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久远情长》 第一章 成亲 “你们放开我，放我进去！”赵行烨大声喊叫着，挣扎着想要挣脱旁人的束缚。 “少主，少主您不能进……少主！”两个护卫阻拦着赵行烨，舵主刚下过命令，谁都不能进来，尤其是他。 房间内的赵天虎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旁边的程九，程九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去。赵天虎知道时候到了，浑厚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让他进来。” 旁人便不敢阻拦，松开了手，赵行烨一把推开他们，一脚踹在了门上，吃痛地皱了皱眉，气势汹汹地走进房间。房间里，赵天虎坐在正中的红木椅子上，程九站在一旁，依旧低着头。 赵天虎看了赵行烨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程九，程九抬起头，对上了赵行烨的目光。赵行烨刚要开口，程九笑了：“少主，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还请少主赏脸来喝杯喜酒。” 程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赵行烨却是晴天霹雳。虽然他知道这事已成定局，却依然无法克制地勃然大怒，他双眼通红，愤怒地盯着赵天虎：“爹！你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有些语无伦次。 话音未落，程九打断了他：“少主此言差矣。这是我自己愿意的，与舵主无关。”说这话的时候，程九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赵行烨无望地看了看程九，眼神空洞。程九依然目视前方。 赵天虎看着儿子，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他不知道堂堂青龙帮的少主，居然没有遗传到他一点的勇毅，却像他唱戏的娘一样软弱——或者说是懦弱。 程九又开口：“舵主，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准备了。” 赵天虎点了点头：“你下去吧。” 程九拱了拱手，赵行烨情不自禁喊到：“等等！” 程九的脚步顿了一下，却看都没看他一眼，退了出去。 程九走出舵主房间，手下程天便迎了上来：“九爷，下午的活儿还干吗？”程九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干！为什么不干？”程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九爷今晚不是……”程九在他的头上拍了一巴掌：“我成亲，你急什么？”程天刚想解释，程九神情严肃起来：“让兄弟们准备好，马上出发。”程天得令：“是。” 程九理了理衣服，一跃上马，“驾！” 一路上，程九的内心不能平静。为了这次行动，程九答应舵主今晚成亲，然而，他又能去哪儿找个能今晚就跟她成亲的人？她却没有后悔，这趟列车是块肥肉，帮里人人都垂涎，程九向来禁不住这种诱惑，如果这件事成了，兄弟们三个月的赏钱都不用愁了。除此之外，她向来不对自己做的决定后悔。 关于程九的亲事，赵天虎已经期盼很久了。表面上看，是舵主对手下的关心，实际上，他才不会管程九和谁成亲，谁都可以——只要不是自己的儿子。 赵行烨对程九一往情深，程九却对他没有感觉，甚至有点厌恶：哪有男人一天到晚哀哀怨怨哭哭啼啼的？像个女人。程九想。然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在做女人这方面，自己的确比不过少主。 然而这话可不能被舵主听了去，尽管帮里都这么认为。舵主却生怕程九与自己的儿子闹出什么事情来，更怕自己儿子吃了亏，于是便一直旁敲侧击地给程九介绍各种他认为的“青年才俊”，程九当然不会跟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成亲，程九也从未想过要成亲。然而，今天，程九却要成亲了。 跟谁呢？ “九爷！”程九正出着神呢，程天一声将她拉回了现实。怎么这么不专心，程九暗骂自己。可不能出了岔子。 “九爷，火车站到了。”程九下马，察看了四周的环境。“就是这儿，让兄弟们稍作休息，等火车进站，我们就开工。”程九将手下安排在火车站的各个角落，伺机而动。 “顾公子，您可别为难我们啊，我们这是……”火车站胡站长正站在顾明远的面前，低头挨训。顾明远不为所动，缓缓吐出烟圈：“我赶时间。” 这已经五分钟了，无论胡站长怎样解释为什么不能调整火车出发时间，顾明远都只有这一句话。胡站长内心暗暗叫苦，这趟列车本来运输的是一位大主顾的奇货珍宝，要是这批货出了什么问题，自己的官帽可就不保了。而这顾公子，是当今顾大帅最宠爱的小儿子，又出了名的纨绔，整个省城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如今要是得罪了这位爷，以后还指不定给自己什么小鞋穿。两头都得罪不起，可真是让人为难。 顾明远一动不动，只是盯着胡站长看，尽管他已经将这个胡站长从头到脚看了几十遍了，他还要再看几十遍——如果他不调整车次的话。胡站长的汗一滴一滴滴落在制服上。这已经是深秋了，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胡站长是刚刚结束了一场几公里的长跑。他不敢抬头，他害怕顾明远那双眼睛，害怕顾明远，更害怕顾明远的爹。 “擦擦汗吧，胡站长。”顾明远不知从哪拿来了一条手帕，上面散发着女人的香水的味道。 胡站长再不识好歹，也不敢拿顾公子递来的手帕擦汗啊，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通牒了。如果他再不妥协的话，可能就不是擦汗这么简单了。眼前的手帕将染上胡站长为事业献身的殷殷鲜血。 “顾公子上车吧。” 胡站长选择了向顾公子妥协，尽管这可能意味着自己职业生涯的终结，然而，相比自己的命，职业生涯又算得了什么呢？ “多谢胡站长。”顾明远将帕子一扔，毫无负担地上了车。这帕子不知是哪个痴情的姑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现在九只能跟那姑娘一样低入尘埃里。 胡站长并没有从中听出一丝一毫的感谢的意味。 顾明远知道，他强行要求登上的列车，本来应该用来运输一批珍宝。但他不知道，这批珍宝，已经被青龙帮盯了好久了。 他深知自己纨绔的名声家喻户晓，如今他爹到省城上任，他作为儿子，是不得不跟随的。他不得不扮演着纨绔的少爷这一角色，演给各种各样相干的不相干的人看。 众人皆以为他仍躲在父亲的羽翼下，是一个依靠父亲庇佑的纨绔少爷。这可能是他的软肋，也正是他的盔甲。 程九知道，她用“成亲”这一条件换来的列车，应该用来运输一批珍宝。但她不知道，这趟列车上，现在只有一个男人和他的妹妹，一队卫兵，还有很多奇异新鲜的小玩意儿。 这些小玩意看似微不足道，然而单挑出来任何一个可能都价值连城。 手下已经全部进入到战备状态，只等列车进站了。 “呜——”列车进站。 被顾明远强行改成专列的列车本来不必在这个不起眼的站点停车，但为了掩人耳目，防止仇家的刺杀——这也是顾明远强行要求换车的缘故之一——还是像普通列车一样停了下来。 第二章 掉包 车上的顾明远正闭眼小憩，妹妹顾明珠径直走进了他的车厢。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她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孩，自出生起就被视为掌上明珠。与哥哥的纨绔不同，顾明珠从小就没有大小姐脾气，她向来将物质享受看得很轻，不过这也是因为她生来吃喝不愁的原因，任何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是从小就不在意吃喝穿戴的，因为他们的吃喝穿戴都是最好的，无需操心。五四运动后，顾明珠更是成了新青年。每天在家传播新思想，要反对官僚主义，把父亲气得不轻。她厌恶哥哥整日不务正业，她佩服的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而她自己，也渴望成为这样一位英雄。 顾明远睁开眼：“什么事？” “什么时候才能到？”顾明珠问道。 “无聊了？”顾明远深知自己妹妹的秉性，便调侃道。 “才没有呢，我看书的！”顾明珠嘴硬。 “那就好好看书吧，到了我叫你。”顾明远顺着她的话说。 与此同时，程九下令：“动手！”将匕首从腰间拔出，夹在牙齿之间。手下们也都效仿，这样可以避免行动过程中因交谈而发出的声音。程九的手下不多，但纪律严明，他们谋财不害命，得到钱财之后总会放人一条生路。 正在手下渐渐靠近列车，到达离列车最近的一片埋伏区域的时候，程九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将匕首从齿间拿出：“等等！”程天和手下们都摸不着头脑。 程九有种不祥的预感。不对，程九想道，如果是运送珠宝的列车，应该有很多镖师把守，而路途遥远，他们一定会下车休息。但现在列车只是静静地停在那里，车上的声响也几乎没有。 程九正想着，一旁的程天急了，也将匕首拿下来：“九爷，您还等什么啊，列车马上就要开了！” 程九依然不敢拿兄弟们的命来冒这个险，却依然不甘心。“程天，你跟我去一趟，其余人原地留守。” “九爷，还是我和程鹰去吧，您……”程天有些犹豫，劝阻道。 程九不解：“我怎么了？” 程天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九爷，今晚就是您大喜的日子了，您要是再出了什么差错，就算挂了彩，回去也不好交代啊……”兄弟们也忘了衔枚的规矩，纷纷附和。 程九照着程天的脑门就来了一巴掌，低声呵斥：“闭嘴！” 她有点后悔了，从前兄弟们一直没有意识到她是个女人，或者说忽略了她是个女人，但今天她大婚的消息传出去，兄弟们的这种性别意识突然被唤醒了，从前他们一直将她当做大哥，而今天，程九成了他们想要保护的妹妹。 程九定了定神，调侃道：“我今晚大婚，新郎官还没找到呢。”兄弟们都嗤嗤地笑了，“从现在起，再给我提成亲这件事的，就是我今晚的新郎官！”她突然变了脸，严肃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兄弟们都蒙了，再也没人敢多嘴。 诚然，他们与程九相处了很久，都将彼此看作是自己的亲人，但正如上文所说的，他们都忽略了彼此之间性别的隔阂，他们只当程九是他们的大哥——尽管他们几乎都比程九年长几岁——从来没想过要和她一起生活：这太难了。他们都希望找个贤惠温柔的妻子，谁也不敢、不想娶这个比男人还男人的“程九爷”。 程九看他们都安静了，便下令道：“程天程鹰跟我走，其余人待命。” “是！” 顾明远和顾明珠在各自的车厢里打点着行李，车上的暗卫仍然在自己的车厢里戒备。 顾明远此次前来，没有带兵。 只有一群暗卫，穿着便装，大多在前面的的另一节车厢里。顾明远身边只留了一个亲信的副官，身手极好，颇得信任。 顾明远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窗户，却将目光停留在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几个点上。 第三章 追问 程九和程天、程鹰逐渐逼近了列车，程九低声吩咐了几句，他们三人便分头行动了。 程天进入驾驶室，列车长正悠闲地闭目养神，等待发车，程天用枪指着他的太阳穴：“别动。”列车长猛一睁眼，吓了一跳，忙举起手来：“大爷有什么吩咐？小的全都照办。”程天问道：“还有多久开车？”列车长圆滑地避开了正面回答：“大爷想何时开，小的就何时开。”程天微微一笑，“算你聪明。” 程鹰慢慢逼近顾明珠的车厢。看书看得无聊正闭眼休息的顾明珠被程鹰的手枪顶住了太阳穴。她心里一惊，猛地睁开眼睛，迎面是程鹰的刀疤脸。她想要尖叫却又发不出声音来。 程鹰简洁明了地打破沉寂：“东西在哪？” 顾明珠有些迷茫，什么东西？她暗暗骂道，好个顾明远，真不让人省心，到底藏了什么违禁品！ 程鹰见顾明珠没说话，便又重复了一遍：“东西在哪？”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说完放你走。”顾明珠稍稍放宽了心，答道：“你想要什么尽管拿走。” 程鹰将顾明珠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看样子不像在撒谎。 程鹰向来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犹豫之间，他想到了程九的嘱咐，五分钟后去找她汇合，便把顾明珠双手反剪在身后绑在车厢里，去找程九汇合了。 程九检查了几个车厢，发现都没有自己想要的“货”，到了下一个车厢，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她一脚踹在门上，门开了，里面是顾明远和副官白浩。这二人一愣，白浩抽出枪来，程九马上判断出了现在的形势：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坐着的那个一定是头，一个拔枪一个不拔，拔枪的那个一定是警卫。她的枪口对准了顾明远。“让他把枪放下！”程九一步步逼近顾明远，用枪顶住了顾明远的额头。 顾明远愣了一下，上上下下扫视着程九，朝白浩摆了摆手，没说话。 程九没在意，问道：“东西在哪？”顾明远没反应过来，和妹妹一样慷慨大方：“值钱的都在行李箱里，想要你就拿走。”程九不以为意：“我说珠宝在哪？”顾明远反问道：“什么珠宝？”停顿了一下，他又解释道：“我不知道。” 程九刚想用武力逼迫他说出放置珠宝的车厢，程鹰和程天来汇合了。 “九爷。”程天和程鹰报道。程九看到程天脸上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得手，把列车长拿下了。于是得意地瞪了顾明远一眼：“我劝你最好告诉我，现在没有我的命令，列车不会开动的。”顾明远有些无奈：“我真的不知道啊。”程九看到他迷惑的神情，好像不是装出来的，便转向程鹰问道：“你呢？有没有找到什么？” 程鹰看了顾明远一眼，对程九说道：“刚刚问过一个女人，也说不知道。”程九暗暗感到事情不妙，问道：“女人？什么女人？” 顾明远一猜便是自己的妹妹顾明珠，于是连忙抢着说道：“舍妹年龄尚小，还不懂事，若有得罪，还请您海涵。”在他的印象中，女人遇到土匪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于是他又补充道：“如果你们要珠宝，我倒是可以问问舍妹有没有什么值钱的，除此之外，我们的行李在另一个车厢里，如果你们想要，尽可以全部拿走。” 程九不禁有些疑惑，这诚恳的语气不像是在骗她，但是按理说自己得到的情报也不可能有错。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相信顾明远。 第四章 愿意 这时，顾明远的副官白浩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迫切地想要说什么，无奈嘴巴被程天给塞住了，便开始含糊不清地“咕噜”着什么。 顾明远也正在思索，他们想要的珠宝，到底是什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突然，顾明远想起，要上车的时候，列车长跟自己解释了半天什么“大主顾”什么“钱老板”什么“货”…… 他好像明白了，自己登上的列车，本来是用来运送珠宝的，而面前的这群人，正是为了那批珠宝，才来抢列车！ 顾明远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自己到省城的消息还没有泄露。 他当即转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笑吟吟地对程九说：“误会，误会。”他想起刚刚程天二人对程九的称呼，便模仿着他们的语气：“九爷啊，一场误会。”于是他神态轻松地将列车如何换乘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程九。末了，他还添了一句：“如果您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让这两位小兄弟去搜，要是搜到了您想要的东西，您要杀要剐，我毫无怨言。” 程天和程鹰愣住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程九。 沉默。 半晌，程天和程鹰都不敢说话，唯有顾明远轻松地看着他们如何收场。 “九爷，那……” 程天一脸愤懑却又不敢表现，他知道九爷现在正窝火，用自己的终身大事换来的一次任务，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自己跟着程九爷出了几百次任务，连失手的时候都很少，更何况今天这样无功而返！ “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就是败了，没有借口！”程天想起九爷先前常说的一句话，现在他们的确是败了。 程九已经暗暗地把自己骂了好几遍，她怪自己的冲动鲁莽，没有提前做好功课就直接来抢列车，然而她又不得不为自己找理由，谁知道固定的车次居然可以更改呢…… 她本来就为成亲的事恼火，现在又空手回去，自己这么多年的功劳苦劳，全都被这次行动抹去了，现在她在青龙帮，就是一个笑话！ 程九定了定神，想撒火却又不知道对谁。她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放人！” 程九还沉浸在对这次失误的自责当中，程天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趴在程九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程九当即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把顾明远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她的笑容逐渐舒展开来，点了点头。 程九把顾明远看得浑身发麻，他不知道刚刚还满脸阴沉的程九为何看到他之后喜笑颜开，他强迫自己换上一副自然的表情，拱手谢道：“多谢九爷不杀之恩。” 他在等程九他们离开，然后吩咐车头开动。 程九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副官白浩看不下去了，程鹰刚给他松了绑，他就沉不住气了。他刚要开口说什么，被程九打断了：“这位少爷，能否借一步说话？”她看向顾明远。 顾明远心领神会，朝白浩摆摆手：“你去通知列车长准备发车。”白浩有些犹豫，顾明远朝他眨眨眼，刻意说道：“九爷是讲信用的人，说放人就一定会放的。”然后饶有兴味地反问道：“是吧，九爷？” 程九微微一笑，答道：“那是自然。”白浩微微点头，表情放松了不少。 待白浩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车厢，顾明远不愿自己处于被动，率先开口：“不知九爷有何吩咐？” 程九开门见山：“吩咐谈不上，想请少爷帮我个忙。”她话锋一转，拍着胸脯保证道：“如果少爷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车上少爷的家人和女人，我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少爷也可以全身而退。” 顾明远听出了这份保证后面的威胁。他下意识地反问：“如果我不愿意呢？” 程九仿佛早就料到了：“如果不愿意，我们可以让少爷愿意。” 顾明远看着身旁的程天和程鹰，三人对他形成包围之势。顾明远妥协了：“我帮你。” 第五章 帮忙 程九没想到这么顺利，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甚至会动武，为了让顾明远放心，她耐心解释道：“我需要你跟我走一趟，明早你就可以回家了，我可以派我的人把你送回去。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麻烦你的人明早在这等着。” 顾明远担心妹妹的安危：“那我妹妹她们呢？” “等你的副官回来你跟他说明，然后他就可以带着其他人先走了。” “一言为定。” 程天已经开始给顾明远解绑了，车厢门突然被打开。 白浩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便装警卫闯了进来，挡住了程九一行人离开的路。 “放开少爷！”后面跟着卫队，白浩底气明显足了很多。后面的警卫一个个怒目圆睁，瞪着程九他们。 程九大吃一惊，但表面仍风平浪静。卫队的出现刚好印证了她的猜想。她就知道，无论是珠宝还是诸如此类的纨绔子弟，一定不可能没人护送。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让兄弟们硬冲，否则又是一场硬仗。 但她同时也在担心，眼前的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程天和程鹰将枪口对准了顾明远，卫队的枪口对准了程九三人。双方僵持了几秒钟，顾明远微笑着打破沉寂：“都把枪放下。” 他看向卫队：“你们护送小姐和其他人先回家。”白浩吃惊地看向他：“少爷……”顾明远成竹在胸：“白浩跟我留下，九爷的忙，不可不帮。” 程九心里的不安一点点加重，她显然低估了眼前的男人。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向程天和程鹰使了一个眼色，他们架起顾明远，枪口对着他的太阳穴向外走。 卫队不敢妄动，只得恨恨地咬牙目送白浩跟着这四人一起离开列车。 顾明珠被绑在自己的车厢里一动不能动，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直到列车开动，她才回过神来。透过窗户，她看到哥哥与他的副官被人带走了。她的眼泪直流，她害怕极了。 她害怕她早有耳闻的土匪对姑娘们做的事发生在她身上，她害怕土匪们再次回来。 直到自己家的警卫来给她松了绑，她才止住哭泣，询问事情的经过。警卫们知无不言，却说不到点子上。他们只知道副官让他们去救少爷，却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跟着土匪走了。他们解答不了大小姐的问题，顾明珠突然意识到事情并非劫财劫色这么简单了。 另一边，程九的手下们早已按捺不住，看到程九一行人两手空空地回来，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去：“九爷，怎么样？”程天直言：“列车被人调包了，车上没有珠宝。”程九的手下们面面相觑，见程九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 “那，这两个人……” “这是我的未婚夫。” 顾明远和白浩睁大了眼睛，想说什么却早就被堵上了嘴。程九的手下们怔住了，然后开始重复着这几个字眼“未婚夫？”“未婚夫……”“未婚夫！”待他们绕明白，程天率先拱手：“恭喜九爷！”兄弟们也纷纷抱拳“恭喜九爷！”白浩搞不清状况，挣扎着看向顾明远。 顾明远将程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抬起头来，微笑着迎上程九直视的目光。 他们喧闹了一阵之后，程九恢复了严肃的神情：“今天下午咱们去接新郎官了，没去火车站，明白了吗？”她锋利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大家都默不做声。 “记住了，九爷。” 第六章 班师 等程九和兄弟们押着顾明远回到青龙帮总舵，大红色的灯笼和喜字映入眼帘，处处张灯结彩，过年一般热闹。程九没想到赵天虎会搞这么大阵仗，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舵主，九爷回来了！”不知道是谁一声招呼，引得众人都往这儿看。 程九暗暗一惊，觉得赵天虎这时候应该还在卧房她才敢光明正大带人回来，谁成想他会出现在大堂？ 程九焦灼地等待着赵天虎的问话，她已经在心里模拟了无数遍撒谎时的情景，但现在仍然有点紧张。 “舵主。”程九微微作揖。她抬头，想解释一下，赵天虎的注意却被顾明远吸引了。 “这是——” 为了不让人怀疑，程九早就给顾明远松了绑，她本想径直将顾明远带到房间里，没成想在这儿碰到赵天虎。她还没来得及跟顾明远对口供呢。 “在下叶元。”顾明远抱拳：“见过舵主。” 程九还没来得及说话，赵天虎喜笑颜开：“哎呀，真好！怪不得我给九儿介绍的那些九儿都看不上眼，原来金屋藏娇啊。”程九松了一口气：“舵主满意就好。我先带他去准备准备，等会正式拜见舵主。”程九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避免他们二人交谈，省得露馅。 赵天虎本想继续试探，程九这么一说也不好挽留：“也好，我也让他们快些准备，喜宴马上开始。” 待程九他们走了，赵天虎身旁的张三爷张天义咋咋舌：“舵主，怎么放他们走了？”赵天虎成竹在胸：“我倒要看看，小丫头片子能给我装到什么时候。” 程九带顾明远回到卧房，早就有喜娘一身红色等着他们。喜娘笑着迎上来：“九爷，快，我给您好好打扮打扮。”不料却碰了一鼻子灰：“不用了，衣服放这儿，您出去歇歇吧。”喜娘还想努力完成自己的任务，却不得不退下。 房门微掩。 程九刚想说话，顾明远抢了先：“夫人愣着不动，是需要为夫为你更衣吗？”说着慢慢靠近程九，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指门缝。程九会意，知道隔墙有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我等了那么久，你终于肯嫁给我了。”顾明远下定决心要演戏到底，声音维持在刚好可以穿到门外的音量。他低声对着程九的耳朵说“见机行事，我明白。”风月场上的逢场作戏他比谁都熟练，比谁都精明。 程九倏地感受到耳垂的热气，不自觉向后倒退了两步。她抬起头，看着顾明远自作聪明的模样，重重点了点头。她知道舵主已经对她有所防范，这戏，恐怕是演不成了。露馅只是个时间问题。 她逼自己冷静下来：“好了，换衣服吧。”语气淡淡的。 别扭地换好衣服，程九一身红色，虽未施粉黛脸色却被映得发红。顾明远也是一身喜服，程九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 “过来。”顾明远朝她招招手。 程九听话地走过去。 顾明远总觉得程九这一身少了点什么，少了什么呢？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用手把程九绑头发的绳子解了下来。一瞬间，程九如瀑般秀发披散到腰间，除却英气平添几分妩媚动人。顾明远满意地点点头，看向程九，笑了。 程九不好意思地抬头又低下头，忽然想起来什么，眼神有点凶：“你怎么知道的？”顾明远觉得好笑：“一开始没发现，后来……”他故意卖关子。 “后来什么？”程九追问。 “等我安全离开之前再告诉你。”他声音很低。 第七章 盖头 程九嘱咐：“少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她打开房门，喜娘果然还站在门外：“您还有什么事吗？”被发现的喜娘窘迫极了：“没事没事，不是，我是怕大家等急了，想来看看你们什么时候……” “这就来。”程九打断她的话，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九儿！”顾明远故作亲昵。 “怎么了？” “盖头。” 程九走过去，将红布往顾明远头上一蒙，顾明远的眼前就只剩一片鲜艳的红色了。 顾明远挣扎着想拿下来：“你干什么！” “别动！”程九打了一下他的手：“要是他们看清了你的脸，你就别想走了。” 顾明远被程九拉着袖子跌跌撞撞向前走：“你慢点！”他顺势拉住了程九的手。程九挣扎无果后任由他牵着，特意放慢了速度。 “这……”喜娘想说什么，看到程九的一张冷脸，又不敢再开口了。 “还有事吗？”程九不耐烦地问道。 “哦哦，对了，九爷，舵主让您过去一趟。” 程九心里一惊，只能故作镇定：“知道了，下去吧。” 一旁的顾明远握紧了她的手，程九只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马上回来。” 程九走出房间，程天守在外面：“九爷……”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去舵主那儿一趟，有什么事回来再说。”程九说话明显底气不足。 “小心。”程天低声说道。他知道，空手而归没有好下场。 赵天虎早就听那些嘴快的汇报过了，什么两手空空，什么俘虏，什么乱七八糟的推测和猜想……他满肚子的疑惑：得手了吧，也不至于空手回来；失手了呢，程九的手下们也都活蹦乱跳的。况且程九的规矩是不杀生不抓人，今天又是为什么破戒？手下们还说，程九的表情也没什么不对劲儿…… 难道说……？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赵天虎却不敢深想。抬头却见程九阔步走了进来。 程九微微作揖：“舵主。”赵天虎还没来得及开口，程九开门见山：“想必您也听他们嚼舌根了，今天的事是我的错，请舵主责罚。”她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大家都愣了愣。 程九先前可不是这样的。只要行动有差错，她死活不愿承认错误，她总将原因归咎于各种客观因素，比如天气，比如风向，甚至……伙食。总而言之，她是绝对不肯让自己人背锅的。 三当家的李天义却突然说话了：“程九爷，您没话说了？” 程九没抬头，闷声说道：“没了。” 李三却突然阴阳怪气起来：“怪事！”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怪事啊兄弟们！” 大家都愣在原地，程九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程九爷，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我李三儿先在这儿给您道喜了。” 程九抬头：“程九不敢，三爷位高权重，程九受不起。” “受不起？”李风又说话了：“是受不起，还是嫌我诚意不够啊？” 程九一头雾水：“三爷何出此言？” “我今天算是明白了。程九爷大婚，舵主给的礼金，程九爷是怎么都不收。我原本还以为是程九爷懂事，不要舵主的钱。”他话锋一转，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盯着程九：“现在我才知道啊，程九爷是嫌少！” 语惊四座。 程九还没来得及解释。李天义又说道：“所以，程九爷今天抢了一车的珠宝，全都给自己当嫁妆了！” 众人议论纷纷，赵天虎的眉毛拧紧了。 程九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她无话可说，但她还是要说。 “程九，你有没有话要说了？”赵天虎的声音略显疲惫。李三的推理，和他刚刚的想法不谋而合。毕竟程九一直都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分赃时候的样子，就像一匹狼，咄咄逼人，毫厘不让。 财迷心窍的她从婉拒赵天虎的礼金那一刻起，就浑身布满了疑点。 第八章 污蔑 程九不慌是假的，但她无话可说。 毕竟这一切都无法解释：如果将事实说出来，舵主就会知道自己骗他，随便绑了个男人回来成亲，顾明远逃跑就很难了；如果不告诉他，自己便是藏匿了赃物的叛徒…… 程九的脑子飞速旋转，她知道，她的沉默每多一分，自己和顾明远的危险就多一分。 “程九自小受舵主栽培，不敢做如此忘恩负义之事，还请舵主明察。”程九硬着头皮说道，却依然没谱怎样把这件事圆过去。 “那你说，今天下午你带着兄弟们干嘛去了？”赵天虎发问。 “带兄弟们去接……”程九忘记了顾明远给自己编的名字是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接我男人。” 众人皆以为她是害羞所以才停顿了语气，他们没想到向来爷们儿的程九也有这时时候。 赵天虎微微松了一口气。 “胡说！”李三发话了：“我手下的弟兄们亲眼看见你带人去火车站了。” 程九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不敢说话，因为怕一张嘴就语无伦次。 “是吗？那想必三叔一定知道九儿把那些珠宝藏在哪儿了吧。”赵行烨阔步走了进来。 “少主。”众人一惊，随后问礼。李三也不得已微微躬身。 “你怎么来了？”赵天虎看到自己的儿子又维护程九，便没有好气。 “爹，你快问问三叔，他手下哪个兄弟看到程九藏东西的地方了？快带我们去瞧瞧。”赵行烨一副认真的模样。 李天义暗骂一声，这赵行烨平时娘里娘气的，怎么突然开窍了。 程九也暗暗感激赵行烨替自己说话，她底气一下子足了起来： “如果真像三爷所说，我把东西自己吞了，程九听凭处置，绝无二话。”她挺直了腰杆，眼睛里闪着光，注视着赵天虎。 “要是找不到的话，莫非是三爷发现了，然后又自己吞了？”赵行烨在一旁煽风点火。 虽然赵行烨的逻辑很流氓，但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舆论一下子反转了，李三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引火烧身，他招手叫来自己的手下：“东风！” “三爷有何吩咐？” “刚才是谁在乱嚼舌根，谎报九爷的消息？”李天义佯装生气。 “报告三爷，是我没管教好手下的人，请三爷责罚！”东风说着往地上一跪。 程九一言不发，默默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演戏，也懒得戳穿。 “行了，你下去吧。”赵天虎发话了：“老三，以后好好管教。都是自家兄弟……” “是，是李三的错，不该怀疑自家兄弟。”赵天虎还没说完，李三便主动承认错误：“九儿啊，三叔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是三叔多虑了。” 程九能感受到李三的怨气，刚才还义正言辞的，现在就开始倚老卖老了。 “我明白，三叔也是担心小辈，才特意派人跟着。”程九面无表情，算是接受了。她就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毕竟自己的父亲去世之后，帮里跟舵主最近的就是李三爷了。 “行了，”赵天虎发话了：“这事儿就这样了。九儿啊，你跟那个……” “叶元。”赵行烨提醒道，然后挑衅一般看了程九一眼。 “对对，叶元，你们俩准备的怎么样了？”赵天虎似是没有察觉一般，顺着儿子的话往下说。 “差不多了。”程九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就准备准备开始吧。” “是。” 第九章 拜堂 当披红带绿的程九牵着蒙着盖头的顾明远出现在众人面前，人群短暂地静止了，而后迅速沸腾起来。 “咱们九爷，真是硬气，让新郎官蒙着盖头！” “这哪是九爷嫁人啊，这分明是九爷娶男人！” “不过还别说，咱九爷打扮打扮可真不赖！” “不知道是谁家的男人这么倒霉，以后的日子……” 话还没说完，就淹没在一片爽朗的笑声中了。 角落里，赵行烨默默握紧了拳头。 赵天虎在正堂上哈哈大笑，眉眼间却是掩不住的疑问、担忧与防范。张天义张三爷在一旁眉头紧皱，斜着眼看着这对新人，一双倒三角眼写着四个大字“阴险狡诈”。 司仪看向赵天虎，赵天虎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司仪蓄势：“一拜天地——” 程九和顾明远向赵天虎深鞠躬。 赵天虎抿了一口茶。 “二拜高堂——” 深鞠躬。 “夫妻对拜——” 程九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面向眼前的红盖头。她一动不动。顾明远透过薄薄的红纱看出她没有动，于是悄悄拽了拽程九的衣袖。 程九深吸一口气，深鞠躬。 司仪又看了一眼赵天虎，赵天虎朝程九二人招招手：“九儿，来。” 程九定了定神，朝赵天虎走去。 “九儿，你爹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赵天虎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嘱咐过我，你成亲那天要把这个交给未来姑爷。” 他又嗔怪一般：“你的终身大事自己总是不放在心上，要不是我今天非要做这个主，你把自己耽搁了，我可怎么跟你爹交代！” “今天你爹在天上看到姑爷，也好放心了。”赵天虎语重心长。 喜娘将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精雕盒子呈上来。赵天虎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做工精良的玉扳指，泛着微弱的光。 “来。”赵天虎朝顾明远招招手。 程九眼角泛红，看向顾明远。 顾明远走上前来，向赵天虎深深一鞠躬。 赵天虎刚要拿起顾明远的手，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喊。 “不行！” 赵行烨不知何时从角落走到礼堂的前排，手里握着一把手枪，枪口正对准了顾明远。 一瞬间，程九抓住顾明远的手腕，挡在了顾明远的前面。顾明远重心往后倒了一下，抓住了程九的手。 程九任由他抓着，一动不动。顾明远能感受到程九手上细密的汗珠。 “行烨，你这是干什么！”赵天虎恼怒，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枪放下！” “程九！你为什么要这么糟践自己！你可以不嫁给我，但是你为什么随便找一个男人跟他成亲！我难道连你随便捡的男人都不如吗？” “少主，请您自重！”程九怒目看向赵行烨。 “九儿，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如他？”赵行烨双眼通红，声音甚至带了一丝哭腔。 “赵行烨你给老子滚回去！”赵天虎怒摔茶杯：“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静静围观着关于程九、关于青龙堂的这出大戏。 张三爷忽然发话了：“九儿啊，这样，大家都对姑爷有些疑问，毕竟你是青龙堂的人，咱青龙堂讲究的就是一个光明磊落。要不，你掀开盖头，让大家伙儿好好看看咱的姑爷，也好服众。” 举着枪的赵行烨、气的胸口疼的赵天虎都看向程九，众人也都盯着红盖头。 第十章 逃跑 “不必了。”程九迎上众人的目光：“今晚感谢大家赏脸来喝我的喜酒，希望大家吃好喝好，不要被这些小事扫了雅兴。”她扫视一周：“至于姑爷，今日成亲的是我，嫁人的也是我，姑爷的确是你们的姑爷，但更是我程九的夫君。你们说我金屋藏娇也好，不敢见人也罢，过日子的是我们俩，与旁人无关。” 她迎上赵行烨的目光：“我心甘情愿嫁给他，为什么非要向不相干的人解释缘由？” 众人都愣住了。他们不知道这个向来有些怪的小丫头还有这么一套歪理，但谁也想不出来，这套歪理到底歪在哪里。 此时，舆论漩涡中的三个人各自心怀鬼胎。程九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顾明远松了一口气，赵行烨也认命了。 顾明远悄悄拉起程九的手，虽然他认可程九的话，但是这么说话毕竟有些过于强硬，他的声音透过红盖头传出来：“青龙堂的兄弟们，我是叶元。” 程九慌了，捏紧了他的手。她怕他暴露自己的身份。 顾明远反握了一下她，让她宽心，继续说话：“我知道，兄弟们对九儿偏爱有加、照顾有加，我在此谢过诸位。我也知道，我初来乍到难以服众，大家有什么不满也是应该的。” 他话锋一转：“但是请兄弟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九儿。来日方长，我接受大家的监督。” 众人一听，觉得姑爷说话倒是耐听，放心了不少，有人开始叫起好来。 程九脱身心切：“舵主，要不，我们先走。” 赵天虎知道自己的计划全都被儿子打乱了，混乱中也忘记了玉扳指这码事。只得无奈地点点头：“去吧。” 司仪的声音高亢嘹亮：“送入洞房——” 进入房间后，程九第一时间把门反锁，插上插销。 “你睡吧，明早还要早起。”程九嘱咐。 “那你呢？” “关你什么事。”程九的语气很不好。 顾明远躺在床上，背朝程九。 程九盘腿坐在床沿，背靠着墙壁，她盘算着让顾明远逃跑的时间和方式。 深夜，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关，程九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 程九累了一天终于熬不住了，刚爬上床就径直躺下睡着了。 顾明远转过身来，悄悄给她盖上被子。 卯时，程九模模糊糊惊醒，想起逃跑的事，迷迷糊糊地想拍顾明远起床，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程九瞬时清醒了，她一下坐起来，身旁有一张纸条： 九儿： 我走了。 无需挂念，程天会给你解释。 后会有期。 顾明远 程九愣了一下，随即看了眼表，已经六点钟了。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等到大家都起床了，青龙堂开始热闹起来。 程九觉得时候到了，便大喊了一声：“来人！” 程九看四周没什么反应，便放大了点声音，豁出去了，她心里想着。 “来人呐——”她想模仿怨妇的腔调，却感觉怪怪的。她自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程天第一个跑进来：“九爷。”他微微作揖。 程九有些生气地看了他一眼。 “不好了，姑爷不见了！”程天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也大声喊道。 众人开始往程九的房间靠拢。 等赵天虎来到程九这里，人群已经将程九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了。 关心的、看热闹的、出谋划策的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程九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眼神盯着地板。她不知如何在众人面前表达愤怒或者是悲伤，只能用沉默掩盖所有的情绪。 “舵主！”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都安静下来，给赵天虎让开一条路。 第十一章 心意 赵天虎走到程九面前，程九从椅子上站起来，却被赵天虎按住：“九儿，我……” 程九抬起头来，目光如炬：“舵主，九儿给您添麻烦了。这件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我自己可以。” 赵天虎愣了愣，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他原本以为程九和那小子合伙算计他，昨晚的一番话却又不像是假的。今早那人跑了，程九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弄不清孰真孰假，看到程九的样子，却又不好说什么。 他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走了。其他人见舵主离开，嘀咕几句，也都依次散去了。 程九深吸一口气：“程天。” 程天应声而入。 “九爷，我……” 啪！ 程九一巴掌过来，程天被打蒙了。然后一下跪在地上：“九爷。”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委屈。 “胆子大了，敢跟外人勾结一起来算计我了是吗？”程九压低声音，依然气得发抖。 程天不敢解释，低着头。 “说说吧。”程九冷静下来，把程天从地上拉起来，扶他坐到椅子上。 程天跪着不肯起来。 “起来，快点！” 程天坐下，缓缓道来。“昨晚你回去之后他就来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他说如果咱们帮他们逃跑被抓住了，就会威胁到你，总之就是他说了很多，我觉得他说的都挺对的，然后他就叫他的副官一起，我们仨就商量好派人送他们下山……” “派谁去的？” “他说不能找咱们的兄弟，怕暴露你。然后他、他去找了少主……” “找谁？”程九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找了川子。” 川子是赵行烨的心腹。川子对于赵行烨，等同于程天对于程九、白浩对于顾明远。 程九又扬起了手，程天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 程九看了又好气又好笑，于是愤愤地放下手：“他不懂事你也不懂吗！” “九爷，我觉得他想得挺周全的。少主巴不得他走呢。”程天不自觉为顾明远辩解了几句。 “真是鬼迷心窍了你！让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程九恨铁不成钢：“川子回来了吗？” “你醒之前就回来了。”程天答道：“对了，顾少爷还让把这个给你。”程天从衣兜里掏出一方手帕，打开后是一枚玉石耳坠。 “他从哪儿拿的？”程九疑惑地看向程天。 “不知道。顾少爷只说以后扮装的时候别忘了摘。”程天原封不动地转述。 程九脸微微一红。 二人的谈话被敲门声打断了。 二人疑惑对视一眼：“谁呀？” “九儿，是我。” 程九愣了一下。 “少主，我们九爷心情不好，不愿见人。”程天隔着门回答道。 “川子有话带来。” 门开了。 “坐吧。”程九毫不扭捏，大大方方给人搬椅子。 “九爷，我……”川子就把顾明远如何深夜敲门、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他送自己下山、如何给赵行烨解释他与程九的关系等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说了出来：“叶少爷还说了，要我嘱咐九爷，说这件事他已经忘了，如果以后再见到，要装作从未见过。”川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程九一眼。 “嗯。”程九答应，依旧低着头听他说，头都不抬一下。 赵行烨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看看昨天的海誓山盟，转眼就从此萧郎是路人了。 昨天下午，赵天虎故意把程九支走，让赵行烨去收拾一顿顾明远解解气，从此之后程九和赵行烨的事就翻篇儿了。赵行烨本来以为顾明远是程九随便抢的，没想到顾明远和赵行烨打赌，证明程九和自己是真的，于是出现了婚礼上的一幕，而程九却被蒙在鼓里。 赵行烨本来相信了顾明远的话，想放弃程九了，没想到半夜顾明远还来找他，说自己反悔了，要赵行烨送他下山。赵行烨当然求之不得，随后满口答应。 迄今为止，赵行烨都以为自始至终对程九一心一意好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九儿什么时候才能懂得自己的心意呢？ 赵行烨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第十二章 顾家 与青龙堂表面上的一片祥和不同，顾公馆此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顾明远莫名失踪，顾明珠惊魂未定，拿回来的顾明远的亲笔信却让大家不要担心。 顾公馆的灯亮了一夜，上上下下的主仆都彻夜未眠。 所以，当第二天早晨顾明远和白浩安然无恙地拍打着顾公馆的大门时，几乎全家上下都来迎接。 “明远啊，你是要吓死二妈呀！你说你要是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咱们顾家怎么办啊……”顾家二姨太第一个发话，用手帕拍打着胸口，还抹了抹眼角。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再说了，就算有人要拿我怎样，也不看看我头上是哪位神仙罩着。”顾明远打了个哈欠：“不说了，困死了，我去补个觉。” “就知道贫嘴！”顾德彰看到他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看到他自己满不在乎还要上去补觉，更是火上浇油：“给我站住！” “爹……”顾明远拖长了声音，似乎在撒娇。 “哎呦，真是，回来了就行了，你看他困的那个样子。”顾家老太太帮腔，顺带斜了顾大帅一眼：“明远啊，听奶奶的，别理你爹，快上去眯一会吧，等会让吴嫂把早点给你送上去啊。” 顾家老太太最看不得孙子困了饿了，拍拍他的胳膊，顾明远顺势上楼去了：“好嘞，就知道还是奶奶好！” 顾明远往床上一躺，把胳膊枕在脑后：“还是家里舒服啊！” 白浩却担心的不得了：“少爷，要是大帅问起来……” “你就说不知道。”顾明远言简意赅，然后闭上了眼睛。 “……”白浩无语，却也只得照办。 他一整天都被关在另一个小黑屋里，除了策划逃跑的时候，他对顾明远在青龙帮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顾明远毫无睡意。他将在青龙堂的前前后后重新理顺了一遍：“白浩，去查青龙堂。” “咚咚”敲门声将顾明远的思绪拉回来，他坐起身来，顾明珠泪眼婆娑走了进来。 “哥——”顾明珠一进来就扑到他怀里：“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呢……你……” 顾明远好声好气地哄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哥错了，让你担心了。”心里却窃喜，妹妹终究是自己的妹妹，血浓于水这句话是怎样都没错的。虽然每天嫌弃这嫌弃那，关键时刻还是想着自己、担心自己的。 顾明远搂紧了顾明珠：“我会照顾好你的，哥哥说到做到。” 顾明珠站起身来，抹了一把眼泪：“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顾明远也站起来，转了一圈：“能把我怎么样？他们要是真把我怎么样了，我还能在这呢吗？” 又开始贫了，这就说明没事了。顾明珠放下心来，朝着哥哥莞尔一笑。 顾明远看着眼前的人儿眼圈还是红红的，顺手摸了摸她的头。 要是平常，顾明珠早就气炸了，这次却躲都没躲一下，任由哥哥把头发揉乱了。 兄妹二人的美好时光被敲门声打断了。 “明远，”开门进来的是大哥顾明哲，他环视了一周：“明珠也在啊。” “大哥。”两兄妹齐声喊道。 “明远，父亲叫你去一趟。” “好，这就来。” 第十三章 接风 顾明远慢慢悠悠地走进书房。 “爹。” “说说吧，是什么人干的？” “我不知道啊。” “装！你还在这儿给我装！”顾大帅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真不知道啊爹。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顾明远佯装无奈，挠了挠头。 然后把自己如何调换了列车，这趟列车原本要做什么，自己怎么舍己为人救了妹妹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只不过刚好避开了与程九有关的画面。 顾大帅看他知无不言的样子，将信将疑。 “那你说，这应该是什么人干的呢？” “可能是土匪吧，打家劫舍那种。” 顾大帅仿佛没听见一般，沉思着。 过了一会儿，顾大帅回过神来。 “行了，你去准备下，爹给你摆几桌接风洗尘！” “舵主，”手下来报：“外面有人说要见舵主。” “谁？” “说是顾家的。” “请他进来。” 青龙堂的外面是整整齐齐两列士兵，白浩理理衣服，径直走进去，微微一作揖：“在下白浩，拜见舵主。” 赵天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是顾德璋顾大帅的手下，我们家少爷近日到达省城，大帅给少爷接风洗尘，我奉顾大帅之意给您送上请柬。”白浩挥挥手，手下拿出一张精致的卡片：“还请赵舵主赏脸。” “这是自然。”赵天虎答应。 “此外，我们家少爷说留洋时与程九爷是昔日同窗，想……” “没问题！”赵天虎喜出望外，马上答应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来人，送白长官。” “请柬送去了吗？” “大帅放心，是派二少爷的手下去的。” “她来吗？” “不知道，不过赵天虎倒是满口答应。” “谁？” “来人说是九爷的同学。” 同学……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舵主吩咐让九爷好好准备。” “知道了。” 程九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并不知道有什么同学是顾家少爷，她记忆里也没有同学姓顾。 不过，留洋这事，一般人不知道，也不像是假的。 管他是谁，去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程九宽慰着自己。 顾公馆热闹非凡，大家忙里忙外，端茶倒酒的，不亦乐乎。 不断有来宾进进出出，接待的侍者快要忙不过来了。顾大帅和姨太太站在门口，迎来送往，热情招呼着。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待赵天虎一行人下车后又开走去泊车了。 赵天虎理了理衣服，走上前去。 “顾大帅。”赵天虎前去作揖。 “赵舵主！”顾德璋热情地招呼，将顾明远推上前去：“犬子顾明远，初来乍到，以后还请赵舵主多多关照。” 顾明远伸出手：“见过舵主。” 赵天虎微微一愣，这人好像在哪见过。在哪儿呢？他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伸出手来与之相握：“顾少爷真是一表人才！” 顾明远与赵天虎握手，眼睛却往后瞟。 赵天虎似是察觉了，往旁边一让，程九上前一步走到了众人面前。 第十四章 同窗 程九作揖：“在下程九拜见顾大帅。” 顾明远抢在顾德璋之前，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久违了，程九爷。” 程九抬头，眼前一愣。 顾明远一下握住了她的手，程九怕被人看出异样，故意大声说道：“久仰了，顾少爷。”她微微抬头，却避开了顾明远的目光。 顾明远却不依不饶：“怎么了这是，几天不见都不念旧情了？” 众人都竖起来耳朵。 程九有些脸红，瞪了顾明远一眼。 顾明远自己圆道：“你忘了咱们在……” 顾明远还没说完，顾德彰仿佛看出了她的窘迫：“明远，跟同学好好说话！” 程九突然想到，程天说是自己的同学…… 顾明远是自己的同学？ 程九震惊了，不可能！她从来没见过他，况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怎么不说？ 一旁，宾客如织，唯有在程九这儿，时间仿佛静止了。 远处是几位高官大员，顾德彰准备去迎接，便先行一步：“赵舵主，失陪一下。” 赵天虎理解地点了点头：“不劳大帅，您先忙。” 顾德彰嘱咐道：“明远，好好招待赵舵主。” 顾明远求之不得：“遵命，”随即将青龙帮一行人往里送：“赵舵主请。” 进到大厅里之后，赵天虎和众人寒暄叙旧，忙着社交，程九打过招呼之后便自己去角落里坐了下来等待开宴。 顾明远走到哪儿都有人要给他敬酒，被人敬了一圈之后，他终于抽出身来，看到程九一人无所事事的模样，便朝着她走来。 程九还正思索回忆着顾明远的一举一动，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同学。 顾明远在程九对面坐下：“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你到底是什么人？”程九质问道。 顾明远干笑两声“不认识我？程九爷真是贵人啊。” 程九严肃：“我没跟你开玩笑！” 顾明远伸出手来：“那好吧，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我叫顾明远，刚刚在外面迎接你的顾大帅顾德彰是我爹，我籍贯…”他还没说完，就被程九打断了。 “说重点。同学。我们什么时候成了同学了？”程九不耐烦地提示他。 顾明远笑了：“原来是这事，”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准确的说，咱们的确不是同学。但是某种意义上，咱们是校友。” 看到程九还是一脸疑惑，他继续解释道：“我是柏林军校毕业的，比你大两届，算是半个学长吧。” “你是柏林军校的？”程九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顾明远饶有兴致。 “那你为什么……”程九本来想问，为什么那天在列车上还是被她抓住了：“那天为什么不反抗？” “那天是哪天？成亲的那天吗？”顾明远故意挑明：“美人投怀送抱，我逃了岂不吃亏？” “你——”程九一时语塞。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我怎么不认识你？”程九打破沙锅问到底。 顾明远无奈，看来她是真的把自己忘了：“知妻莫若夫。”他调侃着避而不谈。 程九刚想上手打他，顾德彰朝这儿走来。 程九连忙打招呼：“顾大帅。” 顾德彰摆摆手，没什么架子：“你就是明远的同学吧？” “是，他是我学长。” “你也是黄埔公派的留学生？” “不是，我学的外科。” “外科啊，好，当医生好。”顾德彰的问题没完了：“学医怎么去了柏林军校？” “我不是柏林军校的，我在柏林军校附属的军医学院。” 顾明远一看顾德彰一脸还要继续问下去的样子，连忙打断：“爹，你找我有事吗？” 第十五章 救美 顾德彰转向儿子：“没什么事。马上开席了，你先准备一下。” “知道了，爹。”顾明远爽快地答应了。 顾德彰又面向程九，冲着她一笑：“明远，帮我招待好这个同学啊。” 顾德彰转身走了，程九松了一口气。 程九和顾明远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尴尬。 程九最先打破沉默：“顾大帅不是让你准备一下吗？快去准备吧。” 顾明远听出来这是在赶他走，真是没话找话。他笑了笑，没放在心上：“失陪了，程九爷。” “顾少爷慢走。” 二人又恢复了这般客套。 程九却突然想起赵行烨的手下川子的话：“以后再遇到，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现在他们是同学了，好像也有了正常交往的理由。 但是，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呢？军医学院和军校的交往寥寥无几，除了军训和演习，几乎没有交集。有过几次联谊会自己也从未参加过…… “尊敬的各位来宾……”麦克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程九的思绪。 “犬子不才，顽劣成性，初来乍到，若有得罪，还请海涵。日后还望大家多多关照，顾某人在此谢过诸位了。日后如果有用得上我顾某人的地方，也请大家知会一声。我定当尽绵薄之力。” 顾德彰一番话，引得台下鼓掌声一片。被邀请的客人都面露喜色，这名义上是给自己的儿子接风洗尘，实际则相当于是顾德彰收买人心的手段，这表明，今日到来的宾客，不能说都算是他顾德彰的盟友，起码也都不是他的敌人了。 顾德彰给他们画了一个饼，在座的各位少有敢于去麻烦他们的，这些话也都是客套而已，但是他们听到这些话，却仿佛都有了一座稳固的靠山一般。 觥筹交错之间，众人不醉，也都有些微醺了。 程九滴酒未沾，她向来不在外人面前喝酒，因为她自己知道自己的酒量配不上自己在青龙帮的位置。 她无所事事地观察着众人交际之间的客套、虚伪与阴险，自己的父亲曾经也是这样的吗？ 远处二人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朝着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走去。 “小爷今晚非要跟你跳舞！”一个明显喝多了的男人纠缠不休。 “你放手！放开我！”旁边的女孩娇弱可人，泪光连连。 “放开她。”程九冷冷的一声，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女孩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朝程九望去。 “你算个……”那个醉鬼刚要开骂，程九猛地一用力，只听见“咔”的一声，那男人的手腕就脱臼了。 “啊！”他吃痛地大喊一声：“你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吗？” 一旁的女孩挣脱出来，眼睛闪闪地看着程九。 程九没听见那醉鬼的问话一般，转头迎上女孩的目光：“没事吧？” 女孩擦了擦眼角，笑了：“没事，谢谢你。”她刚要说感谢的话，眼神却倏忽惊恐起来：“小心！” 一旁的醉鬼伸手拿到了旁边的酒瓶就要往程九头上劈，程九一偏头躲了过去，酒精的作用让那个醉鬼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他手一松，瓶子掉到了地上。 “啊！”女孩惊叫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顾德彰闻声而来，看到宝贝女儿眼圈泛红，连忙关心道：“怎么了明珠？谁欺负你了？” 一旁的醉鬼看到这么大的阵仗也醒了大半，他忙不迭地解释：“不是……” 顾明珠一看自己的爹来了，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不少，她委屈地控诉着：“就是他……他非要拉着我跳舞……我……我说我不会跳舞……他……他非要跳……” 她伸手指着醉鬼，声泪俱下。 明明刚才还打肿脸充胖子假装的特别勇敢，现在遇到能给自己撑腰的人，委屈都要溢出来了。 程九看着她出神。 第十六章 惩戒 一旁的醉鬼不敢说话，顾德彰的眼神停留在他身上的时候，时间仿佛都停滞了。 “哎呀，源儿，你看你干的好事！”一个娇媚的女声传来：“还不快给顾小姐赔礼？” 醉鬼酒已经醒了八分，他慌慌张张看了一眼顾明珠，深深鞠了一躬，站直了身子之后还有点不稳当：“对不起，顾小姐。” 那女人一把将秦源拽过来：“顾大帅，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小孩子家的打打闹闹，您别往心里去。” 她又将身旁的男人推出去：“老秦，你快说句话呀。” 被称作老秦的男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大帅，失礼了。”秦川生性木讷，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代秦源给您赔个不是。” 秦川是经济司的副司长，转正在望，秦家也算是半个大户人家。秦少爷也因此无法无天，整日跟着一群混混醉生梦死、胡作非为。 每次秦川想要管束，秦夫人便一哭二闹三上吊，把儿子护的死死的，这次，终于护不住了。 秦夫人非要带着儿子出来见世面，自己忙着和贵妇人们社交，儿子喝多了酒，惹急了顾大帅，为了儿子，他不得不还非要把自家男人扯进去，希望顾大帅看在秦川的面子上，饶儿子一次。 秦川本来就讨厌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孩子的母亲也变得越来越无理取闹，他早就有预感，自己的仕途注定将毁在这母子二人手上。 他见顾德彰仍旧一张冷脸，便知道秦源注定难逃一劫，补充道：“顾大帅若是仍心存不满，秦源听凭大帅处置，我绝无二话。” 顾德彰的脸色微微缓和了几分。 秦夫人却在一旁急了：“顾大帅呀，这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您何必计较呀！再说了，我们家秦源不也被这个人打伤了吗？” 秦夫人的目光看向着程九。 秦源仿佛听懂了什么一般，嗷嗷叫着：“哎呦～疼死我了！” “这位少爷呀，真是，下手也太狠了。”秦夫人责怪道，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她有转过头去，剜了一眼程九：“有些人啊，想在大帅面前表现，也真是不择手段。”秦源嚎叫得更凶了，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 顾德彰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够了！”秦川的脸都被丢尽了：“顾大帅，贱内不明事理，是鄙人管教不严。今日之事，秦家听凭大帅处置，绝无二话。” 顾德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秦家的道歉。 “对于处置，程九爷有何高见？”顾德彰突然将话题抛给了程九。 程九有些猝不及防：“此为顾大帅家务事，程某一个外人，恐怕不太方便。” “程九爷是这件事的目击者，还对小女出手相救，我相信你能公允地做出决定。”顾德彰仿佛铁定了要让程九说。 程九不得不接过这块烫手山芋。 说重了呢，则招人嫉恨。说轻了呢，顾家不满，程九自己心里也不解气。 斟酌之后，程九缓缓发言，目光坚定：“既然顾大帅执意要我说，我就只得从命了。顾小姐千金之躯，不容他人玷污。如若今日之事为程某人所为，我愿自断双手来还顾小姐一个清白。” 众人纷纷惊诧布艺，看来程九要对秦家下狠手了。 秦源和秦夫人的眼睛仿佛在喷火。 “但念在秦源少爷生性顽劣，秦司长又自责不已，我还是冒昧地建议顾大帅酌情处理。” 顾德彰满意地冲程九点点头：“今日之事，我先替明珠谢过程九爷了。” 程九谦虚抱拳：“不敢当，举手之劳，无须挂齿。况且私以为，今日之事，凡尚有良知之辈，定当出手相助，而非袖手旁观。” 顾德彰眼中的赞赏多了几分。 第十七章 少女 “既然程九爷如此说了，明珠也没有意见，那我卖程九爷一个面子。秦家少爷由秦司长自行管教，只是从此之后，秦家人不得踏入顾公馆一步。”顾德彰神情严肃，不容置疑。 “多谢顾大帅高抬贵手，秦某一定严加管教。”秦川心里暗暗将儿子骂了几遍，口头上也只能如此答应着。他宁愿顾德彰卸掉儿子的手，也不愿意被他清理出局。 顾德彰轻轻一句“不得靠近顾公馆”所带来的影响，远比众人料想的大得多。 从此之后，顾家这座大山，秦川是再也靠不上了。自己转正的希望也几近破灭，甚至连副司长的位置也不一定坐得稳当。这更意味着秦川被迫从交际圈中出局，毕竟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小副司长，跟堂堂顾大帅作对。 秦川带着妻儿狼狈地离开了顾公馆，众人也各自若无其事地交际、喝酒、跳舞。 顾德彰临走之前冲程九举了举杯子：“后生可畏啊。” 程九微微低头，表示尊重。 顾德彰走后，顾明珠按捺不住少女之心，向程九道谢：“今天的事，多谢你了。” 程九不咸不淡地回答道：“没事。以后小心点，遇到这种人就大声喊，会有人救你的。” 顾明珠点了点头，二人无话。 与此同时，宴会真正的主角正在阁楼上醉得不省人事，他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顾德彰为了试探程九，又怕他跟儿子串通一气，便找人故意灌醉了顾明远，酒倒是没有多少，但酒里加了足量的安眠药，顾明远由此将他关在阁楼的客房里。 顾明远从来不主动与人交往，那些纨绔的狐朋狗友顾德彰也早就受够了。这次，这个顾明远之前从未提起过的同学，倒是引起了顾德彰的注意。 他怕是有人故意接近顾明远来达到某种特定的目的，于是想设局试探程九，但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试探，程九就救了顾明珠一次。这不禁让他怀疑自己小人之心了。 与其怀疑程九的身份和目的，顾德彰现在宁愿相信顾明远拙劣的说辞，说是遇到老同学之后一醉方休，所以才夜不归宿。 顾明珠托着腮，望着远处的程九。这是哪家的少爷？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父亲为什么叫他程九爷呢？他明明还那么年轻。 她已经迫不得已想了解关于程九的更多信息了。 而不只她一人，宴会上的众多女眷都往程九这边看。她们惊艳于这个之前从未见过的男子，他身材不够高大，却依旧挺拔。他五官不够坚毅，却依旧英气逼人，没有花花公子身上的风流习气，也没有弱不禁风的少爷身上的娘气。总之，在众多怀春的少女眼中，他很完美了。 在一旁静静喝着高脚杯里的白水的程九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很多少女的梦中情人。她不知道，今晚的英雄救美，让她出尽了风头，也引来了嫉恨。 秦家。 “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不孝子！”秦川把整晚失掉的尊严都化作愤怒，一巴掌朝秦源打了过去。 秦夫人刚要拦，巴掌也落了下来：“还有你！跟你儿子一样，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秦川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刚拿出鞭子，想打秦源，秦夫人紧紧抓住他的手：“你今天要是要打源儿，就先打死我！”秦夫人眼眶通红。 “你以为我不敢吗？”秦川一鞭子下去：“还不是因为你！从小就惯着他、护着他，那顾明珠是什么人啊？那是顾家的千金，你还敢动她？”秦川目眦尽裂，嘶吼着。 秦源不知道，向来木讷少言的父亲也会有如此愤怒的时候。 第十八章 报复 “把他关到客房里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秦川生气地宣布了对儿子的惩罚。任凭秦夫人怎样求情，都不松口。 “真是无法无天了。”他叹息了一声。 小黑屋里的秦源并不甘心，他记恨着今天把他推入深渊的那个人。 程九，你给我等着。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顾公馆的宴席结束了。程九一行人坐车准备离开。顾德章追上来，身后跟着顾明珠。 父女二人执意要再次向程九道谢。并邀请程九多与顾公馆往来。程九礼节性地答了谢，一行人便回到了青龙帮。 程九刚回国不久，本就不善于与人交际，参加这样隆重的场合更是前所未有。 她身心俱疲地回到房间。程天迎上来：“见到你那个同学了吗？”程九这才想起来顾明远的事，也才意识到，顾明远消失了几乎半个晚上。 不过他很快将顾明远消失的这件事拋至脑后。 程天见他发愣，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话呀你。” 程九回过神来，将顾明远和那日绑架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向程天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全部的过程。 程天震惊得合不拢嘴。“完了，咱们把顾家彻底得罪了。” 程九经他一提醒，也才意识到，今晚一晚都忽视了这个问题。顾家的小姐顾明珠被人欺负后，秦家的下场已经看到了。自己则直接绑架了顾家的少爷，这样的下场可比秦家严重多了。 她开始有些慌张。 但她转念一想，顾明远应该不会提这件事。 他已经回家这么多天了，如果之前不提，以后也就不会再提了吧。 况且毕竟他是柏林军校的毕业生。被土匪绑架，传出去也不好听呀。况且，今晚一晚顾家没有对自己表示任何敌意，自己还救了顾家的千金小姐。 程九完美地说服了自己和程天。 程天又继续发问：“既然他真的是你同学，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绑他的时候不说呢？” 程九心里也有这样的疑问，但她一想到顾明远那句“知妻莫若夫”便害羞得气不打一出来。 “小孩子家家哪有那么多问题！睡觉去！”程九索性推着把程天赶走。 “你……”本来因被赶走而愤怒的程天突然转换了语气：“你脸红什么啊？”他换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关你什么事啊！”程九随手拍了他一下：“不跟你闹了，李三有没有什么异常？” “还能有什么异常？你抢了人家的风头，还指望人家正常？他来打你都算正常。”程天很不满程九对他的隐瞒，没好气地答道。 程九回国之后向来是不屑于参加这些宴会的。陪同赵天虎参加的都是李三。这次因为顾明远点名要程九去。赵天虎便以车子坐不开为借口，拒绝了李三天去赴宴的要求。 李三很不爽，在帮里指桑骂槐气了一整天。 青龙帮的水很深。程九的父亲程焕镛从前是青龙帮的二当家的，却因一次意外事故离世。 程九因此回国，继承了程焕镛的地位。程焕镛去世之前，相比于赵天虎的暴政，兄弟们都更加信任和亲近程焕镛。程焕镛一介书生，做的只不过是些出谋划策的军师之事，深得人心却并无实权。但经李三挑拨，赵天虎和程焕镛的关系也并没有先前那么好了。 因此，程九答应回国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寻找父亲死亡的真相。 第十九章 扣押 程九回国不久便接手了青龙帮的部分琐事，但对于帮内大大小小的事务、复杂的人际关系还尚未理清思路，因而在帮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李三等一众老辈也没将他放在眼里，起初她陪赵天虎参加一些宴会饭局李三还会酸两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倒是程九在顾公馆英雄救美的故事流传了几天，于是不少待字闺中的姑娘都知道了青龙帮有个年轻有为又风流倜傥的程九爷。 程九在得知顾明远的真实身份之后，思来想去不记得曾经认识过这个人，便将他抛诸脑后了。倒是赵天虎好奇她与顾明远的关系，不痛不痒地打听过几次，也都被程九以“不熟”的名义搪塞过去了。 程九在青龙帮一边训练，一边学习管理生意上和帮派的事务，偶尔做两次不大不小的任务，日子平淡无奇。 青龙帮虽是土匪出身，但如今帮派做的越来越大，主要以生意场为主，杀人越货之类的场面程九见得不多，除非是积怨甚久的仇家，否则也不会自己动手。上次火车事件是因为她刚回来不久，迫不及待地想证明自己，从而在帮派中占有一席之地，才选择贸然行动，却好巧不巧地遇到顾明远。 程九回到帮里之后，帮里指给她几家商铺、一处赌场，她也乐得清闲，偶尔翻翻帐房先生送来的账本，便有不小的收入。 这份收入，青龙帮的长老们大概是看不上的，但程九没有什么大开销，买房置地不急，又没有娶妻纳妾的需求，日子还是非常滋润的。 但她闲不住，在柏林的日子有苦有泪，但异常充实，自己回国之后便做起了甩手掌柜，她怕自己习惯于这样堕落的生活，也无法深入青龙帮的核心集团，更别说探究这背后的秘密了。 然而，有人却不想让她闲着。 码头 李三爷的手下东风在指挥兄弟们卸货，一箱一箱地往下搬。 “箱子里是什么？”一名士兵走上前来询问道。 “没什么，长官，从南方来的陶瓷。”东风搪塞道，一边往士兵手中递烟。 “打开看看！”士兵不吃这一套，摆摆手，后面的一队士兵便上来打开了箱子。 “别别别，长官……” 话还没完，箱子已经被打开了。 哪有什么陶瓷，一箱箱的分明是烟草。 烟草生意向来被军政两处垄断，因而价格昂贵，在民间，烟草来源主要是黑市，量大价格低，客户都是大规模成批量地购入，不零售。青龙帮也在烟草黑市分了一杯羹，每年进项不少。帮派与军**互不干涉，军**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摆在明面上让人眼红，军**向来不会过问。 这次不知是为何，竟让抓了现行。 “带走！”士兵发令了，其他人将几箱烟草扣押下，搬到军部的卡车上。 东风想阻拦，却被为首的士兵瞪了回去。士兵一行人开着车趾高气扬地走了，留下青龙帮的人站在原地暗骂。 东风回到青龙帮，没有马上禀报赵天虎，而是先去了李三爷处。 青龙帮的烟草生意一直是李三在管，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他怕赵天虎怪罪。 “三爷，不好了！” 没成想赵天虎正在找李三喝茶呢，东风底气一下弱了下去。待他解释完事情的经过，李三气得拍案而起。 “从前向来是不管的，怎么，嫌我们抢了他们的生意眼红了？” 赵天虎没有马上发怒，他反思了一下最近青龙帮的作为，觉得没什么出格之处，无非就是日常的那些生意，也没有新的进项。是何事触动了军**的逆鳞呢？ “来人。” 上来一个年轻人：“舵主有何吩咐？” “把这请帖给军**顾大帅送去。” “临江楼？”顾明远重复了一遍。 送请帖的好不容易进了军**的大门，却被告知顾大帅不在。半路被顾明远截了胡：“我正要回家呢，请柬你给我吧，我给带回去。” “青龙帮反应够快啊，顾大帅。”他回家后便直奔书房，给顾德彰送上请柬。 第二十章 赴宴 顾德彰拿起请柬，扫了一眼之后便随手放在了桌上。 “青龙帮？好端端的为何要请我吃饭？” “对了，爹，有件事跟您汇报一下。”顾明远咳了咳，一本正经起来。 顾德彰抬了抬眼皮：“说。” “青龙帮罔顾纲纪、蔑视国法，与多方势力勾结，参与烟草走私活动。今日涉案赃物于码头被军方收缴，军方对相关人员进行教育后释放，请求大帅进一步指示！”顾明远立正站好，咬文嚼字地汇报起来。 顾德彰气得摔了手上的文件夹：“混账！” 顾明远往后退了两步。 “我说怎么突然要请客！原来都是你小子干的好事！烟草走私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也就是你这种愣头青把手伸到青龙帮去！”顾德彰恨铁不成钢：“码头的事我就不应该让你插手！” 顾德彰一向看重这个儿子，顾明远办事向来也头脑清楚。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会不懂。 “你在军校受过伤？”顾德彰的语气突然缓和了许多。 “没有，都是小伤，不碍事。”顾明远被问得一愣，谦虚了一把，以为会得到表扬。 “那现在脑子怎么坏成这样！”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顾明远在心里偷笑。 “爹，青龙帮势力现在这么大，如果再不加以把控，你就不怕有一天他们造反？” 顾明远的担心不无道理。青龙帮的势力不说遍布****，附近的各大城市也都有他们的分舵。青龙帮土匪出身，本身武力强大，如今又涉及不少灰色产业，黑白两道通吃，不得不提防。 “咸吃萝卜淡操心！”顾德彰骂了一句。 程二爷程焕镛意外离世之后，赵天虎仿佛让人砍去一条手臂。军师没了，青龙帮几乎无人可用，只能延续原先程焕镛在时的生意。青龙帮也不是没有尝试开拓业务，但收效甚微，大多都不了了之了。青龙帮只能啃老本，这诚然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但一个停滞不前的帮派的未来很是渺茫。 程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回国的，据说程焕镛临终遗言就是不让程九插手帮派的事，但青龙帮还是将人接了回来。程九年轻，难以服众，所以只落得一个九爷的名号。青龙帮的二把手也空闲至今。青龙帮的很多人曾寄希望于程九，毕竟虎父无犬子，以为她能像她爹一样给青龙帮带来什么新气象，但程九的种种表现证实，她对这些真的不感兴趣。 这也情有可原，毕竟程老爷子在时不让程九插手半分，程九只是耳濡目染地学了些武功以作防身之用，其余时间都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念书学习，还学到国外去了。“咱青龙帮出了个状元！”这是在她饯行宴上，赵天虎说的话。 顾德彰想了想，顾明远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些也情有可原，于是缓和了语气：“你自己闯下的祸，自己去跟人家解释！” 顾明远假装勉为其难地样子答应了。 顾大帅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儿子的圈套。 “九儿啊，”赵天虎找到程九：“我明晚在临江楼订了一桌，你收拾收拾跟我们一起。” “和谁？” “顾大帅，”看到程九惊讶的表情：“你跟顾公子不是同学吗。” 程九犹豫了一下：“好。” 临江楼是个有名的酒楼，在临江的雅间里就能俯瞰江水，是赵天虎的心头好，谈大生意见大人物一般都选在这里。 赵天虎一行人一进门，就有人来迎接：“赵帮主来了！雅间早就给您准备好了！跟我来。” 赵天虎坐在主位，身旁留了两个位置。 李三坐在一侧，程九坐在另一侧。上次顾明远的接风宴李三没能出席，这次他决心要抓住机会。 等了没一会儿，顾家父子来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顾明珠的到来。顾明珠得知是青龙帮设宴，便蠢蠢欲动：“程九爷去吗？”“说不准。”顾明远故意模糊其词。“我也要去！”顾德彰本来就偏爱这个唯一的千金，好说歹说不成，为了图个耳根子清静，便将她带了过去。 “程九爷！”顾明珠矜持地打了招呼，但激动的语气丝毫不减。 程九微微颔首，眼前便出现了一只手：“又见面了。” 第二十一章 应酬 “顾公子、顾小姐。”程九彬彬有礼，和顾明远握了手。兄妹二人分别落座在程九左右。 顾德彰和赵天虎寒暄了一阵，不知怎的话题就引到孩子身上来了。 “程九爷真是侠义心肠，上次救了我家明珠，我还没正式谢谢你。”顾德彰又提起这件事，目光朝程九看过来。 程九正在接受顾家妹妹的热情，“下个月就是我大哥的生辰了，你能来我家吗？”顾明珠从小被捧在手心，没有大小姐的骄横跋扈，向来心直口快。 “姑娘家的真是！”顾明远瞪了妹妹一眼：“不知道矜持点。” 程九应接不暇，顾大帅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倒是顾小姐，是个直爽的性子。” “哈哈哈，”顾德彰干笑两声：“她从小就心直口快的，都是她母亲把她宠坏了，让诸位见笑了。” “在下倒是颇为欣赏，顾小姐大家闺秀，不像有些小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忸怩作态。”程九一半真心一半奉承。顾明珠脸微微泛红。 “程九爷真是阅人无数啊。”顾明远故意揶揄。 程九喝了一口的茶水被他这句话呛住了，咳嗽起来。 顾德彰的脸上挂不住了，狠狠地瞪了顾明远一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顾明远端起酒杯：“程九爷千万别往心里去，顾某跟妹妹一样，心直口快，我在这给您赔个不是。” 程九缓了缓神，举起了茶杯。 “还有我！”顾明珠举起杯子加入进来。 程九有点尴尬地碰了一下，但顾家兄妹看上去倒是毫不在意。 “您也看到了，”顾德彰对赵天虎说道：“犬子就是欠管教，说话行事不经脑子，没轻没重的。”他举起酒杯：“前几日的事我也听说了，自从我把码头划给这小子管，就三天两头给我惹事，还请赵帮主海涵哪！” 赵天虎的目的达到了，喜笑颜开地与他干杯：“无妨，年轻人嘛要多多历练，偶尔不妥的地方也都是情有可原。” 赵天虎和顾德彰把酒言欢，二人先前并无深交，只是在大型宴会上见过几次、打声招呼罢了。今日的筵席让二人找到许多共同之处，聊得尽兴。 程九本以为与顾明远的见面会很尴尬，但顾明珠打开了话匣子。 “程九爷跟我哥哥是同学吗？你也在军校吗？” “我在军医大学，学的是外科。” 顾明珠换上一副崇拜的表情：“我最喜欢医生了！救死扶伤，太伟大了。”她话锋一转：“不像我哥哥，整天喊打喊杀的。” 程九不禁莞尔，顾明远在一旁瞪了妹妹一眼。 “顾小姐说笑了，顾大帅征战四方，顾公子又是名牌军校毕业，保家卫国难道不比救死扶伤更重要吗？” 顾明珠觉得程九说的不无道理，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程九爷，你不要再叫我顾小姐了，直接叫我明珠吧，大家都这么叫。” 程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赵天虎和顾德彰酒过三巡，喝得差不多尽兴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准备回吧。” “是，顾小姐年纪尚小，还是要早点休息。”李三好不容易插了一句。 大家又客套了一番，才算作别。 “程九爷，别忘了我跟你说的我大哥生辰的事！你要来呀！”顾明珠又想起来这一茬，添了一句。 程九朝她挥挥手，目送顾家一行人上车离开了。 回到青龙帮后，赵天虎已经昏昏欲睡。程九和他打过招呼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程天迎上来，忧心忡忡地问：“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程九呵呵一笑：“还能把我怎么样？” 她又想起顾明珠单纯到有些傻气的神情。 希望她永远都不要认出我来。 第二十二章 梦境 顾明珠打了个喷嚏。 身旁的顾明远调侃妹妹：“这是谁在惦记我们家妹妹啊！” 顾明珠瞪了哥哥一眼，脸上红红的，落荒而逃。 顾明珠收拾完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咚咚咚”顾明远房间的门被敲响了：“哥，你睡了吗？” 顾明远打开门。 “哥，我想去学护士。” “你发烧了？”顾明远摸了摸妹妹的额头。 顾明珠不高兴地拍掉他的手：“你们军部的医院不是要办护士学校吗？我明天就去报名！” “你去呀，你看爹打不打死你。”顾明远对妹妹一时心血来潮的行为嗤之以鼻。 “我认真的，我明天就去告诉爹！”顾明珠板起脸。 顾明远瞧着妹妹一本正经的样子，没好意思继续打击她。 “哥，我问你个问题。”顾明珠突然正襟危坐。 “问。” “你觉得程九爷这人怎么样？”顾明珠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带着些许试探。 “不熟。”顾明远没想理她，过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反问道：“你不会就是为了她想做护士吧？” 顾明珠低下了头，小声辩解道：“哪有。” 顾明远看到这副娇羞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别想了，洗洗睡吧你。” 而后又换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军**乃至全城多少青年才俊把咱们家的门槛都要踏破了，你居然看上一个……”顾明远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马上止住了。 “看上了一个什么？”顾明珠好奇问道。 “看上了一个土匪！”顾明远按住妹妹的肩膀，“我劝你别惦记了，你们俩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我……” “你了解她吗？”顾明远问道。 “你都不了解人家，你就开始动这种心思？” “我看你别去学护士了，我明天带你去军**开开眼，别整天跟没见过男人似的。” “行了，别在我这坐着了，快回去睡觉吧，整天活在梦里似的。”顾明远将妹妹推出了自己的房间。 顾明珠被哥哥骂的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对自己的话那么反感，记忆中哥哥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跟自己说过话。饭局上哥哥看上去对程九挺友好的啊，爹看上去也挺喜欢他的。 程九虽然明面上是土匪，但是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一点儿都不像土匪。顾明珠心里想。 睡梦中的程九爷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少女芳心暗许了。 她梦到自己在德国上学的日子。那是一次军事演习，程九所在的红方已经胜利在望了，她在草丛中发现了一个重伤的敌方队员。他伤得很重，直觉告诉程九，如果再不施救，这个人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截肢。军校的演习都是真刀真枪，虽然规定强调要避开要害，但是伤亡也时有发生。按照规定，她是红方队员，如果救治敌方队员，受处分不说，还要面对队员的责备。但是面对与自己一样黄皮肤黑眼睛的同胞，她又不忍心离开。 队友已经开始催促，伤员说话了：“快走，别给中国人丢脸。” 程九咬咬牙，下定决心：“你们走吧，不要管我了。”队友没犹豫，径直前往集合地点了。 程九在简易止住血之后半拖半背着敌方的伤员，一步步走向大本营。 到达大本营之后，医生将伤员带去手术室，程九已经累得瘫倒在地。 第二十三章 提货 第二天的清早，顾明珠起了个大早，跟大家一起坐在了餐桌上。 “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顾德彰笑着调侃女儿。 顾明珠最喜欢赖床，总是快要迟到了，被叫好几遍才起。 顾明珠也不恼：“我要宣布一件事情。”一桌的人看到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好笑又好奇。 “我要去护士学校报名，我要做护士。” 餐桌上安静了几秒钟，顾明远不怀好意地看着妹妹。 “咳，”顾大帅首先发话了：“怎么突然想要做护士了？” “救死扶伤。”顾明珠大言不惭。 顾家二姨太呛了一口茶水，咳嗽起来。 顾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二姨太低下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明珠啊，”老太太亲自出马：“当时你二哥要上军校，奶奶怎么劝都劝不住，黄埔军校毕业了还要出国进修，现在好了吧，你看看他身上的伤，没有一处好地方。你再看你大哥，从小最懂事、最听奶奶的话，现在给你爹……” 顾明哲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声音清脆，吸引了全家人的注意力。 顾明远巧妙地打住了老太太的话：“总而言之，奶奶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不听奶奶的话，没有好下场！”说着看向顾明珠。 “你二哥说得对，”二姨太接过话茬：“再说了，明珠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张罗着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了。我有个……” “妈，我吃好了。”顾明哲拉开凳子，顾明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行了行了，这件事以后再议，我们先走了。”顾德彰终结了话题，穿上外套跟儿子们一起去军**上班了。 在车上，父子三人继续谈论起顾明珠的事。 “明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非要去学护士？真是自找苦吃。” “父亲不如让她去试试，反正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做护士又苦又累的，等她三分钟热度过了，自然就放弃了。”顾明哲出了个点子。 “有道理。”顾德彰点了点头。 “万一她坚持下来了呢？”顾明远看着大哥。 “不可能，她……” “你不是有个同学就是医生吗？”顾德彰灵光乍现，看向顾明远：“你去找程九问问，让他劝劝你妹妹。” 东风正招呼着手底下的兄弟们一起去军**的仓库领烟草。跟把守仓库的士兵说明来意之后，士兵不为所动：“有提货单吗？” 东风又解释了一遍：“我们舵主跟大帅都说好了……” “没有提货单不能提货。”士兵尽职尽责，无论东风怎么解释，他们就是不肯放行。 “风哥，我们怎么办啊？”下面的兄弟有些没耐心了。 “走，找三爷！让三爷跟他们说！”东风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走了。 “提货单？” “是啊三爷，他们说见到提货单才能把货给我们，怎么说都没用。”东风忿忿不平。 “算了，我再去找一趟大帅吧。” “麻烦跟大帅通报一声，就说青龙帮李三求见。”军**的门口，李三给卫兵解释着。 “李三爷是为了被收缴的烟草来的吧？”顾明远的副官白浩问道。 顾德彰在开会，秘书告诉他码头的事现在由顾明远做主，让他去找顾明远签提货单，李三便找到了顾明远，在办公室外面见到了白浩。 李三爷点点头，想要推门进去，却被白浩伸手拦住了。 “顾参谋要我转告三爷，烟草的事不劳三爷费心了，他要跟程九爷谈。” 李三不解：“烟草之事一直由我掌管，与程九有什么关系？” 白浩笑眯眯的，一脸诚恳：“顾参谋的想法也不是我们能猜到的，您说对吧。” 李三的火气蹭的上来了：“我要找顾大帅。” “顾参谋还说了，见程九爷要不要告诉赵帮主，完全取决于您。” 李三停下了脚步。 如果帮主知道了顾明远的条件，烟草的事便成了程九的功劳。大家都以为自己没办成的事程九一出马就办成了，如此一来众人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如程九？帮主还能把烟草生意交给自己吗？ “哼，”李三有火撒不出，气冲冲地走了。 第二十四章 约会 李三走进程九的赌场的时候，气已经消了大半。 “程九怎么了？还不是被我当了枪使？”他宽慰着自己。 赌场的伙计迎了上来：“李三爷，您怎么来了？” “程九呢？” “九爷在楼上办公室呢。” “三爷，您怎么来了？”程九吩咐伙计给李三倒茶。 “不用了，我说句话就走。”说着看向程九。 程九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挥手让伙计下去。 “顾明远要你去一趟军**。”李三开门见山。 “军**？”程九诧异不已：“为什么？” “他只让我给你带话，别的没说。”李三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连顾明远的面都没见到。 “什么时候？”程九的脑子飞速旋转，近期自己与顾明远乃至整个顾家的接触都仅限于昨日的饭局，但饭局结束之后诸位不都挺尽兴的吗？ “越快越好，你收拾收拾现在就去吧。” “现在？” 程九还是被李三催促着到了军**。 白浩笑眯眯地站在顾明远办公室，将早已准备好的提货单递给李三：“程九爷，请。” 程九一脸警惕地看着二人，李三冲她摆摆手，走了。 程九硬着头皮走进顾明远办公室，一脸警惕地看着他：“顾长官找我何事？” 顾明远开宗明义：“我妹妹看上你了。” 程九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 “今天中午，我替你们订好了位置，跟她说清楚。” “怎么说？” “随你怎么说，让她死心。” “我怎么知道我说什么她会死心？”程九无奈。 “告诉她你不是男人。” “不可能！”程九如果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以后还怎么顶着青龙帮九爷的名头做事？ “随你。”顾明远一脸云淡风轻：“今天下午两点之后，如果她还不死心的话，你就想想怎么对她负责吧。” “你……”程九哑口无言。 “行了，我跟她说中午十一点半见面，我送你过去。” 程九在心里将顾明远骂了无数遍。 正心咖啡馆 程九下车之前狠狠的瞪了顾明远一眼，顾明远突然拉住她的胳膊。 “想好怎么说了吗？” “没想好！”程九挣扎。 “想好再下车。”顾明远不放手。 “想好了！行了吧！”程九炸毛了。 “行了。” 程九下车之后把车门狠狠地关上。“彭”的一声，把开车的卫兵吓了一跳。 顾明远微微一笑，看着程九走进咖啡馆。 程九由侍者带领着，走到顾明远订的位置。位置靠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大街。 路对面，顾明远摇下车窗，对着程九的座位，跟她挥了挥手。 程九将视线从玻璃移开。 顾明珠也已经到了，正跟同一个侍者一起走来。 “顾小姐。”程九起身打招呼，侍者为顾明珠拉开椅子。 顾明珠一脸惊喜地落座：“程九爷？你怎么来了？” “呃……”程九一时失语，她在路上只想到怎么婉拒顾明珠，却没想怎么跟她解释自己为何自己代替了顾明远来陪她吃饭。 幸好顾明珠没有深究，她及时转换了话题：“程九爷是找我有事吗？” “嗯……”程九不知道从何说起：“倒是没什么大事，是顾公子……呃……顾长官有话要我转达。” “我哥？他有什么事？”顾明珠脑袋转得很快：“我知道了！” “是我哥找你来劝我不要学护士的吗？”顾明珠问道。 还没等程九回答，她就向程九表明了态度：“如果是这样的话，程九爷就白跑一趟了。我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说都不好使。你回去告诉他，我……” “顾小姐，”程九打断她的话：“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来的。顾小姐要不要学护士是自己的选择，与我没有关系。我不会评判你，更不会试图说服你。我这次是为了另一件事。” “您要的美式咖啡和红茶。”侍者将二人点的饮品呈上：“奶和糖要帮您加好吗？” “放在这里吧。”程九端起一杯奶，分别倒入咖啡和红茶中。 “咖啡加奶，就是拿铁。红茶加奶，就是奶茶。”他将奶茶推到顾明珠面前：“顾小姐请。” 顾明珠接过杯子：“谢谢。” “但是如果咖啡和茶混合，就变得苦涩，难以下咽。”程九继续解释道。 “程某一介莽夫，承蒙顾小姐错爱，还希望顾小姐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第二十五章 隐疾 程九说完之后喝了一口咖啡。 顾明珠低下头，没说话。 “为什么？” “我是咖啡，顾小姐是茶，咖啡和茶……” “我还说我是白开水呢。”顾明珠反驳：“你还有别的理由吗？” “我配不上你。” “你是青龙帮的程九爷，我是顾家的大小姐，算得上门当户对。” “青龙帮是江湖帮派，顾家是军**，天差地别。” “那谁能配得上我？”顾明珠反问。 程九拼命回忆自己在路上想出的理由：“我不喜欢女人。” “我不是普通的女人。” “不普通的我也不喜欢。” “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顾明珠满腔自信。 “顾小姐，”程九一字一顿地说：“我有隐疾。” 顾明珠明显震惊了，一下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顾明远也小小地震惊了一下，随即无可奈何地笑了，摘下耳机，走出了窃听室。他一直在窃听器的另一边，监听着程九的每一句话。 顾明珠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不是医生吗？” “医生也是人啊，又不是百毒不侵的神仙。”程九解释。 顾明珠沉默了一会儿，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顾明珠问。 “嗯。”程九点点头。 二人随即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呃……你刚刚说要学护士？”程九打破了沉默。 “嗯，”顾明珠有点兴致不高，小声嘀咕道：“不过现在没有那么想了。” “为什么想要学护士？” 为了离你更近一点啊，顾明珠在心中呐喊：“救死扶伤。” 程九耐心地解释道：“无论是为了什么，都要想清楚。自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无论别人赞成不赞成、支持不支持，自己选择的路就要负责到底。不要因为某个人去做某件事，也不要因为某个人不去做某件事。” “你所做的每个决定都是因为你自己。”程九正色道。 顾明珠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程九：“我知道了。” “学习的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我们还是朋友吧。”顾明珠小心翼翼地问。 “我会像顾长官那样对你好的。” “但是我已经有哥哥了。” “我没有妹妹。” 顾明珠暂且接受了这个理由。 二人又有的没的聊了一些，程九给她讲了很多自己在医学院的故事，顾明珠更加坚定了要学护士的理想。 顾明远下班回家后，顾明珠并没有他想象的哭天喊地的，还是像往常一样跟哥哥打招呼。 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顾明远在心里暗想。 顾明珠的反常体现在晚饭后。 “我吃好了。”顾明珠放下筷子：“我回房间看书去了。” 众人皆放下筷子，一脸惊诧。 顾明珠在众人的目送中头也不回地上楼回房间了。 “明珠这是怎么了？” “重新做人了呗，还能怎么了。”顾明远帮妹妹掩饰着。 “怎么说话呢！”老太太嗔怪道。 过了半个时辰，顾明远端着一盘水果上了楼。 顾明珠果真在里面看书，桌子上堆了一摞书，几张纸散落在上面。 顾明远拿起其中一张，读了两行。 “行了，别积极了。”顾明远把妹妹手中的书抽走，递给她一瓣橘子。 “是你告诉程九爷的吧？”顾明珠兴师问罪。 “这还用问吗。”顾明远无所谓，他话锋一转：“你还告诉谁了？” “没有！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跟你说了。”顾明珠有些生气。 “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就跟你这书上写的似的，早预防，早发现，早治疗。”顾明远指着书中的内容。 “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顾明远正色道：“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告诉你，总比到时候你死去活来的再拒绝你好。” 顾明远了解妹妹，顾明珠只是见过程九几面，加上英雄救美的第一印象，所以才对程九产生了好感。但是等妹妹发现程九是女人就太晚了，谁也无法保证，在顾明珠发现之前，她们俩的感情能加深多少，只怕到时候顾明珠就深陷其中了。 这是他作为哥哥的义务。 “你说程九爷会有什么隐疾啊？真的治不好吗？”顾明珠好奇地发问。 “我怎么知道。”顾明远又想起程九认真的语气，不由得暗自发笑，但还是要一本正经地回答妹妹。 “你怎么还看这些书？他都拒绝你了，怎么，还不死心啊？”顾明远旁敲侧击。 “我乐意，管得着吗你。”顾明珠嫌弃地瞪了哥哥一眼：“我就要学护士。” 第二十六章 贵客 “程九爷！” 第二天上午，程九从训练场回到青龙帮，却发现顾明珠坐在会客厅里。 一旁的赵天虎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回来了。” 程九惊讶地看着相谈甚欢的二人。 赵天虎走过来拍拍程九的肩膀：“你们俩聊，我还有事先走了。”一边跟顾明珠摆摆手道别。 “你来做什么？”程九纳闷，难道昨天说的还不够清楚？ “你不是说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可以问你吗，我昨天晚上看书的时候有很多地方不懂，我就来问你了呀。”顾明珠从包里把书拿出来。 程九无可奈何地走过去，谁让自己昨天多嘴呢。 顾明珠虽然没接触过医学，但是优秀的教育经历培养了她极强的学习能力，因而在程九的点拨之下，问题很快就被解决了。 “程九爷，你懂得真多。” “我就是学这个的，肯定比你懂得多啊。”程九还是很喜欢作为学生的顾明珠的，毕竟她一点就透，节省了很多时间。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当医生呢？”顾明珠好奇地问道。 程九沉默了，她何尝不想做医生？青龙帮的兄弟有什么跌打损伤都来找她，她也乐意给他们处理伤口，即使患者是一帮不拘小节的土匪，她也追求完美，逼自己把每一针都缝合到极致。 但是父亲在青龙帮留下的生意怎么办？父亲的的手下和兄弟们怎么办？难道把他们留在青龙帮自生自灭？更重要的是，父亲离世的真相怎么办？她坚信父亲不可能是意外死亡，她一定要亲手找出凶手，还父亲一个公道。 程九回过神来，顾明珠还在等她的回答。 “我送你回去吧。”程九避开顾明珠的眼神。 “顾小姐不留下吃饭吗？”李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殷勤道。 “不用了，我送顾小姐回去。”程九替她回答道。 顾明珠点了点头，乖巧地回应：“那我只好回家吃了。” 她一脸依依不舍的样子，程九一脸无奈地把她往外拉。 程九和顾明珠刚走出大门，顾明珠就飞奔到马路一边：“大哥！”她热情地介绍：“这是青龙帮程九爷。” “这是我大哥。” 虽然尴尬，但是程九还是伸手与顾明哲握手：“顾长官。” “程九爷，久仰了。” “我妹妹给你添麻烦了。” “顾小姐聪敏过人，不麻烦。”二人客套了几句，就没有话题可聊了。 “顾长官来接，顾小姐回去我就放心了。” “那我们先告辞了。”顾明哲听出了程九的画外之音。 程九挥手送走了兄妹二人，不禁疑惑，同样都是哥哥，顾明哲和顾明远对他的态度可谓是大相径庭，但她也没有多想，回到了青龙帮。 “顾小姐怎么走了？”赵天虎迎上来。 不走难道住在这儿？程九腹诽，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顾长官接她回家了。” “顾长官也来了？”赵天虎眼睛瞪得更大了。 “来接妹妹，刚走。”程九耐心解释。 “哎呀你这孩子，”赵天虎瞪了程九一眼，随即叹了口气：“顾家是什么人？顾家少爷小姐大驾光临，你还不好好招待，让人以为咱们……”赵天虎自言自语了一会又看向程九：“唉，说了你也不懂。” 他有些生气地走了，走了两步又返回来：“下次顾家的人再来，一定先告诉我！” 程九无奈地呼了一口气。 顾明珠上车之后喜笑颜开： “哥，你帮我想的方法真好，这样我就可以经常见到程九爷了！” 顾明哲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 第二十七章 绑架 距离顾明珠护士学校入学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顾明珠时不时地找程九请教问题，程九也耐心地解答。 军**这几日正因为西北军阀的骚扰焦头烂额，顾家除了顾明哲，谁都不知道顾家大小姐每日在青龙帮和赌场打卡。 顾明珠也不提当护士的事了，大家都以为她三分钟热度过了，也没人想起。 青龙帮和赌场的伙计都与顾明珠熟络起来，一见到顾明珠就跑去叫程九。 但是赌场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难免生出是非，程九劝顾明珠好几次让她给自己打电话，姑娘家的不要总往赌场跑，但耐不住顾明珠勤奋好学，程九只能每天早早地来候着，毕竟谁都说不准顾明珠什么时候会来。 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九爷，不好了！。”程九正在像往常一样给顾明珠讲题，赌场的一个伙计风风火火地跑上来。 “怎么了？”程九抬起头来。 “楼下有人打起来了。” “我下去看看。”她又转过头来吩咐顾明珠：“你在上面等着，别下去。”、 顾明珠点点头。 程九走下楼去，发现下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人们把打架的人群围在中间，伙计想上前去拉开却无能为力。 “九爷来了！快让开！”人群里有人喊道。 人群让出一条路，但事件的中心还扭打在一起。 “给警察局打电话。”程九吩咐手下。 打架的二人都有些疲惫了，弱势的一方已经被按在地下，无力招架。强势的一方仍挥舞着拳头，拳拳到肉。 程九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轻轻一扭，便听到“咔”的一声，那人“啊”了一声便吃痛地停止了攻击，调转过来对付程九。 “你要是想另一只手也废掉，就试试。”程九直视那人的眼睛，僵持了几秒钟之后，那人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伙计已经把地上的人扶起来了。 她无心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愿与他们多费口舌。赌场这种地方是非最多，欲望和贪婪取代了约束和人性，有些人为了赢不择手段，更有些人因为输沦为亡命之徒。 人的欲望比运气总是多那么一点，这是程九自经营以来得出的感悟。 “赌场的损失会由帐房计算过之后你二人平分，明早之前送到我这里来，否则按欠债不还的规矩处理。”程九云淡风轻地处理完这一桩突发情况。 “程九爷，”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人突然跪倒在程九面前：“程九爷饶过我吧，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啊。” 程九一言不发地绕过他，对于这种人她见多了，赌的时候有钱，输了就不认账了。 那人竟不知好歹地一把拉住程九的脚踝：“程九爷，饶了我吧！” 程九欲脱身而不能，面色不快。 赌场的伙计连忙跑上来把这人拉走，那人却破罐破摔地大声嚎啕起来，涕泪横流。 “警卫处的人都是死的吗？”程九不怒自威：“赌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进的。” “下次再放这种人进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程九语气冷冷的。 门外，警察局的人来了，看热闹的人群呼啦啦全散了。 “别来无恙，程九爷。” 程九抬头，正撞上顾明远的目光。 “你留在这配合做笔录。”程九吩咐一个伙计：“顾长官，我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她转身准备上楼。 “我不辞辛苦亲自带队来给程九爷排忧解难，程九爷不请我喝口水吗？” “长官，我给您倒水。您喝什么茶？”一个伙计殷勤地端来茶水。 “程九爷喝什么茶，我就喝什么。” “我们九爷不喝茶。”伙计是个诚实的人，他又补充道：“我们这儿有上好的西湖龙井，是军**的大小姐送来的，您尝尝？” “军**的大小姐？”顾明远疑惑。 “啊。”伙计怕他不明白：“就是你们的顶头上司，顾家的大小姐。” “她常来？” “顾小姐跟我们九爷关系可好了，天天来找九爷，还……” “今天来了吗？” “在楼上还没走呢，”伙计又帮程九解释道：“我们九爷怕顾小姐等急了才没亲自招待您的，军**咱们不是……”他话还没说完，顾明远已经上楼了。 “长官，长官！”伙计懵了。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她，不但我不会放过你，军**也不会放过你的！” 顾明远推门进去，只看见程九咬牙切齿地打电话。 瞧见他，程九慌张地挂断电话：“谁让你进来的？” “人呢？” 程九定定地看着他，眼圈红了：“城南仓库。” 第二十八章 报复 程九带上枪就要走，被顾明远一把揽住：“赌场还有后门？” 程九点点头。 “都有谁知道？”顾明远冷静下来。 “我和程天，还有几个兄弟。”程九急着挣脱：“有什么话不能回来再问！” 顾明远依然是拦着不让程九走，却被程九一把推开：“那可是你妹妹！” 程九带了几个人就往城南仓库去了。 顾明远打电话回顾公馆：“小姐回去了吗？回去了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程九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城南仓库，城南仓库周围却空无一人。 程九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心只想救人。她一脚踹开仓库大门，头顶却泼下来一桶凉水。程九还在发蒙的时候，被人一棍子打倒在地。 程天等一众人下意识举起枪，对准了仓库里埋伏的人。 埋伏的人自然也不是好惹的，同样举起枪对准他们。 双方对峙着。奈何程天等人寡不敌众，被埋伏的人们团团围起。 “放下枪！”为首的一人拿枪指着几近晕厥的程九：“不然我就杀了他！” 程天举着枪，一动不动。 那人等待了几秒，看程天不动，却笑了：“好好好，真是讲义气。”他恶狠狠地瞪着程九：“今天就让你们这帮义气的兄弟给你收尸吧！” 程九从眩晕中回过神来：“顾小姐在哪？” “哈！”那人冷笑一声：“可真是有情有义啊，程九爷。都这时候了，还想着英雄救美呢？” 程九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那人一脚踢倒在地。 “你想怎样？”程九睁眼看他：“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便也应当知道杀了我的后果吧？” “我自然是不敢拿程九爷怎样。我只是受人之托，替人办事而已。” 那人又转向程天等人：“兄弟们也不必担心，我们只卸他一条胳膊。”他戏谑地看向程九：“杀人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他举起枪来，瞄准了程九的手臂。 “等等！”程九自己喊停。 “什么事？” “我挨一枪你们就能放过顾小姐吗？” “程九爷，”他讽刺：“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一听说顾小姐有危险，一个电话就能把您请来？早知道我们也不费这些工夫了。” 话音刚落，枪响了。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混混头目已经倒在血泊中。 程九挣扎着站起来，抬头却迎上了顾明远的目光。 “没事吧？”顾明远靠近想要扶起她。 “顾小姐呢？”程九仍然挂念着顾明珠的安危。 “有这心思还是多用在自己身上吧。”顾明远眼看程九要翻脸，解释道：“她没事，好端端在家里。” 程九顺势从地上爬起来，程天迎上来，掩不住的担心。 “没事就好。”程九有些头晕，扶着程天才站稳。 顾明远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你好好休息。” 程九摆摆手：“顾少爷，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军**了。”跟程天一起转身走了。 “顾家的人真是！”程天义愤填膺地抱怨：“还不是为了救他妹妹，他连个谢字也不说！” 程九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说了。 “你说，”程天又凑过来：“今天的事是谁干的？” 程九没搭他的话，他又自言自语道：“按理说你刚回来不久，也没有什么仇家……” “刚刚那人要废了你一条胳膊！”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是秦家！你上次在顾公馆得罪了他，肯定是他找人报复你。” 程九不知可否地摇摇头：“秦家但凡有人有这个本事，也不会被顾家踢出局。” “找个混混把你打一顿算什么本事？”程天不解。 “你不觉得今天的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第二十九章 解释 “顾明珠在的时候有人来闹事，闹事的时候偏偏是顾明远经过。” “电话里说绑架了顾小姐，偏偏顾小姐趁乱回家了。” “还有最后，他怎么偏偏就在那人朝你开枪之前进来？”程天补充。 程九白了他一眼，程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哈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也太巧了。” 程天跟自己想的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盘棋，从接风宴就开始了。 先是自己英雄救美，获得了顾明珠的信任的同时，自己也放松了对顾明珠的警惕。顾明珠要考护士，又每天来请教自己…… 程九的思路逐渐清晰，昨天的一系列事件也连结起来：顾明远先是雇人来闹事，顾明远再突然出现。顾明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而混混则可以借此机会打来电话。自己去城南仓库救顾明珠，顾明远则在关键时刻出现…… 程九的思路中断了。她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顾明远在关键时刻出现……为什么？ 她辗转反侧，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为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顾明远在报复：报复她之前趁人之危绑架顾明远，逼迫他与自己成亲？ 程九心中的疑团还没有解开就已经睡着了，她开始怀疑顾明远的目的，甚至，顾明珠，究竟是顾明远手中的一颗棋子，还是他的同谋？ 第二天，程九照例去了赌场，隔老远就能看到顾明珠一脸焦急地等在门口，四处张望。 程九烦躁不安，把程天推下车，自己坐上驾驶座：“就说我今天都不在。” 程天一路小跑：“顾小姐，不好意思，我们九爷今天不在。” “他受伤了吗？”顾明珠一脸关切：“伤得重不重啊？” “顾小姐消息灵通得很，”程天联想到程九的推测：“顾长官告诉你的？” “昨天我真是担心死了，我本来想昨天就去青龙堂看望程九爷的，但是…” “不劳顾小姐挂心了，”程天现在对顾家人的好感降到了最低：“顾小姐，您还是请回吧。我们九爷不会来的。” “小姐，”顾家的司机一脸惊慌：“快走吧小姐，我看见二少爷的车往这来了！” “那我先走了，等程九爷有空了麻烦告诉我一声。”顾明珠匆匆忙忙地上车了。 顾家的车刚启动，却被人拦住了。 司机被迫停车，一脸惶恐地下来：“白副官，我…” “回去领罚吧。”白浩铁面无私。 车门打开，顾明远下车，亲自为顾明珠打开车门：“请吧，顾小姐。” 顾明珠自知理亏，瞪了哥哥一眼，不情愿地下车了。 程天的段位也就应付应付顾明珠，顾明远他可搞不定。他的气势弱了很多：“顾长官、顾小姐，我们九爷被舵主派去做别的事了，今天恐怕不会来赌场了。” “是吗？”顾明远微微挑眉：“那我们去青龙堂问问赵舵主程九爷去哪儿了吧。程九爷的事，舵主应该最清楚了吧？” 程天心里慌了，但还是强装镇定：“那我让兄弟们问问，程九爷能不能尽快赶回来。”他连忙推推身边的伙计。 伙计是个机灵的，他绕了一大圈，朝程九的反方向跑去。 “程九爷，不好了。”他气喘吁吁的。 “顾小姐不肯走？”程九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但顾小姐没走，顾长官也来了。” “什么？” “程天哥说你不在，他们还要威胁说要去找舵主！” 程九气得不行，下车后将车门大力关上。 她走出去没几步，又返回车子：“上车。” 顾家兄妹已经被程天带到赌场的贵宾室等候了。 “顾长官喝茶。” “这是什么茶叶？” “西湖龙井。”伙计答道。 “是顾小姐送来的西湖龙井吗？” “是。” 顾明珠又羞又恼，瞪了顾明远一眼。 “顾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吧，”顾明远故意揶揄她：“程九爷不喜欢喝茶。” “我乐意！” “哎呀，真是太巧了。”刚才的小伙计拼命找补：“我们程九爷本来是要到仓库查账的，结果账房今天没上班！” 程九慢悠悠下车，走近赌场：“久等了，二位。” “程九爷你没事吧？”顾明珠一下站起来，却被顾明远一把按住。 “托顾长官的福，还没死。”程九没好气。 顾明珠眼圈红了：“对不起，程九爷。我昨天不应该乱跑，让你担心了。” 程九一时失语。 “我也是担心被我哥发现我在你这里，怕他跟你过不去。”顾明珠泪眼朦胧地继续解释。 “我真的不知道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麻烦，真的对不起。”她朝程九深深鞠了一躬。 程九回过神来，把她扶起来：“我不怪你。”她刚抬手想给顾明珠擦眼泪，被顾明远一声咳嗽喝止。 “你先回家吧，明珠。”顾明远好言相劝：“我跟程九爷谈谈。” “我会给他一个交代的。”他目光转向了程九。 “没关系顾小姐，放心好了。”程九给她宽心。 白浩把顾明珠送出门，顺手带上了门。 “我今天来是想询问一下程九爷昨天案件的细节。” “现在开始打官腔了？” “我现在是以军**官员，而不是顾明珠哥哥的身份跟你谈话。希望你能端正态度，配合我们的调查。”顾明远正色。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顾长官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第三十章 布局 “你什么意思？”顾明远正色道。 “我什么意思，顾长官不清楚吗？” “顾长官，我在青龙堂绑了您一次，您昨天让人打了我一顿。”程九一顿：“咱们两清了。，顾长官以后也不用处心积虑地安排各种各样的巧合来骗我了。” “希望顾长官以后不要因为我处处刁难我们青龙堂，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还有，顾长官把自己的亲妹妹当棋子，实在是大可不必。你这种人实在是不配做她的哥哥。” “要是顾长官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就请回吧，我们青龙堂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程九一口气说完，转身要走，却被顾明远一把拉住。 “说完了？” 程九不想搭话。 “所以，你以为，昨天的事都是我安排人做的？”顾明远加重了语气。 “顾长官，不止昨天吧。从接风宴上的秦家起，报复就已经开始了吧。” “真是劳烦您了，布了这么大一盘局。” “哈，”顾明远苦笑一声：“我之前只以为你不够聪明，没想到除此之外还喜欢天马行空。” “你是什么大人物吗？值得我骗我妹妹，就为了报复你？”顾明远不屑一顾。 程九的神色稍微好转，这也是程九昨天晚上没想明白的问题。顾明远究竟是为了什么，处处设伏针对她。难道真的只是简单的为了报复？ “所以呢，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程九不置可否。 “谈谈吧，”顾明远想要缓和一下氛围：“你是怎么想的，我给你一个解释。” “顾长官，昨天的一切，你不觉得都太巧合了吗？” “自我接管以来，赌场几乎很少闹事，需要我亲自出面的更不过尔尔。”程九转向顾明远：“为何昨天偏偏顾小姐在的时候有人来闹事？为何你又碰巧经过？” “顾小姐离开的间隙恰巧被人利用，而你在得知妹妹被绑架的消息之后却无动于衷，却在不久之后到达城南仓库，恰好救了我？” “顾长官，这些您都能解释吗？” “有赌场后门钥匙的人都有谁？”不等程九说话，顾明远自己回答道：“你和几个兄弟，你自己说的。” “你好好想想，明珠昨天只能是被你们自己人从后门放走了，不可能被人绑架。”顾明远一字一顿：“你走之后，我去正门看过了，顾家的车也开走了。我妹妹只可能是趁乱从后门跑了又到前门坐车回家的。”顾明远喝了口茶：“英雄救美是没错，但是以后得先动动脑子。” 程九承认自己昨天的确是关心则乱，被人钻了空子，低头沉默不语。昨晚有兄弟也跟他承认说怕顾明远找上门来，就把顾明珠从后门送走了。 “昨天我是在处理别的事情的时候碰巧路过，至于什么事情，你没有权限知晓。” “我意识到你被骗了之后才赶到城南仓库，这也没问题吧？”顾明远见程九不说话，又补充道：“至于我进去的时机，我无话可说。可能真的就是巧合吧。” “如果你依然觉得是我算计你，那你就要好好查查你身边的人了。是谁告诉我赌场有后门？又是谁跟我里应外合把顾明珠从后门放了？” “那为什么…”程九的话被顾明远打断。 “如果我早就知道明珠的事，你觉得我会让我妹妹天天往你这儿跑？” 程九被说服了，她承认，顾明远不可能知道赌场的后门，知道顾明珠在这里，也只能是个巧合。顾明远不可能放任军**的大小姐天天往赌场跑，被人看到就会在背后嚼舌根，况且他一定会阻止妹妹跟自己见面的。 “顾小姐是怎么知道昨天的事的？”程九突然想起，质问顾明远。 “…”顾明远沉默了，他也忽视了这个问题。 是谁告诉顾明珠的？ 程九也选择了相信顾明远，但她仍然怀疑，昨天的事，一定另有其人。 第三十一章 病假 “这我说不准，但我没有向她提起过。”顾明远仔细回顾了昨天自己和顾明珠的谈话，他也是今早才知道，顾明珠也收到了程九受伤的消息。 兄妹二人昨天各自知道却默契地都不向对方提起。 “白浩!”顾明远将副官唤来：“昨天的事是你告诉小姐的？” “我没有啊，”白浩一脸无辜：“我怎么敢招惹小姐……” “不可能，顾小姐说，是她哥哥告诉她的。”程九平息下去的疑惑又升起来了：“难道是……” “大少爷？！”程九和白浩异口同声地说道。 “大哥怎么可能管这些事。”顾明远想要强行终止话题。 “怎么不可能？”程九反问：“不只你一个人是哥哥。” “况且，据我所知，大少爷对顾小姐也是宠爱有加吧？”程九挑衅地看向顾明远。 “程九爷看上去对我们兄妹三人很是了解。”顾明远换上一副谨慎观察的表情。 程九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解释道：“见过几面而已。” “见过？在哪见过？”顾明远已经从谨慎变成警惕了。 “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你只能相信我。” 程九觉得眼前的人简直不可一世，但转念一想，自己的确没有其他可以相信的人了。 “顾大少先前来过赌场几次。”程九忽然没了底气。 “来接顾明珠？”顾明远强行压抑自己的怒火。 程九眼观鼻鼻观心，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咱们那天……”白浩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朝顾明远看去。 顾明远用眼神制止他。 “程九爷，”顾明远起身：“明珠这几日给你添麻烦了，我一定回去严加管教。” “顾小姐心性单纯，希望顾少爷不要过于苛责她……”程九想替她求情。 “那就不劳程九爷费心了。” “送顾长官。”程九吩咐下去。 顾明远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他知道顾明哲一直将自己视作对手，但不曾想到，顾明哲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 顾公馆的水太深，他不想牵扯到无辜的人，因而顾明珠如何一路追问，他都只得搪塞过去。 把顾明远送走之后，程九身心俱疲地瘫倒在椅子上。 “让程天来见我。” “九爷。” “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回来。” 程天被吓坏了：“九爷，你……” “我要是不回来，就不会被青龙帮的人视为眼中钉，就不会被顾家的人惦记，就不会惹来昨天的杀身之祸；我原本可以安安静静地随便找一家医院，做个普普通通的小医生，吃喝不愁，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程九泪眼朦胧地看向程天。 “姐，你别说傻话了！”程天不会安慰人。 “潜在的敌人、潜在的危险，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啊！”程九倒在程天的怀里，几近崩溃。 “我不想当程九爷了。” “我今天拥有的一切，所有的地位、财产，所有的压力、风险，原本都应该是你的。” 程九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哭诉着。 程天慌了，他从没见过程九如此脆弱的一面，他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 “姐……” 程九没说错。程九爷，本该就是程天。 程天是程焕镛的亲生儿子，也是他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然而当时的程焕镛深知青龙堂的水深，不愿意让儿女牵涉进来，便刻意隐瞒了程天的身份。谎称程天是亲戚寄养的儿子，让他与青龙堂的普通兄弟们同吃同住，从未让人察觉到他的特别之处。 程焕镛至死都没有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因而青龙堂只有姐弟二人知晓彼此的身世，而程天仍选择做个普通的小卒子，默默守护程九。 他们姐弟二人都理解父亲的苦心。程九一介女流，注定掀不起什么风浪，赵天虎才敢赏他一个有名无实的“程九爷”。 而程天是男孩，如果被人知晓，恐怕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程天送程九回到青龙堂，去跟赵天虎告了假：“舵主，九爷从昨天开始就无精打采的，恐怕这几天没心思管生意上的事了。” “不打紧吧？用不用找个大夫来看看？”赵天虎一副关切的神情。 “不妨事，九爷说休息几日就好了。” “那让她歇着吧。” “谢舵主。”程天告退。 第三十二章 风寒 程九神神秘秘地将程天叫到房间里，关好门。 “我想好了，”程九开门见山：“我准备走了。” 程天没有特别吃惊：“去哪儿？” “随便去哪儿，”程九自信地向程天介绍着自己的蓝图：“反正我有技傍身，随便去哪里找家医院，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我走之前，把所有的财产和商铺全都转移到你名下去。就算以后青龙堂容不下你，你也可以安家置地，过自己的生活。” 程九觉得自己找到了两全之策，眼神放光。 程天虽然是弟弟，但却在青龙堂浸淫了这么多年，比象牙塔里的程九思虑的多得多。 但他不想给本来就心情不好的程九雪上加霜，便不知可否地点了点头。 程九给自己想的出路或许可行，但被冲昏了头脑的她显然低估了青龙堂的险恶。 程九还沉浸在自己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姐弟二人的相处时光却被打扰了。 “程九爷，顾家大少爷的生辰近了，顾公馆派人送请帖来了。” “去吗？” “你说呢？” “舵主，九爷精神还是不见好。顾大少的生辰宴恐怕……”程天去找赵天虎汇报。 “顾大少的生辰还要一个礼拜呢，一个礼拜总该好了。” 程天不知道如何回绝，赵天虎给他找了个台阶：“我先给顾大帅去个电话，程九去不去就到时再说。” “程九爷来吗？”顾明珠一脸关切地看向刚刚放下电话的顾德彰。 “不好说。听说他害了什么病，歇了几天了。”顾德彰耐心地回答。 “什么病？严重吗？”顾明珠担心的不得了。 这话让一旁的顾明远听了去，他给顾明珠使了个眼色。 顾明珠识趣地打住了。 “咱们上次去的时候程九爷不还是好好的吗？” “他不会是伤还没好吧？” “他会不会还在生我的气，不愿意见我呀……” 顾明珠在一旁喋喋不休，顾明远有些后悔不应该叫她来。 “你在这里乱想，不如亲自找他问问。”顾明远没好气地说道。 “哥……”顾明珠不满哥哥对自己的态度，然而她恍然大悟似的抓住顾明远的手：“你太好了哥！” “我穿这身衣服可以吗？” 顾明远起身就走。 顾明珠在后面追上来：“等等我嘛！” “我们要不要给程九爷买个礼物啊？”顾明珠在车上问道。 “你这点心思，但凡有一点用在学习上，也不至于天天去赌场请教别人。”顾明远依旧没好气。 “前面就是正明斋了，我们给程九爷买几份点心吧！”顾明珠依然好脾气地建议道。 顾明远拿她没辙，只得让司机停下车。 兄妹俩一前一后走进正明斋。“老板，要两份玫瑰饼！”顾明珠熟门熟路。 “两份够不够呀？”顾明珠转头问道顾明远。 “再加两份杏仁酥。” “谢谢哥！”顾明珠喜笑颜开。 “程九爷会喜欢吗？” “不喜欢就都归你了，你喜欢就行。” 兄妹二人心照不宣地都挑了妹妹喜欢的点心，顾明珠小心翼翼地将两提点心抱在怀里。 “程九爷！”她护住怀里的点心，刚一下车就喊道。 顾明远一把将妹妹拉回来，兄妹二人眼神交流一下，顾明珠小声嘀咕：“我错了。” “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我们来看望程九爷。” “请进吧。” 顾家兄妹二人先被请到了会客厅，赵天虎坐在主位上起身迎接，一旁是李三。 顾明远跟赵天虎作了一揖：“赵舵主。” 赵天虎回礼，请二人落座。 李三坐在一侧，客套道：“顾长官和顾小姐来得匆忙，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准备……” “不必麻烦。”顾明远客气道：“才听说程九爷身体抱恙，家父遣我们二人来看望。” 白浩带人将送给赵天虎和程九的礼物和补品呈上来，顾明远在一旁解释：“这是大帅让带给您和程九爷的补品。” “九儿我已经差人去叫了，劳大帅挂心了。”赵天虎干笑两声。 一个小伙子匆匆跑来，对着赵天虎耳语了两句，赵天虎神情尴尬：“让他进来吧。” “程天哥！”顾明珠眼尖，第一个看到程天，冲他挥了挥手。 众人的目光看向门外，程天慢悠悠走进来，对赵天虎等人依次作揖。 “九爷仍在卧床休息，恐怕不方便出来见客。”他开门见山。 第三十三章 探病 顾明珠看向顾明远，顾明远用眼神安慰了妹妹。 “程九爷不方便出来的话，我们可以去探望程九爷。”顾明珠心直口快：“我们是来探病的，总不能让病人自己出来嘛。” “九爷染上了风寒，顾长官和顾小姐千金之躯，万一过了病气给二位，有人怪罪下来，我们可如何是好……”程天仿佛早有准备。 “程九这孩子，”赵天虎替她开脱着：“从小就不让人操心。” 顾明远佯装要走：“既然程九爷不方便，那我们不妨改日再来。” 赵天虎扫了一眼李三，李三立刻会意。 李三忙不迭站起身来，挽留道：“顾长官留下吃顿便饭再走吧。” 顾明远不吃这一套，也站起身来。 他朝赵天虎一揖：“我们还要回去回禀顾大帅，就不叨扰了。” 顾明珠不明所以，但也顺势站起来。 “程天！”赵天虎将人叫来：“让程九收拾好出来见客！” “风寒传染性强……”程天硬着头皮想把程九教他的全说完，却被赵天虎打断： “要是她自己不收拾，我就去收拾她。” 程天只得灰溜溜地去找程九。 赵天虎和顾明远照例寒暄着，讨论着当今政局，又奉承着顾大帅护得一方百姓。 程九一袭白衣，强打精神：“舵主、顾长官、顾小姐。”她一一打过招呼。 顾明远明显一愣。 他本以为称病是程九回避他的托词，本来还想嘲讽两句。他没想到程九是真病了。 赵天虎也觉得出乎意料。程天跟他告假的时候没提到程九这么严重，他也以为程九小孩子脾气，想偷懒。 顾明珠径直走了过去：“你还好吧程九爷？” 程九后退两步，程天一步跨上前去：“顾小姐，小心传染。” “我没事，”程九依旧言简意赅：“顾小姐不必担心。” 程九可能察觉这话有些冷漠，便补充一句：“忘记我自己就是医生了？” 顾明珠听到她开玩笑，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是我跟我哥在路上给你买的点心……”她将两提点心递出去：“祝你早日康复。“ 程天回头，请示她要不要收。 程九愿伤害人家小姑娘的好心，便点点头：“那就多谢顾小姐了。“ 她挥挥手，招来了一个手下，朝他吩咐了几句，那人便退下了。 顾明远一直观察着这二位，顾明珠送出点心之后便向他看去。 “那我们就先回了，”顾明远正式向赵天虎等人道别：“多谢款待。” “好好休息。”他定定地看向程九。 “带我向顾大帅问好。”赵天虎也不再挽留。 一行人送顾家兄妹到门口。 “慢走。”赵天虎向他们道别。 程九刚刚吩咐的手下此时跑来，手中是一摞书，程九接过。 “顾小姐，”她向顾明珠走去，将书交给她：“好好复习，祝你成功。” 顾明珠受宠若惊：“多谢程九爷！” 程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护士的。” 顾明远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顾明珠坐在车上摩挲着程九的赠书：“哥，你看，程九爷把自己的笔记本送给我了！” “我看看？”顾明远从顾明珠手中接过程九的笔记本。 根据年份和日期推算，的确是程九留学时期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了很多关于护理的知识点。有的笔迹和其他墨色相比明显深了许多，应该是近期才写上去的。 程九订正了一些拼写错误的字词，给一些不常用的德文、英文单词添加了中文翻译，还用红色墨水标注了一些重点。 顾明珠沉浸在程九送自己笔记本的喜悦之中，只有顾明远察觉出了程九的反常。 他知道，青龙堂，程九，远远比他看到的复杂，也反常。 第三十四章 再探 顾明远换了一身便装，偷偷叫上白浩一起离开了顾公馆。 他轻巧地翻进了程九的房间，刚刚站稳，后脑勺便抵上了一把枪。 “我。”他神态自若地自报家门。 程九收起枪，绕到他的面前：“你来做什么？” 还没来得及解释，门外响起程天的脚步和敲门声：“姐，我进来了？” 程九慌忙制止：“等会！” 程天听话地在外面站着等。 程九不知所措地看向顾明远，拼命回想着房间里可以藏身的地方。 顾明远伸手指了指书房，程九将他推进去：“不许出声，不许出来！” 顾明远顺从地走进书房，把门掩上。 程九给程天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程天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汇报起来： “姐，去江北的船票和火车票都买好了，我已经吩咐宋伯在看房子了。碎金碎银的都存到银行里了，剩下的零钱你路上用……” 程九眼看他没完没了的嘱咐，打断了他：“好了，这些小事等会再说。我还有几本账没看完，看完了你再来。” “我……” 程天意犹未尽地走了，程九把他送出门外。 眼看着程天走了，程九回到房间反锁了门，走进书房：“你来做什么？” “你要去江北？” 程九低头不语。 “去江北做什么？” “做医生。” “江城又不是没有医院，为什么非要去江北做医生？” 程九依旧低头不语。 顾明远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率先打破了沉寂。 “怕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程九嘴硬反驳道。 程九的确是怕了。 她回国还不久，就已经因为跟军政处的关系在青龙堂招人嫉恨，上次在顾公馆出风头还遭人报复。 她虽然学的是医学，但当这些突如其来的疼痛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淡定应对。 “做程九爷的确不容易，”顾明远熟门熟路地给二人倒了水：“但是你走了，下一个程九爷会更难做。” “什么意思？”程九抬起头来。 “你该明白的，”顾明远耐心地给她分析：“青龙堂的水比你想象的还要深。” “你以为你想让程天接替你的位置，赵天虎就会给他吗？就算他真的当上了下一个程九爷，他怎么立威？把你赶走，自己做程九爷，如何服众？” “不是他把我赶走的！”程九反驳。 “你知道，我知道，你的兄弟们知道吗？赵天虎知道吗？” 程九承认，这些是她没有想过的。她以为她走了之后众人就会自然而然地拥护程天，却忘记了，他们不知道，程九是自愿离开的；他们不知道，程天是她的亲弟弟；他们不知道，程天是程焕镛的儿子。 程九一时失语。 这些事她的确没想过。 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被冲昏了头脑。自己在青龙堂，只不过是活在父亲的荫蔽下的程九爷，根本无足轻重。 如果她真的贸然离开，留程天一人在这里给她收拾烂摊子，如果程天遭遇什么不测，她一定会后悔的。 程九往后仰倒，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在椅子上。 “你是程二爷的继承人，除了继承他的地位、权力和财富，也不得不继承他的事业、压力与困难，”顾明远正色道：“除非你放弃所有的一切，将程二爷给你们积累下的东西拱手让人。” 程九被这句话提醒了。 她回来的目的，不就是探寻程焕镛死亡的真相吗？ 程焕镛的死，青龙堂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那我要怎么办？”程九依然闷闷不乐。 “做医生。”顾明远给出了他的答案。 “做医生？”程九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顾明远。 “做医生。”顾明远又重复了一遍：“留在江城，还是去江北，你自己选。” 第三十五章 齐心 “想好退路之后，再做决定。” 顾明远将杯中水喝完，之后向程九道别： “好好休息。” 程九看着顾明远的背影，目送他离开。 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打量过顾明远，却突然从这个角度理解了顾明远。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顾明远不也是一个活在父亲的阴影里的人吗？ 她是青龙堂程九爷，他是军政处顾参谋，但在这些名头背后，他们是程焕镛的女儿、顾德彰的儿子。 他们需要承受的远比需要他们继承的多。 顾公馆、军政处的麻烦，可不比青龙堂少。 顾明远是否也幻想过抛弃这一切，远走高飞？ 他是不是也是像今天说服程九这样，无数次地说服过他自己？ 程九在这一瞬间毫无顾忌地选择了信任，也在这一瞬间，决定留在江城。 “程天！” 程九的语调都上扬了许多。 程天赶来：“怎么了？” “去告诉舵主，顾大少爷的生辰宴，我去。” 程天吃了一惊，说不出话来：“你……” “我错了，我不应该留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程九目光炯炯，看向弟弟。 “我一定要让你自己，”程九一字一顿：“坐上程二爷的位置。” 她本来想说程九爷，但程二爷，更好。 程天一愣，随即红了眼眶。 一夜好眠。 自从程九开始计划离开之后，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她在梦里模拟过无数次梦到自己被青龙堂、被不知名的人追杀的场景，却单单忘记了还身在虎穴的程天。 她开始感激顾明远的话，庆幸她没有走，否则，程天的处境将会比现在的她艰难千倍万倍。 顾明远回到家之后，顾明珠仍在认真翻看程九送给她的笔记本。 他猜对了。 看到笔记本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它的珍贵。 程九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顾明珠，不仅仅是出于鼓励，而更像是一种告别。 顾明珠可能算是程九回国以来最好的朋友了吧。 顾明远看向妹妹，可惜顾明珠，连程九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 “都看得懂吗？”顾明远问妹妹。 “差不多吧，有的能猜个差不多。”顾明珠诚实回答。 “看不懂就问问别人。” “问你呀？”顾明珠反问道。 顾明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走出了房间。 “哥，哥！你把话说明白呀！”顾明珠追着跑出去。 第二天醒来，程九的风寒好了大半。 风寒是被泼水受凉了，也是积郁成疾。如今心结打开，神清气爽。 “走！”程九招呼程天。 “去哪？” “干活去！” 程天还愣在原地，程九已经走出好远了。 程九返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愣了！” 程天笑眯眯屁颠颠地跟了上去：“来啦！” 赌场的兄弟们见到程九，仿佛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般：“九爷！” 他们兴高采烈地打招呼，程九一一回礼。 既来之，则安之。 “让管事和帐房来一下我办公室。” “给你们两天的时间，我要我名下所有商铺的详细资料，包括近三个月的收支和流水和伙计的信息，明天下午六点以前送到我的办公室里。” 程九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先这样，忙去吧。” 程九接起电话：“你好，程九。” “程九爷？您终于回来了！” 程九会心一笑。 “九爷，有人找。” “谁呀？” “好像是军政处的人，穿着军服呢。” 程九下楼去，果然是顾明远。 “喝什么？” “西湖龙井。” 程九笑，吩咐下去，将人带上楼。 “你怎么来了？” 顾明远将一串钥匙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程九不解。 “江北的房子。”顾明远解释：“你不是让人在江北找房子吗？不要找了。” “家具、佣人都是现成的，一直都有人在打理，可以直接入住。” 程九微微吃了一惊，但还是解释：“我想好了，我要留在江城，不走了。” “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顾明远嗔怪。 程九疑惑：“什么话？” “做决定之前，先想好退路。” “这就是你的退路。”顾明远拿起桌上的钥匙，放到程九的口袋里。 程九一时失语，顾明远一字一顿： “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和顾公馆，都是你的靠山。” 第三十六章 生辰 几日之后的周六，顾明哲的生辰到了。 程九受邀同赵天虎一同出席。只不过李三的位置被赵行烨取代了。 “今天顾家大少过生日，出席的都是青年才俊，你要多去结交结交。”赵天虎嘱咐赵行烨。 “九儿，”他又转头看向程九：“你跟顾公馆往来密切，多向顾家引荐一下行烨。” “是。”程九答应。 “顾大帅，”赵天虎隔着老远就起了打招呼：“别来无恙呀。” 顾德彰亲热地与他握手：“托老弟的福，一切安好。” 顾明哲也站在一旁迎接客人，他向赵天虎作了一揖：“赵舵主。” “顾大少，恭喜。”赵天虎客气地向他点了点头。 “行烨，快来问人。” 赵天虎将赵行烨往前推：“问顾大帅好。” “顾大帅。”赵行烨抬头瞟了顾德彰一眼，旋即低下了头。 “哈哈，”顾德彰怕赵天虎尴尬，率先找补道：“赵公子秀气，不像赵舵主这般豪横。” 赵天虎自然知晓顾德彰的意思，二人相视，随即大笑起来。 待赵天虎和赵行烨都打过招呼，程九才上前去：“顾大帅，顾少爷。” “风寒好些了吗？”顾德彰一副关切的神情让程九和赵天虎都暗暗吃了一惊。 “劳烦顾大帅记挂了，已经好了。”程九忙不迭作揖回答。 “不必跟我客气，”顾德彰慈祥地笑了：“你是明珠的老师，我还要好好谢谢你呢。” “顾小姐谦虚好学，不耻下问，我也只是点拨了几句。”程九仍客气。 “好了，快进去吧，他们都在里面等着呢。“顾德彰拍了拍程九的肩膀，眼角带笑。 一旁的顾明哲向程九微微点了点头，程九礼貌回应。 “你来了程九爷！”顾明珠眼尖，一下看到了程九便迎上来。 这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们纷纷向赵天虎一行人看去。 顾明珠跟赵天虎打过招呼后便护短一样把程九挡住，嘘寒问暖起来。 顾明远听到这边的动静也来问好，赵天虎将赵行烨介绍给顾明远，赵行烨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 “原来是你。”待赵天虎离开后，赵行烨挡住顾明远的去路。 “别来无恙，赵公子。”顾明远依旧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宴会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酒杯里倒满了谄媚，众人敬这个敬那个，眼神却都是嫉妒。 程九懒于应付这样的场合。没有人找他敬酒，他也乐得清闲自在。 顾明珠不一会儿跑了过来，仿佛察觉到了程九的无聊：“程九爷。” 她小声说了几句，随即转身上楼，程九跟在她身后。 “后天就考试了。” “别紧张，没问题的。”程九给她宽心：“即便你考不过，也可以让顾大帅……” “我才不要呢！”顾明珠佯装生气：“我就要靠我自己，不要被他们瞧不起！” 程九笑：“好，那你好好复习吧。” 顾明珠提了很多笔记里的问题，程九一一作答。 “你进步很大，提问的水平高了很多。”程九中途休息时夸奖道。 顾明珠美滋滋：“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呀？我给你拿。” 程九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目光投向楼下的后花园。 池塘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上下浮动着。 “明珠，你来。” 顾明珠走来：“怎么了？” “池塘里养了什么？” “没养什么啊……这好像是……” 程九心中有了答案，她看向顾明珠，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程九飞快跑下楼去，顾明珠在走廊里喊人：“有人掉到池塘里了！快去救人！” 第三十七章 怀孕 程九赶到后，池塘里的人已经被救起。 落水的是个姑娘，躺在草坪上已经丧失了意识。 “去叫医生。”程九推开围观的人，迅速开始施救。 管家匆匆忙忙打电话叫了医生。 她口鼻中没有过多的杂物，程九便直接开始了心外按压。 顾德彰和顾明哲从大厅匆匆赶来，人群自觉让出一条道。 顾德彰眉头紧锁，观察着程九的施救过程。 顾明哲却变了脸色。 心外按压后是人工呼吸，程九没有犹豫，但围观的人群却倒吸一口凉气。 鉴于顾德彰的面子，他们不好议论，却难掩惊讶。 顾明远咳嗽两声，顾德彰醒过神来，他连忙救场： “诸位高朋，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了各位的雅兴。” “程九爷是德国留学回来的专业医生，医院的人我们也已经去请了，还请大家回到大厅继续我们的宴会吧。” 众人皆有识相地回到大厅，但议论也免不了发酵了起来。 “落水的是谁啊？” “我怎么觉得不像是落水？” “就是呀，池塘那么大，怎么能掉下去呢？” “怎么也没人认出来是哪家的姑娘？”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顾家的丫鬟吧？” “丫鬟倒还好，要是谁家的姑娘跟男人嘴对嘴，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嫁人？” “就是就是。” 他们离开了，但程九还在，顾明珠也留在原地。 姑娘已经脱离危险，吐了几口水，但还是没能醒来。 程九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她伸手想抱姑娘，却使不上力气，趔趄了一下。 程天连忙走上前去。 “程九爷！”顾明珠指着姑娘的裙子，声音打颤：“她流血了！” 裙子的后面已经被血染红了，血顺着小腿还在流。 程天脱下外套盖在姑娘身上，随即将她打横抱起。 “去客房吧。”顾明珠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在前面匆忙带路。 管家也带着医生从外面匆匆赶来：“如何了？” “叫救护车。” 管家瞪圆了眼睛，随即慌忙应声：“哎、哎。”一路小跑离开了。 医生随他们一行人一起去了客房。 程天将姑娘放下，外套已然被弄脏了。 医生给她进行常规检查，程九汇报着当时急救的情况。 “现在的问题就是无法判断出血原因，而且还有水下细菌感染的风险。”她总结。 程九语毕，姑娘咳嗽了两声，随即恢复意识，清醒了过来。 “怎么样了？”医生问道。 “疼……”姑娘声音沙哑，皱起了眉头。 “哪里疼？” “肚子疼……” “肚子疼？”医生将手指搭在姑娘的手腕上，开始给她把脉。 “你怀孕了？”程九看着裙子背后的血迹，问道。 姑娘转过头去。 医生收起手，对程九点了点头。 姑娘捂住脸，抽泣了起来。 “救护车来了！”管家匆忙跑来。 程九把程天的外套重新盖好，让程天把姑娘重新抱上救护车。 “我不要！放我下来！”姑娘挣扎着：“我不要去医院！”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姑娘哭喊着。 程九毫不理会姑娘的叫喊，跟随医生一起上了救护车。 顾明珠想跟她一起：“你等下和顾参谋一起来。”程九朝她眨眨眼。 顾明珠聪明，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转身跑去找哥哥了。 “你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不会有事的。”程九跟姑娘说着话。 姑娘却依然止不住哭泣：“我不要去医院，你放我走吧！” “死哪有那么容易，”程九正视她：“何况你要是真的一心求死，为什么要选在顾家的花园里。” 那姑娘仿佛受了惊吓一般：“你是顾家的人！是不是他们让你来杀我的！” 程九一愣。随即否认：“我是程九，青龙堂的。是顾家今天的客人。” “况且，我是医生，只会救人，不会杀人。” 那姑娘暂时相信了，便只是沉默。 姑娘的话证实了程九的猜想：姑娘选在顾家的花园里自溺，无论最终是否死亡，一定程度上都会引起顾家的注意，而刚刚她情急之下怀疑自己是顾家派来杀她的…她与顾家，到底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程九不知道，她已经触碰到了顾家一个意义重大的秘密。 第三十八章 谋杀 程九目送医生推姑娘进入手术室，没过多久顾家兄妹二人就到了医院。 “怎么样了？” “发现得及时，应该没有大碍”程九回答，随即提问道：“你们认识她吗？” 顾明珠摇摇头：“不认识。” “应该不是我们邀请来的，”顾明珠补充道：“如果是哪家的小姐早就有人发现了。” 顾明远和程九对视，马上明白了对方心里的困惑。 “等人出来再问吧。” 另一边，顾家的宴会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最起码表面看上去是这样的。 众宾依然高谈阔论，但心里都暗暗揣测着那个姑娘的事。 顾明哲神色有些不自然，向身旁的宾客们告假：“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他将手下召至偏僻处：“想办法让她闭嘴，做得干净点。” 手下领命，随即离开了顾公馆。 姑娘被从手术室推出来，麻药劲还没过，仍然昏迷着被推进了病房。 程九上前过问病情，医生简单交代了两句。 如她所料，姑娘落水、胎儿流产、大出血…… 程九泛起了一丝心疼： 在以往的印象里，怀孕的母亲总是被形容成坚强、隐忍，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代价。 但是这个姑娘却明知有身孕还一心求死，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顾家、孩子，这两个敏感的词语，无论哪一个被人知晓，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程九向一旁的顾明远叮嘱了几句。 顾明远马上吩咐下去：“加强戒备，这间病房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进来。” 姑娘缓缓睁开眼睛，顾明远自觉到走廊回避，程九和顾明珠走了上去。 姑娘转过头去，不愿与其二人对视。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流下，打湿了枕巾。 姑娘委屈地抽泣起来，程九示意顾明珠缓缓地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刚刚在救护车上提到过了。我是程九，青龙堂的人，也是医生。”程九率先自我介绍，打破沉寂。 “这位是顾明珠顾小姐。”程九介绍。 “你好。”顾明珠试探着打招呼。 姑娘在听到“顾”字时，条件反射一般回过头来，惊恐地问道：“你是顾家的人？！” “不要担心，我们不会害你的。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程九试图安慰。 “你们就是顾家派来害我的！”姑娘啪的一声打掉顾明珠搭在她身上的手：“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顾明珠看着自己被拍红的手，委屈地看向程九。 “你想想，若是我们要害你，何苦把你送到医院里来？为什么还要给你做手术救你？” “要是我是来害你的，你现在还能像这样跟我们讲话？” 程九有点生气了。 一位医生走了进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他一言不发，径直将一针管液体缓缓注射进姑娘正在打的点滴瓶里。 “这里面是什么呀？”顾明珠走到哪学到哪，问程九。 程九愣了一下，问医生：“这是什么？” 医生仿佛没听到一般，依旧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程九想追出去，却又折回来，一边帮姑娘拔下输液针：“让你哥派人跟着他！” 顾明珠跑出病房，刚好撞见那医生被顾明远的手下控制住。 白浩用手捏住医生的下巴，防止他自杀。 “谁派你来的？”白浩率先发难，却被顾明远止住了。 “带回去，别脏了大小姐的眼。”他目送着顾明珠走向护士站。 “护士，3床的病人需要一瓶新的葡萄糖水。”顾明珠礼貌地要求。 “好的，我马上过去。” 姑娘显然被发生的事吓了一跳，但马上反应过来了。 “这才是要害你的人，”程九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就没人能保护你了。” “我叫唐静。”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的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好。”程九无法拒绝她祈求的目光。 第三十九章 孩子 顾明珠此时恰好带着护士回来，唐静看着她欲言又止。 护士给唐静注射好葡萄糖之后，程九将顾明珠打发走：“你去问一下你哥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我问唐小姐几个问题。” 顾明珠很是疑惑，却不得不离开了病房。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很安全，你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 看到唐静犹犹豫豫还带着几分怀疑的眼神，程九只得亮出青龙堂的牌子：“我不是顾家的人。”z 唐静自然不会知道青龙堂的腰牌是真是假，但是她只能抓住程九这根救命稻草了。她红着眼眶，将故事娓娓道来： 唐家是不是大户人家，但在省城也算上是书香门第。在顾家还没有发迹的时候，她和顾明哲是中学同学。顾大帅一家回到省城后，唐静和顾明哲在某次聚会上相遇，聊起了之前的种种。唐静很快沉溺于顾明哲的魅力，他们频繁地秘密约会，顾明哲却以害怕给她带来危险为名，迟迟不向双方家长公开他们的关系。唐静并没有多想，还认为顾明哲是为她考虑。 直到几个月前，唐静半推半就地与顾明哲发生了关系。她起初是不愿意的，而顾明哲有意无意地提起顾大帅最近正撺掇他相亲的事。唐静心一软便答应了他的请求。没想到她真的怀孕了。她连忙找顾明哲商量，顾明哲却要她把孩子打掉。唐静苦苦哀求：“你不是说好要娶我吗？这可是我们的孩子！”但她低估了顾明哲，或者说，她从未了解过顾明哲。一个在战场和商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少帅“，怎么会被她一个小小的姑娘拿捏。顾明哲径直翻脸不认人：“我怎么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唐静此时才知道顾明哲的狠毒手段，于是决定在顾明哲生辰在顾家花园里自溺，让顾明哲永远都觉得愧疚。 唐静泣不成声：“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们的孩子却因他而死。” 程九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顾家的惊天秘密竟然被她知晓了，震惊之余，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顾家三兄妹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也不知道顾大帅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她轻轻拍着唐静的后背，暗自为唐静感到不值得。如此看来，刚刚的杀手可能也是顾明哲派来想要封口的，顾明哲不但没有因为孩子的死感到愧疚，还妄图杀死唐静。 她不寒而栗。 如果自己将这件事捅了出去，自己又会是什么下场？ 顾明远敲了敲门，示意程九出来一下。程九整理了思绪，走了出去。 程九原本准备装傻，没想到顾明远开门见山：“你都知道了吧？” 程九微微愕然，却只能表现得淡然自若：“知道什么？” “别装傻了。”顾明远拍了拍程九的头：“在顾家大少爷的生辰上自溺示威，兴师动众的，你以为还能是因为什么？” 程九一时语塞。 确实如此，她一天都在忙着接受巨大的信息量，却从来没自己思考过这件事情本身的前因后果。 “我爹说等她休息好了，让我们带她回去。” “顾大帅知道了？”程九震惊，她透过病房门口的小窗户，看到唐静还在独自一人默默流泪。 顾明远无奈地看向程九，刚刚说的话都白说了。 “她好点了吗？”顾明远问道。 “她刚刚流产，非常虚弱，但是身体没什么大碍，静养休息即可。”程九一本正经，“还有就是，她可能精神状态不好……” “顾大帅要她回哪里？”程九猛然想到，看向顾明远。 第四十章 医生 “你是说……”程九吃惊地长大了嘴巴：“带她回顾家？” 顾明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不可能！”程九不由自主地带入了唐静：“你敢保证顾家不会动手？！” “顾家要是想要灭口，在顾家哪有外面方便。”顾明远一语道破：“唐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在省城也算得上是书香名门。只要娶了唐静，这事就算翻篇了。” 程九透过病房门口的玻璃，远远观察着唐静。 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怜悯来，却又说不上。 唐静冒着生命危险在顾家沉湖，最后却还要嫁到顾家去。 顾明哲将她甩开后却又不得不明媒正娶。 这一切是他们想要的吗？唐静未来的生活真的会变好吗？ “我来跟唐小姐说。”顾明远想要打开病房的门，却被程九拦下。 “她现在的情况不是太好，此时说这种话，恐怕……” 顾明远点了点头：“也好，我派人在这里守着。” “对了，刚刚来的人……”程九话还没说完便自觉噤声。 远处，顾明哲一行人逐渐走近。 顾明哲刚在顾大帅处受了一肚子气，脸色不是太好看。 顾明远打招呼：“大哥来了。” 程九此时虽愤懑，却也只得微微作揖：“顾长官。” 顾明哲似乎有些诧异：“程九爷也在？” 程九刚想张口，顾明远替她解释：“程九爷是医生，你知道的。”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程九爷刚刚在与主治医师讨论病情。” 顾明哲心领神会，他赞许地看了顾明远一眼。 顾明哲想要开门探望，却被程九拦住。 “顾长官，从医生的角度来看，唐……患者目前需要静养，不适合进行探望。” 顾明哲面露不快，但也只得悻悻离去。 病床上的唐静还不知道，此时顾大帅已经派人将一纸请柬送到了唐家。 唐家父母有些不知所措，却又无可奈何地应下周五晚前往顾公馆“小叙”。 医院，顾明哲带着顾明珠离开，唐静也在程九的安抚下逐渐熟睡。 顾明远轻轻敲了敲玻璃，示意程九出来。 程九蹑手蹑脚走出来，悄悄带上病房的门。 “我送你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顾明远直接将人揽过，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最近怎么样？”顾明远主动抛出问题。 “什么怎么样？”程九一头雾水。 “你、赌场、青龙堂……怎么样？” “噢，”程九回过神来：“不怎……没怎么样。” 程九自从下定决心要专注事业后便开始核查每处商铺的人事、账本以及流水，发现了不少问题，却因为专业不对口而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倒是程天近几年耳濡目染了不少，能助一臂之力。 “不做医生了？”顾明远见她兴致不高，便开门见山地问了 “做医生？” “前几天不是还闹着要去江北做医生？” “原本想开个医馆的，”程九一下愁眉苦脸起来：“但是我是学外科的，论问诊，哪有中医望闻问切在行，况且现在大家对西医的接受程度也不怎么高……” “没问你这么多，”顾明远不想看到程九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问你还想不想做。” 程九好像明白了什么：“顾长官的意思是……” “军医院的外科，最近空出了几个位置。” 程九仿佛只高兴了一瞬间，随即便泄了气：“我恐怕不行……青龙堂的事……” “程天可以应付的过来。”顾明远补充道：“每月的账本可以送到我这里来，我这里有几个帐房先生可以帮忙。” 程九刚想拒绝，顾明远堵住她的嘴：“工钱从你每个月工资里扣。” 程九闭嘴。 车子开到了青龙堂：“想好了吗？”顾明远转头问程九。 程九疑惑：“你为什么要这样？” 顾明远看着程九的眼睛：“我对青龙堂和你的铺子都不感兴趣。” 顾明远与程九对视：“这里，太平不了几天了。” 程九的嘴巴微微张开，然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