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麒决》 第一张 混沌(前序) http://.biquxs.info/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阴阳分判,昼夜轮转不息。浩瀚宇宙经过万载春秋,孕育出了统领阴阳两界的守护神——四大神兽。分别为冰、火、风、电四大麒麟。 冰、火神兽掌管白昼的万般变化,风、电神兽则掌管黑夜的乾坤变数。四只神兽集日月之精华,采万物之灵气幻化而成,出没在神州浩土之上,宇宙苍穹之中,四兽性情暴戾神通无边,能招风引雨,星移斗转…… 但它们在万物生灵眼中,却是象征着毁灭、厮杀和无穷无尽的灾难。 冰、火神兽在白昼出现,它们嗜血如命,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无论飞禽走兽,凡是遇上了,都难逃一死。当然,尤为人血最为其爱。 风、电神兽在黑夜出现,食物多为植物为主,不过其暴戾性情,绝不亚于冰、火二兽。所经之处,往往尸横遍野,寸草无存。 在它们眼中,人类犹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千百年前,世人对四兽心生敬畏,设庙建寺,虔诚敬拜,时年香火鼎盛。然而四兽毫无灵性,世人虔诚敬拜无济于事不说,反使四兽变本加厉,荼害生灵,致使天地混沌不堪,血腥之气弥漫苍穹…… 隧百年之后,再也无人敬拜,四兽隧被世人称为魔兽。多有心系天下太平,众生安危的修真义士,誓言替天行道,却因四兽法力无边,实乃人力难以抵之,隧尽皆葬送了性命。 民怨沸腾,日月无光,万物生灵岌岌可危…… 或许万灵的哀求,终于得到上古天神的垂青。 便在这时,从南国走出了一位修真异士,他面容枯瘦,一眉染鬓,虎目凛然,脑后生出双角,觺觺森威。手执魔道神兵“雷电斩神戟”,以灵血为媒,召唤出名震天下的魔道天阵——魔戟阵。 他施展通天道法,竟让黑夜永固,若以常理推算,他已与四兽激战三日三夜,但终究上古神兽之力,绝非人力所能抵之。但待其油尽灯枯之际,自知劫数难逃,便用尽元气,以他的“雷电斩神戟”为主媒,灵宠“踆乌”为辅媒,激发戟阵全部灵力,眼看便要大功告成。或许是天意逆人,便在千钧一发之际,天摇地动,风云突变,天地变色,天际黑云骤然无风翻滚,如煮沸的开水,轰然炸开,从中赫然打下一道惊雷,仿佛将漆黑的无月之夜辟为两半…… 而这道惊雷竟是生生击中了“魔戟阵”的主煤——雷电斩神戟。雷电斩神戟顿时黯然失色,变作一团神铁,从天际落了下去。 便是这一击,致使阵脚大乱,四兽如沐新生,霍然冲出,正欲四散逃去,纵是天神麒麟,显然也在这等剑阵之下吃了不少苦头。 正当四兽消失之际,便有一道奇异红光在天际骤然亮起,光芒刺目,不能直视。这道奇异红光将四兽卷入其中,电光火石之间,红光赫然撤去,顿时狂风骤起,随后便只看到,有九龙翥天,龙吟贯耳,直上云端,片刻后天际骤然大亮,红日高悬天际,微风和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他便是世人口中常说的“天妒英才”,魔道鼻祖——剑诛。 从那之后,世人对此人建庙修寺,奉为“道尊”。人们从未忘却此人对万物生灵所做的一切,若无他为了世人舍了性命,换来世人千百年来的和平,只怕在这世上,已无人类气息…… 但终究好景不长,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约一千三百年后,四只魔兽冲破每况愈下的“九龙封印”横空出世。肆意妄为的杀戮再次展开,对世人来说,世界末日仿佛又出现在眼前,触手可及。 只是天意往往弄人,喜无双至,祸不单行…… 随着世界和平被四兽彻底打破,便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正魔修真二道权势之争,自此拉开了帷幕,万物尽皆遭受屠殛。 “和平”,这个似曾相识的字眼,在世人眼中,几乎变为一种奢望…… 正所谓,人无正魔之分,道法却有。 苍生为求生计,大多奢望能修习道术,因此,心系天下安危、扶危济贫者有。假此之名,借尸还魂者亦有,不啻于此,不一而足。就正派而言,纵然修真派系繁多,却均招入弟子条件苛刻,万里挑一。非资质上佳,心存正义者,皆不录取。 修魔派系在大陆星罗棋布,招入弟子门槛甚低,大多皆可录取。因此魔道势力比之正道要多很多。 本来并无修魔一派,众生唯有修正罢了,但自魔道创始人剑诛发迹以来,便有了修魔之说。此人天赋异禀,千年不遇之奇才,却因性情乖僻,不愿落人俗套,偏偏剑走偏锋,一生研习修正武学之边缘——捷径。 本来研习此道者多有,不乏天资奇佳,智慧通玄之人,却无一人能够破此僵局,隧百年之后,研习此道者少矣,在百年,便无人研习此道。 道尊剑诛抛开自身修正的通天修为,花费半生心血,闭关于西海天涯岛上,日升月起,潮起潮落,亦不知过了多少岁月,最终终于参悟玄机,破了此千年来无人能解之局。 幸而在剑诛大侠不懈努力下,却是双喜临门,剑诛大侠除了参悟了修正捷径之外,与之双辅双成的,亦是修道大家,通天智者千百年间研习,却无一人能参破的法门——长寿。 人纵有一死,无可厚非,但人之寿命长短,却皆不同。 剑诛大侠研习此术时,不曾搀和丝毫正派修为的水分,此术与修正相比,足有一日千里之效。 然而,日中则昃,月满则亏,修此术在正道眼中,却是弊大于利。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却说自剑诛出关那日,烈日正值当头,“轰隆”一声瓮声响起,低沉的响声撕裂了千百年来悄悄封合的石门,石门开后,从洞中缓缓走出了一人,一身黑衣如墨,相貌奇特无比。只见他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流出了人生中,唯一的一滴泪水,道不清是喜是悲。 曾经入关时,此岛风光无限,绿柳成荫,柳杨吐翠,诸多美景,数不胜数…… 然而现如今,映入眼帘的却是——枯木败草,砺石成垒,满目狼藉,萧索而凄凉…… 此岛,怕早已被时间所遗忘。 “啪啦……” 海浪拍打海岸的响声都已如此清晰,不过前行十步,海水便可淹没脚趾。 斗转星移,乌飞兔走…… 若是不出十年,只怕此岛便要被这冰冷的海水淹没了吧! 海风阵阵,吹动着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他闭目抬头,仰首苍穹,忽的一声苦笑,似是自嘲,他缓缓开口道:“这是多久了啊?” 是啊!有多少岁月没有开口了,不知不觉中,声音都已变得如此沧桑。 …… 无人回答,过了一会儿,他便低下头来,缓缓前行了数步,碧绿的海水拍打着岸边,冲刷着岸边的石子,倒映着他的身影…… “哈哈哈哈……” 他忽然仰起头来,放声大笑,笑的肆无忌惮,却尽是萧索之意。 只见海水中倒映着他的身影,面容枯瘦,唇瘪目眢,脑后长有双角,觺觺森威,双臂枯瘦修长,指甲约莫一尺,人若见了,只怕三分唤妖,七分唤鬼…… 笑声渐落,剑诛仰望苍穹,含泪嘶声道:“难道欲臻此术,便要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么?我苦修一生,意欲造福于人,今日人若见我,岂非辱我妖孽!苍天,欲夺我道义,断断不能,断断不能啊!” 说罢,他跪倒在地,痛哭不已。 海风阵阵,海水涛涛,仿佛要淹没这个失魂落魄之人。 日渐西斜,时至黄昏,海水无情,渐渐淹没了这轮唯一将温暖洒向世间的太阳。 远处,是谁的嘶吼?这般凄厉。 远处,是谁的身影?悄悄降临。 不必说,世人早已藏在家中,暗自祈祷。若能过了今晚,明日便会有笑容吧…… 剑诛不知何时站起,眺望远方,心道:修此邪术,如今天下必不能容我,但我修此术初衷亦不能改,此术尚无名号,我便唤它为‘魔’,我已魔攻魔,定可除魔。 因此,在后世修真世界中,便有了修正和修魔两种派系。 “铮——” 他缓缓伸出右手,手中暗红辉光凝聚,缓缓变为一物,斩神戟! 久负盛名的魔道神兵——雷电斩神戟! 神戟颇长,被一团浓郁地红色光辉笼罩,在夜里尤显格格不入。 直到下一刻,他没有带有一丝的犹豫,手执神戟,化作一道红光,投向了远处的黑暗之中,投向了远处世人闪避不及的嘶吼之处。 剑诛大侠大展神威,在其油尽灯枯之时,奋力将四只魔兽困在九龙宫中,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九龙宫的封印之力每况愈下,最终还是被其逃了出来。 腥风血雨,再次降临世间…… 但终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正待以修真派系为主的正、魔二道,皆对屠戮万物生灵的四只麒麟黔驴技穷,束手无策时,苍灵万物也唯有俯首待毙。 便在这时,可谓天意不忘芸芸众生,自南国又走出了一位舍生取义之人,那便是与“修魔鼻祖”剑诛对立一派,修正翘楚,被世人誉为继一千三百年前,继道尊剑诛之后的第五任道尊,名唤于穹。 正所谓,“南道尊,北道神”,那么何为南国,何为北国? 因苍穹茫茫,神州大陆共分为两处,共南北两处,隧称为南国和北国。两国皆地大物博,山川湖泊,应有尽有。除了这两片大陆以外,其余皆为一望无际的浩瀚大海,其间多有岛屿,而南国和北国处于地之两端,若非那些修真之人腾空飞行可以互相往来之外,莫说轻伐小舟,便是巨轮战船,也未必可以安全驶过那一望无际的苍茫之海。 海中栖息的狰狞怪兽暂且不说,便是苍茫海面上,那一排排滔天巨浪,都足以吞没些许小岛。 因此南北两国,除了修真派阀之外并无来往,不懂修真异术的苍生百姓,彼国也都只是听说而已。 南国五十年前,有一神秘组织,名字叫“光”。该组织中共有九名成员,四处惩奸罚恶,九位成员无不精通道法,各有所长,且都出类拔萃。或精于剑法,或精于阵法,是为当时名动天下的组织,修为都已臻九界之力。就连北国的修真高人听了,也无不报以敬仰之情。而组织的首领,便是与剑诛齐名为“道尊”的正派翘楚,“逸龙道法”的创始人——于穹。 后来不知为何,被世人誉为神一样的男子,风闻竟然亲手杀死了该组织中,除了自己以外,修为最高的成员,且是对自己钟情已久的女子,江湖人称“道仙”,名为“墨娆”。 此间登时燃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墨娆何许人也?若论修为和功德,在世人眼中,“道仙”的地位几乎不亚于“道尊”。 只是这骇人听闻的事情,于穹却从未为此事出面澄清过。 世人猜想,若说二人斗法,本该有个缘由,只是“光”组织向来行事神秘且低调,于是这缘由,也便成了无人能解之谜…… 然而,就在于穹杀了墨娆之后,突然息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而这个名动天下的组织“光”,也似“树倒猢狲散”,很快也就解散了。且成员似乎知道内幕,很快也就尽数隐姓埋名,归老山林了。 然而更不巧的是,便在“光”组织解散后两年,四大魔兽——麒麟,便横空出世,荼害世间。因此,也有百姓道:“那九位自诩神仙的人物,自知不敌上古天神,所以都纷纷做了缩头乌龟,明哲保身,谁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天底下,也唯有剑诛大侠才配称做‘道尊’,什么狗屁于穹,狗屁‘光’,都是一群欺世盗名的鼠辈……” 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然而,对“光组织”和于穹,唾骂的有,呼吁出来为民除害的也有,但不知为何,“光”组织中的其他成员,没有一个出来为民主持正义,就连以前爱民如子的道尊,也没有过抛头露面。 乌飞兔走,光阴似箭,人们便又在“噩梦”中过了五十年。 直到五十年后,站在风口浪尖上的道尊——于穹,他挺身而出,效仿了一千三百年前,道尊剑诛的舍生取义之举。 而本故事,便是在此届“道尊”于穹身上,拉开了序幕…… 第二章 燕城 http://.biquxs.info/

时至八月中旬,正值月圆之夜前夕。 火红的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清晨的第一缕晨曦洒向了世间,带来的却并非温暖,反倒是一丝清新的凉意和秋日里原有的肃杀之气。 一位身着长袍的黑衣男子,牵着一匹白马,步伐缓慢的穿过了树林,向山顶走来。 山风阵阵,枯黄的落叶随风而逝,幽幽的向山下飘去,更为北山的山顶平添了几分萧索之意。 “叮当叮当……” 白马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红色的小铃铛,巧妙精致,颤动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闻之,使人精神一振。 而反观白马的气色,却是慵困而疲惫,一双极度想要闭合的双眼,仿佛诉说着连日来路途的劳累。而它的主人,一袭黑衣如墨,头戴一顶黑色的斗笠,斗笠的沿边垂下一层薄薄的黑纱,掩住了那张神秘的面容。 黑衣人走路的步伐沉稳,一手负背,一手牵着缰绳。在他的身上,隐约散发着阴森之气。 不消一会,黑衣人便走上了山顶,只见他负手而立,低下头深深的向山下凝望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凉风习习,黑纱嫳屑。 黑衣人如此俯视了良久,不觉有些怔怔出神…… 而被黑衣人凝望的所在,赫然正是被一层淡淡晨雾笼罩的燕城。 燕城地大物博,三面环山,是为当今世上首屈一指的翕然之城。而城东则是一片蓊郁葳蕤的竹林,其间沟壑从横,向来人迹罕至,因此变得尤为阴森萧索。从山顶上看,只有那条护城河,幽幽的没入了这片诡异的竹林。 燕城固然丰饶,却是与世隔绝,与外界不相往来,倒颇有一番世外桃源的光景,当真是“一城安,则天下安”。 而此刻站在北山山顶的黑衣人不知如此俯视了多久,才缓缓的回过神来。乱世之中,平民饔食不继,不知他是否也对这一片城民翕然的景象心生向往? 忽然,一声轻轻的叹息从黑衣人的黑纱下传出,似有不尽的蕴意。 只见他转过了头,对着那匹白马,伸出手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白马的脖子,而白马则有一下没一下的甩动着尾巴,低着头,吃着脚下的青草,倒没有丝毫的在意。 “墨儿啊!那个人果真是名不虚传呐……”黑衣人忽然开口道,语气中满是萧索之意。 这句话仿佛是对眼前这匹白马说的,但白马却似乎并无异动,兀自甩动着尾巴,吃着地上的青草。黑衣人粗糙的手掌仍旧轻抚着白马背上的鬃毛,犹如轻抚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般,那样怜爱,那样柔和…… 片刻后,又是一声低沉的叹息,黑衣人黑纱掩面,看不清是何神情,只见他轻抚着白马背上鬃毛的手,突然握成了拳头,白马登时感到疼痛,霍然扬起头来,尖叫一声,却是无力挣扎。 随后便听到黑衣人恶狠狠的道:“倘若他不是杀死你的凶手,那我们……”他说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忽然低下头来,似乎沉吟了片刻,语气却是缓和了许多,接着道:“我们……定然会是最好的……朋友吧。” 这句话说得很慢,仿佛夹杂着黑衣人的惋惜、痛楚乃至怨恨。 只是,乱世之中的悲欢离合,凄风苦雨,又有谁会在乎呢?在平民眼中,只怕能够苟活到明天,才是最大的幸福吧…… ****** 燕城,于府中。 拂晓时,天空中隐约能看到几点星光。 “吱嘎……”一声沉闷的响声打破了于府静谧的院子,于府虚掩着的大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着紫色衣裙的妙龄少女,看去大约十三四岁,长得肌肤如玉,眉目如画,她嘴角含笑,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她向四下看了看,便走下了台阶,来到了院内。 于府的内院宽敞,只摆设了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正面和左侧都是一间大瓦房,屋前有一道回廊,而右侧则是一面砖墙,中间是一道用石头砌成的圆门,向里望去,绿柳成荫,假山突兀,更有一条小溪从石拱桥下缓缓流过,清风掠过,杨柳依依,风景颇为美丽,里面正是一个花园。 但那少女对此处景物似乎早就了然于胸,他向四处张望了一下,不见一个人影,便双手捧在口边,开口叫道:“于霜——”。少女的声音童稚而甜美,委婉动听,但回答她的却是一阵清晨的静默。 里屋的门是虚掩着的,少女微微皱了皱眉,举目望去,从门缝中看到,里面的被褥叠放整齐,她心下一动,便已猜到要找的人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她沉吟片刻,又道:“你快出来,我可看到你了,要是让我抓到了,可让你好看……” 少女一边叫,一边张望着。院子里却仍是一片空空如也的寂静…… 过了半晌,仍是不见一个人影出来,少女轻轻的叹了口气,秀美一皱,面上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情。她跺了跺脚,小嘴一抿,似乎有些生气。 转过了身,少女正欲离去,口中低低的骂了句:“该死的于霜,我刚一回来就来看他,他却好,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该死!” 正当少女将步伐迈上台阶时,身后忽然传来“嘿”的一声。这突兀的叫声听上去颇为急促,更有几分古怪。这声音,那紫衣少女自是熟悉不过,不过她也被这突兀的叫声吓了一跳,待她转过身来,将目光定在了石门内的草坪上时,讶道:“雪滢,你在做什么?” 紫衣少女口中的雪滢,正是“燕城四大家”之一于江河的小女儿——于雪滢。 映入少女眼帘的是一个红色的身影,那被她称作雪滢的小女孩正跪在右侧石门内的草坪上,一双白皙的小手叠在一起,捂在身前的草丛上,两条乌黑的羊角辫搭在肩头,一双明亮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盯着手背,听到紫衣少女叫她后,她便抬了抬头,面有得色的瞄了紫衣少女一眼,然后又低下头,聚精会神的盯着捂在地上的小手。 而被她手捂的地方仿佛暗藏着什么玄机,紫衣少女微微皱起柳眉,似有不解之意,便走了过来,盯着于雪吟手捂的地方,疑道:“雪滢,你手捂的什么啊?” 于雪滢抬起头来,嘴角一抿,白了那少女一眼,也不说话,低下头一手缓缓地松开,捂在地上的手轻轻的握了起来,神色也显得严肃而诡异,她的每一分动作都看去十分小心。 终于,她面上的肃然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艳若桃李般的笑容,她的玉手缓缓握拳,突然一翻,明眸一亮,兴高采烈的道:“捉到了,捉到了……”。 待她摊开手掌时,紫衣少女定睛一看,差点跌倒,原来于雪滢手中捂的是一只灰溜溜的蟋蟀,四肢肥大,灰头土背。紫衣少女一窒,瞪了于雪滢一眼,没好气的道:“真实的,我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一只破蟋蟀……” 于雪滢哼了一声,抬起头努着嘴,道:“都怪你,紫怡姐姐,差点都害我捉不到蛐蛐王了。”说完,抿着嘴又低下头面有喜色的端详着手中的蟋蟀,伸出葱般的手指,露出天真的笑容,又是挑逗,又是低于绵绵。 “你二哥呢?”那个被她称作紫怡的少女,就是身着紫衣的美貌少女,忽然开口问道。她也是“燕城四大家”之一,欧阳诺的千金,名唤欧阳紫怡。 “在后花园做功课呢。”于雪滢头也不抬的回了句,眼中满是蟋蟀的影子,可见她对这只“蟋蟀王”的喜爱溢于言表。 欧阳紫怡似乎对于雪滢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她瞪了于雪滢一眼,皱眉道:“切,真幼稚。” 说完直起身向后花园走去,却是还没走两步,便觉得脚下一滑,像是踩在棍子上一般,一个趔趄没有站稳,随后便只听得“哎呀!”一声惨叫,于雪滢转头看去,哈哈大笑起来,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而反观欧阳紫怡,适才重重的摔在草坪之上,虽不能说眼冒金星,但也听得“扑通”一声,显然摔得不轻。惊魂未定的欧阳紫怡缓缓地坐了起来,长发也显得颇为凌乱,她皱着柳眉,苦着脸,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而这表情在她的俏脸上,仿佛显得更是惹人怜爱。 而更让她气恼的,便是身后传来的阵阵讥笑声,听到这讥笑声,欧阳紫怡当下明白了过来。她转头看去,只见于雪滢跪在地上,眼波动漾,一手指着自己,一手捂着肚子,就在离她不远处,笑的险些呛着。 而那只让她爱不释手的“蟋蟀王”,也竟是放下了,看来讥笑自己,甚至比玩蟋蟀更有趣。 看到此情形,欧阳紫怡心中更是窝火,口中娇喝道:“死丫头,你故意整我是么,看我不好好修理你……” 说着正欲站起,可是双腿就是不给面子,适才摔了一下,心中恼火旺盛,一时间竟是忘却了疼痛,这一动,便如针扎似的,一个趔趄,便又倒了下来。心中的恼火和腿上的疼痛,此刻交织在一起,却又很无奈。只好心里先盘算着,先抱着腿,等一会不痛了,在好好过去教育教育这个不听话兼不懂事的妹妹…… 于雪滢正笑的兴起,便在这时,霍然止住了,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 欧阳紫怡似乎被这突兀的举动搞得有些不适应。她抿着嘴角,带着一丝疑惑抬起头看了于雪滢一眼,便被她的举动吸引住了。 只见于雪滢俏脸突然沉了下来,鱼目般的盯着自己,欧阳紫怡心中大感疑惑。 于雪滢的容颜颇为秀气,但她小了欧阳紫怡三岁,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写满了天真活泼之色,只是这看似呆呆木然的表情,在欧阳紫怡的印象中,却似乎从未见过。 但看她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欧阳紫怡的心头,稍稍舒缓了一点。 只见于雪滢缓缓的站起身来,神情木然的看着欧阳紫怡的抱着的腿,并慢慢挪动着步伐,走了过来,走到跟前,缓缓的蹲了下来。 欧阳紫怡心头一甜,抬起手,转过头,眼珠一转,叹气道:“算你还有些良心,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姐姐我不怪罪……” 只是说了半天,悬在空中的手也没人来扶,欧阳紫怡心中一疑,转过了头,只是映入眼帘的这一幕,几乎又让她的腿又似针扎一下。 于雪滢蹲在眼前,手中不知从何处捡起了一个小罐子,上看看,下看看,明眸眨也不眨的仔细的端详着罐中的东西,却是连自己瞅都没瞅一眼。 …… 欧阳紫怡俏脸立刻沉了下来,正欲发火,便被于雪滢手中的小罐给吸引住了。只见这个透明的小罐子,里面装的,赫然是半罐子蟋蟀,大大小小,体型不一。欧阳紫怡霎时明白,显然就是这个该死的破罐子摔了自己一跤,自然不会对这半罐子蟋蟀有什么好感。她霍然伸手,欲抢回这个近在咫尺的该死的罐子,可是手只伸到一半的时候,哪知于雪滢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猛地跳将起来,神色恢复了正常,大喊大叫起来。 于雪滢一手指着欧阳紫怡,神情激动,跺着脚面红耳赤的大喝道:“老六不动了,老六不动了,老六死了,它不动了,你快赔我老六,赔我老六,呜呜呜呜……”说着竟是哭出声来。 欧阳紫怡一脸错愕的看着于雪滢,好像该发怒的是自己才对啊。被这莫名其妙的罐子摔了一跤,腿到现在还疼呢,怎的反观于雪滢的脸色,好像掉了块肉似的。 还不等欧阳紫怡想明白,于雪滢便在一旁抹着眼泪,哇哇大哭起来,而这伤心的表情,不似装出来的。欧阳紫怡对于雪滢的性子,可谓了如指掌,知道这小丫头爱恶作剧,自己也不知道被这鬼丫头嬉耍了多少回,所以心存戒备也在情理之中。 于雪滢血红的袖子,不消片刻,便被泪水染成了深红色。 欧阳紫怡一怔,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轻声道:“老六是谁?” 于雪滢哭声一顿,向前走了一步,把手中的罐子往欧阳紫怡眼前一放,指着罐子中一只四仰八叉躺在里头纹丝不动的蟋蟀,歇斯底里的叫道:“它就是被你害死的,你快赔我,赔我,赔我……” 欧阳紫怡一窒,在这丫头眼中,自己居然还不如一只破蟋蟀了,当下气儿不打一处来,一下子站了起来(竟是忘记了腿上的疼痛),秀美一扬,双手叉腰道:“我还以为什么了,不就是踩死了一只破蟋蟀吗,用得着这么叽叽喳喳的么,就是因为这只破蟋蟀,我腿还疼着呢!” 于雪滢个头比欧阳紫怡低了半头,却也毫不示弱,重重的哼了一声,双臂环胸,大声叫道:“你活该,快赔,快赔……”,说完脖子一拧,小嘴一努,竟是不在理她。 而于雪滢此刻心头气恼,却是忘却了一件大事,而这大喊大叫,竟是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给她带来了内心深处最为惧怕的事情…… “滢儿,想挨板子了是吗?……”从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个稍带愠色的中年少妇的声音。 于雪滢如同挨了个晴天霹雳,霎时回过神来,原来自己应该在书房读书习字的,却因贪玩兴起,便偷偷的跑到花园来,若是让娘亲知道自己一大清早的来这里捉蛐蛐,只怕又要屁股开花了。 一念及此,一时竟是连老六的生死也置之度外,哪里还有心思和欧阳紫怡斗嘴。当下抹去了俏脸上的泪珠,将手中装满蛐蛐的罐子慌忙地扔到了草丛里,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瞥了欧阳紫怡一眼,向院子里走去,可才走了两步,便觉得前边站着一个人,二人将目光齐齐看向了门口,不同的是,欧阳紫怡露出了微笑,而于雪滢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窒了一下,缓缓的低下了头。 石门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美貌女子,白衣如雪,肤若凝脂,珠翠盘头,风姿卓越,颇有出尘之气。而让于雪滢惊若寒蝉的话,正是出自这女子之口。 那美丽少妇看了二人一眼,目光落到欧阳紫怡脸上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二人相视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落到于雪滢脸上时,面色却是突然沉了下来。少妇瞪了于雪滢一眼,嗔道:“还不快去书房,愣在那里干嘛?” 而这美丽少妇自然就是于雪滢的母亲——柳墨。 于雪滢身子当即抖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心中长长出了口气,看来这顿板子是逃过去了。于雪滢生性机灵,当下更不迟疑,快步向书房跑去。当她经过母亲身边时,背上忽然一凉,偷偷向母亲觑了一眼,只见母亲面有笑意的望着前方。 第三章 于霜 http://.biquxs.info/

“紫怡,这几日去哪了?怎么没过来玩?”柳墨微笑道。 欧阳紫怡的父亲欧阳诺,与于雪滢的父亲于江河同为燕城四大家之一,二人的交情颇深,欧阳紫怡自出世,便在于府和欧阳府长大,因此,柳墨有此一问。 “这几日父亲带我去了玉林城,办了些事儿”欧阳紫怡莞尔道。说着走了过来,不过看去腿还有些不灵便。 柳墨乃是心细之人,皱眉道:“紫怡,你的脚怎么了?” “没关系,崴了一下,过会儿就好了”欧阳紫怡微笑道。 “真没事?”柳墨将信将疑的问道。“快上我房里,我用药酒帮你擦擦。” “真没事儿,阿姨放心,对了,于霜呢?我怎么没看见他。”欧阳紫怡说着又向四周张望起来。 于霜与欧阳紫怡年龄相仿,话语间又很是投机,自小与于霜在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为过。 柳墨向花园深处看了看,手指向那处,道:“可能在那儿吧,应该在做功课。” 欧阳紫怡踮脚看去,果然在那小河边的绿茵上,放有一个石桌,上面摆着一些书籍,离得较远,看不清人影在否,便回过头来,向柳墨一招手,含笑道:“谢谢阿姨,我这便过去找他。” 柳墨含笑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花园颇大,景色也颇为美丽,欧阳紫怡哼着曲儿,蹦蹦跳跳的向河边跑去,此刻心情大为舒畅,竟是连腿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一二。 只见一路上,微风拂柳,清爽扑面,莺声呖呖,花香馥郁,碧绿的湖面被微风扫起淡淡涟漪,河面上飘落着些许花草,不时沉下水面,怕是被哪只贪嘴的鱼儿吃掉了吧! 不知不觉中,欧阳紫怡便已来到了近处,只见眼前一颗粗壮柳树下,摆置着一座石桌,几个石凳,上面狼藉的摆放着几本书籍,微风掠过,扫下几片落叶,落在书籍之上。然而,却是不见一个人影儿。 欧阳紫怡走了过来,翻了翻一本看似崭新的似乎不曾翻阅过的书籍,绿面薄本,面上右上角处用正楷书了几字。 ——南国史册。 欧阳紫怡兴起,翻了两页,正值她细看时,微风掠起,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似有若无的哼哼声,似是一首小曲,更似出自某懒散之人之口,在小憩时发出。 欧阳紫怡放下书籍,凝神细听,方才听出了声源,而这哼哼声她也自是熟悉不过,她抬头看去,只见大树后面,五十步左右,有一斜坡,而斜坡之上,躺着一位身着绿色锦衫的少年,眉目清秀,端庄舒雅,口中叼根草叶,抿唇微微翕动,而这哼哼声,亦是出自这少年之口。 欧阳紫怡看过,明眸一转,一手叉腰,一手挠了挠头,心想“阿姨叫你在此做功课,你却在此偷懒……” 想着想着,明眸一亮,像是计上心头,俏脸上闪过一丝诡笑,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低声道:“哈哈,你完了,看我怎么整你……” 说罢,她抬起脚步,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让举动尽量不发出声响,她的嘴角,仍是带有一丝诡异的笑容。 可怜那少年,口中兀自哼着小曲儿,闭着眼睛,惬意神闲,双手兀自环于头下,仍是大腿担着小腿,浑然不知道“霉运”已近…… 欧阳紫怡慭慭走上前来,躲在一棵柳树后面,小手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霜儿,你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因此听上去显得有些成熟,然而更巧的是,这声音似乎更像是出自某人之口…… 那少年听得此言,如同被电了一般,失声道“娘……”。只见他翻身坐了起来,额上冷汗直流,一口吐出了口中的草叶。未敢回头,手忙脚乱的扯过身边一本书籍,喃喃念了起来,只是越念,越觉后背越凉,念过几句后,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不消一会,心中暗自叹了句“这下完了……”,想着这顿板子亦是逃不过去了,索性也就不出声了。 欧阳紫怡见状,自知“大功告成”,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她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捂着口,已然幸灾乐祸的笑弯了腰,但她却紧捂着口,使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发出声响,但眼中笑意盈盈,已有泪光隐隐闪动。她知道,此刻还不能露馅,因为还有更好笑的在后面…… 可怜那少年浑然不知情,忽然缓缓的转过了身,兀自低着头,跪在绿草茵上,面色嗒然道:“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欧阳紫怡再也按捺不住,开怀大笑起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少年,笑的竟是站立不住,坐跌在草地上。 那少年听到笑声,忽的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杏脸桃腮,柳眉淡淡,明眸如水,肌肤如玉,贝齿如雪,两道浅浅的小酒窝轻轻的浮现在她那稚嫩的脸上,刘海稍显凌乱,眸中带泪,如梨花带雨,如出水芙蓉一般,惹人怜爱。 少年看到此景后,亦是猜到了几分,脸色一沉,狠狠瞪了欧阳紫怡一眼,便转头环顾四周,欧阳紫怡见了,玉手翘出葱般食指,指着自己鼻子,嗔道:“别看了,傻小子!就我一人儿……” 此话虽是实话,却也叫那少年啼笑皆非,欣喜不是母亲,但倒霉的是又让这小丫头片子给嬉耍了一回,更恼人的,便是跪在她的面前,唤了一声“娘”,在看到这丫头竟是这般讥嘲自己,性格在好的人,亦不免大感恼怒。 少年瞪着欧阳紫怡,腾地站了起来,走了上来,双手叉腰,愠道:“鬼丫头,你这般戏弄人,是不是感觉很好玩呀?” 欧阳紫怡仍是坐在地上大笑,捂着肚子,听得此言,笑声一顿,道:“怎的?许你偷懒,就不许我戏弄人么?” 那少年一窒,一时语塞,但面上风云变幻,却是喃喃找不出理,说不出话来,无奈之下,只得岔开话题,仍是面有愠色,道:“你来做什么?” 欧阳紫怡笑声渐落,拉着少年的手臂站了起来。看着少年,明眸一眨,微笑道:“我便是来找你啊!” 少年一怔,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欧阳紫怡,喃喃道:“你找我便是为了整我吗?现在整也整了,你也满意了,也该回去了!” 欧阳紫怡面带微笑,也跟了两步,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道:“好了,我不笑你了,你平时可是很少生气的。你倒是说说,你生气是因为我刚才戏弄你,还是……”少女说道此处,缓缓绕到少年面前,面带笑意,接着道:“还是气我好些日子没来找你玩儿?” 少年一怔,脸上一红,侧过身,不再看那女子,喃喃道:“来不来找我玩儿,那是你的事,我便是气你,方才整我……” 欧阳紫怡“噗嗤”一笑,又绕到少年面前,瞪了少年一眼,嗔道:“傻小子,我爹前些日子带我去了玉林城,我便是想找你玩儿,也没处找去啊!” 少年一怔,紧皱着的眉头,也松了一些,语气亦是平淡了许多,眼珠一转,疑道:“玉林城?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欧阳紫怡嗔道:“你跟一只井底小青蛙一样,当然不知道啦!” 燕城与世隔绝,三面环山,少年自小便在燕城长大,对外界的事物,自是知道不多。少年一怔,接着道:“去那里做什么?么非……欧阳叔叔的生意都做到燕城以外去了?” 欧阳紫怡摇了摇头,努嘴道:“不是生意,是比武。”说完她抬起脚步,向前走去。 “比武?”少年眼睛一亮,跟了上来,露出笑容,道“赢了还是输了?” 欧阳紫怡面色一沉,漠然道:“输了……” “输了?”少年满面狐疑,又道:“欧阳叔叔修为高深,怎么会输?定时对手耍诈,暗算了叔叔。” 欧阳紫怡边走边道:“没有啦!乃是对手技高一筹,爹爹输的心服口服。” 少年一怔,跟在欧阳紫怡身后,低下头来,若有所思。 欧阳紫怡看了少年一眼,露出微笑,两道怡人的小酒窝又挂在了嘴角,她伸出手轻轻的点了一下少年的脑袋,少年如被点醒一般,转过头来。 欧阳紫怡微笑道:“想什么呢?” 少年挠了挠头,呐呐道:“能够打败欧阳叔叔的人,修为岂不达到了那传说中的‘九界’了么?究竟谁会有这般本事?……” 欧阳紫怡微微一笑,边走边道:“潘心诚。嘿嘿,这就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懂不?” “噢!”少年跟了上来,微微点了点头,又道:“那他是不是像传说中的神仙一样啊?立在云端之上,手执浮尘,脑袋上还有一个光环闪烁,一副仙风道骨之气,还有……”少年一边说着,双手一边比划着。 欧阳紫怡看着“扑哧”一笑,打断了他,道:“哪有啊!也不过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大哥哥,人看上去品貌端庄,仪态万方。虽然打败了我爹,但我看来,与你爹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没得比的!” 少年赧颜一笑,挠了挠头,道:“我爹哪有那么厉害,再说了,你又是听谁瞎说的?” “是真的!”欧阳紫怡严肃的道:“我听我爹说过,你爹内敛含蓄,不肯张扬罢了,不似江湖上那些徒有虚名,沽名钓誉之辈。可就修为而言,我爹说过,你爹的修为至少也达到了‘八界’以上,天底下可能也没有几人会是你爹的对手……” 在修真世界中,人们把修为的高低以“界”划分,通常“一界”乃是入门的基础要领,而最高可达到传说中的“十界”,不过修真路途艰辛无比,就算资质平庸的人亹亹努力,也是难以攀上高峰的,而在修真上资质聪颖的人往往修习几年,便可有所成就。 少年越发好奇,虽然他出身修行世家,但他的父亲却从未在他的面前展示过过人的修为,也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修为,不知是何缘故,好像父亲更器重的是哥哥,而不是他。但他也没有什么怨言,因为母亲说过,修为的高低并不是由时间来决定的,乃是由悟性天赋决定的。 少年说道:“我爹爹真有那么厉害?那他为什么不肯教我修道,而是整天让我读书,我都快闷死了。” 欧阳紫怡呵呵一笑,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爹把通天修为传授给你哥哥,你娘把绝顶的智慧传授给你,这样不是很公平吗?” 少年一怒嘴,道:“也有道理,可是我喜欢的是习武修道,不是整天读这破书,就算读一辈子也不会出人头的。” 欧阳紫怡转过了身,嗔道:“霜霜啊!你就知足吧,你爹娘对你那么好,哪像我呀,爹娘都去忙生意,都没人疼我。” 欧阳紫怡口中的“霜霜”,自然就是于府的二公子——于霜。 于霜叹了口气,眼珠一翻,叹息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呐!”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高过枝头,欧阳紫怡面向太阳,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温暖和煦的阳光洒在了她的俏脸上,于霜看着她的侧脸,细细地眉,巧巧的鼻,淡淡的唇,浅浅的酒窝,挂在嘴角,婉约的睫毛,轻轻的合在一起。 真似海棠醉日,艳若桃李,不可方物…… 于霜不知不觉中,竟是看的痴了…… 直到…… “嘿!傻小子!” 耳畔忽然响起了一声呼唤,那般清脆悦耳。不知何时,欧阳紫怡已然低下头来,明眸如水,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于霜犹如梦中惊醒一般,收回目光,挠了挠头,脸上一红,喃喃道:“怎……怎么了?” 微风忽然拂起,水面波光粼粼,柳条轻轻浮动,就在欧阳紫怡的身旁,有的搭在她的肩上,抚在她的脸上,她嘟起嘴角,伸出手,摘下了一片柳叶,笑盈盈的看着于霜,伸手道:“给,拿着!” 忽然,一阵幽香,袭入鼻腔,胜过海棠之温黁,胜过牡丹之馥郁…… 于霜一怔,接过手中,喃喃道:“给我这个做什么?” 欧阳紫怡瞪了于霜一眼,嗔道:“叫你拿着就是,问那么多作甚?”说罢,她又转过身摘下了肩头的一片柳叶,然后轻轻的捧在口边,轻轻呼吸,吹出,耳畔登时响起了一段清脆悦耳的声音,似风铃,似鸟鸣,醉人心魄,沁人心脾…… 欧阳紫怡脖子一转,明眸一闪,道:“好不好听?” 于霜一怔,连忙点头不跌,叠声道:“好听好听……” 欧阳紫怡莞尔一笑,深深看了于霜一眼,转过了头,抬起了步伐,继续吹着美妙的旋律……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经到了府邸门口。 “你饿不饿?我们去吃东西,听说中大街新开设了一家新的酒馆,名叫‘仙云酒馆’,美酒佳肴,一应俱全呢!”于霜忽然开口道。 欧阳紫怡转过头来,笑盈盈的道:“好啊!” 于霜眼珠一转,对欧阳紫怡道:“你在此等会,我去叫滢儿,我们一同去……”说罢便转身向院内跑去。 欧阳紫怡听得此言,神色忽变,急道:“站住!不准去……”。 于霜一怔停了下来,转过了身看着欧阳紫怡,疑道:“怎么了?” 欧阳紫怡面有愠色,一想到那丫头早上戏弄自己,就一肚子气,却也懒得解释,沉着脸道:“不怎么,不准去就是不准去。” 于霜一怔,看着欧阳紫怡,但看她的神情,心下也已猜到了几分,妹妹性格顽皮爱捉弄人,只怕两人早上又闹矛盾了。于霜心想,就算叫上妹妹一同去,二人也必定在路上吵个没完,倒是把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一念及此,于霜又走了回来,说道:“好吧,我们回头带点给她吧……” 欧阳紫怡点了点头,莞尔道:“行,走吧!”说罢,她迈开步子,向前走去,于霜跟在她的身后,二人说说笑笑,走远了。 于家是燕城中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号称“燕城四大家”之首。于霜的父亲于江河早年搬到此处,和妻子育了三子,长子名叫于凌风,年方十五岁,自幼跟父亲修道习武,于凌风年龄虽小,但资质聪颖,修为亦是不低,在燕城的同龄人中出类拔萃,更有“燕城七少”之首的美誉。 次子名叫于霜,年方十三岁,自幼和妹妹于雪滢跟随母亲读书习字,他年龄虽小,却也能吟诗作画,深得当地众学士青睐。 于霜二人走后不久,一位头戴黑色斗笠,黑纱掩面,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牵着一匹白马,步伐缓慢的来到了于府门口,微风吹来,撩动了他的掩面黑纱,仿佛有一阵淡淡黑气,从黑衣人身上徐徐飘散。 他站在于府门口,看着于霜和欧阳紫怡的背影,黑纱下面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不过多时,于霜和欧阳紫怡二人的身影便渐渐的消失在了拐角处。 黑衣人这才收回了目光,他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于府的匾额一眼,冷冷的笑了一声,回过头来,向于霜二人消失的地方走去…… 第四章 道尊庙 http://.biquxs.info/

一路上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举目望去,地摊就像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龙,在道路两旁齐齐的排了过去。来往人群摩肩接踵,在东大街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缓缓移动着。 于霜和欧阳紫怡的个头颇矮,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拼命的拥挤着,他们手牵手,因为这样不易被挤散。 于霜走在前面,挤过了一个缝隙,转头艰难地道:“紫怡,今天人怎么这么多啊?” 欧阳紫怡缓缓挤了过来,她的流海稍稍凌乱,明眸横了于霜一眼,神色愠恼,没好气地道:“那还用问,都赶着去投胎呗!” 于霜苦笑一声,转过了身,将她的胳膊夹在腋下,拉着欧阳紫怡柔若无骨的小手,继续向前挤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喧闹声亦是不绝于耳,今日早晨的大街上,仿佛比以往热闹了很多。而且大多都为衣衫褴褛的中年人,而且都手捧香火,各个面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神色,都趋之若虞的向城南而去。 于霜和欧阳紫怡二人挤了约莫少半个时辰,终于从一个卖香火的地摊处挤了出来,二人一出来便大口的喘息了几下,此刻看他们的神色,都显得有几分狼狈,欧阳紫怡的披肩长发也被挤得凌乱的搭在肩头,而她红色的绣花鞋上,也赫然镶嵌了一个用灰尘铸成的大脚印。 欧阳紫怡沉着俏脸,狠狠拍打了身上的几许灰尘,明眸一横,看着熙攘的人群,嗔道:“都挤什么挤,好像去晚了投不了胎似的!” 于霜拍打了几下鞋上的脚印,苦笑道:“紫怡妹妹,你就别骂了,没看到他们手中都捧着香火吗?我看啊,他们一定是去城南的‘道尊庙’。” 欧阳紫怡理了理肩头的秀发,白了于霜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那又怎么样,去‘道尊庙’投胎……” 于霜苦笑一声,没有答话。这时在一旁整理香火摊位的小伙子闻言说道:“二位小友可能有所不知,今日正是首届‘道尊’剑诛大侠的忌日,我们燕城能风调雨顺的度过这些年不受魔兽的侵害,必然是剑诛大侠在天有灵,庇佑的结果。二位不如买些香火,一同去拜拜,很灵的!” 于霜和欧阳紫怡二人同时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衣衫朴实的小伙子。他红彤彤的脸颊上带着虔诚的微笑,对自己的话充满了信心。 于霜呵呵一笑,说道:“好吧,给我们来几根……”于霜说着从腰间掏出了几两碎银。 “不用买,我们去凑凑热闹!”欧阳紫怡一拉于霜的袖子又挤了进去。 约么过了小半个时辰,二人终于在人浪中挤到了“道尊庙”。此刻当真是人山人海,喧哗声此起彼伏,真如庙会一般热闹非凡。到了近处,方才看见一座古朴却又**地寺庙,庙身雕梁画栋,青砖碧瓦,有火凤腾于其上,有金龙盘于其下,庙身如同三座屋舍大小,更有两只三足石鸟仰首伫立门前,约有两人之高,周身被锲刻而成的烈火簇拥,口中含有石珠一颗,傲然昂头,石鸟目中含煞,竟是雕刻的栩栩如生,大有傲视苍穹之意。 世人皆知,这便是道尊剑诛的灵宠——踆乌。 此刻庙门敞开,来往人群摩肩接踵,进进出出的城民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神色。 “今日我在剑诛神仙面前许了愿,祈求保佑我们燕城永**安,永不受那妖怪迫害……”一位衣衫朴素,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对着旁边一位同路的胖个说道。 “我也许了一愿,希望我媳妇儿给我生个大胖小子……”那位胖子笑嘻嘻的说道。 二人说着说着走远了。于霜向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微微笑了一下,欧阳紫怡倒是嗤之以鼻,道:“若是这些石像都能帮人玉成心愿的话,那还要那些修真大派干嘛?这些凡人啊,永远都是上不了台面,丢脸。” 于霜拉了一下欧阳紫怡的袖子,正色道:“别乱说!怎么说剑诛大侠都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他牺牲了自己,铲灭了妖怪,对世人所做的功德,可是昭日月垂青史的!” 欧阳紫怡呵呵一笑,也不在意,莞尔道:“好了,剑诛是大英雄好了么?走,我们进去看看。” 说着一拉于霜,快步走了进去。 待他们二人走进去不久,便有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负手牵着一匹白马,步伐缓慢的朝着“道尊庙”走来,他的周身仍是散发着一股阴森黑气,而黑气此刻仿佛比以往显得更为浓烈。街道上虽然人潮涌动,但仿佛看不到他和他身边的白马一般,而且他们似如空气一般,来往人群更本触碰不到他们,而他也竟似看不到这些熙熙攘攘的人们,就在人群中如同隐形一般径直向寺庙走来。 他走到庙前的台阶处停了下来,缓缓抬头,忽的发出一声冷笑,右手紧紧地握住了缰绳,白马登时仰首望天,面漏苦色,如同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却是无力出声,更无力挣扎。 “道尊?这个世上没有‘道尊’,只有欺世盗名的鼠辈!”黑衣人决然道。说罢,他将白马置于此处,踱步迈上台阶,缓缓走了进去。 此刻庙中可谓香火鼎盛,云烟缭绕。庙里正前方有一座石台,石台之上立着一座石像,约么三人之高。本来庙里的供奉也大致如此,只是奇怪的是,这座石像竟是看去似人非人,它亦与人一般长有一双手臂,一双腿脚,只是脑袋上长有一双鹿角,双目含嗔,眼珠几欲夺出眼眶,口中长有两颗尖锐的犬牙,做咆哮状,且手臂修长,右手横卧一把看去竟有两丈之长的石戟,石戟的周身也被锲着一层火焰所包围,身形看去竟有几分峥嵘可怖。 而这尊石像雕刻的便是传闻中一千三百年前,以一己之力斩妖除魔的南国“道尊”——剑诛。 而石台上置有一座铂金四组鼎,足有一吨分量,鼎中插满了或高或矮的祭香,香烟缭绕,烟雾徐徐飘向上空。此时又有三根刚刚燃起的新香插入鼎中,一位看似二十出头的少妇缓缓将插稳香火的手收了回来,双手合十,垂首闭眼,虔诚的敬拜一番后,方才面漏笑容的转身走出了寺庙。 于霜和欧阳紫怡二人此刻已然挤到了四组鼎的近处,只是二人双手空空如也,于霜似乎有些遗憾,他找到一个蒲团跪了下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的道:“剑诛大神仙,愿你在天有灵保佑我们燕城常年风调雨顺,平平安安!燕城子民给您叩头了……”说罢,他“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欧阳紫怡站在一旁嗔道:“大傻瓜!这个愿被许了多少次了?肯定不灵了,你许个别的愿望。” 于霜并未睁眼,又接着道:“愿您保佑滢儿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成长……” 欧阳紫怡听得此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在于霜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于霜登时“哎呀”一声叫了出来。转头愠道:“你做什么?” 还未等欧阳紫怡搭话,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滢儿又是何人啊?” 于霜二人哑然,闻声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一袭黑衣的中年男子,头戴斗笠,黑纱掩面,看不到面容。随着他的到来,仿佛寺庙里和大街上来往的人群都散去了不少,此刻他正巍峨的伫立在庙门口,看去身材高大,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清晨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斜斜的铺在了地上。 于霜怔了一下,看了他半晌才彬彬有礼的道:“前辈,请问您是在问我吗?” 此刻还在庙中的城民,喧哗声都渐渐小了下去,目光都聚集到了门口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上,任谁看去,他那股神秘的气息不似好人,都纷纷退出了寺庙。而黑衣人也似乎对那些平民差异的眼光视而不见,任凭他们从自己身旁走过。转瞬之间,庙中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黑衣人也不理他,待众人走后,他才缓缓迈开沉稳的步子,走到四足鼎前,在蜡烛上点燃了藏在他袖袍下面的祭香,对着“剑诛”的雕像弯腰施了一礼,面向石像良久,方才将祭香插入鼎中。 正待黑衣人“许愿”时,欧阳紫怡用力拉了一下目光还尚未从黑衣人身上挪开的于霜,低声却又急促的道:“快走,他古里古怪的肯定不是好人!” 于霜低声应了一声,回过神来站起身正欲离去,身后便又传来了黑衣人莫名的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啊?”黑衣人并未转身,兀自面朝石像,负手而立,背对着于霜。 闻言于霜二人似乎是本能的顿住了脚步,于霜回过头来,看着他的背影,刚要开口,却又被欧阳紫怡抢了先,欧阳紫怡对着黑衣人没好气的道:“不知先生有什么事吗?我们二人又不认识你,请恕我二人无可奉告!”说罢,她一转身拉起于霜的袖子欲离开祠庙,却料没走两步,一声“啪啦”的突兀声响充斥庙中,却是庙门突然自己关了起来。 于霜二人一惊,知道是黑衣人动了手脚。又转过身看向黑衣人,于霜和欧阳紫怡对视一眼,转身对着黑衣人恭声道:“前辈既是高人,我们又是晚辈,正所谓童言无忌,还请前辈见谅!” 谁知黑衣人似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兀自面向石像,仿佛出神一般,并未理他。 于霜迎着欧阳紫怡的眼神,彼此眼中都有疑色。欧阳紫怡却未有于霜那般气量,微怒道:“喂!你不说话又不让我们走,是何道理?” 黑衣人徐徐叹了口气,却是说了一句他们二人都听不懂的话语,只听他微带苦涩的道:“默儿啊!五十年了,整整五十年了……”说着他低下了头,此刻看去竟有几丝萧索之意。 于霜二人虽然年幼,但毕竟不是傻子,此刻他们二人亦能看出,此人进入了一段苦楚的回忆。于霜自幼跟随母亲读书习字,受母亲的熏陶,亦是有了几分悲天悯人的情怀,他懂得,人在这种时候最需要安慰。他慭慭走上前来,低声道:“前辈可是回想到不如意处?传闻今日正是‘道尊’剑诛的忌日,一千三百年前世人也是在今日方才享受到了幸福,不如就此许个愿吧,说不定真的很灵!” 不料黑衣人听得此言,却是发出“嘿嘿”一声不屑的冷笑。转过身来看向于霜,冷冷道:“你可知我许得是何愿么?” 于霜听出来此人绝非只是单单的悲愤,更多的似乎是一股莫名的恼怒。他更是明白,此人的道行修为亦是不低。心下便有了几分防备,试探性的问道:“请前辈示下。” 黑衣人闻言忽然发出一声狂笑,笑声渐落,方才厉声喝道:“就是杀掉当今的‘道尊’,为一百多年前蒙冤惨死的‘道仙’报仇!” 于霜读过《南国史册》,自是知道他口中的“道尊”“道仙”是谁,只是当今“道尊”于穹已然销声匿迹一百多年。而“道仙”默娆早已香消玉损于于穹的旷古神兵“怒火逸龙剑”之下,这几乎是家喻户晓的事情。 不待于霜细思,黑衣人陡然变色,身形如鬼魅一般,疾闪到于霜面前,随着欧阳紫怡一声“小心”惊呼,黑衣人已然猝起发难,一把扼住于霜的脖子,将他如拎小鸡一般拎了起来,喝道:“说!你爹在什么地方!” 于霜在他手中苦苦挣扎,却是挣脱不出半分,他的呼吸受阻,面色涨红,但他兀自面色坚韧,艰难的道:“休……想……” 黑衣人勃然大怒,却是气急反笑,道:“哼!没想到于穹那个杂种,竟是养出了一个硬骨头,也罢,我就先送你一程,不出明日,老夫就让你们父子团聚。” 黑衣人说完手臂正欲使劲,左手处却突然传来一阵痛楚,他侧目看去,却见欧阳紫怡狠狠地将他的手腕咬住,黑衣人身子微动,左手一抬,欧阳紫怡瞬间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到墙壁上落了下去。 “不干你事,老夫不杀无干之人。倘若再来坏事,就别怪老夫手下无情!”黑衣人朝还在苦苦站起的欧阳紫怡冷冷道。 “坏……人,放……开他……”欧阳紫怡的嘴角已然流出一丝鲜血,面色苍白如纸,明眸死死地盯着黑衣人,却是不肯放弃,说完正欲继续向黑衣人走去。 忽的,黑衣人左手一翻,一团黑色雾气出现在他的掌中,片刻后迅疾的向欧阳紫怡飞去,欧阳紫怡并非修道之人,且正值豆蔻年华,黑气如剑中靶心,射中了欧阳紫怡的面容。欧阳紫怡顿觉天昏地暗,仿佛末日来临一般,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 “紫……怡……”于霜眼睁睁看着欧阳紫怡就这般倒了下去,此刻真似万千把利刃刺穿胸膛。他几乎就要放声哭了出来,声嘶力竭的想要挣脱出去,保护那个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而且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憧憬,想要每天都能看到她,喜欢他的笑,喜欢她的闹,喜欢她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那么的不讲理。 她躺在那里不动了,她是否已经离自己而去? 于霜不敢在想下去,仿佛中了魔怔了一般,猛然抡起拳头,四肢舞动,想要挣脱束缚。只是黑衣人手臂颇长,他根本碰不到黑衣人近在咫尺的头颅。他们二人的修为根本无法比拟,黑衣人只一只手便可将他置于死地。但看黑衣人仿佛并不急于将他就这般掐死,而是将左手虚空画圆,手掌此刻被黑气所弥漫,黑气渐渐凝重,缓缓化作了一粒丹药,落于他的手掌之中。 以于霜此刻的反应,黑衣人何等阅历,岂会看不出来他是个什么性子,他赫然戟指昏迷中的欧阳紫怡,向于霜怒喝道:“我数三声,倘若在不说,老夫便将她变作妖兽,让你死在它的爪牙之下!” 此言如同晴天霹雳,于霜听在耳中,面上惧色愈来愈重,侧目看着躺在地上的欧阳紫怡,恬静的脸庞划过一丝血痕,有谁知道,那颗曾经为之悸动的心,此刻已然流出了异于常人地鲜血…… “我说……我说……”于霜在万般无奈之下妥协了,倘说拧断自己的脖子,他或许不会眨一下眼,因为娘亲耳提面命的教诲,说的不就如此吗?但此刻看到那个昏迷中的玩伴,却似乎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珍贵,倘若她死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就在那一个转瞬之间,脑海中的千头万绪向他纷至沓来,迫使他几乎失去了理智,冲着黑衣人一叠声地喊道:“在后山‘御剑林’,后山‘御剑林’,‘御剑林’……” 黑衣人露出一丝冷笑,狠狠将于霜向墙壁上抛去,“咚”一声大响,于霜撞到了墙壁落了下去…… 第五章 报仇 http://.biquxs.info/

燕城的南山上,是一座蓊郁葳蕤的树林,树木皆枝繁叶茂,参天蔽日。年月久的大树,甚至五个中年男子都合抱不过来,高度也更是世间少有。然而为何此处的树木会如此粗壮呢?因为此处常有召集日月精华的修真人士在此参法悟道,年深日久了,这些植物也都被“熏陶”的健壮了不少。 此片树林面积倒是不大,只是清静的很,向来人迹罕至,倒也有几分萧索之意。再往上看去,却是还有一座山丘,是一座凸山,面上圆而平,上面的青草如茵,只有几颗参天古树突兀的立在上面。因为这座山丘的样子古怪,面上甚是辽阔,遂被燕城子民唤作“御剑林”。 此时已至正午,太阳高过中天。山风一阵又是一阵,在青草的腰身上掠过,将突兀的几颗古树的枝叶撩动的“莎莎”作响。 在一颗古树的树根处靠着一个看去二十出头,身着白衣的男子,他的面容俊俏,仪态万方,此刻眯着双眼,双臂环于头下,仿佛在惬意地聆听着微风的呼唤。 离他不远处,还有一个看去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看去英姿不凡,眉目清秀,相貌倒是与那个白衣男子有几分相似。他此刻正紧闭着双眼,盘膝端坐,他的神色肃然,隐隐有几颗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在入定参禅,苦思冥想什么一般,神情也是阴晴不定的变换着。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向着那个倚在树根处的男子说道:“爹,都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为何我照您的叮嘱反复去做,却还是不能将周围的风力掌控?” 那个被少年唤作“爹”的人,也就是那个倚在树根之上小憩的青年男子,闻言也不见他有所动作,只是不徐不疾地回道:“大千世界,自然之力何其桀骜?纵有天资出众的人才,也难在十年之内将其参悟。纵然我为你指点,也不过是让你少走弯路,至于想要以自身功法与之融合,又谈何容易?” 少年闻言沉吟了片刻,又道:“父亲说的是,只是孩儿听说正道派阀之中有一名门大派,名唤“凌云宗”,其历届少主都不过十七八岁便可与风,形神一体,更可操纵那恐怖之极的“鬼”,那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少年口中的“凌云宗”正是方今天下正道之中五大派阀之一的擎天巨派。 与之齐名的四大派阀分别是: 以研习剑道闻名于世的正道大派——柳杨山。 以研习枪法闻名于世的正道大派——神枪谷。 以研习阵法闻名于世的正道大派——天宫城。 以研习体术闻名于世的正道大派——金城寺。 青年男子闻言微微笑了一下,侧目看向少年,淡淡道:“‘凌云宗’立派已逾千年,其派阀以专攻速度闻名于世,若碰到万中无一的好苗子,再以他们千年来所传下来的道法根基加以培养,在二十岁左右道法参破八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至于‘鬼’,乃是他们派阀中自行研习的一套功法,并不外传于世。” 少年怔了一下,道:“听闻正道中有五大派阀,那其他四派呢?” 青年男子道:“南国的修正派阀中目前以‘速’‘剑’‘力’‘枪’‘阵’,五大派阀为主,若能在此五道中修为参破‘八界’,便已世间少有敌手” 少年面色隐隐有了一丝激动,问道:“在父亲看我,孩儿的修为到了何种地步?” 青年男子又合上了眼,淡淡道:“初臻‘二界’”男子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凌儿,修真途上最忌讳的便是寻求捷径,你务必脚踏实地,刻苦研习,万不可操之过急。” 青年男子口中的“凌儿”,便是燕城四大家之首于江河的长子,名唤“于凌风”也就是于霜和于雪滢的长兄。而青年男子正是他们的父亲——于江河。 在修真世界中,一至三界都是入门,都是将自身的体质修炼到了极致,四界往上,便每一界都是风水领,不论停在哪一界,停滞不前的都属正常,毕竟人的资质都各不相同。而修真一道最看重的便是资质,倘若资质聪慧,又得高人指点,则修真途上会比常人快百倍千倍,若是资质平平,便是亹亹努力,也难成大果。 于凌风微一沉吟,问道:“当年修魔鼻祖,道尊‘剑诛’,不是开辟了一种新的道法么?传闻比修习正道术法要快上百倍呢”。 于江河闻言默然。 于凌风说完之后,根本没注意到父亲于江河的面色俨然有了很大的变化,从起初的漠然,慢慢变做了异样的苍茫,他侧目看向别处,目光深邃而悠远,仿佛陷入了一段久远的回忆…… 直到…… “爹!”当于凌风喊了三声之后,于江河才回过了神来,他朝于凌风微微笑了一下,缓缓站起了身,整个人看去竟有种异于常人的神态,剑眉星目,唇若涂丹,傲骨异凌、气宇轩昂。 他缓缓走到于凌风的身旁,轻轻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缓缓道:“你记住!不论何时,都不可修习魔道。此种术法只会害人害己,切记……” 此言一出,于凌风的脑海中闪现出诸多疑问,也不等他再去多问,于江河便迈开了步伐,向山边走去。他看着父亲的背影,竟是看的痴了。虽然父亲的背影从来都是这样挺拔,但似乎看到他的神情时,不难看出,有种掩饰不住的沧桑和疲乏惊现在他的脸上。 在于凌风的眼中,父亲便是他从小崇敬的人,他能感觉得到,父亲决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真之士,因为在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旷世情怀,以及那股“沧桑”的侠义之气,不是常人所能具备的。 “呼——” 风,忽然大了起来,大树上枯黄的树叶,仿佛追寻到了新的归宿,它们随风而逝,悠悠的向远方飘去…… “凌儿。”于江河负手站在山边,面向燕城,忽的叫了一声。 于凌风应了一声,快步跑了过去,道:“是,父亲” 于江河从袖子中取出一册图纸,递给了于凌风,道:“前些时日教你的阵法图,你可全都领悟了?” 于凌风点了点头,道:“是的,父亲!” 于江河抚了抚儿子的头,露出一丝微笑,道:“你现在就去‘卧龙潭’摆设此阵,或伐木,或洒水,或垒石,或引火,切记,万不可漏掉什么。” 于凌风接过图纸,疑道:“为什么要在那里布阵,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于江河面无表情,他又转过了身,幽幽的向身前繁荣昌盛的燕城望去,此刻他的心头忽的涌出一丝欣慰,没有人知道,他初来燕城时,此城是何光景。他还依稀记得,当时天下大乱,时下正值春荒,天下百姓易子相食,看去委实令人心痛…… 于凌风看着父亲仿佛又进入了一段沉思,便又问道:“父亲今日怎么了?” 于江河闻言缓缓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往事。”说罢他轻轻叹了口气。 于凌风原本还想再问,于江河却开口打断了他,道:“你快去吧!不要问那么多了。” 于凌风哑然,又将满腹的疑问压了下去,喃喃道:“是,父亲!”说罢,他转过了身,向山下走去…… 正待于凌风刚刚下山,在离他们所在的大树五十丈处,还有一颗大树,在大树背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那人一袭黑衣如墨,头戴斗笠,牵着一匹瘦马,向此处看来,远远地道:“师叔,好久不见!看你风采如初,真事可喜可贺啊!”此人正是适才在“道尊庙”向于霜和欧阳紫怡二人发难的神秘黑衣人。 于江河早已察觉到那个人影半个时辰前便藏在那颗古树之后,是他似乎认识,却又不想去见的熟人。 听到那人隔着一层薄雾,远远的向他打来招呼,于江河的面上并无异样,而是语气淡淡的道:“你千里迢迢的找到此处,可还是为了那件事?” 于江河的声音并不大,且二人相隔甚远,但他的话音却似乎有无尽绵力催使,远处那个黑色身影听得却是真真切切。 黑衣人闻言,迈开了沉稳的步伐,牵着那匹瘦马,缓缓的向于江河这边走来,口中道:“五十年了,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于江河自始至终都没看那人影一眼,兀自看着脚下的燕城,半晌才道:“五十年了,想不到你还是这般痴心,默儿在天有灵,也自当欣慰了……” 不久便传来了黑衣人饱含幽怨的话语,恶狠狠地道:“默儿在天有灵,是可以欣慰了,因为今日我便能为她报仇雪恨了!” 于江河沉默不语,面色沉静,静静的凝望着身下的燕城,仿佛并未有大敌当前的模样。 黑衣人渐渐走到了近处,看着站在山崖边负手凝望的于江河,突然开口道:“想不到五十年过去了,你的模样竟是一点没变,只怕修为也是精进了不少吧?” 于江河闻言转过了身,看向黑衣人,淡淡笑道:“我的修为早已成了定数,又谈何精进?” 不料黑衣人看到于江河的正面时,身子猛的抖了一下,似是吃了一惊,声音也显得微微颤抖的道:“你……难道你当真参悟了‘永生’之道,驻颜不老,形容不变?” 于江河微微一笑,踱步道:“世间何来‘永生’?与悠悠岁月相比,生灵万物都不过是须臾罢了……”他的话语间,竟似看破俗尘繁世一般。但黑衣人丝毫不怀疑他的眼光和阅历,只慢慢地道:“你我都已经是一百多岁的人了,算起来,我还长你一辈,却得叫你师叔,倘若你不是杀死默儿的凶手,说不定你也会是我尊崇的……”黑衣人此刻的语气已经渐渐小了下去,随后深深的叹息一声,悠悠仰起了头,仿佛注视着天边的一片云彩一般,忽的摆了摆手,似是苦笑一声,幽幽道:“罢了,罢了!终究是不可能了……” 二人面对面站着,于江河淡淡的看着黑衣人,神情自始至终都是古井无波,二人一时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于江河的目光渐渐的望向远方,慢慢变得空洞起来。往事仿佛历历在目,但他并不愿在提起,默然许久之后,他的声音一如往常一样平静,也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忽的问道:“这是你第几次寻我为你的师父报仇了?” 黑衣人听得此言,立刻回过神来,他的身上也徐徐开始散发阴森黑气,冷冷的咬牙道:“这是我第八次为我师父报仇,我为报此仇,苦苦修炼,总算苍天不负,此次我必然成功!于穹,受死吧——” 黑衣人口中的“于穹”正是杀死“道仙”默娆的男子,也正是当今南国的道尊——于穹。 黑衣人陡然变色,霍的举起双手,仰头大喝道:“无上道法,天鬼灭心——”。 话音甫落,从他身上撒发出来的黑气比适才瞬间浓烈了几十倍,仿佛将空气隔离一般,登时便将他们二人包裹其中,于江河,也就是于穹,此刻站在黑气之中,只觉得天色顿时黑了下来,伴有狼啸鬼鸣,阴森骇人,他立于原处,丝毫未动,眼前突然呈现出一片血海,海水殷红,拍打着岸边堆积如山的人的尸体。 “啪啦——啪啦——”一浪又是一浪,一声又是一声,海浪仿佛重重的打在了人的心里。腥味铺天盖地,比往常的血腥之味浓烈了不知多少倍,竟是无孔不入,直钻鼻腔,似常人若是经受,必然口吐白沫,晕死过去。但于穹的嘴角却是淡淡笑了一下,深深呼吸,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仿佛已将所有的杂念抛之脑后…… 虽然闭上了眼,但那一幅幅铁铮铮一般存在的幻像仍是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爹……救我……”于穹在熟悉不过,那是儿子于霜的声音,他赫然被绑在一颗铁柱之上被两个魔道徒众狠狠地鞭打着,他弱小的身躯俨然皮开肉绽,鲜血如同泉涌一般将白色的衣衫尽数涂染。 “啪,啪,啪……”一鞭一鞭的抽打在于霜的身上,也抽打在于穹的心里,于穹紧闭着双眼,面色终于浮现出了一丝不忍和痛楚,但他并没有说一句话,而是强自镇定的在漆黑的空间里,观望着儿子最后一次,以微弱的声音对他喊了一句“救……救我”。说罢,于霜气绝了,他被这两个徒众在从未间歇的半个时辰里——活活打死了。 忽的,又是一个画面急闪而至,于穹的眼前赫然立着一张青石桌子,石桌之上摆着一页书着“道”字的白纸,三尺见方,除此之外,世界尽皆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声音,如同没有呼吸一般的死寂。 于穹看着这个“道”字,世间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五十年前,那个飘着风雪的夜晚。一盏油灯,将小小的竹扉映亮,屋外狂风呼啸,屋内寒气刺骨。于穹依稀记得,今日是那个女子的生日,修真悟道之人,从不揽俗世烟火,而这苍劲却又内敛圆融的“道”字,正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啊…… 黑气之中,于穹的脸色苍白,虽然紧闭着双眼,但神情已从最初的冷静渐渐变做了悲痛乃至伤怀,他的牙咬着唇,脸上风云变幻,却也不反抗,就这般在黑衣人所制造的虚拟世界中,如梦似幻的飘荡。 忽然,就在于穹端详着那个刚刚竣笔的“道”字时,一双芊芊玉手从身后伸来过来,蒙住了他的双眼,随后便是一声轻呼在耳旁传来:“猜猜我是谁?” 于穹只是微笑,却不搭话,也不将她的双手挪开,兀自端坐于此。身后的女子仿佛静静的等待着于穹的回答,并未因于穹默然不语而就此将手拿开,许久之后,女子便微带嗔意的道:“再不说话我可就生气了。” 还是一阵默然,女子将双手拿开,走到于穹的面前,面有愠色看着他,而他也微笑着看着她…… 倘若时间就此停止,又该多好!于穹心中就这般想着,一生悟道,悟道一生,又所为何来?百岁的光阴过去了,却终究不知,悟出了什么,又悟去了什么…… 他身前的女子容貌绝世无双,肤如玉,唇如血,杏脸桃腮,明眸如水,眉目如画,就这般含笑,静静的,静静的凝望着他。忽的莞尔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于穹仍是微笑不语的看着她,深深的看着她…… “说话呀!” “……” “你再不说话,我便走了……”女子直起了身子,微微愠道。 “……” 从头至尾,于穹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凝望着那位美丽女子的眼眸,在那女子的明眸深处,仿佛有一潭清澈如许的泉水,能够灌溉所有干枯败死的心灵…… 第六章 真相 http://.biquxs.info/

“吼——”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声惯破苍穹,天际骤然变色,狂风大作,御剑林上突兀的几颗参天古树如同风铃一般“沙沙”作响。地面上,从黑衣人身上散发出的浓烈黑气,瞬间被狂风消散,黑衣人如同受了重创一般,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地面,大口的喘息着,而他所在的地面上,也赫然留下了一团殷红的鲜血。 在他的对面不远处,傲然的出现了一只金鳞神龙,龙首桀骜,龙目如同耀眼星辰一般,龙爪苍劲,如刀如剑,看去直叫人毛骨悚然,当真是天神下凡,睥睨世间万物…… 龙身颇大,金光熠熠,照的整座御剑林都仿佛蒙上了一层金光。而金龙的周身只在一处凌空盘旋,待尘土渐落,方才看见一人赫然立于金龙所盘旋的中央,却是神龙将此人护在中央。而此人正紧闭双眼,面色肃然,双手合十,周身金光大放,立于“逸龙罩”中,如同之间万物的主宰者一般。 然而更诡异的,便是他的头顶一丈之处,竟有一团白光闪烁,比之太阳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几欲刺穿人的眼睛,如上古天神一般威严不可一世…… “咳——”黑衣人又是吐出一口鲜血,慢慢地,慢慢地抬头…… 黑衣人黑纱仍在,却已被鲜血染红一片,但仍是看不清是何神情,只听他声音颤抖,不可思议地惊呼道:“天……天目……不……不可能……不可能……” 黑衣人口中的“天目”,乃是传说中已将道法修炼至“登仙”的境界,顾名思义,就是褪去肉骨凡胎,与自然合为一体,虽不是不死不灭,但寿辰确然不可估量。 世间将道法修练至“九界”的修真人士屈指可数,而传闻九界之上还有一说,便是开启“地目”,据记载,“地目”介于十界和“天目”之间,至于到底如何,因从未有人见过,因此记载的也是大语焉不详。因为世间从未有过开启“天目”的修真之士,所以传闻也只是传闻,至于这则传闻的出处,据《南国史册》记载,一千三百年前便有一人开启“天目”,那人便是剑诛。 只是今日一见便知,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毕竟“道尊”于穹俨然开启了“天目”,因此“天目”一说也被其证实的确存在。 “吼——”又是一声对黑衣人来说撕心裂肺的龙吟,随后,黑衣人虽紧闭双眼,却仍是感觉得到,风渐渐的止了,刺目的辨不清是金光还是白光,也逐渐的散去了,黑衣人缓缓抬头,慢慢地睁开眼,他看到身前站着的,还是那个看去低调如民的男子,他的神情款款,目光明亮清澈而深邃,淡淡的看着他。 黑衣人深深的埋下了头,双臂撑在地上,手指扎进了泥土中,微微颤抖起来,缓缓道:“五十年来,我苦苦修习‘魔道’,虽已参破玄天,让我苦臻九界,却不料还是抵不过你一个回合……”黑衣人说道后来,忽然仿佛自嘲一般,放声大笑起来,笑的歇斯底里,笑的痛彻心扉…… 待他笑声渐落,于穹才开口淡淡地道:“你有八次败在我的手上,我却念着旧情并未杀你,纵然你那时的‘魔道’修为已经很高了。我曾给你八次机会让你洗心革面,你却并未悔改,而是变本加厉。如今天下已然没有几人是你的对手。我若在纵容你,只怕天下正道便要遭受屠殛,念在你对默儿一片痴心的份上,我不杀你,你此刻已经受了内伤,愿你能从此好好参悟正道道法,倘若迷途知返,为时不晚矣。” 不料黑衣人闻言缓缓站了起来,发出一声“嘿嘿”的冷笑,不屑的道:“哼!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别在我面前装好人了,你可知道,出燕城之外已成了什么样子?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魔兽麒麟纵横天下,将万物生灵置于水生火热,它们哪一日不是在惶恐中度过?”说道此处,黑衣人缓缓站了起来,厉声道:“你的修为竟已如此之高,却如襜褕一般躲于暗角阴沟,独享其乐。你可知天下百姓有几家能像你们燕城子民一般过活?你即被天下子民拥戴为‘道尊’,但你说说,你的作为对得起天下拥戴你的子民吗?对得起你建立‘光’的初衷吗?对得起死在你剑下的那个深爱你的女子吗?说啊!你对得起谁?” 于穹一时哑然,面色黯然,缓缓的抬起了头,闭目叹息道:“我对不起他们。” 黑衣人又道:“你不配‘道尊’这个称号,更不配默儿对你的那份情意,你曾一再教诲我一句话,今日我却要反问与你,你修道一生,不为子民,又所谓何来?” 于穹苦笑一声,半晌才道:“天下子民受苦,我亦心痛如绞,只是我有难言之隐,却是不便于你诉说。” 世人皆知五十年前的“道尊”和“道仙”二人的斗法,最终是“道尊”取得了胜利,但没有人知道那场战役背后的原因,也没人知道“道尊”虽胜,却是胜的有多艰苦。 那时默娆为求创新,竟异想天开的想将“正”“魔”二道的道法取长补短,合二为一,当她对于穹提起此想法时,于穹断然拒绝,正魔二道自古以来就势不两立,只是默娆修为本就通天,资质不必多说。“光”中的成员几乎全都赞成默娆的提议,倘若成功,则对世人来说是个福音也尚未可知。 只是天不遂人愿,或许默娆真的轻视了当年剑诛花费毕生心血所参悟的魔道道法,魔道道法的侵蚀之力也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只半年时间,默娆的心智大变,时而静,时而噪,容貌也变得阴暗冷漠,她原本性情温和,为人和善,倒是与于穹极为相似。 但将“魔道”功法参悟八界时,整个人竟变得嗜血好杀,手段残忍可怖,那段时日之前他们一起将修魔一派“血仁墓”铲灭,那时于穹便有所发觉,想要说服她废除“魔道”功法,只是那时默娆的心境俨然不似从前,不料她登时就翻脸怒骂,说于穹嫉妒她的才能,想将她灭之而后快,于穹哑然,知道她魔性攻心,此时不便与她多说,便当先御空回去。 回到山中时,与默娆较好的一名“光”的成员——聂真,闻言进洞劝阻,不料三两句话便激怒了魔性大发的默娆,聂真的枪法举世无双,堪称当时天下第一枪,修为早已突破了九界之力,却仍是不敌默娆,就在聂真性命交关的千钧一发之际,神龙出世,于穹出手将聂真救下,不知为何,默娆的心神又忽的恢复了正常,对聂真的伤势愧疚不已。 此间事后,于穹作为“光”的首领,召集其他七位成员商议此事,有人提议,为苍生着想,趁其尚未将“魔道”道法参破“地目”,必须合力将她杀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这个提议很快便被驳倒了。毕竟默娆研习“魔”道之事是大家几乎全部赞同的,但并未传扬于世,而是私下研习,加之默娆的威望更是响彻天下,倘若贸然行事,只怕会让默娆身败名裂,然而这些都是“光”中成员所不愿意看到的。 再者,默娆的正道修为已经近乎与于穹难分轩轾,若是她魔性难控,想将她制住,只怕比登天还要困难。 商议未果,便又过了半年,在这半年之中,她闭关于后山的一个山洞内,于穹掷下严令,所有成员不得靠近这个山洞。只有他每个月会去上一到两次,因为此时的默娆俨然不是一年前那个温柔和善的美丽女子了。她的面容枯槁,目漏凶光,神色灰败,看去如同活死人一般,于穹看在眼里,也是心痛如刀绞。他很清楚,那个曾经和他相濡以沫的女子已经死去,眼前的这个似人非人的女子,终将与自己决一死战…… 而这一天也很快就来临了,在一个月圆之夜,没有人知道她为何会突然离开山洞,飞至山下的一个山清水秀的山村,然后将这个山村的村民尽皆屠杀,妇孺老幼一个都没有幸免,她的手段残忍之极,很多尸体的头颅也都不见踪影,整个村落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茅草屋上,残亘断壁上,地上的青草皆被殷红的鲜血所染,触目惊心。 村头的小河,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也被鲜血尽染。 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二人就这般对望着,不同的是,于穹面色黯然,眼神中满是疑问和不忍,牙齿咬破了嘴唇,没有开口。而他身前那个被黑色雾气所簇拥的女子,神色看去无比的疲惫,眼神空洞而没有光彩,她手中的绿茫仙剑如同秋水一般,耀着绿光,霍的向他指来,熟悉的声音,陌生的情感,静静的道:“我早就想与你一决高下。” 于穹抬头闭目,深深的吸气,慢慢的睁开了眼,此刻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漠然神色,静静的看着那个被戾气夺魄的女子,最终还是静静的道:“动手吧。” 在经历了一夜的斗法中,最终“道尊”于穹道高一筹,胜了“道仙”。 但那场激烈的斗法之中,于穹胜的并不轻松,他原本已经想到开启“地目”的默娆研习了魔道功法,自己是否能胜她,也着实没有把握。他一生独创一门道法,名曰——逸龙道法。也仅是凭此道法被世人誉为“道尊”,他一生钻研正道术法,深知魔道道法虽厉害,却是会侵蚀心魄,有违人性,着实不可取也,纵然资质再好,道行再高,侵蚀之力亦会更加剧烈,反过来伤及自身,扭曲本性,从而变得嗜血好杀。 至于于穹起初为何没有极力反对,却又不得不提起一人,那人便是魔道鼻祖剑诛,他的修为深不可测,可以说将魔道道法已经参破“天目”,然而奇怪的是,他除了外表以外,其他包括心性志向都没有一丝变化。 于穹除了与他志同道不和外,也不得不说,剑诛的的确确是他从小敬仰的修道义士。 几乎可以说,不论修正还是修魔的修真人士都对剑诛心怀敬重。不说别的,就为他一千三百年前的壮义之举,无人不知,无人不为之感动…… 在那一场斗法中,默娆将他的旷世神兵“怒火逸龙剑”封印,更伤了他的七经八脉,让他的修为在之后的五十年之内都无法尽皆发挥出来。 此役后,于穹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我苦修正道为的便是诛杀妖魔,匡扶天下正道,但修魔者亦是苦修魔道抵御正道,正诛魔,魔诛民,遭罪的却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都是万物生灵,杀来杀去,孰对孰错?” 在那一战之后,于穹回到山上,遣散了自己苦苦建立起来的“光”组织,便销声匿迹在江湖中了…… 黑衣人虽是默娆收过的唯一一位弟子,但并未相处太久,只短短的半年时间,默娆为其传授正道道法,而黑衣人也是在这短短半年之间,对他的恩师情根深重。 他比默娆长了二十岁不止,原本只是离清河城不远的西野村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樵夫,靠耕种和打柴维持生计,原本生活虽然艰苦,但一家人和和满满,日子过得也算充实幸福。 但在一次正魔大战中,魔道败北而逃,途径西野村,好些修魔之士身负重伤,心智被“魔”所侵,性情大变,整个人如失去心智的同猛兽一般,将西野村一村村民屠杀,自身最终暴毙而死。 当于穹一行人赶至此地时,已然晚矣,看着场中尸横遍野,满目狼藉,西野村如同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血雨所洗礼,殷红的鲜血流满可以触及的地方。默娆看着不禁潸然泪下,心痛如绞。 在经过一翻细细的查看后,默娆惊奇的发现,还有一个看去三十多岁模样的樵夫,身上背着一捆劈好的柴爿,晕倒在距村子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据她猜测,此人多半便是在归来的路上发现魔道众人正在屠村,看到如此惨绝人寰的场面定然吓破了他的胆,从而导致他被吓晕了过去,却是反而捡回了一条性命。 待众人将他救醒之后,他便颤颤巍巍的道出了他所看到的一幕,果然如默娆所猜测一样,只有一处被默娆漏了过去,便是那些魔道众人做了这等事情,自己也难逃心魔的手掌。 黑衣人苦苦哀求,要为妻儿老小报仇,要为天下子民替天行道。只是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回绝,正道一派自古以来收弟子都是慎之又慎,倘若心志不坚者修得道法,为祸一方,倒不如不收。 虽然他看去诚心,但对修道者来说已然是年时以高,又加之他的资质悟性平平,“光”的所有成员虽然都给与了安慰,但都拒绝了他。只有一个人不仅怜惜他的遭遇,更明白他的处境,若是他们都走了,那此人多半便要寻短见了。在他们八个人中,唯有默娆心肠最软,常有以己度人,悲天悯人的情怀,最终终将黑衣人纳为了弟子。 默娆让其一路随行,在路上闲暇之余便为之传授道法,一则默娆的道法高深,其思维见解也是异于常人,二则黑衣人的亹亹努力也终得善果。他的修为最终突破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六界。 而在这段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比默娆还要长一轮的黑衣人,竟是对默娆渐渐起了爱慕之心,也是,世间哪个男子不为她这种近乎完美的女子所倾心? 而默娆早已对于穹芳心暗许,这早已是“光”中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终于有一天,默娆随着众人离开了,为他留下了一封信,大致内容让他潜心修道,以天下苍生为念,扶危救困,做一个侠士。 “光”组织向来行踪不定,黑衣人虽想追寻,但自知无果,便照信上的话,去做了一位隐姓埋名的正义侠士。 直到有一天默娆仙逝的消息终于传入了黑衣人的耳中,黑衣人肝肠寸断,誓言要为默娆报仇,然而默娆修习魔道术法之事,他却是不知的。在默娆仙逝之后,而杀死默娆的竟然是他万万都没有想到的人,竟是一向以正道自居的道尊——于穹。 这对他来说犹如五雷轰顶一般,让他生不如死。这个打击对他来说非同小可,以至于他渐渐憎恨那些修习正道的修真之士,渐渐觉得那些修正之士都是道貌岸然,欺世盗名的伪君子。从那时起,他便开始修习魔道术法,四处找寻于穹,在五十年前,两人交手数次,却无一例外的是黑衣人败了下来。他每次寻仇都会问起于穹杀死默娆的动机,但于穹总是默然不语,这反而更是加深了他对于穹的憎恨之意。 从他第七次寻仇失败之后,他成立了一个叫做“血”的魔道组织,共有五位成员,成员的道行都略低于他,但也算得上是那时魔道之中的中上水准。黑衣人那时的道行俨然突破了魔道“八界”,可以说在江湖上也是大有名气的人物。 在第八次寻仇,他们以五敌一,却还是未动于穹分毫,便又一次的被于穹轻松击败,在这一次复仇中,于穹将他苦苦建立起来的“血”的成员全部杀死了,黑衣人也受了重伤,但于穹还是一如既往的放过他,他转身就走,也不多言。这使黑衣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于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饶他性命,他的心里其实并没有丝毫的感激,若能为默娆报仇,就算惹得天下人唾骂又如何?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他第八次寻仇失败之后,当年叱咤南国的大英雄于穹,竟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世间没了一丝音讯。江湖上众说纷纭,说他被默娆的鬼魂索了性命的有,说他被魔兽麒麟诛杀也有,不啻于此,不一而足。 而黑衣人却是从未相信这些传言,他深信于穹还活在人世,他一边苦苦研习魔道道法,一边找寻于穹的下落,最终在五十年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座被结界所保护的城中,他找到了他。 可惜的是——复仇的结果却总是惊人的相似。 第七章 遗书 http://.biquxs.info/

山风阵阵,林叶婆娑,御剑林上清冷而萧索。 于穹面色漠然,静坐在山崖边上默然不语,深邃的眼眸静静的凝望着身下被一层薄雾笼罩的燕城,看去若隐若现。 他的身后站着一位黑衣如墨的男子,黑衣人负手而立,也俯视着山崖下富饶而博大的燕城,微风时而掠动他斗笠上垂下的黑纱,不知是何神情,半晌才悠悠地道:“我虽恨你,却也羡慕你。默娆在世的时候,便是想让我与你现在一般,置一方子民太平,却始终未能如愿……”黑衣人似意犹未尽,却没有再说下去。 于穹背对着他,淡淡道:“你可曾照她的话去做过?” 黑衣人微叹了一声,道:“她的话我岂会置若罔闻?只是世间受苦受难的子民太多,哪一方不需要消灾解难?我行走江湖数载,却总感分身乏术,在那几年间,我一边扶危救困,一边打听我师父默儿的消息,谁知过了不出三年,江湖上便传言她已溘然离去……”黑衣人说到后来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扭过了头去。 于穹的身子隐隐抖了一下,缓缓收回了目光,幽幽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杀她?” 黑衣人过了半晌才平静了下来,淡淡道:“世人皆说你嫉贤妒能,怕默儿有朝一日功德和声望超过你。但我并不认同,我觉得你会有难言之隐,只是默儿待我恩重如山,不论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会置之不理。” 于穹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他的黑纱掩面,于穹自是看不到他的样貌,继而又收回了目光,又默然不语的看向身下的燕城。黑衣人也没有在开口,空气渐渐变得静默下来。 “哇——哇——” 天边忽然传来一声乌鸦的啼鸣,打破了二人的沉默。黑衣人抬头看着天边掠过的乌鸦,喟叹道:“不祥之兆啊……” 于穹似是被他的话惊醒了一般,缓缓站了起来,背对着黑衣人道:“你前后问过我八次,今日我就告诉你吧!晚上去一趟北山卧龙潭,到时候你就全都明白了。”于穹说完这句话便跳下了山崖,身影如风一般向燕城飘去。 黑衣人注视着于穹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晨雾中方才收回了目光。他在原地伫立了许久,缓缓抬起了头,幽幽道:“这都是天意啊。”末了,方才起身上马,缓缓向山下走去。 燕城中仍是一副繁荣热闹景象,于穹飞至城门处便落了下来,一改适才侠义之风,又变做了子民眼中那个低调和善的于江河。他看了一眼城门上方的燕城名目,微微露出一缕微笑,低下头来,向城中走去,城民都对于江河的品性很是赞赏,若是没有他,他们也很难过上现在这般安心舒适的日子。 大街上的城民此刻已然没有于霜他们二人出门时那般多了,却还是比以往要多很多。于穹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却也不御空而行,就在人潮中缓缓的向于府走去。时而有卖菜的大叔大婶,或是来往匆匆的城民向他微笑的打来招呼,他都已微笑回礼,却也不多说什么,燕城的子民早就知道于江河的性子,就是寡言少语,但他的行径却是值得所有人肯定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回到了府邸。 他远远看到府门的门槛上坐着一个身影,他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人便是他的次子于霜。迎着他的目光,于霜也看到了他,霎时露出笑容,并且急匆匆的向他这边跑了过来。他喘息了几声,仔细打量了他一翻,大喜道:“太好了!爹,您没事儿!” 于江河拍了拍于霜的脑袋,笑道:“什么事这么急?爹好端端的怎会有事?” 于霜呵呵一笑,道:“没事就好!娘着我在此等爹,说您回来之后去书房一趟,有急事相告!我也有急事要向爹禀告。” 于江河拉着于霜的手走进了府中,二人在去书房的途中,于霜将他与欧阳紫怡早上的遭遇说与了于江河,从早上二人出门,再到庙中遇到黑衣人,再到后来二人被城民救醒…… 于江河面色肃然,一路上也没有说话。直到了书房门口,才对于霜道:“你的事爹已经知道了,日后不会再出现此事了。现在爹和娘要谈些事,你去后花园找滢儿吧。” 于霜应了一声便向后花园走去。 书房的门关着,“吱嘎——”一声轻响,于江河推开了门,他抬眼看去,成百上千卷书籍整整齐齐的罗列在书架上,左侧的床上没人,他向右看去,便看到妻子柳默正伏在桌前,手握毛笔,似在修书。 窗外和煦的阳光照射进来,为房间平添了几分暖意。妻子柳默的面容略显苍白,闻言她抬起了头,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站起身微笑道:“你回来了。” 于江河微笑点头,向她走了过来,道:“许久不见你写字了,今日提笔可是……” 于江河原本笑容可掬的脸上登时沉了下来,他看到书桌上的纸页上赫然列这两个醒目的大字——遗书。 “这是为何?”于江河满面狐疑,微愠道。 柳默面色不变,仍是带有一丝笑意,看着他,静静的道:“你今日可是让风儿去卧龙潭布‘神龙阵’了?” 于江河闻言面色又恢复如常,看着柳默似笑非笑的脸庞半晌,淡淡道:“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你啊!” 柳默面上的笑意一闪而逝,寒声道:“今日正是月圆之夜,你想与四大魔兽决一死战?欲抛下我母子于不顾吗?”柳默说完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于江河面上露出一丝不忍,将柳默拥在怀里,柔声道:“如今你我二人已经息影五十年了,这安生日子也算是享受过了,你可知道,天下苍生都还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燕城以外是何光景你可知道?如今我的功力也已经大致恢复了。是该站出来做个了断了,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柳默闻言欲劝,却自知丈夫的性子,劝也无用,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江河的手轻抚着妻子的背,他相信妻子会理解他,因为若是五十年前,妻子亦会如此。 虽然感觉到妻子的泪水已经侵湿了自己的肩头,但他明白,她只是对这五十年前朝思暮想的生活的终结所难过。他们二人心里都明白,自己生下来就不是单单为自己存活。多少年来,彼此的了解,彼此的感知,再到彼此的相濡以沫。虽然向往平凡的生活,但终究是不可能了。 于江河轻轻的推开了柳默,看着她眼眸中滢滢荡漾的泪花,心中又是一痛,转过头轻声道:“他……今日又来找我寻仇了,我……又饶过了他。” 柳默闻言神色一变,似是知道丈夫口中的“他”是谁,问道:“怎样?” 于江河叹了口气,微微闭上了眼,顿了顿道:“修魔已至‘九界’” “啊?”柳默一声惊呼,急道:“那你为何还不杀他?难道你想看到第二个默娆吗?” 于江河面色闪过一丝苦色,看向柳默,道:“他还是为你而来,我如何下得了手?……” 原来当初的道仙默娆,正是如今的柳默。世人皆知五十年前默娆已经死于于穹之手,然而却并非如此,在那一场旷世决战中,于穹凭借一己之力,将“走火入魔”的道仙默娆打败后,并未取其性命,而是启用自己研发而出的禁术——封魔印。 此道法若要施展,便要燃烧自身阳寿,并且废除自身根基五十年,召唤封印神龙,将神龙打入被施术者的体内,神龙便会彻底吸蚀他体内的所有真元,从而变作凡人。但此道法被研发者于穹列入禁术,是有道理的。 “封魔印”是自默娆修魔以后,于穹才研发出来的。既是禁术,自是弊大于利,他的厉害之处便是,无论你的道法再高,若是施术者将“封魔印”神龙打入被施术者的体内,任他道行通天也会在短时间内与常人无异。 然而为什么说“短时间”内呢?这便是此术的敝处所在,若是被施术者不愿被封印,可自行解除,只要强运真元,“封魔印”神龙便会自行消散,融入被施术者的体内,被施术者反而道行更进一步。 然施术者却是一无所获,自折损阳寿不说,还得自废道行多年。 在那一场战斗中,默娆施展通天修为,召唤灵宠“火神”和“神鸟”,火神乃是默娆以元神凝结天地灵气,再以自身修为所炼化而出的灵宠,触碰便可燃尽一切生灵万物,传言就连山脉和空气都可引燃。 而神鸟就更是骇人听闻了,神鸟周身冰晶裹体,天下至寒之神兽,其神通可凝海成冰,更可怕的是,它自身便是一种封印兽,可封印世间一切,就连当年武尊于穹的旷世神兵——怒火逸龙剑,亦被封印在神鸟的体内。 传闻八百年之前,神鸟乃是一届修真泰斗,北国“道神”道青的神兽灵宠。 在那一战中,于穹召唤出自己的灵宠——默云。默云乃是于穹自创“逸龙道法”时,以元神结合修为所炼化而出的可睥睨魔兽麒麟的神龙,传闻可与剑诛的“踆乌”比肩。 那一战注定被载入青史,凤翔龙翥,默娆立于神鸟嚾尖,身下已被火神燃成了汪洋火海,二人直战的难分难解,初战之时默娆占尽上风,于穹的周身亦是受了轻伤,在于穹被迫不得不祭出需要损耗巨大真元,方可催动的上古神兵——“怒火逸龙剑”时,才终于将局势拉平,默娆的攻守兼备,其道行修为也出乎于穹的意料之外,在几番斗法之后,默娆终于出现了颓势,但她用尽气力,终将于穹的神兵“怒火逸龙剑”封印,在那转瞬之间,倘若于穹不退反进,欺身而上,虽不免身受重创,但有十分把握取默娆性命,但他终究犹豫了,而是选择了封印她的魔道之力。 默娆中招之后仰天长啸,如被雷击,周身冒起青烟,七孔流出黑色液体,秀发也如针一般,直直的立了起来。神鸟顿时傲然长啸,地上的火神也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啸,一时间山摇地动,如同上古天神发威一般,要将世间万物毁灭…… 不久之后,于穹从天上掉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早已喷出鲜血,身上的剑伤、灼伤、内伤、以及施展“封魔印”时所受到的吸蚀,此刻他已经站不起来了,谁能想到,当年被世人称作“神”一样的男子,此刻竟会这般落魄。 默娆清醒之后,发现身旁还昏迷这一个男子,而他的伤势比她还要重很多。默娆惊奇的发现自己虽然受了重伤,但神智已然清醒,不似当初修习魔道术法之时,无法将自身控制,反而成了“心魔”的奴隶。 她醒后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也从未相信自己心仪的男子会伤的如此之重。方今天下,谁有这般道行,能一起重创他们二人。她这般想着,但也来不及多想,只想快快救醒身旁的那个男子。她起身环顾四周,周围已是被烈火焚为一片狼藉的废墟。 在喝完一口清水之后,于穹缓缓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那名女子的怀里,他微微笑了,他知道,他成功了…… 在那之后,于穹便于默娆二人一同隐居在燕城之中,一生修真悟道的二人都渴望过平凡人的生活,现在终于美梦成真了。二人结了婚,养育了三个子女,随着岁月的流逝,于穹的修为渐渐有了恢复。他在燕城外布了一道“逸龙结界”,凡从里面出去的人,皆可看见,来回自如。若非如此,便看此处就如同幻象一般,或山川湖泊,或沼泽深林,但修道有成的“高人”除外,比如——黑衣人。 一阵微风从窗口吹了进来,于穹默然低头,柳默,也就是当年的“道仙”默娆,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柔声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倘若那人不知悔改,反而屠戮正道,你岂不是成了罪人?” 于穹忽的抬起头来,看着她吹弹可破的玉容,忽的露出微笑,道:“他对你不也是一片痴心么?世间有这样钟情的人,便是修魔之士,我也不信他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柳默闻言也是看着丈夫微微笑了一下,但她的秀眉很快的皱了起来,道:“他今日竟对两个孩子动手,你能认定他没被魔性侵蚀?” 于穹道:“他只是想要逼出我的下落,也并未伤及无辜啊。我约了他今晚去卧龙潭,到时候在见机行事吧。” 当柳默听到“卧龙潭”的时候,柳眉皱的更紧了,迟疑了一下,仍是说了出来:“你要不要在考虑一下?魔兽麒麟本非凡兽,你应该清楚,它们本就不死不灭。我们二人既已在此安享五十年,又为何不能终老于此呢?” 于穹闻言面色转冷,背对向柳默,肃然道:“莫说过了五十年,便是过了五百年,我一生修道的初衷亦不会忘。天下子民身处水深火热,魔道猖狂,妖兽纵横,我等修道之士若不挺身而出,试问,苦苦修行悟道,却是何用?” 柳默自知,于穹定会是这反应。她也不生气,从身后又抱住了他,面上露出笑容,闭上眼睛道:“你说的是,是我过惯了这种平静安逸的生活,这句话不也是我初入‘光’时,对你说的原话么?今晚我就解除封印,就让我与你一同去吧……” 于穹身子一震,猛的回过身来,急道:“不行!太危险了,你今日便带着孩子们去玉林城,找我的徒弟潘心诚,带着我前些时日送你的匕首。他若见匕首,必会与你们相认。今夜之战,你不必劳心,我必会成功的!” 柳默知道,他口中的“必会成功”是什么意思。却也不多说什么,看着他微微一笑,轻抚着丈夫沉稳却又自信的脸庞。 第八章 默云 http://.biquxs.info/

傍晚时分,山风阵阵,清冷而肃杀。一轮明月高悬天边,今日正是月圆之夜,月色明亮,将清辉撒向世间,也撒向了燕城的北山。 在月色的照映下,北山如被披上了一层银霜,更显凄然清冷之色。站在北山之巅向下看去,城中的子民都已经大致休息了,只有几处灯火星星点点的在燕城中亮着。 山道上静的出奇,只有“吱——吱——”的蛐蛐叫声在傍晚吟唱。没有人知道,不多时此处便要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山道崎岖难行,蜿蜒而上,石路上荆棘丛生,一看便知,此路人迹罕至。道路两旁长满了如同胳膊一般粗细的树木,树上的树叶全都被这清冷刺骨的山风无情的掠走了。有的洒在山道上,有的飘向了燕城,全然没有了一丝生气。 “沙沙……沙沙……” 这一听便知,是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而发出的声音。果然,从山道的拐角处走过来一个身影,他身着一袭白色衣衫,剑眉星目,面容俊朗,步伐沉稳,容貌看去二十出头,正向山顶走来。清冷月辉洒在他孤单的身影上,如同为他罩上了一层光罩,在此阴森狉獉之地,显得格格不入。 他正是当今的道尊——于穹。 他的神情看去并不轻松,一路锁着眉头。也不知道心中想些什么。直过了最后一处蜿蜒的拐角,他的眼中才恢复了光芒,他突然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身下的燕城,忽的露出一屡微笑,便回头径直走了上去。 待于穹走后不久,山道上便又传来一阵“沙沙”声,而且声音急促,映着月光,不久便看到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少年,从于穹走过的路上走了过来,他举止谨慎,很是小心翼翼。每过一个拐弯处,便要立住身子,先伸出头来看看,确定未被发现,才又跟了上去。这少年便是于穹的长子于凌风。 待他走后不久,他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此人着一袭黑衣,头戴斗笠,黑纱掩面,根本看不清容貌。他的这身着装,与此时此景可谓般配之至,在他的身上仍是隐隐散发着阴森萧索的黑气。 而更诡异的便是,他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双脚并未着地,而是悬立在离地面一丈之处,缓缓的顺着山路向上飘去。 黑衣人早已发现于凌风在跟踪于穹,他心里清楚,莫说于凌风,便是他自己的行踪,也只怕以早被于穹所察觉。只是另黑衣人不解的是,于穹知道自己此刻要去干什么,却也不制止,也不怕连累了自己的儿子么? 黑衣人最后一个上了山顶。他站在一棵树后,树枝挡住了月光,他的身影很难被发觉。而他也看到,前方十丈之处,也站了一位少年,正躲在树后,探出个脑袋向前观望着,全然不知,他也被跟踪了。 二人现在齐齐的将目光聚集在前方一潭望不着边际的湖面上,因为那个白色的身影正负手而立,静静的站在湖面上仰头看着月色,清冷的月亮似乎带了些隐隐的羞涩,过不多时便藏在了云的后面。天际繁星点点,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一般,闪烁着温柔却又清冷的光芒。 这湾潭水其实是一座湖,叫做“卧龙潭”,他的名目是于穹取的。在最初于穹来到燕城时,便觉得此处人杰地灵,三面环山,是个极其适合隐居的所在,而且三座山都是坐风水宝地,极聚日月精华。 卧龙潭周围便是一颗颗粗壮的大树,虽然山风急促,但此处的林木茂盛,林叶也仍是茂密。清风阵阵,湖面上荡起层层涟漪。 月光将于穹的身影倒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身影微动。 注视了明月良久,于穹才收回了目光,他淡淡的道:“风儿,出来吧!爹有话对你说。” 藏于树后的于凌风吓了一跳,方觉自己已被发现,不得不懊恼的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喃喃道:“是!爹” 于凌风趟着湖面走了过去,走到了近处才停了下来,看着父亲的背影,赧然道:“爹,我不是有意要跟踪你的,今日爹叫我在此布阵,孩儿便觉得今晚爹要与高人切磋道法,便偷偷的跟了过来,想要学习学习。” 于穹闻言转过了身,他微微一笑,看着儿子,静静道:“你的资质虽然算不得上佳,但你对武学的渴望却是强烈之至,这是一条艰苦、孤独、痛苦而又漫长的不归路,你从懂事的那年便选择了这条路,爹起初虽不情愿你再走这条路,但看你刻苦到废寝忘食,爹也只好依你。只是你要记住爹所说的话,一生修正,除魔卫民,做侠义之士,万不可染指魔道道法,否则后患无穷。” 于凌风皱了皱眉,看着于穹,他不知道为何于穹此时为何要说这些,但看父亲的神情肃然,也只好点了点头。 于穹轻轻了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从怀中取出一本通体绿面的薄册,递给了于凌风,淡淡道:“这是爹毕生所创的‘逸龙道法’,此道法贯通正道所有道法之精髓,乃是天下奇术。日后你将它研习之后,定要造福天下子民啊……” 于凌风越听越是差异,他自是不知父亲本就是当代“武尊”,他不可思议地接过了薄册,惊奇的看着父亲,颤巍巍的问道:“难道……难道爹就是……就是五十年前的南国……武尊吗?” 于穹微微点头,再次拍了拍于凌风的肩膀,忽的面上露出了一色迟疑之色,似是想到了什么,侧过了身不再看他,半晌才意味深长的道:“还有一事,爹要托付于你。今后不论霜儿做了什么,你都要善待他,你明白么?” 于凌风一惊未歇,便又吃一惊,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的父亲会是当年大名鼎鼎的武尊于穹,而今夜父亲所说的话,他也是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父亲今夜古怪之极,好端端的怎要说这些听似离别的话语。 他压住心中的吃惊与好奇,径直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为何好端端的要说这些,我与霜儿本就是亲兄弟,自会相亲相爱的,父亲是觉得我待他不好么?” 于穹摇了摇头,摸了摸于凌风的脑袋,微微一笑,道:“你是长子,如今已经十六岁了,我如你一般大的时候,便已经是行走江湖的孤儿了。”说道此处,他的面上闪过一丝沧桑之色,忽的摆了摆手,接着道:“罢了,罢了,你回去吧,夜色已深,霜寒露重,今夜之战我朝思暮想盼了五十年,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于凌风一肚子的疑问尚未开口,于穹却转过了身,背对着他,于凌风本想开口,却又欲言又止,他将于穹递给他的“逸龙道法”秘籍踹如怀中,重新开口道:“爹保重,风儿下去了。”说完,虽有些迟疑,但他清楚,再问也是问不出什么了,还是待明日在去问吧,这般想着,他也就迈开步子,又照原路向山下走去…… 清风阵阵,林叶婆娑,满是萧索肃杀之意。又过了一阵,待于凌风走远之后,于穹缓缓抬头,看着那轮明月,目光霍然一亮,这个湖底顿时闪了一丝金光。 于穹双臂张开,闭目抬头,深深吸气,他的身子缓缓的飘向了空中,而且周身放出刺目白光,白光将他的身子簇拥着,他的身子宛如一颗发光点,将周遭映的亮如白昼。 风——大了,忽而转作狂风。将湖面卷起层层波浪,波涛如狂潮一般拍打着岸边。卧龙潭仿佛顷刻间便要迸裂一般,湖水向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倒去,一浪重重的拍打着一浪,发出“啪啪”的巨响。 云——散了。天际柔弱的云朵似被狂风驱赶,渐渐的化作了无形。天际的星辰也似乎黯淡了下去。 “噼啪!”天际突然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巨响,回音飘荡在天地间,随着这道炸雷声“嗡嗡”渐落。于穹身下的湖水中央渐渐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涡,漩涡如九天之上被捅了一道窟窿一般,漆黑而巨大,看去可怖之极。 于穹此刻悬立于卧龙潭五十丈的上空,周身一片白芒,根本看不清人影。立于暗处的黑衣人险些立足不稳,暗暗惊道:“天下间竟有凡人能将道法修练至如此神通,当真不可思议!” “吼——”一声对于黑衣人而言,再也熟悉不过的狂啸从湖底的漩涡中传出。啸声如雷,轰鸣天际,若是常人听到这种如天崩地裂般的狂啸,定然心神俱裂。 这时,在卧龙潭的上方千丈之处,赫然有一道金光罩隐隐闪动,狂啸之声如刀如剑,仿佛要刺穿苍穹一般,但触碰到这道隐形的光罩时,便会消散,而这道隐形的光罩便是于穹早时着长子于凌风所布的“神龙阵”法,神龙阵是一种“天阵”结界,可阻绝一切修为比施术者低的道法。然而他布这道结界,为的便是不殃及池鱼。 黑衣人的道行已至“九界”,但仍是靠在树上,捂上了双耳,此等啸声又伴有于穹的念力,当真是摄人心魂。 “吼——”又是几声比雷鸣之声更为犀利的狂啸从湖底传出,湖底竟是渐渐亮起了一团金光,以原本漆黑一片的漩涡为中央,整座湖低也竟然变得金光熠熠。这道金光愈来愈刺目,渐渐的漩涡中央所发出的金光俨然无法用肉眼直视…… “嘶——”神龙“默云”出世了…… 龙吟之声破九天,腾蛇之躯翥云端。 笑傲苍穹谁敢阻,天下灵宠谁比肩? 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从湖底的漩涡中蜿蜒盘旋,伴随着龙吟之声,直上云天。而这条神龙,便是于穹的灵宠——默云。 默云金鳞金爪,整条身躯都是金色,看去真如神话中的傲然不可一世的主宰者一般,身躯似蛇非蛇,龙首长有两颗觺觺森然的角,腹下共长有六只金爪。 在经过天空中那道白光时,金光刺眼的默云围着那道白光盘绕了数周,将那白光吞进口中,直翥云天。 黑衣人此刻呆若木鸡般的站在暗处,举头看着天空的一切…… 默云在天空中恣意舞动身躯,狂傲的嘶吼声不绝于耳,过了半晌,才将那团白光吐出,白光霍的跳向默云的鼻端,白光渐渐消散,现出了于穹渊渟岳峙的身影,一身白甲银光闪闪,傲然孤立,手握一把七彩云扇,云扇亦是闪着七色光芒,将他的银甲映作七种颜色。 渐渐地湖面恢复了正常,风声也渐渐的小了下去。天空中于穹回头看着默云,淡淡道:“老朋友,许久不见!” 默云长啸一声,也不知听没听懂他的话。 于穹说罢微微一笑,转过了身,面向月亮,闭目做了一个很是奇怪的手印,口中喃喃念咒,忽然他的身子慢慢飘了起来,在念完一段冗长的咒语之后,他赫然睁开双眼,眉头紧皱,面色肃然,神情冷峻。 “化——”于穹赫然戟指天际明月,怒喊一声。声音未落,他的银甲霍然光芒大盛,天际的月亮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层银茫,看去甚至明亮了数倍。 少顷,月亮上的青光如箭一般,连续四道红、青、蓝、金四道光芒疾摄入卧龙潭中,卧龙潭又顿时变作适才一般,湖水激荡,狂风大作。湖水呈现四种颜色,“哗”连续四声响动,从湖中跃出四条红、青、蓝、金,四条神龙,体型虽比默云小得多,但其桀骜的性子,却是与默云如出一辙。 四条颜色各异的神龙飞上云端之后,渐渐幻化,变成了四条模样狰狞可怖的麒麟。 第九章 驱魔 http://.biquxs.info/

“这便是屠戮生灵的麒麟吗?”带着一色惊愕,于穹站在默云龙首之上,静静的看着远处四只傲然呼啸的“天地主宰者”——麒麟。 “吼——”四只麒麟仰头长啸,如沐新生。身形巨大无比,与默云不相上下。且狂傲气势,比之默云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红、青、蓝、金四只颜色各异的麒麟分别傲立云端,周身闪烁着各色光芒,狰狞巨目冷冷的看向了天际傲世苍穹的默云。 默云静下身形,迎着它们的目光,似是带有一丝轻蔑的望向它们。这神灵一般的两类天地主宰者,浩瀚苍穹所幻化而出的旷古神兽,目光如刀似剑的碰撞在一起,燃起了一团无形的火花。 突然,四只神兽渐渐收回了目光,身形慢慢小了下去,于穹静静的看着它们的一举一动,他深知四只神兽的底细,也断然不敢贸然出击。 站在暗处的黑衣人举头望着夜空,背后的手霍然握拳,指甲深深的陷进了肉里,黑纱下血红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耀着各色光芒的天际。 天际。默云似乎再也按捺不住狂傲的性子,巨目中摄出隐隐寒光,对着那渐渐缩小幻化的麒麟,似乎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它庞大的身躯开始恣意舞动,天边的云仿佛是在响应它的召唤一般,被狂风促使,瞬间凝结成一个金色光团,就在默云的口鼻之处,默云身形一摆,仰首狂啸,一道惊雷赫然从黑夜打下,击中了云团,云团顿时变作四团光球,耀着金色寒光,陡然向四只麒麟打去…… 这四道光球看去如风驰电掣般的金色**一般,快如迅雷,四只麒麟不知是无法躲避,还是根本对着种攻击不屑一顾,四道光球无一例外,不偏不倚的打中了四只麒麟。 “轰隆……” 巨大声响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卧龙潭上的水波都被这声巨响震荡起一道道不规则的涟漪。 打中目标之后,云团并未就此消散,而是转瞬之间炸出了一道能量波,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四只麒麟脚下的云已被炸裂开来,云雾缭绕,将四只神兽幻化成人形的身影笼罩了起来,一时看不清是什么情况。 渐渐地,云雾消散开去,现出了四个颜色各异的金甲人影。果然,在受默云一次重击之后,他们并没有露出一丝半点的伤痕。这一点于穹似乎已经想到了,所以面上并无惊异神色,而是异常镇静的站在龙首之上,静静地注视着傲立于云彩之上的四道身影,为接下来这场旷世之战做准备。 四只麒麟幻化而成的四个人影,除了周身闪烁的光芒以外,模样竟然如出一辙。都是神色兀傲的骷髅甲士,头戴光盔,身披光甲,一袭血红风衣长长的荡在身后。 他们手握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神戟,神灵一般的傲立在距离默云百丈之处的云端。四个由麒麟幻化而成的骷髅甲士,八道眼中,全然没有眼眸,而是摄出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寒光,他们此刻的身形倒是与于穹相差无几。 此时虽是夜里,但漆黑夜空早已被这五只神灵周身所发出的光,映的灿烂绚丽,各色光芒在流转闪动,俨然已经 被“红”“青”“蓝”“金”四道交融在一起的光芒所覆盖,因而变得光芒虽然明亮,但却难以辨认。 在天空中对视良久之后,那个“红”色的身影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那是由“火麒麟”幻化而成的人影,只见它发出一声震耳长啸,霍然纵身跃起,化作一道“红光”,朝着默云飞了过来,人未近,于穹便觉疾风铺面。于穹此刻早已凝神戒备,他对脚下的默云说道:“剩下的就先交给你了!” 默云轻呼一声,似在响应他的话语。 于穹也不再迟疑,纵身飞起,手握神兵“七彩幻龙扇”向火麒麟飞去,瞬间变作一团“金光”,他的耳畔响起阵阵破空之声,转眼之间,两道光芒骤然轰撞到一起…… 戟劈扇挡,“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默云也不知何时幻化成了人形,身形竟与于穹一模一样,金甲金盔,周身金芒闪动。 就在于穹与火麒麟交手的那一刻,默云也以一敌三地接上了余下的“青”“蓝”“金”三只神兽。 当真是“旷古之战无凡人,傲世之斗有神兽!” 天际中,由火麒麟和于穹幻化而成的“红”“金”两道光芒连续冲撞了足有八次之后,光芒才渐渐褪去,现出人形。于穹的脸色苍白,目光中有隐隐的震撼,带着一丝喘息地看着那道由红芒变作人形的火麒麟。 火麒麟的骷髅眼中,仿佛也有异茫闪动,但稍纵即逝。但看他的周身似乎并不好过,腹部地红色甲胄处,俨然开出两个星目的大洞,露出了藏在里边的熊熊火焰。他将神戟立在身前,做出了防御状。 于穹虽然在第一次交手中稍稍占了上风,但他心里清楚,此等神物修为神通不必多说,只怕根本不会感到疼痛。 “呼——”于穹身形稍动,竟是凭空消失在天际中,片刻间竟是陡然出现在火麒麟的身后上方处,双手执扇,猛然挥下。他不想给对手太多的拖延时间,因为他深知默云只怕也抵不过多长时间。 伴随着呼啸风声,在他的扇下发出了一声“龙吟”,在他挥出去的那阵疾风之中,渐渐有一颗淡蓝色的冰晶龙头若隐若现,愈来愈大,愈现愈实,风声急促,簇拥着这颗如冰铸成的龙头向前疾驰,到了近处,这颗龙头赫然变大数十倍,狂傲狂啸,冰目中摄出夺魄寒芒,径直向火麒麟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火麒麟闻声转身便挡,原本作势要接下这招,但龙头到了近处,又不知为何,火麒麟目中红芒一弱,竟是身形扭动,执戟腾跃,险险避了过去。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水克火”这个道理于穹自是只晓得。若使用水系道法,火麒麟必然不敢硬接。适才的一次交手中,火麒麟虽是上古异兽,但似是知晓了对面那人的“深浅”,也收起了刚才的那股轻蔑之色。 再落到云端的火麒麟,俨然不再托大,已将耀着红芒的神戟握在手中,冷冷的注视着于穹,凝神戒备。 于穹一击未果,便第二次挥动“七彩幻龙扇”。 扇落风起,如适才一般,这次显现出两颗冰晶龙首,晶莹剔透,桀骜如初。 不料这次火麒麟没有一丝闪避的意思,他将手中的神戟左右一挥,在夜空中画出两道半月状红光,红光疾若闪电,“啪啪”两道巨响之后,任谁也想不到,两颗桀骜不可一世的冰晶龙首竟然与红芒接触的那一瞬间,“轰隆”一声巨响,竟然化作寥寥星辰,作鸟兽散。 然而威力绝伦的两道弧状红芒,竟然丝毫没有因为削碎了不可一世的龙首而将威势减弱半分,就威力暂且不说,其速度之快竟连于穹也不禁惊叹。 于穹凝神屏息,猛的侧开身子,险险地避了过去,倘若要慢上半分,只怕要被这两道红芒给切为三段了吧…… 他来不及多想,因为稍稍避开的他顿觉一阵劲风从身后扑来,他知道,头顶处便有一把神戟斩了过来。来不及闪避,甚至来不及回头,于穹霍然抬手,将“七彩幻龙扇”罩在头顶,果然,千钧一发之刻…… “铮——”一声巨大声响从扇上传出,血红的神戟重重的斩在幻龙扇上,于穹顿觉天昏地暗,只觉胸口一阵烈火激荡,且周身酸软,由于惯性使然,他身影如箭一般向身下的树林中飞去。 那厢边,化作人形的默云虽然早已落于下风,但仍是与那三兽苦战。 三只麒麟幻化而成的人影,将变作人形的默云围将起来,将闪烁着各色光芒的能量球打向默云,而默云则持扇招架,将那些气弹一一纳入头顶上空,而他的头顶三丈之处,俨然已经被这些能量球凝聚成了一颗恍如耀眼红日一般的大圆球。 虽然默云早已没了还手之力,但三只麒麟神兽也只是远远的站在云端,没有一只神兽贸然近身。当于穹那边传出一声巨大响动之后,默云不禁侧目,随之形色大变,霍将宝扇刺入头顶的被三只麒麟所汇聚而成的元气弹中,而元气弹在此时霍然明亮数倍,耀起刺目红芒,那宝扇竟似镶嵌在元气弹中,只见他执扇一挥,那元气弹霍然打向那只企图追击的火麒麟。 火麒麟一击得手,便纵身追击,岂料眼角余光之处飞来一团红影,而且速度之快,预判之准,倘若不减速或纵身闪避,必被红芒击中。只倏忽间,他凌空顿住身子,一声麒麟怒啸从九天传出,被迫放弃了追击的念头。 远处,默云也匆匆向于穹坠落的树林中赶去,只在半空,却又被火麒麟拦了下来。 两双恩怨纠缠千百年的眼神,远远的,冷冷的——对上了。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切竟在顷刻间静下来了…… 谁也没有动手,而默云身后的三只麒麟神兽也并未追击。只剩下两个闪耀着金、红两色光芒的身影,孤单地凌空对视着。它们没有说话,或许它们根本不会说话,只是注视着不远处的对方。 “唰——” 终究还是在默云横扇的那一刻,两只亘古奇兽冲向了对方…… 扇劈,戟挡。 片刻间默云便已陷入以一敌四的局面,虽然形势看去对默云不利,但默云周身气罩涌动,四只麒麟想要速将默云杀退,在短时间内也是不大可能。 一番围攻未果,四只麒麟霍的跃向后方,齐齐将神戟立于身前,低下头双手合十,以神戟为煤,催动冗长的咒语。 暗处的黑衣人看到此处惊呼道:“不好……”,话音未落,便身形一闪,带着些许狼狈的向后逃窜。他深知那四只神兽想要做什么,看那架势,是要摆出阵法,而这等修为通天的神物所举阵法,若是自己身陷其中,便是有百条性命,也会在弹指之间付之一炬。 在修真世界中,除了武学之外,还有一说,便是阵法了。 在当今世上,以修习阵法为首的派别主要分为两大派系,正道中首属“天宫城”,魔道中便首属“通天门”。 阵法中以强弱大致分为“天阵”、“地阵”、“玄武阵”、“朱雀阵”“青龙阵”、“白虎阵”六种阵法判别修道者的修为。 天阵乃是蕴含无上神力的阵法,一旦催动起来,便有毁天灭地的神通。譬如剑诛在那场旷古决战中,以“雷电斩神戟”为煤,催动的无上“天阵”阵法——魔戟阵,在此阵法中力挫四大神兽,其威力可见一斑。 但要修成此等阵法,世间近乎流传为传说,据《南国史册》记载,迄今为止,只有剑诛一人修到过这种境界。是为阵法中最俱神通的阵法,只有将道术修炼到传说中的“地目”,方才有可能领悟这种阵法。 而天阵以下,便属“地阵”,地阵亦是有着旷世妙法,其神力虽稍逊于天阵,但若能要修成此等阵法,也是非道法臻破九界玄力,方才有可能施展出来。 至于玄武、朱雀、青龙、白虎、此四道阵法,乃是修真大派中频频施展的阵法,其包罗万象,其神力也是由道法决定,但各有所长。 诸套阵法均是以引动天地灵气,凭借浩瀚乾坤之力催使,若道法参悟玄天,便可引斗转星移之神力,睥睨天下,绝非人力所能抵制。 眼看天际红云闪动之处,各麒麟神兽已经御好架势,均将神戟布于头顶上方,各色气茫在神戟上婉转流动,映的漆黑天际,瞬间变得璀璨夺目。 被围困中央的默云虽惊不乱,将手中宝扇御在身前,双臂扬起,仰首嘶吼,天际深处仿佛有龙吟附和,不觉天地顿然变色,原本华丽的夜空顿时被白光覆盖。 果然,天际上空,又有几道色彩不一的身影“唰唰唰”齐落默云身边,他们与默云相貌如出一辙,均是幻化成了于穹的样子。 众麒麟在催动一番冗长的咒语之后,齐刷刷手臂打开,在他们的手臂的白色骷髅处,登时摄出一道红光,不偏不倚地打中了其他麒麟的手臂处,这道红光过处,竟是如蛛丝一般留下了一条红色光线,红色光线瞬时分泌出一道光墙,向四周漫布,不多时这些红芒竟然天空漫布成了一道近五十丈的见方,将默云和其余逸龙幻化而成的于穹困在里面。 默云等见状不妙,顿时起身欲破结界,只是这等结界乃是上古阵法,要破绝非易事。 结界中默云等均施展出了旷世本领,但均被结界消散。一时不得而出…… 在默云等被困于内而无可奈何之际,从密林深处,突然疾摄出一道金光,这道金光如混沌初开之时,一道厉雷刺裂天际,生生地,生生地从火麒麟的背部斜斜的穿心而过。 天地间顿时一阵颤动,天际那道硕大的红芒结界顿时黯然不少,默云等被困逸龙顿时集中发力,六道身影登时化作六道金光,齐齐向稍显颓势的火麒麟处攻去。 六道金光在飞驰之际,竟凝聚成一颗硕大的光球,在撞到结界的时候,如同一颗巨大的陨石撞击巍峨地高山一般,巨大声响震耳欲聋,一股光圈似得能量波席卷西周,如同摧枯拉朽般的遣散了结界。 火麒麟似是受创,在天际中落了下去,坠入了密林深处。而其他麒麟也不好过,均被能量波扫中,身上的盔甲已然溃烂了不少。 这时密林深处亮起一团金光,片刻后金光疾驰天际,缓缓化作人形,竟是刚刚负伤的于穹又返了回来。他站在默云的身前十余丈处,将宝扇厉指百丈开外的众麒麟,面色肃然地道:“尔等既是天地神灵,就当保佑万物生灵安宁,尔等为何要做尽了天人共诛之事,今日于某便要替天行道。” 也不知众麒麟幻化而成的骷髅甲士能否听得懂,它们没有一丝异动。眼看着不远处于穹身形化作一团金光冲了过来,三只麒麟也纵身迎了上去。 就在三只麒麟便要迎上的时候,于穹霍然现身,将手中宝扇由上而下劈了下去,片刻间龙吟之声再次贯彻天际,风声大作,一颗巨大无比的龙首仿佛从漆黑混沌地九天之上伸了出来,众麒麟的身形与之相比,简直就像芥子比之须臾。 龙首双目含煞,稍动身形便将所有人吞在口中,包括于穹。 片刻后天际传来轰隆雷声,云层遮住月光,随着龙首发出一声剧烈地摄人心魂般的嘶吼,天地间电闪雷鸣,混沌天际竟有九龙翥天,声动天地。 尚未逃出密林的黑衣人仰首看天,霍的惊叹道:“不好!” 这时天际另一侧赫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凤鸣,从燕城方向的上空飞来了一只周身冰晶裹体的巨大凤凰,凤凰青冠蓝羽,粉嚾白目,真如神话传说中那般高贵出尘,清丽高冷。 黑衣人虽未见过,但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黑纱下的眼中瞳孔猛的收缩,身子如被雷击,立时顿住了身形,霍然转身看向天际,不可思议地道:“神鸟?” 这一惊非同小可,黑衣人深知“神鸟”乃是谁的灵宠,看到了“神鸟”就仿佛看到了那个梦寐萦怀的窈窕身影。黑衣人顿时喜出望外,不及多想,纵身一跃,向旷世决战的战场又返了回去。 天际,神鸟凤凰似乎并非协助于穹,它飞向龙首之处,虽然神鸟的身形也是巨大无比,但与龙首相比,却是不及龙首的一颗眼珠大小。但神鸟的威势不小,清啸一声,双翅一震,顿时天地间萧索一片,凌冽寒风,刺骨寒心,气温顿时降到了零点。 神鸟凤凰目中含煞,它飞至龙首上方,双翅剧烈扇动,天际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卧龙潭水面上竟然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伴随着狂啸风声,天地一片肃杀。 而更加诡异的是,神鸟下方百丈处的巨大龙首,似乎并没有像默云那般广大神通,竟然被生生地冻住了,被一层宽约数十丈的寒冰包裹了起来。看去如同一座巍峨巨大的冰山,凝固在天际中。 突然,被寒冰缚住的巨大龙首赫然呈现怒装,它的巨大眼眸,刹那间如同耀眼红日一般,光亮顿时覆盖天地,片刻间,一声震耳欲聋地爆裂声响撕裂天际,巨大龙首竟然在天际中爆炸了…… “轰隆”—— 伴随着巨大声响,天际一幕,就如同一座巍巍冰山炸裂一般,天际混沌一片…… 在那龙首炸裂的地方,一道如同萤火一般微弱的金光,从天际坠落了下来。 风雪突然止住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突兀。 阴云散去,皎洁的月光再次撒向卧龙潭,在月光的映照下,一道美丽的白色身影,就像传说中的九天仙女一般,袅娜的身姿,婉转的腾挪在幽幽夜空,仿佛在银河御舟,洒然去处,留下一道璀璨的涟漪…… 她飞驰而去的地方,正是负伤而下坠的于穹那里。 那个美丽的身影,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吗?她竟然还活着,黑衣人再也按捺不住,疾驰天际,飞向那道美丽的白色身影,他的心里夹杂着惊喜,愕然,冲动与迷惘,口中低低地道:“默儿,当真是你吗?”。 第十章 道仙 http://.biquxs.info/

天际,刚刚逃出龙首的麒麟神兽如沐新生,在惊慌中四散逃去,显然在巨大龙口之中受了不少苦头。 上古神兽麒麟乃是浩瀚宇宙孕育而出,本就不死不灭,但他们唯独惧怕的,就是像一千三百年前剑诛大侠所施展的天阵封印阵法“魔戟阵法”。 此套阵法并非诛杀,而是将封印者困于“九龙宫”中,九龙宫是为天阵阵法中最强的封印阵之一,若是被困于内,便是像麒麟神兽这类天神一般的存在,也是束手无策。 “咣——” 天际突然前后传来四声厉响,如同寺庙中的钟鸣一般,原来于穹早已让长子于凌风在卧龙潭上设下结界。 这套天阵是为一套结界阵法,若是被困于内,想要逃离出去,也绝非易事。 四只麒麟飞驰逃离的时候,撞到了结界上,便又被弹了回来,在几次冲撞未果之后,他们又将目光锁定在了身负重伤的而掉落的于穹身上。 于穹此刻身负重伤,他原本想与四只麒麟同归于尽,抱着必死的决心意图将那四兽困于封印阵中。却不料默娆竟然凭空出现,破了他的阵法。在催动那套“龙首封印阵“阵法的时候,他耗去了近乎所有的元气,在龙首爆裂之际,他已然身负重伤,此刻已经无力再战。 他深知是谁破了他的阵法,因为天地间有这等修为的人,据他所知,也就只有她了。 白衣女子在空中接住了于穹,她的目光挪向于穹的脸上时,泪水已经滑落脸颊,她低声而又带着几分凄然地道:“连送别的话,都不容我说吗?” 于穹的嘴角布满了鲜血,他的嘴角微动,露出了一抹淡淡地微笑,他的眼眸深深的看着白衣女子,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衣女子抱着于穹缓缓落下,面上写满了心痛与不忍,沉吟片刻后还是说道:“我已经自行解开了封印……”她意犹未尽,但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缓缓移开了目光,仿佛有愧似得,不敢再看怀中的那个男子。 于穹看着她漠然而凄楚地脸庞,心中一痛,一时说不出话来,其实他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便已经猜到她已经自行解除了封印。而且不过多时,她便会被魔性攻体,变成丧失理智,嗜血好杀的魔鬼。 在他的耳边,默娆顿了顿又继续说了下去:“若不是你,只怕我早已经死了,今日……就让我替你去死吧!” 于穹看着她默然不语,片刻后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还有三个孩子。” 当于穹提及到他们孩子的时候,默娆面上痛苦之色愈来愈重,但她并没有太多的犹豫,默然过后,她悠悠地看向远方,眼神渐渐由漠然变得坚毅,斩钉截铁地道:“他们有权利改写自己的命运,就像你我一样。” 于穹看着默娆面色坚定,一时说不出话来,但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当真是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 本说道法有成之人清心寡欲,但要真的做到廓然境界,只怕难比登天。 于穹微微的笑了一下,默娆默默地看着他,轻轻拭去了他嘴角的血丝,她深知这淡淡的微笑里面夹杂了多少无可奈何。于穹轻轻地合上了眼,默娆抱着他落在了卧龙潭的水面上,此刻的水面已经在神鸟降世的那一刻,凝结成了冰,她将于穹放置在冰面上,蹲下身子,向着于穹轻轻笑了一下,淡淡说道:“你休息一会儿,剩下的都交给我吧!” 于穹听在耳中,却并没有说话。 默娆轻轻地咬了咬嘴唇,一滴清泪滑落脸庞,滴落在于穹的手背上,她突然想起百年前那个英姿飒爽的白衣男子,年纪轻轻竟有渊渟岳峙的气度。第一眼,是在一次正魔大战中邂逅,她就被他那种非凡的气度所吸引,再到后来终成眷属,两颗心早就连在一起,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一路走来,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凝聚在心里,谁能忍受得住彼此“先行一步”的痛楚和伤害? 天际中频频传来“乒乒乓乓”地声音,她站起了身,转头看向天际,那四只麒麟神兽早已与神鸟战在一起,默娆嘴角划过一丝微笑,一丝只属于自己,坎坷又幸福的微笑…… 她转念不再多想,身形一动,一道绿茫仙剑已然握在手上,那柄久负盛名地九天神兵——“青”,俨然绿茫暴涨,几欲将她包裹,顷刻间“唰”地一声,她的身影化作一道绿茫,如同天际流星一般,投向那夜空战火中去。 她走后不久,于穹缓缓坐起了身,此时已经月上中天了,他自知如果拖到天亮,便要前功尽弃了。 一念及此,他强撑着盘膝打坐,深深呼吸,缓缓的闭上了双眼。突然周遭仿佛有无限的能量浓烈的凝聚在他的周身,这浓烈的能量呈淡淡金色,竟能用肉眼可见,它们徐徐融入于穹的体内,而他的面色以及伤势竟然迅速的好转。 天际中的灵宠神鸟,乃是默娆百年之前在西海天魔岛镇服地远古异兽,它原本是“北国道神”道青的灵宠,灵性虽比不上默云、踆乌这等旷古奇兽,却也是睥睨天下的存在。 饶是如此,但在四只上古魔兽麒麟的夹攻之下,已经尽显颓势。 天际中不知是哪个麒麟魔兽施展的道法,竟然让天空中下起了大雨,这等雨丝不同常雨,而是发着寒光的彩色光雨,纷纷从神鸟的头顶落下,神鸟虽是神物,但自身身躯太过庞大,且不知这等光雨在它头顶下了多久,竟将它“九阴玄冰”之躯,打出无数道伤痕,神鸟全身呈现天蓝色,几近透明的身躯被这漫天光雨划出无数道细小伤痕,但却刚毅之极,丝毫没有屈服之意。 神鸟毕竟不是凡物,它挥震着冰雕般的双翼,扇出地气流竟然变作无数道冰刺,细如剑,长如戟,如同附骨之锥一般,紧紧地跟在正在飞速躲闪地风麒麟,风麒麟地速度饶是比这些“跟踪”它的冰刺快上许多,只见它躲过几次之后,便御空顿住身形,神戟霍然立于身前,面向紧追不舍地森森冰刺,双臂赫然前伸,白骨手掌先是握拳,而后猛的五指大张,就在他从拳变掌地同时,从它的双掌掌心处赫然扩散出一道莫名地大力,那气力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四周迅疾无匹地扩散开去,无数道密密麻麻地冰刺触及到这股大力的时候,竟然全都变作了齑粉,从夜空飘洒了下去。 在这股大力尚未完全褪尽的时候,他霍的收起双臂,向着神鸟跪了下去,而后深深地埋下了头,这古怪行径用人类的智慧去判断,颇有几分甘拜下风地味道。 但根本不及人多想,异变陡生,风麒麟猛的抬头,就像雄狮示威一般,披靡万物生灵。然后从它渺小的身躯上,从它的背上,竟呈现出一股巨大的饱含神秘力量地风,这阵风竟能用肉眼直视,风力逐渐凝聚,缓缓变作了一头桀骜如万物主宰一般地麒麟,那麒麟虽是用风力凝聚,但周身亦是闪烁着淡淡青光,此刻倨傲地姿态如同万兽之尊一样,巨大但虚而不实地身躯,似乎比神鸟还要大上两倍。 “隆——”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地咆哮,它地身躯如同饥狼饿虎一般,向着它的猎物神鸟扑去…… 神鸟巨翅一扑,暂且打退了其余三只化作人形态地麒麟,登时侧身凝视着远处的恶兽,只见它在夜空中如同爪踩祥云的瑞兽一般,张开着狰狞巨口,露出了亦是由气茫凝聚的森森獠牙,带着急促而凌冽的狂风向自己扑来。 但看从风麒麟处狂奔而来的异兽离神鸟愈来愈近,神鸟红色眸中红芒暴涨,猛烈地向它挥舞起冰雕般地翅膀,两处地风击撞在一起,发出“隆隆”的轰鸣声,从而在神鸟翅膀前形成了两个从地下通往天上的龙卷风。 神鸟静静的凝视着即将到来的异兽,就在两者相距大约三十丈的时候,它忽的发出一声怒号,张开了嘴,从它的嘴里缓缓地流淌出一股蓝色的莫名液体,那诡异液体竟不似水一般向下流淌,而是在它前方凝结成了一道光墙,光墙发出淡淡蓝光,就布在它的正前方,两个巨大龙卷风的中央。 “吼——”不料那异兽竟对这道光墙视若无睹,嘶吼一声之后,径直从正面向神鸟冲了过来。 神鸟目中红芒暴涨,也竟没有一丝闪避的意思。那异兽速度何等之快,转眼间便急冲而至,就在光墙凝结完成的瞬间,异兽便生生撞了上去…… “轰——”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天际,就连这座北山也被这道声波震得猛烈一晃,随后便只看到神鸟的身躯大震,从它的口中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凝神看着天际,那道看似并不厚重的淡蓝色光墙,在承受了异兽雷霆般的撞击之后,竟然没有消散…… 而反观异兽的身躯,却是渐渐变得迟钝了。那道淡蓝光墙在受了一次猛烈撞击之后,便又瞬间液化,变作了一团淡蓝色地液体,液体如同有生命一般,瞬间迅速地向异兽的身躯蔓延攀爬,不消片刻,便蔓延到了异兽的整个身躯,它的行动愈来愈迟钝,狰狞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神鸟,却丝毫挣脱不了神鸟的束缚。 神鸟双翅剧烈舞动,扇出一道道肉眼竟能看到的飓风,飓风一触碰到眼前这只异兽时,异兽地原本迟钝的身躯,竟然变作了一座巍峨地大冰雕,凝固在天际之中。 一层足有数十丈厚的蓝色冰雕,严严实实地包裹着那只异兽,使得它顷刻间便动弹不得。 上古异兽果真有旷世神通,只是神鸟虽是凶猛异常,却是分身乏术,就在它挥舞双翅的同时,闪烁着几乎和它一样蓝色光芒的冰麒麟,从下而上,从它的身下腹部,化作一道蓝光,执戟生生地穿过了它的躯体,神鸟顿时目中红芒一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神鸟庞大的身躯在被冰麒麟刺穿之后,竟然就像它身前的那只异兽一般,先是变得动作迟缓,身躯犹如瞬间重了数倍,也渐渐地变成了与它身前那个异兽一样的巨大冰雕。 冰麒麟手握神戟,根本不给神鸟丝毫的喘息时机,顷刻间又翻身折了回来,这次他手中的神戟蓝光熠熠,看去比方才更为明亮耀眼。 天际神鸟目中红光愈来愈弱,双翅俨然快挥舞不动了,厚厚的蓝色寒冰将它裹得严严实实,而且冰层愈来愈厚,比之适才它对异兽所施展的冰冻之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终,神鸟发出一声哀嚎之后,身形便不再动弹,而冰麒麟手执神戟对神鸟当头刺来,神鸟目中红光突然全部消散,看似已经失去了招架之力,被冰麒麟刺穿头颅已是行将不免。 “铮——” 忽的,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彻天际,就在冰麒麟手中握着的神戟距离神鸟的头部只剩三五丈时,异变陡生…… 一道绿茫如同秋水越天,生生撞到了冰麒麟的神戟上,化作人形的冰麒麟周身蓝光顿亮,被一股大力击退了回去,冰麒麟在天际翻转数周,又落在了云端之上。那森森骷髅眼中寒芒暴涨,口中亦是蓝茫耀眼,他挥舞了几下神戟,怒啸几声,看似怒不可遏,身形一动,化作蓝光向那绿茫急冲过来。 天地风声萧萧,风声伴着雷鸣响彻天地。 绿茫将那冰麒麟击退之后,返身折上,停顿在神鸟头部的寒冰上。仿佛察觉到冰麒麟的逼近,绿茫逐渐凝聚,所有的光辉渐渐凝聚在一把看似如同夏日的万千萤火所汇聚而成的仙家宝剑之上,长剑霍然指天,随后“嗡”的一声破空厉啸,光芒延伸数丈,看去仿佛长出了十倍不止…… 一只白皙的芊芊玉手仿佛从无尽黑暗中伸出,带着无尽芳华,不带有丝毫凡尘俗世之气,缓缓地握住了这把气势一时无二地宝剑——青。 默娆地身形仿佛从空气中升华了出来,由虚变实,她此刻的样貌竟然就像九天仙女一般,手执仙剑,周身白光笼罩,长衣飘飘,夜风吹过,她的秀发婉娩,柳眉淡淡,鹅鼻芊芊,秀目微闭,神情淡漠,一手执剑,一手变作兰花法决立于胸前,双脚立于束缚神鸟的寒冰之上,洒然身姿之下,亦有绝世之容颜…… 天际间地云朵,仿佛亦被她的卓越身姿所倾倒,纷纷向她靠了过来,最后被她手中的绿茫仙剑所吸蚀…… 第十一章 斗法 http://.biquxs.info/

说时迟那时快,周遭凌冽的寒风簇拥着手执神戟的冰麒麟,以迅雷之势冲了过来。而默娆竟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周身的寒气已然弥漫了她周围的空气,她不慌不忙,单手执剑在身前画圆,剑身所过之处,留下一道绿色光墙,她所布光墙明显比神鸟所布光墙要小的多,但光芒耀眼,气势上却是比神鸟所布光墙更甚,如一面会发光的圆镜,立在她的身前。 冰麒麟向她冲来的气势并未稍减,看似并不将这道光墙放在眼中,电光火石之间,“啪”的一声大响,却是冰麒麟执戟刺在光墙之上,顿时天际闪过两道炸雷般的闪电,几欲撕裂漆黑天际,就在默娆的身旁划过。 而后一阵凛冽狂风席卷而来,发出“呼呼”地声响,默娆的衣衫被这阵狂风席卷地猎猎作响,或许是默娆小觑了这雷霆般的攻势,“嘶嘶”声响赫然从光壁上传出,默娆身子微颤,秀目睁开,紧紧盯着身前的光壁,身前的光壁上赫然裂出一道细纹,随着冰麒麟地加力摧使,光壁眼看着便要四分五裂。 默娆虽惊不乱,身形一转,向后跃了开去,便在她跃开的一瞬间,“啪”的一声脆响,却是光壁被神戟刺得粉碎,惯性使然,冰麒麟由于力道太猛,身子没有顿时稳住,光壁破碎的瞬间,他的双脚踩在了化作冰雕的神鸟身上,并向前滑出了数丈,便在这时,默娆将其看在眼中,当即将手中仙剑立于胸前,双目微闭,微微颌首,双手交叉,做兰花法印。 随着她口中念咒,周身地绿茫再盛,下一刻,她猛的睁开双眼,诡异的是,她的灵宠神鸟,此刻虽已被冰麒麟牢牢地束缚住了,但透着透明的寒冰,它的双目也霍的睁开,目中红芒暴涨。 “爆!”默娆发出一声清喝,似乎就在她出声的同时,天地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声,却是神鸟竟在被束缚的情况下,与那只跟它一同被寒冰束缚的异兽,一同爆炸了…… 没有血,没有肉,只有倾入骨髓的深深寒气,冰块亦或是冰刺,在天际纷纷向四周飞溅而去。 这一幕任谁也没有想到,神鸟和那只异兽竟然化作了漫天冰雨,在爆炸的瞬间,一道无形的能量波,席卷着冰锥冰刺,向四周迅猛地扩散开去,在触碰到默娆时,默娆早已为自己施加了一层发着淡淡绿茫的光罩,将自己护在其中。这道能量波看似威势迅猛,但丝毫没有对光罩造成威胁。 默娆向上一跃,顿下身形,冷冷地注视着场中,在神鸟爆裂之后,却是不见了冰麒麟的身影,周遭寒气刺骨,空气中隐隐有股恶心的气息隐隐飘散,默娆神情冷冷,闻之也不禁皱眉。 漫天冰刺在落地时化作了雨水,从天际倾泻下来,洒在北山之上,打在林间树叶之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在尚未确定冰麒麟的所在,默娆亦不敢有所怠慢,她执剑立于天际,向四周扫视了一遍,只见远处百丈之处立着三道身影,它们分别为火、风、电三只麒麟,它们兀傲地立于云端,手执神戟默默地看着这边,却也不插手,仿佛置身事外一般,也不偷袭,就静静地观望着冰麒麟与默娆一对一较量。 而且它们三个也并未站在一处,而是彼此也保持着一段距离,看去仿佛也有不为人知的隔阂。 默娆微微皱眉,但也来不及多想,若在短时间内不将正在交战的冰麒麟束缚住,只怕不过多时,四只麒麟一同上阵,形势便会变得更加不利。 在她沉吟的时候,从她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异啸,声动四野。 默娆抬头向上看去,却见一团蓝色光芒向自己疾冲了下来,那是从漆黑而悠远地星空中而来,如同坠落的陨石一般,带着璀璨涟漪,夹杂着“呜呜”地破空之声向自己砸了下来。 蓝光速度太快,默娆神色一变,蓄势便欲躲闪,但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的面上露出痛苦之色,一手登时捂住了胸口,身子也微微摇晃了一下,与此同时,她的周身散发出了一阵黑气,看似魔性侵蚀之力已经开始从心间扩散。 她的面色顿时苍白如纸,原本清澈地眼眸也忽的变得血红,但这阵诡异邪气稍纵即逝,她凝神吐纳,毕竟她的道行通玄,定力何等之强,转瞬间便将这等侵蚀之力给生生压了下去。 但在她回过神时,周身已被蓝光笼罩,只觉得天寒地冻,仿佛置身南国极南之地,阴森之气直逼入骨髓。她抬头看去,却见适才那道蓝光在逼近自己的时候,渐渐扩大了近百倍,那分明就是一颗陨石向自己砸了过来…… 她凝神屏息,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散发着夺人心魄般寒气的巨大陨石,身子却像是僵硬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瞬间,有多长? 清澈地眼眸倒映着被蓝光包裹地巨大陨石,她地身子与陨石相比,简直就像芥子比之须臾,她周身的如雪白衣亦是被映作蓝色,但她的神情从容,嘴角仿佛还带着淡淡笑意,仿佛丝毫没有常人临死之前地惊慌与畏惧,却不知她在临死前的一刻,想到了什么…… “吼——”那个熟悉的咆哮声,仿佛天地间地主宰者一般桀骜,一道金色身影,仿佛带着远古炽热的灵力,在默娆香消玉损地前一刻,化作一团与那陨石大小相差无几地金光,将那颗看似不可一世的陨石生生地击的粉碎。 却是两颗宇宙中的陨石,在燕城北山的上空轰然相撞,光芒刺目,瞬间映亮大地,猛烈地撞击所发出的轰鸣声,仿佛让人联想到世界末日一般,一股比之前强大数百倍地能量波带着毁天灭之势向大地席卷而去。 默娆地身形早已被一条金光熠熠的“神龙罩”所包裹,虽未受伤,但那迅疾无比的疾风将她的衣衫卷的飞扬起来。 就在这转瞬之间,默娆深深吐纳,气色渐渐恢复如常,立刻返身向下飞去。 她的速度何等之快,片刻后只听得“铮”的一声利响,一道绿茫仙剑霍然从天际急冲下来,倒插在卧龙潭的冰面上,冰面迅速向四周龟裂开去,一股神秘气息迅速向剑身的四周扩散开去。 随后,一双玲珑芊秒的脚,落在了剑柄之上,默娆看着从天际向下席卷而来的能量波,秀美紧索,更不迟疑,仰首双臂张开,紧闭双目,口中念咒,仿佛催动一套法阵一般,周遭的落叶,甚至石子,似乎都在响应她,开始缓慢的抖动起来。 “收——”默娆赫然睁眼,凤目含煞,戟指苍穹,发出一声娇喝! 下一刻,在她的上空不远处,竟然由一股神秘灵力从她身上徐徐飘散出来,缓缓地向她上空五十丈处凝聚,渐渐凝聚成了圆盘似的物体,继而在逐渐由虚变实。 这道圆盘在天际猛烈地旋转,而且愈来愈大,愈来愈高,带着无穷的引力,缓缓成型。 默娆神情肃穆,霍的一手戟指天际,一手呈兰花法决立于身前,全神贯注地催持这套法阵。 那道圆盘已经逐渐扩散到了如同整座卧龙潭一般大小,而且中心漆黑一片,恍若混沌之门。 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圆盘中心飞速旋转,空气仿佛都在被这道漆黑圆盘所吸蚀,化作凌冽的狂风,簇拥着这道看去仿佛要吸蚀整个天地的巨大圆盘。 卧龙潭周围的参天古树,都纷纷被狂风卷的倾斜了身子。漫天的呼啸风声,都似乎在响应这道诡异之极的巨大黑盘的号召。 而更加诡异的便是,从天际席卷而来的巨大能量波,竟然都被这道圆盘的吸蚀之力扭曲了方向,原本呈现圆形扩散,几欲吞灭整座北山的巨大能量波,竟然都被这诡异黑盘改变了方向,都纷纷被吸蚀了进来,从而化作了无形。 卧龙潭上风声萧萧,默娆的衣衫在狂风中猎猎飞舞,发丝带着几许凌乱的掩住了面容,只有一双凤目,紧紧地盯着她头顶五十丈处的黑色圆盘。 大约如此吸蚀了半柱香的功夫,那道气吞山河地能量波才被这道黑色圆盘吸蚀殆尽。但就在圆盘吸蚀完最后一刻,终于她支撑不住,从剑柄上掉落了下来,摔在冰面上,不知何时,她的嘴角已经流出淡淡血丝,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虽尚不知这等阵法的名号,但看这等气势,便知非耗去巨大元气不可。随着默娆负伤摔在冰面上,天际那道看似气吞山河地巨大漆黑圆盘,也仿佛失去了支撑,逐渐的变作空气,消散开去…… “娘!——”她身后的树林处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惶恐呼喊。 默娆周身大震,心智虽有些迷离,但这声音却是听得真真切切,那不就是儿子于凌风的声音吗? 她强撑起身子向后看去,她看到,她的长子于凌风竟然在身后不远处一颗大树后探出个脑袋,关切的看着自己。 “风儿……”默娆近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微嗔道:“你为何在此?”她说完只觉心头一阵气血翻涌,喉咙一甜,却是喷出了一口鲜血,面色也变得微微有些涨红。 “啊!娘,娘你……”于凌风一声惊呼,面色大变,双膝一软,险些站立不住。他毕竟年纪尚幼,一听到母亲发怒,再加上刚才一幕幕惊天动地的画面冲撞着他幼小的心灵,他惊慌之余,接二连三的看到父母亲受伤,吓得他躲在林中不敢出来,本想着父亲在此地要与高人比武,想在此见识见识修道高人的神通,不曾想这竟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生死之战。 他此刻百感交集,又是担心,又是害怕,结果被母亲一嗔,在看到母亲吐出一大口的鲜血,吓得大声哭了出来,就站在树旁抹起了眼泪。 默娆深深的吐纳,将心头这团如同烈火般激荡的淤血逼了下去,这等场面孩子哪曾见过,看着儿子哭声阵阵,她强撑着坐起了身,心头一痛,叫道:“风儿别怕,快过来,到娘这里来。” 于凌风快步跑到默娆身前,默娆将他揽入怀里,她此刻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但冷静一想,务必要将他带离这里,否则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玉石俱焚。 默娆心中一想,此地的情形实在是不容乐观的无以复加,便推开儿子,抚着儿子的脸颊,拭去了他涔涔落下的泪水,郑重的说道:“你现在就回去,带着霜儿和雪儿离开燕城,在此向东百余里有座城,名叫玉林城,你带着娘枕头下边的那把匕首和一封信,去找玉林城中的潘心诚,给他看过信物,他必抚养你们,记住!从今往后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不要再修习道法了,平平常常地过一辈子,你记住了吗?” 不料于凌风忽的推开了她,一抹眼角的泪水,斩钉截铁道:“娘!我不要做普通人,我要做像我爹那样的正义侠士,惩奸除恶,让天下子民都过上好日子。” 默娆看着儿子微微一笑,轻抚着儿子稚嫩却又布满坚毅的小脸,说道:“听到你这么说,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你太像你爹了。”她顿了一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神慢慢变得错综复杂,半晌过后,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只是霜儿……” “娘,霜儿怎么了?爹已经对我说了,我今后一定会把二弟和妹妹看的比我的性命还重要的。”于凌风斩钉截铁地道。 默娆正眼看向他,看到儿子的眼神里满是坚定,让人无从质疑,其实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些,但心里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默娆将儿子拥入怀里,欣慰的说道:“娘相信你。” 默娆心下一动,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让儿子离开这里,天就快要亮了,只怕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抬头看向天际,于穹手执七彩幻龙扇,孤身以一抵二,戟来扇往,虽然不免吃力,但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现颓势。 只是不知何时,天空中又多了一道身影,他身着一袭黑衣,手握一把禅杖,周身被黑气覆盖,她一看黑衣人施展的招式,便一眼就认出了此人。 他虽与“风麒麟”一对一较量,但形势已经是岌岌可危,全程只有招架之力,眼看着风麒麟攻势愈来愈猛,渐渐地他连招架之力都捉襟见肘,黑衣人终于大啸一声,周身黑气顿时消散,禅杖也失去了光泽,就在身后的那柄耀着青芒寒光的神戟戟尖将要刺入他的后心时…… 就在间不容发之极,一声凤鸣突破天际,一柄绿茫仙剑如同凤游秋水一般,直上天际…… “铮——” 绿茫仙剑将风麒麟的神戟挡开,黑衣人身形一震,顿时跳出十丈开外,与风麒麟拉开一段距离。 片刻后,一道白光疾冲而至,站在黑衣人与风麒麟之间,面对着风麒麟。绿茫仙剑顿时如有灵性,耀起淡淡绿光,竖在默娆身前。 默娆柳眉微皱,侧脸看向后方,问道:“你怎么样?” 黑衣人缓缓站起身,他没有说话,只觉心头有一团熊熊烈火在心间激荡,舒了口气,不答反问道:“你是默儿吗?” 默娆沉吟了一下,此刻大敌当前,其间波折,根本无暇细说,她背对着黑衣人,径直道:“你若还认我这个师父,就为我完成最后一件事!” 黑衣人身子大震,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黑纱下的眼中瞳孔猛的收缩,惊道:“你真是默儿?”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再次询问。此刻在他的心里,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只有傲立自己身前的那个背影才是永恒的。 默娆微微叹了口气,径直说道:“你带我儿子快快离开这里!并且不要把我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世人。神龙阵法的破解法门,就是沿着地面走,若出去了,则阵法就破了。” 黑衣人一惊未歇,便又吃一惊,他低头看去,在身下地大树旁,果真站着一个人影,黑衣人又看向默娆的背影,那个让自己追逐了百年的身影,依旧是那么亲切,却又遥远…… “好!我一定带他离开这里,但请答应我,千万不要让我们的重逢,变成我终身的遗憾”黑衣人意犹未尽的说道。 “多谢了!”默娆说完短短的三个字,便执起仙剑,化作一道绿茫,向那风麒麟疾驰而去。 黑衣人看着绿茫与那青芒斗在一起,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有热泪涌出,他站在那里迟迟挪不动脚步,心头五味杂陈,这一幕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虽然她的声音凄冷,但仍是勾动了他悄悄封印在心间的那团烈火,多少年来是什么让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不就是为了她么。那个让人梦寐萦怀的俏丽身影啊! “今夜来北山卧龙潭,你自会知晓一切……”于穹的那句话悠悠的在他脑中闪过,原来这就是真相吗? “还不去!”默娆与风麒麟拉开一段距离,侧目向身后的黑衣人嗔道。 黑衣人如被梦中唤醒,师命怎敢不从?他迟疑片刻,张口欲言,只是就在他张口的瞬间,默娆化作一团绿茫又向风麒麟所幻化而成的“青芒”冲了过去。 黑衣人沉吟片刻,终于一咬牙急道:“我将他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便来助你!”说罢更不迟疑,急转身形,向身下的于凌风处飞去。 他落到了地面上,也不及多说,便将于凌风夹在腋下,向燕城的方向飞去。 天际。于穹的周身被一条巨大的逸龙围将起来,将他护在中央,火,电两只麒麟神兽虽是以二敌一,却仍是在一时间破不了那道“逸龙罩”。“逸龙罩”可以称得上是于穹的终极防御法阵,它可将一切攻击反弹给攻击者,而且自身坚实无比,很难通过道法奇术破之。 天地间龙吟之声不绝于耳,于穹在逸龙罩中操控三条逸龙翱游天际,一翻翻猛烈地攻势或击中,或被躲闪,但若是常人被击中一次,只怕纵有百条性命,也难活命。 只是麒麟神兽本非凡物,虽然身上的盔甲已然破烂不堪,露出森森白骨,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他们的道法神通。 这厢边默娆与风麒麟一对一斗法,却是比之于穹要好得多,两者化作绿、青两色光芒,在天际轰然相撞数次,方才现出身形。默娆的面色苍白,微微有些喘息,毕竟她适才受魔力侵蚀,受了些许内伤,经过片刻的调息,虽然已无大碍,但与之交手的毕竟不是凡物,几次撞击之后,仍是觉得有气血在体内翻涌,若不是她道行通玄,只怕在撞击中,便将这股淤血吐了出来,从而露出破绽。 她立在天际注视着远处的风麒麟,风麒麟在她的五十丈之外冷冷的注视着她。从风麒麟的周身看去,显然它也并不好过,原本一套蓝光熠熠的铠甲,此刻已然破烂不堪,就连胸前的森森白骨都漏了出来,它没有血肉,透过森森白骨,可看到他的体内,它的体内有一股蓝色透明光体在循环涌动,也真不知大自然是如何将它孕育出来的? 默娆不及多想,只想尽快地将眼前这个“怪物”束缚住,在去帮丈夫对付其它三只麒麟,至于到底能否将它们全部封印,她着实没有把握。在她的印象中,似乎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与她交过手的冰、风二兽,任何一只麒麟所幻化而成的骷髅甲士,道行都不低于她。 她并不担心风麒麟的道行高过自己,而是担心过不多时,倘若魔性侵体,又该怎么办? 她深知倘若自己一个疏忽大意,便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不敢多想,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在最短的时间内决出胜负。” 一念及此,她也不再多想,踏出一步,祭起绿茫仙剑“青”,手紧紧握住剑柄,面上迟疑之色退去,赫然脚踏七星,向着上空连行七步,脚踩过之处,如同踩在碧波之上,荡起一层涟漪。 风麒麟并未有所动作,因为此刻的默娆没有向它发动攻势,但看着她古怪行径,风麒麟一时不知她的意图,也不敢贸然出击,静静地注视着她。 而默娆竟在这等情形之下,踩着莲步,在悠悠夜空,赫然舞起剑来…… 第十二章 剑舞 http://.biquxs.info/

天际,于穹手执宝扇将火、电两只麒麟兽斥开,龙吟之声刺耳轰鸣。 此时,在他的周身忽然有隐隐绿茫剑气闪动,他稍稍顿下身形,凝神细看,却见并非他的周身,而是整个北山上空,肉眼所及之处,均有密密麻麻地剑气如耀眼星辰一般,仿佛充斥了整个幽幽夜空,剑气绿茫熠熠,如凝固在漫天的雨丝一般,浓密之极,无法估量其数量。 整个混沌天际,陡然间变得璀璨华丽。 这绿茫剑气在夜空忽隐忽现,却并不下坠,就在空气中凝固一般。而天际另一侧,默娆周身被一道绿茫包裹,在云天之上,白衣飘飘,她秀眉微皱,明眸如水,绝世的容颜上倒映着手中的绿茫剑光,宛如神话传说中的剑仙一般。 她脚踩祥云,秀发轻浮,仿佛舞出了世间无尽芳华,“青”在她的手中熠熠生辉,仿佛大地也为之颤动,九幽也为之吟唱…… 她曼妙的身姿,在这混沌的夜空中,宛如一朵盛开在淤泥荷塘里的百合花一般清丽出尘。 下一刻,于穹的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他顿时觉的手中的“七彩幻龙扇”也在不安的骚动起来,仿佛在附和这天地间不知何处传来的低低吟唱。 不知为何,适才与他交手的两只麒麟兽,连同适才不知去向的冰麒麟此刻都静静地伫立在云端之上,仿佛窒住了。 时间仿佛都为她停歇了一般,只在那短短的一个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天边那道被绿茫笼罩,却在天际恣意舞剑的女子身上。 风起云涌,她的衣衫猎猎飞舞,她的袖腕被狂风席卷,露出如玉般芊秒的手臂。她的神情肃穆,秀目微闭,脚踏层层涟漪,霍的欺身向前,执剑刺天…… 天际间似乎全部风云都汇聚在她手中的绿茫仙剑之上,“青”霍然绿茫暴涨百倍,整个剑身看去比适才大了岂止百倍?天地间所有隐隐闪动的剑气全部霍然明亮,映的夜空哪还有半点黑暗? 她秀目圆睁,口中疾喝道:“收!” 话音甫落,漫天如雨丝一般晶莹透亮的剑气光芒暴涨,巨大主剑如长鲸吸水一般,将漫天剑气吸了过去。“刷刷刷”全都向默娆手中的主剑“青”汇聚了过去,而漫天剑气凌厉之极,汇聚之势更是一往无前。 “乒乒乓乓”之声在于穹与四只麒麟的周身响了起来,他们各自驭起手中的法宝,纷纷舞动起来,意图挡住那纷纷汇聚的剑气,只是漫天密密麻麻地剑气何其之多?任他们在怎么抵挡,也有细如针丝般的剑气将它们的身体刺穿,再汇聚到那主剑上去。 “吼——”龙吟声破空而出,于穹执扇一挥,将那疾驰而来的剑气遣散了开去,在间不容发之极,召唤出“逸龙罩”将自己护在中央,却见漫天剑气射到逸龙罩上时,发出不绝于耳地“砰砰”的声响,但却纷纷作鸟兽散,化作寥寥星辰。 而其余四只化作人形的麒麟神兽也并不好过,能看到无数剑气刺穿了他们的身体,此刻他们的铠甲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裸的森森白骨,胸骨内流动着各色气茫,却是凝而不散,看去甚是骇人。 四只麒麟兽虽被剑气打的有些落魄,但它们真如传说中的“不死不灭”一般,见抵抗无用,却也放弃了抵抗,就任那漫天剑气穿身而过,也不再有所动作。 这漫天剑气约莫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全部汇聚在默娆手中的“青”上,此刻整个剑身看去大的出奇,就像一座耸立在云间的形状如“岑”般高山一样,巍峨可怖。 而剑身上所散布出来的阵阵毫光,竟似有鬼神莫测的灵力,倘若这把如山剑芒横劈下来,当真是谁也不敢想象那时的情景…… 天际所有身影仿佛都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没有人知道这柄可毁天灭地的剑芒,下一刻将要有何动作。 一切都静止了,就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天地间只有凝神、屏息、伫立和凝望…… “收!” 一声娇喝打破了周遭的寂静,也仿佛打破了天地间的沉默。 默娆身在巨大剑芒之下,手握剑芒主剑“青”,她贝齿一咬下唇,面色苍白,眼中隐隐有诡异红光闪动,但她强定心神,手腕霍的一转,那如高山一般睥睨世间的巨茫仙剑,也随之一转,绿光霍的一颤,漫天狂风又起,只是这漫天狂风,似乎也是再往那柄如山巨茫处,汇聚而去…… 这漫天狂风,再加上如山一般的巨大剑气所发出的吸蚀之力,就算是整座北山,也随之摇晃了起来。 黑衣人腋下夹着于凌风,此刻已经逃离了北山,落到了燕城一户人家的屋顶上,但他腋下的于凌风修为尚浅,这浩瀚之力何其强大,他早已在黑衣人的腋下被震的晕了过去。 黑衣人将他置在屋顶上,仰头看天,却见天际雷鸣闪动,笼罩整座北山的神龙阵法,更是闪烁起微弱金光,似有龙鸣传出,但漫天呼啸的风声此刻压住了所有异声,一道如山巨茫仿佛刺破苍穹,其威势之大,足以令鬼神俯首。 他心下惊叹,以他百年阅历,这种阵法也当真是平生仅见。其道法神通,似乎早就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大千世界,当真是匪夷所思…… 岂止是他,就连此刻身处其境的于穹此刻心里也是惊叹不已,五十年前他与默娆一战,默娆道法虽高,但决然没有现在这般将剑道研习到如此神通。 他心间自问,若此刻要与她决一胜负,还当真不知,谁能胜出。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即逝,因为以他这等定力,再加上逸龙罩护体,竟也无法稳住身形,徐徐向那巨茫处靠了过去。 而其他四只麒麟兽,也比他好不到哪去。他们将神戟横在身前,双手结出诡异法印,虽身形也不受控制的向那巨茫处靠近,但速度缓慢,只不知这吸蚀之力,再加上狂风的摧使,还要持续多久。 于穹此刻额上已见冷汗,逸龙罩虽是坚实无比,亦可反震所有道法攻击,只是对着吸蚀之力,却是没有丝毫抵抗。于穹凭着自身念力,将全身元气扩散出来,再召集天地灵气,将它们凝固在他的周身,用肉眼看去,仿佛他的体型比之前大了数倍,但这也是堪堪将自身重量加重数倍,再加上自身定力,方使自己不被那巨大的吸蚀之力瞬间吞噬。 但这也只能维持半柱香的时间,若这等吸蚀之力持续时间太长,则他也会行将不免。而且更诡异的便是,当他的身体越是靠近那道巨茫,则周身的吸蚀之力就越强烈,他的身形由起初的缓慢移动,此刻已经变成了快速飞驰,只怕在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身体恐怕就再也不能自行控制了。 他心中虽惊,但也有千百个念头纷至沓来,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破了她这套剑阵,实在不行,就用‘那’一招。” 他心中这般想着,但见其他的麒麟异兽亦是和他一般,越是靠近那个巨茫,身形就移动的越快,到后来直接无法自控,身体向那巨大绿茫疾驰飞去。 漫天风声呼啸,天际雷鸣滚滚,这诡异之极的巨大剑芒,就在威势最盛之际,却是忽然陡生异变……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于穹和四只麒麟异兽的抵抗彻底奔溃时,天际那道如山般巍峨巨大的绿茫剑气,却是忽的暗淡了下去,剑芒忽的开始迅速地消散,化作了无形。 整座巨大的剑气,仿佛巨山崩塌一般,声势浩大,只是剑气本就虚拟无实,虽然看去犹像天崩地裂,但实则全是虚拟的元气所凝结空气而幻化而成的气流。 下一刻,于穹,包括那四只异兽,均是窒了一下,或许没有人预想到此等状况,但他们毕竟都不是凡流,只片刻间地功夫,皆顿住了身形,回过了神来,凝神戒备的对着那个适才还不可一世的仙家法宝——青。 他们此刻已经到了默娆近处,于穹凝神看去,却见默娆半跪在云端之上,正垂首剧烈的咳嗽,云髻秀发垂在胸前,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虽执仙剑指着上空,但随着她手中的“青”绿茫彻底散尽之后,也终于支撑不住,手臂垂了下来…… 任谁也看得出来,她此刻全身气脉倒转,却是在旧伤未愈的情况下强运真元,从而导致她身受内伤,一时竟是支撑不住。 此刻她被四只麒麟兽包围,却堪堪只相隔不足三十丈的距离。于穹心下急转,若此刻他们一起向默娆发难,则身受重创的默娆必死无疑。 想到此处,他周身一震,不及多想,他霍的起身,向负伤地默娆处飞去…… 只是四只麒麟兽何等神通,岂有不知的道理?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各自祭起法宝“神戟”,不假思索地在默娆的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向她冲去…… 于穹大惊,在疾驰而去的同时,他赫然向离他最近的那只金光闪动的森森骷髅甲士“电”麒麟翻身挥动手中的七彩幻龙扇,扇中的气流迅速化作一颗峥嵘的龙首,向电麒麟打去,电麒麟微微侧目,翻身折上,龙首虽然打空,但于穹的目的已然达到,电麒麟已然失去了攻击默娆的先机。 只是任于穹神通在大,在面对的对手均是神灵一般的存在时,也犹现分身乏术。在者麒麟异兽在身手敏捷上,完全不输给于穹,之电光火石的功夫,龙吟之声虽然再次响起,但也是晚了半分,于穹看着那一道道神戟戟尖所发出的阵阵寒芒,他瞳孔收缩,面若死灰地看着那柄从它左侧刺来的被青芒包裹地神戟,他屏住了呼吸,他的世界仿佛静止了…… 是什么在心头狂跳? 是什么让热血翻涌? 是五十年前那个俏丽的身影吗? 第十三章 死别 http://.biquxs.info/

于穹屏住了呼吸,心中犹如千斤巨石崩塌下来,他瞳孔收缩,面色惨白如纸,心中急闪过一个念头,既是他最担心的,却也是此刻最想看到的。 周遭疾风凌冽,将默娆的发梢吹得又凌乱了几分,她跪倒在云霄之上,面色涨红,带有几分痛楚,又有几分狂热,甚至还有几分可怖。她眼中红芒暴涨,嘴唇如墨,赫然仰起头来仰天长啸,她的周身黑气迅速扩散,将她簇拥。 只片刻间,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于穹见状心中大喜,即刻顿住身形向后退去,三只麒麟各自御着神戟毫无察觉,直向已被心魔蚀体的默娆冲去…… 燕城一户人家的屋檐上,黑衣人仰头看天,静默良久,方才明白这五十年来萦绕心头的谜团。他深深的呼吸,心中百感交集,喟道:“天意啊!” 只见夜空中红、蓝、青、三种光芒疾摄入默娆的那团黑气之中,片刻间时间仿佛静止,于穹早已跃开百丈之外,远远的凝望着那团黑色雾气,他面色苍白,眼中有黯然焦虑神色。 “轰……” 刹那间,那团黑色雾气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颗宛如红日一般闪耀的暗红光球,只片刻间的膨胀之后便瞬间消失,紧接着,黑色雾气缓缓消散了,出现了三道颜色各异的身影,他们正是方才一往无前的三只麒麟兽,他们手中执戟,骷髅身形,手中锐茫熠熠的戟身,赫然刺穿了彼此胸腔内的那团诡异光流。 只是,不见了默娆魔性侵体的身影。 于穹心中一惊,当即凝神戒备,他心中自知,一经魔性攻心,便会丧失理智。 很快,他的周身便刮起诡异的狂风,那个诡异血芒如同耀阳升天一般,其速度快似流星,从密林深处,仿佛带着无尽怨念,向着于穹吞噬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于穹在跳开闪避的同时,一声刺耳轰鸣的龙吟惯破苍穹,片刻间一条周身金茫闪耀的异龙呈盘旋状将他护在中心,猛地向后跃开数十丈,然后目光看了过来。 映入他眼帘的那一幕,竟似无比可怖的回忆,就在五十年前,那个熟悉的身影,陌生的情感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岁月荏苒,如同白驹过隙,那一幕幕凄厉狠毒的招式,还有那团浓郁邪恶的黑气,黯淡却又疯狂的身姿以及三分像人四份像鬼的模样,——仿佛就在昨天与他对峙一般。 不曾想,那一战竟然又要再次上演。 她远远的伫立在云端之上,冷漠的眼神,被萧索而肃杀的红芒充盈着,静静的投了过来,她的面色颓败,竟如死灰一般,整个人虽然直挺挺的立在那团黑气中央,但却全然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眼前站着的,又有谁能想到,她竟然是方才那个恍若天外的仙女? 古有传闻,道“本是一家”,如此看来,只怕多半是真的了。 于穹不知何时,手指指甲都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涌出了鲜血。他的眼神与默娆对视着,神情黯淡,退一步,缓缓地,再退一步…… 终于,短暂的对峙之后,还是那种感觉,还是那柄仙剑,缓缓地举起,黑气甚至蔓延到了她修长的手指,冷冷的指向他,语气凄冷的道:“我不会败在你的手中两次。” 于穹胸中原本压着的千斤巨石,似乎随着她的这一句冷漠的话语瞬间碎裂而坍塌了。紧皱的眉头松开了,是啊!没有牵挂,即没有思念,没有思念就没有伤痛。于穹突然笑了,释怀般的微笑,他仰首看天,只见天际阴云盖月,凄风阵阵,适才生与死的搏杀,正与魔的较量,都在此刻偃旗息鼓了。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道孤单落寞的身影,在夜空中对峙着。 燕城一户人家的屋顶上,适才晕睡过去的于凌风,嘴角缓缓动了动,慢慢地,他睁开了眼,视线迷茫,隐约感觉到整个漆黑的周遭,似乎就在他睁开眼的同时,一颗水滴滴打在他的额头上,他下意识的撩起袖子抹了一下,意识也渐渐清醒了,紧接着,两滴、三滴…… 他渐渐坐起了身,视线恢复之后“咦”了一声,“下雨了!”他脱口而出。 神志稍稍恢复,他察觉到自己正坐在城中一家靠近北门的房屋屋顶上,周遭凄风带着苦雨纷纷洒洒的大了起来,打在屋顶上的瓦砾上,发出“叮叮”的声响。 忽然,有种莫名的恶心气息从空气中传来,他不知道是自己刚刚恢复了嗅觉才感觉到的,还是原本自己昏迷的时候就已经弥漫在空气里。 他嗅了嗅,只觉这种气息仿佛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慢慢地,他回过了头…… “啊!——”他忽然发出一声惊呼,瞬间身子本能地向后挪了开去。 他看到,身后竟然半步处站着一个人,如同一个活死人一般直挺挺的站在这里,身着黑衣,背对着他,与周遭十分恰合,一点声响都没有,不,具体地说是一点活人的温存都没有。 于凌风吓了一跳,静看方才看清,此人正是救自己脱离战场的那个黑衣人,而此刻他的行径很是古怪,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直直地站着,仰着头,而且于凌风竟然丝毫感觉不到身边还有个大活人。 “啊……”他突然一拍脑袋,顿时想起爹和娘亲还在与那四只恶兽争斗,一念及此,他更不多想,抬起头来看向夜空。只是漫天雨丝纷纷落下,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艰难的半睁着眼睛,朦朦胧胧地看到有两个身影,似乎远远地站在天上对峙着,而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周身被一条金光灿灿地神龙护在中央的那个男子,正是自己的父亲。 而此刻正与他对峙的诡异暗影,他确是认不出了。 “前辈,我爹在和谁交手?”于凌风对黑衣人道。 黑衣人负手背对着他,目光没有离开天际那个女子一眼,半晌才悠悠的道:“天意啊!都是天意啊……”,话语中似有无尽唏嘘和尘世间万般的无可奈何。 于凌风不解,他自是不懂黑衣人什么来头,只知道自己是被此人所救,但看他古怪模样,也似乎从未见过。只见他直挺挺的站着,雨水渐渐浸透了他的衣衫,他也不为所动。 于凌风挠了挠头,继续问道:“前辈,我娘她现在身在何处?可还好吗?” 黑衣人似是不愿承认,但还是语气萧索的道:“那个跟你爹对峙的身影,便是你娘了。” “你胡说!”于凌风话锋转冷,道:“我娘她道法通玄,岂会是那个模样?” 黑衣人仰着头,背对着于凌风,再加上他黑纱掩面,于凌风根本看不到他是何神情。半晌,黑衣人才语气疲惫的道:“老夫说了,这便是天意了。”他似乎意犹未尽,但却欲言又止。 于凌风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抬头望着天空,看着那个似人非人,邪气多过正气的女子,无论如何也跟自己的娘亲扯不上联系,他心思紧密,即刻便心里有数。缓缓的站了起来,指着黑衣人道:“你是什么人?莫非跟那妖人是一伙的?”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于凌风眼中寒光一闪,当即便认为,此人必定不是什么好人,定然是有所图谋。他自幼在于穹的熏陶下长大,年纪轻轻,竟也有于穹那样正义凛然的气魄,对着黑衣人冷冷道:“若是,我便要替天行道!” “哈哈……哈哈……” 不料黑衣人闻言竟然没有一丝异动,却是发出几声大笑,抚掌赞叹道:“不错,不错!默儿**有方,此子正气坦荡,倒是与你颇有几分相似,不错!” 说着他缓缓的转过了身,一袭黑衣已经被雨水浸透,但是掩面的黑纱竟是没有一丝浸湿。他抬眼打量了一下于凌风,只见于凌风已经御好了架势,准备随时向自己发难,但他却发出一声冷笑,丝毫没有感觉到杀意的意思。 他负手缓缓对于凌风道:“你杀得了我吗?行的了道么?小娃儿,你虽中正道之毒已深,但老夫倒是不介意给你上一课,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 只是他话音刚落,瞬间天摇地动,黑衣人晃了一下便立即稳住了身形,于凌风定力不够,竟是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伴随着滚滚惊雷,赫然从天际传来,几欲刺穿人的耳膜。 而这声音,竟是无比的熟悉。黑衣人心中一动,霍然转身看向天际,一道白光闪电,在顷刻间亮了一下,那一个瞬间,他看到,天际那个男子,手执一把被赤色火焰包裹的仙剑,赫然刺穿了那个适才与她对峙的那个女子的身体…… 黑衣人瞳孔缓缓收缩,口中大喝“不啊——” 天际,于穹面色苍白如纸,神情黯然,眼中有隐隐泪光闪动,缓缓的抬起了目光,看着那个深深镂刻在心里的眼眸,黑气从她的身上缓缓消散,直到最后一刻,那双殷红的眼眸,才渐渐恢复了过来。 “你……后悔过走上修道这条路吗?”于穹静静地问道。 眼前那个女子,鲜血划过了嘴角,但她的嘴角依然带着笑意,深深的喘息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那个眼眸,凄切地笑了笑,道:“谢谢”。 “没有‘怒火逸龙剑’,我胜不了你。”他顿了顿,侧目看了一眼适才彼此受创的几只麒麟兽,他们周身此刻正有淡淡气流涌入体内,于穹知道,过不多时,只怕又将是一场崭新的生死决斗。对着眼前的那个眼眸,他把阵阵穿心的疼痛埋在心里,重新开口道:“我稍后就来陪你”。 说罢,他缓缓闭上了眼,泪划了下来…… 默娆淡淡笑了笑,手中的“青”从天际掉了下去,她用残余的力气握住了刺穿自己身体的那把赤色仙剑,对仙剑徐徐注入灵气,口中气若游丝地道:“我……从没有后悔走上这条路,……仅仅只是因为你”。 牙齿咬破了唇,于穹紧紧的闭着眼,似乎不敢睁开一样,他的脸上肌肉隐隐扭曲,内心仿佛炽热的火焰在熊熊的焚练,死,是什么样的感觉?难道比活着更痛苦吗?…… “啊——” 他仰头长啸,仿佛再也抑制不住,悟道一生,却也不过是个躯壳罢了,灵魂呢? 她的嘴角含着淡淡笑意,周身却徐徐燃起了火焰,将她吞噬。 那个款款却又温柔的眼眸啊…… 看着天际那个徐徐羽化地身影,屋顶上的黑衣人如中雷击,起身欲去,只是还没有离开地面多远,却是从半空中赫然掉了下来,落到了屋顶上滚落了下去,以黑衣人这等道行,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他甫一落地,便捂住了胸口,辗转反侧,口中痛呼连连,仿佛中了魔怔一般。 于凌风默默看着天际,脸上满是不能置信,他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后退着,口中连连低声道:“不可能,不可能……”仿佛是对着自己说的,对着自己的内心说着。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却是发自黑衣人之口。 啸声如雷,于凌风猛然惊醒,正欲侧目,却是一把殷红的触手从屋下伸了上了,赫然扼住了于凌风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他的心智比起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清醒许多,至少,他内心是不相信那个死于自己父亲剑下的女子会是自己的母亲。 他拼命挣扎,却是无法挣脱,呼吸渐渐受阻,面色渐渐红肿。 他知道是黑衣人向自己发难,心中虽有戒备,但是没想到此人的道法诡异太多,绝非正道法术。就拿扼住自己的这只殷红的血手来说,出招迅疾无匹,断然没有给他丝毫的反应时间,此人道法当真深不可测。 “难道今日就要丧命于此吗?”他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有心反抗求救,但是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于凌风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这只红色触手尽然凭空消失了,他从半空摔了下来,落在屋檐上。疼痛感稍稍帮他恢复了一些意识,他重重的喘息了几口,撑起了身子,屋下传来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声。 “不,我不能这么做,不,她是默儿的孩子……不,都得死,全部都得死……” 于凌风听得出来,这是黑衣人的声音,只是听上去尽是矛盾之意,似乎在强烈的压制着什么即将爆发的某种情绪。 他俯身向下望去,黑衣人此刻跪俯在泥泞的地面上,口中一叠声的自言自语。他喘息过后,猛烈的咳嗽了几声,似乎才能出声了,口中唤道:“前辈,你怎么了?” 黑衣人闻言猛地筛糠了一下,忽然停止了自言自语,适才那种矛盾的气息也瞬间消散,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他缓缓地,机械的站了起来,身上似乎还有某种诡异气息在徐徐流转。于凌风看在眼里,既是修行中人,却是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道法。 “前辈?”于凌风又叫了一声。 黑衣人站直了身子,仿佛怔了一下,半晌才一字一顿的道:“说得对,都得死!”说罢,阵阵浓郁的黑气从他的身上徐徐飘散,开始吞噬他的身子,不消片刻便将他簇拥起来。 于凌风觉得,此人此刻的样子倒是与方才天际与父亲对峙的那个女子颇有几分相似,但是与那女子相比,黑衣人身上的诡异黑气要比那女子散淡不少,不似那女子那样便是连身子都看不到不说,只怕连周身三丈内的事物都看不到。 忽然,一双殷红的珠子不知从何处冒出,赫然出现在他近在咫尺地面前,闪烁着淡淡红光,珠内似有一颗如同灯芯一样的火光要摇曳闪动。于凌风吓了一跳,身子立刻向后挪了开去,还未等他看清究竟是何事物,只觉胳膊传来一阵痛处,仿佛利刃刺入,忽的一使劲,他便被提着胳膊拎了起来。 原来是黑衣人的一直手,将他拎起,而那一双诡异的红珠,赫然是他的一双眼睛,一双闪烁着殷红血芒的眼睛。透着黑纱,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从内飘出,黑气包裹着那个高大的身子,似乎只有那双眼睛,是黑气中唯一可以看到的东西。 于凌风发出一声痛呼,整个身子已经悬空,他只觉得胳膊上那只手掌不似人手,而是利爪,深深刺透了血肉,扼在骨头之上,他痛的龇牙咧嘴,眼下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那凝聚不散的黑气,他只觉得血腥之气直钻鼻腔,让人闻之欲吐。 他心下急转,忽然另一只手做剪刀状,直插入了眼前的那双红眸之中,入指滚烫,如同被火烧一般,但顷刻间那黑影似乎颤了一下,于凌风双脚着地,立刻收手,但是扼在他左臂上的手仍是没有松开,还是牢牢的钳固在他的肉里。 但在这时黑气忽然消散了一下,漏出了黑衣人的头部,他黑纱掩面,只有一双殷红的眼眸在闪烁着血腥的光,在黑纱之下,传出了一句黑衣人急促的大喝:“快走!”说罢,黑气人手中一使劲,将于凌风用力一甩,就在甩出去的一瞬间,黑气赫然再次迅猛无匹的将他的头部吞噬,似是力度把握不准,这一甩,竟是将于凌风的胳膊生生揪了下来…… “啊——” 遥遥传来于凌风撕心裂肺的痛呼,却是渐行渐远,他的身子被抛出了很远,在天空中飞向不知名处…… 而这漫天雨丝,竟然不曾削减。 第十四章 离家 http://.biquxs.info/

天际,于穹深深呼吸,脸上的神色渐渐平复下来,他缓缓抬头,望着天际另一侧的几只麒麟兽,他们此刻都已经恢复如常,平静而傲然的并排站在云端之上,一双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眼眸,冷冷的注视着他。 不知是不是对于穹手中的仙剑有所忌惮,他们此刻都静静的站着,没有做出丝毫的举动。 于穹缓缓地将手中的怒火逸龙剑举起,指向他们,幽幽地道:“来吧,做个了断!” 剑,陡然间燃起熊熊火焰,这把曾经跟随于穹纵横驰聘,不知焚灭多少奸邪的神兵,伴随着龙吟之声徐徐刺向夜空。 东边的夜空已经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只怕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大亮了。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于穹心中明白,如果天亮了便要前功尽弃了。 他深深的闭上了眼,嘴角有淡淡的血丝,却是缓缓漏出了微笑,心中默念了一句“默儿,我来陪你了。” “臻俯——”他仰头怒喝,声动四野。 下一刻,他赫然将剑横在身前,双手做交叉法印,淡淡金光重新在他的身上亮起,然后,赫然睁眼…… “吼——” 苍穹入墨,这浑厚的龙吟似乎是在苍穹地最深处幽幽传来,风起了,云散了,从漆黑的天空中,一颗龙首慢慢从漆黑的混沌夜空探了出来,仿佛带有睥睨世间万物的气势,它傲然咆哮,对着大地。 “呼——” 龙首赫然从那漆黑的天际直冲了下来,顷刻间将于穹吞噬,它的身躯庞大,比之默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幽幽夜空,仿佛就是它的舞台,它辗转游动,云层纷纷退让,天地间,它的庞大而萧索可怖地眼眸最终落在了依然傲立云端的四大麒麟神兽身上。 四个渺小的身躯,此刻与那傲视苍穹地龙首对峙,尤显的微不足道,他们的样貌如常,四个光芒各异的骷髅甲士,除了看上去颇有几分历经大战后地狼狈的模样之外,竟是没有丝毫的退缩。 四把神戟同时举了起来,从他们的戟身上,分别射出金,青,红,蓝四则光芒,在他们头顶处凝聚一处。缓缓幻化出一个麒麟模样的瑞兽,他们四个人的身影,也从云端之上徐徐变为四则光芒,先是融入神戟之中,而后一同融入了麒麟的身体上。 “嘶——” 巨大麒麟瑞兽甫一成型,便从气势上生生将“臻俯”压了下去。 它身体呈现四色光芒,头顶处乃是红光,腰身蓝光,四足呈现金光,尾部呈现青光,一看便知,此兽便是他们的合体。 风声呼啸,雷鸣滚滚,这次他们并没有对峙,而是轰然向对方冲去…… 天仿佛裂开了,混沌之处,有盘古开天辟地,分判了阴阳,而在此刻,就在那一个瞬间,仿佛阴阳融合了,又或是阴阳俱灭了,道不清那是怎样的处境。 臻俯身躯如螣蛇,游到近处,霍然张开血盆大口,从他的口中闪烁出耀眼金光,天际的乌云顷刻间被它吸食入口,云天之上,这种吸蚀之力沛不可挡,比之默娆适才施展的剑道之力,似乎要更胜一筹。 麒麟瑞兽在不远处堪堪抵制这种吸蚀之力,它身上的毛发此刻都被这吸蚀之力斜斜地附在身上,空间仿佛被这种吸蚀之力变得扭曲。 它张开狰狞大口,在它的口中连射出四颗光弹,均不偏不倚的打入了臻俯口中,却是如同泥牛入海一样,非但没有重创到臻俯,反而被化作了无形。 “嗷——” 越是靠近那诡异的金光,麒麟瑞兽的体型就逐渐的变小,直到它发出最后一次咆哮之后,再也抵制不住,被臻俯口中的那团金光吸了进去。 “轰隆……” 天际此刻已经不再璀璨华丽,而是变的尤为可怖,闪电在夜空中张牙舞爪,雷鸣声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尤像混沌初开之际,冥古时代一般,万物皆不存在,有的只是天和地,还有那遥远传说中的诸天神佛,九幽恶魔。 傲然咆哮声中,从臻俯的四面八方,赫然出现九龙翥天,悠哉盘旋,而后附于臻俯身上,伴随一声怒吼,直直冲向云天,没入混沌天地之间…… 乌云被吸蚀殆尽,雨自然也不复存在,天——亮了。 晨曦将温柔的光洒向世间,昨夜恍若噩梦,北山卧龙潭上,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晨风幽幽,树影婆娑,唯一变化的,便是水面上那层厚重而清冷的冰。 燕城,于府中。 “吱嘎——”一声沉钝的闷响,于府的门被推开了,于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门外看了一眼,但见往日里来往的人群少了很多,不远处正有几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小哥在那里微笑着聊着什么。 他出了门,伸了个懒腰,耳边徐徐听到“喂,昨晚你们都看到了吧?神仙下凡了惩治妖魔了,那场面,我跟我媳妇一夜都没合眼。” 于霜侧目看去,说话那人的身材瘦小,脸上精瘦,面上的神情看去颇有几分得意,正蹲在前面不远处的残壁上给身边围着的四五个人津津有味的说着。 “那你可看清了,传说中的麒麟兽真的被消灭了?我可是听说那麒麟兽可是死不了的。”他的对面一个身材腽肭的中年人对他说道。 那身材瘦小的人面有得色,继续道:“千真万确的事情,对了,就在一个时辰前。我跟我媳妇都亲眼所见,那麒麟兽最后被一条神龙给吞进肚子了。而且那条神龙最后也冲到天上去了。” 他的身旁一个面容枯槁的老者幽幽地点了点头,目光忽然向于府的门匾处看来,他的眼眸深邃,面无表情,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于霜看了那老者一眼,那老者也向他投来目光,于霜对他笑了一下,那老者却没有什么表情,忽的将目光挪了开去,转过了身,摇了摇头似乎也叹了口气,离开了那几个正在闲聊的几人。 于霜也不在意,又向另一侧望了望,似乎来往的人群都在纷纷议论什么,他走下台阶,对着方才闲聊的那个精瘦男子问道:“这位小哥,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大家好像都在议论。” 那精瘦男子闻言转过身来看了于霜一眼,于霜一笑相对,男子不答反问了一句:“小兄弟,昨晚那么大动静,你都没听到?” 于霜挠了挠头,赧颜笑了一下,道:“昨夜睡的太死,什么都没听到。” 其实也并非于霜睡的太死,而是默娆在走之前对于霜和于雪滢二人一同施展了安神术,所以他们自然对昨夜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那男子继续说道:“昨晚在北山上发生了旷世决斗,神仙下凡,把那屠戮生灵的麒麟兽给降服了,那场面,啧啧……看着真是带劲”他说着脸上漏出浮夸表情,转头又对其他人道:“我看啊,一定是剑诛大侠显灵了,果然我们这两日上香祈祷果然应验了,剑诛大神仙果真是了不起。” 这时他身旁那个胖子说道:“不对啊,刚才你说的神龙什么的”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肥胖而显得臃肿的脸上神色一变,继续道:“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失踪多年的‘道尊’于穹啊?” 那精瘦男子闻言眉毛一挑,沉吟了一下,抚了抚一指长的胡须,联想到昨夜同妻子趴在窗口看到的一幕幕景象,蛟龙越天,龙吟阵阵,而于穹早年闻名于世的“逸龙道法”早已是家喻户晓的事情了,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市井百姓,自然对修真一途知之不多。一时拿不准究竟是剑诛显灵力挫魔兽,还是于穹突然横空出世,降服了恶兽。 那胖子继续道:“不过说来也怪,这麒麟魔兽是毫无人性,不过自它出世以来,都五十年了,却没有在咱们燕城造过孽,就昨晚来了一次,还被降服了。你说这奇不奇怪?” 精瘦男子闻言回过神来,忽的叹了口气,从残壁上起身跳了下来,神色忽然变得明朗起来,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笑了笑说道:“不管是剑诛大侠显灵,还是‘道尊’于穹出手,都算是对咱们平民百姓做了功德无量的事情,至于我们燕城能风调雨顺这么些年,我相信,也是有高人庇护的结果,得了,不说了,我是来给老婆买粥的,回去晚了只怕又免不了一顿唠叨。” 说着他拍了拍屁股上粘上的泥土印子,对众人呵呵笑了几句,转身走开了。 那胖子意犹未尽,对于霜笑了笑,道:“昨晚的事你都明白了吧,其实我也睡着了,哈哈。” 于霜对视一笑,忽然不想再聊下去,至于天下生灵万物,他都不是很在乎,他在乎的,仅仅也只是小小的温暖而已,就是能跟自己的家人永远在一起。 “哥哥?” 于霜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呼,他回头看了看正在揉睡眼的于雪滢,微微笑道:“你醒了。” 于雪滢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对于霜道:“娘呢?” 于霜走了过来,淡淡道:“我没看到娘,我们去她房里找他吧。”说着他走进了府内。 于雪滢点了点头,跟在他的后面一起进了门。 “吱——”门被推开了。 “娘,我和滢儿来给您请安了。”于霜推开门说道。 却是无人回答,于霜进门发现母亲并未在屋子里,向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定格在了桌子上。他走上前来看到书桌上放置着一个信封,而信封的旁边有一根毛笔,笔尖上墨还尚未干透,料想这封信是几个时辰前写的。 信封上写着“霜儿”二字,于霜心中疑惑,是母亲写给自己的?他心里这么想着,这时于雪滢走了上来,嘟着嘴道:“有封信?打开看看。” 于霜沉吟了一下,最终撕开了信封,拿出了信纸,他看着信纸,脸上的神情赫然大变,从最终的狐疑变作惊惧,再由惊惧变作黯然,最后当他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他想放生大哭,但是信中不让。 他深深的喘息着,泪悄无声息,根本无法控制,从眼中划过脸颊,握这信封的手霍然攥紧,咬着牙,坚持着,控制着,不让悲痛在妹妹面前表露出来。 这封信自然是默娆写给儿子于霜的,信中的大致内容是让他带着妹妹快快离开燕城,去往玉林城寻找一个叫潘心诚的人,然后给他看过信物,从此让他抚养。念及女儿年幼,不解人情,所以对其暂时隐瞒,这封信落款为绝笔,自是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只怕已经生离死别了。 于雪滢年幼识字不多,但看哥哥的脸上风云变幻,一时也是吃惊不小,看到哥哥泫然泪下,一叠声关切的问道:“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说着搀扶着坐在地上的于霜。 只是此刻的于霜心境如同烂泥,如何能扶的起来,于雪滢看着哥哥如此神态,一时心慌竟是“呜呜”地哭了出来。 于霜听到哭声忽的回过神来,但是脸上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他喘息地拿出第二页信纸,继续看了下去…… “此件事了,燕城必然会引来轩然大波,已非久留之地,务必要尽早离开,屋舍放火焚毁,不可留有遗物。娘枕下有一把你爹的遗物,你将其带在身上,去面呈城东三十里外玉林城中的潘心诚,他见此物必会抚养你们,记住,日后不可再回燕城,滢儿年幼,我也一并托付给你,从今往后,你们兄妹二人务必放弃修道执念,平平凡凡做人,今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背弃亲人。——柳墨” 他咬牙看完了最后一个字,眼中的泪水划过脸颊,滴打在信纸上,他缓缓抬起了目光,看到近在眼前的脸庞,此刻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她呼喊着,摇晃着,可他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了,他的世界仿佛没有了一丝声音,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哥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滢儿,呜呜……”于雪滢在他的面前轻声地慰问着。 曾几何时,于霜便觉得,小的时候,便想拥有所有没有拥有的,而现在,他仅仅只想留住已经拥有的,不让他失去,尽管自己拥有的并不多。 他伸出手将于雪滢搂在怀里,勉强稳住心神,底底地道:“我没事,滢儿,我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于霜的目光都没有从空洞变得有光彩,而怀里的妹妹此刻已经安静的睡了过去,直到一律温馨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了进来,照在了他的脸上,他才从噩梦般的思绪中回过了神来。 倘若怀中没有这个自己心里最为重要的人,死了也是了无牵挂了吧。 他底底地苦笑了一声,看着怀中那个恬静而温柔的脸庞,心中的悲痛稍稍舒缓了一下,他将妹妹抱起放置在床上,走到门口,徐徐闭上了眼睛,任阳光照在脸上,他忽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阳光能驱散心中的悲伤,看来多半便是真的,至少那淡淡地温存,透过肌肤,传进了心里,稍稍溶解了他内心的几许冰雪。 晨风凄冷,幽幽吹来,掠过树梢,掠过庭院,也掠过他的心里。 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信纸,徐徐的睁开眼,将信重新看了一遍,他毕竟年幼,遭次大难,也不由心中惶恐,早已乱了方寸。而眼下要做的,也唯有听从母亲的遗愿,带着妹妹离开燕城。 到了中午,太阳高过中天,他将母亲信中所说的事情全都处理妥当,只是“家”这个字,在他心里重过千斤,他相信,有一天他会回来,所以并没有将其焚毁。 背着熟睡的妹妹,他站在府门口,抬眼看着于府匾额二字,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样走,亲人在一夜之间都溘然离他而去,每每想起就要将他的心撕裂一次。 默然许久之后,他抬起了脚步,向东走去,一路上行人地欢笑声此起彼伏,在他的印象中,城民的这种欢声笑语似乎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 但此刻他听在耳中,却是那样的刺耳。 “行侠仗义”是他从小便从父母亲身上学来的,但付出这样的代价是他所不愿承受的。 他走的很快,只想把这该死的欢笑声仍在身后,若能把这段苦楚的思绪也能扔掉又该多好? 他们走后不久,一位身着紫色衣裙的妙龄少女形色匆匆的来到于府门口,她面上焦急神色溢于言表,推开门她快步跑了进来,直向东面的房屋中跑去。 “霜霜——”她口中喊了一声,便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屋内自是空空如也。而这紫衣少女便是于霜的发小,——欧阳紫怡。 他四处找了找,却是不见踪影,联想到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战,而父亲更是断言那人便是于霜的父亲,她就开始心神不宁,一早便想过来寻找于霜,只是她的父亲欧阳诺更注重的是于霜的父亲,于穹的状况如何。 她又一早随着他的父亲去了一趟北山卧龙潭,怎知一点发现都没有,她这才行色匆匆地又来到于府府邸。 四处都找遍了,一边找一边喊,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她气喘吁吁地来到府门口,累的坐在了台阶上,本来俊俏的脸上略有风尘之色,想起父亲早上说的话,于霜怕是真的如父亲所言,已经离开了燕城,想到这里她鼻子一酸,却是哭了出来。 把头深深的埋在臂窝里,一想到于霜竟是连句告别的话都不容说,心里更是又气又恨,但是更多的还是伤心,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得到他。 忽然,一只温和又憨厚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传来淡淡地柔和之意,她忽的抬起头来,哭红了眼睛,道:“爹,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被他唤作“爹”的中年人,身材高大,眉宇轩昂,额角饱满,眼中有淡淡伤怀,这便是与于穹齐名地“燕城四大家”之一的欧阳世家之首——欧阳诺。 他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人各有命,你不要伤了身子。” “可他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就算亲人不在了,我们欧阳家难道会亏待了他吗?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就走,算什么嘛!”她的眼中泪光滢滢,脸上有愠恼神色,口中继续道:“走就走吧,有本事就永远都不要回来!” 她虽说的斩钉截铁,但他的父亲听在耳中,却是缓缓拍了拍她的肩膀,女儿的性子他自是了如指掌,她口中说着不让回来,只怕恨不得此刻就能出现在她的面前。 欧阳诺轻轻的叹了口气,柔声道:“女儿,我们回去吧。他父亲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早年江湖恩怨,总不能牵累到自己的子女,他若不离开这里,只怕迟早会死于江湖仇杀。离开了倒也好,希望于霜贤侄日后能够像他爹那样,做个造福百姓之人。” 欧阳紫怡眼中仍是有泪光闪动,沉吟了一下,忽然道:“爹,你说他会去哪里?” 欧阳诺苦笑一声,直起了身,看向远方,道:“这我哪里知道,只希望他此去,能够平安到达他想要去的地方。” “那他会有危险吗?”欧阳紫怡关切的问道。 欧阳诺沉吟了片刻,徐徐道:“料想,他们伉俪二人惊才绝艳,想必一定是留了万全之策才做了昨夜那个决定。放心吧,孩子,他不会有事的。” 欧阳紫怡仍是面色忧虑,心中着实担忧,口中底底地说了一句:“不论怎样,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第十五章 风夜 http://.biquxs.info/

入夜,天际繁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挂天边,月辉入水,幽幽洒向人间。 燕城城东乃是一片广阔萧索的树林,其间沟壑纵横,向来人迹罕至,在夜里尤显得更为阴森可怖,月色明亮,却是无法将月辉洒进这里。 幽幽夜风吹来,树涛阵阵,林叶婆娑,偏偏在此刻听上去,似狼啸,似鬼鸣,不禁让人憷上心头。 在林中一个不知名处,生着一堆篝火,时时发出“劈啪”的炸裂声,火光随风摇曳,驱散着周遭地黑暗。 火堆旁正坐着两个人,他们正是一路要穿过这片树林的于霜和于雪滢兄妹二人。 这一路上,于雪滢都是在于霜的背上熟睡着,到了黄昏的时候,才悠悠的醒来,她问了于霜很多话,于霜心事沉重,都是心不在焉的回应,后来更是不理她了,只告诉她要去一个叫“玉林城”的地方。 于雪滢自幼性子活泼,这一路上也是闷的好不难受。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去玉林城啊?爹和娘去吗?”于雪滢坐在篝火旁,双手支着脸颊,嘟着嘴问道。 于霜将一个柴爿扔进篝火里,看了于雪滢一眼,淡淡道:“去,他们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于雪滢看着哥哥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而且一路上锁着眉头,忧郁寡欢,哥哥这样的神态可是跟以往大不一样,她自然是对这次变故一无所知,在哥哥的搪塞下也是跟了出来,毕竟,在她心里,哥哥的位置是无法撼动的。 “哥哥,怎么了?怎么今天一路上都不开心似的,哈哈,有什么不开心,都跟滢儿讲,滢儿讲笑话给你听”于雪滢乐不可支地道。 红晕的火光映在她的俏脸上,少女的天真本性显露无疑,火红的衣裳此刻显得格外凸显,跟这狼藉狉獉之地显得格格不入。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微波荡漾地看着于霜,嘴角上扬,漏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于霜看在眼里,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暖意,在她的生命中,尤其对这调皮可爱的妹妹疼爱有加,就算世界都毁灭了,只要她还好好地,那有怎样呢? 不过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一闪即逝,毕竟所有的亲人都是有着血肉相连的情怀,他朝着妹妹微微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于雪滢看在眼里,秀美一挑,嘴角一撇,愠道:“一点都不真诚”。说着她忽的站起了身,面上似笑非笑,走到于霜的身旁蹲了下来,口中嬉笑道:“你笑不笑,笑不笑……哈哈。”说着伸出手挠起了于霜的胳肢窝…… “你做什么?……快住手,哈哈。”于霜被她这么一挠当即不由得笑出了声,伸出手阻挡于雪滢一会拧上,一会挠下的小手。 “好了好了,我认输了,真是拿你没办法,以后可不准这么调皮了,知道吗?”于霜握住了于雪滢的手,白了他一眼,口中微带愠恼的道。 但此刻心中的悲痛感却是被这种喜悦的感觉冲淡了不少,眼前的这个妹妹,就像是自己的开心果一样,每次不论心情多么不好,看到她的笑脸,总能让人的心头舒畅不少。 于雪滢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脸上笑意不减,将一个劈好的柴爿丢进火里,用树枝拨动了一下,让它匀在火心上。忽然,她努了努道:“糟了哥哥,肚子有点饿了。”说着她抚了抚肚子,盯了自己的肚子一眼,俏脸在火光中闪过一丝愠恼神色,仿佛对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太满意。 于霜轻抚了一下妹妹的背,苦笑了一下,道:“贪吃鬼,我去林子里看看,有没有野兔,野鸡什么的,你在这里不要乱跑,有什么事就大声喊,知道么?” 于雪滢当即喜上眉梢,霍地起身,对着于霜一通摁肩捶背,笑嘻嘻地道:“滢儿遵命!” 于霜正欲起身,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在这匕首上有一抹金色光辉缓缓流动,若隐若现,尽管在红晕的火光中也丝毫掩盖不住匕首本身淡淡地光辉。 匕首的匕身上,有一条不知是什么材质雕刻而成地龙,呈现碧绿颜色,晶滢剔透,从匕尖处到匕身处盘旋其上,龙口怒张,口中含有一颗红色宝石,一双龙目仿佛是两滴血液滴在上面一样,凝而不散,仿佛在怒盻着握着它的人。 这条龙竟是被雕刻地栩栩如生,于霜盯着那龙目看了一阵,竟是有种害怕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有种惑人心魄的感觉,他猛地闭上了眼,移开了目光,不敢再与那龙目对视。 从匕身上传来淡淡温和的感觉,于霜重新打量了一下,发现这把匕首平钝无锋,大概有一尺来长,重量似乎也比普通匕首稍重一些。既然没有利刃,于霜料想它或许也不是伤人的利器,既然信中说潘心诚识得此物,倒不如交给他看看。 “哥哥,这个匕首好奇怪,给我瞧瞧。”于雪滢说着拿了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会,努着嘴道:“这个匕首好奇怪,上面的龙雕刻的有点意思,像真的一样。” 于雪滢言下颇有几分喜爱,一双明眸眨也不眨地端详着。 于霜站起了身,向四周看了看,只见除了这篝火发出的亮光之外,周遭皆是漆黑一片。他顿了顿说道:“你在这里不要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 于雪滢转头应了一声,乐呵呵地向于霜摆了摆手。于霜淡笑一声,转身向黑暗中走去。 篝火发出“劈啪”的声响,四周寂静,此刻地虫鸣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于雪滢在篝火旁蹲了下来,把手中的匕首端详了一会之后揣进了怀里。不知是何处吹来的风,将篝火倾斜了一下,于雪滢不觉有些冷了,她双臂抱着膝盖,身子往篝火近处挪了挪,顿时感觉暖和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她竟是有些困倦了,眼睛迷离的闭上了,脑袋晃了晃,竟是在膝盖上磕了一下,顿时清醒了过来,她转头看了看,发现篝火处仍是她一个人,哥哥还没有回来。 “这里黑了吧唧,不知道哥哥是不是迷路了?”她口中底底说了一句。脸上不由得有了担忧的神色,心想: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别提路了,要是真的找不着自己怎么办? 这时,林风忽然幽幽吹了起来,刮地枝叶“莎莎”作响,她盯着哥哥离开的那个方向良久,能看到的只有黑漆漆的一片,篝火也随着风向摇晃了起来,她总觉得黑暗处有什么东西似的在盯着她,让她心中忽然害怕起来,小嘴一扁,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就在这时,忽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闻声大喜,立刻站了起来。 她转身正欲大喊,忽觉不对劲儿,因为那密林深处,黑暗中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是凌乱繁琐的一连串脚步声,而且听上去步伐沉重,来人肯定不是哥哥。 她静静看着那个方向,仍是黑漆漆地什么都看不见。 脚步声渐闻渐近,她心头害怕,又不敢离开,缓缓地后退了两步,却是背靠在了一颗参天古树上,她当即来了主意,将裤腿提高,抱着大树爬了上去。 于雪滢自幼便活泼好动,爬树对她来说当真是家常便饭,几年前她就自个爬上树掏鸟蛋。为此,可是没少挨板子。 他爬在一颗树枝上,探出个脑袋向下看着,周身枝叶阴翳,将她的身子挡的严严实实,若不上树探查,还真发现不了她。 大约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从黑暗中果真走来了几个身着灰色衣衫的大汉,他们的服饰相同,而且胸前都纹着一颗人头模样的骷髅。 走在当先的那人胸口是个红色的骷髅,和身后几人不同,身后几人都是白色。他们走到篝火旁四处张望了一番,像是在找什么。 忽然一个胸前纹着白色骷髅的人走到了篝火旁,篝火映亮了他的脸,只见他面色枯槁,眼神锐利,用手抓起了地上的些许泥土,然后送到鼻前嗅了嗅。顿了顿,对身后那个纹着红色骷髅的人道:“气味还未散尽,应该还没走远。” 那身着红色骷髅服饰的人闻言,身子似乎抖了一下,缓缓移步到篝火前,于雪滢默默看着身下,第一眼便看到此人背着一个白色的布袋,单手攥着袋口跨在肩上,布袋中似乎有隐隐的异动,像是装着一个活物,于雪滢心中疑惑,便继续向下看去。 身着红色骷髅服饰的人年纪不大,看去不过三十岁的模样,光秃秃的头顶似乎还映着篝火发出来的红晕火光,神情她是看不清楚,只听他幽幽地问了一句:“难道还有比我们更早到此的人吗?” 身后一个纹着白色骷髅的人道:“方才我们设计抓到的,看他衣物,应该是正道‘凌云宗’的人,在这世上,只怕最快的便是他们一派了。” 那身着红色骷髅的中年人似乎沉吟了一下,转身对着他身后的那几个人道:“决不能容许别的门派抢先我们一步,若是当真有遗落地宝贝落到其门派,我们‘月华谷’谷主定然不会饶恕了我等,你们明白吗?” “是。”身后那几人纷纷抱拳回礼。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幽幽夜空传来,带有厚重的回音,空洞而又隐秘,道:“月华谷小门小派,岂敢在此放肆?若是识相,便尽早滚回谷穴,苟且偷安吧!哈哈……” “道继老祖?”众人奇道。 在场众人纷纷脸色大变,漏出惊恐,憎恶之色,面面相觑,眼中都有诸多惊奇。只有一人面色如常,那人便是身着红色骷髅服饰的中年人。 他款步向前,举头望天,似乎在找声源,半晌才对着幽幽夜空,不徐不疾的道:“老祖身居我圣道大派,在下也是仰慕已久,晚辈乃是‘月华谷’羽休谷主的大弟子柯宁王。可否请老祖现身说话!” 那人口中的“月华谷”乃是当今魔道六大派阀之外的一个小门派,立派时间不久,门派中也未有当代盛名人物,魔道派阀与正道派阀不同,明争暗斗是常有的事情,倾轧之势更是不亚于正魔二道。 于雪滢趴在树枝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凝神静静的看着场中。 忽然从夜空中传来阵阵得意笑声,这古怪笑声听上去当真比哭还难听。 “哈哈哈……柯宁王?”道继老祖仍然没有露面,苍老的声音从夜空幽幽传来“枉你名字当中还有一个‘王’字,怎的如此愚蠢?羽休多年前都是老朽的手下败将,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我看你一表人才,就是头发少了点,没关系,能长出来,不如拜到我的门下,我收你做关门弟子,你看如何?” 柯宁王面上漏出讥讽之意,冷笑道:“多谢老祖赏识,在下听闻,多年前正魔大战,前辈与当代‘道尊’于穹交手,数合便被截了肢,不知传闻真假,可否请老祖现身,容在下验上一验。”说话间他全程带着微笑,但是话锋却是愈来愈寒。 道继老祖半晌没有回话,倒是柯宁王的手下纷纷脸色转为惊惧,道继老祖的威名在魔道中可谓如雷贯耳,他投身魔道西域派别“魔刀山”一派,传闻修炼一对阴阳尸,这阴阳尸乃是一对同年同月同日生,又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痴男怨女,他们逝后怨气极重,被魔道修真法门所引用,从而操纵尸骸,当真阴邪可怖之极。 听到柯宁王这唇枪舌剑的讥讽,他身后的几个手下不由打了个冷颤。 道继老祖过了很久,才冷冷“哼”了一声,阴笑道:“不错,老朽给你指出明路你不走,偏偏要到往死路上闯,也罢,今日老朽便成全了你!上来吧!” 柯宁王将手中的布袋放到于雪滢身下的树根处,对身后众人肃容道:“摆阵!” 随后,月华谷众人纷纷双手结出诡异法阵,“休”的一声,化作六道灰光疾驰天际。 场中此刻空无一人,除了于雪滢跟那个神秘的布袋。 林叶繁茂,就连月光也照不进来,就更不用说能否看到他们在天上斗法了。 于雪滢忽然对身下那个白色布袋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她在树上看着那个布袋,布袋忽的一抖,从靠着的姿势变作了平躺,只是没有一丝声响。 那个布袋隐隐有阵阵灰光闪动,袋口处系着一根闪烁着淡淡银光的白色线绳,一看便知,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布袋。 她慭慭从树上下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布袋,脸上出现疑虑,心道:这该不会是装着一头野兽吧? 她一手叉腰,一手挠了挠头,考虑良久,终究决定打开布袋一看究竟。 也是,有什么能够压得住一个年幼少女的好奇心呢? 她伸脚轻轻踢了踢这个白色布袋,感觉像是踢在了肉上,触脚时软乎乎的,仿佛还有淡淡地温存从她红色的绣花鞋上传来。 她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那个封口的绳子上,她刚刚在树上看的一清二楚,若袋子内有丝毫挣脱的意思,这个白色的线绳就会闪烁银光,反而是勒地更紧。 她轻轻地将手伸向那个绳子,意图想要尝试解开绳子,但是没想到她手刚刚触碰到这个绳子,那诡异绳子的光就会瞬间变亮,忽然有种大力向她涌来,她“哇”地一声被震飞了出去。 好在地上的落叶很厚,她没有受伤,但是胸口仍是隐隐作痛,她面有苦色,伸手轻轻揉着胸口,面上愠恼神色一闪而过,指着布袋嗔道:“哼,你要是在反抗,我就放火把你烤了。” 说完又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意图再次徒手去解。 这时布袋中忽然传来一个听上去稍带疲惫的声音:“姑娘,你可是在解这个布袋吗?” 于雪滢“啊”的一声,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奇道:“你这个袋子,会说话?” 那布袋似乎怔了一下,苦笑了一声,道:“不是袋子会说话,而是我被困在袋子里,姑娘可是修行中人?” 于雪滢这次听的清楚,这声音绵软无力,更似是与她年龄相仿的童稚之音,是个少年。 于雪滢挠了挠头,道:“我不是修行中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好人我就放你出来,是坏人你就老老实实在里面待着。” 那布袋中人又是顿了一下,半晌才徐徐道:“我是正道‘凌云宗’门下,我叫曦空,奉师命下山来到此处打探虚实,不料半途中了魔道中人奸计,身陷囹圄,只恨自己太过轻敌。方才发生之事我已听在耳中,你非修道中人,断然不可在此久留,还是快快离开吧。倘若那魔道中人发现,只怕你也难逃魔掌。” 于雪滢沉吟片刻,心想此人说话并不像刚才那些人阴阳怪气,而且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却还顾忌着自己的安慰,况且,刚刚出来的那些家伙个个都不像好人,哪里有坏人抓坏人的道理? 一念及此,她心中自是明白,袋子里的人定是好人,而且非救不可。但是转念又一想,若是惹出麻烦,哥哥生气怎么办?短短时间,所有思绪竟是纷至沓来,她脸上出现犹豫不决的神色。 迟疑了片刻,她最终还是一咬牙,对袋子中人道:“我先救你出来,但是你不能告诉我哥哥,知道么?答应的话,我就救你。” 于雪滢年幼,自是不知此时此地的境遇,当真堪称危险之极。 袋子内的声音再次传来,带有焦急之色:“你怎么还不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不是修道之人,救不了我的,这个袋子乃是魔道中的‘擒光袋’,你是解不开的。” 于雪滢闻得此言心中无名火起,怒道:“你凭的瞧不起人?我就要把你救出来。” 袋子内那人急道:“姑娘误会了,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这法宝厉害的紧,在下属实不愿拖累了姑娘。” 于雪滢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仍是将手伸向那个袋子,只是与方才的结果如出一辙,道家法器都蕴藏神力,岂是常物能比? 于雪滢再次站了起来,这次的冲击让她头晕目眩,就连步伐都有些踉踉跄跄,但她就是不肯屈服。 袋子内听到渐渐走进的脚步声,忽的开口道:“姑娘不要在徒手去试了,不知姑娘身上可有利刃或者防身之物?” 于雪滢闻言摸了摸周身,忽然想起怀里还揣着一把平钝无缝的匕首,她从怀间掏了出来,这匕首在篝火旁闪着淡淡地金光,触手温热,她怔了一下,暗想是不是自己的体温给暖热的? 只是这匕首没有刃,不能割,甚是令她苦恼,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蹲在了袋口旁边,想要用匕首的菱角去试一下。 没想到她刚将匕首伸向那个袋口,那袋口似有灵性,竟自主地往后挪了一下,避开了这平钝的刀锋,竟是有几分忌惮。 于雪滢“咦”了一声,再次将匕首向那袋口伸去,这次袋口退无可退,竟在匕首接触线绳的一瞬间,“啪”的一声脆响,线绳白芒一闪,竟是应声而断。 天际,忽然传来一声痛呼,于雪滢身子一震,立刻便听了出来,那是适才柯宁王的声音。 她立刻收起匕首,想要逃跑,可是天际又传来一声厉啸:“哪里来的臭丫头,敢坏我法宝,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原来这“擒光袋”与柯宁王灵意相通,于雪滢此举可谓让他元气大伤,下一刻,林中风声大作,于雪滢脑中嗡嗡作响,立足不稳却是跌坐在了地上,心中害怕,口中哭喊道:“哥哥!哥哥……” 也不知于霜去了哪里? 天际一把绿色仙剑,如同夏日秋水,从于雪滢头顶上空,赫然插了下来。 周遭阴风呼啸,林间枝叶纷纷避让,速度何等之快,于雪滢睁大了眼睛,看着向自己疾驰而来的仙剑从自己的头顶落了下来,她想要跑,可是双腿发软,加上疾风扑面,完全站不起来。 看去已是行将不免。 顷刻间,在将要死去的前一刻,心中所想的会是谁? 她的明眸如水,倒映着逐渐变大的剑尖,下一刻,她惊惧地侧过了脸,紧紧闭上了眼,不敢再看。 第十六章 曦空 http://.biquxs.info/

感觉到冰冷的寒意就在眼前,绿芒透过了她的眼皮,可就在那个瞬间,寒意顿住了,绿芒似乎还在闪烁挣扎,却是不能前进半分。 她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那把碧绿的仙剑剑尖,睫毛似乎都要被它割断了,就在她的眼前一指处,生生停了下来。将她的脸映的碧绿,她长长舒了口气,身子一滩竟是再也支撑不住躺了下去。 她看到一只手,赫然伸进了绿芒之中,将剑刃紧紧握住,仙剑在他手中挣扎颤动,却是不能挣脱。 于雪滢惊魂稍定,侧目向救他那只手的主人看去,只见他一身白衣,一脸肃容,身材矮小,剑眉星目,脸上虽然有淡淡疲乏之色,但是一双明亮的眼中精光闪烁,此人看去与她年纪相仿,但是他的眉宇间竟是有种骄纵不可一世的神态。 他的嘴角忽的一杨,转头看向天际,不削地道:“邪魔歪道,阴险狡诈,敢不敢下来堂堂正正打上一架!”说罢,他剑眉一皱,左手一横,握着仙剑的手掌霍然使劲,白芒顿时从他的手心处扩散开来,驱走了仙剑本身的绿芒,那仙剑登时光泽褪尽,平淡无奇地被那少年横握在手中,不再有所动弹。 “唔……” 柯宁王化作红光从天际落了下来,甫一落却是立足未稳,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息。先是自己疏忽大意,被于雪滢破了擒光袋,让他体内元气大损,又加上方才他致命一击,竟是被人徒手破解,让他又惊又怒。 但万幸的是,更厉害的老家伙,此刻被己方众人设计引入“白虎阵”中,道继老祖道行深不可测,仅凭这等阵法未必便能制住,但料想顷刻间还冲不出来。而他此刻体内气血攻心,着实不能久战,心中一动,便萌生去意。 这时他的身边忽然“齐刷刷”落下五道红光,甫一落地便现出人型,他们身着灰色素袍,胸前纹有白色骷髅,却是他的五个手下。手下此刻都面有担忧神色,齐齐涌了上来,有的站在他的身前御敌,有的将他扶起。 柯宁王在两人的搀扶下缓缓站起了身子,他此刻嘴角已经有了血痕,他心里明白,眼前那正道中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就凭徒手就能破去他的蓄力一击,当真是不可大意。 他毕竟是修道有成之人,静静吐纳两下,将体内汹涌地淤血压了下去。柯宁王缓缓推开了手下地搀扶,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那个少年,面色渐渐恢复如常,眼中颇有赞赏这色,拱手道:“少侠好本事,正道果然藏龙卧虎,连乳臭未干的小子都身怀绝技,可否报上姓名?” 那少年器宇轩昂,头扬起老高,仿佛是用鼻孔对着柯宁王,星眸漏出鄙夷之色,朗声道:“我叫曦空,凌云宗掌门窦缓真人门下。” 柯宁王闻言神色一变,显然吃惊不小,窦缓真人何许人也?方今天下又有几人能与其比肩?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早有所耳闻,凌云宗在正道之中与那“神枪谷”“柳杨山”“金城寺”“天宫城”平分秋色,是为正道之中五大擎天巨柱。 想不到早些时候误打误撞,尽是擒了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柯宁王远远盯着曦空,瞳孔缓缓收缩,细细打量了一番,半晌才抚掌道:“好魄力,好骨气,在下记住了!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他单手法诀一引,曦空手中的仙剑忽然凭空消失,地上已经破损的擒光袋也顿时化作一团烟雾,随后他们六人化作六道红光疾驰天际,看他们去的方向,正是燕城。 曦空看着他们已经离去,却也无心追赶,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他迟疑了一下,转过了身,将刚刚受到惊吓于雪滢扶了起来,于雪滢站起身子,忽的漏出笑容,艳若桃李,拍了一下曦空的肩膀,赞道:“想不到你这么厉害,不错,不错。” 曦空映着篝火地微弱火光,看到于雪滢脸上的盈盈笑意,红润而清爽,忽然窒了一下,只见在篝火地映衬下,面前的那个女子红衣若血,柳叶眉、鹅蛋脸,眼波荡漾,如盈盈秋水,纤巧的鼻,殷红的口,两条乌溜溜的羊角辫安静的搭在肩上。 他内心深处忽然有团炙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油然而生,那种滚烫的灼热感忽的涌了上来,挂在了他的脸上。 他赧颜挠了挠头,喃喃道:“没……没有,我……我,对了,刚才多谢姑娘舍命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感激不尽。”说着对于雪滢拱手做了一揖。 说罢他竟是不敢再看那女子,缓缓低下了头,只是半晌那女子都没有回他的话,他心中犹如小鹿乱撞,心乱如麻,只觉得心跳仿佛都加快不少。 他抬眼觑了那女子一眼,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急道:“对了,我还不知道姑娘芳名,不知可否相告,今日恩情,请容在下来日结草衔环,以报……”他说着说着声音确实越来越小,到最后半张着嘴,却是没了声音。 因为他看到那女子正似笑非笑地古怪表情,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忽的向他凑近了,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曦空只觉得脸上更烫,心跳更快,缓缓又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不料,于雪滢看在眼中,却是忽然如获至宝似的,“咯咯”笑出声来,伸出葱般手指,指着自己大笑道:“你脸红了,哈哈。” 曦空顿时觉得无地自容,真想此刻有个地缝就钻进去,心中暗骂了一句“真没出息”。他自幼便在正道“凌云宗”云萧山中长大,除了门中师姐师妹,他从未与外界女子有过来往,没想到第一次下山,竟然看到长相颇美地姑娘不由得脸都红了。 于雪滢少女心性,自是不会想那么多,看到好笑事情,便把持不住。 于雪滢笑声顿了顿,忽然伸出玉也似的手,却是伸到了曦空的头顶,然后手掌平摊,缓慢而平稳的横了过来,最后横到自己的眉毛处。 曦空看着她这古怪行径,当真有点张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挠了挠头,一脸狐疑:“姑娘怎么了?” 于雪滢霍地嘻嘻大笑,漏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面有得色地道:“哈哈,我比你高,喂,你多大?” 曦空怔了一下,讶道:“我今年十岁,怎么了?” 于雪滢闻言,当下趾高气昂起来,老气横秋的道:“我比你大一岁,你得叫我姐姐,知道不?” 曦空看着眼前的这个亲切的笑脸,她的明眸波光粼粼,清澈如许,近在咫尺地脸庞吹起如兰,仿佛是从他内心深处,便隐隐觉得,拒绝她,将是多么罪恶的行为。 “姐,姐姐?”曦空窒了一下,仿佛是下意识的,怔怔的叫了两声。 “哈哈”于雪滢乐开了花,面上得意神色溢于言表,伸手摸了摸曦空的后脑,眼中大有赞赏之意,道:“不错。我名字叫于雪滢,你就叫我雪滢姐好了。” 曦空面色尴尬,干笑了两声,挠了挠头,清了清嗓子,问道:“不知姐……雪滢姐是哪里人氏?为何会半夜来到此地啊?” 于雪滢白了他一眼,微嗔道:“什么半夜会来到此地?分明是我们先到这里的好嘛?你们修道中人个个凶恶,我是听到脚步声才躲到树上,乘机救了你,知道不?” 曦空赧颜点了点头道:“姐姐说的是,不知姐姐是哪里人氏?” “我家在燕城。”于雪滢脱口而出。 曦空闻言吃了一惊,愕然道:“燕城?”他皱着眉头,低头沉吟了片刻,半晌才道:“听闻昨夜燕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姐姐知道吗?” 他这古怪反应倒是引起了于雪滢的好奇,她眨了眨眼睛,惊奇的看着他,一叠声地催促道:“什么大事?你快说,快说嘛。” 曦空耸了耸肩榜,道:“这……小弟也不知,所以才来此探查。”曦空继续道:“谁知走到路上,被魔道中人摆了一道,将我引到一个‘白虎阵’中,我才学智浅,破不了此阵,因此被擒住了。” “噢”于雪滢努了努嘴,明眸一斜,想了一下,道:“昨晚没什么事情发生啊,我都没听说。” 曦空迟疑了一下,向西方燕城方向地上空眺望了一眼,正色道:“不管怎样,我都需要去那里一趟,若真没有事情发生,我也好早早回山复命。” 于雪滢应了一声,面色一黯,似是想到了什么,道:“也好,乘我哥哥还没有回来,你就赶紧走吧,免得让他看到了,到时候又要说我多管闲事了。” “那好吧,小弟眼下有师命再身,不宜久拖,今日一见当属缘分,这就告辞了,我们日后有缘再见。”说罢,他一拱手微微一笑,心中虽然有些不舍,真想跟这刚刚认识的姐姐多聊聊。但是眼下师命在身,还未弄清楚状况,加上这一路上他发现好像不论正道还是魔道,都趋之若鹜地往这中原腹地赶,只怕其中缘由也都不言而喻。 一念及此,他便转过身正欲离开,只是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了身,面有疑虑,顿了顿对于雪滢道:“对了,擒光袋乃是魔道中有名的法宝,不知姐姐方才是如何破了这法宝的?” 于雪滢向他莞尔一笑,从怀中掏出了那把雕刻着神龙的匕首,往曦空眼前一横,微笑道:“就是用它喽。” 曦空看到这把匕首,神色忽的变了变,面上地笑意忽的一窒,转做了肃容。 于雪滢看着他,他一双明亮的眼睛如同璀璨星辰,眼中精光闪动,正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手中的匕首。 于雪滢倒是怔了一下,被曦空这突兀的举动吸引了过去,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匕首,却仍是平淡无奇,只有上面地那条龙,忽而闪烁着幽幽地绿光。 曦空走上一步,正色道:“雪滢姐可否借我一看?” 于雪滢心中疑惑,也没有多想,伸手递给了他,口中道:“给你,说来也怪,这匕首没有刃,但我刚刚割那袋口绳子的时候,绳子一下子就断了。你说奇不奇怪?” 曦空面色肃容,将匕首接了过去,他眉头皱在一起,一双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手中地匕首,没有立刻答话。 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匕首上挪开,只觉的入手颇为沉重,匕刃尚未开锋,也没有匕尖。不知是什么材质炼化而成,匕首本身呈现淡淡暗红颜色,上面蜿蜒盘旋着一条晶滢剔透地碧绿色神龙,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匕身上的神龙雕像,似有隐隐抗斥之力从他的指上传来,从龙身到龙目,他的目光渐渐定格在了龙目上。 似乎会说话,又似乎有某种声音从龙目上传来,殷红如人的两滴鲜血,嵌在龙目之中,幽幽发亮,肉眼与之对视,仿佛有种惊心动魄的震撼感觉。 曦空静静地看着龙目良久,忽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幕甜甜的画面,他身处漆黑的广阔空间,周遭空洞无垠,怀中搂着一个俏丽的女子,她红衣若血,身上有幽幽清香传来,沁人心脾,乌黑地羊角辫蹭着他的嘴角,他忽然想要闭上眼,去细细感触她的体温…… “喂!曦空,弟弟,快醒醒!你怎么了?” 曦空霍然惊醒,从思绪中猛然回过神来,口中重重地喘息了两声,心绪凌乱,额上俨然有了冷汗。 他定了定神,抬眼看去,只见于雪滢正担心地看着自己,眼神中略带疑惑,看他回过神来,于雪滢又道:“你怎么了?怎么好像睡着了?” 曦空怔了一下,眼神又落到了手中的匕首上,微微喘息道:“这匕首果非凡品,竟然有惑人心魄能力,纵然我集中思想,竟也抵抗不住这等幻术。”他迟疑了一下,转头对于雪滢道:“这种诡异法宝,不知雪滢姐是从如何得来的?” 于雪滢耸了耸肩膀,抿了抿嘴,道:“是我爹留下来的。” 曦空面色苍白如纸,呼吸有些凌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他顿了顿,又将目光落在了匕首上,却是不敢再看那龙目,半晌才道:“这等法宝,修为就算破了九界,能否驱使也尚未可知,敢问于叔叔是何方高人?” 于雪滢努了努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一手扶着曦空,一手帮他抚了抚背,淡淡地道:“我爹可不是什么高人,不过在我们燕城,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她的脸上笑意盈盈,得意地表情浮现在她的俏脸上。 “多谢雪滢姐,现在好多了。”曦空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神色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忽然精光一闪,看着于雪滢径直问道:“令尊可是当代道尊于穹?” 于雪滢冲他笑了笑,抿嘴摇头道:“怎么可能?要是那样,我怎么会不知道?”她说着转过了身,向后走了几步,在篝火旁坐了下来。 她朝着曦空努了努嘴示意让他也过来坐到篝火旁,然后她捡起几个柴爿扔进火光微弱的篝火里,继续说道:“我爹他不叫于穹,叫于江河,他虽然也会些道法,但是跟书上写的那个于穹大神仙自然是不能比的。只是不知怎么了,我听哥哥说,昨夜爹突然带着娘去了玉林城,我和哥哥就是要去玉林城找他们的。” 于雪滢其实也并未撒谎,于穹早年搬到燕城,就已经隐姓埋名,就连跟他交情匪浅的欧阳诺都不知情,对于父亲的真实身份,她自然也是一无所知的。 曦空也在篝火旁坐了下来,他没有说话,眼睛望着篝火,若有所思。 过了半晌,于雪滢看他神情呆滞,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脑袋,微笑道:“想什么呢?” 曦空微笑摇头,沉吟了一下,道:“我此番前来,乃是奉了师尊之命,他在我临行前亲口对我说的,昨夜在此地附近的那场惊天动地的斗法,就是当代道尊于穹所为,因为他的道法通玄,‘逸龙道法’又独树一帜,世上绝无仅有,传闻也是一传十十传百,那些斗法的场面被人津津乐道,我想师尊应该不会说错的。” 于雪滢年纪尚幼,又不是在派阀中长大,所以对这些斗法之事自然不感兴趣,她身子往后靠了靠伸了个懒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打了个哈欠,喃喃道:“你说的那些我是不知道的,有点困了,对了,你赶紧走吧,我哥哥应该快要回来了,要是你再不走,让他知道我多管闲事救了你,我肯定又要挨骂了。” 曦空侧目看去,只见于雪滢已经在篝火旁躺了下来,她侧着身子,双手枕在头下,眼看着睡意来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看着于雪滢,篝火摇曳地身姿在她恬静的脸庞上恣意舞动,周遭漆黑的一切仿佛都掩盖不住她那样动人心魄的美丽,他忽然有个想法油然而生,便是此刻跟随这女子浪迹天涯,哪怕整日过着披星戴月居无定所的日子,自己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只是这种想法忽的在他的内心深处闪了一下,让他心里暖暖的,就像握着她的玉也似的手一样,手心里还渐渐传来了温和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他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定睛一看,不禁苦笑了一声,却是一时聊得兴起,忘了将匕首还给她了。 他静静的望着那女子的脸颊,心中一阵暖意,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雪滢姐,小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于雪滢闻言,半睁着一只眼,迷离地看着他,静静的道:“什么?” 曦空伸手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了于雪滢,郑重地道:“这匕首乃是神物,只是有些凶戾之气附在其上,姐姐不是修道之人,此物当真不宜常带在身上,若是日后见到于叔叔,还是将此物交还为好。” 于雪滢面上漏出微笑,伸手接过匕首,看了一眼,将它再次揣进怀中。点了点头道:“多谢弟弟了,我知道了。” 曦空微微一笑,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盒,他将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颗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珠子,在盒子里发出淡淡柔和的紫光,看去很是好看。 曦空将木盒合上,递在于雪滢面前,微笑道:“此物乃是我日前剿灭魔道,偶然得到的一样宝物。今日认得雪滢姐,小弟心中着实高兴,这个珠子虽无其他妙用,但是色泽圆润,颇为好看,小弟将它送与姐姐,希望姐姐能够喜欢。” 于雪滢明眸一闪,立刻坐起身接过了盒子,脸上笑颜如花,打开盒子细细端详,看这珠子光泽柔和,触手间隐隐有清凉之意,他从小到大,哪里看过这么好看的事物,当下乐不可支,明眸一亮看向曦空,喜道:“当真送给我吗?” 曦空飒然一笑,点头道:“那是当然,姐姐这么漂亮,这珠子内泽清柔,想必有滋肤养容的功效,姐姐快快收下罢。” “那就多谢了!哈哈。”于雪滢心满意足地将盒子里地珠子拿了出来,上看看下看看,一会贴在脸上,一会捂在胸口,当真是爱不释手。 曦空看在眼里,嘴角也浮出淡淡微笑,他忽的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几许灰尘,面上终于还是漏出不舍,黯然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雪滢姐你要保重了,日后若是有缘再见,雪滢姐可不要不认小弟了。” 于雪滢闻言白了他一眼,缓缓将珠子收到怀中,看到她正要站起,曦空连忙上前扶了一下,于雪滢站起身看着他愠道:“怎么会不认你呢?我从小到大就你这一个弟弟,而且还对我这么好,放心吧,下次见面的时候,姐姐一定送比这个珠子漂亮一百倍的东西给你。” 曦空大喜,讶道:“当真?” 于雪滢一双明眸看着他,伸出葱般手指,一指自己的鼻子,老气横秋地道:“那是当然,你姐姐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曦空哈哈一下,心中当真畅意无限,一拱手,微笑道:“雪滢姐,时间不早了,小弟这就要告辞了,你这一路上要多加小心了,小弟会时常想念姐姐的。” 于雪滢拍了拍曦空的肩膀,莞尔道:“那是当然,你也要多加小心,可不要再让坏人给擒了去。” 曦空飒然一笑,深深看了于雪滢一眼,眉宇间那股不可一世的骄傲神色又挂在了脸上,他拱手再次对于雪滢作了一揖,也不再多言,转过身化作一道白光,投身向夜空中去。 于雪滢看着他消失在夜空中的背影,脸上笑意盈盈,看去对这糊里糊涂收的小弟心中极是欢喜。 第十七章 道继老祖 http://.biquxs.info/

林风吹来,树涛阵阵,吹得浓密的枝叶莎莎作响。 月华似水,从枝叶间透了下来,星星点点地洒在地面的落叶上,脚踩上去发出莎莎的声响。 树林中,不知名处。 于霜手里掕着一只棕毛兔子,体型硕大,两腿在凌空乱蹬,看来是刚刚抓获的。他幽幽地走在萧索的林中,凭借着月亮发出的斑驳月光,他努力寻找着来时的路。 夜,静的出奇,一片萧索肃杀景象。 除了偶尔林风吹来,枝叶婆娑之外,便只能听到四周的虫鸣声了。 他的额头有汗,脸色隐隐有些苍白,口中微微喘息。于霜几乎可以说不是修道中人,为了抓到这只兔子,看来也是颇费了功夫。 他从一路走来,便觉得周遭实在是荒芜狼藉,虽然人一般不会到这里,但没想到居然连只兔子也是寻找了大半天。而且也不知道,还得走多久才能出了着阴森森的树林。 一念及此,他又想到,自己出来的时间比较久了,而且也走的也比较远才发现并抓到了这只兔子,妹妹此刻一个人,而且又怕黑,不知道她现在睡着了没有。 他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有了一丝担忧,他加快了步伐,向前方的黑暗中走去。 只是还没有走出几步,林间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刮起了地上的落叶纷纷向自己这边席卷了过来。枝头上的枯黄树叶,也纷纷扬扬地洒向了地面。 这阴风诡异,刮脸生疼,于霜眯着眼睛,面有苦色,伸手挡住了面部,忽的听到这阴风中夹杂着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颇有几分欢喜地道:“哪里来的小娃娃?莫非是上天知晓本大仙百岁寿辰将至,特意赠给本老仙的贺礼?哈哈哈……” 而这声音,赫然是适才与柯宁王交手的道继老祖,道继老祖自恃道法高深,一听柯宁王是自己曾经手下败将的徒弟,登时便轻敌了几分,又一看柯宁王红唇白齿,乳臭未干,又轻敌几分。 不料一交手,这厮竟是狡猾无比,明知绝非自己对手,便使奸计将自己诱入“白虎阵”中,若非自己道法深厚,阅历非常,只怕万事皆休了。 饶是破了“白虎阵”,自己也不免耗费了不少元气,不料甫一出阵,便发觉有个黄口孩童自己送上门来,像这般童男童女,精血最为甘美,岂能叫他不心中欢喜。 风忽然悄悄地停了下来,于霜口中喘息,面色苍白,刚刚还在他手中挣扎地兔子此刻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前方不远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须发皆白地老者,他身着一件墨绿色道袍,唇瘪目眢,面如重枣,左手抚须,右手拄着一个镶嵌着蛇头的拐杖,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于霜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老者,发现他左腿裤管从大腿往下,便空空如也,却是少了半条腿。他佝偻着身躯,眼中精光大放,此刻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于霜心里咯噔一下,一眼便看得出来,此人笑里藏刀绝非善类,从刚刚操纵风力便能看出,这老者道法高深莫测。 于霜额上冷汗直流,面有惊恐之色,不禁的后退了几步。 那老者也没有什么举动,兀自满脸笑意地望着自己,看似不准备向自己发难,于霜心中大喜,转身便跑,不料才跑了两步,“哎呀!”发出一声惊呼,却是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将自己反弹了回来,跌倒在地上。 这一撞撞得不轻,于霜只觉得仿佛撞到了一面镜子之上,隐隐觉得头重脚轻,眼冒金星,他捂着额头,看向那里,只见阴影处,站着两个直挺挺地身影。 借着微弱月光,于霜看到那是一男一女,身形高大,披头散发,微微低着头,挡住了来时的去路。 男的身着灰色长衣,女的身着红色长衣,全身上下都没有丝毫生机,周身散发着阴森鬼气,静静地站在这萧索之地,毫无声息地并排站着,在夜里看着,竟是如同鬼怪一样骇人。 他自是不知,这便是道继老祖修炼而成的享有魔道盛誉地“阴阳尸”。 于霜心中叫苦不迭,前有那神秘老者,后有这古怪两人,自知硬逃怕是难逃虎口,他定了定神,站起身转向那白须老者,拱手道:“晚辈不识规矩,误闯了此地,请前辈恕罪。还请前辈大人大量,放晚辈一条生路。” 那老者闻言发出了“啧啧”怪声,眯着眼细细打量了一番于霜,心道:这小儿资质不错,而自己百年之后这对阴阳尸却是无后继之人,无论如何,当是先生擒,日后处置倒也不迟。一念及此,他满脸堆笑地道:“老朽一生修道,日行一善,你不必惶恐,年老了眼睛也昏花了,你到这里来,让老朽看看你。”说着向朝于霜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走到自己跟前来。 于霜面上迟疑之色一闪而过,心中对他口中的“日行一善”嗤之以鼻,但他面色不变,心中只想着如何摆脱这个道貌岸然地老者。 “是”他口中喏了一声,缓缓迈开步伐走了过去,心中念头百转,脚下如同踩入淤泥,沉重无比。 于霜缓缓走到道继老祖身前,淡淡道:“前辈。” “嗯,不错”道继老祖狭小的眼中,精光一闪,抚须颔首道:“小小年纪,根骨奇佳,是个修道的好材料,老朽意欲收你为徒,传你道法,你可愿意?” 于霜心中大吃一惊,不知这神秘老者葫芦里卖的的什么药,愕然道:“我?” “不错,正是你。”道继老祖微微颔首,抚着白须正色道:“老朽在魔道中沉浸多年,修习万般道法,其精妙之处妙用无方,往小了说可以明哲保身,往大了说便是扭转乾坤也并非难事。老朽年时已高,一生所学却是无人传承,你若想要修行练道,老夫定当倾囊相授,你意呢?” 于霜心中自知,若是回答“不愿”只怕顷刻间便要葬身此处,他挠了挠头,最终道:“晚辈愿意。” “不错,哈哈”道继老祖喜形于色,哈哈笑了两声,道:“不错,老朽再过两日便是百岁寿辰,你便跪下来,给老朽磕上十个头,叫一声‘师傅’,老朽便带你回山,传你道……” 一个“法”字还未说出口,却是异变陡生,于霜趁道继老祖不备,忽然跳将起来,猝起发难,猛地倾身,赫然双掌发力,向道继老祖的胸口推去。 本来以道继老祖的修行,莫说一个于霜,便是十个也未必能近的了身。 当然,那是在凝神戒备的情况下,然而此刻道继老祖早已放松了戒备,再加上本身就缺一条腿,立足不稳,于霜这倾力一推,道继老祖登时便被四仰八叉地推翻在地,适才那股仙家风范登时荡然无存,倒颇有几分滑稽。 于霜站起身,也不多看,赫然拔腿就跑。 道继老祖片刻间便回过神来,就在这短短半个时辰,被这些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连摆两道,登时就气血翻涌,狭小的眼睛里,几乎燃起火来。 “臭小子,站住!”道继老祖起身疾喝,双眉一挑,右手戟指于霜背影,怒道:“擒住他!” 密林阴影处,两个“阴阳尸”的身影忽的抖动一下,似是接到了命令,身影一闪即逝,却是凭空消失了。 下一刻,正在奋力奔逃地于霜忽觉脖子一凉,一只冰凉的手伸进了他的脖子后领,顺势一带,却是将他掕了起来。他双腿离地,登时心中暗呼不妙,强行回头,却见那个面色苍白,发梢凌乱地女子站在他的身后,她双眼空洞,正清丽高冷地注视着他。 四目交接,于霜心中不禁打了个冷颤,这哪里像个活人?而将他掕起的便是这个“阴”尸。 “臭小子,本大仙好意收你为徒,不料你却暗怀异心,对付老仙。”道继老祖心中愤懑,徐徐道:“也罢,既然你不愿生,那老朽就赐你……”。 一个“死”字尚未开口,突然又起异变,于雪莹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从侧翼树林冲出,狠狠跳起双手推向道继老祖,道继老祖猝不及防,登时又被推得仰倒在地,这次拐杖也被下意识地丢出老远,一副凌然尊荣,片刻间荡然无存。 于雪莹这一推用力过猛,却是自己也立足未稳,跌趴在地上。 她脸上花容失色,一双眼睛看都没看道继老祖一眼,而是转向被女尸掕在手中的于霜。 “哥哥!”于雪莹失声惊呼。 于霜看到妹妹出现在此处,登时像是五雷轰顶了一般,咆哮挣扎地喊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快跑,莹儿快跑……” 于雪滢被于霜这么疾言令色的一喊,登时眼眶红了起来,不由得泫然欲泣。 于霜看在眼里,虽然心痛,但这时哪里有心思去哄她。 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个魔道老者,道法实在是深不可测,只怕不需他动手,身后地这个古怪尸体都是自己对付不了的存在,本来想着自己尽快摆脱这老头,好带着妹妹尽快离开,可是谁又想到,妹妹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眼下的境地真是的危险至极。 第十八章 苍啸 http://.biquxs.info/

于霜看到妹妹后瞬间失了几分理智,于雪滢此刻呆若木鸡地撑起身子望着他,眼中泪光滢滢,如梨花带雨,身子全然无所动弹,根本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跑,你跑啊!看什么啊?快跑啊!”于霜艰难的回头看向于雪滢,一叠声地大喝着,他脸上涨红,脖子上隐隐有青筋暴起,可是眼前的妹妹就是纹丝不动,抽泣了几下之后,却是将目光转向了他的身后,而他的身后,就是那个“阴尸”。 “坏蛋!放开我哥哥。”于雪滢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跑过来拽住“阴尸”掕着于霜衣领地袖子使劲拉扯,她的个头只在阴尸的胸口,扬起手又是捶打,又是撕扯。 阴尸仿佛此刻失去了控制,木然地站在原地,怔怔地掕着于霜,对于雪滢的拉扯没有做出丝毫反抗。 于雪滢毕竟年幼,哪会顾忌那么多?一看到哥哥“受人欺负”,便奋不顾身地冲了出来,全然不会考虑后果。 “好!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于雪滢身旁忽然传来了道继老祖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像是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于雪滢赫然回头,惊惧地望着道继老祖,只见道继老祖徐徐站起了身,他轻轻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跟树叶,左手伸出,赫然握拳,远处的蛇头拐杖似是有所感应,瞬间飞回他的手中。他直起身来,一脸怒容的盯着于雪滢。 于雪滢眼中泪水滢滢打转,面色苍白,惊惧地看着道继老祖,半张着口,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道继老祖看着她,不知是不是被晚辈们几个时辰内连摆了三道,而心生怨怼?他发出两声怪异的冷笑,不过看来也是皮笑肉不笑。 “拿命来!”道继老祖白眉竖起,双眼圆睁,眼中寒芒一闪,霍然怒喝道:“既然你想死在他的前面,那老朽就做了这善事!” 说罢,他徒手一挥,那阴尸也做了像他一样的动作,而于雪滢此刻双手还撕扯着阴尸的袖子,霍然一股大力挥在了她的脸上,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被这股大力打的飞了出去,撞到了一颗古树上,方才落了下去。 于霜见状心中大惊,眼中血丝弥漫,失去理性般地双腿凌空乱蹬,霍然怒目盻向道继老祖,喝道:“魔道妖人,有本事就都冲我来,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于雪滢方才撞到树上的时候,有一物从她怀间掉了出来,落在了落叶上。她强撑着撑起了身子,顿时觉得眼中金星乱冒,体内气血翻涌,喉咙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眼中迷离地看到,那把样式古怪的匕首躺在落叶上,一对精小却又扎眼的红芒充斥着她的视野。 她定了定神,手捂着胸口,缓缓清晰地看到,那赫然是匕身上的一对龙目。而自己适才一口鲜血也是喷在了这把匕首上,血痕并没有涂在匕身上,而是渐渐融入到了匕身上那条碧绿色神龙的身体里。 她看到,匕身上的龙首仿佛微微动了一下,似真似幻。 道继老祖也将这匕首看在眼中,脸上神色一变,沉声道:“那是什么东西?” 道继老祖面有疑色,本来此次也是听闻传闻,道此处附近近日发生过一件惊世骇俗地大事,他原本想来凑凑热闹,若传闻果然属实,那走这一遭说不定能捡到什么宝贝,就算没有,遥遥千里之路,看能否遇到有缘之人,将其纳为徒弟,使自身近百年的修行香火可以延续。 道继老祖伸手缓缓握拳,于雪滢身前的匕首仿佛应召,瞬间飞到道继老祖的手中,道继老祖白眉皱起,细细地打量着这把匕首,只看了两眼便不竟脸上漏出惊喜神色,他端详着手中匕首,两眼放光,喟赞道:“好宝物,好宝物!老朽修道近百年,不料今日才让老朽得到神物!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哈哈哈……” 道继老祖仰天大笑,半晌之后,他看向于雪滢,疑道:“这匕首叫什么名字?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 道继老祖看到于雪滢正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半张着口,眼中惊惧神色溢于言表,道继老祖眉头一皱,怒道:“你看老朽作甚?老朽在问你话呢!” 不止于雪滢,于霜也是一样的表情,全都看着道继老祖,不,确切的说,是看着道继老祖的身后。 不知何时,一条周身闪烁着碧光的神龙,霍然出现在道继老祖的身后,龙首晶滢剔透,身躯庞大,静静地没有一丝声响,凌空盘旋在道继老祖地身后上空。 那颗狰狞可怖地碧绿龙首眼中如同燃烧着两团炙热地火焰,它张了张骇人大口,一双怒目死死地盯着道继老祖的身躯。 下一刻,道继老祖终于有所察觉,他身子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握着匕首的手都猛烈的颤抖了一下,仿佛在他的记忆深处,匕首上的身影竟是那样的熟悉,深夜梦回,都不竟让他憷上心头,六十年前地那个惨痛的画面如今仍然历历在目。仿佛是下意识的,他伸手摸了摸左腿处那个空空如也的裤管。 他非常缓慢地转头,苍老的脸上肌肉缓缓抽搐了一下,眼角一丝冷汗划过。 场中众人屏息,一时没了任何声响。 林风萧萧,徐徐掠过众人衣襟,也掠过众人心头,除了诡异阴尸外。 “啊!——”道继老祖发出一声惊呼,身子猛地向后跃开数十丈,速度奇快,引起一阵狂风,林间枝叶赫然向两排倒了过去,如同海水被疾风穿裂了一般。 映入他眼帘地,是一条傲视苍穹地神龙,它的周身绿芒映亮了周遭地黑暗。庞大如楼舍般地身躯凌空盘旋一处,眼中红光骇人,直直地盯着自己,张着血盆大口,看似怒不可遏。 道继老祖睁大了眼睛,满是惊恐之色,立时回过神来,便是将自己苦苦修炼多年而成的“阴阳尸”都弃置不顾,翻身折上,化做一道灰光冲天而起,投身向漆黑夜空中去。 远处神龙眼中红芒一盛,两颗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火球几乎夺出了眼眶,它仰首怒啸一声,向着道继老祖欺身的夜空疾冲而去,林间枝叶纷纷避让,不消片刻,便只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从天外传来: “啊——” 这声音于霜和于雪滢听得出来,这便是适才还掌握着自己生死的道继老祖。 只是这声音虽然夹杂了惊恐,痛处,乃至怨恨,但是稍纵即逝,惊呼之声非常短暂,片刻后便急促消失了。 地上的于霜和于雪滢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对望了一眼,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恐、震撼和疑惑,木然地望着彼此,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腾”的一声,于霜忽然从阴尸的手中掉了下来,阴尸也忽然仿佛失去了控制之力,身子一软,平躺了下去,倒在了林间落叶上。 于霜闭目轻轻喘息了几声,心中五味杂陈,刚才那一幕幕画面当真摄人心魄,这等场面,他们兄妹二人何曾见过。 “哥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于雪滢显然没有想那么多,回过神的第一眼便是看向了哥哥,她强撑着站起身走到了于霜身前,伸手将哥哥扶了起来。 于霜的呼吸渐渐平稳,他看着于雪滢,只见妹妹脸色苍白,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他心中一阵暖意,微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碍事的。” 于雪滢看到哥哥面无血色,神中满是疲惫,莫名一阵心疼,底底涩声道:“都是滢儿不好,害哥哥担心了。” 于霜淡淡笑了一下,将于雪滢抱在怀里,低声道:“我们没事了。” “铛” 忽然一物从夜空中掉了下来,掉在了地上,二人同时侧目,只见是一把形状古怪地匕首,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落叶上,它的周身,还隐隐有碧绿光芒流转。 二人对视一眼,目光又转向这把救了他们二人性命地古怪匕首。于霜走了过去,将匕首捡起,他锁着眉头再次细细地端详着这把匕首,还是跟之前看到的外表一样,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于霜正思忖间…… “哥哥,小心!”于雪滢忽然发出一声惊呼,霍地冲上前来,将于霜推到,赫然挡到了他的身前,于霜一惊,抬眼看向于雪滢。 妹妹的背影倒映在他的眼中,血红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前,她张开着手臂,将自己护在身后。而在她的对面,那条刚刚追踪道继老祖的神龙,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这里。 于霜一拉妹妹的手腕正欲惊呼,却发现了一丝古怪。 神龙此刻巨大的龙首缓缓靠了过来,一双炙热地眼眸细细地注视地他们二人,他注视于霜的时候龙目炙热,张着血盆大口,未必便没有屠戮之意。 但是注视于雪滢地时候龙眉皱了皱,只是轻轻嗅了嗅,全然没有一丝敌意,只是眼眸红光一窒,用人类的智慧去判断,倒是有几分疑惑和犹豫。 于霜心中焦虑万分,若是此刻这条诡异龙神要对他们二人发难,只怕纵然有百条性命也会在瞬间付之一炬。 他心中百感交集,眼前这只神龙虽然救了他们二人性命,但是敌是友当真不好说。他皱起眉头,只想如何摆脱。不料就在此刻,他身前的于雪滢突然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近在咫尺地龙首,龙首巨大,她将手轻轻放置在龙口处的一片鳞上。 不料,龙首神情怪异,轻轻嗅了嗅于雪滢地小手,竟是对于雪滢地举动没有丝毫的反抗,反而像是有几分青睐。 于雪滢明眸看着神龙,仿佛在内心深处,这个身影竟是那般的熟悉,多年前深夜,似乎都做过这样地怪梦,似真似幻,却是那样地模糊。 神龙再次把目光转向了于雪滢身后的于霜,它巨大头颅寒意袭人,眼中火光翕动,盛怒之意再次浮了上来。于霜心中咯噔一下,一双手攥紧了身下的落叶,屏住了呼吸。 于雪滢猛地侧过了身子,将龙首挡住,努着嘴娇喝道:“不许你伤害我们!” 也不知神龙是否听懂了她的话,龙首登时退了一下,似乎对于雪滢举动颇有几分不解。它火眸一聚,注视了于霜半晌,似是没了耐性,忽然清啸一声,霍地冲天而起,没入了幽幽星空之中。 于霜看着它消失在夜空中,缓缓倒吸了一口凉气,强撑地身躯登时如卸重担,身子一软躺了下去。 “哈哈,哥哥你看到没有,它害怕我”于雪滢得意地回过头来,却见看到哥哥已经面无血色地躺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她急忙上去扶,关切道:“哥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于霜坐起身,定了定神,半晌才道:“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这里太危险了。这把匕首,还是你带着吧。”说罢,他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了于雪滢,缓缓地站起了身。 于雪滢将匕首接过揣进怀里,点了点头。 第十九章 玉林城 http://.biquxs.info/

于霜兄妹二人连夜前行,到了正午时分之时,终于抵达了玉林城西门处。 烈日炎炎,碧空如洗,当真是个好天气。 于霜站在城门口抬头看了看天,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目光又转向了城头上,只见城头上砌着“玉林城”三个正楷大字,他注视着这三个大字,轻轻地叹了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玉林城位置处于中原地带,西城门处来往人群络绎不绝,商旅居多,叫卖声此起彼伏,当真是比燕城还要热闹几分。 于雪滢一路蹦蹦跳跳乐不可支,半刻也没有停下来,第一次出城,她着实对着外面的事物都是好奇不已,看到地摊货物,都要去细细翻看一通,一会去翻翻胭脂水粉,一会拿起地摊上的水果蔬菜上看看下看看,当真是少女心性,全然将昨夜发生的不愉之事全都抛之脑后。 于霜看着于雪滢东西乱窜的身影,不由得苦笑一声,大声喊道:“滢儿,我们要进城了,人很多,你不要乱跑。” 于雪滢回头一笑,在地摊旁拿着一根和他胳膊一般粗的红色蜡烛向他摆了摆,回声应道:“哥哥,你快到这里来,有好东西给你看!” 于霜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缓缓走了过去。 于霜在人群中拉着于雪滢的小手,白了她一眼,正色道:“不要乱跑了,这里人这么多,万一跑丢了,我上哪里去找你。”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们还是先去办正事吧,先去找潘叔叔。” 于雪滢转头微笑着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得意的“哼”了一声,大有“不服来打我呀”的气势,而后又转头去寻找新鲜事物了。 于霜瞪了她一眼,自然对这调皮不听话的妹妹,是打也舍不得,骂也不忍心。只好悻悻然拉着她的小手,继续往城里走了。 于雪滢走在于霜身后,忽然大力拽了他一下。 于霜吓了一跳,耳边传来妹妹的撒娇声:“哥哥,我要吃那个!” 他转头看去,只见妹妹忽然指着一串冰糖葫芦停了下来,两眼放光的吞了吞口水,侧过了脸,明眸眨也不眨,嘟着嘴期待地望着他。 于霜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刚刚才吃过面,你还能吃得下?” 于雪滢连忙点头不跌,嘻嘻笑道:“吃得下,吃得下。” 这时旁边卖冰糖葫芦的老板呵呵笑道:“小兄弟,来一串尝尝,不甜不要钱,在我们玉林城里,就我这手艺,我认第一,可没人敢认第二。” 于霜闻言打量了老板一眼,只见老板穿着朴素,皮肤黝黑,满脸堆笑地望着自己。 于霜苦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妹妹,于雪滢此刻眼波盈盈,一脸委屈的模样,小嘴倔的老高,大有“你不给我买,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于雪滢心里明白,这种方法,在哥哥这里,是百试不爽,没有一次不成功。 果然,于霜白了于雪滢一眼之后,就把手伸向了腰间,于雪滢见状大喜,转过身踮起脚尖,仰着头去拔了一串鲜红如血地冰糖葫芦,然后将一粒放入口中,顿时口中生津,俏脸上笑容可掬,一副满足的表情。 “哥哥,给你吃。”于雪滢说着又从竹签上抽出一粒,送到于霜口边,笑嘻嘻地道:“不骗你,真的很好吃的。” 于霜付过银两,朝那老板微笑了一下,转头看着于雪滢,低声道:“我不吃,你吃吧。” 于雪滢秀眉微扬,撒娇道:“不嘛,吃一粒嘛,滢儿没有骗你,真的很好吃的。”说着,强行将手中的冰糖葫芦塞进了哥哥口中。 于霜咀嚼了两下,脸上漏出微笑,望着妹妹吐了吐舌头,伸手摸摸了她的头。 二人向前走了几步,于霜忽然停了下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向那个老板问道:“大哥,你知道城中有个叫做潘心诚的人吗?” 那老板闻言笑道:“当然知道了,我看你们兄妹两个风尘仆仆的样子,是刚到此地吧?” 于霜兄妹二人点了点头,于雪滢将一粒冰糖葫芦送入口中,喃喃道:“是啊,我们第一次来这里,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们,他在什么地方?” 那老板忽然端正了一下衣襟,胖乎乎地脸上掠过一丝尊敬之色,右手食指指向一处,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在左拐一下便能看到‘潘府’了,不过,这两日他心情不佳,你们外乡人,不知道能不能见到。” 于霜兄妹二人闻言一怔,于霜问道:“为何?” 那老板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你们找他何事啊?听说这两日不知是府里何人去世了,正在全府举丧呢。” “举丧?”于霜兄妹二人同时讶道。 于霜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叔叔,你方才说我们见不到他是何原因啊?他从不接见外乡人吗?” 那老板讪笑了两声,道:“也不是,这个……你们去一趟,便会知晓了。”说罢,却也不再理会他们兄妹二人了,自顾自的向路上来往人群吆喝道:“南来的,北往的,冰糖葫芦王,不甜不要钱喽……” 于霜心中疑惑,知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便拉起妹妹顺着他指的路寻了过去。 于雪滢走在路上,随口吐了一粒核,向于霜问道:“哥哥,你说潘叔叔是好人还是坏人?” 于霜沉吟了一下,耸了耸肩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娘信中说让我们去找他,应该不会是坏人。” 于雪滢又道:“如果不是坏人,大叔怎么说我们会见不到呢?” 于霜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头,道:“他说潘府中有人去世了,怕是有些伤怀吧。这个时候去叨扰他,是有些不便。” 于雪滢道:“那我们怎么办?还要不要去找他呢?” 于霜顿了顿,道:“眼下我们身上也没有多少盘缠,除了找他,也别无他法。” 于雪莹应了一声,二人继续在人潮中向前走去。 他们顺着那老板所指的方向走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才看到一座**的府邸。 走到近处,于霜细细打量了一番,第一眼看去便是近乎被白绫簇拥的大门,府门上的匾额书着“潘府”二字,匾额的周围也是被白绫包裹着。就连门口处蹲着地两头石狮子也是披着麻布孝衣。 潘府的门朝北开着,这时一位看去与于雪滢年纪相仿的美丽少女从大门中走了出来。她身着鹅黄衣裙,手里捧着一摞书籍,走到了离门口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忽的将手中的书籍全部丢在地上,玉林城城中地面都是被青砖铺过,所以并没有泥泞之处。 那少女丢弃了书籍之后,指着书籍口中似乎愤愤说了几句,离得稍远,于霜兄妹二人自是听不真切,只见过了半晌,那少女才悠悠地又向府中走去。 于雪滢秀美微皱,低声问道:“哥哥,她在干嘛?为什么把书全都丢在地上?” 于霜脸上也有不解之色,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走,我们过去问问看是否就是此处。” 于雪滢点了点头,跟在于霜身后,向那少女走了过去。 眼看着那少女上了台阶,正要进府门,于霜在台阶下开口喊道:“小姐,请问此处可是潘府?” 那少女闻言停下了脚步,回过了头,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回答他。 于霜走到近处,方才看清那少女面容,她俏脸精瘦,星眸娥眉,生的靡颜腻理,肤若凝脂,端得是个美人胚子。 于霜一拱手,微笑道:“姑娘,不知此处是不是潘心诚的府邸?” 那少女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冷冷“哼”了一声,娥眉一挑,寒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直呼我爹的名号。” 于霜和于雪滢闻言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自知找对了地方。 于霜顿了顿向那女子说道:“我兄妹二人是燕城人氏,我父亲是于江河,麻烦姑娘禀报一声,便说燕城于江河子女有事求见。” 那少女嗤之以鼻,瞪了于霜一眼,随口道:“成日里不知来多少个燕子城的,王八城的,乌鸦城的,我若一个个都给你们禀报了,我爹还不得被你们这些人给累死,你们快走吧,看见你们就来气。”。 于霜一怔,没料道这女子竟是这般无礼,他吃了个闭门羹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于雪滢眉头一皱,向前踏了一步,反唇相讥道:“乌龟城乌鸦城的人一听就知道不是好人,他们都来找你爹,可想而知,你爹肯定不是什么善类,。” 于雪滢说完身子一转,双臂环胸却是不再理她了。于霜一拉于雪滢,低声愠道:“滢儿,不许无礼。” 那少女闻言瞬间面红耳赤,狠狠盯着于雪滢,袖子撩起,登时便欲发作…… 于霜定了定神,转身对那少女拱手道:“妹妹年幼,不知礼数,望姑娘不要在意。我们兄妹二人跋山涉水,来到玉林城寻找潘叔叔,实乃是长辈嘱托,还请小姐行个方便。在下感激不尽!” 那少女面上怒容一闪而过,正要开口,忽然院子里传来一个中年人嘹亮的声音:“小涵,发生什么事了?” 那少女回头看向府中,应道:“方叔叔,这里有两个人外乡人吵着要找我爹。” 院内的声音再次响起:“打发了便是,老爷明日还要参加城主举办的‘英雄擂’,没有闲工夫搭理这些琐事。” 那少女向院里点了点头,回过头对于霜道:“你们听到了没?没空跟你们吵,赶快走,不然我喊人赶你们。”说罢她瞪了于霜一眼,大步流星地进了府门。 于霜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口的拐角处,脸上漏出怃然之色。 于雪滢小嘴一扁,朝着那个女子消失的地方瞄了一眼,愤愤不平地道:“哥哥,你看到了吗?他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真是不明白,娘怎么会认识这里的人。” 于霜伸手拍了拍妹妹肩膀,淡淡道:“刚刚你听到没有,里边那个人说潘叔叔明天要去参加什么‘英雄擂’,不如我们明天去看看,若是潘叔叔果真像他女儿一样,是个凶神恶煞蛮不讲理的人,那我们也别找他了。” 于雪滢点了点头,看着于霜道:“哥哥说的对,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于霜抬眼看了看天色,只见日已西斜,而潘府的大门,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进不去了,只得道:“我们先去找家客栈吧,到明日看到潘叔叔再说吧。” 于雪滢点头应允,二人悻悻然离开了潘府的大门处。 第二十章 猜疑 http://.biquxs.info/

于霜这一路心思重重,身上的银两着实没有多少,大部分都用在了妹妹身上,倘若这潘府果真进不去,又该带着妹妹去哪里呢?当真是头疼的一件事。 于雪滢自然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看到哥哥脸上的漠然神情,讶道:“哥哥,想什么呢?” 于霜回过神来,看了于雪滢一眼,喃喃道:“不如我们就在一家简陋点的客栈凑合一宿吧,凡事到明日再说。” 于雪滢耸了耸肩,展颜笑道:“哥哥住哪里,滢儿就住哪里。” 于霜在她吹弹可破的小脸上轻轻拧了一下,白了她一眼,脸上漏出笑容。他侧目向四周环视了一遍,只见大街上行人匆匆,商旅叫卖声混杂,一副市井之像。 最终于霜把目光定在了一个前方不远处,名叫“游子归”的客栈。从外表上看去,这家客栈面积颇小,客房料想定然简陋,价格自然也就便宜。 他一指那家客栈,对于雪滢道:“我们不如就住那里吧。” 于雪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点头应允。 于霜兄妹二人甫一进门,便有热情的店小儿迎了上了,满脸笑意招呼道:“两位小客官,来这边请,请问是住店还是吃饭呢?” 于霜打量了一番店内景象,没想到这客栈虽小,但是装饰古朴,乍一看,里面的六七张桌子都挤满了人,众人都衣着淳朴,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幸好墙角处的一张小桌子还空着,于霜转头看着店小二,微笑道:“小哥,既吃饭,也住店。” 店小儿热情地招呼着于霜兄妹二人坐下,笑道:“两位是要点些什么菜呢?” 于霜想了一下,道:“来一壶茶,来两盘你们这里的拿手菜就好。” “得了,二位请稍坐,您要的稍后给您送来。”店小二热情的招呼完便走开了。 店内一片哗然,于霜和妹妹在墙角处的桌上坐了下来,不久被隔壁桌地几个人的闲聊吸引了过去。 他侧目看去,一个身着黄色衣衫地男子正蹲在凳子上,看去服饰华丽,三十岁上下,手里捧着一碗酒,对着周围的几个说道:“诸兄,明日一战,你们觉得谁的胜面大一点?”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长须男子饮了一口酒,两眼精光一闪,断然道:“肯定是潘公子胜面大呀,自聂城主设擂二十年以来,潘公子七十余战,何尝败过呀?” 同他们一桌,一位头戴斗笠地中年人接过话茬,蜡黄的脸上皱纹横生,徐徐道:“那‘玉林四雄’也是实力不容小觑的人物,黄家兄弟四人可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再者,潘公子明日要以一敌四,我看呀,胜负当真不好说。” 那身着黄色衣衫地男子将手中的酒碗放下,冷笑了一下,对身旁三人道:“潘公子道法精深,却是当真没有和黄家四兄弟交过手,不过听说他近日状态不佳,好像是他的师傅过世了,整个府邸都在给他师傅披麻戴孝,也不知他师傅究竟是什么人?” 于霜听到此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他刚刚饮入的茶水登时如烈酒一样灼人肺腑,脸上煞白登时没了血色。 于雪滢看在眼里,抚了抚他的背,关切道:“哥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于霜摆了摆手,口中满是苦涩,摇头道:“我没事,茶水有些苦。” 这时旁边又传来了旁边桌上的闲聊声:“不管胜负如何,听说这场比试,败者要捐一千两白银,来救济城中灾民,不过话说回来,玉林城的灾民好像又比去年多了不少。” 于霜侧目看去,却见说话之人是那蹲在凳子上的黄杉男子。 他旁边坐着的头戴斗笠地的男子忽的叹了口气,喟叹道:“世道险恶,人心不古,方今天下除了咱们玉林城,哪里还有太平之地?除了正魔两道杀戮不断,便是攻城掠地的势力城主,也害的平头百姓不得安宁,真是造孽啊!” 那黄杉男子闻言饮下一碗热酒,缓缓道:“说的是啊,咱们聂城主宅心仁厚,能保一方太平,城中的潘公子和黄家的玉林四雄都是功不可没,说起来,也是百姓之福。” 白须老者抚了抚胡须,沉吟了一下,淡淡道:“不知明日设擂地点在哪里?老朽明日想去捐些银两,聊表心意。” 黄杉男子看了他一眼,笑道:“蔡兄高义啊,擂台就设在城中‘点光台’,明日上午比试,我等也都是要去看的。” 白须老者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不如我等明日同去,若是潘公子胜了,我就捐出一百两,说起来,十年之前若不是潘公子,老朽的犬子只怕也是活不到今日了。老朽虽不是修道中人,但是聊尽绵薄财力,也属理所应当。” 黄杉男子摇了摇酒壶,听声便知,此壶中的酒水已然不多,他沉吟了一下,缓缓站起了身,徐徐道:“酒已经喝完了,我等就聊到这里,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城东‘点光台’观赏比试,我与蔡兄一样,若是潘公子胜,在下就捐出一百两白银,用以救济迁到此处的灾民。” “如此甚好!” “吴兄亦是高义之人,佩服!” “钦佩,钦佩!” 四人说着走出了客栈的大门。 待那几人走后,于霜才缓缓收回了目光,从他们闲聊中,于霜已对潘心诚有了几分了解,至少在玉林城中,他行事坦荡,深受民心,与他父亲在燕城中的地位,倒有几分相似。 那几人的对话,于雪滢自然也是听在耳中,不过她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她夹了一筷子肥肉送进口中,咀嚼着对于霜问道:“哥哥,潘叔叔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好吗?” 于霜面无表情,耸了耸肩道:“我也不知道,既然城民都这样说,说不定潘叔叔果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于雪滢“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小嘴一扁,一脸不信。 于霜苦笑了一下,也没有在意。拿起筷子刚想夹菜,忽然觉得毫无食欲,口中满是苦涩,又不由得将手中的筷子又放了下来。 他看着妹妹此刻吧唧吧唧的吃的正欢,心头不禁一阵暖意,就这么痴痴地望着。 于雪滢樱唇边尽是油腻,却全然不在意,看到哥哥怔怔的看着自己,她小嘴一撇,“咦”了一声,奇道:“哥哥,你怎么不吃?再不吃,可被滢儿一个人吃完了。” 于霜看着她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擦拭了一下于雪滢嘴边的油腻,轻声道:“我不饿,你快吃吧,多吃些才能长高。” “骗人!”于雪滢小嘴一扁,白了他一眼,夹起一块肥肉送到于霜嘴边,笑盈盈地道:“快张嘴,我喂你。人呢,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知道不?” 于霜苦笑一声,张开嘴吃了下去,入口确实肥而不腻,鲜如笋尖,能稍稍缓解整日来路途劳累所带来的疲乏感觉。 入夜,天际繁星点点,夜风轻浮。 于霜兄妹二人在这家名叫“游子归”的客栈住了下来,果然是个亲民的客栈,吃饭跟住店加在一起,店家也只收了不到一两银子。 老板一看兄妹二人都是外乡人,风尘仆仆地来到此地,本要尽地主之宜,给他们二人开两间客房,但是于霜心中感激,便强力推辞,最终二人只占了一间客房。 在于霜心里,隐隐觉得玉林城中的平头百姓都很亲切,全然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现象。 客房内的摆饰倒也简单,除了一张床之外,便只有一个木头桌子,上面摆着一个铜茶壶和几个铁茶杯,不知是不是摆设简陋的原因,房屋显得格外宽敞。 于雪滢此刻侧身躺在床上,用手支着脑袋望着站在窗前的于霜,半晌才道:“哥哥,你在看什么?” 于霜此刻虽然注视着楼下,但是心思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了。 闻言他回过了神,只见楼下灯火通明,来往人数仍是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哗然一片,忽然他觉得一阵烦闷,幽幽地抬起手,关上了窗子,将这些杂音都隔在了窗外。 他回身坐在桌前,将茶壶拿起,倒了一杯热茶,半晌才道:“我在想,潘叔叔到底是什么人,若他真如那些城中居民所言,那他的女儿可是一点都不像他。”说罢,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只觉清茶丝滑润口,爽朗润喉,虽然稍带苦涩,但是也不失为好茶,提神醒脑的作用还真是立竿见影。 于雪滢淡淡道:“想那么多做什么?也不怕累么,你看滢儿,脑子里从来不想不开心的事情。” 于霜看着于雪滢淡淡一笑,对于妹妹这个本事他的确是羡慕不已,只是心性又如何能够自控? 他又饮了一杯热茶,苦笑道:“滢儿说的是,哥哥希望你永远都能这样,世事凄凉,不尽人意之事多有,天道正义殃及池鱼,乃至于斯,你年纪尚小,有些事我还不能告诉你。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懂了。” 于雪滢秀眉皱起,对哥哥的一番咬文嚼字地话听得云里雾里,喃喃道:“滢儿已经长大了,哥哥有话就跟滢儿讲,滢儿可以帮哥哥分忧的。” 于霜淡淡一笑,颇感欣慰,徐徐叹了口气,道:“哥哥从小到大,又有什么秘密瞒过滢儿呢?你就是哥哥的掌上明珠,就算哥哥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有你在,哥哥就心满意足。” 于雪滢哈哈一笑,断然道:“哥哥也是滢儿的掌上明珠,滢儿就算什么都没有,只要有哥哥在身边也就心满意足。” 于霜心中明白,终有一天,妹妹会知道爹娘逝世的消息,自己都无法承受的痛处,又如何勉强妹妹能够释怀呢? 他如此说,也只想让妹妹日后听到这个噩耗时,身心陷入冰窖时,自己能够给予妹妹萤火般地温暖。 于霜看了一眼于雪滢,心头泛起一阵暖意,忽然道:“我去打盆水,给你洗一下脚吧。” 于雪滢乐不可支地坐了起来,点头笑道:“谢谢哥哥”。说罢朝于霜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于霜白了她一眼,笑着转身走出了房门。 过了一会儿,于霜捧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将水盆放在床前,帮于雪滢脱了袜子,把她的一双玉一般的小脚丫放在水中,低声道:“水烫吗?” 于雪滢笑吟吟地道:“不烫,刚刚好。” 于霜也不止一次帮妹妹洗脚了,只是他没来由地忽然感觉,这仿佛是种机会,洗一次,便要少一次。眼前还有多少值得自己去珍惜去挽留的人或事?想到这里,他不禁心头一阵惘然。 “香不香?哈哈”于雪滢忽然趁着于霜不注意,把脚从水盆中抬了起来,放到哥哥面前晃了晃,戏谑道:“哥哥,你闻闻有没有味儿?” 于霜忽的回过神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在妹妹玉也似的脸上拧了一下,嗔道:“臭脚丫子多久没洗了?是不是哥哥不帮你洗,你就自己不会洗了?” 于雪滢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起来,明眸皓齿,秋波荡漾,他朝着哥哥吐了吐舌头,大作鬼脸。 月上枝头,小小客房里,传出了兄妹二人的戏谑地大笑声。 第二十一章 比试 http://.biquxs.info/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玉林城的街道上此刻人山人海,城民们都趋之若鹜地向城中心处匆匆忙忙赶去,颇有几番赶庙会的情景。 于霜和于雪滢兄妹二人此刻在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向前涌动着,他拉着于雪滢的小手,对妹妹道:“等会千万不要乱跑,知道么?” 于雪滢冲他吐了吐舌头,颇有几分不耐烦的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跟滢儿讲第五遍了。” 于霜无奈摇了摇头,知道妹妹性子好动,不由得抓着妹妹的手又紧了几分,此刻街道上人头涌动,而且个头都要比他们高出不少,若是走散了,只怕很难找得到。 约么走了有半个时辰,二人才来到了城中的“点光台”处,确切的说是被衣衫褴褛地城民熙熙攘攘地挤了过来。 虽说挤到了近处,但是此处人声鼎沸,哗然一片,他们二人俱是看不到人群密集的台中心是什么样。周围人群七嘴八舌,嘈杂声一片,耳朵似乎都在嗡嗡作响。 于雪滢垫脚蹦跳了两下,但是个头太矮,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她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看到身后处有一颗大叔,明眸一闪,当下有了主意。她拉了一下于霜,指着不远处一颗老槐树,大声道:“哥哥,我们去爬那颗老槐树。” 于霜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只见这颗老槐树离场中稍远,那里拥挤的人潮也不似这里这般多,他苦笑了一声,白了于雪滢一眼,道:“就你鬼点子多。” 于雪滢朝他吐了吐舌头,哈哈一笑,拉着于霜快步向那颗大树的方向挤去。 这颗老槐树枝繁叶茂,树皮干瘪,虽然年岁久远,倒也算挺拔。 爬树对于雪滢来说自然不是难事,于霜毕竟也是在修行世家长大,虽然不会道法,但是体力上还是不输妹妹几分的。 很快的,二人爬到树上,在一只粗壮的树干上坐了下来,侧目向场中看去。 只见树下人头耸动,被人头簇拥的场中心,立着一座玉石锲成的银白色玉台,约么有一人之高,三丈见方,玉台中央写着一个醒目地“道”字,笔画苍劲有力,颇有几分威严之势。 玉台的四角竖着四根桅杆,上面各挂着一幅红纸黑字地字联,由于离的较远,加上晨风浮动,于霜自是看不清上面地字迹。 玉台往南三十步处,设有一座用木头搭建而成地高台,比玉台高出两丈左右,上面摆着三张椅子,有主次之分,旁边都放置着一个小木桌,上面摆着几许茶具。 于霜心想,那里应该就是城主或是有权势的人所坐的“观试台”吧。 在这座高台之上,挂着一幅白纸黑字的字联,上书着四个醒目大字:以道济民。 此刻玉台周围俨然被围的水泄不通,不论玉台之上,还是高台之上,此刻都是空空如也,不见一个人影。 此时树下几个衣衫褴褛地城民纷纷议论着什么,城民甲道:“这都到巳时了,比试应该要开始了吧?” 城民乙眺望了台中一眼,道:“照理说应该就要开始了,但是怎么不见一个人影?” 城民丙接过话茬,道:“刚刚听说潘公子府里近日出了些状况,好像是生病了,想要弃权,不过他愿意捐出一千两白银给城中百姓,不知消息是否可靠。” 城民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潘公子向来仁义,倘若真的生病想要弃权,捐银之事自然是不会错的。但是怎么也不见黄家的‘玉林四雄’呢?连聂城主的身影都没看到。” 于霜听到这里脸上有了几分喜悦之色,心中对潘心诚不禁有了几分仰慕,真想尽快见到他,向他告知母亲的遗愿。 就在他思忖间,忽然从玉台的正东方,几个身影徐徐从天空飘了过来,落到了木头高台之上。 当先一人看去三十岁上下,长发披肩,身着一袭火红的衣袍,看去华丽绚烂,一看便知绝非普通服饰。 他的身后跟着七个身影,紧随身后的一人登时就吸引住了于霜的目光,他一身银色白衣,端庄肃穆,手持一把玉扇,看去风流倜傥,英姿飒爽。 于霜登时觉得,此人倒是与父亲颇有几分相似之处。由于离的稍远,于霜自是看不清他们的神态和样貌。 他的旁边站着四个身着款式一样的灰色衣袍的男子,四个人样貌奇特,高低矮瘦并排站着。他们手中各持“剑,刀,锤,叉”四把兵刃。于霜心中料想,这应该便是潘心诚的对手“玉林四雄”吧。 那红袍男子当先站着,双手负背,嘴唇下有一缕漆黑如墨的胡须,长长的垂在胸间。就那么平常的站着,似乎都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他两旁贴身站着两人都是身着淡黄衣衫的男子,看去风度翩翩,器宇轩昂。于霜料想这两人应该便是那身着红袍男子的贴身护卫。 场下众人看到这几道身影,纷纷哗然起来,待哗然声落,那红袍男子才踏前一步,徐徐朗声道:“玉林城的子民们,聂某掌这玉林城已经二十多年有余,其间风调雨顺,子民们安居乐业,聂某深感欣慰。这些都离不开聂某的左膀右臂。”说着他回身看了一下身后潘心诚和玉林四雄一眼,回过身又继续道:“聂某不才,每每回想起初到玉林城时,子民们食不果腹,无衣蔽体的光景,便心痛如绞。” 说道此处,他声音略有苦涩,沉吟了一下,又不徐不疾的道:“聂某修道数十年,本着保境安民,苍生大同的信念接掌了上任城主的委托,万幸的是,在这数十年间,聂某结识了诸多志同道合的好友,承蒙他们鼎力协助,方使聂某美梦成真。这在聂某人生之中,不失为平生最得意之处,遂在十年之前,设立了‘以道会友’之举。其目的,便是能结识更多志同道合之人,同为天下苍生出力。眼下正魔两派纷争不断,生灵涂炭,聂某虽不才,倘若正魔二道意欲损害我玉林城,聂某便是拼上性命,也定要保护大家周全。” “聂城主言重了。” “聂城主对玉林城有再造之恩,城主万岁!” “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台下一片哗然,众说纷纭,一时纷纷对城主感激仰慕之情犹如潮水一般涌来。 于霜兄妹二人听在耳中,也是对这聂城主颇有仰慕之意,能在这乱世之中保一方太平,实属不易。况且聂城主身为修道之人,愿对子民不惜付出性命,此举当真感人肺腑。 这时,树下忽然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冷哼,大有不屑之意,于霜听在耳中,与城中城民的哗然声尤显得格格不入,当真有些刺耳。 于霜神情一窒,俯身看去,却见不知何时,树下不到十步处多了三个清丽出尘的身影,他们是一男两女,各自骑着一匹白马。 当先那女子年龄看去与于霜相仿,不过十三四岁,手持一把红色宝剑,剑鞘上雕刻着一朵醒目地白云,看去颇有几分仙气。 她一袭白衣若雪,秀发如云,清冷的容颜之上含着一丝淡淡地不屑,一双清冷的眼眸,冷冷注视着台中讲话的聂城主。 于霜自幼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容颜,只是看她一眼,便觉得那股清冷之意深深寒入了骨髓。似乎是感受到了于霜的目光,那女子忽的明眸一转,向他看了过来。 对视的一刹那,于霜似乎身处南国极南之地,深深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他屏住了呼吸,似乎天地间便只剩下了那双眼眸,那双锐利而清冷的眼眸。 微风掠过,那女子鬓角的发梢斜在玉一般的脸颊上,明眸如水,清澈如泉,静静的看着他。 于霜似乎是本能的移开了目光,脸上不竟有股滚烫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呼吸竟也快了不少。 他心里更是莫名的忐忑起来,那一眼的对视,虽然只有瞬间,一瞬间有多长?但是他却清晰地感觉到,那双眼眸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没来由的,于霜竟是在心中对这女子有了几分忌惮的感觉。 “哥哥,你怎么了?怎么流那么多汗?”于雪滢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关切地道。 “啊?”于霜吃了一惊,抬眼看着妹妹,只见妹妹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他急忙喃喃解释道:“没,我……我没事,没事,是天气有些炎热罢了。” 他说着向树下那女子觑了一眼,发现那女子早已经移开了目光,似乎并没有异动。 于雪滢明眸眨了眨,也没有在意,又向场中看去。 于霜长舒了一口气,稍定心神,忽然听到树下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杨师妹,你难道对这聂城主有什么看法?” 这声音犹如黄鹂鸣唱般清脆悦耳,闻之使人精神一震。 于霜坐在树上低头看去,却见说话那女子肌肤白皙,巧笑嫣然,骑着一匹俊秀的白马,站在那名清冷女子的身后。 她们身着同样服饰,都是一身如雪白衣,只是年纪看去要长那清冷女子三四岁,她身材颇为丰腴,胳膊上漏出的肌肤如玉一般,她样貌虽然也端庄美丽,但是没有丝毫她身前那女子身上独特的寒意。 那清冷女子绝世容颜之上冷笑了一下,淡淡道:“聂城主苦口婆心的收揽人心,但我看他的眼睛里满是城府,绝非善类。与其说是为了保境安民,我看实则是暗怀鬼胎。” 那女子似乎连声音也暗含清冷之意,当真是个冰山美人。 于霜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继续听着她们的对话。 那丰腴女子秀眉皱了一下,往那女子身前靠了靠,对她低声道:“师姐知道你的性子,聂城主在城中人心所向,若是被人听到了有人对他不敬,不免惹出麻烦。师尊在我们下山之前再三叮嘱,师妹头一次下山,不可生出事端,打探完虚实之后,须立即回山复命,不可久留。” 那清冷女子面无表情,冷冷“哼”了一声,看向场中,没有说话。 于霜心里不由得对这女子有了几分担心,但所幸得是,一来周遭嘈杂声哗然一片,都在自顾自地看着场中。二来他们所站之处离“点光台”甚远,人潮并非很多,不然这清冷女子这般无礼之举,若当真传到城中百姓耳中,只怕想要脱身也绝非易事。 与他们同行的男子看去二十岁左右,长的剑眉星目,仪表不俗,他牵着白马缰绳的手忽的挡在眉上,遮住刺眼阳光,向台中望去,似乎是细细打量了一番还在讲话的聂城主。 半晌他才悠悠的开口道:“杨师妹说的不错,聂城主绝对不简单。一个小小城主,如此大张旗鼓的设擂,言下拉拢修道人士之意再明显不过,若非‘借尸还魂’,还能意欲何为?” 说罢,他转头飒然一笑,从腰间抽出折扇打开扇了两下,看着那清冷女子,微笑道:“杨师妹,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图谋吗?” 那清冷女子,也就是那男子口中的“杨师妹”,脸上浮出一丝冷笑,淡淡道:“聂城主在这玉林城韬光养晦二十多年,说话间又滴水不漏,倘若当真有所图谋,我等岂能一眼既能看出?我只是觉得,此人话语间颇有几分阴阳怪气,说是当真会为了这一城的平民付出性命,这只怕言不由衷了。” 这时她身后那丰腴女子沉吟了一下,看了看场中,低声道:“我看聂城主经脉流畅,气度不凡,怕是个修道有成之士,道法修为只怕不下‘五界’,若是未走正途,对这一城子民来说,只怕是祸非福。” 那男子闻言神色一肃,侧目看了那女子一眼,静静道:“田师妹是说聂城主与魔道有勾结?” 那清冷女子此刻插口道:“若是跟魔道有染,我们自然是不能置之不理。” 那男子闻言飒然一笑,淡淡道:“杨师妹说的是,我等既是正道弟子,自然要以天下正义为己任。也罢,日后师兄多多留意这位聂城主,倘若真如师妹所言,那其意自明,我等除魔卫道,自然义不容辞。” 这时年纪稍长那位丰腴少女抬眼看了看天色,只见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她抬眼最后望了一眼场中,收回目光对身前那名清冷女子道:“杨师妹,此次我们有师命再身,眼下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尽早赶路吧。师尊还在等我们复命,毕竟此次探查,其间颇多蹊跷,我们也很难拿定主意,还是回山据实相告吧,让师尊自己忖度。” 那清冷女子面无表情,也不多言,立刻便从台中收回了目光,一勒手中缰绳,也不理身后同门,便当先策马走了。 此举对身后同门颇有几分无礼,但是那二位年纪稍长与她的同门,似乎早已对他们口中的“杨师妹”的性子习惯了,二人也是对望了一眼,策马随她去了。 待他们走后,于霜才缓缓收回了目光,从这几人口中不难听出,他们三人应该也是正道修真门下弟子,却不知是何处门下弟子。 他们口中对聂城主的印象与于霜大相径庭,于霜不禁脑海里又回想起他们适才的谈话,他将目光望向高台之上,只见聂城主此刻正远远地立在台上,轻抚着胡须,静静观看着比试。 于霜心中似乎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要说是哪里,他一时也是说不上来。 “打得好!哥哥,你快看啊,潘叔叔胜了!”这时于雪滢拍着小手,兴高采烈地叫喊着,打断了于霜的思绪。 于霜回过神来,静静望向场中,只见玉台之上,潘心诚手握玉扇,玉树临风,他白衣迎风飘飘,一手负背,全然没有经历大战的模样。 而他的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赫然躺着四个身影,他们此刻正在强撑着站起身。于霜定睛一看,正是那刚刚与潘心诚并排站立的“玉林四雄”。 于霜苦笑一声,方才只顾听了那三人的谈话,却是没有注意场中的比试,也不知道潘心诚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轻而易举地打败了赫赫有名的“玉林四雄”,这份修为,当真令于霜钦佩不已。 台下哗然声此起彼伏,犹如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纷纷拍手叫好,对玉台上的潘心诚赞不绝口。 这时聂城主踏前一步抬起双手,示意场下安静。 在他身旁站着两名身着淡黄衣衫的男子,其中一人缓缓向前踏了一步,与聂城主并肩站着,面向场中,过了半晌,待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聂城主身上时,方才大声道:“本场比试,胜者为——潘心诚,恭喜潘公子。” 台下又是一片欢呼声,潘心诚被众人的欢呼声簇拥在台中,但看他的举动似乎并未有一丝高兴的模样。宣布结果之后,潘心诚将手中玉扇一合,轻轻插在腰间,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条白绫,对折了一下,系在了额头上。 这时聂城主身后的另一名身着淡黄衣衫的男子踏前一步,大声道:“潘公子有几句话想说,请大家安静一下。” 呼声渐落,潘心诚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脸上隐隐有伤怀之色,半晌才淡淡地道:“近日,潘府中发生了一件不幸之事,确切说,应当是全天下的不幸之事。当潘某得知这消息属实之后,几乎痛断了肝肠,整夜都未合眼。本来此番比试在下已经弃权,但是聂城主盛情难却,在下也是心中颇多感激,便应了下来。”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次比试,按照规则,败者当捐银一千两。除此之外,在下也愿追加一千两,捐赠给需要温暖,需要帮助的城中子民,聊尽绵薄之力。”说着,他对着台下子民,深深地弯下腰行了一礼。 台下人头耸动,纷纷叫好,对潘心诚的人品自是赞不绝口。 此刻比试已经结束,好多看热闹的看客都已经离场了,跟刚开始比试的时候的人头耸动相比,现在不过只剩下不到三成的人还留在场中津津有味的议论纷纷。 潘心诚此刻飞向高台,与聂城主闲聊了几句,又跟他身后身着黄杉的男子聊了几句,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佳,说着便欲离开。 就在他正要起身飞走的时候,忽然一声轻呼将他叫住“潘叔叔,晚辈燕城人氏于霜和妹妹于雪滢,拜见潘叔叔。” 第二十二章 潘心诚 http://.biquxs.info/

潘心诚身子顿了顿,闻声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身着绿色衣衫,长相秀气。女的红衣素裹,明眸灵动,俏脸上写满了天真活泼之色。 却是于霜兄妹二人。 潘心诚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迟疑了一下,面上漏出一丝微笑,问道:“这位小兄弟刚才所言何意?” 于霜到了此刻方才看清了潘心诚的容貌,年纪看去二十出头,一双剑眉浓郁,双眼炯炯有神,相貌颇为俊朗,身姿也玉树临风飒然飘逸。 于霜看着潘心诚怔了一下,半晌才道:“回禀潘叔叔,我和妹妹于雪滢受娘亲所托,从燕城慕名而来,有一封信跟一件信物呈于潘叔 叔”。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潘心诚,道:“请潘叔叔过目。” 潘心诚听到“燕城”二字,如同挨了晴天霹雳,瞬间脸色大变,他晃了下身子当即站稳,深深地看了于霜一眼,接过信封看了下去。 其实也就是于霜的母亲默娆留给于霜的遗书,潘心诚看了良久,眼角隐隐抽搐,面上神色风云变幻,于霜似乎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潘心诚的心跳的很快,以至于他拿着信封的手都有些筛糠。 于霜和于雪滢默默对视了一眼,于雪滢明眸中有些讶异,而于霜眼中却满是疲惫与酸楚。 于雪滢正欲低声询问,于霜却抢先一步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张开手将她拥抱在怀里,于霜微微的叹了口气,深深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从脸上划了下来。 于雪滢侧过头继续看向潘心诚,心中虽然颇多疑惑,但一时也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潘心诚仿佛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以至于他看完信的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是喘着粗气看完的。 潘心诚定了定神,看向于霜,正色道:“信物呢?” 于霜闻言松开了妹妹,对于雪滢低声道:“滢儿,把匕首给潘叔叔。” 于雪滢伸手从怀间拿出那把晶滢碧绿的匕首,递给了潘心诚。潘心诚伸出手颤巍巍地接过匕首,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此刻早已心乱如麻。他只看了于雪滢一眼,目光便落在了匕首上,一刻也挪不开了。 于雪滢看到潘心诚苍白如纸的脸色,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低声道:“潘叔叔,你没事吧?” 潘心诚接过匕首,静静看着匕首,眼中忽然有热泪涌动,仿佛是身不由己地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一步,险些立足不稳,这时一个火红身影抢在于霜前面,将潘心诚扶住,口中关切道:“心诚兄,你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于霜定睛一看,却是刚才身着火红锦袍的聂城主,此刻看去,他方脸细眉,额角饱满,目若朗星。 他怀中扶着潘心诚,稍稍打量了一下潘心诚之后,便转头向于霜看来。 在与他目光对视的那一刻,于霜吓了一跳。 于霜登时觉得聂城主眼中精光异动,杀意浮现,他深邃又幽深地眼眸里,仿佛倒映着于霜的内心深处,于霜下意识低头,避开了那双肃杀的眼眸。 静静对视的那一刻,于霜便觉得聂城主的眼神饱含阅历,似乎仅仅一眼,便轻而易举地看尽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这时,潘心诚在聂城主的搀扶下直起了身,他的眼眸空洞,泪光闪动,涩声叫道:“苍啸……是师傅的,是师傅的。”这几个字,仿佛是在他的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说罢,他身子一沉晕了过去。 周遭漆黑一片,朦朦胧胧。 他努力的奔跑着,跑到气喘吁吁,却仍是看不到一丝光亮。人生就像存活在混沌之外一样,原来,人都是从黑暗中走来的,努力的寻找着光明,但是光明却从来照射不到混沌之外,照射不到黑暗之中。 终于,他跑不动了,跪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脑子里一片空白。 忽然,一只手,从混沌黑暗处伸了过来,那双温和的手掌让他内心悸动了一下,他面上扬起微笑,抬头喜道:“师傅!” 潘心诚猛地坐起了身,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地是一片熟悉的事物,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床,还有熟悉的光亮。 “醒了,醒了聂叔叔快过来,爹醒过来了。” 耳旁,传来了女儿潘小涵熟悉的惊呼声。 下一刻,聂城主厚重的身影从窗口走到他的身旁,与女儿一样,满脸关切地望着他。 原来,自己做了一场噩梦。他此刻正坐在床上,只是觉得体内气血翻滚,身子没有一丝力气。 “快躺下,你身子虚弱,体力不可过度透支。”聂城主缓缓坐到床边,伸手为潘心诚把了把脉,迟疑片刻之后,才徐徐向屋内众人道:“不碍事,心诚兄只是近日来心力交瘁,身子虚寒,休息几日便可恢复。” 众人听后才缓缓舒了口气,潘心诚抬头看了看屋内众人一眼,站着的有潘府的护院“方才俊”,玉林城中的军师“侯轻玉”,以及聂城主与他的贴身护卫“龙涛”,还有趴在床头瞪着水汪汪大眼睛的女儿潘小涵。 潘心诚定了定神,看向聂城主,低声道:“有劳城主费心了,府中连日来琐事繁多,让您见笑了。” 聂城主脸上哪有一丝笑意?他望着潘心诚,轻声道:“心诚兄说的哪里话,你我何分彼此?看到心诚兄近日状况不佳,在下也是悲痛万分,师傅过世,如同父母归天,只是逝者已矣,心诚兄当节哀啊。” 潘心诚忽的闭上眼睛,脸上浮出一丝疲乏的苦笑,半晌才睁开眼,对聂城主道:“多谢城主关怀,对了,那两个孩子现在何处?” 聂城主迟疑了一下,当即道:“我已安排他们在客馆歇息,只是时间匆忙,还未对这二人详查。” 潘心诚略显干瘪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看着聂城主道:“不劳城主费心了,可否即刻请他们二人过来,我有话想问。” 聂城主沉吟了一下,似乎语言又止,眼眸一转,重新开口道:“也罢,我这就唤他们二人前来,这就不打扰心诚兄了,记得要多加休息。”聂城主嘱咐了一句,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潘心诚心中感激,正欲起身,却是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只得又坐在床上恭声道:“多谢城主,小涵,快快送送聂叔叔。” 趴在床前的潘小涵应声跟在聂城主身后走出了房门,其余众人也都随他走出了屋子。 夕日斑驳地余晖照进了屋子,屋子呈现昏黄色调,潘心诚心中百感交集,痛定思痛之后又是五味杂陈。 没料到五十年前的传闻竟然果真是假的,师傅于穹就在前些时日,才溘然离世。自己亲眼所见,就在据此不足百里之处,幽幽夜空,星河分判,有九龙翥天,龙吟嘶吼。 方今天下,除了师傅于穹之外,何人道法能臻于此? 谁料造化弄人,师傅竟然对上的是不死不灭的上古天神——四大麒麟。呜呼哀哉,谁乃其何? 可一旦想到传闻是假,师傅竟然就身在距离自己不足百里之处仙逝,这几十年来,自己竟也一点事情都没能为他去做,当真是另他心痛如绞。 五十年前自己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道尊”于穹将他收为弟子,仅仅传道不足三个月,便销声匿迹在江湖中了。他几番寻找未果,便潜下心来参悟道法,最终在玉林城做了保境安民的正义侠士。 他似乎觉得,只有如此,才能告慰不知是否还存活于世的师傅。 思前想后,除了悲痛之外,便只有疲惫了。 他躺在床上长长舒了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爹,那两个人带过来了。”潘小涵快步走了进来,对躺在床上的潘心诚说道。 潘心诚听到一串轻巧的脚步声,徐徐睁开眼睛,门外果真走进来了两个身影,二人脸上都有风尘这色,正是于霜兄妹二人。 他们走进屋子,站了下来,脸上都有担忧之色,向卧在床上的潘心诚看了过来。 潘心诚嘴角漏出一丝微笑,首先开口道:“二位小友不必担心,我并无大碍,请坐过来,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你们,希望你们能据实相告。” 于霜脸上担忧之色不减,慢慢走到床前,此刻屋内便只剩下于霜兄妹和潘心诚父女四人。 潘心诚细细打量了一下于霜,微微笑道:“请坐吧,小涵,去沏一壶茶来。” 潘小涵点了点头,应声走了出去。 于霜缓缓从床边坐下,看着潘心诚,郑重道:“潘叔叔有话请问,于霜知无不答。” 潘心诚嘴角动了动,低声道:“你叫于霜是吗?你爹叫什么名字?” 于霜顿了顿,道:“我爹是燕城人氏,是燕城四大家之首,名字叫于江河。” “于江河?”潘心诚面上闪过一丝疑惑,继续问道:“你爹他现在人在何处?” 于霜道:“我娘信中有说,只怕现在已经不再人世了。” “什么?”于雪滢站在一旁,一双明眸秋波流转,看向于霜,不可思议地道:“哥哥,你说什么?” 于霜面有苦色,张了张口,眼角有泪滑下,却是不能言语。 潘心诚沉吟了片刻,目光转向了于雪滢,徐徐叹了口气,对于雪滢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娘又是叫什么名字?” 于雪滢面上惊讶表情尚未褪去,闻言看了潘心诚一眼,随口道:“我叫于雪滢,我娘叫柳墨。” 潘心诚口中念了一遍“柳墨”这个名字,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他沉吟片刻,抬头看向于霜,静静道:“你爹不叫于江河,他乃是当今世上的‘道尊’于穹,也就是我的师傅。”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于雪滢,断然道:“你娘也不叫柳墨,她是‘道仙’默娆。” “什么?”于霜兄妹二人闻言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半张着口,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潘心诚声音平缓的道:“师傅道法通玄,且独树一帜,我不会看错的。当日晚上,与那四只麒麟恶兽同归于尽的,便是你们的父亲,我的师傅——于穹。你给我的那封信,也是师娘默娆的亲笔,不会错的。” 小小屋中,一时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一惊非同小可,于霜脸色苍白,口中喘息着,额上有汗滑落,目光也变得迷惘起来。 “道尊”于穹何许人也?他早就有所耳闻,但是一想到居然会是自己的父亲,当真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但是看潘心诚的表情坚决,似乎并非与他开玩笑,他一时哑然,呆呆看着潘心诚,半晌说不出话来。 于雪滢也是与他一般,只是父母过世的事情,于霜对妹妹是隐瞒了的。她也是对父母过世不知道的,这一惊未歇,一惊又起,她面色苍白如纸,一时难以忍受,竟是“呜呜”地坐倒在地上放生哭了起来。 潘心诚靠着墙壁缓缓坐起了身子,面色也与他们二人一般,他的眼角浮肿,眼圈凝重,嘴唇微微翕动,一时也是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潘小涵掕着一壶茶水走了进来,见状眉头皱起,对潘心诚道:“爹,你没事吧?他们怎么了?” 潘心诚沉吟了一下,对潘小涵道:“你去告诉方管家,从今往后,这兄妹二人会永远住在府里,你要视他们如自己的亲人一样对待,知道了么?” 潘小涵闻言俏脸一凝,脸上嗟讶,看了一眼于霜兄妹二人,诧异道:“什么?爹,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要收留他们两个。” 潘心诚闻言面色一变,纠正道:“不是收留,是抚养。我刚才说的,你可听清楚了?” 潘小涵瞥了一眼正自啜泣的于霜兄妹二人,脸上浮现出鄙夷之色,小嘴一扁,呐呐道:“小涵知道了,爹。” 潘心诚自是知道女儿从小性子乖僻,不喜生人入府,这一切都跟她从小失去娘亲颇有关系,二来自己常常忙于城中琐事,无暇照顾女儿,因此所致。 但此刻他心中杂乱,也无暇与她细说,只沉声道:“日后不可对他们兄妹二人无礼,若是再犯性子,我定不轻恕!” 潘小涵吓了一跳,铜壶“咣”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眼中泪光闪动,心中颇感委屈,口中道:“是,爹。小涵知道了,日后不敢不敬于霜哥哥,不敢欺负雪滢妹妹。” 说着她转头对于霜和于雪滢道:“于霜哥哥,雪滢妹妹,昨天是我不对,不该对你们那样,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吧。” 潘心诚看了一眼女儿,他自是不知昨日在府门口发生的事情。 于霜摆了摆手,面上挤出一丝微笑,轻声道:“小涵妹妹说的哪里话,我们兄妹二人遭此大劫,所幸潘叔叔好意收留,往后你与滢儿一样,都是我的妹妹了,我必视你如亲妹妹一般,哪里有哥哥忌恨妹妹的?” 潘小涵忽的破涕微笑,如梨花带雨,深深看了于霜一眼,微微笑道:“多谢于霜哥哥。” 潘心诚面色缓和,顿了顿,淡淡道:“霜儿,我知道你们心中难过,我也是一样。但终究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当是朝前看才是。日后在潘府生活,若有任何需要,都只跟我讲便是,若是我不在,你们可以找方管家或者小涵,他们都会帮你。” 于霜心中一热,热泪又涌到了眼眶。 他扶起于雪滢,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同向潘心诚深深行了一礼,涩声道:“多谢潘叔叔收留,我替亡父亡母谢过潘叔叔。其实霜儿心中也并无远志,仅仅只是想与亲人长相厮守,如今只剩妹妹一人再世,霜儿心中便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她能每天都开开心心。至于我,我也便当这里就是我的家了,若是日后有需要霜儿出力的地方,请潘叔叔尽管吩咐。” 潘心诚摇了摇手,淡淡笑道:“非也,其实在我心里,能够让你们住进潘府,便是对我内心的一种宽恕。师傅他在仙逝的前一刻还能想起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抚养你们,这样的重任,我责无旁贷。” 潘小涵将斟好的三杯茶水分别递给了屋内三人,对于霜微笑道:“于霜哥哥好生住着就行,我们潘府有看家护院的方叔叔在,安全得很。滢儿妹妹聪明乖巧,你的愿望啊,一定会实现的。” 于霜嘴角漏出微笑,深深看了潘小涵一眼,欲向她弯腰行礼。 潘心诚忽的截道:“霜儿不必如此,往后在府中生活不必如此多的礼数。不过小涵说的不错,我看滢儿与小涵年纪相仿,又颇有几分投机,以后就一同在潘府读书罢。倒是霜儿,你是男儿身,不知你可对修行参道有没有兴趣?大丈夫顶天立地,古人道‘虎父无犬子’,将来修习道法,造福世人,也算是对师傅在天之灵的一种告慰,不知你意下如何?” 于霜迟疑了一下,淡淡道:“实不相瞒,我对修道之事并无兴趣,也并没有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宏图远志。”说着她转头看向于雪滢,伸手轻轻在他脑袋上轻抚了一下,脸上漏出疼爱之色,断然道:“霜儿想的,便是亲眼看着滢儿长大。” 潘心诚眼中掠过一丝光芒,似乎陷入了沉思,每到深夜时分,这个念头似乎也长长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修道一世,换来的是终身执念,曾几何时,若是天下太平,自己又何尝不愿退出世道纷争,安心做几日自己? 想到此处,他苦笑了一下,抬眼看向于霜,淡淡道:“也罢,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其实这样也过得快活,如今正魔两道水火不容,苍天之下,尽是杀戮。说来惭愧,我参悟道法多年,如今早已年过半百,却自问平定乱世,终究是分身乏术。眼下说好听点,是保一方太平,说的不好听,便更是觉得自己躲于暗角阴沟,亵渎己任。” “潘叔叔言重了”于霜急道:“方今世上修道中人若是十成之中,有一成像潘叔叔这样,怎会大乱,怎会乱的如此厉害?” 潘心诚缓缓舒了口气,眼神看向窗外,淡淡道:“若是正魔二道能够冰释前嫌,共同为天下苍生计,则世上纷争立止,苍生定然幸甚。” 于霜也顺着潘心诚的目光,抬头向窗外看去,只见窗外一轮明月挂在枝头,清冷月辉似水,柔柔地洒向世间。 过了半晌,潘心诚叹了口气,淡淡道:“罢了,不说这么多了,天色已晚,让小涵带你们快去休息吧,明日我们在聊。” 于霜站起身面向潘心诚拱手道:“潘叔叔今日身体不适还去参加了比试,我兄妹二人看在眼里,着实对叔叔钦佩不已。望叔叔好生歇息,我们这便出去了。” 于雪滢一直心不在焉的站在一旁低着头,自她听到父母逝世,便心中悲痛,此刻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听到这里,她忽的抬起头看着潘心诚,声音略带苦涩,道:“潘叔叔,滢儿走了,你要好好休息,改日滢儿再来看您。” 潘心诚心头一暖,脸上漏出微笑,转头对潘小涵道:“小涵,带他们去‘观海阁’休息吧,明日一早便和滢儿一同前去读书。” 潘小涵点了点头,对于霜二人道:“于霜哥哥,你们跟我来吧。” 于霜兄妹二人点了点头,跟着潘小涵走出了房门。 第二十三章 责备 http://.biquxs.info/

夜空中繁星点点,明月如镜。 于霜跟着潘小涵走出了房门,走在回廊地一处拐角处,夜风习习,迎面吹来。 他忽然抬眼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只见明月如镜,星河浩瀚,不由地幽幽叹了口气,刚才的一番话,似乎让他的心扉敞开了不少。 忽然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幽幽回荡: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于雪滢一晚上都心事重重,俏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活泼动容之色。 她跟在哥哥于霜的身后,一直提不起精神,却是没注意,撞到了哥哥的背上,这才回过神来,脸色仍有伤怀之意,凄然道:“对不起,哥哥。” 于霜被撞了一下也回过了神,回头看了看妹妹,却见妹妹的脸上愁云惨雾兀自凝重,眼眸红润,泪光滢滢。以她俏皮的性子,这份打击对她来说,似乎也如泰山压顶一样,让她一时难以释怀。 于霜脸上漏出疼爱之色,微微叹了口气,把手搭在于雪滢肩上,轻声道:“傻妹妹,道什么歉,永远都只有哥哥对不起你的,你永远都不必向哥哥道歉。” 于雪滢眼眸中泪光滢滢,似乎是一直在强烈的抑制着什么,到了现在终于按捺不住,鼻子一酸,眼眶一热,一下子扑到于霜怀中,手指抓住他的衣服,放生哭道:“哥哥,爹娘死了……呜呜。” 于霜委实心痛,看到妹妹如此伤心当真比捅自己一刀还难受,他强忍着情绪,轻轻抚着妹妹的背,柔声安慰道:“滢儿不要难过,爹娘虽然不在了,但是哥哥还在,今后不论发生什么,哥哥都会陪着你的,会好好保护你的。不要难过了,潘叔叔的说得对,我们要朝前看,以后的路还有很长。你不是说过,脑子里不会去想不开心的事情吗?那就都抛弃吧,把这些让你伤心的事情都忘掉。” 于雪滢靠在于霜肩头,片刻间泪水侵透了于霜的衣衫,她哽咽道:“哥哥,你能不能让他们活过来?滢儿想他们了……” 于霜深深的闭上了眼,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把妹妹抱得更紧了,多么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体温,去融化妹妹心里的冰雪。 这时潘小涵走在前头,发现身后二人没有跟上来,忽然回头叫道:“喂!你们两个快点走啊,我都快困死了。”说着,她伸了个懒腰。 于霜神色一动,看了潘小涵一眼,轻轻推开了于雪滢,对潘小涵道:“我们这就来。”说着她牵着妹妹的手跟了上去。 潘小涵轻轻哼了一声,颇有几分不耐烦,她眉毛一挑,边走边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能看出来,爹对你们是另眼相看的,跟其他孤儿不一样。” “孤儿”二字于霜听在耳中颇觉刺耳,他拉着妹妹于雪滢,跟在潘小涵身后,妹妹心中不悦,于霜也心中颇感厌恶,没有再去接潘小涵的话茬。 潘小涵向前走了几步,忽的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于霜,正色道:“虽然我爹对你们另眼相看,但是潘府中依然有主次之分,我爹是最大的,下来就是我,你们顶多算是客,长居我潘府中的门客,我丑话说在前头,以后要是敢跟我过不去,你们一定会有苦头吃,知道不?” 自出了房门,于霜便感觉得到,潘小涵就像变了一个人,说话也刻薄了起来。月光照在潘小涵精瘦的脸上,看她容颜如玉,神色间并不似在戏谑玩笑,于霜毕竟顾及着他的父亲潘心诚的情面,只得淡淡道:“是,潘小姐。我们兄妹二人以后一定不会跟小姐过不去。” 潘小涵闻言脸上漏出一丝微笑,颇有几分得意,眼眸一转又看向于雪滢。 于雪滢低着头心有所思,于霜见状抢道:“小姐请放心,滢儿自是不敢跟小姐作对的。” 潘小涵点了点头,回过头又继续向前走,口中道:“那就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先来跟我讲,明白吗?” 于霜跟在她身后,应了一声。 潘府府邸颇大,甚至比于府都要大很多,府中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景色颇为怡人。不过于霜兄妹二人跟在潘小涵的身后,却是没有丝毫的观景兴致。 三人穿过了走廊,走到一座拱门处停了下来,拱门大约有两个成年人之高,玉石模样,古香古色,映着幽幽月光,于霜抬头看去,只见拱门上用石头嵌着“观海阁”三个大字。 潘小涵走在前头,头也没回的道:“这里是观海阁,你们以后就住这里。” 于霜点了点头,心想莫非这里边还有海不成?口中道:“是”。 潘小涵顿了顿,抬步走了进去,于霜拉着妹妹也一起跟了进去。 三人走在一条用白玉石子铺成的幽径上,两旁均是茂密地碧翠青竹,幽幽月光星星点点地洒在幽径上,却丝毫照不进这片浓翳竹林。 夜风习习,竹林婆娑。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三人停了下来,呈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座湖,湖的面积颇大,月光下湖水波光粼粼,倒映着天上的浩瀚星海。 潘小涵伸出手,指了指湖的中央,对于霜道:“那里就是我和我爹住的地方,顺着那条桥可以过去。” 于霜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只见月光凄美,倒映在湖中,依稀能看到有两栋富丽堂皇的房屋仿佛耸立在湖水中央,看去峥嵘轩峻,很是华然气派。 “你们先住这里吧。”说着她指了指另一侧,于霜顺眼看去,他们身旁左侧不远处也耸立着两栋跟那湖中一模一样的房屋,背靠着假山,修建的青砖碧瓦,雕梁画栋,奢华无比。 于霜看着此处奢华场景,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暗想,莫非潘叔叔也是喜欢浮世奢华的贵族生活? 不过潘小涵此刻道:“我们住的这座宅子,都是聂叔叔赏赐给爹的,爹本来坚辞不就,但考虑到府邸大了,可以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才能更多,所以也就住下来了。” 一直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的于雪滢此刻抬头看了看屋舍,神色黯淡,对于霜道:“哥哥,滢儿困了,我们去休息吧。” 于霜闻言顿了顿,对潘小涵拱手道:“多谢小姐带路,小姐的恩情我二人记在心里了,眼下天色已晚,实不敢再打扰小姐休息,在这里对潘叔叔的恩情,我们二人一并谢过。”说罢他对潘小涵深深做了一揖。 潘小涵哼了一声,略带不屑,她听在耳中,觉得此话颇有几分不耐烦的味道,但想来父亲如此器重这二人,也不得不将心中之火暂且压下。 她也不多言,“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上了石桥,向那湖中的房屋走去。 于霜看着她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心中知晓,潘心诚虽然宅心仁厚,自然是真心待他们兄妹二人。但是他的女儿潘小涵气量着实不大,想到来日方长,不知日后要如何跟她相处,不由得让他皱起了眉头。 于雪滢自然没有想那么多,看到潘小涵的身影逐渐走远,上了石桥。她转头看着哥哥于霜,只见哥哥默然的望着那个石拱桥上的身影,皱着眉头心有所思,她拉了一下哥哥,道:“哥哥,我们也去休息吧。” 于霜回过神来收回目光,道:“走吧。” “咔”一声清响,于雪滢推开了房门。 屋内燃着几盏油灯,颇为亮敞,里面的布局也甚为奢华。于霜第一眼便被正墙上的一副字画所吸引,约莫有一人之高,映着供桌上两盏油灯,那字画上画着一个男子,手持玉扇,气度出众,玉树临风,脸上神情漠然,跟自己的父亲颇有几分相似。 在字画的下面,写着几个字:龙吟之声破九天,傲视苍穹谁比肩。 于雪滢也被这字画所吸引,她怔怔走到字画前,慢慢道:“‘道尊’原来这就是爹。” 于霜闻言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光又转到了另一幅字画上。 这幅字画跟于穹这幅字画并排挂着。字画上之人样貌古怪,脑袋上长着一对鹿角,双目含煞,怒张着口,口中有一对獠牙,表情看去颇有几分可怖。他的手脚比常人要长出一倍左右,手执一把神戟,做盛怒咆哮状。 字画下方也有一幅字:一生修道只为魔,诛魔创魔几蹉跎。 于霜自知,与父亲的画像并排挂在墙上的那人,便是魔道创始人,首届被世人誉为“道尊”的剑诛。这两个人前后都对世人有再造功德,不论正道魔道,亦或是修道人士,都对这二人奉为神明。 于霜看了这两幅字画良久,才缓缓收回了目光,心中忽觉得烦闷,转头对正在仰视字画的于雪滢道:“滢儿,你说他们为世人付出性命,值得吗?” 于雪滢闻言想都没想,径直道:“肯定不值,他们给世人那么多,世人又能给他们什么?” 于霜顿了顿,苦笑了一下,岔开话题道:“往后跟小涵相处,我们要多礼让些,潘叔叔虽然待我们很好,但是小涵毕竟年幼,我们不能跟她一般见识。再者,她说的也没错,我们进门便是客,凡事都尽量顺着她,以免生出事端。” “噢”于雪滢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道:“滢儿知道了,往后若有什么事滢儿让着她就是了。” 于霜摸了摸于雪滢的脑袋,脸上漏出微笑,淡淡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去睡吧。” ****** 翌日。 清晨,晨风吹来,湖面上微波荡漾。天还没有大亮,于雪滢便早早起了床,昨晚一觉似乎让她神清气爽,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出了房门伸了个懒腰,举目看向远方,只见天空中启明星都还在熠熠发光。她细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景物,昨夜一来天黑,二来心情不佳,还当真没发现,此处青山绿水,有翠竹相伴,鸟语花香,又有湖水相依,清晨的空气都清爽无比。 在身前这湾圆湖中央坐落着一座硕大的房屋,看去巍峨壮丽,好不气派。 圆湖周边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修建着华丽的房屋,而她和于霜所住的房屋正是立于正南处,在湖面上修建着四座玉石石拱桥,分别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通往湖中那个房屋。 于雪滢深深呼吸,脸上漏出微笑,走到湖前朝下看去,只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在湖水中,一袭红衣,两条乌溜溜的羊角辫,还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她朝着湖水吐了吐舌头,做了几个鬼脸,蹲下身子用双手捧起水往脸上泼了几下,顿时觉得爽朗了不少。 湖水清澈,能看到湖中的红鲤鱼在水中游动,偶尔游上水面,嘴巴呼扇,红腮翕动,看去悠哉悠哉。 于雪滢少女心性,登时便想将它们全都捕捉上来,养在屋子里,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件非常惬意之事。 只是没想到水中鱼儿竟是狡猾无比,她小心翼翼地甫一靠近,水中鱼儿便会有所察觉,登时便尾巴一摆游到了湖底,却是看都看不到了。 于雪滢尝试了几次未果,不由得秀美皱起,狠狠的跺了跺脚,指着水中鱼儿,俏脸浮出怒容,嗔道:“都跑吧,改天一定把你们都抓上来熬汤喝,哼!” 清晨静的出奇,于雪滢正苦恼间,忽然听到竹林中的虫鸣声,她明眸一转,看向林子,这么多此起彼伏的蛐蛐叫声,应该会有很多“蛐蛐王”才对。 她当下不再面对着湖水发呆,快步跑到了竹林里,她弯下腰小心探索,果然发现竹林里的蛐蛐多不胜数,而且比当初在于府碰到的还要多,还要大。 她明眸一亮,立刻便弯下腰,蹑手蹑脚地低下身子,“嘿”的一声,她霍地俯身扑下,双手摁在地上,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碰撞感觉,登时喜上眉梢,右手一翻,只见一只灰头土背的蟋蟀被她捉在手里,后腿还在挣扎乱蹬,却是逃脱不了于雪滢的手心。 于雪滢细细打量着手中的蟋蟀,足足有她手掌的一半大小,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蟋蟀,当真是抓到了一只“蛐蛐王”,如何能不叫她喜出望外。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了幽幽地歌声,听上去清脆嘹亮“云儿飘,鸟儿唱,娘亲给我织衣裳……” 于雪滢皱了皱眉,转头看去,只见前头不远处的玉石拱桥上,潘小涵身着鹅黄衣裙,怀里夹着一本绿页书籍,口中唱着歌,神情惬意地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清晨除了虫鸣声外,便是一片寂静,于雪滢登时便觉得这歌声婉转动听,曲音嘹亮,闻之让人神清气爽。 远远的看着潘小涵走了过来,于雪滢走出竹林,站在石路旁向她招了招手,脸上笑意盈盈,向她打招呼道:“小涵姐姐,早上好啊。” 潘小涵闻之,向她看了过来,歌声也忽然停了下来。 仿佛是忽然看到了于雪滢,潘小涵原本脸上挂着的一丝笑意,也登时便消失不见了。 走到近处,潘小涵瞥了一眼站在路旁的于雪滢,只见她脸上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两手握着放在胸间,上手沾了些许灰土。潘小涵一向爱洁,心中不免有了几分厌恶。 她面无表情,盯着于雪滢,冷冷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潘小涵脸上鄙夷神色一闪而过,于雪滢却是毫不在意,脸上笑意不减,把手中的蟋蟀拿给潘小涵一看,乐不可支地道:“小涵姐姐,我在抓蛐蛐王,你瞧,我抓到的这只个头可是很大的,比我之前抓的都大呢!” 潘小涵俏脸阴沉,瞪了于雪滢一眼,心里暗暗嘀咕“这上不了台面的臭丫头,竟然对这种玩泥巴的小事极是欢喜,真是傻不可耐,幼稚。” 她这般想着,嘴里底底咕哝了一句,便不再看于雪滢一眼,直直地在她身前走了过去,恍若没看到她一样。 她的声音很小,于雪滢自是没听清楚她在咕哝什么。 待潘小涵走后,于雪滢怔怔的看着潘小涵的背影,明眸一黯,心头忽然一沉,只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惹得潘小涵生气了。 回想起哥哥昨天夜里跟她说的话,她又不禁心里暗暗责备自己,太不懂礼数。 “滢儿,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啊?”身后忽然传来了于霜的声音。 忽然,于霜不知何时走出了房门,看到妹妹于雪滢正站在石路上木然呆立,怔怔出神的望着前方。 于雪滢吓了一跳,一看是哥哥,便快步走了过来。她神情黯然,嗒然道:“哥哥,对不起,滢儿惹小涵姐姐生气了。”说着她小嘴一扁,鼻子一酸,便要流下泪来。 于霜一怔,道:“滢儿不哭,发生什么事了?” 于雪滢一下子扑到于霜怀里,呜呜地哭出声来,抽泣道:“滢儿也不知道。小涵姐姐看到我就生气了,呜呜……” 于霜心头一痛,轻轻推开妹妹,帮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低声安慰道:“不哭了,没关系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有哥哥在呢。” 于雪滢渐渐止住了哭声,但还是看着哥哥,轻声抽泣着,一双明眸如同梨花带雨,于霜看在眼里,亦是痛在心里。 于霜轻轻抚了抚于雪滢的背,眼中满是疼爱之色,低声道:“滢儿,我们现在寄人篱下,不得不凡事忍让,等我们都长大了,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哥哥就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 于雪滢静静地望着于霜,忽的破涕为笑,扑到于霜怀中,道:“哥哥,滢儿一切都听哥哥的,哥哥去哪里,滢儿就跟你到哪里。” 于霜轻抚着妹妹的背,脸上漏出笑容,眼中不由得出现了一丝惘然,他深深的闭上了眼,将妹妹搂的更紧,轻轻地叹了口气。 “霜儿,滢儿,你们这么早就起来了?”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句招呼声。于霜回头,看到潘心诚正面有笑意地下了拱桥,向这边走了过来。 于霜和于雪滢齐齐将目光转向石桥上,齐声对潘心诚恭声道:“潘叔叔,早。” 潘心诚走了过来,拍了拍于霜的肩膀微笑道:“霜儿,滢儿。昨夜睡的好么?对了滢儿,我不是让小涵带你去‘博识院’一起读书么,怎么她没叫你么?” “嗯?”于雪滢怔了一下,明眸一转,即刻道:“叫了,我……我刚起床。” 潘心诚乃是心细之人,只看了于雪滢一眼,便觉得不对劲,径直道:“滢儿,你怎么了?怎么眼眶红红的?昨晚没有睡好么?” 于雪滢窒了一下,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只是眼角余光忽然看到哥哥于霜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心下一动,欲言又止,又重新开口,呐呐道:“睡好了,睡好了。谢谢潘叔叔关心。” “是吗?怎么看上去一点精神都没有啊?”潘心诚轻轻摸了摸于雪滢的脑袋,眼中大有喜爱之色,一摆手笑道:“无妨,走罢,我带你们去,顺便熟悉一下潘府的地形。”说罢他当先顺着石路,向潘小涵刚刚走过的地方走去。 第二十四章 读书 http://.biquxs.info/

潘心诚当先走着,于霜兄妹二人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过了约莫少半个时辰,三人踏进了潘府“书香苑”的石拱门。 一路上都是清凉幽径,两旁竹林健壮,鸟语淅沥。 直到了此处,走过石门,于霜才觉得眼前霍然一亮,此处松柏成林,柳杨吐翠,有假山,有小溪,风景极为秀丽,哪里像个府邸内的景致? 在上百棵松柏树林间,坐落着一座连着一座的房屋,横亘绵延,大多为竹屋精舍,错落有致地耸立在林中。 从里面传来众孩童阵阵的诵书声。声音听上去童稚清脆,整齐有序。 潘心诚走在他们二人前面,忽然道:“这里是‘博识院’,潘府中跟你们一般大年纪的,都在这里读书习字。滢儿,往后你就在这里跟他们一起读书,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便是。” 于雪滢跟在于霜身后,正满心欢喜地观赏此处美景,闻声笑道:“滢儿知道了,谢谢潘叔叔,滢儿以后一定努力读书。” 潘心诚回头看了于雪滢一眼,眼中满是疼爱之色,呵呵笑道:“你们两个以后不要总是那般客气,随意些便是,潘府上上下下待人待事都很随和,你们也不必拘谨。” 于霜和于雪滢相视一笑,齐声道:“是,潘叔叔。” 潘心诚当先走着,又道:“霜儿,你不愿修习道法,愿不愿意跟滢儿一起在这里继续读书呢?” 于霜沉吟了一下,道:“潘叔叔不拿我们当外人,霜儿也就不将自己视做外人了,日后若是有霜儿可以出力的地方,潘叔叔请尽管派遣。霜儿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已经到了可以为潘府,为城民效力的年纪了。” 潘心诚闻言忽然停了下来,脸上笑意浮现,转头打量了一番于霜,眼中精光一闪,忽的道:“没想到霜儿你小小年纪,性子竟然跟我那个时候挺像啊,也罢,你就往后跟着我,操劳一下府里跟城里的琐事吧。” 于霜点头应道:“是,潘叔叔。” 潘心诚飒然一笑,从怀间抽出一把玉雕折扇,打开扇了两下,转身又继续向前走去。 三人向前走着,于雪滢听到阵阵的诵书声,皱眉问道:“潘叔叔,在这里读书的人听上去好多,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吗?” 潘心诚回头朝她笑了笑,淡淡道:“不错,如今世上纷争太多,祸乱殃及池鱼,我便将无依无靠的孩童都收留了起来,让他们在潘府中生活。” 于霜心下一动,从这阵阵读书声听来,这竹屋精舍颇大,且一座连着一座,少说也有二三十座,只怕不少于三五百人,他们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对潘心诚又多了几分钦佩。 于霜透过窗户向精舍里面看去,只见众孩童脸上都写满了天真的动容神色,都目不斜视的看着台前师傅。 于霜由衷道:“潘叔叔真是了不起!这些孩子看上去都不过七八岁,而且都穿着干净,在潘府里丰衣足食,一点也看不出他们其实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潘心诚闻言笑了笑,淡淡道:“说起来,乃是聂城主悲天悯人,古道热肠,我也不过只是竭尽所能罢了。如今天下纷争不断,战乱蔓延到处都是,这群孩子大多都不是玉林城的遗孤,是我和聂城主从战乱处领养回来的孩子。他们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实在是我等修道之人的罪孽呀。” 潘心诚微微叹了口气,言下不甚唏嘘。 于霜也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道:“不知这正魔两道的战乱还要延续到何时?从小爹和娘就不让我兄妹三人修习道法,可是哥哥对修真一道痴迷的紧,爹便随了他的心愿,传他道法,如今也是下落不明,家中遭此变故,也不知他是否能幸免于难。” 于雪滢鼻子一酸,道:“大哥他有消息吗?” 于霜黯然摇了摇头,道:“娘信中没有提及,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只希望他能平安就好。” 潘心诚走在前头,忽的转过了身,看着他们二人,正色道:“霜儿,滢儿。你们两人的身世要一定要保密,不可对旁人提及,尊师一生儆恶惩奸,行事光明磊落,生平仇家多不胜数。魔道中人无不憎恶,眼下少了他的庇护,潘府上下人多嘴杂,倘若你们的身世传了出去,终归是对你们有害无益,你们明白吗?” 于霜和于雪滢二人默然点了点头。 潘心诚又道:“如今清楚你们身世的便只有我们三人,世道险恶,你们也要学会保护自己,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往后若是有人问起你们身世,就说寻亲至此便是。” 于霜和于雪滢二人点头应道:“是”。 于霜心中不由得对潘心诚多了几分感激,没想到他已经为他们兄妹二人想的如此周全。 对于身世这一点,于霜着实没有想到,潘心诚所虑不无道理,自古以来正魔二道苦大仇深,灭族之事常有发生,若是走了风声,不仅会危及他们兄妹二人,只怕也会殃及玉林城的子民,属实不可大意。 正待于霜思忖间,潘心诚忽然在一座竹扉前停了下来,嘹亮的读书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潘心诚顿了顿,转过身笑道:“滢儿,我们到了。……滢儿呢?” 潘心诚回头却是没有看到于雪滢的身影,于霜一怔,只记得妹妹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他一时分神,回身看去,身后却是空空如也。 于霜吓了一跳,大叫道:“滢儿,你在哪?” “我在这,来了!”树林里忽然传来了于雪滢嘹亮的声音。 距于霜身后五十步远的地方,于雪滢忽的从林中跑了出来,顺着来时的路,于霜远远便看到妹妹两手抱着一只体型肥硕的雪白兔子。 于霜知道妹妹性子好动,尤其对这些毛茸茸地动物没有丝毫的抵抗力,他脸色一沉,瞪了于雪滢一眼,没有说话。 于雪滢脸上笑容可掬,跑到近处,抚摸着怀里的兔子,眼中喜爱之色溢于言表,对于霜乐道:“哥哥,你快看啊,没想到这竹林里竟然还有兔子呢。毛茸茸地好可爱啊!” 潘心诚脸上漏出笑容,摸了摸于雪滢的脑袋,笑道:“没想到你跟小涵一样,都喜欢小动物。这是小涵养的,名字叫小白,也是当初我们在郊外发现它受了伤,小涵把它带了回来,已经养了三年多了。” “啊?”于雪滢闻言俏脸忽然一怔,神情僵滞,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潘心诚,讶道:“是小涵姐姐养的?” 潘心诚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你与小涵的性子相近,日后一定会成为很好的玩伴。” 于雪滢还未开口,便觉得眼角余光处出现几个身影,她转头看去,却见潘心诚身后的竹扉处,正走出来三个身影正下台阶,中间的那个鹅黄身影,便是潘小涵。 潘小涵此刻正笑盈盈地跟身旁的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似乎是感觉到了异样,也忽的转头将目光向于雪滢看了过来。 眼神对视,于雪滢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像是烫手的山芋抱在怀里而撒了手一样,“咚”地一声闷响,不料兔子小白竟然摔在了地上,像是惊着了一般,两腿蹦蹦跳跳地钻进了竹林,后腿看去有些跛,怕是摔伤了。 于霜察觉到妹妹有些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去,却见潘小涵沉着脸,一脸怒容地盯着于雪滢,眼中似乎有怒火浮动。 潘心诚也觉得于雪滢忽然有些不对劲,回头看了过去,随即开口叫道:“小涵,你过来。” 不过潘心诚似乎并没有太注意女儿的神情,静静地对正在走来的潘小涵道:“小涵,从今往后滢儿便在这里读书,与你一起,你是姐姐,应当帮着妹妹,知道么?” 潘小涵此刻脸上的怒容消去,面无表情的盯着于雪滢,待潘心诚说完,她才挤出一抹微笑,轻声道:“我知道了,爹。小涵今后一定和滢儿妹妹朝夕相处,情同姐妹。” 潘心诚微微一笑,两手搭在女儿和于雪滢的肩上,边走边走道:“小涵长大了,懂事了,日后理应如此。” 却没有一人注意到于雪滢的神情,除了于霜。 似乎从早上开始,于雪滢便觉得潘小涵不喜欢自己,似乎是没来由的,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什么。一想到刚刚潘小涵冰冷的眼神,她心里就没来由的害怕,本想不愿与潘小涵一起读书,此刻却也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于霜走在妹妹身旁,察觉到妹妹神色怪异,他自是知晓其间缘由,但此刻也不得不悄声安慰。 一来潘叔叔情面在此,二来潘小涵亦会见风使舵,为了少生事端,不得不悄声道:“滢儿,我知道小涵对你的态度不好,但就像她昨夜说的,我们毕竟是客居于此,不得不凡事忍让,想来人心都是肉长的,今后你对她多些礼数,也就是了。” 于雪滢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于霜,脸上颇有委屈神色,正要开口,潘心诚似乎有所察觉,忽然笑道:“你们小声嘀咕什么呢?有什么不妥么?” 于霜拉了一下于雪滢的袖子,于雪滢当即会意,转头喃喃道:“能跟小涵姐姐一起读书,是滢儿的荣幸,滢儿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第二十五章 张师傅 http://.biquxs.info/

潘心诚抚扇而笑,道:“什么荣幸不荣幸,从今往后你与小涵一样,都是我的女儿,不分彼此。” 于霜听得此言,心中着实欢喜,摸了摸于雪滢的脑袋,但表情上并没有显露出来。 于雪滢闻言也颇为欢喜,但很快的便被一阵寒意压了下去,她清晰地感觉到身旁正有一双冰冷而肃杀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潘小涵心中着实不悦,心里暗暗嘀咕,本来自己是爹的掌上明珠,这一院子的遗孤,有哪个受到过如此待遇?眼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尽然也要与自己平起平坐,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但此刻也难发作,毕竟爹在场,她心里只好暗暗筹划,日后这笔账,我们在一一盘算。 她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不动神色,忽的白皙的俏脸上笑意盈盈,看向于雪滢,伸出手握住了于雪滢的手,展颜笑道:“滢儿妹妹,我们以后要朝夕相处,情同姐妹,要是有人敢欺负你的话,你就报姐姐大名,看谁敢?” 于雪滢显然不会想那么多,正在她感觉呼吸都有些压迫的时候,听到此言,如同久旱逢甘露,明眸精光一闪,即刻欢笑道:“真的吗?小涵姐姐,我……我还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呢,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涵姐姐,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么?” 潘小涵掩口一笑,莞尔道:“好妹妹,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姐姐我平时有些口不遮拦,如果开罪了妹妹,倒是希望滢儿妹妹不要怪罪我这个做姐姐的才是。” 于雪滢此刻心里犹如悬着的千斤大石,“轰隆”一下就落到地上了,叫她怎能不喜出望外。 潘心诚面有笑意,道:“你们也不必如此客套了,小涵的娘亲去世的早,自幼便是我一个人将她带大,性子不免有些偏激。日后若是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都可以跟我讲,你们明白么?” 于霜沉吟了一下,正要开口,却被于雪滢抢了先,她此刻如释重负,心里极是欢喜,大笑道:“潘叔叔,没有什么不妥,我跟小涵姐姐很合得来,以后啊,我们要一起玩,一起读书,一起睡觉,哈哈!” 潘心诚哈哈一笑,心里极是欣慰,道:“若真如此,也算是上天稍恕我之罪行了,哈哈……” 说着他们三人已经来到了竹扉的门口,此刻正是休息时间,竹扉内的孩童正自嬉戏打闹,一副哗然景象,好不热闹。 于霜打量了一下竹扉内的景象,竹扉内的摆设似乎都不是民间艺术,更像是修道之人用道法建盖。 竹扉内的桌椅均为碧绿翠竹,被砍断的翠竹仿佛是镶嵌在一起,七根为桌,四根为椅,一步之宽,也不知道,道家用什么真法竟能让竹子牢牢吸蚀在一起。 第一眼便能看到,有四列竹桌,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竹扉内,充盈了整个竹扉的十之七八,横四纵八,合计三十二张竹桌,每张桌子都配有一把竹椅,建造尽数相同。 而此刻他们的门口处,也是竖着一张竹桌,离他们五步距离,这张竹桌颇大,是由十根翠竹吸附而成,更有两步之宽。于霜料想,这想必就是师傅用的。 “潘公子,多日不见,老朽听闻潘公子身体抱恙,不知现在可恢复好了?” 这时,竹扉外忽然传来一个听上去颇为苍老而喑哑的声音。 于霜转头看去,只见来人一身素衣,佝偻着身躯,白发苍苍,银色长须。 这老者面容枯瘦,面如重枣,眼神浑浊,脸上一笑便皱纹横生,仿佛岁月在他精瘦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潘心诚转过身,看向那个老者,闻言拱手笑道:“多谢张师傅挂怀,潘某今日大病初愈,大喜若狂啊,哈哈哈……” 那老者沉吟一下,抚了抚长须,附笑道:“是么?那么恭喜潘公子啊,不知喜从何来啊?” 潘心诚呵呵一笑,低头看了一眼于雪滢,轻轻拍了拍于雪滢的肩膀,飒然笑道:“潘某所患心病,心病当用心药医,正是上天让潘某恶疾不治自愈啊。” 那老者目光浑浊,看去不像修道之人,他忽的侧目看了于霜一眼,眼神和蔼,又转头对潘心诚道:“这二位小友莫非就是潘公子的灵丹妙药?” 潘心诚正色道:“正是!” 老者苦笑了一下,声音沙哑地道:“潘公子又跟我这糟老头子兜圈子了,此话何意?还请潘公子示下。” 潘心诚手中折扇一合,正色道:“张师傅,这两个小友的来历对在下颇有渊源,日后会在潘府常驻,念其年幼,所以让她来此读书,还请张师傅日后待她跟小涵一样,好生**。”他说罢对那老者拱手行了一礼。 那老者神色忽变,佝偻的身子抢先一步扶住潘心诚,急道:“不可,潘公子行此大礼,老朽亏不敢当啊!有事,请潘公子直言相告。” 潘心诚肃容道:“正是在下适才所说。”说着他看了一眼于雪滢,继续道:“她叫于雪滢,日后会跟小涵一样在您的舍下读书,望先生好生栽培,潘某感激不尽。” 老者听得此言,神色渐渐缓和下来,淡淡道:“老朽以为是什么要紧事了,让潘公子行此大礼,好说好说,老朽定当倾囊相授。” 潘心诚听得此言,脸上漏出笑意,对于雪滢道:“滢儿,快叫张师傅。” 于雪滢嘻嘻笑道:“张师傅好!” 老者仰首抚须长笑,而后淡淡道:“罢了,罢了。老朽在潘府待了有二十个年头了,行事向来刚正不阿,若要在老朽舍下读书,老朽便将这规矩先讲与你听。”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老者身上,老者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第一呢,在老朽的舍下,没有王公贵族。众人平等,对了就有奖,错了就有罚,就连潘小姐在下也从不姑息。”说到此处,老者看了一眼潘小涵。 潘小涵看着老者,忽的低下了头,对这老者似乎颇有几分忌惮。 潘心诚倒是毫不在意,仍是面有笑意的看着老者。 老者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第二呢,学无止境,老朽从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人,只要有问,老朽必答。说起门生,就连聂城主身边的军师轻玉,也是老朽的门生,所以你们不必担心老朽学问如何。至少,你们的问题,还难不倒老朽,记住了么?” 于雪滢点了点头,决然道:“请师傅放心,滢儿一定努力读书,不会让师傅失望。” 潘心诚哈哈一笑,摸了摸于雪滢的脑袋,笑道:“好了,我们进去罢……” 这时,潘小涵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她咬了咬牙,没有人注意到潘小涵的神情,她心里暗暗道“今天可算是让这野丫头抢足了风头,日后定要让她加倍的偿还。” 四人进了竹扉,竹扉内所有孩童此刻都挺直地坐在座位上,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此刻却是遇到了一个问题,就是这竹扉内已经坐满了人,根本没有一个空位置给于雪滢。 这时张师傅一拍额头,汗颜道:“真是老糊涂了,眼下已经没有闲置的空位子了,老朽年纪大了,这记性也跟不上了。” 潘心诚向竹扉内看了看,沉吟了一下,对潘小涵道:“无妨,小涵,你去前面的屋里搬一张桌椅过来。” 潘小涵俏脸一沉,正欲转身出门,这时于霜截道:“还是我去吧,力气活让我来干。”说罢他快步走了出去。 潘心诚点了点头,转身对张师傅拱手道:“如此就有劳张师傅了。” 张师傅含笑道:“哪里,乃是老朽份内之事。” 潘心诚微微一笑,转身对众孩童朗声道:“今天,潘叔叔给大家带来了一位新朋友,名字叫于雪滢,也是跟你们一般大,往后,大家要和睦相处,共同学习,共同努力,日后要做栋梁之才,就跟我们玉林城军事侯轻玉那样,做个对城民百姓有用之人,知道么?” “知道了”众孩童齐声道。 这时潘小涵已经坐回了座位,她的座位正是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也是距离张师傅讲台最近的位置。 此刻她目光空洞,俏脸微沉,随着众人应答。 “小涵。”潘心诚忽然道。 潘小涵怔了一下,随即应道:“是,爹。” “今日晚上,将你的功课拿与我看。”潘心诚正色道。 潘小涵面有讶色,迟疑了一下,道:“是。” 这时于霜手里掕着桌椅走了进来,对潘心诚道:“潘叔叔,放在哪儿?” 潘心诚微一沉吟,只见满屋之中,已经没有闲置的空位可以放置这张桌椅。 “放这里吧。”潘心诚说完接过了于霜手中的桌椅,将它放置在潘小涵前面,几乎与张师傅的讲桌挨着。 于霜眉头一皱,低声道:“潘叔叔,这样不妥吧。” 潘心诚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不妥,就放在这里,这样张师傅所讲之内容,滢儿便能清晰地听到。” 他说这话,完全没有注意到潘小涵的脸色已经几乎变成了猪肝色。 于霜似是有所察觉,只得又开口道:“若是放置在这里,于路不通,岂不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不料潘心诚全然不放在心上,淡淡道:“无妨,路可以绕着走。眼下竹扉虽多,但好的师傅却是重金难求,就让滢儿坐在这里受教。就这么定了,霜儿不必多言。” 于霜一怔,本想再说,但是潘心诚语气决绝,看着全然没有转圜的余地。 于雪滢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觉得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重要的是,自己用功就行。 第二十六章 欺负 http://.biquxs.info/

潘心诚交代完毕之后,便领着于霜走出了竹扉。 于雪滢的位置,在潘心诚据以力争的作用下,最终定在了潘小涵的前面,而她的左右都是空空如也,因为她的位置是加出来的,因此没有邻桌。 从屋外看去,她的身影显眼的出现在第一排的前面,颇有几分孤单。 但于雪滢也不在意,将张师傅给她的书籍翻开,细细地阅读了起来。 “诸位,今日我们大家族来了一位新学员,就是这位于雪滢小姑娘,大家欢迎一下。”张师傅佝偻着腰身,怀里夹着一册通体蓝面的书籍,抚掌说道。 众人纷纷拍手欢迎,于雪滢俏脸微红,略觉尴尬,末了,她站起身,转身对众人弯腰行礼,朗声道:“谢谢各位哥哥姐姐,日后若是有滢儿能帮到大家的,请大家尽管跟我讲,滢儿一定竭尽全力。” 话音甫落,众人登时动容,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场面一片哗然。 只有潘小涵面色不变,在心里冷冷“哼”了一声。 这时,在潘小涵左边坐着的一个胖乎乎地男孩,满脸堆笑地说道:“你叫于雪滢是吗?我叫小胖,你也是被潘叔叔收养的遗孤吗?” 于雪滢转头看去,却见说话那人约么八九岁的样子,脸上胖乎乎地甚至有些臃肿,眉毛浅淡,面色红润,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于雪滢点了点头,道:“是的,我跟哥哥都是昨日才入府邸,潘叔叔心肠好,收留了我们。” 小胖脸上迟疑了一下,又道:“我看潘叔叔对你很不错啊,你们之前是认识的吧?我在潘府已经三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被潘叔叔这样隆重待见的人。” 于雪滢忽然想起早上潘心诚的话,关于身世,她话到嘴边,又重新开口道:“我和哥哥是来潘府寻亲的,之前也并没有见过。” 仿佛是新人的到来打破了以往沉静的规矩,众人七嘴八舌地纷纷对于雪滢发问,场面一时轰杂吵闹,于雪滢打量了一圈众人,登时觉得自己颇受欢迎,心里美滋滋的。 这时,张师傅忽然咳嗽了两下,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张师傅在潘府二十余年,不论在任何场合,一向颇有威望。 他白眉一挑,对于雪滢道:“你先坐下罢。” “大家都把昨日所做的功课拿出来,我要一一检阅。”张师傅低沉而沙哑声音对众人道。 潘小涵闻得此言,心里“咯噔”一下,昨日书籍都仍了,今日却是拿什么交功课? 小胖脸上也是漏出了恐慌之色,他看到邻桌潘小涵也是皱着眉头,一脸苦涩。低声对她道:“小涵,你做功课了么?” 潘小涵秀眉一皱,沉声道:“你明知道我最讨厌的便是算数,你还问?” 小胖胖乎乎地脸上尴尬一笑,低声道:“我也没做”。 “好了,大家都拿出来么?”张师傅此刻环顾了一下,拿起了第一排身旁地书籍看了起来。 于雪滢看到张师傅的脸上神情变化,他精瘦的脸上一点一点呈现怒容,忽的将书籍往桌上一掷,寒声道:“昨天的功课,你根本就没听。” 说罢,他转身又拿起了另一个人的功课翻看了起来,这回他看的是一个女孩的功课,女孩年龄与于雪滢相仿,鹅蛋脸,柳叶眉,脸庞红润,正自低着头战战兢兢地,一脸忐忑不安的表情。 半晌后,张师傅才慢慢点头道:“不错,差强人意。” 那女孩听得此言顿时如释重负,脸上神色也恢复了正常。 第三个,他来到了潘小涵的身旁,淡淡道:“小涵,你的功课呢?” 潘小涵沉着脸,低头不语。 看她样子,张师傅已经猜到潘小涵没有做功课,忽的对众人朗声道:“没有做功课的,站起来。” 众人闻得此言,都面面相觑。 不料半晌过后,除了潘小涵外,还有两个人站了起来,一个就是小胖,另一个却是小胖身后的一个男孩,那男孩个子不高,生的眉清目秀。 张师傅此刻从竹桌上拿来一把戒尺,神色恼怒,厉声道:“潘公子刚才说什么?如果连这点功课都做不好,还谈什么栋梁之才?” “把手拿出来。”张师傅走到潘小涵身旁,对潘小涵寒声说道。 潘小涵面上神情苦楚,眼中有泪光闪动,平日里看来也不少受罚。 她战战兢兢地将手掌摊开,白皙如玉一般的手心里,却满是冷汗。 张师傅却并没有饶恕她的意思,干枯的手掌握着戒尺,狠狠地打在了潘小涵的手心上。 “啪” 潘小涵“啊”地一声大叫,疼痛带来的本能反应,让她将手缩了回去,但又不得不再次将手摊开,迎接“审判”。 于雪滢回头看着,心中着实难受,看着潘小涵豆大的泪滴一滴一滴滑落,哽咽的已经泣不成声,一下、两下、三下…… 张师傅黝黑而干瘪的手心握着戒尺,仿佛皮肤是附在骨头上一样,但是每一下挥出去的力度都带着破空之声。 于雪滢贝齿紧咬下唇,脸上风云变幻,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看着姐姐挨打,自己心里也极为难受,真想替姐姐挨这几下“板子”。 她正自矛盾,看着潘小涵手心红肿,且压抑着情绪,哭不出声来,“不要”二字,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这时,张师傅正好打完了十下,方才住手,一双浑浊的眼眸中似乎余怒未歇,又在潘小涵的桌子上狠狠打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厉响。 场中一片安静,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响,除了还在隐隐啜泣的潘小涵,于雪滢似乎能感觉到,众人的心跳似乎都加快了不少。 张师傅的喘息声似乎也能清晰可闻,他冷冷道:“今日功课未做完的,明日双倍完成,否则惩罚加重,绝不姑息。” 说罢,他将手中戒尺往桌上一扔,又将书籍拿了起来。 于雪滢心切,回头对悄悄抹泪地潘小涵低声道:“小涵姐姐,你的手没事吧?” 潘小涵此刻哭红了双眼,心中气恼,没好气地道:“不用你管。” 于雪滢吃了个闭门羹,讪讪回过头来,只觉得自己太不会说话,干嘛非要在姐姐伤心难过的时候问这些。 “翻开《南国史册》第二十四页。”这时张师傅忽然开口道。 众人齐齐将书籍翻到了二十四页,张师傅径直读了起来,于雪滢坐在竹扉内的“雅座”上认真的听着,这一节主要讲了南国一千三百余年前,剑诛大侠大展神威,封印魔兽,再造乾坤的感人事迹。 于雪滢正津津有味的听着,忽然,后脑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本能的捂住了脑袋,向后看去。 只见身后众人目光齐齐向前看着,根本无人看她这里。 她皱着眉头,发现自己脚下竟莫名多了一个纸团,显然刚刚砸到自己脑袋的就是这个纸团。 她俯身捡起纸团,正一脸困惑。 “于雪滢,我上一句说了什么?”这时,张师傅熟悉的沙哑声音又低沉的响起。 于雪滢吓了一跳,适才被这纸团分神,却全然不记得张师傅刚刚说了什么。 她缓缓站起身,心中焦虑,拼命的想刚刚张师傅所说的话。 张师傅似是没了耐性,狭小的眼中,怒意一闪而过。他将书籍放在桌上,又将戒尺拿在手中,向于雪滢走了过来。 于雪滢心中慌乱,看着张师傅寒着脸走了过来,登时脑子一片空白,看着那把打过无数人手心的戒尺,讪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把手拿出来。”张师傅徐徐说道。 “啊?我……我……”于雪滢大气也不敢喘,只得缓缓地把手伸出来,有心向张师傅分辨刚刚所发生之事,却是呐呐说不出口。 “啪!” 竹扉精舍又传来了戒尺击打手心的声音。 手心传来剧痛,每一下似乎都深深打在了心里,每一下都让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一下。 那细小的指纹似乎都被血红的痕迹所侵占,她有心想喊“哥哥”二字,但终究没有开口。 于雪滢咬着牙苦撑着,每一次戒尺都在她身前凌空划出“唔”的声响,张师傅打完第五下,方才停下。 一双苍老的眼睛不带有丝毫情感,声音沙哑地道:“老朽适才已经说过,在老朽舍下读书,没有王公贵族。莫说是潘公子亲临,便是聂城主来了,老朽也还是这话。” “军师侯轻玉如今威风凛凛,想当初也是这把戒尺打出来的。你们若想有他那样的出息,今日也必须刻苦用功,知道了么?” 众人齐声道:“是,师傅!” 张师傅侧身对于雪滢道:“坐下罢,念你是新人,此次惩戒点到即止。” 于雪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涩声道:“是,师傅。” 她缓缓坐了下来,手心碰则剧痛,不碰则有火燎的灼热感。 她不禁看了一眼手心,只见比适才更加红肿,手指都肿胀了起来,根本无法执笔。 一想到小涵姐姐刚刚也是承受如此剧痛,不禁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觉,只是不知,她现在的手心还疼不疼了,有没有化脓,有没有浮肿? 想到这里,她不禁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潘小涵。 却见潘小涵此刻脸上笑意盈盈地跟邻桌的小胖二人对视了一眼,二人俱是会心一笑,也不言语,潘小涵的俏脸上全然没有了苦楚之色,反倒有几份欣喜的模样。 潘小涵回过头来,不料正对上于雪滢一双关切的眼眸,潘小涵的笑容忽然僵硬了一下,似是有些尴尬,讪讪笑道:“你没事吧?” 于雪滢闻言嘿嘿一笑,道:“没事的,小涵姐姐。你的手现在还疼么?” 潘小涵脸上笑容可掬,低声道:“没事就好,我的手已经不疼了。” 于雪滢一想到虽然自己挨了打,但是看小涵姐姐的神情,显然没有一丝痛处挂在脸上,她的心里也顿觉舒畅,莞尔道:“那就好。” 说罢,她回过头又继续听着张师傅读起了这本南国史册…… 第二十七章 光 http://.biquxs.info/

一出门,不曾想温暖和煦的太阳已经过了中天。于霜跟在潘心诚的身后,又顺着来路向回走去。 于霜此刻心情甚好,一来潘心诚待于雪滢如同自己女儿一般看待,二来也是替妹妹高兴,与这般多的同龄人一起生活,想来也会淡淡忘记父母逝世带给她的心结。 潘心诚也是从心底里喜欢这兄妹二人,此刻也是心情不错,他从腰间抽出折扇,徐徐扇了两下,回头对于霜笑道:“霜儿,今日天气不错,我带你到潘府四处走走,可好?” 于霜点了点头,朝潘心诚微笑道:“好啊,潘叔叔待我们兄妹二人恩重如山,这份情谊,霜儿日后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报答潘叔叔。” 潘心诚停下脚步,脸上微愠,折扇一合,淡淡道:“我说过,你们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便是,不必那么多礼节。想当年,我这条命,也是师傅他老人家给的,我今日所做一切,难道不是我份内之事吗?” 于霜看着潘心诚淡淡一笑,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爹的呢?” 潘心诚的目光徐徐看向远方,长长叹了口气,半晌才道:“说起来,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潘心诚一边走一边道:“那时我还像你一样,是个孩子,与爹娘生活在紫阳城。我记得很清楚,一日,我正在街上与朋友玩耍,不料忽然天色就慢慢暗了下来。” 于霜与潘心诚并排走着,渐渐沉浸到了潘心诚的回忆中去。 潘心诚声音微微有些沙哑,继续说道:“我和几个发小都觉得不对劲,适才天色还是艳阳高照,怎么突然之间就阴云密布了呢?这时,城民们都纷纷跑了出来,仰头看天,忽然不知何人大声喊道‘快跑啊,魔道屠城了!’我那时年纪尚小,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潘心诚脸上现出一律凄惘之色,于霜皱了皱眉,问道:“后来呢?魔道屠城了吗?” 潘心诚缓缓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众人听到此话,都纷纷乱做了一团,性命交关,都开始四处逃窜。这时天上的黑云里忽然传来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他说‘城主背信弃义,勾结正道,十恶不赦,全城之内……不留活口’”。 潘心诚说到这里,脸上满是伤怀之色,于霜面色黯然,也徐徐叹了口气。 潘心诚又道:“紫阳城地处西域大山,那里正是魔道‘秦天教’‘封魔域’‘雷神殿’三大魔道派系的心腹之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城主一直深受魔道压迫,城主为了城中子民,也迫不得已与那魔道三派做了些许不为知之的龌龊勾当。城中数十年来,几乎每日都会有城中子民莫名失踪,只怕多半都是被这些魔道之人抓去做了药引。” 于霜一路皱着眉头,忽然道:“魔道自古以来就恶名昭彰,为天下人唾弃,后来城中子民怎么样了?” 潘心诚咬了咬嘴唇,眼神看向远方,叹道:“后来失踪人口愈来愈多,那些失踪人口的亲人们都纷纷向城主施压,城主隐忍之后,也终于爆发,他暗中送信与正道五大派阀中的两道‘金诚寺’和‘神枪谷’,后来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被魔道得知,魔道三大派阀商议之后,便来行着惨绝人寰的屠城之事。” “啪” 他说道此处,忽的将折扇合起,眼中怒气浮动,脸上尽是愤恨之意,咬了咬牙,继续道:“城主率人奋力抵抗,但也无异于以卵击石。‘秦天教’‘封魔域’‘雷神殿’三派均是立派逾千年的修真大派,声名显赫,城中子民都是平常人,又岂会是这些魔道修真贼子的对手?” 于霜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潘心诚,思绪早已被带到了五十年前,那个飘荡着腥风血雨的紫阳城。 潘心诚顿了顿,又继续说了下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些场面我至今历历在目,杀伐猖獗,所做之罪行罄竹难书。” “嘶吼声,咆哮声,绝望的呐喊声,还有襁褓婴儿的啼哭声,交织一片,惨绝人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却如同人间炼狱,腥风血雨,人间恶魔,仅仅半个时辰,就充盈了整个紫阳城……” 潘心诚说道此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苍白如纸。他的眼眶红肿,仿佛那段经历,是人生之中久久挥之不去的梦魇。 生,忍受万般苦楚。 死,是否真的能往生极乐? 于霜与他一道走着,此刻竟能清晰地感觉到潘心诚的心跳很快,他的步伐也渐渐变得凝重。 于霜心中明白,这件事与前些天,他读母亲留给自己的那份遗书时的心情有何分别? 他轻轻抚了抚潘心诚的背,潘心诚红润的眼光向他看了过来,口中隐隐有些喘息,涩声道:“不碍事,不碍事。我们去前面稍坐一会儿吧。” 于霜点了点头,扶着潘心诚,轻声道:“潘叔叔不必难过,魔道行这等天人共诛之事,想来日后必会遭到报应的。” 潘心诚忽的苦笑了一下,二人向前走了几步,在一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石头旁长着一棵粗壮地柳树,年深日久,柳条茂密,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潘心诚似乎还没有从苦楚的思绪中走出来,他的神色黯然,沉吟了一会,又继续道:“那些身着魔道服饰的大汉,一个个面目狰狞,手执钢刀,逢人便砍。城民们奔逃不及,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之中。我那时何曾见到过这等场面?吓得蜷缩在墙缝中,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于霜听到此处,皱了皱眉,疑道:“既然已经遣人送信给正道中人了,难道他们没有来驰援紫阳城吗?” 潘心诚目光凝滞地望着前方小溪,缓缓道:“魔道三大派阀如此屠城,大约半个时辰,正道中人才迟迟赶到。那时城中子民已经死伤过半,就算没有死的,大多数人也都被这种场面给吓疯了。” 于霜问道:“那后来正道打败魔道了嘛?” 潘心诚微微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眼神错综难明,静静看着于霜,缓缓摇了摇头,道:“‘金诚寺’‘神枪谷’虽然都是名满天下的正道巨柱,但魔道‘秦天教’‘封魔域’‘雷神殿’也并非小门小派,两方激战了三个时辰,也并没有分出胜负。” “正道来人俱是盛名人物,两派少主都齐齐上阵,金诚寺一派的老和尚还有小僧侣都心慈手软,未下杀手。而神枪谷一众对魔道中人向来势同水火,厮杀声,道法碰撞声,还有诡异法阵,不论正道还是魔道,都纷纷使上了看家的本事。” 潘心诚微微叹了口气,又徐徐道:“激战直至深夜,两方都是伤亡惨重,好些一甲弟子都阵亡了,那些道法粗浅的普通弟子,几乎全军覆没。后来只剩了寥寥几人,还在天空斗法。” 于霜奇道:“都是些什么人呢?” 潘心诚道:“只剩了五派少主,斗的有来有回,还在僵持不下。” 于霜脸上狐疑,径直问道:“少主是什么人?很厉害吗?” 潘心诚淡淡一笑,道:“少主乃是所有派系当中,年轻弟子中修为最高,也是撑得起本派门面的弟子。” 于霜会意,又道:“这么说,每个派系的少主应该是他们派系当中最厉害的吧?” 潘心诚摇了摇头,道:“也不能这么讲,按照修真派系数千年传承下来的金科玉律,少主一职当是由门中弟子竞选,不过修行一道,资质和悟性乃是天定,往往与岁数没有太大关联,不论正魔两道,历届少主也不过二十出头,但其道法至少也已经突破了九界。” 于霜怔怔点了点头,心中暗想,二十岁左右便可以突破九界,当真匪夷所思。 他虽然不是修道中人,但也是出生在修道世家,对于道法的界定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修行悟道之人将道法以“界”来区分,倘若由低至高,便是“一界”至“十界”,十界往上几乎不可能有人能修炼至此。 这时潘心诚的话,再次响了起来:“我记得很清晰,那天夜里黑云沉沉,金诚寺的少主,是一个身着月白僧袍的小和尚,但是僧袍已经几乎被鲜血染了大半。他身上金光闪烁,战至最后关头,都不忘劝化魔道那三位少主。” 说道此处,他暗暗苦笑了一下,转头对于霜道:“金诚寺立派最久,至少已经过了两千年,派系中都是佛家弟子,虽然心存正义,慈悲为怀,但是太过于迂腐,不曾想‘与虎谋皮’,怎得善终?最早阵亡的,也便是他了。” “啊?”于霜吃了一惊,脱口道:“他是怎么死的?” 潘心诚微微摇了摇头,道:“神枪谷少主虽然年纪尚小,但是道法修为却是奇高,他手执一把通体玄青的神戟,施展他们本派镇谷道法‘破晓天决’。……我依稀记得,那种真法是我平生见过的,除了师傅的‘逸龙道法’之外,最为厉害最为诡异的道法了。” 于霜听得兴起,淡淡道:“怎么厉害呢?” 潘心诚深深吸了口气,静静道:“‘破晓天决’最厉害之处,乃是元神出战,可以达到不死不灭,元神本身具有大神通,因为它并非肉身,可以激发无上法阵,与自然之力相得益彰。” 于霜喟赞道:“真是了不起,后来呢?他们打败敌人了嘛?” 潘心诚目光深邃,看向远方,徐徐道:“神枪谷少主施展大神通,魔道三个少主俱是吃了暗亏,但他们毕竟也不是凡流,各自施展绝技,慢慢将局势稳了下来。正自双方焦灼不下,金诚寺少主使出了久负盛名的‘玄魂镇妖法诀’。” “金诚寺立派最久,其道法渊源流长,根深蒂固。这小和尚小小年纪,竟也将其参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就在漫天肃杀的夜空中忽然盘膝化作了一尊闪烁着耀眼金光的佛像,映的漫天遍地均是**佛光,原本萧索肃杀的紫阳城,登时就被佛光普照,我至今依稀记得,温和而又厚重。” 于霜呆呆的看着潘心诚,缓缓道:“名门大派,果真非同凡响。” “不错”潘心诚缓缓道:“我记得封魔域少主名叫残阳,他修炼魔道术法也几乎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只是魔道派系之中向来尔虞我诈,今日是同盟,明日也有可能会成为敌人,倾轧之势常有。因此三人谁都不愿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底子。他伤势最重,看着形势不妙,也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最终将那万恶的‘地狱之门’给打开……” “什么是地狱之门?”于霜怔怔问道。 “地狱之门乃是封魔域独门秘法,就跟‘破晓天决’‘玄魂镇妖法诀’一样,都是除了本门之外,不外传的。 “那后来呢?”于霜继续问道。 潘心诚顿了顿,道:“我记得,他双手结出古怪法印,然后一剑刺向黑漆漆地天际,之后,他所刺之处,竟然由虚变实,缓缓变作一道巨大的圆形气门,门沉沉地打开了,门中漆黑一片,之后,万灵恶兽都从中拥挤着逃了出来,向那尊**的佛像啃食了过去。” “佛像盘膝坐在一朵金莲之上,忽然眼睛睁开了,周身伏魔金光一亮再亮,但凡触及到些恶灵鬼怪之时,恶鬼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凄厉惨叫,纷纷消失在夜空中了。你说厉不厉害?” 于霜闻言,淡淡笑道:“真是厉害,那他是怎么死的呢?” 潘心诚微微一笑,黯然神色再次涌上脸庞,他不徐不疾的继续道:“他与那封魔域少主残阳同归于尽了,‘玄魂镇妖法诀’固然厉害,但是魔道立派也逾千年之久,更何况魔道始祖剑诛的天目修为,魔道道法也岂会是等闲?” 于霜缓缓点了点头,道:“说的是,魔道千百年来,经过无数高人的刻苦钻研,几乎与正道道法已经难分轩轾了。” “正是”潘心诚微微点了点头,道:“随着两位少主的阵亡,眼看着正道中人就要全军覆没了,便在这时,你猜怎么了?”说到此处,于霜忽然看到潘心诚转过头来,笑盈盈地望着他。 于霜一窒,随口猜道:“神枪谷少主以一敌二,打败了魔道?” 潘心诚呵呵一笑,脸上忽然出现了得意之色,摆了摆手,道:“非也,乃是恩师于穹,也就是你的父亲带着‘光’组织,赶到了战场。” 第二十八章 传承 http://.biquxs.info/

“我依稀记得,神枪谷少主以一敌二,任他道法再高,在面对两位同是少主身份之时,也已经堪堪只剩了招架之力。后来不知是谁施展了道法,天际黑云逐渐下沉,不肖一会儿便吞没了他们三人的身影。”潘心诚徐徐说着,脸上的表情似乎含着淡淡地伤怀。 于霜听得竟是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他皱了皱眉,问道:“后来是我爹救了神枪谷的少主吗?” 潘心诚向他看了过来,决然道:“不错”。 “他们都被黑云笼罩了起来,我抬头看着天上,却是看不进这乌云里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就在这时,我清晰的记得,从东天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声,仿佛是从苍穹之上传来,随后便听到一人施展道法,一声大喝‘风起’,亦是从天上传来,如同雷鸣,响彻大地,那正是师傅的声音。漆黑夜空,漫天黑云,如同狂风扫叶一般,被一阵劲风遣散了开去。。” 于霜听到此处,眼中满是羡慕之色,不光于霜,就连潘心诚的脸上也漏出了无比崇拜的神情。 于霜急道:“潘叔叔,你快说啊,后来怎么样了?” 潘心诚嘿嘿一笑,道:“随后我就看到,天空中莫名多了九道身影,有的身背长剑,有的手执羽扇,还有一人背着一盘硕大地算珠,身形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渊渟岳峙地站在‘秦天教’‘雷神殿’两位少主的对面。适才还在血战的神枪谷少主,此刻已经昏迷不醒,被他们身后地一个高个男子抱在怀中。” “还有一人,一身白衣,傲骨临风,正自手执七色羽扇站在那八人与魔道两位少主中间。” “那是爹吧?”于霜喜形于色,展颜问道。 潘心诚飒然一笑,忽的站了起来,将手中玉扇再次打开,扇了两下,适才脸上的黯然之色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他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才悠悠的道:“不是师傅,又会是何人?师傅带着他建立的组织‘光’,此刻前来驰援紫阳城。这时候我看到,魔道两位少主并排站着,小声嘀咕了两句,便率先发难。他们与正道厮杀了几个时辰,本来已是强弩之末,又怎会是师傅的对手呢?” 于霜微微一笑,也站起身,二人朝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小溪旁边,看着清澈水流,涓涓流淌,他将一颗石子仍入水中,水花登时飞溅起来。 于霜道:“那后来我爹将那两个魔道少主杀了么?” 潘心诚微笑道:“我原本以为,那两位少主要破釜沉舟,做背水一战,怎料他们虚晃两下,竟是想逃之夭夭。师傅一身修为其实等闲?不料还没等师傅出手,师娘默娆便先他一步,将他们二人腰斩了。” 潘心诚说到此处,忽的回身笑了笑,拍了拍于霜肩膀,对他道:“师娘默娆一生除恶务尽,虽然手段是狠了点,但也不失我正道体面,后来我依稀记得,师娘好像跟师傅吵了几句,便回身化作绿芒飞走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因何而吵。” 于霜沉吟了一下,然后道:“我出世以来,爹和娘自从来都没有吵过架,爹很敬重娘,娘也很体贴爹。我从没有见过爹与人发生过争吵,倒是娘常常会教诲我和滢儿。” 潘心诚迟疑了一下,目光看向于霜,淡淡道:“你听过一个传闻吗?世人都说师娘是被师傅杀死的,我从不听信谣言,我虽然和师傅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我很了解师傅,他是宁愿自己受累,也不会牵连别人。但毕竟传言都不是空穴来风,你可知道此事?。” 于霜脑子里闪出诸多爹和娘的画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淡淡道:“我之前并不知道爹和娘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道尊’和‘道仙’,这些我也只是从《南国史册》上了知道的。” 说到此处,于霜尴尬的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喃喃道:“其实现在说起来,我也很难将爹和娘跟书上说的两个大神仙联系起来。爹和娘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并没有书上说的那么夸张。” 潘心诚也讪讪笑了笑,仔细想想,其实也对,师傅和师娘早已息影五十余年,就是想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又怎会无缘无故地显露神通,引人猜疑呢? “潘叔叔,你是怎么认识我爹的呢?我爹又是怎么救你的呢?”于霜忽然开口问道。 潘心诚闻言看了于霜一眼,拂扇而笑,转过身抬步向前走去,口中徐徐道:“正魔激战,难免有漏网之鱼的幸存者,我蜷缩在墙角旮旯处吓得也不敢出去,后来魔道两位少主被师娘杀了,我原以为这场战争结束了,于是便出门寻我爹娘。那时心里也很憷,不知爹娘是否还活着,我声嘶力竭地喊着‘爹娘’,但是周遭都是一片狼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潘心诚说到此处,仿佛回忆起了伤心事,他脸上的血色也在一分一分地褪去,声音也开始变得颤抖了起来:“谁知整条街上竟然没有一个幸免于难的城民,遍地尸体,触目惊心。最终我在家里找到了我的爹娘……” 他说到此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仿佛最让他痛楚的,就是这个缠绵几十年的梦魇。于霜能感觉得到,他在极力的控制着情绪,以至于身子都开始有些筛糠。 潘心诚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底底的说了下去:“我找了我爹娘的尸体,爹护着娘,伏在娘的身上,可是一把长剑刺穿了我爹的躯体,也刺穿了我娘的躯体。……我看到这一幕时,除了嚎啕大哭以外,便是心丧若死。我身旁就躺着一个穿着魔道服饰的人,我拔出我爹身上的剑,对着那个魔道贼人的尸体一通乱砍乱刺,就像中了魔怔一样,血溅满了我的脸。” 于霜听到此处,也不禁眼眶一热,泫然道:“对不起,潘叔叔。我不该提到你的伤心事。” 潘心诚闻言朝他摆了摆手,忽的转过头来涩声笑了笑,道:“无妨,后来我情绪发了疯一样,不料身后忽然有一个身影站在了门口,他的影子斜斜地照了进来,我惶恐的回过头,看到那正是一个满身血污的魔道贼人,他手执钢刀,看着我狰狞大笑,我心中犹如烈火焚练,竟也没有一丝的恐惧害怕,执剑大喊着就刺了过去……” 于霜眼睛挣得大大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问道:“你杀了他吗?” 潘心诚看着他,苦笑了一下,道:“那时我还不是修道之人,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又岂会是他的对手?但我那时已经丧失了理智,我一心想着替爹娘报仇。不料这一剑刺空,顿觉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正躺在一处山丘上,正是师傅救我离开了紫阳城。” “在我万般哀求之下,师傅答应收我为徒,传我道法。但也仅仅共处了不到半年,师傅就留了张字条给我,自此,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师傅了。” 于霜奇道:“是什么字条呢?” 潘心诚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道:“他希望我将他交给我的道法融会贯通之后,去做一方保境安民的侠士,后来我也就照他的话做去了。也就有了今天的局面。” 于霜怔怔点了点头,徐徐道:“原来如此。难怪我在潘叔叔的身上,隐约能感受到父亲的影子。” “是吗?”潘心诚脸上颇有几分惊讶之色,淡淡道:“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尊崇着师傅的传承,所走之路,均是按照他的意愿,所幸,如今也并无遗憾了。” 于霜忽然道:“可是如今走着父亲所指之路,是潘叔叔用无数伤痛换来的,霜儿想要问潘叔叔,如此值得吗?” 潘心诚微微一笑,看向远方,缓缓道:“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段挥之不去的痛苦往事,这个往事往往会成为你的梦魇。我觉得每个人都需要这样一段回忆,否则,很容易迷失自己,忘记初衷。” 于霜心中不解,疑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人要经历这些苦楚的经历呢?平平淡淡,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潘心诚淡淡笑了一下,忽的指着身旁的一棵粗壮的大树道:“你看这棵树,他在潘府已经生长了四十余年,倘若我们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灭,他怎会如此挺拔的长下去?我等干预兴许它会感觉到痛楚,但若想让自己更加粗壮挺拔,这份痛处也是必然承受的,不是吗?” 于霜闻言缓缓点了点头,觉得潘叔叔所言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潘心诚又道:“倘若没有那次屠城,没有那次正魔大战,也不会有我潘心诚现在的处境。我乃是修道之人,现在身系一城子民的安危,虽然平日繁琐,但我乐在其中。我一直传承着师傅的教诲,做个保境安民的正义侠士,我做到了,他的教诲让我不会碌碌无为的了却一生。” 于霜闻言茅塞顿开,拱手对潘心诚道:“潘叔叔说的有理,霜儿受教了。就好比之前霜儿家中没有遭此变故,我懵懂无知,不知怜惜。如今爹娘双双离开了我和妹妹,我便觉得妹妹是我这一生要保护的人。我决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这也就跟你认为这一城的子民是你要守护的人一样,我要守护的,就是滢儿。” 潘心诚微微一笑,抚了抚于霜脑袋,道:“正是如此,每一次苦痛的经历都会让你成长,让你明白你的责任和担当。就跟滢儿一样,她也自会视你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要守护的人,也就是你。” 于霜忽然觉得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向潘心诚拱手郑重地道:“多谢潘叔叔点拨,霜儿顿时觉得拨云见日。” 潘心诚哈哈一笑,温和的手掌搭在于霜肩上,继续向前走着,道:“不用谢我,这些事我不讲,你日后也会明白的。我若不经历惨绝人寰的屠城之事,我也不会守护这一城子民的安危,我若不失去双亲,我也不会收留这许多因战乱而失去双亲的遗孤。说到底,因为我能体会他们,能与他们感同身受。” 于霜缓缓点了点头,脑海里思绪一缕缕向他纷至沓来,让他觉得全身都亢奋不已。 “潘叔叔,不如你教我道法吧,我要保护滢儿,保护所有帮助过我的人。”于霜忽的斩钉截铁的道。 潘心诚似是吃了一惊,他侧目看向于霜,只见于霜一脸坚毅神情,似乎下定了决心。 潘心诚呵呵一笑,拍了拍于霜肩膀,笑道:“这才是好男儿本色嘛,堂堂男子,就应当修习道法,将来做个对天下子民有用之人才对。师傅道法高深,他要守护全天下子民,我们道法远不如他,就守护一城子民的安危。倘若天底下所有修道人士都是这般,那么就能让平常子民远离战乱。难道不是吗?” 于霜点了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满是疑惑,脸色也忽的沉了下来,对潘心诚道:“潘叔叔说的是,只是爹和娘在世时,曾对我千叮万嘱,让我万万不可修习道法,不知为何?他们对滢儿都没有这样禁令过。” “噢,竟有此事?”潘心诚迟疑了一下,淡淡道:“无妨,料想师傅师娘不愿让你们卷入乱世斗争,他们一生修道,命途坎坷,深知己任,所以不愿让你们也陷进来。” 于霜心中着实欣喜,在这乱世之中,正魔纷争不断,荼毒百姓,若能修习道法,那么就不用怕滢儿在受人欺负了。 一念及此,于霜单膝跪地,拱手道:“潘叔叔,请您教我道法。” 于霜的举动吓了潘心诚一跳,潘心诚将于霜扶起,拍了拍于霜肩膀,笑道:“不必多礼,说起来师傅传我道法,可我资质悟性平平,这几十年来,只学到些许皮毛,不及他的十中之一,汗颜的紧呐!如今我将他传授与我的法诀,倾囊相授与你,盼你能学成之后,做个像师傅那样顶天立地的英雄。” 于霜重重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坚毅表情,心里暗下决心,定要努力修行,口中道:“爹将他的意志传承给了潘叔叔,如今我也会将爹的意志继承下去!” 潘心诚哈哈一笑,眼中满是赞赏之色,拍了拍于霜的肩膀,拂扇笑道:“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孺子可教!” 第二十九章 一界 http://.biquxs.info/

这一日风和日丽,于霜和潘心诚二人闲庭信步于潘府之中,畅聊往事,于霜对潘心诚的侠肝义胆,更是钦佩万分。而潘心诚则对师傅息影之后,这五十年间所发生之事也是了解了许多。 顺着石路二人前行,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潘府“潜道林”,此处乃是潘心诚修习道法的地方。 一踏入石拱门,于霜便觉得此处甚为辽阔,其间林木纵横,多为幼树,青雾袅袅,盘踞不散,恍若仙境。 不知是不是深秋已至,这些林木大多只剩枝干,少了林叶的陪衬,竟是显得有了几分萧索之意。 “走,我们进去看看。”潘心诚一招手,将正在怔怔打量地于霜引了进去。 于霜跟在潘心诚身后,向林中深处走去。 一路上薄雾清冷,不知为何,柔和的阳光,竟是驱散不了这如青丝一般的薄雾。仿佛是从林木中飘出,二人虽然间隔不过五步,但越往深处,身影便依稀变得模糊。 于霜仔细观察,发现此处的林木长得全然相同,就连树身高低、粗细都如出一辙。加上青雾如烟,朦胧不散,若是从中迷了路,只怕很难走得出去。 于霜不由得跟紧了几步,皱眉问道:“潘叔叔,此处看上去阴森诡异,你难道在这里修行道法吗?” 潘心诚回头淡淡一笑,负手走在前面,边走边道:“不错。我常年在此修行,召集天地灵气入体,这年深日久,就连周围的杂草树木都颇受益处。如今你看它们,根深蒂固,生机充沛,似乎都有了灵气附体的样子,这些烟丝薄雾,就是它们散发出来的,虽然闻之清寒,但对于人体来说,大益于通体活血,益寿延年。” 于霜跟在潘心诚身后,隐隐觉得脚下的泥土都特别的松软,越是走的越深,便觉得越是有几分仙家气派的模样,有种身处仙境而非仙人的感觉。 唯一让他不解的便是,此处青雾弥漫,来路已被青雾吞没,去路仍在朦胧之中,林中皆为土地,并无延伸之路,四道方向,八道方位,全然无异。潘叔叔是如何分辨去路的? 想到此处,他不禁皱眉问道:“这里虽然堪称仙境,但也仿佛迷境,潘叔叔是如何分辨路况呢?莫非不是用肉眼洞察?” 潘心诚拂扇笑了笑,淡淡道:“不错,若是常人到此,只怕很难记住来路,不过修行之人入门功课便是‘洞悉’,掌握此术,即可洞察周围,至于能洞悉多远,便要看道行深浅。其实这也不难,我稍后便将入门基础传授与你,一般百日左右便可尽数掌握。” 于霜心下嗟讶,若是学会此术,岂不是不用再怕妹妹贪玩兴起,跑丢后无从寻找?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让他对道法修行更是多了几分兴趣,不由得摩拳擦掌想要一睹为快。 潘心诚顿了顿,继续道:“修行法门便在‘潜道观’中,你需从一界学起,不过……”说道此处,他忽的转过身来,眼中锐茫一闪,面上忽然变得郑重,语气也转为决绝,似乎不可有半分质疑或是违背:“修道一事须循序渐进,万不可途寻捷径,正道道法与魔道道法最大的区别便在于此。魔道道法虽有一日千里之效,但终究’日中则仄月满则亏’,譬如一界初学‘引气入体’,若想引气至十倍功效,则自身经脉必然负载,从而伤及身体,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万劫不复。你记住了吗?” 于霜看着潘心诚一双如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眸,重重的点了点头,口中道:“是,潘叔叔,霜儿记住了。” 潘心诚脸上凝重神色忽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和掩饰不住的赞赏。 “我们走吧,穿过前面石桥,便到了。”潘心诚拍了拍于霜肩膀,微微笑道。 于霜跟在潘心诚身后继续向前走去,透过青雾,渐渐有一座白玉拱桥呈现在他们二人眼前。 桥宽三丈有余,青石台阶,于霜缓缓走在上面,恍若步入仙境。 他低头向桥下看去,青雾缠绵,视线不及十步,如此看去,前后均被青雾笼罩,只有桥身幽幽向前后探去,没入神秘雾气之中。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二人缓步下了台阶,从青雾之中隐隐探出一座朦胧的建筑,高高的耸立在青雾之中。 脚步渐近,这座**建筑逐渐褪去朦胧面纱,幽幽地出现在二人眼前。 潘心诚神色如常,于霜面上有种掩饰不住的心驰神往。静静地望着这座建筑,恰是一座道观。围墙约莫两丈之高,围墙之上雕龙画凤,有诡异仙女图,腾云附在其上,看去**肃穆。 潘心诚静静道:“我们进去吧。” 于霜点了点头,跟在潘心诚身后,推开了沉沉大门,走进了院落。 于霜忽然觉得,此处的青雾比之适才却是散淡了不少,但空气似乎十分湿润,清爽无比。 院落宽敞,其中除了一条青石铺路,其余便是青草丛生,碧绿如洗。 由于空气湿润,草叶上竟有清凉露珠,幽幽滑落。 他跟着潘心诚,顺着石路向前走着,潜道观门口立着两座石柱,约莫一人之高,两尊玉石雕刻而成的石狮子蹲在上面,做傲然咆哮状,看去威武雄壮,王之气息显露无疑。 潘心诚轻轻推开了观门,走了进去。 于霜紧随其后,甫一进门,便看到两幅硕大的字画悬在正墙上,非常着眼。 他正眼细看,一眼便认出了两幅字画上的人物。 一幅恍如妖魔,神色可怖,四肢修长,头上竟然长出两副鹿角,尖牙利齿,做傲然咆哮状。 另一幅则是温文尔雅的儒生像,白衣飘飘,他手执七色羽扇,神情淡漠,含笑而立。与上一幅字画的画风显得格格不入,却破天荒似的并排挂在一起。 于霜自是认识字画中那两人,一人便是魔道始祖剑诛,而另一人是与之齐名的父亲,也就是正道“光”的首领于穹。 二人前后都对世人做出了乾坤再造的功德,乃是世人尊崇的道尊。 画像之下摆着一座古朴的暗黑色供桌,上面摆着两炷血红的供烛,烛光摇曳,忽明忽暗。上面还摆放着一些水果,一座灰色的四足铜鼎立在供桌前,鼎身锲刻盘龙卧虎,栩栩如生,均做傲然咆哮状。 潘心诚走到两幅字画下,从供桌上抽出三把檀香,在供烛上点燃,双手持香向那两幅字画弯腰拜了三拜。然后将檀香插入鼎中,青烟袅袅,徐徐而上。 不多时,观中檀香气味四溢,一股**而肃穆的气息充盈了这座观内。 于霜四顾,打量了一下观内,却见观内摆设古朴,甚为空旷,除了字画,供桌以及铜鼎,正中心的地上还铺着一座硕大的蒲团,他料想应该是潘心诚打坐而用。 这时潘心诚回过身来,对他道:“霜儿,我先教你一界入门基础,所谓入门道法,便是修道之人初次激发潜力,与自然之力融洽。在这之前,你要先学会‘引气入体’,其次再是‘洞察灵犀’,最后在学‘意念驱物。” 于霜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筋骨,摩拳擦掌地道:“我准备好了,潘叔叔。” 潘心诚微微一笑,沉吟了一下,徐徐踱步,正色道: “心无妄行,俱灭之行寂,洞魄之所欲。 念无妄行,冥星之所系,孑鹏之所欲。 金无质,木无根,水无静,火无炎,土无墟。 雷无鸣,电无光,风无觉,沙无形,印无实。 万由心起,万由心灭,是成也!” 于霜大惑,皱眉问道:“潘叔叔你在说什么?霜儿一句都听不懂。” 潘心诚淡淡笑了笑,拍着于霜肩膀,徐徐道:“哪里会这么容易懂?入门口诀便是这个,乃是前人撰写,并无实际注释,解意则因人而异。” 于霜听着一头雾水,眼中满是疑惑,又道:“因人而异是什么意思呢?” 潘心诚徐徐踱步道:“简单来说,一则法诀,两个人解意,所领悟到的东西不同,道法自然也就显出高低了。” 于霜道:“请潘叔叔明示,这枯涩难明的法诀,到底所指何意啊?” 潘心诚微微苦笑,道:“正如我刚才所说,并无实际注释。须从字面领悟,便看个人悟性。我当初修习之时心有所悟,但却不能告知与你,你需用心参悟,毕竟人各资质不同,我若将我心得告知与你,往后你也只能修为与我一般。须知,我辈道行,不过沙漠一粒罢了,难与良金美玉相比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于霜怔怔挠了挠头,点了点头,但眼中仍有疑虑,心中似乎明白了过来,但这艰涩无比的法诀,当从何领悟?当真叫他头疼不已。 潘心诚迟疑了一下,看着于霜冥思苦想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暗自咬了咬牙,心道:这则法诀虽然枯燥难明,但却是评测修道之人资质的功课。是璞玉浑金,还是碌碌庸才,全在一念之间。霜儿,盼你能大彻大悟,在道法悟性上,胜过我这个不成器的人! 第三十章 恐惧 http://.biquxs.info/

博识院,竹扉中。日已西斜,黄昏将至。 张师傅摇头晃脑地读完最后一页篇幅时,众人的目光终于离开了书籍,齐齐抬起头向他看了过来。 张师傅转头看了看竹窗外,见暮色临近,忽的朗声对众学童道:“今日我们就到这里,明日我们接着上。” 说罢,他将书籍合起夹在腋下,佝偻着身躯,徐徐向门外走去。 众人闻得此言,顿时哗然一片,其中更有几人伸了伸懒腰,看来这一日的课程听的也颇觉劳累。 潘小涵长长舒了口气,悻悻然地将书籍合上,耷拉着脑袋,玉也似的俏脸上也有掩饰不住的疲乏之色,看来对她来说,这一整天也是憋得好不难受。 她怪眼一翻,算是目送走了张师傅,樱桃小口暗暗翕动,沉着俏脸对着张师傅的背影似是低声嘟囔了几句,看似有些抱怨。 他的邻桌小胖乐不可支,霍地起身,将书籍合起重重摔在竹桌上,仿佛唯有张师傅说出这句话,方才觉得这一日便是幸福的开始。 “小涵,你还不走吗?这天都快要黑了。”小胖转头对潘小涵笑道。 潘小涵白了他一眼,也不理他,一张白皙的脸上似乎大写着“心情不佳”四个字。 小胖似乎是早已习惯了潘小涵的性子,也不生气,忽的悄悄走到潘小涵身旁,对潘小涵附耳说道:“怎么样?我今天表现还可以吧!” 潘小涵闻言抬头瞥了小胖一眼,阴云密布的脸上登时缓和了许多,半晌才呵呵笑了笑,目光瞄了一眼坐在自己正前头的于雪滢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口中道:“不错,用‘张老怪’的话说,那叫差强人意。” 原来害的于雪莹受罚的纸团是小胖在潘小涵的指使下丢的,于雪莹自是不知,不过她倒也并不在意。 小胖听到潘小涵夸赞,登时笑逐颜开,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挂在胖乎乎的脸上,咧嘴笑个不停。 潘小涵看着于雪滢的背影,心想今日也算出了口气,不觉心情也好了许多。 此刻竹扉内的学童都已经走了大半,于雪滢还兀自低着头用毛笔画着张师傅今日所讲的重点。这一日,于雪滢全神贯注地听着张师傅所讲的每一句话,在张师傅的口中,于雪滢对南国历史有了很多的了解。 至于午时的那一点小惩罚,她早就已经抛之脑后了,她心中感激潘叔叔为他所做的一切,更是觉得,唯有将书读好,才是唯一对潘叔叔的报答。 今日在授课中,张师傅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下午时,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唯有于雪滢仍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这让他觉得,似乎许久都没有这般认真的门生了。 于雪滢在标注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了阴恻恻的讥笑声,她皱了皱眉,回身看去。 只见竹扉内学童几乎已经全部走完了,只有小胖、还有他身后坐着的那位矮瘦少年,名叫小虎,于雪滢也是在下午才认识这个少年。 只有他们两人此刻还围在潘小涵左右,掩口低语绵绵,讥笑不断,也不知再笑些什么。 潘小涵三人察觉到于雪滢回身看来,顿时笑声立止,跟于雪滢眼神交接,小胖与小虎面上稍有尴尬,但潘小涵一双明眸眨也不眨,面色如常地以笑相对。 于雪滢皱了皱眉,此刻竹扉内就只剩下他们四人,她明眸转了转,最后落在小胖身上,径直问道:“小胖,你们是在笑我吗?” 小胖圆润的脸上微红,他抬手摸了摸后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口中讪讪道:“怎么会?我们在讨论……讨论潘叔叔昨天把玉林四雄打了个落花流水,那场面,啧啧……”他说着眯起双眼,一脸崇拜陶醉的样子。 小虎矮小的身子往于雪滢身前挪了挪,狭小的眼中明亮如星,附和道:“不错,不错。昨日潘叔叔大展神威,把那四只狗熊全都打趴下了,你说是不是,小涵。” 潘小涵听闻别人夸赞自己父亲,心中自是得意,倨傲的神色毕露于脸上,不屑的道:“玉林四熊是什么东西,怎么能跟我爹比?敢跟我爹交手,能活着就不错。” “不错,不错……” “正是,正是……” 小胖和小虎二人阿谀奉承的你一句我一句,直差点把潘心诚比作了神仙,就连当代道尊于穹,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于雪滢白了一眼正自滔滔不绝的二人,略感厌恶,转头对潘小涵笑道:“小涵姐姐,我们去玩吧。” 潘小涵淡淡一笑,一双眼眸明亮如雪,眉目如画,微笑道:“你初到潘府,只怕很多地方还不熟悉,不如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于雪滢自幼贪玩,对潘小涵口中的地方好奇不已,眼中光芒顿时一亮,大喜道:“好啊,好啊。我先谢谢小涵姐姐。” 潘小涵淡淡看了她一眼,脸上漏出一丝笑意,顿了顿才道:“我带你去博识院南院见识一下,那里‘好玩’的地方多着呢!”她说着对“好玩”二字忽然加重了声音,使得于雪滢越发好奇。 小虎和小胖闻得此言,二人脸上却是掠过一丝不安的神情,二人对望一眼,小胖迟疑了一下,愕然道:“这个……我们就不用去了吧?” 潘小涵侧目冷冷盯了一眼小胖,四目交接,小胖顿时感觉寒意袭来,他面色尴尬,陪笑道:“去,当然去。” 潘小涵也不多言,起身当先走了出去。于雪滢早就急不可耐,跟着潘小涵走了出去。 此刻竹扉内只剩下小胖和小虎两人,两人面上均有难色,小胖道:“如果我们再去,让潘叔叔知道了,只怕又少不了一顿责罚。” 小虎也是忐忑不安:“如果不去,得罪了小涵,日后还能有你好果子吃?这个院子,被她揍过的人少吗?” 小胖挠了挠后脑,思前想后,正自苦恼,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正在这时,潘小涵冰冷的话语,忽然从屋外传来:“滢儿妹妹可是爹的贵客,你们两个要是不来,下场你们自己清楚。” 二人闻言,只得苦着脸跟了出来。 潘小涵当先走着,于雪滢跟在她的身后,而小胖和小虎二人却是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面色难看,大有不情愿之意。 于雪滢皱了皱眉,回身对潘小涵道:“小涵姐姐,他们两个好像不愿意去,我们不要难为他们了,你带滢儿去就好了。” 潘小涵面色清冷,哼了一声,淡淡道:“两个人有什么好玩的?带着他们,我自有用意,你不必多问。” 于雪滢心中奇怪,去玩怎么也愁眉苦脸的,但她也没有多问,就这般跟着潘小涵,向博识院南院走去。 一路向南,道路上与她年纪相仿的弟子很多,似乎此刻都已经离开了竹扉,看到潘小涵后都纷纷向她打来招呼。 但潘小涵面色严峻,对他们的招呼声全都置若罔闻,无一理睬,只是步伐轻快的向前走着。 道路两旁地众人都纷纷对她们投来了目光,但她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感觉,对于众人的异样眼光早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是顺着石路越是往南,路上的行人便会也少,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夜幕已经悄悄降临,林中黑漆漆的,于雪滢生来怕黑,不禁心里有些发毛。 只是看着潘小涵的步伐丝毫不减,不知这“好玩的地方”还有多远。 夜空星河瀚海,月明如镜。 斑驳月辉如霜,映亮了幽幽延伸的白玉石路。 于雪滢向后望了望,只见身后四十步处,小胖和小虎二人都是战战兢兢地并排走着,二人似乎低声说着什么,由于离的较远,她自是听不真切。 于雪滢又向四周看了看,除了这条白玉石路幽幽通往不知名处,两旁皆是树木,黑漆漆的,一眼看不进林中。 夜风习习,林叶“莎莎”作响,在此刻听去,似乎竟有怪声夹杂,闻之让人毛骨悚然。 于雪滢越走越是害怕,低声对潘小涵道:“小涵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好黑,怪可怕的。” 潘小涵面色如常,淡淡道:“有什么好怕的?这里是潘府,有我爹在,妖魔鬼怪还不敢来这里撒野。” 于雪滢心想也是,但仍是压抑不住自己心里的紧张与惶恐。她怯生生的往四周看了看,似乎密林之中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她不由得加紧了步伐,紧紧跟在潘小涵身后。 如此向前走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潘小涵忽然停了下来,伸手指向前方,静静的道:“快到了,你看!” 于雪滢此刻低着头心有所思,听到此言,她抬眼顺着潘小涵所指方向看去。 只见前方大概百步之处,耸立着一座院落,只是院落中不见房屋。 白玉石路幽幽通往了这座院落,于雪滢心想,这里应该就是潘府的最南面了吧? 还不待她发问,潘小涵已经抬起脚步向那院落走了过去。于雪滢满心好奇地跟了上去,而她们身后的小虎和小胖二人看到这座院落时,脸上布满了惊惧与害怕,二人此刻“举步维艰”,仿佛前面便是深渊地狱一样可怕。 走到了近处,于雪滢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座院落,这是个四角庭院,面积不大,墙檐上砾石成磊,青苔蔓延其上。周遭杂草丛生,绿油油的杂草此刻已经蔓延攀爬到了墙壁上,如此看去,这庭院的岁数只怕已经相当久远了。 些许杂草甚至已经狼藉的盖在了路上,但似乎并没有人来打理。为什么在这么古怪的地方要修建一座这样一个院子呢?于雪莹心中不解。 脚下的石门延伸进了院门中,此处看去狉獉狼藉,能有什么好玩的呢?于雪滢心里这般想着,当下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她秀眉微皱,对着前方潘小涵道:“小涵姐姐,我们回去吧,这里说不定会有狼出没,没什么好玩的。” “狼?”潘小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转过身来,笑盈盈地拍了拍于雪滢肩膀,莞尔道:“这里是潘府,怎么会有狼?好玩的东西,在院子里呢。” 于雪滢咽了口口水,明眸一亮,奇道:“什么好玩的东西呀?” 潘小涵嘿嘿笑了笑,脸上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耸了耸肩道:“进去不就知道了?”说着她转身上了两步台阶,向门扉走去。 于雪滢好奇心起,跟在潘小涵身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道:“这里阴森森的,我害怕,我哥哥还在等我回去呢,不如我们……啊……” 于雪滢话说到一半,不料,潘小涵打开了门,趁她不防备,拉住她的胳膊,狠狠将她推了进去,然后抓住门环关上了门,回身对小胖大喝道:“快,你们快过来帮我!” 小虎小胖二人登时会意,大步跑上前来,三人齐齐拽住门环,可怜于雪滢被关在院落中,不论她怎么拍打门扉,门外只传来三人哈哈大笑的声音。 “小涵姐姐,你做什么?快放我出去。”于雪滢使劲拍着门扉,放生大叫。但三人俱是拽着门环,不肯撒手。 潘小涵笑颜如花,艳若桃李,大叫道:“你不是喜欢玩吗,你看院子里关着一只好玩的家伙,你去跟它玩,可好玩了!” 小胖虽然听从潘小涵的“命令”,死拽着门环,但心里着实害怕,不由得对潘小涵惶恐道:“小涵,算了吧。那家伙毫无人性,万一闹出人命可就糟了。” 潘小涵闻言瞪了他一眼,没有理她,兀自拽着门环,心中得意的正紧。 小虎脸色也不好看,两手拽着门环,低声劝道:“小胖说的对,这么整下去,非出事不可,算了吧小涵,吓吓就可以了,万不可闹出人命啊。” 潘小涵似乎有些不耐烦,对他们二人道:“放心吧,死不了。我爹在里面做了禁锢,那狼人挣不开的,放心就是。” 小虎小胖二人俱是胆战心惊,但迫于得罪不起潘小涵,也只得讪讪照做。 院内,于雪滢顿觉自己上了潘小涵的当,她此刻既是气恼又是害怕,用力拍打着门扉,她气急之下,“呜呜”地哭出声来,但三人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潘小涵听到哭声,仿佛更觉刺激,在门外笑个不停。 “嗷……”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怪叫。 于雪滢心里咯噔一下,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只见院落中央,趴着一只体型硕大的狼,足有半个庭院大小,仿佛是被吵闹声惊醒了,它缓缓睁开了眼睛,向于雪滢看了过来。 第三十一章 狼人 http://.biquxs.info/

月光下,院落中。 一个偌大的灰色身影匍匐在院子中央,一双如同火球一般的眼眸,缓缓向她横了过来,眼中的火焰似乎都已经涌到了眼眶外面。 它慵懒而贪婪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角,耷拉着的耳朵,徐徐竖了起来,似乎对这位不速之客来了兴趣。 于雪滢看的清楚,那一个瞬间,它口中獠牙在月光的照耀下,似乎还闪着银白色地寒光。 “咚咚……咚咚……” 谁的心跳,这般急促? 于雪滢屏住了呼吸,心仿佛都要涌到了嗓子眼。她长大了嘴巴,“哥哥”二字涌到了嘴边,但却是失声一般,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身子靠着门扉,双腿发软。一双透着惊惧、害怕、惶恐的眼眸怔怔地望着那个灰色身影,泪波盈盈,满是惊惧。 “嗷……” 那巨大灰影忽然昂起头来,仰天长啸,仿佛孤狼啸月,声音凄切而锐厉。 夜色沉沉,寒风袭来,荒草摇曳,仿佛无孔不入,丝丝穿透了于雪滢的肌肤。 她双臂环抱,靠着门扉蹲了下来,最后一丝求生的希望迫使她左右四顾,却发现除了靠着围墙的一则回廊,却是求生无门。 泪水涌出了眼眶,划过了嘴角,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反复回荡:哥哥,你在哪?快来救我。 下一刻,那巨大灰影缓缓站了起来,于雪滢直到此刻方才看清,那狼身居然巨大无比,占据了整座院落的一半,而这座庭院仿佛是它的窝一样。 此刻门外忽然传来潘小涵得意的笑声:“怎么样,臭丫头,好不好玩?” 而这声音,于雪滢听在耳中,却仿佛救命稻草,带着哭腔道:“小涵姐姐,求求你快让我出去。” 潘小涵此刻心中早已乐开了花,笑道:“那可不行,你玩好了,里面那家伙可没玩好,你在里面再陪它玩半个时辰,我就放你出来。” 小虎和小胖二人见潘小涵兴起,也各自壮了壮胆量,小虎率先对于雪滢道:“你呀,就陪这怪物多玩会,以后好长记性,不然以后在忘了自己姓什么排老几,那可就要遭**烦的。” 小胖胆子不大,听到刚刚的狼啸声,竟然吓得尿了裤子。到了此刻,也不得不表明立场,口中奚落道:“不错,以后要是在敢惹小涵不高兴,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说着背靠着门,两腿还在瑟瑟发抖。 于雪滢泣不成声,刚想说话,却不料眼前的巨大身影向前迈了一步,龇起了狰狞獠牙。 她心中咯噔一下,脸色苍白如纸,犹如陷入了万丈深渊一样。她蜷缩在门扉处,彷徨无助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冰冷的寒意似乎顷刻间吞噬了她。 一个孤独落寞的红色身影,一双凄切而迷惘的明眸,看过最后一眼那个巨大黑影,把脸徐徐侧向了门扉,迎接着下一刻,死亡的审判。 巨大的狼头缓缓锤下,漆黑的鼻梁还在缓缓翕动,似乎在嗅着什么气味。 近一分,在近一分…… 感觉到恶心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于雪滢贝齿咬紧了嘴唇,脸上苦色难言。 生死边缘,脑海中千头万绪,却在一念之间,是那张哥哥温和而憨厚的脸庞。 就要永别了么? 就要永远分开了么? 若是再也见不到滢儿,你会想念么? …… 但就在巨大狼头想要再倾近一分的时候,“咔……”的一声闷响,陡然发生异变。 整座庭院之中,忽然一道璀璨的蓝光闪了一闪,似乎是道家真气凝聚而成,呈现一道圆形罩状,牢牢地束缚着那个巨大灰影。 于雪滢有所察觉,凝神向那灰影看去,只见它早已缩了回去,趴在院落中央的地上,翻身打滚,狼头之上尽是痛苦之意,“嗷嗷”地放声惨叫,两只前爪牢牢地捂住鼻梁,似乎是鼻梁在即将伸进回廊地那一刻,触碰到了结界,而被道家真法所重创。 门扉外的潘小涵透过门缝看的一清二楚,当下得意洋洋的对小虎和小胖二人道:“看到了吧,我早就说过我爹设了禁锢,那怪物挣脱不掉。” 小虎和小胖只是听到声响,并未见其状,二人兀自握着门环,脸上松了口气,呵呵齐声陪笑道:“潘叔叔英明神武,道行深厚,天下第一。” 潘小涵闻言心中颇为满足,又趴在门扉上,顺着门缝往里看去。 于雪滢见状更不迟疑,起身快步向围墙跑去,意图翻墙逃脱。但就在她踏入结界的一瞬间,巨大灰影赫然停止挣扎,一只怒火中烧的巨大眼眸,火光升腾,如同生机复燃,陡然发亮。 一只利爪,仿佛带着碎裂地破空之声,向她猛地抓了过来…… 在那一个瞬间,于雪滢呆住了,怔怔的望着那只足有一人之高的利爪。月光下,利爪如同开锋的宝剑,泛着幽幽地锐光,向她挥了过来,似乎顷刻间便要将她撕碎。 “孽畜!” 千钧一发之际,潘心诚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幽幽夜空之中,银白的身影飒然而立,面色清冷至极。 他手执一面宝镜,借着皎洁月光,照向了院落中的巨大灰影…… 光,率先触动的是刚刚禁锢灰影的璀璨蓝光,结界蓝光在潘心诚手中的法宝铜镜之下,变得威力倍增,赫然从中打下数道蓝光雷电,向中央的灰影劈去。 巨大灰影在厉雷怒击之下痛苦至极,咬牙切齿,反转身躯,口中惨啸连连,承受了数道厉雷重击之后,已经是奄奄一息。 它的身躯也在逐渐缩小,慢慢变作了一个狼头人身的怪物,**着身子,它的身躯之上长满了灰毛,此刻躺在院落中央,身躯之上血红伤痕遍布,看去似乎已经是濒临死亡了。 蓝光结界顿时消散,恍若无形。 潘心诚更不迟疑,翻身折下,当他来到庭院时,方才发现于雪滢已经晕了过去。 他看了看于雪滢周身,似乎并无伤痕,这下他才放下心来,将她抱起,缓缓走到了狼人面前。 潘心诚面色冷峻,目若朗星,冷冷道:“莫以为你修炼成精,习得不死之术,潘某便拿你没了办法。” 狼人还在地上重重的喘息着,看去已经无法再动,闻言他半睁着眼,迷离的望着潘心诚,冷冷的笑了一下,气若游丝地道:“你……杀不死我……你即是人,……终归有……死的一天,到那时……玉林……城中无一幸免。” 潘心诚冷冷“哼”了一声,不屑地道:“潘某等着那天,你就在此好好候着吧!” 说罢他更不多言,抱着于雪滢快步向外走去。 门扉打开着,却是早就已经不见了潘小涵三人的影子,潘心诚此刻也无心追究责任,正要起身御空飞走,却看到于霜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这时于雪滢也在昏迷之中,朦朦胧胧地呼喊了一句“哥哥”二字,潘心诚心中着实担忧于雪滢的伤势,只对于霜微微点了点头,便起身一跃,御空向“观海阁”的方向飞去,口中对姗姗赶来的于霜道:“速到观海阁中湖,我在那里等你。” 于霜一脸焦急,看着妹妹受伤,自己却全然不知情,心下更是慌乱了分寸,闻得此言,又转身向“观海阁”赶去。 夜色深深,凉风习习。 “咔”于霜一把推开房门,重重的喘息了几声,只见“湖中阁”内摆设淳朴,与他们所住房屋一模一样,全然没有丝毫的奢华气息。 不过他此刻根本无暇细看,只见右侧里屋门扉敞开着,他便快步跑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正是潘心诚的背影。 潘心诚面色凝重,正坐在床头为于雪滢把洛脉象,而此刻躺在床上的于雪滢脸上风云变幻,惊惧神情布满了脸颊,潘心诚为她盖上了被褥,但她的两腿仍是在意识朦胧的情况下胡乱蹬踹。 他自是对妹妹的遭遇一无所知,只是夜色渐深,仍不见妹妹回来,他便去找,博识院的所有竹扉中都已经灭了灯火,哪里还有半个身影。 他无奈之下只得去找潘心诚,二人这才分头寻找。 他自然也不知道,狼人触碰到结界时,潘心诚心灵有所感应,心下一想,登时便猜到了大半,来时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于霜走进屋中,脸上不由得落下两行泪来,心中愧疚难当。 “哥哥,你不要丢下我……不要。” 于雪滢嘴唇微微翕动,口中又再次呼唤他,这让他眼眶愈发涨热,心痛不已。 于霜走上前来,涩声道:“潘叔叔,让我看看她。” 潘心诚比起于霜要理智许多,回身道:“她现在还在昏迷当中,但意识还在,我刚查过她的脉象,气息平稳,应该并无大碍。我去取些药来,你先看着她。” 于霜一双眼眸自进门便没有从于雪滢身上挪开,闻言也只是怔怔回了句:“霜儿知道了。” 潘心诚看了一眼于霜,见于霜涕泪俱下,伤心不已,心中也颇觉难受,他起身拍了拍于霜肩膀,徐徐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不要太难过,滢儿并无大碍,府中有我珍藏多年的奇药,我这就取来,给她服用。” 于霜泪眼朦胧的点了点头。 他怔怔在妹妹床头坐了下来,低声对妹妹道:“滢儿不怕,哥哥在你身边,就算是斧刀架颈,就算是天崩地裂,哥哥都不会丢下你的。” 不知是否听到了于霜的声音,于雪滢虽然紧闭着双眼,但脸上神情慢慢缓和了许多,仿佛一颗紧绷着的弦,慢慢的松弛了下来。 于霜坐在床头,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妹妹,妹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一想起妹妹不知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忽然心中一团怒火直冲脑海,他伸手“啪啪”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仿佛只有这么做,才能让自己的内心稍稍平复。 第三十二章 愧疚 http://.biquxs.info/

房屋中,潘心诚双手捧着一个深褐色的小木盒快步走了进来,对于霜道:“滢儿只怕是受了惊吓,需要先安神,让她放松之后,好好睡上一觉,待明日定然会好些。” 于霜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站了起来,对潘心诚拱手道:“潘叔叔,请你一定要救救她。” 潘心诚淡淡一笑,脸上成竹在胸,静静道:“放心吧,滢儿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让她有事。” 说罢,他将木盒放在床头,然后打开,里面罗列着各种大大小小的瓶罐,颜色各异,均为葫芦形状。 潘心诚看着这些瓶罐,稍稍沉吟了一下,拿起一个银白色地小瓶罐,从中倒出三粒丹药,为昏迷中的于雪滢服下。 过了一会,于雪滢脸上的紧张神色慢慢退了下去,平和而安详的沉沉睡了过去。 于霜站在潘心诚身后,兀自一脸心切的望着妹妹玉也似的脸庞,心中焦虑不安,手脚似乎都有些筛糠。仿佛看不到妹妹泰然的醒过来,就如同一颗悬着的心——无处安放。 潘心诚为她服过药后,转身对于霜道:“我们出去吧,让他好好睡一觉。” 于霜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房门。 于霜在大厅之内坐了下来,“湖中阁”的楼宇之中,摆设陈列都跟于霜和于雪滢二人住的房屋基本一样,都是正墙上悬挂着两位“道尊”的画像,连桌椅都是一样的材质,非常简朴。 于霜坐在椅子上神情黯淡,手脚冰凉,一双泪眼怔怔地望着一处,似乎对妹妹的遭遇仍是没有半分的释怀。 潘心诚从画像后端来一个木盘,上面摆放着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他将茶杯放到于霜身旁的茶几上,为他倒了一杯热茶,口中道:“霜儿不必多虑,先喝口热茶,我正有些事要与你说。” 于霜忽的回过神来,他侧目看向潘心诚,神情窒了一下,双手接过茶杯道:“谢谢,潘叔叔请讲。” 潘心诚在于霜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于霜,徐徐说道:“潘府南院乃是府中禁地,里面镇压着一只修炼成精的狼妖。乃是十多年前,柳州城中大闹妖怪,城民屡屡失踪,柳州城城主至书给聂城主,寻求帮助。” “聂城主与诸位管事商议之后,最终由潘某带人前去伏妖。一来我不知这妖物道行深浅,二来信中所言对此妖物不详,我不敢贸然带人前去,恐殃及无辜。后来我与小涵的娘亲一同前去,她也是修道之人,就在这一战中,她……牺牲了。” 潘心诚说到此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而凄茫,脸上更是多了几分苦楚,眼眸中也涌上了一股沧桑的神情。 于霜听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愕然道:“什么?” 潘心诚微微叹了口气,徐徐说了下去:“我们二人到了柳州城的郊外,一个叫峰驼岭的小山上,据城民所言,此处乃是狼妖出没的地方。” “我与小涵的娘亲凤儿都察觉到那里妖气冲天,阴魂凝聚,不知多少生灵枉死此处。她性子直,直接皱眉大喝了一声,不料那狼妖是不是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忽然就从上空压了下来。我们二人俱是躲开,凝神戒备。” 于霜忽然插口道:“莫非,就是这狼人伤了滢儿?” 潘心诚微微点了点头,不徐不疾地道:“滢儿只是受了惊吓,万幸并没有受伤,幸好我及时赶到。否则,我也当真难以像师傅交代了。” 于霜一边听着,一边端起茶杯饮了口热茶,顿觉口中枯涩之意稍稍缓解,他淡淡苦笑了一下,凄然道:“倘若真有意外,莫说是潘叔叔,便是霜儿下了九泉也无颜面对爹娘。” 潘心诚赧颜笑了笑,心中颇觉愧疚,本来也是自己一时大意,对于这两兄妹心中极是欢喜,欢喜之余,却是疏忽了此等禁例。 听得出于霜话中隐隐有责备之意,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霜迟疑了一下,忽觉失言,面上也过一丝歉意,忽然开口道:“潘叔叔,霜儿并没有暗示什么,更没有责怪潘叔叔的意思。只是霜儿心中烦闷,一时失言,请潘叔叔见谅。” 潘心诚摆了摆手,微笑道:“霜儿说的哪里话,便是责怪了,也在情理之中,并无不妥,本来就是我的过失,害的滢儿平白无故的遭受大难。实在是我之罪过……” 于霜神情缓和,淡淡笑道:“潘叔叔言重了,你待我们兄妹二人恩重如山,这份情谊,霜儿日后就算是结草衔环也要报答潘叔叔,又岂敢责怪呢?” 潘心诚闻言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忽的有些喟叹,缓缓道:“霜儿如此说,还是将潘某拒之千里之外。你若真要这么想,你可曾想过,我心何安?我说过,我的命都是师傅给的,如今恩情难续,我这么做,难道不是报恩么?” 于霜一时哑然,看着潘心诚,半晌才道:“潘叔叔说的是,只是‘受恩必报’乃是爹常常教诲我的,霜儿从未敢忘,潘叔叔不准我还这恩情,但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潘心诚面色漠然,目光忽然看向了别处,忽然岔开话题道:“只是不知滢儿为何会突然跑到南院去?那里是我早就掷下禁令的。” 于霜沉吟了一下,忽然想起他早些时候去南院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潘小涵和两个与她年纪相仿的两人,正自气喘吁吁地从那个地方跑来,他当时心中焦急,只淡淡了问一句是否见过妹妹,潘小涵脸色古怪,只用手指了指南方。 三人便扭头就跑,样子甚至有些狼狈。他正想问三人为何如此行色匆匆,但三人却均已经跑远了。 他当时心中慌乱,也无暇旁顾,便顺着路一路找了过来,快要跑道尽头的时候,才看到了潘心诚抱着妹妹从一座荒草萋萋的院落中走了出来。 潘心诚这一问,于霜登时恍然明白,整件事情的经过。 潘心诚看着于霜似乎在思索什么,径直问道:“霜儿,你知道么?” 于霜忽的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潘心诚,有心道出心中所想,但又念及真相只怕会伤及他们父女感情,从而加深潘小涵对他们二人的憎恶。如今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何不以示大度,息事宁人呢?说不定潘小涵自知心中有亏,自此对滢儿态度好转,岂不是他想要见到的局面么? 一念及此,他看着潘心诚,淡淡道:“想来可能是滢儿贪玩兴起,不知南院乃是禁地,便独自跑到南院玩耍,这才发生了此事。” “独自?”潘心诚反问了一句,面色忽然转冷,移开了目光,勃然道:“滢儿不知,乃是我的疏忽。难道小涵和小胖小虎三人也不知情么?就算滢儿要去,她们也理应劝阻,岂料她们如此无视禁令,明知故犯,若是惹出乱子,谁能承担的起?待明日,我必重重责罚她们三人,以示警戒。” 于霜终究不希望矛盾增剧,静静道:“潘叔叔请息怒,我适才见过她们三人,她们脸上都有悔恨之意,料想或许是滢儿一时贪玩,央求于小涵,这才遭至此事。还请潘叔叔看在霜儿和滢儿的薄面上,稍恕其罪。” 潘心诚沉吟了一会,最终脸上漏出一丝倦色,摆了摆手,看向于霜,淡淡道:“我就看在你和滢儿的面子上,不追究此事了,倘若再犯,两罪并罚。到那时,霜儿不许再为其说情。” 于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径直问道:“既然潘叔叔已将那狼妖收复,为何要圈养在府中呢?” 潘心诚似乎早已料到于霜会问到这个问题,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苦笑道:“霜儿有所不知,那狼妖乃是经过数百年的修炼,如今早已成精,无数怨灵聚在腹中,早已是不死之躯。若能将其除掉,我又何必大费周折地将其囚禁在府中?” “原来如此”于霜会意,缓缓点了点头,道:“如此终归不是办法,毕竟府中上下人手居多,总归是不方便的。” 潘心诚徐徐叹了口气,道:“这个我也知道。但眼下也并无太好的法子,我用天蚕宝镜将其镇压,用九幽玄雷削减其道行,再过数十年,待它褪去不死之躯,我再将其除掉,以绝后患。” 于霜点了点头,脸上忽然出现困倦神色。 潘心诚向窗外看了一眼,徐徐道:“如今天色已晚,滢儿今日就睡在这里罢,你也早些休息,凡事到明日在商议。” 于霜闻言站起了身,朝潘心诚拱手道:“今日真是劳烦潘叔叔了,霜儿这就回去睡了。” 潘心诚缓缓摆了摆手,微笑道:“不碍事,去休息吧。” 于霜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处,忽然停了下来,又转过了身,拱手弯腰向潘心诚深深行了一礼,脸上颇多感激。 潘心诚缓缓站起,微微笑道:“不必多礼了,去睡吧。” 于霜这才缓缓转身,慢慢走出了房门。 房间内,潘心诚常常舒了口气,他转身走向悬梁画像,从供桌上抽出三支檀香,在烛火上点燃,双手持香,弯腰对于穹的画像拜了三拜,然后眼中涌出沧桑与疲惫,对着画像凝视良久,方才将手中檀香插入香炉之中。 他抬起脚步向屋中走去,大厅内此刻只剩下三支檀香,还在徐徐冒着白烟,袅袅而上。 第三十三章 异像 http://.biquxs.info/

月色明亮,凉风习习。 于霜幽幽走在白石桥上,桥下波光粼粼,湖中明月倒悬,随着波光摇晃。 他的心里百感交集,在这乱世当中,妖魔肆虐,正魔二道互相之间杀伐不断。仿佛只有真正到了妹妹遇到危险的时候,方才觉得的自己一无是处,毫无作用。 他缓缓向着桥南走着,回想起前些时日,那个白胡子白须的老头,今日又遇到这狼人。人的性命,在这些修行之人面前,难道不似蝼蚁一般微不足道吗? 当初有爹和娘的庇护,燕城子民,从未受到过战乱的迫害。自己懵懂无知,生活在燕城整日开心。如今终究一切都回不去了,不得不面对当初只能在书上读到的战争与杀伐。 一生之中,他似乎除了妹妹以外已经失去了所有,让他心痛的,还有儿时的玩伴。欧阳紫怡的脸庞,带着些许嗔怒,笑盈盈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那个怡人的浅浅酒窝,怎能忘怀?可是下次再见,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他的脸色苍白,忽然停下了步伐,幽幽地抬头,望着天边那轮皎洁月亮。 夜风清寒,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回荡起来: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爹和娘活着乃是为了世人,潘叔叔活着乃是为了这一城的子民,自己呢?口口声声是为了妹妹活着,可是当妹妹命悬一线的时候,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人生的确有很多问题值得思考,也有很多问题根本找不到答案。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重新迈开脚步,似乎有些落寞的身影,在幽幽的夜色中,继续向前走去。 推开了门,他坐在床头,思绪仍是接踵而至,虽然明月已过中天,但仍是毫无睡意。 回想起上午潘叔叔传给自己的道法法诀,他又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今日已经是第八遍了。隐晦难明的法诀,入门便让他头疼不已。他忽然想到,爹在世之时,一再叮嘱,叫他万不可触碰道法。难道竟是因为自己根本不适合修习道法么?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自嘲。 他脱去鞋袜,盘膝坐在床上,回想起法诀的第一句“心无妄行,俱灭之行寂,洞魄之所欲”。莫非法诀的第一句便是教人心无杂念,清心寡欲? 他闭起双眼,深深吐纳,将所有的思绪抛到了脑后。 “念无妄行,冥星之所系,孑鹏之所欲”他口中底底念了一句法诀的第二段。思索了半晌,却终究不明其意。 “金无质,木无根,水无静,火无炎,土无墟。雷无鸣,电无光,风无觉,沙无形,印无实。” 这五行十项看似是道家术法,可看去却尽是矛盾之意。“火无炎?”他底底念了一句,心道:莫非是指火是无形的?其它的十项似乎全都是指本质不存的意思。 “万由心起,万由心灭,是成也。”心中诸多疑问,却是无从求教。 正自苦恼间,忽然又回想起潘心诚的话“简单来说,一则法诀,两个人解意,所领悟到的东西不同,道法自然也就显出高低了。” “正如我刚才所说,并无实际注释。须从字面领悟,便看个人悟性。” “难道我的悟性,竟然连字义都解不出么?”他心中暗道。思忖良久,他不禁有些暗暗自责,渐渐沉湎到了这则法诀当中。 屋外万籁俱静,屋内昏黄的烛光忽明忽暗,摇曳地火光仿佛在于霜脸上恣意的跳舞,透过眼皮,他忽觉一阵烦闷。 下了床,走到烛火旁用力一吹,昏黄的烛火瞬间摇摆了一下身姿,顿时灭掉了。 “火无炎,我这就让你没炎。”他自顾自地对烛火嗔道。 回过身,他又向床头走去,忽然,他呆住了…… “若想要让火没有火焰,风可以做到。让水无静,土可以做到,金无质,火可以做到……” “原来,这十项乃是指万物之间相生相克的道理。‘心无妄行’,的确乃是指静心静气,‘俱灭之行寂,冻魄之所欲’,似乎隐隐有指导的含义。” 他顿时觉得拨云见日,心中一阵狂喜,他跳上床,立即盘膝闭目,双手做兰花法诀,放置在盘膝之上。 深深吸气,徐徐吐出,他脸上的神情逐渐平复。脑海中静静感受外界气息,如此静坐良久,果然有屡屡红芒从他周身亮起,肉眼能清晰地看到,丝丝屡屡地真气缓缓侵入到他的体内。 “引气如体”是修道之人顿悟一界之时所要领悟的法诀,近乎所有道法真诀都是在这则法诀之上衍生出来的,而引气入体,便是道家术法的根基所在。 于霜暗暗心惊,引气入体之后,感觉身体忽而冰凉如水,时而燥热如火,额上已有汗滴滑落,却也道不清那是冷汗还是热汗。 他面上红光隐动,神色颇有几分忐忑,眉头紧锁,嘴唇微动,似乎这种冰与火的感觉,开始分支他的身体。 真气缓缓凝聚入体,但他的身体却开始颤抖,胸口开始沉闷,仿佛压着一颗巨石,无法冲破。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头顶迸发出来,手指,牙齿似乎都开始出现异动。 他紧紧咬着牙关坚持着…… 他深深呼吸,真气忽然呈现‘红、青、蓝、金’四种色泽侵入,他的面部开始逐渐扭曲,似乎在强烈地隐忍着。 心跳的很快,但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倾,大口喘息。四则真气骤然浓烈,又忽然从他身旁轰然散去,消失不见。 于霜脸上涨红,猛地睁开双眼,脸上汗如泉涌,涔涔而下,心中暗暗回想:究竟为什么?脑海中会有那么多血腥的画面呈现,仿佛亲眼所见一样。 他重重的喘息,过了半晌面上才回复了正常,心中不禁喟叹:道家真法,果真匪夷所思。 他缓缓直起了身,思绪又回到了法诀当中,暗道:“万由心起,万由心灭,是成也”,难道是指,正与魔,是在一念之间么? 可那脑海中一幅幅如同镂刻在心间的画面要作何解释呢? 山崩地裂,山河俱碎,大雨如注,洪水如涛。雷电如同恶狼咆哮,撕裂着星空。烈日如同迸发,屠戮着大地。混沌之初,阴阳之外,冥古时期,难道不是如此吗? 那岂是人类所生存的世界? 他颓然的椅墙而坐,任凭屡屡思绪闯入脑海,心中适才翻滚的惊涛骇浪,此刻也如潮水一般徐徐褪去。 黑漆漆的屋中,似乎除了还在“咚咚”的心跳声以外,便没了一丝声响。 兴许是疲惫了,沉沉睡意袭来,他便朦胧的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 朦胧中,月圆如镜,清寒如雪。 “尔等既是天地神灵,就当保佑万物生灵安宁,尔等为何要做尽了天人共诛之事?今日于某便要替天行道。”朦胧中,一个白衣白甲的男子远远地站在夜空之中,对着自己冷冷的大喝着,仿佛在天际跟他对峙。 这里是哪里?于霜心中自问。 恍惚中,仿佛是透着一颗不属于自己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前方——那个周身闪烁着白光地身影。 他是谁?他的身影怎么看去有几分熟悉呢? 身旁不远处,竟然与他齐齐的站着三个恐怖的身影,他心中吓了一跳。细看之下,方才发现他们均为骷髅甲士,身后飘荡着仿佛是用光芒凝聚而成地三个颜色各异的披风。 分为“青、蓝、金”三种颜色,正与自己在夜空之中,并排站着。 于霜不由自主地怔怔望着前方,心中暗想:莫非是有人在这月圆之夜在星空斗法?究竟是什么人呢? 他正想开口询问那白衣男子,但是画面却忽然断裂,又有一副崭新的画面呈现眼前。 一个白衣女子,脸庞凄楚,明眸盈动。 夜风划过,她的乌黑长发如墨,在幽幽夜空飒然浮动。她修长地手指如玉一般清冷,仿佛从漆黑的夜色中伸出,单手执剑,脚踏七星,悠然而上,夜空如同湖面,被她踩出层层涟漪…… 碧绿剑芒如万千萤火,在清冷肃杀的幽幽夜空恣意舞动,时而刺,时而画,时而欺身而上,时而婉转腾挪。 那女子让于霜心驰神往,默然伫立,那是仙女下入凡尘了么?世间怎会有如此芳华绝世的女子?他心中暗暗自问。 他呆若木鸡般地痴痴凝望着,似乎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处境,也忘却了自己…… 直到,下一个画面急闪而至。 一把闪烁着七种颜色的仙家宝扇,当头劈了下来…… “啊!不要……”事发突兀,于霜惊恐的喊了出来,转身遮住了眼睛。 “铮——”的一声大响,震耳欲聋。 于霜缓缓睁眼,透过手缝,看到一把闪烁着诡异红芒的戟将那宝扇挡了下来,那是自己吗? 刹那间。 光,映亮了那张向自己发难的白衣男子的脸,剑眉星目,唇若涂丹,满脸英气,那赫然是…… ——自己的父亲。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顿时失去了理智,大声呼喊:“爹,是你么?我是霜儿啊,真的是你么?” 于霜大喜如狂,一叠声地呼喊着,可是朦胧的看到那个白衣男子,对自己的话语却是置若罔闻。 下一个画面,来到了。 于霜第一眼,便模糊的看到幽幽夜空之中,一颗巨大的龙首,仿佛是从天上探出来的,向着自己傲然咆哮。 从它的口中,闪烁着金光,更有一股强大到难以抵制的吸蚀之力。于霜甚至看到周边的云都被它吸进了口中。虽然自己毫无感觉,但透过这双古怪地眼睛,他发现自己正在堪堪抵制这种吸蚀之力。 空间似乎都被它这种吸蚀之力扭曲了,因为他看到如同圆镜一般的月亮,此刻都变了形状。 而那个白色身影,正傲然的伫立在龙鼻之上,静静的凝望着自己。 越来越近了,于霜看着这巨大龙口,诡异金光,顿时大惊失色。 恐慌,惊惧,忐忑一一呈现在脸上,口中一叠声地大喊着:“爹,不要,不要杀我……” 但那白色身影丝毫不为所动,直到下一刻,他惊醒了。 第三十四章 疑惑 http://.biquxs.info/

“啊……不要,不要杀我……”于霜口中梦呓,忽然从床头猛地坐了起来。 他神情僵滞,面如土色,大口的喘息着,额上满是冷汗。思绪仿佛还没有从噩梦中回过神来。那一幕幕诡异的画面,究竟是什么呢? “哥哥,你醒了,你怎么了?”身旁忽然传来妹妹于雪滢的惊呼声。 他转头看去,不仅于雪滢,屋内还站着几个身影,潘心诚和潘小涵以及一个陌生的男子,当看到了自己醒了过来,他们脸上都漏出了笑意。 原来天都已经大亮了。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耳边再次传来妹妹于雪滢的关切声音。 他目光最终落在了妹妹的身上,只见于雪滢眸中有泪,眼圈红肿,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使他冰凉的手心传来了淡淡温和的感觉。 潘心诚面有疑色,径直道:“霜儿,究竟发生了何时?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于霜刚想开口,却发现口中尽是苦涩,他沙哑的道:“水……” 潘心诚会意,对潘小涵道:“快去取水来。” 潘小涵应了一声,快步走出了房门。 潘心诚忽然转身对那陌生男子道:“轻玉兄,他醒过来了,你快帮他看看。” 被他称作“轻玉兄”的男子,于霜之前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他是玉林城的军师,长得细眉方脸,神色温和,手中握着一把折扇,一副儒生像。 侯轻玉微微点了点头,坐到床头,为于霜把洛起脉象,脸上的神情肃然,却是缓缓地锁起了眉头。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侯轻玉的脸上,一时没了声响。过了半晌,侯轻玉缓缓站了起来,原本紧绷的眉头忽然松开了,淡淡道:“于霜小兄弟只是受了些风寒,并无大碍,调息几日便可。” 这时众人才放下心来,于霜坐在床头却是清楚的看到,侯轻玉说完之后眉头又皱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眸中似乎别有深意,但却是错综难明。 潘心诚显然没有想那么多,拍了拍侯轻玉的肩膀,拱手微笑道:“那就好,实不相瞒,前两日我整日为霜儿把脉,脉象时而静,时而噪。我是能用得到的灵丹妙药统统给他服下,可仍是不见醒过来,潘府上下急的焦头烂额,这不是没了法子,只得劳请轻玉兄登门救治,轻玉兄仅仅用一颗蛇胆便唤醒了霜儿,当真是学富五车,潘某钦佩之至啊!” 侯轻玉拱手微笑回礼,淡淡道:“心诚兄过誉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眼下若是并无他事,在下就告辞了!” 潘心诚与侯轻玉二人寒暄了几句,潘心诚便送着侯轻玉走出了房门,在临走之前,他似乎是有意无意的再次望了于霜一眼,眼眸中古井无波。迎着他的目光,于霜却是清晰地感觉到,那平静的眼眸之中似乎暗含着某种蕴意。 本来想对这位帮自己脱离“苦海”的恩人致谢,却是嗓子如同火燎,口不能言。 待侯轻玉走后,于雪滢笑逐颜开,呵呵笑道:“哥哥,你知道吗?刚刚侯轻玉叔叔给你生服了一颗蛇胆,你就突然醒过来了。怎么样,现在好点了么?” 于霜看着妹妹近在咫尺地脸庞,正满脸笑意地望着自己,心头忽然一阵暖意,他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脸颊,微微苦笑道:“我睡了三天三夜了么?” 于雪滢轻快的点了点头,爬上床头,乐不可支地道:“哥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快跟滢儿讲讲。” 于霜看着妹妹好奇地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他看着妹妹红肿的眼眶,莫名的一阵心痛,苦笑摇了摇头。 这时潘小涵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水杯递给于霜,道:“于霜哥哥,先喝口热茶罢。” 于霜微微点了点头,神情看去仍是有几分僵滞,口中沙哑的道:“谢谢小涵。” 他捧起茶杯一饮而尽,喉咙间适才那种火燎的感觉登时如被浇灭,面上也逐渐有了几分血色,只是胸口仍是隐隐沉闷,让他呼吸的时候仍能感觉到疼痛。 这时潘心诚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床头,对于霜静静地道:“现在好些了么?” 于霜椅墙坐着,微微笑了一下,沙哑地道:“不碍事,这几日,劳烦潘叔叔费心了。” 潘心诚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径直道:“你为何会昏迷?究竟发生了何时?” 于霜眼神滞纳,沉吟了一下,将梦中所见一一告知了潘心诚。 潘心诚思忖良久,心中颇多疑惑,负手在屋中来回踱步,半晌才道:“你可看清了,梦中与你斗法的正是师傅?” 于霜脸上仍是有掩饰不住的疲乏与伤怀之色,他仰头靠在墙上,缓缓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于雪滢与潘小涵二人对视一眼,眼中也都是疑惑。 潘心诚沉吟片刻,又道:“你还有三个同伴一同与师傅对峙?他们长什么样子?” 于霜徐徐睁开眼睛,努力的回忆着梦境当中的那一幅幅画面,微微喘息地道:“我只记得,他们三个站在我的两侧,相隔甚远,都是骷髅甲士,身后都披着一面很长的披风,三个身影上闪烁着不同的三种光辉,我自己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后来我被吸入到了一个很大的龙口之中,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奇怪的梦,你爹为什么要杀你呢?”潘小涵俏脸微白,在旁边忍不住问道。 于霜徐徐叹了口气,仿佛陷入了一段苦楚的回忆,闭上了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潘心诚沉吟了一下,心道:莫非是道法修炼上出了什么问题? 于雪滢低声安慰道:“哥哥,爹他不会杀你的,梦都是相反的,我还曾经梦到过你丢下滢儿一声不吭就走了呢。你难道当真还会丢下我一走了之么?所以就不要多想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滢儿陪你去街上逛逛,散散心。” 潘心诚点了点头,道:“不错,霜儿也不必多虑了,滢儿说的对,梦都是相反的。如果是道法修习上出了岔子,那就从此不要在修习了,你与滢儿往后在潘府生活,只要有潘某在,还不敢有谁敢来这里撒野。” 于霜淡淡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知为何,引气入体之时,总觉胸中沉闷,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头上崩裂出来,脑子里总会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血腥画面。”说到这里,他看向潘心诚,问道:“潘叔叔,是不是引气入体之时,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 潘心诚摇了摇头,道:“非也,引气入体乃是凝结自然之力,为己所用。世间无上真法,都是在这则法诀之上衍生出来的,以我而言,其间并无异像发生。” 于霜闻言默然,目光凝滞,若有所思。 于雪滢靠在床头,小嘴一撇,对于霜道:“修炼道法那么痛苦,就不要练了,反正以后我们会在潘府生活,有潘叔叔保护我们,我们也不用害怕什么。” 潘心诚微笑道:“正是,霜儿不用多虑了,这几日没有进食,只怕也饿了,小涵,去告诉方管家,送些吃的来。” 潘小涵应了一句,缓缓走出了房门。 潘心诚也站了起来,对床头的于霜道:“这几日府中诸多琐事都被搁置了,所幸霜儿平安的醒了过来,我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现在去处理一下,你就好好的在此调息几日,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方管家说便是。” 于霜微微一笑,正欲起身,却被潘心诚按住,潘心诚笑道:“不必多礼了,我这就出去了,滢儿,这几日也要劳烦你多多照顾霜儿了。” 于雪滢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对潘心诚道:“潘叔叔你去忙吧,哥哥交给我就好了。” 潘心诚微微一笑,走出了房门。 此刻房屋中只剩下于霜兄妹二人,于霜朝窗外看了一眼,只见日已西斜,忽的对于雪滢道:“前些时日,你受了些惊吓,现在好些了么?” 于雪滢呵呵一笑,看去已经全然不记得了,耸了耸肩道:“早就好了,倒是哥哥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滢儿也不赞成你修炼法术,整天打打杀杀,有什么好。” 于霜苦笑了一下,将于雪滢揽在怀里,道:“这两日跟小涵相处的如何?她还欺负你么?” 于雪滢明眸眨了眨,摇了摇头,笑盈盈地道:“滢儿这两天都在这寸步不离,没有见过小涵姐姐,也是今天才见到她,不过滢儿早就不怪她了。” 于霜微微笑了笑,摸了摸于雪滢的脑袋,淡淡道:“那就好。如今我们寄人篱下,潘叔叔待我们又这般好,我们能忍则忍,闹出矛盾来,总归是不好的。” 于雪滢靠在哥哥肩上,重重点了点头,道:“滢儿知道了,以后凡事都让着她便是。” 于霜脸上笑意更浓,轻轻在妹妹额头上吻了一下,不知不觉,胸口似乎也没那么沉闷了,脸上的气色也渐渐恢复如常,他轻轻推开妹妹,下了床,缓缓走到了窗前,向外望去。 于雪滢跟在他身后,看到他逐渐凝滞地目光,忽然道:“哥哥,你在想什么?” 窗外是一条白玉石路,横在门前,前面便是一座硕大的湖,水面映着霞光,泛起阵阵光彩夺目的涟漪。 半晌,于霜静静地看着湖面,幽幽地道:“我便是在想,为何会做这古怪的梦了。” 第三十五章 麒麟子 http://.biquxs.info/

不多时,晴朗的天色,便被乌云逐渐盖住了,暮色临近,阴云蔼蔼。九月份的天色,竟然说黑便沉沉黑了下来。 窗外吹来凛冽地寒风,刺骨寒心,于霜站在窗口向外望着,不由得系上了最上面的一记扣子。 这时顺着前方的白玉石路上,几个瘦弱的身影,穿过了竹林,向他这边走了过来。全都身着下人服饰,手中捧着木盘,上面乘着菜肴。 寒风萧瑟地吹在他们脸上,他们面色凄楚,沉着脸口中似乎还在底底的嘟囔着什么,似乎在抱怨这说变脸就变脸的天色。 不多时,他们便敲响了于霜这座楼宇的门扉,于雪滢正在大厅看书,起身为他们打开了门扉,看着一盘盘可口的菜肴,于雪滢登时喜上眉梢,暗暗吞了口口水,并招待他们将菜肴一一放在了大厅的桌上。 “哥哥,快来吃饭啦!”于雪滢在大厅大声喊道。 于霜应了一声,脑海中刚刚回想起梦境当中的一些血腥画面,只觉得口中干涩,腹中难受,全然没有胃口。但终究不得不强迫自己吃些,否则身子只怕很难尽快恢复。 这般想着,他退了一步,准备将竹窗关上,将这凛冽呼啸的寒风阻隔在门外。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一个身着淡蓝衣衫地男子,从白玉石桥上幽幽地向湖中阁走去,映着桥身上的昏黄灯火,他远远地看到,那正是午时为自己把脉的玉林城军师——侯轻玉。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正是他临走之时向自己望来的那个淡漠而深邃的眼眸。 在自己身上出现如此多的离奇古怪的事情,说不定此人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在玉林城中,说起才识渊博,定当首属此人了。 一念及此,他快速的关上窗户,从床头拿起自己经常穿在身上的那件绿色锦衫,快步走了出去。 大厅中,于雪滢已经急不可耐的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看到哥哥从屋中走了出来,笑呵呵地道:“哥哥,快来吃,可好吃了。有你最爱吃的绿松糕,糖醋鲤鱼。” 于霜走过大厅,看到妹妹吃的兴起,忽然朝他看来,一张塞得鼓鼓地脸,嘴角尽是油渍。于霜看在眼里,苦笑了一下,对她道:“哥哥出去一趟,你快点吃吧,多吃点才能长高。” “去哪里呀?”于雪滢问道。 “去湖中阁,找潘叔叔一趟,你吃完早些睡,明日读书可不要迟到。”这句话从屋外传来,于霜已经走出了大门。 于雪滢嘟着嘴,左手拿着鸡腿,右手握着肉包,正吃的兴起,忽然向门扉处白了一眼,自顾自嗔道:“哼,又不带滢儿。” 不过此刻对于雪滢来说,吃自然是最重要的。 ******* 湖中阁坐落在观海阁的最中央,耸立在湖中,乃是潘心诚父女二人所居住的房屋。 “咚咚咚” 夜色深深,寒风呼啸,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潘心诚正坐在大厅之上为女儿辅导功课,听到敲门声忽然回头看来,问道:“是霜儿么?” 门外传来一位男子温和儒雅的声音:“心诚兄,在下侯轻玉。” 潘心诚闻言一惊,连忙起身开门,看到侯轻玉脸上似乎还有些风尘之色,一摆手将他请进屋中。 屋外寒风袭来,潘心诚不禁皱了皱眉,轻轻关上了门扉。向侯轻玉拱手笑道:“玉兄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深夜造访,可是有什么急事么?” 侯轻玉脸色沉静,看向潘心诚,拱手回礼道:“不错。今夜造访,正是有要是相告。” “请坐,小涵沏壶茶来。”潘心诚招呼侯轻玉坐下,忽然对潘小涵道。 二人在大厅坐了下来,潘心诚正色道:“可是聂城主有什么委托么?” “非也。”侯轻玉轻轻摇了摇头,神色看去颇有几分隐秘,低声对潘心诚道:“此事事关重大,兴许会殃及万千世人,因此只能你我二人知晓,事成与否,尽在心诚兄一念之间。” 潘心诚浓眉皱起,看着侯轻玉郑重地脸庞,似乎并非戏谑。对侯轻玉所言愈发好奇,径直道:“请玉兄直言相告,如能为世人积德行善,自是潘某义不容辞之事。” 这时侯轻玉沉吟了一下,正要开口,却不料潘小涵捧着茶具走了过来,走到侯轻玉身前,轻声道:“轻玉叔叔,请用茶。” 侯轻玉面色沉静,并未取茶,而是暗自给潘心诚使了一个眼色,潘心诚登时会意,对潘小涵正色道:“小涵,你将茶具放在桌上,拿着功课,自己先去屋中研习罢,我们有话要说,稍后再来为你辅导。” 潘小涵嘟了嘟嘴角,俏脸立时沉了下来,点头应了一声,便转身拿起书籍向里屋走去。 心细乃是女儿家的天性,好奇心自然也是。她递茶的时候,便发现侯轻玉似乎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要跟爹分享,这愈发刺激了她的好奇心。 甫一进门,她便将书籍往床上一丢,轻轻将门关上,耳朵附在门上,皱着柳眉,认认真真的偷听了起来。 而此刻屋外寒风凛冽,呼呼作响,于霜走到门扉处,正欲敲门,却发现屋内似乎有人暗暗地低声商议什么,十分隐秘。 好奇心促使他将头靠在了门上,不过才听了两句,便觉得隔门偷听着实不是君子所为,便抬起手正欲敲门。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句关于他们兄妹二人的话。 屋外寒风呼啸,凛冽刺骨,他一时分辨不出乃是谁的声音,但所说的内容,却是听得真真切切。 “这兄妹二人,俱不简单”。 于霜听到这话,却是将已经正欲敲门的手,又垂了下来,他附耳在门扉之上,听了下去…… 湖中阁大厅中,此刻只剩潘心诚与侯轻玉二人,在大厅椅子上坐着,潘心诚饮了一口热茶,面色逐渐转冷,沉吟了一下,他看着侯轻玉道:“玉兄,你此话何意啊?” 侯轻玉却并没有因为潘心诚听到不利于那兄妹二人的话时,脸色登时沉了下来,而选择缄口不言。 他与潘心诚目光直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似乎忽然转了话锋,静静的道:“我姑且不谈此事,心诚兄可曾听闻过‘麒麟子’一说?” 潘心诚微一沉吟,道:“早些年听闻过,但所知不多。玉兄为何有此一问?” 侯轻玉也沉吟了一下,缓缓地站了起来,脸上忽然漏出一丝苍茫之色,向前走了两步,幽幽地道:“据《麒麟异闻录》中所述,上古神兽四大麒麟,每逢五百年便会产卵一次,细分为‘冰卵’‘火卵’‘风卵’以及‘电卵’。这些卵时隔百年便会孵化,幼时其外貌与人无异,即便混迹人群当中,也不易被人发觉。长大后外貌便会发生变化,只不过千百年来世间战乱不断,这些麒麟卵几乎没有能够幸存下来的,就算是有幸存的,也逃不过正魔两道中人的追杀。” 潘心诚皱了皱眉,奇道:“正魔两道为何要追杀这些麒麟卵?” 侯轻玉抿了抿嘴唇,继续踱步道:“上古神兽四大麒麟,其本性便是凶恶残暴的。其所产之卵,也凝聚了亘古怨气,自出生便如恶灵附体,会妨死所有与之亲近之人。心诚兄你不可不……” “够了!”潘心诚勃然大怒,一掌击碎了身旁茶几,霍然起身,愤然道:“什么《麒麟异闻录》,潘某从不信妖魔邪说,玉兄口口声声暗示霜儿乃是什么麒麟恶像,你可知他是谁的孩子么?” 这一幕险些有些剑拔弩张,正在暗暗偷听的潘小涵和于霜全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于霜,他还从未见过潘心诚动怒的样子。 大厅内,侯轻玉面色不变,迟疑了一下,径直道:“在下猜测,他便是本任‘道尊’于穹的孩子。” “什么”潘心诚脸色大变,心道:这个秘密只有他与于霜兄妹二人知道,而且早已对他们叮嘱过,务必守口如瓶。侯轻玉怎会得知? 侯轻玉眼神静默,语气平和,继续道:“心诚兄不必惶恐,在下知道此事关系甚大,这也正是在下在夜间来访的原因。” 潘心诚隐隐有些喘息,静静的注视着侯轻玉,冷冷道:“既然足下知道他是我师傅的孩子,就不该质疑我师傅的做法。莫非足下见识阅历能胜得过我师傅?” 侯轻玉微微一笑,口中道:“道尊于穹何许人也,在下岂能与之相比?只不过在下也有疑虑。” 潘心诚淡淡问道:“足下有何疑虑?” 侯轻玉回身看向潘心诚,径直道:“便是以于穹这等见识和阅历,为何要抚养火麒麟所产之‘火卵’,他心中自是知晓,这关系着什么。”。 “火卵”潘心诚眉头紧皱,满有疑色,重新坐了回去,道:“什么是‘火卵’,请足下赐教。” “赐教不敢当。”侯轻玉徐徐抬起脚步,幽幽地道:“正如在下适才所言,便是四大神兽火麒麟所产之卵,孵化而出的麒麟子。据记载,麒麟子除了天生被诅咒,从而妨所有亲近之人以外,便还有两种异像归结其身。” 潘心诚听到此处,呼吸逐渐变的有些沉重,嘴唇微微翕动,面色煞白,隐隐有汗滑落,一双星眸鱼目般地盯着正在大厅之上来回踱步的侯轻玉。 侯轻玉沉吟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其二,便是你前些时日所见,一旦修习道法,引用天地灵气入体,便会唤醒沉湎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并非自己亲眼所见,既是‘火卵’,便是通过神兽火麒麟的眼眸所见。往往到了这一步,容貌都会发生变化,只是不知,于霜公子的样貌为何没有变化。” 潘心诚细细回想起于霜说过的话,似乎下午时分的疑惑瞬间如同拨云见日,他噩梦中的一幅幅画面,难道不是前些时日师傅与四兽斗法时的情形么?侯轻玉的一番话登时让他醍醐灌顶。 莫说潘心诚脸色大变,正在大门外凝神细听的于霜,面上早已没了血色。 第三十六章 执念 http://.biquxs.info/

大厅之上一时静了下来。 侯轻玉面无表情,坐回椅子上,端起身旁茶杯,缓缓饮了一口。他心中自知,潘心诚知道此事后定然吃惊不小,必会需要一些时间来衔接脑海中支离破碎的思绪,一时也没有打断他。 正如侯轻玉所想的一样,潘心诚脑海中犹如惊涛拍岸,吃惊之余,甚至有些错愕。要说与自己相交二十年有余的侯轻玉戏谑胡诌,似乎并不可能,但于霜自己所说的却正好与之雷同,没有半分不妥。 再者,潘心诚也自问,这位玉林城的军事向来处事不苟言笑,从不说些玩笑话。 沉吟了半晌,潘心诚才缓缓道:“那么第三种异像呢?” 侯轻玉淡淡道:“这第三种异像,便是常人所不具备的,一则百毒不侵,二则寿命极长。心诚兄若是拿捏不定,可赐一杯毒酒与他,其是否身怀异像,一试便知。” 潘心诚眉头皱了皱,眼中锐茫一闪,道:“足下就如此肯定霜儿是那麒麟子?” 侯轻玉淡淡笑了笑,决然道:“倘若不是,在下愿一命抵一命。”说罢,他神色轻松,端起茶杯兀自饮起茶来。 潘心诚静静望着侯轻玉,初始即便不信,现在也已经信了大半。一来与侯轻玉相交多年,此人阅历非常,才识过人,自己远远不如。这二十年来,玉林城子民能这般安居乐业,近乎都是城主按照此人的方略进展。 潘心诚徐徐叹了口气,神色惘然,又陷入了沉思当中。 “麒麟子,麒麟子……”于霜怔怔站在门外,神情僵滞,带着一丝惊恐与愕然,底底念了两句,也逐渐陷入沉思。 大厅内侯轻玉将手中茶杯放下,徐徐道:“《麒麟异闻录》乃是第三任‘道尊’相雾所著,关于麒麟子,书中无一处不是叮嘱修道之人要极力屠之,否则必留后患。”说道此处,他的眼中忽然出现一丝伤怀之色,看向潘心诚,压低了声音道:“那少年与你有诸多渊源,在下也深知心诚兄所恼。如今我已将来访的初衷尽数告知与你,如何决断,还请心诚兄好自忖度。” 潘心诚面色苍白,脑海中千头万绪纷至沓来,他额上有汗,微微喘息。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话到嘴边,却是没有说出什么。 侯轻玉面上也隐隐有些苍白,静静地望着身旁的潘心诚,眼眸中神色复杂,像是极其重视他所做出的的决定,但终究还是多了几分不忍。 他忽的站起了身,长长舒了口气,负手准备离去。只是才走了几步,便被潘心诚起身拦了下来。 潘心诚神情激动,面对着侯轻玉,忽然双手抱拳,面色恳切地道:“轻玉兄,你见多识广,学究天人。请你看在我们相交多年的情分上,设法救救在下罢。”说罢他深深弯下腰去,对侯轻玉重重行了一礼,身子也久久并未直起。 侯轻玉轻轻叹了口气,将潘心诚扶起,面上神色复杂,迟疑了一下,幽幽地道:“心诚兄请起,你我相交多年,不必如此。至于如何救,还请兄台示下。” 潘心诚径直道:“霜儿的性命便是我的性命,救霜儿便是救我,请兄台救救霜儿,破解了麒麟子的异像,在下就算是肝脑涂地,也必会报答此恩情。” 侯轻玉沉吟了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面有难色的道:“破解之法不是没有,但实在是非我等能力所能及之,他的父亲于穹自是知晓破解法门,连他都未能去做,更何况我等?” 潘心诚迟疑了一下,仍是不肯放弃,又道:“请兄台示下,在下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替师傅行这一遭。” 侯轻玉沉吟了片刻,兀自摇了摇头,徐徐道:“心诚兄,麒麟子破解异像的法门据我所知不过三个,但个个千难万阻,恕在下直言,心诚兄道法虽高,但也堪堪破了六界”说道此处,他忽的叹了口气,徐徐迈开脚步,喟叹道:“若是道尊于穹没有仙逝,以他的道法神通,说不定还有望破之。” 潘心诚一颗心,霍地冷了下去,怔怔地望着侯轻玉的背影,脑海中百感交集,眼中有热泪涌动,一时间口不能言。 侯轻玉似是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看向潘心诚,静静地道:“就算当真破了这麒麟子异像,只怕霜儿也难与常人一样。” 潘心诚心痛如绞,但仍是忍不住问道:“兄台所言何意?” 侯轻玉径直道:“据书中记载,首任道尊剑诛,其貌不扬,形态丑陋,面目狰狞如妖怪,破了这麒麟像,霜儿只怕也会沦落如此。” 潘心诚一惊,奇道:“莫非剑诛大侠,也是跟霜儿一样,乃是麒麟卵所生?” 侯轻玉静静看着潘心诚,缓缓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世间对麒麟子一说流传并不广泛,因此少有人知剑诛也是麒麟子。只不过以第三任道尊相雾女侠的推断,剑诛乃属电麒麟所产的‘电卵’孵化而生。加之剑诛大侠对世人有再造之功,世间自是不会流传对他不利的消息。” “原来如此。”潘心诚面上逐渐有了血色,心中若有所思。 侯轻玉继续道:“麒麟子命中注定孤苦一生,在下倒是有一个折中的法子,既不会妨到潘府上下,也不会连累世人。不知心诚兄是愿意听么?” 潘心诚闻言眸中精光一闪,霎时回顾神来,脸上惊喜交集,讶道:“当真?求之不得,愿闻其详。” 侯轻玉微微一笑,淡淡道:“正如在下所言,他命中既然注定孤苦一生,那么我等可以顺势而就,让他独自一人隐居孤山之中,从此不理世事。毕竟,世间听闻过麒麟子的修道人士不在多数,说不定如此还能安享一生,寿终正寝。” “好法子!”潘心诚当即喜道,但忽然又觉得不对劲,脸色又沉了下来,迟疑了一下,道:“霜儿自幼便椿萱并殁,身世凄苦,受师傅所托,前来找我,在下又岂能让他再离开潘府四处流浪?再者说,眼下若是离了玉林城,世间各地都是杀伐不断,岂不是叫他去送死?……如此不妥,不妥。” 侯轻玉似乎意犹未尽,但是沉吟了一会,又欲言又止,重新开口道:“既如此,那在下也确实没了法子。须知,麒麟子身怀异能,居住在兄台府上绝非长久之计,长此以往,其戾气必漏,定会牵连潘府上下,甚至连玉林城中都会遭受无妄之灾。在下虽不是修道之人,但也粗知一二,修行之人道义如天,切莫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下言尽于此,望兄台好自斟酌。” 潘心诚徐徐叹了口气,听得出此话有叮嘱之意,最终向侯轻玉拱手行了一礼,静静地道:“多谢兄台,在下记住了。但师恩如山,在下绝不会做对不起师傅之事,既是修道之人,在下也不会违背师傅教诲,潘某定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请给在下一些时间,将此事保密,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包括聂城主在内。” 侯轻玉似乎隐隐能感觉到潘心诚与聂城主之间有了隐隐的隔阂,但仍是面色不变,缓缓点了点头,拱手道:“心诚兄的为人,在下是信得过的。也罢,在异像发生之前,在下愿意替兄台保密。” 潘心诚微笑道:“如此甚好,多谢了!” 侯轻玉以笑视之,淡淡道:“在下这就告辞了,兄台好生休息。” 二人寒暄两句之后,侯轻玉便出了门,顺着石桥向外走去。 于霜此刻从房屋的拐角处探出脑袋,看着侯轻玉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惆怅。 他的心境比之潘心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在乎别的,唯独对妹妹于雪滢舍弃不下。 适才听到的那一句句谈话,真如一把无形的利刃一样,狠狠地绞着他的心。明眼人一听便知,侯轻玉多次暗示潘心诚杀掉于霜,以除后患。但潘心诚念及师恩,态度坚决,为此不惜与多年好友发生争执,这一举动让于霜鼻子一酸,心中暖暖的。 侯轻玉毕竟乃是心细之人,知道此刻多说无益,便不再强求。 但终究,于霜自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细细回想起来,昨夜那个梦境,必然是事出有因,在刚才一番谈话中,于霜也找到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却是让他痛心疾首。 “麒麟子。”于霜再次底底的念了一句,他脸色苍白,幽幽抬起脚步,走上了白玉石桥,俯身向湖中看去。今夜没有月色,湖中依稀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漆黑倒映,随着寒风萧瑟,湖面微微浮动。 如此站立了良久,不觉有些整整入神。 不多时,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阵阵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他独自站在桥上,身影显得很是凄清而孤冷。 身后湖中阁的灯火也在万分不情愿之下熄灭了,天地一片混沌,雪花从天空中向大地肆意的飘洒着,与湖水交融。 “哥哥!”远处忽然传来了于雪滢的呐喊声。 于霜转头看去,借着桥身上的昏黄灯火,只见于雪滢血红色的身影从白玉石桥上向自己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 她的身影俏丽,在漆黑的夜色下,显得很是艳丽。 于霜此刻心事重重,但看到妹妹的身影时,忽然觉得什么都想开了,除了妹妹,似乎什么都能割舍的下。 “就算全世界都容不下我,至少,有她就足够了。”于霜心里这么底底的念着。他忽然展颜笑了出来,向于雪滢招了招手,大声道:“滢儿,我在这里。”说罢,他向于雪滢的方向走了过去。 于雪滢踮着脚尖,蹦蹦跳跳,此刻看去心情颇好,一张清理无双的俏脸上笑容可掬,漆黑的夜色仿佛掩饰不住半分她的天真活泼,就像生长在漆黑荷塘里的百合一样,清丽出尘,让人怜爱。 一对乌溜溜地羊角辫的在肩头婉娩地晃动着,走到了近处,方才讶道:“哥哥,这里黑漆漆,冷清清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于霜呵呵一笑,拧了拧于雪滢吹弹可破的脸颊,笑道:“没什么,只是在这里欣赏欣赏风景罢了。” “哼,骗人!”于雪滢白了他一眼,小嘴一扁,脸上摆明了“不信”二字,愠道:“你跑到这里玩,不带滢儿是什么道理?” 于霜丝毫不生气,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拉起,手心似乎还有淡淡地温和感觉,二人并肩向前走去,边走边道:“滢儿,你看着雪花美不美?” 于雪滢明眸一转,乐不可支地道:“哥哥,明日我要在咱们屋前堆一个大雪人,你来帮我,好不好?” 于霜微笑半晌,忽的回头对她温声道:“好,等明日天亮了,哥哥陪你一起堆雪人。” 第三十七章 殴打 http://.biquxs.info/

翌日拂晓,天色阴沉,暮云皑皑,天空中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飘了一夜。 才一夜之间,潘府上下竟是盈雪数尺,就连整座竹林,似乎都披上了一层白装。整座白玉石桥,也仿佛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放眼望去,整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煞是好看。 天还没有大亮时,于雪滢便从湖中阁的白玉石桥上蹦蹦跳跳地踩着积雪,轻快的走在白玉石桥上,向湖中正南方他们所居住的楼舍中走来。 此刻于雪滢的身上俨然换了一件崭新的大袄,仍是一袭红色,但袖口和颈领处乃是一簇绒毛,看去毛绒绒地,很是暖和。 这场雪似乎对于雪滢来说格外欣喜,她昨夜虽然睡得很晚,但天色稍亮时便起了床,在雪地里独自玩耍,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地声响。 不多时,她轻轻推开了门扉,径直往于霜的房间走来,口中道:“哥哥,潘叔叔给滢儿送了件好漂亮的衣服,你快看呀!” 走到房门处,于雪滢也不敲门,径直推开走了进去。却见于霜还在床上盖着棉被呼呼大睡,看来昨夜一觉睡得颇为沉美。 于雪滢看到此景,忽然俏脸沉了下来,轻轻挠了挠脑袋,明眸中闪过一丝诡异光芒,玉也似的俏脸上仿佛计上心头,似笑非笑地向床上熟睡的哥哥轻轻走了过来。 轻轻地,走一步,再走一步…… “幸好没有吵醒”于雪滢暗自得意,忽然,她猛地跳起,整个身子往床上趴了下去,如葱切般地柔荑朝于霜的脸庞狠狠掐了下去。 “啊!”于霜大惊失色,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好在妹妹隔着被子压在他的身上,他无法起身,否则这一惊说不定会让他从床上翻滚到地上。 于霜吓了一跳,稍稍喘息了两下,方才回过神来,顿时觉得面上吹起如兰,脸颊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他目光往下一挪,登时便看到妹妹近在咫尺地脸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秋波流转,如玉一般白皙无暇的俏脸上尽是笑意,漏出了两派整齐划一地贝齿。 这张笑脸似乎在昨夜的梦中还耐人寻味,对他来说当真是艳若桃李,不可方物。 于霜抬眼望了一眼窗外,不禁苦笑,连日来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自从进了潘府,一夜的好觉都没有睡过,一直到了昨晚,方才安下心好好睡了一觉,不曾想,这一睡竟是睡到了辰时还没醒过来。 他静静望着妹妹于雪滢的脸庞,微笑不语,伸手轻轻抚了抚趴在她羊角辫上的几许雪花,心中暗想,若是每一天都能一觉睡醒便能看到这张笑脸,该是多么惬意之事。 这个念头,在他内心深处闪过,让他顿时心花怒放,昨天发生的不愉快之事顿时烟消云散。他此刻只希望,这一刻若是永恒,又该多好。 于霜心中虽然不忍,但终究还是道:“滢儿下去罢,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于雪滢轻轻“哼”了一声,明眸一转满不在意,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于霜微微苦笑了一下,微微侧身将她滑到了身旁的被褥上,口中道:“天都已经亮了,你不起身,我怎么起床?说不定潘叔叔一会儿会来找我。”说着他掀开了绣着荷花的银白色被褥,正欲起身。 但于雪滢却是不依不饶,又侧身趴了过来,口中嗔道:“哥哥,你这个大骗子,说好了陪滢儿一起堆雪人,天都已经大亮了,你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不肯起来就不要起来了。” 于霜无奈,又被压在被褥下面,过了半晌,只好央央地道:“好了,哥哥错了,你今天要去读书了,再不去可要迟到了,迟到了被张师傅打了手心,我可不管。” 于雪滢之前对于霜提及过张师傅的厉害,于霜自是知道妹妹的性子,自己多半在她眼中是毫无威慑的,但张师傅就不一样了。 果然,于雪滢闻言登时俏脸沉了下来,明眸中掠过一丝不安,抬眼看了看窗外,却见潘小涵都已经夹着书籍从窗口走了过去,当下更不迟疑,登时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口中仍是不肯屈服,下命令似的对于霜道:“这次就先原谅你了,晚上哪里都不准去,要陪滢儿堆雪人。” 于霜掀开被褥,穿上了鞋,口中笑道:“好,一定。” 眼角余光处却是吸引到了于霜,于霜细细打量了一下妹妹身上的这件大红袄,只见红袄之上用金丝线纹绣着一只金灿灿地凤凰,针脚细腻,格外显眼,绣的当真是有些鬼斧神工。 衣服的边角似乎都是一丛一丛地绒毛,延伸在红袄的边角处,看去很是华贵,在于霜眼中,这等材质和做工非贵族所有不可。 他不禁皱了皱眉,问道:“滢儿,你身上这件新衣裳是怎么回事?” 于雪滢闻得此言,登时喜形于色,脸上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明眸一转,两只小手负在身后,在于霜眼前尽情显摆身上穿的新衣裳,过了半晌,笑嘻嘻地不答反问道:“怎么样,好不好看?” 于霜呵呵笑了出来,径直道:“不错,很合身。是潘叔叔送给你的么?” 于雪滢得意的点了点头,一双明眸流盼在身穿的大红袄之上,当真是爱不释手。 于霜回想起昨夜潘心诚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顾身份地为自己开脱,今日又送了这么一件让人怜爱的大红袄给滢儿,如此体贴入微,当真是令他有些感激涕零。 他望着妹妹身上的大红袄怔了半晌,不觉眼眶都有些微微发热。 于雪滢身子忽然一转,乐不可支地道:“不给你看了,我要迟到了。”说罢她步伐轻快的踮着脚蹦蹦跳跳地走出了房门,身影已经走出了屋外,还不忘叮嘱于霜,大声道:“记住滢儿说的话,晚上陪滢儿堆雪人,不准乱跑了。” 于霜走到窗口,看着妹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竹林当中,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只希望,她能永远都这么快乐就好。 ******* 已经临近巳时,竹扉中众孩童都已经到了七七八八,准备接受张师傅新一天的授课。 此刻潘小涵的身影变作了竹扉中的焦点,她身穿一袭火红的大袄,身子窈窕,面容艳丽,周围围着一众孩童,都在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这件新衣裳。 “好漂亮啊,小涵,我这辈子要是能也能穿上一件这么漂亮的新衣裳该多好啊!”一个脸颊通红的小姑娘由衷地赞道。说完还津津有味地轻轻抚摸着潘小涵身上的大红袄,眼中流露着羡慕之情。 潘小涵端坐在座位上,嘴角一撇,眉毛一挑,不屑地道:“就你?下辈子罢。” 不料那小姑娘也不放在心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兀自沉迷于这件大红袄之上。 小胖和小虎二人围在潘小涵左右,二人脸上的羡慕之情更是表露无疑。 小虎矮小的身子往潘小涵身前靠了靠,精瘦的脸上神情一肃,狭小的眼中精光一闪再闪,口中喟赞道;“啧啧……,小涵,你知道么?你要是穿上这件衣裳,在玉林城的大街上走一圈,绝对是要迷倒城中所有人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像小涵这样美若天仙的小姐。” 小胖接口道:“不错不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正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倾倒众生不偿命啊!你说是不是,小虎。”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将心中能想到的所有赞美之词统统说了一遍。 潘小涵听在耳中,面色虽然还把持得住,但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头也不回地对二人道:“你们说的是真的么?” 小胖小虎二人登时打了个激灵,齐声道:“千真万确呀!小涵,你可万不可不信啊。” 众人也是你一句,我一句地将潘小涵给捧到了天上,让她心里美滋滋的。 可就在这时,一个跟潘小涵穿着同样服饰的女孩走了进来,众人齐齐向门扉处看去,一时间场中静默了下来。 来人正是于雪滢,她甫一进门,便觉得气氛怪怪的,怎么众人的目光都齐齐聚在了她的身上。 有的目光中满是惊疑与好奇,有的目光中则是羡慕与嫉妒,更有一种目光,乃是潘小涵与小虎,小胖三人的目光,于雪滢能清晰地感觉到,三人的目光中都带着凛然气息,似乎有种仇视的感觉。 她唯独对潘小涵心有余悸,只是潘小涵似乎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此刻看去已经是古井无波了。 于雪滢收起笑容,小心翼翼地走到座位旁坐了下来,她的座位仍然是第一排的前面,正是潘小涵的正前方。 她从竹桌中取出书籍,后背却仍是有些发凉,似乎感觉众人的目光仍然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而这些目光,少有善意。 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众人要这样看着她,似乎隐隐觉得,自己的到来似乎打破了原本嬉笑的氛围。 她双手藏在袖子下面,紧紧地握着,低着头,心里隐隐有一丝害怕。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潘小涵为自己解围的声音:“都看什么看?没见过新衣裳吗?” 潘小涵语气颇为冰冷,众人闻言轰然散去,于雪滢向左右觑了一眼,发现众人都已经回到了座位上,不再向她看来。她心里缓缓舒了口气,转头对潘小涵微笑道:“小涵姐姐,谢谢你啊。” 无意中,她却发现潘小涵竟然穿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衣服,都是一件大红袄,色泽艳丽,偏偏穿在潘小涵身上显得更是清艳无双。 就连于雪滢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由衷地赞道:“小涵姐姐,我们的衣服一样哎,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 潘小涵本来不打算多理于雪滢,也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但于雪滢说出此话,却是让她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她冷冷盯了一眼于雪滢,却是气急反笑,道:“是啊,你现在是我爹的心肝宝贝,我算什么东西啊?爹把我的东西都分你给你了,你可真是了不起,了不起!” 于雪滢眉头皱了皱,颇觉疑惑。她自然也是对潘叔叔一番好意心存感激的,但心中显然没有想那么多,疑道:“小涵姐姐,你说什么?” 潘小涵冷冷笑了笑,看似受了什么委屈似的,眸中竟然隐隐有泪光闪动,抚掌道:“不错,你们兄妹二人真的是了不起,以为进了潘府,我爹对你们另眼相看,你们就能目中无人,将我这个潘府的大小姐也不放在眼里了。” 于雪滢心中惊疑,秀眉皱起,急道:“我们没有,小涵姐姐,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啊!” 潘小涵心中怒火中烧,也不由她分说,径直对小虎小胖二人道:“小虎,小胖!你们给我把她身上这件新衣裳扒下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就敢穿我的衣服。” 小虎小胖二人登时脸上漏出笑意,起身向于雪滢走来,但在于雪滢看来,这二人脸上的笑容颇为狰狞,无异于笑里藏刀。 于雪滢心中惶恐,急道:“我没有穿你的衣裳,我身上穿的是潘叔叔送给滢儿的,啊……”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打断了于雪滢的话。 小虎赫然在于雪滢脸上打了一巴掌,恶狠狠地对于雪滢道:“喊什么喊?小涵是潘府的大小姐,你是什么?上次我就好心告诫过你,让你不要忘了自己姓什么排老几,这么快就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你说你该不该打?” 于雪滢脸庞传来剧痛,她伸手抚住脸庞,明眸看向小虎,眸中泪光滢滢,如梨花带雨,涩声对小虎道:“你打我?……”。她似乎意犹未尽,但心中苦涩,抿了抿嘴唇,怔怔望着小虎说不出话来。 小胖从旁笑道:“不错,敢跟小涵作对,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今日我们二人就替小涵教训教训你!” 二人一拥而上,小胖率先将于雪滢踹倒在地上,小虎也更是不闲着,在于雪滢身上又打又踹,于雪滢挣扎不止,口中仍想分辨,却惹来小虎小胖二人心中更气,反而下手没了分寸。 不多时,于雪滢一件崭新的大红袄上,便被嵌满了泥印。于雪滢大声哭喊“哥哥”二字,整座竹扉中,坐满了身影,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多有不忍之意,却终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制止。 过了半晌,小虎和小胖二人兴许是累了,二人重重的喘息了一阵,暂时停止了对于雪滢的殴打。 潘小涵此刻心中出了口恶气,对着躺在地上的于雪滢寒声道:“怎么样?臭丫头,你屡屡藐视我,今日给你的教训你最好终身牢记,否则想要在潘府生活,以后的苦头,够你吃一辈子。” 于雪滢挣扎地想要爬起,樱唇边已经流出了鲜血,划过了嘴角,但她眼眸坚韧,口中静静地道:“我没有错,我没错……” 潘小涵皱了皱眉,似是没有听清楚,对小虎道:“她说什么?” 小虎面色狰狞,径直道:“小涵,她说她没错。” 潘小涵顿时火起,冷冷哼了一声,怒道:“好一个‘没错’,给我揍她。” 小虎小胖二人如同接到了命令,又对于雪滢一阵拳打脚踢,可怜于雪滢紧紧地抱着头,口中大声哭喊着:“哥哥,哥哥你在哪?快来救我……” “住手!”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断喝,如同厉雷炸响,竹扉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齐齐向门口处看了过来。 第三十八章 心痛 http://.biquxs.info/

门外,忽然站着一个身着翠绿锦衫的少年,他眉目清秀,面无血色,微微有些喘息,一双明亮的星眸中,似乎徐徐燃烧着无形的火焰,鱼目般地盯着正在对于雪滢施暴地小虎和小胖二人。 来人不是于霜,又是何人? 于霜甫一进门,便看到此景,心中犹如熊熊烈火霍然崩腾燃烧,几乎要焚了他的身子,脑海中一片紊乱,前些时日的血腥画面似乎不由自主地在他的脑海中一一呈现,暴戾与杀戮,逐渐开始充盈他的身子,让他如同中了魔怔,全身上下都失去了原本具有的温和气息。 他的面色惨白,浓眉竖起,一双眼中尽是血丝,暴戾之气充盈了整个眼眶。 他缓缓地抬起了脚步,走一步,再走一步…… 场中所有人似乎都被这种突如其来的诡异气息所压迫,众人屏住了呼吸,目瞪口呆,怔怔望着这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少年,一步一步地向场中走来。 竹扉内一阵死寂,除了于雪滢“呜呜”的哭声以外,似乎连于霜此刻急促而凝重的心跳声都能清晰可闻。 潘小涵更是呆住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从未见过于霜展露过如此狰狞的表情,那一双眼眸中,未必便没有杀戮之意。她有心起身逃跑,可是一双腿瑟瑟发软,全然站不起身。 小虎和小胖二人也是额上冷汗直流,小虎比起小胖要激灵不少,他发现不对劲,早已停止了对于雪滢的殴打,靠墙站到了一旁。 小胖则是呆若木鸡,还兀自骑在于雪滢的身上,适才如雨点一般的拳头,也怔怔的握在半空,全都被这一阵突兀地凶杀戾气所凝固了。 只有他此刻鱼目般地望着一步步向自己缓缓走来的于霜。 时间仿佛对竹扉内的所有人凝固了,唯独只有一个身影,全身似乎都在不由自主地筛糠着的躯体,他仿佛掌握着竹扉内所有人的气息。 于雪滢被小胖压在身下,一对乌黑的羊角辫此刻凌乱地垂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似乎也隐隐感觉到了异样,她徐徐的向小胖看来。 只见小胖臃肿的脸上布满了惊惧的表情,眼角地肌肉徐徐抽搐了一下,一滴汗珠从额头滑下,划过了眼角。一双圆圆的眼睛,仿佛凝滞了一般,怔怔望着门扉处。 于雪滢顺着小胖的目光,向门扉处看来,她清晰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是带着异常陌生的情感,步履蹒跚地向她这里走来,他走的很慢,很慢…… 但是每一步,都似乎隐隐能听到他内心深处的咆哮与呐喊,他的目光异常呆滞,眼眸红润,但是没有一丝泪水,脸色惨白的如同白纸一样。 走到了近处,于雪滢清晰地看到,哥哥的周身竟然有诡异的暗红色气流徐徐融到了他的身体里,一阵恶心的血腥气味,从他身上徐徐传来,压迫着竹扉内的每一个人的神经。 于雪滢脑子“嗡”了一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翻身,将骑在身上的小胖推开,起身快步向于霜跑去。 “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于雪滢眼角含泪,握着于霜的臂膀,神色僵滞,带着哭腔一叠声问着。 但于霜的目光似乎从进门的那一刻,就没有从小胖的脸上挪开,也根本没有看于雪滢一眼。 “哥哥,我是滢儿啊,你看看我,你怎么了?”于雪滢看到哥哥此刻好像变了一个人,一个很陌生很陌生的人,她的心忽然就像裂开了一样,让她神情再次激动了起来…… 于霜的瞳孔,被一团诡异的红芒簇拥着,似乎早已经没了理智。 感觉到被人拦住了去路,他缓缓抬手,于雪滢的身子如受重击,竟然如同离弦之箭,霍地飞了出去,撞到了竹壁上,方才落了下来。 竹扉内的所有学童都呆住了,随着于雪滢倒飞出去的身影,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她的身上,有的甚至吓得晕了过去,他们小小年纪,哪里见过如此场面? 只是这股大力看似诡异汹涌,但于雪滢撑起身子咳嗽了两声,却发现并没有受伤。 小胖呆呆地望着,缓缓后退,两腿如同不听使唤似的哆嗦着,滚烫的液体顺着腿滑了下来,却是已经尿了裤子。 退无可退,那个如同凶灵一样的少年,缓缓地站到了他面前。 小胖低出于霜半个头,暗自吞了口口水,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着于霜那双充满诡异的双眼。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经历过如此临近死亡的恐惧的感觉,那股诡异气息,仿佛隔绝了空气,叫他靠着墙壁窒息一般。 小胖一张臃肿的脸上,忽然变得潮红,脸上的青筋暴起,心中惊恐万分,一颗心似乎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眼中满是惊惧与害怕。 下一刻,他终于按捺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失声喊道:“不要杀我……”说罢,他紧闭起双眼,侧过脸庞,不敢再看。 不料,小胖地一声惊呼,竟如同醍醐灌顶一样,让于霜身上的那阵诡异气息如潮水一般徐徐褪了下去。 这一声惊呼,仿佛唤醒了他。 他周身的诡异红气,轰然散去,仿佛漆黑夜色中,一盏明灯陡然亮起,顿时驱散了周遭地黑暗。 于霜逐渐有了几分意识,脸上也逐渐有了血色,一双星眸中,诡异血丝也随之消散了。 “我怎么了?”于霜口中微微喘息,低下了头,底底问了自己一句。 难道这就是前些时日修习引气入体所带来的反应么?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他低着头重重地喘息着,额上也有冷汗滑落,那一幕幕血腥的画面,当真是顷刻间便夺去了他的意识。 除了暴戾与杀戮,仿佛所有的记忆都不存在了。 但在他恢复神智的一刹那,却是清晰地回想起妹妹被欺负的画面,他茫然四顾,寻找着妹妹的身影。 “哥哥,我在这里……”于雪滢靠着墙壁坐着,捂着胸口,微微喘息着,一双明眸泪波盈盈,正向他看来。 于霜心痛无比,快步走了过去,扶起于雪滢,细细打量了妹妹一番,却发现妹妹的嘴角有血,玉一般的脸颊上,赫然有一个血红的五指印,似乎才刚刚挨了一记狠狠的掌掴。 看着这个五指红印,他犹如万箭穿心一样。 他轻轻抚着妹妹的脸庞,眼眶发热,嘴唇微微翕动,却是想不起,说不出安慰妹妹的话来。 于雪滢抬眼望着哥哥一脸心痛的样子,却是心头一阵暖意,她破涕为笑,扑到哥哥怀里,嬉笑道:“哥哥,太好了,你没事了,你刚刚吓死滢儿了。” 于霜如同泥塑木雕一样,怔怔站着,徐徐地喘息着,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划过脸庞,他将妹妹紧紧抱住。 他侧过脸冷冷看了小胖,小虎和于雪滢三人一眼,三人似乎被刚刚的画面震撼到了,还没回过神来,都是心有余悸似的,低下了头,避开了于霜那双泪水盈眶的双眼。 “走,我们走”于霜将小虎小胖和潘小涵三人的身影逐个记在了心里,缓缓推开于雪滢,拉起她的手往门口走去。 于雪滢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应了一声,跟在于霜身后,才走了几步,于霜却是停了下来。 她一时没有回过神,撞到了哥哥身上,讶道:“哥哥,怎么了……” 她才一开口,却发现潘心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潘心诚面无表情,神色平和,眉宇间似乎隐隐有种威严,别有深意的看了于霜一眼,于霜似乎也并没有退避,与他的眼神接上了上去。 于雪滢看着潘心诚,讶道:“潘叔叔,你怎么来了?” 潘心诚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淡淡道:“我是来找霜儿的。” 他说完这句话,却是移开了目光,脸上漏出了一丝怒意,对小虎和小胖二人寒声道:“你们随我来。” 说罢,他拂袖而去。 ******* 湖中阁。 大厅中,潘心诚在两位道尊地画像下居正而坐,于霜和于雪滢两人在他下首坐着,而大厅中央,赫然跪着两个孩童,正是小虎和小胖。 潘心诚脸有勃怒,似乎是没了耐性,喝道:“还是不肯说么?” 小虎和小胖二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噤若寒蝉,闻言对望了一眼,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潘心诚见此情形,站起了身,脸上怒意逐渐褪去,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徐徐看向窗外,只见窗外大雪依旧,寒风萧瑟。 他沉吟良久,才徐徐道:“潘某一生待人都是诚心诚意,念你们自幼没了父母,身世凄苦,故将你们接回府中,视作亲人对待,给你们吃住,供你们冷暖。你们年纪虽小,但也势必懂得礼义廉耻。如今做了这等事,还拒不认错,固执包庇。到了这一步,潘某也算是仁至义尽,你们就此离开潘府,另寻别处安身吧!” 此言一出,于雪滢和于霜二人也是吃了一惊,对望了一眼。于霜心中自是知晓,此刻他们若是离了潘府,莫说世道慌乱,生否存活?便是饥寒交迫也会断送了他们二人。 小虎小胖二人闻言登时面无血色,如同挨了个晴天霹雳,不可思议地直直向潘心诚望来,这话仿佛瞬间冲破了他们的最后防线。 潘心诚丝毫没有戏谑之意,径直道:“还不从实招来,你们欺负滢儿,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说!”潘心诚一声大喝,于霜和于雪滢二人也吓了一跳。 终于是小胖先忍不住了,重重地磕头,大声哭诉道:“是小涵小姐命令我们这么做的,求潘叔叔千万不要赶我们出府门,离了潘府,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啊……” 小虎也是以泪洗面,将潘小涵指示他们教训于雪滢之事的原委招了出来,不仅如此,就连上次诱骗于雪滢差点丧身狼人之口这件事,也一一抖了出来。 潘心诚越听越气,一掌下去,却是连身旁椅子的扶手都给坳了下来。 “快去,把潘小涵给我绑来……”潘心诚一怒之下,对门口下人喝道。 第三十九章 心结 http://.biquxs.info/

于霜闻言眉头皱起,沉吟了一下,站起身正欲开口…… 潘心诚似乎早已料到于霜会为之求情,他拂袖一摆,打断了于霜,d断然道:“霜儿,不必多言了,此事乃是我的家事,我自会秉公处理,给莹儿一个交代。” 于霜闻得此言,只得呐呐坐了回来,他知道潘心诚早就视滢儿如亲闺女一般疼爱,这次只怕当真是动了雷霆之怒,一时也不知如何劝阻,在他心里,他终究不愿意看到因他们兄妹二人而惹得众人不悦。 于雪滢却在边上偷偷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低声对他道:“哥哥,你刚才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怎么喊你你都不理我,吓坏滢儿了,你知道么?” 于霜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妹妹此刻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嘟着嘴角,正一脸关怀的望着自己。 他心中一阵暖意,微微笑了笑,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当时看到你被人欺负,我就脑子里一乱,就不记得了,等会儿我自是要问问潘叔叔的。倒是你,都怪哥哥无能,害你受人欺负了。” 于雪滢此刻早已将那些不愉之事抛之脑后了,她望着于霜,脸上笑意盈盈,嘿嘿笑了两声,漏出两排贝齿,低声道:“没关系,已经不疼了。” 于霜望着妹妹脸上兀自还隐隐可见的五个指痕,心中一阵愧疚,回想起自己多次许诺要保护妹妹,但是当妹妹正真到了危难时刻,却发现自己根本一无是处。不由得让他徐徐叹了口气,不敢再直视妹妹的眼眸。 潘心诚眉头皱了皱,坐在椅子上淡淡道:“霜儿,何故叹息?” 于霜吓了一跳,立时回过神来,眼眸一转看向堂下二人,迟疑了一下,微笑道:“潘叔叔,霜儿一时觉得这二人虽然有错,但念起身世凄苦,自幼与霜儿身世一样,不由得心生怜悯。如今他们已经知道悔改,潘叔叔何不暂且息怒,化戾气为祥和呢?” “化戾气为祥和?”潘心诚剑眉一挑,望向大厅跪着地小虎小胖二人,似是余怒未息,口中道:“霜儿可知,博识院当中有成百上千这样的遗孤,我若是姑息且纵,他们有恃无恐,年纪稍大点便会拉帮结派,欺凌弱小,我不严惩,则像滢儿这些无辜的孩子,还要受欺负到几时?” 小虎小胖二人听得此言,俱是打了个哆嗦,将头又深埋了几分。 于霜一时语塞,却也说不出话来。 于雪滢听得出来,于霜想要为这两人开脱,自己虽然受了点苦头,但毕竟已经过去了,只要他们知道悔改,岂不是比惩罚他们要好得多? 想到这里,她下了椅子,走到潘心诚身旁,拉住他的袖子,撒娇道:“潘叔叔,滢儿也没受什么委屈,他们就是跟滢儿玩,一时没了分寸,这才闹成这样。潘叔叔就不要责罚他们了,滢儿以后还要跟他们做朋友呢!” 潘心诚从一进门便是板着张脸,到了这时,听到于雪滢的撒娇声,神情才缓和了许多。 他伸手抱起于雪滢,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缓缓道:“滢儿不亏是师傅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虚怀若谷。罢了,他们两个就听从滢儿发落,不责罚也就不责罚了,只要滢儿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于雪滢莞尔一笑,艳若桃李,明眸转向小虎和小胖二人,微笑道:“你们听到了么?潘叔叔不责罚你们了,还不快谢谢潘叔叔。” 小虎小胖二人惊若寒蝉,闻言连忙道:“谢谢潘叔叔,多谢潘叔叔。” 潘心诚目光锐利,向他们二人看来,寒声道:“不必谢我,若不是滢儿替你们求情,我定会严惩不怠。要谢,就谢滢儿吧。她年纪虽然与你们一样大,但这份气量堪称诸子楷模,回去之后,务必好好读书,若是再敢欺凌弱小,我两罪并罚,记住了么?” 小虎和小胖两人登时如释重负,连连磕头,口中道:“谢谢滢儿,谢谢滢儿,小虎(小胖)日后一定好好读书,谨遵潘叔叔教诲。” “好了,下去罢。”潘心诚朝他们挥了挥手,淡淡道。 二人起身谢礼,并排缓缓走出了湖中阁大门。 此刻大厅之中只剩了于霜兄妹和潘心诚三人,潘心诚打量了一下怀中于雪滢,关切道:“怎么样?身子还疼么?” 于雪滢笑嘻嘻地道:“早就不疼了,潘叔叔谢谢你对滢儿这么好,现在除了我哥哥以外,你就是最疼滢儿的人了,滢儿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潘叔叔。” 潘心诚仰首而笑,轻抚着于雪滢的背,微笑道:“滢儿言重了,什么报答不报答,潘某向来施恩不望报,再者说,潘某也并非施恩与你,乃是心性使然,若是我那个不成器的丫头,有滢儿你一半的心性,潘某也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于霜沉吟了一下,微笑道:“潘叔叔也言重了,滢儿能遇到像您这样疼爱她的人,也是她的福气。日后若是滢儿有了出息,定然是要报答潘叔叔的,潘叔叔就不必推辞了。” 潘心诚微微一笑,心中对这兄妹二人着实喜欢,似乎隐隐已经有种离不开的感觉了。 就在这时,湖中阁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两个身着下人服饰的中年人,将潘小涵带了进来。潘小涵毕竟乃是潘心诚的女儿,两个下人自然是不敢将她绑起,只是跟在潘小涵的身后,走了进来。 场中的欢愉气氛,登时便被这三人给打破了。 潘心诚瞳孔缓缓收缩,脸色再一次的沉了下来,他将于雪滢放了下来,眼中寒芒一闪而过,徐徐的站起身,负着手寒声道:“小涵,你知罪么?” 潘小涵自进门便低着头,闻言跪了下来,方才来时在桥上看到小虎小胖二人偷偷给她使眼色,她心中料想,所有事情,只怕爹都已经知道了。 她柔声道:“爹,小涵知罪了。” 于雪滢在她身旁走过,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又坐了下来,看着跪在冰凉地面上的潘小涵,脸上仍是有几分不忍。 潘心诚缓缓坐会椅子上,对潘小涵徐徐道:“既然知罪,就把你所犯之错事一一道来。” “爹!”潘小涵忽然抬起头来,柳眉微颦,明眸中泪光滢滢,在她心里,始终拿于雪滢兄妹二人当做外人,要说当着他们的面低头认错,却是无论如何都丢不起这人的。 潘心诚剑眉一竖,厉声道:“讲!” 潘小涵被父亲这么一喝,当下哭了出来,泪眼汪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声阵阵。 这哭声潘心诚听在耳中,却是面色不便,没有半分心软。 但听在于霜和于雪滢二人耳中,却是顿觉难受,他们二人对望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出了不忍。尤其是于霜,耳根子最软,常怀恻隐之心。 场中一时安静了下来,除了潘小涵阵阵的啼哭声。 潘心诚沉吟片刻,似是没了耐性,霍地站起,大喝道:“你还不如实道来!” 潘小涵吓了一跳,顿住了哭声,一双泪眼向潘心诚望来,大声道;“你打我吧,打死我吧,反正我娘走得早,我从生下来就是一个孤儿,没人疼,没人理,你打死我吧,我也好早日与我娘团聚。” 这一句话如同厉雷炸响,潘心诚登时退坐在椅子上,瞳孔缓缓收缩,面色煞白,不可思议地望向失了理智地潘小涵。 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光潘心诚,就连于霜和于雪滢二人俱是脸色都白了,他们吃惊之余,齐齐转了目光,向潘心诚看来。 潘小涵一句话声若洪钟,潘心诚心中怒火中烧,却是气急反笑,冷冷道:“好好好!没想到潘某这么多年来,竟是**出了这样一个忤逆的女儿,好气魄,好魄力!” 于霜登时回过神来,他深知潘小涵一句看似义愤填膺的话,几乎已经将局面推到了不可回转的余地,他走上两步,在潘小涵身前跪了下来,拱手道:“潘叔叔息怒,小涵年纪尚小,所谓童言无忌,潘叔叔切莫放在心上。” 于雪滢也在于霜身旁跪了下来,明眸盈动,柔声道:“潘叔叔,小涵姐姐只是跟滢儿开了个玩笑而已,潘叔叔你不要责罚小涵姐姐。” 潘心诚这一怒非同小可,他左手一挥,一掌打碎了身旁的桌椅,隐隐真气还未消散,又冲到了地上,将地面震动龟裂开来。 “看来是我太念及凤儿情谊,在你年幼时过度溺爱,期望能弥补你心中的伤痛,从而缺乏了管教。没想到今日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看来是我错了,今日若是不好好教育教育你,当真是对不起你已故的娘亲了。”潘心诚幽幽的说着,眼角隐隐有泪光闪动,似乎是想起了往事,他的眼眸徐徐望向窗外,缓缓的起身,迟疑了半晌,才幽幽地对两位下人道:“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潘小涵登时脸色煞白,不可思议的望着父亲潘心诚,似乎没料到父亲竟然真的会不顾母亲情谊,对她重重责罚。 她呆若木鸡般地跪在地上,仿佛窒住了,微微张着口,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于霜低着头,眉头紧锁,心中自是明白,一个青年汉子都未必能承受如此大刑,她一个女儿家如何承受得住? 想到这里,他拱手急道:“潘叔叔,手下留情啊,五十大板会要了她的命的,潘叔叔若是执意要罚,霜儿愿意替她受罚。”说罢他将头深深埋下。 所有人都闻言吃了一惊,潘小涵脸上赫然有种不可思议之色,愕然之余,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雪滢见哥哥如此庇护潘小涵,也决然道:“潘叔叔,你不要罚我哥哥,滢儿愿意替哥哥受罚。”说罢,她也伏在地上,将头深深埋下。 潘心诚剑眉紧锁,仍是怒火难息,他的目光在于霜身上流离片刻,又转到了于雪滢身上,最后落在了潘小涵身上,潘小涵兀自低着头,似乎察觉到刚才失言,不由得心中懊悔,沉默不语。 潘心诚心中一阵惘然,咬了咬牙,忽然对大厅中的两位下人喝道:“还等什么,拖出去打!” 两位下人面上也有疑色,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但终究不敢违背潘心诚的意思,将潘小涵拖了出去。 潘小涵兀自挣扎,口中连道:“放开我,你们这些下人,快放开我!” 于霜赫然回头,看着潘小涵单薄的身影,心头五味杂陈,眼眸流离,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对潘心诚拱手道:“潘叔叔,世间谁无父母?小涵纵然有错,但母爱没有错呀!潘叔叔宅心仁厚,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为何不能原谅小涵呢?她才只有十岁啊,请您在她的娘亲份上,暂且绕过她吧。” 于雪滢也附声道:“哥哥说的没错,潘叔叔饶了小涵姐姐吧,滢儿给您磕头了。”说罢她“咚咚咚”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潘心诚看在眼里,心中终究多了一丝犹豫,眼神有些迷惘。 潘小涵挣扎不止,心中着实害怕,口中终于服了软,大声哭道:“爹,我错了,我错了……” 潘心诚闻言向她看了过来,终究骨肉亲情难以割舍,霜儿所言不无道理,登时有了几许迟疑。 于霜见状,知道潘叔叔怒火稍息,低声道:“潘叔叔请试想,今日你若一时冲动,当真打死了您的女儿,九泉之下,小涵的母亲如何能够瞑目啊?” “住手!”潘心诚闻言一声断喝,喝住了两位下人。 于霜又道:“如今小涵已经知错,她势必与滢儿重归于好,今日大难,岂不是滢儿之福?” 潘心诚沉吟片刻,只觉得于霜所言确实有理,倘若真是一时气恼酿成大祸,岂不是对不住九泉之下的凤儿? 一念及此,他深深的出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小涵,你过来吧。” 潘小涵此刻眼眶红肿,泪眼汪汪,俏脸煞白,缓缓地走到潘心诚面前,低着头,轻声啜泣着。 潘心诚看在眼里,也颇觉心痛,伸手轻轻拭去了潘小涵眼角的泪痕,涩声道:“你说得对,是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在你小的时候,爹就身负城中大任,不能长陪在你左右。如今你已经长大了,爹却仍是忙于公务,疏于与你沟通,让你心性偏激。这都是爹的过失啊……” 潘小涵听着心里暖暖的,也觉得自己不该把母亲的事情搬出来,一时失言,才闹成这样。 于霜和于雪滢对视一眼,二人相视一笑,能化开他们父女之间的心结,心里自然也是暖暖的。 第四十章 报复 http://.biquxs.info/

潘小涵泫然道:“爹,小涵知错了……”说着,她张开臂膀投进了潘心诚的怀里。 潘心诚心头微微有些哽咽,刚才之举,让他内心觉得,着实有些对不起她的娘亲凤儿,回想起当年一起走过的光阴,如同白驹过隙,悠悠然已经十年了,却不知她如今是否已经轮回了…… 他将潘小涵抱着,低声道:“以后不可欺负滢儿了,爹常常教育你,做人行事须光明磊落,虚怀若谷。你于伯伯正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爹的楷模,更是万千世人的楷模,日后你定要与她和睦相处,不可再生隔阂,你记住了么?” 潘小涵应了一声,热泪再一次的涌了出来,靠在父亲肩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潘心诚轻轻抚了抚女儿的背,脸上漏出微笑,将她推开,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温声道:“去读书吧。” 潘小涵缓缓点了点头,转过了身,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于雪滢,于雪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看不出任何表情。 潘小涵走后,于霜和于雪滢二人也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潘心诚对于雪滢道:“滢儿,你今日就不必上课了,去调理休息一下,待明日再去上课吧。” 于雪滢明眸一眨,似乎正要反驳,却被于霜拦了下来,于霜淡淡道:“潘叔叔说得对,你今日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凡事到明日再说。” 于雪滢本想活动活动筋骨给潘心诚看看,自己并无大碍,但是哥哥也在一旁如此说,只好呐呐应了一声,喃喃道:“滢儿知道了,谢谢潘叔叔。” 潘心诚微微一笑,坐了下来,淡淡道:“去吧,我与霜儿聊几句。” 于雪滢明眸精光一闪,看了一眼潘心诚,再看了一眼于霜,虽然心中好奇,但也是讪讪应了一句,走出了房门。 此刻大厅中只剩了潘心诚和于霜二人,潘心诚对于霜淡淡道:“霜儿,你坐吧。” 于霜拱手应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双明亮的眼眸望向潘心诚。 潘心诚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语句,迟疑了一下,他剑眉微皱,道:“霜儿今日,身体可有不适么?” 于霜顿了顿,径直道:“不瞒潘叔叔,今日一早滢儿走后不久,霜儿便觉得莫名的心慌,眼皮也一直再跳,后来我就顺着路走到了博识院,远远就听到了滢儿的哭喊声,我当时心切,快步跑了过去,甫一进门,就看到小胖小虎二人正在殴打滢儿,当时霜儿气愤之极。” 潘心诚眉头皱起,疑道:“后来怎样?” 于霜看着潘心诚,目光忽然挪了开去,幽幽地道:“霜儿也有一事不明,不知是不是前些时日修炼道法导致,那些血腥画面再一次在我的脑子里闪过,我的胸口异样难受,似乎隐隐能感觉到,脑海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让我一时沉浸了进去,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潘心诚目光深深的望着于霜,听到此处,他缓缓低下了头,心中若有所思,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于霜心中也颇感疑惑,又继续道:“到了后来,我挣扎着恢复了理智,就急着去查看滢儿的伤势,所幸并无大碍,正想要带着滢儿走,却发现您已经站在门扉处了。” 潘心诚眉头紧皱,心道:如此看来,轻玉兄所言不虚了,霜儿的凶戾之气与生俱来便萦绕体内,稍稍点拨,便将引气入体融会贯通,其道法资质也算得上属于上佳水准。只是想到了这里,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师傅要千叮咛万嘱咐与他,叫他不可触碰道法,原来这就是弊端所在,倘若他不是修道之人,自然也无法唤醒沉眠与体内的凶灵恶像。如今自己传授给他道法,岂不料竟是将他给害了。霜儿虽然明事理,但终究性子孱弱,绝非刚猛果敢之人,如此倒也更容易控制,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潘心诚沉思良久,不觉有些怔怔出神,于霜在他的下首叫道:“潘叔叔,潘叔叔!” 潘心诚被打断了思绪,抬眼向于霜看来。 于霜微微一笑,径直问道:“不知潘叔叔,可是知道其中原委么?” 潘心诚再次沉吟了片刻,心想若是将真相告知与他,以他的性子,只怕多半会离开潘府,那样势必也是凶多吉少,其间缘由不如暂且隐瞒,到了日后在见机行事。想到这里,他微微笑道:“或许是霜儿体质不适合修习道法,日后不可在练,日后就陪在我左右,与我分担一下这城中的琐事吧。” 于霜微微窒了一下,但还是点头应了一声。潘心诚的脸色看上去颇有几分古怪,他也自是看在眼里。 他看着潘心诚的神情,忽然也想起了昨夜隔门偷听到的二人谈话,莫非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麒麟子异像? 他的脑子也顿时一阵发麻,眼神逐渐凝滞,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潘心诚忽然道:“霜儿,眼下若是并无他事,你就先回去吧。城主早些时候有事召见,潘某得去一趟聂城主的府邸。” 于霜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点头应道:“是,潘叔叔,霜儿告退。”说罢,他依旧皱着眉头,心中若有所思的走出了房门。 ******* 博识院,竹扉内。 此刻已经过了午时,天空中的雪花兀自扬扬洒洒地飘洒着,暮云皑皑,天寒地冻,寒风呼啸。 竹扉内似乎因为潘小涵的心情不佳,众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潘小涵面色清冷,端坐在座位上,目光迷离,瞄着一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她早些时候进门,没有再说一句话,一直板着一张脸,小虎和小胖二人心中有愧,有心道歉,却也是呐呐不敢上前。小虎坐在小胖身后,二人也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时便偷偷向潘小涵望来。 一想起早些时候二人为了明哲保身,在惶恐之下出卖了潘小涵,此刻见她目光凌冽,面色清寒,二人俱是心里发毛,担心潘小涵报复,两颗悬着的心,依旧无处安放。 终于是小虎先按捺不住,他对潘小涵的性子了如指掌,知道此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潘小涵向来有仇必报,如此拖下去,只怕等待他们的,定然是大难临头。 他缓缓起身,瞄了一眼怔坐在前方的潘小涵,鼓足了勇气,蹑手蹑脚地走到潘小涵身后,低声道:“小涵,实在对不起,潘叔叔要赶我们出潘府,情急之下,我才口不择言,说了些胡话,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一次好么?” 小胖见状,也是更不迟疑,起身走到潘小涵的另一侧,怯声道:“不错,我们都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你也知道,离开潘府我们只有死路一条,潘叔叔向来一言九鼎,他绝对会这么做的。我们也是害怕的要死,所以才……” “不必说了”潘小涵轻声喝道:“你们忘恩负义,让我在两个外人面前丢尽了颜面,要我原谅你们也行,你们现在就去观海阁,给我把于雪滢那个臭丫头揍个半死,我就原谅你们。” 小虎和小胖二人俱是吃了一惊,眼中再现惊恐神色,小虎当先劝道:“不可啊,如今她有潘叔叔给她做后台,我们是真的惹不起啊!潘小姐,你就饶过我吧。” 小胖也是频频点头,面有难色。 潘小涵嘴角一撇,发出一丝冷笑,明眸中锐茫一闪而过,冷冷道:“有我爹做后台怎么了?我就不信我爹真的会为了一个野丫头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顾了,你们去不去?” 二人被潘小涵这么一喝,心里着实发毛,有意在劝,但也料知劝也无用,在如此纠缠下去,只怕潘小涵当即发怒,大祸可就立时临头了。 小虎生性激灵,察觉到潘小涵动了肝火,当即附声道:“去去去,小涵,我们这就去给你报仇,揍死那个臭丫头。” 小胖见小虎转了话锋,也随即点头陪笑道:“是是是,小涵,你在这里等我们的好消息。” 二人说完便悄声嘀咕着走出了竹扉。 屋外寒风刺骨,二人环抱着手臂,塞入袖子之中,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就这般“举步维艰”地往前走着,脸上虽然有万般的不情愿,但终究不敢违背潘小涵的意思。 小胖忽然叹息一声,低声道:“于雪滢早些时候还为我们求情,我们才免于大难,转眼间就要我恩将仇报,我如何能下得去这手?” 小虎个子比小胖矮出半个头,白眼一翻,口中讥讽道:“有本事你别去啊,看小涵扒不扒得了你的皮。” 小胖神色终究犹豫不决,低声道:“她那个哥哥,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我看着活脱脱一个妖怪,潘叔叔向来嫉恶如仇,也不知为什么没有察觉出来?” 小虎冷“哼”了一声,怪眼一翻,道:“有其女必有其父,能好到哪里去?” “嘘……”小胖被他这一句话吓了一跳,连忙左右四顾,幸好没有被人发现,当下指责道;“你就不能小声点?若是传到别人的耳朵里,我们还有活路么?” 小虎此刻神情倨傲,义愤填膺地道:“若不是我那个死鬼老爹和老娘被魔道中人给杀了,我家那可是良田万亩,富可敌国。何至于沦落到这里受这鸟罪?” “得得得。”小胖怪笑一声,边走边道:“我们家可没有你们好,我爹娘都是普通百姓,从小有一碗粥喝就不错了。自从进了潘府,我才顿顿能吃饱,能睡到安稳觉了,其实我是知足的。” 小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喟叹道:“我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日若是等我小虎飞黄腾达了,我一定要来铲平了潘府,抓住小涵那个臭丫头,一定要百般**她,方能解了我心头的这口鸟气。” 第四十一章 吻 http://.biquxs.info/

小胖生来胆小,被他这么一说,也不由得心生委屈,想来这些年以来,在潘小涵的指使下,自己做了多少数不清的坏事?可是这些,都非自己所愿,而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他有心想让小虎压低了声音,却觉得此话当真是解气,也就不再阻拦了。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到了观海阁的石门口。 穿过了竹林,第一间房屋便是于雪滢的住处,他们二人并排向前走着,到了近处,小胖清了清嗓子,正欲大喊,却被小虎拦了下来。 “怎么了?”小胖疑道。 小虎白了他一眼,悄声道;“你疯了?她哥哥万一也在里面,你不是找挨揍么?” 小胖一拍脑门,登时醒悟:“你说的对,不能让他哥哥知道。” “废话”小虎没好气地道:“先观察观察,可别再出了岔子,要是再让潘叔叔知道,我们就得自己先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懂不?” 小胖连连点头,论点子,他自是不及小虎的脑子激灵,当下悄声嬉笑道:“那你说,我们怎么办?” 小虎嘴角一撇,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们得先查探清楚,她是不是一个人,在见机行事。” 小胖疑道:“那怎么查探?” “别急,让我想想”小虎一手叉腰,狭小的眼眸往上一斜,沉吟了起来。 小胖来回踱步,心中又急又怕,但也不好催促,只得先蹲在一旁,静等小虎出主意。 他在湖边蹲了下来,却发现湖中两条红鲤鱼在水下来回游动,看去甚是惬意。他肥胖的脸上赘肉一跳,眼中精光一闪,一时却是来了兴趣,想要将这两条红鲤鱼给抓上来。 他轻轻的直起了身,蹑手蹑脚地往旁边台阶处移了几步,很是庆幸,他的举动并没有惊扰到正在惬意游动的鱼儿。 “不如我们这样吧。”小虎在他身后叫道。 “嘘,别吵……”小虎回身道。 小虎站在小胖身后,忽然发现一丝不对劲,对小胖的举动甚是好奇,讶道:“小胖,你在做什么?” 小胖没有理他,兀自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脸上的神情格外严肃,似乎已经忘了此番前来的正事。 小虎眼有疑色,走上前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却发现正是水中的几只红鲤鱼在悠哉悠哉地在水下游动。 碧绿的水面上,雪花洋洋洒洒,却是没有结上冰,那两条红鲤鱼红腮翕动,嘴唇时不时便透出水面,仿佛在吃这些撒到水面上的雪。 小虎面色一沉,对着小胖的屁股闷了一脚,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玩,我告诉小涵,让他扒了你的皮算了。” 小胖看似有些臃肿的脸上呵呵一笑,一把拽住小虎,温声道:“别急啊,等我把这两条鱼抓上来,我们就可以以送鱼为名,进屋打探了。” 小虎望着小胖得意洋洋的脸,迟疑了一下,眼中忽然漏出一丝赞赏之色,拍了拍小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道:“高明啊!没想到你这颗榆木脑袋,也有铁树开花的时候,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小胖呵呵一笑,心中着实得意,当下老气横秋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我?” 小虎点了点头,闻言往前走了几步,却不料,地上湿滑,这一脚下去一滑,登时便掉入了水中,水中扬起一大片水花,两只红鲤鱼也自是瞬间没了去向。 “救命……”小虎不识水性,加上天寒地冻,仿佛顷刻间踏入了地狱的大门,那种如同嗜血般地寒意登时便从脚爬上了头,似乎有万千蝼蚁在拼命嗜咬,让他生不如死。 岸上的小胖见状脸色大变,一双环眼睁着大大地望着水中挣扎地小虎,登时脑中一片空白,手脚筛糠,情急之下,又是尿了裤子。 “救……”小虎在水中惊慌失措,手舞足蹈,脑袋一会探上水面,一会沉入水下,也不知喝了多少口冰凉的湖水…… 小胖脸色煞白,登时大声哭了出来,就在一旁抹起了眼泪,似乎是回过神的第一刻,想要逃跑,却迈不开腿,只得扬声哭喊道:“救命啊!有没有人?小虎快被淹死了……” 有心跳下水救自己的玩伴,却自问自己也不识水性,眼看着小虎在水中的扎挣已经快要奄奄一息了,连手臂都快要挥舞不动了。他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口中仍是奋力求救。 眼看着就要阴阳两隔了,却不料就在这时,“啪啦”一声,他身后房屋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血红的身影从屋内冲了出来,小胖登时回头,却见于雪滢正向他这边跑来……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于雪滢没有一刻犹豫…… “噗通”一声,水花溅起,于雪滢奋不顾身地跳入水中,用一只胳膊紧紧将小虎抱住,缓缓向岸边台阶处游了过来。 此刻于雪滢清晰地感觉到,落水的小虎已经没了知觉,如同一滩烂泥一样,不再挣扎。 甫一上岸,小胖早已将台阶处的积雪踢得一干二净,于雪滢上了岸将他放到了台阶上,晶滢的水珠顺着她的流海,她的脸颊徐徐滑落,苍白的脸上微微喘息着,她的周身也被这冰凉的湖水所浸透,这股寒意宛如钢针一样,要刺穿她的身体。 “小虎,小虎怎么了?你不要死……”小胖涕泪俱下,神情僵滞,他晃了晃已经不省人事的小虎。 “阿啾——”于雪滢重重打了个喷嚏,眼前似乎都有些晕眩了,但她仍是保持着最后一刻的理智,将小虎冰凉的双手放在他的胸口,对小胖道:“你来帮我,用力按下。” 小胖情急之下早已乱了方寸,怔怔点了点头,照着于雪滢的话,对着小虎的胸口用力的按压。一双眼睛眨也不敢眨的望着小虎,此刻脑子乱做一片,只希望小虎能立刻睁开眼睛。 于雪滢面色苍白,用力掐了一下小虎的人中,转头看向小胖,见小胖如此反复按压了半晌,却是仍不见昏迷中的小虎醒过来,她心中也有些焦急,知道此时若是再不想办法救醒他,只怕他不是被溺死就是被冻死。 “你快去找潘叔叔,我把他背到屋里去。”于雪滢对小胖径直道。 小胖呐呐地点了点头,起身快步顺着白玉石桥向湖中阁跑去。 于雪滢将他背到屋中,放在自己床上,此刻哥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心中也着实惶恐,小虎身上的体温在逐渐下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生命,似乎在悄悄离开这个躯体。 死亡,这个字眼,在乱上当中,如同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执念,这个字眼,在心里却如同雷鸣一样,映亮了漆黑的周遭。 她面上坚韧之色一闪而过,对着小虎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唇,吻了下去…… 唇间尽是冰冷,一阵阵温和的气息,从她的口中传到小虎的口中。 过了半晌,小虎的胸口开始微微起伏,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于雪滢起身再次帮他按压胸口,不多时,小虎的面上逐渐有了血色,他缓缓的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微笑着的,无比甜美的脸颊…… “你醒了!”于雪滢喜道。 小虎眼眸迷离,没有立刻答话,眼眸向四周流离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于雪滢的脸上,气若游丝地道:“是你救了我?” 于雪滢哈哈一笑,望着小虎,老气横秋地道:“不是我还会是谁?” 小虎登时内心感到无比愧疚,眼眶一热,泪水滑了下来,口中尽是苦涩,一时无言。 于雪滢却是毫不在意,莞尔道:“小虎,你不上课,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又怎么会掉到水里去??” 小虎微微抬眼,看着于雪滢那张无比天真的笑脸,他心中羞愤,忽然反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两下,“啪啪”之声清脆无比,牙龈似乎都已经流出了血丝。 “你干什么?”于雪滢吓了一跳,连忙制止,口中嗔道:“你现在身子虚弱,需要好好调理,再打下去,我不是白救你了么?” 小虎闻言看向于雪滢,看着她身上还在徐徐落下的水滴,一张白皙的脸庞如同出水芙蓉一样清丽,他心中更是愤愤难平,缓缓涩声道:“第一下,是我早上打了你,现在还给你的。第二下,我是替你打的。早上你为我求情,算是救了我一命,现在,你又救了我两命,我……我……” 小虎一时情绪失控,热泪盈眶,口不能言。 于雪滢呵呵笑道:“什么一命两命的?莫非你和猫一样,有九条命么?” “我早上打了你,你……不恨我么?”小虎怔怔问道。 于雪滢明眸一转,沉吟了一下,继而漏出笑容,艳若桃李,莞尔道:“你打我,是你不对。我若再打你,我岂不是跟你一样了么?我能救你,自然是不怪你。我说过,我们以后还是要做朋友的。” “朋友?”小虎怔住了,这两个字眼似乎很是遥远而又陌生,但又亲切而又向往,原来自己长这么大,一个贴心的朋友都没有,想到这里,他怔怔地望着于雪滢那张笑脸,眼眶再次发热,泫然泪下。 “啊啾……”于雪滢又打了个喷嚏,对小虎道:“你不要多想了,谁都有犯错的时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嗯……”她说着明眸一斜,苦想了一会,忽然转眸笑道:“对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呵呵”。 小虎深深的埋下了头,闭上了眼,不再言语了。 于雪滢到了此时,当真是觉得这件被冷水浸泡过得衣裳穿着着实难受,虽然屋子里生着火炉,但似乎仍是感觉不到暖意。 她站起身对小虎道:“我出去换件衣裳,你可以把身上的湿衣裳放到火炉上烤一下,等潘叔叔来了,我再向他帮你要一件新衣裳,潘叔叔是个大好人,一定会送给你一件新衣裳的。” 小虎热泪不由自主地划过了脸颊,他重重地咬着嘴唇,缓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第四十二章 画像 http://.biquxs.info/

这场闹剧到了傍晚,才终于收场。 屋外大雪依旧,屋内于雪滢躺在床上,却是午时在严寒之下,跳进水中救了小虎,反而自己发起了高烧,不多时便昏迷了过去。 潘心诚正在屋中来回踱步,脸上焦急神色溢于言表。 于霜坐在妹妹床头,握着妹妹滚烫的小手,一脸凄惘的望着妹妹那张憔悴的脸庞,对妹妹说了很多话,但是妹妹兀自昏睡着,毫无所觉。 小虎此刻也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棉衣,他毕竟是男儿身,此刻倒也没事了。但他一张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牙齿咬了咬嘴唇,终于忍不住在潘心诚身前跪了下来,恳切地道:“潘叔叔,求求你救救于雪滢姑娘,她是为了救我才病成这样,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也就不活了!” 潘心诚眉头微皱,俯身将他扶起,决然道:“你不必多虑,潘府灵丹妙药多的是,她也定然不会有事。” 小虎怔怔的看着潘心诚,看他神色如此坚定,不容有半分置疑。他虽然心急如焚但也呐呐的不知该说什么,回头又望望躺在榻上的于雪滢,仍是不见醒过来。 小胖此刻背靠在墙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内心也很是愧疚,本来是要揍于雪滢,却不料若是没有于雪滢的帮助,只怕小虎此刻连命都没了。这份恩德,他也感同身受,心里无比惭愧。 潘心诚再一次地走到榻前,对于霜道:“霜儿,我再来看看滢儿的脉象。” 于霜闻言站了起来,潘心诚握住于雪滢的手腕,为她把洛脉象,小屋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潘心诚皱着眉头,眼角的肌肉似乎隐隐跳动,嘴唇微微翕动,似乎要说什么,却是没有说出口。 昏迷当中的于雪滢脸上也是风云变幻,一张玉也似的脸上,格外的红润,额头上还顶着一张湿毛巾用来降热,但作用却并不是很大。 于霜心中焦急,脱口道:“潘叔叔,滢儿怎么样?” 潘心诚徐徐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脸上也隐隐浮现出惊疑之色,淡淡道:“不知为何,连服了三粒将热散,为何还是高烧不退?滢儿脉象紊乱,她体内似乎也有什么奇怪的真气在浮动。” 潘心诚说完,眼眸望向别处,陷入了沉思。 于霜闻言身子一震,径直道:“潘叔叔,是什么奇怪的真气呢?滢儿自小可是从来没有修习过道法的,怎么会有真气呢?” 潘心诚沉吟了良久,忽的起身,脸上兀自一脸迷惑,踱步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若往她体内强送真元,便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隐约的排斥之力。” 于霜眉头越皱越紧,急道:“那这种真气对她会有什么损害么?” 潘心诚徐徐出了口气,负手道:“料想是没有什么损害的,一则我等也不知道这真气是怎么回事。二则这种真气在她体内已然留存很久了,若是有害,也早就发作了。” 于霜怔怔地转过头望向妹妹,只见她仍是微微蹙眉,在榻上昏睡着,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梦,眼角还在缓缓抽搐着。 潘心诚沉吟了一下,对站在场中的小虎和小胖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快些回去吧,这里有我和霜儿料理,你们就不必操心了,早些休息,明日不要耽搁了功课。” 小胖闻言点了点头,看过最后一眼兀自昏迷的于雪滢,虽然有几分不忍,但还是缓缓走出了房门。 小虎神色复杂,走到了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怔怔望着于雪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欲言又止,最后他拱手对昏迷中的于雪滢深深做了一揖,方才抬步离去。 于雪滢这次高烧,竟然持续了三日三夜,到了第三日黄昏的时候,方才幽幽的醒了过来。 潘心诚忙于公务,每到夜里才看看她,但尽管潘心诚对于雪滢用尽了灵丹妙药,俱不吝啬,什么人参,枸杞当归能用的便统统拿来给她服用,但仍是不见好转。 于霜这几日是寸步不离于雪滢,到了这时,也是累的精疲力尽,他坐在床尾,眼眸迷离,靠着床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哥哥。”于雪滢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口中微弱的喊道。 于霜闻言立时醒过神来,看到妹妹睁开了眼睛,他顿时喜出望外,快步走上前来,握住妹妹的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喜道:“太好了,滢儿,你的高烧退下去了,手也不烫了。” 于雪滢脸上的潮红之色虽然褪去,但仍是苍白如纸,看去很是虚弱,口中微微道:“哥哥,我怎么了?” 于霜微微一笑,伸手手指,在妹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愠道:“你当天为了救小虎,跳到了湖里,结果小虎没事,你倒是病得不省人事,真是差点吓死我。” 于雪滢明眸灵动,莞尔笑了笑,声音沙哑地道:“滢儿没事,哥哥不用担心。” 于霜脸色一沉,嗔道:“还没事呢,你都这么睡了三天三夜了,你要是在这么睡下去,我早晚有一天会发疯的。” 于雪滢闻言嘟了嘟嘴,嗔道:“哥哥,不许乱说。滢儿不会丢下哥哥的,我还要和哥哥一起堆雪人呢!” 于霜扬起了嘴角,不管怎么说,妹妹能平安的醒过来,比什么都重要。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榻上妹妹的脸庞,真想把她牢牢的镂刻在心间。 于雪滢明眸眨了眨,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哥哥,小虎怎么样了?他没事罢?” 于霜怔了一下,顿了顿道:“小虎他没事,不过……” “不过什么?”于雪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问道。 于霜迟疑了一下,道:“他昨天夜里跟潘叔叔辞别了,临走之前还来见了你一面,有句话说等你醒了,让我带给你,他说‘你的恩情他会永远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他会加倍的奉还给你’”。 于雪滢吃了一惊,霍的侧起身来,奇道:“他怎么了?为什么要走?” 于霜耸了耸肩膀,淡淡道:“这个我也没有细问,只知道昨夜他跟潘叔叔聊了很久,最终说服了潘叔叔,一个人离开了潘府,也离开了玉林城。” 于雪滢明眸一窒,愣了一下,又道:“潘叔叔说外面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没命的,他为什么要走呢?” 于霜淡淡道:“滢儿,你大病初愈,就不要想这么多了,小虎是个讲情义的人,我料想他或许不喜欢潘府这样安逸的生活,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强迫也是无用的。再说,潘叔叔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于雪滢似乎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兀自满是惊异之色,忽的转头望了望屋外,只见大雪兀自下着,天寒地冻,他会去哪呢?。 于霜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柔声道:“滢儿,你要答应哥哥一件事。” 于雪滢转眸看向于霜,疑道;“什么?” 于霜徐徐叹了口气,脸上神情坚毅,轻轻抚摸着于雪滢的脸颊,低声道:“今后不管发什么,都必须要先保护自己。不可轻生犯险,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哥哥怎么办呢?” 于雪滢看着哥哥那张严肃的脸庞,心里也略感愧疚,缓缓低下了头,轻声道;“是,哥哥。都怪滢儿不好,害哥哥担心了。” 于霜微微一笑,摸了摸于雪滢的脑袋,扶着她躺了下去,静静地看着她,低声道:“爹和娘在世的时候,常常教诲我们,要做一个见义勇为的好人,就像潘叔叔一样,待人待物谦逊和睦,但在我们去帮助别人的时候,一定先要保护好自己,否则就很可能得不偿失。就像小虎这次的辞行,我也隐约能感觉得出来,他心里暗怀愧疚,若是你救了他,自己也平安无事,那小虎说不定就不会走了。” 于雪滢静静地望着哥哥,心中若有所思。 于霜忽的站起了身,从桌上倒了杯热茶,递给了于雪滢,又道:“在大千世界,万物生灵当中,人的生命其实是最脆弱,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爱护它。明白么?” 于雪滢缓缓饮了口热茶,徐徐点了点头,口中道:“明白了。谢谢哥哥教诲,滢儿定当牢记。” 于霜脸上满是疼爱之色,轻轻在妹妹额头上吻了一下,淡淡道:“你好好睡吧,我将你醒过来这个好消息告知潘叔叔知道。这两日,他也是里外忙的焦头烂额。” 于雪滢莞尔一笑,冲于霜重重的点头,微笑道:“哥哥,你快去吧。” 于霜站起身替妹妹盖好了被褥,转身走出了房门。 翌日。 久违的太阳甫一升起,地上厚厚的积雪便开始悄悄的融化。 于雪滢早早便起了床,一大早起来忙的不亦乐乎,一会儿忙前,一会跑后,在门前将积雪凑拢,独自搭起了一个与她身高一般的雪人。 铃铛为眼,木桶为帽,萝卜为鼻,笤帚为手。竟是堆得活灵活现,雪人洁白的脸上还微微上扬着嘴角,欣欣向荣地望着太阳。 于霜缓缓推开了门,伸了个懒腰,一眼便看到妹妹的身影,在门前不远处,装点着一个刚刚成型的雪人。 “滢儿,你不是说要与哥哥一起堆雪人么?怎么不叫我?”于霜微笑着走了过来。 于雪滢看到哥哥,更是乐不可支,笑道:“哥哥,我看你睡得太沉,就没叫醒你。你看,我堆得这个雪人像不像你?” 于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雪人道:“这怎么像我啊?我有带帽子么?再说了,你看他脸那么白,眼睛有那么红,牙还那么尖,哪里像我呀?分明就是你自己。” 于雪滢满颜欢笑地将雪人脑袋上的水桶取了下来,戏谑道:“这下像你了,哥哥。哈哈……你看,雪人的肚子上还有你的名字呢!” 于霜定睛一看,果然,这胖乎乎地雪人肚子上,还用手指划了两个字,“于霜”正是他的名字。 他脸上笑意一闪而过,伸手在于雪滢吹弹可破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愠道:“就会戏弄哥哥,待明日哥哥也堆个雪人,堆成一只小猪的模样,上面划上你的名字。那样,就算扯平了。” 于雪滢毫不示弱,嗔道:“那就比比,看看我们谁堆得快,哈哈。” 于霜怔了一下,妹妹的雪人都已经成型了,自己只不过随口说说,不过能每天睁开眼便看到妹妹如此天真可爱,他心里倒也是畅意无限。 他细细地看着这个雪人,心里也是暖暖的。 于雪滢忽然道:“哥哥,滢儿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于霜窒了一下,道:“什么?” 只见于雪滢从怀里取出了两张纸,分别是两个人的画像,她将一张纸递给于霜,道:“哥哥,这个是我,这个是你,我的这张你留着,你的这张我留着。”说罢,她又把一张画像揣进了怀里。 于霜脸上微笑着,伸手接了过来,细细地观摩着妹妹的手艺,却见画纸上是个笑意盈盈的女孩儿,柳叶眉,樱桃口,微微斜着身子,嘟着脸蛋。两条显眼的羊角辫婉娩地搭在肩头,两只小手翘出食指,分别指在自己的左右脸颊上。 看得出来,流海下面的一双眼眸,妹妹是颇费了笔墨,女孩儿的明眸异常灵动,似乎隐隐都能看到眼波在盈盈荡漾。 这张自画像竟是将自己的轮廓勾勒地入木三分,惟妙惟肖,恍惚间,似乎真的是有人正脸含笑意地盈盈望着自己。 于霜静静地看着画上的那个眼眸,细看了良久,不觉有些怔怔出神,直到…… 第四十三章 求饶 http://.biquxs.info/

“哥哥!”于雪滢已经喊出了第三声。 于霜猛地回过神来,讶道:“滢儿,这是你画的么?” 于雪滢两手玩弄着肩上的羊角辫,撅起嘴角望着他,老气横秋地道:“不是滢儿,还会是谁?” “这是你的自画像么?画的跟真的一样,哥哥原来只知道你贪玩,没想到你这描绘的手艺当真了得啊!”于霜嘴角含笑,由衷地道。 于雪滢闻得此言,心里得意的飘了起来,脸上笑颜如花,自顾自道:“那是当然!滢儿我那叫宝刀未老,老态龙钟……” 于霜白了她一眼,嗔道:“叫你不好好读书,又乱用成语,当心我告诉张师傅,叫他打你手心!” 于雪滢乐呵呵地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丝毫没有在意。 “快去做功课,再不去可要迟到了!”于霜兀自看着画像,对于雪滢道。 于雪滢“哼”了一声,又冲他做了个鬼脸,不再多言,转过了身,蹦蹦跳跳地向博识院走去。 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朵云彩,清晨的阳光照在洁白的积雪上,愈发的明亮。久违的阳光,似乎总能驱散心中的不悦。 于雪滢穿过了竹林幽径,很快地走进了博识院的大门,道路两旁的松柏大树,每一棵都似乎披上了一层白装,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还隐隐泛着白光,很是好看。 道路上的人影很多,几乎都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孩童,个个面色红润,穿着一件崭新的大袄,有说有笑地往竹扉走去。 不多时,她便走进了竹扉,此刻竹扉内的学童已经到了七七八八,全都低着头,看着今日要做的功课。 只有一双眼眸,向她看了过来,却是潘小涵。 于雪滢今日心情不错,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对潘小涵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小涵姐姐,早上好呀!” 潘小涵对于雪滢的话充耳不闻,一双明眸古井无波,眨也不眨地望着她,白皙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于雪滢稍显尴尬,嘿嘿干笑了两声,不过也没有在意,挪了挪身旁的竹椅,准备坐下…… “噗通!” 却不料,这一坐却是坐了个空,摔在了地上,脑袋磕到了潘小涵身前的竹桌上。 于雪滢痛的龇牙咧嘴,小手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往后看去,却见竹椅的下面赫然有一只殷红色的绣花鞋,鞋上用翠绿色的线纹勾勒着两只展翼翱翔地杜鹃鸟,不论做工还是材质,都尽显华贵。 她抬头看去,却见潘小涵正端坐在座位上,明眸皓齿,欺霜胜雪,正笑盈盈地望着她,而这双绣花鞋,也自然便是潘小涵的。 于雪滢大感愠恼,嗔道:“小涵姐姐,你干什么?” 潘小涵缓缓地俯下身来,清眸流盼,在于雪滢的脸上打量了几分,掩口笑道:“是滢儿妹妹啊?地上凉,怎么坐在地上呢?快起来,姐姐扶你!”说着她脸含笑意地伸手去扶于雪滢。 于雪滢气冲冲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她或许是无意的,下意识地把手伸了过去,却不料潘小涵似乎并没有将她扶起来的意思,只扶到一半,用力一拉,于雪滢再一次的爬到了地上。 这时竹扉内传来阵阵讥笑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来,只有旁边的小胖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却也是缄口不言。 于雪滢缓缓站起了身,将竹椅挪好,沉着脸看向潘小涵,道:“我不理你,哼!”说罢,她坐在座位上,从抽屉里取出书籍,翻开看了起来。 潘小涵面色阴沉,似乎并未打算就此作罢,阴阳怪气地道:“于姑娘何许人也?连我爹都对她是言听计从,岂会待见我们这些小角色,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哈……” 众人也被潘小涵带了节奏,轰然大笑起来。 潘小涵的刻薄言语从她身后阵阵传来,于雪滢颇觉厌恶,但兀自不理潘小涵,独自看着书籍。 潘小涵又道:“你们兄妹二人,前几日演的一出双簧不错啊,连我爹都被你们给感动了,热闹可是看的过不过瘾?” “……” “要是不过瘾,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让你们再演一出如何?” “……” “说起来,我毕竟是我爹的亲生女儿,他难道会真的打我板子么?骨肉亲情这种事,岂是你们两个外鬼能懂的?” “……” 潘小涵见于雪滢对自己的话全都充耳不闻,愈发恼怒,寒声道:“你那个哥哥虚伪狡诈,只会甜言蜜语,说什么愿意替我受罚?”说道此处她眼眸一斜,冷笑一声,嗤之以鼻的道:“我潘大小姐才不稀罕呢!别以为我看不穿他心里想的那点小伎俩,以为说点好听的,在我爹面前装装样子,让我潘小涵对他感恩戴德?呸!我爹吃这套,我可不吃!” “你胡说什么!”于雪滢忽的站起身,转身对着潘小涵大喝了一声。 潘小涵吓了一跳,她看着于雪滢窒了一下,似是没料到于雪滢会忽然有这么大的反应。只见于雪滢俏脸微红,神色激动,一双明眸如同梨花带雨,直直地望着潘小涵。 潘小涵冷笑一声,料到这丫头的软肋果然在她哥哥身上,反唇相讥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你哥哥就只会巧舌如簧,口蜜腹剑,生来就是个小人胚子,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 场中甚至有人夸张的点了点头,低声私语道:“想不到潘叔叔竟然也被蛊惑了,真是可恨呐!” “是啊,潘叔叔对他们兄妹两个这么好,没想到他们竟然这样狼心狗肺,啧啧,人心难测啊!” “这么做也不怕遭天谴么?” 场中众说纷纭,哗然一片…… 于雪滢惊慌四顾,眼中泪光盈盈,眼看着众人似乎都听信了潘小涵的话,对自己的哥哥开始议论纷纷。 她情绪激动,对潘小涵大声道:“你胡说!”转头又对众人道:“你们不要听她的,我哥哥是好人,她没有巧舌如簧,他不是小人。” 虽然她在极力的反驳潘小涵,维护自己的哥哥,但她的号召力在竹扉中却是远远不及潘小涵的。除了小虎面有愧色的低头不语,其他人似乎都对于霜有了偏见。 潘小涵心道:对这臭丫头言语攻击,她的确能置若罔闻,但如今已经掌握了她的软肋,若是能激怒了这臭丫头,便能报前几日丢失颜面之仇。 一念及此,她当下更不迟疑,往前踏上一步,明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凌然道:“你还不知道吧?我爹亲口说过,你哥哥是麒麟子,知道什么是麒麟子么?就是会害死身边所有亲近之人,他害死了你爹你娘,又来害我爹,你们到底是什么居心?你们最好尽快滚出潘府,否则我今天收拾不了你哥哥,来日我也定要收拾他。” 于雪滢贝齿紧咬下唇,玉脸煞白,泪水滑过了眼眶,急道:“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我哥哥不是麒麟子,他是好人,他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潘小涵掩口一笑,指着于雪滢,转头对众人道:“她哥哥是什么?” 众人轰然大笑,目光齐齐向于雪滢看来,异口同声的讥笑道:“麒麟子。” “麒麟子” “麒麟子” “麒麟子” 众人在潘小涵的引导下,仿佛在喊着口号一样,面对着于雪滢,这个仿佛失魂落魄的少女,纷纷拍手呐喊…… 是什么在心头焚炼? 是什么在脑海冲撞? 为何世界如此冰冷? 为何人心如此淡漠? “啪!”一声突兀的声响在竹扉中响起,打断了众人的喧哗声,场中赫然安静了,所有人都呆住了,禀住了呼吸,不可思议地齐齐望向于雪滢。 时间仿佛凝滞了,只有一个人的心跳,——原来如此之快。 她就是于雪滢,那个赫然在潘小涵脸上打了一记耳光的少女。她的面色苍白,贝齿咬破了唇,眼泪滑过了脸颊,一双明眸,直直地望着潘小涵,玉脸上尽是坚毅之色。 屋外晴朗的天空似乎隐隐能听到鸟鸣,树梢上的积雪时不时洒落在地上,混在泥土当中。 竹扉内,潘小涵徐徐侧过脸来,明眸有泪,脸上神色复杂,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于雪滢,嗟讶道:“你……你敢打我?” 于雪滢静静地看着她,语气异常的平静,淡淡道:“你可以骂我,你也可以欺负我,但你不能骂我哥哥,谁都不行!” 潘小涵似是忽然回过了神来,盛怒之下,她大喊一声,欺身而上,顷刻间便和于雪滢扭打在一起…… “小胖,快点上,给我揍这死丫头!”潘小涵揪着于雪滢的羊角辫,回身对小胖喊道。 小胖闻言看了看正自扭打在一起的二人,他面有难色,口中呐呐不知说些什么,浅浅的眉毛皱在一起,终究也没有插手。 就在潘小涵分神呼喊的时候,于雪滢一记耳光又打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潘小涵的樱唇上,火辣辣地灼热感登时从嘴上传来,潘小涵心头怒火更甚,场中众人纷纷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人插手。 于雪滢毕竟从小活泼好动,筋骨强壮,这一场掐架不多时便占了上风。潘小涵被于雪滢压在身下,两支胳膊来回抵挡,堪堪只剩下招架之力,全无还手之功。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错了……”潘小涵情急之下,连连哭喊。 于雪滢适才动手也是气急了,才没控制住,现下听到潘小涵阵阵的啜泣声,心里登时便软了,脸上的愤怒之色也逐渐褪去。 她缓缓站了起来,俏脸涨红,口中也是连连喘息,她将躺在地上的潘小涵扶了起来,为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口中道:“这次就算了,我打你也是被你逼的没有办法,你不要怪我。” 潘小涵兀自抹着眼泪,啜泣道:“我不怪你,不怪你……” 第四十四章 阴谋 http://.biquxs.info/

聂城主的府邸坐落在玉林城地西南角,府邸的大门处守卫森严,三五个壮汉持枪站立在门口,脸上神色严峻,眼中似乎还带着隐隐的杀气。 与潘府不同的是,聂府修建相当华丽,从门外望去,里面的楼舍青砖碧瓦,雕梁画栋,很是气派。 一个身着淡蓝色大氅的青年男子,长得细眉方脸,文质彬彬。虽然已经快到十一月天,但他手中兀自握着一把描金折扇,看去很是端庄舒雅。 只见他行色匆匆,步伐轻快地走在熙熙攘攘地人群当中,脸上颇有焦急神色,到了聂府大门处方才停了下来,他微微抬了抬眼,看了一眼府门上的匾额,眼中掠过一丝光芒,稍稍迟疑了一下,抬步走了进去。 门口的侍卫似乎都对此人很是尊重,向他微微颌首,算是打过招呼,并没有加以阻拦,青年男子也很有礼貌的欠身回礼。 顺着大门右侧的一个走廊,又穿过了一条很长的幽径。幽径两旁皆是竹林,在竹林的深处,赫然耸立着一座竹扉精舍,孤独的耸立在道路的尽头,映衬着周遭的环境,倒似乎颇感清净。 精舍的门口站着两名身着淡黄衣衫的侍卫,这身黄衣便能看出来这二人乃是聂城主地贴身护卫。 看到青年男子匆匆走来过来,其中一人微笑着迎了上去,淡淡道:“军师,聂城主已经在‘静心阁’候您多时了,请随我来。” 这青年男子便是玉林城的军师——候轻玉。 候轻玉微微颌首回礼,跟在这名侍卫身后,向屋中走去。 “吱嘎——”精舍的门被推开了。 黄衣侍卫将候轻玉带进了屋中,然后又退了出来,将门扉关了起来。 候轻玉并不是第一次来静心阁,甫一进门,便是熟悉的一片漆黑的环境,不知为何,屋外烈日当头,晴空万里,但温和的阳光却是丝毫照不进这间小小的竹扉。 竹扉的面积并不大,候轻玉知道,此处乃是聂城主休寝的地方。映着昏黄的烛光,候轻玉看到大厅中此刻独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他一袭火红的棉袍披在身上,很是显眼,长得剑眉浓郁,目若朗星,一头乌黑的长发浩浩荡荡地披在身后,唇下还有一抹浓须长长地垂在胸前。 门被推开的一刹那,一丝光亮顺着门缝照了进来,恰恰照到他正独自端坐在椅子上,细细的品着一盏清茶。 “咔……”身着火红衣袍的中年男子发出了一声温和而满足的品茶之声。他没有抬头看候轻玉一眼,却一边饮茶,一边自顾自地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候轻玉缓缓走到大厅中央,面色苍白,眼中似乎有隐隐愧疚之色,闻言并没有立刻答话,似乎是在斟酌语句,半晌才道:“城主,潘公子在玉林城中声望不小,如此做,只怕会引起民愤,可否请城主三思?” 正自品茶的中年男子,也就是聂城主,闻言神色一变,向他看了过来,似是有些恼怒,他霍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茶杯登时被摔得四分五裂,茶水倾洒了一地。 他一双火亮的眼眸冷冷向候轻玉看了过来,候轻玉身子威震,躬身拱手,目光垂了下来,躲开了聂城主一双似乎要夺魂摄魄的眼眸。 聂城主缓缓起身,直勾勾地望着候轻玉,面色清冷,徐徐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候轻玉兀自低着头,拱着手,沉默不语。 聂城主望了他半晌,才俯手走到窗前,背对着候轻玉,缓缓道:“潘心诚与我相交多年,我深知此人性子,岂是摇唇鼓舌就能动摇其心?此人若是不除,必然会牵连诸多无辜之人。你当真不明白么?” 候轻玉面色犹豫,迟疑了一下,淡淡道:“城主教诲的是!只是潘公子道行匪浅,若是贸然行事,万一有个闪失,只怕会引起诸多不便。可否请城主再给在下几天时间,容在下思忖一个万全之策?” “哼!”聂城主冷笑一声,负手道:“万全之策?我已经给了你多少天了?你始终碍于情面,不肯献良策。要知道,若是煊皇发起火来,我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候轻玉直起身,走到聂城主身后,低声道:“煊皇只不过是要‘麒麟子’而已,并未要求我等残杀无辜啊,潘公子的确乃是无辜之人,请城主看在潘公子多年功绩的份上,对其网开一面!” 聂城主回身看了候轻玉一眼,徐徐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我又何尝不知?潘公子对玉林城一城子民有恩,老夫也是颇多不忍。”聂城主说到此处,话锋忽然转冷,徐徐道:“可是他若不死,以他的性子,谁又动的了麒麟子?如此僵持下去,煊皇发怒,定会殃及这一城的子民。到那时如何是好?” 候轻玉面有不忍之色,静静道:“城主,可否容在下再去潘府跑一趟,将事情原委尽数相告,说以利害,权衡利弊,潘公子为人坦荡,心怀正义,说不定会将麒麟子给交出来。” “天真!”聂城主冷笑一声,面朝窗外,冷冷道:“潘心诚若是知道此事原委,定会舍命保住麒麟子,煊皇的厉害你我二人可是见过的,其道法神通神鬼莫测,是否参破‘八界’也尚未可知,岂是一个潘心诚就能抵挡的住?到时候惹来杀身之祸不说,一旦殃及城中百姓又当如何?” 候轻玉面色苍白,呐呐不知所言。 聂城主徐徐叹了口气,仰首道:“我多次试探,潘心诚对这麒麟子的身份来历都隐秘不说,足见其心,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 候轻玉眉头皱起,沉吟了一下,道:“城主所言极是,潘公子定会如此决断。在下倒是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聂城主眼中精光一闪,回身向他看来,径直问道:“是何良策?你且说与我听。” 候轻玉顿了顿,道:“万幸麒麟子目前并没有发生异变,其诡异术法暂且不能施展。城主可以找一事由,将潘公子派出城去,待其走后,我等在略施小计,将麒麟子捕获,先交予煊皇,日后若是潘公子追究起来,我等在从长计议。” 聂城主捋了捋长须,脸上阴晴不定,徐徐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他两眼流离,沉吟许久,忽的抚掌,大笑道:“好计谋,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军师不愧是玉林城的屏障,佩服,佩服!” “城主过誉了!”候轻玉拱手谢礼,但眼中却有一丝疑虑。 聂城主将其看在眼里,径直道:“怎么?有何不妥么?” 候轻玉看向聂城主,如实道:“只是这‘调虎’之计,‘饵’却是令人头疼的一件事,眼下玉林城方圆百里都是一副翕然之态,潘公子却是无处派遣啊。” 聂城主抚须而笑,摆手道:“无妨,此事老夫自有办法。” 候轻玉看着聂城主成竹在胸,不禁皱眉,疑道:“是么?请城主示下。” 聂城主兀自抚着长须,他微微摆手,示意候轻玉坐下,候轻玉会意,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聂城主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候轻玉,淡淡道:“请军师过目。” 候轻玉双手接过信封,只见信封上书着“请柬”两个大字,他眉头微皱,抬眼看了一眼聂城主,只见聂城主一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隐隐有一丝光芒闪过,让他顿生好奇,他拆开信封,径直看了下去。 候轻玉仔细端详着一页信纸,上面字数繁多,也不知上面写些什么,只见他神色似乎都在随着信纸的内容而隐隐变换,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嘴角也不禁挂上了一丝笑意。 “如此甚好!城主是想……”候轻玉将信纸拍在茶几上,对聂城主笑道。 “不错”聂城主打断了他,呵呵笑了两声,忽的站起了身,负手向前走了几步,幽幽的道:“再过三日,便是逸剑山庄庄主谢远忠的百岁大寿,老夫与其相交甚好,前几日便收到请柬,老夫可回他一封书信,就称卧病在床,不得远行,着亲信之人代之相贺,如此一来,你的调虎离山之计,不就不缺东风了么?” 候轻玉微微点头,沉吟了一下,起身拱手道:“聂城主深谋远虑,在下佩服!” 聂城主回身微微摆手,迟疑了一下,面色忽然郑重起来,道:“还有一事,你须谨记。” 候轻玉看向聂城主,低声道:“请城主示下。” 聂城主沉吟了一下,负手踱步道:“潘府府邸人多嘴杂,关于捕捉麒麟子一事,你必须小心谨慎,摸清了住处,再派亲信之人在夜间行事。万不可走漏了消息,你是知道的,潘心诚若是发起火来,怕是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候轻玉闻言迟疑了一下,然后对聂城主拱手道:“多谢城主告诫,在下定当牢记。” 聂城主回身看向候轻玉,轻声笑了笑,一摆手道:“军师不必多礼了,请坐吧,尝尝煊皇送给老夫的茶叶,当真是提神醒脑,沁人心脾啊!”说罢,他替候轻玉斟了一杯清茶。 候轻玉拱手微笑道:“多谢城主。” 第四十五章 月圆 http://.biquxs.info/

明月当空,月朗星稀。 明亮的月辉恍若银霜,将潘府观海阁映地几如白昼。 房屋内,大厅中。 于霜与妹妹于雪滢正自围坐在一张竹桌上吃饭,桌上盛着四菜一汤,菜肴都为肉菜,汤也是骨头熬制,对于霜而言,这当真是丰盛的晚餐。 于雪滢一张俏脸涨的鼓鼓的,却还在使劲儿扒拉碗中的米饭,不知道的,多半便会以为,这幅吃相定是饿了几日几夜,于霜坐在一旁皱着眉头,嗔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于雪滢闻言笑嘻嘻地向他看来,嘴角还沾着菜叶,却是一时吃的兴起,连额头上都沾上了几颗米粒,看来这顿饭菜,做的还是相当的可口。 她吧唧着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乐呵呵地道:“哥哥,你快点吃啊,再不吃,要被滢儿一个人给吃光了。” 于霜看着她一副狼吞虎咽的架势,不觉好笑,他放下手中碗筷,伸手拭去了妹妹脸上沾着的几颗米粒,微笑道:“哥哥不饿,我的也给你吃。”说着他将手中还未动几下的米饭送到了于雪滢的桌前,环抱起双手,靠在桌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妹妹。 于雪滢俏脸一红,方才发觉自己是不是有些过火,哥哥还没有动几筷子,桌上的饭菜已经被自己给扒拉的所剩无几了,她明眸眨了眨,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望向于霜,喃喃道:“哥哥,对不起,我太饿了。” 于霜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于雪滢的脑袋,笑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不饿,你快些吃吧,今日上了一天课,怕是也累了,吃完早些休息。” 于雪滢莞尔道:“谢谢哥哥!”说完又继续兴高采烈的吃了起来。 于霜支颐望着于雪滢,心中颇觉舒畅,一时也没有说话打断她。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满桌的可口菜肴,便被于雪滢一个人消灭的干干净净,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伸出小手,轻轻地抚了抚略显凸出的肚子,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兴致勃勃地道:“总算是吃饱了,人生最得意之处,莫过于填饱肚子,哥哥你说是不是?” 于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了于雪滢一眼,用手帮她擦拭了一下嘴角,嗔道:“人小鬼大,潘叔叔以为我们两个能吃,所以每次送来的菜肴,都是四个人的量,你总是恨不得连盘子都舔了,再不节制一下,以后可要变成第二个小胖喽。” 于雪滢仰头靠在椅子上,闻言俏脸微沉,眯着眼瞪于霜一眼,呵呵一笑,全然不在意。 于霜站起身道:“我去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明日上课可不要迟到了。” 于雪滢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兀自靠着椅子,蜷着退,两只小脚丫踩在椅子的边沿,惬意地扶着肚子,一副心满意足地样子。 于霜看着妹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于霜的房间跟于雪滢的房间挨着,于霜走进房间,斑驳月辉如水,幽幽地从窗外照了进来,斜斜地铺在地上,他抬步走到窗前,并没有点燃蜡烛,而是借着明亮的月辉,向外望去。 夜风习习,湖面荡起层层璀璨的涟漪,仿佛会眨眼的星星,在湖中若隐若现。 白玉石桥上烛火通明,于霜向远处望去,远处的湖水中,倒映着湖中阁的影子,在水中轻轻摇曳,显得有几分凄清而萧索。湖中阁此刻的灯火还未熄灭,不知潘叔叔睡了没有? 他抬头看向夜空,只见明月高悬,清凉月辉似乎霸占了幽幽夜空中所有星光的夜辉。 父母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已经在潘府待了两月有余了,这也是他第一次怀念起自己的父母亲,不知他们在天上是否安好?他心中默默许愿,只期望父母在天有灵,能够庇佑滢儿和自己能够平平安安。 他缓缓低下了头,眼中有隐隐泪光闪动,独自倚窗叹息,一个笑盈盈地紫衣少女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那一个浅浅的微笑,那两个迷人的小酒窝,耳边似乎还隐隐响起了她那句“傻小子,就我一人儿!嘿嘿”。 他忽然泫然地笑了,那个从小便与自己亲密无间的玩伴,她的音容笑貌,早已经深深地镂刻在了心里,已经多日不见了,似乎从小到大都没有如此长时间的分离过。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缓缓抬起了头,低声而又温柔地道:“紫怡,你还好么?我好想你。”这句话似乎是对着自己的内心说的,但远在一方的她是否能够听得到呢? 乱世当中,谁又会在乎这微不足道的悲欢离合呢? “哥哥,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点灯啊?”于雪滢的声音忽然从门口处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于霜闻声回头,在月光的照耀下,妹妹于雪滢双手捧着一个大木盆,缓缓走到了床前,将手中的木盆放在地上,起身向他看来,脸上笑意盈盈,讶道:“哥哥,你在窗口发什么呆啊?快过来,滢儿给你洗洗脚。” 于霜背对着月光,脸上的神情于雪滢自然是看不到的,他定了定神,喃喃解释道:“我在看月亮,滢儿你看今天的月亮多亮,跟中秋的月亮似得。” 于雪滢面如银霜,贝齿如雪,在清寒的月光下,她鲜红的身影似乎格外的惹眼,俏生生地两步点到窗前,眸中好奇,跟于霜并排而立,向窗外望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一面明亮的镜子,忽然伸手翘出柔夷,指向前方,转头对于霜莞尔道:“哥哥,你快看桥上,有只大灰狼!” “哪里?”于霜一惊,睁大眼睛向桥上看去,只见明亮的月辉下,昏黄的白玉石桥上,空空如也!却是半个影子都没有。 于霜登时明白被妹妹戏耍了一回,他灵机一动,伸手指向白玉石桥,赫然惊呼道:“滢儿你快看,桥上有只会发光的蟋蟀!” “什么?”于雪滢大惊,侧目向桥身看去,还未等她定睛,于霜却是在一旁已经“哈哈”笑了出来。 桥上兀自空空如也,于雪滢玉脸一沉,转头看向于霜,玉手握拳,轻轻在于霜胸口砸了两下,小嘴一扁,嗔道:“真讨厌,哥哥就知道骗人,我不理你了。”说着便要转身走去。 于霜伸手拉住于雪滢,伸出手指,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陪笑道:“好了好了,哥哥错了,给你陪个不是。” 于雪滢兀自沉着脸颊,嘴巴撅的老高,一副不领情的样子。 于霜微笑拧了拧于雪滢的脸颊,柔声道:“哥哥明日给你买冰糖葫芦吃,还有绿豆糕,水煎包,你爱吃的统统买给你,不许生气了,知道么?” “真的?”于雪滢闻言当下乐不可支,明眸一闪,伸出小手,掰算着手指,喜道:“还有烤红薯,烤白薯,银耳羹统统都不能少。” 于霜点了点头,摸着于雪滢的脑袋,笑道:“不能少,统统买给你。”说着他掐着妹妹的脸颊戏谑道:“让你吃成小胖子,看你还怎么爬树掏鸟蛋,做坏事。” 于雪滢喜出望外,垫脚在于霜额头上吻了一下,拉着于霜坐到了床头,嬉笑道:“哥哥,滢儿给你洗洗脚,平时都是你给滢儿洗脚,滢儿这次也要帮哥哥洗一次脚,这叫知恩图报。”她说着蹲下身子,帮于霜脱去了鞋袜,将他的双脚侵泡在水中,一双小手在于霜的脚丫子上来回揉了起来。 于霜窒了一下,随即笑道:“不错啊,又学了句新成语,以后可得好好学习,不能马虎,知道么?” 于雪滢嘿嘿一笑,莞尔道:“滢儿知道了,以后还要学很多很多新的成语,背给哥哥听。” 于霜闻言心中着实欢喜,他幽幽抬眼望向窗外,又回想起父母亲亲切的脸庞,心中道:爹,娘。你们看到了么,滢儿懂事了…… 明月已过中天,屋外已经是万籁俱静,这时门扉处忽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于霜和于雪滢吓了一跳,齐齐看向门扉处,于霜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却不料于雪滢已经大喊了出来:“请进!” 门外那人闻声推开了门,缓缓走了进来,于霜定睛看去,只见此人身着潘府下人服饰,大约二十岁上下,五官端正,气色温和,他进门只看了于雪滢一眼,便将目光定格在了他的身上,拱手温声道:“深夜来访,多有得罪。在下韩瑜,潘公子有请,请于霜公子速到湖中阁议事。” “什么?”于霜怔了一下,疑道:“这么晚了,潘叔叔找我有什么急事么?” 韩瑜迟疑了一下,苦笑道:“这个,在下也是不知的,于霜公子去了自然便会知晓。” 于雪滢嘟着脸颊,抬头看向韩瑜,喃喃道:“都这么晚了,明日再去吧,我哥哥要休息了。” 韩瑜向于雪滢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于霜,再次拱手欠身道:“潘公子深夜来请,自是有要事相商,于霜公子若是方便,就请随在下去上一趟。” “要事?”于霜疑道,他沉吟了片刻,对韩瑜拱手回礼道:“有劳这位兄台了,我这就前去。” 韩瑜闻言微微一笑,直起身走到了门外等候。 于雪滢嘴角一撇,没好气地道:“潘叔叔有什么大事,非要这么晚了才叫你去。” 于霜苦笑一声,愠道:“不许胡说,潘叔叔是我们的恩人,不管什么时候想要见我,我都是要前去的。” 于雪滢为于霜擦干了双脚,为他穿上鞋袜,起身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喃喃道:“哥哥早去早回,滢儿要去睡觉了。” 于霜起身笑道:“回去睡吧,明日上课不准迟到!” 于雪滢回头向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回身走去,走到了门口,又回头叮嘱道:“记得你答应滢儿的事,明日可不许食言。”说完便转身走去了自己的房间。 于霜白了她一眼,苦笑道:“贪吃鬼!”说罢,他起身随着韩瑜走出了房门。 第四十六章 隔阂 http://.biquxs.info/

湖中阁,大厅内。 潘心诚独自坐在大厅内的竹椅上,手执一本通体蓝面的书籍,正自津津有味地阅读着。身旁的小小茶几上,斟着两杯热茶,热气从茶杯上徐徐飘上。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于霜跟在韩瑜地身后缓缓走了进来。 韩瑜走上前来,拱手对潘心诚道:“潘公子,于霜公子到了。” 闻言他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兀自没有从书籍上移开,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韩瑜微微颔首,向后退了出去。 于霜走到潘心诚身旁,皱了皱眉,道:“潘叔叔,这么晚了,找霜儿可是有什么急事么?” 潘心诚端坐在椅子上,向他看了过来,一摆手微笑道:“坐吧,有件事想跟你商议一下。” 于霜在潘心诚旁边坐了下来,微笑道:“潘叔叔请讲,如有任何派遣,霜儿都愿意去。” 潘心诚闻言笑了笑,放下手中书籍,将茶几上的一杯热茶递给于霜,淡淡道:“你尝尝,这是军师三个时辰前亲自送过来的茶叶,说是北荒沙漠中种植出来的茶叶,入口干涩,却纯而不腻,尝着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 于霜接过茶杯,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只见茶水略显暗红之色,颇为浑浊,他迟疑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的确如潘心诚所言,此茶的确并非中土所有,入口颇为苦涩,但又鲜如笋尖,似乎隐隐有中药的味道。 潘心诚看着于霜喝茶的模样,缓缓摇了摇头,笑道:“霜儿,良茶需要细品,可不是你这样品的。” 于霜皱着眉头,觉得腹中暖暖的,喉间似乎还有一种清爽的感觉,由衷道:“这茶的确是上品,清香馥郁,润而丝滑,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太过苦涩,像是汤药一样,让人不愿再饮第二杯。” 潘心诚眼中精光一闪,对于霜所言颇为赞赏,他微微笑了一下,淡淡道:“霜儿所言不错,我也是这么觉得。” 于霜将手中的茶杯放到茶几上,用手擦拭了一下嘴唇,看向潘心诚,径直道:“潘叔叔,到底有什么派遣呢?请潘叔叔直言相告,霜儿也好尽快准备。” 潘心诚闻言迟疑了一下,从于霜身上移开了目光,但目光中多了几分犹豫,甚至还有几分疑惑。迟疑过后,他缓缓道:“我与军事侯轻玉相交多年,深知此人性子,他虽然博学多识,但为人忠厚老实,几个时辰前送来了一份请柬,并交代了几件事,我观他眼神飘忽,语气轻浮,与他平时的谈吐作风有些大相径庭,我隐隐觉得,这中间似乎有什么古怪。但要说哪里不对劲,我苦思许久,却始终猜不出。你怎么看呢?” 于霜沉吟了一下,皱眉道:“霜儿能否先看一下请柬?” 潘心诚从桌上拿来请柬递给于霜,徐徐道:“这份请柬看着是没什么问题,城主命我替他前去赴宴,只是我思前想后,仍是觉得军师有什么事情似乎瞒着我,他外面憨厚,根本不会撒谎,但我又不好当面细问,只好找你来聊聊此事。” 于霜看完,将信纸装回信封,放到了茶几上,眉头也皱了起来,低声道:“会不会是这趟寿宴有什么猫腻?” 潘心诚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静静道:“这份请柬没有什么问题,‘逸剑山庄’庄主谢远忠与聂城主相交甚好,我也见过几次面,是个古道热肠之人,这封信的确是出自他的手笔,料想并无猫腻。只是……” 于霜见潘心诚面有疑色,径直问道:“只是什么?” 潘心诚眼眸一转看向于霜,静静道:“城主身体并无大碍,为何推脱说身负重病,以致卧床不起,劳我替他远行呢?” “照理说,他们二人相视多年,也称得上是烧了黄纸的莫逆之交,多年不见,理应满腹思念,恨不得立刻相见才是,为何要诈病推辞呢?” 于霜缓缓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对潘心诚道:“潘叔叔所虑极是,只怕古怪就在这里,城主既然已经下命,那潘叔叔作何打算呢?” 潘心诚缓缓站了起来,负手在大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似乎暂时还并未下定主意。 于霜忽的笑了笑,起身道:“潘叔叔其实不必忧虑,聂城主与候叔叔都是你多年挚友,料想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想让潘叔叔知道罢了。” 潘心诚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他,淡淡笑了笑,缓缓道:“霜儿毕竟年幼,其实我与聂城主在心里早就有了隔阂,只是面上不说而已。为一城的子民计,潘某不得不隐忍在心里。” “什么?”于霜吃了一惊,讶道:“潘叔叔早就跟聂城主有了隔阂?” 潘心诚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锐茫,看向大厅中悬挂着于穹的画像,不徐不疾地道:“早年前便已经是面和心不和了,他心中暗怀韬略,想要图谋周边的其他的城镇,让其全都归顺于自己的管辖之下,一边招兵买马,一边拉拢修道人士,但潘某深知,若要图谋便会再起战端,为此而死伤军士,满城之中的孤寡老幼当如何生存?” 于霜闻言徐徐点了点头,抿了抿嘴,道:“潘叔叔所虑极是,一旦再起战端,便会殃及池鱼,实在是不可取。” 潘心诚眼神看向门外,徐徐叹了口气,道:“聂城主却不是这般想的,在他的庇护下,玉林城的子民的确安居乐业,他便想让其他城镇也免受战乱之苦,须知,玉林城外每日都有夺城掠地,杀伐屠殛,城中子民饱受疾苦,其实,潘某也能理解他的想法,但生灵涂炭的本质,难道不是战乱吗?” “正魔二道势同水火,城主与城主只见杀伐不断,若我等再去攻城略地,岂不是跟他们一样,违背初衷吗?” 潘心诚的一席话,似乎让于霜陷入了沉思,他默然许久,才回过神来,断然道:“潘叔叔说得对,依我看来,聂城主道貌岸然,与其说想要保境安民,不如说是暗怀鬼胎!” 潘心诚负手沉吟良久,方才开口道:“我与军事侯轻玉私下极力反对,聂城主方才有所忌讳,在许多主张上,城主的大部分主张都得不到潘某的支持,这也正是他多年来无法远图的原因之一。” 于霜闻言沉默了下去,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聂城主的时候,那日烈日当头,聂城主站在“观试台”上说着豪言壮语,俘获了大部分城中子民的心。 又想起那时树下那个白衣少女,她恍若从冰雪中生出来一样,袅袅婷婷而欺霜胜雪。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独特的寒意,还有那双清冷而不屑的眼眸,似乎一想起她便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然而更让人吃惊的是,她竟然一眼便看穿了聂城主绝非心系众生安危的正人君子。 “霜儿,你怎么了?”潘心诚打断了于霜的沉思。 于霜霍地回过神来,额上不禁冒出了冷汗,讪讪笑道:“没什么,忽然想起第一次见聂城主的时候了。” 潘心诚转开了目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沉吟了一下,缓缓道:“罢了,不说他了,我打算明日就出发,尽量早去早归。” 于霜也坐了下来,淡淡道:“这一趟行程需要多少时日呢?” 潘心诚道:“御剑的话,五日便可往返。”说道此处,他似乎意犹未尽,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眼皮一直再跳,如果这是个阴谋,我被派出了城,你试想一下,城中会有什么变动。” 于霜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 潘心诚沉吟片刻,转头忽然向于霜看来,眼中似乎别有深意。 于霜看了一下周身,颇觉疑惑,疑道:“怎么了?潘叔叔。” 潘心诚定睛一想,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于霜,径直道:“你可愿意陪我一起前往?” 于霜吃了一惊,指着自己鼻梁,讶道:“我?” “不错”潘心诚起身道:“一则你对我说过,你从没离开过燕城,不知民间疾苦,我可以带你出去见识见识,也好增长阅历。二则路途寂寞,有个人陪同,倒也可以稍解沉闷。” 于霜迟疑了一下,道:“那滢儿呢?” 潘心诚呵呵一笑,摆了摆手,淡淡道:“无妨,滢儿就在府中读书,我们加紧赶路,十多日便回。” 于霜面有迟疑之色,心头百感交集,与妹妹从小一日都没有分离过,如今要分离十多日,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失落,但转念又一想,妹妹如今也在慢慢长大,总归是需要些磨练的,否则怎么成长呢? 再者说,哪里会比潘府更安全呢? 一念及此,他转头看向潘心诚,决然道:“潘叔叔,霜儿愿意一同前往。” 潘心诚闻言大喜,道:“好好好,今夜夜已深,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待明日收拾一下,我们午时便出发。” 于霜拱手道:“潘叔叔,霜儿记住了!”说着便缓缓退出了房门。 于霜走后,潘心诚徐徐叹了口气,转眼看向于穹的画像,眼中有光芒闪过,他咬了咬嘴唇,从桌上抽出三支檀香,在蜡烛上点燃,双手持香向于穹的画像拜了三拜,然后将檀香插入香炉之中。 他仰望画像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师傅,你在天有灵,定要保佑霜儿啊。” 说罢,他负手走进了房门。 第四十七章 离别 http://.biquxs.info/

翌日正午。 天色又逐渐阴沉了下来,昨日还是晴空万里,烈日当头,今日看似前些时日的风雪只不过是个前兆,此刻又是寒风瑟瑟,刮脸生疼。 湖中阁于霜和于雪滢所居住的屋前白玉石路上,于雪滢泫然含泪,如同梨花带雨一般,嘟着嘴角望着于霜,两手拉着于霜的袖子,似乎在撒娇。 于霜面上也有难色,望着妹妹沉吟不语。 潘心诚正自好言安慰,蹲下身对于雪滢道:“滢儿乖,我和霜儿出城只是办些事,过几日便回来,滢儿不必担心。” 于雪滢眼眶红肿,看似已经哭了许久,弯着嘴角,一副很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尽管潘心诚劝说了许久,但她兀自不愿意松开拉着于霜袖子的小手。 于霜看着心中着实不忍,他握着妹妹的小手,温声道:“滢儿,哥哥这趟出门是去办正事,不能带着你。顶多十几日就回来,你不要多想了,你在哪,我就在哪。世上只有妹妹不要哥哥的,不会有哥哥不要妹妹的。听话,不要哭了,天这么冷,哭花了脸会冻伤的。”说着他帮于雪滢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于雪滢兀自啜泣着,迟疑了一下,泪眼望着于霜,泫然道:“滢儿听哥哥的,不哭了,但是你不能骗滢儿,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滢儿从小到大都没有和哥哥分开过,会不习惯的。” 潘心诚淡淡笑了笑,蹲在于雪滢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霜儿说的对,不出十日便回,潘叔叔向你保证,霜儿定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他要是掉一根头发,潘叔叔随你处置,怎么样?” 于雪滢嘟着嘴看着潘心诚,苦着脸道:“我哥哥要是真掉了一根头发,我处置潘叔叔又有什么用?我哥哥的头发还能涨回来不成么?” 于霜闻言瞪了于雪滢一眼,轻抚着于雪滢的脸庞,嗔道:“不许胡说,潘叔叔能给哥哥这次历练的机会,对哥哥来说很是宝贵,我们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等哥哥回来好好给你讲讲怎么样?” 于雪滢忽的破涕为笑,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期许地望着于霜,莞尔道:“真的么?” 于霜微微一笑,断然道:“当然是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你就是哥哥的掌上明珠,以后有机会的话,哥哥还要带你出去闯荡呢,书籍上的世界,很是空泛,潘叔叔说过,外面有大山,有大海,还有世外桃源,很美的!” 潘心诚直起了身,摸了摸于雪滢的脑袋,决然道:“潘某向滢儿保证,这次回来,一定要带你们去看大山,大海还有世外桃源,以后的机会多得是,你们想去哪里,我都带你们去。” 于霜闻言喜形于色,对于雪滢道:“滢儿,你听到了么?潘叔叔向来一言九鼎,等我们回来,我们就让他带我们去好不好?” 于雪滢喜出望外地点了点头,对着潘心诚忽然伸出了小拇指,瞥了瞥嘴角,娇声道:“潘叔叔,我们打勾勾,打了勾勾就不许赖账!” 潘心诚仰首大笑,半晌才道:“行,打勾勾。”说着他伸手与于雪滢的小拇指勾在一起,和于雪滢异口同声的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完三人同时笑了出来。 于霜看着妹妹,眼中满是疼爱之色,柔声道:“滢儿,哥哥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天冷了要多穿衣服,不要受凉,记住了么?” 于雪滢展颜笑道:“滢儿记住了,哥哥也是一样,走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许生病!” 于霜闻言一笑,伸手刮了一下妹妹的鼻梁,正色道:“以后要好好听张师傅的,努力读书。要和小涵姐姐和睦相处,你年纪小,要多多礼让,不可再生事端,知道么?” 于雪滢重重点了点头,道:“滢儿都听哥哥的,哥哥你一定要安全无恙的回来,昨天你答应买给滢儿的冰糖葫芦,回来以后一定要补上。” 于霜苦笑一声,嗔了于雪滢一眼,道:“贪吃鬼,就知道吃。” 潘心诚抬头看了看天色,迟疑了一下,对于霜道:“霜儿,我们该出发了,眼下潘府所有的事物也都已经交代完毕,我们尽早动身,也好早日返回。” 于霜闻言点了点头,但满眼都是妹妹的影子,心中着实不忍,他面有苦色的对于雪滢道:“滢儿,哥哥和潘叔叔要走了,这几天,你好好照顾自己。” 于雪滢闻言原本笑容可掬的脸登时又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她深深地望着于霜,泪珠在眼眶里又开始打转,心里感觉空空荡荡,眼看着便要再次哭出声来。 于霜心里又何尝不是和她一样呢?但终究强忍着道:“不许哭,又不是生离死别,潘叔叔说了,顶多十日便回。哥哥要走了,记住哥哥对你说的话。” 于雪滢含泪缓缓点了点头。 于霜眼中多有不忍,转过身的刹那间,眼眶一热,也有热泪涌了上来,但他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一个熟悉的背影倒映在于雪滢的明眸之中,愈走愈远,似乎显得有些落寞。 于雪滢呆呆地望着那个背影,她低声啜泣着,泪水滑过了嘴角,有种想要冲上去拥抱他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很快的便在她的脑海中沉溺了。 潘心诚看在眼里,心中也颇觉不忍,隐隐觉得这么做似乎是有些残忍,但转念又一想,自己离开玉林城之后,只怕最大的隐患便是军事侯轻玉了,虽然自己多次恳求他不要将“麒麟子”一事宣扬出去,但侯轻玉为人正直,兹事体大,能否信得过还当真不好说,终究还是谨慎为好。 他徐徐叹了口气,摸了摸于雪滢的脑袋,温声道:“滢儿回去吧,这里风大,当心着凉,凡事有我,霜儿不会有事的。” 于雪滢泪眼汪汪地看向潘心诚,涩声道:“潘叔叔,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哥哥,他就是滢儿的命,滢儿不能没有他。” 潘心诚闻言迟疑了一下,蹲下了身子,替于雪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声道:“滢儿放心,他既是你的命,也是潘叔叔的命,所以潘叔叔不会让他有事的。” 于雪滢点了点头,用小手揉了揉眼角,再转头看去,哥哥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竹林的拐角处了。 潘心诚将她抱起,起身向屋中走去。 ****** 于霜和潘心诚二人自出了玉林城便一路向东行进,本来潘心诚可以御剑而行,但于霜却坚持步行,目的便是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玉林城以东便是平原地带,其间荒草丛生,看去漫无边际,加上暮云皑皑,前些时日堆积的积雪还未全部消融殆尽,放眼望去,仍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们此刻已经向东行进了三十余里,夜色也逐渐暗了下来,于霜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狂风带着“呜咽”之声,迎面吹来,刺骨寒心。就在这荒原之上呼啸连连,仿佛狼啸鬼鸣。 于霜出门时还多加了一件米白色的棉衣,披在身后,看去颇为厚重,但仍是感觉寒风凛冽,似乎是无孔不入,吹得他瑟瑟发抖。 潘心诚毕竟道法高深,他仍是穿着一件平日里常穿的一件银白色长衫,看去面色红润,丝毫没有因为这刺骨的寒气而面有苦色。 潘心诚似乎察觉到了于霜有些异样,皱眉道:“霜儿,你怎么了?” 于霜缩着脖子,苦笑了一声,道:“想不到这塞外的狂风,竟是刺骨般的冰寒。”他说着转头看向潘心诚,只见潘心诚面色如常,形态自若,不禁疑道:“潘叔叔,你不怕冷么?” 潘心诚哈哈一笑,负手走在于霜身旁,淡淡道:“我修为已破六界,早就不惧严寒了,虽然早已为你多备了件棉衣,但不曾想出了城气温却是骤降的厉害,说到底也算是我的疏漏。” 于霜淡淡笑了笑,摆了摆手,声音略显发抖:“不碍事的,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生过病,而且我生来就怕冷,但是不惧炎热,甚至不惧火,我也不知为何。” 潘心诚闻言却是心里暗吃了一惊,他皱眉看向于霜,却见于霜脸含笑意,似乎并没有在意,兀自看着前方,向前走着。 回想起军事侯轻玉当晚对他所说的话,似乎这就是“麒麟子”的本能反应罢,依侯轻玉所言,于霜乃是属“火卵”所生,再联想起于霜刚刚所说的,当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他虽然心里稍有沉吟,但面上神色不改,徐徐道:“霜儿这个本事可是比普通修道人士强多了,潘某身系城中大任,前些年世道纷乱,潘某屡屡心力交瘁,也有病倒的时候。你身体强健,只可惜不适合修习道法,着实有些可惜。” 于霜将身后的棉披风扯来包在头上,登时便觉得暖和了不少,呵呵笑道:“潘叔叔你看,这下可是好受多了。” 潘心诚转头看去,却见他将头蒙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眸透了出来,看着样子倒颇有几分滑稽。 潘心诚看了半晌,边走边道:“这一路上的确是苦着你了,我记得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客栈,我们得加紧赶路,在夜深前最好安顿下来,不然夜里会更冷。” 于霜点了点头,走在潘心诚身旁,笑道:“不苦的,历练历练倒也好,不然老是生活在安逸的环境下,总会经不起大风大浪。” 潘心诚向他看来,眼中颇多赞赏之色,一时也没有在说下去,而是加快了步伐,继续向前走去。 第四十八章 杀意 http://.biquxs.info/

夜色降临,天色逐渐黑了下来。 举目四望,触目可及之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荒无人烟,更无城镇。 于霜和潘心诚二人并排向前走着,二人的身后,在白茫茫的积雪上留下了两道一大一小的脚印,直溜溜地向后延伸而去。 于霜向周遭环顾了一下,向潘心诚道:“潘叔叔,天就快要黑了,眼下并无借宿之处,难道我们要露宿在这雪地里吗?” 潘心诚闻言笑了笑,淡淡道:“雪地里如何休侵?我们要加紧赶路,前面不到十里应该就会有家客栈。” 于霜皱了皱眉,疑道:“可我并看不到城镇啊?莫非客栈是孤零零地开在荒芜的雪地里?” 潘心诚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这件客栈正是拔地而建,位置正处于玉林城和福祥城的中间,是专门为过往商旅所提供住宿的。” 于霜皱了皱鼻子,重重地打了个响鼻,不知不觉间,鼻涕竟然都流了下来。 他心中着实着急,自己体质怕冷,已经在这冰天雪地冻了一个下午,在这荒芜之地,夜里只怕更是冰寒刺骨。 潘心诚向他看了过来,面色温和,淡淡道:“霜儿,不如我们御剑过去,你也好少受些苦。” 于霜立刻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急道:“没事,我没事。不用御剑了,就这么走吧。” 于霜心中明白,御剑的话,快是快些,但寒风也会更烈,若是当真到了客栈,自己不被冻僵才怪。 潘心诚兀自朝前走着,转头看着于霜,皱了皱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没有开口。 夜幕降临,天色不再有一丝光亮,幸好地上的积雪白茫茫的一片,将大地映亮。二人就这般踩着积雪徐徐前进,大约走了半炷香的功夫。 潘心诚走在于霜的前面,忽然停下身子,抬手道:“霜儿你看,前面就是客栈了。” 于霜闻声抬眼望去,果真看到有一处建筑,灯火通明,孤零零地耸立在荒野之中。他不由得喜出望外,登时便来了精神,向潘心道:“终于到了,我们快些走吧。” 潘心诚微微笑了笑,正要开口,却发现于霜已经走到了自己前面,向那一点光亮处快步跑了过去。 他苦笑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走到了近处,于霜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去,却见客栈的大门向北开着,四个醒目地大字呈现在匾额上“柳杨客栈”,于霜皱了皱眉头,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不禁问道:“潘叔叔,这个客栈的名字为什么叫‘柳杨客栈’,莫非这里附近有树林么?” 潘心诚走在他身旁,也抬眼看了看客栈的匾额,淡淡笑道:“当然不是,这里地处正道柳杨山地界,所以起了个哗众取宠的名字,其实跟柳杨山一派并无干系。” 于霜会意笑了笑,转身又细细地打量起来这家客栈,客栈通体共四层,从外面看去修建的甚为华丽,面积也是颇大,比潘心诚所住的“湖中阁”都要大上三倍不止,是由青砖碧瓦所建,但青砖上已有岁月的痕迹,看去修建的年代已经很是久远了。 如人的脑袋一般大小的灯笼挂满了整座客栈,风雪萧萧,轻轻浮动,五颜六色,看去很是华丽。 “走,我们进去罢。”潘心诚当先而行,推开了客栈的大门。 于霜点了点头,跟着潘心诚走了进去,甫一进门,于霜便被客栈内的景象吓了一跳,却见客栈的大厅之内竟然坐满了人,看他们的服饰,大多为都是江湖人士,三五成群,围着一张桌子畅谈正欢,大厅中央歌舞升平,喧哗声此起彼伏。 他隐隐觉得,这扇不起眼的大门似乎是颠覆三观的存在,门外仿佛地狱,寒风萧瑟,天地肃杀。里面却是载歌载舞,有酒有肉,恍若天堂一般。 这时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中年男子看到了他们二人,忽的面含惊讶笑意,从大厅中央快步走了过来,对潘心诚拱手微笑道:“是什么风把潘公子吹来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潘心诚淡淡一笑,摆了摆手,把手搭在于霜肩上,对那人微笑道:“掌柜客气了,我与这位小友今夜在此借宿一宿,劳烦掌柜给我们安排一件上房,这是借宿费。”他说着从怀间掏出一两碎银,向掌柜递了过去。 那掌柜接过银两,笑的合不拢嘴,抚了抚唇下一指长的胡须,笑道:“像潘公子这样的英雄豪杰光临小店,小店那是蓬荜生辉,快请进,要吃些什么?我吩咐下人去准备,稍后在下亲自给潘公子送来。”说罢,他弯腰侧身,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潘心诚也不客气,向他微微点了点头,边走边道:“那就劳烦掌柜了,先做几道拿手菜罢,另外在来些热汤,不用送到房里,我们就在这吃。”说罢,他走到大厅内的一张空位上坐了下来,于霜也跟着坐了下来。 掌柜欠身将桌上的茶壶拿来,给潘心诚和于霜二人斟了杯热茶,微笑道:“看潘公子风尘仆仆的样子,可是要往何处去呢?” 潘心诚端起茶杯饮了口热茶,侧目看向装柜,漫不经心地道:“受城主所托,去办些事。” 掌柜目光有意无意向于霜看了一眼,又道:“这位小友身体不适么?怎么包裹地这么严实?” 于霜闻言怔了一下,向掌柜赧颜笑了笑,却是一时忘了将蒙在头上的棉披风给放下来,经掌柜提醒,他才反应过来,正要抬手去解,却被潘心诚拦了下来,潘心诚侧目看着掌柜,眼中寒芒一闪而过,肃容道:“薛掌柜,不该管的事,最好不要瞎打听。” 掌柜闻言面上地笑容忽的僵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迟疑了一下,随即赔笑道:“是是是,潘公子叮嘱的是,在下失言了。” 潘心诚侧目看向台中,缓缓道:“你去忙吧,这里没你事了。” 薛掌柜闻言面色变了变,但还是拱手走开了。 于霜看着心中好奇,不禁皱眉问道:“潘叔叔,为什么不让我解啊?” 潘心诚此趟出行眼皮就一直在跳,因此才将于霜给带了出来,他心中虽然不知聂城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终究还是小心为上。 薛掌柜能在乱世当中将客栈开在如此偏僻之地,多年来风调雨顺,定然少不了奉承各路人士,其间正魔二道自然是少不了的,如此趋炎附势之人,潘心诚其实在心底是有些瞧不起的。 他自然也不希望薛掌柜打听于霜的任何事,但又不好给于霜言明,只得岔开话题解释道:“这间客栈地处偏僻,住客杂乱,正道魔道之人都有,我们需小心谨慎,免得节外生枝。” 于霜闻言怔怔点了点头,虽然整个脸上只有一双眼睛亮了出来,但是心想小心谨慎总归是没错的,但很快的,他便眼有疑虑的望向潘心诚,低声道:“潘叔叔,若是不解了,我如何吃饭啊?” 潘心诚闻言苦笑了一下,一心想着保护于霜,却是忘了这个岔,呵呵笑道:“无妨,一会菜上来了,解了便是。” 于霜感觉到了气氛稍微有些怪异,但也没放在心上,向四周扫视了一遍,疑道:“潘叔叔,我们一路走来一个人影都没见到,这么荒芜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住店呢?他们都是来往的商旅么?” 潘心诚目光望着台上载歌载舞地表演,随口道:“这间客栈所处的位置不归城内管,所以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客官,您要的菜来了,请慢用!”这时一个身材瘦弱的店小二将饭菜端了上了。 虽然都是些素菜,但于霜此刻看来,也不禁口中生津,登时眸中精光一闪,肚子便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潘心诚听在耳中,微微笑了一下,转头向他笑道:“饿了吧?快吃吧,这一路走来,想必你是吃了些苦头,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吃些苦头,也未见得都是坏事。”他说着将盘子里的菜肴夹到了于霜的碗里。 于霜冲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解下脑袋上包着的棉衣,长长地舒了口气,也不多言,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潘心诚向左右看了看,大厅很大,内有上百张桌椅,几乎都坐满了人。有人坐着,有人站着,喧哗声异常吵闹,他目光定格在几个人的脸上,却发现这些人似乎都是生面孔,从未见过,而且几乎全为腱肉横生的大汉,面目狰狞粗狂。 他皱起了眉头,“柳杨客栈”他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但像今天这样门庭若市的场面,他还当真是第一次看到。这也使他内心深处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但一时也想不到是哪里有问题,不由得让他陷入了沉思当中。 “潘叔叔,你怎么不吃啊?”于霜并没有想那么多,此刻食欲大振,正自吃的兴起,忽然转头向他看来。 潘心诚闻言窒了一下,回过神来,低声道:“我不饿,你吃吧,吃完我们就去休息,寅时我们就动身。” 于霜讶道:“这么早?” 潘心诚向他看来,肃容道:“不错,我感觉这间客栈有古怪。” “什么?”于霜一惊未歇,一惊又起。 潘心诚的目光还在打量大厅内的众人,低声道:“这些人不是平常百姓,他们各个脸上暗含杀气,说不定中间有什么猫腻。” 第四十九章 下毒 http://.biquxs.info/

夜色朦胧,寒风萧瑟。玉林城聂府门口的大门上挂着两颗硕大的灯笼,随风幽幽地摇摆,昏黄的灯光,将漆黑的周遭映亮。 聂府的大门敞开着,门口的三名侍卫都腰间挎着兵刃,纹丝不动的端立在门口。 “叮当,叮当”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铃铛的响声。 一位身着黑袍的男子牵着一匹白马,步履缓慢地走向聂府的大门处走来,那男子身材高大,全身上下被黑衣包裹,头上还带着一顶斗笠,斗笠地沿边垂下一层薄薄的黑纱,掩住了面容。 白马很是羸瘦,脖子上还挂着三两个巧妙精致地小铃铛,而阵阵铃铛响声便是由白马脖子上的铃铛发出,闻之清脆悦耳。 城中路上的积雪都消融的所剩无几,但道路很是湿滑,黑衣男子一手牵着白马,一手负背,不多时便来到了聂府的大门口,他忽的停住脚步,转身面向大门,如此站立良久,也不见有何动作。 在昏黄的灯光下,隐约能看到黑衣人身上徐徐飘散出阴森之气,看去甚是诡异。 “喂!你是干什么的?城主府邸不许窥望!”一名腰上挎着大刀的侍卫向前一步,对黑衣人怒道。 黑衣人闻之发出一声冷笑,也不言语,头缓缓抬了起来。 侍卫望着他窒了一下,两步下了台阶,对着黑衣人喝道:“没听到吗?快走!这里不许……” 他话说到一般,也不见黑衣人有何动作,却是自己猝然倒了下去,躺在了湿漉漉的地上。 其余两位侍卫面色大变,“铮”的一声拔出腰间大刀,刀刃银光一闪,欺身向前,手中利刃齐齐指向黑衣人,其中一人冷言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赶来城主府撒野,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黑衣人再次冷笑了一声,过了半晌才沉声道:“请通报一声,就说暄皇莅临,叫他出来接见。” 另一名侍卫嗤之以鼻,喝到:“我们城主何许人也,岂能接见你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 话未说完,却是跟刚才那名侍卫一样,莫名其妙地便晕了过去,躺在了地上。 场中只剩一名侍卫,虽然手中持刀,但身子不由自主地筛糠起来,面色发白,眼中惊惧之色溢于言表,只觉眼前此人着实是个妖人,竟然会不动神色地施展妖法。 黑衣人松开手中牵着白马的缰绳,抬步徐徐上了台阶。那侍卫两腿发抖,咽了口口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着。 黑衣人黑纱掩面,看不清是何神情,黑纱下传出的声音听上去颇为平和,淡淡道:“不必紧张,老夫不杀无干之人,他们只是睡着了。” “你……你想怎样?”侍卫兀自持刀以对,颤颤巍巍的问道。 黑衣人双手负背,静静地道:“让开,既然不肯通报,那老夫自行前去觐见你们的聂城主。” 侍卫一双眼中满是惊惧,迟疑了半晌,终究还是徐徐让开了。 黑衣人也不多言,大步走了进去,直向面前五十步处的大殿走去。 顺着白玉石路,道路两旁耸立着石柱,大约两人之高,上面挂着灯笼,映亮了脚下的路。 聂府的大殿华丽无比,面积颇大,此刻的大门虽然关着,但里面的烛火却是亮着的。 黑衣人抬步走上了两级台阶,正欲敲门…… 电光火石之间,“吱”的一声,两个通体漆黑的不明物体穿透了门框上的糊纸,向黑衣人射了过来。黑衣人登时移步侧身,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堪躲了过去,但并未看清是何物。 下一刻,门口处的那名侍卫大叫一声,应声倒地,却是这两枚暗器不偏不倚地打中了那名侍卫,黑衣人侧目看去,见那人口吐白沫,面色暗青,却是暗器上涂了剧毒,眼看怕是活不成了。 黑衣人见状冷笑一声,不徐不疾地道:“这算是给老夫的见面礼么?聂城主。” 屋内传来聂城主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徐徐道:“暄皇大驾光临,聂某有失远迎,这几个不得力的手下,开罪了暄皇,算是罪有应得,死得其所。” 黑衣人忽然仰首一笑,也并未进门,站在门外道:“聂城主果真会做事,也不枉老夫一眼便看中了你。” 大殿的门徐徐打开了,聂城主一袭红袍披在身上,神情淡漠,双手捧着一盏茶杯,正自端坐在主座上细细品味。 黑衣人侧目,透过黑纱向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大厅之中摆设华丽,两幅道尊的画像悬挂在主墙之上,檀香之气袅袅弥漫。 他抬起脚步走了进去,他甫一进门,大门又忽然自动关上了。 聂城主徐徐吹了吹杯中茶水,轻轻饮了一口,淡淡道:“暄皇果然雷厉风行,在下才传书不足两个时辰,想不到足下便赶了过来。” 黑衣人也就是聂城主口中的暄皇,暄皇缓缓走到聂城主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望向聂城主,静静道:“我已经得知麒麟子不在城中了。” 聂城主闻言身子微震,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错愕,看向暄皇,低声道:“在下信中并未提及此事,足下是如何得知?” 暄皇冷笑一声,道:“本来老夫对你的计划倒是颇为满意,想不到冒出个潘心诚来,我倒是小瞧了此子,竟然识破了你的用意。” 聂城主放下手中茶杯,徐徐叹了口气,沉吟了一下,转头问道:“那我们应当如何应对?” 暄皇迟疑了一下,缓缓站起了身,负手向前走了几步,才缓缓开口道:“老夫早有安排,他们的动向已经尽在我掌握之中,说起来,潘心诚也算的上是块良金美玉,只可惜中于穹之毒太深,已经无药可救,不能为我所用,真是有点可惜。”暄皇说罢徐徐叹了口气,言下无尽惋惜之意。 聂城主沉吟了一下,徐徐道:“既然如此,在下当如何做,还请暄皇明示。” 暄皇没有立即说话,半晌过后才转身对聂城主道:“麒麟子老夫势在必得,但只怕潘心诚不会欣然答应,他是你的人,你说该怎么办?” 聂城主眼中呈现犹豫之色,他抚了抚胡须,沉吟过后,眼中闪过一丝坚韧的光芒,如断雪切冰地道:“一切尽凭暄皇决断。” 暄皇闻言冷冷一笑,转身背对着聂城主,语气颇多赞赏,道:“好,欲成大事须心狠手辣,你果然没令我失望。” 聂城主心里清楚,若是因潘心诚一人而惹来屠城之祸,从而使万千子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属实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权衡利弊,自然还须当机立断。 暄皇阅历非常,自然也是看出了聂城主的心事,他转身走到聂城主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放心罢,不到万不得已,老夫不会伤其性命,说起来,此子是个人物,老夫多年前也是和他一样,谨遵师命,护得一方太平。但是……” 说到此处,暄皇似乎意犹未尽,但却是苦笑一声,岔开话题道:“罢了,陈年旧事,老夫不愿提了。有多大能耐,便行多大事,这也是没错的。老夫如今已经是一百多岁的人了,却仍是为这世态纷乱整日绞尽脑汁,想的也是上承师命,下合民意,为的便是尽心竭力,死而后已罢了。” 聂城主脸上虽然表露出了钦佩之情,但心里却是嗤之以鼻,他虽然不是特别清楚暄皇的来历,但毕竟知道他乃是魔道“英宫堂”的堂主,平生恶行罄竹难书,在他的率领下,屠城之事常有发生。 英宫堂虽然算不得魔教六大派阀之一,但聂城主深知其堂主暄皇道行却是深不可测。两个月前不曾想暄皇竟然找到了他,再其表面谦和,内里威逼之下,自己也不得不低头,一来自己绝非暄皇对手,二来自己身负一城子民安危,岂能意气用事? 暄皇在聂城主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向茶几上看了一眼,道:“老夫送给你的茶叶,你觉得如何?” 聂城主被暄皇打断了思绪,回过神来,看向暄皇,微微笑道:“此茶的确是上品,乃是在下平生第一次饮,味道甘醇,提神醒脑,在下也年过半百,正适合老夫这个年纪饮用。”说着,又将适才饮至半杯的茶杯端了起来,饮了一口。 暄皇默然地望着他,忽的仰首而笑。 聂城主皱了皱眉,看着暄皇,疑道:“足下何故发笑?” 暄皇笑声渐落,方才开口道:“聂城主可否知道此茶的来历?” 聂城主迟疑了一下,皱眉道:“愿闻其详。” 暄皇冷笑一声,站起了身,负手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聂城主,缓缓道:“此茶生长在‘百毒林’中,以上百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之精华提炼而成,顾名‘百乌子’,味虽是茶叶,但实则是一种****,而且天下绝无解药可以解之。” “啪”聂城主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聂城主脸色苍白,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暄皇的背影,微微张着口,但脑中紊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暄皇似乎早就料到聂城主会有此反应,他冷冷一笑,缓缓转过了身,摆了摆手道:“聂城主不必惊慌,你也算得上是只老狐狸了,若是明摆着送毒药给你,你还肯喝么?” 聂城主霍地起身,眼中神情错综难明,夹杂着惊恐,愕然,甚至还有一丝疑惑,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闭眼,神情逐渐恢复如常,睁开了眼,缓缓开口道:“原来足下早就想好了要置我等于死地,只是在下不明白,玉林城中无人开罪过足下,聂某一直对足下都是言听计从,不知足下为何要这般处心积虑地对付老朽这个年过半百之人?” 暄皇气定神闲地在大厅之中负着手徐徐踱步,过了半晌才缓缓道:“老夫自是知道,聂城主已经试过多种法子去试这茶,确定无误之后才敢饮下,至于尔等为何试不出来?且听老夫把话说完。” 暄皇顿了顿又道:“‘百乌子’虽是奇毒,但要双管齐下才能见效,否则它就是茶,对人畜无害,故而聂城主也不必忧虑。” “双管齐下?……是什么意思?”聂城主靠坐在叶子上,瞳孔缓缓收缩。 “所谓双管齐下,便是还有一种茶,须服下才会中毒。”暄皇徐徐道。 聂城主闻之长长舒了口气,但他心中俨然明白,眼前此人论城府,论手段,都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存在。世上若有此人在,只怕世间难有宁日。 暄皇踱步到他身旁的椅子处坐了下来,聂城主望着他,却见他兀自黑纱掩面,全然看不清他的容貌,加上如此神秘,当真是棘手的紧。 此刻已经到了午夜,屋外已经万籁俱静。 屋内一时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暄皇忽然打断了沉默,徐徐道:“聂城主不必担心,只要日后听老夫的,老夫自然不会害你,反而会助你,将这个万民拥赖的城主之名给坐实了。” 聂城主心中百感交集,沉吟了半晌,最终心一横,起身向暄皇做了一揖,拱手道:“只要不杀在下,不伤及城中子民,在下日后定当为暄皇效犬马之劳。” 暄皇仰首一笑,扶着聂城主坐了回去,缓缓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正魔纷争,城主之间也是攻城略地,生灵涂炭,苍生已经危若累卵,在下的宏愿便是能在有生之年平定乱世,一统天下,若有麒麟子在手,我等何愁大事不成?” 聂城主淡淡一笑,附和道:“暄皇说的是,足下一言犹如醍醐灌顶,让聂某拨云见日。” 暄皇哈哈一笑,笑声幽幽地飘荡开去。 聂城主皱了皱眉,低声道:“那接下,我们当如何做?” 暄皇笑声渐落,摆了摆手,缓缓道:“不急不急,既然麒麟子也去了逸剑山庄,那老夫就在那里会会他。城中就暂且如此,不要节外生枝便是。” 聂城主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门却忽然被推开了,一位身着碧绿色衣衫地美貌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手中握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看去似乎并非凡品。 绿衣女子走到大厅,对暄皇欠身拱手道:“堂主,客栈传来消息。” 暄皇淡淡笑了笑,径直道:“但说无妨。” 绿衣女子应了一声,继续道:“潘心诚带着麒麟子御剑走了。” 暄皇沉吟了一下,起身道:“想不到潘心诚竟然这么厉害,屡屡识破我的用意,也罢,就让他带着麒麟子前去赴宴罢,老夫就在那里等他。” 绿衣女子微微颔首,转身退出了门外。 第五十章 杨雪璃 http://.biquxs.info/

当晚潘心诚与于霜二人在客栈睡下不到两个时辰,于霜睡得正熟,却被潘心诚悄悄叫醒,潘心诚告诉于霜,这家客栈存在诸多猫腻,为了不节外生枝,二人决定等众人都睡去之时连夜赶路。 潘心诚的法宝名叫“天河镜”,天河镜通体湛蓝,清凉如水,在潘心诚法诀催动之下见风就长,载着于霜御空赶路,这一路上除了每日吃饭之时落下城镇,其余时间便都在云海之上。 此刻时至黄昏,潘心诚催持着法宝,继续向前行进,于霜盘膝坐在天河镜上,背对着潘心诚,脑袋忍不住东张西望,一路上的浩瀚美景当真令他心旷神怡。 于霜毕竟是第一次跨出云海,见到广阔无垠的蔚蓝天空,洁白地云海如同涛涛江水,就在自己的身下延绵万里,一眼看不到尽头。 西天之处云蒸霞蔚,火红的太阳逐渐沉入了云海,将璀璨夺目的霞光洒到了附近的云海之上,看去如同火烧,恰似海棠醉日,如同娇羞少女的绯红脸颊一般。 于霜面向着那片云海,似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欢欣,一双眼眸里也是倒映着那抹残阳,余晖洒在他的脸上,亲切而又温和。 劲风吹着,潘心诚的衣衫猎猎作响,他面色温和,双手负背,忽的转身对于霜笑道:“霜儿,我们快到了。” 于霜闻言窒了一下,回头讶道:“这么快?” 潘心诚淡淡一笑,也在天河镜上坐了下来,道:“御剑的感觉怎么样?现在还冷不冷?” 于霜摇了摇头,嘿嘿笑了笑,抿嘴道:“云海真是太美了,要是我也能御剑就好了,天气好的话就可以带着滢儿飞上天空看看云海,莹儿一定会很开心的。” 潘心诚拍了拍于霜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带莹儿看上一次云海之上的日出。” “真的吗?”于霜眼眸一亮,喜出望外。 潘心诚呵呵一笑,看向于霜,断然道:“只要滢儿愿意,潘某可以每天带她飞上云海看日出。” 太阳逐渐被云海所吞没,最后一缕残阳也在万分不情愿之下消失殆尽。空气逐渐冷了下来,潘心诚催持着天河镜缓慢下沉,最终沉入了云海,原来天色依旧阴沉,暮云皑皑,寒风萧瑟。 不多时他们在一处枫林中落了下来,天河镜悬在地面一丈处,于霜从上面跳了下来,潘心诚法诀一引,天河镜周身的蓝光逐渐缩小,缓缓化为了无形,天河镜最终变作了一面看去相性古拙的铜镜。 潘心诚伸手将天河镜放入怀中,对于霜道:“这里已经是逸剑山庄的地界了,刚刚你看到了那座小山就是逸剑山庄。”说着他抬眼顺着路向前看去,淡淡道:“我们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出了这片枫林就到山脚下了。” 于霜抬眼打量了一下周遭地环境,只见许多枫树上还摞着一层厚厚的积雪,遍地白茫茫的一片,尽是萧索肃杀的景象,不由得打了个寒蝉,低声道:“潘叔叔,我们加紧赶路吧,最好天黑之前能出了这片林子。” 潘心诚点了点头,转身向前走去。 他们二人约莫走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出了这片枫林,呈现在他们二人眼前的是一家客栈,就耸立在上山的道路旁边。 潘心诚停下了脚步,迟疑了一下,转身到于霜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住上一晚,明日天一亮我们再上山。” 于霜点了点头,淡淡笑道:“好,一切都听潘叔叔的。” 潘心诚微微一笑,当先走了过去。 这件客栈也是孤零零地建在山脚下,不过修建的倒很简陋,面积也不大,通体共三层,招牌竖着挂在店门口,上面写着“逸剑客栈”四个大字。客栈的大厅敞开着,里面摆着八张桌子,倒是很像个路边打尖的茶馆。 远远看去,还有几人正围在大厅中的一张桌子上饮茶,看去一身白衣,一男两女,身上似乎都带着风尘之气,似乎也是刚到此处。 潘心诚抬步走了过去,于霜跟在他的身后。 掌柜看到有客人进来,便很热情的迎了上去,微笑着拱手道:“看二位风尘仆仆的样子,敢问可是收到请柬,来给我们谢庄主祝寿?” 潘心诚知道这并非一家普通的客栈,因此也不敢怠慢,拱手还礼道:“不错,在下潘心诚,受聂城主所托,前来为谢庄主祝寿。” 于霜打量了一下那位掌柜,见他身着一件黑白相间的大氅,袖子上绣着一把长剑,看去似乎是逸剑山庄的标志。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唇下长着一指长的胡须,目光炯炯有神,看去器宇不凡。 那掌柜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喜道:“莫非是玉林城那个除魔卫道的潘心诚?” 潘心诚微微一笑,淡淡道:“除魔卫道不敢当,乃是替城民聊尽一二绵薄之力罢了。” 掌柜哈哈一笑,寒暄道:“潘公子声名远播,在下也是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见,真是快意之事,来来来,请坐。” 掌柜招呼潘心诚在一张桌旁坐了下来,于霜也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掌柜为二人斟了杯热茶,缓缓道:“在下逸剑山庄青旗堂主,姓卢单名一个‘化’字,潘公子就叫我卢化便是。” 潘心诚微微笑道:“久闻逸剑山庄分为四大堂,青旗、紫旗、黄旗和白旗,诸位堂主都剑法超群,道法精湛,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卢化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哪里哪里,逸剑山庄偏居一隅,早已不理世事,潘公子过誉了。” 潘心诚忽的笑了笑,转头看向于霜,淡淡道:“霜儿,快见过卢堂主。” 于霜应了一声,起身对卢化拱手欠身,恭恭敬敬地道:“晚辈于霜,见过卢堂主。”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卢化将于霜扶起,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颇多赞赏之色,转头对潘心诚笑道:“潘公子好福气啊,这少年根骨奇慧,莫非就是贤侄?” 潘心诚饮了口热茶,微微笑道:“非也,乃是潘某一个远亲。”说着他迟疑了一下,岔开话题道:“按请柬上的日期,后天便是谢庄主的寿辰了吧?” 卢化微微点了点头,眼眸看向潘心诚,徐徐道:“不错,逸剑山庄的东西南北四个山脚下分别建有一座寒舍,这两日陆续有江湖人士前来,在下正是在此处恭候远道而来的各路英豪。” 潘心诚沉吟了一下,淡淡道:“如此说来,已经早有人到了是吗?” 卢化微微一笑,道:“正是,逸剑山庄向来自诩正道,虽然声名不及正道五大派阀,但谢庄主一生刚正不阿,人脉极广,因此多日前便有正道人士纷纷前来,已经在庄里安排住下了。今日天色已晚,就先有劳潘公子和于少侠委屈一下,在小店暂住一晚,待明日卢某再遣人送二位上山,潘公子意下如何?” 于霜头一次听到有人以“少侠”称呼自己,心里不免有些受宠若惊,赧颜的笑了笑,低下了头。 潘心诚飒然一笑,起身拱手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卢堂主了。” 卢堂主摆了摆手,笑道:“二位风尘仆仆地赶到此地,卢某人只是略尽地主之谊罢了,请潘公子莫要再客气了。” 潘心诚和卢化相视一笑,也不再客套了。 潘心诚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捧起手中茶杯,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适才潘某饮了一口此茶,觉得味道极为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来喝过,敢问此茶产自何地?” 卢化闻言面上笑容忽的僵了一下,然后从容的道:“此茶乃是一位高人所赠,谢庄主吩咐我等将此茶分享给各路远道而来的江湖朋友,以表谢意。” 潘心诚缓缓点了点头,手中端着茶杯,低声道:“原来如此,那就谢过庄主了。” 卢化微微一笑,眼角余光处似乎看到于霜面前的茶杯未动,向于霜微笑道:“于少侠,此茶乃是珍品,价值连城,如此良茶,少侠若是不尝尝,岂不可惜?” 于霜一怔,连忙端起茶杯,呵呵笑道:“我刚才只是不渴罢了,现在就好好尝尝,多谢卢堂主。”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子抹了抹嘴。 潘心诚看着杯中的茶水,皱起眉头,似乎若有所思。 卢化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锐茫,嘴角忽的一扬,淡淡道:“那就暂不打扰二位了,请二人在此稍坐,饭菜稍后便送来。” 潘心诚回过神来,起身拱手道:“多谢卢堂主,堂主请自便。” 卢化微微一笑,便转身走进了内房。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厅内燃着几盏油灯,发出来的昏黄暗光映亮了大厅的周遭。 于霜耸了耸肩膀,向四周环顾了一下,这才发现,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大厅中最里面的角落里还坐着三个人,不知是不是离的稍远,自进门之后,便没有注意到他们,而他们似乎也并没有说话。 于霜好奇地转头望去,只见那男子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正自品味着杯中的茶水,他似乎觉此人有几分眼熟,但皱着眉头想了半晌,仍是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还有一名女子正迎面坐着,坐姿很是优雅,身形丰腴,眉目如画,正手持一面铜镜,一双明眸眨也不眨地盯着铜镜,白皙的玉手正在整理鬓边地一缕秀发。 这名女子似乎也是在哪里见过,于霜低下头来细细思索,但兀自想不起来。 他缓缓叹了口气,便不再看了,也不再想了,提起茶壶又斟了一杯热茶,徐徐品味。 他侧目看了一眼潘心诚,只见潘心诚皱着眉头,望着茶水半晌,似乎在发呆,他耸了耸肩膀,移开了目光,也没有打算打断潘心诚。 大厅之中,一时静默了下来。 “师姐,我看今日不会有人来了,不如我们上楼吧。”一个清冷而悦耳的少女声音,打破了大厅中的静默。 于霜脑中登时“嗡”的一声,这声音虽然只在须臾之间听过,但却是那般地清晰,仿佛镂刻在脑子里一样。 他登时回头看去,却见那少女侧身坐着,正自细细地擦拭着手中的宝剑,虽然只看到她的侧脸,但于霜的心里却是“咯噔”跳了一下。 那少女面容如玉,洁白如雪,纤巧的鼻梁仿佛远山含黛,婉约地睫毛仿佛盛开的雪莲,雪莲中央的眼眸又仿佛是那夏日秋水,在艳阳之下微波粼粼。 没有什么语言可以形容她身上的那股独有的寒意,于霜的心跳的很快,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画面,仿佛冬日里清洁无暇的雪,缓缓化作了人形,有淡淡的眉,殷红的口,纤巧的鼻以及清冷而暗含忧伤的眼眸。 再加上她一身白衣,当真是脑海中那个少女。 于霜呆若木鸡般地挺身转头望着,潘心诚的思绪也被那女子的一句话给打断了,他只是回身看了一眼,却被于霜的举动吓了一跳。 潘心诚伸手摇了摇于霜的肩膀,于霜霍地回过神来,仿佛从梦中惊醒,额上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热汗,徐徐滑了下来。 潘心诚皱了皱眉,又向身后看了一眼,并未发现异样,不禁问道:“霜儿,你怎么了?流这么多汗。” 于霜低下头来,重重的喘息了一阵,似乎不敢抬头似的,低声道:“我……我没事,喝口水就好了。”说罢他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地一口饮尽,面色才缓缓恢复如常。 潘心诚看着于霜的样子,眉头越皱越紧,他迟疑了一下,忽的起身,向那几人走了过去,拱手笑道:“看三位服饰,想必是正道柳杨山门下弟子吧?” 那三人闻言抬头向潘心诚看了过来,看到潘心诚走了过来,也齐齐站起了身,向潘心诚拱手还礼,那名男子看去年纪稍长那两名女子,他拱手笑道:“正是,我等三人都是柳杨山掌门清扬上人门下,在下秦勉。”说着他看向同门两位师妹,对她们道:“快,见过潘公子。” 那两名女子闻言,对潘心诚拱手齐声道:“杨雪璃,田芳见过潘公子。” 于霜心头猛然一跳,侧目向那白衣少女看去,却见那恍如冰霜似的少女,原来名叫杨雪璃。 第五十一章 血魄 http://.biquxs.info/

潘心诚微微一笑,拱手还礼道:“不必多礼,看三位身上都有风尘之色,想必也是刚到此处吧?” 秦勉嘴角含笑,目光炯炯地看着潘心诚,淡淡道:“不错,我与两位师妹也是受师尊之命,前来为谢庄主祝寿,不过比潘公子还有这位于少侠稍早几个时辰到而已。”他说着抬眼向并没有起身而来的于霜看了一眼。 潘心诚飒然一笑,正要开口,却被眼角一处余光所吸引,他神色忽然变的肃容,定睛看去,却是握在杨雪璃手中的那把宝剑吸引到了他的目光。 这把宝剑通体殷红,如同鲜血涂染,一朵白云醒目地浮在剑身之上,虽未出鞘,但隐约有种仙气从中扩散出来,有淡淡冰凉的感觉。 潘心诚神色一动,眉头紧皱,对杨雪璃嗟讶道:“姑娘手中所执宝剑,可是传说中上古神兵‘血魄’?” 杨雪璃闻言柳眉微皱,眼眸如水,看向潘心诚,静静道:“潘公子果然好眼力。” 潘心诚吃了一惊,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虽然并未见过这等神器,但一来江湖传闻早已经声名遐迩,这把神兵确确实实是由柳杨山一派所有。二来据《八荒神器》记载,上古神兵共有九把,这其中的一把便是‘血魄’,传闻乃是‘北国道神’天恒的法宝,在天恒手中,血魄的威力几乎可以大到扭转乾坤的地步,他一人一剑,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平定了北国整片大陆的战乱,当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后来天恒死后,其法宝神兵不知如何落入了南国正道柳杨山一派的手中,一直传承了几百年。 潘心诚也是修道之人,深知法宝的重要性,忽然见到这等神物,怎能不叫他吃惊? 秦勉淡淡笑了笑,似乎早已料到潘心诚会有如此反应,他徐徐对潘心诚道:“潘公子请坐。” 众人又在桌旁围了下来,秦勉顿了顿,又继续道:“众所周知‘血魄’乃是北国道神天恒的法宝,自天恒大侠仙逝以后,此神器便杳无音讯了,后来机缘巧合,我派先辈掌门天坛上人云游北国,被他偶然寻得,自此传承了数百年,到了恩师手里,恩师见杨师妹天资聪颖,对其极是喜爱,便将此剑传给了她,并且着力栽培。不瞒潘公子,她年纪虽小,但道法成就却是远胜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兄。” 潘心诚侧目看了一眼杨雪璃,却见她面色清冷,端坐在桌旁,沉默不语。 潘心诚皱了皱眉头,而她的师兄和师姐似乎对她的性子很是了解,也并没有在意,这时田芳接口道:“正是,杨师妹在我们同辈中可是翘楚,目前还无人能出其左右,八年之后便是正道诸派的少主竞试,杨师妹此次可是众望所归的。” 若是依常理,听到别人如此抬高自己,理应谦让才是,但杨雪璃似乎早就已经听腻了这等话,她面色如常的端坐着,既不反驳,也不礼让,一双明眸盯着桌上的‘血魄’宝剑,沉吟不语。 他们的谈话于霜也听在耳中,到了现在他才缓过神来,起身掕起茶壶,走到了他们桌前,为众人的杯中斟满了茶水,然后放下水壶,对众人拱手道:“我叫于霜,见过诸位柳杨山的哥哥姐姐。” 田芳明眸看了他一眼,忽的莞尔一笑,拉了他一下,坐到了自己身旁,微笑道:“这个名字不错,好记,我观于霜少侠气脉流畅,只怕道法修为也不低吧?” 于霜闻言赧颜挠了挠头,讪讪道:“我不是修行中人,不会道法。” 秦勉和杨雪璃二人闻言齐齐向他看来,秦勉的眼中颇有疑惑,杨雪璃明眸淡淡,并无神情流露。 潘心诚淡淡一笑,对众人道:“霜儿不喜欢修习道法,在下也不勉强。”说着他不愿在此话题上纠缠下去,重新开口道:“据在下所知,血魄神剑乃是蕴含无上神力,绝非常人所能驱用,想不到杨姑娘小小年纪,竟然道法已经破了六界,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可喜可贺啊!” 杨雪璃闻言神色忽变,转头向他看来,眼中颇多震撼,微微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 秦勉与田芳对望了一眼,二人心中也是吃惊不少,未曾见杨雪璃动手,能一眼便看破她道法修为的人,当真是不可小觑。 潘心诚说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动,而是神态自若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热茶。 秦勉讪笑了一下,淡淡道:“潘公子果真厉害,多日前我等在不经意间见识过潘公子的道法修为,仅仅数合便轻松打败了赫赫有名的玉林四雄。在下钦佩的紧,只是在下有一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潘心诚放下手中茶杯,看了秦勉一眼,微笑道:“没有什么不当问的,秦少侠请讲。” 秦勉迟疑了一下,径直道:“我观潘公子道法精湛,但却别树一帜,不似主流,敢问公子师承何处?” 潘心诚闻言神色稍变,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道:“在下名副其实的散修之士,并非出自名门大派,自然是不入流的。恩师早已有言在先,让潘某不对任何人提及他,再者他老人家已经仙逝,请恕在下难以奉告。” “无妨,无妨。”秦勉当即笑道:“说起散修之士,在下最钦佩的乃是当今‘道尊’于穹,他道法高深,独树一帜,凭自创‘逸龙道法’纵横天下,惩恶杨善,实乃我辈之楷模。” 他自顾自说着,眼下无尽崇拜之情,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潘心诚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他似乎意犹未尽,又继续说了下去:“只可惜几个月前为了世人,以性命的代价封印了魔兽麒麟,哎!着实让人痛心疾首啊。” 于霜深深的低下了头,犹如惊涛骇浪在冲击着眼眶,让他眼眶发热,泪水在眼眶中滢滢打转。 他这一举动却被杨雪璃的一双明眸尽收眼底,杨雪璃也是神情淡漠,不发一言。 潘心诚沉吟了许久,忽的仰头长叹一声,缓缓道:“逝者以矣,潘某和秦公子感同身受,只怕继于穹之后,世间再无‘道尊’。” 田芳皱了皱柳眉,疑道:“潘公子何处此言?” 潘心诚看了他一眼,眼中神情复杂难明,徐徐道:“因为在潘某心里,除了于穹和剑诛以外,再无道尊。” “说的好!”这时身旁忽然传来了抚掌声,众人侧目看去,却见一直未发一言的杨雪璃忽然嘴角含笑,淡淡地向潘心诚看了过来。 她声音清冷而优雅,淡淡地道:“这两位大侠对世人都有再造之功,若论功绩,世间无人能出其右。与之相比,我等所谓的名门大派,充其量也不过是躲于暗角阴沟,欺世盗名罢了。” 杨雪璃一语惊人,众人脸色大变,齐齐向她看了过来,于霜心中震惊,她说此话,岂不是连自己的门派都给辱没了么? 秦勉和田芳二人吃惊之余似乎也很快恢复了平静,他们二人毕竟与杨雪璃师出同门,同她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自是知晓这位小师妹的性子,心中有话也从不藏着掖着,就算当着师尊的面,她也是屡屡如此。 潘心诚皱着眉头看着她,也没想到她居然这般心直口快。 却见杨雪璃面色依旧不变,清冷如雪,丝毫没有感觉自己说错了话。 潘心诚顿了顿,淡淡笑了一下,道:“杨姑娘言重了,正道也好,魔道也罢,都不过是想一统天下,终止杀伐斗争。魔道之人心肠歹毒,其心不轨,天下民心乃是归于正道。倘若有朝一日,正道一统天下,那世态也就回归宁日了。” 杨雪璃听在耳中,没有说话。 秦勉迟疑了一下,干笑道:“潘公子说的是,这等重任往后也必会交到我辈手中,我等既然自诩正道,就誓必尽心竭力,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除魔卫道,鞠躬尽瘁。” 潘心诚淡淡一笑,端起茶杯,忽的起身道:“潘某多年来虽心存正义,但常觉分身乏术,往后这等重任还须交给你们这些后辈去做了。今日无酒,潘某便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众人闻言也齐齐起身,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敬完之后一饮而尽。 潘心诚有意无意向杨雪璃看了一眼,他内心深处的确觉得这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就敢于冲破门派道德的枷锁,去思考乱世的本质,这份胆量当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于霜饮尽了茶水,眼角余光处忽然看到身旁有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眸向他看了过来,他立刻回头,却发现杨雪璃并未有向他看来,他沉吟了一下,又转开了目光。 这时,忽然从内屋走出了几个人影,于霜向他们看去,却见正是逸剑山庄的门中弟子,年纪都不大,手中端着菜肴,正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他们对潘心诚等人含笑点头,算是行礼,也不多言,将手中菜肴排列有序的放在桌上,便转身依次退入了内房。 这时逸剑山庄的青旗堂主卢化掀起了帘子,缓缓从屋内走了出来,他脸上含笑,对潘心诚几人拱手道:“这里地处偏僻,卢某实在是找不出好酒好肉招待,实在是有失待客之礼,招呼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潘心诚微微一笑,起身拱手道:“堂主太客气了。” 卢化一摆手,含笑道:“诸位请慢用,客房已经给几位安排妥当,几位稍后便可在二楼随意房间休息,待明日卢某便安排人接待几位上山。” 秦勉拱手笑道:“有劳卢堂主了,在下替杨柳山一派多谢了。” 卢化摆了摆手,道:“秦公子不必客气,我们庄主吩咐过,定要让诸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体会到宾主如归的感觉。眼下若是无事,在下便退下了。” 众人对他纷纷拱手,他对众人拱手回礼,然后便转身走进了内屋。 第五十二章 惊梦 http://.biquxs.info/

自卢化走后,他们几人寒暄了几句,便各自上楼休寝了。 二楼的客房少说有七八间,而且卢化早已安排人手,将其打扫的干干净净,已接待贵宾。 此时夜色已深,客房内的烛火还在轻轻摇曳,这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客房,客房内的摆设也相当简陋,悬梁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一个“剑”字,笔画苍劲有力,颇有江湖之风。 屋内空间颇大,里面只摆了一张床和一张桌椅,以及一些日常用品,桌子上面摆放着些许茶具。 潘心诚独站在窗前,向外观望着,心里若有所思。 于霜坐在桌旁,斟了一杯茶水,缓缓饮下,皱眉问道:“潘叔叔,这茶的味道有几分古怪,你尝出来没有?” 潘心诚背对着他,负手站在窗前,静静地道:“这不就是前些时日聂城主送给潘某的茶叶么?” 于霜闻言皱了皱眉,端着手中的茶杯,细看了一会,又道:“不知怎么回事,我喝了这茶之后,便会手脚冰凉,全身冒汗。你说奇不奇怪?” 潘心诚沉吟了一会,道:“此茶我已经试过,饮完之后运行真气游遍全身,似乎并无不适之处。” 屋外万籁俱静,寒风还在屋外呼呼作响。 潘心诚关上了窗户,走到于霜身边坐了下来,似乎一进门,潘心诚便皱着眉头,沉吟不语,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于霜见状皱眉问道:“潘叔叔,怎么看你好像心事重重,有什么事情吗?” 潘心诚迟疑了一下,望向于霜,低声道:“我也不知为何,眼皮老是跳,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尽管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于霜面色淡淡,耸了耸肩膀,道:“潘叔叔不要多虑了,我们已经进了逸剑山庄的地界,料想不会有什么事的。” 潘心诚幽幽叹了口气,站起了身,稍稍迟疑了一下,却又摇了摇头,兴味索然地道:“罢了,但愿如霜儿所言,此趟出行时日不会太多,我们办完事便回。” 于霜笑着点了点头。 潘心诚抬起脚步,走到了门口,回身说道:“你早些休息罢,明日天亮我们便上山。我就住在你的隔壁,夜里若是有事就大声叫我。” 于霜含笑应了一声,站起身相送。 送走潘心诚之后,于霜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这几日的行程对他来说,似乎还是挺辛苦的。 他缓缓走到床头,褪去了衣服,便钻入被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妹妹于雪莹,多日不见,心里也着实有了几分挂念,没有自己的照料,不知她现在可好?眼下已经过了午夜,她是否已经睡着了? 想着想着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前些时日修炼道法时,引气入体之后那一幅幅诡异的画面再次在脑中一一闪过,他紧闭着双眼,脸上的神情风云变化,眼角的肌肉缓缓抽搐,似乎想要呐喊,但终究发不出一丝声音。 圆月如镜,夜风清冷。 明亮的夜空中,一个金光熠熠的身影,看似那般熟悉,而此刻却又那般陌生,正在夜空之中与自己做着生与死的较量,那不就是自己的父亲,大名鼎鼎的于穹吗? 父亲的每一次出手都似乎是要置自己于死地,自己身不由己地婉转身躯,躲闪攻击,他放生大喊,到了后来甚至厉声大哭。但那个身影仿佛充耳不闻,冷峻的脸上漠然清冷。 在虚晃一招之后,赫然从父亲的身后上方处向父亲疾冲而去,而自己手执神戟赫然对他当头劈下…… “父亲小心!”于霜失声大呼,心仿佛都要跳了出来。但自己的意识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神戟上的寒芒在月辉下恍若银霜,仿佛在那一刻便要生死立判,却在这个紧要关头,这个画面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身着如雪白衣的女子,这女子看去很是苍老,她手中握着一把通体碧绿的仙剑,仿佛夏日秋水,剑身绿芒闪烁,很是夺目。 依旧是那个冰寒的夜晚,她身子微微佝偻,眼眸中满是血红光芒,面目狰狞,一抹樱唇漆黑如墨,唯有一双眼眸,仿佛充斥着世间最邪恶的忙光,正恶狠狠地在远处盯着他。 这女子忽然举起手中的绿芒仙剑,向他指了过来,他内心感到无比恐惧,忽然感觉汹涌如波涛一般的凶戾煞气登时弥漫周身,白衣女子忽然仰天长啸,如雷鸣,似鬼啸,声音凄厉之极。 她的口中漆黑一片,似乎比墨还要黑上几分。身后的长发凌乱地在夜空中随风浮动。 她究竟是谁呢?于霜暗暗自问。 就在这时,又一个画面忽然接踵而来。 “不!——”于霜在看到这幅画面的时候,犹如万箭穿心一样痛楚。他咬着牙,嘶着声,脑海里万念俱灰,最后只剩下哽咽的一个字:“娘!” 远处,明亮的夜空中,父亲手执一把燃烧着熊熊烈火的仙剑,刺穿了母亲的身体…… 熊熊烈火如同万恶的凶灵一样,从剑身上,徐徐爬遍了母亲的全身。 世间有什么痛苦可以与之相比? 于霜涕泪俱下,心若死灰,他仰头咆哮,却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声音赫然竟是虎啸龙吟之声。 “啊!……” 于霜从梦中惊醒了,端坐了起来,睁开了双眼,口中重重喘息着,全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所浸透。 他面色惨白,目光凝滞,思绪还没有从适才的噩梦中脱离出来。小小客房中,除了漆黑之外,便只剩下于霜的喘息声。 “原来是个梦”于霜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依旧急促,那一幅幅画面无一不是触目惊心的存在。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他不禁自问“为何自己总是会梦到这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于霜脑海中百感交集,惊慌之余便只剩下五味杂陈,他起身下床,双腿都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他走到桌旁,坐到了凳子上,倒了一杯茶水。 他端起茶杯正要饮下,却发现门外忽然传来一连串细弱的脚步声,他皱眉细听,似乎来人有些鬼鬼祟祟,故意将步伐迈得很轻。 他所居住的房间正是楼梯处上来的第一间客房,虽然走路的时候可以尽量不发出声响,但上楼梯的脚步声却是难以避免。 他心间忽然一阵好奇,抬眼向窗口处看去,大厅中的灯火也早已经熄灭了,就算是透过纸窗是看不到什么身影的。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口处,蹲下了身子,耳朵趴在门上,屏住了呼吸,凝神细听。 这一听他才敢肯定,这绝不是幻觉,的确乃是有几人鬼鬼祟祟地从自己的门前经过。 他的隔壁乃是潘心诚的房间,而杨雪璃等人的房间与潘心诚还隔了一间,往里走便是他们的房间。 而这几人的深更半夜地再次鬼鬼祟祟,于霜料想这定然是心怀不轨,他忽然想要大声呼喊“潘叔叔”三个字,但话道嘴边,又转念一想,常言道“做贼要见脏”,还是看清他们几人的动机再说。 想到这里,他将门打开了一个细小的夹缝,向外看了过去…… 第五十三章 负伤 http://.biquxs.info/

走廊里黑漆漆的,但这间客栈夜里也没有上板,加上没有围墙,就算是没有烛光,也隐约能看清脚下的事物。 于霜趴在门扉处向外看去,果真看到三个身影,或高或矮,身着夜行衣,黑纱蒙面,正小心翼翼地走过了于霜的房间,往里面走着。 他们的脚步很轻,举止利落,看似身手不凡。 于霜心中疑惑,此处已经是正道逸剑山庄的地界,而且这件客栈乃是逸剑山庄所建,何人竟敢如此大胆,深更半夜行着鸡鸣狗盗之事?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他正自思量,却见那三人忽然在中间那所房间处停了下来,齐齐蹲下了身子,围在一起用手比划着什么,似乎还在窃窃私语的商量着对策,但由于离的稍远,而且他们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因此于霜是听不到的。 最后其中一人用手比划完之后,其余二人点了点头,似乎确定了方案。 随后三人分别从腰间抽出一支竹筒,看去如同毛笔粗细,对着柳杨山三人的房间,用手指轻轻地在窗户上捅了一个窟窿,让后将竹筒插了进去,随后掀下裹面黑纱,用嘴轻吹这竹筒。 于霜看到此处,心中大惊,这不是**又是什么? 看到此处,他霍地推开门冲到走廊,两手捧在口边,嘶声大喊:“不好了,抓贼了,快抓贼了!……” 他的声音嘹亮,而且夹杂着惊慌之声。 下一刻,他隔壁潘心诚的房间,房门霍然四分五裂的飞了出去,潘心诚一身银色白衣,如同风驰电掣般地闪现在他的身旁,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无事,这才放下心来,皱眉疑道:“霜儿,怎么了?贼在哪里?” 于霜一脸惊恐之色,鱼目般地盯着他的身后,潘心诚即刻会意,身子一转,拂袖一甩,走廊里的几盏油灯登时燃了起来。 在烛光的映衬下,三个黑衣人或蹲或站,全身黑衣裹身,只有一双眼眸亮在外面,目光如刀似剑,全部转头向他看了过来。 潘心诚定睛看向那三人,目光一凝,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在此作甚?” 无一人搭话,三人的目光对视一下,虽然有几分惊疑,但却并未有一丝慌乱。 他们眼神间做了交接,然后齐齐点了点头,向潘心诚看了过来,其中一人手中法诀一引,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似乎从空气中升华了出来,竖立在他的身前,然后对其余二位黑衣人道:“既然已经暴露,就决不能留下活口!”听这声音,颇为尖锐,杀意凌然。 其余二人立时站在他身后,各自祭出仙剑,握在手中,齐声道:“是!” 潘心诚与他们相隔不过几步,目光扫过三人一眼,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却也不再多言,右手一挥,他的法宝天河镜从袖中如剑一般射了出去。 三位黑衣人目光一聚,腾身跃了开去,躲过了这迅疾无匹的一击。 天河镜一击未中,便翻身折了过来,悬在潘心诚身前一丈处,蓝光登时亮起,整座客栈内的色调登时变作蓝色,镜面中呈现出电闪雷鸣的景象,射影在周遭墙壁之上。 一击过后,却是不见了那三道黑衣人的身影,不知躲在何处? 潘心诚面如寒霜,剑眉紧皱,星眸一横,侧脸看向于霜,道:“快去房间躲起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于霜怔怔的站在原地,闻言回过神来,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向房间跑去,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潘心诚转过身来,瞳孔缓缓收缩,在四周扫视了一遍,走廊下大厅中并无异动,他缓缓抬起脚步,慭慭地往前走了几步,皱眉细细探寻周遭地环境。 天河镜在他身前溜溜打转,蓝光熠熠,却在光芒最盛的那一刻,忽的凝滞了一下。潘心诚冷然大喝:“既然要杀无赦,何必藏头露尾?敢在逸剑山庄的底盘上撒野,想必定有非凡之处,何不敢出来与潘某斗上一斗?” 不料客栈内仍是空空如也,一片死寂。 潘心诚眉头越皱越紧,似乎是没了耐性,他手中法诀一引,天河镜翻转而上,镜面照向大厅之中,镜子里忽然呈现涛涛海水的景象,惊涛骇浪铺天盖地,此起彼伏,触目惊心! 天河镜在半空之中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巨人之口,从中忽然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之声。 “嗷——”。 一阵圆形声波,闪烁着耀眼的蓝光,从镜身上传出,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整座客栈猛地摇晃了起来,大地似乎也是在响应这声惊天动地的龙吟之声。 于霜心急如焚地坐在床头,但这声巨吼之声凄厉至极,仿佛要刺穿人的魂魄,他猛地捂住双耳,面漏苦色,但房屋也在剧烈摇晃,他不由自主地从床头跌爬在了地上。 “啪啦”一声大响。 房间外,走廊上忽然传来一声炸裂之声,潘心诚转头看去,却见一人藏匿在走廊之下,被这龙吟之声逼得冲断了走廊,跌落在了潘心诚的脚下。 潘心诚定睛看向那人,只见此人正是适才图谋不轨的黑衣人,此刻已经是奄奄一息了,掩住口鼻的一抹黑纱已经被他所吐出来的鲜血染得失了颜色,一双眼中也是有目无神了。 “铮……” 一把宝剑,不知从何处倒飞了出来,倒插在了那黑衣人的身旁。剑身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在走廊上微微颤动,看去已经是被这龙吟之声给破了法,全然没了灵气。 那黑衣人似乎还未气绝,仍要锤死爬起,但四肢已经绵软无力,无法支撑躯体了。 潘心诚见状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半夜三更到此究竟意欲何为?” 那黑衣人重重地喘息着,气若游丝地道:“我等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请潘公子……饶了小的性命。” 潘心诚眼中精光一闪,寒声道:“是受何人指使?所受何命?” 那人兀自躺在地上,看去奄奄一息。他慢慢扯下掩面黑纱,刚刚扯下便又吐出了一口鲜血,嘴唇微微翕动,看似有几分迟疑,潘心诚何等阅历,岂会容他犹豫?当即大喝一声“说!若不从实道来,今日休想活命!” 那人被他一喝,当即像是下了决心,脸贴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低声道:“是受了……呃!” 不料那人话正说到一半,忽然一把利刃从潘心诚身后飞了过来,带着破空之声,潘心诚闻声已经有所察觉,他侧身一跃,便轻松躲了过去。但这把暗红色仙剑俨然已经刺中了适才躺在地上的那名黑衣人,他本来已经剩下了半条命,这一击让他登时便命丧当场。 潘心诚当即醒悟,这一击并非要夺他性命,而是要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他不禁气往上冲,为了替主子卖命,竟然连自己的同伴都可以残忍杀害,当真是禽兽不如。 他咬了咬牙,心中怒气油然而生,转头向身后那名黑衣人看去。只见这黑衣人双臂环胸,一双眼眸中除了冰冷还是冰冷,全然没有一丝感情,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同伴,竟然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那黑衣人看到潘心诚义愤填膺地样子,冷冷笑了一声,淡淡道:“想不到此番前来赴宴的人里面,除了柳杨山一派,竟然还有高人。” 潘心诚深深吐纳,平复了一下思绪,看向那名黑衣人,徐徐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加害柳杨山的弟子?” 黑衣人看去从容不迫,淡淡道:“此事与你无干,柳杨山一派与你也并无瓜葛,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潘心诚冷冷一笑,决然道:“此事潘某是管定了,既然多说无益,那就出招吧,手底下见真章。” 黑衣人目光一凛,冷笑道:“潘公子果真快人快语,那就让在下领教一下潘公子的高深修为。” 潘心诚更不多言,双手法诀紧握,催持天河镜飞回到自己身前,登时蓝光暴涨,镜面之上画面风云际会,最后定格为朗朗乾坤,满天星斗。 黑衣人手中握着宝剑,剑身发着幽幽白光,分外清寒。他霍然倒退两步,背已经贴在墙上,然后双手握住剑柄,用力向走廊上的地板插下。剑身一接触到地板,竟然化作了无形,仿佛融入到了地板之中。 潘心诚催持着法宝,冷冷道:“如此好剑,沦落到你这等小人手里,真是枉费这把剑的一世英名。” 黑衣人冷冷一笑,并未多言,忽然腾身跃起,双手并拢举过头顶,然后呈扇形划下,手臂所过之处,竟然留下了一抹璀璨的涟漪。 下一刻黑衣人便率先发难,双掌如刀,极快无比,二人相隔本就几步之遥,只一个箭步,黑衣人便冲到了潘心诚的身前。 潘心诚面色冷峻,丝毫不乱,他架起法宝,左冲右挡,黑衣人每一次凌厉的攻势均被潘心诚的法宝天河镜所化解。黑衣人心下也是惊叹不已,仿佛自己心里所想的,潘心诚都已经有所预料,单单是比划拳脚,只怕很难占到上风。 一念及此,黑衣人登时使尽全力,双掌攻出,潘心诚催持天河镜将其挡了下来,但他心中也惊奇不已,此人的拳脚当真是令他有些出乎意料的厉害,每一次的拳脚相攻都仿佛带着凌厉的剑气,生硬而刚猛。 他手中有剑,却不知为何要与他一味比拼拳脚,莫非是想隐藏实力? 二人交手数合之后,心中都对彼此的道法修为惊奇不已。 潘心诚咬紧牙关,往天河镜上注入念力,口中缓缓诵咒,天河镜登时便有所感应,忽然从镜身上传出一声龙吟之声,黑衣人眼中神情大变,翻身正欲躲闪,却不料一颗龙首从镜中飞出,疾如闪电般地打在了他的胸膛,瞬间融入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登时便一口鲜血喷在了裹面黑纱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撞到了墙上,然后落了下去。 潘心诚的面色苍白,口中徐徐喘息,催持着法宝天河镜,看来这一击也颇费了他不少真元,下一刻他竟是有些站立不住,半跪在走廊上,额上有汗滑落脸庞。 黑衣人此刻重伤在身,背靠着墙壁,跌坐在地上,抚着胸口,也是重重地喘息着,虽然黑纱掩面,但疲乏之色俨然骤聚于眼中,着实已经无力再战了。 他心下又惊又疑,唯一让黑衣人不解的便是,“逸龙道法”的创始人是当代道尊于穹,这个人尽皆知,但数月前江湖上传闻便已经传沸沸扬扬,说他已经与那四只麒麟恶兽同归于尽,这套道法理应销声匿迹才是,为何会突然惊现在这里? 黑衣人此刻体内气血翻涌,但心中仍是吃惊不已,缓缓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究竟师承何处?这套法诀,莫非就是传闻中的‘逸龙道法’?”。 潘心诚徐徐吐纳了几下,面色逐渐恢复正常,他毕竟没有受伤,而是有些力竭,闻声他缓缓站了起来,缓缓抬步向那黑衣人走了过来,他一手握着天河镜的法诀,一手扶着胸口,步伐仍是有些踉跄,边走边道:“我的师傅就是当代道尊于穹,你猜的不错,正是逸龙道法。” “只可惜我才学智浅,终究只能领悟到些许皮毛,否则你还能有命说话?” 黑衣人仰头笑了起来,徐徐陷入了沉吟之中,但眼中并无异样神色。 潘心诚走到黑衣人面前停了下来,缓缓道:“你问的都问完了,接下来该我问了。你是何人?此来到底什么目的?” 黑衣人虽然重伤再身,几乎不能在动,但他眼中毫无惧色,冷冷道:“你也莫要高兴的太早,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他话音未落,却是异变陡生,从潘心诚所站立的地板处,赫然一把仙剑从下而上飞了出来,潘心诚顿觉脚下异动,立时便向后腾身躲闪,但电光火石之间,在他腾起半空的时候,剑尖仿佛游龙,在他肩膀上略了过去,鲜血登时撒了出来,涂在了剑身之上。 潘心诚甫一落地,便连退数步,方才停下脚步,左边的肩膀鲜血如注,登时便染红了他小半边身子,他面色苍白,回身望向黑衣人。 黑衣人此刻已经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虽然刚刚一击冲散了他的气脉,但并没有性命之忧,他此刻手中握着宝剑,缓步向潘心诚走了过来。 潘心诚看着他走路的样子,脸上神色一变,剑眉皱起,冷冷道:“你走路的样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我们是否相识?” 第五十四章 线索 http://.biquxs.info/

黑衣人闻言似乎窒了一下,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忐忑之色,但很快地便被坚韧光芒所覆盖,冷笑道:“方圆百里,大名鼎鼎的潘心诚谁人不晓?只是在下乃是无名之辈,岂能与潘公子相提并论。” 潘心诚面色苍白如纸,徐徐道:“不可能,阁下道法精湛,但又藏头露尾,分明是不想让在下认出你,我说的对不对?” 黑衣人仰头大笑起来,眼中满是赞赏之色,由衷道:“潘公子果真是人中龙凤,连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看来若是不除去你,日后定然会碍手碍脚。” 潘心诚右手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左手握着天河镜法诀,虽然已经负伤,但他神色没有半分慌乱,眼中锐茫一闪,冷然道:“看来不管怎么说,阁下都打算对正道人士不怀好意了,只是想要取潘某性命,那就得拿出点真本事,藏着掖着未免也太瞧不起在下了。” 黑衣人步履蹒跚地向他缓缓走来,闻言口中发出一声冷笑,手中银白仙剑顿时光芒亮起,似乎要在这小小客栈之中,做生死对决。 潘心诚面如土色,鲜血还在汨汨涌出,但他神情坚定,左手在身前一划,天河镜登时有所感应,飞回到他的身前,悬在他与黑衣人的中间。 天河镜蓝光大亮,镜面之上画面又再次转动起来,最后定格为锦绣河山,画面看去雄伟壮丽,如真似幻。 此刻仿佛所有空间都不存在了,天地间只剩下被天河镜的光芒所覆盖的小小空间。 黑衣人的周身正是被蓝光所聚焦的地方,他看着镜中画面,眼中精光一闪,他更不迟疑,祭起仙剑便向天河镜打了过去,在黑衣人的念力催持之下,剑身白芒暴涨,如同出笼猛虎,带着咆哮之声向天河镜劈去。 “嘟” 不料在两件法宝接触的一瞬间,这把仙剑竟然融入到了天河镜中,在天河镜的画面里,这把仙剑在那副锦绣河山图中肆意冲撞,毁灭了山头,搅起了水浪,但却无法从镜中的幻想里冲出来。 天河镜的光芒太甚,黑衣人此刻全然看不清潘心诚究竟身处何地,但他手中法诀紧握,似乎觉得自己的法宝仙剑仍然还在自己的操控之中。 潘心诚站在天河镜后面,双掌并指,结出奇异法印,天河镜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那把仙剑竟然从镜子中疾射而出,径直向黑衣人打了过去。 黑衣人眼中光芒一窒,霍地腾身而起,白芒仙剑虽然打空,倒射在了墙上,发出“嗡嗡”声响,但就在他腾起身的瞬间,潘心诚法诀一引,伺机而动,双臂推出,天河镜中猝然射出五道蓝光,缚住了黑衣人的双臂和双腿以及脖颈。 等黑衣人落下的时候,身子已经无法动弹,天河镜中射出的蓝光仿佛锁链一样,熠熠发亮,牢牢地锁住了黑衣人的身体。 黑衣人大惊,转头向天河镜看去,只见镜中出现了他的模样,却是被卡在了巨山之中,只有个头颅探在外面。 他用尽全力针扎,却是不能挣脱半分,眉间已有冷汗滑下。便在这时,天河镜的画面中,一把大刀逐渐在晴朗的天空中凝聚成型,通体湛蓝,发出熠熠寒光。 黑衣人呆住了,手脚筛糠,双目圆瞪。 天河镜中,眼看着这把大刀就要向他的头颅砍了下去…… “噗通”一声大响,却是从于霜的房间传来。 便在这时,于霜房间的门忽然四分五裂地炸了开来…… 潘心诚侧目看去,脑中登时“嗡”的一声大响,面色又是白了几分,立即失声叫道:“霜儿……” 他却是在和黑衣人斗法之间,一时疏忽了房内的于霜。 “住手!”一声瓮声瓮气地断喝,从于霜的房间内传了出来。 潘心诚登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凝神向于霜的门口处看去,只见那名黑衣人的同伙,挟持着于霜从门中走了出来。 于霜被那黑衣人扼住了脖子,脸色有些涨红,但意识还算清晰,他艰难的侧目看向潘心诚,口中艰难地道:“潘叔叔,他……他就藏在我的床低下。” 潘心诚见状惊怒交集,喝道:“快放开他!” 那名挟持于霜的黑衣人嘿嘿一笑,看着潘心诚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快放开我们老大,否则我就送这个小鬼去见阎王。” 潘心诚脸上首次现出惊慌这色,他松开了天河镜的法诀,适才束缚黑衣人的蓝光登时消散了开去。 潘心诚咬了咬嘴唇,剑眉紧皱,寒声道:“快放开他,否则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此言一出,挟持于霜的黑衣人手中霍地加力,于霜的身子竟被提了起来。 潘心诚大怒:“你们到底想要怎样?” 于霜的面色潮红,双脚已然离开地面,两眼似乎都出现了迷离之色,口中沙哑地喊道:“滢……滢儿……”。 潘心诚见状心中犹如烈火激荡,登时松开了天河镜法诀,天河镜登时失去光泽,如同一面普普通通的铜镜,从半空中摔到了地上。 潘心诚心中百感交集,此刻着实不敢轻举妄动,于霜的性命交关,就连一向稳重的他,脑子里也登时一片空白。 适才被天河镜束缚的黑衣人重重喘息了几声,面色才逐渐恢复过来,他抬眼看了一眼潘心诚,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然后对挟持于霜的那名黑衣人低声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想办法脱身。” 说罢,那黑衣人更不迟疑,奋身一跃,冲破了客栈的顶梁,身影没入了漆黑夜空之中。 潘心诚眼中怒火几乎要夺出眼眶,他厉声大喝道:“你究竟怎样才肯放人?” 场中只剩下一名黑衣人,他手中挟持着于霜,有恃无恐地对潘心诚道:“本来此事与你无干,但你要强行为柳杨山那几个小鬼出头,这便是你多管闲事的下场。”说着他手中猝然加力,于霜虽然手脚不断挣扎,但毕竟不是修道之人,全然没有脱身之术。 于霜的面色愈来愈差,潘心诚看在眼里,心头焦急万分,他徐徐叹了口气,眼中惊现一丝服软之色,和声道:“且慢!你放了这少年,潘某便放你一马,潘某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黑衣人目光望着潘心诚,眼中终究出现了一抹犹豫,既然计划已经败露,就理应不该节外生枝,眼前此人的道行他已经心中有数,若是在斗下去,只怕都是徒劳。毕竟自问,想要战胜潘心诚,他心中着实没有把握,如今潘心诚给出台阶,正好借坡下驴才是。 他正自犹豫时,忽然从潘心诚的身后,一道红色光芒,向他疾驰而来,那红芒如同风驰电掣,他丝毫来不及躲避,扼住于霜脖子的那只手,胳膊被这璀璨红芒刺了进去,黑衣人登时哀声痛呼,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咚”的一声,被钉在了墙壁之上。 最后红芒褪去,呈现出一把通体鲜红地宝剑,上面勾画着一朵醒目的白云,却是连剑鞘都未拔出。 于霜“咚”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潘心诚来不及看清状况,便飞身一跃,将于霜抱起退了回来,与黑衣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于霜躺在潘心诚的怀里,面色涨红,微微闭着双眼,嘴唇似乎还在微微翕动,但却是已经发不出一丝声音了。 潘心诚惊慌之余,却是还保有一丝理智,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也不管多少数量,将倒出来的丹药全部给于霜服下。 然后定睛看向那名黑衣人,黑衣人口中哀嚎连连,胳膊已经被一把仙剑钉在了墙上,全然无法挣脱。 而这把宝剑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不就是“血魄”吗? 一念及此,他猛然转头看去,却见身后处,一间客房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名女子趴在门槛之上,看似已经昏迷了过去。 潘心诚大惊,失声叫道:“杨姑娘,你怎么样?” 杨雪璃的情况比起于霜更加糟糕,半边身子探出门外,玉脸煞白,双眼紧闭,闻言只是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看似神智都已经陷入了迷离状态。 潘心诚见状抱起于霜,让他靠在了墙壁之上,潘心诚所带的丹药果真奇妙,于霜的面上已经逐渐恢复了血色,眼睛缓缓的睁开了,口中微弱的道:“潘叔叔,你受伤了?” 潘心诚见于霜已经逐渐清醒了过来,心头一热,低声道:“霜儿,我没事,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杨姑娘的伤势。” 说罢,他扶起杨雪璃,将手中的丹药倒出三粒,为她服下。 于霜长长舒了口气,看去呼吸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嘴唇兀自有些苍白,他看着杨雪璃道:“潘叔叔,杨姑娘中了迷烟,都是霜儿的错,应该早些警觉才是。” 潘心诚将杨雪璃扶起,让她靠在于霜身旁,闻言道:“不关你的事,你不必自责,先好好调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于霜闻言深深的埋下了头。 潘心诚将柳杨山一派三人全部救醒之后,天色都已经快亮了,潘心诚将夜里所发生之事尽数讲给了柳杨山三人,三人之中,唯有杨雪璃修为最深,迷离之中似乎还能凭借自身修为保持三分理智,也正是这三分理智,方才救了于霜一命。 几人此刻将已经奄奄一息的黑衣人围将起来,审讯缘由。 秦勉当先撕下了黑衣人的面纱,黑衣人的面色蜡黄,毫无血色,看去三十岁上下。 众人看后纷纷面面相觑,却是张生面孔,无人认识。秦勉沉吟了一下,寒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对我们柳杨山一派下此毒手?” 黑衣人胳膊兀自还在墙上钉着,但身子早已经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却是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低低的道:“我是奉命行事,求各位绕我一命。” 秦勉冷哼一声,厉声道:“放你不难,你须从实道来。你究竟是受何人指示,要加害鄙派?” 黑衣人沉吟了许久,似乎连呼吸都很是费劲,怯声道:“我不能说,说了也是死路一条。久闻正道人士心存善念,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秦勉眉头一皱,侧身看向杨雪璃,淡淡道:“杨师妹,他既然是你抓到的,你说该怎么办?” 杨雪璃面色清冷,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她沉吟了一下,目光看了一眼此刻已经只剩下半条命的黑衣人。她缓缓走到黑衣人身前,霍地抬手,拔出了“血魄”仙剑,然后转过了身,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黑衣人的身子没了支点,一下子便瘫软地倒在了地上,这近一个时辰里,他的血液只怕也快流干了。 田芳和秦勉二人对望了一眼,一时也沉默了下来。 潘心诚夜里与另一名黑衣人斗法时左边肩膀受了伤,早些时候便被田芳包扎过了,此刻也换上了一件崭新的银色白衣。 他缓缓走上前来,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药瓶,倒出三粒丹药,为黑衣人服下,然后皱着眉头道:“你既不肯说受何人指示,倒也无妨,潘某不为难你,但你夜里救走的同党,此人道法高深,绝非无名之辈,他故意隐藏实力,想必其间定有缘由,他究竟是何人?。” 潘心诚顿了顿继续道:“你若肯招,潘某便为你疗伤,让你保全性命,再给你一次从新做人的机会。” 黑衣人闻言终究犹豫了起来,此刻已经重伤在身,想起家中的妻儿老小,登时便迟疑了起来,低声道:“我若是说了,定会惹来杀身之祸,潘公子能否保全我的一家老小的性命?” 潘心诚淡淡一笑,径直道:“你放心,你若从实道来,潘某定会保你和你的家人周全。”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终究一咬牙,低声道:“其实夜里偷袭柳杨山一派,乃是受了……” 不料他才说道一半,一个身影忽然从楼下疾冲了上来,一掌打中了黑衣人的头颅,黑衣人登时口喷鲜血,丧命当场。 此人身手矫捷,快如鬼魅。 众人大吃一惊,抬眼向那人看去,却见那人身着一件黑白相间的大氅,面容青庸,却是昨日接待他们的青旗堂主——卢化。 卢化眉头紧锁,神情冷漠,不等众人发问,他便起身对黑衣人的尸体喝到:“我逸剑山庄百年声誉,不料竟一夜之间断送在尔等无耻小贼手里,真是可恨!” 众人似乎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目光齐齐看着卢化。 潘心诚沉吟了一下,对卢化拱手道:“卢堂主莫非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卢化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沧桑之色,他负手在众人身前走过,徐徐道:“说来惭愧,据此往北三十里处,有一魔道派阀,名叫‘齐欢谷’,数年前谢庄主得知此事之后,吩咐我等全力剿灭,鄙庄前后围剿了三次,本以为已经将这群亡命之徒尽数剿灭,岂料竟然还有漏网之鱼,企图死灰复燃。” 第五十五章 致谢 http://.biquxs.info/

“齐欢谷?”秦勉眉头微皱,沉吟了一下,侧目看向田芳,缓缓道:“田师妹,你听过这个魔教派阀吗?” 田芳皱着柳眉思索了一会,末了耸了耸肩膀,摇头道:“不曾听过。” 潘心诚目光有意无意向卢化看了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于霜将潘心诚的神态一一看在眼里,他也隐隐觉得这卢堂主似乎有些古怪,昨日一夜斗法的动静那么大,他都没有现身,为何要在即将问出缘由的紧要关头突然出现呢? 他的出现反倒让众人有些措手不及,一掌下去便结果了黑衣人的性命,此刻的确是死无对证了。 卢化目光扫过众人一眼,徐徐道:“齐欢谷小门小派,不曾听过也不足为奇。魔教贼子阴险狡诈,处心积虑,如此行事分明是想嫁祸我逸剑山庄。万幸各位都未受伤,否则我逸剑山庄百年声誉,却是要毁于一旦了。” 说着,他朝秦勉和田芳拱手弯腰行了一礼,欠身道:“都是卢某的过失,让几位受惊了。” 秦勉微微一笑,连忙扶起卢化,拱手还礼道:“卢堂主言重了,想来应该是鄙派位居正道之巨柱,魔道无不想要置我等于死地,所以才想出这等拙劣的计谋。” 说着,他朝潘心诚拱手道:“潘公子道法高深,古道热肠,在下替柳杨山一派多谢潘公子救命之恩。” 田芳闻言也向潘心诚弯腰行了一礼。 潘心诚淡淡一笑,扶起了他们二人,笑道:“快快免礼,二位都是我正道名门之后,潘某可受不起这等大礼。” 田芳莞尔一笑,道:“潘公子,你夜里受伤,现在伤口还疼么?” 潘心诚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碍事,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田芳嘴角含笑,明眸深深看了潘心诚一眼,便走到了一旁,不再言语。 “什么?”卢化面上神情一窒,上前细细打量了一番潘心诚,皱眉道:“潘公子受伤了?伤在哪里?” 潘心诚摆了摆手,笑道:“不碍事的,区区小伤而已,请卢堂主不必担心。”说着,他顿了顿,沉吟道:“夜里与我交手的一名黑衣人道法高深,使得是一把银白色的仙剑,潘某正是被此人所伤,本来在下想倾尽全力擒住此人,却不料此人诡计多端,让他给逃脱了,不知庄主可认识此人么?” 卢化闻言皱起了眉头,道:“此人还有什么特征么?” 潘心诚想了想,道:“他黑纱蒙面,并且施展道法时藏头露尾,不肯正面相接,因此潘某也不清楚。只是此人身手了得,剑法超群,若是他心存歹念,只怕实乃正道的心腹大患。” 卢化微微点了点头,负手迈开了步子,眼中尽是沉吟之色,半晌才道:“魔道贼子,装神弄鬼。请潘公子放心,庄主大寿一过,在下就向庄主禀明此事,来日定当全力搜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必要将此人给找出来。” 潘心诚淡淡一笑,拱手道:“如此就多谢了。” 秦勉站在一旁笑道:“潘公子请放心,在下回山之后定会禀告师尊,请师尊派出人手来援助逸剑山庄,尽早将这群魔道妖人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卢化闻言微笑道:“如此甚好,若得柳杨山一派相助,魔道贼子便无处遁藏了。” 潘心诚呵呵一笑,看了看屋外天色,正色道:“这天都已经亮了,就有劳卢堂主派人送我等上山罢。” 这时,杨雪璃的房门忽然打开了,杨雪璃从中走了出来,手中握着血魄仙剑,她似乎已经洗漱过了,面容白皙,清寒如霜。 她神情淡淡地从众人身前走过,下了楼梯,径直走在了客栈外的石阶上,似乎在等待着他们。 秦勉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干笑了一下,向卢化低声道:“杨师妹自小便是这样,性子有些乖戾,却是师尊最得意的弟子,如果有失礼之处,还望堂主莫要见怪。” 卢化摆了摆手,缓步下了楼梯,笑道:“秦公子说的哪里话,杨师侄乃是柳杨山一派最出色的弟子,莅临我逸剑山庄,寒庄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岂有见怪之理?” 众人跟在他的身后,也缓缓走下了楼梯,秦勉边走边道:“卢堂主言重了,在下替杨师妹谢过卢堂主了。” 几人寒暄了一阵,便走到了石阶之上,自客栈出来之后,面前便是上山之路,道路崎岖,上面铺着青石地板,蜿蜒迤逦地攀沿而上。 初升的太阳,洒下柔和的阳光,驱散了山间的薄雾。 逸剑山庄总共有四座山峦,主峰就耸立在他们身前,站在此处向远方眺望,其余三座山峦朦朦胧胧地耸立在远处的轻烟薄雾之中,看去巍峨壮丽,峥嵘轩峻。 道路前方,正有两个身着逸剑山庄服饰的小道童从石阶上走了下来,他们年纪于于霜相仿,脸上充满了活泼动容之色,走到卢化面前,拱手道:“参见师叔。” 卢化微微一笑,对那二位小道童道:“就有劳二位贤侄带诸位师兄师姐上山吧。” 两个小道童拱手欠身道:“遵命,师叔。” 卢化转身对众人道:“庄主命在下在此接待远道而来的诸位朋友,就不随各位上去了,这二位乃是师兄谢庄主的关门弟子,就让他们带几位上山吧。” 潘心诚淡淡一笑,拱手道:“那就多谢卢堂主了。” 一位小道童向前走了几步,回身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道:“诸位师兄师姐,请!” 众人谢过卢堂主,便随这两位小道童向山上走去。 于霜跟在潘心诚身后,心中若有所思,潘心诚忽然回头低声对他道:“霜儿,昨夜杨姑娘救了你,你应当谢谢她才是。” 于霜一怔,立即回过神来,看了潘心诚一眼,当即醒悟,点了点头道:“是是,多谢潘叔叔提醒。” 他转身看去,却见杨雪璃正手握宝剑,走在秦勉的身后,正自低着头,似乎也在想些什么。 于霜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昨夜多谢杨姑娘出手相救。”于霜与杨雪璃并排走着,对她拱手低声道。 杨雪璃柳眉微皱,向他看了过来,沉吟了一下,淡淡道:“不必了,若不是于公子大声喧哗,我等早就遭遇不测了。” 于霜窒了一下,干笑了一声,喃喃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大声喧哗?” 杨雪璃面色不变,依旧清冷,道:“我不过是中了迷烟,身子不能动了,又不是聋了。” 于霜缓缓停下了脚步,只觉得这女子说话的语调跟她的性子一样冰冷,着实难以相处,既然她不领情,那自己也讪讪不好开口了。 杨雪璃明眸一动,似乎察觉到于霜并没有跟上来,她停下身子,转身对于霜道:“于公子的恩情杨雪璃记住了。” 第五十六章 多疑 http://.biquxs.info/

于霜闻言尴尬的笑了笑,讪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他却是一时赧颜,不知该说什么,而且脸颊也飞起了莫名的绯红。 田芳走在前面,闻言“噗嗤”一笑,转过身对于霜道:“田师妹说的对,昨日多谢于霜公子救命之恩。”说着她朝于霜拱了拱手。 秦勉自然也是听在耳中,回身飒然一笑,道:“于霜公子小小年纪便正气凛然,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于霜愈发的脸红,挠了挠后脑,干笑道:“各位师兄师姐,你们误会了。我是来谢杨姑娘昨夜救命之恩的,至于我大声呼喊,乃是出于本能,怎敢居恩?” 杨雪璃目光清冷,面无表情,闻言向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于霜不知怎么,与杨雪璃搭话便会觉得莫名的紧张,生怕说错一个字,这一走后,忽然觉得空气都没那么压抑了,神情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田芳见状朝他微微一笑,艳若桃李,扶了一下他的胳膊,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道:“我杨师妹性子从来都是这样,其实她心底好得很,只是面上有些冷漠罢了,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于霜抬眼望了一眼已经走远的杨雪璃,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她的举动的确是有些兀傲,甚至有些无礼,但于霜心里却并没有一丝的责怪,反而觉得会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田芳见他双眼望着杨雪璃的背影,目光凝滞,似乎心有所思。田芳毕竟女儿身,心细乃是天性,她皱了皱眉,低声道:“杨师妹性子就是这样,自幼受师尊恩宠,性子不免有些傲气,你想想昨夜她自己都中了迷烟,却还要拼尽全力去救你,可见她心底是善良的,于霜公子可千万不要责怪杨师妹啊。” 于霜一怔,恍然回过神来,双眼看向田芳,见田芳脸上颇有担忧之色,讪笑了一下,道:“田师姐误会了,杨姑娘昨夜救了我的命,我怎会责怪杨姑娘?我只是觉得……”他皱眉想了一会,却也不知如何开口,索性喃喃道:“罢了,不说了,我们还是加紧赶路吧,对了田师姐,你的身子没有什么吧?” 田芳莞尔一笑,道:“我好得很,你看。”说着她转了转身子,笑颜如花地看了于霜一眼。 于霜展颜一笑,登时觉得田芳的笑容倍感亲切,一路上与田芳说说笑笑,聊了许多,于霜心里总想问及一些关于杨雪璃的事迹,但喃喃不好意思开口。 一直到了黄昏,几人才登上了山顶,放眼望去,尽是枫林,前些时日的积雪此刻已经消化无几,火红的枫叶映衬着夕日余晖,恍如汹涌地红海一般,随着微风,伴着晚霞,在远方如波涛一般阵阵婆娑。 这时前面带路的两个小道童停下了身子,转过身来,其中一人对众人道:“诸位师兄师姐,由此向前再行五里路便能看到庄邸了。” 秦勉含笑拱手道:“如此就有劳二位仙童了。” 两位小道童欠身拱手,并未多言,继续向前领路。 道路宽敞,均为青石地板,向前蜿蜒延伸,没入了幽幽枫林之中。 夕日斑驳地余晖洒在了众人的脸上,全都带着点红晕,看去清爽无比。 于霜此刻心中颇为畅快,举目四望,只见枫叶如砖,殷红似火,充盈了整片触目可及的枫林。 如此宽敞地美景,于霜哪曾见过?不由得心旷神怡,东张西望了起来。 田芳走在他的身旁,“噗嗤”笑出了声,轻声道:“于霜公子,可是觉得此处景色怡人?” 于霜闻言看向田芳,连忙点头不跌,喜道:“正是,正是。” 田芳少女心性,即刻笑道:“此处景色虽美,但是比之我们柳杨山的景兆花海,虹桥云涛却是小巫见大巫,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柳杨山玩上几日。” “当真?”于霜皱眉喜道。 田芳脖子一转,莞尔道:“那是当然,于霜公子愿不愿意入门我柳杨山一派?公子心境纯正,我与秦师兄作保,师尊定然会允许你山上的。” 于霜怔了一下,他还从未想过要加入哪个修真派别,转头看向田芳,只见田芳玉脸含笑,正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似乎并非戏谑。 他心里百感交集,其实安于现状,也未尝不是他想要的,整日可以与妹妹朝夕相处,生活在玉林城,又跟燕城有何分别呢? 他沉吟许久,怅然而笑,淡淡道:“多谢田师姐好意,像柳杨山这样的名门大派,不知有多少修真人士削尖了脑袋往里挤,非我不识抬举,只是我有难言之隐,不愿卷入正魔之争,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与妹妹平常度日罢了,至于修得正道,青史留名这些,并非我的愿望。” 田芳明眸一窒,眼中似乎有些失落,但很快的被笑颜取代,她拍了拍于霜肩膀,微笑道:“没关系,人各有志,于霜公子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于霜看着她微微一笑,眼角余光处似乎看到前方一个白色身影,身子忽然顿了顿,他抬眼看去,却见杨雪璃走在他们身前,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侧脸向后望了一眼。 她玉面含霜,神情冷峻,也并没有多说一句,又抬起脚步,握着仙剑向前走去。 田芳朝前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朝于霜吐了吐舌头,低声道:“我们小声点,杨师妹都听到了。你看,她对你不愿加入我们门派,似乎都有看法呢?” 于霜大吃一惊,愕然道:“什么?” 田芳含笑道:“就像你说的,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入我柳杨山门下,你果真与众不同,连杨师妹都对你刮目相看呢!” 于霜讪讪笑了笑,被杨雪璃侧目瞥了一眼,登时觉得心里怪怪的,不知该喜该忧。 不多时,众人走到了一处拐弯处,前方带路的两位小道童停了下来,转身对众人道:“诸位师兄师姐,我们到了。” 潘心诚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皱眉道:“二位仙童,此处并无庄邸,带我等到这里,是何意?” 其中一位小仙童哈哈笑出了声,声音童稚温婉,拱手对潘心诚道:“潘叔叔,你看!”说着,他伸出手指向他此刻所站立的身前脚下。 众人都皱起了眉头,只见这位小仙童站在高处,他的身后脚下,众人却是看不到的。 众人抬步向前走了几步,放眼往下看去,整座逸剑山庄尽然被他们尽收眼底。却见下方百丈之处,一座恍若城镇模样的剑庄,竟是凿山而建,坐落在整座山峰之顶的巨坑当中。 众人脸上无不出现惊讶之色,就在他们身前脚下,正是赫赫有名地逸剑山庄。 秦勉脸上漏出佩服之色,由衷地赞道:“逸剑山庄果真名不虚传,当真是鬼斧神工的建造。” 潘心诚也皱眉讶道:“不错,百年剑庄,果真非同凡响。” 两位小道童脸上出现得意之色,其中一人道:“首任庄主立下严令,上山之路不可御剑而行,一路之上辛苦诸位师兄师姐了,现在可以御剑而行了。” 两个小道童说完并指法诀一引,一把仙剑从空祭了出来,银光闪闪,二人起身一跃,跳到了剑身之上,一位小道童回身道:“请诸位师兄师姐随我来。”说罢,便徐徐向那城中飞驰而去。 众人闻之动容,向身下朦胧的城中看去,却见城中央有一处建筑巍峨轩俊,面积颇大,从众建筑中拔地而起,高高的耸立在城中央,看去红绸遍布,喜气洋洋。 于霜皱眉一想,料想那里应该便是庄主的府邸了。 潘心诚走到于霜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霜儿,我们也走吧。”说着,他天河镜法诀一引,在空中由虚变实。 于霜点了点头,对田芳回身笑了笑,摆了摆手道:“田师姐,我们先走了,一会儿再见。” 田芳莞尔一笑,朝他点了点头。 潘心诚抱起于霜纵身一跃,二人落到了天河镜上面,随着潘心诚口中一声断喝“疾”,天河镜微微一颤,向那二位小仙童飞去的地方疾驰而去。 此刻场中只剩下柳杨山三人,秦勉面色难看,发出一声冷哼,冷然道:“逸剑山庄多年韬光养晦,无时无刻不想跻身我正道五大巨柱之列,今日特意派出两个乳臭未干的小童,竟然也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御剑之术,分明是想向我等示威。” 田芳柳眉微皱,沉吟了一下,缓缓道:“秦师兄多心了,谢庄主与师尊交情匪浅,岂会别有用心?” 秦勉冷眼向她看来,眼中瞳孔微微收缩,沉声道:“田师妹是说在下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田芳面色不变,径直道:“师兄多疑了,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谢庄主声名远扬,绝非小肚鸡肠之人,再者师尊临行前早有嘱咐,命我等不可生出事端。” 秦勉望着她良久,忽的冷冷哼了一声,负手走到山崖边上,语气依旧冰冷:“还有那个潘心诚,一个散修之士道法竟然也不弱,处处抢尽我名门大派的风头,实在是……” “师兄!”他话未说完,田芳一声断喝,打断了他,向他看了过去,缓缓道:“潘公子与我等有恩,师兄不可再多心了。” 秦勉窒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语失,徐徐叹了口气,和声道:“我等身居柳杨山一派,下山之后不得不处处为门派着想,不论如何,不能辱没了我们柳杨山的门楣。” 田芳淡淡“哼”了一声,也不愿在多言。 杨雪璃站在二人中间,面色清冷,等二人语歇,才开口冷冷道:“你们吵完了吗?吵完我们走罢。”说罢,她将手中血魄仙剑向空中抛去,仙剑登时红芒耀起,杨雪璃更不多言,欺身投向红芒之中,与血魄仙剑化作一团红芒,向身下城中疾驰而去。 场中只剩下秦勉和田芳二人,秦勉皱着眉头,走到田芳身旁,低声道:“不要以为在下眼拙,看不出来你与那潘心诚眉来眼去,请恕在下直言,田师妹可不要长歪了心思。”说罢,他冷哼一声,拂袖一挥,御剑向城中飞去。 田芳正要分说,却见秦勉已经当先走了,她玉脸煞白,凤目含嗔,狠狠跺了跺脚,也祭起法宝仙剑,向城中而去。 第五十七章 接见 http://.biquxs.info/

夜幕逐渐降临,逸剑山庄灯火通明。 于霜坐在天河镜上,只觉得劲风扑面,衣衫都被吹得猎猎作响。 日落之后,云层浮动,城中仙气弥漫,所有的房屋似乎都是建造在云层当中,看去恍如仙境一般。 到了近处,于霜方才发觉,逸剑山庄的建筑果真与中土城中不同,色调处处都是黑白相间,连房屋都是。 逸剑山庄总共四个大院落,小院落多不胜数,被围在里面。分别坐落在城中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院落中央分别建着一座青砖六角塔,耸立在四个院落中央,看去巍峨峥嵘。 仙剑的标志随处可见,几乎每座院落,不论大小,都竖着挂着一张很大且醒目地横幅,上面画着剑的标志。 而四座大院落的中间,便是一个看去仙气弥漫的大殿,宏伟壮阔,大殿此刻经人装扮的张灯结彩,到处都挂着火红的大灯笼。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已经随着两个小道童飞到了大殿外面,大殿外面是一个偌大的广场,广场上云雾弥漫,人头耸动,仿佛都站立在云端之上一般。 除了身着逸剑山庄服饰的弟子长老以外,还有很多江湖人士,看去似乎不下百人。 杨雪璃虽然后面才跟来过来,但是飞行的速度却是不慢,众人一起落下。 于霜甫一落地,便小心翼翼地洞察脚下,云雾弥漫至腿间,他跺了跺脚,似乎还觉得软绵绵的,似乎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此时一位身着逸剑山庄服饰的白胡子老者看到了他们,神情款款地向他们走了过来。两个小仙童快速迎了上去,拉住那白胡子老者的两只手,撒娇微笑,声音童稚甜美:“师叔,客人已经接到了,你答应给我们买好吃的,可不准赖账哦。” 白胡子老者左右看了看两个小道童,眼中满是喜爱之色,瞪眼嗔道:“两个小鬼头,平时不好好练剑,凭的贪吃。” 两个小道童闻言冲那老者呵呵一笑,对那老者很是亲昵。 那老者随即笑道:“快去吧,来日下山给你们买。” 两个小道童当即乐不可支,一前一后蹦蹦跳跳地向大殿中走去。 潘心诚见状微微一笑,向前走了几步,对那老者拱手道:“晚辈潘心诚,受玉林城聂城主之命,前来为谢老庄主祝寿。” 白胡子老者两眼精光一闪,佝偻着身躯,抚了抚胸前长须,上下打量了一番,含笑道:“原来是潘公子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快,先请潘公子到大殿稍坐,庄主稍后便来。”老者说着摆了一个欠身相请的姿势。 潘心诚拱手一笑,拉着于霜向大殿走去。 身后杨雪璃神情淡淡,走上前来,拱手对老者欠身道:“晚辈杨雪璃,奉师尊清扬上人之命,前来贺寿。” 白胡子老者闻言向杨雪璃看来,清瘦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错愕之色,随即大喜,拱手道:“原来是杨贤侄到了,柳杨山名动天下,今日一见果真人才济济,名不虚传呐,快,快请到大殿稍憩。” 杨雪璃微微一笑,随着潘心诚向大殿中走去。 于霜举目四望,见此处人声鼎沸,人人都面含笑意,三三两两地聊成一片,喧哗四起。 一路之上,也有不少江湖人士前来向潘心诚打来招呼,潘心诚一一回敬,未曾怠慢。 他向后看去,只见杨雪璃面如寒霜,清冷如雪。他的样貌极美,一路之上,上前与她搭讪的江湖人士,甚至比对潘心诚寒暄的还要多。 不过她的性子冰冷,步伐轻快,手中握着血魄仙剑大步流星,丝毫没有理睬任何一人。 此举看上去颇为失礼,但于霜对杨雪璃的性子也有了几分了解,此等境况,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眼角余光处,他忽然看到田芳和秦勉二人也到了此地,正在与那白胡子老者微笑寒暄,那老者彬彬有礼地对他们二人摆出了“请”的姿态,随后二人拱手微笑回礼,也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于霜耸了耸肩膀,回身迈上了台阶,抬头向上看去,大殿近百丈高,气势轩峻,就连殿门高的离谱,殿门之上竖着挂了一块黑白相间的匾额,上面却是没有字,而是描绘了一幅仙气凛然的宝剑,看去栩栩如生,恍若真的一样。 于霜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建筑,不由得怔了一下,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觉。 潘心诚走在前头,忽然发现于霜停住了脚步,他回身看来,只见于霜站在台阶之上,举头向上眺望,一双眼眸中流出毫无掩饰的向往之色,潘心诚微微一笑,目光炯炯地对他道:“怎么样?逸剑山庄气不气派?” 于霜闻言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由衷道:“真气派,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房子。你看这里仙气袅袅,说不定庄主真的是神仙也说不定呢!” 潘心诚哈哈一笑,抚了抚于霜的脑袋,拉起他的手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道:“霜儿,修真派别建造大多如此,我们所居住的地方自然是不能与之相比的。若要论气派,据我所知,正道‘天宫城’和魔道‘秦天教’可平分秋色,实乃巧夺天工的存在,逸剑山庄也是不能与之相比的。” 于霜大吃一惊,讶道:“那是什么?” 潘心诚淡淡笑道:“据说天宫城乃是盘踞云端之上,气势恢宏,鬼斧神工,叫人叹为观止。而秦天教据说派阀乃是在深海之中,具体我也未曾见过,不过乍一听,是不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沉吟许久,挠了挠头,喃喃问道:“凭空建在云端之上?那是怎么做到的?” 潘心诚耸了耸肩,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这等大智慧岂能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知晓?不过天下之大,神人诸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于霜心中感叹,大千世界,果真匪夷所思,莫说潘叔叔说的天宫城和秦天教,便是把自己亲眼所见的讲给滢儿听,也不知她是否相信?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大殿内,潘心诚忽然停下了脚步,于霜有所察觉,也停了下来。 他放眼向里望去,大殿内灯火通明,有两座巨大的泥塑木雕,足有半个大殿那么高,醒目地坐落在大殿的主堂之上。 于霜定睛看去,却见其中一座雕塑似人非人,样貌奇特。他修长地手中握着一把颇长的戟,脑袋上长着一对鹿角,张着血盆大口,口中长满了狰狞獠牙,眼珠似乎都要涌出眼眶,正自做愤怒咆哮状,样子看去颇为可怖。 他的双脚踩在一只三足鸟的背上,而三足鸟竟然也长相奇特,周身被玉石锲成地烈火所簇拥,目中含煞,口中含珠,正自展开着双翼,一副遨驰之态。 另一位则截然不同,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儒生,身着一件银白大氅,面容淡漠,一手握这一把诺大的七色羽扇,一手负背,泰然而立。看去气度出众,卓尔不群。 而他的身子也被一条用玉石锲成的龙蜿蜒簇拥在中央,神龙雕刻的也是栩栩如生,有翥天之态,傲视苍穹之意。那一双眼中,满含兀傲之态,仿佛披靡众生。 这二人,于霜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首任道尊剑诛和他的灵宠踆乌,另一位便是将自己抚养长大的父亲。 他呆呆地望着这两尊雕像许久,心中五味杂陈。 潘心诚首先回过神来,道:“殿内怎么没有人?” 于霜回过神来,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却见一座诺大的殿宇之中,却是空空如也,不见一个人影。 这时杨雪璃也走了进来,她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最后目光也落到了两尊雕像上面,他的眼眸清澈如许,却不带有一丝神情,默然望了半晌,沉吟不语。 秦勉和田芳也随后走了进来,秦勉看到潘心诚和于霜二人,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拱手微笑道:“谭师叔让我等先在此稍坐,庄主即刻便来。” 潘心诚和于霜还礼道:“秦公子请!” 秦勉微微一笑,抬步向大殿中走去,几人在主堂的次坐上坐了下来。 众人坐下正欲闲聊几句,却还没开口,大殿后堂忽然传来一声洪亮而厚重的声音,颇带威严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各路英豪莅临寒庄,老朽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众人回身看去,却见一位鹤发童颜地老者掀起帘子走了出来,他身着一件黑白相间的逸剑山庄服饰,面色红润,须发皆白,花白的长发披在肩上,步伐款款,举止之间隐隐带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气息。 于霜定睛看向那人,只觉得此人英气勃勃,虽然看去白了头发,但是双眼明亮,唇红齿白,气宇出众,一看便知此人身份地位必然不低。 众人不敢怠慢,齐齐起身,对那人拱手行礼。 潘心诚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沉吟道:“尊驾傲骨凌风,气宇轩昂。莫非便是逸剑山庄谢庄主?” 那人含笑看了一眼潘心诚,拱手笑道:“公子好眼力,正是鄙人。寒庄近日来了诸多江湖朋友为老朽祝寿,如有招呼不周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潘心诚淡淡一笑,道:“哪有哪里,在下潘心诚,这位是小侄于霜。”说着他向于霜看了一眼,然后从怀间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了庄主谢远忠,继续道:“在下乃是受了玉林城聂城主之命,前来为谢庄主祝寿,这是聂城主给谢庄主的回信,请庄主过目。” 谢远忠接过潘心诚手中的书信,含笑道:“原来是潘公子,久闻大名,却未曾某面,今日一见,果真闻名不如见面啊!”说着他拆开了书信,皱眉看了起来。 潘心诚赧颜笑了笑,道:“庄主说笑了,在下与庄主相比,不过末流之士而已。” 谢远忠淡淡一笑,很快便看完了聂城主的回信,末了仰头一笑,对众人摆手道:“诸位请坐吧,远道而来,在庄内不必拘礼。” 众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谢远忠走到主座上坐下,对潘心诚缓缓笑道:“我与聂城主想来有十年未见了,他还是那个老样子,爱故弄玄虚,若是论起玩心机,只怕三个谢远忠,也未必抵得过一个聂城主。” 潘心诚笑道:“谢庄主何出此言?” 谢远忠白眉一挑,愠道:“他信中提及说什么患了重疾,卧床不起,这等骗人的胡话,当老朽是三岁孩童吗?” 潘心诚忽觉有些不好意思,迟疑了一下,拱手道:“聂城主或许是城中有要事缠身,不得已才遣在下前来,想必定有苦衷,望谢庄主莫要怪罪。” 谢远忠冷笑一声,怪眼一翻,道:“潘公子不必紧张,我二人相识三十多年了,彼此知根知底,他又岂能瞒得了我?劳烦替老朽带句话,就说若是得空了,来庄上坐坐,十年前的事,老朽早就忘了。”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自是不知谢庄主所言何意,潘心诚顿了顿,微笑道:“请庄主放心,在下一定带到。” 这时从后堂走来几个小童,为众人捧来茶水,秦勉接过茶水,对谢远忠道:“谢师伯,在下秦勉,这位是师妹田芳和杨雪璃。快,见过谢师伯。”秦勉说着向田芳和杨雪璃道。 田芳和杨雪璃站起身拱手对谢远忠道:“杨雪璃(田芳),拜见谢师伯。” 谢远忠眼中精光一闪,连忙起身相扶,大笑道:“请坐,请坐。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想不到清扬上人竟然将血魄仙剑都传到了门下弟子,如此栽培新人,看来此任少主非杨姑娘莫属了。” 杨雪璃淡淡一笑,道:“多谢庄主褒奖,柳杨山一派人才济济,在下不过沧海一粟罢了,岂敢僭越少主之任。” 谢远忠仰首一笑,眼中颇多赞赏之色,深深看了杨雪璃一眼,然后对秦勉道:“说来我与清扬上人也有多年未见了,不知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秦勉笑道:“多谢师伯挂念,恩师一起都好,并且托弟子给师伯带来一份书信,请庄主过目。”说着他从怀间掏出一份书信,递给了谢远忠。 第五十八章 捍卫 http://.biquxs.info/

谢远忠接过书信,皱起白眉,沉吟看了起来,半晌才抬起头对秦勉笑道:“清扬山人又在戏谑老朽了,我逸剑山庄虽然与柳杨山一派都是研习剑道,但若论剑道精研之术,寒庄岂能与正道五大擎天巨柱之一的柳杨山相比?” 秦勉虽然心中得意,但面上仍是谈笑自若,拱手道:“谢师伯言重了,逸剑山庄和鄙派都是研习剑道之术,在下看来各有千秋,逸剑山庄的剑道之术‘弑神式’名震天下,可与鄙派平分秋色,绝无高低之分。” 谢远忠目光看着秦勉,笑着摆了摆手,有些喟叹地道:“杨柳山的‘三十二剑式’老朽早就领教过了,你看。”说着他目光看向手中信纸,徐徐道:“清扬上人又在戏谑老朽,老朽研习剑术一辈子了,自问剑道之术颇有心得,我与清扬山人在这几十年间,切磋剑术不下十回,但是却没有赢过他一招半式,你们说惭不惭愧?此番他信中又说,叫老朽大寿之后,拖着百岁的老骨头,前去与他共同切磋一二,说是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实则还不是让老朽在柳杨山上在折煞一回。” 秦勉面色有些尴尬,干笑道:“师伯误会了,师尊对谢师伯可是恭敬的很,常常在我等小辈面前提及师伯,说谢师伯剑法卓绝,乃是平生唯一一位知音,岂能有不敬之意?” “噢?”谢远忠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有些震惊,他看向秦勉,疑道:“真有此事?” 秦勉皱着眉头,眼中神情坚定不移,决然道:“千真万确!” “哈哈”谢远忠闻言仰头大笑,缓缓对众人道:“老朽一生研习剑术,能换来名动天下的剑术之尊清扬山人的这句话,便是死也瞑目了。” 放眼天下,研习剑道的门派多不胜数,若论执牛耳者,则非柳杨山一派莫属,而清扬上人乃是柳杨山一派掌门,其剑术自然已经到了鬼神莫测的地步。 天下研习剑道者,不论是谁,能够得到清扬上人的认可,即便放眼天下,也足可自负。 自进门便一直沉默不语的田芳,闻言皱了皱眉头,明眸看着谢远忠,微嗔道:“谢师伯,大喜的日子,你可莫要乱说话。” 女儿家毕竟心细,谢远忠自知失言,摆了摆手笑道:“田师侄说的是,老朽失态了。说起来,清扬上人在老朽的心里,也是亦师亦友,老朽在剑术之道,从不服任何人。在世间,唯独对两人却是钦佩的五体投地。” 众人闻言脸上都有动容之色,杨雪璃娥眉微皱,道:“另一位是谁?” 能与清扬山人在剑术上并肩之人,的确让所有人都心生好奇。 只见谢远忠徐徐叹了口气,言下似乎有惋惜之叹,缓缓道:“另一人便是道仙,默娆女侠。” 众人低头沉吟,此话似乎在大多数人的预料之中,毕竟若是论起剑术之道,几乎不可不提道仙默娆。她一身“地目”修为,几乎与道尊难分轩轾,手中一把神兵“青”在手,跟随着“光”组织,不知铲灭了多少邪魔歪道。 场中无人察觉到于霜的神情,他闻言就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神情一下子便僵住了,他默默的低下了头,回肠百转之后,却只剩下心痛与哀伤了。 杨雪璃的目光忽的向他看了过去,眼中闪过一丝淡淡光芒,但很快的又挪开去了,看似若无其事。 场中一时静默了下来,潘心诚沉吟了一下,忽然接口道:“谢庄主所言极是,在下虽然在剑术之道孤陋寡闻,但默娆女侠的剑术的确乃是名扬天下,足可与柳杨山掌门清扬上人比肩。” 秦勉目光冷冷,向他看了过来,徐徐道:“默娆女侠固然厉害,只可惜五十年前已经香消玉殒,其真实道法剑术,我等却从未见过。” 潘心诚闻言面色转冷,对秦勉道:“秦公子此话何意?” 秦勉耸了耸肩膀,对潘心诚微微笑道:“师尊乃是正道剑术之尊,世人皆知,万人景仰。默娆女侠虽然名动天下,但毕竟乃是散修之士,她的剑法造诣大多来自于江湖上的以讹传讹,至于她的身手如何了得,却是无人得知。” 潘心诚面色冷峻,径直道:“如此说来,秦公子是有所质疑了?” 秦勉自是不知潘心诚的来历,对他的反应也颇有几分惊讶。潘心诚虽然拜于穹为师,但这却是并未公开的秘密,而默娆与于穹的关系早已经是世人皆知,辱没师娘,岂不等同于辱没师傅? 众人的目光也齐齐向他看了过来,不难看出,潘心诚似乎有几分恼怒,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 秦勉神色淡淡,缓缓道:“在下也不过是据实而论罢了,古人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默娆女侠毕竟乃是散修之士,并非出自名门,谣言止于智者,在下从不听信谣言。” 潘心诚大怒,一掌打在椅子的扶手上,霍地起身,喝到:“足下既然如此瞧不起散修之士,正巧潘某也是,名门大派怎么了?足下是不是想要试试我这个散修之人,是不是浪得虚名?” 场面一时有些剑拔弩张,所有人对潘心诚的举动都大感疑惑,秦勉惊愕之余,一听到潘心诚话中提及‘名门大派’四个字,也是霍地站起,目光中寒芒一闪而过,毕竟在他的心里,门派威严不可侵犯。 田芳首先回过神来,起身拉住了秦勉,于霜起身拉住了潘心诚,各自好言相劝。 这时坐在中间的谢远忠站了起来,走到二人中间,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二人目光齐齐看向谢远忠,毕竟此番前来都是有任务在身,若是在谢庄主大寿的前一夜便大打出手,又成何体统? 谢远忠淡淡笑道:“怎么说得好好的便要打起来了?可否给老朽几分薄面,暂且将心中怒火压下?” 潘心诚和秦勉毕竟都是有道之士,修养自然不差,闻言也不得不将心中怒火稍息,潘心诚重重“哼”了一声,拂袖坐了回去。 在田芳的好言相劝之下,秦勉也发出一声冷哼,坐回了椅子上去。 于霜心中倒是捏了一把冷汗,若是当真动起手来,潘叔叔极有可能出现以一敌三的不利局面,毕竟他们都是出自同门,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待潘心诚缓缓坐下,于霜才舒了口气,他回身看向柳杨山众人,却见秦勉虽然情绪有些激动,但是田芳正在对他温声细语的好言安慰,看来这场风波可以过去了。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杨雪璃一直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血魄宝剑,从头至尾也不发一言。此刻看去,她的神情淡淡,明眸莹亮,也不过只是淡淡看了潘心诚一眼,便挪开了目光,目光中也没有任何情绪可言,恍如置身事外一样。 谢远忠劝二位坐会椅子上之后,自己也坐了回去,似乎是沉吟了一下,才缓缓转过头对秦勉道:“秦师侄。” 秦勉一怔,回身向他看来,恭声道:“是,谢师伯。” 谢远忠迟疑了一下,徐徐道:“世间传闻并非全都空穴来风,民间拥戴的人,往往才是民心之所向。我等既然自诩正道大派,就当以黎民苍生为己任,若不体察民意,试问我等还有何存在的价值?” 秦勉目光静静看着谢远忠,心中若有所思。 谢远忠站起了身,沉吟了一下,顿了顿在众人间踱步道:“你们既然叫我师伯,那做师伯的说你两句,你可不要心生怨怼。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老朽活了一百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说默娆女侠,在下比她小了几岁,她的道法修为老朽多年前便亲眼见过,据实而论,莫说是我,便是你的师尊清扬上人与之相比,也不过寒鸦比凤凰罢了。” 众人愕然抬头,闻言大惊失色,——除了杨雪璃。 杨雪璃面色如常,语气清冷,缓缓道:“谢师伯说得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等年纪尚幼,阅历又浅,充其量不过井底之蛙罢了。” 谢远忠回身向她看去,只见杨雪璃目光淡淡,看不出任何表情,也向他看了过去。 谢远忠忽的抚掌大笑,眼中赞赏之色流露,微笑道:“杨师侄年纪虽小,但能意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一点,日后定然在剑术造诣上能取得不小的成就。” 杨雪璃拱手淡淡一笑,也不多言。 秦勉面色苍白,脸上有懊悔之意,忽然起身对谢远忠拱手弯腰行了一礼,低声道:“多谢师伯教诲,弟子受教了。” “罢了,免礼罢。”谢远忠扶起秦勉,二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徐徐道:“老朽继任庄主已经是第八代了,想来也有四十多个年头了,年轻的时候也是与潘公子一样,心性坦率,因此在江湖上结交了很多正道挚友。到了后来,老朽继任庄主之后,手握实权。有一次正魔交战,老朽中了魔道之人的激将之计,从而意气用事,结果断送了诸多弟子的性命,每每想起此事,便犹如万箭穿心,痛不可当。”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潘心诚,继续道:“潘公子一看便是性情中人,老朽十分欣赏,有几分老朽当年的影子,只是有些时候意气用事,非但不能达成所愿,反而会害人害己。潘公子,你明白老朽的意思么?” 潘心诚的神色早已恢复如常,他闻言看向谢远忠,拱手微笑道:“多谢庄主指教,潘某记住了。” 谢庄主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徐徐迈开了脚步,沉吟了片刻才道:“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就暂且在寒庄稍住一晚,明日午时举行寿宴,请诸位准时前来赴宴。” 众人闻言齐齐站起了身,对谢庄主恭声道:“多谢庄主(师伯)。” 第五十九章 天鬼灭心 http://.biquxs.info/

夜色已深,明月如镜。 谢远忠遣人送走了于霜等人,并且告诫了几句逸剑山庄的事物,众人也便都去休息了。 大殿内此刻只剩下谢远忠一人,他的眉头微皱,面上神情看去有几分焦急之色,在大殿主堂上负着手来回踱步,一双眼眸时不时向门外广场之上望去,似乎在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月辉清凉如水,幽幽地洒在逸剑山庄之上,大殿外的广场之上云雾蒸腾,仙气弥漫。适才还在广场上谈笑风生的众江湖人士,此刻都已经休寝了。 过不多时,果真有一团白色光芒从天空中疾驰而来,落在了广场之上。谢远忠神色一窒,快步起身向外走去。 那团白色光芒甫一落地便显出了人形,在明亮的月光下,此人身着一件黑白相间的逸剑山庄服饰,发如银霜,白眉白须,赫然竟是青旗堂主卢化。 卢化快步迎了上去,走到大殿门口,对谢远忠恭声道:“师兄。” 谢远忠眉头一皱,急道:“快进来,我已等你多时了。” 卢化闻声走了大殿内,谢远忠拂袖一挥,大殿的门登时自己关了起来。 二人快步走到了大殿的主堂之上,谢远忠负手转过身来,面上有几分恼怒之色,微怒道:“师弟,不是为兄说你,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卢化面上也闪过一丝难色,拱手低下头道:“师兄责怪的是,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岂料冒出个潘心诚来,此子道法虽然只在六界,但其修习的道法离经叛道,实在是在下平生仅见。在下迫不得已与他相斗数个回合,又顾忌不能暴露身份,险些被他打伤。”说道此处,他缓缓叹了口气,低声道:“在下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卢化面上闪过一丝疲惫之色,微微摆了摆手,凄声道:“罢了,如此说来,此事也不能怪你。”他说着仰起了头,语气中带着几许愤懑,嘶声道:“难道上天注定,我逸剑山庄就永无出头之日了么?” 卢化沉吟了一下,低声道:“窃剑一事,只要‘血魄’尚未归山,就还有转机,我等可从长计议。” 谢远忠大怒:“此处乃是我逸剑山庄的腹地,若是在这里窃剑,岂不是摆明了我等乃是盗窃之人?” 卢化拱手急道:“师兄息怒,在下的意思是,等此件事了,他们回山途中,我们可再行商榷。” 谢远忠怒目圆瞪,喝到:“若是故技重施,她们岂会没有防范?倘若身份暴露,我逸剑山庄就会身败名裂,老朽毕生所愿便是重振山庄,跻身五大正道之列,你难道想让逸剑山庄毁在老朽手中吗?” 卢化身子大震,低下头不敢再说。 谢远忠望了卢化半晌,终究徐徐叹了口气,情绪稍稍平定,缓缓道:“与虎谋皮,终究黄粱一梦,此事就适可而止罢。” 卢化站在主堂的台阶之下,拱手低声道:“是,一切听从师兄安排。” 场中一时安静了下来,谢远忠缓缓走到主座上坐了下来,对卢化摆了摆手,淡淡道:“过来坐吧。” 卢化拱手点了点头,走上台阶,在谢远忠的身旁坐了下来。 谢远忠沉吟了片刻,面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忽然转头对卢化道:“适才老朽言语有些过激,请师弟莫要在意。” 卢化淡淡一笑,道:“在下理解师兄,师兄肩负我逸剑山庄的荣辱兴衰,我派励精图治多年,却始终无法跻身前列,做师兄的心急如焚,师弟也是看得出来的。” 谢远忠微微一笑,捧起身旁茶几上的一盏茶递给了卢化,缓缓道:“在众师弟中,唯有卢师弟最有远见,老朽不惜甘冒大险,何尝不是为了告慰师尊的在天之灵?老朽已经是一百岁的人了,不知还能再活几日?但是为了重振我逸剑山庄,老朽一生光明磊落,今日也不得不行着偷鸡摸狗之事,老朽心里犹如万箭穿心一样,师弟,你明白老朽的良苦用心吗?” 卢化接过茶杯,徐徐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锐茫,径直道:“师兄的心意在下早就明白,若是师兄信得过在下,在下就算是肝脑涂地也愿辅佐师兄,同为我逸剑山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谢远忠静静看着这个几乎是自己左膀右臂的师弟,眼中精光一闪,沉吟了一下,低声道:“愚兄自然是信得过师弟的,有一事老朽尚未跟任何人提及,今日告知师弟,但此事只能你我二人知晓,决不能传到第三个人的耳中。” 卢化皱了皱眉,淡淡道:“请师兄示下,在下定当守口如瓶。” 谢远忠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语句,半晌才向卢化倾了倾身子,低声道:“多日前,魔道有人遣来密信,愿意协助我逸剑山庄跻身正道五大派别之列。” 卢化闻言大惊,愕然道:“什么?……魔道!” 谢远忠捧起茶杯饮了一口,徐徐道:“正是。” 卢化愕然之余,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自己一生最为敬重的师兄,微微张着口,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谢远忠神情自若,他似乎早有预料,这个心性耿直的师弟知晓此事后定会挨个晴天霹雳。他缓缓饮茶,也并未打断卢化的思绪,仿佛在慢慢等着卢化的情绪稳定下来。 卢化面色苍白,眼中神情复杂,含着错愕,嗟讶,还有震惊。 过了良久,卢化才缓缓回过神来,他的眼中有一抹老泪滢荡,语气异常的平静,平静的似乎掩饰住了他犹如万丈波涛正自澎湃的内心,慢慢地道:“想不到师兄你竟然会勾结魔道,真是……真是让在下大失所望。” 谢远忠白眉微皱,淡淡看着他,缓缓道:“师弟请试想,我等都已经快百岁之人了,天晓得我等还能再活多久?倘若天不假年,我等只有饮恨而终了。勾结魔教怎么了?只要能振兴我逸剑山庄,老朽死不足惜。” 卢化静静地望着谢远忠,他从来都没有觉得今日的师兄竟是离他那般的遥远,远到今生只怕都难以触及。 他缓缓的站起了身,眼中含着地那滴老泪滑了下来,他怔怔地望着谢远忠,幽幽地道:“师兄,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吗?” 谢远忠神色坚定,决然道:“老朽年事已高,为了山庄百年之后着想,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卢化心中有千言万语涌上口边,但他看谢远忠神情坚定,几乎让人无法撼动,他呐呐张了张了口,眼中痛苦之色溢于言表,却始终未说一言。 末了,他朝谢远忠缓慢地拱了拱手,凄声道:“师尊在世之时,谆谆教诲看来师兄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也罢,在下就当从未结识过谢庄主,望庄主好自为之。”说罢,他在不多言,转身向门外走去。 “卢堂主果真真性情,可否请堂主留步,与老夫闲聊几句?”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浑厚,卢化停下了身子,皱起白眉,心中转念一想,却是个异常陌生的声音。 卢化回身看去,却见一位黑衣裹身的男子掀起了后堂的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卢化眉头紧皱,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细细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只见他全身被黑衣包裹,头上带着一顶斗笠,斗笠地沿边垂下一抹淡淡的黑纱,掩住了那张神秘的面容。 而他的周身似乎还隐约散发着淡淡的黑气,看去颇为诡异。 只见他边走边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谢庄主义正言辞,感人肺腑,卢堂主怎可如此无礼?” “哐啷”一声厉啸,卢化祭起了自己的法宝,一把银白色地仙剑霍然从地缝中迸裂而出,竖在了他的身前。 仙剑银光闪闪,亮而刺目。 黑衣人款步走到主堂之上,面向着他,忽然抚掌道:“好剑,卢堂主的‘冰敛仙剑’果然名不虚传。” 卢化眉头紧皱,一双略微干枯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黑衣人,寒声道:“阁下好煞气,可否报上名号。” 黑衣人语气淡淡,神态自若,丝毫没有大敌当前的模样,负手笑道:“告诉你也无妨,老夫‘英宫’之主,暄皇是也!” 卢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之色,他的目光在黑衣人身上流离了片刻,随后面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哀伤与心痛之色,目光缓缓挪向了谢远忠。 谢远忠面有迟疑之色,但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卢化静默了半晌,忽的凄然而笑,他伸手缓缓握住了‘冰敛’仙剑的剑柄,仙剑登时腾起锐茫,映亮了整座大殿。 黑衣人负手而立,冷冷道:“看来你是不肯归顺了?” 卢化冷笑一声,看向谢远忠,凛然道:“要我背叛正道,违抗师命,老朽虽死难从!自古以来,正魔不两立,老朽今日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伏魔卫道!” “说的好,好气魄!”暄皇抚掌而笑,赞叹道:“想不到足下老则老矣,这份豪气却是令老夫钦佩的很,那就过来罢,让老夫领教领教逸剑山庄的‘弑神式’”。 卢化目光最后看过一眼谢远忠,脸上神情霍然坚定,手中执剑连行七步,欺身向暄皇刺去。 暄皇双臂张开,口中大喝:“天鬼灭心!” 整座大殿之中,登时黑气弥漫,厚重的黑气隔断了视线,卢化身在黑气之中,全然看不清周遭地事物。 仿佛空间都已改变,他手中执剑,小心翼翼地洞悉着周围的所有举动,但全然无法分辨黑衣人的所处的位置。 忽然,自己竟然莫名身处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漆黑夜晚,凄风带着苦雨,洋洋洒洒地打向地面,惊雷闪电划过苍穹,映亮了大地。 借着那电光火石间的光亮,原来自己正站在一望无际的血泊之中,清冷刺骨。周遭血腥之气弥漫,仿佛无孔不入。 他登时面色大变,腹中犹如惊涛拍岸,仿佛有什么东西涌到了喉咙,他身子登时摇摆不定,跪倒在血泊之中,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在了黑白相间的逸剑山庄服饰上。 他的面色涨红,但终究不愿束手待毙,他强撑着站起了身子,目光左右四顾,身处之地如梦似幻,但勾人心魄的血腥之气却是那般真实。 但在谢远忠的眼中,大殿之内一切如常,他此刻看到师弟卢化正跪在地上口吐鲜血,面如死灰。 谢远忠看到卢化神情痛楚,念及同门一场,终究心中有了几分不忍,向暄皇道:“尊驾,师弟年时已高,可否看在老朽的薄面上,放他一条生路?” 第六十章 回头 http://.biquxs.info/

煊皇站在主堂之上,负手而立,背对着他,沉吟了片刻,似乎正要说话。 却不料,堂下身负重伤的卢化,微微低着头,身子缓缓站起,口中重重地喘息着,一身黑白相间的道袍胸前已被鲜血染了大半。 煊皇口中传来一声淡笑,缓缓道:“卢堂主肩负青旗堂主之任,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竟然凭念力强行破了老夫的天鬼灭心之术。佩服,佩服!” 卢化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双腿不由得有些筛糠。适才那一幅幅画面虽然已经烟消云散,但仍是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不去,这等媚心妖法,当真是他平身仅见。 谢远忠看着师弟伤痕累累,不由得白眉紧锁,目光中迟疑了一下,但终究还是起身劝道:“师弟,回头吧。你再顽固不化,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啊!” “回头?哼……”卢化缓缓抬起了头,目光直直看向谢远忠,原本苍老的面容之上,似乎又苍老了几分,他口中的鲜血早已染红了唇下的白须,但眼中尽是凛然之色,全然没有半分迟疑,凄楚而决然地道:“走上歧途的不是我,而是师兄你。今日在下虽死,九泉之下亦能含笑而终。” 谢远忠神情复杂,面有伤痛失色,心头回肠百转,尽是苦涩之意。他缓缓避开了卢化的目光,紧紧地闭上了眼,似乎不忍再看下去。 煊皇冷冷一笑,走下了台阶,黑纱下的眼眸中寒意一闪而过,冷冷道:“只可惜卢堂主道行不够,除不了魔,也卫不了道。” 卢化冷冷望着他,面上毫无惧色,白眉一竖,冷笑道:“在下一生斩妖除魔,死在我手中的魔道贼子没有成千,也有上百,足下何出此言?” 煊皇闻言大感恼怒,喝道:“找死!” 话音甫落,煊皇缓缓摊开双手,徐徐仰头,从他身上忽然散发出了浓郁的黑气,渐渐簇拥了他的身子,看去阴邪可怖。 卢化凝神戒备,静静望着煊皇,眼中瞳孔缓缓收缩,举起手中的“冰敛”仙剑,白忙赫然亮起。 煊皇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黑气之中,只有一双殷红如血的光芒从黑气之中闪烁起来,如同灯芯一般。 卢化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苍老的脸上决然之色一闪而过,他手中执剑,霍的欺身向前,当先发难。 近在咫尺的黑气没有丝毫的异动,冰敛仙剑不偏不倚地刺入了黑气之中。但反观卢化的脸色,却是更加的凝重了,这一剑刺进黑气之中,仿佛被人钳住了剑刃,冰敛仙剑却再也拔不出来了。 卢化神色大变,松开手中法决,登时起身正欲向后跃去,岂料在他起身的一瞬间,从黑气之中探出一只血红的触手,迅如闪电一般击中了卢化的腹部…… 卢化身子大镇,仿佛万千利刃穿身而过,他身上的逸剑山庄服饰赫然爆裂开去,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 这一击让卢化的面上再无人色,口中喷出来的鲜血,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凄美的弧线,似乎也预示着,生命从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上无情的离去。 卢化的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口中的鲜血犹如泉水一般汨汨涌出。 煊皇似乎并不想与卢化缠斗太久,黑气中两个恍若灯芯的血红光芒上下游动了一下,被黑气束缚住的冰敛仙剑赫然翻转了方向,疾射向奄奄一息的卢化。 卢化的神智似乎还有一丝理智残存,透过迷离的眼眸,映入眼帘地是那把朝夕相伴地银白色仙剑的剑尖,仿佛带着凄凉而冰冷的寒意,向自己射了过来。 他此刻的伤势已经无力回天,而且年事已高,全然没有一丝力气去躲闪这把将要结果自己性命的仙剑。 千钧一发之际,大殿内忽然传来“嗡”的一声大响,声音嘹亮,在大殿之中回荡开去。 却是逸剑山庄庄主谢远忠身子如鬼魅一般,疾闪而至,将冰敛仙剑挡了开去。 他急忙俯身查看,却见卢化面色如死灰一般,嘴唇干瘪,一双苍老的眼眸,恍若风中之烛,虽然含着一抹热泪,但饱含着幽怨、哀痛以及伤怀。 谢远忠的目光僵滞了,眼眶炙热,眼中缓缓有泪涌出,他的内心犹如熊熊烈火在焚炼。而一处地方,仿佛在拉扯着他的眼眸,他似乎是下意识地,将目光缓缓移向了卢化的腹部,只见他的腹部已经被适才那只邪恶的触手捅出了一个醒目的大洞,此刻看去血肉模糊,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究竟有多少鲜血可以流淌? 忽然间,那一幕幕回忆的画面,犹如涛涛江水一般连绵不绝地向他的脑海中纷至沓来。原来从小便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玩伴,自己最信任的师弟,便要永远的离自己而去。 “师弟!——” 大殿内传出了谢远忠痛心疾首地哀呼,他握着卢化的手,原来卢化的手已经如此的冰冷。他的脸上老泪纵横,一双被泪水充盈的眼眸再也从卢化的脸上挪不开了…… “师……兄……”卢化的声音气若游丝,他的面上已经毫无神情可言,瞳孔都已经扩占了眼眸,但兀自微弱地道:“回……头……”一个“吧”字尚未出口,他头颅一斜,便是再也没有一丝声音了。 …… 谢远忠神色凝滞,脑海中仿佛一切都平静了…… “哈哈哈哈哈哈”谢远忠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仿佛一个丢魂失魄之人,笑声凄切而悲愤。过了半晌,他才语气淡淡,自言自语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原来我谢远忠终究是个无能之人,利欲熏心,我终究还是没能像师弟你那样,心志坚定,没忘初衷。” 煊皇的声音忽然从黑气中传来,语气冰冷,缓缓道:“这老家伙愚固不化,老夫若不替你除去,之后定然会祸起萧墙。” “铮——” 一声厉响,一把色彩绚丽的七色光剑缓缓从谢远忠的身旁半空处升华了出来,光芒登时映亮了整座大殿。 谢远忠背对着那团黑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他伸手缓缓握住剑柄,声音幽幽地传来:“原来是我异想天开,鬼迷了心窍。竟然想着勾结魔教,企图光复大业。”说着他发出一声闷哼,仿佛自嘲,缓缓道:“是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害死了师弟,是老朽对不起师门,对不起诸位列祖列宗。” 黑气中,传出煊皇一声冷笑,淡淡道:“好剑!逸剑山庄的镇派之宝,‘逸神’果真名不虚传。你欲怎样?” 谢远忠握住剑柄,徐徐转过了身,面向那团黑气,眼中神色坚定不移,决然到:“我要替师弟报仇,除魔卫道!” 黑气浓重的凝聚在主堂之上,两颗灯芯似的光芒徐徐闪动,过了半晌,才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成全了你,送你们二人同去见你们的列祖列宗。” 谢远忠深深闭眼,双手执剑,徐徐举过头顶,口中缓缓颂咒。 但见大殿之内,七色光芒流离闪动,他手中的仙剑登时灵力大盛,空间似乎都被股强大的灵力给扭转了,剑身之上隐隐传来鬼哭狼嚎之声,而谢远忠的身子竟然由实变虚,仿佛虚幻地倒影一样。 煊皇化身黑气之中,看此情形也不敢大意,两颗灯芯般地血红光芒在黑气当中溜溜打转。煊皇静静地注视着谢远忠手中的逸剑山庄镇派之宝——逸神仙剑,这等灵力之强的法宝的确乃是平生不多见的神器,百年剑庄,果然非同凡响。 黑气中忽然伸出两只殷红的触手,而这触手,正是夺走了卢化性命的触手,此番又向谢远忠抓了过去。 谢远忠白眉紧锁,看着疾驰而来的两只触手,心中怒火中烧,双手执剑登时便向那触手劈去,剑身所过之处,划出了一道璀璨的月牙剑气,径直向前劈去,带着所向披靡之势。 果然,在这道月牙剑气触碰到触手之时,犹如摧枯拉朽一般削碎了黑气中伸出来的血红触手。 剑气威力何其之大?在削碎了触手之后,月牙剑气气势未歇,一往无前。 不知是不是来不及闪躲,或是煊皇根本并未将这道剑气放在眼里,这道璀璨剑气竟是迅猛地冲进了黑气之中。 谢远忠站在远处,额上有汗花落,口中微微喘息,眼中神情复杂,静静地望着那团黑气。 场中一时静默了下来…… 过了良久,黑气中忽然传来“咔咔”两声闷响,下一刻,黑气霍然收敛,聚在一起,现出了煊皇的人形,煊皇的身子瞬间倒飞了出去,他的身后正是逸剑山庄谢远忠的主坐,煊皇的身子撞到了墙壁之上,跌坐在了大殿内的主坐上。 墙壁被震得传出一声大响,两座巍峨地道尊神像也被震得微微一颤。 煊皇黑纱掩面,看不清是何神情,他幽幽地吐纳声息,抚着胸口缓缓站了起来,幽幽的抬起了脚步,向前走了几步,抚掌叹道:“庄主好剑法,‘逸神’仙剑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九天神兵!” 谢远忠眼中惊叹之色溢于言表,适才那一剑足有他十成道法,而煊皇说话的语气平缓,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煊皇站在主堂之上,负手而立,淡淡道:“怎么?还不用‘弑神式’么?” 第六十一章 弑神式 http://.biquxs.info/

谢远忠口中微微喘息,一双苍老的眼眸中满是惊愕之色,怔怔望着煊皇。过了半晌,他缓缓举起手中仙剑,指向煊皇,凄声自语道:“列祖列宗,第八代庄主谢远忠不孝,今日斩妖除魔,不得已而违背祖训,请列祖列宗赐我神力,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不知哪里吹来了幽幽地夜风,煊皇斗笠边垂下来的薄薄黑纱缓缓浮动,只见他负手而立,神态自若,冷冷道:“怎样?弑神剑式名震天下,老夫给你一些时间,让你酝酿酝酿,好让老夫好好领教一下。” 谢远忠缓缓仰头,闭上了双眼,沉默了良久,方才徐徐睁开眼睛,眼中神情凛然,缓缓道:“弑神式下绝无活路,我正道剑庄向来悲天悯人,你若此刻愿意放下屠刀,自毁道行。老朽便饶你一命,让你闭关于‘四象塔’内,让你落个善终的下场。” 煊皇黑纱掩面,全然看不清是何神情,闻言嗤鼻一笑,冷哼一声,厉声道:“老夫当年正是听了谄谀之言,行了大慈大悲之事。后来老夫才明白,所谓正道,尽是欺世盗名,豺狼鼠辈。只会摇唇鼓舌,蛊惑人心,幸好老夫多年前便大彻大悟,投身魔道,方才有了今日造化。”说着,他学着谢远忠的口吻念了一句“悲天悯人?”随即又嗤之以鼻地道:“呸!墨儿究竟有何错?她替世人做了多少善事,救了多少生灵?结果呢?还不是被正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给杀了,行善事,得恶终。难道这就是你们正道向来奉为金科玉律的道义吗?” “回答我!”煊皇说完之后,又戟指谢远忠,大喝道:“谁能回答我?” 谢远忠神情有一丝错愕,似乎是没料到煊皇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皱起白眉,微微叹了口气,逸神仙剑光芒缓缓流动,凛然道:“不论你之前做了什么,你现在投身魔道,便是正道死敌。列祖列宗传承千百年的道义,岂能容你污蔑?” 说罢,他法决一引,逸神仙剑光芒大盛,七色光芒愈来愈烈,仿佛带着膨胀之势,似乎要撑破整座大殿。 就在谢远忠眼眸一横,正欲向煊皇发难的时候,忽然一个听上去温文尔雅的声音从后堂传了出来:“谢庄主一大把年纪了,怎么性子还是这般极端?凡事为何不能坐下来好好商议?二虎相斗,两败俱伤,难道是足下所愿?” 谢远忠闻言面色大变,手中的七色剑芒登时窒了一下,眼眸看向后堂之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愕然道:“你……是你?” 后堂的珠帘被一个文弱男子掀开了,看上去二十岁上下,不知怎么,那男子的腰身微微有些佝偻,面色看去颇有几分苍白,嘴唇也有几分干瘪,似乎还带着几分龙钟气色,从外貌上看去,他的气质与年龄极不相符。一张脸上,唯有眼眸异常明亮,所有的行为举止,倒像个耄耋老头。 谢远忠见状心中大感嗟讶,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那男子。只见那男子身着一件绿色衣衫,腰间挂着一块纹龙玉佩,正自步伐缓慢地跨上了几步台阶,向主堂上走去,随后与煊皇并排站在了一起,面向着他。 谢远忠沉吟了半晌,才吃惊地道:“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 那男子目光与煊皇对视了一下,眼中浮出笑意,淡淡道:“庄主千方百计想置在下与死地,怎奈阎王不愿收留我,在下迫不得已在鬼门关前来回转悠了几遭,今夜又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怎么样,庄主?” 煊皇看着他淡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足下大难不死,来日必有后福。” 那男子面向煊皇,拱手微微行了一礼,含笑道:“多谢煊皇搭救,在下虽死也难报万一,日后定为煊皇效犬马之劳!” 煊皇身子微动,连忙将他扶起,缓缓道:“不必客气,乃是你白旗堂主萧敬欢命不该绝,老夫只是聊尽一二绵力罢了。” 谢远忠窒住了,一双眼眸中神情错综难明,嘴唇微微翕动,道:“你竟然当真与魔道有染?” 那男子原来就是逸剑山庄的白旗堂主——萧敬欢。 萧敬欢佝偻着身躯,目光缓缓向他看了过来,眼中缓缓浮现出憎恨之意,嘶声道:“在下原本清白,可庄主居心叵测,屡屡陷害于我,在下为山庄百年清誉着想,方才隐忍至今。庄主几次三番地污蔑我与魔道有染,想要以此为由,置在下于死地,若非煊皇搭救,在下早就死于四像塔中,今日在下就正大光明地投身魔道,将这个子虚乌有的罪名给坐实了!”他说着声音愈加悲愤,顿了顿,又继续道:“谢庄主,在下为逸剑山庄鞠躬尽瘁,尽心竭力,同为山庄励精图治,在下究竟有何错?你要处心积虑的陷害我?非要置在下与死地不可?” 谢远忠长长舒了口气,仰起头来缓缓闭上了双眼,眼角有泪徐徐滑落,半晌才苦笑了一下,缓缓道:“斯人无罪,怀璧其罪。你年纪尚小,却处处锋芒毕露,庄内人心都向了你,试问,老朽这一张老脸要往哪里搁?” 萧敬欢闻言不可思议地望着谢远忠,过了半晌,他才侧目发出了一声苦笑,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道:“在下一腔热血,日夜操劳庄内事物。是我太天真了,凡事都事必躬亲,处处尽心竭力,以为这样才能得到庄主的认可,得到庄内所有长老的亲睐。”说道此处,他忽然含着热泪大笑起来,笑声渐落,才缓缓道:“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落下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下场。一个心胸狭隘,卑鄙无耻之人,有何面目做庄主?” 谢远忠目光淡淡,听着萧敬欢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方才缓缓道:“老朽从没有质疑过你的办事能力,恰巧相反,老夫十分青睐你的处事能力。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你太过出色,风头盖过了老朽,这也怨不得老朽,怪只怪你太青涩,是你放荡不羁的才识害了你。” 煊皇负手站立在主堂之上良久,到了此刻,他才抚掌笑道:“谢庄主果然老谋深算,这份城府连老夫都自叹不如。老夫适才说过,正道之人全都是些道貌岸然的鼠辈,庄主自诩正道,果然也未出其列。只是用这种卑鄙龌龊的伎俩对付自己人,连老夫都深感不耻。” 谢远忠的目光看向了煊皇,冷冷道:“成大事者何拘小节?老朽毕生宏愿,岂是你一个魔道妖人所能逆睹?”说着他手中的逸神仙剑光芒再次亮起,指着主堂之上的二人,奋然道: “诸天灵气,化为尘埃。洪荒剑道,斩妖弑神!” 忽然间山摇地动,雷鸣之声隆隆响彻大地,大殿的上空云层纷纷汇聚,无上灵气从四面八方骤聚到大殿之中。 萧敬欢面色大变,转头对煊皇道:“不好!弑神式威力绝伦,加上灵气聚集在逸神剑上,足有排山倒海之势,我等不可硬接。”说着他手掌合十,面容肃穆,半蹲下身子急道:“如此下去所有正道人士必会察觉,局面会一发不可收拾。我在大殿可施一道阵法,煊皇可与他在阵中一决高下。” 煊皇的一身黑衣被逸神仙剑所引发的狂风席卷的猎猎作响,他黑纱掩面,不知是何神情,但他的声音此刻也变得有几分惊愕,徐徐道:“那就多谢了,老夫这就去会会这鬼哭神泣的剑式!”说罢,他也更不迟疑,化身一道黑光,向谢远忠疾驰而去。 谢远忠手执逸神仙剑,剑身所散发出来的阵阵锐芒霍然吞没了他的身子。大殿内,此刻最耀眼的一处,便是悬在空中的逸神剑。 黑色光芒在空中向逸神剑急冲而去,却在离剑身一丈之处生生顿了下来,看似有挣扎之势,却是无法前进半分。剑身之外似乎有一道七色光罩,灵气旋转游动,将外来之物全都阻隔在了光罩之外。 煌煌神威,聚敛在一把气势蓬勃的仙剑之上,耳边似乎有山呼海啸之声,直欲刺穿人的耳膜。 萧敬欢伫立在凌冽狂风之中,诡异狂风在大殿之内疯狂肆虐,他的衣衫被卷的飞扬起来,身子似乎都有些站立不稳,但他脸上神色坚韧,双手合十,轻声颂唱着一首冗长的法咒。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耀眼夺目的七色光芒,一抹漆黑如墨的光芒虽然不及七色光芒的十分之一,但却犹如附骨之锥一般,牢牢附在七色光罩之上,虽然不能动那光罩分毫,但却坚毅至极。 眼看着,大殿便要被这煌煌剑气给撑炸了,便在大殿摇摇欲裂之际,萧敬欢半蹲着身子,霍然单脚踏地,手上合十,缓缓变换法印,忽然从他手中闪烁出奇异白光,登时将大殿内所有光芒盖了下去…… 但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白光赫然撤去,随着白光的撤去,下一刻,大殿一切恢复如常,所有的光芒全部陡然消失,众人的身影也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广阔无垠的空间里,除了满天星斗之外,便只剩下漆黑一片。 所有人的身影此刻都陷入了萧敬欢的阵法之中,此套阵法乃是“青龙阵”中的一种六界阵法,其作用便是将阵法内的所有人封印在一个异空间里。 虽然这套阵法中漆黑空洞,但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空间的影响,逸神仙剑的七色光芒似乎更加剧烈,仿佛充盈了整个广阔空间,萧敬欢身处阵法之中,全然看不到煊皇的那道黑色光芒,唯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光芒在他的脸上徐徐转换。 天际中,漫天星斗之下,一个苍老而凶厉的声音忽然传出: “无上神剑,惊魂噬魄。乾坤无风,化为厉雷!——惊雷!” 第六十二章 弑魄 http://.biquxs.info/

话音甫落,萧敬欢周身大震,他自是知晓,逸剑山庄的镇派奇术“弑神式”总共分为三式,而这第一式便是“惊雷。” 轰—— 天地间,陡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雷鸣之声,一道闪电几乎将天际撕为两半,七色光芒应声骤聚,仿佛长鲸吸水一般,骤然化作一把祥瑞之剑,逸神仙剑从剑尖到剑柄,共呈七种颜色,不可一世地横在漫天星空之下。 阵法中的异空间里,没有了光芒的映衬,便逐渐恢复了黑暗。萧敬欢木然呆立,环顾四周,却是不见了谢远忠和煊皇的身影。 “噼啪!——” 一道雷电赫然从混沌之外劈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不偏不倚地打在剑身之上,逸神仙剑的剑身猛然一晃,传出了“狼啸鬼鸣”之声,犹如万千阴灵遭受雷击,齐齐轰然咆哮。 逸神仙剑剑身微微一颤,随即稳住。 萧敬欢张大了嘴巴,目光凝滞,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一幕。 直到下一刻,一团黑色光芒仿佛从剑身上迸裂而出,黑光在半空之中缓缓凝聚,最后现出了煊皇的身子。他的身子从半空之中重重摔了下来,掉在了地上,看似受了重创。 而天际中,一道身影也缓缓由虚变实,现出了谢远忠的身子,他正自手中握着逸神仙剑,口中重重地喘息着。 异空间中一时安静了下来,谢远忠和萧敬欢凝神屏息,目光齐齐凝聚在煊皇的身上,不同的是,谢远忠苍老的眼眸中,满是疲惫与痛楚,而萧敬欢的眼眸清澈,满是惊疑与担忧之色。 “百年剑庄,果然名不虚传,弑神剑式威力绝伦,配上九天神兵‘逸神’剑,足以令鬼神俯首,老夫心服口服!”煊皇的身子兀自躺在地上,但他的语气却异常平稳。 谢远忠与萧敬欢脸上同时变色,心中震惊不已。 煊皇身上的黑色衣衫此刻已经破烂不堪,被凌厉地剑气刺得千疮百孔,头顶的斗笠也早就不见踪影,此刻趴在地上,正欲强撑着站起。 谢远忠人在半空站着,面色已经如死灰一般,虽然过了许久,但他仍是没有调息过来,兀自口中重重地喘息着。如此强大的剑气,就算有逸神仙剑在手,也势必要注入莫大的灵力,对于自身的损耗,也可见一斑。 萧敬欢面上惊叹不已,到了此刻才回过神来,快步跑向煊皇那里,将他扶起,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周身,只见他衣衫破烂,周身伤痕累累,不禁皱眉道:“前辈,你怎么样?” 煊皇缓缓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此刻没了黑纱,煊皇神秘的样貌也被谢远忠和萧敬欢看在眼中,只见他天庭饱满,方脸浓眉,看去四十岁上下,一双眼眸此刻看去也是带着几分疲惫,承受了“惊雷”一击之后,面色也是苍白如纸。 谢远忠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见他似乎除了些许皮外伤,竟是并无大碍。这一惊对他来说非同小可,他皱着眉头,怔怔摇头,愕然道:“你破了此术?不……不可能……她说过,天底下除了她以外,世间绝不会再有破此术者!” 煊皇在萧敬欢的搀扶之下缓缓站起,带着嘲讽之意冷冷笑了一下,目光缓缓抬起,望向半空之中的谢远忠。他虽然口中也有些喘息,但他的目光却是无比的兀傲,桀骜不可一世地望着谢远忠,缓缓道:“那人可是默娆?” 谢远忠闻言周身大振,冷汗直流,眼中惊骇光芒一闪而过,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煊皇冷哼一声,徐徐道:“弑神式如此厉害,方眼天下,倘若唯有一人可破此剑术,除了我的恩师默娆,还能有谁?” “恩师?”谢远忠面色顿时毫无血色,睁大了双眼看向煊皇,满是惊疑之色,此刻正是一惊未歇,一惊又起。 煊皇冷冷一笑,道:“想不到吧?若非如此,在如此强大的剑式之下,老夫早就身首异处了!” 谢远忠自是不知,煊皇便是师承默娆,若是论起剑道之术,世间绝无人可出其右。而他正是默娆的弟子,对于剑术有着别树一帜的见解,否则若是换做别人,只怕当真如谢远忠所言“弑神式下绝无活路。” 煊皇轻轻拍了拍周身尘土,淡淡道:“弑神式威力如此之大,你强用逸神剑驱用此术,其真元耗损也定然非同小可,如果老夫没有看错,你已经打算孤注一掷了。若是没有更厉害的剑术‘除魔卫道’,那么看来你今日是难逃一死了。” 谢远忠闻言深深闭上了眼,徐徐舒了口气,然后幽幽的睁开了眼,他目光凌冽,冷冷看向煊皇,口中道:“阁下果然慧眼如炬,老朽老则老矣,死不足惜。但是除魔卫道的重任仍会像燎原之火一样,生生不息。” 说罢,他手中握剑,缓缓竖在身前,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厉声念起法咒: “三魂七魄,以此为契。弑尽妖魔,心无妄行。——弑魄!” 话音甫落,整个异空间中,狂风大作,众人的衣衫又被吹得猎猎飞舞,煊皇眉头紧皱,一双眼眸紧紧望着正在半空中施法的谢远忠。 萧敬欢眉头紧锁,低声对煊皇道:“弑魄一式比之惊雷威力更甚,在下建议前辈主动出击,最好能在‘弑魄剑式’成型之前,将其破掉,否则这套‘青龙法阵’定然支撑不住威力这样大的剑式。” 煊皇沉吟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左手一横,手中忽然缓缓凝聚出一把金光灿灿的法杖,道:“弑神式老夫领教过了,该速战速决了!”说罢,他化身一道黑光,向谢远忠欺身飞去。 异空间中的满天星斗仿佛开始在响应谢远忠手中不可一世地仙家宝剑,开始凌乱地在夜空中胡乱划过,恍若流星雨一般。 逸神仙剑握在谢远忠的手中,这套剑式并没有适才“惊雷”那般拥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见谢远忠身子在半空中缓缓舞剑,剑身所过之处带着一抹璀璨涟漪,分为七种颜色。从他的身上,缓缓有一种淡淡的能量往剑身上凝聚,而他的身子比之刚才更加苍老,整个身躯已经骨瘦如柴,面如死灰,恍若一个瘦骨嶙峋地老头。唯有一双眼眸还在莹莹发亮,似乎为了秉承他心中的道义,他已将性命都置之度外。 煊皇在心里也是对“弑神式”心有余悸,早已没有了起初的大意之色。 他手中的金色禅杖此刻看去似乎隐隐带着几分佛家气息,从禅杖上发出来的金光**灿烂,他迎面而来,朝着半空中谢远忠当头打下。 谢远忠虽然看在眼里,但却视而不见。他舞剑的动作缓慢,丝毫没有躲闪之意。 果不其然,煊皇这奋力一击,仍是打在了适才那道逸神仙剑的光罩之上。 发出了一声“铮”地大响。 煊皇似乎早有预料,他冷冷“哼”了一声,身子恍若鬼魅,瞬间消失不见。 天际中,只剩下谢远忠在幽幽夜空,缓缓舞剑,似乎要触发这套剑式,需要很长时间的前奏。 萧敬欢站在地上,仰头看天,摩拳擦掌,心里也是焦急万分。他毕竟出自逸剑山庄,一生研习阵法,多少对这名扬天下的剑式颇有几分了解。他虽未亲眼见过,但此刻看来,谢远忠施展的“弑神式”,与他所听过的传闻相比,其威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单论剑术之道,庄内绝无一人可与庄主谢远忠相比。 虽然他对煊皇的道行修为也略知一二,但终究心中焦虑,鹿死谁手,他此刻也着实难以估摸。 “天赐神力——弑魄!” 谢远忠忽然仰头大喝,声音凄厉,在夜空当中幽幽回荡开去…… 下一刻,一把金光刺目的禅杖从他的身后上空处,向他砸了过来。禅杖一分一分落下,煊皇忽然察觉适才那道隐形的七色光罩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他心中冷哼一声,手执禅杖向下打去,谢远忠不知是不是未曾发觉,禅杖竟然不偏不倚地重重打在了谢远忠白发苍苍的头颅上。 萧敬欢眼中精光大盛,正欲惊呼,却见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谢远忠的身子竟然恍若倒影,禅杖势大力沉的一击,竟是穿透了谢远忠的身子,打了个空。只见谢远忠的身影在半空中渐渐变虚,缓缓消失了。 场中煊皇的身影立在半空之中,左右四顾,却是全然察觉不到谢远忠的位置。 “斯——”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响声,谢远忠的身影忽然在煊皇的身后出现了,他的身子仿佛是从空气当中升华出来的,不知为何,他此刻的身影看去无比沧桑,苍老的身子似乎都有些蜷缩,脸上的皱纹宛如刀刻,嘴唇下的褶皱更是仿佛少女的裙摆一样。唯有那双眼眸,带着大义凛然之色,如刀如剑。 他手中握着一把七彩仙剑,而仙剑的剑身竟是无声无息地穿透了煊皇的胸膛。 第六十三章 死士 http://.biquxs.info/

萧敬欢大惊,大喊:“前辈——” “嗡——” 煊皇的身子,竟然在夜空中变作了一团黑气,消散了开去。场中的身影正好调换了一下,现在煊皇处于暗处,谢远忠身处明处。 不过看谢远忠的脸上,似乎并没有一丝惊慌之色,他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微微张了张口,声音格外苍老,沙哑地道:“你不是想见识一下我逸剑山庄的剑式吗?怎么不敢出来与老朽这个半死之人做个了断?” 一个声音,无比低沉,幽幽从苍穹之中传来:“无上心法,幽魂现身!” 天空中,满天星斗忽然尽数消失,苍穹之中一片漆黑。幽幽夜空,忽然妖气弥漫,有数道身影从中缓缓下落,他们周身全部闪烁着诡异红光,萧敬欢抬头仰望,却是十二道幽冥厉鬼。 萧敬欢大惊失色,只见这十二道身影全部低着头,披头散发,模样狰狞恐怖,有男有女,有胖有瘦,目光齐齐汇集在谢远忠的身影上。 他们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离谢远忠越来越近,口中带着凄厉的咆哮之声,张牙舞爪,仿佛在寻找宿主。 谢远忠白眉微颦,冷冷一笑,仰头望着这些幽冥厉鬼,不屑地道:“旁门左道,看剑!” 说罢,他欺身而上,向那些厉鬼迎了上去,手中逸神仙剑在身前一划,划出了一道扇形剑气,然后从剑身处赫然向那些幽冥厉鬼扩散开去。 幽冥厉鬼虽然模样凶恶,但似乎并无大能,这道剑气很快便将这十二道鬼影尽数席卷,随后这些厉鬼和逸神剑气全部消散在夜空之中。 谢远忠凌空而立,单手执剑,朝着妖气最盛的上空处喝道:“若是再不出来,老朽可要破阵了!” 萧敬欢站在地上,闻言身子一震,心中暗呼不妙。 “无上道法,涅寒!”煊皇的声音,又从苍穹之中低沉而嘹亮地传来。 苍穹萧索,天地肃杀。 谢远忠身子忽然一震,登时感觉自己的周遭似乎发生了异变,他仰头看天,却是吓了一跳,幽幽苍穹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双明亮的眼眸,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双古井无波地眼眸,他的身子与之相比,竟然就像蚂蚁一样渺小。 更加诡异的便是,他脑海中所有思绪全部被那诡异的双眼眸所侵占,他顿时明白了过了,刚才煊皇驱使的鬼道之术,只不过是为了启用这套眉心之术而拖延时间,自己一时疏忽大意,俨然中了煊皇的“媚心妖术”,此刻连身子都似乎动不了了。 “轰……”一把禅杖,闪烁着无比灿烂的金光,从谢远忠的身后,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背上,谢远忠登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犹如砾石一般从半空中掉落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萧敬欢眼眸一亮,登时向谢远忠那边跑了过去,到了进出才发现,谢远忠背上已经血肉模糊,看去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他翻转了下谢远忠的身子,只见谢远忠的口中鲜血如同泉眼一般向外流淌,原来,他已经如此苍老了。 萧敬欢皱着眉头,缓缓舒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被此人压迫的仇恨登时宣泄完了,但宣泄完之后,似乎只剩下莫名的失落。他静静地望着曾经尊崇的庄主,望着那双尽是城府的眼眸,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噗通”一声大响。 萧敬欢神情一滞,向后看去,却见煊皇的身影忽然从空中落了下来,似乎是立足不稳,半跪在地上,口中大口的喘息着。 他转身扶起煊皇,打量了一下他的周身,低声道:“前辈,你怎么样?” 煊皇缓缓摆了摆手,一手抚着胸口,徐徐喘息道:“老夫并无大碍,只是耗费了不少真元。”说着,他目光转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谢远忠,缓缓道:“这老家伙果真不一般,想不到你们逸剑山庄竟然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萧敬欢苦笑一声,目光看向谢远忠,眼眸神情复杂,沉吟了半晌,才淡淡道:“逸剑山庄已经与在下没有瓜葛了,以后在下便是‘英宫’的一员。” 煊皇微微一笑,行前走了两步,缓缓蹲下身子,打量着谢远忠,末了才缓缓道:“若不是几个月前老夫报仇失利,被人毁了三界修为,岂会如此大费周折?险些丧命!” 谢远忠眼眸缓缓挪向了煊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已经发不出一丝声音了。他的面上早已经没了血色,一双眼眸中含着一抹热泪,生命正在悄悄地离开这个风烛残年的躯体。 萧敬欢眉头皱起,忽然道:“前辈,你将他杀了,明日寿宴如何举办?” 煊皇淡淡一笑,摆手道:“无妨,老夫自有妙计,明日一切照计划行事。” 萧敬欢怔了一下,拱手道:“遵命。” ************* 拂晓时,天空中隐约有了几丝光亮。 前来为谢远忠祝寿的众位正道人士被安排在逸剑山庄的“云天阁”内,“云天阁”地处逸剑山庄的西南角,是逸剑山庄的四座大院落中的其中之一。 于霜早早起了床,走出了房门,不过看他的神色,却是有几分无精打采的样子,昨夜不知为何,一连串的噩梦接踵而至,让他的脑海里紊乱不堪,一闭上眼,便是阵阵血腥画面在脑子里闪过,吓得他后半夜几乎没有在合上眼,此刻眼眶也有些臃肿。他怔怔下了几步台阶,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目光空洞地望着一处,用手支撑着脸颊,不一会便怔怔地发起呆来。 逸剑山庄上的空气十分清冷,还有几分潮湿。他所居住的院落里共有四间客房,潘心诚就住在他的隔壁,对面两所房屋乃是柳杨山三人的住所。 小小庭院的中央光秃秃地生长着一棵柳树,看去已经年深日久,繁茂地枝叶垂在屋顶之上。加上庄内仙气袅袅,树根仿佛深深地埋在云雾中一样,看去灵气斐然。 于霜坐在台阶上良久,忽然心生烦闷,他霍的起身,抬起了脚步,打开了院落的大门,发出了一声“吱嘎”的响声。 道路十分宽敞,云雾弥漫,逸剑山庄的灯火早已熄灭,天色朦胧,只有淡淡地光亮,从夜空中洒下。 他抬起脚步向前走了几步,刚走过一个拐角处,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奇怪身影,正两步一停,三步一晃地迎面走来。 他皱起了眉头,却见天色朦胧,看不清那人面容,但那一身逸剑山庄的服饰却是非常的醒目。 那人的身形于霜感觉颇为面熟,他皱着眉头向那人走进了几步,凝神细看,却是吓了一跳,登时拱手欠身,道:“谢庄主!” 那人正是庄主谢远忠,只见他周身似乎隐隐散发着阴森黑气,低着头颅,举止怪异。他对于霜的话充耳不闻,甚至也没看他一眼,兀自向前缓慢地前行着。 谢远忠的身子从于霜身前走过,于霜心中大感疑惑,皱眉心道:天都还没亮,谢庄主孤身一人在此作甚? 他缓缓回头,满面狐疑地望向谢远忠的背影,怎么昨天夜里还好好的,才过了几个时辰就变得苍老了这么多?他心间诸多疑问登时纷至沓来,但还不等他细想。 眼角余光处却发现一道白色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她手中握着一把鲜红如血的宝剑,面色如霜,神情冷漠,一双明眸也是静静地望着谢远忠的身影。 直到谢远忠的身影从她的身边也走了过去,她才淡淡收回了目光,向于霜看来,疑道:“谢师伯怎么了?” 于霜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杨师姐,你醒了。我也不知谢庄主怎么了。” 杨雪璃明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忽然低头看向手中的“血魄”宝剑,剑身忽然微微颤了一下,然后闪烁了一道淡淡的红光。 杨雪璃面色大变,皱眉对于霜道:“快过来!” 于霜心中一惊,快步走了过去,道:“杨师姐,发生什么事了么?” 杨雪璃并未多言,一把抓住于霜胳膊,将他拉到了院内,快速的关上了门,然后透过门缝向外望着。 于霜大感疑惑,正欲开口询问,却在这时,忽然幽幽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两人的谈话声。 “前辈,此术虽然厉害,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在下还是有些担忧,他的行为举止实在与往日大相径庭,在下担心瞒不过正道众位人士。” “无妨,你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老夫今夜耗费了太多真元,容老夫稍稍调息一下就好了。” “前辈,您真是神通广大,在下钦佩之至。” “……” 声音逐渐变得模糊,看来他们二人已经走远了,这两个人的声音之中,有一个于霜似乎觉得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他挠了挠头,皱眉细想,却是半晌也想不起来。 这时杨雪璃也慢慢直起了身子,转过了身来,她的眼眸之中也是多有疑惑,沉吟着思索着什么,沉吟了半晌才对于霜低声道:“天还没亮,你要去哪里?” 于霜迟疑了一下,道:“我睡不着,昨夜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想要出去透透气。” 杨雪璃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眼眸一转,道:“我觉得这趟寿宴有些古怪,刚才你我所见望于公子能够暂且保密,莫要打草惊蛇。” 于霜喃喃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道:“那我们怎么办?立即下山吗?” 杨雪璃沉吟了一会,淡淡道:“此事颇为棘手,连谢师伯身上都有诸多古怪。你快去告知潘公子,最好现在就动身。”说罢,她转身径直向房间走去。 于霜望着她的背影,疑道:“那你怎么办?” 杨雪璃闻言身子顿了顿,背对着他道:“我是正道门下弟子,谢庄主是我的师伯,我自是不能袖手旁观的。”说罢,她快步走向了房屋,然后关上了门。 于霜一头雾水地怔在原地,心中也是心乱如麻,他自然是不想惹什么乱子,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自然最好。但转念又一想,就这么走了,似乎于心难安。 天色已经逐渐亮了起来,于霜快步推开了潘心诚房间的门,潘心诚此刻已经起床,正自梳洗,被这一声响动给吓了一跳,他回身一看是于霜,才放下心来,口中道:“是霜儿啊,一大早怎么慌慌张张的?” 于霜的面色有些发白,口中也微微有些喘息,他将适才所见的离奇怪事尽数告知了潘心诚,潘心诚听着听着也是皱起了眉头,虽然这件事听上去似乎有些荒唐,但他对于霜所说的却并没有半分质疑。 潘心诚擦干了脸,坐在椅子上,看着于霜,缓缓道:“这么说,谢庄主当真是与魔道勾结了?” 于霜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他的面容看去十分苍老,而且看上去阴森森的,怪可怕的。跟我们昨夜在大殿见到的,几乎是两个人。” 潘心诚皱着眉头,疑道:“你能断定此人就是谢庄主?” 于霜面上神情坚定,决然到:“千真万确,霜儿亲眼所见的。” 潘心诚目光缓缓望向窗外,眼中也有惊疑之色,沉吟了良久,才缓缓道:“杨姑娘打算怎么办?” 于霜顿了顿,道:“她不愿意走。潘叔叔,那我们怎么办?” 潘心诚淡淡一笑,缓缓起身道:“既然事已至此,我们不妨看看这谢庄主喉咙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第六十四章 赴宴 http://.biquxs.info/

时至正午,众位江湖上的正道人士纷纷向逸剑山庄的主殿走去,一路上人山人海,谈笑声此起彼伏。 杨雪璃一身白衣,手中握着血魄仙剑,面色清冷,气度出众,走在众人前面,一路皱着娥眉,似乎心有所思。 于霜和潘心诚跟在她的身后,于霜向周围张望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压低了声音,对杨雪璃道:“杨师姐,怎么不见田芳师姐和秦师兄?” 杨雪璃闻声向他看了一眼,淡淡道:“他们回山了。” 于霜怔了一下,愕然道:“回山了?” 杨雪璃面色清冷,径直道:“不错。出了这么多事,我等也拿不定主意,需尽快告知师尊,请他定夺。” 潘心诚走在他们二人身后,淡淡道:“此间事颇多古怪,理应由清扬上人做主。只是柳杨山一派地位非同小可,秦公子和田姑娘乃是贵派的得意弟子,此番忽然消失在寿宴上,倘若逸剑山庄当真有什么企图,不知会不会引起怀疑?” 杨雪璃转头看了一眼潘心诚,沉吟了一下,明眸一转道:“稍后我等见机行事吧,实不相瞒,血魄仙剑能感知附近十里以内的妖气,我与它意念相通,从昨夜起,这阵妖气就未间断过。” 潘心诚和于霜俱是吃了一惊,潘心诚皱眉道:“这么说,逸剑山庄当真已经与魔道有了勾结?” 杨雪璃缓缓点了点头,道:“敌在暗处,我等在明处,所以不可轻举妄动。” 于霜向后扫视了一下,见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之色,根本无人向他们这边看来,他皱了皱眉,回身道:“莫非就藏匿在我们身后这些前来赴宴的人里面?” 杨雪璃摇了摇头,道:“前来赴宴的人里面并没有魔道之人,这个答案,除了谢庄主能告知我等以外,只怕只有我们自己去查明了。” 他们说着,已经走到了大殿门外。 大殿在早些时候便已经被逸剑山庄的弟子布置的异常隆重,大殿门敞开着,门梁之上张灯结彩,红绸为缦,从门外望去,一个硕大殷红的“寿”字悬挂在主堂墙壁之上。此刻大殿之中已经摆满了宴席,众人犹如一条长龙一样缓缓走了进来,在逸剑山庄弟子的安排下,在宴席上坐了下来。 杨雪璃和于霜他们三人被安排在同一张宴席之上,位居殿中正中的位置,于霜向宴席之上打量了一下,只见每个位子上都盛放着一杯热茶,热气袅袅,茶香四溢。席上美味佳肴色香味俱,看着不禁让他咽了口口水。 待众人全部坐定之后,一位身着逸剑山庄服饰的老者手中捧着一盏茶杯,缓缓走在主堂之上,微微抬起双手,示意堂下赴宴众人安静。末了才缓缓朗声道:“老朽乃是山庄黄旗堂主,诸位道友远道而来,使我寒庄蓬荜生辉,在下感激之至。” 于霜闻声向那老者看去,只见这老者白胡白须,唇瘪目眢,看去还有几分眼熟,恰是昨日接待他们的那位老者。 只见那老者满面喜色,朗声道:“寒庄先辈,第二任庄主留有遗命,庄内不可饮酒。所日今日老朽便以茶代酒,恭敬诸位,请诸位道友满饮此杯,共祝我逸剑山庄谢庄主万寿无疆!”说罢,他抚杯仰首,一饮而尽。 堂下众人哗然声起,纷纷捧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于霜手中捧着茶杯,看着众人一一饮下,只有潘心诚和杨雪璃面有迟疑,捧着茶杯对望了一眼,杨雪璃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潘心诚不要饮下,但潘心诚沉吟了一下,最终仰起头一饮而尽,末了才低声对杨雪璃道:“杨姑娘不必忧虑,潘某自有办法,若是不饮,岂不是坏了规矩?” 杨雪璃望着潘心诚迟疑了一下,目光又转向了于霜,微微沉吟了一下,似乎正要开口。于霜就坐在她的旁边,迎着她的目光,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也仰起头咕噜咕噜饮完了。 杨雪璃面有错愕之色,这时同席之上忽然有一个听上去颇为尖利的声音,戏谑道:“此茶乃是上品,醇香润喉,杨姑娘为何不饮啊?” 众人看去,只见那人坐在杨雪璃对面,身着一件黄衫,面容消瘦,皮肤黝黑,约莫三十岁上下,也不知是哪门哪派,正笑眯眯地望着杨雪璃。 他们同席共坐八人,这时也有其他人附声道:“不错不错,杨姑娘天生丽质,貌美如花,此茶香气弥漫,定有滋肤养容的功效。” 一个戏谑之声接着道:“杨姑娘这般小心,难不成是怕茶里有毒,谢庄主想要害我等赴宴之人么?” 此言一出,同席之上几位赴宴的正道之人纷纷大笑起来。 于霜闻言皱起了眉头,他是对杨雪璃的性子颇有几分了解的,杨雪璃生性高冷,还有几分孤傲,若是激怒了杨雪璃,以她的性子,说不定会当场发作也不一定。 他转头看向杨雪璃,却见杨雪璃面无表情,神色清冷,并无怒容,对他们话仿佛充耳不闻一样。看来杨雪璃的涵养比他预料的要好得多,他这才放下心来,低声对杨雪璃道:“杨师姐,我和潘叔叔都喝了,没什么事,你要不就饮了吧,否则会惹人怀疑的。” 杨雪璃转头望了一眼主堂上的紫旗堂主,见他神情自若,最终还是捧起茶杯一饮而尽。 潘心诚淡淡一笑,对众人道:“杨姑娘不爱饮茶,人各有爱,诸位莫要见怪。” 坐在杨雪璃对面的黄衫男子笑道:“久闻柳杨山一派位居正道大统,今日有幸得见,果真别具一格,佩服佩服!” “正是正是。” 杨雪璃面色清冷,转头看向主堂,并未理睬。 于霜干笑一声,对众人道:“潘叔叔说的对,大家莫要再开玩笑了。” 众人的目光都看着杨雪璃,只见她孤傲清冷,都不由得吃了个闭门羹,也就讪讪不在言语了。 主堂之上,紫旗堂主含笑而立,继续朗声道:“自先辈薛尚大侠建庄以来,寒庄立派已逾千年之久,其间伏魔卫道,除恶务尽,秉承我正道侠义之风,救苍生与水火,扶万民于危难。经过八任庄主的励精图治,方才有了今日昌盛的局面,在正道‘天宫城’‘柳杨山’‘凌云宗’‘神枪谷’‘金诚寺’五大擎天巨柱的带领之下,我派始终充当着先锋的角色,疾驰沙场,弘扬道义,告慰先灵。” 堂下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哗然声四起,有人起身大声道:“逸剑山庄名不虚传,实乃我辈正道散修之士的楷模。” “在下看来,逸剑山庄多年来不图名利,始终为天下苍生计,足可与正道五大派阀平分秋色,不分轩轾。” “不错,冉兄说的有理,若论功绩,逸剑山庄足可跻身五大正道之列。” “……”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于霜的肚子不知不觉“咕咕”叫了两声,他面色尴尬,向左右望了望,幸好哗然声大,在他的极力掩饰之下,就连身旁的潘心诚都没有后听到。 他侧目看向杨雪璃,只见杨雪璃皱着娥眉,一双明目眨也不眨地望着紫旗堂主,似乎心有所思。 这时,忽然一个听上去颇为沙哑地声音从后堂传来:“但魔道依旧昌盛不衰,与我正道分庭抗礼,图谋不轨,实乃我道心腹大患。我等身为正道之士,也决不可麻痹大意。” 这个声音,于霜一听便听了出来,那正是庄主谢远忠的声音。 话音甫落,只见庄主谢远忠身着一件火红的丝绸衣裳,掀开了后堂门帘,笑容可掬地从里走了出来。他的面色红润,鹤发童颜,仪态万方,似乎看上去比昨日更是年轻了几分。 于霜和杨雪璃面色大变,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他们二人早些时候还见过谢庄主,他周身妖气弥漫,一副老态龙钟之色,为何短短几个时辰,竟然仿佛脱胎换骨一样,周身正气凛然,举止间似乎还散发着勃勃的英气。 二人又将目光齐齐看向潘心诚,潘心诚也是面有疑色,向他们两人看了过来,不禁皱眉低声道:“你们早上所说的,当真是谢庄主么?” 于霜见状也是面有疑色,沉吟许久,似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但杨雪璃却是目光坚定,道:“不会错了,这其中定有猫腻。” 这时众人齐齐起身,对谢远忠道:“恭祝谢庄主万寿无疆!” 潘心诚皱起眉头,向主堂看去,这时谢远忠已经走到了主堂之上,他负手而立,神情款款,面上有淡淡笑意,扫视了一圈众人之后,才缓缓道:“列位请坐吧!” 待众人坐下之后,谢远忠淡淡道:“老朽多谢各位远道而来,莅临鄙庄。正如老朽所言,这些年魔道猖獗,万物生灵仍是身处水深火热,老朽深感惭愧,虽然年近百岁,寒庄在老朽手中治理了几十年,却终究无恩德施与苍生,何敢妄与正道五大领袖相提并论?” 堂下有人起身打断了谢远忠,拱手道:“谢庄主言重了,庄主已经百岁高龄,却为天下苍生终日操劳,难以安享晚年之乐,实乃是我辈之楷模,今日‘洪剑道’第三任掌门方萧以茶代酒,敬庄主一杯,祝庄主福泰安康,万寿无疆!”说着,他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双手恭敬。 众人也都齐齐端起茶杯,站起了身,敬向庄主谢远忠。 一名小童此刻也将茶杯端来,谢远忠捧起茶杯,面有感激之色,稍稍迟疑了一下,缓缓道:“多谢方掌门美意,不过这第一杯不能敬老朽,而是要敬……”说着他忽然身子一斜,指向后堂两侧的两尊道尊雕像,目光隐隐有热泪涌动,声音凄然地道:“前些时日,据报道尊于穹为了天下苍生,舍命行道,老朽心中十分钦佩,得知此事属实之后,老朽彻夜难眠,以泪洗面。天下失一臂,我正道失一梁柱,老朽这一生所行之功德,与之相比不过沧海一粟罢了,第一杯当敬我南国道尊,望他九泉有知,能佑我正道早日产灭魔道,还世间太平。” 第六十五章 大赦 http://.biquxs.info/

洪剑道第三任掌门方萧,闻言端起茶杯,面向众人,朗声道:“谢庄主说得对,一千三百年前,世间动荡不安,魔兽麒麟纵横驰骋,万物生灵形同累卵,苍生岌岌可危。幸得剑诛大侠舍生取义,万物生灵才延续至今,这第一杯,我等当敬剑诛大侠!”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堂下众人目光齐齐望着方萧,口中附和,也将杯盏举起一饮而尽。 一位小童替方萧斟满了茶,方萧面向于穹的尊像,望了许久,神情忽然变得慷慨激昂,朗声道:“一千三百年后,魔兽麒麟破了剑诛大侠的‘九龙封印阵法’,接着屠戮生灵五十年,万物苍生又将濒临灭绝,万幸我南国第五任道尊于穹,效仿了剑诛大侠的舍生取义之举,方才有了今日局面。这第二尊,我等当敬于穹大侠。” 众人闻言面色也都流露出钦佩之情,纷纷举起手中茶杯,仰头畅饮。 于霜心中难受,端起茶杯如饮烈酒一般,将茶水饮下,喉间尽是苦涩。 主堂之上的谢远忠面上含笑,望着方萧,眼中颇多赞赏之色,待众人全部饮尽,方才开口对众人道:“诸位请坐吧。” 众人闻言又坐回了位子上。 谢远忠缓缓抚掌,望着方萧,含笑道:“方掌门正气凛然,老朽深感钦佩。”说着,他将目光看向众人,缓缓道:“方掌门适才所言极是,也正是老朽想要说的。这两位道尊都对世人有再造之功,老朽虽一生积德行善,与他们相比,着实沧海一粟耳。” 堂下又有人起身拱手道:“庄主言重了,我等谁人不知,庄主宅心仁厚,心存大道,庄主如此谦和,岂不是叫我等这些散修之人无地自容了么?” “正是,正是。” “庄主太过谦了。” 谢远忠神色祥和,微微笑道:“诸位,今日正是大喜之日,乃是老朽一百岁的寿辰。今日老朽有几件事要宣布于众。” 众人面有期望之色,齐齐看向谢远忠。 谢远忠沉吟了一下,踏前一步,朗声道:“这第一件事,乃是寒庄内事,是老朽一时糊涂,听信了谗佞之言,冤枉了萧师侄,害萧师侄毁了容貌,今日老朽当着众位江湖义士之面,还白旗堂主萧敬欢清白。” 话音甫落,站在他身后紫旗堂主身子一晃,面色忽变,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愕然望向谢远忠的背影,仿佛挨了个晴天霹雳,他沉吟过后,似乎正要开口询问,但这时从后堂忽然走出一个人影,众人齐齐望去,只见那人身着逸剑山庄服饰,身材佝偻,面色灰白,看去年纪似乎不大,但却一副龙钟气色。 只见他缓缓走向主堂,面向谢远忠,拱手欠身道:“师侄萧敬欢参见师伯,恭祝师伯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哈哈……”谢远忠双手扶起萧敬欢,眼中有惭愧之色,看着萧敬欢,缓缓道:“萧师侄高义,原谅了老朽,老朽也是汗颜的紧呐!想来老朽治理山庄几十年,功过严明,庄内一切事物有条不紊,想不到到了晚年,竟做出这等糊涂事来,每每想起,就犹如梗骨在喉,觉得实在对不住你这个晚辈啊!” 萧敬欢畅然一笑,摆了摆手道:“师伯莫要往心里去,在下深切明白,师伯肩负重任,当时所有伪证俱在,若是在下遇到这种事,只怕也会秉公而断,实乃是小人之过,与谢师伯无关。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等当朝前看才是,以后在下定当尽心竭力辅佐师伯,共为天下苍生出力。” 这时堂下有人站起,抚掌笑道:“久闻逸剑山庄白旗堂主萧敬欢威名,今日一见,果真虚怀若谷,真英豪也!” 附和声此起彼伏,多人捧起茶杯起身相敬,萧敬欢面色谦和,一一还礼。 场中似乎只有紫旗堂主怔怔地站在谢远忠的身后,他面色苍白,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看着众人纷纷前来相贺,他似乎溢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杨雪璃静坐在椅子上,将紫旗堂主的一举一动净收眼底,她回过身来,沉吟了一下,侧目对正在自酌自饮的潘心诚低声道:“潘公子,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劲?” 潘心诚所坐的位置正好背着主堂,自萧敬欢出来以后,他甚至都没有转身看上一眼,闻言淡淡看了一眼杨雪璃,低声道:“有。” 于霜坐在他们二人中间,闻言也惊讶地看向潘心诚。 杨雪璃似乎窒了一下,眼中有愕然之色,她向左右看了一眼,见众人都望着主堂之上,喧哗四起,并无一人注意到这里,她向前倾了一下身子,压低了声音对潘心诚道:“潘公子觉得哪里不对劲?” 潘心诚饮了一口茶,低声道:“萧敬欢乃是逸剑山庄重犯,前些年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说他勾结魔道,犯了正道大忌,再者白旗堂主身居高位,若是当真证据确凿,岂有活命的道理?” 杨雪璃侧目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萧敬欢,眼中也有疑虑之色,淡淡道:“我也略有耳闻,不过不知是否属实。” 潘心诚又道:“这件事颇多蹊跷,江湖传闻他勾结魔道,但具体事宜逸剑山庄私下了断,始终秘而不宣,最后听闻萧堂主被关进了‘四象塔’内,我原本以为他已经遭遇不测了,想不到他竟然还活着。” 杨雪璃娥眉微皱,向他看了过来,低声道:“什么是‘四象塔’?” 潘心诚顿了顿,道:“逸剑山庄的四象塔分别建在四大堂中,我们起先看到的四座大院,实则就是‘青白黄紫’四大堂。据说四象塔乃是由首任庄主薛尚所建,塔中蕴藏神力,幻象频生,据说逸剑山庄的镇庄之宝‘逸神剑’就是这四座塔孕育而生,其威力绝伦,可弑鬼神!” 于霜大感嗟讶,不禁皱眉问道:“这么厉害?那和杨师姐的血魄宝剑相比怎么样?” 潘心诚耸了耸肩道:“两者难分高下,同为九天神兵,须看持剑者道法修为如何。” 杨雪璃明眸一转,看向了主堂之上,忽然发现庄主谢远忠神情呆滞,目光无神,似乎望着一处正自发呆。 她低声对潘心诚道:“你看谢庄主是不是有些反常?” 潘心诚闻言回身看了一眼,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回身低声道:“如我所料不错,所有的秘密全部都集中在谢庄主的身上。今日是庄主大寿,四大堂主理应都在,你们还记得前些日接待我们的青旗堂主卢化么?” 于霜和杨雪璃二人点了点头。 潘心诚道:“今日也不见他的身影,而且黄旗堂主也不知去向,紫旗一堂后继无人早已式微,如我所料不错,此宴极有可能是鸿门宴。” “什么?”于霜大惊,愕然起身。 杨雪璃急忙将他拉了一下,皱眉示意他悄声。 他立时反应过来,向左右看了一眼,幸好众人没有注意到他,他缓缓坐下,低声对潘心诚道:“那我们怎么办呀?潘叔叔。” 潘心诚面上并无惊慌之色,他看着于霜,静静道:“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我们不妨看看他究竟想要怎样。你意呢?”说着,他目光转向杨雪璃。 杨雪璃面色清冷,缓缓点了点头,道:“我手中血魄早已发出预警,修炼魔道术法之人就在百步之内。” “什么?”于霜一惊未歇,一惊又起。 他眉头紧锁,环顾了一圈四周,只见众人兴高采烈,纷纷以茶为酒,遥相敬贺,似乎并没有发现一丝不妥之处。 潘心诚沉吟了一下,目光望向手中茶杯,瞳孔缓缓收缩,道:“如我所料不错,茶里定然有毒。否则这么多正道人士俱在,他必会有所顾忌。” 于霜面有惊恐之色,茫然四顾,最后低声对潘心诚道:“我们都饮了这茶,倘若真有毒,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潘心诚微微一笑,面上成竹在胸,轻轻拍了拍于霜肩膀,低声道:“霜儿不必忧虑,我自有办法解之。” 于霜怔怔望着潘心诚,心中百感交集,却不知该说什么。 杨雪璃迟疑了一下,端起茶杯,沉吟半晌,道:“血魄可感知有毒物质,适才我运气对血魄注灵,似乎并无示警。” 潘心诚淡淡一笑,道:“在坐的不乏高人,倘若明摆着送毒茶给众人,岂会有人察觉不出来?真相我也不知,料想稍后定然有人会解答这个问题。” 杨雪璃心中着实有了一丝顾忌,皱眉对潘心诚道:“潘公子,倘若谢庄主当真变节,我等有几分把握可以制住他?” 潘心诚淡淡一笑,径直道:“谢庄主道行高深莫测,逸剑山庄的‘弑神式’威震天下,说实在的,我也并没有多少把握,只是让我等遇上了,同为正道之人,岂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杨雪璃静静望着潘心诚,过了半晌,忽的拱手微笑道:“潘公子果真侠义之士,杨雪璃佩服。” 潘心诚微微摆了摆手,淡淡笑道:“杨姑娘不必多礼了,‘弑神式’虽然厉害,但‘剑三十二式’更非浪得虚名。我观杨姑娘经脉异像,天赋异禀,只怕柳杨山一派‘剑三十二式’已经有所大成了。” 他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杨雪璃闻言却是面色大变,她的道法修为一直是隐藏在心间的秘密,岂料竟然被眼前的一个散修之士一眼便看了出来,这份眼界当真是让她震惊不已。 杨雪璃握着血魄仙剑的手心里隐隐有汗,她神色清冷,目光严肃,静静望着潘心诚,径直道:“潘公子慧眼如炬,杨雪璃佩服的紧,请问潘公子到底是师承何处?” 第六十六章 骤变 http://.biquxs.info/

潘心诚面色黯然,眼中隐隐有一丝伤怀之色,他饮了口茶,缓缓道:“我的师傅,就是前些时日已经仙逝的道尊于穹。” “什么?”杨雪璃愕然站起,明眸望着潘心诚,心中震撼,一时哑然。 于霜听在耳中,他缓缓地低下头,脸上也仍不住涌上伤痛之色,眼中有淡淡泪光闪动。 潘心诚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杨姑娘请坐,此事莫要声张。” 杨雪璃霍的回过神来,眼中神色复杂,缓缓坐下,半晌过后,才对潘心诚疑道:“原来如此,难怪潘公子阅历惊人。” 这时,主堂之上传来了庄主谢远忠的嘹亮的声音,道:“诸位道友请坐,老朽今日将寒庄内部家事公布于众,让诸位见笑了。” 堂下众人纷纷拱手含笑,表示理解,安慰之语此起彼伏,纵然谢远忠对自己晚年所做之事懊悔不已,但众人闻言反而对他的为人更是钦佩了几分。 他们三人目光看向主堂,只见谢远忠神情和蔼,手中捧着杯盏,沉吟了一下,又继续道:“这第二件事,乃是老朽前些时日,结交了一位志同道合之士,话语间极是投机,加上此人道行高深,对于剑道之术颇有建树,对老朽来说受益良多,是老朽的良师益友。” 这时后堂之中有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谢庄主,带有几分喜色地道:“庄主过誉了,在下闲云野鹤,何敢担此殊荣。” 众人闻言向后堂看去,只见珠帘被一位周身漆黑如墨的中年男子掀开了,那人方脸浓眉,额角饱满,身材高大,周身容光焕发,满面笑意,走路的姿势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他大步走到主堂之上,端起茶几上的一杯热茶,对谢远忠拱手笑道:“庄主虽然年近百岁,但风采如昔,老夫敬您一杯,祝您福泰安康,寿与天齐。” 于霜正自夹菜,闻声忽然窒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个声音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他转头看去,看着那中年人的身影,似乎觉得还有几分眼熟,但转念细想,却实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他不由的皱起眉头,沉思起来。 潘心诚闻声也回头向后看去,只见此人气度出众,身材高大,站在堂前有种鹤立鸡群的味道。他心间也隐隐觉得有几分奇怪,此人的样子虽然很陌生,但这种气场却决然不是池中物。 杨雪璃明眸如水,清冷地看着堂上的中年人,她手中的血魄仙剑忽然剑身颤动了一下,她明眸流动,登时便有所警觉,低声对于霜和潘心诚道:“此人来者不善,我等需要多加小心。” 潘心诚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低声道:“多谢杨姑娘提醒,在下也有这种预感。” 于霜淡淡点了点头,心里也是有了几分莫名的激动和惶恐。 主堂之上,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庄主谢远忠的身上,他仰首而笑,对那中年男子道:“多谢尊驾,老朽老则老矣,想不到晚年还能得遇知音,实在是人生畅快之事,今日我等须满饮此杯。” 那中年男子眉目含笑,双手抚杯一饮而尽。 堂下众人有人窃窃私语,面上神情多有疑惑之色,过了半晌,才有人起身问道:“庄主,这位尊驾是何方高人?请庄主为我等介绍介绍,好让我等也敬这尊驾一杯。” 谢庄主侧目向他看了过来,脸上笑容可掬,他放下手中茶杯,正要开口。那中年男子却抢先一步,他目光扫视一圈堂下众人,含笑朗声道:“诸位都是正道义士,老夫乃是闲云野鹤,无名之辈罢了,今日我等能相聚于此,实属缘分,老夫敬诸位一杯,恭祝谢庄主寿比天高。”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捧起茶杯,正要举头畅饮,却不料人群中之中,一人忽然越众而出,声音听上去颇有几分尖利,捧着茶杯戏谑道:“尊驾能得庄主如此青睐,想必定然大有来头,只是我对尊驾的身份来历十分好奇,倘若方便,还请尊驾直言相告。” 于霜向那人看去,只见说话之人个头不高,长得尖嘴猴腮,样貌颇为滑稽,就连声音也听上去有些刺耳。 中年人负手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眼中有隐隐光芒流露,含笑半晌,才淡淡道:“那老夫就直言相告了,我是‘英宫’之主,煊皇是也!” ……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仿佛停止了。 “啪” 不知是谁手中的茶杯,掉落在了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这一惊非同小可,堂下众人面色大变,尽皆哑然,不可思议地望着煊皇。前来赴宴的人都是正道中人,对于魔道势力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英宫虽然名声不及魔道秦天教、封魔域、雷神殿、魔刀山和通天门,但近年来风头正劲,虽然是后起之秀,但隐隐有跻身魔道先列的趋势。 堂下正道人士纷纷呆若木鸡,似乎还未缓过神来,那尖嘴猴腮之人过了半晌,目光看向庄主谢远忠,戟指道:“庄主请这魔道妖人在此,是何用意?” 众人的目光又齐齐落在了谢远忠的身上,却见谢远忠仿佛在顷刻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皱纹恍如刀刻,唇瘪目眢,面色暗黄,一脸死气,一双眼眸之中殷红如血,众人见之大惊失色。 只见他忽的踏前一步,脑袋深深垂下,埋在胸前,周身缓缓散发出阵阵黑气,瓮声瓮气地道:“这第三件事,老朽正式宣布,逸剑山庄自今日起投身魔道,与正道势不两立!” “什么?”堂下众人一时间连吃数惊,面面相觑,似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这一惊犹如晴天霹雳,让他们登时怔立在原地,再也回不过神来。 煊皇傲然站立在主堂之上,似乎对众人的反应早有预料,他负手伫立,神情惬意,没有打断众人的思绪。 萧敬欢一直站在谢远忠身后,与紫旗堂主并排而立,到了此刻,他才缓缓走到煊皇身旁,低声欠身道:“都已经安排妥当,一切尽在计划之中。” 煊皇闻言侧目向他看来,眼中颇多赞赏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老夫果真没有看错人。” 堂上紫旗堂主面色煞白,望着身前两人,他早已察觉出谢庄主的行径与往日相比大相径庭,因此吃惊之余,还有一丝理智残存,他踏前一步,对堂上谢远忠和煊皇朗声道:“我逸剑山庄传承了近千年之久,今日绝不能断送在你魔道英宫手里,老朽便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与你同归于尽!”说罢,他袖袍一挥,一柄长剑握在手中,他冷眉倒竖,连行七步,霍然刺向煊皇。 煊皇身子并无异动,只是转头向他看来,却不料剑身虽然势大力沉,但剑尖在煊皇的喉咙只有一步之遥时,却如同刺在了一面气墙之上,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紫旗堂主面色苍白,眼中有惊讶之色,但他临危不乱,双手赫然紧握剑诀,变换法印。大殿之内忽然狂风骤起,众人的衣衫均被卷起,剑身之上,锐忙迎风暴涨,刺在气墙之上的剑尖发出了“咯咯”的声响,但不论他如何催持剑诀,却仍是难以刺进半分。 煊皇冷笑一声,右手并指如刀,立在胸前,左掌伸出,气墙轰然散去,紫旗堂主的法宝仙剑也被震了开去,他一把扼住紫旗堂主的脖子,顺势一带,紫旗堂主的身子便被他拎了起来。 煊皇眼中杀气腾腾,掌中霍然使劲,紫旗堂主毕竟年迈,苦苦挣扎却不能挣脱半分。但口中仍是艰难地凛然道:“在下生……不能斩妖除魔,死……也定要化作厉鬼……向你索命!” 煊皇冷冷一笑,道:“那就等你变成厉鬼之后再来寻老夫罢!”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血红宝剑,充盈着殷红光芒,赫然从堂下急冲而来,直直刺向煊皇。 煊皇眼眸一转,冷哼一声:“血魄!” 他右掌向那疾驰而来的血魄伸去,诡异黑气顿时从他的周身弥漫开来,从他的掌心之中,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绵力,血魄宝剑竟然触碰到这股绵力之时,被生生抵制了下来,就这般凝固在半空之中。 潘心诚翻身一跃,口中道:“杨姑娘,我来助你。” 天河镜蓝光大盛,忽然从他的身前滴溜溜打转,逐渐由虚变实,从中打出一颗淡蓝色的冰晶龙首,桀骜不可一世地冲向了煊皇。 煊皇见状神色大变,登时不敢大意,他将紫旗堂主的身子往堂下一抛,腾身一跃,飞到了道尊剑诛的那尊雕像之上,适才那股无形绵力霍然消散,血魄仙剑没了抵制之力,轰然向前打去,钉在了主堂的墙壁之上。 冰晶龙首也打了个空,将主堂的墙壁轰出一个大洞。 直到现在,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齐齐涌上,查看紫旗堂主的伤势,只见他已经气息微弱,命在旦夕。 堂下无人注意到于霜的举动,他眼中有泪,神情激动,面色涨红。怔怔地望着煊皇,从座位上缓缓站起,口中怔怔地道:“是他,是他,一定是他。”他的声音起初凄惘,到了后来逐渐变成了咆哮。 潘心诚此刻全神贯注地凝神戒备,闻言吃了一惊,连忙向他看来,皱眉道:“霜儿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杨雪璃俏脸生煞,与潘心诚并排而立,二人紧握法决站在众人前面,闻言也向他看来,她的明眸盈动,却与潘心诚一样,尽是疑惑之色。 于霜深深呼吸,情绪似乎稍稍平稳了下来,他终于想起煊皇原来就是几月前在燕城对他和欧阳紫怡发难的人。他口中微微喘息,对潘心诚大声道:“潘叔叔,我爹和我娘的死,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潘心诚愕然变色,目光转向煊皇,心中怒火充盈,喝道:“魔道妖人,不论逸剑山庄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今日潘某定要叫你伏诛在逸剑山庄上!” 第六十七章 蓝精灵 http://.biquxs.info/

煊皇闻言嗤鼻一笑,翻身跃了下来,落在了主堂之上,口中冷笑道:“潘兄好大的口气,不愧是于穹的关门弟子。” 众人已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在人群当中,忽然有几个身影越众而出,站到了潘心诚和杨雪璃左右。潘心诚侧目看去,却见洪剑道掌门方萧,还有那个尖嘴猴腮之人,齐齐手中握着法宝与煊皇对峙起来。 方萧一脸英气,手执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刀,剑眉紧皱,冷冷道:“想不到足下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魔道英宫之主,这份气魄,在下佩服。” 那尖嘴猴腮之人捋了捋唇下一指长的胡须,怪笑道:“煊皇老妖,今日我正道人士俱在,识相的话,最好赶快投降,老子黄蛋春说不定还能给你留条活路,要是执迷不悟,我等一拥而上,顷刻间就能将你砍成肉酱!” 煊皇哈哈大笑,如同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他面上神情轻松,毫无惧意。这时谢远忠、萧敬欢二人也从不知名处欺身而至,分别站在了煊皇左右。 黄蛋春面红耳赤,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喝道:“你笑什么!” 煊皇一双眼眸扫过众人一眼,最后落在了黄蛋春的脸上,径直道:“老夫便是笑你不识时务。” “老子不识时务?”黄蛋春怔了一下,大怒道:“你是被吓傻了吧?此刻我们正道人士不下百人,何惧你一匹夫?” 煊皇气息平稳,不徐不疾地道:“一帮乌合之众能成什么气候?信不信老夫弹指之间,便能叫尔等灰飞烟灭。” “吹牛,老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黄蛋春个头颇矮,骨瘦如柴,但他的声音却是堂中最大的一个,他踏前两步,气冲冲地道:“潘公子和杨姑娘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老子秉承正道狭义之风,好言劝你几句,你要敢动手,潘公子和杨姑娘随时恭候!” 煊皇冷哼一声,不屑的道:“跳梁小丑,也敢再此造次。”。 几乎就在同时,大门处正道众人的身后忽然传来几声尖啸痛呼,众人面色大变,朝后看去,却见诸多身着逸剑山庄服饰的长老弟子全部都手持仙剑,在众人猝不及防时,从他们后方偷袭了个正着。 正道众人登时便躺下了十多个,逸剑山庄剑术举世闻名,正道来前赴宴之人大多修为不精,短暂的交手数个回个,又躺倒了几十个,局势一下子便逆转了过了。正道众人被逸剑山庄众人围在大殿中央,大多面漏惧色,心惊胆战。 “呔!”黄蛋春皱眉怒喝,戟指煊皇,怒道:“好一个魔道贼子,竟敢用如此卑鄙伎俩,暗算我正道人士,好不要脸!” 煊皇仰首而笑,负手道:“古人云‘兵不厌诈’,就算有潘心诚和柳杨山后继少主又如何?老夫只需略用小计,便能将尔等尽数伏诛。” “呸!”黄蛋春怒不可遏,嘶声咒骂了一句:“无耻。” 煊皇含笑而立,全然不在意。 潘心诚紧紧握着于霜的胳膊,将他牢牢地护在身后,他左右环顾了一圈,心中俨然明白了一切,但细想之下,局面着实不容乐观,且不论煊皇道法修为如何,就逸剑山庄的变故就够众位赴宴的正道人士喝一壶了。 他眉头紧皱,侧目看向杨雪璃,见她脸上苍白,神色清冷,但一双明亮的眼眸之中似乎也有焦虑之色。她虽然道法高深,但毕竟年纪尚小,阅历定然不多,这等场面,只怕她一个女儿家还未见过。 潘心诚沉吟了一下,低声对杨雪璃道:“杨姑娘,稍后我去攻正门,你护霜儿想办法退出大殿,到了空旷之处,我的一身修为才能发挥出来。” 杨雪璃闻言向他看来,缓缓点了点头,道:“潘公子一切小心。” 煊皇将他们二人的举动尽收眼底,他们所料所想,煊皇早已心中有数,但他似乎并不想拆穿,只是冷笑一声,忽的对众人道:“黄旗堂主天傲何在?” 大门处一道身影忽然从正道众人头顶越过,翻身停在煊皇下首,拱手道:“天傲在此,请前辈吩咐!” 众人向他看去,只见逸剑山庄黄旗堂主天傲面色儒雅,看上去二十岁出头,举止投足都英气焕发。适才偷袭之时,也唯有此人道法最高,出手最恨,但凡不敌此人者,顷刻间便被此人打翻在地,大多一命呜呼了。 正道众人望着天傲,无不恨的牙痒痒,但众人心里也都明白,此刻正值危机关头,决然不可贸然行事。 煊皇上下打量了一下天傲,淡淡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太傲堂主不愧年纪轻轻就跻身逸剑山庄的堂主之列,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天傲低头拱手,闻言心中大喜,道:“多谢前辈提拔,在下以后赴汤蹈火,也愿追随前辈!” 煊皇哈哈大笑起来,眼中赞赏之色流露,微笑道:“不必多礼了。” 天傲立功心切,急道:“请前辈明示,这些正道人士要不要斩尽杀绝?” 被包围的正道众人大怒,口中低低咒骂。方萧踏上一步,他眼中怒火浮现,却是气急反笑,道:“堂主好气魄,当真以为我正道没人了么?你且过来,让在下领教领教逸剑山庄的高深剑式。” 天傲回身看了他一眼,眼中寒芒一闪,几乎便欲出手,但他眼眸一转,迟疑了一下,回身对煊皇道:“前辈意思呢?” 煊皇面色如常,含笑点了点头,淡淡道:“你若想陪他玩玩,倒也无妨。” 天傲闻言大喜,回身向方萧走来,方萧心中怒火难息,也不管众人阻拦,排众而出。 二人在大殿上对峙良久,方萧冷冷道:“‘洪剑道’第三任掌门方萧,请堂主赐教罢。” 天傲洒然一笑,拱手道:“我是主,你是客。岂有我先动手的道理?” 方萧一双环眼之中怒色一闪而过,大刀在手,猛然一翻,奋然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推辞了,此刀名号‘狼狮’,请赐教!” 话音甫落,方萧单足踏地,地面顿时一阵寒气扩散开去,只见他双手握刀,刀刃注灵之后白光大盛,他握刀横斩了过去,这一击势大力沉,凶猛异常,当真刀如其名,气势如狼如狮。 众人凝神屏息,静静地盯着这把披荆斩棘的大刀。 场中黄蛋春喜形于色,拍手叫道:“方掌门好刀法,斩妖除魔,不要心软!” 却见天傲英俊的脸上浮出淡淡一丝冷笑,他双臂展开,身子向后倾去,刀刃堪堪从他的面前划过。 众人眼看这一击没有命中,不由得唉声叹息,但就在下一刻,刀身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无形剑刃,狂啸如风,结结实实地在天傲的右脸颊上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挥洒在半空之中。 潘心诚微微一笑,抚掌道:“将剑道之术融入刀法之中,方掌门独创一格,标新立异,厉害厉害。” 众人看向堂中,登时欢呼起来,开始为方萧呐喊助威。 天傲立定了身子,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冷笑道:“‘洪剑道’,即为剑道,不练剑法练刀法,有点意思。” “铮——” 一把仙剑,呈天蓝之色,材质如玉,晶莹如水,骤然从天傲身前地缝之中迸裂飞出,天傲神情冷峻,霍然抬手,将仙剑握在手中。冷冷望向方萧,道:“此剑名叫‘蓝精灵’,请方掌门赐教。” 潘心诚和杨雪璃见状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议之色,“蓝精灵”虽然不如血魄这般厉害,但也足可立足仙器之列,其威力绝伦,世间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今日一见,却不料竟然落入了逸剑山庄手中。 方萧眼中也有一丝震撼,但他脸上毫无惧色,举起手中大刀,正欲欺身发难。 潘心诚眉头紧皱,关切的看向方萧,他隐隐感觉得到,逸剑山庄黄旗堂主天傲天赋异禀,再加上他还有‘蓝精灵’在手,倘若当真动起手来,只怕方萧的胜算并不大。 正自他刚要开口时,却不料杨雪璃的身影忽然走到了方萧的身前,目光直视着天傲手中的那把蓝精灵,缓缓清冷地道:“方掌门可否暂且退下,让我领教领教天傲师兄的道法剑术。”说着,她玉手一抬,血魄仙剑忽然从尘埃之中,从煊皇诸人的身后的方向疾驰而来,飞回了杨雪璃的手中。 煊皇微微一惊,侧目对萧敬欢低声道:“可笑谢老头竟然异想天开,想要窃剑来光复门楣,这等宝物,早就已经契灵,就算偷来了,也无人能够驱用。” 萧敬欢淡淡一笑,低声道:“前辈高瞻远瞩,一切都逃不过前辈的法眼。” 煊皇微微一笑,又回身看向场中。 天傲上下打量了一下杨雪璃,冷笑道:“莫非姑娘就是柳杨山一派门下的杨雪璃?” 杨雪璃面如寒霜,清冷而孤傲,闻言也不肯定,也不否认,一言不发,执剑便欺身刺了过去。 天傲早已心中嗟讶,自然不敢大意,他祭起蓝精灵横在身前,手中法决紧握,向后一跃,一掌打在了蓝精灵仙剑的剑刃之上,剑刃猛地一颤,倒立飞出,剑尖在半空旋转几圈之后,赫然倒插在地面之上。 空气登时变得清冷了许多,阵阵寒意从剑身上传出,蓝精灵蓝芒大盛,隐隐带着呼啸之声,下一刻,蓝精灵仙剑在天傲身前凝结成一堵蓝色冰墙,看去坚不可摧,恍若冰雕。 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杨雪璃执剑径直刺在了这堵蓝色冰墙之上,从冰墙之上隐隐能用肉眼看出,有阵阵气流在冰墙周围盘踞不散,似乎在保护这堵冰墙。 杨雪璃贝齿紧咬下唇,凤目含煞,只有她心中明白,从血魄之上传来的寒意汹涌如涛,直入骨髓,若是道法不深,只怕顷刻间便要被这阵寒流给冻成冰棍了。 第六十八章 剑三十二式 http://.biquxs.info/

反观冰墙背后的天傲,他的面色也不好看,到了此刻已经苍白如纸。杨雪璃看似平缓的一剑,实则有高深道法的催持,血魄仙剑本是上古神兵,其蕴力本就不输蓝精灵。冰墙看似坚实无比,他用真气保护冰墙,冰墙也在保护真气,相得益彰,但若不是他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只怕血魄早已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破了法障。 天傲额角有汗,让他最为震惊的便是,血魄仙剑尚未出窍,杨雪璃仅凭一身道行便已将自己逼出了九成修为,眼前这美貌女子当真不可小觑。 二人在一出手便僵持了下来,场中众人纷纷望着这一幕,正道众人几乎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倘若杨雪璃这一战不能取胜,那形式只怕会变得雪上加霜。 萧敬欢眉头紧皱,低声对煊皇道:“柳杨山一派剑术举世无双,这女子年纪虽然不大,没想到天资如此出众,在加上她手中的血魄仙剑。天傲堂主看去已经捉襟见肘了,我等要不要出手帮他一把?” 煊皇面色如常,沉吟了一下,淡淡道:“疾风知劲草,天傲的实力老夫还不曾见过,倘若就这么轻易地被杀了,那老夫要他也无用,我等稍安勿躁,暂且看看再说。” 萧敬欢颌首淡然一笑,眼中有淡淡异芒闪过。 于霜站在潘心诚身后,一双眼睛也是片刻不离场中,他心中着实忐忑,眼看着二人就一出手便僵持不下,心中也不由得替杨雪璃担心起来。他内心深处其实对杨雪璃还是有一种淡淡的异样情怀,从起初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她古怪的性格所致。 于霜静望良久,心乱如麻,不禁对潘心诚道:“潘叔叔,杨师姐与黄旗堂主已经僵持了大半天了,看样子是遇到强敌了,我们要不要出手帮帮他?” 潘心诚一脸肃容,也是全神贯注地望着场中,闻言微微迟疑了一下,低声道:“霜儿不必担心,杨姑娘道法深厚,你看她神色哪有一丝紊乱?我看她早已成竹在胸。既是柳杨山一派的少主继承人,又是清扬上人的得意弟子,料想不会这么轻易输的。” 黄蛋春站在他们身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转头道:“潘公子所言不错,杨姑娘手中仙剑还未出窍,便能将局势稳住,隐隐还占了上风,况且柳杨山‘剑三十二式’更是镇派剑法,杨姑娘此战必胜无疑。” 于霜赧然一笑,挠了挠头,听着潘心诚和黄蛋春分析的似乎在理,这才放下心来,又向场中看去。 “吱……吱……” 一丝微弱地声音,十分微弱,但场中一片寂静,这声音竟是似真似幻地传入众人耳中。 冰墙之上,血魄仙剑所刺的地方,赫然裂开一道缝隙,逐渐由小变大,逐渐又少变多,开始缓缓蔓延攀爬,向冰墙上的四周扩散开去。 众人大惊,倒吸了一口凉气。 冰墙上的蓝光映在杨雪璃清冷的容颜之上,仿佛出水芙蓉一般欺霜胜雪,她细长的眉黛婉约地衬着星星点点的水珠粉末,她的明眸恍若一面明镜一样,倒映着身前这道闪烁着淡蓝光芒的冰墙,纤巧的鼻,殷红的口,在淡淡蓝光的映衬下恍若九天仙女一般。 “破!”一声断喝,仿佛凤鸣九天。 冰墙应声而破,轰然爆裂,一时间场中尘埃弥漫。阵阵寒气向大殿周围席卷而去,大多修为不深的正道人士,纷纷打了个寒颤。 天傲口吐鲜血,向后飞出了数丈,躺在了主堂之下。 煊皇面色冷漠,语气冰冷地对躺在地上的天傲道:“天傲堂主还能战么?” 天傲闻言心中大振,强咽下一口淤血,回身看向煊皇,他眼中神色坚韧,不容人半分质疑,奋然道:“前辈息怒,在下以‘弑神式’与她做个了断!”说罢,他抚着胸口缓缓站了起来,深深吐纳了两下之后,面色逐渐恢复如常,他右手伸出,蓝精灵霍然从适才倒插的地缝中倒飞了回来,落到了他的手中。 正道众人纷纷欢呼起来,对杨雪璃的一身修为钦佩不已。 于霜站在人群当中,看着杨雪璃的背影,她的长发如墨,悠然地垂在腰间,一束洁白如雪的毛绒簪束着她的发髻。她的背影依旧清丽无双,手中握剑,斜斜地垂下。 尘埃渐落,一个身影缓缓走来,他手中的淡蓝光芒最先引人注意,那把适才还不可一世地蓝精灵,被杨雪璃破了之后,又再度亮起,并且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柳杨山一派剑法卓绝,小生钦佩。杨姑娘小小年纪,竟然已将剑术道法参悟到这种地步,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有点意思。”天傲声音平缓,幽幽地从尘埃中传出。 杨雪璃面色清冷如常,淡淡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若肯弃剑重归正道,我可既往不咎。” 天傲缓缓站到了众人面前,他的唇边有血,但是神情狂傲,闻言大笑起来,笑声渐落,厉声道:“我逸剑山庄千年剑庄,岂容你污蔑!来吧,做个了断。” 话音甫落,天傲腾身半空之中,悠然舞剑,口中念念有词:“诸天灵气,化为尘埃。洪荒剑道,斩妖弑神!” “不好,是‘弑神式’,杨姑娘小心!”正道众人已经有人认出这句剑诀,高声惊呼了出来。 下一刻,大殿之中狂风骤起,凛冽如刀,刮脸生疼。 就连整座大殿都微微摇晃了起来,大殿半空,天傲手中的蓝精灵仙剑蓝光大盛,如同耀眼星河。一时间,仿佛所有的空间之剩下天傲手中的那把蓝精灵。 幽幽厉声,顷刻间充盈大殿,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从四面八方传来了鬼哭狼啸之声,阴森可怖。 煊皇静静地站在主堂之上,负手而立,看着这熟悉的一幕,低声对萧敬欢道:“同样一式‘弑神式’,傲天堂主的火候跟谢老头比起来,当真是差了不少。” 萧敬欢微微欠身,微笑道:“前辈说的是,谢庄主的道法剑术世间罕有其敌,傲天堂主毕竟年轻,自然是比不了的。” 煊皇冷冷哼了一声,不在言语,转头继续看向场中。 正道这里,潘心诚眉头紧锁,望着这鬼哭神泣的剑式,心中不免有了一丝担忧,他迟疑了一下,祭起天河镜走向场中,对杨雪璃道:“‘弑神式’非同小可,杨姑娘暂且退下,让潘某来接这一招。” 杨雪璃闻言淡淡“哼”了一声,明眸清冷如霜,也不多言,右手疾出,血魄剑仙出窍,红芒暴涨。她起身一跃,跃向半空之中,殷红光芒与淡蓝光芒顷刻间交相辉映,整座大殿变得绚烂起来。 天傲面色煞白,在漫天呼啸风中,带着狞笑,回身向杨雪璃看来,他手中的蓝精灵犹如活物,恍如九幽恶魔一般,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怪吼,径直向杨雪璃攻来,这气势恍若九幽雷电,迅疾无匹。 潘心诚大惊,仰头看向半空,大声道:“杨姑娘小心啊!” 杨雪璃身在半空之中,深深吐纳,缓缓闭眼,仿佛将世间万物都抛之脑后,血魄仙剑缓缓脱离手中,慢慢的向她身前横去,她双手做兰花法决,立在胸前,口中幽幽地念道: “灵剑初开,血魄为祭。三十二式,鬼哭神泣。” 天沉沉黑了下来…… 混沌初开,杨雪璃恍若身处幽冥之口,血魄仙剑发出清灵脆响,然后从血魄之上,分裂出二十六把仙剑,全部红光熠熠,竖立在半空之中,幽幽盘旋,将杨雪璃的身子围在中央。 蓝精灵气势如涛,仿佛带着漫天剑气纷纷扬扬地向杨雪璃打了过来,但那些无形剑气一触碰到血魄分裂出来的二十六把仙剑的时候,全都发出“噼啪”之声,纷纷作鸟兽散,化作寥寥星辰。 杨雪璃慢慢的睁开了眼,眼中清波流转,她欺身而上,双手变换法诀,指向还在半空中恣意狞笑的天傲。 那二十六把仙剑光芒大盛,剑身纷纷颤动起来,剑尖逐渐指向天傲,杨雪璃口中清啸:“三十二式,斩妖除魔,叱——” 话音甫落,漫天呼啸风声齐齐向天傲席卷而去,二十六把仙剑各个势若奔雷,仿佛睥睨世间,带着虎啸龙吟之声,向天傲斩杀了过去。 这套剑式仿佛充盈了上古法咒,气势与弑神式相比,似乎都是有过之而不及。 天傲的“弑神式”被杨雪璃破了之后,便状若癫狂,手中握着蓝精灵仙剑,在半空中面目狰狞,狂啸不止,看似已经行将不免。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这二十六把仙剑却忽然改变了方向,齐齐向一处飞去。 杨雪璃手握血魄主剑,面色苍白,口中隐隐有些喘息,伫立在半空之中,眼中也闪过一丝震惊。 她抬头望去,却见一个黑色身影,祭起一把金色禅杖,立身在混沌之中,正自低声颂咒,而这二十六把仙剑,也纷纷朝那人飞了过去。起先在金色禅杖周围盘旋不止,最后不知此人如何催持,这二十六把仙剑竟然带着比适才还要凶猛的气势,向她自己打了过来。 杨雪璃面色大变,急忙催动法决,却不料此人道行高深莫测,自己所施展的“剑三十二式”此刻已不再受自己操控,反而向自己打了过来。 杨雪璃适才祭出“剑三十二式”时几乎用尽了气力,想要速战速决,眼看着便要杀掉天傲,却不料异变陡生。此刻她的全身麻木,犹如虫咬,全然无力闪躲,直到这时她才想起临行前,清扬上人对她的告诫“璃儿,你天赋异禀,资质过人,我破例将本派‘剑三十二式’过早的传授于你,但你资历尚浅,道行不深,不到危机关头万不可随意驱用,否则后患无穷。你明白么?” 她淡淡叹了口气,明眸如霜,倒映着二十六把仿佛从混沌之外疾驰而来的仙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生命就便要就此结束了么? 第六十九章 冒死相救 http://.biquxs.info/

“嗷——” 龙吟之声响彻大殿,一道无形声波赫然从天河镜上传出,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众人的身子都被这道声波卷的斜了身子,那看似势不可挡的二十六把仙剑,在接触到这道无形声波的时候轰然一窒,恍若剑气一般,被这龙吟之声遣散了开去。 大殿中狂风呼啸,潘心诚身在半空,剑眉紧锁,手中催持法决,天河镜蓝光大盛,悬在潘心诚身前,镜面对着上空的煊皇,画面频频转换,最后定格为锦绣河山图,一条金光熠熠的神龙在图中恣意遨游,掠过山峦,掠过蓝空,最后怒啸一声,赫然从天河镜中冲了出来,带着披靡世间万物的气势,直直向煊皇冲了过去。 煊皇眼眸一窒,早已凝神戒备,但他心里也是对潘心诚的道法修为暗暗吃惊。他身形一晃,回身而退,堪堪避了过去。 这条金光灿烂的神龙气势未歇,带着傲然的嘶吼之声,冲断了大梁,径直向屋顶冲去,片刻间一声“轰隆”的巨大声响传出,却是神龙将大殿的屋顶冲开了一个大洞,径直飞往天际。 大殿随后猛然晃动起来,仿佛地震,尘埃瓦砾四散落下,尘土飞扬,众人原本还看的目瞪口呆,却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大声道:“快跑,大殿要塌了。” 众人闻言登时惊慌失措,在慌乱之中纷纷逃窜,喧哗一片,很快地尽数退出了大殿。 于霜双手抱头,小心躲闪,走到了大殿门口不经意间回眸看了一眼,却在混乱的人群当中看到杨雪璃不知何时从半空之中落了下来,此刻正半跪在大殿中央,一手握着血魄仙剑,一手捂着胸口,正自低着头剧烈的恶咳嗽着。 殿内瓦砾木块频频从她的身边砸下,她仿佛一只受了伤的小鸟,蜷缩在危机之中彷徨无助。 于霜站在大殿门口,看着她的身影窒住了,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第一次在玉林城见到她的时候,那个瞬间的回眸,仿佛隐隐地牵动着他的内心深处,那个十分特别的感觉。 他想到此处,面上坚韧之色一闪而过,没有丝毫的犹豫,咬着牙又向大殿里面冲去。 此刻正从大殿逃出的黄蛋春蓬头垢面,险些与他撞了个满怀,他看到了于霜奋不顾身地向大殿里面冲去,眼中愕然,回身叫道:“小兄弟,你疯了?不可啊!” 于霜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小心翼翼地左晃右闪,大殿里面此刻已经一片狼藉,尘灰弥漫,阻隔了视线。他两手抱头,快步跑到杨雪璃的身边,口中急道:“杨师姐,大殿就要塌了,我扶你出去。” 于霜走到了近处,才发现杨雪璃的胸口上已经咳出了一片血污,他面上惶恐,眉头紧皱,愕然道:“杨师姐,你怎么样?” 杨雪璃缓缓抬起头来,口中气息微弱,道:“你快走,不要管我。” 于霜看到了杨雪璃的脸庞,心中大吃一惊,杨雪璃的脸上涨红,似乎有淤血涌了上来,此刻连说话都很是费力,他怔了一下,咬牙道:“不,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木屑瓦砾轰然砸向地面,四处尘土弥漫,杨雪璃口中微微喘息,又缓缓低下了头,眼眸中隐隐有伤怀之色,低声道:“你快走罢,是我不听师尊告诫,酿成大错,现在我气脉逆流,浑身麻木,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看来我命中该有此劫。你快些走吧,不要管我。” 于霜眉头紧皱,知道杨雪璃又犯了他的古怪性子,正欲分说,却在这时,一丝“咯吱,咯吱”的异响忽然从主堂那边传了过来。却是大殿中的剑诛雕像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这边倒了下来,这尊雕像足有半个大殿那么高,二人应声齐齐看向雕像,脸上相顾失色。 似乎是本能反应,于霜踏出了一步,想要去躲,可就在不经意间看到了那双眼眸,正向自己看了过来,天地仿佛无声,只剩下那双眼眸,然后他便窒住了。 那是一双空洞而无助,清冷却又倔强的眼眸,有微微的清波在滢滢荡漾,清灵如水。 原来,她的眸中,倒影的是他的影子么? 雕像下落之势迅猛,丝毫不给他一丝犹豫的时间。于霜眼中决然之色一闪而过,伸出去的脚又踏了回来,他奋力推开了面前的杨雪璃,但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他却已经失去了躲避的时机,他愕然回头,眼眸倒映着倒塌下来的雕像,脸上血色尽失,惊惧的闭上了眼睛,口中失声大喊了一句:“滢儿——”。 生与死的边缘,那个血红而乖巧的身影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那个深深镂刻在心间的脸庞啊,要永别了么? 巨大的雕像势大力沉,带着一道劲风拨开了他鬓边的发丝,他的脸庞带着一丝凄楚,一丝哀伤和一丝绝望。 可就在剑诛的雕像就要碰触到他的额头时,一道璀璨的蓝光侵透了他的眼皮,劲风霍然止住了,额头上隐隐传来冰凉的感觉,是冷汗么? 他愕然而惶恐的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面蓝光大盛的铜镜,就生生的悬在他的头顶,而那个巨大的雕像生生的停在了他的头顶上空,与天河镜只剩一指距离。 于霜惊魂未定,来不及细看,身子瘫软地倒了下去,但还来不及躺在地上,却清晰地感觉到一只手猛地攥住了他的胳膊,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清那人是谁,便感觉身子轻飘飘地向外飞了出去。 就在他堪堪退出大殿的下一刻,大殿轰然坍塌,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顷刻间尘土弥漫了肉眼所及之处。 “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受伤?”耳边传来了潘心诚的声音。 于霜口中重重地喘息着,瘫坐在广场之上,适才的惊恐画面仍然没有让他缓过神来。他缓缓回头看去,却见潘心诚蹲着身子,一手抓着自己的胳膊,一手抓着杨雪璃的胳膊,一双眼眸紧紧地望着大殿的方向。 于霜怔了一下,咽了口口水,抿了抿嘴唇,颤声道:“没……没有。” 杨雪璃盘膝坐着,口中也在微微地喘息着,她的脸色苍白,不过跟于霜相比却是好得多了。她一双明眸之中似乎隐隐有淡淡的异样情怀,静静地望着俨然坍塌的大殿,心中似乎在沉吟着什么。一张白皙的脸上,此刻也落上了几许尘埃之色。 他们身后站着正道众位人士,脸上都又关切之色,只有黄蛋春怒气冲冲,他走到众人前头,拔高了声音,双手叉腰愤愤道:“潘公子,我知道你道法高深,你把大殿给拆了,是想把我们都活埋了吗?” 潘心诚缓缓地站起了身,他的个头比黄蛋春几乎高出了两个头,迟疑了一下,道:“道兄你也看见了,煊皇可不是泛泛之辈,潘某若不竭尽全力破这‘剑三十二式’,只怕杨姑娘会有危险。” 第七十章 异变 http://.biquxs.info/

广场之上甚是辽阔,云雾蒸腾,随着山风徐徐吹来,尘灰逐渐落了下去。 黄蛋春斜眉瞪目,踏前一步依依不饶,他戟指潘心诚正欲开口,却不料一个低声的声音仿佛从天上传来下来,道:“‘逸龙道法’不愧是万道之尊,看来老夫当真是小瞧了你。” 众人愕然一惊,面面相觑,一听便听得出来,这正是煊皇的声音。 话音甫落,从四面八方齐刷刷涌来众多身影,看去不下百人,全都手中执剑,面色清冷。 于霜静下心来,定睛一看,却是逸剑山庄的众位长老弟子,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潘心诚向左右觑了一眼,发出一丝冷笑,大声道:“阁下道法精深,不过让潘某更为钦佩的当属阁下叵测的居心,想不到连逸剑山庄这样的名门大派都甘愿卑躬屈膝,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煊皇的声音仿佛雷鸣,从苍穹之中隆隆传来:“正道之中尽是道貌岸然的豺狼鼠辈,谢庄主只是蒙在鼓里,老夫稍稍点播,他便能拨云见日,迷途知返。虽然老则老矣,但也不失为识时务者。” 潘心诚冷笑一声,拂袖一挥,天河镜从他袖子中疾飞了出来,悬在半空之中,他剑眉一皱,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话不投机,那就出来战个痛快!” 他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大,在这空旷的山间之中幽幽回荡开去。 晴天白日,烈日当头。天地间忽然静默了下来,山风萧索,众人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 忽然从大殿的废墟之中,飞出四道光芒,落在了已经沦为废墟的大殿门口处的台阶上,众人凝神屏息,向那几道光芒看了过去。 这些光芒甫一落地,便现出了人形,煊皇和谢远忠的身影立在中间,萧敬欢和天傲立在两侧。 潘心诚缓缓抬起脚步,徐徐向前走了几步,扫视了四人一眼,开口道:“几位是一起上,还是哪位先上来赐教?” 煊皇面色泰然,负手而立,忽的踏前一步,淡淡道:“潘公子真是个急性子,今日一战,胜负未必会如足下所料,若是能好好的谈谈,说不定老夫会放了你身后的那些无名之辈。” 潘心诚冷笑一声,道:“有什么可谈的?” 煊皇仰首而笑,笑声渐落,淡淡看向潘心诚,他的手缓缓塞进了另一只手的袖子中。 潘心诚早已凝神戒备,天河镜法决一引,镜面升向半空,镜面对着煊皇四人,随时准备发难。 却不料,煊皇从袖子中抽出的是一把碧绿如竹,青翠如玉的笛子,口中微笑道:“潘公子不必紧张,只是个普通的笛子而已。不如老夫为诸位道友奏上一曲如何?” 潘心诚眉头紧皱,静静望着煊皇手中的笛子,冷然道:“阁下既然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何必搞这些装神弄鬼的玩意,既然无人接战,那潘某可就以一敌四了!” 煊皇神色惬意,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他身后的萧敬欢和天傲也是面有狐疑之色,皱眉向他看了过来。 煊皇缓缓将笛子靠在嘴边,徐徐吹奏起来,声音嘹亮,高亢而婉转,曲音流畅,如微风拂柳,闻之叫人精神一振。 众位正道人士纷纷面漏惊疑之色,目光齐齐望着煊皇,这振奋人心的曲音,似乎有惑人心魄的能力,叫人内心无比欢畅,原本紧绷的精神登时便恍惚了起来,听的入了迷。 潘心诚定力稍强,他冷哼一声,双手合十立在身前,缓缓催动法决,“叱”一声疾喝之后,天河镜伴随着龙吟之声蓝光大盛,潘心诚腾空而起,架起天河镜向台阶上的煊皇径直冲了过去。 天傲面上倨傲之色一闪而过,清啸一声,蓝精灵从废墟之中迸飞了出来,横在他的身前,天傲眼中怒气一闪而过,握起蓝精灵仙剑便要接下潘心诚这迎面的一击。 萧敬欢看在眼里,他上前拉了一下天傲,低声道:“前辈自有妙计,我等不可妄动。” 天傲朝他看了一眼,愤愤“哼”了一声,转眸又看向正要飞来的潘心诚,心有不甘地道:“此子太过狂傲,欺人太甚!” 萧敬欢淡淡一笑,道:“前辈自有定夺,我等看着就是了。” 天傲心中余怒未熄,侧目看了一眼兀自还在吹奏乐曲的煊皇,看他神情惬意,就算潘心诚已经就要攻到面门了,他仍然还是心平气和地稳奏乐曲,全然没有大敌当前的模样。 果然,潘心诚人在半空,天河镜气势大涨,蓝芒璀璨夺目,将台阶上的四人的脸上全部映地变了颜色,可就在天河镜气势最盛的那一刻,眼看着便要吞没四人,却不料陡然生出了异变…… 天河镜耀眼蓝芒忽然小了下去,逐渐如长鲸吸水一般收回到了天河镜上,潘心诚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天河镜的后面,他面色如纸,额上大汗直流,眼中满是错愕之色,然后竟然从半空之中摔了下来,掉落在了台阶之上。 天傲纵身飞起一脚,猛然踢在潘心诚的胸口,潘心诚面上闪过一丝苦色,身子如箭一般从台阶上飞回到了正道众人这边,他身子踉踉跄跄地连连后退,口中噗的一声喷出了一片血雾。 于霜大惊失色,情绪激动,连忙跑上前去扶住了潘心诚,颤声道:“潘叔叔……你……你怎么样?” 潘心诚在于霜搀扶下勉强稳住了身子,他立时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吐纳了一下,于霜清晰的看到潘心诚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似乎他的脸上也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 潘心诚闻言向于霜看了过来,见于霜已经泪眼朦胧,低声道:“哭什么?潘某还不至于弱不禁风到这种地步,把眼泪擦了罢。” 于霜闻言愕然,他目光缓缓移向潘心诚胸口的那片血迹上,心里着实为潘心诚担忧,但是情急之下,口中却是呐呐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剩下低声的哽咽。 “潘公子,你猜的不错,我们都中毒了。” 潘心诚和于霜闻言吃了一惊,这是杨雪璃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虚弱。 他们应声转过头去,却见身后众位正道人士全部都倒在了广场之上,只有杨雪璃闭目盘膝坐着,双手呈兰花法决放在腿上,但她的面上哪里还有一丝血色? 潘心诚见状脸上也是一下子便白了几分,他凝神沉吟了片刻,登时便醒悟了过来。原来他们身中剧毒,那笛声正是毒引,适才他蓄力一击,忽然间心中气血倒流,经脉受阻,一下子便卸了力,方才落得如此。 但转念又一想,现在的状况实在是不容乐观的无以复加,他回身看了一眼众人,除了杨雪璃似乎还保持着清醒之外,其他众人此刻已经全部昏迷了过去。虽然他也中了毒,但好在“逸龙道法”可解百毒,但是此刻若要背水一战,当真是吉凶难测。 正在他沉吟间,煊皇忽然停止了笛声,对他含笑道:“怎么样?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潘心诚心中百感交集,心想“此刻最要紧的便是让霜儿脱身,好在杨雪璃还在运功解毒,若是暂且能拖住他们几人,等杨姑娘稍稍恢复之后,在从长商议。” 想到这里,他目光望向台阶上的煊皇,迟疑了一下,道:“阁下想要谈什么?” 煊皇满面笑意,声音幽幽的道:“潘公子这身道法修为老夫着实钦佩的紧,‘逸龙道法’百毒不侵果然是名不虚传。我等再斗下去,必然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不如老夫出个折中的法子,潘公子看看可不可行?” 潘心诚眉头一皱,道:“什么折中的法子?” 煊皇微微沉吟了一下,负手道:“潘公子道法修为虽然只到‘六界’水准,但深受道尊于穹真传,与其他‘六界’之人不能相提并论,只是多年来却只能偏居一隅,上不能平定乱世,下不能保境安民,虽然身处玉林城多年,但处处也是受聂城主排挤,潘公子行事光明磊落,聂城主却是暗怀韬略,你们二人虽然志同,却道不和。我说的对否?” 潘心诚窒了一下,心中震惊不小,他隐隐觉得眼前此人深不可测,似乎对他的来历十分清楚,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这许多年来潘府进了奸细? 他迟疑了一下,道:“你如何知道?” 煊皇笑而不答,自顾自道:“多年前老夫也是与你一般,心境虽高,却难有抱负,想来人生不过数载光阴,若想成就大事,绝非一人之力所能为之。你的师父于穹道法通玄,我等远远不及,但他不也是建立了‘光’组织之后,才平定了南国诸多战事么?” 潘心诚稍稍沉吟,觉得此人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但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煊皇缓缓走下台阶,边走边道:“潘公子是人中龙凤,老夫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你岂会不知?若是愿意,老夫就饶这些正道人士一命。” 潘心诚从他的话中自然也听出用意,他沉吟了半晌,目光缓缓看向煊皇,瞳孔微微收缩,凛然道:“你究竟是谁?” 煊皇面色不变,神情款款,淡淡道:“英宫之主,煊皇是也。” 潘心诚沉吟片刻,冷冷道:“除此之外呢?” 煊皇面色缓缓变得肃容起来,静默了良久,才缓缓道:“老夫这一身道法修为,拜道仙默娆所赐,老夫师承默娆。” 潘心诚闻言大吃一惊,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之色,怔怔望着款款走来的煊皇,一时错愕,口中难言。 “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娘——” 一个冰冷却又炙热的声音,忽然从潘心诚的身旁响起,潘心诚大吃一惊,适才脑中紊乱,让他百感交集,却一时疏忽了身旁的于霜。 他闻言转头看去,却见于霜的神态大异往常,他的周身有一团用肉眼可视的暗红气流在徐徐流转,仿佛簇拥着他的身子。 而他的脸上更是变得莫名的潮红,显得十分狰狞,一双眼眸之中尽是血红光芒,仿佛要喷出火来。 潘心诚愕然回过神来,他走到于霜身旁,拍了拍于霜的肩膀,手心里忽然传来火烫的灼热感,他不禁皱眉心惊,道:“霜儿,你怎么了?” 于霜仿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一双眼眸直直地盯着煊皇,他缓缓地抬起了脚步,向煊皇走去,又用适才那种低沉而冰冷,阴森而炙热的语调再次重复了一遍:“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娘——” 第七十一章 蓝色火焰 http://.biquxs.info/

这阴森骇人的声音引气了众人的注意,目光齐齐向于霜看了过来。 于霜此刻心智早已紊乱,陷入了迷离的状态,他一步步缓缓向煊皇逼近,口中质问之声幽幽在空旷的广场上飘荡开去。 潘心诚心中虽然也是许多疑惑,但此刻根本无暇细问,他看着于霜身上的凶戾之气仿佛泉涌,似乎比煊皇适才施展道法时的戾气更为浓烈。他神色嗒然,脚步沉重,眼中仿佛只有煊皇的影子,潘心诚连喊了几声,于霜都充耳不闻。 煊皇的声音忽然从他的身后处传了过来,淡淡地道:“风闻麒麟子乃是恶兽麒麟的化身,世间至阴至邪,至凶至恶之人,待其长大后便会丧失心智,变得嗜血好杀,潘公子既然自诩正道,为何不将他杀了,以绝后患呢?” 潘心诚面上怒色一闪而过,转身对煊皇道:“原来你的目的是霜儿。” 煊皇闻言顿了顿,面上忽然含笑,徐徐道:“潘公子想不想知道破解麒麟像的法门?” 潘心诚迟疑了一下,道:“愿闻高见。” 煊皇笑而不语,伸手从袖子中缓缓掏出一颗珠子,有半个手掌大小。 潘心诚皱眉细看,只见这珠子非玉非石,色泽圆润,有淡淡青光在内徐徐流转,看上去颇具祥和之气。 潘心诚疑道:“这是什么?” 煊皇道:“世间辟邪至阳之物,当属上古祥瑞灵物‘三玥’,老夫手中的这个珠子,便是三玥中的‘天玥’,其余‘地玥’和‘人玥’早已隐没世间许久,此物乃是上古之时流传下来的宝贝,可镇压所有凶戾之气,就算是麒麟子异变时,此物也能镇压。” 潘心诚皱眉沉吟许久,正要开口,却见于霜已经怔怔地走到了煊皇的面前,于霜的周身戾气涌动,骨骼似乎在体内隐隐发出闷响。 煊皇面色泰然,手中捧着天玥,淡淡看了于霜一眼,看到于霜的双眼似火,面目狰狞,看似怒不可遏,他心中不惊反喜,心道:世间传闻果真不虚,麒麟子身怀异能,若能妥善利用,日后何愁大计不成? 正自他思忖间,于霜赫然抬手,指向了煊皇,煊皇神色一变,身形如鬼魅一般跃了开去,果不其然,在于霜的指尖忽然凝聚出一团微弱的火焰,火焰闪着幽幽的蓝光,看去十分诡异。 片刻后便向煊皇原本站立的地方飞了过去,煊皇早已凝神躲了开去,但这看似不起眼的一团小小的火苗,速度十分缓慢,悠悠然地向后打去…… 众人凝神屏息,目光全部落在了这个不起眼的小小火苗上。 最终,火苗在众人的注视下落在了大殿的废墟上,下一刻,大殿中的废墟轰然燃烧了起来,如狰狞恶魔一般,张牙舞爪的发出了“噼啪”之声,火焰的热浪十分诡异,按理说以潘心诚天傲这等道行修为的人,早已不惧炎热,但偏偏感觉到这阵诡异热浪恍若烈火灼身一般,叫人痛苦难耐。 煊皇落在了天傲等人的中间,淡淡“哼”了一声,欺身道:“这幽冥之火可燃尽一切,我等快退。” 话音甫落,众人随着他的身影齐齐飞到了广场的空旷之处,他们所站立的位置正好与于霜和潘心诚形成了掎角之势。 潘心诚心中又惊又忧,目光又落在了于霜的身上,却见于霜的身子缓缓的转了过来,目光兀自望向了煊皇,仿佛是定了定神,又缓缓抬起脚步向煊皇走了过去。 他心里嗟讶,于霜此刻看去多半已经被麒麟异像夺了心智,不禁懊悔当日不该传授他修行法决。 眼前的大敌煊皇还未正式出手,却不料于霜却莫名生了异变,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处境又是雪上加霜。 还在他沉吟之际,煊皇忽然向他看了过来,淡淡笑道:“潘公子勿虑,老夫就让你开开眼界。” 潘心诚朝他看了过去,只见他手中拖着天玥,口中缓缓颂咒,天玥逐渐闪耀起淡青光辉,徐徐飘向上空。这阵阵光辉愈来愈大,愈来愈刺目,逐渐盖到了众人的脸上,潘心诚隐隐觉得,这淡淡光辉似乎带着温煦的感觉,登时叫人神清气爽起来。 杨雪璃在被这道淡青光辉笼罩之后,面色迅速变得红润起来,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眼中也多了一丝惊讶,她徐徐变换手中法决,使真气游遍全身,刹那间感觉身上的余毒已经全部排清了,当真是让她有些匪夷所思。她仰头望着那道光源,这等祥瑞之物也是她平生第一次见到。 这时,在她身后忽然传来了微弱的**之声,她回头看去,只见众人也前后纷纷醒了过来,他们按了按脑门,坐起了身,眼中虽然都有错愕之色,但从面色看去已经全部脱离了中毒的迹象。 她心中欣喜,回过头来站起了身,眼角的一处余光忽然吸引到了她,她定睛看去,只见那人身着绿色锦衫,轮廓虽然熟悉,但形态却是异常陌生,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诡异邪气,带着几分阴森可怖,杨雪璃望着那个身影不禁皱起了眉头,她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潘心诚,语气清冷的道:“潘公子,那人是谁?” 潘心诚仿佛窒住了,并没有回答她。而是静静地望着那个身影,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潘心诚的身体有些筛糠,就站在她的身前不远处,背对着她,一双手握成了拳头。 “咦?怎么又多出个魔道妖人来?”黄蛋春尖锐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过来,众人恢复了神智之后都站了起来,向场中看了过去。 “好热啊!” “好大的火啊!” “怎么是蓝颜色的火焰?” …… 众人七嘴八舌的纷纷哗然了起来。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于霜的身上,这道和煦的淡青色光芒将他笼罩了起来,天玥就悬在他的头顶上空,他的面上肌肉扭曲,脸上尽是痛苦之色,双手紧紧地抱着头,长大了口发出了阵阵咆哮之声,似狼啸又似鬼鸣,闻之叫人憷上心头。从他身上徐徐飘散出来的阵阵诡异红光,看去仿佛血丝一般,被天玥抽离了出来,缓缓融进了天玥里面。 众人凝神屏息,过了好一会,于霜才逐渐恢复了过了,待最后一丝戾气离开他的身体的时候,他身子一软,昏迷了过去。 还未待他躺到地上,三道光芒霍然欺身而至,纷纷向他这边飞来…… 众人似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见煊皇身形如鬼魅一般赫然出现在于霜的上空处,气势凶猛,带着凛冽的破空之声,一把向他扼了过来。但他手在半空,却是又被另外两只手牢牢地钳住了,众人定睛一看,却是潘心诚及时赶到,将煊皇拦了下来。 一个白色的声影,快如闪电一般,将于霜的身子抱住,霍的欺身而退,向正道这边退了回来。 电光火石之间,几人的身影快如闪电,众位修为不深的正道众人看的眼花缭乱,直到下一刻,方才看清救回于霜的乃是柳杨山的弟子杨雪璃。 煊皇人在半空,眼中怒火一闪而过,怒道:“你敢拦我?” 潘心诚脸上毫无惧色,冷笑一声道:“你心术不正,野心勃勃,就算你能制住霜儿体内的戾气,也妄想我会将霜儿交给你!” 煊皇瞳孔缓缓收缩,冷冷看这潘心诚,冷然道:“这么说,你是不愿入我门下了?” 潘心诚决然道:“哼!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 煊皇怒火中烧,一掌打向潘心诚,潘心诚奋身而退,避了开去,与煊皇拉开了一段距离。 正道众人这边于霜俨然昏迷了过去,脸上毫无血色,众人纷纷上前将他围住,打量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悸动 http://.biquxs.info/

于霜面色惨白,脸上分不清是热汗还是冷汗,如同盆泼一样,从脸上汨汨滑落下来。 他虽然已经昏迷了过去,但嘴角还在微微翕动,眼角的肌肉仿佛是下意识的抽搐着,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杨雪璃面色清冷,皱着娥眉静静的看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此刻没有一处不是紧绷的,却不知他昏迷的思绪中,还在想着什么? 她看着怀中的少年,不禁自问了一句,适才那一幕幕阴邪可怖的画面果真是怀里的这个羸弱少年吗? 不光是他,正道中人也全部将他异变的样子看在眼里,此刻也都皱着眉头望着他,脑子里也是充满了疑问。 方萧踏前一步,把洛了一下于霜的脉搏,皱眉沉吟了一会儿,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尖锐光芒,面上却是还含着笑意,对杨雪璃道:“杨姑娘,说来惭愧,我等道法不精,被毒晕了过去。这小兄弟气息平稳,并无大碍。只是他的身份来历可是大有古怪,我等须当机立断才是。”说着,他的神色转为肃容。 这句话也是萦绕在众人心头的一句话,方萧当先说了出来,众人也纷纷附议。 自古以来,正魔不两立,于霜适才的模样堪比走火入魔的模样,妖气冲天,理智尽失,众人亲眼所见,心里十有八九也已经有了结论,若是魔道潜入的奸细,那自然不由分说,趁他昏迷,先当机立断杀了再说。 杨雪璃自幼在正道名门柳杨山长大,自然也是嫉恶如仇,深明道义。若是换了往常,说不定都不会多说一句,看到刚才那个情况,直接会欺身而上,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但偏偏此刻他望着于霜凄楚的脸庞,似乎还在痛苦的思绪中苦苦挣扎,再联想起他刚才异变的样子,竟然破天荒地犹豫了起来,过了半晌,她才贝齿轻咬下唇,目光转向众人,静静道:“我刚才神智不是很清楚,不知道他为何会变成那个样子。他不会道法,说不定是中了煊皇的妖术,我看还是先救醒他再说罢。” 黄蛋春手中握着一把短剑,吹胡子瞪眼,阴阳怪气地道:“什么,救醒他?这小家伙是敌是友还不好说,他身上的妖气比那煊皇老儿还重,我等若是救了他,他又变成刚才那副鬼模样,反过来对付我正道怎么办?” 黄蛋春所言不无道理,杨雪璃明眸流动,心想:这少年刚才的行径的确大异往常,与魔道中人十分相似。只是他若真是魔道奸细,自己又是正道人士,他为何还会冒着生命危险冲进大殿救自己呢?还险些丢了性命。 再其次,前些日子在逸剑客栈发生之事,也是多亏了这少年的预警,平心而论,从这短短两日的相处来看,杨雪璃打心底里也不相信他会是魔道处心积虑潜入的奸细。 正在她沉吟之际,黄蛋春忽然开口道:“杨姑娘,我等都中了毒,刚刚昏迷了过去,就连你和潘公子也不例外。为何这小子却安然无事,分明就是煊皇老儿派来的奸细,我看啊,他刚才连意识都没了,正是魔道戾气攻心,日后对我正道而言可是心腹大患,我黄某人宁杀错不可放过,先宰了再说。”说着,他眉头一挑,欺身向前,执剑便向于霜的胸口刺来。 方萧眉头一皱,正要说些什么,却不料剑尖距离于霜胸口只剩下一指之遥时,杨雪璃赫然握住了剑刃,冷眼看向黄蛋春,断然道:“我说了,此事我会调查清楚的,黄师兄还是先将法宝收起来罢。” 杨雪璃握着剑刃,黄蛋春手中使劲,咬牙切齿也不能将短剑向前刺上半分,挣扎了好一会,才不得不松口劲儿,喃喃道:“好罢好罢,杨姑娘你出自名门,就按杨姑娘你说的办罢。” 杨雪璃冷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手中剑刃。 方萧迟疑了一下,低声对杨雪璃道:“在下身上带有提神醒脑的灵药,可给他服下,等他醒了,我等盘问一下自然就清楚了。”说着他从怀间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了两粒丹药,递给了杨雪璃。 杨雪璃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接了过来,喂于霜服了下去。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着杨雪璃怀中的于霜,他服下药丸之后,面色逐渐恢复了血色,神情也慢慢松弛了下来,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果然浑浑噩噩的醒了过来,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流转了一遍,最后落在了杨雪璃近在咫尺的脸庞上,能清晰地感觉得到杨雪璃吹起如兰的幽香。 回过神的刹那间,他猛地坐直了身子,脑海一片空白,神情尴尬,向后挪了几步远,脸上飞上了两道莫名的红晕,赧然道:“杨……杨师姐,怎……怎么了?” 他这个突兀的举动杨雪璃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杨雪璃神色清冷,缓缓站起了身,看着他冷冷道:“刚才你晕过去了,是方掌门把你救醒的。现在我身后诸位正道师兄,有几句话想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于霜愕然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众位正道人士,见他们脸上似乎都带着一抹煞气,直勾勾的望着自己,他不禁有些心慌,迟疑了一下,道:“好,请问吧。” 黄蛋春踏前一步,模样凶狠,戟指于霜,厉声道:“小子,我问你,你是不是煊皇老儿派来潜入我正道的奸细?给我们下毒的是不是你?不许想,快说!” 于霜一脸错愕,怔怔看着黄蛋春,呐呐道:“不……不是。” 黄蛋春眉头一挑,怒目圆瞪,喝到:“臭小子,你回答的倒干脆。我问你,你刚刚身上的妖气哪来的?混入我正道,究竟有什么企图?” 于霜大惊,怔怔思索了一下,脸上有无奈之色,愕然道:“我……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他将目光看向杨雪璃,疑道:“杨师姐,我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怎么了?” 杨雪璃面如寒霜,目光清冷,道:“你当真不记得你刚才做了什么?” 于霜断然点了点头。 杨雪璃微微沉吟了一下,道:“你说你不是修道之人,为何会戾气攻心丧失理智,变得不人不鬼?” 于霜心中百感交集,回想起自己的娘亲默娆时忽然一阵血腥画面闪过脑海,紧接着意识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此刻回想起来,却是全然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沉吟之后,如实道:“我想起了我娘,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众人闻言纷纷哗然起来,杨雪璃娥眉微皱,明眸看着他,冷冷道:“你娘是谁?” 于霜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话道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他低下了头,泪水再次涌出眼眶,低声道:“我娘……我……我不能说。” 黄蛋春踏前一步,手中执剑指向于霜,凛然道:“你不肯说,你这身凶戾妖气分明出自魔道,可是你娘传授于你的?” “不……我娘她不是魔道之人,她……她已经去世了。”于霜涩声道。 方萧幽幽叹了口气,缓缓道:“小兄弟,我等都是正道之人,你据实相告,若与魔道并无瓜葛,我等不会为难与你。就像黄道兄说的,你身具魔道戾气,总不会生来就有罢?你修习过何种功法?师承何处?” 于霜沉吟了下去,半晌才开口道:“我不是修道之人,也没有师傅,你们说的魔道戾气,我也不知。” 众人面面相觑,看于霜的样子十分坦率,似乎并不是在说谎,但刚才那一幕要做何解释呢? 这时杨雪璃忽然走了出来,转身面向众人,拱手道:“诸位师兄,我相信于少侠所言。我手中的血魄仙剑遇到魔道妖气会有所警觉,所以若是他真的身据魔道功法,血魄早会有所察觉。再者说,他是潘心诚带来的,诸位难道还要怀疑潘公子么?至于他说他不知,我想可能另有隐情,这个只怕是有难言之隐。” 众人看着杨雪璃,有人点头有人摇头,但众人心里清楚,杨雪璃若是相信此人不是魔道之人,他们即使不信,也无可奈何,毕竟杨雪璃乃是出自正道五大派阀之一,绝非散修之士。 于霜看着杨雪璃为自己开脱,心里着实感激,眼眶不禁又红了起来。 杨雪璃说完也不看众人反应,上前将于霜扶了起来,看着他淡淡笑了笑,道:“你没事罢?” 于霜还是第一次见到杨雪璃这种微笑,仿佛盛开在淤泥荷塘里的百合一样,在漆黑的夜间霍然绽放,芬芳流露,沁人心脾。 他心里犹如小鹿乱撞,赧颜挠了挠头,怯声道:“我……我没事,谢谢杨师姐为我求情。” 杨雪璃含笑望着他,眼中似乎没有了往常那种清冷的情怀,轻声道:“不必谢我,我应该谢你才是,是你在危机之中奋不顾身救了我,差点连命都没了,所以我不相信你是魔道的奸细。” 于霜赧然一笑,脸颊愈发的滚烫,他望着杨雪璃清澈如许的眼眸,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他下意识的避开了杨雪璃的目光,呐呐道:“杨师姐你……你可别这么想,我只是觉得应该做,我就做了。”说道后面,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然后又加了一句:“不要说是杨师姐,不管是谁,我都不会置之不理。” 杨雪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这让他的内心愈发的不知所措,有心转身避开她的目光,却是挪不动脚,只得低下了头。 杨雪璃的声音很小,缓缓道:“你不必急于撇清,我也并不是为你开脱,我只是单纯的不相信你是魔道奸细罢了,现在我们互不相欠。” 杨雪璃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到了人群当中,似乎并没有半分的情绪波动。 于霜怔怔地望着她逐渐走去的背影,内心深处忽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仿佛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似的,怔在了原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呐呐不知所言。 第七十三章 万鬼幽冥盾 http://.biquxs.info/

“嗷——”龙吟之声响彻大地,众人的目光被这声惊天动地的龙吟之声吸引了过去。 一时间风起云涌,众人凝神屏息,天色沉沉暗了下来。 潘心诚伫立在凛冽风中,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他剑眉紧皱,双手合十,手中紧握着天河镜法诀,双目紧闭,口中缓缓诵咒。 天空中云层纷纷汇聚,盘旋在众人头顶上空,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云层深处似有惊雷炸响,使云层骤然一亮,雷声隆隆。 众人见到此景纷纷呆若木鸡,这种场面大多正道人士都还未曾见过,能够驱使自然之力,这份道行定是非同小可。 于霜心神一动,看向场中,却见此刻与潘心诚在场中对峙的是一团诡异黑气,悬在半空之中,看不清人影,只有一双如同灯芯一般的红光在黑气中幽幽浮动。 从黑气中伸出了三道血红触手,牢牢地嵌住了潘心诚悬在半空的法宝天河镜,天河镜仍在半空之中缓缓抖动,看似在做挣扎,但镜面的璀璨蓝茫逐渐削弱了下去,最终失去了最后一丝光芒,变作了一面相形古拙的铜镜。 黄蛋春声音尖锐,越众而出,惊呼道:“不好,潘公子的法宝被煊皇老儿给破了!” 方萧也霍然踏前一步,法诀一引,将法宝“狼狮”大刀祭了出来,皱眉道:“潘公子法宝被控,形势不妙,我等一拥而上,先救下潘公子再说。” 他话音甫落,众人纷纷复议,各自祭起法宝便要加入战团。 杨雪璃面色清冷,静静看着场中,忽然喝道:“且慢。” 她的声音清冷,众人闻言全都窒了一下,纷纷向她看了过来,黄蛋春眉毛一挑,看着她愤愤道:“杨姑娘,潘公子有难,我等岂能袖手旁观?” 杨雪璃淡淡道:“潘公子道法高深,虽然法宝被破,未必便落了下风。你们道行远不是煊皇对手,还是站在这里,不要去添乱为好。” 杨雪璃一语引起众人不满,一位中年男子愤然道:“杨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等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杨雪璃淡淡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们若去,潘公子免不了还要保护你们,顾此失彼,就算优势也会变成劣势。” 众人眼中纷纷冒起火来,哗然声起,黄蛋春愤然喝到:“杨姑娘说这话未免欺人太甚,潘公子为正道而战,我救我等而战,方才陷入被动局面,难道要我等眼睁睁见死不救不成?” 于霜与杨雪璃相处时日虽然不多,但多少知道她的性子,他快步走到杨雪璃身旁,和声对众人拱手道:“各位英雄请息怒,杨姑娘心直口快,绝非有意冒犯各位,请大家看在同道的份上,不要怪罪杨姑娘了。” 方萧抬手扫过众人一眼,缓缓道:“诸位请安静,请听我说一句。这位于少侠说的不错,眼下大敌当前,我等不可自起内讧,应当团结才是。” 黄蛋春怪眼一翻,不依不饶:“团结个屁,杨姑娘出自名门,却如此瞧不起我等小门小派之人,我黄蛋春不是个贪生怕死的孬种,老子就算血渐五步,也要救出潘公子。” 说罢,他愤然转身,手执短剑大步流星地走向场中。 杨雪璃神情焦急,口中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众人没有一人听她解释,大多数人也被黄蛋春带了节奏,纷纷跟了上去。 于霜也是暗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以前总有她的师兄和师姐为她打圆场,就算她说错了话,也不会有人太过在意。只是此刻没了秦勉和田芳为她说话,她便险些变成了众矢之的。 杨雪璃望着众人纷纷赶往场中的背影,气的跺了跺脚,忽然转头看向于霜,口中愠道:“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白白送死,他们怎么这样?” 于霜转头看向她,见她面色凄楚,抿着嘴唇,含着一丝委屈,一丝难过还有一丝愤懑,一双明亮的眼眸中有淡淡微波荡漾,似乎期许有人能够理解她。 于霜迎着她的目光,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心慌,心一下子就软了,仿佛是下意识的,急道:“杨师姐不要着急,我明白你是好意的,是他们误会你了。” 杨雪璃贝齿紧咬下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话道嘴边又欲言又止,愤愤然地转头又看向众人,脸上的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此刻还有一人没有跟上去,却是方萧。 方萧走过了拍了拍杨雪璃的肩膀,苦笑一声,道:“杨姑娘,你不要生气,在下也知道你是好意,不想让他们枉送了性命,我看拦是拦不住他们了,你看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雪璃自幼便在师尊清扬上人的宠爱,因此也是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下长大,哪里受到过像今日这般委屈,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一时间也是难以平息下来。 于霜见杨雪璃玉脸煞白,一双明眸怔怔望着众人背影,气的胸口缓缓起伏,似乎对方萧的话置若罔闻。 他心下一动,转头对方萧道:“方掌门,我有一个办法,你看可不可行?” 方萧闻言向他看来,淡笑道:“什么?于少侠请讲。” 于霜微微沉吟了一下,道:“你看那里。”他说着指了指广场的另一侧,方萧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那里并排站着三个人,正是萧敬欢和天傲等人。 只见他们泰然自若地望着场中煊皇和潘心诚的斗法,面上似乎还有谈笑之色,却也不插手,仿佛置身事外一样。 方萧皱了皱眉头,疑道:“怎么了?” 于霜压低了声音,正要开口,却不料忽然之间,风起云涌大地动荡,他猝不及防,立足不稳,身子猛地晃了一下,一只手忽然疾伸了过来,在慌乱中将他拉住,让他稳住了身子。 他稳住心神站稳了脚跟,侧目看去,却见是杨雪璃已经回过神来,伸手将他拉了一把。 而杨雪璃正凝神望着场中,他心中一动,正要开口致谢,却在陡然之间,天空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之声,这龙吟之声仿佛有摄人心魄的异能,让他脑海中顿时白了一片。 天空中,适才那团骤然汇聚的云层,逐渐盘旋起来,云层中间漆黑一片,仿佛通往混沌之外一样,看去十分可怖。 而这龙吟之声,也正是从这漆黑一片的空间中传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抬头望着天际。些许修为不深的正道中人,也纷纷被这龙吟之声惊地栽了跟头。 下一刻,从云层漆黑的空间中,忽然亮起了一道金光,一颗巨大无比的峥嵘龙首慢慢从里面探了出来,龙首金光璀璨,龙目闪着殷红的光芒,仿佛傲视着这片天地。 所有人都呆住了,怔怔望着这颗龙首,斯人之力与之相比简直如同芥子比之须臾。 呼啸风中,于霜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他迎风向潘心诚看去,只见潘心诚的周身也和这颗龙首闪烁着同样的光芒,他双目紧闭,眉头紧皱,口中仍是念着一套冗长的法咒。 魔道这边,三人齐齐抬头看着这颗不可一世的巨大龙首,萧敬欢当先回过神来,脸上神色大变,急道:“不好,我等快撤。” 天傲神情激动,抬头望着龙首,喟叹道:“真乃鬼神之作,这难道就是于穹所创的‘逸龙道法’?” 萧敬欢点了点头,道:“正是。逸龙道法有毁天灭地之能,我等最好避其锋芒。” 天傲冷笑一声,不屑的道:“如此惊世骇俗地道法,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今日有幸得见,岂能一走了之?” 萧敬欢神色焦急,向四周环顾了一遍,迟疑了一下,又道:“若是再不走,我等定会死于这套法阵之下。” 天傲语气冷淡,眼中满是欣喜和激动,道:“你若不想死就尽管逃命去吧,我就算是殉葬于这等法阵之下,我也不枉此生。” “疯了……”萧敬欢怔怔望着天傲,想要在说些什么,但看天傲神色果决,也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片刻后惊雷从天空中肆意炸响,天空中变得混沌不堪,犹像混沌初开之际,冥古时代一般。 龙吟之声再次响起,潘心诚忽然化作一道金光,疾驰而上,凌空悬在天际之中,恍若艳阳升天一般,金光之中赫然传出一声厉喝:“疾——” 混沌中的龙首似乎是在响应这声喝令,排山倒海般地从混沌中冲了下来…… 越到了近处,龙首便变的越大,在半途之中龙首骇然张口,将潘心诚所化作的金光吞入口中,龙首光芒顿时变得刺目而不可直视,仿佛带着远古的恨意,要顷刻间吞灭整座逸剑山庄的山头。 众人的身影此刻显得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只有一个身影,仿佛是不甘寂寞,在万千金光的辉煌之中,呈现着格格不入的漆黑色调,缓缓飞向上空,对这颗披靡世间万物的龙首迎了上去…… “无上道法——万鬼幽冥盾!” 那是煊皇的声音,低沉而又洪亮,幽幽地从混沌中传来。 那团黑气,在万千金光之中仿佛沧海一粟,却桀骜如初,黑气逐渐现出了煊皇的身影,他双手举过头顶,身上的衣衫在狂风之中肆意摇摆。 从他两只手的掌心,迅速地飘散出浓密之极的黑气,徐徐飘向上空。 黑气仿佛稠密的液体,顷刻间在空气之中蔓延攀爬,逐渐形成了一张黑色的大网,慢慢地由虚变实,由网变成了盾,结结实实地罩在逸剑山庄的山头之上。 这道黑盾看去诡异至极,原本天地间只有不可一世的金光笼罩天地,此刻这道黑盾硬生生将漫天金光阻断了,黑盾看似透明,却是连光都无法渗透下来。 逸剑山庄之上,此刻被黑暗包裹,仿佛天色在骤然之间便黑了下来。 众人凝神屏息,痴痴的望着这两个“绝世高人”的斗法,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下。 在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的那一刻,终于,不可一世的龙首和这道诡异的黑盾碰撞了…… 似乎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响传来。 仅仅只是发出了一声似有若无的闷响。 黑盾在接触到龙首撞击的那一刻,明显的晃了一晃,但却是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龙首看似气势恢弘,如同长虹贯日一般,却被这道黑盾给生生拦了下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没有了一丝声响,呼啸的风声也在那一刻止住了,众人剧烈的心跳声似乎都在那一刻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