《谍战：我的代号瞌睡虫》 第1章 病秧子小巡警 民国二十五年，上海南市，望云路。 一个穿着警服，长相普通，腰间别着警棍的年轻警察正迈着八字步，不急不缓的在街上闲逛着。 时不时的看到卖花生瓜子的小摊小贩，他也会抓上一把，丢出一两个铜板来。 “哎哟，李警官，人家可是想死你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画着浓妆，旗袍开着高叉，露出雪白大腿的女郎站在路边，媚眼如丝递来了笑意。 年轻警察也是笑笑，然后在她的小脸上用手指剐蹭了一下。 “呦，这不是小雅吗？ 想我，我看你是想我手里的钱了吧！ 我一个月十几块的薪水，怎么可能天天去你那里消遣？” “李警官你真是的，人家可是刚画好的妆，一会儿还要去舞厅里上班呢！” 这女郎见警察刮下了她脸上的脂粉，顿时佯装嗔怒起来。 年轻警察哪里不明白她的小心思，他只得笑着道： “好了好了，等一会儿下了值，我和局里的同僚们去百利歌舞厅给你捧捧场子行了吧。” 听他这么说，小雅的脸色瞬间变得多云转晴。 “那李警官，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啊！” 得了年轻警察的答复之后，小雅心情大好，他和前者打了个招呼，很快扭着屁股款款离去了。 年轻警察看着小雅的背影，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才在十字路口处，找了一个茶棚子坐下。 “老板，来碗绿豆汤。” “好嘞，李警官您稍等……” …… 年轻警察名叫李岩，是另一个世界二十一世纪的天外来客。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成为了一个有着铁饭碗的巡警，还和从小青梅竹马，一起来上海避难的姑娘成了亲。 原本，有家有业，还有个漂亮贤惠的老婆，绝对是氪金开局了。 但谁知道，上帝给你打开一扇窗，就一定会给你关上一扇门。 这具身体虽然是警察的身份，但却患有严重的肺病，每天都要喝中药进行调理。 可即使这样，他也只是吊着一条命，大部分时候连公务都执行不了…… 一直到三个月前，他发现自己的精神似乎可以掌控另外一具身体，多出了另外一个身份，而他本人的肺病，似乎也好了不少。 “李警官，您这身体比之前，好像好多了啊。 杨大夫果然是神医妙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把你这么多年的痨病给治好了…… ” 李岩是专门负责望云路的巡警，所以茶棚的老板对于他格外的熟识。 他特别在绿豆汤里多撒了些红糖，这才带着笑脸给把早已经在井水里冰冰凉凉的绿豆汤端了上来。 “咳咳，你这么说倒确实是如此。” 李岩连着咳嗽几声，把一张一毛的毛票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茶棚老板见状，连忙就要推辞，但李岩却揉了揉自己有些涨红的脸，挥了挥手： “哎，你这摊子，一天才能赚几个大子。 再说了，我还差你这一碗绿豆汤的钱吗？” 听李岩这么说，茶棚老板一时间有些哽咽，他拿着那张皱巴巴的毛票： “李警官，你是个好人。” “啊呸呸呸！” 谁知道，李岩听他这话之后，竟然眼睛一瞪，一连在路边吐了好几口。 “你怎么说话呢，谁是好人，好人不长命你知不知道？” 这下，茶棚老板有些呆滞，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李岩则是挥了挥手，不耐烦的道： “下去吧，这大好的日子，怎么碰上这么个事儿，真他奶奶的晦气！” “啊……” 茶棚老板愣了片刻，这才连忙低着身子又回到了灶台边。 咳咳…… 李岩则是又咳嗽两声，缓缓闭上眼睛，想要集中精神查看自己分身的情况。 …… 与此同时，苏州河北岸，公共租界的一间房间里，一个三十多岁，身材中等，一身廉价西装的男人眼睛猛地一亮。 这个男人叫陈恩书，在租界里的一家英国洋行当职员。 这只是他明面上的身份，在暗地里，他还有一个身份……军事情报处，也就是力行社派驻虹口的潜伏组成员。 三个月之前，李岩模糊之中，发现自己可以获得陈恩书的全部记忆，并且控制这具身体随时待机或开机。 更加让他惊讶的是，在他的精神深处，还多出了一个三十公分见方的储物空间。 只要放进这个储物空间的物品，无论是自己，还是作为分身的陈恩书，都可以随时方便的取出。 刚获得这个能力的时候，李岩还激动得不得了。 他觉得，自己可以靠着这个多出来的空间，还有分身能力做点什么。 救助国民于水深火热，那实在是难为他了。 但是……利用这特殊能力搞点钱，暗地里面支持一下抗日事业，还是不成问题的。 毕竟，他本人也只是一个身体虚弱的病秧子，想要干大事，还是要先学会保存自己。 李岩想的确实很简单，但这三个月里面，他却始终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 无他，这空间实在是太小了，长宽都只有三十厘米，放进去一两把驳壳枪防身还是不成问题，但想要装些其他的大物件，就实在太过勉强了。 滋滋…… 正在这个时候，【陈恩书】所在的卧房中，响起了断断续续的电流声。 已经获得了原身全部记忆的李岩目光扫过摆在床头柜子上的收音机，知道这是陈恩书每天傍晚都必须接收的来自总部的情报。 “刊登一条最新的寻人启事，有南京人崔兴怀近日离沪，并给本地亲人郝大木留下口信……” 听到这里，李岩已经反应过来，赶紧从床头拿起一支铅笔和一张草纸，聚集起精神聆听着。 “郝大木请注意，下面是您的亲人留下的口信——，或……” 这一串一听就不太正常的数字，每天不仅大量出现在上海，也会出现在沿海各大城市的收音机中。 家中有收音机的普通人都知道，这每一串数字的背后，说不好就代表着一个日本间谍，红党特工，也可能是特务处的特务。 只不过，这种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密码情报，却不是这么好破解的。 一般情况下，想要翻译这样的密码，需要一本常见的书籍…… 而这年头的书，每一年的版本都不一致，每个出版社的坂本也不一致，这就导致日本人明明能够接收到这样的信号，但却对破解工作无能为力。 毕竟即使日本人知道了这些数字不正常，他们也无法从源头处展开调查，只能瞪着眼干看着。 很快，这一条寻人启事播放完毕，李岩从客厅的书架上拿出一本发行量极少的小众小说——《风月趣闻》，并依次对照着草纸上的数字，寻找相应的，页，行，列…… 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八个大字出现在了纸面上——“一切正常，继续蛰伏”。 第2章 新身份，日本贵族军官! 李岩看到这几个字，眼眉不由的挑了挑。 一切正常，正常个锤子！ 就在半年前的时候，陈恩书所在的这一潜伏小组，还有四个成员。 可是现在，除了他这个组长之外，其他的三个人已经尽数被日本特高科所抓捕。 也就是说，他已经变成了光杆司令了。 要不是如此，陈恩书怎么会进入如此漫长的蛰伏状态之中。 李岩这么想着，忍不住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划着火柴，将手中写着密码的草纸彻底引燃，一直到整张纸都化作了灰烬，这才来到客厅里，在一张竹椅上躺下。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没办法，毕竟国内的谍报事业起步太晚。 而虹口地区，不仅聚集了大量的日本侨民，更是驻扎了两千人以上的海军陆战队和多条军舰，说是日本人现阶段在中国的大本营也不为过。 想要在这个遍地都是敌人的地方进行情报收集，又要和早已经形成体系，深耕多年的日本情报部门进行较量，简直是难如登天。 虹口地区的潜伏小组，几乎是整个上海站，甚至是整个华东地区最为危险，也是迄今为止损失最为惨重，人员迭代最为频繁的小组。 但为了能最快收集到日本军队的调动状况，军情处还是从不吝惜士兵生命，将手下的精英前赴后继的派遣过来。 …… 简单的了解了分身的状态之后，李岩再一次将陈恩书转入“待机”状态。 在这个状态中，分身可以按照自己之前的经验，和李岩的意志，自由行事。 同时，他视线的角落里，也会多出一个类似于游戏中第一人称的视野，实时监控着这具分身的状况。 唰…… 就在这时，数不清的记忆像是潮水般涌来，灌注进了他的脑海里。 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李岩知道，他这大概是又获得了一具分身。 没多久，记忆梳理完毕—— 大江鸿，27岁，日本海军陆战队现任军官，中佐军衔。 日本海军士官学院优秀毕业生，同期射击成绩排名第一。 当彻底控制了这具身体之后，李岩才惊讶的张了张嘴巴。 他站起身来，迈出几步，距离床榻不远的门后，就挂着一面镜子。 而此时镜子里的自己，则是一个高鼻梁，长脸，小眼睛，个子中等的青年男人形象。 没想到，自己的新分身竟然是个日本人，而且还是海军陆战队的中佐军官。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大江这个姓氏。 这是日本平安时代的文化世家，地地道道的日本贵族。 而大江鸿才27岁，就能够未经战火，寸功未立直升中佐军衔，这和他大江世家嫡系子弟的身份，是分不开的。 一连在镜子前呆滞了足足有三分钟，李岩才终于把这具身体的记忆消化的差不多。 大江鸿虽然是海军陆战队的军官，但现在的他，却并不在第三舰队的海军基地之中。 半个月之前，上海特高科的人手不足，所以应特高科总部的邀请，大江鸿及其下属的一个陆战中队被借调离开了海军基地，负责支援特高科的间谍行动。 此时，他所在的房间，就是是特高科为其安排的临时宿舍，位于虹口的特高科大院里，距离上海特高科总部大楼，也只有几十米的距离。 对于自己的这个新身份，李岩还是比较满意的。 尤其是自己现在，就身处在上海特高科虹口总部的大院里，这样一来，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可以接触到特高科及日本间谍的机密情报。 …… “李警官，您喝好了？” 李岩愣神的这几分钟，茶棚老板并没有太过关注，只以为他是在休息精神，或是思考些什么东西，毕竟这位警官的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 见到那碗绿豆汤见了底，他这才连忙搭着毛巾靠了过来，卖力的擦起了桌子。 咳咳…… 李岩轻咳了两声，摸了摸还插在腰带上的警棍，心满意足的说道： “嗯，你这绿豆汤做的不错，下次我还来你这儿。” “那就多谢李警官了。” 茶棚老板将毛巾搭在肩膀上，顿时身子弓的更低了。 沿着望云路一直向北，经过了城隍庙，没多久就来到了法租界所在的宁波东路。 因为和法租界相毗邻，望云路便成了南市中数一数二的繁华所在，这条路上坐落着数不清的洋行，赌场，舞厅，妓院…… 大买卖尚且如此多，更别说是饭馆，旅社，布庄之类的小本生意了。 一直走到了临近法租界的街角处，李岩这一次的巡逻任务才算是完成，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毒辣的日头，下意识用手遮住了半张脸来。 再三确认没有什么意外之后，他这才掉过头来，一路向南返回了南市警察局。 因为李岩只是一个小巡警，所以他在南市警察局中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只是在警察局大楼的四楼里，和许多像他一样的警务处警员们共用一个大型格子间。 此时的办公室里，正烟雾缭绕着。 十几个巡警或是将皮靴搭在桌子上，拿着一本情色画报看得认真，或是一人一支香烟，聚在一起打着扑克。 “老刘，今天不是你值班吗，怎么没去站岗呢？” 李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身上的手铐和警棍都卸了下来，放进了脚边的柜子里。 一个眼睛通红，明显输的有些急了眼的中年汉子扯开了自己的衣领，正大咧咧的坐在办公桌上，手里紧紧的抓着一副牌。 “这大热天的，太阳烤死个人，谁要是这个时候还去指挥交通，谁就是傻子。 再说了，督察处的那些家伙早就不知道去哪儿找乐子了，他们连裤裆里那点事儿还掰扯不清楚呢，还哪里能管的了我们这些个臭脚巡。” 李岩对他的话，也是不置可否。 他起身拿起杯子，来到水房拧开了水龙头。 回来的路上，他正好看到了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熟悉身影，那是和自己同期的北平警官学校同学，黄言平。 “嘿，老黄，今天晚上百利歌舞厅，我请客！” 黄言平的个子不高，比起一米七出头的李岩，足足矮了一个头。 听他这么说，连忙顿了顿回道： “那怎么好意思，石头你可是大病初愈，所以还是我请客吧，给你去去晦气。” 两个人带着笑，勾肩搭背的回到了办公室。 但没有人注意到，李岩扭过头来的时候，眼神中瞬间出现的凌厉神色。 “黄言平”可能不知道，李岩和黄言平是小学同学，九一八事变之后，家园罹难，二人被迫南逃并从此失去了联系。 只不过，当李岩再一次在北平警官学院见到黄言平时，却发现对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他档案上的资料和个人信息，李岩甚至要以为，这就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 不过，和这个假冒的黄言平在一起，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也许他是心虚，又也许是有一些别的隐秘缘由，假黄言平和同事相处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大方，不吝钱财。 尤其是和李岩这个同学在一起，更是几乎承包了各种吃喝玩乐的费用。 …… 晚上九点，在歌舞厅玩的尽兴，也揩了不少油的警察们一个个提着帽子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旋转门。 “今天晚上真是高兴，谢谢黄警官请客了！” “没错，谢谢黄哥，您可真是大方……” 黄言平的脸色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喝了不少的酒。 “没事儿，都是兄弟，咱们这交情…… 呕……” 李岩因为身体原因，只是喝了杯苏打水，所以他扶着黄言平，在路边轻轻的拍着后者的后背。 “石头，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回去。” “真的假的？” 李岩看到黄言平吐了一阵子，眼神明显清明了不少，这才点点头，和他打了个招呼离去。 第3章 青梅竹马的妻子，玉秀! 而与此同时，几十米外的岔路口，一个穿着花格子连衣裙的年轻姑娘提着手包，正匆匆忙忙的踱步赶路。 “小妹妹，要不要跟哥哥好好的玩一玩啊！” 那姑娘刚走到一个岔路口，就见漆黑的巷子里忽然窜出了两个地痞无赖，拦住了她的去路。 年轻女子愣了愣，诡异的露出一个妩媚笑容，再搭配上她那精致的五官和玲珑的身段，更加让人想入非非。 “行啊，不过咱得找一个僻静地方，让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哎呦，我还以为是什么良家女子呢，没想到是个出来卖的？” 领头的无赖见到这小娘们表现的这么主动，顿时更来了兴趣。 三个人拉扯着走进了那漆黑的巷子，还不等两个无赖反应过来，年轻女人已经屈身一扫，把领头的无赖放倒。 趁那无赖摔得七荤八素之际，她直接一只脚踩碎了对方的喉咙，彻底了结了这无赖的性命。 剩下的一个混子看到这一切，惊慌的腿肚子打颤，但还是连忙转身，准备逃走。 谁知道，年轻女人根本没有追击的意思，反倒是从袖口扯出一只闪着银光的飞刀来，手腕一抖，插进了那混子的后颈之中。 一瞬间，混子咳出两口血，艰难的扭过头。 他想说些什么，但却只能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声音，随后扑通栽倒在地上…… 没多久，花格子连衣裙的年轻女人又从巷子里拐了出来，她整理了下衣袖上沾染的灰尘，正打算迈着步子离去，却听见身后一个熟悉声音道。 “玉秀，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年轻女人玉秀呆了片刻，这才捏住了手肘处那藏在袖子里，尚且没有彻底擦干血迹的飞刀，转过身来。 她的一双大眼睛中流露出诧异的眼神，见到来人惊喜的靠了过来，一把挎住了他的手臂： “石头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个忽然出现的人，自然就是李岩。 而挎住他手臂的花裙子姑娘，则是他现在的妻子，林玉秀。 这时候，他们二人离家已经不远，所以就互相依偎着，慢悠悠朝家里走去。 “对了，玉秀，你还没说你这么晚出去做什么呢？ 你一个女人，这么晚了走夜路，实在是危险……” 李岩满脸都是担心，再一次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而玉秀则是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嘴，解释道： “黎先生和黎太太今天晚上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晚会，所以……想让我上门给黎太太画一个好看些的面妆。” “哦，原来是这样。” 李岩点了下头，心下了然。 去年秋天，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李岩在街上遇见了同样逃难，并且来上海投奔亲戚的林玉秀。 两个人本来就有感情基础，再加上玉秀模样清秀，贤淑温婉，因此没多久就在邻居和亲戚的见证下走到了一起。 婚后，玉秀在法租界的美容院专门学了手艺，再加上姑姑和姑父凑得一些本钱，在家门口开了一家占地不大的美容店。 见到妻子这么劳累，李岩难免于心不忍，他摸了摸林玉秀的长发： “下一次这样的事情，还是直接推掉吧。 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是想要过平常日子，倒也够了。” 听到李岩这么说，原本抱着他手臂的玉秀脸上顿时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其实也还好啦，主要是黎太太在电话里面一直央求我，要不然，我说什么也不会去这一趟的……” 两个人走着走着，路过了街边的一家熟食店。 也许是生意不好，此时熟食店还亮着灯。 李岩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来看了身边的玉秀一眼： “你出去的那么匆忙，吃过晚饭了吗？” “那倒没有。” 玉秀嘟着小嘴，和李岩撒起了娇。 李岩看她的样子，宠溺的笑了笑，这才来到那落满了油渍的窗边，高声道： “有人吗，来两只猪脚。” “好嘞，这位客人，这就来……” 他的话音落下，一个带着几分厚重的中年男人声音就从熟食店后面的院子中传了过来，看这样子，熟食店的老板应该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有客人光顾。 “那个……石头哥，前几天，姑姑和我说，她和姑父想要开一个饭馆。” 正在等待猪脚的时候，玉秀忽然有些扭捏的提起了这个话题。 李岩一怔，随后很快反应道： “是要我们还钱吗？” “不是，那倒不是！” 玉秀赶紧摆了摆手，表示否认： “他们的饭馆就开在望云路上，到时候希望你能照顾一二。” “哦……这样啊。” 李岩本来以为，那二位是想要要回玉秀开美容店的本钱，现在的他，可是真拿不出这笔钱来。 “这都是小事儿，就算你不说，我也肯定要照顾一下的。 而且，姑姑和姑父借给我们的钱，也差不多该还给他们了。” 他的说到这里，语气逐渐严肃了许多，再一次把玉秀揽入了怀里。 这回他是真的要想办法搞些钱了，在这个乱世之中，如果没有钱……实在是寸步难行啊！ …… 第二天早上，玉秀已经做好了早饭，便赶紧来到卧室里，把还在赖床的李岩叫了起来。 李岩揉着惺忪的眼睛，却没有起床，而是第一时间查看起了大江鸿的状况。 在他的一心二用之下，大江鸿已经按照往常习惯，穿上了高帮皮靴，深蓝色军装，刷牙洗脸。 因为全盘接收了大江鸿的记忆，尽管现在身处特高科总部大院之中，李岩也并不害怕会露出什么破绽。 只要尽全力模仿原主的生活习惯和说话方式，应该就不难蒙混过关。 很快，李岩就带着牙刷和水杯走出了宿舍楼，来到宿舍楼下。 宿舍门正对着特高科总部大楼，所以在楼下，他也是一边拿着水杯刷牙，一边观察着对面那栋六层建筑的状况。 就在这时，一阵引擎声响了起来，紧接着两辆汽车从马路的尽头极速驶了过来。 两辆车子来到有哨兵站岗的院门外，这才减慢速度，踩下刹车。 出示过证件之后，哨兵移开了拒马，车子重新启动，飞快进入占地宽阔的院子。 没一会儿，七八个穿着短褂布鞋的汉子昂首挺胸从车上走了下来。 不仅如此，这几个的手上人全都拿着短枪，神情凝重的押送着一个双手被绑在身后，蒙着眼睛的男人。 即使那男人极力反抗，负责押送的人也仍然拖拽着他，将他拉扯进了大楼之中。 第4章 危情，特务处联络员被捕! 另一边，看到这一幕后，吃着咸菜喝着米粥，操控着分身的李岩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几个月因为分身能力的忽然出现，他已经逐步开始练习了一心二用的技能。 这个时候出现在特高科总部的那些人，不问可知，一定是日本间谍，而被他们抓住的那个男人呢，大概率就是“抗日分子”了。 想到这里，李岩心里面越来越焦急。 特高科是一个什么样的虎穴狼窝，他再清楚不过了。 进了这里的人想要熬得过那些酷刑，而不背叛自己的身后的组织，实在是难如登天。 起码李岩清楚，如果是他自己被抓住，他大概率是挺不过审讯室里的那些刑具的…… 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自己能给这个人背后的抗日组织提供一些帮助，最起码把他被捕的消息传递出去。 就在他忧心如焚，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总部大楼外，两个真正隶属于特高科的日本间谍和其他的几个枪手点头示意一下，便带着那男人进入大楼，直奔地下一层刑讯室的方向。 而其他的几个枪手，则是摘下了头上明显戴起来不太习惯的黑色宽边礼帽，陆续散开。 直到这个时候，刷着牙的大江鸿才认出了这几个人中领头的那个寸头青年。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手下陆战中队第三小队的队长，岛村健一。 也许是因为特高科的人手不足，又或者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些生面孔，所以在抓捕行动时，才会使用完全不与任务相干的海军陆战队成员。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方便了李岩探听这一次的情报。 “岛村，过来一下！” 李岩蹲在地上，仰头漱了漱口之后，直接把嘴里的牙膏粉末吐在了在身边的下水道里。 岛村健一正打算回宿舍换下衣服，然后解决早饭。 但听到自己顶头上司的召唤之后，他立刻一路小跑着飞奔了过来，对着李岩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大江阁下，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日本军队的上下级关系极为森严，大江鸿身为中佐，可以在面对下级时散漫一些。 但只有大尉军衔的小队长岛村健一，却只能身板挺直，神情严肃，不敢有丝毫逾矩。 “我的烟没有了，你去给我买一包烟回来。” 说着话的功夫，李岩已经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一日元的纸币。 现在日本还没有进行全面的侵华战争，日元在国际市场上，还算是比较坚挺的货币。 即使依然有所波动，但三到四日元，也依然可以兑换一美元，而同一时期日本普通士兵的薪水，也不过才每月五日元而已。 岛村身体绷得笔直，就要双手接过李岩递来的钱。 但后者却忽然一顿，语气很是随意的问道： “我看你们刚才好像有行动，行动还顺利吗？” 岛村仅仅是愣了片刻，就赶紧把钱小心的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中，详细的解释起来： “托大江阁下的福，还算顺利。 这个人似乎是一个南京方面的特工，几天前和特高科的人交手后，逃进了法租界。 后来特高科的小林顾问好像是得到了他在医院治伤的消息，这才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找到了这些中国特工的老巢…… 一个叫……瑞祥装裱店的地方。” 本来这次行动是一次等级极高的保密行动，负责指挥和制定行动计划的小林顾问也再三强调不许向外透露此次行动的细节。 但是岛村却更是深知，帝国海军在日本国内早已经自成一系，特高科的级别再高，也管不到他们这些人的头上。 真正能对他的前程做出重大影响的，还是他在陆战队中的上司，大江鸿。 更何况，这位顶头上司还是大江家的子弟，如果将来自己抱上了他的大腿，还愁升迁无望吗？ “哈哈……是吗？ 法国人就这么轻易的让你们在法租界动了手，他们没有进行干预？” 见到岛村讲的声情并茂，李岩也是学着大江鸿的样子爽朗的笑了起来。 “这个倒是没有。” 岛村眸子微动，仔细的思索了一下： “这些都是小林长官去协调的，我们这些人只是负责抓捕行动而已。 那个中国特工甚是强悍，哪怕是被我们包围在屋子里，也依然引爆了一颗手雷。 法租界的法国人没有什么动静，不过藏在地下室里的电台，应该已经被他毁掉了。” 李岩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心头却是一紧。 这个联络地点还有电台，这不正说明了这个被抓捕的男人的重要性吗？ 一旦他承受不住审讯室中的刑罚，那么在他身后的一连串的中国特工，可能都要被日本人识破，南京政府在法租界的布置，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好了，我看你也没有吃早饭，快去快回，剩下的钱就在外面随便吃点什么吧！” 听岛村说了这么多，李岩已经对这次事件有了基本的判断，并随意的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张日元纸币放进了岛村的手里。 每个月的薪水本就少的可怜，手头拮据的岛村意外的得到了这样的一笔跑腿费，连忙又庄重的敬了一个军礼： “多谢大江阁下！” 望着岛村匆匆离去的背影，李岩逐渐陷入了沉思。 现如今南京政府下属的情报机构，主要分为两部分，一个是专门对抗日本间谍，并督查党内军政要员的军事情报处，另一个就是以红党为主要敌人的党务调查处。 既然刚刚被抓的那个特工是南京方面的跟脚，那就说明，他大概率是军情处的下属成员。 毕竟以陈家兄弟还有党务调查处的尿性，他们不和日本人私相授受就已经算是烧了高香，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寻求和日本间谍之间的较量？ 事不宜迟，现在每耽误一分钟，法租界所在的特工组织，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 李岩从岛村处所得到的情报已经足够，所以他没有迟疑的开启了一号分身，从【陈恩书】卧室的床头柜上拿起了草纸和钢笔。 “职下虹口潜伏组，代号瞌睡虫。 法租界瑞祥装裱店已暴露，驻留成员于今日清晨被秘密逮捕，请早做决断。” 将这一大段话全部翻译成为数字密码之后，“陈恩书”才又点燃了之前的草稿纸，丢进了墙角的铁盆中，用冷水浇灭灰烬。 他来到卧室门口的穿衣镜前，给自己下巴上贴上几缕山羊胡，又戴上一副黑框眼镜，这才将一顶宽边礼帽盖在头顶上，快步离开了住所。 第5章 上海站震动! 李岩一路向北行去，越是远离苏州河和黄浦江的方向，街上的繁华和热闹就越是稀疏几分。 一直到了一个只有四五尺宽的极不起眼的巷子口，他左右环视一圈，进入到了巷子的尽头。 将墙面上一块长满了苔藓的砖头挪动了下来，把早已经准备好的信封放入那缝隙之中，李岩这才合上了那块红砖。 这一处位置，是陈恩书被分配到虹口潜伏组的时候，上级为他专门设置的死信箱。 因为虹口地区的特殊敌情，采用电台交流，往往会暴露自身，从而让日本特高科顺藤摸瓜，将整个潜伏小组连根拔起。 所以到了后来，军情处便不再给虹口地区的潜伏组配备电台。 而是让他们采用最原始的方式传递消息，将情报送入了华界闸北区的上海站总部后，再使用电台和南京方面进行联系。 做完这一切，李岩又回到巷子口，在巷子口的那户早已经破败的人家院子里找到一盏纸灯笼，悄无声息的挂在了房檐上。 为了防止出现纰漏，挂上灯笼之后，他就直接快步的离开了这巷子，返回了自己的住所。 至于上级能不能收到自己的消息，什么时候收到自己的消息，落入日本人手中的那位同僚能够坚持多久，这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接下来的一切，只能看天命了。 与此同时，就在距离这巷子直径不足百米的街上，一家酒楼的二层雅间里，伙计正满脸陪笑的将两个擦混着长衫的中年人引进了包厢之中。 “二位爷，您看您吃点什么？” “我们啊……” 那两位长衫男子抖了抖自己的下摆，手中的扇子一开一合。 “先来一个糖醋里脊，再上一壶黄酒！” 他正点着菜呢，没想到，肩膀上披着毛巾的店伙计看着窗外的景象，却一下子失了神。 “嘿，你小子这是怎么了，得了癔症了？ 到底能不能做，不然我可去别家了。” 原本眼神还有些呆滞的伙计一下子又恢复了笑脸，连连道： “能，当然能，我这就让后厨给您做去。” 店伙计说完这话，就打开包厢的门，转身下了楼。 不过，他刚出了雅间之后，就立刻变了脸色。 根本没有半点去后厨报菜名的意思，伙计直接小跑着，一头扎进了街边的巷子里。 …… 不到一个小时，闸北区，特务处上海站总部就已经收到了瞌睡虫通过死信箱送来的特别消息。 上海站的情报科科长段雨沐，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精明干练的人。 他亲自接手了这一份情报，并给予其最高优先级，责成手下人员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翻译完成。 档案科的工作人员也十分专业，很快就调来了相关的密电码，没有十分钟，一份翻译好的情报就已经出现在了段雨沐的手中。 “什么……这……” 当看到情报上的内容之后，段雨沐的眸子不由紧缩。 他匆匆的就要快步离开办公室，但刚刚打开门，就又紧急转过头来，目光扫过了翻译人员： “今天的事情不允许向别人透露一字一句，违令者，军法从事。” 段雨沐知道情报上的消息十分重要，但他很快也意识到，提供这个情报的鼹鼠，瞌睡虫手中的那个线人更加重要。 日本人此次进入法租界，定然是蓄谋已久。 能够在他们的秘密抓捕之下，仍然掌握如此详细的信息，不难得出，这只鼹鼠一定是处在极为重要的位置上。 就算对方的级别并不高，也应该可以接触到特高科内的部分秘密情报。 一边想着， 他一边加快了脚步，来到了走廊尽头的那间办公室，轻轻敲响了房门。 “进！” 随着这一声音出现，段雨沐干脆利落的推开了房门，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一个身着中山装，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 这个时候的他，正负手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来往的人流。 “站长，这是瞌睡虫送来的情报！” 因为事态紧急，段雨沐一上来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瞌睡虫……” 上海站的站长，名叫刘若林，其在业务方面并不是十分突出，但因为和处座的老乡关系，还是颇受倚重，被派来了上海这个重要岗位坐镇。 他见段雨沐来的如此匆忙，也知道对方定然有要事禀报。 “我记得这是虹口区的潜伏组成员吧，现在日本人在虹口的大搜捕才刚刚结束，我不是已经传令虹口区的所有特工小组全部转入静默，不许再行动了吗？” 尽管有些纳闷，刘若林还是第一时间接过了段雨沐手中的情报，准备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重要消息。 这不看还好，一看到情报上的内容，刘若林脸上的肥肉就不由抖了三抖。 “瑞祥装裱店已经暴露了？ 这个小组有多少人？” 起初，刘若林对于瑞祥装裱店的事情也只是觉得有些棘手，可当他看到后面，自己这边的特工已经被日本人给抓了活口，就彻底不能淡定了。 段雨沐的脸色有些发苦，只能硬着头皮道： “我已经查过了，现在瑞祥装裱店所在的潜伏小组共有七人，除了被日本人秘密逮捕这一个，应该还有六人正处在危险之中。 最重要的是，这六人的与站里都是单线联系，掌握着联系方式和人员名单的人，就是被日本人逮捕的这一个。” 这下子，刘若林只觉得青筋直跳。 “那还等什么，赶紧通知这六个人，暂时停止一切行动，全体撤离法租界。” “这个……暂时可能还做不到。” 段雨沐低着头，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情况还不明朗，一旦我们贸然行动，只会把这些人都暴露在日本人的视线之中。 毕竟直到现在，我们也还不知道日本人是怎么发现了我方潜伏人员的踪迹，又是怎么绕过工部局和巡捕房，在法租界内展开抓捕行动。” “那你说，该怎么办？” 此时的刘若林一阵牙疼，明明敌人的枪口都抵到自己的脑门上了，可是现在的处境就像是骑着一只老虎，进也不行，退也不行。 段雨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手表，目光逐渐凝实： “只能等了，现在距离傍晚五点的广播接收只剩下不到五个小时。 只有在广播里下达统一的撤退命令，然后在沿途布置人手接应……” 刘若林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闭上了眼睛，朝着段雨沐挥挥手： “可是，我们的人，还能在宪兵队里坚持五个小时吗？” 能看得出来，哪怕是身为站长的刘若林，也依然对于自家下属们不抱有什么太大的期望。 军情处里的各类刑具已经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了，更何况是大力发展间谍与特工组织几十年的日本特高科。 想必他们那里折磨人的手段，更是要多上不少吧！ 段雨沐沉默了几秒钟，才无奈开口： “这……就只有天知道了！” 第6章 这只鼹鼠太重要了，必须让他上交! “那好，你去安排吧！” 刘若林再次站起身来，眉头微皱，似乎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站长，还有件事，我要和您商量一下。” 汇报完了这些，段雨沐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又斟酌着开口道： “瞌睡虫手里的那条线，最好上交到站里来，我有一种感觉，这个线人的身份……可能不简单。” 刘若林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管线人的事情了，他也知道，自己在业务方面，要远远逊色于手下的段雨沐。 既然如此，那他能做的，就是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给予段雨沐充分的信任。 “好，我这就派人联系瞌睡虫，命令他交出手中的线人。” “不……站长。” 刘若林刚准备拨通办公桌上的电话，叫来自己的秘书，段雨沐却赶紧拦住了他。 “鉴于这只鼹鼠的重要性，我觉得我有必要亲自去一趟。 像这样的重要信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刘若林拿着话筒的手顿在半空中，眉头微蹙，脸上带着几分难以相信的目光： “可是，瞌睡虫现在还在虹口潜伏，那里可是日本人的心脏，你贸然进入那里，会不会有些太过冒险了。” “没什么！” 段雨沐挺直了身板，右手敬了一个军礼： “为了党国的事业，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好，好啊……” 刘若林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欣赏的神色已经溢于言表。 他双手放在段雨沐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 “好，那就快去快回，一定要注意安全。” …… 特高科总部，地下一层的审讯室里，【大江鸿】正像是一个没头苍蝇一样，叼着一支香烟，在这里随意的晃悠着。 早在特高科华东总部建立之初，日本人就已经考虑到了将来会审讯犯人的可能性。 所以，才特别在地下修建了这足足超过两百平米的大型审讯场地。 一路走来，李岩已经看到了不少五花八门的刑具，烙铁，荆棘长鞭，电椅子，竹签…… “大江君，你怎么来了？” 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军官本来正等待着刑讯的结果，看到李岩的身影后，他连忙带着笑脸上前来打了个招呼。 李岩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比自己低上半头，留着八字胡的军官是上海特高科的高级顾问，小林裕介。 今天凌晨的抓捕行动，应该也是由这个家伙负责指挥并且策划的。 “哦，小林君，我就是出来随便走走。 总是留在房间里，实在是有些太过枯燥了。” 为了显示出一个贵族应有的骄傲和目空一切，李岩只是扫了小林裕介一眼，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对此，小林似乎也不反感，他同样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时不时的观察一下远处还在惨叫的“犯人”。 “大江君，恕我直言，您这样的身份，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场所……” “哈哈……” 李岩听到这话，顿时大笑起来： “小林君，你这就太小瞧我了，我大江家族虽然是文化传家，但身为帝国的军人，要是连这点血都见不得，那还有什么脸面为天皇陛下尽忠？” 小林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竟然会引起大江鸿这样的反应。 他连忙站起身来，庄重的九十度躬身，语气严肃道： “不好意思，大江君，刚才的话，是我太过冒昧了！” 李岩则是爽朗的一笑，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香烟，给小林分了一支： “这倒没什么，我当然知道，小林君你也是为了我好。” 说着，他还优雅的吐了个烟圈，看向远处那个被绑在十字架上，浑身是血的身影。 “你们的工作，怎么样了？” 小林点燃了手中的香烟，吸上一口，有些无可奈何的道： “哎…… 这家伙真是顽固的很，在我见过的中国人里面，属于骨头比较硬的几个了。” 他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 “虽然我们有把握撬开他的嘴，但是两三天之内，还是不要指望了。 不过好在我们是秘密抓捕，不然的话，惊动了这家伙的同伙，我们的计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李岩的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面却已经把小林裕介这个家伙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危险标记。 一直以来，军情处的特工都以为法租界是日本人不可触及的绝对安全区域。 但是这一次，他们的人在法租界治伤，是如何被发现的，小林带着手下的间谍去展开秘密抓捕行动，工部局和巡捕房又是为何视若罔闻？ 种种迹象表明，日本人的触手已经来到了法租界，并且在那里拥有了相当的能量。 一支烟抽完，小林这才又不慌不忙的来到了那十字架旁，想要进一步查看“犯人”的状况，作为“看热闹”的大江鸿，自然也跟了上去。 “张先生，您说您这又是何必呢……” 负责刑讯的刽子手看到两位长官，已经握着皮鞭，退到了门口。 而小林则是把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用皮靴轻轻踩灭上面的火星。 再次看向被绑着的已经血肉模糊的男人，用蹩脚的中文循循善诱道： “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张先生就算是不为自己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亲人，妻子，孩子考虑一下吧。” 听到小林这蹩脚的中文，李岩嘴角下意识就要抽搐一下。 他一直以为自己原来看的电视剧，都是编剧胡编乱造的结果，但现在看来，起码鬼子大佐的口音，还是相当写实的。 …… 虹口区，【陈恩书】所居住的安全屋外。 一个戴着半高丝绸礼帽，穿着青白色长衫的中年男人正迈着大步进了院子。 这中年男人国字脸，鹰钩鼻，眼神中自然而然的流露着一丝威严气质，正是军情处上海站的情报科科长，段雨沐。 察觉到有人推开了大门，李岩立刻将大半的精神转入了陈恩书的身体中，飞快从枕头下拿出了一把花口撸子，也就是勃朗宁1910手枪。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李岩也已经把身体贴到了房门前，拉开了枪栓。 “谁啊……” “崔兴怀。” 听到这个名字，李岩的心顿时放下了大半，崔兴怀是上面专用的与自己接头使用的假名之一，也是傍晚广播时，让自己接收情报的暗号。 他没有把枪收起来，但已经让开了半个身子，将门轻轻拉开。 “段科长，怎么是你？” 第7章 瞒天过海，上海站直属情报员! 见到段雨沐的那一瞬间，李岩这才终于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将手枪的保险关掉。 “怎么不能是我……” 段雨沐淡淡笑了笑，把自己手中的两个油纸包裹轻轻放在了桌上。 “这是从隔壁一品鲜打包的两个小菜，正好我也没吃中饭，咱们就在这儿一起解决了吧。” 李岩见此情形，连忙从厨房里找来了两只盘子，把油纸包裹着的两个小菜依次打开，摊平放在了盘子上。 “段科长您怎么亲自来了，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一边这么说话，他又一边拿来了两双筷子，其实他已经猜到了段雨沐这一次来的目的。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少尉军衔的小小特务，还不值得段雨沐这个中校军衔的情报科科长亲自来传递情报。 更别说，虹口地区是日本人的大本营，一旦被发现，后果可以说不堪设想。 看这样子，段雨沐也不打算在这里再多停留，他只是随便的从红烧黄花鱼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就开门剑见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陈恩书是吧，你加入我们军情处，应该也有一年多了。 想必你也应该知道，重要的线人只有掌握在上级手中，进行高效的情报整合，才能发挥出更加巨大的作用。” 李岩干瘪的嘴角动了动，沉默半晌后，也只能无奈跟着点了点头。 这个是当然的，情报的获取和收集固然重要，但内部的情报整合，也一样极为重要。 这时，段雨沐见他的反应，欣慰的笑了笑： “你今天上交的情报，应该不是一般的鼹鼠能够得到的吧。 我已经得了站长的命令，接收你手中线人的指挥权，以及相关的联系方式…… 当然，站里面绝对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 段雨沐微微咀嚼着口中的鲜嫩鱼肉，又接过李岩递来的一只茶盏，大口的灌了一口水。 现在陈恩书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对于那只鼹鼠的事情，反倒不是特别着急了…… 李岩当然也想为国家和接下来马上就要到来的全面战争做些什么，但是，大江鸿这个身份的重要和特殊性，还是让他不得不变得犹豫起来。 国民党内部各个派系倾轧严重，军情处已经是少数人员精炼，作风严谨的队伍，但却仍然避免不了被朝中的各股势力影响。 现在这个时候，南京方面在和日谍的斗争中，胜少败多，得到的有用信息，更是接近于零。 如果真的把这样一个“线人”交了出去，大江鸿的身份要不了多久，说不定就要在四处漏风的军情处里被人透露出去。 想到这里，李岩已经做出了决定，面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科长，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也不知道这线人的具体身份是什么。 他每次给我传递情报的时候，都是只在门口留下一张纸条。 也是因为他的及时提醒，我才知道联络点已经暴露，不过好在……知晓我身份的交通员已经在抓捕过程中中枪身亡，并没有留下什么首尾。” 为了保护好大江鸿的身份，李岩情非得已之下，只得编了一个看起来不太可能的“故事”。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 面对李岩这样的解释，段雨沐的第一反应也是不敢置信。 他的眼睛微微瞪大，愣了好久，这才又慢慢深吸了一口气。 也对，陈恩书所在的潜伏小组，本来就是一支负责军事侦察的外围组织。 别说是接触特高科的情报，收买线人。 就连活动经费，都极为有限…… 这样的情况之下，陈恩书能够拿出这样的一份情报来，本来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段雨沐一边沉思，手指一般敲击着带有道道条纹的柳木桌面。 忽然，他猛地抬起头： “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他的身份，每一次有情报，都是他亲自给你送过来？” “对，没错。” 李岩连连点头，表情庄重： “不过为了保护他的身份安全，每一次接收到情报之后，我都第一时间把纸条销毁了。 所以如果科长你想要证据的话，我现在还真就拿不出来。”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忽的想到了些什么，连忙又补充道： “科长，也许对方只是想要和我们进行情报上的交换，并不想和我们军情处扯上什么关系呢！” 段雨沐听着他的描述，一只大手慢慢的捏着下巴，也不禁对李岩的想法有所赞同。 在他看来，这个出手相助的“鼹鼠”，大概只有两种身份。 一种是想要出售一些情报，而他这一次提供的消息，就算是间接的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至于另一种，如果对方不是个情报贩子，就只能是一个反战人员。 日本军方在中国做出的事情人神共愤，原本一些抱着美好幻想的日本人理想破灭之后，情绪和思想很容易发生两极反转，变成坚定地反战人士。 而且，如果不是对虹口地区特别熟悉，又在当地拥有庞大能量的“特高科官员”，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掌握陈恩书的行踪？ “这……” 段雨沐吸了一口气，眉头越皱越深。 他现在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把这条线留给瞌睡虫，万一其暴露导致这珍贵的情报渠道被毁怎么办？ 可要是这个时候强行收回这名鼹鼠的指挥权，他又连这鼹鼠的具体身份都不清楚，根本就无从下手。 也许这鼹鼠根本就不想和南京方面的高层接触，要不然……他怎么会选择一个小卒子传递情报，而不是直接通知警备司令部？ 越是这么想，段雨沐就越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一直思索了足足五六分钟，才终于又目光坚定的看向了陈恩书： “好，从今天开始，瞌睡虫你不再负责潜伏和情报的相关收集。 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上海站直属情报员，只对我和站长负责。 延吉巷的死信箱，暂时就算作你的主要消息传递渠道，用来投放重要情报。 另外，如果有十万火急的紧要消息，可以去街口的一品鲜酒楼，那里有固定的发报机，可以和总部联络。” 第8章 鸣人?名人! 听到一品鲜的名字，李岩忽然愣了一下，眼睛微微放大： “一品鲜也是咱们军情处的联络点？” “没错！” 段雨沐长长吁出一口气，郑重点头： “如果不是因为你手上的情报渠道太过重要，我也不会把这种级别的的联络地点告诉给你。” 说完这些，他已经再次戴上了礼帽，准备离开了： “对了，关于你的这个下线，你可想好了什么代号吗？” “代号？” 李岩怔了怔，他还真就没想过给自己取代号的事情。 不过很快，他就想出了一个充满恶趣味的名字： “科长，您看鸣人怎么样？” “名人……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段雨沐只是稍微的嘀咕了一下，就没有在意太多，而是又抛出另一个话题来： “这样也好，那就叫名人吧。 虽然对方帮助我们的时候，并没有提出什么条件，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反而不能让对方白白冒如此大的风险。 这样吧，回去之后，我会让人给你的工作账户上汇入五百……不，一千美元，作为这次情报的费用。 等到名人再次出现的时候，你一定要把这一千美金交到他的手上，并表达我们的谢意。” “是，属下明白。” 听到还有一千美元的时候，李岩的心里面已经乐开了花，他丝毫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原本精心设计的代号，早就被段雨沐给李代桃僵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被误会的代号，导致未来一段时间里，日本在上海的高层几乎是人人自危。 尤其是那些大汉奸们，只要和社会名流沾点边的，基本上都无法逃过被怀疑的下场，这让那些本来纸醉金迷的汉奸走狗们一时间风声鹤唳，欲仙欲死。 …… 这天傍晚，法租界依旧像是往常一样，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灯红酒绿。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披了一身睡衣的青年男人在公寓楼里，一边吃着晚饭，一边习惯性的打开了收音机，收听广播。 没一会儿，他将广播里的几个数字记录下来，从书房里的书架上取出一本蓝皮订装书。 仅仅是稍作对照，几个字就出现在了他手中的笔记本上——“紧急撤离！” 眼镜青年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快步走到阳台，拉开窗帘的一角，就见楼下正蹲着两个披风衣戴礼帽的可疑男子，而且看地上的烟头可知，他们在楼下已经停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自己这是被发现了？ 对方是什么身份，日本人，还是租界的法国人？ 为什么不立刻抓捕自己，难道是想要跟踪自己，把潜伏小组的成员一一找出来？ 眼镜青年越想越是后怕，这闷热的天气，他后背上都不由出了一层冷汗。 但现在这个时候，显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合上窗帘，把所有重要的文件和纸张全部找出来，拿到卫生间里焚烧一空。 亲眼看着所有的纸张化作灰烬，他这才换上了一身便装，进入楼道，翻出三楼的窗子爬上屋檐，从公寓楼背面一点点滑下了地面，消失在人群中。 两个小时之后，楼下盯梢的风衣男人看着三楼依旧亮堂的灯光，不免有些纳闷。 “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睡了吧，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噗……” 另一个风衣男正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吐出瓜子皮来。 他闻言也瞥了一眼三楼一处亮着灯的窗子，满脸的诧异： “你还别说，咱们盯了一个多礼拜，这家伙的作息挺规律的啊，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 这两个盯梢的风衣男并不是什么专业的日本特工，只是日本人人花钱，雇佣的青帮地痞而已。 日本人也知道，在法租界这块地盘上，他们的消息渠道，远远比不上青帮的这些混混们。 更别说，他们本就不想派出专业的谍报人员，去挑拨法国人脆弱的神经。 “不对！” 这时候，吸烟的风衣男两只手指掐着烟头，烟头上的红色火星越来越亮，甚至噼啪作响。 他看向那依旧被厚厚窗帘掩盖住的房间，逐渐眯起了眼睛。 “这绝对有问题。” 嗑瓜子的风衣男听他这么说，只得再次仔细看了看那扇窗子，懒散的道： “我看没什么吧，那些读书人不就是这样吗，有可能是看书看的入了迷了……所以机会忘了时间。” 这回，抽烟的男人干脆把烟头丢在地上，瞥了另一个人一眼： “你不会真以为，日本人让咱们盯着的，就是一个读书人吧？” 说着，他已经踩灭了烟头上的火星，撸起了短褂的袖口，大步走进了公寓楼中。 …… 十分钟后，特高科总部，小林裕介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响起。 “摩西摩西…… 纳尼…… 八嘎呀路！” 接到了手下线人的消息之后，他再也不能压抑住心中的怒火，直接来到地下的审讯室。 “大佐阁下！” 光着膀子，手中还提着一条皮鞭的刑讯官看到小林的到来，赶紧站定敬了一个军礼。 小林的脸色十分阴沉，目光扫过十字架上绑着的男人分，冷冷吩咐道： “不要在意他的性命了，上重刑，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这个人的口供。” 刑讯官敬礼的手还没有放下，就愣在原地。 他可是记得，今天早晨的时候，小林还特别嘱咐他，要尽量保住人犯的性命，放长线钓大鱼呢！ “哈哈哈……” 一阵沙哑的声音从那个遍体鳞伤的男人口中传了出来，他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看到小林裕介那锅底一样的脸色，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小鬼子，偷鸡不成……食了把米吧！” 尽管他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但仍然用自己那微弱的一丝气息嘲讽着在场的几个日本人。 鲜血混杂着唾液，从他的口中不断的喷吐出来。 小林此时也知道，自己早已经打草惊蛇，现在继在这个线索上深究下去，不会再有任何意义了。 他目光一凝，飞快的从腰间拔出佩刀，不等在场几人反应过来，就唰的劈下…… 十字架上的男子嘲讽的视线定格在当场，紧接着，一腔热血从胸口涌了出来。 …… 闸北区上海站总部大楼，站长刘若林的办公室里。 刘若林激动的拍了拍段雨沐的肩膀，难言眼中的喜悦神情： “办的不错，除了被抓捕的一个人，法租界潜伏组剩余的六个人已经全部安全撤离。 这么一来，我对处座和南京那边，也算是可以交代了。” 说着话，他绕过办公桌，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接着又轻轻抬了抬手，示意段雨沐也在待客沙发上坐下。 “这些人接下来该怎么办，你心里可有了章程？” 段雨沐坐在原地挺直了身板，眸子微动，似乎对于刘若林的话早已经有了预料。 他仅仅稍一思量，就开口道： “这些人员已经全部暴露，接下来已经不适宜再继续执行潜伏任务。 所以，还是将他们调回总部，充作训练或是行动人员吧。 这样……他们也好继续为党国的事业做出贡献。” “好！” 刘若林双手交叠，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一来，就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这些人手的具体使用方式，他们也只有推荐和建议权，没有决定与执行权，最后拿主意的事情，还是交给南京总部的那群人吧。 两个人聊到这里，刘若林忽然想起了什么，这才突兀的抬起眸子来： “瞌睡虫手中的那条线，拿到了吗？ 如果拿到了，最好还是做一份备案，送到处里面，这么一来，也能多多少少弥补我们这一次的过失。” 他这话说得漫不经心，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经显而易见了，这一次暴露了法租界的一整个潜伏小组，刘若林作为军事主官，如果上面追查罪责，他这个站长自然首当其冲。 可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拿出一个重要的“情报渠道”上交，，处座看在自己老乡的份上，说不定会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这个……” 段雨沐的脸色僵了僵，然后浮现出几分为难的表情来： “其实，瞌睡虫也不知道这只鼹鼠的具体身份，他只是……” 就这么，他把陈恩书和自己讲的一切，和盘托出。 “什么，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 第二天一早，【陈恩书】几乎是一刻也没耽搁，在银行刚刚开门的时候，就来到了柜台办理取款。 穿着一身精致西服的男柜员，一脸职业微笑的看向了他： “没错，您的账户上确实有一千美元，这是昨天下午刚刚存入鄙行的，请问您是要取出来吗？” “没错，全取出来。” 听到这一千美元已经到账，李岩的心中多少有些小激动。 “好，请您清点一下……” 当一沓一百张的十美元钞票出现在他的手中时，李岩的手都有些颤抖，他草草的数了一遍，就带着钱离开银行，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屋中。 这可是一千美元啊，现在一辆进口的民用小汽车，也就才六百美元左右。 就连飞虎队的教官陈纳德坐的那款斯蒂庞克牌轿车，也才三千五百美元。 有了这笔钱，自己至少可以先把开美容店时，欠姑姑和姑父的债务还掉，至于其他的，还是先暂时攒起来。 毕竟这个乱世之中，钱是英雄胆，尤其是美元外汇这样的东西，更是可以在关键时刻救命的。 心里面美滋滋的，他已经通过陈恩书把这一千美元放进了储物空间之中，而另一边，十几公里外的李岩本体，则是又把这一千美元从空间中拿了出来。 看着凭空出现在手中的一沓美元钞票，正吃着早饭的李岩眉梢浮现出掩饰不住的喜悦。 本来有了分身，就已经很了不得了，现在还有这么一个空间可以随时连接各个分身，就更是方便的多。 这笔钱还了债之后，估计还能剩下大部分。 李岩没有什么心思去做生意，再说这乱世之中，商人也大多是朝不保夕。 咽下一只馄饨之后，他的眸子忽然闪了闪。 实在不行，就在法租界买上一个小院子吧。 现在这个时候，法租界的房子价格，和租界外相差还不是特别悬殊。 但等到一年后日本人全面侵华时，无数的难民涌入法租界和公共租界，那里的房价会一夜之间暴涨几十倍。 ……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下了值的李岩来到玉秀的美容店，后者正拿着扫帚打扫着店里的卫生，看那样子，应该是快要打烊了。 “亲爱的，要不要出去吃点好东西？” 一上来，李岩就把自己的大盖帽扔在了镜子前的柜子上，说话的语气要多腻歪有多腻歪。 玉秀听到他这话，也是羞的耳根通红： “我今天还要去姑姑家呢，他们不是正打算开一家新的餐馆……我正好去帮一帮忙。” 李岩微微一愣，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来。 “这个是应该去帮帮忙，毕竟姑姑他们一家给我们这么大的帮助。” 说到这儿，他已经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十张美元钞票，放在柜台上。 “你这次去的时候，别忘了把他们借给我们的钱也一起还上。” 一年前的时候，玉秀开这家美容店，她的姑姑和姑父二人支援了二百七十块钱。 这个时候的法币可是相当坚挺，不但能和大洋一比一兑换，还能在对应的银行里，以三比一的比例兑换美元外汇。 相比于十年后，几百万法币都买不了一斤米，有人专门回收纸币来造纸的情形，的的确确算得上是天上地下了。 玉秀本来还享受着独属于两个人的小情趣和甜言蜜语，但看到那厚厚的一沓绿色钞票，他顿时就是一惊。 不等李岩再说话，她已经丢下手中的扫帚快步上前，把那一百美元拿在了手中。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看着她那一脸焦急和担心的样子，李岩就知道，这姑娘一定是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他捂着嘴轻咳两声，笑着解释道： “没什么大事儿，稽查处的老黄你知道吧，他看在我这个老同学老朋友的面子上，带着我发了笔小财。” 接着，他又轻轻的把手搭在玉秀的肩膀上安慰起来： “而且我一个小小的巡警，就算是真想干什么坏事儿，我这个身板也不能允许啊。” 玉秀似乎是被他说动了，但仍旧抬着头，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 “那好吧，下一次可千万不要这样冒险了。” 见这姑娘似乎没有怀疑，李岩这才又嬉皮笑脸起来： “听你的，都听你的……” 第9章 深田惠子 望云路尽头，法租界的一处民居内，五六个男女正围着一只小桌坐成一圈。 此时是晚上七点，但房间内却并没有开启电灯，反倒是小桌上，一盏煤油灯稀稀疏疏的灯光照亮了几个人的面庞。 看这样子，他们所处的地方，应该不是房间内，而是一处狭窄阴暗的地下室。 “还有十分钟，我们再等一等林玉秀同志吧。”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梳着背头的中年男人扫视着在场的众人，率先开口了。 他的名字叫任国维，是同济大学的在校讲师，同时也是林玉秀名义上的姑父。 为什么说是“名义上”，因为他和他的妻子林瑶并不是林玉秀实际的姑姑姑父，就连他们夫妇二人，也不过是因为特殊工作环境而不得不在一起假扮夫妻而已。 任国维不仅在学校和社会上的名望很高，在组织内部，同样也担任着重要的职务。 作为上海市的市委委员，他和他所在的小组，一直都在源源不断的为山区里的游击队和陕北总部提供情报，物资，甚至是枪械弹药。 这时候，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是大公司或是洋行管理人员的斯文男人向前靠了靠，有些担心的问道： “林玉秀同志昨天离开我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哈哈哈……” 这下子，在场的其他几个人也都笑了。 见那斯文男人有些莫名的样子，还是任国维笑着解释了起来： “老黎你是新来的，所以应该还不知道，我们林玉秀同志的代号，可是钟馗。” “钟馗……” 黎姓男子不由愣住，随后很快也跟着笑道： “钟馗打鬼，果然有些意思。” 听任国维的意思，那身材娇小的林玉秀，应该还是个有功夫在身的好手。 只是，黎文典实在是想不出，她这样一副身躯，究竟怎么才能爆发出让人震惊的能量来。 咚…… 咚咚…… 这时候，地下室入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众人齐刷刷的望了过去，听到是一长两短的信号之后，任国维才又露出笑容，半抬起手示意各位稍安勿躁。 “应该是玉秀同志来了。” 果然，他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个身着淡蓝色水墨旗袍，盘起头发的俏丽身影已经低头钻进了地下室中。 眼见人员到齐，任国维终于清了清嗓子，直奔主题： “这一次把大家聚集过来，就是为了通知大家，之前被党务调查处捣毁的二号联络点，要重新建设并启动。” 他微微隆起手，向着身边虚指一下： “我平时没有时间来照看这个联络点，所以……这一家望云路上新开的餐馆，就由苏州市委派来的贺二喜同志代为管理。” 顺着任国维的目光，大家已经看到了就在他右边，坐着一个戴着瓜皮小帽，一身粗布大褂的老者。 老者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脸上满是皱纹和风霜。 面对其余人的目光，他只是堆起一个笑容，这就更让他那张菊花般的老脸显得有几分“诡异”。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够，任国维连忙又补充了两句： “当然了，平时我的妻子林瑶同志也会在那里常驻，另外……支部的电台也会保存在那里。” 听到这里，在场的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望云路靠近法租界，本身就是一个三不管的地界，各个帮派，和流氓土匪活动猖獗。 把电台安置在这样的地方，就可以在出现意外险情的时候，从容撤退进法租界，又或者从法租界撤回南市…… 现在这个年月的警察和巡捕，多是一些混吃等死的家伙，即使有出力气的，也只会保证自己的辖地治安。 真让他们跨界抓捕贼人，既没有相应的文书，还会得罪隔壁区域的同僚，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脑子瓦特了才会去做。 …… 距离特高科不远处，一家居酒屋的雅间里，【大江鸿】和小林裕介正盘着双腿，隔着张小桌相对而坐。 “大江君，你借调来特高科有些日子了，恐怕还没来过这里吧？” 小林裕介两撇小胡子翘了翘，给自己和李岩的酒盅里都倒上了一杯清酒，这才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盘腿坐下。 李岩把军装挂在门口的挂钩上，目光四下打量了下这个装修雅致的房间，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我倒是还第一次知道，帝国之外的上海，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是……” 小林端起酒盅浅浅抿了一口，露出自傲的神情： “偷偷告诉大江君，这地方……其实是我们特高科的产业。” “哦？” 李岩闻言，恰到好处的惊讶了下，然后也拿起手边的酒杯： “那这么说，这里的员工，岂不都是你们特高科的特工了？” “哈哈哈……” 李岩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小林的预料。 他呵呵笑了笑，脸上浮现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笑容来： “这个，我可能不便相告…… 但是……” 说到这儿，他忽然放下酒盅，双手拍击了几下： “惠子，你可以进来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雅间的房门被从外面拉开，一个穿着蓝白宽条纹和服，脸上涂抹着白色脂粉的年轻女人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一直来到了小桌跟前，这女人才抬起头来，略带几分羞涩的看向了盘坐在榻榻米上的大江鸿。 她的相貌和五官不仅符合日本的审美，同时也兼顾了中国男人喜欢的娇小秀气。 对于这女人所展现出来的气质，李岩也不由的呆滞了片刻。 “怎么样，大江君？” 小林裕介努了努下巴，早已经勾起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他当然也看出了李岩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惊艳，如果能因为进献美人而和大江家攀上关系，那么从今往后，他的仕途无疑要顺畅许多。 惠子的美色和气质，的确是让李岩微微动容，但很快，他的眼神就清明过来。 这女人是个日本人，而且还是特高科专门培养的日本间谍，和这样的女人上床……难道是嫌命长了吗？ 第10章 巧遇，发现日本人的阴谋! 他忽然眉头紧蹙，有些不满的挥了下手： “小林君，你这是做什么？ 我们大江家有家训，出门在外时，绝不能被欲望控制了自己的思想。” 说完这话，他就作势要起身离开。 见此情况，小林裕介又死额慌了神，赶忙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 “很抱歉，大江君，请原谅我的冒昧……” 李岩深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策略，这才有些气冲冲的又坐了下来： “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次看到了。 小林君，你这是在玷污我们本来纯真的友情……” 这话说的，直接让小林裕介感动的不得了，他微红着眼圈，又鞠了一躬： “大江君，谢谢你能原谅我的过失！” 等到李岩离开后，惠子再一次出现在了小林裕介所在的包间之中，这一次的她眼神明显凌厉了很多，再也没有了刚刚小女人的腼腆和温柔。 “小林君，你的这位朋友不简单啊，不愧是大江家的子孙。” 她说着话，眼睛向着居酒屋大门的方向眯了眯，似乎是在回想刚刚那个只是多看了自己一眼，就从容离去的男人。 深田惠子从小父母双亡，被一名老特工收养，自幼就学习了各种各样的上流社会礼仪，也学习了各种各样诱惑男人的手段。 自从她出道之后，凭借娇艳的外貌，婀娜的身材和勾人的一双媚眼，还从来没有男人能拒绝和她同床共枕。 但是今天，在这个二十多岁正当壮年的男人面前，深田惠子引以为傲的一切竟然失灵了。 如果不是在大江鸿第一眼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确确实实见到了欲望，她说不定会以为，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男人的能力。 “哈哈哈，惠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吃瘪的。” 小林裕介似乎和惠子很熟识，两个人说起话来，也自然放松的多，完全没有刚刚的那么多拘束。 “不过，你不能拿下大江君，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他可是大江家的嫡系子弟，他们这样的人，从小就目空一切，更不会缺少女人。” “也许吧……” 深田惠子蹙起秀气的眉头，涂着唇脂的嘴唇轻轻抿了抿，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双方沉默了许久之后，深田惠子才又淡淡开口道： “你上次说的那个许良佐，已经彻底掌握在我的手掌心里了。 刚开始他还想要反抗，但是听到我的身份之后，却是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真的？” 小林裕介的眼睛一亮，抚掌笑了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许良佐的职务不高，但是位置却很重要，只要把他掌握在手里，今后南京方面想要在上海做出什么动作，我们都能提前知晓。” “是嘛……” 惠子不以为意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精致的粉盒来，揭开粉盒的盖子，照着上面的小镜子，在脸上补了补粉。 “那你们的进度还是快一些吧，我可不想继续陪这个死胖子上床了。 你根本无法理解，让一只两百多斤的死肥猪每晚压在自己身上，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 “呃……” 对此，小林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为了天皇陛下和帝国的荣誉，惠子你还是暂时再忍耐一段时间。 像是许良佐这样的中国人，如果不给他足够的甜头，万一这人中途反水……我们可就被动了。” …… 很快，一个星期过去了。 望云路和宁波路的交叉口，新开了一家好滋味饭馆。 这天傍晚，李岩在店里面吃了一碗味道不错的猪脏面，擦了擦嘴，才拿着一根牙签走下了这栋木质的二层建筑。 “走了，掌柜的。” “唉，李警官您慢走，常来啊！” 一个带着瓜皮帽的老掌柜见李岩要走，连忙从柜台后绕了出来，一直送到大门口。 “石头，等一等。” 就在这时，一个体态丰腴，拿着丝绸手帕的中年妇人从后院走了出来。 她把手里的一个油纸包塞进了李岩的怀里，这才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下： “这是半斤猪头肉，你拿回去，和玉秀一起吃。”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姑姑。” 没错，这个妇人就是林玉秀名义上的“姑姑”，林瑶，自从开了这个饭馆之后，她没事儿就一直在这边帮着打理账目。 “你这孩子，就是太见外了。 那二百多块钱，是我和老任给你们两口子的一点小心意，结果你还非让玉秀给带回来。 要是连这半斤猪头肉都不拿着，那你今后就不要人我这个姑姑了。” 见此情况，李岩也只能为难的收下了手中的油纸包： “那我就不客气了，姑姑你们对我和玉秀这么好，我也只能多给你们拉一些客人来了。” 就这么一直和林瑶寒暄了好半天，李岩才终于迈出了好滋味的门槛。 他打着饱嗝，向着家里面走去，不消五分钟，就来到了家门口的美容店。 “太太，您这皮肤保养的真好，依我看呐，就是不化妆也好看。” 李岩提溜着大盖帽走进美容店的时候，店里面正有一位穿着华贵，发型新潮精致的客人。 林玉秀一边给这位太太做着指甲，一边笑颜如花，不断地恭敬逢迎，拍着马屁…… “好好做你的指甲，只要给我们家太太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赏钱。” 说话的是一个梳着长长辫子的使唤丫头，她高昂着脑袋，看起来明显带着几丝豪门大户里颐指气使的霸道。 看这样子，这是一个“大主顾”，所以林玉秀才这样的殷勤。 李岩也不着急，提着手中的油纸包，想要等到玉秀送走了这个客人，再一起回家。 他找了张椅子，正打算坐下歇息，目光透过美容店正墙上挂着的巨大镜子，看到了坐在椅子上被玉秀托着一只柔夷的娇俏女郎，却是顿时愣住。 倒也不是因为这女郎惊艳绝伦，吸引了李岩的眼球，让他走不动路。 而是因为李岩一眼就认出，这个穿着乳白色锦缎旗袍，眉目精致如画的女人……正是前几天和小林喝花酒时遇到的那个艺伎，深田惠子。 记得当时小林说过，那个居酒屋是特高科的产业，所以当时陪酒的深田惠子，大概率也是特高科麾下的日本间谍。 第11章 棘手的间谍案 一直等了十几分钟，林玉秀才终于忙完了手中的活，送走了这位客人。 李岩看着这个婀娜多姿的背影，语气不急不缓的问道： “这人是谁啊……” 玉秀解下了腰间的围裙，对于李岩这突兀的问题并没有表示疑惑： “应该是许参谋官的外室吧，我记得她上一次来的时候，就是许参谋官的车子送她来的。” “许参谋官……” 李岩眸子闪了闪，对于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就是警备司令部参谋处的许良佐，一个大胖子，走起路来就直喘粗气。” 听到玉秀这么说，李岩的脑袋里顿时闪过了一个身影来。 淞沪警备司令部的级别虽然不高，但却是整个上海地区最有权力的部门。 负责着整个上海及周边地区驻军的军需调配和治安维护，同时内设军事法庭，用来审理和判决与军人有关的棘手案件。 这个许良佐，就是警备司令部参谋处的一名少校参谋。 虽然只是少校军衔，但因为警备司令部无与伦比的权利，能够在参谋处谋上一份差事的人往往背景很深。 慢慢的，参谋处里的参谋，相比于军队里的参谋，也有了参谋官的说法，用来区分二者的身份。 原本，李岩还并不能确定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深田惠子，但现在她忽然成为了许良佐的外室，许良佐又在如此要害的部门当中任职，一切就绝不是巧合可以解释的了。 眼看玉秀已经把店里的一切收拾的差不多，李岩这才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油纸袋： “这是姑姑给咱们两个拿的猪头肉，让咱们俩下饭用的。” 玉秀正从门后拿起了一把大锁头，闻言，视线也向着这个油纸包靠了过来： “是吗，那正好不用做晚饭了。” …… 望云路，李岩和玉秀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回了家。 而另一边，虹口区的安全屋，【陈恩书】已经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了纸和笔来，写下一段话—— “警备司令部参谋处参谋许良佐之外室，已认定为日本特高科间谍，深田惠子。” 短短第一句话，李岩愣是翻译了五分钟，才终于完成了初步的工作，并怀揣着写有密码的情报，再一次前往死信箱所在的巷子里，将情报投入了死信箱中。 因为天色已黑，隔壁街上的酒楼也看不到这里这情况。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这份情报才被送进了闸北区的上海站总工部大楼。 因为瞌睡虫现在作为名人的单线联络员，所以其发出的情报，已经被段雨沐提高到了最高级别。 从今以后，情报的读取工作将由段雨沐亲自完成。 毕竟像是这样的绝密消息，知道的人越少，安全性上也就越高。 没多久，根据早已经约定好的一本书，段雨沐就把这段密码全部破译出来。 看着草稿纸上出现的一行字，他的目光骤然紧缩，随后露出难以言喻的激动神色。 军情处已经和日本特高科争斗了好几年，但是这些年里，他们之间的较量往往是输多胜少，即使能够破坏日本人的一些行动，也很少能抓住这些人的狐狸尾巴。 现在有了这条情报，只要精密布局一番，将这名日本间谍生擒活捉，并找出其背后的联络网，建功立业……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难掩心中的喜悦，段雨沐一刻都没有等待，赶紧赶往了同一楼层走廊尽头的站长办公室。 “什么，这是真的？” 这个时间点，刘若林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要下班回家了。 看到段雨沐兴奋的冲进自己的办公室，他也不难猜出，应该是有了什么好消息。 果然，段雨沐直接把那张翻译完毕的草稿纸郑重的交到了他的办公桌上，静静地等着后者的回复。 “应该是真的，这是瞌睡虫送来的情报。 情报的来源，应该就是那个不愿意暴露身份的特别情报员，名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段雨沐又是欣喜又是无奈，喜的是这个代号“名人”的情报员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这才刚刚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就又带来了这么重磅的消息。 无奈的则是，这么重要的情报员，上海站竟然无法进行约束和管理，让其发挥出其最大的价值。 就算是不能强加干预，哪怕是知道这只鼹鼠的真实身份也好啊！ 如果瞌睡虫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就永远失去了这个重要情报渠道？ 手里面捏着那张纸条，刘若林反倒陷入了沉吟。 几秒种后，他才终于轻轻叹了口气道： “这件事情牵扯到警备司令部，在调查之前……最好还是先向南京方面请示一下。 要不然一个不好，容易惹火上身啊。” “这……站长，现在情形已经十分明朗了，还用得着向上级请示吗？” 段雨沐瞬间有些急了，他知道这一桩案子如果顺利破获，绝对是大功一件，可要真的把案情和消息告诉给南京方面，那不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吗？ 现在军情处里面的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要争一点功劳和资本，从而向上升迁呢。 他们一旦知道了这消息，还哪里轮得到上海站的人来分享这一张天上掉下馅饼？ 身为职场的老油条，刘若林怎么能不知道段雨沐的小心思，他将那张纸条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抬抬手示意后者坐下。 “老段啊，如果是一般的日谍案子，我绝对二话不说，直接交给你来侦办。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这个许良佐是警备司令部参谋处的参谋官。 你想想，能进入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那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如果这件案子完美收官了也还好，万一出现什么意外，这一口黑锅，可就要扣在你我二人的头上了。 到那个时候，许良佐和他背后的人……能放得过我们吗？” 段雨沐的嘴唇蠕动了下，脸上尽是遗憾和失落的神情，到最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他又何尝不知道，警备司令部这个地方甚为要害，在这里出任司令的第一人，更是军中小诸葛，桂系大佬白建生。 也正是因为其无与伦比的重要性和超高的权力含量，国府内的各路大人物都喜欢把自家的后辈送到这里来镀一层金，从而为今后的仕途生涯做好铺垫。 第12章 处座的怒火 他们虽然还不知道那许良佐是哪位大佬的后辈子弟，但只凭借其现在的身份，就不难知晓，此人的背景定然也不那么简单。 看到段雨沐慢慢平复下来激动的情绪，刘若林这才慢慢的安慰起来： “老段，其实你也知道，老哥我做到这上海站的站长，就已经是相当心满意足了。 鉴于瞌睡虫和名人都是你手下的情报员，今天的情报汇报上去之后，我一定会亲自在处座面前替你多说好话，总之……一个首功一定是跑不了的。 如果真有人要分润功劳，那就让他们来吧，反正情报也已经报了上去，接下来案子办的是好是坏，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 听到刘若林这么说，段雨沐难免有些感动，他干脆利落的行了一个军礼： “多谢站长栽培，站长的苦心，雨沐受教了！” …… 南京，军事情报处总部，处长办公室中，一个神色威严的中年人正坐在主位上，和身边的下属交流着工作上的细节。 通过这男人的凌厉气质不难辨认出，他应该就是军情处的最高指挥官。 至于坐于下首，头发花白的男人，则是行动科的主官，科长姜用桐。 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值班秘书敲门走了进来： “处座，上海站的电话。” 处座威严的面庞没有一丝波动，直接道： “接进来吧！” 没多久，威严男人拿起电话，刘若林的声音出现在了听筒里。 “处座，好久不见了，不知道您老人家最近身体可还康健？” 听见刘若林这卑微到极点的马屁，处座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笑容，嗤笑着道： “你呀你，这么晚了打电话，恐怕不是为了关心我身体的吧？” 能够看得出来，刘若林和处座的关系确实不错，要不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表现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处座。” 电话另一头的刘若林干笑了两声，然后就变得郑重起来： “这里确实有一件比较要紧的事情…… 段科长手下的情报员刚刚发来情报，日本人可能已经策反了警备司令部的一名少校参谋。” “哦……” 处座听到这里，眉头不由微微皱起，而坐在不远处的行动科科长姜用桐，则是眸子一闪，心底涌起了几分好奇。 毕竟，处座可是国府的情报头子，能够让处座也感到动容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双方一直沉默了十几秒钟，这期间，刘若林一度以为是不是电话线出现了故障。 终于，经过漫长的寂静之后，处座沉声开口了： “这件事情，你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吗？” 他这么询问，其实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刘若林的心思，这一桩案子说什么也是上海站自己发现的，如果他这个身为老大的二话不说，就出手抢了下面人的果子，那就比较犯忌讳了。 刘若林也是个人精，当然知道处座想要的是什么，他赶紧解释道： “那倒没有，因为牵扯到警备司令部，我们的权限不够，所以一收到情报，就立刻上报给处座您了。” “那就好，为了这次行动不打草惊蛇，我决定从总部特别派出一个小组专门侦办此案，不使用上海站的人手，你没有意见吧？” 处座想的也很是周到，经过几十年的布局，日本间谍在军政各组织单位内部，几乎无孔不入，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 这样的情况下，谁也无法保证，上海站的人员没有被他们渗透。 如果想要取得更好的结果，那就只能从总部调人，这样一来……就算是被调人员中有一些老鼠，也会因为远离南京，身处异地，无法快速的与日本间谍组织建立联系。 刘若林怎么敢有意见，电话另一头的他赶紧不停地点着脑袋，脸上挤出笑容来： “卑职当然是服从命令。” “放心，刘站长，不管这案子的进展如何，你的功劳……总部是不会忘记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处座当然也要对属下进行适当的安抚。 不过，刘若林赶紧又笑嘻嘻的回道： “处座您实在是高看我了，能得到这情报，我们段科长的功劳才是最大的……” …… 没一会儿，电话挂断。 处座坐在办公椅上，双手交握，又变成了那副威严冷肃的样子。 他瞥了一眼还留在自己办公室里的姜用桐，轻轻抬了抬下巴： “行动科里面还有没有空闲的人手，调集三十……不，五十个，去一下上海。 警备司令部里面，出了汉奸。” 说着这段话的时候，处座的目光肉眼可见的凝成了一块寒冰，冷的让人不敢直视。 “日本间谍……” 姜用桐当然也知道日本间谍在中国行动极为频繁，但是这些人都经历过专门的训练，双方单兵素质差距太大，想要抓住他们的狐狸尾巴，实在是太过困难。 现在，上海竟然出现了日本间谍的线索，而且牵扯到了警备司令部，可以想象得到，这一次的案子处理起来可能并不容易。 “五十个人……现在第三行动组还空闲着。 至于带头人，您觉得廖应生怎么样？” 既然处座已经制定好了大致计划，那姜用桐当然也要在“可以操作的范围内”帮自己争取一点好处。 “廖应生……” 办公桌后的威严男人轻轻嘀咕了一下这个，似乎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出处。 “就是廖军长的弟弟！” 姜用桐赶紧补充道，他的小心思也很简单，这一次如果能卖给廖军长一个人情，那就赚大了。 “廖军长的弟弟吗……” 处座略作沉吟，然后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姜用桐推荐的人选。 他抬起大手，在半空中猛地一挥： “告诉廖应生，警备司令部的那个家伙，不管有没有被策反，终究是和日本间谍粘连到一起了。 像这种世受国恩，身居高位，反倒背叛国家和民族的畜生，一定要带回南京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望着处座那冰冷的似乎随时择人而噬的目光，以及屋子里面涌动着的重重杀气，姜用桐知道这位老大是真的动了杀机。 他吞了口口水，连忙站起身来，庄重的行了一个军礼。 “是，卑职明白！” 第13章 行动组长，廖应生 南京通往上海的火车上，五十余名队员齐聚在一节车厢里。 坐在车厢尾部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一身半旧中山装，眼神精明的年轻人。 他的身侧，则是靠着一个留着光头，长着对大耳朵，尖嘴猴腮的瘦削青年。 “组长，总部这次调咱们这么多人去上海干什么啊？” 天气实在热得人喘不过气来，尖嘴猴腮的青年金泽眯了一会儿，又无奈的被闷醒，只得扭过头来瞧向了身边的组长廖应生。 廖应生看他那生无可恋的样子，也是笑笑，把自己怀里面仅剩的一只橘子丢给了他： “这种事情不是你能问的，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儿！” 其实，廖应生在来之前，就已经被科长姜用桐告知了这一次的行动目的。 当然，作为这一次行动的负责人和指挥者，他也是整个车厢里面五十多名队员中唯一一个知道他们这些人此行目的的成员。 经过五个小时的颠簸，火车终于从南京行驶到了上海站，廖应生带着队员们下了车，很快就来到了位于闸北区的上海站总部附近。 他们要在这里补充一下物资，并和上海站对齐有关于这次间谍案的所有线索…… 这个日谍究竟是谁发现的，怎么发现的，在哪里发现的，如此种种，廖应生作为一个专业人员都要一一了解，并记录下来。 将所有的队员依次安排到了附近的客栈和旅社之中，廖应生带着自己的副手金泽，来到了站长刘若林的办公室。 “刘站长，卑职廖应生，奉命前来报到！” 本来，廖应生以为，自己遇到的上海站站长会是一个无比威严的中年男人形象。 但谁知，他带着手下敲开了办公室的门之后，一个身材稍胖，带着几分弥勒佛气质的男人竟然笑着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 “廖老弟，啊呀呀，没想到总部竟然派来了你这样的青年才俊。 相信有你在，日谍的案子，自然是手到擒来……” 不等廖应生反应过来，刘若林已经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亲切的把他拉进了办公室中： “不瞒你说啊，鄙人和廖军长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廖军长的风范，气度……实为军人楷模啊！” 对于刘若林的反应，廖应生仅仅是稍稍诧异，紧接着就释然了。 他从小到大，几乎都是笼罩在自己哥哥的阴影之下，不管做些什么，别人也都要看在他哥哥的面子上百般讨好逢迎。 现在，哥哥已经高居军长之位，中将军衔。 连处座都要忌惮几分，就更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军情处上海站站长了。 不过，这一次廖应生明显是奔着建功立业，才如此马不停蹄的赶来上海，见刘若林这喋喋不休的样子，他赶紧又郑重的敬了一礼： “刘站长，我此来是为了日谍的案子，时间紧迫，能不能……” 刘若林的热恋啊贴到了冷屁股，但他也不恼，只是继续笑着道： “廖老弟还没吃饭呢吧，正好我们段科长知道你要来，已经在街对面的德铭酒楼订了一桌酒席，咱们这时候去，迎来正好能等到上菜，边吃边说。” “我……好吧！” 廖应生本来还想直接从刘若林这里拿到间谍案的线索，但是一想到他和金铭上了火车之后，确实也已经几个小时没有吃饭，就只好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 一个小时后，酒足饭饱，廖应生也终于带着情报回到了行动队员们休息的客栈中。 简单的给众人介绍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所有人瞬间都振奋起来。 这可是抓捕日本间谍，别说国仇家恨之类的，如果要是这的呢圆满完成了任务，最后肯定是大功一件，他们这些参与者……也定然是升职加薪。 见大家都铆足了劲头，廖应生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从现在开始，我们小组分成两队，一队负责监视我们此行的主要目标，也就是特高科的女间谍深田惠子。 现在她就住在望云路的泥巴巷里，那是许良佐给给他准备的一个院子。” “至于二队……” 廖应生的稍作沉吟之后道： “你们的人手不足，所以就不要进行监视任务了，只需要记录下来许良佐每天的作息规律和生活习惯即可。” “是！” 随着命令的下达，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板。 廖应生没再废话，他本人率领第一小队，直接把所有队员分成三班，打算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执行监视任务。 一切部署完毕，廖应生很快就带着副手金泽出现在了泥巴巷的巷子口。 这里地处繁华的街道上，往来人员的确不少，但泥巴巷却是一个二三十米深的死胡同，进入其中的少见生人。 金泽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对着那巷子的方向，轻声嘀咕道： “组长，留给我们的最安全位置，应该就是这巷子口了。 如果要是贸然闯入了泥巴巷，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廖应生当然也知道这个棘手的问题，他紧皱着眉头，看向了那幽深的泥巴巷子，沉吟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我们的追踪和监视地点要尽量再近一些。 这里距离深田惠子那处院子太远，中间出现的变数也太多。” “可是……” 金泽轻轻的吐出嘴里的瓜子皮，脸上上浮现出一丝的为难： “可是泥巴巷只有这一条出路，而且我们根本无法对周围的住户展开调查，谁知道那些住户到底是不是日谍的外围成员？” 金泽当然也想在深田惠子家的附近找一个院子作为他们这些人监控的基地。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也许他们只是敲响了那些院门，还来不及布下监控，包括深田惠子在内的日谍就会接到消息，逃之夭夭。 如此情形之下，他们当然无法去赌，也更加不敢赌哪一户住户是无辜的。 就在他有些焦急的时候，廖应生却是已经把视线放在了在街边的一栋三层建筑上，那栋三层建筑是全木质结构，装修古朴厚重，只有二楼的窗子上垂下一块牌匾——“如意客栈”。 第14章 案情陷入瓶颈 如意客栈，三楼的客房里，正对着泥巴巷的一个房间，金泽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趴在窗台边，一只手撑着窗子，一只手举着望远镜放在眼前。 这个位置，能够清晰的俯瞰到泥巴巷里深田惠子居住的院落，甚至连她每天上几次茅房，都观察的清清楚楚。 可二十多天过去了，行动小组除了这些“表面”上的监视记录，在案情上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组长，咱们拿到的线索是真的吗？ 已经半个月了，这娘们除了每个星期三会去大世界的歌舞厅跳一次舞，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动静。 难不成……她已经发现了我们在盯着她？” 廖应生坐在床头的一张椅子上，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我觉得应该不是。 在这之前我们就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深田惠子很少出门，就连平时的饮食，也都是让伺候她的贴身丫鬟给带回家里来。 如果不是上面的人提供的情报，我们恐怕还真就要以为这娘们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金丝雀了。” 金泽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只好又面色复杂的提出了另一种猜想： “那怎么办，咱们已经真正盯了这女人十几天，看这个样子，她的背后也不像有什么其他的日本间谍。 会不会压根就没有专门的联络人员，这娘们住的院子里面，藏着电台啊！” “这个……” 廖应生的眸子动了动，沉吟一阵后，果断的否定道： “这也不太可能！ 每个星期，许良佐都要来上三到五次，如果我是日本间谍的话，可决不会傻到把电台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和许良佐幽会的地方。 再说了，日本间谍在行动之中，往往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传递情报，在危急时刻接引撤离，还有发送情报……这些东西，绝对不是深田惠子一个人可以完成的。 她一定有助手，甚至是一个人数不少的情报小组，专门为其提供后勤保障和各种支援。” 这时候，廖应生也知道，在这么继续盯梢下去不是办法。 他目光一凝，转头看向了撅着屁股，手里拿着望远镜的金泽： “你去一趟南市警察局，把这片区域的户籍警和巡警带过来……” 听自家老大说出这话，金泽也是翻身下了床，立刻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对啊，如果说有什么人比他咱们还了解这里的状况，那就只有本地的户籍警和巡警了。” 说着吗，金泽已经飞身下了楼，朝着警察局的方向奔去，只希望此行能够带给他一些不一样的线索吧。 …… 警察局的大办公室里，李岩正和同事们打着扑克。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钟，眼瞅着就要到了饭点儿，他们这些人想来都是先玩上一上午，吃饱喝足之后下午才开始巡逻。 “两张老k，没人比我的大了吧！” 负责交通的警察老高亮出自己的底牌，已经成竹在胸的要把赌桌上的钱都揽进自己的怀里。 不过，李岩却呵呵一笑，彻底的打断了他的美梦： “不好意思，同花……” 看到李岩掀开底牌，老高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他奶奶的，输了一上午了，不玩不玩了，再这么玩下去，吃中饭的钱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李岩，徐三，何局长办公室有请。” 李岩正整理着自己手中的一把毛票，喜滋滋的揣进口袋里面，听到这话，顿时变了变脸色，看向了同样被传唤的徐三。 徐三是一个四十多岁，身材干瘦，有些佝偻的中年人。 在警察局已经任职了很多年，属于那种老油条中的老油条。 他很快注意到，就在自己打量徐三的时候，对面的干瘦汉子也在打量自己，满脸的疑惑，并递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兄弟，你也别太担心了，没准是有什么好事儿呢，比如要高升了之类的？” 今天一上午，把裤衩都输给李岩的老高嘿嘿的幸灾乐祸起来。 李岩当然也知道这家伙不怀好意，如果真的是要高升，也不可能带着徐三一起去啊，就徐三这个德行的，让他升职了，难道就不怕影响警队的整体形象吗？ 不过，相比于李岩，还是徐三要更会做人。 他直接快走几步，抓住了传话的局长办公室文员，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半包已经拆开封皮的三炮台来，拍在了来人的手上。 “那个，田秘书，局长说没说是因为什么事儿，叫我们两个过去？” 徐三的担忧不无道理，何局长虽然和他这种小喽啰在一栋大楼里工作，虽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却还从来没单独召见过他。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背更加的佝偻了几分，脸上也堆起了菊花一样的笑容。 “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田秘书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宽边眼镜，不着痕迹的把那半包烟塞进饿了口袋里，这才四下扫视一眼，低下头来小声道：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有一点小差事，可能要麻烦一下你们二位。” “哦……那就好，那就好。” 徐三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很快，他又堆起了笑脸： “能为何局长做事，我们两个绝对是义不容辞。” …… 没一会儿，徐三和李岩就来到了何局长的办公室。 直到敲了门小心翼翼的迈进办公室里，他们两个人才看到，原来局长办公室中，并不是只有何局长一个人。 一个光头的年轻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待客沙发上，手中端着一碗茶…… “局长，徐三（李岩）奉命前来报到！” 见到李岩二人出现，那光头的汉子大手抹了抹嘴角的水渍，对着何局长拱了拱手： “既然如此，何局长，这两个人我就先带走了！” 在李岩二人诧异的目光之中，何局长已经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一脸谄媚的笑容： “金队长要务在身，那我就先不叨扰了，等到你们顺利完成了这次任务，一定要让我老何做东，好好的为各位庆贺一番。” 说完这些，他又将视线转移到了李岩和徐三的身上： “你们两个，这段时间就听从金队长的调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等到金队长什么时候让你们回来，你们再回来吧！” 第15章 米粉外卖 徐三不知道这个光头大耳朵的金队长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让南市警察局的何局长都如此慎重对待。 但和他站在一起的李岩眸子微微动了动，却已经大致猜出了这汉子的身份来。 他已经把深田惠子的情报上报上去有几天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上面的人自然要派人来调查，而询问相关的户籍警察和巡警，也就是这调查程序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 没多久，两个人被带到了如意客栈的房间中。 这个时候的客栈套房中，除了廖应生之外，还有另外两个行动队员，也在执行轮流监视的任务。 直到这时，金泽才指着泥巴巷里面的那处院子对两个人道： “你们俩，认识那里面住着的人吗？” 李岩心中早已经有了数，徐三则是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金泽把他们给叫来的缘由。 这种情况下，李岩假模假样的向着窗子外瞥了一眼，然后为难的开口了： “我一般只在主街上巡逻，那些巷子里面的人家……留意的倒是不多。 而且，这一户人家好像不经常出门吧，我平时执勤的时候，对这户人家基本没有什么印象。” 见到李岩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金泽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主位上的廖应生，后者无奈的低下头……这倒是确实没错，深田惠子自从一个多月前来到了泥巴巷之后，就很少出门。 哪怕是每个星期一次，参加大世界的舞会，也都是选在晚上，那个时候警察局的喽喽们早就已经一哄而散了。 相比于什么都不知道的李岩，徐三望着那处静谧的似乎没有人的院子，却是喃喃道： “各位长官，你们要找的是住在那里的曹小姐吗？ 我记得她好像是和一个女仆人住在一起，一个多月前才刚刚搬来的样子……” “对，就是她！” 金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忙道： “你对这个曹小姐了解多少？” 此时，一边的廖应生也屏住了呼吸，补充道： “有多少就说多少，只要是和这个女人有关系的，都可以讲出来……” 他还从口袋里拿出两块银元，放在嘴边一吹： “你要是说的好了，这两个袁大头，就是你的了。” 有了着两块大洋的加持，徐三一下子更有动力了，他远远的望向那僻静的院子，努力的回忆着： “其实，我也只是和曹小姐见过两次面，而且都是查证件的时候才会登门拜访。 曹小姐是一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人，不光人长得漂亮，待人也亲和……” 说着说着，徐三的脸上已经爬上了两道红晕，似乎在回忆着那位曹小姐的软糯声音和迷人身材…… “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曹小姐应该比较喜欢吃米粉。 我一共就去了她们家中两次，但是每次，都能看到家里面放着周记米粉的外卖。” 对于徐三刚开头的几句话，廖应生和金泽等人基本就忽略掉了，像是深田惠子这样相貌妖娆的美女，男人遇到她把持不住，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不过，徐三之后提到的事情，还是引起了廖应生的警觉。 他双眼一眯，连忙转过头急切道： “把这几天的记录全都拿过来，马上……” “组长，还不至于吧，吃个米粉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金泽按照廖应生的吩咐，第一时间拿来了这些日子的盯梢记录，包括深田惠子，以及她贴身丫鬟的出门次数甚至是如厕的次数。 廖应生见这个属下还没反应过来，便深深瞪了他一眼。 金泽拿着册子，这才猛然间醒悟过来。 对啊，深田惠子她一个日本娘们，哪来的吃米粉的习惯，再说了日本那个小破岛，它他娘的有米粉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两个人打开了金泽手中记录册子，只见那上面不同的笔记记录着目标的行动轨迹和作息规律。 让人意外的是几乎每隔上一两天，深田惠子的“贴身丫鬟”就要出门去买上一份米粉。 起初大家也并没有在意，但是现在…… “这个周记米粉店，二位警官有什么印象吗？” 既然眼前就有现成的线人，廖应生干脆就把册子合上，又看向了李岩和徐三二人。 李岩适时地露出点阿谀奉承的样子来，拱着手上前： “有，有的。 这个周记米粉店的老板是个个子不高的中年人，带人还算不错。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一个多月之前来到望云路的，那家米粉铺子，也是一个多月前刚刚开张的。” “一个月前……” 金泽嘀咕着这句话，慢慢的和廖应生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眼神。 如果没记错的话，深田惠子那个娘们也是一个多月之前来到望云路的吧，这么算下来，这个姓周的，还有这个周记米粉铺的嫌疑就更大了。 “好，你留下，徐警官你可以回去了。” 说着，廖应生已经把手里的两块银元都丢进了徐三的怀里，临了还好不忘了冷冷的嘱咐他一句： “今天这里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否则的话……” 不等他说完，徐三这老油条就已经点头哈腰的接过钱塞进了口袋里。 “长官放心，卑职一定守口如瓶。” 见他这低三下四的样子，廖应生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意的挥挥手： “行了，滚吧！” …… 目送着徐三小心翼翼的离开了客栈，廖应生这才把视线又放在了李岩身上。 “李警官，你是望云路的巡警，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和那周记米粉铺的老板之间……关系还算是不错吧？” “啊……” 李岩怔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还好吧，他家的米粉味道不错，我执勤的时候，也时不时喜欢在他们家的店里面要上一大碗米粉。” “那好！” 廖应生站起身来，目光一下子变得无比坚定： “一会儿我们需要一点你帮我们一点小忙，李警官请放心，绝对是没什么难度的小忙。 只要你完成了，就可以像是刚才的徐警官一样，从我这儿领走两块大洋。” 第16章 顺利抓捕 说完这些，廖应生又看向了金泽，吩咐道： “你去找几套警服来，事不宜迟，我们今天晚上就开始抓捕。” 金泽听到这话，顿时神情一肃，快步离开了客栈。 李岩这时候大概已经能够猜到廖应生将自己留下的目的了，他慢慢握紧了拳头，看着向自己踱步而来的年轻人。 只见后者目光审视着李岩，一字一句道： “再过一会儿，我需要你带着我们这些人进入周记米粉铺，在那之后，就没有你什么事儿了！” 说着，他还不忘了问上一句： “能做到吧？” 咳咳…… 李岩又轻咳两声，直到脸色微微涨红，才慌忙答到： “请长官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嗯……那就行！” 到这里，廖应生犀利的目光终于渐渐消散，缓缓点了下头。 …… 一个小时后，早已经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特工们都穿上了黑色的警服，在李岩的带领之下，来到了街上的周记米粉铺。 这一次，他们所有人兵分两路，一路前往泥巴巷子，另一路则是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周记米粉的所有嫌疑人。 当然了，在行动之前，廖应生已经给上海站总部打去了一个电话，让刘若林在同一时间抓捕许良佐。 这么一来，三方联动，同时出击，就不至于让敌人有机可乘。 “老周啊，生意可还好吗？” 米粉铺子里，李岩带着七八个身穿黑色警服，戴着大盖帽的警察大摇大摆的占据了两张桌子。 这些警察长得精壮，有不少人腰间揣着马牌撸子，一看就不是李岩这样的“臭脚巡”，只能拿一支警棍来巡街。 “哎呦，原来是李警官。 小老头我这儿就还是那样呗，一个米粉生意还能发了财怎的？” 李岩的话刚落下没多久，一个脸盘周正，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就从柜台后面钻了出来。 这家小店除了他这个掌柜之外，就只剩下一个伙计，还有一个掌勺的厨师，可以说是精简至极了。 看到李岩身边的明显膀大腰圆的几个壮汉，老周难免诧异的问道： “李警官，这几位是……” “哦……” 李岩随意的摆了摆手，含糊的回答道： “这是我们局里面督察处的几位长官，这不是听说你家店里的米粉好吃吗，就都来尝尝你的手艺！ 你今天就放心大胆的做吧，只要是味道不差，钱少不了你的。” 常年和那些吃拿卡要的黑皮鹰犬们混在一起，李岩对于这些家伙们的做派早就已经了解的清清楚楚。 这一回模仿起来，自然也是惟妙惟肖。 “哎呀，这哪能让几位长官拿钱呢，实在是折煞我了。” 老周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市井摊贩一样，脸上露出憨厚可掬的笑容来，在场的特工们全都是心里面冷笑，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了你这老小子的底细，说不定还真就被你这惺惺作态给糊弄过去了。 “几位警官稍等，我这就亲自去给各位煮粉。” 老周脸上依旧带着谄媚的笑容，佝偻着身子离开了。 廖应生则是低头紧张的盯着自己的手表，刚刚他已经和金泽对过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边的行动将在五分钟内开始。 因为泥巴巷内的情况尚不明朗，所以他们已经约定，等到那边动手，响起枪声……周记米粉铺这边才会同时展开抓捕行动。 厨房里不断的飘出热气，但在场的特工们精神却已经高度紧绷。 他们只等金泽那边的行动开始，就要第一时间冲进厨房，将米粉铺子的三个人全部都控制起来。 几分钟很快过去，但在在场所有人的感受之中，却是度秒如年…… “来了，几位长官，你们的米……” 老周手中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刚要来到几人跟前就听见了不远处的巷子里响起一连串的枪声。 砰砰！ 电光火石之间，老周根本不知道这枪声从何而来。 他只听见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大致是泥巴巷子里那个熟悉的院子，心中顿时就是咯噔一下。 难道“燕子”那边出了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就近在咫尺，岂不是…… 谁知，还不等他彻底的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就已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来，直接抓住他的手臂钳在背后。 “控制住他的脑袋，不要让他自杀了！” 一道响亮的声音出现在门前的餐桌旁，紧接着两队十几个早已经训练好的人马鱼贯而与，在老周震惊的眼神之中，一把将他的短褂和扒了下来。 仅仅是十几秒钟，米粉铺子的三个人就已经被全部控制起来。 廖应生掏出匕首，按照经验把短褂的领结位置挑破，一小撮乳白色的粉末立刻洒了出来。 “看到了吧，这就是氰化钾，日本间谍专门用来暗杀和自尽的毒药。 只要小拇指甲那么一点点，十几秒钟就能置人于死地。” 说实话，廖应生之前也只是听说过正规的日本间谍会在领结和手腕处藏匿氰化钾毒药，遇到危险时可以咬破衣服随时自杀。 但现在，他可是活生生的见到了一个现实案例，就好像医学生手术时发现了教科书里的例题一样。 见到这一撮粉末，所有的行动队员全都吞了吞口水，心有余悸。 不过，在老周的衣领处发现了氰化钾毒药，就已经能证明这是一个日本人，他们的之前的推断并没有错误。 至少在这一次的抓捕行动里，他们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 老周和他的两个伙计早已经被铐上了手铐，又被绳子五花大绑起来，看到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他顿时面若死灰。 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一次被中国特工发现了氰化钾，他想要浑水摸鱼……也没有机会了。 至于燕子那边，她是特高科本部的高级特工，只希望她能顺利的逃出生天吧！ 看着眼前三个被五花大绑的家伙，廖应生嘴角慢慢露出微笑，对身边的行动队员道： “把他们三个带回站里面，慢慢炮制吧。 另外告诉刘站长不用太过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是！” 那行动队员敬了个军礼，然后和几名队员带着抓捕到的嫌疑人，上了路边早已经准备好的车子。 第17章 缴获密码本 等到手下人带着三个嫌疑犯离开后，廖应生立在原地搓了搓手，对着还留在米粉铺里面的行动队员高声道： “仔细搜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日本间谍的联络点。 不出意外，他们的电台和密码本应该也还留在这里，没有来得及转移。” 一想到这里，他的眼睛亮的像是通了电一样。 找到密码本的话，那可是一桩泼天的大功劳。 早在几年前，特务处就已经组建了专门应对日本情报密码工作的电讯科，召集国内外的优秀数学家，想要在情报战场上打一场反击战，争取破译日本人的联络密码。 只可惜，这几年过去了，处里面抓到的日本间谍寥寥无几，而在抓获谍的同时，还能缴获密码本的案件，就更几乎是一个也无。 去年的时候，武汉站无意间起获了一本日本间谍的加密密码本。 处座得知后，大为赞赏，立刻让亲信人员亲自护送密码本入京，而武汉站的相关人员更是全部官升一级，正副站长配发三等云麾勋章！ 现在，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激动的不仅是廖应生，所有的行动队员们都已经兴奋起来。 要真是得了这一桩富贵，哥们可就要青云直上了！ 仅仅是十几分钟的功夫，行动队员们就已经翻箱倒柜，将米粉铺子和后院的住所翻了个底朝天。 只可惜……他们只找到了两支日本造的南部十四手枪，至于电台和密码本，连个影都没有。 “真是怪了，难道这家伙把电台给藏在地底下了？” 廖应生嘀咕一声，撇了撇嘴，就吩咐着手下的行动队员继续开始搜查。 就在众人都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李岩蹲在了厨房的灶台旁边，指着灶台的角落，忍不住道： “廖长官，你看着灶台下面的砖块，是不是有移动过的痕迹？” 廖应生听到这话，连忙迈着大步赶了过来。 他定睛一看，呦……还真是。 “你，还有你，过来把这些砖给我挖开。” 下过命令之后，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都小心一点，别搞坏了里面的东西。 如果电台毁了也就罢了，但要是密码本没有了，咱们这一趟二十多天……可就白干了。” 两个个子高大的汉子把枪别在腰间，赶紧凑过来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像是考察古迹一样的慢慢搬动灶台后的砖块。 没一会儿，一个通往烟道的空间露了出来。 接着，映入众人眼帘的就是一个灰色的牛皮套子，通过牛皮的轮廓，可以看得出来装在里面是一个约莫一尺见方的长方体。 “我来，我来！” 这下，廖应生的眼睛更亮了，他赶紧拨开了蹲在自己跟前的两个队员，亲自把那牛皮套子和里面的东西给提了出来。 不需要他多说说什么，所有的行动队员都已经默默的聚集到了厨房的门外，满眼期待的看着他从那牛皮套里面取出一部精致的美式军用电台。 “好家伙，日本间谍果然就是有钱啊，电台为了小一点，都尽量用美制的。” 廖应生一阵感慨，和国军使用的那种动不动就一米多长，二三十斤的发报机比起来，面前这小巧精致的东西简直就不像是一个时代的产物。 当然，他仅仅是稍作停顿，就把那部美制军用电台递给了身边的行动队员。 最重要的东西，可还没找到呢！ “嗯？” 再次将手伸进那套子中，廖应生很快就摸索到了什么东西，他眸子一动，快速的把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只见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册子，翻开之后，则是记录的满满的数字，日文字符和中国汉字。 见到这个东西，廖应生脸上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将手中的小册子举了起来，给所有的行动队员展示一遍： “这就是日本间谍的加密密码本。 只要有了这个，今天参加过行动的大家，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这一下，大家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挤在门里门外的行动队员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全都绷直了身子，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在廖应生意气风发的笑声之中，所有人齐声道： “多谢组长！” 哪个人不喜欢被拍马屁呢，哪怕是廖应生呢这个实干派也是一样，见到这一幕，他笑得更加放纵了几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忽然打破了这美好的氛围。 “那个……廖长官，你之前说的要给我两块大洋！” 廖应生回过头来，这才看到了李岩那满脸堆笑，眼中尽是期待的模样。 他把小册子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然后摸了摸自己裤子的兜，一下子拿出五块大洋，还有一沓法币的票子。 本来，他还想着自己留下一些。 但此时的他心情大好，想想刚刚李岩做出的“贡献”，就干脆把手里的票子和大洋一起全都拍在了后者的手中。 “喏，拿着吧，都给你了。”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就在李岩拿到钱，三步一回头的走出米粉铺子时，留着光头的金泽忽然风风火火的闯进了米粉铺的大门。 “组长，出事了……” 见到廖应生的第一时间，金泽的满嘴都是苦涩。 “怎么了，不是让你们去抓那个深田惠子吗？” 这时候，站在廖应生身边的一个汉子忍不住向前一步，出声问道。 这下，金泽的脸色更苦： “我们没想到，那娘们时时刻刻都带着枪，等到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开枪自杀了。 这一趟下来，我们就只抓到了那娘们的贴身丫头。” 廖应生皱了皱眉头，沉默一阵之后，终于吐了一口浊气： “泥巴巷子里面的情况本来就不明朗，这一次让你去抓捕深田惠子，也算是赶鸭子上架了。” 对于如何凝聚团队，笼络人心，廖应生还是很有一手。 他并没有指责金泽的过错，而是把所有的不是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在我们已经拿到了密码本，这一次的任务没有让一个日谍跑掉，也算的上是功德圆满。 至于深田惠子……她本就只是一个用来诱惑我们党国官员的鱼饵，死就死了吧！” 第18章 摘桃子 拿了钱后，李岩来到马路上仔细的数了数，一共十七块八毛。 他学着电视剧里面的情节，对着袁大头吹了口气，然后又移到耳边……听着嗡嗡的脆响。 这才短短时间，就进账了自己大半个月的收入，简直爽歪歪了。 眼看天色已晚，回家的路上，他来到烤鸭店里面，直接把一张票子丢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两只鸭子，你可给我挑只肥一点的！” 正在柜台后面打盹的掌柜看到来人，连忙打起了精神： “呦，原来是李警官。” 他满脸堆笑的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微微弓着身子道： “您老人家就放心好了，只要您来了，我绝对都是给您最大的那一只。” 没一会儿，李岩带着两个油纸包裹和掌柜找的零钱走出了烤鸭店。 另一边，廖应生见一切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也押送着深田惠子的贴身丫鬟，一行人陆续返回了上海站。 刚刚进入上海站的总部大楼中，他就在走廊里面看见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肥胖身影。 定睛望去，发现这人的面孔带着几分面熟……正是警备司令部的少校参谋官，许良佐！ “还不赶紧放了我，你们这些瞎了眼睛的东西，知道我是谁吗？” 砰！ 留给他的不是什么话语，而是一记结结实实的肘击，押送许良佐的高大汉子捏着他已经肿起来的下巴，一字一顿的警告道： “姓许的，你通敌卖国的事情已经发了，接下来如果想过点轻松日子，那就好好的配合我们。 要不然……哼！” 说着，高大汉子的眼神凌厉起来，将许良佐那肥胖身躯直接吓得后退了半步。 “廖老弟，你怎么在这儿呢，站长听说你破获大案，已经等候良久了。” 就在廖应生愣神的时候，一个国字脸的中年汉子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廖应生微微抬起头来，便认出了这人正是上海站的情报科科长，段雨沐！ 应该是自己抓到日本间谍的消息早就已经传进了这位的耳中，段雨沐此时对待自己的态度，竟然要比一个月前接风的时候还要热情上几分。 身在官场之中，廖应生自然也知道，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既然段雨沐笑脸相迎，他自然没有冷面以待的理由。 他迎着段雨沐指引的方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很快就上了四楼。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面，刘若林此时正站在办公桌前，态度极其恭敬的打着一通电话。 “是的…… 好，卑职明白！” 待见到廖应生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里，他又赶紧对着话筒道： “他已经来了。” 紧接着，刘若林把话筒移开了稍远的位置，对着廖应生满脸笑意： “廖组长，恭喜啊！ 这一次的日谍案件圆满结束，更重要的是，还拿到了日本间谍的加密密码本，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廖应生依旧是笑着点了点头，他没想到，消息竟然这么快就传到这里了。 难道是自己手下有处座的线人吗，又或者是上海站在自己侦办案件的时候，派出了人手进行监视？ 不等他想清楚这个问题，刘若林就已经继续道： “处座的电话，快……就等着你了。” 听到他这么说，廖应生连忙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和袖口，庄重的上前两步，接过了刘若林手中的话筒。 “处座，对，是我，卑职廖应生！” 很快，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声音： “小廖啊，听说你这一次拿到了日本人的加密密码本，可是真的？” 廖应生郑重的点了下头，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密码本来，先交给了刘若林和段雨沐依次传阅了一遍。 “没错，托处座的服，现在密码本就在我的手上。” “好！” 这回，廖应生能够明显听到电话那边的一声轻响，也不知道是处座拍桌子还是拍大腿的声音。 只听他继续道： “之后的案情，你不用继续参与了。 抓到的那几个嫌疑人，就先交给上海站来审讯收尾吧。” 廖应生听到这儿，本能的想要反驳，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将目光给到了刘若林和段雨沐。 难怪这两个家伙打电话的速度这么快，只怕这是他们早就已经在电话里面求过处座了吧。 想想自己本就是摘了人家上海站的桃子，占用了人家的情报线索，他干脆叹了一口气，默认了这个结果。 “是，卑职明白！” 听到廖应生这么上道，处座自然也是心情大好。 他顿了顿，又继续沉声嘱咐道： “这一次护送密码本回京的行动，无比重要，我准许你调动上海教导大队的一个警卫排，作为你们这次回南京的保卫力量。 顺便，把那个已经变节的警备司令部参谋许良佐也一起带回来吧。 这种无国无家的败类，就是要明正典刑，才能狠狠杀一杀我们国府内部的这一股腐化风气。” 听到这里，廖应生明白，处座应该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自己的建议，根本就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既然如此，他干脆就再一次站直身子，敬了一礼。 “是，卑职一定把密码本安全护送回总部。” 电话挂断，廖应生这才慢慢放松了一些本来僵直的身体，转过头来看向了刘若林和段雨沐。 “二位，处座的命令，你们应该已经大致知晓了吧？” “那是当然！” 段雨沐像是弥勒佛一样，摸着自己的肚腩嘿嘿笑了笑，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廖老弟，这事情真是不好意思了。 不是我们想要抢你的功劳，而是密码本护送一事，干系重大，不得马虎啊！” “哎……” 廖应生也笑着抬了抬手，打断了刘若林接下来的话： “刘站长这样说可就折煞小子我了，这一次的情报本来就是从上海站获得的。 如今案子侦破完成，我已经拿了功劳的大头，又怎么能忘记二位提供线索的恩情呢？”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坚定了几分： “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还有四名嫌犯，还请两位长官进行收尾。” 第19章 大江君，你是真正的军人 就这么把手里面的果子交出去，廖应生当然也不情愿。 他可是出生在军阀世家之中，从来就只有他抢别人的东西，没有别人抢他的东西这么一说。 但深谙官场和仕途门路的他也同样知道，军情处可不同于其他地方，这就是明朝时的东厂，锦衣卫……堪比天子亲军。 在这个地方，是龙也要盘着，是虎也要卧着。 整个军情处里面，只允许存在一个声音，那就是处座的声音，如果有人胆敢跳脚，处座可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就对你手下留情。 时间紧迫，廖应生很快就前往闸北区的教导大队，调集了一个警卫排近五十个人，再加上自己手上的五十名行动队员，坐最近的一班火车从上海赶回了南京。 李岩和玉秀刚刚吃过了晚饭，两个人大口的消灭了一只烤鸭之后，就已经熄了灯上床休息。 …… 而另一边，【大江鸿】也又一次和小林裕介来到了距离特高科不远的居酒屋中。 看着明显有些垂头丧气的小林，李岩将酒盅里的清酒一饮而尽，明知故问道： “小林君，你今天看起来，似乎兴致不太高啊！” 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了门口的方向，抬了抬手道： “惠子小姐呢，这种时候，何不让惠子小姐出来献上一曲？” 一说到深田惠子，小林裕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吞了吞口水，终于还是说出了真相： “大江君，我也不瞒你，其实……惠子小姐已经为天皇陛下……玉碎了！” 现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小林裕介就跟没有了隐瞒的必要。 他这话，无疑是间接的承认了，深田惠子的间谍身份。 “什么？” 尽管自己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李岩还是表现得极为震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就连嘴也微微张开。 “这是真的……” 小林裕介艰难的叹了口气，还是道： “惠子小姐在今天的一次行动之中被敌人包围，最后吞枪玉碎了。 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更加紧了几分： “惠子小姐的助手却落入了敌人的手里，惠子小姐的这位助手可是掌握着不少帝国的机密。 一旦她经受不住敌人的严刑逼供，那么我们这一年多来做出的所有布置，就会全部折戟沉沙。” “哦……是这样！” 看着小林满脸的愁容，李岩又淡淡地抿了口清酒。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小林所说的这个助手，应该就是自己前些日子在美容店里面看到的那个深田惠子的贴身丫鬟吧！ 他把这条重要情报记在了心中，便又给小林的酒盅里倒满了酒，义正言辞道： “小林君，你实在是太过悲观了。 我相信大日本帝国的战士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惠子小姐能够玉碎身陨，她的助手也一定能够继承她的遗志。” 听到大江鸿这么说，小林原本暗淡的眸子顿时充满了光芒： “大江君，你是一个真正的军人。 我相信，帝国一定会为你而感到荣耀！” 这个时候，两个人冥冥之中像是已经心意相通一般，一双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 然而，小林裕介大概不知道，他眼中的真正的军人才不过刚刚喝完酒离开居酒屋，就已经唤醒了另一具分身。 不消二十分钟，一份紧急情报已经从陈恩书的小院送到了街口的一品鲜酒楼之中。 …… 同一时间，上海站总部大楼的牢房，送走了廖应生，段雨沐搓了搓手终于来到了检查起了这一次的战利品。 他先是看了眼深田惠子的尸体。 很快，法医掀开白布，尽管脸上还带着点点血污，但依旧能从这精致的脸庞轮廓之中看出这个女人生前的绝美样貌。 “嗯，果然姿色过人，难怪能让许良佐那样前途无量的世家子弟也心甘情愿的沦为裙下走狗。” 仅仅是瞥了一眼深田惠子的尸体，他就又轻轻挥动了下手指，让下属再次把这轮床推入停尸间中。 再接着，他就径直进了监牢。 军事情报处不需要维护日常治安，也不需要参与抓捕红党这样的政治犯。 所以上海站的监牢并不大，不出意外的话，只能装得下不到二十个人。 虽然牢房不大，但是军情处要处理的，往往都是重大的军事和间谍案件。 所以监牢的质量，要比普通的牢房高上了好几个等级。 就像现在，老周，米粉铺的伙计，米粉铺的厨子，还有深田惠子的贴身丫鬟四个人……已经被分别关押在了四个房间。 用麻绳紧紧的将手脚绑在了钉死在墙面的木架上，丝毫动弹不得。 这么一来，既能防止这几个人串供，也能防止这些家伙做出自杀的举动来。 “科长，我们已经初步排查过了，这四个人里面，那个胖厨子的虎口全是老茧，应该是这个小组的行动人员。 至于那个看着十七八岁的伙计，还有那个丫头，他们两个应该是凑数的，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身边的人就是日本间谍。 而且，就算他们真的也是日谍，才这么大的年纪，能做点什么？” 不等段雨沐审讯，刑讯科的高大汉子已经将这四个犯人的情况作了大致的梳理。 不过，段雨沐却是瞟了他一眼，轻哼一声： “你以为这是普通的刑事案件吗？ 这几个家伙都是在日本间谍的老窝里面抓出来的，怎么能真的一点干系都没有。 就算是真的没有，仅仅凭借他们出现在日特的据点里，就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现在是非常时期，日本人时时刻刻想要亡我中华，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高大汉子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待人还算温和的段雨沐，竟然会忽然间露出这么锋锐的杀气。 他低下了头，赶紧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是，卑职知错了，从今往后对待日谍定然不会再如此心慈手软。” 听到这里，段雨沐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举起自己的一只手： “把廖组长他们侦破案件的记录给我拿过来，我要好好了解一下案件细节。” “是，卑职这就去给您拿。” 第20章 躲在暗处的鬣狗 趁着这个空档，段雨沐在牢房里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正打算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拿出香烟，美美的吸上一支时，一个身穿中山装，踩着高跟鞋，容貌姣好的女秘书忽然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段雨沐拿着香烟的手缓缓放回了腿边。 “科长，有紧急电文，是瞌睡虫送来的情报。” 女秘书的话刚说完，段雨沐就把手中的香烟随手丢在了桌子上，语气凝重的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刚……” 女秘书身板挺得笔直，连带着胸脯的轮廓也高高的勾勒出来。 不过，段雨沐现在可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种风景，他二话不说就直接起身，大步流星的赶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张已经被电讯科工作人员接收好的密电码正摆在他的桌子上，他反锁上房门，没再耽搁时间，就直接把上面的数字电码用最快的速度转译了出来。 段雨沐深深的知道，如果不是紧急的情报，瞌睡虫是不会动用一品鲜的这一条联络渠道。 很快，他的草稿纸上出现了对应的文字—— “深田惠子的女助手掌握大量机密情报，望妥善处理！”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段雨沐看完之后却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看来，自己这一次真是捡到宝了。 将电报和草稿纸付之一炬，又把转译电码所用的书籍放回原处，段雨沐这才有些激动的返回了牢房之中。 此时，去取办案记录的高大汉子已经在审讯室外等待着他，见到段雨沐的身影，他立刻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才把手中的记录交在了自家上司的手中。 “科长，这几个家伙里面，我看也就那个‘老周’油水最多，要不要先把他提出来，好好的招待一下？” 段雨沐正一目十行的浏览着廖应生等人留下的记录，他手下的人已经有些不甘寂寞，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那个老周吗？” 段雨沐揉了揉太阳穴，他已经知道，老周是这些日谍之中，唯一一个在领口携带了氰化钾毒药的。 不过，这虽然说明了这家伙的重要性，却也同时说明了他的凶悍程度。 如果对这样强硬的军国主义者用刑，大概率是收不到什么结果的。 他摇了摇头，很快就把目光放在了那个只有不到二十岁，被五花大绑着，看起来有些凄楚的丫头身上。 “就她了，你们先把老三样给这丫头来上一遍，别给她搞死了。” 听到段雨沐这么说，汉子顿时有些蔫了。 这个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能审出来个什么，她是不是日谍都不好说呢，而且就算是日谍……这种年纪的日谍，能知道什么重要情报？ 见到这汉子为难的样子，段雨沐呵呵笑了起来，在他的光头上拍了一下： “怎么，觉得这个任务太没有挑战性了？ 我们老家有一句话，今天就告诉你——小胖不算胖，大胖压倒炕！” “啊？” 高大汉子听到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不由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不过，出于对命令的服从，他还是立刻带人把深田惠子的贴身丫鬟给提到了刑讯室。 两个赤裸着膀子，膀大腰圆的壮汉把瘦弱的女孩绑在了十字架上，然后就纷纷推出了刑讯室。 河里纱勉强抬起头来，看见了几步外的桌子后面，正坐着一个三十五六岁，气质干练的中年男人。 咚……咚…… 中年男人的手指在桌面上不断的敲击着，看着这个瘦小柔弱的女人，国字脸上流露出怜惜的笑容来： “这位小姐，我想……你已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现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河里纱的柳眉微不可见的紧了紧，然后哭丧着一张脸，竭力大喊道： “这位长官，我是冤枉的啊！ 我也只是一个使唤丫头而已，我们家小姐做了什么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啧……” 段雨沐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说着，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来，语气郑重的承诺： “我已经查阅了相关的案卷，这段时间……你们家小姐，也就是深田惠子对外的情报传递，基本都是由你来完成的。 这样的情况之下，你还能说你是无辜的？ 之前的那些东西我都不管，现在我只问一个问题，你的名字叫什么？ 只要你回答完这一个问题，就可以立刻离开这个房间，我以军人的荣誉向你保证，三天之内都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 看起来，段雨沐的语句并不怎么繁琐，提出的要求也很容易完成。 但是，这正是他长时间地下工作培养出的审讯和对敌技巧。 这个时候的河里纱，就像是一块坚硬的钢铁一样，想要摧毁这一块钢铁，最好的办法绝对不是正面猛攻，而是在铁块上抹上盐巴，在不知不觉之中，让这钢铁被氧化腐蚀。 他之所以只询问一个问题，就是因为犯人在这个时候往往都憋着一股心气儿，如果真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名字，那这股气就散了。 之后的事情……就像是被冲破的堤防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我……我姓孙，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名叫做小莹！” 河里纱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妥协，但当她听段雨沐提起深田惠子这个名字的时候，俏脸却顿时白了几分。 深田惠子的名字，只有她和他们这一小组的直属上级小林裕介才知道。 至于那个联络小组，不过是特高科本部派过来，协助他们行动的后备人员罢了。 这些人最多也就只知道深田惠子“燕子”的代号，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中国人知道了她的真实名字呢？ 理所当然的，她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但也是唯一的可能——“特高科总部里有中国人的间谍！” 天呐！ 只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了。 真不知道，帝国的勇士们还要因为这个躲藏在暗处的鬣狗，葬送掉多少性命！ 第21章 坐冰块，段雨沐的残忍! 不过，不等她想完这些，段雨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眼眉微微低垂，见河里纱还是这样死硬着不松口，终究是无奈叹了口气。 “可惜了，看来你今天注定是要在这里度过了！ 杨队长，把你的家伙事儿都亮出来，好好的招待一下这位孙小姐吧！” 一念及此，段雨沐已经起身，把审讯室的门打开，朝着外面高声嚷了一句。 按照瞌睡虫和名人刚刚传来的消息，这个女人既然掌握着大量的机密，那就绝不可能是一个中国人…… 姓孙，小名叫小莹，这样的回答未免太过儿戏了一些。 高大汉子听到召唤，很快就小跑着赶了过来。 “科长，您说吧，怎么炮制她？” 说着话的时候，杨队长还明显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长期从事刑讯工作的人，可能心里都不是怎么健康吧，更别说，即将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 段雨沐向外面走了几步，这才带着高大汉子来到一个角落，低声吩咐道： “把能上的手段都上一遍吧，注意分寸，别给弄死了，这个人很重要！” 听到顶头上司这么说，杨队长原本还嘻嘻哈哈的面容立刻凝重了起来，他合起双脚的皮靴，乒的一声，行了一个军礼。 “科长您尽管放心，弟兄们都是专门干这个的，就算是挖不出什么东西，也一定把人完完整整的交回来。” “那就好！” 段雨沐没有参观这些人行刑的习惯，他点了点头，目送着高大汉子的背影快步远去之后，这才从桌上拿起一盒香烟，擦着了火柴点上一支。 “啊……” “嗯……” 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惨叫声，段雨沐坐在牢房大厅里面，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等待着结果。 河里纱不愧是日本特高科大力培养的间谍，不知不觉之间，时间过去了六七个小时，已经来到了第二天凌晨。 杨队长也已经把刑讯室里面能用的刑具，基本都用了一遍。 可即使这样，面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生，依旧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挥了挥手…… “先停下吧！” 审讯室里高举着皮鞭的赤膊大汉听到这里，连忙停了下来。 杨队长蹙着眉头，无奈之下只能走出刑讯室，找到了段雨沐。 此时的段雨沐手放在一张桌子上，正托着下巴，已经打起了瞌睡。 “科长，科长……” 杨队长轻轻摇了摇段雨沐的手臂，后者这才猛然间惊醒。 “怎么，犯人招了？” 杨队长只能躬着高大的身躯，尴尬的挠了挠头： “那倒还没有，这娘们硬的像是石头一样，根本就不像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说完，他抬起头来，露出期待的目光： “科长，要不然我们给她直接上电刑？ 这种男犯人都受不了，我就不信他不招！” “电刑……不行！” 段雨沐仅仅是犹豫了一瞬，就果断摇头： “我不是说过吗，不要真以为这娘们就是一个无名小卒子，她身上的秘密，要远比我们想的多得多！” “可是，那该怎么办…… 我看她现在的样子，即使将来继续用刑，也很难开口了。” 杨队长这还是第一次经历日本间谍的案件，在这之前，他这个小牢房处理的，大都是军人和士兵违法乱纪之类的案子。 不过，他可是听说，党务调查处在上海的活动可是要比他们活跃的多。 淞沪警备司令部里面关押的政治犯，有一多半都是他们送进去的。 现在这个娘们就是，即使用鞭子……也抽不出一个屁来，也真不知道党务调查处的那帮家伙们每天面对着那群红党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段雨沐慢慢踱步到刑讯室外，打开门向里面望了一眼，只见河里纱早已不复几个小时前楚楚动人的模样，披头散发，血水浸透了白色的衣裙。 见此状况，他忽然咬了咬牙关，语气凝重道： “这么热的天，你们也不知道心疼一下人家姑娘家家的，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杨队长，你去冷库取一块冰来，让我们的孙小姐好好的凉快凉快！” “是！” 这莫名其妙的命令，让杨队长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还是很快的速度亲自赶往了地下一层的冷库。 现在已经是公元1936年，第二次工业革命已经基本完成。 冰箱，冰柜这类的家电，在发达国家早已经普及，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之中，也有不少的权贵富豪会在家中安装，用来储存瓜果蔬菜。 为了能更好的储存好站内的一些西式药剂，总部每年都要调集一笔不少的经费，用在冷库的制冰机上。 当然了，有些时候，这些冰块用不完，食堂的厨子也会把买来的肉蛋水果放进冷库里，一起保存。 直到进入了冷库之后，杨队长才明白，段雨沐所说的找一块冰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里压根就没有小一点的冰块，全都是直径超过一米，厚度超过三十公分的大型“冰砖”！ 没多久，两个高大汉子就戴着手套把冰块抬到了审讯室。 早已经等待的不耐烦的段雨沐一手拿着一只茶盏，一边眯着眼睛给茶盏里面吹了吹气。 看到冰块之后，他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还等什么，把她的衣服脱了，让孙小姐坐在上面凉快一下吧！” 河里纱经过特高科特别培训三年，这之后又专门学习了三年汉语，可是……当看到那块冰块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慌了。 从事这个行业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刑罚。 很快，她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一件亵衣，被人强行绑住四肢坐在冰块上。 一阵寒意透体而来，瞬间让河里纱打了一个激灵。 见到原本连眼神都毫无波动的河里纱出现这样的反应，段雨沐笑着抿了一口茶水，低头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 “孙小姐，听说军情处成立以来，最厉害的人也只在这冰块上坚持了十分钟。 今天我们有的是时间，看看你能不能打破这个记录。” 第22章 终于交代，惊人秘密! 光着身子坐在冰面上，这是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煎熬。 更何况，是身为女人的河里纱。 仅仅是三十秒不到，河里纱就感觉自己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腹部，大腿，像是被一把把锋利的带着尖刺的刀子不断地切割着。 杨队长从未见过这样的审讯方法，只能站在审讯室的门口，焦急的抖着小腿。 一分钟，两分钟，终于……五分钟过去了…… “我说……” 一个声音艰难的响起，此时再看河里纱的样子，只见她浑身打着哆嗦，眼里早已经布满了死气。 段雨沐嘴角慢慢勾起，他知道，河里纱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 得到她手里面的那些情报，也只是时间问题！ “五分二十五秒，很遗憾，孙小姐……我还以为你能打破这个记录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名字一定会被我们军事调查处所铭记的。” 为了进一步的打击河里纱仅存的自尊心，段雨沐仍然还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你……你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只求你……” 这个时候，河里纱的下巴已经冻得不听使唤。 她强撑着最后的精神，整个身子努力的缩成了一团。 这回，段雨沐的目光再次冷了下来，一字一顿说道： “还是那个问题，你的名字叫什么？” 河里纱的心理防线早已经被冲破，此时的她只希望赶快离开这块让自己痛不欲生的冰砖。 “河里纱，代号青鸟，我和燕子是直属特高科的高级情报员，燕子就是你之前说的……深田惠子……” 段雨沐只问了一个问题，但河里纱却已经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无所不言了。 看到这里，前者满意的点了点头，把视线转向杨队长： “带她下去吧，找一个医生给她检查一下身体情况。” “是！” 杨队长接到命令，立刻带着两个大汉将河里纱的衣服裙子都再次套在了身上，这才拖拽着她，像是拎着小鸡一样出了审讯室。 将河里纱送到牢房里，又找来医生查看过之后，众人这才又重新将她五花大绑了起来。 杨队长小跑着再次来到了段雨沐的办公室，看到他出现在这里，段雨沐揉了揉额头，下意识问道： “那个河里纱怎么样了？” “还好，我们没有动用重刑，医生也说只要养上三两天……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对于上级的问题，杨队长站直身子，如实回答道。 “嗯，那就好。” 段雨沐从自己的抽屉里面翻出一盒十支装的大前门来，自己抽出一支叼在了嘴上，剩下的大半包则是丢给了杨队长。 后者干净利落的把烟接住，也是不客气的直接就揣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科长，这是河里纱的审讯记录，这里面……” 说着，杨队长已经把手中的一个笔记本放在了段雨沐的办公桌上。 段雨沐侧过头来看了那笔记本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 “放在那里吧，一会儿我拿给站长，一起看看。” 就在杨队长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科长，剩下的那三个家伙怎么办？” “剩下的三个家伙……” 对此，段雨沐也没有什么头绪，只好答道： “剩下的那三个人应该没什么作用了！ 这一只日本间谍小组就算真的还有其他成员，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也必然已经打草惊蛇。 你回去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审问出他们的名字，联络方式，还有暗语之类的。 这一次，我允许你动用重刑，尽量把他们的身份梳理出来，早日归档，也好执行枪决。” 说到这里，段雨沐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来： “密码本已经起获了，电台也在我们的手里，就别让这几个杂种再继续浪费我们的粮食了。” “是，卑职明白！” 这回，杨队长才终于敬了一个军礼，慢慢退出了办公室。 等到办公室的门从外面关上，段雨沐这才把烟轻轻的搭在了自己的玻璃烟灰缸上，有些期待的打开了河里纱的审讯记录。 按照瞌睡虫小队传回的消息说，这个河里纱手里面拥有大量日本特高科的机密情报。 一开始他本来以为，都只是些和深田惠子相关的间谍小组的情报。 这么一来，按照间谍和特工的职业特性，即使河里纱真的掌握了这么多重要机密，似乎也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谁知道，直到他翻开了笔记本，才被里面的口供内容震惊的慢慢张大了嘴巴。 …… 没一分钟，段雨沐就已经小跑着冲进了刘若林的办公室。 “站长……站……” 现在正是上午，刘若林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美滋滋的品着香茗。 见段雨沐匆匆地闯了进来，他不由惊讶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是我们接手的女间谍交代的口供，站长还是先看一下吧！” 说这话的时候，段雨沐的脸上明显已经浮现出了几根黑线。 刘若林也没在意，而是直接大咧咧的接过了审讯记录，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就顿时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满脸都是苦涩。 “这个深田惠子难道是妲己转世吗，和他发生过关系，并且自愿成为走狗的人竟然有这么多，而且相当一部分都不知道她的日本间谍身份，只以为是在帮她做事？” 第一时间看到河里纱给出的那一长串名单，段雨沐就已经沉默了。 怪不得这个日本娘们这么重要，原来她所知晓的日本间谍组织的布置根本就无法进行撤退和蛰伏。 法租界巡捕房的警长…… 闸北区供电局的局长…… 看到这里，刘若林也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 “还有这个，法租界永济医院的院长，我记得我们手下的人上一次治伤就是去了这家医院吧？” 段雨沐摇了摇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万般庆幸： “据河里纱交代，她只跟随了深田惠子一年左右的时间。 谁知道这一年前，深田惠子还做了什么…… 不过也幸亏这一次行动打掉了这一只‘燕子’，要不然以这个女人的破坏力，不知道我们党国还有多少权贵高官要被蛊惑。” 第23章 日本领事馆遭窃 这下，刘若林再也没有品茶的心思了。 他搓了搓自己脸上的肥肉，长叹出一口气： “现在的关键是，该怎么处理这些人，在我们的属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即使上海是日本人的大本营，也依然是不可容忍的。” 刘若林太了解处座的脾气，如果真的被处座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大概率就要被调走养老了。 就算这个站长的位置能保住，将来在处里面的地位也会是无比尴尬。 他轻轻的揉了揉太阳穴，一闭上眼睛，似乎就已经看到了自己将来在清水衙门里面点卯看报纸的日子。 “市区里的这几个，我们倒还可以直接抓捕。 可是法租界和公共租界里的怎么办……” 段雨沐也知道，自家的这位站长搞社交是一把好手，但是真的玩起业务来那就力有未逮了。 见他满脸都是愁色，段雨沐干脆摊平手掌，做了一个平切的动作，眼神中闪过厉色： “站长，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干脆不做不休！ 反正这些背弃国家的汉奸都是要杀的，过去杀，现在杀，将来杀……都是一样！” 刘若林茫然的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那可是在租界里面，你真的有把握？ 万一被外国佬抓到了把柄，我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只见段雨沐面色肃然，自信的点了点头： “交给我，就算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绝对不可能牵扯到军情处的身上……” …… 永济医院，院长冯永年戴着金丝眼镜，正处理着医院里的大小业务。 今天是星期三，所以他的心情很好，因为马上就能见到美丽的曹小姐，和她共舞一曲，甚至……说不定还有机会一亲芳泽。 “嗯……” 冯永年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框，回忆着和曹小姐度过的那美妙的一夜。 曹小姐简直就不像是人间的女子，而是天上瑶池下凡的仙女。 “院长，您的咖啡已经泡好了！” 一个身段窈窕的护士忽然出现在了办公室里，把手里的咖啡轻轻的放在了冯永年的办公桌上。 “好，你出去吧！” 冯永年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然后就携带着那美好的幻想，抿了一口还有些发烫的咖啡。 十几秒之后…… “啊……” 原本还期待着今天舞会的冯永年忽然一把掐住自己的喉咙，剧烈的挣扎起来。 没几秒钟，他就彻底的失去了呼吸和心跳…… …… 与此同时，法租界距离永济医院不远的麦兰捕房，几个腰间插着手枪和警棍的巡捕迈着八字步从巡捕房中走了出来。 这其中，为首的一个人叫刘磊，脑袋不小，眼睛更大，外号刘大眼。 他这些日子似乎发了财，扫了一眼身后的弟兄们，拍着自己的腰包道： “我可是听说翠玉轩是新来了几个清倌人，今儿个咱们一起去听曲儿，我请客！” 其他的巡捕闻言，自然是一脸的惊喜。 马屁和奉迎的话语滔滔不绝而来。 “刘大哥威武！” “可不是嘛，咱刘头对兄弟们向来是没话说！” 砰！ 就在刘磊享受着一众手下的马屁，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时，一声枪响忽然从远处传来。 众人再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刘警长，他的大脑袋已经被人打了个对穿，倒在血泊之中了。 …… 深田惠子的案件终于告一段落，【陈恩书】也终于松下一口气，来到了家门口的一品鲜酒楼。 “小二哥，来一碗牛杂面，再给我上一碟毛豆，一壶绍兴黄酒。” “唉，来啦！” 听到李岩的吆喝声，店伙计也连忙停下了擦桌子的动作，把毛巾往肩膀上那么一搭，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这位客官您且稍等，我们一品鲜上菜向来是最快的。 要是您口渴了，我先给您泡壶高碎。” 陈恩书……或者说是李岩抖了抖自己的长衫，点了下头，然后在一楼大厅角落找了一张长条板凳坐下。 店伙计所说的高碎，其实就是茶叶沫子，一毛钱就能买上三斤。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成为一些苦力或是下层百姓用来解渴，清洁口腔的重要物资。 就在泡茶的时候，店伙计忽然转过头来扫视了四下一圈，然后低声在李岩的跟前嘀咕道： “你的经费已经到账了，段科长有命令，如果觉得不够，你可以随时向总部再行申请。” 听到这里，李岩顿时兴奋起来，钱来了，自己这两次的情报也算是没有白白传递…… 他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收到。 不过，现在已经是傍晚，银行已经打烊关门了，想要查看上面到底打了多少经费……还是要等到明天上午。 轰隆隆…… “闪开，都给老子闪开！” 他这边正窃喜着呢，就见酒楼的大门外一辆辆吉普车疾驰而过，发动机轰鸣之下，竟然还有两辆挂着日本军旗的运兵车。 看着这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开走了，李岩不由的眨了眨眼睛，纳闷起来。 “这是怎么了，这么兴师动众的，日本人要赶着去拜寿吗？” “哈哈……” 听到他这话，隔壁桌一个秃头汉子顿时拍着肚皮哈哈大笑起来。 “小兄弟，你这两天一直都在家里面没出过门吧？” 李岩转过头来，闻言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见此，那秃头汉子嘴角弯出一个弧度，继续说道： “难怪你不知道了，这些人可都是去抓一个贼人的……” “啊？” 李岩顿时愣住，诧异道： “什么贼人，我看这里面不仅有警察，还有好几十号的日本驻军，这么兴师动众，就是为了抓一个贼？” 秃头男人看向大门外的滚滚烟尘，嘿嘿笑了笑： “这可不是普通的贼，而是江洋大盗。” 说着，他四下环视了一圈，这才把自己的凳子挪了过来，小声道： “前天晚上，日本领事馆遭了贼人，里面的一个保险箱不见了。 这把日本人给急得，上蹿下跳，就像是被火给撩了屁股一样。 现在，整个虹口的出入口已经全部被封堵起来，驻港的日本大兵也被调了不少过来，搜查了整整两天。” 第24章 又一身份，武林高手! 李岩顿时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来： “大哥，你这话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日本领事馆那是什么地方，能在重重守卫之中进入里面已经是千难万难，他还能带着一个保险箱……不声不响的逃出来？” 见李岩不信，那秃头汉子顿时有些恼了，极力辩解起来： “你怎么还不信呢，我三姑家的二外甥当天晚上就在领事馆对面的街口卖板栗。 结果……看到一个黑影，在领事馆后边的陆军俱乐部上面一闪，像是夜猫子一样，就没有影子了。” 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语言的真实性，他把桌上的酒倒进嘴里，这才又神秘兮兮的道： “至于带出来一个保险箱，这算是什么难事？ 你听过燕子门的燕子三抄水吗，人家真正的江湖高手，就算是扛着一口装满了水的水缸在房梁上飞檐走壁，你我这样的凡人也听不见一点声响！” “呵呵……” 李岩再次无奈的笑了笑。 像是秃头汉子说的这样的江湖高手，这世上也许有，但是这么巧合的就让他的什么三姑家的二外甥看到，那就纯纯是胡诌八扯了。 好在，这个时候自己的牛杂面已经被店伙计端了上来。 他抄起筷子，很快开始了大快朵颐，没再管这什么江洋大盗，和日本领事馆的保险箱…… …… 第二天一早，就当李岩草草揉着惺忪睡眼，打算去银行看看自己这一次究竟入账了多少经费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视线中又多出了一个视角。 这意味着什么，李岩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他赶紧支起身子，将精神全部都注入那个新出现的视角之中。 没多久，李岩就来到了一具新的身体里，这具身体并不是十分高大魁梧，但却肌肉结实，身材匀称，似乎浑身都充满了血脉相连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接管这具身体的第一时间，李岩看到了一个破败的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床头处……一件洗得发白的小褂叠放的整整齐齐。 见到这一幕，他当时就有些抑郁了，自己这个身份是做什么的？ 工厂的苦力……还是码头上扛麻包的？ 李岩还没来得及对于这悲催的新身份吐个槽，庞大的记忆就一下子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直到这时候，李岩才搞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 …… 这身体的原主人从小在峨眉山上习武修道，道号玄明，终日里，也不过和众师兄弟们一起打坐烧香。 可后来天下大乱，山里面也揭不开锅了。 不得已之下，玄明和几个师兄弟剪了长发，下山入得俗世生活，混口饭吃。 因为这些年在山上习武刻苦，犹擅长轻功，玄明在俗世中的生活倒也没遇到多少阻碍。 他取祖师姓氏，又因自己在师兄弟中排行第三，便给自己化名张三，从此白天拉黄包车，夜里劫富济贫。 自从来到大上海，这样“双面人”的生活，他已经过了十余年。 直到前日……他摸进了日本领事馆，从总领事的办公室中撬走了一个看起来就相当重要的保险箱。 谁知道，浪费了不少心思打开这保险箱之后，张三没有得到想象之中的金银珠宝，而是看到了一大叠中国军官的照片，还有密密麻麻的东洋文字书写的文件。 消化了全部的记忆之后，李岩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他没想到，昨天晚上，那秃头老哥告诉自己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坐在床上呆愣了片刻，李岩这才从床底翻出了那只保险箱，打开后，里面是一个足有一指厚的一只文件袋。 如果是张三，自然认不出这文件上面写着什么，但是李岩可是融合了大江鸿的记忆，自然也就精熟于日本语言。 哗啦啦…… 把那些文件一一简单浏览过一遍之后，李岩的脑门上不由冒出了黑线。 这文件上确实记录二十几名军官的详细信息，从他们的家庭成员，一直到他们的性格种类，兴趣爱好…… 只不过，这二十几名军官，全部出自一个作训单位，就是刚刚才在德国整训完成，装备了全制式德国产榴弹炮的175重炮团。 事情大条了！ 如果说，许良佐的事情只是一个小小的地雷，那这个文件袋里面的信息，就是一颗能掀起滔天巨浪的深水炸弹。 这张文件上面可不止是记载了175重炮团的军官信息，就连他们平时的训练路线，重炮团的几个隐蔽伏击阵地，还有德制榴弹炮的各项参数，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可以想象，一旦中日两国开战，175团进入预设好的伏击阵地，面临的……只会是日军早已经标明了准确坐标的轰炸机。 不知不觉间，李岩已经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这份文件一定要尽快的送到处里面，越早越好。 至于出卖这些情报的人，他心中也大致有了数。 在这些所有营级以上军官都被记录在案，哪怕参谋都没有漏网的情况下，有一个人竟然没有出现在这只档案袋里……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提供这些消息的家伙，大致就是那个人了！ …… 不知不觉间，李岩已经盘腿在床上，沉思起来。 如果把这只档案袋交到死信箱或者是一品鲜去，当然可以最快的传递信息。 但是，这样的话，无疑也就暴露了陈恩书的重要性。 在这之前，他和上海总部的沟通都是采用密电码来进行，所以一品鲜这样的联络点，压根就不知道曾经为李岩传递过什么样的情报。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李岩很难保证这份文件交给上海站的途中，不会被人打开查看。 这么一来，岂不是放大了自己的危险？ 这么想着，李岩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主意，自己现在可是武林高手，可以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亲自把文件袋交到段雨沐的手上？ 说干就干，李岩……或者说是张三把文件袋放进了空间中，然后大步迈出了房间。 “三儿啊，今天怎么出车这么晚呢？” 李岩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是邻居家总帮衬自己的和蔼大婶，便笑着道： “婶子，我今天先歇一天，上街去置办点东西。” 第25章 发财了! 这个时候正是早晨七点，军情处上海站还没有到正式上班的时间。 因为昨天晚上熬夜打牌，此时门口扛着枪的卫兵都忍不住捂着嘴，不停的打着哈欠。 “果子嘞，茶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又是懵懵懂懂的一天时，一个带着深色瓜皮帽的身影四下看了一眼街口的状况，然后快步绕到了这座六层建筑的背后阴影处。 趁着所有人还困倦的时候，这黑影假模假样的从腰间一探，就取出了一只铁质的锐利飞爪……还有一大盘绳索来。 咻…… 伴随着这飞爪被固定在了楼顶的九十度墙角，李岩一只手挽着绳索，脚下在墙面上连蹬几下，仅仅十几秒钟的功夫，就已经踩在了四楼的屋檐上。 紧接着，他奋起全身的力气，这么用力的一荡，整个人瞬间就从从大楼的背面来到了正面，正好就落在了段雨沐办公室的窗外。 这时候街道上的行人本就不多，即使真的有些卖早点的小贩，又怎么可能特别抬起头来，注意一下自己头顶上发生了什么。 李岩稳了稳心神，就从空间里把张三经常使用的工具——“一根尖头带着钩的细细铁丝”拿了出来。 这时候的窗子都是木质的窗框，在窗子的合页处……多多少少都有些缝隙。 按照这具身体的经验，李岩很快就把铁丝塞进了窗子里，轻轻一勾……里面的锁扣就被打开。 …… “科长！” “科长早上好……” 段雨沐一直到近八点才来到办公室，虽然这比起刘若林来，已经勤奋了许多。 一路上，所有的男性军人都下意识立正敬礼，而女性文员，则是会淡淡的微笑问好。 就像往常那样，和众人点了点头，段雨沐用钥匙打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刚一开门，他就愣在了蒙口，因为原本昨天晚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桌面上，竟然多出了一只个头不小的文件袋。 段雨沐眉头下意识皱起，心里面电光火石般的闪现过几十种可能。 最终，他招来了自己的秘书，用相当严肃的口吻问道： “昨天我走之后，有什么人进入我的办公室了吗？” “没…… 这我们怎么敢呢！” 女秘书原本还带着些许笑意，听到这话，一张俏脸已经吓得像是草纸一般。 段雨沐是一个极其细致的人，他明明记得自己昨天已经将所有的物品收进了抽屉里，可现在…… 带着心中的疑问，他挥挥手让秘书返回了秘书室中。 上前几步，看到那文件袋上的三个字，段雨沐瞬间惊呆了。 因为这文件袋上，用自己的红颜色墨水笔，写着三个字——“瞌睡虫”！ 而在那三个字旁边，则是一道贯穿了整个文件袋的横线，和一排打印字体——“帝国领事馆”。 这下，段雨沐不由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这份文件应该就是瞌睡虫给自己送过来的。 只不过……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通过大楼外的岗哨，又是如何打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这实在是让段雨沐有些纳闷。 他先是把自己的皮包放在了办公桌上，然后才拿起那只大文件袋，查看起了里面的内容。 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段雨沐的小心脏就是咯噔一下。 他虽然不懂日文，但是照片上清清楚楚的175炮兵团这几个大字，还是让他不由的一阵头晕目眩。 如果这是真的，这就是把天给捅破了。 这样的大案子，就连处座都没有裁决权，而是要上报领袖，请老头子批示。 这么一来，真不知道要多少人头落地，才能平息委员长的怒火。 细细的看了下这文件袋中的文件，段雨沐此时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瞌睡虫……或者说是名人从日本领事馆中获得的重要机密。 只是，这些营级以上军官的信息中，却唯独缺少了175炮团副参谋长的一栏…… 众所周知，175炮团是刚刚从国外整训归来没多久，所以各项建制以及人事单位，也理应最为完整。 段雨沐缓缓抬起头来，目光逐渐失去焦距，现在缺少的这一个人，让忽然有了些不太好的联想…… …… 虹口区，应丰银行，在上海属于一个中等规模的民营银行。 早晨八点半，职员们刚刚打开银行的大门，摘下打烊的匾额，【陈恩书】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大厅里。 “您好，这位先生，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吗？” 银行经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带着单片眼镜的中年男人。 看拿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西装男，李岩赶紧报出了自己的账户，又拿出了自己的凭信印章。 “哦……我来取钱。” “好的先生，您请稍等。” 很快，经理就让柜员查询起了李岩提供的账户，没多久柜员有些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 “先生，您的账户上分别于前日和昨日存入了五千美元和两千美元的外汇，请问您要取多少？” 说着话的时候，柜员下意识的打量了眼面前一身长衫的陈恩书。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样一个看着普普通通，教书先生一样的家伙，竟然一出手就是七千美元，这样的一笔钱……已经能在闸北或者是南市开一家不小的工厂了。 当然了，如果听见了柜员的心里话，李岩一定会忍不住吐槽一下。 还有一年战火就要烧起来了，自己现在这个时候开工厂，是为了让小鬼子祸祸自己吗？ 不过，李岩可没有时间去管这些，虽然他此时的眼神波澜不惊，但内心早已经激动地难以抑制。 发财了，这回可是真的发财了。 这可是七千美元，加上自己手中的九百，就是整整七千九百美元。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在法租界买一套房子可能会不够，但现在…… 这还有什么够不够的了，条件允许的话，直接小洋楼走起，等到明年爆发战争之后，法租界将是国人唯一还算得上是安静的避难所了。 第26章 租界买房! 这么想着，他已经毫不犹豫的道： “七千美元，请都取出来吧。” “好的！” 柜员尽管有些惊讶，但还是按照自己的职业素养，用最快的速度给李岩办理好了取款业务。 李岩走出银行，第一时间把钱放进了空间里。 军情处的经费是分成两次发放的，而且第一次的五千美元，要明显高过第二次的两千美元。 看这个样子，在军情处的眼中，第一次提供深田惠子信息的那条情报，明显比之后的要重要的多。 李岩琢磨了一下，不由摇头苦笑起来。 也对啊，在自己看来，之后获得的那一条深田惠子女助手的情报明显更困难，风险也更大。 但是，军情处办事，从来都只看结果，他们可不会注意到你的风险大不大…… 第一条情报帮助他们拿到了日本间谍的加密密码本，这自然是极大的功劳，后面的情报再进行比较的话，无疑就要差上一大截。 …… 现在的上海，从上到下划分可分为闸北区，公共租界，法租界，和南市市区…… 几十年后的人可能无法想象，这个远东最大的商业城市，竟然有超过一半的市区都是租界。 不过，也正是因为租界密布，河流纵横，上海才能在二十世纪上半叶……成为全世界鼎鼎大名的间谍之城。 日本人，苏俄特工，美英间谍，红党，党务调查处，军事情报处…… 再加上青帮，洪帮等等的地痞流氓，贩夫走卒，让上海变成了整个中国最混乱的一座城市。 李岩之所以要在法租界购买房产，就是因为日本侵华前期，也要顾及其他英法等列强的面子，不忍和其他强国直接翻脸。 毕竟相比于日占区的高压统治，法租界的老百姓们无疑就要幸福很多了。 即使将来自己不需要真的搬到法租界去生活，这些房产也可以给自己带来大量的财富。 无论是哪个朝代，金钱开路都是最好的解决困难的方案，日本鬼子来了之后……也是一样。 既然已经定下计划，李岩本想着用自己当警察的本体把钱取出来，然后去进行自己的买房大业。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现在这个乱世，自己一个病秧子拿着大笔的美元，或者支票出现，这不是小儿持金过市吗？ …… 这天下午，利来房屋买卖交易所，一个年轻的“房牙”就是房产中介正给一个穿着白色西装，面色带着些许风霜浸染的三十岁男人介绍着自己手里面的“房源”。 “先生你看这套房，坐北朝南，红漆大门，现在这样的好房子在租界里面可不好找了嘞！ 如果不是主人家做生意遇到了难处，怎么会把这样好的房子拿出来卖掉？” 白西装男人此时正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悠闲地品着茶水，虽然他的外貌像是一个刚刚赚了大钱的暴发户，但他喝茶水的动作，却比一些大家族的子弟还要更加优雅闲适。 这下，年轻的房牙吞了吞口水，真就有些看不懂这个土包子一样的家伙了。 没错，这个穿白西装的男人，正是拉黄包车的“江洋大盗”……【张三】。 李岩仅仅是瞥了那张黑白的不甚清晰的房屋照片一眼，就在心中摇了摇头。 奶奶的，这小子是把自己当成冤大头来耍了，一个中介简单装修过的房子，就敢要自己一万块。 他甚至都不用细琢磨，就能猜到那扇红漆大门肯定是这些家伙后来装上的。 在二十一世纪买东西，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不要在意买家讲的故事。 什么皮革厂倒闭了，跳楼大甩卖……这和眼前的“做生意遇到了困难”何其相似。 如果你真的相信了他们的鬼话，那就离中招不远了。 见李岩光喝茶水不说话，房牙有些急了，他连忙弓着身子询问起来： “这位先生，你看这房子……” “别拿那些糊弄乡巴佬的东西来糊弄我，法租界这么大，我就不信你还没有其他的房子卖了？” 李岩说着，把茶水往身边的小桌上一摔，声音冷了几分： “要是再这样的话，我不介意去其他地方看看，我就不信……这边就只有你一个卖房子的！” “哎呦喂……” 听了李岩这样的话，年轻房牙冷汗直冒，连忙用长衫的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改了口： “这位先生，您还真猜着了，昨天的时候有一个大主顾送来了一个房子。 这是一栋二层小楼，还带着院子，刚建成没几年。 因为这大主顾要举家搬到国外去，所以才忍痛把这处房子交给我们处理了。” 说着，他已经把相关的文书拿了出来，李岩一眼就看见了这带着阁楼的二层小洋房，贴在文书上的十几张照片，也能让人清晰的辨认出这房子里的八个房间。 而在二层小楼的正面，还有一个面积不大，但足有六七十平米的小院子，两扇黑铁大门就镶嵌在围墙之上。 这房子简直太漂亮了，李岩也一眼就相中了这栋二层小楼。 不过，他面色仍然毫无变化，只是试探着问道： “这房子也是一万法币吗？” 这下，房牙挤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 “先生，您实在是玩笑了……” 接着，他转而收敛起笑容，正色道： “我们这位大主顾已经说了，他不要法币，只要美元英镑，金条这样的硬通货。 如果您能出得起美元的话，我给你一个让三方都满意的价格……三千五！” “三千五……太贵了吧！” 李岩眨巴了下眼睛，随后就挥了挥大手： “现在卖房子的可是比买房子的多出几倍来，如果不是看好这栋房子，我也不可能还继续留在这里和你细谈。 两千五怎么样” 这一刀砍得够狠，直接砍掉了一千美元。 年轻的房牙无奈又挤出一个笑容，但却又惊异于这个家伙手中真的有大笔的美元： “先生您这就太没有诚意了，三千三，这已经是我们的底价了。” 第27章 遇到劫道的了 最后，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这套二层小洋房以三千美元的价格被李岩买了下来。 除去这一栋小洋楼之外，李岩又看了看其他的房源，花费两千美元买了一处僻静的大院子，花一千美元买了一十几间屋子的弄堂。 前两个好理解，买最后一个弄堂，当然不是为了单纯的居住。 只是因为这地方就在宁波路和望云路的交叉口，一旦战争爆发，自己着警察当不下去了，和玉秀在这里收收租也好。 到时候，两个人过着包租公和包租婆的日子，生活乐无边啊！ “老板，您可真有眼光，这处弄堂最是不愁租客了。 到时候您一个月收个三五块，十几年就能回本了。” 李岩没好气的看着房牙的满脸讪笑，总觉得这家伙心里面不是这么想的。 这可是战乱年代，就算是法租界里的房子，也不是那么好出租的，十几年才回本……天知道这中间会发生个什么天灾人祸。 不过，就算自己反悔也没用了，合同已经签了，汇票也已经给了。 想到自己一下子就有了半条胡同，他忽然有了些小小的成就感。 嗯……按照我们东北人的习惯，这么大的事情，回了家之后得包一顿饺子庆祝一下！ 被房牙千送万送着出了交易所，李岩或者说是张三就打算暂时回到自己在码头区的小破院子里。 这一天的黄包车没拉，但也应该买点好吃的，回去好好补补才是，只有有了好身体，才能在这乱世之中保护好自己…… 他正想着，三个穿着脏兮兮马褂的青帮混子已经跟着他拐进了一条僻静巷子。 张三的这具身体习武多年，所以李岩只是动了动耳朵，就知道身后来了不速之客。 果然，没一会儿，他前方也出现了一个青帮混子，只见对方咬着草杆，大咧咧的坦开衣襟，抱了抱拳： “这位老板，我们兄弟最近手头略紧，所以想……” “想跟我借点钱花花？” 不等这咬着草杆的汉子把话说完，李岩就已经笑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确实如此！” 那汉子见李岩处变不惊，不由的愣了愣。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自己这边四个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看起来就不怎么壮实的小子了？ “不好意思，在下手头也没钱，这一身衣服都还是借来的。” 李岩随时可以把这些家伙解决干净，但他还是不断的和这几个人敷衍着，就是想要套出这几个混子后面究竟还有没有其他的同伙。 “哈哈哈哈……” 听了这话，四个大汉一齐笑了起来。 “这位先生，你这样的话，可就不厚道了吧！ 刚刚您可是豪掷千金，买了好几栋房产，要知道法租界的房产，可是听一听都让人牙酸啊！” 这回，众人都以为李岩已经被他们的威势给吓得畏缩了。 殊不知，李岩仅仅是挑了挑眉头，就淡淡询问道： “那卖房子的小子，是和你们一起的？” “终于想起来了，也好，到了那边也能做一个明白鬼！” 咬着草杆的大汉把嘴里的草杆一吐，就要让手下的几个人冲上来和把李岩制住。 电光火石之间，李岩的手假模假样的摸向后腰，实则从空间里掏出了一把二十响的驳壳枪来。 那汉子看到他拿出了枪，瞳孔瞬间放大，只可惜一发子弹正中他的眉心，他直接仰面倒在了地上…… 砰砰砰！ 又是三枪，李岩手中的驳壳枪如臂指使，子弹更是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或是打在眉心，或是穿透了鼻梁。 张三是积年的江洋大盗，当然不会火器，但巧的是……大江鸿可是海军士官学院的优秀射手。 日本军人的枪法本就高超，在这样一群精锐之中，大江鸿的射击成绩还能够排名第一，就可见他的天赋和实力。 草草摸过这几个人的尸体，李岩有些后悔了，四个人加起来竟然都没有一块钱的法币，只有几张毛票。 难怪要来打劫自己，看来这些家伙是真的是“手头很紧”！ 眼看巡捕就要找过来，他不敢耽搁，脚尖在墙壁上一蹬，一个纵跃，兔起鹘落之间已经上了隔壁院子的房顶。 踩着瓦片如蜻蜓点水，再摘下自己的礼帽从房上落下，转眼间……这里已是另一条完全不相干的街道了。 利来房屋交易所门前的石阶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房牙正在这里蹲着，手中一枚铜子上下翻飞。 他心里面早已经激动不已，这一次的可是一条大鱼，一上来就出手了六千美元。 这一回……应该能多分给自己不少钱吧！ 正这么想着，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悠悠来到了他眼前，遮住了他的视线。 “去去去，正忙着呢，别给我小爷添乱！” 房牙抬起头来，正打算驱赶这挡住自己视线的家伙，没想到……看到来人之后，他却像是哑巴了一样，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 不过，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岩已经一把抓住了滞停在空中的那一枚铜子，在这房牙的喉咙上用力一压，喉骨顿时碎裂。 碎裂的喉骨直接插进了他的气管之中，让他瞬间就喘不上气来。 这一回，房牙艰难的掐着自己的脖子，真的变成了哑巴。 随着视线模糊，慢慢躺倒在了马路上。 直到这时，街上的行人才发现有人出了意外，只不过……那个穿着白西装的身影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 随着张三做完这一切回到了码头区的家中，南市警察局，李岩也慢慢从自己的办公桌上醒来，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 咳咳…… “小李，中午出去吃点好的？” 就在这个时候，那不着调的徐三忽然靠了过来，从正常角度说，两个人的辖区紧挨着，李岩和徐三两个人在工作中应该算是搭档的关系。 不过，李岩看着正对着自己的那张干巴老脸，心里总是不自觉的想打个激灵。 “不了，我还是回去吃，我家玉秀还等着我呢！” 听他这么说，徐三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半截烟屁股来，捏着叼在了嘴上，不由的露出羡慕的笑容： “哎……你真是过的好日子啊，回了家里就有热饭热菜，不像我光棍一条！” 第28章 你们也是来租房的? 中午下了值之后，李岩径直回了家。 这时候正值午饭的当口，所以美容院里面也没有多少生意。 李岩在路边买了两份驴肉火烧，递给了玉秀一份。 见到这里，玉秀一愣，然后忍不住笑着嗔骂一声： “你这个家伙离了肉就活不了了吧？” 李岩呵呵的笑笑，这才偷偷在妻子耳边耳语道： “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你去不去？” 听到这话，玉秀顿时一脸疑惑： “什么好东西，下午还有人要来做头发呢，我要是不赚钱，你去哪里吃肉？” 听见自家老婆这么说，李岩心里面那叫一个感动，他把玉秀小小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一扭头道： “从今天开始，咱不做头发了，咱们以后再也不看别人的脸色了！” 玉秀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给逗笑了，只得跟着他穿过望云路，城隍庙，来到法租界的宁波路。 虽然他们这一路上，从望云路到法租界，但是距离却并不远，也只是浪费了七八分钟。 李岩指着角落里一个僻静的巷子，像是献宝一样对着玉秀努了努下巴： “看到了吗，从今天开始，那半个弄堂都是咱们家的了。” “你说什么……” 玉秀知道，自己男人从来不喜欢开玩笑。 可是，这可是法租界里，别说是半个弄堂，就是一口水井，都能在外面换上一栋房子。 见玉秀本就水灵灵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李岩直接拿出了房契和地契来。 他倒不是不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给这丫头知道，而是另外两个实在太过离奇，得留一些时间，让玉秀慢慢的消化掉这些信息。 玉秀一把接过了房契，接连吞了吞口水，这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一共十三间屋子，楼下有五间，楼上有八间。 自从来了上海之后，玉秀见过太多的每日打打牌，做做头发，然后只需要买菜做饭的包租婆了。 现在……她竟然也要过这样的好日子了？ 咳咳…… 就在她还呆呆的站在原地时，李岩已经指着这些房间道： “这是十三个房间，就算是每个房间每月收个五块，也比得上我们两个现在累死累活工作的收入了。” 不过很快，他的话就被玉秀给反驳了回来： “你的这种说法太理想了，一般情况下，这些屋子一定是住不满的。 所以就算是收租，每个月能有五十块就很不错了，那边的工作……我们该干还是要干。” 玉秀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因为她的美容院就是组织的一个备用联络点，如果这个联络点就这样所以的关闭了，将会导致许多无法预知的连锁反应。 “对了，你还没说你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呢，这么多房产，恐怕要几千块才行吧！” 忽然间，玉秀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李岩，像是审讯犯人一样，想要努力抓住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呃……” 李岩早就已经编好了借口： “还记得上回和你说的吧，这一次我又帮人搞了些紧俏物资。 现在这个时候，有些东西只要一转手，就是几倍十几倍的赚头。” “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玉秀竟然真的被李岩和三两句话给唬住了，如果不相信李岩的说法，她也实在是无法想象，究竟要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拿出这么大的一笔钱来。 “这有什么危险的，天塌了有警备司令部的人在上面扛着呢！” 李岩真不认识什么警备司令部的人，但是他说的这话却一点不假。 这些年来，上海走私军事物资和违禁商品最多的，就是警备司令部的这些老爷们！ 虽然自从1932年上海停战协定签订后，民国政府已经不能在上海周边大规模驻军，但进出上海的水路要道和稽查权利，仍旧掌握在淞沪警备司令部手中。 李岩所在的南市警察局，虽说也有一个稽查处，但这个稽查处也就只能在市场里面稽查些小商品，没事儿打打摊贩们的秋风，和摆设也没什么区别。 真正的大头，还得看警备司令部的这些长官，他们才是真的吃的脑满肠肥。 “今后可不要这么干了，出了事情可就不好了。” 玉秀弱弱的责怪了一句，这才跟着李岩走进了弄堂里。 刚一进门，两个人就能感觉到，这弄堂有些破败，不等二人站住脚跟，一股子霉味儿就已经钻进了他们的鼻子里。 一般情况下，住在这种地方的，也多是些还算有点收入，但收入不稳定的底层人。 像是舞女，码头上的苦力，还有街边的站街女郎等等，都是这样屋子的主要租客。 见到穿着一身警服的李岩和裹着花布旗袍的玉秀走了进来，一个五十多岁，身材精瘦的老汉面露惊讶： “你们……也是来租房的？” “不，我们是这里的房东！” 在老汉诧异的目光中，李岩拿出了房契和地契。 “这个月的事情，我也不去管了，但是从下个月开始，你们的房钱就要交给我了。” “是，我这就通知他们。” 可能是李岩的这身黑皮起了作用，老汉根本就不敢和他多说一句，就赶紧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红色旗袍，旗袍上绣着艳丽桃花的明艳女人从楼梯口探出了头来： “这位新来的房东小哥，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呢？” 看着她前凸后翘，身段窈窕，像一只猫儿一样依靠在扶手上，李岩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随后，他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家老婆就在自己身边呢，于是赶紧收回视线，心中默念，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呦，小哥哥，你还没说……房钱是你来的时候亲手交给你，还是去你家里面……交给你呢？” 这回，面对这魅惑的声音，李岩更是被臊的满脸通红。 而他转头再看向玉秀，只见后者阴沉着一张脸，恨不能滴出水来。 “那个……那个……我出去买一斤猪肉，咱们今天晚上包一顿饺子，好好庆祝一下。” 说着，李岩就赶紧退回到了胡同里，至于之后……玉秀怎么和这位小姐姐沟通的，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第29章 老头子的小心思! 李岩夫妻两个一直在弄堂里面停留了一个下午，发现除了有些破败，总体来说这处房子还算不错。 回家的路上，玉秀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李岩先是在猪肉摊上割了一斤猪肉，然后又从菜市场的小贩手中买了一捆芹菜。 回到家里，和面，切肉馅，到擀面皮，包饺子等等的流程，玉秀一个人就包圆了。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李岩道： “这饺子就快要包好了，你把路口门诊所里的顾大哥给叫过来一起吃吧。” 听到这话，李岩才一阵的恍然，赶紧快步出了自家院子。 “好嘞，我这就去。” 玉秀所说的这个顾大哥，本名叫顾茗，比李岩两口子大上个七八岁，是十字路口的诊所的一个医生。 他之所以和李岩两口子结识，则是因为他本来是东北一家大医院的医生，也是南下逃难的一员。 顾茗的诊所开在望云路上，平时的生意也还算过得去。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要再次考验一下他，竟然让他娶了一个嗜赌如命的婆娘。 每一次赌输了回家，顾茗的老婆就发奋自强的把自己绑在家里戒赌，可每次戒到一半……她就又莫名其妙的溜了出去，让这位顾大医生好生为难！ 没三分钟，李岩就找到了顾茗的诊所。 一个木头柜台，一个摆了拢共十几只大罐子的药架，一间面积不大的诊室，两张床单崭新的的病床…… 这就是顾茗诊所的全部家当了。 顾茗是一个个子瘦高，戴着眼镜，上过医科职业学院，在这个年代实实在在的“大学生”。 看到他手扶着柜台，正坐在后面发愣，李岩也是一阵无奈： “顾大哥，我家晚上包了饺子，要不要来一起……” 直到这个时候，顾茗才发现诊所里面进了人，对于李岩的邀请，他只能无奈的拒绝： “不好意思，今天晚上还有一个大爷来复查他的伤口，要是我离开了……” 李岩看着这个明明才三十岁出头的人，竟然脸上已经挂满了岁月的沧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那……等饺子煮好了，我给你端过来吧！” 不等顾茗再一次反对，李岩就已经快步窜出了诊所，返回了自己家的院子。 没一会儿，李岩端着两盘还冒着热气的饺子走了出来，却正看见两个自己的同僚在美容店对面的院子门口逡巡着。 “你敢说你这居民证是真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李岩侧过头望了过去，发现徐三正拿着一张证件搓了搓，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嘿，老徐，这是怎么回事？” 李岩见这情况，就赶紧跑过来询问了一句。 毕竟这事情就发生在玉秀的美容店对面，他一定要第一时间了解清楚。 “哦……没什么，就是每月一次的户籍查询和外来人口登记。” 徐三看着李岩手里面拿着的饺子，下意识的咽下好大一口口水，然后指着对面明显忐忑的一个短衫汉子轻笑道： “他这个萝卜章刻的倒是有模有样，可他不知道，我徐三爷可是咱们警察局里面出了名的火眼金睛。 像是这样新的都扎手的证件，你也好意思拿出来？ 做好了之后，哪怕是泡一泡茶水呢……” 李岩也看向了那张证件，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如果不是徐三的提醒，他还真就很难发现，这证件新的有些过分了。 暗暗记下这些重要的“生存经验”，李岩瞥了眼徐三那快要流到下颌的口水，无奈道： “徐哥你吃饺子吗，我们家里面多包了一盘，正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徐三的眼睛就已经像是灯泡一样亮了起来。 他一把接过了李岩手中还热乎着的猪肉芹菜馅饺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满脸的堆笑： “既然这样，那就多谢李老弟了，哥哥我今天也算是打一打牙祭。” 话落，他就干脆把和自己一起的那位户籍警给丢在了原地，自己跑到几十米外的茶棚摊子上，坐在桌上抄起筷子大口享用起来。 …… 南京，紫金山上。 刚刚从德国受训归国的175重炮团就驻守在这个全国最要害的心脏位置。 这一天，原本正打算下班回家的团副参谋长张德成忽然被人五花大绑的塞进了汽车里，这之后，他的住处得到了彻底的搜查。 “报告科长，张德成的住所已经搜查完毕，未发现电台和密码本。 卑职以为，他和外界的联系方式应该是以面对面交流为主，我们应该放长线钓大鱼，找到其背后的日本间谍。” 南京军情处总部，总部行动科长姜用桐的办公室，手下的队员们传来了一个不是那么好的消息。 本来，如果盯住这个张德明，按图索骥，一定可以揪出和他联系的日本间谍，甚至将其身后的谍报组织一网打尽。 但让人无奈的是，175团的重案案情太过重大，处座根本不敢对于这案情有半点隐瞒。 在段雨沐将情报传上来的当天，处座就已经亲自带着那只档案袋赶往了总统府。 现在，这案子已经通了天，总裁亲口批示，务必在七日之内将幕后黑手捉拿归案。 这怎么可能呢？ 一想到总裁的命令，姜用桐就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心中百感交集。 破案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尤其是这种间谍类的大案，更是要整理不知多少条信息，才能找出一丝有用的线索来。 他找到了处座，想要看看能不能延长一下时间。 谁知道，处座却回应道： “这是一个政治事件，总裁的目的就是找出一个‘嫌犯’，处以枪决！ 如果真的被你抓出了几个十几个日本间谍，那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被外界认为我国府的情报系统早已经千疮百孔？” 直到这时候，姜用桐才明白了老头子下这条近乎不通情理的命令的原因。 他果断下令，逮捕张德明，搜查其住所。 就算没搜到什么东西也没啥，既然进了军情处的大牢，我又怎么可能让你没有点什么罪名，就随随便便的走出去？ 张德明嘛，走是走不出去了，但是……他可以躺着出去！ 第30章 处座的许诺 此时的上海站，处座正在与段雨沐通电话。 因为段雨沐及时提供的175重炮团的情报，让处座得以在老头子那里讨了不少的好处。 军情处的全称本来就是军事情报调查处，到了战争初期，还会扩编改组为“军事情报统计局”，也就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军统局。 这两个名字，无疑都诠释了军情处的主要职责……那就是收集军事情报。 在这重要的档口，党务调查处和军事情报处一直在争夺国内情报组织的头把交椅，可谓是人脑子打出了狗脑子。 因为其处长系的成员，陈氏兄弟之一，国内四大家族的嫡系子弟，和老头子的拜把子大哥兼引路人陈其美有着叔侄关系。 所以，委员长在对待这两个组织的时候，总是会或多或少的更加倾向于“自家后辈”。 但是这一次不同了，这一次处座上报了175重炮团的情报，让老头子动了雷霆之怒。 毕竟，这175榴弹炮团，可是一开始就被老头子认定为守卫京师的利剑。 有了这一次的事件之后，处座在老头子心中的地位，无疑要上了一个台阶。 “雨沐啊，我看了那档案袋的封皮，这一次的情报，可是从日本领事馆里面拿出来的，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办公室里，正小心翼翼托着话筒的段雨沐听到这里，有些受宠若惊。 处座竟然会这么称呼自己，自家的站长……可能还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呢！ 也好在站长不在身边，要不然的话。 想到这里，段雨沐就起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他仅仅是愣了片刻，就赶紧如是回应道： “处座，拿到这情报的……自然不是我。 而是我手下的一个情报员，代号瞌睡虫。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掌管的一个代号名人的情报渠道发挥了作用……” 在接下来的对话中，段雨沐用尽量简单的话语，描述了瞌睡虫和名人之间的关系，还有这些日子，他们立下的功劳。 “哦……” 处座仅仅是停顿片刻，并没有对段雨沐的话继续做出什么评价，反而激励道： “下属做出了功劳，也是你这个做上司的领导得当，这样的事情……你就不用推辞了，我自然会记上你的功劳。” 说着，他的话锋一变： “只不过，那瞌睡虫立下这么多大功，理当重赏。 不然，何以严明我军规国法。” “那……处座您的意见是……” 其实，这些日子段雨沐也一直在考虑着该怎么奖赏瞌睡虫的事情。 给他提升军衔，升职加薪？ 这么一来，他还怎么负责名人那边的情报传递工作？ 可是，要什么都不做的话，这小子又难免会消极怠工。 就在他眉头紧锁，思考着该如何解决这个难题的时候，电话里再次响起了处座的声音： “这个瞌睡虫已经立下三次大功，虽然只是传递情报，但身处敌人腹地，还是应当嘉奖。 这样吧，让他暂时接管虹口的所有潜伏组，组建一个特别行动小组。” 听到这里，段雨沐顿时有些急了： “可是处座，这样的话，一旦出下一个万一，谁来接手名人的情报渠道，我们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话筒里忽然沉默了，十几秒钟后，一个深沉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 “段科长，你认为，这个名人为我们传递情报，难道是因为瞌睡虫这个人的个人魅力吗？” “这……” 段雨沐想了想陈恩书的模样，似乎怎么都不像是一个有什么王霸之气，举手投足可以让八方来降的家伙。 “应该不是吧！” “那就好了。” 只听处座轻哼一声，继续道： “不要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如果没有了瞌睡虫，大概也会有什么其他的虫子，继续充当我们获得情报的中间桥梁。 但和这些相比的，我们现在缺乏的是敌后作战的经验，是能够在虹口那样的地方，也一样站得住脚的生存能力。” 说到这里，处座竟然很不符合他性格的叹了口气： “从我们这些年和日本间谍的斗争结果来看，从这些年日本人先后抢占我东三省，甚至是长城以北地区来看，我们和日本人早晚要有一战。 我知道现在国府内很多人极为忌讳这样的话，但是作为一个军人，我不得不说这是客观的事实。 到那个时候，日军的军舰长驱直入，沿海的各大城市，尤其是上海必然首当其冲。 在海陆空多方面的立体打击之下，我们真的能够守住上海吗？” 段雨沐没想到，一向谨小慎微的处座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谁知道，这还没完。 接下来，处座的一番感慨，可谓是石破天惊，让他喜也不是，忧也不是。 “我知道刘若林是个只会搞人情的花架子，一旦上海全境真的沦陷，他没有胆子也更没有这个能力挑起上海站的重担。 到那个时候，我就只能把这副担子交给你了！” …… 处座和段雨沐讲的话，李岩自然是不知道，他这个小卒子也不可能知道。 现在的他，还在警察局，正缩在自己办公的椅子上，把大盖帽盖住了自己的脸打着瞌睡。 这时候刚刚吃过午饭，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保安处的巡警们，大多都回家睡午觉去了。 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李岩和拿着一张画报的徐三。 徐三的画报上不知道画了什么好东西，让他看的两只眼睛直返精光，不过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随着门被咯吱的推开，门口露出了两个人来。 一个是一脸长如驴一样的汉子，正是保安处的巡警小队长，也算的上是李岩的顶头上司，周炳锡。 还有一个则是身材胖的敦实，带着点笑模样的三十多岁男人。 徐三不用看脸，只瞧那身形……就知道这是南市警察局的临时看守所所长，沈家兴。 他见到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嘴角顿时就泛起了苦水。 不因为别的，这个周炳锡，没事的时候就想着跟他们这些小警察打打秋风，外号周扒皮。 而这个一脸笑容的胖子，就更是没憋什么好屁，进了他看守所的人，不被榨干最后一滴油水……休想走出看守所的大门。 第31章 三缺一 “哎呦，我这肚子真是不争气。” 看到这两个家伙的一瞬间，徐三就心道不好，他赶紧从抽屉里面拿了一把草纸，然后把手中的画报交在了李岩的手上。 “李老弟，这书给你看了……兄弟我得去厕所方便方便。” 在徐三的大呼小叫之下，李岩不出意料被吵醒，慢慢的睁开了惺忪睡眼。 他第一时间瞥了眼被强塞进自己手上的画报，顿时就无奈的抽了抽嘴角。 “金瓶梅……还是插图版！” 接着，就在他伸了个懒腰，打算像是往常一样去自己的辖区巡逻时，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忽然走了过来，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李啊，正好……我们打麻将三缺一，就差你一个人了。” 直到这个时候，李岩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人给盯上了。 他看着眼前的沈家兴和站在门口向自己微笑的周扒皮，心里面当时是一个激灵。 神特喵的打麻将三缺一，我看你们是缺钱了吧？ 和你们这两位爷在一起打麻将，我敢他娘的赢钱吗？ 他正打算找个借口像是徐三一样溜走，谁想到沈家兴却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半是威胁半是商量的道： “小李你放心，这次我能赢个十块二十块也就差不多了，多出来的……就请你吃饭好了。” 他这样的话，一时间竟然让李岩都无言以对。 什么叫赢个十块二十块，自己一个月的薪水也才二十几块，让你这么多搞上几次，自己岂不是要破产？ 而且李岩更加知道，这家伙真的会像他说的，赢个十几块就收手吗？ 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真的上了牌桌，恐怕自己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一想到这里，他甚至有点从空间里拔出驳壳枪，给这两个人一人来一下子的冲动。 不过，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如果这是一具分身的话，自己想怎么浪都没有问题……但偏偏的，这个警察的身份是自己的本体。 李岩很清楚，在这乱世之中，一切最好都以稳为主，尤其是针对自己的本体时……更是要小心再小心。 ……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岩就被沈家兴强行带到了警察局隔壁的临时看守所。 在这里，所长办公室是一个近一百平米的巨大空间，不仅如此，办公室内还摆放着成套的高档木质家具。 不得不承认，在看守所这个独立王国之中，沈家兴这头肥猪这个已经变成了切切实实的土皇帝。 等到了看守所之后，最后一个牌友的身份才浮出了水面，不是别人……正是警察局里面公认的散财童子，黄言平。 “老黄！” “石头！” “竟然是你！” 这回，李岩也只能承认，沈家兴和周炳锡是真的捡到软柿子了。 自从有了这个同学当同事，他这几年不管是下馆子还是逛夜店，几乎就没有自己掏过腰包。 当然了，他也曾经询问过黄言平，出手为什么会这么大方。 对此，他这位老朋友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家里面有些生意！” 为了节省时间，又或者说是为了多赢李岩和黄言平这两个冤大头一点钱，沈家兴一点时间也没耽搁，直接就从自己的储物柜里面拿出了麻将来。 “快快……再耽搁一阵子，就打不了几圈了。” 对于这个死胖子无耻的吃相，也只能耷拉着一个眼皮，自认倒霉了。 …… 很快，牌局就已经进行了一圈，虽然李岩和黄言平两个“大头兵”明显都不敢赢钱，但沈家兴和周炳锡两个人的手气也并不怎么好。 这么一圈下来之后，这两个人也只有几毛钱的进项。 如此一来，沈家兴和周炳锡两个人有些急了，甚至于直接开始不要脸起来了…… “五饼呢，怎么怎能还没有五饼呢？” 沈家兴每摸一次牌，都要大声的嘀咕一句，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胡的哪一张。 李岩和黄言平对视一眼，没办法，只能故意打出五饼来给他点炮。 “哎呦，我胡了，清一色全求人！ 赶紧拿钱，你们三个。” 经过了这么一手，周炳锡周扒皮也很快有样学样： “三万都跑哪里去了，怎么还不见三万呢……” 就这样，一个小时的时间，李岩就输给这两个人渣三十多块，如果放在从前的话，这些钱直接就该让他吃不上饭了。 当然，黄言平输得更惨，足足有一百多块。 毕竟这些炮绝大多数都是他来点的。 不过好在这个家伙有钱，似乎这一百多块出了手，也不痛不痒一样。 …… 这天傍晚，沈家兴和周炳锡赢得盆满钵满，在李岩的引领之下来到了好滋味餐馆。 “怎么样小李，我说了请你吃饭就请你吃饭吧？” 刚刚赢了钱，心情大好的沈家兴一杯接一杯的把酒倒进了自己的大嘴里。 李岩坐在一边，则是满眼无奈的轻哼了一声。 到最后，这下馆子的钱还是黄言平出的，当然了……如果不是别人出钱，就依着这位的吝啬性格，怎么可能把两块钱一壶的花雕酒当水喝？ 一顿饭终于结束，黄言平去柜台，找那个已经五十多岁年纪的贺掌柜结了账。 “几位吃好了没，等哪天再来……” …… 很快，黄言平等三人离开了好滋味餐馆。 李岩则是没有离开，找到了餐馆的掌柜贺二喜： “那个……贺叔，一会儿我有两个朋友要来，他们可能身上会有点脏，说不定会影响到店里面的生意。 所以……你看能不能在后院帮我安排一张桌子？” 听他这么说，贺二喜升满了皱纹的眼角不由的动了动，疑惑道： “为什么要在后院，既然是姑爷你的朋友，直接带到二楼的雅间来就好了，我让后厨给你们上几个拿手菜。 再说了，现在已经离打烊不远了，估计也没什么人能看到。” 虽然好滋味是红党的联络点，但在表面上，这里毕竟还是属于林瑶和任国维的产业。 李岩作为林瑶和任国维的侄女婿，那他这个当掌柜的，自然要尊重一些，摆正自己的位置。 “既然这样，那就谢谢贺叔了！” 李岩见贺二喜这样的反应，也有些感动。 第32章 伢子和铁牛 不一会儿，一个脸色黝黑，面相憨厚的汉子带着一个衣衫褴褛，年纪大概十二三岁的小乞丐出现在了好滋味的大门口。 看到了坐在一楼大厅里的李岩，他们两个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石头哥！” “李警官！” 闻言，本来正喝着茶水的李岩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连忙朝着两个人招了招手： “都进来吧，晚饭还没吃呢吧！” 说着，他看向了正侍立在一边的店伙计，从怀里面掏出了几张毛票，吩咐道： “去，让后厨上几个拿手的好菜来，尽量荤腥多一点的，我这两个兄弟好多日子没怎么吃过好的了。” 店伙计知道这位爷是自家老板的亲戚，于是也不打算把这两个“穿着邋遢的家伙赶出店去”。 毕竟现在已经快要打烊了，店里面本就没有什么客人。 把毛巾搭在肩膀上，他就赶紧弓着腰堆起了笑脸： “李警官您稍等着，你要的菜马上就好。” 这年头吃饭还能给钱的黑狗子本来就不多了，更别说，李岩还本来就和自家老板沾亲带故。 见他一路小跑着掀开了通往后厨的帘子，李岩的目光才终于重新移回了自己面前的小乞丐和汉子身上。 “走吧，我们上楼上去说，要不然来了客人的话，也怪不好办的。” 说着话的功夫，李岩就已经转过身来，领着两个人上了楼梯。 刚刚贺掌柜早已经给他找好了一个靠窗的雅间，所以他打开雅间的房门后，便第一时间看到了摆在桌上的几个小菜和一壶茶水。 “伢子，铁牛，你们这几个月还好吗？” 很快，在李岩的示意之下，三个人分别落座。 他所说的伢子，就是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乞丐，平时就在望云路及北面的法租界区域乞讨为生。 因为晚上要找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所以他们这些乞丐们的坐标大多都以城隍庙为中心，向外辐射。 而这个面相憨厚，皮肤黝黑的汉子，就是铁牛。 铁牛的主要工作，就是在码头区扛麻包，像是这样的力气活，他已经干了五六年。 其实……这两个人都是他手下的线人，现在的话来讲，也叫做点子。 这年头，警察的手下都或多或少的有几个线人，可能是大饭馆中的伙计，也可能是夜场，歌舞厅中的陪酒女。 他们每个月，给这些人一点钱，让他们在吃不上饭的时候勉强维持温饱，或是交不起房租的时候补齐房租，不至于被房东给赶出来。 这么一来，在不会发生危险的的情况下，这些点子自然会尽可能的帮他们打听和收集一些坊间的传闻和消息。 在这之前的几个月，李岩因为身体的原因，自己都已经顾不上了，就更不可能管的上这两个线人的死活。 现在，他的手头宽裕了一些，平时也需要这些人帮自己做一些事情，就打算重新把这些线人们召集起来。 也许是第一次来到馆子的包间里面吃饭，铁牛和伢子走进了这雅间之后，就一直上看看，下看看，竟然连桌上放的几个小菜和两盘糕点都不香了。 听到李岩的问话，这两个人才终于移回了目光。 相比于话不多，也比较木讷的铁牛，伢子明显要机灵不少： “还能怎么样，饥一顿饱一顿的活着吧，要不是能去牛哥那里蹭点饭吃，我现在说不定早就已经……” 伢子的话，让李岩多少也有些过意不去了。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几块银元，给两个人一人分了两块： “从今往后你们就尽管放心，跟着我……也不能保证让你们大富大贵。 但是吃饱肚子，这肯定没有什么问题。 来，都拿着。” 摆在两个人面前的那明晃晃的银元，让伢子和铁牛不由的都有些错愕。 “石头哥，这是不是有点多了，你每个月的工钱也不多……” 见两个人推辞，李岩反而有些不高兴了： “让你们拿着就拿着，你们不会以为我真就靠那点薪水过日子吧？ 这还是预付给你们的，今后要是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你石头哥还有重赏。” 听到李岩这慷慨激昂的一番话，伢子和铁牛都吞了吞口水，看这样子，“石头哥”最近这段日子是找到了发财的路子啊！ 既然李岩这么大方，他们当然是有钱不拿王八蛋。 这回既然拿了钱，两个人也终于不再拘束了，伢子今天一天，就只有早上的时候啃了半个馍馍。 现在摸着肚子，还有点咕咕的直叫唤呢！ 现在就见到李岩这样的态度，他自然是不再客气什么了，直接把桌上的那盘桂花糕端到了自己的跟前，拿起一块，大口塞进了自己嘴里。 “别着急，后面还有硬菜呢！” 李岩话里的硬菜，一般就是东北的大盘肉菜的意思，不过，这个时候伢子根本就没有听他继续解释的意思了。 见此情况，他只能把一碟花生米拿给了铁牛，又对着他努了努下巴： “喝酒吗，用不用来一壶酒？” 铁牛一愣，然后眼睛里面露出一抹光芒来，李岩见此情况，干脆就不用再继续问了，自己起身来到门外的走道，扒着护栏向下探身问道： “伙计，你们这儿有什么酒，来一壶好的。” 伙计这个时候正端着两个热菜向楼梯上走来，听了李岩的话，他连忙抬起头： “有洋河大曲，八毛一壶，李警官您要吗？” 洋河大曲是出产自江苏宿迁洋河镇的名酒，当然了，它最出名的一次，就是在南京指挥学院里，丁某人擦皮靴时提到的那一嘴。 李岩现在也是不差钱的人，直接就朝着楼梯口摆了摆手： “行，就它了，给我上一壶！” “好嘞，您稍等！” 这回，原本还打算上楼的伙计不得不原路返回了柜台，从柜台后一只两尺高的酒缸提出满满一壶酒来，这才又重新把酒放在了托盘上，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楼上的雅间。 很快，店伙计放下了手中的托盘，然后转身就下了楼。 “快吃吧，今后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和情报，你们两个及时来通知我就好了……” 等店伙计离开之后，李岩把他放下的几个菜都推到了伢子和铁牛的身前。 “李警官，我这儿还真有一个消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正朝自己嘴里面扔着花生的李岩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铁牛，目光中带着些好奇： “什么消息？” 第33章 多息磺胺 铁牛从盘子里的烤鸡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也不觉的自己的这个消息有什么用： “前天晚上的时候，格美斯洋行的经理麦克叫了两个苦力去码头上扛活，我就是其中一个。 结果到了之后我才知道，让我们搬得就是五六个大箱子，从浦东的仓库里面刚刚提出来，运到南市的码头。 这些大箱子轻飘飘的，像是装了棉花一样，可偏偏的……还从里面透着一股子凉气。” “透着一股子凉气？” 还嚼着花生的李岩眸子动了动，似乎已经知道铁牛所说的这些大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他压制住心底的激动，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些箱子里最后放到了哪里？” 铁牛丝毫没察觉出什么异常，只是从最里面吐出了一根鸡骨头，随口答道： “十二号仓库，丙字区。 那些个大箱子上面都盖着油布，画着红色的圆圈，如果想要找的话，应该很容易找到。” 啪…… 就见李岩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笑骂道： “你想什么呢，我疯了吗，去抢人家洋行寄存在码头的货？”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 铁牛正拿着酒杯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闻言顿时讪笑着蔫了下来。 …… 这一顿饭吃了足足半个钟头，直到铁牛和伢子都拍着肚皮离开，李岩才把酒钱拍在了柜台上，晃晃悠悠的走回了家。 其实，铁牛说的那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的东西，他早已经知道是什么。 现在上海的洋行，除了那些大型的掌握水电等实业的，基本都要从事一些走私生意。 浦东作为外国商人仓库的所在地，向来不会允许中国的军队在附近驻扎，就更不会允许中国的执法人员进入其中检查。 利用浦东仓库的这一特性，每年外国商船都会夹带大量的管制物资，来到上海…… 这其中，有电子产品，有通讯器材，也有各种暴利的医疗用品，药物，甚至是枪支弹药…… 铁牛说这些箱子里透着凉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有冰块在其中。 既然如此，那巷子里东西就已经呼之欲出了，管制药品。 这个时候青霉素还没有进行量产，但世界上还是已经有了大规模生产的抗生素药物。 像是专门应对细菌感染，伤口发炎的多息磺胺，还有专门治疗疟疾的奎宁。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岩对于码头区十二号仓库的东西越来越是好奇。 最后，他干脆调动分身张三，换上一套夜行衣赶往十二号仓库。 …… 夜风吹拂在脸上，吹散了白日里的闷热潮湿，带来了几分凉爽。 就在守卫吸着香烟，和同伴笑嘻嘻讨论着昨晚半掩门子里的姑娘时，一个黑影已经在三米高的围墙上连蹬几下，接着像一只大鸟一样飞掠而下。 沿着黄浦江一路向南，这黑影压着步子，没一会儿就摸进了十二号仓库。 直到进了仓库里，他才终于拿出了一个竹筒制成的火折子来，揭开盖子，猛地吹了吹气。 一道不怎么明亮的火光亮了起来，在这火光的照耀之下，【张三】很快找到了丙字区，并且一眼看到了几个盖着油布的大箱子。 东西就在眼前，他没有丝毫的犹疑，直接从空间里面掏出了一把尺长的匕首，掀开油布，撬开了箱子。 不出意料的，被一大圈冰块包裹着的一个纸盒箱出现在了李岩的视线之中。 “prontosil……” 用火折子照亮纸盒箱上的英文字母，李岩渐渐的将它拼读了出来。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但是……他知道多息磺胺既然被叫做多息磺胺，就一定有它的原因。 如果没猜错的话，多息这两个字，正是tosil这几个英文字母的音译。 他直接把那纸壳箱子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的共摆放有五盒药剂，每一盒药剂的针剂数量……则是十支。 这么算下来自己手里面这一盒，就已经是五十支多息磺胺了，如果周围的六个箱子里面都是这样的话……那就是三百只。 天呐！ 这些东西的出厂价，可能就要一万美元了。 把这些东西运到上海来，价格至少要翻上三倍以上，一旦离开了上海，那价值……则是还会在这个基础提高五到十倍。 这可不是带不带的出去的问题，毕竟只是制冰保存药剂，就已经让内陆地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城市破防了。 能够持续二十四小时不断电，这得需要多么完善的工业体系，而这样的地方，往往又会有大批的警察和特务进行盘查。 为什么红党的人受了伤，只能送到上海或是大城市的大医院里来救治，是战地医院里的医生手术能力不行吗？ 当然不是，最终的问题还要归结到药物上来。 没有保存药物的手段，一旦伤口感染发炎，又身处在荒山野岭，就真的神仙难救了。 正在李岩大喜过望的时候，仓库外忽然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他赶紧熄灭了手中的火折子，只希望这些家伙只是路过…… 然而，事与愿违，引擎声越来越近，最后忽然间静止消失，这辆车子偏偏就停在了十二号仓库外。 这电光火石之间，李岩只得把已经打开的那箱多息磺胺收进了空间之中，合上箱子，盖上了油布。 “你们在外面等着！” 在汽车耀眼的灯光之中，李岩能够看到一队十几名头戴钢盔，手拿冲锋枪的精锐士兵从运兵卡车上跳了下来。 而领头的两个人穿着风衣，带着黑色礼帽，手中拿着一副皮手套，迈着大步进了仓库。 这样的情况之下，李岩只能像一只壁虎一样，手脚并用攀上了仓库的墙壁，最后整个人背靠在天棚的墙角处。 而那领头的风衣男则是直接把嘴里的烟蒂扔在了地上，一脚踩灭： “你们找的这个生意靠谱吗，这次老子可是投了两千块。” “当然靠谱。” 跟随在后面的风衣男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手里拿着一只手电筒道： “迈克先生可是这一行里面出了名的讲信誉，你就等着收钱就是了。” 第34章 叛徒? 听到同伴这么说，领头的风衣男只好拿出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后面手电筒的光照之下，依次撬开了这六只大箱子。 原本撬开第一口箱子的，验过了货之后，他的态度已经改善了不少： “呦，老弟你果然有经验，这个迈克先生送来的西药都是原封，没拆开过的。” “那是当然，我们和格美斯洋行已经交易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别的我不敢说，但要是论起搞管制物资的能力，迈克先生在整个上海绝对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拿着手电筒的风衣男信心满满，直接把自己的胸脯拍的邦邦响。 两个人正畅想着将这些紧俏物资就地转手出去，或者运出上海，卖上一个好价钱…… 谁知道，就在那领头的风衣男撬开最后一口箱子的时候，整个人却傻眼了： “这怎么回事儿，这就是你说的最有信誉的商人？ 一共就六箱货，他就敢缺斤短两一箱？” 这下，打着手电筒的风衣男也有些不淡定了，这样的交易他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啊！ 走私这一行，就是凭借着自身的信誉和让双方都赚钱的优惠价格，才能吸引到更多的回头客，发展出一条持续稳定的买家渠道。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这一门生意纯靠卖家自觉，但卖家却需要比在闹市区的大店铺更加“洁身自好”。 要不然的话，总是占买家的便宜，用不了几次你的名声就臭大街了。 “这不可能啊……” 直到这个时候，拿着手电筒的风衣男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喃喃道： “一定是哪个地方搞错了，我不相信迈克先生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得了吧！” 见同伴这个时候仍然还在庇护上游的买家，领头的脾气暴躁的风衣男收起了手中的刀子，有些不高兴了： “我早就说过了吗，那些外国佬都鬼得很，一个人恨不得有七八个心眼子。 这次虽然吃了他的亏，但还好，只是损失了一部分货，剩下的五箱运出了上海，我们还有不小的赚头。” 这么说着，本来想让手下进门来把箱子搬上卡车的他一阵唏嘘，最后又从怀里面拿出一支香烟来，用火柴点上。 李岩整个人像是壁虎一样贴在仓库的棚顶上，听着两个人的话，只觉得好险。 幸亏自己没被这两个人抓住，要不然十几把汤姆逊冲锋枪贴到脸上来，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道是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啊。 不过，他目光打量着身下的这两个人，也是十分好奇。 这两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看他们说话时候一副颐指气使的上位者气息，就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是在要害部门中担任要职。 而此时守在仓库门外的那十几个精锐士兵，就更是说明了他们的来头不小。 能调动这样“美械武装”的精锐部队，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也足以证明这两个人很不简单了。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拿着手电筒的风衣男已经把手电筒随意的摆在了一只箱子上，摘下头顶的黑色礼帽，露出不太清晰的金丝边眼镜来。 而另一个手里捏着香烟的暴躁汉子，则是吐了个烟圈，冷哼一句： “哼，这些个外国佬大鼻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贝当路巡捕房的那事情，我早就说过了，不能和那些法国人合作。 既然已经抓住了苏共中央派来上海的代表，干脆就把他带回我们党务调查处去，用鞭子抽一顿！ 现在可倒好，一个抓捕红党的计划，非得让法国人也插手进来……到时候这算是我们的功劳，还是他法国人的功劳啊？” 听到这话，李岩的心中顿时就是咯噔一下。 这两个家伙是党务调查处的特务？ 难怪了，他们可以随随便便的就把多息磺胺这样的管制物资绕过重重封锁，运出上海。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这个国家数一数二的暴力机构，在执行任务时候，有可以让各个哨所边防免于检查。 只不过，听他们两个的话，他们这回……不，应该是贝当路巡捕房抓住了苏共中央派来上海的代表。 这个名头一说出来，根本就不用再补充什么……李岩就已经能意识到，这个“代表”绝对是一个相当了不得的大人物。 只见那戴着金丝眼镜的风衣男把自己的皮手套放在了地上，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 “这你可就想多了。 人家本来就是法国人抓到的好吧，我们需要立功，人家巡捕房和工部局的那些外国佬难道就不需要立功了？ 再说，那家伙不是已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吗，还有什么可审问的？” 听到后者说起这个，吸烟的暴躁风衣男更来气了： “那家伙还不等上刑，就把什么该说的都说了，你真认为他说的是真的？ 他可是红党的大人物，从北面回来的代表，就这么刚被抓住就招了……我是不信的。” “你不信也没办法…… 我只能说，越是大人物，就越怕死，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直起身来，把地上的皮手套也拿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巡捕房那边不是说了吗，下个礼拜四他们会把那家伙移交给我们，并且尽量大张旗鼓的制造一些消息。 张主任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等到那时候，应该能钓到不少的大鱼吧！” “但愿吧！” 脾气暴躁的汉子长长吐了口气，把烟头丢在了地上踩灭，然后对门外大喊道： “外面的，进来吧！” …… 谈话结束了，很快十几个士兵就进入了十二号仓库，在两个风衣男的注视之下，将五口箱子全部搬上了仓库外的卡车。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坐上车子离开，汽车的引擎声逐渐远去，李岩才轻飘飘的从仓库棚顶落了下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脑子有点乱，刚刚那两个人话里面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按照他们的说法，那个从北面来的代表已经叛变了，可是……这一切上海本地的红党成员却并不知晓，一旦他们组织营救，那后果……将不可想象！ 第35章 就是你欺负我们家少爷的? 作为一个曾经在二十一世纪生活过的人，李岩当然有心给红党的地下组织报信。 只不过，现在的他却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地下组织。 换掉夜行衣，再从空间里拿出粗布短褂和草帽套在身上。 此时李岩再看向空间，三十厘米见方的系统空间中装了一箱西药，一套衣服，一把二十响驳壳枪，还有两百多发子弹，就基本已经塞不下什么东西了。 一路出了十二号仓库，走在大码头街上。 得赶快找个地方把手中的这箱多息磺胺脱手了，虽然这东西放在空间里面不用担心低温保鲜的问题，但总是这么占着地方，他也不是个事儿啊！ “妹妹你害羞个什么，抓住情哥哥手呦……” 就在【张三】打算返回住处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哼起了西南山区的情歌调子。 他下意识回过头来，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胖乎乎身影正晃悠悠的从百利歌舞厅里走了出来。 李岩向四周望了一圈，这才发现，原来现在正路过的是自己的辖区…… 而这个胖乎乎的身影，正是白天的时候赢了……应该说是抢了自己三十多块钱的看守所所长，沈家兴。 他喵的，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 既然老天让我遇到了你，那就只能说你倒霉了。 李岩又从空间中把黑色的遮脸布拿了出来，蒙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跟着沈家兴一直晃悠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他这才快步上前，一把把这个胖子按在墙上，用枪抵住了他的脑袋： “别动，再动一枪打死你！” 被冰凉的枪口顶着脑门，沈家兴的酒气瞬间就醒了一大半。 不过，他还是强装镇定，深吸一口气冷哼起来： “你个小毛贼不想活了吧，知不知道我是谁，竟然抢到老子的头上了？” “哈哈哈哈……” 一只有力的大手把沈家兴的脑袋掰了过来，接着就是响亮的一个耳光，打的沈家兴直接眼冒金星： “呦，沈所长，来和我说说您是谁？” 听到这个蒙面歹徒一下子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原本还带着点侥幸的沈家兴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人的命只有一条，该服软的时候就要服软，再说了…… 这家伙如此轻松的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那就根本不是什么拦路打劫，而是奔着自己来的了。 “好汉，我这里还有点钱，要不然您先拿走，放过我这条小命？” 这回，他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底气，语气和态度变得无比的低微。 “你以为我要的是你的这点钱吗？ 我可是听说，你今天下午的时候，欺负我们家少爷了……是也不是？” 沈家兴想要从口袋里取出钱来，不过没想到，身后的家伙根本就没有要钱的意思，而是在他的腿关节上狠狠的来了一脚，直接让他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他哎呦一声，龇牙咧嘴的叫唤着。 “别打别打，好汉您家少爷到底是哪位，能不能给小人提一个醒？” “少特么给老子装蒜。” 这话音才落下，沈家兴的另一边脸上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这回，他终于稍微琢磨出一些东西来。 自己今天下午做什么了，貌似只是和两个小警察打麻将来着吧？ 虽然说，自己用的手段确实不怎么光彩就是了。 可谁能知道，这两个小子竟然这么有来头，直接就用枪指在自己的脑袋上了？ 您要是早说您是这样的过江龙，我也不可能招惹您不是吗？ 在李岩和黄言平两个人中，沈家兴几乎是瞬间就猜出了……或者说是想象到了谁是这蒙面人口中的少爷。 像是李岩这样的劳碌命，病秧子，病的要死了都没钱治的肯定是不可能了。 反倒是黄言平这种局里面出了名的散财童子，花钱大手大脚，从来不会计较的家伙，更有可能是今天的“正主”。 “这位好汉，您说的少爷，是不是黄警官……” 尽管膝盖和两边的胖脸疼得要命，但沈家兴还是努力试探着蒙面人的反应。 当然了，这也会是李岩想要达到的效果，毕竟……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自己的本体，不会让李岩的身份处在风口浪尖上。 “呵呵……这么看起来，你这家伙的脑子也是特别笨嘛，但是为什么会干出这么笨的事情呢？” “您说得对，您说得对……” 沈家兴为了活命，也不打算要什么尊严和人格了。 “从您家少爷那儿赢的钱，我明天就全都还回去，然后再也不和您家少爷打牌了！” 这个时候，沈家兴已经吓得半死，只希望能够糊弄过这一次。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那蒙面汉子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轻笑道： “哎……沈所长你可是想多了。 我可没说不让你和我家少爷打牌啊！ 从今天开始的一个礼拜，你最好每天都和我家少爷，还有他的朋友打一次牌…… 不过嘛，你要是每一次输的少于一百块，呵呵……” 这蒙面汉子没有多说，只留下了一个阴森的笑声，让沈家兴牙齿打颤。 每天一百块，连着七天，这可是整整七百块啊！ 听到这话，沈家兴顿时像是死了亲娘一样，如果不是被人用枪顶着脑袋，他说不定就哭出来了。 “好汉，咱能不能少一点，我这手头上根本就没有七百块…… 就算是让我卖房子卖地，也得给一点时间去筹钱不是？” 李岩淡淡瞥了一眼这家伙，就知道如果不露出点绝活来，沈家兴绝对不可能乖乖的把七百块钱奉上。 他从墙边捡起一块红砖，单手一用力，就咔的捏得粉碎。 “沈所长，您不会认为，你的脑袋比这块石头还硬吧？” 沈家兴终于吞了吞口水，再也不敢说半个反对的字。 再然后，他就看见那蒙面人随手将枪插在了后腰上，仅仅是一踮脚，就轻飘飘的跃上了两米多高的围墙，接着跳上房顶，踩着瓦片消失不见了。 这下，看到对方的这一手功夫，原本还抱着一点侥幸心理的沈家兴彻底的万念俱灰。 “乖乖，自己这是遇到了亡命之徒了。” 气愤又无奈之下，他连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哭丧着一张脸： “我让你见钱眼开，让你手贱…… 这下好了吧，一共才赢了一百多快，结果就要还给人家七百多块。” 如果不算平时的灰色收入的话，这七百块已经能顶的上沈家兴两年的工钱了，这让本就贪财的他，心痛的像是刀子割肉一样。 第36章 特派员进了看守所 为了自己的小命，沈家兴丝毫不敢再有任何的懈怠。 从第二天开始，他几乎是每天都要叫上李岩和黄言平一起打牌，打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输满一百块。 这样忽如其来的变化，让黄言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家伙不是为了钱和自己打牌，而是为了输钱给自己？ 真是见了鬼了，想破了脑袋他也想不明白，一向视财如命的沈家兴怎么一夜之间好像就变了一个人。 不过，他虽然想不明白，李岩心里面却是清楚得很。 每一次和这死胖子打麻将的时候，他也不打算手下留情，自然是有多少就赢多少。 就这么一连过去了四五天，沈家兴手中的现金基本上都输了个干净。 到了第六天的时候，再输了钱，竟然就只能给李岩和黄言平两个人写欠条了…… 心满意足的拿着七十多块的欠条走出临时看守所，李岩直接朝着好滋味的方向指了指： “老黄，要不要去一起吃个午饭，我请客！” 不过，黄言平明显没有听见这句话，反倒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低着头，嘀咕起来： “石头，你说这沈胖子怎么就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难道就浪子回头，看破红尘了？” 李岩把欠条大咧咧的塞进了自己地怀里，听他这么说，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黄哥，你这就是太高看这畜生了，我看这家伙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现在世道如此，哪还有不偷腥的猫啊？” 黄言平听了这话，先是默默点头，然后侧过头来打量了李岩一眼： “你说的对，我还从来没见过吃素的狐狸呢，沈家兴这几天这么干，说不定就是憋着什么坏……” …… 同一时间，好滋味二楼的一个雅间里，任国维，林瑶，和林玉秀齐聚在这里。 掌柜贺二喜就守在柜台后，仔细的盯着进店的每一个人，以防有人上楼听见了这三个人的秘密谈话。 只见林玉秀率先开口，脸上带着点幸福的笑意： “我家石头这两天搞了些钱，在法租界买下了一处弄堂。 我去观察过了，那各地方人流密集，来来往往的闲杂人等很多，即使是对当地最熟悉的巡捕，也很难展开调查。 我们组织不是缺一处法租界内的安全屋吗？ 如果组织上同意的话，我个人觉得可以把那处弄堂改做一个小旅馆。 这样一来……我们的同志们也算是有了一个备用的藏身地，就算是被巡捕发现，也可以随时通过宁波路撤回南市，让他们这些人扑一个空。” 听到玉秀的建议，林瑶不由得眼睛一亮，重重点了点头： “你这个提议我赞同，现在我们和党务调查处的特务斗争，就是缺少了这样能够随时脱身的灵活性。 只可惜上级给我们的经费有限，大部分要用来购买物资，要不然的话……早就应该……” 说到这里，他一只手托着腮，轻轻叹了口气。 任国维理了理自己长衫的袖口，目光深邃： “玉秀同志你的提议，我原则上同意。 只不过，这还是要上报给组织，征求市委一号的批准。 你也知道，这几年我们在上海的处境举步维艰，屡屡被党务调查处和警备司令部逼入绝境之中。 在这种选择安全屋的问题上，更是要慎重再慎重，要不然……可能会引起一连串我们无法承受的后果。” 说着话，他轻轻拉开窗子，向外面的街道和人流望了一眼，又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情你和石头商量过没有，他同意了吗？” “啊？ 这个……我觉得他应该会同意吧，现在他已经让我负责这处房产，无论是收租还是装修……” 说到这里，玉秀的底气逐渐有些不足了。 “嗨……” 任国维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 “还是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吧，如果他不同意的话，你的这个想法岂不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 “老板！” 就在三个人正聊着的时候，一个二十岁出头，留着平头的年轻人步履匆匆的迈进了好滋味的门槛。 见到他出现，贺二喜顿时就是一愣，先是出门左右扫了一圈，看所有的食客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低声脱口道： “小高，你怎么来了？” 这个留着平头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海市委一号，也就是现在上海地下组织最高领导人的联络员。 小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这一路明显是小跑着过来的。 找到贺二喜，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也四下打量着大厅里的状况，咽了一口口水，有些焦急道： “出大事儿了，老任在吗，一号让我来找他。” “在，就在二楼第二个房间，你快上去吧。” 咚咚咚…… 很快，小高就已经踩着楼梯上了二楼，轻轻敲响了任国维等人所在房间的房门。 “谁！” 任国维低喝了一声，手已经摸向了自己的腰间。 “老任，是我。” 听到这声音，在场的几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任国维一把拉开了包间的门，让小高快步走了进来。 “出事儿了！” 刚一进门，小高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下子，在场的几个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任国维更是忍不住质问道： “不是让你去接山里的特派员吗， 怎么会出事，特派员人呢？” 因为苏共中央派来的代表被法租界巡捕所抓捕，在经过多方研究之下，山上最终派来了一个特派员，打算专门解决此事。 毕竟，如何处理这事情，不仅关系到红党组织领导层对于苏共中央的态度，更关系到组织将来和苏联还能否维持良好关系。 小高苦着一张脸，这才把自己肚子里的苦水全盘托出： “这事情也怪我，本来城里的特务和警察已经好久不查证件了。 我也以为这一趟特派员下山，暂时不需要居民证和户口本，进城之后补办就好了。 结果……偏偏昨天我去接特派员的时候，就遇到了警备司令部的全城大搜查。 因为没有居民证，现在特派员同志已经被抓到警察局去了。 好在……他能说一口苏南话，这才没有被警备司令部的人重点关注。 如果真要是被转移到警备司令部，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第37章 尽管交给我吧! “这事情绝对不能继续耽误下去了。” 任国维大手在桌子上一拍，脸色无比阴沉： “一旦特派员在看守所里露出什么破绽，真的被敌人转移到警备司令部，后果不堪设想。” 他紧皱着眉头，同时也在思考着该怎么办。 林瑶同样是眉头紧锁，看向小高问道： “特派员被关在哪一个警察局……” 现在阶段，上海市总共有两个警察分局，分别是闸北区警局和南市警局。 小高闻言，一刻也不敢耽误，连忙道： “应该是南市警察局，我去码头上接了特派员之后，两个人在县政府附近遇到了警察和特务组成的联合搜查。” 玉秀因为李岩这一层关系在，所以对于警察局的架构还算清楚。 听到这里，她也适时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特派员应该还在警察局的临时看守所里。 只不过，我听说那个所长最是吃人不吐骨头，如果没有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就贸然去捞人，难免会引起这家伙的警觉，反倒是容易弄巧成拙。” “那该怎么办？” 这时候，小高急得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疏忽，特派员也不会遭此一难了，要是真的因为这件事情……让特派员拿出了什么意外，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玉秀咬了咬嘴唇，然后和林瑶与任国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道： “要不然，我回去问一问石头的意见…… 他常年在警局中工作，对这其中的条条框框只会比我们更加清楚。” “也只能这样了！” 任国维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重重点了点头。 当然了，他也不会把李岩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该准备的营救方案，还是要准备妥当…… 现在的情况，最重要的是把特派员给救出虎口，其他的……都可以延后再行商量。 …… 下午，李岩执勤的时候，如往常每天的作息那般经过了自家的美容店。 就在他挎着警棍，打算赶紧把眼下的巡逻任务做完时，玉秀的声音忽然从美容店门口传了过来。 “石头哥，你来……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 “哦，什么事情？” 李岩顿时来了兴趣，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在执勤了，扭头跟着玉秀进了店里。 只见玉秀把李岩拉到了椅子上坐下，自己则是站在他的身后，轻轻给他揉起了肩膀。 “石头哥，刚刚在姑父家的时候，姑姑和我说，姑父的一个朋友前两天被你们给抓到看守所里去了。 现在，他想把这个朋友从看守所中救出来的，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姑父的朋友？” 李岩嘀咕了一句，然后就很快释然。 任国维作为大学教授，朋友多一些应该也是很正常的，尤其是现在的文人……动不动就要用自己的笔杆子批判一下这个，讽刺一下那个，不进去就怪了。 “姑姑有说是因为什么原因吗？”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但李岩还是轻轻别过头来，仔细的询问了一遍。 玉秀抿了抿嘴，按照早就已经想好的说辞道： “好像是前天大搜捕的时候，他没有居民证，所以才被检查的警察给扣了下来。” 原本还以为任国维的那个朋友犯了什么滔天的大事儿呢，听到这儿，李岩立刻就露出自信的笑容来。 “这样啊，那你就尽管把这事儿交给我吧。 也幸亏姑父他们没去局里的看守所，要不然的话，非让沈胖子当成冤大头狠狠地宰上一刀不可。” “你是说这件事情你能帮上忙？” 玉秀听他这么说，眼中顿时浮现出不可抑制的惊喜神色。 “当然！” 李岩在自己的胸脯上拍了拍，笑着道： “你也太看不起你家男人了吧，要是连这么点小事儿都办不成，那我这些年在警察局里，不是白混了？” 说完这些，他又抬起视线来，问道： “姑父的那个朋友，你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 玉秀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有些难看，不过，很快她又带上笑容，从桌子上的手包中拿出一张照片： “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我有他的照片，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张一寸照片还是本来要给特派员制作居民证件的，只不过，因为小高的疏忽……现在竟然只能祈祷让李岩“捞人”时辨认的作用了。 接过照片，李岩一眼就看到了这上面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留着寸头的粗糙汉子。 这一瞬间，他多多少少是有些惊讶的。 按理说，自己那个大教授的姑父，不应该认识这样的朋友才对啊！ 这照片上的人，眼神凌厉，皮肤粗糙，一张脸上写满了风霜，看上去不是个干苦力的，就是一个做长工的…… 不过，仅仅是把这念头在心中稍稍打了个转，李岩就不去继续想了。 这年头谁家里面还没有几个穷亲戚啊，再说了，如今乱世，就算是真的书香世家，前朝贵胄，传到现在也有不少拉洋车，擦皮鞋的。 世事无常，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在玉秀满是期待的目光中，李岩把照片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中。 “你就放心好了，今天晚上下班的时候，我肯定给你把人带回来。” 见李岩这么自信，玉秀眼里的那抹光亮也更加明显了，他掩饰住自己的紧张情绪，装模作样的用抹布擦了擦镜子前的柜台，道： “那你就赶快去吧，别等到出了什么意外。” “不能！” 李岩笑了笑，随口道： “能有什么意外，这一批人就是看守所里的人故意抓的。 如果要是没有家人来认领，他们就要把人给卖到郊区的砂石厂去做苦力了，到那个时候想要赎人，更加方便。” …… “沈大所长，下午好啊！” 就在沈家兴琢磨着，这几天应该怎么才能熬过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他的小心脏都忍不住停了片刻。 “小……小李啊，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就算是想要打打牌，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牌友啊！” 见他锅底一般的脸色，李岩心底忍不住暗笑。 第38章 捞人 这几天来，自己已经在他的身上捞了三百多块钱，和他一起的黄言平也是一样。 现在只要是看到了李岩，沈佳明就像是见到了来索命的鬼差。 他本就是视财如命的人，结果谁能想到，偏偏的就有一天，被人强迫着，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黄言平和这个臭小子。 这还不算，手里的钱没了，还要给他们俩打欠条。 八国联军当年侵华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了吧，想想自己堂堂一个看守所的所长，掌握着这么大的肥缺，每天完全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现在为什么要得罪这两个活阎王呢！ 见到沈佳明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李岩嘴角也抽了抽。 他干脆就一屁股坐在了办公室的椅子上，大咧咧的道： “沈所长你想多了，我可不是来找你打牌的。” “哦……不是来打牌的，那就好。” 沈家兴听到这里，瞬间如蒙大赦，用袖口轻轻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细汗。 “小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哥哥我帮忙的，尽管说，哥哥我肯定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说完这慷慨激昂的一段话，他的语气紧接着又一下子变得委婉起来： “如果你要是来让我还钱，这个……我短时间内，可能还还不了这么多钱。 小李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哥哥还是希望你能宽限一些日子。” 李岩这下子饶有意味的笑了笑，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拿出了今天上午时候，沈家兴给自己写的七十块钱的欠条，放在手中满脸轻松的折了折。 “沈所长，你这么想可就见外了。 老弟我是那么不地道的人吗？” “呃……” 看到李岩这莫名其妙的动作，以及意味深长的一段话，沈家兴也只能跟着干笑着几声。 再然后，只见李岩的胳膊揽在了沈家兴的肩膀上，整个人靠了过来，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不过嘛，小弟这一次来，确实还有些事情。 前两天警备司令部的大搜捕你知道吧，小弟的辖区里面有几个老街坊，就因为没带居民证……就被抓走扣下了。 现在，这几个人就在沈老哥你的地盘上。” “哦……原来是这个啊，我还以为是什么……” 沈家兴心有余悸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李岩出了办公室，直奔看守所大牢的方向而去。 “李老弟你这可算是找对人了，这种事情在哥哥我这儿就是小事一桩！” 这时候的看守所，除了牢房采用钢筋混凝土的结构，整体设计和封建时代甚至是古装电视剧里的情景相差不多。 走进了两扇大铁门之后，正对着的就是一条不算宽敞，勉强能让两个人并排通过的走廊。 而走廊的两侧，镶嵌着铁栏杆的牢房则是从门口一字排开，一直延伸到走道的尽头。 面对李岩这个债主的时候，沈家兴有些底气不足，但面对看守所的工作人员和犯人，他却很快就又恢复了自己土皇帝的本色。 “所有人站到牢门口来，面向外面……” 他嚷了这么一嗓子之后，整个看守所里的所有人自动的就都动了起来，飞快的涌到了靠近走廊的牢房门前，把自己的脸朝向外面，目光中写满了期待。 看那样子，像是这样的捞人的事情，在这个监狱中发生的次数太多，甚至已经让这些囚犯们形成了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李老弟，请吧……” 沈家兴一张胖脸上带着笑容，伸出手来给李岩让出了自己前面的空位。 这个时候，他巴不得李岩多从他的看守所里面捞几个人呢。 这样一来，今天写下的欠条，欠下的外债……说不定就能一笔勾销了。 李岩背着双手，目光在沈家兴那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上扫了扫，就已经知道这家伙打的什么鬼主意。 不过，他也不算戳穿，越是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就越好操作。 如果真的把任国维的那个朋友单独给捞出来，到时候难免会惹人怀疑。 “你，你，你……” “咳咳……” 李岩一连指了三个平时巡逻时经常能看到的熟人，这才终于看向了和十几个人被关在一间屋子里的那个熟悉面孔： “还有……你！” 那个眼神犀利，一脸风霜的坚毅中年人穿着一身西装，头发有些脏乱。 从被抓进来之后，像这样把所有人都叫醒，任人商品一样挑选的“捞人”事件已经经历了足足七八次。 本以为，这次又和其他时候一样，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但当李岩的手指指向自己的时候，他不由的愣了半拍，才终于明白，这应该是组织里的人来营救自己了。 “就这四个了，李老弟不从我这儿多带走几个？” 看到李岩背着手又走出了大牢，沈家兴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不由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李岩侧过头来，斜了他一眼，然后哈哈一笑，把那张欠条塞进了沈胖子的怀里。 “沈老哥，你这是巴不得我把这些没用的东西都带走啊。 不过，他们也得能出得起这个钱啊！” “哈哈哈……” 见到李岩这样十足的“黑狗子”做派，沈家兴与有荣焉，也跟着大笑起来。 他也知道，李岩把这些人带回家之后，肯定还要从那些人的家属身上捞上一笔“赎身费”，不过这笔钱究竟是多少，他这个看监狱的，就管不到了。 很快，沈家兴手下的大盖帽警察给这几个牢房的门依次打开，然后将李岩刚刚像点菜一样指出的那几个家伙带了出来。 “这位老总，这位老总……你行行好吧，我家里面还有七十岁的老母亲，我已经两天没回去了，他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找打是不是，给我滚回去！” 一个穿着粗布长衫，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想要趁着打开牢门的空隙，也跟着浑水摸鱼钻出大牢。 但谁料到狱警眼尖得很，直接抄起腰间的警棍，就在他的背上猛砸，直把后者疼的龇牙咧嘴，涕泪横流。 见到这一幕，李岩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从自己的裤兜里随手掏出一张十块钱的法币，丢在了沈家兴的怀里： “何苦这么对待一个文弱书生呢，他我也要了！” 第39章 任国维与特派员的冲突! 没多久，任国维的那个朋友，也就是那个满脸风霜的中年男人就跟着李岩的步伐走出的临时看守所。 挥挥手直接让其他的几个人离开之后，李岩这才把目光放在了这个中年人的身上。 “对了，阁下是如何与姑父认识的？ 我看您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个文化人。” 那中年人穿着一套六成新的西装，如果仔细注意的话，不难发现领子的内衬上还打着相同颜色的补丁。 他听到这话，连忙抬起头来： “不好意思，你说的姑父是……” “哦……” 李岩笑了笑，解释道： “我这是跟随我太太的叫法，内人的姑父是任国维，同济大学的教授。” 从李岩的口中听到了任国维这个名字，中年男人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只是随意的晃了晃脑袋： “我和任教授两个人，确实认识的不多，他和我兄长貌似是十分相熟的朋友，不过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 对于中年男人给出的这个说法，李岩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很快，他又指着不远处的街道： “要不要去我们家坐坐，等姑姑和姑父两个人来接你。 要不然的话，你这样人生地不熟，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小兄弟客气了，我已经麻烦了你这么多，怎么好再继续叨扰。” 这几句话，中年男人说的斩钉截铁。 接着，他的语气又郑重了几分： “你请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拜托任教授把你刚刚的花费转交给你……” “哎，您才是客气了……” 李岩正打算和这家伙继续闲聊几句，没想到这个中年男人竟然直接就扭过头，和自己打了个招呼离开了，连名字也未留下。 回到家里，正在美容店心不在焉打扫着卫生的玉秀忽然跑了过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 “怎么样，人找回来了吗？” 见她这格外上心的样子，李岩不由挑了挑眉毛，真的很怀疑刚刚那家伙究竟是不是任国维朋友的弟弟。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当然了，你家男人我出马了，怎么可能不成功。 不过，那家伙好像不像是姑父的朋友，看那样子……就像是在山里面住了好久一样。 党务调查处的特务和警备司令部会把他扣下来，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 同一时间，南市码头区的一家书店。 看到特派员陈峰走出了看守所，老板连忙把他请进了书店的后堂，并在大门上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二十分钟后，市委一号的联络员小高，和任国维也急匆匆的找了过来。 与他们一同来的，还有经常在玉秀的美容店里做头发的黎文典和他的太太。 “陈峰同志，你能安全的回到这里，真的是太好了……” 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方桌旁边，看着脸色明显有些憔悴的陈峰，全都是心有余悸。 不过，陈峰却并没有时间来庆幸这些，反倒紧皱着眉头： “大家闲话少说吧，我这一次来……主要是代表总部，组织营救苏共中央派驻上海的代表，叶简之同志。 就在我被关进看守所的这几天，武器和苏南支队的战斗人员，应该已经进入了上海。 接下来……只需要掌握好时机，三天之后……” 自从一个多月前，叶简之在法租界被捕的消息传来，上海的地下党和山上的队伍就全都努力想办法要进行营救。 不过，对于营救的方式，双方却存在着很大的分歧。 山上的同志习惯了在战争中解决问题，用枪杆子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所以……他们的想法自然是暴力营救，在法租界巡捕移送叶简之的时候展开攻击。 可与之相对的，上海从事地下工作的组织成员，却大都反对暴力营救的方案。 尤其是在被军警宪特牢牢控制的市区，这样的行为就更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对于陈峰的发言，在场的大家全都沉默了，任国维更是直接站起身来，脸色涨红的坚决反驳道： “陈峰同志，我知道你是总部派来的特派员，但是……营救叶简之的决定，我还是希望上级能够郑重一些。 这些年来，我们与国民党特务，日本人，甚至是英法巡捕的一次次交锋，已经证明了在这样的特殊时期，从事地下工作，暴力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手段。 想一想那些牺牲死难的战友吧，难道他们的生命和鲜血，还不足以让我们警醒吗？” 从客观的角度分析，任国维作为上海的市委常委，对于敌后的斗争经验更加丰富，他的话无疑是更加值得所有人思考的。 但陈峰作为山上的站战斗人员，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相比于地下工作者“保全自己”的第一要务，他们这些战士深深刻在脑子里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为此，他反倒站起身来，一字一顿的红着眼睛说道： “任国维同志，你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了吗，还记得在党旗下发过的誓言吗？ 在上海这个温柔乡时间久了，你不会连你自己本来的颜色都忘记了吧？” 这下子，任国维太阳穴上的青筋根根爆起，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幸好，黎文典果断的制止了他们的争吵： “两位，差不多就可以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讨论出一个合适的营救方案来。” 被这么打断一下，任国维才终于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坐回了椅子上。 他直接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陈峰同志，你是上级派来的特派员。 所以，你想要采用暴力营救的方案，我也只能保留意见，无法干预你的指挥权。 但是我这里有一件事情，要和你交代清楚。 你刚刚被人从警察局里面救出来，一旦营救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敌人一定会通过这一条线索顺藤摸瓜找到救你出来的人……” 慢慢的，陈峰也终于恢复了平静，他长长吁出一口气。 “你放心吧，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到时候我会亲手炸毁自己的脸，不会让敌人看到我的样子。” 第40章 玉秀的犹豫 这几天，李岩一直在琢磨着该怎样把空间中的多息磺胺脱手。 这么一大箱西药，几乎占据了三十公分见方的系统空间的大部分，让他心里面别提有多别扭。 但是，想要把手中的磺胺保鲜，就一定要将其放置在远低于室温的环境之中。 这个年代，别说是买冰箱了，那个东西和汽车的价格差不多贵，就算是真能从洋行里把那东西搞回家，自己家里面也没有通电啊！ 再者说，这么大的一个大件，一旦被人发现…… 像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但却能买得起冰箱，李岩甚至可以想到，不出半个月的时间……自己家里面就会举行各路盗贼的联欢会。 财不外露，这是老祖宗留下的道理。 躺在床上，怀中搂着柔软温暖的人儿，李岩忽然忍不住开口道： “玉秀，你知道哪里有卖冰块的吗？” “这个……应该没有吧！” 玉秀的小脑袋又往李岩的怀中钻了钻，惬意的揽着自家男人的胸膛。 她犹豫了一下，才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如果你说的是那种大型冰块的话，应该是没有的。 那种冰块一般都是各个洋行，医院，或是国家单位在用，除非是冬天，要不然我们这样的市井小民应该没有机会接触。 不过……” 很快，她又话头一转： “如果你说的是小冰块，我们自己应该就可以做一些。 买上一些硝石，再找两个大盆子来，只要把硝石放进大盆里，小盆子里面的水就能慢慢结冰了。 我记得，咱们街上卖冰糕的，应该就是用的这个法子。” “嗯？” 听到这里，李岩的眼睛顿时一亮。 对啊，自己怎么把这样的法子给忘了，这会儿是现代，又不是古代。 当初在上高中的时候，化学老师好像讲过类似的实验。 因为硝石溶于水会吸热……这是一个物理现象，而不是一个化学反应，所以，这些放进了水中的硝石还可以捞出来继续循环利用。 “对了，石头哥，你要找冰块做什么啊？ 这夏天眼看就过去了，天气也不是太热了。” 这个时候，玉秀才抬起秀气的下巴，在路灯照耀之下，散射进来的一点光芒中，勉强分辨出了李岩脸庞的轮廓。 “嗯……这个……” 李岩抿了抿嘴，略作犹豫，还是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他直接支起身子，打开了床头柜上的煤油灯，微弱的灯光之下，他又假模假样的从床底拿出了一只箱子来。 “这个是……” 在微弱的灯光之下，玉秀将一件薄衫罩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把视线移向了这个骤然间出现的纸盒箱。 看着她诧异的目光，李岩直接从里面拿出一只药盒，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由铝片封装的药剂瓶。 “这可是磺胺，现在国际市面上最抢手的消炎药。 在咱们国内，这每一支针剂……都价比黄金！” 玉秀吃惊的捂住了嘴巴，她怎么能不知道磺胺是什么。 他和任国维所在的小组，负责的主要工作就是向山上输送管制物资，这其中……药品格外重要。 在山上那种恶劣的环境之下，每一支消炎药，就代表了能救活一个战士和干部的生命。 甚至为了节省药剂的数量，往往在现实情况中，一支药剂要由两个甚至三个战士一起使用，只有重度感染的重伤员，才可能使用一整支针剂。 呆住好几秒钟之后，玉秀才返回了现实，她死死盯着那一箱子西药，吞了吞口水…… “这么一大箱，恐怕有不少吧？ 你是怎么弄到这么……” 不等她的话说完，李岩就已经嘿嘿一笑，像是献宝似的伸出一个巴掌来： “正好五十支，一支按照一百美元算，咱们也发财了。 至于这东西的来路，你也不用担心，每一年流入上海的磺胺不计其数，这一箱看起来多，但是和真正的大宗走私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 “哦……” 直到这时候，玉秀才恢复了镇定，又重新躺在了枕头上。 “你如果要找硝石的话，明天早上可以去闸北百货市场看一看，那一边什么东西都有卖，应该也能找到硝石。” 说完这些，她又直了直身子，有些忐忑的看似不经意询问道： “你这一箱西药找到买家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玉秀当然希望能把这箱消炎药送到山上去。 听说那边刚刚打了一场恶战，正是需要这样西药的时候。 在这之前，她和任国维，林瑶等人也不是没有买卖过大宗西药的经历，只不过……像多息磺胺这样的消炎药，国民党特务控制的极其严格，能够找到的机会本就不多。 能落到红党地下人员手中的，本就少得可怜，而这其中流入到山上的，就更是少之又少。 李岩当然不知道，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老婆竟然已经想了这么多的内容…… 他只是随手把那箱西药推进了床底下，熄灭煤油灯，然后一把将玉秀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个……还没想好，所以才要找些冰块，把这东西保存起来啊！ 要不然如果药品变质了，砸在手上，那不就亏大了吗？” 玉秀嘴角蠕动着，大眼睛愣愣的看着漆黑的屋顶，终于还是没有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说出口。 算了吧，这样的事情，还是要找任国维和林瑶等人商量一下。 他们两个作为玉秀的上级，也是她的引路人，应该能够给出更好的处理方式。 …… 第二天，李岩“旷了半天工”，穿过法租界和公共租界，来到了闸北区的百货市场。 闸北区作为政府大力开发的新区，不管是商业环境，工业气息，还是市政面貌，都要比带着些土气的南市区强上许多。 原本，这里许多的道路，工厂，银行都是按照英美等发达国家的标准，大力修建的。 只不过，民国二十年的128事件，日军的大范围轰炸，几乎让这片原本欣欣向荣的土地彻底变成废墟，后来统计，整个上海在1931年能够收取的税收，竟然只有1930年的五分之一不到。 第41章 长泽永信 很快，李岩就在市场上找到了一家杂货铺，刚一进铺子，见到杂货铺的老板，他就有些愣住了。 “怎么是你？” 没错，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天下午，李岩花了十块钱法币随手从看守所里面救出的那个长衫男人。 “你是……李警官？” 看到李岩的身影，杂货铺的掌柜也一下子呆立在原地。 “那天你走的太快了，本来我还想着把钱还给您，补偿您的损失呢，结果等我出了警察局的大门……你已经不见了。” 再次见到李岩，掌柜的喜不自胜，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连忙将前者给请进了自家店铺的后堂。 见这家伙这么热情，李岩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他也只能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没什么，我那天正好从那沈胖子手里赢了一百多块钱，正好就帮了你这点小忙！” 说完这些，他才提到了自己此来的正事。 “对了，你这里有硝石卖吗，我这些天正好想买点硝石制冰解暑……” “这个还真有！” 听到李岩的话，掌柜的眼睛一亮，就绕到了柜台后面，从一只货架上取下了一张大大的油纸，又找到一个木质的大盒子，从里面拿出硝石，包了整整一大包。 “这个……要多少钱？” 李岩正打算从口袋里面摸出钱来，掌柜却赶紧制止了他的动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李警官你这就是看不起我了，您做的事情在我看来……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这一点点硝石，值不了几个散碎的铜子，恐怕连这点利息都不如。” 说着话的功夫，他反倒把手探进了自己的长袖之中，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十元的法币，一起交给李岩。 “这……” 都到了这个地步，李岩也没有什么必要在和他争执下去了。 他只得接过那一包硝石，又把十元纸币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家店是你自己的？” 长衫中年男人点点头，回道： “没错，我年少的时候，为了探索中国的前途，曾经去日本留学，学习西医…… 后来回到国内之后，我才慢慢发现，学医根本就不能救中国，就连救治疾病，没有药品的情况下也远远不如中医……” 李岩捏着自己的下巴，听得津津有味，这家伙的经历，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见到李岩那莫名的眼神，长衫男人爽利的一笑，道： “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吧，鄙人秦永信。 自从日本留学归国之后，就一直没有设呢么正当工作，只能凭着这家小店，供养老母，勉强度日。” 对于秦永信有些自嘲意味的话，李岩很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人生在世，吃穿温饱，娶妻生子，孝敬父母，这本就已经是穷极一生要做的事情了。 至于探讨国家的前途，未免有些遥不可及……” 拿着买好的硝石走出了杂货店，一直来到街角，李岩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方向，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秦永信说他从日本留学回来，这倒没什么。 这个年代，去日本留学，去英法美国勤工俭学的学生数不胜数，如果是世家大族自费出钱让自家孩子出去见世面的，那就更多了。 可是，这秦永信的日本口音，未免有点太重了。 如果是在之前，李岩可能不会注意到，但融合率大江鸿的记忆之后，他很轻松的就能够分辨出来，秦永信说每个词语的时候，都在努力修饰自己强有力的“抑扬顿挫”。 有道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一个人从小养成习惯的母语，怎么会因为在外居住久了，就改了口音呢？ …… 他却不知道，就在他离开杂货铺不久，一个个子不高，戴着礼帽的中年人就走进了秦永信的店中。 “石井君，你怎么来了，可是领事馆那边有什么任务吗？” 这个时候的秦永信一扫之前的文弱书生样子，挺直了腰板，看着那个戴着礼帽的中年人，就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等待着上级的训示。 “没错！” 戴着礼帽的石井直接进了后堂，也没有半句啰嗦。 等到秦永信彻底关闭店门之后，石井这才找了张椅子坐下，面色郑重的看向秦永信： “长泽君，据外务省的最新调查，中国已经从德国购买了最新的生产特种钢的机器设备以及生产线…… 作为一个帝国的军人，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秦永信……不，现在应该叫长泽永信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上司，表情上写满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遗憾和失落。 “石井君，这怎么可能呢，难道外务省就没有作出反对吗？” 现在是民国二十五年，也就是1936年，中国的钢产量大约是四十万吨，而日本的钢产量却超过了六百万吨。 两者相差足足十五倍有余，这也是日本敢于悍然发动全面战争的根本原因。 不过，相比于上面的这些纸面数据，还有一条……就更加让此时的中国人心碎。 制造飞机，大炮，坦克，汽车，轮船等等……需要的钢材不是随便炼制的普通钢材，而是质量上乘，经久耐用的特种钢材。 相比于日本，这时候的中国绝大多数钢材都处在钢不成材，材不成用的阶段。 几乎没有一家钢铁厂可以炼制特种钢材，所有的火炮，轮船……几乎都要从国外进口钢材，严重一些，甚至连制造子弹的钢芯都要从国外进口。 而美英法德等发达国家距离中国万里之遥，这样一个大生意，自然就平白的便宜了日本。 此时的日本当然不希望中国拥有自行制造特种钢材的能力，那样就意味着自家的“高价货”失去了最大的买家，同时也意味着中国形成产业链之后，可以自行生产火炮和制式机枪等重武器。 现在的日本国内都知道，中国大陆上的军阀似乎有统一联合，一致抗日的趋势，一旦让他们联合在一起，全面的战争必然爆发。 要是这个时候中国人有了自给自足的能力，对于日本军队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威胁！ 第42章 我在巡捕房有一个熟人…… “领事馆和外务省已经尽力了，这是德国人做出的决定，就算是我们严辞抗议，最后也终究无法改变其结果。” 石井叹了口气，眉头也跟着越皱越深。 “那要我做些什么？” 闻言，石井的脸色才稍稍放缓，再次抬起头来： “长泽君，我这一次来，就是代表驻华领事馆，启动你们猫头鹰小组的所有成员。 距离德国的货轮靠岸，大概还有两到三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你尽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总之……领事馆要的结果就只有一个，让中国的“特种钢”计划胎死腹中。” “是，卑职明白！” 听到这里，长泽永信忽然双腿并拢，躬身行了一礼。 …… 回到家里面，李岩很快就开始了自己的制冰事业。 还好，虽然硝石制冰的方法效率并不太高，但是其产生的冰水的温度，却已经足够了。 没过几个小时，他只需要把大盆子中的硝石拿出来，晒干之后再重新放进盆子里。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四。 他上午和同事打了个招呼，就打算回到家调整磺胺的温度，然后调动张三去法租界走一遭。 毕竟今天就是那两个风衣男所说的移送红党代表的日子了，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利用自己有限的能力，让红党组织减少一些损失。 不过，就在李岩路过美容店的时候，却看到玉秀提着手包，穿着一件全新的旗袍从店里走了出来。 “你这是……” 看到这一幕，他不免露出疑惑的目光来。 “哦……黎太太和黎先生今天要参加一个同事的生日聚会，我这就去给黎太太画一个面妆，顺便帮她做个造型。” 玉秀笑了笑，很是平静的回答道。 其实，她今天是要去参加营救苏共代表叶简之的行动，只不过，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让李岩知道就是了。 说着话的功夫，玉秀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你看我这记性，我今天中午和晚上可能就不回来了。 如果你饿了，就在外面吃一顿吧！” 不过，李岩却没留意到他后面的这些话，而是皱了皱眉头，一把拉住了玉秀的手臂： “你是说，你要去黎先生他们家？ 我记得……他们家好像是在法租界，宁波路到贝当路附近吧！” “对啊，没错！” 玉秀轻轻点了点头，不明白李岩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大的反应。 听到这里，李岩的眼睛里已经露出坚定的目光来，十分郑重的道： “不要去了，那边今天可能有些乱……” “为什么？” 玉秀有些不解，按理来说，租界应该是治安最好的地区才对了。 李岩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满脸疑惑的玉秀，最后索性就解释道： “我在贝当路巡捕房有一个熟人，前两天喝酒的时候他跟我透露……他们巡捕房刚刚抓了一个红党的大官，正打算今天移送到警备司令部呢！ 只不过，听说那个大官后来好像没动刑就全招了。 现在特务们和租界的巡捕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红党的人撞上去呢！” “什……什么？” 玉秀听到这样一番话，震惊的张大了嘴巴，眼里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惊骇。 李岩这段话并不长，但是里面的信息量，简直多的骇人。 玉秀连忙挣脱了李岩的手臂，强行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不去了，我听你的！ 不过，我总要给人家打个电话吧，这可是我们的老客户了。” “这倒是应该。” 咳咳…… 李岩点了点头，然后轻咳两声，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稍稍低个头的功夫，玉秀就已经一溜烟的消失不见了。 看着玉秀的背影，李岩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这老婆……和黎太太的关系似乎很不错啊，每个月总要去上他们家三五次。 很快，他就甩了甩脑袋，回家去查看磺胺的状况了。 而与此同时，一个拉黄包车的身影，也健步如飞的带着黄包车，一路从码头区向北，往法租界所在的贝当路赶去。 为了应对这一次的事件，大江鸿特别“参观”了下特高科的军火库。 正常情况下，像是日本和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是不会统计军火库内的短枪数量，子弹数量，和手雷数量的。 因为从事的是见不得人的间谍工作，所以特高科的人使用的，一般都是个头小，威力大的美制军用手雷，和看不出来历的德国造“快慢机驳壳枪”。 其实，驳壳枪这个东西，杀伤距离大，足以赶得上一些的长枪，装弹数量也多，但为什么慢慢就被德国陆军所淘汰了呢？ 这个理由说出来都有些离谱，因为不美观！ 小胡子上台之后，在德国士兵的统一装备，服装，钢盔，甚至是饭盒和水壶上面都下了大力气重新设计。 元首有这样的一句话——“军装是一支部队的脸面，只有军装足够帅气，小伙子们才会热情的参军！” 那箱多息磺胺已经从空间中拿了出来，李岩自然是想要尽可能多的装一些枪支，或者手雷之类的装备。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军火库里面的东西已经登记在册了，他甚至想要直接把压箱底的那几门掷弹筒也带走一个。 在海军士官学校的时候，大江鸿学曾经习过这样掷弹筒的操作，五百米之内……基本上指哪儿打哪儿！ 而且，掷弹筒分为两节，每一节四十公分左右，刚刚好可以斜着塞进空间里。 可仔细想想，这东西的威力太大，一旦特高科发现丢失了一门，还不把整个虹口掀个底朝天？ 想到这个后果，李岩还是果断收手了。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虽然虽然没有机会，但等到全面战争开始，一门掷弹筒丢了……就根本是屁大点的事情了！ …… 距离李岩家最近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此时的电话亭中，玉秀来不及擦去额角上的汗珠。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这里，只希望能够以最快的速度，给组织内的人做出警示。 第43章 叛徒的下场就是被重复利用! 与此同时，任国维也正在家中紧张的看着时钟，等待着这一次武力营救苏共代表的结果。 没想到，就在他心内忐忑的时候，家中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先生，是玉秀小姐……” 一个明显头发花白，五十多岁的老仆人快步走了过来，附耳在任国维耳边道： “玉秀小姐似乎有及其紧急的事情想要通知您！” “哦……” 任国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快步来到了隔壁的书房，接起了放在桌上的话筒。 “玉秀，对，这里是姑父。 你这大中午的，打什么电话过来，直接来家里不就好了？” 他一边寒暄着，一边神色郑重的聆听着电话那一头的声音。 “姑父，今天的生意应该是不能做了，我那朋友说……他刚刚才下了网，要明天才能上大鱼。” 虽然电话被窃听的可能性不大，但玉秀还是尽量没有说出什么敏感词汇来。 他不能保证，接线员在接通电话的时候，是不是顺便戴着耳机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如果这一通电话的内容和地址曝光，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不过，根本不用玉秀说的太明显，只要稍微有一些暗示，任国维这个老地下工作者就已经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 “你放点心，我这就去通知陈老板，把今天的生意取消。” 说着话的时候，任国维的语气似乎是带着一丝笑意的，但只有站在旁边的“仆人”老魏能够看到，他此时的脸色几乎阴沉的吓人。 很快，电话被挂断。 “快，去给我叫一辆黄包车，我要去通知特派员取消行动。 刚刚玉秀在电话里说，这一次的犯人移送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巡捕房和党务调查处的那帮特务恐怕早就已经布下重兵，一旦真的和他们正面交火，不知道有多少同志会牺牲，又有多少同志会暴露。 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报战线，安全网络，秘密通道，可能全都要因为这一次失误……变得千疮百孔。” 任国维说话的速度很快，他说话的同时，也给自己换了一件不那么显眼的衣服和一顶帽檐较宽的帽子，从而更好的遮住自己的脸，不让人轻易认出。 不过，就在他打算拿起武器离开的时候，仆人老魏却一把拉住了他。 “老任，还是我去吧！ 像这样动刀动枪的行动，你本就不适合。 再说了，如果这一次真的出了意外，我们的组织还需要你来处理善后呢！” 说完这些，不等任国维争辩，他已经一把抢过了前者手中的勃朗宁手枪，然后又在自己长衫的袖口里塞进了一颗手榴弹。 “你放心，我也是十几年的老地下了，如果真的被敌人包围，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他就大步迈出了屋子，只留下任国维微微张了张口，却挽留不住一个视死如归的背影。 “老魏！” 忽然，任国维向着那个背影高声呼唤着，只不过后者只是停在原地，并没有转过头来。 “今天下午我还有课，你可要赶紧回来，有一些衣服和鞋子……我自己是找不到的……” 那个背影依旧半点言语，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加快了脚步。 …… 【张三】……准确的说是李岩来到了贝当路之后，就在街角的位置找了一处视线最佳的三层建筑，几个纵跃就攀登了上去。 从三层楼顶向下望去，李岩很快就发现，这下面不论是擦皮鞋的，还是卖西瓜的，全都没把正经心思放在自己的生意上面，颇有一种暗潮汹涌的味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此时的巡捕房中，法租界工部局的警务处副处长，整个法租界巡捕房的二把手马丁正和一个穿着西服，带着黑框眼镜，梳着大油头的中年男人相对而坐。 在两个人的面前，各摆了一杯味道醇香的咖啡。 这咖啡是马丁还未来中国的时候，在自己的家乡马赛购买的，喝一次就少一点。 如果不是遇到了重要的客人，绝对不会让他拿出这心爱的珍藏。 “叶先生，你……似乎还无法彻底相信我们工部局的诚意啊！” 马丁的小胡子翘了翘，一边在咖啡杯边吹了吹气，一边笑着看向了这个脸色发青，眼神迷茫的中国人。 叶简之作为苏共方面派来的代表，本应在上海受到红党组织隆重的接待，享受别人无法享受的权威和富贵，但是现在…… 自从自己的住所被法国巡捕包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在红党中的命运彻底完了。 既然权威不在了，不如直接和法国人合作，享受自己上半辈子都没享受过的东西，再也不用担心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他已经和法国人还有党务调查处前来接洽的人说好了，只要自己老老实实的配合这一次行动，不管最终成果如何，这些人都会付给自己五万美元，让自己去国外生活。 五万美元，这确实是一笔相当了不得的财富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法国人在他交代了自己所知道的详细信息之后，立刻就先行支付了定金“两万美元”。 只不过，叶简之总觉得现在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如果真的想让自己走，还不早就把自己放走了？ 至于当诱饵的事情，随便找一个人穿着自己的衣服不就好了，反正红党之中认识自己的人也没有几个。 越来越想不通这些事情之后，慢慢的，他竟然有些慌了！ 其实，他的预感丝毫没错，党务调查处的人怎么忍心会让他就这么走了呢？ 如果这一次真的抓到了大鱼，那就正好，可以借机把叶简之这个家伙包装成一个吸引“红党”的靶子。 到那时候，随便给个什么官职，甚至……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的副区长，也不是不行。 总之，只要叶简之还在上海，红党的人就会像是兔子一样，不停的撞上来，而他们……只需要当那只守在树后的老翁就好了。 现在，叶简之也知道自己走不了了，他也只好苦笑着喝下了马丁招待自己的咖啡。 咖啡虽然是苦的，但是叶简之总是感觉，似乎自己的处境要更苦一些！ 第44章 被包围 老魏在贝当路没用多久时间，就通过预设的计划和行动地点，找到了特派员陈峰。 “你怎么来了？” 此时的陈峰正戴着一副墨镜，贴着大胡子，手里面举着一支旗幡……上书铁口直断四个大字。 老魏在算命的摊子前坐下，假模假样的把自己的手递到了陈峰面前，眼神一边环视着四周，一边低声道： “任委员的消息，我们的行动已经暴露了，法国人和特务已经在这里布下了口袋。” “什么？” 陈峰墨镜后的瞳孔顿时一缩，连忙追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已经有人把我们的行动计划泄露出去了？” “这个我还不知道……” 老魏低着头，紧蹙着眉毛，还是干干脆脆的道： “为了保证你和同志们的安全，这次的营救行动必须取消。” “好吧！” 一连沉默了几秒，陈峰终于叹了口气，不得不无奈的收起了摊子。 他是这次行动的发起人，按道理说，一会儿只要没有自己的行动信号，前来参加营救行动的队员们就会自动归队了。 只是可惜，他在山上的时候，就已经向上级首长下了军令状，这一次……终究还是无法完成任务。 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即使看不到陈峰的眼睛，老魏也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他心中的落寞情绪。 “放心吧，我们地下工作不同于其他工作。 有的时候涉及到干系重大的情报和物资，我们不管花费多大代价也会完成任务。 但如果是在平时，事不可为……就应当最大程度的保全自身，保证组织的完整。” 他从事了这么多年的情报工作，自然知道山上下来的人，往往脾气都比较火爆，性子也比较执拗。 但这样的脾气性格，在地下工作中，往往会带来巨大的不可控的风险。 陈峰侧过头来深深望了一眼这个老仆人一样的同志，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革命的分工本就不同，也许……自己真的只适合铁与火的正面战斗吧！ …… “叶先生，你在思考什么？” 贝当路巡捕房中，马丁警务处长已经将自己杯中的咖啡喝去了大半，他望着面前这个忐忑的中年男人，不由面带笑容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对于马丁那带着腔调的口音，叶简之有心吐槽。 但是自己此时身在囹圄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怎容自己真的造次？ 顿了顿，他也只是抱着怀中温暖的咖啡杯，问道： “贵部难道不是要把我移送到警备司令部吗，按理来说……这次的行动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哈哈哈……” 闻言，马丁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理了理自己黑色警服，依旧用那不太正宗的中文说道： “叶先生，你这就有些想多了。 您可是我们工部局的朋友，作为朋友，我们怎么忍心将阁下……致于危难之中？ 我们真正的计划，其实早就已经正式展开了。” 马丁的中国话虽然不是很好，但他在法租界工作这十几年来，对于中国文化的研究却已经极其深入了。 这样的话，让叶简之不由一怔。 不过，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法国佬可能还有点道德底线，但过些日子……接手自己的党务调查处和警备司令部，也会这么有底线吗？ …… 陈峰和老魏沿着贝当路一路向南走，正打算脱离法租界，一路走进南市区。 但是，就在他们走到路口的时候，才愕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整条街道竟然都已经被封锁了起来。 尤其是从贝当路通往其他街道的路口处，更是已经设置了十几人一小队的路卡，携带者冲锋枪，步枪等武器，荷枪实弹，许进不许出。 他们两个此时距离路口的位置不远，所以很轻易的就能看出路口处检查人员的配置。 一般是一到两个穿风衣的特务，搭配上几名火力强大，携带者汤姆逊冲锋枪的士兵，在这些人的身边，往往还有两个或是三个法国巡捕作为督察协助。 “糟了，法国人果然和党务调查处的特务联合在一起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离开贝当路的路口应该都已经被人堵住，我们想出也出不去了……” 见到这样的一幕，老魏当时就心叫不好，连忙拉着身边的陈峰停住了脚步。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他们两个……应该说是这一次的营救小队，都已经被网在了这里，根本就动弹不得。 这可是足足十几个同志的性命，况且这些人身上都普遍带着武器，特务们想要把这些人从人群中找出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至于把枪随便丢出去，然后真的去主动检查，这绝对是找死。 今天这些洋鬼子和特务既然已经计划的这么周密，就绝对要把所有可疑的人都关进监狱里去，上下几代人都查个清清楚楚，但凡有一点不实，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 毕竟几百人对于警备司令部的那个超级监狱来说，本就没有什么压力。 “怎么办？” 陈峰显然也已经发现了情况不妙，他下意识的摸向腰间，但又很快的收回了手。 如果真的没完成任务，还把所有的营救人员给葬送了，他就算是死……恐怕都不会瞑目了！ 老魏眼见这样的情形吞了吞口水，连忙拉着陈峰掉过头来： “不管怎么样，先和其他人集合。 在这样的情况下，显然已经不可能分散突围了。 为今之计，就是赶紧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仔细寻找一下这一次的包围圈有没有缺口。” 在城市之中，到底还是老魏的经验丰富，他很快就想到了应对办法。 上海地区不像是其他城市，多是一些狭窄偏僻的岔路，或是只能通过一个人的巷弄。 这种时候，只要能找到一些后门，后窗通往其他街道的店铺或是住户，甚至是一个只容许狗钻过的狗洞，就能够化险为夷。 不过，只能说……他们两个的运气实在太不好。 正在路口哨卡位置的特务，原本正低头点烟，谁知抬头的时候就眼尖的看到了两个原地掉头，打道回府的家伙。 “你们两个，说你们呢！ 赶紧的过来，让我们检查一下。” 一个带着黑色礼帽，穿着风衣的特务，手里掐着一根香烟，忽然啊朝着两个人大声叫嚷了起来。 老魏心下一突，赶紧用本地话讪笑着回道： “这位长官，我们是要去大世界那边的，我家老爷正在那边等着我呢！” 第45章 混战，单方面的屠杀 “那也不行，今天就是你家老爷亲自来了，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接受检查。” 穿着风衣的特务态度十分嚣张，看到老魏不配合，甚至已经把手枪拿了出来。 这危急关头，老魏和陈峰的脑子飞速运转，他们肯定不能被这些特务检查的，二人的身上可都还带着武器呢！ 可是如果直接拿出枪来，他们二人又明显不是面前这队士兵对手。 “怎么回事，老子说话你不听是吧？” 就在这个时候，那叼着烟的特务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打开了手枪的保险，表情也瞬间狰狞了起来。 “好好，我听，长官千万别开枪。” 老魏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尽可能找到一个机会，拉响手雷和敌人同归于尽。 这样既可以给陈峰创造逃跑的机会，又可以掩饰自己的身份，不让任国维的身份暴露。 可没想到，就在他刚刚举起手，想要迈开步子的时候，一个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从不远处的一栋建筑楼顶掉了下来。 这个东西圆滚滚的，浑身墨绿色，长得像是没有成熟的香瓜…… 一时间，两个穿着风衣的特务，还有腰间插着手枪的巡捕都好奇的围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那个冒着浓烟的东西时，顿时大吃一惊。 领头的特务惊呼一声： “所有人……” 然而，还不等他的话说完，那颗冒着白烟的香瓜就爆炸了，美制的镔铁手雷一下子形成几百个形状规则的弹片，向四周激射出去。 而离得近的两个风衣特务，直接被巨大的冲击波给炸的血肉模糊，一瞬间死的不能再死了。 至于其他的一些特务和巡捕，则是被这股子冲击波给按在了墙上，只觉得一股子鲜血从自己的胸口道行上来，噗的喷出。 “在楼上……” 不知有谁说了这么一句，一瞬间所有人都将枪口对准了这栋三层的建筑，汤姆逊冲锋枪不要钱似的喷吐着火蛇，将这栋建筑的上半部分打成了筛子。 然而，扔下那颗手雷之后，李岩就早已经顺着建筑的侧面，轻巧的落了下来。 他计算着时间，只等到硝烟散尽，所有人都打光了子弹，这才自信的从建筑后探出身子来。 砰砰砰…… 伴随着驳壳枪的近距离点射，十几个特务和巡捕……很快被消灭殆尽。 呜呜…… 一声哨响，其他几个路口的哨卡已经自动解除，所有的战斗人员听到如此密集的枪声，也不管围捕的事情了，一瞬间都向着李岩和老魏二人所在的路口支援过来。 老魏和陈峰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个时候人群已经混乱起来，他们二人正好混入了惊慌的人群之中，悄无声息的撤回了南市区。 而被众多特务和巡捕围在中间的李岩，则是边打边退，逐渐撤到了那栋被打成筛子的建筑后面，闪身进了一个小巷。 “张主任，已经确认，我方阵亡二十二人，其中……其中有三人是法租界的巡捕。” 张连成身为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的作战室主任，听到这个数字，忍不住一阵牙疼。 尤其是有三个法租界的巡捕，这些人虽然是中国人，但名义上，却是在法国的政府体系中做事。 就这么没了三个人，今后可不好和那群法国佬交代了。 算了，这事情还是交给上面去解决吧，这下子……和法国佬之间可有的扯皮了！ 停顿了一会儿，他的思绪很快又回归到了现场。 紧了紧手上戴着的皮手套，张连成看向了身边的一个风衣特务： “不是说已经堵住了一个吗，赶紧去把他给我抓回来！ 记住了，我要活的。” 手下的风衣特务见他似乎涌起了怒火，也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赶紧低头应是。 没一会儿的时间，几十名精锐特工已经把李岩封堵在了那条只有七八尺宽的窄巷子之中,只不过这地方实在是易守难攻，所以就只是守在外面，没有进行强攻。 “张主任说了，务必活捉巷子里的红党，谁要是打死了他，提头来见。” 风衣特务很快就传下了张连成的命令，听了这话，一群人的脸色顿时哭丧了起来。 刚才他们已经尝试过探出头去，查看巷子里面的情况。 谁能想到，这家伙的子弹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两个探头的家伙就被子弹打中了眉心，一命呜呼。 可现在，上面又要求要活捉…… 这不是开玩笑呢吗，对面这样的枪法，究竟要填进去多少人命，才能让他的子弹打光？ “都我在这儿干什么呢，几十个人难道还拿一个人没办法了？ 他的枪里面已经没多少子弹了，给我上啊！” 传达命令的特务见所有人面面相觑，就是死活不肯露头，一下子恼了。 直到他用枪指着两个拿着冲锋枪的士兵，这两个人才终于不情不愿的对视了一眼，闪身冲进巷子里。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巷子里的人没多用一发子弹，就再次打爆了这两个士兵的脑袋。 看到这一幕，围在巷子口的几十号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不是没见过枪法好的，可是就算是枪法再好的，一般在目标运动的时候，也只会打更容易集中的胸部。 这位老哥可好，他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上来就是朝着脑袋来，一发子弹定胜负，而且几乎每次都是必然击中眉心。 老天爷啊，我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才参加了这样的一次行动。 与手下喽啰们的心惊胆战不同，看到这样一幕，张连成眼睛都亮了起来，再看向巷子口……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将来平步青云的阶梯。 红党的情况他再是清楚不过了，神枪手都是拿子弹喂出来的。 所以能够有如此枪法的人，在红党之中，一定是一个不得了大人物，再差些也会是某些大人物的警卫保镖，能够接触到真正机密资料的那种。 这回，他直接挥手让手下都暂时撤了下来，自己则是对着巷子里面高声喊道： “这位壮士，我们难道就不能谈一谈吗？ 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不用跟着红党吃草根树皮，弃暗投明，享受荣华富贵。 我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的作战室主任张连成，我以我的人格向你担保，只要你放下武器走出来，我立刻为你申请大洋一万，作为你的奖赏。” 第46章 废物，都是废物! 不过，尽管张连成的话里面充满了情感，但巷子里却没有半点声响，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见此情况，张连成赶紧抓了一个身边人的衣领，面孔狰狞的问道： “这巷子里面有出路吗？” “没没有……这是一条死路，不光没有出路，里面连一个户家都没有。” 被他抓住的那个特务吞了口唾沫，连忙怯懦的说出了张连成想要的答案。 “不对啊……” 张连成松开了手下特务的衣领，皱眉沉思起来。 忽然，他的眼皮挑了挑，对着身边的人大喊道： “快，所有人一起冲进去，别让那小子跑了。” 特务们听到了他的命令，终究还是硬着头皮探头探脑的进了巷子。 与他们想象的血肉横飞，枪声乱响不同，此时的巷子里安静的吓人，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眼见这么多人冲进去也没有什么反应，张连成心中大叫了一声不好，也跟着进了巷子。 他定睛细看，这才发现距离自己不远处……只有一面三米左右的高墙，红党匪徒的身影，则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废物，都是废物！ 这么多人，竟然让一个人跑了？” 他毫不犹豫的就逮住一个身边的特务，左右开弓扇了两个耳光。 再然后，张连成也只好仰面闭上眼睛，无可奈何的长长吁出一口气…… …… 傍晚，南市一家不起眼的书店中。 看到特派员和老魏平安归来，所有聚集在此的同志都是松了一口气。 互相寒暄安慰了一下，还是任国维最先开口道： “老陈，现在你们的任务已经彻底失去了完成的希望，我看你与这些天进入上海的同志们还是尽快返回山上去吧。 要不然时间久了，迟早会生出变故。” 陈峰此时正沉浸在任务失败的落寞之中，他的眼神有些痛苦迷茫： “玉秀同志，叶简之他真的已经叛变了吗，这会不会是敌人给我们透露的假消息？” 此时，整个屋子里面，林玉秀职务最低，入党时间也最短，所以便坐在了房间的边缘。 听到特派员的问话，赶紧从众人身后探出头来，解释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 我家石头哥说，他与贝当路巡捕房的一个巡捕是熟识，这些东西都是那个熟人告诉他的。” 对于林玉秀的解释，众人都低下头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为什么一个警察局的小警察会和法租界的巡捕是熟人，又为什么法租界的巡捕会向这个小警察透露这样的事情？ 所有人沉默了好久之后，终于还是黎文典打破了这个沉默，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我觉得，玉秀丈夫提供的这个情报，是有相当价值的。 现在我们已经证实，法租界的巡捕和特务确实想要利用这一次的人犯移送，吸引我们自投罗网。 所以……叶简之同志是否投敌，确实要纳入到我们的考量之中。” “没错，玉秀你回家的时候，最好也多向石头旁敲侧击一下，争取从他那里得到更多情报。” 林瑶的声音也适时响了起来，她握着玉秀的一只手，像是一个真的姑姑一样递给了后者一个温暖和煦的笑容。 “好了，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这一次的会议就到这里吧。 陈峰同志，我们会尽快安排你们一行人出城。” 眼看该说的已经说得差不多，该讨论的也讨论的差不多，任国维就干脆站起了身，给这次的会议做了一个收尾。 “那就麻烦各位了。” 陈峰也轻轻点了下头。 “那个……”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角落里的玉秀忽闪着大眼睛，忽然组织者自己的语言道： “任委员，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单独和您说一下。” “好啊，一会儿去我家里吧，你姑姑今天正打算做几个好菜犒劳一下你呢！” 说着话，任国维已经取下了挂在房门口的大衣，又从桌子上拿起了自己的礼帽。 …… 十几分钟后，三个人坐着三辆黄包车抵达了任国维在法租界的家。 老魏以为本身就是穿着一身仆人的装束，再坐黄包车，实在是太惹眼了，便只好和几个人打了个招呼之后，步行返回。 一直到进了客厅，放下自己的手包之后，玉秀才忐忑的说出了自己心里面的那件事。 “姑父，石头不知道从哪搞到了一批西药，还是消炎药。” “消炎药……” 听到这儿，原本正打算给自己倒一杯茶水的任国维顿时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郑重地坐了下来。 而就在一边挽着他的手臂的林瑶，也是诧异的靠了过来。 “真的假的，什么样的消炎药？” 说这些话的时候，任国维的喉结都肉眼可见的动了动。 现在山上的游击队刚刚经历过一次大战，急需要药品，他这个上海的后勤大管家整日里为了筹集药品，差一点就急白了头发。 “是磺胺……” 见任国维这么急切，玉秀也不敢再继续拖沓，赶紧弱弱的说出了药品的种类。 “磺胺？ 你真的确定是磺胺，有多少？” 任国维太知道磺胺的重要性了，这是具备跨时代意义的重要发明，号称一根针剂一条命，在中国根本就没有办法生产，只能在美英等发达国家进口到。 甚至就连日本，说不定都没有大量量产的技术。 见任国维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玉秀也赶紧继续道： “真的是磺胺，我亲眼所见，应该有一整箱，大概五十支左右。 现在那批药，就还在我家里，石头哥他说……好像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 “五十支……” 林瑶听到这个数字，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如果对于一些走私大鳄来说，这些可能只是他们一次出货的量，但李岩只是一个小巡警，怎么可能一次就搞到这么多紧俏的消炎药？ 任国维听到这么多磺胺，也是第一时间瞳孔一缩。 他的手紧紧的攥着长衫的衣角，不停的揉搓着。 好久之后，他才终于打破了沉默： “现在我这里的钱还不够，阿瑶……你去帮我联系一下市委一号。 这一批磺胺我们一定要拿下，先准备两万块吧。” 第47章 处座交代的麻烦事 上海站的总部大楼，段雨沐正整理着手中的嘉奖令和授衔文书。 这份文书上写的被授衔人的名字，正是中尉……陈恩书！ 这一次，遵从处座的命令，段雨沐将现在虹口地区的三个潜伏小组人员名单，全部调出。 这三个小组经过陆续的人员损失和补充，已经从最开始的二十余人，减少到十七个人。 现在，段雨沐已经打算把这三个小组都交给瞌睡虫来指挥了。 瞌睡虫的经验虽然足够，但军衔似乎还是差了一些，中尉就指挥十七个人的潜伏小组……至少也应该到上尉，才能达到这样的标准吧！ 不过，这既然是处座亲自指定的人选，段雨沐自然不敢有什么二话。 而且，他现在对于这个瞌睡虫的印象，似乎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自从对方悄无声息的绕过上海站所有防御，将175重炮团的文件袋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段雨沐就知道，处座的眼光是真的没错，这个小子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科长，您找我？” 伴随着咚咚的敲门声，一个悦耳的女声在段雨沐的办公室门外响起。 后者微微抬起头来，看着静静等候命令的女秘书，直接吩咐道： “你让电讯室给虹口区二号电台发电，今天下午崔兴怀找瞌睡虫有急事，让对方这个时间段暂时不要外出。” 秘书拿着一个小笔记本，很快就记下来段雨沐的这句话。 就在她打算前往电讯科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一只大手正打在自己的肩膀上，只见不知什么时候，段雨沐竟然已经来到了办公室门前。 他将女秘书手中的笔记本一把抢过，撕下了那一页。 然后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神色淡漠的看着容貌姣好的女秘书： “不要用笔，用脑子！ 从今天开始，凡是涉及到虹口地区，甚至是公共租界的情报，都不许用笔记录，明白吗？” 女秘书经过这么一下，被吓得脸色有些苍白： “是，科长，我知道了！” “去吧！” 送走了女秘书，段雨沐则是将桌上的十七个潜伏人员名单用联络暗语翻译成数字，足足用了近两个小时这才终于大功告成。 接着，他把那张授衔文件塞进了自己的办公桌，带着写有暗语的文件夹，给自己小心翼翼的化妆易容了一番，这才默默的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他这一次去，就是打算亲自传达瞌睡虫晋升的消息，并让他自行运作虹口地区的特别行动小组。 叮铃铃…… 就在他刚刚打开门的时候，忽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段雨沐犹豫一下，只得无奈的带上门，回到房间里接起了电话。 “喂，请问是……” “是我！” 回答段雨沐的没有名字，只有冰冷冷的两个字，似乎没有感情一般。 听到这个声音，段雨沐的身子立马站的笔直，再也不敢粗声喘气。 “处座，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段雨沐很清楚，处座这个时候打电话，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发放福利的。 而且，发放福利的电话自然由总务科管理，不需要他这个一把手来插手。 “呼……” 段雨沐小心的聆听着电话内容，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声音。 当他听见处座的叹息声时，立马心中一个激灵，暗叫不好。 果然，没等他来得及改变脸色，电话那边就已经想起了声音： “段科长，我这里有一件私事……也是一件麻烦事，本来打算亲自派人去办。 但是思来想去，从总部安排人手，终究不如你们上海本地的人熟悉当地情况。” “处座您尽管吩咐就是，您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段雨沐听到这里，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个“麻烦事”。 他知道，既然处座打电话过来，那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成为了对方心中的不二人选。 如果自己真的退缩，可能会甩掉这个所谓的麻烦事，但是也无疑意味着自己在处座的心中会大大减分，将来的仕途升迁再无机会。 “好，那我就放心的交给你了。” 处座听到段雨沐能这么说，似乎也很欣慰： “事情是这样子的，你也知道我和胡军长是老朋友了，胡军长手下的一个机要秘书……最近带着大量的重要机密叛逃，听说已经跑到了上海的公共租界。 他的手上有不少事关胡军长甚至是上面更高层的军事秘密和政治机密。 现在英国人，法国人和美国人都在试图收买他，一旦这家伙把自己手中的机密托出，将会导致天崩地裂的后果。” 胡军长…… 段雨沐先是犹疑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处座所说的应该是第一军的军长胡钟南。 这件事情，确实是一个要命的事情。 胡军长作为老头子的得意门生，能够接触到的机密资料实在太多，说不定就有什么会引起国内军界和政界动荡的东西被他掌握着。 更要命的是，他现在在公共租界之中，自己根本就无从下嘴。 然而，处座接下来的话，才更加让他觉得这个任务是烫手的山芋。 “现在据我最新的情报，他正被英美两国的人保护着，而他本人已经藏到了英国人的领事馆里。 我允许你做出任何暗杀计划，但是千万不要留下手尾。” 听到这话，段雨沐的拳头都捏的咔咔作响。 开什么玩笑，留下什么首尾，那可是重兵守卫的英国领事馆，自己就算是想要带人杀进去，也没有机会好吧。 英国领事馆外面，可是驻扎着印度士兵和澳洲士兵足足一百多人呢！ 虽然印度人和澳洲人的战斗力确实不怎么样，但是一旦开打，人家手里面是各种机枪迫击炮，而自己手里面只有镜面匣子啊！ “怎么样，段科长，你现在知道了任务细节也没什么，我现在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让你不必卷入这个麻烦。 否则，你一旦答应下来，就彻底和这件事情捆绑在一起，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第48章 中尉军衔 沉默了几秒钟，段雨沐抓着电话的指节都有些泛白。 他喉结动了动，还是道： “处座，把这件事交给我吧！” “哦？” 电话的另一边，处座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欣慰，也有一丝疑惑。 “你确定吗？” “没错，卑职愿意为处座分忧。” 段雨沐说完，脸色也跟着郑重了几分。 “好，我稍后会让人把这次事件的详细消息通过电台传给你，另外……如果你能成功完成这一次的任务，我会直接任命你为我们军事情报处在上海站的上校副站长。” 既然让手下扛这么大的一个雷，当然也要给予相应的好处。 处座作为久居上位的情报巨头，自然知道赏罚分明在统军时的重要性。 放下了电话，段雨沐不知不觉间，手心里竟然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赶紧拨通了隔壁秘书的内线电话，语气严肃的问道： “刚刚那封电报发出去了吗？” “是的，已经发出去了。” 秘书的声音在听筒中响起。 段雨沐无奈的咬了咬牙关，只得又对秘书发出命令： “你现在就去电讯处告诉他们，刚刚的那条电文作废，另外重新给虹口二号电台传送一条电文，让瞌睡虫今天下午来站里见我。” “是，我这就去办！” 秘书连忙应和一声，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 当天中午，正在一品鲜吃面的【陈恩书】忽然接到了店伙计的传信： “段科长让你今天下午去站里见他！” 李岩听到这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在虹口做传话筒做的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就要面见自己。 他先是扫了一眼周围的状况，然后才挑起一缕面条，轻声问道： “上面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这倒没有，不过……以我的经验，应该是有任务了。” 店伙计给他上了两个小菜之后，又假装在附近擦起了桌子，俯身说道。 这下，李岩忍不住皱起眉来。 这应该不太可能吧，自己的身份是第一级绝密，所以店伙计和一品鲜的联络站都只是知道自己的代号，却并不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 这样的状况下，他自然容易被认为是一个没有什么作用，随时准备放弃的“死子”！ 不过，李岩也不打算和店伙计继续争辩，而是默默的吃完了面，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给自己换了一身的破旧马褂和一顶还沾满了灰尘的荷叶小帽。 下午，李岩准时出现在了上海站的总部大楼。 此时的他又变了一副模样，西装革履，架着一只眼镜……似乎是在大公司或者洋行里随时都可以看到的职员或是销售。 段雨沐的办公室里，看着陈恩书的这副打扮，前者满意的点了点头。 做特工的，最重要的技能就是“隐形”！ 什么是隐形，当然不是身体真的变成透明，站在镜子前面也发现不了自己的那种隐形，而是要把自己彻底的融入人群中，和人群里的普通人一样，没有一丝突兀。 当需要你是苦力的时候，你就可以是一个皮肤黝黑，头发脏乱的苦力。 当需要你是公司职员的时候，你自然也可以是一个带着点洁癖，但又抠抠搜搜的上海小男人。 “科长！” 见到段雨沐后，李岩也赶紧敬了一个军礼。 段雨沐笑了笑，从自己的桌上拿起一份文件，对着后者挥了挥手： “你也坐吧，现在只有你我两个人，也不用太过拘束。” 听到他这样的话，李岩也只好找了一张椅子，身量笔直的坐了下来。 他刚刚坐下，段雨沐就已经拿着手中的文件，笑着递了过来： “看看吧，这是什么？” 见到段雨沐这笑意，李岩多少带着些纳闷。 不过，接过那份文件之后，他的心情很快就泛起一丝小激动—— “因战功卓着，授予军事情报处上海站特工陈恩书中尉军衔！” 这一张小“嘉奖令”上总共就这么一句话，没有讲究竟立了什么功劳，同样也没有讲在这些功劳之中处于什么地位。 不过，李岩很清楚，军事情报处有一个十分神秘的档案科。 档案科自从成立以来，保管着所有特工的档案，并事无巨细的记录着自军情处成立以来的大小案件细节，从未出过差错。 哪怕是其他诸如行动科，情报科，甚至电讯科等难免出现叛逃的罪人，泄露情报的汉奸，但档案科就好似精钢铁铸一样，没有丝毫见缝插针的机会。 军衔提升了一级，自然是美滋滋。 看来，军情处还是比国民党内其他的组织人性化的多，做事的人就算再怎么被打压，也还是会得到肉眼可见的奖赏。 这也难怪，军统局在短短的七年中，就扩充到有二十万特务的巨大规模，渗透了各行各业，让国民政府上上下下都闻之色变。 本来，李岩已经到了总部大楼，是应该在这里搞一个授衔仪式的。 但是，一想到自己手上还拿着烫手的山芋，段雨沐的脸色就苦了几分。 他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又拿出了那份没有经过翻译的特别行动小组人员档案，拍在了桌子上…… “看看吧，你做的事情都已经惊动处座了。 处座金口玉言，亲自授权你组建虹口特别行动小组，用于情报收集和执行特殊任务。” “啊？ 这就惊动处座了！” 这下，李岩再也没心思去看那份授衔文件而，而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来到办公桌边，拿起段雨沐放在桌上的人员档案。 “十七个人，这个特别行动小组……似乎不应该是我这个级别能够统领的啊？” 他仅仅是扫了一眼那串名单，就察觉出不对来。 “对，没错，一般这样数量的潜伏队员，至少要上尉级别的军官才能指挥。 不过，我这里有一个任务，只要你能完成，我就可以报请总部，立刻为你申请上尉的军衔。” 说这话的时候，段雨沐都忍不住自嘲一声。 他当然不会以为李岩傻，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但就如同自己当初接到那个电话一样，只要沾上这件事，就没有退路了。 第49章 老刀牌香烟，十本入! “这…… 科长，你说的这个任务不会特别困难吧，在下也不过是一个小人物，没有你想的那么大能量。” 之前连着立了三个大功，自己才不过刚刚从少尉晋升中尉而已，现在……竟然一个任务就能让自己稳稳的升为上尉。 李岩不用问也知道，这种任务一定是困难极大，甚至要搭上自己小命的那一种。 虽然这具身体本就是他的分身，但分身也有分身的用处，如果就这么被当成炮灰给舍弃了，他可真就要心疼死了。 “好了，闲话我们就少说吧！” 为了节省时间，段雨沐也不打算和李岩继续扯皮下去，他直接问起了最让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我能不能问一问，175重炮团的文件，你是怎么从日本领事馆里拿出来，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在我的办公桌上的？ 你的手下，除了名人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神通广大的能人吧？” “这个……” 李岩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一时之间还真就无法解释。 “我的手下算不上，这人最多就算是我的一个朋友……” 不过，段雨沐显然没有听下去的意愿，而是直接抬了抬手，语气凝重道： “我也不管这人是你的朋友，还是什么。 既然他有这样的神不知鬼不觉的能力，我希望你能帮我完成一个任务。” 李岩知道，段雨沐这是已经看准了他了，他干脆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郑重说道： “科长您请吩咐就好，卑职一定尽力而为。” “好，果然是我们党国的铁血军人，既然如此……我也向你承诺，只要你能完成这个任务，我就亲自向总部为你申请五千大洋的奖励。 如果总部那边不能通过，我就自掏腰包。” 段雨沐在李岩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将一个仔细封装过的绝密文件袋交给了他，并谨慎嘱咐道： “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个文件袋里，包括你这一次的任务目标。 特别行动组的十七个人，你现在就可以全权指挥调动，这是他们每个人的掩护身份，和启用代码。” 见到段雨沐如此重视这一次的任务，李岩心中更加沉重了几分。 不过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至少还有五千大洋的奖励…… 法币已经开始了一定幅度的贬值，但按照现在汇率，一块二左右的法币还是能够兑换到一枚银元。 这么算下来，五千大洋，折合一下就是接近两千美元，这已经不少了。 …… 回到自己的住所，并小心的反锁上院门和房门之后，【陈恩书】这才终于从储物空间里面拿出了两个文件袋。 这其中一个文件袋是自己所率领的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档案，另一个就是这次任务的详细信息。 带着忐忑的心情，李岩先打开了第二个文件袋，想要了解下这个让他心里面没底的任务。 霍…… 不看还好，一看……他太阳穴上的青筋顿时就忍不住跳了起来。 在“公共租界”，重兵防守之下，刺杀胡钟南的机要秘书向德云。 在档案袋里面，还附带着一张照片，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穿着军装的男人，体型稍胖，脸盘微宽。 这哪是什么要命的任务，这分明就是绝命的任务…… 据这文件袋里面的情报所说，向德云叛逃之后，就一直被外国人保护在英国领事馆中，平时不管吃饭睡觉还是上厕所都不会离开。 先不说自己这边没有重武器，也没有足够的人手，该怎么冲破英国领事馆的重重封锁。 就说这个任务在公共租界里面，一旦出了岔子，他敢保证处座一定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小命拿出来，用自己的人头熄灭英国人的怒火。 而且不光是自己，说不定就连自己的上司段雨沐也跑不了，要受到严惩。 重一些就杀头谢罪，轻一些就坐穿牢底。 看来这个向德云知道的秘密不少啊，要不然处座和胡军长也不会这么费尽心思的想要致他于死地。 在向德云的情报文件中，除了有关于目标人物的生平，年纪，照片之外，还有他家里妻子老小的介绍…… 当然了，这些东西李岩就直接自动忽略了。 且不说段雨沐一共就给了自己七天的时间，自己根本就没那个机会去绑架向德云的妻小，就算是他有这个机会，想必从叛逃的时候开始，目标人物应该就已经彻底放弃自己的家人了。 “闹心，这个任务简直就算不是给人做的。” 李岩叹了口气，又查看起了目标人物其他的一些信息，捻过一张张文件…… 性格狡诈诡谲，喜欢赌上两手，精通电讯技术，最爱吃的东西是茯苓糕…… 这好像也没什么嘛！ 李岩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忽然间眸子变得雪亮。 不知不觉间，李岩心中已经生出了一个计划，他慢慢平息下自己的情绪，又打开了那份人员档案。 崔明成，第一潜伏小组组长，掩护身份……大光明电影院放映员，启动密码…… 白丽，第二潜伏小组组长，掩护身份……金太阳歌舞厅领唱歌手，启动密码…… 莫文斌，第三潜伏小组组长，掩护身份……传祥赌档掌事，启动密码…… 李岩的目光，主要是放在这三个人身上，至于剩下的一些，则是随便扫一眼就直接略过了。 现在他的身份并不适合直接和底层的队员面对面沟通，这样只会增加自己暴露的风险。 至于以上的三个人，考虑到他们的安全，这档案袋里并没有存放照片。 不过，李岩十分清楚，能够在虹口区，日本人的心脏位置坚持战斗并不被淘汰，就已经说明了这几个家伙的能力。 …… 为了抓紧时间，【陈恩书】当天晚上就赶到了大世界的大光明电影院，并在员工休息室外，见到了一个符合他预期的身影。 “你好，有烟吗，我只要老刀牌香烟！” 李岩所说的老刀牌香烟，这个时候其实只算是一种中低档香烟。 出产这一款卷烟的是英国的一家香烟公司，原本……烟盒上画的是一个拿着刀的海盗，并起名叫海盗牌香烟。 但英国佬没想到，中国人对于海盗这个职业并没有欧美人那么憧憬，反倒是仇恨反感居多。 最后他们不得不改变了烟盒上的图案，变成了扬帆的水手，并刻意强化了刀的比重。 从此之后，市面上便多出了老刀牌香烟，并经常会有卖报卖烟的少年在街上吆喝着——“老刀牌香烟，十本入！” 第50章 特别行动小组成立 被李岩叫住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五官端正，穿着电影院员工的制服。 这年轻人听了李岩的话，一双眼睛顿时闪烁出光芒来。 “不好意思，我只抽大前门，我家原来就住在北平的前门大街。” 对过了暗号，两个人来到了电影院的放映室里，看着一束束光芒透过放映机打在胶片上，年轻人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上面这次派你来，是有什么任务吗？” 李岩或者说是陈恩书真的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老刀牌香烟，叼在了嘴上点燃。 看着烟雾一点点让幕布上的画面也模糊了，他这才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传达南京总部的命令。 从今天开始，虹口区所有的潜伏小组要整合成一个特别行动组，我来担任组长。” “你……” 年轻人瞥了一眼李岩，实在是看不出他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要知道，在虹口这个地方搞情报，可是真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每天用命在赌了。 如果这么个时候，再出现一两个“要命”的上司，那可真是阎王爷给自己写回忆录……想活都活不成了。 不知是心底的压力和郁闷无处排遣，还是对于李岩这个上司有意见，崔明成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烟来，撕开包装，肆无忌惮的吸了一口。 “自从民国二十三年从黄埔军校武汉作训班毕业，已经两年多的时间了。 如果明天就要死的话，我希望可以不是因为自己人愚蠢的命令而死。” 这一番话，让李岩下意识侧过了头，露出惊讶的目光。 他没想到，这位还是黄埔军校的天子门生呢，虽然是武汉分校的，但是那也足够厉害了。 他笑着拍了拍崔明晨的肩膀，抿了抿嘴唇： “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不会因为愚蠢而受到伤害。” 说完这些，他的语气忽然郑重了起来： “好了，闲话少说。 我看到你手下的人有在英美的洋行工作的，能搞到氰化钾吗？” “你要那玩意做什么，要多少？” 直到这个时候，崔明成才在李岩的目光之中感受到一点可靠的感觉。 “做什么，暂时不方便告诉你。 至于数量，还是尽量多一些吧，也给做任务的人留下一些缓冲空间。” 李岩眯着眼睛看向小窗口外的电影荧幕，语气逐渐凝重几分。 …… 又是一个小时之后，【陈恩书】的身影出现在了虹口区有名的销金窟，金太阳歌舞厅。 看门的两个门卫看着他这一身打扮，当时就拦着了他： “不是，你小子有钱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叮铃铃…… 没等门卫的话说完，二人的脚下就传来两声脆响。 他们低头一看，两枚银元正在地上滚动着，而这个穿着普通，长相也普通的家伙再看向他们二人的目光，似乎不带有一点温度。 “哎呦呦，这位爷您请。 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误会了您这位财神爷了。” 说着话的功夫，两个门卫已经各自笑嘻嘻的捡起了脚边的银元，迎着李岩进了金太阳歌舞厅的旋转门。 这个时候，关于白丽的演出已经结束了。 李岩只是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然后挥挥手，将舞厅的经理招了过来。 “爷，您有什么吩咐？” 大场子的服务人员态度就是不一样，从来不会因为人的长相穿着就被捧高踩低。 李岩只是在桌上撂下了一张十美元的钞票，头都没有抬起来。 “听说金太阳歌舞厅的白丽小姐歌唱得好，人也长得俊俏，我想见一下白丽小姐，你有门路吗？” “啊……这……” 经理梳着精致的中分油头，上下审视着李岩，心里面百感交集。 他当然是想赚这十美元的小费的，这是多少大人物都给不出的一笔款子，足够自己潇洒几天了。 可是……他又实在不知道李岩的来历，也不知道这位见了白丽小姐之后，会不会发生一些动手动脚……甚至是强迫的事情。 要是这样的话，自己的饭碗可就没了。 李岩捞起桌上的一只茶盏，给自己润了润喉咙，半晌之后终于说了一句让经理安心的话： “你放心，我就只是说几句话，就在这里就行。” 听他这么说，经理的胆子一下子壮了起来。 他缓缓上前几步，一下子将那张十美元的钞票拿在手中，这才露出职业的微笑来： “这位先生您请稍等，我这就为您找白丽小姐过来。” 不一会，一个头上戴着头纱，脚上踩着高跟鞋，连衣裙上镶满了亮片的女人就掐着一根香烟走了过来。 她在李岩的身旁位置坐下，巧笑嫣然道： “就是这位老板想要见我吗？” 直到这个时候，李岩才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鼻梁高挺，杏眼明眸的性感女人。 “没错，我来找您是为了点家事，不知道白丽小姐妹妹的病好点了没有？” “你……” 听到这么一句话，白丽的瞳孔骤然紧缩，手中的香烟也微微颤抖起来。 …… 夜里，就连舞厅也关门了，但是传祥赌档却依然人声鼎沸，灯光明亮。 “就是他在我们这儿输了钱不给？” 凌晨时分，一个年轻人被赌场的打手束缚着双手，押送到了后堂。 在后堂处，一个穿着绸布长衫，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望了眼被扔在地上的年轻人，语气威严的道。 “不错，就是我。” “呦，今天真是碰上硬茬子了，你有几个脑袋，几只手，敢到我们传祥赌档来闹事？” 站在门口的大手见这个年轻人如此说话，竟然破天荒的笑了出来。 年轻人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了坐在太师椅上的平头男人，目光严峻： “你就是这个传祥赌档的管事？” “你怎么说话呢？” 门口的打手正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家伙，但是平头男人却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年轻人底气十足，似乎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他拦住了手下人，语气尽量和煦道： “慢着！ 我就是这里的掌事，莫文斌。 不知道阁下是何来历，竟然敢到我们传祥来闹事，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东主是谁吗？” “那你知道我老板叫什么名字吗？” 年轻人瘫坐在地上，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哦……这我倒是想听听！” 莫文斌的眼皮挑了挑，还真就带着几分好奇。 “我家老板姓段，名三水……” 年轻人说完这话，莫文斌顿时怔住片刻，随后，他的目光扫向了门口的几个打手： “你们滚吧，这家伙交给我亲自处理就好了。” 第51章 赌瘾发作的向德云 莫文斌是段雨沐的嫡系部下，也是段雨沐早期在虹口布下的钉子。 果然，不等李岩再说什么，莫文斌就已经走下了太师椅，亲自给他解开了手上的绳索。 “是段科长让你来的？” “没错，这一次有一个任务，需要你的帮助。 能不能给我提供两到三个人手。” “好，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就是了，我一定尽量满足。” 莫文斌看着眼前这个相貌平平，身材也有些干巴的年轻人，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段雨沐会把自己的指挥权交到他的手上。 “给我找三个赌博的好手，我要可靠的，出了事情不能连累到我们军情处的……” 莫文斌让李岩提要求，他也丝毫不打算客气。 “这……” 莫文斌低头沉思了一下，终于道： “我手下有两个青帮的无赖，千术厉害，也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他们两个可以当成一次性用品，任务完成之后灭口。 至于剩下的一个，就只能从我的潜伏小组里挑选了……” 看着莫文斌这干脆利落的行事方式，李岩也咽了咽口水，他终于知道，段雨沐为什么会挑选这样一个人当自己的嫡系下属了。 …… “向先生，我们给您的价码已经很高了，保证您拥有英国国籍，十万英镑，这哪怕是在英国……也是极少数富人在能过的生活了。” 公共租界的英国领事馆中，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正穿着绸缎制成的柔软睡袍，坐在卧室里的沙发上。 而他的对面，则是一个拿着手杖，头发金黄，毛孔粗大的英国中年男人，在不断的唠叨着。 向德云知道，现在自己手里面握着天大的秘密，所以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一定都会前来拉拢自己。 至于谁能拿到自己手中的情报，那就要看谁出的价码高了。 为什么他有这样的自信，当然是因为他手中的情报和北方的苏联有关。 自从这个共产主义国家诞生之后，全世界所有的列强都把这个国家视作是这个世界最究极的邪恶。 他们很清楚，如果不进行集体抵制的话，搞不好哪天自己国家也会发生这样的革命，然后就把自己挂到路灯上去了。 向德云虽然只是一个机要秘书，但是也跟着胡长官吃过看过，算是多少知道些情报界的事情。 自己不论把手中的情报卖给哪一方，哪一方都是大赚。 到那时候，他们光是倒卖二手情报，就要赚到比自己得到的多出五倍十倍，甚至更多的利益。 至于自己所要的三十万英镑，实在还是九牛一毛。 反正现在情报也不再自己的身上，他们连强抢的机会都没有，只有等外国佬答应了条件，预付了十五万定金，自己把情报藏匿的地点告诉对方之后，这一桩交易才算是真正完成。 “向先生，十万英镑已经不少了，实在不行，我们双方折中一下……十五万英镑可好？” “不行，三十万英镑，这是我的底线。” 和向德云谈判的英国人气得胡子都颤了三颤，他就没有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他当然想也知道，这样的情报一旦交易成功，其价值绝对不是三十万英镑可以衡量。 可现在对方一个字都没有吐露，仅仅凭借一些迹象证明，这家伙可能掌握了相关情报，难道就要让领事馆拿出这么大的一笔钱来吗？ 领事馆可没有国内的老爷们富裕，一旦这个情报被证伪，那这十五万英镑的定金岂不是打了水漂？ “好了，布朗先生，有这个时间你那还是抓紧去筹钱吧！ 如果没见到十五万的定金，我可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向德云紧了紧自己的睡袍，然后就站起身来到了门口，将餐车中的精致早餐都取回放在了茶几上。 当然了，为了尽可能的保证向德云的安全，这些早餐全都是由领事馆后厨的中餐大厨做的，不仅如此，在来之前……还做了专门的试毒程序。 吃着早饭的功夫，向德云吸了吸鼻子，总觉得浑身有些痒，自从自己叛逃之后，已经有近半个月没有好好的玩一玩了。 他这个人不好色，就喜欢打一打牌。 这只是一个爱好，并不像是许多人一样，动辄就压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关键的是，现在这种情况，明显不允许他去牌馆或是赌坊，要不然……没准刚一出了领事馆的大门，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子弹打爆了脑袋。 送走了英国佬布朗，向德云轻轻拉开了自己房间的窗帘。 没想到，却看到马路上正坐着三个粗布衣衫的汉子，一人抓着一把扑克牌，玩的认真。 他所在的位置距离窗外的马路足足有近二十米的距离。 虽然看不清这三个人的牌面，但是听着这几个人的吆喝声，他也能明白，这些人的扑克玩法应该和自己原来玩的都不一样。 难道是上海特有的玩法吗？ 到底是大城市，就连扑克玩法都不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现在的处境危险，他说不定早就已经参与到这几个人的牌局之中，让这三个人好好的教一教自己了。 好在，向德云的意志力还算坚强，并没有真的冲出去找死。 但是他没想到，这几个人在他的窗子对面摆起牌局，竟然一玩就是整整三天，连吃饭喝水几乎都是在马路边上解决，就差在领事馆门口过夜了。 终于，时间来到第四天，看着这几个家伙在外面耍的满脸通红，向德云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他招来了英国人给自己安排的贴身警卫，指着外面的那几个人道： “杰克队长，能不能让外面的几个人进来，陪我消遣一下？” 杰克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澳洲人，本就对成为向德云的警卫有所不满，这时候，更是直接皱眉，用不标准的中文道： “不可以，向先生，我们要尽可能的保证您的安全。” 不过，向德云知道，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把一张二十英镑的纸币放在了杰克的手心里，再一次笑着道： “他们进来的时候，仔细检查一番不就好了？ 再说了，你们这里可是这么多人呢，难道还怕了他们三个人？” 第52章 这是办成了! 在二十英镑的加持之下，杰克队长终于背叛了自己的职业道德。 不久之后，三个穿着粗布衣服，看起来明显有些像是地痞无赖的家伙经过警卫队的检查之后，被杰克领进了一间客房之中。 看着这几个人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忐忑紧张的样子，向德云连忙出声安慰： “几位，在下姓向，向某人把各位请过来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我看到几位玩牌的时候，有些心痒难难耐。 而且，我也想和各位学一学你们这几天耍牌的这种玩法。” “哦……原来是这样。” 听到他这么解释，这三个人中领头的一个留着平头的年轻男人才终于慢慢褪去脸上的恐惧神色。 本来以为被这些英国大兵抓进来，是要吃枪子的，但没想到，竟然只是需要和领事馆里面的人玩一玩牌。 “几位吃了吗，咱们边吃边玩。” 为了能够快速增进和这三个人之间的好感，向德云把自己的一些茶点拿到了桌面上，想要分给这几个家伙。 看他们衣衫破败的样子，想必平日里的伙食应该也不怎么好。 谁知道，他把点心拿出来之后，这几个家伙却是连连摇头： “吃过了，我们已经吃过了。 而且……在上海打牌的时候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不能一边打牌一边吃东西，这既是为了卫生，也是为了更好的尊重别人。” “还有这种规矩？” 向德云是军队行伍出身，虽然听说过上海人都有些洁癖，但却不知道上海人竟然连打牌的时候也不让吃东西。 得，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他当然也不好主动去违背人家当地的规矩。 这个时候的民间，扑克的玩法不多，主要有两种。 一种是打百分，这可以视作是升级的原型，但却和升级仍有不同，较为简陋。 另一种则是国际上通用的接龙，数字相同就可以将前面的牌全部收入囊中。 这两种扑克的玩法太过粗糙简单，多是出现在大年夜打发时间，或者是大人陪小孩子一起娱乐的情境。 为了能直接吸引向德云的注意力，李岩直接把自己上辈子最负盛名的扑克玩法教给了这几个人。 这几个人长期泡在赌档里，本就浸淫千术多年，对于新的游戏方法，自然很快就彻底吃透。 “向老板，今天我们教你的这个，叫做掼蛋。 现在会的人还不多，是我们兄弟几个自己发明的。” “哦……是你们自己发明的？” 这下子，向德云更加感兴趣了。 …… 在边教边玩的模式之下，向德云越来越觉得这个掼蛋相当了不得。 如果自己真的拿了这笔钱，将来就靠着这笔钱在英国开一个赌场吧，把这个掼蛋推广出去，到时候自己也算是为国争光了。 向德云直到现在，都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又或者他早就已经知道自己的位置是什么样的，只不过心中不愿承认罢了。 很快，几个小时过去了。 原本，向德云对于几个人还有些戒备，但随着牌局的逐渐深入，他渐渐被这个新奇的扑克牌游戏给迷住了心神。 看到他逐渐失去了戒心，这三个人中领头的那一个平头男子扫了眼早已经站的东倒西歪，等不耐烦的印度警卫，慢慢扯开了裤兜里面的一个小缺口，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涂在了手中。 …… 不知不觉间，几个人已经从中午玩到了晚上。 不光是监视他们的警卫，就连这几个玩牌的，都累得浑身酸痛。 “我们该回去吃饭了，向老板，改天……改天我们再继续。” “好，那我可就等你们的消息了啊。” 就在三个人走出领事馆大门的时候，便直接加快了速度，不消一分钟，就已经彻底消失了踪影。 而领事馆中，向德云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他只是看向了身边的杰克队长： “晚饭准备好了吗，我有些饿了。” 听到他的问话，杰克队长如实回道： “正在准备，只不过不知道您的牌局什么时候结束，所以……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下向德云只能瘫坐在椅子上，捻起一块茯苓糕塞进了口中。 为了他的安全，不光是他的饮食，就连餐盘中的这些糕点，也全都是领事馆后厨的大师傅做的，经过了试毒之后基本上万无一失。 今天玩得真是尽兴，他这半个多月来的郁闷可以说一扫而空。 就在向德云准备再拿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并好好享用的时候，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忽然席卷而来，紧接着就是呼吸困难，浑身抽搐，再然后……他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向先生，向先生……” “医生，医生！” 这忽如其来的变化，可是吓坏了捷克队长。 他一把将向德云笨重的身体拉起，并呼唤着医生的帮助。 然后，后者早已经停止了呼吸。 …… 黄浦江边，微微泛起冷意的江风吹过，让人忍不住哦打个哆嗦。 莫文斌拍着一个正在江边洗手的年轻人的肩膀，满脸欣慰的笑道： “这段时间风声会很紧，你已经打了英国领事馆的脸，就回老家避上一避吧。” “是，组长！” 年轻人虽然没有行军礼，但身子已经挺直了许多。 没错，这个留着平头，五官方正的年轻人正是刚刚和向德云一起打牌的三个人中，领头的那一个。 就在刚刚，他和莫文斌两个已经把另外的两个家伙抹了脖子，脚上绑着石头沉入了黄浦江。 在上海这个帮派横行的地方，每一天……甚至每时每刻都发生着这样的事情，这两个人的死，连毫毛都算不上，最多就算是两颗尘埃。 …… “科长，就在刚刚，一个小时前…… 英国领事馆联合美日德等方面，封锁了整个公共租界。” 段雨沐的办公室，他已经几天没怎么睡过好觉了，毕竟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瞌睡虫的身上，还是有些冒险了。 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换上另外一组人手的时候，女秘书焦急的敲响了他办公室的房门。 得到这个消息的段雨沐先是愣住片刻，紧接着猛地拳掌相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是办成了！” 第53章 介绍买家 能够让英国领事馆如此大动干戈，必然是将他们给逼急了。 怎么才会将他们给逼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瞌睡虫所指挥的行动已经成功。 英国佬看着自己要保护的人死在自己的领事馆中，这无异于是当着老虎的面拔下了老虎须子。 可偏偏的，他们根本就抓不到凶手，便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公共租界本就不是国民政府管辖的范围，各国在租界均有一定程度的驻军。 现在租界上出了问题，英国佬自然也赖不到上海站的头上来。 段雨沐激动的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给处座打去电话报喜，但为官多年，在军情处里也摸爬滚打了这么久，段雨沐相当清楚军情处的规矩。 不管发生了什么，自己都只能等待这个消息坐实，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向处座汇报。 不知多久之后，他才打开办公室的门，看着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徘徊的女秘书，凝声道： “你现在就去电讯科，如果有虹口或是公共租界方面的电台消息，第一时间让我知道。” “是，我这就去。” 女秘书不知道自己科长怎么就像是魔怔了一样，不过她还是踏着高跟鞋，哒哒的快步前往了电讯科等待消息。 果然，不到五分钟，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段雨沐激动的拿起电话，刚刚离开的女秘书的声音出现在了听筒之中： “科长，虹口二号台有一条信息，只有四个字，货已送到！” “好，我知道了。” 段雨沐虽然已经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不论是他微微发颤的语调，还是早已经捏得发白的骨节，都早已经表露出，他此刻的心中有多么激动。 刚刚挂断了电讯科打来的电话，段雨沐就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向总机要了处座办公室的电话。 “怎么样，段科长，那件事情有什么进展吗？” 处座威严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出来，不带有一丝感情。 段雨沐保持着微笑，双手托着话筒： “处座，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那件事情已经成了。” “此话当真？” 这回，处座的语气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当真，我之前派出虹口地区的特别行动小组，也就是处座您亲自组建的那个小组执行这个任务，这才四天，就已经接到了他们完成任务的讯号。 现在，英国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保护的人被杀死在领事馆里，正在气头上，已经封锁了整个公共租界，进行大搜捕。 看这样子，不让他们出出这口怨气，他们是不会罢休了。” 段雨沐把目前的状况进行了一个描述，说话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 “呵……” 电话那边的处座冷笑一声，淡淡道： “他们想要闹，就让他们闹一闹吧，这些列强就从来没把我们中国人当成人看。 对于我们国家，再如何的丧权辱国也是小事，在他的领事馆里，死一个人就要让全世界都跟着抓捕凶手……”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才忽然注意到了段雨沐刚才话里面的信息，疑惑开口： “你是说，这一次的任务是那个新组建的虹口特别行动组完成的？” “没错，还是处座您慧眼识英才啊，这一次的行动计划应该就是您任命的那个组长瞌睡虫制定的。 只不过，我这里没有这次行动相关的细节，所以也没法和您进行汇报。” 段雨沐的塔读依旧谦恭，处座每说一句话，他就要回复上一大段。 “好，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整理一下，把这次的行动记录都报上来吧。” 处座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另外，段科长你过些日子来一下南京，相关的授衔和职位调整，都要总部的亲自敲定才行。”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顿了顿，加上了一句： “这一次，南京方面给你们委派了一个行动科的副科长，你去认识一下……说不定，你们之前是熟人呢！” “哦……行动科的副科长？” 段雨沐怔了怔，半晌没有说话。 他自从上任情报科长以来，依仗着刘若林平时对于业务的懈怠以及副站长位置虚悬，几乎垄断了上海站绝大多数的话语权和人事任免。 现在上海站的行动科长，不过是一个从部队上调过来的校级军官，因为对于情报并不太熟悉，所以经常只是充当段雨沐的打手，听从命令。 但这回，听处座语气中的意思，尽管自己已经成为了副站长，这个行动科的副科长仍然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没当副站长的时候，尚且把全站的人管理的服服贴贴，现在没道理成了副站长之后，反倒被人给架空了吧？ …… 南市，望云路。 此时天色已晚，路上没有了行人，只剩下路灯还摇曳着昏暗的灯光。 李岩躺在床上，这些天的精神消耗，让他不由的有些困倦。 忽然，身旁的玉秀抿了抿嘴唇，弱弱的试探道： “石头哥，你手里的西药找到买家了吗？” “还没有，这东西的买家可不好找。” 李岩随意的把手枕在头下面，忍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他的人脉还是不够广啊，实在不行，就只能找莫文斌试试了，看看那家伙有没有能出货的渠道。 “我前一阵子听姑父说，他有一个朋友有心购买磺胺这样的消炎药运到内地去赚上一笔。 要不然……我们去找他试试？” 玉秀一字一句斟酌着自己的语句，想要把这件事情逐渐的靠向任国维身上。 李岩眉头皱了皱，这倒也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案。 任国维和自家有亲戚关系，而且还是同济大学的教授，每个月光是讲课费用就几百块大洋。 这也是他能不慌不忙的借给自家三百块的原因。 于情于理上，他给自己介绍的买家，都应该算是比较值得相信的。 第54章 五根大黄鱼 一夜过去，第二天上午，李岩和玉秀关了美容店，特别来到了任国维的家中。 正赶巧了，任国维今天也没有课，所以便让林瑶准备了几个菜，好好接待了一下他们。 等到菜买了回来，玉秀就去厨房帮着姑姑打起了下手。 客厅中，只剩下了李岩和任国维两人，李岩抬手帮着任国维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水，这才聊到了正事。 “哦……你说你的手上有磺胺？” 任国维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多一分显得刻意，少一分显得虚假。 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开口道： “我这里倒还真有一个门路，对方的来头也还算可靠。 只是不知道，你手里面的货打算用什么来交易，卖什么价格？” 对此，李岩早就已经有了考虑，所以几乎没做犹豫： “当然是黄金和外汇交易最好，退而求其次的话，大洋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我手里的货比较多，换成银元的话……这么大的一箱子，也不好保存。 至于价格，市面上的价格就行。” 听到李岩的条件，任国维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看似是在组织语言，实则是在思考交易的方式和可行性。 此时，他万分庆幸一号那里送来的不是法币，而是五根大黄鱼。 民国时期的大黄鱼，一根重十两，按照这个时候的度量衡折合一下，大概就是三百三十多克。 黄金不论在任何地方都是贵金属，所以哪怕在上海的外资大银行中，这样的一根大黄鱼也能换到八九百美元。 这样一来只需要五根大黄鱼，就能补齐绝大部分的货款，至于剩下的，只需要补充一部分银元就好了。 “好，既然这样，那你明天直接带着货来我家就行了。 我那个朋友不喜欢抛头露面，到时候就由我直接把钱转交给你，五根大黄鱼，再加八百银元。” 稍作思索之后，任国维给出了答复。 李岩的眼睛一亮，没想到这次交易竟然这么顺利。 不过很快，他心里面又犯起了嘀咕，这个所谓的买家和任国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竟然能把这样大宗的交易交给一个外人来完成？ 不知怎的，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说，想要买这批磺胺的人，本来就是任国维本人呢？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不过……只要钱到了自己手里，那就没问题了。 有了这一笔钱，自己在法租界的那两处房产如果要拿出来，也能有对应的解释。 …… 又是一天，李岩带着药按时来到了任国维家中。 果然，任国维已经准备好了货款。 看着五根金黄色的大黄鱼躺在一只精致的皮箱中，李岩难免咽了咽口水。 稍作检查后，他的目光又看向了箱子中的八捆用麻绳和红纸包裹着的银元，随意的拆开一捆，露出里面颜色暗淡，大小不规则的锯齿状边缘。 看到这银元的锯齿，他就知道这些银元年基本都是真的了。 因为这个年代的机器无法承受足够的压力，所以制作银元的时候，往往会在银元的侧边形成独特的锯齿状痕迹。 这样的锯齿很难模仿，除非去国外进口一台相同的压制银元的设备。 检查完手中的金条和银元之后，李岩把目光投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任国维，这才发现对方早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在他的示意之下，任国维将那五盒磺胺一一拆开了包装，一瓶一瓶的细细检查着每一支药剂瓶上的封装印记。 足足十分钟之后，任国维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受人之命，忠人之事。 既然受朋友所托就理应仔细一些，让石头你看笑话了。” 对此，李岩只是挥了挥手，淡淡回了一个笑容： “姑父你这话就是折煞我了，既然帮别人做事，那检查的清楚一点，也是应该的。” 说到这儿，他眸子微微闪动，又一次开口问道： “既然如此，这些东西在姑父看来，应该是合格了吧？” “嗯！” 任国维不假思索的点了下头，然后将那些药剂瓶一一装回了盒子里： “我看是没什么问题了……” “既然你们聊的差不多了，那就先吃饭吧！ 有什么其他的，我们边吃边说……” 不知道是正好赶上了这个时候，还是饭菜早已准备完毕，只等着李岩和任国维两个人说完正事。 总之，双方都满意的点过头后，林瑶适时地将两个热菜端上了桌子。 不仅如此，任国维今天还专门准备了一瓶山西的汾酒，用来招待李岩。 虽然李岩的身体不好，但喝上一小杯酒，应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很快，几个菜上齐之后，四个人就在餐桌旁举起了杯子…… “对了姑父，你这个朋友真是要把这批货运到内地卖个好价钱？” 李岩抄起了筷子，有意无意的试探着问道。 “怎么，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任国维的视线顿了顿，但是脸色却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他举着酒杯，目光中带着些疑惑的望向了李岩，似乎自己本就是一个局外人，对这样的事情并不了解。 “那倒是没有。” 李岩挠了挠头，跟着呵呵一笑： “我只是觉得，现在红党这么猖獗，如果他要是把这批货卖给了红党……” 说到一半，他干脆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 “算了，就算是红党又能怎么样。 难道红党不除，我们就不赚钱了吗？” 在他低下头的瞬间，桌子上的另外三个人飞快的互相交换了眼神。 任国维哈哈一笑，朗声道： “我只是一个教书的文人，不关心政治，那些东西也向来与我无关。 石头你这句话说的好，难道红党不除，我们这些人就不做生意了吗？ 正是因为红党的存在，我们手里的东西才能买一个更高的价钱……不是吗？” “那是当然，富贵险中求嘛！” 看着任国维的兴致似乎很高，李岩也连忙跟着附和着笑笑。 第55章 竟然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 吃过了午饭，李岩带着钱和玉秀离开了任国维的家，返回了南市区。 而闸北军情处上海站的办公大楼，段雨沐的办公室里，则是出现了一个戴着眼镜，身材中等，一身中山装的年轻人。 见到这个年轻人，段雨沐再也难掩激动的心情，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错，这么困难的事情，你竟然真的做成了！” 这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正是化妆易容过的【陈恩书】。 面对长官的夸奖，李岩当然知道怎么回应，要不然他上辈子那么多的电视剧就白看了。 “一切都是侥幸而已，全赖科长的栽培。” “哈哈哈……” 这下子，段雨沐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你小子就别给我戴高帽了，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说是这么说，但段雨沐眼里的笑意还是肉眼可见，似乎随时要决堤溢出眼眶。 他拿起了自己桌上的文件，交到了李岩的手中： “看看吧，这是总部给你的嘉奖令。 这个是应丰银行五千银元的汇票，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可能让你失望。” 李岩接过了段雨沐交给自己的东西，当然了，嘉奖令什么的，草纸一张而已，还是五千大洋来的实在。 交代完这些后，段雨沐又拿出了一套黄绿色的军装，语气带上了几分郑重： “还有这个，既然你现在已经成了特别调查组的负责人，军衔上自然也应该符合规制。” 在段雨沐的主持之下，这间办公室里很快就进行了一场授衔仪式，只不过因为现阶段李岩敌后工作的特殊性，所以授衔仪式相当简洁，整个过程加起来也只有两个人在场。 当把上尉的军衔佩戴在李岩的肩膀上之后，段雨沐这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幽幽开口道： “从下星期开始，我回去一趟南京公干，短则一个月，长则两三个月。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和你的小组尽量潜伏待机，千万不要给我惹出什么事情来。” “是，卑职明白！” 段雨沐斜了他一眼，然后莫名的皱起眉头，总觉得他的这句话很难让人信服。 如果说之前他还相信陈恩书是一个性格沉稳，老实本分的属下，那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这种想法。 一个老实本分的家伙会在英国人的眼皮子底下，在英国领事馆里杀人于无形吗？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道： “好了，你下去吧，我这边还有其他的事情。” …… 当天下午，李岩就从应丰银行中取出了五千大洋。 如果是之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代，这笔钱他就自己留下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自己手下还有三个潜伏小组，整整十七人要吃饭。 虽然这些人本来都有掩护身份，不靠自己也饿不死，但如今的军统成员加入军统，大多数还都是为了升官发财。 只有利益分配到位了，下面的人才会更加心甘情愿的为上位者打工，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真理。 …… 天色渐黑，大世界楼下的一家餐厅里，崔明成和李岩坐在了角落的一张桌子旁。 “找我有什么事情，难道又有任务了？” 李岩没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在了桌上的一只箱子上，吐出四个字： “打开看看。” 带着疑惑的神色，崔明晨慢慢打开了原本放在餐桌上的一只黑色皮箱，然后……他就愣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 李岩很喜欢他瞳孔里的震惊和诧异，只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三炮台，悠悠的叼在了嘴上，用火柴点燃： “这是五百块现大洋，拿去给兄弟们分一分，就当我这个新上任的长官给他们的礼物了。 对了，这其中有二百，要给提供氰化钾的那个兄弟！” 崔明成缓缓合上了箱子，原本眼神中的敌意和傲慢渐渐消散殆尽。 他也拿起李岩放在桌上的香烟，给自己点了一根，许久之后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 “我替我手下的弟兄们谢过你了。” 这些钱确实不多，分到手下每个人那里，也就不到一百块银元，但也要看是和谁比。 如果是那些上面的长官们，这笔钱不过是他们一顿饭亦或者是一场麻将的添头。 但如果是和那些平日在温饱线上挣扎，连病都看不起的老百姓对比，这点钱就足以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 大家投身到军情处来，而且身处虹口这个要命的地方，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且不提了。 即使不能吃香的喝辣的，谁不想穿的好点，用的好点，打扮得像个人样。 “不用你谢了，这些人也是我的弟兄……” 李岩留下这句话，然后就把手中的半截烟蒂捻灭在桌角，迈着步子离开了餐厅。 传祥赌档对门的茶馆，李岩和莫文斌在二楼的包间之中对坐着，前者缓缓打开了窗子，看了眼街角处熙攘的人群。 “这是给你的……” 说着，他就从门口拿出一只黑色的皮箱来。 没想到，和崔明成不同的是，莫文斌竟然问也不问，直接就把箱子收到了手中。 “你也不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李岩有些诧异于莫名斌的光棍。 后者则是大口的灌下了只还有些温热的茶水，随意勾了勾嘴角： “不管是什么，我不都一样要收着？”、 “呵……” 见此，李岩只能淡笑一声，摇了摇头： “里面有五百给动手的那个人，没有他的话，这个计划执行不通……” 没想到，原本脸色还算平淡的莫文斌听到这儿，忽然间僵住了： “他……他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李岩不敢相信的看向莫文斌，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怎么可能，英国人封锁租界的时候，他不是已经跑出去了吗？” “不是英国人，是法租界的一个青帮头子，叫齐良英…… 他为了讨好英国人，带着几十个人到于顺的老家，把他的一家老小全都……” 说到这里的时候，莫文斌的眼睛都布满了血丝。 李岩深吸了一口气，竟然呵呵笑了起来： “好，真是好，竟然欺负到我军情处的头上来了，他齐良英长了几个脑袋？” 第56章 登门拜访 莫文斌见李岩的眼睛中射出寒光，也只能蠕动了下嘴唇，无奈道： “这个齐良英是青帮中出了名的凶狠，在学字辈里面，也是名头比较响亮的一个。 至于他的师父，更是和杜玉盈平辈，与处座都有所联系的大佬，韩泰。 所以组长，我们想要给于顺讨回公道……实在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他言语中的意思，却已经相当明显了。 现在的法租界，就连巡捕房都要看青帮的脸色，一些青帮大佬随便放出一句话，租界里就要震上一震。 李岩和莫文斌虽然是军情处这等暴力机关的成员，但是想要在这些人手中讨到好处，却是基本没有什么机会。 “是吗？” 李岩的眼睛眯起，看向一脸为难的莫文斌，轻哼一声： “别说是一个韩泰，就是杜玉盈亲自来求我，今天这个齐良英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再说，青帮里面和杜玉盈平辈的所谓大佬，没有二十也有十几个了吧。 一个拐卖妇女，贩卖鸦片的地痞流氓……竟然还好意思和我们军情处扯上关系。 如果真把这消息通知给处座，别说那齐良英了，我估计就连韩泰也一样是死路一条。” 这下子，莫文斌原本苦涩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不可思议，再望向李岩的时候，一对眉毛蹙的老深。 “怎么，你是觉得我疯了，还是觉得我在说大话？” 李岩把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整个人的气势都凌厉了许多。 “卑职不敢。” 莫文斌低下头来，默默斟酌了一下，才道： “只是不知道，组长您打算怎么对付这个齐良英。 他绝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法租界里面，我们就算想找他的麻烦，也不容易。” 对此，李岩丝毫没有一点隐瞒： “还能怎么找，当然是上门去他家，好好得拜访一下！ 老莫，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去吧？” “属下义不容辞！” 能在英国领事馆里面堂而皇之杀死向德云的家伙，怎么会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匹夫。 莫文斌不知道李岩想要用什么方法干掉齐良英，但是他知道，想要杀齐良英的困难程度和刺杀向德云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 既然李岩如此有信心，这个齐良英应该已经死定了。 “你准备准备，事不宜迟，我们今天晚上就去吧！” 李岩一手扶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推开了半掩着的窗子，一双眼睛平静的望着外面的街道。 “今天……” 莫文斌听到这里，连忙变了变脸色。 “怎么，你有什么困难？” 听到这里，李岩的视线不由诧异的转了过来。 “那倒不是，只是今天是齐良英四十七岁的寿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韩泰和一些青帮的巨头应该也会出现在他家。” 对于李岩的问题，莫文斌只能如实答道。 谁知道，听了他的解释之后，李岩的脸上却显露出疯狂的笑容来。 “好啊，这么说的话，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啊！ 有道是子不孝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齐良英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我不信和他的师父韩泰没有一丁点关系。 既然如此，韩泰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你说什么……要连韩泰一起……” 莫文斌长期混迹在黑道之中，太知道韩泰所代表的是什么了。 “你怕了？ 如果怕的话，可以不用来了。” 说着话的功夫，李岩已经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礼帽。 这本就是帮自己的手下报仇，莫文斌怎会害怕，现在他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激荡。 对啊，自己可是堂堂正正军情处的中尉军官，就这么看着黑帮的地痞无赖杀害自己的手下连个屁也不放吗？ 他连忙起身，眼中带着不可动摇的杀意，紧咬牙关： “既然组长您都不怕，那卑职自然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 这天晚上，法租界，齐宅上下灯火通明。 齐良英本就是青帮的中流砥柱，背靠大佬韩泰，现在得到了英国人的支持就更了不得，隐隐有自成一派的味道。 现在他的四十七岁寿辰，更是聚集了法租界内的一大批帮派首脑，可以说是“群贤毕至”。 宴席还要不了多久就要开始了，登门的人陆陆续续的少了许多。 就在这时候，两个穿着青色长衫，戴着宽边礼帽，鼻梁上架着墨镜的男人来到了门前，给收取贺礼的官家递上了自己的礼物和拜帖。 管家仅仅是扫了这两人一眼，就知道这两个家伙不是什么大人物。 现在的大人物出门，哪个不是前呼后拥的，怎么会像这两个家伙这么寒酸？ 当然了，礼物和拜帖他也全都收了下来，这些东西一会在宴席上都要读出来的，既彰显了自家主人的威风，又给送厚礼的人涨了面子。 没一会儿，这两个人就进了院子。 当然了，齐良英家是一座两进的院子，他们这样的礼物最多只能在外院吃顿饭，想进到内院基本是不太可能的。 他们两个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年纪大的一人忍不住道： “组长，今天这场合，光是内院就得有二三十人，如果加上外面的，恐怕有两百多号人。 我们就这么杀进去的话……” 莫文斌不知道李岩究竟要怎样动手，心中难免忐忑。 但李岩却随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 “不急，一会总有机会。” “可是……” 莫文斌不知道李岩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勇气，只听后者道： “你的枪法怎么样？” “还不错！” 他怔了怔，连忙答道。 “那就好，一会儿保护好自己，我们两个不是今天的主角。” 李岩抿了口杯子里的酒，这才吐了吐舌头，他奶奶的，这个齐良英真是该杀，为了收礼，竟然连酒水都不准备好一点的。 听李岩这么说，莫文斌明白，这位应该是有其他的布置。 他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布置，但却也没有多问，现在的他只能服从命令，至于剩下的……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第57章 齐宅血案 “恒通典当行汪老板，送上象牙寿桃两只，松鹤延年图一副！” “德茂洋行刘经理，送上红玉血珊瑚一座！” “泗安于顺于老板，送上……送上……” 礼物清单和拜帖的念诵声忽然停了下来，并且久久再没有声音。 不光是外院的一些人，就连身在内院齐良英都亲自走了出来。 自己寿辰上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真想把管家找来，狠狠的踢上几脚…… 这不是让在场的宾客看他的笑话吗？ 看到齐良英亲自走了出来，莫文斌连忙在李岩的耳边轻声嘀咕道： “组长，这个就是齐良英。” “哦……他就是？” 李岩眨了眨眼睛，把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只见出现在院子中央的中年人两鬓斑白，个子很高，浑身上下都带着些杀人放火的凶戾之气。 “怎么回事，怎么不念了？” “老……老爷…… 这上面……” 原本的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的老管事看到齐良英走了过来，连忙哭丧起了一张脸，像是死了亲娘一样。 看到这老管事的模样，齐良英知道，这礼单上面多半是写了些挑衅自己的话。 他干脆瞪大了眼睛，向老管事挥了挥手： “你尽管念就是了，我看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挑事！” 老管事被他这么逼着，也只能颤抖着声音： “泗水于顺，送上棺材一副，寿衣一套，花圈一顶……” 说完这一句话，老管事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瘫软下来。 整个院子更像是开水里丢下一颗白菜一样，嗡的沸腾起来。 所有人都在讨论齐良英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只有齐良英自己捏着下巴，满脸黑线，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 就在前天，他亲自带人去了一趟泗安，结果了一个小子…… 他本来以为，一条人命就能搭上英国人的线，这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但现在看来，这个家伙能让他搭上英国人的线，显然也不是平常人物，英国人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 砰的一声巨响。 忽然，一颗手雷在院子里炸开。 人群先是传来一阵尖叫，紧接着就是四散奔逃。 大家都是萍水相逢，关键时刻怎么可能有人去管齐良英的死活。 不等打个招呼，外院的上百个宾客就一窝蜂的冲了出去。 听到院子里的爆炸声，大门外的护卫们马上就知道发生了意外，他们第一时间想要进门，但是看到上百人拥堵在大门口，却是根本连挤都挤不进门。 好在，这一动静惊动了内院中的青帮弟子，没一会儿，韩泰就带着几个枪手来到了齐良英的身边。 “良英，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到底是经历过大场面的，齐良英直到这个时候也仍然没有丢掉风度，而是给韩泰行了一个抱拳礼： “师父，请恕弟子招待不周。” 说着，他瞥了眼乱作一团的大门，目光冷峻： “今天这是遭了贼子小人，请给弟子点时间，一定把这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敢在太岁的头上动土，看来这些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哦……是吗？” 忽然，一个声音传入了院子，紧接着砰砰一连串的枪声过后，韩泰身边几名举着枪的枪手就应声倒在血泊之中。 直到这时候，内院中才走出了一个戴着面罩的黑衣人。 只见对方收回冒着烟雾的驳壳枪，便随便蹲下身子，找了一个尸体擦拭起手中匕首的血迹。 看到这一幕，齐良英还抱着几分侥幸，但韩泰的心中却彻底的凉了。 他作为青帮大佬，平时不知见过多少大场面，这个人既然从内院里面走出来，那就基本说明……内院的青帮弟子，大概已经全部殒命了。 这样的顶尖杀手，完全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取走自己和齐良英的性命。 但现在，既然这个人这么做了，就只能说明……自己和对方已经结下了深仇大恨。 “能让我死个明白吗？” 韩泰终于叹了口气，彻底的放弃了抵抗，而齐良英看向自己的师父，则是欲言又止。 “老莫，门外的几个家伙交给你了。” 李岩终于喝完了这一壶添了酒的水，慢悠悠站起身来。 “是，组长放心，卑职一定把他们都送回老家。” 对于这些根本没接受过专业训练，只把枪当成摆设的所谓“护卫”，莫文斌再了解不过了。 这些家伙不把枪打到自己脚面上就不错了，至于打人，还是洗洗睡吧。 “你们这些地痞流氓，平时欺男霸女，贩卖鸦片，我不想管。 但是，当英国人的狗，公然残害自己的同胞，是不是真当我军情处无人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韩泰和齐良英连忙转过头来，却看见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不远处，缓缓摘下了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院子里竟然还有其他的人存在。 “你是军情处的，你可知道我师父是什么人？” 齐良英听到李岩的话，似乎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没错，小兄弟，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当初戴处长在上海的时候，我和他也曾经多有联系。” 不同于齐良英这个没脑筋的，韩泰还是采取拉近关系的手段，就算是真的要杀，杀齐良英一个人就够了，他又没有参与这家伙的腌臜事情。 然而，这两个人都忘了，李岩之所以敢摘下墨镜，不正是因为已经给他们二人判了死刑吗？ 李岩没有一点理会这两个家伙的意思，只是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爆炸已经五分钟了，再拖下去，巡捕房的人就该到了。 他直接从腰间拔出勃朗宁手枪，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向了两人： “误会也许有，但是两位想要解释的话，还是去下面慢慢解释吧！”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韩泰和齐良英终于不甘的倒在地上。 李岩带上墨镜，看着门外已经将几个护卫解决的莫文斌，高喊一声： “事情了了，走！” 听到李岩的话，守在门口作掩护的莫文斌也赶紧跟上了李岩的脚步，两个人一路向北，没几分钟就渡过了苏州河。 第58章 货轮刺杀 对于今晚出现在齐宅的那个杀手，莫文斌心中多少是有些好奇的。 青帮的人玩枪不行，但是论起拳脚功夫来，还是有相当多的好手。 可就算是这样，内院的二十多个青帮好手竟然在一个人的手下，连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匕首解决掉了。 现在再看向李岩，莫文斌已经觉得后者愈发的深不可测…… “组长，今天的事情……还要上报吗？”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莫文斌自己都觉得而有些不可思议，他原本应该是段雨沐的嫡系，可现在经过今天这么一遭，竟然隐隐要以这个年轻人马首是瞻了。 “当然要上报，而且以青帮的情报能力，应该也能猜得出是什么人干的，只不过找不到我们身上罢了。 我们今天干掉韩泰和齐良英，就是要警告一下那些地痞流氓，有一些底线，绝对不可以碰触。” 李岩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痕迹。 过了河没多久，两个人就分道扬镳，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 …… 第二天，已经准备好自己行李的段雨沐正打算坐火车离开上海，去南京总部报到。 但就在他刚刚整理好一切的时候，秘书的敲门声忽的响了起来： “科长，虹口二号电台的电报，今天一早传来的。” 刚刚换好了便装的段雨沐有些纳闷的接过了这一行刚刚接收完毕的数字电码，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这才道： “好了，你下去吧！” 等到秘书离开，他再次熟练的从身后书架上拿出了转译书籍，一一对应着翻找起来。 一直到十分钟后，他才终于了解到了这封电文上的全部信息。 看到纸条上的消息，他的脸色不由的一黑。 明明昨天中午才叮嘱过李岩，让他小心行事，不要惹是生非。 结果他可倒好，这才一个下午的时间，竟然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拿起话筒，接通了南京总部处座办公室的电话。 …… 这一天的法租界，比起平常来格外的热闹。 报童们手里拿着一大沓，朝着来往的行人不断地挥舞着。 “卖报了卖报了…… 神秘杀手寿宴登门，青帮大佬师徒命丧！” 这么劲爆的标题，自然是一下子就吸引了过往行人的注意力。 “给我来一张！” “我也买一张！” 很快，就有人丢下毛票和铜板，带着几分震惊的目光打开了这份报纸。， “好家伙，青帮大佬韩泰竟然死了，还是在徒弟的寿宴上被人打死的，这得是多凶的仇家，这得是得罪了什么样了不得的人物？” “就是啊，只是不知道，青帮这一次是不是能咽的下这口气？” “开玩笑呢，青帮的人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韩泰可是悟字辈的大佬，帮里面响当当的人物，要是连这口气都忍了，那青帮在上海滩也就不用继续混下去了。” 这时候的上海，各路报社的消息相当发达，竞争也格外激烈。 对于昨夜发生在齐宅的命案，仅仅是一夜之间，就已经准备好了近十万张报纸。 大家都在猜测，这一次血洗齐宅的究竟何方神圣，难道是已经多年不见踪迹的斧头帮，又或者是日本人…… 总之，关于这一次的命案，大家有一点认同比较一致，那就是青帮绝不可能忍下这口气，一定会发动更加丧心病狂的报复。 …… 段雨沐的办公室里，一身便装的段雨沐正拿着话筒，恭敬的听着电话。 刚刚，他已经把李岩所做的事情和原因都还算详尽的讲给了处座，可在他讲完之后，电话中却是一片死寂。 好久之后，才传来一个似乎没有感情的声音。 “段科长，我曾经和底下的人说过，在上海行事，要处理好和青帮等地头蛇之间的关系。 但是，我同样也说过现在的中国，只有我们军情处欺负别人，没有其他人欺负我们的权利。 你明白了吗？” 处座已经把话说的如此明显，段雨沐怎么还会不清楚。 他连连点头应和道： “是，卑职明白。” 电话很快挂断，段雨沐默默端坐在椅子上，也只能摇头苦笑一声。 看来瞌睡虫这小子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既然有处座的这段话进行背书，那齐良英和韩泰的事情，基本上就算是了结了。 即使青帮的话事人杜玉盈真的找上门来，他们也可以死死咬住齐良英卖国求荣这一点不放。 至于之后的事情，自然有处座进行处理。 …… 一艘航行在印度洋的巨型货轮。 三个年轻人正坐在甲板的座位上，举着精致的高脚杯，望着远处天海相接的位置。 “绍辉，玉祥，我们三人这一次出国留学，就是整整十二年。 先是在法国，后是在德国，现在总算是有了重返故乡，报效祖国的机会。” 讲话的男人穿着一件背带裤和白色衬衫，经典的西式装扮。 他的名字叫孙开济，和坐在身侧的另外两两个年轻人邹玉祥，贾绍辉算是同乡。 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因为家资还算殷实，十二年前便一起前往法国留学。 先是学了两年经济学之后，国内很快爆发了军阀大战。 有感于实业兴邦，他们又一起转去德国学习了机械和冶炼技术。 现在，三个人学成归来，又正巧国民政府采购了德国特种钢的生产设备和生产线，便受邀作为工程师一道返回中国，从有到无建设中国自己的特种钢技术。 然而，就在孙开济畅想着美好未来的时候，甲板上一道身影不知不觉间靠了过来，拔出手枪一枪就打爆了他的脑袋。 孙开济不敢置信的扭过头来，到死也没有能闭上眼睛。 好在，因为这一批设备价值巨大，国内特别派来了精干力量作为守卫。 在那刺客开第一枪的时候，就已经有守卫察觉到这里的状况，同样拔出枪来，连续几枪击中了对方的胸口。 刺客的枪口本还想再对准邹玉祥和贾绍辉，然而，因为被击中了心脏，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的力气，终究歪歪扭扭的掉进了大海中。 “几位先生，你们没事吧？” 守卫赶到三个人身边的时候，贾绍辉正抱着孙开济的尸体，泪流满面。 守卫微微松了口气，幸好只是死了一个人……如果真的让刺客得逞的话，这些机器设备运回国内，恐怕就和废铁没什么区别了。 第59章 岩井公馆 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段雨沐在南京的事情已经基本料理完毕。 现在，他也接到了上海站副站长的调动通知和上校军衔的晋升安排，马上就要启程返回上海了。 当然，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处座之前在电话里说的行动科副科长是哪一个。 不是别人，正是和他打过交道的廖应生。 这个锋芒毕露的年轻人要是真的成了行动科的主管，能不能听从自己的安排，还真就是不好说的事情…… 就在段雨沐和廖应生要一起启程返回上海的前一天晚上，处座忽然一个电话打到了招待所中。 应处座的召唤，段雨沐没敢耽搁，就第一时间来到了总部的办公室。 …… “雨沐啊，你这次回去，大概率要遇上一件事情。 我提前和你说了，你也好有些心理准备。” 处座显然已经把段雨沐当成了自己的心腹来重点培养，在这个没有外人的环境之下，他便没有生硬的称呼后者的职务。 “处座您请吩咐，卑职定当竭尽全力……” 处座可以放低姿态表示亲近，但段雨沐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本，他只能停止了身板，说出了两句官场中常见的套话。 对此，处座也不会意外，他只是看着窗外的灯火，淡淡开口： “总裁力排众议，筹建的一座特种钢工厂，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会在这几天落成了。 像是这样明晃晃的军用设施，日本人是不会让我们称心如意，顺顺利利建起来的。 所以，总裁就把保护着钢铁厂的任务交给了我们……” 说到这里，处座忍不住冷哼一声，似乎他自己都认为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些日子身处在天子脚下，段雨沐对于朝中的派系斗争也有所耳闻。 他干脆向前靠了两步，张了张嘴道： “处座，据属下所知，这特种钢的工厂是委座一人极力促成的。 像是民政院的宋院长，财政部的孔部长，似乎都对此持反对意见…… 这样的话，我们这些人干了活，岂不是吃力不讨好，两边得罪？” 处座当然也能理解段雨沐的心情，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如果真的成功完成了任务，不一定会得到老头子的奖赏，反倒是得罪了一大批诸如宋院长，孔部长之类的买办财阀。 他们这些人，正是靠着从国外购买高价军用物资，从而在中间攫取利益，剥削民脂民膏。 这一船一船的军火，钢材，其中大半都进了他们的腰包。 剩下的小半部分才能武装军队，用于抗日。 这其中最出名的，就要数一位携带着巨款出国购买飞机的贵妇人，老头子本来以为是美国人克扣了他的飞机。 没想到查到最后……原来这位贵妇人把买飞机的钱都存在了自己花旗银行的私人账户里。 像是他们这样专门靠着出卖国家利益的权贵，怎么可能会希望中国拥有自己的民族工业。 那样的话，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失去了最大的生财之路？ 对于这样的事情，处座也是颇为唏嘘，他干脆摇头叹息一声： “他们这些神仙打架，我们这样的小鬼就不要管了。 我们不一定能保证工厂的安全，但对待日本间谍，就应该责无旁贷，全力以赴。” “是，卑职明白！” 段雨沐这回明白了处座的态度，再次抬头挺胸，行了一个军礼。 …… 砰砰砰！ 特高科大院的打靶场上，大江鸿正和几个手下的士兵正一人拿着一支三八式步枪，瞄准着八十米外的标靶。 等到十发子弹打光，不出意外的，大江鸿又一次拿到了头名，一百环整。 “大江阁下，您的枪法真是越来越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和他差不多年岁的上尉军官走上前来，接过了他手中的步枪。 李岩露出一个和煦温暖的微笑来，很有感染力的道： “还好吧，只要各位勤加练习，迟早有一天，你们也会得到和我一样的射术。” 说着话的功夫，他的目光向着远处张望了一下，却无意中看到了几个身穿西装的男人，而且这其中似乎有一个很是眼熟的身影。 “上杉君，这几位是……” 他不由的把目光投到了帮自己拿枪的那个年轻军官身上，语气中带着些疑惑。 上杉一郎作为特高科的情报官，虽然级别不高，但却掌握着大量的秘密。 本来出于特高科内的规定，是不允许泄露这一类消息的。 但大江鸿这样的贵族公子哥，半个月也出不了一次门，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存在泄密的可能性，便想了想干脆道： “那是领事馆派来的人，准确的说，他们是岩井公馆的特工。” “岩井公馆吗？” 李岩嘀咕着这个名字，轻轻点头： “我听家兄提起过，岩井公馆似乎是领事馆专门组建的情报机构，他们的最高长官就是驻上海副总领事，岩井英一先生！” “是的，大江阁下说的一点不错。” 对于大江鸿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上杉一郎一点也不意外。 以他的家世，对于这种事情应该了解的更多。 他将那支三八式步枪挎在肩上，继续道： “这一次，中国南京政府好像要搞一个特种钢的工厂，虽然对我们帝国的影响不大，但这种反抗的萌芽还是要扼杀在摇篮之中。 所以，岩井公馆就派出了专门的人员，和我们特高科展开合作。 他们的人手比较少，就负责刺杀工厂中的核心工程师。 我们特高科……则是负责爆破工厂中的设备，不给南京政府留下一点重建的能力。” 上杉一郎本以为，这是大江鸿第一次见到岩井公馆的几个人，这之后，双方也不会产生任何的联系。 然而事情偏偏就是那么巧，李岩仅仅是这么匆匆的一瞥，就在那几个西装男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孔……闸北区那个杂货铺子的掌柜，秦永信！ 现在，他终于知道秦永信的口音为什么会这么不符合常理了，原来他本就是日本人，也压根就不存在留学的事情，亦或者是在留学的过程中被掉了包。 第60章 上海站的间谍 日本人大概不会想到，他们的计划才刚刚制定，就已经基本泄露出去了。 特高科内，知道这一次行动的人很多，但大家唯独不会怀疑大江鸿。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更重要的是，这个贵族子弟即使离开特高科大院，往往也都是和小林顾问一起出去喝花酒，根本就不存在泄露情报的条件和可能性。 …… 码头区，正蹲坐在黄包车边的张三嘴里面叼着一根草杆。 他就这样呆坐了许久，忽然起身穿过了这一排靠着车拉活的黄包车夫，来到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身边。 “学义哥，我想麻烦你点事情。” 这个高鼻阔口，身材魁梧的汉子名叫刘学义，是码头区这一代黄包车夫的领头人。 听到李岩的话，正闲着的刘学义把手中的毛巾搭在了肩膀上，努了努下巴豪爽的道： “三儿，有什么直接说就是了，只要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一定帮你的忙！” 李岩见他这样的态度，也是松了口气，四下扫了一眼： “我这两天接了一个活，帮着别人盯一个人。 所以……想要和学义哥你借点人手，不用太多，十个八个的就行。” “哦……” 刘学义惊咦了一声，有些诧异的望向李岩： “这我还真没想到，三儿你这些天竟然搭上大人物了。” “哈哈……” 面对刘学义这样半开玩笑的话，李岩也只能哈哈的自嘲一声： “学义哥你想多了，我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买卖，就是帮人家大人物办点事情。 你放心，该给兄弟们的，我绝对一分不少。 只要是参加了这趟活的，每个人每天一块钱，如果记录下这个人的行踪和线索，不管有没有用，五块钱一条。” 说着，李岩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秦永信，这是他昨天晚上，在闸北区警察局的档案室里面找到的。 “哦……就是这个人吗？” 刘学义眯了眯眼睛，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张照片，然后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水根，过来，让兄弟们把这个人都记清楚了。” …… 钢铁厂在闸北区的厂房部分早已经修建完成，现在机器设备从货轮上卸下，已经在安装之中。 这段时间，长泽永信的活动很频繁。 为此，他杂货店里的生意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这一天，就在他走出铺子，给门窗加上挡板，然后锁上门后，却惊讶的发现马路口竟然停靠着好几个黄包车夫。 怪哉，平时因为他这杂货店所在的道路不算是主干道，所以想要坐黄包车的时候，往往要走上一段路，去主街口才能遇到停活的车夫。 结果今天，这些拉车的竟然直接停在了自家路口不远的地方。 当然了，长泽永信现在任务缠身，也不会去管这些小事情，谁知道这些拉洋车的究竟是发什么神经。 他拿着自己的行李箱，就在路口随便找了一辆黄包车，对车夫道： “静茗轩，快点我还有事情。” 看到长泽永信坐上了一个黑瘦汉子的车，其他的所有车夫都投来羡艳的目光。 这一趟可就是五块钱啊，如果再能知道和长泽永信见面的是什么人，那就又是五块钱到手了。 他们这些拉洋车的，起早贪黑，一个月也就才二十块左右的收入了。 而这其中，大半还要交给租车的公司，还要打点各路帮派混子，到最后自己能剩下的就只有十块左右。 在上海这个大城市，这十块钱也就勉强能支持自己一个人的温饱，至于娶妻生子，那是想也不敢想了。 在长泽永信的催促之下，黑瘦汉子很快就双手扶在了洋车把手上，吆喝一声： “这位先生，您坐稳了。” 见到长泽永信坐着车的背影逐渐远去，一个戴黑色墨镜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领头的车夫身边，随手丢下两张毛票来： “静茗轩，走快点，这些就当是你的赏钱了。” 停在把头的车夫刚想说些什么，结果他的眼睛一扫，这才发现自己怀里面的是两张一块的法币。 这才赶紧变了张笑脸，把戴墨镜的男人迎上了车： “先生，您别摔倒，静茗轩咱马上就到。” 十分钟后，静茗轩的二楼包厢里。 长泽永信看着眼前用宽边礼帽遮住眼睛，衣领立的老高的年轻人，表情中带着几分得意： “周先生，关于上海站在钢铁厂的人员布置，安保计划，您必须在七天内转交给我。” “我早就说过了，我只是一个行动队长，根本就不是上海站的核心人员。 就算真的有安保计划，我也不可能知道。” 听到他这无理的要求，那年轻人的语调顿时高了几分。 “别激动，周先生…… 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如果你不能做到这件事情，那我们就没有理由找上你了不是吗？ 毕竟，阁下的悔过书还在我们的手中，如果军情处的人拿到了这张悔过书，你猜他们会怎么对待你这个叛徒？” 长泽永信的语气并不生硬，但话里面的内容却对着墨镜青年步步紧逼。 墨镜青年沉吟良久，终于无奈妥协： “好吧，但是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呵呵……” 长泽永信人不护照笑了，看向这个早就已经被自己紧紧攥在手心中的男人，轻声道： “和我们大日本帝国合作，从来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们帝国对待那些为我们做事的人，也从来不会吝啬。 两千法币，只要事情办成了……这笔钱会自然存到你的账户上。” 仅仅是一杯茶的功夫，两个人就先后离开了静茗轩。 而就坐在二人所在包间隔壁的李岩，则是轻轻把耳朵从木质墙壁上移了下来。 没想到，竟然连军情处都有日本人的卧底，而且听长泽永信的意思，上海站的日本间谍似乎远远不止一个周队长这么简单。 他本来还想将长泽永信所在的小队一网打尽，但现在，似乎事情已经不能再继续耽搁了。 第61章 抓捕周阳 咚咚咚…… “进！” 自从当上了上校副站长，段雨沐整个人的气场都凌厉了许多。 女秘书听到他的声音后，这才快步带着一张纸条走进了办公室： “副站长，这是瞌睡虫刚刚通过死信箱送来的情报。” “放在那里吧！” 对于李岩的情报，段雨沐从来都是给予最高等级的优先级。 没有十分钟，他就转译好了纸条上的数字代码，得到了瞌睡虫投送的情报—— “安民街永信杂货铺掌柜秦永信，已确定为日本岩井公馆潜伏间谍。 上海站行动科二队队长周阳，系被日方策反，并有悔过书留档。” 段雨沐捏着这刚刚翻译完毕的情报，忍不住笑了笑，这个瞌睡虫和名人还真是能力通天，自己才刚刚从南京回来，还没好好的歇一歇，就又给自己送来了新活。 对于岩井公馆的那个日本间谍，他并没有刻意留心。 像这样的日谍，整个长三角地区，杭城，南京，上海，苏州不知道有多少。 不过，看到行动科二队的周阳被策反，却让他脸色猛地黑了下来。 军情处内部，家规森严，不仅不允许下属结婚，对于已经叛变的人员，更是天涯海角也要追杀到底。 现在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周阳竟然就这么不顾国法家规，公然投靠了日本人。 这不是给自己这个新上任的副站长上眼药吗，难道自己的手下就都是这样的心志软弱，不顾家国的叛徒走狗？ 思考了好一阵子，他还是拿起了电话，拨往了秘书室： “让行动科的廖副科长现在就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商议。” 没一会儿，一身干练军装的廖应生就出现在了段雨沐的办公室里。 看到后者，廖应生连忙敬了一个军礼： “副站长！” 段雨沐勉强露出一抹微笑来，对着廖应生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这么拘谨。 随后，他把手中的情报交到了廖应生的手上，轻轻叹了口气： “看看吧，说说你的想法。” 看到这张纸条，廖应生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他吞了吞口水，下意识抬起头来： “这是…… 副站长，这份情报到底是哪里来的？” “这个恕我不能告诉你，这个情报员的是我的专属情报员，只和我单线联系。” 对于廖应生的疑惑，段雨沐则是淡淡地敷衍了过去。 前者有些遗憾的再次看了眼纸条上的情报，咬了咬干瘪的嘴角： “好吧，这样优秀的情报员，确实应该尽最大力量保护起来。” 说完这些，他才终于在段雨沐的目光示意之下找了张椅子坐下，聊起了正事。 “我觉得，这个岩井公馆的间谍，最好还是采用跟踪监视的方法，想办法找出其上线，最后将整个间谍小组包括密码本和电台一网打尽。 至于周阳，最好现在就想办法控制起来，以免在我们监视日谍的时候出现意外状况，打草惊蛇。” 段雨沐思索了一阵子，对廖应生的想法也表示了赞同。 自从上次抓住深田惠子之后，两个人就对于抓住日谍，严刑拷打的办案方式失去了兴趣。 主要是这么得来的情报，一来无法确认其准确性，二来具有相当大的迟滞性，往往他们来到日谍的联络点时，电台和密码本早就已经被毁掉了。 “有把握吗？” 尽管如此，段雨沐还是不由的加问了一句。 廖应生再次站起身来，目光炯炯道： “卑职定当尽力而为。” …… 叮铃铃！ 行动科二队的办公室里，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作为队长的周阳理所应当的接起了话筒，漫不经心道： “这里是二队，请问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对面就已经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廖副科长，你请吩咐。 好的，我这就把资料给您带过来。” 说完这些，他就拉开了身边的文件柜，从中清理出一个大袋子，风风火火的出了办公室。 没多久，他就到达了三楼廖应生的办公室，站在外面轻轻敲起了门。 最近这个新来的副科长，听说是个相当有来历的主，周阳在面对这种大爷的时候，自然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 “进吧！” 门内响起了声音，周阳这才擦了擦额角的细密汗珠，打开办公室的门。 “廖副科长，这是您要的材……”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得愣住了片刻。 只因为，这时候廖应生的办公室内正站着四个荷枪实弹的宪兵。 不等他的话说完，这四个高大汉子就已经扑了过来第一时间解下了他的枪，将他的手用手铐拷在了背后。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廖副科长……” 谁知道，廖应生对于他的叫喊声根本就视若无睹，没多久，段雨沐竟然也推开门走进了办公室里。 “脱掉他的衣服！” 走进办公室后，段雨沐就毫不犹豫的下了这第一条命令。 没等周阳反应过来，几名宪兵就已经掀开了他的衣服，露出脊背和胸口。 段雨沐廖应生二人双双上前查看，几秒种后，终究是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周阳，你不想解释下，你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吗？ 不要我说，这是和人打架受了伤。 我们都是做这一行的，对这样的伤势……再清楚不过了。” 周阳见此情况，浑身一滞，接着就像是被抽取去了全身的力气，彻底瘫倒在地不再反抗。 没多久，他终于吸了一口气： “我说，我都说。” 很快，周阳就被秘密押送到了牢房之中，他被固定在一张铁椅子上，终于开始讲述起了自己从被捕到被策反的经过。 “这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我当初在杭州警官学校的同学古大海要来上海公干，就早早的给我写了信，让我去火车站接他。 我们两个在学校时候的关系很好，后来也多有往来和联系。 直到那一天，他听说法租界里面有一家川菜馆，里面的厨师能做一手让人叫绝的川菜……” 一个小时后，关于周阳的审讯记录就摆在了段雨沐的桌子上。 砰！ 他看到这里，大手猛地在桌子上一拍，太阳穴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蠢货，脑袋能塞进马桶的蠢货。 站里面早就规定，所有的特工和工作人员除任务外，都不许进入租界，这小子的脑袋难道塞了驴毛吗？” 第62章 再现内奸 “段副站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对于周阳被日本人诱捕，然后施以酷刑的过程，廖应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事实上，军情处对于下面各级站点的特工和工作人员早就有了严格规定，不许在非任务期间进入租界。 这是一个非常清醒的规定，只可惜下面的人执行起来，却不尽如人意。 日本间谍机构比如特高科方面，早就已经在国民政府的各个组织内深耕多年。 不仅是政府机构内部，像是党务调查处和军事情报处里面，往往也大量隐藏着日本间谍和被日本人策反的汉奸。 他们长期以来，收集了大量特工和工作人员的资料，只要相关人员进入租界，失去了警察及驻军的保护，往往就逃脱不了被日本人抓捕的命运。 看着这份审讯……或者说是自述资料，段雨沐无奈的揉了揉额头。 “还能怎么办，先带下去严密看管吧。 另外，赶紧给南京总部发报，让他们彻查这个古大海，还有其在杭州警官学校所有接触过的人。 包括他进行工作之后的上下级，统统都要筛查一遍。” “是，我这就去安排。” 廖应生将审讯资料拿走归档，同时也缓缓退出了段雨沐的办公室。 现在，他所在的行动科已经制定了针对安民街杂货店的监视计划。 接下来，只需要等着鱼儿咬钩就好了。 …… 段雨沐和廖应生只以为，除掉了周阳这颗钉子，接下来的行动就基本不会有后顾之忧，然而……他们还是想的简单了。 或者说，是把日本间谍组织的力量想的太薄弱了。 就在当天中午，站里的秘书室，一只葱白纤细的手拿起了办公室里的电话，拨了出去： “是姑苏饭馆吗，我这里是瓦房大街一百一十七号，请给我送一碗阳春面。” 这像是清泉流淌一样的悦耳声音说罢，电话对面的人明显愣了愣。 “您确定只要阳春面？” “没错！” 说完，这只纤细的手就再次将话筒放回了远处，犹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 此时的虹口特高科，大江鸿正和小林裕介二人在食堂里吃着午饭。 这一时期日本海军提供的伙食标准本就不差，他们二人的军衔虽然高，但也没到了要特别出去吃小灶的地步。 不过，就在牛肉饭刚刚吃到一半时，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联络官紧急赶了过来，在小林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两句。 听到联络官的话，小林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小林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岩将夹起一块牛肉，这才略带诧异的望了过来。 小林裕介许是情绪有些激动，长长吸了一口气，一时间捏紧了拳头。 “岩井公馆的这些废物，不过才把军情处里的鼹鼠介绍给他们，他们竟然就让我们从未启动过的重要棋子暴露了。” 李岩眨了眨眼睛，这才慢慢的释然，小林裕介所说的那只鼹鼠，应该就是周阳。 只是，日本人得知消息的速度未免太快了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的周阳应该正被上海站秘密审查才对啊？ “大江君，你先吃吧，我这边可能还有点重要事情。” 说着，小林已经跟着那个联络官出了食堂。 而透过食堂的玻璃窗子，李岩已经能够看到，不远处的大楼下正站着一个有些突兀的家伙。 之所以说他突兀，是因为这个人穿着粗布短打，浑身上下打着补丁，看他肩膀上搭着的那块方巾，不难猜出这应该是一个饭馆的伙计。 几乎是一瞬间，李岩就已经认定，这个人就是传递出“周阳”已经暴露消息的人。 显然，这消息会造成一连串的不可知结果，其中最严重的，就是长泽永信可能会被打草惊蛇。 现在通知站里，立刻抓捕长泽永信吗？ 虽然这样可以抓捕到这么一个间谍小组，但是大江鸿的身份，也有暴露的可能。 毕竟，现在知道日本人接收到了周阳暴露消息的，只有小林，联络官，和大江鸿…… 用排除法，都知道答案是哪一个了！ 更加让李岩有些坐立难安的是，他目前根本就不知道上海站里的另一个间谍是谁。 如果他真的把另一个敌人的情报传递给段雨沐，段雨沐真的会顾及自己的“身份”，从而保守秘密吗？ 又或者小林裕介的这个暗子本就在段雨沐的身边，甚至是他会托付自己全部秘密的人。 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掌握，相信其他人的善良。 虽然自己在暗，但敌人也在暗，总之不找出这个人来，他接下来的行动将无法继续展开了。 就在这时，李岩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亮。 既然这个店伙计是专门为这只鼹鼠设立的联络人员，那想来……这个联络点应该就是上海站附近的饭馆了吧？ 一念及此，他赶紧回到了宿舍。 而租界的另一边，码头区，正在路口等活的张三忽然提起自己的黄包车，朝着闸北的方向飞奔而去。 “黄包车，黄包车……” “你这人有病吧，有钱都不赚？” 就在他经过的路上，不止一个人想要招手坐车。 但是张三就像是一个聋子一样，根本就没有半点反应，只是一路上继续向着北面大步狂奔。 终于，他到达了闸北区后，把自己的黄包车寄放在一家旅社之中，这才来到了上海站所在的瓦房大街。 “这位小哥，您吃点什么？” 很快，李岩就在上海站附近寻找了起来。 看到李岩进门，各家饭馆的店伙计全都热情的上来拉客。 “我就是找个熟人，小二哥不用在意，忙自己的就好。” 就这么说着客套话，一连在上海站附近逛了二十几个馆子，这其中不仅包括饭馆，还包括各类小吃和大型酒楼。 特高科在虹口区，按照时间和路程计算，那个传递消息的店伙计应该比自己先返回才对。 可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呢。 就在这时，他带着几分无奈，走进了街尾的一家姑苏饭馆。 “您吃点什么？” 一个声音传来，接着，李岩就看到了在饭馆角落一张桌子上正送茶水的熟悉身影。 第63章 长泽脱钩 “这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你这餐馆里有什么特色菜，上两个，我不差钱。” 虽然李岩穿着破烂，像是一个……呃，没准就是一个拉洋车的。 店伙计却丝毫不敢怠慢，毕竟拉洋车的在这个年代里，也算得上是中等收入群体了。 虽然穿的寒碜，但不代表手里头没钱。 果然，等到他把菜端上来，李岩直接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一块的票子，拍在了桌子上。 “小二哥，这家店里面就你一个伙计吗？” 随意的从盘子里捡起两块牛杂，李岩状若无意的问道。 “不是，我们这店里面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伙计，因为老板平时不一定在店里，所以店里面的事情，全都是我们两个来忙活。” 店小二说着，又把一壶早已经打好的黄酒摆在了托盘上。 听到这里，李岩的眼皮下意识的一挑。 “你们老板也是真信任你们，这么一间店竟然不亲自过来看着，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可不好处理……” “啊……客官说的是。” 端着托盘的店伙计闻言，顿时愣了片刻。 不知道他是早已经想好了理由，还是现场编出来的一套说辞，只见他几秒钟后动了动身子： “客官多虑了，这饭馆的老板是我家兄长，我们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呢。 再说，我家兄长还有别的生意需要照顾呢！” “哦……原来是这样……” 李岩眨了眨眼睛，一阵意味深长。 …… 这天傍晚，安民街的杂货铺外，负责监视和跟踪秦永信的队员正坐在马路对面的茶楼里，目光时不时的扫向这边。 天已经渐渐暗淡下来，视野也变得逐渐不清晰起来。 负责监视的两个行动队员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水，就在他们打算伸个懒腰的时候，马路对面的杂货铺忽然走出一个人，正是秦永信。 “别愣着了，目标已经出来了。” 两个行动队员见状，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只见秦永信左看看右看看，这才给自己的店门上了挡板，落了一只大锁头，脚步匆匆的离去了。 在廖应生制定的计划里，为了不让秦永信察觉异样，行动科足足调动了三十多名行动队员。 所以，茶楼里的两个人也并没有盲目的追上去，只是给另外的行动队员发去了信号。 好在，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刚刚下班的人比较多，街上的人流还算密集。 行动队员们在秦永信身后远远的吊着，一直看到他拐了一个弯，这才赶紧大步追了上去。 就这样，一直追过了好几个路口。 带着一顶瓜皮帽的金泽目光越来越森冷，渐渐地眯起了眼睛： “不对，这家伙好像是在带着我们绕圈子啊……” “这不是很正常吗，队长，日本间谍做事，总是要小心一些的。” 身边的一个队员见状，不由的给出了答复。 然而，金泽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不对，还是不对……命令第一小组，直接抓捕目标。” “什么？” 听到这儿，金泽身边的下属就是脸色一变，不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吗？ 不过，他还是赶紧找了一部公用电话，打给了已经在前方守株待兔的第一小组。 没一会儿，在两个小组的前后夹击之下，秦永信就被堵在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这时候的两个小组十几个人面面相觑，再看向那一身长衫，带着白色礼帽的男人，哪里还是秦永信，分明早就已经换了一个人。 见到眼前的一幕，金泽气愤的直接将帽子摔在了地上。 他早就有感觉，秦永信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这些人的存在，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快就完成了金蝉脱壳。 不对！ 想到这里，金泽几乎是立刻就上前两步，一脚踢在了那个男人的膝盖弯处，就在那男人想要站起来时，拔出了自己手中的枪，顶住了他的脑袋。 “说，你为什么要打扮成这个样子，要不然……老子就一枪崩了你。” “别别，我说。” 这个男人明显不像是日本间谍，仅仅是被金泽这么一吓，就瞬间脸色煞白，连连求饶。 “一个小时之前，有一个人给了我五块钱，让我换上这套衣服。 他说一会儿可能会有人跟着我，让我带着这些人多兜几个圈子。” 说完，他就颤颤巍巍的把那五块钱法币拿了出来： “这位好汉，这钱我不要了，给你了。” 金泽现在明白了，问题大概率不是出在自己这里，而是日谍早就已经部署了撤退计划。 他自问自己做的还算谨慎，如果不是人流密集的场所，执行监控和跟踪任务的人向来不会超过三个人。 现在，也只能先回去复命了，等待上面的处罚了。 想到这里，他无力地挥了挥手，看向身边的行动队员：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带回去，一切从长计议吧。” …… 十几分钟后，行动科，廖应生的办公室。 “什么，目标跑了？” 金泽无奈的低下头来： “没错，看这样子，秦永信应该是早有撤离的计划。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撤离，究竟是因为我们的原因，还是其他的……” 廖应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本来好好的一次钓鱼任务，竟然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他的双手在办公桌上飞快的敲击着，半晌之后才又把目光投了过来： “那间杂货铺，你们搜查过了吗？” “还没有。” 金泽闻言，赶紧挺直了身板回道： “不过属下已经派人包围了那家铺子，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随时可以冲进去。” “呼……” 廖应生的皮靴落在地板上，整个人长长的吁了口气。 事已至此，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他从门边的衣架上拿起了一件风衣，套在了身上，这才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既然这样，那就去那间杂货铺看看吧，也许……我们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呢！” 第64章 不可思议的情报速度 没多久，几辆车子停在了安民街的杂货铺外。 除了开头的两辆军用吉普车之外，还有一辆将路面上灰尘都扬起的运兵卡车。 在两个行动队员的开路之下，廖应生也戴着一副白手套进了店里。 杂货铺的面积并不大，只有七八只柜子，摆在店中央最显眼的地方。 走进后堂，廖应生第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正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瓶子，见到这瓶子的那一瞬间，他心中就暗叫不好。 果然，金泽走上前去，取过了那玻璃瓶子，打开盖子后，一股刺鼻的烟雾忽然之间涌了出来。 再然后，金泽用镊子从瓶子里夹出一个并不大的小册子，只可惜这小册子早已经被强酸腐蚀，根本无法辨认上面的字体了。 廖应生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对着手下人摆了摆手： “归档吧！” 秦永信走的时候干净利落的销毁了密码本，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并不是行动科的监控行为出现了差错，而是其他的什么……刺激到了他，或者是提醒了他。 果然，又过了不久，行动队员就在搜查之中在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小堆灰烬。 “廖副科长，您快来看。” 廖应生闻声望了过来，炯炯的目光越来越难以平静。 这应该就是通过电台或是收音机得到的情报，从这灰烬的完整程度上来看，绝对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站里面上午刚抓了周阳，这边的人下午就得到了消息。 现在的上海站已经变成一张四处透风的筛子了吗？ “留几个人把屋子里的东西统计一下，拍照留档吧，其他人可以撤了。” 廖应生摘下了自己的白手套，没有丝毫犹豫，就坐上吉普车返回了上海站。 …… “副站长，我觉得……不，我可以肯定，我们站内一定还有日本人的间谍。” 段雨沐的办公室里，廖应生讲述了自己这一趟去安民街的收获，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没想到，段雨沐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他的状态。 前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轻轻抬了抬手： “你来看看这个吧！” 在廖应生莫名的目光中，段雨沐又一次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上海站除周阳外还有内奸，瓦房大街12号为其联络点。” “这……” 在这之前，这个情报员得到了周阳和秦永信的消息，廖应生还只当对方是侥幸。 毕竟这么重要的情报，一次得到两条，本就不可思议。 但现在，短短一天之内，这个情报员竟然就找出了上海站里另外的一个泄密源头，这简直就突破了他的想象 “副站长，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只鼹鼠的破坏力。 对于日本人来讲，他大概是所有日本间谍的噩梦了。” “呵呵呵……” 段雨沐被廖应生的反应刺激的笑了起来，但没多久，他就又恢复了冷峻的面容。 “这个联络站的日谍全都交给你了，这一次就不要放长线钓大鱼了，直接进行抓捕吧！” “是！” 廖应生连忙应了个是。 他现在再也不敢去搞什么长线大鱼了，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毕竟……谁也不知道，上海站里面究竟还有没有第三个，第四个间谍。 就在廖应生接到命令离去之后，段雨沐的目光忽然阴冷了几分，他拿起电话： “电话局吗，我这里是军情处上海站。 给我查询一下安民街12号二十四小时内的所有电话记录，越详细越好。” 很快，听筒里面就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女声，听起来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是的长官，请稍等一下。” 不到三分钟，话筒里就再一次传来了声音： “长官，二十四小时内，安民街12号一共接打过五通电话。 这其中，只有一个比较可疑，可能是您想要寻找的那一通……” “哦……哪一个？” 段雨沐眉头微皱，连接线员都能感觉出可疑来，那这通电话拨出的地址，应该比较敏感吧。 一下子，他就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果然，接线员的声音里面带着点紧张： “拨出电话的是瓦房大街一百一十七号大楼，四楼二号室。” “好的，我知道了。 刚刚的事情，还有今天的电话，请不要对其他人讲起。” 段雨沐的眉头恨不能拧成一个麻花，但说话的语气依然威严有力。 “是，长官！” …… 挂断了电话，段雨沐忽然笑了起来。 瓦房大街一百一十七号正是军情处上海站所在，而四楼二号室，则是秘书室，里面一般情况下聚集着八九名女性秘书人员。 既然知道了源头在哪里，那他也不用等廖应生抓人回来了。 这么想着，段雨沐已经再次拿起电话，拨通了秘书室的内线： “你过来一下！” “副站长，您找我？” 没一会儿，段雨沐的秘书就走进了办公室，静静等待着他的吩咐。 “今天中午，有谁从秘书室向外打出过电话？” 段雨沐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知道，这一次出问题的大概率不是自己的秘书，要不然瞌睡虫的名字早就已经传到日本人耳中，日本人也一定早就开始大搜捕了。 女秘书稍微思量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来： “确实有，总务科的祁红玉，今天中午曾经点过外卖，好像是街口的一家饭馆，叫姑苏饭馆。” 段雨沐捏了捏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现在他已经基本确定了，那个姑苏饭馆所在的方位，应该就是瓦房大街十二号。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全都串联起来了。 “好了，你下去吧，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不要向外透露。” “是，我明白。” 女秘书弱弱的回答了句，然后就在段雨沐的示意之下离开了办公室。 至于段雨沐，他则是直接第三次拿起了电话： “给我接教导大队。 冯队长，我是段雨沐，长话短说，我现在需要六个人，全部荷枪实弹。 好好，谢谢了。” 现在的段雨沐，是真的不敢再相信站内的自己人了，他宁可从教导大队调人，也不敢让自己人去抓捕祁红玉。 第65章 不能自拔的祁红玉 半个小时后，教导大队的支援小组就赶到了瓦房大街一百一十七号，并在第一时间控制住了祁红玉。 相比于之前的周阳，这一次的祁红玉明显是另一个极端。 这个姑娘才刚刚二十二岁，容貌姣好，身材出挑，性格也单纯的多。 可以说作为秘书室的秘书，祁红玉是一个乐观向上，喜欢生活的人，和站里的其他同事之间的关系……也都处的不错。 哪怕是段雨沐，对这个天真烂漫的姑娘也有着极为深刻的印象。 当她被捕的时候，站内的大多数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纷纷怀疑是不是上面的人搞错了。 毕竟像是祁红玉这么柔弱又善良的女孩子，她连平时打枪的训练都要尖叫着捂上耳朵，又怎么可能是日本人策反的间谍呢？ 不仅是站内其他的工作人员，这一次段雨沐也赶到了审讯室之中，他想要亲自听一听，这个本来单纯的姑娘究竟是怎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 审讯室里，祁红玉被束缚在一张铁质的椅子上。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嘴唇也微微干瘪，早已经没有了过去的精致妆容。 一套灰色的崭新中山装穿在她的身上，依旧不能掩饰住她原本的傲人身材，脚下的墨绿色高跟鞋，更是给这玲珑的身段增色不少。 见到段雨沐进入审讯室，祁红玉的目光下意识想要逃避。 前者在审讯人员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遗憾： “你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祁红玉本就是在南京受训过的电讯人员，后来经过人员分流，这才调入了上海站，暂时担负起秘书的职责。 在经过培训之前，她也不过是一个不知世事，只想报国的天真学生。 谁能想到，有一天自己加入了一个电讯培训班之后，竟然会以特务的身份完成毕业。 她的脸色变了变，接着就是凄然的一笑，似乎接受了自己即将走向死亡的命运。 “大概半年之前，我租的房子对面，新来了一个住户。 那是个男人，叫郭欣悦，比我大上五岁，长得还算英俊。 他说他是在大公司里做经理的，每个月的薪水不少……” 不知怎么，说到这里的时候，祁红玉竟然笑了出来，段雨沐看得出来，那是怨恨极了，但却又无可奈何的笑。 只听祁红玉继续道： “后来，我们慢慢熟识了，那个男人开始带我看电影，每天早上给我做早餐。 一点一点的，我们两个人确认了关系。 只不过因为军情处的家法不允许下属结婚，我和他的事情没有声张，只是住在了一起。” 说完这些，大家已经基本知道了事情的大致过程。 祁红玉再继续向下讲的时候，脸上明显露出了挣扎的痛苦神情： “再后来，我们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关系，直到两个月前。 他有一天匆匆的跑回了家，和我说他工作上出了大纰漏，可能要赔给公司一大笔钱，要不然的话，公司的人会让收债人打断他的四肢。 那时候的我真的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当然不希望他就这么被伤害，就问他我能帮上他什么忙？ 他说，现在市面上有人专门收购情报，只要一条无关紧要的军事情报，就足以救他的命了……” 祁红玉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似乎至今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当初竟然会被猪油蒙了心。 段雨沐走出了审讯室，慢慢吸了一口烟。 他只觉得祁红玉这姑娘傻得可怜，军情处的情报那是能随便外带的吗？ 只要被人抓住一个把柄，今后就要彻底被别人掌控，休想再翻身回头了。 他看向看守牢房的杨队长，敲了敲烟灰： “打一个报告上来，祁红玉还有周阳……择日枪决吧！” 段雨沐丝毫不可怜祁红玉和周洋这样的人，他现在可怜的是，明明已经喂到嘴边的鸭子，秦永信所在的间谍小组和密码本竟然就这么飞走了。 单从这件事情上看，这两个人杀上十次八次，都不冤枉。 现在，他只能看廖应生那边能不能给自己带来惊喜了。 不过，依着目前的状况，惊喜出现的可能性似乎并不太大。 …… 码头区，没客人坐车的张三正躺在路边，将自己的草帽盖在了脸上。 “三儿，你前天让我们跟着的那个人，还算数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张三直起了身子，这才发现，和自己说话的正是车队的领头，刘学义。 想到这里，李岩的心里一阵苦笑。 现在人都已经跑了，密码本都已经被销毁了，就算是真的找到了线索又能怎么样？ 不过，他知道自己今后可能还要用到车队的这些黄包车夫们，所以这点钱，也并不太在意。 “算，当然算，学义哥你说吧，都有多少，我现在就给结清。” “这就不用了，这一次拉到过那杂货店掌柜的人本就不多，他去的地方也就那几个。” 说着话的功夫，刘学义从胸口处拿出了一张纸条来。 因为黄包车夫基本上都不会写字，所以他才会把每个人做的每一次活都记在上面，这样既是为了方便结款，也是防止车夫们时间长将原本的线索遗忘了。 李岩接过了那张纸条，发现上面一共也就四个地方。 除了已经确定过的静茗轩之外，还有菜市场，进货的批发市场，和一家药房…… 等等，药房？ 他不动声色的拿出了二十块法币交到刘学义的手上： “学义哥，这些先给大家发下去吧。 今后如果再遇到了那个人，尽管通知我，这一次如果能找到他的落脚处，我给五十法币。” “真的？” 刘学义眼睛亮了起来，虽然他也知道，能让李岩背后的人开出这个价码，这人的身份一定不同寻常。 但他也只是一个中间人，并不参与到行动之中去，能不能得到这钱，还是要看大家伙的本事了。 第66章 民生药房 第二天早上，张三并没有出车，而是去刘学义那张纸条上所记录的民生药房走了一遭。 他也知道，这一次来打探消息，多半是没有什么结果的。 但本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原则，李岩还是没有放弃掉这一条可能的线索。 民生药房地处在公共租界里，这家药房的所有人，则是一对姓孙的父子，父亲五十余岁，儿子二十多岁。 因为药房不大，所以整个店里店外，也只是他们父子两个人在操劳，并没有雇佣人手。 他们二人不仅负责抓药，偶尔也会在街坊邻居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把脉问诊，对症下药…… 在药房外远远的观察着里面发生的一切，李岩不禁百感交集。 这两个父子要真是间谍的话，那我们中国老祖宗的东西……也算是被他们给偷了不少去。 就在前面厅堂客人正多，事情正忙的时候，李岩已经悄悄的绕到药房隔壁，四下环视一圈，悄无声息的翻过了院墙。 他像一只猫儿一样，轻巧的迈着步子，缓缓拉开了后院屋子的门，正打算进去探个究竟，悬在半空中的脚却忽然定住不动。 无他，只因为李岩低下头的功夫，在地上瞥见了一层并不起眼的薄薄的香灰。 这家里面难道有什么贵重的金银财宝吗，出了门还需要撒一遍香灰？ 到这里，他已经知道自己来对了，这个民生药房不简单，绝对存在着猫腻。 …… 当天晚上，大世界三层的餐厅，三个带着墨镜，头顶黑色礼帽的男人聚在了一起。 “组长，这么晚了叫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任务？” 莫文斌四下打量着周围的食客，有一搭没一搭的抿了口桌上的茶水。 陈恩书坐在二人对面，则是轻轻点头： “确实有一个任务，涉及到日本间谍。 因为在租界里，所以老家那边不方便动手。” “日本间谍？” 崔明成听到这里，将一颗花生塞进了嘴里。 他心情激动之下，眼皮下意识跳了跳。 看到这两个人如临大敌的紧张样子，李岩连忙微笑着让二人放松下来： “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用你们两个出手。 这一次之所以把你们叫来，只是因为缺少人手，以防万一。” “那不知，是什么样的日本间谍……” 到这里，莫文斌也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问题，其实崔明成也是一样的想法，只不过他和这位上司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没敢开口。 “什么样的……” 李岩把嘴里的瓜子皮吐了出来，不假思索回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岩井公馆方面的间谍吧，这一伙间谍孤立无援，和特高科那种大不相同。” 他现在说出来，其实也就是让两个人做一个心理准备。 一会儿等到天黑下来，离开餐厅，他们就要动手了。 …… 上海站，廖应生昨天就已经把姑苏饭馆的相关人员全部抓捕归案。 只不过，审讯了一天一夜，这几个人也依然没有什么消息。 本来，段雨沐对于这几个送信的也不抱太大期望，见到这样的情况，他干脆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算慢慢等待消息。 不过，就在他等待消息的这个时间，秘书忽然敲响了房门。 “副站长，虹口二号电台刚刚接收到了瞌睡虫发来的电文。” “快拿来！” 刚还想在桌子上趴一会儿，好好眯上一觉的段雨沐听到瞌睡虫三个字，瞬间清醒了不少。 没一会儿，数字电码就转译完成—— “今晚十点，国政路大桥，有货送到。” 这短短的一句话，让段雨沐的目光变了又变，现在国政路大桥那边正处在施工阶段，所以可以说得上是荒无人烟。 因为国民政府打算在那附近修建新的上海市机关大楼，用来取代南市早已经功能不足的县政府。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现在就已经晚上六点钟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了。 这么想着，段雨沐已经拿起电话拨通了审讯室： “喂，廖副科长在吗，我是段雨沐，让廖副科长接电话。 廖副科长，我这里有一个重要案子，那几个死硬家伙就交给手下人来处理吧，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几分钟后，廖应生带着些许疑惑和纳闷的神色，敲响了段雨沐办公室的门。 让他没想到的是，后者竟然已经换好了一身便装，坐在办公桌后面等着自己。 一见到廖应生，段雨沐就直接发出了命令： “你去找十个可以信任的人手，最好是你从南京带来的。 今天晚上就不要休息了，我们有重要任务。” 廖应生不知道段雨沐口中的重要任务是什么样的任务，不过，段雨沐可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所以他所说的重要任务，多半也不是空穴来风。 …… 晚上七点，陈恩书带着莫文斌和崔明成二人离开了大世界。 没一会儿，三个人就来到了一处偏僻巷子。 “快，把身上的衣服都换下来吧。” 莫文斌和崔明成对视了一眼，只见他们的面前，正停放着两辆黄包车。 而黄包车上，则是放着两套车夫才会穿的马褂和粗布长裤。 李岩没那个时间给二人解释，直接道：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是为什么了，租界毕竟不同于外面，一旦遇到巡捕巡夜这样也好遮掩过去。” 莫文斌二人在李岩的催促之下，很快就换好了衣服。 没多久，三个人就来到了民生药房的大门外，停在了路口处不远的地方。 “先等一会儿吧，等到里面的人被解决的差不多了，咱们再进去。 先简单的搜查一遍，然后把里面两个人都带出来最快的速度运走。” 像是这么刺激的事情，无论是莫文斌还是崔明成，他们都是第一次干。 但想到对付的是日本间谍，两个人瞬间充满了干劲儿： “组长你就放心吧，这点小事尽管交给我们。” 见两个人眼里面都闪着光芒，像是小灯泡一样，李岩心中也是苦笑，看来民生药房里的这两个日本人应该是没跑了。 第67章 截胡美制军用电台 此时的药房早已经打烊，而负责打理药房的“父子”两人，则是正在后院的屋子里吃着晚饭。 在这没有月亮，连星星都稀疏的夜晚，一个像是野猫般的黑影灵动的爬上了院墙，然后又轻手轻脚的攀着屋檐，上了房顶。 这黑影轻轻把屋顶的一块瓦片掀起，露出一个巴掌大的缝隙来，刚刚好可以看见下面的两个人。 接着，他把一块石头扔进了院子里，发出咚的一声。 “怎么了？” “怎么回事？” 屋子里的两个人几乎同时放下了饭碗，从枕头下面和花盆里各自拿出一把小巧的南部十四手枪。 “我出去看看，你在屋子里守着电台。” 这句话，是年轻人对那头发斑白的“老父亲”说的。 正守在房顶的李岩听到这话，心中瞬间像是被点燃了一团火焰，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长泽永信那边才毁了电台和密码本不到两天，就让自己找到了他们新的联络点。 他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目光注视着那个半百老人也小心翼翼的把身子靠在门后，这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袋来，轻轻的把白色粉末洒在了屋檐下饭桌上的汤碗里。 …… 十分钟后，吃完饭的父子俩刚刚把碗筷收拾起来，便觉得自己的上下眼皮打起了架。 这回，他们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干脆躺倒在在床上，打起了呼噜。 而此时的门外路口处，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陈恩书轻轻点了点头。 “差不多了，老莫你跟我进去，崔明成你在外面看着车，别让人顺走了。” 两个人轻轻应了一声，这就分别行动起来。 莫文斌跟着李岩进了后院，这才在屋子里发现了早已经倒在床上，人事不省的两个家伙。 “这两个都是日本间谍？” 李岩重重点了点头： “没跑了，你去找根绳子来，给他们捆起来。” 说完，他又透过煤油灯微弱的灯光，四下扫视了一眼这间屋子： “另外，好好在这房子里面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找到电台和密码本。” “电台和密码本？” 本来正翻箱倒柜寻找绳子的莫文斌听了这话，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就像是两只大大的铜铃： “这要是找到密码本，咱们三个不是立了大功？” 哪怕是已经四十多岁，平时在道上混了多少年，见了多少世面的莫文斌，听到密码本这三个字，也是不能自已。 这个东西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要是真找到了，他们三个保准儿绝对官升一级。 把“父子两个”日本间谍绑得结结实实之后，李岩这才和莫文斌开始了搜查密码本与电台的行动。 可能是电台刚刚转移过来，还没能找到一个好的隐藏位置，所以仅仅用了三分钟不到，两个人就在床底下发现了一只一尺多宽的精致皮箱。 打开皮箱一看，里面果然是曾经见过一次面的美式军用电台。 然而，任由李岩怎么继续在巷箱子里摸索，也终究还是找不到密码本了。 这下，不仅是李岩，就连莫文斌都有些慌了： “密码本会不会是被这两个家伙藏到前面的药房里了？ 可惜这是租界，不能对这两个家伙刑讯逼供，要不然的话……” 眼看着到手的大功劳就要跑了，莫文斌急得直咽口水。 李岩则是重新看了眼床上被五花大绑的两人，只见二人睡的正香，丝毫没有苏醒的意思。 “应该不会，这里距离前面的药房太远，如果前面出了点什么事情，他们想要第一时间销毁密码本，就不可能了。” 皱着眉头沉思了一阵子，李岩再次在昏暗的灯光下环视了一圈这间不大的屋子。 床……这是理论上讲最安全，但也最容易被人怀疑的地方。 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这两张床一定会第一时间被定点排查。 除了这之外，就是衣柜和碗柜，如果真的有暗格的话，在这样的视野之下，应该也不会一直隐藏下去不被发现。 怪哉！ 难道他们只是拿到了电台，并没有拿到密码本？ 这样脱了裤子放屁的方式，反倒容易加大暴露的可能不是吗？ 忽的，他的视线定格在了衣柜下面的一双鞋子上，这是一双再正常不过的千层底布鞋。 只不过……相比于寻常老百姓家的鞋子，这双鞋的鞋底厚度明显不像是穿了许久，快要磨平的样子。 莫文斌见李岩的目光停了下来，连忙也顺着他所望的方向看去。 此时，后者已经从腰间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接过那只带着酸菜味儿的鞋子，把鞋底给挑开。 果然，一只黑色的小册子慢慢露出了边缘的痕迹来，李岩将它彻底抽出，足有半个巴掌大小。 “组长……那个……” 李岩看着莫文斌像小孩子吃糖果一样的眼神，无奈的把手中的密码本递给了他。 后者只是翻看了几页，就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连忙又双手郑重的把这小册子还给了李岩。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赶紧撤吧。 别让崔明成在外面等急了。” 眼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临近九点，李岩赶紧和莫文斌一起，把这两头死猪一样的家伙抬上了大门外等待着的黄包车。 “组长，电台不带走了吗？” 那部电台毕竟也是一件重大物证，放在他们这儿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功劳。 眼见李岩直接把电台就这样留在原处了，莫文斌难免有些心疼。 李岩摆了摆手，语气郑重的回道： “这可是租界里面，如果半道上遇到巡查的巡捕怎么办，看到电台不就全露馅了？ 到那时候，你给再多的钱贿赂他们也走不脱了。 再说了，咱们现在有密码本在手上，这东西才是真正的大功劳，就是缴获一百部电台，也比不上缴获一个密码本。” 李岩说的本就在理，莫文斌和崔明成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更何况，现在大功劳已经到手，这代表着什么，跟着这位爷有肉吃啊，既然这样还在意那仨瓜俩枣的干什么？ 然而，两个人可能想不到，就在他们三个人刚刚离开民生药房不久，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身影就进入了药房的后院，提着那部精致小巧的美制电台不见了踪影。 第68章 又见密码本 租界不同于国统市区，不仅灯红酒绿，即使已经是夜里九点钟，街道的两侧也依然闪烁着路灯的光芒。 而对于一些达官贵人，地痞无赖，赌徒歌女来说，他们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好在，李岩和崔明成二人把两个日本间谍包裹的严严实实，看起来就像是在车上睡着了的客人。 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巡捕对三人进行拦截询问。 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三人终于到达了正在施工的国政路大桥。 此时，时间还不到十点，段雨沐，廖应生还有行动科的一众人手还没有抵达。 为了减少自己和其他人的接触，李岩干脆就把这两个日本间谍和黄包车交给了莫文斌一个人，同时郑重的把密码本也放进了他的手中。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要不了多久段副站长他们就要到了。 如果出现意外，这两个日本间谍可以择机放弃，优先保护密码本。 记住，密码本一定要交到段副站长的手里。” 把那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交到莫文斌的手中之后，后者立刻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组长你尽管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 没一会儿，段雨沐就带着廖应生，还有十个穿着便装的行动队员出现在了大桥边。 抵达国政大桥之后，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大桥边的两辆黄包车。 很快，见到段雨沐的身影，一个戴着脸上蒙着黑巾的男人慢慢从桥墩后走了出来。 “副站长，是我。” 莫文斌可以说是段雨沐的老部下了，后者仅仅是听到这个声音，看到莫文斌的身影，就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瞌睡虫呢？” 段雨沐说着，扫了眼不远处的两辆黄包车，还有躺在黄包车上，犹如尸体的两个人： “这就是瞌睡虫说的货？” 莫文斌向前两步，来到了段雨沐的身边，点头道： “没错，这这两个是日本间谍，还有……” 说着，他郑重的把手里的东西交到了段雨沐手中。 “这是瞌睡虫让我给您的。” 此时的国政路大桥，基本是漆黑的一片，只有身后行动队员手中的手电筒，才传来了微弱的灯光。 看到出现在自己手上的东西，段雨沐一时间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赶紧打开那本小册子，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这才又望向莫文斌： “除了这个东西，瞌睡虫还有什么话没有？” “没有了……” 直到这时候，段雨沐才慢慢恢复了平静，小心的把密码本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副站长，既然如此，那卑职就告退了。” 莫文斌说完，段雨沐也轻轻的摆了摆手。 后者的身份本就敏感，不适合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暴露，既然东西已经送到，接下来这两个日本间谍，就要交给上海站来处置了。 “好，你去吧。” …… 眼看着莫文斌的背影慢慢消失黑夜之中，段雨沐这才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在了廖应生的身上： “廖副科长，让你的人把那两个人押回站里吧。” “是！” 说着，廖应生已经接过金泽手中的手电筒，递给了后者一个眼神。 等到两个昏迷着的间谍连着黄包车被金泽和行动队的队员接收后，廖应生这才一个人跟着段雨沐走的远了些： “副站长，刚刚那个人是我们站里的特工？” 廖应生也看到了在这之前模模糊糊中，那个蒙着脸的男人似乎交给了段雨沐什么东西。 他身为下属，自然不方便直接询问。 但以他的身份，旁敲侧击一下，应该还是没有问题。 果然，段雨沐并没有和自己藏着掖着，而是大大方方的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那本小册子。 “怎么样，这回算是捞到实打实的功劳了吧！” 原本这些天，因为站里面接连出现内奸的事情，段雨沐已经有些焦头烂额。 可现在这密码本拿到手中之后，之前的所有烦恼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似乎已经可以想到，这本密码本交上去，处座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了。 廖应生看着这本熟悉的小册子，脸上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前段时间，他拿到这么一本密码本的时候，可是真的获得了三级云麾勋章，官升一级。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调动到上海站来担任行动科的副科长。 只是没想到，段雨沐竟然什么都没做，就白白到手了这么大的功劳。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啊…… …… 第二天早上，南市区的望云路，天刚蒙蒙亮，玉秀就早早的起床开始做起了早饭。 原本李岩是打算睡个懒觉的，但是一想到自己手里的东西，他就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道： “你今天去姑姑家吗？” 正做饭的玉秀听到李岩的话，微微愣了片刻，然后道： “没错，我今天中午可能要去一趟，你有什么事吗？”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岩抱着被子看着玉秀系着围裙，仓促忙碌的背影，不由感叹一声，这房子还是太小了。 “你要是去的话，再帮我问一问姑父，他的那个朋友除了西药之外，还收不收其他的东西。” “其他的……什么东西……” 玉秀把炒好的小菜放进了饭桌上的两只碟子里，不由的纳闷起来。 “发报机，就是电台！” 李岩也不打算掩饰，反正这玩意他还得卖呢，到那时候不是还得拿出来？ 说着话的功夫，他已经打了个哈欠，从床底下拿出了那只军绿色的美制军用电台。 “怎么样，这可是美国货，功率强，操作简单，不容易出故障。 最重要的是体积小，方便携带。” 玉秀原本往桌上摆碗和筷子的动作顿时怔住，她吞了吞口水，看着这部造型精致的电台，半晌才问道： “你从哪里搞来的这种东西，这东西的价格不便宜吧？” 玉秀当然也见过电台，只不过，现在山上队伍上使用的，大多是十几年前的老古董商用电台。 就算是干部和战士们再怎么爱惜，在高强度的工作和行军之下，也难免出现大面积的故障。 第69章 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 哪怕这样的情况下，也依然只有旅一级的队伍和地区机关能够配备到电台。 山上的恶劣环境，可想而知…… “价格方面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拿到的，肯定是最便宜的一批货。” 李岩嘿嘿一笑，心里面忍不住想到，自己说的其实也没错，一分钱不花，可不就是最便宜的那批货嘛！ “那好吧！” 玉秀把碗碟都放在了饭桌上，又把早上在街口小摊上买的两张烙饼拿了过来，这才催促着李岩穿上衣服洗漱吃饭。 李岩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微微皱起眉头。 是不是自己在租界这边也应该弄一个类似于刑讯室的地方呢，要不然每次都只能把情报传回总部，就连犯人都只能送回上海站去。 他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犯手里面究竟有多少钱财，但想来……总归是不少的。 这么一大笔钱，就这样被别人给捡走了，实在可惜。 …… 上海站审讯室，这两天抓的日本间谍太多，导致审讯室都得计算着时间“营业”了。 新来的这两个间谍，每人八小时，人停了，但是刑具不能停。 为了尽快拿到其他间谍的消息，廖应生干脆就吃住都在审讯室里。 金泽看着刚刚从电椅子上下来，已经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的五十岁老家伙，不由的吞了吞口水： “副科长，再这样下去，人就要没了……” 谁知道，廖应生往自己的嘴里面塞了一颗花生，漫不经心的道： “密码本已经到手了，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挖出这些日本间谍的下线，尽量把蛋糕做大。 现在距离昨天晚上这两个人被捕，已经过去了超过八个小时，在这二十四个小时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一旦和这两个人同一小组的其他间谍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或是今天他们有预定的行动和接头任务，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金泽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他算是明白了。 之前的密码本，自己这边估计是捞不到什么好处了，但是现在，只要抓住这两个家伙狠狠地压榨一下，没准真就能挤出些功劳来。 这么想着，他干脆脱了自己的中山装上衣，解开衬衫的扣子，来到审讯室角落里的火炉旁，抽出一支烧的通红的烙铁。 滋…… 一股白色烟雾冒出，顿时一阵烤猪皮的味道，伴随着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审讯室。 原本还在剥花生吃的廖应生闻到这个味道，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挥手驱散了自己面前的烟雾。 “咳咳……” 现在，闻到这样的味道之后，他是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反观那个五十多岁的间谍，他已经痛的眼眶崩裂，浑身抽搐，最后耷拉着脑袋昏了过去。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死活不知的家伙，金泽无奈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和廖应生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对手下人道： “抬下去吧，把另一个人带过来，我就不信了，还撬不开他的嘴。” 藤原正树刚刚受尽了折磨，正打算回去歇口气，谁知道自己的“老爹”这么不争气，竟然没几个回合就昏过去了。 当他再一次坐在电椅子上时，他的心里是格外崩溃的。 虽然在外人的眼中，他们这两个人，他才是儿子。 但在猫头鹰小组内，无论是军衔还是地位，都是藤原正树要高出一些。 “你还是什么都不打算说吗？” 廖应生坐在审讯人员的椅子上，正对着被五花大绑的藤原正树，连着一晚上没休息，让他的状态有些不是很在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 “我什么都不知……啊啊啊啊啊……” 谁知道，他这句话还没说完，金泽就已经不耐烦的合拢了电闸。 十几秒钟之后，电闸拉开，廖应生依旧是像看死人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现在呢？” “我还是……啊啊啊啊啊啊……” 这下子，藤原正树有点崩溃了，这个光头怎么回事，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 他身为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即使兵败被俘，身陷囹圄，难道连这最后的一点尊严都不给自己保留了吗？ “你们不要太过分，我……啊啊啊啊啊……” …… 就这样不知道持续了多少次之后，藤原正树的皮肉都已经被电的焦黑，浑身的毛发早就已经竖了起来。 “咳……” 藤原正树张了张嘴，嘴里冒出一股黑烟来，终于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抵抗意志。 “我说，我都说……” 廖应生和金泽对视一眼，后者痛快的搓了搓手，眼里面露出光亮，飞快的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来，打算记录下藤原正树说的每一句话。 半个小时后，得到了藤原正树口供的上海站行动科全员出击。 抓捕了包括潜伏在闸北区，公共租界以及法租界等地的共四名间谍。 只有长泽永信，因为其身份已经暴露，所以不得已转入了虹口区，等待重新启用。 到此，岩井公馆下属的这一支猫头鹰小队基本被连根拔除。 …… 虹口特高科总部大楼内，小林裕介正紧张的站在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 而在他对面站着的，则是一个看起来已经已经五十多岁，头发明显花白的威严老者。 “八嘎，你们真是一群蠢猪，被中国人知道了我们布置在上海站的两枚重要棋子也就罢了，岩井公馆的猫头鹰小组竟然全军覆没。” 这老者名叫近藤飞鸟，是现今特高科华东方面最高长官。 他毫不留情的甩给小林裕介一个耳光，一口牙齿被咬得咯吱作响。 “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回到国内任职了。 现在你们这些蠢货，竟然给我捅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 加上几个月前深田惠子的小组，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敌人起获密码本了，如此继续下去……我该怎么向总部交代？” 小林裕介站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他心里面也觉得憋屈，这几个月的军情处上海站，就像是全员打了鸡血一样，战斗力比起从前来，显然已经不是一个级别。 原本，他是丝毫不把这样的“下级单位”放在眼里的，可现在，事实却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第70章 孔部长的特使 小林裕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黑色警服，领口处镶着一颗银星的老者。 只见对方身量不高，脸型消瘦，但是威严十足。 “近藤将军，现在岩井公馆的人已经被南京方面抓捕殆尽，钢铁厂的行动……我们还要继续下去吗？” “哼！” 一提起这个，近藤飞鸟脸色就猛地阴沉下来。 “现在情况尚不明朗，钢铁厂的行动，还是暂时停止吧。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外务省的责任，和我特高科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如果想要继续破坏钢铁厂的生产，就让他们自己去，我特高科可绝对不会当这些人手中的枪。” 说完这些，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 “还有，从今以后，要加大对军情处上海站的关注，做出更多的针对措施。 我可不希望，猫头鹰小队的事情，发生在我们特高科的身上。” “是，属下明白。” 小林裕介走出了进藤飞鸟的办公室，这才慢慢带上了门，心里面松了口气。 他目光中缓缓升腾起了几缕杀意，轻声嘀咕道： “上海站，我一定会让你们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 …… “你说什么，石头搞到了电台？” 按照以往的规矩，玉秀来到任国维家里的时候，林瑶总会亲自下厨准备些好吃的。 听到任国维音调猛然高了几分，冒出这么一句话，后者也忍不住从厨房里面探出头来。 见任国维这么惊讶，玉秀有些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她和李岩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哪怕已经结婚了一段时间，李岩也都表现的本本分分，老老实实。 但这段时间可好，自家的石头哥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先是在法租界买了房子，然后又弄到了紧俏的消炎药，多息磺胺。 现在可倒好，就连美制的电台都拿到家里来了。 见到玉秀的反应，任国维只是放下报纸，笑了笑道： “没事，玉秀你也不用多想。 现在时局动荡，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就像你有自己的秘密，一样的，石头他也可以有他的秘密。 我觉得，现在的石头就很好，他即使有了钱，也没有抽大烟，没有赌博，没有嫖妓…… 这样的话，我们在上海的地下组织，还能多出一个可靠的获得管制物资的渠道不是吗？” 听了任国维的一番劝解，原本心乱如麻的玉秀顿时安心了不少。 她抿着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久之后，她才终于把谈话拉回到了正题上： “那部电台很小的，也就只有这么大……” 似乎是为了更好的打个比方，玉秀把林瑶放在沙发上的一只包给拿了起来。 “这么小，这怎么可能呢？” 正从厨房探出头来的林瑶看到这一幕，连连摇着脑袋。 反倒是任国维，他的眼睛里亮起了光芒，捏着自己的下巴道： “这也不是不可能，我在报纸上曾经看到过，最新的美制电台就只有这么大，如果是军方使用的，还能小上一圈。” 接着，他又无奈的笑了笑： “只不过，现在我这里的经费不足，你回去和石头说，让他再等上十天半个月吧。 就说……嗯…… 就说我那个朋友现在还在内地，要等一阵子才能回到上海。” …… 闸北区，刚刚落成的钢铁厂。 前些日子，贾绍辉和邹玉祥参加完孙开济的葬礼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开始了工厂的设备调试和冶炼实验。 工业部派来的金厂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到两个年轻人就这么日夜不休的在实验室里钻研，也是连连感叹。 “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眼见邹玉祥脱去了厚厚的工作服，从实验室里走出来，金厂长连忙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邹玉祥打开了水龙头，给自己洗了把脸，这才回道： “进展还算顺利，按照现在的进度，等到设备全部调试完毕，试验品达标，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再想要进行量产，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听到这里，金厂长的眼珠不由的转了转： “也就是说，两个月就能实现量产了？” “对，我们这个厂的产量并不高，但是用来生产低成本的火炮，船舶，还是不成问题。” 邹玉祥身为机械系的从业人员的，当然知道国内的所谓兵工厂，不过就是从外国进口零件的“组装厂”而已。 只有从源头处做起，拥有全套的工业链体系，才能不在国际市场上被人当成肥猪随意宰割。 “那个，邹工，刚刚财政部的孔部长派了特使，想要请你和贾工两位吃顿饭，好好的祝贺一下……” 金厂长终于说出了自己这一次的主要来意。 “孔部长？” 邹玉祥用手巾擦了擦脸，面露疑惑。 即使他不关注政治，也知道这位孔部长在当今中国的能量有多大，如果一定要评选五个最能影响中国的人物，那这位孔部长一定有一席之地。 “好吧！” 稍微考虑了一会儿，他还是和贾绍辉一起，坐上了停在厂门外的一辆车子。 这样的大人物抛来的橄榄枝，他是无论如何推脱不得的。 花园饭店，算是闸北区比较好的饭店之一了。 没多久，载着邹玉祥和贾绍辉的车子就停在了花园饭店的门口。 “两位先生，你们请吧，孔部长的特使在四楼等着二位，我先去停一下车子。” “哦……您请便。” 邹玉祥和贾绍辉此时早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帅气的西装。 两个人走下车子后没多久，车子就飞速的调转车头离开了。 而邹玉祥二人仰望着这栋涂抹着白色涂料的西式建筑，不知不觉竟然能仰头打量起这饭店的考究装潢来。 然而，就在这时，巨大的发动机嗡鸣声忽然由远及近。 邹玉祥和贾绍辉二人察觉出不对，连忙回过头，正看到一辆装满了货物的大车在道路上疾驰，像是喝醉了酒的壮汉一样朝着两人的方向不断加速。 轰隆隆…… 激烈的碰撞让所有人寻声望了过来，只见大卡车已经冲进了饭店门前大理石砌成的花园里，而邹玉祥和贾绍辉，早已经面目全非。 第71章 职小而权大 刘若林的办公室里，段雨沐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给这个基本不怎么管事的站长讲述着这几天站里面的歼敌成果。 不料，他说完之后，刘若林也是只微微点了下头。 “站长，我们缴获了密码本，处座就没有说什么？” 见刘若林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段雨沐干脆就合上了手上的文件夹。 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功劳，处座可是要求亲自嘉奖，并且在总部向所有人通报的。 可现在，密码本的事情已经报上去三天了，处座也没有一个消息，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怎么会……” 刘若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看向了窗子下的风景，淡淡道： “只不过，这一回的嘉奖令，让处座还有总部方面很难办啊。 瞌睡虫既不是天子门生，也不是复兴社时期就跟随处座的老人，处座哪怕是想要给他特别晋升，恐怕也不能服众了。” 听到这里，段雨沐的脸色也微微苦了起来。 他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瞌睡虫是这一次的主要功臣，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 但是，他上个月才刚刚通过暗杀向德云的事情，晋升了上尉，如果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再次晋升少校，那未免太快了些。 少校和上尉之间可是有一道看不见……呃，看得见的鸿沟的，要是继续这么下去，用不了一两年，上海站的站长就要交给他来担任了。 “处座难道就这样，不打算回应了？” 段雨沐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是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但是刘若林却已经无所谓的摆摆手： “其实，处座心里面已经有了打算。 他想要让瞌睡虫全面接管公共租界的所有潜伏力量，成立一个直属于总部的特别行动队。 这样的话，我们今后和日本人对抗的时候，还会有一支趁手的队伍。” 说到这里，他瞥了眼段雨沐那瞪得像牛一样的大眼睛，笑着道： “当然了，现阶段，这个想法只是一个构想。 而且就算是真的成立了这个特别行动队，你作为他的直属上司，应该也是有代管的权力的。” 段雨沐砸吧砸吧嘴，没有反对的意思，也没有觉得这个想法有什么不好。 从上海站成立以来，因为租界的特殊环境，军情处的特工们在执行任务时，往往会受到各种各样的掣肘。 如果能够在租界里真的拥有一支可以调动的力量，这将是一个史诗级的变革。 这代表着，在上海一向偏向于防守的军情处，从此开始转入了反攻。 他们的主要敌人当然是日本人，但也不仅仅只有日本人。 一旦这支力量成立，他们今后只需要和租界内的行动队完成对接，就可以处理许多从前视为禁忌的问题。 只是，从此之后这一支力量职小而权大，容易形成尾大不掉的趋势…… 当然了，段雨沐并不是一个专业的搞政治，搞人情世故的官员，他的本质上依旧还是个军人。 如果能让日本人付出代价，做出这样的改变，也不是不能接受。 …… 南市警察局，李岩正和同事们打着牌。 处座没有给自己嘉奖这件事情，其实他看的也不是特别重。 反正自己已经把日本间谍的军用电台带回家了，这一部电台就至少值个一千美元，这么一来，他基本没有什么损失，反而大赚一笔。 “来来来，开底牌了，三个七……全吃。” “老刘，你今天这是要把我们的裤衩给赢走啊，我可告诉你，今天晚上必去请客啊！” 今天下午没有巡街，而是跟着这些同事们，打了一下午的牌。 李岩没有使用空间的能力，所以不出意外的，打到最后，输了五块多。 当然了，在这些人中，他输的已经算是比较少的了，输得多的像是隔壁大码头街的巡警，直接预付了一个月的薪水。 交通警察老李搜罗着其他人的钱，笑得红光满面。 “一定的，一定……今天晚上好滋味，我请客，大家千万别跟我客气。” 李岩跟着众多垂头丧气的同行散开回到座位上，正打算给自己倒上一杯热水，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自己靠了过来。 “石头，这次没少输吧？” “也还好吧，幸亏上个月在沈家兴手里赢了不少钱，要不然可能就要伤筋动骨了。” 李岩呵呵的笑笑，这个和他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局里面出了名的散财童子黄言平。 见到李岩的这个反应，黄言平的嘴唇微微蠕动，仔细盯着他，轻声道： “要不要哥哥我给你找一个兼职？” “什么兼职？” 李岩听到这话，顿时愣住，满眼都是疑惑。 警察还能兼职吗，就算是真有兼职，又是做些什么？ “你可千万别多想。” 黄言平直接笑着摆了摆手，解释道： “这要真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兼职。 我和你说的这个，就是一个外语学校，在离咱们不远的法租界里。” “外语学校……” 李岩更加不解了，外语学校这种东西，怎么会和兼职扯上关系？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你也知道，现在中日关系不好，但是国内不少日本洋行，需要大量懂日语的人才。 所以，才有人在法租界开办了这家日语学校，教授日语。” 黄言平瞥了一眼身边，看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这才继续道： “你如果去学的话，只需要占用每天晚上五点到七点两个小时。 而且，他们这学校每个月还给学生发十块钱的补助，管一顿晚饭。” 李岩眨了眨眼睛，面上露出有些不敢相信的神色： “这是正经学校吗，我去他那儿学习，不但不交钱，每个月还发十块钱？” 虽然他表面上表现的很震惊，但心里面却已经大致有了数。 这学校多半是日本人为了培养间谍，或是发动侵华战争准备的前哨基地。 等到真的战争发动起来，日本人需要大批的狗腿子汉奸，就像现在的东三省一样，会日语的人一定会变成炙手可热的“人才”。 第72章 日语学校 很快，到了下值的时候。 李岩在黄言平的带领之下，先是来到家门口的美容店，和自家婆娘打了个招呼。 “玉秀，我今天晚上和黄哥有事出去一下，可能就不在家里吃饭了。” 这时候的玉秀正在给一个穿着缎子旗袍的太太盘做头发，闻言，她也只是扭过了头来，对李岩嘱咐道： “那你可早点回来！” “好，我知道了。” 说完话，李岩就跟着黄言平两个一路向北，进入了法租界。 “黄哥你说的外语学校在哪儿呢？” 没多久，两个人就已经来到了市立竞技场附近。 这是一个占地庞大的体育场，由法租界的法国人和当地商贾共同捐资修建，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一个让人不敢想象的民生工程。 黄言平四下瞅了瞅，这才靠过来低声道： “现在日语这种东西怎么能公开教学，要是让那些激进学生们知道，还不把学校都给拆了？” 说着，他伸手指向了远处一个巨大广场，只见广场上挂着一块大大的牌匾，上面写着一行字——“上海特别市体育小学。” 见此情况，李岩心下了然，现在学日语的都开始打起游击了？ 小学一般放学都比较早，所以这个时候，体育小学早就已经人去楼空，只不过学校的大铁门，却依然没有上锁。 黄言平带着李岩进入了这栋只有二层的教学长廊，左拐右拐之后，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教室之中。 让李岩惊讶的是，这个时候，教室的桌椅已经被占用了大半。 整间教室一共二十多人，有男有女，男多女少…… 见到门口站着一个从未出现过的，穿着警服的陌生人，教室里的所有人一下子全都将目光汇聚到了李岩的身上。 而与此同时，李岩也眸光微闪，不住的审视着教室里的其他人。 这些人一眼望去，普遍在二十岁到三十多之间，看穿着打扮不难辨认出，这其中有些人是学校的学生，有些是商铺的伙计，还有些则是各个商行公司的职员。 “来来，大家都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同事，李岩。” 就在李岩愣神的时候，黄言平已经把他给拉到了讲台中央，在这个班级里面，他似乎很吃得开，所有人看到他，全都不约而同的上前来打起了招呼。 “还有这位，这位是教授我们日语的教师，西村老师。” 把李岩介绍给了其他人之后，黄言平很快又为他介绍起了这间教室的日语老师。 李岩回过头来，这才发现，原来身后还站着一个身着长衫，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 “你好，欢迎你的加入，我是西村柚！” 这中年人看起来充满了书卷气质，给人文质彬彬的柔弱感，不过……让李岩心下一凛的是，他和西村握手的瞬间，还是若有若无的瞥见了他虎口上的一个淡黄色茧子。 看着身边黄言平老母亲一样的期待眼神，李岩还能怎样，他只好露出一个笑容： “今后还希望西村老师多多指点。” 很快，就有专人发给了自己一套全新的教材和文具，全都是免费的。 李岩看着教材上的字符，又看了看前面站在讲台上的西村柚，有些心不在焉。 难道自己这就算是进入了汉奸预备役了吗？ 没想到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西村柚忽然拍了拍手，让全场都静了下来。 “大家注意了，下个月的八号，我们班级会进行一次考试，考得最好，进步最大的同学，可以获得二十元法币的奖励。” 听到这里，李岩的眉头不由的挑了挑，看来小鬼子为了培养带路党，也是下了血本了。 …… 上了两个小时的课，终于放学。 李岩回家的时候，又顺路在法租界买了些点心。 等回到家的时候，玉秀正守在饭桌边，煤油灯透露出微弱的光芒，照耀在她的脸上。 “石头哥，你吃过了吗？ 要不要，再把饭菜给你热一热？” 李岩把手里提着的油纸袋轻轻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笑着点头： “嗯，吃过了。 我这次去的那个地方，不但每个月发十块钱的补助，还管一顿晚饭。” 玉秀捂着自己的嘴，轻轻打了个哈欠，惊疑道： “竟然还有这样地方，这是什么工作……” 相比于几个月之前，玉秀知道李岩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有钱人了，她还真就有些好奇，自家男人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一个工作。 李岩随意的在床上坐下，笑着唏嘘起来： “不是什么工作，就是一家日语学校。” “日语学校……” 一瞬间，玉秀就想到了许多东西，九一八事变之后，东北的老百姓誓死不当亡国奴。 日本人就是这样不惜血本，让所有中国人一定要加入日语学校，并且在日语学校中大量发放粮食和金钱补贴，这才慢慢让不少人被军国主义思想同化。 现在，虽然日本人还没有占领上海，但李岩今天参加的这个日语学校，显然是一个异曲同工的军国主义产物。 “石头哥，我们现在已经不缺钱了。 你难道已经忘了，我们当初是因为什么才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地方吗？” 见玉秀激动的脸蛋涨红，李岩连忙上前两步，轻轻揽住了她： “我怎么敢忘呢。 只是，想要和日本人斗争，光靠长枪和大炮是不管用的。 他们不知道有多少间谍就潜伏在我们之间，每天向日本人的大本营发送回天量的珍贵情报。 我们想要打败日本人，就只有接近他们，了解他们……” 其实，李岩加入这个所谓的外语学校，不仅仅因为这学校里面都是预备役的汉奸和间谍。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需要让他的日语能力得到一个有效的背书。 在将来的惨烈战争之中，日语无疑是一项重要的技能，有了这项技能，他就能不用参与前线的战争，在后方担当文职工作。 同时，在给汪伪和日本人之间做联系人和中间人的时候，也能接触到许多重要机密情报。 第73章 成立车行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被李岩揽在怀中的玉秀一时间分外的惊讶，在他的印象之中，自家丈夫就是一个个性懒散，胸无大志的小市民形象。 怎么现在，竟然一下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当然！ 咱们家现在也算是小有资产了，如果不是为了找小鬼子报仇，我们还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吃香的喝辣的无拘无束？” 李岩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最能相信的人，也就爱只有玉秀了。 他知道，自己有许多秘密不方便让别人知道，哪怕是自己的老婆也一样。 但他也还是希望，自己某一天真的挎着匣子枪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成为日本人的“狗腿”时，能够有一个人理解自己的苦衷。 ……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这一个月里，李岩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一次法租界，并在体育小学的教室里学习两个小时的日语。 终于，这一天，考试的结果出炉了。 西村柚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之中，把一张做工粗糙的奖状颁给了李岩，并亲自将二十元法币的奖金交到了他的手上。 “李岩同学，你做的很不错，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够彻底的掌握日语这一门神圣的语言。” 李岩先是把二十块钱不着痕迹的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才面带憧憬的笑容道： “多谢西村老师的教导，我能有今天这样的进步，全都有赖于西村老师您的帮助。”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心里面却是在不断的猛翻白眼。 “老子要不是为了杀光你们这些小鬼子，怎么可能学你这门‘神奇’的语言？” …… 码头街，张三依旧是暗部草码扣在脸上，优哉游哉的晒着太阳。 在这一群黄包车夫里面，他绝对算是活得最滋润的一个。 其他的车夫每天紧赶慢赶，有的时候还交不上车行的租子钱，至于他……这点租金就根本不放在他眼里了。 随便去南京路走一圈回来，别说是一个月的租子，二三十年的租子也拿回来了。 只不过，老是这么干的话，容易和本地的同行们起冲突，闹出误会来。 就在他晒着太阳的时候，刘学义坐在他旁边的空地上，嘴里嚼着一根草杆，忍不住唏嘘了起来： “三儿，现在这日子越来越不是人过的了，原来车行里面还只是让交五块钱的租子，结果这个月，直接改成一个月七块钱了。 再这么下去，我看一个月二十三十也不是不可能。” 李岩依旧让草帽扣着自己的脸，让太阳光肆无忌惮的穿过草帽缝隙照射在自己的眼睛上，跟着摇了摇头：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现在的钱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这还没打起来呢，前些天，咱们的委员长不就在西安让人给扣起来了吗，我估计……距离和小鬼子全面开战也不远了。” 刘学义是这些黄包车夫里面少数上过学的，听到这话，他不由的又叹了口气。 “可不是嘛，真要打起仗来，那才是钞票不如纸呢。 现在日子虽然过得苦点，但好歹还能活。” 就在这时，李岩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闪动，一个轱辘坐了起来。 “学义哥，你想过咱自己开一家车行没有？” “自己开一家车行？ 这得多少钱啊？” 刘学义则怎么可能幻想过这样的问题，现在的黄包车，就算是质量差些的，也要五六十，买上四十辆，那就是整整两千。 就这，还没算上上下打点的费用呢！ 这可是上海，帮派林立，随随便便哪块地砖，搞不好都已经被人给尿了尿做了标记。 李岩抬了抬手，直接道： “钱的问题学义哥你不用管，我这儿有一个金主，他能出钱。 关键的是，他不喜欢抛头露面。 所以，这车行平日里就只能交给你来经营了。” “这么大的产业，交给我经营？” 刘学义吞了吞口水，他感觉天上掉下的似乎不是什么馅饼，而是马葫芦。 “三儿，你这个玩笑开大了吧，人家老板这么大的买卖，难道不自己来管着，让我一个一次面都没见过的外人来管？” 说着，他连连摆了摆手，目光中满满写着不相信三个字。 “那怎么不能？” 李岩又坐得近了些，朝着附近张望了一圈，这才低声道： “我那个老板，他就是一个有钱的主，他名下的产业多了去了，像是这么一个车行，人家也实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你要是不信的话，我明天就能帮你把钱拿来，到时候你直接去商业局，就以你的名义成立这个车行。 如果要是做的好了，人家老板说不定还能给一成半成的红利，让你直接一下子就从伙计变成东家了。” 李岩嘿嘿笑了笑，看向刘学义，而后者的眼中虽然还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但已经明显动摇了许多。 接着，他感觉到李岩似乎不是开玩笑，这才连忙摇了摇头： “不用红利分成，这实在是太高看我了。 要是真有老板看上我，一个月给开个几十块的薪水也就差不多了。 别的我不敢说，但是在拉洋车这个行当里面，我老刘说话绝对还是有点分量的。 到时候，只要你这位老板一声令下，我手下的弟兄们绝对第一时间赶过来支持。” 现在李岩手里面还有五千大洋，加上卖电台的那一千美元不知道该怎么开销呢。 虽然他知道法租界的房子值钱，可是也总不能全都买了法租界的房子吧。 如果要是能开一家车行，既可以通过黄包车夫们，用最快的速度打听市面上的消息，帮忙找人，也可以向外开辟一条运输渠道，搞一搞走私生意。 日本鬼子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到那时候，所有的管制物资价格都会直线上升。 像是磺胺这样的药物，价格会再升高五倍甚至十倍，比黄金都值钱。 到那时候，他有了大江鸿这样的“靠山”，随便往内地运输点什么东西，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吧。 咳咳…… 其实李岩主要不是为了赚钱，他的目的，也是为了能更好的支持抗日事业。 第74章 又见格美斯 其实这个年代的车行，也就相当于后世的运输公司。 绝大多数车行，不仅有黄包车这样的业务，在资金允许的时候，还会买上几辆马车，在各个地区之间行商。 这是一个动乱的年代，但也是一个充满了机遇的年代。 也许就因为这座山上有一伙土匪，或是有一群乱民，在物资运输过这个山头后，价格就能直线上涨个三成五成。 当然，这个时候的江南水乡，想要进行大宗商品运输，还是水路更加方便。 只不过和陆路比起来，水路虽然方便快捷，却也有着不少的劣势。 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水路的运输渠道太过于集中，只要日本人在江河上的密集水网中心派出几条水警船或是炮艇，就能让一大批物资铁索横江动弹不得。 这么一比起来，陆路虽然运输的数量少，但却可以隐匿在人流和车流之中，更加不易被察觉。 这样积少成多，反而不用担心被一次性连锅端掉。 …… 第二天一早，李岩……呃，张三就找到了刘学义。 后者本来以为他昨天的话就是吹一吹牛，但谁知道，李岩竟然真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纸袋出来。 “这是五千块，学义哥你应该知道去哪里买车吧？” “当……当然……” 骤然间接到这么一个沉甸甸的纸袋，刘学义的脑子都有些运转不过来了。 好久之后，他才终于回过一些神来，不得不承认面前发生的一切就是真的。 没多久，两个人就在一家英国人的洋行买了五十辆黄包车，还有五辆马车。 为了回馈刘学义这个“大金主”，洋行特别给每辆马车都配备了一匹上等的挽马。 等到出了洋行，李岩才注意到这家英国洋行的名字——“格美斯”。 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啊！ 愣了几秒钟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几个党务调查处的特务走私磺胺时候的进货地址吗？ 没多久，李岩和刘学义就在法租界找了一个牙行。 “先生你们要看房子吗？” 这一家牙行明显比李岩买房子的那家利来房屋中介高档的多，往来的工作人员全都是年轻漂亮的女性，甚至还有不少，穿着高跟鞋和黑色丝袜。 李岩递给了刘学义个一个放心的眼神，后者这才轻咳一声，给自己打起了气。 “咳咳…… 你们这儿有门面吗，我们的买卖要找一家合适的门脸。” 来接待他们两个人的是一个青春靓丽，五官小巧精致的年轻女人。 听到刘学义的话，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翻开自己手中的册子： “两位可以随便看看，我们这里绝对是法租界最好的房产交易所。 另外……我方不方便问问，两位做的是什么生意？” 见来了大买卖，这年轻女人恨不得扑到刘学义的身上去了。 虽然刘学义穿的不怎么样，不像是个有钱人，但在这上海滩，她们这些牙人平时本就三教九流接触的多了，自然知道哪一个是真有钱，哪一个是强撑场面。 见这女人眼看就要贴了上来，还是李岩眼疾手快，飞快的把刘学义向后拉了一把。 没能扑到目标客户的身上，年轻女人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就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又袅袅的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刘学义打开那本图册，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门脸。 最后，还是李岩朝着那靓丽女人努了努力下巴： “我们是一家车行，可能需要一个大院子，您帮忙看看，有没有类似的地方。” “对，没错！” 刘学义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久在社会底层的他，一下子被人这么巴结，反倒有些适应不过来。 “地方尽量要大，哪怕是偏僻一些也没什么。” 刘学义说是这么说，但是在这法租界里面，哪还有什么说得上是偏僻的地方？ “哦……这样，院子大的，我们这里倒是有一些。 只是这个价格，不知道两位能不能够承担得起。” 年轻女工作人员很好的展现出了自己的职业素养，飞快的把三个档案摆在了桌面上，给李岩和刘学义查看。 “这是比较靠近公共租界和外滩的一个，面积不小，还带着一栋两层的建筑，可以当做办公使用。 如果两位有兴趣的话，只需要每个月两百块，就能马上拿到钥匙。” 说完，她就满是期待的看向了刘学义。 如果能够完成这一单，当然是交易额更大，提成更高的那一种方案会让她高兴。 李岩和刘学义对视了一眼，后者很是务实的苦笑了一下： “我们的车行需要这么多员工吗，我看……这栋屋子平常能够装得下上百个人了吧。” 那些黄包车夫当然不能算是车行的雇员，可就算是这样，他们的车行还是需要对接货物，搬运货物，赶车和值班，账房等等…… 这些加起来，其实十个人也就够了。 “还有其他的吗？” 李岩没有表态，刘学义明白，这些东西，那位金主应该并没有交代，而是交给自己全权处理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理应帮东家更好的省钱，要不然的话，人家月末的时候带着人来查账，还不直接把自己给赶出大门去。 见刘学义没看好第一个，女工作人员也没有丝毫气馁不甘的样子，而是拿出另一份资料： “这里还有一个，占的地方大一些，原主人本来是想把这块地卖掉开一家工厂的，但是因为这地方和教堂毗邻，受到教堂的干预，建工厂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岩看着这处装修精美，院落也整洁的房产，不由的蹙起眉头。 不让建工厂，难道自己在这里开车行，教堂就能同意了吗？ 没办法，现在法租界还是法国人的地界，在这块土地上，法国人的利益就代表了一切。 刘学义面色复杂， 微微摇头，显然和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还有其他的吗？” 女工作人员连连点头，又拿出一份资料来： “有，当然有，只不过，这一块地已经靠近西郊了。 在位置上，实在是有些偏远。” 第75章 张思卉 西郊…… 听到这两个字，李岩的心中不由一动。 他置办这一家车行，本来就是为了两个目的，一个是通过黄包车夫来收集市面上的碎片化消息，同时寻找一些平时不容易找到的“目标。” 另一个目的，就是通过马车车队向外输送走私物资。 这么一来的话，把场地安排在西郊，岂不是刚刚好。 “这一处房产的装修可能破破败了些，但是地方足够大。 只要贵车行能够入驻，我想房屋的主人也不会介意出一部分钱，作为重新修缮的资金…… 更重要的是，这一处院子是我们牙行里最便宜的一处了，每个月只要六十五块，就可以帮两位办理手续。” 听到租金这么便宜，不仅是李岩心动，刘学义这个“经理人”也狠狠心动了。 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 “好，就这一处了！ 我们先去现场看看，只要房子的质量没问题，就可以直接和你们签两年的合同。” 很快，两个人就在靓丽女人的带领下，坐着黄包车来到了西郊。 女人从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一大串还带着铁锈的钥匙来，打开了厚重的大铁门。 李岩和刘学义两个人向着门内望去，当时就愣住片刻。 这个院子……简直了，别说是停下五辆马车，就算是停下十五辆马车，也丝毫没有问题。 而且，这周围相当空旷，除了正南边有一个占地不大的木材加工场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建筑。 这样的话，这个地方不仅能够当做车行的门脸和仓库，在木器厂巨大的噪音之下，即使挖几个地下室，说不定也没有什么问题。 见到两个人眼睛中那难以掩饰的惊喜之色，靓丽女人就知道，这单生意应该是稳了。 她带着一抹职业的和煦笑容，来到了刘学义的身边： “刘老板，您看……这里的环境，您还满意吗？” “嗯，不错，我们这就签合同吧。” 刘学义环视了一圈，连连点着头。 …… 合同签完，租金付完，两个人又去了商业局…… 之所以去商业局，不是为了办营业执照，而是为了给车行旗下的黄包车办牌照。 没错，这个年代的黄包车，每一辆都是有车牌照的，要不然交通警察随时可以以为你无照“驾驶”，没收你的车辆。 一直忙到了晚上，两个人才终于回到了西郊的院子。 此时那院子大门上，已经挂上了崭新的白底红漆的木质招牌，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顺丰车行”。 现阶段，车行的车队还不适合马上就开通走私的业务。 所以……李岩就决定暂时先把车队经营上一段时间，等到对周围的路线都熟悉了，对上下游的买家卖家也都了解透彻了，到时候再开始向内地运输管制物资也不迟。 “学义哥，你有没有认识的车把式，咱们这马车既然已经置办下了，那就要动起来，给车行赚钱啊。 要不然的话，岂不是成了花瓶，中看不中用了。” 为了庆祝车行的成立，李岩和刘学义两个人找了个火锅馆子，好好的吃了一顿。 席间，他一边涮着羊肉，一边提起了这个事情。 现在天气已经冷了，这么一来，商队进入内陆能够买卖的东西就更多了，从棉布，白糖，到家家户户都需要的铁器，煤油…… 上海是华东地区最大的工业化城市。 这一个城市的生产产能，和先进工业品，有时不仅能辐射到江浙皖赣等地，还能通过水路，顺流而上，一直到达山城，四川，两湖，河南。 刘学义擦了擦自己嘴上的辣酱，眸子动了动，许久才道： “我这儿倒还真是认识一个人，姓杨，已经五十多岁了。 他前朝的时候，就是江浙地区有名的车把式，上海周围，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无论是水匪还是山匪……全都装在他的脑袋里。 只不过，这个人的脾气太过火爆了。 在上一家商队里面的时候，他本来干的好好的，结果就因为和老板的外甥起了冲突，就被赶出商队了。” 李岩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呢，结果听到后面，干脆挥了挥手，淡淡的一笑： “这算是什么毛病，他和老板的外甥起冲突，也多半是因为走货的事情吧？ 这种事情，本来就要听专业的人的意见。 咱们金主平常连咱们都管不过来，更何况是一个臭脾气的车把式呢？” …… 天又黑了下来，法租界的体育小学里，有一间教室仍然灯火通明。 朝日外语学校，仅仅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李岩的日语成绩就已经追上了这个班级的大部分人，甚至已经中等偏上了。 这让身为“老师”的西村柚格外有成就感，课间休息期间，他满是期许的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得意弟子，心中喃喃。 “我果然还是适合做一个教师啊！ 中国有一句古话，但有七亩良田，安能佩六国相印，用来形容我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李岩不知道西村这个鬼子心里面怎么想的，要不然他一定把昨天晚上的隔夜饭也给呕出来不可。 这个时候的他，正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而坐在她旁边的，则是一个穿着蓝色校服和套裙的女孩子，长相甜美可爱，一看就是哪个女校的在校学生。 这女孩子名叫张思卉，父母都在政府单位中工作，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员，所以才能供的起她上女校，并像其他大小姐一样，大手大脚的花钱。 “李警官，你们平时抓贼的时候，真的像电影上演的那样吗？” 听到这样的话，李岩心里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抓贼，抓什么贼，现在上海街面上的哪一个小贼没有来路，哪一个贼是他这样的小巡警可以抓的？ 搞不好，他今天抓了一个拍花子的进监狱里面，明天早上起床出门，就得被人套上麻袋打了闷棍。 当然了，像是张思卉这样的大小姐，不能说锦衣玉食，也能说是小有家资了，她平常根本就接触不到这个城市的阴暗面，自然也就把电影里演的那些当成了真的。 第76章 二十年前的一腔热血 看着这个纯洁的像是一朵小白花一样的女孩，李岩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瞥了眼张思卉身后几个苦大仇深，似乎有夺妻杀父的凶恶目光，也只能无奈的敷衍道： “我的辖区一般治安都比较好，所以没有什么坏人。” “哦……是这样。” 李岩这样的规划，骗一骗三岁小孩都不一定能成功，没想到张思卉还真就信了。 对此，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好随便找了个问题，打算把这个话题遮掩过去： “对了，你是怎么想到要来这里学日语的？” 其实，这个问题李岩也不是无意中想到的，而是早已经在心底藏了很久。 他之所以能加入这个日语学校，是因为获得了黄言平的介绍。 很明显，黄言平不是一般人，和这里的教师西村柚的关系也相当不一般。 按理来说，这个日语培训班应该极为隐秘的才是，那像张思卉这样简单的如同白纸的姑娘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对于李岩的问题，张思卉根本就没有多想，她小小的年纪，还没有走出象牙塔，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人话里面都是圈套。 她很是不假思索的抿了抿嘴唇，答道： “是西村老师带我来的，我父母和新村老师是好朋友，好像是很早就认识的老朋友了。” “哦……” 李岩伪装着不动声色，但心里面却已经给这姑娘的父母打上了一个标记。 西村是一个日本人，这已经是可以肯定的了。 甚至，有很大的可能，他就是日本人派来上海负责传播军国主义思想，挑选二鬼子的间谍和斥候。 张思卉这丫头看起来傻傻的，明显不像是一个日本间谍，那他的父母又怎么会和西村认识，甚至还是多年相识的老朋友呢？ 很快，休息时间结束了。 李岩丝毫没有反常的表现，把一切都藏在了心里，面对着西村那慈爱又充满鼓励与期待的目光，踊跃的回答着问题。 等到放学之后，李岩和黄言平一起离开了，而热情的姑娘张思卉，还不忘了找到他和他打上一个招呼。 “李警官，明天见啊！” “嗯……明天见！” 看着张思卉眼睛里的柔情蜜意，黄言平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石头，没想到，学一个外语，你竟然还找到桃花了！” “咳咳！ 什么桃花，我可是有老婆的人，黄哥咱们说话注意一下。” 李岩也笑着打了个哈哈，但在二人不注意的地方，张思卉已经走上了路口的一辆黄包车。 “共和新路！” “好嘞，您坐稳！” 现在虽然已经晚上七点了，但对于不夜城上海来说，还并不算太晚。 更何况，法租界里的治安向来都是比较好的，比起南市那些连小偷都不敢抓的警察，法租界的巡捕真是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 青帮早期三大亨之一的黄金荣，曾经就是法租界的巡捕，就连杜玉盈，也是以巡捕的身份起家，一点一点步入上流社会。 张思卉只以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辆黄包车，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车夫转过头去之后，眼里划过的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个车夫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和刘学义吃完了火锅，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张三。 张三的身子骨本就健壮，脚力也快，没有二十分钟，两个人就离开了法租界进入了闸北市区。 当停到了张思卉家的门口之后，李岩这才默默记下了这个带着院子的独栋民居，用搭在肩膀上的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这是车钱……” 等到张思卉下了车，就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枚两角的小洋银币来。 “等等，我找您钱。” 李岩也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想要看看有没有法币的毛票。 不过，张思卉却已经大步的走远了，只留下一句话： “不用了，剩下的就当是你的赏钱了。” …… 从这一天开始，张三连着两天，每天都会偷偷的来到这一户人家试探，检查一下。 从外面看起来，这就是一户再正常不过的中产家庭，夫妻二人婚姻美满，一家三口生活幸福。 男主人是政府机关中的一个小官员，女主人也同样在国家单位中工作，吃着公粮。 不过，就在他第二天傍晚，出现在张家的屋顶时，终于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思卉去日语学校了？” 刚刚骑着自行车回家的男主人张峰华喝了口茶水，然后就拿起了桌上的报纸，粗略的浏览了下。 女主人季淑云是一个身材丰腴，相貌端庄的美人，她原本正在厨房里做饭，不知怎的，忽然系着围裙出现在了客厅中。 “已经整整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我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中国人，就连我们的孩子，每天晚上回家也要和我们诉说日本军国主义的暴行。 知二，你说……我们做的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原本，屋顶上的李岩还在琢磨着要不要继续对着两个人的监视，因为这两个人的家里面没有一点间谍应该有的线索，真的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听张思卉说起他父母和西村柚之间的关系，他也绝对不会跑这一趟。 “美智子，你疯了吗？” 看到自己的妻子忽然变成这个样子，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来，山田知二连忙来到窗口，向外张望了下。 这时候，他也只能放下手中的报纸，无奈叹出一口气，同样用日语道： “还记得你我当初加入组织时候的誓言吗，还记得为了把你我变成中国人，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吗？ 思卉既然是我们的孩子，她就一定会理解这一切的。 她的身体里，永远流淌着大和民族的血液，而不是什么愚蠢懦弱的中国人。 圣战马上就要开始了，思卉最终也会回归她原本的家乡。” 美智子，也就是这栋房子的女主人似乎不想再继续争辩，她回到了厨房之中，回想着自己夫妻二人还在青葱岁月的时候，就在黑龙会的召集之下，一腔热血来到了中国。 现在，距离他们漂洋过海，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哪怕是再热的血，也该冷了。 第77章 火光! 朝日外语学校，李岩依旧和张思卉坐的很近，有说有笑的嬉闹着。 只不过，他眼里那一丝一闪而过的杀意，却并没有被后者所发现。 “李警官，听说你也是有家室的人，就这么纠缠着我们思卉，难道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就是，你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小警察，我们要是给你个面子，叫你一声警官，不给你面子……你这身皮算得了什么？” 就在两个人聊得正起劲的时候，有两个突兀的声音忽然插入了他们的对话之中。 李岩根本都不需要抬头，就知道，说话的一定是坐在他后面的两个讨厌家伙。 这两个人中，领头的叫胡伟业，长得身材魁梧，脸色黝黑，俨然一个黑面神般的铁塔式人物。 虽然他长得五大三粗，但是为了靠近张思卉，每一次来外语学校的时候，都要穿上一身勒着屁股的西服来显示自己的身份。 其实，他有什么身份，他也不过是在日本洋行里工作的一个小卒子罢了。 现在这个年代叫组长，几十年后在流水线上，则是叫班长。 对于这样的人，李岩并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每一次他站起坐下的时候，都忍不住低头看向他的裤子。 也幸亏胡伟业这身衣服的布料还算好，他也舍得下本钱，所以这才没有让布料撕开，要不然的话……呵呵。 除了胡伟民之外，另一个跳得比较厉害的人名叫夏川。 相比于胡为民，后者就看着瘦的多，虽然高高的个子，但却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一样，肉眼可见的一个竹竿。 虽然这两个人嘤嘤狂吠，但李岩却不打算碰这两个家伙。 实在是没有必要，万一真的出了点什么意外，连累到自己，也怪闹心的。 对于这两个明显荷尔蒙过剩的家伙，张思卉也觉苦恼的很。 幸亏这个班级里来了李岩这样“乐观开朗”的人，要不然的话，她还真还不知道要被这两个苍蝇给嗡嗡的打搅多久呢！ “李警官，我这里有从家里带来的桂花糕，你要不要尝尝……” “好啊！” 李岩露出了相当期待的神情，他其实也想知道，张思卉的母亲来到中国二十年之后，厨艺究竟有没有得到大幅度的进步。 …… 与此同时，共和新路。 一个黑影趁着天黑，从窗子翻进了季淑云和张峰华所在的那栋房子。 趁着二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个蒙着脸的黑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敲击了男人的后颈，将其打晕。 然后，又是一个回身，一拳打在女人的肚子上，双臂一绞，扭断了后者的脖子。 就这么，两个在中国大地上隐忍潜伏了二十年的间谍，一同见了天照大神。 而李岩把从院子里找到的汽油洒在地上，提起摆在桌子角的煤油灯，摔得粉碎…… 因为是独栋房屋，再加上今天晚上并没有大风，所以等到火势最终被控制住的时候，也只是烧毁了这一栋建筑。 刚刚从日语培训班回来的张思卉远远看着自己家的方向，眸子里倒映出一片耀眼的火光。 直到不知多久之后，她才终于回过神来，撕心裂肺的想要冲入院子里，却被救火的警察一把拦住。 而在不远处，一个拉着黄包车的车夫将自己的半张脸藏进了草帽里，就这样看着这一切。 谍报的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不给对手留任何余地的，如果不是因为张思卉出了问题会牵扯到所有日语学校的人，说不定…… …… 西郊，顺风车行，一个穿着粗布汗衫，头发白了一大半的老头正坐在车行的办公室里。 “杨老，这一次我们请您出山，主要就是看上了您这几十年的走货经验。” 刘学义一边笑着，一边给这老头泡好了茶端到身边，然后……又有些殷勤的拿起火柴，帮着老头点好了手中的烟袋。 见他的态度这么诚恳，原本还板着一张脸的杨老头神色顿时和缓了不少。 他悠悠吐出一口烟雾来，摸了摸下巴上灰白色的山羊胡：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可事先说好了，你们无论买什么，卖什么，都要事先让老头子我清楚。 如果事先车队里面有夹带……” 说到一半，他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烟。 “杨老您放心，我们肯定不夹带，也不走私。” 刘学义拍着胸脯，和杨老头保证了起来。 然而，坐在不远处的李岩听到这儿，却有些急了，你这未免也答应的太快了点吧。 就现在这个世道，如果不夹带点什么东西，怎么可能挣到什么钱，这么大一摊子你来养活啊？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杨老头又慢慢的吐了一个烟圈，脸上带着些欣慰的笑意： “其实有夹带，有走私也没什么。 山里的，内陆的人难道就不能治病，不能吃低价盐了？ 现在这个乱世，走私也不全是什么过错，这都是大家没法子结果。 老头子我只是想说，如果真的有夹带的话，东家最好能通知我，也让我心里有个准备，不把您的货给丢了。” 哎呀呀…… 这么理解老板的员工，还上哪里找去？ 听到老杨头的这话，李岩差一点就热泪盈眶了，不过刘学义还是比他更快了一步，只见他一双大手紧紧的抓着老杨的手，激动地不能自已。 “杨老，有了您这句话，我就啥也不说了。 今后咱们车队的事情，就交给您做主了。” 终于，十二月初八这天，刘学义和张三两个人挑了一个好日子，把原本拉车的兄弟们都聚在了一起，包下了一整间饭馆。 只见刘学义端起一大碗白酒，意气风发的看着这些曾经拉洋车的朋友和弟兄： “兄弟们，咱们的东主可是说了，不指望你们给他挣大钱。 头三个月，每个月只要五块钱租子，就是为了让大家伙儿过一个好年，等到三个月之后，再涨到和其他车行平齐。” 见到刘学义春风得意，一下子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他的这些小弟们本来并不怎么太过在意，这毕竟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 可现在不一样了，刘大哥开的这家新车行，前面几个月只要五块钱的租子，这可是肉眼看得见的利益。 毕竟这个时候的猪肉也才两毛钱一斤，剩下的这两三块钱，能割十几斤猪肉了。 第78章 路遇水匪 “学义哥，不对现在改叫刘老板了，你就只管放心吧，兄弟们绝对好好干就是了，不让你在东家的面前丢脸。” “没错，这辈子能遇到学义哥你这么讲兄弟情义的人，我们绝对没什么多说的，你让我们上刀山火海可能过了，但是只要是您说往东，我们这些人绝对不往西。” 看着眼前这些个心潮澎湃，满脸带着红晕的车夫，李岩也不自觉的笑了。 其实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香车美女，名茶名烟，只要一个月能有个两三块钱，就能有数不清的人为你效力。 其实大家哪是为了什么吃香喝辣，大多数的人，只不过是为了一口热乎饭，能够在这个冰冷的城市活下来而已。 酒席上，李岩特别找到了正一脸笑意喝着小酒的杨老头： “杨老，您看我这次跟您一起去怎么样？” 说着，他还捏了捏自己的大臂上的肱二头肌，秀了秀自己的肌肉： “我虽然看起来瘦，但是这一膀子全都是肌肉。 路上要是真遇到了什么意外，也好帮衬您一下？” 杨老头只是眨了眨眼睛，就叼着自己的烟袋锅子抽了一大口，喃喃道： “当然可以。 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了，这一路上的路线和车队的行程，还是得让我来决定。” “那当然！” 李岩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啊，他倒是想插嘴，关键的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附近的地形是个什么样。 哪条渡口的船可以载马，哪个地方可以涉水，哪个地方有桥……这都是地图上不会标记的事情。 …… 三天之后，车队一行一共十个人，在杨老头这个活地图的带领之下，出发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走货之旅。 这一次，车子上面没有装什么管制物品，只有已经染了色的棉布，工厂里面刚刚提炼出来的煤油，还有就是肥皂，牙刷和女式的内衣内裤等等日用品。 这些东西在上海这个大城市，当然没什么稀奇的，但对于内陆好多人就处在刀耕火种的地区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好东西。 一路走出长宁区，实际上就已经完全走出了上海地界。 几十年后，苏州曾经划拨了十个县给上海，用于土地储备与开发，但现在这个时候，上海依然还只是一个沿海的地域不大的城市。 老杨头坐在车上，依旧悠哉悠哉的抽着自己的烟袋锅子。 他瞥了眼似乎想要把这一路上的路线全都记在脑子里的李岩，皱巴巴的老脸扯开笑了笑，手指朝着西方一指： “再往前面不远，就是太仓了，从太仓再往西四十里，就是昆山。 听说这附近的淀山湖，十年前冒出一股子水匪来，来去如风，作风凶狠。 这一段路层，我们尽可能还是快一些，等到到了苏州，应该就能躲过这一遭了……” “水匪吗……” 李岩叨咕着这个有些时代特色的词汇，他还真就不知道，现在这个年代的水匪，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虽然现在正是荒年乱世，但他们走货的这一路上，还是能黑压压的看到不少的人头。 江南富庶，鱼米之乡，这本就是一个客观的事实。 当然了，因为这里气候湿润，哪怕已经进入了冬季，路面也依然难走。 太仓到昆山的这四十里路倒是还好说，但昆山到苏州的这段路程，没有个两天一夜，实在是没有办法抵达。 这天晚上，李岩迷迷糊糊之间，起了个夜，来到湖边开闸放水。 砰！ 就在他提上裤子回过头时，一个间隙的嗓音忽然伴随着一声枪响嚷了起来： “都别动，给老子老老实实的。 老子只图财不要命，回去之后，如果有人敢为难你们，你就说是我们淀山浪里红抢了你们的货。” 此时的李岩已经脱离了队伍，他趁机赶紧趴在湖边。 只见车队所在的位置正被举着火把的一群汉子包围起来，粗略细数一下，足足有三十多号人。 透过明灭不定的火光，他轻易就看出这些人中，只有少数的手里面都拿着长枪，大多数还只是握着大刀长矛。 如果不出意外，这些家伙应该就是今天白天时候，杨老头所说的淀山湖的水匪了。 李岩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这些水匪，半晌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拿枪来解决他们。 现在空间里就有三把装满了子弹的二十响驳壳枪，想要解决掉这些水匪不是难题。 但是……李岩担心的是，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身手，后续的事情怎么收场，难道要把车队里的所有人都灭口吗？ 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如果让他选的话，两害相权取其轻，干脆就把这一次的货物全都放弃了吧。 “这位好汉，我们这马车上都是些布匹和女人衣裳，您老人家抢回去，伤了您的英明不说，寨子里面这么多兄弟，他也用不上啊。” 杨老头到底是老车把式了，其他人都已经趴在了地上，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泥土里，但他还是给强忍着恐惧，拿出了一只早已经准备好的口袋来： “这里面是五十块银元，老头子我也知道不多，就全当是请各位好汉喝酒了。” 领头的那个尖细嗓子的汉子听到老杨头这么说，上前两步，接过了那只口袋，在手里面颠了颠： “不错，确实是五十个大洋。” 见他这样的态度，杨老头也是一点点露出喜色，谁知那汉子说完这话，竟然连个过度转折都没有，就瞬间变了脸色： “不过，五十个大洋你就想让老子放掉到嘴的肥肉，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说着，他把手中的那个口袋直接丢给了身边举着火把的手下，然后扬了扬眉毛： “去通知你们的老板，如果想要赎回这批货，至少要五百个大洋，要不然的话，一切免谈。 就算是女人的衣裳，老子在寨子里面也非穿不可了。” 远处，匍匐在地上的李岩听到这话，忍不住一阵牙根痒痒。 第79章 芦苇荡里的黑影 开他娘的什么玩笑。 自己这一批货是从工厂里批发价购买的，加起来都没有五百个大洋，最贵的也就是那批煤油和棉布了。 你让自己花五百个大洋来赎，这不是扯淡吗？ 当然了，这一次车队运送的货物也不只有自己的，其中还有一半左右，是其他商行交给他们运输的。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已经打算放弃这批货物，那李岩就不打算动手…… 就在他趴在湖边不动的时候，一个黑影却慢慢从不远处的芦苇荡里面慢慢靠近过来，一直到接近他十米左右的距离，才悄悄沉入了水里。 再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间，这黑影破水而出，向着李岩一拳捣来。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李岩的肾上腺素狂飙。 此时从空间里拿枪已然来不及了。 但这具身体到底是张三习武修行多年的，不等他的大脑发出指令，手臂就已经反应过来，一个燕子摆尾架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拳，接着脚后跟猛地蹬地，退出足有一丈多远。 因为没有月光，所以李岩只能借着水面上的微光，依稀之间分辨出这个模糊的身影来。 这个家伙相当不好对付，这是李岩的第一直觉，也是张三这具身体习武多年带给他的答案。 根据以往的经验，能发出这样一记攻击的人，哪怕在整个江湖上，也绝对不是无名之辈了。 现在双方距离只有两米不到，对方就更不可能让自己拿出枪来…… 果然，李岩刚刚才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那黑影就已经一个侧身踢腿追了上来。 对方的身法诡异无比，但却又带着几分熟悉的样子，明明之前距离自己还有两米远，但当他举起腿的时候，整个人却好像已经缩地成寸般，如同跗骨之蛆贴到了自己身上。 见这情况，李岩还哪敢多想，他连忙一个侧身，仗着自己的身法敏捷，堪堪闪过了这一脚。 然而这还不算完，对方双手撑地，原本站在地上的那条腿像是有了自己的思想，不等李岩站稳，就已经当头兜下。 砰！ 李岩的手肘交叉在一起，又是勉强挡住这一击。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更加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时，那黑影却像一只猫儿一样轻巧的后退了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接着，在李岩的疑惑中，那黑影轻笑了两声，开口了： “玄明，你还好吗……” 听到这个声音，李岩当时就愣在了原地，而几十米外围住了车队的水匪们听到这里的动静，也全都一股脑的赶了过来。 火把照亮了李岩的身形，也照亮了那黑影原本模糊不清的脸孔。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粗布麻衣，但脸庞棱角分明，眉眼清明似水的中年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估计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个英俊挺拔，气质如玉的人，竟然会拥有刚刚那样非人的爆发力。 “大……大师兄！” 眼前这个人身影和长相，李岩再是熟悉不过。 南派武学不同于北派武学，在峨眉山上的时候，玄明所拜的师傅，其实是他这一派的祖师。 而传授他武艺的，则是站在他眼前的大师兄玄阳。 南派武学的大师兄，不仅要传授武艺，还要管吃管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他的亲师父也不为过。 自从十二年前，山里断了炊，大师兄带着师兄弟几个下山，他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任何师兄弟的消息。 现在突然看到了这个“亲人”，一时间竟然有些哽咽。 “二当家，这个人怎么办？” 不等李岩和玄阳两个人说话，那尖细嗓音的男人就已经弓着身子来到了玄阳的身侧，在他的示意之下，水匪手里所有的大小枪支全都指向了李岩。 玄阳只是斜了他一眼，然后就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你带着兄弟们先回吧，这批货也放过，这个人是我的朋友。” “啊？” 那尖细声音的男人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一下子呆住，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起李岩来。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二当家的朋友呢。 就在他磨磨蹭蹭的时候，玄阳有些急了，直接在他的屁股后面补了一脚，他这才终于连滚带爬的带着所有人上了一条湖边的小船。 “都看什么看，赶紧的都撤了，还等着回去吃早饭呢。” …… 第二天一早，昆山县城里的一家酒楼中。 “大师兄，你现在……” 李岩和玄阳两个人正坐在靠窗的一个包间处，点了几个清爽的下酒小菜。 就在李岩刚开了个头的时候，玄阳却忽然抬了抬手，摇头道： “别叫大师兄了，咱们现在都已经还俗了，说这些实在是没有必要。 我已经有了俗家名字，就叫沈明，简单又上口。” “沈明……” 听到这个名字，李岩也只能把自己现在的名字告诉给大师兄。 只不过，听到张三这个名号之后，他竟然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你这些年都在上海喽，没想到咱们两个竟然离得这么近，却还是十几年不能相见。 只能说命运这个东西，喜欢捉弄人啊！” 说着，沈明已经拿起了自己的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大师兄你这些年在做什么……，总不会是一直在这里当水匪吧？” 李岩夹了口菜，对于沈明的水匪经历还真就爱有些好奇。 听到这话，沈明的筷子顿在了半空中，这才唏嘘道： “只能说世事无常…… 当年下山之后，我本打算在全国各地，三山五岳游历一番。 但谁能想到，到了太仓的时候，感染了疟疾，差一点就病死。 后来，有一个姑娘救了我，带我去了医院，给我出了治病救命的钱……再后来，我们两个就拜堂成亲，在一起了。” 李岩刚刚从盘子里夹走了一块火腿，听到这里，他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个剧情怎么有点熟悉呢？ “你不会想告诉我，那姑娘的亲爹，就是定山湖原本的水匪头领吧？” 这下，轮到沈明不淡定了，他一双眼睛不由瞪大了几分： “你怎么知道？” 李岩呵呵一笑，看着他这一副宝相庄严的样子，是个姑娘估计都想对他暗送秋波，更何况是水匪的女儿呢？ 第80章 不那么重要的情报 对于大师兄和他妻子岳丈之间的事情，李岩是丝毫不打算插手的。 人家毕竟救了他的性命，这笔账怎么算起来，都是一笔糊涂账。 他拿起一张饼来，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那大师兄，你今后就打算一辈子呆在那水寨里面了？” “嗯！” 沈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端起半碗粥，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在寨子里生活其实也蛮好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生来就不喜欢管事儿。 现在有了老婆，有了孩子，也算是有了安稳日子……” 说着，他忽然抬起头来： “玄……不对，阿三你现在成亲了吗，有婆娘和孩子了没有？” “那怎么可能？” 李岩听到这里，先是想到了玉秀，后来又马上意识到他问的应该是自己的这具躯体，所以连忙摇了摇头。 这顿饭的时间并不长，但李岩和沈明却说了很多话，从他们在山上时候的早起练功，到下山来经历的风风雨雨，几乎每一个故事，都融合进了生活中的喜乐和无奈。 他们两个的功夫在这片土地上也是相当厉害的，所以自然不用担心因为吃不起饭而饿死的问题。 但是大街角落里，贫民窟的地下室里，包括李岩作为警察巡逻的望云路的那一间巨大的城隍庙中…… 因为战火，因为饥荒，因为这个国家最上层执政者的无能，有多少人平白无故的失去了性命。 一想到再有个大半年，日本人就要全面侵占中国，开启战争，李岩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大师兄，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当不……呃，我还是说了吧。 现在咱们的委员长被困西安，全国统一抗日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淀山湖太小了，如果日本鬼子真的打了过来，我真不知道，你和你手下的兄弟们，还有你们的家属，能不能扛得住。” 这样的信息，让原本波澜不惊的沈明脸色终于动容了一些。 他也轻轻叹了口气，最后又浮上一个笑容： “淀山湖确实太小，日本人真要是来了，我大不了带着这一家子去太湖好了。 反正都是做水匪，去哪里不是做？” 听到这样的回答，李岩一下子愣住，好久之后，他才终于吞了吞口水： “那好吧。 不过我看你们寨子的火器……似乎有点太差了，要不要我下次来的时候，给你们带一点军火。” “这个可以……” 听到军火两个字，沈明的脸色瞬间就亮了。 他终于舍得把那只碗放回到桌子上，两只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射了过来： “你真能搞到军火，长枪还是短枪？” “长短都行，这主要就看你要多少了……” 李岩没想到，原本对于什么好像都不太积极的沈明，听见了军火两个字就像是快要饿晕的人听到了美味佳肴一样。 他呵呵的一笑，搓了搓手。 现在他这几个分身想要搞枪，其实都不困难，只不过，另外两个分身如果真的把枪搞了过来，容易被人通过这批枪的归属察觉出几具分身之间的关系。 这种时候，李岩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地方，格美斯洋行。 相对于磺胺这种管制药品来说，枪支弹药什么的，实在就是个开胃小菜。 而且他也相信，那些英国美国佬手里面一定有办法搞到各种各样的枪支，从汉阳造，到七九式，中正式，甚至是德国的毛瑟，日本的三八制步枪等等…… 稍微思考了下，他就看着早已经有些等不及了的沈明： “枪没问题，我这里有渠道，大概四十块就能买上一支新枪，短枪便宜，只要二十五。 你打算要多少……” “这个……” 沈明听到这个价格，明显顿了一下，继而尴尬的笑了笑： “这个我恐怕要回去和你嫂子商量一下。 对了，你要不要一起和我回寨子里去看看？” “这就不用了。” 李岩赶紧摆了摆手： “经过这一次，车队里的人可能都吓坏了，我还得赶紧去看一看状况。 而且，我们那个领路的车把式是个死脑筋，他认准的行程，谁都不能随随便便更改。” …… 终于，经过了十天左右，顺风车行这一次的短途商路纵欲打了一个来回。 而另一边，特高科的休息室里，上杉一郎正拿着一大叠文件，有些头疼的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整理是好。 “上杉君，这样的机密文件带到休息室来，是不是有些不符合规定？” 大江鸿就坐在距离上杉一郎不远的地方，拿着一杯咖啡，优雅的慢慢品尝着，学着后世那些动不动就在星巴克来一杯下午茶的名媛们。 别说，这样的行为举止，还真就有那么一点贵族的风韵。 上杉一郎见是李岩问了话，赶紧恭敬的微微垂着脑袋回道： “大江阁下，你想多了，这些其实并不是什么重要文件，如果不是因为今后可能有点用处，说不定早就全都销毁了，根本不会留档。” “哦……还有这样的文件？” 李岩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看那样子，似乎对这些“不那么重要”的文件很感兴趣。 见他这样子，上杉一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把自己已经整理好的一部分递了过来。 他知道这位爷平日里在特高科无聊的很，看看这些东西，就权当是解闷了。 既然上杉本人已经同意了，那李岩当然是不能客气，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块海绵，对于情报有着近乎变态般的渴望。 不管是帮派之间火拼，还是哪个官员家里原配手撕狐狸精，又或者是英国佬的情报网又一次被敌人渗透成了四面透风的筛子…… 这些东西在特高科这种高级情报机构来说可能是小儿科的东西，但对于李岩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 这对于他今后的行动，还有对各势力各帮派的态度，以及如何在这其中穿梭游走，将会有很大的影响。 很快，他就拿起了一张文件，轻轻略过，只见上面是一张电文—— “红党一条大鱼将于月底前后进入上海，其落脚地点为……” 第81章 鑫源皮货商店 看到这条情报，李岩顿时轻咦一声，望向了身边的上杉一郎： “这个是……” 上杉一郎瞧了一眼他手里捏着的那张文件，顿时轻笑一声： “大江阁下还不知道呢吧，我们特高科已经破译了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的电台密码。 现在，无论是他们与南京总部之间的联络，还是在上海地区的活动轨迹，全都逃脱不了我们的掌控。” 说到这里，他竟然还忍不住冷笑一声： “可怜那陈家兄弟，明明国党和红党已经达成了统一战线，他们还是要一天到晚的打压自己人。 也好，让他们自己之间互相撕咬吧，我们帝国军人只需要作壁上观就好了。” 李岩也是跟着笑了笑，然后又轻轻的抿了口咖啡，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算是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是级别不高的情报文件了，现在已经是1937年的春天，日本人正在紧张的准备全面侵华战争。 相应的，特高科也在全面搜集国军的军事情报。 像是党务调查处搞出的这一点狗屁倒灶的小事情，他们自然是不会拿出什么太多精力来关注。 而且，这一阶段，红党并没有在华北大地上打出自己的威名，他们也并不是日本人认证的主要对手。 这样的一群饭都吃不饱，还没有衣服穿的家伙，就干脆顺其自然，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稍微缓了缓神，李岩又松了口气。 还好，要再等上一个星期，那条所谓的“大鱼”才会来到上海，自己已经知道了地址，那就不愁把消息提前通知给红党。 紧接着，他又向后翻了翻，这才算是明白过来，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会被透露出来。 原来上海市主管教育和学生运动的支部负责人已经于十天前被捕，并且因为经受不住酷刑，叛变投降了敌人。 最最让人感到有些憋屈的是，这个叛徒虽然投降，但是他的下线……学生会的学生运动领袖却抵死不从，任由党务调查科的特务如何折磨，也不肯开口。 他奶奶的，你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学生！ 现在，特务们已经向上打了报告，准备在月底的时候处死这个年轻人。 随便看了两眼之后，李岩就收回了目光，将手中的文件交还给了上杉一郎。 “大江阁下，你这是要去……” 见到李岩起身，上杉一郎有些诧异的问道。 “我要去食堂吃午饭，上杉君你要一起吗？” 李岩微微扭过头，投来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恐怕不能了，我大概要把这些工作全都做完，才能有时间吃饭……” 上杉苦笑一声，之后就又开始整理起自己手中的文件了。 …… 这天下午，闸北区，鑫源皮货商店。 两个打扮的像是地痞无赖一样的家伙，就坐在皮货商店对面的二层茶楼上，一边给自己的茶杯里添着水，一边有意无意的打量着皮货商店里面的情况。 “你说那人能不能跑了？” 他们之中，一个尖嘴猴腮的从桌上的瓜果盘里面抓了把花生，忽然小声对坐在对面的人道： “这人不能是发现我们了，然后从后门留了吧？” “放心！” 另一个人明显是他们二人中的领头，只见他稍稍一抬手安慰道： “后门也有我们的人，他跑不了。 我们要做的，就是小心一点，别让这点子惊到就好了。 张主任可是说了，这一次来上海的可是一条大鱼，如果抓到了，咱们上海区全部都有功劳，就算是最少的，也能分个一百块。” “切……张主任，他的话要是能信就有鬼了。 哪一次行动的时候，他不是说一堆大话，放出一堆承诺，到最后能有一个兑现的，我就烧了高香了。” 尖嘴猴腮的男人明显已经失去了对长官的信任，他干脆把手中的茶水全都灌进了嘴里，然后噗的把茶叶吐了出来。 就在二人正认真的监视着街对面的皮货店时，忽然包间的门被人敲响了。 “谁啊？” 尖嘴猴腮的男人有些不耐烦了。 “我是店伙计，给两位添水的。” 很快，门外传来一个有点模糊的声音。 坐在门口的男人皱起眉头，但最终还是扭过身子把门打开，让店伙计走了进来。 “我不是说了，只有我们两个叫茶水的时候，你才能上来吗，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不知道是他的心情不好，还是这店伙计真的打扰到了他执行任务，总之，店伙计才刚刚进了包间，就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 “是，这位客人您说的是，小的今后一定好好的做事，绝对不再给您添麻烦了。” 听到店伙计这么说，他这才终于抱着手臂，挑了挑眉毛： “这还差不……”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只因为那店伙计的嘴角忽然划过一抹诡异的笑容，再接着一把锋利的闪着寒光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手中。 不等门口的男人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那店伙计从背后抓住头发，咔嚓割断了喉咙。 动脉撕裂，鲜血瞬间飚射的那尖嘴猴腮的男人满身都是，这样震撼的场面，那尖嘴男人当然没有经历过。 他骇然的望着这一切，瞳孔骤然紧缩，根本就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仅仅是刹那的犹豫，那把匕首就犹如死神的镰刀一样，直接洞穿了他的心脏，让他眼前一黑，再也呼吸不得…… …… 此时的皮货店里，因为没有什么客人，掌柜苏友怀正坐在柜台后打着瞌睡。 忽然，一只手指宽的飞刀带着乒的一声的钉脆响在了柜台上。 被这一动静惊醒，苏友怀慌忙之间睁开了眼睛，他惊讶的看着柜台旁的那只飞刀，只见上面似乎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四下打量了一圈，见没有人关注自己，他这才拔下了那只飞刀，发现了飞刀上穿着的一张纸条。 展开纸条后，这上面是一排用钢笔写下的小字。 不看还好，看过这纸条上的东西，苏友怀的后背瞬间就出了一层冷汗…… “余双叛变，你已暴露，请尽快撤退，走前门。” 苏友怀不知道这纸条上的内容是谁写的，想来……是组织中哪位隐秘的潜伏人员吧，要不然他怎么会知道特务们如此详细的安排？ 第82章 安插棋子 仅仅用了五分钟，苏友怀就将一切重要资料整理出来，换了一套装束，从前门匆匆离开了皮货商店。 …… 另一边，处理完了这件事情，陈恩书已经再一次来到了应丰银行。 不出他所料，现在他的账户上已经多出了足足一万美元的外汇。 这笔钱应该是奖励他前段时间缴获密码本，揪出上海站内奸，并成功帮助上海站抓捕到多名日本间谍的奖励。 呃……只不过，这笔钱应该是给“名人”的，据莫文斌所说，他的奖励处座已经决定要亲自发放了。 这就让李岩不禁遐想起来，他的奖励能是什么，总不会是“青天白日勋章吧”？ 拿到钱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扔到了空间里，然后调动张三前往了法租界的格美斯洋行。 现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党务调查处监狱中的那个学生，如果就这么放弃掉，实在太过可惜。 像这样意志坚韧，还有知识文化的人，本来应该是这个国家的中坚力量。 趁着这几天的空档，他想要想办法把这个学生救出来，否则……这将是国家和人民的损失。 …… 法租界，格美斯洋行。 一身白色西装的张三进入央行之后，就找到了洋行的经理。 “我找迈克先生，你能帮我引荐一下吗？” “迈克先生……” 经理是一个系着蝴蝶结，梳着油头，打扮的一丝不苟的中年人。 听到李岩的话，他顿时怔住片刻，然后从上到下打量起这位奇怪的客人。 “迈克先生有事不在，如果您方便的话，其实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 很快，经理就再次露出谄媚的笑容。 “是吗，那你这里有磺胺吗？” 李岩坐在洋行角落的椅子上，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悦。 “我……” 经理见李岩的态度急转直下，终于有些慌了。 他连忙深深鞠了一躬，道： “先生您请稍等，我这就去为您请迈克先生。” 大概是十分钟的时间，一个穿着条纹西装，拿着手杖，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大鼻子老外出现在了洋行的大厅里。 他进入洋行后的第一眼，就把目光全都投放到了李岩的身上。 “就是您要找我？” 直到这时候，李岩才终于展露出一些笑容： “您就是迈克先生……” “没错，如果想要买一些紧俏商品的话，那您所说的迈克先生应该就是我了。” 大鼻子老外像是自来熟一样，直接在李岩的对面坐下，用手杖轻轻点了点地面，还吩咐着洋行的经理给自己泡了一壶红茶。 李岩能够看出，这个老外应该不是喜欢客套的人，所以他干脆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想要些磺胺，您这里有货吗？” “当然有。” 迈克听到李岩的问题，不假思索的回道： “不过，我这里的磺胺都是一箱起售的，两千美元一箱，如果你能付得起这个代价，我们甚至现在就可以去浦东的仓库提货。” “倒也不用这么急……” 李岩见这外国佬这么给力，心里面不由的有些激动。 他想了想自己之前已经制定好的计划，这才终于道： “磺胺的事情好说，我现在想要二十支枪，迈克先生能立刻就给我准备好吗？” 迈克听到这里，顿时笑了起来，他先是接过那壶红茶，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漫不经心的道： “二十只长枪，这简直就是小事一桩，我这里有德国产的毛瑟步枪，全新一枪未发过的，只要三十块银元一支。 另外，如果我们交易的顺利，我还能送你两把毛瑟手枪。” 李岩摸了摸自己的脸，真有些被这个价格吓到了，尽管他知道这些走私商人最是神通广大，但也还是想不到，在他们这里，一杆长枪才三十块钱，而且还赠送两把镜面匣子。 这时候，他干脆就直接数出两千二百美元来，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一箱磺胺的钱，另外这二百美元，则是我刚刚说的二十杆长枪的费用。 希望我们这一次能合作愉快。” “当然，我这个人向来最注重商业信誉，您尽管可以放心，从我这里买的东西，绝对都有质量保障。” 两个人约定好交易的方式之后，迈克拿起了那一沓钞票，仔细数了数，然后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 党务调查处的临时监狱。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狱警基本都出去吃饭了，只留下两个值班的倒霉蛋还在这阴暗漆黑的环境里继续逗留。 “两位老总，你们叫的牛肉拉面来了！” 忽然，一个肩膀上搭着毛巾的店小二小心翼翼的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进来。 “你还知道来，爷们我饿得都快脱了像了……” 终于见到自己点的食物送过来，两个狱警更是一时间大声的抱怨起来。 “两位老总您见谅，我们馆子今天的客人实在是太多。” 店伙计见这两个黑皮狗生了气，连忙又是低头，又是弯腰的解释起来。 “行了行了，滚吧，别打扰老子吃饭。” 终于，这两个黑皮狗子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让店伙计离开，然后抱着大碗的拉面，开始大块朵颐。 几分钟后，两个狱警把碗随意的丢在了桌子上。 但是他们很快注意到，才刚吃完饭，自己竟然就有些困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昨天晚上，自己在小翠的床上折腾的时间太久，所以没休息好…… 这么想着……二人先后趴在桌上，进入了梦乡。 而一个黑影，却趁着这个机会，悄无声息的摘下他们腰间的钥匙，来到了监狱的最深处。 “你们又要耍什么花样？” 监狱的深处，根本就看不见任何太阳光，只有下水道里滴答滴答的水声，格外的刺耳。 透过牢房边的煤油灯，看到这个朦胧的身影，栅栏门里的年轻人竟然抬了抬眼皮，笑了起来。 “我是来救你的。” 门口的黑影言简意赅。 “哦，然后呢？” 年轻人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躺在一张破草席上，仰面望着漆黑一片的屋顶。 “余双已经叛变，你现在的抵抗没有任何意义。 我会告诉你一个地方，你当做红党的物资中转站，告诉给他们。 这样既可以救你的命，也能让你递上一张投名状，从此在党务调查处里安身……” 门外的身影依旧朦胧，但年轻人的眼神却瞬间变得凌厉了许多。 第83章 让人震惊的物资和财富 “你到底是什么人？” 年轻人终于艰难的坐起了身，他没有想到，站在门外的这个自己看不清的身影竟然已经帮自己考虑了这么多。 “无根之萍，无源之水，无春之木…… 你就叫我风筝吧！” “风筝？” 听到这样一个名号，年轻人先是一怔，然后似乎又品味出了什么。 第二天，党务调查处上海区，作战室主任张连成的办公室，穿着风衣的特务闯入汇报了一个突发情况。 “主任，那个叫宋应中的学生，开口了！” 看着手下一脸慌张的样子，正吃着午饭的张连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宋应中是谁？” 没办法，在他手下的红党和红党家属实在太多了，他根本就记不过来。 听到他这样的话，手下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最后，只得小声的提醒道： “就是余双的那个下线，一个学生。 主任你忘了，当时你还说这学生是铁打的，那余双做了这么多年的红党，连一个学生都不如。” “哦哦……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张连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很快回过味来。 不过，他又马上皱起了眉头： “不过这小子早就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吧，他难道还能知道余双都不知道的消息？” 听到这儿，穿着风衣的特务赶紧又靠近了几步，用谄媚的语气道： “主任您还真就猜着了，这个宋应中是红党的重点培养人员。 虽然他不知道红党的交通站，但是曾经参与过一个物资中转站的运作，据说……现在那个地方还存放着大量的物资。” “真的？” 这下，张连成连忙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有些激动的站起了身子。 “当然是真的，这是属下刚刚得到的消息。 现在第一行动队的人已经整装待发，就等着主任您带我们去了。” “好，咱们这就去看看。” 说着，张连成已经擦了擦自己的嘴，而站在办公桌前的特务也很有眼力的把风衣从门口的衣帽架上摘了下来。 …… 闸北区，伴随着嗡嗡的发动机声，两辆军用吉普车飞快的来到了一个已经废弃多年，门板上长满了苔藓的院子里。 这一带本就是郊区，基本没有多少人出入，而这个荒废的院子，更是死气森森，连无家可归的乞丐都不愿意留宿。 “下去……” 很快，在两个特务的驱赶下，已经遍体鳞伤的宋应中一瘸一拐的走下了吉普车。 张连成看着他脸上斑斑点点的伤痕，点了点头： “小子，今天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如果你真能带我们找到共党藏匿的物资，那我就饶你一命。” 宋应中心里面恶心，但昨天想过一夜之后，他已经知道，死亡似乎可以是自己的出路。 可起码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他真正应该做的是换一种方式活下去。 就像“风筝”说的那样，如果自己真的能够进入党务调查处，也许将来因为自己的存在，党和地下组织将会在很多时候免于被敌人所破坏。 面对着张连成，他终究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来，躬了躬身子，被手铐锁住的双手指着院子后面： “在后院呢，几位长官跟我来。” 看到宋应中态度的转变，张连成哈哈大笑起来，他手下的特务们也全都笑了起来。 其实，他们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红党叛变过来的，当初的一身傲骨，经过时间的打磨之后，还是败给了金钱和权力。 现在这个年轻人也是一样，尽管他在审讯室里面的时候，骨头硬的像是钢水浇铸的，但只要越过了那条线，人的精神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轰然崩塌。 很快，一行人就押着宋应中来到了后院。 几个膀大腰圆的特务取出了后备箱里的镐头和铁锹，就在宋应中所指的地方挖了起来。 被束缚住双手，看着这一切的年轻人眼神明灭不定。 他不知道风筝给他提供的东西是否足以让他获取党务调查处特务们的信任，现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砰！ 没多久，一把铁锹就碰到了什么异物。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连忙都围了上来，张连成更是把脑袋也探了过来。 不过很快，他又怕这是一个早已经设计好的圈套，所以连忙又退了十几步的距离，随时准备躲到已经腐朽的房屋后面。 “主任你快来看，好东西啊。” 负责挖土的特务虽然心里面直骂娘，但是却丝毫不敢后退，一直到玩出了两口大箱子，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很快，一个领头的特务就在张连成的示意之下打开了其中的一口箱子。 映入他眼帘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拉出了弦的地雷，炸弹，而是几十杆被油纸包裹，还散发着枪油味儿的崭新的毛瑟步枪。 张连成听到这里，也知道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了，于是赶紧小跑着靠了过来。 只见这一只箱子里面都是全新的枪支，还有已经包装好的子弹。 他激动的又亲自打开另一口箱子，这一回呃，就连他自己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第二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两部硕大的发报机，除了发报机和电池之外，还有一个醒目的铁盒子也同样塞进了这不大的空间之中。 张连成激动的搓了搓手，露出一个饿狼看见绵阳的笑容： “好家伙，这可是两部电台，我们这回算是端了红党在上海的老巢了。” 说着话的功夫，他已经打开了那只书包大小的铁盒子。 谁能想到，里面的东西更加震撼。 七捆包裹着黄纸的银元整整齐齐的码在盒子里，除了这些，何有五条肉眼可见的闪着光泽的小黄鱼。 “啧啧……” 不仅是张连成，就连在场的其他特工们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东西在市面上，得有五千大洋了吧，如果进了山区里，只会更贵。” 所有人都在感慨这一次的收获时，张连成却有些后悔了，无他……这一次出门带的人有些多了。 第84章 第四行动队队长 “好小子！” 就在所有人都震惊于两口箱子里的物资和财富时，张连成直接来到了宋应中的身边。 “这个物资中转站的东西，可是足够让上海的红党疼上一阵子了。 你小子干的不错，今后就跟着我吧！” 说着，他递给了宋应中身边的看守一个眼神，后者很快明白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了手铐的钥匙，给宋应中解开了黄铜手铐。 宋应中被绑住多天的手腕早已经出现了变形，他此时终于得以挣开束缚，缓过一口气来。 而后，只听张连成继续道： “正好，我们上海区要成立一个第四行动大队，我看小宋这个人就蛮不错的，所以……这个第四行动大队的队长，就由你来当吧。” “主任……” 忽然，现场的特务们一片哗然，他们想到了张连成可能会因为这些财务和紧俏物资对宋应中网开一面，甚至是青睐有加。 但他们没想到，张连成竟然直接把这个第四行动队队长的位置给了这个刚刚投靠过来的毛孩子。 他的话刚落下，就有人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主任……您不是把这个位置交给余双了吗？” 不听见余双这个名字还好，一听到这个名字，张连成的脸上就冒出了黑线。 “你别跟我提那个软蛋，连一个学生都不如的东西，他还能做点什么？ 当初抓住他的时候，他说是什么教育支部的负责人，老子还以为抓到大鱼了呢，谁能想到……这个屁的负责人连个红党的市委委员都不认识。 要我说，小宋就很不错，有知识有文化，身子骨也够硬。 我们党务调查处就是缺少他这样的人才，你明白吗？” 这下，在场的特务们吞了吞口水，谁也不敢再继续“劝谏”了。 现在的事实已经摆明了，主任已经被宋应中所上交的这一大笔“财宝”给收买了。 “咳咳……” 眼见这些下属们已经猜出了自己的心思，张连成也不打算继续再藏着掖着了。 他轻咳一声，然后就伸手指向了那口装着枪支弹药的箱子，对所有的人道： “今天的收获不小，尤其是这些毛瑟步枪，现在市面上八十块一杆估计也能卖得出去。 大家一人拿一支，就当做是这一次跑了这么远的辛苦费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心里面就像是草原一样，只觉得有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 好好好，我们这些人忙前忙后，结果一人一杆枪就打发了，这两部电台呢，这几捆大洋呢，还有金条你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独吞了？ 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大家早就知道张连成是个什么德行的家伙。 在分赃这一点上，党务调查户和军情处之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为什么许多人能够死心塌地的给军统干活，却根本就看不上中统，因为从分配制度上，从根子上，这个组织就已经烂透了。 …… 南市的一家茶楼里，戴着一只黑框眼镜，简单做了易容化妆的苏友怀从怀中拿出一只怀表来，焦急的查看着时间。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戴着毡帽的年轻人快步走上了楼梯，来到了包间之中。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任国维的联络员，小高。 看到包间里的苏友怀，他用略带警惕的眼神和语气道： “你就是盐川同志？” “没错，我就是‘盐川’。” 苏友怀先点头应是，然后有些急切的道： “我现在有急事，想要亲自告诉怒涛同志，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这件事情非常紧急，一刻也耽搁不得。” 见苏友怀如此的表现，小高也只能答应下来，对他道： “好吧，那你跟我来。” 十分钟后，两个人出现在南市的一家书店里，而此时的书店后堂之中，任国维正正襟危坐着等待苏友怀的到来。 小高和苏友怀一进了后堂的门，苏友怀就不由上前几步： “您是怒涛同志？” “我就是怒涛！” 任国维语气平和，但目光十分坚定： “有什么急事，你现在可以说了。” 苏友怀见到任国维后，终于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面色有些难看的道： “余双已经叛变了，他这一条线的所有同志，基本都已经被敌人所逮捕。” “余双……” 任国维的眉头微皱，很快反应过来： “是主管教育和学生运动的余双吗？ 他是老党员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我也不知道？” 对于任国维表现出的震惊，苏友怀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他恐怕不知道，他作为余双的上线，如果不是因为近期将会对接一个重要的领导，党务调查处的人早就已经把他给抓进监狱里了。 不过，现在已经不容苏友怀去想这些了，他吞了口口水道： “本来，山上的楚政委这个月的月底要来到上海治伤，是由我负责对接的，而且……护送他的人已经出发了。 但是现在，因为余双的叛变，安排好的医院和医生都已经陷入了暴露的边缘。 就算他们是安全的，考虑到楚政委的安危，我也不可能再次动用原来的治疗计划……” 听到这话，不仅是苏友怀，小高和任国维的脸色都有些发苦。 “没错，你说的对。 原来的治疗渠道必须舍弃了，相关的人员也要撤离，绝对不能让首长陷入到危险之中。” 说完这些，任国维也是一脸担忧的站起身来，最后只能怪下定了决心： “好了，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继续插手了，把它交给我吧。 我会向上级报告你这里出现的特殊情况，看看能不能给首长找到另外的医疗渠道。” 终于把自己最担忧的事情说了出去，苏友怀可算是放心了不少。 接着，他又略微沉吟了一下，对任国维道： “对了，我们组织在党务调查处里面是不是有自己人？” “哦……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本来要离开的任国维闻言，一下子转过头来，眼里都是诧异的目光。 第85章 为什么要在天台见面? 苏友怀没有隐瞒什么，直接把两天前的下午，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告诉给了任国维。 听到他这样的遭遇，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任国维也难免有些动容。 “那张纸条呢？” 他目光炯炯的望向了苏友怀。 苏友怀张了张嘴，解释道： “那张纸条涉及的东西实在太重要了，所以……我收到后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把他销毁了。” 任国维露出了略微有些遗憾的表情，不过很快，他就点了点头，肯定了苏友怀的做法： “你做的是对的，对于这样在敌人心脏工作的同志，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他们每天早上醒来，面对的都是自己的敌人，稍有差错就会失去生命……” 就这样，任国维把自己的礼帽戴在了头上，临走之前还不忘了嘱咐一句： “关于这张纸条，和这位同志的事情，一定要严格保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是，我明白。” 苏友怀也清楚这件事情的重要性，郑重的点了点头。 …… 党务调查处上海区，此时的宋应中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风衣，黑色礼帽，勃朗宁手枪。 光是这一身行头，从外面看起来，就帅气逼人，更何况宋应中本就身材高大，眉清目秀。 “宋队长，新官上任，你可是要请客啊！” 见到他以这样的方式出场，其他几个行动队的队长，还有宋应中手下第四行动队的队员们，全都跟着起哄的吹起了口哨。 “一定，一定的，明天晚上，天悦大酒楼，大家只管放开了吃喝，一切费用我来承担。” 宋应中和其他的几个队长都互相握了握手，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中。 当天晚上，他来到街上吃饭，正好路过了党务调查处旁边的一家福音教堂，看到教堂上飘着一根一米多长的三色丝带，便多走了几步，进入了教堂之中。 几分钟后，教堂屋顶的天台上，宋应中见到了那个熟悉的朦胧背影。 此时，这身影似有感应一般，也转过了身子来，让人遗憾的是，他的脸上……还戴着一张银色的有些古怪的面具。 “为什么非要选在天台上见面？” 宋应中慢慢踱着步子，看向了这个被彩色霓虹灯光所点缀的城市。 “不为什么，只有见不得光的人才在阴暗的下水道里接头，我们光明正大，自然没什么可忌讳的。” “风筝”依旧是低沉着嗓音，两只手肘轻轻的靠在了天外的混凝土栏杆上。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宋应中才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那些东西，真的是为了营救我准备的，而不是搞错了什么？ 那可是整整的五千大洋……” 戴面具的身影并没有发出什么动作，依旧把目光放在了天台下的人流和车流之中。 几秒钟后，阴沉的嗓音再度响起： “怎么，你认为自己不值五千大洋？” 宋应中仔细的打量着这张面具，却仍然难以从对方的反应中窥探出什么，他只能扭回了头，再次向着下面有些昏暗的街道望去： “我只是觉得，这五千大洋，其实可以做更多的事情，而不是……浪费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你这么想就不对了。” 风筝终于摇了摇头，语气也变成了语重心长的模样： “革命工作的分工不同，有些人负责在战场上冲锋，我们需要做的……则是在这无声的战场上潜伏下去。 今天我就叫你保密工作的第一条守则，也是最重要的规定，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永远要把保护自己放在第一位。” “是，我明白了。” 宋应中缓缓点头。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还能联系上组织吗？” 宋应中没有说话，应该是默认了。 这些都在风筝的猜测之中，所以，他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轻声嘱咐道： “在没有遇到值得信任的同志时，最好不要提起我的事情。” …… 当天晚上，法租界，任国维的家中，玉秀和黎文典夫妻两个再次聚集在了这里。 任国维讲述了他面临的任务，然后又看向了在场的所有人。 “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吗，现在楚政委一行人已经在路上了。 最多还有一个星期，他们就要到达上海。 而且，电文上说，楚政委的伤势非常严重，已经拖不得了……” “这……这么突然的事情，我们实在是没有心理准备啊。” 带着金丝眼镜的黎文典满脸愁苦，他实在是没想到，上级竟然会忽然给他们安排这样一个任务。 “对啊老任，我们小组可是只负责收集物资的，像是这种工作，之前从来没有交给我们做过，现在我们就算是想去找医生和大夫，也没有经验呐。” 林瑶坐在一边，一身裁剪恰当的旗袍刚刚好凸显出她的妖娆身段。 听到大家这样的表态，任国维原本簇在一起的眉头又紧皱了几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敌人是不会让你点好了菜，选好了餐馆，再来赴宴的。” 这下，场面一下子沉寂下来。 终于，烫着方便面一样卷发的黎太太将身子向前靠了靠： “可不可以就地在法租界或是公共租界找一家医院，这样的话……” “不行，绝对不行。” 还不等他说完，任国维就已经抬起手，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发言。 “楚政委的安全，必须要得到绝对的保证，一丝一毫的危险都不能出现。 因为余双的叛变，现在敌人已经知道了楚政委抵达的日期，到那时候，上海的所有医院一定会被大大小小的特务监视起来。 更何况，楚政委在山上居住的时间久了，体貌特征明显，受的还是枪伤…… 千万不要把敌人想的太愚蠢了，这样的后果，将会是毁灭性的。” 这回，所有人都没有了主意。 他们这一小组主要负责收集物资，交给组织里的其他成员送到山中的队伍里，平时本就不认识什么医生。 突然出现这样的突发情况，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任委员……” 忽然，玉秀忍不住开口了： “我倒是认识一个外科医生，他原来是在东北的大医院里面工作的，医术很不错。 现在，他就住在我家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家小诊所。” 第86章 又一棘手任务 听到玉秀的话，所有人都下意识望了过来。 任国维思索了一下，点了下头： “医生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可场地的问题呢，目前我们没有合适的地方给楚政委养伤休息。 而且总不能把医生带到家里来吧，这也不符合规定。” “任委员您忘了，我之前和你说过，宁波路的那处房子……” 玉秀只是稍稍的提醒，林瑶和任国维就醒悟了过来。 对啊，之前玉秀就曾经提出过，把法租界的一处房产改建成旅馆，这样可以作为组织的安全屋来使用。 “好吧，我们明天一早就去你说的那地方看看，如果符合我们的条件，就暂时把那里定为楚政委的落脚地。” 任国维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仓促了下，但事情也总算是圆满解决了。 …… 虹口区，一品鲜酒楼。 陈恩书正坐在酒楼大厅的角落里，他的饭桌上摆放的是一碗羊肉和一张烙的色泽金黄的卷饼。 “站里面要给你叙功，段副站长让你带着相关人等，今天下午五点去闸北区的总部……”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店伙计，他一边擦着桌子，一边俯着身子打量着周围的状况。 李岩听到他这么说，心中很快有了数。 难道是处座到了吗？ 至于相关人等，应该就是莫文斌和崔明成了。 他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把碗里面喷香的羊肉倒在了烙饼上，还特别闭上眼睛嗅了嗅这诱人的香味儿。 出了酒楼，李岩就给剩下两个人发去了信息。 当天傍晚，三个人分别化了妆，然后在闸北区的总部大楼前集合起来。 崔明成和莫文斌很激动，因为自从被派到虹口这个地方，或者说自从开启了九死一生的敌后潜伏之后，他们俩的军衔已经好几年没有动过一下了。 没想到，现在李岩刚刚调过来，才仅仅三四个月的时间，就让他们捞到一个大功，成功抓捕到了日本间谍，缴获密码本。 这样的大功劳，一个人是断然消化不了的，哪怕是他们三个一起，也依然有些浪费了。 只不过，当天出手的只有他们三个人，要不然……就这一场潮水，就能打出三五个云麾勋章来。 三个人在上海站对面的咖啡厅里集合，然后整理一下各自的衣领，这才终于进入了上海站大楼。 …… 此时，上海站，刘若林的办公室里，会客的沙发上正坐着四个人。 除了居中的一人态度还算散漫，精神还算放松之外，其他的三个人全都如临大敌般正襟危坐。 “段副站长，这里是上海，是你的主场。 你来说说，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 居中而坐，威严凌厉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军情处的处长。 他这次来上海，本来是为了给几个小人物颁发奖章，顺便收拢一波人心以为己用。 可谁知道，临出发前，却发生了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国防部部长，何令之的小女儿何心菱在上海游玩的时候，被人绑架了……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老头子的耳朵里，并且严令处座在三天之内把人给带回来，不能少掉一根头发。 现在，连老头子自己都知道，党务调查处的那群家伙做做样子还可以，真要是干起正事……那是百无一用。 接到这命令的处座也是相当头疼，三天时间，偌大的上海，不仅有国统区，还有英租界，法租界，美租界，甚至是虹口那样的日本大本营。 如此错综复杂的形势之下，他怎么可能把人给找出来？ 再说了，真要是动用了军情处在上海的谍报人员，那不是上赶着给日本人送人头吗？ 总不能因为营救何大小姐的事情，把这些年来所积累的特工和情报网全部都拱手送给日本人吧？ 此时坐在办公室里的另外三人，自然就是上海站的三个实权人物，刘若林，段雨沐和廖应生。 原本为了欢迎处座莅临，三个人都已经准备好了酒席，但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三个人的头顿时大了一圈。 上海站不同于军情处在全国其他地区的单位。 其他城市的军情处站点，基本都是土皇帝一样，说一不二，哪怕当地驻军也不敢招惹。 可上海站偏偏就是建在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和日本人的夹缝之间，虽然是军情处的头号甲等大站。但其成员却活的无比憋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其他的地方都是军情处的人追着日本间谍跑。 但上海这个地方，却是两国的特工脸贴脸，让“本土作战”的中国人变成了防守的一方。 “这个……” 见处座已经发话，段雨沐当然要表一个态。 在场的人都知道，刘若林就是一个名义上的站长，其实根本就没进行过多少业务工作，整个上海站……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是段雨沐在以情报科长的身份当家。 “处座，如果何小姐是在国统区被人绑架的话，我更倾向于让警备司令部出面解决问题。 如果是发生在租界里的话，最好想想办法让高层和租界的工部局进行沟通…… 您也知道，我们的情报网建立起来本就不容易，这是多少战士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 他只是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下去了，他接下来的意思，处座自然能够理解。 处座并没有因为段雨沐的忤逆而生气，反而也是露出痛苦的表情，感叹道： “警备司令部，一群只知道喝兵血的饭桶。 至于工部局的家伙，傲慢的外国人才不会在乎你的请求，而且……你以为英国人和法国人真的对租界有什么掌控力吗？” 见此情况，廖应生适时的开口道： “那处座，为什么不把消息告诉给青帮，他们的情报应该是整个上海最灵通的。 这么一来，三天之内我们说不定真就能找到……” “不行！” 没等他说完，处座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青帮的成员错综复杂，上下几万人，从日本间谍，到红党，苏俄特工都有存在。 如果把消息透露给青帮，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第87章 云麾勋章缩水了 “可是……” 这个时候，还是段雨沐站了出来： “现在我们根本连何小姐在哪里失踪的都不知道，这样一点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让手下的情报员倾巢出动，代价实在是太大。” 处座何尝不知道段雨沐所说的这些，但现在的军情处还是太过弱小，处座在国府中的地位也远远无法和何令之这样的大佬相比。 “好了……” 他大手一挥，就要结束这次对话。 然而，办公室的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进！” 段雨沐的秘书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见到处座也在，他的脸色不由的紧张了许多。 “段副站长，瞌睡虫已经到了，您要见他吗？” “瞌睡虫吗……让他去我的办公室等我吧！” “是！” 有处座这样让人不敢直视的人存在，秘书自然不敢继续多停留下去，连忙从办公室退了出来。 “瞌睡虫吗？” 处座听到这个名字，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干脆站起身： “正好，我这一次来上海本就是为了他的事情。 段副站长，我们一起去看看，说不定他对于何小姐的事情，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 见此，段雨沐也连忙起身，对于处座所说的，他也表示认同。 瞌睡虫本来就一直在租界之中活动，对于租界内的情况，比他们两个要了解的多。 而且，这小子总是能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这一次营救何小姐的事情，说不定还真就要落在他的手上，就像之前刺杀向德明的任务一样。 刘若林和廖应生……尤其是廖应生，早就对瞌睡虫这个情报员十分好奇了。 不过，他也知道军情处内部的纪律，所以他们二人赶紧起身相送： “处座，我这就回去调动行动科，还有情报科的人手看一看，如果何小姐不在国统区，而是租界内的话……可能就要向其他的办法了。” 对于刘若林的这番话，处座也只是挥了挥手： “好，你去做吧！” …… “你就是瞌睡虫？” 李岩三人站在段雨沐的办公室内，仅仅是等了没两分钟，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接着，一个似乎没有感情的声音就随着脚步声逐渐传进了三个人的耳朵。 闻言，李岩三人赶紧扭过头来，正看到一个穿着中山装，长相普通，但浑身上下布满了森然杀气的男人一点点靠近了过来。 三人再看看跟在这男人身后，态度谦恭的段雨沐，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 “处座！”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三个人齐齐挺直了身板，敬了一个军礼。 “好了，客套话就不用讲了，你们是有功之臣，都坐吧！” 接着，就见中山装男人抬起右手，轻轻的向下压了压。 三个人很快在办公室中找到了座位，而莫文斌二人也很有默契和眼力的直接把中间的位置留给了李岩。 处座从上到下审视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心底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他曾经专门查看过陈恩书的相关档案，发现这个年轻人只是从三年前从军队调入军情处总部，然后在一年前分流至上海站。 可以说直到半年前，他都还是处在一个不温不火的状态之中，丝毫没有展现出什么突出的能力。 然而，这一切却在半年前改变了，他所在的小组全军覆没，仅剩他一人生还，接着就是发现了上海站迄今为止最有价值的鼹鼠“名人”。 如果说这些都是运气的话，那之后的一些事情，就不太像是运气了。 胡钟南的机要秘书叛逃，他仅用四天时间就在英国领事馆毒杀向德云。 齐良英残害特工于顺一家老小，他直接堵上门去，在齐良英寿辰当晚，把他一家五十多口灭了满门。 这还不算他后来两次从上海站中揪出内奸，起获密码本，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已经不能用运气两个字来解释了。 尽管屋子里面有五个人存在，但处座没发话，哪一个人也不敢开口。 场面就这样变得死寂起来，一直沉默了足足一分多钟，直到几个人都能清晰的听见处座的手指在椅子扶手敲击的声音，他这才终于道： “陈恩书，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我这一次来上海的目的。 因为你缴获敌人密码本，并且成功侦破日本间谍小组的功绩，我代表领袖，授予你四等云麾勋章一枚。 崔明成和莫文斌，授予五等云麾勋章一枚，进上尉军衔。” 说完这些，在场的所有人已经全部再次起身，直到这时候，李岩才注意到，段雨沐的手中拿着一只尺长的精致木盒，木盒打开，正好露出了里面的三枚勋章。 因为三人工作的特殊性质，所以此次授衔和颁发奖章，只有段雨沐这一个目击者。 寒碜……确实是寒碜了些，但那也比丢了命好不是？ 不过，有一件事情，李岩还是瓯越耿耿于怀，他可是知道，不论是廖应生，还是武汉站的正副站长，他们缴获密码本之后，得到的都是三等云麾勋章。 咋的，自己不是黄埔生，也没有什么背景，所以这功劳到了自己这里……就自动缩水一圈了呗？ 和李岩的反应不同，莫文斌和崔明成此刻都是满脸红光。 处座亲自给授衔，那是多大的荣耀？ 授衔仪式结束之后，处座又很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看了看他们二人： “你们俩先出去吧，我和陈组长还有事情要谈！” “是！” 莫文斌二人闻言，没有半点犹豫，很快退出了办公室，还捎带着带上了门。 眼见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三个人，处座这才稍稍放松一些，让李岩也坐了下来。 “知道把你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吗？” “卑职不知，请处座明示。” 对于处座的问题，李岩当然只能回以一丝不苟的套话。 他心里面也忍不住腹诽，还能是什么事情，总不会是有什么好事情找到了自己吧？ 就算真是升官发财的馅饼，也砸不到自己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人物脑袋上不是？ 第88章 发布悬赏 见到李岩的反应，处座那鹰一般似乎能穿透人心的眸子动了动，随后抚掌大笑起来。 “你这个小子，真像是个虫子一样，鬼精鬼精的。” 很快，他就用最短的时间，给李岩讲述了一下目前他们所遭遇到的状况。 听到这样的任务，李岩顿时觉得有些牙疼，哪怕自己的面前就坐着两位大佬，他的脸色也忍不住阴沉了几分。 “处座，请恕卑职无礼，发动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情报网去大海捞针般的找一个人，这实在是下下之策。 日本人也许正想看到我们这么做，然后把我们在上海的建立的所有根基连根拔起……” 也许是本就不同意这样的办法，也许是自己也出于无奈，处座只是叹了口气，唏嘘着道： “我又何尝不知道你说的这些呢，只是身为军人，军命难违啊！” 见处座也是一脸愁苦的表情，李岩张了张嘴，还是试探着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处座，不知道我们现在还有多长时间？” “总裁亲命三天之内救出何小姐，就算是再迁延一些，也最多就是五天了……” 说到这里，处座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也透出深深的不甘。 上海站可是整个军情处最大的下级单位，除了总部之外最重要的财产。 他又怎么忍心，就这么看着上海站的特工真的以为这样的一桩事情……就被日本人识破了身份？ 就在这个时候，李岩忽然间深吸一口气，郑重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处座，卑职斗胆，向您申请两天的时间。” “你说什么？” 说出这话的不是处座，而是坐在一旁的段雨沐。 他脸色十分严厉，目光中也尽是急切： “这可是和何部长相关的大事，你知道如果因为你……把这事情搞糟了，你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吗？” 李岩能够感觉到，段雨沐对于自己更多的，是关心和爱护。 只不过，一想到上海的情报网以这样的方式被日本人所破获，自己手下的莫文斌，崔明成等人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日本人所抓捕甚至杀害，他就不得不站出来，亲手挽回这样的局面。 哪怕他这么做，会让自己面临一定的危险。 如果能够拯救军情处在上海的谍报体系，这也是值得的了。 “等等……” 忽然间，处座制止了段雨沐的训斥。 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李岩身上，语气格外深沉： “两天时间，你真的有把握能找到何小姐？” 这怎么可能，就算是军情处的人全部出动都未必能有把握，自己又怎么可能敢说百分之百的把握。 他只好道： “我这里有一个消息渠道，效率还算不错，如果处座您信任我的话，我希望能够试一试。” “好，那就给你这个机会试一试。” 见到自己的部下有如此觉悟，一时间，处座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什么国防部，什么何令之，去他娘的吧！ 他毫不犹豫的起身，大手一挥，似乎把之前的所有桎梏，所有忧虑全都一扫而空： “好，我就给你两天的时间。” …… 为了节省时间，这天晚上，张三就紧急找到了车行里值班的刘学义。 “学义哥，我这里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去办？” “什么事……” 刘学义有些诧异，他正统计着这几天车行里车夫们的租子钱，没想到李岩就已经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你现在就去通知咱们车行的所有人，这个月的租子免了，告诉他们，东家有一件大事儿。 他们不管是自己去找，还是找其他车行的人打听，只要找到了我要找的人，赏银元二百。 曾经见过我要找的人，赏二十，曾经拉过活的，给五十。” 李岩不是不想多给，而是他怕给的赏钱太多，容易引起其他帮派诸如青帮的注意。 其实，哪怕是他现在给的这些钱就已经不少了，二十个银元，那可是一个车夫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赚出来的。 而得到这些钱，只需要他们曾经见过自己的目标即可。 …… 很快，一则寻人的消息就在各个车夫之间流传了开来，不仅是顺风车行的车夫，其他拉洋车的，也全都得到了相同的消息。 十八岁，短发，贵州口音，长相清秀…… 只要他们有线索，也可以随时找到顺风车行的经理刘学义去领赏钱。 张三就坐镇在车行里，随时找到来领钱的人，让他们辨认照片。 当然了，重赏之下，自然有一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人，只不过……在李岩连着拿出五张照片的时候，他们根本就认不出哪一个是何小姐，甚至于把丫鬟给认成了主子。 就这么，一天过去了，钱倒是也发出去了一些，但也只能勉强得到何心菱在上海游玩所去过的地方。 至于她究竟在哪里失踪的，还是一无所知。 就在车行的门口，刚刚交过租子钱的一高一矮两个黄包车夫出了车行的大门。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知道那个小娘们在哪儿！” 高个的那个挑了挑眉毛，对矮个子的人轻笑道。 “你就吹吧你，你要真知道，还不早就去领钱了……那可是整整两百大洋。” 矮个子白了身边的高个一眼，把刚刚交完租子的收条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就打算把自己的车挑起来去拉活。 不过，却见那高个嘿嘿一笑： “我虽然知道那小娘们在哪儿，但那些人我可不敢惹啊！” “什么人？” 这下子，矮个子来了兴趣，又从自己的黄包车里跳了出来，眼神中满是好奇。 “这就说来话长了，之前和你说过了吧，我是青帮第二十代弟子，正宗的……” “停停停……” 矮个子顿时有些不高兴了，直接皱起了眉头： “还青帮，就你这个样的？ 我只知道那些大老板，洋行掌柜们，法租界的巡捕是青帮弟子，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你还听不听了？” 高个子一时间羞的耳根有些发热，连忙呵斥了一句。 “你倒是说啊！” 高个子轻咳一声，这才终于说起了正事儿： “大世界那边，前年年末开了一家水粉店。 因为有不少外国的好货，一些外地的少妇和女学生也慕名而来。 嘿嘿……这些人里面长得漂亮的，大都消失不见了，你知道她们去哪儿了吗？” “哪儿啊？” 矮个子听得正入迷，就差拿出花生瓜子来了。 只听高个子打了个哑谜，道： “爱多亚路上有一家梦缘歌舞厅，和其他的歌舞厅不一样。 梦缘歌舞厅从来不招舞女，你说这事情稀不稀奇？” 第89章 你放心，我的嘴最严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 矮个子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过来高个车夫话里面的意思。 “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而且抢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难道就没有人去管这事儿？” “哪有什么人管啊，现在的当官的，捞钱还都捞不过来呢！” 高个子车夫呵呵一笑，撇了撇嘴： “再说了，这些事情发生的地方是哪儿啊，那是爱多亚路，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交界处。 这地方本来就不归中国人管，至于洋人……就更不会管中国老百姓的死活了。” 说完这些，他下意识向四周扫了一圈，神色变得略微严肃起来： “这事情你可千万别出去乱说啊，要不然的话，咱们俩的小命可能就没有了。” “你放心，我这个人，嘴最严了！” 矮个子递给高个子一个放心的眼神，连连保证道。 …… 高个子车夫可能不知道，矮个子车夫喜欢赌钱，而且是倾家荡产的那种赌钱。 现在，他已经欠了赌坊三十几块，好久不敢回家了。 听到这个消息，矮个子心里面瞬间就生出了小九九，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既然这消息这么值钱，那为什么不偷偷告诉给车行的经理呢？ 如果这消息真的有用，那自己不是发财了，那可是整整两百块大洋，不仅能让自己还清赌债，还能多出一大笔钱来，足够自己在赌坊里快活好些日子了。 这么想着，他慢慢坚定了心中的计划，这天晚上，他趁着夜深，一个人偷偷的来到了顺风车行。 果然，此时经理刘学义的值班室还亮着灯，看来那个小娘们的身份不简单，要不然也不能让他们这么不眠不休，整天整夜的找。 咚咚…… 刘学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多了，这个时候竟然出现了敲门声，会不会是自己太困，然后听错了。 不过，不等他反应过来，趴在他对面，身上披着一件外衣的张三已经快步的来到门边，打开门向外望了出去。 “你是……” 李岩看着眼前这个瘦瘦矮矮的家伙，面上带着些诧异。 “三哥，是我啊，我之前还和你一起拉过车呢，你忘了，我是吴大疙瘩。” “吴大疙瘩……” 李岩正疑惑着怎么会有这样的名字，刘学义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看着门口的这个男人，同样目光惊讶： “小吴，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那个……刘经理，我有一个线索，是关于你们找的那个姑娘的，您看……” 听他这么说，李岩连忙让开了道路： “来，进来说话。” 仅仅是三分钟不到，吴大疙瘩就讲完了他知道的一切，李岩把这些听在耳中，一双眸子不自觉间闪过寒光。 没错，如果按照自己刚刚听到的这一切，这个梦缘歌舞厅的嫌疑确实太大了。 “学义哥，先给他二十个银元。” 说着，他已经站起了身子，打算出去亲自走一遭。 “那个……三哥，剩下的呢？” 见到眼前这乒乒乓乓的几十个冤大头散落在桌子上，吴大疙瘩连忙吞了吞口水。 “剩下的等我确定了你的线索之后再给你。” 说完这些，李岩已经径直出了办公室，离开车行，一路直奔着公共租界的方向飞奔而去了。 …… 梦缘歌舞厅，坐落在公共租界的爱多亚路上。 这里和南市区的望云路一样，又是一个盗匪横生，纠纷不断的三不管地带。 而且像是这样的歌舞厅，几乎每天都要运营一整夜，一直到第二天凌晨的四五点钟才堪堪休息。 李岩从空间里拿出那套白色的西装，套在了身上。 见到他的这身行头，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门卫一下子就弓下腰，坨下了背。 “这位老板，您请。” 进入舞厅后，李岩就直接要了一个包间，看向了接待自己的服务生： “你们这儿陪舞的姑娘姑娘都有什么样的？” 服务生穿着一件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衫，领口处系了一个大大的领结。 听到李岩这么问，他连忙露出自信的笑容来： “先生您尽管放心，我们梦缘舞厅绝对是租界……甚至整个上海最适合你的地方。 只要您想，不管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还是老的少的，什么样的伴舞姑娘我们都能给您找来。” “霍……是吗，有这么厉害？” 李岩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来，满脸都是不相信的神色。 “这位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吧。” 一瞬间，服务生的好胜心就被激了起来，看向李岩的目光中微微带着些笑意，能看得出来他，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是吗，那就给我找一个年轻的，越年轻越好，最好是学校里的女学生。” 说着，李岩已经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几张钞票，服务生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就瞪大了眼睛，连连吞着口水。 看着这几张十元面额的美元钞票，服务生的眼睛越来越亮： “先生您来的真是时候，我们舞厅昨天刚来了一个女学生，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还是个雏呢！” “是吗？” “您等着，我这就给您把她带过来。” 服务生心里面一阵狂喜，看来今天是自己的黄道吉日啊，竟然有大金主为了找一个舞女，洒下这么多的钞票。 这些美元外汇，不用全给自己，只要能有两三张落在他的手里，那他就已经要激动的睡不着觉了。 李岩笑了笑，他不说话，只是站在天井边的阶梯上打量了眼中央的舞池和霓虹灯。 然后看着那服务生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着痕迹的跟了过去。 …… 一个脏乱的房间里，住着十几个年纪大小不一的女性。 哪怕在这之前，她们是人前显贵的富太太，大小姐，在这里也依然只能接受自己的不幸遭遇，苟延残喘的活着。 迈着大步的服务生很快来到了这个房间，他看着一个裹着小脚，眼神凶戾的中年妇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徐妈妈，昨天的那两个小家伙还没屈服呢？” “可不是……” 中年妇人双手掐着腰，冷笑两声，似乎是经历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猜那两个小婊子说什么，他爸爸是国防部的部长。 可真是笑死老娘了，她们知道国防部的大门朝哪儿开吗？ 她爸爸要是国防部部长，老娘的爸爸还是民国大总统呢！” 第90章 计成业 这些话，都被紧贴在门外墙边的李岩听了个清清楚楚。 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人，那就只需要把何心菱的位置通知处座就好了。 他倒不是不能直接去救人，只是……这样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及张三与陈恩书之间的联系。 谁也无法保证，何心菱看到了他的长相之后，会不会告诉其他人。 这么一来，有心人稍作调查，就能查清楚这两者之间隐藏的关系，让李岩失去最大的一张底牌。 …… 咚咚咚…… 天边才刚刚闪出一道细细的霞光，一品鲜的大门就已经被人从外面敲响。 店伙计打着哈欠拉开了门，正看见门外站着的陈恩书，脸色急变： “你疯了吧，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有要紧事！” 李岩随意敷衍一句，然后就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里来，递给了店伙计： “把这个发回站里，马上。” 见此情况，店伙计也只能无奈的接过了那张纸条，他是真的服了这个祖宗。 自从这位祖宗调到了二号台的范围内，他们这些人就一直被段副站长三令五申着要保证其安全，并且第一时间内完成其要求。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尽管心中有些不忿，但店伙计还是探出头来，在漆黑如墨的街道上左右打量了一下，这才又把门再次紧闭。 …… 上海站总部大楼，因为处座并没有下榻在酒店或是宾馆，所以段雨沐刘若林等人……也只好在站里面干熬着。 “副站长！” 忽然，段雨沐的女秘书从电讯科的方向快步走来，将一张文件摆在了办公桌上。 “这是虹口二号电台，瞌睡虫刚刚发来的电文。” 听到这话，原本已经有了困意的段雨沐顿时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随后拿起那张纸条一看，没有密电码，整个电文只有一句话—— “货已找到，爱多亚路梦缘歌舞厅” “好！” 段雨沐的双掌一拍，激动的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个人： “廖副科长，站长，人已经先找到了，梦缘歌舞厅。” “真的找到了？” 廖应生的眼神带着些不可置信，在偌大一个上海漫无目的的招人，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可没想到，这个仅仅才上尉军衔的情报组长，竟然还真的完成了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说着话的功夫，段雨沐已经开始整理了仪容： “我去通知处座，廖副科长，你立刻抽调五十名行动队员，准备出发。 另外站长，您去联络一下警备司令部吧，让他们出面……和公共租界的人协商一下，毕竟这么多人一下子浩浩荡荡的进入租界，也不是个事情。” 仅仅是这几十秒钟的功夫，段雨沐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 这一天清晨，几十个持枪的壮汉冲进了爱多亚路的梦缘歌舞厅。 上海站的行动人员几乎倾巢出动，很是把梦缘歌舞厅给血洗了一遍。 国防部部长的千金被人绑架来当了舞女，这要是传出去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至于梦缘歌舞厅的老板，则是被警备司令部的人直接带回了南京，交给何部长亲自来处理了。 …… “陈恩书上尉，鉴于你的优秀表现，现在我代表军事情报调查处，正式任命你为上海公共租界特别行动组的组长。” 送走了何大小姐，处座终于算是了却了一块心病。 原本，他打算把整个上海的租界整合成一个整体，变成一个情报总队，从总部调来精锐总体负责，并由南京总部直接统领。 这样的话，陈恩书手中的虹口行动组，也必然会归入这个“总队”的管辖。 但现在，何大小姐的事情，让处座看到了陈恩书这个年轻人的能力。 瞌睡虫可能确实没有深厚背景，也没有黄埔出身，但在上海这个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谍报战场，他这样的出身反而要好操控的多。 段雨沐的办公室里，李岩又一次“临危受命”。 这一回，处座直接接过段雨沐拿来的公共租界所有潜伏档案，交到了他的手上。 这一次，段雨沐的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还多出了一个气质逼人的年轻军官。 处座也不避讳，直接指着这个年轻人给李岩介绍道： “这是刚刚从总部调派过来的，法租界情报支队的队长计成业，现在你是公共租界情报支队的队长，你们两个人也算是互成犄角，将来要相互依靠了。” “陈队长，有礼了！” 处座的这话刚刚说完，计成业就已经转过身子来，朝着李岩笑着伸出了手。 虽然对方在笑，但在李岩的感觉中，这个脸上充满棱角，身材高大挺拔的家伙，反倒带给了他一股子阴翳的味道。 也对，自己抢了他原本的权力，还从本来是他下属的地位，一跃和他平级了。 在来上海之前，计成业一定已经对于自己将要接收的人员单位大致有所了解了，这么一来，他还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计队长，客气了，今后还要靠您鼎力相助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岩自己都觉得恶心。 他丝毫不认为，自己将来陷入绝境，被小鬼子包围的时候，这个笑面虎会跑过来救自己。 不过这不重要，起码在处座和段雨沐的面前，他还是要表现得大度一些。 “好，看到你们相处的如此融洽，我就放心了。” 处座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 “现在全国已经开始联合抗日，日本方面定然不会平白给我们时间，让我国民政府将各地的势力整合在一起。 他们一定也在加速积聚实力，准备开始与国民政府的全面战争。 从今天开始，上海的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就作为一个试验场。 我们不能仅仅局限于对情报的防守，更重要的是要打出去，进入敌人的内部，收集日本人的信息，和他们进行对抗。” “是，谨遵处座教诲！” 这一次，不只是李岩和计成业，就连站在处座身侧的段雨沐，也赶紧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第91章 家信 处座说的一点不错。 现在的中国，军阀并起，如广东广西，湖南湖北，云贵四川，山西陕西等地全都控制在军阀手中。 这些地方军阀并不向上缴纳赋税，手里的军队同样也是听调不听宣。 正是因为年前西安发生的那件事情，才真正得以让中国的各方势力在名义上凝成了一股绳。 日本人当然喜欢看到一个分裂的中国，一个动荡不休的中国，他们身居在幕后，只需要步步蚕食，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了。 但现在，情况改变了。 所有的军阀都发布通电一致抗日之后，日本人想要一点点吞并中国的企图胎死腹中。 他们只能加紧战争的动员，争取在中国的各方势力还未完成整合之前，就开启全面战争。 这一次，李岩一共得到了公共租界的五个情报组，加上虹口区的三个情报组，一共就是近五十人了。 这五十人虽然不多的，但大都是和日本间谍正面交锋，经历过九死一生的精英。 能够看得出来，处座这一次是真的下了狠心，只希望李岩能够多给自己带来一些奇迹。 …… 虹口，特高科总部。 大江鸿正坐在自己的宿舍里，悠哉悠哉的听着收音机里面的消息，却听见屋子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请进！”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个个子不高的身影走进了宿舍之中。 “大江阁下，这是你的家信，刚刚从海军基地转交过来。” 出现在门口的，正是留着寸头的陆战中队小队长，岛村健一。 “谢谢了，放在桌子上吧。” 李岩并没有起身，依旧仰面躺在椅子上。 “是！” 岛村默默把信放在了桌上之后，就快步离开了房间。 李岩则是瞥了他的背影一眼，关掉了手边的收音机，起身拿起了桌上的那封信。 这是大江鸿的大哥大江拓寄过来的，打开信封，其中并没有太多的话，只有一页信纸。 简单概括下来，这一页信纸讲述了大江拓现在正在日本关东军方面出任情报顾问，过不了多久，他将会因为公事，和几名同事一起来到上海。 很快，一封信就已经读完。 李岩透过大江鸿的记忆，联想到了那个比自己大上十岁，整日里不苟言笑的男人。 大江家是日本平安时代以来有名的文化世家，向来以诗歌和学问而被整个国家的人民所熟知。 就比如后世的着名作家大江健三郎，他就曾经因为作品的独特艺术风格，而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本来，大江鸿的父母是想把大江拓培养成一名作家或是学者的。 但随着日本战胜了俄国，加入了列强的行列，整个国家的军国主义氛围浓重，他们的两个儿子也全都“应天皇感召”，加入了军队之中。 大江拓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少言寡语，心思细腻。 所以，才能够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佩戴金星，执掌远东对于苏俄的整个情报系统。 李岩知道，在这样的哥哥面前，大江鸿这个弟弟基本就是一个陪衬而已。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以他现在的状态，反倒不适合爬的太高，要不然的话……日本人进行追查的时候，岂不是一下子就确认了范围？ 现在真正让李岩感兴趣的是，大江拓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来到上海，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交流关东军和华东方面军的情报，从而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 几天后，李岩终于知道和大江拓一起来上海的是什么人了。 因为虹口地区的驻军已经开始放出话来，要邀请关东军的总参谋长佐佐木大石在虹口租界区进行日满亲善的演讲。 此时的中国民众正心潮澎湃希望抵御外辱，这样的消息丢进来，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让所有人都血气上涌。 此时我东北地区已经沦丧敌手整整六年，敌人却还要跑到自己家里来耀武扬威。 这样赤裸裸的挑衅，让中国的老百姓怎么能接受的了。 终于，二月二日这一天，学生举行了集体游行。 李岩作为小警察，看着浩浩荡荡的学生队伍沿着马路，从南市区一直向着北面的法租界而去，就连法租界的巡捕都没有丝毫要拦阻的意思。 “还我河山！” “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族大团结万岁！” 此时，他正待在玉秀的美容店里。 直到这个时候，李岩似乎才真正体会到了那个曾经只在电视剧里，才看到过的风起云涌，山河破碎的年代。 “石头哥，你说日本人真的会打过来吗？” 满大街都是游行示威的学生和工人，马路上乱糟糟的，平时来做头发的太太们，也全都缩在了家里不敢出来。 “当然，这是一定的。 咱们这些年，不是一直在打仗吗？ 先是从南向北打，又是从北向南打，最后集中到中原四省打…… 眼瞧着中国就要安静一会儿了，日本人怎么可能让你真的安生下来？” 李岩轻笑一声，看着门外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心中滋味莫名。 中国从来都不缺少舍生忘死的人，只不过……这些舍生忘死的人，却往往被当权的小人所控制，身心不得解脱。 …… “队长，总部有来电。” 因为租界划分为两大情报支队，原本位于一品鲜的虹口二号电台，便也划归了陈恩书管辖。 李岩刚刚来到一品鲜的时候，就收到了店伙计发给自己的信号。 他干脆来到二楼雅间，见到了早已经在这里等待的中年男人。 这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穿着长衫的斯文男人，不仅是如今支队里电讯小组的组长，同时也是一品鲜酒楼的掌柜……秋自明。 “总部的人说了什么？” 自从公共租界的情报支队组成立，李岩从此便不受上海站管辖了。 虽然他与上海站之间还会有一定的情报交流，但这些交流却都是通过电台中转，且并不强制进行。 “总部说……” 第一眼看到总部命令的时候，秋自明自己都怀疑总部那些人是不是疯了。 “他们说……让我们寻找机会，刺杀佐佐木大石，从而激励民众的抗日决心。” 第92章 好领导难找 听到这个消息，李岩的眉头不由的挤到了一起。 处座真是太高看他了，自己之前不过就是不得已之下，执行了刺杀向德云的任务，但现在……在处座和总部那些人的眼中，自己好像成了刺杀行动的“行家”呢？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就只有这些吗？” 秋自明闻言，连忙补充道： “不是，总部还说……上海站和南面的法租界情报支队也接到了和我们一样的任务。 他们应该也知道这一次的刺杀并不容易，所以让我们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 李岩轻哼了一声，要真想让他尽力而为的话，就不会发这个电报出来了。 这种刺杀本就是玩命的买卖，稍不留意，就会被敌人抓住什么手尾。 谍战工作可不同于其他，一旦露出一个破绽，就有可能被人通过一根头发丝把整个人揪出来。 而且，李岩猜的也一点不错，这个命令根本就不是处座本人下达的。 因为处座不能长时间在总部中坐镇，所以，上海两个直属总部的情报支队，就交给了总部情报科的科长应南川。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多出了一个从未见过面，也不知道姓名的直属上司。 也许是在上海站呆的时间久了，也许是段雨沐这样的“好领导”哪怕是在军情处中也少得可怜。 总之，这一次李岩的运气不是太好。 应南川虽然是处里面的老资格，但也是处里面出了名的贪财好色小心眼。 想当初，计成业不知道送了多少好处，才得到了租界“情报总队”队长的这个位置。 现在可好，竟然有个不知道规矩的家伙，上任了这么多天，也丝毫没有一点想要来“拜谒”自己的意思。 情报战线确实不好抛头露面，可是你人不到，心意总得到吧？ 这样的事情，叔叔可以忍，婶婶都不可忍啊。 于是，在应南川的极力申请之下，处座还是“答应了”让李岩支队来执行刺杀佐佐木大石的任务。 其实，他也是想看看一看，自从上次在英国领事馆刺杀了向德云之后，李岩还能不能继续带给自己惊喜。 如果真要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刺杀了佐佐木，那不仅对于瞌睡虫来说是大功一件，对于自己……也是足以值得老头子褒奖的大功劳了。 …… 李岩没有离开一品鲜，而是坐在二楼的包间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刺杀佐佐木大石，这个任务听起来不简单，其实也确实困难的很。 佐佐木可是关东军的参谋长，中将军衔。 要知道现在的日本，还只有十个常备师团。 而能够担任关东军这样日本最精锐部队的主官之一，就已经说明了，佐佐木已经成为了日本军部着重培养的种子，前途不可限量。 佐佐木演讲的当天，会场周围一定早已经被驻军和虹口的日本巡捕们封锁的水泄不通。 每一个想要进入会场的人，一定都会经过严格的检查，不仅要检查身份，还要进行严厉的搜身…… 而且就算是真的能够携带武器靠近佐佐木，李岩也不可能使用自己的一个分身和其同归于尽，这是完全得不偿失的。 毕竟日本的关东军参谋长死了一个还可以再换上来一个，但自己的分身目前就这几个，还没有增加的趋势。 排除了直接接触佐佐木刺杀的方式，那剩下的，就只有使用远程武器了。 李岩的枪法还是不错的，三百米甚至是四百米，说不定也能做到一枪命中。 可日本人也不是傻子，一定会有警卫站在高处上，用望远镜排查周围所有的高层建筑，这么一来……用枪远距离狙杀的意思可能也被抹去了。 想到这里，李岩咬了咬牙，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上一件大杀器了。 …… 第二天的早上，大江鸿正在宿舍外的水池边刷牙，忽然……两辆盖着军绿色篷布的卡车开进了特高科的大院。 见到这两辆卡车，李岩的眼睛瞬间亮了亮。 他很快漱了漱口，把自己的水杯和牙刷都放在了红砖砌成的水池上，迈着步子飞快朝着两辆卡车的方向而去。 没一会儿，就见两辆大车停在了大院东头一个偏僻的仓库外，这是特高科的军火库所在。 因为并不怎么经常调用装备，所以特高科的军火库和其他地方相比，难免显得有些破败。 “上杉君，你这是负责押送军火装备去了？” 让李岩有些意外的是，领头大车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和他有些交情的联络官，上杉一郎。 见到李岩，上杉一郎也是瞬间变得格外热情，连忙从副驾驶上跳了下来。 “可不是嘛，这些都是刚从满洲那边运过来的。” “哦……” 李岩点了点头，随口问道： “看这样，东西应该不少啊，登记了没有？” 听到李岩这么说，上杉一郎干脆就自嘲的笑了笑： “大江阁下你这就说笑了，这本来就是关东军不要的一些边角废料，连一门可以算得上炮的东西都没有。 至于登记……可能要等到一会儿入了库，一起登记吧。” “是吗，那我看看这一趟都有点什么。” 说着，李岩已经跳上了车斗。 上杉一郎知道这位爷喜欢军火，所以也就没拦着他，自顾自的靠着卡车，点燃了一根香烟。 跳上了车斗之后，李岩就从大腿上拔下了一把匕首，将车斗里几口大木箱子的铆钉都撬了下来。 映入他眼帘的除了大量的数不清的南部十四式手枪之外，还有几支崭新的三八式步枪。 除此之外，其中的一口箱子里还固定着两把歪把子机枪，和两门掷弹筒。 在中国这个小米加步枪，动辄就刺刀见红的战场上，这几件家伙事已经算得上是“重武器”了。 正在车斗外抽烟的上杉一郎可能不会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李岩就成功的从卡车上顺走了一门掷弹筒和三发炮弹，而他本人看起来……竟然没有丝毫异常。 第93章 兄弟畅谈 宁波路，李岩在半年前刚刚购置的那处弄堂。 此时，弄堂的二楼上，最尽头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粗布袄子，脸上蒙着方巾的年轻女孩正照顾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黑瘦汉子。 这个黑瘦汉子自然就是楚政委，而这个年轻女孩则是游击区医院的一名护士，这一次专门护送楚政委一起下山来的。 检查了楚政委的伤势之后，顾茗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摘下自己的口罩，跟着任国维来到走廊上。 “他的伤势已经十分严重，而且伤口处有多处腐肉，需要马上切除。 另外消炎药也是少不了的，我这里没有，你们能弄到吗？” 向身后瞥了眼屋子里两个遮着面孔的家伙，顾茗对于自己的这次出诊，难免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他在检查楚政委伤势的时候，看到了对方身上的弹孔和枪伤。 再加上这些人如此小心翼翼，不敢住进大医院，只敢找自己这个小诊所大夫的行径，他其实已经能大概猜出这里面躺着的是个什么人。 自从几年前九一八事变开始，他的父母亲人已经相继罹难。 听说红党的人是极力主张打日本鬼子的，如果真是这样，以自己目前的能力，也多多少少能为抗日做些贡献了。 “消炎药今天晚上我们就会送到，只是希望……顾医生千万不要和别人透露和房间里病人相关的事情。” 任国维离开之前，还不忘了嘱咐一句。 “您放心吧，我向来不泄露病人的隐私。 而且二位不是石头的亲人吗，他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 为了让任国维放下心来，顾茗也只能极力解释着。 其实，正是因为知道将来的战争之中，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所以李岩才会极力培养和顾茗这个医生的感情。 在他看来，顾茗不仅医术不错，为人也正直温良，最重要的是……对于日本人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在将来的残酷斗争之中，上海大大小小的医院一定都会被日本特务和驻军控制起来，如果没有自己的医疗渠道……真的受了伤，就只能无奈的等待死亡。 不过……呃，他可能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用上这好不容易积攒下的资源，自家婆娘就已经先一步给开箱了。 …… 几天后，一艘军舰停靠在了虹口的海军基地。 早已经得到了消息的大江鸿和上海特高课课长近藤飞鸟，以及一些领事馆的高层人员，则是正列队在码头处，等候着船上的人。 此时的码头附近早已经被驻军接管，别说是中国人，就连可以证明身份的日本侨民也不许逗留。 终于，一个个胡子有些花白，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关东军高层走下了军舰，而李岩也在代表团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佐佐木是一个接近五十岁，胡子上已经生出了白茬的干瘦男人。 见到人群中长相和大江拓十分相似的年轻人，他忍不住笑着对身后的人道： “大江君，那就是令弟吗？” “没错，长官，我可能要失陪一下。” 听佐佐木这么说，大江拓干脆就表明了自己的目的。 “你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无非又是一些老生常谈的东西，我的耳朵早就已经生出茧子来了……” 佐佐木干脆挥了挥手，很有长者风度的让大江拓脱离了代表团的队伍。 …… 二十分钟后，虹口侨民区，大江鸿经常光顾的一家居酒屋。 “鸿，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 似乎是加入军队的时间久了，大江拓已经没有了跪坐的习惯，反而是盘膝坐在了桌子前。 见他如此随意，李岩自然也是随意，跟着盘起双腿，给自己的小酒杯里倒了一杯清酒。 “也还好吧！ 只不过，能说得上话的人实在太少，更多的人还是忌惮于我大江家的身份，不敢和我太过亲近。” 说着，李岩浅浅的酌了一口酒杯里的酒，抬起头来转而问道： “兄长这两年在满洲过的怎么样，那里的冬天很冷吧？” “呵呵……” 大江拓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干笑两声： “确实，满洲的冬天冷的吓人。 不过相比于这点寒冷，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苏俄的军备发展速度。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帝国再一次和北面的苏俄开战，我们必败无疑。” 听到这样的话，李岩不由愣了愣。 他没有想到，在现在日本国内集体精神高潮的的状况之下，关东军中竟然还有像大江拓这样头脑清醒，认知精准的家伙。 就在仅仅两年之后，日本和北面的苏俄爆发了震惊世界的诺门罕战役。 后世有学者认为，一旦这场战役日本成为战胜的一方，苏俄将不可避免的受到日本和纳粹德国的两面夹击，这么一来……世界格局大概率会得到改变。 不过，连日本陆军最精锐的关东军序列都被苏联人撵着杀，也就代表了日本在某种程度上根本就无法和德国苏联这样的顶级强国相抗衡。 后来日本没有选择西进，而是选择了横渡太平洋偷袭珍珠港，也正从侧面说明了其对于苏俄军力的畏惧。 “兄长，你这样说……会不会有些太悲观了？” 李岩用筷子轻轻夹起一块生鱼片，在碟子里沾了沾酱料。 “悲观……” 只见大江拓忽然冷笑一声，然后态度无比坚定的道： “我就是关东军对苏俄情报系统的最高指挥官，我敢这样和你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斯塔林之外，没有人比我更懂苏俄了！” 说完这些，他的眼神变了变： “我这一次来，不光是为了和上海的情报系统交流苏俄方面的情报，同时也是为了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 李岩正拿着酒杯的手一下子顿住，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 “我有什么事情需要兄长您这么远赶过来？” 他心里忽然悬起一块大石头，联想到了什么。 他娘的，不会是家里面几个老不死的给自己定了亲事吧，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就要回到日本国内结婚生子，大江鸿这个身份……从此以后就没什么太大作用了。 第94章 什么叫铁杆汉奸? 好在，大江拓接下来的话让李岩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帮你托了关东军司令部的关系，要不了多久，你的档案就要转入陆军了。” 转入陆军…… 还不等李岩做出反应，就听大江拓继续道： “种种迹象表明，帝国和美国之间可能会爆发一场战争。 美国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国，不同于与孱弱的中国之间的战争，这一场战争会很惨烈。 你现在及时从海军中抽身，也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如果说之前大江拓关于日苏之间战争的预言，让李岩有些诧异的话，那么这一次……他的心情就很是震惊了。 其实，他平时对于国际政治和世界局势了解的并不多，所以大江拓所能观察到的视野，他自然也就远远不及。 在日本侵华战争的初期，绝大部分的橡胶，油料，甚至是相当大部分枪械弹药物资都是由美国提供的。 一旦到了战争后期，日本无法支付庞大的费用，或者美国想要入场切割世界上最大的蛋糕，这一切供应都将会断绝，日本的战争也会难以为继。 到那时候，如果不想坐以待毙，日本只有孤注一掷，挑战美国及其盟友的地位并抢夺东南亚沿海的产油区。 国际上一些比较有远见的军事家和学者比如英国空军的威廉米切尔，还有现在仍然在菲律宾逗猴子的麦克阿瑟，包括一些日本国内自己的学者全都提出了美日之间战争的观点。 甚至，在许多这个时代的科幻小说中，就已经预言了美国和日本的战争以及战争的原因。 李岩听到这里，心中是有些忍不住想吐槽的。 海军的伤亡大，难道陆军的伤亡就小了吗？ 结果，他的这个想法才刚刚出现，就听到大江拓的声音接着说道： “等到你转入陆军之后，我会想办法给你安排一个后方的闲职，不需要你去战场上拼命。” “这是兄长你的想法吗……” 终于，李岩还是壮着胆子把心里面的话问了出来。 大江拓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这是家族的命令！” …… 经过短暂的休息，第二天一早，佐佐木就按照日程开始了他早已经准备好的演讲活动。 这一次刺杀佐佐木，不仅上海站派出了人手，法租界的计成业也有一个小组越过了苏州河，随时准备动手。 只不过，他们实在是低估了这一次安保的严密性。 日本人在这几年之中，从东北招收了当地学生，培养了大量的伪警察，这些警察的能力甚至远远超过了上海本地的特高科。 在佐佐木带来的十名伪警察的布置之下，整个会场俨然一座铜墙铁壁。 上海站事先放入会场的手雷，炸药，枪械等等暗杀工具，也都一个不漏的被搜了出来。 可以说，因为这十名伪警察的到来，上海站的所有作战计划全部宣告流产。 不仅如此，他们中的不少人还没等靠近会场，就全都被认了出来并当场逮捕…… “你们干的不错，这么快就找出了这么多帝国的敌人。” 大江鸿看到这些穿着黑色警服的警察，目光不由的深邃了几分，也终于深切感受到……东北的抗日环境是何等的恶劣。 他笑着靠近了这其中的一个领头人，有意无意的和他攀谈起来。 “谢谢长官，稽查抗日分子，为帝国服务是我们的使命！” 这个年轻人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看年纪就像是一个还在大学里读书的学生。 可偏偏就是这个年纪的人，他的目光却凶戾的如同鹰隼一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会出现意外的细节。 “你叫什么名字，我听你的日语，似乎很标准啊……” 这领头的年轻警察依然是身板挺得笔直，他知道今天能够参加集会的都不是一般人，而像李岩这种能随意在会场中走动的，就更是身份尊贵的不能言说。 被李岩问起了名字，年轻人很是高兴。 “报告长官，卑职茅元亮，现在在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供职。” “哦……” 李岩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然后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干得不错，继续努力。” 茅元亮似乎很喜欢这种被日本人所赞赏的感觉，他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警戒线外的一个人： “长官，你猜那个家伙是什么人？” 李岩听到这话，当场愣了愣，也向着他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那里正站着一个穿着麻衣短褂的汉子，身量中等，皮肤有些粗糙。 他看了半天，也没从这汉子身上看出什么来，只能又出声问道： “怎么，这个人也是抗日分子？” “长官您说对了。 你看这个人，他站在那里这么久了，也依然把腰崩的笔直，这是军人在军队中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短时间内改不了的。” 茅元亮说着，眼里面却已经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来。 “就因为这个？” 李岩歪过了头，露出不太相信的目光。 “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个。” 只听茅元亮又道： “你看他走路的时候，虽然穿着草鞋，但每一次都是脚后跟先着地，这是因为什么……因为这个人之前已经习惯了穿皮靴走路。 在中国人的军队里，能穿得起皮靴的，绝对不是一般的普通士兵了。” “哈哈……” 李岩后脖颈直冒冷汗，但脸上还是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茅桑，你想的可能太多了，这应该只不过是巧合而已。 再说了，你就是不是中国人吗？” 让李岩没想到的是，这个茅元亮竟然给出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答案： “长官您可能不知道，我们警察学校里的教材上有一句话，千万不要相信巧合，任何的巧合背后都有其原因。 而且，我当然不是中国人，我是帝国统治下的满洲市民。” 这下，李岩有一点破防了，怪不得这家伙做起事来比小鬼子都耐心细致，他早就已经不打算认他的老祖宗了。 第95章 佐佐木之死 “你过来，就说你呢，别看别人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刚刚的话，茅元亮直接带着人把那个正插着双手的汉子从人群中给揪了出来。 不等那汉子反应过来，茅元亮就已经对手下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发出了命令： “检查他的虎口。” 刚说完这话，两个伪警察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将那汉子的双手给束缚在背后，接着检查起他的虎口处和食指关节。 “队长，你看。” 听到那警察的话，李岩和茅元亮两个人也都快步靠了过来。 果然，那汉子的虎口上和食指关节处两个硬茧格外的显眼，一切已经不用质疑了。 见到这样的结果，茅元亮丝毫不以为意，转而挥了挥手： “把这家伙带到特高科去，让他们的人好好的审一审。 上海的特高科真是砸了这块招牌，这么显眼的敌人，也能让他们放进来吗？” 听到这样的话，李岩一激动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东北那边的特务作风都这么彪悍吗？ 像这种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 …… 终于，到了这一次集会的核心人物，佐佐木大石演讲的时候。 在距离会场中心足足有四百米的几条街道之外，一个用瓜皮帽遮住了眼睛的男人扫视着周围的状况，这才来到一个不起眼的无人院子里。 张三从空间里拿出了那门崭新的掷弹筒，约莫着计算好了距离，这才把炮弹也拿了出来，耐心的等待着。 佐佐木只以为这又是程序的一部分，所以也只是拿着一张演讲稿，走上了演讲台。 “大家……” 砰！ 随着一声剧烈爆炸，临时搭建的木质演讲台被摧毁了大半。 而佐佐木大石正好站在讲台的中间，被炮弹碎片和冲击波炸的浑身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今天前来参加集会的大多是日本位于上海的中高层政要，或是侨民之中有头有脸的人。 骤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也顾不上脸面，疯狂的逃窜起来。 “肃静，都肃静……” 近藤飞鸟见到这样的状况，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但他现在第一时间要做的事情，可不是立刻调查佐佐木的死因，而是赶紧控制住现场的情况。 在场的可都是日本在上海地区的精英，一旦发生大规模的踩踏事故，那后果可不是他这个特高课的课长能够承担的。 终于，在几次鸣枪示警之下，在场的男男女女这才停止了逃窜，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而特高科的高级顾问小林裕介则是在第一时间为佐佐木准备了救护人员和担架，至于佐佐木大石用不用得上，那就不知道了。 没多久，小林带着现场的一枚炮弹碎片来到了近藤飞鸟的身边，目光变得有些凝重： “将军，这是掷弹筒的炮弹的碎片……现在能够获得掷弹筒，并且熟练使用这种武器的只有……” 他的话直说到了这里，可近藤飞鸟却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意味。 “你是说，这次刺杀行动，是东北抗联的人员执行的？” “很有可能？” 小林裕介郑重的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现在能够获得掷弹筒的，只有满洲地区的关东军所部，而只有和关东军长期作战的东北抗联，才有可能缴获关东军的制式武器进行装备。 这一次的刺杀行动，很可能是东北抗联方面对于佐佐木将军之前多次围剿行动的报复。 而我们上海特高科，则是遭了无妄之灾……” 近藤飞鸟深深看了小林裕介一眼，他怎么能不知道自己这位属下的意思。 这次的刺客是从满洲方面追随着佐佐木将军来到上海的，像是掷弹筒这样的武器，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有效的防御。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这一切都不是我们的错，要怪只能怪死去的佐佐木大石他把东北抗联的人打的疼了，所以才会以这样一种荒诞的方式丢掉了性命。 要不然的话，如果军部的人真的追究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因为这一次的“事件”切腹自杀。 电光火石之间，近藤飞鸟脑子飞速的转动着。 他娘的，自己明明马上就要回到国内述职，从此之后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退休生活了。 为什么一定要在自己离开之前，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呢？ 佐佐木可是军部的明日之星，他们特高科虽然并不归属军部管辖，但也要经常进行合作…… 这么一件事情发生之后，难道不会影响两个部门之间的关系吗？ 仅仅过了不到十秒钟，他就疲惫的睁开了眼睛，再次看向小林裕介，有些有气无力的道： “就按你说的去做吧，在整个虹口和公共租界搜查一个月以内进入上海的东北人，以男性为主，十八到四十岁。 但愿真的能找到杀人凶手吧！” “是，将军，我马上就去办。” 小林敬了一个军礼，随后就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什么叫但愿能找到凶手，有我特高科在，一定能找到凶手好吧？ 不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佐佐木将军何以瞑目？ …… 几百米外的地方，发射了一发炮弹之后，张三就立刻收起了掷弹筒。 这个时候会场还处在混乱之中，但他早已经抄最近的路跳进了黄浦江中，潜入水里一直顺流进入了闸北区，这才悄悄的浮出水面，第一时间更换了自己湿漉漉的衣裳。 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戴着一只白色的宽边礼帽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而另一边，原本也打算发言的大江拓则是穿越大半个会场，立刻找到了大江鸿。 “鸿，我可能要马上回满洲了，坐陆军的飞机。” “这么急……” 李岩的目光中带着些疑惑和诧异，不由问道： “我还以为兄长能在上海停留一段时间呢。” 听他这么说，大江拓也是叹了口气： “本来是这么计划的，但现在不一样了。 佐佐木是关东军军事防御计划的制定人和执行人，现在他死了，苏俄很可能会对我们发动突袭。” 第96章 你要抢功劳，给你好了 “你在这里照顾好自己，另外……你手里的钱还够花吗？” “够，绝对够了。” 李岩点着头，轻轻笑道： “我在上海没有汽车，也没有家电，家里面每个月给的这点钱就已经足够我挥霍了。” 听到这里，大江拓这才放下心来，他紧了紧自己的风衣，忽然之间伤感起来： “我们和中国的战争一触即发，你要记住，战功不是最重要的，为天皇陛下尽忠……也不重要，保护好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了。” 直到把自己的话都交代的差不多，大江拓这才终于在警卫的引领之下坐上了一辆汽车，前往海军基地的军事机场。 …… 佐佐木被杀的消息传回南京，可以说是举国振奋。 据说，当天上午，老头子本来在自己的家里面“批阅奏折”。 接到了佐佐木被刺杀的消息之后，他一连说了两个好字，并且把处座从军情处中叫了过去，好好的表扬了一番。 处座现在已经是情报组织的一把手，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 他最需要的是什么，当然不是钱，也不是女人，而是老头子对自己的信任。 本来找回何令之家千金的事情，军情处就做的很漂亮，但那事情太过敏感，老头子也不好在人多的地方过于高调的谈论。 经过这么一件事情之后，总裁对于军情处的能力理解又上了一个台阶，并且亲自挥毫泼墨，写下了“朔风动易水，挥爵前长驱！” 一品鲜的二楼包间中，陈恩书不急不缓的找到了老秋。 就在他打算把这一次的事情好好研究研究，然后上报的时候，老秋却通知给他了一个炸裂的消息。 “听说了吗，队长，计成业手下小组的成员刺杀佐佐木大石成功，现在总部已经通报嘉奖了计成业，并且由处座亲自授勋。” 纳尼？ 李岩吞了吞口水，如果不是自己还算有点养气功夫，这会儿说不定就把日本话给讲出来了。 明明是自己亲手刺杀的佐佐木好吧，怎么就成了计成业的功劳了？ “老秋，你没和我开玩笑吧，计成业刺杀……他用什么刺杀的？” 对此，李岩毫不犹豫的就提出了质疑。 秋自明也没想到自家老大会是这样的一个反应，所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我倒不知道，不过应该是用手榴弹或者是定时炸弹吧。 要不了多久，这次刺杀的详细情况就会上报给总部，我们应该也能查阅相关的卷宗。” “行了，不用查阅了。” 李岩赶紧挥了挥手，给自己压了一口茶水。 不用问，计成业准备的刺杀计划肯定是假的啊，至于他们执行刺杀计划的人，说不定早就被茅元亮那小子给逮起来了，现在正在特高科的地下室里面喝辣椒油呢！ 其实，这一点他倒真是错怪了计成业。 这一次的刺杀行动计成业完全被吓怕了，他派去的一个小组四个人，在茅元亮的“眼睛”之下，竟然一个都没能逃过，全部被捕。 这些人里面，有的是因为行动人员自身的问题，有的是因为携带了武器，还有的则是纯粹因为来自法租界，就被当场逮捕了。 按照茅元亮的说法，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演讲活动，你一个法租界的没有过任何日语经历的人跑来凑什么热闹，这肯定有古怪！ 因为这个小组被连锅端掉，计成业在法租界的成员不得不进入了整体的静默状态。 而他还不知道，自己上一次在总部情报科长应南川那里的人情，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眼见这么大的一个功劳没人来认领，应南川干脆就把刺杀佐佐木的事情安在了计成业的身上，他虽然贪财，但做事情还是很有原则的。 上一回承诺给计成业的租界情报总队，降了一个级别，变成了支队，人家虽然不说，但心里面也是难免要生出嫌隙。 现在佐佐木的这个事情，自己正好安在他的身上，这么一来，双方不就扯平了吗？ 如果之后还有其他人来认领这个功劳，那就说是双方同时进行了暗杀，最后实在不知道鹿死谁手好了…… 佐佐木大石可是死在日本海军基地外的广场上，这种地方……就算是处座再有能力，也不可能真的去探查清楚吧？ 话题拉回这一边，李岩坐在一品鲜的包间里面，沉默了半晌，最后干脆就一拍桌子： “行，他们不是想要这个‘功劳’吗，那就给他们了。” 他轻笑一声，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再过几个月，上海被日本人占领的时候。 计成业这位曾经刺杀过佐佐木大石的英雄，一定会被委以重任，一定的…… …… 特高科总部大楼，大江鸿正在休息室里面和同事打着台球。 忽然间，他见到小林裕介从窗外的走廊上风风火火的走过，便快步的来到窗子边，笑着朗声道： “小林君，你这是做什么去？” 小林裕介的心情本来很不好的，但当他回过头来，见到了说话的人是大江鸿，还是不得不带上了一抹笑容： “杀害佐佐木将军的凶手已经找到了，我这就去面见近藤将军。” “哦……找到了，对方是什么人，军情处，党务调查处，还是红党抗联的人？” 听他这么说，李岩顿时来了兴趣，把身子又靠近了些。 见此情况，小林裕介也左右环视了一圈，这才偷偷的走过来，小声道： “是军情处的。 大江君你可能还不知道，现在军情处在租界成立了两个特别情报支队，直属南京总部指挥。 这一次刺杀佐佐木将军的，就是法租界的情报支队，他们的首领是一个代号叫飞蛾的家伙，本名计成业。” 听到这里，李岩下意识的反应是……飞蛾，计成业怎么起了这么晦气的一个代号。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也不过才知道计成业小组的存在不久，甚至除了几个组长之外，自己手下的大部分特工都不知道现在已经归入了新的编制。 这些消息，日本人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第97章 平湖 不用问了，军情处里面有内鬼，要不然就是在总部，职位很高，要不然就是干脆在租界的情报支队里，位置重要。 这样的消息，他即使想传递给总部，也是有心无力了。 现在特高科里面得到这消息的人本就不多，一旦泄露出去，大江鸿的身份就势必有暴露的风险。 他娘的，日本人是会点什么绝活吗，为什么总能在中国的军队和政府内部安插内奸。 …… 南市警察局，保安处的办公室里，李岩正打着瞌睡。 “告诉大家一个消息，这两个人是我们警局最近招聘的新人，从杭州警察学校毕业的。” 杭州警察学校？ 正趴在桌子上的李岩听到这个单位，就知道这两个新人大概率是和自己一样来混日子的。 不过，就在他打算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好好的打个盹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办公室的门口响了起来。 “大家好，我是茅元亮，很高兴能见到大家。 今天晚上，百利歌舞厅……我请客，各位千万赏光，不要拒绝。” 听到这个声音和这个名字，李岩像是被二百二十伏的电线给电了一样，咻的就坐了起来。 他把视线投向了门前的两个穿着崭新警服的年轻人身上，停顿了好久，才不得不承认，这个茅元亮，就是那个茅元亮。 怎么，日本鬼子这是已经开始为战后占领和统治上海，培养自己的力量了？ 又或者是这些伪警察把佐佐木的性命搞没了，所以没法再回东北去了？ 想了想，李岩还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原本，身边有黄言平这一个炸弹，李岩就已经觉得日子不太好过了，现在又一下子塞进来两个，这实在是让他一时间有些不能适应。 …… 吹吹牛，打打牌，很快，就到了下值的时间。 李岩正打算和黄言平一起去法租界的日语学校，谁想到，黄言平却把茅元亮两个也带了过来： “石头，给你介绍下，这是茅元亮，我老家的表弟。 这是田保义，茅元亮在杭州警察学校的同学。 从今天开始，他们两位和我们一起去日语学校学习。” “幸会，幸会……” 李岩很是热情的和茅元亮与田保义握了手，这才慢悠悠的问道： “两位都是从杭州来的？” “没错，刚刚毕业不到一个月……” 圆脸，有些胖乎乎的田保义不假思索的回道。 “那杭州有一道名菜叫西湖醋鱼，想必两位都已经品尝过了吧？” 李岩眨了眨眼睛，目光之中透露出来的尽是无辜和好奇。 “石头，前面就是好滋味，我记得这是你姑姑家的饭馆吧，咱们先去吃点垫垫肚子，然后再去上课？” 见茅元亮两个人有些为难的样子，黄言平瞬间就不着痕迹的把话题扯了开来。 李岩当然也不打算穷追猛打，这几个家伙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万一把他们逼急了，不顾自己的身份来自己家要搞死自己，那就亏大了。 …… 闸北区，昌盛绸缎庄。 一个带着黑色宽边礼帽，穿着风衣的男人打量了眼身后的街道，这才慢悠悠的迈进了店里。 店员是一个三十多岁，脸上带着笑容的男人，他头顶着一顶瓜皮小帽，帽子上还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揪。 “先生，你要买布还是买绸缎？” 风衣年轻人目光闪烁，语气却很坚定： “我要买今年新年新织的苏锦……” “这……” 店员愣了愣，来到店门前，不着痕迹的在门上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您请跟我来吧，平湖同志就在后面。” 风衣男人很快走进了后院，在后院的堂屋里，他见到了一个四十余岁，头发有些许糟乱，戴着大大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 见到风衣青年，那中年男人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一连张了张嘴，几秒钟之后才终于道： “小宋，没想到你竟然活了下来。” “嗯，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这样，到底是对的还是……” 宋应中抿了抿嘴唇，默默低下了头来。 他到底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学生，骤然间经历这么多的尔虞我诈，难免开始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慢慢的，他在屋子里坐了下来，和中年男人讲述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 对于宋应中把自己在牢狱之中经历的一切一笔带过，中年男人格外的唏嘘，他也觉得……像宋应中这个年纪的孩子，实在还是有些勉强自己了。 不过，很快，他就被宋应中之后说出的信息吸引了注意力。 “你是说，那个自称风筝的人拿出了五千银元来帮助你脱身？” “没错……” 宋应中点了点头，直言不讳道： “那家伙会不会是党务调查处的人派来的卧底，想要把我们给一网打尽？” 中年男人扶了扶自己的眼睛，悠悠道： “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如果党务调查处的人想要做一个局，引诱我们的人上钩，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把余双变成这个鱼饵，而不去惊动任何与余双有关联的同志。 毕竟，余双在党内的地位和资历，可比你这个年轻人要深厚的多了。 利用这样的办法，你即使能够返回我党，也会经历层层的审查，难以接触到什么真正重要的人和机密。” “那他是……” 这下，宋应中更不知道该怎么定位这个时时刻刻都把自己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身影了。 不过很快，中年男人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我估计，这个风筝……应该是早期上海地下组织的成员，只不过，现在与组织失去了联系。 你应该也知道，在几年前的时候，上海的地下组织曾经遭受过一次近乎毁灭的打击，许多成员都被捕或是失踪。 那可以说，是我党最黑暗的一段时期了。 现在，风筝之所以敢冒险出手帮你，说不定就是看中了你身上坚韧的性格。 前些日子，楚政委在上海的落脚点被余双透露给敌人，幸好得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警示，这才能免于一劫。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风筝应该就是那给出警示的人。” 第98章 通行证 听到这里，宋应中愣了愣： “那我应该……” 他才刚开了个头，就被中年男人打断了话语： “按照你这么说，这位风筝应该是党内早期的同志，说不定其地位要比我还要高。 只不过因为多年的战乱和意外，他的档案和联系方式已经遗失了。” 中年男人似乎已经“大致认定了”风筝的身份，于是便深深吸了口气，做出了自己认为合理的安排：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风筝今后应该还会经常联系你，也许……他还会通过你给组织提供很多重要的情报。 这样吧，我今天晚上就向市委一号汇报一下，看一看能不能让你和风筝两个人单独组成一个小组。 这么一来，你在党务调查处里获取的情报不仅能上报给我，在不违反组织原则的情况下，还可以和风筝进行更有效的交流……” 这下，宋应中的眼睛不由得眨了眨。 他没想到，中年男人竟然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这样的要求。 这样的话，就相当于自己有了两个上级，感觉有些怪怪的。 但是风筝救了自己的命，又把自己安插进党务调查处之中，而且其大概率也是党内同志，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 这天下午，福音教堂，二楼的天台上。 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那个白色的诡异面具。 当宋应中看到彩色飘带并赶来接头的时候，风筝已经站在这里等着他了。 李岩透过面具的两个瞳孔，看到了一身黑色风衣的宋应中，下意识勾起嘴角笑了笑： “你最近的状态，看起来似乎好了很多。” “是吗，还好吧！” 宋应中挑了挑眉毛，然后就把手插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一口气拿出十几张已经盖了红戳的文件。 “这是你要的通行证，我能搞到的都已经在这里了。” 见到这十几张通行证，李岩满意的点了点头。 党务调查处就是这点好，他们的福利待遇高，不仅能走私，还能卖通行证。 虽然和警备司令部的那伙人比起来，无论质量还是数量上都差得远，但吃香的喝辣的，再养几个外室，却是足够了。 利用这些通行证，李岩的车行也能夹带不少货物通关。 要知道，有些东西根本就不用进山，在上海市区和出了市区，就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价格。 接过通行证之后，李岩也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来： “这是一千块，你拿着花。 记着，平时和同事相处的时候，千万不要在意下馆子去舞厅这样的花费。 只有和他们的关系越亲密，你才能在不知不觉中得到更多的机密情报。” 宋应中听了，郑重点头： “是，我知道了。” “对了，还有……” 忽然，就听李岩又道： “因为佐佐木大石的死，日本人要开始清理所有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地下势力，尤其是法租界。 通知家里面，这段时间尽量不要有大动作，日本人想要在租界成事……一定会大批的买通巡捕和当地的地痞流氓。” “我记下了。” 宋应中听平湖说过，风筝大概率会通过他给组织提供情报，只是没想到……他提供的竟然不是国民政府方面的情报，而是日本人的。 …… 南市，正在巡街的李岩感应着空间里的十几张通行证，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只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急需解决。 如果直接把这些通行证交给顺风车行来使用的话，很容易暴露张三和风筝之间的关系。 他仔细想了想，决定再过几天把这些东西放到黑市上去，自己留下两张就够用了，剩下的全都都散给其他人，这样的话，应该就找不到这批通行证的来源和去处了吧！ 他正暗自佩服这自己，怎么会想出一个如此绝妙的主意时，诊所里面的顾大夫看到了他。 “石头！” “怎么了，顾大哥？” 李岩被打断了思路，便只好直走进了所，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我就是想告诉你，那个病人的情况虽然有了好转，但也还是要安心静养，尤其是这段时间，最好给他多买一些肉类，或者煲一锅骨汤补充营养。” “啊…… 什么病人？” 李岩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来，正打算顺手递给顾茗一颗，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句话。 “你竟然不知道吗？” 直到这时候，顾茗才把宁波路弄堂那里住着的病患，给李岩解释了一下。 听到这里，李岩先是怔了怔，随后竟然没有觉得有多震惊。 从当初任国维在自己手里面买走消炎药和军用电台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这个姑父的身份有了怀疑。 只是不知道，玉秀和林瑶……到底是不是也是一样的身份。 不过，这种事情，他也不好当面挑破。 但这么一来，今后和红党方面联系的渠道，似乎就不只有宋应中的这一条了。 …… 这天晚上，李岩刚刚下了值，来到了法租界的朝日外语学校。 最近随着局势的不断紧张，学校里面多出了不少的学生，在体育小学的另一间教室里，也出现了另一个教授日语的班级。 西村柚每次看到李岩到来，都会忍不住露出慈母一般的笑容。 没办法，这个学生的学习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才仅仅三个多月的时间，他就已经基本掌握了日语的读写，甚至还从学校下发的教材里面，学习到了不少的日本俚语和谚语。 这样的语言天赋，简直就是天生当间谍，做特务的好料子啊！ 在西村柚看来，只要稍加打磨，李岩这样拥有强大日语能力的人，就能够为帝国做出巨大贡献。 “思卉，你回来了？” 从课堂上消失了一整个月的张思卉终于再次出现了。 这个时候的她变了很多，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甜美笑容，也没有再穿着那套蓝色的女校制服，整个人显得有些清冷孤寂。 两个人在食堂里面相遇，李岩能够明显感受到，这个女孩子因为父母的离世，已经憔悴了许多。 第99章 小岛元太 山田知二夫妇到死也没告诉张思卉他真正的身世，也不知道，这对于张思卉来说，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思卉，听说你父母离世了，你可要节哀啊！” 说着话的功夫，李岩已经给张思卉的碗里夹了一块咸菜。 “嗯……” 让他没想到的是，张思卉的反应很是淡然。 接着，只听他从张思卉的嘴里面听到了让自己怀疑人生的一段话： “偷偷告诉你，其实我父母根本就不是死于火灾，他们都是被人害死的。 而且，我怀疑害死他们的人就是日本间谍。” “啊？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李岩身子顿了顿，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 只见张思卉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低声道： “你还不知道吧，我父亲他其实在市里面的水利局工作，每天都要记录和整理长江以及黄浦江大量的水文资料。 日本人如果不是为了我父亲手中的机密资料，怎么可能会这么毫无理由的接近我们，然后还和我父亲成为了朋友？” 说着，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远处的西村柚身上扫了一下。 听到这话，李岩只能强行压制住自己揉太阳穴的冲动，调动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个无比惊讶的表情： “你说的是真的，可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还要回到外语学校来？” “哼！” 只听张思卉轻哼一声： “日本人杀我同胞，侵我河山，我身为华夏子民理当驱除倭寇，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 现在学习日语，也只不过是为了将来能更好的对付日本人罢了！” 李岩吞了吞口水，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些坍塌，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张思卉这个明显还不成熟的“孩子”。 最后，他也只能下定决心今后离这姑娘远一些，要不然的话……将来被日本人给抓到，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近一个月。 虹口特高科总部，大江鸿在自己的宿舍里正拿着一本太宰治的小说……《阴火》细细品读。 这部小说由诞生，纸鹤，水车，尼姑四个短篇组成，富有浓厚的自传色彩。 据说写这本小说时，正好是太宰治人生的低谷期，他的精神状态不佳，所以这本小说……是被他当做自己的封笔作品创作的一篇文坛佳作。 “大江阁下……” 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又是自己的那个小跟班，岛村健一。 “进，有什么事？” 在岛村面前，李岩也没有什么架子，而是直接将视线越过了书册，看向门口的寸头青年。 尽管李岩说话的语气温和，听起来让人感到亲近，但岛村还是一板一眼的站在门口，丝毫不敢逾矩。 “大江阁下，外面来了一个商人，想要当面拜访您。” “商人……拜访我做什么？” 李岩皱了皱眉头，现在的商人在大江鸿这样的贵族子弟眼中，就是地位卑下的贩夫走卒。 他们宁可与一名底层军官同席而食，也不会让这样地位卑劣的家伙污了自己的羽翼。 不过，他也知道，如果是一般的商人，都根本不用报到自己的跟前，岛村健一就已经私下里把他打发走了。 今天这个商人能够让岛村破格禀告，一定是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果然，就在他刚刚才结束这个想法，岛村健一就小心的拿出了一沓日元钞票，摆放在了门前的柜子上。 “这是一万日元，是那商人提供给您的一点心意。 只要您答应见他，不管结果如何，这钱他都不会收回。” “哦……有点意思！” 这下，李岩的脸上挂上满是好奇的笑意，对这个一口气就拿出一万日元的商人充满了兴趣。 他又仔细打量了下大村，如果猜的没错，这个小子应该也收了那人的好处。 只不过，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这一点小钱和属下交恶。 现在日本陆军基层士兵的每月薪水只有五日元，海军好一些，但也不会超过十日元，像是岛村这样有家要养的底层军官，如果不想办法搞些外快，家里的孩子可能就要饿死了。 “钱放在那里，你去把那商人带进来吧，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着话的时候，李岩已经又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手中的出册上。 …… 没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身材矮胖，一身西服的中年人出现在了李岩的寝室之中。 “听说你想见我？” 一上来，李岩就发问直接指向了问题的核心，只不过，他的目光依然还是放在那本小说上，没有移动分毫。 “没错，小人小岛元太，是小岛株式会社的现任社长。” 矮胖男人的腰弓的很深，一上来就恭敬的恨不能把自己的头插进地板里。 “我今天来找大江大人，实在是希望您能帮一帮忙，救一救小人的命。” 李岩依旧拿着那本小说，一动不动，只是淡淡的张了张口： “你犯了什么事，我大江家在帝国虽然有些影响力，但是也不能随意包庇罪犯的。” “我……我……” 到这里，小岛元太有些结巴了。 他一连沉吟了好几秒，才终于道: “我的会社这两年主要经营朝鲜还有满洲航线，与他们那里的土着……交易了一些比较敏感的商品。” 李岩忍不住干笑一声，这不就是一个走私贩子吗？ 为了不继续和这个小岛元太浪费时间纠缠，李岩干脆使出了大招： “小岛先生，你很不诚实啊。 你究竟和什么人交易的，交易的物品真的仅仅有一些敏感商品吗？” 他的眼睛打量着这个把头压得很低的矮胖男人，目光中带着戏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些敏感的东西里面应该还有药品，粮食，发报机甚至是枪械弹药吧？” 说到这里，他已经把手中的那本小说丢在了一边，面色冷峻起来： “对不起，小岛先生，我恐怕是帮不到你了。 你还是带着你拿来的一万日元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人解决你的困境。” 第100章 走私航线 见到江鸿发了火，小岛元太的脸瞬间变得慌乱起来。 他本来就是一个通过粮食贸易起家的大阪商人。 后来……在无意之中，他发现向满洲地区和朝鲜地区走私管制物品的利润高的惊人，比向中国其他地方走私高了整整五到十倍。 于是，在巨额利益的诱惑之下，小岛元太改装了几条自家的商船，从此走上了向抵抗份子输送物资的道路。 其实，他也知道这么做会让帝国的军人死伤惨重，但奈何……敌人给的实在太多了。 尽管关东军方面已经大致猜到了，小岛元太曾经给抗日分子提供过不少物资，但他们却没有一条详实的线索或是证据能够证明这一切。 终于有一天，小岛株式会社的一艘货船给军方的人运送完大米之后，被关东军彻底扣押下来，进行了全面检查。 一番查探之下，军方不出意外的在船舱底部发现了储存其他物资的暗格。 得到这个消息的小岛元太大惊失色，如果让军方的人上门来找自己，那他的小命肯定就保不住了。 也幸亏这个时候，他本人并不在满洲或是日本本土，而是在上海的分公司出差。 情急之下，他也只有带上自己现阶段的能够搜罗出的全部财富，来到了大江鸿的门下，希望对方能够保住他的一条小命。 想到自己出去了这个门，可能马上就会被关东军的人给抓走，他就不由的吞了吞唾沫： “大江大人，请您再给小人一次机会，这次我绝对不敢欺瞒您了。 不信您看，这些都是我的诚意。” 说完，他已经打开了自己带来的手提箱，里面是厚厚的日元，美元，英镑等各类货币，除此之外，还有被钞票盖住的琳琅满目的金条。 接着，小岛元太又花费了一些时间，仔细和李岩介绍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并说明了请他保命的期望。 李岩看了眼箱子里面的东西，说实话啊，他是很心动的。 这些钞票和金条折合起来，至少要有三四万美元了，可是现在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事情，自己到底能不能能保住这个家伙。 关东军目前在日本国内，无疑是最庞大的一股军事力量。 虽然他出身大江家，但想要强硬拒绝关东军的命令，也基本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儿，他很快就明白，有些东西绝对不能自己一个人独吞，那只会招来祸事，打搅自己目前的平静生活。 “其实，你这件事情，已经很严重了。 不过嘛，如果运作得当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解决，只不过……要看你舍不舍得自己的这一身家业了。” 一边悠悠开口，李岩又把丢在一边的那本小说给找了回来。 小岛元太也不是傻子，他能从一个米贩子变成拥有这么大身家的大商人，当然知道李岩这段话意味着什么。 他忍着痛，咬着牙齿，深深的点了点头： “我舍得，只要大江大人您能够让我度过这个难关，日后我一定会加倍报答于您。” “呵……” 对于他的这种承诺，李岩轻笑一声，只当是个屁就放了。 人在生死关头，什么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更别说是这种一毛钱都不值的东西了。 “你放心，我也不要你报答我，只需要你做一点小事儿就够了。 在这之前，立刻给你在本土和满洲的公司发去电报，让他们把所有的产业和账户上的现金全都上交给当地的关东军代表。 没问题吧？” 在此之前，小岛元太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此刻，他回答的也比较从容： “没问题，请大江大人尽管放心。” “那就好！” 李岩轻轻颔首，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看向了窗外的院子: “我兄长在关东军之中还算是有一些地位，今天晚些时候，我会和他联络，让他找到这件事的关键人物，上下打点一下。 从此之后，你就不要继续在满洲走私管制物资了，直接来上海吧。 无论是橡胶，汽油，配件，军火，还是药品，电子元件，只要你能搞来的，我都可以帮你在这里兜底。 只不过，我不会出本金，要在每一笔生意的利润里占三成。” 李岩为什么敢这么笃定，其实主要和现在阶段日本国内的商业状况有关。 如果说，中国是世界各国走私工业品和石化制品的天堂，那么日本就无疑是这些众多走私国家之中受益最多的一个。 为了打击中国的本土工业，日本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大规模向中国沿海各地倾销了各类工业品和燃料。 即使他们的工业也是才刚刚起步，生产质量不行，但是价格却只要英美的三到五分之一。 中国老百姓可都是要吃饭的，国内生产不出来，美欧列强的工业品又太贵，无奈之下……就只能采购日本人的东西。 为了进一步的打击中国经济，日本国内甚至做到极其离谱的程度……直接取消了走私制度！ 也就是说，走私这个定义，在日本这里不存在了。 这么一来，不仅是私人资本，就连日本的国家资本和海军陆军，领事馆，内务省，外务省等等组织，也都成立了专门向中国走私工业品的商社或是船队。 在这样的情况下，强硬些的中国外交人员还可以和日本人抗议，交涉，胆子小点或者偏向日本人的，直接就选择装死了。 听到李岩这样的话，小岛元太有些惊讶的稍稍抬了抬头。 他没想到，这位大江家的贵族公子哥竟然没有选择收下自己的钱，而是和自己合作。 这简直…… 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如果自己的商社真的可以扯上大江家这么一面虎皮，将来无论是在采购，还是在运输，销售的时候都会免去很多麻烦。 大江鸿提出的这三成份额，听起来很多，但是却完全值得。 “好了，你先下去吧，赶紧让你的家里人把产业全都交出这，这样的话，关东军关于你的通缉令……说不定还来不及下发。 还有……” 忽的，李岩的目光冷得吓人： “我们两个的关系仅限于生意，如果你给我惹了祸……” “不敢，小人绝对不敢！” 小岛元太连忙把本就低着的身子，又压低了几分。 第101章 上杉一郎的秘密任务 没一会儿，小岛元太就离开了大江鸿的宿舍。 李岩透过宿舍的窗子，向着楼下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穿着一件长衫，戴着礼帽从院门口绕过拒马桩匆匆向着办公大楼的方向而去。 这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和李岩关系还算不错的情报官，上杉一郎。 让李岩有些纳闷的是，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上杉一郎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好久没有在特高科再出现过。 现在，他又忽然现身，是因为去执行了什么秘密任务，又或者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吗？ 这么想着，他对于上杉一郎这一次的任务目的更加感兴趣了。 这个年纪不大的大尉军官业务能力出众，和各级同事之间的关系也相处的十分融洽，可以说是特高科的中坚力量了。 能够安排到他手头上的工作，也一定是十分重要，保密级别非常高的工作才对。 要不然，上杉一郎也不会一下子消失这么久的时间。 在李岩看不见的地方，上杉一郎已经飞快的进入了办公大楼，一进门，他就踏上楼梯，没有任何停顿的一路来到了六楼的课长办公室。 咚咚…… 随着敲门声响起，坐在椅子上正戴着一副老花镜的近藤飞鸟顿了顿，这才慢慢收回了文件上面的目光。 “进吧！” “将军，您让我去取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 说着，一身长衫的上杉一郎已经快步走到了办公桌前，把自己手中一只存放着胶卷的铁盒郑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近藤飞鸟看了看眼前这个出色的年轻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把那只胶卷盒放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好，你做的不错。 接下来那边的一些鼹鼠，还需要你来继续对接。 记得，千万小心一些。” “是，卑职一定小心行事。” 做完这一切，上杉一郎一刻都不敢停留，就又快步离开了办公大楼。 这一路上，他都尽量遮掩着自己的脸，希望不被特高科中的同事辨认出来。 毕竟自己这回执行的可是课长直接下达的秘密任务，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就是剖腹谢罪也不足以浇灭近藤将军的怒火。 为了不和特高科里的熟人打照面，上杉一郎没做任何停留，甚至都没回自己的住处好好的休息一下或者拿几件衣服，就又急匆匆的离开了特高科大院，在马路上拦下了一辆黄包车。 “去大世界。” 他一上车，就直接丢下了两张一毛的票子，催促起来。 而车夫听到他说的这个地方，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很快就又露出职业的憨厚笑容： “大世界是吧，这位客人您别急，我们马上就到。” 没错，拉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岩的另一个分身，张三。 原本张三就在这附近拉活，忽然见到这么一个意外情况，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特高科所在的街道口。 李岩倒是要看一看，这一次能让上杉一郎这么小心翼翼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任务。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或者说……在情理之中的是，上杉一郎并没有直接和车夫说出自己要去的地方，而是报出了大世界这么一个地名。 看来……他的警惕心很强，自己一会儿即使真的跟踪他，也不能太过刻意被他给发现了。 …… 虹口距离公共租界的大世界娱乐场距离并不远，再加上张三的脚程本来就快，用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李岩就拉着上杉一郎到达了目的地。 “这位客人，您慢点，别摔到。” 看着对方干净利落的走下车子，压了压自己的礼帽，李岩这才装作漫不经心的擦了把汗，实则远远的吊在了上杉一郎的身后。 这一路上，上杉一郎都很是小心，时不时的就要向后瞥上两眼。 好在，李岩一直都是远远的跟着他，一直到看着他的身影走进了路边的一家洋行，这才目光闪烁着慢慢离开了这条街区。 当天下午，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戴着白色礼帽，脚上踩着白色皮鞋的男人来到了这里。 他抬头打量着这家带有浓重欧式建筑和装修味道的洋行，慢慢读出了牌匾上的几个大字——“鑫悦商社”。 对于这样的情况，李岩也并不觉得奇怪。 这时候的崇洋媚外者多是小知识分子，更多的老百姓看到国家受列强屈辱多年，对于欧美的公司和产品反倒是抵制居多。 这其中的道理，大致和海盗牌香烟改名老刀牌香烟是一样的。 于是，许多外国的洋行为了尽量拉近与中国客户的距离，便改了中国的名字，雇佣了中国的经理人，以期能够达到浑水摸鱼的效果。 对此，李岩倒是并不在乎，他真正在乎的是……上杉一郎一个日本的谍报人员，为什么会因为来到这么一个地方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以小鬼子的尿性程度，这个什么鑫悦商社里面要是没点猫腻，他是说什么也不相信的。 这个地方已经出了虹口地区…… 李岩甚至在思考，要不要直接整合一下手下的行动队员，秘密逮捕上杉一郎，送到上海站严刑审讯。 不过，这么做很明显属于下策。 上杉一郎虽然外表看起来柔和，但却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李岩仅仅通过平时他的行为举止就不难发现，这个家伙对于天皇和军国主义的狂热程度要远远的超过了大部分日本军人。 而且，上杉一郎一旦被捕，特高科高层也势必会意识到，上海特高科内部就存在着一个“内鬼”。 这是所有间谍组织都不能允许存在的耻辱，更何况是一向自视甚高的特高科呢！ 简单思考过后，李岩……呃，也可以说是张三打算先进入这家鑫悦商社看一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这位先生，您来我们这儿买点什么？” 刚刚迈进鑫悦商社的大门，一个带着瓜皮帽，一身锦缎袍的中年男人就走了出来，朝着他拱了拱手。 李岩并没有看中年男人的眼睛，还是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这个人正在戒心极强的审视自己。 第102章 购买情报 见到这样的情况，李岩知道，这里面的猫腻绝对不小。 他像计划好的那样，大咧咧的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对着这掌柜努了努下巴： “我想买一个冰箱，关键的是走了好多家，也总是找不到让人满意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李岩为了表现的形象一些，还特别把嘴角向下压了压。 掌柜的见此情况，顿时露出一个菊花一样的笑容来，原本的“戒心”收回不少： “这位老板您来我们鑫悦商社，算是来对了。 那些大洋行卖的东西，我们这里绝对也不缺，他们没有的……我们这儿还有。” 一边给李岩解释着，他已经从实木打制成的柜台上拿起了一本厚厚的册子。 “这是我们商社的商品目录，老板您尽管看看。 只要看上了您喜欢的，我们都可以给您免费安装……” 趁着掌柜转头的这个功夫，李岩环视了一下整个大堂，发现除了沙发座椅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只有通向二楼的楼梯后，似乎影影绰绰的站着一两个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商社”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应该都在二楼，那里一定有不止一名拿着武器的武装人员守卫，自己想要强行上去，一定会打草惊蛇。 该怎么办呢！ 这么想着，李岩接过了掌柜递来的商品目录，随手翻了翻，里面不仅记载着各种商品的名称和规格，同时附带的，还有不同角度的照片…… 难怪，这一本册子会这么厚了。 “老板，您找到让您满意的了吗？” 掌柜的站在不远处，眼里浮上一抹期待的目光。 而李岩则是满眼的遗憾，摇了摇头： “哎……还是没有我想要的，我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那既然如此，客人您就去其他地方瞧一瞧……” 穿着锦缎长袍的掌柜竟然没有丝毫要继续留客的意思，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要把李岩就这么送出商社。 对此，李岩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们这个劳什子商社本来就是一个幌子，其真正目的……还不知道是干什么呢！ …… 出了鑫悦商社之后，李岩走在路上，忍不住有些头疼。 这栋商社所在的建筑，不过是一栋不大的二层小楼而已，想要在二楼有持枪守卫的情况下不知不觉的潜入，实在是不太可能。 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半晌也没想出什么主意。 看来……还是要使用那个不得已的下策，秘密逮捕上杉一郎了！ 心中定了主意，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出了公共租界，进入了法租界，就要回到码头区自己的住所。 可就在李岩走到一半的时候，却看到了路边一个显眼又格外熟悉的招牌……“格美斯洋行”。 在看到这块牌匾的时候，他心中瞬间多了一个想法来。 经过这些日子的逐渐了解，他已经知道，格美斯洋行的那个迈克先生不仅是一个走私管制物资的走私商人，同时还是一个可以买卖消息的情报掮客。 鑫悦商社距离格美斯洋行并不远，如果向他打听些消息，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直接大步进入了格美斯洋行。 此时在洋行里值班的，依然还是那个衣领上系着蝴蝶结，一身白色衬衫和吊带裤的经理。 见到李岩这个“熟客”出现在店里，经理瞬间就笑着走了过来： “老板，您还是要见迈克先生吗？” “没错。” 李岩淡淡的点了点头，自从他的车队开始向内地走私紧俏物资之后，他已经登门足足有七八次了。 经理不知道他和迈克先生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但他知道迈克先生是做什么的，所以想来……应该也是为了在那个外国佬手中买点紧俏货吧。 不一会儿，迈克就进入了洋行的大堂中。 他还是拿着那根手杖，只不过因为现在是冬天，他又在西装外面裹上了一件薄薄的风衣。 李岩之所以敢用张三的这个身份来见迈克，而不进行遮掩，还是有些底气在的。 毕竟上海可是中国最大的城市，人口有四五百万，谁又能想得到白天时候还和自己谈论走私生意的文质彬彬的家伙，夜里其实是住在码头贫民区的黄包车夫呢？ “我的朋友，很高兴见到你！” 一上来，迈克就展露出一个难以抑制的笑容。 李岩跟着打了个哈哈，他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高兴见到自己，还是高兴见到自己手里面的钱。 很快，迈克就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满是期待的问道： “我的朋友，这回你想买些什么？” 李岩没有和他绕圈子，直接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消息，我想从你这里买点消息。” “消息吗……” 这让迈克有些诧异，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继续做起了自己的生意：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消息？ 如果是我知道的，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如果是我不知道的，就只能去市场上淘换一下了，这恐怕要等一段时间。” 李岩顿了顿，一根手指虚指向了公共租界的方向： “有一家叫做鑫悦商社的商行，你了解多少，关于这家商社的消息我全都要了……” “鑫悦商社？” 在这之前，迈克还很热情，看到李岩就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但听到这四个字之后，他一下子就变得冷静了不少。 他的蓝色眼珠微微动了动，缓缓道： “我如果问一句，你为什么收集鑫悦商社的消息，你恐怕是不会告诉我的吧？” “这重要吗？” 让他没想到的是，李岩忽的笑了出来： “如果这条消息免费的话，我也不介意让迈克先生知道我要做什么。” “哈哈哈……” 迈克先是愣了愣神，紧接着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不可能，你这是在让我违背作为一个商人的原则。” 一番谈笑过后，两个人逐渐收敛了笑容，迈克这才慢慢伸出三个手指头： “其实，鑫源商社的秘密，我也只是知道一部分，但您想要知道这部分……至少要给我这个数。” 第103章 我运的可是范师长家的货 李岩瞥了眼他的三个手指，试探着道： “三千个银元？” “nonono，是三千美元。” 迈克被逼得急了，连英语都飙了出来。 “迈克先生在开玩笑吧，什么样的消息价值三千美元，而且这消息还是不完整的。” 李岩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激动的大鼻子老外，心中的好奇更多了几分。 谁知道，迈克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道： “您应该庆幸，我知道的只是不完整的消息。 要不然，这一条消息卖上一万美元，也是很有可能的。” 说完这些，他很快又坐直了身子： “不过，究竟要不要买……还是要看您的意思，毕竟我们是不会强买强卖的。” 三千美元…… 自从得到了那一万美元的“经费”之后，李岩又连续通过自己的车队，向内地走了几趟“私活”…… 这才终于把自己账户里的财产给提升到一万六千美元。 这笔钱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当然不少，但相对于半年之后的战争来说，还是显得有些单薄了。 李岩可是还想着，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搞一些钱，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置办一些房子和产业，当做隐藏自己和手下情报人员的安全屋呢！ 毕竟现在的他，已经是五十个人的上司了，不能只考虑自己生存的问题，也要为自己手下的这些人多谋几条出路。 三千美元确实不少，但是对于上杉一郎和特高科高层如此小心维护的秘密，倒也还算值得。 “好，那就三千美元。” 说着，李岩就已经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三千美元的现金。 迈克接过这一沓钞票，仔细的数了数，这才终于笑着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鑫悦商社在注册的时候，和格美斯洋行一样是英国的商业公司，所以我对于这家商社倒也还算有些了解。 这家公司明面上是一家售卖百货和家电的公司，但背地里其实做的是烟土的生意……” “烟土……鸦片？” 李岩的眼睛眨了眨，如果仅仅是这么简单的话，不应该让日本人如此谨慎才对啊。 在中国贩卖鸦片的日本公司，没有一千也应该有八百家了。 而且，迈克这个家伙也不可能因为这么点事情，就收自己这么多钱。 “没错，就是贩卖鸦片。” 已经收到了钱，迈克的心情格外的好： “只不过，鑫悦商社作为一个英国人做法人，中国人负责经营的烟土公司，你猜猜负责运输货物的船是哪里的？” 听到这里，李岩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但是他仍然装作不知： “哪里？” “日本的。” 只听迈克嘿嘿的一笑，接下来抛下了一个重磅的炸弹： “一个中国人经营的英国公司，由日本人来运输鸦片，这样的关系是不是太混乱了一些。 但这还没完呢，鑫悦商社的大批烟土，最后都以近乎成本的价格卖给了国民政府军队内部相当有权势的人，而且……不止一个。” 听到这里，李岩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了： “你是说，中国军队内部，有人通过鑫源商社作为纽带，勾结日本人？” “当然……” 迈克不假思索的答道： “你也不想想，这一船一船的烟土，会是多么大的利润？ 如果不出卖一点什么，日本人怎么可能平白把这么多的好东西白白送给他们？”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鑫源商社的猫腻，李岩就不打算继续停留了。 他站起身来，把自己的礼帽带上： “这条消息确实还算重要，但是三千美元……属实还是太贵了。” “您稍等啊，我还没说完呢。” 不知道是被这句话给刺激到了，还是本来就有其他的信息，迈克这个“讲信誉”的商人赶紧出声拦下了李岩： “你想知道这勾结日本人的是谁吗？” “你知道？” 李岩清楚，能通过这种方式勾结日本人的，一定是军队内也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抗日战争时期，战场上出现了那么多的伪军，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于是，他又坐了下来： “如果你能把信息具体到个人，我可以给你加钱。” 听到加钱，迈克的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就就又黯淡下来。 “这就不用了，我也不知道具体和日本人做生意的是谁。 不过，我知道，日本人的货船会在你们中国每个月的初五，十五，和二十五傍晚进港。 这个星期三可就是初五，只要仔细的去调查一下，应该不难发现点什么端倪吧？” 听到这里，李岩的眸子动了动，慢慢的有了自己的计划。 …… 星期三的晚上，黄浦江边的码头上。 张三穿着粗布麻衣，正伪装成一个码头上扛大包的苦力，耐心的等待着。 果然，没一会儿，一艘铁质的大船就从远处驶了过来，而早已经在码头里等候的几艘挂着“鑫悦商社”牌子的小船则是全都一字排开，只等着把大船上的货物卸到小船上。 李岩扛了几袋子，就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在码头上歇息了起来。 而一艘小船掌舵的老汉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敲了敲自己的烟袋锅子，笑了起来： “你小子真是，像你这么干活，还怎么娶婆娘生孩子。” 李岩则是干脆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故意装的有些颓废： “先赚几个铜子，吃一顿饱饭。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你这小子可真懒，我见过这么多扛码头的，还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老头把自己的烟袋锅子里面装满了烟丝，这才用火柴点燃，使劲的抽了起来。 “实在不行，我跟大爷你去跑船吧！” 李岩不知不觉间直起了身子，眼角中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些跑船的，容不容易遇到水匪啊？” 没想到，老汉听到水匪两个字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不知道吧，老头子我运的可是汉口守备师范师长家的货，哪个不要命的水匪，敢来我们的船上抢劫。” 第104章 紧急电文 听到这里，李岩原本懒散的样子一扫而空。 “大爷，你是怎么知道这是范师长家的货的，我看这上面也没有范师长家里的人来收啊？ 一下子接手这么多货，他就算是不亲自来，也应该派一个管家过来才是吧。” 谁知道，那老汉吧唧了一口自己的烟袋锅子，向着四周扫了一眼，小声道： “老头子我本来就是汉口人，那范师长是个什么鸟，我还能不知道吗？ 其他人的货路过我们范师长的守备区，不管装的什么，都要根据货物价值，至少交一成的过路费。 但是老头子我的这条船，还从来没有给过这份钱。” 说着，他还挑了挑眉毛笑了笑： “而且，你真以为范师长没派人来？ 看到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了吧……” “看到了。” 李岩顺着老汉烟袋锅子所指的方向，附和了一声。 “那就是我们汉口最大的烟土贩子。 虽然他只是个贩鸦片的，但我们那个地方，下到三岁的孩子，上到八十岁老人，都知道这家伙是范师长手下的喽啰，他手里的大烟生意，也不过是帮着范师长经营而已。” “哦……原来如此。” 李岩恍然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他心里面已经想好该怎么向上汇报了。 他这样的情报人员，只需要给总部提供线索就好，至于寻找证据以及逮捕这个姓范的……那就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了。 …… 一品鲜酒楼，陈恩书趁着傍晚吃饭的时候，上了二楼的包间。 没一会儿，酒楼掌柜秋自明就走了进来。 “队长，您有什么吩咐？” 李岩见到端着餐盘进入包间的秋自明，不紧不慢的从自己怀中拿出了一张纸条，拍到桌子上： “把这个发给总部。” 秋自明接过了那纸条，没有问上面是些什么，反正一会儿他发报的时候也会看到。 “那队长您还要不要喝点什么？” “上一壶毛尖吧！” 这两天的事情，让李岩有些疲惫，他现在只等吃完了饭，就回到本体去好好的睡上一觉。 另一边，南京军情处总部。 “科长，这是瞌睡虫从上海发来的紧急电文。” 一个年轻靓丽的女电讯员踩着高跟鞋，快步的走进了情报科科长应南川的办公室，将一张已经翻译好的电文放在了办公桌上。 应南川是一个中年发福，同时头发也稀疏的油腻男人。 听到这里，他忍不住轻哼一声： “那小子能有什么紧急电文……” 不过，尽管他这么说，却还是探出手拿起桌上的文件扫了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就瞪大了眼睛。 不等电讯员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挺着自己的大肚子，一路小跑着出了办公室。 此时，处座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批阅文件。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工作习惯，尽管时间已经很晚了，也没有什么改变，就是希望能在第一时间内收到下面各个单位忽然间的情报信息。 咚咚…… “进！” 依旧是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只见应南川赶紧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拿着那张电文走了进来。 “处座，这是上海租界区瞌睡虫发来的电文。” “哦，他说了什么？” 一听到是瞌睡虫的电文，处座就不由抬起了头来。 这小子虽然资历不深，年纪不大，但每次参加的事情都是大事。 这下子，他不由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红色钢笔，只希望这小子带给自己的不是什么坏消息。 “这个……” 应南川脸上的肥肉动了动，几次尝试着张开嘴，到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兹事体大，处座您还是亲自看看吧。” 处座见他这个样子，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接过了那张文件，将视线投在上面。 这一张电文很长，从鑫源商社挂羊头卖狗肉的问题，到可能有不止一个军方高层勾结日本人，最后更是直接点出了汉口守备师师长范守仁的名字…… 看到这里，处座不由把手捏成一个拳头，狠狠砸在了办公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好，真是好一个范守仁……” 他气极反笑，语气中带着近乎实质性的杀气： “这都什么样的关头了，竟然还敢和日本人勾勾搭搭，我看他的脑袋在脖子上，大抵是有些痒了！” “处座，这都只是瞌睡虫传来的没有证据的消息，我们是不是……仔细甄别，找到证据之后，再给范师长定罪比较好。 毕竟再怎么说，范师长也是国军的少将师长，实打实的军事主官。 不教而诛的话，我怕军队那边不好收场啊！” 不过，处座却根本没理会他的小九九，直接冷冷的斜了他一眼： “证据……我军情处办事，什么事情需要证据了？” “是，卑职明白。” 见处座有发火的趋势，应南川赶紧低下了头来。 处座也并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就打算责怪应南川，而是拿上那份文件站起了身： “你先留在处里，今天晚上就不要下班了。 我这就去总统府一趟，这样的大事，无论在怎么说也要征求一下委员长的意见。” 处座深深的知道，老头子可以容忍这些家伙在地方做土皇帝，欺男霸女，逼良为娼。 但是他绝对无法容忍这些人在暗地里面勾结日本人充当汉奸卖国贼，这样的行为已经越过了老头的底线。 像是范守仁这样不知死活的家伙，是一定会被处理掉的。 只不过，究竟怎么处理，还是要委员长亲自来拿个主意。 而且，看瞌睡虫在电报里面的意思，这一回似乎根本就不止范守仁一个国军的高层参与了这个“商社”，如果要是真的杀个人头滚滚，很难保证老头子在下层军官中的声望不会受到波及。 他轻轻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的点点灯火，看来是要起风了。 应南川就站在办公桌的对面，一动也不敢动。 见处座起身，他连忙帮处座拿起了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外衣，试探着问道： “处座，要不要电令瞌睡虫，让他把这一次获得的所有细节全部都上交总部？” 第105章 五千美元消息费 “不用了！” 处座把手臂伸进了衣服里，然后就夹着文件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处座的背影，应南川的眼神不断闪烁。 他是跟着处座的老人了，从复兴社，鸡鹅巷时期，就在处座的身边鞍前马后。 凝聚意志，保卫领袖这八个字，他每天也不知道要思考多久才能入睡。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格外熟悉处座的处事风格。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样的大案要案，总部是一定会派一个人去下面带回全部的资料归档的。 既然现在处座没有让他这么做，那就说明……处座极有可能要亲自为这件事情去一遭上海了。 …… 两天后，正在家里面挂机的陈恩书忽然听见了自家院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谁啊？” 听到这声音，李岩赶紧从空间里拿出了镜面匣子，偷偷的藏在了身后。 “是我啊，陈先生，你昨天晚上在我们店里面点的卤肉饭，我给您送过来了。” 这个声音，李岩再是熟悉不过了，正是一品鲜酒楼里店伙计的声音。 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打开院门，接过店伙计递过来的食盒。 店伙计的肩膀上依旧搭着那条毛巾，递给了李岩一个眼神。 不问可知，这食盒里面应该是有东西的。 “谢谢小哥了，这就当是给你喝酒的了。” 接过食盒的同时，李岩没忘了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拿出几个铜子，塞进了店伙计的手里。 “那真是谢谢您了。” 店伙计连忙躬了躬身，这才转身离开，而李岩则是四下扫视了一圈，提着饭盒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反锁上了房门。 打开了食盒后，李岩简单检查一下，就在盛放着卤肉饭的碗底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明晚八点，上海站。 缓缓从空间里取出了打火机，将这张纸条烧成了灰烬，李岩这才扭头看向了北方。 看这个样子，自己上报的消息应该已经得到了总部的重视，明天让自己去上海站……应该是去汇报详细情况的吧。 …… 翌日，晚八点。 上海站内灯火通明，丝毫没有要下班的意思。 身着一身便衣的陈恩书出现在了段雨沐的办公室内，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不仅是段雨沐和廖应生这两个站内的实权派等在这里，就连处座……也正威严的坐在主位上。 这与上次授勋的情况基本相同，只不过，少了刘若林而已。 “处座！” 一上来，李岩就赶紧挺直了身体，行了一个军礼。 “好了，现在要务在身，就不要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了。” 说着，处座就伸出手来压了压，示意他先找个位置坐下。 “你这一次能发现日本人在鑫源商社的阴谋，是大功一件。 只不过，这件事实在比较敏感，不宜大张旗鼓的处置，你明白吗？” 等到李岩刚刚坐下，处座就丢下了这么句话。 他不由一愣，啥意思，什么叫不宜大张旗鼓的处置，就是不想给好处呗？ 见他不说话，处座也只能问问叹息一声： “这件事情的牵扯实在太大，而且，范守仁的势力和关系在军中也盘根错节，实在是不好处理。 如果电告全军，给你通报嘉奖的话，你将来可能会面临某些人的报复……” 人家话都说到这里了，李岩哪里还能不明白，他赶紧起身，一脸郑重的表态： “卑职谨遵处座的吩咐。” 说完这些，他又忽然露出一个有些为难的脸色： “只不过，处座，卑职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尽管说。” 处座大马金刀的坐在办公桌后，毫不犹豫的就直接说道。 “卑职的线人在获取这次的情报时，花费了大价钱，整整五千美元，处座您看……” 既然升职加薪已经不可能了，那李岩当然不希望自己的三千美元消息费就这样打了水漂。 处座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好，五千美元我可以尽快拨给你，你这条消息的价值……也确实远远不止五千美元。” 李岩有些不明白，处座为什么答应的这么痛快。 毕竟这个时候的军情处不是后来各行各业都能涉及到一部分，更是和国内走私产业牢牢捆绑在一起的军统局，想要拿出五千美元来，应该比较吃力才对。 然而，他所处的维度和处座怎么能是一样的，处座这个时候已经在思考，范守仁家的财产该怎么处理了。 姓范的在汉口做了这么多年的土皇帝，又贩卖了这么多年大烟，别说是五千美元，就是五万，五十万也照样拿得出来。 羊毛终究是出在羊身上，只要绊倒了这个范守仁，他家里的娇妻美妾，商铺田产，还不全都任由我们军情处自己来处置。 到时候，那些娇妻美妾可以送给党内的要员们，上下打点一番，至于范守仁留下的钱财吗，当然是充作军情处的活动经费了。 答应了李岩的五千美元“报销费用”后，处座的神色严肃了几分，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廖应生。 “廖副科长！” “卑职在。” 听到这里，廖应生赶紧站了起来。 “我现在命令，由你全权负责这次鑫源商社的日谍案件，我从中央教导总队带来了八十名精英，这些人全都听从你的指挥，陈恩书上尉会为你提供情报协助。” “是！” 廖应生赶紧应和了一声，不过，他紧接着又变了变脸，看向了就坐在自己身边的段雨沐。 “处座，卑职还是觉得，段副站长更适合这一次的指挥工作。” “你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就好，至于段副站长，他还有别的任务。” 交代完这一切，处座拿起桌子上的一只茶杯，喝了一小口水润了润喉咙。 “你们两个下去吧，段副站长留下。” 闻言，李岩和廖应生两个人也只能默默退出了办公室。 而办公室里，处座则是淡淡打量着段雨沐： “知道我让你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吗？” 段雨沐闻言，轻轻点头： “处座所说的……应该是范守仁的事情，如果处座点将，卑职愿意前往汉口除掉这个无国无家的败类。” 第106章 出现意外 “好！” 处座见到段雨沐如此态度，一下子露出畅快的笑容来。 “我就知道，雨沐你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说完这话，他的笑容很快就收敛起来，继而一脸冰霜： “武汉站的那些家伙，已经没法让我相信了。 范守仁在汉口做尽了坏事，也不见他们上报哪怕一件事情。 这一次我留下你，就是为了让你亲自带队执行委员长的口谕，记住……范守仁好歹也是同盟会时期就参加了革命，所以尽量不要让他死得太轰动了。” “是，卑职明白，他一定只会因为意外而死。” 段雨沐也是军情处的老人儿，自然知道处座这话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还有……” 就在段雨沐大打算告辞的时候，处座忽然又抬起了手： “这些年范守仁在汉口不知道聚敛了多少财富，等到他死之后，你一定把他们家里的所有妻妾子女全都控制起来，剩下的……” 剩下的事情，处座没有明说，但段雨沐已经十分清楚，这样的事情他们做了已经不止一次了。 这就像是明朝的锦衣卫抄家一样，同样的配方，相同的流程。 “卑职明白！” …… 从这一天开始，在廖应生的指挥之下，几十名从南京总部调来的教导总队队员全都换上了便装，开始了对于鑫源商社的监控工作。 就在距离鑫源商社不远的一家茶楼里，廖应生和陈恩书正相对而坐，透过窗子望向了鑫源商社所在的方向。 “陈队长，你觉得……我们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方案比较好？” 廖应生给自己和李岩各倒了一杯茶，这才吹了吹茶盏上的热气，徐徐问道。 “我个人的意见……对于鑫源商社的监控，还是尽量不要太严密。 商社里面都是特高科的日本间谍，这些人受过专门的培训，我们的举动稍有一点破绽，就有可能打草惊蛇，导致整个大局出现意外。” 针对于廖应生的问题，李岩很快给出了他的答案。 当然了，他的这些答案本来就是有迹可循的，从上杉一郎开始，到迈克那边的消息，全都透露出了一个事实，这家鑫源商社是特高科在公共租界的据点之一。 日本人正是利用了国民政府方面没法在租界内执法这一点，在这里建造了这一个据点。 这么一来，公共租界的日本巡捕房可以随时给这里提供有利的支持，而中方却只能派出小股侦查人员前来，而做不出什么像样的行动。 “可是……这样的话，案情恐怕得不到有效进展吧？” 廖应生明显也是一个做实事的人，并没有因为李岩的身份和等级，就对他产生什么想法。 他现在想的是，处座既然在上海坐镇，那就一定是期望能够在短期内拿出肉眼看到的东西。 要不然，他这个行动科的副科长，可能就永远都是副科长了。 知道他要这么说，李岩则是轻轻点了下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其实，我们现在还有一种方法，能够更有效的找到和日本人勾结的那些家伙。 而且范守仁，也是被这么找出来的。” “哦？ 什么办法？” 这下，廖应生的眼睛亮了起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办法，就是我线人那里传来的消息，据说每个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晚上……都会有一批鑫源商社的烟土入港，用的还是日本人的船进行运输。” 廖应生很快反应过来，眯了眯眼睛： “也就是说，再过上一个星期，我们就能看到另外的一批货，只要追查一下那批货通向哪里，基本就能确认另外一个人是谁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的精神一瞬间振奋了不少。 原本，他还以为要动用教导总队的这些人去执行监视任务呢！ 处座此次来上海，为了任务的严格保密，特别交代这次的案子不能使用上海站的人手。 可教导总队的这些人上战场杀敌是一把好手，但是执行秘密任务，他们压根就没有接受过相关的训练啊。 如今听到李岩说了这个消息，他瞬间觉得轻松了不少。 起码，相比于监视“日本间谍”，追查一批烟土的目的地，实在是要简单太多了。 而且，按照李岩这说法，除了范守仁之外，每个月至少还有两批货要进港，就代表着至少还有两个国军高层已经投靠了日本人，现在正享受着日本人带来的财富和利益。 难怪处座要亲自来上海坐镇了，这桩案子如果被外界知晓，那就是举国轰动的大事件，一个处理不慎……就容易造成政府的形象和军队的形象受损。 …… 很快，全面监控行动就开始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廖应生把所有的人员都尽量调离了鑫源商社所在的街区，让那个他们只在附近的各个路口待命。 这样一来，既能放松商社内部日本间谍的神经，又能最大程度的收集与鑫源商社相关的消息和线索。 一直到农历十五的这一天早上，廖应生已经做好了准备，调集大部分人暂时撤离公共租界，前往码头秘密调查那批准备入港的“鸦片”。 只要知道了这些鸦片的目的地，他们的任务就已经算是完成了一半。 等到知道了所有的和日本人私相授受的军官名单之后，就可以进行最后的步骤——进入租界武装逮捕鑫源商社里的所有日本间谍。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这天早上，大家刚刚来到租界附近，准备继续在商社附近的路口伪装成车夫苦力散开时，却发现鑫源商社的大门落了锁，迟迟未开。 相比于之前每天早晨准时准点开门的作息规律，这一夜……负责开门的日本间谍似乎是睡过了头。 见到这样一幕，廖应生的心中却顿时咯噔一下，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可是经过严格培训，最为遵守时间的日本间谍，不是在街边卖早点和蔬菜的大爷大妈。 再说鑫源商社里面可不止一个日本间谍，就算其中一个人睡过了头，难道所有人都能睡过了头吗？ 第107章 曲长志 意识到情况不对，廖应生直接就带着人一脚踢开了鑫悦商社的大门。 果然，此时的鑫悦商社内，早已经人去楼空，上到二楼之后……能够找到的也只有两摊黑漆漆的灰烬。 不问可知，商社里的日谍一定是早已经收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会这样有计划的离开，并在离开前销毁了全部的机密文件。 廖应生看着眼前的一切，闭上眼睛，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他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有些太过突然，突然的让人不能接受。 况且，教导总队的这些队员在他的带领之下，根本就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怎么就会引起日本人的警觉呢？ 陈恩书此时就跟在廖应生的身后，看着眼前干干净净像是被贼洗劫过的各个房间，也是露出一抹苦涩的表情来。 “陈队长，你觉得……” 仅仅说了几个字，廖应生便又停住了自己的话头，长长吸了一口气。 李岩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所以也是第一时间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卑职以为，问题应该不是出现在了我们这边，要不然的话日本人根本就不会给我们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把这么多的日谍，和他们的据点暴露给我们。” “没错。” 廖应生吐了口气，也终于算是冷静下来： “鑫悦商社内的日谍数量众多，如果他们想要放出一个鱼饵给我们的话，完全没有必要拿出这么重要的一个组织单位和我们虚与委蛇。 谁也不知道，我们在得知了这边的日谍消息后，会不会第一时间就逮捕鑫悦商社里的所有人。 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日本人应该是前天甚至昨天才刚刚得到了消息，这么一来……出现问题的反而不是我们这一边。” 廖应生这么说，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因为知道这件事情的本来就不止有他们，还有南京总部方面，和前往汉口即将对范守仁一家展开行动的小组。 而且，为了尽量保密，他们这些天使用的人手也都是处座从南京带过来的教导总队的人。 如果说教导总队的队员之中，也有人被敌人“策反”了，那只能说是天不遂人愿了！ 只是不知道处座得知这样的结果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 不出意外的，处座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气得大手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看向自己的随行秘书，眼神中像是要喷出火来： “查，一定给我查一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明明已经设计好的陷阱，只等敌这些日谍一点点露出破绽就大功告成了，现在……” 他强忍着怒火，再次下达了命令： “另外，通知段雨沐，让他的动作快一些，要不然的话，范守仁就该跑了。” “是，我这就去安排。” 秘书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处座正在气头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命令，然后从办公室里面悄悄的退出来。 谁都知道，这一次处座为了保密，没有调动总部和上海站的人手，特别从南京教导总队调用了八十人。 可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还是发生了泄密呢？ 这件事情，还要从两天前开始说起。 …… 两天前的中午，南京军情处总部的电讯科。 见到处座久久未归，联络员曲长志难免就产生了一些疑惑。 处座平时为了处理紧急军务，几乎吃住都是在军情处里进行的，怎么这回……会一连这么多天不见人影呢？ 能够让处座亲自前往，并花费这么长时间的，一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只是…… 这么想着，他望向了情报科科长应南川所在的方向，如果处里面还有一个人知道处座的行踪，那就应该只有这一位了。 外人不知道的是，曲长志其实是一个从小在日本长大的日本人。 直到他十五岁那年，才被专门的人选中，进入了中文语言学校，开始了自己为期十几年的间谍生涯。 起初，他只是来到中国参加军队，想要窥探军队内部的机密信息。 直到三年前，这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因为他出色的电讯能力，军情处特别将其选调进入了下属的电讯科之中。 南京军情处创立之初，成员基本都是学生或是军队中的良家子。 日本特高科等谍报组织正愁该怎么将一枚楔子打入这个组织之中，没想到，曲长志竟然已经完成了他们的愿望，成功的进入了敌人的“心脏”。 从这之后，曲长志就被日本特高科本土总部正式接手，代号魔方，上海的特高科只有联络的权利，却没有指挥权。 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越想越觉得不对的曲长志，干脆就拿出了昨天积压下来的一份电文，来到应南川的办公室内请他签字。 “在哪里签……” 应南川对于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比较敷衍，连检查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就提起钢笔，直接写上了自己的大名。 而就在这时，曲长志不经意间问道： “科长，好久没有看到处座了……”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处座有更重要的工作。” 应南川没有在意曲长志的问题，处座消失了这么多天，下面的人不问，反倒是说明他们心里面有鬼。 他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上，曲长志就借着请客喝酒的功夫，偷偷拿走了档案室管理员腰间的钥匙。 通过时间线向前追溯，没多久，就在档案室中找到了最值得怀疑的署名瞌睡虫的那张电报。 看了电文上的内容，他久久不能平静。 从已知的消息来判断，这个鑫悦商社应该是特高科在公共租界中极为隐秘的据点，可是这个“瞌睡虫”又为什么会发现这处据点的存在，并且很快就找出与帝国有交易关系的范守仁呢？ 毫无疑问，这个瞌睡虫应该是一个隐藏在帝国公职部门内部的内奸，甚至……他所在的部门很有可能就是上海的特高科。 第108章 魔方 这该怎么办？ 如此具有破坏力的内鬼，怎么能让他再继续潜伏下去？ 仅仅是透过这份电文，曲长志就不难看出，鑫悦商社在特高科以及帝国军事战略中的重要程度。 现在，和鑫悦商社有联系的中国人还只是暴露了范守仁一个，就已经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一旦军情处把所有鑫悦商社的人全部拔除……那后果，绝对是军部都不能承受的。 忽然间，曲长志想到了消失已经一个星期的处座。 什么事情能让从来都只在总部坐镇的他出差这么久，必然是和情报工作相关的重要事件……而这个重要事件，基本上就可以确认是在围绕上海的鑫悦商社展开。 趁着值班员前去水房接热水的空隙，他赶紧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间谍相机，把这张电文的内容拍了下来。 “曲联络官，这么晚，你怎么跑到档案室来了？” 拿着暖水瓶的值班员看到曲长志出现在档案室里，并没有生出什么疑惑。 “哦……这是应科长让我送来的文件，赶紧归档吧！” 好在，曲长志已经把这一切全部完成，档案室的门也已经被从外面的锁上。 …… “八嘎，八嘎，八嘎……” 虹口特高科办公室里，还穿着便装来不及卸下装备的日谍们排成了一排。 不出意外的，他们所有人都吃到了近藤飞鸟送出的亲切的大耳瓜子。 这次任务的负责人兼联络人上杉一郎，更是直接被他一脚踢倒在地上。 “上杉一郎，你是如何向我保证的？ 现在范守仁暴露也就罢了，为了你们的愚蠢行为，我在军情处的内线不得不冒着风险送出情报，拯救你们几个蠢货的性命。 魔方是本部交到我手中的底牌之一，是要在战争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高级间谍，就因为你们几个蠢货……”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在上杉一郎的身上狠狠踩了几脚。 “你这样的蠢货，还不赶紧剖腹谢罪吗？” 上杉一郎是一个比较死脑筋的传统日本军人，听到近藤飞鸟这么说，他竟然只是稍稍的迟疑一下，就真的从自己怀中拿出了一柄短刀，深吸一口气跪在了地上。 咚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不等近藤飞鸟说话，一个身影就已经打开门将身子探了进来。 “将军，之前你让我问我家兄长的一些事情，我已经……” 这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一身深蓝色军装的大江鸿。 他本来要和进藤飞鸟说一点私事，但是这一开门，却无意间看到了跪在地上正准备剖腹谢罪的上杉一郎。 “上杉君……这是怎么了？” 他不免露出好奇的目光，赶紧上前两步，将上杉一郎拉了起来。 谁知道，上杉一郎却死死的跪在原地，涕泪横流，不肯起身： “对不起，大江阁下，这一次是我有愧于将军的委托。 如果不剖腹谢罪，我实在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见此情形，李岩赶紧把近藤飞鸟拉到了一边，小声道： “将军，上杉君可是我们特高科的中流砥柱，如果仅仅因为这一点点挫折，就让他终结了自己的命运，是不是有些太过让人惋惜了。” 李岩之所以敢在这种场合下拉架，之所以能做这个和事佬，并不仅仅因为他大江家子弟的身份。 还有一个原因，也相当重要。 前一阵子佐佐木大石在上海被刺杀，身为特高课课长的近藤飞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幸亏大江拓回到东北之后，为他说了些好话，他这才只是被上级警告斥责了一顿，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处罚。 这么一来，近藤飞鸟无疑就欠了大江拓和大江鸿兄弟俩一个天大的人情。 其实，这一次鑫悦商社的损失实在太大，近藤本来是想要把上杉一郎当成替罪羊推到台前去的，但经过李岩这么一求情，他又不得不改变了自己地想法。 “你说的没错…… 之前魔方就曾经发来消息，我们帝国的高层存在着军情处安插的内鬼。 这是一个破坏力极大的，叫瞌睡虫的家伙。 只不过，鑫悦商社涉及的部门实在太多，这个人可能是在特高科，可能是在虹口警察署，也可能是在外务省或者是运输公司之中。” 听到这里，原本正在拉架，以期能给上杉一郎留下好印象的李岩心中顿时泛起浪花。 看来，这次鑫悦商社任务的无疾而终，根本就不是因为他们的监控环节出现了漏洞，而是从总部那边出现了泄密。 毕竟只有总部方面，才有可能知道自己的代号，只是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在档案科，还是在电讯科。 如果是档案科的话，那就麻烦了，自己在这样的敌人面前，将毫无秘密可言。 “哦……是吗？ 将军对于这个内奸，可曾有了些想法？” 李岩一边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一边仔细盯着近藤飞鸟的表情，期待着能发现些什么。 谁知道，后者也只是叹了口气： “知道上杉一郎去执行这次秘密任务的，也就只有课内的几个高层。 如果很是他们出了问题，那我们针对南京方面的情报系统，说不定早就已经被敌人给全部摧毁了。 所以，我更多的还是在考虑，这一次的问题出在其他的几个部门。” 听他这么说，李岩忍不住看了眼跪在一边的上杉一郎，更加为这个哥们感到不值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上司是怎么想的，就抽出刀子打算自尽了，还美其名曰为天皇尽忠…… 估计他到死也想不到，近藤飞鸟之所以这么做，也不过是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从而让其他想找他麻烦的人无话可说。 …… 这天晚上，特高科门口的一家日料店。 上杉一郎和大江鸿两个人相对而坐。 不多一会儿，一个体态丰腴，带着甜美笑容的中年妇人就给两个人端上了菜肴。 “大江阁下，最近你可是不经常来了，是不是我们这儿做的东西不合你的胃口啊？” 第109章 做成马匪截杀吧! 这个丰腴妇人的身份并不简单，他的丈夫，是虹口警察署的署长。 这是一个并不太大的警局，只有一百个人左右的编制。 但是，能在大上海这个灯红酒绿的现代化地区当署长，而不是去朝鲜看傻狍子呲牙，这本身就已经是相当幸运的一件事情了。 “那怎么能，老板娘你说笑了。” 对于这风情十足的老板娘抛来的媚眼，李岩有些无力招架。 然而，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老板娘竟然还把自己本就有些松垮垮的领口又扯了扯，露出胸前的一大片白皙来。 “您如果要吃妾身亲自做的料理，尽管招呼一声就好，我家那个男人也不会有什么胆子反对的。” “咳咳……” 这下，李岩对于老板娘这直来直往的明示，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只能模仿着纨绔子弟的做派，在老板娘腰间拧了一下，然后把后者送了出去，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大江君……” 谁知道，老板娘才刚刚拉上雅间的房门，坐在他对面的上杉一郎就情难自禁的哭了出来。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经过这一件事之后，上杉一郎不知道是想开了，还是被生死之间的大恐怖给打通了任督二脉。 他虽然是一个军国主义的狂热分子，但却不代表他是一个傻子。 这一回，经过细细的思考之后，他似乎也慢慢明白了自己在近藤将军的眼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唉，上杉君，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不过就是说了些好话而已。 真正让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近藤将军。” 到了这个时候，李岩连忙端起酒杯和上杉一郎碰了碰杯子。 现在他已经看出来了上杉一郎的心理变化，所以也不妨给近藤那个老家伙上一上眼药。 …… 闸北区，上海站。 原本，处座已经打算今天下午离开上海，但陈恩书却忽然发来了电报，并且亲自赶来了上海站。 “你是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吗？” 鑫悦商社的案子半路流产，但好在段雨沐那边并没有让处座失望，成功的让范守仁“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并且拿到了范家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数不清的财产。 见处座的心情比起前两日已经明显好了不少，李岩这才终于深吸了口气，将总部有内奸的事情和盘托出。 “哦？” 处座听到总部出现了内奸，眼神一下子锐利的好像刀子一般。 “你是说，电讯科可能存在内奸？” “没错！” 李岩连忙点头，解释道： “我的线人名人已经从特高科得到了瞌睡虫前两日发给总部的电文，所以……这个内鬼只可能是存在于电讯科或是档案科当中，只不过档案科的可能性并不大。 要不然的话，我的身份可能早就已经被摆到了日本人的桌子上。” “嗯……你说的有道理。” 处座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李岩之所以亲自来找自己汇报这个情报，就是以为一旦把消息发挥回总部，还是可能会被总部里的内奸所截获。 “回去之后，我会立刻找出这个内鬼。” “处座，卑职有一个请求。” 听到这里，李岩赶紧躬了躬身子。 “什么请求？” “能不能尽量不要在明面上处置这个人，要不然的话，日本人很可能会缩小关于名人的搜索范围。” 李岩目光中带着几分坚定，这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虽然现在特高科内知道日本高层存在间谍的人已经不少，但如果可能，他还是想把这方面的风险消灭在萌芽之中。 对此，处座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稍一犹豫，就点头答应下来： “好，那就按你说的处理，我会给这个人一个体面点的结局。” …… 几天后，南京军情处总部，原本的联络官曲长志忽然接到了一封任命书，任命他为军情处南昌站电讯科科长，即刻启程。 “恭喜了，曲联络官，你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不是嘛，这下成为地方的主官之后，要不了多久……曲兄领章上的星星可能就要多一颗了。” 曲长志无论是在业务能力，还是在资历，军衔上面，早已经达到了相应的标准。 只不过下面的各个实质主官位置实在是坑少萝卜多，他不得已之下，这才在总部干起了联络官这么一个“半闲职。” 现在，上面的人终于想起了他，让他去南昌站接管之前被日本人捣毁的建制。 这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大家全都纷纷嚷着让他请客，等待着他飞黄腾达的那一天拉自己一把呢！ 第二天，有些宿醉的曲长志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带上了总部拨给他的经费，告别了电讯科科长和情报科科长应南川。 看着他的背影，应南川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 他很快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向不知道哪里拨打了一通电话： “目标已经上路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处座的命令，务必要一击必杀……” 因为此时的江西还处在未开发的环境之中，所以从南京到南昌没有直达的火车，便只能走陆路。 曲长志坐着一辆老马拉着的车子，晃晃悠悠的一直走了一天一夜，这才终于进入了多山的江西地界。 只不过，就在他一口干粮一口水，躺在颠簸的马车上，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时……一个清脆的口哨声响彻了悬崖边的险峻山路。 呼啦啦一阵白烟扬起，十几个人骑着马从山坡上冲了下来，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各位，在下军情处南昌站曲长志，还希望能行个方便。” 军情处虽然和日本人对抗起来比较吃力，但对于国内的官兵盗匪，富商巨贾来说，绝对是能把人吓尿裤子的存在。 曲长志看着眼前的这十几个马匪，很是从容的取出了自己的证件，他觉得……只要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应该就没多大事情了。 谁知道，领头的那个高大马匪接过了他的证件之后，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照片来。 接着，他两相对比，点了点头： “就是你，没错了。” “什……什么没错了……” 曲长志一脸的莫名其妙，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这伙马匪竟然拿着清一色的汤姆逊冲锋枪。 再然后，一连串的枪声响起，车夫和曲长志都被打成了筛子。 为首的那个马匪则是从容的跳下马来，从马车里拿出了所有的钱财，把其余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和两具尸体全都踢进了路边深不见底的峡谷。 第110章 收买人心 上海，特高科的宿舍内。 大江鸿正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打算出去吃顿晚饭。 就在他刚刚路过宿舍楼的拐角时，却无意间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昏暗灯光触及不到的地方微微颤抖。 “岛村，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李岩探了探身子，才终于认出，站在走廊尽头处的那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头号走狗，岛村健一。 只不过，岛村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他不由上前两步，发现对方眼眶通红，正用衣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岛村见到李岩，起初还想要闪躲，直到遮掩不住自己的窘态，才终于不得不解释道： “家里面来信了，我的小儿子生了病，急需去医院，可是去医院需要五十日元的诊费……” 日本军人的工资情况，和后世的六芒星天兵绝对有的一比。 差一些的，比如陆军的大头兵，每个月的薪水只有五日元，好一些的，像是海军的马鹿也只有十日元。 岛村作为一个拥有大尉军衔的底层军官，他每个月的薪水是十八日元。 这些钱如果是在上海这样的地方，不说吃香的喝辣的，起码顿顿大鱼大肉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日本的本土不同，那里可是一个已经完成了工业化的现代化国家，不仅物价高昂，还因为岛国的限制，各类生活物资的供应也不充足。 在正常情况下，岛村一个月的薪水也只能勉强满足一家几口人的温饱，根本没有余力支撑生活中的各种意外支出。 听到这样的消息，李岩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收买人心的好机会。 他赶紧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两张二十美元，这已经是这个时期最大面额的美元钞票了。 “快，孩子治病千万不能耽误。 这钱就当是你跟着我这么长时间，我的一点心意了。” 现在的美元和日元兑换比例，通常是一比三。 这也就意味着，这两张二十美元的钞票，已经足够兑换一百二十日元了。 这笔钱看起来确实不少，但对于收买一个日本人来说，性价比简直不要太高。 “大江阁下……” 这下子，岛村像是一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接下了这两张钞票，用最大的力气鞠了一个超过九十度的躬，弯着身子用有些哑的嗓子道： “谢谢您，大江阁下，您就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从今天开始，哪怕您让我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魔鬼，我也绝不会拖延半刻。” 李岩勾了勾嘴角，你根本就不需要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你只需要把灵魂出卖给我就好了。 只不过，他还是用十分关切的语气道： “快去吧，不要耽搁时间了，把这笔钱存在国内的银行里，让你的妻子在本土取出来给孩子治病。” “谢谢您的慷慨。” 岛村不知道又弯了多少次腰，鞠了多少个躬，这才终于一路奔跑着离开了宿舍。 看着他的背影，李岩则是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慢悠悠的下了楼，来到院子对面正闪着彩色霓虹灯的日料店。 “这不是大江君吗，你可是我们这里的稀客啊！ 今天怎么想到来我们店里了，难道是来找我的……” 果然，他刚来到日料店之后，老板娘又像是一只猫儿一样懒洋洋的靠了过来。 李岩无奈，也只能随便在大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还是原来的那一套，老板娘应该没有问题吧？” “那当然，为了等着您，我们店里面可是专门给您准备了一副餐具呢！” 不同于大江鸿遇到的其他人，这个老板娘丝毫没有对于贵族公子哥的畏惧和尊敬，有的……只有勾引和诱惑。 他其实并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但偏偏的，这里是虹口地区最繁华的地区之一，来这里就餐的，也有很多达官权贵，只要稍加留意，就能从来往的食客口中听到什么重要信息。 这些信息可能对于上海的日本侨民不甚重要，对于大江鸿这样的贵族子弟更是不值一提，但对于上海地区的其他势力，比如红党，军情处，青帮来说，往往却举足轻重。 生鱼片和其他的海鲜制品，店里的厨师正在准备。 老板娘则是拿上两个腌制的小菜，亲自为李岩端来了一壶清酒，笑吟吟的跪坐在了他的身侧。 “我怎么好久没有见到过相田署长了？” 就在老板娘给李岩斟酒的时候，李岩忽然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所说的相田署长，其实就是老板娘的丈夫，也是虹口警察署的署长，相田英二。 那是一个不太符合传统日本人形象的男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子十分魁梧，脸庞也棱角分明。 每一次看到相田英二的时候，李岩都不禁摇头感叹，老板娘当年结婚的时候，一定不是父母的包办婚姻，而是嫁给了爱情。 “你还不知道吗，英二那边有一件大案子，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了。 这半个多月，让妾身一直独守空房，这怎么熬得住呢？” 老板娘给李岩倒了酒之后，一只白嫩的手竟然摩挲起他小臂上的汗毛来，这让他赶紧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是吗，什么样的案子？ 我还不知道，咱们虹口这巴掌大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大案子呢！” 这回，老板娘终于恢复了正经的表情，她左右看了一眼，这才把头靠过来，低声道： “其实这也不是虹口的案子，是满洲那边的关东军移交给虹口警察署的。” 听到这话，李岩不由皱了皱眉头，继续追问起来： “这就更不可能了，关东军有什么案子也应该是在军事法庭上解决啊，再不然的话，移交回本土也比我们这里方便的多。” 看他一脸好奇的模样，老板娘终于不藏着掖着了： “其实，这件事情在满洲那边很轰动的，好多人都知道。 上个月，关东军内部出现了一次巨大的反战活动，当时参加这次活动的人足足有近千人。” 第111章 家奴，仆人? “反战活动，这怎么可能？” 李岩听到这话，下意识的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来。 当然了，他也确实十分惊讶，军队里面的那些狂热分子竟然还有反战的时候，这真是…… “当然，这我怎么可能骗你？” 只见跪在李岩身边的老板娘又向着他的方向靠了靠，声情并茂的道： “当时参与反战活动的人呢，基本都被送上军事法庭处决了。 只有十几个身份敏感，背景强硬的军官，关东军实在拿不定主意，就把这些人送到了上海，想等这次的风波平息之后再做处理。” 这回，李岩明白了过来。 之所以不把这些人送回本土，就是因为这些人所在的家族在本土影响力过于巨大。 他们既然来了上海，那上面的人就没有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 尽管他心中已经明白过来，但脸上却依然还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好奇道： “按照你这么说，相田署长短时间内应该回不来了，这件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处理完的…… 这些可都是烫手的山芋，拿不得也扔不得的。” 他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在诱导老板娘，事实上，老板娘也确实上了他的圈套。 只见她从服务员的手中接过餐盘，将几个小菜依次摆在了桌上，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大江君你可猜错了，再过几天，本土的军部就要派代表来到上海。 到那个时候，我们只需要把这些人移交出去就好了。” “哦……这倒也还好。” 听到这里，李岩已经十分清楚了，那个狗屁的军部代表来上海恐怕不是为了把几个烫手的山芋借走，而是就地枪决吧！ 要不然的话，他们为什么非要舍近求远的把人送到上海来。 现在看来，军方的高层应该早就已经想好了最后的解决方案，对于这样的反对份子，他们就从来没有想过让这些人活着离开。 很快，店里又来了其他的客人，老板娘用丰硕的胸脯在李岩的手臂上蹭了蹭，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去接待其他的食客。 而李岩则是微微蹙着眉头，思考着这件事情究竟要不要上报给总部。 按照老板娘所说，这是一个很轰动的事件，不仅满洲那边，估计上海知道的人应该也不少，只不过……他长期窝在宿舍里，这才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情报。 现在，如果把这个消息上报给南京总部，他不用担心暴露的危险，但是……他实在是有些怕，万一南京的那些虫豸们让他执行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该怎么办？ 特喵的，一想起这些虫豸，李岩就止不住的胸膛起伏，和这样一群家伙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情报工作？ …… 就在李岩的酒喝到一半时，岛村健一已经从银行返回了特高科。 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日料店的对面，李岩赶紧朝着他招了招手： “岛村，这边……” “大江阁下！” 刚刚给家里面的人发了电报，现在岛村已经放心了不少。 他赶紧恭敬的一路小跑过来，跪坐在了李岩身侧的位置上。 “吃晚饭了吗，没有吃就一起吧？” “谢谢大江阁下。” 说着，岛村健一赶紧低下了头，一板一眼的行了个礼。 见到来了新的客人，老板娘很快就拿来了新的餐具。 忽的，李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岛村，既然你的薪水不够养家，那考没考虑过调到其他的单位工作？” “其他单位？” 正捧着一碗味增汤的岛村听到这话，不由的抬起了头： “大江阁下，您说的其他单位是……” “虹口警察署怎么样，这边的最底层警员，一个月也有五十日元的基础工资，更何况……还有一些其他看得见看不见的收入根本就没有统计在其中。” “我……我当然愿意……” 这回，岛村激动的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逆天改命一样的安排，海军虽然比陆军待遇好上不少，但也始终强的有限。 而且，身在军队之中，就不得不面对战争和失去生命的风险。 尽管他现在是一个大尉，听上去还不错，但管理一支四五十人的小队，每天苦巴巴的训练，实在是没有什么前途。 如果可能的话，相信大部分人都不会想要从军的，哪有那么多的军国主义狂热分子，不过是一群受到狂热教育……却没有见识过战争残酷模样的可怜老百姓罢了。 他要是真的能调到虹口警察署来工作，哪怕是一个小警员，那也是好多人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别说其他的灰色收入，光是每个月五十日元的工资，就已经足够他把家里的老婆孩子接到上海来一起居住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移开桌子几步，跪在地上，身子几乎要匍匐在榻榻米上： “大江阁下对卑职的恩情，卑职没齿难忘，只要今后您有需要，我绝对不敢推辞。” “哈哈……” 李岩爽朗的笑了笑，继续盘腿端坐着： “再过不久，我就要转入陆军编制了。 短期之内，我可能不会离开上海，这样的话……有你在上海帮我操持一些日常事务，我倒是也能清闲许多。” 他这话说的平平淡淡，但听在岛村健一的耳朵里，却像是一道响雷一样。 在后者看来，大江鸿这难道不是已经认定自己为他的“仆人”和“家奴”了吗？ 在日本人的眼中……呃，或者说是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的眼中，成为上位者的仆人管家根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相反，能够成为大江鸿这样贵族的家奴，反倒是让他们一家从此之后都可以改变命运，不用再担忧吃不饱饭，穿不起衣服。 岛村是一个相对迟钝的人，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将脑袋重重扣在地上： “主人，从今天开始，我岛村一家正式奉您为主。 我的子女后代，从此之后全都是您和大江家的仆人。” 第112章 准备营救 南京军情处总部，情报科长办公室，身材姣好的女秘书正坐在应南川的大腿上。 忽然，敲门声响了起来。 正和应南川你侬我侬的女秘书赶紧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有些杂乱的头发。 “咳咳……进吧！” 眼看着一切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应南川这才在嘴边轻握着拳头，咳了一声。 听到这个声音，门外的人才走了进来。 应南川仅仅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就已经认出眼前的人是电讯科的联络员。 “科长，这是瞌睡虫最新的电文。” 应南川接过了那张电文，简单的看了一下，瞬间就勾起嘴角，来了兴趣。 “好了，你回去吧，我要去处座那里一趟。” …… 没一会儿，应南川已经穿过长廊，来到了处座的办公楼。 在他自己的地盘上，他还敢放肆一下，但在这里，他只能缩着脑袋,不敢说一句多余的话。 此时，处座正坐在办公桌后处理着文件，办公室的门也打开着，处座的秘书，就坐在门口的走廊上。 见到应南川的身影，他连忙起身走进了房间： “处座，应科长来了。” 应南川是军情处情报科的科长，是处里面少数的几个可以不经预约，就直接来此汇报的人。 “让他进来吧！” 处座放下手中的钢笔，这才将几份文件慢慢的归拢进了文件袋中。 一进入办公室，应南川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处座，这是瞌睡虫送来的最新情报，我觉得……这份情报里面提到的东西，我们很有必要关注一下。” 听到他这么说，处座好奇的接过了电文，第一时间浏览了一遍。 “的确，现在国际社会对我们的处境并不清晰，委员长多次想要征求国际社会以及欧美列强的帮助，可日本人做事实在太小心，我们根本就拿不出像样的证据来证明日本人的战争罪行。” 看到文件上说的有十几名日本军人被关押在上海虹口警察署，处座心中就已经产生了些想法。 老头子最最看中的，就是中国在国际上能否争取到更多的认可和援助。 现阶段，日本人依仗着他们的话语权，常常把黑的说成白的，造成英美等西方国家的误解，认为中日之间的战争只是一个小矛盾，甚至纯粹是中国的问题。 只有中国的老百姓才知道，东北沦陷区的民众正经历着怎样痛苦又无助的生活。 如果要是能把这十几个日本人带到国统区，利用他们的身份，亲口说出他们在东北黑土地上所做的残暴罪行，那结果，无疑将会比总统夫人亲自去美国斡旋十次二十次还要有用。 想到这里，他看向电文的目光逐渐阴沉了几分： “告诉瞌睡虫，总部这边会派人，展开营救这十几名反战军官的行动，让他负责提供情报支援。 这些日本人，哪怕能活着带回一个，也是好的。” “是，我这就去安排。” 应南川直接应了一声，紧接着……又轻声问道： “处座，您看这一次行动的指挥官，选谁比较好？” “这个我不管。” 处座直接将电文拍在了桌子上，吸了口气： “我只要结果，剩下的你来处理。 但是……如果再出现曲长志那样的事情，你就提头来见吧！” “是，卑职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曲长志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 听到处座带着怒火的声音，应南川赶紧合拢双腿，行了一个军礼。 曲长志的事情，让处座恼火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明明是一场饕餮盛宴，抓住日本人在军队高层收买的内奸，然后突袭日谍的联络站。 这样的大功劳，一旦行动成功，大家皆大欢喜，全都升官发财。 可现在……到了嘴边的鸭子，竟然还让他飞走了，更可恨的是，还是自己人把他给放走的。 如果不是考虑到名人在日本人内部可能会受到影响，处座真恨不能直接就逮捕了曲长志，从他的嘴里再多挖出点什么东西来弥补自己的损失。 …… 一天后，陈恩书接到了总部的电报，让他全力配合南京总部来的行动人员，对关在虹口警察署的反战日本军官进行营救。 一品鲜酒楼，坐在包间里的李岩拿着这一份电文，忍不住呵呵笑了笑。 果然，自己把这件事情上报上去之后，只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不过，这也是他早就已经思考之后的结果，如果这些日本反战军官真的能被南京政府营救，并揭露日本人的残暴行径，倒也说不上是一件坏事。 起码，从这时候开始，日本人每一次行事都要小心谨慎的多了，在国际社会的注目之下，有些事情也不一定敢做的这么明目张胆了。 这么一来，不知道能拯救多少本来会惨死在日本人手中的性命，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 这一次，总部还是因为保密原因，并不会主动调动上海站的行动人员，只会由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两个情报支队，对南京方面的营救人员进行情报支援。 而南京派来的营救人员中，带队的人是情报科下属第一组的组长，姜文远。 即使进入军情处的时间并不长，陈恩书也听说过姜文远这个名字，他属于是复兴社时期的老人了，当时复兴社成立之初，他就以上尉的军衔加入了处座的麾下。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因为他的能力有限，即使熬到了中校军衔，也依然因为难堪大任。 处座也看得出他的能力，并没有真的给他什么历练机会，让他到地方作为下级单位的主官，而是留在总部，鞍前马后。 看到这个名字，李岩不禁有些牙疼。 军情处已经是国府内部少有的靠能力上位的职能部门了，可即使这样，依然还是免不了人情世故，论资排辈。 让他提供情报支援倒是没什么，这本来也是自己的分内工作。 关键的是，这小子这一次可是带来了尚方宝剑，拥有全权指挥一切的权力，万一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搭进去，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第113章 只能劫法场 两天后，法租界的一家茶楼，陈恩书一身长衫，戴着一副墨镜，走进了茶楼的大门。 “这位客官，您想喝点什么？” 见到李岩，店货架连忙麻利的走了过来，一脸笑意的招呼道。 “我已经和人有约了，老板姓姜！” 李岩低沉着嗓子，慢慢吐出了这句话。 闻言，店伙计眼睛顿时一亮： “哦……原来您就是姜老板等的客人，请您随我来，我这就带您去见他。” “嗯。” 对于店伙计的热情接待，李岩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前者慢慢走上了已经被打磨的光滑的台阶。 相对于公共租界来讲，法租界无疑要安全的多。 日本人虽然管不到公共租界里的英国人和美国人，但是他们在公共租界的工部局里，还是有董事席位的。 这么一来……不仅造成了虹口地区的事实性“沦陷”，也让公共租界的巡捕房中多出了日本巡捕。 李岩这次来，就是为了和姜文远还有计成业简单的碰一下头，商量一下如何策划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您请吧，姜老板就在这间房间里。” 把李岩请到了二楼，店伙计这才把手中的毛巾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搭，告罪一声返回了大堂。 李岩回头看了眼店小二离去的背影，这才不急不缓的掀开了雅间的门帘，走进了房间之中。 “你可是来晚了。” 他刚刚进入房间，就看到了一个四十多岁，相貌英俊威武的中年人坐在窗边的桌子后，挺着细长的鼻梁，用一双半是不屑，半是傲慢的眸子打量着自己。 而在这中年人对面，则是坐着自己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计成业。 只不过，计成业现在的脸色明显不太好。 他右手微微下垂，轻轻的搭在椅子把手上，左手很不协调的勉强给自己倒了一杯绿茶，滋润着干瘪的嘴唇。 见他这苍白的有些吓人的脸色，李岩心下一动，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计队长，你这是挂彩了？” 计成业来到上海的这段时间，已经把李岩当成了竞争对手，所以……他最不希望让李岩看到自己的窘态。 谁知道，自从佐佐木大石被刺杀之后，法租界的日本人就像是疯了一样，对自己展开了自杀式的袭击。 现在，他手下的队员已经报销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也全都终日蛰伏，过的心惊胆战。 就在上个星期，他在出门的时候还被人给打了一记冷枪，要不是他跑的快，并且早就已经设置好了安全屋，说不定现在已经过了头七，抬棺入土了。 “嗯，出了点意外……” 计成业大口喝着茶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他现在可是刺杀了佐佐木大石的英雄，委员长亲口嘉奖，晋升少校军衔。 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要高升了，到那时候陈恩书这小子估计只能看着自己的背影感叹了。 出了点意外……李岩心里面呵呵冷笑几声，没有戳破这个家伙的最后一层伪装。 “好了，陈队长。 我这次之所以要和你见面，主要就是想知道，你手中的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 忽然间，坐在上首位置大马金刀的姜文远不悦的皱了皱眉头，用浑厚深沉的嗓音把两个人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我手中的消息？” 李岩也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轻哼一声： “对不起，恕我不能告诉你我的消息来源，你也是处里情报组长，应该知道有些线人的身份是要严格保密的。” 他本以为，姜文远会就此罢休，谁知道这家伙竟然瞬间就变了脸色： “我现在是在以行动总指挥的名义命令你，你手中的情报员对于此次行动的意义重大，事关成败，总部已经把你和你所在小组的处置权全权交给了我。” 他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不仅是想要震慑李岩，更重要的是表达一个态度——“现在你和你手下的人都在我的手里面捏着呢，如果不能让我满意，你信不信我给你小小鞋穿？” 李岩眯了眯眼睛，丝毫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 “你确定吗？ 我可是告诉你，连应南川科长都没有权利调阅我这个线人的身份，你确定你真的要知道他的具体信息？ 信不信，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如实汇报给上面，处座说不定会派你来虹口地区，充当这个情报员的直接联系人。” 李岩一点也没有说谎的意思。 虽然南京总部档案科里面都没有名人的具体资料，只有一个档案留存，但是……一旦名人的身份存在暴露的风险，处座将会毫不犹豫的将这风险给直接抹杀。 让姜文远去敌后驻守这都是最轻的处罚，严重些，说不定真的要随便找个罪名把他给家法处置了。 见到李岩丝毫不吃他这套，姜文远不由的扯了扯嘴角，抬起手道： “好吧，既然如此，你我各退一步好吧。 我需要你帮我找到日本人处决这些反战军官的时间和地点，这样也能方便我的人在半路上设伏。” “在半路上设伏？” 李岩眼中流露出不太信任的目光，在虹口设伏，你确定吗？ 这里可是有日本的第三舰队和海军陆战驻守，就算是警察署和租界的日本巡捕，战斗力也丝毫不弱。 想要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你说该怎么办？” 姜文远吸了口气，忍不住问道。 “只有一个办法，劫法场。” 李岩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然后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到时候记得带上重武器，如果有机枪或者迫击炮就更好了。” “机枪，迫击炮……开什么玩笑，带着这种东西怎么进入虹口地区？” 这回不仅是姜文远，就连计成业也忍不住开口吐槽了。 谁知道，李岩根本就不管他们两个人的意见，拿上了自己的礼帽就准备离开。 “东西你们准备好的行了，至于怎么把武器带入虹口地区，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等我有了你们想要的消息，会通过死信箱通知你们的。” 第114章 相田署长可是我的朋友 虹口警察署，这是一个占地面积不大，只有一个简易牢房和两排房屋作为办公室存在的大院子。 应岛村的“邀请”，大江鸿像是旅游一样，很是带着几分兴趣的在这个迷你警察局里逛了逛。 只不过，当他来到监狱门前的时候，却被两个穿着土黄色军装，荷枪实弹的军人给拦住了去路。 “这位长官，现在虹口警察署的监狱已经被军部接管，请不要擅自闯入。” 看他们的服装还有手中的三八式步枪，这两个人应该是关东军的宪兵没错了。 “不好意思，我这就离开。” 李岩当然不会傻到硬闯，而是和岛村健一直接转身离开了监狱，进入了他刚刚才分配到手的办公室中。 坐在有些个屁股的木质椅子上，李岩随意翻阅了下桌子上的文件，这才慢悠悠的扭过头来，看向了弓着身子站在一边的岛村： “家里面孩子的病好些了吧？” “全赖主人您的帮助，我的小儿子已经脱离危险了。” 说着说着，岛村的声音有有些哽咽。 “这几天在警察署工作的时候怎么样，和同事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吗？” 李岩一只手拄着桌面，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这语气和神态就像是一个谆谆教诲的老父亲一样。 “同事们对我也非常好。” 岛村继续弓着身子，连连点头。 李岩则是随便拿起了桌边的一个文件夹，随便的打开，一边浏览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如果有人不长眼睛，你尽管提我的名字就好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李岩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岛村听到了他这番话，却感动得一塌糊涂，差点流下眼泪来。 自己能找到这么一个体谅下属，给下面人撑腰的大人当主人，实在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见到他这副样子，李岩这才慢慢勾了勾嘴角，说起了自己这一次来警察署的真正目的： “我刚才看到有军部的人守着你们警察署的监狱，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这就是满洲那边……” 岛村连忙组织起语言，把自己这几天知道的，不知道的都通通说了一遍。 “哦……是这样。” 李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带着些好奇道： “我看警察署里的监狱占地面积好像不大，如果你们要是遇到了要枪决的犯人，那该怎么办？” “这个……” 岛村稍稍思索了一下，就道： “我们这里是肯定没办法执行死刑的，不过……南面靠近法租界的地方，有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靶场。 那个靶场平时没有什么人看守，一般只有处决犯人的时候，才会使用。 而且，那里靠近黄浦江，等到犯人行刑之后，可以让江边的垃圾船顺便把尸体全都运走。” 听到岛村这么说，李岩轻轻的点了下头，现在他已经基本确定了日本人将要选择行刑的地点。 至于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因为这个暴露，应该是不太可能的。 知道这个靶场存在的人，应该有很多，起码警察署内的人和居住在靶场附近的居民都应该知道日本人的这个行刑地点。 他今天和岛村的谈话，也并不是十分刻意，在这之前，两个人已经聊了不少和警署内工作内容有关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把情报传递给姜文远了。 …… 三天后，来自日本本土军部的代表终于到达了虹口警察署。 他们这一次来的目的，自然就是处理现在警察署里面关押着的十几个反战军官。 因为这些人的背景都不简单，所以上面就专门下了“密令”，把这些家伙全都就地处决，让他们直接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天中午，大江鸿又出现在了特高科对面的日料店里。 “相田署长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不过他给家里打了电话，明天早上应该会就能回来了。” 老板娘跪坐在李岩的对面，一边把餐盘上的几个小菜拿到桌上，一边回答道。 听到这里，李岩的眸子微微闪了闪。 明天早上可以回来，那就代表着这次的行刑时间应该是选在了今天夜间吧。 毕竟这些人的家族背景可都不简单，如果被什么人抓到把柄，那就是一个大麻烦。 “回来了就好，我看老板娘你这些日子，可是寂寞的要在大街上找汉子了。” 李岩已经得了准确的消息，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便又跟着这老板娘调笑了下。 谁知道，老板娘拿着酒壶的手瞬间停住，递给他一个妩媚又嗔怪的眼神： “还不是你这个冤家害的，姐姐我都这么暗示你了，结果你倒好，到了嘴边的肉也不知道尝一尝咸淡。” 李岩知道，这个娘们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自己在她面前，也就是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孩子。 他赶紧打了个哈哈，然后拿起自己的杯子掩饰着自己脸上的苦涩表情： “老板娘你就不要调笑我了，相田署长可是我的朋友。” 当然，朋友这两个字，他特别加重了一下。 …… 这天晚上，尽管已经把信息送给了姜文远，但李岩还是调动张三，拉着黄包车守在虹口警察署外不远的位置上。 他倒不是真的闲的没事，想要出手帮姜文远完成任务。 现在的李岩，主要是怕这家伙因为任务失败落进了日本人手里，那样的话……自己可就真的要暴露了。 就在夜里十点左右，一名同样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少佐军官带着一队十几名士兵出现在了警察署里。 看到他要靠近监狱的方向，两名原本负责看守的宪兵连忙抬手拦住了他。 “长官，请止步。 没有关东军总司令部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这里一步。” 不过，带队的军官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些，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盖了红戳的文件来： “看好了，这是军部的电函，从现在开始，由我负责接管相关人员。” 领头的宪兵见他的气势，连忙接过了那份文件，确认了真假之后，立刻行了一个军礼，让开了道路。 “不好意思长官，您有什么需要……我们也随时可以提供协助。” 第115章 服部川健 “不用了，你们回去休息吧，已经好多天没有休息过了吧，睡个好觉。” 少佐军官正了正自己的大盖帽，然后就递给身后的士兵一个眼神，让他们把监狱里的“犯人”全都带出来，押上了汽车。 …… 与此同时，就在虹口警察署的南方两公里左右，和法租界交接的位置。 空旷的靶场外，姜文远带着二十名行动人员站在街边的房顶上。 “瞌睡虫给出的情报到底准不准啊，要是咱们扑了一场空，让日本人把人给带走了怎么办？”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计成业。 因为一会儿行动结束之后，所有人都要撤进法租界，到那时候……日方必定出奇愤怒，所以计成业要带着所有人进入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安全屋里。 等到日本人和法租界的法国人拉网搜查行动结束，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才好把所有人都带离上海，送去南京妥善安置。 此时的姜文远正拿着一只望远镜，他看着远处靶场的方向，心中难免有些焦急。 这可是他第一次独立带队执行任务，在这之前，处座一直都认为他沉稳有余，机变不足，难堪大任。 现在的姜文远只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只会坐在办公室里面传递上级命令的传声筒。 身为军情处的老人儿，他同样也知道，总裁在非常注重国际上的外交关系和声望。 如果自己能把这十几个日本的反战军人带回南京，不出意外的，将会在国际舆论上掀起一个高潮。 老头子拿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国际援助，自然就会对自己这个执行了任务的人重重有赏。 总之，能不能飞黄腾达，就全看这一哆嗦了。 忽然，漆黑的夜里，一道刺眼的光柱出现在了远处的街道上。 所有人连忙向着那光柱望去，一下就认出，是两辆包裹着绿色篷布的军用卡车正缓缓驶来。 “姜组长，人来了！” 见到那两辆汽车，所有人都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建功立业就在眼前，所有的行动人员全都紧张起来。 如果李岩出现在这里，他就会发现，这些人并没有按照他说好的拿来机枪和迫击炮等重武器，而是全都拿着手枪，就连长枪都没有几把。 其实，倒也不是姜文远和计成业等人搞不到冲锋枪和迫击炮之类的重武器。 这可是大上海，走私商人的天堂，中国的军火集散地。 别说是迫击炮，就是榴弹炮，那些英美的走私商人也能分分钟拉出一门来。 只不过，姜文远认为自己挑选的行动人员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再加上自己这边是伏击，手枪就基本已经足够支持这样的一场战斗了。 他们可能不知道，李岩之所以让他们准备这些重武器，完全不是为了对付监督行刑的宪兵。 …… 服部川健出生在大阪府的武士家族，从小就因为家中的产业众多，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他本来也以为，他这辈子的主旋律一定是管理家族中的生意，娶妻生子，如此日复一日，继续让孩子也过上和自己一样的生活。 直到几年前，在军部的强行干预之下，他这个长子不得不报名参加了陆军士官学校，并在两年前毕业。 毕业后，服部川健加入了满洲的关东军，正式成为一名中尉军官，投身于“对于满洲人的拯救之中”。 起初，服部川健这个富二代和日本国内的大多数人想法一样，中国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充满原罪的。 他们不仅破坏了日本好不容易在满洲修建的铁路，更是在短短时间里就调集了上百万人和关东军作战。 关东军只是帝国保护自己侨民和在满洲财产的必要手段而已，为什么这些中国人宁可死也不希望帝国的军队进入中国？ 难道就像报纸上说的，他们的政府把民众当做奴隶，而关东军去建设大东亚共荣侵害了这些人的“利益”？ 起码在登上军舰前往满洲的那一刻，服部川健还是这么想的。 然而，等他真的踏上了那片土地，才慢慢明白了帝国的军人究竟在那片土地上干了什么。 强奸妇女，虐杀儿童，动辄屠戮村庄，这样闻所未闻的暴行，在他两年来的从军经历中时常出现。 这在他的生活中，或者说每一个日本军人的生活中已经变成了日常。 而真正让他彻底的感到出离愤怒的，还是因为这半年来在煤矿附近驻守的经历。 这是位于黑龙江内的一座煤矿，因为其规模巨大，露天就可以开采，所以关东军方面特别派出了两个大队，负责监视矿厂上的数万名劳工。 满洲是一个出奇寒冷的地方，服部川健所在的煤矿，因为远离城市和村庄，显得更加艰苦。 士兵们尚且承受不住这样枯燥又痛苦的生活，更何况是缺衣少食，每天还要承受繁重劳动的中国劳工。 服部川健清楚的记得，他来到煤矿报到的第一天，矿上就有了五百五十个人埋进了那些已经被挖空的矿坑里。 第二天又是五百多个，第三天六百多个…… 在一年中最寒冷的那一两个月，矿上甚至能够每天损失一千人以上。 这些人都是关东军从附近村庄城镇抓来的村民，当然了，也有一部分是这片土地上各种抵抗组织，可能是义勇军，可能是抗联，甚至可能是土匪…… 刚刚来到满洲的时候，服部川健曾经在进山围剿土匪的时候，好奇的问带路的翻译，为什么这里的土匪会被叫做胡子。 带路的翻译笑着告诉他，因为土匪就像是胡子一样，都是需要“绞”的。 满洲人说剪东西的时候，喜欢用绞这个字代替，就这样，慢慢的大家伙的都发现了，土匪就像是胡子一样，无论怎么剿都会再凭空长出来的东西。 被穿着皮靴的宪兵从运兵卡车上强硬的拽了下来，服部川健发现发现自己并不后悔，只是面对突然要迎来的死亡时，难免有些恶心呕吐的感觉。 第116章 巡逻艇 “等……等一等，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服部川健被拉扯着，来到了靶场尽头的一面墙边蹲下，不过，他忽然扭过头来，对着身后的宪兵开口了。 然而，回答他的不是说话的声音，而是三八式步枪狠狠砸在他脊背上的枪托。 “啊……” 服部川健痛苦的嚎叫了一声，这才终于放弃了在临死之前吸一支香烟的愿望。 “慢着，放开他！” 忽然，带队的少佐走了过来，他缓缓到服部川健的身后，给他解开了手铐。 后者终于松一口气的时候，这个少佐又从自己怀中的口袋里取出了香烟。 “怎么样，服部君，你难道不想告诉告诉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带队的少佐明显是认识服部川健的，他看着眼前狼狈不堪，军装上满是污渍的曾经的朋友，忍不住摇了摇头，满是感慨。 不过，服部川健明显对于手中香烟的兴趣更大一些，他接过烟，在少佐的帮助下点燃，直到陶醉的狠狠吸了一大口，两个鼻孔喷吐出长长的烟雾，才不情不愿的张开口道： “我嘛…… 谁知道呢，也许是身为一个人的本能，让我不得不这么做吧！ 哪怕明知会失败，也要进行尝试不是吗？” “好吧服部，你还是像从前那样。” 少佐摘下了自己的土黄色大盖帽，微微皱了皱眉头： “就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样，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而我是一个现实主义者。 我们现在经历的是一场战争，不管这场战争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战争都是血淋淋的，不会讲道理的。” 说完这些，少佐自己也从烟盒中拿出一支香烟来，叼在了嘴上。 然而，就在他刚刚划着火柴，照亮自己的脸时…… 砰！ 一声枪响从几十米外的街道上传了过来，少佐还不等反应，就被打爆了脑袋，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敌袭！” 尽管敌人第一枪就干掉了自己这边的指挥官，但是日本关东军的宪兵还是在极短时间内展现出了精锐战士的战斗力。 砰砰砰又是接连几声枪响，但这个时候，宪兵们基本都已经卧倒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因为姜文远等人居高临下，又打了一个出其不意，这一轮攻击他们甚至讨不到一点战果。 …… 经过一轮激战后，姜文远率领的行动队员终于全歼了这支仅有十人左右的宪兵小队。 只不过，他们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计成业的右手原本就已经受了伤，这一次……他本打算老老实实的躲在后面，谁知道，一颗流弹又忽然间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让他的左手也挂了彩。 但现在，所有人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姜文远直接带着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靶场，给还幸存着的反战军人解开了手铐。 “你们是来救我们的？” 服部川健看到忽然冲出的这些人，难掩脸上的震惊神色。 “没错，快走吧，之后再跟你们解释。” 好在姜文远带来的翻译没有被打死，要不然的话，他们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此时，张三就站在距离靶场不远的位置，静静的观察着这一切。 这一场战斗一共就持续了不到三分钟，但是在他看看来，还是太拖沓了。 果然，就在一行人解开手铐，打算向南一路渡过苏州河的时候，意外……或者说是意料之中的还是来了。 听到这放鞭炮一样的枪声，原本驻守在黄浦江边的快艇迅速启动了发动机，向着苏州河岸疾驰而来。 巡逻的快艇上共有六个日本士兵，同时还架设着两挺歪把子机枪。 唰，一枚照明弹打向空中，苏州河两岸顿时被这小太阳闪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原本打算上小船逃走的姜文远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无所遁形，两挺机枪仅仅一轮扫射，就被放倒了他们领头的六七个人。 “不行啊，再这样下去，后面的驻军就该追过来了。” 被强大的机枪火力压制在一间民房里的姜文远和计成业等人顿时就慌了神，现在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一旦拖上三五分钟，他们就会陷入必死的局面。 “还能怎么办，只有冲出去。” 此时的姜文远无比后悔，没有听从李岩之前的建议，现在他们一群人被压制在这间小小的民房里，陷入如此绝境之中，几乎没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要是真有迫击炮，机关枪之类的重火力就好了。 现在己方十几个人被苏州河面上的六个人和一艘快艇压制着，丝毫动弹不得，似乎已经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最让他们疯狂的是，快艇上的日本士兵也丝毫没有冒进的意思，只是紧紧的瞄准着姜文远等人的藏身之处，露头就打。 他们比姜文远更加清楚，这激烈的战斗之后，海军基地的驻军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出动，现在的他们……只需要拉扯住这些人，不要让他们跑了就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百多米外的地方，一双眼睛正悄悄的观察着这边的战况。 看到姜文远等人被日本人给逼进了死胡同，眼瞧着就要被活捉，他真是急得牙都有些疼。 为了不让这些傻蛋被抓住，从而暴露陈恩书的身份，李岩只能从空间里拿出了之前使用过一次的掷弹筒，调整角度后，又取出一枚炮弹。 因为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姜文远等人的身上，此时，苏州河上的这艘快艇正静静的停在河中间，所以说……这简直就和打固定靶没有什么区别。 再加上这一次的距离只有一百多米，明显比上次刺杀佐佐木大石的时候近了许多，李岩几乎只是随意的测量了一下，然后就把炮弹塞进了掷弹筒里，扣动了扳机。 砰！ 在姜文远等人的眼中，原本还喷吐着火蛇的快艇，忽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一下子化作了一团火球。 而快艇上的六哥日本鬼子，则是全都被炸得缺胳膊断腿，去见了天照大神。 第117章 分红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躲在民房里的行动队员们面面相觑，计成业更是被吓得脸色惨白，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失血过多。 “别管那么多了，赶紧上船，要不然追兵该到了。” 就在大多数人还愣神的时候，姜文远已经冲了出去，并且一马当先的爬上了早已经停靠在河边的小船。 这时候，他们营救的反战军人中还能行动的，已经只剩下七个人了。 好在苏州河并不宽，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小船就渡过了河面，一行人过河之后，就赶紧钻入了河边的街道，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概一两分钟后，一阵凄厉的警报声就由远及近的赶了过来。 紧接着，几辆军车的车灯将原本激战的这片区域照的雪亮，一队队训练有素的日本军人从军车上跳了下来。 看着靶场上的宪兵尸体，还有河中央那艘已经化作一团漆黑废物的快艇，带队的中佐军官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捏紧了拳头，叫来了自己的通讯兵： “去，检查一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另外，通知领事馆，杀害我大日本皇军的暴徒已经逃进了法租界，让他们和法租界的人马上协商，封锁租界不允许把一只苍蝇逃走。” “是！” 通讯兵行了个军礼，就立刻回到了军用卡车上，开始使用电台进行通讯。 …… 就在距离车队仅有不到一百米距离的地方，张三默默的躲在一面围墙后。 见到姜文远等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他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慢慢退回了租界之中，带着自己的黄包车随便找了个旅馆住下。 按照他的估计，日本人一定已经开始着手封口进出虹口的各个路口，今天自己应该是出不去了。 与其碰的一鼻子灰，还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到日本人的封锁解除之后再离开。 此时，苏州河对岸的法租界，计成业第一时间带着姜文远和七名反战军官来到河边的一个中转地点，让所有人换下了带血的军装。 等到把痕迹销毁的差不多，这才迎着漆黑的夜色，前往了郊区的一家酱油厂。 这家酱油厂是计成业花费大代价置办的一套房产，之所以看中这里，不仅是因为这里地处偏远，更重要的是，在酱油厂的下方，存在着一个能容纳几十人的地下室。 现在这个时候，在日本领事馆方面的强烈抗议之下，法租界的巡捕和驻军已经被调动了起来。 想要立刻进入国统区，基本不太可能。 不过好在，法国人对于法租界的统治力极其低下，真让他们找到这里，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完全不可能的…… 而且，法租界的上流人士，大商人包括移居在这里的法国人，都不可能任由工部局封锁法租界如此长的时间。 真这么搞的话，法租界的自由，繁荣，远洋贸易还要不要了，工业区里的工业品还要不要运出去了？ 计成业作为法租界情报支队的队长，对于这一切再清楚不过。 他吃了点早就已经存放在地下室里的食物，又喝了一大口水，这才借着昏黄的油灯灯光，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大家不用担心，工部局和巡捕房的人对于日本人的事情，也不可能太放在心上。 他们大概率也就是陪日本人逢场作戏而已。 这一次日本人被惹得急了，我们少说要在这里停留个三五天了……” 他说这些话的同时，翻译也在适时地把他话里的内容转述给服部川健等人。 看到一向采取绥靖政策的南京政府这次竟然直接和日本宪兵来了场硬碰硬，服部川健是相当震惊的： “你们是中国人？ 那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们？” 听到翻译转述的内容之后，姜文远忽然正了正他那本来就有些伟岸的相貌，严肃道： “我们想让世界人民知道原本被掩盖的真相！” 说实话，如果不知道姜文远是个什么样的人，见到他这样道貌岸然的讲出一句话来，一定会被这个人的人格魅力所吸引。 但翻译可是军情处里面干了多少年的老员工了，别人不知道姜文远是个什么东西，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骤然间听到这小子嘴里吐出这么句话来，他只是觉得胃里面有些起起伏伏的。 特娘的，你还要点脸吗，真相和你又几毛钱关系，你是想借着这个契机升官发财吧？ …… 几天后，李岩终于收到了姜文远等人的消息。 “卖报卖报，关东军军官揭露日本人战争罪行，全国上下同仇敌忾，驱除倭寇。” 见到路边有卖报纸的孩子，李岩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两个铜板，然后从报童的手中接过了一张报纸。 只见服部川健穿着关东军军装的照片赫然出现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上，上面还有一个大大的标题……【反战军人揭露日军罪行】 看到这里，李岩的心里是欣慰的，至少自己的心血的没有白费。 只不过，最让他无语的是，这一次的头功竟然让姜文远那个家伙给抢走了。 一想到总部给自己发的那份电报，李岩就要有些气愤。 要是没有自己的话，计成业和姜文远早就跳进苏州河里喂王八了好吧，怎么现在……功劳反而成了他们的了？ …… 虹口特高科，大江鸿的宿舍里。 小岛元太正恭敬的站在门口，将一个信封小心放在了桌子上： “大江大人，这是一万日元，是您这个月的利润分红，不知道您还满意吗？” 李岩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瞥了一眼那个鼓鼓的信封，淡淡道： “还好吧。” 听到这话，小岛元太终于暗自松了口气，他赶紧又压低了身子，补充道： “您放心，这还只是第一个月，从今天开始，您参股的走私生意规模只会越来越大，您能够拿到的分红，也会更加可观。” 谁会觉得钱咬手呢，有这么多钱拿，李岩当然是来者不拒： “好，生意上的事情，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只要不给我惹事，我不介意你在走私的过程中借用一下我大江家的名号。” 第118章 英国领事馆武官的猫腻 “如此真是感激不尽了！” 听到李岩这么说，小岛元太赶紧鞠了一躬，然后慢慢退出了房间。 看着小岛元太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李岩这才起身拿起了桌上的那个信封。 现在的他正是急需要用钱的时候，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在这之前，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先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设置一些安全屋。 除此之外，还有储备一些药品，医疗器械，军火，甚至是炸药，用来应对将来日本人到来时的各种意外。 上海是早晚会被日本而占领的，就连法租界，也并不是彻彻底底的安全。 在1941年的时候，英法就已经深陷战争的泥潭，自顾不暇，最后不得不和中方签署了相关文件，取消所有租界，将主权全部归还给民国政府。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上海，武汉，大连等有租界的地方都被日本人所把持。 他们这么做看似是将租界归还给国民政府，实际上……却是对日本人的妥协，以换取日本关东军不北上对苏联进行两面夹击。 …… 法租界郊区，顺风车行。 “三儿，你之前不是让我做一个悬赏，统计一下车夫们平时听到看到的小道消息吗？” 张三已经好久没有来车行看一眼了，除了要负责走私的时候，他会把通行证送过来交给老杨头，平时还是住在自己在码头区的小房子里。 见到他忽然出现，刘学义连忙起身，把自己这段时间整理的账册，还有一个大笔记本拿了过来。 “哦，确实有这事儿。” 张三给自己的茶杯里倒了杯白开水水，点了点头。 他确实是想要让车行里的车夫们，没事儿的时候就收集一些小道消息。 别小看这些小道消息，这样一条条信息积少成多之下，很可能会影响情报组织对于很多事情的判断和决策。 李岩朝着自己的嗓子里压了一口白水，然后才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怎么，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吗？” “不一样的……我也不知道……” 刘学义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笑着道： “我也不知道哪一条是你需要的话，不过这些东西可是耗费了不少钱，足足五十多块，东家不会怪罪吧。” 说完这些，刘学义已经将两个本子放在了李岩的面前，看他的面色，显得有些紧张，明显不知道这五十块究竟花的值不值。 如果东家要是因为这个生了气，那这笔钱可能就只能从自己的工钱里扣了。 虽然现在自己一个月也有七八十块，但这么下来一次，难免肉疼不是吗？ “那倒没事儿，学义哥你尽管继续这么做就好。 我定个规矩把，一条中规中矩的消息一块钱，涉及到青帮，红党，日本人，英国法国人之类的两块钱。 消息重要敏感，能提供详实线索，确切地点时间的，可以给三到五块钱。” 李岩眸子微微动了动，算是定下了这个章程。 车夫们拉一趟活，也就一两毛钱的车钱，如果要是真能能够通过贩卖小道消息得到额外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平时黄包车夫们聚在一起靠活的时候，就是喜欢天南海北的说些有的没有，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说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只不过他们并不那么敏感罢了！ 喝完了水，李岩就拿起了那两个本子。 小一些的是账本，他只是随意的翻了翻就又放回了桌子上。 车行里的收入也就那样，黄包车夫们每个月的租子钱也都是有数的，所以他也不会怀疑刘学义有什么贪墨的可能。 放下账本，他紧接着就拿起了记录着刘学义所说的“消息”的大笔记本。 这是一本牛皮外包装的本子，看起来应该不便宜，在书局里至少要三到五毛钱才能买到一本。 打开本子一看，李岩不禁愣了片刻，这上面的消息也是琳琅满目…… 什么哪个青帮大佬的六姨太其实是自己儿子的相好，哪个青楼里的头牌其实根本不是清倌人，早就已经梳头接客了…… 他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指着这两条消息对刘学义道： “东家需要的不是这种趴人家墙根听墙角的东西，像这样的消息倒也不是没有，但是以后给一毛钱就够了。” “是，我知道了。” 刘学义郑重地点了点头，把李岩说的话都仔细的记在了心里。 接着，李岩又向下浏览，这里面的消息倒不是都用不上，只不过……只不过，对于目前的他来说没有大用，也就能起到一个“刷朋友圈”的作用。 忽的，他看到了一条消息赫然出现在笔记本的角落里——“英国领事馆的武官布莱克，两次坐车前往公共租界的西直街北。” “等等，这个……我记得因为五年前的128事件，西直街北已经被日本人轰炸成一片废墟，现在那边是一处荒地吧？” “没错。” 刘学义也跟着附和了一声，然后仔细回忆着说道： “那里靠近闸北区，五年前的时候，还是工厂区。 自从被日本飞机轰炸之后，就没有重建，现在应该还是一片荒地。 提供这条消息的人，应该也是觉得布莱克的这个行为太可疑了。” 李岩看着这行文字，慢慢摩挲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 他清楚的知道，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外国人，一般都不会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的。 尤其是领事馆的武官，孤身一人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去了这样的地方会发生什么。 这就好比八十年后，夜里十二点，你在洛杉矶或是芝加哥的市中心晃悠，这不是赤裸裸的找死吗？ 这么想着，他已经看向了这行文字下方的三个小字——“韩大头”。 看这字迹，应该是刘学义写的，毕竟如果识字或是会算数的话，这些人大可不用当黄包车车夫了。 “这个韩大头是谁，我要见他！” 这一刻，李岩的眼睛雪亮雪亮的，像是打开了一盏小灯泡。 他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不管是布莱克出现的地点，还是他的敏感身份。 第119章 寻找死信箱 就像每个贼都有自己的工作区域一样，黄包车夫们也有着自己停车靠活的地方。 而韩大头等人平时停靠的地方，就是公共租界里英国领事馆对面的马路口。 布莱克可能不会想到，在他眼里长得一样的黄种人，有一天竟然真的会是同一个人，尤其是他秘密前往西直街的时候，竟然两次都坐上了同样的一辆黄包车。 因为车夫们每次都在同一个地方停车等生意，所以没费什么力气，刘学义仅仅派出车行里的一个职员，就找到了正在和同行们吹牛嗑瓜子的韩大头。 看着这个穿着粗布衣裳，身上打着好几个补丁，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张三的眼睛不由眨了眨： “你说两次看到过英国领事馆的武官布莱克去西直街，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不是假话，韩大头的音调一下子高了好几度。 “领事馆的布莱克先生在我们那附近是出了名的，我们那些车夫没有一个不认识他，怎么可能会认错？” “哦……” 李岩点了下头，事情果然朝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那你还记得送布莱克先生去了哪里吗？” “记得记得……” 韩大头先是讪笑了两声，然后又忽的嘴角发苦： “只不过，我那边还有生意呢，要是带你们去了，明天可能就吃不上饭了。” 见他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转，李岩哪里还不明白这家伙想的是什么。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五块钱面值的法币来，拍在了桌子上，淡淡看着他道： “只要你把事情办好了，这就是你的。” 这可是五块钱啊，韩大头得拉七八天的洋车才能赚上这么一笔钱来。 如果要是算上他平时的生活开销，给各个帮派交的保护费，每个月的租子钱，省吃俭用半个月也不见得能攒出这一张票子来啊！ 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五元的纸币，见李岩把它又收回了口袋里，这才赶紧吞了吞口水： “三哥，刘经理，咱这就带你们两个去。 咱们这兄弟关系，就算是不告诉别人，也不能不告诉你们两个不是？ 其实吧，钱不钱的都是扯淡，两位拿我当兄弟，我自然也肝脑涂地……” 这时候，韩大头已经昂起了脑袋，把自己的胸脯拍的邦邦响。 李岩当警察这么多年，见了太多这样的小人物，所以他也没有嘲笑的意思，而是直接起身，朝着办公室的外面走去。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了回头嘱咐一句： “学义哥，你就留在车行里吧，这件事情我自己去处理就好。” “哦，我明白，你忙你的去吧。” 高大的刘学义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懵懂的点了点头。 自从张三拿出钱来开车行的那一天，他就有些摸不到这位兄弟的底了，当然……也可能是自己之前一直就没有被这位兄弟放在眼中吧。 …… 韩大头拉着洋车，而李岩就坐在车上，两个人一路向北，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穿过了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到达了西直街的尽头。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太阳光最烈的时候。 尽管天气有些湿冷，但依然能一眼就看到遍地开裂的混凝土，倒塌后又被附近村民拆走了墙砖的残垣断壁，以及毁坏建筑角落蔓延的青色霉斑。 不难看出，在经历那场灾难之前，这里应当是何等的欣欣向荣，充满活力。 也难怪，128轰炸之后，上海市的税收会骤然萎缩至原来的五分之一。 一股腐败和发霉的气味充斥着李岩的鼻腔，让他整个人都瞬间清醒了不少，他这才慢慢从黄包车上走下，看向小心翼翼站在身边的韩大头： “你是说，英国领事馆的布莱克先生，就让你停在了这个地方？” “没错啊！” 韩大头的口音中带着有些拗口的湘南气息，他连忙指着李岩所站着的这个地方，解释道： “两次，布莱克先生两次来的时候，都是让我停在了这里。 我记得有一次，还是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呢……” “哦……” 李岩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眯上了眼睛，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这件事情简直就可疑到家了。 只不过，那个布莱克对于黄包车夫的警惕心不够，又或者……英国人的神经本就先天上大条一些，要不然怎么会干出这么多丧尽天良但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李岩看着周围杂乱成一团的各种建筑残渣，砖头瓦片，也是忍不住头大起来。 布莱克来这个地方是为了干什么，是为了见什么人吗？ 那实在是没必要了，如果真要是约了什么人见面，完全可以选一个茶楼，酒肆，咖啡馆之类的地方。 在大上海，这种地方不要太多，而且公共租界里的大部分娱乐场所和消费场所，人员都比较杂乱。 即使他害怕自己是一个外国人的长相，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也可以在英国人或是法国人专门的聚集区里做这一切。 上海毕竟是国际化大都市，光是英美法日的侨民，就有三四十万人，甚至一度能达到本地中国居民的十分之一左右。 基本排除了和人见面的可能性，李岩就不得不联想到了一种可能，也是仅剩的一个结果，那就是这里存在着一个死信箱。 和领事馆相关的工作，相当大一部分都是谍报工作。 布莱克这个武官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大晚上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只能说……他是为了和某些人完成暗中的交易。 有可能，他是英国领事馆中负责谍报工作的工作人员，也有可能，他已经被什么其他势力给策反，开始定期向其他势力传递信息。 想到这里，李岩深吸了一口气，不管布莱克身处的境遇是哪一个，他都有必要深入挖掘下去。 如果能找到这个死信箱，那就意味着自己得到了一个“重要性极高”的情报渠道。 反正也不是自己花钱，到时候他只管白嫖就是了！ 第120章 胶片 “最近一次送布莱克先生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这里的面积不小，又显得相当杂乱，想要短时间内找出死信箱的所在，并不容易，李岩摸了摸脚边有些潮湿的泥土，也只能尽可能的搜寻一些蛛丝马迹。 “哦……是三天前的晚上。” 呆立在远处的韩大头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三天前的晚上吗？” 那倒还好，李岩低声嘀咕着这句话，慢慢的又增加了不少信心。 “没错，我记得那个时候……布莱克先生让我在这儿等着，他本人往前走了一段，不知道去了哪里。 然后过了能有三五分钟的样子，他就回到这里，让我拉着他回了领事馆。” 可能是时间过去的并不长，所以韩大头对于这段比较怪异的经历格外清晰。 听他这么说，李岩则是默默蹲在了地上，用眼睛仔细观察起来。 果然，没用多久，他就在潮湿的泥土地面上发现了一个尖头皮鞋的脚印，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天，这脚印并不新鲜，但仍然依稀间可以分辨。 现在，这个地方已经是荒凉一片，一般情况下，能跑到这里来的普遍都是拆解砖头瓦块的村民，或是来拾荒卖废品的流浪者。 这样突兀的尖头皮鞋痕迹，不用猜，也只可能是一个人的。 “你在这儿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撂下这句话，李岩就低着头，顺着那不太清晰的脚印一直向前走了几十米。 就这样……直到拐了一个弯又前进十几步，原本还能分辨出来的脚印忽然消失了。 李岩不由抬起头来，这时候，他正站在一个已经被推到了墙壁的建筑旁，从已经裂开的大理石地砖和这房间的布局上看，这曾经应该是某个工厂或是商行的厕所。 只不过，现在所有铸铁制成的抽水马桶都已经被附近的村民和拾荒者刨出，卖了废铁，这曾经显得“光鲜”的盥洗室，也早已经不复当初的样子。 就在李岩打量着这个已经破败的不像样子的房间时，忽的，他注意到洗手池边缘的一块砖头显得有些松动，而且看那光滑程度，似乎有人经常移动的样子。 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特工”，李岩看到这里，眼神不由的严肃了许多。 他上前两步，轻轻移开了那块砖头，探出手向里面掏了掏。 不出他的意料，没多久……他就拿出了一个形似口红一样的铁质小盒子。 他心中有些激动，但还是赶紧把这小盒子丢进了空间里，然后拍了拍自己的手，将那块砖头移回了原处。 李岩清楚地知道，一般来说，这种死信箱在交易情报和物品时，都会提前发出暗号做出警示，这也就意味着，现在接收消息的人极有可能已经就在路上了。 这么想着， 他不由的焦急了几分，赶紧加快脚步回到路口处找到了韩大头。 “三哥，你回来了，可是找到什么东西了？” 见到李岩回来，韩大头也赶紧笑着迎了上来，搓了搓自己的手。 他现在还等着李岩之前许诺的五块钱呢！ 然而，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李岩并没有第一时间把答应好的赏钱给他，而是沉着脸问道： “大头啊，你家是哪里的？” 韩大头听到这话，难免一头雾水，但为了五块钱的赏金，他还是如实回道： “我家是永州的，父母在城里面给大户人家做工。” “嗯……” 李岩心下了然，然后从口袋里数出了五十张十元的法币，拿在手里： “这里有五百块，拿了这些钱回家去吧，置几亩地，做点小生意，也让父母过点好日子。” “五……五百块。” 听到这个数字，韩大头的大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不过，他还是有些机灵的，所以很快就明白，李岩给的这些钱是封口费，让他从此再也不来上海，也把这个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 “三哥，这钱是不是太多了点。” 韩大头当然也想要这些钱，但更重要的是，他怕他根本就没有命花这个钱。 他还清楚的记得，张三在几个月之前也不过是和自己一样，在街上拉洋车卖力气的。 但现在，这家伙竟然随手就能拿出五百块钱，还脸不红气不喘…… “放心拿着吧，只不过，千万别动什么歪心思。” 李岩把钱丢给了韩大头，不经过语气却冷冰冰的。 他现在正赶时间，没有那么多精力浪费在这个家伙身上。 当然，他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因为再过上几个月，全面战争就要开始了，在那之后韩大头即使想要回上海，也会因为一路的战乱好好掂量掂量。 “三哥，那……那我就……” 韩大头拿着那一把钞票，浑身都有些颤抖。 李岩则是赶紧挥了挥手，不耐烦道： “车交给我就好了，我会送回车行里。 还有，如果让我知道你擅自回了上海，你的下场不会很好。” “是，我……我知道。” 韩大头看着李岩眼睛里的杀气，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他已经下定了主意，行李什么的也不收拾了，现在立刻就买一张船票，坐船回家。 看着韩大头离开，李岩这才把黄包车拉到了并不显眼的地方。 而另一边……陈恩书已经来到了自己所在小院的地下室，取出了专门显影的药水和照片纸，打开了那个口红小形状的小盒子。 胶片显影，这在军情处里面都是最基本教学内容。 陈恩书在南京总部培训的时候，就曾经学习过使用间谍相机和冲洗照片的课程。 现在看来，这样的课程也不是平白无故就教授给学生的，起码在关键时刻，这样的技能总是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 很快，照片冲洗出来。 让李岩有些意外的是，胶片中的内容，竟然是日本外务省购买钨，锰等各种有色金属的交易清单和明细。 不仅如此，在这份文件上，李岩还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外务省的大印和日本外相的亲笔签名。 第121章 层层扒皮 “霍，这么劲爆的东西……” 当看到照片上的内容之后，李岩顿时有些惊讶了。 现在他已经可以确认，布莱克并不是被人给“策反”了，他就是英国情报组织的负责人之一。 而他手上的这只鼹鼠，可以直接接触到日本外务省的机密文件，不难判断，这只鼹鼠应该就是存在于上海的日本领事馆中。 否则，布莱克与其联系的也不会如此频繁。 既然得了消息，李岩赶紧收拾起一切，又把胶卷恢复成原状，塞进了空间里。 另一边，注意到来来往往的人力里面并没有目标人物之后，张三飞快的把那只“口红”放回了死信箱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延吉巷，自从李岩所在的公共租界情报支队成立以来，他就很少使用这个死信箱了。 把照片放进砖缝里之后，陈恩书又按照以往的方式，在巷子口挂起了一盏灯笼，等到所有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他才满意的点点头，离开了延吉巷，返回自己的住处。 一个小时后，一个巴掌大的信封就被专人交到了段雨沐的办公桌上。 看着这个鼓鼓的信封，段雨沐一时间有些纳闷。 按理说，瞌睡虫有情报应该直接交给总部才是，为什么会送给自己这边呢？ 这么想着，他还是很快打开信封，哗啦啦，十几张照片从信封里掉了出来。 看到照片上的内容，段雨沐再也不能淡定。 这上面的钨矿，锰矿等可都是战略物资。 没有钨，就制作不出合格的炮管，没有锰，更是无法制造出坚硬的装甲和军舰。 这几张照片上的信息看似不多，但却清清楚楚的记录了日本人获得钨矿和锰矿的来源渠道，以及购买数量，这对于国民政府来说，可是一个杀手锏式的情报。 更何况，上面的老爷子完全可以把这条情报分享给苏联，美国等国家，这样一来……可以借助这条情报在国际社会上换取更多的好处也说不定呢！ 浏览完所有的照片之后，段雨沐不由的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瞌睡虫能够拿到这样的一条情报呢，为什么瞌睡虫可以接触到如此机密的信息呢？ 在这之前，他本来以为名人是存在于特高科之中的内线，但现在，对方似乎更有可能存在于日本领事馆里。 想到这里，他直接拿起手边的电话，拨打了内线： “廖副科长吗，你手上有没有什么任务。 没有是吧，正好，我这里有一份文件，希望你能亲自送去总部一趟。” …… 第二天中午，坐着火车来到南京的廖应生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军情处总部。 看到廖应生拿出的东西，处座盯着照片上的购买清单目光灼灼沉默了好久，才终于阴沉着脸开口了： “日本人果然已经等不及了吗，最近从国际市场上购买钨矿石的数量增加了一倍，锰铁矿更是增加了三倍。 看这样子，要不了多久，大战就要来临了。” 说完这番话，处座又把这些照片小心的放回了信封里，看向廖应生： “这些都是瞌睡虫送来的吗？” “没错！” 廖应生站的笔直，如实点头。 “好了，你舟车劳顿，下去休息吧！” 处座说着话的功夫，已经站起了身，廖应生见此，连忙将挂在门旁的大衣拿了过来。 “我要去见一下委员长，这些东西都是重要情报，不宜耽搁，应该马上让总裁知道。” 说到这里，他已经举起一只手塞进了大衣的袖子里，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了，等一会儿你去通知应南川，让他给瞌睡虫的账户上调拨五千美元，作为这一次名人的消息费。” “是，处座。” 廖应生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随后……就看到处座在男秘书和警卫的陪同之下，走出了办公大楼。 …… 这天下午，一品鲜酒楼，二楼的包间里，掌柜秋自明拿出一张纸条交给了陈恩书。 李岩随手打开纸条，猜测着应该是和自己上次上交的照片相关的事情。 果然，这上面是总部发来的消息，最新一次消息的费用已经到账。 他喝了口茶水，交代秋自明把纸条销毁，然后就离开了一品鲜，赶往公共租界的应丰银行。 “先生，您的账户在三天前的下午存入了一千美元。” 男柜员带着职业的微笑，看着一身长衫来取钱的陈恩书。 只不过，李岩听到这个数字，却难免皱了皱眉头： “一千美元，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就是一千美元……” 银行柜员再一次看了看单据，这才抬起头来，表示自己没有说错。 只不过，李岩却觉得有些牙疼，他依稀还记得，第一次给上海站提供深田惠子信息的时候，上海站可是大方的给了五千美元的消息费呢！ 怎么现在归属了总部直接统领，反倒连上海站这个分支机构都不如了？ 这总部未免也太抠了点吧！ 他不知道的是，这笔钱在总部的出账记录上确实是五千，但出了财务科的一瞬间，就已经只剩下三千了。 更让人感到无可奈何的是，应南川所在的情报科，正副科长和下面的头头脑脑都要有些抽头，光应南川一个人就拿了一千。 从前的应南川可是十分不看好瞌睡虫这个所谓的情报支队，毕竟，瞌睡虫抢了自己给计成业安排的职位，让自己一下子变成了“言而无信”的人。 毕竟人无信不立，经过这么一遭，今后处里面谁还敢来找自己办事，谁还能相信自己的人品？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对于瞌睡虫这个动不动就送功劳给大家分润，还经常“上交经费”的“好员工”，应南川可是爱惜的不得了。 就比如前些日子吧，自己的老下属姜文远成功营救回了七名日本反战军人，大大的出了风头。 其实这次营救行动的主要情报提供方都是瞌睡虫，他所属的公共租界情报支队也理应是头功。 然而，谁让姜文远给自己上交了两根大黄鱼，自己就只好把这次的功劳全都归结在自己“勇闯敌营”的老下属身上了。 现在嘛……姜文远已经前往杭州，担任了军情处杭州站的站长，可以说是通过这次行动彻底飞黄腾达了。 至于瞌睡虫，他不需要知道这些，他只需要好好的蒙着眼睛拉磨就好了。 第122章 全面战争来临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了夏天。 这天夜里，日本人以丢失一名士兵为理由，率军包围了宛平城，此时北平东，北，西三个方向都已经被日军占领。 一旦日军占领了卢沟桥，就意味着北平和天津彻底变成了一座孤城，没有了向外的出路。 就这样，从卢沟桥开始，一场历时多年的全面战争终于爆发…… …… 南京军情处总部，接收到北平二十九军与日军交火消息的处座彻夜未眠。 他知道，一旦战争开始，日军定然会先行占领中国沿海的各大城市，尤其是上海。 作为一个靠着买办起家的政府，此时国民政府的几乎全部金融机构和近半税收都来自上海，一旦上海被日本占领，国民政府就只能撤向内陆的其他城市，比如武汉，长沙，重庆。 当然了，此时的处座只以为，武汉会是将来国民政府唯一的临时首都。 上个星期，武汉那边传来了消息，武汉站副站长管莫邪被日本人策反，连带着他手下武汉站的建制，也被日本人打的支离破碎。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寻找一个有能力，有魄力的人带上总部新抽调的人手，前往武汉重新搭建起武汉站的架子，从而不至于让武汉这个国民政府的大后方失去情报能力。 想了一圈，处座只觉得没有人比上海站的段雨沐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虽然自己曾经答应过他上海站站长的位置，但现在国难当头，时间紧迫，形势可不等人。 像是重建武汉站这样的事情，还是只能找段雨沐这样处里面真正的中流砥柱才行。 至于刘若林，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处座思考再三之后还是决定把他在同一时间调回总部，给一个闲职吧。 在处座已经想好的计划中，一起要被调去养老的，还有情报科的科长应南川。 他十分清楚，应南川虽然资历足够，能力也还凑活，但其本人太过贪财好色，喜欢钻营。 如此一来，情报科真正的事情，一般都是交给他的副手钟岳然来处理，处里面大部分情报人员的联络方式，也都掌握在这位钟副科长的手中。 正因为如此，钟岳然几乎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也就没有时间管理科里面的大部分日常事务。 现在战争爆发，一切都要向战争看齐，如果在此之前，那些坛坛罐罐，蝇营狗苟处座还尚能容忍一二，但现在，这一切必须都回归正轨了。 唰唰唰的接连签下几份文件，处座按动手边的电铃，叫来了坐在隔壁办公室中的秘书。 秘书戴着眼镜，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显得有些温文尔雅。 听见了铃声，他也不做敲门的打算，而是直接推门而入，目光炯炯： “处座，您找我……” “没错，这是两份调令，一个是任命段雨沐前往武汉重建军情处武汉站的任命文书，这是当务之急，让段雨沐马上动身。 还有这个……” 说着，他已经拿起了另一份文件： “这是调任应南川为处里调研室副主任的文书，让他把手头的工作赶快交接一下吧。” 听到这里，秘书的嘴角抽了抽，不由为应南川默哀了一声。 他和应南川的关系还算不错，但这种时候，也丝毫不敢拂处座的逆鳞。 很明显，处座已经下定了决心，把处里面所有吃闲饭不做事的人集中到一起，让他们腾出本来已经占据的关键职位。 像是应南川，刘若林之类的应该还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将会有一次规模更大，波及面更广的内部整顿。 能者上，庸者下，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了。 如果说在其他地方，还可以有无能之辈浑水摸鱼，那么在军情处这种谍报单位里就完全不同。 一个微小的错误，就可能导致全盘局面崩溃的情况下，谁也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去赌同伴的智商。 …… 战争开始了，不过好在，这之前李岩就已经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购买了大量的房产，把自己手里面的各种现金花了个干干净净。 自从卢沟桥这边的缴获开始，尽管日本人还没有要进攻上海的意思，法租界的房价就已经开始一路狂飙，几乎每天都要涨上几个点。 有的时候前方战事激烈了，更是会直接上涨一两成。 原本，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触及这个话题，想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毕竟这个年代的生活本就艰难，谁能知道，战争和意外究竟哪一个会先一步到来？ 不过，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看着报纸上每一天都要更新一次的战事状况，还有大街上排成长龙的游行群众与学生，所有人终究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之前人们经历的战争，还只是军阀之间的战争，像是上海这样的城市，基本不会被波及到。 但现在不同了，日本人在东北所做的一切，关内的人口口相传之下也全都有所耳闻，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种族灭绝，和反对种族灭绝的抗争。 无数人抛售了自己手中的股票，债券，拿出了家里面压箱底的黄金，来到了房屋交易所。 现在，大家只抱着最后的一个期望，日本人不可能，也不敢挑战英法美等列强，所以……租界里面应该还是安全的，应该还能正常的生活和工作。 “不卖了，不卖了，所有的房子都已经售罄，大家想要买的话，过些日子再来吧。 说不定过些日子，我们就能找到新的房源了！” 尽管战争的乌云笼罩着整个城市，但法租界房屋交易所的经理和工作人员这几天全都高兴的不得了。 现在，他们每天的房屋成交量能抵得上过去的一个月，而且每套房屋赚到的差价，也是原来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这个时候，他们真的是巴不得日本人赶紧来上海呢，说不定这么一来，租界的房子还能向上再翻几番。 至于租界外面的人的死活，他们就管不到了，只要自己能赚到钱就好了。 第123章 寻找日军机场 一品鲜酒楼，陈恩书看着手中的电文，陷入了沉默之中。 命令只有一句话，趁现在上海还未起战端，找出日本人在虹口秘密修建的机场，提供完整的坐标。 处座已经预见到，大战开启之后，日本人必然会在短时间内封锁上海，彻底断绝国民政府的经济和军事物资来源。 当然，这也是最要命的地方，为了保住占据全国税收一半的上海市，老头子一定会选择在日本人立足未稳之前，和日本人硬碰硬一场。 其实，这样的选择倒也不能说是愚蠢的，这个时候，教导总队内的德国和美国教官就已经看出了日本人不敢在租界闹事这一个“绝大漏洞”。 虽然他们嘴上叫嚣着封锁上海，但考虑着国际上的影响，却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避免和英法美德等国的直接矛盾。 日军相对于国民政府而言，最为优势的不是长枪大炮，而是空军和各类轰炸机。 在没有高射炮防空火力的情况下，国军这边遇到了日本人的飞机，基本就只能面临一场赤裸裸的屠杀。 什么样的战壕，工事，在飞机投下的大当量航弹面前，都只会像豆腐渣一样，瞬间支离破碎。 这一次，处座已经调走了原本的上海站站长，去收拾武汉的烂摊子，也不知道……来到上海的新同僚，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奇葩。 原本，李岩还以为能和段雨沐一起并肩作战呢，毕竟这样的好领导难找。 可现在看来，这场风暴来临之后，所有的一切终究还是只能靠自己了。 销毁了电文后，李岩又带上自己的礼帽，离开了一品鲜酒楼。 自从自己的支队建立以来，他就把手下的五十人全部都编入了原本莫文斌，崔明成，和白丽的麾下，形成三个小队。 毕竟，公共租界的那群人，就算是再怎么精英，也不可能比得上常年在虹口生活，游走在刀尖上的真正“精英战士”。 这么一来，既能减少自己和手下人的接触，也能锻炼莫文斌等人的组织能力，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了。 …… 大世界二楼的咖啡厅，在给三个人都留下记号之后，李岩就来到了咖啡厅角落的桌边坐下。 半个小时后，白丽和莫文斌三人相继到来，只不过作为公共租界的“名人”，白丽出现的时候，带了一只巨大的墨镜，脸上也挡着一条做工精致的纱巾。 李岩挑了挑眉毛，和在场的三个人对视一眼，这才说出了总部下达的命令： “处座让我们找出虹口地区的日军机场，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是第三舰队基地的那个吗？” 崔明成带着几分好奇，率先抿了口咖啡。 李岩直接摇了摇头，解释道： “是那种能容纳上百架飞机，有一千米以上跑道的巨大的机场。 海军基地的那个机场我也知道，能装下十架飞机就已经顶天了……” “这……” 崔明成脸色微微泛苦，不由道： “难道南京方面想要和日本人在上海打一场？ 这可是上海啊，要是把这里打烂了，就算是赢了，也没什么意义了。” 对于崔明成的想法，李岩并不奇怪，上海汇聚了全中国所有的金融，大半的商业，工业，可以说是全国的精华所在了。 一旦把上海打成了烂摊子，那将来政府想要找一个像样的进出口口岸，恐怕都找不到了。 他吐出一口气，淡淡的回道： “这些就不用我们这样的小卒子来管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到日本人在虹口地区新建立的机场。” 说完这话，李岩也觉得有些牙疼，如果不是因为大江鸿平日里一般都只呆在特高科所在的街区，根本就不四处走动，这一回根本就不需要调动手下的人，只需要随便在虹口地区逛上一圈就够了。 虹口地区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但在没有制高点的情况下，想要找出一个机场，还是比较困难。 现在是战争期间，日本人在虹口地区设置了不知道多少个军事禁区，不能擅闯这些岗哨的情况下，谁也无法判断出新修建的机场究竟位于哪个位置。 尤其是这些地方只是备用的机场，日本人完全可以把它伪装成其他的用途，比如学校，比如体育场，比如赛马场，靶场等等…… 李岩等人需要做的，是为国军的轰炸机提供日军飞机场的具体坐标，这样才好在日军的飞机抵达上海之前，彻底摧毁机场的跑道和机库，削弱日军的空中火力优势。 “这样吧！” 眼看着这么讨论下去也不是个事情，李岩干脆就给所有人都下大了一个命令： “我们的时间还算充裕。 你们回去之后，想办法找出日本人这半年来修建的学校，体育场等等带有大型室外场地的单位和设施。 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在一号安全屋里汇合，把所有人得到的结果进行一个统计。” 想了半天，也只能用这样的办法了。 李岩觉得，总部交给自己的这个寻找机场的任务还算是中规中矩，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时间，法租界的某个地下室里，接到电文的计成业懊恼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因为他是曾经刺杀过佐佐木大石的“功臣”，在总部的眼中不仅年轻有为，能力卓绝，还勇于担当重任，所以……总部就把寻找日军军火库的工作交给了他。 军火库可不同于飞机场，飞机场是显眼目标，即使有困难，李岩要做的也只是在这些目标中进行甄别而已。 但军火库不一样，虹口地区成千上万的仓库，任何一个仓库，都有可能是堆放着武器和炸药的军火库。 计成业的人手本就有限，他总不能派手下的人一座仓库一座仓库的去试探吧，他手下的人又不是猫，而且就算是猫，这么走一遭下来，九条命也该用完了。 现在，计成业的心里面只剩下悔恨两个字，自己当初干嘛要贪图这个“虚无缥缈”的功劳，少校军衔难道就那么好吗？ 第124章 垃圾填埋场 想想自己可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天子门生，就算是没有这个“功劳”，再过上两年熬一熬，他还不是照样能晋升校级军衔？ 那样的话，也不用像现在一样，每天提心吊胆了。 他现在甚至怀疑，总部的那些人已经计划好了，让自己刺杀日本首相或是亲王，自己的小命没了没关系，只要搞一个大动静就好了…… …… 几天后，陈恩书和莫文斌三人再次碰头。 这一回，几人并没有选择公共场所，而是来到了李岩早就已经在公共租界里购置下的一处房产之中。 此时，桌子上铺着一张能买到最精细的上海地图，地下室里的灯光也明灭不定。 李岩看着几个人带来的资料，还有在远处拍摄的有些模糊的照片，不由皱起了眉头。 总部的要求是找出切实的机场坐标位置，但现在，他们手中光是可疑的目标，就有整整五个。 这五个目标就包括了学校，体育场，甚至是正在修建中的医院…… “实在不行的话，可不可以把这五个位置都报给总部，让空军全都打击一遍？” 白丽依旧是一身惹人注目的衣裙，拿着一根女士香烟，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儿一样翘着二郎腿坐在离李岩三人稍远的地方，看拿着他们捣鼓着这一切。 李岩瞥了她一眼，本来不欲开口解释，但想到不差这点时间精力，就干脆道： “你太高看我们的空军了，我们的每一枚航弹都是从国外进口的，价值巨大，想要打击所有的五个目标，根本就做不到。 而且，你以为第三舰队的航空母舰和空军都是吃素的吗？ 说白了，我们就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展开空战，我们的空军无论是在飞机性能上还是在飞行员技术上，都远远不如日本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色也有些低沉。 一想到因为某个贵妇人，全国的空军飞行员都只能驾驶着两只翅膀的一代机出战，他就有些牙疼。 按理来说，中国社会各界的捐款，和美国提供的贷款，是能够买至少一千五百架以上美国最先进飞机的。 但因为个人私心，最后中国的军人只能靠着三百架老式飞机还有教练机战斗，把制空权彻底的交给日本人。 甩了甩脑袋，李岩干脆不去想这些东西，他拯救不了这个世界，能做的只有尽自己的一点力气对侵略者进行有限打击。 “这个学校应该不行，操场中间中间的教学楼已经建起来了。 这种环境之下，飞机根本就不可能停在学校里。” 没多久，李岩已经从几个人提供的照片之中拿出了一张远景图片，那是一栋三层的直角形状教学楼，位于已经铺设好的训练场中间。 在地图上的学校位置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之后，李岩又看向了另外一处目标。 “这个也不可能…… 日本人修建机场的主要目的是起飞能够挂载重型航弹的轰炸机，一般情况下，这种轰炸机的起飞距离都在八百米以上。 虽然零式战机的起飞距离只有七十米左右，但战斗机在阵地战中的意义，反而不大。” 说着，李岩又把手中的红笔放在了途中的一个体育场上，这体育场看着不小，足足横亘了两条街道，但仔细计算一下，其最长的一条边也不会超过六百米，完全不具备起飞轰炸机的条件。 “嗯……队长说的没错，那这座靶场呢？” 不等李岩动手，崔明成就已经在地图的体育场上同样画了一个红叉。 “这个靶场……” 还真别说，这靶场李岩前些日子就曾经去过，这座靶场倒是足够大，方圆足有近千米，有些位置的长度更是超过了两公里。 在这里起降战斗机和轰炸机，确实已经足够了。 只不过，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这里位于虹口地区最南端，紧邻苏州河的位置。 站在对面法租界稍微高一点的茶馆酒楼上，就能把这靶场里的人员状况，兵力配置看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他不禁再次摇了摇头，日本人不可能这么傻的。 这相当于把自己的空军数据全都暴露在了中国人的眼前，如果真的在这里建了机场，估计这边的飞机刚刚起飞，那边法租界里面，就已经有人通过电台向军队发去了飞机的起飞数量和型号，编制。 甚至，都不用起飞，只要日本人给机场里的飞机加注燃料，挂载炸弹，苏州河对面的特工就能根据加注燃料的时间和批次，大致判断出日军执行的是什么样的任务，飞行半径大致是多少。 这么想着，他不由在靶场的位置上也添上了大大的红叉。 “等等，这是个什么地方……” 忽然，李岩在照片中发现了一个占地面积足够大的长方形区域，最长的地方绝对超过了一千米以上，足够日军的轰炸机起飞和返航。 莫文斌仔细看了眼这张照片，才发现是自己小队的人提供的消息。 “这是一个垃圾填埋场，只不过日本人似乎对这里并不太在意，所以下面的人也只是报备一下，没有再继续关注。” “垃圾填埋场……” 李岩皱了皱眉头，目光忽然移到了莫文斌的身上： “这是什么时候建的？” 莫文斌想了一下，回道： “好像是半年前前完工的，当时日本人宣传说要建造一个民生工程，给出的工钱足足比普通的力工高出一倍。 所以这工程的质量也完成的很好……” 说完这话，他就已经察觉出了不对。 “可是，可是那里已经堆满了垃圾，有一座垃圾山……” 李岩没等莫文斌说完，就已经打断了他： “有垃圾的话，挪走就是了，你可别忘了，日本是工业国，完成这样的事情，三天就足够了。” 其实，真正让李岩看重这个垃圾场的，主要是因为它所在的位置。 这里距离黄浦江岸太近了，什么样的东西，需要一个距离黄浦江这么近的场地？ 在战争之中，并不是飞机飞过来就万事大吉了，还有数不清的燃料，飞机零部件，修理机床，航弹等等都需要通过海运运输到机场。 如果这个机场距离港口太远，不但增加了运输成本，同时也大大增加了中途的各种未知风险。 第125章 几部电台 “算了，还有时间，我们再去确认一下吧。” 说到这里，李岩把手边的照片和地图都收了起来。 再过一个月左右，震惊世界死伤近百万人的淞沪大战就要打响了，如果能够在战争初期遏制住日本人空军的势头，无疑会让中国军队的压力降低几个数量级。 李岩清楚的知道，日本间谍早就已经遍布在中华大地上了，就算是他真的把日军机场的坐标发回总部，也很难产生什么实质性的结果。 日本间谍说不定早就已经在国军各大城市，各大空军基地的外围收买了数不清的探子。 到时候只要有飞机起飞，交战区的日军就会率先收到这一消息，并针对国军的飞机编队，做出从容部署。 所以，真正想要摧毁日本人的机场，就只有一个办法，让江浙两地的战斗机和轰炸机佯装北上，支援华北前线，实则在半路上调头，打击日军位于虹口境内的军事目标。 如此一来，日军放松了警惕，偷袭得手的可能性将会大大提高。 …… “石头哥，你说日本人真的要打到上海来了吗？” 望云路，入夜时分，家里面已经熄灭了油灯，只有外面星星点点的路灯灯光透过逼仄的窗子洒落下来。 玉秀躺在床上，双手环绕着李岩的脖子，秀眉微蹙，难免担忧起了今后上海的状况。 “最近来店里面做头发，做指甲的太太们，全都不出门了。 我在店里，有时候一整天也接不到一个客人。” 想到现在已经和日本人全面开启战争，玉秀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上海的地下组织几乎是二十四小时的运转，不停的在为苏北的游击队和陕北新编成的八路军筹集物资，装备。 所有人都知道，日本人的战斗力和国民党的部队肯定完全不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想要让老家的队伍和这样的敌人对抗，最基本的吃饱穿暖是一定的，要不然的话…… 她正纠结着，仰头看着棚顶的李岩忽的开口了： “应该就这几天了吧。 日本人垂涎上海，这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吗？ 自从九一八事件之后，他们几乎没怎么耽搁，就立刻轰炸了上海。” 说着，李岩笑了笑： “日本人是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上海和各大沿海城市的，我们国家的各类工业品和武器装备，基本都需要进口，日本人想做的，就是彻底切断中国和外界的联系。 他们以为这样的话，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困死不得不投降了。” 听了李岩的话，玉秀一下子也豁然开朗起来。 对啊，现在的日本人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一旦切断了中国和外部的联系，那中国的抗日形势，只会恶劣到不可想象的地步。 现在上海的一些人还只以为日本人会采用由北向南的方式，一点点占领中国的陆地，殊不知日本是一个强大的海权国家，拥有着强大的海军。 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北方关东军的支持，就可以在上海及长三角地区建立支点，从而向整个华中和华南蔓延。 “对了玉秀，姑父的那个朋友回到上海了吗？” “啊……” 玉秀听到这里，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扭过头看向李岩： “怎么，石头哥，你又搞到什么管制的物资了？” “没错！” 李岩眨眨眼睛，摸了摸玉秀的头发： “我这边现在正有几部电台，急着出手，就在江边码头的仓库里。 既然店里没什么生意，你明天干脆就不要开店门了，去姑姑家帮我问问他们。 如果他们不要的话，我就只能找其他人出手了……” 玉秀张了张自己的小嘴，还是多少有些震惊，她算是发现了，自己越来越看不清石头哥了。 怎么自从石头哥的病好了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果不是每天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分开的时间，他都要以为李岩是不是背地里面有什么别的工作。 要不然的话，怎么能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就搞到了这么多的“紧俏物资”。 “还是上次的那种美式电台吗？” 听到李岩这么说，玉秀连忙问起了细节。 “呃……你太高看我了。” 李岩苦笑了两声，那种美制军用电台，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他能搞到一次，就已经算是运气爆了。 “是常规的商用电台，个头不小，不过……还是比内地的许多老家伙先进多了。 只要把这几部电台运到内地，不愁赚上一大笔‘运费’……” 听到商用电台，玉秀不知怎的，竟然长舒了一口气。 最近上海地下组织的花销很大，几乎把这些年来积攒下的家底全都消耗一空，如果李岩手里面的真是那种军用电台，反倒不一定能够买得起了。 说完了这件事情，李岩忽然又歪过脑袋，向着玉秀的方向靠了靠： “这些日子外面太乱了，要不然……你还是去法租界里面避上一避。 反正从宁波路到这里也不远，住在法租界里面，日本人就算是打了过来，也终究能够安心一些。” “不行！” 不等李岩把话说完，玉秀就直接摇头否决了他的这个想法。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虽然是个女儿身，但还不至于成为你的拖油瓶。 有些地方，我说不定还能帮到你呢……” 其实，玉秀不同意搬去法租界，不仅仅是因为要和李岩在一起，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现在兵荒马乱之下，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一旦组织中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她这个不大的美容店还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提供策应。 正是因为现在战争迫在眉睫，她才更应该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那……好吧……” 李岩轻轻叹了一口气，搂着怀中人儿的手臂逐渐紧了紧。 他已经知道玉秀的根脚，所以才会在刚刚提出那几部电台的事情。 其实，现在他手上还有一些东西想要交给山上的队伍，只不过如果再继续下去，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算了，明天去找宋应中看一看吧，也幸好自己还有另外一条和红党组织联系的渠道。 第126章 忽如其来的请帖 第二天，玉秀离开家之后，没有打开家门口美容店的店门，而是一路向着北方，来到了法租界的任国维家中。 “姑姑，姑父不在家里吗？” 进了房间之后，并没有看到任国维的身影，这让林玉秀难免有些纳闷。 因为战争的原因，街上的游行活动越来越浩大，同济大学干脆就取消了近期的课程。 按理说，任国维这个时候应该“赋闲”在家里才是啊！ 见到玉秀来到家里，林瑶很高兴的拿来了一盘糕点，又给她倒上了一杯热茶，随口解释着： “组织里面还有些事情，今天一早上，他就被叫走了，可能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 “哦……” 玉秀手里捧着微微有些烫的茶水，懵懂的点了点头。 很快，他就直接表明了自己此次的来意，对坐在自己身侧的林瑶道： “姑姑，石头哥他这几天又搞到了几部电台，就托我问一问你和姑父，需不需要把这批货留给你们。” “需要啊，当然需要。” 林瑶可是知道，现在国共虽然共同抗战了，但经过连年的战斗，山里队伍的装备早就已经残破不堪。 现在这个时候，山上的不少队伍还都使用着二十多年前的老古董收发电报呢。 这样的发电机笨重的足有七八十斤，电池又有七八十斤，每一次队伍长途奔袭时，这批老古董都会成为巨大的负担，过桥，过河，下雨，阴天全都要小心谨慎着维护。 要不然……如果发报机进了水，或是出现了故障，联系不到其他的各级队伍，总部无疑就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 福音教堂，【张三】再一次出现在二楼的平台上，戴上了从空间中取出的白色面具。 （注释：从今天起，所有的分身人物出场时都会用深括号标注。 重新解释一遍，之所以用李岩作为所有分身的第一视角，是为了让大家更有代入感。 你不好说住进了一个分身，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吧？） 他不慌不忙的拿出一盒三炮台，站在混凝土围墙旁边静静的吸着香烟，注视着平台下的车水马龙。 没多久，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出现了，这身影穿着黑色风衣，努力按压着头顶的黑色礼帽，正是已经在党务调查处站稳了脚跟的宋应中。 “这么急着叫我来，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这段时间以来，宋应中跟着党务调查处里的那群老油条，慢慢也混的老道了许多。 一来到天台上，他就问也没问，直接从李岩手中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香烟，用自己的打火机引燃。 李岩见他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该欣慰，只能摇头苦笑着接过他抛回来的香烟，声音低沉的问道： “老家那边还好吗？” “还算好吧，也不是太好……” 宋应中任由烟雾划过自己的皮手套，看向下面由学生队伍组成的游行方阵，难免感慨几句： “你也知道，我们的队伍本来就缺衣少食，现在虽然已经和国民政府一致抗日，但武器弹药，军需物资等依旧还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听到这里，李岩也微微点头，这些都是他能预料到的。 “我给家里面准备了三箱磺胺，就在南市区的六号仓库，这是提货单，拿着吧。” 说着，李岩已经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单据，交到了宋应中的手上。 后者听到这句话，眼睛顿时亮了亮，连忙把嘴里的半截香烟拿了出来： “三箱磺胺，你是说真的？” 宋应中仔细的审视着提货单，当然他这么说并没有怀疑风筝的意思，而是想要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震惊情绪。 “当然是真的。” 李岩呼的一声吐出了一口白烟，语气慢慢凝重了些： “全面战争已经开始，我估计要不了多久，日本人就要占领上海了。 从那之后，我们所有人都要开始残酷的敌后工作，如果你和你的同事暴露了，也不要做太过激烈的抵抗……” “这是为什么？” 宋应中还没反应过来李岩话中的意思，以中国人对日本人的仇恨，难道不应该不死不休吗？ 谁知道，李岩呵呵笑了笑： “你的身份很重要，所以……更不能因为一次战斗，一次逞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日本人将来占领上海后，一定会实行以华制华的策略，像是你们这种从党务调查处‘变节’过去的人，全都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现在只是1937年夏，距离两年后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那个怪物的诞生，还有近两年的时间。 李岩当然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只不过他不能和宋应中明说就是了。 “你……我……” 对于李岩的要求，宋应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后，他才终于又狠狠吸了一口香烟，眼眉深沉的道： “这件事情，我要向组织上汇报。 如果组织上也同意的话，我这里……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久的时间下来，宋应中早就已经知道，地下工作不是一味地蛮干猛冲，而是要灵活变通的看待各种问题。 只要心中的信仰不变，适当的调低底线，反而可以迷惑敌人的注意力。 …… 特高科的宿舍里，【大江鸿】正站在床边，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 忽然，一个杂乱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疑惑的侧过头来，赶紧上前两步打开了宿舍门，这才看到一个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卫兵正站在他的对面。 “大江阁下，这里有您的请帖，请您收下。” “请帖……” 李岩有些诧异的看向那张请帖，是一个请自己参加啊晚宴的帖子，下意识问道： “这是什么人送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在上海还有什么熟人？” 卫兵听他这么说，连忙站的笔直： “这是从陆军军部刚刚来到上海的高级参谋，大谷翔平将军的请帖。 今天是大谷将军的欢迎晚宴，侨居上海的各界名流都会出席。” “哦……” 李岩点了点头，算是收下了这张请帖，不过，他仍然觉得这次的邀请绝对不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那么简单。 第127章 宪兵队副队长 傍晚，【大江鸿】如期来到了大谷翔平在虹口区新购买的宅院。 这是一个双层的西式建筑，因为来的人比较多，大家又多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今天的晚宴，便直接安排成了西式的自助餐。 李岩很少在上海的日侨圈子里活动，所以，今天在场的人，他认识的并不多。 只有近藤飞鸟夫妇，还有虹口警察署的相田英二和日料店老板娘，他还勉强算是熟识。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战争的到来，近藤飞鸟心心念念的调令终于来了。 本土的特高科总部很不满意近藤飞鸟这一年来在上海的工作，特别派来了一个手腕刚烈的鹰派人物，来接替他的工作。 三天后，他就会和新到任的科长交接所有特高科的工作资料，飞回本土。 这对于已经心力交瘁的近藤飞鸟来说，这未必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一年来，特高科在他的带领之下损兵折将，无论是本部的王牌交际花深田惠子，还是在南京总部无缘无故消失无踪的楔子——“魔方”，都让他这张本来就爱没有多少光彩的老脸上沾满了泥水。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让特高科总部无法容忍的是，近藤飞鸟的手上竟然一连失去了两份加密的密码本。 要知道，军事情报处自从建立以来，就一直尝试着破解日方的加密密码。 只不过，在日本人的大力封锁之下，南京方面的谍报组织一直没有办法获取日军的密码本样本。 现在不一样了，破解密码本就是一个数独游戏一样的工作，中国人有了更多的可对比资料，今后破解起日方的密码无疑就会变得容易得多。 到那个时候，原本属于帝国这一方优势的单方面透明的信息，会被中国人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 大谷翔平家族的财富规模可能很不一般，李岩在准备好的自助餐里，不仅看到了大量的花样西点，还能看到十几种类似于焗蜗牛，鹅肝酱之类的法餐和意餐。 这些西餐不仅数量众多，而且色香味俱全。 只不过，就在他给自己的餐盘里盛了一大勺蜜瓜火腿打算大快朵颐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叫住了他。 “大江君，这边……” 听到这个声音，李岩只好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汤勺，回过头来。 只见和自己打招呼的人正站在七八米外的台阶上，那人个子不高，穿着一身黄色的陆军常服，领章处镶嵌着一颗吸引人眼球的金星。 看着这个有些中年发福，啤酒肚前凸的男人，李岩心中已经大致有了计较。 “您就是大谷将军吧？” 他把餐盘交给了身边的仆人，上前几步打了一个招呼。 “哈哈哈……” 带着将星的中年男人哈哈笑了笑，轻轻点头： “没错，我就是大谷翔平。 前些天我去满洲关东军司令部视察的时候，可是见过你哥哥了。” “哦……是吗？” 李岩装着像是一个晚辈，跟着陪笑起来： “那不知道我家兄长说了些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李岩才注意到，站在这里的不只有自己和大谷翔平，还有一个三十五六岁，看起来干练精明的男人。 见到李岩的目光，大谷翔平连连摆手，私下扫视了一眼大厅里的其他人，这才低声道： “不要介意，大江君。 这是渡边君，我的得力助手…… 军部已经发来了命令，我提前预告两位一声，今后我们大抵要一起并肩作战了。” “你好，渡边健次郎，” 穿着军装，身板笔直的男人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朝着李岩伸来了手。 李岩也只好探出手和他的手握在一起，肚子里面不由的纳闷起来。 大谷翔平的话，把他搞得一愣，大江拓在离开之前不是说给自己搞了个闲职吗，怎么现在又忽然要和这两个家伙并肩作战了。 不过，很快他就消除了这个误会，只见大谷翔平向着两个人的方向靠了靠，继续低声道： “两位应该还不知道，内阁和军部已经拟定成立了华中方面军，不和北面的关东军以及华北方面军相交集，直接攻击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并以上海为支点，占领南京和整个长江以南地区。 为了能更好的维持驻军的纪律以及协调各单位的运转，陆军总部准备在占领区成立华中方面军宪兵司令部，我任宪兵队队长，两位任副队长。” 说完这些，他又看向了在场的日侨名流们，没好气的呵呵笑笑： “其实，今天的欢迎晚宴，我是只准备请两位来我家的。 只不过，这些家伙似乎已经知道了军部的命令，全都像是闻着味的猫一样巴结了上来。” 此时此刻，李岩已经来不及去管大谷翔平的发出的感慨了，他心中有些激动，一时间难以平复。 怎么，自己这就成了日军上海宪兵队的副队长了？ 他可是知道，日本宪兵队的权力之大，一直贯穿了日军对华战争的始终。 在一个地方，不管是贪污受贿，还是战事不利，又或者有人走私军用物资，宪兵队基本上全都能管上一管。 到了战争的后期，上海走私成风，日本的本土甚至根本就控制不住这种势头。 那个时候，他们一度想要派一批专员来华代替宪兵队的职能，只不过……这些人根本就来不及赶到上海，所乘坐的船只就莫名其妙的在大海中沉没了。 现在，李岩算是明白了过来，他还一度以为大谷翔平家真是什么富贵人家，没想到，这只是上海的日本“上流人士”给他的一个欢迎晚宴而已。 他估计，这些已经在上海花花世界沾染了各种“欲望”的侨民们，对现在的大谷翔平还是抱有敬畏之心的。 只不过，他们还是希望能够通过“贿赂”的方式，让大谷翔平给自己开放更多的特权。 这个世界是奇妙的，每次战争来到关键时刻时，都会有国家和民族的奸细不顾同胞的死活，疯狂为自己敛财，就像是荷兰人把钱存在英国，李鸿章把钱存在日本…… 当然了，日本也自然有日奸，为了赚取暴利，总是会在中国奄奄一息的时候给中国输血。 第128章 会战 时间来到八月二十六日，日本海军宣布封锁中国海岸线，淞沪会战正式爆发。 此时日本在上海的正式驻军并不多，驻守在上海的特别海军陆战队只有四千余人，这对比三十余万的中国军队来说，充其量只是一个联队的规模。 而且，因为李岩提前暴露了日军修建的机场，导致日军的轰炸机和战斗机都不得不从台湾岛和冲绳岛起飞。 哪怕是距离上海最近的冲绳岛，也有足足五百公里的路程。 考虑到这一来一回之下的风浪变化和天气变化，日军的轰炸机根本不敢携带足够的航弹，针对中国阵地的出动次数也远远不足。 但很快，日本人就让李岩见识到了什么是工业大国的实力。 因为不能参与到战斗之中，所以【大江鸿】和大谷翔平等人干脆就留守在虹口区，负责维持治安，保证大后方的秩序。 从军方提供的武器弹药列表里，他清楚的看到了包括120mm迫击炮，150mm迫击炮，九二式步兵炮，150mm榴弹炮和各类山炮在内的五十多门火炮。 没错，仅仅是四千多人，一个联队的规模，就装备了五十多门100mm口径的重炮。 这还不算日本人本就分配到班组的超级杀伤性武器掷弹筒，歪把子机枪等轻武器…… 等到战斗真的打响时，国军面临武装到牙齿的日军陆战队，得到的结果几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眼馋105榴弹炮的李云龙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迫击炮不仅有120毫米的，甚至还有150毫米的，光是一颗炮弹，就要比一个胖子的腿还要粗上一圈。 透过望远镜，李岩自己都在替阵地里的中国军人着急。 这个时候的阵地战还有什么用，躲在阵地里就能万事大吉了？ 现在日本人的飞机发挥不了作用，你们还能勉强拖上一拖，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贴到日军的脸上，迂回包抄，等到日本人腾出手来…… 他实在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明明他这个没打过仗的人都能看出的东西，中方的指挥官就是看不懂呢！ 现在中国军队和日军相比，唯一的优势……或者说唯一不是劣势的地方，就是同仇敌忾，不畏牺牲了。 可中方的指挥官在做什么，把自己的士兵放在阵地里给敌人当靶子吗？ 中国军队和日军的火力差距，已经不必描述了，即使是在单兵素质方面，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中国军队中，能够识字的，几乎不到百分之一，而日本却早就已经普及了小学六年级的教育。 在中国，不少连级，营级长官看不懂地图，可是日本一个最最普通的下等兵就可以绘制地图，标注敌军的火力点…… 看到这里，李岩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他和大谷翔平正站在虹口区的一栋六层建筑上看着远处的一切。 见到中国军人的表现，大谷翔平也是忍不住唏嘘起来： “看到了吧，大江君，即使有这样悍不畏死的军人，中国也依然是无可救药的。 我们帝国的每一个成年男性都要进行足够的射击训练，而这些人……在进入军队之前，大概连枪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如此看来，三个月内灭亡中国，还是有很大可能能够成功的……” 李岩当然知道，日本人说的三个月灭亡中国纯属扯淡，但是……大谷翔平说的中国军人的单兵素质问题，又是确确实实存在的问题。 现在日本国内已经进行了大规模的动员，这四千人的防线，中国军队尚且突破不了，等到日军的大部队到来之后，淞沪会战的结果也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 南京，军情处总部，看着计成业发来的电文，处座气得脸上的肉都在颤抖。 “飞蛾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他侦查日军的军火库，这小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诿拒绝。 佐佐木大石死在他的手里，真是难以瞑目了……” 这时候，处座的对面正坐着一个个头中等，脸孔方正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一双丹凤眼，鼻梁英挺，正是之前的情报科副科长钟岳然。 现在战争爆发，处座已经把所有不利于战争的人和事都排到了最后，钟岳然也自然顺理成章的官升一级，成为了情报科的一把手。 见到处座发这么大的说，钟岳然也只得赶紧给计成业求一求情： “处座，飞蛾的能力还是有的，只不过……他主管的地区是法租界，现在冷不丁让他侦查虹口地区的军火库，确实有些为难了。” 处座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在钟岳然这个自己人的面前，他干脆把文件向桌子上一摔，整个人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可现在是战争时期，公共租界的瞌睡虫支队已经完成了对于日军机场的甄别任务。 这样人困马乏的情况下，我怎么好再给他们继续安排新的任务？” 说到这里，他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现在瞌睡虫和名人都由你负责对接，这么重要的关头，名人就没有送来什么消息吗？” “没有！” 对于处座的问题，钟岳然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 这下，处座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不应该啊，每一次到关键时刻，名人都会传递一些重要的情报……” 从深田惠子的案件，到175团被日本间谍渗透的消息，还有前些日子日本外务省购买有色金属的情报，名人每一次传递回来的都是分量足够，能够让国民政府上层做出正确决定的重要信息。 距离上一次的情报传递，已经过了整整五个多月的时间了。 处座本来对名人这个情报员抱有很大的期待，可现在……这份期待似乎要落空了。 “那个……处座，我大概知道名人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突然，就在处座郁闷的紧皱眉头时，钟岳然吞了吞口水举了下手。 “哦……你说说看！” 本来还低垂着脑袋的处座闻言，顿时抬起头来。 第129章 白金汉歌舞厅 没多久，钟岳然就给处座讲述了应南川在情报科吃拿卡要，侵吞情报员消息费的前因后果。 “你说什么，还有这种事情？” 处座的眉头一下子锁了起来，眼眸中迸射出肉眼可见的杀气。 钟岳然虽然是一个不喜欢权力斗争的人，但还是不希望因为下面人做出的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从而影响了处座对于局势的判断力。 再说，他和应南川那个整日里面作威作福，把情报科搞得乌烟瘴气的家伙本就不和，现在也不过是如实禀报而已。 “没错，我觉得……名人最近这段时间的沉寂，很可能是因为消息费用被克扣的原因。” 其实，事情根本就不是钟岳然所想象的那样。 这些日子，大江鸿被总部任命为了宪兵队的副队长，一直都和大谷翔平等人在虹口基地的后方维持侨民区的稳定。 至于打仗……自然有海军陆战队和新组建的华中方面军负责，根本就轮不到他们这些人。 在这样战事每天不断变化的情况之下，连大谷翔平都很难获得日军前线具体的军事计划，就更别说是大江鸿这个“世家公子哥”了。 不过处座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听了钟岳然的话之后，他似乎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只见他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语气阴森的吓人： “这个应南川，如此紧要关头，竟然还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去找一队宪兵来，我今天就要让他的脑袋出现在军情处的大门上，警示所有的后来人……” “这……处座三思啊。 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应南川又是从复兴社创立时期就跟随您鞍前马后的左膀右臂，如果这么个时候杀了他，难免让下面的弟兄们寒心呐！” 听到处座要杀应南川，钟岳然赶紧起身，想要阻拦…… 当然了，处座也是说的几句气话而已，应南川到底是跟随自己的老部下了，虽然贪财恋色，但是忠心不减。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叫来了自己的秘书： “你去通知应南川，如果还想活命的话，就马上上交二十万法币，充当处里的公费。” “二十万？” 秘书微微张大了嘴巴，他别说是见，就连听都很少听到这么多钱。 这这样的巨额财富，一般都只存在于盘踞一方城乡的军阀势力手中。 应南川一个月才几个钱啊，一百块就是一个大坎了，如果按照他的这个工资标准，他得需要不吃不喝攒上两百年才能拿出这么大的一笔钱来。 谁知道，就在秘书怔在原地的时候，处座却已经斜了他一眼： “你就尽管通知他就行。 哼哼，别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平时干的龌龊事情还少了？ 走私管制物资，偷运军火弹药，甚至是草菅人命，二十万已经是我给他优惠价了。” 说完这些，处座紧接着又看向了钟岳然，面目森严： “钟科长，从今天开始，由你负责所有情报员的资金供应。 如果再出现这样的问题，不需要和我汇报，哪一个不长眼的敢伸手，就直接剁了他的爪子……” …… 不出意料的，经历了三个月的惨烈大战之后，日本人还是占领了上海。 早在上海沦陷之前，【陈恩书】就已经带领着所属情报支队的所有人撤离了虹口。 此时的一品鲜酒楼，也已经搬进了公共租界之中。 为了更好的掩护自己的身份，李岩干脆就在公共租界里开了一家歌舞厅，取名为白金汉。 “队长，这是上面刚发来的电报。” 穿着一身笔挺西装，坐在舞厅二楼办公室里的李岩轻轻挽了挽自己的袖口。 此时的他，似乎变得和从前完全不同，不光增添了许多上位者的威严，就连气质也凌厉了几分。 熟悉的那个一品鲜跑堂伙计正站在李岩的面前，神情有些拘束。 看了看前者，李岩干脆利落的接过了那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日军已占领上海南京，如今形势不明，先行蛰伏。” 烧毁了纸条，李岩接下了跑堂伙计递给自己的外卖，又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零钱放进他的手里，这才挥了挥手： “告诉秋掌柜，这段时间切断发报机的电源，只在固定的时候接受总部传来的消息。 另外，如果遇到了日本人和帮日本人做事的狗腿子，不要冲动，该忍的时候就忍一忍……” “是，我明白了。” 伙计把几张票子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这才慢慢退出了办公室。 而李岩打开餐盒，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实在没什么胃口，只能打开办公室的门，来到回廊上，双手扶着栏杆向下望去。 只见这时候，舞厅的正中央正有一个身段妖娆，气质妩媚的女人尽情散发着自己的魅力。 而周围所有的成年男性，似乎全都有意无意的向这边偷偷望过来，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见此情形，他不由拿出一根烟叼在口中，用牙齿咬住。 接着，点燃了一支细长的火柴，这才惬意的吐出一个烟圈。 哎…… 白丽这个娘们越来越风骚了，自从白金汉歌舞厅开业，并把白丽给“挖”过来之后，舞厅里的收入几乎是节节攀升，就连公共租界巡捕房里的许多巡捕也全都前来赏光，想要一亲芳泽。 不过，这样也好，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世，大隐隐于朝。 恐怕这些巡捕和公共租界的名流们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像是牡丹花一样的美人，是一个可以随时从裙子里拿出手枪的特工吧？ …… 自从战争开始之后，李岩在法租界的日语补习班就暂停了，或者或是结课了。 很快，没两个月，日军就占领了上海。 南市警察局的局长跟随大部队撤去了南京，而副局长何承业则是带着剩余的所有警察，投靠了日本人。 这一天，李岩起了床之后，照常上班来到警察局。 然而，刚一进警察局的大门，却在大楼里看到了一个让他无比错愕的身影。 第130章 翻译处和特务处 这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教了他几个月日语的老师，西村柚。 见到李岩出现后，副局长……现在应该说是局长了，何承业在他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几下，像是看着自家后辈一样，用慈爱的语气道： “哎呀小李，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和西村处长还有这层关系？” “西村……处长……” 李岩听到这话，冷不丁的皱了皱眉头。 很快，何承业就反应过来，大笑着道：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从今天起我们南市警察局为了更好的建立大东亚共荣秩序，将成立翻译处，西村先生任处长。 西村先生才刚刚到任，就立刻找出了你的履历，想要把你调任到翻译处去，担任一科的科长。” 听到这里，李岩彻底的呆住了。 他早就知道，日本人为了更好的维护基层治安，清理抗日分子，一定会重用原本警察局里的警察。 如此一来，在警察局里安插人手，布置眼线就全都不足为奇。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新成立的翻译处的处长，竟然是自己早就认识的“老鬼子”……西村柚。 “怎么样，李桑，我早说过，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说着话的时候，西村柚看向李岩的眼神中充满了期许和自豪，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这辈子最满意的作品一样。 当然，李岩也不只是看到了西村柚，在西村柚的身边，他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个子小巧，相貌精致的张思卉。 此时的张思卉看着他的目光似笑非笑，似乎是既高兴于见到了自己的老朋友，又有些失望于他和西村这老鬼子的关系竟然如此亲近。 “怎么，一时间还很难接受这份喜悦吧？” 西村柚也在李岩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带着后者，在走廊里慢慢踱着步子： “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翻译处刚刚成立，这段时间，可是有的我们两个人忙了。” 看得出来，西村柚已经把李岩当成了自己的得意弟子，在信任程度上面，仅仅次于“老朋友的”女儿张思卉。 …… 这一天格外的忙碌。 南市警察局召开了一次全体的警员大会，宣布两个消息。 第一个就是警察局即将成立特务处和翻译处两个特殊部门，翻译处还好只有几十个人，但特务处就不一样了，人员规模将会空前庞大，仅仅第一阶段就要招收三百人以上，后期还会继续不断扩充。 这消息对于本就只有不到千人的南市警察局来说，无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消息。 这么搞下去，今后要不了多长时间，整个警察局可能就都要变成特务处的附庸，全部围绕着特务处展开工作了。 但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谁都知道现在自己在谁的手底下吃饭。 如果没有日本人点头，他们这些警察估计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不过，日本人明显也知道，想要一下子就扩编出一支能够作战，还能够进行情报收集，打击中国间谍组织的力量基本不太可能。 所以特务处成立的初期，基本都是由本地的一些地痞流氓和只会收保护费的黑帮混混来充充门面。 这些人虽然战斗力差了些，但是有一点却是其他人比不了的，那就是对于上海本地人情社情的了解程度。 有一些时候，越是这样不起眼的苍蝇癞蛤蟆，才能找到别人找不到的消息，在人员杂乱的上海滩识别出混入人群中的生面孔。 …… 特务处的状况，李岩暂时没精力去过多理会，因为他所在的翻译处，本身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坐，大家都坐。” 警察局的大会完毕之后，西村柚就带着李岩等人回到了二楼，他自己的办公室中。 这个时候，李岩大致已经清楚，翻译处已经划分成了四个科室，共八十人。 这些人不仅会在出勤时，为警察局里的工作人员与“太君”提供翻译服务，还会同时负责日本人与上海城内所有部门的对接。 现在，上海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所有的衙门全都空缺着大量的位置，等待着“有心之人”前来应聘。 无论是水利，电力，还是商业，教育…… 总之，一旦有什么地方出现了“翻译力量不足”，或是涉及保密方面的案件，他们翻译处的人就要出马，为皇军分担一份压力。 “我想大家已经知道了，我们翻译处和特务处一样，是直接隶属于大日本皇军的特殊部门，从今天开始，警察局的人员无权对我们进行管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希望大家不要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消除一切抵抗份子，为伟大的大东亚共荣添砖加瓦……” “好，西村处长说的太好了。” 李岩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忽然有人兴奋的鼓起了掌。 所有人闻声望了过去，只见那是一个长着三层下巴，满脸富贵相的胖子。 李岩已经知道，这胖子叫卢康德，新任命的二科科长，家里面有点小钱。 淞沪会战的时候，别人都是团结一致，抗击日寇……只有卢康德和他老爹，把自己家里的几艘船全都借给了日本人运送军需。 会战结束，为了“奖赏”卢康德一家，也为了给所有投靠“皇军”的人树立一个榜样，日本人就给他在翻译处中安排了一个职位。 可不要小看这个翻译处的科长位置，其他三个人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位置，可全都是做尽了坏事，帮着日本人出卖了自己的祖宗。 只有李岩，他只是因为去西村柚的学校里学了几个月的日语，就被西村柚看中，成为了他的得意门生。 李岩的发迹，让翻译处的其他三个科长很不服气，凭什么啊？ 今天坐在这儿的，谁不是出卖了十八辈祖宗的安宁，献祭了儿孙的皮燕……每日提心吊胆的等待太君到来？ 结果你小子倒好，你小子傍上了西村这个老鬼子的大腿，就可以直接和我们平起平坐了？ 要是这样的话，十八辈祖宗不是白出卖了，太君不是白来了吗？ 第131章 响当当的大汉奸 和几个科长简单的认识了之后，李岩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翻译处除了处里面直属的几个秘书人员之外，每个科室的人数暂定为十五人。 回到自己的地盘之后，李岩很快就见过了这这十五个人。 这些人里面有男有女，看这样子，应该都是曾经上过日语培训班，甚至是像处里其他两位科长一样出过国的。 来到大办公室之后，不等他坐下，就已经有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瘦的像是麻杆的年轻男人笑脸迎了过来，给他倒了一壶热水。 “科长，您渴了吧，快喝水，我往里面加了蜂蜜呢！” 见到这个喜欢溜须拍马的小子，李岩也不反感，而是提起杯子，好好的吹了吹杯口的热气。 “既然大家都已经进了这个衙门口，那就应该都会知道今后该干些什么了吧？” “你们之中有没有日语不达标的，滥竽充数的，最好现在就和我通报一声。 我平时安排你们去混混日子，做些不重要的工作倒也没啥，但要是真的因为你们这几条三脚猫，坏了皇军的大事儿，那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待到李岩说完这些话，大办公室里围成一个半圆的所有人全都面面相觑。 这些人中大部分人都在思考，自己的日语水平到底算算不算是半瓶醋的水准，其中的一小部分……则是惊叹于李岩对于自己身份转换接受的如此之顺滑。 鬼子进城才几天啊，你小子就皇军皇军的叫上了？ 听说一科的科长几天之前……呃，昨天还是一个挎着警棍巡街的小巡警，没想到这才短短一夜的时间，他就老母鸡变鸭，不知道该怎么嘚瑟好了。 “好了，都散了吧。 我定一个规矩，从简开始，男的出外勤，女的负责在处里面整理资料，没有人反对吧？” 听到这话，科室里仅有的三个模样还算不错的女孩子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可是知道大街上拿枪的日本大兵都是些什么作风，一旦把她们安排去出外勤，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而且，屋子里这三个姑娘虽然穿着深黑色的警服，却依然能够看出娇俏的身段，如果真的给鬼子做翻译…… 说完这一切，众人正打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却忽然见李岩在三个女孩子中随便挑了一个个子高挑，前凸后翘的： “那个谁，你来给我捶捶腿！” 见到李岩这地痞无赖一样的行径，戴金丝眼镜的瘦竹竿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来到李岩的身边，附耳轻声道： “科长，这个恐怕不行，这丫头是汤彩云，他叔叔就是前两天刚上任的维持会副会长汤锦程。” “哦……是这样！” 李岩拍了拍瘦竹竿的肩膀，让后者十分感动。 很快，他就在另外两个女孩中点出一个玲珑娇小的： “那就换一个吧，你来给我揉揉肩膀……” “科长，这个也不行。” 这下，连瘦竹竿的脸色都有些发苦，他再次低声解释道： “这个丫头，她父亲可是在战争中资助过皇军的银隆商行的老板，响当当的大汉奸……” 说完这话，瘦竹竿吸了一口气，他怎么觉得自己刚刚说的东西好像有哪儿不太对劲呢！ 见此情况，李岩无语了。 不会吧，自己想要演绎出一个小人得志，贪图享乐的汉奸形象，你都不给我机会？ 他只能看向最后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颇有几分冷淡的御姐试探着又问瘦竹竿： “这最后一个，不会也有什么跟脚吧？” “我的科长，您真就猜对了。 没有点背景，他们的家里人怎么可能会放心把家里的女孩子送进这龙潭虎穴里来？” 瘦竹竿半弓着身子，满脸都是堆笑： “这最后一个叫陈佳丽，她父亲已经被拟任为新政府的交通局局长了，那都是通着天的人物，和日本人的关系说不清也道不明。” 听到这里，李岩真的有些牙疼了，他干脆一挥手： “那行了，你们赶紧做你们的事情吧，把这两天太君交给我们的任务全都完成就行了。” 说完，李岩打算回到自己独立的办公室里，把今天的事情好好的复盘一下。 忽的，他又转过了头来。 “对了，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 听到科长亲自垂询自己的姓名，瘦竹竿只觉得心中尽是感动之情，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科长，小人竺勘，名字不太好写，就是勘察的勘。” “什么玩应儿，竹竿儿？” 李岩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第一时间把眼睛眯了眯。 “你这个名字很符合你的形象啊。” “不不不，科长，小的叫竺……” 本来竺勘还打算好好的解释一下，但听到李岩这么说，他干脆就一立正一挺身： “既然科长喜欢，那从今天开始，小人的名字就是竹竿了。” 这下，李岩的牙更疼了，他本来以为自己表现得已经足够夸张了，没想到，这边竟然还有一个比他夸张的多的家伙，时刻准备着给所有人一个震撼。 “好好，够了够了。” 他赶紧在竹竿儿的肩膀上拍了拍，以示鼓励，然后指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 “我要去睡一觉，一会儿除非是处长来了，要不然谁也别来打扰我。” …… 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李岩被眼前的一切给震撼到了。 他看着眼前的装修奢华的一切，实在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足足有五十平米的办公室，里面摆放着两排六个真皮沙发，比起西村柚的办公室，也只是稍微降低了一些规格而已。 这都是原本警察局里面的“管理层”享受的待遇，只不过日本人来了之后，这些人要不跟着国民政府撤往了南方，要不就是当了铁杆汉奸，高升到了其他地方。 如今这一批办公室，自然就空闲了出来，给新组建的特务处还有翻译处使用。 躺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李岩正打算美美得睡上一觉，不过……根本就没等上五分钟，他的美梦就被人给叫醒了。 第132章 穆凌峰 “石头，你这边倒是过得惬意啊！” 李岩有些模模糊糊的抬起头来，正打算把竹竿叫过来问问怎么放了人进来，直到视线清晰了，才终于认出，原来闯进自己办公室的人正是自己的老熟人兼老同学黄言平。 今天的警察局改制，如果说李岩从巡警变成翻译处的科长是逆袭改命，那黄言平就绝对称得上是一步登天。 自从局里面设立了最大且“重要性”最高的部门特务处后，不知怎的，黄言平就被特高科驻警局的代表直接任命成了副处长。 至于处长，则是青帮里面有名的地痞无赖，穆凌峰。 因为这一次特务处招收成员的主力就是青帮分子和各路地痞无赖，所以……在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穆凌峰自然就成了他们的首领，理所当然的承袭了处长的位置。 见到黄言平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李岩赶紧站起了身，笑着拱了拱手： “哎呀，黄大哥你可是折煞小弟我了。 我这哪来的什么惬不惬意，不过是偷个懒而已。 既然都已经当了科长，那就更没有必要事事亲力亲为了，把那一团事情交给底下的人不就好了……” 听到李岩这么说，黄言平也是颇感认同的点了点头。 他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然后拿出香烟来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因为知道李岩有肺病，他就没有分享给后者的意思…… “石头啊，你这话说的，当哥哥的我可是自愧不如。 现在，我想要调动一下手下的人，手下的那些家伙都不一定听我的。 现在我可是彻底的被穆凌峰那个家伙给架空了，只要在办公室里逛上一圈就知道，除了原本和我们一样从警察局里出身的人，其他人已经全都和慕凌风抱成了一团。”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情？” 李岩微微瞪大眼睛，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 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了，无论是日本的陆军海军内斗，国民党的军统中统内斗，这都是党派争斗的结果。 人是一个社会性动物，不仅要看能力，更要看出身。 因为出身属性无法改变，所以人自然而然的就被划分成了一个个带有差异的团体。 表达完自己的惊讶之后，李岩也顺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事情黄大哥你没和长谷川少佐说吗，只要长谷川少佐支持你，我相信那些人就算是心里有抵触，也不敢明面上表现出来了。” 李岩所说的长谷川少佐，就是上海特高科派驻在南市警察局的代表，长谷川一男。 这人是前些日子刚刚调入上海特高科的，紧接着就被安排来南市的警察局里坐镇。 因为其来到上海的时间相对较晚，所以即使大江鸿在特高科里面住了一年多，也并没有能和长谷川有过什么交集。 听到李岩提起长谷川，黄言平的眉头微不可见的颤动了几下。 别人不知道，但长谷川一男可是知道他的身份，日本国内崇尚的文化从来都是慕强文化，如果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他今后在上面的人心中，可能会大大的减分。 “哎……” 很快，黄言平就长长吁了一口气： “不急，在我看来，穆凌峰这些人也蹦跶不了几天。 要不了多久，等到日本人找到了能代替他们的人，就是他们的死期了……” 听到黄言平这么说，李岩的嘴角不由抽了抽。 好家伙，他本来以为自己就够能演了。 结果这个黄言平更能演，直接跳出自己的圈子，无比顺滑的说等到日本人怎样怎样…… …… 这天晚上，李岩回到家，玉秀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晚饭。 有些事情，晚说不如早些坦白，所以……他还是第一时间和玉秀说了自己工作上的“变动。” 守着一桌子的饭菜，玉秀沉默了好一阵，终于道： “那要是这样的话，咱们俩不就成了汉奸了？ 如果没办法在日本人的手下混口饭吃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你这个位置，每天接触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日本鬼子……”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玉秀特别压低了声音，他们现在住的这个房间实在是太小了，如果被邻居听到他们说这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在这之前，李岩就曾经给她打过一剂预防针。 所以，玉秀也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石头哥你是有自己想法的，只要你觉得你做的是对的，就没有必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见到自家媳妇这么体贴自己，李岩只觉得心里面暖烘烘的。 他坐在玉秀的身边，两个人的脸颊贴在一起： “放心，我一个人当汉奸就足够了。” …… 时间过得飞快，这一天下午，李岩正在办公室里打着麻将。 和他一起的人有黄言平，二科科长卢康德，还有佐佐木大石被刺杀后留在上海的东北伪警察茅元亮。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的特务处下最大的单位是情报科，其次是四个规模不小的行动大队，再然后才是刑讯科，电讯科等…… 佐佐木大石死在上海之后，茅元亮算是彻底的回不去东北了。 不过，正所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依。 正因为留在上海，茅元亮反而一跃成为了特务处的情报科科长。 当然了，除了情报科之外，其他的部门和人员，基本都被穆凌峰的手下给填满了。 可以说现在黄言平唯一能够使唤的动的，也就只有情报科的这一亩三分地了。 “三饼，黄大哥最近这么清闲吗，就算是你清闲，茅科长在情报科里面难道就没有什么事情？” 李岩丢出一张牌来，带着些好奇的目光左右看了看。 黄言平没有说话，但是茅元亮可是有些忍不住了，他也丢出一张三饼来，带着怨气道： “李科长你有所不知啊，现在处里面的那些家伙，在穆凌峰的唆使之下，根本就没把我和黄副处长放在眼里。 现在，他们有了什么消息，也从来不会上报情报科，全都是自己去大街上找线索。 不是……我干了这么多年的特务，就从来没见过行动队的人搞情报的，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第133章 为了避嫌，李科长还是一起吧! 现在，特务处里面的矛盾已经成了警察局中全员皆知的事情了。 黄言平听着茅元亮的抱怨，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想他一个在中国潜伏了近十年的谍报人员，堂堂大日本皇军的高级特工，竟然会被几个地痞无赖给挤兑的没有生存空间，这件事如果被和他同一期的同学听说了，还不要笑掉了大牙。 和黄言平，茅元亮比起来，卢康德明显就显得悠哉自在的多，他的小腿不自觉颤抖着，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然而，就在这时候，李岩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这不禁让他皱了皱眉，平时西村那个老鬼子找自己，都是让秘书来通知自己。 现在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连门都不敲，就直接闯了进来？ “呀，黄副处长，您果然在这儿呢？ 还有茅科长，这么一来，咱们就不用再去其他为地方瞎转悠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三十多岁，即使穿了一身崭新警服也显得沐猴而冠，吊儿郎当的男人。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一样痞里痞气，似笑非笑的家伙，看这样子……应该是打算看黄言平的笑话。 听到这个声音，黄言平仅仅是睫毛抖了抖，连头也没抬一下，就直接开口道： “怎么，穆处长找我，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只见那三十多岁，两腮无肉的男人勾了勾嘴角，笑着走了过来： “黄副处长您还真是猜着了，我们特务处下辖的行动大队今天发现了一个疑似国民党军情处的联络点，正打算让您帮帮忙，去和长谷川太君请求一下增援呢！” “军情处……” 听到这三个字，黄言平原本还捏着麻将的动作顿时僵了下来。 他唰的看向了穆凌峰，眼睛中全都是怒火： “什么时候发现的，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通知我和茅科长？” “我……” 别说，穆凌峰起先还真就被黄言平的气势给吓住了，但很快，他就又扯了扯警服的衣领，高声叫嚷了起来： “姓黄的，别跟老子我瞪眼睛。 你可别忘了，这特务处里面，你只是个副处长，我才是处长。 要不要通知你，那是我的事情，你管不着。”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给黄言平一个下马威，在日本人面前争宠，穆凌峰早就已经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动手了。 现在他之所以让黄言平通知长谷川，也不过是走一走程序而已。 要是能不用皇军的帮助，就自己抓住一伙军情处的反抗份子，那将来自己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一定会上升好几个台阶。 他的这个想法，不仅是黄言平，在座的其他人诸如茅元亮和卢康德也全都清清楚楚。 见到穆凌峰似那春风得意的样子，李岩心里面一阵苦笑。 这家伙应该还不知道，黄言平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可不是因为什么裙带关系，而是因为他的日本人身份。 虽然特务处和翻译处同样属于日本人控制的特殊部门，但特务处的重要性，却比翻译处大了十倍不止。 穆凌峰怎么也不想一想，这么要害的一个部门，日本人真的就是随便找来了一个人当副处长吗？ 表现的再好的狗，也是狗，这是狗的基础属性决定的，就算是你曾经救过主人的命，也不可能变成人，更不可能被当成人对待。 显然，对于穆凌峰知情不报，特务处无法在内部统一意见，黄言平非常恼火。 不过，现在已经明显没有时间去关心那么多了，既然已经找到了抗日分子的藏身处，当然要以消灭抵抗势力为第一优先。 长长吸了一口气，黄言平才终于道： “好了，我们走吧，你不是要去找长谷川少佐吗？” 眼见几个人要离开，李岩干脆把手中的麻将牌推倒在了桌子中央，看向穆凌峰： “穆处长，既然如此，我和卢科长应该就不用和你们一起去了吧？” 听到李岩这么说，原本还打算直接离开的穆凌峰顿时怔住片刻，他仔细想了想，这可是自己要交给日本人的第一份大礼，如果因为这两个人随便说了点什么，就给自己搞黄了，那可就糟了。 为了消除一切不稳定因素，穆凌峰只好带着笑脸，对李岩道： “为了避嫌，两位还是跟我一起去吧。 正好一会儿特高科的太君们也要来，这中间的翻译工作，就有有劳两位了。” 本来，现在临近傍晚，卢康德都已经打算回自己的地盘吃晚饭了。 没想到，打了一圈麻将，无缘无故就卷入这件事情里面。 不过，李岩倒是就等着穆凌峰的这句话呢，他有些“不情不愿”的穿上了外套，披上一件风衣，这才和胖胖的卢康德出了警察局，跟着穆凌峰等人上了门口的一辆小车。 坐在车上，其他人都点了一支烟，他只能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糖果含在嘴里。 透过车玻璃看着警察局门口集结了六辆吉普车，吉普里面全都坐满了拿着短枪的特务，李岩这才看向了副驾驶的穆凌峰： “穆处长，这回总能说一说，军情处的抗日分子在哪儿了吧？” “当然……” 见李岩已经坐在了自己的车上，穆凌峰也不怕他跑了，于是便露出一个和蔼的笑脸来： “就在荣发贸易行，那是一个军情处的联络据点。 只要我们这次端掉了这个联络点，绝对收获不菲。” 说着，穆凌峰还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就坐在李岩身边的黄言平： “只不过，皇军的人都集中在闸北区，想要过来……可能还得一个小时的时间。” “哦……” 李岩点了点头，含着巧克力糖，看向窗外的风景不说话了。 …… 与此同时，白金汉歌舞厅里，【陈恩书】找来了舞厅里的一个服务生，神情严肃道： “我记得我们和上海站有一个紧急联系电话吧，赶紧给他们打电话，再有一个小时，日本人就要突袭荣发贸易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贸易行外面正有人盯梢。 让他们不要和盯梢的特务纠缠，直接强行闯进法租界，剩下的事情……咱们管不了，就交给计成业来处理吧！” “是！” 服务生也知道事态严峻，直接大步奔出了办公室，向着舞厅外跑去。 第134章 翻译翻译，什么特么的叫惊喜? 荣发贸易行，刚刚到任不久的上海站情报科科长贺子恒正坐在柜台后，准备着这几天的行动方案。 自从日本人占领了上海，他们这些谍报人员的工作就只能全部转入地下。 不过也幸好，贺子恒和新调任的站长史玉山都是刚刚赴任没多久，根本就没有在淞沪警备司令部等公开场所露过脸。 这么一来，他们暴露的风险在无形中就降低了许多，执行起任务来，也更加的方便。 贺子恒本来以为，这家荣发贸易行将会成为今后自己奋战在敌后的坚强堡垒。 然而，他没想到，一个熟悉的瘦高个子很快出现在贸易行的大厅中，打破了他的幻想。 “方明辉，怎么是你，我不是让你守着蓬莱路的杂货铺，和租界里的两个情报支队保持联系吗？” 见到来人，一身长衫的贺子恒难免失去了冷静的心情，一下子站起身从柜台后快步绕了出来。 不过，方明辉已经来不及和贺子恒解释那么多了，他偷偷向着大门外张望了两眼，然后就关上了大门，对贺子恒耳语了几句： “科长，出大事儿了。 刚刚瞌睡虫让人打来电话，荣发贸易行已经暴露，要不了多久日本人就要找上门了！” “什么？” 贺子恒呼吸粗重了几分，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听方明辉继续道： “科长，现在已经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赶紧销毁情报撤离吧。 瞌睡虫在电话中说了，我们就算是遇到了盯梢的人，也千万不要纠缠，直接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法租界。” “可是，现在就算是想要进入法租界，也不太可能了……” 贺子恒紧皱着眉头，焦急的道：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日本人一定已经封锁了所有进入法租界的入口。 一旦出现了什么意外，我们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穿过日本人设置的哨卡。” 听到这里，方明辉稍稍松了口气，解释道： “科长你就尽管放心吧。 在来之前，我已经去请示了站长。 他和我说飞蛾已经把一条秘密通道交给了我们，只要能够甩脱日本人，我们就能从容的进入到法租界。” “是吗？” 贺子恒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容不得片刻的耽搁，他赶紧让贸易行里的行动人员全部集合，并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了所有人。 其实，在这之前，他还一直对于处座设立两个单独的情报支队颇有微词。 这样一来，不仅分散了军情处在上海站的经费，还变相的削弱了上海站的相关权力。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处座当初的想法多么的具备远见性。 这两个一直身在敌人后方的队伍规模虽然不大，但具备的破坏力和战略价值却是无与伦比的，要不然……自己也不会收到飞蛾给出的秘密通道，更不会在如此紧要关头得到瞌睡虫的警示。 …… 十分钟后，荣发贸易行的大门再次打开，几名大汉用方巾蒙着脸，忽然从贸易行中冲了出来。 负责盯梢的的特务本来还在贸易行门口不远的路口嗑着瓜子，看到忽然之间出现的这样的阵仗，顿时就愣在原地，打算去摸藏在腰间的手枪。 不过，就在他们的手刚刚按在腰上，那几名大汉就已经从怀中拿出了勃朗宁手枪，手枪的枪口处安装了大约一节手指长的奇怪零件。 乒乒…… 几声并不明显的枪响之后，负责盯梢的两个特务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走！” 领头的拿着手枪的大汉看到两个人已经殒命，直接大手一挥，朝着另一个方向道。 其他人见此情况，自然也是立刻跟了上来，在大街上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之中，这几名拿枪的大汉飞快的穿梭在人群中，直到拐了个弯，再也看不到丝毫踪迹。 …… 又过了半个小时，刺耳的警报声和鸣枪示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所有在荣发贸易行附近看热闹，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的人……全都被特务处的特务戴上了手铐，押送到了南市警察局的临时看守所。 看拿着眼前早已经人去楼空，又被小贼们破坏了几乎所有现场痕迹的荣发贸易行，原本觉得胜券在握的穆凌峰顿时一口气有些喘不上来。 “废物，都他妈的废物！” 见到如此情况，想要抓捕军情处的抵抗份子显然是一个笑话了。 穆凌峰只能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自己手下的特务们身上。 此时，原本一个个威风凛凛的特务头子们站在穆凌峰的面前，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他骂一句这个，又踢一脚那个…… 但现在这么做终究没什么意义了，那些抵抗份子早就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 终于，穆凌峰最不想面对的到来了。 挎着军刀，脸上生着一道长长刀疤的特高科代表长谷川从军车的副驾驶上走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一切，长谷川的心情显然并不怎么好。 “穆处长，这就是你说的要给我的惊喜吗？” 长谷川的手按向了军刀的刀柄，让穆凌峰瞬间打了个激灵，多出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尿意来。 这时候的黄言平要跟着落井下石才是，明明有两个正经翻译在现场，但是他却非要第一个走出小车，给穆凌峰进行了一对一的“特别翻译”。 穆凌峰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求情，只不过，他实在是怕身边的这个姓黄的土豆子一肚子坏水，会故意在长谷川的面前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于是，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打开车门把车子里的李岩给拉了出来。 “李科长，你可要帮我和太君求一求情啊。 这次抵抗份子怎么忽然间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啊。 而且，我当初得到消息之后，可是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太君……” 作为黄言平的“老朋友”，李岩当然不会做出卖朋友的事情，他只能似有似无的看向黄言平的方向，只见后者正抱着双臂： “你说你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太君？ 可是为什么我听说，你前天下午就得到了消息？ 如果不是因为你把情报藏在自己手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现在抵抗份子逃脱了，你可要负全部责任。” 第135章 泄密原因找到了? “放你二大爷三姨奶的罗圈屁！” 眼见黄言平要把这次任务的失败完全栽害到自己身上，穆凌峰终于急了。 “你怎么就知道泄密的是老子，万一是你……” 说着说着，他就泄了气，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自从知道了这条消息之后，李岩和黄言平两个人就一直和他坐在一辆车上。 这样的情况，怎么泄密？ 除非他们两个是地仙儿，会神魂出窍的那种。 “好了，不要再吵了。” 只听噌的一声，长谷川把腰间的军刀拔了出来。 见到雪亮的军刀，穆凌峰和黄言平终于恢复了平静，再次回归了自己本来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个少尉联络员忽然从远处快步跑了过来，他看也没看其他人一眼，直接找到了人群中的长谷川一男，在他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这下子，原本就脸色阴沉的长谷川不由的眯了眯眼睛，脑门上生出了几道黑线。 就在所有人都好奇长谷川究竟听到了什么的时候，后者忽然朝着黄言平招了招手： “黄副处长，请你过来一下。” 黄言平听到长谷川的召唤，很快就走出了人群，来到了路口处。 接着，众人只能远远的看见长谷川对黄言平说了些什么，但却无法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 这时候，就见穆凌峰身边的跟班偷偷的看着长谷川二人的方向，小声嘀咕道： “处长，这家伙……日本人好像不太信任咱们啊。 这西村真是厉害，在他那儿学了日语的，就全都能当个什么处长科长，早知道这样，老子也去学日语好了。” “得了吧你，就你这文化水平，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你还去学日语？ 你要是把日本人给笑死了，咱们这些人还得跟着你吃瓜落。” 穆凌峰没有管自己手下这两个斗嘴的家伙，而是死死盯着远处的长谷川和黄言平两个人。 他也能感受的出来，现在日本人明显不信任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日本人把他穆凌峰当成自己人呢？ …… 大概过了三分钟左右，黄言平二人终于回到了荣发贸易行的门口。 看拿着所有人灼灼的目光，黄言平顿了顿，把自己从长谷川那里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我在这里说一下，泄密的原因已经找到了。” 说完，他向身边的卫兵示意，很快……后者带来了一个穿着崭新中山装，神色有些紧张的年轻女孩。 年轻女孩闻言，赶紧清了清嗓子： “我是电话局的接线员。 就在今天下午四点半左右，有一通从公共租界电话亭打出的电话，目的地是蓬莱路的永辉杂货铺。” 说到这里，他状若无意的看了下在一边杀神一样的长谷川： “因为太君说过，像这种从租界打出的电话要格外注意，所以我就按照程序，进行了监听。” 这回，在场的人似乎已经明白了过来。 “那人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穆凌峰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那人说，荣发……好像是荣发贸易行已经暴露，让他们赶紧去法租界，飞蛾会接应他们。” 中山装女孩吞了吞口水，把这一切讲了出来。 听到这里，穆凌峰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底的大石头。 四点半左右到时候，自己手下的人应该才刚刚开始集结。 而且，除了几个队长和副队长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此行的真正目标。 再者说了，自己手下的那几个人，早在前天下午的时候就知道了荣发贸易行的事情，自己之所以得到这个情报，也是因为手下来报告说那里有曾经军情处上海站的人在活动。 如果真的是自己手下的人泄密的话，他们可没有必要一定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一切，更何况……那通电话是从公共租界里打出来的。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特高科那边出现了问题的可能性，比自己这边还要大得多。 “打电话的人是个男人女人你还记得吗，他的声音有什么特点，如果再听到，还能认出来吗？” 就在这个时候，黄言平忽然又站了出来，对那接线员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接线员紧张地微微低下了头，思考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 “那人是个男人，只不过他刻意压着嗓子说话，我估计想要在找出他很难……” “好了，你下去吧。” 眼见问不出什么更进一步的东西，黄言平直接挥了挥手，让卫兵把接线员给带了下去。 这时候，长谷川也知道，特高科内应该已经了解了这次荣发商贸行的泄密过程。 现在……特高科内多半正针对这一次的泄密进行着秘密调查，至于怎么查，具体会查到谁的身上，他就不太清楚了。 “好了，穆处长，你的人既然已经监视了目标两天的时间，那就应该对目标人物的长相比较清楚。 现在从华界到租界的各个进出路口早已经被封锁，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绘制人像抓捕嫌疑人。” 说完这些，他把雪亮的长刀放入了刀鞘，看向穆凌峰的目光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我想这次，你应该不会再让我失望了吧。” “请太君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穆凌峰赶紧挺了挺身板，敬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收刀入鞘之后，长谷川再一次带着黄言平来到了路口，低声道： “三浦君，你应该也看到了，中国人就是一个无能的种族，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所以这一次的抓捕行动，还是要由你来主导。 如果这个穆凌峰不识时务，你只管告诉我就好了。” …… 长谷川和黄言平可能想不到，他们正要抓捕的抵抗份子，早就已经来到了法租界和南市区的交界处。 此时，贺子恒等人正带着发报机，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宁波路南侧的一户民居。 接着在方明辉的带领之下，几个人找到了这户民居的客厅，移走了客厅里的沙发后，一扇带着些霉味儿的木板门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第136章 飞蛾，又是飞蛾! 几个人看到这木板门，全都是精神一震。 贺子恒片刻也没犹豫，就带着所有人走下了地道。 …… 特高科上海总部，包括小林裕介在内的所有特高科高层正聚集在小会议室里。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是一个个子不高，人中上留着一抹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满洲特高科新调任到上海的特高课课长，桥本泽。 “各位，都说一说吧，对于昨晚的泄密案，大家有什么样的看法？” 桥本泽虽然语气还算柔和，但在座的人都清楚，他这是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所有人都缄默不言。 终于，坐在桥本泽身边，一个将头发盘成马尾，脸型小巧，五官精致的女人忍不住出声了 “将军，依我看……这还是我们特高科内部的漏洞。 半年前，就是因为这个飞蛾，我们关东军的参谋长佐佐木中将遇刺身亡，现在……在敌人的通讯之中，竟然又出现了这个飞蛾。 如果不抓到飞蛾，揪出这个内鬼，我们特高科今后将永无宁日。” 尽管这个少佐军衔的女军官声音清脆，眉目清秀，但在场却没有一个人敢对这个“尤物”产生任何的生理反应。 不为别的，这个女军官，或者说这个女间谍的身份很不一般。 她是关东军司令部高级参谋中岛将军的女儿，中岛菜子，如果自己真要是对他做出了什么事情……都不用关东军的人出手，桥本泽就能把自己给撕成碎片。 这一次，中岛菜子作为桥本泽的助手，一起来到了上海。 听说其从满洲特高科和各地警察厅的特务处抽调了不少人，当做自己的手下的得力干将。 现如今，上海特高科早就已经人人自危了，谁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会不会忽然就因为自己的“办事不利”，把自己从特高科给赶出去，让自己扛枪去前线送死。 “好，菜子你说该怎么办？” 换到和中岛菜子对话，桥本泽明显就肉眼可见的变了一副表情，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凶戾的气息，只剩下了长辈对于晚辈的关心和慈爱。 中岛菜子似乎也很享受“为帝国奉献”的过程，她挺了挺自己傲人的胸脯，毫不犹豫地回道： “将军，我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荣发贸易行的漏网之鱼给抓捕归案。 只要能抓到这些家伙，我们就不愁没有线索一步步找到给上海站通风报信之人，这个内鬼……注定无法继续在特高科里藏匿下去。” 说着，她的目光锋利的扫向了会议室中的每一个人，好像在场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是这个内鬼一样。 “那好，这件事就交给菜子你去办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惊喜。” 说完，桥本泽已经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军帽，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 这天晚上，法租界南郊，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 “不，不行，现在工部局已经下达了命令，绝对不许掺和进你们和中国人的事情里。” 小巷子的尽头，一个带着高沿礼帽遮住了面孔的白人大鼻子，正用腔调别扭的中国话极力拒绝着眼前的一个美丽女人。 “您说错了，伯纳德先生。 您并没有掺和进我们和中国人的事情，我们之间只是一个交易不对吗？” 说着，那穿着皮衣，一头长发的女人自信的笑了笑： “这里有三千英镑，您不需要做其他的东西，只要能为我们提供这些人的地址……剩下的事情，自然有我们来处理。 一个消息换三千英镑，这在市场上也绝对是相当高的价格了。 我想您也知道，画像上的这几个家伙根本就不值这么多钱。” 这穿着皮衣的女人正是桥本泽的助理，中岛菜子。 日本人特高科的经费也比并不充裕，他之所以能拿出三千英镑来买这样的一个消息，就是为了找出藏在特高科中的那个内奸。 只可惜，她不知道的是，特高科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内奸。 真正的内奸此时正坐在警察局的办公室里，翻看着让人热血翻涌的连环画呢！ 这回，大鼻子的伯纳德把三千英镑飞快的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大义凛然的解释道： “好吧，这些中国的特工闯入租界，也给我们对于租界的治理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中岛小姐，您请耐心等待吧，三天之内有了消息……我会打电话通知您的。” “那就谢谢伯纳德先生了，我想您身为巡捕房的副总监，绝对不会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成的。” 中岛菜子露出一个甜美可人的笑容，但在伯纳德转身的那一刻，很快又十分恢复了冷若冰霜的表情。 没多久，她回到了路口，对自己守在路口的下属道： “潜伏计划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 下属很快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好……” 中岛菜子遥望着远处的阑珊灯火，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中国特工想要把租界当成一个龟壳，那正好，我们就直接把这个龟壳给他们敲碎。” …… “什么人？” 就在贺子恒等人刚刚落脚没几天，还以为法租界会是一个日本人不敢踏足的安全领域时，一伙行动干练，训练有素的人就潜入了他们的住处。 贺子恒甚至都没来得及拿出枪，就被几个大汉直接制住，捆住手脚，封住了嘴巴。 没多久，一辆运货的卡车载着他们向北疾驰而去，一直到了日本人设立的哨卡，这些人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才终于进入华界 ，来到已经搬迁到闸北区的特高科。 见到眼前的一切，贺子恒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冒起。 他知道，一切全都完了。 果然，没多久，一个身穿笔挺军装，手握军刀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了他们被关押的牢房外。 她眼中噙着淡淡地笑容，循循善诱道： “贺子恒科长，难道你没有什么要和我们说的吗？ 我知道你是一个硬汉子，不过……有些事情即使你不说，你的同事也会告诉我们的。” 被捆绑束缚着四肢和脑袋的贺子恒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就这样一直持续了近五分钟的时间，中岛菜子才失去了信心。 “好吧，那就要看看，你的骨头有没有你的嘴那么硬了！” 就在她转身打算离开时，贺子恒忽然睁开了眼睛： “等等……如果我把知道的告诉了你，你们能给我什么好处？” 第137章 贺子恒的变节 中岛菜子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一个长相清秀可人的少尉女军官已经先一步来到了贺子恒的身前，脸色阴沉着道： “你还想要好处？” 说到这里，她已经把手中火红的烙铁贴在了贺子恒的胸口。 腾…… 一阵白烟冒起，屋子里面顿时充满了一股混合着烧焦衣服的烤猪皮味道。 “嘶……哈……” 只这一下，贺子恒的眼睛里就充满了血丝。 “我说我说……” 这回，他算是彻底的看清了形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也不敢讨价还价了。 这个少尉女军官名叫伊藤千夏，其实并不是日军在册的军人，她之所以穿着军装，只因为她是中岛菜子的贴身侍女而已。 像中岛菜子这样的大小姐，平时遇到一些麻烦事，根本就不用亲自出手，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自然有人帮自己把事情办了。 日本军队的军令严苛，但那也只是对下级严苛，对上级军官……大部分军纪简直就是形同虚设。 …… 就这样，贺子恒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 看到贺子恒提供的所有情报后，中岛菜子秀丽的眉头下意识蹙了蹙。 “你的意思是，你们和法租界以及公共租界的两个情报支队没有实质上的隶属关系？ 就连联系方式，也是总部通过电台提供给你们的？” 看到这一段的时候，中岛菜子就心道不好。 不需要看其他的，只需要看这两支队伍的保密程度，就能得出一个最简单的结论，军情处的总部对于这两支情报支队的倚重程度，丝毫不低于上海站这个甲种大站。 正因为如此，也更说明了摧毁这两支队伍的重要性。 听到中岛菜子的质问，贺子恒本人也微微愣了片刻。 在他看来，日本人和特高科不是更应该关注上海站的详细信息，以及站长史玉明的动向吗？ 怎么看现在这个样子，这个女鬼子似乎对于租界的两支小队更加重视。 此时的贺子恒已经被从十字架上解绑，转移到了一张铁椅子上，虽然这样轻松了不少，但为了防止他诈供自杀，日本人还是给他带上了手铐和脚镣。 他用手背在自己的下巴上搔了搔痒，这才面色发苦的解释道： “中岛少佐您明鉴啊。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租界里面的那两个支队，虽然级别不高的，但保密性却很高。 不仅是我，就连我们站长也不知道这两支队伍的人员构成，掩护身份，以及平时执行的任务，更是没有调动的权利，每一次想要联系的时候，只能请求总部进行情报共享。 我唯一知道的关于这两支队的消息，也早就告诉您了。” …… 几分钟后，中岛菜子出现在了桥本泽的办公室。 带着老花镜的桥本泽细细的浏览了一下贺子恒的审讯记录，微微点了点头： “有了这些东西，想要把上海站的情报科一网打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菜子，你这一次的进展不小啊，我是想你的父亲也会为你骄傲啊。” “可是将军……” 中岛菜子的俏脸微凝，声音一下子高了几度： “我们这一次泄密的源头还没有找到。 贺子恒只提供了瞌睡虫这样一个代号，以及可能潜藏在我们内部的敌人，“名人”。 其他的……不只是他，就连上海站新到任的站长史玉明也不一定知道。” 谁料，桥本泽却只是欣慰的笑了笑： “目前为止有这些就已经足够了，起码能够给总部的那些人还有上海的军部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了。 至于你说的内鬼，当然要调查，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要做好和他们长时间周旋的准备。” 说到这里，桥本泽起身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广场，悠悠叹道： “你知道吗，我已经翻过了案卷，按照案卷上记载，早在半年前，我们特高科就已经对法租界的飞蛾进行了一次全力的打击。 有一次，在日常监控的过程中，我们的人已经发现了计成业……” “什么……那后来呢？” 中岛菜子连忙起身，这样的消息，她从来没有听过。 目前特高科里对于飞蛾的信息掌握，也仅限于计成业这一个名字而已。 “后来……” 桥本泽叹了口气，望着远方： “我们的监控人员因为佐佐木将军的死，有些过于急功近利。 等后来的支援人员找到那名唯一见过计成业的特工时，他已经死了，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能留下来。” 听到这里，中岛菜子沉默了片刻，很快她的眼睛又一次恢复了自信的光芒： “我明白了，将军。 现在的前线，皇军正一路凯歌，上海的租界帝国虽然无法插手，但也只不过是一座孤岛变了。 我会等着那一天，池塘里所有的水被放干的那一天。 到了那时候，那些靠着浑水藏匿起来的鱼儿将直接暴露在我们的眼前。” …… 因为贺子恒的变节，军情处上海站在华界的布置几乎一夜之间损失了大半。 尤其是情报科方面的情报员，原本许多不应该暴露的人员，却因为被贺子恒掌握着档案信息，全部被捕。 既然已经投降了日本人，那贺子恒就基本丧失了最后的底线。 从这之后，他几乎每天都会乘着车子去街上转一圈，遇到看起来熟悉的人，问也不问……就全部直接抓回特高科审讯一番。 在这之后，足足过了近一个星期，总部才搞清楚了上海站发生的一切。 好在，现在上海站的电讯科还掌握在站长史玉明的手里，和总部的沟通……也还算是顺畅。 …… 武汉军情处临时总部中。 处座看着史玉明发来的电文，一腔怒火腾的涌起，就连手指节都忍不住咯咯作响。 “好个贺子恒，让我上海站的多年布置全都毁于一旦。” 此时，处座的办公室里面有四五个人正襟危坐着，见到处座如此大的脾气，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不过，他们不出声，不代表就可以安然躲过一劫。 第138章 家法不容 “你们几位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处座的目光逐渐从情报科的主官钟岳然，又移到了行动科主官姜用桐的身上。 这两个人，可以说是整个军情处，除了处座之外目前最有权力的人了。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还是老资格的姜用桐先说话了： “处座，这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谁能想到日本人能这么精准的就找到贺子恒藏身的所在地呢？ 他明明都已经在法租界里了，日本人的手还能伸的这么长……” “你不要给我强调那么多的理由。” 处座有些不耐烦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喝了口水： “我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难道这偌大的一个上海站就放在那里不管了，由着日本人继续占领整个上海？” “当然不能！” 钟岳然也连忙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只有从总部再派人手，先除掉贺子恒，然后再重建上海的情报科。” “嗯，好吧。” 处座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疲累：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个了，三天之内，你们给我报一个方案上来，越详细越好。 我们上海站的几十名情报人员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没了，好不容易在上海建立起来的一切……也不能就这么让日本人心安理得的毁掉。” …… 对于贺子恒的叛变，李岩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从七七事变到抗日战争结束短短八年的时间里，上海站站长，几乎就如同走马灯一样，通常是这个还没熟悉，下一个就已经赴任了。 而上海站的情报科长，因为位置关键，大概换的比后世首富公子的女朋友还勤。 当初给贺子恒等人发出警示的时候，李岩就知道，这些人大概率是要在牺牲和变节中选择一项的，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在日本人占领上海的这八年中，无数的地下工作者因为高压统治和日本人丧心病狂的刑讯虐待失去了性命。 然而，这在李岩看来，其实还算是比较宽松的环境了。 因为在中国的东北，那里才真正的聚集着日本人情报机构的全部精华部分。 处座曾经几次想过向东北地区派遣人手，成立东北的军统机构，只可惜，在东北严峻的形势之下，他的几次尝试全部失败，派遣过去的人手也被消灭殆尽。 在日本人的培训之下，东北的伪警察三十年代初期就已经掌握了指纹技术，并将其大范围运用到矿区以及各大城市之中。 这使得他们在侦办政治案件时，能够更加准确高效。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公共租界，一品鲜酒楼的二楼包厢之中，【陈恩书】看着手中的电文，轻轻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贺子恒叛变，并导致上海站的情报科覆灭，家法不容。 总部让他在最短时间内侦查出贺子恒的行动规律，上级已经派出人手，会在适当时机除去贺子恒，以警告上海的汉奸和各路伪政府官员。 处座的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你给日本人卖命混口饭吃，这是情理之中。 但如果做出什么背叛国家民族的事情，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后世的时候，总是有人说，军统的刺杀根本就没起到什么作用，只是让日本人拿中国老百姓当了出气筒，到最后害了老百姓。 对于这样的言论，李岩不敢苟同。 如果不是军统的行动队员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刺杀日本人和汉奸，上海和南京的汉奸也不会过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从很大程度上，保证了大多数老百姓的利益。 起码这些汉奸在做恶事的时候，都会好好的思量一下，会不会因为风头过盛，明天就上了军统的刺杀名单。 把纸条烧掉之后，李岩就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才能接近贺子恒了。 毕竟贺子恒可是一直生活在特高科里，现在大江鸿已经离开了特高科，总不能用串门的名义，再回去看看吧，如果这样的话……未免有些过于刻意了。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问题很快就迎刃而解…… …… 南市警察局，就在李岩和陈佳丽等人聊着荤段子，笑声一片的时候，警察局大楼外一连串的汽车引擎声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和几个女人笑了笑，先中断了话题，这才来到窗边，正好看见有四五辆崭新的小轿车停在了警车局门前的空地上。 因为他所在的地方仅仅是二楼，所以很轻易就能辨认出，这些车子的车牌全都不是警察局里的。 这样的几辆车子突然来到，让他难免带着几分好奇。 忽的，打头的车子后座上，走下了一个戴着礼帽，遮着脸庞的人，这人的身后，则是跟着七八名警卫。 他正纳闷这个人如此神神秘秘，究竟是来警察局干什么的，大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茅元亮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并望向了自己： “走吧李科长，去见一见咱们的新同事。” “新同事？” 谁知道，李岩还没反应过来，茅元亮就已经先行离开了，看他这样子，明显心情不太好。 几分钟后，李岩终于在大会议室见到了茅元亮，也一同见到了那个带着帽子遮着脸孔的男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几天前马路边通缉令上画着的军情处抵抗份子，贺子恒。 已经好多天没出现的局长何承业终于现身了，他同样也站在主席台上，满脸堆笑的给大家介绍着贺子恒： “相信大家已经不陌生了，不过我还是要给大家介绍一遍。 这位就是我们特务处新上任的另一位副处长，贺子恒。 本来，贺处长也是武汉方面的抵抗份子，但是……他迷途知返，即使发现了武汉政府的卑鄙勾当，投靠了皇军。 从今天开始，贺副处长就是我们的人了。 只要和皇军在一起，荣华富贵，美女香车，那是大大的有啊……” 其实到这里，在场的人就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 何承业这个老东西当汉奸也就罢了，关键还当得这么没水准，要知道在场的可都是些文化人，谁会跟你一样张口闭口就投靠皇军？ 第139章 刺杀我的人就要到了 何承业捧日本人臭脚的疯言疯语，李岩没有什么听下去的意思了。 他的视线很快投向了会议室前排领头的两个人，黄言平和穆凌峰身上。 只见这两个人全都黑着脸，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也对，现在特务处本来就泾渭分明的分为了两股势力，如果再加上贺子恒和他带来的上海站情报科成员，那就是三股势力互相倾轧了。 日本人也许是发现了特务处的权力太大，想要打压一下。 又或者是对于穆凌峰这个地痞无赖不太满意，所以找来了贺子恒这个专业人员来制衡他的权力。 总之，在日本人的视角中，特务科这样的暴力机构，千万不能拧成一股绳，越是混乱，他们也就越放心。 因为在上海，只能有一个吹哨人影响特务科的一切，特务科混乱了，日本人才更好插手其中的工作。 “好了，请贺副处长也讲两句吧！” 把自己肚子里面所有能想出来的话都掏出来之后，何承业终于算是止住了话头，也让大家清静了一会儿。 不过，贺子恒明显能看出在座的众人根本就没有听他讲话的意愿，所以只是笑笑： “还是何局长你再讲几句吧，我就不献丑了。” 何承业望着会议室中乌压压的人头，满腔的感慨无处抒发，也是连连点头： “既然贺副处长这么说了，那我就再讲两句……” …… 这之后的几天，李岩一直都在暗中观察贺子恒的出行规律。 只不过，让他有些没想到的是，这家伙似乎知道自己犯了大罪，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出行规律。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准备了一张大床，平时都是睡在办公室里。 日常吃早饭午饭的时候，也从不会出门，而是让自己的手下人买七八份外卖回警局，他再从中挑选一个验过毒之后吃一小部分。 对于他如此小心翼翼的行为作风，李岩也感到有些头疼。 因为即使是出外勤任务，这家伙一个星期也根本就出不了一两次门，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踪迹可寻。 见到如此情况，李岩也只能给武汉的军情处总部发去电文，让他们暂时中止刺杀贺子恒的行动。 对于这样一个惜命的人来说，任何的刺杀行动都太过勉强。 而且，很有可能发生一个刺杀不成，反倒让对方抓到自己踪迹的窒息操作。 不过，这一次处座明显有些上头了。 对于李岩发去的建议，他明显没有采纳的意思，回文只有一句话——“不除贺子恒，不立上海站。” 好吧！ 坐在白金汉歌舞厅二楼办公室里的【陈恩书】见到这封电文，也只能无奈的皱了皱眉头。 现在他是绝对不可能参与到任何和贺子恒有关的行动中的，要不然一旦这家伙出了事情，日本人一定会把他周围的所有人都调查个底朝天。 给武汉方面提供提供情报，就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 …… “李科长，要不要和我出一趟外勤，有公事。” 南市警察局，李岩一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马路，正琢磨着总部派来的行动人员到了哪里。 就在这时候，他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二十公分，一个脑袋从外面探了进来，正是他这两天都在“念念不忘”的贺子恒。 见到来人，他赶紧露出一个笑脸： “还有公事，什么样的公事？” 自从特务处分成了三个派系之后，穆凌峰和黄言平两个人似乎一夜之间握手言和了。 不因为别的，因为他们发现，贺子恒这个家伙实在是威胁到了他们的统治地位。 这家伙不但自己的脑子灵通，就连手下的那批人，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穆凌峰带来的那几百个青帮混混打听点街头消息还行，真要是干起正经的情报工作来，怎么比得过和贺子恒和他带来的这一批专业人士？ 就这么没几天，特务处的大小事情，几乎全都被贺子恒和原上海站的人给包圆了。 无论是抓捕红党，军情处，党务调查处的抵抗份子，只要贺子恒想，似乎全都能手到擒来。 其实，这不仅是因为贺子恒手下这些人的专业性，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作为情报科长的他来到特务处之后，对曾经上海站的情报和现在日本人的情报做出了一个系统性“资源整合”。 情报战线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绝对不是什么一加一等于二，而是一加一等于零，或者等于一千，一万。 当两个毫不相干的消息汇总之后，往往就能彻底还原出事情的本来面目，从而产生爆炸性的效果。 这也使得贺子恒这些日子在特务处里，越发的如鱼得水。 在发现黄言平和穆凌峰两人靠拢在一起了之后，贺子恒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出击开始接触翻译处的人员，尤其是李岩。 他这么做，绝不仅仅因为李岩和黄言平之间的关系，更重要的，是要在特务处的外部创造出一个能够帮自己在日本人那里说得上话的环境。 现在，对于贺子恒能够成为上海站的情报科长，李岩还是比较认同的，这家伙的能力确实很强，只不过实在有些倒霉了…… 想到这里，他已经穿上了警服，带上大盖帽走出了办公室。 没多久，两人就出了警察局的办公大楼上了空地上的一辆小轿车。 “现在总能说了吧？” 李岩微微打了个哈欠，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扭头看向后座上的贺子恒。 只听接下来，贺子恒的话差点让他的三观碎裂： “刺杀我的人今天下午就要进入市区了，我们去迎接一下。” “啥，你说啥？” 李岩一下子愣住，就连他也只是大致知晓总部派来的行动队员的抵达时间，而贺子恒……竟然能够知道他们是今天下午进入市区，这未免也太扯了点吧？ 似乎是为了拉近和自己的关系，又似乎是很享受李岩脸上震惊的表情，贺子恒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多说了两句： “李科长可能不知道，军情处杭州站里面有我的同窗好友。 刺杀我的人这次不仅要杀我，还要接替我原来的职位，重建上海站情报科。 你说巧不巧，这些人经过杭州的时候，恰好就是我那个老朋友负责接应的。” 第140章 抓捕 说完这些，贺子恒自己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了。 不过，他再次打量了眼面前的这个小巡警出身的“翻译课长”，慢慢又放下了心中的那点忧虑。 他在特务处工作，所以对于警局里面的人事关系，也还算是了解。 这个李岩北平警察学校毕业，第三次警务调动时分配到了上海，看上去不温不火，有一个还算漂亮的老婆。 只不过上海的房价实在太高，他们夫妻两个人每天只能睡在一个七八尺宽的房间里，抬头就是案板，低头就是床榻。 一直到半个月之前，李岩当上了翻译处的科长，这才终于在警局附近的“家属区”分到了一套不大的洋房。 只不过，这套洋房因为战火的原因，被损坏的厉害，现在正在装修，想要拿到钥匙，恐怕得等到下个月了。 没几分钟，司机也上了车子，一切准备就绪。 几辆轿车和吉普车带领的车队从南市警察局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一直来到了上海火车站，李岩才发现，在火车站外的一个不易发现的角落里，早已经停放了两辆盖着灰绿色篷布的军车，每一辆军车里面都整齐的坐着两排日本士兵。 看那这样子，这些日本士兵应该是出自特高科或是宪兵队，难怪贺子恒会在这么一个任务中带上自己，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一下了车，贺子恒就赶紧来到了两辆军车旁边，找到了副驾驶上的一个女军官。 只见他满脸都是堆笑，恨不得让自己的脑袋上开出花来： “中岛少佐，没想到您竟然亲自来了。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带翻译过来了。” “你带了翻译？” 中岛菜子的秀眉微蹙，看到从车上走下的李岩之后，又慢慢舒展开来： “你也是有心了，这样更好，能多一重保证。” 说完，他也打开车门，从卡车上跳了下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出站口的方向： “你确认，军情处新上任的情报科长会坐这辆车来。” 中岛菜子紧了紧手上并不太贴合的白手套，任谁都能够看出，她对这一次行动的重视。 “当然……” 贺子恒赶紧躬了躬身子，在一边陪笑道： “这些人的车票都是……我那朋友买的，皇军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好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贺子恒有意无意看了眼身边的李岩。 其实，李岩根本就不用在意这么多细节，他如果真的想要“拔出这颗萝卜”，只需要把相关的消息发回总部，让总部的人查一查杭州站里哪一个是贺子恒的同窗好友就行了。 只不过他明显不可能这么做，先不说处座会不会为了保住情报来源而选择沉默，就算是处座真的这么做了，查询贺子恒档案的过程中，也包藏着无限的可能性。 万一这中间过手情报的人里面有一个有问题，他就真的game over了。 ……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从杭州到上海的火车终于要到站了。 中岛菜子看了眼贺子恒，后者很快站了出来，低声道： “这些人都是分散开赶来上海的，但是为首者叫苏向文，四十多岁，左手手背上有一道两寸长的刀疤很好辨认。 这个苏向文就是军情处新派来上海站的情报科科长，我们只需要抓住了这个人，剩下的就全都不足为虑了。” “嗯，贺副处长说的有理。” 很快，中岛菜子就叫来了身边的联络官，把苏向文这个名字还有他的年纪以及体貌特征交代了下去。 没多久，冒着白色蒸汽的列车缓缓进站，伴随着一道悠扬的汽笛声，慢慢停在了出站口附近。 “所有人，封锁整列火车，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不仅是中岛菜子带领的日本士兵包围了火车，在贺子恒的命令之下，所有拿着短枪，穿着黑色千层底布鞋的特务也全都一拥而上，堵住了列车每一节车厢的出入口。 按照事先就准备好的计划，列车上的乘务员刚刚打开车门，就已经被拿着短枪的特务抢走了钥匙。 “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让老子下车了？ 这光天化日之下，我就不信……” 见到这浩浩荡荡的阵势，一个男人刚想要从车窗跳下去，就立刻被拿着匣子枪的特务给按回到了座位上。 他可能是混帮派的，又也许还算有些身份，原本还想争辩几句。 但很快，他就看到了成群结队走进车厢的日本大兵。 刚才还打算亮出自己身份，和这些人好好的“讲一讲道理”，但自从那黑洞洞的三八式步枪指向自己之后，他就立刻蔫了下来，顿时蹲在原地，双手抱头。 “啊……妈妈……” 一个穿着旗袍的妇女正抱着孩子，谁想到孩子见到满车的特务和日本士兵，立刻就嚎啕大哭起来。 妇女见这情况，慌乱的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个腰间插着枪，头上戴着黑色礼帽的特务就已经不耐烦的走过来，狠狠在孩子的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哭什么哭，号丧呢？ 告诉你，今天遇到老子，那是你的荣幸。 你要是惹的皇军不高兴了，保准一人一下，全用刺刀给你们挑了。” 没一会儿，等到一切全都控制住之后，中岛菜子终于走上了车厢。 他找到了在火车上值班的列车长，面色冷酷： “上海特高科执行公务，请把行李车厢打开。” 见到中岛菜子和她身后的日本大兵，列车长顿时吞了吞口水，马上从腰间拿出了钥匙串。 “太君您请跟我来，行李车厢在前面。” 很快，中岛菜子跟着列车长向着车头的方向去了，离开之前，她还看了一眼正像根木桩子一样站在远处的李岩，对拿着指挥刀的少尉军官道： “吉本队长，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继续搜查嫌犯。” “是，请长官放心，在您回来之前，我绝不会放走一个人。” 叫吉本的小队长听到他的命令，连忙转过身来，身子微微弯下几度。 第141章 火团 因为杭州到上海属于短途列车，所以，行李车厢中的行李并不多。 打开车门后，就能看到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包袱被绳子捆着包袱口，整齐有序的码成一摞。 “全部打开。” 见到这些行李，中岛菜子没有丝毫犹豫，就下达了命令。 她身后的七八个日本兵听到吩咐，立刻都涌了过来，连解开绳子的功夫也省了，直接用腰间的刺刀挑开了绳子，将一袋袋行李散落在地上。 约莫过了三五分钟，所有的行李都已经拆封，并没有发现什么敏感的物件…… 中岛菜子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其实她也知道，中国的特工不会傻到把重要物品放在行李车厢里。 但为了以防万一，这边还是有搜查的必要。 看了眼地上凌乱衣服和各类行李，中岛菜子没有再继续耽搁精力的意思了。 她紧了紧手腕上的白手套，再次轻轻挥了挥手： “够了，我们回到车厢里吧。” …… 这一列火车已经被日本人彻底的控制住，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严格把守住各个出入口，把所有人员从头到尾的梳理一遍。 中岛菜子已经事先下过命令，那个手腕上带着刀疤的苏向文当然不能放过，其他人里面只要是看着可疑的，不论男女，也都一律先抓回特高科去。 至于这些人能不能活着出来，那就不是中岛菜子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搜查的行动进展的很快，李岩陪同着那位吉本队长，已经完成了两个车厢的问话。 其实这种情况下，倒不是不能在所有的车厢同时展开排查。 只不过这一次的行动中岛菜子格外重视，要是出了问题……无论是贺子恒手下，还是那个吉本队长，都没有能足够扛住这样责任的“人物”。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包括李岩和贺子恒在内的所有人就只能拥挤在一起，一点点从车头方向向着车尾推进。 其他人李岩不清楚，但是贺子恒他可是知道的，以这个家伙的怕死程度，他可是绝对不敢和大部队分开的。 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做法，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 再者说，谁知道那些身处于绝境之中，随时准备孤注一掷的特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就是你，把你的左手给我看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日本士兵们在搜查的严格程度和主动性上，完全比不上特务处的特务们。 没多久，贺子恒手下的头号大将方明辉就发现了一个表情阴沉，坐在窗边有些鬼鬼祟祟的男人。 这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已经破旧的粗布长衫，长衫的下摆处……还打着两个显眼的补丁。 听到方明辉的话，他这才微微斜过了眼睛，把自己原本藏在腿边的左手展示出来…… 然而，看到这男人左手上的东西，方明辉瞬间哑了火。 “你，你……” 这时候，所有人都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只见那是一颗已经拔掉了安全销的美式军用手雷，鲜艳的绿色镔铁在车厢里其他人的眼中，显得是那么刺人眼球。 见到这情况，李岩赶紧撤后几步，用吉本鬼子挡住了自己的身躯。 他曾经不止一次使用过这种型号的手雷，所以再清楚不过，现在安全栓已经拔除，接下来只要苏向文微微松开手，击发底火，这颗破片威力能够达到七米的爆炸物就会被引爆。 一想到七米，李岩瞬间就抽了抽嘴角，觉得还是不够保险，赶紧趁着所有人的目光放在那颗手雷上时，又向后飞快的撤了几步，一直退到了隔壁的车厢。 砰！ 一个巨大的火团出现在车厢中，所有的玻璃顿时粉碎。 吉本小队长和方明辉的运气不太好，因为距离爆炸中心太近，直接就被阎王爷给勾走了。 而贺子恒这个家伙，则是有些可惜，只是被冲击波给撞到了车厢墙壁上，磕破了脑袋。 刚刚从行李车厢返回的中岛菜子刚刚走了不到一半，就被剧烈的爆炸声给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当她小跑着来到苏向文所在的车厢时，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五六个鬼子兵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呼吸，还有更多的则是血肉模糊的惨叫哀嚎着。 再看提供这次情报的贺子恒，头上一个肉眼可见的大包，早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 特高科，桥本泽的办公室。 “将军，这一次都是我的失误，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武汉的抵抗份子竟然会如此决绝。 如果在他下车之后再进行抓捕的话，也许就……”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桥本泽背对着中岛菜子，以至于看不到他具体的表情和眼神。 不过，还是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对于这一次的行动失败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个苏向文，是一个武士。 他绝对不会容忍自己被抓捕凌辱的。 即使是在车站外发起行动，得到的也只会是一样的结果。” 说完这些，他才终于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用手一指，示意中岛菜子也同样坐下。 “我记得前些日子，你还说皇军在前线高奏凯歌，拿下武汉，逼迫中国政府投降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在华北，华中地区占领的土地越来越多，伴随而来的供给线过长和兵力分散的副作用也已经开始显现。” 说着，他理了理了摸自己已经有些灰白的发茬： “现在在前线的许多地方，皇军的进攻都开始变得乏力。 所以下个月，本土会运送一批绝密的特种武器来到上海，以应对前线的战局。” “特种武器……” 如果是李岩在这里，一定会马上就明白过来，桥本泽所说的特种武器，无非就是毒气弹。 现在并不是二战胶着期间，英法等西方老牌列强还没有下场。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日本虽然也会做些小动作，但还是格外注重自己在国际社会上的形象。 如果毒气弹这种违反日内法公约的恶性武器被国际社会所发现，对于一向自诩“文明”的小鬼子来说，无疑是挨了一记重磅的炸弹。 第142章 特种武器 虹口区，新成立没多久的宪兵司令部。 因为要对整个上海进行有效控制，宪兵司令部不止在虹口设立了总部，在闸北区，南市区，以及西城区也全都设立了据点。 而这其中，因为闸北区人口最多，地处华界最为精华的位置，所以这里宪兵队的驻兵也是最多，占地面积也是最大。 这一天，大谷翔平忽然把所有的宪兵队高层全都召集到了一起。 面积不大的小会议室里，长桌左右两侧坐了十几个穿着军装的军官。 这其中，就包括了两名副队长，渡边健次郎和【大江鸿】。 “将军，让我们如此紧急的赶过来，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因为渡边健次郎和大谷翔平共事的时间相对较长，所以他这位下级说起话来，也相对从容一些。 让在座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一向一副和气性格的大谷翔平这一次却少有的露出了严肃目光： “本土生产的一批特种武器，明天一早就要抵达上海。 到时候，会由我们宪兵队负责暂时的储存和押运工作。 这是一项严格保密的押送活动，持续时间大概会在七天左右，所以……这七天时间，各位就不要离开宪兵司令部了。” “七天……” 听到这个数字，有人忍不住感叹一句。 “没错！” 大谷翔平眼中的森然目光丝毫不减，继续道： “这七天里，各位的吃住全都会由司令部承担。 为了严格保守秘密，司令部会彻底切断从各位办公室通向外部的电话线，只留一条内线负责协调这一次的储存和押运工作。” 听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 对于可能泄露毒气弹信息的所有渠道，日本军部高层都已经进行了封锁。 负责押送这一批“特种武器”的底层士兵，大概率不知道自己押送的是什么。 而知道内情的他们，却要被困在这栋办公大楼里，时时刻刻都被人监视，说不定……就连他们的内部电话，都时时刻刻有人监听。 说完这一切，大谷翔平觉得已经把军部的命令传达的足够了。 他看了看坐在自己左右两侧的大江鸿和渡边健次郎，轻声道： “渡边君，大江君，你们二位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渡边的神情一肃，问出了一个很重要，李岩也十分关注的问题： “将军，那这批武器……暂时会存放在哪里？” 在座的各位都不是什么小白花了，早在日军对朝对东北义勇军的作战之中，就使用了大批量的“特种武器”。 他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也是害怕万一毒气弹出现了泄漏，会不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 反正这些人也已经失去了和外界联系的渠道，所以大谷翔平直接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 “就在九十六号仓库。” “什么？” 听到这里，在场的所有宪兵队军官们一片哗然。 最后，还是李岩代替他们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将军，九十六号仓库可是就在虹口区，一旦出现了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啊！” 显然，在场的其他人也十分赞同李岩的看法，他们纷纷向大谷翔平投来了希冀的目光，希望他能够改变决定。 谁知道，大谷翔平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各位，这个方案不是我制定的。 我们上海宪兵队，也不过是这个计划的施行方…… 我想军方之所以选择九十六号仓库，是因为它靠近黄浦江，更加有利于水上运输的关系吧。 好了，不要再抱怨这些了，和帝国的利益比起来，其他的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很快，会议室中的人散去，李岩则是拿着自己的帽子，慢慢的站起身，准备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 一个小时后，公共租界，一品鲜酒楼，一个西装革履，步伐稳健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了酒楼的大门口。 见到【陈恩书】出现的那一刻，跑堂伙计立刻迎了上来，亲自把他给引入了二楼的包间之中。 没一会儿，一身灰白长袍的掌柜秋自明就从后院的屋子里快步走了出来，同样进入到二楼的包厢之中。 “支队长，您这是……有什么吩咐？” 见李岩静静坐在窗边的一张靠背椅上，秋自明连忙快走几步上前，询问起来。 “日本人的一批毒气弹已经抵达虹口的军用仓库，预计七天时间就会被送往前线。 你给总部发文，询问一下处座的意见吧……” 李岩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没有过滤嘴的烟来，用打火机点燃，两个鼻孔缓缓喷出一道白雾。 “啊……” 听到这样的情报，秋自明第一反应就是为难。 他虽然不是上海站的成员，但也清楚，总部刚派来上海的情报科科长苏向文才自杀殉国没有多久。 在这样的情况下，尽管廖应生下属的行动科人手还算齐全，但没有情报科协助，这些行动人员无疑是没有眼睛和耳朵的瞎子聋子。 想让这样一群人靠近只有日本侨民才能进入的虹口区，这怎么可能？ “支队长，我刚刚收到消息，总部新派来的情报科科长苏向文已经身死。 就算是知道了这个重要情报，处座那边……可能也是有心无力啊！” 李岩只是弹了弹烟灰，淡淡地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秋自明。 心道你说的这些我还不清楚吗，苏向文拿出手雷自爆的时候，老子就站在他不远处亲眼看着好吧？ 他干脆的挥了挥手，轻笑着道： “老秋，你这就太小看我们处座了。 上海可是中国最大的城市，他怎么可能把所有的宝全都压在一个上海站身上？ 放心吧，处座在上海，一定还有其他的总部直属情报组，直属行动队。 我们只负责把存放毒气弹的地点告诉总部就好，其他的，全都由处座自己来决定……” 这回，秋自明再没有什么话说，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个小本子，认真记录下了李岩叙述的电文内容，这才离开了包厢。 …… 武汉军情处总部，电讯科。 滴滴答答的声音不断交响着，接到秋自明发来的电报，电讯人员第一时间完成了翻译，并将其转交给处座办公室的秘书人员。 没有人注意到，一只纤长的指甲中带着淡淡粉红色光泽的手拿走了翻译用的册子……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一支铅笔在册子表面的纸张上不停涂抹，瞌睡虫三个字跃然纸上。 第143章 竹叶青 此时的处座，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中，虽然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但全国各地的所有情报工作，全都要交给他这个话事人进行汇总和决策。 咚咚…… 随着敲门声响起，处座这才慢慢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进来！” 很快，秘书走了进来，拿着一张已经翻译好的电文轻轻放在了处做的办公桌上。 “处座，这是瞌睡虫刚刚送来的消息。” “瞌睡虫吗……” 听到这里，处座才恢复了几分精神，直起了身子。 很快，当他看过电文上的内容之后，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现在前线战事胶着，如果这个时候让日本人的毒气弹进入到战场，势必打破双方的攻守平衡。 这一批毒气弹一定要销毁掉，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 很快，秘书有些难为情的解释道： “现在上海站的情报科还在重建之中，行动科则是从前上海站的老人儿，这批人本来就随时有被日本人识别的风险，想让他们进入虹口执行这样的任务，根本不太可能！” 处座沉默了几秒钟，自然也想到了他提到的问题。 没多久，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虚握成拳，目光一凝： “把这批毒气弹存放的地点通知给竹叶青，让她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还有……” 说着，他语气阴沉了些： “你亲自去发报，不要留下电文复件。” “是，卑职明白。” 哪怕在总部中，也极少有人知道竹叶青特别行动组的存在。 这是处座早在建立军情处初期，就在上海地区留下的一张王牌。 如今的军情处里面，除了档案科之外，也就只剩下了处座的秘书还知道这一张底牌的联络方式。 戴眼镜的男秘书见处座已经亮出了这一张底牌，也终于明白了他对于这次任务的决心，所以丝毫不敢耽搁，就退出办公室，亲自前往了电讯科。 …… 上海闸北区，升平戏院。 一个身段窈窕，脸孔精致的女旦身穿戏服，在台上捏着兰花指娓娓道来，引得台下的观众一阵阵喝彩。 “好啊！” “秦老板这嗓子，真像是一只小手一样，抓得我心肝直痒痒……” 一场戏结束之后，女人终于回到了后台，默默坐在化妆镜前，一点点卸去自己脸上的油彩。 这时候，就见戏院里的领班忽然急匆匆走了过来，附身在卸去妆造的女人身边道： “总部来了命令，处座让我们摧毁一批虹口仓库里的毒气弹。” 听到这里，女人用纸巾慢慢擦去油彩的手顿时停住片刻，几秒钟之后才又长长叹了口气，唏嘘着道： “处座也真是的，要不然就是一年半载不联系我们，一联系我们……就是这样的任务。” 他把头探到巨大的化妆镜前，用手分开了自己额前的碎发。 “看来，是时候答应维持会的那个汤锦程了，如果不搭上这条线，想要正大光明的进入虹口，可是有些不容易。 嗨……只是可惜了，短时间内还不好下手宰了这个家伙，要不然的话，该引得日本人怀疑了。” 戏院的领班看着这年轻貌美的女人一个个把原本为了登台扎成的发髻缓缓解开，站在后面一个字也不敢说。 他可是清楚地知道，这位大姐如果看自己不顺眼了，真的不介意给让自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然后再更换一个领班和联络员。 就在领班弓着身子，还在等候这位大姐的吩咐时，貌美的女人又从化妆台的抽屉中取出了一把牛角梳子： “你去通知老六，让他在今天晚上就潜入虹口，应该没问题吧！” “这当然没问题。” 领班赶紧笑着附和道： “以老六的身手，还没有进不去的地方呢。” 谁知道，就在这时，整个化妆间的空气顿时凝结了，貌美女人透过镜子看着笑容僵在脸上的领班，冷冷笑道： “这种废话还用你说吗，老六什么能力……我难道还不清楚？ 我问的是你，能把任务传达清楚吗？” 领班只觉得一把把刀子从镜子中的女人眼中发出，不断的在自己身上剐蹭着，他赶紧吞了一口口水： “您放心，我保证把您的话准时带到。” …… 武汉，临江旅社。 现在日本人大兵压境，所以这里早就已经住满了从东面和北面而来的逃难的人。 因为已经进入了冬季，所以天气也逐渐开始转冷。 就在旅社的老板坐在柜台后打着哈欠的时候，忽然，一个身姿婀娜，脸上蒙着纱巾的俏丽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听着哒哒的高跟鞋声，旅社老板连忙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见到来人之后，他愣住片刻，便从柜台后绕了出来。 “这位太太，您可来住店的？ 那不巧了，现在我们旅社里的客房，全都已经住满了。 如果您想要住店的话，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蒙着纱巾的俏丽女人没有回答旅社老板的话，而是素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媚眼打量了下旅社的大堂。 “我看门口的招牌上写着，你们这儿还帮人代寄包裹是吗？” “哦……是的没错！” 这回，旅社老板的眼睛一亮，说话的语气不经意之间严肃了几分： “我们这儿可是老字号，帮人邮寄包裹，也有七八个年头了。 只要太太您需要邮寄的东西不是特别贵重，就只管放心的交给我们。 现在兵荒马乱的，我们也不敢做什么保证，但是尽量还是帮您把东西送到……” “嗯，好！” 女人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精致的女士腕表，这才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一个早已经封装好的包裹，轻轻放在柜台上。 “送到上海，多少钱？” 看到这么一个只有砖头大小的包裹，老板眯了眯眼睛，随后拱了拱手： “原来是一块钱，但现在……太太您也知道，这路上正在打仗，钱也不值钱了，所以可能要五块钱。” “好，那就五块。” 蒙着纱巾的女人看起来不差这点钱，所以没有任何压价的意思，直接从包里拿出一张五元的钞票，放在桌子上，便转身离开了。 第144章 虹口的蘑菇云 旅社的老板看了眼四周，这才小心的把这包裹和钱都拿了起来，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 两个小时后，上海特高科，桥本泽的办公室。 “看看吧，这个瞌睡虫到底有多厉害，竟然能拿到我都不知道的情报。” 此时在办公室里的，只有中岛菜子一个人。 桥本泽把一张电文放在自己的桌案上，只觉的满身的疲惫之下，一股无力感直冲天灵盖。 中岛菜子见此情况，好奇的走上前，拿起了桌上的那张电文。 看到电文之后，她的眉头也瞬间皱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 “这怎么可能呢，这批特种武器连将军您也只是知道其存在而已，根本不知道存放在哪个仓库里…… 可是这些中国的间谍，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拿到了如此清晰的情报？ 这一次的武器运输是宪兵队负责，难道是……宪兵队那边出了问题？” 一想到这个可能，中岛菜子就觉得浑身颤抖。 上海宪兵队几乎是日本人派驻在上海的最高权力机构，无论是外务省，特高科，领事馆，还是在虹口本地的侨民和驻军，他们几乎都要受到宪兵队的辖制。 同样，宪兵队也是联系各个重要部门的枢纽和咽喉，只有遇到重大案件的时候，宪兵队的宪兵才会出动。 仅仅从宪兵和日本普通军人的待遇之间，就能够看出宪兵有多么的与众不同。 日本最底层的士兵只有每个月五日元的薪水，但每一个最底层的宪兵却能够拿到最少五十五日元的工资。 这还不算，宪兵从上到下最标准的配备，是一支南部十四式手枪以及一支三八式步枪…… 到这里，只要是个对于枪械有所了解的人，就能明白这样的一支队伍，绝对不是为了野战而组建的。 “应该不是宪兵队的问题。” 桥本泽深深吸了一口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像这样的绝密任务，军部的人也不可能会放任宪兵队所有人知道全部的押运细节，我猜……现在宪兵队的高层军官大概都已经进入了隔离状态。 如此一来，真正出问题的，反而可能是本土制定计划的部门……” “可是，我们要不要立刻将这消息通知宪兵队的大谷将军，如果中国人在特种武器上做点手脚，那后果……” 中岛菜子依旧拿着那张电文，看向桥本泽露出询问的目光。 “没错，这件事确实应该尽快通知宪兵队，只不过……” 桥本泽叹了一口气道： “像是这样的特种武器，想要在短时间内转移，根本不现实。 说不定现在我们的敌人正监视着九十六号仓库，我们这么做，反倒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那该怎么办？” 中岛菜子明显不像桥本泽一样，她年纪不大，也没上过战场，所以脑袋被军国主义思想侵蚀的比较严重。 在中岛菜子看来，这可是关系到圣战的大事情，如果这批武器真的被武汉政府的人破坏，她无疑也是罪人之一。 “没什么办法，既然这一切已经暴露，那就只能增加看守人员了……” 轰…… 桥本泽刚刚说到这里，只听一阵爆炸声响起，两人所在的办公室的窗子正对着西南方，所以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灰色蘑菇云升腾而起。 伴随着这一声爆炸，整个特高科的办公大楼的地面都颤动了几下。 “那是……” 中岛菜子赶紧飞奔着来到窗前，看向远方爆炸的方向。 “将军，是九十六号仓库的位置。” 说着，她的拳头重重的在墙上砸了一下，她真的没想到，自己在武汉安插的线人只是有事耽搁了一天汇报而已，军情处的特工竟然就已经潜入到虹口，破坏了这批特种武器。 看这个巨大的爆炸光团和蘑菇云，这一次的明显不只是随随便便的一两个定时炸弹而已。 中国的特工中一定有精通爆破的高手，在潜入了九十六号仓库之后，用定时炸弹引爆了整个军火库，从而发生了后面的大规模殉爆。 “来的竟然这么快？” 桥本泽站在窗前，背负着双手望向了远方的那一段灰色云彩。 在此之前，他已经尽可能把中国特工的能力在自己心中拉高了，只是没想到，这些人还是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的声音一下子深沉了许多，拿起放在桌上的军帽，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走吧菜子，马上集合我们能调集的所有力量进行救灾。 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仅仅一两个人的鲜血，是绝对浇不灭上海侨民的怒火的。” …… “八嘎，八嘎……” 此时的大谷翔平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拿着自己的佩刀，几乎把自己房间内的一切都砍了个干净。 倒不是他不想砍人，而是因为九十六号仓库爆炸的瞬间，负责押送和守卫仓库的两个中队二百余人，就已经集体阵亡，见了天照大神。 更更要命的是，这一次的毒气污染当场就造成了日本侨民三百多人死亡，上千人受伤…… 而虹口地区，一个星期之内，应该是暂时无法居住了。 爆炸发生的时候，【大江鸿】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陪着渡边健次郎下象棋。 也幸亏他的身份不一般，所以第一时间就拿到了防毒面罩，并由专车把他送到闸北的宪兵队分部里。 坐在军用吉普车中，看着身后那久久未曾散去的灰色烟雾，李岩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处座手底下还是有狠人的，这么有难度的任务真就让他们给完成了，虽然这个波及范围有点广…… 也幸亏现在是冬天，毒气即使扩散，也很难扩散到上海的其他地区，一般都会被风向所引导，慢慢的消散在无人的浦东仓库和大海上。 要不然……这一场爆炸真可以说的上是人间惨剧了。 其他的不用说，光是法租界里面，就有近三百五十万的人口，如果再加上公共租界的，万一真的被波及到……对于上海经济的打击可能丝毫不亚于五年前的128事变。 第145章 公共租界的军事电台? 三天后，日本本土制定毒气弹押运计划的五人小组集体剖腹自杀。 至于大谷翔平，从客观上来讲，这件事本就和他没有太过直接的联系。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大谷翔平在军部里拥有深厚的人脉和关系网，所以这才得以网开一面，只是受到了一番斥责，却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处罚。 时间逐渐过去，一转眼就是半个多月，原本逃离出虹口地区的日本侨民也大都搬回了原来的住处。 …… 这一天，李岩正在警察局里，和几个特务处的小队长们吹着牛皮。 “你们是不知道啊，当时我和贺副处长还在睡梦之中。 忽然间，一伙人就冲进了我们的安全屋，还不等我们这些人反抗，就把我们给五花大绑起来……” 说话的名叫孟凡升，是贺子恒手下的一个心腹，现在担任第三行动大队的副队长。 李岩手里面拿着瓜子，听到这样的话，故意努了努下巴： “你就瞎说吧，贺副处长多厉害的一个人，他能这么轻易的就让人给绑起来了？” 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想要激一激孟凡升，让他吐露更多的细节。 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他差点就忘了，当初孟凡升和贺子恒等人究竟是怎么被逮捕的。 他们到底是在法租界被抓，还是在闯哨卡的时候被抓，又或者是这些人中出了叛徒，引来了日本人被秘密逮捕…… 如果不搞清楚这一点，李岩今后在公共租界的行动，也势必会束手束脚。 果然，李岩的激将法一下子就起了效果。 孟凡升虽然知道自己和李岩的地位还有差距，但他还是挺了挺胸脯，想要努力证明自己的话： “这李科长你就有所不知了。 咱们特高科有一个女太君，叫中……什么……” “中岛是吧？” 李岩补充道吐了吐嘴里的瓜子皮，补充道： “上次去火车站的时候，我还见过呢。” “没错，就是那个中岛太君” 孟凡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继续给在座的所有人讲解起来： “听说她手下全都是从满洲那边带来的，受过专业训练的厉害人物。 本来我们以为，法租界就已经足够安全了，谁知道……中岛太君的人，直接神兵天降。 现在仔细想想，就算是给咱们机会，也完全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说着这话的时候，孟凡升慢慢低下了眼眸，语气中带着些痛楚，带着些不甘。 也许他在睡梦之中不止一次的回忆起过那个夜晚，如果自己当时小心一点就好了，如果自己能留下一个自杀的机会，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彻头彻尾的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不过，李岩明显没有在意他脸上的这些细微变化。 通过孟凡升的这段话，李岩很轻易的就得出了一个结论——中岛菜子在法租界有一支人员不多，但是短小精悍的特工力量。 既然法租界有，那在公共租界有没有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关键的是，偌大的一个公共租界，想要把这些人给找出来，可是不简单。 但很快，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思考着办法，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 夜里八点钟，虹口宪兵司令部。 【大江鸿】这个闲人闲来无事，就跑到了宪兵队的电讯调查科来。 “大江队长！” 见到李岩的出现，原本办公室里面忙碌的脚不沾地的工作人员全都起立敬礼。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吧。” 李岩赶紧抬了抬手，随后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办公室，装作一副领导视察的模样。 电讯调查科平时主要负责的工作，就是侦查中国地下组织的电台讯号，并测算大致的方位。 因为各类地下电台信号一般都是夜里才会活动，所以现在八点，也是这里的技术人员刚刚开始工作的时间。 “川崎队长，电讯调查科已经成立了一段时间，你们可找到了敌人的行踪……” 电讯调查科的科长名叫川崎大，早稻田大学毕业，是一个戴着眼镜，一丝不苟的日本人。 听到李岩的问话，他赶紧走了过来，用一根细长的木杆指向了挂在办公室里一幅放大的上海地图。 “大江队长，我们部门还只是初创，所以起初只能进行一些信号的测绘和记录。 不过，半个月之前，宪兵队已经从美国进口了六台最先进的讯号侦测车，有了这六台车之后，我们的工作效率已经得到了很大提升。” 说着，他手中的棍子已经指向了地图上几个标着红圈的位置： “队长您请看，这些就是已经可以大致确定位置的几个目标，只需要对方再进行一到两次发报，我们就可以锁定具体的建筑物，出动宪兵直接进行搜查。” “哦，是这样……” 李岩顺着木棍所指的方向逐一浏览了这些可疑的信号，直到看到了望云路北边的一个红圈。 他深吸一口气，好悬就没稳住自己的情绪。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滋味餐馆就开在那里，如果，万一……任国维和林瑶真的有什么问题。 到这里，他已经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幸亏自己心血来潮，来看了一眼，要不然的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在地图上继续移动，忽的问道： “那川崎科长，这些黑圈是什么意思？” “这些黑圈是已经报备过的民用电台，要在特定的时间地点，使用明码发电。” 川崎大收回了手中的木杆，赶紧回道。 听他这么说，李岩一副了然的样子，看来从今往后，斗争形势要越来越严峻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中，也画上了许多不同颜色的圆圈，其中一个，甚至完美的将一品鲜酒楼及附近的大量民居包括在内。 这让他耸然一惊，连忙道： “我们的侦测车这么先进吗，难道连法租界和公共租界里的信号都可以定位到？” “这个，确实可以，只不过暂时无法做到精确。” 川崎大干笑两声，耐心解释着： “因为我们的侦测车无法进入公共租界和法租界，所以，只能通过虹口和闸北区的数据，采用三角定位法。 这样一来，提供的坐标难免会有误差。” 好吧，李岩彻底无语了，要不然怎么说知识就是力量呢。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又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向了公共租界中的一个绿色圆圈，好奇道： “这个也是事先报备过的？” “没错，大江队长，这是军事电台。” “军事电台？” 李岩登时怔住，在公共租界的军事电台？ 刹那间，他明白了些什么。 第146章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这时候，对于这个绿色的圆圈，李岩心中已经大致有了数。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中岛菜子安插在公共租界的人手了。 毕竟现在的租界还没有被日军占领，所以都不用问，就知道这军事电台到底是哪里来的。 虽然他同时也看到了法租界里的那个绿色圆圈，但为了不引起日本人的猜疑，他还是决定暂时先不通知计成业这些日本间谍的位置。 事态紧急，所以一切还是建立在保存自身的条件之上吧。 如果两个月之后，法租界的这一队日本人间谍还不更换住所，那他就通过电台告诉计成业这些人的坐标。 叮……叮…… 忽然间，一阵警报声响起。 整个电讯侦查科的所有的技术人员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就连川崎大也赶紧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大江阁下，少陪了。” “没事，你尽管忙你的。” 李岩依旧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指挥这些人飞快的登上一辆造型奇特，顶部竖立着一根圆环天线的斗篷卡车中。 他掀开这卡车背后的帘布，顿时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七八名工作人员坐在车厢里，分工明确，步骤有条不紊。 见到李岩出现在车尾处，川崎大这才懵懂的眨了眨眼睛： “大江队长要和我们一起吗？” “好啊！” 李岩欣然点头，他正好想看一看，日本人究竟是怎么侦测出电台位置的。 很快，他也上了这辆讯号侦测车，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宪兵队特别派出了一辆运兵车，二十多名值班的宪兵鱼贯着爬进了车厢，跟在了侦测车的后面。 川崎大的专业能力明显很强，他拿着耳机放在耳边停了片刻，就断然道： “这样的发报频率和发报手法，这是闸北区的十三号目标。 司机，去华盛路……” 听到川崎大这么说，李岩顿时松了口气，不是望云路的那个好滋味餐馆就好。 现在他是真的有些怕了。 看来国党和红党双方在之前的地下斗争之中，从来没有使用过讯号侦测车这样的高科技产品，所以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 华盛路，昌盛绸缎庄，一个戴着眼镜，形象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正在门口望风。 距离他不远的地下室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正坐在发报机前，发送着一张紧急电文。 就在一切都进展顺利的时候，中年男人忽然正了正自己的眼镜，他看到远处的街道上，似乎闪烁起了耀眼的车灯光芒。 这时候的人，普遍五六点钟，天刚黑就睡了。 尤其他们这里是居民区，不是什么特别繁华的商业街，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卡车出没呢？ “停止发报！” 就在这时候，邋遢的中年男人再也顾不得其他，飞奔回了后院，进入了地下室之中。 “怎么了老徐，还有两分钟就要发完了，如果现在中断的话，将来可还要重发一次。” 坐在发报机前的女人是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看起来温婉知性的中年妇女。 她有些诧异，自己的“丈夫”为什么会忽然就变得这么严肃，难道是院子外面的街道上出现了日本人？ 可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吧，他们总不能无缘无故跑进自己家里来不是？ “立刻停止发报，切断电源。” 老徐……或者说“平湖”同志的态度很严厉，他用前所未有的口吻和语气道： “我宁可再发一次，也不能容忍哪怕一点点可见的危险存在。” …… 此时的讯号侦测车里，川崎大负责指挥，有专门的人负责操作机器，感知“敌方”电台的频率。 还有人拿着三角尺和圆规不断的在地图上写写画画，标定坐标…… “0372……” “1015……” 得到两个数字的技术人员立刻将两点连为一线。 川崎大狠狠的攥紧了拳头，似乎信心十足。 “很好，前进五百米，再来一次，就能抓住他了……” 就在川崎大兴致正高的时候，负责监听信号的技术人员忽然变了脸色，回过头来： “川崎科长，对方停止发报了！” “什么，明明就只差一点点了。”川崎大不甘的撩开了一小块车帘，看着远方的街道。 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确定，这部电台就在眼前的这片区域了。 只不过这里街道和巷子纵横，足足有七八十户人家，如果真派大部队拉网排查，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惊动目标，很难起到成功抓捕目标人物的效果。 这时候，李岩已经从自己的座位上坐了起来，拍着川崎大的肩膀安慰着他： “只能派出特工，在这里布控了。” “好吧。” 川崎大的神情有些萎靡，喃喃道： “也许是我们的经验还不足，所以已经惊动了目标。”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李岩以一个长官的口吻点了点头，做出了认可。 其实，他之所以提出派特工进行布控，就是想要把这个信息最大程度的散布到特高科和宪兵队的上上下下。 这样一来，他将来传递这方面情报的时候，才不至于暴露自己。 …… 第二天早上，李岩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才看着玉秀就在不远处擀着面条，看起来要给自己准备一碗手擀面。 “你起床了，早饭想吃点什么，我去街口给你买啊？” 李岩则是挥了挥手，一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就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一碗面就够了，其他的东西等到我去警局的时候，顺便就买了。” 很快，他就起床穿上了衣服，系上了衬衫的扣子，一边站在下水道前刷牙一边道： “玉秀你知道吗，现在宪兵队进了几台专门侦测电台信号的车子……” “是吗，那是什么东西？” 玉秀依旧擀着面条，说的话也有些漫不经心，毕竟他对于发报机这类东西本就了解的不多。 “嗯……怎么形容呢！” 李岩很快漱了口，然后用毛巾擦了擦嘴： “这个就好比武汉的抵抗份子夜里发报的时候，只要时间稍微长一些，日本人就能发现你的存在，定位出你在哪里。” “什么？” 听到这里，玉秀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 第147章 狼狈为奸 很快，玉秀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于是连忙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样子，又把手放在了擀面杖上，装作漫不经心的笑道： “日本人还有这么厉害的技术呢？” “那当然！” 李岩很是正经的点了点头，然后指着一个方向道： “你还不知道吧，日本人已经在好滋味餐馆附近发下了一个未知信号，现在只要这部电台再继续发报，他们就能立刻锁定其位置。” 李岩所说的东西，恰好戳中了玉秀所担心的事情。 她不经意的擀着面条，心情已经越来越沉重。 现在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天不能开店了，要赶紧去任国维和林瑶家中，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他们。 吃饭的时候，李岩忽然发现，桌子上只有自己的一碗面条，于是诧异的看向玉秀： “怎么，你不吃吗？” 玉秀则是笑着摇了摇头，娇俏着回道： “不了，一会儿我还要去姑姑家里一下。 前天去的时候，姑姑还说我今天去给我做好吃的，我这不是空着肚子吗？” 见她这样子，李岩当然知道他想的什么，于是笑着调笑道： “你就只顾着自己吃好东西了，也不过你男人我带一点。” 谁知道，玉秀却是佯装着冷哼一声： “你们和你的那些同事，一个星期至少有五天要下馆子，剩下两天则是去歌舞厅和赌场。 现在我出去吃饭的时候，人家都说……啊，这是李科长家的太太，他家男人可是个有本事的，根本就不敢收我的钱了。” 听到这里，李岩挑起一缕面条来，笑着道： “吃饭不给钱，这还不好啊？” 玉秀却是已经穿上了外衣，拿起自己的小包准备出门了，临走前，她还不忘了补上一句： “这是你的想法吧。 人家那些说你有本事的，背地里还不定怎么说你狗汉奸，说咱们两口子狼狈为奸呢！” “哈哈……” 李岩喝了口水，本欲再说点什么，结果过他一抬头的功夫，才发现玉秀已经消失的没有影儿了。 …… 法租界，任国维家中。 最近日本人占领了上海，任国维因为“特殊”原因，所以也就没有随学校一起搬去国统区。 因为有着外国留学的经历，再加上曾经在同济大学这样的学校中任教，所以任国维也不愁找不到一份好工作。 果然，没等他出门，就在前几天，一家报社就已经将报社主编的职位推荐了过来。 “玉秀，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正在吃饭的任国维两口子见到匆匆赶来的林玉秀，难免有些诧异。 不过，玉秀却是顾不得这么多，赶紧喝了一口水。 “姑姑，出大事儿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玉秀将今天早上李岩“无意间”透露出的消息告诉给了任国维两口子。 这下子，任国维和林瑶两个人放下碗筷，眉头紧皱，也彻底的吃不下饭了。 “日本人竟然还有这样的技术，这……这可能吗，不会是石头那小子胡说的吧？” 林瑶有些不相信什么讯号侦测车的存在，这简直有点匪夷所思了。 如果发送电报就会被日本人给侦测到位置，那将来地下工作的难度和不确定性，无疑会大大增加。 对于林瑶的质疑，任国维只是唏嘘一声，叹了口气： “这种技术确实是有的，之前只存在于英国和美国。 只是没想到，现在日本人竟然也有了这样的技术……” 任国维虽然不是电讯方面的专家，但他的意见，在几人之中无疑是最重要的。 毕竟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大学的的教授，曾经出国留过学，吃过洋墨水的人。 “姑父，你的意思是？” 玉秀吞了吞口水，缓缓出声。 任国维仅仅思考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看向林瑶： “阿瑶，你去联系市委一号吧。 从今以后，我们在上海的电台要尽量保持静默了，就算是有重要电文要发送，在同一地点，同一频率，也不能发报超过五分钟。” “是，我这就去办。” 得到这么严峻的消息，林瑶和玉秀一样，已经顾不得吃饭，就赶紧拿上了一件披风罩在身上，匆匆离开了家。 …… 李岩吃过了手擀面，就径直来到了距离家门口不远的警察局。 与此同时，【张三】已经换好了装束，戴上那张熟悉的面具，来到了福音教堂的天台上。 十几分钟后，一个戴着精致的金丝眼镜，发型一丝不苟，一身格子西装的年轻人走上了天台。 李岩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见到宋应中如此的像是一个金融精英的形象，面具下的脸孔不由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 “怎么，几天不见，党务调查处的人带你去炒外汇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将一支香烟咬在了口中，缓缓的吞云吐雾起来。 不过，宋应中却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叹息道： “党务调查处也不像你说的那么有钱，我这也就是一个掩护身份，在公共租界的商行里面当经理的。” 说完，他才猛地抬起头： “对了，你还没说这么早找我来做什么？” 这回，李岩收敛了笑脸，语气凝重了些： “家里面在华盛路十七号，到华盛路五十一号……以及附近的巷子里，有没有联络点？” 听到这儿，宋应中的眼睛一下子瞪大，沉默了片刻。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也要回去问一问。” “好吧！” 李岩弹了弹手中香烟的烟灰，继续道： “那你最好尽快做出通知。 日本人现在从美国进口了六台美国产的讯号侦测车，非常厉害。 昨天他们已经侦测到我刚刚说的那个范围内有未知信号存在，如果不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早就已经进行大范围搜捕了。 如果那个电台这是家里的人在用，告诉他们立刻停止使用该频段。 还有……那个发报员也要撤离上海，他的发报手法已经被敌人记录下来了，一旦再次出现，日本人立刻就能做出锁定。” “我……我知道了。” 宋应中没想到，风筝找来自己，会是这么严重的一件事情。 平湖同志所在的昌盛绸缎庄，不就在华盛路上吗？ 第148章 锁定目标 公共租界的一家面馆中，【陈恩书】和莫文斌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 莫文斌吃了两口面，这才扫视一眼四周，擦了擦嘴边的油渍： “什么事情，这么急着找我来？” 李岩没有吃面的心思，只是喝了一大口茶水，就压低了脑袋。 “日本特高科来了一个新的顾问，是个女人，叫中岛菜子。” “哦……这个我知道。” 莫文斌点点头，继续吸溜了一口汤汁。 李岩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支香烟来，用打火机点燃，这才接着道： “这个中岛菜子可不简单。 她手下有两个间谍小组已经潜入了租界，原来躲在法租界的贺子恒等人，就是被这些人给逮捕的。” 直到这个时候，莫文斌的目光才凝重了不少。 “你的意思是，公共租界里也有中岛菜子的人？” “没错……” 这回，李岩直接环视了一周，发现周围没有什么人之后，又低声道： “你手下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没有？” “这……如果是值得信任的人，就只能调动我手底下的队员了，现在应该还有七八个人空闲着。” 莫文斌想了想，放下碗回道。 “足够了！” 李岩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目光一下子凝实不少： “今天开始，你就把手下的人撒出去。 从龙华医院到汇丰银行大楼之间，打探打探有没有三个月内新来的东北口音的可疑对象。 这一带的民居不多，所以执行起来也不算特别困难……” “是，我回去之后就安排。 如果有了消息，会立刻去白金汉通知你。” 说这话的功夫，莫文斌已经把碗里的面条全都塞进了嘴里，用一大碗水送下之后，这才擦了擦嘴。 …… 三天后，白金汉歌舞厅。 嘈杂的音乐声和人群的喝彩声中，一个穿着长衫，带着墨镜的身影不着痕迹的走上楼梯，来到了二楼的办公室里。 此时【陈恩书】正把双腿搭在了办公桌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见到来人之后，他连忙把腿放了下来，直了直身子： “怎么样，有消息了？” “没错。” 来人正是莫文斌，他快步走到了办公桌前，拿出了一张公共租界的放大地图。 只见这地图上面标明了三个位置： “现在按照队长您所说的，从龙华医院到汇丰银行大楼之间，一共找到了三个人数超过七人的可疑目标。 首先是这个山东路萝卜巷，这一伙人全都是东北口音，三个月前来到上海。 不过，他们这些人里面还有五个八九岁的孩子，所以可能性不大。” 听到这儿，李岩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特工在潜伏的时候可能会带着“妻子”或是“父母”进行身份掩护，但却绝不会带孩子执行任务。 孩子的不稳定性太大，如果发生意外，往往也都是难以挽回的意外。 紧接着，莫文斌又继续指着地图上的标记，沉声道： “另外，在四马路这边还有一个豆腐坊，这是一个月之前的十几个东北人一起合伙做的买卖。 我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这个豆腐坊平时的工作很忙，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进行情报收集和特务行动。 所以……也就只剩下这最后一个目标了…… 愚园路38号，这是一个大房子，通过和邻居的交谈，我们的人已经知道，这里面是一伙东北口音的人，大概有十个左右，而且全是男性。 这些人平时没有什么工作，只有在饭点的时候，才会派出一两个人，帮所有人的买饭。” “嗯……不错，应该就是这些人了。” 李岩看着莫文斌抬起头来询问的目光，已经基本可以肯定，这些人就是他要找的那些家伙了。 如果这些人真是来上海谋生的，完全没必要整天都躲在房子里，一次门也不出。 毕竟现在可是战乱时代，谁家手里面有这么多余财，能让这些人如此坐吃山空？ 想到这里，李岩的目光凝重了些，看向莫文斌： “你去准备一下吧，今天晚上，我们就拔掉中岛菜子楔进公共租界的这颗钉子。” “今天晚上？” 莫文斌一下子愣了愣，连忙道： “队长，我们是不是要详细的计划一下，要不然的话，如果准备不充分，可能会出现意外。 毕竟一支人数不少队伍在愚园路展开大规模枪战，很难不被租界的巡捕注意到。” 对于李岩如此轻易的就决定了行动时间，莫文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异议。 如果想要集齐手下的队员，无论如何也要进行一定的训练和合作演练，要不然这么多人在一起，很容易就露出什么破绽，留下一些线索。 “什么人数不少的队伍……” 不过，让莫文斌没想到的是，李岩根本就没想过派很多人去执行这个任务。 他环抱着双臂，满是自信的道： “还记得上次去齐良英家里的怎么做的吗，和那次一样，我们两个人就够了。” “呃……” 这回，莫文斌不说话了。 他是见到过队长手下那个杀手的厉害的，如果是那个人出手，真的可能让他们三个人不声不响的就把这十多个精锐特工给解决掉。 …… 这天晚上，愚园路三十八号。 其实这座大房子是有五六个独立房间的，但为了保证安全，铃铛小组的所有特工还是集中在了两个相邻的房间睡下。 “老廖，老廖……有烟吗？” 忽的，一个细弱蚊蝇的声音在房间中的大通铺上响了起来。 “你小子……” 被叫做老廖的三十多岁男人翻了个身，这才从衣服口袋里面拿出一盒香烟来，有些可怜兮兮的抽出了一根，扔了过去。 “你怎么不跟隔壁屋的那些日本人要烟抽呢，就知道欺负我是不是？” 做完这一切之后，老廖笑骂了一句，环视着周围已经睡熟的人，白了这要烟的年轻人一眼。 “那是啊，咱们这些人里面，谁不知道廖哥你是个敞亮人啊？ 日本人的东西，他就算是给我了，我还不一定敢收呢。” 年轻人仰头看着屋顶，用火柴点燃没有过滤嘴的香烟，随后双手枕在脑后，惬意的吸了一口。 “嗨，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年轻人吐了个烟圈，忍不住抱怨起来。 不过，原本还在和他搭话的老廖却忽然间没有了声音，然他不由得扭过头来： “老廖，你倒是也说两……” 他的话很快戛然而止，因为就在距他咫尺的距离，一个黑影已经用刀子刺穿了老廖的心脏，紧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间，那把刀子就向着他的咽喉挥了过来。 第149章 石田启一郎 “呃……” 他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被这黑影切断了动脉和喉管，再也发不出来声音。 …… 滴答，滴答…… 石田启一郎躺在床上，总觉得自己的脸正被一阵阵暖流所包裹。 直到在脸上轻轻的抹了一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感受到的并不是幻觉，于是赶紧直起身来，想要打开屋子里的台灯，看个究竟。 就在他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探出手打开桌上的台灯时，才猛然间发现自己的面前竟然站着一个黑影。 这个黑影正用一方黑巾遮住了面庞，只留下一双眼睛，和自己一样彼此静静的对视着。 “你……你是什么人？” 情急之下，石田启一郎下意识的飙出了日语。 他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向屋子里其他的人，希望能够借助所有人的力量一齐抓住这个“可怖”的蒙面歹徒，却只看到了几具瘫倒在床上的，连反抗都没曾反抗过的尸体。 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脸上那热乎乎，油腻腻的暖流，正是自己同伴的血液。 “嗯，不错，还是个日本人。” 终于，这个可怖的黑影说话了，还不等石田启一郎从枕头底下拿出枪，他就已经先一步跨了过来，一记手刀打在了石田的后颈上。 …… 愚园路38号，大门外的街道上，同样蒙着脸的莫文斌多少有些忐忑。 上次在齐良英家的时候，是面对一群连枪都没怎么用过的地痞无赖。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这一回他们要对抗的，是十几个训练有素，反应机敏的日本间谍。 就在他琢磨着【陈恩书】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打开局面，突袭敌人的据点时，让他差点惊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李岩连枪都没拿，而是从自己的长衫衣领里取出了一串钥匙。 再然后，用这串钥匙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打开了愚园路38号的大门。 “队……队长。” 莫文斌刚想伸手去拦住李岩，但很快就又反应过来，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等到在李岩的带领下走进了屋子，莫文斌这才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只见鲜红色的血液流了一地，里屋外屋几乎所有的日本间谍，全都是没有来得及反抗，就在睡梦中被一刀杀死于床上。 看到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之后，莫文斌这才慢慢的松了口气，放下心底的大石头。 “你去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找到电台和密码本。” 李岩说着，已经拿起了一具尸体上的手铐，把唯一还活着的石井启一郎的双手拷在了背后。 “是，队长。” 听到李岩的命令，莫文斌赶紧关闭了保险，把手枪插进了后腰。 约莫十分钟后，两个人在这座房子里仔细检查过了一遍，但无奈的是，由于这里的的占地面积实在太大，再加上还有一个巨大的院子…… 所以最后……二人也只是找到了一部美制军用电台，没有搜查到密码本。 “队长，要不要多找几个人来，仔细的搜索一遍？” 密码本的重要性，不需要李岩提醒，莫文斌也知道。 这东西现在虽然确实远远不如全面战争之前珍贵了，但也一样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功劳。 “不用了……” 谁知道，李岩根本就没有找密码本的意思，而是直接指了指被拷在床上，昏厥过去的石田启一郎： “带上他先回去吧，密码本的下落，还要从他的嘴里面得出来。” …… 一个小时后，法租界郊区，石田启一郎再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回，他能明显看到明亮的火光在自己的身边闪烁，只不过，自己被困在了一根十字架上，丝毫动弹不得。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 看着眼前的【陈恩书】和莫文斌，他虚弱的用不太正宗的中文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老莫，告诉他这儿是哪儿？” 之所以这么说，又暴露了自己两个人的长相，李岩就已经不打算让石田启一郎继续活下去了。 现在他要做的，只是从这小子的嘴里面套出密码本的位置。 莫文斌闻言，连忙上前两步就，狞笑着拍了拍石田的脸颊： “这里是西郊火葬场，所以……你尽管叫吧，没有人会听见你的声音的。” 说完这些，他就已经把所有的工具都从一边的架子上拿了过来。 刀子，钩子，斧子，凿子…… 烙铁，竹签，皮鞭，甚至还有高压电线…… “你……你们……” 看到这整齐的装备，石田启一郎立刻就有些崩溃了。 如果再不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是什么人，那他也就不用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大口吸着空气，声嘶力竭着挣扎道： “两位，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可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们要钱是吧，钱我也可以给你们的。” 看着这个东洋鬼子竟然连知无不言这样的成语都说出来了，李岩和莫文斌不由对视一眼，呵呵一笑。 李岩当初买下这个火葬场，就是因为这地方占地足够大，而且在这里毁尸灭迹，也不会有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如果在这里建立一个刑讯室，审讯犯人，那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正好，现在这个地方的第一次使用权，就留给了石田启一郎。 “我只有一个问题。” 很快，莫文斌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密码本在哪里？” 石田启一郎微微一顿，连忙回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只有使用电台的龟田才知道密码本的下落。 现在他已经死了，所以……” 见这小鬼子要耍花招，李岩丝毫没有惯着他，直接拿出锤子，砸扁了他的大脚趾。 “啊……” 一阵哀嚎从石田的口中发出，十指连心，更何况是这样丝毫不讲情面的痛楚。 不过，李岩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心道：你小子庆幸去吧，我没让你专门数1000减7就不错了。 “你不老实啊？” 李岩很快就直起身来，盯着石田充血的眼睛： “知道为什么你的同伴都被杀了，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吗？” 第150章 杀鬼子的人长寿 “为什么？” 李岩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努了努下巴： “看看你右手的中指背面有什么？” 听到李岩这么说，石田启一郎下意识想要低下头，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的中指背面有一块硬茧，这是常年从事电讯工作留下的。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李岩就知道，保管电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龟田，而是他。 “我……我说……” 这下，石田启一郎再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了。 “我们住处的客厅桌子腿有一个凹槽，密码本就藏在那凹槽里面。” 他只是一个紧急征召的电讯人员而已，不是什么特高科的 李岩没想到石田竟然这么容易就招供了，还有好多少手段他想尝试一下子呢。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叹了口气，看向身边的莫文斌： “你去看看，我在这儿守着。” …… 半个小时后，李岩收到了莫文斌打来的电话： “高先生吗，东西已经找到了！” “是吗，那就好！” 确认了密码本的存在之后，李岩也不打算在石田的身上浪费力气了。 他来到了火葬场后院的空地上，看着石田启一郎，笑着道： “恭喜你，石田先生，密码本已经找到了，你马上就可以结束痛苦的生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田吞了吞口水，看着李岩的笑容，总觉得他是不怀好意。 果然，后者的笑容戛然而止，突兀的喃喃道： “不过，我这里有一件事情始终搞不明白，你说活人被烧死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你会下地狱的，你会遭天谴的，你个混蛋……” 石田启一郎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恶毒语言都说了一遍，却还是没有能够阻止李岩的行动。 只见后者面色没有丝毫波动，从烟盒里拿出最后一根香烟来： “你这就太年轻，没有社会经验了吧。 杀鬼子的人怎么会下地狱呢，你们才会下地狱。 杀鬼子的人普遍长寿，是要上天堂的。” 说完这些，李岩就把石田启一郎推进了炼炉之中，然后把那根没有过滤嘴的香烟叼在嘴上，借着炼炉缝隙透出的丝丝火苗，点燃了香烟。 嘶…… 当他猛吸一口香烟，红色的火星在黑夜里劈啪作响时，李岩随便在空地上找了个角落，默默的蹲坐了下来。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遵守日内瓦公约，那是正规军才应该做的事情，自己是间谍好吧？ …… 回到白金汉歌舞厅，不出意外的，莫文斌已经在这里等待着了。 “队长！” 见到【陈恩书】推门而入，莫文斌赶紧从座位上起身，随后将怀中的一个小册子慢慢放在了李岩的办公桌上。 “不用了，你自己先拿着吧。” 李岩仅仅是扫了那密码本一眼，根本就没有想要翻开看看的意思。 现在的战争已经开始半年多了，军用密码本也远远不像是一两年前那么稀有珍贵了。 不过，他的眉头挑了挑，还是对莫文斌说道： “到了我们这一级别，密码本应该已经不够用了，看看你手下有没有需要叙功的队员。 尤其是那种家里生活困难的，表现好的话，就把他们的名字报上来吧。” 听到李岩竟然这么关心手下的队员，自己直接放弃了这个功劳，莫文斌肃然起敬，挺直了身躯，连忙用很不合身的长衫给他行了一礼。 “多谢队长。” “行了，下去吧。” 折腾了这一晚上，李岩似乎也有些累了，他赶紧对着莫文斌挥了挥手： “我们端掉了中岛菜子的行动小组，日本人肯定要报复的，你去通知所有人，全员先静默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什么越格的事情都不许做。”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说完这些，莫文斌就拿上自己的墨镜，戴上了黑色礼帽，离开了白金汉二楼的办公室。 就在他刚刚离开不久，李岩忽的走出了办公室，看向了楼下依然闪动着彩色灯光的大厅。 “小高，你过来一下！” 原本正在给客人添酒的服务员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把手中的托盘放在一边，来到了二楼的走廊上。 “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李岩站在玻璃护栏边，一手托着下巴，眼神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你明天一早就去通知秋掌柜。 从今以后我们发报的时候要不断的更换地点，而且……每次发报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五分钟。 要不然，很容易被日本人记录下我们的位置。” 小高一愣，很快点了点头： “是，我记下了。” …… 转眼又是一个星期过去，这一天，终于到了李岩两口子乔迁新居的日子。 “还是不要了吧，这一件衣裳就八十多块，是不是有点太贵了。” 其实，李岩和玉秀还真就没有什么可搬到新房子去的东西。 那边无论是沙发床垫被褥，还是锅碗瓢盆，全都一应俱全，两个人也就只能带两件衣服拎包入住了。 不过，在这之前，李岩硬是找到了南市最好的一家成衣铺，花费了八十多块钱，给玉秀做了一件旗袍。 这宝蓝色的旗袍裁剪合身，领口处还绣着云纹，玉秀刚见到的时候也是爱不释手，但听到八十多块的价格之后……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心痛的目光来。 “哈哈……” 见她这样子，李岩也是笑了起来： “你就尽管放心穿吧，我给你选的这一件布料，还算是中等偏下的。 等真见到了咱们的邻居，那些科长队长的太太，姨太太们，你就知道衣裳这东西不光有八十一百的，还有两百三百……甚至是五百一件的呢！ 要是还穿原来的衣服，人家那些太太们就不带你一起玩了。” 说到这里，他还不忘了开个玩笑，低声道： “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汉奸了，如果连汉奸都不和你一起玩，你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了吗？” 接着，他就又看向了成衣店的老板，随便指着几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布料道： “掌柜的，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按照刚才的尺寸全都来上一件，做好之后给我送到东江路十八号。” 第151章 乔迁新居 因为李岩今天并没有穿警服，所以掌柜的难免要怠慢一些。 见他和玉秀之前的衣服比较寒酸，还只以为是哪个要饭的忽然就成了暴发户。 就在他要狗眼看人低的鄙夷几句时，忽然听到了东江路这个地名，这下子，成衣店掌柜瞬间就冷静了几分。 现在南市……应该说整个上海的人都知道，东江路临近警察局，所以那附近的房产已经全部被“新政府”征收了，用于警局所有中高层人员和家属的安置。 也就是说，现在的东江路居住的，全都是大大小小能叫得出名字来的汉奸。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庆幸，赶紧从柜台后绕了出来： “这位贵客您尽管放心，你们二位的衣服，小店一定在第一时间赶制出来，绝对不会耽搁这位太太的重要事情。” “这……这是不是有点多了啊？” 眼见几件衣服，就已经五六百块花出去了，玉秀的心中百味杂陈，一方面是心疼钱，另一方面则是有些小窃喜。 看来石头哥还从来没有忘了自己，“飞黄腾达”之后第一时间就把钱花在了自己身上。 “这有什么多的，等到你真见了那些太太们就知道了，他们哪个衣柜里的衣服，不能在上海闹市区换上三两套房子？” 付了钱之后，李岩就挽着玉秀的胳膊出了成衣店。 “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好好的享受，如果你不大把的撒钱的话，就显得和这些人不合群了。” “切！” 玉秀抱着李岩胳膊的手臂紧了紧，喃喃道： “我才不想和她们合群呢！” 李岩扭过头来，看着玉秀逐渐有些发冷的脸蛋，忽的眨了眨眼睛： “如果和这些人在一起，能得到日本人的情报，你也不愿意吗？” “石头哥，你……” 李岩这话，不能说是暗示，应该说已经是明示了。 玉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好久之后才抿了抿嘴唇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见他这慌张的神色，李岩随手拿出了一颗巧克力糖果，放进了嘴里： “我知道的也不多，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找姑姑和姑父……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听到这里，玉秀的瞳孔顿时一缩。 这还叫知道的不多吗，她本来以为自己平时行事已经很小心了。 看到她一张脸有些阴沉的样子，李岩连忙止住了这个话题： “还是先去见一见我们的新邻居吧。” …… 东江路18号，李岩新分到的房子并不算大，只有上下两层，五六个房间。 不过，好在下层进行了吊顶设计的大堂还算宽敞，所以这一次也勉强容纳下了附近的邻居几十人。 作为比较晚搬到东江路的“新政府要员”，李岩两口子明显受到了前辈们的热情招待。 为了这一次的乔迁晚宴，李岩特别提前几天从红房子订购了数量不少的法国菜，也幸亏他这房子的客厅足够大，这才勉强把附近的邻居们都容纳下来。 “啧啧，多漂亮的一个人儿啊，我说我们家老侯出去厮混的时候，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李科长也一起呢！ 原来人家李科长早就在家里面金屋藏娇了，哈哈哈……”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雍容华贵，肩膀上系着一抹白狐披肩的年轻美妇人，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她所说的老侯，其实就是翻译处新来的副处长，侯永新。 这些日子，这位候副处长一直在上下串联，许诺利益，以期把西村柚这个老鬼子给架空。 现在，翻译处里面的四个科长，已经有三个倒向了他。 至于为什么倒向他，而不是倒向有日本身份的西村柚，当然是因为这小子给大家伙许诺的利益是实打实的。 而且，据传言……呃，准确的说是李岩打麻将的时候从卢康德那儿听说的消息，这个侯永新是从日本留学归来，在宪兵队那边也有背景。 起初，李岩听到这样的话时，只是嗤之以鼻。 如果这个侯永新真有这样的关系，以他的身份还不早就知道了。 但后来，他很快意识到，大江鸿的级别有些过于高了，以至于没办法清楚的了解到宪兵队下层的具体情况。 “侯太太，你才是我们翻译处的第一枝花呢，我家玉秀虽然有一点姿色，但怎么能和您比？” 李岩知道，这侯太太不是个善茬。 当然了，她和玉秀比起来也确实更加的前凸后翘，眉眼也更加明亮深邃。 如果说玉秀只是随处可见的小家碧玉的话，她就绝对是能勾动所有人心神，光彩夺目的一颗明珠了。 李岩这话，是个女人都喜欢听，更何况是侯太太这样无比在意别人评价的美女。 她忍不住用手掩着杏唇，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啊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你这么说我，难道就不怕我这妹妹吃醋了……” 说完，她就迈着袅袅的步子，拉着玉秀来到了女宾所在的区域，同时还不忘了回头和李岩道： “好了，你们这些男人有男人的事情，我们这些女人自然也有女人的事情，玉秀妹子我就带走了。” 因为这只是家庭宴会，并不是什么正规的晚宴，所以来参加宴会的男女夫妻们普遍没有聚在一起。 来到了仅仅一墙之隔的女宾区，玉秀才忽然间像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突破了自己的认知。 只见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有打着麻将的，吃着瓜子的，展示新买衣服的，聊着八卦的…… 忽然，搭在玉秀肩膀上的那只带着美甲的手动了动，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怎么，是不是对自己的相貌有一点不自信了？” 玉秀吞了吞口水，茫然的点了点头。 很快，侯太太就把她拉到了一张椅子上坐下，自己也拉着旗袍下摆倚在沙发上解释道：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咱们警察局里面这些臭男人有了钱之后，谁不是把家里的女人踹了换新的老婆。 只有你家的李科长，他说自己身体不好，说什么也不能放弃你这个糟糠之妻。 你们俩的感情，姐姐我我可是羡慕得紧啊……” 第152章 宪兵队的关系 东江路十八号的正堂大厅里，二十多个特务和汉奸头子围坐在一张长桌前。 这些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 有穿警服的，有穿便衣的，有戴礼帽的，有戴毡帽的，有踩着千层底的，有蹬着尖头鞋的…… 总之，至少在今天这个时候，在座的大多数人还堕落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中不能自拔。 忽然，一个梳头油头，格子西装一丝不苟的三十多岁男人看着在场的人，疑惑了一声： “怎么没看见贺副处长呢，他不会是没收到消息吧? 李科长乔迁新居这种大喜日子，怎么能不来庆贺一下？” 没错，这个穿着格子西装的男人就是翻译处刚上任的副处长，侯永新。 长桌下首，孟凡升听到这儿，已经捻着自己的高脚杯站了出来： “我们贺副处长手头上有一个大案子，这两天实在是腾不出身来。 所以就只能让我给李科长陪个不是了……” “哎呦……” 原本酒宴的气氛还很融洽，可就在这时候，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 “人家西村处长有公事不来，还有情可原。 贺副处长每一次都说自己有案子，可也不见他正经抓几个人来啊？” 闻到这么浓的火药味，在场的所有人一下子全都停下手头的动作，就连李岩都放下了手中的餐盘，向着声音的来源方向望去。 那是一个穿着警服，大咧咧扯开衣襟露出胸膛的男人，这人在座的所有人也都认识，正是穆凌峰手下头号心腹，第一行动大队的队长贾老八。 见到贾老八给高脚杯子倒了满满的一杯红酒，这才一饮而尽，在场的人全都皱了皱眉头。 原本还心情不错的孟凡升看见这么个东西，顿时就没有什么胃口了。 他妈的，当初老子怎么就投降了呢。 每天被日本人羞辱，被老百姓戳脊梁骨这还不是最头疼的，最让人头疼的事情是，每天上班的时候，都要面对这么一群让人无所适从的虫豸。 他真的有些怕了，不是怕死，而是怕死了之后，之前的那些战友看到他曾经和这么一个东西共事，质疑他的品味。 眼见贾老八步步紧逼，把火烧到了贺子恒的身上，曾经出身军情处的那些人终于不能忍了。 “姓贾的，你抓的人多，可你抓的人里面有几个是真的？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早就已经和临时看守所的沈家兴达成协议了，一个赤色份子二十块钱。 就这两个月，贾大队长你一个人就收了三千多吧，我就不明白了，难道全上海的红党都排着队的跑到你那儿去自首了？” “我……” 这番话可谓是把贾老八给逼到了墙角上。 也幸亏在场的人揭露，要不然李岩都不知道，这家伙竟然光这一条门路就能搞到这么多灰色收入。 只是可怜了那些被抓进看守所的人了，平平白白的就遭了这无妄之灾，如果这些人中再有些有姿色的女孩子，嗨…… …… 酒宴到这里，已经有了些不欢而散的意味。 不过和外厅的男人们不同，里屋的女人们丝毫没有因为男人们的对立，就划分成了几派。 这是由于社会属性所决定的，中国社会的女人从小就被教授三从四德，不争不抢，所以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们自然也没有那么敏感。 更何况，她们中的有些人还是刚刚从妓女转变为阔太太的，一时之间根本就适应不了与自己地位相匹配的身份。 里屋也准备了不限量的西餐，红酒和饮料，当然现在这些太太们普遍也才刚刚进入状态，能够一下子就适应过来红酒的终究是少数，所以大多数人只是浅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 侯永新的妻子在看到玉秀的那一刻，就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姐妹一样，连忙把所有她不习惯的东西都介绍给了她。 侯太太是出国留过学，见过大世面的，所以她清楚的知道，这些因为长相貌美一下子变成阔太太的人，也终将会因为长相被自己的男人所抛弃。 在关键时候，这些男人连自己的国家和信仰都能抛弃，更何况是一个女人呢？ 只有像玉秀这样的人，和李岩这样在权力斗争之中从不选边站的人，才能够更好的远离旋涡，活得长久。 吃完了饭之后，里屋支起了麻将，外面则是打起了扑克。 太太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玉秀本来是不想参加这样的麻将活动，但奈何侯太太非要拉着她，不让她离开…… 很快，麻将桌上，各位太太们开始聊起了八卦。 因为这些人中基本没几个识得大字的，所以到最后，众人的话题往往也都是转向哪家店的衣服好看，电影院里面又上了什么新电影，谁家最近又取了第几房姨太太。 在这中间，玉秀也只是静静听着，直到这中间侯太太忽然道： “玉秀妹子，明天我家老侯要去一趟宪兵队，所以我就只能来你家蹭饭了……” “宪兵队……” 正摸着牌的玉秀微微怔住，就算是老百姓，也知道宪兵队是个什么地方。 侯永新能这样自由的出入宪兵队，想来身份是不简单的。 就在这时，一边一个身材瘦瘦的，下巴尖尖的妇女给他递过了话来： “妹子你还不知道呢吧，咱们侯副处长在宪兵队里可是有背景的，只要你和侯太太的关系处好了，到时候让你们家李科长动一动，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说话带着这位正是二科科长卢康德的妻子，玉秀打量她一眼，就不由的皱了皱眉。 只因为这位虽然长相白净，但实在是有些太过瘦弱了，与他那三层下巴的男人，可以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到这里的时候，侯太太则是连连摆手，能够看得出，她对于自己丈夫有这样的一个关系还是十分自得，不过，他还是赶紧摆了摆手，自谦道： “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我家老侯也就是认识宪兵队的一个中尉小队长，他们两个在日本的时候是同学。” 第153章 等我给你打探一下 侯太太越是这么说，身材消瘦的卢康德太太就越是要吹捧一番了。 她作为一个女人，自然不懂得派系斗争。 但是她知道，侯太太的老公可是自家男人的顶头上司，而且还背靠着日本宪兵队这棵大树，就算是不能得到侯太太的青睐，也绝对是不能怠慢半分的。 “侯太太，您这就谦虚了。 咱们在座的这么多人，哪一个去过日本宪兵队那种地方啊。 别说去，就连日本宪兵队的大门朝哪儿开，我们都不知道呢！” 见这几个女人调笑着，玉秀却是漫不经心的摸着麻将牌，眸光微闪。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上十点钟，这些打麻将的太太和玩牌的男人们终于打了个哈欠，全都撤回了自己的家里面。 也幸好他们住的都比较近，只需要走上几步就到了。 夜里，李岩和玉秀先后洗了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 天气湿冷湿冷的，两个人只好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紧紧靠在一起…… “怎么样，和那些人相处得怎么样？” 李岩探出手来，把台灯关闭，这才不急不缓的问道。 “还好吧……” 玉秀像是小猫一样，往李岩的胸膛上贴了贴，抿了抿嘴唇： “那个侯太太倒是对我不错，只不过特务处黄副处长的太太……” 听到这个名字，李岩顿时呵呵笑了起来： “黄副处长的太太怎么了，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那倒没有。” 玉秀说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我只是觉得，黄副处长的太太有些太不合群了，只知道安静的坐在那里，什么事情都不理会。” 这下子，李岩笑得更肆意了。 “石头哥，你笑什么？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玉秀抬起她的小脑袋，不由的惊异着看向李岩。 “没有，当然没有。” 李岩连连摇头，从而表示自己的的看法和玉秀是一致的。 一直笑了十几秒钟，他才终于带着些神秘意味的道： “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可不要惊讶，其实特务处的黄副处长，也就是我的那个警校同学黄言平，其实是一个日本人。” “日本人，这怎么可能？” 玉秀这下子也顾不得被窝外面寒冷的空气，直接直起了身子来，满眼都是震惊和不解。 “哪有什么不可能的？” 说着，李岩赶紧让自家婆娘重新躺回了被窝里，这才搓了搓手继续道： “日本人为了侵略占领中国，可是下了几十年的苦工。 把一个日本人从小的时候就偷梁换柱，变成中国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要不然……你真以为一个中国人，没有背景，没有关系，就能直接一步登天，从一个小警员成为要害部门特务处的副处长？” 听到这里，玉秀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一直等到几秒种后，她才终于道： “你的意思是，黄太太也是日本人？” 李岩低下头来，看着怀里的姑娘，逐渐勾起嘴角道： “那不然呢！ 日本间谍要从事大量的秘密工作，接收和传递信息，还有接取任务，甚至是武装行动。 这样的情况下，他总不能在家里面摆着一个随时可能发现自己的秘密的‘传声筒’吧。 要我说，黄太太之所以不参加你们的活动，就是因为她实在不敢做出过多的动作，怕因此暴露自己的身份。 你想想你们平时去听戏，打麻将，还有各类交际活动，这种东西她在日本都是从来没接触过的，一旦露了馅，那黄副处长这么多年的隐瞒身份就毫无意义了。” “嗯，没错。 石头哥你说的有道理。” 玉秀缩在被窝里，逐渐捏紧了拳头，如果不是李岩向她讲了这么多，她还真就很难辨别出黄言平和他太太的身份来。 “不过……” 很快，李岩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提醒道： “不过你今后面对黄副处长他们两口子的时候，可千万别因为这件事情太过刻意了。 如果被他们发现了我们知道他们的身份，我们俩只会更危险……” “是了，我明白。” 玉秀也轻轻的点了点头，用手紧了紧被子。 …… 不过，就在两个人打算陆续睡下的时候，玉秀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石头哥，我听侯太太说，侯副处长明天要去宪兵队，中午和晚上都不回家吃饭了，你说……他去宪兵队会是做什么呢？” “这个啊……” 李岩喝了些酒，已经有些困倦了，不过他还是打了个哈欠，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应该是去做翻译吧。 我也听说了侯永新在宪兵队里面有点关系，但是就算是有关系，也不能邀请他去宪兵队做客不是？” 很快，李岩就继续解释道： “宪兵队对外的信息交流渠道一般都比较狭窄。 所以就算是找翻译，往往也是固定的那么几个，如果我没猜错……侯副处长应该就是宪兵队派驻特务处的联系人，也是这固定的几个翻译之一。 如果你想知道侯永新去宪兵队做什么，我明天一早想办法给你打探一下。” “你去宪兵队……打探一下？” 这回，玉秀彻底愣住了，自家男人只是一个翻译处的小科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出入宪兵队那种龙潭虎穴，还从里面打探消息。 虽然她从来不怎么怀疑李岩说的话，但这个“玩笑”还是有点太过离奇，而且更关键的是看这样子，李岩似乎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不料，李岩只是笑了笑： “你这就有点看不起你家男人了。 姓侯的能在宪兵队里面有关系，我难道就不能有了？” …… 玉秀并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而李岩这边，偷偷瞥了身边的年轻姑娘一眼，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很快，另一边虹口宪兵司令部里，【大江鸿】忽的从床上坐起身来，走出了自己在宪兵队外的宅院。 “大江阁下，您这是去哪里？” 宅院里的管家看到穿上衣服，出现在院子里的李岩，连忙快步躬身走了过来。 第154章 宪兵队羁押的犯人 李岩只是瞥了管家一眼，就淡淡道： “我要去一下宪兵队，你退下吧！” “是！” 闻言，四十多岁的管家不敢再有多余的话语，直接拉上房门，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李岩所挑选的宅院就在宪兵司令部的斜对面，所以没走几步，他就已经来到了宪兵队的大门口。 “大江队长！” 守门的卫兵看到他出现在这里，连忙紧了紧手中的钢枪，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李岩没有会理，而是迈着大步，直接走进了宪兵队的大院中。 没一会儿，一个大尉军官就从执勤办公室中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在李岩的身前站定。 “大江队长，卑职执勤中队长，池田秀一。” 李岩看了眼这个个子瘦小的池田秀一，不由的默默摇了摇头。 日本作战部队的人员编制从来都相对严格，一个大队一千一百余人，一个中队一百七八十人。 除此之外，每支大队还有数量不等的重火力部队，直属队以及辎重运输部队。 然而，和作战部队不同，宪兵部队因为没有作战部队的各种重武器和辎重负担，一个中队也就只有一百人出头的样子。 目前，上海地区的宪兵队伍，主要以大队为单位，每个大队四百到五百人。 在虹口地区，有三个宪兵大队驻扎，闸北区同样，不过……在人数较少的西城，南市区和崇明等地，就只有一个步兵大队驻守了。 很快，李岩就背着手，在大院里闲逛起来： “不要拘束，我只是过来随便看看，现在我已经放心了，你们的工作状态很好。 等到今后有时间，我一定会和大谷将军说起你的名字的。” “多谢大江队长的栽培。” 听到李岩的这一番话，池田秀一顿时有些迷迷糊糊的，连脸色都涨红起来。 现在他也是得到长官肯定的人了，尤其这位长官还是一位贵族，这……简直，今后平步青云还不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时候，他真想朝着东面好好的拜一拜。 爹啊，娘啊，你们看见了吗，咱们家的祖坟冒了青烟了，这是遇到贵人了。 就在池田秀一陷入头脑风暴的时候，李岩已经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在思考该怎么样套话才会显得不那么刻意了。 不过，正当他打算询问最近宪兵队的工作状况，却忽然看到了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宿舍楼，有一个房间正亮着灯。 见到这样的情形，他不由的抬起带着白手套的手来，指向那处房间，扭头问池田秀一： “那是谁的房间，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 发现李岩似乎皱着眉头，有要生气的趋势，池田秀一赶紧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回道： “大江队长，那房间里不是我们的士兵。 是一个中国人……” “一个中国人？” 听到池田这么说，李岩下意识嘀咕着这句话，面露疑色。 “没错。” 池田赶紧跟了上来，继续解释道： “前几天的时候，无锡的宪兵队抓住了一个红党的大人物。 在审讯室里费了一番力气之后，那个人终于招供了，并且愿意和我们合作，帮我们钓出上海的红党份子……” 李岩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几分讥讽和漫不经心的笑容： “上海的红党份子有这么傻吗，他从无锡来到上海的这个过程，未免太过刻意了吧？” “那倒不是。” 池田明白自己的话被大江队长所误会了，所以他又连忙补充道： “这个人本就是红党在上海和无锡之间的联络人员，而且在此之前，双方本就已经约好了要在上海见面。” “哦……原来是这样。” 李岩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的转过身子来： “那为什么不把这次的案件转交给特高科呢，毕竟在抓捕间谍这方面，并不是我们宪兵司令部的强项。” “这个……” 到这里，池田停顿了片刻，才又道： “其实渡边队长已经和特高科的桥本将军联系过了，只不过桥本将军说，他们那里出了内奸，所以实在不适合羁押嫌犯。 另外，桥本将军还说，他们特高科也会参与后天下午的抓捕行动。 只不过，这个人目前还是要暂时‘寄存’在我们宪兵队里，以保护信息的安全。” “切……” 听到这话，李岩忍不住冷哼一声： “人都已经被你们在无锡抓捕了好几天了，哪还有什么信息的安全？ 桥本将军也是，怕担责任就直说好了，遇到事情竟然直接把我们宪兵队给顶到前面去了……” 终于，池田不说话了。 他知道大江鸿这样的世家子弟，和桥本泽这样的特高课少将课长，他没有一个能得罪的起。 现在这样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鹌鹑一样，把头低到肚子里，不发出任何声音，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李岩发现身边的人忽然不出声了，下意识的撇过头来，这才看到池田正小心翼翼的跟在自己的身后，已经拉开了两步的距离。 他不由的轻笑起来，在后者的肩膀上拍了拍： “走吧，跟我去看看营房里的情况。” “是！” 这回，池田秀一才又挺直身子，迈着大步跟了上来。 …… 第二天中午，李岩回到家中。 几乎是离的老远，他就能听见自家屋子里面好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其中有侯副处长太太的，卢科长太太的等等…… 见到李岩的出现在客厅里，屋子里围绕着一桌麻将或站或坐的几个女人才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呦，玉秀妹子，你家男人回来了。 可不像我家那个男人，他中午是从来不回家吃饭的……” 此时的玉秀，在这些人的“拉拢腐蚀”之下，已经把头发烫成了大大的波浪卷，这会儿她正坐在麻将桌上，扭过头来： “石头哥你回来了，今天家里的人多，我就没做什么东西。 你饿了吗，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叫点外卖回来。” 说着，玉秀人就要来到客厅边的电话机旁，拿起话筒。 对此，李岩则是摆了摆手： “我已经吃过了。 你出来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第155章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 “你瞧瞧，你瞧瞧，人家小夫妻还说上悄悄话了。” 侯太太丢出一张麻将牌，忽然假装阴阳怪气而来起来。 在场的几位太太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起哄的说话方式，只有玉秀，因为刚开始和这些人相处，根本就没想过，自己和丈夫之间的事情竟然会被这么多人拿出来当面“调侃”。 她涨红着脸，连忙离开了牌桌，让身后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年轻太太帮自己顶上。 “你们继续吧，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才跟李岩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的空地上。 “怎么了？” 看着李岩的面色有些严峻的样子，玉秀这才慢慢的挽了挽缎子旗袍的袖口。 李岩先是看了屋门的方向，确定那帮女人没有跟出来之后，又扫了一眼院门口，这才终于把自己的大盖帽拿在手里道： “你今天有去姑姑家的打算吗？” 玉秀怔了怔，很快就反应过来： “还是等明后天的吧，今天被这些人缠住，我也不好出门。” 她也明白，李岩知晓自己身份的这件事情，确实应该尽快告诉给任国维和林瑶等人知道了。 不料，李岩却直接摇了摇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还是今天去一趟吧，另外……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要让你告诉姑父他们。” “什么事情？” 李岩的这番话，让玉秀很是诧异。 现在，自己的丈夫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姑姑姑父等人的身份，还会有什么事情，让自己今天就去找任国维夫妇二人。 “还记得昨天晚上我说过回去探一探宪兵队的事情吧？” 李岩从口袋里拿出一颗随身的巧克力，剥去糖衣丢进了嘴里。 “当然……” 玉秀的眼睛不由的睁大几分，惊讶道： “你真的在宪兵队里面有关系？” 对此，李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笑： “你不要太小看你家的男人了。” 紧接着，他又慢慢沉下了脸： “还是说正事儿吧，现在宪兵队有一个从无锡转来的红党人员，已经叛变了。 他这一次来，是为了和上海的地下组织接头的，接头时间就在明天下午…… 所以我估计，明天晚上之前，候副处长应该是回不来了。” “什么？” 玉秀看着李岩那严肃的神情，知道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才搓了搓袖口处光滑的布料： “我确实应该走了，可是屋子里的那些人……” 说着，她看向了屋子门口的方向，露出有些麻烦的眼神。 “我帮你应付就好，你直接走吧。” 说着，李岩返回屋子里，帮玉秀拿出了她的手包。 一直等到玉秀走远，侯太太几个人才透出疑惑不解的目光，望向将衣服挂在了门口的李岩。 “李科长，玉秀妹子呢，怎么没看到她回来？” “哦……她啊……” 李岩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然后笑着解释道： “他去走亲戚了，亲戚家里面有急事，所以让我和几位太太说一声抱歉。 你们想要玩的话，改天我们两口子请客，不管看戏，看电影，还是做头发做指甲，到时候所有账目我全包圆了。” 和男人们不同，这些已经“跻身上流社会”的女人们现在整天想的，自然就是吃喝玩乐。 听到李岩这么说，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有的人甚至已经琢磨好了，到时候怎么狠狠的宰上李岩一笔。 …… 法租界，任国维的住处。 见到玉秀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缎旗袍，脚下踩着高跟鞋，走进了自己家中，就连林瑶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玉秀，你这是…… 难道石头又发了横财了？” 玉秀进门的时候，林瑶正在洗水果，看到她这样的一身穿着，顿时忍不住打趣道： “我差点忘了，你和石头现在可是警察局登记在册的，有名有姓的汉奸了！” “没有，姑姑你可别多想。” 闻言，玉秀连连摆手： “我们和石头哥搬到东江路去住了，这是他给我买的新衣裳罢了。” “哦……东江路。” 很显然，这条街是如此的威名赫赫，以至于一直住在法租界里的林瑶都有所耳闻。 她变了变脸色，很快把玉秀安排在了自己身边的沙发上： “我看你今天来的这么匆忙，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玉秀抚平旗袍的下摆，坐在沙发上，很快直起身子点了点头： “没错，我这里……不止一件事情，有两件事情要说，而且……” 说着，她有意无意的看了看书房的方向。 林瑶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很快站起身： “你等着，我去把你姑父叫来，他这段时间，正把自己憋在书房里，说是要帮报社写几篇文章，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如果要是知道你来了，我猜他就绝对不会这么继续憋下去了……” 说完，她就径直进了书房，和头发有些蓬乱的任国维一起走了出来。 “你说你也是，一把年纪了，一个教工学的教授还非要些什么文章。 就你那水平我还不知道吗，你一辈子一共写过多少文章？ 我早就告诉过你，人家报社聘请你当主编，那是看上了你的名气，你为啥还非不信呢……” 刚一出来，任国维就被林瑶给数落了一通。 很明显，这两位是真的没拿玉秀这个“侄女”当外人。 “玉秀，听说你有事情找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 任国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这才又重新端坐在沙发上，清了清嗓子道。 “那个……姑姑，姑父，石头哥他们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玉秀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双手有些不知道该何处安放。 “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啊……” 听到这里，任国维露出一个恍然的笑容来： “放心吧，其实我和你姑姑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 要不然，上一次他透露的日本人讯号侦测车的情况，怎么能那么及时？” “什么，你们早就知道了？” 玉秀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那姑父，你们难道是想要发展石头加入我们的组织吗？” 第156章 是时候该雇一个佣人了 “发展他加入组织当然是好的。” 任国维话语忽然凝重了许多，有些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只不过，加入我们的组织之后，就要严格遵守我们组织的纪律，我看石头可能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其实只要他对你的感情不变，对敌人的态度不变，加不加入组织倒也没什么。 我们党和组织的纲领就是这样，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抗日，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 至于知道了我们身份的事情，我猜他大概早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挑明而已。” “啊？” 这下子，玉秀不由的张大了嘴巴。 原来一直以来，任国维夫妇二人都知道这件事，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她不禁皱了皱眉头，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和石头哥每天生活在一起，所以才注意不到这些变化吗？ 既然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很快，她就又抬起头来： “我今天过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件紧急的事情要说。” 紧接着，她就立刻把李岩在宪兵队里打听到了，有无锡的红党成员叛变的消息完完整整的告诉给了任国维两人。 这时候，不仅是任国维两人，他们的仆人老魏也出现在了客厅中，在这寒冷的天气中，给玉秀倒上了一杯热茶。 “这…… 这不太可能吧！” 听玉秀的描述，林瑶此时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匪夷所思。 别人不知道，可他们这样的从事情报工作的人难道也不知道吗，宪兵队那是什么地方，李岩虽然是翻译处的科长，也算是叫得出名字的“汉奸”了。 可是，他这个级别的人，想要接触到日本宪兵队里面的情报，还是不太可能。 “老任，这件事情我们可要谨慎一些，如果我们不顾后果，把这条消息贸然通知其他的市委成员…… 这将会给我们的组织带来很大损失。” 说到这里，林瑶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而且，就算是石头得到的这一条消息是真的，可他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得到这样的消息呢？ 我们组织经营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在日本宪兵队里面有什么线人呢！” “没错，我也同意林瑶同志的意见。” 不知不觉间，整个客厅的气气氛好像忽然变成了一场小型内部会议。 正一手拿着暖壶的老魏也神色凝重，给出了属于自己的意见。 很明显，他也不太相信李岩能够拿得到日本宪兵队里面的情报，毕竟他又不是孙猴子，可没有七十二变。 不过，如果李岩在这里的话，恐怕就要说了，在宪兵队的问题上，还真就没有人比他更权威了。 哪怕是孙猴子来了，想要拿到情报也要费一番手脚，但是大江鸿可不一样，他从来都是直接向别人询问的…… 毕竟上级关心下属的工作，询问工作近况，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很快，针对李岩给出的情报，就出现了两方面的意见。 一方面是林瑶和老魏这里……他们明显认为李岩拿到的消息可能并不正确，他本人也是被别人给骗了。 另一方面自然就是玉秀，她和李岩相处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李岩说的绝对不会是假的，起码……不会欺骗她这个枕边人就是了。 “我觉得……” 到最后，还是任国维发表了意见，因为他是市委委员，也是几个人的上级，所以他的话基本就带有着一锤定音的效果： “首先，我们还是应该通知组织里面的其他同志。 大不了明天全体静默一天，所有人不再都进行接头工作了。 这一点损失，我们的组织还是能够受的住的。 可如果，我是说万一，石头所说的是真的呢？ 这样的话，我们组织将会受到难以承受的伤害……” 说着，他已经拍了拍自己的长衫，轻叹一口气： “你们还记得上次石头提醒我们的，日本宪兵队的六台电讯侦测车吗？ 如果不是有他及时示警，我们的组织现在可能早就已经陷入到不敢想象的险境了。 所以我觉得无论如何，我们都还是要采纳这条情报，并且立刻传递给组织内的其他成员。” 这回，林瑶和老魏终于没有再反对，只是默默的接受了任国维做出的决定，并且立刻动身，准备把这一条情报通知给其他的组织成员。 …… 到了傍晚，玉秀这才回到了家里。 此时家里面的侯太太等人早已经离去，只剩下了李岩一人，卸去满身的疲惫缩在沙发里看着报纸。 “怎么样，姑姑和姑父怎么说的？” 见到玉秀的身影，李岩这才把报纸放在了客厅的玻璃茶几上，抱着双臂穿上了拖鞋。 “哦，他们也没说什么……” 骤然间让丈夫知道了自己最大的秘密，玉秀总是觉得怪怪的。 很快，他把自己的手包放在了柜子上，这才坐在了李岩的对面，满眼都是好奇的问道： “石头哥，日本宪兵队里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在宪兵队里真的有关系？” “不可说，不可说……” 李岩见到玉秀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顿时就勾起了嘴角。 忽然，他环视了一圈这有些空旷的房子，转移了话题： “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该请一个仆人或者是管家了。 要不然的话，这么大的房子，岁也不知道特务处的那些家伙会不会哪天就偷偷闯进来，在屋子里安上一个窃听器。” “他们真的会这么干？” 玉秀听到这话，脸色顿时白了几度，吞咽了一口唾沫。 “当然……” 李岩耷拉着眼皮，表情阴沉，似乎是不愿意再回想特务处里面的那些畜生们： “你哪天可以来警察局里看一看，特务处里面有专门的电讯科，不过他们的主要业务不是收发电报，也不是破译密码，而是听别人墙根。 这些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偷听别人晚上做那个事情。 咱们两个要是真的……” 他赶紧晃了晃脑袋，实在不敢想象那个场景。 “还是尽快找一个仆人吧，最好是一个女人。 这样的话，你平时生活也算方便。” 玉秀郑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李岩这不仅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同时也是在征求自己身后任国维等人的意见。 第157章 不出意料，任务失败! 第二天下午，在宪兵队，特高科便衣队，以及特务处的布置之下，已经变节的红党叛徒乘坐着车子，一路来到了原来约定好的见面地点。 “孙先生，只要你能帮我们把这条大鱼钓上来。 我保证，你的荣华富贵，绝对不会是一般人能比的。” 此时的中岛菜子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淡青色的连衣裙，就坐在后座上。 在她旁边的，则是一个看起来四十余岁，嘴唇干瘪，明显有些疲惫的中年男人。 这中年男人在日本人的准备之下，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脚上也蹬着一双棕色的系鞋带的皮鞋。 “中岛少佐您还是太高看我了，我孙汝宁到底能不能和红党份子接上头，还有未可知呢。 也许这些赤色份子，早就已经接到了什么消息，跑路了也说不定。” 孙汝宁果然就是天生适合投降的那一类，这才刚刚变节过来，他就已经能准确的把“赤色份子”这几个字随意的挂在嘴边，就像是对老熟人打招呼的时候，说了一句“你好”，“吃了吗”一样。 中岛菜子斜了眼这国字脸，看起来长相还算大义凛然的男人，忍不住蹙了蹙秀眉。 这段时间里，她的主要精力其实一直都放在抓出特高科内的那个奸细之上，只不过，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 她近乎是一字一字一个标点一个标点的，翻看了特高科里所有人的资料档案，就连扫地打杂的和后厨做饭的也没放过。 可到现在为止，依然还是没有从这些档案之中看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中岛菜子明白过来，抓内鬼这个事情，终究还是不能闭门造车了。 如果真的想要揪出这个内奸，还是不能阻碍特高科的正常运作，要让所有的情报流通起来，也让这个内鬼活跃起来。 只有这个内鬼动了起来，她才能在变化之中，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 …… 不太出意外的，这一场浩浩荡荡的“联合抓捕行动”还是以失败告终。 一直等到晚上七点钟，此次行动的负责人中岛菜子才下令收队。 “中岛少佐，那个家伙怎么办？” 忽然，负责押送工作的宪兵队小队长找了过来，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上级的命令，孙汝宁是不可能再被送回宪兵队的了。 宪兵队是维护帝国秩序，督查各军政要员的高级警察部门，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都可以接收的托儿所，幼儿园。 像是孙汝宁这种已经没有任何战略意义的家伙，如果没有部门愿意安置，那就直接来到郊外的乱葬岗，一颗子弹带走好了。 中岛菜子明显也是看出了小队长的意思，她只能无奈的吸了口气，看着依旧还坐在远处咖啡厅里的中年男人： “好了，把他交给我吧，你们可以回去了。” “是，中岛少佐。” 听到这里，宪兵队的小队长再没有什么犹豫，直接行了个礼，就立刻扭过头带领身后的宪兵爬上了运兵车。 “小姐，这家伙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到，难道我们真的要负责他的安置？” 这时候，一个穿着少尉军装的少女靠了过来，望着远处的孙汝宁，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中岛菜子的贴身侍女，伊藤千夏。 很快，中岛菜子就轻笑一声，看了眼伊藤千夏： “我们与中国人的战争，重要的不是征服他们的肉体，而是奴役他们的灵魂。 上海这么大，难道还就缺这么一个位置吗？ 我们这样的做法，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中国人看到和我们合作的好处，从而选择抛弃他们原本的民族和国家……” 说着，她挥了挥自己的手，淡淡道： “你去安排一下吧，给他随便找一差事就好，要让其他仍然在抵抗的中国人看看，和我们合作……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我明白了，小姐。” 伊藤千夏听到这里，连忙低下头，躬下身子来行了一礼。 …… 愚园路，虽然原本38号的住户喜欢宅在家里，但每天都还是会有人早晚按时出门买饭回来。 只不过，这最近这一个星期，周围的邻居们似乎从来没有见到38号的大门被打开过，更不曾见过那栋房子里面居住的几个东北口音的青年男人。 直到最近的两天，隔壁的院子里开始慢慢的飘散出淡淡地腐臭味道，邻居们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很快，就有人找来了巡捕房的巡捕，带着巡捕砸开了门锁，闯进了大门。 当英国巡捕打开屋门的那一刹那，彻底被屋子里的惨烈景象给震惊了。 只见地上床上都是尸体，屋子里面更是布满了已经干涸的褐色血液。 经过简单调查，就能够查清，这屋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在睡梦之中被一刀毙命。 天呐，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能犯下如此恶劣的杀人事件…… 好在，公共租界是有日本巡捕的，在得知此事之后，日方很快与英方进行了交涉，日本巡捕也迅速的接手了这起案件。 几个小时之后，一身军装的中岛菜子急急忙忙的坐着车子赶来了公共租界。 看着眼前这十几具已经开始腐烂发脓的尸体，她只觉得自己的拳头都捏的咯吱作响。 什么人会下如此毒手，什么人会如此的训练有素？ 中岛菜子已经仔细的检查过了，屋子里的电台和密码本都已经消失不见，就连专门负责电讯工作的石田启一郎也已经消失。 一切都已经不言而喻，这应该就是公共租界瞌睡虫麾下的那支情报支队所为。 只是，这个瞌睡虫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租界里的布置呢，并且如此准确找到铃铛小组的落脚点？ 这些情报明明只有自己知道，就连特高科里都没有留档的。 他这么做代表着什么，告诉自己租界里面是他的领地，让自己不要随便越界吗？ 中岛菜子捏了捏鼻梁，缓缓闭上眼睛，她试着想象瞌睡虫的样子，试着去想象这一支情报支队的样子。 但让她无奈的是，因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的脑海中没有任何与之相适配的形象，只有一连串模糊的抓不着的黑影，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第158章 木马计划 几天后，虹口宪兵司令部，【大江鸿】伸了个懒腰，从自己的办公室中走了出来。 就在他捂着嘴打着哈欠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不远处的渡边健次郎，以及一个正在和他低声交谈的年轻女军官。 这年轻女军官自然就是中岛菜子。 看到大江鸿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中岛菜子停下了和渡边的谈话，用仔细打量的目光望了过来。 当看到李岩领章上的军衔，又看到了他如此年轻的面容时，中岛菜子立刻带着友好的笑容走了过来。 “您就是大江阁下吧，小林顾问曾经多次和我说起过您。 他说您绝对是一个卓越的，拥有超凡人格魅力的帝国军人……” “您过誉了。 其实小林君也是一个能力很强，对帝国极其忠诚的人，我们在特高科里甚至一度还成为了朋友。” 见到中岛菜子递来的一只白嫩的手，李岩也只能探出手来，绅士的握了握。 他没想到，小林裕介竟然对自己还有这么好的评价呢！ 其实，李岩对于小林裕介这个同事也是很有好感的，起码在工作上，他们之间的配合还算是十分融洽。 如果不是这位高级顾问，他怎么可能让总部的人揭穿深田惠子，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锁定河里纱的身份…… 见到这个如同春风般让人感到无比舒服的男人，中岛菜子的眼睛不由亮了亮。 很快，她就笑着发出了邀请： “大江阁下如果有时间，一定要回到特高科来看一看。 我谨代表特高科的全体同仁，欢迎您的到来。” “谢谢，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 对此，李岩也轻轻点头，表示着自己的态度…… 没一会儿，目送着中岛菜子的背影走出了宪兵队的办公楼，李岩这才看向了就站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的渡边健次郎。 “渡边君，我看你的意思，好像不太喜欢这位中岛少佐？” 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很快，渡边就走上两步，来到窗边和李岩并立在玻璃窗边： “大江君你可能没有感受到，这位中岛少佐的大小姐脾气，可是太严重了。 虽然她长得确实漂亮，算是上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可我估计……谁也不会把这样一尊大神给请回家里面供奉的。” 说着，他已经扭过头来，冲着李岩眨了眨眼睛： “大江君你可要小心了，我刚才可是观察到，这女人看你的时候，眼睛里面都是小星星呢！” “我……” 李岩彻底绷不住了，一张脸阴沉的吓人。 见状渡边赶紧换了个话题，轻轻咳了一声： “还是和你说点正事儿吧，你知道中岛少佐来我们宪兵队是干什么吗？” “做什么？” 听到这里，李岩赶紧收敛了刚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中岛少佐说，他们特高科现在存在奸细，所以所有的秘密在特高科都有被暴露的可能。” 说到一半，渡边已经从自己的军装口袋里面拿出了一盒樱花牌的香烟来，同时不忘了递给李岩一根： “现在她想要执行一个较为保密的计划，叫什么‘木马计划’。 要从我们宪兵队借调一些宪兵，为这个计划保驾护航。” “木马计划？ 是古希腊神话里那个特洛伊木马，的木马计划吗？” 李岩接过那支香烟，眸光微闪，在渡边的帮助下，用火柴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大口。 很快，渡边健次郎就点点头回复过来： “没错，应该就是那个。” 紧接着，他摇了摇头，显然对于这个所谓的“木马计划”很不看好。 两个鼻孔里喷出浓浓的白烟后，李岩斜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是对这个计划不看好，还是对于中岛菜子那个娘们不看好。 就在他正打算问问渡边健次郎，这个木马计划的细节时，渡边健次郎已经像是一个村口的“老太太”一样，直接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中岛少佐刚刚和我说，这个计划到现在为止，就只有南市警局的一个处长，还有她两个人知道。 她这次的目的，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等到军情处的人集结在一起的时候，再出动所有的机动力量，对军情处的抵抗份子进行围捕。” 听到这儿，李岩皱了皱眉头，又很快舒展开。 南市警察局的一个处长，这处长应该不是别人，只能是刚刚叛逃，被安置到特务处当副处长的贺子恒。 至于木马计划，从这个计划的名字就可看出个七八分。 应该就是要把自己这方的一部分特工人员，变成军情处身份，从而加入到军情处中，利用这些人彻底毁灭军情处的上海站。 …… 法租界码头渡口，一艘客轮缓缓驶入，五个打扮成苦力模样的脸庞消瘦的男人依次从客轮的底舱走了出来。 此时的这五个苦力虽然穿着草鞋，一身单衣，但却身材高大，看起来就有一把子力气。 基于对军情处以及红党等人的刻板印象，现在的日本人，只要在大街上看到一个穿长衫的，就要上去问一问身份，查一查证件。 如果这人西装革履，胸前插一根钢笔，就更是会成为日本人和特务们的重点关照对象。 所以，军情处这一次对于上海情报科派来的情报小组，在不得已之下，就全都化妆成了来上海讨生活的码头苦力形象。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五个根本都不需要到上海，只是在路过杭州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身份。 现在的中岛菜子就盘着一头长发，穿着一件深色旗袍，扮做一个中国女人的形象，站在不远处观察着几个人的行动， 而在她的身边，则是站着几个看起来明显有些木讷的汉子，充当她的保镖。 其实，这些汉子都是宪兵司令部这段时间里发展的密探，虽然在专业性上面还远远不及特高科这样的谍报单位，但是在可靠程度上，却要高上许多。 起码现在，中岛菜子是不太敢把这么保密的工作交给特高科里的人来做的。 第159章 两个硬骨头 “小姐，贺子恒那边的消息还算可靠，那五个人果然已经到了。” 站在中岛菜子身边，做贴身丫鬟打扮的伊藤千夏偷偷瞄了码头的方向一眼，低声说道。 “嗯，我也看到了。” 中岛菜子慢慢低下头沉思起来，没多久又小声嘀咕道： “你说我们选的那几个人能通过考验吗，想要跟着这些人一起进入上海站的核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伊藤千夏茫然的摇了摇头，半晌才开口道： “小人也不知道，毕竟中国人都是些没有礼义廉耻的软骨头。 不过，如果能够把上海站彻底覆灭的话，这样的尝试还是值得进行的。” “那好，一切开始吧！” 随着中岛菜子下达了命令，很快，伊藤千夏就给码头上已经埋伏好的人发去了信号。 没用多久，原本正在装卸货轮的工人们全都面色一变，从自己的后腰中拿出了手枪来。 站在码头上的五个人刚刚落地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好好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就已经被这些训练有素的宪兵队密探给牢牢控制住。 这期间，一个人见事不好，还想着要跳进水中。 只不过就在他刚刚潜入水里的时候，岸上的几个密探也同样的下饺子一样扑进了黄浦江里，没等他游出多远，就和自己地同伴一样被抓了回来。 “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 刚刚踏上上海土地，还不到三分钟的情报组组长袁毅本来还打算在上海好好的报效国家，干出一番事业来。 结果谁成想，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干任何事情，甚至是喝一口水，包括他这个组长在内，一个情报小组就已经被人家给包了圆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兔起鹘落，让只是在特工训练班里面训练过几个月的袁毅等人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 一开始，他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这出现了意外。 但很快，袁毅就听到了其中的一个特务说出的话，这句话让他顿时绝望起来： “快点撤离这里吧，这里毕竟是法租界，贺副处长还在警察局里面等着咱们呢。 没想到这些军情处的抵抗份子这么好抓，就像是主动撞到树上的兔子……” 眼见宪兵队的密探们已经押送着袁毅等人离开，中岛菜子也满意的点了下头。 “还好，一切进行的还算是顺利，我们也走吧。” 中岛菜子这一次虽然化了妆，但无论如何，他也是上海特高科比较出名的人物。 现在躲藏在租界里的军情处特工，还是有很大可能拥有她的照片，或是知道她的长相。 继续在这里进行长时间的逗留，只会加大自己被敌人发现的风险…… …… 此时的南市警察局里，李岩早已经把手头的工作都交给了手下的“员工”。 至于他自己，则是又跑到了特务处的办公室里，和贺子恒黄言平等人打起了麻将。 “贺副处长，前两天抓住的那两个人交代了吗？ 你别说，我还真是第一次在军情处里面，见到有这样的不怕刑讯的硬骨头呢！” 打着麻将的功夫，黄言平也不忘了揶揄挤兑贺子恒几句，他这几句里面的意思，贺子恒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什么叫你从来没见过，你一共加起来干了有三个月的特务工作吗？ 只不过，贺子恒这个人不喜欢与人争辩，他只是漫不经心的从自己的中山装上衣内兜里拿出一支雪茄来，不着痕迹的剪掉一截，这才用专门的打火机点燃，使劲的吸了几下。 没多久，他吐出一口带着淡淡雪茄香味的烟气，挑了挑眉头： “谁知道呢，不过，这两个人已经被折磨了好些日子了，但就是不见他们有松口的迹象。 要我说这种人啊，就算是真的变节了，我们这边也不好直接拿过来就用。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藏着什么猫腻呢，你说是吧？” 跟几个人一起打麻将的，还有特务处情报科的科长茅元亮，他听着贺子恒的话，并没有出声，只是用手指轻轻地不断敲打着麻将桌。 按理来说，在座的这些人里面真要找出一个业务性最强，做特务时间也最长的人，那无疑就是茅元亮。 不仅如此，他还接受了日本人在警察学校里进行了各种专门教学，这些教学里有逻辑类的，有增强观察力的，还有一些对于普通人生活习惯的理解和感悟等也都被编辑成册。 按照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要论骨头硬，那肯定是红党的人首屈一指。 在东北，不管是抗联，还是被赤色份子影响的学生，只要进了刑讯室，大部分都像是钢筋铁骨一样，恨不能把刑讯室里的铁钳给崩碎。 可到了军情处这边，他倒不是说军情处的人没有爱国情怀。 只是这些人大多是拿钱干活，为了生活才做这一行当的，这就导致他们很难在日本人的物质诱惑和肉体折磨双向影响之下，继续坚守自己的意志。 说实话，李岩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一时间也有些惊奇。 在他的印象中，还真就少有军情处的特工能扛住刑讯逼供，更何况是一连这么多天没有屈服…… 不过，他也没有想太多。 以现如今中国人对日本人的这个仇恨程度，想要扛过第一波第二波的酷刑，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是事情。 而一旦扛过了这两拨，人的意志力被激发出来，真的就很容易让敌人束手无策。 但是这不就是最重要的，他明显注意到，今天的贺子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刚刚打的这两圈麻将，他一个人就输了五六十块。 联想到中岛菜子制定的木马计划，李岩似乎心有所悟。 也许，现在这个“木马计划”正执行到了关键阶段，所以贺子恒才会如此紧张，如此的小心谨慎。 只是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计划的详细内容是什么，参与成员究竟都有谁……虽然贺子恒知道这一切，可李岩总不能直接到贺子恒的住处去，从他嘴里面把这一切套出来吧？ 第160章 越狱 且不说贺子恒平时本就不怎么出门，无比的在意自己的小命。 就算是自己真的从他嘴里威逼利诱出这个计划的具体细节，估计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东风！” “东风！” “九饼……” “碰！” 趁着贺子恒心不在焉的时候，李岩已经拿过了麻将桌上的那张九饼，然后调笑着看向了前者： “贺副处长的心思看来是没在麻将上啊，是不是在哪个娘们身上，还没回过神儿呢……” “哈哈哈……” 这下，不仅是他，就连黄言平和茅元亮也跟着笑了起来。 贺子恒见这样的情况，也只是自嘲的跟着笑了笑，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很快，麻将又打了半圈，这期间，李岩很轻易地观察到，贺子恒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看着手腕上的手表，以确认时间。 终于，就在半圈麻将打完，几个人正洗牌的时候，黄言平的办公室外忽然变得喧嚣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啊？” 见此情况，茅元亮皱了皱眉头，直接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探出头去。 “科长。” 看到茅元亮之后，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特务赶紧站直了身板行了一礼： “孟队长回来了，好像还带回来了几个新抓的军情处抵抗份子。” “是吗，还真让他们给踩了狗屎运了？” 茅元亮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来，默默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后喷吐出一道白雾。 他偷偷的瞥了眼身后黄言平办公室的方向，果然啊，有些人搞起自己人来，就是毫不留情…… 当然了，如果贺子恒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会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什么德行的东西，还好意思说我？ 很快，孟凡升就带着五个粗布麻衣，脚踩草鞋的军情处特工进了警察局，把他们关押到了地下室的审讯室之中。 那座地下室，本来是警察局里的一座地下仓库，用来存放些杂物还有枪械弹药，但是特务处成立之后……则是立刻被重新装修成了一座可以关押犯人，和进行刑讯审问的牢房。 真正的木马计划，其实也就只有中岛菜子和贺子恒两个人知道。 孟凡升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是以为他在执行贺子恒交付给他的任务，配合特高科的“皇军”们一起抓捕这五名军情处的特工。 殊不知，那些身穿便衣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特高科的皇军，而是宪兵队的宪兵和密探。 “人带回来了？” 终于，贺子恒也从黄言平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着满面红光的孟凡升，他就已经大致知道了这一次行动的结果。 很好，木马计划的第一个环节没有出现失误。 接下来，只要看最重要的第二个环节了。 “没错，副处长。” 孟凡升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时候的他兴致正高，眼睛里面都充满了干劲： “要不要我现在就把这几个人洗刷干净，给他们挨个上菜？” 不仅是贺子恒，就连站在一边抽烟的茅元亮都已经看得出来，此时的孟凡升正因为抓住一条大鱼而激动地眼睛放光。 如果不让他亲自进行审讯，估计今天晚上，他都不一定能睡得着觉。 “不用！” 为了不让孟凡升扰乱自己的计划，贺子恒赶紧站出来，在前者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先去休息下吧，审讯的事情不着急，这几个人我们可以慢慢的炮制。” “可是，副处长……” 孟凡升急切的表情下，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在担心些什么。 于是，贺子恒赶紧吸了口气，悠悠的解释道： “你就尽管放心好了，回去睡个回笼觉，明天一早，再好好的收拾这些家伙也是一样的。 你的功劳就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我做主给你放半天假，该休息休息，该玩就玩一玩……” 有了贺子恒的这番话，孟凡升才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那贺副处长，我就先回去了。” 他潦草的敬了一个军礼，这才露出两排牙齿，慢慢解释着： “我从今天凌晨的时候，就一直钉在码头上，现在可是困的不行。 是应该回家睡一个回笼觉了……” 说完，他就转身，快步一路下了楼，出了警察局。 牌局已经中断，李岩也跟着几个人出了黄言平的办公室，来到了走廊上。 如果放在平时，他绝对不会对这样的一个“案件”产生兴趣和怀疑。 但现在不同，自从知道了贺子恒和中岛菜子之间的木马计划之后，他就越发觉得，这一次的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放在往常，特务们抓回了抗日份子，别说是下午，就算是大半夜，凌晨一二点钟，也一定要第一时间审讯出口供。 怎么可能还会给他们放半天假，让特务们去潇洒快活？ 即使说，这一次抓的这几个军情处特工是新来的，并不了解上海站的什么情况，也不该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李岩可是知道，这些特务们为了邀功，究竟能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举动来。 往日里杀良冒功都不怕，怎么今天送到手上的馍馍，还会嫌烫，让他先凉一凉…… “李科长，黄副处长，我这边还有点事情，看这样子……今天的牌局是不能继续下去了。” 贺子恒笑着扭过头来，尽管他和黄言平两人的关系并不好，但是他不同于穆凌峰。 身为一个自认为体面的人，还是要把和同事的表面关系给处理好，要不然……在这特务处中，根本走不长久。 …… 这天晚上，李岩和玉秀已经洗漱好上了床。 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多，李岩也依然没有睡下的意思，反而是穿着睡衣，拿着一本小说，倚靠在床上静静的阅读着，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石头哥，你不睡吗？” 玉秀慢慢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只觉得今天晚上的李岩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李岩慢慢把书合上，歪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轻笑起来： “我在等一个消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晚上……警察局里面可能要出点大事儿。” “什么样的大事？” 这下，原本还有些困倦的玉秀也顿时睁大了眼睛。 叮铃铃…… 就在这时，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李岩会心的一笑，他看着那一直在震动的电话铃，等了十几秒钟，才接起话筒用含混不清的声音问道： “谁啊，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只听电话里传出一个女声，能够很明显的分辨出，这是今晚留在科里值班的陈佳丽： “李科长，出大事儿了，就在十分钟前，新抓捕的几名特务处的抵抗份子越狱逃走了！” 第161章 姑父家的远房亲戚 看着钻出温暖被窝，准备重新穿上警服的李岩，玉秀不由的诧异起来：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有什么事情，非得要你也一起……你不是翻译吗？” 李岩看着慢慢坐直身子的玉秀，淡淡一笑： “军统的抗日份子刚刚越狱，从地下室里逃走了。 如果不出意外，马上就要全城戒严，我这个翻译自然也要回到局里，要不然那么多的皇军……没有足够的翻译，怎么开展工作？” “你现在可真行，一天天皇军皇军，叫的还怪亲切的……” 玉秀也走出了温暖的被窝，给自己罩上一件袍子。 她一边给李岩整理着衬衫上的褶皱，一边忽然抬起头来： “不对啊，我看你好像对今晚上的这件事情一点都不意外，要不然也不可能等到这么晚才睡了。” “是嘛，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 李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可避免的轻轻嘀咕了一句。 “没错，就是这么明显。” 玉秀把带着一颗星的警服外衣，还有大盖帽给李岩拿了过来，然后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吧……” 听到这里，李岩也只能随口解释道： “我今天在局里的时候，就看出点不对劲了，这件事情肯定有蹊跷。 你想想，特务处就算是再怎么差劲，还能让一群已经被五花大绑在木桩子上的人给跑了，这不是荒唐吗？” 说着，李岩已经把手伸进了衣袖中，现在他反倒不着急马上去警局了。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猫腻。 “你是说，这些抗日份子不是越狱，而是被日本人给主动放走的？” 闻言，玉秀手中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 李岩看她眼中那写满了警惕和戒备的样子，便连忙自己给警服扣上了扣子： “当然！，这还用问？ 特高科有一个女顾问，名字叫中岛菜子，你听说过吗？” “听过几次，贺副处长好像就是被这个中岛少佐给抓住，所以才变成了日本人的爪牙吧？” “没错，就是这个人。” 李岩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回想中岛菜子的样子： “这是一个极端狂热的军国主义份子，今后……她一定会成为我们的重要对手。” 就在李岩穿戴整齐，打算离开的时候，玉秀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棉袍，忽的出声道： “你说的佣人，我已经找到了。” “哦……是吗？” 这下，李岩慢慢收回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转过身来。 玉秀从茶几上拿起暖壶，给自己和自己的丈夫都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才坐在了沙发上： “没错，这个佣人是姑父家的远房亲戚，说起来算是我们俩的表妹。” “表妹……” 李岩把手放在杯子上暖了暖，不由的笑了笑，这个表妹大概率是来自上山吧！ 看着他的表情，玉秀一下子脸色变得微微泛红。 李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自然也知道这一次找来的，应该还是组织里的成员。 “也好，找一个自己人，我们家的消息也不容易被透露出去。” 放下茶杯，李岩就留下了这句话，这话明显有些双关的意思： “让来人把家里的事情做好就行，记得千万提醒下她，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是，我一定会叮嘱她的。” 玉秀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才目送着李岩离开座位，出了院子。 再然后，才在一阵让人直打哆嗦的寒风中，关上了门。 李岩家所在的东江路距离警察局本来就不远，所以这一次，他只是步行两分钟左右就到达了警察局的办公大楼。 “李科长，这大晚上的，你也被人从被窝里给叫起来了？” 因为刚刚发生的突发事件，此时的办公大楼灯火通明，才走到警察局门口，李岩就遇到了身宽体胖，头发乱糟糟，不停打着哈欠的卢康德。 这位大哥此时明显还没清醒过来，所以嘴里面嘀咕的声音就没有停过。 “他奶奶的，想吃点皇粮，就这么不容易吗？ 他们那些特务处的人加夜班也就罢了，咱们这样的翻译，一个月一共就挣不了几个大子，还让这大晚上……” 就在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李岩赶紧拍了拍他的脸： “卢科长，差不多行了，言多必失啊。”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透过玻璃和灯光，在警察局一楼的大厅里，已经看到了环抱着双臂，怒气冲冲的中岛菜子。 中岛菜子的对面，则是正站着三个人，不出意外的，正是特务科的三个主官，穆凌峰，贺子恒和黄言平。 此时，这三个人全都低着脑袋，像是死了亲娘一样，被中岛喷的狗血淋头。 说实话，刚看到这娘们的时候，李岩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按理来说，中岛菜子这个“木马计划”应该有着周密的安排，经过了缜密的分析才对。 怎么现在她竟然到的比李岩还快？ 要知道李岩可是就住在警察局旁边，事情刚一发生，就立刻穿上衣服赶过来了。 相反的，特高科的总部已经搬到闸北区去了，就算是从特高科开车一刻不停地赶过来，也要二十分钟以上吧！ 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不严谨了。 “中岛太君！” 见到中岛菜子之后，李岩和卢康德二人赶紧立正行了个礼。 也许是骂的累了，中岛菜子深深吸了口气，在三人身上依次扫了一眼： “你们几个蠢货给我听着，今天晚上就不要睡了。 从现在开始，挨家挨户的给我搜，一定要给我找到逃走的那七个人……” 等等，七个人？ 李岩听到这里，一下子就有些茫然了。 于是，他快走了几步，连忙在走廊的尽头处找了一个路过的情报科科员，抓住了他的手腕： “今天不是一共才抓住了五个人吗，怎么跑了七个人？” 那科员起初被人抓住手腕，顿时一惊，看是李岩，这才缓过神来： “李科长您不知道吗，今天抓来的那五个人里，有一个人曾经是道上的扒手出身，他的牙齿里藏着刀片呢！ 等到半夜看守打瞌睡的时候，他就用刀片割断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带着那两个硬骨头的家伙跑了。” 第162章 死去的皇军会原谅我们的 还有两个硬骨头的家伙。 这么说来，应该就是昨天打麻将的时候，讨论到的那两个在酷刑之下始终不肯开口的家伙了吧。 李岩慢慢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 他的视线悄悄的放在了中岛菜子的身上，心中慢慢升起一种感觉，似乎……把这几个人送到上海站去，远远还不是中岛菜子的真正目的。 …… 把时间拉回一个小时之前，其实这时候，中岛菜子和她的贴身侍女伊藤千夏就已经一身便装，偷偷的来到了南市警察局的附近。 “小姐，真的要把这些人放走吗？” 伊藤千夏微微弓着身子，有些欲言又止： “即使真的让他们逃走，是不是应该把守卫的皇军先撤下来，要不然的话……” “不用！” 不等她的话说完，中岛菜子就已经摇了摇头： “这一次的木马计划，是我们的绝对机密，死伤几名皇军，反倒显得这几个人的越狱更加真实。 再说，如果皇军知道他们能为这样的伟大计划而付出生命，也会原谅我们的。” “是吗……” 伊藤千夏眨了眨大眼睛，只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她很快就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把这些多余的想法都给丢到了一边： “不过小姐，你怎么确定，里面的人就一定能够逃出来？” 听到这里，中岛菜子的一张俏脸上顿时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这你就不知道了，袁毅的小组里面有一个人，叫做娄兴盛。 他曾经做过几年扒手，而且手上的功夫很好，在杭州站的时候，还给其他人表演过这个绝技。” 她点了点头，语气中的自信逐渐透过目光散落出来： “所以，我们只要给这个叫娄兴盛的人一点机会，他绝对能跑得出来。 至于剩下的，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了，虽然我们也给他们创造了不少的机会，但有些地方……还是不能放纵的太明显。” 此时的警察局地下室牢房里，娄兴盛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手和双腿都被麻绳牢牢固定在十字架上，让他不能动弹，不过，娄兴盛还是有把握能够自己解开束缚。 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情形，门口守卫的鼾声像是汽车发动机一样。 呼……哈…… 打雷一般的呼噜声在整个地下室里面悠悠回荡着…… 趁着现在还没有人对他们动刑，娄兴盛打算今天晚上就越狱逃走。 他知道，如果真的拖延到明天，自己的小身板绝对应付不了特务处这些成体系的刑讯道具。 很快，在观察过牢房四周的环境之后，娄兴盛就从嘴里吐出一枚锋利的刀片来。 深吸一口气，他便用牙齿咬住了刀片，慢慢一点点割断了自己右臂上的绳索。 等到右手被解放之后，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他赶紧切断了全身的绳子，毕竟时间有限，一会儿还要救其他人出去呢。 因为是夜晚的原因，所以地下室的牢房里只留下了两个带枪的守卫值班。 现在的地下室中，一共也才七名犯人，而且还全都别上了双保险，先是五花大绑，然后锁在铁栅栏围成的牢房里。 守卫见此情形，自然就松懈了许多，他们也不太相信，这些“抵抗份子”真的能从这样的环境之中逃出生天。 “恰好”，今天晚上，贺副处长请手下所有的兄弟吃饭喝酒，这两个守卫也在其中，就难免多喝了两杯，回到警局的牢房时，已经有些走不了直线了…… 等到娄兴盛彻底解开自己身上的麻绳，又撬开自己所在牢房的门锁，小心翼翼来到地下室的大厅中时，两名守卫依旧死死的趴在桌子上打着呼噜，没有丝毫醒转的意思。 见到这样的天赐良机，娄兴盛毫不犹豫的摘掉了挂在守卫办公室里的钥匙，然后又用刑讯室中的一把锥子，刺进了两个守卫的心脏，让他们彻底的“睡了过去”。 当袁毅的牢房门被打开的时候，他一时之间瞪大了眼睛。 “娄兴盛，怎么是你，你这是……” “别说废话了，赶紧走吧，现在我们还在虎穴里，有什么话等到处去之后再说不迟。” 娄兴盛很快找来一把匕首，割断了绑着袁毅的麻绳。 后者使劲的甩了甩已经没有知觉的手臂，这才接过匕首，依次挑开自己身上的绳索。 就在这期间，娄兴盛已经望着出口的方向，目光凝重道： “我已经看过了，外面的守卫没有几个人，只要我们出去之后快速的躲进居民区…… 现在天色这么黑，上海还到处都是查到和巷子，日本人想要抓到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袁毅很快解开了身上的绳子，喉结动了动道： “把那两个人也带上吧！” “那两个人？” 娄兴盛知道，袁毅说的那两个人，就是还关在地下室里，一直都没有屈服的两个军情处高级情报员，程志新和杜化元。 这两个人被捕的原因，他们早已经知道，就是因为贺子恒的叛变，导致上海的情报科整个被连根拔起。 军情处曾经在上海经营多年的家底，毁于一旦。 “不行，组长，咱们现在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 这两个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投敌变节了，如果就这么带他们回去，是对上海站，对军情处的不负责任。” 对于袁毅的这个提议，娄兴盛坚决的予以驳斥，绝不同意。 在他看来，自己等人这一次逃离警察局，本来就会冒很大的风险，如果再带上这么几个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情况？ 不过，袁毅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双手死死的抓着娄兴盛的肩膀，一双眼睛也紧盯着后者： “你知道程志新是什么身份吗，他是南昌警备师参谋长马广浩的外甥。 如果今天我们没有救程志新他们的消息被传播出去，你知道留给我们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 和娄兴盛不同，袁毅明显要考虑更多的东西。 前者只需要逃出虎口就行了，而袁毅这个组长，却要保证他回到那边之后，不会因为这一次被捕而成为了权力的牺牲品。 第163章 真正的木马计划 在他的思想中，如果回去之后面临的是排挤与无尽的折磨，那还不如直接光棍一条，就地当了这个汉奸呢！ 眼见娄兴盛已经有些动容，袁毅连忙又继续劝解道： “你想想，这两个人就算是真的变节了，对他们进行审查也不是我们的工作。 而且，相信你也看到他们两个今天被折磨的满身伤痕了吧，就算是他们真有什么不对，可这一身的伤，总不至于是假的吧？” “好吧！” 娄兴盛终于同意了袁毅的这个提议，默默点了点头。 没多久，包括程志新和杜化元两个人在内的七个人，就全都解脱了束缚，拿上从守卫那里收缴的两支手枪冲出了警察局。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因为今天贺副处长请客，所以警察局里的人基本已经走光了。 还在值班的，就只有长谷川一男手下从特高科带来的几个日本士兵。 不过这几个日本士兵即使巡逻，一般也只会防范警察局外的敌人，他们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会从警察局里面冲出持枪匪徒，对着他们的后背啪啪就是几枪呢？ 就这样，在来不及反应，甚至来不及从肩上取下枪的短短几秒钟时间内，守卫在警察局门前的几个日本士兵全部见了天照大神。 而七个衣着破烂，甚至还满身伤痕的黑影，则是趁着所有人还愣神的片刻功夫，冲出警察局，直接进入了居民区，彻底消失了踪影。 …… 李岩听着外面一轮一轮刺耳的警报声，只觉得这几个人能够穿过封锁，进入法租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没想到，这警报声还有大规模的兵力调动，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日本人虽然在街上进行了大规模的搜查，但最关键的，法租界和南市区的连接处的岗哨反而变得少了。 以至于娄兴盛和袁毅等人，根本就没费多大力气，就摸着黑进入了法租界。 不出意料的，大搜查持续了一夜，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搜查的特务和日本驻军才开始陆陆续续打着哈欠，回到住处休息。 南市警察局，贺子恒的办公室里，中岛菜子坐在了贺子恒的椅子上，手中的佩刀则是随意的压在桌上的文件上。 “中岛少佐，一切已经按照您计划的进行了，您看……” 贺子恒弓着身子，像是看到了亲爹一样，满脸堆笑的陪在一边。 不过，中岛菜子却十指交叉，默默托着下巴： “不够，还远远不够。” 她的手肘抵在了办公椅的扶手上，让她能够更惬意的将两条蹬着漆面皮靴的腿交叉在一起。 很快，她的目光凌厉了几分： “贺副处长，木马那边的联络，能够保证畅通吗？ 我可不希望，他在关键时刻出现意外……” 听到这儿，贺子恒赶紧站直了扇子： “中岛太君您尽管放心，我和木马的联络方式，绝对是最安全有效的。 如果不是为了这次的秘密计划，木马说不定早就已经能把上海站的情报科再一次挫骨扬灰。” 要是李岩在这里，他绝对会被贺子恒口中说出的话所震惊。 原来所谓的“木马”，根本就不是特洛伊木马的意思，这个木马单纯只是一个代号，而且在军情处上海站的情报科中确有其人。 现在，军情处上海站情报科才刚刚重建没多久，就出现了这样的内奸，这对于上海站来说可以说得上是雪上加霜了。 “贺副处长，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中岛菜子终于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褶皱： “不过，上海站的情报科已经被我们彻底摧毁过一次，情报员也基本损失殆尽了。 现在摧毁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情报科，显然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 我们迫切要做的，就是挖出租界内的两支情报支队，只有这两支队伍，才是军情处手中真正的利刃。” “是，卑职一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 贺子恒赶紧敬了一个军礼，将中岛菜子送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 法租界，上海站情报科的新任科长吴承济得知了袁毅等七个人逃出生天的消息，没有一点喜悦的感觉，正在自己的安全屋中抓耳挠腮。 真就有意思，这些人刚刚来到上海的地面上就被日本人给抓走了。 可是抓走大半天之后，不对这几个人动刑，反而让这几个家伙跑了出来。 这真是……有点把他当傻子的意思啊！ “科长，要不要我们最直接把这几个人用暗道送走？ 审查他们的事情，就交给总部的人来办？” 说话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小眼睛男人，名叫杨晓和，算得上是吴承济比较亲近的人了。 如今，他在情报科里担任的职位是吴承济与外界的联络员，也就是说，几乎所有情报科的联络点和安全屋，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行，绝对不行。” 不等杨晓和再说下去，吴承济就已经连连摆手。 现在的他，几乎已经是惊弓之鸟，每天躲在租界里，几乎也不执行什么任务，和日本人躲猫猫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而法租界西郊通向外界的密道，更是情报科甚至上海站的重要财产，一旦这几个人中真的有人有问题，那密道也必然会被日本人所发现，他最后的退路也就没有了。 “那怎么办科长，现在他们就在三号安全屋里。 那个地方你也知道，想要把这几个人全都隔离开，让他们互相之间不进行串通，简直不可能，就更别提进行审查了……” 眼见吴承济一脸为难的神色，杨晓和也是脸色发苦，忍不住抱怨起自己的的困难来： “最重要的是，那个程志新带来了新的消息，他说我们的三个联络点已经暴露在日本人的眼中了。 现在日本人和特务处的特务每天都会派出大量人手对我们的联络点进行监控。” “什么，还有这种事情？ 日本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联络点，还一次就是三个，难道我们情报科里有奸细？” 终于，吴承济彻底不能淡定了，他捏紧了拳头终于道： “马上让那三个联络点的人紧急撤退，暂时先把他们安排在酱油厂。 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吧！” “科长，您这是……” 看着吴承济穿上长衫，带上礼帽，杨晓和面露不解神色。 吴承济也只是叹了口气，唏嘘着感叹道： “安置我们的人，还要安置程志新和袁毅这几个人，我手里哪里有这么多房产当做据点，只能出去找别人化缘了……” 第164章 我找卖豆腐的刘阿生 见状，杨晓和赶紧快走几步，低头凑了过来： “科长，你可是要去找那些人？” 虽然杨晓和口中吐露出的信息很少，但是双方全都心知肚明，现在这个时候，能够帮得上他们上海情报科的，也就只有法租界的情报支队了。 至于站长和行动科那边，他们自己都还自顾不暇呢！ 迄今为止，仍然有相当一大部分的行动队员，冒着暴露的风险，不得不生活在华界，以各种底层老百姓的身份出现在别人的视线中。 相反的，飞蛾及其所属的情报支队因为在战前几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在上海扎根落脚。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会因为法租界高的离谱的房价而头疼，一定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足够数量的安全屋和相当的房产，说不定还有富余。 吴承济自嘲的一笑，无奈道： “当然，也只能是去找他们了。 现在除了他们，我实在是找不出还有谁，能够给我们提供几处房产。” 紧接着，他叹了口气： “不过，我们和飞蛾之间根本就没有直接的从属关系。 虽然无论是从职级，还是从军衔上，我都明显高过飞蛾，但他也还是没有白白支援我们的义务……” 杨晓和眼珠一转，忽然道： “要不要给总部发电，让处座从中调解一番……” “你……” 吴承济耷拉着眉毛看了自己的这个联络员一眼，半晌才道： “你是怎么想的，现在这样的困局，本来就是我们情报科自己经营不利。 难道要把这样的事情报上去，让总部所有人的都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和飞蛾没有什么接触，但也能感觉到，他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只要我说些软话，大概就没什么问题了。” 看着吴承济这一脸疲惫的，就像是刚刚下班的老父亲的样子，杨晓和不知道是不是于心不忍，竟然主动道： “科长，要不然我替你去联系飞蛾吧？” 吴承济变了变眼色，倒是丝毫没有怀疑自己这个联络员的意思，而是上下看了看杨晓和： “这可能不行，你不知道，那边的人都像是沾了毛一样，鬼精鬼精的。 如果听到换了联系人，可能会立刻断绝和我们之间的所有联系。”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吴承济也是一脸的怨气，能够看得出来，他似乎曾经在这方面吃过不小得亏。 “听到……” 杨晓和嘀咕着这个词，不自觉的去联想吴承济和飞蛾的联系场景。 听这个意思，他们大概从来没见过面，只是听过彼此的声音，这么说……难道双方是通过电话沟通的？ 也对，这里可是法租界，而不是华界。 日本人想要调取这里的电话记录，远远不如在华界那么容易。 没多久，看着吴承济一身长衫的背影逐渐走远，他也赶紧回到屋子里，拿起了窗台上的电话，默默拨出一个号码。 没几秒钟，他拨出的电话就已经被接通，杨晓和低垂着眉眼，语气忽然变得深沉起来： “我是木马。 没错，计划进行顺利，他已经去寻找飞蛾了。 好，就这样。” 电话很快挂断，杨晓和慢慢吁出一口气，像是从岸上刚刚死里逃生，蹦回水里的鱼儿一样。 他整个人都倚在躺椅上，双手枕在脑后，一双眼睛无神的注视着天花板，许久才自言自语道： “科长，你可不要怪我啊。 人各有命，我杨晓和不求什么荣华富贵，但这样担惊受怕，东躲西藏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 另一边，出了住所之后，尽管吴承济已经很小心，但还是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黑影不知不觉间已经默默坠在了自己的身后。 没多久，他找到路边的一个公用电话，进入三面木板围成的的电话亭之后，环视一圈，这才投下一枚一角的小洋硬币，拨打了一个号码。 “你好，我找卖豆腐的刘阿生……” 让谁也没想到的是，他拨通之后，开场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能够听得出来电话的那边，是一个四五十岁，中气十足的女声，如果在现实中，体格应该相当霸道。 只听话筒里先是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嘀咕声： “真是奇了怪了，卖臭豆腐的竟然也有人给他打电话……” 再然后，就是一句低喝与埋怨： “等着吧，让人去叫了。” 电话亭这边，吴承济满脸都是黑线，飞蛾找的这都是些个什么人啊，自己还一直以为从前给自己传话的那个中间人是卖豆腐的呢，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是卖臭豆腐的！ 没一会儿，一个稚嫩的，听起来也就十四五岁，似乎才刚刚开始变声的男孩子声音出现在了电话里。 “谁啊，找我有什么事？” 听到这声音，吴承济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阿生，我是你二舅姥爷家的三叔啊，你还记得我吗？” “哦……原来是三叔啊，当然记得。” 电话那头，稚嫩的男孩子声音很快答道。 “那就好。” 吴承济松了口气，他还担心飞蛾可能会没有时间，现在看来，自己这个电话打的正是时候。 他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然后录再次扫视眼了四周： “阿生啊，能帮我叫一下你姐夫吗，我现在正有急事找他。” 说完之后，吴承济就吞了口口水，紧张的等待起来，他是真的害怕对面一口回绝自己的请求。 不过，好在没几秒钟，那稚嫩的男孩子声音就继续道： “可以，不过你可能要稍微等一下了，我姐夫住的比较远。” “行，你尽管去找吧，我就在这儿等着。” 吴承济闻言大喜，赶紧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华界，特高科中岛菜子的办公室中。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坐在办公位上的中岛菜子却没有动作，很快，侍立在一边的伊藤千夏已经接过了电话。 “你好，哪位…… 是，我明白了，中岛少佐就在这里。” 说着，他已经将手中的电话交给了中岛菜子： “小姐，法租界的灰熊小组，他们已经有了关于飞蛾的线索。” 第165章 无疾而终的线索 听到这么一句话，中岛菜子的瞳孔骤然紧缩，她赶紧接过了话筒，片刻也没有迟疑： “我是中岛菜子……” 随着话筒那边的人开始汇报这一次的案件细节，中岛菜子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军情处的这些家伙，看来是料定了我们不可能通过法租界的电话局来查询他们的具体方位。 不过，他们可能要失望了。” 说到这里，中岛菜子吸了口气，对电话另一边命令道： “你们去找法租界巡捕房的伯纳德先生，他们会帮你解决这个事情的。 至于之后的一切，我会负责善后。 总之，这一次一定要抓住飞蛾的狐狸尾巴，不能再让他逃脱我们的手心了。” …… 法租界，一直等了足足十多分钟，吴承济才终于听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沙哑声音。 “三叔是吧，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不过，与这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那个中气十足的大婶的声音： “真是够了，每天挣这两角钱的银洋，还要把手里的活放下等着你，你裹得这么严实做什么，不会是得了痨病吧？” “没有没有，这是我姐夫，婶子。 他这个人身子虚，就是得多穿点。” 再一次传进吴承济耳中的，是那稚嫩少年的声音。 终于遇到了正主，吴承济再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他直接扫了眼身后的路口，然后就抿了抿嘴唇： “壁虎，我们这边的安全屋数量严重不足，现在许多人夜里睡觉的时候甚至要挤在一起，在客厅里搭床。 如果可以的话……” “等等，我们不是已经给你们提供了一个足够大的场地了吗？ 那个地方安置四五十人，应该都轻轻松松了吧！” 很快，话筒那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闻言，吴承济的表情一度有些尴尬。 他当然知道，对方所说的那个地方， 就是指自己手里面的那个酱油厂。 那确实是一个十分有利于藏身的地点，不仅占地面积足够大，而且常年充满了米醋的酸味，让巡捕房的警犬都发挥不了作用。 可现在，情况明显变得恶劣了，这个酱油厂也不大够用了。 他不得不陪着一张笑脸，继续和电话另一头的人解释道： “不瞒你说，我们这边实在是出了些意外，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急着赶过来请您帮忙了。” 这回，对面的沙哑声音停顿了好久，就在吴承济焦急等待着回复的时候，话筒中终于再次响起滋滋的电流声： “好吧，我再额外把另两处地方交给你，至于地址，就放在老地方。” 嘟……嘟…… 伴随着一阵忙音，电话挂断了，吴承济将手中的话筒慢慢的放回到电话机上。 这回，他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飞蛾那边又提供给了他两处房产，如果挤一挤，应该足够安置撤退下来的三个联络点的人员了。 …… 没多久，吴承济就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看着带着满身疲惫，但是眼睛雪亮的吴承济迈着大步进了院子，杨晓和就知道，这事情应该是办成了。 “怎么样，科长？” 他连忙凑上前来，接过了吴承济手中的礼帽，帮他挂在了门口的挂钩上。 “算是成了吧，飞蛾那边给我们提供了两个场地。 具体的地址就在老地方，等到过一会儿，你去取一下吧！” 吴承济出了口寒气，这才从桌上拿起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淡淡的抿了一口，湿了湿嗓子。 “是，我这就去办。” 杨晓和面上毫无波澜，但是心里面却卸下了一块大石头。 一切都按照中岛菜子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要能够按照中岛太君所说的，抓住法租界神出鬼没的那支飞蛾小队，他就可以富贵在手，飞黄腾达了。 很快，穿戴好一切之后，杨晓和来到了法租界知名的格尔顿酒店。 在酒店一楼大堂的偏僻处，他几乎不费力的就找到了二十七号寄存箱。 打开保管箱，里面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一个信封，信封中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则是写着几行数字密码。 杨晓和咬了咬嘴唇，他本来是想直接把飞蛾提供的地址交给中岛菜子，但现在，还是要回去一趟了，能解开这些数字密码的钥匙，估计还在吴承济的手中。 …… 法租界，电话局。 在伯纳德这个巡捕房副总监的亲自出马之下，电话局的接线员终于还是调出了今日那公共电话亭打出的所有通话记录。 “就是这个，十一点十五分。” 一个戴着黑色礼帽，穿着黑色马褂的男人赶紧来到了办公桌前，指着这一通通话记录，就看向了调出文档的女性接线员。 看着他指着的这一天通话记录，女接线员皱了皱眉头： “这通电话是打给广东路的一个米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边应该有几个弄堂，人员成分比较复杂。 而且，这通电话的另一方大概率不是米铺的人，应该只是住在附近的租客。” “什么……这……” 听到接线员这么说，穿着黑色马褂的特务立刻就为难了起来。 他们在法租界的人手本来就不够，如果真要按照这女接线员描述的，想要找出真正接电话的人，可能真就不是那么容易。 相反，在这人员混杂的情况下，对方很容易在附近布下眼线。 万一他们看到自己等人去米铺“打探”，那必然就会打草惊蛇，这次的任务可就彻底完了。 如此情况之下，特务只好又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去了特高科中岛菜子的办公室。 “什么？” 中岛菜子听到特务的叙述，顿时目光一凝： “不要继续跟了，飞蛾手下的人如此谨慎，绝对不会让我们轻易就拿到他们的线索。 所有人收队返回住所，随时待命！”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呼吸逐渐变得有些粗重。 “小姐，是不是电话局那边，进展的并不顺利……” 伊藤千夏站在一边，从中岛菜子的表情之中，就已经看出了这一次去电话局调查的结果。 第166章 蹊跷 “嗯！” 中岛菜子胸脯起伏之间，逐渐呼出一口浊气。 “法租界终究是法国人的地盘，我们能调动的力量实在有限。 如果要是在华界，只要知道了飞蛾的号码，就可以直接调动驻军和城南的保安队，进行大范围的搜索了” 感慨一番后，中岛菜子又很快振作起来： “没事，这么一来，也正好说明了我们的木马计划正进行顺利，只要一切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不愁抓不到计成业的狐狸尾巴。” …… 法租界，吉祥街一百一十四号。 程志新，杜化元，还有袁毅娄兴盛等几人，就被现在上海站情报科的人安置……或者说“拘留”在这里。 这是一个占地并不算太大的房产，一共只有三间卧室，但却要住下程志新，袁毅等七人以及上海站情报科本来的五名成员。 原本，这里只是这无名情报人员的住所，但现在，多出七个人之后，他们在夜里的时候就只能让部分成员进入原本为了躲避轰炸而挖的地下室中了。 瞥了眼屋子外面若有若无的监视自己两人的目光，杜化元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满是怒火。 “我们好不容易扛住了日本人和警察局特务的威逼利诱，没想到回来之后，反倒要面临自己人的猜忌和排挤。” 程志新则是摇了摇头，用缠满了纱布的手轻轻搭在了杜化元的肩上： “忍一忍吧，这都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 如果我是上海站的指挥官，做的只会更加过分。” 程志新的双手之所以缠着纱布，主要是他两只手上的指甲在警察局的时候，就被特务们用铁签给掀掉了。 如果不是因为切切实实看到了这两个人身上的伤势，现在情报科的人对待他们时，也不会如此的温和客气。 渐渐的，程志新的眉头紧了紧，也不知道是碰到了手上的伤口，还是心中有什么担忧的事情： “化元，你觉得我们从特务那里听说的情报科三个联络点，是不是有些太容易了？” “嗯，有什么不对吗？ 当时我们可都是被关在警察局的大牢里，根本就不具备逃出来的可能性。 这样的情形之下，警察局的那些特务们松懈一些，平时的言谈举止随意放肆一些，也可以理解吧？” 见到程志新逐渐陷入了沉思，杜化元反倒眨了眨眼睛，露出不解的表情来。 但很快，他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特务们随口透露出有三个联络点被他们监控，这应该没有什么。 但接下来的审讯之中，这些家伙竟然“不小心”把这三个联络点的具体地址全都洋洋洒洒的说了出来，似乎整个特务处已经丝毫没有一点保密可言。 如果现在自己和程志新还在警察局的地下室里，他还可以勉强自我催眠，认为这是特务们的“玩忽职守”，“工作懈怠”。 但问题是，他们这些人已经逃出来了…… “所以，你是说，警察局的特务无意中透露给我们的消息是假的？” 杜化元喉结上下动了动，和程志新对视一眼。 而后者则是小心的把自己两只粽子一样的手放在胸前，缓缓摇了摇头： “不，如果是假的，他们透露给我们，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现在觉得，我们可能……陷入了一个圈套里，而这个圈套的主要环节，就是要我们把这条消息通知上海情报科。” 听到这里，杜化元眼神也瞬间变得凝重了许多：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要不要把我们的想法告诉情报科的人？ 就算是让他们有一个心理准备，也是好的……” 杜化元虽然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不停地抱怨，但他矢志报国的心却从没有变过。 不然的话，也不会在特务处的严刑拷打之下，依然不屈服了。 不过程志新还是摇了摇头，他向着门外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叹了口气道： “没用的，现在我们所处的境遇，实在太尴尬了。 如果我们真的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些人也只会认为我们心怀不轨，更不把我们的话放在心上。” 闻言，杜化元顺着他视线的方向向门外望了一眼，只见有两个人正坐在门口的不远处，时不时的盯着自己二人看上一眼，以防自己二人搞出什么猫腻。 其实他们不知道，就算是他们真的想到了有用的情报，也根本就传不到情报科科长吴承济的手中。 真正要害的东西，在他的联络员杨晓和这一关，就已经被过滤掉了。 …… 而与此同时，吴承济的住所，杨晓和已经取回了数字编码，将信封交在了前者的手上。 “科长，这就是那两处新房产的地址吧？” 吴承济很快接过了信封，拆开看到信纸上的一连串数字密码，很快点了点头： “应该就是了。” 说着话的功夫，他已经从书房的书架里拿下来一本书，不消五分钟的时间，就翻译完毕。 “嗯，马浪路的十七号，和紫来街五十四号。 你去安排一下吧，钥匙就藏在门前的第三块地砖下面。” 终于翻译好了一切，吴承济也松了口气： “记着，先把我们人人安顿好，至于程志新和袁毅他们，就暂时让他们留在那边吧。 暂时我们还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对付他们，他们也需要时间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是，我这就去办。” 杨晓和很快点了点头，连衣服都没脱下，就出了院门。 不一会儿，他就走出了两条街，左右环顾一圈之后，进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中岛菜子办公室的电话。 “中岛少佐，我已经拿到了飞蛾提供的两处房产，分别是马浪路十七号和紫来街五十四号。 是，我明白了。” 电话很快挂断，杨晓和慢慢压制住自己激动地心情，就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特高科的办公大楼里，中岛菜子带着白手套的双手拳掌相抵，眸子中光芒一闪而过： “好，千夏，你立刻去安排。 让我们的人计提出动，去法租界的所有牙行和房屋交易所，看看这两栋房产是哪一天被买下的。” 第167章 缩小范围 随着中岛菜子的一声令下，法租界所有的牙行和房屋交易所都迎来了一批神秘人。 这批神秘人大都一口东北口音，穿着漆黑的马褂，带着黑色礼帽，脚下踩着千层底布鞋，骑着一辆自行车。 “对不起这位客人，我们的客户数据是不能透露给外人的。” 兴源不动产交易中心，长相精致，气质娇媚的女经理露出自己一排洁白的牙齿，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灰熊小组行动人员的请求。 要不然怎么说租界就是发达呢，这才什么时候，人家法租界的买卖和生意就已经开始要注意客人的隐私了！ “您要是实在没有什么其他事情，我就先离开了。 这里有一些房源，都是别人放在我们交易中心挂售的，如果你们相中了哪一套，尽管可以来找我。” 虽然明知道眼前这几个带着黑色墨镜的家伙大概率都买不起法租界的天价房子，但女经理还是没有展露出一点不屑和鄙夷的目光。 这里可是上海，今天晚上还住在下水道里的乞丐，明天就一步登天的故事可不要太多。 毕竟谁也不知道，你会不会遇上那个喊出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的少年郎。 不过，就在女经理打算抬起脚步离开时，带着墨镜的男人忽然面不改色的在长桌上放下了两枚银元： “现在可以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 女经理没想到，仅仅是查一个房产的交易记录，这人竟然能这么大方。 “这位客人您请稍等，我这就帮您把我们的销售记录和账本拿来。” 说完，她就赶紧把这两枚银元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兜里，然后从柜台后取出了一本厚厚的台账走了过来。 “二位要找的是马浪路十七号和紫来街五十四号吧。 别说，这两处房产我还真就有些耳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真就是出自我们兴源不动产。” 就这么，女经理一边翻看账簿，一边仔细查找着…… 忽的，她纤细的手指指向其中一页，惊喜的点了点头： “没错，果然是我们兴源不动产中心曾经挂售过的房产。” 戴墨镜的男人听到这里，也赶紧拿过了台账，仔细的看了一眼，不过，很快他就失望了。 因为上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找到购买的日期三月十八号，还有一个名字李友德。 呃……这个名字都不用问，听起来就是个假名。 “你还能记得，来买房子的那个李友德的长相吗？ 只要你能想起来，哪怕是一丝一毫，都对我们有重大的帮助。 钱财这方面，我们也是绝不会吝啬的。” 虽然明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戴墨镜的男人还是目光中带着期望，看向了女经理。 不过，后者连看都没有看，仅仅是腼腆的一笑： “不好意思了这位客人，您说的这都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想要让我回忆起这么久之前的事情，实在是……” 女经理看到墨镜男人再次展示出来的几枚银元，也是眼露精光，无奈，这次交易的时间实在太过遥远，她根本就记不得当初的具体细节了。 “好吧！” 见此情形，墨镜男也只能叹息一声。 “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这上面的记录抄写下来吗？”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但拿了人家的手软，女经理只是笑笑，然后伸出自己的手臂虚指向长桌： “当然没有问题，几位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随时召唤我……” …… 这天，灰熊小组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几乎跑遍了整个法租界，在所有的房屋买卖中介中找到了三月十八日前后三天的购房记录。 而现在，这些购房记录就汇聚在中岛菜子的办公桌上。 “小姐，如果……飞蛾购买房产的期限并不限于这段时间，那我们岂不是扑了个空？” 看着中岛菜子就坐在办公桌前，目光凝重的在每一个可疑的，适合作为地下联络地点的房产处用红笔画上了圈，伊藤千夏不由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回，中岛菜子也终于中断了手上的动作，微微回过头来： “这本就是在进行一场赌博。 只不过，我们赌输了，只是付出一点时间罢了。 如果飞蛾赌输了，他失去的，将会是他的性命。” 眼看着手头的工作差不多做完，中岛菜子这才带着手上的文件站起了身： “走吧，我们去宪兵队一趟。” 见伊藤千夏明显有些疑惑的眼神，中岛菜子直接拿起自己的指挥刀，解释道： “就算是进行了初期的筛选，我们手头上也还是有二十多个可疑目标。 接下来，只需要去宪兵队进行一个简单的定位，如果这其中有哪里和宪兵队电讯侦查科查到的电台范围重合了……” 中岛菜子的话就说到了这里，但是伊藤千夏已经彻底明白过来。 宪兵队对于租界内的电台定位并不足够精确，却仍然可以利用，只要把他们手头的这份房产名单和宪兵队侦测出的电台模糊区域稍加对照，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个双方重合的领域。 不用问，一旦两份名单有所重合，那很大可能……那个地址就是飞蛾重要的联络点。 …… 虹口宪兵队司令部，【大江鸿】坐在办公室里，在几份文件上签下名后，轻轻的掰了掰自己有些僵硬的颈椎。 就在他打着哈欠，有些困倦的时候，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已经从远处的院门口缓缓驶入了司令部的大院。 没一会儿，就抵达了办公大楼的楼下。 宪兵司令部这种地方，每天人来人往，既有军部的人，也有内务省，外务省和领事馆的人，所以李岩仅仅是瞥了一眼那吉普车，就要移开自己的视线。 谁知道那吉普车上，很快就走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中岛菜子。 见到这娘们的一瞬间，李岩不禁皱了皱眉头，那什么木马计划还没结束吗，这娘们来宪兵队，难道又是来找渡边健次郎的？ 第168章 老牛家狗肉馆 就在李岩拿起窗边的暖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思索着这娘们究竟又是因为什么事情来宪兵队的时候，他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进！” 让李岩有些意外的是，敲响自己的办公室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中岛菜子这娘们。 “大江队长，不好意思又来叨扰了。” 在李岩的视线之中，中岛菜子带着点腼腆的笑容，推开了门，慢慢的探进了半个身子。 他调动脸上的肌肉，连忙装作诧异的样子： “哦，中岛少佐怎么有空来我们宪兵队做客了？” 说着话的时候，李岩也是赶紧起身，把客人给迎进了门。 “这……说来话长。” 中岛菜子定了定神，这才说出了这一次到宪兵队来的主要目的： “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去电讯调查科做下验证，不知道大江队长能不能行个方便。 其实在这之前，我都是和渡边队长对接工作上的业务，只不过他今天不知怎的……恰好不在。” “哦，原来是这样。” 李岩脸上洋溢着见到老朋友一样的笑容，但是心里面却忍不住嘀咕，这娘们又开始搞什么幺蛾子了？ 仅仅是思考了片刻，他就点头答应下来： “好啊，请你跟我来吧。 都是为了帝国的荣誉，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李岩嘴上依旧说着大义凛然的话，但是心里面却只能叹息一声。 他是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借口拒绝这个女人，所以就只能拿上自己的军帽，带着她前往电讯调查科所在的大楼。 电讯调查科所在的位置，是一栋单独的二层建筑，和主办公楼之间，有一条长廊内部连通。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走出办公楼的大门，只是在走廊里拐了几个弯，李岩和中岛菜子二人就来到了目的地。 电讯调查科没有滴滴答答的发报机的声音，只有信号接收器发出的滋滋的嘈杂电流声。 见到李岩的出现，在场原本还写写画画的所有人连忙起立，行了一个军礼。 “大江队长！” 不出意外的，川崎大这个工作狂人也在这里。 据说他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都会留守在监听室里，一有可疑的信号，就派电讯车出动。 此时的他，正坐在一台巨大的机器面前，戴着耳麦闭眼沉思。 当看到周围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他这才连忙转过头来。 “好了，多余的礼节就免了吧。” 李岩随意的挥了挥手，指向了自己身边的中岛菜子。 “特高科的中岛少佐可能需要我们的帮助，川崎科长，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是！” 川崎大闻言，马上丢下了手中的耳机。 接着，他看向中岛菜子： “少佐这一次来，还是要报备你们在租界中的军用电台吗？” “不，我这一次，希望川崎科长能够把所有租界内的可疑电台参数，都提供给我。” 中岛菜摇了摇头，然后毫不犹豫的道。 “这……” 听到这里，川崎大立刻把目光投向了李岩，在这样的事情上，他一个大尉军官无论如何是拿不定主意的。 对此，李岩也只只能点了点头。 毕竟人家要的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只是测算出的租界内的电台参数。 而且上一次李岩来的时候，川崎大也说过了，现在利用三点定位法测出的参数，还存在很大误差，根本就难以用于实践之中。 见李岩都给出了答复，川崎大自然是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那好，中岛少佐请跟我来吧。” 没一会儿，三个人就出现在了川崎大的办公室中。 这里有一幅完整的上海租界地图，上面详细的标注了各个可以讯号的方位。 因为不能得到精确的数据，所以这份地图上面的一个个红色圆圈，普遍大的出奇，有不少都能占据半条街道，囊括上百户人家。 “中岛少佐，这份数据，您拿了去其实也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我们无法在租界内展开大规模的拉网排查，也无法让电讯侦测车进入租界内进行讯号侦测……” 说着，川崎大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真正的大鱼都在租界之中，租界外的华界，只能抓到一些小鱼小虾。 可是现在国际局势就是如此，日本还没有挑战西方老牌列强的实力，所以面临这样的掣肘就不得不咬紧了牙关。 不过就在李岩和川崎大都不做什么期望的时候，中岛菜子却已经从自己的文件袋里拿出了一张写满地址名称的文件纸，开始和地图上的一个个红色圆圈进行对照。 见到这一幕，川崎大还只是有些诧异，而站在一旁的李岩则是心头一震。 他一眼就认出来，中岛菜子拿出的文件上地址都在法租界的中。 难道是计成业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说实话，李岩是不怎么看好计成业这个人的，但是现在正值危难期间，租界里的两股势力可谓是唇亡齿寒。 至于说上海站，呵呵，他已经不做多想了，上海站不拖他的后腿就已经烧高香了。 与上海站相反的，计成业虽然能力不是特别强，但起码保住他自己已经足够了。 这和上海站的那群虫豸比起来，可是本质上的区别。 随着，中岛菜子用手中的地址一个个与地图上的可疑信号相对照，终于，有一个地名完美的重合了一只红色的圆圈。 “吉祥街二十八号，老牛家狗肉馆……终于抓到你了。” 看着这个被完全圈入了红圈内的地名，中岛菜子眼睛中不可抑制的冒出了狩猎者才会有的绿色光芒。 比对完了所有的地址之后，就只剩下这一个地方，和电讯侦查科的可疑信号完美重合了。 做完这一切，中岛菜子慢慢直起身子，把所有的文件都收回了自己的文件袋里，慢慢捏了捏拳头…… 在李岩和川崎大看起来，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已经盯上了猎物的母豹子，只等着找到最佳时机，就可以进行全力一击。 第169章 定时炸弹 “中岛少佐这是又找到了抵抗份子？” 很快，李岩二人就走出了川崎大的办公室。 “是了，我打算好好的利用这一次的线索，争取把法租界的军情处潜伏人员飞蛾及其手下成员一网打尽。”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中岛少佐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尝一尝我们宪兵队的晚餐。” 走在路上的时候，李岩露出和煦的笑容，忽然对中岛菜子发出了邀请。 “这，会不会太过叨扰了？” 让李岩没想到的是，中岛菜子耳根一红，竟然答应了下来。 “当然不会，少佐可以先去我的办公室里休息一下。” 面对这这送上门来的不在场证明，李岩自然是要牢牢地把握住。 …… 法租界，吉祥街。 就在中岛菜子还在大江鸿办公室里闲聊时，【张三】已经拉着黄包车，飞快的来到了这一条衰败残破的街道。 因为战争的原因，法租界骤然涌进了近二百万人。 这些人自然住不起正式的房屋，所以也就只能在法租界工部局的默许之下，在租界西南部的郊区搭起了帐篷和板房。 一般情况下，这样板房的每一个房间，都可以分成上下两层。 有些人睡在上层，有些人睡在下层，还有一些老弱或是没有收入能力的，就只能裹着一张席子，睡在地上。 总之，一个三米长宽，两米高的房间，住上二十个人，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没有人会在意传染病，没有人会在意地上是否潮湿。 在这样的世道之中，有一处安身的地方，有一个遮风挡雨的棚子，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老牛家狗肉馆，就是开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白天出门做工的苦力和工人们，到了夜里，全都喜欢在老牛家来上一碗热气腾腾，香滑可口的狗肉。 至于狗的来路吗…… 这乱世之中人都尚且不能自保，更何况是狗了。 “老牛，看看这狗的品相怎么样？” 就在李岩把车停在老牛家狗肉馆门前的时候，一个瘦的像是竹竿的汉子手里面提着一只黑色的，毛打了卷的狗，满脸喜气的走了进来。 “嗯，这条不错，看着就肥，没少吃农家肥。” 很快，装修破败的狗肉馆里，走出了一个系着围裙，满身油渍的赤膊大汉。 这大汉约莫能有一米七八的样子，虎背熊腰，手里提着一只带着锋利尖刺的菜刀，刀上仍旧残留着少量的血迹。 “也不知道谁家这么倒霉，让你给偷了狗，这只给你两毛吧！” 大汉看了眼那狗，就打算从自己的围裙里面掏出几张毛票来。 “别呀牛哥，这狗少说也有十斤呢，难道就值一斤猪肉的价钱？ 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可不卖了……” 眼见价格不符合自己的期望，提着狗的精瘦男人连忙变了脸色，耍起了无赖。 “是吗，不想卖，那你今后都别来我们店里卖狗了。” 赤膊大汉仅仅扫了他一眼，然后就径直返回了狗肉馆。 李岩把车停在了街道边，默默打量着这个姓牛的大汉始终挺直的脊背，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中岛菜子确实找对了地方。 当初组建两支情报支队的时候，公共租界以及虹口地区的情报员基本都是由上海站提供给陈恩书的。 而法租界，因为上海站在这里的布置本就没有虹口地区充足，所以……最后处座又不得不从总部抽调了大量的精英，用于填补空缺。 现在这个时候，中岛菜子的兴致正高，宪兵队里的大江鸿也还能应付一些时间。 李岩半点也不打算耽搁，直接就走进了狗肉馆。 “伙计，你们这儿一碗狗肉多少钱？” 一般情况下，狗肉馆的生意要等到天黑了才能好起来的，所以这时候，伙计正趴在一张桌子上，打着瞌睡。 听到了这声吆喝，年轻的伙计赶紧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迎了过来。 看到李岩停在门口的洋车，就知道，这位是一个“大主顾”。 没办法，吉祥街这边实在是穷苦的很，就连一个拉洋车的，都成了大主顾。 “这位客官，我看您也不是差那一毛两毛的人，完全可以试试我们店里的狗肉火锅，这大冬天吃了，也去去寒气。” 伙计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连忙低着身子凑了过来。 “火锅？” 李岩本来想看看墙上的菜单，但仔细一瞧，才发现墙上空荡荡的。 也对，能来这个地方吃饭的，有几个人是认得字的？ “那行，就听你的，上一份火锅吧。” “好勒，狗肉火锅一份！” 报完了菜名之后，伙计赶紧又拿来了暖壶，给李岩倒上了一杯热水。 “客官您是喝茶还是喝酒啊？” “我……你们这儿有茅房吗？” 李岩直接挥了挥手，露出一副急切的样子来。 “就在后院，出了后门左转，客官您可仔细些了，我帮您看着您的车。” 听到李岩这么说，伙计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暖壶，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 李岩摇头事小，这店伙计话挺多，但还算是个热心肠的…… 很快，他就找到了茅房的所在，然后小解一番。 出了茅房的门之后，李岩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狗肉馆的后院是一个相当大的院子，除此之外，另外三面还有几间破败的房间，看样子应该是店伙计和老板家眷的住所。 “哎……计成业，你可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这么低声叨咕着，李岩已经从空间中拿出了一颗手雷来。 再然后，他点燃一支香烟，拉开拉环，把香烟卡进了墙角的砖缝里。 等到一切做完，他又若无其事的返回了狗肉馆。 “客官，您终于回来了，您的火锅我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说句实在的，店伙计也没想到，李岩竟然去一次厕所会这么久，他还以为……这拉洋车的掉茅坑里了呢！ “哦，那就上菜吧。” 说完，李岩已经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好在他现在的位置距离那面墙已经超过了十米，而且中间还有多层障碍物阻挡着，所以即使发生爆炸，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意外。 其实，他倒是可以不必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直接打紧急电话通知计成业。 可这么一来，一旦将来计成业或是他手下真的有人被俘，大江鸿还是难免会被人所怀疑。 毕竟这样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方法不能总用，要不然……总有一天会露馅的。 第170章 小鬼子打进法租界了? “客官，您看您要酱油还是醋。 我们店实在太小，所以蘸料就只能您说出来，我们帮您置办好了……” 没多久，一个放在炭盆上的铜锅已经被店伙计从厨房端了出来。 接着，伙计又端来一个餐盘，餐盘上放着切好的狗肉片，割好的狗肉排骨，还有内脏下水等等…… “其他的正常就行，我这个人能吃辣。” 李岩点了点头，但心中却在默默计算着后院那颗手雷的爆炸时间。 热汤驱散了凉气，店伙计也终于拉来一张长条凳，趴在桌子上面继续打起了盹。 终于，就在李岩拿着筷子夹着肉条打算放在铜锅里涮一涮时，砰的一声，预先设置的手雷爆炸了。 “怎……怎么回事？” 随着爆炸声响起，厨房里忙活的赤膊大汉连忙冲了出来，就连原本笑哈哈的跑堂伙计也是唰的站起，一脸严肃的看向后院。 正在吃火锅的李岩自然也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像是个“拉洋车”的一样睁大了眼睛，大喊大叫起来： “这是怎么了，小鬼子打进来了？ 不是说租界里面最安全吗，小鬼子难道敢和法国人动手了？” 姓牛的赤膊大汉只是瞥了他一眼，自然没理会他这些疯话。 小鬼子要是真的打进租界了，就不会只有这个一声爆炸，再说，法国人在租界一共才多少武装力量，日本人派出一个中队，分分钟就把这些家伙团灭了。 随着赤膊大汉冲进狗肉馆的后院，店伙计连忙小跑着过来，赔上了笑脸： “这位客官，我们今天可能没法开张了，要不然您把这些没吃完的狗肉带走，我们不收钱怎么样？” 李岩眨了眨眼睛，明白这是要送客了。 他当然乐得如此，为了赶快脱身，李岩直接装作一副占了天大便宜的样子： “真的？ 那我可是不客气了！” 说着，他从自己的黄包车里面拿了自己喝水的大茶缸来，把里面的茶水全都倒在地上，然后将所有的狗肉都塞进了茶缸里。 店伙计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他明白，不论因为什么，发生了刚刚那样的爆炸，这一处联络点都不可能再继续使用下去了。 也许要不了多久，巡捕房的巡捕就会赶过来，他们这些人要做的，就是在巡捕们到来之前销毁所有的机密文件，带上电台和密码本按照计划撤退回安全屋。 很快，李岩离开后不久，老牛家狗肉馆里的人员就全都撤离狗肉馆，只留下一栋空房子留在这里，留给紧随而至的法租界巡捕。 …… “大江队长，你对现在的战局怎么看？” 与此同时的虹口宪兵司令部，中岛菜子正在食堂里和【大江鸿】一起吃着晚饭，完全不知道他找到的“目标”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现在的战局吗……” 李岩给自己的酒盅里斟上半杯清酒，这才慢慢拾起了筷子： “我觉得帝国想要攻克武汉，要花费极大的力气。 在这之后的大城市，长沙，衡阳，就要更加困难了。” 听到他这样的一番话，中岛菜子有些诧异的眨了眨一双大眼睛： “大江队长难道对皇军如此没有信心吗？ 上海会战就已经证明了，中国最精锐的军队在皇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不不……” 见中岛菜子有些较真了，李岩连连摆手： “我这只是客观的评价而已。 虽然我也对皇军充满了信心，但是说到底，我是一个职业军人。 战争不是儿戏，所以，我更应该以一个职业军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一场战争。”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样的话，说不定会直接被以“祸乱军心”的罪名给送到军事法庭上。 但这样的事情，有华族身份的李岩是明显不怕的。 先不说别人能不能抓住他的铁证，就算是真的通敌卖国，对于他这样的贵族子弟来说，也最多是送回本土，让家族内部训诫一番罢了。 礼不下庶民，刑不上大夫，这样的规则在没有经历过改朝换代的日本，似乎执行的更为彻底，更为坚定。 见中岛菜子的瞳孔明显缩了缩，李岩也干脆笑着道： “中国是一个战略纵深极大的国家。 上海会战之所以以帝国的完胜收场，不过是因为现在武汉政府的领导人想要尽可能保住他们的出海口和金融基地罢了。 中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农业国，和帝国在上海这样的海港城市进行战略决战，无疑是自寻死路……” 说完这些，李岩就夹起一块煎猪肉，翻进了子自己的碗里。 “可是……” 中岛菜子似乎还想反驳什么，但她拿着碗的手顿了顿，半晌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好像李岩说的很有些道理，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 晚饭结束之后，李岩亲自把中岛菜子送出了宪兵司令部。 临上吉普车时，后者忽然转过了身来，脸上带着些腼腆与羞涩： “大江君，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李岩愣了愣，连忙笑着回应： “当然，如果您希望的话，我也可以称呼你菜子小姐。” “那我走了，大江君。 我们……再见。” 中岛菜子这才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来，打开了吉普车的门。 “再见！” 李岩招了招手，看着吉普车卷起一阵灰尘离去，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太对劲的事情。 很快，中岛菜子就回到了位于闸北区的特高科。 刚一回来，他就回办公室找到了伊藤千夏。 “怎么样，我之前打电话让你们盯住的那个大牛家狗肉馆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看着中岛菜子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伊藤千夏低着脑袋，小心翼翼的道： “小姐，那家狗肉馆的人已经全部不见了。” “什么？” 本来心情大好的中岛菜子一下子皱紧了眉头，不可置信的道： “这怎么可能，他们难道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 或者是木马和贺子恒那边出了问题？” 本来大好的局面忽然变成这样，中岛菜子没有瞪眼睛拍桌子，已经算是难得的冷静克制了。 第171章 计成业求援 “小姐，都不是。” 就在这时，伊藤千夏赶紧解释道： “据说两个小时前，大牛家狗肉馆发生了爆炸。 爆炸之后不到十分钟，狗肉馆的经营者和其家人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中岛菜子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可是才刚刚抓到飞蛾的尾巴，难道因为这么一次爆炸就又让他溜走了？ “爆炸的原因是什么，灰熊小组的人调查过了吗？” 很快，中岛菜子就恢复了平静，既然这一切已经注定了，那就只能接受这个无奈的结果。 伊藤千夏见自家小姐的脸色好了一些，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最先到达狗肉馆的是法租界的巡捕。 据伯纳德先生所说，巡捕们对现场进行了仔细的调查，最后认定爆炸的是一颗美制军用手雷。 所以我个人猜测，这一次的爆炸事件，极有可能是中国特工的操作失误，导致了军火的故障。” 听着伊藤千夏的解说，中岛菜子的眉头逐渐蹙起。 “难道真的是一次意外吗？ 可如果是意外的话，未免也太巧了……” 咚咚…… 忽的，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中岛少佐，桥本将军请您去他的办公室一下。” 一个联络官探进半个身子，随后就丢下了这样一句话来。 “是，我马上就去。” 听到这里，中岛菜子赶紧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再一次拿起桌上的佩刀，跟着联络官出了办公室。 …… “怎么样，你亲自策划的木马计划有什么进展没有？” 桥本泽的办公室里，桥本泽本人端坐在办公桌后，而中岛菜子则是正襟危坐在斜对面的一张沙发上。 闻言，中岛菜子变了变脸色，有些为难的道： “可能要让将军失望了，这一次我们本来已经抓住了飞蛾的狐狸尾巴，但是这中途出现了实在没法预料的意外……” “唉！” 眼见中岛菜子要把全部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桥本泽连忙抬手制止： “只要有进展就是好的。 就算是抓不到这些老鼠，我们这一次的行动也没有白费力气。 至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们。 从这之后，他们会明白，他们的任何举动，都有可能会付出高昂的代价。” 桥本泽的眼前摆放着一杯冒着袅袅水汽的热茶，从他淡然的表情中似乎就能看出，他根本就不把中岛菜子的失利放在心上。 就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一样，他的眼中没有要求和责令，只有鼓励和期望。 “谢谢将军的理解，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犯下这样致命的错误。” 直到现在，中岛菜子也还认为，这一次的意外是因为自己的决策失误所导致的。 如果自己当初能够快一些，又或者不留在宪兵司令部里，接受大江鸿的邀请，如今的结果是不是就会完全不一样。 就在中岛菜子自我反思的时候，桥本泽已经站了起来，给自己的茶杯里添了些水。 “菜子，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因为这样的小失误陷入自责之中。” 说着，他忽的顿了顿，转换了话题： “听说你今天在宪兵司令部的时候，和大江队长聊了很久？” “啊？将军……我……” 原本正停止身板坐在沙发上的中岛菜子听到这话，瞬间就红了耳根。 见到她这样的反应，桥本泽顿时翘起嘴角笑了笑： “菜子，你现在还年轻，正是挑选好郎君组成家庭的年纪。 不仅如此，你的父亲中岛将军写给我的信里面，也经常为你的婚事头疼。 大江鸿这个后生我也是清楚的，无论是家室地位，还是模样长相都是一等一的。 如果考虑门当户对，那我们的确是有些高攀，但是你也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毕竟真正的高门大户里……也没有像菜子你这样清秀水灵的美女了……” “将军，你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懂。” 中岛菜子的脸色越来越红，最后干脆就赶紧站起了身来： “如果将军您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看着中岛菜子的慢慢退出办公室的背影，桥本泽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能看出来，自己这个“侄女”对大江鸿还是很有好感的，只不过……人家怎么说也是大江家的嫡系子弟，真正的婚姻大事一般都不会由自己决定。 看这个样子，也只能让自己的老朋友亲自去大江家活动一番了。 毕竟这可是涉及到他家女儿的幸福，他应该也不会散漫懈怠吧！ 自从明治维新之后，贵族与平民之间的通婚就被允许通婚，并减少了许多的阻碍。 但桥本泽还是清楚的很，那些华族的老家伙们一个个依旧眼高于顶，如果不是拿得出他们肉眼看得到的好处，他们绝对不可能让自家的孩子和“庶民”通婚，玷污自己高贵的血脉。 …… 公共租界，白金汉歌舞厅。 【陈恩书】正拿着一只高脚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欣赏着外面街道的车水马龙。 忽然，服务生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快步走到了他的桌前。 “队长，刚刚飞蛾发来了消息，他想要和您见上一面。” “和我见面？” 李岩缓缓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挑起眉头： “他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情？” “这倒没有……” 系着黑色领结的服务生摇了摇头，赶紧回道： “来人只是在电话里说啊，今天晚上，飞蛾想要见您，就在老地方。” “好吧！” 李岩的眸子微动，把高脚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 一个小时后，大世界，光明电影院。 因为这是一出比较文艺的外国译制电影，所以整个影院里的人员稀稀疏疏，还不及满座时的十分之一。 【陈恩书】和计成业就坐在右后侧没有人的地方，由着大荧幕上的光影时不时的打在两个人的脸上。 一直到电影演到一半的时候，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的计成业才缓缓开口： “我这边出了些问题，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第172章 苏州河畔的枪声 “哦……什么样的帮助？” 李岩的双眼依旧盯着屏幕上的主人公，没有一丝一毫波动。 大敌当前，计成业也明白，李岩不大可能会拒绝自己。 所以，他吞了吞口水，缓缓出声： “最近，法租界的大小消息总是能准确的送到日本人的手里，无论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无论是巡捕房的，还是街头巷尾的……” “所以，你是怀疑日本人收买了工部局或者是巡捕房的高级成员？” 不等计成业的话说完，李岩已经从自己的铁质烟盒里掏出香烟，补充上了他剩下的话。 “没错！” 说起这个，计成业的脸色逐渐有些阴沉，慢慢捏紧了拳头。 “那你查到是什么人了吗，这个人的身份应该相当不简单吧？” 随着两道白色烟雾从李岩的鼻孔里喷出，他已经扭过头来，默默打量着一脸凝重的计成业。 “难道是让我干掉他吗，我出手可是很贵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竟然自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听到这话，计成业也只是无奈的斜过眼睛来，瞥了他一眼。 紧接着，他拿出一张还算清晰的侧面照片，照片上的是一个高个子，大鼻子外国人，一身警服，相貌威严。 “就是这个人，巡捕房的副总监伯纳德，你如果干掉他，我可以支付给你一千银元作为报酬。” 李岩接过那照片，借着电影荧幕微弱的光亮打量了一下。 “你这也太小气了吧，干掉法租界巡捕房的二把手，你才给我一千银元？ 你要这样的话，一万银元岂不是就可以刺杀法国总统了？” 不过，计成业这个时候光棍的吓人，他直接想也不想的就道： “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我这边的人手实在是有限。 如果再和法租界的巡捕起了冲突，那后果……” 这回，李岩心中真的忍不住憋笑了，哥们，你已经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好吧！ 不过，他能够看得出来，这时候的计成业明显是有些山穷水尽了。 “好吧，不过，你总得把这家伙的生活习惯或者平时的出行路线提供给我吧？ 我的活动区域只是在公共租界，总不能特地跑到法租界去收集这个家伙的信息吧！” 李岩随手把那张照片放进了自己的西服内口袋里，然后又转过了头来，将目光投向了不断变换着光影的电影荧幕。 “当然……” 很快，计成业又拿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稿纸，塞了过来。 李岩将那稿纸打开，粗粗扫过一遍。 这个叫伯纳德的家伙平时的作息规律极为稳定，每天早八点去巡捕房定时打卡，然后就是下午三点下班，在苏州河畔的蒙马特咖啡厅喝上一杯咖啡。 等等，苏州河畔！ 李岩眼睛忽的一亮，捏着稿纸的手紧了紧。 “这个伯纳德我可以解决，不过，你得给我提供一把苏制的莫辛纳甘步枪。” 一听到李岩这么说，计成业就已经瞬间明白了他想要怎么做。 “你是想……在苏州河的另一边直接狙杀他？” 计成业喉结不可避免的动了动，然后面色有些惊疑不定的转过头来： “我估计苏州河在那一流域至少要有三百米宽，再加上河岸，就要有三百五十米以上了。 你真能保证在这样的距离之下，直接命中目标吗？” 其实，计成业还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刺杀方式，毕竟这样的方式太招摇了，而且一旦打草惊蛇，后续就很难再找到合适的机会。 但看到李岩沉着冷静的面容，他还是轻叹一口气，做出了妥协。 “好吧！ 你要的东西，明天上午我就会给你准备好。” …… 第二天一早，【陈恩书】就拿到了计成业送过来的莫辛纳甘步枪。 这种枪是一种栓动步枪，因为其可靠性高，射程远，精度高，发射时的声音类似于水滴溅落，所以被国内的士兵们称呼为水连珠子。 这绝对是一支可以载入史册的“超级武器”。 因为十几年后，有人曾经用此枪创造了206发子弹，杀敌203人的纪录，也有人曾经用这把没有任何瞄准辅助器具的武器，在八百米外狙杀敌人。 简单的适应了武器之后，李岩在这天下午两点多钟左右就来到了公共租界里的圣玛丽教堂，利用工人使用的简易梯子，爬到了教堂的圆顶上。 这是一栋三层建筑，教堂顶部的排水渠刚好可以当做落脚的地方，而不至于被人发现。 此时的天气比较湿冷，但好在站在教堂顶部，能够接收到下午最温暖的阳光。 就这样，时间很快来到了三点，李岩也终于做好了准备，用那把莫辛纳甘步枪居高临下，瞄准了河对岸的咖啡厅…… …… “伯纳德先生，您来了！” 与此同时，苏州河的另一边，大鼻子的白人副总监伯纳德穿着黑色的警服套装，走进了蒙马特咖啡厅。 这是一家在法国本土也比较火爆的咖啡厅，属于这个年代的国际连锁品牌。 而蒙马特，正是法国巴黎很有名的一个区域。 看到伯纳德这个常客的到来之后，澳洲裔的年轻服务生连忙笑着迎了过来，耐心询问道： “还是老样子，牛奶咖啡，三分牛奶是吗？” “没错，我的孩子！” 伯纳德找了一处窗边的位置，露出了长者特有的微笑。 “那您请稍等。” 很快，服务生就已经回到了柜台处，准备调制咖啡。 而伯纳德则是优哉游哉的晒着太阳，将自己的大盖帽拿了下来，露出头顶即将“难以维系”的地中海。 透过玻璃窗子，他开始带着兴趣打量起苏州河上来来往往的大小船只，还有咖啡店外宽阔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完全没有注意到，河对岸的教堂顶部，有一把黑洞洞的枪指向自己。 砰！ 咖啡厅的玻璃碎裂，一颗子弹从伯纳德的右眼钻进了他的脑袋，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直接躺倒在座位上。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整整过去一秒钟后，枪声才终于姗姗来迟，从已经破碎的窗外钻进咖啡厅，散播在所有人耳中。 第173章 副科长 这忽然而至的枪声，让整个街道为之一寂，喧闹的人群先是宁静片刻，紧接着就像是铁锅里沸腾的水一样，哗的四散奔逃。 “伯纳德先生，伯纳德先生……” 正在研磨咖啡粉的澳洲裔服务生看到躺倒在窗边的伯纳德，吓得脸色惨白。 伯纳德可是法租界巡捕房的副总监，整个法警内部的二号人物。 他死了，现在事情真的有些闹大了。 …… 法租界巡捕的出警速度还是相当快的，尤其是听说死的人是巡捕房的副总监之后，更是几乎动用了正在值班的所有机动力量，飞快的赶来了蒙马特咖啡厅。 和中国巡捕比起来，法租界的法国人巡捕更多起到摆设的作用。 所以即使十几名巡捕聚集在咖啡厅里，看到伯纳德这位副总监迸裂出来的脑浆，依然没有什么人敢站出来接下这个“重担”。 最后还是一个中国警长，在所有人的注视和默许之下，带上手套，小心检查了伯纳德的伤口。 几分钟之后，他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摘下了手套： “一枪致命，杀手应该就在河对岸的方向，居高临下射击。 如果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位置能完美符合要求……” 听了他的话，所有人瞬间反应过来，看向了苏州河对岸。 就在河对岸，几百米外，一栋极为突兀的红色建筑已经在第一时间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因为隔着一条苏州河，所以法租界的巡捕想要跨界执法，就不得不先和公共租界的巡捕房进行协调，然后再绕一个大圈子……穿过苏州桥，正式进入公共租界。 这么长的时间，李岩早已经进行了妥善收尾，把所有的痕迹全都打扫干净，从容的离开了圣玛丽教堂。 等到巡捕们来到杀手的“作案现场”时，别说子弹壳，连一个有效的脚印和指纹，也采集不到。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找到杀手的可能性本来就不大。 更别说，敢于袭击巡捕房副总监的，大概率是雇凶杀人。 他们就算是真的找到了杀手，也不见得就能找得到中间人和最后的雇主。 这件案子，不出意外要变成无头案了…… …… 南市，警察局翻译处，一科的大办公室内。 “小李，这是上面刚刚派给我们的援助，孙汝宁，孙先生。 三科和四科不是日语科室，二科的人员编制又已经满了，所以……这一次就只能让孙先生暂时担任我们翻译处一科的副科长了。” 说话的是翻译处的处长，也就是那个看起来温和慈祥，像是一个大学教授一样的的老鬼子西村柚。 他理了理似乎穿起来很不习惯的的警服，把一个四十多岁，相貌庄严的国字脸男人给带进了办公室里。 面对自己的“授业恩师”，李岩自然是表现出格外顺从的样子。 他仅仅打量了眼这个大眼睛，双眼皮，宝相庄严的男人，就立刻明白过来他就是前些日子从无锡移交到上海宪兵队的那个红党叛徒。 为了表示出对于新同事的尊重，他连忙伸出手和孙汝宁握了握： “孙副科曾经学过日语？” “没错，在大学的时候，我的主修外语就是日语。” 孙汝宁说出自己的这段经历时，似乎也有一些得意，一双眼睛都不可避免的眯成了一条缝。 “啊呀，孙副科长竟然还上过大学呢，怪不得看着就像是有文化的样子，和我们这些半瓶水的家伙就是不不能比啊！” 李岩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会被安排到自己这里来当副科长。 其实现在整个翻译处的一科，有没有副科长都是一样运转的，李岩本就不喜欢把手中的权利分给别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个切切实实的叛徒和汉奸。 “李科长过誉了，我在之前就听说了，您是西村处长的得意门生。 我虽然有那么一点点能力，但是在李科长面前，还是多少有些班门弄斧了。” 在孙汝宁看来，李岩这种警察学校毕业的，后来又在日语培训班里面呆上一年半载，也不过是些三脚猫的水平罢了。 刚开始没见到真正的科长时，他还一直在猜测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会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 如果真的是那种看起来就难缠的狠角色，他就没有必要和这位上司争什么长短，安安静静过自己的好日子就行。 可现在，发现李岩竟然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时，他顿时就心思活络起来。 听到孙汝宁的“奉承话”，李岩下意识就眯了眯眼睛，他怎么能不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是不是在说自己的好话，而是在挤兑自己呢！ 人家一个正正经经的大学毕业生，和自己这个警察出身的二把刀，哪一个才是真的班门弄斧，一眼可知。 不过，面对孙汝宁这明显的挑衅行为，他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反倒丝毫不知情一样，继续笑着道：？ “孙副科长，你这可就太过看不起自己了。 虽然我也认为你说的是事实，但你再怎么说也是上过大学的人，只要肯下苦功，将来还是有可能追的上我的。” 随着李岩这话落下，孙汝宁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 在办公室里原本准备给孙汝宁接风的竹竿，汤彩云等人也惊掉了下巴，不由瞪大眼睛。 以他们对这位科长的了解，新来的孙副科长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了。 毕竟，能把李岩这样一个不问世事，从不参加派系斗争的老好人给逼得直接翻脸，他也是真的有一手。 “你们忙吧，我那边还有些事情，所以就先回去了。” 西村柚丝毫不在意这两个人之间那刺鼻的火药味，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缎子的手帕，仔细的擦了擦眼镜，然后就推开大办公室的门离开了。 “处长您慢走啊！” 眼看着送走了西村柚，李岩终于收敛了笑容，把视线给向了坐在窗边的竹竿。 “竹竿，孙副科长的办公室，你别忘了给他准备一下。” 第174章 猴子杀鬼子 “科长，现在处里面的人扩张的很厉害，现在……现在已经没有合适的办公室了。” 竹竿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李岩心里的想法，这个孙汝宁一上来就要挑战他们科长的地位，他当然要立刻作出表态，表明自己是李科长这一边的。 “是吗……” 李岩笑了笑，然后摊了摊手，递给孙汝宁一个难为情的眼神： “不好意思了，孙副科长，最近这段时间，可能还是要麻烦你先在大办公室里将就一下了。” 孙汝宁看着他们这些人的表演，就如同看着小孩子在胡闹一样。 “没有关系，等什么时候有了房间，什么时候再安排我也是一样的。” 他只是撂下这句话，然后就连个招呼也不打，直接转头离开了办公室。 …… 上海，城西郊区，驻军营地外围。 两个日本士兵刚刚完成了日常的巡逻任务，正打算返回营地。 就在他们想要在路边撒泡尿的时候，一个突兀的红色影子在不远处的地方忽然移动起来。 “那是什么？” 正要提上裤子，拿上三八式步枪的日本士兵连忙询问起自己的同伴。 本来正正在打哈欠的同伴看着那个红色的影子，先是怔了怔，紧接着眯了眯眼睛，汇聚起视线： “那……好像是一只猴子……” 没错，两个鬼子仔细看了半晌，才终于确认，那个红色的影子，竟然是一只穿着红色衣服的猴子。 这样的事情，瞬间就让两个人来了兴趣。 他们平时在军营里的生活枯燥乏味，现在看到一只穿着衣服的猴子，简直就和在乡间小路上遇到了花姑娘一样，大大的有趣。 “你等着，我去把它抓回来。” 不等前一个日本士兵提上裤子，后一个人就已经冲了出去，直奔着那只猴子所在的方向大步狂奔。 见此情况，刚刚解完手的鬼子自然也不甘落后，赶紧提起裤子就追了上去。 “你等等我……” 就这样，一直追出去了两三百米远，可两个鬼子依然连猴子毛都没抓到一根。 让两个鬼子没想到的是，这只猴子不仅行动迅捷，而且似乎通晓人性一样，每当他们俩快没力气，或是被落的远了，就停下来扭一扭红色的屁股刺激他们。 这下子，两个鬼子更是气得直喘粗气。 他们本来不打算继续追下去了，可那只猴子的动作和神态着实气人，甚至……有的时候，就留连在距离两人不足三米远的地方，让人恨得牙根直痒痒。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鬼子跟着红衣服的猴子进了一个青砖砌成围墙的院子。 “哈哈，这下你跑不掉了吧，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两个日本士兵看到猴子自己钻进了院子，知道它已经逃不出自己二人的手掌心了。 不错过，就在他们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打算深入这庭院时，却一下子双脚踩空，全都掉进了近两米深，布满了尺长竹刺的陷阱里。 “啊……妈妈……” 和猴子一起出现在陷阱外的，是一个身穿破烂道袍，拿着一把锈剑的道士。 “福生无量天尊！” 道士明显不是会武功的那一类，所以对付这两个鬼子，才不得不耗费大功夫挖了这么一个陷阱。 这时候，再看陷阱里的两个鬼子的情况。 其中的一个已经被竹刺扎穿了腹部，大小肠子红的白的黄的全都流了出来， 另一个，则是被几根竹刺扎穿了大腿和两腿中间，正一脸鼻涕，满眼的生无可恋。 见此情况，到时也只能撸了撸自己道袍的袖子，从院子角落找了一只尖头铁锹，在那鬼子的脑袋上使劲拍了几下。 砰砰砰…… 一连串的脆响之后，最后一个鬼子也终于闷哼一声，歪头晕倒过去。 看着他大腿上红色血液哗哗流个不停的样子，道士就知道，这家伙应该是活不成了。 他也不敢耽搁时间，赶紧进入房间，拾起自己的包袱，背起一只背篓，让那猴子跳进里面，一人一猴快步走远了…… …… 孙汝宁因为实在没有住处，让他这么一个叛徒总是住在酒店，又实在是太危险了些。 于是，为了显示新政府的雪中送炭，急人所急的“施政方针”，没够几天，他就领到了一套洋房的钥匙，搬来了东江路。 按照前辈们的习惯，搬到东江路的人，是一定要带上老婆的，孙汝宁自然也不例外。 这一次孙汝宁和“汉奸队伍”里的大多数人一样，也不打算考虑什么明媒正娶，直接在舞厅里面找了一个出台的舞女带回了家。 男人们依旧在堂前面和心不和，恨不得人脑子打出狗脑子…… 女人们却已经在后面开起了茶话会。 “侯太太，我听说，最近听说孙副科长和候副处长两个人走得很近？” 经过一段时间的“熏陶”，玉秀已经能够从容应付这样的局面了，哪怕是这些女人在她面前开了黄腔，她也不会像最开始那样，动不动就脸红。 “唉，玉秀妹子你这是听谁说的？” 一身珠光宝气，但又艳丽逼人的侯太太瞥了眼那刚刚从泥塘里爬出来，还以为自己从此要做一辈子官太太的“可怜女人”，轻轻蹙了蹙眉头： “这个姓孙的，你看着他长得人模狗样的。 但是真到做事情的时候，那是办不了一点人事儿……” “怎么说？” 听到这话，玉秀连忙放慢了洗麻将牌的动作，把头轻轻靠了过来。 “你看他隔三差五的和我们老侯使殷勤，一定就以为，这家伙投靠在我们家老侯的手底下了吧？” 这么轻笑着，侯太太已经熟练的把“长城”码了起来。 “怎么，难道不是吗？” 玉秀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闪烁，不着痕迹的露出一抹疑惑的神采来。 “当然不是了，我们家老侯手底下可没有这样的蠢猪。” 侯太太挑了挑眼皮，很是不屑的看了眼那仍在房间中央，给众人展示珠宝的“从良舞女”。 “你和李科长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家伙虽然表面上和我们老侯走得近，但实际上早就靠到特务处那边去了。” 第175章 桂花姐 “嗨……” 说着，她点燃了一根女士香烟，还不忘了唏嘘一下： “可能是人家嫌咱们翻译处的庙太小了吧，只有特务处才是真正的权力部门。” 很快，抓了牌之后，侯太太又熟稔的把香烟叼在嘴上，用牙齿咬住： “你是不知道啊，我家老侯现在提起这个东西，就气得脸都发紫。 像他这么两面三刀的人，究竟是怎么在红党那边活下来的，难道那边就没有点什么人情世故，社会关系？” 这话听在玉秀的耳中，不由她微微怔了怔。 她生活在组织之中……确实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组织里的人还是比较务实，人情世故的东西，少得可怜。 像上海地下组织这样的存在，如果因为人情世故就放松了原本用鲜血总结出来的规定，也就不用继续留在这里斗争了，迟早都会被敌人吃干抹净。 “孙副科长想要去特务处那边，难道那边不危险吗？” 玉秀随手扔出一张西风，接着就自然而然的把这段话脱口而出。 “危险……怎么能不危险？” 侯太太轻哼一声，然后同样丢出一张西风来： “可能这家伙背叛红党的时候，就已经回不了头了吧。 现在趁着他手上还有一些红党的边角消息，他也想要像军情处转变过来的贺副处长一样，捞够了钱之后就离开上海，出国生活。” 就这样，很快麻将就过去了半圈。 坐在玉秀对面的，瘦得像麻杆一样的卢康德太太见场面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忽然再次挑起了话头： “你们听说了吗，现在城外有一个带着猴子杀人的抵抗份子。 这家伙叫一个狠啊，专杀日本人，过去的这一个星期，因为这只猴子就已经死了十几个日本大兵了。” “什么，还有这事儿？” 这回，不仅是玉秀，就连侯太太都没有心思继续打麻将了。 桌上的几个人干脆把手里的牌直接推倒，几颗别着簪子，烫着卷发的脑袋凑到了一起。 “可不是嘛……” 见所有人都凑了过来，卢太太脸上顿时洋溢起自得的笑意，给其他人分享起了自己知道的“故事”。 “其实我也是听我们家老卢说的。 这几天城郊的军营里总是莫名其妙的有士兵失踪，军营里的人一番查探之下，这才发现，这些日本大兵都是在远离军营的地方，踩了别人设下的陷阱。 后来，虹口的警察署有专门的刑侦专家赶到现场，这才鉴定出来猴子的脚印。 士兵们之所以会远离营地，应该就是为了追这只猴子……” “这未免太离谱了。” 侯太太挽了挽自己鬓角的碎发，杏眸微微闪动，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一只猴子竟然能间接害死十几个日本士兵。 要知道在战场上，中国军人想要杀一个日本士兵，至少要付出五比一，甚至十比一以上的代价。 从长城抗战的喜峰口大捷到现在，中国军队还没有一个能够算得上真正胜仗的战役，全都是被日军碾压式的“单方面屠杀”。 “谁说不是呢？” 瘦麻杆一样的卢太太也连连点头，紧抿着嘴唇： “如果不是我家老卢也参与进了这个案子，和城南的保安队一起联合搜索，谁敢想一只猴子能杀这么多日本人？” 说到这儿，她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最近这段时间，日本人应该要在城内进行大搜捕了。 你们谁家里面有猫猫狗狗的，最好也不要留下，暂时都放到乡下去。” “不至于吧，日本人还能连猴子和狗都分不清楚？” 坐在另一侧的是茅元亮的姨太太，她怀里面就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听卢太太这么说，心头顿时一紧。 没想到，卢太太确实悄悄地打量了眼在场的其他女眷们，知道没什么人注意自己，这才压低了声音： “妹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呢吧！ 我家老卢已经和我说了，现在日本人已经杀红了眼，城里的人，只要是养猴子的就抓，见猴子就杀。 我估摸着，如果再过些日子，还抓不到这只猴子和那杀日本人的抵抗份子，杀猫杀狗都不是不可能的……” “对啊妹妹，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能糊涂。 这可是日本人，人家手里拿着枪呢，怎么可能跟咱们讲道理？” 侯太太也赶紧劝解起来： “如果只是死了一只狗，那也就罢了。 万一真要是因为这沾上了什么事情，你觉得你家男人真的能不顾及其他的，一心一意保着你？” “这……大概不可能……” 茅元亮的姨太太很快低下了头，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是男人给的，男人想要收回去，也容易得很。 如果自己平时不惹事，在家里安安心心的做一个花瓶，茅元亮可能不会在意在她身上的花费，但如果她真惹了什么事…… …… 晚上九点多，李岩夫妇酒足饭饱，这才从孙汝宁的新居离开，回到了家中。 “老爷，夫人！” 就在李岩刚刚把自己的警服挂在门口的挂钩上，打算给自己倒一杯茶水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他连忙回过身来，这才发现，屋子里站着一个穿着花格子袄子，梳着两条大辫子，大概二十二三岁岁的姑娘。 “你是……” 他刚刚问出这个问题，玉秀就已经开口介绍道： “这个就是我说的，姑父家的远房亲戚，桂花姐。 按照辈分上算，应该是我们两个的表姐了。” “哦……桂花姐。” 李岩这下才明白过来，这就是玉秀给家里面找的佣人。 而且很大可能，这个“表姐”也并不是什么真正的表姐。 “桂花姐，那今后我就也这么称呼你了。 不过，你可千万别叫我们俩老爷夫人，要是这样的话，该把关系都喊的生分了。” 他刚打算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一杯茶水，桂花姐就很有眼力见的接过了暖壶，试探着问道： “我一个佣人，总不好真的称呼两位的名字。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叫先生，太太怎么样？” 第176章 太湖扫荡 李岩细细打量了下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她谈吐清晰，行事稳重，相貌端庄，看起来还是个认得字上过学的。 “桂花姐，玉秀她和你说了你在我们这边的工钱是多少吗？” 这时候，玉秀已经把话给揽了过来： “薪水的问题，我已经和桂花姐谈过了。 每个月十块钱，管吃住，你看怎么样？” 听了这话，李岩顿了顿，才抬起头来： “十块有些少了吧，给二十吧，咱们现在也不差这点钱了。” 桂花姐已经给李岩的茶杯里倒满了热水，闻言，她连忙低了低头： “谢谢先生。” 天实在有些冷了，李岩今天干脆连澡也不想洗，就直接上了床。 好在，桂花姐来到了家里面，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这让他总算还能在上床之前好好的泡泡脚，解解乏。 “听说你和那个孙副科长的关系不太好？” 没多久，洗了澡的玉秀也换上了绸子睡袍，倚着床头，盖上了被子。 “嗯……这你也知道了？” 李岩拿着一张报纸，也倚在床头上，四处打量着看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新闻。 “当然，这些太太们虽然不直接参与你们这些男人的事情，但是……光是平时从你们那儿听得一点枕头风，就已经足够她们知道不少有用的东西了。 而且，有的人还算是比较疼老婆的，就像是卢科长家的太太，卢科长基本什么事情都会和他提上一嘴。” “没事儿，姓孙的那家伙，跳梁小丑而已。” 李岩手里拿着那张报纸，依旧前前后后的翻了一遍，没有丝毫在意这个话题： “别看他现在跳得欢，根本就只是因为他现在正是当红的时候，大家不好意思对他下手罢了。 等到过一段时间，来了新人，他的待遇可就没有这么好了。 到时候，随便给他打发个什么地方，甚至可能调到保安队去，让他整天跟着那群伪军去太湖里面吃蚊子。” 其实现在，翻译处里面最主要的工作，并不是负责翻译每天各日本机构和驻军等递来的文件。 对于他们来说，真正重要的，是维持“皇军”和收编军队之间的关系。 现在还在抗战初期，伪军数量不多，但就在上海城南，还是驻扎了几千人的保安队。 这些保安队最主要的任务除了帮助日本驻军维持上海治安之外，每过一两个月，就会前往太湖进行武装“扫荡”。 太湖是长江水域的大型淡水湖泊之一，水域面积超过了两千平方公里，境内存在大小五十多个岛屿。 在日本人占领了苏州杭州南京上海等沿江城市之后，国军便因为无法和具备机动水上力量的日本军队作战，而撤出了太湖。 从那以后，太湖的水域就一直被红党新四军下辖的几个游击队所占领，直到后来，组建了太湖游击支队，成为插入敌人心口的一把尖刀。 见李岩这么有自信，玉秀也慢慢放放下了心。 她又紧了紧身上的睡袍，扭过了头来： “对了，刚刚卢太太和我们说，这几天卢科长一直早出晚归，是在帮日本人搜查城里面的一只猴子。” “还有这种事儿？” 李岩这回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慢慢转过身： “这两天在处里面，倒是确实没看到卢胖子。 就连打麻将的时候，也找不着他的人影。 原来是帮着日本人找猴子去了……” 很快，玉秀就把卢太太今天在麻将桌上说的一番话，全都转述给了李岩。 听了这些，李岩的眼皮跳了跳，眉头逐渐皱起，沉默半晌才道： “要这么说的话，这个人是个义士啊，如果让日本人找到他，可不太好。” “那石头哥，你有什么好主意，能帮一帮他吗？” 玉秀的大眼睛眨了眨，很快就靠过来，揽住了李岩的腰。 “你有点高看我了……” 李岩摇头苦笑两声，无可奈何道： “上海这么大，日本人都找不到的一个人，我难道就能找到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李岩还是慢慢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如果真的遇到了这个家伙，他当然要助一臂之力。 现在的抗日形势无比严峻，上海南京以及沿江沿海的各大城市失陷之后，民众们对于战胜日本的期望……已经跌到了谷底。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有能自发进行抵抗的民间义士，已是极为难得了。 想想几个月前淞沪抗战的时候，根本就不用日本人寻找国军的炮兵阵地，只要他们的轰炸机一起飞，在天上就能看到陆地上密密麻麻的小镜子反射的光芒。 大多数的国军重火力，根本来不及对敌军造成有效伤害，甚至来不及运出库房，就被日本人破坏摧毁殆尽。 从这里其实就能看出来，这一时期的上海，被日本人收买的汉奸和混入人群之中的日本间谍何其之多。 老头子选择在上海进行这一场决定国家命运的决战，实在是自寻死路！ “早些睡吧，明天还有不少事情呢。 再过几天，日本人就要去太湖里剿匪了，这一次的动作比较大，调的人也多，说不定我也要一起过去。” 李岩找遍了那张报纸，也没在上面看到半点有关猴子的消息，看这样子，日本人为了“避免”挑起中国人的抗日热情，刻意的隐藏了这个事情。 要不然的话，以卢太太说的这只猴子的轰动程度，应该早就已经被各路报纸头版头条大书特书了。 听李岩也要跟着日本鬼子一起去太湖“扫荡”，玉秀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从睁大眼睛，从李岩的怀中坐了起来： “你也要跟着一起去？ 你不是科长吗，到时候直接让手下的人去就好了…… 你这次去……不会有危险吧？” 玉秀抿了抿嘴唇，担忧的心情已经溢于言表。 “还好吧，到时候我应该会和鬼子的指挥部一起行动。” 李岩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轻笑一声道。 “这一次日本人调集重兵，已经做好了要把太湖内所有反抗势力一举拔除的打算。” 第177章 我就跟你去看看 “不过，日本人可能对于太湖有多大，湖里面有多少岔路，有多少芦苇荡没有一个具体的认知。 就他们那几千人，进到太湖里，和一锅粥里面撒了一搓胡椒面没什么区别。 就这样的扫荡，别说是把抵抗势力拔出了，连这粥的咸淡估计都影响不了。” 慢慢的，李岩打了个哈欠，关闭了身边的台灯。 看到自己的丈夫似乎并不怎么担心，玉秀蹙了蹙秀气的眉头，也将自己这边的台灯关了。 这回，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了床头的窗边，还洋洋洒洒的散落着一点路灯昏暗的灯光。 …… 第二天的清晨，法租界，就在天色灰暗，所有苦力和工人刚刚睡醒，准备去上工的时候…… 紫来街的十字路口，大家伙儿经过这里时，却有些诧异的发现这边多出一个卖艺的耍猴人。 放在平常，大家也不会在意这样一个卖艺耍把式的。 毕竟这兵荒马乱，社会动荡的局面之下，为了混口饭吃，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然而，今天的这耍猴人明显要有些与众不同，因为这是一个穿着破败的道士，他本就脏兮兮的道袍上，更是稀稀落落的打了不知道多少个补丁。 和大家见过的其他耍猴人不同，这道士没有在猴子的脖子上拴上绳子链子，也没有传统的响亮吆喝声。 路人能看到的，只是一只穿着衣服的猴子，围在道士身边，灵巧的骑着一辆木质的独轮车来回穿梭。 偶尔看到有围过来的人，都不用道士提醒，猴子自己就从脚边拿起了一只小瓷碗，来到所有人面前作揖乞求起来…… 此时，真正收入不错的那些商行职员们，还都在睡梦之中，所以尽管猴子的表演确实精彩，但也只能收到一次三分五分，最多一两枚小洋的赏钱。 仅仅是半个多小时后，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道士就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唤回了正拿着一只小铜锣敲敲打打的猴子。 那猴子似乎和这道士很是心有灵犀一般，听到了道士的召唤，就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跳进了道士身后的一个背篓里，自己盖上了盖子。 道士没有注意到，就在人群的外面，一个穿着短褂的高大汉子正捏着一支手卷香烟，细细的观察着这一切。 等到道士离开之后，他也默不作声的把手中的烟蒂随手丢在了地上，抬起步子悄悄跟了上去。 …… 十几分钟后，到时出现在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一家并没有什么名气的早餐店里。 这里的店主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妪，在后厨忙碌的……则是老妪的丈夫。 “这位道长，您吃点什么？” 老妪的腿脚并不怎么灵活，明明只有柜台到门口这么一点距离，却足足磨蹭了好半天，才终于来到了道士的身侧。 “两个包子，一碗豆浆……” 说这话的功夫，道士已经取出了一张五分和三张一分钱的毛票，轻轻摆在了桌子上。 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马褂的壮汉也迈着轻快步子来到店门口，跨过了门槛。 早餐铺的位置本来就偏僻，所以一共只有一张桌子。 所以，那壮汉自然而然的坐到了道士的对面。 原本老妪的早餐铺，都是些街坊邻居过来买些馍馍，饼子，但现在竟然一下子来了两个坐堂客人。 见此情况，她老脸上的褶子都皱了皱，露出少有的笑容： “这位客人您也是来我们这儿吃东西的，您想要点什么，老婆子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穿着马褂的壮汉在桌子上放下了一张一角的小洋，对着老妪点了点头： “一张大饼，再来两个有咸淡的小菜，填饱肚子就行。” “那行，二位稍等。” 老妪把桌上的钱都收进了自己的围裙口袋里，这两个人说的东西都是现成的，所以也用通知自己的老伴再开火动灶了。 很快老妪就去了后厨，早餐店并不宽敞的门脸里，就剩下了壮汉和道士两个人相对而坐。 终于，双方沉默好久之后，还是道士打破了宁静： “尊驾跟随我有些路程了，总不会就是为了来到这偏僻小店里面，和我一起吃个早饭这么简单吧？” 听到这话，壮汉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就连眸子都如潭水一样平静。 “当然不是。 不瞒这位道长，在下早年间，也曾经在山上念经修道，侍奉三清。 只不过时局动荡，才不得不下了山，重新投入这滚滚红尘之中。” 壮汉的话，让道士顿时怔住片刻，但他没留意这些，马上又继续道： “道长应该知道，现在日本人正四处捉拿带着猴子的人。 躲在法租界虽然可以暂时避过一劫，但以日本人的能力，要不了多久……还是会找过来的。” “所以呢，尊驾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道士有些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壮汉，只不过，他现在能够用来防身的，只有腰间的一把锈剑。 爱看你这道士的手按在了剑柄上，壮汉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道长要不要试着跟我走，我们这里还有一些志同道合之人，和道长您一样，全都抱着一样的念想，只为了能多杀几个日本人。 当然，如果道长您只喜欢独身一人，我也不会继续叨扰。 吃过这顿饭之后，我们只当是没有见过，各奔东西就好……” 看着壮汉淡薄的像是不把一切放在眼中的眸子，道士沉默了几秒钟，没多久，老妪拿着几个碗碟走了过来，他这才终于叹出口气来： “好，我就跟你去看看……” …… 两个小时后，闸北区，升平戏院。 “秦老板，你快出去看看吧，老六把那个耍猴的给带回来了。” 正穿着一身睡袍的娇美女人听到这话，只能无奈的从床上睁开眼睛，带着惺忪的困意打开了卧室的门。 “怎么了，怎么了，这一大早的就听你在这里鬼叫？” 娇美女子对于这戏院领班明显不怎么待见，所以自然也就不打算给他什么好脸色，上来就先训斥几句，出出自己的火气总是没错的。 第178章 淀山湖上 见到娇美女人打开了房门，领班这才赶紧钻进了卧室中，手舞足蹈的不停比划着： “组长，您快去看看吧，老六把日本人找的那个耍猴子的人给带回来了。 关键的是，那家伙还是一个道士，他这要是出了点什么问题，咱们不就全完了吗？” 对此，秦老板只是挑了挑眉毛，然后就抚平了自己的睡袍下摆，在化妆镜前端坐下来。 “老六的事情，自然有老六和我说，你还是管你该管的，别在我这儿大惊小怪，扰了我的清梦……” 见到娇美女子已经坐在化妆镜前，拿起牛角梳从容的梳起了头发，似乎丝毫没把自己的话放在耳中，一身长衫的领班只能面色发苦，在心中忍不住嘀咕： 当我不知道，你这娘们不就是看上老六了吗，不过……人家老六不一定看得上你…… …… 淀山湖，湖中心一个小岛上。 “爸，咱们实在不行就撤进太湖里吧。 人家太湖的新四军已经派人来过两次了，而且人家不是说了，只要我们这些人去了，绝对按照我们这些人的人数，给我们一个编制，不至于难为了我们。”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她腰间挎着匣子枪，大腿上也插着一把雪亮的匕首，让人一眼就感受到，这女人身上扑面而来的野性美感。 此时，这中年妇人的对面，正有一个裹着烟袋的老者坐在虎皮椅子上。 老者头顶的毛发稀疏，下巴上留着一缕山羊胡，和妇人看上去有五六分相似。 与此同时，站在妇人身旁的，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伟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张三的大师兄，沈明。 “银花啊，你这实在是太想当然了。 你以为人家新四军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现在日本人封锁之下，我们已经断了炊，他们就能拿到足够的盐和粮食？” 说着，老者眉头皱了皱，又狠狠裹了一口烟袋：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新四军人家真就接纳了我们。 我杨三刀没了手下的这些弟兄，给你和阿明打下的这一番家业，还不如回家去抱孩子呢！” 自从日本人占领了苏州南京和上海，就彻底的封堵了苏州附近各个大小湖泊的水上道路。 淀山湖本来就小，也就更没有办法搞到盐巴和粮食。 这几个月下来，寨子里的兄弟们一直都靠着一手打鱼的手艺，吃鱼度日……可是总这么下去，他也不是个办法啊。 “爸，你这想法就错了。” 银花变了变脸色，义正言辞的劝解道：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一点点的家不家业，日本鬼子已经打进来了，咱们哪还有什么家了？” “你……咳咳……” 山羊胡老着听到自己女儿这样的一番话，立刻气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就是对你太过溺爱了，就不应该送你去上海上那么多年的学……咳咳……” 谁知道，银花却根本没在意自己老爹的话，只是抱着双臂，淡淡瞥了他一眼： “这跟上学有什么关系，你这种封建思想，肯定是走不长久的。 你老也不想想，一个水匪寨子，难道还打算当成皇位传上千秋万世吗？ 荒唐，可笑……” “我……咳咳……” 这下子，老者被这几句话给挤兑的脸色红的都想不像样子，他连忙看向了站在一边，一言未发的沈明： “阿明，你快瞧瞧，这简直就是泼妇。 哪有和自己的亲爹这么说话的，这成何体统？” “呃……我……” 沈明张了张嘴，终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帮着谁说话了。 他本来就是入赘到杨家的，虽然自己的老婆开明，让儿子跟了自己的姓，可是从到这淀山湖里之后，这两位……哪一个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爸，我觉得银花的话，还是有些道理。 您也知道，现在日本人正拿我们这些水匪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呢。 就算是咱们能扛得住这一次的饥荒，一旦日本人腾出手来，咱们这百来个人的性命怎么办？ 想想国军在上海几十万人，还是不是三个月就打了个精光，咱们确实没有必要和日本人硬碰硬，去投奔新四军，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半晌，沈明终于开口，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我又何尝不知？ 可是咱们现在蒙难，前去找新四军接济，这样的情况下，人家怎可能不苛责咱们？ 就算是为了手下的弟兄们想想，起码也应该有些筹码，能让新四军的人高看我们一眼吧！” 杨三刀吧唧了两下烟袋，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了这个现实。 自己想要保住水寨，并把他传到自家女儿女婿的手里面，大概是不可能了。 “爸，你这就想多了吧，人家新四军和国军可不一样，从来都是不会是靠着有多少兵，有多少枪区别对人。 再说了，现在咱们寨子里的兄弟们拿的都是德国产的毛瑟枪，人家新四军还在用大刀长矛呢！” 杨银花嘟了嘟嘴，很是不认可老父亲的意见。 不过，杨三刀还是叹了口气，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一只精致的木盒子。 “我记得阿明的师弟，很有些能力，能买到军火和紧俏西药。 新四军……我这老头子就不去了，不过你们夫妻两个拿上这些吧，就当是给兄弟们在新四军里买一个好前程。” “爸，你这是……” 银花打开了那精致的木盒，只见里面赫然有五根三两重的金条，还有一些散乱的银元。 “我想过了，你们说的也对。 从前我们在这淀山湖里，可以说是吃香的喝辣的。 可现在，眼瞅着就要连锅都解不开了，让寨子里的兄弟们再跟着我们吃苦，确实不是个事情。 这份钱，既是买兄弟们的前程，也是买你们夫妻两个的前程。 只有兄弟们都想着你们，你们俩才能在新四军里面彻底扎下根来……” 说完这些话，杨三刀默默的吸了口烟袋，身形似乎一下子佝偻了不少。 第179章 新部门 东江路十八号，李岩两口子早早在一楼从客厅里吃了早饭。 “这两天我可能就不回来了，具体出去多久，还要看日本人究竟要在太湖上下多大的功夫。” 李岩把桂花姐准备的粥喝完，这才轻轻地擦了擦嘴角。 “那……我这几天……” 玉秀手里面拿着一块精致的糕点，咬了一半，忽的抬起眸子来。 “你这几天就和这些邻居们好好玩一玩吧，不用在意太多。” 李岩眼见吃的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从门口的挂钩上取下了自己的警服和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 此时，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八成新的福特轿车。 看到东江路十八号的院门打开，车子里的司机立刻转动钥匙，启动了发动机…… …… 李岩打开车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西村柚就坐在副驾驶上。 “处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西村柚捏了捏自己的眼镜框，笑着扭过头来： “咱们这次去，实际上也就是翻译个文件，根本就到不了战场上。 所以，有些事情……你就放心吧！” “就是上战场也没什么，处长，为了建设帝国的大东亚秩序，我责无旁贷。” 说着，李岩在西村柚的手势示意之下坐到后座上，小心的关上了车门。 听到李岩这么说，西村柚微微挑了挑眉头，在李岩的脸上仔细打量了几眼，似乎是想要分辨出自己这个得意门生是真的如此做想，还只是唱唱高调。 不过，李岩装的明显有些太过真切了，以至于让西村柚这个老鬼子一时之间都有些恍惚。 “小李啊，作为你的日语老师，我是知道你的能力的。 让你仅仅是在翻译科做一个无所事事的科长，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听到这里，李岩不由得怔了怔： “处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随着两个人的话语，车子已经缓缓启动。 西村柚眸子微动，这才慢慢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现在上海的海关和各个交通要道，都分散在不同的权力体系中。 有的归宪兵队管辖，有的归驻军管辖，甚至有的……连外务省和领事馆也能插进一只脚。 如此混乱的管理体系，必然会让武汉的抵抗份子有空子可钻。” 李岩透过后视镜，看着西村柚默默的说出这些，心中忍不住冷笑，原来日本人也知道这个弊端。 现在他们在上海的这些权力机构，全都靠着把控上海的各个交通要道，从而和走私的商人“私相授受”来捞取利益。 就连特高科，都有有不少的经费，就要从这里面出。 毕竟本土的大本营可不是印钱的，这么多的特务和军事单位，光是每个月的工资都是一笔难以承受的巨款，就更别说其他各种各样的花销了。 所以在这方面，想让各方彻底让渡出自己的利益，实在是难……毕竟谁家都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如果没有这笔费用支持，说不定下个月，就要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西村柚自然不知道李岩在想些什么，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前面挡风玻璃窗外的景色，只能叹息一声： “其实，军部已经计划，让宪兵队牵头，成立一个专门负责上海地区物资管控的部门。 这个部门免不了要和帝国在上海的各个部门，以及新政府的各部门或是保安军打交道，所以……你这样的人才最是适合。 只不过，现在的各方的抵触实在太大，短时间内还难以把计划落地。 如果真的有了这方面的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向军部推荐你的。” “那就谢过老师了。” 这回，李岩已经明白，西村柚已经完全把他当做了自己人，之所以把自己安插进这个“要害”部门，就是趁着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新部门占据自己的利益。 …… 上海特高科，会议室中，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就连有桥本泽撑腰，一向在特高科中无法无天，肆意随便的中岛菜子，都紧皱着眉头。 “将军，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尽全力挖出瞌睡虫和飞蛾，其他的只要没有什么威胁，完全可以放在一边不管。 可是总部那边，为什么还是对我们不满？” 听说本土的特高科总部要派一个副科长，并以此来“监督”上海特高科的工作，中岛菜子就皱紧了眉头。 从任何意义上说，现在上海特高科的业务都进行的十分顺利。 只不过，被瞌睡虫安插在特高科内的内奸，他们还一直没有什么头绪。 总部总不能就因为这样的一点小事情，就全盘否认了他们这之前的所有功劳吧？ 桥本泽只是淡淡看了中岛菜子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 他明白，这个丫头从小在温室中长大，根本就不知道派系斗争的残忍。 眼看着所有人都不说话，只等坐在长桌上首的老者发言，桥本泽这才清了清嗓子： “现在我们手头还有多少线索？” “还有不少……” 说话的是特高科的高级顾问，李岩的“亲密战友”，小林裕介。 他看了看手中早已经准备好的文档，适时发言道： “因为我们已经破译了党务调查处的电台密码，所以现在党务调查处在上海的活动，我们已经能够基本掌握。 另外，军情处这边，上海站的情报科也尽数被我们捏在手中，只要将军您一声令下，我们的行动人员可以立刻进入法租界，对上海站的抵抗份子展开秘密逮捕。” “嗯，不错，既然如此……那就准备准备，尽快收网吧！” 桥本泽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给出了这个杀鸡取卵的命令。 “将军！ 这……” 中岛菜子听到要现在对这些人进行收网，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过很快，她看到桥本泽眼中那坚定的目光之后，还是默默坐了下来，闭上嘴巴没有再说什么。 “好的将军，我这就去做出计划，联合警察局的特务处还有宪兵队，对这两股势力进行拉网式的围捕。” 和中岛菜子不同，小林裕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一步一脚印爬到如今大佐军衔的聪明人，他已经知道即将要发生些什么了。 第180章 保安队 很快，会议结束。 中岛菜子明显有话要说，所以跟着桥本泽回到了办公室里。 “将军，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现在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和军情处上海情报科已经被我们彻底渗透，根本不足为虑。 一旦对这两股势力进行毁灭打击，只会让他们在武汉的总部派出新的人手来重建上海的谍报体系。 这对我们来讲，有百害而无一利……” 中岛菜子站在桥本泽的办公桌对面，很是有理有据的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她希望桥本泽能够改变之前的想法，毕竟谍报战线上的斗争，是长久的，残酷的，而不是因为一城一地的得失，来决定全局的成败。 桥本泽只是随便摊了摊手，示意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然后，才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拿起一张文件，带上老花眼镜粗粗的审阅了一下：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也知道。 但现在，我们要面对的，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谍报斗争这么简单。 你也知道，帝国内部早就已经被划分成了各种各样的派系，这些派系每天都要因为内部争斗，而消耗大量的资源。 海军和陆军是这样，少壮派和保守派是这样，就连我们的特高科，也因为出身不同，被划分出好多个派系，而我们两个就算是关东军这一系。 本土的总部那边，自然不会眼看着我们关东军的人彻底掌控上海特高科。 就算是没有内奸的问题，他们也会因为各种理由，编造出点什么东西……” “您是说……” 中岛菜子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没错。” 桥本泽随手从桌面上拿起一只钢笔，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这些看的见的东西我们自己不取走，等到来了新人之后，就要变成别人的功劳和对付我们的筹码了。” …… 李岩这边，经过半个小时的颠簸，他和西村柚所乘坐的车子一直向南，没多久就驶离市区，来到了保安司令部。 上海的这一支保安队，可以说是全面抗战开始后，国内的首支伪军队伍。 在上海沦陷初期，上海保安团的团长孙茂才就投向了日本人，没多久，在日本人和新政府的支持下，他的手下很快聚集了不少投降的溃兵和本地的泼皮无赖，组建了三个团六千余人。 而孙茂才本人，也在日本人的支持下春风得意，沐猴而冠自加少将军衔，晋升为了华中地区保安司令。 因为新政府才组建不久，“百废待兴”，对于保安队的统一管理，就排到了后面。 所以，现在的保安队，仅仅是口号和帽徽上与国军稍有不同，其他的方面，依然还沿用着国民政府时期的建制，采用浅蓝色的军服和国军普遍使用的七九式步枪。 “西村处长，没想到您竟然亲自来了？” 孙茂才作为保安队司令，自然不可能亲自来迎接李岩和西村柚这个老鬼子。 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日本驻军的司令部里面，和日本人商量着应该怎样对太湖及其沿岸的新四军展开清剿呢！ 前来迎接李岩二人的，是孙茂才的小舅子，也是保安队一团团长，郑友来。 这要是孙茂才的亲戚嫡系之中，少数的几个能认得几个大字，并且看明白地图的人。 没办法，如果让一个不认识地图的人来当团长，决定一两千人的生死存亡…… 不说能不能过去孙茂才自己心里这一关，就算是真的强制执行下去了，他也怕晚上睡觉的时候，被人给打了黑枪。 尽管西村柚的地位看起来不高，但因为他是日本人，郑友来还是极尽讨好： “西村处长，我们家司令现在正在虹口的驻军司令部，和驻军代表商谈本次的清乡任务，所以两位可能……暂时就只能由我来接待了。 不过，我们家司令临走前已经说了，只要是太君来了，就一定给两位准备好好吃好喝的，绝对不能让两位白来一趟。” 听到这里，李岩在心中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咋的，如果西村不来，就不打算好好招待我了？ 你这看鬼子下菜碟的规矩，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日本人就算是真的吃好的喝好的，他也不能感激你的好，相反了……你要是把那些好东西给我准备了…… 嗨，李岩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奇怪。 “不用了，你们司令即使去了驻军司令部，也商量不出什么来。” 就在郑友来满脸笑容的引着西村和李岩走进他的办公室时，西村直接面色冷漠的给了他一记暴击。 接着，郑友来的笑容僵在脸上，但西村柚却已经小心的指了指他手中被小锁头锁住的一只小皮箱。 “真正的清乡计划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里。 等你们司令回来之后，我们再一起打开看吧。” 说完这些，西村柚脱去了原本文质彬彬的气息，眼中带上上两道杀气： “另外，郑团长，从现在起，你的这间办公室进入最高的保密状态，所有人包括我在内，许进不许出。” “啊？” 这下，郑友来直接愣住了： “可是，清乡行动究竟什么时候进行，我们总不能一直住在办公室里吧？” 趁着这个空档，李岩倒是四下打量了下郑友来的办公室。 别说，他这小子的办公室比自己的豪华多了。 自己的办公室也就只有五十平米左右，结果郑友来的这个办公室……足足有近两百平米，光是真皮沙发就有十几个。 这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长官”都喜欢喝兵血了。 不喝兵血，哪来的这么豪华的办公室，哪来的荣华富贵。 一个两千人团的团长，就能奢侈到如此境界，真是不知道那些更大的官……银行里的存款都是多少位数。 见到郑友来这个态度，西村柚也是顿时撇过头，不屑的哼了一声： “足够了，这间办公室的条件已经很好了。 再说，郑团长是身为一个军人，总不会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吧？” 第181章 清乡情报 “那怎么能？” 眼见西村柚在这里敲打自己，郑友来赶紧对门外的卫兵嚷道： “去，把我给西村太君准备的宴席搬到这儿来，今天……我就直接在办公室里面宴请两位贵客了。” …… 就当李岩和西村柚在郑友来的陪同之下，享受着美味佳肴时，一连串发动机的声音忽然由远及近，最后在保安司令部的大院里彻底安静下来。 听到这个声音，郑友来的眼睛连忙亮了亮。 “我姐夫……不，我们家司令回来了。” 李岩停下了动作，也同样和郑友来一样，透过窗子向着门外望去。 只见院子里面已经多出来了两辆小车，其中一辆车的车门率先打开，从上面走走下来三四名警卫。 另一辆车的车门打开后，则是走下了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几道横肉的男人。 “这就是孙司令？” 听到李岩的问题，郑友来连忙放下手中的动作靠了过来，低声在李岩的身边道： “没错，这就是我们家司令，也是我姐夫。” 与李岩印象中的猥琐，肥头大耳，尖嘴猴腮等传统的汉奸形象不同，他第一眼见到孙茂才的时候，竟然丝毫不觉得这像是一个汉奸，反倒觉得这人的气质彪悍，似乎是一个少有的悍将。 当然了，他也知道，以貌取人最是下乘，所以也就没太在意这位孙司令的长相气质。 孙茂才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西村柚了，当他看到坐在桌边，小口夹菜的西村鬼子时，顿时被气得脸色有些涨红。 刚刚在驻军司令部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了大致的清乡计划。 所谓的计划，就是让自己的保安队在前面顶着，吃新四军的枪子。 等到发现了新四军的人影，再把“皇军”调上去，进行火力打击。 这样的方案，孙茂才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正是因为他预料到了这样的事情可能会发生，所以才会第一时间跑到上海驻军司令部。 而事实上，他想的也是对的，日本人还真就打算拿他的保安队当做炮灰，让他在前面挡子弹。 作为一个汉奸，作为一个伪军司令，孙茂才最大的依仗是什么，当然不是他投降日本而的一片真心，而是手中这六千多的人和枪。 虽然啊，具体的数量到底有没有六千，也不好说。 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队伍每损失一个人，自己在日本人那里的话语权，就会损失一分。 等到自己手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彻底没什么作用了之后，日本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他…… 这样的铁律，是早在军阀混战时期，孙茂才就已经总结出来的。 “孙司令，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可以打开司令部下发的清乡计划了。” 见孙茂才进了屋子，西村柚擦了擦自己的嘴，面无表情的走向了放在不远处的那只小皮箱。 尽管已经知道了大致的情况，但是详细的行军路线，火力配备，和兵力调动时间，孙茂才还是没有拿到的能力。 不仅是他，这份文件在驻军司令部当中，也是相当保密的存在，任何大队长以下的军官都不得提前查看。 为了尽最大可能的对这次行动保密，司令部在制定了行动计划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制定中文译本。 李岩和西村柚此次前来的最重要原因，就是要将司令部下发的日文计划书翻译成中文。 等到过两天清乡计划开始实行的时候，他们两个也大概率不会跟着保安队的这些人一起，而是会被转移到宪兵司令部，进行进一步的隔离。 …… 本来，李岩是打算利用自己空间里的间谍相机，拍下这一次鬼子的行军路线图。 然而慢慢的，他才发现自己有点想多了。 两百平米的房间虽然大，但也不至于大到在房间的一边完全看不清另一边在干些什么。 再说了，这个屋子里面可是有整整四双眼睛。 李岩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个人盯住其他的三个人。 最后，在万般无奈之下，他还是使用了老办法…… …… “小高，你去想办法，给我找一张太湖的地图来，实在不行就去书局买，要销量最多的那种。” 同一时间，公共租界的白金汉歌舞厅，这时正是大白天，小高本来还在睡觉，听了【陈恩书】的话，连忙抹了抹嘴角的口水，一脸的莫名其妙。 找太湖的地图做什么，现在那边可都是新四军…… 不过，他还是麻利的出了白金汉，来到歌舞厅附近的大同书局，按照李岩所交代的买了一份出版量最多的商务印书馆印刷的太湖水域地理图册。 很快，看过那本简略的吓人的地图之后，为了让自己不跑第二遍，小高还是花了五倍的钱，又多买了一份湖州出版社的出版的精装版。 当小高带着东西回来的时候，李岩心里是很满意的。 对于这种“贴心”的员工，他自然是第一时间报销了买地图的花费，还不忘了给上二十块的跑腿钱。 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进行了短暂的纠结之后，李岩还是没有选择湖州出版社的那一份地图。 其实这两份地图只是比例尺不同而已，商务印书馆的那一份，并不是真的不能用。 如果新四军游击队里面有日本人的间谍，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张地图把自己给暴露了，那可就真的没处哭了…… …… 这天下午，福音教堂的天台。 看到戴着白色面具的【张三】，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的宋应中这才走过来，幽幽问道： “又有情报了？” “没错，这是关于日本人即将在太湖清乡扫荡的情报。” 说完，李岩就从自己中山装的内兜里，拿出了那张被小心折叠过的地图。 宋应中打开那地图，发现地图上日军和保安队的下属单位，火力，以及运动时间都标注的十分详细。 日本人两个联队，共分三个方向，对太湖地区进行打击，光是大小船只和炮艇，就有上百艘。 除此之外，天空上还有日军的飞机实时进行侦查…… 第182章 扑了个空 仔细看过这张日军的兵力分布和调动图之后，宋应中也不由的吞了吞口水。 他下意识抬起头来，看着那白色面具后深邃的瞳孔，实在不知道，李岩究竟是从哪里搞来这样机密的东西。 “这张图太重要了，一刻也不能耽搁，我要马上送回家里。” “嗯，你去吧。” 李岩点了点头，就在宋应中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忽然又先到了点东西，开口道： “最近小心一点，你们的党务调查处上海站的电台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被日本特高科破解，所以……现在你们这些人一直都处在日本人的监控之中。” “你说什么？” 宋应中连忙顿住脚步，回过身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他从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不过，李岩只是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支手绢香烟，用火柴点燃，吐了口烟气： “不用太过惊讶，党务调查处的这群饭桶，真可以说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 他们这些人迟早都是要投降日本人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到时候，你就跟随大流，和这些家伙们一起，在日本人那里混一个编制吧！” “我……我明白了。” 宋应中愣住好久，才终于懵懂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这些，我都会如实转述给家里。” “还有一件事……” 李岩吸了口烟，忽然想起了翻译处一科的副科长孙汝宁。 现在的特务处三股势力中，只有一把手穆凌峰的地位最为岌岌可危，因为他和他手下的这一群人，本来就是大字不识的流氓地痞，靠着打听小道消息的能力，才忽的成了特务头子。 可现在，随着贺子恒等一众军情处特工的到来，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他们这些人没什么文化，也没有业务能力就体现的更加明显。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孙汝宁选择了站队穆凌峰的派系，没什么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其他两伙人都看不上他这个从红党叛变过来的家伙。 看着孙汝宁每天动不动就出去溜上一圈，李岩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什么隐秘的情报，并没有告诉给日本人。 或者说，他也有贺子恒那样的边角料消息，和特务处的情报整合之后，会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威力。 “南市警察局翻译处有一个叫孙汝宁的，是家里面刚刚叛变没多久的叛徒。 这个人很可能知道我们在上海的联络站信息，或是见过我们家里的人…… 现在，他正和特务处那边搞得火热，随时都打算咬我们一口。” 说完这些，李岩的嘴里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如果上海地下组织的人能把孙汝宁给解决掉，那是再好不过，如果腾不出手来，也只能暂时躲着这家伙走了。 “好，你说的这些，我也会如实的反映给家里。” 因为清乡计划的时间比较紧迫，所以两个人没有在继续寒暄下去，而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就依次离开…… …… 华盛路，昌盛绸缎庄。 “这是风筝送过来的？” 看到那张标记清晰，火力，人员，各项编制配比清晰的态势图，绸缎庄的掌柜平湖不禁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 “这么重要的东西，风筝是怎么拿到的？” “这个……他倒是没有说……” 宋应中微微摇了摇头，又继续道： “不过，这次我与风筝见面，他还提供了另外两个情报。 一个是从无锡转来的叛徒孙汝宁，这个人已经叛变，尽管我们组织里最重要的东西没有被他掌握，但……还是应该尽量对他小心提防。” “你说的没错。” 头发有些蓬乱的中年男人也抿了抿嘴唇，深表认同： “孙汝宁这个人虽然暂时没有我们组织的线索和情报的，但他长时间负责无锡与上海两地之间的联络，对于我们组织的行事方式太过了解，留着他……迟早是一个祸患。” “还有呢，风筝还说了什么？” 很快，平湖又眨了眨眼睛，把视线放在了宋应中的身上。 “还有一个和我有很大关系……” 宋应中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禁皱了皱眉头，他有些不敢相信，风筝怎么会搞到这么多的情报，而且都是日本人在不同机构的机密信息。 照这种方式来看，风筝手中，很有可能有一个人数不少，而且扎根相当之深的间谍小组。 这支间谍小组每天都会收集到大量的消息，也许，他只是从这其中挑选了一些与自己有关的，告诉了自己。 “现在党务调查处在上海的电台已经被日本人破译了密码。 所以，我们这些人应该都已经在日本人的掌控之中了…… 风筝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借着这个机会，直接潜伏进日本人的特务机构之中。” “这个，我原则上同意。” 平湖只是稍作思考，就认可了李岩的建议。 很快，他捏着那张地图，有些焦急道：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我要尽快把这份情报转交给组织里的交通员，一刻都耽搁不得。 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到我回来之后，我们再详细商量吧。” 说完这些，他就已经拿起一条围巾围在了脖子上，又带上一定宽边礼帽，在宋应中的视线之中出了绸缎庄。 …… 因为李岩提供的情报，太湖的新四军游击队有了充足的时间，从几座大型岛屿上组织撤退，并从容的隐蔽在日本人难以察觉的地方。 这么一来，日本人和保安队的清乡计划就彻底扑了个空。 一个星期之后，在太湖里连一个人影也没见到的日本人，只能无奈撤退。 李岩和西村柚这两个“知情者”，也终于被从宪兵队里放了出来。 回到翻译处后，在大办公室里找了一圈，李岩无奈的叹了口气，果然又没看到孙汝宁这个反骨仔。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又是跟着穆凌峰这几个地痞无赖出去鬼混了。 穆凌峰也是可悲，本来在青帮里，他的地位虽然不算特别高，但好歹吃香喝辣还是没有问题，不用被这么多家乡父老戳着脊梁骨大骂汉奸。 第183章 蜻蜓 可现在，自从投靠了日本人。 权力有了，钱也有了……但唯独平时出门的时候，不敢孤身一人了。 从前的穆凌峰一直都羡慕有钱人，想知道拥有一辆自己的小汽车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 但现在，他每天出行的时候，都一定要把车子里的窗帘给拉的严严实实，不为别的，实在还是怕半路上有人忽然冲到自己的车前，拔出枪直接清空弹夹。 “科长，您回来了。” 大办公室里，大多数人都在晒着太阳摸鱼，当看到李岩出现的时候，竹竿赶忙站了出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我不在的这几天，科里面还好吗？” 李岩随便找了个位置，大咧咧的一屁股坐了上去。 “还好，主要是大家也都没有什么可干的。” 竹竿给李岩倒了茶水，这才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回复道。 对此，李岩点了点头，从竹竿手中接过了那只玻璃杯子： “那个姓孙的呢，他这几天就没搞什么幺蛾子？” “这……倒是真没有……” 竹竿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解释道： “孙副科长这几天和特务处那边，好像有些神神秘秘的，看那样子……他好像是抓到了红党的什么蛛丝马迹。” “是嘛，就他这样的，还抓到红党的蛛丝马迹？” 李岩用还漂着热气的杯子暖了暖手，嘴上虽然言语不饶人，但心里面却不禁的带了些疑惑，难道真就让这家伙找到了什么线索？ “好了，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很快，李岩就拿着那杯茶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打开窗帘，他几乎一眼就看到，在警察局对面的希诺咖啡厅里，一身连衣裙的张思卉正和一个相貌英俊，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相对而坐，笑着交谈着什么。 看到这里，他不由笑了笑，这姑娘已经从父母过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看上去，她应该正享受着男女之间的美好和甜蜜…… 李岩轻轻摇了摇头，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时，而希诺咖啡厅里，张思卉正小心的左右环视着，直到确认没有人能听到自己二人的谈话，这才压低了声音道： “怎么会选在这里见面，难道不怕被人发现了？” 对此，那英俊青年则是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没事，现在我明面上的身份，是新政府商业局的干事，如果我们偷偷摸摸的，反倒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那好吧……” 张思卉用镊子在自己的咖啡里加了两块方糖，理了理自己的粉红色连衣裙，这才接着道： “我刚刚得到确切消息，特高科最近这几天要有大行动。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主要是法租界内的地下情报组织，不止有军情处上海站，也包括了党务调查处的大部分人员。” “是吗，我会立刻向上级汇报的。” 英俊青年听到这里，眉头也不由自主的皱了皱。 “你这些天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猜……特高科这么做，不仅仅是出于打击抵抗势力的目的，说不定也有对警察局内部人员的考验和审查。” “你就尽管放心吧。 我的老师西村柚对我是绝对信任的，有不少机密的东西，都交给我来和外部进行对接。 无论是特高科，还是领事馆，宪兵队的文件，我都能够接触到一些……” 张思卉浅浅的抿了口咖啡，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她对于自己获取情报的能力，还是相当自信，尤其是这段时间，无意中与武汉的抵抗组织产生联系之后，更是让他每天工都充满了动力。 “倒还真是有些奇怪了，西村那家伙为什么对你这么信任，仅仅因为你父亲是他的朋友吗？” 对于这样的状况，英俊男人也难免产生疑惑和诧异。 “这个……” 西村柚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张思卉也有些搞不明白： “西村和我父亲的关系明显不一般，但是他还从来没对我说过，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好吧！” 英俊男子也大口喝了一口咖啡，叹了口气道： “暂时先不要去追究这些东西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保护好你自己，千万不要在敌人的面前露出破绽。” “我明白了，请你转告长官，我会成为一名合格的特工。” 张思卉听到这里，顿时直了直身子，挺起了那傲人的胸脯。 …… 没多久，张思卉和英俊男人的“约会”就结束了。 张思卉返回了警察局，而那英俊男人则是在路口叫了一辆黄包车，一路直奔着北面的法租界而去。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在法租界的一家钟表修理铺子门前停下，男人拿出一张一毛钱的毛票，轻轻递到了车夫手中，然后就径直进入了钟表修理铺。 “江组长……” 此时的修理铺前堂中，就只有一个五十几岁的修表师傅，看到英俊年轻人的时候，就立刻放下手中的各种镊子矬子等工具，起身从柜台后绕了出来。 “我要见飞蛾，他在吗？” 英俊青年进入了这间屋子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骤然一变，原本的书卷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人下意识退避几分的锋芒和锐利。 “在，在的。” 五十多岁的修表师傅连连点头，然后把柜台后的帘子掀开： “飞蛾一直在等着你，你自己去见他吧，就在后院。” 在老师傅的引导之下，英俊男子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就快步来到后院的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计成业正裹着一件打满了补丁的破旧长衫，鼻梁上架着圆框的眼镜，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小店铺账房一样，蜷缩在床上。 看到来人，他并没有惊讶，只是抬了下头： “怎么样，接头还算顺利吗？” “托队长的福，十分顺利……” 英俊男人挤出一个笑容来，在一张断了腿的椅子上勉强坐下： “我已经见过‘蜻蜓’了，她所处的位置，确实非常重要。 刚刚，她还让我带回情报说，日本人要对法租界内的抗日势力展开行动，目标既有上海站，也有党务调查处的成员。” 第184章 身陷囹圄 “这件事情……暂时先放一放不要理会。 前些日子我和瞌睡虫见面的时候，就对于上海情报科人员频频暴露的事情，进行了讨论。” 计成业紧皱着眉头，在这大冷天里，缓缓的吁出一口气来。 “有什么结果吗？” 英俊男子显然也是知道瞌睡虫的存在，所以他的眼睛连忙亮了亮。 “有。” 计成业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无论是苏向文，还是前些天刚刚来到法租界，就被日本人秘密逮捕的袁毅等人。 这些人出发时间并不固定，中途的行程也并不固定，就连总部都无法掌握他们抵达上海的时间。 但问题是，日本人怎么会得到如此精准的信息，丝毫没一点偏差的找到他们？” “你是说……这中间的对接单位出了问题。” 英俊男子明显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联想到了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形。 “距离我们最近的，无疑就是杭州，和苏州…… 如果这两个地方的人出了问题，日本人确实有有可能拿到苏向文和袁毅抵沪的准确时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计成业给自己搓了搓手，紧接着继续道： “我已经悄悄让人询问过袁毅的小组，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们来上海的路线全都是小组内自己决定的。 要是有什么地方会暴露他们的身份，也就只有在杭州站停留的那一晚。 如果我们猜错，苏向文应该也是一样，只不过他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这一切都上报给总部，让处座自己定夺。” “那蜻蜓提供的这条情报，是否要发给总部？” 英俊男子坐在断了腿的椅子上，明显有些不舒服，所以只希望能够早点汇报完一切，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用了……” 这下，计成业自己都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现在上海站的情报科，早就被日本人给渗透的千疮百孔，为今之计，也就只有不破不立，重建情报科了。 如果因为挽救这些本来就没有任何希望的人，暴露了我们的底牌，实在是得不偿失。” 计成业只是说了他对于上海情报科的看法，至于党务调查处的事情，他就更没心思去管了。 党务调查处的搅屎棍本来也就无心抗日，他哪还有闲心理会这些家伙的死活。 …… 法租界，五原路，一栋洋房内。 此时的屋子里，只有杨晓和和吴承济两个人。 相比于后者的提心吊胆，杨晓和则是有些难以掩饰自己内心中的兴奋。 就在昨天，他已经收到了中岛菜子下达的命令，特高科将会对租界内的上海情报科人员进行一次拉网式围剿，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科长吴承济在内。 也就是说，自己终于要脱离苦海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激动的搓了搓自己的衣角，强行压抑住自己的已经等不及的心情。 叮铃铃…… 就在这时候，放在窗台上的电话忽然间响了起来。 吴承济连忙望过来，只见杨晓和已经抢先一步来到窗边，拿起了话筒。 “喂，请问哪位？” 电话的那头听见了杨晓和的声音，这才用低沉的语调缓缓开口： “今晚五点二十，行动准时开始。” 杨晓和连忙看了看自己的腕表，现在已经快五点了，岂不是说，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他顿了顿，这才清了清嗓子，假装回复道： “好，我知道了，你们直接送过来就好了。” 说完这些，他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本来拿着一本彩色杂志在手中的吴承济，不由放下手中的册子，看了过来。 “没什么事情，街口的聚福楼的电话，刚刚我在那儿订了外卖。” 杨晓和淡淡笑了笑，然后就继续挥挥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为了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干脆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果然，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听到了院门被人敲响的声音。 “应该是咱们的晚饭到了，我去看看……” 说着，杨晓和就直接起身离开了屋子，径直打开了院门。 …… 没一会儿，杨晓和拿着一个食盒快步走了回来。 吴承济看到后，连忙吞了吞口水，扔掉了手中的杂志。 “还怪丰盛的呢！” 看着杨晓和打开食盒的盖子，露出两个荤菜两个素菜，吴承济只觉得自己胃里面的馋虫开始不停的蠕动了…… 这顿饭确实丰盛，只不过，吴承济觉得店家送的老白干劲儿实在太大了。 才喝了两小杯，就已经有些迷迷糊糊，坐不稳身子。 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喝点茶水清醒一下的时候，忽然砰的一声，吴承济直接栽倒在了桌子上。 …… 滴答滴答…… 等到吴承济再次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蓦然发现，自己正被绑在一张铁椅子上，双手双脚全都被铁链和手铐紧紧的束缚住。 “咳咳……” 他接连咳嗽几声，这才看清楚，原来自己面前正站着一个赤裸上身的肌肉壮汉。 自己之所以会醒过来，也是因为刚刚那壮汉在自己的脸上泼了一大盆凉水。 “你……你们……” 看了眼前的这一切，吴承济先是迷茫，转瞬后就心如死灰。 他已经知道自己落入了什么境况，只要是做特工的，想必每个人都曾经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吧。 只不过，当他们真正身陷囹圄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在敌人的刑讯逼供之下，远远不可能从容的应对一切。 “吴科长，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其实我这个人还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你应该理解我的意思吧！” 审讯室的角落里幽幽传来一个声音，吴承济循声望过去，竟然呵呵笑了起来，他只是在照片上见过这个家伙，但依然不妨碍现实之中，一眼就认出这人的身份。 “贺子恒科长吗，你和我说这样的话，难道不觉得害臊？” “你……” 贺子恒狠狠的捏紧了拳头，直接扭头出了审讯室，在离开之前，他只留下了一句话： “开始吧，我要听到他的惨叫。” 第185章 刑讯中断 “哈哈哈…… 贺子恒，你个没卵子的东西，看见我就这么没有底气吗？” 一阵阵高亢的笑声在警察局地下室的走廊里回荡着，贺子恒带上了审讯室的铁门，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走出审讯室，贺子恒才猛地发现，中岛菜子和她的侍女伊藤千夏正静静的站在地下室的入口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腰弯得很低的男人，在旁边赔笑着。 “贺副处长，他没有开口吗？” 见到贺子恒这日了狗一样的表情，中岛菜子就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前者无奈点点头，只好解释道： “中岛少佐，这个家伙十分顽固，我看……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开口了。” 这下中岛菜子的秀眉微蹙，他微微转过头来，把视线给向了那个赔笑的男人身上： “杨先生怎么看，你觉得吴承济究竟还有没有什么，是值得我们继续挖掘下去的？” “这……” 低头弯腰赔笑的男人，自然就是杨晓和。 他吸了口气，仔细思考了一下，终于道： “我觉得还是应该在他的身上下一番功夫。 几个月前重建上海站情报科的时候，吴承济曾经多次单独外出，后来上海情报科就多出了一些安全屋和情报渠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东西应该就是从瞌睡虫和飞蛾两者那里获得的。” “飞蛾，瞌睡虫……” 听到这两个名字，中岛菜子和伊藤千夏的脸上就不禁冒起了黑线。 尤其是瞌睡虫，他安插的间谍“名人”破坏力巨大，甚至能够得到连桥本泽都无法知晓的“特种武器”的详细信息。 现在因为内奸的事情，特高科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可即使这样，中岛菜子也依然没有找到这内鬼的一丝一毫踪迹…… 她甚至不由的怀疑，这个内鬼真的存在于特高科中吗，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久过去，也不见他半点活动的迹象。 仅仅是犹豫了片刻，中岛菜子就恢复了平静，如水的目光望向贺子恒，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贺副处长，吴承济就交给你了，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开口。 对于党务调查处的围剿行动，就先暂缓执行。” 贺子恒愣了愣，很快低下头应道： “是，卑职明白，他就是刚铸铁锻的，我也一定撬开他的嘴！” …… “啊…… 嗯……” 鞭打，烙铁，水刑，电刑…… 不知不觉间，二十四个小时过去了，在持续不断的重刑之下，吴承济早就已经变得伤痕累累。 然而，让贺子恒无奈的是，即使他已经使尽了所有的方法，吴承济也仍然没有任何开口的迹象。 这样的一个结果，让他本就带着些阴影的内心，更加的不能接受。 “他还不打算开口吗？” 看到赤膊大汉把已经昏厥过去的吴承济从审讯室里面拖了出来，贺子恒面色冷峻，叼着一支抽到一半的香烟，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贺副处长，这家伙实在是有点硬，想要拿下他，可能不是那么容易……” 赤膊大汉是刑讯科的刽子手，他平时最是了解这些审讯室里的犯人。 其实，当吴承济扛过在这几轮折磨的时候，基本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刑讯内容也不会有什么太大效果了。 如果不是出现意外，这样已经激发出意志力，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大概率是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和组织了。 “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贺子恒眉头越皱越紧，到最后干脆就一把揪下了嘴上的半截香烟，丢在了地上。 “准备电椅子，如果这小子想当英雄，那我就成全他。” “贺副处长，这恐怕……” 见状，赤膊大汉连忙露出为难的神色： “这恐怕不行，现在他的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一晚，另外找医生来进行简单的治疗。 如果继续这么耗下去，他可能熬不过今天晚上。” 赤膊大汉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不知怎的，可能是吴承济的坚强狠狠的戳中了贺子恒的内心，所以他绝对不能容忍这家伙有一分一秒的清闲…… “别说那么多废话，我是特务处的副处长，你只需要听我的就好了。” 贺子恒原本是一个十分冷静，理智的人，但吴承济今天的表现，实在是让他有些破防。 如果自己当初也能像这家伙一样，如果自己也可以扛得住这一切，那现在是不是也不用继续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的日子了？ “贺副处长，还是让他休息一下吧！” 忽然，一个女声从地下室的入口传了过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贺子恒连忙变了脸色，冷静下来。 “中岛少佐，您来了……” 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中岛菜子的身前，弓着身子道： “这个吴承济实在是死硬的过分，想要从他的阿嘴里面挖出东西来，我觉得……还是有些困难。” 对于贺子恒说的这些，中岛菜子也能扫了眼遍体鳞伤的吴承济，默然点头。 “没错，贺副处长说得有道理。 不过，吴承济的手中掌握有法租界高级间谍飞蛾的线索，这对于帝国至关重要。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他开口说话。” “这……好吧，卑职只能尽力了。 只不过，卑职看来，这可能不太容易。” 贺子恒嘴角的笑容逐渐的变得有些苦涩，他也是老特工了，所以更加知道，在这样肉体折磨没有作用的情况下，想要取得进展几乎没有什么可能。 中岛菜子打量了眼吴承济身上的伤，默默的紧了紧自己的白手套： “既然如此，那就先不要进行审讯，把他送到医院里，好好的治疗一下吧。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特务处的人插手了，我们特高科会直接负责吴承济的安全工作。” 听到这话，贺子恒不由愣了片刻，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能把这个烫手山芋脱手，真是再好不过。 “那就全看中岛少佐您的了。 想必特高科出手之后，一定不同凡响。” 第186章 俏皮的年轻护士 对于贺子恒的恭维逢迎，中岛菜子没有半点回应的意思。 他站在地下室的入口处，直接朝着外面一招手，很快几个扛着步枪的日本士兵就鱼贯而入，将吴承济带走了。 “带走吴承济的手续，我马上会让人送到警察局来。” “是，卑职明白。” 说完这句话，中岛菜子就直接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贺子恒则是弓着腰低着脑袋，一直目送穿着皮靴的女人远去，才慢慢直起身子。 …… “水，水……” 迷迷糊糊之间，吴承济再次醒来。 这时候，一个身穿着白色护士服，身材娇小，看起来妩媚动人的年轻护士走了过来，将倒满了水的杯子轻轻贴在他干瘪的嘴边。 一连喝了几大口水，吴承济才缓过神来。 他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拷在了床头的铁栏杆上，而这房间里，则是充满了有些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哪里，你是谁……” 尽管身体依然虚弱，但吴承济也不曾放下一丝一毫的戒备。 “难道看不出来吗，这里是医院，你的肋骨断了，是警察局的人把你送来的。” 很快，把水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年轻护士脆生生的回道。 “你是犯了什么事吗，那些警察竟然对你看管的这么严，现在病房外面……还有好几个他们的人呢，而且人人都带着枪。” 说着，小姑娘竖起食指和大拇指，俏皮的做了一个手枪的动作。 “呵……是吗，那你可要离我远一点了，要不然万一连累到你，可就不好了。 哈……嘶……” 吴承济也知道，自己绝不可能从日本人和特务的手中逃出去了，他被这小姑娘的天真笑容所感染，不由得翘起嘴角笑起来。 不过，却牵动了刚刚缝合没多久的伤口。 见到吴承济大口的吸着凉气，年轻护士顿时撅了噘嘴，俏脸上涌上了怒气： “你现在这么重的伤势，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还是等到病好了之后再说吧。” 说着，她忽然转过身，把身后的托盘拿了过来： “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要不要吃点东西，这是我专门去街口餐馆买的生煎，还有一碗小米粥。” “我确实有些饿了。” 即使自己的双手被束缚在床头的栏杆上，吴承济也依然能感觉到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听到这年轻护士的询问，他也只能无奈的笑着点头。 如果是在这之前，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心情去吃饭。 就算是在警察局的特务处里面，也都是特务们强行掰开他的嘴，把流食灌进他的胃里。 但现在也不知是怎的，见到了这个年轻的，满是活力的女孩子之后，他好像被对方那积极乐观，充满阳光的生活态度给感染了。 看到吴承济这带着些不好意思的腼腆笑容，年轻护士像是胜利者一样，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她看了看前者被锁在栏杆上的两只手腕，挑了挑眉头，无奈道： “你现在不方便行动，也只能我喂你了。” “这……” 吴承济一个大男人，甚至还没有结过婚，这之前的他何曾让一个女人如此侍奉过，他默默咬了咬嘴唇，沉吟半晌，拒绝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就这样，将早餐给吴承济喂下之后，年轻护士就拿着餐盘，准备离开这间单人病房了。 “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叫我过来，我就在门外不远的地方值班。” 说完，年轻护士就要转身离去，不过……她却很快注意到，吴承济的脸色有些泛红。 “那个，你去和外面的人说下，我能想去一下厕所。” 吴承济嘴唇动了动，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解过手了，所以现在……小腹的实在是有些鼓胀。 “嗯，我这就去试试。” 很快，年轻护士就从病房外推开门走了回来，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脸色明显不是太好： “对不起，不知道是不是我没说明白，那些警察还是不愿意给你解开手铐。” “好吧……” 吴承济很快接受了这一切，大不了尿到裤子里就是了： “你不要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问题，实在是我对那些人太重要了。 他们这么做，也是怕我出现了意外。” 见到吴承济脸上那自嘲的笑容，年轻护士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很快，她从床底拿出了一个铁质的夜壶，俏脸微红： “要不我来帮你吧，你这么憋着，也不是个事情……” “这怎么行？” 吴承济听到这话，连忙像是一只蛆虫一样，打着滚拒绝。 “怎么不行，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只见小护士面色一冷，像是一个长官，发出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终于……吴承济没有扭得过这个小护士，等到尿完之后，他只觉得自己的脸烫的都可以炒菜。 “这样才对嘛，你本来就是病人，来到医院的首要目标，自然是恢复健康。 其他的事情，自然有我们这些医生和护士负责。” 小护士状若随意的拿起夜壶，帮他提起了裤子，然后就径直出了病房。 病房外，挎着军刀的中岛菜子正坐在长椅上，见到小护士走出来，她也站起了身。 “怎么样，千夏，现在进展如何？” 没错，这个年轻护士，就是中岛菜子的贴身侍女，伊藤千夏。 听到自家小姐询问，她很是自信的笑着点了点头： “您尽管放心，我敢保证，他绝对不可能逃出我的手心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中岛菜子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红润了不少，微微点头，望向了那间病房，似乎想要透过墙壁看到里面吴承济的反应。 不过，很显然，她什么都不可能看到，最后也只能在伊藤千夏的肩膀上拍了拍： “干得不错，如果真的让这个中国人开口了，我会做主，让你的父母也一起搬来上海定居。” 闻言，伊藤千夏的眼眶有些湿润，她连忙九十度鞠躬： “小姐的恩情，我一定会永生铭记。” 第187章 你都说了，我可是汉奸呀! 在经历了经济危机和战争之后，现在日本人在本土的生活其实并不好。 虽然没到战争后期卖儿卖女，还要每天躲避轰炸烧烤的绝境，但也属于是吃了上顿基本上就没有下顿。 相比于日本本土，上海的生活无疑就富裕了许多，中岛菜子说的把伊藤千夏的父母接到上海定居的条件，也就更加的诱人。 …… 一转眼，十几天的时间过去了。 这期间，伊藤千夏和吴承济每天朝夕相处，两个人的关系也自然越来越好。 甚至到了后来，吴承济都想把这个天真又乐观的女孩认作自己的干妹妹，不过想想自己现在身处的境遇，他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好了，吴先生，这些日子您的伤应该也养的差不多了吧。 是时候跟我们回警察局了！” 这天下午，病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正和伊藤千夏笑着聊着什么的吴承济先是一愣，然后慢慢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不过，他犹豫再三之后，还是道： “几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想在临走之前，吃一顿饱饭，十分钟就够了。” “好吧！” 闯进病房的特务看了眼摆放在一边的食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默默退出了房间。 “他们带你回警局做什么，还像之前那样虐待你吗？” 小护士深情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伤心的捂着自己的嘴，眼眸中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应该是吧，不过……你也不用为我担心，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吴承济为了不让眼前这个姑娘担心，便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格外潇洒的笑容。 再三打量过门口的方向，发现特务们不在之后，他这才赶紧变了一副严肃的面孔： “你过来，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 小护士先是愣住，然后才慢慢的将耳朵贴了过来。 不料，吴承济只是说出了一个地名，是公共租界内一家酒店的名字。 “格尔顿酒店十五号房间卧室里是一张大床，在床板下面，我放了一个印章，那是汇丰银行的凭据，只要拿着印章就可以领到我在银行里存放的东西。” 听到这里，小护士的大眼睛眨了眨： “你在哪里存放了什么东西？” “一点点钱……不过，也够你下半辈子的花费了。” 吴承济笑着答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另外，我希望你能帮我写一封信，寄到余庆路的丰收教堂，就说……” 说到这里，他瞬间变得有些哽咽： “就说吴承济这辈子大概不能和她在一起了，且等来生，结草衔环来报答她的恩情。” …… 吴承济很快被送回了警察局的地下室。 而中岛菜子则是和穿着护士服的伊藤千夏站在一起，前者不由的环抱着双臂在胸前，默默嘀咕着： “你说，吴承济所说的这个人，究竟会是什么人？” “我想……大概是他的恋人或者相好之类吧。” 伊藤千夏跟着中岛菜子的步伐缓缓前进，稍作思考后，就直接回道： “我们不是已经问过了杨晓和，这个吴承济在老家并没有婚配吗？” “这倒也是！” 中岛菜子眯了眯眼睛，比较赞同伊藤千夏的想法，更何况，他们两个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天，如果吴承济真的早就结婚，应该会有所表现才是。 从这些天里面，吴承济和伊藤千夏的互动来看，他明显还是一个没有经历过女人的雏儿。 毕竟，他这种被人喂饭喂水就能脸红羞怯的男人，实在是不敢想象他曾经有过男女方面的经历。 “小姐，我倒是觉得，吴承济的这个相好很有可能也是中方情报组织的成员，甚至极有可能就在上海。” 就在中岛菜子陷入沉思的时候，伊藤千夏忽然抬起头来，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很快，中岛菜子顿住了脚步，撇过头看向了后者。 “余庆路的丰收教堂，那是一个人流量很大的地方。 他之所以把临终的遗言托付给我，我想不仅仅是因为我和他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不担心通过我能找到那个女人。 正常人写信的话，一般都是写给某个人，或是直接寄到比较确切的地址，但这个丰收教堂，实在是太模糊了，他甚至都没有说出是让谁收收这封信。 这样的话，那个女人是怎么知道信里内容的呢？” 伊藤千夏得条理分明，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值得人疑惑的地方。” 中岛菜子捏了捏自己小巧的下巴，也觉得这封信让人一头雾水。 她干脆叹了口气，继续迈开步子： “暂时先不要管那个女人了，继续按照原计划执行吧。 接下来，就要委屈你一下了。” 说着，两个人已经走出了医院，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轿车，车子很快发动，带着滚滚的尘烟，一路向着南方而去了。 …… 警察局的地下室里，贺子恒看着眼前这个又臭又硬的家伙，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不断的跳动着。 “老吴，按理来说，咱们也算是曾经有过几面之缘。 现在日本人占领了长江沿岸的大部分地区，兵锋很快就要指向国民政府的最后一个立足点，武汉…… 在这样的大势面前，你我都不过是一颗泥沙，根本没有必要这样死撑着。” 贺子恒说的是事实，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国内国外的大多数人，都并不看好中国在这场战争中的结果。 起码这几个月来，日本人真的是想打哪里，就打哪里，想拿下哪里，就能拿下哪里。 国民政府这边，虽然有百万大军，但依然抵挡不住冲击。 “你还是不要废话了，这难道就是你做汉奸的理由吗？” 吴承济呵呵一笑，相比起半个月之前，似乎更加的轻松肆意。 “好，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带进来。” 很快，贺子恒一挥手，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女护士就被带进了审讯室中。 “怎……怎么是你？” 这下，看到来人，吴承济的眼睛瞬间就充满了血丝： “你们这些汉奸已经沦落到欺负妇女儿童的地步了？” 谁知道，贺子恒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不然呢，你也说了，我是汉奸啊，我本来就是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 第188章 崩溃 “你真是……你不得好死。” 吴承济喘着粗气，他的情绪明显比较激动，甚至连说出来的话都只剩下了毫无意义的咒骂。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贺子恒反倒是搓了搓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接着，他的目光给向了被几个大汉拖进审讯室，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小护士，心里面却有些为难。 这些审讯人员不知道，但他可知道，这位是一个女太君。 虽然是演戏，但自己也不能真的伤了她，要不然的话……她如果在中岛菜子面前说些自己的坏话，自己不是死定了？ “把这个小娘皮给我拉下去，狠狠地打。” 他想了片刻，还是决定使用最稳妥的方式，对着手下挥了挥手。 谁知道，他的命令才刚刚说出口，带着伊藤千夏进门的两个赤膊大汉就舔了舔嘴唇，有些按耐不住了： “副处长，不用这么麻烦吧。 我看这小娘们长得怪水灵，要是真被打坏了，反倒是浪费了这一身好皮囊。” “就是啊，贺副处长。 要不然把这个小娘们赏给我们兄弟，我们俩绝对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这小子似乎觉得只是说说还不过瘾，所以干脆就一把把小护士的脸蛋扭了过来，大手伸进小护士的衣领深处，狠狠地捏了一下。 看到这一幕，本来脸上还带着笑容的贺子恒瞬间就倒吸一口凉气。 他眼睛瞪的老大，只觉得自己的名字在阎王爷的点名册上忽隐忽现。 不等这个蠢货再有什么继续的动作，他就赶紧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直接大嘴巴把这“已经准备开席的”赤膊壮汉一把拍飞。 “工作就是工作，真要找女人，天黑之后自己去妓院就是了。 告诉你们，我可不是穆凌峰那种蠢货，要是管不住自己裤裆里那点东西，趁早给老子滚蛋。” 两个壮汉没想到，贺子恒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们连忙收起了脸上的淫笑，身体站的笔直。 贺子恒已经不打算继续再理会这两个蠢货了。 一会儿怎么处理他们，那是中岛菜子需要考虑的问题，他虽然是特务处的副处长，但面对和日本人相关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哪怕一点点说话的权力。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被绑在十字架上，情绪激动的吴承济。 “吴科长，这姑娘已经被我们抓过来了，我想你也明白，她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不论哪个国家的情报部门，对付女人的手段都绝对要比对付男人的手段多的多。 如果你依然不开口的话，这姑娘甚至可能被送到特高科和宪兵队去。 日本人的手段绝对不会像我这么文明，难道……你真的希望看到她被日本人糟蹋？” 吴承济只觉得自己的胸膛快要炸开，他望向了这半个月来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姑娘，发现对方也正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 终于，他还是陷入了犹豫和彷徨之中。 也许现在，一发子弹，才是他最好的归宿吧！ 见到吴承济脸上的痛苦表情，和他犹豫着不说话的样子，贺子恒双眼眯起，越发觉得这事情有门。 眼看着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他干脆一挥手： “去，找一把刀来，把这小娘皮的手切掉一只，如果我们吴科长还不说话，就再切掉一只。 如果两只手都砍掉了，那就只能砍脚了。 吴科长，现在你随时都能救这姑娘一命……” 说着，他已经亲自接过了壮汉手中那三尺长的厚背砍刀，面色冷峻： “我只数三个数，三个数之后，她就只能用一只手吃饭了…… 一…… 二……” “吴大哥，千万不要答应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一脸凄楚，眼中尽是泪花的小护士说话了： “我少一只手没事，就算是手和脚都没有了，也一样能活得很好。” 她的语气越来越坚定，似乎像是一个不畏惧死亡的斗士。 然而，这却让吴承济更加的于心不忍。 本就是因为他，才让这姑娘卷入了这场无妄之灾，现在如果真的因为他，让这姑娘变成了没有手没有脚的“废人”，他就算是死，也不能原谅自己。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贺子恒一只腿高高抬起，踩在了一把铁质的椅子上，双手则是拄着那把黝黑的厚背砍刀，长叹了口气： “实话说，我本人对于吴科长您，还是非常钦佩的。 试问一下在军情处里，能有几个扛得住这么多刑具的。 而且，武汉那边知道你被捕后的第一时间，一定就让所有和你接触过的人都撤退了。 既然如此，你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难道只是为了不当汉奸？ 可是你现在在军情处那些家伙的心里面，和已经叛变没什么区别了。 如果你和日本人合作能换回一个花季少女的性命，能换回一个心爱的人的性命，那就算是做了汉奸又如何呢？ 难道你就只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从不在意别人死活的人吗？” 贺子恒接触过太多这样视死如归的人，也太了解他们在临死前的想法。 在他持续不断的语言压力之下，吴承济就算是一根随时都会崩断的摇摇欲坠的弓弦。 “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的美名！” 说着，贺子恒已经高高举起厚背砍刀，准备砍下。 “停……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就是了。” 终于，在这最后一刻，吴承济彻底耷拉下了脑袋，整个人面如死灰。 贺子恒满意的勾起了嘴角，笑着看向这眼泪早已经涌出眼眶的倔强男人： “很好，吴科长，你马上就会知道，你刚刚做了一个绝对不会让后自己悔的选择。” 他挥了挥手，很快，手下人就把伊藤千夏带了出去。 而他本人则是拉来一张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了上去： “好了，现在吴科长已经是我们这一边的人了，既然如此……我只你一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见过飞蛾，飞蛾究竟是谁。” 见吴承济喉咙上下动了动，却始终不出声，贺子恒不由皱起了眉头： “怎么，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 用不要我把刚刚的那位小姐找回来，让她帮你回答？” 第189章 修表师傅 “不过，上一次之所以没下重手，是看在你吴科长的面子上。 这一回吴科长你都不想保住他，我可就没有必要继续怜香惜玉了。” 贺子恒很会调动自己的情绪，仅仅是片刻功夫，他的表情就狰狞了几分。 这一切看在吴承济的眼中，后者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到底是开了口： “好，我说就是了。 我也不知道飞蛾是谁，但是……我确实曾经和他见过面。” “真的，他长得什么样子，是男是女，多大年纪，有没有什么比较容易辨认的标志？” 贺子恒的眼睛亮了亮，赶紧又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他可是知道，这个飞蛾……就是几个月前刺杀关东军参谋长佐佐木的家伙，如果在自己的领导之下，真的抓住了这条大鱼，那荣华富贵可就尽在自己眼前了。 到那时候，自己再也不是一个日本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特务头子，而是新政府中的要员，中坚人物。 自己想要攒下一笔财富出国的愿望，也就更加容易实现。 与此同时，在警察局大楼某处偏僻的角落里，电讯科的监听室里，带着耳机的中岛菜子听到这样的话，不由的捏紧了拳头。 之前已经和飞蛾擦肩而过那么多次，现在总算是有了一份真正算得上坚实可靠的线索，可以供他们参考。 吴承济和飞蛾见过面，那就好办许多了，只要把飞蛾的画像给描绘出来，不管他是在租界还是在华界，今后都难以立足，一旦有所活动，就会立刻被特高科和日本在上海各个部门的暗探给找出来。 慢慢的，中岛菜子放下了手中的耳机，她轻轻扭过了头，看向自己身后还穿着白色护士制服的伊藤千夏。 “那两个人你想怎么处理？” 想想自己的贴身侍女竟然被人占了这样的便宜，中岛菜子也是忍不住胸口冒出火气。 如果伊藤千夏是在任务过程之中做出的牺牲，她到还可以容忍，可是那在…… 对于之前在审讯室里面发生的一切，伊藤千夏也十分的愤怒和气恼。 但为了完成任务，不被吴承济发现什么破绽，她当时又实在不好直接翻脸，现在……她的眼中迸发出杀气，只是淡淡道： “我不想在看到那两个家伙，把他们剁碎了喂狗吧！” 中岛菜子得到了飞蛾的情报，此时正心情大好，她悠悠的从座位上站起，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去安排一下，绝对让他们两个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另外，你可以把这身衣服换下来了，去通知贺子恒，让他马上找最好的画像试师，把飞蛾的样子画下来，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 十几分钟后，贺子恒花费五百块银元的高价，请来了整个上海都出名的油画画家。 在正式作画和上色之前，画家要先打一次底稿，并向目击者询问目标人物的大致信息。 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吴承济也没有什么隐瞒。 “那人大概五十多岁，带着一个有破旧的毡帽，穿的是长衫，灰色的，下摆打了补丁……” “除此之外呢，脸部还有什么特征？” 画家很是详细的询问起来。 “他的下巴比较短，脸型偏圆，眼角有皱纹，鼻梁较短……” 用时五个多钟头，这幅凭借描述画出的油画终于彻底完成了。 吴承济看着看面上这个穿着灰色长衫，带着毡帽的中年男人，只觉得他像是从自己的记忆之中走出来的一样，栩栩如生。 再加上油画本来就重视光影的构图，这更是让他觉得一时间有些恍惚。 很快，中岛菜子来到了审讯室中，看着这幅已经绘制完成的画像，看着这个足足有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难免摇了摇头。 “这就是飞蛾吗，实在和我心中的印象不相符。” 慢慢的，她竟然叹了口气： “如果佐佐木将军知道，自己竟然是被这样一街上随处可见，看起来就像是账房先生一样的人策划杀害，真不知道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中岛少佐，中国有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 尤其是干我们这行的，越是看起来锋芒毕露，就越是没有什么前途不是吗？” 看到中岛菜子在贬低自己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劳”，贺子恒当然不能答应，他还指望凭借着抓住这个飞蛾，从此飞黄腾达，走上康庄大道呢! “嗯……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 做间谍的人，就是要普通，普通到根本没有人在意你，普通到让人看不出一点异常。” 很快，中岛菜子也点了点头，认同了贺子恒的说法。 “尽快给这张肖像画拍照，给活动在法租界的所有小组全都分发一份。 这一回，就算是飞蛾真的能飞，也没有用了。” “阿嚏……” 就在法租界的一家钟表修理铺，一个五十多岁，和油画上男人一模一样的修理师傅眼睛上正戴着一只小型显微镜，打了一个剧烈的喷嚏。 好久之后，他才缓过劲儿来，深深的吸了口气望了眼店铺外面的街道。 “难道是天气转凉了，还是自己年纪大了，这几天明明都没有出过门，怎么还能感冒了呢。”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计成业忽然掀开帘子，从后院走了出来。 “德叔，收拾收拾吧，该离开了。” “离开……” 修表师傅一时间没理解计成业话里的意思。 但很快，后者就在铺子里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点了根手卷的香烟： “我已经得到了消息，情报科又被日本人扫荡了一次。 你之前曾经和吴承济见过面，所以……很难保证这小子不会把你给供出来。 收拾收拾吧，今天晚上，就从秘密通道撤出法租界，只要进入了江西境内，日本人应该就拿咱们没办法了。” “我明白了。” 德叔显然也是知道事情的轻重，所以……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回到后院，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再看计成业， 他也来到偏厅的镜子前，给自己贴了个络腮胡，戴上了硕大的墨镜。 既然德叔随时都可能暴露，那这一处联络点，也已经处在危险之中，也就只能放弃掉了。 第190章 源头在邮局? 办理完了一切，中岛菜子才终于心满意足的拿着“飞蛾”的照片，坐上了停在警察局门口的吉普车，准备返回特高科。 “千夏……我刚才想了想，吴承济可能没有对我们说实话。” 吉普车上，中岛菜子忽然眯起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我觉得那张照片应该没有问题啊？” 坐在副驾驶上的伊藤千夏连忙扭过头来，望向了自家小姐。 “吴承济画像的时候，我们不是就在电讯室里面监听着一切？ 他在前后，并没有什么自相矛盾的地方，所以这张画像应该还是可以采取的。” “不，我不是说这个。” 中岛菜子微微摇了摇头，慢慢解释起来： “我说的是吴承济的让你寄信过去的那个人。 你有没有想过，在偌大的一个丰收教堂里，要怎么做才能准确的收到这封没有名字的信？” “这……确实很难，按照吴承济如此的小心谨慎来讲，那封信绝对不会寄给一个教堂里的工作人员，甚至不会是一个和教堂相关的人。” 伊藤千夏咬了咬嘴唇，慢慢变得为难起来。 她实在是想不出，吴承济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一封信送到自己想要送的人手中。 就在他咬着嘴唇思考时，中岛菜子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 “你说，这一切会不会在源头处，就已经结束了。” “源头处……” 听到中岛菜子的话，伊藤千夏愣了片刻，紧接着豁然开朗： “您是说邮局吗？” 她顿了顿，很快眼睛就亮了起来： “没错，确实只有这一种可能了，我们要找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在邮局工作。 等到所有的信件都被汇总到邮局时，他自然能够轻而易举的从成千上万封信之中找到收信地址是丰收教堂的那一封。 到时候，他只需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信拿走就好了。” 这下，中岛菜子握着军刀的手也不由紧了紧，他美眸一下子亮了起来，似乎瞬间解开了一切的疑惑： “好，既然这样，我们就直接在邮局布下人手，然后按计划进行就好了。” …… 法租界，西郊，顺风车行。 因为最近的生意不错，院子也足够大，所以车行在刘学义的带领之下，又增加了五辆马车，可以说是一股不小的运输力量了。 “三儿，这是上个月的账，你要不要看一看？” 现在除非是走私货，要不然的话，【张三】绝对不会跟着车队一起外出。 车行的办公室里，看着正打着哈欠的李岩，刘学义还是按照以往的惯例，把整理好的账账册拿了过来。 “行，放在那儿吧，我一会儿看。” 李岩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只觉得越发的困倦了。 现在刚刚过了腊八，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在屋子里面躲着，顺便点上个小暖炉，实在是惬意的不得了。 再过半个多月就该过年了，尽管已经家国沦丧，但上海作为远东的金融大本营，还是表现出一片灯红酒绿的糜烂样子。 路边的路灯上，挂上了红色的灯笼，有钱的太太小姐们，更是早早就换上了喜庆的新衣服。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也许，大多数人都已经看开了，又或者，他们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要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罢了。 活在大清也是活，活在民国也是活，难道小鬼子来了，就要把所有中国人都赶尽杀绝了？ 这样的想法，说法……越来越多，因为国军和日本人的战争之中，实在是看不到哪怕一点点希望。 但凡能够有一场胜利，大家也不会如此的绝望，如此的一言不发。 不过李岩知道，快了，再过一两个月，国军就要在徐州战场上带给风头正盛的日本人一个大大的中国震撼。 也是在这之后，日本人才改变了原本长驱直入，不顾后果的战略计划，原本以为要亡国灭种的中国人，才终于升起了一点点战胜强敌的希望和信心。 咚咚…… 忽的，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刘学义本来正在整理金加入车行的车夫花名册，听到这声音，他赶紧起身，快走几步打开了门。 “两位老板，请问你们是……有货要运？” 门外站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国字脸，身材壮硕，一身短褂，女的则是套了一件淡青色的连衣裙，气质优雅。 “不，我们是来找人的。” 男人并没有开口，反而是女人先说了话。 “找人……那两位找谁，我也好通知一声。” 刘学义依旧是保持着该有的礼节，以他多年的市井经验，能够清楚感觉到，这两个家伙绝对不是寻常人物。 “张三，我们来找一个叫张三的人，请问您知道吗？” 说话的依然是女人，他的声音中正平和，带着几分特有的性感和成熟。 “啊？” 刘学义微微愣了下，这才悄悄回过头来，偷偷看了眼李岩的方向。 不过，让他有些惊讶的是，李岩竟然已经站起了身，来到了门口。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李岩之前就是以一个走私客商的身份出现在沈明眼中的，所以，他干脆就留下了顺风车行的地址，方便二人之后的联系。 “这位就是嫂子吧，师兄果然是好眼光。” 说着，他已经看向了刘学义，淡淡挥了挥手： “学义哥，你先去忙吧。” “哦……” 刘学义怔了片刻，然后赶紧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对于张三的事情，他是不打算多了解的，现在他已经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了。 如今车行的生意越来越好，每个月李岩能给他发一百多块的月钱，这相比他之前的生活，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阿三，这回我们来找你，实在是有些要紧的事情。” 这回，一身短褂的沈明终于说话了，他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寸发，就要把购买枪支弹药的事情说出来。 不过，杨银花却是连忙一把拉住了他，对着站在门里的李岩笑了笑： “阿三兄弟是吧，我们还是出去找一个地方好好谈一谈吧。” 第191章 三百支枪 几分钟后，三个人出现在距离车行不远的一家茶楼里。 因为有事要谈，所以杨银花一进门，就直接找伙计要了一个包间，等到伙计送上了茶水和点心瓜子，这才看向撤下了托盘的店伙计，嘱咐道： “我们要谈一些事情，所以一会儿没有我的吩咐……” 小二闻言，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样的情形他经历的太多了，所以还不等杨银花说完，他就已经把毛巾搭在肩膀上，一脸笑意： “这位客官您放心，我就在下面候着。 如果您有什么事情，尽管支使我就行，我绝对不会打扰到几位客人的谈话。” “那就行。” 看着店伙计慢慢退出房间，并带上了门，杨银花这才转过头来，嘴角含着淡淡的知性的笑意： “阿三兄弟，其实我们今天来找你，你应该也能想到是什么样的事情。” 李岩给自己的嘴里丢了一颗剥去外壳的松果，很是随意的说道： “是关于枪支弹药的事情吧，嫂子就只管放心好了。 别的我不敢说，但是枪支弹药这东西，在上海绝对管够。 只要你们有钱，不管是长的短的，还是冲锋枪，机关枪，就是迫击炮也能买几门玩玩。 而且以我和师兄的关系，这一次我就不收中间费用了，只管按照原价出给你们。” 听到这里，不仅是杨银花，就连沈明也不由亮了眼睛，很是意动。 “好，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藏着掖着了。” 杨银花不知道自家丈夫和李岩的感情到底如何，但她知道，上一次李岩卖给他们的那一百支枪，已经至少比其他的军火商人给出的便宜了一半以上。 一般情况下，一把寻常的汉阳造步枪，还要五六十块钱，但自家男人的这位师弟，给自己的价格却是五十块银元一支德国产的毛瑟。 光是这样的一次交易，就已经足够建立起她心中的信任基础了。 很快啊，他就从自己随身的手包里小心的拿出五根金条，摆在了桌面上。 “阿三，还是上次的毛瑟步枪，你给我们估一个价，看看这些钱能买多少。” 李岩听到这里，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略过一脸紧张的杨银花，捡起一根金条在手中颠了颠。 很快，他就已经得出了大致的结果： “嗯……我估计，这些东西换上三百支枪应该没有问题。 说不定看在咱们买的多的份上，人家还能饶给咱几十把短枪当添头。” “三百支枪，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杨银花本来想再换一百支枪，当做投奔新四军的上门礼物，可是听到这个数字之后，还是难免被吓了一跳。 按照这个时候的军队编制来考虑，一百五六十支步枪，就已经足够装备三百多人，建立一个步兵营了。 毕竟军队里面也不是只有拿着枪的战士这一个兵种，还有炊事班，马夫，传令员，以及参谋等等其他的职位。 如果要是三百支枪，岂不是就能装备五六百人？ “阿三，你这不会算错了吧，上一次五十块一支枪，就已经很便宜了，现在这个价格，已经快到三十块一支了。” 终于，就在杨银花还愣神沉吟的时候，沈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回，李岩干脆就吃了吹茶杯上的热气，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东面： “这个……师兄你可能就不知道了。 现在各个西方国家都开始大力加强军备，像这种老式的步枪，在战场上用不上，堆在仓库里又占地方，就连回炉重炼，都不如买铁矿石来的实在。 上海每天有这么多船只在欧美等列强之间往返，把这些废铁装上，不过是捎带手的事情。” 接着，他又嘴角含笑，捏着一块糕点慢慢塞进嘴里： “如果咱们能找对人，说不定到时候人家还能看在量大的份上，再给咱们便宜一些呢！” 听了他的一番话，杨银花夫妻两个才恍然的点点头。 这时候，只听李岩的语气严肃了些： “只不过，我说的这个价格，是上海的价格。 想要把这批武器运出上海，可就不容易了，而且师兄和嫂子也不会让我白白搭上运费吧。” “那是自然的，运费自然要我们出，该多少就是多少。” 李岩能够明显看出，杨银花才是二人中的主事人，沈明虽然是个功夫好手，但行事难免有些大大咧咧。 也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他只是在一旁喝着茶水，剥着花生，一般要等到李岩和杨银花聊上十几句才会插上一嘴。 听到李岩这么说，不等杨银花再说话，他就已经先一步开口了： “这一次你已经帮了这么大的忙，怎么好意思再让你破费。” “那好吧，你们把钱和运费准备一下，我今天就去找人。 到时候，咱们还在淀山湖，老地方接货。 如果不放心的话，你们也可以和我一起。” 李岩这话方才落下，杨银花就赶紧摆了摆手： “这就不用了，你和我家男人的关系，我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杨银花并没有把这几根金条看得太重，而是淡然的一笑，和李岩约定了时间，并告诉了他自己夫妇两个在上海的住处，就拿起自己的手包带着沈明离开了茶楼。 她这么做，当然有对沈明师弟这层身份的信任，但更重要的还是李岩在第一次交易的时，所表现出的诚意。 在如今这个社会上，想要了解一个人，往往不需要太多的试探，尤其是关于利益的交流，一次就足够了。 …… 坐在茶馆的二楼，看着明显有事情匆匆离去的沈明夫妇，李岩把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这才又给自己压了一大口茶水。 就在刚刚，他忽然多出了一些想法，只是不知道沈明夫妇会不会同意。 在现在的中国，买原装进口的德国产枪支，实在还是有些奢侈了。 而且真正的德国原装货到了战场上，打光子弹之后很难得到补给，如果没有兵工厂，很可能彻底变成一根烧火棍。 第192章 心虚的小岛元太 李岩记得，“自己的名下”不是还有一个走私公司吗？ 他可从来都不会认为，那位小岛元太在被迫献出全部家产之后，就会变得温良恭俭，遵纪守法了。 这么想着，他将那几根金条放进了空间中。 而另一边，虹口宪兵司令部，【大江鸿】带上军帽，拿上了自己的大衣就要走出办公室。 就在他刚刚打算离开的时候，他的警卫忽然小跑着来到跟前，敬了个军礼： “副队长阁下，您是要出门吗？” “没错，我有点私事要出去一下。” 李岩一边把自己的大衣套在自己的身上，一边解释着。 警卫连忙绷直了身体，问道： “请问，需不需要为您准备护卫？ 现在的上海街道上还是有些危险的。” “不用了……” 李岩微微摇了摇头，透过走廊的窗子向着码头的方向张望了下： “我就在虹口境内走动一下，不会离开侨民区。” 听到这里，警卫才放下心来，如果宪兵队的副队长在外面出了什么问题，他可是要担当主要责任的： “那我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祝您一路顺利。” 说完，就默默退回了他所在的办公室之中。 很快，李岩就来到了楼下，趁着司机去车库开车的功夫，他拿起了办公大楼出口处的电话，拨了出去。 “请问是警察署吗，我找岛村健一。” 不一会儿，电话里就传来了岛村健一那有些激动的声音： “大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听到岛村一板一眼的语气和声音，李岩笑了笑： “吩咐暂时还没有，十分钟后我就会到达警察署，到时候我会接你去一个地方。” “是，我明白了。” 尽管岛村健一也有些疑惑，但还是很快做出了应答。 没一会儿，司机就从车库里开出来了李岩要的吉普车，并且停在办公大楼门前。 李岩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大衣，上了车子的后座，然后便轻飘飘的丢下了一个地址： “警察署。” …… 汽车没多久就到达了虹口警察署，而穿着警服的岛村健一，此时也早已经等在了警察署的大门口。 见到这一幕，李岩直接把手探出了车窗勾了勾： “上来吧，我们去小岛株式会社。” 小岛株式会社作为上海地区几个大型的走私商社之一，司机肯定是知道其地址所在的。 所以……岛村健一刚刚上了车，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副驾驶上，司机就已经一脚油门，朝着码头所在的方向而去了。 小岛株式会社的经理，是一个在日本国内混不下去，最后破产被迫来到中国讨生活的普通中产。 当这个历经岁月风霜的中年男人看到气势不凡的李岩从军车上下来，然后直奔着商社的会客厅而来，像是回自己家一样，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不是自己所能处理的了。 他连忙吞了吞口水，努力让自己的脸上带上笑容，这才给李岩二人都送来了一壶新泡好的绿茶。 “这位长官，你们想买点什么？” 李岩只是随意的瞥了眼茶杯里面漂浮着的茶叶杆，然后就抬起视线： “小岛元太在上海吗，如果在的话，请让他尽快过来一下，对了……我的名字叫大江鸿，你可以在电话里告诉他。” 听到这位军爷说出自己的名字，经理一下子怔住片刻，很快，他就有恢复了职业的笑容，弓着腰道： “在的，这位长官。 我马上就去通知我们社长。” 说完，他就赶紧一路小跑着离开了会客室。 不到五分钟，一辆进口的别克汽车就停在了小岛株式会社的门口，来人正是小岛元太。 他本来是住在虹口区自己刚买下的住宅里，刚刚接到经理的电话，片刻没敢耽搁，就直接赶了过来。 “大江大人，您大驾光临，怎么不早些通知我，我也好……” “好了，不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些重要的事情。” 李岩直接挥了挥袖子，打断了他奉迎的话。 “哦……小人明白。” 身材矮胖的小岛元太把西装撑的满满的，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直接看了眼身后的商社经理，递给后者一个眼神： “佐藤经理，你先下去吧，我和这位贵客还有些事情要商谈。” 送走了商社经理之后，小岛元太亲自来到了李岩的面前，语气极其谦卑： “大江大人，不知道您今天来找我，究竟是为了……” 他确实是有些怕的，因为这段时间，为了利益，他打着大江鸿的旗号，卖了不少的管制物资给中国的各类组织。 这些物资的种类太多，既有枪支弹药，也有西药针剂，还有电子元件…… 可以说如果不是大江鸿这三个字庇佑着，让宪兵队的人抓住一次，就是死啦死啦地！ 李岩的目光中带着些戾气，只是扫了小岛元太一眼，后者就已经吓得不敢和他对视。 他瞬间就明白过来，这家伙应该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心中有了大致的答案，他不由的笑着拿起那杯还温热的绿茶，放在手心里： “小岛先生，这几个月你应该没少赚吧？” “大人您这话说的，我赚了多少，也全都是赖大人您的帮助，而且……您之前说过的分成，我可是一分一毫都没敢克扣。” 小岛元太看似应答从容，但实际上，腿肚子都已经开始发抖了。 李岩也不打算和他继续打哑谜了，而是慢慢吸溜了一口茶水： “说说吧，最近这几个月，你走私了多少的汽油，橡胶，还有军火弹药？” “这……” 小岛元太悄悄打量着李岩的表情，似乎想从他脸上的变化，来推断出自己背地里的那些事情究竟有没有暴露。 但李岩却不想爱和他继续浪费时间： “我之前说你可以在上海走私，那是因为帝国还没有和中国全面开战。 但现在形势不同了，你卖给中国人的每一颗子弹，都有可能会射向皇军，夺走一名帝国军人的性命。 你卖的每一支西药，都会挽救一个顽固的抵抗份子，增强敌人的有生力量。 所以……” 听到这里，小岛元太顿时心如死灰，难道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了？ 第193章 所以……得加钱! 在全面开战之前，他在中国的走私收益实在是有限的很。 但自从战争开始后，日本军队封锁了中国的海岸线，彻底切断了中国与外界的联系渠道，从那之后，他走私的利润也一下子翻了好几倍。 “对不起，大江大人，我也是被贪欲蒙蔽了双眼…… 从今天开始，我就会彻底结束商社里的所有走私业务。 只希望，您能饶过小人一命……” 形势比人强，既然李岩已经亲自登门问罪了，那就意味着他绝对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了。 再说，大江鸿身为宪兵队的副队长，想要查一查他货物和船队的猫腻，简直再简单不过。 小岛元太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为了保命，还是赶紧弯下了腰，行了一个大礼。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李岩并没有如预想的那样咄咄逼人，进一步细数他的罪状。 只见这个年轻军官沉默了一会儿，才给自己的杯子重新添了些茶水： “谁说要停止走私业务了。 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因为承担的风险不一样了，所以……我们的分成方式也该改一改了。” “啊？” 这下，不仅是小岛元太震惊的抬起了头，就连岛村健一也颇为讶异的望了过来。 不过很快，岛村健一就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是大江鸿的仆人，就算是大江鸿背叛了帝国和皇军，他也仍然是自己的主人。 调整好心态后，岛村慢慢的才重新扭过头来，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样子。 “怎么，我说的还不清楚吗？ 如果是之前，我只是负责疏通港口和航线的话，分三成也没什么。 但现在……我可是承担着背负骂名的风险，所以……七成，不管你的成本是多少，每一次的利润，我都要七成。” “这……是不是有点多了？” 一开始，听到李岩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小岛元太还很高兴，但听到七成利润还不承担任何成本之后，他顿时就有蔫了下来。 见他这样子，李岩直接笑了笑： “从今天开始，我们的业务要走上正规化的道路了。 今后你的所有货物进港后，都可以不用检查，我会给你发放宪兵队特批的免检证件，可以让你的船队直接通过长江，进入物资贫乏的中国内陆地区。 怎么样，想想那景象，三成就已经足够你赚下一份大家业了。” “宪兵队特批的免检证件……” 这回，小岛元太终于难以抑制的流出了口水，如果真的有了这么一张“免死金牌”在手，他的船队就可以穿过长江，直接在两岸的城市和居民区随意散货。 长江两岸可是中国最富庶的地区，现在日本军队和舰艇掌控着长江水路，让这些沿江的城市根本就难以得到充足的物资保证。 尤其是从江边继续深入一两百公里的国统区，早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模样，就连吃盐吃米……都是一个大问题。 如果真按照李岩所设想的这样，拥有一支不会被沿江哨卡所拦阻的船队，那简直就和拥有一台印钞机没什么两样。 “大江大人，小人今后一定唯您马首是瞻！” 小岛元太激动的脸色涨红，才刚刚抬起的头，又赶紧低了下去。 而李岩则是笑笑，从经理刚刚拿来的果盘里取出了一根水果干，慢慢咀嚼几下： “小岛先生，我今天来这一趟，主要就是为了告诉你，有些事情不是不可以做，但是……尽量还是不要太张扬了，要不然我也难办，你也难办。” “是，小人明白。” 小岛元太瞬间就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像他这样的贵族子弟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难办，等到他真的难办的时候，只需要把自己丢出去当替罪羊就好了。 说完这些，李岩就起身准备离开，不过，在离开前，他还是右手向着岛村健一的方向虚指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 这是岛村，在虹口警察署工作。 从今天开始，我们两个就不要经常见面了，有什么话……我会托岛村给给你带过来的。” 小岛元太经商多年，早就成了人精。 他怎么会不知道，李岩这么做，不过就是想在两个人见不得光的交易中间再加上一个白手套。 他仔细打量了岛村健一两眼，连忙又带上笑容： “岛村君，今后请多多关照。” …… 很快，李岩就带着岛村健一离开了小岛株式会社。 他并没有乘吉普车第一时间返回宪兵队，而是和岛村两个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今天做的事情，有些不可理喻。” 看着明显还有些紧张的岛村健一，李岩随意的把军刀放在了公园的长凳上。 听到这话，岛村健一自然是连连摇头： “大人做的，自然都是对的，我既然已经尊奉大人为主，就绝不会再有二心。” “战争……可不是你想想的那样，也不是教科书里描写的那样。 等你看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就会明白，我做的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 李岩拿出一根香烟来，点燃之后吐出一道烟雾，徐徐道。 这之后，他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而是反问道： “你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怎么样，有没有把他们接到上海来？” “还没有……” 岛村黯然的摇了摇头： “上海的房租实在太贵了，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房子，有些困难。 不过，多亏了大人的帮助，我现在的收入高了很多，孩子在国内过的生活也好了很多，起码……能经常吃到肉和牛奶。” “嗯。” 李岩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钱包，数出了两百日元的钞票。 “拿着吧，你既然是我的仆人，那我总不能什么好处都不给，就让你平白出力气。 今后每个月，你可以来我这里领一百日元，就当是为我做事的薪水了。” 说着，李岩就已经把这两张钞票塞进了岛村健一的手中。 “大人，我……” 再反观岛村，他早已经红了眼眶，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194章 你帮我办一件事 见到他激动的模样，李岩只是微微一笑。 现在，估计只要不是让这小子刺杀天皇，他应该都不会怎么犹豫了。 这么想着，李岩弹了弹香烟的烟灰： “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是。” 岛村反应过来，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渍，扭头望了过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情……” 李岩的视线眯了眯，猛地吸一口气，叼在嘴上的樱花牌香烟瞬间肉眼可见的短了一截： “明天一早，你就去小岛商社找小岛元太，不要以我的名义，就说是你私人找到的生意。 让他准三百支三八式步枪，五挺十一式轻机枪，还有五门掷弹筒，弹药若干。” “这么多……” 岛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些东西都已经够装备大半个野战大队了。 李岩把手探进大衣的内兜，实则是伸进空间拿出了一个信封来。 “这里面是三千美元，如果按照小岛元太进货的成本价，这些钱应该足够了。” “可是，这个价格是不是太低了些，小岛真的会把这批军火卖给我吗？” 岛村健一抿了抿干瘪的嘴角，难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当然，他一定会的。” 李岩勾起嘴角，自信的笑了笑： “我今天为什么带你去见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让小岛元太知道，你是我的人。 这一单生意就算是再难做，哪怕自己贴钱，他也一定会尽力完成的。 他可不希望一上来，就得罪了你这个可以在我身边说的上话的人。” 岛村听到这里，则是懵懂的点了点头，接下了那支厚实的信封。 “那这批军火到手之后，我该怎么办？” 小岛看着这厚实的信封，就知道李岩应该是和小岛元太在做一样的“生意”。 如果在一两年前，他是一定对这种卖国生意嗤之以鼻的，但现在……自己的孩子差一点就没钱治病而离世，他反而已经看淡了这些东西。 现在这个世界上，能让他效忠的，绝对不是什么只存在于口号里和画像上的劳什子天皇了，而是看得见摸得着，可以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切实利益的大江鸿。 “你把货送到太古码头，之后的，就不用管了，会有人接手后面的事情。” 眼看交代的差不多，李岩已经站起了身。 “是，我明白了。” 岛村健一小心翼翼的拿着那个信封，也跟着站了起来。 …… 法租界，雁荡路91号。 这是一栋带着院子的二层洋房住宅，在法租界内，也属于比较高端阔气的房产了。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这里的居民区哪怕再是繁华，再是灯红酒绿，大多数人家也还是熄了灯休息了。 没有人会注意到，就在这栋装修华丽，带着车库和花园的住宅中，还有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里，一个四十岁出头，满身书卷气质的男人正背负着双手，焦急的在不大的空间里踱步。 在他的身侧，则是一个穿着中山装，身材姣好的女人，操作着一部电台，集中所有精神接收着远方发来的电波。 “怎么样，总部的电文里说了什么？” 这个满身书卷气质的男人，正是现在军情处上海站的站长，史玉明。 而他身侧容貌靓丽的女人，则是电讯科今晚的值班发报员，罗应彤。 很明显，罗应彤的专业素质相当不错，只用了没几分钟的时间，她就把总部发来的急电翻译完成。 接过电文，看着上面的内容，史玉明原本就皱起的眉头不由更紧了几分。 电文上的内容很简单，前线战事胶灼，所以让上海站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一定要寻机摧毁日军在上海的油料库，从而瘫痪日军的飞机和机动力量。 看到这里，史玉明的眼睛不由耷拉下来，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啊。 现在上海情报科又经历了一次浩劫，包括科长吴承济在内的大部分人都被潜入租界的日本人秘密逮捕。 这样的情况之下，别说是执行如此艰难的任务，就连找到日本人的油料库，几乎都不可能实现。 无论怎么说，上海站都是一个切切实实的情报组织，失去了情报科这一核心部门，他们无疑就像是变成了聋子和瞎子，想要做些什么都畏首畏尾。 发报员罗应彤也知道史玉明现在的处境，她连忙抬起头来，低声询问道： “站长，要不要给总部发报，诉说一下我们的难处。 现在日本人的锋芒正盛，我们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 “哎……” 史玉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也只能无奈点了点头。 “也只能这么办了。” 他手中捏着那张电文，沉默半晌无奈感慨起来： “想当初我从武汉出发的时候，处座对我抱着多大的期望。 可是现在短短的几个月，上海站损兵折将，在敌人手下竟然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 他叹息的闭上眼睛，似乎已经想象到了处座满腔怒火的模样，上海站和日本人的几次交锋，都以失败收场。 现在除了廖应生所在的行动队还在执行刺杀日本军官的任务之外，他这个上海站站长，简直就像是一个摆设，有的时候史玉明甚至在想，是不是放一只狗在自己这个位置上，也要比自己做得好。 又过了二十分钟，电文发送完毕。 罗应彤摘下耳机，看向了身前的史玉明。 “站长，已经发送完毕。 时间差不多，我也该离开了，明天邮局里还有工作要做……” “好，既然已经发报完成，那你就尽快离开吧。” 史玉明叹出一口气来，他也该思考一下，该怎么重新建立情报科了。 上海站情报科是上海站的核心，是打探敌人军事情报，为后方筹集物资粮草的重要部门，每耽搁一天的时间，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如果不找出这两次的失利原因，改变今后的应敌策略，将来即使总部再派一批新的成员来上海，也难免会重蹈之前的覆辙。 第195章 抚慰款 武汉，军情处总部。 办公室里，接到史玉明发来的电文之后，处座气得面皮都有些抽搐。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压制下自己的怒火，将秘书递给自己的电文丢到了钟岳然的手中。 “看看吧，现在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竟然还出现这样的问题。 史玉明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亏他还是老特务了，在上海的这几个月，难道就只被日本人耍得团团转，其他的什么都没做吗？” 钟岳然接到那电文，连忙浏览了一下，仅仅几秒钟的功夫，他就面色大变，最后不得不把把手中的东西交给身旁的行动科科长姜用桐。 按理说，这是钟岳然推荐的人选出现了问题，钟岳然理应主动站出来承担罪责，可连续两次让上海行动科“全军覆没”，钟岳然又实在没有站起来的勇气。 最后，还是姜用桐在一边劝解道： “处座，情报科的事情其实我们也已经尽力了。 上海毕竟是日军对华情报机构的大本营，特高科，岩井公馆，梅机关，影佐机关……日本人为了经营这处阵地，已经在上海布置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情报组织。 我们的人本就是初来乍到，业务能力稀疏，想要和这些早已经形成规模的情报组织对抗，就只能和他们打消耗战，源源不断的把人派过去。” 姜用桐所说的这些，处座何尝又不知道。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然后猛地睁开： “既然如此，想要让上海站来完成这个任务……是不太可能了。” 接着，只见处座伏在桌案上，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为今之计，摧毁敌人的油料库，才是第一位的。 现在委员长那边一天一个带电话，就是想要我们赶快迟滞日军的攻击速度和锋芒。 嗨……这样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又一次看向了钟岳然： “钟科长，侦查日军油料库的任务，就由瞌睡虫所在的情报支队来完成。 他手下的精英已经在公共租界和虹口地区潜伏多年，而且这段时间并没有遭受多少损失。” “嗯，也只能这样了。” 钟岳然缓缓点头，同样叹了口气。 很快，他就又提出了另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处座，可是上海情报科，总不能继续空置下去吧，还是要想办法重建起来。” “重建……” 只见处座挑了挑眉头，冷哼一声： “我们的资金和资源也是有限的，不能再交给那些无能的蠢货继续挥霍了。” 说着，他的身子微微后仰，眼神变得坚决： “现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情报支队的定位，已经与当初成立时大不相同了。 你亲自去电给飞蛾和瞌睡虫，让他们手下各分出一部分情报员，作为情报科重建的基础。 这次也是剜了他们的肉喂给史玉明了，如果史玉明再搞不好情报科的事情，就让他直接自裁殉国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处座，您这样的命令，我恐怕……瞌睡虫和飞蛾不会同意啊！” 钟岳然将目光投了过来，沉吟半晌才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两个家伙都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打拼下自己的一番家业。 现在忽然就让他们把手下的精英派给别人，这恐怕是个人……都无法接受。 处座当然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好做，但为了尽快重建上海站，他也不得不做这样得罪人的事情。 “一会儿你去财务科，取一万美元，给这两个人一人一半吧，就去权当是从他们手里挖人的抚慰款了。” “好吧，我这就去办。” 话落，钟岳然已经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看到钟岳然离开的背影，姜用桐也识相的轻了点头，起身告辞： “那处座，我也先去忙了。” 很快，随着两位科长的离去，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处座和秘书两个人。 直到这时候，处座才用凌厉的目光向着秘书扫了过来： “竹叶青最近有消息吗？” “没有消息。” 秘书正了正身子，不假思索的答道。 “好吧，现在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骤然得知了上海情报科再次被人团灭的消息，处座的心情明显已经跌到了谷底。 他并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但最近的战场形势，又由不得他不急功近利。 现在日军的进展神速，北面仅仅两个多月的时间就攻陷了闫长官打造为堡垒的太原，东面更是如电光石火，毫不费力就一路拿下了沿江的各大城市。 一旦日军真的攻陷了武汉，国民政府该向哪里撤退……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已经无力再计较个人得失，只希望能尽快恢复上海的情报网络。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又看向办公桌前站的笔直的秘书： “通知竹叶青，让他们准备好，只等瞌睡虫这边的情报一到，就立刻发起行动。” “处座，你对瞌睡虫就这么有信心？ 这样的任务，可不是那么好完成……” 秘书正要行礼离开，但出于好奇，也因为和处座的亲密关系，他还是多问了一嘴。 不料，处座却罕见的笑了起来： “瞌睡虫还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所以这次，我对他还算有信心。” …… “阿嚏……” 此时正值深夜，正在白金汉的二楼办公室里看着舞池中央灯红酒绿的【陈恩书】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很快，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挑起眉头忍不住思索起来。 难道是有什么人想自己了？ 会是谁呢，难道是中岛菜子那个娘们？ 嗯，很有可能！ “小高，给我倒一杯热茶来，快点。” 他很快对着大厅角落的服务生招了招手，后者闻言，没有丝毫迟疑的就走进了茶水间，拿起暖壶，从抽屉里掏出茶叶准备沏一壶热茶。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简单，戴着瓜皮小帽，衣服上打了补丁的青年大步走进了白金汉的大门。 门卫认得这个伙计，一品鲜的跑堂，应该是给自家老板送饭的，所以也就没有拦阻。 第196章 奇怪的一封信 很快，李岩也看到了直奔自己而来的店伙计。 等到伙计上了二楼，他才把一只食盒交到了李岩手中。 “老板，这是您的夜宵……” 见这情况，李岩也有些无奈了，到底是什么夜宵，非得要这个点吃？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拿走了食盒，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十元的票子，把店伙计打发走了。 走进办公室，李岩打开食盒，没有去理会那几个宵夜，第一时间从食盒底部的凹槽里抠出一张纸条来。 纸条上的字不多，但是传递了两个重要消息。 一个是要自己调查日军在上海的油料库所在，并获取准确情报信息，以方便后续人员的打击工作。 另一个则是，让自己抽调手下的人员，支援上海情报科的重建。 这…… 第一个还好说一些，但第二个，实在是有点……嗨…… 他手里面一共也没有多少人，还要抽调一部分，也不知道总部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看了眼表，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但为了能尽快选出能够抽调的人员，李岩还是轻叹一口气烧掉纸条，披上自己的呢子大衣离开了白金汉。 …… 传祥赌档，莫文斌坐在后堂，正淡淡的抿着一杯茶水。 这就是他每天的工作，只要在赌档里面坐堂一晚上，到了月底就能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分红。 放下茶杯，莫文斌正打算去前厅转一转，看看大堂里赌客们的情况……不过，透过玻璃，他却看到了街对面的会馆二楼正挂着一盏蓝色的霓虹彩灯。 “咳咳……大丰！” 这一瞬间，他的目光顿时一凛，清了清嗓子对前堂的方向吆喝了一声。 没多久，一个腰间挎着盒子枪，一身黑色马褂，黑色礼帽的精瘦汉子快步走了进来。 “莫爷，您叫我？” “没错！” 莫文斌拿出一支雪茄，用打火机点着之后使劲的嘬了嘬。 “没错，我出去一下，你带着兄弟们，可给我仔细些。” “那是，小的一定仔细着，绝对不能给您老人家添了麻烦。” 大丰弯着腰，笑着拱了拱手，这才看着莫文斌迈着稳健的步子慢慢出了赌档的后门。 几分钟后，街边一个闪烁着昏黄烛光的酒馆里，莫文斌和李岩一人一碗热腾腾的黄酒，相对而坐。 “上面让我们支援情报科的重建，这一次可能要送出去二十几个人……” 李岩喝了一大口热酒，在这湿冷的夜里暖了暖身子，但仍然有些无可奈何的吐了口气。 “二十几个？” 莫文斌也抽了抽鼻子，搭在桌上的手默默的收了回来。 “会不会太多了，这几个月发展下来，咱们的情报员一共才八十多个人。” “给吧……” 从白金汉走到这里的几十分钟，李岩慢慢的也想开了。 “上海站的人本来就来得晚，想要找一个掩护身份都相当困难，再让他们主动收集日本人的情报，这谈何容易？ 不能总站在我们自己的角度上看问题了…… 如果没有上海站挡在我们前面，日本人早就调集所有力量针对我们了。” 说着，他捻起一颗花生米，扔进了嘴里： “有没有在新政府里任职的，还有在伪军中，在保安队里面有掩护身份的？ 不要在意那仨瓜俩枣，坛坛罐罐，要给就给他们一些能用得上的。” 莫文斌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也无奈摇头，做出了妥协。 “好吧。 我这里有保安队里的伪军，也有闸北警察局的狱警，还有一些新政府各个衙门的科员，日本学校的中文老师，居住在虹口区的日本侨民……” 前面的一些虽然按位置也很重要，不过李岩还能接受，但听到那个居住在虹口地区的日本侨民之后，他立刻就不能淡定了。 “这个日本人怎么来的？” “这个……” 莫文斌听到这儿，忽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还是战前留下的布置，那是一个日本银行的职员，我们绑架了他的孩子，逼着他写了自白书。” 听到他的话，李岩顿时忍不住露出笑容。 “可以，这个人可以留着，今后说不定有大用。 其他的你看一看，只要是没有和其他小队有过横向接触的，列一个清单给我吧。” 这下，莫文斌也是看出不对了。 “不是，队长……你这是全都在我一个小队里抽调啊？ 那到时候，我不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对于李岩这种可着一只羊薅羊毛的行为，莫文斌也有些接受不了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要是东拉一个，西拉一个，到时候情报科再出了事情，咱们这些人都跑不了。 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就向上级推荐你做我的副手，任命你为我们情报支队的副队长。” …… 雁荡路91号，因为已经收了电台。 所以再次接收到电文，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了。 看到总部为了重建情报科，竟然从其他两个支队抽调了精锐，史玉明也是捏着拳头，心中一喜。 他很清楚，情报科之所以两次被团灭，除了时运不济，内部出现了内奸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立足不稳。 在日本人经营多年的上海，尤其是法租界里，这些人连一个像样的掩护身份都没有。 被敌人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他已经想好了，等到这两波支援到来，就依据这支力量，将情报科一分为二，成立一个情报二科。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即使出现了意外，也不会被日本人一抓就是一大串。 …… 与此同时，法租界邮局。 穿着灰白色工作制服，容貌姣好的罗应彤正在进行着自己的每天的工作——“即给进出上海的信件进行分类。” 信件数量不少，大厅里的信件分拣员也足有几十个人。 此时，他们正按照不同的省份，不同的城市，将信件进行区分，而罗应彤负责的，就是足有一百五十万人口的公共租界这一区域。 就在她像往常一样进入工作状态时，一封“奇怪的信”忽然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封信没有收信人，只有一个收信地址，就是“丰收教堂”。 第197章 拉渡边下水 罗应彤拿起那封信，视线放在信封上。 信封上的的确是她熟悉的名字，但是……字体却不是那个人的字体。 她有些疑惑的将那封信收进了自己的口袋中，却没有注意到，邮局大厅的一个不起眼角落里，正有一个压低了帽檐的人，在暗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 特高科，中岛菜子的办公室。 “是吗，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中岛菜子一手拿着话筒，嘴角逐渐露出微笑。 现在已经可以锁定吴承济交代的那个收信人，这之后的事情，无疑就简单很多了。 从吴承济的表现来看，这两个人的关系显然相当不一般，所以抓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就等于是变相的控制住了另外一个。 “好，你们继续盯着她，注意一定要保持距离，千万不要被她发现了。” 放下电话，中岛菜子想穿上风衣直接出门，但很快……她又慢慢坐回到了座位上。 以现在的状况，第一要务并不是抓捕这个女人，而是搞清楚这女人的身份。 放长线钓大鱼，这才是中岛菜子最喜欢的“狩猎模式”。 而且，她隐隐有一种直觉，这个叫做罗应彤的女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邮局职员，要不然的话，她和吴承济之间，也不会采取这么隐蔽的联络方式。 …… 虹口宪兵司令部。 【大江鸿】就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随便查阅着桌上的文件。 其实他这个宪兵队副队长，更多的只是一个挂名的职位而已，真正做事的人，还要看渡边健次郎。 不过，因为他身份的原因，即使他无法完成足够的工作，渡边和宪兵队队长大谷翔平往往也都采取了包容的态度，把这些工作分派下去，或者干脆交给自己身边的秘书完成。 在他们看来，大江鸿这样的世家子弟，只要不草菅人命，逼良为娼，就已经算是德行斐然了。 去看看其他贵族子弟的所作所为，他们甚至都要抚掌庆幸，感谢天照大婶对自己的厚爱。 “大江君，正忙着呢？” 就在李岩在一份内务省过境物资的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时，渡边健次郎叼着一根香烟从门外探进了脑袋来。 看到正伏在案前的李岩，他笑着上前两步，当见到前者手中的那份文件时……他的好脸色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 “怎么了，渡边君有什么不高兴的？” 其实李岩已经知道了渡边健次郎的想法，不过……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着给钢笔盖上了盖子。 渡边深吸一口气，直接把自己嘴上的半截烟蒂放在李岩面前的办公桌前捻灭，忍不住皱起眉头： “内务省的人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了。 皇军才刚刚花费巨大代价占领了芜湖，这些人的汽车轮子就已经从南京追了过来。” 他一把抢过李岩手中的那张文书，忍不住冷哼一声： “你信不信，我敢和你保证，他们的车队里装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劳军物资。 要是真有这么多的劳军物资，皇军还用得着天天下乡去抢粮食？” 李岩没想到，渡边健次郎的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身处在宪兵队中，掌握着从本土到战场前线最大的水路枢纽，按理来说……对于这样的行径早就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了才对。 现在渡边忽然这么气急败坏，真的是因为这些人倒卖管制物资，良心大大的坏了？ 他弯了弯嘴角，心中翻了个白眼，和渡边相处这么长时间，李岩才不相信前者是这样的忧国忧民的“爱国者”。 他之所以在自己的面前发这一通牢骚，更大的可能性还是因为他也想赚这份钱，但苦于没有赚钱的途径吧！ 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身子向前探了探，低声道： “渡边君，我这儿其实有一个朋友，如果你能够网开一面，让他的船队不接受检查就通过崇明岛的哨卡……” 他没有多说，但是渡边只要看到他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应该就能明白他话里面的真正意思了。 而且，针对走私来说，自己这个副队长并不能掌握上海宪兵队的全部权权力，终究是不保险的。 如果能把渡边给拉下水，接下来虽然会损失一些钱财，但船队在这一路之上无疑会顺利许多，也让人安心的多。 渡边看到李岩的表情，其实就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但是，他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 “大江君，能不能透露下，你这位朋友的船队里面装的是什么货物…… 要是不那么严重，不涉及到前线的战事，我这边一定直接放行，卖你这个面子。” 李岩挑了挑眼皮，见渡边直到这时候还在装傻，他干脆把刚刚的那份文件拍在了桌子上，轻咳一声：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想来和内务省的这些人差不多，运送的都是劳军物资吧！” 听到这话，渡边脸上的肉顿时抽动了下。 他刚刚才刚说了，这些车队里绝对不可能是劳军物资。 当然了，他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宪兵队副队长，也算是吃过见过了，从汽车里面导出汽油去敌占区里卖的都大有人在呢，他们这样的吃相，其实还不算特别难看。 眼见渡边已经有些意动，李岩直接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来。 “这是一万日元，其实就是渡边君点一下头的事情。 如果今后还可以继续合作，我保证每个月都有分成，而且比这些只多不少。” “这……这怎么能行……” 渡边看着那信封，不可避免的吞了吞口水。 尽管他是宪兵队副队长的身份，还是大佐军衔，但一个月也不过三百多日元的薪水，想要攒下这么一笔钱，就是不吃不喝也要四年。 “没事啦！” 李岩的眼珠转了转，进一步引诱道： “就算真出了问题，退路我也已经想好了。 就说咱们宪兵队的档案室丢失了一批通行证，被人给盗走了。 到那时候，直接把带头的商人枪毙掉也就是了，咱们宪兵队这么多人，可是法不责众啊！” 第198章 情报到手 渡边嘴角抽搐了下，没想到李岩竟然会有这么腹黑的一面。 不过很快，他也就释然了，李岩可是华族子弟，他们这样的家庭……可能从小耳濡目染之下，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大谷将军那边怎么办？ 我们两个总不好绕过大谷将军吧，要是被他发现了……” 渡边兴许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于是赶紧打量了眼办公室门口的方向，这才低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李岩笑了笑，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来： “当然是拉他一起啊！” 他说完，就又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只鼓鼓的信封，轻轻拍在了桌子上。 “这是大谷将军的那份，你如果顺路，就帮我一起带过去。 宪兵队毕竟还是咱们三个说了算，如果我们三个人团结起来，嘿嘿……” 李岩笑了笑，那笑声让渡边健次郎多多少少有些接受不来，他知道，自己今天大概率是上了一条不容易离开的贼船。 尽管他也知道手里的信封烫手，但仅仅动动笔，打一个电话就能换来这么多钱…… 这样的好事儿如果不是因为他和大谷翔平的关系，不是因为他坐在这这个宪兵队副队长的位置上，又哪里轮得到他这个神奈川农村长大的“乡下人”？ 他深吸一口气，拿过桌上的那只信封，算是接下了李岩交给他的“委托”。 “大谷将军那里倒是好说，可是这种事情一旦被军部或是本土的人发现了，我们两个包括大谷将军的脑袋可就全都没了。” 渡边把两个信封装进了怀中，也不知道是忧还是喜，只好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用火柴点燃后猛地吸了一口。 其实他拿上那两个信封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站上李岩的这条船了，只不过……还是免不了发点牢骚。 见他这副样子，李岩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在官商勾结，以权谋私这方面，日本人果然纯洁的像是一只小奶狗。 到这里，李岩的表情严肃了些，对办公作对面的人努了努下巴： “这个也好办。 我们到时候主要采取一个策略就行，先礼后兵……” “先礼后兵？” 渡边吐出一道长长烟雾，叨咕着这句话，却没有能明白它的内核意思。 “没错，就是先礼后兵。 这是中国的一个成语，意思是先使用礼貌的，文明的手段与对方沟通，实在不行再采取强硬的手段进行干涉。 就算是我们的事情真的发了，也不用怕。 来调查我们的人也有孩子要养，家里面也有产业要维护。 到那个时候，我们可以让这些人加入到我们的生意里，我想……大部分人应该都不会拒绝。” “如果有拒绝的呢？” 渡边把烟搭在了玻璃烟灰缸里，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岩，赶紧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有拒绝的……” 李岩站起身来，望向了窗子外正站着队列的执勤中队，忽的转过头来： “上海这个地方也不太平，像是军情处的，党务调查处的，还有苏南的各个游击队，土匪，青帮洪帮等势力时有出没。 如果他们之中真的有不把钱放在眼里的硬骨头，那就只能请他们殉国成仁了！” 渡边健次郎和【大江鸿】的谈话时间并不长，总共加起来也不到半个小时。 但就是这半个小时，让渡边健次郎的世界观彻底底的发生了变化。 如果能让在乡下务农的父母都搬到城里，如果能让到了出嫁年纪的妹妹找一个更好的人家，从此不必一辈子为了生活奔忙，适当的出卖一下“皇军”，其实也没什么吧！ 再说了，他和李岩两个人……呃，应该说是他们宪兵队的三个人就算是再怎么折腾，倒卖的管制物资也不可能比内务省的人还多。 想想内务省整天都在做的事情，渡边健次郎的心里面一下子就平衡了不少。 …… 送走了渡边健次郎，李岩把脑袋探出办公室的门，让警卫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这才想起来了总部那边交代的任务。 如果是其他人，在虹口地区，在重兵把守之下找一个日军的油料库，还要附带上油料库的平面图和仓库信息，的确是相当困难。 但大江鸿不同了，他所在的宪兵司令部本就是日军在上海的最高等级“暴力机构”，有着保卫地方安全，封锁各个出入路口和纠察驻军的权力。 所以，李岩都不需要去实地勘验，只要从自己办公室里找到相应的文档，用间谍相机做一个记录，就大功告成了。 想到这儿，他没再耽搁，直接打开了摆在墙边的一只大大的文件柜，循着记忆从里面找到了上海地区各个区域的驻防图。 按照军部的规定，这样标明了火力，人员的防御图纸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从驻军司令部送到宪兵队进行存档。 因此，李岩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毫不费力气的找到军情处总部那边想要的东西。 等到布防图扑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李岩这才走到门口，看向隔壁办公室里，正抱着茶缸发呆的警卫： “我有一些重要工作要做，十分钟之内不要让别人进入我的办公室。” “是，卑职明白！” 听到李岩的吩咐，警卫连忙起身，敬了个庄重的军礼。 眼看准备的差不多了，李岩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上了办公室的门，拉上窗帘。 他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间谍相机，点亮了台灯， 咔嚓，咔嚓…… 几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脆响过后，关于虹口油料库的所有文件全部拍摄完毕。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又把文件放回了文件柜中，看着一切恢复原样，拉开了窗帘。 …… 南市警察局，李岩的办公室。 因为近来没什么事情，黄言平和茅元亮等人就又聚到了他的办公室里，打起了麻将。 “四饼！” 李岩丢出一张麻将牌，然后就从口袋拿出两块钱的零钱来，让竹竿去一趟下面的市场，随便给自己买两斤瓜子零食。 第199章 新分身，我是一只猴子? 作为李岩的头号狗腿，竹竿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毫不推辞。 只不过，李岩不知道的是，这瘦瘦高高一阵风都能刮倒的家伙出了办公室的门之后，就随便在走廊里找了一个拿着文件的警员。 “你，对，就是你。 去给我买点嚼头去，挑仔细点……” 省了这一趟跑腿功夫还不算，他又把李岩给他的两块钱自己留下一块，只交给了那警员一块钱。 “要让我知道你私自克扣了点什么，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说实话，竹竿这瘦瘦的模样，搭配上他这满脸凶戾的神色，实在是违和的很。 但那小警员心里更苦，他知道对面站着的是翻译处的人，实打实的汉奸，到时候真要打断了自己的腿，局长都不一定能多看自己一眼。 无奈之下，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那一块钱，快步走出了警察局办公楼的大门。 …… “对了，黄哥，我可是听说你们特务处前两天刚刚办了一个大案子，抓了不少的人。 按理说，现在应该忙得很啊！ 你怎么还有闲心陪着我这个闲人打起麻将来了？” 很快，竹竿带回来的瓜子花生，糖炒板栗就被装在了一个白瓷盘子里。 李岩一边剥开花生，一边洗着麻将，按照他所知道的，前几天情报科被连根拔起，这两位不应该这么悠闲才对啊！ “哼……” 茅元亮码好牌之后，也抓起一把瓜子，忍不住冷哼一声： “李科长你这可就想多了。 这一次的案子都是贺子恒负责的，我们就算是想插手，也找不到理由。 其实吧，大家都是为了取悦日本人，谁也不比谁高贵。 可贺子恒这家伙……还真就以为看家最好的那条狗能上桌吃饭。” “没错！” 不等茅元亮发完牢骚，黄言平也皱着眉头加入了这个话题： “现在贺子恒仗着他和特高科的中岛菜子有些关系，就敢这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将来他在日本人那里失了势，下场不问可知……” 听这两个家伙这么说，李岩不由的挑了挑眉头，他可丝毫没看出来这两个人有他们说的这么淡然。 相反的，如果这两个人得到了这个巴结日本人机会，表现得应该……或者说一定比贺子恒还要招摇。 黄言平本来是一个日本人，但现在，他在特务处待了这么久，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作为日本人的思考方式。 在和贺子恒，穆凌峰等人“邀宠”这上面，他已经彻彻底底的入戏了。 “东风！” 李岩丢出一张牌，忽的换了个话头： “对了，贺副处长有事不在也就算了，穆处长呢，我好像已经十多天没看到他了。 我家玉秀可是说，穆处长的太太现在也在抱怨，他这段时间每天回家都是后半夜了。” 对此，黄言平沉默不语，但茅元亮却像是一个高音喇叭一样。 只见他同样丢出一张东风，耸了耸肩膀： “还能是什么原因，日本人也知道穆凌峰根本就不适合特务工作，但为什么还留着他的位置，不就是因为他在青帮里面的身份？ 自从皇军占领上海之后，杜玉盈远走香港，青帮内部就变得派系林立，几乎成了一盘散沙。 日本人可是盯着这一块肥肉好长时间了，如果能把青帮的情报体系收入囊中，今后不管是军情处，还是地下党，都休想在上海再立足了。” 听到这儿，李岩的眼睛亮了亮： “你是说，日本人派穆凌峰去联系青帮的那些头头脑脑了？” “那还用问？” 茅元亮噗的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口中的话滔滔不绝： “穆凌峰在青帮还算是有点地位的，让他联系那些隐居的青帮头目，再合适不过了。” “是吗……可是我听说，青帮的人绝大多数都混迹在法租界里。 而且，帮内的仇日气氛很浓。 只是派一个穆凌峰过去，真能把这些家伙拉拢过来？ 毕竟他们身为头目，再怎么样也要考虑到自己在帮内的名声吧，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 “哈哈哈……” 这下，不仅是茅元亮，就连黄言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石头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仇日情绪再高又能怎样，青帮终究是一群混混流氓罢了。 真正有些骨气的，要么早就在上海会战之前参了军，要么就跟着杜玉盈一起跑到香港去了。 现在留下的这些家伙，不过是些酒囊饭袋，贪生怕死之徒。 只要钱给够了，哪还有什么汉奸不汉奸的事情了。 再说，日本人也只是让这些人在幕后提供消息，不需要他们走到台前来……” 李岩也知道黄言平说的这些，他刚刚不过是在这两个家伙面前，稍稍的表演一下罢了。 只是……如果日本人确实拉拢到了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青帮头目，上海地下情报斗争的形势，很有可能会急转直下。 这些青帮弟子都是在上海厮混多年，尤其是租界里面，他们再清楚不过。 日本人要是得到了这些人的帮助，隐藏在法租界内的抗日力量可就危险了…… …… 又是一夜过去，李岩早上醒来，迷迷糊糊之间正打算换下睡衣。 忽的，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带着些古建筑意味的院子里，坐在一只竹子编成的背篓之中。 “这是……” 已经经历过几次类似情形的李岩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这应该是又拥有了一个新的分身。 他赶紧上下仔细检查了下自己的的双手和双脚，结果……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手，而是两只长满了金色毛发的爪子。 我难道变成了一只猴子？ 不会吧，这也太…… 就在他震惊于自己的新身份时，院门忽然打开，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秦老板，您要的东西拿到了。” 站在门口，他就不忘了吆喝一声。 “是吗，那就好。” 很快，在李岩的视线之中，从内堂里走出一个套着紧身旗袍，身材凹凸有致的艳丽女人。 女人无意中扭过头，打量了下望向自己的猴子一眼，竟然嫣然一笑，眨了眨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眼睛。 第200章 防守严密的油料库 等到穿着长衫中年男人走得近了，他这才压低了声音： “组长，这个瞌睡虫有点不一般啊。 处座前天才下达了让他收集油料库情报的任务，昨天晚上，他的消息就已经送到死信箱了。 这样的情报收集速度，真的有点太离谱了。” 他四下望了一眼，这才把视线从脚边的猴子身上收回，声音又低了几度： “你说，这个瞌睡虫会不会是在驻军司令部里面有线人啊，而且是级别很不一般的那种。 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拿到了情报。” “你说的这个……” 艳丽女人秦老板接过长衫男人递来的信封，理了理鬓角散乱的头发，这才将其拆开，从里面取出了几张照片。 “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这和我们没有关系。 你要真有这个时间，还是琢磨一下给咱们戏院多拉点生意过来。 现在来听戏的人不是青帮的流氓，就是新政府的汉奸，要是再这么下去，咱们吃饭都该困难了。” 这时候的李岩，已经接收了猴子的所有记忆，接受自己变成一只猴子的事实。 听着艳丽女人悦耳清脆的嗓音，他的目光放在那几张照片上…… 这几张照片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呢，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昨天晚上的时候，陈恩书放在死信箱里的那些。 至于死信箱的具体地址，则是总部用电报提供的。 联系到刚刚这两个人说的“瞌睡虫”，他十分有理由怀疑，这里就是一个属于军情处的据点，而这两个家伙，则是总部直接指挥的特工小组成员。 艳丽女人秦老板把那些照片放在纤白的手中，一张张的依次观察了十几秒，忽的皱起了眉头来。 “这次可能不太好办了！” “不会吧，组长，不就是一个日本人的仓库吗？ 日本人存放毒气弹的仓库守卫那么森严，不还是被咱们发现了破绽。 现在一个油料仓库，应该不会比那个摧毁毒气弹的任务还要困难吧？” 中年男人见到秦老板蹙起眉头，心中难免有些诧异，之前摧毁毒气弹那么艰难的任务他们都完成了，现在一个普普通通破坏油料库的任务，应该会简单很多才对啊。 他没有注意到，蹲在脚边的小猴子听到他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露出了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目光。 直到这时候，李岩才知道，原来前一阵子摧毁日本人毒气弹的“狠人”就是这些家伙。 “你自己看看吧。” 蹙着眉头的秦老板把照片都递给了中年男人，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可能是上次我们摧毁日军毒气弹的行动太张扬了。 这一次的油料库储存着大量的燃料，关系到日本人在前线的飞机和船舶能不能正常运行。 日本人直接在虹口海军基地外的空地上修建了一个仓库，从地图上看，这仓库的占地面积很大，而且周围无比空旷，方圆一公里内都没有可以遮掩自身的建筑物。” “这么严重，看这架势，日本人对于这批燃料的看重程度，不是一般的高啊。” 长衫中年男人接过照片，拿在手里仔细的打量起来，目光也逐渐变得凝重。 “那可不可以试着从下水道进入仓库，毕竟再怎么样，日本人也不可能把附近的下水道也全都封堵上。” 渐渐地，中年男人看完了所有的照片，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也只能这样了，只是……我们能想到的东西，难道日本人就想不到吗？” 秦老板伸出手来，慢慢抚平了自己旗袍袖子上的褶皱，这才闭上那双明亮的眸子，叹了口气。 “你去把这些东西交给老六，顺便通知他，让他尽快去勘察一下日军油料库周围的地形和下水道情况。 如果这个计划可行，我们就直接制定计划从下水道出发。 如果不可行，就只能寻找其他的办法了。 现在处座已经给我们下定了期限，让我们七天内完成这个任务，哎……七天时间谈何容易啊。 咱们这些人就算是孙猴子，日本人那么多的守卫部队，也得用金箍棒砸上半盏茶的时间吧！” 看到出来，秦老板对于这次的任务，没有什么太大的信心。 长衫中年男人也是一言不发，明显颇多顾虑。 他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找一门炮来直接打进日本人的油料库，也不见得就能引发油料库的大爆炸。 更何况，想要弄一门炮来，谈何容易。 他把照片重新装进了那只信封里，就要转身离开，不错过，就在他刚扭过头的时候，余光却偏见了脚边那只表情很是人性化的猴子。 忽的，他眼睛一亮，连忙把脑袋探过头，低声又对艳丽女子道： “组长，要不然咱们让这个小东西去试试？ 日本人油料库的下水道就算是不能让正常人通过，但这个小猴子钻进去，总没有什么问题吧？” 他越说越是兴奋，甚至脸上都带上了坏笑： “这只猴子这么聪明，到时候稍加训练，让它带着一枚手榴弹找到仓库里的油罐，然后……” 原本，李岩以为自己就是来打酱油的，但没想到这家伙是真的坏。 如果真要是带着手榴弹炸日本人的油罐，自己还有命在吗？ 听了这话，秦老板的视线也放在了李岩的身上，嘴唇微微蠕动着，看起来还真就有些意动。 半晌后，她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挥手道： “算了吧，这只猴子可是那宁道士的心肝宝贝。 还是让老六先去现场仔细侦查一下吧，剩下的事情，等到侦查的结果出来了之后再说。” 李岩的眼睛眨了眨，秦老板所说的宁道士，其实就是原本收养着这猴子的人。 因为这只猴子身手敏捷，而且比较通人性，所以宁道士这几个月在城郊和猴子配合，杀了不少的日本士兵。 现在看来，日本人在长时间的大搜捕中没有找到这猴子和宁道士，多半就是因为秦老板等一伙人给宁道士提供了庇护。 第201章 谁让你进来的? 见艳丽女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同意自己的建议，长衫男人也只是悻悻的又看了脚边的猴子两眼，这才快步转身离开了。 此时正是早晨天刚刚亮的时候，没多久，猴子的主人也醒了过来。 “豌豆……” 这一声吆喝，李岩就知道，这是宁道士在召唤自己了。 如果被人当猴子耍，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但好在，宁道士对待“豌豆”的态度，根本就不像是对一只猴子，而更像是养了一个孩子一般。 豌豆跟着他一起，根本就不会吃到什么剩饭剩菜，相反的……宁道士吃些什么，自己的猴子往往也就吃些什么。 今天也是这样，等李岩找到宁道士的时候，宁道士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两碗粥，两碟咸菜，还有几张掺了玉米面的大饼。 看着猴子跳到桌子上，直接抄起一张饼就往嘴里塞，他也是不由的笑了。 “哎……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杀光日本人，回到山上重新把庙宇翻建起来。” 宁道士夹起一块黄瓜咸菜，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落寞和寂寥。 李岩则是瞥了他一眼，同样拿起筷子来，给自己夹了块咸菜。 现在这个年代，哪还有什么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中华大地正在流血，他们一人一猴，就算是真的离开了上海，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况且，宁道士现在住在这个“升平戏院”里，也不缺吃，也不少穿，平时他需要做的，也不过就是在前堂的戏园子里面打打杂，跑跑堂。 现在，宁道士早也已经剪下了一头长发，脱下了那件破烂不堪的道袍，换上了跑堂伙计特有的短褂布鞋。 也许……之后的几年，他就要一直在这戏园子里面度过了。 …… 一天很快过去，但今天的升平戏院明显和过去不太一样，即使到了深夜，秦老板卧房的灯也依然没有熄灭，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时间来到凌晨三点，一个穿着夜行服的黑影来到了戏院附近，再三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后，这才遁入了院子里。 “组长，老六他怎么还不回来，按理来说，他早就应该回来了啊！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秦老板的卧房里，此刻汇聚了四个人，分别是秦老板的贴身丫鬟小玉，秦老板的“表弟”胡杨，和今天早上李岩就见过一面的戏院领班赵经理。 当然，作为一只猴子，李岩也早就在他们依次赶来之前，就偷偷的钻进了秦老板的卧房里，找了个犄角旮旯蹲了下来。 他们虽然开的是机密会议，但猴子也不会说话啊，所以……谁会在意一只猴子呢！ 眼见时间已经来到后半夜，几个人心里面开始忍不住打起鼓来。 尤其是戏院领班赵经理，他虽然对于老刘的功夫也很是信任，但想想今天看到的瞌睡虫提供的情报，他就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这样的极端环境之下，哪怕是老六那样的高手，想要潜入油料库也几乎不太可能。 现在虽然是晚上，但油料库的四周一定早就已经架起了大功率的探照灯，不说把四面的空地照的像白昼一样，起码有什么影子闪过，都应该能看得一清二楚。 小玉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孩，看着面相也颇为稚嫩。 只见她斜了赵经理一眼，冷哼一声： “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六哥是什么身手，我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我看你就是嫉妒六哥，想盼着他出事儿吧……” 不知道是不是长夜太过无聊，还是之前的时间，太过提心吊胆。 总之小玉这一开口，原本死寂的气氛竟然一下子缓和了许多，原本觉得压抑无比的秦老板和胡杨等人也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和老六的关系，那是有目共睹的，哪像你这个小妮子，一天天除了六哥长六哥短就没别的了。” 见到小玉给自己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赵经理赶紧据理力争起来，说什么也要证明自己和老六之间的关系。 “且，谁知道你整天安的什么心思……” 小玉撅了噘嘴，这才把脑袋别了过去，不再管那尖嘴猴腮的赵经理，而是摩挲起自己碎花布做的新衣服。 “你……” “够了！” 就在赵经理探出手指头，气得浑身都有些发抖时，秦老板终于把自己的视线从化妆镜上移开，把桌上的一只雕花的簪子别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和一个孩子打嘴仗？” 说着，她又低头叹了口气： “这一次去，也只是让老六探探路而已，我相信他不会做出打草惊蛇的举动。 我们这些人的命没了没什么，但是处座交代的任务，却一定要完成。 胡杨，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到这里，秦老板的视线看向了坐在房间角落里，戴着眼镜一言不发的一个年轻人。 胡杨明显是读过不少书，经历过高等教育的，他习惯性的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嗯，三个定时炸弹，都已经完成了。 只要组长需要，随时可以出手。”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万一关键时刻不灵了怎么办？ 小胡啊，你还是太年轻，越是这种事情，越要小心细致。” 刚刚在小玉那里吃了瘪的赵经理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无奈之下，也只能拿这个平时根本就不怎么出声的书呆子出出气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书呆子也有不能触碰的逆鳞。 听到赵经理怀疑自己制作的炸弹，胡杨霍得转过身来，那目光雪亮的像是一只随时都会择人而噬的老虎。 “姓赵的，你别跟我扯猫哨子。 我做的东西，从来就没出过问题，就算是你裤裆里那玩意儿不灵了，我的炸弹该响还是会响。” 胡杨的这份气势，明显把赵经理给吓住了，他在原地呆了片刻，喉咙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 到最后，还是看到而来蹲在墙角的一只猴子，这才和一只猴子耍起了威风： “谁让你进来的，我们在商量重要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第202章 有你们这么欺负猴子的吗? 看到赵经理这孩子一样的举动，秦老板不由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半晌说不出话来。 为啥自己的小组里面都是这样的奇葩呢！ 胡杨这样整天不说话，只摆弄各种机械零件的，她就勉强忍了。 可现在，竟然还有一个和猴子说话的。 怎么，你和猴子说话，难道猴子能听懂吗？ 就在她觉得自己胸口有些闷，似乎喘不上来气的时候，一个黑影忽然从房顶一跃而下，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推开了卧房的门。 这个黑影一身黑衣，脸上还蒙了一条黑巾遮住了面容。 但通过他那高大壮硕的身形，屋子里的几人还是很快就认出，这人正是去油料库探路侦查的行动高手，老六。 老六一摘下脸上的黑布，几个人就连忙都站起身靠了过来。 秦老板更是目光灼灼，期待的问道： “怎么样，这一路还顺利吗？” 对此，老六也只是摇了摇头，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不好办，日本人的防守很森严。 油料库周围的空地上不仅安排了重兵守卫，还布设了雷区。 这已经不是一个在城市中仓库的安全标准了，看来日本人为了守卫油料库的安全，根本就不打算在意什么影响了。 所以想从地面上靠近油料库，基本没什么可能了。” “那怎么办？” 听到这样的答复，秦老板不由的眉头紧锁。 如果连老六都说没有机会，那就代表着真的没有什么机会了。 可是，破坏日军油料库的任务，处座已经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 不过，就他们这五个人，就算是再怎么不惜代价，也要至少能摸得到油料库的墙根才行啊，要不然……一切的牺牲和代价不是都白费了？ “下水道呢，你有没有看看，周围的下水道能不能潜入进去？” 终于，赵经理变得正经了一些，不再和小组里其他的人斗嘴了。 但很快，老六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油料库的下水道是直接连通黄浦江的，为了寻找其他的入口，我也已经跳进江里试过了。 现在不是雨季，所以下水道也没有什么水排出来，但重要的是……那根下水管只有人头大小。 一个人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钻进那样的管道里，再爬上几十米进入油料库。 除非……”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视线忽然停留在了蹲在墙角的那只猴子身上。 这下，不只是他，秦老板，领班赵经理，还有小玉和胡杨也全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他们忽然发现，如果要是这只猴子的话，应该，大概，可能…… 原本站在墙角偷听的李岩一下子懵了。 他吞了吞口水，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几个人。 他已经知道这几个人要做什么了。 你们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让一只猴子去炸日本人的油料库，有你们这么欺负猴子的吗？ “老六，你和宁道长的关系不错，要不然……你去和他商量商量？” 就在这时候，秦老板抿了抿红唇，适时开口了。 至于商量什么，根本就不用多说，通过刚刚的那一轮眼神交流，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好吧，我去试试。” 老六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事情了，现在完成任务才是他们这些人的首要目的。 如果真的能仅仅牺牲一只猴子就炸毁敌人的油料库，让他们的飞机飞不起来，那在场的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立刻就做出决定。 …… 第二天一早，就在宁道士刚起床，打算去前院打扫卫生，收拾收拾板凳桌椅的时候，老六忽然来到了他的房间。 “宁道长，这些天在这里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多谢几位的帮助了，如果没有几位的话，我可能……” 宁道士说到一半，就叹了口气。 本来想念一句太乙无量天尊，但仔细琢磨下，自己的头发都已经没了，原来一直奉香打坐的庙宇也被鬼子毁了，还哪有什么脸继续当这个出家人？ 现在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光所有的日本鬼子，把日本人彻底的赶出中国。 等到那时候，再重新回到山上，给三清塑像焚香。 老六看着这个老实人，也不认识和他啊继续卖关子了： “道长，我这里有一件事情，可能需要借助你的猴子帮忙。 而且这件事情十万火急，可能关系到千千万万国人的性命……” 没一会儿，老六就把他们这次奉命摧毁日本人油料库的任务告诉了宁道士。 本来他们的身份是保密的，但现在任务为重，他也不在乎什么机不机密了，而且要完成这次的任务，可能还需要宁道士协助才行。 “你是说要炸毁日本人的油库？” 宁道士原本捏着的半个馒头，忽然慢慢被他放回了面前的碟子里。 “没错，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 日本人的那些飞机坦克，都需要使用大量的油料。 如果我们炸毁了他们的油料储备，他们飞机能够出动的次数将会大大减少，这会给我们前线的将士提供巨大帮助，让他们的压力减轻许多。” 老六尽量的给宁道士讲述着这一次行动的重要性，他知道，以宁道士对日本人的仇恨，大概率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这……好吧！” 宁道士犹豫片刻，就答应下来。 他也知道，这次如果真的炸毁日本人的油库，“豌豆”大概率也不会活着回来了。 而且听老六话里的意思，这一次的任务十分紧急，他们能够训练猴子炸掉油库就已经很不容易，再训练他原路返回来，这基本已经不太可能。 …… 公共租界，福源商行。 打扮成经理的宋应中已经在这里工作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党务调查处的人只是负责潜伏，基本没有什么针对日方的行动和计划。 不过，新上任的上海区区长李士云倒是十分欣赏宋应中这个年轻人。 尤其知道他是从红党方面叛变而来之后，就更是对他信任有加。 一开始，宋应中还不理解这是为什么，直到后来，他才从自己的副队长那里了解到，李士云也是从红党“反正”而来，只不过时间上……要比他早得多。 第203章 李士云 今天又到了接头的日子。 宋应中如期来到了党务调查处的联络点，冯记皮货铺。 这几个月里，在日本人的高压统治之下，党务调查处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工作可做。 另外，他们也确实缺少对抗日本人的敌后斗争经验。 今天宋应中来到皮货铺，其实是为了向自己的上级，也就是区长李士云做一个短暂的汇报。 汇报的内容很简单，主要包括了他所在的第四行动队这段时间的生活状况，和经济支出状况。 现在日本人对租界的封锁虽然不严密的，但每个路口都设置的哨卡，还是让党务调查处的行动人员只能暂时躲避在租界之中。 而党务调查处的这些人干脆也就乐得清闲，既然上面不给他们“安排任务”，他们正好可以在租界里好好的吃喝玩乐。 至于上面给出的经费，当然是赶紧花啊，不花完……怎么能找机会申请新的经费？ “区长，这是我们行动队这个月的经费支出明细。” 宋应中进入冯记皮货铺后，很快就被掌柜引进了后院，在后院的一个偏房里，他如期见到了李士云。 这是一个三十岁出头，一身中山装，四六分头，看起来有些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见到宋应中出现之后，他的眸子像是一亮，紧接着就虚指了下房间里的一张椅子，示意前者坐下说话。 宋应中自然是要先把自己这一次来的主要目的完成，所以他赶紧加快脚步，将手中的一份文件摆在了李士云身边的一张木桌上，接着才后退几步，慢慢坐在了那张椅子上。 李士云看着宋应中送来的这一份“收支明细”，连翻开看看的心思都没有，仅仅是扫了一眼封皮，就将其略了过去。 他太了解党务调查处里面的这些虫豸了，如果这册子上的收支明细能相信，那还不如相信日本人真的是来中国搞东亚共荣的。 “应中啊，你加入我们党务调查处，也算是有一段时间了吧！” 李士云压下了手边的册子，反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看向了正襟危坐的宋应中。 “不瞒您说，我来了虽然快一年时间，但和处里面其他同僚相比，还是稚嫩太多了。” 宋应中不明白李士云这老狐狸罐子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所以也只能说些场面上的客套话。 这些东西如果是在一年前，他是绝对想不到也说不出口的，但经过了这一年的“历练”之后，这些场面话和奉承话在他这里，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已经变得稀松平常了。 不过，李士云显然并不是想和他拉拉家常这么简单。 只见他嘴角不由的挽了挽，笑容更盛几分： “小宋你还是太谦虚了。 就算是我，也不过比你早来个四五年。 而且，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新人，你们与其说是‘稚嫩’，还不如说是锐气太盛，还没有磨平棱角。” 叽里咕噜说了这么一大通，就在宋应中要感谢上级的“教诲”时，李士云终于顿了顿，压了一口茶水，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应中，你我平心而论，这半年来生活在敌占区的感受如何。” “这……” 宋应中没想到，李士云竟然会忽然问起这样的问题。 自己该怎么回答，说自己这段时间生活的很好，还是说这段时间提心吊胆，但是为了党国可以刀山火海，奋不顾身…… “直说，直说就行。 我这个人不喜欢听假话，而且现在这屋子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必要再继续唱高调了。” 李士云放下了茶杯，直接挥了挥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听到这话，宋应中才算是定了定心神。 “区长您应该也知道，这段时间我们没和日本人正面接触，大概率是因为日本人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对付我们。 我们躲在租界里确实可以有短期的安稳生活，但是……日本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可不会让我们就这么如意。 就算是我们不主动去惹他们，他们也会找到我们，然后……” 宋应中说的这些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 但正因为李士云要听一听下面的人说的真心话，所以他才敢冒险把这些东西全都讲出来。 党务调查处的这些人自从上海沦陷以来，基本都陷入了沉寂。 就连华界的一些情报人员，为了不惊动日本人，也大都选择了蛰伏待命。 至于上面要的东西，就更好办了，只要去法租界的情报贩子手里面买些东西交上去，就算是糊弄过去了。 毕竟情报贩子还是比较讲信誉的，给了钱之后，人家会给你真正的情报。 不像是自己人收集来的情报，有些人为了骗取经费，什么样的东西都敢编造，当然……轻信了他们的军方和政府人员，往往下场也都很惨。 在这个时期，军情处与党务调查处已经不可避免地拉开了差距。 无论是在编制规模，还是人员素质上，党务调查处几乎全都被老对手碾压。 等到几个月之后，中统军统正式分家后，这一差距只会更加明显。 到抗日战争结束的时候，戴老板手下光是特务人员就有二十万人，遍布了全国的各行各业，各个机构。 甚至在其他国家的重要部门中，也都有他的鼹鼠和线人。 而这个时候的中统，在军事情报统计局的面前，就连提鞋都不配了…… 听到宋应中的答复，李士云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从口袋里拿出铁质的烟盒，抽出一支手卷烟来，又不忘了递给面前的年轻人一根。 很快，宋应中接过他的烟，取出打火机，火石滑动之下，给两个人陆续点燃了香烟。 李士云惬意的吸了一口香烟，这才道： “不错，应中你说的这些，确实是我们当前最为要紧的事情。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方式生活……” “换一种方式……” 听到这样的话，宋应中难免一头雾水。 他沉吟了半晌，才试探着问道： “区长您这是何意，应中有些不明白了。” 第204章 我当汉奸可是为了你们好! “哈哈，不要太紧张了。” 见到宋应中脸上浮起戒备的神色，李士云哈哈笑了起来： “上个月去香港的时候，我见到了日本驻香港的总领事，中村秀一。 中村先生像我保证了，只要我们能够投诚皇军，尊重大东亚共荣，他们一定给我们足够的物质条件。 车子房子美人，权力地位金钱，只要你想要的，一定都会得到满足。” 李士云终于不再藏着掖着，说出了自己找宋应中来的目的。 闻言，宋应中顿时心头巨震，前些天与风筝碰面的时候，风筝曾经提起过让他顺势投靠日本人，发挥自己的作用。 只是没想到，根本没等到日本人来搜捕他们，党务调查处驻上海的最高长官就已经打算带着所有的人倒戈去对方的阵营了。 “区长，这……我……” 宋应中唰的站了起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种事情，只要是个人都没法第一时间接受。 李士云也明白这一点，所以特别抬起拿着烟的那只手小，向下压了压： “应中，坐下说，不要急……” 接着，只见他吐了个烟圈，就继续侃侃而谈起来： “现在日本人占领了大半个中国，武汉政府也是岌岌可危。 我们身处在上海这样的险地，自然不是长久之道。 我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区里面的百来号兄弟。 如果不是为了给你们留一条后路，让你们不至于白白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我李某人何至于背上这汉奸的骂名，让世人戳我的脊梁骨啊？” 对于李士云这番惺惺作态，宋应中心中自然是鄙夷，好像你是为了我才去当汉奸一样，这简直荒唐可笑。 不过，他仅仅是变了变脸色，就又坐回了的位置上： “区长您请放心，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宋应中一定紧紧跟随区长您的脚步。 如果您认为投靠日本人是对的，我绝对不说二话，支持您的决定。” “好，就等你这句话呢！” 李士云一拍大腿，把手中的烟头直接丢在了地上。 接着，他眼中忽然闪过阴狠的光芒，探过头来低声道： “今天的事情，先不要和队里的其他人说。 等到我找个时间，把生米煮成熟饭，这些人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同意了。” “是，卑职明白。” 宋应中心中闪过一丝悲悯，这么一来……又不知道有多少抗日志士，要平白牺牲在李士云的阴谋之下了。 只是他现在根本不敢发出预警，说不定自己的行动队里就有李士云的眼线，一旦他有所动作，只会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 和宋应中简单聊了二十分钟后，李士云这才算是放下心来，让前者离开了皮货铺。 就在他前脚离开不久，一个一脸严肃的同样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进了李士云所在的房间内。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士云的副手，百里涛。 “怎么样，他怎么说的……” “还好吧，我估计没什么问题。 年轻人嘛，可能会有点热血冲动，但现在经过这么多打击，估计也该想一想自己的后路了！” 李士云透过窗子看向宋应中离开的方向，缓缓点了点头。 “要不要我派人盯着他？” 百里涛显然没有李士云对宋应中那么信任，现在两个人干的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一旦被人发现了他们所做的，他们两个有多少颗脑袋，也不一定够用。 “嗯，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盯着他还是有必要的。 你在第四行动队有可用的人吗，这几天尽量观察一下他的作息和出入状况，一旦有什么不对，立刻采取行动。” 李士云明显也不是那么信任宋应中，他之所以要把这个年轻人带走，不过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可用的班底，去了日本人那里也无法发挥作用罢了。 “行，一切交给我吧！” 百里涛阴翳的目光逐渐恢复平静，留下这句话之后，就默默出了房间。 …… 闸北区，因为任务紧急，秦老板等人就干脆在黄浦江边找了一个废弃的工厂，用来训练猴子安放定时炸弹这一行动。 这个行动最难的地方，其实就在于猴子潜入水下之后，还能不能按照计划好的那样，准确的钻入下水道的排水管，并带着炸弹在恶臭的环境下爬行几十米进入油料库。 动物和人一样，都是趋利避害的。 猴子没有和人沟通的方式，即使能听懂一些词语，也只是在食物的诱导之下，勉强做些动作而已。 现在这样的训练，就是为了能更好的模拟将来行动时的场景。 只要能尽最大力度还原油料库，和下水道内的状况，训练的时间长了之后，猴子就会自己形成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 到了真正行动的那一天，只要钻进水管里，就能像应对平常训练那样，如实把炸弹放在正确的地方。 “好，这就算成了！” 老六和宁道士负责潜入水下，将“猴子”送进下水道。 其他人则是站在废弃厂房的外围，用望远镜观察着一个不大的身影拿着定时炸弹，准确的放在了仓库里排放整齐的汽油桶之上。 看到猴子做的这一切，赵经理攥紧了拳头，忍不住叫好。 秦老板的柳眉微微舒展，也跟着点了点头，很快又把视线移到了赵经理的身上： “明天你想办法，去找几桶汽油来。 我们不能总是用空桶训练，万一行动的那天因为刺鼻的味道，让猴子的判断出现了意外，我们准备的这些可就全都功亏一篑了。” “哦……您说的对，我这就去想办法准备。” 赵经理放下望远镜，神色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上海是国际贸易的大本营，像汽油这种东西，只要出钱……搞到几桶，应该不难。 说着，他就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而秦老板看了眼站在身后，一副懒散样子的胡杨，则是蹙了蹙眉： “三天后就要行动了，你准备的定时炸弹没有问题吗？” 胡杨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就直接道： “绝对没有，到目前为止，我设计的定时炸弹还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第205章 训练成果 秦老板眸子闪了闪，点了下头： “现在时间紧急，就只能让老六到时候按下按钮，把炸弹交给那猴子了。 只是不知道，到那时候，时间会不会赶不上。” 一脸茫然的书呆子胡杨听到秦老板这样嘀咕着，不由的抬起头来，问道： “那要不要把定时炸弹的延时从半个小时调整到一个小时？ 这并不是什么难题，只要稍稍改动一下就好了。” 闻言，秦老板也只是瞥了这孩子一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行，那样的话，万一中途发生意外……就不好办了。 我们不知道日本人在油料库内部的巡视状况如何，如果正好赶上了他们的巡查时间，发现了炸弹，那就弄巧成拙了。” 说着，她的眉头皱的更紧，连连摆了摆手。 胡杨不说话了，继续一脸茫然的看着远处的废弃厂区和油桶。 这时候，猴子已经把炸弹安放好，然后顺着下水道一路返回了。 说实在的，前些天的时候，秦老板还以为训练猴子炸日本人的油库会是一个比较麻烦的事情。 至少要训练十天以上甚至半个月，才有可能达成一定的效果。 但现在，看到这只叫豌豆的猴子竟然在一天之内就做到了他们的要求，三天时间就能够顺利的全身而退，她多多少少是有些惊讶的。 她没有耍过猴子，但是在她看来……想要让一只猴子做到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应该这么简单才对啊！ 不过，仅仅是片刻之后，秦老板把这个问题抛出了自己的脑子。 她今后又不需要靠着耍猴卖艺求生，哪管得了这么多了，只要能够完成任务，其他的……就随意吧。 …… 黄浦江边，老六和宁道士两个人就站在岸边，准备随时接应猴子离开。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江面上钻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然后……那只猴子奋力划水，没用多久就到达了岸边。 看着猴子湿漉漉的毛发，宁道士有些心疼的拿出一条大毛巾给他擦了擦。 而老六则是看着腕上的手表，神情振奋： “才不到十分钟。 但愿行动的那天也能这么顺利，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带着豌豆一起撤退了。” 老六一只大手放在了猴子的脑袋上，轻轻的摸了摸。 对此，李岩表示很无语，咋地，你们真把我当成猴子了？ 不过在他看来，做猴子的日子也不是特别差。 尤其是这段日子他才发现，秦老板似乎对“豌豆”特别有感情，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都喜欢把他带在身边。 这样的特殊待遇，就难免让他有些意犹未尽了…… “走吧，该回去了。” 听到这话，李岩很是灵活的直接跳上了宁道士身后的背篓，然后……一行两人一猴才慢慢踏上了返回升平戏院的路。 …… “中岛少佐，果然如您所想的那样，罗应彤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邮局职员。” 闸北区，特高科，中岛的办公室里。 正拿着电话的中岛菜子听到对面的声音，渐渐的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怎么样，你们是不是找到什么线索了？” “没错！” 接电话的是灰熊小组的负责人，此时的他正穿着黑衣黑裤，带着黑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站在公用电话亭里向外面窥视着。 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雁荡路的九十一号住宅，罗应彤经过仔细的确认，发现身后没有“尾巴”之后已经打开了院门，进入了院子里。 “少佐阁下，住在雁荡路91号的人应该很不一般。 罗应彤为了见他，明显换了一身衣服，还做了易容。 尤其是这一路上她已经绕了好几个圈子，做了至少三次试探。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跟踪的成员比较谨慎，说不定还真就被她发现了端倪。” “哦……是吗？” 听到这样的答案，中岛菜子捏着话筒的手不由紧了紧，更加的欣喜了。 “你觉得，这个罗应彤可不可能是飞蛾所属支队的成员？” 沉吟了良久，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办法，中岛菜子实在是太想要抓住飞蛾了，她之所以放弃满洲早就经营完善的谍报根据地，不远千里来到上海，就是为了会一会这个刺杀了佐佐木大石中将的飞蛾。 要知道，虽然佐佐木地位并不尊贵，军衔也只是中将，但他却是一手缔造了关东军北满防线的实权人物。 就连许多军部的老将军，在这位后起之秀的面前，也要退让三分。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一个军事强人，却宛如流星一般，在上海这个地方陨落了。 如今，经过了几个月的和军情处的对抗，中岛菜子也已经发现了，上海站的那些草包，无论抓多少都无法彻底肃清上海的反抗力量。 军情处早已经开办了青浦，临澧等特工培训班，目的就是采用人海战术，不惜一切代价去日占区进行破坏活动。 所以，像是贺子恒，杨晓和，吴承济这样的草包。 抓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可一旦把瞌睡虫和飞蛾这两股势力剿灭。就代表着军情处在上海再也没有了抵抗能力，起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建立有效的情报体系了。 尽管知道自己的上司要的是什么，但电话那头，灰熊小组的组长还是不得不给中岛菜子泼了一盆凉水。 “您说的这个……觉得应该不太可能。 我已经发查过了，罗应彤是上海会战开始前，从南京来到上海投亲的。 具体是什么人介绍她来的，在邮局的登记报告中并没有说明…… 而且您也知道，现在南京已经被战火破坏殆尽，想要重新找出这一条关系网，简直难如登天。” 听到这里，中岛菜子自己也默默点了点头。 没错，飞蛾及其属下是在一年前左右来到上海，进入法租界的。 现在看来，罗应彤到来的时间，明显和飞蛾等人的落脚时间对不上。 一身黑的灰熊小组组长正汇报着自己这边的情况，但他刚刚说到一半，就看到了距离自己不远的雁荡路91号的二层楼房上，有一个人正静静的看着自己。 他望着那张脸，总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熟悉，似乎是什么地方见到过。 忽的，他想起了中岛菜子曾经交给自己一张画像，那张画像是贺子恒专门找人画的，上面正是军情处上海站站长史玉明的样子…… 第206章 直觉 灰熊小组组长不知道的是，他发现了史玉明的身份，站在窗边背负着双手的史玉明同样也发觉出了不对劲。 他在雁荡路上住了已经有一段时间，周围的邻居还有平常会在路口摆摊的商贩，基本都算是熟识。 可今天这个在公共电话亭打电话的人，却属实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不仅如此，这个人的行为鬼鬼祟祟，最重要的是，这个时候正是罗应彤来到他住所的时间…… 所以，如果这人是跟着罗应彤而来，这处据点可就彻底暴露了。 亲眼看着对面那个一身黑衣的人离开了电话亭，史玉明的目光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快步走到地下室，正看到罗应彤在电台前摆弄着天线，拿出密码本，准备发报。 “小罗，这两天你可经历了什么异常的东西？” 就在罗应彤戴上耳机，准备发报的时候，史玉明忽然开口，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来。 “异常……” 罗应彤仔细思索了下，紧接着就想到了前天在邮局的时候，收到了吴承济发给自己的信。 不过，她认为这是自己和吴承济之间的私事，所以也就没有在意，而是摇摇头回道： “我这边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站长你可是有什么发现吗？” 史玉明听到这里，本来应该能够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微微松一口气。 但不知怎的，一想到刚刚那个黑衣黑裤戴着墨镜的人影，他的直觉就不断的警示他做出防备。 甚至，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东西，也依然难以压下心中的这种感觉。 到这个时候，史玉明忽然有所顿悟了。 一个合格的特工，就是要有敏锐的直觉，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往往能在很多时候帮助到自己，甚至挽救自己的性命。 “快收拾一下，我们撤去二号安全屋。” 罗应彤正等待着史玉明发出发报的指令，可没想到的是，后者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沉不定，明显没有了刚刚见到他时的淡定与从容。 “可是站长，这里还有一份电报，而且电报的内容并不长，只要两分钟就能完成了。” 她不由的抿了抿嘴唇，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架设天线，转译数字密码，给电台开机这一系列程序要消耗大量的时间，如果现在转移到二号安全屋，就意味着这一切都白做了，下次发报的时候，所有的程序还要重新进行一遍。 不过，让罗应彤没想到的是，一向好说话的站长史玉明这一次却格外的强硬，他直接动用了站长的权威，冷冷道： “这次的电文并不重要，马上停止发报。 你负责转移电台，我上去带走所有的档案。 只给你五分钟的时间……” 说完这些话，史玉明就直接转身出了地下室，而地下室里的罗应彤虽然一头雾水，还是飞快的将电台和天线打包，收拾到了一只巨大的皮箱里。 …… 仅仅不到十分钟，史玉明等人就陆续离开了雁荡路91号。 就这样又过了没几分钟，一行十几个拿着短枪的汉子忽然出现在了已经上了锁的大门外，看着门上的锁头，领头的黑衣男人陷入了沉思。 “组长，你不是说看到了史玉明在这里？ 怎么这还锁着门呢？” 说话的是一个个头高大的光头汉子，他一口的东北腔，见到那上了锁的大门，不由皱了皱眉头。 “不会是你记错了地址吧？” 虽然其他的汉子并没有跟声附和，但他们全都转过身来，把写满了疑惑的目光投在了领头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伸出自己干瘦的手，摘下了头顶的宽边礼帽，咬了咬嘴唇，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至于说走错了地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刚刚打电话的电话亭就在不远处，而且……他目光跳过刷了水泥的砖墙，还能看到那栋装修精美的二层小楼。 仅仅犹豫了片刻，他就直接把手中的枪口对准了那把生铁制成的大锁头。 砰的一声枪响，淡淡白烟散去，大锁头的锁芯被打烂，再轻轻一拉，锁扣也被打开。 “仔细搜！” 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会是什么，但领头的汉子还是大手一挥，下达了命令。 他没想到，史玉明这个人竟然如此的小心，不过是和他对视了一眼，这家伙竟然就直接抛弃了自己的老巢，消失不见了。 半个小时之后，所有的枪手全都回到了二层小楼前的空地上。 虽然他们发现了一个地下室，但那地下室里面也早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根本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万般无奈之下，领头的汉子只能敲响了马路对面住户的院门。 没一会儿，一个带着单片眼镜，穿着胆子短褂的中年男人从里面探出了头来： “请问你们是……” “这位老哥，你知道对门的那家人去哪儿了吗？” 这里是法租界，所以领头汉子丝毫不敢逾矩，如果这是在华界的话，他早就让中岛菜子召集特高科的日本士兵和特务们，进行拉网式搜索了。 打量了眼对面几十个黑衣黑裤的人，还有他们腰间别着的那把摄人眼球的匣子枪，中年男人茫然的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了，我平时不怎么出门，所以……” 戴着单片眼镜的中年男人尴尬的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好吧，那打扰您了。” 领头汉子微微有些失落，但这一切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等到一行十几人离开之后，中年男人的身后才慢慢闪出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穿一身西装的男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海站的站长，史玉明。 直到那些人的背影消失在路口处，带单片眼镜的中年男人这才转过头来： “站长，罗应彤的事情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用地下通道把她送走吧！” 史玉明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位祖宗的身份不一般，可不是咱们能得罪的。 就算是她真的有罪，也轮不到我们上海站来审判她，还是让总部的家伙头疼去吧！” 第207章 小姐，我们让吴承济给骗了! 闸北区，特高科总部大楼，当得知了灰熊小组的失利之后，中岛菜子愤怒的直接拔出了军刀。 “饭桶，你们这一群废物。 已经到了嘴里的鸭子，竟然还能被他们飞走。 三井，你的无能导致了这一切，史玉明的逃脱，你要负主要责任。” “嗨！” 电话的另一边，听着中岛菜子出离愤怒的声音，灰熊小组的组长三井健男出了一身的冷汗。 幸亏他现在在法租界里面执行任务，要不然……他丝毫不怀疑这位中岛大小姐会一刀劈了他。 “少佐，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重新找到军情处上海站的总部。” 三井健男的态度极其卑微，只为了能够逃过这一劫。 没想到，听到这话之后，中岛菜子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你个蠢货，现在史玉明下落不明，罗应彤也必然会被上海站隔离审查，想要再抓住他们，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 这回，中岛菜子的胸脯不断起伏，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任命这个家伙作为灰熊小组的组长，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那少佐，我……” 不等三井的话说完，中岛菜子就直接打断了他： “够了，不要再解释了。 现在开始，全员进入蛰伏待命状态，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 “是，卑职明白！ 中岛少……” 三井健男还想要说些好话，让中岛菜子不至于因为这一件事情就彻底否认自己。 但就在他刚刚开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话筒中已经传来了一串忙音，对面的中岛已经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中岛菜子一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勉强平复下了情绪。 这一次遇到的虽然不是自己的劲敌瞌睡虫和飞蛾，但如果能抓到史玉明，也绝对是大功一件了。 这家伙毕竟是军情处派驻上海的最高领导人，谁知道从他的口中，究竟能挖出点什么？ 只不过，现在再思考这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 三井这一次打草惊蛇之后，史玉明等人一定会藏到一个更加隐蔽的，让人想不到的地方，想要再找到他们……就没这么容易了。 慢慢把军刀收入刀鞘，中岛菜子这才又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 就在她思考着，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局面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紧接着不等她做出反应，伊藤千夏就已经急匆匆的闯进了她的办公室。 “小姐，我们都被吴承济给骗了！” 伊藤千夏上来就是这样的一句话，一直到在办公桌前站定，她才发现中岛菜子的脸色并不好看。 “您没事儿吧小姐，是不是生病了…… 用不用我去找医生来？” 见到岛菜子的有些苍白的脸色，伊藤千夏啊这才赶紧快步的绕进了办公桌后，抓着中岛菜子的手担忧的询问起来。 “没事，我还没什么。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中岛菜子挥了挥手，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柔弱的一面，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贴身侍女。 听到这儿，伊藤千夏才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紧了紧眉头愤恨道： “小姐，那个吴承济简直就应该千刀万剐。 刚才雪貂已经给我们送来了消息，吴承济描述的画上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计成业。 计成业是毕业于黄埔军校的军官，怎么可能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呢？” “雪貂……” 中岛菜子叨咕着这个名字，这是她来到上海赴任时，关东军情报司令官送给她的一张王牌。 这个雪貂就潜藏在军情处的总部，连她也不知道雪貂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只有指挥和调度的权力。 现在，听到伊藤千夏这么说，中岛菜子原本被压制下去的怒火顿时就又涌了出来。 她捏紧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吴承济敢这么骗我们？” 两个人没再犹豫，几乎是立刻就坐上了车子，直奔南市警察局而去。 …… 此时的吴承济正在南市警察局中隔离观察，只等着过一段时间，证明了他提供情报的真实性，就在警局里给他安排一个位置。 “吴老弟，我可是很看好你啊。 估计要不了多久，日本人就要把你安排进我们特务处里了。 到那时候，我们两个可要勠力同心才行啊！” 尽管吴承济仍然处在观察状态，但贺子恒仍然给他准备了好酒好菜。 只要吴承济加入了特务处，军情处在特务处里的这一系力量就将得到大大加强，到那个时候……即使是穆凌峰和黄言平两个人联合起来，也不一定能够再对他们造成威胁。 更何况，穆凌峰这样的草包，本来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蠢货，黄言平也只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小警察而已。 贺子恒和吴承济这样的专业特工对付起他们，简直不要太简单。 吴承济当然也知道贺子恒对自己这么好是因为什么。 尽管这段时间里，他仍旧被关在警局的地下室中，但狱警与守卫经过了贺子恒的授意，已经去掉了他身上的锁链和镣铐。 不仅如此，贺子恒还自己掏腰包，每天给他准备好酒好菜，甚至到了夜里……还能花钱找一个娘们来快活快活。 “贺兄说的我当然知道，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 吴承济拿着一只小酒盅，脸色微微酡红。 他还没表完态，就听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身和服的伊藤千夏闯进了地下室。 “小雪，你……” 刚见到伊藤千夏时，吴承济的脸上不由地露出惊喜的笑意。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小雪，你怎么打扮成这么一副样子？” 不料，伊藤千夏根本没有回答他的意思，而是冷哼一声，让出了位置，中岛菜子紧随其后走了进来。 “太……太君！” 见到这两个女太君的黑着一张脸，贺子恒也不由的心里打鼓，连忙站起身来。 “吴科长，你提供给我们的真的是飞蛾的画像吗？” 中岛菜子的心情很不好，所以她没有一点寒暄的意思，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第208章 黑色蘑菇云 “当然，中岛太君您难道怀疑我说了谎话？” 吴承济能够明显看到，中岛菜子的杀意几乎要溢出眼眶。 这个时候如果不仔细解释一下，他丝毫不怀疑，这女鬼子会直接宣判自己的死刑。 “难道不是吗？” 中岛菜子的眼睛死死盯着吴承济，问出了一个让他直接呆在原地的问题： “罗应彤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告诉皇军？” 轰隆隆…… 吴承济的脑海中犹如凭空响起一道炸雷，他本以为，自己和罗应彤的关系，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但他没想到，中岛菜子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说出了罗应彤的名字。 “太君你听我说……” 他慌忙之下，赶紧组织了下语言，想要努力辩解。 然而，中岛菜子直接拿出了腰间的手枪，毫不犹豫的打开保险，指向吴承济扣动了扳机。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吴承济栽倒在了一旁的餐桌上，盘子碟子碎了一地，汤汤水水溅满了他的衣服。 直到这时候，中岛菜子才扭过头来看向了噤若寒蝉的贺子恒，把手枪收进了腰间的枪套里。 “贺副处长，希望你记住一件事情，皇军不需要不诚实的追随者…… 还有，把他的尸体扔出去喂狗吧！” 等到中岛菜子二人离开地下室后，贺子恒这才颓然的坐回了小板凳上，脸色越来越铁青。 他算是明白了，在日本人这里做汉奸，根本没办法获得一个做狗的尊严。 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翻过脸来，取走你的性命。 只是，现在的他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即使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也只能跟着日本人继续走下去了。 …… 随着时间逐渐过去，终于来到了深夜，也总算到了真正执行任务，炸毁日本人油料库的这一天。 “我们要不要跟你一起去，到时候，也好有个接应。” 看着浑身腱子肉的老六，秦老板露出了一如既往地灿烂笑容，整个人差一点就贴在了前者的身上。 不过，老六好像对女人不感兴趣一样，这样一个充满魅惑的人儿就贴在自己的身边，他的面色也丝毫没有变化，只是摇摇头，淡淡的道： “不用，我和宁道长两个人足够了。 你们都出去不是个事情，到时候家里面也需要人来照看。” 听了这话，秦老板这才缓缓颔首，扫了眼院子里的其他人，掩嘴对老六低声道： “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等着你。” “嗯，组长你放心就是。” 老六也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带上了装着两枚定时炸弹的防水皮袋，就准备踏出院门。 “豌豆！” 忽的，秦老板对蹲在宁道士背篓里的猴子招了招手，后者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连忙转过头，从背篓里跃起，跳到了艳丽妇人的怀中。 秦老板咯咯的笑了笑，把这猴子抱在胸前，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才又重新将他放回了背篓里。 “好，既然如此，那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 为了这一次行动，老六和秦老板等人专门挑了一个“黄道吉日”。 抬头看去，天空中飘着淡淡的云彩，不仅遮挡了星星，就连月亮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 两人一猴慢慢的潜入虹口，没多久，就到达了油料库外围的街道附近。 因为这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所以石板路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行人，两个人还算顺利的就躲过了日常巡逻的军队和宪兵，慢慢到了黄浦江边。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老六这一次特别带了两颗炸弹，一颗炸弹就有两斤重。 两斤的高强度tnt炸药，完全抵得上120毫米榴弹炮炮弹的威力而了，到时候引爆油料库，基本没有问题。 “宁道长，你就在岸上等着吧，我带着豌豆下水就好了。” 老六肩上扛着皮带，带着猴子慢慢的潜入了江里，短暂的游了一会儿，就浮上水面，找到了一根悬在江面上，只有人头大小的排水管。 接着，他按动了定时炸弹的开关，将炸弹交给了猴子。 眼看着猴子钻进了排水管里，行动无比灵活，没多久就进入了油料库的内部。 …… 爬过黑漆漆带着刺鼻气味的排水管后，李岩的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只见油料库的四面都修建了七八米的高墙，墙上还铺设了铁丝网，并在上面通了高压电。 除此之外，每两面墙相交的角落里，防守的驻军还竖起了一座三层高的哨塔，哨塔上架设着机枪和两具大功率探照灯。 李岩吞了吞口水，这家伙，确实有那么一点戒备森严的意思哈！ 趁着巡防的卫兵换房的空隙，他一个轱辘就钻进了油料库北面一个最大的仓库里。 不出意外，这仓库此时正整齐的摆放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汽油桶，其中……大半部分都已经盖上了遮雨布。 放下定时炸弹，李岩就赶紧离开仓库，原路返回了黄浦江中。 看到猴子顺利归来，还泡在水里的老六也兴奋的捏了捏拳头，把李岩背在肩上快速的游回了岸边。 “怎么样……” 岸上的宁道士见到一人一猴平安归来，先是露出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便问起了行动的细节。 “还算顺利，接下来，就只等着炸弹爆炸了。” 老六直接把湿衣服丢进了黄浦江里，然后面色有些严肃： “爆炸之后，日本人一定会立刻封锁所有出入口展开围捕。 我们赶紧撤退吧，如果不能在二十分钟内离开虹口，就可能陷入日本人的包围之中。”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离开了虹口地区，就在他们踏入闸北没多久。 砰！ 一声巨响，然后就是一道点亮天际的巨大火球在远方升起。 这火球整整燃烧了十几分钟，几乎照亮了大半个上海，一直过了好久，才终于慢慢熄灭，只留下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云，缓缓蒸腾。 此时，东江路上，已经回归了本体的李岩正穿着睡衣，面向着北方，负手而立，难掩嘴角的笑容。 第209章 靓丽风景线 “石头哥，这是……” 就在李岩笑着欣赏远方天际的巨型烟花秀时，忽然玉秀的身影来到了他的身边，并给他披上了一件棉质的外套。 他下意识撇过头来，看向了正一脸诧异的玉秀，嘴角不由的弯起。 “应该是日本人的油库吧！ 看这个规模，日本人前线的燃料大概要吃紧了！” 李岩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和玉秀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这寒冬腊月的，上海又没有供暖，就只能靠多穿一些来扛过这漫漫长夜了。 “油库吗？” 玉秀同样披了一件长款的棉袍，棉袍的领子上还缝着两条毛发柔顺的貂皮。 她透过玻璃窗，看向远处依然还闪闪发亮的火光，不由吐了吐口水。 “要是这么说的话，前线的国军，压力不是能减轻很多？ 我听姑父说过，日本人和我们之间的战斗，最能影响结果的往往就是日本人的轰炸机。 现在这么大的油库被毁了，日本人想要再起飞飞机，就该考虑一下后备燃料的问题了吧！” 李岩把茶水递给玉秀，笑着点了点头： “应该是吧，只不过明天日本人又该发火了。 到时候免不了要调动保安队和驻军，对周围的抵抗力量扫荡一番。 哎……那样的话，你家男人搞不好还得出一趟公差。” 李岩的唏嘘还没结束，就听到东江路上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然后就是一连串轰隆隆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 听到这声音，他垂下脑袋叹了口气。 “怎么了……” 玉秀见他的样子，不免纳闷起来。 对此，李岩只能无奈回道： “你在家里面和桂花姐好好的休息下吧。 如果我没猜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街面上可能要混乱一阵子。 这段时间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还是尽量不要上街。” “哦，我知道了。” 玉秀懵懂的点了点头，看着李岩穿上衬衫，她也赶紧拿来了警服和大盖帽，另外把一件呢子大衣套在了后者的身上。 果然，没过多久，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桂花姐匆匆起床，裹上一件花布袄子就来到了院门口，打开了大门。 站在二楼的李岩夫妇两个轻轻掀开窗帘一角，清楚的看到一个熟悉身影在桂花姐的引领下，穿过院子进入了客厅里。 “李科长，快起来了，外面出大事儿了！” 李岩随意的把警服套在了身上，就连扣子都没来得及系，就来到楼梯口看到了客厅里的茅元亮。 “茅科长，外面这是怎么了，睡的正香呢，结果一阵鬼哭狼嚎硬是给我吵醒了。” 见李岩一脸惺忪的样子，茅元亮也打了个哈欠： “老弟你还不知道呢吧，虹口的一个油料库被人给炸了。 看这样子，日本人应该是损失了不少东西。” 他叹了一口气，也是无奈道： “这些日本人也是，冤有头债有主，谁炸的你你找谁去啊，老子就领这么点工资，一天到晚的跟着你这么折腾！” 李岩慢慢从楼梯上走下，能够看得出来，这家伙的起床气也不小。 他从抚平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这才又不慌不忙的问道： “那上面怎么说的，说没说让咱们这些人具体干些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茅元亮叼着一根手卷烟，狠狠吸了一口： “不过我估计，这两天肯定少不了折腾，像是大搜捕之类的行动至少得持续个三五天。 我原来在东北的时候，就发生过这样的是事情，对于日本人的这些套路……我是再了解不过了。 对了……” 忽的，茅元亮吐出一个烟圈： “你们科室的那些人，有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最好赶紧把他们都给叫起来。 一会儿的搜捕肯定要用上他们。” …… 闸北区，升平戏院。 因为闸北区距离虹口本就不远，所以这里的居民也就更能看清楚这点亮半个天空的巨大“烟花”。 等到老六和宁道士两人一猴回到升平戏院时，发现秦老板等人并没有休息，而是正蹲坐在戏院的房顶上，看着远处的“靓丽风景线”呢！ 其实这个时候不仅是他们，周边街道的几乎所有老百姓，都自觉的站上了自家的房顶。 这场大火能燃烧这么长时间，保不齐就是日本人的什么重要军火装备，或者是燃油仓库发生了爆炸。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还身处在敌占区里，说不定早就已经有人买上几挂鞭炮，好好的庆祝一下了。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过年，但是现在家国沦丧，过年哪里还有什么滋味。 这一场大火烧下来，让大家伙心里面比过了十个年还要舒爽，只是准备的不齐全，要不然大家早就在家里面包起饺子了。 “老六，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秦老板一直注意着时间，时不时就看一下手腕上的手表，见到宁道士和老六回了戏院之后，她这才放下心来。 “干得漂亮，赶紧休息吧！” 说完，她又脸色一沉，对着房顶的几个人嚷道： “好了，都回房间睡觉。 日本人马上就全城搜捕，这段时间谁也别惹麻烦，都给我老老实实的。” ……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让全上海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竹叶青小组身处在闸北区，为了不刺激日本人，在第一时间内保持了静默。 但上海站的史玉明等人却不一样，他们很快就得知了日本人油料库被炸毁的消息，并发文通知了武汉总部。 “站长，你说这次的事情……会是什么人做的？” 史玉明已经撤退到了二号安全屋里，他给日本人玩了个灯下黑，所以就在雁荡路91号，也就是原本据点的马路对面安顿了下来。 说话的是一个带单片眼镜的中年男人，也是这处安全屋的负责人。 “这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飞蛾或者瞌睡虫麾下的行动人员吧！ 这两个家伙是处座一早就安插在上海的两枚楔子，如果只论情报水平，我们上海站确实还远远不如。” 站在电台前的史玉明皱起眉头，露出沉吟神色。 第210章 我可是竺勘，竺老大的人! “不过还好，处座也并没有彻底的放弃我们。” 说着，他有些激动的拿出了怀里的花名册。 这花名册就是瞌睡虫和飞蛾支援上海站的近五十名特工，仅仅从这些人的履历和掩护身份上，就不难看出，这些人都是能力不俗，精明干练的精英。 看来，瞌睡虫和飞蛾并没有应付自己的意思，只要有了这一张底牌，自己在上海滩这个大牌局里，多多少少也能有些还手之力了。 呵呵，如果李岩此时在这里，能听到史玉明心里话的话，他一定会忍不住吐槽几句。 你以为我和你们上海站一样，养的人都是吃干饭的？ 我倒是想把累赘都丢给你，关键的是，我这边就没有累赘好吧！ …… 油料库的事情，一直折腾了一个多星期，才算是彻底结束。 这期间，陈恩书也接到了总部的来电，因为其在此次任务中的卓越贡献，特晋升为少校军衔，赏大洋两千。 说实话，刚收到这电报的时候，李岩是有些无奈的，军情处对自己人还是有些吝啬啊……虽然这比起其他的部门已经强多了。 这一次摧毁油料库，别说迟滞鬼子进攻锋芒这样的重大战略意义，就光说炸死的那四五百个驻守日军，也不应该只发两千大洋给自己打发了。 再说，现在国府到处都需要钱，这两千大洋真到他手里，还不知道能剩下多少呢！ …… 法租界，太古码头，一艘挂着膏药旗的日本货轮缓缓停靠在码头上，卸下几十个大箱子后，便再次拉响了汽笛，原路返回了大海。 “招四个人，一人两块……” 就在那些大箱子被卸下没多久，一个身材精瘦，三十左右年纪的汉子就来到了苦力们找活的劳力市场，吆喝了起来。 听到一趟活竟然能赚两块钱，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们在这里干了这么久的码头苦力，也很少见一次就给出两块的“大老板”。 一般情况下，能给出个块八毛的，就算是不错了。 “老板，用我吧，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有一把子力气！” 就在其他人还疑惑，诧异，惊讶的时候，已经有一个穿着粗布汗衫，满身灰尘的汉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还特别的拉开袖子，露出自己黝黑的肱二头肌。 “行，你算一个！” 【张三】毫不犹豫，直接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这个人。 现在他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浪费，为今之计，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把这批军火都运回车行去，要不然这码头上鱼龙混杂，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很快，四个人就已经全部找齐，没用半个小时，几十口大箱子就被搬上了早已经等候在一旁的五辆马车上。 “老板，你这是什么货，怎么这么沉啊？” 终于所有的箱子全都搬到了马车上，一个苦力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有些诧异的问道。 他算是明白了，这两块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这些箱子里就像是装了大铁块一样，两个人使了吃奶的力气，才能抬起一个来。 李岩这时候已经跳到了马车上，嘿嘿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些蔬菜水果而已。” 说着，他又从自己的手里掏出了几张毛票，四个苦力一人递了一张。 “你们干的不错，这些就当是赏钱了……” …… 第二天，将枪支弹药藏在马车夹层里的【张三】很快跟着老杨头等人出了西郊，一路直奔着西边的淀山湖而去。 “你的，停下检查，有过路证吗？” 不出意外的，出了西郊没多久，车队就遇到了一个日本人的哨卡。 看到几辆马车行驶过来，不仅是日本人，就连守卫哨卡的伪军也眼睛放光。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肥羊，他们最是喜欢了。 “有的有的，太君您看。” 杨老头刚把过路证拿出来，就被一个身宽体胖，一身肥肉的翻译官给抢了去，唰唰撕得粉碎。 “留下一车货，要不然我们不给补办证件，后面的路就别想走了。” “这位长官，您不能这样啊，我们车上的东西可不是我们自己的，我们也只是帮人家送货而已。” 见到这样的一幕，老杨头连忙躬下身子，连声哀求起来。 “我去你的吧！” 看到杨老头要抓自己的袖子，胖翻译官直接一拳捣在了对方的胸口上，老杨头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上，没站起来。 “这位长官，你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李岩皱了皱眉，连忙上前扶住了老杨头，帮他拍了拍后背，顺了顺气。 “我霸道，哈哈哈……” 只见那胖翻译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告诉你吧小子，那你是没见过真霸道的。 南市警察局的竺勘，竺警官知道吗？ 那是我顶头上司，你今天交的这点东西，还不够他老人家塞牙缝的呢！” 听到这话，李岩彻底的木在了原地。 “啥啥啥……啥玩应……” 竹竿那小子现在这么厉害了吗，他平时在警察局里，并不太关注翻译科的事情，也只是知道随着日本人占领了上海及周边地区，对于翻译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现在，翻译处一科的正式人员，应该已经突破了百人。 只不过，这些人大都只是在科里面挂一个名字，平时跟着日本人和伪军行动，很少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什么啥玩意，我们竺老大你都不知道，真是白白在上海混了这么长时间，你小子不是新来的吧？” 胖翻译抖了抖脸上的肥肉，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我们竺勘老大可是翻译处李科长的心腹爱将，左膀右臂。 就算是竺勘老大你不知道，那李科长你总该知道了吧，这可是上海鼎鼎有名的大汉……大人物！” 这下，李岩吞了吞口水，彻底的无语了。 就算是自己平时和贺子恒，黄言平等人走的比较近，名声也不至于臭的这么快啊…… 不过，他很快涮了甩脑袋，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转而问道： “这位老总，您平时肯定要给那个竺老大不少孝敬吧？” 第211章 那可是老子的钱 “那是！” 李岩这话似乎说在了胖翻译的心坎上，他瞥了眼身后不远处，还拿着三八式步枪的几个日本兵，换上了笑容： “太君，这两位大大的良民，要把一车货物送给我们。” “一车货物，真的？” 几个日本士兵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李岩和老杨头，然后十分庄重的鞠了个躬。 “多谢两位的慷慨。” 自己前几天刚刚被从野战部队调职到这里来，本来以为下半辈子就这样毁了，但没想到，这简直就是一个福地啊！ 从上个星期到现在，已经有十几个自愿把货物奉献给自己的过路商旅了。 自己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具体价值，也只能让随行的翻译官去把这些东西变现，然后把钱寄回老家…… 就这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自己就已经分到了几十日元。 再这样下去干上几个月，攒下的钱应该足够让乡下的父母和老婆孩子在广岛买一座大房子了。 嗯！ 这么想着，日本士兵也在给自己打气。 要买就要买最好的，在市中心的房子，不能再让自己的孩子也重复自己这辈子的清苦生活了！ “他说啥？” 见到鬼子忽然搞出这么一出，老杨头有些蒙了。 于是，又向胖翻译官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哦……他谢谢你呢！” 胖翻译官嘿嘿一笑，这才回答起李岩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 “你看到我这个位置了吧，这可是肥缺，专门出入上海的交通要道。 每个月不给竺老大交个二三百块，他怎么可能会让我来这个地方？” 听到这里，李岩总觉得酸酸的，他当这个科长，一个月黑的白的，有的没的也才七八百块钱，结果这个竹竿可倒好，不声不响的，竟然就发了这么大的横财。 光是手下一个人的孝敬，就有二三百块…… 也许是自己平时对于本体和翻译科的工作没有太过在意，又或者是自己平时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特务处那边，所以才让竹竿这小子钻了这么大的一个空子。 他算是明白了，从今以后，科里面的人事权，要抓在自己手里，不能交给别人了。 …… 一直走出好远，杨老头才有些心疼的看向了李岩： “东家，一车货就这么没了？” 不过，李岩却没太在意，只是淡淡的摆了摆手： “没事儿，咱们这一次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送货。 只要夹带的东西不被发现，这些货就算全都送给他们，也没什么。” 说着，他从铁质烟盒里拿出两根早就卷好的烟卷来，一支递给了杨老头，另一支自己掉在了嘴上，感叹一句： “而且人家要的也不多，就一车而已。 现在连鬼子和汉奸都知道，拦路抢劫的买卖要细水长流了。” …… 车队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再次到了淀山湖附近。 因为早就已经约定好了日子，所以即使到了夜里，杨银花和沈明夫妇也依然带着几十个人等在岸边。 “师兄，让你们久等了。” 看到李岩带领的车队到来，杨银花等人也赶紧迎了上来。 “杨叔，你带着车行的兄弟们去昆山先生休息一晚上吧，等到明天的时候，再来这里取马车。” 为了不让老杨头和车行里的员工发现马车的夹层里究竟是什么，李岩从口袋里拿出了三张十元面额的法币钞票。 “东家，这实在是有些多了。” 见李岩给了这么多钱，老杨头连忙提醒了起来。 “不多，杨叔你带着大家吃顿好的，现在这个年月，钱也不禁花。” 不等杨老头再反对，李岩就已经把那三张钞票塞进了他的手中。 看着杨老头等人逐渐消失的背影，李岩这才在杨银花等人的面前，打开了马车的夹层，用一根铁锨撬开了夹层里的大箱子。 “不好意思啊师兄，后来我想了想，如果全都是毛瑟枪的话，你们补充子弹是个问题。 所以，我就自作主张，都给换成小鬼子的三八大盖了。” 看着还裹着油纸，充满了刺鼻枪油味道的长枪整齐码放在巷子里，杨银花的眼睛不自觉的亮了起来。 “阿三你这就见外了，你说的这事情，我们早就想到了。 只是不知道，你竟然连日本人的三八大盖也能搞到。” 她先是拿起一杆枪来瞄了瞄，这才带着笑意，在李岩的肩膀上拍了拍。 这些水匪明显也都是用枪的好手，见到这崭新的三八大盖，全都一下子涌了过来，纷纷拿起一杆试了起来。 李岩瞧着他们的样子，则是笑了笑，又撬开了另外一口箱子，带着些神秘意味的道： “别急啊嫂子，这还有好东西呢！” 说到这里，他的手一用力，直接把一挺歪把子机枪提了出来： “这个怎么样，小日本鬼子每一个小队就能配备一把这样的歪把子，咱们的队伍就不行了，想要人手一把枪都困难。” 当看到这挺机枪的时候，不仅是杨银花，就连一向对这些武器不太感兴趣的沈明也微微张开了嘴巴。 “我的天，阿三你究竟是怎么搞到这东西的？” 他上前几步，颠了颠这歪把子的分量，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和惊奇。 许久之后，杨银花才回过神来，她再次拿起火把，照亮了隔壁的那口箱子。 “只见里面正放着一门被拆卸成两截的掷弹筒，还有炮弹若干……” 她激动的握住了李岩的手，有些不能自已： “兄弟，这一次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嫂子要是这么说就见外了。” 李岩呵呵一笑，然后就和杨银花等人拱了拱手： “这十辆马车，就要劳烦师兄和嫂子派人看守一下了，我有点事情，就先回上海了。” “这么急吗，是不是有什么急事，用不用我们……” 说到这儿，杨银花才愣了愣： “我倒是帮不上什么帮，但是你师兄应该没问题。” “那倒不用，就是一点小事情。” 李岩笑着拒绝了杨银花的好意，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然后掐死竹竿那个家伙。 他奶奶的，你这些日子捞钱捞的手都软了吧，那可都是老子的钱！ 第212章 科里面全是我在操持 南市，百利歌舞厅。 现在正是半夜，李岩早就已经回到东江路的家里面睡下了。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翻译一科的骨干们却并没有回家，而是在竺勘的带领之下，来到了距离警局不远的百利歌舞厅。 舞池中央的姑娘们身上镶嵌着闪烁着光芒的亮片，载歌载舞之下，裸露着细腻的大腿和胸前的一抹雪白，让场下那些穿着警服的翻译们一个个直流口水。 竺勘看到他们一个个眼睛瞪的滚圆的猪哥相，不由轻蔑的笑了笑，撇过了头来。 “瞧你们一个个那点出息，这几个女人就让你们出了洋相了？” 说到这里，他直接大手一挥： “看上哪个了，我请客，你们今天只管找个姑娘陪酒就是了。” 他这一句话说完，在场的翻译们顿时欢呼起来，更是有人忍不住拍起了竺勘的马屁。 “竺老大威武啊，兄弟们今后可就跟着你干了！” “就是啊，我看那个孙汝宁是嘚瑟不了几天了，要不了多久，他就得自己卷铺盖卷滚蛋！” “没错，真以为咱们翻译科是这么好混的呢，要我说这个副科长的位置，迟早是竺老大您的。” 竺勘这边一慷慨，手下的小弟们也全都不吝溢美之词。 在座的都是识的几个大字的，只不过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不得不当了翻译而已。 只不过，相比于竺勘而言，他们这些的小角色就不一样了，就算每天高强度的工作，一个月到手也才三四十块。 这些钱养家糊口，让自己过上体面的生活足够，比下确实有余了，但是比上……还是远远不足。 尤其是歌舞厅这样的销金窟，每一次的消费根本就不是他们这点工钱能承受的起的。 但相比于一哄而散的翻译们，此时更加忐忑的，是一个穿着半旧中山装的中年男人。 竺勘哪里是这么大方的家伙，他所说的请客，不过是在慷他人之慨而已。 这个中年男人本来是想要请竺勘办事，这才琢磨着请他来百利歌舞厅潇洒放松一下，但他怎么能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的不讲武德。 如果这一次的事情办成了也就罢了，要是办不成，他可就要赔到姥姥家，哭都找不到地方哭了。 “竺老大，我的那个事情，您看……” “哦……” 直到这时候，竺勘似乎才想起来，这次出钱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他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红酒： “你学过日语吗？” “学过一点，只不过日常说起来，还有点困难。 不过您尽管放心，我今后一定还会继续学习，不会误了竺老大您和皇军的事情。” 中年男人也不知道现在翻译课的应聘标准是怎样的，不过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还是如实回答，以免将来出了岔子后悔莫及。 “尽管放心吧，皇军那边真要遇到了重要的事情，自然有更专业的人出手，所以你差一点也没什么。” 竺勘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反正这些家伙出了问题也不归自己管，他自然没有那个闲工夫去考较这些人的业务水平。 看着冲进了舞池，和舞女们一个个迫不及待搂在一起的同事们，竺勘这才慢慢仰过身子，压低了声音： “崇明岛那边倒是还缺一个人手，一个月的工钱三十五块。 只不过那地方实在是没什么人，平时日子过得比较枯燥……” 听了这话，中年男人面上浮现出激动神色，连忙道： “我不介意，我这个人罪是指不在意枯燥了，只要有一个差事做，就心满意足了。” “嗯，好吧！” 竺勘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另外，他也跟本就没给这中年男人考虑过其他的空缺。 他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红酒，这才眯了眯眼睛： “好吧，既然如此，你明天一早就来科里面找我吧！ 另外别忘了，把这舞厅的帐给结了。” 喝了不少的酒，竺勘的脸色已经有些坨红，他拿起自己的警服，晃晃悠悠的就要离开。 而穿半旧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赶紧跟了上来，一边拿起他忘在桌子上的大盖帽，一边扶住了他。 “竺老大，这就回去了？” 舞池中央，一个翻译见竺勘要离开，连忙打了个声招呼，同时，他的手也不老实，始终贴在身前女郎的裙子上，不断逡巡着。 “没错，明天一早科里面还有事情呢！” 竺勘打了个酒嗝，朝着舞池中央的方向摆了摆手。 “像竺老大这样认真工作的人可不多了，我看要不了多久，这副科长就是竺老大你的了！” 竺勘今天请了客，还留在舞厅里的同僚们自然少不了各式各样的溢美之词。 不过听到这句话后，竺勘却不由的冷哼一声。 “副科长算是什么？ 现在翻译一科上上下下，还不是我在操持着一切。 如果真让李岩那个草包自己来，还不定把这翻译科搞成什么样子呢！” 不知道竺勘说的是醉话，还是他早就想好的心里话，总之……他这么一来，现场的人顿时都噤若寒蝉。 大家都不是傻子，孙汝宁那个狗东西处里面谁都不待见，人厌狗嫌的东西，私下挤兑两句也就罢了。 至于李岩……他年纪的确不大，平时也不管事，但这小子可是西村柚的得意门生，候副处长对他也照顾有加。 而且，科里的人都知道，李岩的背景远远不止于此。 就连特务处的几个头头脑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都相当不一般。 这样的人际关系网，根本就不是他们这样丝毫没有背景的小人物可以撼动的，竺勘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大概是他这些日子感受到权力的滋味，有些飘了。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眼神，沉默不语。 但竺勘似乎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异样，只是披上了自己的警服，就在中年男人的护送之下离开了百利歌舞厅。 “哎，兄弟，你说……” 很快，舞厅里的人连揩油占便宜的心思也没有了，全都回到了舞池外的沙发上，一个个似乎满肚子的话要说。 第213章 徐州会战 不等这人把话说完，就已经有人拿起了一把瓜子，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 “这还有什么说的，我看竹竿这小子离死不远了。” “为什么这么说……” 起头的那个人明显刚刚来到翻译一科没有多长时间，所以对于李岩这个整日里摸鱼划水，吹牛打屁的科长并不怎么熟悉。 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的人眯了眯眼睛，轻哼一声： “你真以为，咱们科长就靠着西村处长学生的身份，才坐到这个位置上？” “难道不是吗？” 起话头的那个人难免露出惊讶的神色。 在他的印象之中，李岩这个科长确实好像没有什么本事，不仅把工作都交给手下来做，就连平时上班的时候，也大多是和看看彩色画报，和特务处的几个头头打打麻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就特务处的那些人，一个个贴上毛比猴子还精，如果不是咱们李科长有本事，怎么可能和他们混到一起去？ 圈子这个东西，不是你想要融入就能融入的。 孙汝宁你们也看到了吧，咱们处里面现在还有待见他的人吗？” …… 第二天，李岩的办公室。 眼看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越是这个时候，上海的地下组织活动的越是频繁。 再想要拉起一票人来打麻将，就比较困难了。 所以……今天李岩的办公室里面，就只剩下了李岩和二科的科长卢康德。 只见两个人一人抱着一杯热茶，窝在沙发上无比惬意。 “李科长，这年想好怎么过了吗？” 卢康德吹了吹茶杯口蒸腾的热气，侧过了脑袋来。 李岩听到这话，干脆就苦笑一声： “卢科长你这可是想多了，咱们做的这差事，哪还有什么年不年的。 日本人一个电话，咱不就得老老实实的回来加班？ 现在我就怕过年的时候，真出现点什么大事儿，我还指望和我媳妇好好的吃一顿年夜饭呢！ 至于怎么过年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老娘们来考虑吧！” 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李岩忍不住唏嘘了起来。 现在的上海暗流涌动，随时都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情。 过年他是不敢想了，而且……他本身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就在昨天下午，总部已经发来了电报，敦促陈恩书尽量拿到日本华北方面军在徐州的战略计划。 看得出来，国军是真的打算在徐州附近，和日本人正面碰上一碰了。 可惜，李岩对于这段历史知道的并不太清晰，他除了知道台儿庄会战外，对于整个战役的前后经过，并不是十分熟悉。 要不然的话，就能直接按照自己前世的记忆详情，给总部去电了！ 不过，现在正有一个机会，再过几天，也就是大年三十的那一天，华北方面军副参谋长，少将松本陵将会来到上海，与华中方面军高层探讨两军的战略配合和协同作战。 到那时候，上海驻军司令部一定会举办欢迎晚宴，大江鸿身为宪兵队副队长兼副司令官，应该也会参与其中。 “科长……” 就在李岩和卢康德两个人正聊着家常的时候，竹竿忽然连门也不敲，就闯进了办公室来。 他先是看了眼缩在沙发上的卢康德，躬身点了点头，这才把手中的一份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 “科长，崇明岛那边的驻军需要一个随军翻译，这是我找到的人选。 请您签下字吧，驻军那边催的正急呢！” 把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后，竹竿就站在不远处，想要等李岩的在文件上签名后，再拿到处里面存档。 这种工作方式，在以往的翻译一科里，是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李岩也不怎么管事，所以大多数的东西在他这里，都只是走一个流程。 至于真正重要的工作，根本就不可能经过竹竿的手，一般都会由张思卉或是西村柚亲自转交给李岩。 不过，今天的李岩明显有些不对劲，他手里握着那只茶盏，连眼皮都没又抬一下，就淡淡道： “先放在那吧，我一会儿再看看！” 这样的回答让竹竿不由得一愣，什么叫再看看，自己可是都答应人家了，保证给人家把事情办好。 现在这么一搞，万一没有下文了，岂不是有损自己的“名声”。 再说了，李岩之前也从来没有过类似的表现，遇到别人帮他整理这些东西，他还高兴地巴不得呢！ 今天是怎么了…… 竹竿其实很想摸摸李岩的脑袋，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赶紧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科长，这些东西崇明岛的驻军等得及呢，我们要是耽搁了……” “我还没聋！” 谁知道，原本还和风细雨的李岩忽然皱起眉头，狠狠的瞥了他一眼。 竹竿怔在原地好久，终于不得不慢慢低下了头： “是，我明白了！” …… 等到竹竿退出了办公室，卢康德才摸了摸自己的三层下巴，呵呵一笑： “李科长，你这是打算好好的整理一下科里的不正之风？” 对于翻译科的事情，卢康德应该说比李岩还要清楚得多。 尤其是哪里有油水，哪里是清水衙门，他可不像李艳一样有好几个分身，他每天的主要精力，基本全都放在了这上面。 没办法，身为翻译处的一科之长，他的权力……本身就是他的摇钱树，也是他当汉奸的主要目的。 见卢康德看破了自己的心思，李岩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他直接起身来到了办公桌跑，拿起那份文件对卢康德嘿嘿一笑： “卢科长，你手里面有没有什么……嗯，你懂得，我用这个崇明岛的肥缺和你换。” 崇明岛可是进出长江的交通枢纽，在这个地方即使是当翻译，每个月白的灰的黑的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听到李岩这么说，卢康德顿时会心一笑，嘴角的肥肉都抖了抖： “你还别说，日本人不是在太湖上刚刚建立了一个据点吗，那边还缺一个翻译，用来沟通驻守的日本士兵和保安队。 不过，就是危险了点！” 第214章 驻守荒岛 “危险，危险有什么可怕的，能为皇军战死，正是我们这些人的荣幸！” 李岩搓了搓手，哈哈的笑了笑。 …… 因为李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竹竿上午干脆就没留在科里，而是出了警察局，找了个酒馆咕咚咚喝了两斤黄酒。 等他回到家睡一觉醒来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 其实这时候去不去上班已经意义不大而了，毕竟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下班时间了。 只不过，想到崇明岛的那个差事自己还没帮人拿到手，竹竿就一阵的心烦意乱，他干脆又穿上警服，赶往了警察局，只希望这个时候李岩已经在那份文件上签了字吧！ 当竹竿走进了翻译一科的大办公室，才发现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 原本办公室里的同僚正热火朝天的议论着什么，可一见到自己进了门，就全都闭上嘴，噤若寒蝉了…… 这样的情形，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怎么回事，你们刚才聊得那么热闹，都说什么呢？” 说着，他的视线一一扫过了办公室里的所有人，不过，大部分看到他视线的人，却连对视都不敢，只能立刻低下脑袋。 众人这样的反应，让他更是一头雾水了。 难道这些人刚才讨论的事情和自己有关？ 会是什么事情呢？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坐在大办公室门口，烫着一头波浪卷长发的陈佳丽忽然低声道： “你还不知道吗，你就要被调走了。” “调走，调去哪儿？” 听到这话，竹竿的眼睛瞪得老大。 “太湖，西山岛。 皇军刚刚在那里建立了据点，你可能要去当随军翻译了。” 陈佳丽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轰…… 这下，竹竿只觉得有一口大钟在自己的脑袋里骤然鸣响。 随军翻译就已经够苦了，太湖里的随军翻译，那不是意味着他几个月甚至几年都看不到人烟吗？ 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当这个汉奸还有什么意义？ “科长，科长……” 这回，他几乎是再也没犹豫，就冲进了李岩的办公室。 “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急？” 李岩依旧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着一本小说看的正入迷。 “科长，我被调到太湖的什么什么岛去了？” 竹竿的语气极为急切，甚至可以说的上是质问了。 但李岩显然不太在意他的语气，只是把手中的书慢慢合上，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没错，今天处长来找我，说是太湖的西山岛作为皇军和新四军交战的前线，急需一个业务能力出众，而且对帝国忠心耿耿的精英。 这样的情况下，我自然是推举你啊！ 所谓举贤不避亲，其实你也不用谢我，这个锻炼机会完全是你自己争取过来的。 等到过一阵子消灭了新四军，你回来之后说不定就升职加薪，和我平起平坐了呢！” 见李岩这样的态度，竹竿只觉得自己太阳穴上的青筋一阵狂跳。 别人不知道，但他还能不知道太湖里面的情况吗？ 日本人说是在太湖高歌猛进，今日毙伤了多少，明日消灭了多少……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人家新四军仗着对地形熟悉，进退自如，日本人的几次扫荡连个毛都没找到。 太湖可是有整整两千多平方公里，除非日本人调动三四个师团，进行地毯式的搜索，要不然的话，只要新四军躲起来，这些日本人根本就别想找到新四军的踪迹。 “科长，您能不能和上面说一说，换一个人去，我家里面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下面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眼见李岩似乎是铁了心要把自己送到荒岛上驻守，竹竿连忙打起了感情牌，只希望前者能够放自己一马。 “是吗，可是你也知道，想要让处里面改变这个决定，还是需要一点代价啊！” 李岩露出为难的神色，但右手的大拇指却在食指和中指上用力的搓了搓。 这下，竹竿终于明白了，李岩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和他演戏。 即使他之前也早有预感，但是李岩这平易近人的神态和表情，还是让他下意识的就相信了后者，真的认为后者是无心之失。 眼下，既然一切已经挑明，他也只好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五张十元的法币，慢慢放在桌子上。 “科长，这已经是我一个月的工资了，这可是我们全家省吃俭用，才勉勉强强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见到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李岩竟然气笑了： “你以为我是叫花子吗？ 五十块就想打发了我，也不想想这阵子你在科里面究竟捞了多少钱？” “那……科长您想要多少？”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竹竿的心已经在滴血了。 但他同时也知道，为了不被真的调到太湖去挡新四军的子弹，他就只能成为李岩砧板上的鱼肉。 李岩却没有管他这死了娘一样的表情，而是把那五十块收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语气森然的道： “我也不多要，你再去准备一百个五十块来！” “什么……” 竹竿死死盯着脸色郑重的李岩，能够看的出来，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丝毫没有开玩笑。 …… 在警察局里勉强应付下李岩后，竹竿就回到了家。 此时，客厅里，一个穿着精纺旗袍的漂亮女人正坐在沙发上，惬意的听着收音机里面的戏曲。 见到自家男人一脸慌张的进了门，这女人也连忙诧异的扭动收音机的旋钮，关闭了收音机。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 竹竿听到女人的话，手上动作没停，一边打开主家墙角的一个保险柜，一边道： “赶紧收拾收拾，把值钱的东西都带走，我们科长突然把我调去太湖随军，可能是发现了我这些天私下干的那些事情了。” “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你是不是感觉错了，我看李科长是挺好的一个人啊！ 反正要走你走，我是不走了。” 漂亮女人好不容易过上阔太太的生活，怎么忍心就这么放弃？ 第215章 隔壁小徐 “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是和你开玩笑吗？ 新四军真是你想的那么容易消灭，日本人还不早就把新四军都杀绝了？ 姓李的现在让我去太湖当什么随军翻译，其实根本就是为了让我去挡新四军的子弹，他这是要借新四军的手弄死我，难道看不出来？” 尽管竹竿觉得莫名其妙，但他手上的动作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过，穿着旗袍的漂亮女人还是撅了噘嘴： “我看你就是不想再继续好好赚钱了。 你也不看看，这家里面才过了几天好日子，我和人家几位科长出处长家的太太才熟络起来，还没来得及多逛几次街，打几次麻将呢，你就要跑了？ 咱们如果这一次真的离开了上海，这辈子可就再难回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傻婆娘竟然还顾得上打麻将，逛街的事情。 现在这个紧要关头，难道不是保命要紧吗。 今天李岩公然向自己索要这么一大笔钱，他说不定早就已经盯上自己了，如果不早点准备准备，可能想跑都没有机会了吧！ 不过，就在竹竿从保险箱里面拿出金银首饰，银元和成捆的法币时，漂亮女人说出一句话，让他彻底的不能淡定了。 “其实咱们走了也没啥，但走之前，你能不能把隔壁小徐的工作给解决了。 他一个大小伙子，总是这么游手好闲，也不是个事情……” 旗袍女人这话还没说完，竹竿就唰的扭过了头来，只见他眼里面冒着绿光，死死的盯着高高翘着二郎腿女人，一直把后者盯着浑身发毛。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你……你别吓我……” 女人吞了吞口水，语气中难免有些心虚。 “没事儿，你不总说隔壁的小徐总来咱们家帮忙嘛！ 咱给他找一个差事，也是应该应分的。” 竹竿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然后就把所有的财物都放进了手边的一个皮包里，不慌不忙的扣上了扣子。 “我就知道，我家男人最好了。” 旗袍女人听到这里，顿时高兴了不少，连忙起身在竹竿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才笑着道： “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妈和孩子都叫起来。 孩子刚吃了奶，才睡下没多长时间。”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女人这才用手梳理了下脑后柔顺的波浪卷长发，穿过客厅进入了卧室之中。 而客厅里的竹竿慢慢放缓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自己婆娘的背影，只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 “当家的，咱们这一次要去哪儿啊？ 要我说，实在不行就……” 几分钟后，旗袍女人抱着孩子从卧室中踱步走出，却看到客厅中的竹竿直接倒在了地上，原本装着他们全部家当的皮包也消失不见。 “当……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 你可别吓我。” 见到眼前这样的一幕，旗袍女人彻底慌了，她抱着孩子小心的蹲下了身子，慢慢将竹竿的身体翻转了过来。 很快，她就发现，自家男人的胸口上正插着一把巴掌长的小刀，直至没柄。 而这时候的竹竿，也早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整条巷子，但这时候，提着黑色皮包，脸上半遮着围巾的男人早就已经出了街口，消失在人群中了。 …… “三儿，明天就要过年了，你要不要来我家一起，正好你嫂子这段时间也想给你做点好吃的，就当是谢谢你了。” 法租界西郊，顺风车行，刘学义整理着这一个月的账目，把账本交到了【张三】的手中。 李岩则是接过了账本，随意的翻看了下，仅仅十几秒钟后，确定大致金额没有问题，他就直接把账本锁进了抽屉里。 车行里的收入其实主要分成两个大头，一个是每个月车夫们上交的租子钱，另一个就是马车车队往来内陆城市地区的利润。 马车车队每一次走货回来之后，他几乎都会第一时间收到老杨头等人的“汇报”，所以刘学义管理的，也就只是黄包车夫的这项收入。 这些收入每个月基本都是固定不变的，即使有变动，也有限得很。 毕竟车行里的黄包车是有限的，他和刘学义就是想再多招些人，也不太可能了。 “不用了，学义哥！” 对于刘学义的热情邀请，李岩还是笑了笑，委婉拒绝了。 “我这几天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还是改日登门吧，到时候只要学义哥你不嫌我麻烦就行。” “那怎么会……” 见李岩这么明确的拒绝了自己，刘学义也没有再继续邀请的意思了。 他直接收拾了自己桌子上的文件和工具，把所有的东西都缩进了文件柜里，这才拎起皮包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既然如此，那三儿，我们年后再见了。” “嗯，学义哥，过个好年！” 李岩也对着他招了招手，看到后者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之后，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 虹口，宪兵司令部。 果然不出所料，【大江鸿】已经收到了来自华北方面军副参谋长松本陵的请柬。 今天是大年二十九，松本陵到达的时间则是明天。 也就是说，自己这个除夕夜注定是没办法过好了。 就在他思考着，该怎么样才能在松本陵的手中搞到日军徐州的军事部署时，办公桌上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宪兵司令部……” 手中摆弄着请柬的李岩有些心不在焉的打了个哈欠，对话筒的另一边询问起来。 不料，电话另一边却传来一个悦耳又熟悉的女声： “大江君，你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听到这个声音，李岩恍然大悟，连连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才笑着道： “哦……原来是菜子小姐。 这么晚打电话，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不是特高科有什么任务，需要我们宪兵队的协助？ 菜子小姐请尽管放心，只要不是特别机密要害的，我这个副队长就能做主。” 第216章 不一样的中岛菜子 “那倒不是……” 中岛菜子的声音顿了顿，很快解释道： “我想大江君应该也收到松本将军欢迎晚宴的邀请函了吧！ 如果大江君没有女伴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带我一起……”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即使坐在办公室里的李岩，也似乎能联想到对方红了耳根和脸颊的羞涩样子。 他先是微微皱了皱眉，紧接着，就是眼睛一亮。 这不是送上门来的不在场证明，为什么不接受。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这么想着，李岩的脸上不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就听话筒里传来了中岛菜子惊喜的声音。 “真的，那明天晚上六点，我等着大江君你来接我。” 没多久，李岩挂断电话撅了噘嘴。 他倒是不怎么在意中岛菜子这个女人，毕竟他这具身体本来就是日本贵族的身份，如果要联姻的话……就只能找其他贵族家的小姐。 但是日本这种不与外人通婚的贵族，向来关系混乱，辈分也混乱。 就像清朝后宫的“三千佳丽”一样，谁也不知道近亲繁殖之下，究竟会诞生出什么歪瓜裂枣。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挑一个漂亮的，养眼的，就好比中岛菜子这样的。 至于把中岛菜子安排在自己的身边安不安全，那就更不需要考虑了。 日本国内，女人几乎是没有任何权利的，只属于丈夫的附属品。 就算是他真的有一天投了共，中岛菜子也绝对不可能背叛她，要不然，只会被整个日本社会的“三从四德”所不容，从此连出门都会遭到民众的唾骂。 毕竟在日本的老百姓眼中，一个背叛国家，出卖国家利益的人，远远比不上一个打破原有秩序的人可恨。 如果真有一个人出卖了自己的丈夫，她只会遭到全体女性的集体切割，集体声讨。 …… 第二天，也就是除夕的晚上，街面上到处都是鞭炮的声音。 因为日本人的新年时间和中国不一样，所以李岩也只能摇摇头，向警卫室要了一辆吉普车。 “副队长阁下，今天街上可能会比较混乱，您看要不要多带一些护卫。” 警卫室里执勤的少尉军官身板绷得笔直，看向李岩的目光中尽是忧虑。 听他这么说，李岩干脆就点了点头： “行，你去安排吧！” 没一会儿，一辆吉普车带着一辆军用卡车驶离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院。 李岩所在的吉普车上只有一个司机和秘书，至于跟在吉普车后的运兵车上，则是有着十几个全副武装，身披着雨衣的宪兵。 两辆车组成的队伍很快就离开了虹口，驶入闸北区。 进入闸北区后，年味儿也肉眼可见的浓了许多，不仅是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烟花，爆竹也都散发着特有的硝烟味道。 透过车窗，李岩能够看到街道上几乎所有的人家都灯火通明，哪怕是茅厕里面……也都摆上了灯笼。 听着这噼啪不断的鞭炮声，李岩不由抱着手臂轻轻颔首。 执勤警卫说的没错，这样混乱的情况之下，确实更加容易出现意外。 如果没被日本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反倒被自己人给弄死了，那真是……李岩想想那样的场景，就一阵恶寒。 因为今天是除夕，所以这个时候的街道上，还算比较空旷。 借助着这样的路况，李岩所乘坐的吉普车很快就到达了特高科。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不用进入特高科大院去特别通知，穿着一件水蓝色和服的中岛菜子就等待在大门对面的日料店…… 没错，就是原本在虹口时，虹口警察署署长相田英二的老婆开的那家店。 特高科搬到闸北区之后，这家店便也跟着搬了过来。 “菜子小姐，你今天真漂亮！” 女人都是喜欢别人说自己漂亮的，不论是哪一个国家的女人都是一样，李岩下了吉普车，紧了紧自己的白手套，嘴角翘起露出一个恰当的笑容来。 而中岛菜子则是一改往日的精明干练，腼腆的低下了头： “大江君，你来了。” 今晚的中岛菜子确实格外的漂亮，她没有再像平常那样梳着一头马尾，或是把头发团成一个发髻，而是将一头柔顺的长发高高盘起。 再搭配上这水蓝色的和服与和服下露出的纯白色的木屐，估计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不会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在特高科工作的杀人不眨眼的女特务。 “我们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说着，李岩还算优雅的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另外他也没忘了看向料理店内柜台的方向。 只见老板娘同样穿的花枝招展，十分正式，估计是也受到了邀请，再过一会儿相田英二就会来接她了。 见中岛菜子几乎没做犹豫，就把自己纤白的小手放在了李岩的手掌中，老板娘不由挺了挺胸脯，从柜台后绕了出来，笑着揶揄道： “我说妹妹，你可别太把男人放在心上了。 这些男人我可比你了解多了，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你要是真看准了这家伙，可是要把他看紧了，要不然说不准哪个狐媚子就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爬到了他的床上……” “呃……” 听到这样的一番话，中岛菜子脸色红的像是苹果一样。 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挑明的小心思，竟然这么快就被这碎嘴的娘们给捅出来了。 不过，她很快偷偷打量了李岩一眼，发现后者脸上似乎没有什么反感的意思，反倒是浮上了笑容，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至于李岩，他则是忍不住在心里面翻了个白眼。 你说的这个狐媚子不会是你自己吧！ 再说了，以日本女性的地位，他们真的能管得到自己男人找不找小三吗？ 其实只要不威胁到当家主母的地位，这些事情，日本主流社会的女性们，还是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即使现在经历了明治维新，国家已经开始提倡一夫一妻制，但有些东西……也不过是被从明面上转移到地下了而已！ 第217章 松本陵 没多久，李岩和中岛菜子所乘坐的吉普车再次返回了虹口。 因为松本陵在上海并没有什么房产，他这一次干脆就下榻在陆军俱乐部里，欢迎晚宴……也将在俱乐部里举行。 松本陵的军衔只是少将，但他所处的职位却十分紧要。 华北方面军作为日本在华三个方面军中军力最差，人员素质最差，武器装备也最差的一个，实力依然不容小觑。 无论是北面的关东军，还是南面江淮沿线的华中方面军，全都希望华北方面军能够牵制住中国军队的主力，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打一场大规模歼灭战。 毕竟相比于华北方面军，关东军和华中方面军都从建立之初，就有着不可改变的战略目标。 关东军作为日本陆军最精锐的部分，自然是要守卫住北方的防线，而华中方面军，则是要在事实上消灭中国的“国民政府”，让中国的所有大型抵抗力量全部消亡。 现在这个阶段，华中方面军在长江沿岸进步迟缓，而关东军面对着苏联人的威胁也夜不能寐。 这两方之所以希望华北战场上出现一场大型歼灭战，就是想要让华北方面军的机动力量能够支援自己。 不过，李岩十分清楚，相比于华中和东北，华北才是日军真正的泥潭所在。 武汉政府很快就会退到重庆，接下来，甚至曾经打算迁往昆明。 在日军凶猛的攻势之下，国军基本上退无可退，只能以大型的会战，力图和日军周旋，并歼灭其有生力量。 和国民政府所在的华中地区不同，华北显然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敌人来了，我们就退，敌人占领了城市，我们就占领乡村，敌人占领了铁路，我们就占领山区…… 这么一遭下来，哪怕是日军在中国战场上投入四百多万的兵员，不过是在一锅粥里撒了一撮盐，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大江君，中岛少佐，没想到你们竟然一起来了！” 很快，李岩和中岛菜子就抵达了陆军俱乐部，进入了举办欢迎晚宴的俱乐部大厅。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中岛菜子打扮的格外亮眼，所以他们两个刚刚进入陆军俱乐部的大堂，大谷翔平就在喧闹的人群中发现了他们两个。 李岩从服务员的托盘里拿起一只装着红酒的高脚杯，和大谷翔平一起碰了碰。 “让大谷将军您见笑了，这位就是大谷夫人吧，您来到上海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站在大谷翔平身后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一身精美穿着和服，脸上涂满了白粉，嘴唇鲜红的中年女人。 “哈哈哈……” 听了李岩的话，大谷翔平也是笑了笑： “你也知道，咱们宪兵队刚刚成立，这几个月实在是有些忙。 一直等到手头上的工作都能够独立运转起来，我这才能勉强抽出空来，给远在本土的老婆孩子写了信。 算了，不说这个了！” 能够看得出来，大谷翔平对于自己太太的感情是很不错的，仅仅是片刻功夫，他就把话题从中年女人的身上强行移开： “我还不知道，大江君你竟然和中岛少佐有这样的关系呢？ 早知道如此，我就把和特高科的联络工作直接交给你了……” 对于大谷翔平一脸坏笑的揶揄，李岩也只能无奈的露出弯了弯嘴角。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环视了整个大厅一圈，这才喃喃道： “对了，怎么没有看到今晚的主角，松本将军呢！” “你是说松本陵啊……” 大谷翔平挑了挑眉毛，轻轻抿了抿高脚杯里的红酒： “我了解那家伙，他这个时候还不出门，应该是在房间里面正抱着他的宝贝傻笑呢！ 你是不知道，松本陵这个家伙，最是喜欢中国的古代字画，痴迷的程度……可以说到了中毒的地步。 有一次我们进行七公里急行军，这小子跑到一半昏过去了。 这件事情把教官吓了个半死，后来才知道，他小子是把吃饭的钱用来买了一副中国古画，结果已经三天没吃午饭了！” 一想起这件事情，大谷翔平就忍不住露出笑意，并无奈的摇了摇头。 听到这话，李岩顿时愣了愣： “将军您认识松本将军？” “嗯，当然……” 大谷翔平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颇为自得的昂起头来，盯着天花板回忆道： “我和松本陵是陆军士官学校在一个班级的同学，后来，又是同年考入了陆军大学。 只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哎……往事不堪回首啊……” 渐渐的，他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竟然有些唏嘘。 李岩则是微不可见的眯了眯眼睛，既然如此的话，那一会儿的事情就更好办了。 今天能不能拿到徐州会战的军事部署图，就要看能不能恰当，不惹人怀疑的接近松本陵。 如今看来，大谷翔平是松本陵的同学兼好友，那他一定会把这家伙介绍给自己。 至于剩下的，就要看自己有没有机会“碰到”松本陵的钥匙。 没猜错的话，那份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就放在松本陵所居住的高级套房里，甚至……房间里面还会有保险柜。 只要找一个机会，复制下松本陵的钥匙，那这次的行动基本上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接下来的，自然是更加容易…… 可别忘了，张三之前是干什么的。 在众人的等待之中，过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一个留着仁丹胡，身材矮小，脸孔瘦长的男人终于从二楼的套房中走出，来到了俱乐部的大堂里。 “让大家久等了，在下有工作要和几位同僚探讨，所以一时不察，这才耽搁了时间。” 在所有人的目期待之中，松本陵终于进入了晚宴的现场，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驻军司令部的军官，或是将官，或是大佐和中佐。 看到这里，李岩不由的瞥了眼身边的大谷翔平，看来自己的这位上司猜错了啊，松本陵在套房之中，根本就不是在观赏什么中国古字画。 第218章 没错，我们也曾经年轻过 这一次的宴会是陆军俱乐部负责出资，所以，便不可能有上海侨民们接待大谷翔平那样高规格的“西餐宴席”。 陆军俱乐部也是上海比较有钱的衙门口之一，但平时的应酬活动，礼仪接待实在太多，到最后，也就只能找些中餐的厨子，给在场的所有人准备一顿中餐。 尽管如此，在座的嘉宾们还是心满意足。 没办法，相比于本土的物资匮乏，中餐无论是在口味，色泽，还是食材种类与营养上，都要比日本料理丰富美味的多。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偶尔思念一下家乡的味道，虹口的日本人根本就不需要那许多的日料店。 有不少……呃，应该说是大部分的日本人来到中国之后，都会慢慢慢发现，原来中国人吃的要比自己好得多。 尤其是日本的中低层士兵和侨民，在这个问题上更是没有什么芥蒂。 他们可不像那些所谓的“社会名流”一样，还需要依靠对日料这么一个东西，来抒发自己的爱国情怀！ 尽管是中餐，但日本人也习惯了每人一个餐盘分开吃，等到松本陵打了饭菜，提着一只红酒杯子准备落座的时候，自然而然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大谷翔平。 “大谷君，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 听说你在上海这个繁华地界当了宪兵队的司令，日子可是惬意的很啊……” 果然，不出李岩预料的，大谷翔平本就是松本陵的同学和朋友，二人现在的权力和地位也半斤八两，基本大致相同。 这样的情况下，松本陵自然不会和其他人板着一张脸互相恭维着吃完一顿饭，找大谷翔平这个同学来聊聊八卦家常，放松一下身心，反倒是他更需要的。 “哪里哪里，松本君过开玩笑了。” 大谷翔平咽下一块食物，这才调动脸上的肌肉，展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来： “我坐在这个位置上，那也是没办法的。 一个军人不能杀敌建功，只能在占领区干一些警察干的活，也是身为军人的悲哀啊。” 他轻轻吐了口气，接着又忍不住唏嘘道： “和我比起来，松本君你才是真的前途无量。 你现在可就是华北方面军的副参谋长，等到再过些日子皇军高奏凯歌，你自然也是扶云直上了！” “哈哈哈……” 松本陵听了这样的话其实也很高兴，不过很快，他也忍不住叹息起来： “大谷君你有些想的太容易了，前线本就艰苦，华北战场更是物资匮乏。 现在的守备军除了子弹炮弹还能供应的上，日常的军需物资，根本就连常备师团的一半都无法满足。 你们这边不也是一样吗？ 即使占领了中国人的首都，杀光了所有的南京人，他们可曾屈服了？ 这一场战争，似乎远远不是我们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也许只有大谷翔平和松本陵这样具有极大权力和影响力的将官，才敢于在公共场合说出这样的话吧。 如果是一个下级军官说出刚才的这些东西，也许都不用宪兵队出手，街上的老百姓，那些战争狂热的侨民就已经把他们送上军事法庭定罪审判了。 毕竟这些侨民的一切本就是靠着侵略得来的，他们也是最不希望战争停止的人之一…… 眼看着话题慢慢变得有些沉闷，大谷翔平干脆挑了挑眉头，停止了这个话题。 他指了指就坐在松本陵身边的李岩，脸上慢慢又爬上了笑意： “对了，还没和你介绍呢，这是我们宪兵队的副队长，大江鸿，大江家的嫡系子弟。” 听到大谷翔平的介绍，松本陵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扭头望了过来。 “大江鸿吗……” 他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才缓缓出声询问道： “你可知道关东军情报部长，大江拓？” “当然……那正是家兄，我的成长路上，时常聆听着兄长的教诲。” 李岩郑重的点了点头，以表明自己和大江拓之间的关系。 相比于这个兄长，他虽然也不算是什么纨绔子弟，但仍旧差的十万八千里远。 甚至整个家族里面，相同年龄的同龄人，都没有一个人能够与之争锋。 从某种程度上，大江拓已经成为了大江家年轻一代的领头人，甚至他二人父母所在的这一支，也正是因为大江拓的存在，才能稳稳占据着家族嫡系的地位。 “哦……是吗？” 听到眼前的这一位是大江拓的亲兄弟，松本陵的眼神瞬间从刚刚的漫不经心，变得庄重了许多。 他慢慢举起高脚杯，和李岩的杯子碰了一下，这才一脸感慨的道： “你兄长是一个了不得的家伙啊，起码我和大谷这样的老人家……是没有机会和他比较了。 也对，这个世界到底还是属于年轻人的，我们也年轻过啊！” “哈哈哈……” 针对松本陵的感慨，大谷翔平也顿时哈哈一笑： “没错，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曾经年轻过。 你这话让我忍不住想起日露战争的那一年，那时候我们都才二十岁不到，还是没有从军校毕业，临时被拉上战场的代理小队长。 正是那不可思议的一战，才最终让帝国拥有了如今的地位。 而那时候的我们，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大谷翔平说着，将高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李岩能够看到，他的眼睛里……有着不可抑制的光芒似乎要迸发出来。 渐渐地，两个人似乎是回忆起了属于他们的那一段“峥嵘岁月”，大口的喝下酒后，他们竟然不顾这“庄重”的场合，高声唱起日本民谣，跳起了日本舞来…… 在其他人眼中，尽管这两个家伙位高权重，但终归是两个粗鄙的武夫罢了。 他们大多数人眼观鼻鼻观心，继续着自己“优雅”的进食过程，丝毫不打算和这两个人有什么直接的交集。 而李岩悄悄扫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中岛菜子，这才把视线放在了松本陵后腰上挂着的钥匙上。 终于，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视线死角，他用自己的手轻轻碰触了下松本陵腰上的那串钥匙，一瞬间，钥匙消失不见，等到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白金汉歌舞厅，陈恩书的手中！ 第219章 不得已的选择 而白金汉二楼的大办公室里，因为过年的原因，舞厅闭门歇业。 【陈恩书】也特别把办公室的房门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入内。 拿到钥匙的那一刻，李岩就立刻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印泥，将松本陵的钥匙串上挂的钥匙一一在红色印泥上正反印过一遍。 仅仅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钥匙就再一次被放回了空间中。 而另一边，【大江鸿】和中岛菜子一边面对面聊着天，一边斜了眼不远处空地上跳舞的松本陵二人。 就在后者接触自己的一瞬间，那串钥匙已经再次从空间中弹出，不着痕迹的挂在了松本陵腰间的裤带挂钩上。 这一切就发生在转瞬之间，大江鸿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他只要继续和中岛菜子“拉近感情”就好了。 至于钥匙的事情，白金汉的歌舞厅里，【陈恩书】已经在用最快速度打磨着面前的两只钥匙模子，估计要不了十分钟，这两把钥匙就能彻底复制完成。 …… 几分钟后，就在整个城市还洋沉浸在新年与除夕的喜庆气氛中时，一个灵活黑影已经攀上了陆军俱乐部所在大楼隔壁的虹口图书馆。 不得不说，小鬼子还是比较注重教育和学习的，这栋侨民图书馆虽然装修并不华丽，但却整整有六层楼高，比起隔了一条街十几米远的陆军俱乐部，还要高上两层。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张三】特别在图书馆的天台上换上了一套大尉军军衔的日军陆军军装。 等到再三确认周围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自己后，他才从空间中拿出铁爪，自信的向远处一投，勾住陆军俱乐部那四层建筑的天台犄角。 陆军俱乐部属于单独一个院子，所以俱乐部的防卫重点，也是偏向院门口的大门方向。 估计日本人也不会想到，会有人一跃十几米，在两栋建筑之间来回穿梭逡巡，而那带着高压电铁丝网的红色高墙，根本就拦不住入侵者的脚步。 很快，穿着军装的身影就顺着绳子倒垂而下，来到了俱乐部二楼走廊尽头的窗子旁。 张三来回看了看，发现周围没有异常，这才抓着绳子轻轻向上一抖…… 卡在天台角落的铁爪顿时弹开，连同绳子在内，又被收进了空间里。 …… 此时的楼下大堂，松本陵和大谷翔平跳过了舞，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不好意思各位，我还有些事情，少陪了。 祝大家玩得愉快！” 和大谷翔平等人打过招呼后，松本陵就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再次爬上了楼梯。 看到这一幕，正和中岛惠子说这些什么的【大江鸿】却是心中一惊。 今天晚上人员混杂，是最好的行动机会，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要把日军徐州会战军事部署计划偷出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而且，谁也不知道这期间究竟会发生什么意外。 如果因为这一次的军事谈判和协作，松本陵住到上海驻军司令部去了呢？ 又如果双方的沟通已经完成，松本陵马上就要带着这一行的成果离开上海了呢…… 仅仅片刻的犹豫之后，二楼走廊里的【张三】就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松本陵所在套房的房门。 他不敢赌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可能性，现在看起来，最佳的行动机会只有今天，也只能是今天。 进入房间，张三赶紧将房门反锁，默默的躲在了门后。 李岩原本不想采用这么激进的行动方式，但现在……似乎已经容不得他有什么多余的选择了。 …… 咯吱…… 一阵开门的声音慢慢响起，接着就是一个个子矮小的身影慢慢出现。 然而不等他反锁上房门，他的后颈就已经挨了一记重击，昏厥过去。 趁着这个机会，穿着军装的身影赶紧把这小个子扶到了沙发上，慢慢躺下。 而他本人则是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另一把钥匙，客厅的角落，慢慢打开了镶嵌在墙体上的保险箱。 随着保险箱被打开，映入【张三】眼帘的是一个足有一指厚的档案袋，张三这时候可没有功夫去管这东西，直接二话不说，就把这档案袋丢进了空间里。 另一边，公共租界的白金汉歌舞厅，【陈恩书】早已经在自己的桌上准备好了相机和足够的胶卷。 档案袋进入空间的那一刻，他就直接行云流水，打开了档案袋，将里面的每一张纸，都拍下了正反面的照片。 就在几公里外的陈恩书忙络着的时候，套房里的张三也该考虑收尾的问题了。 松本陵挨了自己这一下，肯定是不能让他继续活着了。 但问题是，怎么才能让他的死……看起来像是一场意外……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第一时间投放到了窗边的电暖炉上。 现在正是冬天，上海又属于湿冷的地方，为了让客人暖和一些，陆军俱乐部就给为一个住房的客人准备了这样的电暖炉。 这东西的原理，有些类似于几十年后的小太阳，只不过……这个年代的电暖炉在安全性上，无疑更加的劣质，别说是玻璃罩，就连一个铁质的网罩也没有装配。 这样的后果就是，使用电暖炉的客户家中失火概率直线上升。 当然了，在这个电器设备还处在蛮荒的年代之中，许多东西有的用就不错了。 就更不会有什么人，去统计火灾与电暖炉之间的联系了…… 大概五分钟左右，所有照片全部拍摄完毕，张三将文件袋再一次复原，放回了保险箱中。 然后，他就开启了电暖炉，默默的看着这东西一点一点变亮，直到它“不小心”引燃了厚实的棉布窗帘…… …… 楼下大堂，中岛菜子似乎罕见有这么高兴的时候，她眨了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大江鸿】。 “鸿，你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没错，这才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她对于李岩的称呼就再一次改变了。 有的时候，李岩甚至都不由的想，不是说日本女人比较忸怩羞怯吗，可看中岛菜子这样子，他可丝毫不像是什么腼腆的姑娘。 很快，李岩抿了抿高脚杯里的红酒，状若无意道： “是吗，可能是我今天完成的工作有些多，所以有点疲累了吧！” 第220章 陆军俱乐部密室杀人事件! 听到他这么说，大谷翔平忽的把头扭了过来，看向了李岩。 他皱着眉头张了张嘴，不过终究还是没有把心里话给讲出来，只好默默的咽了一口茶水。 当然，李岩也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不就是自己在宪兵队摸鱼划水的那些事情吗…… 不过，今天晚上他可是真的累啊，一个人操纵着三个身体，在如此紧张的状态下完成这样的高难度任务，可以说是他的生理极限了。 他的cpu一直都在高速运转，这会儿头顶没有冒烟，那就已经算是平时保养的好了。 “鸿，你闻到了什么味道没有。” 忽然，中岛菜子小巧的鼻子微不可见的动了动，目光中露出一缕诧异。 “这个味道，好像有点奇怪啊……” 李岩当然知道她闻到的是什么味道，所以，他也跟着微微抬起头来，一脸疑惑： “没错，确实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个气味……有点像是烤乳猪，今天的菜单里有烤乳猪吗，怎么香味都从后厨飘到大堂里来了。” 大谷翔平的年纪有些大了，所以他的嗅觉自然没有两个年轻人那么灵敏。 不过，李岩的这句话还是让他瞬间察觉出了什么不对。 他可是陆军俱乐部的常客了，所以自然也知道，俱乐部的厨房，根本就不在这栋四层的大楼里。 也就是说，现在的这股气味…… 气味越来越大，大谷翔平也终于放下手中的高脚杯，制止了现场嘈杂的人群。 “大家静一静，俱乐部里可能出现了些意外状况，所有人先留在原地不要动…… 另外，大江君，你跟我来一下。” 说完，他就循着这气味，爬上楼梯来到了二楼走廊。 此时张三早已经全身而退，所以【大江鸿】丝毫也不慌张，他跟着大谷翔平，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松本陵的房间，并看见了门缝里不断向外冒出的缕缕浓烟。 “这……里面难道失火了？ 可是松本还在里面呢！” 见到这样一幕，大谷翔平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松本，你在吗，松本……” 大谷翔平大声的朝门内喊着松本陵的名字，希望能够得到他的答复，然而时间慢慢过去，里面的人依旧毫无应答。 砰！ 大谷翔平想要撞开房门，却发现这房门在他的用力一撞之下，根本就纹丝不动。 因为陆军俱乐部的套房接待的都是一些高级军官，还有携带机密文件的重要人士，所以……这些套房的房门都采用了最高级的保险措施，光是锁头上的插销，就有至少五厘米长。 这样的一扇门，别说是用蛮力去撞，就算是找一支枪对准锁芯来上一梭子，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服务生，服务生……” 眼见从房间里冒出的烟雾越来越大，大谷翔平有些急了。 他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把楼梯口的服务生也一起叫了过来。 “有备用钥匙吗，我命令你把这扇门打开，快！” 服务生也能发现，大谷翔平的脸色明显不好。 不过，他也只能无奈的解释道： “不好意思将军，这扇门没有钥匙，我们俱乐部套房里唯一的钥匙……都是掌握在客人的手中，只有离开的时候才会归还。 所以……” “八格牙路……” 这下，就连一向脾气温和的大谷翔平都忍不住骂出了脏话。 他毫不犹豫的在服务生脸上甩下一个耳光，用尽全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现在马上去想办法，一定要马上给我打开这扇门，如果松本出了问题，你就的等着剖腹谢罪吧。” …… 房门终于被打开，不过，松本陵还是没有被抢救过来。 等到众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躺在床上，停止了呼吸。 本来，这样的一起案件应该交给宪兵队来办理。 但不知为何，上海驻军司令部竟然主动联系了军部，在宪兵队的手中虎口夺食，抢走了这次案件的侦办权利。 按照他们的话说，松本陵携带有绝密文件，他们要保证……秘密文件没有被泄露出去，才能把案件移交给宪兵队。 “大谷君，我知道你和松本是很好的朋友。 但正因为这样，你才不应该参与进这个案子之中，我们会整理好一些的……” 距离套房的门被打开仅仅半个小时，驻军司令部就已经派来了人来俱乐部里坐镇。 这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眼珠有些浑浊，目光中尽是戾气。 他的领章上佩戴着一颗金星，看样子应该是驻军司令部里面的大人物。 看到坐在楼下的大谷翔平，这老者连忙走上来，出声安慰道。 这时候的大谷翔平明显沉浸在松本陵死亡的悲戚之中，他始终搞不明白，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忽然被火烧死了，难道这真的就是时也命也吗？ “呼……” 面对老者的安慰，大谷翔平明显连客套的意思都没有了，他夹着烟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好久才吐出一个烟圈来，看向李岩： “这是山上红木将军，刚刚调任上海没多久，主要负责华东方面的治安。” “哦……山上将军。” 听到这样的话，李岩也赶紧对老者低了低头，以表示自己的尊敬。 …… 这一次的火灾现场检查，几乎出动了虹口警察署所有的高端侦查骨干。 而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那日料店老板娘的男人，相田英二。 随着花白头发的老者缓缓步入房中，面容英俊的中年警察连忙放下手中的放大镜，行了一礼： “将军……” “好了，还是说正事吧，情况具体怎么样。” 山上红木的眼睛虽然浑浊，但这一刻，他的眸子却蒙上了一层绿光，整个人像是鹰一样看了过来。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相田英二只觉得浑身像是针扎一样，他赶紧把老者引到了窗边，开始了自己的分析。 “报告将军，根据现有的证据，这一次松本将军的死亡和这场火灾，大概率是一场意外……” “意外吗，你之前就已经这么说过了。 现在我要的证据，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山上红木皱起眉头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相田英二整理思绪，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道： “将军您应该也知道，我们从外部打开这扇门的时候，用了极大的力气，但开启这扇门的钥匙，就挂在松本将军的裤子上。” 第221章 新年好啊! “所以，你是想说……松本陵的死，和外部力量没有关系喽？” 山上红木慢慢闭上眼，在房间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没错，就是这样。” 相田英二坚定的点了点头，手指向早已经被烧的精光的窗帘和一片炭黑色的电热炉耐心解释着： “我的想法是，松本将军应该是在大堂中跳了舞，又喝了些酒，所以有些累了，一回到房间里，就躺在了床上。 但他没有注意到，电热炉这时候其实仍然还在工作，而且因为电热炉的温度过高，点燃了不远处的棉布窗帘。 这间屋子装修的时候使用了大量的化工原料，所以……” 相田英二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态，继续道： “所以松本将军还不等道醒过来，就因为吸入了大量的有毒气体，从而产生了昏厥。 这也就酿成了之后的更大的灾难……” 山上红木轻轻点了点你头，额间的皱纹微微舒展，算是认可了他的这个答复。 不过，作为华东地区的治安司令官，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替军部排除掉松本陵的他杀嫌疑，和军事计划泄露的可能性。 要知道，这一次的徐州会战部署，是本土军部和华北方面军的几十上百个高级参谋联合制定而成。 这样的大型“行动”，自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重复一次的。 为了稳妥，山上红木还是看着窗子上被烧的一片焦黑的玻璃，忍不住发问： “你说有没有可能，凶手是从窗子进入房间的呢？ 这扇门的确十分牢固，但是窗户……似乎就没有那么坚固的保险措施了吧。” 相田英二似乎早就已经想到了山上红木会提出的问题，他也跟着望向了窗子，连连点头。 “将军您说的的确没错，在这样的一场大火之后，我们根本就没法从房间里提取出有效的指纹和脚印。 但这并不意味着，松本将军死亡的时候房间中就不存在第二个人。 不过……” 似乎是早有准备，他直接打开了那扇焦黑斑驳的玻璃窗，直到这个时候，山上红木才发现，原来窗子外面是排列紧密的铁栅栏。 这铁栅栏安装的十分仔细，相邻的两根铁条之间，只有一个巴掌宽，就连从缝隙里伸出手都很困难，就更别说是从这中间钻进一个大活人了。 “好吧！” 山上红木重新站起了身，基本打消了这起“案件”的疑惑： “相田君，你的结论确实有理有据，已经打动了我。 写一个报告递上来吧，我会帮你呈送军部……” “是！” 听到这话，高大英俊的相田英二连忙一喜，行了一个军礼： “在下立刻就去准备，请将军阁下等待片刻。” …… 虹口宪兵司令部，四楼的办公室里。 【大江鸿】正捏着一支铅笔，心不在焉的不停旋转着。 现在自己已经拿到了日军的军事部署，但是……还有一个重要的关卡摆在自己面前。 万一日本人因为松本陵的死，放弃了已经制定好的军事部署呢，这样的话，他准备这么多天，再加上昨天晚上忙到头顶冒烟，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用力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李岩皱起眉头，还是觉得日本人不会将这份军事计划作废。 毕竟每制定一次军事计划，都要调动本土军部和地方不同序列的高级参谋人员，这可是一个相当浩大的，极其耗费时间的过程。 日本人现在急于占领华北平原的各大城市，几乎一刻也等待不得。 这样的情况下，哪怕知道这份军事计划有些瑕疵，他们应该也不会太过在意。 毕竟在中国的战场上，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遇到过一次像样的抵抗，即使是攻占中国的首都时，也并没有费多大力气。 这么一来，日军自然就骄横惯了，也张狂惯了…… “走吧大江君，驻军司令部的人已经带走了文件，现在松本的案子又交还给我们宪兵队了。 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去送送松本最后一程吧！” 就在李岩低头沉思的时候，大谷翔平出现在了他办公室的门口。 能够看得出来，即使过了一夜，他的心情也依然不是很好。 “大谷将军，还请节哀……” 李岩默了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大谷翔平却是深吸了口气，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来： “我辈军人，生死本就是家常便饭。 再说了，我和松本都已经五十多岁，经历的多了，对于生离死别自然也就看得淡了。 只是，松本没有能够死在战场上，而是死于火灾，这实在让我有些无法接受。” 大谷翔平说着说着，默默地低下了头，李岩能够明显的观察到，他的眼中还存在和淡淡地朦胧雾气。 看来哪怕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也依然无法放下世间的执念和情感。 “将军，驻军司令部那边怎么说，机密资料泄露了吗？” 顿了顿，李岩开始尝试着转移话题，切入自己真正想知道的问题上面。 “且……” 不料，两人并排而走，大谷翔平却是冷哼了一句： “驻军司令部的那些人就只会说些危言耸听的东西，我们昨天晚上也看过了，陆军俱乐部那么高规格的保密措施，怎么可能还有外人潜入进来盗走松本手中的文件？ 我现在甚至怀疑，这些家伙之所以和我们抢这桩案子，纯粹就是为了恶心我们宪兵司令部。” 慢慢的，他脚步放缓，叹了口气： “不过爱怎样就怎样吧，这么一来，我们也乐得撇清责任。 哪天徐州战场上真出了什么问题，也和我们宪兵队丝毫没有关系。” …… 闸北区，福音教堂。 身处在敌占区的中国人苦中作乐，哪怕是在教堂上，都贴满了红色的福字和纸花。 按照约定好的，宋应中再一次来到了教堂二楼的天台上。 而此时，穿一身西装，戴着白色面具的【张三】早已经等候在了这里。 “新年好啊！” 透过面具的缝隙，宋应中能够看到张三的嘴角轻轻扯起一个笑容。 第222章 李士云的秘密计划 对此，他也笑了笑，连忙抱拳拱手： “新年好！” 这是宋应中第一次主动联系李岩，所以不难猜出，这小子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通知自己。 果然，宋应中刚刚在二楼站定，就说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我现在已经正式在闸北警察局任职了。” “哦……” 李岩点了点头，闸北区是一个人口和繁华程度都比南市区大得多的地区。 所以，闸北区的警察局，在人数规模与编制上，足足是南市区的两到三倍。 原本，李岩还准备想想办法，在闸北警察局安插几个线人，但现在……这个任务似乎已经完美完成了。 “对你们动手的是中岛菜子吗？” 他还是按照从前的习惯，点了一支烟叼在嘴上。 在他的想象之中，宋应中所在的党务调查处上海机构应该是被特高科的人给拿下了。 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就听中岛菜子说过，本部的特高科总部要派一个副科长来，负责监视上海特高科的所有工作流程。 这样的话，上海特高科为了避免把手上的“果子”便宜了敌人，就只能采取杀鸡取卵的方式，对手中的所有线索全部展开围捕行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宋应中这些人应该也是这么被抓到特高科的吧…… “那倒不是，我们这里……” 宋应中很快就否定了李岩的猜测，说着说着，他竟然有些脸红： “我们区长李士云主动投降了日本人，我是第四大行动队的大队长，自然而然的就被他带到了闸北的警察局。 现在，他在闸北警局担任特务处处长一职，百里涛担任特务处副处长，我担任行动科的科长，负责整合特务处现有的七个行动队。” 李岩没想到，宋应中的顶头上司竟然就是李士云这个家伙。 他摇头失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个事情。 “七个行动队，这么多……” “没错，现在闸北警察局的编制的确有些臃肿，光是这七个行动队的人数就已经超过了一千人，这已经比得上一个丙种团了！” 宋应中点头应是，也觉得这么多的人，实在是有点太多了些。 不过，李岩很快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眸子微微一闪： “也对，对于其他的城市来说，这一千人的特务行动队确实是有些多了，但上海可是人口超过五百万的超级大城市，聚集着整个国家的商业和金融业精华。 相比于五百万人的庞大人口，这一千多人似乎还是有些少了，说不定后期还要继续扩编。” 说完这些，李岩轻轻弹了弹烟灰。 现在，就只等一个姓汪的美男子出现了，等到那一天，南北两个警察局的特务处都会从警察局中剥离出来。 只是不知道，翻译处到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对了，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通知你。” 说着，宋应中的表情明显变得郑重了许多，只见他抿了抿嘴唇： “现在李士云正在与特高科秘密计划一个阴谋，具体的内容我不知道，但我手下原本的行动队这几天已经有四五个人无故失踪了。” “还有这种事儿……” 听到这里，李岩的眼睛顿时一亮，不可避免的露出警惕神色来。 宋应中所说的，应该是和他一起“变节”的那一批行动队员，这批队员中，肯定有李士云和百里涛的死忠。 现在，这些人忽然消失不见，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让他们执行一些秘密任务，可会是什么样的秘密任务呢？ 不等他细想，宋应中的声音就再次传了过来： “我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李士云，他只是说，那些人可能是受不了当汉奸的苦，怕被人戳脊梁骨，所以才逃出了上海。 这样的小喽啰，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但是和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绝对没有把真话告诉我。” “好，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暂时不要继续追查这个线索了…… 李士云可是干了十几年谍报工作，连续侍奉过好几个主子的老特务了。 这种人的嗅觉异常敏感，像这种秘密计划，你想要找到蛛丝马迹基本不太可能，相反……追得太深还会让敌人产生怀疑。” “可这件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 我能感觉到，他酝酿的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阴谋。” 宋应中的样子明显有些激动，他也能够理解李岩说的这些话，只是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明知敌人在酝酿着狡诈计划却无能为力，这让他实在是不能甘心。 李岩当然理解宋应中的心情，他把烟蒂扔在了地上，慢慢踩灭： “这件事情你尽管放心吧，我会让人去试探一下，如果真发现了什么危害到家里面的阴谋，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李岩清楚的知道，现阶段李士云的唯一靠山就是上海特高科。 而能和他联合起来制造阴谋的人，大概率就是中岛菜子，要么就是小林裕介…… 总之，身为科长的桥本泽是绝不可能亲自下场来监督这样一个计划的。 现在大江鸿已经和中岛菜子初步确认了恋人关系，这之后，自己就可以随意的来往特高科了，想要挖出一些消息，应该还不算困难。 不过，宋应中看着李岩那信心十足的样子，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他之前就在猜测，风筝是不是拥有一个可以覆盖整个上海大大小小各个机构的情报小组。 现在见李岩毫不犹豫的就接下了这件事情，他就越发确认，特高科中，一定存在风筝的线人。 哎……这么厉害的前辈到底是为什么和组织失去了联系？ 而现在，他明明已经找到了组织，又为什么不提出重新加入组织，恢复自己身份的请求呢？ 对于这样复杂的问题，宋应中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无从解答，他刚刚离开象牙塔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无论从生活阅历还是地下工作经验上，都是一个刚刚褪去稚气的新人。 也许，风筝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第223章 晴气大佐 时间很快来到了正月十五，这个时候年味还没有彻底散去，就在元宵节的这天晚上，东江路的汉奸们聚集到了翻译处副处长侯永新的家里。 男人们依旧是打打牌，吹吹牛，里屋的女人们则是又码起了长城。 “听说了吗，这一次日本人在徐州让国军给打的仓皇逃窜，连坦克和装甲车都丢下了不知道多少。” 女人们很少谈论政治军事，尤其是现在前线战场的状况。 但徐州会战不同，这一次战役，是全面抗战以来，国军第一次在正面战场上扼住日本人的兵锋，又把曾经不可一世的日军打的丢丢盔卸甲。 “可不是嘛，我家老卢也说了，经过这么一遭，日本人到底能不能占领中国，还真就难说了。” 瘦的像是麻杆一样的卢太太丢出一张七饼，也连连点头，跟着出声附和道。 在这些汉奸们的心中，台儿庄会战可谓是彻底击碎了日本人一战定乾坤的美梦，也直接的消灭了日军的有生力量，让他们原本发起对中原地区的战役的时间，不得不一再推迟。 虽然整体上的抗日形势还是很恶劣，但经过了这么一场战役之后，一些汉奸们已经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和国军联系一下，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了。 听到众人这么说，茅元亮的姨太太顿时怔了怔，纤纤玉手从牌堆里抓出一颗麻将牌，满脸疑惑： “可是，我听广播上怎么说的不一样啊，皇军好像是有点损失，但也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吧！” 说完这话，她就看了眼手里的麻将，然后露出失望神色，直接把其丢回了桌上： “嗨……四条。” 还好，在场的基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众人都知道，茅元亮的这个姨太太只是脑子缺根筋而已，并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 结果卢太太也忍不住笑着轻哼一声，同样摸起一张牌： “这些广播都是日本人在监管的，他们怎么敢播报对日本人不利的消息？ 现在别说是广播了，就连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不少报纸，也都已经调转枪口，转变了风向。 按照这些人说的，日本人今天一大捷，明天一大截，还不十天半个月就打到武汉去了？” “就是，我的傻妹妹啊。 你和一个人相处，可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的屁股坐在哪张凳子上。 屁股决定脑袋，这些人就算是再怎么样，也不会说些反对自己的言论的……” 侯太太轻轻挽了下鬓角的发丝，露出一个让女人都疯狂的魅惑微笑。 紧接着，她抬起眸子看向了就坐在自己对面，一直一言不发的玉秀，掩嘴轻笑道： “玉秀妹子，昨天我家老侯从宪兵队回来，带回了一条消息，你猜是什么消息？” “哦……是什么消息？” 玉秀眨了眨大眼睛，也同样丢出一张牌来，这段日子不知为什么，任国维夫妇俩竟然让她保持静默，无紧急情况不得见面联系。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玉秀有些措手不及，难道是组织出现了什么意外状况，又或者是敌人做出了什么新动作？ 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侯太太干脆扫了眼内堂里的其他人，这才低声道： “你们可能不知道吧，这一次的徐州会战，日本人本来想要出动三个师团。 但不知道因为什么，一个叫板垣什么的和青岛的海军有了冲突，这个人干脆就没执行命令，而是跑到青岛和海军的人吵架去了。” “啊…… 还有这种事情，日本人的军纪不是很严格吗，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回不只是玉秀，就连卢太太都不相信。 在她们的印象之中，日本人的军纪比国军严明的多了，在如此重要的战役里，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师团因为师团长吵架而贻误战机的情况。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简直荒唐啊！ “那最后，这个板垣什么的师团长就没受到惩罚？” 几个人索性把麻将都推倒，几颗脑袋瓜凑到了一起。 茅元亮的姨太太拿起桌上一盘炒熟的松子，像是听故事一样，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就见侯太太妩媚的一笑，风情万种的勾起嘴角，露出颧骨下那精致的酒窝： “这你们可就想多了，像是剖腹自杀这种惩罚，在日本人的低级军官身上还管用。 但要是一个师团的师团长，那可是中将军衔的身份，整个师团几万人的灵魂。 哪怕是天大的事情，最多训斥几句也就差不多了。” …… 女人们在里屋打着麻将，男人们则是在外屋吞云吐雾起来。 “这一次日本本土的特高科好像派了一个人过来，叫晴气什么的，反正是个奇奇怪怪的名字。 这家伙一来，就把特高科的事情搞得一团糟，看这样子，不像是个省油的灯。” 说话的是特务处的名义处长穆凌峰，这一段时间，他在中岛菜子的授意之下，采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尝试和法租界的青帮头目联合。 这么些天下来，这一行动多多少少也产生了些效果，只是，青帮中最有影响力，掌握着情报渠道的那几个人依然没有松口的迹象。 这让中岛菜子有些束手无策，她相信，只要能够得到青帮的情报支持，找到瞌睡虫和名人的藏身之处，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青帮的弟子有几万人，遍布三教九流各个行业，哪怕是贫民窟，城隍庙，住满了舞女苦力的弄堂里，也都有他们安插的一双眼睛。 只是，这些人现在明显都不敢公然倒向日本人这一方。 他们在租界里面吃得好，喝的也好，为什么还非要为了些钱财就给日本人卖命当奴才。 要知道，这条贼船可不是这么容易上的。 军情处的人现在正愁没活干呢，自己难道活腻歪了，才为了几两碎银子就主动爬上日本人的战车？ 贺子恒听了这些话，并没有太过在意，他和特高科之间的联系是最密切的，所以对这个晴气大佐也多多少少有所耳闻。 “我怎么听说，你说的这个晴气大佐来上海是为了成立一个新的情报机构？” “新的情报机构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上海已经够乱的了，没想到日本人竟然还打算往这锅粥里面拉一泡耙耙。 第224章 梅机关 李岩听着这些人的话，默默坐在原地，用勺子从自己的小碗里挑起一只元宵。 他上次听说这个叫晴气的，还是在因为其梅机关驻76号特工总部代表的身份。 随着战争的深入，日本国内也开始逐渐的意识到，想要三个月甚至半年时间灭亡中国，已经基本不具备现实条件。 尤其是在这次的徐州会战，李宗仁于台儿庄重创日军之后，日本人就不由开始思考对于占领区的统治和消化问题。 其实这方面，他们在满洲有着成熟的经验。 那就是多多成立军警宪特部门，让占领区的老百姓和地下抵抗组织始终处在威胁之下。 尤其是在东北，保安局，特务科等机构形成了犄角之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纠缠。 日本人没有那么多的兵员投入中国战场，更没有那么多的特工可以组建足够的保安和特务部门。 这样的情况下，就只能采用以华制华的政策，大力培养和重用各种带路党。 梅机关其实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应运而生的。 这个机构远远没有上海特高科那么专业，也不像特高科那样拥有成熟的情报特工体系。 但就是这样只有三十几名各个部门代表大杂烩而成的特务机构，偏偏就做到了许多连特高科都做不到的匪夷所思的“成就”。 直到后来档案解密，人们才发现，原来大名鼎鼎的汪精卫政府正是由这个梅机关在背后遥控指挥。 可以说在整个日据时期，无论是新政府干部的人事任命，还是华中地区伪军的军事调度，军需配给，甚至是那个充满了都市传说的76号特工总部，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梅机关以傀儡师为核心的外在体现。 …… 回到家后，李岩两口子先后洗了个热水澡。 现在有桂花姐在，每天洗澡用的热水，都会早早的准备好。 “先生，太太，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我就在下面，尽管叫我就是。” 等到帮两个人拿来了崭新的睡袍，桂花姐这才微微弯了弯腰准备离开。 “等等……” 忽的，刚刚给睡袍的腰带系上的李岩挥了挥手。 听到这声音，桂花姐也止住了原本要转身的动作，疑惑望了过来。 “先生，您……” 不等她的话说到一半，李岩就已经来到卧室门口，从挂在门口的大衣内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了前者。 “不，先生，赏钱前两天过年的时候，太太已经给过了。” 桂花姐匆忙拒绝，但李岩却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而是淡淡道： “那是过年的红包，这是你平时做得好的赏钱，不要混为一谈。” “是，谢谢先生了。” 一身花布袄子的桂花姐看了看李岩身后同样一身缎子睡袍，正朝着自己微微点头的玉秀，终于松了口，连声道谢。 等到桂花姐离开卧室，从楼梯慢慢下了楼，玉秀这才来到窗子前，看着窗外的点点灯火微微抿了抿唇。 “石头哥，今天侯太太说，国军好像打了一场大胜仗。” “嗯，确实算是大胜仗了！” 李岩摸了摸自己的警服口袋，本来想从里面找一盒烟，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本体，根本就没有吸烟的习惯。 无奈之下，他只能从呢子大衣的口袋里又掏出两颗巧克力糖果来，今天也顾不得什么晚上不吃甜食的规矩了，就当是庆祝台儿庄的伟大胜利了。 慢慢的，他也来到窗边，和玉秀并排而立，神色有些唏嘘： “不过，这一场战役日本人伤亡两万人，国军却伤亡了五万多人。 可以说这一场胜利，是无数中国人用生命和血肉换来的了……” 台儿庄战役的意义，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其最重要的一大意义，就是打败了日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神话，让原本前途黯淡的抗日战争再一次升起曙光。 由此也可见，老头子把八十多个师的精锐葬送在上海这个三面环海的战场上，是何等的愚蠢。 “你说……” 很快，玉秀又张了张口，她才起了个头，李岩就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些什么。 “放弃幻想吧，像徐州战场这样的大胜仗，短期内是不会有了。 也许要不了一年的时间，日军就会攻克武汉。” 说到这儿，李岩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战争初期，国军实在太过于执着工业化的大城市，比如武汉，南京，上海等等…… 这些大城市普遍沿江而建，交通发达，在和平时期固然能够减少运输的成本，但一到战乱时期，日军军舰就可以长驱直入。 这样的趋势，一直持续到了第一次长沙会战才结束…… 如果说抗日战争中一定要评选出最重要的一场战役，那么一定就是第一次长沙战役。 这一次战役的战果不多，远远不及第三次长沙会战，但正是从这一次战役开始，国军在正面战场上具备了和日军抗衡的实力，不至于再像从前一样，大片大片的陷城失地。 也就是这一次战役开始，薛岳发明了用湘江汨罗江水网迟滞日军机械化部队，拉长日军补给线的战术。 这样的战术经过后两次的长沙会战，才慢慢逐渐演变成了鼎鼎大名的天炉战法。 …… 驻军司令部，小会议室里，长桌的上首正围桌着三个身穿土黄色陆军军装的男女。 坐在中央的人大佐军衔，戴着一副圆框金属眼镜，眼神如鹰一样阴冷。 而他身前的长桌两侧，则是分别坐着刚刚从特高科赶来的中岛菜子和驻军司令部的代表高桥留一郎。 早在一个月之前，中岛菜子就知道，特高科的总部要派人来上海监督他们特高科的工作。 只是没想到，现在这些人来了之后，竟然要重新组建一个情报机构，和特高科分庭抗礼。 这个新生的特务组织具体叫什么名字，中岛菜子还不知晓，她只知道，这些人来自帝国的各个部门，海军，陆军，外务省，内务省，兴亚院，甚至还有在野的国会议员。 第225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就是这三十多个人，组建了一个似乎不起眼的组织，办公地点就在侨民区的梅花堂里。 他们的首领是大名鼎鼎的世袭特务家族成员，影佐祯昭，而眼前的这个晴气庆阳大佐，也是其中的一员。 除此之外，这个组织的干部都是一些狂热的战争人士，就比如犬养健，清水东三，西义显等等…… 中岛菜子暂时还不知道，本土成立这样的一个特务机关究竟是为了做什么，这么少的人员配置，又该怎样完成日常的情报工作。 她只知道，这个新成立的特务机关似乎很不简单，就连一向性情平淡的桥本泽都忌惮不已。 “高桥大佐，看看这个吧，上海驻军司令部难道不打算给我和军部一点说法吗？” 就在中岛菜子和高桥留一郎两个人心里面打着鼓，还在思考晴气庆阳究竟找两人过来做什么时，这个带着圆框眼镜的中年军官终于出声发难了。 只见他丢出两张照片，照片上的内容不甚清晰，但还是可以依稀辨别出一些字迹和图画。 听到这样一番话的高桥留一郎愣了愣，赶紧把两张照片取了过来，依次仔细查看一遍。 不过照片明显是经过二次拍摄的，再加上这个年代的摄像技术落后，间谍相机能够提供的胶卷曝光和清晰度清晰度有限，高桥留一郎硬着头皮审视了两张照片半天，也依旧没有看出什么东西来。 他这边一头雾水，但晴气庆阳却显然不打算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他直接深吸一口气，努了努下巴，无奈解释道： “这是我们的人从徐州会战，敌人的总指挥部里拿到的绝密情报。 技术人员已经确认，这就是我们事先准备好的全部军事部署，包括了部队番号，人员编制，火力配备，机动力量主攻方向等等…… 就是这份情报让皇军陷入了苦战，最后获得这耻辱的失败。” 说着说着，晴气庆阳已经咬紧了牙关，说不定没有中岛菜子在一旁，他早就已经大耳瓜子扇过去了。 虽然高桥留一郎和他同是大佐军衔，但情报部门的人天然就因为手中的权利，不受军衔的限制。 有时候，低级的情报军官和宪兵往往能处理比自己大两级到三级的重要案件。 所以在场的三个人中，晴气庆阳具备了绝对的权威性，更不要说……他还是本土的特高科总部派来的“钦差”了。 不过，这个时候哪怕是一只猪也要争辩一下，就更不要说是一个人了。 高桥留一郎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个“屎盆子”让晴气给扣下来，他们驻军司令部绝对罪责难逃。 像是山上红木那种老将军最多调走养老，他们这些家伙可就惨了，轻一点降职问罪，发配前线，重一点就要直接剖腹谢罪了。 “晴气大佐，你凭什么说这次的情报就是我们驻军司令部泄露出去的？ 松本将军来驻军司令部商讨军事部署的时候，我们可是做了充足的保密措施。 徐州会战的军事计划就算是泄露了，也不可能是从我们驻军司令部泄露的…… 也有可能是华北方面军内部出了问题。” 高桥留一郎砰砰的不停拍着桌子，似乎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总之，在这样的事情上绝不能妥协，要不然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晴气庆阳斜了他一眼，扶了扶自己的眼睛。 他就知道，这小子不会轻易的承认，不只是他，估计是个人都不会承认这样的罪状。 缓缓吐了口气，他直接又拿出一张照片来，这一次的照片比前面两张清晰了许多，而且上面的一些文字特别被红笔画上了红圈。 “高桥大佐，狡辩是没有用的。 华北方面军在制定这次的军事计划时，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特别对每一份文件做了不同的记号。 现在照片上的记号可以证明，泄露的这份计划……就是松本将军曾经携带的那一份，与华北方面军没有关系。” 为了让高桥看个仔细，他特别把那张照片推了过来。 高桥留一郎见到那几个被圈着红圈的地方，脸皮下意识都抽搐了一下。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晴气大佐，松本将军的案件是由上海宪兵司令部负责的，所以我个人认为，这次的泄密事件不能仅仅追究我们驻军司令部的责任，宪兵司令部同样有着玩忽职守的罪责。”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高桥留一郎干脆就不打算继续矜持下去了。 他直接化身疯狗，逮谁咬谁，尤其是上海宪兵司令部，这是直属于本土军部的高级督查部门，哪怕是晴气庆阳的老大影佐祯昭在宪兵司令部面前，也完全不够看。 如果这一次能拉着宪兵队一起挡枪，晴气庆阳一定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对驻军司令部也一样从轻发落。 毕竟宪兵队的手里可是有枪杆子的，梅机关的人除非疯了，才会和宪兵死磕。 听到这里，晴气庆阳似乎早有预料一样，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打量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男人，就像是在看一只猴子一样，眼神戏谑： “不好意思，高桥大佐。 昨天下午，我已经去宪兵队拜访了宪兵队的大江副队长。 他和我说，松本将军的案件，宪兵队可并没有以插手，而是驻军司令部主动索要了侦办权。 等到宪兵队的人进行收尾的时候，松本将军房间中那装着文件的保险箱早已就已经被你们驻军司令部的人带走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情……” 这下，高桥留一郎用手扶着额头，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 松本陵意外身亡的那一天……当然了，现在看来，对方多半也不是意外身亡。 只不过，那时候自己正在苏州主持两个治安联队的换防工作，根本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两天后回到司令部，他才得知了松本陵的死讯，而且那时候……案件的侦办工作 已经完成。 第226章 如何安置 按照正常的流程，像松本陵这个级别的将官死亡，其案件一定是要由上海宪兵队来负责的。 只是这回，驻军司令部的那群虫豸究竟抽了什么风，竟然会搞出这样一件狗屁倒灶的事情来…… 眼看高桥不说话了，晴气庆阳也慢慢收回了视线。 他这次来，就是本着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来和这两个部门好好的树一树威风。 现在眼看着目的达到了，他也不需要再继续穷追猛打下去，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这种事情，不仅中国人擅长，学习了中国文化几千年的日本也同样知道其精髓所在。 “中岛少佐……” 这一回，晴气庆阳明显换了一个发难的对象，只不过因为中岛菜子父亲的身份，他说话的语气还是柔和了许多。 “属下在，不知晴气长官有什么吩咐？” 中岛菜子表现得十分得体，经历了刚刚高桥留一郎的事情，她也知道，自己今天被叫过来，一顿训斥是难免了。 不过，也许是刚刚的那一场面已经起到了足够的效果，又也许是杀鸡儆猴点到为止。 晴气庆阳只是端坐在原地，随便的东拉西扯了几句： “这半年来，特高科在桥本将军的带领之下，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只不过，有一些隐藏在帝国内部的敌人，每天对帝国敲骨吸髓，如果再不把他们挖出来，帝国将会遭受巨大的不可逆转的伤害。” 听到这话，中岛菜子的眼睛亮了亮，似乎有所明悟。 果然，晴气庆阳很快就继续道： “中岛少佐知道，这一次的徐州作战计划，是怎么到了中国人的手中吗？” “难道是飞蛾，又或者是瞌睡虫？” 中岛菜子十分清楚，在上海破坏力最大的两个情报组织，就是瞌睡虫和飞蛾所属的情报支队。 飞蛾也就罢了，虽然对方也是神出鬼没，但特高科多多少少还曾经和其有过几次交手。 可这个瞌睡虫，中岛菜子则是完全没有头绪，尤其是瞌睡虫手下的高级情报员名人，他已经不知道传递了多少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情报，可特高科这边，却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前些天，自己和鸿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就和他吐露过关于名人和瞌睡虫的消息，以及对这两个家伙的忧虑。 鸿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 既然这个间谍的代号是名人，那就从新政府的高级官员，侨民区的社会名流，还有归顺帝国的富商巨贾中好好的筛查一下。 万一他起这个名字真的不是无缘无故，而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呢？ 没错，中岛菜子现在也十分赞同这个方法，既然没有名人的一点线索，那就只能从这个代号本身入手了。 中国不是有一句话吗，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总是没错的。 看到中岛菜子一提起这两个代号，眼神就变的凌厉，片刻后又从凌厉转为迷茫，晴气庆阳就知道，这姑娘一定是被这两个家伙折磨的不轻。 他缓缓点了点头，确认了中岛菜子的想法： “没错，就是瞌睡虫，只是我们不知道，获得情报的人究竟是不是瞌睡虫手中的那个高级情报员，名人！” 晴气庆阳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目光变的格外严肃： “这个瞌睡虫已经给帝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只有通过他，才能找到潜伏在我们内部的内鬼，名人…… 我也知道，查内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前后过程，往往持续几年甚至十几年也不稀奇。 只不过，现在留给帝国的时间没有那么多了。 我已经获得了影佐机关长的允许，特高科关于瞌睡虫以及飞蛾这两个间谍组织的情报，请抄录一份交付给我。 要想在最快时间内找到这个内鬼，就一定要集中所有部门的力量。” 听了晴气庆阳的这番话，中岛菜子忍不住在心里面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真有意思，还集中所有部门的力量…… 那怎么不把你们梅机关的档案抄录一份给我们特高科呢，遇到什么事情都想着吃现成的，也就我们桥本科长是一个老好人，要换做其他人，早就提着三八大盖武装占领梅花堂了！ …… 太湖，尽管现在是枯水期，但湖上依然阴着天，无比湿冷。 前一阵子从淀山湖来了一股子水匪，投奔了新四军。 本着团结一切抗日力量的政策，游击支队的司令员和政委自然是来者不拒，只不过，该怎么安置这些新来的人口，却让他们犯了难。 “老刘啊，对于淀山湖新来的那些好汉们，你觉得该怎么办，尤其是沈明夫妇，该给他们安排什么样的职位比较好。” 一间简陋的泥坯房子里，挂着地图，安装了电台，天线，电话机等等，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他穿着一身灰色又有些发白的新四军军装，眼眉微皱，似乎有些犯难。 见对面汉子这样的一副表情，正抽着烟袋的政委老刘咧开了嘴角的皱纹，哈哈笑了起来： “老张，你还是想的太多了。 你张显声从死人堆里打了这么多次滚，难道还被这小小的事情给难住了？ 要我说，人家既然带着礼物来的，我们也不能对人家太小气。 那个沈明我看了，能文能武，才来了几天，就把咱根据地的战士们搞得服服帖帖，关键的是，身上还没有那股子匪气。 只要稍加培养一下，让他了解我们党的纲领，就绝对就是一个好干部，好的指挥员。” “嗯，你说得对……” 支队司令员张显声默了默，也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根已经烧去大半的烟蒂，叼在了嘴上。 “这个沈明确实是个好手，无论是从声望上，还是从能力上。 之前，咱们训练的时候，无论是近战格斗，还是战斗转进，都没有一个现成的范例，都只能摸索着来。 但现在他来了在之后，直接就让不少战士的素质提高了一个大台阶，无论是上房还是下水，全都利索的多了……” 第227章 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 沉吟片刻，张显声吐出一个烟圈，忽的抬起头来： “新成立的四营，让沈明来当副营长怎么样。 虽然还缺少实战经验和军事指挥能力，但论起在战士中的威望，他绝对已经足够这个位置了。 至于战斗经验这个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积攒出来的。 只要沈明跟着部队转战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学到不少东西，到那个时候，我们再重新考虑他的职务也不迟。” 张显声吸了口那有些焦黄的烟蒂，然后就把自己的想法条理分明的说了出来。 政委老刘略作沉默，很快就接受了张显声的提议。 他本人也和那个身材高大，又长相俊朗的汉子接触过，那是一个极富个人魅力的男人。 老刘甚至认为，他们这一次接受了杨银花等人的投奔，得到的最大好处不是那肉眼可见的枪和掷弹筒，而是这个给他们带来了全新训练模式的“教官”。 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他们这支游击队根本就没有经历过系统性的教学，支队里更是连上过军校和讲武堂的人都没有一个。 枪法这个东西，还可以通过实战和天赋进行弥补。 但平时近战，拼刺，和体能训练等科目，就只能自行摸索了。 “好，我初步赞成你的意见。 不过，像这样的任命，我们还是要向军区报告，我们只有推荐的权利，没有决定的权利。” 天气太潮，老刘猛吸嘴上的烟斗，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吸不动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破烂大衣，用力搓了搓手。 他说的这些，其实也只是一番客套话而已。 一般情况下，像是太湖支队这样孤悬于太湖的队伍，新四军总部自然是将权力全部下放给了两位军事主官。 除非二人推荐的人选具备极大争议性，否则总部一般情况下不会插手下面的人事任免。 毕竟有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总部里的人也不知道下面的队伍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如果不顾一切的瞎指挥，只会造成无谓的内耗，降低各个部门和队伍之间的效率。 这可是战争，稍有不慎就可能葬送掉所有人的性命，这样的瞎指挥，是绝对要不得的…… “我们出去看看吧，正好活动活动，暖暖身子。” 没多久，张显声手里的烟蒂就慢慢烧到了手指，他也只能不舍的再吸上最后一口，就把烟蒂丢在了地上踩灭。 二人出了支队司令部没多远，就看到远处的一处空地上，熙熙攘攘的聚集了一大批人。 而在这些人中间，一个穿着崭新军装，身材魁梧壮硕的汉子正给所有人讲解着什么…… “我们国家的功夫，精髓全都在一双腿上。 正所谓手是两扇门，全凭腿打人……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 只见那汉子深吸一口气，忽的整个人凭空跃起，就像是缩地成寸一样，眨眼间就跨过了五米远的距离。 而五米外，则是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树，那汉子一脚蹬在树上，似乎一座千斤巨石砸下。 咔…… 转瞬间，那棵大树就已经被这一脚折断。 见到这一幕，在场围观的战士们全都吞咽着口水，一直到几秒种后，才响起激烈般的掌声。 “沈教官，你这一手……能不能交给我啊？ 我要是会了你这一招，还用什么枪了，战场上直接一脚，就送小鬼子去见他姥姥了！” 一个个子矮小，一看就只有十六七岁的战士眼睛放光，眼馋的直流口水。 “哈哈……” 其他人听到他的话，全都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这武功要是真那么好学，中国还不遍地都是武林高手了？ 沈明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无奈摇头道： “我倒是想教给你，但我这可是练了三十年，才有这样的一脚，你就算真学去了，小鬼子他肯给你三十年的时间吗？” 这下，小伙子蔫儿了下来。 不过，沈明也早有准备，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慢慢放在地上。 “你们要真想学，我这儿还有一招，虽然和前面的那一脚没法比，但用在平时的战斗上，应该也已经足够了……” “老沈……” 就在沈明的话说到一半时，刘政委和张显声忽然走了过来。 只见前者对沈明招了招手： “你过来下，我这里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闻言，沈明这才和众人抱歉一声，离开了场地中央。 …… 随着大江鸿和中岛菜子这段时间的交流越来越频繁，中岛菜子也不再总是一身军装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天，【大江鸿】像往日一样乘着吉普车来到闸北特高科总部。 特高科的门卫早就已经认识了他，也知道这位的身份，所以根本不需要里面的人通报，他们就直接把李岩给放进了特高科大院里。 这会儿正是下午时分，也是特高科的工作最繁忙的时候。 李岩走进办公大楼，一眼就能看到大楼里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迈着匆匆脚步来回穿梭。 见到这样的景象，他不免眯了眯眼睛，沉默起来。 这个日本驻中国最大的特务机构运转了不知道多少年。 只要稍微一琢磨就知道，这里一定还有许多尘封的秘密，等待开启。 有许多沉寂多年的特工，等待着命令的降临。 “大江君，又是来找中岛少佐的？” 就在李岩愣神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氛，李岩下意识扭过头来，就看到走廊的尽头处，一个年轻的大尉军官正堆着笑脸，快步向他靠了过来。 “上杉君，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 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竟然连半点点消息也没有……” 李岩同样面带热情的微笑，稍显激动的迎了过去。 没错，这个年轻的大尉军官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给他“提供”过多份情报的战略合作伙伴，上杉一郎。 自从鑫悦商社的事情之后，上杉一郎就慢慢沉寂了下来，直到特高科的科长更换为桥本泽，他才被重新启用。 第228章 上杉一郎的变化 前段时间，他在特高科内还能时时看到上杉一郎的身影，并与其攀谈片刻。 只是这一阵子不知怎的， 他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去执行某个秘密任务了。 也对，特高科里像是上杉一郎这样精通中文，并且能说上一两门中国方言的人少的和大熊猫一样。 这样的“精英”不论是哪一个长官在任，都会当做牲口高强度使用吧！ 对于李岩提出的问题，上杉一郎没有半点犹豫的就答道： “哦……我前阵子去了杭州。 我们在那边的一个重要线人死了，所以我要去收下尾，顺便争取发展新的线人。” 如果是在从前，上杉一郎绝对不会这么干脆的就说出自己的工作内容，这些都是保密的东西，哪怕是对自己的老婆孩子，亲爹亲妈也不能说。 但现在，他似乎已经有点看开了。 自从近藤飞鸟要让他当替罪羊的那一次，他才终于明白，他们这些底层人累死累活，不过就是给别人做嫁衣裳。 一旦出了点什么差错，这口黑锅一定第一时间被扣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不是认识了大江鸿这个纨绔子弟，他恐怕在半年之前就已经被迫“剖腹自尽”了，还怎么可能活到现在这个时候。 “线人吗，杭州站的线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李岩的目光微微一凝，心中已经大致有了答案，但他仍旧云淡风轻的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不知道上杉一郎是怎么想的，但杭州站的那个线人，应该是自己猜测的那一个。 就是因为这家伙，让军情处的几次重要行动全部落空，大量从总部支援上海的特工还没等就位，就已经暴露了身份。 见李岩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上杉一郎也不打算藏着掖着，而是前后扫视了一遍，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低声道： “大江君你可能不相信，军情处杭州站的站长，一直都是我们的人。 每一次来到上海的抵抗份子落脚杭州，都会暴露身份。 可笑的是，一直等了这么久，他们才意识到这个巨大的漏洞……” 李岩嘴角抽搐了下，总觉得有种被人侮辱的感觉。 但没办法，这样的情况，他也只能陪着笑： “是吗，那还真是蠢得可以。 对了，菜子人呢，在她的办公室里吗？” 这件事情李岩是明显不想继续下去了，于是赶紧转换了一个话题。 “哦……你说中岛少佐啊，她现在应该正头疼呢！ 我劝你最好还是先不要找她，等她下班了再说……” 对于李岩这样的称呼，上杉一郎已经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他只是撅了噘嘴，表达了自己的见解。 “为什么？” 李岩眸子闪了闪，难免诧异起来。 只听上杉一郎张了张嘴，继续道： “闸北警察局的特务处处长李士云，本来是依附于我们特高科存在的。 结果这阵子忽然不知道怎么，这小子竟然带着所有人，转投到梅机关晴气庆阳的手下了。 现在我们和李士云之间还有一个重要行动仍在进行中，要是一个不好……这些天的筹划和布置，可就全都白费了。” 李岩敏锐的注意到了重要行动四个字。 他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和宋应中接头的时候，后者就曾经提过，李士云正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阴谋的支持者，就是中岛菜子。 现在，李士云带领着全部的手下转而投奔了梅机关，但这计划却已经开始了，也就是说，自己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漏洞，套出这计划的具体信息。 此时，就在特高科办公大楼四楼，一个戴着礼帽，身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正弓着身子站在中岛菜子的办公桌前。 中岛菜子目光中满是怒火，似乎随时都要喷发出来，但一想到眼前这个废物还有用处，她终究还是压下了火气。 “就让你向太湖的新四军里面安插几个人，你竟然都做不到。 你这个新四军太湖支队的上海负责人，简直就是饭桶一个！” 本来，中岛菜子想的是让李世云手下的人家加入太湖游击队支队，择机传出情报，透露出太湖游击队的藏身位置和物资储藏地点。 毕竟李士云手下的人里面本就有不少的苏南人，这些人从小在太湖边居住，对于湖里面的情况，清清楚楚。 但现在，这个计划几乎成为了一个笑话，先是李士云叛逃去梅机关，带走了绝大部分警察局特务处的人手。 然后紧接着，眼前这个蠢货又传来消息说新四军的游击队只招收太湖周边家世清白的良家子。 合着这么长时间，老娘都是陪你们过家家呢，你早干什么去了？ 当初油料库爆炸，特高科和宪兵队联合搜捕罪犯，封城七天。 当然了，罪犯是肯定能没搜到，且不说这罪犯到底是不是跑去了法租界，就算对方是真的留在了华界，日本人也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些抵抗份子的一点线索，之所以封城搜捕，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上面的人看罢了。 不过，这样大规模的搜捕到底还是起了点作用。 虽然没有搜到实行爆炸的抵抗份子，但却在闸北区的仁和照相馆找到了一间地下室和不少的管制物资。 经过一番严刑拷打，照相馆的老板张仁和终于承认，他就是新四军太湖游击支队撒谎上海联络点的负责人。 他的主要任务，就是为了搜集药品，棉布等各类管制物资。 中岛菜子本来以为自己抓了一条大鱼，但没想到，这种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野路子特工简直愚蠢到了地板缝里。 默默吸了口气，她终于似乎想起了些什么，目光再次投在那一脸紧张的中年男人身上： “你是说，现在太湖游击队里面许多人都感染了疟疾？” “啊？” 见这女太君不骂自己了，张仁和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他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 “没错，太君。 我听说光是因为疟疾，岛上每天就要死十几二十个人呢！” 第229章 我倒是有一个门路 到这里，中岛菜子终于渐渐来了兴趣。 她两只纤长的手交叉在一起，抵住了下下巴： “那你说，这种情况下，岛上的新四军会不会联系你，让你去购买药品？” 张仁和先是思考片刻，紧接着点了点头，着肯定道： “那是一定的，每一次游击队那边需要什么物资，基本都是交给我来采买的。 不过这一次嘛……” 说到这里，张仁和的话语顿了顿： “这一次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治疟疾需要大量的西药，尤其是奎宁。 这种药品需要冷藏，价格昂贵，可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 而且就算真给我钱让我去买，我也没有哪个渠道啊。” “所以呢……” 中岛菜子已经大致猜到了些什么，不过，她仍然没有多说什么，只等待着张仁和自己说出来。 “所以这一次，岛上的新四军多半会让我联系本地的上海地下党，让他们把买好的物资转交给我。” 张仁和说完这一切，就再次弓着身子赔上了笑脸。 而中岛菜子则是咬了咬嘴唇，慢慢的双手托着下巴。 太湖的新四军游击队一直是皇军的心腹大患，威胁着江淮地区的水路和陆路安全。 因为这一股游击队，皇军在后勤上一直都需要花费大力气，调动大量的部队，以防止新四军在补给线上作乱。 现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中岛菜子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如果要是在这批药品里面放点什么，是不是就可以一劳永逸，永远的消除掉皇军的这个心腹大患了？ 而且，这一次不只是太湖的新四军游击队，就连上海地下党，也都会被她掌握在手中。 这样的计划，简直是一石二鸟…… 咚咚…… 中岛菜子还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就听见敲门声响了起来。 没等她反应过来，门就已经被从外面推开，一个个子中等，穿着军装皮靴的年轻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张仁和和中岛菜子当即望了过去，见到中佐军衔的李岩后，前者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后者则是慢慢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鸿，你怎么来了？” “我们不是约好了今天晚上去吃西餐吗？ 时间可不早了，再不去的话，可能就没有座位了！” 李岩微笑着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随着嘴角翘起，他的余光在张仁和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匆匆收回了目光。 “好，你先回去吧，记着……一旦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我。” 中岛菜子没心情再继续思考工作的事情，干脆就把张仁和打发了下去。 后者听到她这话，如蒙大赦般的点了点头，然后就退出了办公室。 “那家伙是做什么的？” 等到张仁和离开了办公室，李岩这才微微扭过头，看向了门外走廊的方向。 “他呀……你不用管它，他就是一个什么都办不好的废物。” 中岛菜子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出了一件丝质的连衣裙，就打算直接去更衣室换下身上的军装。 听到李岩的问话，她连想也没想，就给出了这个敷衍的答案。 …… 出了特高科的大门，张仁和感觉自己人都轻了几斤。 他微微松了口气，有些后怕的回身望了眼身后好像会吃人一样的大铁门，心有余悸的吞了口口水。 “黄包车……” 随着他一声吆喝，一个身材中等，甚至有些偏瘦的汉子从马路对面拉着车赶了过来。 很快，车夫把拉车的铁扶手下，张仁和这才迈上了黄包车，慵懒的向后一靠。 “这位客人，您去哪儿？” “中兴路，仁和照相馆。” 面对黄包车夫那露出一排牙齿的灿烂笑容，张仁和直接报出了自己的目的地。 “客官您且坐好，我们这就出发。” 只见拉洋车的车夫抖了抖肩膀上的毛巾，一下子抬起了铁质扶手，悠然而去。 …… 因为曾经在上海上过大学，现在的杨银花已经成为了根据地小学的校长，不仅负责教授孩子们小学课程，同时也要在游击队中进行适当的扫盲工作。 太湖中的情况动荡不堪，又条件艰苦，所以沈明两夫妇暂时就没有能住在一起，两个人的孩子……也跟在杨银花的身边。 三山岛，岛中间的一栋大木屋。 木屋里砌成了两排十几米长的土炕，专门用来安置生了病的战士。 今天是沈明担任四营副营长的第一天，他不懂什么军事指挥，所以最要紧，最当先的事情当然是来看看这些生了病的战士的情况。 在通讯员的引领下，他很快就来到了这栋大木屋，这屋子里共有几十名战士，全都感染了疟疾，身处危险之中。 不过，这些战士的情况却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们有的热的要命，恨不能脱光全身的衣服，有的却又冷得要命，哪怕盖了几床被子也依然浑身直打冷颤。 见到这样的一幕，沈明没有多说，他只是叹了口气，就慢慢退出了屋子。 他是经历过这样的病症的，自然知道疟疾是一种极为凶险的疾病，如果不使用西药及时治疗，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残疾甚至是直接病死…… 很快，他就坐着船来到了支队的指挥部所在。 “张司令员，再这么下去，终究是不是个办法啊！” 还不等进门，他的声音就已经先发了出来。 一个营一共也就三百多人，近十分之一都病倒了，这样的比例，实在是恐怖。 现在这一场疟疾已经严重的影响了部队的战斗力，如果再不想想办法，整个太湖游击队又有被敌人包围覆灭的危险。 张显声此时也皱着眉头，苦着一张脸，见到沈明的高大身影和他那急切的样子，他也只能叹了口气： “我当然也知道这事情拖不得，只不过不知为何，我们在上海的地下组织全面陷入静默状态了。 想要买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就只能从上海那边想办法，靠我们自己的话，根本就找不到像样的门路。” 听了张显声的这番话，沈明问问沉吟片刻，紧接着道： “司令员，我倒是有一个门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搞到奎宁这样的西药。 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可以去试一试……” 第230章 仁和照相馆 张显声听到这里，连忙把目光投了过来，面露诧异道： “你真的有办法？ 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这是日本人严格控制的管制物资。 别说在重重关卡之下把货物运送出来，就是找到货源都不容易。” 见张显声那明显有些质疑的神色，沈明也只能顿了顿，略作沉吟道： “这个司令员您尽管放心，我在上海有一个师弟。 他平时就经常接触一些管制物资和枪支弹药，就连我们带过来的东西，也是从他那里买的。 只不过，为了他的安全，我现在还不好把他的身份和联系方式透露给您。” 这下，张显声原本微微驼着的背也直了起来，听沈明说了那些枪支弹药，掷弹筒，歪把子的来源，他的眼睛顿时一亮，对于后者的话也信了大半。 “好，在我这里，你的提议算是通过了。 等到政委回来，我们再好好的商议一下……” …… 中兴路，黄包车拉着长衫礼帽的张仁和在市区里穿梭，没多久就到达了仁和照相馆。 看着中年男人付了钱，并且大步的走进了照相馆，【张三】这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这个长衫中年男人应该就是中岛菜子在红党内部钉下的一枚钉子，至于为什么不是党务调查处和军情处的…… 党务调查处的人早就已经被李士云打包带走了，基本不会留下什么有价值的漏网之鱼，就算是真的剩下了，也大概是一两个受总部直接指挥的小组，根本不具备放长线钓大鱼的价值。 至于军情处，别人不知道，李岩还能不知道吗，这些人都在法租界里面窝着呢！ 也就只有红党的人，没有足够的经费，才会选择在房价只有租界十几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的华界落脚，建立联络点。 …… 福音教堂，见到已经在楼顶等待的【张三】，宋应中难免面露疑惑，诧异问道： “离上次见面才只有七天，怎么这么快，就又找我过来了？” 他来到了栏杆旁，和李岩一起并排而立，目光炯炯的询问道：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嗯，没错。” 李岩弹了弹手上香烟的烟灰，郑重道： “中兴路，仁和照相馆。 回家里问一问，那地方是不是我们的联络点。 现在照相馆的老板张仁和已经投靠了特高科，特高科的特别顾问中岛菜子准备通过他来执行一个针对我方的围捕计划。” 听到李岩这么说，宋应中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他扶了扶自己的金丝边眼镜，顿了顿忽然问道： “如果确认了这个人的身份，该怎么办？” 关于这个问题，李岩已经在来的路上想好了解决方案，他很快扭过头来，森然的目光透过白色面君上的两个空洞直射在宋应中的脸上： “不管有没有确定张仁和的身份，最后都要把他的信息暴露出去。 这么一来，这个人也就失去了作用，中岛菜子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也就不存在了，她的阴谋自然无疾而终。” 仅仅是片刻功夫，宋应中就明白了李岩话里面的意思，没错，只要把这个所谓的“地下党”联络员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下，这颗棋子也就算是废了。 中岛菜子到时候想要进行她的计划，就只能再重新寻找张仁和的替代品，只不过……红党份子又不是菜市场的胡萝卜，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找出一个来。 “好，我这就回家里面去问问。” 宋应中说是这么说，但看李岩的意思，问出的结果怎样，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他之所以一定要把这一消息报告给上级，就是要明确张仁和在组织中的身份与职位，还有党组织已经受到的损失。 …… 闸北区，昌盛绸缎庄。 见到宋应中出现在绸缎庄里，带着圆框眼镜，邋邋遢遢的中年掌柜“平湖”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日本人在梅花堂组建了一个新的特务组织，这些人带来了不一样的侦察和反侦察手段，破坏力巨大。” 给宋应中倒上一杯热水，平湖这才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心有余悸道： “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上级只能暂时决定暂停所有电台的发报和情报收集，全员转入静默，除紧急事情外，不得再进行面对面的情报传递。” 关于梅花堂的这伙特务，宋应中是知道的，而且从某种意义上，他知道的比平湖知道的还多。 他慢慢拿起那杯茶水，暖了暖手，也跟着点了点头道： “没错，这个新成立的组织就叫做梅机关，梅机关的首领叫影佐祯昭，出自日本有名的特务世家。” 平湖不禁笑了笑，无奈道： “小日本鬼子就是离谱啊，特务竟然能还有世家。” 宋应中想到那个目光如同饿狼一样的晴气大佐，就没有笑得心情了。 在他的印象里，李士云虽然品德不行，但却并不妨碍他是一个极其聪慧且具有战略眼光的人。 梅机关虽然人数不多，但权力却隐隐压过特高科一头，而且其以华制华的方针，更好的给李士云这样的汉奸提供了出卖自己同胞的保障。 这些人知道，只有中国人才最了解中国人，只有利用中国人，才可能达到他们的目的。 宋应中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如果特高科统治上海情报界的日子，各方的情报组织还能有口气喘息的话。 那梅机关这些人，就会养犬人一样，放出手中的疯狗，搅得整座城市不得安宁。 “对了，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专门来探望我吧？” 见宋应中迟迟不语，平湖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幽默地笑道。 听到这里，宋应中才终于把茶盏放下，缓缓抬起头来，说起了正事： “今天风筝又和我见过面了。 他和我说了一个地方，中兴路的仁和照相馆。” 作为上海的市委委员，平湖主要负责的，就是上海各个分支机构，以及其他地区与上海地下组织之间的联络。 第231章 冲进去，给我搜! 所以当宋应中说出这个地址时，他的心里面就是咯噔一下。 “怎么，这是风筝主动提起的？” “没错，风筝说仁和照相馆的掌柜张仁和已经投靠了日本人，现在特高科的中岛菜子正打算通过他，顺藤摸瓜找到我们组织的其他成员。” 听到这里，平湖的瞳孔瞬间缩了缩。 半晌之后，他才叹了口气道： “风筝猜的没错，这个张仁和确实是我们的人。 我记得很清楚，他应该是太湖游击支队在上海联络站的负责人。 之前我们曾经给太湖游击队提供过物资，物资的中转地点，就是这个仁和照相馆。” 慢慢的，随着宋应中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多，平湖心底的大石头也逐渐高高悬起。 在此之前，放风筝已经给上海地下组织提供了数不清的情报，而这些情报再后来全部都得到了验证。 现在这时候，他更没有怀疑情报可靠性的必要。 既然出现了这样的危机，就一定要立刻给太湖游击支队发报，让对方谨慎行事，及时进行扫尾工作。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整个上海的电台全部都陷入静默，不允许发报。 因为梅机关的到来以及对方带来的侦测方式，上海的地下组织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适应敌人新的技术和侦查模式。 就算是他们想直接派人通知岛上的游击队，也不具备条件。 为了躲避鬼子的搜捕，游击队平时可谓是神出鬼没，估计连张仁和都不知道游击队具体的行进路线和藏身区域，就更别说是他们上海这些“远房亲戚”了。 沉默半晌，平湖也只能慢慢皱起眉头来，把目光再次投向宋应中： “现在我们的点他无法使用，风筝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 宋应中先是愣了片刻，随后点点头。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风筝似乎早就已经了解到了电台无法使用的情况，所以才让他主动把仁和照相馆暴露在所有人都目光之中。 “关于这个，他还真说了……” 很快，得知风筝安排的平湖眼睛一亮，顿时一拍双手，有些激动道： “好，就按风筝说的办，这么一来，日本人即使真有什么阴谋，也无从下手了。” …… 闸北警察局，特务处行动科科长办公室。 宋应中刚回到了警察局，就直接提起了话筒，拨出一个内线电话： “李队长吗，我是宋应中。 今天公共租界的探子给我汇报了一个消息，你带二十个人，咱们去中兴路摸摸点子。” 只撂下这一句话，宋应中就挂断了电话。 没多久，第一行动大队的陈队长就集合好了人手，他本人也穿着骚包的风衣，带着礼帽，墨镜皮手套来到了宋应中的办公室里。 这一套行头看起来就十分另类，其实大部分的特务都不太喜欢。 但没办法，这是党务调查处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的习惯。 李处长和百里副处长为什么即使投靠了日本人，也依然没有穿警服的习惯，就是因为他们想要给底下人做个榜样，也想看看底下的人还有多少是跟自己同心同德的。 “科长，你这是遇到大鱼了？” 第一行动队的陈队长也是从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反正”而来，所以平时和宋应中的关系还算是亲近。 听说摸到了点子，就赶紧打电话集合队伍，风风火火的在楼梯里披上大衣，快步赶了过来。 “也不一定是大鱼，可能就是只小鱼小虾。” 宋应中也从门口的衣服挂钩上取下了自己的风衣，围巾，礼帽等一系列装备，这才在胸前的中山装口袋里摸出一只硕大的黑色墨镜，盖在了眼睛上。 和一脸急切的陈队长一起出了办公室，他这才不慌不忙道： “我在公共租界一个探子发来了消息，说是有一个傻帽在黑市上扫货，还是奎宁这样的管制物资。 看他这稚嫩的手腕，估计也不能是什么大鱼。” 密探这个东西，只要是做特务的，基本人人都有。 就连不少行动队里的队员，都能养上几个密探。 反正花费也不多，少一点一个月一两块，就算多了……也就十块八块的。 尽管宋应中这么说，但陈队长的热情依然没有一丝半点的减弱： “科长，这家伙确实不太可能是大鱼。 但万一他背后有大鱼，或者他认识大鱼呢，我们干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嗯，那倒也是。” 宋应中扶了扶自己的金丝边眼镜，慢慢的点了点头。 “这一次就看你的了，好好干。” 说着，他还不忘了在陈队长的肩膀上拍了拍。 后者得到了宋应中的鼓励，那自然是更加振奋了。 没多一阵，三辆福特小车就出了警察局的大门，直奔着北方而去了。 对于现在的中国来说，真正贵的东西，并不是汽车，因为这种福特的家用轿车，其实也就五六百美元一辆。 上海这样的走私天堂买上几辆，还是不成问题，甚至一般的中产家庭也能够负担。 相比起汽车，真正珍稀的，昂贵的东西……还是汽油。 因为有公共租界和法租界，日本人不能完全对上海进行封锁，所以这里的油价和国际上的油价基本持平。 但只要出了上海，油价就能立刻翻上三倍，再向西到南京芜湖附近的时候，就已经能翻五倍了，如果进入了国统区或是前线两军纠缠的地方，二十三十倍都不是不可能。 而这，也是为什么沿途的关卡如此众多，走私如此猖獗的原因。 …… 中兴路，仁和照相馆。 就在张仁和还心怀忐忑的等待着中岛菜子的命令时，三辆小汽车已经停在了他的照相馆门口。 紧随而至的，是十几个黑衣黑褂，骑着自行车，挎着匣子枪的特务。 宋应中本就有几分帅气，穿着风衣戴着礼帽，更是拉风十足。 只见他一只长腿从车上挪下，身体站的笔直，不等周围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大手一挥： “冲进去，给我搜！” “是！” 这下，得了命令的特务们顿时疯狗一样涌进了照相馆。 第232章 你是想给同伙传递情报吧! 不一会儿，五花大绑的像是粽子一样的张仁和就被从照相馆里提溜了出来。 随着张仁和一起出来的，还有几个黑衣黑裤的行动人员。 “科长，队长，里面找到了大量的管制物资，包括大量的白药和电子元件。 暂时还没有发现奎宁……” 听到这里，宋应中慢慢摘下了墨镜，上下打量起了嘴里塞了一块破抹布的张仁和。 陈队长顿了顿，则是悄悄的把脑袋靠了过来。 “科长，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这小子绝对是抵抗份子。 一般人买点奎宁，买点白药，都能理解。 什么人会买电子元件，还不是那些需要大量使用发报机的抵抗份子？” 见到张仁和一直都在挣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陈队长干脆就扯下了他口中的抹布。 “怎么，你现在难道还要狡辩？ 我可告诉你，进了我们特务处的门，不管你到底有没有冤情，我说你是，你就是抵抗份子。” “老总，老总！” 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张仁和赶紧求饶，并且第一时间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特高科中岛少佐的线人，咱们是一家啊！ 不信的话，您可以给特高科打电话，中岛少佐会帮我作证的。” “什么……” 这下，陈队长有些慌了，他一把抓住了张仁和的衣领，狠狠盯着对方，想要努力从对方的脸上看出说谎的蛛丝马迹。 然而，十几秒钟过去，他终于还是失败了。 无奈之下，陈队长只能转过身来，找到宋应中，两个人慢慢踱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科长，这回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宋应中似乎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案，轻笑一声道： “还记得晴气大佐是怎么和我们说的吗，只要是抓捕抗日份子，咱们梅机关的人谁也不用怕。” 当然了，晴气庆阳当时还特别补充了一条，不包括宪兵队的那群杀才。 宪兵队那些六亲不认的家伙横行无忌惯了，仗着手里的权利，不知道做了多少越线的事情。 不过因为军部还需要一个暴力机构来平衡和约束各方势力，只要宪兵队的人做的不是特别过分，他们也就捏着鼻子忍了。 听宋应中这么说，陈队长顿时吞了吞口水。 在这之前他还从来没想过，从特高科的手中虎口夺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现在他只觉得一颗小心脏蹦蹦直跳，似乎就快要从自己的胸膛里蹦出来来。 “科长，咱是不是谨慎一点。 万一特高科的人找上门来，咱们这些人可不好过啊……” 很明显，陈队长还是有些不太接受的来。 他从前一直都没发现，宋应中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年轻人竟然有这么生猛的一面。 “谨慎个屁！” 经过一年多的学习和沉淀，宋应中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握生活中的大部分脏话。 他直接朝着张仁和的身上努了努下巴，说出了一句话来： “咱们李处长刚投奔了梅机关这棵大树，转过头来就对特高科的人示好，到时候咱们的新主子该怎么想？ 就算是想和特高科的人搭线，也得等过了这阵子的敏感期再说吧。 再者，这小子脸上写了特高科三个字吗，只要没写，那就是咱们抓的抵抗份子。 特高科的人不服，让他们自己来领人就是了……” “对对对！” 陈队长经过宋应中的一番提点，顿时恍然大悟。 他瞬间就明白过来，现在特务处的重心要放在梅机关的身上，至于特高科的人，他们当然也怕，只不过对方已经没有管辖自己的权利了。 只要自己不做出蠢事，自然有梅机关保住自己。 想到这里，他算是彻底的通透了，片刻之后，陈队长直接来到张仁和的面前，恢复了凶恶的面相： “你说你是特高科中岛少佐的线人，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只要打电话去特高科，一切自然就清楚了。” 发现对面的这个风衣男忽然开始讲道理了，张仁和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只要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这场意外马上就会结束。 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他想错了，只见这风衣男凭空吐了口唾沫，然后就轻哼一声： “你说让我打电话我就打啊，难不成你有同伙在电话局？ 你这通电话，是想给你的同伙传递情报吧…… 我告诉你，老子可不傻，不会这么轻易的上了你的当，跟我们走一趟吧，等到在审讯室里证明了你的清白，我们自然就放你出来。” “什么……” 陈队长的话可把张仁和给吓个半死，之前他在特高科里凭着一股意志，还多少能撑一阵子。 但现在，让他去审讯室里面，那不就是活受罪吗？ 他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就要争辩的时候，风衣男已经捡起了地上那沾满尘土的抹布，团成一团塞进了他的嘴里。 …… 虹口宪兵司令部，【大江鸿】打开了自己办公室里的保险箱，只见里面一一沓一沓的十美元钞票整齐摆成一摞，已经把保险箱填满了大半。 只是粗略一数，李岩就得出了大致的结果。 算上自己在小岛商社里的分成，顺风车行这段时间做生意“走私”的利润，还有宪兵司令部行使特权收的黑钱，军情处总部给“名人”发的消息费，保险箱里已经大致存了四万美元的外汇。 这期间，即使有日元或是法币的入账，也都很快会被他兑换成美元。 他知道，随着战争的深入，日元和法币都像是过山车一样的，一路下跌到地平线。 这些钱该怎么用，着实让李岩有些头疼了。 尽管自己已经在租界置办了不少的房产，也依然不过是花去了一部分而已，自己总不能用这笔钱组建一支军队吧，再说了，自己可是在上海，组建个锤子的军队。 …… 南市区，东江路。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就在李岩打算脱去睡袍，换上衬衫时，却忽然发现眼前再次多出了一个视角。 他先是怔住片刻，紧接着就明白过来，这大致是有新的分身了。 第233章 这还是国内吗? 一望无际的湖面上，一只小渔船正缓缓穿过两侧的芦苇荡，一点点前进着。 撑船的人是一个干瘦的老汉，看起来起码有六十多岁，而在他脚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色苍白，嘴唇干瘪，正躺在船舱里一动不动。 嘶…… 就在老者面带愁容，想要继续把小船向着湖中心划去时，躺在船舱里的少年终于醒了过来。 李岩缓缓坐起，把身体倚靠在了船斗上，看拿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湖水，他已经大致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尽管全身上下痛的快要裂开一样，他还是强撑着打起精神，看向了撑船的老汉： “爷爷，这是太湖吗？” “太什么湖……” 老汉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就放下了手中的竹竿，三步并作两步靠了过来，一只粗糙的大手贴在了李岩的额头上。 “你这孩子不会是让一只耳打的糊涂了吧，你仔细看看，咱这儿是微山湖，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汉的眼里尽是怜爱，只希望自己想的是一个误会。 几秒种后，接受了这具身体本来的记忆之后，李岩才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用尽浑身力气站了起来。 “我去，这是把我干哪来了，这还是国……” 他使劲的搓了搓脸，这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名字叫齐瑞，家里本来是微山湖附近的渔民。 齐瑞今年十五岁，本来有着一个还算和谐美满的家庭，生活虽不富裕，但也能维持温饱。 但几年前，他的父母在一天夜里离开了家，从那之后，齐瑞便只能和爷爷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摸了摸头顶和浑身的伤口，李岩这个时候也已经回忆起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来的。 年初的时候，随着日本人的到来，八路军也开始在济宁，枣庄，蒙山附近建立根据地。 因为八路的军纪严明，还敢打鬼子，所以庄子里面的半大孩子们，有不少都想要加入滕县的县大队，哪怕再次的，加入西岗乡的区小队也好！ 而齐瑞，就是这些半大孩子里面最积极的一个。 今天上午，齐瑞把这些日子和爷爷打的鱼都装进了一只鱼篓里，推着小车出了庄子，打算去西岗乡卖一个好价钱。 但他还没到西岗乡，走在路上的时候，就遇到了临湖据点的伪军小队长一只耳。 这一只耳并不是老鼠，而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伪军小队长。 因为在年初八路攻打西岗炮楼的战斗中被子弹打掉了一只耳朵，光荣负伤，他这才被日本人任命为临湖据点这四十几号伪军的头头。 本来一只耳还打算去西岗乡下下馆子，好好的打打牙祭，但看到推着小车的齐瑞之后，他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这不是送上门来让老子尝鲜的吗，直接把这鱼送回据点里面让炊事员炖了，还打什么牙祭了，连下馆子的钱都省了…… 因为都是十里八乡的亲戚邻居，所以一只耳对于齐瑞想参加八路的心思也清楚得很，借着这个由头，他带着手下的几个伪军把齐瑞打成了重伤，那一篓子鱼，自然也被抢走了。 …… “二狗，你……” 看着李岩一点点直起身子，齐大山的脸色逐渐由惊讶转为惊喜。 他刚刚还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孙子出气多进气少，就连找郎中都不一定来得及。 可现在，齐瑞竟然就这么干脆的站了起来，而且看样子，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李岩先是看了自己这具身体的爷爷，也就是撑船的老汉齐大山一眼，然后才递给后者一个安心的眼神： “放心吧爷爷，我没事儿。 咱回家吧。” “真，真没事儿？” 这时候的李岩不但口齿清晰，就连行动力也恢复了不少，齐大山慢慢的……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当然，不信你看！” 知道齐大山不信，李岩赶紧又有模有样的打了一套拳。 微山湖总面积一千五百多平方公里，东面连接台儿庄，西面不远就是武术之乡单县，所以住在这附近的村民，大多数都会些功夫。 虽然不至于像张三和沈明那样动辄飞檐走壁，开碑裂石，但扒个火车什么，还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见到孙子一下子就恢复的龙精虎猛，神采奕奕，齐大山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捡起竹竿，在水中点了一下，对着自己的孙子语重心长道： “二狗啊，咱这两天就不要出去乱跑了。 你不是想加入县大队吗，等到过几天，爷爷给你想想办法……” 齐大山这话，让李岩一下子有些诧异。 他愣了愣神，把视线投向撑船老汉，一脸的疑惑。 自己这爷爷在八路那边还有门路呢，怎么在齐瑞的脑海里，从来没有过类似的记忆呢？ 不过很快，他就甩了甩脑袋，把这些想法都暂时抛出了自己的脑子。 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计划，一个足够庞大的计划…… “那个……爷爷，我已经不想再去县大队了。” “什么？” 撑船的老汉愣了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知道看李岩的表情不似是开玩笑，他才终于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二狗你这是砸了，被一只耳打了一顿，还变了性子了？ 我知道你是在说气话，不过形势比人强，现在一只耳手下那么多二鬼子，还人人都有枪，咱们就得……” “没有，爷爷，我没有说气话。” 李岩连忙解释起来，与此同时，他的视线眺望向了远处的天空，他只觉得冥冥之中远方的天空中有一个什么生物，与自己产生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事实上，李岩的感受并不是幻觉，很快，他的眼前就再次多出了一个视角。 这次的视角和以往不同，是从天空中向下俯视，把微山湖及湖中水路尽收眼底的高纬度视界。 就好像一只鸟儿……呃，应该就是一只鸟在天空中能够看到的画面。 几分钟之后，李岩才终于了解，这个视角的来源……是一只翼展超过八十厘米，毛色鲜亮的大型猛禽游隼。 第234章 齐瑞的小伙伴 齐老汉显然不知道这几分钟发生了什么，他慢悠悠的撑着船，瞥了眼依靠在船斗上的李岩，脸上带了点宠溺的笑容： “你小子昨天可还要死要活的呢，今天怎么就变卦了？” “这个……” 李岩顿了顿，也只能回道： “我昨天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今天我这不是想明白了吗？ 要想打鬼子，也不一定非要参加八路，我打算自己成立一支队伍，就叫……铁道游击队！” 这下，齐老汉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就你，还自己成立队伍？” “爷爷你可别看不起人啊，等到过些日子，你就明白了……” 李岩微微眯起眼睛，已经大致想出了一个计划。 …… 不久，李岩爷孙两个就回到了临湖庄。 得知他今天的遭遇，齐瑞原本的“小伙伴们”全都找了过来。 见到他没有什么大碍，大家这才撂下了自己带来的鸡蛋，面条，依次离开。 不过，和他最要好的韩铁和金巩生两个却留了下来，打算吃顿好的，喝点小酒，三个人好好的谈谈心。 韩铁是临湖庄的农户，小名大锤，虽然只比齐瑞大两岁，但他却已经娶了老婆，生了孩子。 在中国广大的农村地区，他这样的结婚年龄再是普通不过。 与韩大锤相比，金巩生身子瘦弱，戴着一副眼镜。 这孩子和齐瑞同岁，不过不同的是，他家里是临湖庄最大的地主，光是附近的熟土地，就足足有四百多亩。 今天三个小伙伴的聚会依旧像是往常一样，齐瑞家里出一条鱼，四眼家里出一只鸡，大锤家里出八两白面。 至于酒吗，则是四眼从他老爹的酒窖里面偷出来的…… “二狗，你爷爷说的对，咱手里也没有枪，要我说……就忍下这口气吧！” 三个人吃饱喝足，躺在土炕上背对背看着报纸糊成的天棚顶，格外的惬意。 韩大锤打了个酒嗝，摸了摸自己黝黑的一张脸，慢慢道出了自己今天晚上的主要目的，他其实最清楚“齐瑞”的性子，所以最怕李岩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作为齐瑞的狐朋狗友，金巩生也从齐老汉那里接收了同样的任务，所以他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也是连连点头： “就是啊，二狗哥！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现在一只耳已经在八路那边挂上了号了，咱们只要等着看他完蛋就好了。” 说完这些，四眼儿和大锤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可奈何…… 他们原本也是加入县大队和区小队的积极分子，但自从日本鬼子加强了戒备，在湖边和铁路边都设立了据点炮楼封锁线之后，八路军就只能撤回到山区里，与鬼子进行游击战了。 “不行，我齐二狗这个人，讲究的就是报仇不隔夜。 就这么让人欺负了，如果连个屁都不放，那还是不是老爷们了！” 说着，他扭过头来看向了金巩生，眸子里燃起火光： “我的意思是，咱们今天晚上就去干他一票，四眼儿，你把你爹的那杆枪带上……” 李岩说的，是金巩生家里的一杆汉阳造步枪。 在鬼子没来之前，金家是有一支保镖护院队伍的，可鬼子来了之后，为了加强对当地老百姓的控制，就强迫这些大户上缴了大部分枪支和子弹。 金巩生的老爹能留下这一杆枪，也是因为他临湖庄维持会会长的身份。 “你也知道，我家那杆枪是没有子弹的，连烧火棍都不如呢……” 四眼儿怕李岩闹出大事儿来，连忙出声阻止。 “你怕什么啊，我这儿有子弹！” “好吧！” 明知道拗不过这位，金巩生也只能选择了妥协，他瞥了斜对面的韩大锤一眼，只见啊韩大锤微微点头，那意思显然是让这祖宗去闹一闹。 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位爷的脾气，现在被一只耳给打的半死，如果不能出了这口气，天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现在有他们两个在一边照应着，至少还不会捅出什么大篓子…… …… 与此同时，上海虹口区，宪兵司令部。 【大江鸿】下了值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在司令部对面的宅院里，而是主动跑来了军火库。 见到他的身影，守门的卫兵连忙持枪敬礼： “副队长阁下！” “很好，你们继续站岗吧，一定要保证军火库的安全。” 李岩点了点头，对站岗的哨兵予以鼓励，然后就径直走进了军火库中。 作为上海最高等级的暴力部门，宪兵队的军火库占地面积庞大，里面的军火装备也琳琅满目。 从最基础的三八式步枪和南部十四式手枪，到歪把子，掷弹筒，九二式重机枪，九二式步兵炮，甚至还有四辆全新的从来没用过的装甲车。 总之，宪兵队的军火库诠释了一个原则，有些东西我可以不用，但是一定要有。 汉阳造仿制的是德国88式毛瑟步枪，所以两者装填的子弹口径相同，都是7.62步枪弹。 这样的子弹宪兵队军火库里虽然不多，然是也有个十几箱子。 另外，日本人的手雷不只是单一的香瓜手雷，根据不同的战斗模式，日军也装配了大量的长柄手榴弹用于野战。 就这样，在军火库里面“检查”了一圈，李岩又挎着军刀大步出了军火库的大门。 哨兵见到长官离开，连忙再次行注目礼…… 他们根本想不到，堂堂的宪兵队副司令，会跑到军火库里面偷手榴弹这种东西。 …… 临湖庄，【齐瑞】家。 李岩三人眼看琢磨的差不多了，就从齐瑞家的锅底钻进了地道。 “好了，咱们三个现在先各回各家，都找点家伙事儿，半个小时之后在临湖据点对面的苇子荡集合。” “那船怎么办？” 四眼儿临转头时，忽然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韩大锤慢慢低下了脑袋，叹了口气道： “船就用我家的吧！” 现在的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自己不是来做说客的吗，怎么没几句话的功夫，就让齐二狗这小子给带跑偏了？ 第235章 超级加倍 因为是冬天，所以天黑的很快。 幸亏李岩几个人都穿的不少，这才能在冒着丝丝凉气的湖面上坚持住。 和约定的时间相比，金巩生明显晚了十几分钟。 等到他抱着一根用布条包裹着的长枪来到苇子荡的时候，李岩和韩铁已经等了很久了。 “不是，你怎么这么慢……” 尽管他们三人所处的位置距离临湖据点足有一百五十米，韩大锤说话的时候，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 听到他这话，四眼儿有些委屈。 “前天我家来了一个亲戚，受伤严重下不了床，我得给他做了饭再来……” 这下，李岩也不免皱了皱眉头： “你家哪来的那么多亲戚，怎么隔三差五就有人跑来你家养伤？ 你老爹不是地主吗，他又不是郎中！” “你问我我问谁去！” 金巩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这才喘了口粗气，把那杆汉阳造交到了李岩的手里。 其实，李岩已经大致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临湖庄很明显就不是个一般的庄子，谁家的村子能满村都是地道，还连通在一起？ 谁家的村子动不动就隔三差五的来亲戚，还都是带伤的亲戚。 这样的事情要是放在其他的村子，根本就要不了一个礼拜，鬼子就该找上门来了。 临湖庄之所以异于其他的村庄，不仅仅是因为庄内的住户团结，更主要的是，几乎每家每户都有那么一个两个人不知所踪…… 李岩接过枪，像是使用过好多年的熟手一样，直接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子弹，接着，在两个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把子弹压进了枪膛，拉开枪栓瞄准了远处亮着灯的三层炮楼。 这回，哪怕是知道自己身处的环境，另外两个人也还是忍不住惊呼： “不是，你还真有子弹啊！” “等着吧，今天八路要来打临湖炮楼，我们在一边看着就行！” 李岩瞄着瞄着就放下了手中的枪，这顿时让韩铁等人松了一口气，不过，后者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可别吹牛，八路打不打临湖据点，我都不知道，你还能知道了？” “凭什么你能知道，我就不能知道……” 李岩见韩铁那笃定的眼神，也是瞪着眼睛，忍不住反驳起来。 “因为我……我是……” 韩铁怔了怔，差点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不打算和李岩继续纠缠。 在这三个小伙伴之中，他是年纪最大的，也是唯一一个成了家的，在庄子里面，他也是有一个正式职务的。 而这，也是他这些日子放弃了加入县大队，投奔八路军想法的主要原因。 韩铁也知道，齐瑞今天被一只耳打了一顿，定然是有气没处出，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那些话来了…… 然而，就在他暗自反省的时候，一只大鸟正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三人所在的湖面上空，在炮楼附近盘旋了下，就丢下了一颗木柄手榴弹。 临湖炮楼虽然只有三层，但为了得到更好的视野，在修建炮楼的时候，就已经在三楼的楼顶留下了一个一米长宽的正方形出口，用来连接天台。 而在这出口的一侧，则是架着一座实木的梯子，以方便炮楼里的伪军们上下行动。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一米宽的洞口，却成了伪军们的催命符。 因为第三层较高，火力点也最多，视野最开阔，在遇到危险时可以及时作出反应。 所以哪怕是睡觉的时候，鬼子和伪军也喜欢在炮楼的第三层睡。 随着一道明亮的火光骤然出现，紧接着就是一声让水面波纹也颤动起来的巨响。 韩大锤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又瞪大眼睛看了看似乎早有预料的李岩，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碎了一大半。 “二狗，这这……你从哪儿知道的？” 远处想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而李岩却听着这让人心情愉悦的声音，慢慢摇了摇头： “天机不可泄露！” 韩铁本来还想继续追问，可看着远处像是在铁桶里塞了一颗鞭炮一样的临湖炮楼，他还是收回了放在李岩身上的视线，不管怎么说，自己得先把热闹看完才行。 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在芦苇荡里，而且距离鬼子的炮楼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米，完全是一个安全的不能再安全的位置了。 等到一会儿鬼子的增援真的来了，他们直接划船跑路就好了。 鬼子的汽车轮子再厉害，也不可能追着他们进微山湖里吧！ 比较不巧的是，今天一只耳并没有睡在三楼。 此时的他正在二楼摇晃着身体，甩掉了满身的黄土渣和灰尘，身边的通讯员忽然赶了过来，一只耳放眼看过去，对方的裤裆都已经湿成了一片…… “队长，这些八路肯定有大炮，要不然怎么能打进我们的炮楼里……” 一只耳经历过的事情比这通讯员多得多，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尿了裤子，而是挥了挥手：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这些土八路连枪都没有几把，子弹都得一发一发的数着用，怎么可能有炮。 再说了，现在八路的主力还在蒙山上，被皇军围的像是铁桶一样呢！” “这样，你现在就给西岗据点的野田太君打电话，就说我们受到了攻击，敌人大概有五十个，武器装备不明。” “是，属下这就……” 经过一只耳的一番解释，通讯员慢慢也恢复了平静，不过，就在他打算去一楼打电话的时候，刚刚的巨响忽然又再次传来。 砰！ 又是一次剧烈的爆炸，不过好在炮楼的结构还算坚固，所以一只耳仅仅是吃了些灰尘，就再次抬起了头来。 这回，他看向战战兢兢的通讯员，早就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从容淡定，直接大手一挥： “快，和野田太君说，我们遇到了八路主力，至少二百人，大炮三门。” 得了命令的通讯员二话不说，直接就顺着梯子爬到了一楼： “莫西莫西，野田太君吗，八路主力在攻打我们临河据点的炮楼，没错，五百人以上，大炮十门！” 第236章 太君，你们可算来了 西岗据点，作为微山湖附近最重要的据点之一，不仅扼守着从济宁到枣庄的铁路，也随时威胁着湖畔的所有反抗势力，是日本人在济宁——枣庄铁路线上部下的一枚重要钉子。 微山湖的整体形状偏向细长，从西北向东南分布，最长的跨度达到了一百二十公里，直接的影响了日本人对于华北战场的后勤运输命脉。 为了最小程度的减小燃料和物资在运输期间的损耗，日本人的各类军火，燃料，后勤物资等资源只能从青岛或烟台港登陆，然后经过铁路向北运输到河北，山西，向南运输到安徽河南等战场。 然而无奈的是，无论是向南还是向北，微山湖都像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 被西北方的济宁，正东方的枣庄，和正南方的徐州三座大城包裹着的微山湖因为地理原因，似乎天生就是盗匪的天堂和乐园。 从民国初期开始，毛猴子们扒了火车之后，只要遁入湖中，就可以随时转进不同的县城，甚至不同的省市。 各地的执法部门本就三心二意，勾心斗角，所以每每到最后，这么大跨度的案子办起来自然是也是无疾而终。 不过，相比起勾心斗角的国人，日本人到来之后就立刻成立了沿湖铁路宪兵队，负责整合微山湖沿岸的所有案件并清剿反日武装。 日本人之所以这么清醒，倒不是因为他们内部有多团结，而是因为到济宁和枣庄的这两条铁路线实在是太重要了，甚至比人体的大动脉还要重要。 可以这么说，这两条铁路但凡有一条瘫痪半个月，那日本的侵华战争都可以不用玩了。 因为扼守铁路的重要工作，西岗据点的配置的兵员火力比起临湖据点，也要华丽许多。 这里紧邻郭河河道，郭河又在据点的附近形成了一个人字形的分叉。 这么一来，日本人就在人字形分叉的各一侧修建了一个三层炮楼，以此形成交叉火力和视野掩护。 只要八路没有步兵炮之类的重武器，想要攻打据点，就只能冒着风险被日本人在三面交叉火力之下半渡而击。 可以说，这样的据点已经是绝对的钢铁堡垒了。 迫击炮掷弹筒对于鬼子的炮楼来说，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伤害，只会浪费一些炮弹。 而面对日军占尽了地理优势的据点，八路就算是有一两千人，估计也很难造成什么有效杀伤。 日军在西岗据点的驻军有一个中队，一百八十余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中队的伪军，二百余人，加起来已经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这时候美男子还没有投靠过来，所以被日本人收编的伪军并没有采用国军的建制，只是使用了日军的常用编制。 这一股一共四百人的日伪军，是微山湖沿岸最重要的机动力量之一，因此据点内随时都准备着三辆卡车，准备对周边的各个据点，封锁线进行支援…… 当然了，他们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保护铁路和铁路上的货车，防止有人破坏帝国的后勤大动脉。 此时，驻守在西岗据点的日军中队长野田浩一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根据刚刚临湖据点发来的消息，他们受到了八路军主力部队的袭击。 这怎么可能呢？ 方圆两百里的八路军主力部队，就只有蒙山上的蒙山独立团。 且经过几个月大力扫荡和清乡，蒙山独立团的主力已经被彻底的包围在了蒙山上。 虽然无法一举剿灭这股八路军，但皇军在出山的各个路口修建了碉堡，工事，基本已经断绝了蒙山上粮食和物资的供应。 这样的情况下，临湖据点怎么可能还会遇到八路军主力呢，这些八路是哪里来的？ 这时候的日本人明显还不知道伪军的尿性，所以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叫来了自己的部下。 “宫本，拉响警报，让据点内的所有人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另外，你手下的小队和机枪掷弹筒小队即刻登车，支援临湖据点。” “是，中队长阁下！” 名叫宫本的鬼子脸上有着一道肉眼可见的狰狞刀疤，眼神凶戾，身材高大魁梧。 听到野田浩一的命令之后，他就立刻转身出了野田的办公室，开始集结手下的队伍。 而此时的野田，则是紧紧握着手中的军刀，看着窗外喃喃起来： “别说五百名敌人，就算是有一千名八路，也不可能是两个装备精良皇军小队的对手……” …… 临河据点这边，经历了几轮的轰炸，李岩已经意识到，光凭借手榴弹的装药量和威力是不可能摧毁这座炮楼了。 他的眼睛始终都放在那杆汉阳造的准星上，希望能够找到一两个露头的伪军试试枪法。 然而，事与愿违，临河炮楼的一共四十几名伪军因为最开始的两颗手榴弹，就报销了小二十人，至于之后，他们就更不敢在继续停留在三楼…… 别说三楼，这个时候不只是一只耳，只要是个人都能意识到，楼层越高越危险，他们全都躲到了炮楼的一楼，所有人趴在地上，有的抱着脑袋，其他的则是一头冷汗的用枪指向进入炮楼的大门。 李岩是真没想到，这些家伙能这么窝囊。 他瞄了一阵子，觉得没什么希望，最后干脆就把头抬了起来。 约么过了一个半小时左右，西岗据点的增援才姗姗来迟，三辆汽车加上近一百名鬼子才刚到达临河据点，就哗啦啦的从车上跳了下来。 “里面的人还好吗，皇军来增援你们了……” 闻着临河据点附近浓重的硝烟味儿和血腥味，鬼子们连忙进入了战备状态，一部分向四周警戒，另一部分则是把枪口朝向了炮楼所在的方向。 听见了汽车的引擎声，又听见了自己熟悉的翻译的声音，一只耳这才敢从炮楼里探出脑袋来，带着哭腔道： “太君，你们可算是来了，你们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就只能给小人我收尸了……” 第237章 干一票大的 “管队长，你说的八路呢……” 没有看到一只耳口中所说的八路，眼神阴翳的宫本队长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环视了四周一圈，只见周围静悄悄的，就连湖面上也没有半点波纹。 “那个，宫本队长，可能是……八路可能是被我们给吓跑了！” 眼见果然没有了八路的影子，一只耳开始臭不要脸的解释起来。 听到这厚颜无耻的话，宫本不由的轻哼一声，耸动了下鼻翼，走进炮楼里，指着那些仍旧趴在地上，腿软的不行，裤子湿了一片的伪军问道： “管队长，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靠着这些人……把八路给打跑的？” “呃……” 这回，哪怕是一只耳这样的厚脸皮，他也禁不住红了脸皮。 “那可能是八路看到了皇军来了，所以望风而逃了吧……” 不过，宫本没有继续和一只耳闲扯的功夫，他紧了紧手上的白手套，就在人群的避让之中缓缓走上了楼梯，最后爬上了炮楼的三楼。 经过大概二十分钟的简单的调查，他返回了一楼。 在所有人忐忑的目光注视之下，宫本随便挥了挥手： “上去整理一下吧，死者找地方掩埋，伤者送医。” “是，太君！” 一只耳正要吩咐人去办，就见宫本已经快步走出了炮楼： “今后除非必要，否则楼顶的天窗就不要开了。 根据现场的痕迹不难判断，你手下的士兵都是被手榴弹所杀伤，手榴弹的装药量太小，所以对建筑的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手榴弹，这怎么可能？” 为了不让日本人这次事件的责任扣在自己的身上，一只耳赶紧站了出来，满眼不可思议： “我们临湖据点周围一百五十米都是开阔地，别说是树了，就连草都找不到一根。 而且我们小队每天晚上都有人定时值班，八路难道是长了翅膀，要不然怎么可能把手榴弹扔出这么远来……” 这回，宫本瞥了一只耳一眼，放弃了翻译： “没错，你滴……说滴对！ 这一次滴，不完全是你滴责任…… 土八路可能是发明了某种新东西，可以精准弹射手榴弹……到很远的地方，可能是弓，也可能是……弩……” …… 与此同时，微山湖上，一艘小船静静的飘荡着。 “大锤哥，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吗？” 李岩侧身躺在甲板上，打了个哈欠。 天气阴冷，韩大锤抽了抽鼻子，一边撑着船，一边回道： “我能有什么事情，现在离开荒播种还有小两个月呢！ 我爹想让我去济宁城里去做些短工赚钱补贴家用，但是我不想。 现在济宁城里基本上都是日本人的生意，帮着他们，那不就是间接的害咱们自己的同胞嘛？” 李岩没想到，这孩子年纪不大，觉悟还挺高。 他抬了抬头，这才不急不缓的道： “过两天，我带你们两个去干一个大买卖怎么样？” 今天李岩的表现还真就让韩大锤也有些惊讶，所以听他这么说，后者不由的侧过头来： “你说的是什么大买卖，不会又是来跑楼旁边放两枪吧？ 这么远的距离，你以为你是小李广花荣呢，连人形都看不清楚，怎么打？” 对于李岩所谓的“大买卖”，韩大锤很是嗤之以鼻。 “谁说我要再去打临湖炮楼了？” 李岩此时不知道，一只耳那狗东西并没有死。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没办法。 一个地方受到攻击，在之后的一段时间肯定会加强防御，甚至搞不好出现埋伏。 就算是知道了一只耳还活着，李岩也不可能继续再这样明目张胆的上门挑衅了，既然他的运气好，那就暂时让他多活一段时间吧！ “大锤哥，你年纪比我大，所以……我明白你肯定不希望自己的一辈子就这样消耗在田间地头了。 如果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咱们两个当一回毛猴子，去扒日本人的火车怎么样？” 李岩脸上带着笑容，循循善诱道： “我可是听说了，鬼子的火车上可是有不少的好东西。 整条整扇的牛肉猪肉，罐头蔬菜，香烟白酒，还有皮衣皮靴……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日本人的火车上面还能找到枪，要什么样就有什么样的枪！” 韩铁听到这里，咂吧了下嘴，手中撑船的动作明显放缓。 李岩能够看出，他有些意动了，但过了好几秒种，他的理智还是战胜了自己的贪念： “二狗，咱们扒上火车倒是不难。 关键的是，这些东西怎么出货啊？ 现在的日本人可不像国民政府，抓住了扒火车的飞贼，不仅要枪毙全家，就连左邻右舍都要跟着吃瓜落。 就算是从火车上抢下来些东西，咱们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藏在地道里面不用吧！” 韩铁能有这样的觉悟，让李岩不由的眼前一亮。 说句实在点的，他们扒火车的这个行为，就有点像是后世印假钞，最难的不是把假钞印制出来，而是克制住自己的贪念，让自己不在实验还没完全成功的时候，就把试验品拿出来花掉了。 通过这简单的几句话，李岩就能明白，韩铁是一个管得住自己的有原则的人。 有这样的人加入自己的团队，当然是再好不过！ 他当即直起了自己的身子，郑重道： “大锤哥，我在这里向你保证，我们三个组成的队伍，上了火车之后的第一准则就是只拿吃喝和军火弹药。 除了这两样之外，再有任何东西，都要全员表决通过之后才能带走。” 原本韩铁心中就有些意动，见李岩这样做出保证，他的眼里顿时就闪出火花来。 “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豁出去干一次！” …… “啊……” “饶命，各位老总，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闸北警察局的刑讯室，张仁和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家伙是真下死手啊，看这意思，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出去！ 要是再这么下去，也许用不了一天，他的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第238章 特务委员会 “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审讯人员拿着沾了沾了的皮鞭，像是抽打在猪肉上一样，声声脆响回荡在整个地下室中。 不远的走廊里，宋应中和手下的陈队长正人手一根香烟，一边把吞云吐雾，一边倚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科长，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特高科的人要真知道了，还不扒了咱们的皮？” 陈队长吸着香烟，脸色微微变幻，不管怎样，这样的事情还是让他多少有些忐忑。 不过，宋应中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只见他吐了一道烟雾出来，然后就把烟蒂扔在了脚下踩灭： “放心吧，既然要递投名状，那就得彻底一点。 站队不彻底，只会两边都得罪……” 就在他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地下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接着就是穿着军装的中岛菜子出现在了门口。 宋应中和陈队长连忙望过去，只见门外站着的不只有中岛菜子，还有自己的顶头上司李士云和百里涛。 此时，百里涛正微微弓着身子，满脸赔笑的对中岛菜子解释着什么。 “中岛少佐，您看着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吗？ 我们小宋科长也只是接到手下的摊子密报，说有人暗中收集管制物资，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中岛科长您的线人……” 中岛菜子死死盯着李士云，慢慢咬紧了牙关。 他很清楚的从后者的眼中看出了肆无忌惮的神色，不过，因为现在警察局特务处的重要性，她又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和这个家伙撕破脸。 场面一下子凝滞下来，就像是陷入了冰点一样。 好久之后，中岛菜子才渐渐眯起眼睛，微微把她秀气的脑袋靠了过来，低声在李士云耳边道： “李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清醒一点，中国有一句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你怎么就知道，晴气大佐他能保住你一辈子呢？” “中岛少佐，您实在是冤枉在下了，小人怎么敢啊？ 小的一直以为，这个姓张的是想给他的同伙报信，这才……” “够了！” 唰，中岛菜子将雪亮的军刀拔了出来，大有见谁劈谁的趋势。 李士云连忙吞了吞口水，退后几步： “中岛少佐您说得对，小人一定努力改正。” “这个人……我要带走！” 看着已经血肉模糊的张仁和，中岛菜子气愤的捏紧了拳头，却还是忍住了心中的这股子怒火。 “是，没问题，中岛少佐您的线人，我们当然要马上释放。 另外，为了表示我们闸北警察局特务处的歉意，我建议从我们特务处的办案经费中抽调一百元，作为张先生的医疗费用和相关补偿。” 这下，中岛惠子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不过她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李士云一眼，就带着伊藤千夏离开了特务处。 等到中岛惠子走后，李士云明显轻松了不少。 他来到地下室的走廊里，在宋应中的肩膀上拍了拍。 “今后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再出现了，递交投名状是好的，但也不至于总是拂老虎须子……” “是，属下明白了！” 宋应中连忙挺直了腰板，立正回复道。 …… “鸿，我这段时间的运气为什么这么糟糕！” 田中太太的日料店里，【大江鸿】和中岛惠子两个人在一间单独的雅间里相对而坐。 一想到自己这段日子的经历，中岛菜子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就好比上次，明明已经快要抓住飞蛾的狐狸尾巴了，可是偏偏的，他的联络点就发生了莫名的爆炸，最后导致所有的线索全都中断。 还有这次，如果能在新四军游击队的药物里面放入传染类的病毒，那就可以直接把太湖的新四军彻底消灭，大大缓解皇军在后方的供给和运输压力。 但这样一个板上钉钉的事情，却突然出现了意外，无法执行。 张仁和一个人在上海也坚持了半年多，如果不是那次大搜捕依旧不会被发现。 可为什么自己这计划才刚刚出现不到七天，他就被警察局特务处的人给带走了？ 你们要是那么厉害，怎么不见他们多抓几个抵抗份子？ 看着中岛菜子一杯一杯不停的给自己灌下酒水，李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能提供一个可靠的肩膀，让中岛惠子默默依偎在自己的身边…… “惠子，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 南市区，这天早上，李岩刚刚来到办公室，正准备睡一个“早觉”，就有人敲响了房门。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坐直了身体，慢慢打了个哈欠： “请进！” 不出意料的，进入自己办公室的是长相甜美，身材玲珑有致的张思卉。 如果是自己科里面的人来找自己，一定会先用大办公室里的电话打给自己，做个提醒…… “思卉啊，怎么是你，可是老师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李岩深刻的知道，西村柚只有在遇到重要事情的时候，才会让他的心腹张思卉来通知自己。 现在翻译科里面做的工作和自己平时做的，无论是机密性，还是重要程度都根本就不在同一层次上。 “没错！” 张思卉也比较乐得看到李岩这个同学，虽然他也成了“汉奸”之一，但李岩和局里面的其他同事不一样，至少并不会时时刻刻想着向日本人献媚。 “老师让我通知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听说这次的事情比较重要，我们上面……可能要换人了！” “哦……是吗？” 李岩微微怔住片刻，这才慢慢站起身来。 根据张思卉提供的这些线索，他大致已经能猜到上面究竟换了什么人。 在这之前，因为没有太过清晰的关系界定，所以南市警察局一直是由特高科来直接管理的。 但现在梅机关横空出世，想必一定会收回所有新政府，保安队和警察局等投靠而来的原中方势力。 不过了张思卉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猛地抬起头来。 “新政府好像要组建一个什么特务委员会，我们翻译处，今后也会归属特务委员会管辖。 另外，日本人好像还要对你们进行特工技能培训呢！” 第239章 武田大佐 “哦……是吗，思卉你要不要先在我的办公室休息一下，等一会儿我回来请你吃饭。” 李岩随手收拾了下桌面上的文件，然后就对张思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还是不用了！” 张思卉把这消息通知了李岩之后，不忘了整理一下自己的警服，然后就转过身道： “我今天中午已经有约了，李科长你如果想要请我吃饭，还是改天吧。” 听她这么说，李岩顿时露出一个恍然的眼神，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来： “奥……我明白了，你说的约会对象，不会就是商业局新来的古干事吧！ 你们两个倒是还蛮般配，不过我们科里面的不少牲口吃不到葡萄，就喜欢说葡萄酸了……” 张思卉的脸色一红，好久才努力恢复了平静： “大家都知道了，这也……” 她抿了抿嘴，不等再说些什么，李岩就已经道： “这算是什么，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嘛？ 咱们给日本人卖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香车美女，洋房钞票？” 说到这里，他嘿嘿的一笑： “不过，对于思卉你这样的美女来说，找一个……不对，多找几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才是正事。 有花堪折直须折，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张思卉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像这样一套一套的，还没完没了了，她也只能无奈的摇头苦笑，然后才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就这样进入了走廊中。 …… 不消多久，李岩也穿上了警服，戴上了大盖帽，一路来到了西村柚的办公室。 “老师，您找我？” 西村柚对待李岩的的态度相当不错，看他进来，就直接在自己面前的沙发上虚指了一下，李岩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了下来。 等到他把大盖帽再次摘下，西村柚这才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微微叹了口气。 能看得出来，他的面色明显有些不太好。 “小李啊，本来推荐你进入稽查部门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但是谁能想到，梅机关的这些家伙半道上又多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 李岩微微顿住片刻，很快就理解了西村柚所说的这档子事情应该是成立特务委员会，和让全上海特务进行特工技能培训的事情。 这倒确实是一个拍脑袋的决定，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 南北两个警察局里面那么多的汉奸，都挂在军情处和党务调查局的悬赏名册上,他们难道是怕这些汉奸活的时间长了，不想再给这些家伙开工资了？ 本来大家所在警察局里面，那些刺杀队的人还无可奈何，但现在好了，所有的鱼儿，虾米全都聚在一起，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情，不是让人一勺烩了吗？ 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老师，那个稽查部门……不是说各个单位之间很难沟通吗，怎么……” “哦……” 西村柚随意的点了点头，也不打算隐瞒： “最近皇军的军费缺口巨大，建立这个新部门，就是为了协助宪兵队，稽查进出上海的各类管制物资。” 当然了，起码在三年内，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物品流入他们还是管不了的，所以这个部门最后负责的，也只能是上海流通向内陆其他省市的各类物资。 “对了……” 忽的，西村柚抬起头来，嘱咐道： “特务委员会的培训，意思一下也就行了。 现在武田大佐已经从本土启程了，要不了多久，就要到达上海。 等到武田大佐到上海之后，新部门的筹建，就要进入正式阶段了。” 其实，根本就不用西村柚提醒，李岩也不打算把这个什么特工技能培训放在心上。 他在众人心中的定位可是个病秧子啊，如果真的表现太好了，反倒容易惹人目光，这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老师，这个武田大佐是陆军的人吗？” 现阶段，李岩对于这个武田的兴趣，要比这劳什子特务委员会大得多了。 “嗯，没错，我曾经和她有过一面之缘。” 说到这里，西村柚的语气逐渐变得有些唏嘘起来，原本看向窗外的目光也渐渐失去了焦距： “二十年前，武田就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庆应大学经济系，毕业之后，她加入了陆军下辖的情报单位，展现出了优秀的业务能力。 嗨……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都已经是十足的鲜亮履历，更何况是她一个女人……” “什么，武田大佐是一个女人？” 李岩吞了吞口水，表情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那按照您说的，她岂不是已经有四十多岁了。” “对啊，没错！” 西村柚不假思索的，很是理所当然的道： “为了更好的为帝国效力，武田大佐直到现在都没有结婚生子……” 这…… 李岩慢慢的觉得自己的汗毛都有些竖起来了，按照西村柚的说法，自己即将到来的上司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还不知道男人什么滋味的老处女？ …… 下午的时候，李岩就被特务委员会派出专车接去了闸北专门的训练场地。 据说这一次的培训，不仅仅是培训特工技能，大东亚共荣的思想更是重中之重。 鉴于李岩等人都有正式工作且工作性质重要，所以上面的人特别把培训的时间缩短到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大家只需要每天下午来培训，上午的时候在单位工作就好。 进入训练场地，还不等李岩歇一歇，喝口热水，就有相关人员把他领进了更衣室。 啪，一套崭新的作训服扔在了他面前的铁质桌面上。 “从今天来时，每次培训的时候，你只能穿这一套衣服。 另外，你在这里的代号是52号，你们所有人在这里都要以代号互相称呼，不得称呼彼此的名字。” 年轻教官一板一眼的把规定介绍完之后，李岩不由抓了抓耳朵。 “呦，还可以啊，蛮正规的！” 他可是记得，军情处搞得青浦班和临澧班也不过如此了吧，鬼子的特务委员会能做到这一步，可见他们的决心就是与军情处一争长短了。 第240章 爱国宣传片 呃……应该说至少在起初的时候，李岩你还是这么想的。 但当他换上了灰绿色的崭新作训服，进入场地之后，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呦，石头，你也来了！” 没错，这个和李岩打招呼的人就是黄言平，他胸前的数字标号是16. 这基本代表着，他在整个特务委员会中，是排在第16号的实权人物。 李岩放眼扫视了下整片场地，发现了不少熟悉面孔。 比如南区警察局特务处的情报科长茅元亮，比如翻译处二科的科长卢康德，甚至还有自己科室的副科长孙汝宁。 他低头看了下自己胸前的那醒目的数字编号，不由的摇头苦笑起来。 也不知道这些特务委员会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军情处之所以能开办临澧班和青浦班，那是因为他们的成员本来就是从各个底层的军队，公司职员和学生中挑选的。 但现在，在场的全都是老熟人，谁不认识谁啊？ 就连闸北警察局的那些家伙，他都能认出一大半来，这还保个屁的密了，纯纯掩耳盗铃！ 当然了，一些比较怕死的，比如贺子恒之类的终究还是没有来，他们也不敢来，这不是上赶着送命吗！ 很快，茅元亮见他的反应，也嬉笑着挤了过来： “李科长你不会以为上面那些人的主要目的，就是给咱们这些人培训吧？” “难道不是吗？” 李岩侧过头来，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回道。 “当然不是……” 就见茅元亮四下扫视了一眼，发现周围没人之后，这才把脑袋凑了过来低声道： “你时一直在翻译处里，所以不清楚也正常。 这一回特务处之所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要借着我们的培训行动，给他们真正要做的事情打掩护。 现在，梅机关已经从难民，青帮，保安军里面挑了不少人，足足有上百号，开办了一个崇明班！ 这些人的培训时常可能要超过三个月，甚至是半年也说不定。 到时候有，这些家伙一个个都会成为梅机关亲自执掌的，插入武汉政务和延安的钉子……” 也许是因为李岩平时在警察局里面表现出的无害性，又也许是他和这些特务头子们混的熟了。 像这样的消息，茅元亮自己都不知道该告诉谁，所以才在李岩面前全都说了出来。 “这种事情，应该很机密吧，茅科长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岩怔了怔，然后就露出一个尽是疑惑的眼神来。 “呵呵……” 只见茅元亮嘿嘿一笑，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当初哈尔滨特务科，和我一起来上海的同事有十个人，李科长你猜一猜，现在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还留在警察局里？” 李岩嘴唇蠕动了下，终究是不说话了。 有些时候，他可以装傻，但过分的装傻，那就显得做作了。 茅元亮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和他一起的那些警察，大概都接到了不同的任务，被上海不同的情报组织所录用了。 虽然佐佐木大石死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死是一个意外，他从满洲带来的那些警察，确实都是相当有几把刷子的人才。 现在看来，茅元亮和他之前的那些同事们，大概还存在着一些联系。 也正是通过这些人，他才能知道梅机关搞得这个计划…… 忽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 “全体集合，按照自己的序号排列，自动分成两排！” 终于，负责培训他们这些人的教官出现了，让李岩有些纳闷的是，领头的人竟然不是李士云，而是梳着背头，一脸严肃的百里涛。 “百里副处长，李处长怎么不来啊，这也太不拿我们这些人当回事了吧？” 不等百里涛再继续说话，学员们就已经三三两两的聚在了一起。 这其中，还真就有一些关系比较硬，背景不一般的，看到这第一天李士云都不打算露面，顿时就耷拉下脸来。 百里涛苦着一张脸，看着眼前叫嚷的这群人，他知道，这些家伙真抱在一起，自己是绝对惹不起的。 于是，便只能好说好商量： “各位，各位，我们李处长及泥潭有要务在身。 临来之前他和我说了，明天，最多明天这时候，他一定亲自来给各位赔给不是……” 眼见百里涛的态度放的这么低，这些原本还叫嚣的家伙慢慢也熄了火。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百里涛和李士云的背后还有晴气庆阳那个鬼子撑腰呢！ “要不然这样吧，大家先看个爱国宣传片。 这是日本人安排的固定任务，我实在是不敢动什么手脚……” 见所有人逐渐安静下来，百里涛这才开始说出了今天的安排。 听到他这话，场地里的其他人都是满不在乎的表情，只有李岩，嘴角一阵抽搐。 这什么“爱国”宣传片是个什么东西，他再是清楚不过了，就是展示一些日本人的军事实力，和科技实力的宣传片…… 除此之外，还会播放一些日本工业化后的城市景象，工人素质。 当然了，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中国人来说，也确实是降维打击。 毕竟日本人可是说三个月灭亡中国，结果现在距离七七事变，全面抗战已经半年多了，前线的战事反倒从一路碾压陷入了焦灼态势…… 为了进一步加强后方这些汉奸和带路党的决心，他们的确需要拿出一些东西来给这些人洗洗脑子。 也许，这才是这个培训班开班的主要目的吧！ …… 青岛港码头，工人们正卖力的把军用物资和军火装备都装上了货车的车厢。 他们没有注意到，就在几百米的高空，一只大鸟把一切都收进了眼里，无论是物资的种类，车厢位置和物资的数量。 “快快快，都给我快一点，这是直达太原的重要物资，今天晚上还要在济宁进行燃料补给。 告诉那群中国人，谁要是耽误了时间，死了死啦地！” 火车站负责物资监管和运输的少佐拔出军刀，一通张牙舞爪的和手下的士兵嚎叫着。 现在天气严寒，山西境内的日军正陷入苦战，如果不能及时把物资送到，他一定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第241章 创业 临湖庄，【齐瑞】家中，为了这一天，三个小伙伴已经准备了不少的应对方案。 现在，他们一人背着一个麻袋，只等着今天晚上的行动开始。 “二狗哥，你怎么知道今天晚上的火车上有大家伙？ 你又不是算命的，难道还能侦破天机？” 四眼儿的身子骨单薄，所以他今天是注定没法和李岩二人一起上车了。 不过这也不重要，两个人正好需要一个在下面帮他们望风的人。 听到这话，李岩干脆一摆手： “嘿，什么天机不天机的，听说日本人在西面过的可不是太好，现在只要是往山西河南运的，那肯定都是好东西。 棉衣之类的东西就不说了，这个咱也穿不了。 但是吃的喝的，枪械弹药肯定少不了吧！” 听他这么说，韩铁和金巩生两个人都暗自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他们不会知道，李岩早就知道哪列火车的哪节车厢里面有什么东西了…… “那行，现在就出发吧！” 眼见天色已黑，三个人终于再次从锅底钻进了地道里，出了庄子，来到湖边坐上小船。 在韩铁的操纵之下，小船一路向北而去，直奔着济宁的方向，没多久，三人就来到了铁道边的空地上。 为了保护铁路的安全，日本人把铁路沿线一公里的所有住户和居民全部迁走，所有房屋全部烧毁。 不仅如此，别说是树木，就连一棵超过十公分的草也要定期清除，不允许为抵抗份子提供任何藏身之地。 三个人趴在一块小土坡下，勉强可以遮住身形。 没多久，就见远处亮起车灯的光芒，一辆像是甲壳虫一样金属外壳，只留下窄窄一条缝隙观察外部的装甲车出现在三个人的视野中。 装甲车卷起一阵烟尘，让第一次扒火车的三个人，心脏下意识的砰砰直跳。 装甲车的车灯罩在土坡上，三个人赶紧把头死死低下。 李岩则是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了一阵子道： “等它过去，火车应该就快来了……” 韩大锤正有些诧异，结果不到两分钟，远处果然传来了火车的轰鸣声…… “嘿，二狗你还真是神了！ 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手，改天也教教我。” 见到李岩露出这个绝招，韩大锤的眼睛雪亮，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李岩则是挑了挑眉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这都是天赋，你不懂！” 说实话，他也不是常年扒火车的惯犯，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技能。 之所以说火车快来了，不过是利用天上那只游隼提供的上帝视角罢了。 有这样的能力在，别说是两分钟，就算是让他预言个十分钟，半小时……也不在话下啊！ 眼看火车距离三人越来越近，韩大锤也没心思再和李岩继续打嘴架了。 “四眼儿，你就在这儿盯着，我们两个去去就回。” 说着，他就要起身冲上火车，不过却被李岩给按了下来。 “等一等，等倒数第三节车厢。” “为啥……” 韩大锤面露不解，李岩很快道： “日本人为了防咱们这样没有经验的新手，所以在头车和末尾的车厢挂的都是没用的东西。 真正的好玩应，就得等到中间的车厢才行。 只不过，中间的车厢也危险，有可能有人值守……” 其实，对于值守在车厢里面的那些鬼子，李岩根本就不太在意。 他空间中还有两把驳壳枪可以随时取出来，就算是车厢里面真的藏了日本人，他也有把握让这些日本人连保险都打不开，枪栓都来不及拉。 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李岩提出的，所以韩大锤很容易就被带入了李岩的节奏。 更何况，开哪一节车厢本来就不太重要。 “好，二狗，那就听你的！” 韩大锤点了点头，又恢复了镇定。 不一会儿，等到时机差不多，李岩瞅准了距离，冲到了几十米外的弯道，在司机的视野盲区中顺利的上了火车。 韩铁紧随其后，同样一个翻身，扒住了火车上的扶手一跃来到了车顶。 站稳身形后，两个人对视一眼，韩铁很快就来到车厢中间，握住闸门，手一用力…… 咔嚓…… 车门顺利打开，韩铁率先一个倒钩翻身进去。 等到李岩进入车厢的时候，他已经撬开了一口箱子。 “乖乖……真有好东西！” 李岩把脑袋看了过来，不由笑了，箱子里面是两门崭新的还擦着油脂的掷弹筒。 “这个必须带走，就算打不了炮楼，也能给我们涨涨底气。” 喃喃几句，韩大锤毫不犹豫的把两具掷弹筒都塞进了身后的麻袋里。 紧接着，他又撬开了一口大箱子，这回……箱子里面是三挺全新的歪把子机枪，除了机枪和机枪配件之外，箱子里面填充了部分干草，当做缓冲。 “这个必须也带走……” 这时候，韩大锤明显已经上了头了。 李岩连忙拉住他的手臂，拦住了他： “大锤哥，冷静，就算是把这东西搬回去，咱也没有子弹啊？ 到时候，这东西可就成了废铁了。” 李岩说的一点都不是假话，百团大战历时五个多月，但最后战后总结时，平均每个团的子弹消耗数量还不到两万发。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平均每个战士十天才开一次枪！ 这还是主力部队呢，像是县大队区小队之类的地方武装，情形只会更为艰难。 虽然他有办法搞来子弹，但现在创业初期，一切东西还都处在钉是钉铆是铆的敏感阶段，这样直接进行“搬运”，它容易暴露自己的能力了。 “可是！” 韩大锤急得有些红了眼睛，但好在，李岩很快就动起手来： “多拿炮弹，千万别贪多，贪多嚼不烂。 对我们来说，能让这两个掷弹筒发挥作用，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依然还有不不甘，但韩大锤还是不得不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他们的人数多一点就好了，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把车厢里的东西都丢出去，也不用担心日本人会发现…… 第242章 我还得给我儿子洗尿布呢! 掷弹筒的炮弹不重，大约是一个两斤左右，李岩和韩铁两个人装了三十几枚之后，就渐渐有些背不动了。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如果再不跳车，要不了多久货车就该到达济宁站了。 李岩和韩铁两人又从车厢里扛起两把三八大盖背在肩膀上，一人又抓了一大把子弹，这才终于罢手。 哐当，哐当…… 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了有节奏的声响，一声尖锐的汽笛声响起，前面再有几公里是运河上的一座铁路桥，那里有一个大大的弯道，火车要减速了。 “大锤哥，就是那里，千万不要犹豫，你先下！” 李岩之所以让韩铁先下，其实也是存了一点小心思的。 这第一次扒火车，总有些人上车容易下车难。 但现在情况紧急，可容不得任何人继续拖延时间了，前面不远处就是铁路桥，那是日本人的一处军事重要据点。 如果被驻守在铁路桥日本人发现了车门打开，鬼子一定会立刻让火车停车，到那时候……他们就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好！” 韩铁明显没有犹豫，看着车速慢慢放缓，他把手里的三八大盖和掷弹筒先扔下了火车，然后背着一麻袋的炮弹，一咬牙就从车厢里跳了出来。 见韩铁打了几个轱辘，除了沾了满身灰尘之外安然无恙，李岩也放下心，纵身一跃，从车厢里跳了出来。 …… 半个小时后，三个小伙伴在湖边细数着这一次的收获。 李岩倒是表现还好，但韩大锤和四眼儿却压制不住眼底的精光。 “两门掷弹筒，三十六发炮弹。 还有四支三八大盖儿，子弹一百八十多发，我们发财了！” 看到这些东西，金巩生已经不知道擦了几次眼镜。 他们家最富裕的时候，也不过是有十几杆枪，一杆枪里面装五到十发子弹，这时候的子弹可贵着呢，至少能换上两斤小米，让一家人吃一天的饱饭了。 韩大锤也是满脸喜意，今天对于他们来说，最珍贵的东西倒算不上那两门掷弹筒。 他们这些人连枪都没打过一回，更别说是炮了。 那两个东西即使交到了他们手里，他们也不会用。 但这四杆长枪可就一样了，有了这四杆枪和这一百多发子弹，他们三个人今后无论是招兵买马，扩充队伍，还是和鬼子干上一架，起码都算是有些本钱了。 一边撑着船，韩铁的心里面忽然涌起了一个想法。 很快，他就低下头，对两个正缩在船斗里的家伙道： “四眼儿，二狗，咱们一会儿路过临湖炮楼的时候，要不要用这小炮凿他一下子！ 一只耳那狗东西坏事做尽，也是时候该付出点代价了。” 当然了，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去试一试这两门“小炮”到底给不给力，打不下炮楼，就算吓唬吓唬一只耳那家伙也好。 对于韩大锤这样的提议，李岩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直接点头，表示同意了。 而且，事实上他也想做一些实验，收集一些数据。 上一次打临湖炮楼，实在是赶鸭子上架，没有做出什么充足的准备，但这一次就不一样了，经过上次的教训，李岩已经改进了手榴弹的起爆方式，大大加强了“空投”手榴弹的威力。 说到底，一颗木柄手榴弹的威力还是太小了，但要是把五颗，十颗……绑在一起，一同拉动引线呢，那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效果？ 而且临湖炮楼的附近就是一个芦苇荡，在那样的地方上岸，李岩三人几乎完全处在进可攻，退可……溜之大吉的境地，完全不用担心受到炮楼里伪军的有效反击。 “好……” 见李岩和四眼都同意了，韩大锤的心情大好，操纵着小船一路飞快的掠过水面，没多久就来到了临湖据点附近的苇子荡。 “四眼儿，你就留在船上看行李吧。” 等到小船进了浅水区，韩大锤和李岩就带着一门掷弹筒和几发炮弹飞快的上了岸，至于船上的那些东西，就只能让金巩生照看了。 对此，金巩生持强烈反对意见，然而……在韩大锤的强权政治之下，他的反对无效。 …… 很快，李岩和韩大锤就来到了炮楼外围一百四十多米的地方。 这里的距离已经足够远，而且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天，如果炮楼里的伪军不炫二斤狗屎，基本上没有他们的可能。 眼瞧着远处那个依稀可见的黑色建筑轮廓，韩大锤尽量压低了声音，在李岩面前比出了两根手指头： “两发，就打两发，不管打没打中，咱们都得撤回湖里去。” 听到他的话后，李岩很快点头，表示这也是自己的想法。 “好，第一发我来……” 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在这样危险的地方，他们也不敢真的发生因为观点不和而发生争吵。 尽管是第一次使用，但在船上的时候，看到李岩和四眼儿摆弄了那么长时间，韩大锤就已经把掷弹筒的激发和装弹原理明白了个大概。 大约耗费了两分钟时间，他终于把所有的一切调整好啊，将掷弹筒的炮口对准了那栋在黑夜中依稀有些轮廓显现的三层建筑。 砰！ 不出意外的，这一发炮弹偏离了预期目标，甚至偏的有些离谱，在临湖炮楼前十多米的空地上爆炸了。 韩大锤皱了皱眉，却也并不气馁，似乎已经料想到了这样的结果。 “赶紧的吧，我一会儿还得回家给我儿子洗尿布呢！” 打完一炮之后，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韩大锤还是把手中的掷弹筒和炮弹都交到了李岩身边。 “嘿嘿……” 就见李岩搓了搓手，嘿嘿一笑道： “你看好了，我是怎么打的吧！” 两人并不知道，就在与他们相对的，炮楼另一侧的七八十米外，正前前后后匍匐着几十个穿着灰布军装的战士。 陡然听到这样的一声爆炸，同样隐藏在队伍中，匍匐前进，手里面拿着驳壳枪的八路军干部瞬间怒火中烧，红了眼睛。 第243章 就这么点家底 “他张铁牛是干什么吃的，出发之前我再三叮嘱，这次攻打临河据点，一共就只能使用两发炮弹，他们都给我当成了耳旁风了？ 就这么点家底，都让他抖搂出去了，一会儿打炮楼的时候，我拿他的脑袋填进去吗？” 拿短枪的干部大概二十八九岁的样子，虽然年轻，却威势十足，明显是经历过大场面的。 这一次手下的“重大失误”，很明显明显撬动了他的神经，毕竟，他可是带着拿下临湖炮楼的任务来的。 …… 时间来到一天前。 这天的中午，藤县以东五十里的蒙山上，一个结构简易，但却面积不小的木屋里…… 屋子里摆放着一部磨得锃亮的电话机，墙上挂着一张鲁西及周边四省交接区的地图。 很明显，这里就是八路军115师蒙山地区独立团的团部了。 木屋里的大炕上，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微皱着眉头，看着正襟危坐在他面前，一人一张小板凳的年轻人，慢慢吐了口浊气。 “我想大家也知道，这些日子我们一直疲于应付日本人的追击和包围。 甚至有的同志到现在，已经快两天没有合眼了。” 说着，他渐渐踱步到地图旁，伸手一指蒙山的所在和地图上的几个红圈： “那一位教导我们，在战场上，越是以少打多，就越是要掌握主动权。 千万不要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了，如果陷入了敌人的节奏，那往往也就离失败不远了。 我的意见是，抽调个连趁夜摸出蒙山，潜藏在微山湖内的岛屿中，然后……再寻机对敌人的据点发起毁灭性的打击，至少拔掉敌人的一个外围据点。” “可是……我们现在……”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干部慢慢放下了手上的笔和本子，也不知道他是团里的参谋，还是营连长之类的下级主官。 “可是团长，我们现在根本就不具备打的条件。 战士们都很疲惫，而且现在弹药也严重不足……” 他慢慢露出一个揪心的痛苦表情，出声道： “我们连现在每个战士还分不到五发子弹，有的班排更少……” 这年轻干部说的一点没错，打日本人的炮楼，和赌博没什么区别。 每次打炮楼的时候，都要付出巨大伤亡，消耗大量的弹药……可就算这样，也不一定能顺利的达到目的。 而与此相比，更加危险的还是日军的机动增援部队。 日本人修建的据点和碉堡都是成体系化分布的，一旦动了其中的一个，就会引得附近的几个据点的兵力前来支援。 到那时候一旦撤退，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凭空消耗弹药，可要是不撤退，就必然面临着支援部队和据点内部敌人的两面安夹击。 团长听着年轻干部的叙述，慢慢从炕头拿出了些零碎烟叶，用旧报纸卷起了一支旱烟。 很快，他也点头赞同起来： “没错，肖连长说的对，现在我们的处境确实艰难。 但越是这样，越是要找出办法做出改变，不能再继续这么一点点看着队伍的力量被消耗下去了。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弱肉强食的世界，看到我们蒙山独立团这些日子过得不好，就连平日里见了我们绕道走的伪军都开始贴上来，想要从我们身上扯下一块肉了。 如果缺少弹药，就让其他的连营志愿一些……总之，这一仗时一定要打的，不仅仅是为了据店内的那点战利品。 更重要的是让敌人知道，我们有随时可以跳出包围圈，进入他们大后方的能力。 现在他们对我们的各种手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效！” 听了这番话，众多干部顿时低声交谈起来，似乎颇有感触。 好久之后，一个年纪偏大的营级干部才成为了所有人的代表，带头出声询问起来： “那团长，这一次我们具体要打哪一个据点。 为了保护铁路，日本人可是在湖边修建了不少的据点，这些据点背后，大多都有专门负责支援的机动力量，而且最快不超过两个小时。” 对于此次的目标，团长其实早就已经有了想法，他用卷好的旱烟指向了藤县周边的西岗乡。 只见西岗乡的正上方六十里处，正好有一个深入湖边的凸起部分，临湖据点几个小字赫然从上到下整齐排列着。 “这里……” 带头的营级干部有些纳闷，他没想到团长会挑这样的一个据点作为目标。 临湖据点虽然只有四十几人，但在其背后的西岗乡据点却像是一颗毒牙一样，时时威胁着方圆五十公里的所有反日力量。 一旦临湖据点出了什么问题，只要一个电话，西岗据点的汽车和用来巡查铁路的装甲车随时可以出动，在一到两个小时内增援附近的任何地点。 见所有人都露出疑惑的目光，团长干脆的解释道： “我们藤县地下组织的人已经于今天上午传来了绝对可靠的消息。 前些日子，临湖炮楼遭到了不明力量的攻击，死伤惨重。 虽然从其他地方抽点了一些人员，补齐了人数缺口的，但如此短的时间……这些伪军终究难以宁聚在一起，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最最关键的是……” 说到这儿，团长的眼睛不由的闪烁起光芒来： “临湖据点的小队长一只耳已经回高密探亲，所以……这些伪军正是群龙无首，战斗意志最为薄弱的时候。” …… 就这样，经过独立团团部的缜密安排，这一次拔除鬼子据点，跳出日本人包围圈的计划终于出炉。 时间线拉回一天后的夜里，负责此次行动指挥的连长韩震本来已经在行动前，就和手下的各级干部们约定好了进攻时间。 谁料，就在他和自己的连队想要再靠近炮楼一点，增加些攻取的把握时，临湖炮楼前的空地上忽然响起了突兀的爆炸声。 多年的军旅生涯，韩震不用细看，仅仅是听到这爆炸声，就知道这一定是掷弹筒投掷的炮弹。 这一次下山，他可是立了军令状的，团长更是把团里的这门宝贝“重武器”拿了出来。 第244章 惹大祸了 现在倒好，距离攻击时间明明四十多分钟，他张铁牛就擅自开火，暴露了队伍的存在。 当然，最最不可容忍的是他平白浪费了一发掷弹筒的炮弹…… “连长，咱们打吗……” 看着远处亮起的火光，趴在韩震身边的联络员连忙询问了一句。 韩震深吸一口气，只想把张铁牛团吧团吧扔进茅坑里堆肥。 “还能怎么办？”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但却采用了最果断的办法： “去，让司号员吹冲锋号！ 另外你告诉张铁牛，如果今天拿不下临河据点，他……哼……” 此时，队伍末尾处，一个抱着掷弹筒，身材瘦长的汉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只觉得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全团一共才三门掷弹筒，这一次下山难道带了两门来？ 不至于吧，就为了打两发炮弹，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 韩震没想到，就在联络员去找司号员的这个空隙里，远处湖边的两个半大孩子已经再次装填了炮弹。 “大锤哥，你还是看我的吧，这么点小东西也玩不明白。” 说着，他就按照自己的经验，瞄准远处的建筑，扣下了扳机。 大江鸿可是海军士官学校毕业的，在海军学校，舰炮的操作是最基本的必修课程。 舰炮无论是在口径，威力，还是操作难度上，都要比陆军的榴弹炮与步兵炮大得多，更何况……是眼前这么一个小小的掷弹筒了。 砰！ 随着又一枚炮弹出膛，李岩所发出的这一次袭击准确的命中了临湖炮楼的外墙。 尽管没有对炮楼造成什么毁灭性的打击，但这栋三层建筑的外墙还是脱落了不少爆炸产生的砖石残渣。 看到炮楼只是晃动了下，李岩摸了摸下巴，显然不太满意这样的一个结果。 终于，他下定决心，一只大鸟掠空而来，二十颗引线绑在一起，并已经触发了底火的手榴弹被丢了下来。 这一回，听了宫本太君的命令，伪军们为了保命，早就已经把三楼的天窗用厚木板堵住了了。 所以，集束手榴弹并没有顺着洞口进入三楼，而是在天台上弹了弹，慢慢的停在了天台上。 见张铁牛已经把最后一发炮弹给浪费了，韩震气得一阵咬牙切齿，现在的他只想杀人。 砰！ 这一回出现的，是比前两回掷弹筒炮弹剧烈的多的爆炸，韩震咬牙的动作还没收回来，就见自己面前碉堡的第三层已经被一个巨大的火球完全吞没。 哀嚎声，惊恐声，零零散散的枪声，逐渐在自己的身边响起。 滴滴答滴滴答滴滴答…… 恰在此时，尖锐又高亢的冲锋号声也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的战士顿时从地上爬起，向着目标不要命的冲锋。 “投降，我们投降…… 别打了，各位八路爷爷。” 谁曾想到，战士们刚刚冲到一半，炮楼里的人就慢慢探出一只胳膊来。 只见那只胳膊上正抓着一个晾衣杆，晾衣杆上则是挂着一只才刚刚干了还没来得及穿的白色裤衩。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本来做好准备负伤牺牲的战士们也莫名的愣住片刻。 但很快，大家就把一路冲到了跑楼下，将一只炸药包放在墙根，随时都准备拉开…… “所有人举起手，从里面滚出来。 我们八路军的政策就是优待俘虏，只要你主动放下武器，我肯定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这时候，拿着短枪的韩震也冲到了炮楼下，他不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一切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了。 这样的距离之下，己方的人数足足是炮楼里伪军的人数三倍还要多，这些伪军即使真的有什么阴谋诡计，在这样的绝对实力面前也不足为虑了。 见到这样的一幕，不仅是韩铁，就连李岩都震惊的吞了吞口水。 好久之后，韩大锤才扭过头来，微微张着嘴，不可置信： “那个……二狗，咱们是不是惹了大祸了？” 李岩看到一个个被八路从炮楼里押出的，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的伪军，很是认同度点了点头。 刚刚他们两个打的那两炮，很有可能破坏了八路的战术计划。 万一这些人本来想的是围点打援呢…… 这么一来，自己用那个集束手榴弹帮着他们拔掉临湖据点，岂不是显得多此一举了？ 这时候不跑，还等什么？ 眼见八路已经开始打扫战场，李岩和韩大锤飞快的就跳上了湖里的小船，向着临湖庄所在的方向快速进发。 而临湖据点，扫荡了所有的粮食，装备，和武器弹药之后，韩震正打算率队离开。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出现如此莫名的巨大爆炸，但从结果上看，他们连以零伤亡的代价拿下了这样的一座据点，可以说是相当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至于这其间的过程和发生的意外，他打算回到山上之后，再向团长报告。 “连长，韩连长，开炮两次的人真不是我啊。 我身边有不少人能证明，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您可千万别……” 终于，战场打扫的差不多，身形瘦高的张铁牛也找了过来。 “真不是你？” 这下，韩震皱紧了眉头，如果说那巨大的爆炸说不清道不明的话，那这两个掷弹筒的炸点可是实打实的。 如果不是张铁牛的话，那会是什么人呢？ 就这么越想，韩震就觉得越不对劲，不把这个事情搞明白，他该如何回去和团长还有团里的战友们交差？ 很快，他就看向了自己的副连长，郑重道： “我还有些事情，可能要在这附近逗留几天。 你先带队伍回去，这么晚了走山路尽量小心。” “可是连长……” 副连长刚要说些什么，就直接被韩震打断了话头： “如果不搞清楚帮助我们的人是谁，那我们这回下山还有什么意义？ 放心吧，我家就在这附近，对这里的情况熟的不能再熟。 而且，我家的那个村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堡垒村，安全方面，你不用担心……” 第245章 三叔 怀着忐忑的心情，三个小伙伴乘坐着小船终于晃晃悠悠的回到了临湖庄。 三个人刚进庄子，就从远处传来了几声零星的狗叫。 当看清是庄内的人之后，狗叫声才慢慢变得稀疏，最后逐渐消失。 这时候，李岩和韩铁的身上全都背着一只大麻袋，麻袋里面装满了掷弹筒专用的炮弹，除此之外，韩大锤的体格更健壮些，他一个人的肩膀上就扛着三把刚刚从火车上“缴获”的三八大盖。 至于四眼儿，他的身子骨实在有些单薄，所以扛着一把枪带着少许子弹走了这么远，就已经开始有些喘粗气了。 “咱们这些东西放在哪里……” 经过这么一遭，韩大锤算是认可了李岩在他们这小团体中的领导地位。 虽然他已经结婚生子，并且在村子里面担当了职务，但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半大孩子。 “全都分开，不能放在一处。” 李岩也知道，临湖庄的地道已经算是安全程度很高的地方了。 但他同样还知道，他们三个人在那些大人的眼中，终究是孩子而已。 一旦被那些大人发现了他们从火车上搞来的东西，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说好商量，作为他们的父母长辈，直接没收就是了…… 就像是几十年后孩子们的压岁钱——“我不会乱花的，我帮你存着娶媳妇！” 就这样，三个人把手里并不太多的东西分一分之后，各回各家了。 至于掷弹筒的炮弹，这东西就暂时被韩铁藏在了自己家的羊圈里。 这东西太重了，他们三个是一步也不打算多跑。 今天做了这么多事情，现在的他们只想赶紧回家好好的睡一觉，然后明天再好好的把这些东西找个地方安置。 …… 很快，把装着炮弹的麻袋放进了自家草垛里之后，韩铁这才擦了擦汗，回了屋子里打算喝些水解解渴。 不过，他刚进了正厅，就可明显感觉到一股子怨气似乎凝成了实质。 屋子里静悄悄的，而这样的感觉……韩大锤也再熟悉不过了。 他吞了吞口水，连忙打算撤退，却听一声干咳如期而至，然后就是自家老爷子熟悉的吧嗒烟袋的声音。 “这么晚又干什么去了，不会又和齐二狗那小子出去鬼混了吗？” 低沉的声音夹杂着阵阵威严气质笼罩而来，让韩大锤登时愣在原地。 “我……我才不是出去鬼混呢，我们是出去打鬼子……” “呵呵……” 一阵嘲讽的声音从炕头传了过来，紧接着就听到韩老爷子冷哼道： “你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个熊样的，就你还打鬼子？ 人家齐二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姓金的小子更是躺在家里就不愁吃穿，怎么……你难道还和人家比吗？ 可别忘了，你是个有家有业的，秀兰还有你儿子，可是等着你干活才能吃饭呢！” 韩铁有些沉默了，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的说辞，但自己还没法反驳。 再说，现在明明还没到农忙的时候，自己怎么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时间了…… 他咬了咬牙，刚想要反驳，却听着的院子里的狗忽然叫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不仅是韩铁，韩铁的老爹韩富贵也跟着下了炕，披上一件袄子出了屋门。 他们这个村子里有太多的秘密，所以对于陌生人进村，一向都是采取十分谨慎的态度，最起码……村子里的低到不能被外人发现。 “谁啊，这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了？”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村子里的熟人是定然不会在这个时间上门拜访的，而且庄子里一共就那么几户人家，家里面的狗不会因为熟人叫的这么激烈。 “大哥，是我啊，怎么你不认得了？” 韩铁和韩老汉提着一盏煤油灯，很快来到了院门口，可没想到，站在门外的人却忽然来了这样的一句话。 “你，你是……老三？”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韩老汉顿时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快，大锤，开门让你三叔进来。” 经过片刻的舒缓之后，韩老汉赶紧吩咐韩铁把院门打开，在煤油灯的照耀之下，只见一个身穿长衫，眉眼中透着精气神的年轻人出现在了二人的视线中。 直到此时，韩大锤才把眼前这个年轻人和自己小时候带自己一起去湖里捉鱼的三叔联系在一起。 多年不见，他赶紧帮年轻人提起了行李，和韩老汉一起把年轻人给迎进了屋子。 “三叔，你不是去省城教书了吗，怎么忽然就回来了？” 把年轻人的行李放下后，韩铁连忙询问起来。 对于这位有文化的三叔，韩铁心中是充满了向往和崇敬的，这时候，他的眼里面已经满是小星星，只等着三叔给自己说一说这些年来在省城的见闻。 然而，还不等你那情人开口，韩富贵就已经在他的屁股上补了一脚，声色俱厉道： “你三叔刚回来，你就在这儿问东问西的？ 去，赶紧回屋睡觉去，你今天晚上没回来，秀兰可是担心了一宿……” “爹……” 家里面好不容易来了个外人，韩铁怎么可能离开，他嘟着嘴看向韩富贵，目光中满是哀求。 “信不信我抽你，赶紧给老子滚。” 见自家老爹丝毫不为所动，韩铁终于悻悻的扭过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直到看着他的背影离开，韩富贵这才从墙角拉来一张板凳，坐了上去： “老三，你这次下山，可是组织上有什么重要任务？” 很明显，韩富贵是知道韩震身份的，而且这段时间里，他应该也知道自己这个三弟的下落…… 见韩富贵一脸凝重，韩震连忙挥了挥手，解释道： “确实有些任务，不过已经完成了。 我这一次过来，主要是想要问一问，前几天攻打临湖据点炮楼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这个……” 韩老汉吧唧烟袋锅子的动作停了下来，面色也逐渐微微泛苦： “这个我也不知道，前些天我家大锤说八路打了鬼子的临河炮楼，我还以为是他胡说呢。 一直等到第二天，从乡里面的联络员那儿，我才知道这是真的。” 第246章 麻袋 “只不过，临湖炮楼被人给打了，倒是确实…… 可乡里面的联络员却说，这根本就不是咱们的队伍做的。” 听到韩富贵把这一切娓娓道来，韩震也两手一抚，直拍自己的大腿： “没错，就是这样。 当时我们的队伍正被日本人围困在山上，根本就腾不出手来。 至于滕县的县大队，就更不可能，他们虽然有几百人，但手上连几把像样的枪都没有。 就连平时使用的手榴弹，都是根据地自己用土法做的火药，扔出去只能炸成两截……” 韩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慢慢皱起眉头。 刚刚他的那一大段话，也只是为了证明这附近还没有敢正面攻打鬼子炮楼的武装。 而现在，很明显这支神秘的队伍又一次出手了。 从他们的装备上就不难看出，这些人“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即使是掷弹筒这样的“重火力”，也并不吝啬。 韩震之所以一定要留在临湖庄，就是为了查明这一支攻打炮楼的队伍到底是些什么人。 这样的一股力量，无论是引导他们加入八路军，还是和他们结成同盟关系，都是相当不错的结果。 就在二人陷入沉默的时候，韩富贵忽然抬起头来： “老三，实在不行这样吧，问一问村里的其他几个委员。 临湖炮楼离我们庄子不远，说不定你想要的消息……” “这……现在的时间有些晚了吧！” 韩震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些难为情道。 “那有什么晚的，你们在前面提着脑袋杀鬼子，我们这些老家伙难道连个夜也起不来了？” 说着，他提上了自己的鞋跟，就出了屋子： “你等着就是了，我马上就把他们都叫过来。” …… 此时的齐瑞家，齐大山昨天晚上做了条红烧鲤鱼，又蒸了两个黄面馍馍。 李岩正坐在炕头上的小饭桌边，一边惬意的享受着身下传来的暖意，一边“补充着能量”。 见自家孙子三下五除二就把黄面馍馍吃了个干净，齐大山连忙上前问道： “二狗，吃饱了没有，用不用爷爷再给你准备些吃的。 还有你这两天身体才刚刚恢复，千万不要再和韩大锤他们几个一起出去……” 咚咚……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间院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齐大山带着些诧异的目光看向了窗外，这才不急不缓的出了屋门。 不消半分钟的功夫，他又返了回来，这回齐大山把棉衣也披在了肩上，扭头对李岩道： “二狗，爷爷有事情出去一下，你如果还饿的话，缸里面还有馍馍，自己拿出来放在灶上热热就行……” “是，我知道了。” 李岩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齐大山跟着一个身影出了院门，昏黄的煤油灯映照之下，他一眼就看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大锤的老爹韩富贵。 真是怪了，现在得有五更天了吧，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该亮了。 韩大锤找齐老汉做什么，总不会是拿副扑克一起打升级吧！ 算了，他今天累得要死，干脆就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吃饱喝足之后，李岩把小桌撤下了炕，然后就铺上被褥惬意的躺下休息了。 …… 同一时间，临湖庄最大的一个宅院里。 金巩生正啃着一棒烤玉米，小脸漆黑。 一个盘着头发，有些风韵的妇人正蹲在他身边，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慢点，慢点吃，我已经让人去做饭了，等会吃了饭好好睡一觉。” “妈，我想吃枣糕……” 四眼一边炫着饭，一边抬起头来。 不过，他的话才刚落下，一个威严的男声就从门口传了过来。 “我看你像枣糕！”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明显一脸的怒气，他撂下这句话，这才打开门道： “我出去有些事情，你小子在家里面给我好好的带着。 要是再出去鬼混，腿给你打折！” 砰！ 随着门被重重的带上，屋子里面只剩下金巩生母子两个面面相觑。 很快，妇人就轻哼了一声，对四眼儿道：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他吗，他也就是说说气话，不敢动手。” …… 按理说，无论是齐大山，还是金巩生的父亲都是临湖庄附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祖祖辈辈扎根在这里，他们的亲戚可以说遍布着整个微山湖沿岸，就连湖对面的沛县，鱼台……逢年过节走亲戚也都算是相当有了解。 可蹊跷的是，在他们的记忆里，还真就没有一个敢主动攻击临湖炮楼的武装和队伍。 再说了，就算是真有什么人有这个能力攻武装夺取炮楼，他们为什么要不远这几百里跨过微山湖攻击临湖据点？ 现在鬼子的占领区早就已经遍布中原大地，谁家门口没有个鬼子炮楼，碉堡啥的？ 既然打，为什么不打自家跟前的，要帮别人扫门前雪？ 临湖庄的村委会主任就是金巩生的父亲金铭，村委委员包括齐大山，韩富贵在内，共计五个人。 这天夜里，这五个人加上韩震在屋子里讨论了好几个小时，也没把这件事讨论明白。 “韩连长，要我说这可能就是一股流窜到我们临湖庄甚至是西岗乡的势力。 现在全国的抗日志士何其多，这些人打一枪就换个地方，我们想要把他们找出来，可不容易……” 就这么，几个人一直聊到天亮，也还是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 就在他们全都陷入苦思，场面也一度沉默的时候，忽然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女声…… “当家的，当家的……” “怎么了，秀兰？ 出了什么事儿？” 韩铁这时候睡得像死猪一样，所以韩富贵干脆拉开了屋门，皱着眉头问道。 “爹，我刚才给羊喂饲料，结果，结果……” 见到韩富贵出现，秀兰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赶紧领着自己的公公到羊圈里，指了指草垛中露出一个角的麻袋…… 这时候韩震等人也跟了出来，他们看到那麻袋的第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 但是等到韩富贵把麻袋口打开，把里面一个两斤重的铁家伙拿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的愣住了。 第247章 杜松子酒 昨晚出去“鬼混”了一宿，所以此时的韩大锤还正躺在被窝里，有节奏的打着呼噜。 但看到麻袋里的东西之后，很快，韩富贵就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嘶……疼疼疼……爹，这是又怎么了？” 见韩富贵扯着自己的耳朵把自己从被窝里揪了出来，韩铁很是莫名其妙，昨晚上不是才刚骂了一顿吗，怎么……难道还没消火？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韩富贵直接就扯着儿子的耳朵，把他凌达了院子里： “来，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这东西哪儿来的？” 见到自己藏在羊圈里的东西被发现了，韩大锤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而这时候，不仅仅是韩富贵，就连韩震和齐大山等人也全都出现在了院子里，只等他说出个子丑寅某来。 “这个……” 韩大锤摸了摸后脑勺，正打算编个瞎话，但看到老爹那吃人一样的眼神，终究还是没能把瞎话说出口。 毕竟现在兵荒马乱的情况下，你在路上捡一两颗子弹，还情有可原。 可你要是捡了一麻袋的炮弹，那就纯纯有些扯淡了…… 到最后，他也只能原原本本的交代了昨天晚上三个小伙伴出去扒火车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昨天晚上临湖炮楼的那两炮，是你们打的？” 不等别人说话，韩震就率先开口了。 他之前从来没想过，支援自己连队夺取临湖炮楼的，竟然是这三个自己看着长大的混小子。 “好啊，你们几个真是长能耐了。 现在赶紧去找齐二狗，把你们三个从火车上抢走的枪啊炮啊的都给我拿回来。” 齐富贵还不知道，儿子昨天晚上竟然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 他本来只想让自己的儿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就这么过一辈子农民的日子，可现在事情的走向……很明显偏离了他的计划。 气愤之下，他对着韩大锤的屁股又是一脚。 “你打死我吧，反正我不去。” 韩大锤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他梗着脖子，说什么也不可能答应下来了。 这下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韩富贵终于带着几个人回了正厅： “这几个孩子是要上天啊。 打鬼子那是大人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这些小崽子了……” 虽然他的语气带着苛责，但众人还是明显能够感受到，对自家孩子做出的事情，韩富贵还是蛮欣慰的。 “哎…… 行了，既然如此，我也该回去了。” 齐大山年纪本来就比较大了，又这样熬了一夜，确实有些吃不消。 他揉了揉自己的腰，然后就和其他人依次打了招呼，推门离开了韩家的院子。 …… 到最后，韩震也只带走了两门掷弹筒和相应的炮弹，把那四杆步枪留了下来。 和小孩子抢东西这种事情，他实在是干不出来，可是这两门掷弹筒又实在太过重要，而且留在这些孩子的手里也发挥不出什么太大作用。 “好了，大哥，你们就不用继续送了。” 这天晚上，韩震终于在韩富贵等人的拥簇之下，来到湖边上了一条小船。 说着话，他又看向了金铭和齐大山： “几位放心，这些武器在我们手里，只会杀更多的鬼子……” 等到小船慢慢的进入了芦苇荡，韩震这才一屁股坐在了船上。 “连长，这些东西真是几个孩子从鬼子的火车上抢来的？” 很快，他的身后，一个同样穿着粗布衣裳的八路军战士悄悄靠了过来，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那你以为呢，不要小瞧了人民群众打击日本侵略者的决心。” 韩震轻笑一声，给出了这名战士想要的答案。 “好了，这件事情到你这里为止，不要再向外扩散了。” 忽然，韩震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说话的语气也郑重得多。 像这样的事情，还是要严格保密，要不然的话，日本人很容易如果得知了那三个孩子的身份，后果可不堪设想。 “是，连长，我明白了。” 便衣的战士连忙挺了挺了胸脯，也郑重的回道。 …… 掷弹筒会被没收这件事情，本身也并没有太过出乎李岩的预料。 现在他的三人小队本来就是一个草台班子，没有严格的纪律，被发现只是迟早的问题。 此时的微山湖上，李岩等三个人正围坐在一张小桌旁，小桌的底下放着炭火，桌子上则是摆着一只正冒着水汽的砂锅。 看着眼前两个已经蔫的不行的家伙，李岩也只能挑了挑眉头。 “好了，扒火车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吧！ 过两天我带你们去正经杀两个鬼子，到那时候，你们应该就知道……手里有家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家伙咱得会使。” 失去两门掷弹筒，让韩大锤着实伤心了好几天。 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也不一定再有机会能从火车上抢到这样的好东西了。 把四眼儿偷来的酒直接一饮而尽，韩大锤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然后从砂锅里捞出来一筷子豆腐。 “二狗，不是我看不起你。 你虽然说是个有主见的，可枪法这东西，他不是一天能练成的，毕竟你也不是一摸枪就百步穿杨的天才不是？” “是吗？” 李岩把自己的酒碗放在炭火上热了热，然后从船舱里随手抄出那只三八大盖来，指着半空，抬手就是一枪。 砰！ 随着枪声落下，一只麻雀直挺挺的从天上掉了下来，一头栽进水里。 “不是，你……你还真行啊！” 见到这一幕，四眼儿和韩大锤全都傻眼了，后者连忙撑着船，把那只麻雀从湖面上捞了起来。 …… 上海，南市区，商业局对面的西餐厅。 一个英俊的青年和张思卉对坐在一张雕刻着精致花纹的玻璃桌旁。 很快，英俊青年点完了菜，又看向了对面的张思卉，确认后者没有什么需求后这才对服务生道： “就刚刚的那些，再来一瓶杜松子，谢谢！” “好的先生！” 服务生飞快把他的要求记在了本子上，快步离开，将菜单交给了后厨。 第248章 让人头疼的情报 许多人可能并不知道杜松子酒是什么，其实，它还有一个更通俗的称呼——“琴酒”。 这一回，再三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可以听到自己的谈话之后，英俊男人才把身体倚靠在椅子上，慢悠悠问道： “怎么，这么急着找我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情报？” 这西餐厅里不能煮茶，所以英俊男人就只能跟服务生要了两杯苏打水。 张思卉张开口浅浅的抿了一下杯中的饮料，这才终于道： “现在已经查明，梅机关正在训练一批属于自己的心腹特工。 这些特工大多从保安队和青帮里挑选，有的是其他单位推荐而来。 总之，李士云和梅机关的晴气庆阳应该已经把这些人看作了将来战争中的重大杀器，如果让他们就这么训练完毕，并且进入国军的后方，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这……” 英俊男人搓了搓手指，也能感觉到这条情报的要紧。 现在国军内部本就已经千疮百孔，无论是战前日本人安插的间谍，战争后收买的间谍……总之带路党的数量已经相当庞大。 如果再让日本人和李士云搞成了这个计划，那对于国府的情报系统来说，无疑就是雪上加霜。 “好吧，我会立刻把消息通知飞蛾。 如果必要，总部说不定会让我们想办法取得这个培训班的详细信息甚至是部分学员名单。 你有这个把握吗？” 显然，英俊男人也不是什么新手，他对于武汉军情处总部会下达的命令，只是瞬间就猜测出个大概来。 听到对方的话，张思卉瞬间抿了抿嘴，为难道： “这太困难了，我平时都在翻译处工作，根本就很难接触到这一次间谍的培训人员。 而且我听说，这回的一百名间谍都是在崇明岛上，进行封闭训练的。 现在岛上除了这些训练人员，就只剩下日本人的宪兵。 我们总不能通过日本宪兵，搞到岛上的具体情况吧！” 这下英俊男人也揉了揉太阳穴，半天叹出一口气来： “这就不是我们所能考虑的事情了，我们这些小人物，就只有无条件执行命令的权力。 至于上面的人怎么安排，哎……”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明知道这样的情报上报给总部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们也不得不这样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抗日本人的决心，更重要的是如果被上级发现了自己有意“玩忽懈怠”，那将来的下场比死也差不了多少了。 …… 武汉，军情处总部。 看着钟岳然交到自己手上的电文，处座沉默了半晌。 终于，过了几分钟后，他冷笑着开口道： “李士云的野心还不小，竟然搞出了一个崇明班。” 很快，钟岳然也跟着附和道： “没错，虽然这个崇明班的人数不多，人员也不会有我们的临澧班和青浦班那样精良，可一旦让他们毕业渗透进国府之中，迟早还是会形成心腹大患。” “你的意见呢……” 深深吸了口气，处座把电文放在了办公桌上，整个人仰着身子托起了下巴。 “我的意见……还是尽快拿到相关人员的名单和详细资料。 就算是不能拿到全部，至少也要获取到一部分才行。 要不然，将来我们在和日本人的情报对抗之中，很可能会处在被动的地位……” 钟岳然不假思索，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在他看来，现在的军情处已经在极力追赶和日本情报组织之间的差距，随着这场残酷战争的不断持续，中方的特工慢慢也能够独当一面，成为值得信赖的中坚力量。 可要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了这么一群经过精心培训的汉奸间谍，那事情就会向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了…… “那你说，这次的任务，交给谁来办比较好？” 处座浓厚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见到这样的一幕，钟岳然当然也明报处座是怎么想的，他毕竟是陪着处座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的人，对于处座的心思，再是清楚不过。 “就交给瞌睡虫吧！ 前些日子瞌睡虫支援给上海站的那些人员我大致看了一下，里面的精英实在不少。 可以说从警察局，到新政府各个部门，还有保安队里面，都有我们的人。 这件事情让陈恩书去办，应该是最好不过的了。” 稍作思量，钟岳然就找出了一个最为合适的人选，他猜测，这应该也是处座心中的人选了。 “嗯……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处座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动，也十分赞成这个提议，不过，他还是补充道： “这份名单一定是在李士云手中，而且是藏在常人不可接触的地方。 我们不知道瞌睡虫手下有没有人能够接触到李士云，所以……还是不要下死命令了，让他择机行事吧！” “啊？” 这下，钟岳然愣了愣，他还从来没见过处座下达这样的命令。 不过，他也能理解处座的心情，瞌睡虫身为一个战略级的武器，不知道解决了多少让军情处甚至是老头子头疼的难题。 现在，瞌睡虫无疑成为了处座在上海甚至是整个华东地区的一支利箭，一张王牌。 如果真要是折损在这样的一个任务上，他也会觉得惋惜的吧！ …… 白金汉歌舞厅，收到了消息的【陈恩书】依旧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看着那张纸条在玻璃烟灰缸里静静的燃烧殆尽。 对于李士云组建的这个所谓的“崇明班”，李岩也早就有所耳闻。 只不过，这样的特务培训班军情处也开办了好几个，应该问题不大。 现在总部既然来了命令，他就要琢磨琢磨该怎么破局…… 从李士云的手里夺取人员名单，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李士云自从投降了日本人之后，每天像是老鼠一样，几乎就没怎么在家里出现过。 而且，这份名单具体放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一个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和下落的东西……他该从何查起？ 第249章 最佳鸟选 与其费心费力，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去寻找这份名单，还不如直接在崇明岛的训练班上下点心思比较靠谱。 崇明岛看起来是一个全封闭的岛屿，上面除了李士云手下训练的特务之外，就只有驻扎在当地的日本宪兵队。 这样的环境，几乎就不给任何外界的人接触岛上学员的机会。 但这种看似没有破绽的场地，只是针对别人，李岩想要进入崇明岛，还不是和回家一样轻松。 沉吟片刻，他就抬起头来，看向了站在自己对面的店伙计： “你现在就回一品鲜，让秋掌柜给总部发报。 获取崇明班的学员信息难度太大，如果总部允许的话，我方可以直接对这一百名伪政府特务进行打击。” 店伙计此时还等在这里，只是为了收回饭盒而已。 他这一次来送情报，本来以为是一次单方面的任务，但现在……自家的队长似乎想要干点不同寻常的事情。 他知道这时候明显没有自己说话的权力，但还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试着提醒道： “队长，崇明岛上可是有日军的两个宪兵大队，我们想要直接打击崇明岛上的特务学员，这……” “你认为不可能吗？” 李岩瞥了瞥他，并没有表现出责怪的意思，而是渐渐翘起嘴角，淡淡地笑着说道。 “当然不可能，这简直就是……” 店伙计脸色接连变幻，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在他看来，李岩绝对是疯了，才会做出这么离谱的决定。 不过，李岩却没有打算为他解释些什么，而是直接挥了挥手，示意后者可以离开了。 “执行命令吧。 再过几天你就会明白，在我们这一行，没有可不可能，只有敢不敢做。” “是！” 店伙计拿回了办公桌上的餐盒，几秒钟后才终于又恢复过来。 他算是明白了，李岩明显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是这一百个特务学员，到底该怎么打击，才能够取得理想的效果…… …… 武汉军情处，情报科，科长钟岳然的办公室。 接到瞌睡虫小组发来的电报，钟岳然不敢耽搁，立刻着人破译完毕。 哪怕已经经历过不知道多少的大小场面，看到这电文内容的那一刻，他还是不由惊得变了变脸色。 这下，他不敢耽搁，立刻穿过走廊，来到了处座的办公室。 看着电文，处座倒是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而是环抱起双臂，出声询问道： “你说，瞌睡虫所说的，能有几分可信？” “这个……” 钟岳然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匆忙组织起语言：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我一定会以为他疯了，但这个人是瞌睡虫的话，我……只能期待他的手段了。” “是吗，在有日本宪兵队值守的崇明岛上搞破坏，这难度可不是一星半点。 一旦出现点什么意外，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处座眸子微微闪动，尽管也希望能够一口气拔掉这颗脓疮，但却还是不希望自己手上的王牌出现任何的意外。 “我觉得，还是可以让他试一试，万一真的成功了呢！” 钟岳然思考片刻，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好！” 很快，处座就闭上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他这么有信心，让他试一试也好。” …… 关于怎么对付李士云和梅机关培训的这一百个特务，李岩早就已经有了计划。 他当然不会调动大江鸿去参与这样的行动，毕竟大江鸿平时都是在宪兵队总部活动，如果他刚出现在崇明岛，后脚崇明岛的特务培训班就出现了问题，那估计无论是谁，都会把他给纳入怀疑对象。 不过，和大江鸿相比，他手里还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或者说是……“鸟选”。 …… 夜风瑟瑟，冰冷的淮河河面上，一只大鸟正从北方向南一路翱翔。 尽管这一路上没有补充食物，黑色的游隼也还是以每小时超过一百五十公里的平均速度快速的跨过了多个省市地区。 和人不一样的是，鸟在飞行时可以无惧地形因素，直接采取直线飞行的路线。 不论是山川，河流，丘陵，田野，在飞行生物的眼中，都不过是这一路远行的背景画罢了。 终于，在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这只大鸟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长江入海口的一座巨大岛屿上。 确定了目标，大鸟没有打搅守夜的士兵，而是在树林中的一棵大树树梢上落了下来。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大鸟不慌不忙道从空间中拿出几块还算新鲜的猪肉，还有内脏，一一吞进了肚子里。 等到吃饱喝足，大鸟在树梢上静静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开始小憩起来。 …… 滴滴答滴滴…… 几个小时后，天色终于大亮，小岛西南面的一块空地上也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 “一二一二……” 大鸟的视线很好，透过密林的缝隙，也依然能够看到，几百米外的训练场上，一百个人正分成两个方阵开始了早操。 带队的教官是李士云手下的心腹，看着广场上一群穿着作训服，呼着白气的年轻人，他忍不住高声斥骂起来： “快，都给老子快一点，你们都没吃饭吗？ 村口赶鸭子的老太太跑的都比你们快！” 虽然挑选的成员良莠不齐，但李士云还是对这个崇明班抱了很大的希望，所以在训练上，一直都是以他在党务调查处时接受的标准作为基本要求。 此时的操场上，不仅有李士云手下派来当教官的特务，也有梅机关专门来“检查项目进展”的专员。 虽然还没吃早饭，虽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但一想到日本人就在自己身后盯着，随时准备抓住一两个不合格的家伙死啦死啦地，学院本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把所有的这一切尽收眼底之后，远处树林中的大鸟动了动眼珠，这才又重新扇了扇翅膀，飞上了天空。 距离训练场不远的地方，有两栋临时搭起的营房，这是学员们学习情报，化妆，等室内课程的地方。 第250章 宪兵队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而这营房的后方，则是一个较为简陋的大铁皮房子，勉强能够遮风挡雨。 从高空中的视角向下望去，很容易就能发现下方的铁皮房子后正竖着一口巨大的铁锅，一个胖厨子在灶台前，不停地拿起铁勺搅拌着铁锅里的米粥。 热气蒸腾，铁锅中不断的冒出水汽。 系着围裙的胖厨师仅仅是搅了一阵子，就有些受不住了，不得不向后撤出几步，拿起毛巾擦了擦挂在脸上的水珠。 不过，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擦脸的这段时间里，一个小纸包忽然从高空中落下，精准的掉进了还熬煮着米粥的大锅里。 …… 半个小时后，完成了早操的学员们简单洗漱一下，终于冲进了大铁皮屋子……也就是岛上临时搭建的简易食堂里。 虽然所有人都饿得不行，但打完了饭之后，大家还是不敢擅自拿起筷子。 终于，当教官和梅机关派来的专员也来到了食堂之后，所有人连忙起立。 “好了，大家快吃吧！” 虽然看似不拘一格，但教官却从来没有提起过免去这个“不合理”的规定。 这下，得到了允许，所有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学员们才终于饿死鬼投胎一样，狼吞虎咽起来。 和学员们不一样的是，教官们所在的这一桌，是从宪兵队厨房送过来的小灶。 所以，他们桌上得几个小菜虽然不算特别丰盛，但也起码有荤有素，比起下面的学员们啃馒头，吃咸菜要强出太多了。 因为一会还有密码学的课要上，所以学员们全都吃的很急，生怕耽误了后面的课程。 等到教官们不急不缓的喝完一小杯白酒时，下面的学员基本都已经把餐盘里的东西吃的七七八八。 就连米粥，也早已喝的一干二净…… “我……我怎么感觉有点……” 终于吃完了饭，有学员打算起身离开，不过他才刚刚站起身子，就觉的自己的脑袋一晕，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还在抿着小酒的教官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跑两圈就能倒下。 你说说，你们还能干点……” 他的话没说完，就已经顿在原地，因为此时他已经发现，越来越多的人栽倒在了地上，事情的发展已经彻底出乎了预料。 梅机关派来的专员看到这里，也不由的目光一凛。 他就是感情报的，对于这些人表现出的样子再是清楚不过，这应该是氰化物中毒的表现…… 可是，现在他们这些人都被隔离在了荒岛上，隔壁就是宪兵队，每天还有快艇沿着岛屿定时巡航。 这样的严密措施之下，怎么会出现如此大的意外？ 要是中毒的是一两个人也就罢了，可偏偏…… 他来不及再继续思考下去，连忙对自己带来的警卫道： “快，通知医生，另外拉响警报，逮捕岛上的厨师！” 一边说着，他已经冲进了人群中，检查着学员们的身体状况。 然而，这一切努力终究还是不出意料的白费了，就这短短的十几秒钟，已经有好几个学员停止了心跳和呼吸。 两分钟之后，现场还站着的，只剩下直冒冷汗的教官，和一脸大便色的梅机关专员两个人。 …… 闸北警察局，特务处处长办公室。 铃铃铃……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李士云随手拿起了话筒，对下三个字： “特务处……” 就在他想着会是什么人这么一大早打来电话的时候，话筒里忽然传来一个像是死了亲娘一样的苦嚎声音： “处长，我对不住你啊，都是我的错……” 听到这声音，半晌之后李士云才辨别出这是自己安排到崇明岛的手下，他皱了皱眉头： “大林，你这是怎么了，培训班那边出了问题？ 放心吧，只要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会向日本人说说好话，尽量保住你的。” “处长……” 只听电话里的声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才道： “处长，培训班完了，全都完了……” 听到这样的话，李士云心中不由的就是一惊，什么叫全都完了？ 难道军情处的人知道了崇明班的学员信息，这不可能啊，现在完整的学员信息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而且存放在最最安全的地方，就连晴气庆阳，都不了解这些学生的具体资料。 这可是他加入梅机关的第一个重要任务，也是他本人可以引为资本的重要手段。 想想这些学生培训完成之后，只有自己能够知道他们的联系方式，到那个时候，即使自己真的和日本人反目，日本人也会因为自己的“巨大价值”从而选择妥协。 最关键的东西就是要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这是身在军阀国度的李士云再清楚不过的。 那些手里有兵的人，别管犯了什么样的错误，老头子不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你要是傻乎乎的把自己手里的兵都打光了，那不好意思，我们委员长可要杀鸡儆猴了！ 定了定神，李士云抓紧了话筒，急切的问道： “你说清楚一点，什么全完了，是不是有学员的身份暴露了？ 这个也不用太过在意，现在培训班才开班不久，重新招一些人补充就好了。” “不是……处长……” 对面的人仍没有停止哭泣，李士云甚至能够通过声音就想象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 “是死了，崇明班的一百多名学员，全都被毒死了。” “什么……” 这回，李士云终于不能淡定了，他的手狠狠在桌面上拍了一下，难言脸上的震惊神色。 “怎么可能，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崇明岛不是宪兵队的地盘吗，宪兵队的人又是干什么吃的？” 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李士云竟然连自己的主子都骂了起来。 在他的设想中，把培训班安排在崇明岛上，简直就是天衣无缝的天才想法，可现在……还不等培训班里的人完成培训，他就被无情地打了脸。 同时把一百多人都毒死，这简直…… 李士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军情处的人竟然丧心病狂至此。 第251章 驻军也要一起防备 他一屁股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现在最重要的显然已经不是追究下面人的责任，而是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向晴气庆阳那个家伙禀报了。 在这之前，他对崇明班的发展充满了信心，所以让晴气庆阳也跟着对这个培训班投来关注，没少在这上面消耗人力物力。 光是找来各类课程的老师，就耗费了不少力气，更何况还有训练中的各种经费支出…… 现在，培训班的架子已经初步搭成，经费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如果这时候自己再告诉晴气庆阳，这些经费都白花了，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士云甚至能想象到，晴气庆阳从腰间拔出军刀，直接把自己给斩成两半的场景。 猛的搓了搓脸，李士云知道，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要过了。 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拨通了警察局的内线电话： “这里是特务处，给我备车，我要去梅机关见晴气大佐。” “是！” 电话另一头的是警察局总务科的职员，听了李士云的吩咐，也不敢耽搁，直接就安排了两辆别克轿车。 除了李士云坐的车子之外，保护他的警卫也要坐一辆车。 没办法，这是对于变节“汉奸”的特殊待遇，李士云，贺子恒等人已经是在军情处和党务调查处的名单上挂了号的。 他们不仅出行时需要安排大量的安保，就连吃饭的时候，也要准备多种选择，经过了动物试毒之后……才能正式用餐。 有时候，李士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但在他看来，中国的抵抗力量应该撑不了多久了，要不了多长时间，武汉的国民政府就会被日本人彻底摧毁，也许那时候，属于自己的曙光就会到来。 半小时后，两辆车子顺利的通过了虹口和闸北交界地区的哨卡检查。 李士云收回自己的证件，直接朝着后视镜对司机挥了挥手，没多久……就进入了梅花堂所在的大院。 “李桑……这就是你为帝国培养的精英吗？ 这就是你说的插入武汉政府胸口的利刃吗？” 晴气庆阳显然也早就知道了崇明岛上发生的事情，此时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着李士云前来给他一个解释。 “晴气大佐，我也不知道军情处的人会如此狠辣。 这可是一百多个人啊，他们眼都不眨一下，竟然就直接……” 李士云知道，现在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了，能做的只能是尽量说明事实情况，并且表明自己的忠心。 一进入办公室的门，他心里就已经有了底，这一次的事情多半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晴气庆阳和梅机关手中本来就没有什么使得顺手的人，自己的能力在投靠过来的“汉奸”之中，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所以，只要不是涉及到越过底线的问题，晴气庆阳应该都不会对自己翻脸。 就这样，看着一脸阴沉，一言不发的晴气庆阳，李士云鼓足了勇气道： “晴气大佐，这件事情要我说，可是蹊跷得很。 崇明岛可是宪兵队的地盘，这些军情处的人真的能在宪兵队经营了这么久的地盘上来去自如…… 还是……宪兵队内部本来就存在一些我们不太清楚的问题。” “呵呵……” 听到这话，晴气庆阳原本阴翳的脸色竟然怒极反笑： “李桑，你管的真是越来越宽了。 这件事情宪兵队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如果你想要就这么给宪兵队的人定罪……小心自己不能活着走出虹口。” 尽管晴气庆阳对宪兵队也有所怀疑，但现在在一个中国人的面前，在一条狗的面前，他不可能暴露出自己的想法。 “好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轻轻叹了口气，晴气庆阳也不打算再继续深究崇明岛培训班的事情。 现在岛上的厨师已经被打的半死，但却仍然没有透露出一点有用的消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事件最后大概要变成悬案一桩了。 “李桑，最近外务省的人在做一件重要的大事，需要一些人手。 你和你手下的人，从今天开始，就听从外务省的调遣吧。” 很快，晴气庆阳打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墨水还没有彻底干透的文件来。 眼看着这件事情翻了篇，李士云心里面也终于舒了一口气。 他连忙把那张文件拿在手中，仔细审视起来。 这是一张地图，地图里的几座厂房建筑明显被红笔标注出来，看起来应该就是自己这次的任务目标。 而当他看到这些厂房所处的街道位置后，顿时愣住片刻： “晴气大佐，这……这厂房就在西郊的驻军司令部不远，为什么不让驻军的人帮忙？” “驻军的人……” 晴气庆阳面色如常，眸子微动，沉吟了半晌才道： “这一次你们的主要目的就是在十八号工厂的外围警戒和侦查，记住，你们要防备的人不止有各类抗日份子，西郊大营的驻军也在其中。” “什么……这……” 李士云连忙抬起头来，看着眼中杀气近乎凝成实质的晴气庆阳，不由得呆在原地。 究竟是什么样的任务，这工厂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竟然驻军的人也要防备。 慢慢的，他忽然低下头来，压低声音道： “既然这个任务这么重要，为什么不交给宪兵队的人，我们恐怕还是……” 李士云也只是随口问一嘴，并不真的觉得晴气庆阳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晴气庆阳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没什么，这是外务省自己找的一个重要产业，如果真把宪兵队也牵扯进来，原本属于他们自己的发财机会……可能就要拱手让人了。 宪兵队有多强势，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哦……原来是这样。” 李士云恍然的点了点头，晴气话里面的意思很明显，他们这些投降来的中国人好拿捏，所以不担心他们会反客为主。 好吧，事实也确实如此！ 第252章 警戒任务 武汉军情处总部，处座的办公室。 接到前方的最新电文，钟岳然不敢耽搁，连忙来面见处座，并通报了有关“崇明班”的最新情况。 看着电文上的内容，处座顿时心情大好。 “没想到他还真就做到了，在宪兵队的重重包围和监视之下，竟然还能完成这样的事情。” 尽管早已经领教过瞌睡虫的超强行动力，但骤然看到李士云精心准备的特工培训班就这样灰飞烟灭，处座还是不由的开怀大笑起来。 “没错，谁能想到，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他竟然就真的把这件事情给做成了。 我现在都忍不住怀疑，崇明岛的宪兵队里，到底是不是有瞌睡虫属下的线人了……” 钟岳然最开始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也是难掩自己心中的震惊。 总部不过是让他尝试获取部分特工的信息，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把这些特务全都送去地下见了阎王爷…… 这么一来，即使日本人今后真的要再开办类似的培训班，也要好好的琢磨琢磨，到底应该把地点选在哪里，食物的安全方面怎么保证。 毕竟连崇明岛这样几乎丝毫不与外界存在联系的孤岛都能被渗透，就更别提其他的场所了。 “好啊，这一次给李士云一点打击，也让他明白一下，我们军情处的人不是他们党务调查处的那群缩头乌龟。 听说这个败类平常生活中本来就已经风声鹤唳，胆战心惊了，经过了这么一回，估计他就更不敢在公共场所现身了。” 处座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电文，深呼吸一下，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我记得陈恩书才刚刚晋省少校军校不久吧，这一次的这个任务完成，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封赏的了。 毕竟他的级别总不能超过上海站吧，要不然我们军情处在上海的主次岂不是分不清了。” 说到这里，处座那特有的浓厚眉毛皱了起来。 他倒不是想要贪墨掉瞌睡虫的这次功劳，主要……自己还是上校军衔呢，你一个地方分支机构的分支机构，只有几十人的小建制，难道就想搞一个中校来玩玩？ 李岩也知道，自己在短期之内……呃，应该说是三两年之内是升不上去了。 所以，他干脆就没在叙功报告上写自己的名字，反倒是把自己手下的那些人都填了进去。 他手下的人也是要吃饭的，军衔高一级，往往也就意味着工资可以高上不少，这样的收入涨幅对于支队里的特工们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可观了。 …… 闸北警察局，宋应中正听着广播，悠闲的品尝着咖啡。 他知道，李士云刚刚去了梅机关，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应该会被晴气庆阳给狠狠的骂上一顿。 这一次一百多名特工折戟沉沙的事件，实在是有些太过重大了，可是为了保护日本人在占领区的面子，又为了不造成恐慌，这件事情一定会被采取最大力度的保密措施。 就在他还抿着咖啡的时候，办公大楼的楼下，两辆熟悉的别克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宋应中把脑袋微微探到窗子边看了一眼，然后就关闭了收音机的旋钮。 看这样子，晴气那个鬼子也不是十分生气啊，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把李士云给放了个回来？ 他挑着眉毛，把杯中还算温乎的咖啡大口喝光，然后就拿起了桌上的文件，开始“认真浏览”。 咚咚…… 就在宋应中聚精会神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的时候，他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不等回话，就已经一把推开。 “宋科长，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宋应中下意识抬起头来，就看到李士云的身影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他怔了怔，便不再耽搁，径直来到了同一楼层的处长办公室。 这时候，李士云刚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见到宋应中出现在办公室里，就连忙虚指一下，示意他可以再屋子里的沙发上坐下。 半分钟后，等到热茶泡好，袅袅的水汽从茶杯口升腾而起，李士云这才舒了一口气，坐在办公桌后。 “宋科长，你一会儿去找五十个精干的人手，晴气大佐交给了我们一个重要任务。” 听到这话，宋应中连忙眨了眨眼睛，不由好奇道： “处长，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任务？” 见宋应中的样子，李士云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无奈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 晴气大佐压根就没说这是个什么任务，只是让我们的人负责外围警戒。 不过这样也好，真出了事情，到时候屎盆子也扣不到我们身上。” 很快，李士云就把这次去梅机关，晴气庆阳交代给他的事情都尽数告诉了宋应中。 等到说的差不多了，他的眼睛才微微眯起： “记着，千万别自作主张，一旦你卷入了这事情里面，可就麻烦了……” 出于上下级的情谊，李士云还是把自己对于这任务的理解告诉了宋应中。 在他看来，这次日本人在西郊搞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他们这样的二鬼子真知道了这工厂里面的东西，反倒不是什么好事儿。 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多，死的也就越快。 “是，我明白了。 请处长放心，我一定尽量找些机灵的人手。” 对于李士云的嘱咐，宋应中丝毫不敢怠慢，他拿起李士云放在桌上的那份文件，就提着自己的大盖帽离开了办公室。 走在走廊上，宋应中的眼神逐渐变化着，他虽然也知道这次日本人一定酝酿着什么阴谋，但却不好直接挑破这层窗户纸。 风筝说的没错，自己最大的价值不是提供什么情报，而是在这个位置上继续潜伏下去。 不过好在，这次的任务时间应该不短，起码听李士云的意思，至少一年半载之内应该不会停止。 有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搞清楚这几栋被红笔标记的厂房中，究竟发生着什么事情了。 第253章 比真钱还真 南市区，东江路。 翻译处候副处长家宽敞的大厅里，烧着暖暖的壁炉，几位太太则是坐在大厅正中央的两张麻将桌边，开始了自己每天的“工作”。 “来，屁胡……给钱给钱。” “屁胡也算胡啊？” “屁胡怎么不算胡？” 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头发造型新颖前卫的太太哈哈大笑着接过了其他几人递来的票子。 等到把其中的一张拿在手里，她忽然愣了愣，又动手仔细的搓了搓： “张太太，你这张十块的法币是不是有点太新了。 而且……” 她看着那法币上的纹路和印刷痕迹，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直道十几秒钟后，才终于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 “啊呀，这根本就不是咱们平时用的钱好吧？ 我记得原来的十块钱……做工根本就没这么精细，这张肯定是假的。” “什么，还有这事儿？” 一下子，在场的太太们全都停下了手中的麻将，围了过来。 看着那张面额十元的法币，她们所有人都不由怔了怔。 侯太太作为所有人的领头人，更是直接把那张钱接了过来，对着自家电灯透出的光源仔细打量起来。 半晌之后，她不由的吞了吞口水。 见过做工不如真币，水印也不如真币的，可是这比真钞票还要精美的钱，她还真就是第一次见到。 渐渐的，仔细看过了这张“比真钱还真”的假币之后，侯太太脸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把那张假钞放在了桌子上，对其他人道： “大家都仔细检查一下，看看自己手里面还有没有类似的假币……” 一言惊醒梦中人，听了她的话，在场的太太们连忙都翻开了自己随身的手包。 “我这里有一张……” “我这里也有……” “我这里有三张……” 终于，大家开始意识到，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张假币的问题了，而是已经涉及到了所有人的日常生活。 “这是怎么回事，既然这人有能力印这么真的钞票了，他做点什么不好啊？” 此时，一个个凑在侯太太身边的脑袋忍不住抱怨起来。 她们平时打麻将的时候，最重要的“战术口粮”就是这十元的法币钞票了，现在突然出了这么一件事情，今后的麻将还怎么打？ 总不能让大家带着美元或者是黄金来玩吧，那些东西可都是家里面的宝贝，就算是他们想带出来，家里的男人也不会同意的。 相比起其他人，玉秀的脸色变化的更加明显。 这些假钞真的是某一个组织或是个人印制的吗，如果那样倒还好，可如果…… 尽管无法直观的看到这一切，但她还是能想象得到，这么大规模的假钞将会对中国老百姓产生多大影响。 麻将打不成了，侯太太家的女人们很快就纷纷散去，各回各家了。 等到玉秀回到家的时候，李岩已经下了值，坐在大厅中的一张小板凳上，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捧着一只转满了热水的水杯，两只脚泡在蒸汽袅袅的木桶中。 “石头哥，你看这是什么？” 玉秀没有第一时间去浴室洗漱，而是把自己手包里的一张十元法币钞票拿了出来，放在了距离李岩不远的玻璃茶几上。 “这还能是什么…… 你不会是缺钱了吧，我不是说了吗，咱们家的保险箱里面就有钱，你可以随意使用的。” 李岩很明显误会了自家婆娘的意思，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其实在二楼的保险箱里，一直存放着五百到一千美元不等的现金。 这些钱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是特别多，但是用来应急，也已经足够了。 “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 玉秀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嘴唇，她要是缺钱的话，当然就直接朝李岩要了，又怎么可能会搞出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直到这时，李岩才放下手中的报纸，一脸疑惑的望了过来。 在玉秀的示意下，他很快就把那张纸币拿起，这一拿起来……他就立刻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从前接触到纸币的时候，他总会忍不住皱起眉头。 尽管国民政府把印制纸币的业务全都外包给了英美等发达国家，但这些发达国家注定是无法按照自己国家的最高技术标准来生产外国货币的。 无论是用来印刷的纸张质量，还是印刷的精细程度，条纹的复杂程度上，国民政府的法币都远远比不上英镑和美元。 这么一来，在防伪能力上，法币先天上就落后了一大截，也就更容易被仿制。 现在，玉秀交给他的这张纸币，一打眼就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该怎么说呢，应该说这张纸币实在有些太过精致了，精致的像是工艺品一样，无论是纸张，还是使用的油墨和水印，都比他之前见过的法币高出了好几个层次。 “这是哪里来的？” 李岩下意识的问了这么一句，虽然他也知道问不出什么结果。 “就是打麻将的时候赢过来的啊，可能刚开始没太注意，结果今天有人注意到了。” 李岩拿起抹布擦了擦脚，忍不住叹息一声，摇摇头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日本人果然已经开始印假钞了。” “啊……你说这些都是日本人干的？” 玉秀先是一怔，很快又恍然的点了点头，也对，除了日本人，谁有这么先进的技术，谁又能在短时间内让这么一大批假钞在市面上流通起来。 “哎……看着吧，日本人的经济应该是已经撑不住了，所以不得不采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尽最大可能的掠夺我国的资源。 他们这么干，不仅是为了抢夺我们国家的资源，以战养战，同时也是为了对国统区的金融和经济状况进行打击。 国统区的经济情况本来就不太好，经过这么一折腾，难免雪上加霜。” 李岩把洗脚水倒进下水道里，这才回到屋子里，唏嘘的感慨几句。 “照你说的这样，难道国民政府就没有什么好的应对策略吗？” 玉秀听到这里，面色不由焦急起来。 “当然有……” 李岩无奈笑了笑，半开玩笑的道： “日本人印，我们也印就好了，当我们比日本人印的多得多的时候，日本人就彻底没有办法了。” 第254章 胭脂 “啊…… 可是这样的话，老百姓怎么办，他们的积蓄岂不是全都在这样的消耗中变成了白纸一张？” 玉秀不是什么专门的经济学专家，但是她也知道，一旦钱印的越来越多，到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苦了老百姓。 到那时候，钱会越来越不值钱，让许多人一辈子的积蓄彻底的变成没有用的废纸。 “这也没办法，战争就是这样……” 李岩默默地饮了口茶水，面色也逐渐变得有些无可奈何。 其实就算是在和平年代，又何尝不是这样子了呢？ 宋大姐和孔部长的所作所为，就是说一说都会让人觉得脏了舌头。 在淞沪会战进行中，抗战还处在最危急的时间点，两人就已经通过炒作棉纱大肆敛财超过三千万，之后更是倒卖华侨援助的抗日物资，贪污美国的援助款项，发国难财超过十亿美金。 解放战争结束后，杜鲁门曾经专门让fbi对宋孔两人的家产进行调查，发现二人手中的资产早已经超过三十亿美金。 而当时的美国首富，财富杂志的封面人物哈罗德森·亨特的身价也不过才区区的四亿美金。 这些钱，大多数来自于他们贪墨，倒卖的战争援助，有解放战争中美国的援助，也有抗日战争中苏联和东南亚华侨富商的援助。 算了，这些东西不是他能考虑的，其实每每想到这两个人，李岩就恨不能给他们俩整死。 但现在正是战争的关键时期，万一发生点啥蝴蝶效应，自己岂不是成了民族和国家的罪人。 很快，他就换上了睡衣，对仍坐在沙发上的玉秀道： “日本人的计划，应该就是在占领区把所有的假钞全都兑换成真钞，然后再去国统区购买商品和物资。 如果到了后期，这些假币确实很难冲击国统区的经济，但现在……这么大一批假钞造成的影响还是不小。” “那怎么办？” 玉秀这时候才抬起头来，目光中也尽是忧虑： “日本人的假钞工厂肯定十分隐秘，就算是我们能得到这工厂的地点，想要阻止他们印刷假钞，也是一个大难题。” 李岩摸了摸下巴，他何尝不知道玉秀所说的这些困难。 也幸好，那只大鸟还留在上海附近，并没有飞回鲁西南。 如果可能的话，他去搞一两颗当量大一些的航弹……就应该可以对于日本人的假钞工厂做出毁灭性打击了。 想到这里，他轻轻一笑，来到玉秀身边坐下： “你这就是想得太多了，这么危险的任务岂是我们两个人就能完成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武汉政府那边应该已经注意到了这些假钞，说不定……摧毁假钞工厂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听李岩这么说，玉秀的眉头也慢慢舒缓了几分，她微微点头，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过分担心了。 没错，天塌了还有个子高的人顶着呢，相比起他们这些市井小民，武汉的国民政府才更应该思考怎么应对日本人的假钞攻势。 …… 法租界，汇源点心铺。 这天早上，掌柜正像往常一样拿下店铺外的挡板，打算如期开业，却忽然看到一个穿着褐色长袍，戴着礼帽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这位客人，您要买点心吗？” 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冷清，行为举止有些古怪的中年男人，掌柜连忙带上了些笑容。 现在兵荒马乱的，谁也不知道站在自家门口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牛鬼蛇神，像他这样做买卖的，带着些笑脸，好说好商量总归是没错的。 说完这些，掌柜就等着对面的中年男人回话，一直等了有十几秒钟，中年男人才终于动了动眸子，回上一句让他心头一紧的答复： “我只要去年九月八的桂花糕，你这儿有吗？” “有，有的！” 掌柜仔细打量了下周围，因为这是大清早，发现附近十余米范围内都没有人，他这才赶紧小心的把长袍中年人请进了店里。 “您就是米区长是吗，可算是等到您了！” 一进了点心铺子，掌柜就赶紧吩咐自己手下的伙计给中年男人泡了一壶热茶。 这时候，中年男人那古井无波，原本显得面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凌厉的气息： “李士云，百里涛等人背叛党国，罪不容诛。 我这一次来，不仅是为了重组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的基层建制，更重要的是，要拔除国贼，对李士云百里涛等人执行进行审判。” “可是……现在这两个人十分警觉，想要刺杀他们，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点心铺老板听了中年男人的话，先是眼睛一亮，很快就又忍不住犹疑起来。 中年男人似乎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随手拿起了店伙计刚刚送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后，这才道： “你说的情况我也明白，所以现在……我们先找一个人试试手，也算是重新给我党务调查处立威。” 这回，点心铺老板忍不住心中吐槽。 自从全面战争开始之后，他们这些党务调查处的特务就像是老鼠一样，只知道四处躲藏，和军情处的人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位面了。 纵然这位新来的区长心比天高，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但现在还隐藏在租界里的特工们，早就已经适应了安逸的生活。 再让他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几乎没什么可能…… 中年男人米区长似乎也注意到了店铺掌柜眼中的那丝质疑神色，他并没有半点恼火的意思，也没资格恼火。 党务调查处的人这段时间以来的成绩，本就是有目共睹的，相比于军情处，他们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很快，他把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桌子上，开口解释起来： “这一次我从总部带来了直属于总部的两个小组，另外……还有一名只有处座才能指挥得动的王牌特工，胭脂。” “胭脂……” 听到这个代号，点心店掌柜的瞳孔骤然紧缩。 第255章 卖花姑娘 点心铺掌柜虽然并不经常在总部活动，但也曾经听说过胭脂这个代号。 据说对方是总部的高级特工，王牌杀手。 从党务调查处建立到现在，不知道完成了多少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除了处座和处座的秘书之外，几乎不再有人知道他的具体信息，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 现在新来的区长把这样一张王牌带了过来，看来总部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李士云和百里涛等人的叛变对于党务调查处来说，是一个几乎无法洗刷的耻辱。 这些人集体变节之后，不论是从声望上还是从实际的情报力量上，党务调查处都开始被军情处碾压，彻底没有追赶的实力了。 “那区长，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 点心铺掌柜顿了顿，很快就询问道。 到这里，中年男人微微点头，然后吐出一口气来： “倒是还真有一点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说着，他从自己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了一张黑白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点心铺掌柜一眼扫过去，立刻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人究竟是谁。 “这不是驻守在南市区的保安队司令孙茂才吗？ 难道我们的目标就是这个人？” 将那张黑白照片拿起，店铺掌柜将照片上的人细细打量一遍，终于还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这张照片上的孙茂才和现在的孙茂才明显不同，在照片上看，要年轻上几岁，而且还穿着灰色的保安团军装。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孙茂才在保安团中担任职务的时候，拍摄的留档照片。 现在，新来的米区长直接把它带了过来，可以看出处里面早就已经盯上了这个家伙。 他甚至能够想象到，处里面的高层，至少是打算拿孙茂才的人头来重新打响党务调查处的名声，好好擦亮处里面的这块招牌。 “没错，就是孙茂才。” 米区长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面瘫脸，见点心铺掌柜确认了目标，很快就把那张照片收回了皮包里。 再然后，他的声音一下子郑重严肃了起来，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 三天之内我要拿到孙茂才的作息规律，还有他平时的出行路线和警卫状况。 我这次来，可是处长亲自保举的，处长也说了……孙茂才这家伙身为保安队的队长，无论是地位还是影响力上，都要比李士云高出了好几个档次。 李士云和百里涛的事情我们可以放在一边，只要先把孙茂才打掉，上海的汉奸自然就会自己乱起来。” “是，我明白了。” 点心铺掌柜目光炯炯，逐渐开始思考起中年男人交给他的事情。 他手下一共也没有几个人，而且这些人的能力良莠不齐，让他们去盯梢孙茂才……一旦事发，暴露了自己的这处联络站，可就得不偿失了。 为今之计，想要有效的取得中年男人所说的信息，就只有两种办法。 一种是在法租界内找专门的情报贩子购买情报，这个价钱可能会很贵，甚至贵的离谱。 另一种，则是联系青帮的人，让他们帮忙盯梢，并获取孙茂才的出行规律和警卫状况。 青帮弟子有几万人，从掏粪扫大街的，到开洋行，开银行的都囊括其中。 孙茂才想要在上海立足，又想完全避开青帮子弟，这几乎不存在什么可能性。 …… 三天后，南市，保安队司令部。 这段时间，投靠了日本人的孙茂才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虽然时不时还是要把手上的队伍拉出去清剿新四军，当当炮灰什么的，但总的说来，这也体现了日本人需要他这个“带路党”不是吗？ 发现日本人不怎么管自己，其他人更是根本就管不了自己，孙茂才开始了放飞自我的生活。 欺男霸女，贪污走私，扩编军队，几乎成为了他这半年生活的主旋律。 金钱，美女，权力，这三个核心……只要是一个人就无法彻底摆脱。 只有手下有更多的兵，才能拥有更大的权力，只有拥有更大的权力，才能赚更多的钱，到那个时候，车子美女自然也就唾手可得了。 从前段时间李岩刚刚认识孙茂才时，他手中的三个“保安团”六千多人，到现在把队伍扩充到超过一万人，孙茂才用了还不超过三个月的时间。 这时候，他领章上的这颗将星，似乎还真有点实至名归的意思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按理来说，每天这时候孙茂才都会在亲卫的护送之下，早早的离开军营。 至于去处，当然是去找女人潇洒了…… 这半年的时间，无论是明面上强抢的，还是暗地里利诱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个外室夫人，这些夫人都住在哪里了。 果然，三点钟一过，司令部里就浩浩荡荡的开出五辆汽车来，两前两后把孙茂才所在的中间的汽车保护的严严实实。 透过窗帘的缝隙，孙茂才一手拄着扶手托起下巴，一手在车窗上轻轻敲动着。 望着窗外的来来往往的，躲避着车队的人流，他忍不住有些头疼。 倒不是因为工作和军队里的事情头疼，而是自己的情人太多，实在不知道今天晚上该去哪里厮混了。 有的时候他甚至在想，自己要不要专门给这些女人都编上号码，然后刻在木牌上，到时候自己就寝的时候，也学着皇帝翻牌子…… 嗯，这个想法很有建设性，慢慢的，孙茂才的嘴角忍不住翘起，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把所有的情人集中到一起，那些女人为了自己争风吃醋的场景了。 “卖花嘞，卖花……” 忽的，就在孙茂才愣神的时候，车子外面响起一个悦耳的，似乎小猫挠人心肝一样的声音。 他下意识掀起车窗的窗帘，只见距离他只有七八米的地方，一个穿着花格子衣裳的年轻女孩，正蹲坐在花摊前轻声吆喝着。 第256章 我可是你的小宝贝儿啊! 这女孩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梳着两条长长的大辫子，小脸干净的好像清晨的泉水一样。 孙茂才呆滞了片刻，然后吞了吞口水，表现出了一个色狼应有的职业素养。 “停车！”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原本行进中的车队很快就停了下来。 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三十许的年轻人，腰间挎着短枪，正是孙茂才的副官。 对于自己的这个上司，他再是清楚不过了，透过车窗向外面望了望，副官马上就搞清楚了孙茂才的想法。 “司令，要不要我把那小娘们……” 孙茂才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沉默对于副官来说，已经足够了。 很快，副官就从副驾驶上打开了车门，走下了车。 也许是这之前做过太多类似的事情，面对着这卖花的小姑娘，他甚至都不需要多说一个字。 只是一挥手，后面的车上就走下了两个护卫，朝着卖花的女孩子包围了过来。 “你……你们要做什么？” 这回，女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 而周围的路人却纷纷逃离了现场，唯恐避之不及。 只有远处的几个人见到这一幕，还叹息几句，小声嘀咕道： “嗨，这姑娘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难道不知道这保安队根本就是魔窟吗？” “就是啊，看那这样子，这姑娘应该是外地来到吧，只是不知道这姑娘的父母到时候……。” “现在兵荒马乱，这样的事情还少吗，就是可惜了这孩子……” 孙茂才本就是被人戳脊梁骨的汉奸了，他哪里还会在意周围人对于他的看法。 只要这些人不跳到他的眼前来，他也就不管了，名声这个东西臭了也就臭了，但是自己现在享受的荣华富贵可是实打实的…… “救命啊，救命，你们放开我……” 尽管卖花的姑娘再三挣扎，还是不出意料的被孙茂才抓走了。 看着卷走滚滚尘烟的车队，不少人长叹一口气，狠狠的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他们手里没有枪，没有炮，更不敢参加军队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也就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愤慨了。 …… 半个小时后，孙茂才的车队来到了他在南市的一座宅子。 一进入宅子，他手下的人就已经熟门熟路的，把那卖花的姑娘交给了宅院里的几个婆子。 这几个婆子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却依然力气不小，几人合力把卖花姑娘关进了一间厢房里，便守在了门口： “里面有洗澡水和换洗衣裳。 我可告诉你，我们司令可是通了天的大人物，连太君都敬重几分呢！ 你要是还想让你爹娘也活着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洗澡换了衣裳，要不然……哼哼……” 显然，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做了，即使是一个下人，也习惯了拿出家人来威胁这些被绑来的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孙茂才吃了晚饭，这才溜达着来到了后院，准备享用自己的“胜利果实”。 “里面怎么样了？” 看到守门的使唤婆子，孙茂才从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来，一边点燃，一边有些关切的问了一句。 见到孙茂才出现，使唤婆子这才赶紧带着笑脸靠了过来： “司令您就放心吧，这丫头已经洗了澡把衣裳换好了。 都进了咱们家的门，就算是再不情愿，也不可能逃出去了不是。 与其这样，还不如好好的伺候司令呢……” “呵呵呵……” 见到使唤婆子那贱兮兮的样子，孙茂才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见这婆子把事情办的漂亮，他干脆就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探出了几块银元，一股脑的丢在了那婆子身上。 叮叮当当…… 使唤婆子连忙去接，但还是有两枚掉到了地上，等她弯腰去捡的时候，孙茂才已经径直推开了厢房的大门。 一进了门，孙茂才更是止不住笑意。 只见这时候的卖花姑娘正穿着一件淡紫色的紧身旗袍，前凸后翘彰显着妖娆玲珑的身段。 这让孙茂才不由的暗赞起来，自己可算是捡到宝了。 不光模样这么水灵俊俏，就连身子，也勾的人直流口水。 “嘿嘿，小宝贝儿，我来了……” 见到这样的一个尤物，孙茂才哪还能控制住自己，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衣服脱得精光。 “你……你不要过来……” 卖花的姑娘一点点向后挪动着身子，然而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茂才扑到自己身上。 “叫吧，你就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我已经让所有人都去吃饭了，现在这个时候，整个院子里应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孙茂才见到这尤物小鹿一样的眼神，更加难以抑制自己征服的快感。 他的手放在卖花姑娘的胸脯上，忽然眉头一皱： “这是什么？” 这一瞬间，只见那卖花姑娘的眼神一变，就从自己的胸口拿出两个还带着热乎气的馒头来。 “你说呢，孙司令？” “你……你是谁？” 这下，孙茂才真的有些害怕了，因为眼前这尤物说话的功夫已经从原本勾人心肝的妩媚嗓音，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嗓音。 再接着，只见卖花姑娘直接摘下了自己的长发，露出长发下的寸头，化着淡妆的笑容更加诡异了几分： “你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可是你的小宝贝儿啊！” “你到底是谁……你别过来…… 我告诉你。我只要喊上一声，你绝对跑不出这个院子。” 孙茂才已经被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他竭尽全力的想要撤出几步，然后拔出自己的手枪。 然而，留着寸头的“卖花姑娘”却直接呵呵一笑，一把把他按在了床上，整个身体压了上去： “叫吧，你就叫吧，你就算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看着孙茂才惊恐的眼神，卖花姑娘依旧面带羞怯的笑容，纤细的手指向着自己的嘴里一探，从里面取出了一只锋利的闪着寒芒的刀片来。 几分钟后，吃饱了饭的副官来到后院，感受着寂静的环境，他不由皱了皱眉头。 “司令那边儿这么快就结束了？ 要不然怎么会没有一点动静呢！” 第257章 孙茂才之死 副官慢慢皱起了眉头，他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只好赶紧来到了孙茂才和那卖花姑娘“下榻”的厢房。 让他意外的是，此时的厢房正大门紧闭，安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应该啊！ 这下，副官的眉头越皱越紧了。 从前自家司令抢了人回来，哪一个不是要死要活的。 性格刚烈的，肯定会直接撞墙撞柱子，自寻死路。 就算是性情柔弱些的，也至少要抽泣一段时间，可是现在…… 他慢慢的把耳朵贴在墙根上，仔细听了听屋子里的动静，再三确认里面没有声音之后，他不由眯了眯眼睛，变得犹豫起来。 他可是知道，自家司令最不喜欢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扰，但现在事情明显已经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大不了被骂一顿就是了。 咚咚…… “司令，您还在吗？” 再三鼓起勇气，副官敲响了房门。 然而，预想的孙茂才的声音却并没有从屋子里面传出来。 副官终于不再犹豫，直接一把推开了木质的房门，只见一个赤裸的人影正躺在血泊之中，从那高大的身材看去，他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这是自家的司令。 “司令，司令……” 这下，副官可是吓了一大跳，如果孙茂才死了…… 他不敢想象那个结果，毕竟他本人就是依托于孙茂才而存在的。 现在他之所以能够和数不清的大人物平起平坐，说到底也不过是借了孙茂才的势而已。 一旦自己的主子死了，到时候不仅自己会失去已经到手的权利和富贵，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人追究自己责任的话，他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然而，尽管再不情愿，事情也还是发生了。 当他来到孙茂才身边时，发现后者的瞳孔早已经放大，双眼盯着天花板，失去了焦距。 而孙茂才颈部的动脉已经被割出一个伤口，这样的致命伤别说是在家里，就算是在医院里，也根本救不活了…… …… 这天晚上，李岩刚刚回到家，正打算泡上一个热水澡，就听放在门前不远处柜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好，李岩……” 李岩不知道，究竟是谁会在自己刚下班就打电话过来。 也许是贺子恒或者黄言平等人，约自己去歌舞厅，戏院之类的地方消遣一下。 毕竟这段时间他总是按时回家，没有参与到这些汉奸们的“日常活动”之中。 然而，他想的还是有点多了，电话里传来的是茅元亮的声音，而且听起来，对方相当急切。 “李科长，出了大事情了!” “哦……什么大事情？” 听到这里，李岩的目光也不由的变得凝实。 “电话里说不了那么多，我这就去接你。” 茅元亮的语速很快，而且能够明显听出他的精神相当低沉。 会是什么事情呢……李岩抱着双手，直接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握着玻璃杯子缓缓思索起来。 警察局距离东江路本来就不远，所以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一辆车子就飞快的驶了过来。 很快，李岩家院门外的门铃被人按响，透过窗子，他就能看到茅元亮正紧锁眉头，焦急的站在自家门口。 “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看出茅元亮的状态不好，李岩不由的疑惑问道。 等到他上了车子的后座，茅元亮也跟着他一起，坐上了副驾驶并朝着司机道： “马园路三十七号，快点！” 司机很快发动了车子，直到这时，茅元亮的脑袋才扭了过来： “李科长你还不知道吧，保安队的孙司令被人杀了！” “孙茂才？” 李岩心头一震，立刻意识到了茅元亮说的孙司令是谁。 在他的记忆之中，孙茂才的安保等级比贺子恒等人还要高，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被人刺杀吗？ “知道是谁干的吗，武汉方面的？” 李岩先是愣了愣，然后就自然而然的发出了心底的疑惑。 在他的印象之中，现在的军情处上海站还处在重建的关键节点，而且这个时候上面应该也没有什么硬性要求，应该不会让手下人做下如此大的案子才对吧。 可要不是军情处的人所为，这次的事件未免又显得有些蹊跷。 党务调查处的那些人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那些家伙基本全都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主。 一年后的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建成时，其中大半成员都是原中统的变节特工。 要知道，军统的人无论是在人数规模上，还是在行动频率上，都是中统的十倍以上，可就这样……中统的人还是在七十六号里占据了大半的位置，这其中的缘由，已经不用多说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李岩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让陈恩书给总部去电，好好的询问一下这次的事件。 毕竟他多多少少也是一个“少校支队长”，对于这样的事情，应该还是有知情权的。 “不知道，现在的情况还不明朗。” 茅元亮的面色凝重，好久之后才回答起李岩的问题。 要知道这段时间军情处的人四处出击，他们本来就已经有些疲于奔命，本以为过了这个年之后，能够好好的休息一下，谁知道又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经过这么一遭，像是他和李岩这样的“小卒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贺子恒李士云，还有新政府的头头脑脑们今后哪里还敢出门了？ 到时候搞得人心惶惶，日本人也只会责怪他们办事不力。 司机从语气之中就能感受的到茅元亮的急切，所以车子开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抵达了马园路三十七号。 还没等进入马园路，刚刚拐过了路口，李岩二人就能看到停在一户大宅院门口的几辆吉普车，还有运兵卡车。 他和茅元亮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眼神： “看来我们还是来的晚了一步，宪兵队和特高科的人应该已经先到了。” 对此，茅元亮也只能一摊手，无奈道： “他们先到了也好，毕竟孙茂才的事情和我们南市警察局本来就没有半点关系，纯粹就是碰巧赶上了。” 第258章 凶手是一个女性 “也对！” 李岩干笑两声，也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孙茂才死在他们的地盘上，本来就是一个凑巧的事情，如果这样的东西也能被日本人拿来说事，那也真就是算他们点背了！ 因为局里面的准备还不充分，所以南市警察局方面暂时就派出了李岩和茅元亮两个人，至于其他人，则在后面准备着各类器械和仪器。 刚一进门，他们就看到身披雨衣，扛着三八大盖，腰间别着手枪的宪兵队士兵把案发现场隔离了开来。 见这情景，李岩忍不住偏过头来，低声对茅元亮道： “你还别说，这姓孙的活着的时候像是个孙子，但死了之后竟然还有日本宪兵给守灵，也算是没白死这一场。” 听到这话，原本还神情严肃的茅元亮顿时有些绷不住了。 不过还好，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没让日本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仅是中岛菜子这个平时活跃在前线的人，就连小林裕介也不得不赶来查看情况。 出示了证件后，李岩二人也被允许接近案发现场。 只见孙茂才还依旧光着屁股，连一件衣服都还没穿，可以说……呃，无比还原案发时的景象。 “颈动脉就是致命伤，一刀毙命。 死者四千似乎经历了极大的惊吓，以至于全身都有多处痉挛。 这……” 小林裕介接过了法医的检查结果，又踩着皮靴来到榻前，看了看孙茂才脖子上那肉眼可见的一道红色痕迹。 到这里，他不由的皱起眉头来，孙茂才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到现在，他的瞳孔里仍旧写满了恐惧。 很快，中岛菜子也出现在了现场，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画像，正是今天下午在司令部门口摆摊的那个卖花姑娘的画像。 “小林顾问，凶手基本上已经可以确认了。 凶手是一名女性，十八到二十岁，梳着两条辫子，穿一件花布裙子……” 说到这里，中岛菜子也慢慢的咬了咬嘴唇，补充道： “当然了，后两者可能都是凶手做出的伪装，我们只要抓住前两点，再配合这张照片，不愁找不到凶手。” “嗯……我也觉得……” 就在两个人认真讨论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听到这声音，中岛菜子和小林裕介连忙抬起头来，向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中岛少佐，这次的案子还是交给我们梅机关吧，你们也辛苦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不出意外的，梅机关的晴气庆阳也来到了马园路三十七号。 而在晴气庆阳的身后，则是跟着两个中岛菜子再熟悉不过的人，李士云和百里涛。 对于梅机关的这些家伙，小林裕介和中岛菜子也不好正面对抗，扫了三个人一眼，他们就放下尸检报告和那张画像离开了屋子。 对于日本人之间的恩怨，李士云等人根本没有插手的心思，也没有插手的理由。 他们此时更加在意的还是躺在床上，像是行为艺术一样的孙茂才…… “处……处长！” 见到孙茂才的第一眼，百里涛就猛地吞了口唾沫。 他知道，相比起来，军统的人搞刺杀，还是喜欢当街拉响手榴弹，或者掏出镜面匣子。 但现在，孙茂才赤身裸体的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种状况…… 李士云当然也知道百里涛在想些什么，他赶紧快步来到了孙茂才的尸体旁，仔细观察片刻后，终于还是吁出一口气： “没错，是他们来了。 下手精准，从伤口深度来看，应该是藏在牙齿中的刀片。 这样的水准，就是当年教我的教官都无法做到。 看样子，处里面应该是派了一个相当了不得的家伙来上海。” 党务调查处的人本来就擅长于美人计这样的旁门左道，所以当看到孙茂才的尸体时，两个人就都是心头一震。 现在自己心里面的猜想已经被证实，李士云和百里涛反倒更加的坐立难安。 这个从党务调查处来的女特务，肯定不仅仅是为了杀孙茂才这么简单，如果他们二人是党务调查处的高层，一定会交代手下诛杀叛徒。 现在，即使屋子里还算暖和，但李士云二人依旧觉得有一阵冷风直吹自己的后脖颈，让他们下意识就想打一个冷战。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很快，晴气庆阳也出现在二人身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闻言，李士云拿起刚刚中岛菜子和小林裕介准备好的尸检报告还有凶手画像，一刻也不敢耽搁： “大佐阁下，特高科做的调查已经足够细致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立刻封锁全城，争取找出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破坏力实在太大，如果让她再这么肆意的活动下去，很快还会有其他的新政府官员面临危险。” 对于李士云的提醒，晴气庆阳显然也十分重视。 梅机关和特高科宪兵队等机构不同，这是一个建立在投降中国人之上的，把以华制华当做核心宗旨的机构。 一旦连自己的人都保不住，到时候还怎么会有人帮你做事？ 几乎仅仅是犹豫了片刻，晴气庆阳就开口做出了决定： “立刻发布戒严令，全城戒严，搜捕画像上的抵抗份子。 另外发布悬赏，只要有提供线索的，皇军全都大大有赏。” …… 就在日本人和警察局匆忙之间发布女刺客的画像悬赏时，距离案发地点不远的一处客栈内，一个寸头男人正把一个头套慢慢戴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没多久，经过一番打扮，一个三十岁左右，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三七分头，穿着格子西装的“海归精英”就出现在镜子中。 见到镜子中的自己，眼镜男笑了笑，优雅的扶了下眼镜框，这才不急不缓的出了房间。 看着从楼梯上缓缓走下的人，客栈老板就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 “你……你是……” 他这里是一处直属于总部的联络站，直到半个月前，收到总部的电文，才终于启动。 第259章 主动付账的日本人 只是没想到，刚刚走上楼的明明是一个梳着辫子的女孩，可现在…… 金丝眼镜男淡淡瞥了他一眼，视线中的凌厉目光一闪而逝： “不重要了，给我准备些吃的，我有些饿了。” …… 西郊，此时的警察局特务处行动科长宋应中和手下的陈队长正擦混着便装，在他们的任务目标附近徘徊着。 因为天气还是有些湿冷，陈队长干脆就给宋应中递了根烟。 吞云吐雾之下，前者忍不住看着不远处的厂房，听着厂房里面日夜不停的设备声音，皱起了眉头： “科长，你说这些日本人究竟在里面干什么呢？ 搞得神神叨叨的，还不让咱们进去，只能在外围警戒。” 宋应中接过了那只带着过滤嘴的香烟，也是莫名的摇了摇头，同样看着远处不停搬着原材料的日本人。 李士云曾经和他说过，这家工厂似乎是外务省用来增加收入的产业。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产业究竟是做什么的。 按理说，日本在中国的人力资源严重不足，大多数的工厂都是由中国人当劳工，有时候甚至连管理人员也是中国人。 可这家工厂不一样，仅仅是看个头还有日常的行事方式，宋应中就不难判断出，这工厂里面的工人都是日本人。 看来，这家工厂对于外务省来说，不是一般的重要啊！ 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慢慢点燃了香烟，很快，一缕缕白色的烟雾从鼻腔中喷出。 陈队长可能是实在有些累了，于是赶紧搓了搓手： “这大冷的天，站在外面不是活受罪吗？ 科长，要不然咱们去喝两杯，暖一暖身子？” 说着，他伸出带着皮手套的手来，指向了街口的一个外墙都已经有些斑驳的小酒馆。 宋应中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应该是不可能进入那工厂里面了，所以……他斜了那酒馆一眼，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得到宋应中的肯定之后，陈队长眼睛一亮，两个人前后脚迈着大步就跨进了酒馆的门槛。 一进了酒馆，陈队长就忙不及把头顶的黑色礼帽摘了下来： “掌柜的，来一斤黄酒，要热好的。 另外再给我们俩切半斤牛肉，上几个下酒菜……” 酒馆的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老头，身材有些佝偻，见到来了两个不差钱的，连忙露出一脸的笑容，去后厨忙活了起来。 也许这小店里面就没有什么厨师，跑堂，所以一切活计全是由老头一个人来完成。 很快，酒上来了，花生米，豆芽，腌黄瓜，咸鱼干之类的下酒菜也先后被老头给端了上来。 就在他要去后院好好的切一斤牛肉时，忽然店门口的门帘再次被人给掀开。 来人个头不高，还穿着深蓝色的工作制服，见到宋应中和陈队长两个人，明显轻哼了一声，略有些不屑的扭过了脑袋。 “科长……这就是里面的人……” 陈队长也是个机灵的，很快就认出了这人是对面工厂里的工人，也是他们这次的主要“保护”目标。 宋应中拿起还冒着热气的酒碗，轻轻摇了摇头。 意思很明显，这些日本人可不是他们两个能惹得起的。 他们平时能在平民老百姓面前耍耍威风，但遇到日本人，还是最好有多远躲多远。 很快，那日本人就来到柜台前，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十元的法币钞票。 “你滴，上一壶好酒！” 他的口音明显还有些生硬，带着些让人晕头转向的意味。 陈队长看到这一幕，却是用筷子夹起两颗豆芽菜来，忍不住低声唏嘘道： “呦，这日本人吃饭，还知道给钱呢！” 由不得他不惊讶，因为日本人在占领区吃饭，给钱的实在是太少了。 如果是一些大饭店，背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势力纠缠，他们也就乖乖付账了，但像是这样没有任何依靠的小馆子，日本人向来都是直接吃霸王餐的。 然而，让宋应中二人惊讶的是，酒馆老板看到了这张十元的钞票，就像是家里死了人一样满脸铁青。 “这位太君，您还是饶了我吧。 这顿饭钱我给您免了还不成吗，您这一天来一趟，这不是要我老头子的命吗？” 这下，宋应中和陈队长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们有些懵了，怎么送上来的钱还有不要的，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皇军给你的钱……你竟然敢不要，良心大大的坏了……” 日本人见酒馆不收自己的钱，一下子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酒馆老板苦着一张脸，无奈道： “可是太君，您给我的钱他就花不出去啊！” 听到这里，宋应中二人才算是明白过来，原来这日本人给的竟然是假钱。 “你……你这是对大日本帝国的侮辱，死啦死啦地……” 日本人瞬间有些恼羞成怒，直接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王八盒子，抵在了酒馆老板的脑门上。 “收，我收行了吧！” 酒馆老板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终于还是给日本人找了钱，看着后者拿着一壶酒美滋滋的离开了。 等到日本人离开之后，陈队长这才做出恍然的样子，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芒： “科长，你说那工厂里面生产的……有没有可能……”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宋应中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慢慢的抬起头来： “不该说的别说，日本人的事情，咱们可管不了那么多。” “那是……那是……” 陈队长很快又蔫了下来，拿起冒着热乎气的酒碗喝了一大口。 宋应中则是眯了眯眼睛，心有所感。 如果不出意外，这里应该就是日本人的假钞工厂了，听着里面每天日夜不间断的动静就能知道，这工厂每天应该能印刷不少的假币。 现在这个阶段还好些，因为日本人还没有彻底掌握这门技术，所以假币和真币还存在着相当大的区别。 可万一过一段时间，这些人改良了技术，变得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来…… 到那时候，就是中国经济遭受重创的时候了。 第260章 西直街的可疑人员 同一时间，距离宋应中二人不远的假钞工厂里，身穿工人制服的日本工人们正加班加点的赶制着手中的钞票。 “停，都给我停下来……” 就在一切进行的如火如荼时，一个三十多岁，穿着黑色西装，带着礼帽的男人出现在了工厂的大厅中央。 见到他的出现，在场的所有工人全都怔了怔，紧接着很快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专员阁下，您怎么来了？ 我们正打算去领事馆，向您报告这两天的成果呢！” 工头……准确的说是工厂的经理快步走了过来，连忙给这西装男人递去了一根香烟，满脸赔笑的解释着。 “成果……这就是你们的成果吗？” 西装男人听到这里，脸色逐渐变得阴沉，从已经印刷好的半成品中拿出了一大张还未切割的钞票。 “仔细看看吧，我让你们印的是钱，不是杂志连环画。 如果你们生产出来的东西都是这样的，还不一眼就被中国人认了出来，我们还怎么套取中国人的外汇和资源？” “这……” 工厂的经理脸色也微微变得有些发苦，几秒种后，他才解释道： “专员阁下，我们也不知道中国人的钞票竟然如此的粗制滥造。 请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已经找本土的雕刻大师重新刻印了新的模板，等到新的模板到来，这一切一定会有所改变。” 说到这里，经理也有些心里没底，他赶紧重重的低下头，不敢再继续直视西装男的眼睛。 “一个月……” 西装男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捏紧了拳头。 “现在战争已经进入了胶着状态，你知道一个月会发生多少变故吗？ 而且，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真的能完成这一切？” “是，卑职保证！” 西装男的话语已经把自己逼到了墙角，万般无奈之下，工厂经理也只能立下了这“军令状”。 他其实也知道，就算是新的模板雕刻成型，这期间的变数也实在太多，可现在已经容不得自己思考那么多了。 “好，记住你自己的话！” 西装男沉默了半晌，才终于收回了凛冽的目光。 再然后，他在经理的陪同之下，踱步来到了一间面积巨大的实验室。 “关于英镑和美元的仿制怎么样了？”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日本人就曾经尝试过伪造英镑和美元。 毕竟他们发动战争的绝大多数资源和武器弹药都是要从英美等国买过来的，如果能伪造英镑美元这种国际公认的外汇通货，无疑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不过，西装男的想法很美好，但结果依然十分骨感。 工厂经理抿了抿嘴，才摇着头道： “专员阁下您应该也知道的，美元的构图实在太过复杂，想要雕刻出类似的模板，简直难如登天。 置于英镑…… 现在的英镑都是使用变色油墨印刷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变色油墨的配方，就更不可能完成仿制了。 不过您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坚持下去，争取早一天突破这两项技术的限制。” 似乎是怕西装男再把火发到自己的身上，工厂经理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但西装男听了他的解释，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透过已经斑驳不清的窗子看向实验室内，只见一些正穿着全身防护服，带着防护面具的人站在巨大的试验台前，动手熬制着变色油墨。 他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留下了一句话，就大步离开了工厂的大厅： “所有关于法币的工作都先暂停。 我们大日本帝国可没有那么多的资源供你们浪费，还是等到新的模板到位置后，再开始生产吧！” “是，卑职这就去安排！” 工厂经理的腰弯得很低，目送着西装男走出了工厂的大门，他这才松了口气，慢慢直起身子来。 …… 西直街，公共租界和闸北区相交接的地方。 因为经历128轰炸后，被破坏的实在太过严重，所以……直到现在，这里都还没有任何要翻修或是重建的迹象。 在残破的水泥建筑和混凝土路面不远处，已经荒芜的院子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乞丐正坐在已经被人抢走了大半家具的屋子中，身下垫着一张席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的路口。 这是顺风车行的刘老板给小乞丐安排的“差事”，只要每天盯着那个路口，看有什么人来，就能拿到一天三毛的“工钱”。 如果真的有了什么结果，甚至还可以到刘老板的车行里去工作，拿一个月二十五块的薪水。 这样的好事情，小乞丐自然是不肯放过。 要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涌进了法租界，可是其中绝大部分，连一个卖苦力的机会都得不到。 现在的码头，早就被几个帮派的人给垄断了，想要在码头上扛活，就要先加入这个帮，那个会，才能慢慢的得到些工作机会。 可这些人也不想想，现在来法租界的人，哪一个不是逃难来的。 但凡手里有点钱，有点活路，又怎么可能会在码头上卖苦力？ 至于说加入帮派所需要的礼物，就更拿不出手了…… 眼看天要慢慢黑下来了，小乞丐打了一个哈欠，只等着一会儿就去街口的包子铺买上两个大肉包子。 就在他刚刚伸了个懒腰，以为一天就要这样过去的时候，朦胧的天色中，一个黑影慢慢走近了远处尽是残垣断壁的路口。 见到这样的一幕，小乞丐顿时警觉起来，整个人慢慢从席子上站起。 几分钟后，鬼鬼祟祟的人影终于离开了路口，小乞丐也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追了上去。 离开了尽是废墟的西直街，小乞丐才慢慢看清那“黑影”的长相。 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子不高，穿着一套中山装，嘴上蓄着两撇小胡子，特征很是鲜明。 慢慢的，那穿着中山装的男人逐渐来到了人流密集的区域，找到一辆黄包车后，就径直上了车。 小乞丐虽然心疼钱，但一想到能在刘老板的车行里工作，就狠狠心也跳上了一辆黄包车。 “跟上前面那辆车！” 第261章 领事馆的日本人 此时的黄包车夫正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见到一个乞丐模样的家伙坐上了自己的车，顿时露出轻蔑的目光来： “嘿，小子，谁让你上来的，把我的车弄脏了怎么办？” “我有钱！” 小乞丐赶紧把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两张皱巴巴的毛票，解释道： “我出得起车钱……” “就你还出得起车……” 本来黄包车夫对小乞丐的说辞是不屑一顾的，甚至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然而，当他看到了小气高手上的那两张五毛的票子哦，顿时就眼睛一亮，带上了笑脸： “这位客人您就瞧好吧。 我平时可没少帮太太们捉个奸什么的，这种小事情，简直手到擒来。” 就这样，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英美租界，一路向东来到了虹口地区。 因为这里只有日本侨民能进，所以小乞丐和黄包车夫两个人在路口的哨卡处，不出意外的被拦了下来。 没办法，这下小乞丐就只能心疼的付了车钱，然后自己一个人慢慢的走着进入了法租界，来到顺风车行。 …… “三儿，这是这个月下面车夫们提供的消息，你要不要先看一看。” 最近刚刚开年没多久，所以【张三】和老杨头等人就没有走货，而是在家里面歇了一段时间。 此时的李岩，正手里拿着一只用油纸包好的烤地瓜，坐在自己地位置上，慢慢的抿着茶水。 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要不了多久，车行里的东西就应该收拾的差不多，到那时候，他也该回家休息去了。 “好，那我正好看一看！” 说着话的功夫，李岩放下了手中的烤地瓜，接过了刘学义递来的一本大笔记本。 翻开笔记本上的牛皮，他熟练的从上向下浏览起来。 不出意料的，这笔记本里面的笔记的都是刘学义的笔记，车夫们本来就是卖力气的，如果真认得几个大字，他们也许就去哪家小店里面当账房先生去了。 “闸北警察局，吴局长的老婆礼拜五刚刚养了第四个小白脸……” “工业局的刘局长，刚刚和自己的儿媳妇……” 看到这里，李岩不由疯狂皱眉，怎么又是这种东西。 不过他转念想想也对，现在的车夫们没事儿干的时候，可不就喜欢传些上流社会的八卦吗？ 继续看下去，他终于见到了一条有用的东西。 “城南保安队孙茂才司令被人刺杀，凶手被多人目击，是一个卖花的年轻女孩，年纪不超过二十岁。” 到这里，李岩又翘了翘嘴角笑了起来，他们警察局内部的消息，恐怕都没有这些个车夫传的小道消息准确。 咚咚…… 就在这时，忽然李岩和刘学义所在的办公室里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听到声音，李岩只是抬了抬头，刘学义主动的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快步来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刘老板，还记得我吗？”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小乞丐，十三四岁的样子。 刘学义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就露出笑容来，询问道： “当然记得，怎么，吃饭的钱不够了吗？” 在他看来，这半大小子摸着黑照过来，应该就是饿着肚子。 他在车行的收入虽然不是特别多，但请人吃饭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不是……” 小乞丐赶紧否认了刘学义的说法，而是眼神坚定的道： “您让我盯着的那个地方，今天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什么……” 这回，李岩有些不能淡定了，他盯着西直街的那个死信箱很久了，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对方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他直接放下了手上的大笔记本，来到了小乞丐跟前，目光炯炯的问道： “你看到那个人了？ 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还能大致记得吗？” “嗯！” 小乞丐郑重的点了点头，黝黑的小脸没有任何变化： “我跟着那个人的黄包车一直走了好远，只不过后来，那个人去了虹口的日租界。 那里有日本人的哨卡，我进不去。” “嗯……” 李岩微微眯起眼睛，并没有责怪和惋惜的意思，记得上一次意外获取情报的时候，全面战争还没有开始。 当时他就大致判断出那份情可能出自外务省，而战前外务省的主要成员全都集中在虹口地区的日本领事馆中。 这么一来，他已经大致能确定为布莱克传递情报的是日本领事馆的成员，至于他的具体身份，说不好确认，也不好确认，但说好确认的话……其实也蛮简单。 “学义哥，你先回去吧，我和他还有些事情要说。” 想到这里，李岩直接把刘学义给支了出去。 接下来他要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事情，已经不适合刘学义知晓了。 “哦……我明白，车行里的事情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我这就先回家了。” 显然，刘学义也看清了现在的状况，对于李岩的催促，他没有一点不耐烦，而是马上拿起了自己的皮包i，连收拾都没都收拾一下，就直接准备离开。 “对了三儿，你走的时候直接把外面的铁锁挂上就行，咱们车行里夜里有值班看货的，也不怕东西丢了。” 就在他要打开房间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了回头嘱咐一句。 …… 虹口区，宪兵司令部。 此时的【大江鸿】正在食堂吃晚饭，他对面坐着的就是宪兵队的副队长渡边健次郎。 “大江君，一会儿要不要出去……” 渡边健次郎的话没有说完，但看着他那意味深长的笑脸，李岩就知道，他应该是想带自己去找找乐子了。 本来，和渡边一起出去联络一下感情倒也没什么，可刚才车行那边发生了突发事件，他就只能笑着婉拒道： “不好意思了，渡边君，我刚刚想起来还有些重要的工作没有完成。 所以吃完饭之后，我可能要回办公室一下。” “哦……那好吧！” 渡边健次郎的失落眼神不用掩饰，表现得十分明显。 现在整个宪兵队里，能和他一起出去找找乐子的也就只有大江鸿了。 第262章 山口俊 毕竟其他人无论是在军衔上还是在职务地位上，都要比他这个宪兵队副队长低上一大截。 想要平等的交往而不拘束，还是比较困难。 现在，渡边加入了李岩和小岛元太的走私生意里，每个月的收入直接暴涨几十倍。 有这么多钱如果不能出去花天酒地，就实在太让人惋惜了…… 这么想了想，他忽然记起自己前些日子在陆军俱乐部的时候，认识了一个陆军情报处的军官，石田纯二。 也对，既然如此的话，自己就找那个石田纯二出来玩一玩好了。 很快，李岩就吃完了晚饭，擦了擦嘴之后，他立刻回到了宪兵队的办公大楼，进入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宪兵队作为上海的最高等级暴力机关，收留了很多明面的，暗地里的各个机构的档案。 毕竟各个单位也怕大水冲了龙王庙，所以在人事任命之后，一般都会把任命的副本拿到宪兵队留档一份。 很快，李岩就拿出钥匙，打开了墙角那足有一人高的大文件柜。 按照归类顺序，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领事馆这一栏，并取出了领事馆的人员档案。 …… 顺风车行里，【张三】手里拿着一张张照片，仔细盯着面前穿的破破烂烂，连鞋子都没有的小乞丐。 他的情绪没有波动，把所有的照片都整齐的摆在了桌上。 “好好看看，这里面有你看见的那个人吗？” 小乞丐没想到，李岩仅仅是去文件柜后面找了一会儿，就翻出来这么多的照片，其中有不少，还是穿着军装，带着军帽的，一看就是日本人的形象。 他的视线在几十张照片之中来回的穿梭，很快就锁定了一个身穿黑色西服，黑色礼帽，个子不高的男人。 “就是他！” 见这孩子如此的斩钉截铁，李岩也不由的眨了眨眼睛，有些诧异道： “你怎么能确定就是他，不会出错吗？” 谁料，小乞丐语气更加坚定了几分，直愣愣道： “绝对不会错，这个人的两撇小胡子，我记得太清楚了……” 听到这里，李岩下意识又重新扫了眼照片，果然，这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留着两撇标致的小胡子，能够看得出来，他的小胡子明显是经过了打理的。 与此同时，虹口宪兵司令部里，【大江鸿】立刻就找到了这张照片所对应领事馆成员。 山口俊，三十一岁，日本驻华领事馆行政事务专员。 看到这样的档案信息，李岩不禁有些激动，从一年前开始，他就一直想要找到给英国领事馆武官布莱克传递情报的那个“线人”。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 日本领事馆的行政事务专员，主要是负责领事馆的行政后勤工作，比如人员管理，财务管理，物资采购，设备维护等等。 这样的一个职务在领事馆中排名并不靠前，但却无比重要，和每一个部门都息息相关。 也正是因为行政事务专员的存在，领事馆的日常事务才能够得到更好处理，从而保证领事馆其他功能的正常运作。 终于，确定了这一切之后，【大江鸿】把所有的文件，就连刚刚通过空间传送到张三手中的照片也全都收了回来，重新放回了文件柜里。 而另一边，顺风车行，看着眼前已经有些衣不蔽体的小乞丐，【张三】目光变幻之间缓缓开了口。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我想来车行里工作，可以吗？” 小乞丐咬了咬嘴唇，有些紧张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车行吗……” 李岩坐在椅子上，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车行里人多口杂，如果让他在车行里工作，难免会暴露自己的秘密。 “这样吧，你今后只给我工作吧！ 我每个月给你……比车行里多发五块钱。” “多五块钱？” 小乞丐的眼睛亮了亮，听说车行里的职员每个月能拿二十五块，多五块的话，岂不是三十块？ 对此，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 一天后的傍晚，山口俊刚刚离开领事馆，准备返回自己的住处。 谁知道，他才拐进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就被人从身后打晕。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被绑在一个幽暗的地下室里，下水道的水滴声滴滴答答清晰可闻。 “有人吗，有人吗……”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被人绑架了。 只是没想到，这些绑匪竟然这么丧心病狂，竟然敢跑到日租界来绑架，难道就不怕皇军出动，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吗？ “不要叫了，外面的人不会听见的。” 忽的，幽暗的空间中亮起一盏昏黄的烛火，在烛火旁，一个被黑布遮住了脸孔的男人发出了略显沙哑的声音。 “你是谁，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可是……” 就在山口俊打算说出自己的身份，震慑绑匪，让他乖乖把自己放走的时候。 他忽的抬起了头来，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绑匪说的竟然是日语，而且是纯正的京都口音。 “怎么，山口专员，你怕了吗？” 遮住脸孔的男人忽然呵呵一笑，说出了山口俊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山口俊吞了吞口水，他是真的有些怕了，难道是自己给英国人传递情报的事情被发现了？ 很快，他就暗自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今天来找自己的，可就不会是藏头露尾的劫匪，而是穿着雨衣，手里拿着手铐的宪兵了。 “让我们长话短说吧，我可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玩恐怖游戏。” 沙哑的声音很快再次响起，这回，遮着脸孔的男人直接说出一句话，让山口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能不能告诉我，山口专员是因为什么，才成为了英国人的间谍？ 因为钱，女人，还是被该死的英国佬抓住了把柄？” “你……我……” 山口俊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紧接着，他就耷拉着脑袋，变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想知道什么，阁下尽管问吧！” 第263章 雕刻大师，石破亮二 见他一下子变得这么光棍，【张三】遮脸布下的嘴角微微翘起。 “山口专员，你还是不要过度沮丧了。 我这次和你单独谈话，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是嘛……” 尽管李岩这样解释，但山口俊还是难免萎靡着精神。 在他看来，对面的人绝对已经抓到了自己的把柄，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一个单位的，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叫宪兵队的人来…… “当然，我现在只有两个问题，回答完了之后，你就可以离开。” 李岩依然微笑着说出这些话，山口俊透过昏黄的烛火，能够明显看到对面的蒙面人眼角有些下弯。 听到这样的话，山口俊一时之间不能理解了，他微微皱起眉头，两只被绳子绑起来的手，也慢慢的揉搓着。 仅仅思考了片刻，他就想通了一切。 反正自己也已经落入了这家伙手中，而且……对方还掌握着自己充当间谍，出卖帝国的证据。 如果他真的把这些证据提交给宪兵队，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没有……自己岂不是赚了一条命？ 这样的买卖，山口俊还是掰扯的清的，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坐姿： “好，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 阁下应该也知道，我现在没有说谎或是拒绝的权力。” 眼见两个人达成了共识，李岩终于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能不能说一说，这一次给布莱克送的情报，究竟是什么情报？” 对此，山口俊不假思索的答道： “是外务省最近新建立的假钞工厂，就在城西的驻军大营附近。” “假钞工厂……” 李岩敏锐的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原来自己找寻多时的假钞工厂竟然是外务省旗下的产业。 这么一来也好，至少找到了这假钞工厂的地址所在，将来进行破坏的时候，好歹也有一个实质性目标了。 “没错！” 山口俊已经成了案板上的鱼肉，所以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李岩似乎对假钞工厂感兴趣，他就继续解释道： “现在的假钞工厂处在试验阶段，英镑和美元的技术还没有突破。 武汉政府的法币倒是可以印刷了，只不过……实在是差强人意，如果想要大量在市场上投放，可能就要等本土的雕刻专家带着模板过来了。 这期间，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听到这里，李岩的目光顿时一凝，他感觉自己找到了比轰炸假钞工厂还好的处理方式。 毕竟这里是上海，丢下两颗大型炸弹，还是太过扎眼了…… 到时候鬼子发了疯，天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如果把从日本本土来的那个雕刻大师连带着模板一起解决，岂不是就一劳永……呃，倒也谈不上一劳永逸，不过，至少是在短时间内解决了问题。 等到日本人再次把模板雕刻成功的时候，估计已经是几个月甚至是半年之后了，到那时候，国民政府的法币估计早就贬值到脚后跟了吧！ “关于本土来的雕刻专家，能不能详细说一说……” 场面沉寂了一会儿，戴着遮脸布的李岩很快就有开口询问起来。 起先，山口俊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所以很快继续道： “我已经在昨天晚上收到了消息，国内来的专家是石破亮二，出自有名的雕刻世家。 这一次，他应该会带着未完成的半成品模板，下榻在领事馆的客房，从而……” 说着说着，山口俊的眼神变了，他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李岩，想要从这个遮着脸的男人身上看出什么破绽： “你到底是什么人？” 直到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是来审问自己的某个特殊部门的职员，毕竟就算是审问，那些特务和间谍机构们也绝不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我是什么人重要么？” 李岩又是嘿嘿一笑，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了山口俊会有这样的反应。 双方的视线不断交锋，终于十几秒钟后，山口俊还是败下阵来。 他知道，自己的把柄在别人的手里，不管这个人是做什么的，自己都只能乖乖听话了。 组织了下语言，山口俊这才慢慢道： “石破亮二是本土一个非常有名的石器雕刻专家，今年五十五岁。 我们已经给他买了来上海的船票，十天后对方就会到达上海。 在船上无法进行雕刻，所以……到达上海后，他大概需要半个月到二十天的时间，完成模板最后的细节。” 说到这里，他慢慢低下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 “石破大师非常喜欢瓷器，尤其是中国的各类古董瓷器，越是古老的，精美的，有价值的，他就越是喜欢。 想必这一次到中国，他一定又会收集许多中国的古董瓷器吧！” “很好，我很满意。” 山口俊紧闭着双眼，像是即将被蹂躏的少女一样，但李岩却轻轻的拍了拍手，趁着后者不注意，帮他割断了绑在手臂上的绳索。 “相信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这些，那蒙着脸的黑影就消失不见了，而山口俊则是用力甩了甩发酸的手臂，拿起“地下室里”唯一的蜡烛打量了下周围，才终于确认，自己现在是身处在虹口地区的下水管道中。 …… 十天后，一艘轮船抵达了虹口的海军基地。 因为这艘船上有着重要客人，所以在场的欢迎人群格外的热闹，说是里三层外三层也不为过。 就连李岩，也跟着自己的“恩师”西村柚来到了海军基地。 只不过，让李岩有些惊讶的是，来这里接船的人，不仅仅有自己和西村柚，就连他们翻译处的副处长侯永新，也跟着一个中尉军衔的宪兵军官在人群里等待着。 “老师，这些人都是来拜见武田大佐的？” 见到这样的隆重场景，李岩难免暗中咂舌，上一次他看到如此多的日本名流聚在一起，还是大谷翔平上任上海宪兵队队长的时候。 第264章 经济调查课 “呵呵，应该是吧！” 只听西村柚笑了笑，然后整理了下自己的警服： “追逐权力，这是人的本性。 武田大佐虽然军衔不高，但她这次主持成立的新部门却是上海乃至整个华东最为要害的部门之一，掌管着整个华东地区的经济和金融秩序，还要稽查各个交通要道的走私生意，可以说是帝国的钱袋子了。” “真是帝国的钱袋子吗……” 李岩摸了摸下巴，在他的记忆之中，这样的要害部门，往往只有在成立之初才能勉强维持住大部分权力。 等到时间慢慢过去，部门内部的人会被金钱一点点腐蚀，下面的其他人也会跟着阳奉阴违。 滴…… 伴随着一道响彻云霄的汽笛声，客轮缓缓靠在了码头边。 甲板上的船员熟练的将缆绳扔到了码头上，让码头上的工人把缆绳固定在岸边。 再然后，从客轮上放下了悬梯，一直搭在岸边。 而早已经准备好的大谷翔平，渡边健次郎，和【大江鸿】三个人也站在了人群的最前方，只等待着客人通过舷梯陆续下船。 渡边健次郎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泱泱人群，忍不住摇了摇头，喃喃道： “将军，我们是不是有些太在意这个武田云子了？ 说到底，这个经济调查课也不过是宪兵队的一个下属机构，咱们三个人都过来迎接她，是不是……太郑重了一些？” 渡边健次郎说的话，其实也是【大江鸿】想说的，他们上海宪兵队一共就三个军事主官，这一次全都到齐了，对于武田云子的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如果说只是他们两个副手来这里迎接也就罢了，就连大谷翔平这个宪兵队司令也跑了过来，这实在是……让人不能理解。 听到这里，大谷翔平也是慢慢叹了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那艘大船上，水手们开始清洗甲板，船舱门依次打开，这才解释道：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这一次成立经济调查课，可是陆军总参谋长闲院宫载亲王的意思。 武田云子身为亲王殿下的学生，这一次可是带了尚方宝剑来到上海的。” “闲院宫载亲王……” 渡边健次郎原本还满不在乎的脸上瞬间就爬上几坨惨白的色彩，他吞了吞口水道： “这就难怪了，前段时间听说前方陆军的战线进展缓慢，后勤乏力，不少的野战师团穿不上胶底鞋，已经开始穿猪皮做的鞋了…… 这一回武田云子来上海，就是帮着他的老师搞钱是吧？”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和大江鸿对视了一眼，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惆怅。 现在他的日子过得这么潇洒，可全都靠着和李岩一起走私各种管制物资呢，如果这武田云子来了，势必要把所有走私的渠道封死，到那个时候，他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身为华族，【大江鸿】的记忆中有着闲院宫载亲王更为详细的资料，这位亲王是伏见宫邦亲王的第十六个儿子，年纪轻轻就加入了军队。 现在的闲院宫载已经足足七十岁有余，但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参与了日本的侵华战争，并被任命为日本陆军的总参谋长。 这个时候，前线的状况显然不容乐观。 没有足够的外汇，没有足够的物资，日本人的军队已经越来越显得乏力。 为了能够让前线的战争进行下去，这位闲院宫载亲王才不得不想办法在占领区收集更多的外汇，资源，从而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只是，这位总参谋长阁下可能不知道，上海的确有很多钱，但这些钱却早已经掌握在了日本各派系力量的手里。 正是因为各个派系，各机构还掌握着一定的“兼职”，大家才没有因为那点可怜的薪水而军事哗变。 如果强行抢走其他人手中的蛋糕，那后果…… 就在李岩陷入沉思的时候，大谷翔平忽然将视线放在了他和渡边健次郎二人的身上，语气凝重道： “你们两个的生意，先停一段时间，这些日子风声紧。 等过了这段时间之后，再看情况出货吧……” 听到这话，李岩倒是还好，渡边健次郎的脸色可就苦了起来： “将军，这……要停多久…… 咱们的生意可不能轻易停啊，要不然的话，到时候有了新的卖家，咱们的货就卖不上价钱了。” 大谷翔平无奈，只能瞥了他一眼，冷声道： “瞧你那点出息，你还像是一个帝国的军人吗？ 当初那个连中三枪，也依然爬起来和敌人搏斗，高喊着天皇万岁的渡边健次郎去哪儿了？” “我……” 这回，面对大谷翔平的责问，渡边健次郎顿时哑口无言。 他其实很想说，谁没有年轻过，谁年轻的时候不想当英雄。 但直到他中枪昏迷之后，被调去煤矿里当监工大队长，才知道……英雄在权力面前…… 终于，舷梯上走下了一个挎着军刀，身穿崭新陆军军官制服的女人。 见到这个女人，李岩不由眨了眨眼睛，这娘们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出头，但是西村柚却说他已经四十多岁了，看来……日本人还是比较会保养的。 “武田大佐，这一路上辛苦了。” 看着女军官走到自己面前，大谷翔平的脸上连忙带上笑容，探出一只手来。 别人的面子武田云子可以不给，但大谷翔平身为上海宪兵队的队长，她还是不能得罪的，毕竟这一次新成立的经济调查课，主要还是要依靠宪兵队来进行运作。 只见她紧了紧手上的白手套，和大谷翔平握了握手，同样笑着道： “大谷将军言重了，我这一路上的吃住都还算不错，并没有什么辛苦的…… 相比起我来，几位这么早就在这里等待，反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 双方简单的寒暄了一下，就互相介绍起了自己的同伴。 大谷翔平当然是第一时间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副手，而武田云子则是向三人介绍了与她同行的雕刻专家石破亮二。 第265章 登门报喜的孙汝宁 这期间，李岩好好的观察了下这位来自日本本土的雕刻专家。 这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家伙，穿着一件日本浪人身上常见的日式长袍，无论是头发，还是胡须都邋遢的很，没有丝毫打理的意思。 山口俊说这家伙五十五岁了，可是……这么看上去，石破亮二远远不止五十五岁，花白的胡子头发，让李岩甚至以为他超过了七十岁。 …… 在码头处，也就只有大谷翔平还有领事馆和驻军司令部的高级将领和武田云子打了招呼。 至于其他人，包括李岩的本体在内，估计也就和这位新来的实权派人物混了个脸熟。 不过很快，众人就转移到了陆军俱乐部里，为武田云子接风。 【大江鸿】只要出示证件，自然是不愁进入这种场所。 至于李岩，因为其中国身份，得到了西村柚的作保，还是被守卫搜身之后才能够勉强获取进入俱乐部大厅的资格。 “老师，我们这么上赶着，不是个办法吧！ 再说了我是个中国人，人家武田大佐就凭什么看得上我，把重要职位交给我啊？” 这样的场面，真是有些震撼到李岩了。 今天这场合，可谓是牛鬼蛇神齐聚，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大家之所以想在武田云子的面前混个脸熟，就是因为这位没有从本土带来自己的班底。 所以……等到新部门建成之后，下面的人怎么办事，还不是看下面人自己的？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和武田大佐是老同学了。 以我们两个的关系，就算是不能给你安排一个重要职位，让你进入这个新部门总是没问题的。” 西村柚看起来十分自信，李岩怔怔的看了他几眼，也不清楚他说的和武田大佐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 不过，出乎李岩意料的是，西村柚还真就没有骗他。 第二天一早，他像是以往一样起床，吃过早饭，来到了南市警察局。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一路上，不少人看自己的目光总是怪怪的。 就算是自己真的和他们对视，这些人也总是躲躲闪闪，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正打算先打电话摇几个人打麻将，却发现原本和自己尿不到一个壶里的孙汝宁今天不知怎的，忽然笑嘻嘻的登门了。 “呦，这不是孙副科长吗，怎么你是有什么喜事儿？” 看着孙汝宁笑吟吟的样子，李岩拿出办公室的钥匙，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来。 “李科长你可真是寒碜我了，我能有什么喜事儿。 李科长你才是有喜事儿，天大的喜事儿啊！” 看着孙汝宁像是一只癞皮狗一样眼瞧着就贴到自己身上，李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连忙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把钥匙收进口袋里。 “孙副科长玩笑了吧，就我这样的，我能有什么喜事儿？” “两个人的关系本就不好，所以李岩干脆连一杯热水都不打算给这家伙准备了。 他径直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位上，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两颗巧克力糖……” “孙副科长找我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 虽然孙汝宁的这张脸看着格外的方正，但不知怎的么，李岩越是仔细打量这个人，就越是觉得恶心。 他干脆把窗子打开，让凉风吹进了办公室，也让自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不至于被这只癞皮狗给气得气血上涌。 “不是，李科长您还不知道呢？” 看着李岩鄙夷的眼神，孙汝宁却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而是表现的格外殷勤，给李岩倒了杯茶的同时，也找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热水。 “什么？” 李岩眉头皱的更紧，卖了半天的关子，孙汝宁终于道： “您已经被调到新成立的经济调查课去了，还是稽查一科。” “你说什么……” 这回，李岩连忙坐的端正了些，更加有些懵了。 只见孙汝宁靠了过来，笑嘻嘻的解释道： “新成立的经济调查课分成两个处，一个是物资稽查处，一个是金融监管处。 每个处分成三个科室，您还不知道吧，咱们候副处长已经成了物资稽查处稽查一科的副科长，他可是和我们说了，你现在就在他的手下办事儿。” 听到这样的信息，李岩也是呆了片刻。 这帮家伙也真可以了，大江鸿也只是知道武田云子要成立一个经济调查课，挂靠在宪兵队下面，成为宪兵队的下属部门，剩下的东西还两眼一抹黑呢！ 结果你们这些传小道消息的，直接把武田云子的底裤都给…… 呃，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回总算是知道孙汝宁这家伙为什么这么高兴了。 有自己在一天，这家伙就永远是一个副职，没有任何的权力，只能每个月领一领死工资。 但自己走了之后，自己翻译处科长的位置就腾了出来，到那时候，他就可以顺利上位了。 不过，让他有些惊讶的是，侯永新那个家伙竟然又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好吧，这多半和他在日本留学的经历有关，又或者……和他在宪兵队的背景关系有关。 咚咚…… 就在他还琢磨着要不要去找侯永新拜拜码头的时候，自己的办公室门被人敲响，接着侯永新竟然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李科长，我可是要恭喜你了。 这一次新成立的经济调查课可是实权部门，等到进了这个部门，荣华富贵可是唾手可得。” 如果说面对孙汝宁的时候，李岩还能摆一摆自己科长的谱，那在侯永新的面前，自己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坐着说话了。 毕竟无论是在老单位，还是在新单位，这位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候副处长您可是寒碜我了，您好歹还是个副科长呢，我在新部门里……估计就是大头兵一个，到时候开展工作也不一定能有人听我的。” 说着，李岩就已经站起了身，朝着侯永新拱了拱手。 能够看得出来，这位得了副科长的位子，不是一般的高兴。 第266章 西村柚的古怪 侯永新此来，明显就是为了和李岩秘密说些什么，见到还留在办公室里面不打算离开的孙汝宁，他顿时变换了一个眼神，淡淡瞥了一眼后者。 孙汝宁的情商哪怕再低，这回也明白了过来，他赶紧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对着李岩和侯永新二人依次躬了躬身子。 “二位长官请便，我刚好想到……我好像还有点工作没完成。” 说着，他尴尬的笑了笑，退出了李岩的办公室。 这下，看到孙汝宁离开，整个屋子里面只剩下了李岩和自己两人，侯永新终于理了理自己的三七分头，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小李，对于新部门的职位，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李岩也不敢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了，只好绕过办公桌，搭着半边屁股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无奈道： “侯副处长说笑了，我这样一个大头兵，自然是上面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办了。 而且我可是听说了，这经济调查课里面有不少的日本人，甚至还有宪兵队派来的专员，我这样的身份……” 说着，他忍不住摇了摇头，那意思很明显了，这样的泥潭里面，他还是保命要紧。 见他这副样子，侯永新忍不住翘起嘴角笑了笑： “我看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啊，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 西村处长之所以敢把你安排进经济课，不就是看中了你的能力？ 越是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越是需要你这样擅长人际关系的成员，充当润滑剂，调解所有人的矛盾。” 侯永新越说越是感慨，慢慢的翘起了二郎腿来： “就这样说吧，现在的经济调查课，是一个临时搭起来的架子，从各个部门抽调了太多的人。 你也知道，日本人各部门之间的关系……啧啧……” 侯永新只是摊了摊手，但李岩却马上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日本人各个机构，部门之间的山头主义，派系斗争，那绝对是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的。 要不是他们有了侵华战争这么一个共同的目标，李岩甚至丝毫不怀疑，这些人会用内部爆发战争的方式来解决根本矛盾。 见李岩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侯永新直接站起身，笑着在前者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还不知道吧，这一次西村处长给你申请了南市区沿江四个最大的码头的管理权。 你的小组虽然名义上只有四个人，但实际上的权力……我都有些羡慕呢！” 这话有些夸张了吧！ 侯永新好歹还是稽查一科的副科长，而且在宪兵队里都有相当的背景和关系。 自己虽然也在宪兵队有背景，但是……大江鸿那样的背景毕竟不能明面上拿出来不是吗? 他诧异的抬起头来，发现侯永新金丝眼镜后的一对丹凤眼中含着几分笑意，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和自己开玩笑。 没多久，侯永新也离开了李岩的办公室，他可能是知道自己要被调职……或者高升到新部门，所以早早去做准备了。 李岩送着这位长相斯文，学者模样的副处长出了自己的屋子，看着他的背影一直消失在楼梯拐角，这才慢慢的皱起了眉头来。 看这样子，西村柚还真就对自己够掏心掏肺的，又或者，他让自己加入经济课，本来就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岩可是知道，早在年前的时候，西村柚就已经知道了经济调查课要成立的消息，并且一直尝试让自己进入这个部门。 现在看来，他想做的事情明显成功了。 这么思考着，李岩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 对啊，现在西村柚已经帮自己进入了这个新部门，但这一切不应该是“无私奉献”的吧！ 毕竟自己也不是他的干儿子，一个只维持了半年的师生关系虽然可能会被西村柚看重，但也不会看的这么重，为了自己多方奔波吧！ 仅仅是稍作思考，他就离开办公室，回到了东江路的家里。 现在，他已经知道侯永新是去做什么了…… …… “石头哥，你怎么回来了？” 李岩进家门的时候，玉秀正坐在沙发上，身上裹着一张毯子，手里端着一杯热茶。 见李岩进了门，她连忙把茶杯放回了茶几上，接过了自家男人手中的皮包，又把还带着冷气的大衣也挂在了门口的衣服挂钩上。 “今天科里面没什么事情吗？” 处理完这一切，玉秀才诧异的重新坐了下来，在她的印象之中，就算是翻译处里真的没什么工作，李岩也很少会旷工回家。 更多的时候，反倒是和穆凌峰，黄言平等人打打麻将，侃侃大山之类的。 按照李岩自己的说法，这么干既能和那些特务处的特务拉近关系，套到些情报，还不用担心日本人会因为他旷工而处罚他。 毕竟自己都可是从来不迟到早退，全天都在办公室里“努力工作”，日本人就算是想找自己的茬，可能也不容易吧。 对于玉秀的疑惑，李岩只能如实答道： “我要被调到新部门了，这事情西村那老鬼子帮了不小的忙，出了不少的力，你说我应不应该去带上礼物去看一看他？” 说着，李岩已经沿着楼梯来到了二楼的卧室里，透过二楼的阳台，他很轻易的看到了自家向北不远处，东江路三号宅院的位置。 那就是西村柚所居住的地方，只不过因为他是日本人的身份，所以平时“汉奸”们在一起聚会，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的并未参加。 除了一些年节的重大节日，西村柚会带着太太出现，并说上两句之外，东江路的这些新政府成员几乎已经快要忘了路口的地方还住着一个日本人。 李岩所在的东江路十八号距离西村柚的住所并不远，直线距离也就不到五十米。 所以他只是轻轻撩开二楼阳台的窗帘，就能看到路口的那户人家此时正有不少人带着礼物等待在门外，看那些人的装束，多半还是些日本人。 第267章 财大气粗的侯太太 听李岩这么说，玉秀也连忙顺着楼梯走了上来，好奇的问道： “现在在翻译处不就很好吗，新部门是什么部门？” “这个……” 李岩慢慢放下了窗帘，在房间中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组织了下语言： “现在日本前线的吃紧，所以就成立了一个经济调查课，想要在占领区搜刮战争经费和外汇。 这个新部门权力不小，但明显是旋涡一个。 不少日本人挤破了脑袋都进不去，我一个中国人进去了，今后的日子肯定不是那么轻松的……” 说到这里，他环抱着双臂，忍不住长长吁出一口气。 “那去了新部门之后，也是科长吗……” 玉秀的大眼睛闪了闪，打破砂锅问到了底。 这下，李岩顿时苦笑起来，无奈道： “科什么长，咱们翻译处的候副处长，人家有在日本留学的经历，还在宪兵队里面有关系和靠山，哪怕这样的，也才搞了一个副科长。 我去这新部门估计也就是个大头兵，就算好些，也就顶天是个小头目。” 李岩知道，自己这一遭，应该是从鸡头变成凤尾了。 他也同样清楚，自己在翻译处里面，暂时是没有办法再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起码有西村柚和侯永新拦着，他的上升通道也基本被堵住了。 与翻译处的养老生活不一样，进入经济课之后，他要经历的东西无疑会复杂的多，也要危险的多。 但自己本来就是一个不争不抢的形象，相信即使进入了新的部门，也不会立刻就惹上什么麻烦。 而且就算是惹上了麻烦，他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手段。 想到这里，他渐渐的把所有事情全都在脑子中整理清楚，这才重新看向了坐在床头的玉秀： “你说如果要是给西村带些礼物，应该买个什么样的？” “文房四宝怎么样……” 听到这里，玉秀很快就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李岩则是挠了挠后脑勺，虽然西村柚算是一个文化人，但却还没听说过对方有什么关于书法方面的爱好。 他只好摇了摇头，就见玉秀也眨了眨一双好看的大眼睛，仔细思索起来： “要是这样的话，就只能送些西洋玩意了。 留声机，收音机，录放机，还有相机……” 她想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一路小跑着下了楼，没多久就抱着一个木盒子走了上来。 “这个高亭的留声机怎么样，这还是侯太太过年时候送给咱们的呢，只不过咱们家也没有喜欢这东西的人。” 李岩一眼望过去，只见这是一个在这个时代十分流行的手摇式留声机，做工极致，发声的黄铜喇叭也造型优美。 “高亭的，我好像听说过……” 他顺手打开了留声机的盖子，想要看看里面的状况，很可惜，因为他们两口子并没有什么音乐方面的兴趣爱好，所以这留声机里面并没有带子。 “可不是嘛，你知道这一台机子多少钱，一千五百块呢！” 玉秀把留声机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很是夸张的比了一个手势。 当然，这件事情也确实值得她夸奖一下，李岩一直知道候副处长家是个财大气粗的，家族里面的生意做得很大，可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一千五百块的东西，他竟然随随便便就拿了出来。 他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道： “这台还是留着吧，毕竟这是侯太太送给我们的礼物，转送出去也不合适。 你马上去给洋行打电话，让他们另外送一台过来。” “是，我明白了。” 玉秀乖巧的点点头，就把那台留声机收回了楼下的储物间里。 …… 这天中午，李岩和玉秀穿着正装，拿着刚刚从洋行买来的一千多块的“礼物”，来到了东江路3号住宅。 来到门外，就能看到大门上挂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牌，木牌上雕刻着西村两个汉字。 在这并不暖和的天气里，有不少人仍旧站在院子外面，这些人穿的服装也是各式各样，有的是陆军海军的军装，有的则是内务省，兴亚院之类各个部门的常服。 就在李岩挑了挑眉头，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只见院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西式管家服饰，黑长裤，白衬衫，脖颈处打着领结的年轻姑娘走了出来。 这姑娘明显气场不弱，只见她扫了眼在场的人，所有人就立刻退后了几步。 “各位，请回吧。 西村先生已经说了，不会见你们的。” 管家服饰的年轻女孩似乎丝毫不在意眼前这些人的身份，用日语淡淡的拒绝了所有人的见面请求。 见她这么坚定的态度，在场的人顿时级以有些慌了，一个穿着海军军服的中年男人赶紧上前一步，走出了人群： “麻烦您帮帮忙通报一下，我是和西村君一同在三木丸上服役了五年的同期兵，小代惠太。 只要提起我的名字，他一定会记得我的。” “不好意思，这位长官，西村先生说的是所有人……他都不见。” 面对眼前这海军军官的步步紧逼，年轻女子竟然云淡风轻的就顶了回去。 在场的所有人算是彻底明白了西村柚的决心，只能咬了咬牙，陆续离开。 见所有人都离开，管家装扮的女孩视线投在了李岩的身上，眼里的意思很明显，其他人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李岩也能笑着看了看这位冷面罗刹，笑着点头道： “我是西村老师的学生，今天来找老师没有什么目的，主要就是想来拜访一下。” 不出意料，李岩得到的依然是冷冰冰的逐客令： “西村先生的学生也不行，你……” “绘里，让他们进来吧！”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二层小洋楼上传了过来，李岩转过头望了过去，只见洋房的二层阳台上正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是西村柚。 直到这时，名叫绘里的女孩才重新审视了下李岩，眼里多出了些不明的意味。 “好吧，您请跟我来。” 第268章 西村柚的嘱托 很快，李岩就进入了西村柚的房子。 这处小洋房按理说要比自己的房子大得多，然而，他实际走进来才发现，这屋子里竟然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房间。 李岩知道，西村柚不是一个传统的日本人，最起码……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穿和服的样子。 “小李，你来了，随便坐吧！” 等到被绘里引入了客厅，穿着一件宽松的短款夹克和深黑色长裤的西村柚才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的嘴上正叼着一只烟斗，面色有些苍白，看那样子，应该是已经预感到了李岩的到来。 不等李岩发问，前者就已经吐了口烟雾，自嘲一笑，看向了门外的方向： “让你们见笑了，这些人都是知道我和武田大佐之间的关系，来求我办事的。” 听到这话，李岩很快明悟过来，他露出一个恍然的眼神，和挽着自己手臂的玉秀对视了一眼： “这些人也是想要进入经济调查课？” “当然，这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示意李岩坐下后，西村柚很快也在沙发上靠了下来： “经济课虽然是挂靠在宪兵队下面的机构，但却直属于本土的陆军总部指挥。 现在在中国的这些日本人，早就已经失去了当初来到这里的理想，沉浸在了上海这样的花花世界中不能自拔。 无论是内务省，外务省，还是领事馆，兴亚院，人人都有自己的地盘，家家都有自己的生意…… 这些家伙早就已经变成了大日本帝国的蛀虫，和他们比起来，小李你虽然是中国人，但起码不会把步枪和子弹卖给武汉政府的抵抗份子。” “呃……” 看着西村柚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样子，李岩只觉得他确实是为了大日本帝国操碎了心。 只不过……还是独木难支啊！ “谢谢老师您的栽培，不过如此一来……这些人不会有意见吧。” 李岩现在是真的有点怕了，他所处的这个位置看起来权力不小，实际上却是处在暴风眼的最中心，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因为这些没能进入经济课的家伙，说不定真就会让自己物理消失，然后来顶替自己的位置。 他已经决定了，自己不就是管理了四个码头吗！ 从自己上任的那一天开始，自己的这四个港口就一定要处在“名义上关闭”的状态。 只要有人走货，只要有人使钱，自己绝对照收不误，但是所有的钱……大家伙平分…… 这么一来，一旦时间长了，只要有人想要接替自己的位置，就要考虑在自己这个位置上有没有油水。 一个没有油水的位置，估计就不会有什么人来抢了吧！ 对于李岩担心的事情，西村柚倒是丝毫不担心，他拍了拍李岩的肩膀： “他们敢有什么意见？ 你的任命可是武田大佐亲自决定的，这些人就算是想要质疑也不敢出声。 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了几分： “我这里有一件事情，可能要交给你来办了。” 看到西村柚的脸色，李岩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他只能咬了咬牙： “老师您尽管吩咐，我一定没有二话。”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而是……思卉的事情，她也和你一起进了经济课，就在你所在的小组。” 西村柚重重叹了口气，一提到张思卉，他的目光中就尽是落寞和哀愁。 什么，张思卉也进了自己的小组？ 李岩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有些头疼，他可是知道，这丫头莽的不行，真和她一个小组，不是把地雷埋在身边了吗？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已经不容许他说拒绝了，李岩先是顿了顿，然后便赶紧道： “是，老师，您尽管放心就是。” …… 新部门成立，要准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这之后的三天，李岩依旧是像往常一样正常上下班，完成翻译科里的“工作”。 这期间，他偶尔会听到科里面的小道消息，翻译处的处长西村柚要调职了。 这让李岩不由有些疑惑，西村柚那老鬼子要去哪里，难道也要调去经济课吗？ 真正让他不那么恍惚的，是一通从宪兵队打来的电话，调动他去新成立的经济调查课工作。 实话实说，这样的工作调动有些太敷衍了，起码也给自己发一份正式的书面调动文件啊…… 就这么一通电话，就把自己像是大鼻涕一样给甩到别的单位了，显得自己很廉价好吧。 不过好在，和这通调动电话一起来的，还有两套新单位的服装。 服装整体呈深蓝色，有些类似于日本海军军官的常服，但在用料，剪裁上还是细致很多。 最重要的是，自己原本的警察制服搭配的是一双二十公分高的高帮皮靴，而这套新服装搭配的鞋子，则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孟克皮鞋。 反锁上办公室的门，李岩很快就换上了新制服，并且在门前的一面镜子前臭美的晃了晃。 新服装很贴身，用的毛料也不错，看来小鬼子这一次是打算使用“高薪养廉”的政策，给足所有经济课成员足够的待遇了。 不过，对中国历史还算有了解的李岩很清楚，廉洁这个东西，从来就是不是用高薪可以养出来的，而是用屠刀杀出来的。 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李岩愣了愣，很快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看到站在门外的人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此时站在自己对面的，正是同样刚刚换上新制服的张思卉。 “李科长，我可是来找你报道了。” 张思卉依旧像是从前那样，开朗乐观，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对于她的“奉承”，李岩赶紧抬手制止： “你可饶了我吧，现在我已经不是什么科长了。” “那……李组长？” 张思卉的大眼睛动了动，很快又换了一种说法。 这下，李岩更加有些无奈了，组长这个职位根本就不是官方承认的职务，就像是后世电子厂流水线里的班长一样，屁大一个官，难道就走上仕途了？ 见李岩的这么拘束着，张思卉干脆就开起了玩笑： “李组长，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这个组长可是好大的官啊，你手下的人加上我……也就一共只有四个人！” 对此，李岩倒是并不意外，这些事情侯永新都已经告诉他了。 他点了点头，忽的问道： “听说处里面要调一位新的处长过来，那西村老师怎么办？” “你还不知道吗？” 张思卉理了理自己鬓角的头发，微微张开嘴，半晌才道： “西村老师已经决定回日本本土了，他有很严重的胃病，可能没多少日子了……” 第269章 张光照 “你说什么……” 李岩瞳孔微缩，一下子愣住片刻。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西村柚这个老鬼子可是日本人的资深间谍，虽然对自己还算不错，但两个人的民族仇恨说什么都无法化解。 …… 东江路三号，西村柚此时已经丢掉了手中的烟斗，换上了一件深灰色羊毛衫。 原本家里面难道女管家绘里，则是正在储物间里面，为他和他的妻子整理着这次回国时所需要的行李。 “柚，你有没有后悔过？” 就在西村柚通过自家二楼的阳台，眺望着远方的风景时，一个身穿紫色连衣裙，大概四十岁出头的妇人渐渐的靠了过来。 西村柚淡淡的一笑，连头也没有回，只是挑了挑眉毛： “后悔什么，难道后悔不应该吃那么多的生鱼片和海鲜吗？” “当然不是，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中年妇人峨眉高挺，带着几分淡淡的缥缈感，紧接着他步步紧逼： “你难道没有后悔过和我在一起？ 如果你当初选择的是武田云子，你的人生会不会完全不同……” “也许吧！” 西村柚似乎已经看淡了生死的关节，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但是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 收到服装的第二天，李岩就按照调令的要求来到了新部门就职。 经济调查课的办公大楼就在南市，距离上海县政府不远，和警察局大院直线距离不超过五十米。 这样的工作地点让李岩不由在内心里暗暗欢呼，这么一来，至少不用继续搬家了。 这天一早，当李岩走进经济调查课的办公大楼时，发现张思卉正在大门外面等着他。 “你怎么不进去？” 看到张思卉在门前有些扭扭捏捏，鬼鬼祟祟的样子，李岩不由的诧异道。 对此，前者抿了抿嘴唇，也只能如实答道： “里面都是日本人，说实话，我有点害怕。” 听到她这么说，李岩登时跟着附和起来，也重重的点点头： “不瞒你说，我也有点害怕。” 李岩所说的害怕，倒不是对生死的畏惧，而是人生来自带的对于未知的恐惧。 走进了办公大楼之后，李岩才猛然发现，楼里面像是自己和张思卉这样穿着“职业正装”的人并不多。 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些人大部分都不是调查科的编制，而是因为有任务，或者是有油水，被借调过来的，有点类似于后世的临时工和劳务派遣。 见到李岩和张思卉的出现，走廊尽头拐角处忽然冒出一个穿着纯黑色西装的男人。 这男人二十多岁，脸上带着笑容，上来就用纯正的日语道： “我是秘书室的上平和支柱，不知道两位是……” 听到他的话，李岩和张思卉不由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和不解。 经济课还配备了秘书室吗，他们怎么不知道不知道？ 见两个人的表情，上平和支柱连忙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来，一边和二人并肩而行，一边给两人解释道： “两位长官可能还不清楚，我们经济课的正式成员很少，所以在物资处和金融处之外，就额外成立了秘书室，用于协助两个部门的长官。 当然了，我们只负责文件工作，行动方面自然有人负责。” “是吗……” 这让李岩有些诧异，就算再少，又能有多少？ 他很快给上平和支柱介绍了自己和张思卉的身份，让李岩多多少少有些意外的是，这家伙竟然丝毫啊没有因为自己二人是中国人就有丝毫的怠慢，反倒依旧相像是对待“上帝”一样，笑容就没离开过他的脸上。 在上平和支柱的引领之下，李岩二人很快也找到了自己二人所在的办公室。 嗯……让他多多少少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办公室竟然大的离谱，除去中间的一张小会议桌，竟然整整有四个单独的私人房间，还带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这回，不仅是他，张思卉也同样跟着震惊的张开了嘴巴。 这是把哪个高档宾馆搬到办公大楼里来了？ 上平和支柱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了，他等李岩微微缓过神来，这才指着办公桌上的电话，依旧笑容不减： “李长官，如果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可以打内线电话给秘书室，我们这边二十四小时都会有人值班。” 很快，上平和支柱离开了办公室，李岩而张思卉两人则是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咯吱…… 忽的，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打开，李岩本来以为是上平和支柱有什么事情走了过来，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三十五六岁，同样穿着经济课制服，身材精瘦的中年男人。 “沟内急要哇……” 这男人上来就用带着河南方言的空耳和李岩打起了招呼，这不由让他嘴角有些抽搐。 见到这状况，张思卉也掩嘴轻笑了起来： “我们两个也是中国人，你就不用说日本话了。” “是吗……” 听到张思卉这么说，这中年男人才微微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不瞒你们说，我是真的有点怕了。 就我这二把刀的日语，和一群日本人一起工作，那不简直就是找死吗？” 一开始，中年男人还有些拘谨，但听说李岩二人也是中国人后，就立刻放松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两位，咱们认识一下吧，在下是城南保安队三团参谋长张光照，不知道两位是？” 这些东西都是资料上自带的，而且想查随随便便就能查到，李岩没有隐瞒的意思，很自然的就开口道： “我是南市警察局翻译处一科的科长，这位是我们翻译处的处长秘书。” 说着，李岩指了指身边的张思卉，紧接着他就轻咦了一声： “不对啊，张大哥，按理说你这个身份，还不早就荣华富贵加身了，怎么又忽然跑到这个新部门来了？ 这边虽然权利确实大，但是情况不明朗，水可混得很啊……” 第270章 岸田康介 李岩一点没有夸张的意思。 他之前可是去过城南保安队的，也看过孙茂才的小舅子过的是何种奢侈糜烂的生活。 张光照身为一个团参谋长，就算是不能像孙茂才的小舅子那样靠着喝兵血赚的盆满钵满，至少也应该能过上吃香喝辣的富裕生活吧！ “这你可就想多了，李科长。” 只见张光照的脸上微微泛起苦涩，然后摇摇头解释道： “我们保安队可不同于作战部队，几乎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团长的手里。 我这个参谋长……说得好听点是个参谋长，要是说句不好听的，连个下面的连长都不如。” 说着，他叹了口气，继续道： “团长和副团长吃了肉，我就算是想要喝口汤，也要看和团长之间的关系好不好了。 很不巧的是，我和我们团长之间…… 而且我这个职位也不是我主动申请来的，而是前天部队变动之后，武田大佐来视察的时候主动把我调过来的。” “部队变动……” 对于武田云子主动把张光照调来经济课的目的，李岩心里面清楚的很，那老女人显然就是为了打乱下面的秩序，不让这个新成立的部门形成山头主义。 不过，城南保安队什么时候发生变动了，他先是愣了片刻，然后就很快反应过来。 “孙司令死之后，他手下原本的那些人都被打乱了？” “没错！” 张光照点了点头，继续道： “现在的城南保安队已经被改编成了两个师，每个师五千余人。 这两个师已经有了明确的分工，不定期进行换防。 一个师继续驻守城南……定时帮助日本人完成清乡计划，另一个师则是开进了市区，协助日本人检查进出港口的货物，或者维持城内的治安。” “哦……是这样，日本人的手腕还怪狠的。” 李岩很清楚，现在一时之间，日本人根本就没法扫清盘踞在保安队上层的各个“军阀势力”。 他们能做的，也就是把这些部队变得更细，更散。 一下子夺了这些人的兵权，可能会引发动乱，但如果温水煮青蛙，先给他们的编制好好的瘦一瘦身，让他们的兵权一分两半，这些人一定会咬紧牙关强撑着。 毕竟自己不动，还有一半的荣华富贵呢，如果动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忽的，李岩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连忙抬起头来： “对了，武田大佐去保安队做什么？” 武田云子刚刚到上海，可以说经济调查课的一切都等待着她来把关，忽然跑到保安队去…… “这个，李组长你还不知道吗？” 张光照顿了顿，然后就惊讶的开口道： “我们每个小组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却可以随时调动一支宪兵小队和保安队的两个连。” 这下，李岩眼中一片恍然的神色。 他不由的笑了笑，也对啊，他这个小组可是掌控着四个码头，要知道上海是中国最大的港口和船运城市，每一个码头每天运输的货物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果只有他们小组的这四个人，想要检查完这些货物，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在原地愣了片刻，他正想要继续问问张光照怎么知道自己是组长，但很快……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领章。 也对，张光照和张思卉的领章上都是一个星星，只有自己是两颗星星…… 就在李岩和张光照聊得正起劲的时候，门口忽然再次响起了脚步声，众人闻声扭过头来，只见一个身材细长，脸上带着圆框眼镜，表情略显呆滞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了办公室里。 “你是……” 为了确认对方的身份，李岩也只好先用日语试探着询问一下。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这个有些文质彬彬，书卷气和军人气息相结合的年轻男人也没有说日语的意思，而是直接用中文道： “岸田康介，我是原宪兵队的少尉小队长。”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直接让在场的其他几个人全都站了起来。 尤其是张光照，更像是遇到了老虎一样，看向这年轻人的眼神里都带有与生俱来的畏惧。 “你们随意吧，现在我已经不是宪兵队的成员了。” 岸田康介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几个人挥了挥手，自顾自坐了下来。 这回，李岩终于明白自己这个小组的定位，从保安队和宪兵队各抽调一个人，应该主要有两方面的目的。 其中之一是为了给这个新部门多掺点沙子，让下面的人不至于抱成一团。 另一个……应该就是让这些人负责协调与原单位的关系，争取在今后的行动和任务之中不被人使绊子。 且不说李岩在警察局和特务处中究竟有多少影响力，光是张光照和岸田康介原本手下的士卒，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了…… 砰砰砰！ 就在岸田刚刚坐下，还来不及和其他几个人寒暄一下，一个脸色黝黑，明显晒了不少太阳的家伙忽然来到了办公室门口，用手中的文件重重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李岩回过头来，第一眼就能够看得出，这人看向自己的视线中带有明显的鄙夷和不屑。 “小会议室开会，快点，不要让其他人等你们。” …… 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服装，李岩等四人就来到了小会议室。 呃…… 当看到小会议室里面的状况之后，李岩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有些误会了上平和支柱了。 此时的会议室里面，已经聚集了缉查一科所有的人，但是哪怕这样，这小会议室的座位仍然没有坐满。 李岩只是粗略一打量，就不难分析出，整个科室的正式成员人数甚至不满二十。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经济处和金融处的两个处的所有人加起来，也才刚刚一百出头。 不过，让李岩明显有些无奈的是，似乎整个缉查一科所有的中国人都集中在自己的小组了。 他带着身后的人刚刚落座，就能明显感觉到，长桌对面其他人投来的并不友好的目光…… 第271章 我有一批货…… 果然，就在李岩刚刚才找了位置坐下，一个小眼睛的男人就已经开始发难了： “科长，让我们和这样一个中国人一起共事，实在是对我们这些帝国勇士的羞辱。” 见此情况，张思卉明显有些打怵，不由的扯了扯李岩的袖子。 而李岩看着这个家伙咄咄逼人，唾沫星子横飞的态度，却丝毫不为所动。 “我建议，把这个中国人逐出经济调查课，永远不能录用。” 被所有人的目光盯着，小眼睛男人很快说出了自己这番动作的目的。 不过很快，长桌的最上首，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男人不耐烦的开口道： “够了，油谷，李组长的任命书，是武田大佐亲自签署的。 如果你现在想把他赶出去，就直接去武田课长的办公室，不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 诶呦，听到这话，李岩不由的下意识仔细打量了下长桌上首那个粗脖子大脑袋的男人，他还真就没想到，在这个屋子里面，竟然还会有人帮自己说话。 本来他想着，就算是真的被赶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哪天往这大楼楼顶丢几个集束手榴弹解解气。 但现在看来，连科里面的一把手都帮着自己，自己应该不用担心真的上班第一天就卷铺盖卷滚蛋了…… “可是，科长，我们经济课里面到处都是有关皇军的军事机密，如果让这些中国人就这么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名字叫油谷的小眼睛男人明显有些不服气，竟然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牵扯到了军事机密上。 不过，长桌上首的大脑袋科长很明显不在意他的这点小九九，直接皱了皱眉头： “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 接着，只见他起身，看向了会议室墙壁上挂着的一张十分详细的上海地图，出声道： “物资处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查验来往于沿海地区和内陆的货物，防止有人为抗日份子提供生活和军事物资。 因为国际关系的原因，驶入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船只我们都不得检查。 不过，一旦这些物资离开了租界，我们就拥有了检查货物的权力。 武田大佐已经和驻军司令部进行了联系，从今天开始，西郊大营将帮我们封锁住所有离沪的水上通道，只留下一条陆路，并加设哨卡。 这么一来，整个上海想要进入内陆的大宗货物就势必全都从黄浦江离岸。 我们稽查一科的任务，就是检查所有从黄浦江码头离开的货船，不允许任何人夹带私货，不允许任何人为抗日份子运输物资。”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似乎充满了杀气： “武田大佐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不管是谁，只要敢和抵抗份子私相授受，为抵抗份子运输物资，直接送宪兵队军法从事。 至于这些人的家产……也全部充公，大日本帝国的军费一分都不能浪费。” 说完这些，他才扫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大家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没有的话，那从今天开始……” “科长！” 忽的，刚刚就想把李岩给踢出经济课的油谷再次开口道： “科长，我已经看了我们的布防图，为什么东门路码头，十六铺码头和王家码头这样重要的码头都在那个中国人的手上？ 这不是把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命脉交到了一个中国人手中吗？ 请您三思……” 说实话，现在的科长很有打人的冲动。 我跟你客气一下，你还真是顺着杆子就爬上来了。 一想到这是他们这些人到新部门的第一次例会，科长还是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他终于再次看向了小眼睛男人： “好，既然油谷次郎你认为李组长不足以接受这样重要的任务，那我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好了。 从今天开始，你的管理区和李岩对调，就到这里吧……” 张思卉和张光照两人没想到，这才一次会议，就被人把自己碗里的东西给抢走了。 不过，坐在他们身边的李岩却完全不这么想。 他太清楚不过了，无论是十六铺码头，还是王家码头，都是整个南市，甚至整个上海数得上的大码头，每个码头每天扛活的苦力就要几千人。 这其中，十六铺码头更是一个极其敏感的地方，因为它不仅仅是归属于华界的南市区，还有一大半在法租界中呢！ 以自己的身份，还是稳妥些比较好，尤其是十六铺码头这样随时都可能出问题的火药桶，他还正琢磨着怎么甩掉，没想到就有人已经先一步抢过来坐在自己的屁股上了。 离开会议室后，他仔细看了下自己的地盘。 嗯……这回小多了，经过油谷次郎这么一折腾，他的手里只剩下两个码头，和一个连接南方郊区的哨卡了。 不过这样也好，在自己的地盘上，还不是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太和码头，三沙码头，这两个码头加起来都没有十六铺码头的三分之一大。 这么一来，武田云子似乎也更不容易注意到他了。 就在他打算回办公室的时候，忽然一个一身深色西装，秘书模样的人拦住了他： “李组长，武田科长请你去他的办公室一下。” “武田科长……” 李岩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一度以为这秘书嘴瓢了。 不过，很快后者就给他解释道： “对，就是武田科长，我们缉查一科的科长是武田云子大佐的侄子，武田大志。” 听到这样的话，李岩瞬间呆愣了下，他奶奶的，谁说日本人不搞裙带关系，没有儿子的武田云子都把自己的侄子给搞来了好吧！ 很快，他跟着秘书来到了科长办公室。 此时，武田大志正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托着下巴没有刚刚盛气威风的样子。 “坐吧，李桑。” “是，科长。” 李岩小心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还不忘挺直了身子，随时聆听训示。 “不用这样拘谨，我叫你来，只是有一件小事情。” 接着，只见武田大志挥挥手让秘书出了办公室，反锁了房门。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 李岩忽然皱起眉头，他好像，大概，曾经从别人口中听过这样的话，也不知是处座还是段雨沐。 接着，只见武田大志坐回了他的办公椅上，一字一句清晰道： “三天之后，我有一批货要从你的管理区域离港，到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第272章 平分 听到这么一句话，李岩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好家伙，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他虽然只见过武田云子一次，但也还是能看得出，这位武田大佐是真的把精力都放在了经济课的事务上。 只是没想到，最先打破规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亲侄子。 对于武田大志的请求或者说是“要求”，李岩当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不过……他还是想要挣扎一下，起码上班的第一天就挖“帝国”的墙脚，未免太不体面了。 “那个，不好意思科长，我没听懂您的意思……” 听李岩这么说，武田大志也只是笑了笑，然后就径直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来。 “李组长是聪明人，对于这一点，我从没有怀疑过。” 说着，他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信封： “这里面是三千日元，算是你在这一次走货的分成，怎么样……还算可以了吧？” “我……” 李岩愣了愣，他倒是不怎么把这三千日元放在心上，毕竟自己原来在翻译科长的位置上，一个月一两千也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而且，现在他在宪兵队保险箱里的存款加起来，绝对已经超过二十万日元了。 见李岩还在犹疑，武田大志终于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了他的身边，语重心长的道： “李组长，这三千日元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了。 毕竟这门生意也不是我的，我只是一个中间人而已。 说起来，这一次的交易也只是为了和货主彻底建立信任，所以我到手的……也并不比三千块多太多。” “那卑职也只能试一试了。” 到最后，李岩还是接下来这次的“任务”。 “好，你只需要把你的人从码头上调走，剩下的全都交给我就好。” 见李岩开了窍，武田大志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来，就在他帮后者打开办公室的门，打算把后者送出办公室的时候，却忽的发现，油谷次郎像是只僵尸一样愣愣的正站在门外。 “咳咳……” 武田大志赶紧清了清嗓子，面色颜严肃的看向了李岩： “好了李组长，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一定要执行的认真细致。 记着，我们经济课草创，一定要以雷霆之势扫去过去诸多机构的奢靡习气，不给他们再犯的机会。 好了，你下去吧……有时间我会亲自去你那里检查的。” “是，科长！” 李岩不慌不忙的从桌子上把那只信封拿起，放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就迈着大步离开了武田大志的办公室，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门口那幽灵一样的油谷次郎一般。 等到李岩离开，油谷次郎终于又快步走进了办公室，忍不住开口了： “科长，你看看…… 这个中国人见了我之后，竟然都不和我打招呼，未免太过放肆了些。 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勇士，我怎么能忍受的了这样的羞辱？” 武田大志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像是看二傻子一样瞟了油谷次郎一眼，然后才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气： “你不觉得，你管的事情太多了吗。 怎么不想想，我们稽查一科那么多人，只有你一个人像是一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说着，武田大志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了许多： “我觉得丢了我们帝国脸面的人不是李岩，恰恰是你这个动不动就喜欢交恶同僚的家伙。” “科长……我……” 这回，油谷次郎已经看出来，武田大志彻底的发了火。 他本来还想要争辩几句，但看到武田大志那阴沉的能滴出水的胖脸后，还是只能无奈的低下了头。 …… 回到办公室后，张思卉率先忍不住好奇道： “组长，科长把你叫去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有，而且还是好事情。” 李岩笑了笑，十分光棍的把怀里的信封拿了出来。 “这是三千日元，你数一数吧，拿出两千咱们四个平分，另外的一千……就当做是给下面保安军和宪兵的伙食费了。” 对于武田大志的那点腌臜事情，李岩丝毫不打算隐瞒，他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只有自己知道，那今后自己被当成替罪羊的可能性将无限增加。 但如果自己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武田大志总不可能做到连原来宪兵队的人都灭口吧！ 本来，岸田和张光照对于武田大志找李岩的目的也很感兴趣，只不过没有张思卉这姑娘表现得这么明显而已。 但当看到李岩把那厚实的信封丢在了办公桌上后，他们两个人瞬间吞了吞口水，不能淡定了。 “组长，你要把这些钱和我们平分？” 张光照舔着嘴唇，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啊，尤其是原来在保安队里，一个月能够一两百块的收入也就差不多了。 “当然，从今天开始，只要是从我们辖区内过的货，都要给我们抽成。 我在这儿简单制定一个规矩，今后所有的抽成，我们四个人平分一半，另外一半……就留作公款，不管是下面的人吃饭，洗澡，听戏，还是找找乐子。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咱们组里面都报销了。” …… 这天下午，他们四人在上平和支柱的带领之下，来到了南市区的太和码头。 原本，太和码头旁边有一排废弃的旧仓库，但经过简单的修缮之后，已经变成了保安队士兵们的营房。 “快快快，长官来检查了，都给老子把衣服穿的板板整整的。” 领队的连长是一个个子中等，一脸和气模样的中年男人。 听着他的山东口音响起，营房……呃，应该说是废弃仓库里很快就钻出了一队队的士兵。 这些士兵还是保安团的那副装束，灰色军装加大檐帽，另外还有白色的布条绑腿。 只不过，这些底层的大头兵被上级的各个长官喝兵血喝的厉害，大部分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营养不良，鸡胸脯，夜盲症等。 连吃饭都吃不饱了，他们也就更没有什么心情纠结穿的衣服怎样了。 “这位长官，我们连一共一百七十四人，不过这里只有一百三十人了，还有一部分驻守在城南的三林哨卡。” 第273章 视察码头 操着山东口音，一脸和气的连长眼见队伍已经站的差不多了，这才赶紧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李岩等人的面前。 李岩看着这些东倒西斜，有些滑稽的伪军，不由的挑了挑眉头，把视线给向了身边的张光照： “不是说还有一个连吗，另外宪兵队的人在哪儿呢？” “哦……另一个连在隔壁的三沙码头那边，还不知道几位长官到来，用不用我去叫他们过来。” 不等张光照答话，弓着身子的伪军连长就已经上前一步，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李岩。 “那宪兵队的人呢，他们不会是觉得我是个中国人，所以就好欺负吧？” 见宪兵队的人并没有出现在现场，李岩的眉头不由紧皱起来，这一瞬间，他甚至已经想到了十几种可能性。 “呃……” 伪军连长的表情一下子微微发苦，连忙道： “那倒是没有，只不过这仓库实在是太破旧了，夏天漏雨，冬天漏风，宪兵队的太君们来了之后，似乎对这里的居住条件很不满意。 所以……” 他唯唯诺诺的不敢开口，生怕李岩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再把火发泄到他的身上。 “所以什么，你说就是了。” 李岩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语气也冷得吓人。 “太君们去隔壁的街道征用房屋了，如果不出意外……” 到这里，伪军连长适时地闭上了嘴巴，宪兵队的人向来横行霸道惯了，所以他们怎么征用房屋，不问可知。 “好吧……” 一想到自己才刚上任，手下的人就强抢民房，李岩就有些忍不住头疼。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从胸前口袋的钱包里拿出一沓钱来，既有法币，也有日元美元之类的外汇。 本来他还想着数出一部分，但仔细想想，李岩还是把这些钱全都交在了张思卉的手上： “思卉，你带几个人，还有岸田专员一起，先把房租钱给人家结了。 抢了什么东西，都给人家赔付了…… 咱们初来乍到的，就把人家这儿搞得鸡飞狗跳，那今后的日子也不用过了。” “是，我这就去。” 张思卉的大眼睛眨了眨，很快就收下了李岩交给自己的钱。 至于岸田康介，他今天早上还以为自己的这个上司只是个傀儡，要不了多久就要被人挤下去。 只是没想到，这才一上午的时间，李岩不仅从武田科长那边拿到了“分红”，更重要的是，他并没有私吞而是大大方方的和手下人平分了。 这样的处事方式，让他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钱这个东西谁都喜欢，不仅是出卖节操的汉奸们，就连口口声声天皇陛下万岁的日本人也是一样。 李岩能够扛得住金钱的诱惑，把三千日元和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平分，这实在是不简单。 这可是三千日元，能买一辆别克最新型的家用小汽车了…… 很快，张思卉就在保安军中找了几个人领路。 深深看了李岩一眼，岸田康介没有犹豫，便跟着张思卉的脚步离开了码头。 他想的其实也没有多复杂，只要能给自己发钱，他丝毫不介意认李岩这个中国人当老大…… 毕竟这可不是老不老大的问题，这可是一个财神爷啊！ 很快，等到张思卉和岸田康介离开之后，李岩看着眼前仍然努力维持着队形的保安军，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场面一下子凝滞了片刻，几秒钟之后，山东口音的伪军连长才意识到，李岩是在和自己说话。 “报告长官！” 他很快挺直了胸脯，敬了一个军礼： “我叫赵大牛，山东烟台人，今年四十三岁，家里有一个婆娘……” “够了，没让你说这么多，我又不会是查户口的。” 李岩赶紧挥了挥手，关上了他的话匣子。 “我这有件事情，希望你能重视一下……” “什么事情，长官尽管说，我一定放在心上。” 尽管赵大牛的心里面咯噔一下，但还是立刻就接上了话茬。 很快，李岩就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声音提高了几度： “三天之后，我在聚福园酒楼请大家吃饭，不仅是请你们，隔壁三沙码头和宪兵队的人也会去。 但时候，你们应该不会拂了我的面子吧？” 听到是请吃饭，赵大牛心底的大石头顿时落了下来： “长官请放心，三天之后，我肯定带着我们连的所有人去聚福楼，这些小子一个也跑不掉。” 说着，他忽然又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脸上的褶子都堆叠在一起： “再说了长官，这么好的事情，谁脑子抽了不去。 我们这些人一个月也就三五个大洋，在上海这个地方，吃饭还勉强可以，但是想吃饱饭……根本不用想。” “好，那我就等着你们了。” 说完李岩就紧了紧手上的白手套，在赵大牛的肩膀上拍了拍，转身带着张光照和秘书等人离去。 …… 在自己的辖区转了一圈，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四点。 看了眼天边通红的云彩，李岩心里面没有了继续加班的意思，而是直接在路边拦下一辆黄包车，回到了东江路十八号的家中。 “哈哈哈……是吗……” 刚一进门，李岩就能清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没错，这就是隔壁几个邻居一起打麻将时候的声音。 当然了，她们闲的没事干，也会说几个有颜色的段子。 “侯太太，今天在例会上怎么没见到候副科长呢？” 李岩接过桂花姐递来的拖鞋，在门口换下，然后又把手上的皮包放在了身边的小凳子上。 “你说我们家老侯啊……” 客厅里，侯太太熟练的打出一张麻将牌，然后又在牌堆里捻起一张，眨着杏眼摸了摸手中麻将的花色： “他这几天去苏州了。 你们新部门的那个长官，就是姓武田的那个女人可是不得了。 最近有不少曾经参与走私的富商都被他列上了名单，就等着抓人抄家，让这些人把家里面的浮财吐出来了。” 第274章 石破亮二的宝贝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情？” 李岩心中一阵咋舌，武田云子也太狠了点。 就说这段时间发家的那些有钱人，甚至是黑帮的地痞流氓，有哪个没沾一点走私生意？ 现在这个年头，最挣钱的，最不容易出现问题的，不就是走私生意吗？ 实业兴邦那一套别说是在日本人占领上海之后，就算是在之前，又有什么用？ 你的工厂真的干的红火了，自然有的是拿着枪杆子的达官显贵来收缴你的产业，和明抢的日本人相比，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指控，让你沦为阶下囚罢了。 “谁说不是呢，啧啧……” 说到这里，侯太太也是啧啧有声，忍不住唏嘘起来： “现在苏州杭州的不少商人都已经被抓进宪兵队里了，接下来……哎…… 人家日本人到底是没那我们当人看过，说杀就杀啊，说抓就抓。 有多少帮日本人办过事的，这一次不也一样被牵连了？” 李岩换好了拖鞋，这才把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微微皱起眉头道： “这样的事情不会扩散到上海来吧！” “那倒是不会！” 几乎没怎么思考，侯太太就给出了答案。 很快，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动秀气的脑袋转过来头： “我们家老侯说了，上海的走私商人多半聚集在租界里。 现在的日本人还没有那个能力对租界里的人动手，也不敢派兵大肆搜查租界的来往船只…… 所以这次的事情，多半是在苏州杭州那边就结束了，波及不到我们这边。” 她紧接着又笑了笑，继续道： “再说了，就算是波及到了上海又有什么，咱们这些人在上海可算不上什么大鱼，甚至都说不上是一只小虾米。 日本人就算是真举起屠刀，到时候也杀不到我们这些人的头上。” “嗯……” 李岩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现在这阶段，日本人就算是想要饮鸩止渴，也不可能找他们这些中产，而是要找那些动不动就在上海拥有成片豪宅和工厂的富商巨贾。 以现在上海的贫富分化程度，这些人里面只要被日本人拿下一个，就比把全上海五百万人抓进监狱里面作用还大。 …… 虹口区，日本领事馆。 就在领事馆对面的王庭饭店顶楼，没有开灯的房间内，一只并不显眼的枪管挑开窗帘，慢慢的伸了出来。 【张三】已经在这间套房里蹲守了好几天，可让人无奈的是，领事馆对于石破亮二的保护似乎有些太过周到了。 起码在这几天里，他从来没有一天看到目标房间的窗帘被拉开过。 纠结了一阵子，李岩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这是一把用驳壳枪改装的步枪，在短枪后配备了木质枪托，还加装了瞄准镜。 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想要狙杀石破亮二，明显已经不太可能了。 透过窗帘的缝隙，李岩看到了对面的领事馆大门前，悬挂的鲤鱼旗。 日本继承了中国的大部分节日，比如三月三上巳节，五月初五端午节等…… 只不过，随着明治维新之后，这些节日就全都改成了公历的相应日期。 五月五日是日本的儿童节，当然也不仅仅是儿童过节，这一天同时也是日本的端午节。 在这一天，日本人会有悬挂鲤鱼旗，泡菖蒲汤，摆放盔甲和五月人偶等习惯…… 当然了这里是上海，压根就没有温泉，所以泡温泉的活动应该是进行不了，但其他的活动，还是可以进行下去，而且为了加强异国他乡日本人的凝聚力，要大办特办。 今天是五月四号，李岩看着房间内的挂历，慢慢眯了眯眼睛，明天就是日本的端午节了。 这么重要的节日，石破亮二又是德高望重的“雕刻大师”，想必明天的活动，他一定也会出席的吧…… ……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晚上，为了庆祝传统节日，领事馆里举行了隆重的宴会。 此时的【张三】，正戴着一副方形的黑框眼镜，穿着像是浴袍一样的和服，站在人群之中。 不出李岩的预料，这样的重要场合，石破亮二果然出现了。 他出现的时候，手中还小心的拿着一个箱子。 “石破老师，这又是您最新收藏的中国瓷器吗？” 山口俊也穿着一身和服，在女伴的陪同之下，来到了大厅中央，带着笑容询问起了石破亮二。 说实话，现在他的心中多少有些忐忑，自从自己被“绑架”以来，已经把那边蒙面人和自己的谈话仔仔细细的在脑子中过了一遍。 最后，山口俊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一个不知是好，也不知是坏的结论——“这个绑架自己的蒙面人是抗日份子”。 这么一来，至少对方还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不至于让自己这么快就暴露。 如果对方真是帝国情报组织的成员，那山口俊可就要收拾收拾，准备离开上海潜逃了。 “原来是山口啊。” 石破亮二依旧是那样放荡不羁，一件旧袍子罩在身上，嘴角和下巴上的胡子都编成了小辫，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洪七公一样。 听山口俊问起自己手里的东西，石破亮二很是自得的露出一个笑容： “这可不是中国的东西，而是我们帝国的遗物。” 说着，他小心翼翼打开了盒子，只见被棉絮包裹着的，是一个长筒状约莫有二十公分的陶器，像是插花的花瓶，又有些像是装清酒的容器。 这陶器的色调偏黄，但是整体上瑕疵很少，精美的就像是刚刚雕琢过的工艺品。 “这是……什么……” 见到这个东西，山口俊和他身边的女人也全都看的呆了，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看石破亮二的意思，显然是一个好宝贝。 “小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石破亮二摸了摸自己的长须，娓娓道来： “这是一千多年前用来供奉的礼器，只不过……我们的先祖在和中国人的海战中战败，就只能把这些东西全都进贡给了中国皇帝。”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明显闪过了一抹戾气，不过想到现在帝国已经攻破了中国的首都，他忽然又开怀的笑了起来。 第275章 杀人还要诛心? 晚宴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堪堪结束。 这时候的石破亮二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在领事馆工作人员的搀扶之下，才勉强爬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工作人员让石破亮二躺倒在床上，帮他盖上被子，便离开了套房。 在这期间，没有人发现，一个身影慢慢的从房间中的大衣柜里挪动了出来。 …… 看着床上睡得死猪一样的石破亮二，【张三】挑了挑眉，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现在他要做的，是在房间里找到假钞模板，等到销毁了假钞模板之后，自然就轮到这个老家伙了。 仅仅是片刻的功夫，李岩就已经找到了客厅中的保险箱，从石破亮二的身上拿走钥匙，很快，保险箱里的东西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是一个比砖头还小一号的纯金属体，从外表的光泽不难判断出，这是用黄铜铸造而成。 此时的模板，已经基本完成了绝大部分的雕刻任务，比如钱币右侧的国父肖像，还有钱币中央的花纹和中央银行四个大字…… 看到这东西后，几乎没怎么犹豫，李岩就把它收进了空间里。 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陡然变得森冷，投向了隔壁卧室里打着呼噜，时不时还磨牙说梦话的人影。 …… “呜呜……” 石破亮二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五花大绑着，一条绳子箍住了他的脖子，连接着天棚顶吊顶的铁架。 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己越来越难呼吸，甚至是被憋得满脸通红，如果不是脚下还踩着一个金属制的冰凉的铁板，说不定早就已经断气了。 “晚上好啊，石破先生！” 直到这时石破亮二才勉强调整着自己的状态，让自己看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 只见那是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就在自己被抹布堵住嘴的时候，他正微微抬起头来，用戏谑的目光望着自己。 “呜呜呜……” “你想问我是什么人对吧？” 蒙面人淡淡一笑，用流利的日语说出早就已经想好的问题。 “呜呜……” 石破亮二再次挣扎着想要发出声音，不过，这一切显然都只是无用功罢了。 见他脸色涨红的样子，蒙面人只是微微翘起嘴角：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能活多久。” 乒！ 只见蒙面人打了个响指，然后就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只精致的打火机来。 石破亮二的目光逐渐从愤怒，转向了疑惑不解，这人想要干什么，难道是烧死自己？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蒙面人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似乎用打火机在石破亮二的脚下点燃了什么。 感觉越来越不对劲的石破亮二用尽全身力气把目光移到了脚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到脚下的东西，他顿时吓得魂都没了一半。 自己脚下踩着的铁板根本就不是什么铁板，而是一个大概五十公分高，带有铁盖的炭炉。 这时候的石破亮二哪怕是再傻，也能明白这蒙面人的险恶用心，对方这么做，就是想要让自己在吊死和烫死之间二选一…… 最关键的是，他明明有直接杀死自己的手段，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自己？ 大概用了几十秒钟，蒙面人才终于把石破亮二脚下的炭炉点燃。 本来，蒙面人已经想着离开了，但在石破亮二充满血丝的瞳孔的注视之下，他忽然又止住身形，把摆放在桌子上的那件陶器拿了出来。 “呜呜呜……呜呜……” 这回，石破亮二挣扎的更加激烈了。 这件宝物是帝国留存不多的古物，具有极大的收藏和研究价值。 刚刚在楼下的宴会上，他就曾经和所有人说过，这东西比自己的生命还要贵重的多，绝对不能有失…… “你以为我要把这东西拿走吗？” 李岩看到石破亮二的激动样子，忍不住更加放肆的笑了起来。 “我刚才说过，要和石破大师玩一个游戏。 既然是游戏，总要有些彩头不是吗……” 说完这些，他已经一把把那陶器抓起，塞在了石破亮二被绑住的手里，并且循循善诱道： “如果这东西掉下来，说不定会有人听到声音来救你呦！” 完成了这恶魔的低语，李岩就在石破亮二的眼前打开了客厅的阳台，直接遁出了屋子。 蒙面人已经离开，但是石破亮二要面临的抉择却才刚刚开始。 要摔碎手中的东西，吸引别人来救自己吗？ 不，绝不！ 如果真是这样，石破亮二宁愿自裁而死。 他身为雕刻世家的传人，这一辈子几乎都奉献给了艺术，如果到最后……他为了苟活摔碎了帝国真正的瑰宝，一定会成为整个艺术界甚至是帝国的罪人。 …… 这一夜，领事馆的日本人在欢声笑语之中，慢慢的散去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有工作人员推着餐车来到了石破亮二的房间门口。 咚咚，咚咚…… 伴随着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工作人员也拔高了些声音朝门内喊去： “石破老师，石破老师你在吗？” 见没有人回应自己，工作人员不由的皱起眉头，露出思索的神色来。 在他的印象之中，石破亮二确实是一个放荡不羁的家伙，但却不是那种目中无人，没有礼貌的“长者”才是啊。 一连敲了三分钟的门，工作人员终于变了脸色，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中村……” 见到他推着餐车停在门前的窘迫样子，原本正打算带领领事馆内职员清理昨天垃圾的山口俊忽然走了过来。 山口俊是日本领事馆内的行政事务专员，可以说除了外交和情报之外的所有事情，全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山口专员！” 见到来人，工作人员连忙挺直身子，语气郑重了几分。 “石破老师好像不在房间里……” 接着，他觉得而自己的说法不够准确，于是连忙又补充道： “当然，也有可能是昨晚石破老师喝了太多的酒，睡过头了。” 第276章 李长官请客 山口俊这两天本就十分关注石破亮二的状态，听到他这么说，前者的眼神立刻变了变。 “快，去警卫室把备用钥匙拿来，石破老师的安全不容有失。” “是，我这就去。” 系着大领结的工作人员被山口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下子搞得怔在了原地，很快，他就放开了手边的餐车，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没多久，石破亮二所在的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映入所有人眼中的……是一幅无比凄惨让人头皮发麻寒毛直竖的画面。 “石破老师……” 只见石破亮二的脸色青紫，肿胀不堪。 就连舌头都伸出了口外…… 众人朝着他的脚望去，发现他的脚早就已经被烤的焦黑。 甚至那半米高的炭炉上，还残留着他脚掌上的血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山口俊的心中百转千回，他知道之前绑架自己的可能是武汉方面的抵抗份子，但是他丝毫没想到，这些抵抗份子的手段竟然会如此毒辣。 这把人折磨致死的方式，已经快要追上皇军的脚步了好吧！ 啪！啪！啪！啪！ “八嘎！” “嗨！” “八嘎！” “嗨！” “八嘎呀路……” 作为驻上海日本领事馆的总领事，石上圭满腔怒火不知道该何处发泄。 用假钞攻击国统区的经济，破坏国统区的金融秩序，这是内阁早已经同意的方案。 但目前他们的印钞厂除了能制作一些一眼假的东西之外，竟然没有任何的建树，这么下去，打草惊蛇只是时间的问题。 在这之前，整个外务省和领事馆都已经把赌注押在了新的模板上，这也是他们如此郑重对待石破亮二的原因。 可现如今假钞模板失窃，石破亮二也被武汉方面的特工刺杀，一夜之间形势逆转，这是外务省成立以来从没有出现过的屈辱。 有谁能想到，敌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混进了领事馆大楼里，当所有人还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轻易结果了石破亮二的性命。 “总领事阁下，为今之计还是应该马上调查案件的细节，争取抓捕到行凶的凶手。 我们领事馆的荣誉和威严可不能如此轻易的就被人践踏了……” 见石上圭的怒火越来越盛，山口俊赶紧在一旁提醒道。 “对……山口说的没错。” 一连深呼吸了几次，总领事石上圭才慢慢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凶手，领事馆和外务省的荣誉不是谁都可以践踏的。” 说完这些，他顿了顿，又无奈叹了口气，抬起头来： “另外，假钞的实验和生产也要重新起草出一个方案。 现在模板和雕刻师都已经没有了，我们只能从国内再重新选择雕刻专家，把一切推倒重来了。 只是……我们之前的所有计划都是建立在那块半成品的模板之上，现在没有了模板，我们的假钞计划至少要推迟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三天后，在李岩等人的张罗下，这一天的聚福园酒楼上下三层都坐满了人。 甚至有一些实在没有位置的，就只能在酒楼的后院搭上几张桌子了。 反正都是吃饭，到时候可劲往嘴里面炫就是了，在座的都是大头兵，就算是宪兵队的宪兵，也大多出身贫寒，有人请客就不错了，至于其他的他们根本就不那么在意。 “那个，大家伙儿都静一静啊，大家应该都知道，这顿饭是我们的上司，李长官自掏腰包请的。 接下来，在开饭之前，有请我们尊敬的李长官为我们训话！” 保安军的连长赵大友这一次能和李岩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根。 当然，为了显示自己的“精明能干”，他也是丝毫没有放过这次表现的机会。 反正以往在保安队的时候，只要是吃好东西，大家伙基本就没安生过，上面从营长到团长这些当官的总要变着花样的各种演讲，各种训话。 像是什么你吃的是谁的饭，你穿的是谁的衣，这种东西恨不能一天到晚的装个大喇叭滚动播放。 现在，这几位长官可不是用鬼子……呸，可不是用日本人的钱来借花献佛，而是实打实的自掏腰包，所以赵大友理所应当的也就认为，李岩也想要这么说上几句。 不过，接下来，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李岩直接淡笑了下，然后朝着所有人挥了挥手： “好了，大家好不容易吃顿好的，我也不想打扰大家的兴致。 我只说一件事情，从今天开始，每个星期大家都可以在聚福楼吃上这么一顿。 至于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大家擦亮眼睛等着就是了……” 这下，不仅是台下的宪兵和伪军，就连赵大友也张大了嘴巴。 他四下打量了下，十分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什么玩意……一个礼拜一顿，那还不给他吃破产了？ 这么多人就算是不敞开肚皮，一顿饭至少也要二百块吧，一个月岂不是就要八百块？ 经济课的长官们薪水都这么高？ …… 与此同时，就在距离聚福园酒楼不远的太和码头。 码头边的岗亭里，张光照随便拉了一张椅子，也不管椅子上面的灰尘，就坐在了上面。 他看了眼这时候还在岗亭里值班的两个“可怜虫”，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没去和大家一起下馆子，是不是心里面不太舒服？” 两个保安军的大盖帽带的歪歪扭扭，一人扛着一支枪看着远处古井无波的江面，听了张光照的话，全都沉默不语。 这不是废话吗，这可是聚福园酒楼，想去里面吃顿饭至少也是十块钱起步。 他们这样的扛枪的大头兵，要是错过了今天，怎么可能再有机会去这么好的馆子。 他们可是听说了，这聚福园的淮扬菜师傅可是专门请的原来在宫里面干过的御厨，做出来的东西，那个味道…… 算了不去想了，想多了也就只能自己白白流口水罢了！ 第277章 三个没钱的男人 瞥了眼这两个家伙一脸沮丧的样子，张光照就觉得好笑。 “好了，别垂头丧气的，和他们比起来，你们两个才是踩了狗屎了。” “啊，长官您说笑了吧？” 听张光照这么说，坐在岗亭里的两个伪军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莫名其妙。 “谁说笑，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和你们说笑。” 说着，张光照从手里拿出两张十块的法币，递给了两个人。 “诺，这是李组长让我给你们的。” “这是真的……” 接过十块钱，两人的脸上肉眼可见的露出了笑容来。 “当然是真的。” 对于这两个没出息的家伙的表现，张光照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其实本来，李岩说的是让张思卉从“公款”里调出一百块，分给这两个值班的保安军。 虽然这一百块有些多了，但这两个人是他们这次走货的唯一目击者，多给一些好处把这两个家伙拉上船，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不过现在看来，这一百块明显不需要了，最起码……剩下的八十张光照可以揣进自己的腰包里了。 其实张光照也不想第一次办上司交代的事情，就做这种中饱私囊的事情，可没办法，他原来在保安军的时候薪水不多，再加上要养家，所以实在是穷怕了。 现在他们家的亲戚都知道他“当了大官”，所以隔三差五就喜欢来打个秋风。 远房亲戚尚且如此，叔叔大爷之类的近亲就更不用说了，有不少人直接就辞了差事，住到他家里来了。 人都是这样的，一个月累死累活赚那点辛苦钱，怎么比得上背靠着大树，三个饱一个倒？ 两个收了钱的伪军高兴的直搓手，脸上的喜悦劲儿还没散去，就见张光照郑重的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八点了，果然……江边的教堂里，钟楼咚咚的敲响了钟声。 这声音才刚刚停下，一艘货船就从黄浦江的上游驶了下来，拉响汽笛慢慢停在了岸边。 “你们两个在这儿等着，我出去一下。” 看到货船上的手电筒连续闪烁了三下，张光照知道，这就是自己等的客人。 他正了正头顶的帽子，拿起身边的皮包就走出了岗亭。 “是米老板家的船吧？” 张光照出了岗亭就来到码头，一双皮鞋咚咚踩在还带着毛刺的木板上。 “没错，这位兄弟你可是辛苦了。” 听了张光照的声音，船上的甲板上才慢慢有一个汉子露出头来。 这时候天色昏暗不清，但是通过码头上那大功率路灯的灯光，张光照还是不难看出，这汉子的脸上带着一条寸长的狰狞刀疤。 很快，甲板上的汉子就慢慢靠近了岸上的方向。 张光照也没有多说，而是从皮包里取出一张盖了经济课大印，早已经准备好的通行文书。 “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了，后会有期。” 见张光照如此爽快，汉子也是赶紧抱了抱拳： “那就后会有期。 我想以阁下的行事方式，我们家米老板一定会舍身结交的。” “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我只是一个送货的。” 对于这汉子说的那些东西，张光照一律挡了回去，他对自己的身份看的还是相当清楚。 李岩这样的人，连钱都能拿出来一起分，可见这人有多狠，如果自己真的越俎代庖私自做了什么事情，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下场会是什么样子…… …… 微山湖，临湖庄，依旧是在【齐瑞】家中。 现在已经到了开始农忙的时候，所以韩大锤好不容易才抽出了点时间，能出来和小伙伴们聚一聚。 在这之前的一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家里，被他老爹和婆娘当做牲口使唤呢。 今天四眼没从家里面带只鸡出来，所以三兄弟自然也就只能啃一只咸鱼，然后再煮上两个地瓜和黄面馍馍。 其他两个人倒还好，他们本就是农村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主食。 但相比起他们，李岩可是吃惯了细粮的，现在让他吃这拉嗓子的黄面馍馍，那不是纯折磨人吗？ 吃了几口，李岩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他把手中的黄面馍馍往桌上的陶碗里一扔，长叹了口气： “得得得…… 咱们三个还是去下馆子吧，这么吃下去，就是好人也得吃出胃结石来。” “二狗哥，啥是胃结石啊？” 四眼儿撸了撸他那绣着缎子边的短褂，把半条咸鱼塞进嘴里面，咬的嘎吱作响。 “胃结石就是……” 李岩下意识就要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很快想到，自己和这些人纠结这个干什么，这不吃饱了撑的吗？ 而且关键的是，自己现在还没吃饱呢！ 好在，和四眼儿相比，韩大锤很快就抓住了他话里的核心思想： “下馆子好啊，县城里面就有一家新开门的老孙家辣子鸡，听说那滋味……” 说着说着，韩铁已经吸溜起了口水。 闻言，李岩的眼睛眨了眨，手在桌上一拍： “辣子鸡，这个可以有啊，你们谁带钱了？” 一时间，场面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二狗，你是了解我的，我们家的钱从来都是在我家老爷子手里管着。 我出来向来都带不出一个铜板……” 不等其他人做声，韩大锤已经先一步摊了摊手，表明了自己的处境。 好吧，对于韩铁这个老实男人，李岩也颇为同情。 明明是个七尺高的汉子，手上又有功夫在，结果还是被家里面的人管的像是小学生一样。 呃…… 几十年后的小学生每个星期还有点零花钱呢，和他们比起来，韩铁就是纯牲口。 这下，他只能把视线转移到了四眼儿的身上。 结果四眼更是光棍，直接拍了拍自己的马褂口袋： “二狗哥，你是了解我的，我们家从来都是把吃的喝的准备好了，平时也不让我出庄子。 再说了，就咱们这庄子里，我就算想花钱也没有个花钱的地方啊！” “我……” 李岩的脑门上渐渐爬上了黑线，合着就欺负我是吧。 关键现在华北的日占区使用的都是联银券，不允许民家私自使用法币，我手里面哪有这个东西？ 第278章 子弹换油泼面 就这么，他的手伸进裤子口袋，实则是从空间中拿出了两枚一角的小洋来。 银元也不仅仅有一块的袁大头，毕竟袁大头最初的价格，可以买上一只大牲口了。 当初在设计的时候，为了找零，以及携带方便，印钞厂就用同样的材料打造了许多一角两角的“小银元”。 这东西虽然没有袁大头的价值那么大，但胜在数量足够多，而且流通方便，老百姓也比较认可。 李岩把那两枚一角的小洋拍在了桌子上，对着另外两个家伙努了努下巴： “这些足够咱们吃上一顿了吧？” 其实在拿出这两枚小洋之前，李岩就已经大致对这次吃饭的花费有了估计，滕县是中原腹地，盛产农副产品，所以菜价按理说应该比上海那地方便宜的多。 这两个大钢镚都已经能在上海的偏僻小店里置办一桌肉菜了，就更别说是滕县县城。 “能，太能了……” 不等四眼儿发话，韩大锤就已经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口水了。 眼看饭钱有了，三个人直接就一路快步出了庄子，坐上了藏在芦苇荡里面的小船。 在辣子鸡的督促和诱惑之下，韩铁撑着小船像是箭一样离弦而去，不消多久就已经到了西岗乡的地界。 把船藏在湖里，上了岸之后，三个人这才又飞快的走了十几里路，来到了县城，而此时的县城……天色早就已经半黑了。 “二狗，咱们吃完饭之后还能出的去吗？ 我可是记得鬼……日本人天黑之后要关城门的。” 一进了城，韩大锤难免担心起来，毕竟自己这一次可是偷偷跑出来的。 “没事儿，我不是给家里面留了字条吗？” 李岩随意的在了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安慰道： “等我爷爷看到了之后，你爸和你家婆娘自然也就知道了。” “嗯，你说的对……” 听到这里，韩大锤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 在这之前，他们三个不知道做过多少荒唐事情。 农村的半大小子，一般也都是这么过的，有的孩子多的家长甚至从来不去管自己家有几个孩子，孩子丢没丢。 他们只知道，这些孩子知道饿了之后，自然会回家找吃的。 从去年韩大锤成了家，还有了孩子之后，他和李岩等人的互动明显就少得多了。 按照他老爹的意思，他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收收心，好好的过日子了。 像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什么其他的都是虚的，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最重要的。 …… “红薯嘞，红薯两毛一斤！” “小米粥，热乎的小米粥。” 此时县城里的街道正热闹着，卖粮食的，卖蔬菜的，还有各种水果和小吃摊，也都不断的吆喝着。 韩大锤在这些摊位前左看看，右看看，苦于自己口袋里没有钱，也只能默默的擦了擦嘴角，吞咽了下口水。 “油泼面，油泼面了，八毛一碗……” 不远处的油泼面滩只是支着一个毡布的小棚子，棚子下面摆了两张缺胳膊少腿，还用砖头瓦片垫起来的四方桌子。 闻到这油泼面的香味儿，不仅是韩铁，就连金巩生和李岩也有些走不动道了。 “老板，你这儿的油泼面能用其他的东西付账吗？” “什么东西？” 面摊老板正抻着面条，就看到三个穿着截然不同，面相稚嫩的半大小子走了过来。 这种情况他遇到的多了，不由伸出还沾满了面粉的手，就要把几个人赶走： “大洋你们有吗，那日元美元外汇呢？ 没有就赶紧滚蛋，别耽误我做生意。” 听到这话，李岩的嘴角不由抽搐，开啥玩笑，自己手里是有大洋，但是真让你看见了，自己明天还能活着走出县城吗？ 至于日元美元外汇，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一个庄稼汉子别说是拿出这些东西，就算是见……估计都没见过吧。 就在李岩等人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面摊老板忽然叹了口气。 “那你们手里有子弹吗，一颗子弹换三碗面，就当是我做善事了……” 这回，李岩赶紧转过了头来，拔一颗黄澄澄的子弹放在了桌子上。 “谢过老板了，我这儿还真有一颗子弹，前两天在路上捡的。” 李岩拿出的子弹，是毛瑟手枪，也就是镜面匣子的手枪子弹，可以说是这个时候中国大地上最常使用的子弹，甚至有没有之一了。 其实李岩不知道的是，面摊老板收集这些子弹，全是为了从八路和红党那里换些必需的生活用品。 自从日本人占领了山东，原本沿海的几个盐场就被没收了去。 日本人把沿海盐场所产出的食盐以近乎免费的方式运回了本土，用于食用和工业生产，但卖给原本山东老百姓的盐，却在半年内翻了五六倍。 这还是山东境内，如果是再向西的山西，河南，安徽，食盐的价格只会更贵。 日本人似乎也知道，在正面战场上，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组织一场淞沪会战一样的超大型会战了。 所以……日本政府的高层就想要用封锁物资的方式，困死国统区和游击区的抵抗势力。 让人感到啼笑皆非的是，国统区的老百姓们确实买不到平价的食盐，棉布，大米等物资了…… 但被日军重重封锁的八路军却完全不用担心食盐和粮食的问题，至于红党获取物资的渠道是什么，那就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面来了，几位吃好！” 很快，三碗还冒着热乎气的油泼面就被端到了李岩等人的面前，而李岩则是一边抄起筷子，一边诧异的看向了面摊老板，低声道： “哎……老板，你一个做面条的，要子弹做什么啊？ 这东西就算是拿在了手上，你也没什么用处吧？” 本来面摊老板已经打算离开，听了李岩的问话，顿时嘿嘿一笑，靠了过来： “小伙子你还不知道吧，这东西可是硬通货。” 说着，他扫了眼街上的行人，这才继续微微低下脑袋，低声道： “每隔几天，山上就有人来收这个东西……” 第279章 三枪八路 “山上……” 面摊老板的话还真就把李岩给搞蒙了，他皱了皱眉头，这才看到前者正疯狂的给自己使眼色。 见此，李岩连忙把目光下移，只见面摊老板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很是激动的比划了一个八。 “山上的人用什么收啊，难道是钱吗？” 李岩挠了挠后脑勺，很快就意识到面摊老板说的是八路。 可如果八路真的这么有钱，他们也不用在意这么一颗两颗的子弹了，到时候直接拿上钞票和现大洋，去军火贩子那儿买不就得了？ 子弹虽然贵，但是也没有贵到特别离谱的地步。 而且，这个战争年代，各个国家早就已经把生产线开足了马力，每个月……每天从西方各国走私到中国的武器装备，还有枪械弹药，不知道有多少。 据不完全统计，在抗日战争开始之前，仅仅是广东一省，民间的私人枪支数量就超过了一百万支。 而东北地区也是一样，因为早就预见到了日本人的野心，东北兵工厂生产出的大部分武器装备几乎都分发给了各地的警察局，还有民团，保险队等地方武装组织。 这也是九一八事变后，东北能够迅速组织起上百万义勇军的根源所在。 “那怎么能用钱收呢？” 只见面摊老板掸了掸袖子上的面粉残渣，然后环顾一圈，探过了头来： “八路哪有那么多钱，人家向来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你知不知道，日本大兵里面有一个说法，叫三枪八路。 就是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八路，一般放了三枪之后，就该上场拼刺刀了……” 好吧，李岩吸溜了一口碗里的面条，只觉得这味道简直了。 面摊老板似乎是好久没遇到个说话的人，也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把两只手揣在袖子里，神神秘秘道： “人家八路来的时候，从来都是带着实在东西过来。 盐，棉布，酱菜……可以说你缺什么，他们就有什么。” “这么厉害…… 八路怎么搞到的棉布，难道他们还有工厂？” 李岩再次挑起一筷子面条，诧异的问道。 “这个……哼哼……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面摊老板拿着抹布把隔壁的桌子擦了擦，然后轻笑道： “我要是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搞来的，我也不会在这儿卖油泼面了。” …… 吃了一碗油泼面，李岩还打算问问四眼儿和韩大锤吃饱没有。 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有些多余的想法。 只见韩大锤大咧咧的抹了抹嘴，然后就又把目光投到了李岩的身上。 那意思很明显了，一碗面咋地没咋地啊，接下来的辣子鸡还吃不吃了？ 看到这儿，李岩也只能无奈的扶了下额头，然后就带着两人向着县城中央走去。 这时候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来县城里卖农副产品的老百姓们也早就已经离开了县城，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时候的县城城门应该也落了锁。 看这样子，今天晚上应该要在县城里面住下了。 李岩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有一个硬纸盒做成的小本本，那是临湖庄维持会开具的“乡民证”，当然……也可以叫做良民证。 如果没有这个小本本，他别说在县城里住下，估计连出城都出不去了。 这个时候的县城并不大，核心区域也只有那么几条街。 没一会儿，李岩三人就来到了一家挂着灯笼和幌子的饭馆前。 灯笼放出的光芒还算亮堂，所以他很轻易就能看到灯笼的后面……是一面崭新的木质牌匾，牌匾上则是刻印着几个大字——“孙记辣子鸡”。 掀开帘子，李岩等人进了这家馆子，环顾一圈，从还崭新的桌案和板凳上，不难看出这家辣子鸡新开张并没有多久，甚至……可能都没有超过半个月。 店面还算大，虽然只有一层，但却足足摆了八张桌子。 一个肩膀上搭着毛巾的跑堂伙计见到三个人津门，连忙热情的小跑过来： “三位是住店，还是吃点什么？” 他这话说完，李岩不由的一愣： “你们这儿还能住店？” 这还真是稀奇了，可是这门外的牌匾上也没有写啊。 跑堂伙计一下子笑了，但并不没有嘲笑几个人的意思，只是摇了摇头有些感慨： “这位客人你就不知道了吧，自从太君来了之后，咱们滕县到了点就要关城门，晚上还要宵禁。 说是什么……为了防止八路来城里作乱。 咱们滕县本来就是交通要道，古来通衢的四省交汇之地，有好多客商都要经过这里。 这么一来的话，那些客商的生意一旦出了变故，就大部分都滞留在县城里了。 其实不只是我们这家馆子，城里面只要是带个门面，有个后院的饭馆茶楼，基本上都能提供住宿。 这既是为了多赚点钱，也是为了往来的客商们行个方便。” 李岩眨了眨眼睛，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店小二来，只见他肤色整体成小麦色，单眼皮，微微笑起来，就能露出牙槽上方的两颗虎牙。 看他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样子，李岩也难免纳闷，这样的谈吐……似乎不是一个饭馆的跑堂伙计能够有的。 他正打算再问点什么，韩大锤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搓了搓手： “小二哥，你们这儿的辣子鸡多少钱，先给我们一人上一只。” “哎……这就来……三位里面请！” 听到韩铁的话，店伙计就像是上了发条一样眼睛顿时一亮，擦了擦靠近后院的一张桌子，让李岩三个人坐下。 “我们店的招牌辣子鸡一份是三块二，三份就是九块六。” 等到李岩等人坐下之后，店伙计一抖手中的抹布，并没有立刻让他们仨人结账的意思，而是报一下菜价。 “九块六？” 这个价格……让李岩的嘴角直抽抽，好吧，日本人发行的联银券就是不行，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竟然就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为了不闹出误会，他赶紧把自己准备好的两枚小洋拿了出来： “小二哥，你看看这些够吗？” 第280章 有钱大家一起赚 看到李岩拿出的两个小银元，店伙计皱了皱眉头： “客人，您这……连两份的钱还都不够呢！” 他很快想了想，揪了揪自己的耳垂： “不过今天嘛，没准还真就可以，您等着，我去问一问我们掌柜的，看能不能给您打一折？” 看着店伙计离开的背影，韩大锤砸吧了下嘴： “二狗，实在不行咱们三个人吃一只就是了。 一人一只，多少还是有点奢侈了。” “对对，二狗哥，下次钱带够了再出来也是一样的。” 眼看事情要搞砸，四眼和韩大锤两个人也赶紧帮李岩打着圆场。 李岩则是慢慢的摆了摆手，吁出一口气： “没事热，店小二不是说有可能通融一下吗，咱们在这儿等着就是了，反正又掉不了一块肉。” 他有句话没说，实在不行的话，他还可以再从空间里倒腾一些过来。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如果不怕露了白被人盯上，他才不会费这么大的功夫。 趁着这个空档，他自己从柜台上拿来了暖壶，已经给自己的茶壶里泡上了一壶茶叶沫子。 …… 没几分钟，手里拿着毛巾的店伙计就带着一个穿着长衫，留着偏头，有几分文气的掌柜从后院走了进来。 “几位客人，这是我们汤掌柜。 我已经和他说了，还要您把您手里的这两块小洋给我们，我们可以给几位打折。” 紧接着，他压低声音道： “不过，您出了这个门之后，可千万别声张。 毕竟我们这也是实在不得已。” “不得已……” 听到这里，李岩原本还端着茶碗的手慢慢顿在了半空中，一两个银元的事情，还有什么不得已的。 似乎是看出了李岩的疑惑，汤掌柜无奈的上前两步，苦着一张脸道： “客人您还不知道吗，现在太君让各家商户都使用最新款的联银券交易，一旦发现了有人用国民政府的法币，那是抓到就杀啊！ 最恶心的是，他们让咱们用联银券也就罢了，平时交税的时候，上交捐输的时候，还偏偏不能用联银券，而是让我们用现大洋结算。” 说起这个，他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你说这不是上赶着欺负人吗？ 感情他们也知道啊，他们发的这废纸根本就没用，所以收税的时候要收银元？ 后天可就是交捐输的日子了，如果您几位手里面还有银元，一定换给我，我这顿饭就当是和几位交个朋友，给各位免单了。” 听他这么说，李岩心里面也是不由咂舌，这日本人真是缺了大德了。 他从口袋里面又掏了掏，掏出四个两角的小洋来，叮叮当当的摔在了桌子上。 这些加上他刚刚拿出来的，那就是足足一枚银元了。 银元的购买力向来坚挺，虽然不能像是十几年前那样动辄买上一头牛，一只骡子，但也能让一个人潇洒一阵子了。 见到这四个落了桌的小洋，掌柜的眼里立刻就多出数不清的小星星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李岩的示意之下，这才小心翼翼的把那一枚枚银元全都拿到了手心里： “这位客官，您可真是我的福星。 我还真就不知道后天的捐输到底该怎么解决呢，没行到您这……” 说着，他咬了咬牙狠了狠心： “您这么敞亮，我也不能当那个小人不是？ 这么着吧，这顿饭我给您免了，这一块大洋就记在账上，今后无论是在我们这儿吃喝还是住店，我都给您打对折。” 李岩点了点头，他能看得出来，这掌柜的不像是糊弄自己。 眼看钱到了手里，汤掌柜赶紧吩咐起来站在一旁的伙计： “去，让后厨给几位把菜准备好，另外再烫一壶老白干，就当是我送给几位的了。” 听了掌柜的话，店伙计赶紧一路小跑着离开了饭馆的大堂。 李岩抿了口茶水，忽的抬起头来，看向了掌柜： “对了，掌柜的，日本人发行的这联银券，到底是以什么为依据。 钱这个东西，总不能凭空乱印吧？” “这个嘛……” 汤掌柜把几枚银元揣进了怀里，再三思量了一下，这才凝起眉头： “我听人说，好像是用他们在满洲银行的日元当做抵押。 而且，日元和联银券的官方兑换比率，是一比一。”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呲笑一声： “嗨……咱们平头老百姓，就别想美事儿了。 日本人在银行里，说不定能把日元给换出来，咱们这些中国人……就只有吃亏的份了！” “是吗……” 李岩慢慢的挠了挠头，他忽的产生了一个想法。 日本人想要承认联银券的地位，就必须把联银券当做日元的等值兑换物。 就像是几十年后的港币一样，香港政府就是依靠自己强大的美元外汇储备，有多少美元，就印刷多少港币。 实际上，港币就是一张兑换美元的兑换券而已。 不过，相比于港币那坚实的基础，日本人搞得这个联银券显然就是空气上面起高楼了。 仅仅从民间的物价就能看出来，不仅是中国的老百姓，就连占领区的日本居民和日军对于这个联银券也很不认可。 这样的情况下，联银券在市场上的价值必定大大降低，甚至有一天会无限趋近于白纸。 现在的国际市场上，日元是比法币贵，而法币又比白菜价的联银券贵。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想办法把手里的钱都兑换成日元，然后再把日元在上海的银行和金融机构兑换成法币。 再然后在民间或是二级市场上把法币兑换成联银券…… 最后，也就是最关键的一步，找一个合适的日本身份，把所有的联银券都通过银行，以一比一的比例再兑换成日元。 这么想着，李岩甚至忍不住想笑，如果这么玩下去的话，日本这个国家要不了多久就要崩盘了。 嗯没错，不能一个人玩，要带领其他认识日本人一起玩，像是大谷翔平，渡边健次郎，甚至是中岛菜子也可以，有钱大家赚嘛！ 第281章 小王庄的惨案 这家馆子到底是城里面有名的饭馆，没用十分钟，李岩三个人要的三盘辣子鸡就被店伙计给端上了桌。 辣子鸡红彤彤的，明显是放了不少的料酒和酱油，在鸡块的顶端还均匀的撒着香菜和辣椒，盘子四周则是摆着几张巴掌大小的玉米饼，看那这样子主食副食全都有了。 三个人相视一眼，那还等什么，赶紧开动就是了。 忽然，就在李岩吃的满嘴流油的时候，门外的主干道上响起了一阵有气无力的呻吟声音…… 他下意识向门外望去，发现一小队十几个鬼子正用麻绳拉着二十几个破衣烂衫，满身伤痕的男女走过。 这些人看起来就是普通庄稼汉，庄稼妇女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拿过枪受过训练的。 然而现在，却像是羊一样被穿成了一串，步履蹒跚的前进…… 一辆侉子摩托车驶过，扬起大量的灰尘，但这些被绳子捆子的“犯人”也只是轻咳几声，就又被日本人拉着向前。 “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这样的情景，李岩不由的放下了手中的玉米饼，皱起了眉头来。 这时候天色已经比较晚了，但因为店里面还有住宿的业务，所以长衫的掌柜正坐在柜台后，一边整理着账目，一边让店伙计给后院客人暖壶里都添上热水。 听了李岩的话，汤掌柜也把手顿住，原本还扒拉着算盘珠子的手指头直接一横，把所有的账目全都清空。 他都不需要看外面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基本知道了李岩问的是什么。 “哎……” 还未开口，汤掌柜就已经叹了口气： “小哥你还不知道吧，这些都是城东小王庄的农户。 前两天的时候，日本人不知怎么的，就听说了小王庄的人私通八路。 再然后，你也知道，按照日本人的脾气，肯定要屠村的啊…… 现在的小王庄，早就已经被他们杀得血流成河了。 就剩下了这么几个人还活着，说是这次的主犯，要收押进宪兵司令部里，好好的审问一下。” 说到这里，掌柜的也是一阵摇头，啧啧有声： “真是造了大孽了，这些日本人就算是八路不收，老天也要收了他们。” 这回，李岩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按照日本一般的宪兵建制，滕县这样的县城，宪兵司令部里的在职宪兵应该不超过十个人。 而这座县城的宪兵队队长，往往也是由这个地区的守备部队最高武官担任。 之所以这么设计，也不是为了其他的目的，就是纯纯的多领一份薪水。 毕竟宪兵的薪水，可是普通陆军士兵的十倍不止。 …… 不知道是掌柜的特别给他们几个人加了菜，还是这里的菜量本来就这样。 吃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李岩三人才把盘子里的东西给清理的差不多。 吃饱喝足之后，三人打了个饱嗝，就准备去后院找个地方休息了，店伙计听说他们要留宿，赶紧给他们准备了一个房间。 “三位看看这房间怎么样，今天我们店里就剩下这一间房了，虽然不大，但是住三个人还是足够了。” 这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一张大炕就占去了房间中的大部分空间，除此之外，火炕旁的走道上还摆着一个齐腰高的柜子，柜子上放着暖壶，茶碗，茶叶和毛巾。 李岩探出手来摸了摸那火炕，不由的点了点头。 还别说，这火炕还怪暖和的，现在才刚刚开春，睡得暖和一点自然是好的。 “嗯，不错！” 见李岩那满意的反应，店伙计这才把毛巾又搭在了肩膀上： “既然如此，那几位您们就好好歇息吧。 另外如果有什么事情，尽管站在门口吆喝一声，我就能听见。” “行，你去忙吧，剩下的事情我们自己来就行……” 韩大锤摸了摸自己有点冒尖的肚子，舔了舔嘴角的油渍，还回味着刚刚的那盘辣子鸡。 很快，他就来到炕头，一把打开了叠放在炕上的被褥和枕头，先一步躺在了炕上。 看着这位惬意的模样，李岩也只能无奈的一笑。 “二狗哥，你们先睡吧，我去下茅房。” 四眼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下意识的打了个饱嗝。 从床头的柜子上扯了几张草纸，他就直接弓着身子一路小跑出了房间。 “二狗，前天墩子回来了……” 躺在炕上的韩大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墩子……” 李岩微微皱眉，很快就想到，这是他们一个村的小伙伴，和韩铁差不多的年纪，从小光着屁股玩到大的。 只不过，后来这小子加入了区小队，所以每次回家的时候都神气的不得了。 “怎么，他难道又说自己打死鬼子了？” 李岩笑着也脱鞋上了炕，忍不住摇了摇头。 墩子这家伙从小就是个能说会道的，进了区小队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每次只要见了他，准能从他嘴里面听到他杀鬼子的英雄事迹，关键的是还不带重样的。 其实区小队的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李岩再是清楚不过，就他们西岗的区小队，一年能杀一个鬼子，那就是超额完成指标了。 要是按照墩子这么个杀法，哪还用十四年才把日本人给赶回老家去了？ 韩铁正仰面躺着，一手摸着肚子。 听了李岩的话，他有些诧异的歪过了头来： “你咋知道的，这小子这会回来还带着一杆枪，我认不出来那是什么枪，不过他可说了……现在区小队五十多个人，只有六个人有枪，他就是这六个人之一。” “哼……” 李岩呵呵冷笑了两声，慢慢把身边的煤油灯调小了火苗。 “大锤哥，你就是太实在了。 墩子那家伙是个什么东西，别人不了解，咱们俩还不了解吗？ 那是死人都能说活，放个屁都能雕花的能人，一身的本领全都在嘴上了。 别说那枪到底是不是他借来充门面的，就算是真的能咋的，区小队说到底也就是个三线的排级单位。 真正有能力的人可不会在这种地方部队里，全都进了正规主力部队了。” 第282章 啥玩应，县大队打县城? 因为几乎就没怎么出过屯子，再加上这十几年都把心思放在庄稼上面了，所以韩铁对于墩子的想法，还是不太了解。 不过，他不了解不代表李岩不了解。 好歹是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的键盘操作手，对于农村租个车回家充充门面这样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他说到这里，眼神一下子坚定起来： “过两天，咱们多找几个人，扩充一下队伍。 我决定了，要干……咱们就干一桩大事，区小队那样的游击队不合我的胃口。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游击队才是排级的编制。 如果要我说，咱们至少也弄一个团级的建制才是啊！” “团级，开什么玩笑……” 韩大锤下意识就撇过了眼睛来，看到李岩那丝毫没有开玩笑的目光，顿时吞了吞口水： “不是……你来真的！” “二狗哥，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忽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四眼裤子还没提上，就有些急急忙忙的冲进了房间中。 “谁啊？” 李岩见他这慌慌张张的模样，不由的一脸诧异。 他仔细思考了下，自己在这县城里面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之类的啊？ 四眼儿能看到什么人，难道是临湖庄里面的熟人？ 就在他纳闷的时候，四眼儿已经系上了腰带，把头探过来，一脸神秘兮兮的对炕上的两个人道： “你爷爷，我刚才可是看见你爷爷了。 你说这大晚上，你爷爷不在家里面呆着，就这么跑出来了……还是跑到这饭馆里面来。” 说着，四眼慢慢嘟起嘴，挠了挠后脑勺： “你爷爷不会是想要自己来县城里面吃独食吧？” “放屁……” 虽然四眼儿也是无心的话，但李岩还是条件反射的坐了起来。 “我爷爷就从来没有过吃独食儿的时候，他没准是来县城里办点事情，结果时间太晚没来得及出城，就不得不在这儿住下了。” 对此，李岩也只能给出这么一个解释了。 话说他也十分纳闷，齐大山怎么会跑到县城里来呢，如果是卖鱼，只要去西岗乡就行了根本不用跑十几里路来县城啊！ 不过，齐大山也许还真就是有什么事情要来县城里办，比如见个熟人朋友，又或者是走个亲戚之类的。 他这么想着，慢慢直起身子来，看向仍旧一脸疑惑的四眼儿： “你真看清楚了是我爷爷？ 不能是这天黑了，你给看差了吧？” “这怎么能呢，别人我不认识，但是你爷爷我难道还不认识？” 金巩生猛捶大腿，就差赌咒发誓了： “而且，我看那汤掌柜好像和你爷爷的关系还不太一般呢，他们两个已经来后院了，就在后院院门旁边的那一间房间里。” 也对，四眼儿的眼神虽然说不好使，但也不至于把齐大山给认错了。 李岩默默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深吸了口气，这才道： “那行，你们两个先休息吧，我出去看看。” 出了房间后，李岩按照四眼儿所说的，向后门的方向看去，果然，就在距离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房间的窗户纸透出了昏黄的煤气灯光芒。 现在天已经彻底黑了，他四下打量一眼，发现周围没有人之后，这才偷偷的来到了那房间旁，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老齐同志，今天晚上主力部队要有大动作了。 所以一会儿你赶紧从秘密通道离开县城，通知埋伏在城外的县大队和区小队，明天凌晨两点，准时对县城发起攻击。” 尽管这声音并不大，但是李岩很是轻易的就辨认出，这是汤掌柜的声音。 听到这里，他的眸子不断闪烁，汤掌柜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至于汤掌柜说的那个老齐同志，也多半就是自己的爷爷齐大山了。 毕竟刚刚四眼可是亲眼看到并且认出了齐大山，而且这两件事情也不可能这么赶巧不是？ “啥，攻击县城？” 显然不只是李岩，就连齐大山听到汤掌柜传达的命令，也是声音高了几度。 “可是掌柜的，我们县大队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全都是老套筒汉阳造，这样的情况下……三个人能分到一杆枪就不错了。 别看咱们县大队对外号称六百多人，但是真正参加过战斗的有战斗力的，可能连一半都没有啊。 攻击县城这样的大事情，没有主力部队，总是不成的吧？” 其实，齐大山这话已经是在兜着说了。 他虽然没参加过战斗，也没当过兵，但是对于日本人还有八路军的战斗力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滕县里可是驻扎着鬼子的一个步兵大队九百多人，而且装备精良，县城更是易守难攻。 而八路这边，别说是县大队了，就算是把蒙山独立团的千把人都拉过来，也根本没有攻打滕县的资格。 不说八路这边有没有攻城的重武器，即使是和鬼子的一个步兵大队野战，独立团也不一定有什么胜算。 此时不仅是齐大山，就连在门外偷听的李岩，也觉得这件事情太离谱了。 让县大队这样的地方武装攻打县城，这和让李云龙所部去攻打太原有什么区别？ 不过，汤掌柜显然是也料想到了齐大山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个你尽管放心就好，我们独立团的主力今天晚上也会参加战斗，他们会攻击日本人的西岗据点，让滕县的日本人不得不出兵增援。 到时候，等到滕县完全变成一座空城，县大队和区小队的同志们自然可以投入战斗。 而且，我们也不期望他们能真的攻占县城，只要做出攻击县城的假象就行。” 说到这里，汤掌柜才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 “其实我们这次佯装攻击县城，主要就是为了给潜入县城的武工队打掩护。 等到日本人把所有的部队都调上了城楼，城内的武工队就可以更加顺利的袭击敌人的宪兵司令部，救出在小王庄被抓走的同志。 其他的我也不能多说，只能告诉你，前两天在小王庄，敌人不仅抢走了本来给山上队伍筹集的三万斤粮食，还抓走了军分区派来的一位重要同志。” 第283章 九二式步兵炮 “军分区的首长也在小王庄被抓了？” 齐大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愕然，慢慢咬了咬干瘪的嘴唇。 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也难怪山上的队伍要不惜一切代价组织营救了。 “没错，这条情报现在还是绝密。 我之所以告诉你，也是为了让你和下面的同志更好的临机决断。 如果不到最紧急的时候，最好先不要把这消息告诉县大队的同志……” “是，我明白了。” 齐大山点点头，然后就要离开，只不过，他忽的想起了什么： “掌柜的，我们山上的队伍想要拿下西岗据点，恐怕不是这么容易的吧！ 一旦这中间出现了意外，那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的对！ 西岗炮楼三面临水，火力网密集。 仅仅靠我们山上的那点家伙事，根本不可能有撬动的能力。” 汤掌柜说着，竟然笑了笑： “不过这一次的情况不一样了，独立团的同志从军分区借来了一个好东西。 日本人也就仗着我们没有重火力，所以才敢修这种红砖砌成的不带一点混凝土的炮楼，如果是在其他地方……” 好东西，什么样的好东西？ 估摸着这两个人的谈话快要结束了，李岩赶紧压着脚步回到了房间里。 此时，房间里的煤油灯已经被熄灭，陈大锤更是早就打起了呼噜。 借着依稀的月光，金巩生躺在床上微微挑了挑眼皮： “二狗哥，怎么样，看到你爷爷了？” “嗯，看到了。” 李岩也脱了衣服慢慢的上了床，接着，他把被子盖上，嘱咐了一句： “对了，今天看到我爷爷的事情回去之后千万别说，也别让其他人知道……这饭馆的汤掌柜认识我爷爷。” “嗯，你放心吧。” 四眼儿一边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放在柜子上，一边回道。 …… 时间回到六个小时前，蒙山，独立团指挥部。 “大家都还没吃午饭吧，这次把大家叫来，就是要和大家说说，咱们今天晚上的行动。” 此时的屋子里，摆放着一个烧着柴火的小火炉。 小火炉的上面，则是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土豆。 “霍……” 披着大衣的团长捏了捏还烫手的土豆，笑着给在场的每个营连级干部都分了一个。 不过，在场的干部和指挥员们接到土豆，却全都没有吃东西的心思了。 现在的他们，早就被团长所说的今天晚上的行动给勾起了精神。 见其他人不动，团长嘿嘿一笑，自己把手里的土豆剥了皮，美美的咬了一口： “你们要是不吃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才慢慢的走到长桌最上首，挂着一张巨幅题图的地方。 “我也知道，这段时间大家被日本人困在上上，早就想和这些家伙干上一场了。 不过我们这回选择的目标，还是要慎之又慎。 打个小的吧，太没有营养了，耗费的弹药可能都得不到补充，打个大的，又怕把咱们的这口牙给崩碎了……”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顿时哄笑起来。 团长的形容确实很贴切，他们独立团现在就处在这样的一个尴尬境地上。 所以这一次的进攻方向，一定要精挑细选才行…… 不过，就在所有人都猜测着团长可能做出的决定时，后者已经三下五除二吃光了手中的土豆，接着他的大手一挥，手指在地图上重重的一戳。 “不过我们这一次，就是要打日本人一个出其不意。” 众人下意识向着地图上望去，只见团长手指所指的地方，正是西岗据点。 “哗啦……” 这下子，整个指挥部就像是烧开了的水一样，彻底沸腾起来。 这个据点众人可是太清楚了，这是正处在人字形河道中央，形成三面交叉火力的重要据点。 鬼子在这个据点上，可以说是倾注了相当大的心血。 这个地方不仅仅扼守着济宁到枣庄的铁路，更是直接威胁着整个微山湖和沿岸的抗日武装势力。 “团长，这……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日本人在西岗据点可是有一个整编中队两百人，再加上伪军两百人，这可就是整整四百人。 这样的人数，又有机枪沿着郭河两侧相互呼应，我们想要拿下西岗据点……几乎不存在什么可能性。”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军官，如果李岩等人见到他，就不难认出，这家伙正是韩大锤的三叔，韩震。 韩震说的是一个客观问题，西岗据点作为日本人下大力气打造的防御工事，就独立团里面掷弹筒迫击炮这些轻武器，根本就啃不动这个硬骨头。 而且，就算是最后队伍花费巨大代价，让西岗据点出现了伤亡，日本人也不会坐视西岗据点被攻占的。 要知道就在距离西岗据点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就是滕县县城。 滕县的守军整装出城，估计都用不上一个小时，到那时候……他们别说是打下据点，到时候说不定连自己也要搭上。 韩震说的这情况，也是在场所有的指战员心里面想的问题。 以他们独立团的装备和人员去攻打西岗据点，实在是太不现实了…… “哈哈……” 看到在场其他人的反应，团长紧了紧自己身上披着的大衣，不由笑了起来： “你们不会以为我真要去硬啃西岗据点吧，我对咱们团的这些家伙事怎么会不清楚？ 不过，我这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各位。 军分区刚刚借给我们一门九二式步兵炮，这炮正好可以用来打西岗据点的炮楼，大概三发炮弹就能完全摧毁一个碉堡。 有了这门炮，日本人和我们之间的形势可就完全逆转过来了。 咱们整天吃小鬼子的炮弹，这一回……也让日本人知道知道挨炸是什么滋味……” 九二式步兵炮……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全体指挥员都吞了吞口水。 他们早就听说过这东西的威名了，这种东西可是真正的大杀器，威力根本就不是他们手里的那种迫击炮能比得上的。 虽然这东西的口径也并不大，甚至看起来还有些袖珍，但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绝对的“重炮”了！ 第284章 购买炸弹 在这之前，我们要先解释一下鬼子的炮楼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许多人都以为，日本人的炮楼就像是电视剧里面那光秃秃的二层小楼一样，除了一个可以用来观察和射击的了望口，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窗口。 只要一股脑的冲到了炮楼底下，就可以获得日本人炮楼的死角，从而轻易的摧毁这座炮楼。 然而现实是……日本人的炮楼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会布置二三十个火力点。 除此之外，往往还会在周围修建一圈围墙，围墙里会存放一些军事和生活物资，再或者会修建一两个仓库用来储备粮食和淡水。 当然了，有不少的日军据点本就修建在河边，就比如西岗据点这三个三足鼎立互相呼应的炮楼。 日本人不仅仅会砍倒方圆两百米的所有树木，烧掉所有的杂草，还会在炮楼外围引入河水，形成一个完整的类似护城河的深渠。 这一套配置下来，想要攻打炮楼，就要先越过日本人在炮楼下早就已经设置好的“护城河”。 而这样的大幅度动作，几乎不可避免的会暴露出自身，成为日本人和伪军的活靶子。 日本人和伪军也知道，八路军攻打炮楼，只可能是趁着夜里昏暗不清的时候。 他们也不需要看得特别清楚，只需要在平时训练的时候把不同的区域划归不同的人管辖，听到动静就是一枪……这一枪往往就打的特别准。 在这种没有重武器的情况下，八路军想要攻打日军的一个炮楼，往往都要成建制的出动连级甚至营级单位。 在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之后，才能消灭掉炮楼里的几十名鬼子和伪军。 不过，在一次攻击孟县的军事行动中，八路军缴获了一门就二十步兵炮，因为这门炮可以随时攻克日军的炮楼，突破日军的封锁线，这东西立刻就被晋察冀军区当成了宝贝。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之后一年的作战行动之中，仅仅使用了三百发炮弹，晋察冀军分区就摧毁了日军的八十多座炮楼…… 只不过，这种炮的炮弹实在太难缴获。 以至于每一发炮弹的使用，都要打报告向上层层审批，最后直到旅一级的单位同意之后才能够正式投入战场。 这一次军分区舍得把一门九二式步兵炮调过来给蒙山的独立团使用，也是下了大决心。 为此，独立团的团长还和军分区司令员达成了协议，西岗据点的八成缴获……都要上交给军分区…… “团长，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就……” 得知这个大杀器的到来，一屋子的指战员们脸上全都带上了笑容。 这下要是打下了西岗据点，他们的装备也能得到极大补充。 不过，团长看着众人眼中的昂扬斗志，还是忍不住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有句话我可是放在前面啊，这一次虽然军分区给我们派了帮手过来，但我们也不能完全依赖武器装备，还是要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 上级可是下了死命令，这门炮我们只能使用十二发炮弹，多一发也不行，就是我写检讨也不行，明白了吗？” “哈哈……” 在场的指战员再次哄笑成一片： “团长你的检讨要是这么值钱，那你还不赶紧多些点备着。 到时候别说是西岗据点了，就算是打滕县县城，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听到这样的话，团长自己也笑了起来： “都差不多得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还是好好的考虑一下该怎么应对滕县方面的援军吧，毕竟这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说到这里，屋子里的笑声顿时为之一滞，没错……接下来该如何组织滕县的援军，才是他们真正该考虑的问题。 比起日本人，八路的情报组织可以说是更胜一筹，滕县中的守军人数，以及轻重武器装备，山上都有详细的备份。 滕县靠近济宁——枣庄铁路，位置天然就要重要几分，日本人不仅在这里布置了大量的防御工事，还在城里放了两个铁王八。 日本人的小豆坦克皮薄馅大，最关键处的装甲不超过三公分，全长也只有三米，但对于没有哪怕一门高射炮和反坦克炮的八路军来说，这样的小豆坦克已经足够在华北大地上驰骋了。 …… 同一时间的上海法租界，格美斯洋行。 当看到【张三】穿着白色西装走进洋行大厅里，洋行的经理就知道这位是来做什么了。 他几乎是二话不说，让手下的工作人员给张三泡了杯咖啡，然后就径直离开了洋行。 等到十分钟之后，一个拿着手杖的大鼻子老白男在经理的带领之下，跨过了洋行的门槛。 当看到坐在待客沙发上的李岩时，迈克先生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我的朋友，真是好久不见了。 让我猜猜，你这次来找我，一定又给我带来了生意吧？” 听着迈克那古怪的汉语发音，李岩也只能笑了笑。 随后，他的视线放在了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洋行经理身上，仅仅是一个眼神，后者就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和其他两位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就退出了大门。 “好了，我的朋友。 有什么需求，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说着，他也找了一张沙发，翘起自己的长腿和皮鞋坐了下来。 “我需要一批炸弹，马上……” 李岩丝毫没有准备一点客套话，毕竟现在这个时候，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再过上不到八个小时，县大队应该就会对滕县发起进攻了。 而蒙山独立团攻击西岗据点的时间，只会比这还要靠前…… 原本，迈克还想和这个大客户拉近一下感情，又或者是随便聊些什么有的没的。 但现在看来，李岩显然没有这个意思了。 他怔怔的坐在沙发上，带着绒毛的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沙发的扶手，有些诧异的望着李岩： “你们难道又有什么行动了？ 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情况，这一单我给你免费。” 第285章 芬兰大面包 迈克知道，眼前这个皮肤黝黑，整体呈现小麦色的精瘦男人，十有八九就是军情处下属的特工。 这一点，从后来多方面的信息也可以得到证实。 只不过，这茫茫的大上海，几百万人口中，想要找到这么一个本来看起来就不起眼的人，实在是太过困难。 也对，如果这些人真有什么特点，一眼就能从人群中被发现，又怎么会成为特工呢？ 见后者不回答，他只好把手杖靠在了沙发上，然后无奈干笑一声： “好，你跟我来吧！ 也就是我们两个的关系不一般，要不然其他人在我这儿买东西……可都没有当天就能收到货的。” “那就谢过了。” 李岩笑笑，也跟着站起了身。 李岩出门后，就上了迈克的雪佛兰汽车，没多久，两个人出现在了法租界郊区的一个仓库外。 迈克优雅的戴上白手套，打开了仓库门上的一把大锁头，随后就拉开了仓库门： “看看吧，有没有你想要的类型！” 拉开门后，迈克就在墙角找到了电灯的开关，随着棚顶的五盏灯通了电，这足足有二十米长的仓库里的场景就映入了李岩的眼中。 再然后，李岩就看到了仓库里的“货物”…… 从卡宾枪，汤姆逊冲锋枪，到现在流行的捷克式轻机枪。 从日式的掷弹筒，迫击炮，到大口径的山炮，榴弹炮。 说句实在是，这些东西就是装备一个师，都显得有些富裕了。 毕竟一般的师也没有几门能超过一百毫米口径的榴弹炮啊…… 如果是原来地方的军阀部队，只会更穷，别说是炮了，就连枪都没法落实到位。 李岩就这样慢慢踱着步子，忽的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里看见了一个类似于后世屌丝冰红茶饮料的绿壳装置…… “这是什么？” 他不由的疑惑起来，在这绿壳的奇怪东西跟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啊……” 迈克很热情的上前两步，扫了眼那东西笑着解释道： “这是芬兰产的反坦克手雷，绰号叫芬兰大面包。 不过，这东西的效果可不怎么样，炸不炸得到坦克两说，但炸到自己人的风险可是不小。 所以……芬兰佬其实也不喜欢用这东西，你要是喜欢的话，我这儿还有三十个，每一个给你算十美元你看行吗？” 对于迈克的调侃，李岩丝毫的不以为意。 他伸出手来颠了颠这个“芬兰大面包”得分量，不伤手不知道，这一上手才发现，这东西足足有七八斤重，而且除了包裹的绿色铁皮之外，这手雷长方体的包装中基本已经填装满了tnt炸药。 他不由的笑了，甚至可以想象到芬兰人在使用这东西时候的场景。 一个七八斤重的铁坨子，刚被扔出去十几米远，结果敌人没炸到，把自己给搞得耳膜穿孔了…… “行，一口价，这三十个我都要了。” 很快，李岩就交了钱，然后找了辆车把这些东西装箱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 时间来到了夜里十二点，蒙山独立团的所有指战员几乎倾巢出动，按照事先的计划，赶到了伏击阵地。 看着远处西岗据点的三个高大黑影，还有建筑中星星点点的火光，团长深吸了一口气。 “团长，你说……军分区调来的那东西，真有那么厉害？” 现在距离攻击时间还有十分钟，所有人都紧张的匍匐在阵地上，只等上级的命令，随时发起冲锋。 阵地上，团长的警卫员也侧身匍匐着。 盯着远处的那三个碉堡建筑，他只觉得这一次的战斗似乎有些怪怪的。 从前打炮楼，打十次能打下一次就不错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装备差，武器弹药不足，更重要的是，敌人会通过四通八达的公路网从其他据点和城镇随时进行支援。 大多数时候，支援的人数都不用太多，来个两三百人就有可能让队伍陷入前后夹击，全军覆灭的风险。 见深表警卫员担忧的样子，团长慢慢放下望远镜笑了笑。 “你就放心吧，今天我们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拦截住滕县的援军。 不仅要拦截住，还要纠缠住他们，让他们进不得……也退不得。” 说着，他望了望远处的几座炮楼，语气中带着些羡艳： “至于西岗据点的这些鬼子，就交给军分区来的同志们好了。” 与此同时，在队伍后方，一门带着炮架，大概齐腰高的火炮被两头骡子慢慢的拉了过来。 两头骡子斜下炮之后，这个大铁疙瘩才终于在众人面前彻底的亮了相。 可以说九二式步兵炮并不是什么优秀打火炮，这门炮上唯一比较容易辨认的点，就是盖在炮身上的那一大片用来防御子弹的钢板。 “杨连长，我们团长想问一下，炮什么时候能准备好，什么时候可以发起攻击。” 不久，一个通讯员就慢慢的绕过大部队，来到了九二式步兵炮所在的阵地上。 负责指挥这门炮的，是军分区总部专门派来的炮兵连长，一个带着灰白色军帽，鼻梁高挺的年轻人。 看样子，他应该是支援过不少下级部队，所以对于这样的情景早就已经熟门熟路。 “请你转告团长，我这里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都可以射击。” 没多久，砰的一声炮响，一个炮楼就已经被打掉了一个角。 此时，驻守在西岗据点的鬼子中队长野田浩一睡得正香，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声炮响，他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中队长阁下，八路来袭击我们的据点了……” 一个戴着钢盔的鬼子刚刚推开门要做出报告，野田浩一就从被子里直起了身子： “八嘎！ 你以为我是聋子，我没有长耳朵吗？”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据点被攻击，但野田浩一一点也不慌，他知道，如果没有像样的攻坚武器，想要攻破自己的西岗据点，根本就不可能。 长时间在中国的战争，让他十分清楚，八路就算是又一两个团进行强攻，也丝毫不能撼动自己的防御。 第286章 帮帮场子 “你，马上去调查一下，受损的是哪一个碉堡，伤亡情况如何！” 野田不急不缓的从被窝里面钻出来，又穿上了军装，这才吩咐道。 “是！” 前来报信的鬼子闻言，立刻低下脑袋，退出了野田的卧室。 …… 很快，野田浩一就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地下室，看到地下室的电讯人员，他听了听身子命令道： “给西尾少佐发报，就说我西岗据点遭到了土八路的攻击。 不过不用担心，我们自己可以解决，让西尾长官只管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带着耳机值班的发报员听到野田浩一这么说，连忙开启了发报机，并行了一个军礼： “是，中队长阁下！” 做完这一切之后，野田浩一才终于出了地下室，准备查看受损碉堡的情况。 在他看来，土八路狡猾狡猾的，应该不知道又使了什么诡计，所以才会造成刚刚那么大的声响。 其实他本来都懒得上报这样的战斗，但最近这段时间，西尾少佐可是要从县城调走高升了。 如果自己的功劳多一些，接替西尾少佐大队长的位置，和滕县宪兵司令的职务岂不是顺理成章？ 这么想着，他慢慢翘起嘴角，摸了摸鼻子下面的仁丹胡…… 就在野田浩一还沉浸在美梦中的时候，一只黑色的巨大游隼已经在慢慢的靠近了西岗据点所在的方向。 只不过，因为现在天色太暗，所以即使抬起头来，也很难看到天空中急速划过的黑影。 【齐瑞】这时候正睡在孙记辣子鸡的后院呢，所以李岩丝毫不担心出现什么问题。 现在【张三】已经在自家的地下室里，把所有的两箱波兰大面包都开了箱。 眼看那边已经打起来了，他自然也要帮帮场子…… 很快，张三就把空间中的驳壳枪，换洗衣裳，还有子弹和美式手雷等常用装备都掏了出来，接着从箱子里拿出两个波澜大面包来……拉开了引线，再次丢进空间中。 野田浩一来到了了望口，看着远处还冒着白烟的炮楼，才渐渐的生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天呐，土八路竟然有这样的武器……” “中队长阁下！” 前去查询伤亡人数的鬼子来到了野田浩一身边： “我已经打电话询问了三号碉堡，宫本小队长说他们那里暂时还没有人员阵亡，只是有三个人受伤。” “哦……那倒是还好。 该死的土八路，等抓到了你们，一定要把你们的皮给……” 野田浩一听到这里，慢慢放下了心，正打算离开了望口，却见三号炮楼忽然爆发出一道绚烂的火光，再然后……整个炮楼全都支离破碎。 “宫本！” 这亮眼的火光一下子照亮了西岗据点周围的空地和院落，几乎所有的伪军和日本士兵都看到了这恐怖的一幕。 野田浩一大吼一声，连忙伸出手，想要向着三号炮楼的方向抓去。 他知道，在这样的爆炸之下，自己的心腹手下宫本应该已经不可能活着了。 “快，去通知西尾少佐，就说土八路的手里有杀伤力巨大的重武器。 请西尾少佐务必带人来援，我们还能坚持。” 即使只是停顿了几秒钟，野田浩一就一把抓住了来报信的鬼子。 后者被野田抓着衣领，紧张的连话都不敢说，他微微正了正自己的头盔，还是有一件事情搞不明白，在刚刚那样的攻击之下，自己这些人真的能坚持到西尾少佐来支援吗？ 报信的鬼子走后，野田连忙调整了呼吸。 他知道，现在自己这些人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按照这样的速度……他几乎已经不可能坚持到援兵赶到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还不想死…… “团……团长，那个什么步兵炮那么厉害吗？ 一整个炮楼就这么给直接炸碎了？” 此时，距离西岗据点三百米左右的阵地上，警卫员看着那团黄色的火球渐渐熄灭，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唾沫。 这下不仅是警卫员，就连团长看着望远镜里的一切，也皱着眉头有些莫名其妙。 他是打过许多年仗的，甚至还参加过长征，在长征前甚至还是团参谋长…… 可以说，他这十几年的军旅生涯，见识了不少各个国家的军火装备，尤其是火炮。 再说了，平时他们和日本人的交手也不少，九二式步兵炮是个什么威力，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现在那炮楼的状况，哪里像是被一门小炮给打了，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在炮楼底下埋了炸药包。 “应该不是吧…… 这应该是炮楼里的什么东西发生了殉爆，这小鬼子也够倒霉的，才挨了一炮，就死了这么多人。” 见到这样的情况，团长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这样更好，节省下炮弹来，接下来的行动就有了更大的把握。 …… 滕县，宪兵司令部。 此时的宪兵司令兼驻军大队长西尾造作正穿着睡衣，一脸凝重的听着手下汇报着刚刚野田浩一发来的电文。 电文全部听完之后，他慢慢握紧了拳头。 听到西岗据点已经被摧毁了一座碉堡，西尾造作只觉得压力越来越大。 能调动这样重武器的部队，一定是八路的主力部队。 普通的土八路，也就只知道在炮楼外的空地上放两枪，放两个鞭炮，让据点里的皇军睡不好觉罢了。 至于直接摧毁一个碉堡，这绝对不是八路普通的部队，至少是团级甚至更高的建制单位了…… 想到这里，他大手一挥： “立刻拉响警报，通知所有人，紧急集合。 留下两百人负责守城，其他人跟我出城……找到土八路决一死战。” 这下，联络员面色尴尬，连忙问道： “司令阁下，这会不会是八路的调虎离山之计？ 如果我们全都去支援西岗据点，那万一县城遭到八路的攻击……” “哈哈哈……” 西尾造作笑了起来，不屑道： “八路打一个西岗据点都要偷偷摸摸，就他们这些人，难道还敢攻打有大型防御工事的县城？” 第287章 团长想反悔 西尾造作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集结部队准备出城的时候，西岗据点里，野田浩一的噩梦已经开始了。 眼看这一炮的效果如此的拔群，独立团的人自然是准备再接再厉，调转炮口开始瞄准二号炮楼。 这们九二式步兵炮并不大，一共就由四个人操作，一人指挥，一人负责搬运和安装弹药，一人负责瞄准目标，还有一人则是调整火炮撑在地上的大臂。 “瞄准完毕……” “装填完毕……” 随着下面的人依次汇报着手上的状况，杨连长微微凝眉，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下达发射的命令。 就听轰的一声，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巨大火球已经席卷了二号炮楼。 不出意外的，二号炮楼变成了和三号炮楼一样的一片废墟。 看这样子，应该是没有什么人能幸存了…… “这……” 杨连长嘴角不由的抽了抽，这一次真是邪了门了，这西岗据点里面到底有什么。 难道炮楼里的鬼子和汉奸闲的没事干了，喜欢用炸药包来点烟吗？ 要不然，是说什么也解释不了五分钟内，连续发生两次这么剧烈的爆炸…… 据点外围阵地上的战士们见到这样的巨大爆炸，只以为这是火炮应有的威力。 但是据点里的鬼子，尤其是野田浩一，早就已经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他不顾一切的冲到地下室，瞪大了眼睛看向发报员： “赶快给西尾少佐发电，就说我西岗防御阵地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如果西尾少佐再不来援，我就只能带领所有士卒，和敌人玉石俱焚了……” …… 另一边，西尾造作已经穿戴整齐，队伍也早已经登上了十几辆运兵卡车。 就在西尾才刚爬上一辆卡车的副驾驶时，忽然通讯兵大步跑了过来。 “司令官阁下，这是西岗据点发来的最新电报。” 看那通讯兵急色匆匆的样子，西尾造作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他把手从车窗探了出来，接过了那份电文。 “纳尼…… 二号碉堡也已经被攻克，这么说来，现在的西岗据点就只剩下了一号碉堡一个防御建筑在苦苦支撑？” 他的拳头猛地在车门上砸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露出杀人一样的目光： “快联系古和田将军，现在我们遇到的，一定是之前是从未接触过的八路军主力部队。 你立刻以我的名义请求古和田将军，调集周围的所有力量，紧急驰援西岗据点……” 西尾造作所说的古和田将军，就是驻守在济宁城的沿湖宪兵司令部司令官，古和田优。 因为其负责微山湖沿线的铁路防务，所以这位古和田优将军的权力之大，远远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微山湖沿线的城镇，无论是滕县，还是沛县，鱼台，还是几个大城，徐州，枣庄，济宁的驻军，只要他一句话，全都可以调动。 而且，为了防备八路军偷袭华北战场的后方补给线，日本人特别在济宁配置了一个旅团的兵力留守。 注意，这并不是什么杂牌部队组成的守备旅团，而是纯种正牌野战师团旗下的野战旅团。 这样的一个旅团如果放在战场上，往往能够直接正面打败中央军的一个军，遇到特殊情况，甚至能打几个军…… “是，司令官阁下，卑职这就去传达您的命令。” …… 西岗据点，看着远处那绚丽的大火团，警卫员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团长，这个……也是殉爆吗……” 他简直不敢相信，日军原本形成交叉火力，坚固无比的碉堡，就这么变成了一片废墟。 至于团长，则是看着望远镜里的一切，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脸： “小鬼子这是犯了天条了？ 咱们这边还没动手，他们自己就给自己玩死了？” 这样的黑夜里，又是在几百米之外，埋伏在阵地上的人自然不可能发现从天上掉下来的芬兰大面包。 而且，团长也无比清楚小鬼子九二式步兵炮的威力。 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弹一个也就五斤左右，而且这其中填充的大部分都是发射药，真正战斗部的火药能占据三分一直就算是不错了。 看这次爆炸的效果，至少也要十斤以上，甚至十五斤tnt黄色炸药才能行吧？ 事实证明，团长这十几年军旅生涯的经验不是盖的，李岩正是把两个芬兰大面包捆在了一起，这样一次爆炸就至少有十四五斤的tnt当量。 在这种恐怖的爆炸效果之下，别说是日本人的这种红砖黄泥巴砌成的碉堡，就算是真正的钢筋混凝土浇筑成的暗堡，也一样要被炸得粉碎。 来都来了，李岩当然也不打算放过最后仅存的一号炮楼。 没过两分钟，又是两颗芬兰大面包落下，轰隆……伴随着一声爆炸，攻击西岗据点的战斗彻底结束了…… 据点空地外围的阵地上，团长已经来不及去管那许多了。 不论日本人是犯了天条，被雷公给劈了，还是自己在家里面拿炸药包点烟，现在的情况就是日本人的西岗据点已经被彻底摧毁了。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进入了战斗状态： “司号员，吹冲锋号。 让一营赶紧贴上去，如果还有敌人活着，不要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另外，让他们以最快速度打扫战场，真正的战斗就快来了……” 滴滴滴……滴滴滴…… 悠扬的号声响起，战士们很快就集体出动，越过了西岗据点原本设置的铁丝隔离网和深渠。 呃…… 该怎么说呢，最后战士们也只是发现了两个还活着的日本鬼子，这两个人都是原本就藏在地下室里，负责发报的电讯人员。 野田浩一不出意外的死了，甚至连尸首都辨认不出。 每一个从废墟中抬出的尸体，全都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不仅辨别不出长相，就连领章上的军衔也很难被血污浸透。 如果不是野田浩一死死抓住的那把军刀，估计战士们想要搞清楚谁是最高指挥官，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在警卫员的帮助之下，团长也很快跨过了深渠，来到了三座炮楼所在的废墟附近。 看着这废墟，他不由在心中感叹： “看来这次要和司令员好好的掰扯掰扯了，炮弹我可是就用了一发。 想要让我上交八成的缴获，这种买卖可不划算……” 第288章 城墙的缺口 西尾造作还不知道，他率领的支援部队刚刚离开滕县，西岗据点的守军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眼看这边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从高空中看到独立团的队伍已经在一边打扫战场，一边在郭河沿岸布置防御阵地，李岩知道，一会儿的事情，自己应该是帮不上什么大忙了。 既然如此，还是去城内看看状况吧。 高空中的黑影在西岗据点的废墟上空盘旋了盘旋了一阵子，就扇动起翅膀，向着滕县的方向掠去…… …… “齐干事，我们这些人攻打县城，真的靠谱吗？” 在齐大山的带领之下，一群穿着各色衣服汉子正在山路上快速跋涉着。 这些人虽然是八路的抵抗武装，但大多数并没有穿军装…… 现在根据地还处在鬼子的封锁之中，别说是县大队区小队这样的二线地方武装了，就算是蒙山的独立团，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军装。 为首的男人就是滕县县大队的大队长，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脸的风霜，看那这样子就知道没少经历风吹雨打。 见到身边这身板竟然比自己还硬朗几分，六十多岁还能跑这么快的齐大山，大队长不由的露出诧异目光来。 也许是身子骨硬朗，又也许是本身习武多年的缘故，齐大山即使跟随队伍这样快速的转进，也依然没有感到太过为难。 他喘了口粗气，趁着这个机会转过头来： “赵队长，你就放心吧。 这都是上级的命令，再说了……又没让你们攻进城里去，只是在城外佯装攻打县城，让日本人把宪兵司令部里的鬼子也全都调出来。 这样的话，城内的同志才好进行下一步行动。” 赵队长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上级这么安排究竟是什么用意，不过……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既然上级都这么要求了，他们县大队加上两个区小队的八百号人就算是都打光了，也一定要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达到既定的任务目标。 这么想着，他的眉头渐渐紧皱起来。 这事情似乎不简单啊，自己这边的人数倒是不少，但是枪和子弹可都不够。 万一到时候日本人从枪声里面，就听出他们这些人的武器装备，那该怎么办…… 见他的模样，齐大山则是笑了笑，指着县城的方向道： “赵队长你尽管放心吧，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到时候那动静，保管够大。” 没多久，赵队长所率领的县大队和两个区小队就赶到了滕县外围。 在这里，齐大山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准确来说……是十几挂鞭炮，还有三个铁皮桶。 “这个……能行吗？” 赵队长看着眼前的装备，莫名的抽了抽嘴角。 齐大山却是很自然的拆开了一挂鞭炮的外包装，很自信的道： “你们不是也经常这么干吗，只不过这回动静大点，要不然的话……不能把城里的日本人都吸引到城墙上来。” 时间很快来到了凌晨两点，这个时候如果不出意外，西尾造作所率领的支援部队已经已经和独立团的队伍交上火了。 透过飞在天上的时机哦，李岩也能清楚的看到城门楼子这里，日本人正和城外的县大队打得激烈。 既然这回买了三十颗手雷，他就没打算剩下。 反正自己就在中国最大的走私城市里，想要买什么东西，还是不会随时随地的事情？ “轰隆隆……” 一股脑的把剩下的24颗芬兰大面包都丢到了日本人的防御工事里，随后，李岩就清楚的看到，从前朝就修建的足足有三米宽的城墙经过这剧烈的爆炸，足足塌陷了一段超过三十米的距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手里拿着驳壳枪，带着一顶军帽的赵队长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顿时转过头来，盯着同样陷入了一片沉默的齐大山： “怎么，这个……也是你们准备的？” 赵队长望着远处那一片残垣断壁，还有被炸得鬼哭狼嚎的日鬼子，一时间激动的有些不能自已。 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就自己手里这些人即使全都搭上，也不可能打得过守城的那个鬼子中队，他说什么也要带自己手下的队伍，进县城里面去逛逛。 这回，不仅是赵队长，就连齐大山也暗自咽了咽口水。 这种情况下还让独立团去打什么西岗据点啊，如果这时候有一个营的正规部队，说不定真就能打下滕县，大大的挫败日军的士气，提高根据地军民的战斗意志了。 …… 孙记辣子鸡的后院，因为那壶老板干大半都被韩大锤给喝了，所以这家伙睡得和死猪一样，磨牙放屁吧嗒嘴基本上都占全了。 但和他不同的是，住宿在店里的其他客人，全都忍不住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想要看看这枪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各位，各位…… 这是城门口子那边打枪呢，他们打他们的咱们睡咱们的。 就算是八路进了城，也不可能滥杀无辜，随随便便就朝咱们这些人开枪不是？” 见所有人都跑了出来，汤掌柜也适时地从他的房间里钻了出来，脸上挂着的满是职业的笑容。 一个胖乎乎的，穿着长袍，嘴边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听到这里，有些不可思议的朝着城门口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掌柜的，这真是八路？ 就八路那几条破枪，也敢打县城？ 我看，这是国军吧？” 他的话擦刚落下，就又有一个男人站了出来，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国军什么样，咱们这些人还能不清楚？ 姓韩的可是去年就撤出山东了，在撤离山东之前，这个老小子可曾放了一枪没有？ 八路虽然说装备差了点，但是人家打鬼子可是实实在在的……”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跟着附和起来。 姓韩的在山东刮地皮也就罢了，到了关键时刻，竟然连放一枪的意思都没有，就直接溜了…… 第289章 军情处扩编 李岩和四眼儿两个人也站在人群里。 没一会儿，就听见城内也响起了枪声。 这下，所有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八路打进来了？” “八路竟然打进县城来了……” 这么叫嚷着，这些客商再也不敢在后院逗留，而是全都返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也只有这样，能让他们的心里面稍稍产生一点安全感…… …… 上海，南市的一家咖啡厅。 坐在张思卉对面的依旧是那个长相帅气，戴着金丝眼镜，脸孔刀削斧凿的年轻男人。 这男人名叫古明宇，也是计成业手下，法租界情报支队的情报员。 现在就职于商业局，算是伪政府旗下的一份子了。 当然，他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负责张思卉和法租界之间的情报沟通工作。 毕竟张思卉在警察局翻译处里，身份是翻译处处长的秘书，随时随地都可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秘密情报。 和半个月之前见面时不同，今天的张思卉虽然也穿着一套职业制服，但这套服装却明显不是之前在警察局时候的那套衣服了。 见此，古明宇也微微抿了口杯子里的咖啡杯里，好奇道： “思卉，你这是……” “我被调到新部门了，不用给西村柚那个日本人当秘书了，怎么样还不错吧？” 说着，张思卉也开心的展示了下自己的这身填充了羊绒内胆的高级制服。 “新部门，什么样的新部门？” 这下，古明宇心中就是一个咯噔，张思卉对于他们法租界情报支队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计成业曾经说过，张思卉的老师，也就是那个翻译处长西村柚就是早年间来到中国的日本间谍，只要和他多多接触，一定会有许多想不到的收获自己送到手上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不知为什么，西村柚对于张思卉几乎是绝对相信的。 而且让张思卉处理的……往往都是翻译处中最为绝密的文件。 通过这些文件的蛛丝马迹，只言片语，情报支队往往就可以省去很多功夫，轻而易举的搜集到日本情报机构和驻军的行动轨迹。 如果这一次，失去了这个重要的位置……那今后的工作无疑会困难许多。 “新成立的部门，经济调查课，负责管理物资走私和金融产业的。 你也在新政府里面工作，应该知道这件事……” 听到这里，古明宇仅仅是稍一思考，就联想到了日本人最近新成立的一个部门，据说那个部门几乎是大权在握，一上来就切断了所有上海通往内陆地区的走私通道。 他们商业局里就有好多高层，原本都有着各种各样走私生意的股份，日子也过的风生水起。 但最近这个部门一成立之后，这些人就全都蔫了下来，彻底的告别了之前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你不是开玩笑吧，我怎么记得这个部门基本上都是日本人，即使有中国人存在，也多是老牌的汉奸和带路党。 这样的地方，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张思卉懵懂的眨了眨眸子，纤长的手指从盒子里慢慢捻起一块方糖放进了咖啡杯里，然后下意识道： “想要进这个部门很困难吗，不只是我，我们翻译一科的科长这回也进入了新部门，我们两个都是西村那个日本人安排的。” 张思卉会带有这样的想法，是利理所应当的。 她只以为，自己和张光照进入经济课的方式，是差不多的。 但殊不知，她和张光照可是完全不能比，张光照在这之前起码还是个团参谋长，在保安队里面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而她和李岩，则是西村柚的私心作祟，纯粹走后门的产物了。 “咳咳……” 这回，古明宇直接被呛到并咳嗽起来。 “你说什么，翻译处还有其他人也进入了经济课？” 对此，古明宇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道： “思卉，你怎么也不好好想想，既然可以让中国人进入这样的重要部门，那日本人为什么不从特务处抽调人手？ 相比于翻译处，特务处的人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可靠程度方面，都要强太多了吧。” 听到古明宇这么说，张思卉才恍然的张了张嘴。 要这么说的话，也对啊！ 自己和李岩这两个人在新部门里面，还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只不过，李岩似乎明显知道些什么，所以一上来就对科里面的各方势力进行拉拢…… …… 武汉军情处总部，处坐办公室。 最近，党务调查处已经从原来的情报局中撤离出来，现在……整个情报局只剩下了二处，也就是军事情报处。 为了做好持久战的准备，老头子已经决定，让党务调查处和军事情报处分别自立门户，扩编成一个局级单位。 这两个单位里原有的军事主官，也都依次晋升军衔，完全对标英美的制度。 老头子的想法是对的，现在的军情处确实已经有些过于臃肿了，臃肿的有些类似于李云龙那种一万人仍然还是一个团建制的情形。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上面的人都没有编制，处座才是个上校军衔，你们下面的这些人难道还想要和我一样吗？ 这段时间为了扩编的事情，处座可是没少熬夜加班。 所以处里面的人都知道，即使是三更半夜，只要有重要的消息……也还是可以在第一时间找处座进行汇报。 咚咚…… “进吧！” 听到这敲门声，处座就知道大概是什么人来找自己了。 如果是其他人想要见自己，一般都要和自己的秘书提前进行预约的。 “处座，您还没睡……” 看着坐在办公椅上，仰面揉着太阳穴的男人，钟岳然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哎……怎么睡得着啊，现在前线战事一片糜烂，日本人的兵锋直指武汉，这民族存亡之际……” 看着处座焦虑的样子，钟岳然也只能拿着电文走到了办公桌前。 “处座，飞蛾刚刚发来了一个好消息，不知道您知道之后，能不能轻松一些。” 第290章 处座的惊喜 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更何况是上海那个地方。 从开战至今，处座从上海收到的消息基本都是谁谁暴露了，谁谁叛变了…… 哪里的联络站和交通站被破坏，哪里的情报体系需要重建。 至今为止，还基本上没听过什么好消息呢！ 见处座这样自嘲的叹着气，钟岳然也只能尴尬的一笑： “前些日子日本人在上海成立了经济调查课，咱们的走私业务全都被迫暂停了。 现在飞蛾上报说，他手下一名代号蜻蜓的成员已经打入了经济课内部，如果处座需要的话，蜻蜓可以为我们的生意提供方便。” “你说什么，这是真的？” 这下，处座的眼睛直接就亮了起来。 现在的军情处比起创立之初，已经扩充了几十倍，所以经费方面，自然也就能不能只依靠财政部的那一点点拨款。 其实，处座真正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并不是因为他的资历够深，也不是因为他的业务能力够强，而是因为他能搞钱。 现在的军情处，在各个部门，甚至各个国家之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渗透。 作为这样一个军事情报组织的主官，每天一睁开眼，就要考虑几万张嘴吃饭的问题。 不仅如此，还有各个行动，任务的所需经费，各个线人的消息费，这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原本处座还在的时候，这些东西上可以维持，但自从他的飞机失事之后，这一切就都灰飞烟灭了。 后续，老头子让郑解民对军统局的上上下下做了一个系统性的盘点，发现如果要继续养活这样的一个庞大的特务机构，甚至要烧掉至少十分之一的国防开支。 这个数字无疑是让人震惊的，老头子也不知道，处座在这个位置上，究竟是怎样每天凭空变出这么多的钱来。 所以最后干脆就只能把原本的军统局裁撤了绝大部分，剩下的改编进了国防部二厅和保密局等两个新的单位。 至于处座是怎么搞钱的……其实也很简单…… 什么生意赚钱，他就做什么，无论是走私，还是军火买卖，贩卖鸦片，只要能搞钱，他就能掺上一脚。 而且，通过军统庞大而又精确的消息渠道，处座往往能先许多人一步，找到最为赚钱，最为炙手可热的那个生意，并收入囊中。 经济调查课的成立，对于处座，对于军情处的打击无疑都是巨大的。 原本处里面收入的大头，就是通过和上海的一些青帮头目合作，进行管制物资走私。 只不过，现在日本人明显是把这条路给堵住了，事情也不是那么好办了…… 现在，骤然听到自己的手下竟然能够进入经济课工作，处座的心情别提有多激动。 这意味着原本停滞，甚至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的走私生意可以动起来了。 不顾自己失态的样子，处座一下从办公椅上弹了起来，接过钟岳然递来的电文，目光中满是振奋。 “这个蜻蜓是谁，去档案科把她的档案调出来给我看下……” 似乎早就猜准了处座的心思，钟岳然已经把一个牛皮纸袋放在了办公桌上： “处座，这就是蜻蜓的档案，上面记录了她的姓名年龄，线人，等详细信息，只不过，并没有照片留存。” “没有就没有吧，这样的情况之下，想要让上海的情报人员穿越战区送一张照片……明显也不现实。” 处座随便挥了挥手，然后打开纸袋浏览了起来。 接着，他的声音变得严肃了几分： “你亲自去给飞蛾发电，告诉他从今天开始，蜻蜓调归总部直接指挥。” 说着，处座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又补充道： “不仅仅是蜻蜓，还有蜻蜓的上线，也划归总部直属。 他们两个的档案从今天开始，列为绝密，我有事不在的话，要有三位科长级主官联名，才能调阅……” “是，我这就去安排。” 钟岳然点点头，果然没不出自己的所料，处座对这个打入经济课的线人给予了很大期望。 “等等，还有一件事！” 就在钟岳然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处座忽然探出手来，微微向下压了一下： “你知道周向荣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处座已经又慢慢坐回了座位上，变回了那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军情处领袖。 “我……当然知道。” 面对这种问题，钟岳然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虽然没有上海滩三大亨那么知名，但周向荣也是上海的一个数得上的地头蛇，响当当的青帮头目。 而且，他还听说，处座早年间在上海厮混的时候，就和这个周向荣相交莫逆，甚至有一段时间，处座就住在了周向荣的府上。 “那就好！” 听了钟岳然的答复，处座微微点头： “给飞蛾发报的事情先不急，现在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处座的语气凝重了不少，他打开办公桌的第二层抽屉，熟练的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本子来。 “这是我和周向荣之间联系的密码本，从今以后，就交给你了。 蜻蜓的身份，可以让他知道……记住，也只能让他知道，别的人都不行。” 钟岳然茫然的点了点头，他有一种预感，自己之前虽然也和处座关系不错，但还也仅仅是帮助处座掌握了一些机密而已，至于说左膀右臂，还远远谈不上。 而接下这件差事之后，自己今后就算是彻底的成为了处座的心腹。 既然已经把密码本和周向荣的事情透露了出来，处座就不打算再继续隐瞒什么： “我们和周向荣之间有不少合作的买卖，军火，药品，汽油，鸦片…… 就是这些买卖，支撑着现在军情处的一切。 我已经想好了，打算派一个专门的人，去上海负责处里面的这些生意…… 你心里面有什么好的人选没有？” 专门的人……钟岳然也跟着点了点头，这确实很有必要。 第291章 雪貂来电 像这么重要的生意，总是要找一个具体的人前去上海进行管理的。 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这个人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上海站的站长。 “太原站的原站长程奎生现在就在总部，他平时深居简出，总部里的人也很少认识，您看怎么样？” 不得不说，钟岳然作为长期管理情报科的大管家，对于处里面的许多人事还是相当清楚的。 日本人在华北和华中本就是两个不同的系统，相互之间很少会有情报互通和交流，让一直负责太原的程奎生去上海就职，算得上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方案了。 “嗯，可以。” 处座点点头，自然很快就明白了钟岳然的深意。 他微微凝眸，紧接着又说道： “上海站前阵子刚刚来电，他们的电讯科出了些问题，需要从总部调任新的电讯科长，带着新的密码本再去一趟。 你解决了程奎生的问题之后，就去着手安排这件事吧！” “是，卑职明白。” 对于派往上海电讯科的人员，钟岳然心中已经大致有了底，现在军情处正处在扩充编制的关键时刻，到处都需要人。 这个时候还能够资格被任命为上海电讯科科长这样重要职位的，也就只有那两三个人了。 这几个人里面，去掉一些带有裙带关系，不能被送到前线的，就更是少得可怜…… 这么想着，他穿过长廊，来到了隔壁大楼地下室里的电讯科。 “钟科长，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接待钟岳然的是总部电讯科的副科长，同样上校军衔的邢儒民。 至于电讯科的科长，则是处座花费大力气，请来的数字学专家，海归学者池先怀。 当然了，池先怀在军情处虽然挂着电讯科科长的头衔，但却并不负责电讯科的日常事务，他真正的任务，就是对缴获而来的日军密码本进行分析，并想办法破译出日本人的军事密码。 钟岳然在邢儒民的面前，夏然就没有了面对处座时候的谨慎和拘束，他惬意的坐在沙发上，拿起邢儒民端来的茶杯淡淡抿了口杯子里的茶水： “邢副科长这话可就玩笑了，我钟某人难道真是那种无事不登门，过河就拆桥的匹夫无赖？” 邢儒民身材矮矮胖胖的，留着一个小平头，穿上了军装之后，就更显得滑稽。 不过，他听到钟岳然这么说，心里面却忍不住嗤笑起来…… 你难道不是吗？ 当然，这话他肯定是不能明着说的，毕竟自己这个电讯科副科长和钟岳然的情报科科长比起来，虽然军衔一样，但职务含权量可是差着不止一条街呢！ 所以，他也只能抖了抖自己脸上的肥肉，主动给钟岳然递了一个台阶： “钟科长说笑了，我的意思是钟科长你实在太忙，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绝对不会就这么直接找过来……” “好吧！” 钟岳然尴尬的拉了拉自己的脸皮，勉强维持住微笑： “我这儿还真有一个大事情，现在上海站需要一个新的电讯科长…… 虽然那地方确实是龙潭虎穴，但是老邢你可不能藏私啊，这可是关系着上海站的大事情。” 上海站…… 一听到这个地名，邢副科长就一阵牙疼。 现在谁不知道，深入敌后的那些特工究竟有多危险。 就拿上海站来说，光是这大半年的时间，就让日本人给端了好几次老巢…… 这个时候把人送进去，和把人往阎王殿里填有什么区别？ 虽然特工的命不值钱，但是他们电讯科培养一个人才也是需要时间的。 “好吧。” 思索了一阵子，邢儒民蒙的拍了下大腿，把自己的秘书找了过来： “你去，把机务股的小章叫过来。” 眼见着自己的秘书离开了办公室，邢儒民这才有些为难的转过了头来： “钟科长，如果是去上海这么重要的地方，我们电讯科里的人选可就不多了，这个小章，是我目前为止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 钟岳然见他的样子，也只能无奈点头表示理解。 …… 几分钟后，一个踩着高跟鞋，淡妆红唇，容貌娇艳的年轻女人走进了邢儒民的办公室。 “邢副科长，卑职章舒雅……” 看到来人，钟岳然不由得眼睛一亮，没想到电讯科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相貌出众的美女。 他没有多想，就转头看向邢儒民点了点头： “可以，就是她了，如果可以的话，让她准备准备，尽快启程吧！” …… 处座和钟岳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刚刚敲定下这一次上海站的新任电讯科长后不到一天时间，上海特高科的电讯室里就收到了一份绝密电文。 “中岛少佐，雪貂来电。” 中岛菜子像往常一样，整理着桌上的文件，而大江鸿就坐在她办公室的沙发上，静静的等待着她。 这段时间，中岛菜子放在工作上的精力明显少了许多，自从和【大江鸿】确认了关系之后，几乎每天晚上，他们两个人都要一起出去下一次馆子。 当然，也有可能是去看一场电影，参加一场舞会，听一场音乐剧……又或者是一些其他的什么娱乐活动…… 就在中岛菜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准备换下军装出门的时候，一个少尉军衔的联络官忽然敲门闯了进来。 听到是雪貂的情报，中岛菜子原本还洋溢着微笑的脸孔瞬间就变得凝重。 她飞快的从联络官手中接过了那张电文，浏览了一遍，秀气的眉头渐渐的紧锁起来。 “怎么了，菜子，出了什么事情吗？” 李岩听到雪貂这个代号，本能的感到不同寻常。 看中岛菜子的反应，这个雪貂明显是特高科手中相当重要的线人…… 不过，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自己显得太过刻意，反而会让中岛菜子产生疑心。 “哦……没什么……” 中岛菜子闻言，只是恍然的抬起头来，随后就把那张电文塞进了自己的办公桌里，并且锁上了抽屉。 “我去更衣室换衣服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吧！” 第292章 更大的生意 一边说着，中岛菜子一边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灿烂笑容。 和男朋友约会这样的事情，总是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吧。 “好，我等着你！” 李岩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破绽，而是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等到中岛菜子离开之后，李岩飞快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就从空间里掏出了一串钥匙。 自己和中岛菜子确认关系已经两个多月，自然有的是时间接触到她的钥匙。 就像上次在陆军俱乐部里对付松本陵时一样，这个时候的钥匙和锁头结构本就简单，所以轻而易举就能被复制下来。 仅仅不到十秒钟，李岩就顺利的打开了抽屉，然后从抽屉里找到了刚刚被中岛菜子使劲抽屉的那张电文纸。 上面的内容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极为简练…… “我已被任命为上海站电讯科科长，近日即将启程。 同行者有一不知身份中年男人，身怀重要任务……” 电文纸上就这么两句话，就戛然而止。 不过，这两句话带给李岩的震惊，却是不容小觑的。 从这上面的只言片语不难发现，这个所谓的“雪貂”应该是潜藏在军情处内部的日本间谍，要不然，她也不会获得前往上海站，成为上海站电讯科科长的机会。 李岩现在明白了，刚刚中岛菜子看到这个消息，应该是比较郁闷的。 毕竟比起上海站来说，她现在更想要打入的，还是军情处的总部……又或者是上海两个情报支队。 雪貂被调职上海站，看起来似乎是“高升”了，但对于中岛菜子来说，这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留在总部里，虽然可能得到的情报等级并不够，但好歹量大管饱。 可一旦来到上海，这就会让她陷入到尴尬的局面之中，难道要直接把上海站彻底连根拔起吗？ 她知道，现在军情处的战略已经发生了变化，从前军情处也想过要在正面“战场”上进行特工之间的较量。 但在发现自己完全不是对手之后，就干脆改变了思路，打算用人数，用鲜血堆出一个成熟的情报体系来…… 一顿饱和顿顿饱之间，中岛菜子还是知道选哪一个的。 飞快的看完了电文，李岩立刻按照记忆把一切恢复原状，又锁上了抽屉，把那串备用钥匙丢进了空间里。 大概又过了五六分钟，穿着一袭淡紫色长裙，亭亭玉立在门口的秀丽女孩慢慢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有些羞怯的红了耳根： “鸿，这身衣服这么样，你喜欢吗？” “当然，无论穿什么，你都是最美的。” 作为经历过互联网信息大轰炸的网民，李岩虽然没正经谈过什么恋爱，但是搜肠刮肚……也还是能找到两句土味情话的。 …… 现在问题已经摆在了李岩的面前。 只要自己想，应该就不难知道这个“雪貂”的身份。 可是即使知道了，自己又该怎么对上级发出警示？ 总不能说，是自己在中岛菜子办公室里偷看了雪貂的电文吧！ 到那个时候，都不用缩小范围。 只要中岛菜子长了脑袋，就能大致分析出是谁向外透露了情报。 实在不行，就只能看着上海站毁灭了，有的时候，即使知道了真相……李岩也不一定有把情报传递出去的机会和资格。 …… 第二天一早，【大江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前往宪兵司令部，而是让自己的管家开着汽车，载着自己来到了虹口区的小岛株式会社。 因为经济课的成立，李岩能够明显感觉到各行各业受到的无形打击。 尤其是虹口区的日本商社和洋行，这些人是受到损失最大的一个群体。 就在李岩坐在社长办公室里，品尝着咖啡的时候，小岛元太已经慌慌张张的从外面一路小跑冲了进来。 “大人，没想到您竟然亲自来了。 有什么事情交给岛津君也是一样的，您的那份，我一定分毫不差的存进您的账户里。” 尽管小岛元太胖的肚子有些前凸，但见到李岩之后，他还是赶紧弓着身子，尽量低下了头。 最近这几个月，他和李岩之间的生意，都是通过岛村健一来充当中间人。 毕竟【大江鸿】作为宪兵队的副司令，总是要在乎一下影响。 有些事情可以做，大家也一直都在做，但是做的太过明目张胆……就难免会犯了众怒。 有岛村健一在这中间担当联系人，他也就不至于经常出入这样的地方，不至于太过显眼了…… 李岩见到来人，放下咖啡杯，微微斜了他一眼： “小岛社长，这段时间的生意怎么样？” “哎呦，大人您是不知道啊，自打成立了经济课之后，武田云子那个老女人是真不给我们这些人面子。 整个虹口，整个上海谁不知道我是替宪兵队里的几个长官当差的？ 结果这女人竟然丝毫不管这些，上任的第一天就给我们商社送来了文件，今后一旦再发现有夹带管制物资，就直接派兵查抄我们会社，所有相关人等全部枪决。 大人，他这不是明显不给您面子吗？” 听着小岛元太的一肚子怨气，李岩也只是轻哼一声： “人家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武田云子可是闲院宫载亲王的学生，这一次成立调查科就是奉了她的老师，闲院宫载亲王的命令。 人家拿着的，可是大本营和内阁亲自交付的尚方宝剑，能够提前通知一下你，已经说明她不打算动你了。” “可是，大人，那我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现在可正是我们做生意的关键时期，一旦停摆，每天的损失都是数不清的……” 小岛元太明显还想再劝劝李岩，在他看来，现在有能力强行压下经济课的，也就只有宪兵队的这些人了。 至于其他的机构和部门，别看平时一个个横的很，只要经济课的人亮出枪来，他们肯定全都立刻变得老老实实。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我这儿还有一个更大的生意，打算交给你来做。” 李岩挥了挥手，显然不吃小岛元太的这一套。 “还有更大的生意？” 小岛元太微微张了张嘴，明显不太相信。 李岩却有些不耐烦，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如果有华北新政府发行的联银券，你能去银行里兑换出日元来吗？” 第293章 时刻准备灭口 “大人，您是要……” 小岛元太慢慢直起身子，眨了眨一双小眼睛，对于李岩的这个“大买卖”满是疑惑。 见他没反应过来，李岩干脆就轻轻一笑： “你知道满洲银行里，联银券和日元之间的兑换比例吗？” “这……小人还真就不知道。” 小岛元太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他在满洲那边的确有不少关系和人脉，但因为现在他的主要生意都转移到了上海，所以……已经好久没有和那些“老朋友”联系过了。 “一比一！” 李岩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就把自己从孙记辣子鸡汤掌柜那儿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什么，一比一？” 这下，小岛元太有些不能淡定了，他作为商业世家，瞬间就就明白了李岩要做什么。 虽然他怎么不关注华北占领区的事情，但联银券没有真金白银和外汇支撑，价值短时间内大大下跌是必然的。 要是按照李岩所说的，这么兜上一圈…… 一百日元说不好就能变成两百日元甚至三百日元。 本来，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小岛元太是说什么也不会做的，但现在，和自己一起做这门生意的可是【大江鸿】这样的贵族子弟，天就算震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呢！ 他亢奋的搓了搓手，眼睛中闪过绿色的光亮： “大人，您说的这个，能办倒是能办，只不过……银行那边的人也有难处，我们可能要给银行那边抽成。 据我估计，至少要两成，而且这还是用您的名义才能谈下的价码。” “两成就两成。” 李岩看着小岛元太那舔着嘴唇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几乎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下来。 打着自己的旗号能怎样，再说这些人有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不是？ 再说了，这门生意赚上一圈就是一倍两倍的收入，而且完全的无本万利，风险小，周期短…… 只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不能被人发现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到关键的时候，要和银行里面的相关人员进行果断的切割。 “好，银行那边的人就拜托给你了。 另外你和那边的人联系上之后，别忘了尽快给我一个人员名单，让我知道知道在银行里面帮我们做事的都有谁。” 李岩稍作思考，就已经大致在脑海中完成了计划的雏形。 金融犯罪这个东西，最主要的抓手就是银行里负责签字的人，一般情况下，只要这些人闭了嘴，想要再查出些什么，就难如登天了。 更何况以自己的身份，华中方面军根本就没有动自己的权力。 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本土那边大概率也会选择沉默不语…… “大人您请放心，我一定尽快帮您打通满洲银行的通道。 至于人员名单……” 小岛元太说到这里，下意识抬起头来，他看着李岩那带着笑容的古井无波的眼睛，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已经猜到了李岩要做些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心脏砰砰的加速，像是要跳出胸口一样。 幸亏自己还有一些作用，要不然的话，会不会落的一样的下场。 李岩慢慢抿了口咖啡，似乎看出了小岛元太心里面的想法，连忙站起身哈哈大笑起来： “小岛社长，你尽管放心吧，我还不是那么没有底线的人。 要是你出了问题，谁来帮我赚钱呢……” “大人说的对，是小的想多了。” 小岛元太连忙又弯下腰来，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 现在这个时候，李岩该思考的是如何打通通道的问题，而不是拉哪些人下水。 其实，他早就已经想好了，真到了那个时候，这门生意绝对不可能只掌握在自己手中……或是只掌握在某个小圈子的手中。 面对这样巨大的“诱惑”，没有谁是值得相信的，也没有谁能完全保守秘密。 到时候，李岩只需要把这消息告诉一两个人，那一两个人自然有父母，兄弟，爱人，亲戚，朋友…… 这样下来，原本只在圈子里流窜的消息，慢慢就会扩散出去，说不定就连中国方面的人也会知道。 不过，这也是李岩的目的之一。 因为这门生意本就做不长久，如果想要靠这么一个金融漏洞一直薅羊毛，日本这个国家要不了多久就会破产。 李岩估计，这个游戏大概进行不了几轮，就会被日本政府发现。 当然，即使是这短短的一段时间，这些人也一定已经给日本的经济和金融秩序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 在李岩的计划之中，满洲银行的那些家伙是一定要监视起来的，到了关键时刻，直接做掉就好…… 不过，因为他身处上海，这样一来就难免有些鞭长莫及。 现在可不是互联网时代，随时随地就能监控几千公里外的状况，看到几千公里外的画面。 就连使用长途电话和发报机，也同样面临着暴露的风险。 为了规避这样的风险，李岩只能想办法找一个人，来负责满洲的事务。 …… “鸿，你怎么有些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蕾姆西餐厅，巨大的玻璃窗前，穿着赛马装和马靴，把长发扎成马尾的中岛菜子笑着摇了摇手中的叉子。 坐在中岛菜子对面的【大江鸿】先是愣了愣，然后很快的露出恍然目光，缓过神来，解释道： “说起来，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兄长了。 去年这个时候，我曾经和兄长有过短暂的交谈，只不过……当时关东军的参谋长佐佐木将军遇刺身亡，我们兄弟两个就只能再次匆匆分别了。” 听到佐佐木大石的名字，中岛菜子也是逐渐有些惆怅。 她在关东军的时候，就一直在特高科中任职，平时因为工作的关系，她也能经常接触到大江拓这个关东军的对苏情报部长。 而且不只是大江拓，因为其父亲的关系，佐佐木大石也是她经常能够见到的“亲切”的长辈。 正是因为佐佐木的死，她才主动报名，跟着桥本泽来到了上海。 第294章 抵达新京 现在，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刺杀佐佐木的飞蛾依旧没有一点踪迹，这让中岛菜子心里面难免变得落寞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飞蛾已经成了她心中的一个魔障了。 “我打算明后天就去一趟满洲，搭乘陆军的飞机。” 李岩慢慢举起高脚杯，抿了口杯子里的红酒。 中岛菜子听到这里，下意识怔了怔，随后眸子微动： “鸿，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中岛菜子这其实就是个客套话了，她自从来到上海，也有好久没和父母联系过了。 现在李岩想要去满洲，那正好，她刚好可以跟着前者一起去，顺便……也带李岩认识一下自己的父母。 一想到这里，中岛菜子的耳朵难免红了起来。 李岩莫名的看着她娇羞的样子，眨了眨眸子，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这并不影响自己这次去满洲要办的正事，所以他也就没怎么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好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当然可以一起。” …… 第二天，李岩二人就来到机场，坐上了陆军的大型军用飞机。 这时候的飞机相比起后世的飞机，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噪音实在太大。 飞机才刚刚起飞，李岩就觉得自己像是被火车给撞了一样，脑子里持续回响起阵阵嗡鸣声。 至于飞机上的交流，就不能靠说话了，一些比较难理解的词汇和句子，只能拿出纸笔，通过书写的方式传递信息。 好在，飞行时间并不算长，仅仅五六个小时之后，飞机就抵达了新京机场，也就是曾经的长春。 现在已经是五月初，但新京这个地方还是冷风阵阵。 因为早有准备，李岩和中岛菜子两人都披上了一件棉大衣，可即使这样，阵阵刀子一样的凛冽寒风吹在人脸上，还是让人脸颊生疼。 好在，刚刚走下飞机没多远，李岩就看到了两辆军绿色的吉普车。 正穿着关东军军装，带着大盖帽的大江拓则是就站在车边，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呼……” 上了吉普车之后，李岩和中岛菜子这才堪堪躲过了寒风的袭击。 大江拓也坐上了吉普车的副驾驶，开玩笑似的转过头来： “鸿，你这一次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介绍你和中岛小姐之间的关系吧？” 听到这话，中岛菜子本就冻得和红苹果一样的脸蛋瞬间要滴出水来，而李岩也是尴尬的怔住片刻，这才道： “我还真就有点重要的事情，只不过……不方便在电话里面说。” “不方便在电话里说……” 大江拓微微皱了下眉头，又很快舒展开。 紧接着，他抬起手向前挥了下，司机立刻心领神会发动车子，踩下了油门。 车子行驶在新京的马路上，飞快的穿过几条街道。 李岩则是透过窗子向外观望，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打量着这个伪满洲国的“国都”。 他不得不承认的，日本人在新京做出的市政建设，相当优秀，甚至比上海……还要强出许多。 野史说的日本人打算全体搬迁到东北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总之，在他的视线之中，新京的高楼林立，屋舍俨然，行人也都穿着的还算体面。 而现在这个时候的上海，则是遍地乞丐，难民成群，光是南市的那个城隍庙，大多数时候就会聚集上万甚至几万的流浪人员。 没多久，车子就在市中央的繁华街道上停了下来。 李岩走下车子，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面前是一个高大的西式建筑——“大和旅馆”。 “鸿，惠子小姐，既然来了满洲，那就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大江拓在市里面并没有住宅，平时也只是住在郊区的驻军大营里。 今天弟弟带着“女朋友”来了自己的地盘，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只能把两个人拉到大和旅馆，也就是新京最大的日式饭店来。 对此，李艳当然并不介意，毕竟他这次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来旅游的。 此时，天色已经逐渐有些黑了下来，等到三个人进入大厅，看到大江拓衣领上的一颗金星，大和旅馆的经理就立刻迎了过来。 “将军阁下！” 大江拓雷厉风行的脱下了自己的大衣，交给了身边的服务人员： “给我找一个包间，准备一桌饭菜。 另外……再为他们两位准备一间套房，都记在我的账上。” “是，我这就去安排。” 大堂经理连忙离开了，没一会儿，李岩三人就被其请进了一个包间之中。 晚饭是一顿比较简单的日式料理，因为坐了一百天的飞机，舟车劳顿之下，李岩和中岛惠子的胃口明显不太好，仅仅吃了点小半碗米饭，后者就和李岩兄弟两个打了招呼，回了旅馆的套房休息。 中岛菜子也知道，李岩这次来新京，应该不只是为了和大江拓谈谈兄弟感情这么简单。 他们一定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既然如此的话，那自己还是有些眼力比较好。 …… “鸿，你真的打算选择惠子小姐当你的妻子了？” 中岛惠子离开后，便是兄弟两个人的谈话了。 大江拓解下了自己土黄色军装，露出军装下的白色衬衫，虽然他表面上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情，但李岩还是能从点点细节之中，察觉到后者很是对于自己婚事的重视。 “惠子虽然是个军人，但她终究还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姑娘，并没有看透这个社会的本质。 所以我觉得，我们两个就算是真的在一起，也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矛盾。” 说起这个事情，李岩明显郑重了许多。 大江拓手里拿着乳白色的白瓷杯子，仔细观这着他的反应，沉吟半晌点了点头： “好吧，你说的对。 从模样，家世，还有性格上来讲，惠子小姐都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妻子人选。 爱情这东西太过虚无缥缈，有了这些，其实就已经应该知足了。” “哈哈哈……” 听到这里，李岩顿时笑出了声来。 大江拓说的没错，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寻找爱情，实在是太奢侈了…… 第295章 我要一半 把小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大江拓很快就抬起眸子，转而问道： “你这次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介绍惠子小姐给我认识吧？ 再说了，我和他的父亲中岛将军本来就是老相识，我们两个也早就算是认识了……” 当然，知道瞒不过大江拓，李岩也不打算再继续隐瞒下去，而是在第一时间就把自己想要通过联银券兑换日元的那个说了出来。 听到这样的一个计划，大江拓顿时愣在了当场。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的放下手中的酒杯。 “所以，满洲银行里面有人一起参与这个计划？” “当然，不过这些人可能并不怎么可靠……” 李岩说着，也只能摊了摊手，尴尬的笑了笑。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大江拓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透过她的眼神，李岩不难看出他应该已经认可了这个计划。 “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李岩微微低下头来，目光逐渐凝实： “我平时都在上海，所以满洲银行的那几个人，实在是无法实时监控。 我的想法就是，兄长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盯住满洲银行的那几个家伙，如果到了关键的时候……” 他的话就只说到了这里，但话里的意思，大江拓却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他稍微思索了几秒钟，就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什么样的条件？” 李岩愣住，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兄长你想要多少，尽管开口吧。” “一半，你赚了多少，我都要一半。” 大江拓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似乎都已经计划好了这些钱的用途。 他们家虽然是贵族嫡系，但是家里面并没有参与族中的资产管理，也并没有多少年金分成，所以……平时的日子，也就只是比于普通中产家庭要好上一些。 现在既然有这么一个赚钱的机会，大江拓自然不肯放过。 不仅是家里面父母和兄弟姐妹那边需要钱，他在关东军这边任职，也同样需要大量的资金来进行交际，只有这样，才能巩固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为将来更进一步打好基础。 李岩没想到，大江拓竟然开口就要一半，但想到自己搞这个计划本来就是为了削弱日本国的经济，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捞钱，他就有些释然了。 “好吧，一半就一半……” 李岩说这话的时候虽然面不改色，但是心里面却疼得不得了。 日本说到底是一个极其注重贵贱尊卑，长幼嫡庶的国度，对于【大江鸿】来说，这个出色的兄长大江拓就是他的天，起码现在，他还没有任何能力反抗大江拓做出的决定。 不过，有了大江拓的参与，他对于完成这个计划的信心无疑又增加了不少。 大江拓可是关东军里排的上号的大特务头子，只要他想，灭口几个银行高官，应该还是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只要银行里的人一死，证据链也就算断了，想要通过这些人抓到自己……基本也就不可能了…… …… 经过两天的路程，上海站电讯处的新任科长章舒雅和特派员程奎生已经进入了安徽地区。 此时，两人已经进入了日占区。 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程奎生二人此行并没有携带武器，就连唯一的新编密码本，也被章舒雅贴身藏好。 天色渐黑，为了明天更好的赶路，程奎生二人便只能在最近的县城找了间客栈，以夫妻的名义留宿。 “客官您是走亲戚还是访友啊？” 见程奎生二人穿着体面，客栈老板难免多说了几句。 “现在这个世道可是乱的很呐，如果没有什么大事情，还是尽量不要出门的好。” “哦……我们是做生意的，想去上海大城市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运到里面的几个省，赚点辛苦钱。” 对于客栈老板的问题，程奎生笑了笑，随口敷衍了过去。 不过，掌柜的明显是不打算绕过去这个话题了。 只见他拿着一大串钥匙，站在楼梯上转过身来： “做生意的，那你们这些日子可得小心点了。 最近这半个月不知怎么的，原来从上海那边过来的汽油，煤油，还有棉布什么的……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听说是日本人在江上设了哨卡，现在只要是离开上海的大宗货物，统统都要仔细检查呢。” 说着，他还不忘了瞪大眼睛，用夸张的语气道： “你们到时候到了上海，万一发现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儿，那不就麻烦了？” “嗯……老板你说的有道理。” 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身材高大，白面无须，看上去三十五岁左右的程奎生也只能深以为然的附和着客栈老板，点了点头。 很快，客栈老板就打开了他们二人的房间，介绍了起来： “最近煤油价格太高，所以你们住一晚的房钱，只能点十分钟的煤油。 如果想要继续用的话，就得单独花钱了。” 紧接着，他的话锋一转： “不过，老头子我这儿可是咱们县城里最大的客栈，其他东西不敢保证，但是热水肯定给你们管够。 如果两位要洗个脚，泡个热水澡什么的，尽管招呼老头子我就是了。” “那就辛苦您了。” 送走了客栈老板，程奎生直接就在床上躺了下来。 好在，这房间在设计的时候就考虑了多种可能性，所以有两张床，他也终于不用像前两天一样，睡在椅子或者桌子上了。 这几天和章舒雅这个“妖精”住在一起，程奎生简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不过幸好，明天就能到芜湖了，到那时候……自己一定要去芜湖的春花阁里面找个姑娘好好的泄泄火，要不然继续这么下去，迟早非出问题不可。 就在程奎生侧过身子，打算先睡一觉再出去吃晚饭的时候，忽然他感觉到一只柔软的似乎没有骨头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身上，从身后慢慢揽住了自己的腰。 原本还有些迷糊的程奎生只觉得激灵一下，瞬间扭过头来。 只见章舒雅早已经脱下了那件淡绿色的连衣裙，雪白的肌肤映照之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 第296章 程特派员，你是个好人 “章科长，你这是做什么……” 面对章舒雅的主动，程奎生明显有些不知所措，本来他这两天就已经忍得够难受了，要是再这么来一下，擦枪走火了怎么办？ 见程奎生那飞快缩回身子的模样，章舒雅只是挽了挽柔顺的长发，展现出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 “程特派员，我只是害怕。 马上就要到上海那个虎穴狼窝里了，我真是不知道……今后……” 说着说着，章舒雅的眼泪就像是打开了水龙头一样，扑簌簌的掉了下来，一直到打湿了床单。 “这……我……” 按理说，程奎生身为原来太原站的站长，怎么说也是封疆大吏，吃过见过的。 但章舒雅这个妮子不同，和他以往遇到的那些女人相比，这姑娘本就长相柔美，气质惊艳，再加上现在主动投怀送抱，他一时间就更是情难自已。 渐渐地，程奎生也算是冷静下来，他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此行基本上就算是有去无回了，而章舒雅这个上海站的电讯科长，大致也是一样的结局。 在这样的高压之下，自己一个大男人都有些扛不住，更何况是一个根本没有接受过什么军事训练的，纯粹的技术人员，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呢？ 这回低下头，再看向只穿着两件内衣的章舒雅，程奎生的心思渐渐活络了起来。 军情处明确规定，处里面的人员之间不得发生男女关系，不过……那些都是老黄历了，现在自己可是提着脑袋在前线帮这些官老爷们挡枪子，这样的情况下，难道不应该给自己点补偿吗？ 而且，自己将来身在上海，可是天高皇帝远，处座就算真知道了这件事情……不，处座不会知道的…… 就这么，没多长时间，程奎生就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 这时候的他还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天雷勾动地火，春宵一刻值千金，温香软玉在前，自然是马上享受才对，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之后再说吧！ …… 几分钟后，闪着明眸的章舒雅依偎依偎在程奎生的怀中。 此时的她杏眸如水，嘴角含春，一张薄薄的被子盖在二人身上，只露出了她雪亮又有些晶莹剔透的肩膀。 程奎生一手揽着怀中的尤物，一只手依依不舍的从被子里探出，远远的找到自己的上衣，在上衣口袋里面找出一个铁质的烟盒来。 接着，他把一支手卷的，没有过滤嘴的香烟用牙齿咬出，慢慢引燃，惬意的吸了一口，喷吐出两道浓重的烟雾。 “程特派员，过两天我们可能就要分开了。 这一分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章舒雅的小脑袋在程奎生的胸膛上蹭了蹭，一缕缕头发划过皮肤的痒痒感觉，让程奎生心里面更是别提有多舒爽。 他把烟慢慢搭在了床头柜上的陶瓷烟灰缸里，这才摸了摸怀中尤物的脸蛋： “怎么，你难道想和我一起吗，这个事情说麻烦，其实也麻烦，但要是说简单……也简单。” 这时候的程奎生，只以为章舒雅看上了自己的长相…… 毕竟从五官，还是个头，身材，气质上来说，自己都算是相当出色了。 能在这样的境遇之中俘获美人的芳心，当然也不是没什么可能。 见程奎生主动抹了一把头发，臭美的露出那油腻的笑容来，章舒雅忍不住在心里面嗤笑一声。 不过，她的脸上还是维持着娇滴滴的样子，抿了抿那涂着唇彩的嘴唇： “当然，程特派员这一路上对我好，我是能看出来的。 我一个小女子，能遇到您这样的不贪恋美色的长官，已经是上辈子积了阴德。 等到真到了上海站，还不知道那些家伙要怎么对待我呢……” 程奎生当然也想把这样一个尤物带在身边，随时临幸，但他很快就又想到了处座的那双慑人的眼睛，瞬间的冷静了下来。 “你想要跟着我，当然没有问题。 只不过这件事要从长计议，最起码，你也要在上海站先工作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他的眼色忽然变了变： “至于上海站的那些人，你也不要怕有我给你做主呢。 到了上海之后，咱们两个人留一个联系方式，保持联系。 等到上海站给你分配了住处，我就住在你隔壁就好了……” “真的吗？” 章舒雅的脸色微红，忽的眸子又暗淡下来，张口道： “可是这样的话，不会打扰到你的工作吧……” “怎么会，我这次去上海的任务，只是一些普通的联络任务，没有什么危险的行动，你尽管放心就好。” 程奎生明显是被小头控制了大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章舒雅的一次试探。 …… 大和旅馆，【大江鸿】兄弟俩还有中岛惠子围坐在一张圆桌上，简单的吃着早餐。 “我一会儿就要回郊外的军营去了，你如果有什么事情，尽管可以给我打电话。” 大江拓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沓报纸，报纸的种类很多，语言也很多，有英文的，有俄文的，有日语的，也有法语和葡萄牙语的…… “是，我会的。” 李岩剥开一个煮鸡蛋，不急不缓的塞进了嘴里。 因为东北的环境实在太过寒冷，所以哪怕是许多日本侨民，来到这里之后也都没有再维持在日本的跪坐，和服，木屋等日式习俗。 谁都知道，这个地方冬天是真的会冻死人的，如果这时候还不长眼睛建一个木屋，再修一个推拉门，那结果…… 当阅读到一份法语报纸的时候，大江拓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世界局势可能要变化了，欧洲很有可能再一次掀起大战。” “为什么？” 这回不仅是李岩，就连中岛菜子也侧过了头来，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距离上一次几乎毁灭了欧洲的大战才刚刚过去二十年吧，这一场战争几乎打光了欧洲的一代人，让不少列强都变成了蹩脚鸭。 这些人难道就没有长点教训，这么快就又掀起大战了？ 第297章 丑媳妇见公婆 看中岛惠子诧异的样子，大江拓并没多作表态，只是喝了口杯子里的热茶暖了暖身子。 “现在的德国已经陷入了财政危机。 单单靠每年的生产价值盈余，想要还上之前英美两国的借贷，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且，德国的这位新总理又是一个强硬派的人物……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甚至强硬的有些疯狂。”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似乎已经能够看到将来不久后的世界格局了： “一旦战端开启，德国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占领欧洲的各个国家和各大城市。 但是，他们很快会面临着和帝国一样的问题……那就是石油问题。 如果不能占领英国或是苏联的产油区，那这场战争，他们必败无疑。” “可是这样不是好事吗？ 有了德国牵制北面的苏联，我们不是能腾出更多的力量，直接一举摧毁武汉政府？” 中岛菜子眨了眨一双大眼睛，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闻言，大江拓不由的笑了： “惠子小姐，你想的太简单了。 苏联在解决西线问题之前，一定会先一步解决东线的隐患。 但那时候，我们将不可避免的和苏联进行一场较量。 如果这场较量中帝国胜利了，那自然皆大欢喜，从此之后我们将和德国结盟，彻底瓜分这个世界。 如果帝国败了，那今后日本就基本上只能偏安在东亚，再也无法登上世界的舞台了……” 对于和苏联之间的较量，大江拓整体上是持悲观态度的。 现在的苏联已经完全不是十几年前刚刚成立，一穷二白，十几个人发一条枪的沙俄帝国了。 经过了斯塔林的大力改革，经历了三个五年计划，现在的苏联已经是世界上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工业国。 虽然在工业产品的质量上，还远远不能和英美德法等老牌帝国相比，但是仅仅在飞机和坦克装甲车这方面，就已经把日本甩出了好几条街。 可以这么说，日本无论是单兵素质还是工业实力，都只能在亚洲这一隅之地称王称霸。 工业实力比日本强的可不只是德国苏联，也不只是美英，基本上只要是欧洲的老牌列强，工业实力上都要超出日本一大截。 这一点，从那装甲只有手指一样薄的小豆坦克上，就能窥见一二。 要知道这坦克仅仅有三米长，两吨多重，在性能上，甚至还不如几十年后的一些家用suv…… 而同时代的重型坦克，比如虎式坦克，全重六十吨，长度更是达到了八点五米。 …… 吃过早饭后，大江拓就离开大和旅馆，返回了郊区的关东军司令部。 在中岛惠子的热情邀请之下，【大江鸿】也只能壮着胆子，跟前者一起……去见一见自己将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 就这样，在套房里换了一身还算体面的新衣服，两个人就走下楼，截停了一辆路边的出租车。 “先生，请问您去哪儿？” 开出租车的是一个金毛的大鼻子老外，如果不是意外的话，应该是这十几年中陆续来到中国的沙俄人。 这大鼻子老外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的日本人身份，所以就直接用日语问道，当然……从大和旅馆走出来的，也不可能是什么其他身份了。 听到这出租车司机的问题，李岩当时就愣了片刻，有些惊讶于这大鼻子老外的语言能力。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这大概是从莫斯科和圣彼得堡迁徙过来的犹太人。 这些犹太人可是厉害的很，甚至一时间产生了很多都市传说。 李岩至今还记得，小的时候奶奶曾经给自己讲过一个故事，早些年到中国做生意的犹太人，不仅仅能讲官话，还能讲粤语，或是好几个地市的方言，而且听起来……根本就没有一点外国口音的痕迹。 只不过，后来建国之后，这些犹太人就逐渐都消失了，要不然的话……以他们的本事，想要在中国赚一大笔钱并不困难。 “我们去吉野町！” 不等李岩询问，中岛菜子就已经把自家的位置说了出来。 吉野町是一条专属于日本侨民的商业街，在街道的两边，都是日本人经营的商店，买卖的也都是日本商品。 对于这样的日侨聚居区，满铁和关东军总部都派遣了不少的人，既是为了维持聚居区内的治安，也是为了保证其中日本侨民的安全。 “好的两位。” 大鼻子老外听到了目的地，很快就转动方向盘，让车子在路上调了一个头，这才踩下油门，挂上了挡。 …… 约莫二十分钟左右，出租车出现在了一条相当繁华的街道上。 打量道路两侧鲜明的日式招牌和文字，李岩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而中岛惠子看着远处的建筑群，眼睛里面已经涌现出兴奋的光芒。 没一会儿，两个人走下了出租车，并且结算了车钱。 “诚惠，三日元。” 李岩咂吧了下嘴，说实话，这个价格有点贵。 但是一想到现在这个时候的汽油价格，他就又觉得这是应该的。 眼看就要带着男朋友回家，中岛菜子的手紧紧抓住了李岩的衣袖，不知怎的，她的心情有些无法描述，既紧张，又兴奋，偏偏还有些害怕的情绪…… 见她像是一只小鹿一样难以冷静下来，李岩不由笑着伸出一只胳膊，让她挽起了自己的手。 “不嘛，要让父亲大人看到的话，可就……” 原本很听话的中岛惠子，在这一瞬间，忽然咬紧了嘴唇，变得矛盾起来。 李岩则是拿着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礼物，按响了眼前这户独栋宅院的门铃。 铃铃…… 刺耳的铃声响起，李岩这才把手收了回来，默默看了眼门铃下方，一块巴掌大的写着中岛的木牌。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浅绿色和服，盘起一束头发从肩膀处搭在胸前的中年妇人。 仅仅是淡淡扫了这妇人一眼，李岩就已经看出，这个长相温婉大方的中年妇人和中岛惠子有五分相似。 第298章 这孩子不会是不能人道吧? “母亲大人！” 一见到这中年妇人，中岛惠子就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扑进了前者的怀中。 “惠子，是你……” 见到中岛惠子，这中年妇人也跟着眼眼眶红润。 “这位是……” 很快，妇人的视线转移到了李岩的身上，面带着诧异。 她也知道，自家这女儿从小就不爱红妆，喜欢军队里的那些东西。 整日和一些大男人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但是，他们夫妇有三个儿子，女儿却只有这一个，从小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让她的父亲管教了几次没有效果，最后干脆就再也不管了。 “对了，还没给你介绍呢，这是鸿。” 直到这时候，中岛菜子才满脸通红的把李岩给拉到了身前来。 而中岛太太看着她的表现，哪里还不明白她的心意…… 本来，她只以为这年轻人就是自家女儿的同事或者下属之类的，但现在…… 等等，忽的，他想到了几个月之前的时候，桥本泽给自己先生写的一封亲笔信。 当时，自己的男人中岛涉看到心里面，桥本泽说的一切，只以为对方是在和他开玩笑。 毕竟大江家可是实打实的贵族，那都是眼睛长在脑瓜顶上的人，怎么会看上自己家的喜欢在军队里厮混的女儿？ 这件事情当时一度被搁置了许久，那封信也被中岛涉给放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但现在，看着眼前的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算是上等的大江鸿，中岛太太不由愣住了。 哪怕是在普通家族，这样的优秀子弟也并不多吧，近亲通婚痴呆遍地的贵族……估计就更少了。 大江家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这样一个金龟婿，真的能看得上自己的女儿？ 虽然自己的女儿从长相上确实无可挑剔，但是像大江鸿这样的贵族子弟找妻子，哪有只看长相的…… 这么想着，她的视线不由的缓慢下移，一直道李岩小腹的位置还继续向下，心中忍不住嘀咕着： “这孩子应该不会是不能人道吧？ 要是这样的话，那可不能让菜子去跳这个火坑。” 李岩的眼睛也不瞎，他很快就从中岛太太的目光之中看到了惊讶，怀疑，可怜等多种情绪。 这回，哪怕是不开口，他也能知道这位未来的丈母娘在想什么了。 “咳咳……快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一直等了能有三两分钟，中岛太太才收回了她那让李岩想自杀的视线，把两个人引入了院子里。 “谢谢阿姨，您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 李岩终于松了一口气，跨过门槛进入了中岛家的小院。 刚一进门，他就很快发现，中岛家所居住的，并不是传统的日式建筑，而是用混凝土和红砖修建而成的西式二层小楼…… 也对，东北这个地方，到了冬天经常零下三十多度，可是真的会冻死人的。 如果真要是修建那种带推拉门的木质建筑，冬天还不冻成冰棍个屁的了。 把李岩两个人引入家门之后，中岛太太就赶紧一路小跑着进了屋子…… 看着自己母亲慌慌张张的样子，中中岛菜子顿时苦起一张脸，无奈嘀咕道： “坏了，早知道回来之前，就应该先给家里面的人打一封电报的……” 听到这里，李岩顿时笑，他摸了摸中岛菜子的脑袋： “没事儿，我看阿姨是很好说话的人，叔叔应该也是一样。” 对此，中岛菜子也只能无奈的咬了咬嘴唇： “但愿吧！” 很快哦，两个人就进入了院子里的那栋西式建筑，当他们两个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看到一个身材高大，脸孔也细长的中年男人正穿着拖鞋负手走下了楼梯。 这是一个穿着土黄色关东军军装的男人，领口上挂着两颗金星。 身份不问可知，正是中岛菜子的父亲，中岛涉。 看那样子，刚刚中岛太太明显已经和他通过气了，所以他才能这么淡定从容的从二楼的书房里走下来。 “你就是大江鸿？” 来人一上来，就展现出了强大的气场，只不过……这一切在真正的贵族面前，难免还是有些露怯。 “没错，我就是，叔叔。” 李岩恭敬的弯腰，行了一个晚辈应有的礼节。 见到他没有丝毫飞扬跋扈的意思，反倒十分的尊重自己，中岛涉一时间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他这个位置上，见过的贵族也不少了，但是像李岩这样的，真正表现出一个晚辈应有态度的……却根本就没有一个。 现在日本的教育就是……天皇是万能的，创造一切的，可以解救所有人的神。 只要忠心的信仰天皇陛下，就算是身死，也会回到天皇的怀抱里…… 而和皇族紧密相连的华族们，也都借着这个引子，宣传自己家血统的纯正性，自己家血脉的高贵性。 说句实在的，这些东西骗一骗底层的老百姓还行，只要是稍微学过点生物知识的，就知道这样的理论有多扯淡。 可是偏偏的，这些老古董就像是脑子里面灌了太平洋一样，依旧乐此不疲的传递着这样的“知识”。 李岩的表现，无疑让中岛涉十分满意。 他脸上慢慢带上笑容，把这个不大的年轻人请进了会客厅里。 “来，坐吧。 实话和你说，姓大江的人，我倒是也认识几个。 但是能让我真正佩服的，就只有一个。” 很快，中岛涉就率先找了张沙发坐了下来，李岩也紧跟着他，有些拘谨的坐在了他对面。 听到这样的话，李岩不由就抽了抽嘴角，能让中岛涉佩服的这个人肯定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那个便宜兄长大江拓了。 说起来，中岛涉和大江拓都属于关东军高层，肯定要经常碰面，属于那种熟的不能再熟的同事。 而且直到几个小时之前，他才知道，中岛涉原本只是关东军司令部的一个高级参谋，挂少将军衔而已。 但去年佐佐木死了之后，原本的副参谋长扶正，他就被关东军司令部从一众参谋里面挑了出来，代理了副参谋长的位置，军衔也变成了中将。 第299章 大舅哥的暗淡前途 “我直接叫你鸿，可以吧！” 等到两个人陆续落座，中岛涉这才慢慢看了过来，用他深沉如水的眸子仔细打量着李岩的表情和反应。 “当然，叔叔您说笑了…… 我本来就是一个晚辈，您这样称呼我实在是应该的。” 对此，李岩也只能陪着笑容，尽量展现出自己此行的态度。 中岛涉点了点头，看到中岛菜子被中岛太太带回了卧室说体己话，他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说实话，我是没有想到，你能和菜子走到一起的。 我们原本以为，像是菜子这样的性格，就算是真的找另一半，也只会找一个性格相对柔弱的，更能接受菜子所做的的一切的人。” 中岛涉的个子本来就不矮，再加上其高挺的鼻梁和一身霸道的气场，就更加让人觉得难以直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支烟斗，用火柴不急不缓的点燃。 李岩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知道自己和这位便宜老丈人的谈话，已经来到了关键阶段。 “呼……” 吐出一口烟雾，中岛涉这才又把目光投向了李岩身上： “鸿，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话，你之所以接触菜子，真的是抱着和她厮守一辈子的想法吗？ 我也知道，如果论起门当户对，我们菜子想要配上你……似乎是不够格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可以随意的被人欺负，被人当成玩具，你能明白吗？ 我们中岛家虽然给不了菜子大富大贵的生活，但是只要有我在，只要有他的几个哥哥在，想要保住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平安快乐，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这回，李岩赶紧又直了直身子，毫不犹豫道： “当然。 我不在意什么门当户对，我只知道，和菜子在一起就好。 我承认，菜子平时确实有些大大咧咧，但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是一个温柔的……让人着迷的姑娘……” 对于怎么应对老丈人的提问，其实李岩是没有多少心理准备的。 但是他之前看过的电视剧告诉自己，这种时候，不要高喊什么口号，只要表明自己的心意就好了。 真正爱自己孩子的家长，不会被外物所打扰，他们需要的……仅仅是你的决心，你的态度。 “好，我明白了！” 仅仅是这段简单的对话，中岛涉似乎就已经完成了对者这位“女婿候选人”的调查。 他吧唧了几下手中的烟斗，再次站起了身来，提高了音调： “玲子，给军营里打个电话吧，让直辉中午回家来吃饭，也算是和鸿见见面，认识一下。” “好的，我这就去办。” 也许是因为家里面的机密文件太多，所以中岛架并没有雇佣仆人。 所有的家务活，基本都是由中岛太太一个人完成。 此时的中岛太太原本在厨房里为“客人”张罗午饭，听到丈夫的吩咐，就赶紧走出了厨房，来到客厅拿起话筒拨出了一个电话。 “直辉吗，今天中午回家来吃吧。 有什么事情那么重要，菜子今天可是带了男人回来，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脸面都不见？ 就这么定了！” 中岛太太显然不太满意儿子的反应，总是打仗打仗，防御防御。 都防御了七八年了，也没见北面的苏联人打过来。 这时候中岛菜子也慢慢来到了李岩落座的地方，抿着嘴唇抓住了他的手： “我大哥在军队里的事情可能比较忙。 不过，母亲好像非常不喜欢他动不动就不回家，总是以为他在故意躲着我们。”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掩嘴笑了笑。 中岛直辉这个名字李岩曾经在约会的时候，听中岛菜子提起过，这是他们家三个儿子中的老大，也是中岛菜子的大哥。 现在，中岛直辉正在关东军防御部队中任职，并且是对苏防御阵线的一员，至于职务……则是二十三师团装甲大队的大队长，和自己一样中佐军衔。 说实在的，自己有点为自己这个大舅子感到担忧，因为再过不了几个月，就是轰动世界的诺门坎战役了。 到那时候，日本装甲兵和苏联坦克部队将会迎来正面对决。 至于结果吗……当然是关东军方面惨败，此战日军共伤亡五万四千人，其中二十三师团全军覆没，更是有几万人被抓到了西伯利亚去挖土豆。 有意思的是，这一批日本关东军曾经参与了德国和苏联的战争，为苏联人提供后勤支援，不出意外的，他们又被德国人所俘虏。 一直等到二战彻底结束，美国人在西线打败了德国人，并把这些日本人从德国人手中“解救”出来，这批日本关东军俘虏才算是结束了他们的欧洲之旅。 只不过这个时候，原本几万人的日本俘虏，只剩下几百个人还苟延残喘了…… 想到这里，李岩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他在想要不要提醒一下中岛涉…… 中岛直辉无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大舅子，如果就这么被苏联人给抓走挖土豆了，他似乎能想到，中岛太太和中岛菜子每日里以泪洗面的场景了。 …… 就在李岩陷入沉思的时候，中岛涉和中岛太太两个人已经心有灵犀的来到了书房里。 “玲子，咱们家还有多少存款。” 中岛涉拿起书房里的茶杯，脸色变得沉重了几分。 “不多了，应该还有三万日元。 之前我们买下了这套宅院，又给直辉在本土娶亲。 我们家本来就没什么产业，全都靠你和几个儿子的工资过活。 这么一来，根本就剩不下多少。” 其实，大本营对于将军们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出门配车，食宿全包，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优待。 但无奈的是，这个时期的日本军人，工资实在是太低了。 这一时期，日本陆军少佐的月薪大概在350日元，日本陆军少将的薪水平均为550日元。 没错，一个能指挥上万人参战的将军的工资才只有五百日元，而这时的日本国内，猪肉每斤要0.6日元。 这就是说，一个将军一个月的薪水，只能买几头猪…… 至于进口产品，那更是想都别想！ 第300章 嫁妆难题 听到中岛太太的话，中岛涉的眉头不由的紧皱起来。 作为一个军人，他平时在家里面，根本就不把钱这个东西放在眼里。 尤其是现在，以他关东军中将副参谋长的地位，一呼百应之下要什么没有。 可是…… 他可以不把钱放在眼里，但没有钱却万万不能。 大江家是本土都数得上的世家大族，嫡系旁支加起来人员众多，家族内的产业也不少。 自己现在虽然掌握着权力，但是自己的女儿说到底还是一个平民老百姓。 如果想要让女儿日后在大江家过得好些，丰厚的嫁妆是必不可少的。 这是关系到自己女儿一生的事情，一定要慎重对待。 “涉，要不然……我们找人借一借吧。 就算再怎么样，也要给菜子凑出二十万的嫁妆，要不然……今后菜子在婆家的生活可能就不会太好过了……” 说到这里，中岛太太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慢慢低下头来。 中岛涉深吸一口气，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他是一个极其在意脸面的人。 如果放在平时，向同事和朋友开口借钱，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为了自己的女儿，就算是再怎么没有脸面，他也只能试一试了。 “让我考虑一下吧，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按你说的做了。” 中岛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连喝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离开了书房。 不过，他走出书房的门，很快就看到了客厅里端坐的李岩，还有依偎在李岩身边的，带着天真甜美笑容的中岛菜子。 看到这样的景象，中岛涉也只能无奈的摇头苦笑。 哎……能看到女儿嫁给喜欢的人，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应该高兴才是。 “叔叔！” 忽然，李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有些事情，想要单独和你谈谈。” 看到这年轻人脸上的表情，中岛涉不由的有些诧异…… 李岩的表情看起来很郑重，会是什么样的事情？ “好啊，我正好有时间。” 中岛涉没有拒绝，而是看了眼坐在李岩身侧的中岛菜子，递给后者一个明显的眼神。 本来还抱着李岩胳膊的中岛菜子接收到父亲大人的视线，也只能悻悻的离开了客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现在说说吧，你想告诉我些什么。” 中岛涉极为放松的双腿交叉，坐在玻璃茶几前，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画着樱花的火柴来，又重新点燃了烟斗。 看起来，他明显已经做好了和李岩长时间交谈的准备。 对于这个便宜老丈人展露出的气场，李岩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探过脑袋，试探着低声道： “我这儿有一个赚大钱的机会，叔叔你想不想一起……” “赚大钱的机会，什么样的大钱？” 这下，中岛涉把烟斗从嘴里拿了出来，眸子逐渐变得雪亮。 “叔叔知道华北占领区的联银券吗？” 李岩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慢慢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当然，我对帝国在华北统治区的货币体系还算是有些了解。 这些联银券是以华北新政府的名义发放的，发放的银行正是新京的满洲银行。” 中岛涉说到这里，一张脸绷得更紧了，他实在是不清楚，李岩问这个东西做什么。 他不是上海宪兵队的副队长吗，怎么忽然问起华北日占区的货币了。 “对，就是这个。” 李岩渐渐眯了眯眼睛，语气也变得神秘了几分： “既然叔叔知道这么多，那想必你也一定知道，联银券的发行是以满洲银行的日元存款为抵押物，以一比一的兑换比例流通到市场上……” 中岛涉不是傻子，傻子也混不到关东军司令部副参谋长的位置。 他听到这里，瞳孔骤然一缩，就已经明白了李岩要做什么： “你这…… 太危险了，如果被抓住，有几条命都不够杀的！” 中岛涉没想到，大江鸿竟然直接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虽然这样确实能够发财，但是……如果被查出来，他们这些始作俑者也一定会第一时间被人带走。 只见李岩笑了笑，随后又慢慢靠近过来： “我当然知道。 所以我们才要拉更多的人进来，不能只有我们做这件事。 只要这么干的人这足够多，影响力足够大，本土和大本营哪怕知道了，也不敢真的派人来调查。” 说到这儿，李岩还不忘了补充一句： “中国有一句话，叫法不责众。 当错误是一个人犯得时候，这个人往往会被杀鸡儆猴。 但如果是一群人犯了一个错误，那上面的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中岛涉慢慢吸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李岩说的这桩生意很诱人，也确实能在短时间内攫取到巨大的利益。 “可是，这么一来，帝国的战争怎么办？” 中岛涉知道，现在的日本本就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如果不是靠着发动对外战争来转移国内矛盾，说不定国家早就已经破产。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他们这些人如果再发国难财，只会让本就恶劣的战争环境更加雪上加霜。 听他这么说，李岩只觉得自己的这个老丈人甚至有点天真。 “叔叔，你不会还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从早到晚都为帝国的未来操劳忧虑吧？ 看看内阁里那些真正掌握着这个国家命脉和喉舌的人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战争到了这一步，还有源源不断的物资运送到武汉政府的手中，有这些蛀虫在……帝国的圣战迟早都要出问题，而我们得到的和这些蛀虫们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不得不说，李岩这话极富煽动性，听到这里的时候，中岛涉竟然也不禁在心中问自己，自己这样兢兢业业出生入死，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真的为了帝国的未来，那也就罢了。 可如果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成就了国内的蛀虫，让那些蛀虫们更加肆无忌惮，更加脑满肠肥…… 第301章 付东阳 他低垂着脑袋，目光逐渐变得犹豫，最后是坚定…… “好，你说的对，这生意我也入伙了。” 中岛涉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准确的说，他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 现在自己的女儿菜子眼看就要出嫁了，如果能用这种方法筹到一大笔钱，他们家也算是度过了这个难关。 “叔叔…… 不，父亲大人，从今天开始，我就这么称呼您了。” 李岩这回连脸皮都不要了，反正丢的也是大江家的脸，关我自己什么事情。 只要能祸祸小鬼子，他是怎么自在怎么来。 “我觉得，我们要给这个计划起一个代号。 就叫……天狗行动怎么样？” “嘶……” 天狗行动…… 中岛涉慢慢抬起头来，重新审视了下自己这个“女婿”，怎么……现在华族的这些人全都这么肆无忌惮，丧心病狂吗？ …… 上海，法租界。 “程特派员，我马上就要去报到了……可是，人家还不想和你分开。” 章舒雅说话声音嗲嗲的，刺激的程奎生即使躺在床上，也心肝直颤。 此时，他们两个人正躲在法租界的一家宾馆里。 为了能套出程奎生此行究竟是什么目的，章舒雅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不过，事与愿违，程奎生好歹是原来的太原站站长，基本的保密意识还是懂的。 周围那么多的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也让他更加明白，如果口风不严……那将来说不定哪天，自己就会一命呜呼。 为了能够获得更好的体验，脱衣服上床之前，程奎生特意点了一支烟在放床头柜上。 现在一番云雨之后，他再叼起那根烟塞进嘴里，别说有多惬意。 “放心吧，舒雅。 你尽管先在上海站工作一段时间，等到火候差不多了，新密码本也都给了上海站的人，我到时候自然会向处座申请，把你给借调过来。 我跟了处座这么多年，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么一点小事情，处座一定会答应我的。” 程奎生慢慢掐灭而来烟蒂，把手又放进被窝里，慢慢搭在了章舒雅的胸脯上。 章舒雅则是羞答答的噘着嘴，不敢直视后者，眼里媚态尽显： “特派员，你好坏……” “是吗？” 程奎生嘿嘿一笑，然后就像是看到小白兔的大灰狼一样： “那就让你看看，我究竟有多坏。” …… 程奎生和章舒雅约定了联系方式和联系地点，这才依依不舍的彼此分开。 等看到程奎生走的远了，章舒雅终于慢慢变了脸色，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一只绣着兰花的手绢，重重的擦了擦还残留在自己脸上的口水。 …… 半个小时后，一袭白色连衣裙，带着一顶管宽边白色礼帽的章舒雅出现在了宁波路上的一家咖啡厅里。 此时正值下午时分，咖啡厅里来往的人员不少。 看到这样一个气质优越，五官精致的大美女，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扫了过来。 “小姐，您喝点什么？” 章舒雅慢慢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坐下，然后托着下巴转过头来： “一杯咖啡，少加糖。” 看着章舒雅那甜美的笑容和玲珑的身段，服务生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酥了。 他连忙红着脸低下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复道： “请稍等，您的咖啡马上就好。” 在这人来人往的咖啡厅里，坐在窗边的章舒雅简直就像是一朵高雅的白莲花。 尽管人人都忍不住把视线偷偷瞄向她的方向，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和她搭讪。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四点钟，章舒雅杯子里的咖啡已经消失了大半，屋子里原本的客人也大多离开了咖啡厅。 就在章舒雅有些耐不住性子的时候，一个长相英俊帅气，穿着背带裤，手里拿着西服上衣的年轻人踱着步子来到了章舒雅对面的座位。 “小姐，方便认识一下吗？” 章舒雅瞥了眼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淡淡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可能不那么方便……” “小姐，你不要这么紧张啊，我又不会吃人！” 章舒雅已经明显拒绝了青年的，但对方却还是死皮赖脸的把西服挂在了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样的举动，让章舒雅难免感到有些厌恶。 不过，接下来那青年的一句话，却让她的眸子忽的闪过一抹光彩。 “小姐喜欢看电影吗？” 章舒雅能够看得出来，这年轻男人的眼睛里，正缓缓放出自信的神采。 他几乎瞬间就确定，这个人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 “还好，不经常看。” 章舒雅左右扫了眼，发现周围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就理了理鬓角头发，点头回道。 “最近金城大戏院刚刚上映了情天血泪，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小姐你一起去欣赏？” 说着说着，年轻人已经伸出了手来，做邀请状。 章舒雅盯着这青年的眼睛仔细看了足足好几秒，这才重重点头： “当然，这也是我的荣幸。” 话落，他就把自己柔软的小手搭在了青年的手上，拿起自己放在隔壁椅子上的手包，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咖啡厅。 …… 二十分钟后，金城大戏院。 最偏僻的角落里，一闪一闪的荧幕时不时映照出章舒雅和西装青年的脸庞轮廓。 确定了安全之后，青年这才舒了口气： “不好意思的，你就是总部刚刚派过来的章科长吧！ 我是上海站总务科科长，付东阳。” 章舒雅恍然点头，没想到上海站的站长史玉明竟然是派出了这么一个人来和自己接头。 她正有点纳闷，就听付东阳忍不住自嘲一声： “本来，这样的接头工作应该是交给情报科的人。 但是你从总部过来，所以应该也知道，我们的情报一科在前阵子刚刚被日本人给打掉，几乎是全军覆没，一个不留。 虽然总部给我们补充了情报二科的人，但是站长那个老古董把二科的人看的和宝贝一样，除了任务之外根本不允许任何人联系。” 第302章 密码本还在我手上 “我们上海站还有情报二科？” 章舒雅听到付东阳这么说，不由惊讶的转过头来。 她在总部的时候，也只是听说上海站的情报科被特高科彻底摧毁了，但还从来没听过……上海站有一个情报二科。 对于她的反应，付东阳并未在意，这也是必然的。 就算是总部，也不过是有一个情报科而已，上海站虽然是全国最重要的大站，但也完全用不上再成立一个情报二科不是？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付东阳从面前的瓜果盘里抓起了一把瓜子，然后就悠悠道： “咱们史站长可能是被日本人搞出心理阴影来了。 哪怕是现在身处在法租界，他平时也不和我们这些人见面。 当然了……这些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这才短短的大半年时间，情报科就被日本人给摧毁了两次。 从处座在上海时期建立的情报体系，几乎已经破坏殆尽…… 后来，处座让租界的两个情报支队各分割了一部分成员，用来补充我们的力量，重建情报科，这才有了情报二科。”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一下子热烈了起来，噗的把瓜子皮吐在了地上，脑袋靠了过来： “我有一回听老季说，这情报二科里面的人可不简单。 从警察局，保安军，到巡捕房，和新政府的各个部门，可以说都安插了人手。 本来还以为飞蛾和瞌睡虫这两个家伙会直接糊弄糊弄就完事了，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把下面的小队整建制的送过来了……” 听到这样的话，章舒雅虽然面上依旧维持着腼腆又和煦的笑容，但在心底却早已经翻了个白眼。 有没有可能，人家把下面的小队送过来，本来就是怕你们这些蠢货出了问题的时候……再连累到他们？ 一个小队的人，难免会互相之间产生交集。 只要把所有产生过交集的人都送过来，你们即使想找到飞蛾和瞌睡虫的线索，也根本不可能了。 不过，章舒雅还是意识到，这个情报二科将来很可能成为……不，现在其就已经成为了皇军的心腹大患。 从付东阳的只言片语里，不难判断出，这个情报二科只掌握在上海站站长史玉明一个人的手里，而这其中的许多成员，都身处于新政府，甚至是警察局之类的要害部门。 原本章舒雅还觉得，把密码本送到上海站之后，就该马上去缠住程奎生，查明后者来到上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但现在，一切显然已经不允许自己这么做了。 现在开始，她的第一目标已经改变，就是这个刚刚成立的情报支队，至于史玉明和上海站的其他消息，全都要靠后了。 看付东阳津津有味的吃着瓜子，又从果盘里拿出一只橘子来，章舒雅明白，这个男人应该已经放松了警惕。 他缓缓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视线强行定格在远处的黑白大荧幕上，用心不在焉的口吻问道： “你说的老季是谁啊，情报二科的人吗？” “不是！” 付东阳把一瓣橘子塞进嘴里，不假思索回道： “老季是我们史站长的联络员，上海本地人。 据说早年间处座还在上海的时候，他就已经和处座有过接触，只不过因为心思不在军功上，站里面就没有他的正式档案。” “哦……还有这样一个人？” 章舒雅眉头微挑，本能的觉得这件事情有些麻烦了。 能被总部的处座都看在眼里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易与之辈，想要从老季这里获得情报二科的线索，显然不是那么容易。 付东阳并未觉得章舒雅的问题有什么怪异的地方，毕竟这是新来上海站上任的电讯科长，今后许多机密都要由她来掌握。 而且，这样的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谁不想亲近亲近，多接触一下，没准就培养出感情来了呢！ “当然，老季可是我们站长最信任的人了。” 吃完了橘子之后，付东阳拿手绢擦了擦手： “就拿情报二科来说吧！ 我们史站长下了一个命令，今后就算是他死了，站里面与情报二科的沟通，也只能由专人通过电台完成。 如果这期间出现了什么特殊情况，不得不见面的话，双方的见面也只能由老季来对接。” 听到这里，章舒雅嘴壶才能蠕动了下，瞬间感觉事情棘手起来。 按照刚刚付东阳所说的，史玉明几乎是把情报二科和上海站之间的联系完全隔绝了。 自己即使是电讯科的科长，也基本没有什么可能会接触到情报二科的人员和情报。 不对，等等！ 忽的，她想到自己这次来上海的主要任务，不就是把新的密码本带过来吗？ 这样的话，岂不是意味着，情报二科马上就要更换密码，而是就是自己已经誊抄记录下来的其中一份？ “章科长，按理说……我应该马上就带你去见站长的。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军情处扩充为军统局，我们上海站也要搞一些大动作。 所以我们给你先准备了住处，还有掩护身份。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提，站里面的资金也不是太充裕，但你怎么说也是电讯科长，所以你的要求……我们会尽力满足的。” 谈话终于接近了尾声，电影也开始播放片尾的哀怨曲目。 “我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有一个地方安身就足够了。” 章舒雅拿起自己的手包，又戴上了那顶宽边的足以罩住肩头的白色礼帽，优雅的笑了笑。 看见这勾人的笑容，哪怕是多年浪迹花丛的老手付东阳也不由的呆住片刻，总觉得小心脏一抽一抽的。 …… 新京长春。 【大江鸿】已经在新京滞留了五六天了，这几天里，他白天来到中岛家和老丈人谈谈国际局势，或是讨论将来婚礼的时间和具体流程。 晚上的时候，则是返回大和旅馆琢磨天狗行动的细节问题。 现在似乎一切都已经打通，上海是国际金融中心，本来就有着各种各样的地下钱庄，高利贷机构。 第303章 八山俊介 这些明面的和地下的金融机构表面上没有关联，但在背地里，全都串联在一起，彼此之间的资金时不时就互相流通。 每天流通这样大的资金量，李岩自然也就不担心上面的人真的会找到自己。 经济课成立的金融监管处，其主要目的就是制造假钞，利用各种手段侵吞租界内外的私人产业，从而为战争筹集军费。 当然，一旦出现了危害到日本本国的金融案件，金融处也会负责调查。 对于这样浮于表面的调查，李岩是显然不怕的。 且不说上海的绝大多数金融机构都集中在租界内，日本人根本就没有调阅和搜查的权限。 就算是他们通过某些秘密方式获得了线索，自己身处在宪兵队副队长这个位置上，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 至于后面的……当然是派出张三杀人灭口了。 叮铃铃…… 这天傍晚，李岩才刚刚回到房间，正琢磨着要不要让旅馆的人送些晚饭上来，客厅里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莫西莫西……” 接通电话之后，李岩也没有马上报上自己的名字。 只听电话那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兴奋的道： “大人，是我啊，您让我做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仅仅是听说话的这个语调，李岩就瞬间判断出，电话的另一头是自己的手套，小岛元太。 “是吗，你在哪里？” 明白过来小岛元太话里的意思之后，李岩很快就微微挑起眉头询问起来。 有一些东西实在是不适合在电话里说，东北地区的特务，无论是业务素质，还是侵略性上……都要比上海的情报组织厉害太多。 毕竟他们要对付的人，可是北面的苏联人。 苏联特工不同于军统和中统的这些半瓶水，二把刀，苏联可是有自己的间谍学校的，而二战中苏联的大部分优秀间谍，也都是这些间谍学校的毕业生。 大和旅馆虽然是日本人聚集的场所，但李岩丝毫不怀疑，日本的情报组织早就已经把窃听器植入了自己所在房间的电话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可不止中国人明白。 “我就在乌苏里西餐厅，您让我找的人也在这里。” 小岛元太显然也明白，他们所做的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出来，所以干脆就给出了一个地址，让李岩前来赴约。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很快，李岩翻开自己的行李箱，找出一件褐色的长款风衣，披在了身上。 没一会儿，他就走下了楼，径直走出了大和旅馆，在路边拦下一辆车子，直奔小岛元太所在的乌苏里西餐厅而去。 乌苏里西餐厅，是新京最大的西餐厅。 听名字就能知道，这西餐厅并不是外国人开办的，而是由一个满族厨师崔庆堂所成立。 据说，这家餐厅消费亲民，价格实惠，成为了高端场所后，更是变为达官贵人和高级知识分子经常光顾的地方。 而且，这西餐厅的西餐并不是纯正西餐，店内更多的菜品，还是魔改的“中式西餐”。 比如铁扒鸡，奶油鸡卷，俄式煎肉饼等…… 这时候正是傍晚时分，乌苏里西餐厅的门前排起了长队。 好在小岛元太使用了钞能力，早就在餐厅的二楼预定了一个雅间。 李岩直接绕过排队的人群，就走进乌苏里西餐厅的旋转门，直接从楼梯上了二楼。 小岛元太早就等待在二楼的走道上，看到了李岩的身影之后，连忙一路小跑着，拖着自己笨重的身躯前来迎接。 “大人，您来了。” “嗯……” 李岩慢慢摘下遮挡面容的黑色礼帽，这才不急不缓的偏过头来： “事情怎么样了……” 从小岛元太的表现，李岩就能看得出来，这次的事情办得应该还算顺利。 果然，前者偷偷扫了眼整个二楼的走道，这才慢慢把头靠了过来： “大人，我已经找到了满洲银行的常务理事，八山俊介先生。 他提出想要和您见面，如果您能同意他的一两个条件，他可以完全免费为我们做这次事情……” “免费……” 李岩逐渐皱起眉头，看着小岛元太的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吧，更何况是这样掉脑袋的事情？” “谁说不是呢！不过八山先生也说了，他请求您的绝对是您权利职责之内的事情，不会让您为难。” 小岛元太见李岩目光变得逐渐凝重，便赶紧补充了后面的话。 “不会让我为难？” 李岩忍不住笑了，把手中的礼帽交给了小岛元太： “他要是真不想让我为难，就不应该提出多余的条件来。”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大踏步的走向包间的方向，嘴里面嘀咕着： “我倒要看看，他的葫芦里面究竟装着什么药！” 见李岩已经打开了包间门，小岛元太赶紧在后面跟上。 包间里是一个穿着格子西装，梳着分头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个子不高，才刚刚到一米六，甚至可能还在鞋子底下垫了些东西…… 不过，李岩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细细打量起中年男人的面部特征。 这是一个鹰钩鼻，大脑袋的家伙，不仅是脑袋大脖子粗，就连身子也显得格外壮硕…… 如果不是因为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格子西装，并且打着领带，李岩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相信，这是一个银行的常务理事，而不是一个杀猪的屠户。 “大江阁下，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看到披着风衣的李岩出现在房间里，八山俊介就连忙站起了身，既是给对方尊重，也是给大江这个姓氏足够的敬意。 “还好吧，常务先生过誉了。 我要做的事情，想必小岛社长已经告诉阁下了吧？” 李岩不急不缓，富有风度的把风衣从身上摘下，挂在了门口的衣帽架上。 在来之前，他就对满洲银行有过一番调查。 满洲银行的行长副行长都只是挂职而已，一般由本土的国有银行高层，或是政府中财务省的人员兼任。 从某种意义上说，常务理事不仅仅是满洲银行的第三把手，更是掌握着银行实际运行轨迹的重要人物。 第304章 电报 只要拿下了这个人，也就意味着他的计划成功了一大半。 李岩不想在这里停留太久，从而被一些有心之人看到自己和八山俊介在一起的情景。 他一上来就直接把这次见面的主要目的抛了出来，就是希望赶快解决了这个麻烦，结束会面。 “当然，小岛先生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不过，我能不能问一问大江阁下，您想要兑换的资金总量是多少。” 资金总数…… 李岩默默垂下眸子，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对这次的交易量有了一个大致的估计。 按照他的预估，这样的游戏显然是持续不了多久的，要不然……满洲银行内部出现了无法弥补的亏空，本土和大本营那边一定会想尽办法追责。 在他的计划之中，把自己手里的一些钱，再加上各个地方到处借来的一些钱凑吧凑吧，自己也就能搞到五十万左右。 利用这五十万转上三圈，就是一百五十万，净盈利超过一百万日元。 当然了，这些钱里面，有一半是要分给大江拓的，所以说……最后能到自己手里的也就是六七十万左右。 这笔钱已经相当不少了，足以让自己现在的资产直接翻上三倍。 他在心里面大致估量了一下，算上自己的，还有自己身边人的，这些加起来……应该能有五百万了。 所以，他当即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 “五百万日元，怎么样……会不会有些多了？” “五百万日元吗？” 八山俊介听到这里，慢慢陷入了沉思。 他也知道，这五百万日元已经是相当大的一笔财产了。 但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百多万美元而已，对于满洲银行这样的超大型银行，还远远达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好，大江阁下！ 既然您已经确定下来，那我们就先预定五百万日元的目标吧。 其实财务省早就有明文规定，以日元为抵押物所发放的所有各类通货，无论是满洲的满洲国元，还是华北地区的联合储银券，都不得反向兑换日元。 我们这么做，也算是顶着上面的压力，明目张胆的站在帝国的身上吸血了……” 说到这里，八山俊介不由的有些唏嘘，拿起手边的一杯洋酒，直接喝下了一大口。 “哦……” 李岩闻言，不由诧异的抬起头来： “既然这样的话，那八山常务要怎么帮我做到……” “哎！” 只见八山俊介挥了挥手，然后神秘的一笑，小岛元太很是有眼力见的直接退出了包间，并且在门口帮两人守着大门。 “大江阁下您这就有所不知了。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银行内部在交易的时候，有资格决定自己使用什么货币……” “什么……” 李岩皱了皱眉头，明显还是没有搞懂他话里的意思。 就见八山俊介笑了笑，解释道： “打个比方吧，给皇军发薪水，我们发的是日元。 给皇协军发薪水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发日元’，不仅如此，财务省要求我们必须做出的各项开支，我们都有选择的余地。” 听到这里，李岩慢慢回过味来了。 这就像是古代的管家，少爷一个月的吃穿用度是一两银子，家里的仆人一个月的工钱是二两银子。 这工钱看起来确实不少，但是能不能拿到，以什么样的方式拿到，那就全看管家一句话的事情了…… …… 第二天早上，李岩接到了中岛菜子的电话，只好又早早的来到中岛家吃早饭。 吃过饭后，他走出了中岛家的院门，站在外面打算吸一根烟冷静冷静，却看到一个邮差模样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走了过来。 “请问这里是中岛菜子小姐家吗？” “没错！” 正掐着一根香烟的李岩吐出烟雾，下意识点了点头。 听到他的话，邮差的眼睛顿时亮了亮。 “我是电报局的工作人员，这是中岛菜子小姐的电报，从上海来的。 麻烦您转交给中岛菜子小姐。” 不等了李岩反应过来，邮差就把一个信封交到了李岩的手上。 信封是活的，并没有密封，所以李岩干脆就小心回头瞥了一眼，然后从里面抽出了两面对折的电文。 电文是桥本泽，也就是上海特高科科长发来的。 内容不长，上面只是询问了下中岛菜子和大江鸿的进展如何，然后就是工作内容…… “雪貂已经抵沪，上海新成立情报二科，由租界内两个支队的部分人员联合组成。 雪貂以为，应尽快剿灭上海站情报二科，并送来了情报二科和上海站电讯科即将使用的密码本……” 看到这里，李岩眯了眯眼睛。 桥本泽的意思很明显了，上海的情报组织之间马上要进入紧张阶段，这是让中岛菜子办完了事情，探完了亲就赶紧回去。 到这个地步，显然已经不容许李岩继续装聋作哑下去了。 要不然，不光上海站会被摧毁，就连刚刚组建的情报二科也可能全军覆没。 那可都是自己挖了身上的肉喂给史玉明的，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废…… 想了一半，李岩又忽的无奈捂住额头。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史玉明了，毕竟谁能想到，从武汉总部来的电讯科长竟然会是日本人的间谍。 电讯科长这个位置听起来不怎么样，但是却几乎掌握着上海站的全部机密，李岩也只能说，这个史玉明有点太倒霉点了，他实在是有点流年不利。 之前两次被中岛菜子端掉情报科，但好歹保住了总站和电讯科，行动科的人。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日本人真的发力，估计他谁都保不住了。 把信纸再次对折，按照原样小心翼翼的放回信封里，李岩丢掉了手中的烟头，开始思考起究竟该如何破局。 大江鸿这个身份，是自己最后的保障，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下，哪怕放弃了整个上海站，他也不会让日本人对大江鸿产生丝毫的怀疑。 这样的话，刺杀“雪貂”显然已经不在计划之内了。 这样的高级间谍死了，日本人一定会挖地三尺，查明原因。 第305章 还是老办法 琢磨了半天之后，李岩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还是要用老办法。 这个“雪貂”掌握着现在上海站的所有电台密码，就算她真的意外身死了，上海站也不会因此特别更换密码本。 毕竟这要停止几乎全部的内部与外部通讯，对于几百人，加上线人足有上千人的上海站来说，这很明显是不可能做到的。 至于老办法，就是像上次处理太湖游击支队上海的办事人员张仁和那样，让警察局或是鬼子自己的情报体系内部把这个炸弹引爆。 只不过，这一回明显不能让宋应中再亲自动手了，要不然的话……难免会引起中岛菜子甚至是李士云的怀疑。 想到这里，【大江鸿】踩灭了脚边的烟蒂，走进了院子里。 “菜子，这里有你的电报。”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把手中的信封高高举了起来。 听到这里，中岛菜子连忙小鹿一般的跑了出来，此时的她正穿着一身白色绸缎做成的和服，布料上雕着精致的花纹。 见到李岩手里拿着的信封，她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拆开浏览器来。 十几秒钟之后，中岛菜子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眼神也慢慢沉了下来。 “鸿，我们差不多该回上海去了。 桥本将军说……特高科里面还有很多重要的工作，要由我来完成。” 中岛菜子当然也想喜欢现在这种每天在父母身边，还有爱人陪自己一起的生活，但是……她说到底是一个军人，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来完成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样的道理在中岛菜子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 日本人在培养子女的时候，特别喜欢教导子女独立处理问题的能力和意识，所以……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经历了一个自力更生的童年之后，往往都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主观能动性。 相比之下，中国人就不同了。 除了一些名门望族还有些传家的教育理念之外，剩下的中产之家和小老百姓，大都喜欢把自己的孩子拴在自己的身边，并为孩子提前布置好人生的一切。 也许是因为中岛菜子本就想要回上海履职，又也许是“雪貂”提供的情报实在有些重要。 当天，李岩和中岛涉夫妻两个告别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来到了新京的陆军机场。 临上飞机前，机场外匆忙赶来了一个联络官。 这联络官整齐的披着军大衣，给李岩行了一个军礼： “大江阁下让我告诉您，您需要的一切已经全部准备完成。 另外，这个是大江阁下让我交给您的，他说您会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李岩有些茫然的接过了联络官递来的信封，打开后，发现上面只有一串数字和一行小字。 很快，他就确认了，这是大阪商业银行的不记名账户，看来大江拓手里面也确实缺钱，竟然不铺垫一下，直接就让人把这账户交到自己手上了。 “我明白了！” 李岩不由摇头苦笑，然后把信封塞进了怀里： “请你回去告诉兄长，我会记住我们两个人的约定。” 得到李岩的答复，联络官这才松了口气，再次行了个军礼： “将军阁下交代的一切，我已经完成了，愿长官道中无事，旅途平安……” “谢谢！” 李岩微微翘着嘴角，也回了一个军礼，然后就和中岛菜子登上了已经打开舱门，放下舷梯的飞机。 …… 上海，福音教堂。 等到一身中山装，头上顶着礼帽的宋应中再出现在天台上时，【张三】已的脚下已经掉落了好几根烟头。 “我来晚了……”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宋应中赶过来的时候，不仅一身的酒气，就连走起路来都有些飘忽不定。 “没有办法，今天处里面的事情太多。 等到了晚上，杭州警署的丁默言还要请我们特务处的人吃饭，实在是脱不开身。” 戴着面具的李岩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来，徐徐转身，表示理解。 丁默言这个人，也是李士云汉奸团伙中的一员，甚至可以说，他的地位超过了百里涛，是汪伪政府七十六号的二号人物。 自从李士云在香港拜会了日本领事，并决定变节之后，他要找的第一个人，就是其在党务调查处的老朋友丁默言。 只不过，丁默言虽然地位摆在这里，但能力上却实在不足。 最后不得已之下，只能被日本人打发到杭州，去执掌汪伪政府在杭州的特务部门。 据说，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丁默言在某一场交际舞会上，认识了一个来自上海的大学生，并且一个猛子扎进了爱河…… 后来特高科的调查证明，丁默言爱上的这个大学生根本就是中统派来的间谍，但碍于他的身份，梅机关还是没有把他杀鸡儆猴，而是雪藏了起来。 见李岩今天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宋应中不由从前者的手中接过一支香烟，好奇的问道： “怎么了，这么晚叫我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其实，李岩一直在思索，应该怎样把这件事情告诉宋应中。 但后来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能让宋应中在行动中拥有更大的灵活度，也是为了确保双方的关系，不会出现裂痕。 毕竟，如果不说明原委，就让宋应中做这么一件事情，他即使答应下来，心里面也难免会产生疑惑和芥蒂。 想到这里，李岩直接一把把手中的烟头扔在了地上： “军情处……不，应该说是军统局了。 军统新派来的上海站电讯科科长是日本人的间谍。 现在……整个上海站上千人都暴露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随时都有被彻底摧毁的可能。” 听到这话，还吸着香烟，烟头上火星通红的宋应中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确实算得上是一件相当重大的事情了，无论什么样的情报组织，电讯人员都是心脏所在。 第306章 川崎大的提议 如果军统的人被日本人剿灭，不仅仅是抗日力量的损失，上海的地下党也会面临更大的生存压力。 毕竟之前都是军统的人顶在前面，一旦这些人被日本人一网打尽了，特高科和梅机关等特务机构紧接着就会腾出手来，把更多的精力和人手放在红党上面。 等等，忽然宋应中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风筝是怎么知道，军统上海站的电讯科长是日本人的间谍？ 是从日本人那里知道的，还是从军统那里看出了破绽，又或者是……无意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总之，宋应中现在越发觉得风筝不简单了，他深吸一口气望向李岩，顿了顿道： “所以你是想让我对军统的人做出提醒，还是直接解决掉这个日本间谍？” “不，都不是！” 李岩直接抬起手，做出了一个制止的动作。 “再过几天，我会把这个人的姓名，照片和住址告诉你，你只需要把她的军统身份暴露出来就好。” 听到这里，宋应中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不是和那个照相馆老板张仁和一个处理方式吗？ 只听李岩忽然扭过头来看向他，继续道： “这一回就千万不要自己出手了，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这消息透露给其他人，让其他人去背这个锅。” “透露给其他人……” 宋应中掐着烟的手一顿，开始思考起来： “这个事情得好好思量一下，不过也不困难。 最近百里浪的人在租界里面抓军统份子已经魔怔了，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让下面的人把消息直接告诉他的线人。 你应该也知道，现在我们这些特务的密探，干的时间长了，彼此之间的身份都清楚的很。 只要稍微透露点风声，不愁百里浪的人不上钩。” 说到这里，宋应中的目光凝聚，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李岩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补充道： “还是小心一点，情报工作可没有失误一说。” 宋应中一愣，连忙深呼吸看向了天台下星星点点的霓虹灯光，点了点头…… …… 该怎么找到雪貂这个人呢！ 离开福音教堂之后，李岩不由的皱起眉头来。 现在这个雪貂明显已经深入到了上海站的方方面面，接下来就只等上海站上下更换密码本之后，特高科和梅机关的特务就会倾巢而出。 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是从前，他还可以通过寻常的方式寻找，但是现在…… 想来想去，如果想要在第一时间获得线索，还是要在宪兵司令部里面寻找答案。 …… 虹口区，宪兵司令部，电讯调查科。 现在正是深夜，但对于这座城市里的“老鼠”们来说，却正是他们刚刚起床活动的时候。 【大江鸿】刚刚坐了飞机抵达上海，连休息一晚上的意思都没有，就直接来到了司令部当值。 “副队长阁下！” 当见到一身军装的身影出现在电讯调查科，科长川崎大连忙摘下眼镜，从繁忙的监听工作中撤离了出来。 “我只是随便看看，你们继续就好。” 李岩看着挂在墙上的巨幅地图，笑着让所有人再次落座。 随后，他才走到了地图旁边，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我们的破译工作有没有进展，这都已经半年时间了，总要有一些拿得出手的东西，让我和大谷将军对上面交差才是吧！” 一说起这个，川崎大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尴尬的站直了身体，无奈的道： “本来前几天是有一个突破性进展的。 我们找到了一个疑似军统上海站电讯科的电台和波段，对他们的所有电文都展开了破译工作。 只不过，就在我们的破译工作刚刚有所成就的时候，他们的忽然更换了新的密码……” “换了新的密码，你能确定？” 李岩愣了愣，他十分确定，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当然能。” 川崎大是一个典型的理工男，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 他把李岩引领到工作台旁，指着工作台上的一个小型上海地图道： “就是这里，康平路和永福路附近。 这部电台就是出现在这里，只不过他们每次的发报时间太短，再加上我们只能在租界外进行测绘，误差难免会变大。” 看着地图上的这个大大的红色圆圈，李岩也知道川崎大为什么头疼了。 法租界本就是人口稠密区，内部足足有近三百万人口。 这么一个圆圈，就囊括了好几条街道，如果真要细数起来，说不定这其中有上万的租户，足足几万人。 哪怕知道上海站的总部位置就在这附近，川崎大很明显也没有进一步调查的能力了。 见李岩的视线放在地图上，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川崎大连忙又补充道： “我们已经把这部电台的发射频率和发射手法记录了下来。 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并没有更换电讯人员，而是敏感的察觉了什么，及时更换了密码本。” 说着，他忽然看向李岩，面带几分犹豫： “副队长阁下，这么下去，始终不是办法。 我们的军队根本没法进入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军车就更不用想了。 我在思考……是不是把我们的电讯侦测车改装一下……” “嗯？” 李岩忽的抬起头来，带着诧异的目光望向了他： “怎么改装？” 见川崎大似乎有些为难，李岩也只能微笑着坐了下来，用和煦的口吻道： “没事儿，就当是随便聊聊。 我也想听一听，你这个专业人士的想法。 毕竟在电讯工作这方面，我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 李岩这样“贬低自己”，无疑是变相的拔高了川崎大。 这让后者不由瞬间红了眼眶，在军中任职，没有什么比得到长官的肯定，更让人欣慰了…… 他先是看了周围的几个人一眼，然后把李岩请到了走廊里，这才低声道： “我觉得，可以把我们的电讯侦测车改装成医院专用的救护车。” 第307章 超级摄像头 李岩刚刚拿出一支香烟来，正准备点上，听到这里顿时愣在原地。 “你怎么会想到把电讯侦测车改装成救护车？” 这回，川崎大连忙挺直了身子回道： “报告长官，我是觉得……我们的电讯侦测车如果只在华界使用，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前一阵子，哈尔滨警察局的同事前来到上海交流，给了我很多启发。 他们的工作做得简直细致到了极点，让红党的人根本不敢在同一地点收发电报。 我在想，如果能排除掉租界的干扰，让我们的侦测车进入租界，这一切一定会得到很大的改善。” 李岩把香烟放进嘴里，用牙齿咬住，不急不缓的道： “我能理解你的忧虑和困扰。 但是你应该也明白，我们的电讯侦测车是从美国进口的高科技产品，价格相当昂贵。 如果在租界里面出现了意外，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向上级交代这样的问题？” “这……抱歉，我不知道。” 川崎大依旧是挺直了腰板，眼观鼻鼻观心，给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不过我认为，如果把这样昂贵的高科技机器设备堆放在车库和库房里，才是对帝国宝贵外汇的浪费。” 李岩知道，川崎大不是故意顶撞自己，这家伙就是一个一根筋的愣头青而已。 他揉了揉额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终于道： “好吧，从某种意义上讲，你说的才是对的…… 那就按照你说的，先改装两辆侦测车，如果能起到效果，今后再继续进行改装。” “是，多谢副队长阁下！” 见李岩如此轻易的就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川崎大也是顿时来了干劲儿。 而另一边，李岩则是淡淡的眯了眯眼睛。 其实这样也好，如果川崎大真的这么做了，他完全可以派人摧毁进入租界的电讯侦测车。 如此大的代价，足够让川崎大这家伙好好喝一壶了，就算是不死，大概率也要被赶出宪兵队。 这家伙的业务能力太强，让李岩心中始终像是有一根刺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存在，红党和军统早就不知道栽在川崎大手中多少次了，甚至有可能他们临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暴露的。 …… 史玉明的画像和照片，早就已经被特高科所掌握。 所以，身为宪兵队副司令官的大江鸿自然也早就已经大致了解了史玉明，以及其身边几个心腹特工的样貌。 想从整个上海近五百万人里找出一个人不容易，但是从几万人里面找出一个人，还是容易的很。 根据川崎大给出的几条街道，李岩已经能大致锁定现在上海站总部所在的位置。 至于之后的事情……当然不能用笨办法，要不然的话，等找到史玉明和“雪貂”，黄花菜都亮了。 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拥有上帝视角的，可以调节焦距，最好还在天上的“超级摄像头”…… 只不过，此时这只“超级摄像头”正在微山湖沿岸觅食呢！ 但好在，游隼是世界上飞行速度最快的鸟类，调动这只游隼从鲁西南飞到上海，估计也就是一个晚上的时间。 至于半路上吃饭补充能量这种事情，完全可以吃李岩从市场上买来的肉类鱼类，这么一来就连觅食的时间都省去了。 …… 第二天一早，大鸟如期来到了法租界的上空。 像是游隼这种大型猛禽，视线往往可以穿透许多草丛，树林等遮盖物，直接看到猎物身上反射的紫外线与红外线。 所以，他仅仅是在目标区域上空盘旋了一圈，就基本上把所有街道上的人影和所有人的面部特征收入了眼中。 康平路二十八号，一个占地面积不大的小宅院里。 “站长，章科长那边，应该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 是不是也该让她进入工作状态了？” 这栋一层西式建筑的客厅里，帅气的年轻人，上海站总务科长付东阳正嬉皮笑脸的坐在沙发上，和面前的一个中年人谈论着什么。 这中年人自然就是史玉明，他的目光锐利，眼神中写满了果决二字。 听到付东阳的建议，直接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先让章科长休息一阵子，我这边计划还没有彻底的完善下来。 现在军情处扩编为军统局，我们理所应当也要干点什么，响应一下武汉的局座等人。 如果因为计划的疏忽让我们的人出现了意外，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其实，这只是史玉明的一个借口而已。 他真正的不想马上让章舒雅接手工作的原因，只是出于他的直觉…… 没错，就是直觉。 这样玄之又玄的东西，很多特工都有，不仅仅是直觉，不少人甚至已经到了迷信的地步，就连局座也是一样。 当初在上海的青帮厮混日子时，曾经有相士看出局座虽为帝王命格，但是五行缺水，注定仕途不顺。 后来为了改命，局座便改了名字，单名一个笠字，字也从春风变成了雨农…… 不过可惜的是，老天注定造化弄人，要上演一出成也风云，败也风云的老牌戏码。 几年后，局座的飞机因为不明原因坠毁在岱山之上。 这便有了接下来的戴笠撞岱山，雨农死雨中…… 在史玉明看来，章舒雅的出现，实在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在这个时局动荡，兵荒马乱的时候，一个并没有经过什么特工培训的电讯人才，一个万里挑一的美女，竟然能从军统电讯处的总部来到他的上海站任职。 先不说其他的，就说说她的相貌，这样的一个女人……真就没有任何人垂涎吗？ 军统确实规定了下面的人不得结婚，不得恋爱，但是……这也只是针对那些跑腿的底层人员而已。 那些真的有权有势的家伙，有哪个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这样一个送到嘴边的“人参果”。 越是这么想，史玉明就越是觉得蹊跷，他不由转过头来，看向了靠在沙发上的付东阳： “你觉得章科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 付东阳明显没看出自家老大的意图，风流成性的他下意识就会想起了那个一身素白色，翩翩动人的身影： “我觉得章科长……是个温柔，大方，善良……” 听到这儿，史玉明知道自己白问了，他干脆就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站长，你去哪儿？” “去院子里透口气！” 一道声音紧随着关门声传了进来。 第308章 发现史玉明 听到史玉明这么说，付东阳才又松了口气，重新把身子倚靠在了真皮沙发上。 现在的情况是，史玉明的形象早已经暴露，大街小巷都是日本人的特务和密探。 就算是没被日本人发现，被巡捕房和青帮的人发现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些家伙大半都是见利忘义的东西，对于出卖史玉明给日本人根本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来到院子里，史玉明也不由的叹了口气。 现在站里面正在筹划一个针对日本人的大型破坏计划，以迟滞日本人对于武汉的进攻锋芒。 中统那边已经刺杀了孙茂才，给他们打了样，但所有的功劳自然不能被那些只知道藏头露尾的家伙给抢走不是…… 他想到这里，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烟，慢慢的叼在了嘴上。 忽的，他看到一只浑身毛色鲜亮的大鸟出现在街道上方，就在自己头顶不远处的地方盘旋着。 史玉明不由摇头笑了起来，上海这种大型城市，很少会看到野生动物，更何况是这样一只一翼展超宽的猛禽。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一边从怀里拿火柴，一边盯着这只大鸟的时候，天上的游隼也在盯着他。 本来，李岩还以为找到上海站总部的这些人，要花费一些时间。 但没想到，这才刚刚一个早晨，就已经发现了史玉明的踪迹。 几乎没再犹豫，【张三】立刻就拉着黄包车，来到了康平路所在的路口，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康平路二十八号的民宅上。 “站长，我差不多该离开了。” 史玉明一根烟还没吸完，房间门再一次被打开，付东阳从里面走了出来。 似乎是怕史玉明不相信，付东阳摸了摸自己的鼻头，连忙解释道： “我那边还有一些后勤方面的工作没有解决，差不多该回去好好的整理整理了……” 看到付东阳这个样子，史玉明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家伙打的什么小九九。 但是，他也只能无奈的弹了弹烟头上的烟灰，低声道： “近期不要再来我这里了。” “是，卑职明白。” 这下，被史玉明看出了自己的想法，付东阳直接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 一直到出了院门，他的脸色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看着远处停在路口的黄包车，史玉明直接招了招手，嚷了一声： “黄包车！” “来了，这位客人，您去哪儿……” 精瘦的黄包车夫把毛巾搭在了自己的肩头，一脸笑容的拉起车跑了过来。 “福开森路，快点，我还有事情呢！” “您坐好，马上就到。” 对于这个客人，黄包车夫展现出了很不一般的热情态度，直接拉起车来就走。 没有十分钟，两个人到达福开森路，付东阳忽然从车斗里探出一只手来： “就在前面的点心铺子停下吧！” “啊……好！” 李岩先是愣了愣，但很快想到这点心铺子大概率不是付东阳的真正目的地，只不过是为了甩掉自己，不想让自己知道他想去哪里而已。 到了点心铺门前，李岩把黄包车的车把压到地上，付东阳走下车，才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两张一毛钱的纸钞。 看着他走进点心铺子，李岩知道自己不能再跟下去了。 这家伙虽然看起来放浪不羁，但好歹也是正经受过训练的军统特工，如果被其发现自己跟踪了他，原本制定好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果然，不出李岩的意料，付东阳在点心铺买了几样点心之后，就从点心铺的后门离开了。 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这个时候如果自己继续拉着黄包车追上去，那就太过显眼了，再说……也没有黄包车穿堂走人家后门的啊！ 好在天上的游隼正紧紧跟着付东阳，见他从点心铺的后门出来，便直接锁定了他。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保险，付东阳离开了点心铺后门之后，又七拐八拐的兜了几个圈子，这才在一个人烟稀少，没人注意的僻静巷子口放缓了脚步。 咚咚咚…… 左右看了看，付东阳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子里面就传出一个悦耳的女声来： “谁啊？” “是我……” 付东阳听到这声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紧身旗袍，眉眼清秀的美女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见到这年轻漂亮的女人，付东阳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这几天休息的怎么样，我给你带了些点心，也不知道你在上海的饮食习不习惯。” 看到付东阳手中提着的油纸袋，章舒雅理了理鬓角的碎发，露出一个赏心悦目的笑容： “这你可能就不知道了，我本来就是上海人……” “啊……是这样吗？” 付东阳顿时闹了个大花脸，但是他脸皮厚，很快就回复过来，不等章舒雅邀请，就径直进了屋子。 这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在法租界已经算是不错的配置了。 不过，让付东阳觉得有些遗憾的是，这里并没有院子，而是临街而建，只有一条两米长的玄关隔开了客厅和平时行人经过的巷子。 这样一来，平时的生活难免就显得有些嘈杂，也缺乏一些安全感。 “章科长，实在不行的话，我还是给你换一个住处吧。 虽然现在法租界的房子寸土寸金，但一个带小院的房子，我们上海站还是能安排的起的。” 为了防止隔墙有耳，付东阳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只能尽量压低了声音。 闻言，章舒雅连忙拒绝，她刚把自己的住处告诉给程奎生，如果现在换了房子，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他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功夫浪费在这上面。 而且，她不问也知道，这付东阳说给自己换住处，其实就是想借着以权谋私的法子，变着法的占自己的便宜罢了。 怎么，难道真把自己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兔了？ 老娘可是受过正规的特工培训，风里来雨里去，潜伏于敌人心脏的高级间谍好吧，你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就想把老娘给拿下？ 第309章 锁定雪貂 章舒雅之所以向程奎生主动献身，那是为了套出程奎生来上海的任务。 至于你……一个小小的总务科长，说好听点是管后勤的，说不好听点就是喝兵血的，你能给老娘提供什么价值？ 虽然心里面一百个鄙视，但章舒雅还是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付科长，我这也来了好几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正式投入到工作中。 我的事情，站长是怎么说的？” 付东阳嘴巴长了张，组织了下语言： “站长的意思，还是让你先休息一阵子。 工作方面，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毕竟电讯科的事情，将来还是要讲给你挑大梁……” 想想今天早上史玉明的表现，付东阳也只能尴尬的随后解释两句，这样的客套话也不能说太多，要不然的话，章舒雅搞不好就要多想了。 “还休息一阵子，可是我已经休息好几天了。” 章舒雅的眉毛挑了挑，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太过急色了，她也只能继续保持着温柔的让人心肝乱颤的笑容： “那你别忘了告诉站长，我已经准备好了，有什么任务，尽管交给我。” 眼见着眼前的佳人对自己笑个不停，付东阳这时候也忽然从心底涌起了些自信。 他把糕点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然后热情的邀请道： “那个……章科长，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吃个午饭。 我知道街口就有一家不错的淮扬菜馆，掌勺的师傅做的松鼠桂鱼那叫一个正宗，听说当年慈禧老佛爷下江南的时候，就曾经吃过他们家祖父做的菜……” “这，不好意思了副科长，我今天中午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还是改天吧！” 章舒雅这已经不是婉拒，而是明着拒绝了。 不过付东阳也不觉得有什么，脸上的笑容僵住片刻，然后就接着道： “章科长说的对，改天，那就改天。” …… 大概在章舒雅的住所里停留了十分钟左右，付东阳发现自己实在没有什么便宜可占，就只好悻悻的离开了。 天上的那只鸟儿依旧跟随着付东阳，一直想要寻找到他的住址。 而【张三】这时候已经在章舒雅住所巷子外的一个死角处停下了黄包车，眼看着穿着骚包的西装男离开，他这才眯了眯眼睛，来到了巷子口的一个早点摊停了下来。 早点摊是一对夫妇共同经营的，只有四张桌子，但却坐满了人。 大概是因为这早点摊地处法租界中，所以这里的生意相当的红火。 “老板，来一屉包子。” 为了不挡住街道上的来往行人和车辆，李岩直接把黄包车停在了巷子里，在早点摊找了一张仅剩的长凳坐了下来。 “唉，客官您稍等！” 一直等了能有两分多钟，戴着瓜皮小帽，肩膀上搭着毛巾的早点摊老板才举着一笼屉灌汤包来到了李岩的面前。 趁着老板把酱料和托盘放在桌子上的片刻功夫，李岩也摘下了头顶的毡帽，状若无意的瞧了眼巷子口的方向，嘀咕着道： “老板，住在里面的那个小娘们是谁啊，那脸蛋，那屁股，不会是哪个演电影的大明星吧？” 听李岩这么说，早点摊老板也下意识回头瞥了巷子口的方向一眼。 接着，他看了眼自家婆娘的方向，这才小心的把脑袋靠了过来，用男人都懂的神秘语气道： “你也看见那小娘皮了？ 兄弟你可真有眼福，那小娘皮长得可是真俊啊！ 要搁我们老家，估计早就被哪个长官抢到家里面当姨太太了，怎么可能还让她一个人出来抛头露面？” “哦……” 李岩见面摊老板一口唐山话，也是跟着露出诧异的目光： “这么漂亮的美女，她现在还一个人住在这儿？ 不会是哪个大人物养的外室，小老婆吧？ 我这些年跑车，可是见了不少这样的弯弯绕绕……” 对于李岩的猜测，早点摊老板干脆啧啧两声，缓缓摇了摇头： “小老婆……我看不像。 兄弟你是不知道，这小娘们儿大概是一个礼拜之前来的上海，当时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我本来也以为这是哪个大人物的姨太太呢，后来发现她一个人来我的摊子上吃早饭，慢慢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你说的对……” 李岩用筷子夹起一个灌汤包来，直接一口塞进了嘴里： “哪个有钱人家的小老婆是自己出来吃早饭的？ 现在敢这么做的，也就是夜场里的舞女，还有还在学校里面的女学生了。” 这是一个觉醒自强和保守封建共存的时代，因为不怕丢脸，不在意脸面，舞女们才敢一个人出门吃饭下馆子。 而学生们，则是单纯接受了新思想，想要解除掉身上的“女性枷锁”。 至于其他的女人，尤其是章舒雅这种长相漂亮，容易招蜂引蝶的，但凡有一口吃的，都不会出门接触外面的男人。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过，李岩注意到的却不是章舒雅出门吃早点的事情，而是早点摊老板说的……她在一个礼拜之前才刚刚搬过来。 从时间上来讲，这就和雪貂来沪的时间对上了。 难道真的这么巧，自己跟踪付东阳接触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地目标？ 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他飞快的把一笼屉灌汤包都塞进了肚子里。 等到他来到巷子里取回黄包车的时候，发现章舒雅正把自己的衣服从行李箱里取出来，晒到了晾衣架上…… 趁着这个空隙，他的视线在章舒雅的身上审视起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发现了后者右手白皙鲜嫩的中指上，长着一块肉眼可见的茧子。 什么人的中指背面会长茧子，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呢已经不言而喻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李岩几乎没再犹豫，就直接拉着黄包车离开了巷子。 而章舒雅从始至终也不知道，一个自己绝对不会放在心上的，在早点摊吃早饭的黄包车夫，竟然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第310章 抛下鱼饵 既然确认了雪貂的身份和住址，接下来的事情，只要交给宋应中就可以了。 …… 这天下午，宝矿大酒店。 酒店大厅里，几个穿着华贵体面，抽着雪茄的富商一边打着麻将，一边讲着荤段子。 忽然，一个留着光头的老板把手中的雪茄掐灭，朝着门口一身橘红色职业装扮的服务员招了招手。 “去，给我们泡一壶好茶，我和几位老板有事情要谈……” “是！” 女服务员欠了欠身子，快步从柜台取回了一小包包装精致的茶叶。 她刚刚回到桌旁，就听这光头忽然大嗓门道： “李老板，昨天我路过福开森路的时候，可是看见了一个熟人。” “熟人？” 李老板似乎对这个光头老板很是了解，所以，他一边洗着麻将牌，一边揶揄道： “赵老板，你恐怕是看到了美女，走不动道了吧！” “哈哈哈……” 光头赵老板哈哈大笑起来，竟然没有反驳的意思。 很快，他慢慢恢复了平静： “你还别说，我说的那熟人还真就是个美女，还是我原来一个老朋友的女儿。 我记得几年前的时候，她被她父亲安排进电讯培训班去了，按理说……这会儿不应该出现在上海才对啊。” 听到这里，搓着麻将的李老板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三缕小胡子，忍不住捻着胡须道：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你说，你那个熟人会不会是……” 李老板的话也只是言尽于此，但是在场所有人，无论是和他们二人一起打麻将的，还是正在沏茶的女服务员，全都明白这位话里话外的意思。 “呀……” 忽的，服务员发现自己竟然走了神，以至于让热水溢出了茶壶，一下子就溅到了桌子上。 见此情况，李老板连忙撤回了自己穿着缎子短褂的胳膊，皱起眉头气恼道： “你怎么回事儿，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吗？” “不好意思，对不起李老板……” 服务员显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她连忙找来一条新抹布，把桌子上的水渍擦了个干净。 看到这姑娘眼泪带眼圈的模样，光头忽的大笑了几声： “唉，老李，一点小事情，就别难为人家了。” 听到光头帮自己求情，女服务员感动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她连忙朝着两个人鞠了一躬，战战兢兢道： “谢谢赵老板，谢谢李老板……” “行了，下去吧！” 眼见有人给了台阶，李老板自然也顺着台阶直接走了下来，他这样的大人物每天不知道要做多少事情，没有必要把精力浪费在这种小事情上，来彰显自己的权威。 …… 这天晚上，闸北警察局，特务处情报科科长办公室。 现在已经是五点多了，看着墙上的挂钟，宋应中缓缓闭着眼睛，一只手富有节奏的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敲击着。 鱼饵已经撒出去了，接下来鱼上不上钩，就完全看天意了。 不过，他对自己的这次的行动还是相当有把握。 百里涛这段时间为了迎合日本人，可以说是疯狂的发动着特务处和特务处的下属各级人员，只要是稍微有些不对劲的，都会被他抓来提审过堂。 自己抛出的这个鱼饵，分量已经足够了，一旦百里涛收到了这个情报，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可以“钓到大鱼”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就要到下班的时间了。 宋应中慢慢睁开了眼睛，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计划出了问题。 不应该啊，对于百里浪手里面的那几个密探，他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这几个家伙早就已经上了上海地下党的黑名单，属于是平日里全都要绕着走的那种。 就在他皱着眉头，仔细复盘着自己这次行动的前后经过时，忽然……他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宋科长，太好了，你还没回家。 我还以为你已经下班回去了呢！” 出现在他办公室里的，不是别人，正是闸北警察局特务处的副处长，百里涛。 百里涛和李士云一样，都不喜欢穿黑色的警服，所以这时候的他也只是像普通的公司职员一样，穿着一套八成新的中山装，戴了一顶棉布的软帽。 宋应中心里面已经有了数，但还是装出惊讶的样子站起身诧异道： “怎么，百里副处长，这么晚了还有什么急事吗？” “还真有！” 百里浪摘下头顶的软毛，一只手插进头发里梳了梳头发： “我刚刚得到消息，福开森路可能有一条大鱼。 那边是法租界，没法调用行动科的人，不过我知道，你这段时间肯定在法租界培养了不少的人手吧！ 借给兄弟几个，到时候这任务也记你一功！” 宋应中忍不住在心中咂舌，得了吧还是，这样的功劳我不要也罢，要不然到时候特高科的人找上门来，还得跟着你吃瓜落。 “行，百里副处长要多少人，我看看我这边能联系上的有多少。” “当然是越多越好！” 百里涛似乎对这次任务格外有信心，也对，一个电讯班毕业的“人才”不留在武汉，忽然出现在了上海，这本身就是天大的猫腻。 如果自己的线人传回来的情报是真的，这一回肯定要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武汉政府在上海的情报组织一网打尽。 “好吧！” 宋应中假装思考了下，然后才用钥匙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张纸条来： “百里副处长，你打这个电话就好。 太多的人我这边也没有，但二十个总归还是没问题。” 百里涛的眼睛一亮，结果那张纸条，直接在宋应中的肩膀上拍了拍： “二十个足够了！ 关键时候，还得是宋科长你这样的人靠得住。” 说完这些，他就直接拿着那张纸条出了宋应中的办公室，似乎一刻也等待不得了。 …… 几个小时后，当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福开森路的小巷里，章舒雅的房间里则点亮了一盏小油灯，整个人都泡在了氤氲袅袅，热气蒸腾的木桶中。 十几个腰间别着短枪的汉子此时正伏在门外，透过窗户纸看着里面那婀娜的身影，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他们只知道要抓一个武汉方面的间谍，却不知道，任务途中还能享受到这样的福利…… 第311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领队的特务看到手下这群人吞咽口水的没出息样子，也是不由的抽了抽嘴角。 不过这也是好事，现在目标在洗澡，这大概就是她最为松懈的时候了。 他扫了眼所有门外的行动人员，慢慢抬高了手，竖起了三根手指…… 接着，三根手指一根根被收回，随着他的手掌彻底握成拳头，所有人瞬间冲进了这间不大的小屋里。 “你们是什么人……呜呜……” 章舒雅本能的想要去拿放在浴盆旁边的手枪，但这些人的行动速度太快，再加上她的防备意志本就已经松懈。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一群大汉从浴盆里提了出来，从背后捆上了双手和双脚。 面对着这些人，章舒雅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没错，这些行动有素的人，一看就是经过高强度训练的情报人员，大概率就是上海站行动科的下属成员了。 很快，被五花大绑的章舒雅就让这些人像是死猪一样丢进了一辆雪佛兰汽车的后备箱里。 章舒雅也管不得这些人在自己身上揩了多少油，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想法，自己究竟是怎么暴露的…… 按理说不应该啊！ 自己来到上海之后，一次任务也没有执行，情报几乎也没有传递过，军统的这些家伙究竟是怎么看出自己的身份的？ 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明白这一切。 一直到车子抵达目的地，自己再次被人从后备箱里抬了出来，并且罩上了一件衣裳…… 等到眼前蒙着眼睛的黑布摘掉，章舒雅这才明白，原来抓捕自己的人根本就不是上海站的特工。 只见眼前除了一个穿着中山装，双手插在裤兜里的男人之外，剩下的几个人全都清一色套着警服。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警察局的特务抓到警察局里了…… “章舒雅是吧，民国二十五年中央电讯班的优秀毕业生。” 中山装男人自然就是百里涛了，他看着眼前的这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只觉得这次绝对是抓到了一条大鱼。 “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次来上海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你交代出你的同伙，我绝对保证你的安全，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个手指头……” 说着，百里涛的视线逐渐变得凝重，但凝重之中又带着难以压抑的炽热，这样的一条大鱼到了自己手里，嘿嘿……也是时候做出点成绩让晴气那个日本人看看了。 “你们是什么人？” 在百里涛的眼中，这个娇滴滴的小娘们是绝对扛不过特务处的酷刑的，让对方开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然而，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哪怕到了这样的龙潭虎穴之中，章舒雅竟然也没有丝毫露怯，而是淡淡的瞥了自己一眼，不咸不淡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们……这不是很明显吗？” 百里涛的双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慢慢环抱在胸前： “我是闸北警察局特务处副处长，百里涛。 现在，我们特务处已经是梅机关的下属机构，由晴气庆阳大佐全权指挥。” 说到这里，他又仔细打量了眼面前的这个女人，轻哼一声： “还是不要问我的事情了，我们来说一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尽管全身都被禁锢在木质的十字架上，但章舒雅的气势却丝毫不输给百里涛，她不屑的瞥了后者一眼，就抛出了一个让后者头皮发麻的答案： “我是大日本帝国的高级情报员，直属特高科本部调遣。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现在就可以给上海特高科的桥本将军或是中岛少佐打电话……” “你说什么……” 百里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和在场的几个特务面面相觑，但看章舒雅信誓旦旦的样子，这件事情偏偏又由不得他不信。 …… 闸北区，特高科对面的相田日料店。 “鸿，你说一口气把上海站彻底端掉比较好，还是让他们苟延残喘，向上海站内安插我们的人比较好？” 一间早就准备好的包厢里，中岛菜子和【大江鸿】两个人跪坐在榻榻米上。 这时候的中岛菜子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和服，显得格外的温婉清纯。 她手里握着一只玻璃杯，杯子里面装着半杯果汁，面带几分忧虑的提出了这个问题。 现在，他和大江鸿两个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并且也已经见过了父母。 所以即使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中岛菜子也没有要瞒着李岩的意思，而是主动把自己心里面的想法分享出来…… 听到她这么说，李岩的眼皮不由跳了跳。 看来在中岛菜子的眼中，上海站已经是一盘小菜，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了。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想也对，连上海站最核心的电讯科长都是日本人的间谍，想要把军统上海站的人一网打尽，那还不就是时间的问题？ 虽然已经知道，中岛菜子的想法最后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起码在现在这个时候，李岩还是要陪着她把这场戏演下去。 他在把手中的生鱼片沾了沾酱汁，慢慢塞进嘴里，这才不疾不徐道： “要是让我说，当然是把我们的人安插进上海站，彻底把上海站变成我们的傀儡和玩物…… 军统的上海站可是一个让我们头疼的对手，就算我们真的把他们全都抓光杀光，武汉政府也还会派出新的特工进行补充。 现在武汉会战正如火如荼，军统可能没有这么多的精力。 可一旦皇军攻占了武汉，这些老鼠肯定会立刻行动起来。 别忘了，我们现在也只不过是占领了中国版图的一小半而已，即使是在西南腹地，也还有南昌，长沙，衡阳，重庆…… 这场战争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帝国能调动的兵员终归是有限的，不可能全都派驻在中国的各个城镇。 中国太大了，论起将于版图，足足有四十个帝国那样辽阔。 中国人也太多了，他们随时可以在任何地方，培养期后备兵员，组织起反抗势力……” 第312章 挽回损失 “你说得对！” 中岛菜子喝下一小口果汁，点了点秀气的脑袋，十分认可李岩的说法。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日料店的老板娘，也就是相田太太拉开了门，一脸笑意的道： “菜子，有你的电话，是从对面特高科打过来的。” 听到有人找自己，中岛菜子一时间有些诧异。 谁不知道，现在这个时间，一般都是自己和鸿约会的时候，再说这时候，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多，明显入了夜。 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人在这样的时候给自己打电话，搅扰自己的好事。 沉吟片刻，她还是跟着相田太太出了雅间，来到前台。 拿起放在柜台上的话筒，听着里面的声音，中岛菜子一下子面色严肃起来： “将军……您有什么吩咐！ 什么，八嘎，这些饭桶，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放下电话，中岛菜子深吸了口气，才没让心底的怒火彻底爆发出来。 雪貂竟然被李士云手下的那些废物给抓起来了？ 不用问，现在事情一定已经搞得人尽皆知，以军统在上海的能量，想要隐瞒这样一件事情，根本不存在什么可能。 该怎么办，中岛菜子的大脑飞速运转，无奈的耷拉下脑袋…… 为今之计，也只有赶紧召回雪貂，尽最大可能的挽回损失了。 可笑自己竟然还想要利用雪貂，把上海站彻底变成自己的提线木偶……现在看来，自己的计划简直太天真了。 “菜子，发生了什么？ 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回到雅间的中岛菜子没有再坐下来，李岩也大致知道这通电话讲了什么，他装作漫不经心的举起杯子，把杯子里的清酒饮尽，询问起来。 中岛菜子能怎么办，她也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了鸿，刚刚桥本将军打来电话，工作上出现了些意外，可能要我亲自前去处理。” “你去吧！” 李岩点了点头，并没有进一步的询问，而是塑造出了一个通情达理的丈夫形象。 …… 闸北警察局，地下室。 此时的章舒雅早就已经换上了一身女警的装扮，满脸的杀意似乎要溢出眼眶。 “八嘎……” 作为这次事件组织者兼“主谋”的百里涛站在地下室的走廊里，看着这位脾气暴躁的大姐，只觉得腿肚子都有些打颤。 结结实实的挨了章舒雅送来的一个大耳瓜子，他本以为这位姑奶奶会消消气，没想到……前者打了几巴掌竟然还不解气，到了后来，竟然直接把枪拔了出来，对准了负责抓捕的行动小队队长。 砰！ 随着章舒雅扣动扳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没料到，这位姑奶奶竟然真的敢下杀手。 不过很快，众人就明白了过来，这家伙似的一点也不冤枉。 只听章舒雅压抑着满腔怒火，指着倒在血泊中，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特务，冷冷道： “刚刚在福开森路的时候，你们这些家伙做了什么，你们心里面应该清楚。 可千万别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到这话，原本也一起参加了抓捕行动的几个枪手瞬间吓得脸色惨白，手脚发软。 就在他们打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时候，地下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一身警服匆匆忙忙套在身上，扣子都系的七扭八歪的李士云黑着脸一马当先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就是一身少尉军装的伊藤千夏和还没换下和服的中岛菜子。 “李处长，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一次吧，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了…… 你不想给我解释一下吗？” 中岛菜子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在日料店时的温柔娇媚，脸上和眼里只剩下了清冽森寒的视线和神情。 走廊里的特务们见到又来了一位姑奶奶，更是全都把头低的像是鹌鹑一样，生怕被这位姑奶奶给点了名。 李士云一阵牙疼，摸了摸自己打着发蜡的头发，只觉得今天自己真是倒了血霉。 他其实很想质问一下百里涛，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作为一个团队的老大，为了老大的尊严和团队的凝聚力，他又不能这样做。 到最后，他也只能像是一条哈巴狗一样，欠着身子，陪着笑容： “中岛少佐，我们也是执行梅机关晴气长官的命令，还有影佐将军的指示。 现在上海的地下势力和各个情报组织活动猖獗，正是乱世要用重典的时候。 谁能想到，这就找到了咱们自己人的头上…… 其实吧，这事情也不能全怪我们，如果您手下的情报人员再小心一些，隐藏的再深一些，说不定我们……” 不等他这话说完，伊藤千夏就已经听不下去，直接一脚踢在了李士云的肚子上。 “咳咳……” 这一脚让后者跌倒在地，重重的咳嗽几声，李士云这才慢慢站起身来。 再看中岛菜子，这个女人的眼里面已经布满了血丝： “李处长，按照你的意思，这次的事件全都是我的责任了？” “不敢，我怎么敢？” 李士云又轻咳了几声，还是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压低了声音： “我只是想说，中岛少佐您有您的任务，我们特务处的人也有我们特务处的任务。 咱们应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的……” “就你，也配和我做朋友？” 中岛菜子歪了歪脑袋，竟然气极反笑起来。 不过她现在显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扭过头看了眼章舒雅，她就直接轻哼一声： “好了，这件事情我们今后再说，跟我走吧！” 中岛惠子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章舒雅的剩余价值发挥到最大。 …… 公共租界，白金汉歌舞厅。 十点钟正是歌舞厅生意最好，客人最多的时间段。 不过，今天的歌舞厅老板却没有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值班，而是换了件灰色的风衣，一路来到了隔壁街道的一品鲜酒楼。 此时的酒楼正要打烊，骤然看见大步走进一品鲜大门的【陈恩书】，店伙计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抹布，靠了过来。 第313章 局座的果决 “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们已经打烊……” 还不等他说完，李岩已经抬起了头来。 “支队长，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见到李岩的一刹那，店伙计难掩脸上的诧异和震惊。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李岩此行应该是来找秋掌柜的，所以他赶紧朝着后院的方向虚指了一下： “掌柜的在后院呢，我这就去把他给您叫来。” 见李岩点了点头，店伙计赶紧一路小跑着离开了酒楼大堂，进入了一品鲜的后院。 没多久，一袭长衫的秋掌柜就出现在了大堂里，见到李岩，他赶紧把后者引入了二楼的一个雅间。 “你去泡一壶茶来！” “是！” 店伙计知道这两位要谈重要的事情，所以很是有眼力见的离开了雅间，去楼下的柜台里翻出了压箱底的好茶叶。 “支队长，这么晚了，可是……” 直到听着店伙计的脚步声一点点由重变轻，最后消失不见，秋掌柜才转过了头来。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自家的老大，试探着提出了心里的问题。 虽然早已经猜出，这个时候李岩到来，多半就是为了向总部发报……但他还是谨慎的抿着嘴唇，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李岩抬了抬眼皮，瞥了他一眼，这才深吸口气，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马上给总部发报，就说上海站新来的电讯科科长已经被日本人抓捕。” “什么……” 这下，秋自明张大了嘴巴，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看向李岩那一脸深沉的样子，就明白刚刚的事情应该不是说笑的。 吞了吞口水，秋掌柜见李岩没什么补充的，就直接孤身一人去了后院的地下室，开始撰写代码，准备发报。 …… “支队长，您的茶来了，这是前些日子苏州刚刚送来的碧螺春。” 大概十来分钟的功夫，店伙计端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 李岩随意的扫了眼杯子里的茶水，只见这茶叶呈螺旋状，色泽翠绿，仅仅是倒出一杯来，就在屋子里飘溢起让人神清气爽的香味儿。 “放在那儿吧！” 他挥了挥手，店伙计便直接把茶壶和两只茶盏放在了桌上。 就在李岩刚刚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的时候，秋自明已经一路小跑着奔了上来。 “支队长，电文已经发完了，这是总部的回电。” 他把一张纸条放在了桌上，李岩毫不犹豫的接过，扫了一眼。 纸条上的话极为简单，只有短短的一句——“是否有机会刺杀章舒雅……” 看到这里，李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玩笑开大了。 现在章舒雅已经被日本人转移到特高科里了，那里面可是驻扎着特高科下属的一只步兵中队，而且就在特高科的隔壁，还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宪兵中队。 自己要真在这样的情况下刺杀了章舒雅，那日本人非得发疯不可！ 再说了，章舒雅虽然说是现在上海站的电讯科科长，但也不过是刚上任，她带来的密码本，直接放弃不用就好了，根本不至于费如此大的周章。 除非…… 李岩渐渐眯起眼睛，他已经意识到，章舒雅肯定是知道一些什么特殊的东西，让总部的人不得不慎重对待，甚至非要致其于死地。 …… 武汉，全新扩编后的军事情报统计局。 处座……应该说是局座了。 如今的局座终于如愿以偿，在自己的领章上挂上了一颗金星。 而钟岳然，姜用桐等人，也都跟着鸡犬升天，荣升为情报处处长和行动处处长。 现在的武汉外围激战正酣，国民政府已经决定放弃武汉。 为了家国大义，四川军阀刘湘主动划出一个山城重庆，送给国民政府作为陪都，目前……许多政府部门已经开始陆续迁往重庆。 军统局虽然也在准备搬迁，但因为武汉的战事缘故，局座还没有来得及先行离开，而是跟着电讯处，档案处等几个部门，暂时留守在了武汉。 “局座，出大事了！” 就在局座刚刚批阅过几个香港，澳门的情报，准备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的时候，钟岳然忽然不顾形象的推开了局座办公室的门，匆匆闯了进来。 局座捏了捏自己鼻梁上的晴明穴，勉强让自己打起几分精神，坐直了身体： “慌什么，现在这时候，还能有什么事情算的上大事？ 别担心，天塌不下来……” 钟岳然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于是赶紧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把手中的文件递到办公桌上。 “处座，上海站的新电讯处长章舒雅被日本人逮捕了？ 不过好在，她接触到的上海站的人并不多，上海站还没受到什么损失。 因为她是携带密码本前往上海的人，为了最大可能的减少危险，我已经用备用联系方式通知了史玉明，让他们全面放弃新的密码本，整个上海站进入静默状态。” 听到这里，局座浓厚的眉毛本能的挑了起来。 这确实算是一个坏消息了，不过还好，并没有因为章舒雅一个人，就出现什么大的损失。 局座也不打算追究章舒雅暴露的原因，毕竟情报工作，每天本就是要面对数不清的意外情况，这种事情……还是让史玉明自己去解决吧。 然而，就在局座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他看到钟岳然的脸色明显不太好…… 他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发问： “还有什么事情？” “还有就是……” 钟岳然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尽管觉得无奈，但还是第一时间道： “在去上海的路上，这个章舒雅是和程奎生一起的。 所以，我担心她在日本人那里，把程奎生给咬出来，这样的话……咱们的生意……” 这回，原本对什么都不太放在心上的局座都变了脸色，他深吸一口气： “程奎生已经不安全了。 也幸好，他还不知道蜻蜓的身份。 你现在立刻联系瞌睡虫，让他想办法直接干掉程奎生。 只要日本人不知道程奎生去上海的目的，不知道周向荣的身份，一切就还有得救。” 第314章 佳人有约 其实在接到电报的第一时间，钟岳然就已经询问了瞌睡虫是否可以灭口章舒雅。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干掉程奎生，而是……程奎生毕竟曾经是太原站这样大站的站长，上校军衔。 如果随随便便就把他干掉了，那让下面的人知道，岂不是太过心寒了。 局座明显注意到了钟岳然的反应，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思索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改了口： “好了，先安排程奎生撤离吧。 用最快的速度通知程奎生，让他返回总部。 同时也别忘了做两手准备，如果出现什么意外……” 局座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把手头的一支红色钢笔盖上盖子，抬起眸子，满眼都是杀意。 “是，卑职这就去办！” 钟岳然心底无奈叹息一声，程奎生啊程奎生，这次能不能活着，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和处座都丝毫不怀疑瞌睡虫的能力。 更何况，租界本来就是瞌睡虫的主场，在这样的情况下杀一个人再全身而退，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 同一时间，一品鲜酒楼。 李岩坐在雅间里，一边品着茶，一边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做掉章舒雅。 眼见一壶茶已经见了底，李岩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特高科里面刺杀章舒雅，这个难度实在是太大了，不说能不能保证计划的缜密性，就算是真的做到了，也只会让日本人更加疯狂…… 就在他捏着茶盏，沉吟不定的时候，秋掌柜忽然出现在了雅间里。 “支队长，这是总部最新的电报！” 李岩接过刚刚转译完的电文，看了过去。 他的目光不由的变了变，因为这短短的二十分钟，总部的命令就改变了，刺杀目标从章舒雅换成了一个叫程奎生的家伙。 虽然没有程奎生的照片，但总部已经给出了程奎生的体貌特征，年纪，性别，住址…… 看电文里的语气，总部的人显然对这个家伙非常重视。 甚至极有可能，这个命令就是局座亲自下达的。 这个程奎生究竟是谁，难道携带了局座的私人秘密吗？ 只不过，电文里并没有让他第一时间就进行刺杀行动，而是要他先把目标监控起来，只有在可能出现意外的时候，才能击杀目标…… 李岩从怀里拿出了煤油打火机，拉出打火机上的火绳，唰……一条火舌忽然出现，让这个本来只有煤油灯照明的房间更加明亮了些。 接着，他把那纸条烧成灰烬，扔在了脚下踩灭，这才起身看向秋掌柜道： “一旦总部那边还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我。” “是，卑职明白。” 秋自明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就把李岩给送出了一品鲜的大门。 …… 等到李岩离开一品鲜酒楼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他本来想要等到第二天，再去总部电文上所说的地址监视程奎生。 但一联想到局座和总部对这家伙的重视程度，他干脆就派出了刚刚休息的游隼分身。 无论怎么说，至少暂时都应该先掌握住这家伙的行踪，万一等到明天的时候，他直接消失不见了，那可就闹了大笑话了…… 李岩想的十分周全，但是，他恐怕想不到，就在刚刚，程奎生就已经离开了住处。 ……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茂明南路，锦江饭店。 刚吃了晚饭，又去赌场潇洒了一阵子的程奎生正躺在床上，准备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休息。 谁知道，就在他刚刚熄灭了身边的台灯的时候，放在床头柜的电话响了起来。 因为住在酒店里，所以程奎生第一反应这是酒店前台打来的电话。 他有些不耐烦的拿起话筒，语气里带上了些火气： “谁啊，这大晚上的，让不让老子睡觉了……” 穿着一身睡衣的程奎生有些气愤的直起身子，倚在了床头上，他心里面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这些家伙不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他非得让他们好看不可。 不过，就当他迷迷糊糊的又要闭上眼睛时，听筒里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悦耳女声： “程大哥，是我啊！” 仅仅是六个字，瞬间就让程奎生来了精神。 这回，他人也不困了，眼皮也不打架了，瞬间变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原来是小章啊，这么晚打电话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想到和章舒雅的一夜缠绵，程奎生就一下子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程大哥，我现在在大世界的光明电影院，你要不要陪我一起看一场电影？” “什么……” 听到对方这么说，程奎生有些不能淡定了，通过这扭捏的语气，他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对方娇滴滴的样子。 “行，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这还犹豫什么，面对绝代佳人的召唤，程奎生仅仅是停顿了片刻，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换下了一身睡衣。 程奎生其实也考虑过，大世界所在的地方，是爱多亚路以北。 那里就不是法租界，而是公共租界的范围了。 虽然同样是租界，但日本人在公共租界中有董事席位，还专门在巡捕房里设置了日本巡捕，配备了许多重武器。 从安全程度上来看，那里显然是比不上法租界的。 不过，现在他已经精虫上脑，被欲望控制了一切，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而且大世界那个地方出入的人员杂乱，日本人就算是想找自己，也没有那么容易吧！ 再说，自己才刚来上海，还什么都没做呢，日本人压根就没有任何找上自己的理由啊！ 这么想着，程奎生渐渐说服了自己。 他完全没想过，给自己带来危险的，就是这大晚上找自己出去，约自己春宵一度的章舒雅…… …… 等到游隼分身来到锦江酒店，找到程奎生的房间时，后者早已经离开了。 大鸟扇动着翅膀，在窗前停留了一阵，并没有看到屋子里面有人的痕迹。 无奈之下，大鸟也只能继续向上飞，落在了锦江饭店大楼的楼顶，李岩不知道这程奎生究竟是去执行任务，还是出去潇洒娱乐了，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等。 第315章 满足你的条件 世道不易，即使已经是深夜，法租界的繁华街道上也仍然停靠着不少的黄包车。 出了锦江酒店，程奎生就立刻看到了几个在十字路口中央侃着大山的黄包车夫，他高声吆喝了一声，然后朝着几个黄包车夫的方向招了招手。 仅仅片刻功夫，一个眼疾手快的车夫就拾起地上的车把，一路朝着他奔了过来。 “去大世界！” 程奎生直接坐上了黄包车的车斗，理了理自己半长的头发，又翘起了蹬着白色尖头皮鞋的腿，这才向着北方努了努下巴。 大概半个小时的功夫，黄包车就到达了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交汇的爱多亚路。 大世界是一个足足有六层的，汇集了各种各样娱乐方式的娱乐场所…… 在这里面，无论是青楼妓院，还是赌场烟馆……全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专门拍花子的人贩子，把孩子折磨的残疾了，来这里表演节目。 总之，在这个六层的建筑里，几乎能看到上海这个城市的绝大部分肮脏和罪恶。 但那又怎样呢，达官贵人们只记得声色犬马，根本不可能低下头去，看看他们脚下踩着的……这个城市底层百姓的累累白骨。 来到大世界，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但爱多亚路上却仍然灯火璀璨，人来人往。 穿着西装的中产阶级，穿着中山装的公司职员，还有一身长袍马褂的下人仆从们，来往穿梭于这西式的砖石建筑……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章舒雅那个尤物，程奎生心情相当不错。 他给了车夫一张五毛钱的票子，没等找钱就一脸期待的跳下了车。 不过，当走到三层的光明电影院，程奎生有些后悔了。 只见电影院里根本就没有章舒雅的人影，他刚一露面，就被十几个手持短枪的精壮汉子给按在了墙上，五花大绑起来。 看着这些人手中的南部十四式手枪，程奎生心知自己这次是栽了。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已经被关进了公共租界的日本巡捕房，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转交给了闸北区的特高科。 抓到程奎生后，中岛菜子马上就把他的照片发回了特高科本部。 两天后，华北特高科就找到了程奎生的详细信息。 中岛菜子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总部发来的消息，心中的激动难以抑制。 曾经的太原站站长，这绝对是一条大鱼了！ 在帝国军队的合围下，太原虽然被攻陷，但军统太原站建制，却一直没有遭受到什么太大的损伤。 这次抓到了程奎生，就代表着军统太原站的堡垒即将被攻破，自己立下了一个相当大的功劳。 毕竟身为曾经的太原站长，程奎生可以说清楚的知道太原站的一切，军统的人就算是在怎么转移，再怎么隐藏，也没有用了。 如果真的把太原站打下，那自己可以说是首功了。 更何况，程奎生这次来上海，一定还带着军统的机密任务，这个任务的重要程度应该丝毫不亚于太原站本身…… 审讯室里，程奎生坐在铁椅子上，双手被黄铜手铐铐住。 不论审讯的人怎么刺激他，询问他什么样的问题，他依旧是一言不发，似乎早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就在一切陷入僵局的时候，一身笔挺军装，带着淡淡笑容的中岛菜子推门走进了审讯室。 从审讯人员的眼神里，她就已经大致判断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按照他这么多年来和抗日份子之间打交道的经验，她很有把握撬开程奎生的嘴。 军统的确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怕死，也不怕审讯，但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是身居站长高位，佩戴上校军衔的高级军官。 这一点，从这家伙如此轻易就被章舒雅“框来”，就能大致了解一二。 “程站长，不……我现在应该叫你程特派员了。” 只见中岛菜子带着柔和的笑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我想您应该是个聪明人。 现在武汉政府绝对守不住武汉了，要不了多久，皇军就将攻克你们的临时首都。 都到了这个时候，阁下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难道要跟着你们那不得民心的政府一起陪葬？” 不过，尽管她如此循循善诱，程奎生依然没有一点被打动的意思。 他低沉的叹了口气，望向这个年轻的女军官，脸上慢慢带上笑意： “你不会就打算这样空口白牙的说服我吧？ 你们一点诚意都没有的话，我为什么要背上汉奸的骂名？” 这下，原本还打算直接对程奎生上刑的中岛菜子顿了顿，眼睛亮了起来，听他这话的意思，这事情明显有门，只不过……现在还没有达成程奎生心中的条件。 “那您说呢，程先生。 我们大日本皇军绝对是非常真诚的想与您合作，只要能够告诉我们您知道的，有什么条件，您尽管开口……” 审讯人员很有眼力的站了起来，中岛菜子则是把手中的军刀放在了桌子上，直接坐了下来，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哦。 “条件嘛……” 程奎生砸吧砸吧嘴，瞥了中岛菜子一眼： “其他的条件先不说，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被你们抓到的吧？” “这个……” 中岛菜子的脸色先是变了变，然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我明白了，我们会满足您的要求。” …… 一个小时后，程奎生被带到了监狱里一个单独的房间中。 这房间和其他的牢房大不相同，不仅经过了精致的装修，还在房间里摆放了一张巨大的双人床。 看着床上那个朦胧的，像是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样的身影，带队的军官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然后就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程先生，我们会在门外保护您的安全，请千万不要让我们为难。” “知道了！” 见到床上的那个人影，程奎生有些急不可耐了。 他直接用力挥了挥手，让跟在身后的日本士兵退出了房间，然后就慢慢翘起嘴角，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第316章 周向荣 听着房间里的若有若无的声音，门外的几个持枪士兵把步枪立在了地上，彼此也忍不住低声交流起来。 “这家伙艳福不浅啊。 我可是看见了床上的那女人，浑身的肌肤细腻的像玉，白的就像雪…… 如果能和这样的女人睡一觉，那真是……” 一个士兵想起床上的那一抹白的发光的身影，就忍不住叹息摇头，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要服侍一个可耻的卑鄙的卖国者…… “好了，你们就别发牢骚了。 知道里面的那位是什么身份吗，让他们陪你们睡觉，你们真是嫌命长了！” 为首的少尉军官把王八盒子放回了枪套里，然后就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一包香烟来。 就在他掏出火柴点烟的时候，忽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怎么了，队长？” 其他几个日本士兵见他这样的反应，连忙拿起了立在地上的三八式步枪，戒备起来。 “怎么没有声音了？” 就听那少尉忽然出声，把手里的烟和火柴全都丢在了地上。 这回，其他的几个日本士兵也都反应了过来，屋子里面原本还能传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就没有了。 “不会吧，难道这么快就结束了？” 有人忍不住疑惑起来，看向了为首的日本少尉。 那少尉则是毫不留情面的直接一脚踹开了门，拿起手枪就打开了保险。 “如果出了意外，一定要保证活着抓到他！” “是！” 几个日本士兵齐声应和，接着，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两具白花花的，躺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 见到这样的场景，日本少尉吓的魂都飞了。 他没想到，自己明明都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可现在中岛少佐让自己保护的目标还是死了。 他甚至不敢想象，因为自己的疏忽，让中岛少佐的重要线索断绝，会面临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几分钟后，听到这消息的中岛菜子风风火火的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仔细检查过现场，中岛菜子发现了一条断为两截的皮带。 从皮带的豁口，就不难看出，让两个人殒命的那把锋利的刀片正是藏在这皮带里。 刚刚在审讯室的时候，中岛菜子见到程奎生的表现，本以为这是一个贪恋美色，毫无底线的人，但现在……她无法想象，这个家伙竟然会如此决绝。 …… 程奎生的死，并没有在上海掀起什么波澜。 同时因为他的自杀，让日本人彻底的断绝了军统在上海走私生意的线索。 这天傍晚，闸北区，升平戏院。 今天晚上秦老板登台，整个戏院正是热闹的时候。 不过，就在所有人看着舞台上耍着花枪的秦老板，不住喝彩时，一个带着白色礼帽，穿着黑色正装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 “不好意思，今天这升平戏院的二楼，都被我们周向荣周老爷给包下来了。 阁下如果想看戏，还是请去大堂里吧！” 直到走得近了，守在楼梯口的保镖才发现，这个戴着白色礼帽的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香粉味，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墨镜。 真是个怪人，虽然大男人也不是不能化妆，但你这味道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保镖心里面这么嘀咕着，就要把眼前的怪人送走。 不过，就在他刚刚抬起手来，眼前的怪人却开口了，而且还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劳烦通报一下，我是周老爷的客人。 您可以直接和他说，他等的人到了……” 霍！ 听到这话，保镖整个人愣了一下。 不是你谁啊，口气这么大。 但眼看着对方言辞凿凿，信誓旦旦，保镖反倒吞了吞口水，拿不定主意了。 “那行，你等着！” 说着，他就已经上了楼，打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自家老爷，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这么一个看起来怪怪的人，竟然是自家老爷的客人。 自家老爷特意来升平戏院听戏，难道就是要见这个家伙？ 很快，他就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周向荣。 周向荣今年五十余岁，身材中等，穿着一身缎子长袍，斑白的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 原本，他还抽着烟袋，气定神闲的坐在二楼包厢的椅子上，谁想听了这话之后，就立刻变了脸色： “快，快去把那位客人迎上来。” 见自家老爷这样的反应，保镖立刻明白过来，这个怪人绝对不是自己能惹的存在。 他赶紧亲自下楼引路，把那戴着白色礼帽的家伙领进了周向荣的包厢里。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和这位小哥单独谈谈。” 周向荣的出行排场摆的很大，不但有保镖，还有专门伺候的男仆女佣。 听到这里，这些人没有丝毫的犹豫，所有人立刻欠了欠身子，便退出了包厢。 等所有人走了，周向荣才慢慢打量起面前这个年轻人，身为老江湖的他，自然一眼就看出，这是女扮男装。 “你就是蜻蜓？” 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烟袋锅子，出声询问道。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回应了他。 “那在你来之前，你们长官是怎么说的，能告诉我吗？” 周向荣笑了笑，敲了敲烟袋，把没有燃烧干净的渣滓从里面倒了出来。 来人瞥了周向荣一眼，终于开口了： “我们长官说，让我听从你的命令，你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 周向荣打量张思卉的同时，张思卉也在打量他。 张思卉本来以为，自己在经济课和警察局翻译处的工作，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直到前几天，自己的顶头上司飞蛾告诉了自己一个消息，局座已经把自己的档案专门抽调出来，现在自己已经归属总部直接调遣。 甚至为此，总部还专门派遣了一个发报员携带着专门的密码本和电台，秘密赶来上海。 张思卉的回答，让周向荣很满意，既然双方已经核对过了身份，他没有必要再说些客套话了。 “我最近有一批货，要尽快离开上海，你有什么办法吗？” 最近积压的这批货，几乎已经成了周向荣的心病，所以……他毫不客气的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只希望能够尽快打通和内陆省份的走私通道。 第317章 拉更多人下水 听到周向荣这么说，张思卉算是明白，局座为什么单独把自己的档案调出来封存了。 她现在身在经济课，想要让港口的货物通行，再容易不过。 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她也只能起到一个辅助性作用，真正拿主意的，掌握着组里面印章的……还得是李岩。 “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你这批货有多少，我也要早点做个心理准备。” 原本还把玩着手里面烟袋锅的周向荣眼睛瞬间就亮了，为了这批货的事情，他不知道找了多少人，费了多少周折，可还是没有一个结果。 如果这批货的数量不大，他倒是还可以通过陆上走私的方式，让通关的车马夹带货物出城。 但这可是整整几吨的管制物资啊，有棉布，有汽油，有药品，还有一些用来修理发报机的电子元件和电池。 这么多货物夹带出城，那得猴年马月才能运送出去。 而且，周向荣的要求其实也并不高，不一定非要把这些东西都运送到湖南湖北，只要运到江西或是安徽就足够了。 这两个沿江的省份现在仍旧有大片的国统区，不仅有忠义救国军活动，有些地方，还存在着国军正规部队的根据地。 “这批货的话，一共有七艘船，不知道你那边能不能……”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向荣终于有些紧张起来，其实原定的这批货只有五艘船而已，但是……现在负责居中联络的程奎生死了，他自然是想怎么报就怎么报，想说多少就说多少。 如果不是七船货这个数目已经太大了，他甚至还想再偷偷加一点。 现在因为经济课的成立，内陆省份的管制物资和工业品价格已经涨到天上去了，而因为上海有租界托底，一些货物运不出去，就只能就地散货，又导致上海本地的物资价格持续走低。 像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还能搭上军统的车，周向荣除非是傻了才不做。 “七船货……” 张思卉咂吧咂吧嘴，仔细思量了一下。 这七船货确实不少，但也不是不能运作，没多久，她就开口给出了答复： “好，那你过几天就派人来经济课递交申请吧。 不过有句话我得事先说好，这七船货，至少要抽四成才行。” “什么，四成……” 本来，周向荣以为，军统在经济课中安插了线人，就可以随意让自己的货船出入黄浦江的码头了，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 “怎么，觉得四成多了，如果不同意的话，我也绝对不会勉强。” 张思卉在心里面冷哼了一声，然后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其实这四成的抽成，是李岩定下的。 如果仅仅是他们四个人，外加上两个连的伪军和一小队日本宪兵，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 但是，为了拉更多的人下水，把蛋糕做得更大，李岩毫不犹豫的把驻守在浦东的宪兵中队也给牵扯了进来。 毕竟，他们总这么搞，难免会出现意外。 即使不出现意外，像是油谷次郎这样的小人，也一定会因为种种原因，告他们的黑状。 这样的情况下，李岩干脆就让所有的走私货船都停靠在浦东郊区的码头，从浦东宪兵中队的地盘上出发。 上面的人就算是再能耐，也不可能直接面对一整个宪兵中队吧！ “好好，四成就四成，我答应了。” 就在张思卉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周向荣终于还是松口了。 他捏紧了一双拳头，说话的语气有气无力，就像是死了亲娘一样。 这可是七船货物的四成啊，船还没出港，就损失了将近一半，恐怕是个人都有些接受不了。 虽然这批货卖到国统区，那就一定是五倍十倍的赚，但问题是……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货真的能平安到达国统区吗？ 可能指不定在哪个地方，就让水匪山贼给截了…… 可偏偏的，他又没有其他办法，想要赚钱，目前为止就只有这么一条路。 而且就这一条路，还有好多人上赶着找上门来呢！ …… 此时的李岩在做什么，他正在浦东的宪兵中队兵营里，和宪兵中队长南波兔把酒言欢。 “李桑……不不，李岩君，我没有想到，中国竟然还有你这样的慷慨大方的年轻人。” 南波兔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小脸小眼睛的日本男人。 在李岩到来之前，他已经在浦东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执勤了整整三个月。 为了防止中国军民出海，也是为了防止中方的情报人员窥探到日本海军舰艇进出港口的时间，日本人占领上海之后，对浦东实行了坚壁清野的策略。 很不幸，南波兔和他下辖的宪兵中队，就被抽到来了这个没有人烟的荒芜地方，开始了服苦役的生活。 就在前天，一个经济调查课的组长忽然找到了南波兔，想要和他一起做一点小生意。 南波兔看对方是一个中国人，本来对此持着嗤之以鼻的态度，要不是太久没看到生人，他说不定早就差人把这家伙赶出去了。 然而，这个小组长很不一样，因为自己曾经的朋友和同僚岸田康介与他一起来了。 而且看那样子，岸田康介这位曾经的宪兵少尉竟然对这个中国人很是尊敬，明显已经被其收服了…… 南波兔搞不清楚这一切，直到李岩笑着把一千日元放在了他的手心里，并美其名曰见面礼物。 这时候的他哪里还能不明白，岸田康介哪里是被这个不起眼的中国人收服了，他分明就是被这中国人手中的钱给收服了啊！ …… 此时的宪兵中队里，各种各样的菜式不停地被端了上来。 不仅仅李岩和南波兔吃的尽兴，就连在这里值守的宪兵们，也全都满嘴油渍，有的已经打起了饱嗝。 “弟兄们，今天这顿饭就算是我请了，各位吃的高兴就好。 我不敢保证以后每顿饭都让大家吃上这么有鱼有肉的，但是……只要大家想，你们的伙食我们经济课一起承包了。” 第318章 陆家嘴的修船厂 李岩吆喝完这么几句，就赶紧小心的看向了南波兔。 “南波队长，我这样……不算是犯什么忌讳吧？ 到时候，宪兵队的长官会不会……” “哎……不会！” 南波兔一边摸着胸前的那信封，一边露出两排黄牙傻笑道： “我们又不是正规的作战部队，重要性根本就没那么高。 而且，就浦东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大家在这里驻守这么久，看着城里的那些家伙每天在花花世界里潇洒，早就已经怨声载道了。 我去和渡边副司令官禀报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嘛……” 说到这里的时候，南波兔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忽然环视一圈。 看到屋子里面的日本宪兵都吃的正起劲，他这才压低了声音： “有件事情我想麻烦李岩君。” “哦……什么事情？” 李岩知道这小子是个贪得无厌，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所以当南波兔这么说的时候，他就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是生怕这小子狮子大开口，提出什么恶劣的条件来。 毕竟从他手中走货的四成抽头，其中就有整整一成都装进了这个家伙的腰包。 剩下的三成，才是浦东宪兵中队以及他这个经济课小组的许多人瓜分。 不过他也不怕这小子跑了，既然已经知道了这家伙手里面有钱，那就让他先帮自己代为保管吧！ 等到自己想要的时候，嘿嘿……再以长官的身份出面，到时候看你要钱还是要命。 仔细想了下，李岩还是不觉得，南波兔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自己承包了浦东宪兵中队的伙食，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如果因为他的狮子大开口，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了，根本都不用自己出手，光是那些啃咸菜疙瘩的日本宪兵都能活剐了他。 “李岩君，我和我们渡边副司令官汇报的时候，可能会把我们中队的伙食费汇进你们经济课的账户，到时候……” 他的笑容意味深长，李岩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好家伙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来中国时间长了，就连日本人也学会喝兵血的那一套流程了。 李岩淡淡一笑，自信的拍了拍胸脯： “这个南波队长你尽管放心，宪兵中队的伙食费，我绝对只字不提……” “那就太好了！ 李岩君，你实在是一个高尚的人，在这异国他乡，能遇到你这样的知己，真是让人感动。” 对此，李岩心里面忍不住冷哼两声，让你感动的是我吗，恐怕是你手里的日元纸钞吧！ 吃完了饭，两个人终于开始忙起正事。 这一回李岩带着这么多的吃食来浦东，可不仅仅是为了和这儿的宪兵中队拉近关系。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在着这里找到一处能够让“走私船只”停靠的码头或是港口。 只有拥有这样的一个地方，才能够让从自己这边经过的走私船只得以隐藏起来，不至于被黄浦江上的巡逻快艇发现。 等到一天的检查工作结束，这些船只的手续全部补办完成，就自然可以堂而皇之的跟在大部队后面，离开码头驶入长江…… 半个小时后，南波兔带着李岩出了营区，来到距离陆家嘴不远的地方。 “李岩君，这里怎么样？ 原来这里是英国人和美国人停靠商船的地方，现在……皇军把英国人和美国人赶了出去，就在这里建了一个修船厂。”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当然了，军方的舰艇自然不可能在这种地方修理。 至于其他的船只，人家为什么不去吴淞口那边的大船厂里修船。 时间长了，这里就基本荒废了，就连留守的员工都没有几个。” 他指着那个已经能看出明显锈蚀痕迹的铁皮房，忽然眼睛一亮道： “如果李岩君你想要放行哪艘船，到时候可以直接给那船开一个修理凭据，然后连船带货一起停放在这修车厂里……” 这回，李岩也有些心动了，还别说，南波兔的这个主意简直了。 今后想要做点手脚，直接就让走私船只进入这修理厂就好了。 至于来这边检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经济课本就是依附于宪兵队的存在，怎么可能如此堂而皇之的检查宪兵队的地盘。 …… 浦东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李岩又马不停蹄地过江回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这时候，黄浦江边原本的一排仓库已经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十个干劲儿热火朝天的建筑工人，在这片空地之上重新建起了房子。 为了做到最大程度的拉拢腐蚀日本人和汉奸，李岩直接用组里面的“公款”，给这两个连的保安军重新盖了营房。 这一次的营房全都是红砖砌成，不仅结实耐用，还在墙体上刷上了一层白灰。 “奶奶嘞，咱当兵拿枪这么多年，还从来没看见这么漂亮的营房呢！” 房子才修到一半，就已经有好多的保安军围在营房外感慨了起来。 其实，给营房装修一下，让手下的人多吃几顿好的，这根本花不了多少钱，尤其是对于那些喝兵血吃空饷的部队主官而言。 现在这个年头，能花在吃上面的，永远都是不是大头。 只不过，中国人一直以来的传统文化，让他们永远都无法把底层士兵真正当个人看。 你和他们说攒着两个钱也下不了崽子，他们会说，钱都是攒出来的，从牙缝里面抠出来的…… 你和他们说给下面的人吃两顿好的，更好打胜仗，他们会说下面的人吃的好了，该变得的不好糊弄了，将来再做了猪食给谁吃？ 就这样，无论是在国军序列，还是在保安队里面，这些人就从来没被人当成人看过。 眼见自己的营房修的比娶媳妇的新房子还漂亮，有不少保安军都眼泪含眼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李长官放心，您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一定上刀山下火海，好好的给皇军当差。” “没错，今后我打新四军再也不跑路了，一定第一个往前冲……”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机灵鬼从人群里窜了出来，看着李岩的目光中满是感激。 第319章 缺台收音机 原本这还是挺高兴的一件事儿，但见到自己手下的人脑袋这么转不过来弯，身为连长的赵大牛有些绷不住而来。 不等这两个人把话说完，他就直接抬起手来，照着这两个家伙的后脑勺一人就是一个电炮。 “你俩脑子进了水吧！ 皇军给你们啥了，还给皇军卖命？ 这可都是李组长自掏腰包，给你们装修营房，改善伙食。 就算是感谢，也得感谢李长官才是！” 说着，他再次看向李岩，慢慢弯下了腰： “李长官您放心，我赵大牛还有我手下这百八十号兄弟，就全都听你的命令了。 你要是让我们往东，我们绝对不往西，你要是让我们打狗，我们绝对不撵鸡……” 说实话，赵大牛做出这样的一番表态，李岩是没想到的，尤其是在这周围就有宪兵的情况之下。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宪兵究竟能不能听得懂中国话。 不过，他也不指望这些人真的为自己赴汤蹈火，这本就是不可能的。 一个连国家和民族都能出卖的人，还指望他不出卖自己吗，之所以现在还以自己马首是瞻，只是以为自己还能给他提供利益罢了。 李岩其实也不在乎这个，他要做的也从来都不是获得这些保安军的指挥权。 这些个家伙，有奶便是娘，只要自己给他们吃的，指挥权在不在自己手里，根本就已经不重要了。 想要在他这儿吃饭，自然就要听从他这个“厨子”的命令。 越过人群，李岩很快就来到了还没有完全装修完成的营房中，他左右看看，发现这营房里面似乎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想了半晌，李岩终于得出了答案，没错……缺一台收音机。 现在这个时候，除去进口的收音机之外，收音机的价格也就和自行车差不多，即使到上百块不等。 一般情况下，五六十法币，就能买到一个还算中规中矩的便携式收音机，至于一百块……更是可以买到接收短波无线电的好东西了。 李岩之所以打算给这些家伙配上收音机，倒也不是因为他闲的钱没地方用了。 而是每到傍晚和深夜的时候，不少广播电台就会播放评书相声和各地戏曲，到那时候……都不用他主动做点什么，这些保安军就会一股脑的准点准时围在收音机前，就是几十年后村里看电视一样。 这样的情况之下，想要做点什么事情，还不是容易的多了。 “赵连长，明天早上张专员来的时候，你别忘了去和他要两百块钱。 到时候，买四台收音机，每个排都分一台。” 出了营房，李岩就紧了紧自己手上的白手套，说出了这个命令。 “啊……李长官你说什么？” 赵大牛抠了抠自己的耳朵，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开什么玩笑，还一个排配一台收音机，这简直有点奢侈的的不像个样了吧！ 他们是来当兵的，还是来老爷的？ 他们这些扛枪的大头兵，从当兵以来，基本就是为了一口吃的。 就算是这口吃的，上面的长官不但克扣斤两，还可着劲的往里面掺沙子。 有的时候，他们这些人饿得连训练的力气都没有，却要去长官的家里面干私活，磨豆腐，耕田，洗衣服做饭…… 现在倒好了，这位李长官竟然要给自己的连队配备收音机，还一个排一台！ 赵大牛想到这里，眼泪有些不受控制，唰的流了下来。 “李长官，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不，您就是我爹，以后我回了家，一定给你摆一个长生牌位。” 呃…… 李岩没想到，只是花了两百块买了四台收音机而已，竟然让这些人这么感动。 一时之间，他看着全场的人，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 第二天一早，李岩早早的来到了经济课的办公室。 看到他的身影，原本还坐在椅子上整理着文件的岸田康介赶忙迎了过来： “组长，前天你说……那些船只都要让宪兵小队来检查，这是不是有点冒险了。 我刚刚仔细想了下，还是觉得，这太容易出问题了。” 对于岸田康介的想法，李岩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他还是没有改变决定的意思： “不行，必须要宪兵队的人来检查。 这是起到一个带头作用，对于下面的人也是一个震慑。” 紧接着，他慢慢的看向走廊的方向，补充道： “谁要是不同意，你直接拿钱把他的嘴堵上就是了。 在帝国的文化里，不是最看不起告密的那些人吗。 既然如此，就直接把大家都拴在一条绳子上，让他们每天好吃好喝好玩，还能给家里面邮寄一大笔钱…… 这么一来，问题不自然就消弭于无形之中了吗？” “这……” 岸田康介沉吟半晌，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几天李岩做的事情，简直崩碎了他的世界观。 虽然在这之前，他也知道，经济课可能是一个肥水衙门，或多或少会有些灰色收入。 但他从来没想过，进入经济课之后，会看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银的景象…… 到现在为止，经济课不过才成立了一个多月，但是这一个月里，他们这个小组已经进行了七八次“集体分赃”。 而且，最最让岸田康介有些喘不过来气的是，这些赃款即使分到自己的手里，也从来不会少于五百日元。 这五百日元可就相当于自己两个月的薪水了，而且这还是建立在经济课的薪水本就比其他部门优厚的多的条件之上。 见岸田康介还是有些犹疑，李岩干脆笑着道： “岸田君，你要不要想想，帝国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本土的老百姓们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战争，仅仅是因为对天皇的皈依吗？ 我想这其中更重要的，还是因为钱吧…… 连年的战争，已经让帝国入不敷出，陷入了沉重的经济危机里。 听说本土的农民们，连吃饱饭都已经成了问题，现在我们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难道不应该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吗？ 再说，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人顶着呢，让宪兵队的人冲在前面就好了……” 第320章 曹文光 “可是……好吧……” 岸田康介原本还琢磨着，怎么说服李岩，现在看来，应该是自己被说服了。 也对，有宪兵队的那群杀痞挡在他们前面呢，就算是真出了问题，上面的人也一定先找宪兵队的麻烦。 尤其是现在李岩已经“优化了业务流程”，所有的走私物资，全都先在浦东的修船厂里面等待装货，等到负责走私的货船检查完了，再去浦东带上那些没来得及装上的东西。 这么一来，走私业务无疑会和宪兵队深度绑定。 岸田康介可太清楚宪兵队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了，就连宪兵队队长大谷翔平都在变着法捞钱，下面的人难道就能“六根清净”，一尘不染了？ 见岸田康介沉吟半晌说不出话来，李岩终于补上了最后一击： “岸田君，你的思想还是太过单纯了。 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不是机械的，而是上下左右相互关联的。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只要加深我们和其他人的联系，拉越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我们，到那时候，即使上面想要做出惩戒，也不可能了。 甚至，如果我们的朋友够多，我们还能比上面的人更早的得知一些消息，并做出针对性的准备。” 说完这些，李岩逐渐勾起嘴角。 为什么霉菌敢公然用导弹击毁“史密斯专员”的飞机，原因很简单，众议院，参议院，五角大楼都是我的人，而且枪杆子还在我手里…… 这样的碾压对局，你拿什么跟我斗？ 听到李岩这么说，岸田康介面色凝重起来，然后又慢慢放缓…… 说实话，刚刚的那番话，李岩说的有些太过深奥了，以至于他现在仍然有些迷迷糊糊…… 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他索性不去想了，而是快走几步，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起一张烫银的请柬。 “对了组长，这是法租界的文远船运公司，曹文光给您送来的请帖。 他之前来了几次，和您商量走货的问题，听说都被您给拒绝了，所以这回想和您单独聊聊。” 李岩接过那烫银的请帖，只见上面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的写着几个大字，一看就是书法名家的手笔。 他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是把那请帖交回到了岸田康介的手上： “还是帮我推了吧，这家伙太激进了，是个危险分子。 如果可能，咱们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这回，岸田康介一愣，能让胆子大的离谱的李岩都说激进的人，也让他不由的好奇起来，这家伙究竟是哪里激进了，能让李岩都避之不及？ 李岩扫了扫岸田康介的反应，淡淡一笑。 他是个日本人，不知道曹文光的情况很正常。 但拥有顺风车行，每个星期都从车夫们那里汲取大量情报的李岩可是知道，这个曹文光就是曾经鼎鼎大名的暗杀大王，斧头帮帮主王亚民的手下大将。 据说，曹文光是安徽合肥人，从小习武，练得一身好功夫。 几年前他来到上海打拼，因为没有技能谋生，就只能凭着一把子力气当了码头的苦力。 这样浑浑噩噩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一个同样来自合肥的男人，曹文光的老乡王亚民崛起，并创立了斧头帮，曹文光在上海的生活才算是迎来一些起色。 因为是王亚民的老乡，又有一身武功，曹文光加入了斧头帮之后，很快就在帮内崭露头角。 这一时期，斧头帮以码头的工人和苦力为基础，一步步发展壮大，甚至连青帮这样几万人得大帮派都不敢正面扼其锋芒。 一直到王亚民指挥斧头帮的人刺杀了日军大将白川义则，这一事件震惊了整个世界，斧头帮也沾上了上海帮派的顶点。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自从刺杀了白川义则之后，王亚民的野心越来越膨胀，到后来，甚至想要刺杀宋家姐弟，委员长。 当然，为了逼迫少帅和日本人开战，他也想过通过刺杀来恐吓少帅。 事实证明，王亚民是一个一腔热血，热爱民族国家的人，只不过……他没有接触过权力， 视野和眼界也不够开阔，无法看清这波云诡谲的世界的全貌。 1936年秋，王亚民在广西被军情处的特工杀害，而在仅仅两个月后，就发生了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 王亚民的心愿已了，只不过……他终究没有亲眼见证这一刻。 有意思的是，在王亚民刺杀宋家姐弟的一次事件中，子弹并没有打中目标，而是击中了时任国民党主席的汪季辛。 就是这颗子弹，一直卡在汪季辛的脊柱之中，导致汪季辛后半生受尽煎熬，并于1944年仓促离世。 说回曹文光，在王亚民还活着的时候，他自然是依托于自己的这位同乡大哥，虽然两者之前并不太熟识，但王亚民对于工人兄弟，对于老乡都没话说。 可当王亚民被军情处特务杀害之后，斧头帮便没有了主心骨，王亚民之前的手下和大部分财产，也大都被其他帮派的人吞并侵占了。 还好，曹文光凭借着早年间敢打敢杀，闯出了名声。 在斧头帮内，拥有着不小的号召力。 王亚民身死后，他知道斧头帮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不能再与其他势力正面对抗，便带领着手下的成员出走，重新干起了码头生意。 这两年时间，因为曹文光手下的人杀人不眨眼，动不动就在街头拔枪相向，这个“小组织”成长的越来越快，直到后来，曹文光创建了文远船运公司，带领所有兄弟走上了正轨，洗白上岸。 李岩知道，像是曹文光这样凭借好勇斗狠上位的人，骨子里面就自带着一股狠劲儿。 和他打交道，极有可能出现意外，而自己现在……最不希望遇到的，就是意外。 毕竟大家都是遵循游戏规则的体面人，只要在游戏规则中办事儿，想怎么样都可以。 可万一遇到了曹文光这样的愣头青，人家直接光棍一条，命都不要和和你死磕，不就完犊子了？ 第321章 让人印象深刻的米老板 “像这样无家无室，随时都可能咬我们一口的，可要好好甄别出来。 这要出了问题，那就是大问题……” 很快，李岩就对岸田康介郑重说道。 在李岩的想法中，他们选择的合作伙伴，最好是那种成名已久的，有众多牵绊的，不敢鱼死网破的走私商人。 曹文光这种，显然就不在此类。 他正打算把那张烫银的请柬重新交回岸田康介手里的时候，忽的生出了一个念头来。 自己不能和曹文光合作，但是别人呢？ 他完全可以把这个家伙介绍给武田大志啊！ 武田大志那个脑袋大脖子粗的家伙，可以说是贪得无厌，而且真出了什么事情，也不指望武田云子能够处置他。 好，就这么办了！ 想到这里，李岩慢慢收回了那张请柬，转而对岸田康介说道： “你去监督一下下面营房的施工进度，注意不要让他们偷工减料。 我太了解这些蛀虫了，一旦咱们不死盯着，他们准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对于新修建的营房，李岩还是相当重视的，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脸面的“政绩工程”，如果因为几只蛀虫的原因，就让下面的人怨声载道，到时候自己只会吃力不讨好。 那些大头兵可不会在乎你是不是真的给了钱，他们只知道，原本自己的东西没有了，那就是最上面的问题。 这种感觉，就像是农民起义造反的时候，他们不知道皇帝穿的龙袍也打补丁呢，只以为是皇帝拿走了他们的一切。 “是，我这就去办！” 对于李岩的命令，岸田康介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执行。 毕竟自己每个月可是有好几千日元的额外收入呢，这么好的领导，就算是为了住豪宅开豪车，也好狠狠支持吧！ 见岸田康介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李岩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单独房间”里，打开了房间里的保险箱。 从保险箱里面取出一个信封，装上了五千日元，他这才离开了办公室，并锁上了门。 咚咚咚…… 很快，李岩就来到了同一层的走廊尽头，敲响了武田大志办公室的门。 “请进！” 听到这声音，李岩拉开门，便让自己的脸上强行带上一个笑容。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武田大志的办公室里面，竟然还有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这明显是中国人吧，毕竟日本人也没有穿长衫的传统。 “科长，没想到您这里还有客人，要不要我换一个时间……” 李岩仅仅扫了那中年男人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不过，武田大志显然没有隐瞒什么的意思，而是站起身，直接把坐在沙发上的长衫男人介绍给了李岩： “不用了，李桑。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你认识一下，这是米老板，就是之前和我们合作的大主顾。” 听到这儿，李岩顿时恍然，原来这就是第一次和他们合作的那个米老板。 他可是记得，这个米老板的手笔之大…… 因为他是最早和武田大志合作的，所以他运的货最多，收取的抽成也是最少的。 在那之后，他们小组接到的，就都是一些零散的私活了，而且也大都没有这位米老板这么明目张胆。 说实话，李岩现在也有些佩服这个米老板，像他这样敢赌的人，上海滩有不少，但是敢赌又能赌对的人，恐怕还真就没几个…… “你好，缉查一科，李岩！” 李岩笑着探出了手，那中年男人紧跟着握了握，也点头致意： “在下米满屯！” 米满屯…… 李岩慢慢松开了中年男人的手，只觉得这个名字很是有些乡土气息。 按道理说，像是米满屯这么大手笔，名字有这么奇怪的人，李岩不应该没听过。 除非……他是某个势力的中间人，专门负责转运各类物资。 想到这里，李岩不由暗暗瞥了武田大志一眼，这家伙真的对此毫不知情吗？ 还是…… 好吧，当看到武田大志那满脸的笑意，还有腰间口袋掩饰不住的一个信封时，李岩就知道，这家伙早就已经被金钱蒙蔽了双眼。 看到李岩到来，米满屯也不好再留下去。 很快，在武田大志的热情送别之下，他离开了经济课。 眼见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和武田大志两个人，李岩这才把怀里的那张烫银请柬拿了出来，并且伸出一根大拇指： “科长，这是文员船运公司的老板曹文光给您送来的请帖。 您是不知道，这个曹老板，在法租界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无论是财力，还是势力，那都是一顶一的……” “哦……是吗？” 武田大志的眼睛亮了亮，他不知道李岩心里面的小九九，现在他从本土来到上海，就只抱着一个目的，那就是搞钱。 既然又有人联系自己，那当然是来者不拒。 “行，你安排一下吧，如果这个曹文光真这么有实力，他今后的货，就交给你来处理了。” 武田大志把那请柬放在了桌上，已经开始琢磨着能从这位“新朋友”手里捞到多少好处了。 听到这话，李岩连忙有些急了，他怎么可能和这家伙沾上边？ 只见他悄悄靠在武田大志身边，低声道： “科长，这曹老板是法租界的老板，我负责的几个码头都是南市区的，压根就不挨着啊！ 要不然……你让油谷组长试一试，他手里面可是掌握着法租界最大的码头呢！” 李岩可是一点没说瞎话，就自己手里的那两个小码头，加起来还没有油谷次郎手里十六铺码头的三分之一大。 而且，这还只是十六铺码头在华界的部分，要是算上法租界的部分，这一个码头就能抵得上二十个太和码头或者三沙码头了。 武田大志只是淡淡的看了李岩一眼，并没有多想，其实李岩说的也有道理，油谷次郎的辖区和曹文光的船运公司本就更为接近，完全没有道理舍近求远，非把这门生意交到他的手里。 不过，想到油谷次郎那个愣头青，武田大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油谷次郎那家伙，真的能这么轻易被说服吗？” 第322章 皇军也很难的好吧! 他可是有点怕了这个一根筋的家伙了，尤其是对方有事没事就喜欢找李岩的麻烦，这让武田大志本就困难的“工作”更加难以开展。 他来上海可不是为了找罪受的，而是为了捞钱的。 “当然！” 李岩斩钉截铁，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这个世界上谁和钱过不去啊，油谷组长虽然平时话多了一些，但那是因为他心向帝国。 如果真有实打实的好处落到手里，谁会这么眼睁睁的就放弃了？” 武田大志小眼睛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一琢磨……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哈…… 反正这样的诱惑摆在他的面前，他是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住的。 “嗯，好，就按你说的办了。 李桑，咱们缉查一科有你为我排忧解难，真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武田大志坐回座位上，握着茶杯暖了暖手，真心诚意的点了点头。 “科长您实在是过奖了！” 对此，李岩赶紧微笑着拒绝，眼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他从怀里面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信封，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你这是……” 看到这信封，武田大志的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看着信封里的大把钞票，赶紧打开抽屉，装作漫不经心的把钱都放进了抽屉里。 “科长，你也知道咱平时就不喜欢钱，可是那些商人非要拼了命的把钱往咱兜里面揣，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拿过来交给科长您定夺了。” 李岩话里面说的模模糊糊，但武田大志怎么能不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他这回再看向李岩，就像是看见了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李桑，这终归是大家的好意。 既然你不喜欢钱，我就先帮你收着了。” …… 与此同时，正在码头上执勤的张光照和张思卉两个人看着密密麻麻的申请名单，不由的齐齐打了个哈欠。 张思卉捏了捏自己秀气的鼻子，看着面前排队的人。 “拿着你的申请单据，把货物名称和数量报上来。 我可事先告诉你，在盖章通行之前，皇军要去你的船上检查的，到时候要是货物数量对不上，不但要把船和货物扣下，你本人也要罚的倾家荡产。” “不能，不能……” 张思卉面前排在首位的，是一个一身粗布长衫，面相厚道的老汉。 听到对面女长官用娇滴滴的语气说出这让人头皮发麻的话来，老汉一时半会也有些接受不来。 很快，他就把自己的货单和凭证放在了桌上。 张思卉拿起茶杯来，淡淡扫了一眼货物清单，轻咦一声： “烟叶两千斤？ 这烟叶可是个好东西啊……留下五百斤吧，你可以走了。” 说完，张思卉就放下了还蒸腾着热气的茶盏，在通行申请上盖了一个红戳。 “五百斤……” 长衫老汉一下子就惊得张大了嘴巴： “老总，这太多了，这些货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做不了这个主啊！” 这回，张思卉忍不住皱了皱眉： “五百斤多吗，我们经济课一直都是这个规矩好不好。 仔细想想，你这一年到底好好做生意没有，连五百斤的烟叶都交不上来，也好意思来我们经济课领取凭证？” “我……” 老汉被这话噎住，半晌没发出一个字来。 张思卉见他挡在队伍前面，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要是能接受五百斤，现在就走船，要是接受不了，就找能做主的人来。 我可没时间陪你这在闲扯，赶紧让开……” 不等那老汉再开口，门口的两个卫兵听见张思卉的话，就已经扛着枪快步走了过来。 “长官，我给，五百斤就五百斤。” 老汉咬了咬牙，眼看要把两名卫兵拖出门外，他终于有些急了。 谁料，张思卉却是冷哼一声，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晚了。 七百斤，不想给的话，你就可以走了。” “给，我给……” 拖拽着老汉的两个保安军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老汉这么大岁数，不知道已经见过了世道上的多少艰难，结果却愣是被张思卉这一个女娃娃给逼得哭了出来。 张思卉其实也不想这样，但是现在他身在虎穴之中，如果表现得太过怯懦，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而且，能拿到烟叶这样紧俏物资的，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对方说不定也是横行霸道惯了，只不过和经济课的权力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这才不得不低下脑袋。 老汉很快拿着盖了红戳的通行证件离开，接下来，一个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来到张光照和张思卉跟前，笑了抱了抱拳。 “我看你船上的东西，卖的还挺杂啊！” 张光照仔细审视了眼货物清单，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皮鞋二百双，留下十双吧，这个东西也不知道质量怎么样，咱们先帮着穿个试试。” 说着，他看向了张思卉，似乎是征求意见，也似乎是随意的搭话。 “对了，你这里面有女式皮鞋吗，我们张专员的脚大，平时想买鞋，可有些不容易。” “去你的，你脚才大呢！” 张思卉听到这话，忍不住笑骂一声。 她没有缠过足，所以穿的鞋子也是四十码的。 这么大码的女鞋，商场里面几乎都找不到，但没办法，工作时候还需要统一装扮，就只能去专门的皮具店和裁缝铺定制几双。 “有的有的，小人名下有一个不大的鞋厂，如果长官想要的话，我可以让厂里面专门给您定做。” 留着寸头的中年男人已经看到了刚才那老汉的下场，这时候他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到时候丢些钱财事小，小命没了，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见这家伙懂事，张光照索性打了个哈哈，没有继续纠缠，向着清单下继续审视。 “木薯十万斤，霍……还真不少呢！ 白面三万斤……” 看到这儿，张光照的喉结上下动了两下，他想到辖区内的四百多人，每天吃饭都是一个巨大的开销，如果搞来一批面粉，这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 到那时候，多出来的钱又可以继续开一个分赃大会……呃，小会！ …… 马上2025年了，大家新年快乐！ 晚安！ 第323章 我有一个亲戚 想到这儿，张光照轻咳两声，和张思卉对视了一眼： “这白面……也不多要，你就留下五千斤吧，我们经济处偶尔也该蒸个馍馍，包个饺子……” 啥玩意？ 包饺子…… 留着寸头的中年男人无语凝噎，这可是五千斤白面啊，你打算蒸多大的馍馍，包多大的饺子？ 中年男人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刚刚那十双鞋他倒还能承受，可是这五千斤白面。 现在兵荒马乱的，粮食正是贵的时候。 战争没开始的时候，上海凭借着港口和海运的便利，白面价格还只有七分钱一斤。 但现在，白面在市面上的价格已经整整涨了五倍。 五千斤白面，这就是将近两千块钱！ 对于张光照给出的“价码”，中年男人肉痛的不行，可是他知道，今天这五千斤白面如果不拿出来，别说船能不能走，就是他自己……大概也没法竖着走出经济课的大门了。 沉吟良久，中年男人终于一狠心一咬牙： “那就听长官您的，五千斤。” 见他这么干脆，张光照的心里面隐隐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就多要一千斤好了，看那这样子，五千斤六千斤应该差距不大。 不过，他的吃相到底不好太过难看，虽然本身就已经很难看了…… 中年男人已经答应下来，他就没有了扣留船只的借口，张光照直接叹了口气，在通行证上盖了个戳。 “好了，早这么干脆多好。 你们这些做生意的，总是计较那零零碎碎的小钱。 难道不知道，这一船货运出了上海，才能真正赚到大钱吗？” 中年男人接过张光照扔过来的通行证件，只觉得眼皮直跳，这一番话怎么能说的这么轻巧？ 这可是五千斤白面，就这还零零碎碎的小钱？ …… 很快，时间来到中午。 张光照在位子上坐了一上午，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看向身边的张思卉： “该吃中午饭了，要不要一起，去聚福园……” 说着，他朝着不远处的聚福园酒楼的方向扫了一眼。 话说太和码头旁边的聚福园酒楼，自从经济课成立之后，几乎就成了李岩下辖小组的专属食堂。 他们每次分了赃款之后，都会或多或少的留出一部分来，当做将来手下兄弟们的伙食费。 毕竟，太和码头，三沙码头，再加上三林哨卡这三处地方……就有两个保安军的联队，加上一个宪兵小队，整整四百人呢！ 自从来了码头上之后，这些保安军也是阔绰了起来。 不但隔三差五的发个三块两块的红包，每天到了晚饭饭点的时候吗，还能享受一顿聚福园大厨的手艺。 现在，这些保安军虽然活的惬意，但也有些发愁…… 他们实在是被这样的好吃好喝给养刁了嘴，生怕哪一天，就没了这样的好生活，被打回原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到那时候，自己怎么能承受的住啊…… 如果是在往常，张思卉说不定就答应了张光照，和他一起去吃上顿饭也没什么。 但今天不同，她还记得，自己这边还有任务呢，周向荣的那七艘船，无论如何也要搞到通行证件。 而这么大数量的一批货，也是一定要通知李岩的，要不然，她一个人可没法拿主意。 这么想着，她理了理头发笑着道： “我刚刚才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和组长汇报，所以就不去了。” “哦……” 张光照也没有怀疑什么，跟着把自己深蓝色的制服外衣拿在手上，顺便拾起了桌子上的大盖帽： “那看来我就只能自己去了。” …… 十几分钟后，张思卉坐着经济课的公车回到了经济课。 她刚走进办公室，就正看见了坐在办公桌后的李岩，只见李岩手里面捧着一碗猪肝面，看样子，应该是在警察局对面的面馆叫的外卖。 看到张思卉走了进来，李岩直接停下手头的动作，招呼了一声： “吃过中饭了吗？” “还没有！” 张思卉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她就靠了过来，在李岩身前的一张沙发上坐下。 “组长，我有一点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情？” 李岩夹起一片猪肝，放在嘴里面咀嚼起来。 “就是……” 张思卉的表情刚开始还有些为难，后来就变得坚定了起来： “有人知道我在经济课工作之后，想要从我们这儿走货。” “走呗，生意多了不怕愁！” 李岩偷偷瞄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然后就撂下了这么一句话。 “只是……这批货有点多。” 张思卉小心翼翼的盯着李岩的眼睛，想要看看他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这回，李岩的表情微微变了变，他们这阵子走的货物已经不少了，但张思卉还能说有点多，那就说明……这批货确实“有点多”！ “有多少，都是些什么东西？” 慢慢的，李岩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有七船，都是汽油，药品这样的紧俏东西。” 张思卉也明显感觉到了李岩的变化，所以赶紧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这么多……” 李岩的视线逐渐凝重起来，其实他现在怕的倒不是货有多少，而是这些走私商人过了河就拆桥，反咬自己一口。 在这样的世道，尤其是上海这个人吃人的社会，他最需要提防的就是这些不讲规矩的家伙。 要是自己给他们提供了通道，结果转头，人家去日本人那儿把自己给卖了，那可就呵呵了…… 虽然来这么一下，大概率还威胁不到自己的性命，但是经济课自己应该是待不下去了。 “这人靠谱吗，不能去日本人那儿把咱们给……” 李岩的话说的很是直白，虽然只是半截，但也足够张思卉理解他话里面的意思了。 “不会，绝对不会！” 这时候，张思卉已经知道李岩在担心什么，于是赶紧提高声调，给周向荣打起了包票： “这是我老家的一个亲戚，人家人品绝对没的说。 而且，人家还想和咱们长期合作呢！” 第324章 暗流涌动的文远船运公司 “你老家的亲戚……” 听到这里，李岩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他知道，这丫头大概率是说了谎。 要不然的话，她真找老家的亲戚，可就要去海对面的日本找了…… 不过，李岩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话题，他直接深吸了口气道： “可以，七船就七船…… 我们的规矩，你都和你这位亲戚说过了吧！” “说过了，抽四成，他们完全同意！” 张思卉干笑两声，紧接着又补充道： “现在能找到门路就不错了，别说是抽四成，就是六成，他们也得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对于张思卉的话，李岩倒是颇为认同。 现在整个上海，除了经济课之外，谁还敢说能一次性解决这么多的货物…… 估计除了他之外，也就只有日本人的驻军司令部，还有内务省等机构，还能凭借着免检的权力，再私藏一些货物过关了…… 他挑起一缕面条来，吹了吹面条上的热气，继续道： “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业务已经开始转型了。 和你这位亲戚说，让他直接把所有的物资都先放在浦东的修船厂，等到一切检查的差不多了，再去那边装货。” “是，我明白了。” 张思卉当然知道李岩和南波兔达成的协议，这件事情早在今天一早李岩来办公室的时候，他就已经通知给了其他三个人。 原本，张思卉还有些提心吊胆的，生怕被日本人上层发现了他们所做的事情。 但现在，多了这么一个环节之后，他们所在的小组一下子撇去了绝大部分的责任。 “反正我们这边检查过了，没有夹带违禁品自然就要放行…… 至于之后他们船上的东西，哪来的你们找谁去啊！” …… 傍晚，星诺咖啡厅。 张思卉手里面拿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而她的对面，坐着的就是长相阳光帅气，一身西装的古明宇。 “总部交代的任务已经有门路了。 今天中午，我已经把周向荣说的七船货告诉了我们组长。” 现在，围绕着张思卉，军统局总部已经打造了一整个特工小组。 这其中有电报员，古明宇这样的联络员，还有专门的后勤人员…… 不过，让古明宇也有些无奈的是，张思卉这个技能生疏，资历浅薄的小姑娘，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上级。 这几天，总部一直在电报里询问走私货物的进展，这让古明宇不由的感到压力倍增。 听张思卉这么说，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怎么样，你们组长怎么说的？” 张思卉一边品着咖啡，一边优雅的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们组长已经答应了。 让周向荣把货物清单准备好，另外把敏感的货物都运到浦东的修船厂，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他管了！” 这回，古明宇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好，我这就去通知他。” 你的身份，和他见上一面已经是极为勉强了，如果不是因为局座的命令，我真不会同意你就这么直接和青帮的人接触。 古明宇叹了口气，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现在他的一切工作，都要以张思卉为核心展开。 昨天直接和周向荣见面，确实容易留下蛛丝马迹，想来……局座也是因为周向荣的强烈要求，才不能不下定了这个决心。 …… 法租界，文远船运公司。 现在已经临近傍晚，小会议室里或站或坐着十几个人。 这些人长相彪悍，皮肤黝黑，身材精瘦，有不少人的眼角还长着一两道恐怖的刀疤，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惹的狠角色。 这些人尽管已经成为了船运公司的小头目，但仍旧不太注重衣着和仪态，大都穿着一件短褂黑裤就大咧咧的跨坐在了椅子上。 在外人的视线中，这里其说是会议室，倒不如说是水泊梁山的聚义厅。 坐在小会议室上首最中央的，是一个一身白色西装，打扮的一丝不苟的男人。 这男人看着手下这些里倒歪斜的手续爱，就不由的一阵牙疼。 明明都已经洗白上岸了，明明大家都已经变成体面人了。 可是这些家伙倒好，非要把从前的那一套带到公司里来，这么下去……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他的文远船运公司是一个“土匪窝”了，到时候还怎么招揽人才，和其他的势力竞争。 “阿胜，你说说怎么回事？” 见这些手下都大爷一样，优哉游哉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曹文光这个做老大的也只好理了理自己的白色西装，对着下面一个身穿长衫，师爷模样的人开口了。 阿胜是一个标准的岭南人，官话并不标准。 不过，很明显，现在这屋子里面，最能“体恤上意”的，就只有他了。 “董事长，今天经济课的岸田太君给我们打来了电话。 我们邀请李组长来参加晚宴的事情，李组长事务繁忙没有答应，不过……他给我们介绍了缉查一科的武田科长。 据说，这位武田科长是经济课武田大佐的亲侄子，我看李组长他对我们，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一听到阿胜叫出董事长这三个字，会议室的长桌下首，大家伙就忍不住一阵翻白眼。 大家当初跟着曹文光，可不是为了让他当董事长的，而是为了打日本人的…… 而且大家已经成立了船运公司，钱这个东西……赚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现在，大家伙听到阿胜的话，就更是有些义愤填膺。 因为为了挣钱，他们原本的曹文光曹大哥竟然开始和日本人合作了，而且开口闭口就是武田太君，这简直把他们斧头帮的脸都丢光了。 王亚民虽然死了，但是他们这些人可还没死呢！ 很快，阿胜的话说完，曹文光扫视着下方所有人的表情和反应，心里面早就已经大致猜到了会是个什么结果。 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沉下脸来。 赚钱怎么了，我就是喜欢赚钱，人人都喜欢钱，这没有什么不对的，只能说明我光明正大。 第325章 觊觎顺风车行 而且，现在这个形势，和日本人合作怎么了？ 就算是王亚民，恐怕也想不到，短短的两年时间，战事会发展的这么快吧？ 当初王亚民刺杀日军大将白川义则的时候，日本人还只是侵略了东北一地。 现如今呢，上海沦陷，南京陷落，就连临时首都武汉，也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就算是王亚民现在没死，恐怕也不敢说打跑日本人这样的大话了吧！ 其实，曹文光也早就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这些原来斧头帮的成员都甩掉，另起炉灶。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舍不得文远船运公司这副家当，他才不会和这帮只会打打杀杀，不会动脑子的人搅合在一起呢！ 说完了经济课的情况，阿胜忽然看了眼坐在首位上的曹文光。 “董事长，我这儿还有一件事儿想要和你说。” “什么事儿？” 环顾一周，打量着眼前的这些杀才，曹文光早就想离开会议室了。 听到阿胜的话，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只见阿胜像是偷了鸡的狐狸一样，偷偷上前，低声道： “我前两天听说，法租界的西郊，有一家顺风车行。 这个车行是一年多前建立的，规模不算小……” “车行？” 这回，曹文光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们这些人平时都是玩码头，搞船运的，对车行这种东西，几乎就是一窍不通。 也不知道阿胜说出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阿胜当然知道他们一窍不通，现在这个小会议室里，能把自己名字写全的，恐怕都没有三分之一，至于能算账识字，上过正经学堂的，就更是只有他一个了。 前些日子，他无意中路过了西郊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家建立在郊区的顺风车行。 稍加打听之后，他才知道，这车行的名下，竟然足足有上百辆黄包车。 而且，这还不是最大头的收入，最大头的……是车行的运输生意，车行里有十几辆马车，几乎每个月都要出去跑上两三趟，而这一趟的车马钱，就是几百块。 最开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阿胜都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样的一个肥肉摆在眼皮子底下，难道就没有人来拿吗？ 事后他想了想，可能……就是因为这车行的位置比较偏僻，所以才没被人给强占了吧！ 既然别人没发现，那岂不就便宜了他了。 到时候，他回了文远公司，直接和曹文光添油加醋的说点什么，让曹文光带领手底下的那群杀才把这地方抢下来，再交给自己管理。 一想到这里，阿胜的嘴角就美滋滋的不由翘起。 而且，他常年游走于黑白两道，就更是清楚，车行最大的生意，根本就不是什么运输，而是走私，尤其是现在日本人封关，内陆省份个物价飞涨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 这么想着，阿胜甚至已经有把握，只要曹文光把这车行交给他来管理。 到时候只要十天半个月的功夫，他就能再赚出大半个车行来…… 至于上交给曹文光的东西，随便意思意思应该就可以了！ 阿胜恐怕不知道，这两年来，并不是没有人打顺风车行的主意，只不过……这些打主意的人，刚刚产生了这个想法，还不等付诸行动，往往就横死街头了。 至于他们怎么死的，那死法就五花八门了，有掉粪坑里淹死的，有喝茶水呛死的…… 总之，随着这些人一死，原本还想打顺风车行主意的势力自然就自己乱了起来，根本无暇他顾。 …… 见曹文光对自己说的这个车行似乎不重视，阿胜心里面有些急了，赶紧使劲浑身解数道： “董事长，这你可能就不懂了。 这车行和咱们船运公司是一样的，都是搞运输的。 而且，现在这时候，轮船出港目标太大，太容易出意外，马车就不一样了，只要给足了好处，哨卡里的日本人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曹文光不是个傻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精英云集的上海滩中闯下这么一番家业。 他很敏感的捕捉到了阿胜话语里的信息，转过身子来： “你是说，利用这车行，也能走私？” “当然了，董事长，而且马车车队比起轮船来容易得多呢！” 不管之后的事情怎么样，阿胜至少现在，打算先让曹文光对这个顺风车行产生兴趣。 其他的，完全可以等到拿下了车行之后，另外再说…… “那阿胜你说，这车行，到底有没有搞头？” 显然，曹文光已经被阿胜调动起了心里面的那股子劲头，只见他扯了扯领口的领带，两只眼睛都冒出了绿光。 “当然有搞头，而且是大搞头！” 阿胜依旧是那个态度和观点，继续道： “我就这么和您说吧，一年多之前，这车行从无到有，置办下这些家当，估计也就花了五千块左右。 但现在世道不一样了，只要能把东西运出去，自然就不愁买家。 所以，这五千块也就两个月，最多三个月……就能完全收回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阿胜已经在兜着说了，毕竟他也要为自己将来接手这个车行做好准备。 如果一上来就露了老底，那将来……不就得把全部的利润全都上交给曹文光这个棒槌了吗，自己这么费尽心思的谋划，岂不全都竹篮打水，给别人做了嫁衣？ “三个月，赚五千！” 曹文光似乎根本没想过，一个小小的车行能在两个月之内就赚到五千块。 毕竟他的船运公司，如果不搞些歪门邪道的，三个月也就是五千块左右的利润了。 按照阿胜说的，这可是一块大肥肉，他已经决定了……只要对方的跟脚不是特别硬，甚至只要没有外国人的背景，他就可以直接不用花一分钱，把这车行抢过来。 很快，曹文光抑制下粗重的呼吸，又把目光投在了阿胜的身上： “这车行的背景，你调查过了吗？” “这个……我还真就调查过了！” 只见阿胜拿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笔记本，当然了，这也是给他自己看的，其他人根本就看不明白。 第326章 油谷次郎的变化 众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阿胜也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沾着口水，翻开了小笔记本，不疾不徐的道： “据我这些天的打探，这个顺风车行现在是由一个叫刘学义的人在经营。 这个刘学义三十多岁的样子，早年家境殷实，上过几年私塾，只不过后来因为战乱……变成了底层人，干起了拉洋车的生意。” 听着阿胜这么说，曹文光徐徐点头： “也就是说，这车行大概率不是刘学义的了？” 他想的很清楚，如果这车行是刘学义自己成立的，那……这个过程不至于完全不被外人知道。 拉洋车省一省，确实能攒下个三两百块来，但是你如果说，能攒下五千块，买下这么多车，还在商业局买了牌照成立车行，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五千块钱，他就是去赌场里，也绝对不可能赢下来。 而且就算是赢下来了，哪个赌场的老板会让你把钱带走？ 向来只有在赌场里面倾家荡产的，可曾听说过谁在赌场里面发家致富的…… 曹文光正琢磨着，出资建立车行的究竟是什么人，要不要专门去找这个刘学义探一探…… 但阿胜却已经先一步给这件事情定下了基调： “董事长，其实我觉得，这顺风车行多半也没什么背景。 现在这个年头，如果真有什么大人物在身后支撑着，那还不早就爱亮出招子了？ 越是表明自己的身份，才越是好做生意啊……” 曹文光斜了一眼阿胜，看着对方真挚的眼神，还真就被这番话给打动了，阿胜说得对，现在这世道，谁要是真有什么背景，那都恨不能见天到晚的和旁人说一遍。 这既是壮大自己的声势，给自己的买卖造势，也是为了避免一些看不见的麻烦。 要知道这可是人吃人的社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难道非要那个时候再说明自己的背景？ “嗯，有道理！” 曹文光缓缓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马上就制定下吞并顺风车行的计划。 他理了理自己打了发蜡的头发，这才吸了口气道： “阿胜你说的这个事情可行。 不过，最近我们公司最重要的，还是和武田科长之间的生意。 这些天，大家最好都收一收心，把心思放在这次的交易上。 如果这次的交易成了，我们文远船运公司也能更上一层楼，今后在上海的码头上，就再也不用看其他几家的脸色了！” 这是曹文光早就已经计划好的事情，他原本想要通过李岩，达成自己的目的，建立属于自己的走私通道。 但现在，李岩把自己直接推荐给了缉查一科的武田大志。 武田大志可是日本人，日本人说话，总比李岩那个中国人说话要好使的多吧！ 如果是李岩在这里的话，一定就忍不住笑了，日本人不仅说话好使，日本人说话还不算数呢…… …… 这天晚上，望云路，江畔大酒楼。 因为距离法租界的距离不远，距离日本人管理的华界也很近，所以这江畔大酒楼，就成了租界内的商人和华界商人沟通的桥梁。 每到晚上，就经常有来自法租界的青帮头目，商贾大亨，还有外国情报人员出现在这里。 今天，为了设宴款待经济课的武田大志，曹文光特别包下了酒楼三层最大的一个雅间。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才终于等到了两个身穿西装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的个头都不高，为首的一个，脑袋大脖子粗，带着些彪悍气息。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身材瘦小，一双小眼睛一动不动，释放着慑人的绿光。 没错，这两个人就是武田大志和油谷次郎了。 …… 自从李岩离开了武田大志的办公室之后，后者就找到了油谷次郎，进行了一番语重心长，深入浅出的交流沟通。 当然，光是言语沟通，肯定是没办法让油谷次郎这个一根筋的军国主义份子转变态度的。 为此，武田大志特别准备好了攻心计……一个一千日元的“红包”。 “油谷君，家里的房子修缮了吗？ 哥哥和弟弟娶妻了吗？ 妹妹嫁人的话，嫁妆准备的足够丰厚吗？ 现在乡下的光景怎么样，家里人还能吃饱饭吗？” 这四个问题一问下来，油谷次郎顿时就哑口无言，甚至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了。 尤其是最后一个，这段时间，油谷家所在的村庄发生了自然灾害，可是为了支持天皇陛下的圣战，当地的官员还是把他们最后的口粮，甚至是留着明年播种的种子都收缴了上来。 因为饿着肚子，家里人曾经几次来信，想要看看油谷次郎能不能救济一下家里的弟弟妹妹们。 油谷的薪水的确有不少，像他这样的组长级别，经济课每个月光是明面上的收入就有三百日元。 可是，经济课也不过是才刚成立了一个月而已，在这之前……他们一家人可全都喝着凉水，扎紧裤腰带呢！ 在一千日元面前，油谷次郎终于不能淡定了。 他只能站起身，朝着武田大志九十度鞠躬，无比虔诚的道： “科长，今后有什么事情，请您尽管吩咐！” …… 江畔大酒楼里，看到一身西装，显得有些滑稽的武田大志，曹文光赶紧迎了上来。 “您就是武田科长吧，真是久闻大名，只恨不能早些相见啊！” 一上来，曹文光就紧紧的抓住了武田大志的手，让武田大志有些受宠若惊。 他皱了皱眉头，又和身后的油谷次郎对视一眼，这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用有些生硬的汉语道： “曹老板过奖了，我们还是……先聊正事吧，时间有限，我和油谷君今天晚上还有些公事要处理。” “啊……” 曹文光愣了愣，很快就松开手邀请两个人落座。 不过，他也忍不住在心里面腹诽起来，有个屁的公事，以权谋私的公事？ 像你这样的日本人要是再多一点，日本人非得被撵出中国去不可…… 第327章 十吨橡胶 很快，双方落座。 饭没吃几口，酒也还没举起来，武田大志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问起了这一次的货物情况。 “曹老板，不知道我们这一次走的……是什么货…… 货物数量有多少？ 这些我们都要事先知道，从而有一个准备。” 现在，他的心里面只有钱，至于其他的……统统靠后再说。 “哦……” 曹文光也不怀疑有他，他向着门外探了一眼，然后就给身后的阿胜递了个眼色。 阿胜收到这眼神之后，立刻就心领神会，来到走廊上，轻轻带上了门。 “武田科长，明人不说暗话。 这回我走的货……其实是一批橡胶，至于数量方面大概有十吨。” “橡胶吗……” 刚把酒杯端起来的武田大志忽的眼睛一亮，这个东西可是妥妥的战略物资。 无论是汽车零部件，飞机零部件，还是各式军用装备的缓冲阻尼部件上，都需要这个东西。 为什么关东军的士兵穿的都是胶底鞋，而华中方面军的这些日本士兵就只能穿皮鞋。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资源不足，一切都要向军工让步，向武器制造让步。 这十吨橡胶甚至根本就不用投放到国统区，只要散到市场上，就是一笔天价的财富，换上个四五万日元不成问题。 如果要是运到国统区，这价格就只会更高，还要翻上几番。 想到这里，他的态度一下子就暧昧了起来，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小酒盅： “曹老板，这橡胶可不是一般的战略物资。 如果是些其他的什么东西，我和油谷君两个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橡胶……一旦被我们课长发现，我们两个非要人头落地不可。” “没错，你这是要把我们送上军事法庭！” 油谷次郎很明显也看出了武田大志的意思，直接双眼一横，开始跟着一唱一和起来。 “哎呦喂……两位太君！” 曹文光明知道武田这家伙是想要多收取好处，但他却没有一点办法。 这批货可是几乎压上了他的全部身家，而且还从外面借了不少的货款。 听说这一阵子和经济课“做生意”的基本都发了财，他这才瞅准这个时机，准备一次性干票大的。 不得不说，曹文光很是有赌徒的潜质，虽然他平时不去赌场，也很少接触麻将扑克这些东西，但一遇到大事的时候，他就往往喜欢押上重注，孤注一掷。 这一念生死之间，要么就飞黄腾达，要么就倾家荡产…… 这种人生态度，几乎是这个时期不少来上海滩淘金的人的性格写照。 曹文光太君都叫了出来，只为了能让武田少受一些“过路费”，但殊不知，他越是这样，就显得越没底气，越是容易被武田大志轻易拿捏。 “两位太君，咱们不是在谈生意吗？ 既然是谈生意，那肯定就是有价码的……” 尽管心里面已经恨死了两个人，但曹文光还是不得不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平易近人一些。 “好啊！” 武田大志悄悄和油谷次郎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就坚定的把目光投在了曹文光的身上： “曹老板说的货，其实也不是不能走。 只不过，你的货实在太敏感，我们要加钱……” “还加钱？” 曹文光的眼皮不可抑制的跳了跳。 他之前就知道，如果从李岩那边走货，一般都是四成的抽成，如果再加……那可就…… “没错，这批货我们要分一半。” 武田大志这回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能分到五吨橡胶，在上海出手就已经有两万日元以上的利润了，如果利用职务之便送进国统区的江西，湖南，就是卖上十万八万也不是不可能。 事实上，因为缺少橡胶，还缺少汽油，国统区的汽车已经有一半以上都已经趴窝了。 这个时期，美国大规模的对华援助还没有开始，滇缅公路也没有修通。 所以真正对华援助的主力，其实是北面的苏联。 比如在长沙会战中，李玉堂的第十军，还有王耀武的第七十四军，这两支王牌部队使用的是全套的苏制火器，拥有大量的自动杀伤武器。 并且，这两支部队不同于德械中央军。 他们拥有着从北面而来的源源不断的后勤，可以随时得到武器弹药的补充，不用担心因为后勤问题，迫不得已再和小鬼子拼刺刀。 …… 最后，曹文光还是同意了武田大志的条件，一想想这批货还没出手，就要折进去一半，他就有些恼火。 不过他恐怕想不到，这还远远没到头呢。 …… 三天后，曹文光的两艘船得到了油谷次郎下发的通行证，正打算装船离开港口。 谁想，这些货物才刚刚装上十三铺码头，几辆插着日本小膏药旗的军车就从远方开了过来。 这时候的油谷次郎正捏着自己的两撇小胡子，笑着清点这次的收获。 呃……一共只有五千日元，扣下的那五吨橡胶，武田大志一共只给了他五千日元，就全部带走了。 不过，油谷次郎却并没有抱怨什么，毕竟这五千日元，也已经是自己整整两年的薪水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蓝色经济课制服的年轻男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向了坐在办公桌后的油谷次郎。 见到来人，油谷次郎赶紧把钱都收了起来。 他可没有李岩那么大方，所以对于这些手下，最多是没人发个一两百日元敷衍一下。 “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进入长官的办公室难道不该敲门吗？” 用钥匙锁上了抽屉，油谷次郎这才皱起眉头，露出不悦的神情。 “不是，组长。 武田课长来了。” “武田……科长……” 油谷次郎眨了眨眼睛，以为是武田大志来了。 也对，这么重要的一批货，他这个经办人确实应该亲自过来查看一下。 “不是，来的人是武田大佐。” 站在门口的下属急得脑门都冒出了冷汗来，他可是听说了，这一次武田大佐来到上海之后，狠狠的处理了一批走私管制物资的帝国商人，甚至严重些的，还有不少人被秘密带走。 第328章 日本人就是畜生啊! 据他所知，这些被秘密逮捕的人，自从离开了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且，今后这些人能不能回来，也是一个大大的疑问了！ “什么，武田大佐……” 一听武田云子来了，油谷次郎被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赶紧来到窗边，透过自己位于二楼的临时办公室的窗户，俯视整个码头。 在他的视线中，一队穿着雨衣的宪兵正把守着码头的通道，所有的船只全都不能通航，包括……曹文光的那两艘船。 见到这样的场景，油谷次郎一点也不敢再犹豫了。 他飞快的带好自己的大盖帽，大步跑出了临时办公室。 “课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不用几分钟，油谷次郎就已经出现在码头上，找到了正站在黄浦江边，面向江面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武田云子。 “怎么，我不能来吗，油谷？” 直到油谷次郎在自己身前站定，武田云子才收回抵在地上的军刀，慢慢扭过头来。 “当……当然能……” 这句话好悬没把油谷次郎吓出个好歹，他擦了擦额头上汗珠，赶紧解释起来。 “那艘船里装的是什么？” 不过，武田云子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这些，而是抬起头来，指了指远处的一艘不起眼的小货轮。 她的语气很平静，提出问题的方式也看起来十分随意。 “那艘船啊……” 油谷次郎这才抬起头来，顺着武田云子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然而，这么一看，他就傻眼了，因为武田云子所指的那艘船，就是曹文光名下的，现在船上还装着橡胶呢！ 几乎是瞬间，油谷次郎就意识到了不好。 这是有人告了自己的黑状！ 而且，这个奸细不在别的地方，就在自己的辖区里，归属自己管辖。 今天的事情，几乎只有武田大志和自己办公室里的四个人知晓，就连码头上下辖的宪兵小队也并不清楚，至于配备给他们的保安军，那就更不可能了解了。 可是，自己办公室里的另外三个人，平时和自己相处的都还算是融洽，看那样子，也不像是能“告密”的啊！ 而且，这些人告密，也总得找个理由吧！ 在日本文化中，告密可是十分令人不齿的行为。 不论这一行为是正义还是邪恶，告密者最后都会受到亲戚朋友的唾弃。 甚至于，就连他们家在当地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将来被左邻右舍排挤。 见油谷次郎愣在原地，久久不语，武田云子忽然淡淡道： “油谷，你难道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我……” 油谷次郎看着武田云子的眼睛，沉吟了半晌，终究无奈的叹了口气。 难道要把武田大志供出来吗，开什么玩笑，武田云子没有儿子，这个侄子在武田云子的眼中，和她的亲儿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这短短的一句话，像是抽干了油谷次郎最后的一丝力气，这一刻，他想到了在乡下的年迈父母，想到了弟弟妹妹，想到儿时在田野间，在夕阳下的奔跑…… 按照武田云子的性格，自己这条命可能就要这么搭进去了。 可是，自己还没能让父母和弟弟妹妹过上好日子呢！ 这时候的油谷次郎，只恨自己觉醒的太晚了，这才刚刚捞了第一票，就被发现了。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个机会，他只想对上天说四个字——“我要搞钱！” 不过，就在油谷次郎以为自己完蛋了的时候，武田云子却转过身来，朝着车队前方的吉普车走去了。 临走之前，她扫了眼眼里满是死气的油谷次郎，压低了声音： “这件事情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另外，那两艘船送到经济课的总部来。 帝国都稀缺的战略物资，绝对不允许输送到抗日份子手中。” “啊……” 油谷次郎先是愣了愣，然后看向武田云子渐渐远去的背影 ，惊喜之情一时间涌上了眉梢： “是，课长，属下一定照办。” 就这样，一个武田云子，油谷次郎，武田大志三方皆大欢喜的局面出现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油谷次郎相当满意，他的心原本已经跌到了谷底，现在……竟然又一下子拔高到了山顶。 这样的坐过山车一样的感受，真是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至于损害到了曹文光的利益，曹文光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躲在法租界里面不敢露头的中国人而已，不管是武田云子，武田大志，还是油谷次郎……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过。 …… 法租界，得知自己最后的五吨货物，连带着货船都被扣押，曹文光整个人麻了。 要知道，这批货不是他用自己的存款买的，而且现在国际市场上橡胶的价格高的离谱，他即使想买，一个人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为了买这批货，他可是借了不少钱，这其中不仅有银行的贷款，还有各个地下钱庄的高利贷。 现在，这才几天的功夫，四船货就全都没了。 武田大志那个不要脸的，我的东西被扣下了，你怎么还好意思拿着我的“过路费”不还给我，这不是强盗吗，这简直比强盗还可恨呢！ 慢慢的，曹文光冷静了下来。 日本人可不就是强盗嘛！ 和日本人讲道理，自己怎么会这么天真？ 就在他摔碎了办公室里面最后一件能摔的东西时，阿胜忽然推门走了进来。 “董事长……” “滚，赶紧给老子滚蛋！” 曹文光本能的就想要拿起手边的什么东西砸过去，然而，这时候的办公室早就已经被他给砸了一个稀巴烂，哪里还有什么东西了。 虽然曹文光正在气头上，但阿胜却还是顶着火气，慢慢的靠了过来： “董事长，日本人那就是畜生啊！ 他们抢了咱们的东西，但是咱们能和畜生一般见识吗？ 要我说，咱们趁现在这个机会，好好的经营一下，未必不能冲破这个困局啊！” “哦……怎么冲破这个困局？” 听到这话，曹文光本能的望了过来。 “董事长，我和您说的那个车行，您还记得吗？” 只见阿胜的眉毛挑了挑，把狗腿子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第329章 查来 这回，曹文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有些糟乱的头发，想到了阿胜之前提起过的，那个可以夹带货物过关的顺风车行。 现在自己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关键阶段，确实需要吞并这么一个产业，来回回血。 这么想着，他直接搓了搓手，目光坚定起来： “好，这车行确实应该赶紧搞到手里了。 如果被别人发现了，我们可没处说理去……” “就是啊！” 阿胜也是频频点头，连忙道： “像这样的小车行，咱们稍微派几个人过去，就直接给他拿下了。 现在的法租界龙蛇混杂，本来就没有什么法律秩序，至于那帮子巡捕们，就更不可能管这一摊子事了……” “不！” 就见曹文光忽的抬起手来，打断了阿胜接下来的话： “这一次我亲自去，要是真有什么不长眼的，我就直接收拾了他。” 说完这些，曹文光就直接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擦着枪油的勃朗宁手枪。 其实这样的事情，他是不用亲自出手的，他手下的兄弟多得是，而且都是斗殴打架的好手。 如果放在之前，稍微安排几个手下，就已经足够镇住场子。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现在这车行对他而言，已经是东山再起的重要依仗，这回……他非要亲自去一趟，确保这一次吞并顺风车行的行动万无一失不可。 而且，曹文光亲自出马，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那就是原本斧头帮里的那些人，他根本就使唤不动…… 这些人本就是底层的工人和苦力起家，跟随王亚民多年，或多或少已经被王亚民的思想所感染。 让他们去锄强扶弱，暗杀日本人，这些人说不定个顶个跳着高的举手报名。 但要是做些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的事情，这些人不仅不是助力，反倒还是曹文光这一路上发展的阻碍。 以上，也是曹文光为什么想要赶紧赚一笔快钱，甩脱文远船运公司这个壳子，另起炉灶的原因。 手下的人都不听自己的，他这个老大当得岂不憋屈？ 把手枪别在了裤腰上，曹文光忽的对阿胜问道： “查来人呢？ 最近这两天怎么没见到他，不会是又跑到哪个娘们那儿去了吧！ 去……把他找回来，告诉他家里面出大事儿了，再这么下去。他非得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不可。” 对于曹文光的问题，阿胜则是抽了抽嘴角，无奈道： “董事长您还真就猜对了。 这些日子，查来看上了一个演电影的小戏子。 说是个什么电影明星，其实在电影里面也就有过几个镜头而已。” 两个人所说的查来，是现在曹文光手下的第一杀手，自从斧头帮的那些老人儿开始反感起曹文光的行事方式之后，后者就不得不想办法，在公司里面扶植起了属于自己的亲信和力量。 查来的祖上本是前朝的世袭武官，如果我大清不散架的话，说不定，也能佩顶戴花翎，替皇帝牧守一方。 然而这样的幻想终究是一个虚幻的泡沫，自从辛亥革命后，查来家就一夜之间变了样子。 先是五品游击将军的父亲因病离世，然后就是一大家子人坐吃山空，飞快的败光了祖上传下来的家产。 好在，凭借着从小学习的家传功夫，查来来到上海之后，也算是站稳了脚跟，成为了曹文光手下的“一员猛将”。 听到查来又因为女人整日不见人影，曹文光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这些高门大户的浪荡子们，和那些从小吃苦的斧头帮弟子就是没法比。 如果不是现在还用得到查来，他早就让这家伙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了。 本来，曹文光还想让阿胜去把查来找回来，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时间上明显有些来不及了。 他拿起衣帽架上的白色礼帽，干脆就大步的迈出了屋门： “那个小娘们住在哪儿你知道吗，赶紧带我去！” “是！董事长！” 阿胜依旧是弓着腰，赶紧跟着曹文光出了办公室。 没一会儿，两个人就出了文远船运公司，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福特小汽车上。 这年头汽车贵，但是人工却便宜的很，所以只要有一辆车，就不愁找不到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司机。 “快，永康路！” 司机听了阿胜的吩咐，赶紧发动了车子，直接朝着永康路的方向驶去。 现在的永康路，是上海电影产业的菁华所在，这里拥有着大批西式风格，装修精致立体的现代洋房建筑。 常见的俄式红砖房，欧式尖顶洋房，都能在这里找到相似的影子。 因此，这里一度成为了不少现代电影的取景地，热闹非凡，哪怕是战争来临，也丝毫没有耽搁电影的拍摄。 反倒是因为大批的民众携带财产涌入法租界，造成了法租界影视产业的畸形繁荣。 在曹文光的督促之下，车子很快就来到了永康路。 永康路的前半段，都是高门大院，甚至宽阔的街道两侧，还栽种着两排高大整齐的法国梧桐树。 坐在车上，曹文光二人就能看到不少的电影剧组和拍摄人员，在附近的街道和洋房内取景，这熙熙攘攘的样子，就像是一场热闹的庙会一样。 只不过，等到车子进入了永康路的后半段，众人眼前的景象就完全变了一副样子。 这回出现在曹文光眼前的，是足有四五层楼的平民公寓，还有到处晾晒着床单被罩的弄堂…… 原本，法国人规划这条街道的时候，是可以让两辆车子并排通行的。 但此时的马路两边，早就已经被各种各样的杂物占据，甚至有的地方，还被逃难的难民搭起了临时帐篷。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不少的帐篷里面都升起了炊烟，和住在城隍庙的那些人相比，这些流离失所的家伙好歹还能有口热乎饭吃。 虽然依旧是无家可归，但法租界这地方，只要努努力，不愁赚不到些钱，让自己可以勉强填饱肚子。 第330章 八百块钱 街道尽头的一栋公寓二层，有十几个面积不大的房间。 这其中，一个只摆得下一张床，一张沙发，一只大衣柜的房间虽然狭小，但胜在收拾的整洁干净。 此时的房间里，一个留着寸头，身材壮硕的汉子正躺在阳台上的摇椅上，正对着太阳，优哉悠哉的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 而在他的身后，一个穿着修身旗袍烫着一头波浪卷发，瓜子脸大眼睛的姑娘正耐心的帮他揉捏着肩膀。 “查大哥！” 忽的，揉着揉着，寸头汉子身后的姑娘开口了。 “嗯…… 怎么了，小柔？” 感觉到女子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查来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查大哥，你还记得我前天和你说的吗？” 这姑娘叫唐小柔，是查来无意中认识的。 本来，两个人之间就是简单的“交易”关系，可能要不了几天，查来就该玩腻了。 不过很快，查来就从唐小柔这里听说，她曾经是个电影演员，还会几句地道的黄梅戏。 只因为不肯出卖自己的身体，所以就落得了现在这样无戏可拍的境地…… 唐小柔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性格，再加上她家里面卧病在床的母亲和嗜赌如命的父亲，顿时就让查来产生了同情。 为了帮唐小柔在老家的母亲治病，也为了帮他的父亲还欠下的赌债，查来这些日子已经断断续续的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给了这个可怜的姑娘。 为了报恩，唐小柔自然日出以身相许，不过……她还是希望能够重新登上电影的舞台，出现在大荧幕里。 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的把欠查来的一切，都还给他。 “你前天说的……” 查来眉头皱了皱，很快就已经想到了唐小柔前天说的是什么。 听说最近胜利电影院正在筹拍一部电影，应资方的要求，这部电影已经定下了男女主角，但女二号却一直迟迟没有消息。 唐小柔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只要能拿得出八百块，去导演那里疏通一下关系，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拿到这个女二号的角色…… 一想到这里，查来就忍不住咧了咧嘴。 这可是整整八百块啊。 他原本的积蓄也就只有一千多块，这些钱基本都用来给唐小柔的父母治病和还债用了。 现在让他再拿出八百块来，这不是要逼死他吗？ 就在查来一阵犯愁的时候，那双柔软的小手忽的又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查大哥，你只管放心就好了。 这八百块，我今后一定会连本带利还给你的。 等我当了这个新电影的女二号，一定会被各大报纸和杂志转载，到那时候……随便接个什么广告，八百块就赚回来了。” 唐小柔一边柔声细语的说着，一边继续揉捏着查来的肩膀。 面对这样的局面，查来实在是有些尴尬，他总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说自己没钱吧！ 男人不能说不行，尤其是不能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说不行…… 怎么办，要不要向光哥借一些？ 现在船运公司的生意应该很不错，自己又为曹文光立下了汗马功劳，借个八百块钱……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滴……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响起了车喇叭的声音。 这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也让查来能有时间得到缓冲，不至于那么被动。 他把头探出二楼的阳台，向下面望去，正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了马路边，紧接着，穿着白色西装的曹文光在阿胜的带领之下，来到了自己这栋楼下。 看那样子，这两个人应该是来找自己的。 “小柔，我还有一点事情先出去一下，你说的那件事……我们一会儿再说。” 查来握了握唐小柔嫩白的小手，然后就露出一个笑容，穿上短褂离开了房间。 “哦，那查大哥你快些去，一会儿还要吃中饭呢！” 唐小柔眨了眨那会说话一样的两只大眼睛，连忙提醒道。 “我知道了，放心。” 很快，房门被关上，走廊里只传来了一声查来的话语。 “光哥！” 曹文光两人向着楼道上走，而查来则是向从楼上往楼下走，很快，双方就在楼梯的转角处相遇了。 看到查来穿戴的整齐，曹文光也点了点头： “走，今天有一件大买卖，你得跟我跑一趟。” “那个……” 就在这时，查来忽然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开口道： “光哥，多大的买卖我都不怕，就是……能不能先给我拿八百块钱。 这八百块也不多，而且我这边有急用。” 曹文光原本还想着带查来马上去拿下那个顺风车行呢，谁能想到，自己的小弟竟然一上来就朝自己要上钱了。 自己现在哪还有钱了，现在货都被日本人给抢走了，要不回钱来，再过不了几天，债主就该上门了。 现在如果不是他捂着这件事情，说不定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已经把他家的大门给掀了。 而且，就算是他的货没事儿，他也不可能一次性给自己手下拿出这么大一笔钱啊！ 现在上海一个普通公司职员，一个月也就是十几块钱的收入，而这八百块……就相当于一个普通职员白干五六年的工资，能在上海之外的其他大城市买上一套不小的房子了。 “查来，我不是没有这八百块钱，实在是最近公司的情况比较紧张…… 下个月，下个月给你怎么样？” 现在还要用到查来，所以曹文光也只能先把这家伙哄住。 至于下个月给不给钱，那就是下个月的事情了。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查来就像是认准了这八百块一样，忽然不见兔子不撒鹰。 “光哥，你要是这样的话，就太伤兄弟的心了……” 查来是个一根筋的性子，他才不会管曹文光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在他的印象里，曹老板平时出门可是美女服侍，汽车接送，像他这样的大老板，就算是再怎么困难，也不至于连八百块都拿不出来吧！ 现在他这么说，只能说明对方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更没有把自己这些年的鞍前马后放在心上。 第331章 强买强卖 “这次的买卖，兄弟没法和你一起去了！” 说完这话，查来就直接扭头返回了楼上。 看到着这一幕，曹文光太阳穴上的青筋猛跳，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胜，你看到了，这家伙真是反了……” 曹文光本来以为自己亲自跑一趟，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带走查来，但谁能想到，他们两个人这么长时间的关系，竟然能被八百块钱给直接撕得粉碎。 好吧，虽然自己手里有这个钱，自己也不一定会给他就是了…… “走，我就不信了，没有张屠户，我们还非得吃这个带毛的猪！” 曹文光有些怒不可遏的下了楼，然后就回到公司接上了自己的其他几个小弟，一路直奔西郊的顺风车行而去了。 …… 时间来到下午，刘学义像是往常一样，检查着仓库里面的货物。 所有货物都确认无误后，他这才用钢笔在货物清单上依次画了一个勾，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这个世道，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有刘学义这个经理，不仅要管理车行里面的账务，也要时时刻刻检查货主存放在他们仓库里的货物是否有丢失。 如果要是真的丢了什么，那就要从车行内的员工开始一点点的查起了…… 就在他合上记录货物清单的笔记本，准备回到办公室里休息片刻的时候，一阵汽车的引擎声忽然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循着声音望过去，刘学义几乎是瞬间就看到了两辆福特小轿车出现在了车行外。 因为这里是郊区，并没有什么商业公司和工厂，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两辆车子的目的地应该就是车行…… 站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刘学义扫视了眼大门外的两辆车子。 这难道是来找车行谈生意的？ 倒是有这个可能！ 不过……能一次性叫来两辆小轿车的人，怎么会来他这个车马行做生意？ 要知道顺风车行那些马车的运输效率就算再高，运的货物再多，肯定也比不上四条腿的汽车轮子啊！ 不过，这伙人似乎不像是来谈生意的，因为两辆车子停下之后，很快就从车上呼啦啦走下了七八个身材健硕高大的汉子。 这些人的手里面要么拿着厚背砍刀，要么拿着木棒，一看就像是来找事的。 “谁是这车行的管事的，给老子站出来！” 果然，刘学义心里面刚刚生出这样的念头，阿胜就已经仗着人多势众，直接一脚踹开了顺风车行的院门。 听到声音，车行里几个值班的员工都跑了出来，但是看道这些膀大腰圆，手里还拿着武器的家伙，他们顿时就全都沉默下来，都得甚至退回了办公室里。 这些家伙一看就是不好惹的，都是混口饭吃，不至于为了别人的买卖，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 “不好意思，几位，我就是车行的经理，不知道几位……” 刘学义见这些人一来就如此态度，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他也不记得车行这段时间的生意影响了谁，和谁结了仇怨，怎么今天……忽然就来了这么多要搞事的人呢？ 见到一身中山装的刘学义站到了院子中央，阿胜这才有些激动的上前几步，搓了搓手： “没什么。 我们今天来，主要就是想告诉你们，你们这车行我们老板看上了，想要花钱买下来。” 阿胜说这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把视线放在刘学义的身上，他也知道，这个刘学义不过就是这车行的经理而已，不是真正的老板。 现在，他看着车行里面的十几辆马车，还有偌大的院子和仓库，已经高兴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这些东西今后可就要归自己来管理了，这么大的一份产业，啧啧……就算是过过手，随便捞点，那也是别人一辈子想象不到的财富了！ “不好意思这位老板，我们车行还没有向外出售的意思。 如果我们老板有这个意愿的话，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您的。” 听到阿胜这么说，再看对方这么嚣张的模样，刘学义知道，今天的事情多半是不能善了了。 不过，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因为对面的人可都拿着刀棒呢，现在这个动乱的年代，人命本就不值钱，就算是真砍死了人，以巡捕房那些人平时表现出的态度，多半也不会深究。 毕竟现在的法租界可是有整整三百多万人呢，这么多人拥挤在这么小的一片土地上，只要凶手稍微想要藏匿，就根本不可能查出凶手的身份了。 那些巡捕们能做的，也就是尽量保证上流社会“老爷们”的人身安全，还有外国侨民聚居区的治安。 至于其他的，谁管得了那么多？ “呵呵……” 阿胜一撩长衫的下摆，冷笑几声，看向了刘学义： “你不会以为，我们老爷是在和你商量吧？ 你自己问问自己，和我们老爷商量，你配吗？” 说着话的功夫，阿胜已经照着刘学义的胸口猛地拍了几下。 “是吗，我还真想看看，你们老爷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忽然，一个声音从院门口的方向传了过来，众人一下子全都扭过头去，正看到一个身材精瘦，短褂洗得发白，明显黄包车夫模样的家伙站在大门口，倚着铁门望向他们。 “你是什么人……” 曹文光多年习武，能够明显看的出，这个人骨架宽松，脚步沉稳，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个练家子。 “这重要吗？” 他本想让手下的这些人去试试【张三】的深浅。 但末了，还是直接掀起衣服把那把勃朗宁手枪拿了出来。 “现在重要了吧？” 曹文光距离李岩只有几步的距离，拿出这把枪来，他嘴角满是冷笑，任你是神仙在世也避不开子弹吧！ 时代早就变了，现在如果还有人靠着一把斧头打打杀杀，那就是脑子秀逗了！ 被人拿枪指着，李岩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一摸后腰，直接就从空间里取出了一把早已经打开保险的驳壳枪。 砰！ 一声枪响，曹文光白色西装的右肩顿时被鲜血染红，啪嗒，还不等反应过来，手枪就已经掉在了地上。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这回曹文光的礼帽直接被打飞，原本被发蜡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都凭空多出一个窟窿，冒起了白烟…… 第332章 油谷次郎的电话 曹文光在这之前何曾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他怔怔的盯着面前不远处那个精瘦男人，还有男人手里面指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 这回，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劳什子车行似乎不那么简单。 当时当着手下这么多小弟的面前，曹文光还是无法允许自己被别人用枪指着，丧失一个“作为老大的威严”。 强忍着右肩的疼痛，他慢慢弯下腰，又想去捡起地上的勃朗宁手枪…… 见到这样的情景，李岩自然是直接扣动扳机，毫不犹豫的再给他补上一枪。 砰！ 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声，子弹打中了曹文光的右腿，他整个人一个趔趄，就栽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董事长走？” 直到这时候，阿胜才一声大喊，打破了现场的沉默。 他把目光投向大门前的李岩，畏惧和惶恐的视线中带着几分强自镇定： “小子，我告诉你，这可是我们文远船运公司的董事长，你竟然敢打伤我们董事长，你死定了……” 很快，李岩就收起了手枪。 看着这些家伙像是抬死猪一样，把曹文光抬上小轿车慌忙离去，他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他倒是不着急直接做掉曹文光，这家伙只要在上海一天自己就有的是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搞死。 现在自己毕竟还是身在法租界里面，一旦轻举妄动引来了巡捕，那就不好办了。 毕竟巡捕也是要“维护一方平安”的，看在曹文光每年给工部局提供大量税收的面子上，也会尽量追拿真凶，而这……恰恰也是李岩不希望看到的。 …… 第二天上午，圣玛利亚医院。 “死……我要他死……” 刚刚做完手术，取出了子弹的曹文光躺在喷洒过消毒水的病床上。 一想到他堂堂的曹文光曹大董事长，风风雨雨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的大人物，被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给打伤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见到他这样，阿胜也只能在心底里叹息一声。 看来这姓曹的是彻底的失去理智了，自己是不是应该考虑跳槽的事情了…… 不过，虽然说心里面这么想，但阿胜还是赶紧来到床前，安慰着道： “董事长，我们这次可能是真的踢到铁板了，这车行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这回，他也不说自己之前调查过的……没什么背景了…… “你就说那个拿枪打您的小子，这是一般的强人吗？ 现在谁家手下的杀手用枪的时候连保险都不关，抬手就打，还一打一个准？” 听到这里，曹文光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紧咬着嘴唇，压制住心底的怒火，低声道： “难道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老子这两枪……不，这三枪就白挨了？” “董事长，现在形势还不明朗，我们还不知道这个顺风车行的背后究竟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所以现在最好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先把一切观望清楚之后再说。” 尽管知道现在曹文光已经是穷途末路，但阿胜还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希望把这个“扶不起的阿斗”给糊在墙上。 “那你说该怎么办？” 曹文光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而且，他现在受了枪伤，虽然这两枪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也还是要休息上十天半个月。 只见阿胜的小眼睛转了转，道： “既然我们暂时查不出这车行的根底，那就直接摆下宴席，正式邀请顺风车行的东家。 如果他们来了，那就说明这家伙的确有资格目空一切，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如果他们不来，那岂不是说明今天发生的，都只不过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躺在病床上的曹文光刚刚坐起身，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床头的电话忽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自家老大的手不太方便，阿胜自然就直接帮忙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 “哦……原来是油谷太君！”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给曹文光使了一个眼色。 曹文光有些莫名其妙，不由的皱起眉头来，这油谷次郎打电话过来干什么，自己的十吨橡胶已经被这些日本人给吃的渣渣都不剩了，现在……难道是过来嘲讽自己的？ 又或者…… 忽的，他想到，油谷次郎打这通电话，会不会是想把货物归还给自己一部分？ 自己前两天说这小日本是畜生，这实在是有点太武断了。 也许说不定，对方只是在在走货的流程上出现了意外，现在武田大志和油谷次郎两个人，正商量着该怎么赔付自己这批货款呢！ 这么想着，他连忙探出没有受伤的左手，从阿胜的手中接过了电话的听筒。 “是油谷太君吗，没错，我是曹文光。” 为了表示友好，他说话的时候，特别带上了些笑容，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加亲近几分。 “曹老板，听说你受伤了，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身体可还还好？” 很快，听筒里面就传来了油谷次郎那生硬的中国话。 起初，曹文光还有些疑惑这家伙怎么会知道自己受了伤。 但几乎是马上，他就想到经济课本就是上海宪兵队的一部分，包括油谷次郎，武田大志这样的成员，之前可能都是各个情报组织的间谍。 有这样的身份和关系，知道自己受了枪伤在医院里面养伤，应该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谢谢油谷太君挂念，我这就是一点小伤而已，过两天应该就会痊愈了。” 曹文光依旧维持着笑容，在电话里面说着客套话。 这回，听筒里油谷次郎的话头忽的一转： “曹老板，前天的事情，实在是一个意外情况，我当时也不知道，武田大佐竟然会亲自来到码头检查。 要不然的话，我说什么也会提前通知你，让你保住这批货物的。 其实，我也想把这批货物直接还给曹老板，但是……” 第333章 杀人诛心 但是什么…… 听到了这里，曹文光的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只听油谷次郎继续道： “但是我这次分到的毕竟有限，真正的大头你应该也知道，都被我们科长拿走了。 所以，我也就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对您补偿一下了。” 这下，曹文光急得都要站了起来，直到他的一条腿撑在地面上，他才想起来，原来自己的腿上还带着伤呢！ “油谷太君，您可不能这样啊。 那两船被武田大佐抄走的货，我认了，也不打算报什么指望了。 但是之前你们从我这儿拿走的抽成，总该还给我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敢指望，能把那五吨橡胶原封不动的拿回来。 只要能拿回一大部分，就已经足够他翻过身来，东山再起了。 “这个……” 电话里的声音忽然沉默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多久之后，油谷次郎才道： “曹老板，你当初在交易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不可预料的意外情况不是吗？ 现在为了给你的货疏通关系，我已经把从你那里拿到的分成用的七七八八了。 这时候再要回你的东西，未免有些他不合理了……” 他喵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曹文光差一点就飚出脏话来了。 究竟是谁说的不合理，收了自己的东西，还没把事儿给办成，结果……现在你倒倒打一耙了？ 阿胜说的没错，这些日本人果然是一群不讲道理的畜生，和这些人相处的时候，丝毫不能把他们当成人来对待。 接着，就听电话里油谷次郎继续道： “曹老板，其实……我这里到时也可以退给你一部分。 虽然武田科长那边我管不了，但是我自己的这一份，还给你还是不成问题的。”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曹文光是一个大客户，油谷次郎才懒得打这一通电话。 中国人的东西，我们大日本帝国抢了也就抢了。 别说是你个人手里的，就算是武汉政府的……我们不还是说拿就拿。 要不是为了今后和曹文光做更大的生意，他怎么可能会把吃到肚子里面的东西再吐出来。 这时候的油谷次郎只以为，曹文光是一个身价不菲的富翁，今后一定还有继续合作的机会。 殊不知，仅仅这一次，他和武田大志就已经把曹文光的全部身家给榨干了。 “真的，那油谷太君您能退回多少。” 曹文光的态度一下子更加恭敬了，他实在是想要这笔钱渡过难关，要不然的话，就只能离开上海，跑路去其他地方了。 “五百日元怎么样，这已经是我到手的全部分成了……” 油谷次郎也不管对面到底能不能分辨出他的“瞎话”，这五百日元，还是他咬着牙拿出来的呢！ 毕竟到了自己兜里面的钱，哪里还有掏出来的道理？ 听到这五百日元，曹文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沉默，脸色也跟着涨红起来，这特么的杀人诛心啊！ 自己的这批货明明值四五万日元，哪怕不运到国统区，在上海的黑市上卖出，也注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是现在，油谷次郎竟然想要用五百日元就把自己给打发了…… …… 几分钟后，曹文光挂断了电话。 在通话结束的时候，油谷次郎还邀请了他三天之后去江畔大酒楼吃饭，并且打算当面归还五百日元。 曹文光都不记得自己具体回答了什么，现在他的脑子里面，只剩下了一句话——“真是奇耻大辱，小日本你特么欺人太甚！” “阿胜，去联系下查来，就说八百块我出了！” 放下听筒，曹文光忽然变得心平气和起来，这样的转变，让阿胜一下子有些发毛。 他没有听到曹文光和油谷次郎在电话里面具体说了些什么，不过，从曹文光的反应来看，油谷次郎应该是把他们走货的提成给退了回来。 真是怪了，日本人竟然还这么讲规矩？ 阿胜眨巴了下小眼睛，然后就点头回复道： “好，董事长，我这就去联系查来。 只是不知道，您叫他来……究竟是什么事情？” “这个等他过来之后，我亲自告诉他就行！” 曹文光笑着挥了挥手，然后就让阿胜退出了病房。 随手带上病房的门，阿胜总觉得曹文光的笑容怪怪的，要知道这可是一个身上带着功夫，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的大佬，平时曹文光表现出的神情，都是不怒自威的样子。 可是今天，短短的一瞬间，他竟然笑了两次，而且都是那种莫名其妙的笑。 …… 三天后，江畔大酒楼。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脑袋上戴着草帽，身上则是穿着一件短褂，大咧咧的盘坐在饭店门口的黄包车旁。 这汉子气质看起来有些懒散，虽然身材壮硕，但如果不仔细分辨，大多数人应该还是会把这人当做一个拉洋车的脚夫。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一个穿着西装，并没有打领带的小个子男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出现在了路口。 因为江畔大酒楼距离经济课的办公大楼并不远，所以油谷次郎并没有开车，而是一路晃晃悠悠，哼着小曲走了过来。 他正要迈步走进江畔大酒楼，忽然，就见门口拉洋车的壮汉一下子窜了过来，还不等他反应，这壮汉就从后腰间拿出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小斧子…… “啊…… 八嘎呀路……”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条街道，一时间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只见油谷次郎的左手捂着自己的右侧肩膀，那里正鲜血直流，一只手臂连带着衣袖，齐齐的被刚刚那个壮汉给生生砍断。 油谷次郎倒在地上，像是杀年猪一样疯狂的嚎叫着，而那个壮汉，则用帽子遮了遮自己的上半张脸，飞快的溜进一个巷子里，消失了踪影。 一时间，街道上混乱不堪，有四散奔逃的，有留在马路上看热闹的，也有视若无睹，漠不关心的。 好在，今天的江畔大酒楼里有两个日本客人，听到油谷次郎的声音，立刻把他送到了医院，这才没让他因为大出血而直接死掉。 第334章 杀手组织 当天晚上，经济课就对法租界工部局发出了抗议。 得知自己的手下被人砍了胳膊，武田云子甚至亲自出面，对工部局施压，只为了让法国人交出曹文光，还有这次行凶事件的凶手。 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刺杀经济课的干员，简直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如果不给这些人一点教训，那日本人在上海还怎么立得住脚？ 对于经济课和日本人的要求，法国人其实也想答应下来。 曹文光虽然有两个小钱，但他的分量终究不算重。 如果是关系错综复杂的青帮子弟，又或者是武汉方面的抗日份子，法国人也许还要顾及一下影响。 毕竟无缘无故的抓捕租界内的抗日份子，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离开租界，而看轻租界的价值。 但曹文光是什么人……一个混混起家的帮派头目罢了，这样的家伙就算是交给了日本人，相信也不会有谁帮他鸣冤。 然而，当法国人来到圣玛利亚医院的时候，却从这里得知了消息，原来曹文光早就已经在三天前带着病离开了医院，至于具体去了哪里，这偌大的上海他们又怎么能知道？ 也许，对方早就已经收拾家当混上了前往香港或是泰国的商船，跑到国外去了。 毕竟他在上海还欠着那么多的高利贷呢，这样的债务，可是会把一个人给逼死的。 …… 这天晚上，顺风车行。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也不知道【张三】为什么能在车行里获得这么好的待遇。 现在，他们明白了，因为这小子有枪…… 而且，这小子大概率就是上面那个神秘的“东家”派过来的眼线，专门盯着他们这些人干活的。 当然了，他们这些小人物可能不配被盯着，主要需要盯着的人，应该还是刘学义。 这几天，大家见了李岩基本都是客客气气的，再也不敢怠慢，甚至有的胆子小的，还专门绕道走。 毕竟……只要看过李岩开枪打曹文光的那场景，大家就都不敢触这样一位凶人的霉头。 眼看着李岩走进了办公室，原本在办公室里值班的人便赶紧假装要出去检查货物…… “好了，我做主了，给你放一天假！” 看到眼前这个年轻职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可怜模样，李岩就忍不住摇头苦笑。 年轻职员先是愣了下，然后赶紧看向坐在李岩对面的刘学义，见后者也没有意见，他飞快的鞠了一躬离开了。 等到那职员出了车行的院门，李岩这才从口袋里拿出一盒三炮台香烟，给刘学义分了一根。 “学义哥，你是不是也好奇，咱们的东家……到底是什么人？” 刘学义用火柴点燃了手上的香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岩，这才慢慢吸了一口。 “其实也还好吧…… 只要有人给我工作，给我发工钱这就足够了。 至于谁是老板，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听到这话，李岩不由笑了，他知道……刘学义说的肯定言不由衷。 在这样一个连谁是自己雇主东家都不知道的小公司里面上班，恐怕无论是谁都要生出些好奇来。 不过，他也不打算挑破这件事情，刘学义是一个办事很稳重的人，如果对方真的像是猫儿一样没事就对这个好奇，对那个好奇，他反倒不能放心把车行交给他来管理了。 “东家打算扩大车行的规模，成立一个运输公司，你怎么看？” 到这里，李岩忽然另外起了一个话头，他的鼻子里喷吐出两道白烟，静静的看向了办公桌对面的刘学义。 刘学义的眼皮挑了挑，心里有些纳闷。 运输公司？ 究竟是“东家”要成立这个运输公司，还是你要成立？ 仅仅几秒钟之后，他就恢复了平静： “当然没问题，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日本人已经封锁了海面和江面，想要成立运输公司……这多少有些困难吧！” “呵呵……” 只见李岩轻笑一声，他从自己的胸前口袋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来。 “这是二百英镑，用来购买一个濒临倒闭的运输公司，已经足够了。” 这回，刘学义微微愣住片刻。 现在是公元1938年，这时候的英镑正是历史上价值最高，还没有被德国佬疯狂伪造的时候，也没有用来收割下级殖民地，从美国购买大量的军舰和武器装备。 现在的一英镑，在上海租界的外国银行，大概可以兑换到五美元。 而一美元，又可以兑换四到五块的法币和日元。 也就是说，这听起来不多的二百英镑，现在价值已经达到了五千日元的水平。 拿出钱之后，李岩就打算直接进入主题，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了： “现在的文远船运公司正是债务缠身的时候，不过……这家公司的下属多是一些原来的斧头帮成员，所以面对这样的一群刺头，估计没有什么人想要接手这家公司。 两百英镑，应该足够了！” 刘学义瞬间就瞪大了眼睛，紧接着看向李岩道： “这个文远船运公司，不就是前两天那个……” “没错……” 李岩躺倒在真皮椅子上，很是从容点了点头。 “可是三儿，你也说了，这家公司里面都是斧头帮的刺头，我们要过来有什么用？” 对于李岩的这个决定，刘学义不由抽了抽嘴角，有些难以理解。 李岩忽的笑了，他弹了弹烟灰，眼里瞬间好似充斥着杀气： “我要的就是这些刺头！ 这些家伙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王亚民收入麾下。 我……呃，东家的意思是，想要在上海成立一个杀手组织，专门用来解决一些后顾之忧。” “杀手组织……” 刘学义只觉得自己的嘴唇有些发干，现在武侠小说到处都是，他当然也畅想过快意恩仇，锄强扶弱，飞檐走壁，杀富济贫的生活。 但这毕竟是想象，真要拿到现实生活中…… “一个月工资五百！” 就在他打算拒绝的时候，李岩已经徐徐吐出一口烟雾，抛出了这句话。 “哎呀，三儿，真不是什么钱不钱的，你把我当成……” 刘学义正襟危坐的紧绷着一张脸，忽的道： “好，这事情交给我，你就瞧好吧！” 第335章 分赃 收购文远船运公司的事情，李岩只需要全权交给刘学义就好。 毕竟现在的船运公司，因为曹文光的关系各种债务缠身，和他们扯皮……还得一段时间呢！ 这么一来一回，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李岩估计这事情还解决不了。 至于成立杀手组织，他早已经在心里面有了大致的计划，只要一步步执行，把能够看得入眼，能够保守秘密的人一点点收入麾下就好。 …… 南市区，经济课的办公大楼。 这一回张思卉介绍来的生意的确是一个大单，抽成方面，足足有一万块的好处。 只要动动手指头，打几个电话，就有一万块入账。 李岩现在坐在办公室里，感觉空气都是香甜可口的…… 权力的滋味，实在是太美妙了！ 扒拉着手里面的一万块日元，李岩高兴的哼起了小曲。 既能腐蚀日本人，又能给国统区输送管制物资，这样的好事儿，去哪儿找去？ 末了，他拿起手边的电话，拨通经济课的内线。 “给我接太和码头！” “是，长官！” 电话里那边是一个年纪不大，听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少女，看那样子应该是最近刚刚分配到秘书处的成员。 严格来讲，他们这些秘书只能算是经济课的临时合同工，就算是在平时，也大多做一些查找资料，整理档案的辅助工作。 电话很快接通，太和码头那边，今天正值班的人是张思卉和岸田康介。 “组长，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做吗？” 张思卉一上来，就连忙问道。 她那边的工作说忙也忙，说不忙，其实也不忙…… 检查船只货物的工作都是下面的保安军和宪兵小队来完成，她能做的，也就是在来往的通行证件上打个勾，盖个红戳。 “回来一趟吧，另外把岸田也一起叫回来。” 说到这里，李岩若有若无的轻咳一声： “家里面还真就有点事情……” 几乎是一瞬间，张思卉就明白了李岩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这段时间他们刚刚走了一批货，而且这批货的价值还不小。 李岩叫她和岸田康介回去，应该就是要具体讨论一下这次的分赃事宜吧！ 毕竟她作为李岩小组里面唯一的一名女性，算是历次分赃活动的策划人和会计了。 果然，听到李岩打来电话，原本还捧着一只茶盏的岸田康介也把视线投了过来。 “怎么样，组长说了什么？” 见他这副急切的样子，张思卉不由的咧嘴一笑： “电话里面，组长能说什么？ 我们经济课作为重要的职能部门，大部分电话都是被人监听的。” 听到这里，岸田康介的眉头一暗，不过很快，张思卉就又重新解释起来： “听组长的意思，这一回的抽成应该下来了，而且数目应该不小。” “那还等什么？” 这回，岸田康介搓了搓手，就像是暑假前最后一堂课的初中生一样摩拳擦掌，再也没有什么心思在码头上给来往的船只在通行证上盖章了！ …… 半小时后，张思卉和岸田康介坐着车从太古码头返回了经济课。 得知又要进行“分赃”，原本还在三林哨卡睡午觉张光照也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生怕错过了什么好事情。 办公室里，见所有人都到齐了，李岩这才把那一沓一万块日元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原本，走船的商人给的抽成是法币，只不过……法币最大的面额也只有十元，一万块就是整整十沓，要放在一个大大的布袋子里面太过麻烦，还不安全。 为了携带方便，李岩便把这一万块的法币换成了日元，日元现阶段最大的面额是一百元，一直要等到1945年战争快结束，日元汇率崩塌的时候，才会印刷一千日元面额的纸币。 “这就是这次的全部成果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李岩让张思卉清点了一下数额。 不一会儿的功夫，后者就对他点了点头，一百张，一共一万日元……没错了。 此时，张光照和岸田康介两个人都是暗暗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心里面琢磨着，这一次究竟能分到多少。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场每个人先后分到的数额已经达到了三千日元以上，而这……还是在上供了一部分给武田大志，又抽出一半给下面保安军和宪兵小队的情况下。 只见李岩直接数出了两千日元，扫视了眼在场的其他人： “这一份，是留给武田科长的，毕竟我们也不能吃独食。” 他的话落下，张光照和岸田康介就连连点头。 李岩身为组长，分配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权力，现在能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把话给讲清楚，那简直就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而且武田大志那个贪婪的家伙，确实需要用钱堵住他的嘴巴。 要不然，难保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拿出两千日元之后，李岩又开口道： “至于剩下的，拿出四千来我们四个人平分吧。 另外四千……就挂在公账上，作为下面队伍的活动经费和伙食费。” 听到这里，不仅是张光照和岸田康介，就连张思卉的呼吸也有些急促。 之前一个月才分了三千多，现在一次就是一千，跟着李岩干，果然是他们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对了，现在公账上还有多少钱？” 李岩用手里的一沓纸币敲了敲桌子，忽的抬起了头来。 张思卉连忙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用钥匙打开抽屉的锁头，拿出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账簿来。 “现在，账上还有六千多块，再加上这四千，就能凑足一万了…… 另外，江对面宪兵中队的伙食费现在也是由我们负责，我已经在聚福园雇了两个厨子，用来准备每天的大锅饭。 按照现在每天的花费，这一万块足够消耗五六个月了，而且每天都能有酒有肉。” “嗯……” 李岩微微点了点头，就见张光照连忙上前一步补充道： “有酒有肉荤素搭配可以，但是也别让厨子把大锅菜做的太好吃了。 要不然的话……把这些家伙的嘴给养刁了，将来可就不好办了。” 第336章 美国进口电冰箱 “哎……” 对此，李岩则是笑着挥了挥手： “这倒不用，养刁了就养刁了，我还生怕这些家伙太能吃苦呢！” 对于李岩来说，这些保安军现在虽然听命于他，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要听从团里面师里面的长官。 这些人虽然吃人不吐骨头，但是却大都和底下的部队里面有着千丝万缕的各种联系，要么是亲戚关系，要么就是同乡关系，就像封建时期的家丁军队一样。 如果李岩真的把这些人养的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了，那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么一来，这些人就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部队里，去吃那掺着沙子的窝窝头了。 而且，现在细粮才三毛多钱一斤，一个人一个月的伙食费如果按照五块钱算的话，已经足够顿顿吃饱，有菜有肉了。 “还有一件事情……” 李岩的眼神变了变，站起身来道： “公账上的这些钱，除了留下一千块应急，都先找一个外国的不记名银行存起来吧。 存起来的时候，别忘了把这些钱都换成美元。 还有，这个账本不要再放在办公室里了，天知道我们回家之后，会不会有人搜查我们的抽屉和储物柜……” 李岩知道，再过一段时间，不仅仅是法币跌的不要不要，就连日元也被国民政府各种仿制，到几年后直接可以糊墙…… 在国际上，除了黄金之外，唯一还算坚挺的货币，也就只有美元了。 和美元相比，就连这个世界上最通用的货币……英镑，都开始大幅度下跌。 仅仅几年时间，就从一英镑兑换物美元，变成了一英镑兑换两美元。 “是，我这就去办！” 张思卉虽然不知道李岩让她这么做的用意，但还是马上答应了下来。 她并不知道短短的两三年时间内，就会爆发出席卷上百个国家的世界大战，只是单纯的服从李岩的命令而已。 …… “来来来……快搬进来……” 武田大志的办公室，李岩正指挥着几个工人，搬动着一个银白色未经涂装，具备赛博金属美感的大长方体。 “李桑，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办公室里面整理文档，批阅报告的武田大志看到这么一个大家伙浩浩荡荡的进了自己的房间，不由的站起身诧异问道。 这时候，李岩赶紧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武田大志的身边，尽量压低声音道： “科长，您还不知道吧？ 为了感谢经济课在工作中的大力支持，前两天有商人送了一台电冰箱给我。 但是吧……您说我一个马前卒，怎么好意思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所以，也就只能把它搬到您这里来了。” 李岩说着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依旧指挥着办公室门口的那几个工人，高声吆喝道： “赶紧的，注意脚下。 我可告诉你们，这可是经济课武田科长的办公室，这里面都是机密文件，赶紧干了活收了钱滚蛋。 谁要是搞什么小动作让我知道了……” 李岩的这一番话下来，狗腿子形象活生生的被他演绎出来。 那几个搬运电冰箱的工人见到这一幕，也是有苦不能说。 为首的一个工人也只能赔笑着弓了弓腰，连连摆手： “老总您放心，我们绝对只干自己的活，其他的不敢多看。 再说，就算是让我们多看，我们这些人也不识字啊……” 等到几个工人走后，武田大志已经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看着这充满科技感的家用电器，他就不由舔了舔嘴角。 “电冰箱…… 这倒真是个好东西，就是会不会太过招摇了？” 李岩站在武田大志的身后，偷偷的瞄了他一眼，忍不住好笑起来。 看你这样子，也丝毫不像是觉得招摇的样子啊，要是觉得不该收下，那就直接拒绝好了…… 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武田大志等待的是什么，所以根本就没有一点犹豫，组织着自己这一路来事先已经想好的说辞道： “科长，您这话就不对了。 这冰箱虽然不便宜，但是也毕竟是个死物件。 您说您这些年为了帝国，为了经济课出生入死，夜以继日的工作，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了？ 再说了，这东西也不贵，才四百美元……” “多……多少……” 听到这个价格，武田大志唰的扭过头来，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 “四百美元啊！” 李岩假装懵懂的眨了眨眼睛，然后道： “这是美国通用的最新款北极电冰箱，不但省电，还能调节温度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给武田大志打开了冰箱门，介绍起来： “您看这里，这就是冰箱的主要储藏室，装一些牛奶，水果，还有剩饭剩菜……”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按照武田大志明里暗里的收入，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吃剩饭剩菜。 只不过……这个功能我可以不要，但是你不能没有啊！ “还有这里……” 紧接着，李岩又打开了冰箱下面的格子： “这个是冰箱的冷冻室，可以放些冰淇淋和雪糕，到时候随时都能拿出来吃。” 听他这么说，武田大志确实有些意动。 “不过这可是四百美元啊，能换一辆小汽车了……” 武田大志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因为可惜可这辆小汽车，而是因为这四百美元就这么变成了一台冰箱，现在想要往外卖就只能折价了。 李岩当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就是故意没有把钱交给武田大志。 如果这些日本人都变成了只拿钱的家伙，那他还怎么腐蚀这些日本人的意志…… 他要做的，就是要让其他的日本人看到这台电冰箱之后，也跟着学起来。 “看见了吧，想拥有这么先进的美国进口电冰箱吗？ 权力就在你的手里，只要勾勾手就能做到……” 这样的话，就算是这些日本人本身不喜欢享受，难道他们的家人，妻子，孩子，父母也不喜欢享受吗？ 追求好东西，追求更好的生活品质，这是人之常情！ “科长，你这么想就不对了。 这才四百美元而已，以现在咱们经济课的工资，存上几个月就够了。 战争是别人的，但是生活是咱们自己的啊……” 第337章 新分身，不喜欢可以提意见 离开了武田大志的办公室，李岩就直接回了家。 刚刚吃完中饭，正是胃里面消化食物的时候，他也打算睡一个午觉，补充一下体力。 这次的午觉约莫睡了能有二十分钟，等到他起来，却忽然发觉有些不对。 因为自己的视野角落里面，已经又多出了一个视角，而且这次的视角……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 李岩已经明白，这应该是又有新的分身了。 他集中精神，让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具没有出现过的身体上。 唰……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精神跨越了山和大海，甚至是上万公里，穿过了整个太平洋。 …… “马克，不要在意你父亲的话！ 他只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没有发泄的渠道而已……” 就在李岩恍惚之间，一个金色长发，穿着深色花边连衣裙的中年妇人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用十分温和的语调说着些什么。 李岩愣了愣，抬起头来，看向这个对自己露出和煦笑容的温柔女人，不出意外的，这是一个白人女人。 仅仅是片刻功夫，他就感觉到一段从未有过的记忆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原来自己的这个新身份叫马克·莱纳，今年十九岁，家住在美国密歇根州一个叫索加图克克（saugatuck）的小镇上。 至于这具身体的家庭，像是其他的同龄美国人一样，他拥有着还算不错的童年，父母双全，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除此之外，让人还算欣慰的是，家里面还拥有一个几十人的小工厂，在索加图克这个小镇，算得上是相当体面的“士绅”人家了。 在【马克】的记忆里，哥哥凯文成年后就脱离了家庭，正在大城市芝加哥打拼。 弟弟则是还在读初中，没事就像是一个毛孩子一样，喜欢在湖边和几个同龄人追逐打闹…… 至于他，则是因为高不成低不就，不得不在家里面的工厂里帮忙，想尽办法讨好自己那个整天板着一张脸的面瘫老爹。 “马克，你在听吗？” 见李岩似乎有些走神，一头金色长发的中年妇人忽的提高了些音调。 但哪怕如此，她的声音听在李岩的耳中也还是如此的温柔…… “是的，卡罗尔。” 这时候，李岩已经能够想起，面前这个金发妇人，就是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卡罗尔·莱纳。 莱纳家族并不是什么大家族，在上个世纪，普鲁士和法国之间的战争不休，莱纳的祖父便不得不卖掉了家里的田地，换来了几张通往“新大陆”的船票，拖家带口的来到美国。 而来到美国之后，莱纳家也依然是以农民……或者说是农场主的身份自居。 在这里，他们可以获得大片的还未开垦的土地，并在土地上建立属于自己的“自由国度”。 这样的美好日子，是兵荒马乱，枪炮声不绝的欧洲大陆上见不到的，起码在老莱纳看来，这已经是他梦想着的天堂了…… 时间又过了几十年，老莱纳因病去世了。 老莱纳在美国南部打下了诺大的家产，包括土地，种植园，还有酿酒作坊等等。 只不过，他的子女也实在不少，马克的父亲乔治只分到了其中的十分之一左右，虽然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对于老莱纳曾经的荣光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又也许是看到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曙光…… 乔治·莱纳获得遗产后的没几年，就忽然卖掉了手上所有的不动产，毅然决然的带着妻子和孩子北上安家。 整整穿越了大半个美国，他们才来到密歇根州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镇，索加图克。 这时候，凯文还只有五岁，而马克更是还没有断奶，仍在襁褓之中。 他们落脚的小镇索加图克也是如此。 此时这小镇虽然毗邻五大湖，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但仍然还没有被完全开发出来，只是一个还算大的木材开采基地。 直到这二十年工业和科技双双爆炸，让位于密歇根湖东岸的这个不起眼的小镇也跟着繁荣起来。 带着自己卖掉遗产的钱，乔治在这里盖了一家不大的小作坊，起初只是加工一些农具……到了后来开始加工一些常见的工业零部件。 因为紧靠着航道，又一脚踩中了风口，莱纳家的生活几乎是像火箭一样直线上升，到现在为止，李岩估计，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的身价应该不会少于五万美元。 当然，五万美元在美国来说或许并不多，但对于索加图克这样的一个小镇，却已经足够排进前几名。 “马克，你还是不要理会乔治的臭脾气了。 你也知道，他这人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做什么都以为自己是对的，总想让所有的人……包括太阳都围着他转。” 看到李岩的精神有些恍惚，卡罗尔以为是今天父子两人的争吵，让莱纳心里面留下了心结。 他慢慢坐在了床头，握着自己儿子的手，又继续劝解道： “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好吗？” “不，卡罗尔，我并没有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李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就变了变眼色： “我只是在想，我是时候该搬出去住了，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听到这里，卡罗尔怔了下，不由紧皱起眉头： “还说你没放在心上，现在搬出去的话，你有计划吗？ 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吗，要知道……乔治那个吝啬鬼可是不会赞助你哪怕一美分的。” 显然，卡罗尔还是认为自己的儿子在说气话，不过她会这么想也正常。 毕竟李岩这具身体现在身无分文，出去就只有饿死的下场，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不会找到。 而且，就算是真的搬出去住，租房子总是要钱的吧…… 像是【马克】这种眼高手低的性格，让他找到一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都困难，就更别提其他的了…… “不，卡罗尔，我这里还有些钱，做其他的不够，但是做点小生意已经足够了。” 似乎是怕卡罗尔不相信，李岩连忙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家里的“不知名角落”里翻出了一小沓还算新的美元钞票。 第338章 在美国创业 看到儿子忽然拿出这么多钱来，卡罗尔淡蓝色的眸子里多少流露出一些惊讶的目光。 不过，她很快想到，马克在这小镇上并没有什么花销，存下一些钱……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这个时候，经历了罗斯福总统的新政改革，美国正是摆脱大萧条，开始各项产业蓬勃发展的时期…… 连带着，产业工人的工资也水涨船高，达到了人均一百五十美元每月。 这对比起上海二十块法币就算是高薪的情况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也是要去芝加哥找凯文吗？” 卡罗尔抿了抿嘴唇，淡淡的问道。 作为一个母亲，她当然还是希望儿子能够留在自己的身边。 在这一点上，不仅中国父母如此，美国父母亦是如此…… 如果有人认为，美国人到了十八岁就会像是小狮子一样被赶出家门，从此自力更生，那只能说，他看的杂志和各类译制书有点多了。 相反的，越是有能力的父母，越是具有一定权力和财富的家长，越会紧紧的把孩子的未来发展掌控在自己的轨道上，以此来保证家族的财富和权力交接能够顺利进行。 对于卡罗尔的问题，李岩则是短暂的思考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不，我想我暂时留在索加图克……就足够了。 至于芝加哥，今后我可能回去吧，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李岩很明白自己要做些什么，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美国置办起属于自己的产业。 只要有了钱，无论是军火，还是药品，食物，甚至其他更加敏感的，比如车床，各种生产技术，全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收入囊中。 美说国到底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为了钱，这个国家可以做任何事情。 即使国家和政府不允许，那民间的资本家们也绝对会前赴后继的为了利益义无反顾。 毕竟这个国家本就是由一群罪犯和投机者移民组成，大家来美国可不是为了奉献自己生命的…… 相比于世界上其他国家，美国人几乎把现实主义演绎的淋漓尽致。 大不了老子赚了钱回欧洲就是了，加入美国国籍不是目的，赚钱……才是美国人的最终目的。 “好吧，那祝你有一个好梦！” 听到李岩说短时间内不会离开索加图克，卡罗尔心里面不由的松了口气，她再次挑起嘴角，和儿子道了一声晚安，这才关上了房间里的电灯，退出了二儿子的卧室。 很快，她就回到了二楼，自己的卧室里，先是在更衣室换下连衣裙，穿上睡衣，这才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掀开了床上的被子。 “我早就说过，马克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他应该对他所做的事情负起责任来，而不是由着你这个母亲任意的宠溺……” 双人床的另一边，一个鼻梁高挺，和马克脸型有些相像的中年男人嘴里面正叼着一根雪茄。 听见卡罗尔进门的声音，头也没抬就轻哼一声，将手中的报纸横了过来。 卡罗尔则是卸下了两只绿宝石耳坠，然而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你这个当父亲的就只会这样，把凯文逼走也就算了。 现在就连马克也要离开这个家，出去自谋生路了。 好了，你满意了，你的愿望达成了……” 听到这里，原本还冷着一张脸的乔治愣了愣，然后把手上的报纸对折起来，放在了床头柜上。 “你说什么，马克那个家伙也要离开？ 不，他不会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你等着吧，要不了三天，这只温室里的雨燕就会哭着喊着，求我们继续收留他。” …… 此时，身在这栋花园洋房一楼卧室里的李岩……并不知道二楼父母的谈话。 就算他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在意这便宜老爹对自己的态度如何。 现在他真正要考虑的，是赶紧想办法搞到一个产业，而且……这个产业最好是那种可以随时向“前线”提供军事装备的硬核机械加工厂。 其实，现在是科技和工业大爆炸的时代。 作为后世体验过各种工业商品，接受过海量自媒体信息洗礼的人，他稍微想一想，就能“借鉴”出几十上百个具有跨时代意义的商品和发明。 而且，现在的美国对于专利的保护还算严格，这也间接的刺激了民间的草根发明家们，去创造出更多改变生活的东西。 自己在美国做的第一个生意，选择什么比较好呢？ 热水袋？ 现在的美国还没有热水袋出现，而且美国的精英阶层集中在东北方的五大湖地区，每年到了冬天，难免会需要这样的取暖装备。 热水袋的制作过程也简单，只需要一个橡胶内胆，再加上一个外皮就足够了。 但很快，李岩意识到，热水袋这东西好是好，但好像和自己要做的事情没有什么联系啊。 那尼龙搭扣呢？ 没错，现在杜邦公司已经开始量产尼龙材料了，自己只要稍稍的动动手，给专利管理局去一封信，就能通过这个“发明”获得数不尽的财富。 仅仅片刻之后，李岩就又取消了这个想法。 原因还是一样的，现在中国的抗日前线要尼龙搭扣有什么用，这东西既不保暖，也不防风…… 不得不说，对于美国人来说，这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只要稍稍出出力，就能食宿不愁，有车有房。 只要稍稍动动脑，就能通过这庞大的市场积累起自己的资本，从此绵延子孙…… 就这样，一连细数了十几个“发明”，李岩终于想到了一个足够普通，但是又足够有市场的产品——“圆珠笔”！ 圆珠笔是在1943年，被匈牙利的比罗兄弟所发明。 这个时候的塑料，石化工业还并没有达到几十年后那样的水准，所以……他们所发明的圆珠笔采用了全金属结构，无论是圆珠笔的外壳，还是圆珠笔的笔芯，都是轻便的黄铜或是铝管制成。 第339章 发明圆珠笔 因为工业化的缘故，圆珠笔的生产成本远远低于钢笔。 而且不仅如此，在书写的流畅程度上，维护的难易程度上，圆珠笔都遥遥领先。 毕竟外国人眼里面可没有什么书法，什么横折弯钩，一共就二十六个字母，只要写的舒服了，让别人认出来就行。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 在李岩看来，最最关键的是，李岩可以通过制造“圆珠笔”，掩护自己的其他行动。 比如，买入一些钻床和热轧机，趁着生产圆珠笔芯和笔壳的空隙，生产一些无缝钢管。 如果是在中国，无缝钢管那绝对是最最顶级的管制物资，和特效药可以划归一个等级。 但现在，这里可是美国，无缝钢管的主要作用还是用来输送石油，天然气，以及作为汽车或是液压部件的传动轴…… 这样一来的话，自己甚至都不需要购买枪支原件，只要在工厂里面，作为老板随意让工人加工一些钢管，就可以让前线的“兵工厂”获得制造枪支时最为核心的关键部件。 至于枪栓，撞针，弹匣，木质枪托，以及机匣等零部件，这些东西的质量要求也就没那么高了。 中国后方的一些普通工厂，用融化了铁轨的钢水，也能轻易的打造而成，只不过速度上，可能没有工业化国家的生产线那么快。 …… 第二天一早，李岩就早早起床，从自己的床底下翻出来好久不用都已经有些霉斑的铅笔和草稿纸。 这些东西，还是两年前他在县里寄宿中学上高中时候用的那一套呢！ 不出意外的，自己的便宜老爹连看自己一眼的功夫也没有，只是带了一个三明治便当，便开着车子去了家里的工厂。 吃过早餐后，弟弟杰弗里也骑着自行车，去镇子里的初中上学去了。 等到家人们陆陆续续离开，卡罗尔也在厨房里清洗起餐具，他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深吸一口气，把早就准备好的圆珠笔的设计图画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仍旧觉得有些不保险，便又骑着自己的自行车，来到了家里的工厂。 …… 这是一个占地足有十亩的宽阔厂区，至于工厂的主营业务，就是给五大湖流域的一些汽车厂和农机厂生产配套齿轮和螺丝。 虽然工厂里面的工人并不多，但凭借着技术优势，“莱纳机械厂”每个月的营收都相当可观。 走进车间里，车间里的正轰隆的响起车窗运转的噪音，李岩轻轻掸了掸空气中的灰尘，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在车间里正百无聊赖切割着齿轮的络腮胡徐大汉。 “嘿，彼得！”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络腮胡大汉停下了手中的开关，回头望了过来。 “呦，原来是马克，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彼得的声音粗犷，一看就是那种大大咧咧，不拘一格的人。 他擦了下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又接着道： “对了，隔壁街上刚刚开了一家酒馆，那酒馆的服务员……只要十美元，就能跟你春宵一度。 那滋味，真是…… 等到晚上休息之后，你请客怎么样？” 似乎是在回忆服务员那曼妙的身材，也有可能是在回忆那一天晚上的缠绵悱恻，总之，彼得闭着眼睛，像是喝了二两假酒一样，身子都开始晃悠了起来。 “好吧好吧！” 李岩扶着额头，彼得是自家工厂里面技术最好的熟练工人之一，也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 看着彼得那满脸发春似的笑容，他直接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拿出钱钱包，然后取出了一张十美元的钞票。 “我就不去了，不过……我希望你能帮我办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情？” 直到这时候，彼得才慢慢恢复了些正经的样子。 “你能想办法给我做几根黄铜管吗，十厘米长就够了，至于宽……最好不要超过三毫米……” 李岩并没有说自己要这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的，不过，彼得也没有问的意思。 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棕黄色的络腮胡，顿了顿才给出答复： “这倒是不难，只不过……我们厂里面没有钻床，想要做出这么细的金属管，基本不太可能。” “那怎么办？” 李岩也没想到，自家这么大的工厂里，竟然连个钻床都没有。 不过很快，彼得就有想到了一个办法： “马克，隔壁的五金厂应该有钻床。 不过你要做个心理准备了，就算是装上最小号的钻头，铜管的直径也只能保持在五毫米左右。” “五毫米，这已经足够了。” 李岩仅仅是稍微思考片刻，就直接点了点头。 现在对于他来说，想办法制作出一个样品，并且申请专利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优化产品和量产，那就是之后该考虑的事情了。 听到这里，李岩干脆一咬牙，又从钱包里拿出二十美元来。 “彼得，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尽快……” 见到手里面的三十美元，彼得不由的愣了愣，他连忙推辞道： “这太多了，其实用废弃的黄铜材料做几个金属管，根本就是随手的事情。” “哈哈……” 李岩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这些东西我今天中午就要，麻烦你了。 另外，这些钱就当是请你去酒吧的，今天晚上多找几个。” “那就太好了，马克，你真是太慷慨了。” 彼得一点都没有说错，和自家的那个动不动就让工人们高强度加班的资本家老爹比起来，自己绝对算是上帝，耶稣式的救世主。 索加图克的生活水平赶不上中西部的一些大城市，这三十美元，足足是彼得十天的薪水。 …… 笔芯和圆珠笔的笔尖确实是最重要的一环，但是，油墨和笔壳等其他部件，也是需要下一番大力气的。 圆珠笔的油墨不同于钢笔墨水，钢笔墨水就是为了更顺滑，不堵塞钢笔，所以往往会把文件整体阴湿，造成字迹污染。 圆珠笔则不同，圆珠笔内加入了氧化蓖麻油，树脂。 这两样东西能够让墨水更加的容易的粘附在纸张上，从而不用担心像钢笔一样，再污染文件。 第340章 神秘的远方亲戚 经过几天的准备，李岩基本已经把墨水调配好。 再加上早就已经加工完成的笔头和笔芯，这世界上第一支圆珠笔就算是诞生了。 做好这一切，他把已经封装好的包裹贴上一张两美元的邮票，然后就投入了自家门外的邮筒里。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包裹会被邮寄到俄亥俄州的代顿市。 那里是全美国的的“发明之都”，人均专利数量位居全国第一。 俄亥俄州紧邻着密歇根州，代顿市距离索加图克也并不远，按照正常的进度，大概半个月的时间，自己申请的专利也就该下来了。 当然，为了更好的节省时间，在此期间他会联系五大湖流域的车床工厂，着手订购相关的机床，以保证将来开办工厂的时候，能够在第一时间就获得足够的机器设备。 …… 这天傍晚，微山湖畔，临湖庄，【齐瑞】家。 李岩曾经想过，是不是要在临湖庄，或者是西岗乡招兵买马，组织起一支队伍。 后来事实证明，他实在是想多了。 不说这附近本就已经有了县大队，区小队，而且自己的小伙伴儿们也都被家里面的人看得死死的。 就算是真的收了人，互相之间乡里乡亲的，知根知底的情况下，出了事情也不好惩戒不是？ “二狗哥，要我说，打鬼子咱们三个人就足够了。” 这回，四眼儿又偷了他爹的酒，三个人在院子里面支了一桌。 “咱们三个人，哪里去不得…… 就算是扒日本人的火车，这辈子也饿不到肚子啊！” 韩大锤打了个酒嗝，看着四眼迷迷糊糊的样子，轻哼了一声，然后就端起碗来猛灌了一口酒。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就他们三个小家伙，上次扒火车绝对是走了狗屎运了。 掷弹筒那种好东西下次再遇到，可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而且一直干这个活，要不了哪天，就得让日本人给打成了马蜂窝。 “二狗，你说该怎么办？ 实在不行……咱就投了山里的队伍？” 韩铁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忽的朝着李岩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面对韩大锤的问题，李岩也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默不作声没有回答。 他现在觉得，自己在这个地方，实在是有点太过鸡肋了。 打日本鬼子，可能会对日本而造成一定程度的杀伤，可是……他设想的兵工厂的事情该怎么办？ 将来，他可是要在国内建立一家兵工厂的，自己的其他分身都在上海，那本身就是一个走私武器的圣地，在那种地方，没有办兵工厂的土壤，也没有办兵工厂的需求…… 只有【齐瑞】，孤身一人身处在敌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兵工厂的事情就要落在这具分身上了。 可是，先不说兵工厂能不能找到可靠的人手，要知道临湖庄附近可是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啊，连个隐蔽的地方都没有。 这要是让日本人知道点消息，整个临湖庄……不，整个西岗乡的人说不定都要被日本人用机枪突突了。 难道要离开临湖庄，甚至离开鲁西南地区吗？ 可是，这样一来，自己的便宜爷爷齐大山能答应吗？ 咚咚…… 就在他陷入两难的时候，院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因为已经知道了自己爷爷的身份，所以对于齐大山这些日子的忙碌，他也就没有什么好诧异的了。 “你是哪位？” 很快，坐的更靠门口的韩大锤就起身，拉开了院门，探出头去。 透过那不大的门缝，和皎洁的月光，李岩依稀可以辨认出，门外的人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顶黑色宽边礼帽，身着一件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 “请问齐老爷子在家吗，我是他外面的远房亲戚，湖对面特意赶过来的。” 中年男人手里面提着一个大皮箱，看那样子，箱子有些分量。 “你是齐爷爷的亲戚吗？ 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 韩铁身上还挂着村委的保卫干事头衔，所以对于进出临湖庄的人，都格外的警惕。 不过，想到自己这边有三个……呃，两个好手，而且身上还带着枪，韩铁就慢慢的放下了心，让了条路，把来人给请了进来。 见到院子里的三个半大小子，中年男人赶紧不忘了和三个人分别点头致意，这才绕过几人朝着屋子走去。 “嘿，二狗，你认识这人吗，还是湖对面来的……” 韩大锤压低声音，把脑袋凑了过来。 李岩徐徐摇了摇头，只是盯着男人手里面的大皮箱默默不语。 这人也够奇怪的啊，出一趟远门，竟然带这么大的一个箱子，粗略打量一眼，这箱子高……最少有一米二。 显然，韩大锤也注意到了这箱子，于是赶紧又站起身来，吆喝着道： “你这箱子里面是什么啊？” “啊…… 就是几件衣服，不值钱的东西。” 中年男人应了一声，连忙摆了摆手。 他这么一拒绝，反倒是引起了韩铁的警惕，后者二话不说，直接就两个箭步，来到了中年男人身侧，大手盖在了箱子上。 “既然是不值钱的东西，那我帮你拿着吧！” 一瞬间，中年男人就要和韩铁撕扯起来，好在……这时候齐大山听见动静，及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到来人，他一瞬间愣住，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你……你怎么回来了？” 中年男人见到齐大山，同样情绪有些激动。 他怔了怔，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摘下黑色礼帽： “我顺路办一些事情，来看看二狗。” 听到这话，李岩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人不是来看齐大山的吗，怎么忽然就变成看自己了，他认识自己吗？ 不过，自己怎么不记得了？ 显然，中年男人也不认识院子里面，究竟哪一个才是【齐瑞】，他在三个半大小子中间扫视了一圈，最后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这下，齐大山干脆就冷笑一声，挑了挑眉头： “你这个当爹的可好啊，一出去就是十几年，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了。 要不然，老子还以为你死球了呢！” 中年男人一下子脸色红的都能滴出水来，他这时候，才放下了手里的箱子： “爸，你这……我其实也是有苦衷的……” 第341章 去山西 什么…… 听到齐大山和中年男人的对话，院子里的三个小伙伴集体傻眼了。 这个中年男人就是【齐瑞】那个消失了十几年的老爹？ “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吧！” 尽管嘴上硬气，但齐大山还是不知不觉间就说了软话。 接着，他看向了院子里的三个半大孩子： “你们几个，去乡里面买点好吃的回来，顺便再打上一壶酒。” 说着，他已经从短褂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联银券来。 李岩接过了那张五元钱的联银券，然后就跟着两个小伙伴出了院门。 “不是，二狗哥，那真是你爸？” 一直走出好远，四眼也不忘了时不时的回头，往齐家的方向瞧上一眼。 走在一边的韩大锤，也跟着出声附和着，叹了口气： “对啊，二狗。 你爷爷说你爹娘出远门了，我还一直以为是……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其实不只是韩铁，就连原身自己，从小就猜测自己的父母是不是早就过世了。 现在，当这么一个人忽然出现在面前，说他是自己的老子，恐怕是个人都会恍惚一下…… 等到几个人逐渐出了庄子，走得远了，中年男人，也就是【齐瑞】的父亲才拎着皮箱进入了屋子。 齐老爷子从灶台上拿起了烧的漆黑的，满是木炭灰的水壶，给儿子倒了一碗白开水，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这一次回来，打算在家里面待几天？” 齐大山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了不得的人，自己现在能得到县里面联络员的“差事”，还是因为儿子的关系。 只不过，上级从来没有向他透露过自己这个儿子的具体状况。 他也曾经问过几次，得到的答复大多是“您儿子过的很好”，“他现在正在紧要的工作岗位上”等等敷衍的话语。 从那之后，齐大山就知道了，自己儿子的身份多半要保密。 所以，他就编出了儿子和儿媳去北平工作的说法，既是用来堵住其他人的嘴，也算是给自己的孙子一个说法。 齐映行的嘴唇蠕动了下，终究还是道： “就一晚上，我是路过这里，明天天不亮，可能就要离开了。” “就一晚上……” 齐大山拿着水壶的手登时顿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其实……” 说到这里，齐映行特别停顿了下，低着脑袋： “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带二狗一起走的。 现在西面的战事已经初步稳定了下来，我们的队伍也已经建立了根据地，晓荷在根据地里面，正好可以帮着照看下二狗。 而且，他们母子两个也已经十多年没有见面了……” 齐映行所说的晓荷，就是【齐瑞】的生身母亲，也是他的妻子易晓荷。 其实，在八路军的队伍当中，想要办理结婚，或者家属随军，至少要达到二五八团的标准。 这个二五八团，是三项指标，分别是二十五岁，八年党龄，和团级职务。 这一指标易晓荷自然达不到，不过，齐映行早在红军时期就是团政治部主任，现在又身为太原地下组织的负责人之一，想要把自己的儿子塞进根据地的小学或是中学里，还是轻而易举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齐映行能明显看出，自己的老父亲有些不高兴。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赶紧辩解道： “爸，这也是为了二狗好。 你看他现在从小到大，估计连字都不认得几个。 每天在湖边上，除了打打鱼就是四处去野，这么下去，怎么是个事情？”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齐大山反倒皱起眉头，直接把手中的水壶给摔在了地上： “你这话什么意思，咱们住在湖边的人家，祖祖辈辈就是这么过来的。 我当年也是，你不也一样吗？” “不不不……” 见老父亲发了火，齐映行赶紧吞了吞口水： “爸，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现在二狗什么都不学的话，将来恐怕这辈子就只能在湖边打鱼了。 您老人家……恐怕不希望自己的孙子，打一辈子的鱼吧？” 他这番话，正好说进了齐大山的心坎里。 打鱼听起来是一个容易的差事，而且不像是种地，隔三差五就能的点荤腥。 但是只有齐大山这样打了一辈子鱼的人才知道，一行有一行的苦，自己打鱼不仅风吹日晒，还要忍受湖上的阴冷潮湿，终究是一个没什么发展的“体力劳动者”。 但自己的儿子就不一样了，看着齐映行的打扮和行头，当年送这小子去读书，算是做对了。 起码儿子在八路里，应该也算是个“首长”了。 想到这里，他慢慢闭上眼睛吸了口气，没错，自己可以自私，但是不能阻挡孙子的前途。 这可是自己老齐家的独苗，将来就指着齐瑞光宗耀祖呢！ “好吧，我同意了。” 说完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齐大山仿佛都苍老了几分： “不过有一件事情你要答应我，我孙子吃的穿的差点没什么，但是在你那里……绝对不能掉一根毫毛！” “这个您尽管放心！” 见老爹答应下来，齐映行赶紧拍着胸脯保证到： “晓荷所在的地方已经是属于后方根据地了，周围有大量的队伍保护着，绝对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 第二天早上，李岩本来还处在睡梦之中，就被齐大山招呼了起来。 昨天一晚上，他也没有能喊出“爸”称呼来。 不过齐大山和齐映行都理解，孩子长这么大，突然多了一个“爸”，确实应该适应适应，想要改口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走吧，今后你就跟着你爸去山西吧！” 原来在不知足不觉之中，老爷子已经收拾好了李岩的行李。 去山西……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李岩多多少少有些蒙圈。 不过很快，他打开门，就见到了站在门外，同样睡眼惺忪，提着煤油灯的两个小伙伴。 此时这里不仅有韩铁和金巩生两个人，他们的父母，还有老婆孩子也来了，看起来一片哀哀戚戚的样子…… 第342章 让人好奇的秘密任务 “你们这是……” 李岩怔了怔，然后便道： “知道我走，也不用拖家带口的来送我吧？” 不料，四眼儿和韩大锤两个人确实有些莫名其妙： “咱们今天不是跟着齐叔一起去山西吗？” 原来，四眼与韩大锤昨天回家之后，就和自己的父母说了齐映行的事情。 这两个人的父母知道齐映行要把【齐瑞】带去山西，既然如此的话，那为什么不把他们的儿子也都带走。 这边是敌占区，就算是真让自家的孩子留下来，也没什么发展。 相反的，山西那边就不一样了，那边都是八路军的主力正规部队，更别说，还有齐映行这个同乡长辈照看着呢。 …… 上海，闸北区，金光大戏院。 这是华界少有的歌剧院，平时经常会有一些蓝眼金发的外国人，在这里上演哈姆雷特等戏剧。 当然了，上海懂英文和法文的人本来就少，能听得懂哈姆雷特这样歌剧的，几乎几场也不会真正出现一个。 大家之所以来到戏剧院观看这些造型奇特的老外演一些外国戏剧，主要也就是出于两个目的。 一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格调，简单来说就是装x。 另一个，就是一些男男女女，喜欢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约会。 因为歌舞剧里本身就存在着大量的拥抱，接吻等桥段，所以小情侣们自然也就借着这股子东风，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鸿，听说现在武汉外围的战事不太好。 皇军有不少人，都在战斗之中感染了传染病。” 中岛菜子的手和【大江鸿】牵在一起，两个人就坐在歌剧院大厅最后排角落里的座位上。 很显然，中岛菜子平时也不怎么了解这些“上流社会”的条条框框，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和李岩说起了前线的战事。 这也算是两个人之间少有的共同话题吧，其实如果要谈论舞台上的歌舞剧，李岩也肯定也没什么能说的。 听着这些大鼻子老外在台上鬼哭狼嚎一番，说实话，他半天都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更别彻底了解这戏剧的剧情了。 而正如中岛菜子所说的，日本军队在初期的武汉会战中势如破竹，靠着海军和水上力量，接连攻破了国军控制的多个要塞和城市。 只不过，这场战役打到一半，出现了让日本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日军营区内出现了大范围的传染病，而且因为这传染病，日军几乎每天都在大量非战斗减员。 就算是没减员的，那些带病的日军也多半身体孱弱，无力再战。 对此，李岩也只能回道： “我们没有足够的特效药吗，这次的会战可是关系着战争的成败。” 其实他这句话，根本就是一句彻彻底底的废话。 现在因为到处都在打仗，国际市场上的特效药，尤其是杀菌的磺胺类药物价格高的吓人。 如果给几百个，甚至几千个人准备特效药，日本军方说不定就捏着鼻子认了。 可这次的事情不同，这一次感染了传染病的人可是有好几万，要是每个人准备一支药剂…… 即使不计算因为他们大量需求，从而把国际市场上的药价推高，这一次的花费也要达到数百上千万美元。 这笔钱……会把日本政府本就不宽裕的经济给拖垮的。 别忘了现在前线的战士们穿的鞋都是猪皮做的，这样的情况下，哪来这么多钱进口特效药。 就在两个人对于皇军的未来一阵“唏嘘”的时候，二人身侧，歌剧院大厅的门忽的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不等二人反应过来，一个穿着土黄色的日本陆军军装的人就走到了一身海蓝色和服的中岛菜子身边。 “中岛少佐，我来了！” 听着这个声音熟悉，李岩连忙扭头望了过来，原来这个穿着军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熟人，上杉一郎。 上杉一郎自然也认出了李岩，见他看了过来，前者赶紧微笑着朝他点头致意。 “好，你跟我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做。” 中岛菜子的视线很快从舞台上移开，转而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了一份用固体胶和蜡油密封过的文件。 看着两个人渐渐消失在大厅门另一侧的背影，李岩的眸子闪了闪，目光莫名。 他在今天晚上和中岛菜子吃饭的时候，就已经无意中看到了这份文件。 只不过，今天的中岛菜子似乎比从前小心很多，哪怕是上厕所，也会把手包贴身带着，完全不给李岩靠近的机会。 而且，看到了那经过特殊方法密封的文件袋，李岩也只能皱眉叹一口气。 就算是自己拿到了那份文件，想要在短期内拆开并且复原，这本身就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难题。 看那样子，中岛菜子大概并不是防备自己，而是这份文件实在太过重要，不允许中途出现任何的意外。 又或者……中岛菜子的上级下了死命令，在文件拆封之前，不允许离开当事人的视线，而且还要阅后即焚。 身为一个奸细……呃，身为一个间谍，天然的使命感，让李岩更加好奇那文件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不过，既然这一次来的只有上杉一郎一个人，那么显然，这次的任务大概率只会交给上杉一郎。 其实这也是应该的！ 虽然上杉一郎搞砸了鑫悦商社的事情，导致汉口守备师的师长范守仁被军统所逮捕。 但是那件事情参与的人众多，毕竟不能怪他一个人。 李岩猜测，中岛菜子之所以重用上杉一郎，还是看中了他的语言天赋。 听说早在语言培训班的时候，上杉一郎就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其中还包括四五种西南方言。 比如四川话，再比如客家话…… 而同期和他一起的预科班学员，连平翘舌发音都搞不清楚呢！ 看来，这一次的任务多半是要上杉一郎伪装潜伏，穿越战线进入国统区了。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任务，能让上海总部的特高科也参与进来，其他各个省市的特高科不够用吗？ 第343章 策划已久的绑架 大概五分钟后，中岛菜子才回到了歌舞剧大厅。 这时候，她的手里面早就没有了那个密封的文件袋。 也不知道是把那文件袋交给了上杉一郎，还是交代完任务之后，就地焚烧销毁了。 见李岩还把手肘放在椅子扶手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欣赏”着台上的歌舞剧，中岛菜子不由的笑了。 她静静的坐到李岩身边，一手揽着他的胳膊，整个身体都软软的依偎过来…… 而这时候的李岩，却没有心思在意怀中的温香软玉了。 一只大鸟正以飞快的速度从崇明岛上疾驰着赶来闸北区，等赶到金光大戏院的时候，上杉一郎才刚刚出了歌剧院的大楼。 在天上通过游隼的视角，李岩清楚的看到脚下的军装男人空着双手，并没有拿任何的东西。 看那样子，刚刚的文件应该是已经被中岛菜子销毁了。 不过，他倒也不怕这个，中岛菜子销毁了文件，他完全可以让游隼一直跟着上杉一郎，看看后者究竟要做什么。 既然任务的执行者是上杉一郎，他直接一路尾随着这家伙进入国统区就好了。 只不过，这么远距离的盯着一个人，难免会麻烦一些。 麻烦就麻烦吧，总比什么线索都得不到要好得多。 “鸿，一会儿歌剧结束之后，你要直接回住处吗？” 中岛菜子的脑袋搭在李岩的肩膀上，胸前的柔软则是紧贴着李岩的手肘。 身为西格玛男人，李岩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直接点了点头。 “没错，要不要我送你回宿舍？” 见他这么不开窍，中岛菜子也只能暗暗的撇了撇嘴，然后才红着耳根道： “最近这两天，我们特高科的宿舍要重新装修。 一时半会儿我也找不到住的地方，实在不行就……” “嗯，你说的没错。 我在闸北区还有一套房产，实在不行，你就先在那里对付一下吧。” 说着，李岩已经把手伸进口袋，从里面摸出了一把钥匙来。 “啊……” 中岛菜子顿时愣住，他这才把搭在李岩肩膀上的脑袋抬起，吞了吞口水不可置信的道： “你准备的这么充分吗？” “这当然，出来约会，考虑好住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李岩自信的勾起嘴角，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 十天后，跟踪上杉一郎的大鸟，跟着目标一起进入了长沙城。 很明显，上杉一郎的任务不是他一个人来完成的，所以仅仅在城西一家客栈里面住了几天，他就被几个打扮的普通的男女叫了出去，混入了人群中。 等到半个白天之后，这一行七八个人再次在客栈汇合。 只不过，这一回，人群中多出了一个长相清秀干净的女人，和一个穿着背带裤，戴着眼镜胖乎乎的七八岁小男孩。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是一家人跑来长沙郊游来了？ 李岩熟练的想要用手摸一摸下巴，结果无奈的发现，这只鸟的手根本就够不到下巴，另外游隼也没有下巴。 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了，现在不少人都知道，武汉多半是守不住了，越来越多的有钱人都开始往长沙逃，甚至有些能力的，早就已经逃到了衡阳，重庆，成都…… 现在这种情况，就连长沙城外的岳麓山上，都盘踞着不少逃难的队伍，这些人大包小包的，从天空中看过去，就像是一队队搬家的蚂蚁一样，极为显眼。 怎么……上杉一郎来到长沙，难道就是为了找到这个年轻女人和那个小男孩吗？ 看着在客栈后院不停商量着什么的几个人，李岩盘旋在天上，心中不由的有些焦急。 他奶奶的，早知道就找人学学唇语好了。 自己要是会唇语，也不至于看着下面的这些人，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几个人在汇合之后，仅仅商议了十几分钟，换了一身还算体面的行头，就再一次收拾行李离开了客栈。 这一回，上杉一郎，年轻女人，和小男孩三个走在前面，其他人则是紧紧的跟在后面。 也许是因为难民太多的缘故，守卫城门的哨兵并没有在意这几个人…… 毕竟现在逃难来到长沙的达官贵人太多了，有一些……他们甚至连曾经想要仰望都没有资格。 像是这样穿的干净体面，还幻想着继续自己人上人生活的傻瓜，他当然也不是没见过。 这是一个几百年没有的乱世，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看着那些达官显贵被一些地痞混子踩在脚底下，欺负的哇哇大哭，这些当兵的也只觉得过瘾。 这也算是帮老子把从前的那口气给出了，让你看不起老子，现在连找口吃的都费劲了吧…… 李岩飞在天上，当然不会去管下面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眼看着上杉一郎和年轻女人，小男孩三人打扮成一家三口的样子出了城，然后就飞快的向东狂奔，他也跟着飞了过去。 看起来这是日本人的一个不小的阴谋，李岩最先想到的，就是把这件事情上报给军统局的总部。 可是，自己该以什么理由上报呢？ …… 重庆，刚刚搬迁完的军统局总部。 为了威胁重庆政府投降，日本人在武汉附近建立了机场后，第一时间就对重庆展开了轰炸。 好在，重庆是一座三维的立体城市，日本人的飞机即使来了，航弹的作用也会大大的削弱。 此时，为了躲避轰炸，局座就坐在地下的临时办公室里，一边审阅着文件，一边拿着一根手卷香烟，默默的凝神思索。 “该撤到重庆和成都的重要人物都撤下来了没有？” 忽然，他弹了弹烟灰，看向了办公桌对面的钟岳然。 “应该都撤下来了吧！” 钟岳然也不敢给出肯定答案，毕竟他们要保护的人实在太多了，不仅包括各级政要的家眷亲属，还包括知名的文学家，企业家，军队家属等等…… 然而，不知道是局座的嘴开了光，还是钟岳然倒霉，就在后者的话音刚落，一个联络官就急匆匆闯了进来： “局座，虎牌猪鬃老板古延礼的大儿子古桥被日本人给绑架了！” “什么？” 这回，不仅仅是钟岳然，就连局座都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第344章 紧要的猪鬃贸易 以局座的养气功夫，一般的事情，根本就不会让他出现这么大的反应。 现在，他之所以如此震惊，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个“虎牌猪鬃”的掌门人古延礼实在太重要了，甚至重要到了可以影响国民政府国际地位的地步。 因为二战时期还没有新疆的长绒棉，世界各国的火药原料都使用的最原始的短绒棉，这就难免造成了燃烧不充分，残渣滞留枪管和炮管的结果。 这样的情况下，一旦清理不及时，舰炮和各类火炮机枪不仅会大大缩短使用寿命，还很容易炸膛…… 等到石化工业真的开始发力，各国使用石油制品制成的清洁刷还要等到七八十年代。 而在这之前，各国使用的清洁炮管的毛刷，都是由中国的猪鬃毛编制而成。 中国黑猪和老牌帝国主义国家养殖的白猪不同，虽然长肉慢，但却能在后颈部生长出一撮天然的又长又硬的刚毛。 就是这一撮刚毛，是最好的清洁炮管枪管，延长武器寿命的“神器”。 在这个年代，中国有三项对外出口的，能够遭到西方世界哄抢的重量级战略资源，分别就是桐油，钨矿，和猪鬃…… 从苏联来的源源不绝的武器，以及美国来的数不清的战略援助，还有从德国换取的一亿金马克和八十个德械师，都是以这三项物资为抵押。 可以说，就是这不起眼的东西，换来了大量宝贵外汇，支撑起了现在本就脆弱不堪的中国经济。 现在猪鬃贸易的领域，虎牌猪鬃占据了全国近百分之八十的市场。 而他的掌门人古延礼从各农户手中收购原材料后，出口的利润，几乎全部上交给了国家进行分配。 在国际上，不仅仅是美国人，就连英国人，苏联人，也只认古延礼一个人。 因为古延礼的虎牌猪鬃是靠信誉起家，绝对保证质量，绝对不缺斤少两…… 英国交易所的商人更是曾经说，光是虎牌的这块牌子，就价值上亿美元。 现在，古延礼的大儿子被日本人绑架了，这件事情对于古延礼，甚至对于国民政府的许多国际交易计划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要不要换掉古延礼，虽然对方一番爱国热忱，但如果连他的儿子都保护不了，对方恐怕难免会生出嫌隙吧！ 可是换掉古延礼，该找什么人替代古家的生意呢…… 这些根本就不是局座和钟岳然应该考虑的问题，这样的问题，他们也根本没有权利做出半点决定。 眼见着局座的眉头越皱越紧，钟岳然也只好接过了联络官手中的电文，并询问道： “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前天上午！ 一直到刚刚，古家在长沙的人才发现古桥失踪，并且看到了日本人留在家门口的恐吓信。” 当着局座和钟岳然的面，联络官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回答。 “前天上午…… 已经超过两天两夜了……” 这次，钟岳然也不由得张了张嘴，有些牙疼起来。 如果日本人的速度足够快，现在古桥说不定已经被转移到了敌占区。 到那个时候，即使想要派人救援，也是千难万难。 这种时候，已经明显不是钟岳然能发出声音的时候了，他扭过头，将视线投在了局座的身上，只见后者缓缓坐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钟岳然明白，这个时候的局座需要安静的环境，于是他赶紧挥手，让联络官无声的退出了办公室，并悄悄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的寂静氛围一直维持了五分多钟，就在钟岳然打算去一趟洗手间的时候，局座终于开口了： “现在就给长沙站发报，让他们把古桥的体貌特征发一份过来。 通知长沙和武汉之间的所有站点，所有潜伏小组和行动人员，尽全力排查，一定要找到古桥被日本人关在了哪里……” 说完这些，局座就已经站起身来，披上了风衣。 “局座您要出门吗，要不要让秘书室备车？” 钟岳然赶紧跟了上来，匆忙之间询问道。 局座轻轻点头，深吸了口气： “这件事情太大了，必须让委员长尽快知道。 另外……你别忘了通知总部的所有人，古桥被日本人绑走的事情，千万不要泄露出去，以免造成恐慌。” “是，卑职明白！” 钟岳然立刻站直身体敬了一个军礼，随后，就见局座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在秘书的陪同之下快步离去。 …… 然而，局座的愿望终究还是流产了。 尽管军情处上下都严守秘密，但国党的上层收到这个消息，却立刻鸡飞狗跳起来。 这其中的一部分人，诸如汪季辛本就不看好抗日战争的前景，现在武汉摇摇欲坠，古延礼的儿子也被日本人劫走，他更是毫不在意的开始大肆宣传与日本和谈的方案。 当然，国党的牛鬼蛇神实在再多，不仅仅是他…… 更多人，比如宋家姐弟和财政部的孔部长，则在考虑该怎样借着这个东风，把虎牌商标和猪鬃出口收入自己的囊中。 这可是一块天大的肥肉，能让美英苏三方巨头都争破脑袋的战略物资。 一旦落入自己的手中，每年上亿美元的进账，还不是稳稳的，总比操控上海的股市债券，赚那两个黑心钱要好得多了吧！ 老头子自然也明白这些人想的究竟是什么，他知道，中国的猪鬃贸易绝对不能落入这些人手里，要不然……开了这个头，中国非要亡国灭种不可。 现在只有华山一条路了，那就是从日本人的手中救出古桥。 委员长逼着局座立下了十天之内找回古桥的军令状，然而……十天之内在日本军队的包围之中救出一个十岁的孩子，这谈何容易！ …… 此时，距离长沙五百公里的安庆县城。 这时候的李岩才知道，原来那个长相干净清秀的年轻女人，就是日本人早年打入古家的卧底，已经在古家当了五年的仆人。 第345章 安庆县城 现在，战乱不休的情况下，小少爷在家里面实在是憋不住，便想偷偷溜出来玩一玩。 就这样，这个女仆带着古桥偷偷溜出了家门。 直到现在，古家的小少爷仍然不知道自己被绑架了，他只知道，自己和家里的佣人姐姐出了城之后，一路上又是坐车，又是坐船，然后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现在这情况，日本军队已经彻底的占领了安庆。 安庆县城里的守军，整整有一个野战联队，所以日本人也根本不需要把古桥给关在兵营里，而是在县城中央随便找了户人家，派出了一支便衣作战小队在周围警戒。 现在在他们看来，除非中国方面的人能飞上天，要不然想发现古桥所在的院子都是根本不可能的，就更别提营救了…… “小莹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再不回去的话，妈妈就该生气了……” 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在屋子里玩了会玩具，终于还是站起身来，有些弱弱的看向了就在门口看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的年轻女人。 他知道，偷偷跑出来玩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们出来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如果还不回去的话，妈妈可能会发火的。 “没事儿的，我已经把我们的消息告诉夫人了。 她现在有点事情赶不过来，让我们在这里好好的等她。” 年轻女子温婉的一笑，随后蹲下身子，探出一只白嫩的手在小男孩的脸上抚摸了一下。 她说的事情当然不是真的，但是现在这种时候，把这个小孩子稳住不让他哭闹，就是她最大的任务。 要不然，一旦使出暴力手段，事情极有可能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才年仅十岁，从小就锦衣玉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古桥怎么可能知道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既然小莹姐姐这么说了，那妈妈应该就真的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就在这时，刚刚去院子里抽完一根烟，一身短褂平底鞋的上杉一郎走了进来。 “怎么样……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上杉一郎一进门，就把年轻女人小莹从卧室里叫了出来，压低着声音问道。 小莹随意扫了在屋子里玩玩具的古桥一眼，轻轻颔首点头： “应该是没什么事情。” 紧接着，她又环抱着双臂，有些诧异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组长，我有一些事情不太明白。 这样的一个小孩子，我们绑架他真的有作用吗？ 要知道，武汉政府就算是不相信古延礼，也完全可以把这生意交给其他的人来做……” 听见小莹这么说，上杉一郎顿时嘿嘿一笑。 这一次他来国统区执行任务，已经是做足了功课。 而且这一次的任务，根本就是不是上海特高科所发布，而是来自于本土的特高科总部。 即使在上海，知道这一任务的，也只有科长桥本泽和中岛菜子两个人。 “你这几年常年卧底在古家，所以可能还不知道吧！ 古延礼在国际交易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 不管是美国人，英国人，还是苏联人，他们购买猪鬃，都只认古延礼一个人…… 如果古延礼倒了，那虎牌这个招牌也算是倒了。 武汉政府想要在短期之内找到能让国际市场信服的商人，根本就不可能……” 说到这里，他向着西方看去，忍不住露出一个带着些嘲讽意味的笑容。 而且，面对猪鬃毛这么大利润的一个生意，武汉政府高层的那些蛀虫们会轻易放过吗？ 事实证明，这些人连美国送来的救命物资都敢贪去绝大部分，其他的……呵呵……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 “我会让外围加强警戒，你只要看好目标就可以了。 如果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就在隔壁的房间。” 说完这些，上杉一郎就凝眉看向了窗外的方向，这一次的任务之重要，起码在他的经历中是前所未有的。 甚至为了执行这个绝密任务，华中方面军驻上海总部专门开具了凭证，让他可以任意调遣沿途各城镇的所有特高科成员和驻军。 在这样的空前力度之下，上杉一郎也知道自己的后半辈子如何，就全看这一哆嗦了。 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最为关键的阶段已经度过，接下来，就剩下一些简单的收尾了。 如果在这里翻了车，那他可真没有脸回上海，只能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剖腹自尽了…… “是，组长，卑职明白！” 年轻女人也赶紧低下头，郑重地表示道。 …… 也不知道古桥被绑架的消息究竟是不是日本人主动散布出来的。 总之，这消息传播的很快，没两天的工夫，就已经到了上海。 这天傍晚，【大江鸿】正和中岛菜子坐在虹口的西餐厅里，吃着晚餐。 李岩刚刚用餐刀把手中的牛排切下一块，就听隔壁的一个商人打扮，一身西装的日本人在一旁道： “听说了吗，虎牌猪鬃的大少爷被人绑架了。 这回，武汉政府就是再信任古延礼，也不得不不对他防备几分了。” “就是，这猪鬃可是一个大买卖。 现在占领区的中国人，竟然还不把猪鬃毛卖给我们，说我们给的价钱不公道。 嘿嘿，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不得不卖给我们了！” 李岩一边听着这些人的对话，眼珠转动着，不由看向了中岛菜子道： “古延礼的儿子竟然被绑架了，是皇军的人做的吗？” “不知道，可能是他们贼喊捉贼呢！ 鸿，你也知道，武汉政府这些无能的官员，最喜欢做的事情不就是自己人欺负自己人？” 中岛菜子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淡淡地抿了口高脚杯里的红酒，事不关己的说道。 见她的反应，李岩则是嘴角微微抽了抽，我信你个鬼了。 这件事情不就是你策划执行的吗？ 现在，那只大鸟还盘旋在安庆县城，那个院子的上空呢，看来是时候把这个情报上报给局座了，反正全国这么多人知道了，自己了解一些情报也不算是太过分！ 第346章 上报总部 这天夜里，一个披着风衣的人离开了热闹的白金汉歌舞厅。 没几分钟，这身影就来到了已经开始安装门板，正打算打烊的一品鲜酒楼。 “支队长！” 看到进门的【陈恩书】，店伙计立刻迎了过来，给他拉来一张长凳坐下，然后泡上一壶热茶。 “秋掌柜呢？” 李岩手里面握着茶杯，扫了眼后院的方向，随后问道。 “哦，现在正是接收总部电文的时间，秋掌柜在后院等待总部的消息呢！” 说着，店伙计把毛巾搭在了肩膀上，刻意压低了声音： “不过我估计也不能有什么重要的电文，最近的总部为了减轻武汉的压力，都是让我们刺杀这个，刺杀那个…… 实际上日本人的指挥部根本就不在上海，我们就算是刺杀了，也没什么大用。” 对于店伙计的话，李岩则是笑了笑。 很快，店伙计就把门板和窗子上的木板都安装好，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支队长，吃了吗？ 后厨的灶台还没冷呢，如果您要是……” “不用！” 李岩很快就摆了摆手，打算等待秋自明从后院出来。 这种时候，他也不想打扰对方，毕竟接收和翻译电文本来就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还提心吊胆的事情。 在店伙计的照看之下，一壶茶水大概喝了一小半，时间也过去了小半个小时。 前者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吊钟，约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才重重一点头： “支队长，您等着，我这就去把我们掌柜的喊来！” 说着，他就一阵旋风般的冲进了后院，等了没多久，一身长衫的秋自明也跟着他走了出来。 “怎么样，总部那边有什么指示吗？” 李岩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大概已经可以想到，总部突然传讯，究竟是什么目的了。 这时候的秋自明一脸不解的表情，手里面还拿着一张墨水还没干透的草稿纸，看那样子，应该就是总部的电文了。 “真是离了大谱了，长沙发生的事情，竟然都问到我们上海来了。 这可是两千多里地啊，咱们能给总部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一边吐槽，一边已经把电文轻轻放在了桌子上，交给李岩查看。 李岩放下手里的茶杯，看了眼电文上的内容，嘴角忍不住轻轻翘起。 还真是让自己给赶上了，看来总部和局座也是急了眼了，要求全国各站，只要有这一次绑架案的线索，统统都要上报。 看完电文上的内容，他从风衣的内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来，拍在了桌子上，漫不经心道： “就这个，发给总部吧！ 看看那边有什么反应，我等总部给了回信再走。” “啊……” 秋自明愣了愣，然后就看向纸条，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古桥在安庆城龙山路107号院，一个步兵小队看守！” “这这这……” 秋自明只觉得自己的舌头打结了，他知道自家的支队长是那种神通广大的，要不然到现在为止，公共租界所在的情报支队也不会没有出现过伤亡。 可这么快就找到了古桥的位置，李岩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远隔千里之外，知道他在安庆就已经很了不得了，结果自家的老大……竟然连门牌号和守卫力量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快去发报吧，愣着干什么？” 见秋自明怔在原地，李岩抿了口杯子里的茶水，对着他努了努下巴。 “是，卑职这就去！” 回过神来，秋掌柜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后院的地下室，现在趁着情报还热乎，得让总部的人赶紧把古桥给救出来，要不然的话，日本人把人给转移了就坏了。 他不知道，李岩根本就不怕日本人转移古桥的位置，因为天上始终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呢！ 除非这些人打地洞逃走，要不然，绝对脱离不了李岩的手掌心。 …… 重庆，军统局总部，局座的办公室。 局座坐在办公桌后，整个人急得手指不停在桌面上敲动着，现在距离他的军令状，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 这三天，他每天晚上都只是在办公室里勉强眯上一会儿，以至于他大大的黑眼圈，极为明显。 “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吗？” 面对处座的指纹，秘书也只能无奈的回复： “现在能撒出去的人，基本都已经撒出去了。 不仅有我们的人，就连军方的人也在帮忙搜索，只不过…… 您也知道，现在局势比较混乱，根本没有谁会留意一个逃难的小男孩。 更何况，日本人可能不会让古桥在人前露面，这无疑又大大加大了我们的搜寻难度……” “嗨……” 这些道理，局座又何尝不知道呢！ 他现在只希望，能出现奇迹了。 虽然局座也知道，老头子不会因为一个古桥，就真的把自己杀鸡儆猴了，但身为一个中国人，他打心底里无法看到中国国防力量受到这么大的破坏…… “局座，瞌睡虫来电！”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这个时候，处座也压根没有心思在乎对方是不是敲门了。 见到一脸兴奋的钟岳然，他知道，这家伙应该是带来了好消息。 “怎么，瞌睡虫那边又有什么斩获？” 局座当然不指望千里之外的瞌睡虫能帮他解决古桥的绑架案，不过看钟岳然的样子，那小子这次的收获显然不小。 “不是，局座，是古桥的消息……” 钟岳然激动的脸色都有些微红，连忙解释道： “瞌睡虫刚刚给出了古桥的准确位置，在安庆县城的一个院子里。 我刚开始也不太相信，所以特别让留守安庆的潜伏小组去甄别了一下，这则情报的可信度极高，应该超过了八成！” 说完，钟岳然就把李岩发来的电文，以及自己发去安庆潜伏小组的电文和回文，都摆在了局座的办公桌上。 一时间，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这么多人去找，都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结果一个远在上海的人，竟然给出了准确情报。 难道瞌睡虫在安庆有什么后手，又或者是……这则情报本来就是从日本人的手里窃取的？ 第347章 全力配合瞌睡虫 三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不过……这个时候，最珍贵的就是时间。 局座仅仅是稍微愣了愣神，就直接看向钟岳然道： “发电询问瞌睡虫，他是怎么知道古桥的位置，以及……他在安庆还有没有留有后手。 这很有可能成为我们营救古桥的关键。” “是，我这就去！” 钟岳然一点也不敢耽搁，和瞌睡虫相关的电文来往都是他负责的。 因为瞌睡虫的战略性和重要性，哪怕他再忙，就算是在拉屎也要把屎给夹断了……在第一时间获得瞌睡虫传递来的情报。 “等等……” 忽的，局座又皱着眉头坐了下来。 场面一下子又陷入了沉寂，局座慢慢坐回到座位上，沉吟了半晌才又道： “刚才的那封电文取消…… 直接告诉瞌睡虫，三天之后，我们的人要突袭安庆县城，如果这件事情成了，我将亲自给他申请一枚云麾勋章。” “这……” 钟岳然一下子愣住了，他当然知道局座这么做是为什么。 局座已经不打算追究这份情报的来源了，这些话暗里其实是在告诉瞌睡虫，如果有办法协助着此次的行动，尽管出手就好。 这样的待遇，说实话让钟岳然都有些羡慕了。 从复兴社成立到现在，他可几乎没见到局座对手下的什么人这么“溺爱”过。 不过，看着局座坚定地目光，他还是重重点了点头，出了办公室： “是，卑职明白！” …… 几千里外的上海公共租界，此时的【陈恩书】正坐在已经打了烊的一品鲜酒楼大堂里，安静的等待着总部的消息。 这时候，店伙计为了让他能打发时间，除了给茶壶里面添水之外，又给【陈恩书】上了一叠桂花糕，一碟花生米，还有一小份黄花鱼。 （昨天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有不少读者都是同时看好几本甚至几十本书，我再纠结于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似乎没有什么必要了。 今天尝试着把所有的人称都换成分身的名字，如果有不喜欢的，一定要提出自己的意见！） 扫了眼面前的桌子，【陈恩书】忍不住笑了笑，现在就差一壶老酒了。 就在他捻起一枚花生，丢进嘴里的时候，秋掌柜已经匆匆后院快步走了出来。 “支队长，这是总部最新的电报……” 他赶紧把一张草稿纸放在了【陈恩书】身前的桌子上，【陈恩书】看过之后，不由的诧异起来。 本来，他认为总部一定会提到自己如何获得的这个情报，而且自己已经想了好几种应付总部的说辞。 结果这电文上竟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两句话，然后就是局座要给自己请功的消息…… 这…… 他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琢磨了半天，终于算是明白过来。 很快，他就拿出钢笔，在草稿纸背面多写了两句话——“三日后晚十二点，我将于安庆城内日军营地制造混乱，并佯攻西城门方向，营救人员可从东城门撤离。” 为了避嫌，店伙计已经跑出一品鲜的大堂了。 而秋掌柜则不同，反正一会儿这些东西他也要发出去的，当他看到【陈恩书】写的这两句话，顿时就吞了吞口水。 我的支队长，你知道你在写些什么吗？ 如果这是真的…… 他很快像是雕塑一样怔在原地，如果【陈恩书】所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自家老大手中不止自己这一个和外面联系的渠道。 甚至，他人在上海，就能遥控千里之外安庆县城的一路人马…… “愣着干什么，局座还等着呢！” 写完这些，【陈恩书】很快就把钢笔的盖子盖上，然后把手中的那张草稿纸重新交给了秋掌柜。 接着，他就站起身，带上了黑色礼帽：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如果总部的回信里没有其他的什么指示，直接打电话去白金汉，用暗语通知我就好。 如果有意外情况，就让人去我的办公室找我…… 对了，这张纸一定要及时销毁！” 说完这些，他就直接从后院的门离开了一品鲜，而秋掌柜则是顿了顿，赶紧快步进入了地下室开始发报…… …… 重庆，军统局总部，得到电文的钟岳然一分钟也不敢耽搁，拿到翻译的情报之后，就直接迈着大步来到了局座的办公室。 “怎么样，瞌睡虫回信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但局座仍然坐在办公室里，这一次的古桥绑架案太过特殊，他丝毫不敢有一点怠慢。 “没错，局座，这是瞌睡虫刚刚发来的电文。” 钟岳然直接把手中的电报稿件放在了局座面前的办公桌上，后者飞快的浏览过一遍，徐徐点了点头。 “好，就按照瞌睡虫的计划来。 让武汉的段雨沐派出一支特别行动小队，专门负责此次的营救行动。” 现在武汉外围虽然战事不断，但毕竟还没有陷落，局座选择武汉站作为这个跳板，也算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其实不仅是国民政府高层，军统里面能拿的出手的干才也不多，这一次派段雨沐出手，多多少少也能让营救行动更加顺利一些。 …… 第二天一早，【张三】就再次穿上了他的白色西服，来到了法租界的格美斯洋行。 这一次为了策应营救古桥的行动小队，他少不了要多准备一些大威力的武器。 上次从迈克这里买的芬兰大面包，效果就相当不错，不仅物美价廉，杀敌效果也是没的说。 只不过，上次买的有些少了，仅仅西岗据点那一次战斗，就基本消耗一空。 这回，自己想要在鬼子的野战联队营区里面闹事，那就绝对不能只搞一些芬兰大面包了。 那东西的装药量毕竟只有七八斤，使用起来并不方便，也无法带来足够的杀伤效果。 如果能有装药量超过二十斤，甚至是三十斤的炸药包就好了，想想一个装着几十斤tnt黄色炸药的炸药包冷不丁的从天上掉下来，然后轰隆一声，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第348章 购买军火 如果，万一……爆炸的位置正好是日本人的弹药库，那就更有乐子了！ 这一次，还不等【张三】进门，迈克就已经从窗子里看到了他，并且迎了出来。 “我亲爱的朋友，你好啊！ 我们可是好久不见？” 好吧，【张三】无奈的抽动了下嘴角，似乎这个家伙每次都是这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热情状态。 今天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迈克这个洋行的幕后老板竟然没有在家里面享受生活，而是跑到洋行的大厅里坐堂来了。 在他的印象中，迈克这个家伙虽然爱财如命，但也绝对不是个勤快人，更何况这么早就起床来到店里。 见到【张三】有些惊讶的眼神，迈克也是无奈叹了口气，然后解释道： “我的生意过些日子可能就要停下来了。” “这是为什么，因为日本人？” 【张三】眸子闪了闪，连忙问道。 “日本人确实给我施加了不少的压力，但我这边也不只是因为日本人。 主要还是……现在欧洲的形势越来越严峻。 德国的新领导者刚刚吞并了奥地利和捷克斯洛伐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各国都要整军备战了。 这样的话，想要像从前那样轻易找到货源，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另外，我也不想卷入战争之中，该去找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买上一个庄园，过些安静日子了……” 说到这里，迈克也无奈的摊了摊手，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万里之外的暗流涌动。 现在的欧洲，就像是二十世纪初的那几年，只需要一个火苗，就能够引发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张三】似乎能够看出，迈克对于这样的情况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他似乎已经赚够了钱，所以才想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养老了。 这个地方可能是南美洲，也可能是澳大利亚，还有可能是东南亚的英法殖民地，总之……大概不是随时可能掀起大战的欧洲大陆了！ “你想要些什么，今天我都可以给你打五折！ 就算是清仓大甩卖了…… 也算是为了我们之间的朋友感情！” 说着，迈克已经带着【张三】来到了上次曾经来过的小仓库。 对于他的话，【张三】则是不置可否，他知道迈克根本就是一个眼里只有钱的人，和这种家伙谈感情，只会带掉进对方事先准备好的套子里…… “我还是需要一些小型炸弹，你这里有便携式的炸药包吗？ 最好的是装药量大一些的，钱不是问题！” “当然有！” 听到【张三】的话，迈克不假思索的直接道。 很快，他就带着【张三】来到了仓库的一个角落，看着几个堆积到了仓库棚顶的大箱子道： “这是德军的战术背包，专门用来摧毁法国人用混凝土浇筑的暗堡和火力点。 分大小两种，大的装药量二十公斤，小的也有十公斤。” 看着迈克撬开了大箱子，【张三】的视线第一时间投在了箱子里的几个军绿色背包上。 看到这些东西，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这些东西的体积并不大，看那样子，在背包的里面，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玄机。 而且，这东西整体呈正方形，即使是大号的，想要塞进空间里，也不太困难。 迈克能看出【张三】对这东西很满意，所以便直接道： “这东西是我好不容易搞来的德军的制式装备，大的四十美元，小的二十美元，不能再便宜了。” 【张三】数了数，这几个箱子里面大的十个，小的二十个，加起来就是八百美元。 天…… 这几个东西，就卖了一辆福特小汽车的钱，而且这八百美元能买到的，绝对是顶配版！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想横生枝节，便果断答应了下来： “好，没问题，还有其他的吗？” “当然有！” 见【张三】还不满足，迈克又拿起自己的手杖，从杂乱的货物里面找到一个有些奇形怪状的，外层包裹着皮革的东西。 “这是苏联人发明的集束炸药包，别看它小，这里面可是有几十上百个微型炸弹，只要拉动了引线，这些微型炸弹就会散落到方圆几十米的平面上，然后……轰隆……” 迈克双手向上猛地一举，形容着这炸药包爆炸时的恐怖威力。 “不过这东西数量不多，所以价格方面……” 这时候，迈克已经把视线扫向了【张三】，见对方气定神闲，便试探着报了一个价格： “一百美元，不讲价！” “可以！” 【张三】没什么犹豫，直接答应下来，反正都是杀鬼子，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抠抠搜搜的。 “这东西给我来十套，还有上次的那个芬兰大面包还有吗？” “有的有的！” 迈克见【张三】今天像是扫货一样什么都买，早就已经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芬兰大面包再买一百个！ 我的客户对这款商品的评价很高。” 【张三】理了理自己白色西装的袖口，然后就很是随意的说出这句话来。 “一百个芬兰大面包？” 这回，迈克像是遇到了上帝一样，恨不能上来亲【张三】几口： “芬兰大面包我今天就给你算五美元一个，再加上十个集束炸药包，还有刚才的德军战术背包，一共是两千三百美元。” 这可是个相当大的生意了，迈克有些激动的搓了搓手。 他正琢磨着，自己过些日子离开上海之后，这些东西要不要低价转让给格美斯洋行的经理，让他来继续经营这里的军火和武器生意，结果现在，捞了这么大一笔，自己算是多多少少回了本了。 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迈克为了表示诚意，还专门给【张三】叫来了一辆货车。 【张三】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拿出厚厚一沓已经数过一遍的美元钞票，递给了迈克，看着后者面上掩饰不住的喜色，他忽的问道： “迈克先生，你已经决定好要离开了吗？ 那格美斯洋行怎么办，可曾找到了合适的买家……” 第349章 买下格美斯洋行 听到这儿，迈克也只能叹了口气： “暂时还没有，也只能让我的经理先经营着了。 如果找到合适的买家，我当然……” 就在这时，他霍然抬起头来，看向了【张三】。 “怎么，我的朋友，你难道有意向买下格美斯洋行吗？” “确实！” 【张三】也不藏着掖着，直接点了下头。 “那我直接给你一个友情价，两万美元……” 眼看【张三】有些不高兴，他连忙解释起来： “我的朋友，我想整个上海……一定没有比我还要诚心的价格了。 虽然格美斯洋行的门面是租下来的，但这些年的生意伙伴可是实打实的。 这些人每个月，甚至每个星期都会给你带来上千美元的利润，如果不是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是绝对不会放弃这样的一棵摇钱树的……” 【张三】丝毫没有掉进他的语言陷阱里，而是直接指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可是……即使我现在想接手，一时半会也无法支撑起这个摊子。 毕竟我手里没有货源啊，我可不像你一样，天生就具有外国的身份，在日本人那里，也能拿到豁免权。 你也知道，我们中国人在日本人的眼里，是连一只猪一条狗都不如的东西。” 这下，迈克沉默了，半晌之后，他终于扫了眼身后已经合上了大锁头的仓库：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对。 如果你真的要买，一万美元……这已经是我的底价了。 毕竟这仓库可是我花钱买下来的，而且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军火并没有售出。 仅靠着这些东西，你就能小小赚上一笔。” “成交！” 听到这话，【张三】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就带着迈克来到了不动产登记处。 与他们一起前往的，还有迈克手下的经理威廉。 就这样，签完了转让合同，拿到了【张三】递来的装有一万美元的皮箱，迈克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买一张前往墨西哥的船票，开始自己人生的新篇章。 “嘿，我的朋友，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就在【张三】带上白色宽边礼帽，迈着步子打算走出不动产登记处的时候，迈克已经有些激动的向他挥了挥手。 他莞尔一笑，同样颔首道： “我想会的。 不过这世界大得很，遇不到也很正常。” 没头没脑的说了两句话，【张三】就带着自己的新经理威廉出了登记处的大门。 走在街上的时候，他忽的问道： “仓库里的那些东西，你都知道吗？” 这位就是自己的新老板了，威廉是一个比较传统的，身材安胖的中年男人，所以一时间……他并不清楚自己这个新老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便只能小心道： “是的，迈克先生私下里的交易，还有一些秘密账单，都是我整理的。” “哦……还不错！” 听到这儿，【张三】顿时就放下心来，这样的话，今后这些生意就不用自己亲自出马了，交给这家伙也是一样的。 当然，在必要的时候，还是要派出一两个心腹，好好的审查一下他管理的账目。 “那迈克先生的情报生意，是怎么做的？” 紧接着，【张三】就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曾经在这里买过鑫悦商社和范守仁的情报，这说明，格美斯洋行早就已经建立了一个系统性的情报渠道，起码……比自己的那个瞎打听的黄包车公司强出几条街。 “这个……” 面对未来的老板，威廉组织了下语言，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这些情报主要是通过两个来源，一个就是从青帮那里获取固定的消息，为此……迈克每个月都要向青帮的人缴纳两百块大洋的消息费。 如果消息比较重要，这个价钱还要上涨一些。” “嗯……那另一个呢？” 【张三】点了点头，果然是青帮，在上海这个地界混，就离不开青帮，尤其是情报消息上，更是无比依赖于这个庞大组织。 “另一个，就是英国领事馆。” 威廉没什么犹豫，直接答道。 而这话，把【张三】给惊得直接张大了嘴巴。 “英国领事馆还向外卖消息吗？” 他有些不敢相信，好歹是老牌的帝国主义国家，曾经的日不落帝国，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吧？ 这下子，威廉不由得有些尴尬了，他和迈克都是英国人，所以……对于曾经的日不落帝国的荣光，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怀念的。 现在，自己老家的遮羞布就这么被别人掀掉了，他难免也有些不好意思。 几秒钟之后，他终于还是道： “没错，上海的英国领事馆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情报组织。 只要舍得花钱，就算是你想知道国王陛下的底裤是什么颜色，也没有丝毫问题。” “呃……好吧！” 【张三】嘴角抽了抽，他明显还不想知道，英国那个老白男国王穿的什么颜色的内裤。 不过，如果有了英国领事馆的这个渠道，今后的许多情报获取。确实也要容易的多了。 “对了，你之前的薪水是多少？” 听新老板提起这个，威廉立马打起了精神来，挺直腰板： “是这样的先生，我之前的薪水是每月三百五十美元。” “三百五十美元……” 【张三】嘀咕了下，一个英国人竟然用美元来发薪水吗？ 不过很快，他想到迈克的生意似乎都是以美元结算，也就释然了。 “从今天开始，我给你加一百五十美元，凑个整。” 【张三】听后，浑不在意的直接道： “不过，我希望今后你在工作之中，最好能恪守自己的本分。 迈克应该和你说过我是什么人吧？” “是……是的！” 原本听到涨薪，威廉还有些喜滋滋的，但没一会儿功夫，想到自己的上司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他的额头就不由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好了，我现在还有些事情要办。 格美斯洋行关张歇业三天，这三天里，你尽量把曾经和迈克有过特殊交易的客人记下来，并整理一份名单。” 【张三】知道，自己接手的格美斯洋行里真正值钱的，可不是仓库里的那些军火，而是之前没有过的情报渠道，还有这份敏感的“客人名单”。 第350章 营救行动开始 转眼两天两夜过去，武汉站的行动科科长温世飞已经带领着“大队人马”来到了安庆县城外围的一个村落。 这时候，经过长时间的交战，附近的居民早就已经逃难去了。 所以村子里面，除了一些没有力气逃跑的老弱妇孺，连一只能喘气儿的畜生都没有。 这一回，温世飞从武汉站带来了五十名行动人员，再加上武汉守军支援的一个侦察连一百五十人，手里面算是有了二百人的精锐。 可是，想凭借这两百人，把古桥从有一个野战联队驻防的安庆县城里抢出来，还是根本没什么可能。 让温世飞这个行动执行人有些纳闷的是，站长段雨沐和局座竟然告诉他，行动当天的夜晚，会有人在日军营地引起骚乱，策应他们的行动。 温世飞对此只能呵呵一笑，这人难道是日军的联队长吗？ 除非他能把城里的日军都调出去，要不然……这个任务还是不可能完成。 以日军的单兵素质和军纪水平，就算是真出了什么骚乱，也不会持续多久，也许要不了三五分钟，就会在日军军官的主持之下恢复正常。 而这三五分钟……远远不够他们逃出生天！ “戴连长，你和侦察连的战士们就等在城外吧！ 这一去可谓是十死无生，就不要再多连累战士们的性命了。” 一束噼啪作响的篝火前，温世飞咽下了人生的最后半块猪肉罐头，拿起缝在衣服里面的大饼，咔嚓咬下一口来。 他和行动科的行动队员们都知道，这次进了安庆县城，基本就不可能再活着出来了！ 被温世飞称作戴连长的男人是一个脸孔有些粗糙的汉子，他一听温世飞的话，坚决反对道： “这怎么行，我们团长这次派我们来，就是要协助你们的任务。 如果你们都没了，我们这些人还死皮赖脸的活着，我们团长非把我们一个个都枪毙了不可……” 当然，他这话里面有些意气的成分，一个团长……恐怕没有能力，也没有那个胆量枪毙一整个连一百多号人，更何况这些人本来也没犯下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温世飞赶紧把手里的大饼塞进了嘴中，一边咀嚼一边道： “戴连长，还是给兄弟们留一点希望吧。 更何况，你们也不是专业的情报人员，如果真的进了城，被鬼子发现了，反倒容易连累我们。 你们在城外面策应我们就好……” 对于温世飞给出的这个理由，戴连长终于没有再反驳。 他看着周围的几个篝火堆，看着打扮的像是庄户人家的几十个军统行动队员，知道这些人马上就要赴死，热泪瞬间从鼻尖滑落下来…… …… 时间来到第三天的上午，在安庆潜伏小组的协助之下，温世飞早已经分批把武器还有行动人员运进了安庆县城。 至于戴连长和他手下侦察连的战士们，则是守候在县城的东门外，按照预定计划，准备随时接应温世飞等人撤退。 在华中地区，安庆虽然是县城，但却是能够排的上号的大城。 无论是人流量，还是繁华程度，都远远不是普通的小县城可比。 所以五十个行动队员进入县城，并没有引起日本人的注意…… 就在县城中心的一家安徽板面面馆，店外面挂着“老板有事，明日开张”的木牌，门窗都被木板钉的严丝合缝。 而店内的大堂里，包括温世飞在内的行动人员首脑都围在一张木桌前，木桌上铺着的，则是人工绘制的简易的县城地图。 “诸位，什么都不说了。 效忠党国，就看今晚这一战了。” 介绍完了今天晚上的所有计划，温世飞最先拿起一碗酒来，一饮而尽。 其他的行动队员见此，也没有丝毫含糊，直接跟着喝下一碗酒，然后陆续从面馆的后门离开。 …… 深夜十二点，现在的安庆城，安静的可怕。 街道上除了巡逻的日本士兵之外，基本没有几个行人。 温世飞等人守候在本地潜伏小组提供的安全屋里，趴在房顶上，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城西军营的方向，一边观察着不远处的龙飞路107号院。 现在只等待局座和段雨沐所说的“骚乱”出现了，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潜伏在城中的内应究竟是怎么在日本人的军营中制造混乱的。 尽管知道这一次的行动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成功率也微乎其微，但温世飞却并不怎么怨恨这个“内应”。 他的处境应该比自己危险多了吧！ 一旦在日本军营中制造了混乱，估计对方根本就没有半点逃出来的可能。 而和他相比，自己这些人好歹还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希望……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盘旋在城西日军军营上空的大鸟，也开始放慢了速度。 经过这三天的时间，李岩早就已经确认了日军驻守联队的指挥部和弹药库所在，现在，所有的弹药物资，也早就已经运抵了【张三】小院的地下室里，并且亮出了引线，随时都可以启动。 终于，等候在地下室里的【张三】紧张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秒针，时针，分针，全部重合，十二点整了…… 没有任何犹豫，他先是拉开了一个德军战术背包的引信，然后就把整个战术背包给塞进了空间里。 此时的武汉会战正是关键时刻，日军指挥部，那座二层建筑里灯火通明。 不仅仅是联队长，就连联队下属三个步兵大队的大队长，也都尽数集结在此，一起商讨作战和防御计划。 “大佐阁下，司令部竟然让我们联队就止步在这里，转而驻守安庆县城。 这简直就是对我们这几千名帝国勇士的羞辱！” “不错，联队长，成田参谋官布置任务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和他打一……” 显然，身为正经的野战联队，这些人对于自己被安排在了安庆县城，不能再继续建功立业，不是一般的恼火。 联队长左看看，右看看，正打算说点什么…… 结果，一个四四方方的军绿色背包已经落在了指挥部的房顶。 第351章 高级军官全灭 轰隆，巨大的火球掀起灼热的气浪。 正在营区里巡逻的日军中队眼睁睁的看着这气浪吞噬了指挥部，吞噬了自家长官，全都睁大了眼睛。 以营区的警戒程度，想要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安装炸药包，这些日本人说什么也是不信的。 能造成这么大的威力的爆炸，也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轰炸机投下的航弹，另一种则是口径超过了一百二十毫米的榴弹炮，从几公里甚至十几公里外打出的炮弹。 因为没有听见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所以日本人第一时间就排除掉了这是国军的轰炸机。 “所有人不要乱，全都听我指挥……” 这时候，一个中佐军衔的鬼子军官站了出来，正是没有参加刚刚作战会议的联队参谋长。 他拔出军刀，站到了高处，大声喊道： “这是中国人的榴弹炮打击，现在联队长已经阵亡，我将代替他进行指挥。” 听到他的喊声，在场原本乱作一团的日本士兵慢慢平复了下来。 “中国人现在对我们进行炮火打击，一定是想要趁我们不备，攻取安庆县城。 所有人听我指挥，第三大队全都上城墙，装备迎敌。 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的所有人取消休假，立刻归队……” 然而，他的话音刚刚落下还没多久，一个芬兰大面包就落了下来，正好掉在这联队参谋长的面前。 轰…… 又是一声巨响，原本还镇定自若，指挥日本人进行防御的鬼子参谋长经过这么一炸，直接变成了一滩肉泥，连骨头渣都找不到了。 这也不怪李岩，实在是他站的位置太显眼了。 你说你穿着鬼子军官的衣服大喊大叫也就罢了，竟然还站在一辆汽车上，这种情况下不炸你，岂不是显得我太没有水平了？ 再次失去了主心骨的鬼子们，看到连同汽车一起消失的参谋长，全都张大了嘴巴。 好在，参谋长在死之前已经下达了基本的作战命令，一些正在城里闲逛，和正休假在营区里睡觉的鬼子们，都像是潮水一样，开始逐渐汇聚过来。 这些刚刚经历过大战的鬼子，手里面可没有枪。 所有的枪，尤其是机枪大炮等重武器，这时候都还储存在军火库里。 刚刚结束了“休假”的他们赶紧朝着军火库的方向而来，准备领取自己的武器，防御敌人的攻击。 这些中国人真是长了熊心豹子胆了，现在武汉已经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皇军的兵锋无往不利，这些家伙竟然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深入敌后攻打安庆。 一会儿，等老子领了枪，一定要让这些中国人知道知道，劣等民族就是劣等民族。 他们不仅在飞机大炮上不如皇军，就连枪法，也远远不是皇军的对手…… 这些提着兜裆布，连帽子也来不及戴的鬼子想法是好的，然而……他们注定是领不到枪了。 就在军火库外排起长队，所有人打算领取武器的时候，李岩瞧准了这个时机，直接连着在军火库的上空丢下了五六个战术背包。 这么多的炸药包，总能有一个引起军火库的殉爆吧！ 要不然，自己的运气也太差了一点…… 还好，经过一番地毯式“轰炸”之后，日本人的军火仓库不出意外发生了殉爆。 灼热的气浪从平地上猛地升腾而起，在军火库门口排队领枪的鬼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这巨大的气浪掀翻出十几米远。 看着远处那升腾着的巨大蘑菇云，温世飞吞了吞口水。 “我嘞个…… 这是什么人啊，这简直了！” 现在这么大的动静，日本人一定会抽调城北，城南，和城东的力量前往城西。 就算是不能起什么作用，最少也要先把军火库的火给灭了。 温世飞则是慢慢放下望远镜，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他看向同样激动的手下行动队员们，难掩兴奋神色： “弟兄们，人家已经给我们打了样。 剩下的，就全都交给我们了，如果还不能救出古桥，这么好的兄弟可就白白牺牲了。” 直到现在，温世飞也仍然认为，这个“制造混乱”的家伙，或者说是这些制造混乱的家伙不可能逃出日本人的包围圈。 毕竟这可是整整一个野战联队，将近五千人。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五十名行动队员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短枪，子弹上膛。 现在城西的日本军营如此混乱，正好可以掩护他们的行动。 …… 十分钟后，经过一番激战，温世飞率领的行动小队成功救出了古桥。 让人感到比较尴尬的是，这期间，日本人压根就没有想过用古桥当人质。 也许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在如此严密的防守之下，还能让中国特工把人给救走…… 甚至，他们都不相信，中国人有机会知道古桥就藏在安庆县城里。 …… 一行人很快来到东城门附近，然后……让人绝望的事情就出现了。 日本人在城楼上布置了两挺重机枪，在城楼下还有用沙袋修筑的两个简易工事，也配备着歪把子轻机枪。 他们这几十号人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把这几个火力点端掉，想要出城，就只能变成日本人的活靶子。 这时候，城外的侦察连已经按照预定时间，和城楼上的鬼子接上火了，然而因为他们是急行军而来，终究没有什么重武器。 至于用迫击炮打掉城楼上的射击孔，那简直比用箭射穿射穿百米外的蚊子还困难。 “科长，怎么办？” 温世飞身旁，一个行动人员发出了不甘的声音。 明明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可是让他们用手枪对抗日本人的九二式重机枪和歪把子，这简直…… “没有什么办法了，把所有人的手雷集中在一起，组织敢死队，冲！” 这是温世飞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似乎也是目前唯一有希望成功的一条方案了。 只不过，会造成多少伤亡，有多大的成功把握，谁也不知道。 他的话音落下，行动队员们就自发的把身上的手雷都拿了出来，不过就在这时……城门楼子上忽然一声闷响。 众人抬头望去，见到了自己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景象。 只见城门附近的方圆五十米，就像是从天上丢下来一串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炸个不停…… 只不过，这爆炸的杀伤力比鞭炮大得多，每一次都堪比手雷。 第352章 奔丧二大爷 这一场酣畅淋漓的爆炸，自然就是来自于那款苏联的集束炸弹了。 看着下面被重复“轰炸”的鬼子们，到最后连一块衣服上的好布料都没留下来，飞在天上的李岩也多多少少有些震惊于这款炸弹的威力。 苏联人开发武器，果然还是重视实用价值…… “科……科长……”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温世飞手下的行动人员集体石化了好一阵子。 “哦…… 这可能是局里面的同僚事先准备好的支援吧。 不管了，赶紧出城，这里动静太大，一会儿鬼子就该追过来了。” 温世飞也愣了好半天，才终于恢复正常，和手下行动人员带着古桥飞快离开了安庆县城。 …… 几个小时后，清晨五点。 重庆军统局总部，局座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有些紧张的眺望着窗外的街道。 这时候正是早上天刚刚亮的时候，一些小商贩诸如卖早点的，或是市场上的苦力，已经吃了饭出了门。 街道上来来往往都是穿着普通破败的劳动者，基本没有体面的公司职员和公务员。 曾经在上海厮混过的局座看着这一切，不由感慨，这短短两三个小时，就是许多人一辈子难以跨越的鸿沟了…… 咚咚…… 伴随着敲门声，秘书走了进来。 看到局座一脸的憔悴，嘴唇也干瘪的不像个样子，赶紧来到办公室的窗边，取下暖壶泡了壶热茶。 他把倒在茶盏慢慢推在局座面前，轻声道： “您又一晚没睡，局座……虽然古桥的案子确实重要，但您还是要注意身体……” 局座没有说话，只是浅浅抿了口茶水，然后就微微叹了口气。 现在的他，只想在第一时间知道营救古桥的结果。 虽然他也知道，从重兵把守的安庆城里救出一个人来难如登天，但想到瞌睡虫那个小子已经不止一次给自己带来奇迹，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部下。 “局座，成了……” 忽然间，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同样顶着大大黑眼圈的钟岳然出现在了门口。 局座看到钟岳然如此激动，已经想到了些什么，不过还是矜持着没有动作。 钟岳然则是越过了秘书，快步来到办公桌前： “局座，刚刚段雨沐发来电报，古桥已经成功救出。 现在营救小队的人员已经和接应部队汇合，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返回长沙。” “好，好极了！” 局座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件事情，自己就算是对古家有了救命之恩，以古延礼的能量，今后自己只要不是犯了叛国或者背叛老头子的事情，应该都能帮自己扛过一劫！ …… 山西，太原火车站。 鲁西南距离山西太原并不远，但是这一路上，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日本人，中央军，晋绥军，八路军，甚至还有土匪…… 为了安全，齐映行等人先是乘船，然后坐牛车，接着坐马车，最后坐火车，愣是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才堪堪抵达了太原。 太原作为山西的首府，不仅中国人在意，日本人也十分重视，并在此布置了重兵。 截至目前，日本人在太原周边的驻军就有两个师团五万多人。 而太原城内的总人口，也不过才刚刚二十万而已。 …… 一行四人走出火车站，齐映行专门到附近的警察局，给【齐瑞】三人办理了“市民证”。 这个市民证，其实也就是良民证，只不过不同地区的人叫法不同而已。 市民证办好之后，四个人来到了火车站对面的一个茶摊上歇歇脚。 看着手里面的小本本，【齐瑞】忍不住问道： “咱们难道就留在太原城里，不出去了？” “当然不是……” 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的齐映行闻言，四下环视一圈，然后才低声道： “有了太原的证件，你们今后想要去哪儿，也能容易一些。 要不然，这些东西可花不了我三块现大洋。” “哦……” 【齐瑞】点点头，瞬间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对省城市民的优待吧。 如果是小地方的，今后走南闯北的时候说不定就要被人给为难了。 “对了，一会儿有人来带你们走，我就不跟你们去了。” 齐映行轻轻吸了口气，终于还是说道。 这是他一早就计划好的了，他在太原，是不可能带着这几个半大孩子在一起的，只能把他们都送到根据地，也就是【齐瑞】的母亲那里去。 听到这话，【齐瑞】微微愣住，正要说些什么，就见齐映行撩起自己的长衫下摆，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你们等着，我去打个电话。” …… 约莫二十分钟后，齐映行的电话打完了。 不过，他是跟着一个穿着短褂，包着白色头巾，三十岁许的汉子一起回来的。 “这是你们喜贵叔！ 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了，二狗，他会带你去见你妈妈。” 说着，齐映行笑了笑，就准备提着那个大皮箱离开了。 这一路上，他从来没离开过那个皮箱，哪怕是上厕所也一样。 “那你呢？” 【齐瑞】有些无语了，他感觉自己这一次不该跟着这家伙出来，这个当爹的也太不靠谱了。 “我啊……” 齐映行想了想，就抿抿嘴唇道： “我在这边还有点事情，事情比较重要，所以就不能送你们了。” 因为工作性质的特殊性，尽管到了太原，他也没有想过带着陌生人去自己的联络站，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 “好吧！” 【齐瑞】无奈，但四眼儿和韩大锤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谁带自己去都是一样的。 …… 就这样，四个人又进了火车站，一人买了一张前往汾阳的车票。 听说他们几个人去汾阳，售票员还特别扫了他们几眼： “那个地方正闹八路呢，你们可小心点，别让八路打死了。” “不能，老总，我二大爷前两天过世了，堂兄写了信，我这才带着家里的几个弟弟去吊唁一下。” 卖车票的男人话音刚落，喜贵就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死了亲爹呢！ 第353章 倒霉的喜贵 几个小时后，喜贵领着【齐瑞】三个人到达了汾阳。 汾阳是一个历史文化悠久的城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鼎鼎有名的国酒汾酒就诞生于汾阳县杏花村。 再加上山西人刻在骨子里的经商本能，让这个在吕梁山东侧的不大的县城，即使在战乱之中也显现出盛世的繁华。 出了火车站，让出站口的警察检查过车票和良民证之后，几人就沿着车站大街对面的主干道，一路向西朝着城外走去。 “猫耳朵，猫耳朵嘞……” 走到快城门的时候，几个人忽然闻到了马路旁边小吃摊上喷香的鹿子味儿。 这下，不仅仅是韩大锤，就连四眼儿和【齐瑞】也摸着肚子，有些走不动道了。 现在日头到了头顶上，可是他们几个还没吃中饭呢！ 韩大锤望着不远处的小吃摊，重重的吞了吞口水： “喜贵叔，这猫耳朵还能吃呢？” 喜贵不由的笑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找出几张联银券来： “猫耳朵其实就是用白面做的面食。 要你这么说，驴打滚总不能是吃打滚的驴吧？” 见喜贵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韩大锤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好了，既然大家都饿了，那我请你们吃上一顿也没啥。” 说着，他已经来到了马路对面的小摊上，把肩膀上的包袱放下，吆喝道： “老板，四碗猫耳朵！” “好嘞！这就来……” 因为临近中午，这小吃摊的生意还算不错，三个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完了一碗自然是觉得不够。 喜贵则是又拿起了随身的包袱，笑着无所谓的道： “没事儿，你们想吃几碗吃几碗，我先去上个茅厕。” 听他这么说，几个小子自然是吃的更起劲了，喜贵快走几步，就来到了城门口的一个公共厕所，钻了进去。 …… 十几分钟后，喜贵哼着小曲从茅厕里走了出来，不过……看到茅厕外的一队伪军和日本兵，他顿时就有些傻眼了。 只见为首的伪军朝路边吐了一口唾沫，大声道： “皇军征召民夫，每人每天给两块钱。 要是有敢不从的，死了死了地……” 见到这一幕，喜贵顿时就想要逃回茅厕里，不过……已经晚了，为首的那个伪军已经看见了他。 “就那个扛着包袱的，再跑皇军可开枪了啊！” 喜贵嘴角有些发苦，因为这些日本人是真敢在城里面开枪的，而且丝毫不在意中国人究竟死了多少，后果是什么。 原本还大步奔逃的他，只能默默停下脚步，慢慢举起手转过了身来。 “这就对了，现在三泉那边还缺一批人，就差你一个就齐了。” 为首的伪军哈哈大笑，直接让手下把喜贵给逮到了民夫的队伍里。 等等……三泉…… 原本，喜贵以为鬼子征召民夫，就是在汾阳县城修修工事啥的，结果现在，这些人是想把自己给弄进煤矿里啊…… 三泉那边有一个不小的露天煤矿，日本人没日没夜的在征集人力开采，这已经是妇孺皆知的事情了。 不行，如果只是在县城里修修工事，那几个臭小子还不至于找不到自己，可是一旦去了三泉…… 喜贵一时间心急如焚，他倒是不担心自己能不能从煤矿里逃出来，可是这几个孩子怎么办？ 就当他思索着该怎么跑路的时候，为首的伪军小眼睛一眯，忽然笑了起来： “我可告诉你们，你们可别想着逃跑。 谁要是赶跑，皇军准保一个个用刺刀都给你们挑了……” 说着，他还朝着身后的小矮子鬼子拱了拱手，鬼子接收到信号，直接拿着装着雪亮刺刀的步枪上前几步，满脸都是狰狞的神色…… ……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 韩大锤已经吃了六碗猫耳朵，就连四眼儿这样的小身板也吃了三碗。 三个人打着饱嗝，看着城门那边喜贵离去的方向，难免纳闷起来。 “唉，你们几个不会是吃白食的吧？” 这时候，小吃摊的老板已经找了过来，见喜贵已经走了几个小时，他越来越觉得这几个人是跑过来吃霸王餐的。 慢慢的打量着这几个半大小子，小吃摊的老板已经开始琢磨着，一会儿该用他们身上的什么东西抵债了。 看到小吃摊老板一脸不善的表情，【齐瑞】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了两个两角的小洋，慢慢放在了桌子上： “不会，老板，我们几个有钱。” 山西和山东一样，也是使用伪满印制的联银券，别看他们已经在摊上吃了十几碗，但结账的话，这两块小洋已经足够了。 “哎呦，这真是不好意思了，几位渴了吗，我让我家那口子给你们泡一壶茶来。” 骤然得了两块小银元，小吃摊老板喜得眉梢都扬了起来。 他不着痕迹的把那两个硬币收进了自己的袖口，又赶紧朝着身后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嘿，给这几位客人泡一壶高碎，别让人这么干等着。” 喝不喝茶水，【齐瑞】倒是不在乎，他只是有点纳闷，这已经整整两个多小时了，喜贵究竟去哪儿了。 不是要带他们几个去根据地吗，结果自己先跑了？ 要是付不起账你直说就是了，不至于直接尿遁啊，难道你今后就不和齐映行见面了？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根牙签，剔起了牙来。 实在不行，他们这几个人也只能等到晚上了，现在日占区的县城到了晚上都要戒严的，在这之前，他们得赶紧想办法出城或者找一家客栈住下来。 “二狗哥，咱们几个还去不去根据地了？” 四眼扶了下自己的黑框眼镜，然后就拿起茶杯来淡淡的抿了口茶水。 “嘘……” 【齐瑞】赶紧用一根手指抵住了嘴巴，环视了周围一圈。 这可不是临湖庄，不是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的地方。 好在，在他们附近，只有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就算是那妇女听到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吧…… 第354章 准备前往根据地 思索了几秒钟，【齐瑞】就皱起眉头道： “再等一个小时，我们就出城。” 他知道，汾阳县城西面不远就是吕梁山，只要上了山，应该不愁找到根据地。 现在，【齐瑞】已经知道了自己母亲的名字是易晓荷。 山上的女性应该不多，尤其是参加过长征的，具有一定职务和地位的，就更不多了…… 也就是说，只要上了山，就不愁不能找到正地方。 至于喜贵，一想到这家伙他就有点牙疼，这家伙真的是地下工作者吗，做事情也太不严谨了吧！ …… 一个小时后，喜贵终于还是没有回来。 【齐瑞】和韩大锤还有四眼三人对视一眼，无奈的摊了摊手，起身率先离开了猫耳朵小吃摊。 他们三个人和大街上的人格格不入，连个像样的包袱行李都没有，就直接一路从西面出了汾阳县城。 “咋办，二狗……” 这个时候，不只是韩大锤，四眼儿也眼巴巴的望了过来。 他们三个人当中，就属【齐瑞】的主意多一些了。 “还能咋办，往山上走呗，远离了县城，应该就能进入根据地了。” 望着远处的黄土高原，一刮起风来，黄沙就裹挟着尘土直往人的鼻子嘴巴里钻。 县城门前的大路上，几乎男男女女都用毛巾包裹着脑袋。 三个人是在湖边长大的，哪里经历过这样恶劣的环境，说实话韩大锤都有点害怕，他们三个上了山，会因为找不到水而渴死…… 不过，他的担心多少有点多余了。 有【齐瑞】在，他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死掉，但是唯独不可能渴死。 三个人刚沿着大路向西走了不到一里地，就看到路边出现了一个熟悉面孔…… 没错，正是之前在县城里小吃摊上，抱着孩子的那个中年妇女。 再次和她见面，三个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因为妇女怀中一两岁大的女娃娃，手里面还正拿着拨浪鼓不停的的摇晃呢！ “你们要去根据地？” 就在他们路过那中年妇女的时候，妇女听到脚步声也回过了头，看到他们三个，似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 四眼儿吞了吞口水，诧异的质问道。 “刚才我听见的啊！” 中年妇女把双臂抱着的女娃娃向上抬了抬，大大方方的笑着承认了。 “而且，你们三个人的口音，一听就不是我们这儿的…… 想要不引人注意，才不可能呢！” 呃…… 这回，三个人全都无奈的抽了抽嘴角。 确实，他们一嘴的山东话，和鼻音浓重的山西话相比，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那你知道根据地在哪儿？” 韩大锤的眼睛亮了亮，忍不住问道。 “你这话说的…… 整个山西，整个吕梁山附近，谁不知道八路军在哪？” 中年妇女蹙了蹙眉，觉得韩大锤这话明显是小瞧了她。 “你们要找八路啊…… 我可以带你们去，我家那边就是八路的根据地。 平时，就能看到不少八路的首长。” 见这几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抱孩子的大婶就想要给他们带路。 “那真是太谢谢了……” 四眼和韩大锤连连点头，【齐瑞】也跟着松了口气，竟然一出城就遇到了好心人，看来山西还是民风淳朴啊。 …… 在中年妇女的带领之下，几个人一直向西走，翻山越岭，走过不知道多少大路小路，又通过了一个狭窄的足有两百多米长的隘口。 这隘口，在两座高大的山脉之间，中间只留下了一条可以勉强让一辆马车经过的小路，抬起头来……就能看见通道两侧百米高的悬崖绝壁。 见到这样的险要地势，【齐瑞】不由的点了点头。 这里确实符合他对于根据地的想象，八路军依靠险要地形建立根据地，日本人则是只能在外围扫荡，大队人马却无法突破外围的防御进入根据地。 就在他正琢磨着，根据地内部究竟是怎么样一番景象的时候，他们逐渐走到了通道的尽头，一个粗犷的男性嗓音忽然带着几分惊讶道： “呦，你这真是贼不走空啊，又带进来三个？” 听到这话，【齐瑞】和韩大锤等三个人都齐刷刷望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座凌空拔起的山峰下，几个穿着破烂单薄衣衫的汉子正背着长枪守在险峻的栈道边。 刚刚说话的，则是一个三角眼男人。 看那样子，想要上山，就只能通过这环绕着高山的栈道。 难怪他们不屑于去防守之前几百米的隘口，因为这座陡峰和栈道，本身就已经足够应对绝大多数的外敌入侵了。 等等…… 【齐瑞】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些人真的是八路吗，贼不走空这样的话也是八路能说的？ 他和韩大锤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疑惑，然而，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领头的三角眼男人就已经走了过来，先是像打量货物一样扫了李岩等人几眼，然后皱起眉头： “这两个体格还不错，一看就一把子力气。 那个戴眼镜的就不行了，这一次不能算三个人，只能算两个半……” 这时候，他已经把手探进了上衣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卷联银券来，喃喃着道： “这两个算五块一个，那个瘦瘦小小的就只能算两块了，给你十二，价格公道。” “三当家，这戴眼镜的没准就识字呢！ 你们寨子里就不缺个文书账房什么的，就算是真把他算作半个，你好歹也多给一块……” 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根本就没背着【齐瑞】三个人，这回，哪怕是他们再傻，也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了。 “二狗，怎么办？” 韩大锤有些急了，四眼儿更是不知所措。 他们两个人纷纷看向【齐瑞】，后者只能摊了摊手，瞥了眼远处用枪指着自己的几个人…… “没事，从长计议，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知道，这些土匪把自己这些人买过来，绝对不是为了吃人肉，大概率也不是为了噶自己的腰子。 至于之后怎么办，就看这土匪窝里面究竟是个什么环境了。 第355章 这里竟然还有兵工厂? 拿着三角眼男人给的几张联银券，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高高兴兴的原路返回了。 至于【齐瑞】等人，则是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苦着一张脸。 “好了，都跟我来吧……” 就在几个人愣神的时候，三当家已经看了过来，并且把几个人通过栈道带上了山。 “今天开始，你们三个就是我们雷公山的人了。” 【齐瑞】三个人被这么一伙拿着枪的家伙前后堵在中间，只觉得额头上满是黑线。 本来是来投奔八路的，结果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变成土匪了。 绕着山转了一圈，众人才踩着栈道，爬上“雷公山”。 “三当家，我想问一下，咱们这儿为啥叫雷公山啊？” 【齐瑞】走到了一半，便忍不住的好奇问道。 他知道，像是什么狼牙山，虎头山，都是根据山峰形状来命名的。 可是这个雷公山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这山上只要一下雨就吸引雷电…… 要真这样的话，那这些土匪住在这儿，也不怕被雷给劈了？ 听到他问这个问题，三当家多多少少有些惊讶于他的胆量，别的人被卖到山上来都是嚎啕大哭，结果这小子竟然还有闲工夫和自己讨论这样的问题。 他转过身，朝着栈道下面努了努下巴： “瞧见了吧，你看看那像什么？” 【齐瑞】顺着他指的方向向下看去，当时就愣了片刻。 可不是嘛，这外面的山谷，还真像是一个嘴唇突出的嘴，那条两百多米长的隘口通道，则是雷公嘴常见的超长人中部分。 “这……” 好吧，看来这雷公山，也是通过地形来命名的。 只不过，叫做雷公嘴山，实在有些不太妥帖。 上了山后，几个人才发现，原来这山上的占地面积，远远比下面望上来时候大的多的多，起码这么一眼看过去目之所及的范围，就有好几个足球场大小。 不知怎么的，【齐瑞】看到这偌大的空地上，只有孤零零的几幢房子，就像是芝麻饼上的芝麻一样，心里莫名觉得空落落的。 这么好的地方，给这些土匪实在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了。 要是自己…… 他忽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是还要去根据地找自己的便宜老妈吗？ “特么的，愣着干什么，还不跟紧了！” 终于，三角眼的三当家还是露出了土匪的本来面目，见【齐瑞】正在原地不动，上来朝着他的屁股上就是一脚。 【齐瑞】瞥了眼不远处指着自己的几杆步枪，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毕竟现在不知道这山上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他也不敢贸然的轻举妄动。 不过你等着，要不了几天，我非得让你看见自己的脑浆！ …… 在三角眼的带领之下，【齐瑞】三人进入了山寨最中央的一栋房子。 这栋房子和周围的房子相比，明显面积大上不少，也气派一些，看那样子……近段时间内应该还简单的粉刷过。 进了房间，几人一眼就能看到正对大门的主位上摆着一张太师椅，太师椅上则是铺着一张有黄白斑纹的虎皮。 “老三，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就在几人的视线放在那虎皮上时，一个身材高大壮硕，腰围也同样离谱的中年男人从侧门走出，一屁股就坐在了那铺着虎皮的椅子上。 “大哥，这是刚从人牙子那儿买的几个新人。 看这样，这几个家伙应该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这才着了道。” 三角眼男人把长枪立在脚边，将【齐瑞】等人的来历详细的说了一遍。 那膀大腰圆的壮汉瞥了三个人一眼，目光停留在了韩大锤的身上： “嗯，不错，这个家伙身板好，跟着你去巡山吧！ 至于其他两个……” 他似乎刚吃完饭的样子，很自然的从牙缝里抠出一条碎肉来： “他们两个就去后山的兵工厂吧，先跟着学两天，等真学会了再上手。” 到这里，【齐瑞】都忍不住抠了抠自己的耳朵，啥玩应，兵工厂？ 看着山寨的房间数量，这伙土匪的规模也就是三五十人顶天了。 咋地，你们这点人还想整一个兵工厂出来，真是…… …… 很快，李岩就没有了继续吐槽的意思。 因为很快他和四眼儿就被几个土匪带到了后山的山洞里，在后山……真的有一个小型的兵工厂。 只不过，这兵工厂生产不了枪支，最多也就能熔炼一些铜锭，用手工机床制作一些子弹。 看那生产速度，这些人生产子弹的数量应该也不多，一天两三百发就顶了天了。 这点数量对于一些大部队来说，当然是杯水车薪，九牛一毛，但对于这伙三五十人的土匪，那绝对是够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了。 “好了，你们两个好好跟着学吧！ 真学成了，不但管吃管住，每天还给你发钱。 要是让我发现了你们偷懒，那就别想吃饭了……” 三角眼把【齐瑞】和四眼带到了后山的山洞，然后就带人离开了。 【齐瑞】一时间这里打量打量，那里打量打量…… 还别说，这些人的家伙事虽然原始，但是够全的。 除了熔炼金属的冶炼炉，让子弹成型的手工机床之外，还有各种添加火药的专门设备…… 这地方环境虽然恶劣，但是【齐瑞】估计，从这里生产出来的子弹质量，应该一点都不比那些大型兵工厂里成批量产的差。 “小伙子，你懂这些？” 忽然，一个坐在角落里抽着旱烟的老汉出声了。 他见【齐瑞】这里瞅瞅，那里瞧瞧，还时不时的点点头，就知道对方应该起码是见过这些设备的。 “那当然…… 只不过，这些东西你们是怎么弄来的？” 说实话，齐瑞真有些好奇了，这些土匪如果能搞来这样的机器设备，还当个屁的土匪了，去哪儿不比在这山上混得好？ 听到他的话，老者也是吐了个烟圈，摇头苦笑一声： “我本来是晋中兵工厂的技术员，日本人来了之后，我本来想着把这批设备带走，去追随闫长官…… 结果……” 接下来的话他已经不用说了，【齐瑞】明白了，应该是他们这伙人和设备正好遇到了土匪，然后就肉包子打狗了。 看样子，这批设备应该在兵工厂里并不怎么重要，要不然的话，阎老西早就派大队人马来找了。 （特么的，越想越气，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转折，你随随便便一句降智就完了，九年义务教育上完了吗？ 从今天开始立一条规矩，有意见可以提，上来就说降智的直接禁言处理。 别用你小学学历的智慧评测我和我的书，你也配……） 第356章 爷不走了，就在这儿当土匪了! 就这样，【齐瑞】三人在山上足足待了一个多星期，才渐渐摸清了雷公山的情况。 因为【齐瑞】自己和四眼儿都住在后山，所以他平时能够获得的前山以及山下岗哨的消息很少。 尽管游隼这时候已经跟着他飞来了山西，但是因为距离太远，还是无法得出雷公山上的详细消息。 好在，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背着枪的韩大锤悄悄的摸到了后山来。 “二狗，你让我查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 这山上真正的土匪，其实也就是十几个人。 剩下的三十多个，尽管也都拿着枪，但都是这些人从山下抓来的壮丁。 要么是本来投奔八路，国军，找错了地方，要么就像我们一样被人牙子骗过来的……” 手里啃着半张大饼，韩大锤把自己这两天看到听到的都告诉给了【齐瑞】。 他为什么这么说，其实也很简单，那十几个土匪晚上吃的是肉，喝的是酒，只有他们这些被拉来的壮丁，才吃的咸菜就大饼。 听到这儿，【齐瑞】的眉毛挑了挑，要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更好办了。 “那些被拉来的壮丁，真就没有什么欺男霸女，杀人放火的案底？” 其实这几天，他就已经决定好，要在这座山上创业了。 既然创业，那眼里面就自然容不下一点沙子，这些有过“案底”的土匪，不管是壮丁还是什么，统统都不能让他们活着，要不然……今后只会酿成更大的隐患。 “诶呦……” 韩大锤一张大饼吃完，两只手拍了拍： “二狗你这就想多了，这兵工厂里面每天生产三百发子弹。 就这儿，就是三十个袁大头。 有了这些钱，这些土匪怎么可能还费劲巴力的去山下干什么亏心事儿。” 【齐瑞】的眸子动了动，还真就是这个道理哈，照这个说法，这伙儿土匪还是有钱人呢！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铜矿是从哪儿来的，就算是有了铜矿，火药呢…… 他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先不去想那么多，看向韩大锤郑重道： “那行，今天晚上，你看能不能把这个洒在山寨的水缸里。 如果成功了，咱们两个就动手。” 看拿着【齐瑞】拿出的一个巴掌大的纸包，和一些白色粉末，韩大锤知道这家伙是要送这些土匪归西了。 “这是毒药吗？” “什么毒药，屁的毒药，就是一点迷药，让他们睡一觉。” 说完之后，李岩忽的张了张嘴，这似乎有些便宜那个三角眼的三当家了。 自己当初可是想着，让这家伙看到自己的脑浆呢！ …… 这天晚上，整个雷公山的山寨安静的可怕。 从空间里面拿出手表来戴在手腕上，【齐瑞】估摸着时间，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悄悄离开而来后山，来到了土匪们居住的前山。 此时，包括守卫在内的所有土匪都已经瘫倒在地上，只有韩大锤还站在大寨的门口，朝他招了招手。 一不做二不休，【齐瑞】干脆就从空间中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来。 再然后……他和韩大锤两个人分工合作，没用几分钟，十几个土匪就全部被割断了喉咙，一命呜呼…… 有意思的是，【齐瑞】在大寨正中的那把椅子底下，发现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面，是一口一尺见方的箱子，在韩大锤的见证之下，【齐瑞】打开了这箱子。 让人惊讶的是，里面竟然足足有整整二十几捆，用红纸包裹好的冤大头，这么粗略一估计，就是两千多块大洋。 “难怪这些土匪不下山去打家劫舍，他们本来就已经富得流油了！” 韩大锤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他也跟着吞了吞口水： “咱要把这些东西带到根据地去，那还不能买上一两百头猪啊……” 【齐瑞】无奈，只得斜了他一眼： “瞧你那个出息，反正我是决定了，咱们几个就留在这儿，不走了。” “什么，不走了？ 你不去根据地了，不去找你娘了？” 这回，韩大锤脸上的震惊，比看到这两千多块大洋还要浓烈几分。 “那是，打鬼子在哪儿不是打。 现在山寨里面还有三五十人呢，把这些人挑拣挑拣，然后再去山下招募一批…… 咱们也算是坐镇一方，能发号施令了。” 【齐瑞】说着，直接就把那口箱子放回了太师椅下的暗格里，然后一屁股大咧咧的坐在了那张虎皮椅子上。 “要么你来试试？” 说着，他还朝着韩大锤努了努下巴。 别说，【齐瑞】的这个提议，韩铁是很意动的。 可是他心里面还是有点怕，自己老爹让自己来山西，可是为了参加八路军的，这莫名其妙的成了土匪…… 家里面老爹要是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而且自己媳妇该怎么想，还不得天天以泪洗面？ 不过，【齐瑞】的声音就像是魔音贯耳一样，不停的袭扰着他： “大锤哥，你应该这么想…… 咱们现在就算是去参加了八路，人家也不一定要咱。 就算是要了，我们三个这个年龄，也大概率没法进入主力部队，只能在县大队，区小队什么的打打游击。 但是在这雷公山上可就不一样了，今后你可就是这雷公山的二当家。 你一声号令，就有几十上百号人云集响应，那是什么感觉…… 就算是在正规军的队伍里面，这也得是连长才能有的待遇吧！” 有句话【齐瑞】没有说，甚至极有可能，因为他和易晓荷还有齐映行之间的关系，他就只能在军分区总部打打杂。 这样的生活，他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好，我听你的，就这么干了！” 韩大锤踯躅了好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跟着【齐瑞】有样学样，坐在了左侧上首二当家的位置上。 和大当家椅子上的虎皮不同，二当家的椅子上铺的是一张斑斑点点的豹子皮。 倒不是因为没有虎皮，而是为了特别显示几位当家的不同地位，才如此安排。 毕竟这个年代，猛虎伤人，吃人的事件时有发生，想要找一张虎皮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第357章 还有谁，都站出来吧! 第二天，山上剩余的三十几名土匪……应该说是壮丁都迷迷糊糊，头昏脑涨的起了床。 然后，没多久，前山的空地上就传来了一声嚎叫…… “啊……杀人了……” 尖锐的嘶喊声吵醒了正在大寨里打盹的【齐瑞】，韩大锤和四眼儿。 他们三个人彼此之间互相对视一眼，不出意外的，这些人应该是发现那些土匪的尸体了…… 不一会儿，这三十几个人就发现，山上的土匪包括几个当家在内，全都在睡梦中被人给抹了脖子。 他们心里一松，便都聚集到大寨正厅里来。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雷公山的这伙土匪每个月都会向外出售大量的子弹。 现在这个时候，尤其是山西这种被鬼子围困封锁，道路不通的地方，子弹可是要比其他的地方贵得多…… 如果江苏安徽那边，五块大洋就能买一百发子弹，那这边就要十块大洋甚至十五块。 这些土匪卖了这么多的子弹，那肯定有的是钱，他们自然也存了心思，搞一些钱走，下山去吃香的喝辣的。 不过，让这些人惊讶的是，他们来到大寨正厅的时候，竟然发现正厅的三把交椅上，竟然坐着三个小毛孩子。 “嘿，小子，活腻歪了吧你。 赶紧告诉老子这些土匪的大洋都藏在哪儿了，要不然，老子的枪可不认人！” 一个三十多岁，留着寸头一脸横肉的男人看到坐在虎皮椅子上的【齐瑞】，一股火腾的就蹿了上来。 之前老子被这些土匪欺负也就罢了，现在这些土匪死了，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然也敢骑到老子头上作威作福。 “你说什么不认人？” 听到这话，【齐瑞】不由的笑了。 昨天晚上，韩大锤还问他想要把这些人的枪都收起来，以防止这些人醒了之后作乱…… 但这个提议被【齐瑞】坚定的否决了！ 他就是要把枪留在这些人的手里，因为他知道，只有枪在手里的时候，这些家伙到才会展露出心里最肆无忌惮的想法。 “老子给您脸了是吧？” 这寸头男人也猜到了那十几个土匪，应该就是【齐瑞】和韩大锤等人放倒的。 不过，他也知道，这小子应该是早就下了蒙汗药，所以对此丝毫不以为意…… 【齐瑞】不慌不忙的抠了抠耳朵，一双眼睛凌厉的扫向了下方的所有人： “还有谁和他是一样的想法，尽管可以站出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还有五个人也从人群里面钻了出来，和那寸头男人站成一排。 这些人手里面也拿着枪，只不过，看那样子应该只是用来唬人的，一枪都没有放过。 “好，没有了吗？” 又问了一遍，【齐瑞】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他右手摸向了后腰，直接把一把驳壳枪抽了出来……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过后，六个人全部应声倒在地上。 这一幕吓坏了在场的其他人，他们不过是想过来占占便宜，看能不能分到些钱，没想到竟然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 “这几个人死有余辜，我绝对不会针对其他的人。 愿意离开的，大家就可以离开了。” 吹了下驳壳枪枪口仍然蒸腾着的白烟，【齐瑞】把手枪插回了后腰上。 听他这么说，所有人先是愣了片刻，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开什么玩笑，之前那些土匪虽然对自己又打又骂，但好歹不会轻易杀人啊，结果这位爷倒好，上来一个照面，就直接结果了六个人的性命。 现在不跑，难道留在这儿过年吗？ 不过，就当这些人转身的时候，齐瑞又把声音提高了几度： “要是愿意留下的，每个月五块大洋。 现在就可以发十块大洋的安家费。” 尽管都知道，这位新大当家的是个活阎王，但不知怎么的，这声音像有魔力似的，听到这里，下面的三十几个人说什么也迈不动步子了。 要知道现在兵荒马乱，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正经工作。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有人为了混口饭吃，去当那个每月两块大洋，还不按时发饷的伪军二鬼子了。 刚才【齐瑞】可是说的每月五块大洋啊，还有十块大洋的安家费。 这么高的“薪水”，从他们生下来，可就没听说过。 “你……你说的是真的？” 一个二十多岁，头巾包着脑袋，看起来就像是个庄稼汉模样的人转过头来，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真的，一口吐沫一个钉！” 说完，他就扭过头，看向了四眼儿： “来，三当家的，看看谁愿意留下来，给大伙登记一下。 留下来的直接发十块大洋的安家费。” “二狗哥，这也……忒多了……” 四眼儿刚刚才得了财政大权，实在是有点舍不得那箱子里面的两千多块冤大头。 好吧，【齐瑞】也能理解。 如果他没有五万美元的存款的话，他也不可能这么大手大脚的浪费。 半晌后，他也只能拍着四眼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不要在意钱，人比钱重要多了了。 有了人有了枪，才能保证咱们不被别人随随便便就抢了……” 四眼儿低下头，沉默了好一阵儿，才终于算是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 这回，三十几个人硬是没有一个离开的，全都眼巴巴的望了过来。 一个月五块大洋，这么好的事情，让老子去顶炸药包都行，老子这条烂命才值几个钱？ 在场的人基本都是有父母家人的，他们赚这每个月五块大洋，当然不是为了自己…… “好好，都排好队！” 大家热情的不像话，不等四眼儿发话，就有人搬来了一张桌子，又拿来了纸和笔。 …… 大洋彼岸，索加图克，【马克】家一楼【马克】的卧室里。 经过了二十天的等待，今天的【马克】收到了一封邮件，是来自代顿市专利管理局的。 他打开邮件，有些兴奋的浏览了下上面的内容。 不出意外，代顿市专利委员会已经认证过了自己的圆珠笔发明，现在圆珠笔已经成为了自己名下的专利。 nice！ 生产可以正式开始了！ 第358章 老掉牙的步枪 现在设备已经到位。 因为特别购买了不同型号的钻床，还使用了最先进的电动生产线，【马克】的这套设备足足花费了七千多美元。 一开始，【马克】是准备让工厂里在业余时间生产一些冲锋枪枪管的。 毕竟步枪枪管实在是太长了，动辄就六百毫米，他哪怕是真生产出来了，也没法通过空间直接运到中国前线去。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就算他真在中国生产出来了汤姆逊冲锋枪这样的东西，以中国军队现在的后勤能力，也根本就购买不了多少。 倒不是他们买不起这些枪，而是中国的子弹实在太金贵了，中国的军队根本就没办法长时间使用这些自动武器。 一时间，【马克】有些犯了难，难道要通过货船运送到中国吗？ 不可能的，中国的海岸线早就已经被日本人给封锁了，而且现在的滇缅公路压根就没有开始修建。 就在他犯难的时候，忽然……他感觉到空间好像比原来大了一些。 是自己没有注意到吗？ 原来系统空间的边长是三十厘米，现在已经变成了四十厘米左右。 可别小看这小小的十厘米，二战中绝大多数栓动步枪的枪管长度，都在六百毫米左右。 而四十厘米正方体的对角线，则是六十九厘米，也就是六百九十毫米…… 也就是说，枪可能还是没法放进空间，但是这些枪管，可以通过空间进行运输了。 附：（汤姆逊冲锋枪枪长850mm 中正式步枪全长1110mm 毛瑟98k步枪长1112mm 日制三八式步枪长1280mm） 工厂和机器设备准备好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招募工人，开始生产了。 好在，索加图克是一个工业气息浓厚的小镇，想要在这个镇子上找到熟练工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 这天早上，早餐时候。 沿湖的一座大庄园，也就是【马克】家的二层小洋房里。 乔治手里面依旧拿着一份报纸，像往常一样查看上面有没有哪家公司打的广告，有没有哪些企业或是单位需要自己工厂的产品。 又或者……是看一看最近美国在罗斯福新政之下的经济形势…… 忽然，他察觉到这个家似乎和以往时候不太一样，于是便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开，环视着整个餐厅一圈： “马克那家伙呢，怎么没有来吃早饭？” 这时候，一身素白色长裙，佩戴着修身束腰的卡罗尔已经拿着烤好的面包走了过来。 听到他提起马克的名字，这位母亲不由微笑着道： “他已经找到新工作了，据说这两天可能会比较忙……” “是吗……” 乔治皱眉，明显有些不相信卡罗尔的话。 “那家伙能找到什么工作，我猜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回到我的工厂，继续过他的纨绔生活了。” 对于父亲和儿子之间的矛盾，卡罗尔明显已经不打算插手了。 她现在觉得，自己越是劝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可能反而会吵得越凶。 既然只会得到适得其反的效果，那还不如顺其自然的好，让这两个人都好好的冷静冷静。 “这是什么？” 忽然，乔治看到了小儿子手里面拿着的一个圆柱形，大概十几厘米长，充满金属光泽的物品。 卡罗尔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一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牛奶，一边若无其事的道： “镇子上最近新开了一家工厂，好像是什么生产……圆珠笔的。 他们给每家每户都送了一支，说是比钢笔更好用。” “哼，又是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乔治脸色一沉，连饭都有些吃不下去了。 他是一个古板的人，不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发明。 可是偏偏的，现在的美国……不，现在的整个文明世界，都已经被这些东西给占领了。 诚然，像是冰箱这样的发明确实能做到改善人类生活水准的效果，但是乔治只觉得现在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让他窒息了…… 他一把夺过了小儿子手中的圆珠笔，在自己的报纸上胡乱涂画了几下。 “我就说，现在的发明大部分都是垃圾，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比钢笔还……” 然而，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剩下的那些单词就自动被他给吞回了肚子里。 再然后，他将圆珠笔的笔帽盖上，一双淡蓝色的眸子打量起这新奇的小东西来…… “乔治，你没事吧？” 见丈夫怔怔的对着一支笔发呆，卡罗尔连忙理了理鬓角的金色碎发，出声询问道。 “哦……没事，我该去工厂了。” 说完，他就把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而手里面还拿着刀叉，叉着一块烤鸡胸肉的杰弗里大眼睛眨啊眨，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好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圆珠笔似乎被人给顺走了。 …… 莱纳圆珠笔厂，【马克】的好友彼得也跳槽了过来。 完成一上午的工作量之后，彼得看着坐在办公室里分外“悠闲”的【马克】，不由的道： “马克，你应该给你的产品找找销路了，要不然的话，生产这么大的量卖不出去可是个难题……” 对于彼得所担心的，【马克】却丝毫不担心。 他拥有的，可是二十一世纪，人类总结出的所有已经成型的商业智慧，想要把圆珠笔卖出去，方法不要太多。 这时候，他又拿来了一套图纸，交到了彼得的手中。 后者看了一眼，就立刻明白过来： “六百毫米无缝钢管，还要拉四条膛线。 马克你要从事军火生意吗，可是这种老掉牙的步枪实在太没有前途了吧……” 不过，【马克】却是呵呵一笑，递给了他一根烟： “谁说我要从事军火生意了，现在美国的枪店比公共厕所都要多了。 在路边买两个热狗的钱，就能换一把fp-45手枪。 这样的红海市场，我哪有什么资格参与进去。 这都是别人的订单，稳赚不赔的，你就尽管生产就好，到时候奖金少不了你的……” 第359章 兵工厂和兵工厂也有差距 【马克】使用的无缝钢管，口径和德国的毛瑟98k步枪相同。 如果不出意外，使用的都是7.92毫米步枪弹。 这也是二战期间，最为通用的一种子弹口径。 比如被老头子赋予厚望的中正式步枪，也是仿制的毛瑟系列步枪，所以无论在枪身长度，还是子弹口径上，这两款步枪的数据都基本相同。 看着彼得带着三个工人在车间里面忙活起来，【马克】也开始思考起自己圆珠笔的销路了…… 现在就把这些东西都运到美国东海岸的大城市，比如纽约，底特律……那是绝对不行的。 这样一来，摊子铺得太大了，难免会出现一些意外。 好在，索加图克与芝加哥的距离并不远，还不到一百公里。 如果乘坐火车，大概只需要两个小时，就能到达这座位于美国中部，毗邻密歇根湖的超大城市…… 【马克】已经想好了，等到这第一批无缝钢管制造和运输完成，他就亲自去一趟芝加哥，想办法在那边打开销路。 等到在芝加哥的生意稳定下来，再把摊子铺向全国不迟！ …… 利用电动的半自动化设备制造一些无缝钢管，这实在太容易了。 在四名熟练工人的操作之下，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一百根钢管就已经在机器设备的加持之下……完成了钻孔。 接下来，就是该想办法在钢管的内壁刻画出膛线了。 现阶段，想要在枪管内部制造膛线，主要有五种有效的办法。 分别是，单点钩切法，多点钩切法，模型挤压法，锤锻法和电解液腐蚀法…… 这五种办法中，前两种办法是已经相对落后的生产模式，发明于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也就只有中国和一些落后地区的兵工厂还在使用。 至于模型挤压法和锤锻法，原理很简单，就是事先找一个熔点较高，硬度也较高的材料制成模型，这种模型上自带着与膛线呈反方向的痕迹。 再之后，大力出奇迹，把模型从钢管中旋转挤压出来，一条带有膛线的枪管就制成了。 就这样，仅仅半个晚上的时间，一百根符合设计要求的，7.92口径，600mm长的枪管就批量生产完成。 不得不佩服发达国家的工业效率，要知道这时候，即使是阎老西儿在太原最大的兵工厂，一万五千工人的规模，一个月也才只能产出三千支晋造步枪。 这两者之间的对比，简直不足以用天上地下来形容！ 见这四个人如此出色的完成了工作，【马克】这个当老板的当然也不能吝啬。 他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四张十美元的钞票，叫来了正在车间门口吸烟的彼得。 “嘿，彼得！” “有事吗，我尊敬的老板！” 彼得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然后就和【马克】开起了玩笑。 “拿去吧，给大家分一分，这是你们应得的！” 见到十美元的钞票，彼得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个时期的美国，可还没有加班工资一说呢，【马克】能给他们没人多发十美元，这简直就是上帝的恩赐…… “你真是太慷慨了，我的马克，主会保佑你的！” 听到这样的话，尽管【马克】并不感冒，但他知道这时候的宗教在美国人心中的神圣地位。 所以，他也很自然的回了一句： “你也一样！” …… 山西汾阳，雷公山。 “老方，你看看这东西怎么样？” 【齐瑞】手里面拿着一根无缝钢管，出现在了后山的山洞里。 此时的老方，也就是那个五十多岁的大爷，正带领着其他的技术工人，进行着每天的工作……加工子弹。 对于前山发生的事情，他根本不想管，也管不了那么多。 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能在这后山吃上一口热乎饭，把自己的技术用到正地方，每天生产点子弹，老方就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下山…… 嘿嘿，他才没那么傻呢！ 山上至少安全，易守难攻，每天还有好吃好喝的。 他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为什么要下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像他这样的技术人员要是真下了山，估计只有两种结果，一种就是找不到工作，饿死在大街上，另一种就是被日本人抓进血汗工厂里，没日没夜的压榨，最后吐血而亡。 “呦，我们大当家了来了！” 看到齐瑞原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摇身一变成了山寨大当家的【齐瑞】走了进来，正给工人指点技术的老方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哎……老方你这可就见外了啊！ 咱们两个谁和谁啊，叫小齐，叫小齐就行……” 【齐瑞】呵呵的笑着，然后就扫了眼这后山上的五十几号人。 这些人原来大半都是晋中兵工厂里的技术人员，说实话现在在这个山沟沟里生产子弹，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老方也听说了前山的事情，他没想到，跟在自己身后的这个看着蛮机灵的小家伙，杀起人来竟然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当然，他没有埋怨【齐瑞】的意思，反而是有些怨恨这个动辄战乱，逼着人不得不吃人的社会。 要不是这样，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孩子怎么会如此残忍？ 【齐瑞】注意到了老方似乎有些感慨，但他也没想太多，而是把手里那支已经拉好膛线的枪管递了过来： “老方，你看看这东西怎么样？” “这东西……” 直到这时候，老方才把旱烟咬在嘴上，注意到了李岩手里的钢管。 紧接着，他就是一个激灵，一把把那枪管夺了过来，对着太阳光朝着枪管里面仔细看了看： “这东西你怎么来的？” “你就别管怎么来的了，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我自然有我的路子……” 【齐瑞】搓了搓手，很是自信的朝着对方努了努下巴： “这东西怎么样，能不能用上？” “能，当然能，太能了！” 老方直接把嘴里的烟蒂吐了出来，激动的一口气说了三个能字。 “这东西，比我当初兵工厂看见的强出一大截呢，一看就不是人工切割出来的。” 说着，老方抚摸着那根闪着金属光泽的枪管，像是看到了美女一样…… 第360章 仿制中正式 “不过，哎……” 忽的，老方话锋就是一转： “就是太少了，这东西才一根，满打满算也才能做出一把枪来，聊胜于无，有点鸡肋了……” 到这里，他又不由的叹了口气。 见到他这样，【齐瑞】嘿嘿的笑了笑，然后就朝着山洞外的方向勾了勾手： “你跟我来！” “怎么……” 老方有些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跟着【齐瑞】走出了山洞，再然后……他就看到山洞的外面，正堆放着上百根一模一样的枪管。 “这……” 他满是不可思议的望向【齐瑞】，嘴角蠕动了下，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这位新上任的大当家不简单啊，这么多的枪管，究竟是怎么弄到的？ “怎么样老方，要是这东西足够的话，你觉得一个月能造出多少杆枪来？” 紧接着，【齐瑞】就望向了老方，眼里面满是期待。 “这东西管够？” 老方好悬惊掉了下巴，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 “这枪管是一把枪最核心也最困难的部分，如果枪管都是这样的质量，还能管够的话，我老方敢保证，一个月两百支长枪，绝对没有问题。” “两百支枪……” 【齐瑞】吧嗒了下嘴，慢慢皱起眉头。 “这有点少了吧，这两百杆长枪，都不够装备一个营的。” “小齐……不，大当家的，你这就想错了。 我当初在的那个晋中兵工厂又几千人呢，结果一个月也就能产七八百支枪。 咱们这几十号人，一个月两百支枪，那就相当不错了。 就这，还得是在各种材料管够的情况下，要不然……” 眼见自己又能干回老本行了，老方别提有多高兴。 虽然从前在兵工厂里面的时候，也是造枪，但那时候……造了枪是让中国人自己人打自己人。 现在可不同了，现在造了枪，不管是卖出去还是送出去，这些枪最后都是打小日本的，这样的导向，让本就有着家国情怀的老方更加不舍得失去这个机会，甚至开始拍起了一个小毛孩子的马屁。 按照【齐瑞】所说的，枪管这个东西他能从外部搞过来。 那自己只需要搞定枪机，弹匣和木质枪托就行了。 制作这些东西的模具，山洞里面都有，而且早就已经变成压箱底的老古董了…… 虽然在山洞里面自己炼钢，肯定比不上在大型工厂炼出来的优质，但是……枪机这个东西能用就行了，多打一打枪油，平时使用的时候在意一些，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本来【齐瑞】还在想，要不要通过【马克】那边，把所有的零部件都打包送过来。 但很快，他就强迫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己生产一些无缝钢管，可能还不算什么，还可以用制动轴，输油管来糊弄糊弄美国官方。 但是万一制造了枪机，撞针，弹匣这些东西，那自己走私制造枪支的罪名就没跑了。 估计第一天他生产了这些东西，第二天fbi就开着小车上门来请自己喝茶了。 “那好，老方，我就把这个差事全权交给你了。” 忽的，【齐瑞】的眼神坚定起来： “从今天开始，我会把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好，剩下的，就全看你的了……” “尽管放心，大当家的。 我和那些工人本来就是干这个的，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 …… 第三天晚上，老方派了一个“小工人”来到了【齐瑞】的住处。 “大当家的，方工让我叫您过去一下。” 听了老方的传话，【齐瑞】原本还有些打架的眼皮一下子就弹了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在“小工人”的带领下，【齐瑞】来到了后山的兵工厂。 此时的后山山洞里，为了照明，点燃了一个大大的火炉，顺便……也是为了加热融化需要的铜铁等金属。 “大当家的，您来了，您看看……这就是我们做成的成品。” 火炉的光亮，映照的老方脸色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炉中火焰的颜色，还是他的心情太过激动。 “嗯……” 看到这已经在枪托上刷上了闪亮的桐油，并且在枪身上刻上了准星的崭新步枪，【齐瑞】的眼睛不由亮了。 “你还别说，这简直和中正式一模一样！” 听到他这么说，山洞内包括老方在内的几个工程师都一脸的尴尬。 几秒种后，老方索性也就抬起了头，直接道： “大当家的，其实咱这就是故意仿制的中正式。 其实我们本来想要做德国的毛瑟，可是咱们没有欧洲的核桃木头，人家稍微熟悉枪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故意强调了一下： “大当家的你拿来的那枪管太好了，如果做成起的其他的枪，可能就糟蹋了。 中正式可能是国内最贵的枪了，尤其是在山西这个物资稀缺的地界，一把中正式能换两把晋仿毛瑟。 现在这种年月……一把新枪换一百五十大洋丝毫没有问题。” 一把枪换一百五十大洋？ 【齐瑞】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他可是还记得两年前的时候，上海一把崭新的德国产毛瑟枪也就十美元。 好吧，这应该和现在战乱有关，战争时期，武器这种东西会涨价，再正常不过了。 在众人的见证之下，【齐瑞】跟着老方走出了山洞，让人在一百米外的地方摆上了一支点燃的蜡烛…… 砰！ 【齐瑞】直接提枪就射,伴随一声枪响，蜡烛的烛火也瞬间熄灭了。 “嗯，不错，这枪的准星调教的也不错。” 他低下头来，摸着这大半枪身都用榆木制成的枪托，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是，我们这儿可是有专门的校抢员！” 老方很是自得的笑了笑，只下了他身后站着的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腼腆，不过【齐瑞】还是记下了他的样子： “好，明天我会告诉三当家，让他一个月给你加两块银元的工钱。” 那腼腆的年轻人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实打实的好处，他赶紧拱了拱手： “谢过大当家的……” 第361章 军火交易 第二天早上，韩大锤起床之后……呃，应该是起炕之后，这时候的山西就没有床这个东西。 在【齐瑞】的召唤之下，他和四眼儿两个人很快也来到了大寨正厅。 看着后山的兵工厂制造的新步枪，还有卡在枪口上的闪着寒芒，足有尺长的刺刀，韩大锤也有些爱不释手。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齐瑞】坐在虎皮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早在前天的时候，他就已经让韩铁去调查和雷公山交易的这些人了。 现在，雷公山虽然换了主人，但是买卖得给他留住啊！ 要不然今后这山上百来人的吃喝拉撒，难道要指望着他自掏腰包来救济吗？ 听到这话，韩大锤赶紧放下了枪： “你让我去查的，我基本都问过下面的人了。 之前的那些土匪卖子弹，都是在山脚下现场交易，看那样子……买家应该是从西边山里面来的人。” “山里边？” 【齐瑞】逐渐皱了皱眉头，难道是根据地的人吗？ 毕竟要是国军的人，人家本来就有足够的军火装备下发，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出山来买子弹。 看【齐瑞】的神色，韩大锤自然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估计……来的多半就是根据地的人。 当然了，不只有根据地的，附近的几股土匪，有时候也会来这里买上一些子弹 所以雷公山在这些土匪里的人缘，向来也是不错的……” 这下，【齐瑞】忍不住笑了，一群土匪，要的哪门子人缘，怎么……婚丧嫁娶的时候，还得上门随份子吗？ 韩大锤清了清嗓子，很快继续道： “山上的那伙人算是最大的客户了，他们来的次数也比较多。 一般情况下，他们每个月的月初，会来上一次……” 听到这里，【齐瑞】淡淡地点了点头，今天已经是农历二十八了，如果按照这个规律的话，要不了几天……那些人就又该来了！ 他想着，如果赶一赶工期，到月初这些人来的时候，攒出二十杆步枪来，绝对不成问题。 只不过，他实在是有些担心，这些人究竟有没有付款的能力啊！ …… 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了，老方果然像是他承诺的那样，超额完成了任务，仅仅这八天时间，就造出了六十多支步枪，而且质量上丝毫不打折扣。 这天，一行十几个人赶着一辆骡子车来到了雷公山下。 看到这些人，守山的曾经参与过交易的“壮丁”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这位好汉，我们是来你们这儿做买卖的，几位当家的可还好？” 为首的人是一个戴着毡帽，脸上满是风霜的中年男人，他一见到这些“土匪”，就赶紧拱手抱拳，上前打了个招呼。 “这……他们有点不太好……” 【齐瑞】和韩大锤曾经不止一次交代过他们，要留心这些买子弹的人，领头的守卫小队长自然是丝毫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回去通知了几位当家。 不过，他脸上奇怪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难道几位当家的生病了？” 这时候，一个脑袋上包裹着头巾，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站了出来。 他的后腰鼓鼓囊囊的，不难看出，这个人应该是在腰间别了短枪。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们的当家的换人了。” 守卫小队长嘴角抽了抽，还是有些无奈的把真相告诉给了几个人： “不过，我们新当家的说了，只要几位想做生意，还按照原来的价格来，我们绝对不会占你们一丝一毫的便宜。” 这回，包头巾的壮汉和戴毡帽的中年男人对视了眼，先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然后就是逐渐把手收回到腰间，展开了戒备的状态。 现在这年头，山沟沟里换个土匪头子，这根本就是屁大点事。 不过，他们还是要尽量小心一些，以免阴沟里看翻了车。 十几分钟后，【齐瑞】带着韩大锤和四眼儿等人下了山。 看到这三个半大孩子，两个汉子正有些疑惑，忽然间，就见那守卫小队长赶紧朝着【齐瑞】弯下了腰： “大当家的！” 这回，不管是毡帽男，还是头巾男，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咋个意思，合着你们新上任的大当家，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怎么，几位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年纪，当不了这个大当家的？” 对于这两人的震惊，【齐瑞】只是淡淡笑笑，然后就随意的扫了二人一眼。 “不不不……” 为首的毡帽男连着说了三个不，这才道： “我们只是有些惊讶，这雷公山新的大头领英雄出少年啊！” “哈哈！” 这回不仅是【齐瑞】，就连韩大锤也跟着笑了。 “好了，客套话就到这儿吧，相信几位来我雷公山，也不是为了和我说客套话的吧！” 随着【齐瑞】的一句话，毡帽男目光变了变，也跟着道： “没错，我们这次来，是希望能换一些子弹，听说雷公山的当家人有这个渠道，所以……” “哦……那个好说！” 【齐瑞】点点头，对于子弹的事情，直接丢到了一边： “我这儿还有点新买卖，不知道几位能不能做？” “什么新买卖？” 头上裹着毛巾的男人一边露出戒备的神色，一边上前一步，小心的询问道。 “放下来吧！” 紧接着，只听【齐瑞】吆喝一声，山上就有人通过一只大的滑轮，把一口沉重的箱子慢慢降了下来。 “请吧！” 箱子放到地上，【齐瑞】直接朝着几人挥了挥手，示意了一下。 为首的毡帽男看了眼【齐瑞】，然后又和头巾男对视一眼，这才慢慢掀开了箱子的盖子。 只见几十把还锃光瓦亮，闪着金属光泽的栓动步枪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这……” 毡帽男艰难的吞咽了下唾沫，没想到这半大小子说的买卖，竟然是这么大的买卖。 “按照市场价，一百五十个袁大头一把，这里面二十二把。 如果阁下能付清三千块，多出来的两杆枪就当做是我们初次交易的赠品了！” 【齐瑞】慢慢翘起了嘴角，说出自己早就已经组织好的语言。 第362章 锑矿石 说实话，不论是毡帽男和头巾男，还是他们身后的那些汉子，全都看到了箱子里面的这二十多杆步枪。 可是，让他们一下子拿出这么大的一笔钱来，这简直太困难了。 “怎么，阁下觉得一百五十大洋一杆枪不值吗？” 【齐瑞】怔了怔，然后抬手示意道： “您可以试一试，这绝对是全新的中正式步枪，我们这些人……不过就是倒倒手而已，根本就赚不了几个钱。” 说着，他已经从箱子里面拿出了一把枪，直接递给了戴着毡帽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接过那把仿制的中正式步枪，仅仅是看了眼枪口，又对着太阳光，仔细的审视了下枪口里面的膛线，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确实是好东西。 我也用了不少枪，除了一些外国生产的东西，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膛线呢！” 听他这么说，【齐瑞】在心里面猛翻白眼，大哥……你手里面拿的这把枪，也是在国外拉的膛线好吧！ 不过，他总不能把这话说出来，只是静静的看着毡帽男，等待着后者给出答复。 “这样吧，我们这次出门，也没带那么多的钱，就买五把枪怎么样……” 毡帽男也看了出来，这枪确实是顶好的东西，不过对他来说……价格实在太高。 他们这次下山，本就是为了买一批子弹回去，如果加上五把枪，似乎也不是不行。 现在山上的战士使用的都是老套筒汉阳造，有不少的老兵，即使枪法出众，但也因为手里的武器不行，始终无法打出像样的战绩来。 中正式步枪为什么能够被命名为中正，就是因为老头子对这把枪给予了厚望。 事实也证明，这把枪无论是杀伤性，射击的精准度，都大幅度超过了小鬼子的三八式步枪。 只不过，这把枪的生产成本实在太高，最后也只是生产了五十万支，就匆匆下线了，和三八式步枪三百五十万支的产量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而这五十万支步枪，则是都被装备在了老头子嫡系中的嫡系部队里。 才买五把，这也太少了…… 【齐瑞】不由的皱起眉头来，他没想到，自己最大的客户也不过才这个实力。 前几天的时候，他还嫌老方的生产速度太慢呢，现在看来，一个月想要卖出二百支步枪，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那个……你们也可以用其他的东西来抵扣货款的…… 不管是黄金，外汇，还是桐油……” 为了拉生意，【齐瑞】已经不顾什么脸面，连忙来到了毡帽男身边，和后者勾肩搭背起来。 这下，毡帽男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有些尴尬道： “大当家的说笑了，桐油那东西都是江南才产的，我们这儿哪有。” “指……掌柜的！” 忽然，那个身材高大的毛巾上前两步，朝着毡帽男勾了勾手，两个人到了偏僻的角落： “咱车上还有那东西呢，你不让他看一看？” 听他这么说，毡帽男顿时愣了片刻，不过很快就挥挥手： “不能吧，那东西不是只有城里的洋行和外国商人才收吗？ 人家一个当山大王的，难道能用得上那东西？” “万一呢？” 高大的毛巾南弯着腰，颇具几分喜感： “这小子连枪都能搞到，没准就有什么门路呢！ 咱们把那东西直接卖给他，不是也省了再去城里面找买家？” “嗯，你说的有理……” 毡帽男吸了口气，然后这才啊转过身来。 “这位……” “在下姓齐！” 【齐瑞】也不打算遮掩，直接就出声道。 “哦…… 齐大当家的。” 毡帽男点了点头，让人把骡子车牵到了两人跟前来： “我这儿有一点东西，你知道你能不能看得上。” 说完，他就掀开骡子车的篷布，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黑色的，但布灵布灵闪亮的由一条条小长条组成的东西。 【齐瑞】初步能够确认，这是一块矿石，只不过这东西长得……有点像是刷锅的铁抹布。 “这是什么？” 说句实在的，【齐瑞】是真没见到过这么奇形怪状的矿石。 毡帽男哈哈一笑，挠了挠头：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人说，这是锑矿石，如果拿到太原城里面，就这一块就能换两块大洋。” 这回，【齐瑞】的眼睛唰的亮了起来。 之前他还担心这些人的付款方式呢，现在看来，这些人手里面还是有货的。 也对，中国虽然不算是矿物大国，但是领土面积这么大，一些贵重金属矿产，多多少少也是要有一些的。 “这东西在太原城里是个什么价钱？” 他压抑住自己的激动，问出了这个问题。 可不能让人把这些东西真送到太原城里了，锑矿石虽然不如钨矿石重要，但也是重要的军事工业物资，被广泛运用在军火装备和阻燃剂领域。 如果真卖到太原城里，那不就是卖给日本鬼子了吗？ 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他们以为用这东西可以换来几杆长枪，殊不知日本人把这东西在国际市场上一转手，就换来了飞机和大炮。 而且随着这几年的橡胶和塑料等石化行业蓬勃发展，锑金属的需求量会更加巨大，价值只会直线上升。 “八百五十块大洋一吨！” 毡帽男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把这个价格说了出来。 “这样吧，我出一千块大洋一吨！ 而且你们只要有这东西，就可以拿来我这里换取武器和弹药。” 【齐瑞】屏住呼吸，郑重说道。 “一千块大洋……咳咳……” 毛巾男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赶紧又把毡帽男拉到了一旁： “指导员，咱要发财了啊！ 根据地里面漫山遍野都是这玩应，刚开始有些人说这东西能换钱我还不信呢！ 现在这不才刚下了山，就有人想要用枪和咱换了。” 说着话，毛巾男有意无意的瞧了眼身后的那个箱子，在他的心里面，那箱子里的枪要不了多久就都是自己的了。 第363章 扩编成一个营 “这个……” 毡帽男沉吟了片刻，还是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他有些为难的咬了下嘴唇，对着【齐瑞】抱了抱拳道： “齐大当家的，这件事情太大了，我一个人实在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能不能等我这一次回去禀报一声，我估计问题不会太大，毕竟我们那儿正缺武器呢。 而且我猜……” 说到这儿，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我猜齐大当家您也早就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吧！” 【齐瑞】故意避过了这个话题，直接朝着毡帽男挥了挥手： “没事儿，我也知道兄弟你不容易。 不过和贵军达成交易，一直都是我们雷公山这百来号人的心愿。 所以……还是希望阁下能在长官的面前，帮着说些好话，到时候兄弟一定感激不尽。” 【齐瑞】虽然不认识锑矿石，但是知道这东西在国际上的紧俏程度。 在二战期间，钨矿石的价格普遍维持在2500美元一吨，到了战争的激烈时期，甚至能暴涨到7500美元。 钨矿石作为战略物资，也同样不容小觑，只要运到美国，800美元一吨总是有的。 这一来一回，就已经是三倍的差价，更别说，他还省了多少运费…… 又能赚刀了，又能给抗日组织送武器，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齐瑞】驻足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这可都是自己的送财童子啊，从今天开始，自己大概就要靠这些人赚美元外汇了…… “二狗……” 说到一半，韩大锤赶紧改了口风： “大当家的，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 扫了眼身后背着枪，吊儿郎当，弯腰驼背罗圈腿的“壮丁”们，【齐瑞】无奈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咱们这有枪的消息，要不了多久就要被散播出去了。 虽然雷公山易守难攻，但是这些家伙，暂时也指望不上了…… 我宣布一个命令，从今天开始，不仅山下要安排岗哨，隘口和隘口外面也要安排岗哨，要一直延长到两里地以外，防止有人打我们注意的时候，我们连个准备时间都没有……” “可是，咱们没有那么多人啊！” 听他这么说，韩大锤顿时傻眼了，虽然这段时间又陆续从山下招收了一批人上来，但现在山上除了工人之外，能真拉出去的，也不过就是五十来个人。 这五十来个人别说排到二里地外，就算是让他们守着那条隘口，都不一定够用。 “这还用问吗，招去啊……” 【齐瑞】一时间有些无语，就这黄土高原上的一亩三分地，种了也不一定能养活一口人，更何况现在还有日本人天天不干人事儿，不是抢粮，就是抢牲口。 面对这种环境，在山下说五块大洋一个月，这些人恐怕都得以为他们是骗子。 他直接一挥手，想也不想就吐出了一大段话： “钱，粮食，服装，还有枪支弹药你都不用管。 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想办法把这五十个人变成三百个人，编成三个连。 当然了，有一条你得注意了，挑的人一定要是禁得起检查的良家子，要么就是农户，要么就是工人，总之必须有人作保。 作奸犯科的，偷懒耍滑的，对日本人和二鬼子有好感的，家里五服有人给日本人做事的，坚决不能要……” 韩大锤听到这里，只觉得【齐瑞】似乎早就想要这么做了。 三百人，乖乖啊，一个人一个月五块大洋，这就是一千五百大洋，【齐瑞】这是要生生用钱砸出一支队伍来啊！ 不过，想到他们的兵工厂每个月能生产出两百支枪，这就已经是三万大洋，韩大锤忽然间又来了底气。 他忽的气势一变，这么办的话，老子是不是也能捞一个营长当当了！ 至于【齐瑞】，当然是当他的土匪头子，大当家的去…… “还有，四……不，三当家的，从今天开始，你就负责训练所有人的队列和瞄准。 另外，每个人每天有三发子弹实弹射击，看着点他们，射击成绩好的五个人，晚上赏一只鸡，月底加一块大洋。 成绩差的……” 【齐瑞】本来想说扣一块大洋，后来一想，这万一引起哗变可就不好玩了。 “成绩差的加练，晚上不许吃饭。” 对于【齐瑞】的要求，四眼儿第一时间并不是提出意见，而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这……我行吗？” 【齐瑞】不由皱眉，看了眼心里面很是没底的四眼儿，压低声音道： “这怎么不行，又没让你带着他们去打鬼子炮楼，这点日常的东西，稍微用饷银拿捏一下他们就行了。” 他知道，现在的大多数国军之所以没有战斗力，根本就不是军饷的问题，而是吃不饱饭的问题。 只要能吃饱饭，以中国人的身体素质，一个打小日本三个没啥意外。 只有队列，没有必要练习太多，真正的战士不是靠反复训练执行力而成长起来的，真正的战士，都是靠着铁与血一步步成为老兵的。 想要这些人真的拥有战斗力，还是要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才行。 没有见识过鲜血和死亡，这些人就算是枪法再好，也不过是一群小白兔罢了。 …… 美国，索加图克，莱纳圆珠笔工厂。 “马克，听说你要去芝加哥了？” 络腮胡大汉彼得在中午工厂休息的时候，来到了厂长的办公室里。 “哈哈，你知道的还不少呢？” 【马克】笑着给他倒了一杯咖啡，然后道： “我昨天晚上才刚刚买了火车票，你是怎么知道的？” 彼得把自带着油污的手套摘了下来，放在一张报纸上，嘿嘿大笑起来： “咱们这个小地方，你在镇子西边放一个屁，要不了多久，镇子东边就该闻到味道了…… 当然了，这其中主要是车站售票员的功劳。 听说你要去芝加哥了，她可是逢人就说，你一定会像凯文一样留在大城市不回来了，那个傻姑娘可能还不知道，镇子上新开的工厂就是你的，你怎么可能一去不回……” 第364章 前往芝加哥 吹了吹咖啡的热气，彼得忽然间又抬起头来，看向了【马克】： “马克，这一次你要去的芝加哥可是大城市。 到了那里，你也不用太过于洁身自好了。 我们年轻人，尤其是像你这样……又有钱又有貌的年轻人，不就是要放纵着生活吗？” 看他用一双眼睛悄咪咪的挤兑着自己，又摸了摸自己还算有棱有角的下颌线，【马克】摇头无奈道： “我看，你是想要我把芝加哥的美丽女郎介绍给你吧。 怎么，索加图克的姑娘们已经满足不了你了……” …… 第二天上午，【马克】先是换上了一身修身的西装，然后才和卡罗尔打了个招呼。 来到火车站，经过几个小时的火车颠簸，他终于到达了美国中部最大的城市……芝加哥！ 不知怎的，来到芝加哥之后，他有种一下子回到了现代社会的感觉。 随处可见的高层建筑，柏油马路上争相追逐的各色车辆，有轨电车，百货商店…… 仅仅市中心的这几条繁华街道，就已经把中国最繁华的城市上海甩出了不知道多远。 相比起绝大多数城市都没有通电的中国，这里简直……不，这里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难怪有些人宁死也要移民到美国来…… 只可惜，人家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 本来，【马克】实在算在芝加哥请一个职业经理人的，不过，比他大四岁的，和他一样高中学历的哥哥凯文……这个时候正在芝加哥打拼。 虽然亲兄弟之间不能共同做生意，但【马克】觉得，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之下，把芝加哥这座城市的产品代理权交给凯文，应该没什么问题。 而且，他目前也确实找不到靠得住的人来协助自己了。 万一自己花钱请来的经理人是一个蠢货，那可真就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 “马克，这里！” 芝加哥火车站外，拥挤的人潮之中，一个和【马克】有着六分相似的青年挥舞着手中的礼帽，想要给人群中的弟弟以提示。 这时候的美国，就像是打工潮最流行时的中国一样，每年都有无数“怀揣梦想”的年轻人来到各大城市，散发着自己的热量。 【马克】站在人群中，就犹如海水中的一朵浪花，稍有不注意就会被人潮裹挟而走。 好半晌，他才终于发现了马路对面，正朝自己招手的凯文，又费了好大力气，两个人这才算是正式的汇合，并紧紧的抱在一起。 “马克，你在电报里说你自己开办了一家工厂，这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激情的拥抱之后，兄弟两个才穿过了火车站对面的街道，坐上了凯文租来的一辆福特轿车。 一边开着车子，凯文一边摇着脑袋，感慨着时光飞逝。 当初他离开家，追寻梦想的时候，【马克】明明才是一个学生，但现在……他竟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工厂。 “没什么，一家小工厂而已，我现在可还算不上是资本家。” 说到这里，【马克】已经打开了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支圆珠笔。 “看到了吗，就是生产这个玩应，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小发明吧。” 这一次，为了能更好的宣传自己的产品，【马克】从工厂里面带了不少的成品来芝加哥，而且就算是不够，他也可以随时给厂里打电话，让他们通过港口直接发货。 透过后视镜，凯文看了一眼那支全金属的圆珠笔，眨了眨眸子： “我个人觉得，你着产品就算是有实用价值，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推广出去。 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还是做一些广告宣传，比如联系报纸和杂志。 不过……我还不清楚你有没有这样的预算。” 凯文到底是在芝加哥混了很长时间的老“芝漂”了，虽然没有什么稳定工作，但是对于一些公司的商业模式，他还是门清的很。 “报纸杂志吗……那大概要多少钱？” 【马克】倒不是没有这两个钱，只是他觉得，这样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下了。 现在看报纸的，不能说都是像乔治那样的老古董，但也基本差不多了…… 他的潜在用户是学校里的教师，学生，还有常年坐在办公室的职员。 想要这些人快速了解圆珠笔，就最好用两种方式…… 一种是点对点，直接通过让利返点的模式，把圆珠笔安排在各个大中学校旁边的商店里。 到时候，为了拿到回扣，文具店的柜员们自然会不遗余力的给学生们推荐自己的圆珠笔。 回扣是商业领域永恒的艺术，老美可能不懂，但是中国人对此早就已经制定了一套完备的技术流程…… 说实话，【马克】都有些害怕，自己真的祭出这一招，一根筋的美国佬会直接被自己的这套打法给打蒙。 除去让利返点之外，另一办法……就是制造话题，寻找热点人物进行代言。 说通俗易懂一点，就是找好莱坞的流量明星带货！ 现在这阶段，正是美国电影产业的黄金周期，电影明星们，尤其是女明星，对于十四五岁青春期孩子们的影响，简直爆炸！ 比如玛丽恩·戴维斯，卡洛儿·隆巴德，葛丽泰·嘉宝，奥黛丽·赫本，海蒂·拉玛…… 一个个名字，数也数不过来…… 忽然，【马克】透过车窗，看到了马路外一个大剧场正摆放着鲜花和彩带，一张巨大的人物肖像海报出现在了剧场外的广告墙上。 “这是怎么回事？” 起初，【马克】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随口对着开车的凯文问了一句，两人这时候正要前往【马克】下榻的酒店。 凯文飞快的扫了一眼，然后就恍然的点了下脑袋： “哦……你说这个啊，最近上城剧院邀请了一个好莱坞的小明星，好像有点名气，叫什么……丽塔·海华丝。 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呵呵……那些人应该也不是为了看歌剧才来的吧！” 丽塔海华丝？ 这个名字【马克】可太熟悉了，这是好莱坞历史上的一个传奇，她的崇拜者里面就包括了奥黛丽赫本和玛丽莲梦露。 如果说她对于中国观众比较知名的片段，那就是肖申克救赎里面，监狱剧院里甩头发的场景。 这一片段出自于1946年的电影，也是她的代表作之一——《吉尔达》。 第365章 溢价代言合同 透过后视镜，凯文能够看的出来，【马克】对这个叫丽塔海华丝的小明星，似乎很感兴趣。 于是他索性减慢了车子的速度，笑着扭过头来问道： “现在时间还早，在回酒店休息之前，要不要去剧院里面瞧一瞧？” 【马克】从善如流，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能见到传说中的丽塔海华丝啊，这样的机会，他怎么能轻易错过？ 很快，两个人就在路边停下了车子，然后走进商城剧院，先是各自买了一张票，这才进入了上城剧院最大的歌舞剧大厅。 这时候，丽塔海华丝主演的歌舞剧已经来到了尾声。 不过，兄弟两个人也并不怎么介意，尤其是【马克】，对于这种东西，他向来是比较头疼的…… 估计就算是开场的时候来，他也很难搞清楚这歌舞剧究竟演了些什么。 眼看着演员们陆续谢幕退场，一头大波浪金色长发，妩媚动人的丽塔海华丝也收到了观众送来的鲜花，从舞台侧后方回到了剧院的后台。 人潮拥挤之间，【马克】忽然把头探了过来，低声对凯文说了些什么。 “你……马克，你确定你没有开玩笑吗？” 凯文听到【马克】的话，震惊的微微张大了嘴巴，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身边的【马克】正用无比郑重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当然，我这个人从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马克】重重点头，然后就探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外面： “我就在对面的咖啡厅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好吧……” 凯文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一个视死如归的壮士，这才拿着自己的礼帽，挤过人潮孤身一个人前往了剧院的后台。 …… 五分钟后，剧院后台的化妆间，刚刚换下长款礼服的丽塔海华丝一只手拿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凯文。 尽管裹着一件臃肿的风衣，却也仍然无法彻底掩饰住她的姣好身材。 “你是说，你的老板想要以一年五千美元的代言费让我代言你们的产品？” 听到凯文说给自己的条件，丽塔的第一感觉就是对方在欺骗自己。 因为自己的容貌，围绕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实在太多了，这当中有一些有钱的老男人，自然也就少不了一些喜欢使点小伎俩的登徒子。 现在的丽塔海华丝已经在好莱坞有了一定的发展，但大多数时候，她还是要靠在全国巡演歌舞剧的方式来养活自己。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是一线大咖，可以获得好莱坞编剧和导演们的青睐。 “没错，就是这样的！” 凯文紧跟着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马克】那家伙究竟是不是靠谱。 不过，想来自己离开家这么长时间，这家伙总归是有成长的吧…… 这下，丽塔海华丝仔细打量着凯文的每一个表情，然后才优雅的吐出一道细长烟雾： “那你知不知道，五千美元一年，那是现在一线的好莱坞明星才能够获得的代言合同，而我这样的……一千美元……不，八百美元就很足够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凯文到底是没有在这样的关头揭了自家弟弟的老底，而是笑着指了指剧院外面的方向： “我们老板就在剧院对面的咖啡厅等着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老板当面详谈。” 丽塔海华丝爱看着眼前这个滴水不漏的男人，对方竟然是在咖啡厅约见自己，这更让她感兴趣了。 因为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在咖啡厅约见过自己呢！ 沉默了一阵子，她把手中的香烟放进了镜子前透明的玻璃烟灰缸里，这才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请给我十分钟的时间！” 说着，她已经紧了紧自己身上的风衣，站起身走进了化妆间隔壁的女更衣室。 …… 十分钟后，丽塔海华丝换上了一身酒红色的直筒连衣裙，看到这件将她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的衣服，就连凯文都不由的吞了吞口水。 没多久，两人就来到了剧院对面的咖啡厅。 这咖啡厅的面积不小，也许是为了应对上城剧院出来的人流，光是靠窗的位置，就足足有十几个。 虽然已经答应了凯文和这位“不知名”的老板见上一面，但丽塔海华丝还是保持着最大程度的警惕。 一直到凯文把她领到了【马克】所在的那张桌子旁，她才微微松了口气，打量起了面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人。 “怎么，你觉得很意外吗？” 见到【马克】的目光，丽塔海华丝笑着坐了下来，用一只手托起了下巴。 “不……” 闻言，【马克】连忙否认： “我只是在疑惑，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带上你的经纪人一起？” 好吧…… 【马克】的这句话似乎说到了丽塔海华丝的痛处，她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无奈摊开手：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的经纪人手里面可不止我这一个艺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正在洛杉矶，帮我的一个同僚处理勾引别人丈夫的事情呢……” 似乎不想把过多的精力放在这上面，很快，丽塔海华丝就拿起咖啡喝了一小口，然后转换了话题： “您说的五千美元代言，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如果阁下不相信，我们随时可以找时间签订合同。 只不过，我希望我们的企业能在今后二十年，优先获得海华丝小姐您的代言资格！” 【马克】淡淡一笑，似乎诉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您就这么看好我？” 这回，丽塔海华丝的眸子不由亮了，没有什么……比自己奋斗的事业获得别人的认可，更能让一个人动容。 【马克】清楚的很，相对于几年之后的回报而言，自己付出的这五千美元的代言费用，简直都算不上代价。 锦上添花谁都可以，但雪中送炭的事情，就很少会有人做了。 “当然，我知道海华丝小姐的父母都是歌舞剧演员，和好莱坞的那些花瓶比起来，您是一个真正有才华的人！” 这种时候，【马克】当然也不吝啬赞美之词。 第366章 遗落的钥匙串 很快，在没有经纪人见证的情况之下，【马克】和丽塔海华丝还是签署完了这一次的代言合同。 “海华丝小姐，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们。 这样的话，我们也好通知您该什么时候去拍摄广告海报。” 眼看丽塔海华丝带上了墨镜准备起身离开，【马克】连忙出声道。 不过，前者微微侧了下脑袋，却是淡淡一笑： “叫我玛格丽特就好……” 说着，她已经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来。 玛格丽特…… 【马克】低声嘀咕着这个名字，慢慢接过了那张名片，只见名片上写着一串电话号码，还有一个名字……玛格丽特·卡门·坎西诺。 名片是使用普通的硬纸板制成的，并不算精致。 看那样子，应该就是丽塔海华丝最近这段时间在芝加哥的工作电话了。 而那个名字，【马克】顿了顿，就很快意识到，这应该是丽塔海华丝的原名。 很快，丽塔海华丝……应该说是玛格丽特就离开了咖啡厅，【马克】也一口气把自己杯子里的咖啡喝光，这才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凯文： “我们走吧！” “凯文，你真的能要出五千美元来？” 亲自旁观了这一切，凯文只觉得【马克】似乎完全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人。 “你认为这笔钱太多了？” 【马克】起身，习惯性的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扣子，他当然知道凯文在想些什么。 “那是当然，这五千美元已经足够在索加图克开办一家加工厂，成为一个相当体面的绅士了！” 凯文的情绪有些激动，所有说起话来，连带也跟着手舞足蹈。 “绅士……” 这下，【马克】忍不住笑了，他没想到，自己哥哥的脑子里面竟然还有这么陈腐的观念。 他以为绅士这个词，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就应该全面消失了呢！ 就在他提着手提箱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马克】的余光注意到了桌子对面，玛格丽特刚刚坐过的位置，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好奇心驱使着他弯下腰来，很快就把那东西捡了起来。 哦……好吧，这是一串酒店客房的钥匙，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钥匙环上正穿着一个金属的铭牌，金属铭牌上刻着一行小字——“博客酒店，2303房间！” 见到这串钥匙，【马克】并没有多想，但凯文却笑着摇了摇脑袋： “我亲爱的弟弟，我想……你今天应该不需要我为你找酒店了。” 听他这么说，【马克】难免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凯文却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神秘微笑，指着那串钥匙： “我们两个人就坐在她的对面，如果这东西真的从他的手包里掉出来，我想……我一定会注意到的。” 现在【马克】就算再傻也明白凯文的话里面的意思了，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串钥匙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有点太巧了。 “不得不说，我真是羡慕死你了。 不过，作为你亲爱的哥哥……” 凯文忽的拿起礼帽，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笑着打了个响指： “祝你今晚玩的愉快！” …… 看着凯文上了那辆福特汽车，然后逐渐消失远去，【马克】这才提着钥匙，有些恍惚的搓了搓自己的脸。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一辆出租车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 “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好吧，就在【马克】还愣神的时候，司机已经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钥匙串。 “是要去博客酒店吗？” “我……” 【马克】响想起刚刚的那个倩影，也不是不行……咳咳，不对，我是去还钥匙的。 因为博客酒店也位于芝加哥的繁华闹市区，所以没一会儿，出租车司机就带着他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足有七十层高的大厦，其中的一到三层是购物区和餐厅，三层到三十层，就是博客酒店，再向上，则是一些私人的高级公寓了。 拿着那串钥匙，提着手提箱，【马克】有些忐忑的走进了电梯。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电梯外面正站着一个穿着西装和短裙的金发女人，见到【马克】走了进来。 这金发女人像是出租车司机一样，帮忙拉上了电梯的围栏，然后露出职业笑容： “先生您想要去哪一层？” “二十三层！” 尽管有些诧异，但【马克】还是很快就把自己要去的楼层告诉了对方。 这就是传说中的电梯小姐吧，【马克】之前都只是听说过，还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呢，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不过，想到美国的服务业都是要给小费的，他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五十美分的零钱，递给了金发的电梯小姐。 “谢谢您，祝您有一个好梦！” 接过五十美分，电梯小姐笑得更加灿烂了…… 没一会儿，【马克】就到达了酒店的23层，从电梯口右转，数过三个房间，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2303号客房。 咚咚…… 他在外面敲了敲门，没几秒钟，房门就被人从屋子里面打开。 “马克，竟然是你？” 明明现在天色才刚刚有些暗淡，但丽塔海华丝此时却已经换上了一件睡袍。 【马克】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对方在认识自己的第一天，就用这么亲昵的方式来称呼自己。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因为他并没有从对面美艳女人的眼中看出太多惊讶，凯文大概猜对了……这家伙应该早就等着自己来呢！ “我是来还……” 果然，【马克】的话还不等说完，热情的姑娘就已经一把将他拉进了房间里： “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正好，我已经从酒店叫了晚餐和一瓶雪利酒。” …… 两个人吃了些酒店后厨做的东西，没多久，一瓶酒也被喝的差不多了。 作为加强型的红酒，sherry酒不像是其他红酒那样，在席间就会让不少人脸色坨红，意识模糊。 “海华丝小姐……” “我都说过了，叫我玛格丽特！ 而且，你刚才不是说，要向我展示你的产品吗？” 说着，女人已经露出浅浅的笑容，纤细的涂着指甲油彩的手指已经划过了男人的下颌线，然后是喉结，胸口…… “不过，你要给我展示的，是哪一个产品呢？” 第367章 松鼠和雪松 第二天一早，【马克】朦胧之间缓缓睁开了眼睛。 就见被子里，一个柔软的身形正侧身躺着，紧紧的靠着自己，一双手臂环绕着自己的脖颈，金色的长发则是卷着自己的手臂。 看来，自己是时候组织一支正经的销售队伍了。 虽然丽塔海华丝要不了多久就要发迹，但是……在那之前，自己还是要想办法，至少在芝加哥把圆珠笔的知名度打响。 …… 转眼两个月过去，时间也从夏天来到了秋天。 经过四个月的长时间会战，武汉终于还是没有的阻挡住日军的兵锋，国民政府的陪都宣布沦陷，抗日战争进入了最黑暗的时刻。 虹口区，万福西餐厅。 这家餐厅因为位于虹口地区，不用在吃饭的时候担心安全问题，所以算是中岛菜子和【大江鸿】经常光顾的一家餐厅了。 毕竟，和那齁咸又没有滋味的日餐相比，只要是个人就想吃点正常东西。 今天，中岛菜子和【大江鸿】再一次光顾了这里，还特别点了几个招牌菜和一个奶油蛋糕，既是为了约会，也是为了纪念这次“皇军”又一次攻破中国人的首都！ “鸿，现在中国的临时首都也被皇军攻陷，接下来的国民政府，恐怕再也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穿着夹克和马靴的中岛菜子今天梳了一个马尾长辫，看起来，就显得清爽精神。 她用勺子挖下奶油蛋糕顶层的一小块奶油，一边抿着嘴唇品味着，一边和【大江鸿】说起了前线的战事。 不过，这时候的【大江鸿】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只是跟着点了下头，就道： “真的吗，随着皇军的战线越拉越长，接下来的战争只会更加的难以为继吧……” 直到这时候，中岛菜子才抬起头来，怔怔的看向【大江鸿】，她不知道，此时的大江鸿正在城市的另一边，和别人进行着接头行动。 …… “最近特务处里面又来了一个新人，叫邢吉民。” 宋应中相比于一年之前，已经老练了许多。 他捏了捏自己金丝边眼镜的镜框，语气逐渐变得沉重了几分。 此时的【张三】就站在一旁，依旧戴着那张银白色的面具。 他知道，宋应中说的新人，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家伙…… 果然，没几秒钟，宋应中就已经咬了下嘴唇： “那家伙听说是之前中统的，代号叫松鼠。 前天晚上的宴会上，李士云特别他介绍给了我和百里涛，看那样子……这个松鼠应该是中统方面曾经的高层骨干。” “李士云还认识这样的人？” 【张三】忍不住笑了，他有些不得不佩服李士云的人际关系网络了。 这家伙干谍报不行，但是攒饭局，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 看这样子，中统内部的那些个高层，他十有八九都认识啊！ 他从口袋里面拿出铁质烟盒，然后给宋应中递了一根手卷烟： “所以呢，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听到这里，宋应中这种不苟言笑的人都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无奈道： “暴露个锤子！ 这个邢吉民纯粹就是在后方呆着，太过提心吊胆了。 再加上这个人喜欢享受，现在武汉沦陷，他就正好找了个机会跑路了。” 一边说着，宋应中一边给自己的烟点上了火，继续道： “你是不知道，他回来的那一天，晴气庆阳气得不知道摔了多少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还有点用处，早就把他给整死了。” 对于宋应中的情报，【张三】只能当做自己的信息补充，也不指望上报给总部能做点什么。 现在，正是全国人民失去最后斗志的时候，像邢吉民这么大的官员叛逃……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要不了多久，国党的二号人物，国民党主席也要一起叛逃过来，该找谁说理去？ 不过，就在他心中唏嘘感叹道时候，宋应中弹了弹烟灰，忽然又道： “据小道消息，当然这个消息不一定能考证，这也是别人告诉我的。 这个松鼠在武汉那边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个搭档，代号叫做雪松。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雪松应该和邢吉民一样，都是原来中统的老人儿，只不过这雪松大概率高升到国防部二厅去了。” “啊……还有这种事儿？” 【张三】现在丝毫不怀疑，这件事情处座和老头子已经知道了。 只不过，这连着两颗大雷，让中统和陈家兄弟属实有些难以承受…… 国防部二厅，是国防部的下属厅级单位，主要负责的就是军事情报工作。 而军统的全名，就是军事情报统计局，从这里可以看出来，国防部二厅……就是军统的直接上级衙门。 只不过因为局座比较硬气，这才造成了国防部二厅被下面人架空的事实。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厅的人无论怎么说，也是国防部的，这些人和制定军事计划的一厅就在同一栋大楼里办公，想要知道点什么，还是轻而易举的。 甚至大多数时候，一厅的人手不够用，就会抓一些二厅的人过来顶差…… 这么一来，国军的军事计划还哪里有什么秘密可言？ 他现在估计，老头子定然是对此事大为恼火的，最后给中统擦屁股的……也大概率是他们这些军统的人。 只是，刺杀那个邢吉民还好说，但是要相隔千里把重庆的间谍给揪出来，这难度…… 很快，【张三】甩了甩脑袋，换了一个话题： “最近通知家里面，让家里的人小心一些。 武汉陷落，必然会让一些心志不坚定的人动摇信仰和意志，有些漏洞如果不及时发现，会造成毁灭性的损失。” “是，我明白！” 宋应中很快就带上了宽边礼帽，又从自己的胸前拿出一副太阳眼镜。 “对了……” 李岩忽的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嘱咐道： “那个邢吉民是肯定要死的，最近离他远一点，千万不要被这种家伙崩了一身血。” 第368章 总部来电，寻找内奸 第二天凌晨，公共租界，白金汉歌舞厅。 灯火闪耀的舞池里，客人络绎离去，一身灰色西装背带裤的【陈恩书】，手里拿着高脚杯坐在舞池后的一张雅座上独自思量着什么。 忽然，他的眼前， 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头上还罩着纱巾的年轻女郎正步伐款款，不急不缓的走到他身边，给他亲自倒了一杯红酒。 看了眼嘈杂的四周环境，白裙女郎悠悠坐在了【陈恩书】的大腿上，带着些气恼，又带着些娇嗔的语气道 “不是说给我放一天假吗，今天究竟是什么事情，又给我叫回来了。” 【陈恩书】看着她一脸坏笑模样，直接用大手把她给推了出去。 “好了，这种玩笑就不要开了。 待会儿就留在舞厅里吧，刚刚饭馆那边给我来了消息，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次有活干了。” “是吗……” 白丽终于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看着【陈恩书】那凝重的脸孔，她也知道这一回的任务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很快，【陈恩书】放下了手中的高脚杯，起身嘱咐道： “一会儿老莫他们也要过来，我已经让小高事先打开了舞厅地下室的门。 等到舞厅关了正门，你们就在地下室里面等我吧！” 他计划的十分清楚，像是舞厅这样的地方，白天是绝对不会有人出现的，即使出现……那太过显眼了。 所以在这里进行接头，并传递任务内容，再合适不过。 “是，我明白了。” 白丽明显没有了刚刚嬉笑的心情，她也看了眼身后已经没有几个人的舞池，抬起高跟鞋慢慢走回了舞厅的后台。 …… 交代完一切之后，【陈恩书】就戴上宽边礼帽，径直赶往了同在公共租界的一品鲜酒楼。 两个小时之前，秋掌柜已经给他来了一通电话，并用暗语告诉他总部刚刚发来了电文。 【陈恩书】很清楚，秋掌柜之所以不用店伙计帮他传递这条消息，大概也就只有两个原因，要么就是这条电文太过重要，机密程度极高。 要么就这这条电文有些长，必须和他这个管事的当面交代清楚。 不过，走在路上的时候，【陈恩书】就已经大致猜到了这电文的内容会是什么。 大抵脱离不了两种可能，一种是探查最近日本人的军事和间谍行动，另一种就是和国防部二厅的内奸“雪松”有关。 自己身处在敌占区，出了公共租界可以说寸步难行，所以【陈恩书】估计，局座和总部方面应该不会给自己安排刺探日本人军事情报的任务。 毕竟“瞌睡虫”这只小队做的已经很好了，甚至在战略意义上，早已经超过了隔壁的上海站。 不管是局座，还是总部的那些官僚，应该都不会希望他主动出击，然后发生意外…… 有情报当然很好，他们很乐于利用这些情报做做功劳，没有的话自然也没啥，陈长官指挥的百万人的会战，还不是以失败告终？ 没一会儿的时间，【陈恩书】到达了一品鲜酒楼，因为事先早就打好了招呼，店伙计早就给他留着门，并且在门后仔细盯着呢。 看到披着风衣的熟悉身影朝着酒楼走来，店伙计赶紧打开了店门，把他迎了进来。 “支队长，我们掌柜的已经在二楼的雅间等着您了。 您看您要不要吃点什么……” “吃的东西就不用了，来一壶茶水吧！” 说着话的功夫，他已经从衣服口袋里面拿出一张十元的法币，放在了店伙计托盘上。 这是【陈恩书】经常会做的事情，算是给这些下属散一散手里的零钱。 他知道，这十块八块的零钱大概率买不来一个人的忠心，但是大多数时候，足以树立自己在这些特工眼中的权威。 这样一来，无疑就省去了很多的麻烦，起码被下属背刺这样的事情，应该会肉眼可见的减少。 这个时期的人都是讲良心的，尤其是干他们这一行更是相信“报应”这个东西…… 试想一下，如果你的生活条件还算不错，上司还偶尔给你发一两个大红包，你会忍心因为荣华富贵“出卖”这位曾经的老长官吗？ “支队长……” 很快，【陈恩书】来到了二楼的雅间。 看那这样子，秋自明早就已经在这里等候了自己一段时间。 “这就是上面刚发来的电文……” 秋自明只是把一张草稿纸放在了【陈恩书】的面前，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看到电文上的内容，【陈恩书】也只能无奈的一笑，好吧，真就让自己给猜中了。 这篇电文的内容很长，但其实总结起来就是两句话，一是刺杀已经叛逃的中统叛徒邢吉民，另一个则是……配合总部方面，找出潜藏在国防部的内奸“雪松”。 仰躺在椅子上，【陈恩书】喝了一大口茶水暖了暖身子。 刺杀邢吉民的事情倒是好办，据宋应中所说，这个家伙贪图享乐，平时不像李士云那样深居简出，所以想杀这样一个人，他有太多种方法。 但那个仍然潜藏在国防部里的雪松可就不一样了，自己这边离着重庆两千多公里，而且国防部作战厅是一个相当冗杂的单位，里面混日子的校级军官没有五百，也得有两三百。 万一，雪松并不是出自原本中统的人，而是被日本人后来发展的，扫地大妈，看门的大爷，这都有可能…… 不过好在，总部的这个任务也不是硬性要求。 【陈恩书】烧掉了电文纸，很快就看向了等候在一边的秋自明： “你给总部发电，告诉他们，刺杀邢吉民的任务我们接下了。 但是寻找雪松太过困难，让上面的人争取再多提供一些线索，如果有他曾经泄露过的情报内容，就更好了。” “是，支队长，我今晚就按照您的意思发报。” 秋自明仔细的把【陈恩书】说过的话都记了下来，然后才重重点头。 其实，【陈恩书】有预感，刺杀邢吉民的事情甚至都不用自己出手，这件事情上，中统的陈家兄弟丢了大脸，他们就算是为了挽回面子，也会派人立刻搞死邢吉民。 第369章 你听说过名人吗? 很快，【陈恩书】又孤身一人返回了白金汉歌舞厅。 经过刚才的那一遭，天色已经开始微微亮了起来，所以，等他回到舞厅的时候，客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服务人员还在打扫着舞厅大堂里的卫生。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在对面的东升饭馆给你们叫了一桌菜，一会儿你们好好吃个早饭吧！” 看拿着在舞厅里忙碌的这些员工，【陈恩书】直接把头上的礼帽一摘，然后对着所有人挥了挥手。 再然后，他看向了站在大厅角落里的一个领口系着领结的年轻人，对对方低声道： “你领着他们去吧，想吃点什么都记在我的账上，两个小时之内不要回来。” “是！” 那系着领结的服务生，也就是小高受到了他的命令，没有半点犹豫就走到舞池中央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了过来。 …… 很快，【陈恩书】就来到酒店的储物间，拉开似乎是钉在墙面上的巨大酒柜。 酒柜后，就是通往地下室的通道。 此时地下室里的灯还亮着，不出意外的话，白丽和老莫等人应该已经在里面等着自己了。 走进地下室，这里面不仅是一个可供藏身的空间，同时也是他们这支小组平时储存军火的地方…… 只见四周的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武器，从汤姆逊冲锋枪，到设计原理简单，容易走火的司登冲锋枪，甚至还有一门日本产的掷弹筒和五发炮弹。 【陈恩书】刚刚进入地下室，就看见白丽正在熟练的拆解着一把产自美国的柯尔特m1911手枪，而她的对面，则是坐着崔明成和，莫文斌两人。 在上海这样的城市作战，并不需要什么重火力，往往也不需要栓动式步枪和机枪，在一些紧急情况下，射程短但是射速快的冲锋枪是最好的选择。 白丽把子弹一枚枚的填装进弹匣，然后合上了柯尔特手枪的枪机。 “支队长，总部已经把目标选好了？” 自从开战以来已经整整一年了，这一年时间里，白丽几乎没有进行过什么像样的任务，但是她手下的队员却已经执行了不少的情报收集和刺杀行动。 现在，她多少也有些跃跃欲试，如果再不活动活动，那她从军统学了这么多年的手艺就要荒废了。 与此同时，莫文斌和崔明成两个人也望了过来。 他们也都等着【陈恩书】的命令呢，比起白丽，他们两个这一年里还是执行了不少任务。 只不过……现在武汉陷落，正是需要提振全国人民抗日信心的时候，他们也想知道知道总部究竟下达了什么样的命令。 【陈恩书】很快就给三人讲解了这次总部的来电内容，以及自己所了解的“松鼠”和“雪松”的情报。 说完后，他就总结道： “这个松鼠，也就是邢吉民我们暂时先不要管。 先让子弹飞一段时间，我猜……中统那边的人一定受不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必然会派专人定点锄奸。 关键在于这个潜藏在国防部二厅的雪松，现在不仅仅是局座那边，国防部和老头子都在给我们施压，想要尽快找出这只蛀虫……” “可是这个难度还是太大了，这种任务，应该是重庆那边的人负责吧！” 莫文斌听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上海这边就算是日本人的情报大本营，但是知道雪松真实身份的能有几个人，不超过三个吧……” 对于他的说法，另外几人也跟着点了点头，深表认同。 李士云，晴气庆阳，就算加上松鼠邢吉民，估计也就只有三个人。 想要从李士云那儿知道雪松的消息，基本是不可能了，这家伙神出鬼没，几乎从来不在重要场合出现，就连他最信任的人百里涛，都不知道他的具体行动轨迹和作息规律。 邢吉民呢，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路线，但也只是貌似可行。 现在日本人一定紧紧盯着这家伙呢，想要在日本人层层保护之下，从他嘴里面套出情报，就更不可能了…… 至于最后一个晴气庆阳，屋子里的几个人直接选择放弃了这个可能。 就算是真活捉了晴气庆阳，他真的会开口吗？ 再说了身为梅机关的情报顾问，如果真的能让他开口，【陈恩书】几人也绝对不会问什么雪不雪松了，这家伙知道的机密情报里面随便挑一个，就是比雪松重要的多的东西。 【陈恩书】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这样和敌人硬碰硬的暴力手段绝对不可取。 具体怎么办，还是要从长计议…… …… 这天晚上，虹口的一家日式居酒屋。 “邢桑，晴气大佐已经说过了，一定要尽量保证您的安全。 可是您总是外出的话，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为您制定有效的安保措施。” 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瘫坐在小桌旁，看着对面的脸上扑了白粉，一身和服的艺伎，笑得格外的猥琐。 而在他的对面，则是端端正正跪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而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梅机关情报顾问晴气庆阳的秘书。 “山口先生，您实在是多虑了。 我们现在是在大日本帝国的地界上，这次武汉的会战，中国人早就被我们帝国和皇军打断了脊梁，根本不会有什么胆子再来这里骚扰我们了。” 邢吉民喝下了一杯清酒，然后就愉快的拍起了手。 坐在对面的山口看着他这个表现，下意识抽了抽嘴角，好吧……他不知道其他中国人是不是真的被吓破了胆，但是这个邢吉民一定是被吓破了胆子。 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不顾一切的就逃到日占区来，这是怕来得晚了，荣华富贵就都被别人给占了。 “其实吧，我这次来上海，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皇军和帝国着想。” “哦……是吗？” 山口有些不屑，这只蠢猪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不过，就在他偏过头去，打算不再理会这只肥猪时，邢吉民徐徐笑着道： “你们上海的情报部门，有一个叫名人的内奸，不知道山口先生清不清楚……” 第370章 突来的转折 “名人……” 听到这个代号的时候，山口的眼睛骤然紧缩起来。 他怎么会不知道，晴气庆阳在梅机关内主要负责的就是情报工作，他作为晴气庆阳的秘书，当然也对中国抗日力量在上海的情报组织门清的很。 而且，他虽然才来了上海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他早就听说，因为这个“名人”，特高科的中岛菜子曾经很是折腾过一段时间。 只不过，后来实在是不能确定这个名人究竟在哪个部门，再加上梅机关不知不觉和特高科形成了竞争关系，中岛菜子就没有再主动关心过这个家伙。 见山口来了兴趣，邢吉民也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小酒杯，神秘的道： “我还在武汉的时候，可是看过了名人和瞌睡虫提供的那一份份情报。 说句实在的，这个间谍能潜伏进皇军内部，定然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看邢桑的意思，您有办法找出这个名人？” 山口知道，如果找到这个家伙，绝对是大功一件，自己到时候也就不用再跟在晴气庆阳的屁股后面，整天给他处理这些让人头疼的事情了。 所以，他一下子没了刚才的冷淡态度，整个人变得恭恭敬敬，亲自给邢吉民已经空了的酒盅里倒满了酒。 “唉……山口先生误会了，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邢吉民咧开大嘴哈哈笑了起来，但是，很快他又补充道： “不过嘛，我和雪松已经商量过了，想要把他找出来，也并不困难。 只不过，这就需要皇军的配合了……” “那不知怎么配合？” 此时，山口的姿态放的很低，深深的弓着腰，如果不是小桌本来就小的可怜，他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 “我和雪松猜测，这个人大概率就存在于上海的驻军司令部，特高科，宪兵队，又或者是警察局里面。 只不过，这家伙太会隐藏，从来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让皇军缩小甄别的范围。” 邢吉民抿了一口酒水，悠悠的说着： “没错，这家伙是一个相当老道的猎人，看准自己的目标，就会磨刀霍霍，一击致命。 而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给他设计一个恰到好处的，让他无法拒绝的目标。” “设计一个目标？” 山口缓缓抬起头来，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他慢慢点了下头，很是认可这个方案。 现在雪松能够拿到国防部的机密文件，在这场斗争之中，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大大的先手，接下来……只要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忽然，他又把目光投向了邢吉民： “邢桑，这个计划你告诉了晴气大佐没有？” “还没有！” 邢吉民把酒盅里的红酒喝光，如实回道。 “那太好不过了……” 山口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再过一会儿，晴气庆阳应该就会结束会议来到这里，到时候，自己正好可以给他说一说这个计划，并把这个计划交给自己来执行。 想到这里，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立功受奖，顺利升职的场景…… 不过，就在山口愣神的功夫，不远处穿着淡粉色和服的艺伎忽然拿出一把匕首，杀掉了身边伴奏的艺伎，几个大步朝他们两人冲了过来。 出现这样的一幕，邢吉民当场就吓了个半死，但是山口是曾经上过战场的，所以立刻翻身，就拿起了房间正中被当做装饰品的武士刀。 乒…… 金铁交击的声音传来，虽然这武士刀是装饰品，但却依然下足了材料，山口飞快拔出长刀，险之又险的挡住了对方的匕首。 “八嘎，你的，什么地干活？” 本来，山口的中文是非常流利的，但是这生死关头，他一激动，忽然脑子就有些不够用了。 谁知道，那艺伎邪魅一笑，转而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日你老娘的干活……” 就在山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另一只手已经从袖口掏出了一把十公分长的锥子。 噗嗤…… 这锥子又稳又准的刺入了山口的胸口，然后让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此时再看一边的邢吉民，早已经吓得脸色惨白，魂儿都飞了一半。 “说说吧，那个雪松究竟是什么人？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要不然……我就挖了你的眼睛，然后再砍掉你的胳膊……” 这回，那穿着和服的人悄然靠了过来，胡乱抹了一把身上的血迹，然后就把山口手里的那把长刀夺，拿在了手中。 “我……我告诉你，你能不能饶我一命……” 尽管邢吉民听起来是在求饶，但作为资深的杀手，穿和服的人还是知道，这家伙在和自己耍小心思拖延时间。 见邢吉民不打算开口，他眯了下眼睛，直接毫不犹豫的把刀一横，锋利的武士刀切下邢吉民的脑袋，颈口的血瞬间喷溅了一地…… 做完这一切，杀手正打算换下和服，顺便把邢吉民的人头打包离开，然而……门外却忽然响起了皮靴踩在地面上的沉重脚步声。 听到这声音，他立刻就轻手轻脚，拿起那把武士刀躲在了门后。 …… “晴气大佐！” 与此同时，站在居酒屋外的守卫看到晴气庆阳从车子上走下，全都整齐的行了一礼。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晴气庆阳有些腻味的看向了雅间的方向，询问起守卫。 “一切正常，只不过……这次要保护的目标每天都要外出，我们实在是……” 警卫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处境传递给了晴气庆阳。 晴气庆阳有些气愤的走进了居酒屋，打算好好的敲打敲打这个邢吉民。 他一路来到雅间的门口，却忽然停了下来，出于直觉，晴气庆阳总觉得这气氛有一丝不对劲，房间里的音乐呢，跳舞的人呢？ 不是说邢吉民喜欢享受，怎么现在这么安静…… “山口，邢先生还好吗？” 他站在门外，向里面大声喊了一句。 站在门后的杀手听到这里，顿时皱起了眉头，很快，他揉捏了下自己的喉结，用日语发出了山口的声音： “大佐阁下，邢先生很好，我们正相谈甚欢。” 这回，晴气庆阳沉默了，他直接把手慢慢探向了腰间的枪套，缓缓从里面摸出了南部十四手枪。 藏在门后的杀手见对方沉默，瞳孔骤然紧缩，毫不犹豫的把刀贴着左侧腋下捅了过去。 第371章 晴气庆阳重伤 “啊……” 这一刀下去，晴气庆阳瞬间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原来出于谨慎，他站的离门较远，使得原本应该插入他腹部的长刀，直接切向了他的胯下…… 晴气庆阳抹了一把大腿根部渗出的鲜红血渍，整个人都变得疯狂起来。 他对准对面门后的目标，接连扣动扳机…… 只不过，在这紧要的关头，他手中的手枪竟然卡壳了。 门后的杀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直接一脚踢碎了雅间的推拉门，向着门外奔去。 这一声惨叫毫不意外的吸引了居酒屋附近所有明里暗里的警卫，他丝毫不敢耽搁哪怕一刻时间，就直接朝着事先准备好的撤退路线——“洗手间”而去。 等到十几名守卫来到洗手间，撞开房门的时候，发现对方早就已经趁着夜色，从窗子跳进了黄浦江中。 直到这时候，十几名守卫才注意到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晴气庆阳。 “大佐阁下，请您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送您去医院。” 刚刚的一刀，也不知道是不是切到了动脉，晴气庆阳小腹下渗出的血液越来越多，最后一直湿透了军装的长裤，留下一道显眼的痕迹。 好在，这里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医院，十分钟后，晴气庆阳终于被推进了病房之中，止住了血迹。 …… 晴气庆阳是梅机关的重要人物，他遭到“刺杀”并被人送到医院，可以说是一件相当轰动的事件了。 得知这件事，上海有名有姓的特务头子都来了，尤其是李士云，哭的稀里哗啦，像是死了亲爹一样。 大谷翔平还有一些要务要解决，所以宪兵队方面，就让渡边和【大江鸿】一起来看了看情况。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走进医院，一个花白胡子，大约六十多岁的老者就怒气冲冲的从病房里冲了出来。 “渡边副队长，这件事情你们宪兵队绝对要负主要责任。” 渡边健次郎和【大江鸿】都没想到的是，他们两个还没等见到“病人”呢，就被人劈头盖脸的数落了一顿。 “我们日租界的治安向来是由你们宪兵队来管理，结果你们是怎么做的，这么一个危险的刺客，为什么会让他出现在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侨民区？” 听到这两句话，【大江鸿】当时就有点愣住了。 在上海这地界，还有人敢和我们宪兵队的人比比划划的，他皱了皱眉头，把目光给向了身边的渡边健次郎，压低了声音： “不是，这谁啊，这老东西是不是活够了？” 对此，渡边健次郎也只能脸色发苦的撇了撇嘴，轻声回道： “这是兴亚院情报委员会的副会长，万里思！” 兴亚院…… 【大江鸿】默然，好吧，这个机构他们还真就惹不起。 全面战争开始后，日本为了强化殖民统治，加强以华制华的基本政策，设立了兴亚院。 兴亚院的院长，一般都由日本首相代理，四个副院长，则是由外相，陆相，海相，藏相四大臣担任。 这已经是日本上层最为豪华的班底了，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日本人对于兴亚院的重视程度。 在这个兴亚院里，设有几个重要部门，分别是用来给占领区居民洗脑，宣传共荣思想的政治委员会，掠夺占领区资本和物资矿产的经济委员会，与其他机构以及军方进行沟通交流的联络委员会…… 可以明显的发现，在这些庞然大物之中，情报委员会的名头听起来响亮，但在重要程度和级别上远远比不上上述的几个部门。 不过，因为兴亚院本身的级别就相当高，所以从里面出来的任何一个小卒子，都不是别人可以轻易无视的存在。 对于万里思的训斥，渡边和【大江鸿】两个人也不好还嘴，只能表示无视。 渡边则是干脆走到了医生的身边，询问道： “晴气大佐的伤势怎么样了？” “这个……” 为晴气庆阳主刀的是一名留学日本的中国医生，当然了，这年头远赴日本学医的人实在太多。 比如国父孙文就在日本学医，一位姓周的绍兴人也曾经在日本学过医，后来……他们连个人都发现，学医根本就救不了中国人。 只见主刀医生沉吟了片刻，还是道： “没办法，这一次伤者的创口实在太深了，为了避免感染，我们也只能……” “你这是什么意思？” 渡边健次郎明显还没听懂医生的话，当然他和【大江鸿】来的比较匆忙，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晴气庆阳伤到了什么地方。 医生也没想到这二愣子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只好捏了捏自己的眼镜腿： “病人的性命是保住了，但是今后站着如厕，可能会比较……比较困难……” 一直思考了好几分钟，医生才总算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把语言组织的比较委婉。 “纳尼……” 渡边健次郎怔了怔，这回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和晴气庆阳两人的军衔，年龄都相仿，在上海也都从事的情报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自然就比较熟悉，有的时候还会特别一起去喝上两杯。 但现在，听到晴气庆阳的下场，他只觉得自己的下身一凉。 啪…… 不过，就当渡边健次郎愣神的时候，一个大耳光子忽然甩到了他的脸上。 “八嘎！” 自从当了宪兵副司令，渡边健次郎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直接拔出腰间的手枪，看向了来人…… “长官在和你说话，你难道就是这么对待长官的吗？” 面对着渡边健次郎的枪口，万里思依然高高抬着脑袋，丝毫无所畏惧。 “渡边，冷静一点。” 【大江鸿】赶紧把渡边健次郎抬起的手枪压了下来，然后把他拉到一边，瞥了眼身后低声道： “上海可是我们的地盘，想怎么炮制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听了大江鸿的话，渡边健次郎深深吸了口气，总算是把枪放回了枪套里。 看来有些人在本土时间久了，不知道占领区这边是什么形势…… 第372章 老寿星吃砒霜 很快，【大江鸿】和渡边健次郎两个人就出了医院。 坐上车子，透过后视镜，【大江鸿】能明显看到渡边的脸色黑的可怕。 “大江君，你真要找人收拾一下他？ 不会搞出人命吧？” 本来，渡边健次郎心里面还憋着一股子火，但一想到对方是兴亚院的官员，他就有些打怵了。 “怎么，你怕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大江鸿】直接笑笑，然后在渡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下： “放心吧，上海这么混乱的地方，就算是把他搞死了又能怎么样？ 本土的那些官老爷们是不是有些太过异想天开了，上海可不是东京，我们也不是野战部队里的那些马路……” 这一番话似乎是坚定了渡边健次郎的信心，他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就启动了车子的发动机。 没错，自己身为上海宪兵队的副司令官，多少将官看到自己都要笑着打招呼，这个老不死的……竟然真下得去手。 既然他下得去手，自己为什么就下不去手？ 很快，吉普车在医院前的马路上绕了一大圈，转过了头来。 渡边健次郎沉吟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扭头看向【大江鸿】： “好，那就定在三天后的晚上吧。 只要那老不死的不是住在陆海军的俱乐部里，我们就直接把周围的防御力量调走，至于剩下的，就全看大江君你的了……” “你尽管放心就是！” 【大江鸿】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盒樱花牌香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 “我这边还是有些关系的，绝对能让这老不死的死的不能再死。” 就这样，车子开过了两条街道，渡边健次郎还是觉得有些不保险： “大江君，我们调走周围的防御力量，会不会有些太过刻意了？” 这家伙，如果军部的人真的追究下来，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刻意吗？” 就见【大江鸿】缓缓吐出一道烟雾，然后竟然冷笑一声： “放心吧，军部的人不会追究的。 他们如果不想引起上海宪兵队的动乱，就绝对不会彻查这件事情。 这个万里思纯粹是老寿星吃砒霜，既然他想死，我们就成全他，要不然……人人都以为我们宪兵队是个软柿子，上来就捏两下，我们还怎么维护上海和华东地区的治安？” 这话让渡边健次郎不由的怔了怔，他脚下一松，失去了油门的车子一瞬间慢了下来。 他真没想到过，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竟然能让【大江鸿】给拔得这么高…… 其实，【大江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什么身份啊，就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们俩下不来台，他打的是渡边健次郎吗，他明明是在打整个上海宪兵队的脸，如果这种事情再不狠狠找回场子，那可真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平时让日军军官和各个机构的官员畏之如虎的宪兵队副司令，难道就这么让人给当成小媳妇欺负了？ 另外，【大江鸿】其实也有一些私人的理由。 万里思作为兴亚院的情报委员会副会长，他的家里面总归要有些机密情报吧，这一次出手，最好直接给他来个偷梁换柱，毁尸灭迹。 至于情报，先看看能从那老家伙那儿得到什么收获吧！ …… 这天晚间，闸北区，一间不起眼的客栈。 一个长袍中年男人正坐在客栈大堂的一张长桌后，一双眼睛时不时的扫一下手腕上的手表。 这一次让胭脂刺杀邢吉民的行动，明显有些冒险了。 但是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因为邢吉民，陈局长在老头子面前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如果不想办法找补一下，势必会降低局长在老头子心里面的地位。 眼看已经过了这么久，胭脂也依然没有出现，米区长只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不过，以胭脂的能力，按理说就算是寻找不到合适的出手机会，也应该能够从容撤离吧…… 就在他一脸焦急，向着门外张望的时候，忽然一个手中拿着手杖，一身燕尾服，带着半高礼帽的体面绅士从客栈隔壁的小巷子里钻了出来。 眼看那燕尾服男人就要走进客栈的大厅里，掌柜的连忙从柜台后绕了出来：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我们客栈已经没有房间了…… 要不然，您再去其他的地方看一看？” 对于掌柜那那谄媚的态度，燕尾服男人确实动也没动，只是把手掌放在柜台上，轻声吐出了两个字： “是我！” “你……你没事吧？” 这回，掌柜的终于知道来人是谁了。 体面的绅士接过掌柜的递来的一壶茶水，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无奈道： “还好，没让日本人打成筛子。” 说到这里，他就有些生气，不由的看向了一边的长袍中年男人，也就是中统上海区的米区长： “你们能不能给我找两个有意义的目标。 这样刺杀一个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叛徒，我要是死了，不就白死了？” 紧接着，他就一仰头，没好气的把茶水咕咚咚的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这个……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啊！” 对于他的牢骚，米区长也没什么办法，这位可是向来听调不听宣的。 胭脂在上海区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军事职务，一向独来独往，但军衔却是中校，仅次于他的上校。 一旦这位撂挑子不干了，自己还真就什么办法都没有。 “邢吉民干掉了？” 尴尬的愣了半天，米区长也只好给自己拉来一张长凳坐下。 而客栈掌柜的，也就是负责这个交通站的交通员，早已经走出了客栈，给门和窗户都装上了木板。 “嗯，干掉了。” 胭脂长长吁出一口气，这才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我寻思着从他那儿问出雪松的身份，不过这小子明显有些滑不留手，只能先宰了他。 至于其他的事情，都慢慢来吧！” “哦……那就行…… 其他的，让军统那帮人做就好了。” 得到了邢吉民的死讯，米区长终于也算是和局长有一个交代了。 不过他没注意到，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胭脂的目光若有若无的飘了过来，眼里尽是鄙夷神色。 第373章 机密文件 三天后的傍晚，虹口区宪兵司令部。 今天的渡边健次郎没有按时下班，而是留在了司令部里，心不在焉的吸着香烟…… 眼看时间差不多，他叫来了自己的联络官。 “小泉，今天在千爱里和恒丰里执勤的是哪一部分？” 听到他的呼唤，一个年轻的少尉军官立刻站起身来，从办公桌上熟练的拿出了执勤时间表。 “报告副队长，今天在千爱里和恒丰里住宅区执勤的是第二大队第三小队，队长中谷玉吉。” 渡边健次郎看着窗外的点点星火，缓缓点了下头。 这两个住宅区，是上海侨民中，达官显贵集中居住的地方，所以几乎每天……宪兵队都要在这里布置大量的巡逻和警戒力量，并设立岗哨和塔楼…… 宪兵队的情报能力也许不是特别出众，但想要查出万里思住在什么地方，还是容易得很。 早在两天前，渡边健次郎就已经得到消息，万里思次来中国是为了参加武汉的一个重要会议，在上海只会做短暂停留。 如果不是晴气庆阳出了事情，也许他早就已经乘飞机离开了这座城市。 “呼……” 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渡边健次郎把窗子打开，在窗台上捻灭了烟头： “通知一下中谷中队长，让他带领所有的宪兵队员原路返回，我今天要好好的犒劳一下大家。” “可是……副队长阁下！” 小泉慢慢挑起眉头，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什么意思，渡边要请下面的人吃饭，可是为什么专门挑正在执勤的中队呢？ “你对我的命令有疑问吗？” 渡边健次郎转过头来，眼里面迸射出若有若无的杀意。 “卑职不敢！” 小泉这回终于回过神来，原来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而是渡边健次郎的命令本就如此。 “那就好……” 说着，渡边又从口袋里拿出烟来，他朝烟盒里面望了一眼，发现只有两支了，索性就把两支都拿了出来，其中的一根递给了小泉: “在电话里面要和中谷队长说清楚，是全部的队员，一个人也不许落下……” “是，卑职明白。” 看着渡边健次郎那吃人一样的眼神，小泉知道自己一定是卷入了什么要命的事情里。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会不会连累到自己…… 眼看着小泉离开，渡边也看向了远处还亮着点点星火的建筑群，低声呢喃： “大江君，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 【大江鸿】当然不知道渡边健次郎对自己竟然抱着如此大的期待，此时的他正坐在自己位于宪兵司令部外不远的宅院里，闭目养神。 而另一边，【张三】已经熟练的穿上了一件黑色的夜行衣，蒙着脸朝着虹口区进发了。 虽然华界和虹口区之间可能会存在大量的岗哨，但这些哨卡对付普通人还可以，对于可以飞檐走壁还会日语的【张三】几乎就是形同虚设。 没多久，他就到达了这次的目的地，一幢二层的日式宅院。 这并不是万里思的房子，而是他在日本本土一个朋友投资而来的一处房产，暂时借住在这里。 按理说，万里思早应该在前天就坐上前往武汉的飞机，参加兴亚院的秘密会议了，不过因为晴气庆阳的事情，他还是在这里多停留了两天。 就当【张三】在这栋二层的日式建筑外观察情况时，建筑内二楼，书房里，万里思正看着一个保险箱，眼神有些凝重。 这一次他去武汉，除了要和重庆方面的一些人谈判之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传递一部分甲级机密文件。 这些甲级机密文件之中，记录着从甲午海战以来，日本各个组织在华西华南地区培养壮大的十几个间谍小组，以及这些间谍小组的人员档案和启动方式。 目前战争进行到这儿一步，已经可以确定的是，短时间内日军定然无法继续聚集力量攻击继续发起大规模进攻，这样一来……这十几个间谍小组的作用就显得尤为重要。 万里思皱着眉头，忍不住琢磨起来。 自己就这样推迟了行程，也不知道兴亚院总部知道了，会不会处分自己…… 不管了，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这一次的机密文件，本就是分成两部分，他携带的文件等级虽高，但也不过是一串数字代码而已，想要解密，就要关东军方面提供相应的数字密码。 也就是说，真正想要解开这串代码，还需要另一个人，从关东军司令部肉身带回数字密码本，只有二者合二为一，才会真正看到文件上面的内容。 这么想着，万里思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差不多该睡了，看看明天能不能协调到陆军或是海军的飞机，如果不行的话，就只能委屈一下自己，坐运输机去武汉了。 在隔壁房子的屋顶上趴了大约一个小时，【张三】终于看到万里思的房间关闭了电灯。 大约又等了十分钟，他才终于爬上了对面的日式建筑，从房檐上慢慢垂下身体，一点点打开了卫生间的窗子。 窗子打开，屋子里很安静，除了万里思的呼噜声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声音。 原本【大江鸿】还特别找来了一张万里思住所的建筑平面图，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只要跟着这呼噜声，根本就没有什么迷路的可能。 来到万里思的床前，【张三】点起了一根迷香，这是他早年当江洋大盗的时候，从一个药房坐馆郎中那儿买的存货。 一枚大洋一根，虽然贵了点，但是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就这么熏了有两分钟，他才终于熄灭了迷香，秉着气息来到了走廊，把房间门死死带上。 再之后，仅仅花费了十分钟的时间，他就几乎把这栋房子翻了个遍…… 因为这是一个新房子，除了万里思带来的那点行李，就只有一个保险箱。 凭借多年的“经验”，那个保险箱也不出意外的被他打开了，只不过……那保险箱里的东西，似乎奇奇怪怪的。 第374章 一场大火 【张三】本来以为，自己或多或少也能在万里思这里搞到些有用的东西。 现在可好，确实有点东西，不过档案上面全都是数字代码，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出来。 无奈之下，【张三】也只能叹了口气，从空间里面拿出照相机来，用最快的速度给每一张文件都拍摄了相片，这才按照原样把保险箱里面的东西归位。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眼时间，约么已经夜里十二点了，现在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睡熟了吧！ …… 半个小时后，熊熊大火不知不觉燃起。 千爱里附近都是木质的日式建筑，所以这一场火借着风势，很快就蔓延起来。 “救火啊，快救火……” 这个年代，虹口警察局虽然有专门的救火警察部队，但是因为缺乏装备，救火部队也只是配备了两辆水车和几架云梯。 更多的时候，应对火灾都是靠日本人的自觉。 然而，因为经费有限，那两辆水车有一辆已经故障，趴窝在了家里，剩下的一辆水车就算是再怎么紧赶慢赶，也不可能挽救如此规模的大火。 关键时刻，还是宪兵队出动了人手，将火灾即将波及的范围全都用炸药爆破掉，制造了一个隔离带…… 这么做虽然代价大了点，但总归不至于让大火继续向着四周蔓延。 这附近毕竟是达官显贵聚集的地方，如果真的烧成了一片白地，别说渡边健次郎和【大江鸿】，就连大谷翔平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一次火灾烧死了不少的日本人，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兴亚院情报委员会的副会长万里思了。 得知这样的消息，兴亚院驻上海办事处立刻调动了手中仅有的一支警卫队，将万里思的住所团团包围起来。 好在，事后兴亚院上海办事处的主任亲自检查了位于废墟之中的保险箱，发现保险箱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其中的机密文档虽然被火灾毁坏了大半，却还算整齐完好，没有遗失的迹象。 而且，根据法医的解剖结果，万里思就是死于火灾，生前并没有受过外伤或是中毒的迹象。 只是这么一来，这一次启动华中华南间谍组织的行动就要向后推迟了。 人家关东军的代表也不是闲着没事儿干的，不可能在武汉空等你一两个月的时间…… “渡边副司令官，你们宪兵队的人去哪里了？ 昨天晚上那么大的火，你们的巡逻士兵难道都没有看到？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阁下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兴亚院上海办事处的主任叫宫本惠茂，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四十多岁，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万里思那家伙在本土骄纵惯了，自以为京官就高人一等，所以在上海做事无所顾忌…… 但这个宫本惠茂就不一样了，他已经在上海滞留了近一年的时间，自然知道上海这地界的土皇帝究竟是谁。 这一次来到宪兵队和渡边健次郎扯皮，也不过就是做做表面工作罢了，他太知道……军部和本土的人根本就不会处理，也没有那个能力处理这些兵痞。 “宫本先生，我已经再三解释过了。 昨天晚上我们宪兵队的人就在火灾现场，还参与了火灾的救援工作呢！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询问昨天晚上的执勤士兵…… 再说，救火本来也不是我们宪兵队的职责。 我们宪兵队的任务是维持占领区和侨民区的治安，并且打击抵抗组织。” 渡边健次郎这种态度，真的可以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只见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满不在意的道： “如果认为我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以向大谷将军汇报，当然了……如果你能找到华中方面军的松井司令官，也是可以的。” “你……” 宫本惠茂就知道，自己这次来宪兵司令部，大概率要碰一鼻子灰。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宪兵队这些人的无赖程度，还询问昨天晚上的“执勤士兵”，少扯淡了，你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你让他往西，那些宪兵队的士兵敢往东走吗？ 不出意外，宫本惠茂带着一肚子火气离开了虹口宪兵司令部。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大谷翔平和【大江鸿】从隔壁的房间走出，出现在了渡边的办公室中。 “将军……” 渡边健次郎连忙改去刚才散漫的态度，站直了身体。 他望向了大谷翔平身边的【大江鸿】，目光一下子有些忐忑。 报复万里思的事情，是他们两个私下里决定的，只是不知道，大谷翔平对这件事情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态度。 而且看这样子，对方显然是已经看出了他们做的“小动作”…… 他并没有斥责两人的意思，而是背负着双手，来到窗边，看着宫本惠茂上了办公大楼前的一辆小汽车，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 “给他们点教训是应该的，但这种事情今后还是少做。 这一次万里思来中国，随身带了不少的机密文件，幸亏这些文件没有丢失的迹象，要不然……兴亚院那边说什么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着这话，渡边健次郎只觉得不以为意，他偷偷瞄了【大江鸿】一眼，心道这次“意外”本就是针对万里思的，他们两个闲的没事干了，才会雇佣杀手专门偷取机密文件。 反倒是【大江鸿】，联想到现在正放在【张三】手中还没有冲洗的胶卷，他不由的眸子一动，接上了话茬： “今后那些文件出了问题，兴亚院会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放心吧，这些文件都是经过了二次加密的，需要关东军方面提供密码解密。 就算真出了问题，也是他们内部的问题，绝对不是我们宪兵队的责任……” 这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是自己人，所以大谷翔平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把他知道的一些情况都如实的说了出来。 关东军方面吗…… 【大江鸿】捏着下巴，心中似乎慢慢有了主意…… 第375章 国防部门口的盐水鸭 既然这份文件的密码是关东军方面提供的，那大江拓就一定有办法搞到手。 只不过，这种东西实在没办法通过写信或是电报的方式传递，要不然……只要经过了第三个人的手，就容易变成别人用来拿捏他的致命把柄。 还是看看情况吧，看看自己能不能找一个时间亲自去一趟东北。 正好，通过联银券兑换的外汇，也差不多该到账了，小岛元太那家伙虽然贪财，但是多少还是有些才能的，这样的事情应该能办的漂亮。 …… 同一时间，公共租界，一品鲜酒楼。 坐在雅间里，看着楼下的人流车流，【陈恩书】不急不缓从碟子里捻起一颗花生丢进嘴里。 他刚刚看过了秋自明拿来的总部电文，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又大了几分。 为了尽量让他拿到有用情报，局座那边给出的信息很详细，这个“雪松”向日本人传递过多份情报，并且其传递内容主要为价值巨大的军事情报。 最早时期，甚至能追溯到1936年时期，苏州杭州及整个华东地区的兵力布置和防守状况。 而且，自从松鼠邢吉民叛逃之后，军统就立刻对国防部上下邢吉民的人际关系进行了拉网式的排查，结果……毛都没查出一个。 看到这里的时候，【陈恩书】是比较无语的。 他丝毫不怀疑军统局总部在重庆方面下的巨大力气，这种针对一个人的排查，本来就是极其细致的，基本不可能有什么遗漏。 可是，这样的情况下都没有找出雪松，难道对方并不在国防部吗？ 如果不出意外，晴气庆阳应该就是这“雪松”的直接领导人，现在晴气庆阳重伤，住进了医院…… 这个雪松，多半也会潜伏下来，寻找合适的机会再次露头。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揪出雪松的机会…… 好吧，虽然不太情愿，但这件事情也只能暂时搁下了！ …… 重庆，中山一路，307号！ 这是一栋占地面积巨大的建筑群，分成东西南北多个办公楼，办公楼之间由长廊连接。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现如今重庆临时政府的国防部所在。 毗邻中山一路的主楼坐北朝南，足有六层高，就在这主楼大门的马路对面，一家临街的铺子格外的显眼。 “杨记盐水鸭！” 盐水鸭是南京的美食，也是南京着名的传统名菜和城市名片，有些南京人下馆子的时候，更是要来上那么一道，要不然都吃不下饭…… 这个杨记盐水鸭，其实早在南京的时候，就是国防部对面的最有名的一家馆子。 只要是国防部里的人就都知道，这家店用家传配方腌制的鸭子又白又嫩，肥而不腻，可以说是盐水鸭之中绝对的极品。 当然，吃过盐水鸭之后，再来上一碗鸭血粉丝汤，那就更是让人美的恨不能飞到天上去…… 因为店里面的鸭子味道好，国防部里面的长官又不差赏钱，这杨记盐水鸭开在国防部对面，一开就是十几年的时间。 可以说国防部里面上到国防部长，下到扫地的大妈，都知道这里的鸭子好吃的不得了…… 就这样，哪怕在南京陷落之后，国防部搬迁到武汉，也依然没忘了带上盐水鸭的掌柜，厨师和店伙计们。 老百姓到武汉是去逃难的，但是老爷们可不一样，他们只是换一个地方享福而已。 如今在重庆也是一样，刚刚来到了中山一路，还没等放下办公桌，拉起电话线，有眼力的参谋和警卫们就已经把马路对面的一家绸缎庄连人带货给清空了。 在他们看来，长官能不能吃到好吃的鸭子，那是天大的事情。 如果因为吃不到鸭子，最后造成长官心情不好，打仗打输了，那不是国家和所有老百姓的损失吗？ “掌柜的，又来送鸭子啊！” 今天和以往一样，看到那长相慈眉善目的掌柜，警卫几乎没犹豫，立刻就让人打开国防部门口的拒马，把掌柜和两个店伙计放了进来。 掌柜的一身粗布衣裳，笑着和门卫打了各个招呼，然后就有提起肩头上的扁担： “可不是嘛，国防部里面的长官爱吃咱家的鸭子，咱这也是变相的抗日了不是？” 他和两个伙计都是差不多的装束，一人扛着一根扁担在肩头，扁担的两头，则是挑着两只个头不小的木桶，一只木桶里放着鸭子，另一只木桶里面就是鸭血粉丝汤。 闻着这诱人的香味，拿着冲锋枪的警卫就已经止不住流下口水： “哎呀，你这好东西，什么时候我要是也能吃上一顿就好了。” 他也只是这么说说，毕竟这位是各位长官眼前的红人，就算是自己打秋风，也不可能打到这家伙的头上去。 然而，那掌柜一听这话，却连忙挑了挑眉毛： “那有什么难的，今天晚上你和兄弟们来我店里，我请你们一顿就是了。” “你说真的……” 警卫听他这么说，真就有些意动了。 “当然是真的，咱就是做这个的，你管我要金子银子没有，几只鸭子难道还没有吗？” 这么说着，掌柜已经跨进了大门，不忘了扭过头来： “就这么说说定了啊，今天晚上我可等着几位……” …… 山西，吕梁山，八路军某师下属根据地。 “参谋长，要我说就别犹豫了，那可是二十把枪，足够装备一个排了。 再说了，人家也没和咱们要什么其他东西，就是一些山上的石头，那不满山遍野都是吗，咱随随便随便挖一挖，就能装满一辆牛车了。” 此时的军分区司令部里只有三个人，一个个头高大，手脚都布满了老茧的男人正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茶缸，凝眉仔细盯着挂在墙上的地图。 如果【齐瑞】在这里，不难发现，站在原地绷直身体的两个人，正是之前在雷公山脚下，和自己做生意的毡帽男与头巾男。 现在才十月份，晋西北的空气就已经干冷干冷的，尽管司令部设在窑洞里，依然让几位冻得微微缩着脖子。 头巾男生的人高马大，脾气也比较耿直，他见近两个月过去，首长依然没有同意他的申请，便有些焦急的带着指导员找了过来。 第376章 忽然出现的一股力量 显然，对于那二十杆中正式步枪，他已经垂涎好久了。 现在自己的连队里面，好多都还是红军时期的老套筒汉阳造呢，可就这样的情况，两个人都分不到一支枪。 只要是个当兵的就知道，小鬼子的三八大盖射程远，射的也精准，在和他们打阵地战的时候，往往就容易被当成活靶子…… 人家能打到咱，但是咱却打不到人家。 因为膛线都磨平了，八路军大部分只能冲到三十米甚至二十米内才敢开枪，而厉害一些的鬼子，在两百米外就几乎一打一个准。 单兵素质差距还可以慢慢弥补，但是装备差距，这是再怎么弥补都改变不了的…… 看毛巾男那火急火燎，恨不能上房的样子，参谋长也是叹息一声： “小赵，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 不过咱们军分区银行的宋行长可是说了，这种矿石卖之前，一定要谨慎找好买家。 要不然钱进了日本人的口袋里，只会换来更多的长枪大炮欺辱中国人……” 参谋长所说的宋行长，是军分区银行的一个年轻人，在北平上过大学，据说后来还出国喝过洋墨水。 只不过九一八事变之后，年轻的宋行长就放弃了自己在国外的金融学课程，毅然决然的返回了中国。 军分区的银行，其实也是两个月前刚刚成立的。 八路军想在吕梁山附近发展生产，但手里的资本实在太少，在日本人的封锁之下，大量的物资都处在短缺状态。 后来，宋行长来了之后，一眼就看出了军分区的窘境，并带人以根据地附近的几口盐井为抵押物，以食盐为媒介，发行了军分区自己的货币。 “这……可是……” 小赵一把把自己脑袋上的毛巾扯掉，竟然像是一个孩子一样红了眼圈。 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能换来武器的办法，结果就因为人家的一句话，就把自己的提议全都给否了。 这恐怕不只是小赵，换任何一个人来，心中都不能服气…… “小赵，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服从命令。” 对于小赵的反应，带毡帽的指导员赶紧拉了他一把，让他再一次立定站好。 参谋长明显没有在意这位小同志生的闷气，只是沉吟了下啊，才道： “我当然知道，小赵你也是想要让我们的战士都能拿上更好的武器去战斗，不过这件事情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据我们所知，两个月前雷公山的那伙土匪不过就是三五十个人，偶尔卖一卖子弹。 但是现在，雷公山上来了新的大当家，这个大当家的野心不小，能力也不小…… 你们想一想，一般人能那么轻易就拿出而二十多把全新的中正式吗，他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是不是日本人，这些我们都要搞清楚……” 说到这里，他吹了吹茶缸口的热气： “而且，据我所知，这仅仅两个月的时间，雷公山就招兵买马近三百人。 这可已经是近一个营的兵力了，他招这么多人要做什么，一伙土匪，又拿什么养活着这么张嘴？” “什么，还有这事儿？” 这下，不仅是毡帽男，就连之前眼泪带眼圈的小赵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雷公山那个地方就在吕梁山的东方，再走上几个小时，就能到达汾阳县城。 一伙土匪，一百多人就已经顶了天了，现在竟然短短两个月就搞出三百多人来，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他们是绝对不相信的。 那个半大孩子，也就是那个齐大当家的背后，一定有一股势力在支持着他，只是不知道这股势力究竟是日本人，国民党，还是其他的什么…… 而且，他们为什么要在雷公山那个位置布下这么一根钉子，难道仅仅是因为那里地形易守难攻，还靠近着主要的进山通道？ 见面前的两个人也慢慢沉默，参谋长这才悠悠道： “现在，我们要做好一切准备，不管这伙人是敌人，还是朋友，都要尽最大的能力，先搞清他们的身份再说。” 没几分钟，毡帽男和毛巾男出了军分区的司令部。 不过，小赵联想到之前遇到【齐瑞】时的场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 “指导员，你说我们的情报会不会出了问题啊。 就算是真的招了三百人，他拿什么养活那么多张嘴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 戴着毡帽的中年淡淡的回应了下，然后就缓缓摇头。 他们大概不知道，【齐瑞】每个月还要给每个人发五块大洋，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奖赏，再加上这三百多人每个月的伙食费，可以说这些人的消耗……至少一个月两千块银元。 当然了，这么些钱放在中国，可能会让人觉得这不可思议，但是在李岩那里，这不过就是每个月六百美元，差不多等价于一个美国工人三个月的薪水。 而且，就算是不算上【马克】在美国的工厂，光是李岩本体每个月收的黑钱，都绝对不止这么多。 …… “端枪！” “瞄准！” “射击……” 砰砰砰…… 雷公山的前山打靶场上，韩大锤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喇叭，看着眼前穿着清一色土黄“军装”的三十名战士，下达了命令。 一片枪声过去，三十人面对着三十米外的枪靶，连开三枪，但最后，竟然只有一半的人上靶…… 手里拿着望远镜的【齐瑞】看着这个成绩，只觉得脑门瞬间生出了黑线来。 连开三枪，三十米，竟然还只有一半人能打中，这些人都是瞎子吗，真是白瞎了他们手里面这么新的步枪。 当然，他也知道，这些上靶的也不一定就是自己的成绩，搞不好就是从隔壁甚至隔壁的隔壁飞来了子弹。 这些都是山下的农家子，大字都不识几个，现在才训练了这么几天，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其实就已经相当不错了，至于枪法……那都是积年累月培养出来的。 “好了，没上靶的晚上加练……下一组吧！” 沉吟了一下，他到底是没说出了让这些人不吃晚饭。 毕竟惩罚不是目的，惩罚后能得到结果才是目的。 【齐瑞】能感觉到，这些新来的士兵为了保住五块大洋的“工作”，每个人都几乎拼了命的练习，并没有什么偷懒的意思…… 第377章 不见鬼子不挂弦 这样又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新招来的这三百人无论是枪法还是格斗能力，都得到了肉眼可见的提升，不过……也还是比较有限。 为了早做准备，【齐瑞】直接把所有的人形射击标靶都转移到了雷公山下的隘口，以及隘口外的山谷里。 这一回，不再像之前那样直来直往，虽然居高临下，但距离一下子被拉长了几倍…… 原本战士们训练出的一些成绩，似乎瞬间全都被清空了。 砰……砰…… 除了几十人在山脚下警戒放哨之外，其他的两百多人都挤在了前山的石台上。 韩大锤当着所有人的面，零星的放了几枪，然而……二百多米外的标靶却纹丝未动。 看到这这一幕，【齐瑞】直接把枪接了过来，拉动枪栓道： “已经超过二百米了，这个时候，就要放弃掉准星，缺口，目标三点一线的概念。 像这种时候，子弹打出去，是一条弧线，所以要抬起枪口。” 说着，他已经抬起枪来，抵住肩头，瞄准山谷外最远的一个金属枪靶…… 砰的一枪，紧接着就见那距离前山足有四百多米的金属标靶乒的翻了个跟头，倒在地上。 哗啦啦…… 石台上响起了一连串的掌声，和叫好声。 【齐瑞】看着这一幕，却只是把枪扔回了韩铁的手里，然后看向所有人： “知道我们的敌人是什么人吗？” “日本鬼子！” 他的话音刚落下，石台上挎着枪的几百个人就群情激愤起来，有些人提起这四个字，更是咬紧了一口牙齿，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霍……这，军心可用啊！ 本来【齐瑞】以为，自己招来的大半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谁知道，这些人也是早就被日本人欺负的红了眼睛，只不过手里没有武器去反抗。 看着群情激愤的众人，他心里面反倒是有些兴奋，重重点了下头，高声道： “没错，就是日本鬼子。 日本人杀害我们的爹娘，欺辱我们的姊妹，这样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在日本鬼子的队伍里面，能做到我这样枪法的，大有人在。 从今天开始，每天打靶的三发子弹改成十发子弹，五十米靶打出六十环以上的，晚上加一个肉菜……” 为了尽快提升这些人的作战能力，【齐瑞】也是不计成本了。 这样算下来，每个月光是子弹钱就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不过好在，他可以直接从国外或是上海购买子弹，这样价格也要低上许多。 等到说的差不多，他又把韩大锤单独从人群中叫了出来。 “大当家的，还有什么吩咐……” 现在韩大锤已经彻底把【齐瑞】当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想要拉起这么大的一支队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1也就是在格斗技巧上面，有针对性的教一教这些人，当一个教官。 看着远处开始进入训练的两百多人，【齐瑞】默默点了点头，才低声道： “还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从别的地方搞来了十门掷弹筒，等到明天，你在队伍里面挑出十个激灵的，识字的，会算数的，重点培养一下。 到时候如果咱们每个排都有一门掷弹筒这样的火力支援，那从根子上，就和普通的二流部队拉开差距了。” “掷弹筒……十门……” 听到这里，韩大锤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像是铜铃一样。 上次扒火车的时候，抢来的两门掷弹筒被他爹给强制收缴了，现在想想……他还有些耿耿于怀呢！ 没想到齐二狗这家伙不声不响的，竟然搞到了十门掷弹筒，这简直…… 他的这副反应丝毫不出【齐瑞】的预料，后者只是随意的摊了摊手： “现在这年头，只要有了钱，什么东西搞不到？ 至于渠道，你暂时还是不要知道了……” “哦……那好吧！” 韩铁眸子微微一动，并没有提出什么质疑来，从那些无缝钢管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齐瑞】一定是有一个秘密的和山下势力联系的渠道。 只不过，既然他不主动说出来，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也不好开口去问。 “对了还有。” 【齐瑞】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让后山的兵工厂做了一些地雷，目前还并不多，但是如果不断生产是一个相当了不得的数量。 从明天开始，你就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在隘口外的山谷布置雷区，越密集越好。” “是，我知道了！ 不过我们手底下的这些人……目前都是新兵，如果因为这些地雷出了意外怎么办？” 韩大锤很快答应下来，不过，他马上又想到了更严重的事情。 这些刚刚拿起枪的农民可能还没见过地雷，如果不小心误触了，那对于不少人来说，今后的战斗生涯里地雷绝对会成为一个迈不过去的坎。 关于这一点，【齐瑞】其实早就爱有了考了，他看着山下的风景，那条进吕梁山的主干道，距离隘口外的山谷足足还有六里地的距离。 这三公里的距离，就算是急行军，也要十五分钟，有这个时间，只要山顶的人给山下的人打一个的信号，完全可以让他们把所有的地雷重新安装一遍。 想了想，他目光很快变得坚定道： “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挑出一些枪法不行的，让他们专门负责隘口外的地雷布置。 设置一个爆破小组，由组长来决定地雷埋设的位置和时间，每三天更换一次。”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神色逐渐凝重几分： “不过，要定一个死规矩，不见鬼子不挂弦……” “不见鬼子不挂弦？” 韩大锤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一个说法，他摸着自己的下巴，细细品味了下，还别说，真就有那么点大道理在里面。 现在全面战争才开始一年的时间，许多前世李岩在小说，历史书籍，影视剧，甚至是短视频上所了解到的作战经验，还并没有推广开。 第378章 三泉煤矿 这样一来，无疑就让【齐瑞】占了大便宜。 他现在甚至想要搞一个汽油桶来，提前几年尝试一下“没良心炮”的设计，这样的话，今后再打小日本的炮楼，也不用战士们再拼着性命冒死扛炸药包了！ …… 汾阳县城，算是晋西地区日军一个比较重要的据点，可哪怕这样，日本人也只是在县城里面驻扎了一个大队，一千两百多人的兵力。 然而，就在汾阳城的西北侧，五十公里处的三泉镇，日军却在这放置了两个步兵大队和一个机械化中队，足足近三千人马。 当然了，三泉确实重要，但不是地理位置的那种重要，这里并不是连接各个城市的交通枢纽，也不是易守难攻的险要关隘。 日本人之所以在这里下这么大的本钱，是因为在这里有一个超大的露天煤矿。 原本日本人来之前，这里的煤矿只是小范围的开发，但日本人来了之后，就立刻修通了三泉到汾阳之间的铁路。 那之后，更是四处征调民夫，不惜成本代价的对煤矿进行开采…… 而这里驻扎的三千大兵，就是为了防止各种抗日武装对煤矿进行袭扰。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份，煤矿里的人一旦感染了风寒，那就基本上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就在日本人修建的塔楼监视之下，一个三十多岁满身煤灰的寸头男人，在矿坑里找到了同样黑漆漆的身影。 “喜贵，你说的事情，我已经通过煤矿的党组织支部，上报给根据地了。” “太好了……” 听到这寸头男人的话，喜贵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也不知道齐瑞那三个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这几个孩子人生地不熟，在这兵荒马乱的环境之下，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可是真就成了最大的罪人…… 自从自己被抓到这煤矿里之后，他就一直没有什么好的机会逃出生天。 幸亏前些日子，他通过老办法联系上了组织在煤矿成立的支部，这支部里的人虽然不多，但消息却很灵通，很明显……支部里面应该存在着煤矿的监工或是管理者。 果然，就在他撂下手中的镐头，刚刚擦了擦汗，寸头男人就四下环顾了一眼，低声说道： “我已经把你的事情和我们支部的老黄说过了。 明天下午是鬼子的一个什么节日，到时候，防守应该会松懈很多，我们会想办法送你出去。” “我走了之后，你们不会有事吧？” 喜贵咬了咬满是煤灰的嘴唇，他当然也想逃走，但他却不希望这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放心吧！” 听到他的的话，寸头男人无奈的笑了笑。 “这煤矿里足有四五千人，每天都要死那么几十个，日本人才不会在意丢的那一两个呢！” “那就好……” 这回，喜贵才松口气，慢慢点了点头，这回他被抓，就算真的回到了太原，原本的秘密工作应该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看样子，也只能改换一个身份，回根据地了…… …… 就在雷公山正北方向，距离雷公山不足二十公里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并不算大的镇子，张家堡。 因为这里扼守着三泉通往汾阳的铁路，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日本人就在这里放置了一个伪军混成旅的兵力。 这混成旅原本是汾阳县城内的保安团，后来太原陷落后，保安团团长投靠了日本人，便被编入了华北伪政府的保安军，编号也变成了皇协军第三混成旅。 原本，这保安团里只有八百余人。 但经过这一年时间，收拢了一些流散的国军溃兵，又在各个乡镇招募了一些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地痞流氓，新建成的混成旅一下子就扩编到了三千多人。 虽然这些酒囊饭饭袋的战斗力感人，但是人数毕竟摆在这里，平时协助日本人进行一些清乡扫荡，维护铁路两侧的治安，还是不成什么大问题。 “团，团座……好消息啊！” 第三混成旅的旅长徐大伟，是一个大字不识，扁担倒了都不认识的家伙。 在当兵之前，他本来只是一个擦鞋的小贩。 后来因为为人机灵，长相还算过得去，阴差阳错抱上了太原保安司令……的姨太太的大腿，这才一步步的坐上了保安团团长的位置。 一个个子瘦小，一身黄绿色军装洗得发白的男人急匆匆钻进了混成旅的司令部。 而司令部里面，身材高大，模样端正的徐大伟才刚把一个身材前凸后翘，浑身都散发着迷人香味的女人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团……” 这瘦小男人是徐大伟手下的副官，自从徐大伟还是一个小兵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他混，并且把他认作老大了，可以说是徐大伟的铁杆心腹。 不过，看到正脱了鞋准备上床的徐大伟，这时候的他哪怕再傻，也知道自己来错了时候。 “叫什么团座，我不是和你说过好几次，现在要喊司令吗？” 说着，徐大伟已经挥了挥手，让那一身牡丹旗袍，身段丰腴的女人离开了司令部。 “说说吧，有什么好事儿？” 虽然瘦小男人做出的事情让他有一点气恼，但徐大伟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苛责手下的人，要不然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他一边说着，几个大步来到办公桌前，不急不缓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团……啊不，司令，我刚刚得到消息，雷公山上有一队绺子，经常卖出大量的子弹，据说每个月都有上万发呢！” “每个月上万发……” 听到这里，徐大伟下意识的就抬起眸子计算起来。 按照现在子弹的价钱，每个月一万发，那就是一千块大洋，这笔钱足够他手下这三千人半个月的伙食费了，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队绺子有多少人？” 他慢慢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心思已经开始活络起来。 瘦小男人见徐大伟来了兴趣，不由的靠近了些，他早就把情报打探的差不多了，就等着上报给自家老大呢！ “土匪吗，司令你也知道的。 估计也就三五十个人，真正打过几枪的，恐怕连二十个都没有。” 第379章 准备挂弦 徐大伟原来当保安团团长的时候，可以说没少和山上的这些土匪们打交道。 这些土匪一个个听起来厉害，但是实际上，至少有一半的人都不知道枪该怎么使，到时候也就能吓唬吓唬平民老百姓，对于他们混成旅这样的“战斗部队”来说，基本上就是一触即溃。 当然了，也不排除一些土匪确实有些手段，凭借着地势险要也能和正儿八经的武装对抗一下。 但这毕竟也是少数，要知道就凭着子弹在山西这个地界的金贵程度，大多数的土匪就不可能成了什么气候。 缓缓端起茶杯，徐大伟看向了瘦小男人，直接问出了最为核心的问题： “你说说，雷公山上的这伙绺子，究竟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多子弹？” 对此，瘦小男人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只见他贱兮兮的来到了桌前的地图旁边： “司令您看，这雷公山紧邻着进山的通道，西面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吕梁山脉。 当初日本人占了太原之后，闫长官可是就从这条道撤到西面去了，你说……这雷公山上的土匪，是不是无意中得到了些什么，要知道晋中和太原那边可是有好几个兵工厂呢！” “嗯，你说的有道理！” 虽然大字不认识一个，但是徐大伟还是立刻就赞同起了瘦小男人的说法。 “这雷公山上，说不定真就有一个小型兵工厂。 要不然，他哪来的这么多子弹往外卖。” 说到这里，他已经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兵工厂必须控制在我们手里，留给雷公山的土匪，简直是糟践了那么好的东西……” “就是啊司令，这么好的机器设备，说不定还有兵工厂的工人和工程师…… 这一套家伙事落在他们手里，简直就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了！” 瘦小男人明显比徐大伟有文化多了，各种各样的成语张口就来。 接着，他也注意到了自家老大的贪婪目光，然后吞了吞口水，试探道： “司令，要不要我带一个连，直接去走一趟雷公山。 就算是不打下这个山头，也至少让他们把那兵工厂给吐出来，这么好的东西，只有司令您才配执掌不是吗？” 徐大伟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他从底层摸爬滚打过来，自然知道自己这副官打的什么小九九。 这雷公山上的土匪卖了这么久的“军火”，寨子里面的钱财美女一定不少。 他这么去一趟，兵工厂的设备应该会给自己带回来，但是土匪藏在山寨里的金银财宝……恐怕就…… “行，就这么办吧！ 一会儿我给一营一连打一个电话，你直接带着他们去吧！ 记着，多带几挺机关枪，这件事情能不开火就不开火，最好直接把雷公山上的这伙绺子直接收编了。” 徐大伟说着，一只手托起了下巴，尽管现在他手下已经有三千人马了，但是兵这个东西，谁也不嫌多啊。 反正都是日本人发饷，配武器，自己只管拉人就是了，剩下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见徐大伟这么支持自己，瘦小男人也瞬间就来了干劲儿。 山上的绺子手里面能有几杆汉阳造的老破步枪就不错了，等到自己真的带了机关枪过去，这些人还不吓得直接打开寨门，跪地求饶。 “司令，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今天傍晚晚饭之前，我一定把那兵工厂给您带回来。” 瘦小男人弓着腰，徐大伟也自然出声鼓励道： “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 离开司令部之后，瘦小男人很快就去军火库申请了十挺捷克冲锋枪，然后带着一个连一百五十多号人马，一路哼着小曲向南进发了。 因为保安团的素质实在堪忧，这二十公里，他们百来号人硬是走了近五个小时，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长官，你看那弹坑，是不是咱们来晚了啊？” 就在瘦小男人还幻想着去土匪的老巢里大肆搜刮一番的时候，跟着他一起骑着高头大马的连长用马鞭指了指雷公山外围的山谷。 只见这山谷里面遍布着弹坑，从远处看，能清晰的瞧得出来，造成这样弹坑的应该不是什么大口径炮弹。 “我瞅瞅……” 瘦小男人拿起望远镜放在眼前，看着远处山谷里的黄土坑，心中思量了一下。 应该不是有人捷足先登了，要不然的话，这些弹坑不应该在山谷里，而是应该出现在对面的雷公山上…… 这么一想，他的心里面好受了不少，可能那根本就不是弹坑呢，谁知道这伙土匪故弄什么玄虚。 要是他们挖黄土在山上盖房子怎么办，自己总不能被他们这么吓跑了吧，再说……就算是真的有炮，山上这些连字都不认识，一百以内加减法都鼓捣不明白的土匪能会用？ 想通了这些，瘦小男人直接一摆手，朝着所有人高声道： “大家不要怕，一群土匪而已，不可能有什么威胁的到我们的武器。 机关枪呢，那机关枪的人给老子走在前面，到时候见到这些土匪，直接用机关枪突突他们。 我就不信，听了这声音，他们还不直接吓尿了裤子……” 说完这些，他就骑着马，当先离开了公路，直奔着远处的山谷而去，连长见此……自然也是带着身后的伪军紧紧跟上。 ……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早在他们朝着这边进发的时候，【齐瑞】就已经通过天上的大鸟得知了消息，了解了这伙人的人数和大致装备状况。 而当他们这百来号人出现在山谷外几公里的公路上时，雷公山前山的了望塔上，已经有人发现了危险，并第一时间发出了信号。 呜…… 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隘口外二十几个站的笔直的守卫中，守卫队长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怎么了，队长？” 几个新来的战士明显也听到了这声音，但却不明白代表什么意思。 腰间挎着一把驳壳枪的守卫队长眼睛眯起，在嘴唇上竖起一根食指： “外面的公路上有人，应该还不少！” 听到这话，一个新人顿时挑了挑眉头，这是怎么听出来的，他们所在的位置是隘口外的洼地，根本就看不见山谷外的公路长什么样。 呜……呜…… 又是两声哨响，这下守卫队长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他们来了，所有人按照之前训练过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挂弦。” 第380章 关门打狗 【齐瑞】曾经不止一次的思考过，来到雷公山向他们发起挑衅的第一伙敌人可能是什么人。 随着他这些日子的动作越来越大，很难避免让山下的其他势力不会注意到他。 毕竟一个土匪营寨，在两个月内扩招了三百多人，这个数量只要想想……就让人觉得有些扯淡。 怎么，你这么做，是想要统一附近的所有山头，做山贼王的男人吗？ 在雷公山上，不论是每个月五块大洋的“薪水”，还是每天顿顿吃肉的伙食，亦或者是给全体士兵们发放的中正式步枪，这些消息只要有一条被泄露出去，就一定会引来外部势力的觊觎。 毕竟这可都是钱啊，除了【齐瑞】，还有什么人愿意每个月把两千多大洋花费在这些泥腿子身上。 有这两千个大洋，不知道能养多少个姨太太，修多少座大宅院，买多少进口的电器商品…… 这时候，寨子外已经响起了军号声，所有原本还在吃午饭的士兵听到号声，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立刻拿起自己的枪，来到了前山的石台前站定。 仅仅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三个由百人组成的连队就泾渭分明的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韩铁此时也大步流星的冲了出来，当他看到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的百来个黄皮人马时，不由诧异起来…… “大当家的，这是…… 这些人未免太看不起我们了吧，打我们三百人，竟然只派了一个百个人来？” 【齐瑞】透过望远镜，很容易就能看清这是一百多个伪军。 这些二鬼子的出现对于他来说，就像是饿久了的人忽然看到了美味佳肴一样。 “去，告诉塔楼上的人，山谷里的地雷暂时不用挂弦了，外面哨卡的所有人立刻撤回山上。” 慢慢放下望远镜，【齐瑞】很快就下达了自己的第一条命令。 “是，我这就去。” 韩大锤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就跑去了塔楼下传达了命令。 【齐瑞】搓了搓手，看着一点点向靠近的这伙伪军，只觉得一顿大餐就要送到自己的面前来了…… 其实他一直很在意一个事情，那就是自己手下的这支队伍虽然经过了不少训练，但是却根本没有遭遇过实战。 没有经历过真正鲜血与死亡洗礼的军队，就算是训练的再好，也只能算是一支娃娃军队。 他转过身来，看向列队的战士们，正想说两句，谁料……一连的连长王铁生直接挺起胸脯向前一步： “大当家的，你就瞧好吧。 我们这些人吃你的用你的，一会儿谁要是敢临阵脱逃，不用您出手，我就枪毙了他。” “没错，大当家的，咱都训练那么多天了，就全看这一哆嗦了……” “大当家你就瞧好吧，我们这些人就是把脑袋放在这儿，也绝对不会给你丢人就是……” 根本就不用【齐瑞】来调动什么情绪，大家的情绪本来就很高昂，尤其是打这些二鬼子的时候，他们更是不会有丝毫的留手。 相当多的时候，这些二鬼子比鬼子还特娘的可恶，如果不是这些人当带路党，鬼子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老百姓藏粮食的地方…… 早在听到塔楼上刺耳的哨声时，这些人就知道，报答大当家的机会来了。 这时候的人就是这么淳朴，尤其是这些没什么文化的农家子弟，他们可能不懂士为知己者死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吃别人的嘴软，拿别人的手短这样的简单道理还是清楚得很。 “那好，多余的我就不多说了。 这次我们占据绝对的有利位置和人数优势，所以只管把敌人放进来打。 一连守主峰，二连守隘口左侧的一号峰，三连守隘口右侧的二号峰。 另外联系爆破小组的人，等这些敌人都进来之后，再给地雷挂弦，关门打狗，告诉他们速度要快……” 说完，【齐瑞】也已经接过了韩大锤递给他的一套土黄色服装。 现在他的这身衣服，在整齐的“军装”之下太显眼了，只要是稍微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他在这些人中的特殊。 ……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当听到山上的信号，山下的二十几名守卫立刻就放弃了给地雷挂弦，大步撤回了山上。 此时行进山路上的瘦小男人，和其身后的一众伪军已经慢慢摸进了山谷，他们当然也发现了撤进隘口里的守卫队，不过对此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看见了吧，这就是土匪，终究成不了大气候。” 虽然那二十几个人的穿着让瘦小男人觉得有些新奇，不过，他却依然没有把这么点小事放在心上，反倒是对于一会儿的战利品，更加期待起来。 毕竟能把手下的服装统一了，说明这队绺子不是一般的有钱啊。 如果不是有钱烧的，土匪们怎么可能想起来给下面人的衣服都搞得整整齐齐…… “裴连长，知道一会儿进了土匪的老巢之后……该怎么办吗？” 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裴连长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似乎已经捉摸出了什么，半晌道： “韩副官，咱都是正经兄弟，有什么尽管明说。 只要是兄弟我说了算的，绝对不和你打马虎眼。” “那就行……” 说到这里，瘦小男人打着马疾走几步，来到了山路边的一个角落里，瞥了眼身后的队伍，才对裴连长小声道： “一会儿里面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兄弟我也做一个人情，咱们三七分！” “这……” 裴连长先是有些为难，但紧接着就立刻答应了下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这次的任务可是韩副官给争取过来的，我上来就拿三成……会不会太多。” 瘦小男人在心里面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一会儿要用到你的人，老子一根汗毛都不可能给你…… …… 很快，这一百五十多人就穿过了隘口，到达了雷公山脚下。 这回不用望远镜，【齐瑞】都能看到，那开路的人里面，有好几个拿着让人眼馋的捷克轻机枪。 “娘嘞，这可是好东西啊！” 捷克式轻机枪，算是国军采购的军火中，为数不多的性价比超高的枪械了。 第381章 大逃杀 这款机枪的型号是zb26，是捷克制造的一款班用轻机枪。 因为这挺机枪从优良程度和耐用程度上，几乎是最被中国军队所认可，所以一直从北伐战争，贯穿了大半个民国的时间线，又来到了新中国的抗美援朝战争。 最最关键的是，这挺机枪不同于其他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自动武器，它使用的是7.92毫米的毛瑟步枪弹，也就是现在中国军队中最为通用，雷公山上也在用的那一型号。 虽然有空间，但奈何自己的空间也只能运送一些子弹，和无缝钢管过来。 像是机枪这样动辄就超过一米长的大件，只好说无能为力了…… 趴在前山的新修建没多久的工事后，【齐瑞】轻轻推了推身边的韩铁一把： “去，通知下去，一会儿打死这几个机枪手的时候，尽量不要用手雷，千万别把我的宝贝机枪炸坏了。” 听到这话，韩大锤愣了片刻，然后就斜了身侧的【齐瑞】一眼。 只见后者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不是齐二狗你这也太嚣张了点吧，人家还没咋地呢，就成了你的宝贝机枪了？ 无奈的批了撇嘴，他也只好慢慢缩回身子，去其他的工事旁挨个传递起命令。 …… “韩副官，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呢！” 随着队伍越来越深入，一百来号伪军几乎全部都进入了隘口的深处，在这条两百多米的窄路上走着，裴连长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在强烈的发出抗拒和危险信号。 这样的“一线天”地形，如果不是因为对面就只有三五十个土匪，他说什么也不敢带着人孤军深入的。 万一被人在这种地方打了伏击，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怕什么……，几十个土匪就把你吓成这样，你还是不是男……” 韩副官也就是瘦小男人歪过头来，不屑的看了裴连长一眼。 现在的他，已经彻底被土匪老巢里的钱财给蒙住了眼睛，就算真的有伏击又怎么样，反正死的也不是自己手下的兵，自己到时候只管拿钱就好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颗子弹就从不远处的山顶上飞了过来，直接把他的脑袋打了个对穿…… 看着韩副官脑子里迸射出的脑花，裴连长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头发更是把帽子顶起老高。 “所有人小心，敌……” 那个袭字还没有说出口，山顶上的【齐瑞】就已经快速的推动枪栓，退出了弹壳，紧接着瞄准了他，又是一枪。 今天来的一百多号伪军里面，一共只有两个人骑着马，那就不用问了，这两个人应该就是这些伪军的头头。 只要把这两个家伙打掉，他不相信伪军还能有什么战斗力。 长官都已经死球了，自己还留着干什么，吃枪子吗，眼见韩副官和裴连长两个人全都从马上栽下来，一命呜呼了，这些伪军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撒丫子就扭头开始跑…… 【齐瑞】看着这样的场景，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他没想到，仅仅是杀掉了两个指挥官，竟然会造成这么大的效果。 好在，此时隘口的两侧也影影绰绰的露出了人头，对逃跑的人群开始随意射击。 枪声劈啪作响，隘口上的士兵们就像是之前训练一样，约摸着到哪里有多远，然后就随手来上一枪…… 只不过和之前的训练相比，这一次打的不是人形靶，而是真的人…… 早在第一次来雷公山，并且在后山给子弹加注火药的时候，【齐瑞】就已经发现了雷公山隘口两侧山峰的地理优势。 他猜测，那时候的土匪应该是由于人数限制，所以才没有将主峰对面的隘口和两侧高峰利用起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手里可是有整整三百人，守住雷公山的主峰只要一个连，甚至几十人就足够了，多余的也施展不开。 至于剩下的两个连队，就可以放到隘口两侧的制高点上，形成全方位无死角的交叉火力效果。 只不过，这两座山属实是陡峭了些，即使借助山间的缓坡，【齐瑞】修这两条上山的栈道，也整整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 这些伪军没想到，短短二百米的一条路，竟然会成为他们去奈何桥阎王殿的黄泉路…… 砰，轰隆…… 山上的人拉开长柄手榴弹的拉环，根本不需要用力，随手就扔了下来。 接连的爆炸声中，伪军只感觉自己被炸得人仰马翻。 但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是不敢回头，绝大多数的人连枪都扔掉了，只想着早一步能离开这条该死的“峡谷”。 二百米说短，其实也不短，但是说长，却也绝对不长。 人在死亡时能激发出的意志，往往是无法想象的，仅仅不到一分钟，峡谷两侧的战士们无奈发现，这些家伙竟然已经跑出了自己的射程。 虽然从一开始的一百五十多人，变成了只剩六七十人，但是大当家的可是说了，绝对不能放一个人活着回去！ “别慌，别慌，前面还有雷区呢！” 二连的连长叫杨树根，是这些农民子弟之中，少数家里有几个钱，上过几年私塾的人。 只不过，他家发迹太晚了，等到真有钱了之后，给他起名字的祖父又早已经离世，所以杨树根这个土里土气的名字，至今也没有改掉。 “可是，连长……” 杨树根手底下的战士站在高山上，急的团团转，因为他们的眼前可是十几丈高的悬崖，想要下山，就只能从另一边走新修的栈道。 “不急，咱看看再说。” 说着，杨树根竟然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把瓜子来，津津有味的放进嘴里一颗。 此时他的脸上还有不少因为刚刚开枪被溅射到的黑色火药残渣，再搭配上这副做派，看起来别说有多滑稽。 砰！ 果然，几十个疯狂逃命的伪军刚刚踏进地雷区，一个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随之响起。 看着被炸成一团碎肉的同伴，这下子所有人都不敢再动了，他们回过身，看着身后不急不忙跟上来的“土匪”，脸色苦的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第382章 用猪食对付着吧! 看着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大队人马追了过来，伪军们全都蹲在地上，熟练的双手抱头。 “别杀我，我投降！” “我也投降……” 只见王铁生砰的一脚，上来就把最前面的一个伪军踢翻在地，把出手抢来。 “就你这个熊样的，投降了也是浪费我们的粮食。” “哈哈哈……” 这回，真正见过血的战士们也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他们还以为平日里拿着枪，动不动就和老百姓耀武扬威的二鬼子有什么能耐呢，原来比自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好了，给他们都先绑起来吧，咱们不差这点粮食。” 就在这时候，【齐瑞】和韩大锤走了过来。 “大当家的，这些人都该死，要我说，直接崩了他得了。” 王铁生紧皱着眉头，身上的杀气明显还没有收敛回来。 见此，【齐瑞】则是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你这什么逻辑，粮食不能浪费，子弹就能浪费了？ 再说了这是二鬼子，又不是真鬼子，杀得再多有什么用？ 将来遇到了真鬼子，谁要是心慈手软……我就亲自剁了他……” “那……这些家伙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养着吧？” 王铁生收回枪来，还是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齐瑞】则是直接皱了皱眉头，斜了他一眼： “养什么养，山上不是有几头猪吗，今天也算是咱们雷公山的第一个胜仗，通知伙房，把那几头猪宰了吧。 至于这些个畜生，先让他们吃猪食对付着，不饿死就行！” 说到这里，见所有人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他干脆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对付这种家伙咱们不擅长，但是八路擅长啊。 等到过几天和八路交易的时候，看看能不能让八路把这些畜生都带走，要是能废物利用就再好不过了。” 【齐瑞】也知道，不少伪军都是迫于生计才是当了这个二鬼子，当然……他没有义务去甄别自己打死的是善良的二鬼子，还是邪恶的二鬼子。 但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能给这些人一次机会。 八路那边的政治教育，可不是一般的厉害，所以八路军才敢在别人都喝兵血发国难财的时候，吸收战斗中抓获的俘虏，给这些俘虏普及爱国主义教育。 这几十个人说多不多，但是说少也不少，白送给八路也不是不行，但是要是能换点东西，那就更好了。 “二狗哥，二狗哥……” 忽然，一个呼声由远及近，一直看到周围这么多人，四眼儿赶紧换了称呼： “大当家的，咱们可是发财了。”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赶紧把【齐瑞】拉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悄悄道： “整整十挺轻机枪啊，这伙二鬼子简直就是给咱们送钱送装备来了。” “十挺，竟然有这么多？” 【齐瑞】的眼睛跟着亮了起来，自从他让美国的【马克】开始帮着购买子弹之后，他对于国际上一些枪械和弹药的价格基本已经大致了解清楚了。 捷克式轻机枪没法国产，所以绝大多数都是进口的，现在这个时候，一挺轻机枪的价格已经直逼四百美元。 这意味着什么，一挺机关枪，几乎就是一辆进口小汽车。 按照美元银元一比四的兑换比例，再乘以十……，好吧，他这两个月的花费基本都回来了，就连最大头的开销，训练时候消耗的子弹，也都弥补上了。 这还没算其他的一些缴获呢，当然，这些机关枪本身就是这次战斗缴获的大头，就算是二十杆普通的步枪，也不一定比得上一挺轻机枪。 【齐瑞】终于知道，李云龙为什么对机关枪和歪把子这么情有独钟了。 现在他有了这东西，也觉得自己瞬间连身子都轻了不少…… “伤亡怎么样！” 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齐瑞】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事情。 这三百多人都是他拿银子堆出来的，万一真有什么巨大伤亡，他的心疼死。 “哦……大的伤亡倒是没有。” 四眼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来，一板一眼的郑重道： “这次战斗一共有两个人被敌人打伤，好在伤势不重，另外还有一个人被手榴弹的弹片擦伤，只是划破了肩膀……” “那倒还好……” 【齐瑞】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四眼儿竟然又吞了口唾沫，继续道： “还有一个人下山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腿，可能骨折了……” 啥玩应，骨折了？ 【齐瑞】抬起头，看着隘口两侧高的陡峭山岩，终究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战斗，出现了意外也不是不能理解。 看着远处像是猪羔子一样被困住双手的伪军们，【齐瑞】把视线给向了正在指挥众人打扫战场的四眼儿： “让人好好审一审，这些家伙都是哪儿来的，因为什么来雷公山。 这十挺机关枪不是那么好拿的，有这十挺机关枪的人，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说着，他还望了望两侧的高山： “另外从今天开始，在一号峰和二号峰上建立永久守备阵地。 不仅要防步兵，还要防御敌人的各种大炮。 我教你们的猫耳洞和壕沟，所有人都要赶紧学起来，枪法的事情还可以慢慢解决，但是这些最基本的军队技能，每个人都要限期掌握。” …… 二十公里外的张家堡，第三混成旅司令部里，徐大伟正焦急的等待着自己副官的消息。 按理说打一伙土匪，还带了这么多挺机关枪去，就算是吓，也该把雷公山上的土匪给吓死了吧，可是这已天都黑了，怎么就没一个动静呢？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副官，而是担心自己的十挺机关枪。 那可是混成旅里面大部分的存货了，还是他早年在当保安团团长的时候，攒下的家底呢，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他非得吐血不可。 不过，他可能还不知道，这回他不仅得不到心心念念的兵工厂，就连那十挺机关枪，也已经改姓齐了！ 第383章 梁大姐 就这样，时间一连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徐大伟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在他看来，就算是韩副官带走的连队真的出了问题，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连一个送口信的人都回不来吧？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们遭遇的敌人会是什么样的实力…… 晋西北这一地区本来就混乱的很，从中央军，晋绥军，八路军，还有伪军日本人，几乎都各有各的地盘，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要不是因为那雷公山距离公路不远，离着汾阳县城只有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也不可能让手下的人去打这样的一个土匪山寨了。 按理说，那附近应该算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了，不可能会出现大规模的抗日武装力量，可是偏偏的……这一百五十多号人，就真的消失不见了。 到底该怎么办，难道还要继续派人去那附近，把事情搞清楚吗？ 对方有着能轻而易举吃掉一个连的实力，再派人过去……这不是肉包子打狗？ 但如果不搞清楚这次事情的真相，他又怎么能甘心，那可是十挺轻机枪，整整十挺啊！ 没错，徐大伟压根就不关心那一百来号人的问题，自己手里面有三千多号人呢，又怎么会在意那一百多人。 现在的他只想知道，究竟是哪股势力搅和进了这次的事件之中，要不然的话，凭借雷公山上的那三五十人，十几杆枪，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吃掉他整整一个连的。 这么想着，他已经拿起了手边的电话： “一营长吗，一连还是没有回来…… 那好，你整理一下，带着一营，二营的所有人……先这样吧！”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口气，还是挂断了电话。 能不留声息就吃掉他一个连的势力，会是什么样的实力，自己集结了两个营真的保险吗？ 别人不清楚，但他再清楚不过了，自己这个混成旅里面还有一半的人拿着大烟枪呢！ 如果遇到了八路军和国军的正规主力，肯定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 他慢慢的也拿起了烟斗，躺在椅子上悠悠的吸了起…… 嗯没错，这件事情一定要从长计议，最好带上日本人一起，他这点人手积攒的本就不容易，绝对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 正美美的闭着眼睛，忽然……徐大伟感觉鼻子里的烟气似乎越来越淡了，这时候他连抬手都懒得抬手，直接对着门外喊道： “小青，烟膏呢，快点给本司令续上！” …… 和几十公里外什么两眼一抹黑的徐大伟相比，吕梁山上，八路军根据地的情报网络显然就要发达的多。 此时的根据地总部内，一间窑洞装修成的会议室里，七八个人正围着一张长桌讨论着什么。 坐在主位上的，依旧是军分区的参谋长，也就是那个手大脚大的中年男人。 他环视了在场的人一圈，拽了拽自己身上披着的大衣： “好了，我们就不要继续浪费时间了，孙部长你来告诉大家伙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参谋长所说的孙部长，就是军分区敌工部的部长，主要负责的，就是根据地及根据地周围的军事情报工作。 这是一个年纪并不大，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岁的细眼男人，一双小眼睛就像是沉潭一样，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也不知道当初上级的领导选他来当这个敌工部长，是不是有这个小眼睛的因素在里面。 听到参谋长的话，孙部长连忙挺了挺腰板，把他所知道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几位领导，事情是这样的。 三天前我们的两位情报员在去汾阳县城执行任务的路上，路过了县城西南角的雷公山。 当时他们听到有大量的爆炸声和枪声在雷公山上响起，所以就大着胆子抵近探查了一番……” “雷公山上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个手里捏着钢笔，看起来三十五六岁上下的中年女人忽的望了过来。 见这中年女人过问，孙部长连忙道： “发生了什么，我们具体也说不太清楚。 不过，离得远远的，他们还是能看到几十名伪军被雷公山上的土匪俘虏。。 看那样子，山上应该刚刚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 对于这个中年女人，孙部长丝毫不敢怠慢，这位虽然只是军分区的后勤部部长，但无论是资历还是过往的经历……都不是他这个小年轻能够相提并论的。 别说是他，就连坐在主位正中的参谋长，都要喊这中年女人一声梁大姐。 也就是说，连翻过雪山，爬过草地的参谋长在她的眼里，一样只是一个后辈。 把孙部长的话听了个大概，梁大姐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小孙，你说的太笼统了，当事人呢，这种情况下……应该把当事人找过来吧！” “啊……我这就把他们两个找来。” 被中年妇女这么一质问，孙部长的脸色瞬间尴尬起来，赶紧出了会议室。 参谋长瞥了眼他离开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并没有阻止，而是继续看向会议室里的人： “梁大姐，其实今天我们开这个会，主要就是要讨论雷公山上的土匪的属性问题，对方究竟是敌是友…… 而且……” 说到这里，他徐徐的吐了口气： “雷公山上的三百多个人，已经不能称作土匪了。 从他们如此轻易就歼灭了一支伪军的队伍，我更倾向于把他们命名成一个不知归属的武装力量。” “不不……你这样的定义是没有意义的。” 梁大姐很轻易的就否决了参谋长的看法，不过，参谋长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现在重要的是，被他们歼灭的那股伪军的身份我们知道吗？” 参谋长赶紧点头，连声道： “这个是知道的，根据我们的消息，如果不出意外……在雷公山上被消灭的伪军应该是第三混成旅的一营一连。 我们在张家堡军营内外都有眼线，可以证明他这一百五十多人在三天前一早就出了营区，离开了张家堡。 现在已经三天，这一个连的人马没有丝毫回营的迹象。” 第384章 菲尔德旗舰店 “那我来说两句吧……” 眼看时机差不多，梁大姐站起身来： “如果可以确定雷公山上被消灭的伪军就是张家堡第三混成旅那一个连，那雷公山上的这支武装就是我们一定要团结的力量。 我不是搞统战的，但是中央也早就多次开会发文，为了赶跑日本侵略者，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我的意见是，宜早不宜迟，最好尽快和他们接触。 如果能够结成同盟最好，即使不能，也要把我们的善意表现出来……” 场面一下子陷入沉寂，参谋长思量了几秒钟，跟着点了点头，认可了中年女人的说法。 “那应该派什么人和他们接触？” 一道声音响起，只见长桌末尾，一个年轻的军官忽然弱弱的举了下手。 这回，参谋长的目光也是一凝，没错……如果是之前，派军分区特务连的老胡和小赵去，还没什么。 毕竟那只是一群土匪而已，以老胡特务连指导员的身份，就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但现在不同，现在的雷公山上可是有着整整三百人，而且训练有素，装备精良…… 更重要的是，这雷公山上的武装还有不知名的军火渠道，如果和他们搭上了线，将来想让军分区下属的几个主力部队换装，也能够更快一些。 “我亲自去吧，这样也算是表达我们的诚意。”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梁大姐忽然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参谋长。 “可是……” 参谋长先是一愣，下意识就要拒绝，可看到了梁大姐坚定的目光，他还是只能叹了口气，瞥了眼身后自己的警卫员： “去告诉特务连的胡德明，如果梁大姐出了什么事情，他和他手下的人就不用回来了！” “是！” 警卫员赶紧挺直身板，敬了一个军礼。 …… 这天中午，吃过晌午饭之后，老胡和小赵也就是毡帽男和毛巾男，便接上了同样头上包裹着毛巾的梁大姐，离开了根据地。 离开根据地的同时，他们还特别带走了一辆驴车和一辆牛车，车上都装满了根据地的锑矿石。 按照上次他们来的时候定好的价格，这一辆车上的矿石就能换十杆长枪。 虽然不知道雷公山那个新来的齐大当家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但能换这么多军火对他们来说，本来就不是亏本的买卖…… 走在漫天都是黄土和灰尘的路上，梁大姐用毛巾堵住了自己的口鼻： “小赵啊，那个雷公山的新大当家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和我说一说……” 高个子的小赵赶着驴车，听到梁大姐的文化，赶紧上前两步，一脸憨笑着道： “梁部长，你可能还不知道呢，那个雷公山新来的大当家，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关键孩子没有什么，这孩子还是山东口音。 我真不明白，他一嘴的山东话，山上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孩子当山寨的话事人……” “十六七岁的孩子，还是山东口音？” 这下，梁大姐忽的转过身来，前两天自己的丈夫让人上山传来一条消息，说是送儿子和两个孩子上山的联络员半道上被日本人抓了苦力，三个孩子都已经没了消息。 这个雷公山新来的大当家…… 仅仅是片刻之后，她就把这个想法甩出了脑子。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齐瑞也不知道自己和他父亲的人在哪里，再说……这些年为了从事情报工作，自己和齐映行的名字早都不知道改了多少个。 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是还能找到自己，那还真就是厉害了！ 沉默一阵后，她这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嗯…… 那除了这些还知道什么其他的吗？” “其他的？” 小赵和毡帽男老胡对视一眼，皱了皱眉头，终于还是摇头道： “没了，除了这些，我们也就只知道他姓齐，但是这是真的假的，也不清楚……” “姓齐？” 梁大姐才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一下子又再起波澜，难道真的是齐瑞？ 这也不可能啊，按照喜贵所说的，齐瑞身上没有钱，连吃顿饭都困难，怎么可能跑到雷公山上，还拉出一支队伍来？ “梁大姐，你怎么了？” 看到中年女人的表情变幻不定，老胡不由出声问道。 “哦，没什么，可能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吧。” 中年女人摆了摆手，随口敷衍了过去。 …… 美国，芝加哥。 为了把摊子铺大，【马克】停留在芝加哥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这两个多月里，他专门在芝加哥成立了自己的公司“马克圆珠笔”，又特别雇佣了十几名销售人员，在芝加哥的各个大学，中学以及百货商场推行让利返点。 “经理先生，为什么不试一试我这款最新的产品，这款新的书写笔不需要像钢笔一样随时维护，可以想用就用。 而且，它顺滑的手感一定也是和各种各样的职业，无论您是工程师，学生，还是公司职员都是一样的……” 菲尔德旗舰店，经理办公室里，【马克】正带着员工向旗舰店的经理推荐着自己的产品。 这个时期的菲尔德旗舰店，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百货超市，顾客可以随时进入店内自行选择货品，然后等到出门时一起结账。 这也是【马克】这个老板亲自来旗舰店内推销的原因，这里的客流量实在是太大了，只要搞定了这里，就相当于在芝加哥做了一个无声的广告。 而且，这个广告的效果将会深入家家户户所有主妇的心里。 人与人之间都是分阶级的，而能够进入菲尔德旗舰店的，无疑就会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当做体面的“中产阶级”。 这样一来，可以想象，这款圆珠笔会瞬间进入那些经济能力足够的人的目光。 而恰巧，圆珠笔这个东西又是一个不得了的消耗品…… “确实是好东西，不过……每天想进入我们菲尔德旗舰店的商品可太多了，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产品就能畅销？” 此时的经理一身燕尾服，打扮的光鲜体面，当然……他说的也确实是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帮助【马克】。 第385章 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没错，现在的莱纳圆珠笔加工厂，和马克圆珠笔品牌，都只是一个小公司。 在美国，每年都有成千上万这样的小企业诞生，然后又在很短的时间内消失无踪。 旗舰店的经理当然也知道，工业革命和各种发明创造，才是改变这个社会的源动力…… 但这种源动力在没有成熟之前，依旧是没有人感兴趣的，这些新东西的风险太大了，既然手里面有资本，那为什么不投入早就已经成熟的领域呢！ 现在的美国社会和国际市场还很繁荣，还没有到非让一个人强逼着自己改变，不得不放弃传统赛道的地步。 看着品尝着香浓咖啡的经理，【马克】知道，自己想要让对方把自己的产品摆上货架，就一定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经理先生，如果我说……我不需要您出钱购买我的产品，只需要把这些商品摆上橱窗呢。 如果赚了，每支笔您将得到三美分的分成，如果顾客不喜欢这些产品，我将带着我的东西打道回府。” 【马克】所说的，是几十年后商业模式成熟之后，全球大部分百货商场的进货模式。 到那时候，商场将不负责货物的盈亏，只给每一种商品提供一定程度的曝光，并收取利润分成。 尤其是像【马克】手中圆珠笔这样没有保质期的产品，如果提供曝光之后依然没有什么效果，商场将会逐次减少该商品的曝光程度，直到最后把它赶出商场并交还所有的存货。 “每支笔给我三美分？ 那每一支笔的定价是多少？” 经理的喉头动了动，终于是被【马克】所说的这个提议勾起了兴趣。 “七十五美分！” 【马克】笑了笑，见到这样的一幕，他心中就知道，这次的推销多半已经十拿九稳了。 （注：一美元等于一百美分！） 此时的商业模式，终究无法发展到几十上百年后的的那个模样，即使是芝加哥最先进，最大的一个百货商场，菲尔德旗舰店的经理，也是每个月固定拿死工资的。 当然了，如果到了年底，股东们觉得经理做的不错，可能会给他包一个红包，发放一些奖金，但这对于经理的收入来说，依然是有限的。 经理虽然自认为是一个上流社会的体面人，但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无比的清楚，他是远远不如这些真正掌握资本和生产资料的资本家的。 甚至在资产和发展前景上，他都比得上眼前这个对自己卑躬屈膝着谄笑的年轻人。 “好，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最好的柜台，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小伙子。” 经理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忽的表情严肃郑重起来。 “经理先生尽管放心，我的产品绝对会帮您创造一个奇迹！” 看到经理那火热的眼神，【马克】淡淡一笑，看那样子这件事情已经搞定了，接下来……就要搞定商场内的服务人员了。 毕竟这些人才是真正和顾客接触的人，有的时候，他在广告上印的天花乱坠，也不敌这些销售员在柜台后悄悄做点小动作。 …… “你是说，只要卖出一支圆珠笔，我就能分到五美分？” “当然，我向你保证。 我们每个星期都会来送货，到时候你可以把你卖出的货物数量统计出来，我们会直接交付你的提成。” 就在【马克】离开菲尔德旗舰店的时候，他身后一个波浪长发，一字连衣裙的美女已经来到了柜台边，对穿着职业装的推销员笑着道。 “你看，这里有一盒圆珠笔，一共十支。 只要你能卖出这一盒圆珠笔，你就能得到五十美分的分成。 如果两盒……那就是一美元，足够你在早餐店里好好的吃上一顿了。” 联系推销员的事情，就不用【马克】来做了，他手下已经有了成熟的销售团队。 这些销售人员基本都是前凸后翘，金发碧眼的美女，为了让这些员工努力工作，光是基本工资，【马克】就给这些人每个月发放了两百美元。 要知道这时候，女性的权力地位还很难得到保障，尤其是在美国这样的宗教国家，如果有女人穿了裤子，那会被认为是亵渎神灵，身心淫荡的表现。 哪怕是在芝加哥，一名成年男性的月薪也很难达到一百五十美元，而女性就更少了……甚至往往都很难达到一个男性的一半。 【马克】给女人开两百美元的高工资，这可谓是开了历史的先河。 这让他每个月光是工资这方面的支出，就高达三千美元以上。 只不过……这样的高工资之下，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现在的绝大多数资本家还意识不到女性豁免这个概念，尤其是漂亮的女性，只要是不会对自己的权益做出实质上的损害，男人们往往会淡然一笑，轻轻揭过。 …… 离开了菲尔德旗舰店，【马克】就直接回到了自己位于芝加哥市中心的公司。 这里是一栋五十层的高楼，叫做林鹿大厦，大楼周围连接着几个商业区，包括餐厅，保龄球馆，以及大大小小的商场，会馆…… 他在这里租下了十九层的一部分，大概只有不到两百平米吧。 可就是这两百平米，一年竟然足足要四千多美元…… 没办法，为了将来事业的发展，【马克】还是咬着牙付了这笔租金，租下了这个地方。 “卢卡斯，我们这个月的销售额怎么样？” 回到办公室，【马克】就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早已经调制好的苏打水，咕噜噜的灌进了肚子里。 卢卡斯今年刚刚大学毕业，是马克牌圆珠笔的唯一会计师，暂时负责【马克】公司里的财务管理。 见他问起这个，卢卡斯的眼睛都要放出光来： “老板，相比上个月一万七千美元的销售额，我们这个月已经整整翻了三倍还多，我估计……已经超过了五万美元。” 对此，【马克】丝毫不感到意外，他最近已经察觉出，芝加哥附近的许多城镇，甚至是东部的沿海地区，也有人注意到了自己的产品，不远千里来芝加哥进货了。 只是，这五万美元依然不能让他满足。 罗斯福新政时期，每月的企业所得税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后期还会更多，这五万美元，他能分到一万五就算是不错了…… 第386章 返点带来的销售热情 “想要买点什么……” “我要买一个笔记本。” “要不要来看看我们店里新到货的圆珠笔……” “不，我只想要一个笔记本。” “现在我们的圆珠笔正在进行特价折扣活动，仅仅需要七十五美分，你就能得到一支书写顺滑还不需要填充墨水的笔了……” “那听起来确实不错，但是我需要一个笔记本。” “巧了，你来的正是时候。 现在只要买一盒马克牌圆珠笔，就可以赠送你一个价值十美分的笔记本。” “不不……你可能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只想买笔记本，如果你再这样的话……”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除了一个笔记本，还有一张好莱坞电影明星，丽塔·海华丝的彩色画报。” “海报，什么海报？” “就是这个……” “……” 喉结蠕动声音响起，再然后： “我买了，你说的圆珠笔一盒多少钱？” “七美元五十美分……” 以上的场景，正不断的发生在芝加哥各大学，中学外的文教商店和书店里。 尤其是芝加哥大学，此时的大学生基本上都已经有了一点零花钱，他们的社会地位和中学生是显然不能相提并论的。 自从丽塔海华丝的彩色画报成为赠品，几乎全校一半以上的男学生都光顾了学校内的书店，不管用不用得上，也先买上一盒。 从广告这一方面来讲，【马克】无疑是相当成功的。 因为不论玛格丽特将来的发展如何，起码现在，她带给自己的流量效应，就已经极其庞大。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个人是相互成就的…… …… “珊迪，我们在菲尔德旗舰店的货柜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又是三天过去，【马克】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呃……应该说是办公隔间里探出了头，起码他现在的办公区域面积，还不足以支持他搞出一间办公室来。 珊迪是他手下的销售团队主管，因为现在公司还小，也就没有设立什么销售部，销售经理之类的概念。 他还是相当清楚，越是创业之初，越是不要玩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要不然……搞不好创业没成功，自己就被这些条条框框给搞死了。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样的至理名言，老祖宗已经传下几千年了。 这几个字可不仅仅适用于“大型创业”，像他这种“小型创业”，应用起来也是一样的。 “我正要和您说呢老板。” 珊迪跟马克圆珠笔公司的大多数销售人员一样，是一个金发碧眼的传统西式美女。 听到自家老板问起，她赶紧站起身回道： “今天上午菲尔德旗舰店的推销员给我们打来了电话，仅仅两天的时间，他们就已经把我们预估能卖十天的货物清空了。 现在旗舰店那边正想让我们赶紧给他们补货，有不少旗舰店的老顾客已经专门为圆珠笔来了好多次……” “专门为了圆珠笔来了好多次百货商店？” 【马克】的嘴角抽了抽，怎么听这话，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如果说这些人跑到百货商店是为了一种全新的家用电器，又或者是音乐唱片，畅销书籍之类的，他也就认了，毕竟这些东西都带有很大的潮流性，让人不知不觉就会陷入其中。 可圆珠笔这东西……说的好听点他是一个新奇物件，说得不好听点，他就是一个工作和学习的工具。 你见过有人特别为了买学习的工具，而跑到商店里好几次吗，这不是纯纯找虐？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推销员说的大概不是真的…… 菲尔德旗舰店里的货物之所以卖的这么快，大概率还是因为让利返点。 在这个大多数人还拿着死工资的年代，没有人能够拒绝的了提成这个东西，只要销售人员的积极性一打开，剩下的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 仅仅思量了几秒钟，【马克】就直视着珊迪道： “去，让港口的仓库那边给菲尔德仓库再发二十天的货，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能吃下多少。” “好的老板！” 珊迪蓝色的眸子眨了眨， 然后就抿了抿嘴唇，拿起手边的电话拨了出去。 【马克】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六点了，他正琢磨着一会下班的时候该去哪里垫吧下肚子，然后返回酒店的时候，大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这忽然道异动，让【马克】下意识抬起头来。 只见两个身材高大，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正是他三天前刚刚见过的，菲尔德旗舰店的经理，纳尔逊。 另一个人则是戴着半高礼帽，一身格子西装，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见到这两个人，【马克】连忙起身，迎了上来： “纳尔逊先生，没想到您竟然亲自找过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下，我好出去迎接您。” 对于【马克】的客套话，纳尔逊只是笑笑，然后目光扫向了身边的格子西装男： “莱纳，请容许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们菲尔德旗舰店的股东，也算是我的朋友，大卫·路易斯。” 【马克】没想到，纳尔逊一上来就给自己介绍起了这个陌生人，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认识了很长时间一样…… 喂，老兄，我们不过也才见过一面吧。 在中国有一种性格叫做自来熟，但是相比那些自来熟的家伙，你未免显得还要更冒昧一些。 似乎看出了【马克】的疑惑和诧异，纳尔逊干脆望了眼大楼外街道的方向： “快要到晚餐的时间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莱纳先生要不要和我们两个一起去楼下的餐厅…… 当然了，路易斯先生请客。” 看起来，纳尔逊似乎和路易斯两个人非常熟悉，以至于能够用玩笑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来。 【马克】知道，美国不同于老欧洲人的含蓄，他们有什么事情基本上都是直接说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两位找自己吃饭，大概率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说实话，身为“乡下士绅”的【马克】也早就想接触一下芝加哥上流社会了，只不过苦于一直以来没有渠道而已。 第387章 三三制 现在来看，上流社会似乎从来都是不是主动寻找的，而是被动接受的…… 只有别人承认了你的实力和地位，才会拉你进入这个圈子。 …… 二十分钟后，三个人来到了林鹿大厦三楼的一家餐厅。 看着【马克】淡定的点了几个菜，又叫了一瓶红酒，纳尔逊不由诧异道： “莱纳先生，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们找你的目的吗？” “当然……我当然好奇……” 接过服务员递来的一块蛋糕派，【马克】若无其事的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这样的反应，纳尔逊和路易斯不由对视一眼，几秒钟后，大卫·路易斯偷偷环视了餐厅一圈，才慢慢道： “莱纳先生，你知道联邦调查局吗？” 刚刚挖了一勺奶油到自己嘴里的【马克】听到这里，瞬间有些不能淡定了。 “路易斯先生说笑了，这我怎么会不知道？” 现在美国的究极情报部门cia还没有出现，美国境内境外的绝大多数情报工作，都是由联邦调查局来负责。 这一时期的fbi，主要调查和审理的，都是一些重大案件和重要犯人，所以平民老百姓即使对这个部门有所耳闻，也基本不会有什么接触的机会。 【马克】不知道，路易斯提起fbi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最近做了什么触犯联邦法律的事情，这不太可能吧？ 他虽然确实生产了一些无缝钢管，但是那些钢管都没有出售，也没有在各个港口运输过的记录，就算是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因为那一批东西查到自己才对。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那就只剩下这段时间在市场上购买的7.92毫米步枪弹，这批子弹的数量的确不少，可他只要不在美国境内售卖，应该就不会触犯联邦和伊利诺伊州的法律…… 慢慢舔去嘴唇上的奶油，【马克】有些紧张的吞了下唾沫： “有什么事情，二位不妨直说吧！” 纳尔逊和路易斯再次对视一眼，这次还是路易斯斟酌着开了口： “那我就直说了，我们两个是联邦调查局驻芝加哥办事处的探员。 昨天和我们处长说了你的事情之后，处长觉得你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然后……”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成为fbi芝加哥办事处的一员？” “什么？” 这回，【马克】已经彻底难以掩饰心底的震惊情绪了，连手中的勺子都掉到了桌子上…… …… 山西汾阳，雷公山上。 除去放哨的守卫人员之外，今天所有的人都集结到了而口外的山谷地区。 为了方便指挥，【齐瑞】已经把自己的队伍正式命名为雷公山别动大队。 这样一来，三百多人编成了三个中队，每个中队又有一支三十人的小队和中队直属火力班组。 至于小队之下，就是十个人一个班的最基层单位了。 看着下方早已经脱胎换骨的队员，【齐瑞】给所有人讲解起了此次人员整编的原因…… “在今后的战斗之中，我们可能仍然避免不了要和敌人争夺阵地。 在这个时候，我就要和大家普以一下我们的主要战术思想。 其实，这东西说起来简单，也不简单，就是三个三…… 三人一组，三组一班，三个班一个战术群。 这种时候，每一组里面都要有尖兵，有火力掩护，和后续支援……而且为了最小程度减小敌人火炮和重武器的杀伤，小组与小组之间的间距不能小于三十米。” “大当……大队长，三十米是多远？” “对啊，三十米是多远啊？” 【齐瑞】没想到，他最开始实验三三制，最需要克服的困难不是让下面的人形成战斗小组，而是让下面的人理解三十米究竟是多远…… 他有些头疼的看了眼身后的韩铁，韩铁立刻会意过来，跨出一步： “这就是一米，大概三十个这样的距离，就是三十米，你们自己过来感受一下吧！” …… 就在山谷里讲解着这一切的时候，雷公山主峰前山，塔楼上，一个队员正把手塞进了袖子里，时不时的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向着远处看上一看。 在他身边，另一个队员则是打了个哈欠，这大冷的天，属实也睡不着觉。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末，秋收已经结束了，正是日本鬼子活动最为猖獗的时候。 为了小心警戒着雷公山附近的状况，塔楼上特别储存了不少的食物，淡水，甚至还有尿壶。 【齐瑞】的命令是，负责塔楼的四名岗哨，每十二小时换一次班，虽然苦了些，但是他们每个月拿的钱也多，足足比下面那些扛枪的大头兵多了一倍。 忽的，时不时从望远镜上看上一眼的队员发现了远处公路上的一队人影，立刻警惕起来。 “黑子，你看看，那些人是不是朝着咱们山寨过来的？” 打着哈欠的队员正坐在塔楼里的一张小凳上，听了这话，他也赶紧拿起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望远镜，看了过去。 在他的视线中，一队十几个人，还有两辆牲口拉着车已经离开了公路，直奔着雷公山所在的山谷而来。 “你还别说，还真是！” 他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脸，见对方的人数并不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是不是来和咱们做生意的？” 一开始把手插在袖子里的队员搓了搓手，目光投了过来。 “这谁知道……不过，我觉得应该赶紧通知大队长了。” 黑子说着，已经带好了自己的帽子，从塔楼边缘的梯子上小心翼翼的爬了下来…… 公路距离山谷足足有三四公里，所以即使黑子下了山通知【齐瑞】，后者也依旧还有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听到对方一共就只有十几个人，【齐瑞】没怎么思考，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大概率还是和自己做生意购买武器的。 他直接给韩大锤使了个手势，就转身朝着山谷外的方向走去。 “不用停，你们继续就行。 我带几个人出去看一看。” 第388章 根据地有叫易晓荷的女首长吗? “啊呀，这不是老胡吗，我是不是应该叫一声胡首长？” 【齐瑞】带着几个人走出山谷，等了大概十来分钟，正好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毡帽男，头巾男和梁大姐等人。 因为知道这些人是根据地的，所以【齐瑞】的心情也就放松了些，和这几个人开起了玩笑。 如果是在平常，毡帽男也就跟着【齐瑞】的话头继续说下去了。 但今天不一样，当着真首长的面叫自己首长，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他赶紧清了清嗓子，后撤一步让出了梁大姐的位置，表情带上了几分严肃： “齐大当家，玩笑可不能这么开。 我这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怎么也算不上首长。 这位才是首长，这是我们军分区后勤部的部长，这次来就是找你合作做大买卖的……” “哦……是吗？” 听他这么说，齐瑞也瞬间就来了兴趣，看向了他身边的中年女人。 那是一个大概三十五六岁，如果在山东老家那边，大概和四眼儿他妈差不多大。 而且，尽管对方包着头巾，尽量打扮成一个农村女人，可从她睿智的目光里，还是不难发现，这个中年女人应该是接受过相当程度的高等教育，起码是上过女高，甚至是大学的。 “首长来了好啊，我上次和老胡说可以说矿石换枪，结果他还非要回去和根据地的首长商量商量。 这一商量不要紧，眼瞧着就是两个多月，快三个月的时间了…… 既然今天首长来了，那我们就上山慢慢谈吧！” 说着，他私下打量了一眼这个中年女人，而后者则是稍作思量，就点了点头，带着身后的十几个人和两辆大车进了山谷。 …… “你们两个跟紧了，有你们这样的吗，队友还不被人打成筛子了？ 还有你，不是说你负责掩护吗，不知道的，以为你小子才是尖兵呢……” 一行人刚刚进入山谷，就看到了韩大锤训练手下队员的一幕。 看着这样的场景，梁大姐难免感到有些新奇。 在他看来，别说是土匪了，就算是国军的主力部队，也很少……甚至基本没有这样的战术训练，一到了战场上，就只能打呆仗，稍有细节上的调动，就会造成全军溃散。 可眼前的这一支武装，虽然说不上特别厉害，但起码令行禁止，战斗意志高昂…… 这样的队伍不论是放在哪里，都算得上是主力中的主力，王牌中的王牌了！ “这是……齐大当家手下的人马还训练这个？” 老胡和小赵倒是没有像梁大姐那样看出那么多，只是这些队员身上的中正式步枪，还有捷克轻机枪，实在是让他们有些眼馋。 在他们看来，土匪就算是再怎么样，也摆脱不了土匪的根本身份，让他们守着山头没事儿练练枪法就行了，怎么还玩起这样的战术冲锋了，这是你能玩的转的吗？ 对于老胡的问题，【齐瑞】只是随便的摆了摆手，打算敷衍过去： “都是闲的没有事干了，出来放松放松，要不然弟兄们总在山寨里面窝着也不是个事情啊…… 几位可能不知道，我还专门开了识字班，就是希望手下的这些大头兵能多学点文化，将来世道太平了，赶跑了鬼子，也能找个正经工作干！” 听他这么说，梁大姐也是四下扫视着山谷里队员们的训练状况，轻轻点头道： “要是这样的话，齐大当家你可就真的功德无量了。” 没几分钟，一行人就穿过了山谷和隘口，来到了雷公山主峰之下。 眼见到了地方，毡帽男老胡直接把牛车上的帘子一把掀开： “看看吧齐大当家，这是不是你想要的东西……” 【齐瑞】只是扫了一眼，就直接道： “没错，今天咱们第一次交易，就不过称了，几位来之前称了多少斤，咱们就按照多少斤来。” “真的，齐大当家你真这么想？” 这下，不仅仅是老胡，梁大姐也投来惊异的目光。 按照【齐瑞】给出的每吨一千块大洋的条件，这些矿石少了一斤就是半块大洋，这半块大洋如果买粗粮，足够一家三口吃上一个月了，就算是买白面，也能买上三斤。 “当然，咱们之间交易，最主要的不就是信任吗！” 反正自己也不靠这点东西赚钱，【齐瑞】自然乐意说点场面话，不过……很快他就补充道： “大洋这东西现在难找，想要动不动就搜罗几千块出来，还是比较困难。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几位能允许我用美元或者黄金付款。” “这个……” 老胡嘴唇动了动，有些拿不定主意，还是看向了身边的梁大姐。 身为后勤部的部长，梁大姐有着别人不知道的消息渠道，所以自然也知道，今后美元将会持续升值…… 犹豫片刻，她就做了主： “齐大当家的敞亮，我们当然也不是小气的人…… 那就用美元吧！” …… “三千七百斤，换成大洋就是一千八百五十块，几位是要美元，还是直接把这些外汇换成枪？ 另外……要不要上来吃顿饭再走，我们的厨子前两天刚杀了猪，熏了不少的猪肉。” 交易的事情很快完成，【齐瑞】便直接邀请一行人留下吃完了晚饭再离开。 老胡和小赵自然还是一动不动，全等着梁大姐的意见，见此，【齐瑞】也只能打了个哈哈： “我听梁部长的口音有些耳熟啊，你不会也是我们山东人吧？” 梁大姐这一次下山，本来就是为了联合雷公山上的“土匪”，所以对于吃饭的邀请，她也没有拒绝。 跟着【齐瑞】上了栈道之后，她很是随意的回道： “没错，我老家是鲁西南，滕县那边的。” 听到这里，【齐瑞】眼前顿时一亮，他扭过头来，看了眼跟在梁大姐身后的老胡和小赵，压低声音道： “那梁首长，根据地那边的滕县老乡多吗？” 梁大姐挑了挑眉，没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不能回答，毕竟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还是有一些的，怎么，难道齐大当家的也是我们滕县人？” “不不……” 【齐瑞】赶紧摆了摆手，道： “我是想问问，咱们山上有一个叫易晓荷的女首长吗？” 第389章 比一比啊，大人? 听到易晓荷三个字，梁大姐登时愣在原地。 在根据地里，如果问其他人这个名字，大概率不会有人认识，因为这是她参加革命之前……使用的名字。 眼前这个齐大当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那说明…… “你是……二狗？” 这下，【齐瑞】也眨了眨眼睛，现在自己身边知道自己小名的，也就只有四眼儿和韩大锤，一个从根据地来的女人知道自己的小名，那她是什么人？ …… “啊呀……这可真是闹了笑话了。 原来齐大当家是梁大姐的儿子，我就说吗，像齐小哥这样的少年豪杰，父母肯定都不是一般人，老子英雄儿好汉啊！” 经过一番简单的信息交流，【齐瑞】和易晓荷很快就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毕竟易晓荷也是在临湖庄住过一段时间的，所以对于临湖庄里的人际关系，也还算熟悉。 山寨大厅里，知道自家的大队长找到了娘，所有人都跟着庆祝了起来。 尤其是没心没肺的小赵，更是一连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早就已经醉的有些走不动道了。 得知儿子没丢，梁大姐一时间喜极而泣，抱着【齐瑞】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好久之后才恢复过来。 又得了一个便宜老妈，【齐瑞】也只能无奈的笑笑，他倒不是不希望遇到易晓荷，只是自己现在的身份……遇到了便宜老妈之后，实在是…… 别的不用说，易晓荷肯定不会允许自己留在雷公山上，继续做自己的山大王的。 另外，枪械的来源，矿石的去向，她也一定会过问，而这些东西……恰恰是【齐瑞】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齐小哥，你想好什么时候跟我们一起回根据地了吗？” 小赵明显已经喝得有些多了，所以有些话，不受大脑控制的就冒了出来。 “我……我还没想好。” 对此，【齐瑞】咬了咬嘴唇，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不过……他也知道，现在易晓荷就坐在自己身边，如果态度太过强硬，反倒让两边的人都下不来台。 “怎么会呢，你这……” 小赵刚又吐出几个字来，一边的毡帽男老胡就已经抬起脚来，狠狠地踩了他一下。 “人家娘俩的事情，你跟着插什么嘴，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怎么没有我说话的份儿？” 毡帽男的低声喝止显然并没有起到效果，小赵揉了揉自己的脚，就皱起眉头继续道： “我怎么不能说了，梁大姐的儿子，那不就是我们根据地的人？ 我……” 就在他刚刚又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毡帽男已经一脸不好意思的堵住了他的嘴，然后站起了身来： “让几位见笑了，我这个兵就是这样，喝点酒嘴上就没个把门的。 你们继续，有没有休息的房间，随便给我们腾的地方就行。” “哦……” 【齐瑞】恍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瞥了眼站在门口的金巩生： “四眼儿，山上还有多余的客房没有，你带几位去吧，我和……领导，还有一些话要说。” 当了十几年时间的孤儿，【齐瑞】不可能一上来就朝着一个陌生人喊妈，哪怕是在潜意识里，也应该让他做些准备。 易晓荷对此也并没有什么意见，她本来就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现在能找到儿子，就已经很不错了，其他的……之后慢慢弥补吧！ 眼看所有人陆续离开，大厅里面就只剩下了【齐瑞】和易晓荷两个人。 “你真不打算和我回根据地吗？ 那边有可能并不是你想想的那样，根据地里其实是充满了活力的。 而且以你的年龄，还可以在根据地继续上学的……” 易晓荷扭头看向了【齐瑞】，打算最后再劝说自己的儿子一次。 “不不……还是不要了！” 【齐瑞】毫不犹豫的果断摇头： “我还要打鬼子呢，现在这个时候，打鬼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这孩子……” 易晓荷气得太阳穴的青筋都在跳动，连声感叹道： “打鬼子，我们这些大人就足够了，根本就用不到你这么小的孩子…… 你现在的最大的任务，不是和上阵杀敌，而是学习。 等到我们赶走了日本人，中国还需要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来建设呢！” 面对易晓荷的苦口婆心，【齐瑞】恍若未闻，他挑了挑眉，看向易晓荷： “那好吧，大人！ 我们两个比比枪法怎么样，如果我赢了，就留下来打鬼子，如果你赢了……我二话不说就直接跟你回根据地。 从今以后，你让我怎么样，我就怎样。” “你说的是真的？” 易晓荷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齐瑞】，似乎想要看出这个孩子的底气究竟是什么。 他虽然只是一个女人，但也是当了近十年兵的老兵了。 论起枪法，根据地理的许多男人都比不上她，她也不相信，自己才刚离开家没几个月的儿子，就会突然变成了射击高手！ “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 齐瑞把自己面前的一杯茶水闷掉，擦了擦嘴边的水渍。 …… 尽管天色已经黑透了，但雷公山上下却更加热闹了起来。 大队长要和自己的亲娘比试枪法，这真是一百年也遇不到一回的热闹。 应两个人的要求，已经有人取来了二十根蜡烛，在山下隘口和外的山谷里一百米开外的地方，每隔四十米就摆上一根，一直延伸到五百米的距离才堪堪停下。 “不会吧，玩这么大！” 小赵这时候早已经在房间里面呼呼大睡了，所以没能赶得上这一场热闹，反倒是毡帽男老胡，看着那两排星星点点，只觉得同样是人，为啥自己和人家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见到这样的一幕，易晓荷也觉得有些意外，不过，她对自己还是十分自信，从老胡的手中接过了今天刚刚换来的崭新步枪，笑着看了眼自己儿子： “摆下这么大的排场，你可别自己掉了链子。” 说完这些，她就端起枪来简单瞄准，勾动扳机…… 砰！ 随着一声枪响，隘口里一百米距离的蜡烛应声折断，火苗也瞬间熄灭了。 第390章 五十斤白糖 砰……砰…… 枪声接连响起，蜡烛的火光也不断熄灭，并一点点向远处延伸。 等易晓荷打到弹匣里的第五发子弹时，距离已经来到了二百六十米。 这么远的距离打一个只有拇指粗细的事物，实在有些困难。 砰，又是一枪！ 这回，远处的蜡烛并没有熄灭的迹象，反倒是依旧随微风摇曳着。 “好了，让我看看你的火候吧！” 易晓荷对于自己的成绩显然是自信满满，她没见过【齐瑞】打枪的样子，但想要追评现在的成绩，就已经不是一般的神枪手能够做到的了。 【齐瑞】则是不慌不忙，看着自己的这一列蜡烛，嘴角慢慢翘起。 他举枪瞄准，第一枪就指向了二百六十米外的目标，一声枪响……烛火应声消失。 “这……” 易晓荷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儿子竟然会有这样的枪法，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简直让人…… 他怔在原地还没回过身来，【齐瑞】就又连续扣动扳机，三百米，三百四十米，三百八十米…… 一直到了是四百二十米的地方，才堪堪止住这股子势头。 “怎么样，领导，你说话还算话吧！” 易晓荷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生出这么一个孩子来，也不知道是该为他高兴，还是该为他头疼。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不是其他人能参与的了，不仅是老胡，就连韩铁这个平日里大咧咧的人，都很有眼力见的撤了下去。 【齐瑞】和易晓荷则是在前山空旷的石台边，紧靠着坐在一个小板凳上。 “我也不打算要求你什么了，但是根据地理还有不少你的叔叔婶婶，如果有时间的话，还是上来看一看……” 说着说着话，易晓荷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支手卷的，还没有摘掉蒂巴的旱烟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染上了吸烟的习惯，但好在她没有烟瘾，也只是在思考一些重要事情的时候，才会偶尔拿出一根来尝尝。 “要不要试试这个，领导！” 就在这时候，【齐瑞】忽然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两包烟，易晓荷有些惊讶的接过了那硬纸盒包装的香烟，打开一看，里面的烟竟然是细支长杆的，还带了过滤嘴。 其实，【齐瑞】这个分身可没有吸烟的习惯，雷公山上也很少有人吸烟。 这两盒烟，是他从芝加哥马克圆珠笔公司的办公室里拿过来的。 【马克】办公室里的女销售，有好几个都是经年的老烟枪，随手从她们的办公桌上顺走两盒，估计问题也不会太大。 “你还有这洋玩意儿呢……” 见到这两盒硬纸盒包装的女士香烟，易晓荷不由的怀念起自己在青岛上大学的那段时光。 “这算什么，我可不是吹啊，我们山上什么东西都有，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买了！” 【齐瑞】一边开着玩笑，一边随手拿出一盒火柴，塞在了易晓荷的手上。 “是吗……” 易晓荷用一只手挡住，然后擦着了火柴，点燃香烟： “汾阳到底也是个小地方，如果不是因为有煤矿，这地方都不可能通火车…… 你小子吹两句就差不多了，那些稀罕东西，还是得去沿海的大城市买。” 她显然还是不太相信【齐瑞】的话，这小子能搞来枪，但是不代表能弄来一些其他的物资，有一些物资在这个战争年代……甚至比枪都要珍贵。 …… 第二天一早，易晓荷和老胡小赵一行人早早的醒了过来。 “齐小哥，有时间来我们根据地啊，我们根据地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但是打个野味招待你还是不成问题。” 把二十支长枪装上了车，小赵就像是过年串门的亲戚一样，对【齐瑞】发出了邀请。 【齐瑞】见他憨厚的样子，也只是笑笑，然后道： “先别急着走，我还给你们准备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 易晓荷扭过头，也面露诧异的望了过来。 “五十斤白糖，还有两百斤猪肉。” 白糖这些东西虽然是战略物资，但在美国那个已经高度发达的农业国家，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本来想让【马克】去芝加哥的农产品专卖店里多买一些，不过想了想，这种事情还是不宜太过招摇。 “两百斤猪肉……” 这下，小赵和老胡激动的抿了抿嘴，军分区下属有好几个主力作战团，还有其他各类营级单位，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得有一两万人。 这两百斤猪肉肯定是分不到下面各级战士的手里了，不过，能让军分区指挥部和警卫连的几百个同志吃上一顿好的，也算是不错。 不过，不同于小赵和老胡这样的粗人，易晓荷作为军分区的后勤部长，最惊讶的还是那五十斤白糖的出现。 白糖作为战略物资，能在最短时间内补充人体所需能量，还能与钾类化合物混合制成爆炸物。 现在中国虽然有不少地方都有种植甜菜和甘蔗，但是白糖却早已经被日本人彻底垄断…… 军分区也有一些白糖的存货，不过这都是用来救命的，而且存量相当少。 “梁大姐……这……” 小赵和老胡眼巴巴的望了过来，就像是孩子新年看到了送礼的亲戚，没办法自己做出决定。 “都愣着干什么，人家都说送给咱们，不要白不要。” 易晓荷自嘲一声，然后就看着几个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远处的隘口里。 等到周围就剩下了她和【齐瑞】两个人，她才正了正自己的头巾靠过来道：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就比如……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这个……” 【齐瑞】沉吟了好半天，还是把自己曾经想好的说辞搬了出来： “也不是什么特别秘密的事情，我就是认识一个美国的商人，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对我们雷公山的队伍进行援助。” 这下，易晓荷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美国人…… 奇怪了，为什么要援助你，他怎么不援助重庆政府呢？” 对此，【齐瑞】则是摊了摊手： “可能他们的资金有限，也可能是他们看到了日本人军国主义的暴行，想要做点什么……” 听到这样的话，易晓荷慢慢颔首，确实有点道理，只不过……真的会存在这样的民间资助人吗？ 第391章 屠龙少年汪小四儿 而【齐瑞】则是已经在思考，要不要找一个美国人作为代理人，真的搞出点动静来。 要不然，雷公山上发生的一切，真就没办法解释。 …… 上海，虹口区，日本领事馆外。 这一天，领事馆的行政事务专员山口俊加了一晚上的班，一直到后半夜，才终于有时间离开领事馆，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休息。 “最近的大事件实在是太多了，不过，如果让中国人知道，一定会惊掉下巴的吧！” 山口俊走在路上，自顾自的嘀咕着什么。 眼看时间已经来到了年底，虽然皇军在正面战场上再没有什么大的突破，甚至短时间内已经没有了发起大规模会战的能力。 但让人兴奋的是，越南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国府的二号人物，国民党主席汪季辛竟然同意和日本人进行谈判，接受日方的改变并承认大东亚共荣。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屠龙少年到底还是变成了恶龙，而且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种。 汪小四儿刺杀摄政王载沣的时候，中国好歹也只是个半殖民地，但曾经的少年归来，竟然直接舍弃了自己信仰的一切…… 汪精卫和日本人秘密联络，主要都是梅机关在暗中运作。 这其中因为涉及到的环节过多，便也让外务省参与了进来。 作为外务省的行政事务专员，山口俊这些天已经忙得脚都不沾地，只等汪小四儿正式来到上海，日方就会给他举办盛大的欢迎仪式。 嘭，额…… 忽然，山口俊只觉得自己的后颈一痛，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依旧是滴答滴答的水声，也依旧是昏黄不清的烛火…… 这个场面，山口俊可太熟悉了，他抬起头来，果然……又再次看到了那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遮着脸孔的身影。 那双平静如水，但又似乎吞吐着杀气的眼睛，山口俊绝对不会记错。 他已经不止一次，被这双眼睛的主人在噩梦中惊醒了！ “呵，看来山口专员似乎是认出我来了！” 依旧是一口纯正的京都口音，尽管知道对方绝对不是日本人，但山口俊还是忍不住在想，这家伙究竟怎么学会的如此纯正的日语。 难道这个黑衣人是日共，又或者是反战联盟的人吗？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山口专员，太过紧张的话……对你的精神状态可不太好。” 戴着面罩的黑衣人咯咯冷笑了几声，一下子就猜到了山口俊在想些什么。 “阁下这么晚了找我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一次，山口俊明显比之前淡定从容了许多，他知道……对方还需要自己手里面的情报呢，所以不会轻易的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张三】看着山口俊强装镇定的样子，呵呵一笑： “山口专员，方不方便告诉我，你这么晚才离开领事馆的原因…… 总不至于，是和领事馆里的警卫打牌吧？” “我……” 山口俊深吸了口气，还是认命般的低下了脑袋。 【张三】的手里面有他出卖领事馆的把柄，现在人为刀俎，他只是鱼肉，如果不配合这个家伙…… “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 听到这里，【张三】下意识皱了皱眉，都这个时候了，这家伙竟然还和自己谈好处。 不过，为了让山口俊更加卖力的给自己工作，收集更多的情报交给自己，他也不介意给这家伙一些好处。 “你说的好处是什么，你是想要钱吗？ 当然可以，从今天开始，只要是经过确定的详实的线索，一条一百美元怎么样？” 这里不是美国，虽然【张三】给出的钱不算多，但也已经是山口俊好几个月的薪水了。 “好，那我就告诉你吧！” 一百美元已经不少了，英国领事馆的那个布莱克，每次也不过只给自己三十英镑。 这些该死的西方白人为什么会这么吝啬，山口俊甚至可以肯定，布莱克那个大鼻子英国佬一定克扣了他的情报费，而且是至少一半以上。 “重庆政府的汪季辛已经联系了我们，并且准备和帝国进行谈判……” “停停停……” 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节省自己手里面的钱，【张三】直接叫停了山口俊的话： “直接说重点好吗，你说的这些已经是烂大街的东西了。 在哪里进行谈判，谈判的人都有哪些，代表是谁，走水路还是陆路，日本本土和天皇会不会派出特使？ 我需要知道的是这些东西，而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些。” 这下，山口俊的脸色苦了起来，连忙喊冤道： “可是，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总领事和副总领事才能过问的高级机密。 我只是一个行政事务专员，并不负责情报工作。” “你不负责情报工作……那都做些什么？” 【张三】额头上的黑线冒了出来，自己好不容易抓住了外务省和领事馆的一条线，结果这条线似乎并不怎么有用啊！ “我……我的主要工作范围是后勤和领事馆的人事安排。” 尽管被绑在下水道里，【张三】也还是能够看出山口俊有些心虚。 “嗯……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张三】也不避讳着山口俊，直接叹了口气。 一下子，整个下水道里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足足五分钟左右，蒙着黑巾的【张三】才又开口了： “那你想不想负责情报工作？” 他的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山口俊不由的诧异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根本就没有从事情报工作的经验，也没有进行过相关的业务培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说能就能，只不过……需要山口专员你好好的配合一下！” 【张三】的语气不容拒绝，山口俊看着他饿狼一样的眼神，也知道……自己这次多半不能轻易被放过了。 他吞了吞口水，然后就听见那蒙面人的声音悠悠的道： “我没记错的话，三天之后好像就是外相视察领事馆的日子吧！ 到那时候，我会给你创造一个机会，你可要好好的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