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宫:娘娘下手轻点》 第1章 新生 叶娴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陌生的淡青色纱帐。 “我终于,回来了……” 她的魂魄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浑浑噩噩地飘荡了一年的时间,如今终于能回到真实的身体中。 她伸出手来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碰到了一旁的纱帐。 真好,能碰到实体的感觉真好。 “恭喜你,灵魂融合初步成功,此后三天请注意休息,头疼、头晕等症状消失后即为完全融合成功!” 叶娴无视了脑海中的声音,忍着头痛,支撑着身子坐起来。 一旁的丫鬟见自家小姐醒了,还自己掀开了纱帐要下床,急忙要来扶她。 “小姐,您身子还没好,先别下床了吧……” 丫鬟被叶娴一个眼神镇住,下意识随着她的动作往梳妆台处走去。 叶娴坐到铜镜前,看着里面模糊的样貌。 没错了,是她的堂妹,叶婧的样子。 她只觉得自己头疼得要裂开了,但还是扯出了一抹笑来。 “我,终于回来了……” 丫鬟小心地问她,“小姐,您说什么?” 叶娴只是随意笑笑,“没什么,我刚才梦魇了,现在头痛得很,扶我去休息吧。” 那丫鬟这才放下心来,怪不得小姐方才看起来怪怪的,原来是梦魇的缘故。 叶娴确认了自己的身体无恙之后,终于安心地入睡。 之后的三天,她就安静地休息养身,不管如何想入宫去为自己报仇,她都不能着急。 最要紧的是,她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 她本是镇国公府叶家嫡出的二小姐叶娴,当今景昌帝的原配皇后,在一年前病逝,谥号“惠敬”。 而她现在是叶婧,叶家三老爷的女儿,原皇后的堂妹。 [从现在起,女主名字就叫叶婧,回忆中的是叶娴] 世人皆说景昌帝对惠敬皇后情深义重,在皇后病逝之后还特意推迟了一年选秀。 原定在景昌四年的选秀推迟到了今年,也就是景昌五年。 叶婧在自己的院子里慢慢地散步,看着皇宫的方向,眼中满是冷意。 呵,情深义重啊…… 十八岁那年,叶娴嫁给了景昌帝,也就是当时的景郡王,成了景郡王妃。 她为了景郡王殚精竭虑,母家镇国公府更是全力支持景郡王,终于将他扶上了太子之位。 叶娴被封为太子妃那日是初秋,天高云淡,金宸殿前持节的礼官将太子妃的金冠呈给太子,由他亲自为叶娴加冠。 她身着华贵的朝服,与太子站在一处,身后是他们唯一的嫡子,一家三口齐全圆满。 那时候的她真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景郡王成为太子不久,他们的儿子病逝,次年,父亲镇国公在北疆殉国,镇国公夫人也因此而伤心过度,一病不起。 短短两年的时间,叶娴失去了太多,她也伤了身子,时不时就要病一场。 这般过了三、四年的时候,先帝驾崩,景昌帝登基,叶娴便成了皇后。 但是她的身子愈发不好了。 景昌帝令太医院照看皇后的身子,又时时赏赐,凤鸾宫里堆满了各种珍贵的药材。 人人都说皇上、皇后年少夫妻,感情深厚。 曾经的叶娴也这般认为。 只可惜,就算有皇帝的照顾,还有太医院院判的悉心医治,她还是只撑了三年,终于在春天来临之前,芳魂早逝。 景昌四年,皇后病逝,帝大怮,辍朝三日,追封叶氏为孝恪皇后。 叶婧慢悠悠地走到石桌旁坐下,自嘲地笑了。 要是她就那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也会觉得自己这辈子没什么值得后悔的呢…… 只可惜,她死了,魂魄却没有消散,看到、听到了自己本不该知道的许多事。 这时候,叶婧脑海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检测到宿主身体状况一切正常,恭喜,融合已成功!” 对,就是这个奇怪的声音。 从叶娴死后,她的魂魄飘荡在空中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个声音。 当时荣淑妃来凤鸾宫请安,正赶上她忽然病发,呼吸不畅。 荣淑妃一向和她不睦,当时并不叫人来救她,竟就这样看着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这个声音的指引下,她的魂魄脱离了身体,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无声无息地躺着,而荣淑妃站在一旁,恨恨地将她的心里话说了个痛快。 叶娴本以为荣淑妃是因为在东宫时候小产之事误会了自己,才怀恨至此。 没想到,在她死后,荣淑妃却说,她今日过来不是所谓的请安,只是为了看叶娴咽气而已。 “你还不知道吧,今日你服下的药就是用来送你走的。肺疾不愈、气绝身亡,这是本宫给你定下的结局,皇后娘娘可还喜欢?” 荣淑妃的眸中满是恨意,“我就看不惯你那副大度懂事的样子,人人都说你贤德明理,却没人相信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本该是皇上的二皇子!” 想到了自己曾经小产的那个孩子,荣淑妃精致的妆容上流过两行清泪。 “要不是皇上拦着,本宫应该让你死得更难堪些才是……” 叶娴听着这话,心里疑惑。 皇上拦着,这是什么意思? 只可惜,她的魂魄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在之后的一年时间里,她按照那个声音的指引,凝神保护自己的魂魄,在皇宫里飘飘荡荡。 她偶有清醒的时候,也不知自己会出现在哪里,不过都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有时候在自己寝殿,有时候在皇帝身边。 一开始,她只以为自己会这样昏昏沉沉地过下去,不知哪一天魂飞魄散。 直到她再次清醒的时候,看到了景昌帝喝多了酒,说出了她从未想象过的话。 整个寝殿内除了景昌帝外空无一人,他难得的放松下来,肆意地喝着酒。 一杯接着一杯,最后甚至直接拿起坛子来往嘴里灌。 叶娴心疼地想飘过去安慰他,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陌生。 “阿娴……” 叶娴看着这个自己深爱过的男人,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慌乱,她不想、也不敢听接下来的话了。 “阿娴,若是你不是镇国公的女儿多好……” “阿娴,孙院判害了你……” “不,是我,是我让他……” 景昌帝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许多叶娴从不知晓、也没有想过的事,就这样血淋淋地被撕开后,展示在她面前。 是他,是景昌帝? 是她的夫君、她的枕边人,让太医用药毁了她的身子? 也是他纵容着荣淑妃暗害自己,用一副药送走了她? 叶娴当时的魂魄险些散了去,她一直以为的、最后的仅存的支撑,居然也是欺骗、是假象! 第2章 选秀 叶娴被这个事实冲击到险些失了魂魄,若非那个声音一直在呼喊她,叶娴只怕要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只是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 这个声音告诉自己,它之所以能够护着叶娴的魂魄,是因为它的上一任主人将它寄身的镯子送给了叶娴。 叶娴恍惚想起,那是她身边的一个宫女玲珑临出宫时送给她的镯子。 当时的玲珑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能将这个镯子随便送人,这是她家传的宝物,能护皇后万全。 玲珑从在景王府里时就陪在她身边,为她出谋划策,进宫后又成了凤鸾宫里头的女官,一向和叶娴亲近,二人可以说是如姐妹一般。 叶娴当时并没有相信这个镯子有什么厉害之处,她找太医瞧过,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镯子,没有什么药性的。 只是顾念和玲珑之间的情意,还有她临走时那样重视的态度,这才时常戴着。 那声音告诉叶娴,那镯子就是它的化形,需得她遇到死劫方能将它唤醒,陪在她身边,助她完成自己的心愿。 有了它相助,叶娴得以保全魂魄和记忆,在皇宫里飘荡了一年的时间。 如今她在声音的引导之下,找到了自己重病的堂妹,在她死后,融合进了这具身体,成为了叶婧。 叶婧清醒之后,将自己见过、听过的事情在心里默默梳理着。 虽然她之前大多时候是没有意识的,但是至少,她知道了自己的死和皇帝、和荣贵妃都脱不了干系! 那是她真心爱过的人,是曾经和她许下一生一世承诺的夫君,却在暗中损了她的身子…… 为什么,是因为镇国公府吗? 叶婧知道曾经的镇国公在北疆势力极盛,但镇国公府上下都是一心为皇帝和太子,从无二心。 太子也曾和她多次表示对镇国公府的信任,言语之间很是亲近。 镇国公也不是大意之人,为防太子继位后忌惮,镇国公已经准备战胜北夷之后便退下前线,以求叶家安稳、子孙荫庇。 就这么短的时间,镇国公都没等到,就落得个被亲信背叛,战死沙场的下场。 现在想来,莫不是此事也和景昌帝有关? 叶婧每每思及此事,就心痛不能自抑,父亲一生为国为民,征战沙场一身病痛,临死前却连家人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在那苦寒之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若是父亲的死也是景昌帝所为,她必定要他以命相抵! 叶婧越想越坚定了要进宫的心,在之后的时间里,叶婧一边养身,一边为选秀做准备。 原来的叶婧身段样貌都是极好的,只是性子柔弱,加上自幼体弱,素日里也无需操心什么,在闺中养得娇滴滴的。 虽说这性子和之前的叶娴大不相同,但如今她已不同了,不想一味做那端庄贤良的人儿。 以她对景昌帝的了解,他并不真心喜欢端庄的架子,反而是明艳骄纵,或者是事事依靠着他,没有心机的小女子更得他心。 叶婧自嘲一笑,从前的她从景王妃到太子妃、皇后,一路上为着叶家嫡女和正妻的脸面,一直要求自己冷静自持、端庄娴静,最后还不是落得个香消玉殒。 这一次,她会收好自己的心,也不去求所谓的好名声,再也没有什么能桎梏她。 从前的她从未对景昌帝用过什么心机,只想着为他付出,帮他完成心愿。 说来可笑,她为景昌帝做过的一切都成功了,帮他夺嫡,帮他上位,帮他管理后宫…… 只可惜,她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如今她的想法变了,只有拿到皇帝的心,才能拿走他的一切…… ---------------------------------------- 景昌五年四月十八,宫中大选,旨意发往各处府第。 叶家在镇国公死后,就由镇国公的嫡长子、如今的承恩侯叶祈当家,门上的牌匾也换成了承恩侯府。 这也是皇帝给的恩旨,叫他们依旧这样住着。 叶家也就分房不分府,依旧是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处。 叶婧的父亲是镇国公叶顺礼的庶弟,叶家三老爷叶顺智,叶婧是叶家三房的嫡幼女。 此次选秀,叶家明面上的旨意和外头没什么区别,就说要叶家适龄女子参加选秀。 但叶祈领会了宫里的意思,专门叫人来传信儿就是宫里要选一个叶家的姑娘进宫,不过是叫他能先选个合适的人,算是提前定下了。 叶祈和叶娴是亲兄妹,自幼就在一处长大,可以说是兄妹情深。 叶娴死后,叶祈也是悲痛异常,为妹妹茹素一年,以求她来世有福。 如今宫里大选,意味着先皇后彻底成为了过往,叶祈想到亲妹妹,心中难免有所不快。 他沉着脸吩咐管家,“去二伯、三伯那里递个信儿吧,看看他们有什么打算。” 不管他心情如何,叶家势必是要送人入宫的,这是皇帝给的恩典,也是对承恩侯府的看重。 如今大房里已经没有未婚的姑娘了,二房里适龄的未婚女子只有两个庶女,三房则是叶婧和一个庶妹。 皇上看重叶家,他们自然要选最好的姑娘进宫,以免有不敬上意之嫌。 叶婧作为其中唯一的嫡女,被叶祈单独请去问询。 “七妹妹,此次选秀,咱们叶家也要选适龄女子入宫去,你可有什么想法?” 叶婧娇嫩的脸庞上飞起朵朵红云,“大哥哥做主,婧儿没有异议……” 叶祈一看就知道她是情愿的,但为了自家堂妹的以后,他还是问了一声。 “七妹妹可知入宫之后便是皇上的妃嫔,须得处处谨言慎行,以后连出宫也难了?” 叶婧害羞地微微低头,声音却清晰可闻。 “大哥哥,婧儿有事一直瞒着父亲母亲。其实三年前婧儿随五姐姐入宫的时候,看到了皇上……” 叶祈脸色有些不愉,“你对皇上有情?” 叶婧反应过来,慌忙地摆了摆手。 “大哥哥,当时二姐姐还在,我怎么会做出觊觎姐夫之事!” 她抿了抿嘴,到底是难掩少女的情思,小心地看着叶祈的脸色。 “婧儿只想着将此事永远埋在心里,不会再提起的。但是如今有机会可以入宫,我……” 叶祈深吸了一口气,是他魔怔了,当时婧儿还小,见到帝王威仪便动了少女心思也是难免。 更何况,婧儿这些年从无半分逾矩,如今娴儿已经去了,婧儿入宫,也算是维系了叶家和皇家的关系。 也罢,如今婧儿的身份是最合适的,她也愿意入宫,这般就是再好不过了。 何况…… 叶祈扫过叶婧微红的脸庞,这个堂妹的确美貌,眼角眉梢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意,让她更添几分娇媚,只怕皇上见了也会喜欢几分。 第3章 入宫 既然定下了人选,叶祈就不再犹豫。 “那你就好生准备吧,刘嬷嬷过会儿就跟你回去,你跟着刘嬷嬷好好学着规矩,咱们叶家的姑娘,只要不出差错,必定是能入宫的。” 叶婧惊喜地看向叶祈,“多谢大哥哥!” 叶祈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眼,既然要送人进宫,自然是选能得宠的人最好。 若是七妹妹有造化,能诞下皇子,叶家就多了一分助力。 “叶伯!” 管家微躬着身子进来,“侯爷,您有什么吩咐。” “我明日会将七小姐和十小姐的名字递上去。传我的命令,选秀之前,七小姐和十小姐的衣衫首饰都添置起来。再叫人牙子来,多选几个丫鬟,叫张嬷嬷好生管教,之后用得上。” 管家领会了他的意思,这是要给七小姐准备入宫的东西和宫女了。 至于十小姐,那是二房的庶女,今年才十五。 皇家选秀虽说是十五岁到二十岁皆可,但入选的大多是十七岁往上,连十六岁也是极少。 十小姐这便是陪着七小姐去一趟,不叫人看着太过刻意罢了。 不过做戏做全套,府里对两位小姐的待遇只会是好上加好,去皇家选秀的秀女,自然样样都要上等的。 果然如他们所料,叶家的两个姑娘都顺利过了初选,而殿选之时,十姑娘得了一句“是个端庄的,年龄小了些”,便撂了牌子。 而叶婧只被皇帝简单问了两句话,就留下牌子记名。 在听到景昌帝的声音时,叶婧险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恨意,好在她垂首请安,并无人看到她紧紧地咬着牙,忍着不能露出半分异样。 景昌帝坐在上首,只能看到一个穿着浅绿色长裙的姑娘,行动间如弱柳扶风,抬首时眉目如画。 说话时声音清妙,又好似带着几分羞涩,景昌帝不禁摸了摸手上的扳指。 这样的好姑娘,又是先皇后的堂妹,他自然是顺势将她留了下来。 这是景昌帝登基后第一次大选,最后入选的秀女有十二人。 其中有三人是皇帝本就准备选进宫的,一个是太后娘家的姑娘,一个是曾经教过皇帝的太傅家的外孙女,还有一个便是叶家姑娘。 眼下没有皇后打理宫务,太后又在外礼佛,荣贵妃虽打理后宫事务,到底不是正位中宫。 这些秀女的位份便由皇帝下旨,直接送去了各府。 太后娘家的姑娘位份最高,封了从五品贵人,是吕贵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从五品的刘贵人,和正六品的祁美人。 太傅家外孙女和叶婧都是从六品才人,分别是董才人和叶才人。 此外还有正七品小仪两人,七品以下五人。 所有的新进宫嫔都定在五月初二入宫。 送走了宣旨的太监,叶祈亲自扶起叶婧,“七妹妹如今是宫里的小主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人来告诉我,这些日子在家里好好休息,准备入宫吧。” 叶婧脸上是惊喜和羞涩,“大哥哥,婧儿能入选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入宫之后必定谨言慎行,好生伺候皇上,不让大哥哥烦心。” 叶祈满意地点点头,“叶伯,你和刘嬷嬷送小主回去休息。” 叶伯和刘嬷嬷自然不是真的只送她回去就行了,叶伯将准备好的衣衫首饰都一起送了过去,而刘嬷嬷则是带着一批丫头,叫她挑选。 从六品才人是正经小主,按例是能带两个宫女进宫的。 叶婧身边的丫头都太单纯,除了贴心之外实在是帮不上忙的。 刘嬷嬷在她身边这段时间看得清楚,这位七小姐身边的丫头实在不适合入宫,这宫里的日子,哪里是贴心伺候就能够用的? “小主,这是侯爷给您准备的丫头,您挑两个调教着,也好陪您入宫去。” 叶婧身边的贴身丫头早就知道了不能入宫,不过得了叶婧给她们赎身、做媒嫁给叶家大小管事的承诺后,除了有些不舍之外,也都没什么不甘的。 叶婧对衣衫首饰只不过随意挑选了一些,叶家准备的都是符合身份的,除了颜色之外没什么可以挑拣的地方。 贴身丫头却不一样,她虽说在宫里有些人手,但一进宫还是需要时间站稳脚跟的,贴身宫女若是不得用,便如少了臂膀一般。 她从刘嬷嬷开始教导丫头的时候就开始观察,在暗中记下了几个不错的人选。 不过在刘嬷嬷面前,她没有透露什么,更不可能明说,而是和刘嬷嬷一起慎重地挑了又挑,最后在刘嬷嬷的建议下定下两人。 一个丫头叫木香,懂些医理,会按摩穴位、熬制药膳。 另一个叫桔梗的则是会些简单的拳脚,算不上高手,但是反应极快,也是能护身的。 叶婧看着自己早就看中的两人,满意地想着该怎么教导才能让她们能够既忠心又得用。 而刘嬷嬷见七小姐在挑人上总算是有点儿成算了,这才放下心来,也不枉她这一个月在七小姐身边一直各式教导,总算是叫她通透了些。 叶婧看着刘嬷嬷眼中的欣慰,便知道她没有发现自己不着痕迹的引导。 做戏要做全套,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维持之前那样单纯的性子,只是借由被刘嬷嬷教导,略通晓些管理下人的道理。 景昌帝不是傻子,只要稍微查一查就知道她进宫前的样子,若是她准备入宫的时候样样精明,一进宫倒是成了没有心机的小白兔了,只怕她瞬间就会失宠。 对景昌帝,她不能掉以轻心,从她活过来那日起,就要维持始终如一的人设才是。 五月初二,叶婧登上了马车,再次走进了深深的宫廷。 长路红墙,路两边的宫女、内侍都半低着头安静地走着路,在叶婧经过时停下来福身,等着她走过。 这样安静肃穆,叶婧身边的两个丫头都不禁屏息敛神,生怕给自家小主添麻烦。 叶婧对此全然没有不适,她在这宫里活的那几年,见过的场景比这不知庄严多少。 只是她牢记自己的身份,还是露出几分小心翼翼来。 一旁送她们去锦华宫的内侍一边带路,偶尔说一些不算秘密的事儿给她听。 这位怎么说也是先皇后家里的堂妹,长得又…… 内侍飞快地扫了一下这位叶才人的侧脸,随即深深低下头去。 这位年纪虽小,长相却是不俗,说不定就得宠了呢,自然要小心伺候。 第4章 锦华宫 叶婧位份低,还用不上辇轿,只能自己慢慢走。 好在如今天气还不算热,那内侍也懂事,选着有树荫的宫道带路,倒是不用打伞就走到了。 “锦华宫……” 叶婧站在宫殿门前,瞧着这座不算熟悉的锦华宫。 位置倒是不错,在整个后宫偏中间的位置,西边与荣贵妃的朝阳宫遥遥相对,东边是李修仪的雅韵宫。 离皇帝的御安宫也不远,到各处去也方便。 叶婧抬首看着门上的牌匾,颜色鲜亮,应当是新做出来不久。 叶婧打赏了内侍,就由桔梗扶着手,第一次踏进了锦华宫。 锦华宫是两进的宫殿,第一进是妃嫔的住处,正殿门关着,现在还没有人住。 院子倒是宽阔,正殿前的回廊下两侧各有一片小花圃,两边的东西配殿门口则是摆着几个盆栽,瞧着都是精心打理过的。 这也不错,锦华宫没有主位,只有叶婧和西配殿里的夏选侍,不用给主位请安,在自己殿内行事也方便。 东配殿门口已经有几个宫人在候着,见她走近,都利索地行礼请安。 “奴才竹子\/李忠给才人请安!” “奴婢红袖\/小柳\/香儿\/云霞给才人请安!” 叶婧的视线在这些人身上缓缓看过去,并没有急着叫起。 木香得了叶婧的暗示,出声叫他们起身。 “才人叫起,你们都起来吧。” 叶婧也不训示什么,只是交给木香去分派活计,她则是先进去瞧瞧自己的住处。 东配殿门口的台子有三阶高,到殿门口还有一丈宽,北边便是连到后院的抄手游廊。 后院是一个小一些的院子,都是宫人们住和做活的地方,周围的房子还分出了小厨房和放杂物的地方。 叶婧随意扫了一眼,后院如何处置都是由主位娘娘做主的,如今和她干系不大。 何况这宫里的大部分宫殿结构她都心中有数,没什么可好奇的。 她的东配殿是三间坐东朝西的屋子,配上两边单独开门的厢房,做库房或者是放炉子烧水什么的都可以。 中间一进去便是正堂,正中间的紫檀桌旁是一对儿圈椅,再两边有小香几和一些简单的摆件。 左手边的屋子由多宝格内外隔开,外头摆着桌椅,是用膳的地方。 里头则是卧房,靠近院子一侧放着梳妆台和绣凳,另一侧则是有一扇屏风,后头放着几个箱笼。 右手边的屋子一进去是架子和铜盆之类的用具,再往里用屏风隔出了净房和浴房。 到底只是个才人的住处,别说比不得之前她住的凤鸾宫了,和正殿都是天差地别。 叶婧坐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随手翻看着,桔梗手快脚快地将她惯用的首饰、水粉胭脂都拿出来,按照叶婧的习惯放好。 “好生看着些,超过才人规制的一律收起来,不能在这样的小事上叫人拿了话柄。” 桔梗一边收拾,一边笑着应下,“是,小主放心。” 木香很快泡了茶回来,“小主先休息一会,再有一个时辰就要提膳了,小主想吃什么?” “照着规矩来就行。” 叶婧拿起茶盏,是从家里带来的六安瓜片,味道不错。 外头几个宫人显然是被木香训过话了,此时都在各处安静地忙碌着。 “你瞧着这几个人心性如何?” “小主,奴婢瞧着红袖是个有眼色的,竹子和李忠也算机灵,别的倒是还没看出来。” “机不机灵的原也不甚要紧,要紧的是心思。你们把人都看好了,若是有心不忠的也不必急,自有他们的用处呢。” 木香在被卖到人牙子手里之前,也是官员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看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只是那官员外迁,家里的丫鬟仆人被卖了不少,她这才被卖到了叶府。 此时叶婧一说,木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小主放心,奴婢省得的。” “我贴身的事全都由你们二人处理,平日里多注意咱们东偏殿的规矩,咱们从叶府出来,难免惹人注意些。” 木香知道才人说的是有先皇后这一层关系在,宫里人总会注意她这个先皇后的堂妹,担心她借势分了皇上的宠爱去。 既然如此,他们这里的几个宫人说不准就有旁人的眼线掺在其中。 桔梗也是个机灵的,一听就懂了,她将箱笼放好才问,“小主,咱们是不是先去司计所把份例领回来?” “不急。” 叶婧稳当地喝茶,司计所的作风她可清楚得很,一个刚进宫的才人着什么急,一切等着就是了。 果然,一直到等所有宫嫔都入宫之后,司计所的人才开始四处送东西。 司计所的人来锦华宫的时候,夏选侍正过来给叶婧问安,二人一起接了份例,又在一处喝了一盏茶才分开。 夏选侍一走,叶婧冷下脸来,“木香,好好检查这些东西。” 木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才人说的是夏选侍带来了几样礼。 一共三个盒子,装发簪和胭脂的都没什么问题,最后一个里头放了一对帕子,上头绣着兰花图,看起来像是夏选侍亲手绣的。 木香拿起帕子揉了揉,又凑近一闻,随即大惊,“小主!” “桔梗,去门口看着。” 桔梗知道轻重,赶忙过去,木香这才继续说,“小主,这帕子上染上了水兰香,单用没有什么害处,但是遇到兰花的香气之后再被吸入体内,能损伤女子根基。” “再仔细查查。” 木香又细细查看了所有盒子,还有发簪和胭脂,最后确定下来。 “小主,只有这帕子上有,不过量不算多,倒像是……” “是什么?” “不像是往上涂抹的香料,更像是在点燃的香料旁染上的香气,分量不多。” “水兰香,兰花……这当真是巧合吗?” 叶婧这么说着,心里也有些疑惑,这点儿子水兰香就算是全吸入体内也不能伤害她几分,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如此费劲地把水兰香送到她身边,分量却是无关痛痒,夏选侍有这么蠢吗? 木香也皱着眉头,想不出究竟来。 “罢了,你悄悄的把帕子洗干净,和这些东西一起晾一晾再收起来吧,别叫人注意了。” 木香也不出去,只在一旁的浴房里悄悄洗了,就晾在里面。 叶婧则是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这个声音,还真是个好东西。 第5章 系统 不错,刚才她能发现夏选侍送来的东西不对劲,就是这个声音的提醒。 就在她接旨入宫之后,那个声音忽然出现。 “恭喜宿主激活宫斗系统!” 根据这个声音所说,它是一个属性系统,能帮她提升自身的属性,还能检测到旁人的好感。 起初叶婧并不明白这个系统是什么意思,在它认真的解释之下,勉强明白了这个帮手的作用。 简单来说,它可以帮叶婧了解并改变自己的属性,比如健康、美貌、身形之类。 而后还可以知晓周围人对自己的好感度。 最后,她还可以利用自己得到的“点数”来提升属性或者在系统那里买一些东西。 “根据宿主的心愿诉求,本次系统定位为宫斗系统,分为属性、好感度和兑换小店三种功能。 请宿主根据自己的需求查看。” 在弄清楚这个系统的功用之后,叶婧有些激动,这可真是一个合格的助力! 就像方才系统的演示,它可以检测到环境中对她不利的因素,并且对她做出警示。 于是在她接触那几个盒子的时候,就体会到了一些不适感。 这次的警示用掉了一个点数,是系统给她示范一次所用,以后就需要她自己提升警觉相关的属性了。 叶婧打开属性栏,里面显示了她身上的各种数据。 健康:67\/100 美貌:7\/10 身材:6\/10 武力:2\/10 敏捷:2\/10 警觉:4\/10 琴:6\/10 棋:2\/10 书:4\/10 画:2\/10 舞:1\/10 …… 这些点数都是叶婧现在的状态,后续可以通过提升好感度来获得点数,用于增加数据。 其中还有许多细分的条目,比如身高腿长,甚至还有鉴宝能力之类的属性。 叶婧简单看了看,又点开了好感度。 她以为能看到很多人对自己的好感度,结果点开一看,就只有短短一行。 景昌帝:3\/100 叶婧:?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的好感度,难道我只能看到他的?” “并不是哦,这是因为你只见过他一个人,好感度数据是需要激活的。 在宫里所有的主子,包括皇帝、太后和所有的妃嫔,哪怕是冷宫里的妃嫔,只要还有位份在就可以。 这些人只要宿主和他们见面说过话就会显示数据了,其余人则需要宿主手动添加。 添加限额为宫内十人,宫外十人。” 叶婧想了想,先把叶祈添加上去,结果显示为好感3\/10。 “为什么我哥好感度最高就是十点?” “宫斗系统只有关系最密切的攻略人——皇帝的好感度为100点,其余人都是10点,而且只有皇帝的好感度可以转化为点数,其余人仅为提示功能。 附送一个小贴士哦,皇帝每10点好感为一个阶段,根据数据显示,15点以上为‘初具好感’,30以上为‘小有宠爱’,50以上的好感度就是‘宠爱’阶段,每一阶段都会有提示哦~ 好感度越高,对宿主的信任就越高,皇帝对宿主的信任也是如此。 其余人好感达到10点后则不会有任何伤害\/背叛宿主的行为,但是好感度可以下降,所以不要为所欲为哦~” “那我身边的宫女也可以放在好感度这里吗?” “当然可以。不过温馨提示,人数限制十人,只能增加不能删减哦~” 宫里除了主子之外,宫人能用到的不少,但是身边的人最为要紧,叶婧果断将木香和桔梗添上了名单。 “激活成功,好感度已更新: 木香:8\/10 桔梗:9\/10” 叶婧有些惊讶,他们的好感度都这样高,就意味着忠诚度也很高,很快就能达到不会背叛的程度了。 现在想来,进宫之前她每次要求她们准备什么,二人都是尽心尽力,而且从未对刘嬷嬷有半分透露。 若说有谁对叶婧有半分了解,当属木香和桔梗了。 好在她们没让叶婧失望,她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兑换小店。 说是小店,里面东西的确很少。 这里的价格就是点数,里面最便宜的商品只需要一个点数,比如美颜丹和制香丸。 “我不是可以改变属性吗,为什么还要兑换美颜丹,岂不是多此一举?” “不是哦~属性里的美貌是均匀的改变,而美颜丹可以具体改变,比如可以选择皮肤变白之类。 而且美颜丹属于无限制道具,就是可以给宿主之外的人使用哦~” 小店里还有香丸、迷药、胭脂水粉,还有一大片灰色的区域。 “这些灰色的是什么,我无法打开查看啊?” “宿主位份太低,小店开放范围很少,每次晋位都会有点数奖励和小店商品解锁哦~” 叶婧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个声音,听起来像一个撒娇的小孩子。 “你年龄多大了?” 系统一愣,“哎哟,人家没有什么年龄啦,这是我陪在你身边的第二年,那我就是两岁好啦~” 叶婧想起它说过的什么“数据更新”,这可能又是什么她不懂的东西吧。 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有了这个助力,她更有把握,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才是。 眼下她在皇帝那里得到的点数有2点,刚才系统用掉了1点,剩下的只有可怜的1点了…… 美貌、身材这种东西先不着急,反正已经够用了,以后慢慢往上加才好。 “还是增在‘警觉’上吧……” 叶婧这样想着,把唯一的1点加在警觉属性上。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见到皇帝,找机会增加他对自己的好感,以后行事才方便些。 这次进宫的人里,吕贵人是太后娘家的姑娘,皇帝又给了贵人的位份,想必会早早侍寝。 刘贵人和祁美人据说都是极难得的美貌,皇帝肯定也不会冷落了她们。 还有董才人,她的外祖父可是皇帝的老师,虽说董家官职不高,但是皇帝惦记着自己的老师,也就会记得董才人几分。 更别说还有宫里的老人,荣贵妃的宠爱没断过不说,还有莹婕妤和容嫔,也都一向得宠。 还有一个怀着身孕的楚嫔…… 要想在这些人之中得皇帝的几分喜欢,她得好好打算才行…… 附:位份和名单 【附上位份表和妃嫔名单】 一、位份设定 皇后 正一品:皇贵妃*1 从一品:贵妃*2 正二品:贤妃、淑妃、德妃、惠妃,四妃各一 从二品:妃*6 正三品: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九嫔各一 从三品:贵嫔*9 -----以上可以为一宫主位,住在正殿或者独居一轩\/阁----- -----主子娘娘,自称“本宫”,抚养皇嗣----- 正四品:容华 从四品:婕妤 正五品:嫔 从五品:贵人 -----以上居配殿或者独居一轩\/阁----- 正六品:美人 从六品:才人 正七品:小仪 从七品:小媛 -----以上居配殿----- -----七品以上须每日给皇后请安,每月给太后请安----- 正八品:常在 从八品:选侍 正九品:采女 从九品:娘子(宫女受宠幸起封) -----以上居配殿或者后殿----- 正十品:秀女 二、妃嫔名单 荣贵妃:29岁,生育三公主7岁,打理六宫事宜 温惠妃:34岁,生育二皇子6岁 宁妃:28岁,生育二公主8岁 李修仪:33岁,生育大公主12岁 -----------三品----------- 赵容华:28岁 莹婕妤:23岁,生育四皇子,一岁 容嫔:23岁 楚嫔:20岁,有孕 周贵人:37岁 吕贵人:19岁,太后娘家姑娘,新人 刘贵人:17岁,新人 -----------五品----------- 张美人:26岁 祁美人:18岁,新人 董才人:17岁,太傅外孙女 叶才人:17岁,女主~ 萧小仪:18岁,新人 钱小仪:17岁,新人 -----------七品----------- 魏常在:21岁 孟常在:19岁 宋常在:18岁,新人 楚选侍:23岁,宫女出身 夏选侍:16岁,新人 孔选侍:19岁,新人 孙采女:17岁,新人 钟采女:16岁,新人 ---------------------- 大皇子夭折,是先皇后嫡子 已逝文充媛生育三皇子,养在承庆宫 皇子六岁以上居住在承庆宫,公主八岁以上住在毓秀宫。 ----------------------- 三、皇宫格局 1、中轴线最南是皇帝的御安宫(寝宫)、圣元殿(处理朝政)、金宸殿(上朝)(非后宫)。 御安宫西侧隔了一段花园和宫道是太后的慈寿宫,东边是皇后的凤鸾宫。 往北是妃嫔的宫室。 2、最东北角几处冷宫,往南一点儿是宫人的住处。 西北角是太妃的住处。 西南角通往司膳所、司寝所等处,后宫东西两侧是各处功能分处,比如纺织、刺绣、换洗之类。 东南角通往皇子公主的承庆宫和毓秀宫。 3、宫殿大多是两进,第一进是主殿和东西配殿,后一进用于库房、厨房、晾晒和下人居住。 也有三进的宫殿,第一进不变,第二进有东西偏殿,住七品以下的妃嫔,第三进用于库房、厨房、晾晒和下人居住。 有的一进或者两进宫殿配有单独的院子,即一宫三殿,这种宫殿面积很大,东、西配殿各自有独立的院门,经过一个小院子才是配殿。 五品以上都可以独居在轩或是阁里,也可以住宫殿,这些看皇帝心意。 住处没有清宫那么小,宫装也是长裙,比如襦裙、半臂、大袖衫之类,不会有旗装出现。整体画风介于汉宋之间吧。 四、宫人 1、内侍等级从低到高依次是:小黄门、黄门、黄门供奉、黄门令。可以被称呼为“伴官”。 小黄门是粗使太监、黄门就是普通太监,黄门供奉就是体面些,能近身伺候的太监,黄门令只有主子们身边才有,相当于总领太监。 2、司膳所和司寝所之类有女官、宫女和内侍。 主子身边有女官和黄门令,其余小主只能有宫女、内侍。 女官有品级,内侍只有等级没有品级。 3、宫女25岁无大错即可出宫,内侍无恩典不出宫或者可以去行宫之类。 第6章 请安 木香处理好帕子后,桔梗已经带着竹子和李忠将司计所送来的东西收进了南厢房。 “小主,奴婢把您带来的一些用具也放到了南厢房,不过贴身的东西还在内室。” “嗯,不错,南厢房就当东配殿的小库房吧,桔梗以后就负责库房,叫那两个小黄门帮你。” “是,小主,内务府来人还说,新进宫嫔有三天时间休息,五月初六辰时二刻去朝阳宫给荣贵妃请安,之后司寝所才会把各位小主的牌子放上。” 叶婧点点头,这些规矩她都知道,不过说起荣贵妃…… “现在宫里的事务都由荣贵妃处置吗?” “是,皇上下旨由荣贵妃以贵妃金印处理宫务,妃嫔逢六的日子去给荣贵妃请安,也算是难得的尊待了。” 叶婧嘴角似有似无的一笑,逢六的日子,这算是避讳了一、五的日子。 这么看来,荣贵妃也没得到她心心念念的正妻待遇吗…… “木香,去把我的衣裳首饰准备好,初六那天可是大日子。”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初五这天晚上却传来消息,祁美人偶遇了皇帝,当晚就留宿在了御安宫。 次日一早,就在荣贵妃的朝阳宫里,叶婧看到她的一瞬间就知道,她昨晚一定是彻夜难眠。 荣贵妃穿着胭脂红绣海棠纹的交领襦裙,外头是薄如蝉翼的浅色大袖衫,上头用金线绣着孔雀的图案,随着她的走动隐隐浮动着光泽。 她梳着华贵的朝天髻,上头是一套金累丝发饰,衬得整个人都华丽大方。 可惜她神色略有疲惫,即使是上好的脂粉掩盖了她眼下的青色。 叶婧随着众人一起行礼请安,心里忍不住去想着,今时不同往日,荣贵妃也不是那个被景昌帝哄着的宠妃了。 在景昌帝或者别人看来,荣贵妃对皇上是真心爱慕,但是叶婧知道,她最在乎的是宠爱和地位。 荣贵妃要的从来都不是景昌帝的真心,她要的是帝王的宠爱和因此附加的面子和地位。 在新人第一次请安的前夜宠爱了祁美人,这本就不合规矩,景昌帝为了一个新人叫她丢脸,这可比宠爱别人还要叫荣贵妃难过。 或许是许久没见的缘故,叶婧觉着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已经比之前憔悴了许多。 自然,除了叶婧,在其余新人眼中,荣贵妃是风采无限的宠妃。 新人依次见过荣贵妃、温惠妃、宁妃和李修仪,再往下的妃嫔便只是见礼即可。 叶婧一一看过去,这些故人的面容变化不大,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温惠妃年岁略长些,她穿着宝蓝色的宫装,温和沉静,难怪皇帝会给她这样的封号。 而宁妃则是更美貌些,却不是娇艳妩媚的样子,银朱色的襦裙显得她面如桃花,气色极佳。 李修仪年岁和温惠妃相仿,打扮得也略显沉闷,赵容华则是一身绀蓝色长裙,精神也不错。 叶婧不动声色地看完时,荣贵妃对新人的训示也刚结束。 之后温惠妃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便听到外头的内侍进来通传,御前的内侍十粮来传旨了。 荣贵妃面色一僵,下意识看了一眼祁美人,果然见她露出期待的神情。 十粮进来后,传景昌帝口谕,“……祁美人晋位贵人,赐号“丽”。” 他恭敬地对荣贵妃行礼,“贵妃娘娘,无事的话奴才就先告退了。” 荣贵妃强笑着叫十粮回去,转而看着满面春风的丽贵人。 新进宫的嫔妃第一次来给她请安,竟然就有这样的贱人来落她的面子! 丽贵人也知道碍了荣贵妃的眼,因而接了旨意之后,就安静地坐回了原处。 丽贵人不愧于“丽”这个封号,她是标准的瓜子脸,眼型微长,眼角微微上扬,只是一觑就叫人觉得有无限风情。 玉肌琼鼻,小而饱满的嘴唇,还有宽松的襦裙下掩盖不住的好身材。 如此绝色,难怪能在“偶遇”景昌帝之后直接被带回御安宫。 荣贵妃盯了她几眼,转而才笑道,“既然丽贵人晋位了,就该坐到前头来才是,吕贵人,你就往后挪一挪吧!” 吕贵人长相秀美,一举一动很有大家风范,此时也难掩心里的不快。 她自认出身高贵,位份是新人中最高的,如今平白被人压了一头,自然不会高兴。 “贵妃娘娘所言极是。” 她起身对丽贵人微微一福身,“丽姐姐,请。” 屋子里的人几乎都在看着丽贵人,她心里也不免忐忑。 “多谢贵妃娘娘,多谢吕妹妹。” 叶婧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丽贵人,这人敢在这样的时候提前侍寝,不一定是横冲直撞那么简单的性子,在这宫里看人,还得越过表面才行。 丽贵人长相的确美艳,眼尾眉梢里都是风情,也难怪能以京外五品官员之女的身份,一进宫就得封美人。 叶婧微微眯眼,这一批新人的确是各个出色。 不说这个娇艳的丽贵人,还有一旁沉静如美玉一般的刘贵人,还有一个家世同样不俗的吕贵人,一个个儿都不可小觑啊…… 荣贵妃看着下头这些妃嫔娇嫩的脸庞,心里也是堵得慌。 不光是因为各色美人如此年轻,她们眼里流露出来的野心也让人心中厌烦。 而且最让她在意的是,皇上怎么会在请安前一天宠幸了丽贵人,还在这样的时候叫十粮来传旨? 在荣贵妃看来,景昌帝不是那种会被美色迷惑,无法把持自己的人,就算是对丽贵人满意,等请安结束再传旨也来得及啊…… 荣贵妃心中一惊,难道是皇上知道了什么,对自己有了不满? 她思绪一下子乱了起来,连准备好的训诫之词都随意说了说便叫散。 叶婧临走前扫了一眼荣贵妃,看来是有什么不受控的事情出现,荣贵妃才会这么慌张。 而今天景昌帝着人来朝阳宫传旨,虽然说得过去,但是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在打朝阳宫的脸。 景昌帝不是这样粗心的人,要是真的要给荣贵妃副后的待遇,不会这样不顾及她的面子的。 荣贵妃,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啊…… 第7章 初见 叶婧猜得不错,荣贵妃不像之前那般得意了。 先皇后养病的时候,荣贵妃是最得宠的妃嫔,后宫的妃嫔都要避其锋芒。 在皇帝的宠爱和宽纵下,她都敢出手害死皇后,还在此后晋为唯一的贵妃。 就在她以为自己得了偏爱,逐渐胆大了起来,对有孕的妃嫔下手之后,皇帝对她的宠爱就日渐淡薄,如今丽贵人这般晋位,说不准就是对她的一次警告呢? 荣贵妃回到内室,这才卸下了她冷静的假象。 “采兰,你说皇上今儿叫人来传旨,是不是对本宫有什么怀疑?” “娘娘,怎么会呢,楚嫔的胎不是好好儿的吗,皇上又怎么会疑心娘娘呢?” “还有容嫔她……” “娘娘!” 采兰急忙打断了她的话,“娘娘,您别乱想了,定是那丽贵人魅惑皇上,您别往自己身上想啊! 皇上一向宠爱您,连六宫的事务都交由您打理,若是皇上认定是您害了……又怎么会这般看重您呢?” 荣贵妃慌乱的情绪这才慢慢冷静下来,“你说得对,本宫陪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不会有事的……” 采兰趁机劝她,“娘娘,您若是担心皇上的心意,又何必急着除去楚嫔的胎呢,皇上都有三位皇子了,就算多一个……” “从前是本宫看不清,没能除了莹婕妤的胎,竟叫她生下四皇子来,如今她仗着儿子,竟敢对本宫不敬!” 说起这个,荣贵妃心里涌起一股闷气来,“温惠妃有儿子就算了,她天天的待在永福宫里,本宫也不嫌她碍眼。 可楚嫔和莹婕妤一样,那都是有几分盛宠的人,要是她生下皇子,岂非又是一个莹婕妤!” 采兰见荣贵妃又是这个反应,就知道是劝不动了。 娘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一年多以前皇后娘娘病重离世之后,娘娘就有些变了。 到底是变得哪里采兰也说不清楚,但是娘娘对受宠妃嫔的敌意愈发明显,甚至屡次出手要害龙胎。 当时容嫔和莹婕妤差不多时候怀孕,娘娘接连出手,却只成功打掉了容嫔的胎,莹婕妤还是顺利生下了四皇子。 如今楚嫔有孕,娘娘又派人给楚嫔下毒,这次又闹到了皇上跟前,却迟迟没有结果。 采兰虽然劝了荣贵妃,但她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娘娘这样无所顾忌地出手,虽说她们自认为做得都很隐蔽,但是那是皇上啊…… 有孕的妃嫔接连出事,皇上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荣贵妃自己也知道,景昌帝对她的宠爱大不如前了,只是她自己一直不愿相信,皇上一定只是忙于政事,只是有人狐媚惑主,只是…… 不知是不是景昌帝的所作所为让荣贵妃有所忌惮,原定准备的打胎药也没送到楚嫔那里,楚嫔在自己尚不知情的情况下躲过了一劫。 丽贵人那里也没什么波折,只是平日里请安多挨了几个眼刀。 说到底,新人那么多,大家还需要时间观望,才不会动错了手,反而惹上麻烦。 而皇帝在宠幸了丽贵人两天之后,转而翻了吕贵人的牌子,次日就传旨晋吕贵人为吕嫔。 这下吕嫔又成了新人中位份最高的第一人,她又是太后娘家的姑娘,各处都好生伺候着。 听说现在天气刚热起来,司计司那里已经给吕嫔送过冰块了。 就在后宫各处猜测着皇上会再召幸吕嫔还是接着召刘贵人的时候,司寝司的内侍捧着托盘来了锦华宫。 “小主今儿大喜,皇上翻了您的牌子!” 这就是要接她去御安宫伺候的意思。 皇帝召人侍寝分为两种,翻牌子就是接到皇帝的寝宫去,点灯就是皇帝来妃嫔宫里。 不过侍寝的时候还是会将所有人的牌子送到皇帝面前,而被接到御安宫的妃嫔宫里还是会象征性地点一盏灯笼。 叶婧惊喜着、局促着叫人接了内侍手里的托盘,又含着羞意叫人赏赐了下去。 内侍们得了赏赐都利索地行了礼退下去,只留下一位年长的姑姑,慈和地看着她。 “小主,奴婢是司寝所的女官,想必才人有些尚不了解的事项,就由奴婢来帮您吧!” 这位姑姑并不和她接触,只是指挥着木香和桔梗准备东西,而后在她梳洗打扮的时候在一旁讲侍寝时需要注意的事情给她听。 说起来这位姑姑地位不比叶婧低,木香和桔梗自然是好生伺候着。 叶婧一边听,一边想着一会儿如何面对景昌帝,只是装着害羞的样子罢了。 倒是木香和桔梗两个小姑娘,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 最后二人端水出去的时候,脸都红透了,留下姑姑单独和叶婧到卧房里,将一本小册子给她看。 叶婧就当是复习了一遍,脸上还要一副害羞的样子,使劲儿埋着头,这样好糊弄一些。 这姑姑并不以为奇,只当她是新人脸皮儿薄。 这宫里的妃嫔要侍寝的时候,十个有八个都是这样害羞得不成样子。 倒是前几日那位祁美人…… 要不是宫里选秀验身很是严格,姑姑都要乱想些杀头的死罪了。 而眼前这位叶才人不过十七的年纪,身形发育得尚可,容色却是上佳,她穿的这身浅绿色配白色衣裙正是将她衬得如花一般,在这刚要炎热起来的夏日里叫人觉得清爽可人。 叫她看来,这位才人很会装扮自己,弯弯的柳叶眉倒不稀奇,奇得是那双眼睛。 她拿着炭笔在眉眼周围描画,又拿着胭脂和口脂不知如何抹了抹,之后眼型就圆钝了两分倒是显得更清纯了。 想到方才叶才人害羞时,慌乱地看了自己一眼那般惹人怜爱,姑姑的语气不禁更和蔼了几分。 叶才人这副样子,皇上说不准能喜欢几分,又是先皇后的堂妹,前途未定之时,哪里有故意交恶的呢? 申时末,叶婧确定自己妆扮无误后,拿上一柄薄纱团扇就出门往御安宫去了。 御安宫里,景昌帝今日没什么政务,正捧着一本游记随意翻看。 “皇上,叶才人到了。” “嗯,叫进来吧。” 景昌帝对叶婧的印象就是选秀当日那个容易害羞的姑娘,不过是想起她是叶家人,也该给几分颜面,便翻了她的牌子。 叶婧走进内室的时候微微抬眼,见他持书静静地看着,一如自己记忆中的样子。 许是今日松闲的缘故,景昌帝没有束冠,只是挽髻束发,连簪带也无。 他长相算是俊朗, 尤其是在有了地位之后,被权势滋养地愈发有威势,即使是坐在那儿也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在。 叶婧轻轻走上前,在合适的距离停下。 “嫔妾给皇上请安~” 第8章 侍寝 对,就是这个声音。 景昌帝不自觉抬起头来,当时叶家这个姑娘就是这样说话,微微抬头时,双颊却是带上了羞涩的粉红,叫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叶才人?” 叶婧抬起头时,景昌帝讶异地看着她,“朕瞧着你有些眼熟,可是见过?” 叶婧又惊又喜,“皇上还记得!” 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失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回皇上,嫔妾曾进宫给先皇后请安,当时和皇上有过一面之缘。” 叶婧抬眸看向景昌帝,“嫔妾还以为皇上不会记得,没想到,没想到……” 景昌帝见她这般又惊喜又激动的样子,不觉笑了,“朕记得你,你就这么高兴?” “嫔妾无才无德,之前能进宫见皇上一面也是仰承先皇后的恩典,嫔妾……” 她似乎有些纠结,咬住自己的下唇随即松开,“皇上威仪,嫔妾也难免为之折服,只是当时嫔妾不敢多想。如今知道皇上也记得嫔妾,嫔妾实在欣喜……” 叶婧的唇色被贝齿一咬变得苍白,如今复出一抹嫣红,景昌帝被这抹颜色吸引了视线。 她没用口脂? 景昌帝很有闲心地想着,他之前没注意过,这小姑娘气色倒是不错。 这抹颜色的确吸引了他,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至少这个叶才人叫他觉得有几分趣味。 景昌帝不觉起了几分逗弄的意味,“既然是先皇后家里的姑娘,想必你必定是品行兼备,不会叫朕失望的。” 叶婧有些紧张,却又强装着冷静,在景昌帝看来平添了几分可怜。 “嫔妾必定尽心尽力,不叫皇上烦心。” 景昌帝心情颇佳,招手示意她过去。 叶婧被他揽在怀里的时候略有僵硬,脸上的红晕掩都掩不住。 皇上握着她柔软的玉手,心道叶家这姑娘果然养得娇嫩,正如他命人查出的结果一般,是个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闺秀。 也好,叶家如今没了镇国公也就没了威胁,但是叶家的年轻一代还得用。 何况他一向自诩重情重义,还是要对叶家施恩。 叶家送进来这样一个小姑娘,眼瞧着又是个乖巧的,只要她不起坏心,就算宠上几分也没什么影响。 叶婧大着胆子看向景昌帝, “皇上,嫔妾不如二姐姐,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做好皇上的妃嫔。要是嫔妾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还请皇上多教导嫔妾……” “你倒是实诚,怎么就知道自己做不好了?” “嫔妾愚钝,没什么才能,不知如何才能伺候好皇上。不过大哥哥告诉过嫔妾,一切以皇上为重,有什么困惑只管听皇上的就是了。” 景昌帝不觉笑了一声,“叶祈倒是会教你。” 叶婧一听他这样笑,便知道自己今儿这一趟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只要能让景昌帝以为自己一心听他的,哪怕有些想法显得简单甚至愚蠢,都是无妨的,反而你让他更放心些。 景昌帝果然就将她拉近一些,“叶祈说得没错,你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以后有什么不知道的就来问朕。” 叶婧小心地往他身边靠了靠,笑得愈发真心。 她在前世可是真切地对他动过心,拿出三分来装作不谙世事的少女情真,便是足够了。 再加上对景昌帝的了解,果然能叫他对自己满意。 一夜春风,御安宫寝殿内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的鲛绡宝罗帐,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晃动了许久。 次日一早,景昌帝被身边的黄门供奉轻声唤起时,叶婧还躺在青玉枕上,身上半拢着蚕冰软丝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想起昨晚她那样娇憨又信赖自己的模样,景昌帝心里微微柔软,也就没叫人唤她起身。 景昌帝走后,叶婧紧闭着双眼,压制住心中的酸涩。 她又和他在一处了,昨晚的种种让她恍惚间想到了她的新婚之夜。 此前的甜蜜、之后的痛苦和现在的清醒和恨意交织在一处,面上还要装模作样,叶婧只觉自己是生生被逼出了眼泪来。 她自嘲一笑,不枉她日日告诉自己要藏住,不枉她日日对着镜子练习,把一切表情和反应练成了本能。 在他看来自己一定很喜欢他吧,至少是对他有情的,否则也不会纵容自己不起身伺候。 叶婧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她不能让这样的情绪蔓延,否则早晚会出事。 为了转移自己的想法,她挑出系统里的属性列表来,不错,皇帝的好感度增加了五点,可以用掉了。 叶婧想把这五点都加在警觉上,结果本该加满10\/10的警觉却只显示到7\/10,而后系统弹出提示。 “警觉已经达到‘良好’级别,至少5个属性达到‘良好’之后才可以开启‘优秀’级别(健康值除外)。” 这就是不让她一下子拉满某个属性的意思? 她现在只有美貌和警觉达到7点了,还剩3点可支配的点数。 她正想着这几点要不要先留着,外头木香估摸着时间,进来叫她起身。 叶婧被唤醒后,也是装着一副刚睡醒的迷蒙样子。 “皇上走时可有说什么?” “回小主,皇上有和身边的供奉说话,但是奴婢没有听到内容。” 叶婧点点头,“嗯,伺候我梳洗吧。” 今儿是十二,倒是不用去给荣贵妃请安,叶婧也就不算着急,安心妆扮好之后才离开御安宫。 也罢,这个等回了锦华宫再说。回了锦华宫的时候,夏选侍正在院子里赏花,见她回来了一愣,随即福身请安。 “叶才人安。” 叶婧点点头,“夏选侍这么早?” 夏选侍知道她是从御安宫回来,心里发酸又不敢说什么,二人也无话,随意说了几句便罢了。 叶婧可还记得上次的水兰香,那香没了下文,夏选侍也不曾再出手。 但这事儿到底是在叶婧心里留了痕迹,她对夏选侍总是多一分防备。 第9章 晋位 叶婧本想着能好好休息一日,这一次侍寝能在景昌帝那里留下印象就是了,却没想到次日景昌帝又召她去了御安宫。 不说他对叶婧的话信了几分,好歹是对她有兴趣的,叶婧自然是抓住机会好生地叫他记住自己。 这次晨起的时候,叶婧早早儿地起身,伺候景昌帝更衣。 在给他佩上腰间垂着的玉佩时,叶婧愣了一下。 这是从前,她还是叶娴时送给景昌帝的玉佩。 下头坠的络子是叶娴亲手所做,上头的丝线和米珠都是她仔细挑选后,自己慢慢串起来的。 这是个细碎功夫,她用了半月时间,才做出六条来。 景昌帝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看了一眼玉佩,“这是从前皇后给朕的,怎么,你也认得?” 叶婧低着头调整了一下玉佩的位置,而后才抬起头来,“是,皇上,嫔妾入宫时听皇上提过,是二姐姐亲手选来送与皇上的。” 这样的小事景昌帝不太记得了,不过他摩挲着玉佩,怀念地叹道,“是啊,这络子还是你姐姐亲手所制,已经换了三条,朕都收起来了,不舍得扔掉。” 叶婧生生压住心里的嘲讽和恨意,面上却是惋惜和怀念,“是啊,二姐姐一心想着皇上,皇上也惦记着二姐姐,真是令人生羡。” 景昌帝就笑着看了她一眼,“如今你二姐姐虽已去,却有你陪在朕的身边,可见朕是有福气的。” 叶婧听了这话眼眶却红了,“皇上,嫔妾情愿二姐姐还在,皇上能和自己的妻子白头偕老……” 景昌帝一愣,这姑娘真是…… 他的话是有试探在的,可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是真心为他,甚至愿意自己没有机会入宫来,也要他能有真心喜欢的人陪在身边。 景昌帝不得不承认,他并不相信叶才人在几年前见过他之后就芳心暗许,至今仍是对他真心相待。 但是这样一个深闺里的小姑娘,在他调查过的种种过往来看,实在是个没有心机的简单性子。 这样的人,真的能演到如此地步吗? 几息之后,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肩膀,“你无需自轻,朕瞧着你是好的,你好生在宫里待着,不要乱想。” 叶婧抬眼看向景昌帝,眼泪瞬间落下,嘴角确是笑了起来。 “有皇上这话,嫔妾实在是……” 她不好意思地拿出帕子来抹去脸上的泪水。 “嫔妾失仪了,以后必定不会再说这样的话,叫皇上烦心。” 景昌帝笑着握住她的手,“好了,别哭了,叫人伺候你梳洗,在这儿用完早膳再回去。” 除了大朝会,景昌帝都是上完早朝回御安宫来用膳的,叶婧就露出惊喜的样子来。 “那嫔妾等皇上回来!” 景昌帝走的时候心情倒是不错,一旁的黄门令不着痕迹地看了叶才人几眼,心里暗暗记了下来。 这次叶婧再回锦华宫的时候,圣旨就跟着回去了。 叶才人晋位从五品贵人,赐烟罗纱两匹、云缎两匹、如意云纹锦缎两匹、玉佩一枚、金银各一匣。 【从五品:贵人、正六品:美人、从六品:才人】 叶婧领旨后,当着御前的黄门供奉就拿起了那枚玉佩,惊喜地看了又看, 而后珍而重之地把它握在手里。 “还请供奉替我向皇上谢恩。” 眼前的叶贵人侍寝两回不说,还从才人直接晋位到了贵人,可见皇上是喜欢的。 这黄门供奉也就客客气气地应下,接了赏赐便回。 叶婧看着手里云纹图案的玉佩,微微一笑,景昌帝想表达自己心意的时候,还真是让人很容易信以为真啊。 景昌帝腰间佩着的便是龙穿云纹的玉佩,眼下又赏给她这么一块儿样式相似的玉佩,若她真是对景昌帝有情的怀情少女,只怕要陷入其中了。 木香瞧着自家小主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没问什么,只是将赏赐放在桌子上。 “小主,这些东西可要收起来?” “玉佩放在梳妆台上吧,烟罗纱和如意云纹锦缎都送去司制所。烟罗纱给我做一套新帐纱,以前的颜色我不太喜欢。锦缎裁两身正经宫装,样式你看着办,别太出挑就是了。” 这云纹锦缎便是正经料子,一般都是做正式的宫装所用,瞧着那面料上的图纹,算是贵人能穿戴的最好仪制了。 桔梗这时候送走御前的人也回来了,她语气轻快,很是为叶婧高兴。 “小主前日侍寝后没能晋位,奴婢还担心来着,眼下看来原来是皇上喜欢小主,给小主连晋两级呢!” 叶婧笑笑,“我原以为只能是个美人,还想着叶美人听起来好听,却不想能成个贵人。” 桔梗一边和木香一起收拾,一边给叶婧说庆贺的话,瞧上去倒是人人都高兴。 只是两个丫头是真心为她高兴,心里或许还存着几分皇上会真心宠爱叶婧的幻想,而叶婧则是为第一步的成功而愉快罢了。 过了这一日,景昌帝又召了董才人去,也是侍寝两日后晋为美人。 新人入宫侍寝多半是要晋位的,倒是没掀起多少风波,到底有一个压住一众新人的吕嫔在,还有得了封号的丽贵人,还有一个晋了两级的叶贵人,董美人还是没那么惹眼的。 董美人晋位之后刚好是十六那日,一大早的,众人都聚在了荣贵妃的朝阳宫。 荣贵妃还没出来,赵容华倒是先起了话头。 “刘贵人这几日休息得如何?” 赵容华也是在太子府里就伺候了,和荣贵妃是一起入的太子府。 不过她家世和宠爱都平平,到现在连个一宫主位也没有。 刘贵人不明所以,只是恭敬地回话。 “嫔妾一切都好。” 赵容华拿着帕子掩嘴笑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刘贵人迟迟不能侍寝,心中焦虑不安呢!” 按说刘贵人和吕嫔进宫的位份都是贵人,只是如今吕嫔都侍寝晋位了,两个才人也晋位了,只有她还没被召幸过。 好在刘贵人是个稳得住的,不管赵容华如何说,都安稳地推脱过去。 赵容华见她不接话,又在这几个新人身上看了一圈,最后瞄准了叶婧。 “叶贵……” “呕!” 赵容华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干呕声打断了。 她不悦地想说什么,却发现是宁妃捂着胸口,不适地皱着眉头。 第10章 宁妃 宁妃长相温婉,颇有几分美貌,入府不久就生下了二公主。 只是她与荣贵妃一同入府,生下女儿后不甚争宠,宠爱上一向是不温不火。 入宫之后,她被封为昭仪,此后反而更得景昌帝喜爱,很快就赐下封号“宁”,后又晋为宁妃。 叶婧从前觉得宁妃是个知进退的人,在太子府的时候,荣贵妃是侧妃,宁妃是良娣,她从来不在荣贵妃面前争锋,对自己这个太子妃更是一向敬重。 直到入宫之后,叶婧才品出她的几分厉害。 宁妃在太子府时藏了许久,却在叶婧逐渐病重的时候,慢慢展露出她的风范,对上有礼,处事端方,把自己的祥玉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叫皇帝也高看她几眼。 叶婧静静地看着宁妃,她脸上的惊异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来这真是意外之喜了。 内室里,荣贵妃本就梳妆打扮好,只是在等着最后出去,享受众人的参拜罢了。 如今得知宁妃可能有孕之后,荣贵妃抚了抚发髻侧面金鸟衔珠的步摇,沉声吩咐。 “去查,这个月给宁妃请平安脉的太医是哪个。” 采芳领命下去了,采兰则是扶着她走去正殿。 “臣妾\/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荣贵妃仿若不知宁妃不适一般,照常叫起,而后问了莹婕妤的四皇子身体,还有楚嫔的身孕如何。 宁妃也沉得住气,温惠妃更是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说什么。 李修仪一向是不与人交恶的,几个主位都不说话,赵容华虽说有些跃跃欲试,到底是忍了下来。 一时间朝阳宫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荣贵妃将下头的人看了一圈,这才笑道,“宁妃妹妹是怎么了,本宫瞧着你倒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贵妃娘娘关怀,臣妾只是略有不适,没什么大碍的。” “这怎么能行,妹妹身子要紧。采兰,去请太医。” 这话说得根本没给宁妃推脱的机会,她也知道荣贵妃的性子,再说下去只会给彼此平添难堪,只能笑着谢了恩。 来的刘太医在太医院里也有小十年的资历了,一向不和后妃来往,一般只给皇上请平安脉。 “启禀荣贵妃、宁妃娘娘,微臣所见娘娘脉象圆滑如珠,搏动流利,是为有孕的脉象,大约一月有半了。” 宁妃有孕了! 这一消息炸响在所有人心里,连宁妃也是满脸惊讶。 宁妃的二公主都八岁了,这些年虽说一直有宠,却从未再怀孕过。 眼下她有了身孕,又是在妃位上,若是生下一个皇子…… 荣贵妃心里不愉,却不觉看向温惠妃,她可是有二皇子的人,说不定比自己还要急呢。 “宁妃妹妹真是有福气,采兰,快去皇上那里说一声!” 荣贵妃高兴地叫人去报喜,看上去像是真为宁妃高兴一般。 楚嫔也笑盈盈的,抚着自己的肚子。 “宁妃娘娘有孕的时候倒是和嫔妾差不多,这下嫔妾肚子里的孩子要有伴儿了~” 赵容华可算是寻到了机会,她白了楚嫔一眼,“宁妃娘娘是主位娘娘,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尊贵的,岂是你的孩子可比!” 楚嫔下意识地想反驳,可赵容华到底在位份高她些,到底还是忍了下去。 宁妃却不能叫这话落地,笑着看向楚嫔,“皇上的孩子都是一样的,本宫倒想着和楚嫔一般,咱们都安安稳稳地生下孩子才好呢!” 荣贵妃看赵容华还想说话,声音也冷了几分。 “赵容华,皇嗣岂容你多嘴,宁妃和楚嫔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尊贵,容不得谁说闲话!” 赵容华和荣贵妃一起进太子府的时候,荣贵妃就是侧妃,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承徽。 那时候侧妃得宠,赵承徽在她手里吃过不少亏,眼下对上荣贵妃就先怕了三分。 赵容华都偃旗息鼓了,剩下的人不是不愿多话就是位份不够。 特别是几个新人,她们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得宠,高位娘娘有孕之事,还不是她们能插嘴的。 丽贵人的眼神主要在吕嫔和叶婧身上打转,吕嫔也就罢了,有太后在,位份必定是要高的。 可叶婧家里区区四品的官职,就算有先皇后的关系在,侍寝之后封个美人也该过去了,如今叶氏一下晋为贵人,可见也是个不能小觑的。 吕嫔同样也很在意这二人,只是她们都在等。 现在皇上见过的人不多,谁是真正的敌人还需要时间才能看清。 宁妃有孕的消息很快就递到了御前,景昌帝当即赏赐了许多东西去宁妃的祥玉宫,除了衣料首饰外,还有不少安胎的药材。 祥玉宫里西配殿里住的是孟常在,她跪在宁妃身后,瞧着宁妃接了赏赐,被御前的人奉承着笑得那般耀眼。 宁妃一向不是张扬的性子,可孟常在住在祥玉宫这几年,却知道她心里是骄傲的,不愿叫人轻视了去,因而对宁妃愈发恭敬。 “孟常在,你素日里侍奉本宫也辛苦了,宛儿,给孟常在挑两匹好料子做衣裳。” 孟常在忙回过神来,欣喜地谢了恩。 宁妃笑着虚扶她起身,“起来吧,回去叫司制所好生做几件衣裳,皇上瞧了也高兴。” 孟常在大喜过望,这就是宁妃肯叫她侍寝的意思了! 宁妃位份高,又一向有宠,皇上来祥玉宫多半都是在正殿过夜。 至于平日里翻牌子,孟常在也是偶尔有一次,如今新人入宫,她更是难出头了。 眼下宁妃有孕,皇上必定是会来祥玉宫的,宁妃又不方便侍寝,这时候就算是孟常在的机会了。 景昌帝当晚果然就来了祥玉宫,不过他并没有宠幸孟常在,而是在正殿过了一晚。 孟常在瞧着正殿熄了灯,失望地回了内室。 “小主,宁妃娘娘刚有孕,皇上陪着她也是应当的。等以后皇上再来咱们祥玉宫,宁妃娘娘就不好留皇上了!” “我知道……” 孟常在失落地拔掉了发髻上的簪子,她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今天就算是皇上来了,她也不敢伺候的。 她看着镜子里精心打扮过的面容,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来。 她是在皇上继位后第一次小选入宫的,当时不过是个采女,受了一段时间的宠幸后,晋为选侍,后来又称了常在,也算是得过宠。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皇上不再宠爱她了呢? 孟常在想不通,她明明好生伺候皇上了,也没有过什么错处,可皇上就是不再宠爱她了。 就算偶尔能侍寝,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呢…… 想起白日里看到宁妃得到的那些赏赐,还有宽敞的正殿里那些精致讲究的摆设…… 孟常在又看了看自己的配殿,小小的几间屋子,别说什么珍贵的东西了,连几个箱笼都只能放在屏风后面遮挡着。 她没有家世,除了皇上的宠爱,别无依靠了。 镜子里的那张秀丽的脸上浮现出了野心,靠着主位过活虽说安稳,但自己也要得宠才好。 眼下宁妃娘娘肯抬抬手让她侍寝,这是她的机会,若是还不能牢牢抓住,何时才能出头呢…… 第11章 桃花 宁妃有孕得了景昌帝两日的陪伴,之后景昌帝又去看了同样有孕的楚嫔,倒是继续宠幸起旧人了。 先是荣贵妃,虽只有两次,却也撑起了朝阳宫的脸面。 而后是莹婕妤和容嫔,一直到六月里,才翻了刘贵人的牌子。 之后的一个月里,新人陆陆续续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大多有了晋位。 锦华宫里,夏选侍愈发急躁,新人里只剩下她和两个采女还没能侍寝,她怎么能不急? 她的宫女薇儿也想着为她分忧,便支招道,“小主,要不咱们去找哪个主位娘娘去,有人引荐必定会容易些啊?” “哪有这么简单!” 夏选侍烦躁地扇着扇子,无缘无故的,人家主位娘娘凭什么引荐她! “小主,事在人为,您总要试试才好啊?” 这时候窗外走过一群人,直奔着东配殿而去。 “那是十粮?” 夏选侍瞧见了领头的正是御前的内侍供奉十粮,这时候来锦华宫,难道又是召叶贵人去侍寝的? 薇儿瞧着她的脸色,赶忙出去瞧瞧,果然是御前的人过来,还带了些盒子,不知是什么赏赐。 夏选侍听了薇儿的回话,脸色愈发不好。 “我们同住锦华宫,她都去御安宫几回了,我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着!” 她起身也不知能去哪,只能在屋里来回转着,一边儿扇扇子给自己降降火气,转身间就看到一旁的冰盆化了大半,只剩下一点浮冰飘在水面上。 这下子夏选侍火气更甚,指着那冰盆,气得声音都高了。 “司计所的人连冰盆都不肯多送些过来,如今天儿这样热,还两日才送一次冰,是打量着我得不了宠吗!” 薇儿赶忙劝着,夏选侍却越说越委屈。 “你瞧瞧对面儿,恨不能一日送两回冰过去,我们差在哪儿,不就是皇上宠幸过她几回吗? 还有这锦华宫里的奴才,个个儿都想着替东配殿做事,恨不能叫叶贵人瞧上了,补了东配殿的缺去!” 薇儿一边儿劝着一边儿想,那叶贵人是从五品的位份,按例就该每日都有冰的,选侍不过是从八品,两日一回冰也是合规矩的。 这还是司计所看小主刚进宫,说不准以后能不能得宠才观望着,若是她真的被翻了牌子之后得不了宠,那时候日子才难过呢! 夏选侍家里不过是个六品的地方官,长相倒是个清秀佳人,这才被选进了宫。 她位份不高,进宫也不能带人,自己对宫里也了解的不甚多。 薇儿是司籍所送来的宫女,因为在宫里待了有五年的时间,对各处的主子和规矩都有所了解,很快得到了夏选侍的重视。 “小主,奴婢看着叶贵人不是个能容人的,之前小主想和她交好,她也是无动于衷,还不如咱们另寻出路……” 夏选侍这边如何决定的叶婧全然不知,她正挑着盒子里的首饰,愉快地对镜梳妆呢。 十粮这次过来并不是请她去御安宫,而是景昌帝瞧见了一套桃枝纹的首饰,想起她之前说过最喜欢桃花的话来,就赏给了她。 叶婧看着系统里平白多出来的两点好感度,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景昌帝能把她的话记在心里,哪怕是偶然想了起来,也是个好兆头~ “木香,把我新制的那身襦裙拿出来,绣桃花瓣的那件。” 木香一听就知道了,那也是皇上赏的料子,小主送去司制所做了两套衣裳,前儿刚拿回来。 叶婧换上那件桃红洒金的襦裙,头上簪的是桃枝纹的簪子,另一只钗上是金丝掐的桃花。 她又将胭脂揉开,在两颊上浅浅敷上一些,衬得她更是娇艳了几分。 “走吧,去御安宫。” 木香有些迟疑,“小主,皇上并未召寝,咱们这么贸然过去……” 叶婧笑笑,“无妨,偶尔冲动些更像个小姑娘不是吗?” 木香:(○ . ○)? 木香沉稳,难得露出这样呆愣的表情,瞧得叶婧一下子笑了出来,“好啦,去拿那盏桃花酿来,咱们去送给皇上。” 木香这才放下心来,亲自去拿了。 叶婧有些心虚地拍了拍胸口,自从木香的好感度达到了10\/10之后,她在木香面前难免有些放松了。 不过她的话没有说错,无诏去御安宫是有些不妥,但是去送个东西还是可以的吧? 叶婧笑了笑,今儿皇帝有那个闲心给她送簪子,想必是心情不错,她这时候去不会惹他厌烦。 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收到了心上人的礼物,高兴些才对呢,满心欢喜地打扮好自己去找他,纵然郎心无情,也不会责怪的。 还是那句话,她不能事事稳妥,太假。 一个刚过碧玉年华的小姑娘罢了,十几年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哪里懂得那么多顾忌。 到了御安宫外头,正好是十粮候着呢。 “叶贵人安,这太阳还没下去呢,您怎么过来了?” 叶婧笑得眉眼弯弯,“我来给皇上送谢礼来了,木香。” 木香递上一个小坛子,十粮一掂量,还挺沉。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桃花酿,还请伴官帮忙送进去,请皇上品尝。” 十粮接了酒坛子,皇上今儿没什么烦心事,叶贵人这要求也不难办,他也就痛快应下了。 来御安宫送什么的嫔妃都有,除了皇上心情不好,或者是已经瞧出了皇上不喜欢的人来送以外,他们都会去通传一声的。 里头还有黄门令呢,他通传进去,能不能递到皇上跟前儿还得看那位的。 黄门令叫杜百遇,是打小就跟在景昌帝身边的,十粮则是景昌帝当年念书的时候专门伺候他的小黄门,后来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十粮知道杜百遇的地位,从来不争什么,反而处处敬着他,慢慢的也就成了杜百遇的人了。 这边杜百遇得了十粮的暗示,悄悄地退了出来。 “大伴,叶贵人来了,说是送一坛桃花酿来给皇上尝尝。” 杜百遇奇道,“送酒?” “是呢,您看这要不要递进去?” 杜百遇瞧了瞧这小坛子,笑了。 “皇上今儿不是刚送去桃花纹的首饰吗,如今叶贵人投桃报李,咱们怎么好耽误她的心意。” 他点了点头,“去验毒吧,弄好了赶快送回来,我去里头通传一声。” 第12章 桃花酿 从把酒坛子递给十粮到见到景昌帝,一共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叶婧看着面前的景昌帝,笑得很甜。 “嫔妾给皇上请安~” 景昌帝叫她起身后就笑了,“朕这是看到了一位桃花仙子?” 叶婧有些害羞地歪了歪头,“皇上的簪子嫔妾很是喜欢,这衣裳也是皇上赏的料子,嫔妾就想着一起穿戴了,说不定皇上会喜欢……” 景昌帝招招手,叫她过去。 “嗯,不错,这颜色很是衬你,难怪你喜欢桃花,这样一打扮,真就像那桃花成了仙一般。” 叶婧就红了脸,“嫔妾…嫔妾哪有那般好看……” 她害羞地挪开视线,“嫔妾给皇上尝尝这桃花酿吧,是嫔妾入宫之前亲手酿的,只剩下两坛子,都带进宫来了。” 景昌帝瞧着她面若桃花,心道她真是会打扮自己,长得又娇美,正是该好好打扮的年纪,什么衣衫首饰给了她都不浪费。 景昌帝心情本就不错,叶贵人也这般叫人意动,顺势就叫她留了下来。 “百遇,去收拾些小菜来,朕和叶贵人小酌几杯。” 景昌帝说得简单,杜百遇可不能糊弄,在内殿里正经摆了一桌子,各色的饭菜点心不说,清爽的小菜就摆了十几样。 景昌帝牵着叶婧坐下的时候,叶婧还愣了一下。 “杜大伴还真是……” 景昌帝一愣,“怎么了?” “杜大伴必定是担心皇上空着肠胃饮酒,会伤了身子。” “这老家伙,这是给他自己省事呢,瞧着吧,这就算是咱们的晚膳了。” 杜百遇不意这位叶贵人会提到自己,也就微微躬着身子陪皇上逗趣儿。 “哎呦皇上,您可别打趣奴才了,要是叶小主当了真,奴才可就洗不清了。” 叶婧掩嘴笑了,“杜大伴这样一心为着皇上,皇上可别吓他~” “也罢,既然叶贵人都夸你了,朕便赏你一席,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伺候。” “是!” 没了宫人在身边伺候,叶婧觉得轻松了许多。 自然了,她不会真的因为周围有人就如何拘谨,只不过这是一个好的契机, 能叫景昌帝觉着她少了几分拘谨,好似二人亲近了些。 这桃花酿闻起来清香扑鼻,实际上比起寻常时候喝的果酒不知烈了多少倍。 几杯酒下肚,她的双颊已经红的好似云霞一般。 叶婧在叶家就试过,这副身子喝桃花酿这样的酒,两杯之后就开始脸红,五杯酒开始头晕,大约十杯以上就很难保持清醒了。 她掐着算着,三杯酒的时候就装着头晕,第四杯的时候晃了一下酒杯,洒出了几滴桃花酿。 叶婧就傻笑着瞧着自己手里的酒杯,“别晃……” 景昌帝也饮了五杯,但他的酒量远不止如此,便惬意地给自己倒酒,看着眼前美人儿醉酒的样子。 怪不得她一开始推脱着不肯喝,原来酒量这般不行,不过三四杯就迷迷糊糊的,倒是可怜可爱。 又喝下两杯后,叶婧连脖子都透出粉红色来。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白玉一般的皮肤如今透出这样的娇嫩来,叫景昌帝不由得停了手里的酒杯,挪不开视线去。 偏偏这时候她又斟满了一杯酒,晃晃悠悠地要和景昌帝碰杯。 “皇上……” 美人娇憨,面若桃花,眼神迷离偏又睁着眼睛想让自己显得清醒的样子,真是又清纯又妩媚…… 景昌帝被这样勾人的画面刺激得意动不已,伸手把叶婧手里的酒杯拿走扔到一旁,随即起身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叶婧一声惊呼,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的酒……” “别喝酒了,朕带你去玩别的。” 叶婧被他放在床上,俯身笼住的时候还是愣愣的,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全然信任地攥着他的衣裳。 她似乎有些茫然,见景昌帝衣襟松散开来,伸出一只手小心地戳了戳他的胸膛。 “皇上?” 景昌帝被她这个样子扯断了最后一丝理智,扬手扯掉了帷钩。 天青色的帷帐落下,掩住了里头的春色。 ---------------------------------------- 【更新一下好感度】 景昌帝:13\/100 荣贵妃:-1\/10 赵容华:0\/10 ---------------- 木香:10\/10 桔梗:10\/10 ----------------- 宫外—— 叶祈:3\/ 10 ---------------------------------------- 【新人位份变动之后】 吕嫔:19岁,太后娘家姑娘,新人 刘嫔:17岁,新人 丽贵人:18岁,新人 叶贵人:17岁,女主 -----------五品----------- 董美人:17岁,太傅外孙女,新人 萧才人:18岁,新人 钱才人:17岁,新人 宋小媛:18岁,新人 -----------七品----------- 孔常在:19岁,新人 夏选侍:16岁,新人 孙采女:17岁,新人 钟采女:16岁,新人 ---------------------- 最后这三个未侍寝 第13章 头痛 叶婧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一早了,她揉了揉额头,还好,只是些许不适。 木香守在一旁,见她醒了,又高兴又紧张。 “小主,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她知道自己没有醉得很严重,但还是稍微皱了皱眉,“头疼得厉害……” 木香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您怎么能喝那么多酒呢,昨儿皇上还请了太医过来,可把奴婢吓坏了!” “请了太医?” 叶婧虽说没有醉得失去理智,可对于她现在的身体来说,昨天的确喝了不少,再加上和景昌帝……疯狂了些,真是睡得昏昏沉沉,毫无知觉。 “是啊,皇上担心您是不是病了,好在太医说您就是酒醉加上有些累了,睡一觉好好养着就是了。” 木香给她把脉之后才放下心来,“小主的确无碍,只是这两天好好歇着,吃得清淡些就是了。” 叶婧也放心了,她只是来邀个宠,要是伤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也是巧了,她刚坐到梳妆台前,景昌帝这时候刚好回了御安宫,叶婧就这么顶着刚睡醒的样子接驾。 这次叶婧是真的害羞,她两辈子也鲜少有这样宿醉之后素面朝天见人的时候。 景昌帝今日倒是十足的体贴,扶她起身之后就遣退了宫人。 “怎么样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嫔妾无碍,只是有些头痛,想来略歇歇就好了。” “嗯,这就好,昨日……” 景昌帝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昨日朕还以为伤到了你,好在你无事……” 原来他以为是…… 叶婧自然是害羞的样子,不依地转过身子去。 “皇上!” 景昌帝也有些不自在,昨日是他冲动了,忘了她还是个小姑娘,就那般折腾…… 想着想着,他却是有些意动,不过顾念着她的身子,还是忍了下来。 “陪朕用完早膳再回去吧,回去好好歇着,这几日都叫太医去瞧瞧, 省得有什么不舒服的,你自己都不知道。” 叶婧乖巧地一一应下,而后才记起来要谢恩。 “嫔妾听木香说皇上给嫔妾宣了太医,今儿又留嫔妾用早膳,嫔妾该谢恩才是……” 景昌帝笑着捏她的手,“你现在才想起来,可见谢恩的心不诚啊?” 叶婧大着胆子觑他一眼,“心诚哪里是口里说说的,嫔妾对皇上的心意,时日久了,皇上总能看见的。” “景昌帝好感度+1,更新为19\/100。” 景昌帝只觉得眼前的人儿说完这话之后,眼睛里多了一道他看不懂的光彩,他把这判断为是姑娘家的欢喜。 “你先梳妆吧,朕也要更衣,想吃什么叫你的宫女去说一声。只是有一条,你昨晚上喝了酒,今儿吃得清淡些。” 叶婧愈发甜蜜地笑着,“嫔妾又要谢过皇上的关怀了~” 景昌帝觉得眼前的小姑娘逐渐和他熟悉起来,胆子也大了些,都敢和他说玩笑话了。 他出去的时候,嘴角挂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叶贵人主动去了御安宫,随即就在那儿留宿了一晚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处。 次日又是请安的日子,叶婧一进去就感受到了许多视线的注视。 位份低的还好,到底不敢说什么,吕嫔却是笑着看她。 “叶贵人来得早。” 这话听上去不知是友好还是挤兑,不过叶婧能感受到吕嫔看她的眼神算不上友善。 “吕嫔安。” 叶婧福身一礼,就坐到了她斜下方。 吕嫔不想她竟然不接话,是想躲着还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她看向叶婧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深意,无论如何,能在主动去御安宫的时候叫皇上留宿了她,这本就是叫人忌惮的本事了。 荣贵妃出来后也是多瞧了叶婧几眼,不过她和吕嫔不同,虽然也觉得这个叶贵人争宠惹人厌恶,但这样刚进宫两个月就这般沉不住气,上赶着去御安宫争宠,叫人瞧不上。 反而是吕嫔和刘嫔那样,家世好位份高,更需要警惕。 不过这样争宠,她瞧着也不喜欢就是了。 荣贵妃如今正想着如何应对宁妃的孕事,还要顾及景昌帝的心思,是不会为了这点儿小事就明晃晃地为难一个贵人的。 倒是赵容华忍不住先开了口,“我听说前日叶贵人去了御安宫?” 叶婧抬眼看向她,赵容华的笑里是明晃晃的不善。 “大热天儿的,叶贵人倒是不嫌累。” “多谢赵容华关心,嫔妾无事。” “叶贵人也是心急了,你这般年轻,哪里会没有得宠的时候呢?” 叶婧手里拧着帕子,却坐直了身子,装作自己没有慌张的样子。 “嫔妾多谢容华教诲。” 楚嫔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着看叶婧这般紧张还要强撑的样子,心道赵容华是个没脑子的,用来试探这些新人却实在好用。 叶贵人心思这样嫩,却出头去争宠,不知道在这深宫里能活多久呢? 不少人都等着看戏,荣贵妃却是不能纵容赵容华在朝阳宫做得太过,她很快岔开了话题,提及一旬之后的七夕节宴。 “皇上和本宫商议着,今年进宫的姐妹不少,七夕的时候一块儿去邀月宫赏月,也算是个家宴了。” 她停顿了些许,而后慢悠悠地补充道,“七夕是个好日子,皇上的意思是,到时候一并给诸位姐妹晋一晋位份才好。” 荣贵妃这话一出,不少妃嫔都或多或少有些激动,就算是宁妃也不免在心里暗暗期待着。 她的妃位已经有将近三年了,如今她又有了身孕,说不定就能晋到四妃上了,再往上就是贵妃…… 她不由得看了一眼上头坐着的荣贵妃,她们同年入的太子府,虽说她家世不如荣贵妃,在府里一直避让,可入宫之后,自己的宠爱也一直不缺。 二公主已经长成,她又有了身孕,至少一个四妃的位份该是当得的。 温惠妃则是毫无波澜,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她一向不怎么多话,也不争抢什么,却叫人无法忽略,毕竟能将二皇子抚养长大,谁也不会轻视了她。 其余的妃嫔则是暗暗期待,尤其是新进宫的妃嫔,她们毕竟位份低,不似主位娘娘一般,皇上一念之间抬个手,她们的位份也就上去了。 第14章 七夕 之后的时间里,宫里悄悄涌出了一股争宠的风气,荣贵妃这话可以说是吊起了许多人的心。 宫里几年没有大封过了,要想得一个高些的位份,就要在这之前让皇上多记得几分。 叶婧这时候反而安静了下来,不过是十天的时间,这么多人一股脑送到皇帝面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惹了皇帝厌恶,何苦去冒这个险呢~ 她没什么事就窝在自己的东配殿里,试衣服、试妆容,顺便把积攒的8个属性点分开,先把“舞”这一项由1加到7。 这样她就攒够了五项“良好”的属性,把剩下的两点都加到了“警觉”上。 把手里的点数用完后,她“良好”以上的属性就有了五项,分别是警觉:9\/10、美貌:7\/10、身材:7\/10、琴:7\/10、舞:7\/10。 叶婧静静地待在自己宫里,偶尔听说谁谁谁又去偶遇了皇上,谁谁谁送东西去御安宫却被原样送了回去。 木香对此很是赞同,“小主得皇上喜欢,这次晋位肯定有小主的,此时不出去也好。” “如今的花儿开得正盛,叫人看着眼花缭乱,我何苦去招惹麻烦呢?” “小主耐得住心性,实在是好事。” 七月初七,邀月宫宴,叶婧穿着清爽的柳色襦裙,一只镶翠玉簪子并几朵珠花,拿着一柄绘荷花团扇慢慢往宫宴处走去。 邀月宫在后宫的东南角,再往南不远处便是太清池。 宫门口不远处一条长廊通往池中央的观景亭,赏荷宴便先摆在此处。 亭子周围的立柱都雕刻着荷花美景,凸浮在柱子表面栩栩如生,纱帐和珠帘半围着亭子,随风轻轻摇摆着。 太清池上开满了荷花,几条小舟掩在其中,载着乐师和伶人,准备着为宴席奏乐。 叶婧坐在亭子里有些恍惚,景昌帝登基的次年的七夕时,她们也是在太清池旁赏荷。 当时他们二人携手同来,帝后和谐,仿佛是一对恩爱伉俪。 那时候的她还以为,景昌帝对她是有真心的…… “皇上驾到!” 叶婧恍然回神,从那般假象中脱身出来,霎时间恢复了清醒。 景昌帝走到上首的主座,左手边是荣贵妃,右手边是温惠妃,都是斜放着的位子。 其余嫔妃则是几人一桌,分列在亭子两旁。 叶婧上首是刘嫔,下首是张美人,三人都不是多话的,皆是安静地看着殿中的歌舞,偶尔拿一块点心小口吃着。 而她对面的丽贵人却是时常往这边打量着,不知到底是在看谁。 叶婧一边儿看歌舞,一边儿也会瞧瞧对面坐着的妃嫔。 特别是新人里七品以下的妃嫔,平日里请安也见不到,此时才算是她们入宫之后第一次出现在正式场合。 一场歌舞毕后,荣贵妃在殿中妃嫔面上扫了一圈,才笑着和皇帝说话。 “皇上,七夕节是女儿家讨巧的节日,臣妾可是知道宫中姐妹心灵手巧的可是不少,不如也叫她们找了拿手的技艺出来,一起助兴如何?” 这本也是常见的事,都是后宫中人,在这样没有外臣的家宴上出来表演,是助兴也是争宠。 景昌帝也正是兴致上佳的时候,就笑着应下,“今儿七夕,合该是这样百花齐放的时候,准了!” 宁妃却是替众人讨赏,“皇上这样空口哄咱们可不行,臣妾想替姐妹们讨个彩头,不如皇上准备个什么彩头,到时候给今日的魁首如何?” “也好,朕前几日瞧见库房里有一尊彩衣娘娘的像,样子好看、意头也好。你们有什么拿手的本事尽管给朕瞧瞧,就算争不到彩头,朕也都有赏!” 宁妃轻轻抚摸着小腹,笑得温柔,“可惜臣妾不能擅动,不然也要争一争这彩衣娘娘的像才好呢~” 楚嫔的肚子已经明显隆起了,她接过这话,“宁妃娘娘怀着身孕,合该跟皇上讨一尊送子娘娘像才是啊!” 景昌帝看着两个有孕的妃嫔精神都不错,心里满意,直接叫了赏赐。 “你们俩今儿可别乱动,十粮,给宁妃和楚嫔都送两匹好料子去,要软和贴身的,再叫太医看过了才能用。” 二人都要起身行礼,被景昌帝拦下,便是坐着谢了恩。 荣贵妃偶尔看看宁妃不甚明显的腹部,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不管怎么说,殿内的气氛还是很融洽,很快就有人出来献艺。 先是董美人画了一幅夏荷图,而后是宋小媛抚琴,而后是萧才人起舞,竟是传说中的水上舞。 所谓水上舞,便是提前在水里放上木板,借力在其上起舞,以求翩然之姿。 木板藏在荷叶堆下,又离了几丈远,萧才人在荷花映衬下翩翩起舞,她身量纤纤,舞姿精妙,远远瞧去真如凌波一般。 一舞毕,景昌帝抚掌赞叹,“不错,舞美、人也美,这舞裙似乎是云水波的料子,真是如水中生出的仙子一般。” 宁妃最先捧场,“是啊,皇上,臣妾瞧着,今儿这彩衣娘娘的像是归萧才人莫属了!” 而吕嫔看着走回殿中,神采飞扬的萧才人,明明是笑着的,眼中却实在是没有一丝温度。 她们同住一宫,事先竟一丝风声也没有传出来,是她瞒的好,还是自己手里的人太不中用了呢…… 有萧才人珠玉在前,之后再无人献舞,只有莹婕妤出来清歌一曲,再无人敢动。 莹婕妤再往上就是赵容华和几个主位娘娘,显然都是不会出来做什么的,景昌帝也已经看了个过瘾,到底是萧才人的水上舞最出彩。 “朕的爱妃们各个儿都是身有长物,都有赏。萧才人!” 萧才人欣喜地起身行礼,果然就听景昌帝将彩头赏给了她。 “这彩衣娘娘是保佑女子的,便赐给萧才人,再赏你两匹水云波的料子,你穿上也合适。” 萧才人谢恩之余,眉眼含羞地看着皇帝,又得了他几句夸赞,方回了位子上。 景昌帝招手和杜百遇说了两句话,而后对众人说,“不光是萧才人,你们都是好的,朕也趁这个日子,给你们晋一晋位份。” 第15章 晋封 景昌帝先是夸了荣贵妃,赞她生养公主有功,打理后宫辛苦,赏了许多珍宝。 荣贵妃也知道自己的位份是很难再进一步了,立皇贵妃等于确立了副后,一时半会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除非,她能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 荣贵妃这般想着,不由看了一眼宁妃的肚子,若是她也能有这样的时运,再怀一个孩子就好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笑着谢了恩。 皇上这般给她脸面已经是极好了。 “杜百遇,宣旨吧。” 杜百遇拿着一卷圣旨候在一旁,也不急着上前,直到皇帝抬手唤他,他才走上前来,展开手中的卷轴。 所有人都微微垂首等着接旨,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迁温惠妃为温淑妃。 晋宁妃为宁德妃。 迁李修仪为昭容、赐号‘和’。 晋赵容华为贵嫔,赐居甘泉宫正殿。 晋莹婕妤为莹贵嫔,赐居明瑟宫正殿。” 被念到的名字的人出来谢恩时,几乎脸上都挂着惊喜的表情。 特别是和昭容和赵贵嫔,她们都没预料到这次晋位还能有她们的份儿。 “晋容嫔为容婕妤。 晋楚嫔为婕妤,赐号‘庄’。 晋吕嫔为婕妤。 晋叶贵人为嫔。 晋萧才人为贵人,赐号‘菡’。 晋董美人为贵人。 晋宋小媛为小仪。 晋孟常在为小媛。 晋楚选侍为常在。 钦此!” (这一章结尾有人物位份表) 这次的晋位有的是因为有宠爱,比如容婕妤。 有的是有家世,比如吕婕妤。 还有菡贵人,能由才人直接晋为贵人,还得了封号,显然是因为今日的水上舞得了景昌帝的欢心。 叶婧也是宠爱和家世都有,因而再次晋位,已经到了正五品的嫔位。 今天让她略有意外的除了菡贵人的晋位,还有楚常在,这个宫女出身、不怎么出现却总有两分宠爱的妃嫔。 今日一见,叶婧已经完全看不出她之前刚被封为娘子时候的样子了,她还记得楚常在刚承宠的时候去凤鸾宫给她请安的样子。 当时的她从御前侍奉的宫女成了宫嫔,一朝身份变化叫她措手不及,还是叶娴略提点了几句,才叫她安心进了后宫。 如今的楚常在举止行为毫无错漏,再不是当时那个骤然承宠的小宫女了,身上更是寻不到一丝宫女的影子,难怪这几年能慢慢爬上来。 而没能晋位的刘嫔、丽贵人之类,虽说心里不愉,面上还是要恭喜旁人,好歹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和谐样子。 这些个事儿在叶婧心里转了个圈儿,不过几瞬之间,起身之后她却是笑得乖巧。 景昌帝就瞧见在一众妃嫔后头,他的叶嫔笑得眉眼弯弯。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叶嫔的眼角似乎有淡淡的粉色。 他一下子就想起她醉酒的时候,眼周都透出粉色来,眼波流转间,无比诱人。 景昌帝猛地转开视线,他怎么会在此时想起那般样子……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叶婧嘴角轻轻扬起一丝微笑。 丽贵人的视线刚好扫过,发觉了叶婧的笑意,愣了一下。 叶嫔也不是那么简单啊…… 丽贵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叶婧的警觉性让她马上察觉到了这抹视线,她转头看到是丽贵人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对她真诚地笑了一下。 丽贵人一愣,随即心里涌起怒气来,她这是轻视还是挑衅? 叶婧不甚在意地收回自己的视线,新人之间争宠嘛,哪有不冲突的? ---------------------------------- 一、【更新一下妃嫔名单】 荣贵妃:29岁,生育三公主7岁,打理六宫事宜 温淑妃:34岁,生育二皇子6岁 宁德妃:28岁,生育二公主8岁,现在有孕在身 和昭容:33岁,生育大公主12岁 赵贵嫔:28岁 莹贵嫔:23岁,生育四皇子,一岁 -----------三品----------- 容婕妤:23岁 庄婕妤:20岁,有孕 吕婕妤:19岁,太后娘家姑娘,新人 刘嫔:17岁,新人 叶嫔:17岁,女主~ 丽贵人:18岁,新人 菡贵人:18岁,水上舞,新人 周贵人:37岁 董贵人:17岁,太傅外孙女 -----------五品----------- 张美人:26岁 钱才人:17岁,新人 宋小仪:18岁,新人 孟小媛:19岁,宁德妃宫里 -----------七品----------- 魏常在:21岁 孔常在:19岁,新人 楚常在:23岁,宫女出身 夏选侍:16岁,新人 孙采女:17岁,新人 钟采女:16岁,新人 ---------------------------------- 二、【属性更新】 健康:70\/100 警觉:9\/10 琴:7\/10 舞:7\/10 美貌:7\/10 身材:7\/10 书:4\/10 武力:3\/10 敏捷:2\/10 画:2\/10 棋:2\/10 …… -------------------------------- 三、【好感度】 景昌帝:19\/100 荣贵妃:-1\/10 赵贵嫔:-1\/10 吕婕妤:-1\/10 夏选侍:-3\/10 其余妃嫔部分显示,有数值的都是0\/10 ---------------- 木香:10\/10 桔梗:10\/10 ---------------- 宫外—— 叶祈:4\/ 10 ----------------------------------- 四、【皇嗣名字】 大皇子:贺文沛-嫡子,夭折 二皇子:贺文泽-温淑妃,6岁,承庆宫 三皇子:贺文沐-生母已逝,4岁,承庆宫 四皇子:贺文浩-莹贵嫔,1岁 ---------------- 大公主:贺华婉-和昭容,12岁,毓秀宫 二公主:贺华妍-宁德妃,8岁,毓秀宫 三公主:贺华姚-荣贵妃,7岁 第16章 小黄门 七夕宴后,圣旨才正式送往各宫,次日一早,各所的人四处忙碌起来。 司计所的人送来叶婧晋位之后补上的份例和赏赐,司籍所的人随后也来了锦华宫,带来了不少宫人让她挑选。 之前她晋为贵人的时候就没补宫人,叶婧也没急着去要,这次阖宫晋位则是不同,司籍所直接送了人来。 嫔位该是有一等宫女两个、二等宫女两个,三等和粗使宫女一共六人,内侍则是两个黄门和两个小黄门,若是独居一处的话,还可以有黄门供奉。 叶婧选了两个宫女彩珠和盛儿,和两个小黄门,小鹿和李子。 正好司籍所的人在,她就把自己手底下的宫人重新登上名册。 木香和桔梗刚好是两个一等宫女,原先的几个宫女里,选了红袖做二等宫女,香儿做三等宫女,其余的和新来的两个一样,还是做粗使宫女。 几个小黄门便按照来的顺序,将原先两个提成黄门,新来的则还是小黄门。 东配殿这里忙忙碌碌一上午,才将晋位之后的所有事情安顿好。 夏选侍在西配殿的窗子旁,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来人往,咬着牙盯着东配殿。 “小主,您去歇歇吧,瞧您额头都有汗了……” 这话一说,夏选侍更气了。 “有汗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我位份低,叫司计所的那些人瞧不起!” 她恨恨地扯着帕子,走到冰盆旁边。 “你瞧瞧,这两块冰块好做什么的!” 夏选侍越想越气,更觉着燥热得难以忍受。 “她不就是仗着是先皇后的堂妹,才能早早儿叫皇上瞧了去?若不然,一个小门小户的,凭什么这么快就成了叶嫔!” 薇儿吓得四处瞧了一遍,好在这时候外头正忙,没人听到这话。 “小主,您别这么想,如今进宫才两个多月,能看出什么来?叶嫔眼下是有那么一点儿宠爱,可皇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厌弃了她,您何苦自己早早儿地生这个气呢?” 薇儿劝了又劝,却是收效甚微,夏选侍听着外头的热闹,愈发烦躁。 她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那人说得对,她这样的位份,不主动去皇上跟前儿露面儿,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夏选侍咬了咬牙,“过几天把我挑的料子送去制了衣裳来,给足了银子,务必尽心给我做好!” 薇儿应下,好在小主这时候还算拎得清,这几日各处都忙,必定是不能赶这样的时候去叫人多做活的。 想要拿到做工满意的衣裳,过几日再去是最好不过了。 东配殿里,叶婧好不容易等外头清静下来了,叫木香随她去内室。 “木香,彩珠是你安排的?” “不,小主,彩珠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上次联系过的人,她们都说会想法子分过来,只是彩珠成功了,其余人的去处奴婢还没去打听。” 叶婧把自己从前的人脉挑拣出一些,把名单交给木香和桔梗去联络,以所谓先皇后留下的手信来把这些人手重新笼络起来,为她所用。 “嗯,你叫彩珠帮你一起,过段时间你去司籍所给她改成三等宫女,好歹做事方便些。” “是。” “还有,那两个小黄门你给我盯紧了,他们可不简单,背后不知道是谁。” 木香一惊,“小主可是察觉到什么异样?” “我不知道他俩背后是谁,但是有问题是一定的,你先盯着些。竹子和李忠都不错,可以慢慢叫他们做事,只要别把要紧的消息漏出去就是了。无关紧要的杂活儿都给那两个小黄门,也试试他们的性子。” 新分过来的宫人到了锦华宫还没两天,香儿就悄悄找到了木香。 “木香姐姐,我瞧见李子方才往东南边去了。” 这时候不该李子当值,若说去司膳所和司计所之类的地方,都在锦华宫的西南边,她们送洗衣服倒是偶尔会去东边,可香儿说李子是空手出去的。 木香不敢耽搁,把这事问了清楚之后,赶忙进去禀告给了叶婧。 叶婧略感意外,她本以为新来的人里会有荣贵妃安插的眼线,现在看来倒是旁人? 锦华宫的南边是和昭容的雅韵宫,东南边过去是温淑妃的永福宫,再往东是长宁宫,里头住的是新进宫的刘嫔和宋小媛。 若说往叶婧这边安插人手,新进宫的这两个人都没这个能力才是。 叶婧在心里将东南边住的妃嫔过了一遍又一遍,和昭容、温淑妃、周贵人、魏常在…… 说起来这些妃嫔一向都不显眼,除了除了温淑妃有二皇子让人难以忽略以外,这几个人都是不与人相争的。 周贵人和魏常在到底不是主位,和昭容在宫务上也没有沾过手。 这么说来,最有可能的便是温淑妃了? 温淑妃从在太子府的时候就是个安静性子,不争不抢的,肚子却争气,一举生下了二皇子。 叶婧进宫这些日子倒是没发现她对自己有什么敌意,好感度也一直是0\/10,和大部分人一样,都是争宠的敌人,但是没有私仇。 “拿些银子赏香儿,叫她不能松懈,李子有问题也不能保证那个小鹿就是好的。咱们锦华宫这两个月有些惹眼,保不准有几路人都往咱们这儿钻呢。” “是,小主。” 木香和桔梗不敢懈怠,还有香儿和彩珠都在暗地里帮忙看着,果不其然,小鹿也有些不对。 只是和李子不同,小鹿从未叫人看到往哪个宫室里去,只是彩珠偶尔见到他会写字,这才叫人警惕起来。 另一边,木香和彩珠慢慢将叶婧给的名单上的宫人联系起来,对宫里的消息也逐渐知晓得快了起来。 “荣贵妃?楚常在?” 叶婧把玩着手里的珠串,晶莹剔透的珠子在窗边的阳光照射下折出光芒,洒在纸张上,倒像是洒金信笺一般。 “是,小主,彩珠听到的消息,说是荣贵妃嫌张美人没用,想推楚常在去争宠,好叫皇上多去朝阳宫呢!” 叶婧玩味地勾了勾嘴角,真快啊,荣贵妃已经要换人去哄着皇帝去她宫里了。 第17章 规矩 从前张美人在太子府里位份低,因为被荣贵妃扶持着才能有一两分宠爱。 入宫之后初封只是个小仪,后来被荣贵妃提出来争宠才晋到了美人。 只可惜张美人虽说长相也算清秀,但性子老实又不会献媚,一向得不了景昌帝宠爱。 本来荣贵妃是喜欢这样的性子的,自己不方便的时候叫她去侍奉皇上,却不用担心她住在自己宫里会争宠生事,如此是最省心的。 可这一年过来,荣贵妃瞧着张美人愈发无用,从前的老实性子也成了不堪大用,叫她厌烦。 如今荣贵妃心里不安,急于在景昌帝那里得到更多的宠爱,哪怕是自己不行,也要让她手里的人多得宠才行。 木香自然也知道这一切,她接过那两张信纸,撕碎了放在准备好的铜盆里,和水搅了个干净。 “小主,竹子也找到奴婢提起了李子有些不对劲,奴婢瞧着竹子是个不错的。” “嗯,李忠如何?” “奴婢觉着李忠和竹子都是实心眼的,这两个月也从无异动,小主可要交代他们些事情做?” 在宫里行事,女官、宫女们是一条路,内侍们的消息都有他们的路子,若是一味不叫内侍出头, 必定是要多许多不顺的。 叶婧本想以后把从前手底下的内侍调到身边管事,但是她最得用的黄门令和黄门供奉因为侍奉过先皇后,都在凤鸾宫或是行宫里为她守着宫室,轻易不好调动。 如今缺了可用的内侍,叶婧的确感受到了不便,既然如此,不如再养几个人手。 她叫木香退下,调出系统好感度来,把李忠加了上去。 李忠:7\/10,不错,虽说比不得木香和桔梗,但是显然是个可用的。 至于竹子…… 按说他这次和木香提及李子的不对劲像是忠心的行为,但叶婧就是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她总是能在接触竹子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于是她选择只加上李忠一人,竹子那边还是要好好看看才是。 叶婧也不着急,眼下她刚晋封,自是该固宠的时候。 新人里除了叶婧,还有吕婕妤和丽贵人有宠,还有七夕宴上一舞晋位的菡贵人成了新宠。 朝阳宫那边,有了荣贵妃的扶持,楚常在的宠爱也渐渐越过了大半新人。 过了七月,秋耕节将至,景昌帝要携妃嫔去谷兴山祭天祈福。 荣贵妃和温淑妃势必是要随行的,宁德妃有孕不宜出行,皇帝就带上了和昭容。 在往下,只有容婕妤、吕婕妤、刘嫔和叶婧随行。 贵人以下一向是不跟去谷兴山的,因而只有赵贵嫔和丽贵人等几人对此不愉。 荣贵妃瞧着赵贵嫔不高兴的脸色,心里不屑,她这种轻狂样子还想着随行去祈福,焉知皇上最不喜这样口无遮拦之人了。 赵贵嫔却没想这些,她比不上四妃上的几个娘娘也就罢了,如今连新进宫的两个小小嫔位都跟了去,这叫她看这两人更不顺眼了。 “刘嫔、叶嫔,你们是新人,位份又低,此次出去可要好生注意自己的规矩,别丢了皇上的脸面才好。” 刘嫔是个冷脸儿的美人,听了这话勉强扯了扯嘴角,“嫔妾多谢贵嫔娘娘教诲。” 叶婧也是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 赵贵嫔本来只是不悦,现在因这两人的态度倒是真的有些生气。 “瞧瞧现在的新人,本宫教她们几句,倒是个个儿给本宫脸色瞧了。” 她对着上首的和昭容,试图拉她也出来说两句,“和姐姐您瞧,这些个人眼里是放不下咱们了。” 和昭容面色略有尴尬,只是轻声说了句,“赵贵嫔许是多心了。” 赵贵嫔一向瞧不上和昭容这样懦弱的性子,眼下也只能忍着不屑转过头去。 “刘嫔、叶嫔,主子教导你们的时候该当如何,你们该知道规矩!” 叶婧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赵贵嫔愈发轻躁了。 从前还有叶娴能拘着赵贵嫔几分,因而她没惹出过什么大麻烦,如今倒是失了约束,不知轻重起来。 叶婧这般想着,就见刘嫔起身,标准地行了宫礼。 “嫔妾不知赵贵嫔教导,竟妄加揣测娘娘意思,只以为是后宫姐妹间的闲话,合该受罚。” 叶婧险些笑了出来,她敛袖下拜,也是一副认错的样子。 “是嫔妾无知,主位娘娘开口教导,嫔妾自当跪听。” 两个嫔位一左一右跪在下头,看起来是认罪的样子,其实是将赵贵嫔架了起来。 主子训话是有跪听教导的规矩在,可那是要紧的场合,比如受封、请安或者是自己宫里的主位娘娘训导时候才需如此。 平时里若是无错,哪有叫妃嫔动辄下跪的规矩? 宁德妃就笑着打圆场,“瞧两位妹妹吓得,赵贵嫔不过是和你们说笑罢了,是咱们姐妹之间要说说话都要跪听,成日里也就做不了别的了,就瞧着你们跪下、起身的,岂非笑话?” 温淑妃适时地看向荣贵妃,“贵妃娘娘快叫她们起来吧,叫人瞧了倒以为是在朝阳宫受了委屈呢。” 荣贵妃接了台阶,“赵贵嫔,你这性子也该收敛些,今儿在朝阳宫说笑就罢了,以后要小心些,别叫姐妹们以为你成了主位就轻狂才好。” 这话就算是斥责了赵贵嫔了,而温淑妃和宁德妃显然都不会帮赵贵嫔,她只能攥着帕子应下,强笑着叫她们起身。 “本宫不过几句玩笑,你们两个也太较真儿了些。” 刘嫔还是那样清冷的样子,跪着的身子丝毫不晃,“嫔妾以为娘娘教导,嫔妾该听着才是。” “本宫说了是玩笑,刘嫔何须揪住不放!” “嫔妾不敢,嫔妾知错。” 赵贵嫔被刘嫔这样表面顺从,实则句句不客气的倔强样子给气得险些又要失态。 “好了!” 荣贵妃果断打断了几人的对话,再这般说下去,不管是因为什么闹了起来,到头来都是折了她这个主事的贵妃脸面。 “赵贵嫔懂规矩是好事,就回去抄两遍宫规来,以示对诸位姐妹的劝诫。刘嫔、叶嫔,本宫知道你们是有规矩的,只是后宫姐妹们相处不用这般拘束,都起来吧。” 二人这才起身,有了荣贵妃发话,赵贵嫔再憋气也只能忍着,暗中拿眼刀飞她们两个人。 叶婧多看了刘嫔几眼,这人性子倒是有趣,今儿她们一唱一和地回击了赵贵嫔一回,虽说不算有力,好歹是出了气了。 刘嫔坐回位子上却是目不斜视,仿佛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18章 秋耕节 叶婧本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结果当晚就被御前的人接去了御安宫。 景昌帝一见她就笑着将她上下瞧了一遍,“让朕瞧瞧,今日可是受委屈了?” 叶婧微微一愣,旋即才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上可是说晨起请安的事儿?” 景昌帝瞧着她,似乎是关心的样子,“朕听说你和刘嫔受了为难,可觉得委屈?” 叶婧毫无芥蒂地笑着,“皇上关心,不过是贵嫔娘娘说笑几句,倒是嫔妾和刘嫔姐姐不懂事,叫娘娘误会了。” 景昌帝瞧她真是没有怨愤,心里微微惊讶,却还是试探道,“你若是委屈就告诉朕,有朕替你做主呢。” 叶婧走到他身前,撒娇般解释道,“嫔妾哪有那般小气,以前在府里和诸位姐妹之间也是打打闹闹的,哪有为此存了芥蒂的~” 景昌帝这般近地看着叶婧的眼睛,那其中有撒娇,有羞涩,唯独看不出怨恨或是心机来。 是心机深沉,还是她就真的这般叫他省心? 叶婧何尝不知景昌帝在试探她,只是这样简单的试探对于叶婧来说并没有什么危险,反而叫她高兴,这意味着景昌帝开始在意她了。 在给哪个妃嫔更多的信任和宠爱之前,景昌帝必定要确认这个女人的真心或者是价值,而后才能放心地给予更多。 “婧儿这般懂事,朕就放心了。” 叶婧骤然听到这样亲昵的称呼时,只觉出一种难以抑制的不适感,她抑制住自己心里涌出来的恶心,惊喜地看向他,“皇上……” 景昌帝拉过她的手,瞧着她眼眸中自己的影子,仿佛叶嫔的心里只有他一般。 叶婧回握他的手,轻声却坚定地保证,“嫔妾只想好好侍奉在皇上身边,不惹皇上烦心……” “景昌帝好感度+3,好感度已更新。” 系统提示一出,叶婧便知今日之事顺利过去了,景昌帝选择了相信她的话,这显然是个好征兆。 她被景昌帝揽入怀中的时候笑得愈发真心,从前她竟不知,舍去真心之后与皇帝之间的拉扯竟这般有趣。 不用付出真心,不用患得患失,只需编造着、模仿着虚假的情意,而后看他怀疑、试探,最后相信。 叶婧在心里轻轻喟叹,之前种种真是虚妄,如今的日子有滋味多了~ 叶婧留宿在御安宫次日,御前的人带着各种赏赐去了锦华宫,这下宫里就明白了皇帝的心思,昨日朝阳宫的事到底是只有赵贵嫔没落下好,叶嫔反而因此得了恩宠。 有了景昌帝的态度,之后司计所来给叶婧准备出行的用度时格外贴心,几乎是有求必应。 不过叶婧并没有借此做什么过分的要求,一应用度都交给木香和红袖,按照单子准备好必须用品就是了。 谷兴山在京郊,离皇城不算太远,但是出行队伍阵势浩大,路上倒是要行数个时辰。 天还没亮,叶婧就被桔梗叫起来梳妆,去谷兴山到底是为了秋耕节祭祀祈祷,还是庄重些好。 她选了荼白配苏芳色的交领襦裙,既不显眼,又有一些暖色,外头则是穿了一件素色的半臂,再配上一些简单的配饰即可。 这时候桔梗取了早膳回来,“小主,今儿行路辛苦,多用些点心吧。” 叶婧走过去一瞧,早膳确是比平日里丰盛了些,除了几个简单的粥菜外,还有她喜欢的点心,放了有六盘子,还有两碟蜜饯,都是好带又顶饿的东西。 叶婧挑了几样清淡的吃了,而后叫桔梗拿油纸来把点心蜜饯包好。 “你们也带些点心路上吃,还有水囊之类,以防行路急起来顾不上咱们。” 叶婧是知道出行时候若是急着赶路,许多位份低的妃嫔或是宫人都顾及不上吃用的。 从前她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吩咐下头人在出行之前多准备着,连奉仪、昭训也会嘱咐好生准备,一是为了她们路上少些狼狈,二也是为了太子府能安稳地行路,不叫人看了笑话去。 眼下她倒是只需顾及自己便是了。 一路上走的都是官道,并没有多少颠簸,她们三人坐在一驾不大不小的马车里,吃的也不缺,就是不敢多喝水,省得麻烦。 就在叶婧昏昏欲睡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她微微皱眉,本想问问外头是怎么了,忽然感觉脊背发凉,一种危险的感觉直顶天灵盖。 叶婧顺手拔下头上的发簪护身,屏息凝神想听出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个宫女尖锐地喊出了声,声音里满是强压不住的恐慌。 “有蛇!有蛇!” 果然有危险! 叶婧忙叫木香把防蛇药拿出来,把药粉撒在几人周围,话音刚落,就见一条蛇从车帘下头游走着进了马车。 桔梗险些叫出声来,随即顾不上尊卑,拦在叶婧身前。 木香则是飞快地把所有药粉都撒出去,将三人面前半围了起来,随即和桔梗一般护在叶婧身前。 许是药粉有用,一共进来两条蛇都没靠近三人,却也不愿离开,一直在车厢入口徘徊。 叶婧牢牢攥着刚拔下来的发簪,一边小声叫她们二人退后,一边飞快地调出系统来,把空余的八个点数都加到了敏捷上,随时防备着那蛇会失控冲向她们。 这样的时间不过几息之间,叶婧却觉得过了有一炷香那么长。 终于,外头有侍卫跑过来,对着她们的马车喊了一句“失礼了”,随即便小心地掀起帘子。 见那蛇没有伤人,侍卫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招招手,便有内侍拿着捞网上前,眼疾手快地罩住了两条蛇。 侍卫手起刀落,两条蛇被砍成数段,终于没了气息。 “小主受惊了,微臣要去复命,会有人来帮小主清理马车。” 三人皆是惊魂未定,叶婧点了点头,“有劳了,眼下慌乱,就不送大人出去了。” 眼前这位显然是御前侍卫,品级看起来也是五品,倒是当得起一声“大人”。 桔梗到底是练过些拳脚,看侍卫砍蛇也没有不适,利索地拿布遮住了那摊血淋淋的景象。 第19章 蛇祸 侍卫们很快离开,两个内侍过来简单清理了蛇身,叶婧这才知道前后几辆马车周围都见了蛇,却只有她这里的蛇进了马车里。 叶婧不能不想这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圣驾要经过的官道自然是要提前清理干净的,更何况周围还有许多宫人和侍卫随行,这些蛇是如何越过重重阻碍,直接到了她们的马车附近的? 木香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小主,奴婢觉着有些不对,那蛇没有越过药粉来攻击咱们,显然是防蛇药有效,那为何迟迟不退,仍然要待着咱们车上?” 叶婧不懂这些,木香便解释道,“这防蛇药应当会使蛇产生不适,便想远离才对,奴婢方才瞧着那蛇始终在门口徘徊,或许是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也不一定……” 叶婧目光一凛, “木香,好生检查,尤其是那蛇待过的位置,还有我们三人身上的东西一齐看了。” 木香先看过那两条蛇一直盘旋的车板,却并无什么异样,车帘也是如此。 她正准备检查身上的物品时,却被帘子外的一抹颜色吸引了注意。 在车厢门口的角落处有一小块褐色的痕迹,和木色相近,险些被她忽略了去。 “小主,是这儿!” 叶婧探过身子去瞧了瞧,“这是什么?” 木香拿帕子小心地沾了一点来嗅了嗅,“是地龙,是碾碎了之后抹在这里的。” 地龙碾碎之后的血腥气和自身特有的液体味道,是有效吸引蛇的利器。 叶婧冷笑,“原来如此,怪不得只有咱们的马车里头遭了祸,也难怪那蛇迟迟不愿离开,原是准备了这样的好东西。” 木香已经掀开帘子去外头瞧了瞧,随即在车辕上也发现了相似的痕迹。 如此看来,是有人在叶婧这辆马车上涂了地龙来吸引蛇,从车厢外头逐步引到里头去。 “小主可要告诉皇上?” “自然,只是该寻个合适的时机才好。” 这时候外头正有人寻过来,正是御前的内侍供奉十粮。 “奴才给叶嫔请安,皇上听闻小主受了惊吓,叫奴才来请您过去侍驾。” 叶婧笑了,这不就有机会送上门来了吗~ 她掩了笑意,略有惊惶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还请伴官回禀皇上,嫔妾即刻就过去。” 十粮听出了叶嫔声音中难以掩藏的慌乱,想必是方才受惊不小,便应了声往御驾处回禀,留下两个黄门并一辆马车等着接叶嫔过去。 马车里头,叶婧并无半分慌乱,她正想着要如何跟皇帝回话,就听桔梗惋惜地瞧着她身上的那件半臂,“小主这衣裳都弄脏了,还是换一件再去面圣吧?” 叶婧顺着她的视线一瞧,果然在腹部的位置有一小片喷溅上的血迹。 这样面圣视为无礼,自然是要换的。 “我记得有一件绣了麦穗纹的大袖衫?” “是,是奴婢收着的,小主可要换上?” 叶婧点点头,那本是打算去谷兴山之后才穿的,如今意外弄脏了衣裳,只能提前换上了。 她简单收拾一番,便由马车带着往前追赶上去,到了御驾处再走上去。 景昌帝见了叶婧,关切地将她扶起身。 “方才可有伤到?” “嫔妾无碍,幸好嫔妾身边的宫人带了防蛇药,侍卫们又来得及时。” 景昌帝见她尚有一丝后怕,便伸手叫她坐在身旁,“朕已经叫人去查了,如此荒唐之事,也是他们防护不严的缘故。” 叶婧顺势靠在他身边,似乎是想借此得几分安抚,也好叫他感受到她受惊之后的慌乱。 景昌帝见佳人如此自然是心生怜爱,“朕瞧着你是吓着了,可要叫太医来瞧瞧?” “嫔妾无妨,只是乍一瞧见那样吓人的东西,难免心慌。” “别怕,朕叫人去查了,想必是侍卫疏于巡守,朕该重罚他们才是。” 叶婧抬起头来看向他,“皇上,嫔妾不懂这些,只是皇上一定要叫人好生巡查一番,若是再有什么惊扰了皇上,那才是大事。” 皇上面色果真认真了起来,这样的事儿不落在他自己身上,总归是轻描淡写地就过去了。 叶婧毕竟没有伤到,景昌帝又没亲身见到,哪里会真心为她做主呢? 叶婧只做不知,自顾自说道,“嫔妾当时不仅是害怕,还担心皇上,只是吓着嫔妾是小事,若是那蛇发了狂,或是再多些,嫔妾都不敢想……” 她身体微微颤抖着,景昌帝也重视了几分,温言安慰她,二人依偎着,颇有几分亲密的样子。 十粮的声音这时候在马车外头响起,“皇上,奴才有事回禀。” 叶婧赶紧坐直了身子,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做出一副端正样子来。 景昌帝看她这样乖巧,不禁笑了笑,“在朕这里无须这般守礼。” 景昌帝笑着看她面上一点点飞起红霞,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果然见小姑娘脸色更红,恨不能藏在他身后,羞到不敢见人。 他爽朗一笑,揽着佳人在怀哄了几句,二人又亲昵了一会儿方作罢。 十粮进来的时候车队已经停下,一是收拾马车顺道休整,二是清查蛇祸的根由。 “……在叶嫔小主所乘的马车上发现了地龙所制的药物,由马车外辕木到车厢里,想来那两条蛇就是一路沿着被吸引到了叶嫔马车里。” 景昌帝微微皱眉,他原以为是侍卫疏于职守,还想着要叫御前侍卫过来申斥,如此粗心,万一叫人钻了空子来惊扰到他自己可该如何? 结果十粮此话意味着叶嫔这次的危险是人祸所致。 他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添几分怒火,这般胡闹,简直是置整个车队的安危于不顾! 叶婧下意识靠近了景昌帝,抿着唇不说话。 景昌帝顺势揽住她,抚了抚她的肩以示安抚,“别怕。” 叶婧做出全心信任他的样子来,叫他更想做些什么好叫她安心。 “再去查,所有靠近过叶嫔马车的人都给朕查清楚!” 第20章 吕婕妤 车队行进也不能耽误太久,查找的进程倒是出人意料的顺利,一个小黄门手上有抹过地龙的痕迹,还没怎么审就害怕到不住地求饶。 景昌帝听完十粮的回报,不悦地皱了眉头,“是吕婕妤所为?” 十粮躬着身子,并不敢将话说实,吕婕妤是太后娘家的人,他也不愿来回复这样的话,只是那内侍咬死了是吕婕妤,时间紧促,也没法子细审了。 “先把人送回宫去,叫宫正司好好审问,别冤枉了人。” 叶婧就坐在一旁,在心里衡量着吕婕妤做这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景昌帝温和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婧儿可还在怕?” 叶婧朝他温婉一笑,“嫔妾无事了,方才骤然受惊,是嫔妾胆子小,叫皇上笑话了。” 见她神色再无惊惶,景昌帝这才放下心来。 叶婧一直随行到谷兴山附近才回了自己的马车,一路上景昌帝仿佛一个合格的夫君一般,叫她产生了被呵护的错觉。 她坐回自己的马车上,长出了一口气,她现在应付景昌帝愈发娴熟,对他这样所谓体贴深情的样子也不再在胃里翻江倒海地觉着恶心,反而能抽离出来,一面熟练地扮演动情的叶嫔,一面从旁冷眼看着。 木香瞧着叶婧面色冷冷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小声问她,“小主,可是有什么闹心事?” “十粮查出了一个小黄门,招供出了吕婕妤。” “吕婕妤……” 木香也有相同的顾虑,“小主,若真是吕婕妤,皇上可会为了此事惩治她?” 叶婧就笑了,瞧,木香也知道吕婕妤是有靠山的人。 只可惜叶婧是最清楚的,别说是一个太后娘家的姑娘,就是太后本人想插手后宫之事,还敢瞒着景昌帝害人,他也是要砍掉她几个臂膀的。 景昌帝生母早逝,太后是继后,一直对他关爱有加,自己又一直没有身孕,便抚养了他。 只可惜太后和景昌帝虽说算是亲密,奈何景昌帝冷情,看上去那般孝顺,却趁太后出宫礼佛之时,暗地里削弱了太后在宫里的势力。 对他来说,什么都比不上江山权位重要,发妻比不上,养母更是。 当然了,叶婧也并没有立刻相信就是吕婕妤所为,按照十粮所说,那小黄门招供得也太快了些。 既然都要放蛇过来,选的也是有毒的蛇,为何不挑一个胆子大些的人去做,也好一击致命,反而是这样一个连地龙都只敢抹在车厢门口,被抓之后这么快就招供的小黄门呢? 如此看来,更像是幕后的人想将此事牵涉到吕婕妤身上,不管是叫自己和她闹起来,亦或是在皇帝那里给吕婕妤留个祸根,都是有益无害的。 祭天结束之后回宫的次日,御前来人说是宫正司审过几回,那小黄门仍然咬定是吕婕妤身边的宫人所为。 皇帝此番叫人来询问她的意见,一半是体面,一半是试探。 叶婧对着御前的黄门供奉笑得温婉,“还请伴官回禀皇上,嫔妾不懂这些,好在一切都有皇上做主呢。” 景昌帝能提前叫人来告诉叶婧一声,便是给她极大的脸面了,身为苦主,她此时若咬着此事不放松,只能叫皇帝不快,毕竟她毫发无损,而皇帝已经叫人好生查看,算是给了她体面。 宫里的无头案太多,叶婧早就明白。 不过在皇帝那里做完好人,叶婧转身就吩咐了木香,“别人把这冤屈都甩到吕婕妤头上去了,咱们自是该告诉她一声才好。” “小主是想拉拢吕婕妤?” 叶婧随手拿起没绣好的荷包,一边捋着丝线,一边吩咐她,“不,吕婕妤有太后在,不需要投靠任何人。 叫人隐秘些传话过去,不许叫人知道了是从咱们这儿传出去的消息,最好是叫吕婕妤觉着有人刻意要那这消息讨好于她,以后有用呢。” 木香领会了她的意思,“那奴婢去叫个小黄门做这件事。” “嗯,机灵些的,以后得用才好。” 木香领命下去时,叶婧又嘱咐了一句,“一定利索些,否则咱们宁可不去传这个信儿。” “是,奴婢明白。” 叫吕婕妤去查吧,她可不想个能忍的。 吕婕妤那头听了消息不知是何想法,景昌帝这边得了叶婧的回应却是很满意,两日后第一次来了锦华宫。 皇帝来得突然,好在正赶上彩珠要往司计所去,远远地瞧见御驾往这边过来,便赶紧跑了回去报信。 叶婧对身边可用的人一向嘱咐着,只要是皇帝或者御前的人到了锦华宫附近,都要提前回来告诉一声。 宁可她们白白多费些心准备,也比皇帝来了瞧见什么不该瞧见的要好。 叶婧赏了彩珠,叫她只作不知,先去后院做事。 第21章 问安 叶婧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还算妥当,便将自己头上的钗卸下两支,将一半的头发披在身侧,叫木香替她简单梳了梳头发,随即在内侍的唱报声中缓缓起身。 “嫔妾给皇上请安。” 景昌帝见她青丝半垂有些意外,“怎么这个时候梳妆?” 叶婧羞赧一笑,“嫔妾方才写字的时候不小心污了衣衫,换下之后索性也换了发髻,却不想皇上来了,这般接驾实在是嫔妾失仪。” 她今日的确是写了字,不过袖子上染了一点墨迹之后只是换了外衫,并未折腾过这一遭。 景昌帝瞧着她穿着月白色的半臂,站在自己面前只是淡淡的笑着,发髻半挽,上头不过一只简单的玉簪,闲适温婉,叫人没来由就觉着舒心。 “朕也是想起你就过来了,没叫人提前通传,算不上失仪。” 景昌帝丝毫不见愠色,牵着叶婧走进去。 杜百遇挥挥手叫人都退下,便只有他和木香随着进去伺候。 叶婧知晓他喜欢家常的样子,本就在东配殿里添置了许多小玩意儿,整个东配殿里都是一副温馨的布置。 她特意做这样的打扮也是一样的道理。 景昌帝自然不会想到叶婧对他这般了解,只是觉着叶嫔倒是个不求奢华的,殿内的布置也是这般合他心意。 他随意看过去,桌案上果真是刚用过笔墨的样子,还有一个竹节所制的笔筒。 线匣里放着没做完的香囊和络子。 “朕瞧着你平日里倒是过得简单。” 叶婧很自然地点点头,“嫔妾素日也没什么烦心的,就是找些自己喜欢的事做着玩儿。” 景昌帝拿起那个竹节笔筒,“这是你带进宫来的?” 也难怪他这么问,这做工若是出自宫里,只怕负责的工匠和管事都别想吃这碗饭了。 叶婧却不觉有什么不妥,反而带有几分趣味地给他介绍起来。 “正是呢,这是嫔妾幼时和几个姐妹一起,砍了花园里的竹子做出来的,那时还险些为此挨了手板呢~” “原来婧儿小时候这般淘气?” “嫔妾哪有,那时候嫔妾才八、九岁的样子,成日里跟着姐姐们跑,自然是有什么好玩的都想试试了!” 叶婧不服气地为自己争辩,反而显出几分孩子气来。 她嗔了皇上一眼,拉着他往旁边瞧。 “皇上别只看那儿呀,瞧嫔妾这两支花选的好不好?” 皇帝刚想夸她两句,却诧异地拿起这个小瓷瓶,“这仿佛是……朕赏你的玫瑰酒酿?” 那瓶子原本盛放的的确是专供御前的玫瑰酒酿,当时二人饮过桃花酿后,皇帝笑她的酒量,叶婧不依,最后拿出上好的玫瑰酒酿才哄好了她。 “皇上赏的是好酒,嫔妾又瞧这瓶子漂亮便不舍得丢了它,拿来插花刚好。” 景昌帝看着她眼睛里明晃晃地说着,她珍惜这瓷瓶,是要他夸她呢~ “婧儿就这样喜欢朕给你的东西?” 景昌帝如愿看到了叶婧抿嘴羞涩地笑了,捏了捏她的手,“不必这般仔细留着,若是喜欢,以后朕再赏你就是了。” 叶婧赧然一笑,晃了晃手里扯着的他的袖子,“皇上难得来一回,就别瞧这些东西了,好像嫔妾有多小家子气似的。” 她拉出妆奁来,指着里头的饰品给景昌帝瞧,“皇上赏的珍宝那样多,嫔妾都好好留着戴呢~” 景昌帝无奈地点了点头,“朕知道了,回头再赏你些好东西就是了。” “嫔妾不是讨赏……” “朕明白。” 景昌帝温柔地看着她,眼中满是认真,“朕只是想给你些喜欢的玩意儿罢了。” 叶婧配合地脸红起来,局促地松开了手,“皇上快坐下歇歇,嫔妾给您叫膳去!” 她说罢飞快地逃了出去,景昌帝含笑瞧着她的背影,裙摆和长发微微扬起,像画中起舞的仙子一般。 其实哪里需要叶嫔去叫膳呢,无非是姑娘家对他有心,听了这样的话害羞罢了。 景昌帝嘴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转身自己坐下,这时候一个黄门进来禀告,“皇上,夏选侍求见。” 皇帝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个人,还是杜百遇提醒道,“皇上,是锦华宫西配殿的夏选侍,今年选秀入宫的。” “她来做什么?” “回皇上,夏选侍听闻皇上驾临锦华宫,就想过来给皇上请安。” 杜百遇暗中记下这内侍,这样糊涂的东西,以后还是不要在皇上面前伺候了。 一般皇帝去主位宫里的时候,配殿里住的妃嫔是可以去请安的,一切都看主位娘娘的意思。 只是锦华宫正殿空置,夏选侍此举对景昌帝来说可有可无,便叫了进来。 东配殿外,夏选侍得了回话能够进去请安,心里狂喜,忙叫人给那内侍塞银子。 “哎哟,夏选侍您太客气了!”内侍笑得灿烂,半推半就地接过了银子,“您快进去吧,别叫皇上等着了!” 夏选侍压了压笑意,这才叫薇儿扶着,袅袅娜娜地往里走去。 第22章 吐血 叶婧回来的时候,就见景昌帝坐在那里,夏选侍一脸娇笑地站在一旁,见她回来了便装模作样地给她行礼。 “叶嫔安。” 叶婧只是微微惊讶地看着她,“夏选侍怎么过来了?” “嫔妾只是听闻皇上驾临,依礼该过来请安才是。” 叶婧并不与她争论什么,只是觑了一眼景昌帝,“我又不是主位……” 景昌帝瞧着她这样委屈,心里好笑,清了清嗓子,“夏选侍有心了,既然问过安就回去吧。” 夏选侍本以为叫叶嫔吃了瘪,心里正高兴,却听到景昌帝叫她回去,赶忙调整表情,朝着景昌帝请求,“嫔妾难得见圣驾,还请皇上允准嫔妾侍奉皇上和叶嫔姐姐吧!” “无妨,叶嫔并非主位,你无需这样侍奉。” 有了景昌帝这话,叶婧抿嘴微微笑了,看向景昌帝的眼神里都是被偏爱的喜意。 “夏妹妹想来是许久没过来了,来一趟就不舍得离开,如此这般说话倒是显得嫔妾拿架子似的。” 叶婧走到夏选侍身旁,“友善”地笑道,“我也不过是个嫔位,锦华宫主位空悬,没有这样请安侍奉的规矩,夏妹妹还是别叫皇上看了笑话去吧?” 夏选侍叫她这样说得面色不佳,却碍于皇上在身侧不敢说什么,只能可怜巴巴地看向皇帝,指望他能帮自己说句话。 只可惜景昌帝对夏选侍没有一丝情意,连面也不过见过两回,哪里比得上时常召幸的叶嫔。 “叶嫔此话有理,夏选侍退下吧。” 这话可不是商议,夏选侍再不甘心也只能离开。 叶婧瞧着她身形僵硬地行了礼,万般不舍地慢慢挪了出去,临走前还留下了系统提示,“夏选侍好感度-1,好感度已更新。” 瞧着夏选侍的身影彻底离开,叶婧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景昌帝逗她,“让朕瞧瞧,朕的叶嫔这是怎么了?” “皇上还说呢,被人邀宠都欺负到嫔妾脸上了,皇上还偏着她!” “朕不是叫她走了吗?” “那皇上还和她说了那样多的话!” 叶婧委屈地往皇帝面前凑,“皇上可是瞧着夏妹妹貌美,便想着多和她说话不成?” 景昌帝明知她是吃醋撒娇,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朕哪里就瞧她了,朕的叶嫔这样好看,朕还瞧不过来呢!” 叶婧细细看着景昌帝的脸,“皇上长得这样好看,也难怪夏妹妹不愿走呢~” 景昌帝还是头一回被自己的妃嫔夸长得好看,不知是种什么奇异的感觉,不过她太过真诚,以至于景昌帝心里隐隐有几分欢喜。 她不是夸自己帝王威严,也不是为权势地位,而是把他作为一个人,一个男人去看。 景昌帝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大胆,朕瞧你真是愈发放肆了!” 皇帝语气不重,眼神温和,叶婧也就不怕,二人待在一处,痴缠了半晌。 景昌帝瞧着倚在自己怀里的叶婧,低声问她,“前几日你受了惊吓,可叫太医瞧过了吗?” “嫔妾无恙,哪就需要瞧太医了。” “还是叫来诊脉才好安心些,明日朕叫太医过来。” 景昌帝顿了顿,继而说道,“此事尚有疑点,吕婕妤多半是被诬陷才是,朕叫人去查,婧儿再等等可好?” 叶婧起身,全然信任地看着他,“嫔妾虽不懂那些弯弯绕,但是嫔妾知道信皇上就是了。” 眼前的娇人笑靥如花,清澈的双眸里满满的都是自己,景昌帝也难免心动了一瞬。 “你这般想就是最好,朕会护着你的。” 说罢,他翻身覆到叶婧上方,“既然婧儿身子无恙,良夜还长,不要辜负才好……” 过了这一日,景昌帝不知是得了什么趣味,不像从前一般叫叶婧去御安宫侍寝,而是时常来锦华宫寻她。 夏选侍瞧着对面又点了宫灯,东配殿的宫人来来往往地忙活着准备接驾,只是静静地瞧着。 她的西配殿愈发叫人忽视了,进宫半年尚未侍寝,送来的份例虽说不缺,但是里头的东西已经逐渐不能用来了。 选侍的份例本就不多,这个月的锦缎和棉布都是极难看的样式,去提膳的时候也需要使银子了。 薇儿十分担心,直言这些都是开端罢了,若是再无恩宠,以后的日子只有更难过的。 夏选侍想到薇儿的劝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薇儿。”她轻声唤人,“把东西拿来。” 这样的日子是没有盼头了,那人说得对,她只能赌一把。 景昌帝再来锦华宫的时候,和叶婧用过晚膳后正要更衣休息,就听外头传来一个宫女急切的声音。 “皇上,夏选侍吐血了,求您去瞧瞧!” 叶婧下意识地看向皇帝,见他面色毫无变化,试探着问他,“皇上可要……” 景昌帝以为她有了醋意,便说不去了,却不想叶婧咬了咬嘴唇,犹豫着劝他。 “夏选侍吐血,想必不是小事,不如皇上去瞧瞧?” 景昌帝奇道,“朕以为你不喜欢她?” 夏选侍每次都想往他身边凑,和叶婧也不太亲近,这些景昌帝都看得清楚,叶婧也并未遮掩自己对夏选侍的不喜。 “嫔妾是不喜欢夏选侍总是说些酸话,还在皇上来时处处争抢……” 叶婧说着说着不由有了一丝黯然,“可是嫔妾知道,她和嫔妾一样都是皇上的妃嫔,嫔妾不能霸占着皇上,皇上也不能不顾她的死活……” 景昌帝见她嘴里说着大度的话,手里却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眼睛里还有几分委屈和不舍,心里一软。 “罢了,你陪着朕去瞧瞧,如何?” 景昌帝瞧着她一下子又恢复了神采,心里不由觉着好笑,她如今愈发依赖自己了。 叶婧叫人来伺候皇帝收拾妥当,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冷冷地看了西配殿一眼。 既然这般不安生,屡次想往她这里伸手,不如就剁了她的手才好,也省得她日思夜想着如何生事。 第23章 青硝 薇儿跪在东配殿门口,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看到皇帝的身影出现,她激动地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后面的绣纹裙摆时戛然而止。 叶嫔? 薇儿收敛了自己想说的话,只是说夏选侍吐血,只怕是危在旦夕了。 “可叫了太医?” “回皇上,正是太医说小主中了毒,只怕于性命有碍,奴婢这才斗胆来请皇上。” 薇儿一副忠心为主的样子,“皇上,小主怎么会无缘无故中毒,还请您为她做主啊!” 叶婧感受到了她身上对自己的防备,只是疑心自己,还是…… 西配殿里烛火通明,医女正在廊下看着人煎药,内室里,夏选侍尚未醒来。 看诊的太医姓乔,叶婧一瞧见他就明白了几分。 在外人看来,乔太医可能只是一个有些资历的太医,说不上是谁的人,可叶婧却知道他的来历。 乔家,医香世家,老乔太医便是宫里的太医院副院判,历经景昌帝前两任皇帝,安安生生地活到了承恩出宫。 如此本事的老乔太医,其实背后依仗的是当时的静妃,而静妃的妹妹正是荣贵妃的外祖母。 如今的乔太医在宫中静待数年,终于在荣贵妃入宫后为她所用,成了一步暗棋。 叶婧不着痕迹地看了景昌帝一眼,他是否知道乔太医背后之人? 依照乔太医所言,夏选侍是误服了一种名为“青硝”的毒药,这药服下后一个时辰左右会导致胃肠出血,若不及时止血,便会落得个失血而亡的下场。 景昌帝拧紧了眉头,“这般恶毒,这是叫人死都得不了个痛快!” 乔太医躬身称是,“回皇上,微臣已经尽力给夏选侍止血,只是她体内余毒尚存,若是不尽快解毒,只怕之后还是要再出一回血。” “此毒可有药可解?” “回皇上,方子虽繁琐些,好在宫里药材齐全,微臣已经写了方子叫人熬制了。” 薇儿却在此时跪了下来,“皇上,我家小主无故中毒,还请皇上为她做主!” 来了,这才是重头戏。 叶婧静静地站在景昌帝身后,冷眼瞧着薇儿哭诉,将夏选侍两个时辰内用过的东西挨个儿说了一遍,又求着皇帝去查明真相。 当西配殿一个内侍阿昌说出“叶嫔”的时候,叶婧毫不意外地看着他,直到他难掩心虚低下头去。 景昌帝面色不明,“你的意思是叶嫔身边的宫人动过夏选侍的食盒,借机往里下了毒?” “奴才不知,只是奴才提膳回来的路上未曾遇到过旁人,一直到伺候小主用膳,除了叶嫔身边的李子外,只有奴才和薇儿姑娘经手,再无旁人。” 叶婧这才走上前来,对着景昌帝一福身,“皇上,嫔妾并未做过任何谋害夏选侍之事,至于李子……” 她觑了那内侍一眼,又气愤又委屈,“既然有人指认,不如叫李子过来分辨一二,省得有人将脏水不明不白地泼在嫔妾头上。” 叶婧都主动提了,景昌帝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叫来吧。” 李子跪在皇帝跟前,抖如筛糠,眼瞧着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杜百遇低声呵斥,“皇上跟前,做什么样子!有什么话如实招来,省得遭什么苦了!” 李子身子颤抖地应了“是”,杜百遇随即问他,“今日晚膳时候,你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启,启禀皇上,今儿晚膳是李忠去提的,奴才只是做些杂事,并未出过锦华宫的门。” “你可曾与东配殿之外的人接触过?” 此话一出,李子慌乱地抬头看了一眼叶婧,随即又伏下身子去,“奴才见过西配殿的阿昌,他刚给夏选侍提了膳食回来……” 薇儿激动地指着李子,“果然是你,是你害了我们小主!” 她愤恨异常,叫人瞧起来若非皇帝在此处,她恨不能过去打骂李子,“我们小主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们小主!” “薇儿姑娘这一句一句话是在戳我的脊梁骨呢?” 叶婧轻嘲一声,随即转身看向皇帝,眼中波光盈盈,将自己的委屈一点点递到皇帝心里去。 “皇上,嫔妾虽不才,却也能听出这指桑骂槐的话来,薇儿这话不是暗指嫔妾不喜夏选侍,这才叫人害了她吗?” 薇儿想说自己不敢,叶婧却不给她这些机会,“李子是我殿中的人,你既然骂李子害人,不就是说这是我叫他做下的恶事吗?夏选侍和一个宫人无冤无仇,合该是我这个小主于她有怨,下了毒手不是?” 薇儿瑟缩着解释,“叶嫔小主息怒,奴婢只是担心我们小主……” 叶婧却像是气急了一般,秀眉蹙起,拿帕子指着她,“我瞧你这年岁,想必也不是刚进宫的小丫头,说话间对我是如何不尊重的,你心中有数!” 薇儿哪敢应这话,解释着自己没有这样的意思,叶婧一概不应,福身请景昌帝做主。 景昌帝见她这般反应,已经信了五分,在他看来,叶婧此刻像是一只炸毛的猫一样,生动又可爱。 美人蹙眉也是美的,明明是在生气,可是其中只有二人才能明白的撒娇意味,叫她平添了几分诱人。 第24章 李子 皇帝叫叶婧起身,“朕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叫一个下人给气成这样?” 叶婧站直了身子,手里搅了几下帕子,“嫔妾就是听她这样遮遮掩掩地污蔑嫔妾,觉得厌烦,哪有这样恶心人的!” 景昌帝一笑,“得了,朕瞧你这脾气倒是大了许多,也该受些委屈。” 叶婧本来好了些,听完这话却骤然红了眼眶,泪珠险些就要垂了下来,“皇上……” 景昌帝本是一句玩笑,哪里知道叶婧这般不经吓,竟当了真,忙伸出手去将人拉到身前。 “瞧瞧,方才还那般厉害,朕一句玩笑话,你怎么就要哭?” 叶婧一双美目认真地瞧着景昌帝,像是要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生气,随后才半是委屈半是小心地低头说道,“嫔妾……皇上的话何等要紧,嫔妾自然是要当真的……” 景昌帝心里一软,他记得叶婧刚进宫时那般小心乖巧,还是这几个月来自己宠着她,她才在自己面前放松了几分,却不想内里还是这般胆小,自己不过一句玩笑就让她这般慌乱。 想来也是,她全心全意依靠着自己,若是他真的与她如何生气,难怪小姑娘这般害怕。 薇儿跪在一旁,心里打鼓,皇上竟在这么多人面前安慰叶嫔,摆明了是要护着她,这事只怕更难了…… 景昌帝捏了捏叶婧的手以示安慰,随即吩咐,“杜百遇,把这两个人送去宫正司审审,朕不想听什么猜测,叫宫正司拿出结果来给朕。” 李子听了这话害怕得直喊冤,阿昌也是连连求饶。 “朕没那个时间听你们胡说,若是你们不愿立刻说真话来,那就去宫正司吧。” 景昌帝的语气淡淡的,可其中的威严叫二人不敢深思,若是去了宫正司,还是皇上亲自下旨送去的,那么不管他们招供与否,为了供词的真实性,都得上几遍刑才行。 阿昌只是一味磕头求饶,口称自己失职,而李子似乎是挣扎了许久,才朝叶婧叩了个头。 “小主恕罪!” 李子抬起头来,对皇帝陈情,“皇上饶命,奴才和夏选侍无冤无仇,哪里敢做下这样的恶事,只是叶嫔有令,奴才不敢不从啊!” 叶婧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双手微微发颤,又恨这些人闹事,又气自己的奴才背主。 景昌帝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随即叫她坐下。 “你指认叶嫔可有证据?” “回皇上,叶嫔给奴才那药时,奴才瞧着小主是从一个瓷瓶里倒出来的,想来小主殿中还有没用过的药粉才是。” “皇上,这奴才敢这样污蔑嫔妾,说不定已经在殿里藏了药粉才是……” 景昌帝并不愿意相信此事是叶婧所为,且不说这些日子以来,他能瞧出来叶嫔的简单性子和其中的纯良,就说夏选侍此人并无半分得宠,她身为颇得宠爱的叶嫔何故要出手呢? 就在这时候,一个宫女出来禀告说夏选侍醒了过来,求见皇上。 夏选侍毕竟是苦主,景昌帝便去瞧了她一眼,却不想她哭诉着如何受到叶嫔为难,明明同住一宫,却被她刁难打压,东配殿的宫人更是对她毫无尊敬。 “……自打上次嫔妾去东配殿想给皇上请安,叶嫔就对嫔妾愈发不满,每每见到都要折辱嫔妾!嫔妾位卑,不敢与叶嫔抗衡,只想着她总会有消气的一天,却不想叶嫔竟下此毒手……” 夏选侍嘴唇都没有血色,眼下又哭得凄惨,险些又背过气去。 夏选侍身为妃嫔直言控诉叶嫔,这和奴才们几句话不同,皇帝不能置之不理。 不管是叶嫔毒害妃嫔亦或是夏选侍诬告,这二人势必是要有一个人受罚的,再无息事宁人的可能。 在夏选侍哭哭啼啼的时候,叶婧站在皇帝身后,面上是委屈的样子,心里则是冷静地分析此事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从现在的情形看,李子必定是有人指使故意诬陷她,夏选侍这般控诉是单纯对她有怨恨,还是根本是她自导自演? 不会,夏选侍没这个能耐。 李子是打从一开始就不对劲的,那时候的夏选侍刚入宫,又没有家世背景,如何能往她身边安插人手? 如此想来,背后必定是有人作祟,只是不知夏选侍是有意为之还是顺水推舟了。 景昌帝被夏选侍拉住衣角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对夏选侍并无好感,唯一的印象还是她去东配殿请安,惹得叶婧和他撒娇吃醋一事。 “朕会叫人彻查此事,你先好好养病。” 夏选侍哪肯轻轻放过此事,眼下有皇上在这里,正是她出头的最好时候。 “皇上,嫔妾受人毒害险些丧命,还请皇上彻查,给嫔妾一个公道!” 夏选侍形容凄惨,又求得这般可怜,景昌帝也不好离开。 这时候,荣贵妃和温淑妃也前后脚到了锦华宫,毕竟是大晚上的闹了起来,连宫正司都用上了,可见不是小事。 二人位列四妃,宫室离得又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第25章 搜殿 景昌帝正冷着脸听夏选侍哭诉要搜宫,荣贵妃奇道,“皇上,这是怎么了,竟要闹到搜宫这样严重?” 皇帝眼瞧着是没有心情回答她,杜百遇极有眼色地给两位娘娘行礼,“回荣贵妃话,夏选侍误服了毒药,有宫人指认是叶嫔所为,夏选侍请皇上搜宫以寻到下手之人。” “哦?叶嫔如何说?” “嫔妾从未做过这般恶毒之事,请皇上和娘娘做主。” 温淑妃还是那般平和,“搜宫之事非同小可,我瞧着叶嫔不像是做这事的人。” 夏选侍不由得争辩,“娘娘容禀,是叶嫔殿里的内侍承认拿药放入嫔妾的膳盒里,又招认了叶嫔亲自拿了药给他,如今只要搜宫便可知真相。” “一个内侍的胡言乱语就能叫嫔妾被搜宫,嫔妾何辜,要承受这样的侮辱?” 夏选侍愤而指着叶婧,“叶嫔如今装模作样,全然不似平时对嫔妾处处折辱!”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嫔妾在这锦华宫里日日处在叶嫔的威势之下,连东配殿的宫人都能对嫔妾摆脸色,嫔妾处处忍让,却不想叶嫔还要除掉嫔妾……” 夏选侍说得可怜,真像被人欺凌得不知吃过多少苦头一样。 荣贵妃乐得叫叶嫔失宠,便是一副心疼夏选侍的样子安抚了几句,随后看向叶婧,“叶嫔看上去娇娇弱弱的,本宫却不知叶嫔平日里竟是这般?” “嫔妾从未欺凌夏选侍,更无她所说折辱或是下毒之事,夏选侍不过空口白牙污蔑嫔妾罢了,嫔妾才要求个公道才是!” 夏选侍步步紧逼,“那叶嫔就叫人搜了东配殿,若是找不出证据,嫔妾自当认错!” 荣贵妃“善解人意”地向皇帝提议,“皇上,既然二人各执一词,不如就去叶嫔的东配殿好好查查,也不好太过折腾,找找那药就是了,也不算是搜宫。” 夏选侍随声附和,叶婧就孤孤单单地站在那里,明明被夏选侍气到面色微红,还是顾念着体面,没有失态。 “嫔妾没有做过此事,若是贵妃娘娘认为不必先审一审那些内侍再行处置,嫔妾愿叫人搜查东配殿,以证清白。” 景昌帝闻言看向叶婧,她就那样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平白叫人觉得她身形都更单薄了些。 荣贵妃见皇上不说话,便想着他也会同意搜宫,又劝了几句,总算听得景昌帝出声。 “既然夏选侍断言此事为叶嫔指使,朕也不能不顾及你的性命。便如荣贵妃所言,杜百遇,叫人去东配殿查查,不许糟蹋东西,也别惊动旁人。” 夏选侍脸上的笑容还未扬起,就听景昌帝继续说道,“叶嫔是正五品的妃嫔,夏选侍不过从八品,若此事为诬告,朕会替叶嫔做主,夏选侍以后就去个安静地方养病吧。” 荣贵妃的神色略微僵硬,皇上应下搜宫是为了安定人心,却叫杜百遇亲自去搜,还吩咐得这般仔细,是为了叶嫔的脸面。 而且皇上连为叶嫔做主的话都说在了前头,可见是真想护着了。 “荣贵妃好感度-1,夏选侍好感度-1,好感度已更新。” 叶婧在心里轻笑一声, 果真能叫旁人不顺心就是自己的快乐,景昌帝肯这般维护自己,也算是这半年的功夫没白费。 她自然将这份感动表达了出来,赶在眼泪落下之前低下了头,对景昌帝一福身,“嫔妾谢皇上,就请杜伴官去搜吧,嫔妾相信清者自清。” 景昌帝见她不肯叫自己瞧见她落泪,也就体贴地接过话去,“杜百遇,去吧,搜仔细些。” 杜百遇领命过去搜查,荣贵妃趁势关心景昌帝,他俱是不冷不热地回答,全然看不出对宠妃的喜爱。 荣贵妃自觉落了面子,反而暗中瞪了叶婧几眼。 叶婧心里是无所谓了,但是很配合地缩了缩身子,一副被威慑的可怜样子。 毕竟有景昌帝在旁,她的一切都会符合自己想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而荣贵妃,注定要做那个恶人了。 她脑中闪回叶娴临死前见到的荣贵妃,当时的她活得何等滋润,如今叶婧同她离得近了才看出来,她的眼角眉梢里不再有被宠爱的甜蜜,反而带上了些许苦意。 想到这些日子陆续得到的消息,荣贵妃这两年做下的恶事不少,看来景昌帝并不是一无所知…… 几人等了不过一刻钟时间,御前的黄门供奉九时先回来了。 “启禀皇上,奴才在叶嫔的东配殿里寻到了一个瓷瓶,和李子所说的别无二致……” 夏选侍心里大喜,见皇上脸色沉了许多,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叶嫔姐姐,果真是您所为?” 叶婧全然不能相信,她下意识看向景昌帝,“皇上,嫔妾没有……” 景昌帝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自己信错了人,若是叶嫔当真骗了他这么久…… 叶婧察觉到了皇帝的怀疑,她眼中一下子就溢满了伤心,“皇上……” 荣贵妃心里舒畅了许多,“伴官,那药当真是在叶嫔殿中寻到的吗,可叫太医查看过了?” 九时微微躬身,“奴才正要回禀,这正是为难之处……” 景昌帝沉声问他,“还有什么不妥?” “回皇上,奴才还未拿到那药,只是看到一个和李子所描述一致的瓷瓶,正是在叶嫔小主寝殿之中。” 荣贵妃急道,“为何不拿去给太医验看?” “回娘娘,那瓷瓶落在殿外的青鼎之中,那鼎又沉又深,若是强行拿出来只怕会毁坏了证据,便叫人去搬动青鼎,好拿给太医验看。杜伴官担心皇上和各位主子久等,便遣奴才先来回话。” 夏选侍听了这话有些疑惑,青鼎?那李子不是说放入内室之中了吗? 她来不及细想,只是一脸伤心地看向叶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叶嫔姐姐还要狡辩不成,那瓷瓶里若非装着毒药,如何会被李子看到,又如何会放在这般隐蔽的地方?” “皇上也这般认为吗……” 景昌帝瞧着叶婧眼中的问询,那里是摇摇欲坠的信赖。 “朕希望不是你。” 叶婧身形微微晃动,两行清泪落下,她闭了闭眼将泪水悉数赶了出去,“那就等杜伴官查证之后,再判定嫔妾的清白吧。” 她不再看向景昌帝,只是随意擦掉了脸上的泪,一丝表情也无,静静地站在原处。 第26章 青鼎 景昌帝看向叶婧,她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像失去了生机一样,比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夏选侍还叫人担心。 他心里蓦然一痛,他是不是不该疑她? 荣贵妃看出了景昌帝眼中的担忧,在心里暗骂叶嫔狐媚勾人,往前挪了一步,作势安慰夏选侍,实则是挡在了景昌帝与叶婧之间。 叶婧头都没抬,反而往后让了半步。 景昌帝顿了顿,略为生硬地吩咐道,“叫人拿椅子过来,你们都坐下等就是了。” 叶婧拒绝了要给自己放绣凳的宫人,站在二妃身后,“嫔妾之身尚未清白,站着等就是了。” 景昌帝被她这话一噎,他不就是想叫她坐下才这般吩咐吗,她为何…… 他旋即明白,她这是委屈了,心里有气呢。 这滋味倒是新奇,之前不是没有妃嫔和他撒娇发脾气,荣贵妃从前也是骄纵的性子,可放在叶婧身上还是头一回。 从叶婧进宫以来,对景昌帝都是信赖有加的样子,二人一直和美至今。 今日是叶婧第一次和他置气,或许是叶婧一直全然相信他的缘故,景昌帝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下意识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错怪她了。 景昌帝瞧着叶婧,她就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明明低着头,可他就是能感觉到她的难过越来越浓。 他想起叶婧刚承宠时和他所说的话,她说一切以皇上为重,不叫他烦心,她说不管什么都听皇上的就对了。 她说他是枕边人,是她要相守一辈子的人。 这几个月来,她的确做到了,待他真诚,每每见他都是十足的欢欣。 景昌帝召幸叶婧的时候,总是能感觉到真正的舒心。 这宫里极少有人能叫他这般放松,不仅不在见他的时候装模作样地告状或是讨赏,而是一心一意地待他,从不叫他烦心。 景昌帝恍然发觉,这个身形单弱的小姑娘一直都静静地待在自己身边,她的乖巧安静和撒娇、鲜活的样子都是那样真实,他竟在此刻疑心她…… “景昌帝好感度+6,好感度已更新。” “景昌帝好感度达到30,获得‘初步信任’成就,奖励初级兑换卡一张。” 叶婧难过的表情下,嘴角很艰难地抑制着没有上扬,这人呐,就是不能一味顺着他,偶尔和他闹次脾气,反而叫他反省一番,才能回忆起别人的好来。 杜百遇领着太医匆匆进来,“启禀皇上,奴才着人取到了药,乔太医验过之后正是夏选侍所中之毒‘青硝’。” “好啊,叶嫔,果然是你!” 叶婧不看荣贵妃得意的眼神,她只是问杜百遇,“杜伴官,那瓷瓶是如何取出的,怎得会这么久?” “回叶小主,那鼎有些深,不好拿取,奴才叫了几个小黄门过来将那青鼎放倒才拿了出来,因而费了些功夫。” “皇上可记得嫔妾殿门口的青鼎,有半人多高?” 景昌帝点点头,“不错,朕记着。” 叶婧抬眼看向皇帝,“正如杜伴官方才所言,那青鼎需得几人才能放倒拿出瓷瓶,嫔妾以后如何用得,叫来许多人、大张旗鼓地搬动青鼎吗? 既然李子指认嫔妾给了他那样的毒药,如今嫔妾又留着那瓶子中的药,想必是要留着再用的,嫔妾为何要放在如此不便取用之处呢?” 叶婧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嫔妾以为,必定是那李子无法接近内室,堂内又没有合适的地方藏药,只能放到青鼎之中,妄图栽赃到嫔妾头上。” 她见景昌帝面色逐渐和缓,知晓他已经开始相信了自己的话,便继续说道,“此事疑点颇多,先是嫔妾与夏选侍之间并无仇怨,至于夏选侍所指控之事,嫔妾从无为难她一处,整个锦华宫都看在眼里,嫔妾不怕查证。 且今日夏选侍中毒吐血偏偏是嫔妾侍寝之日,嫔妾何须这般给自己添堵? 更何况李子不过是一个刚来嫔妾处伺候不久的小黄门,素日也不曾得什么重用,嫔妾为何要将这样的事交于他做,自毁后路呢?” 夏选侍见情势不对,凄惨地咳了几声,而后看向叶婧,“或许正是因为那青鼎不易挪动,不用时候没人会去查看,叶嫔才会放在鼎内,就是为了一旦事发,好躲过搜查……” “那我为何不将此物彻底毁掉,或是扔到无人处,哪怕是埋到土里也比放在自己的住处强不是?” “许是你还想用那东西害人……” 她话不曾说完,就被景昌帝沉声打断,“杜百遇,把这几个人拖下去审,朕要知道结果。” 夏选侍心里瞬间袭上一阵惶恐,皇上这是信了叶嫔的话,那她怎么办…… “荣贵妃怎么看?” “皇上,叶嫔此话虽有理,但也不能说就不是她故意为之,若说夏选侍诬陷,她给自己服用此毒也太狠了些不是?” “用毒害人,还将毒药扔到自己殿外的青鼎里,朕倒不觉得叶嫔是这样蠢笨之人。” 这话一说,众人就明白了皇上已经偏向了叶嫔,荣贵妃瞧着皇帝的脸色,小心地补了一句,“皇上,许是臣妾多心,或许,真是夏选侍迷了心……” 景昌帝未置可否,只是问道,“温淑妃呢?” 温淑妃淡然一笑,“皇上既然已经命人去审了,臣妾想不用多时,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的。” “嗯,这般便是了,你们回去吧,明日朕自有明旨。” “是,臣妾告退。” 荣贵妃不敢再多言,和温淑妃二人一齐离开。 夏选侍白着脸还想说什么,景昌帝已经站起身来,“乔太医,好好给夏选侍医治。叶嫔,随朕回去。” “皇上,是叶嫔,是叶嫔害了嫔妾啊……” 她艰难地想坐起来拦住皇上,可惜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和叶嫔转身时候的一抹笑意。 “是你!叶嫔!是你害我!” 无人在意她的喊叫,夏选侍无力地倒回床上,一旁伺候的宫人皆是瑟缩着,跟着这样的小主,只怕连他们也要被连累了…… 第27章 心意 东配殿里,叶婧神色疲惫,淡淡地问,“皇上可要歇下?” 景昌帝低头看着她,她还是伤心的,即使他如今相信不是她所为,可方才的怀疑已经无法抹去。 他没有办法,只能略加弥补。 “朕相信你无罪。” 叶婧微微一福身,“是,嫔妾多谢皇上。” 景昌帝没由来地觉着心里微微发堵,就算他对她有所怀疑,也并不是无缘无故地不相信她,当时的人证物证都指向叶婧,他如何能不起疑呢? 只是他心里有亏,又一向喜欢叶婧,这才耐下心来哄她,“婧儿,朕知道你性子纯良,不会做出那等事情来,以后朕会护着你的。” 叶婧这才抬起头来,眼中盈满了泪水,“皇上,嫔妾入宫之前,大哥哥曾告诉嫔妾,莫说宫里,寻常人家里也有后院争斗,让嫔妾切勿陷入其中,务必保持本心。” 她红着眼眶,“嫔妾自入宫之后,自觉资质愚钝,因而从不与人争论什么,只求能好生陪在皇上身边,就心满意足了。今日一事真叫嫔妾心惊,若非李子素日不能近身伺候,只得将药瓶放在青鼎之中,嫔妾又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叶婧想起就一阵后怕,轻轻颤抖着,“若是皇上真是因此信了那些个人的话,也觉得嫔妾是恶毒如斯之人,嫔妾该如何自处?彼时皇上必定觉得嫔妾心思歹毒,不再相信嫔妾,甚至不会再见嫔妾一面,嫔妾又能怎么办呢……” 她的泪珠抑制不住地往下流,“若真有那一天,嫔妾在皇上那里一丝情谊也无,当真是连活着都不必了……” 景昌帝听着这话,若说心里没有震动也是假的,他一向知道叶嫔对他有情,却一直不敢全信。 再想起叶嫔初进宫时对他说过的话,难道她真的是从年少时便对自己心动,如今也是全心全意待他,因此才能入宫不久这般合他心意…… 景昌帝拿起她的帕子,想帮她拭去脸上的泪,却发现叶婧的眼泪似流不尽一般,染湿了半张帕子仍不见停歇。 “婧儿,今日是朕不好,以后朕必定会信你,好不好?” “皇上,嫔妾若是能将心剖出来给皇上看,皇上必定能瞧见嫔妾的真心,到时候嫔妾才真是此身分明了……” 景昌帝轻轻敲了她额头一下,“不许胡说,朕知晓了你的心意,可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叶婧抿着嘴,小心地看着景昌帝,“皇上,嫔妾嘴笨,只会说这样的话,您……” 景昌帝温柔地给她擦干眼泪,将她揽入怀中,“朕明白,朕的婧儿极好。” 他怀中的人静了一瞬,随即小声呜咽着,“皇上,婧儿只有您,也只喜欢您,别不要婧儿……” 景昌帝更心疼了,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儿,轻轻抚着她的背,“朕知道……” “景昌帝好感度+5,好感度已更新。” 叶婧一边抽噎着,一边满意地看着好感度,35点,今日这一遭真是收获不少,皇帝的好感度增加了不少,经过了这一番“真情告白”之后,以后不管再有什么事发生,他应当不会轻易怀疑自己,好歹也要犹豫些了。 还有夏选侍,经过这一遭,她再也不能折腾了。 果然,甚至没有等到第二日,皇帝将叶婧哄好之后,二人复又亲密起来,正一起用夜宵时就见杜百遇回来复命。 李子招了,连阿昌都是夏选侍吩咐下去用来揭发李子的,二人口供别无二致。 夏选侍提前将药瓶给了李子命他放到叶婧身边,而她自己挑好了时间服下毒药,再由宫人向皇上告发叶嫔,一是为了将叶嫔拉下去,二是为了因此引起皇上注意。 景昌帝给叶婧夹了一只小汤包,“夏选侍降为采女,搬去……你寻个偏远些的地方叫她住过去,非诏不许外出。” 说罢,他问叶婧,“这样可好,叫她搬出去,省得你见了烦心。” 叶婧有几分后怕,“倒也不必这样麻烦,夏采女住不住也是一样的,以后嫔妾只怕是瞧见了西配殿都要心慌……” 她顿了顿,随即笑着看向景昌帝,“皇上不必担心,嫔妾无恙,只要皇上相信嫔妾,这样的事儿只需要些许日子就过去了。” 景昌帝认真想了想,“这锦华宫叫你烦恼,不如找一处轩房独住如何?” “这……会不会有些不合规矩?” “无妨,依例来说从五品以上即可单独住着了,你这次又是无辜受了这一遭罪,朕便晋你为婕妤,正好和上乔迁之喜,给你把这些烦心事都冲走,这般可好?” 叶婧眼中满是意外,“皇上要给嫔妾晋位?” 景昌帝微笑着看她,“此事虽说是夏采女作祟,朕也该补偿你一二。” 说罢,他安抚着略有不安的叶婧,直接唤杜百遇,“去传旨吧,朕体念叶嫔无辜受害,并其一向忠心侍君,着晋为婕妤,赐居墨雅轩。” 叶婧回握住他的手,温声说道,“皇上,今日时候已经晚了,不如让杜伴官明早再去传旨?” “也好。” 景昌帝自然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只笑着看她,“现在可有高兴些?” 叶婧先是谢了恩,随即认真地看向皇帝,“嫔妾高兴是因为皇上在意嫔妾,无关位份。” 景昌帝心里一软,真是个傻姑娘。 这么多日子看来,叶氏果真是个好的。 当晚,二人都格外动情,景昌帝对叶婧也是无比温柔。 “婧儿,你真是极美……” 叶婧浑身都透着诱人的粉色,“皇上…婧儿…唯愿…君心似我心……” 景昌帝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朕,必不负尔相思意……” 第28章 审问 一夜旖旎,次日一早叶婧伺候景昌帝更衣时,嘴角都含着甜蜜的笑意。 景昌帝有意逗她,“叶婕妤昨夜可是做了好梦?” 叶婧娇娇地嗔了他一眼,“嫔妾梦到了真龙天子呢~” “哦?”景昌帝也笑了,“婧儿竟有这般奇遇,可见是有福气傍身之人。” 叶婧帮他理好衣裳,轻轻抱住他,“嫔妾也觉得,嫔妾实在是极有福气之人了……” 二人温存些许,景昌帝才起身去上朝,临走前他不知怎的想回头看一眼,就见叶婧半蹲着福身,眼睛却是不舍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 叶婧见他回头,下意识低下头去,而后小心翼翼地抬头,见他没有责怪自己失礼,这才赧然笑了。 景昌帝只觉得心里熨帖极了,淡淡一笑,回身走上御辇。 叶婧目送着御辇逐渐离开了她的视线,嘴角的微笑愈发盛开,景昌帝眼看相信了她的真心,这样以后做事才会事半功倍。 她回去的时候目光扫过西配殿,夏采女被降位,身边只能留下两个宫女,正在忙着为她收拾东西搬走。 薇儿刚好拿东西出来,一见到叶婧赶忙跪下行礼,“奴婢给叶嫔小主请安。” 桔梗厉声呵斥,“皇上已经下旨,我们小主如今是叶婕妤!” 夏采女降位禁足,没人在意西配殿,自然也不会有人专门跑一趟去传旨,薇儿没想到叶嫔不仅全身而退,还在一夜之间就晋了位份,只能请罪。 叶婧停下脚步,笑吟吟地看着她,“我记得你叫……薇儿?” 薇儿难掩子心里的慌张,只能恭敬地回答道,“回小主,正是奴婢。” “你倒是个忠心护主的,来东配殿,我替你家小主赏你些东西。” “奴婢还要做事……” “不过是叫你过来说说话罢了,怎么,我使唤不动你?” 桔梗过去扶起薇儿,“婕妤亲自请你过去是你的荣幸,我劝你还是听话,好好儿地自己走过去,这样对谁都好。” 薇儿被桔梗攥着胳膊,只觉得丝毫挣扎不得,只能勉强笑笑,“是,奴婢遵命。” 这是薇儿第一次走进东配殿的内室,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桔梗按着胳膊,扭着她跪了下去。 “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小主怎能滥用私刑!” 木香给叶婧倒上刚备好的茶,叶婧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木香,叫人去提早膳吧,今儿我想吃些新鲜东西,之前那个素菜包子不错,再选两样粥来。” 桔梗见叶婧不去理她,便继续按着薇儿跪住,小声呵斥道,“方才在外头公然顶撞小主,我们小主心善,不忍在外头责罚与你,叫你进来不过跪上些时候,倒成了滥用私刑了?” 薇儿孤身一人在东配殿,眼下又没人能为她撑腰,纵容她心中不安,眼下也只能老老实实跪着。 直到叶婧用完早膳又洗漱一番,坐在梳妆台前重新梳妆,她才趁着这个间隙悄悄挪动了一下疼痛的双膝。 木香一边给叶婧梳头,一边低声问道,“小主,奴婢瞧着薇儿有些撑不住了,咱们可要再做些什么?” 叶婧挑拣着发簪,不甚在意,“无妨,叫她放松一会儿,若是一味打压只怕叫她崩溃就不好了。” “奴婢愚笨,只是咱们不就是要让她招供,不压紧些的话……” 叶婧选中了一只掐金丝的发簪递给她,“薇儿入宫时间可不短了,对小宫女的法子放在她身上不一定管用,我只是要让她知道,就算她背后有人,我也能让她走不出这锦华宫。” 木香明白了,便说起旁的事情。 “小主叫寻的小黄门已经用上了,他给吕婕妤送了两回消息,已经得了不少赏,他说吕婕妤身边的贴身宫女私下里嘱咐他多留神宫里的消息,还说吕婕妤不会薄待了他。” “不错,可是小江?” “是,他是个机灵的,奴婢叫他把如何与吕婕妤递信儿说了一遍,奴婢瞧着没什么疏漏。” “嗯,小江聪明,若不是腿脚不灵便,也不会一直是个小黄门。” “他回话的时候还提了咱们锦华宫的坏话,说得隐晦,倒是叫吕婕妤更信了两分。” 叶婧笑了一下,“他倒是聪明。” 吕婕妤既然知道了背后有人给她捅刀子,自然会着急,有她去查证,自然比叶婧自己动手要安全许多。 “你也少和小江见面, 吕家在宫里必定有人手,切勿叫吕婕妤发觉了什么。” “是,奴婢只见过他两回,依着小主的吩咐,奴婢们做事都极尽小心。” 叶婧微微点了点头,她没有说的是,吕婕妤手里的人手是一回事,她愿不愿意用却是另一回事。 吕家有太后在,虽说是依仗,却也是桎梏,只说在宫里的人手便必定是都在太后手中。 吕婕妤入宫后想做事可以用这些个人,可若是她有自己的心思呢? 就看她和同住一宫的菡贵人之间的交锋便知,吕婕妤绝不是个甘心平庸之人。 之前的七夕赏荷宴上,菡贵人一舞动人,之后便被吕婕妤寻了机会找到错处,拐着弯儿捅到了皇上面前,叫菡贵人禁足一月,生生少了许多恩宠。 她能谋划着叫皇上信了她的话,这份心思不能不妨。 而小江身份正合适去投靠吕婕妤,一个腿脚不灵便,找不到机会往上爬的内侍想投靠看起来颇有前途的吕婕妤,多合适的理由? 只要吕婕妤有一分想争宠,想往上爬的心,她就不会甘心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太后的眼线下,就会想要发展自己的势力。 此时投向她的人,是最有机会得到信任的。 叶婧在脑海里将这些日子的事儿一一想了个遍,确定没什么遗漏的,这才起身。 见她走出内室,薇儿打起精神,勉强跪直了身子。 她本以为要面对审问拷打了,却不想叶婧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吩咐木香。 “叫李忠把她押到后院,关好了叫她醒醒神。” 薇儿明显是没有想到自己又要被关到别处,慌乱地想要挣脱,“婕妤,奴婢还要回去伺候我们小主……” 第29章 卫三 薇儿的话刚说出口,就被李忠走进来捂住了口,很快把人拖了出去。 “叫香儿去东配殿帮忙收拾东西,别耽误了夏采女挪动。” 木香扶着叶婧坐下,便出去吩咐这些事,叶婧则是静静地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司计所的人来给叶婧送来了晋位的份例,又客气地询问她迁往墨雅轩之事。 叶婧叫人进来回话,一见他倒是愣了一瞬,“卫三?” 被唤作卫三的黄门供奉一愣,随即行礼,“奴才给叶婕妤请安!” 叶婧回了神,她现在是叶婧,合该还不认识他才对。 “皇上已经吩咐了咱们,两日内务必收拾妥当,好叫小主随时可以搬过去。奴才奉命来问一声,小主可有什么要嘱咐的地方?” 叶婧态度很是温和,“劳烦伴官了,不必做什么改动,木香带人去和伴官一起,把我惯用的用具搬过去,剩下的你参谋着来就是了。” “是,奴才必当为小主好生布置。” 卫三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小黄门出去做事,他迟疑了一瞬,还是躬身问道,“不知小主为何认得奴才便是卫三?” 叶婧笑了笑,“入宫数月,见过卫伴官两次。” “奴才卫福,小主何故唤奴才‘卫三’?” “怎么,卫伴官不喜欢这个称呼?” 卫福目光微凝,“奴才只是疑惑,小主是从何知晓的这个名字。” 叶婧环视四周,桔梗会意,将所有人都支出去,只留她一个人在内伺候。 卫福神色严肃起来,就听叶婧解释,“伴官不必惊惶,你应当知晓先皇后与我同出叶家,我也入宫几次,与二姐姐关系亲密,卫伴官之事便是听二姐姐所说。” 卫福自然不会轻信,只是应了声,并不全然相信。 “卫伴官从前得二姐姐相助,如今可是忘恩了?” “先皇后恩德,奴才没齿难忘,只是叶小主虽说出身叶家,也没得叫奴才把这份恩情用在小主身上的道理。” 叶婧见他愈发冷肃,身子都站直了些,心里不免轻笑,这卫三还是这样的脾气。 “卫伴官的腰疾可有再犯?” 卫福微微惊讶,他在太子府里受太子妃恩典,在太子妃苑中侍奉花草的时候伤了腰,却因为身份低微用不上什么好药,险些耽误了治病,还是太子妃叫府医来给他医好了腰疾。 这样久远的事情先皇后都告诉了叶婕妤? 叶婧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对先皇后忠心,我也不怕告诉你一句话,二姐姐临走前给我送了信,里头有一张可用的人手单子,上面便有你的名字,卫三。” 卫福自然还是将信将疑,“小主空口无凭,请恕奴才不能轻信。” “二姐姐说的果然没错,她便知你不会因着我的身份就帮我。” 叶婧浅浅笑着,念出了一句话,“从云合且散,因风卷复斜。” 卫福猛地抬头,叶婧看向他的双眼,“二姐姐说,只要我和卫伴官念出此诗,伴官自然知道是何用意。” 他自然知道,那是他们初遇的那个冬天,太子妃在林中赏雪,见到了当时还是粗使的卫三。 卫三自小被卖进宫里,最初因为长相端正、手脚利索而被分到了太子府伺候。 可他性子莽直又不会钻营,年纪又小,比不得别的内侍会来事,一直不得重用。 后来管花草的黄门供奉换了人,新来的供奉是个眼里只有银子的,谁会巴结、肯给银子,就能得他几分重用。 卫三的日子愈发难过,在冬日里被赶去扫雪。 按照府里的规矩,冬日凡遇下雪之时,照常是等雪停之后再行打扫。太子妃又吩咐每过一个时辰就要换班,大厨房里也须一直备着姜汤,不叫人因此坏了身子 。 那供奉不等雪停便叫卫三去扫雪,摆明了是要折腾他。 卫三违拗不得,只能在漫天大雪里缓缓走着。 其实这样大的雪,他扫与不扫都看不出什么区别,不过是回不去屋子,只能寻个偏僻地方瑟缩着抱住自己,熬过一个时辰再回去。 那时候太子妃站在远处的亭子里瞧见了他,见他缩在雪地里颤抖着可怜,便命人叫他过去,“小黄门,太子妃唤你去亭子里。” 卫三冷得浑身打颤,走到亭子里被暖呼呼的热气一蒸,脸上整个红了起来。 太子妃柔声问他,“怎么雪还未停就出来扫雪,这般岂不是白费功夫,还冻坏了身子?” 卫三被热气冲得神情恍惚,“扑通”一下跪到了太子妃面前,一个头磕下去,将那黄门供奉的种种劣迹说了个痛快。 他凭着一股冲劲儿说完了话,这才意识到整个亭子里安静极了,他话音落下之后,就只剩下炭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音。 卫三顿时后怕起来,他只是一个小黄门,就这么直白地告了黄门供奉,还是在太子妃面前。 若是太子妃嫌他多嘴又不乖顺,或者是不愿管此事,那他以后…… 卫三难得地害怕起来,短短几息的时间里,他只觉得后背爬满了黏腻的冷汗,叫他动弹不得。 仿佛过了整个冬天那么久,他听到了一声轻笑,如春日到来时冰碎玉响,冬日里凝结的溪水都随之恢复了流动。 “是个有胆气的。去查,若他所说之事属实,不许轻饶了那个供奉。” 卫三骤然松下了僵硬的身子,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呼吸都不顺畅,险些憋住了气。 他抬眸望去,太子妃正嘱咐身边人带他回去换身暖和衣裳,等事情查明再给他安排差事。 之后的时间里,他就在太子妃苑里打理花圃,一直到入宫时候。 卫三记着,那时候的太子妃明眸善睐,如天上仙子一般,全然不似数月之后一切骤变,太子妃也日渐落寞,那双眸子里逐渐失去了生机。 再之后便是新帝登基,太子妃成了皇后,他却没那个福气跟去凤鸾宫,而是被分到了司计所。 他寻了机会去给皇后娘娘谢恩,当时她笑着说,“本宫还记得当初第一回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十岁,现在倒是长高了不少。” 她还说,“当时本宫本是觉着雪景美而不易得,忙着附庸风雅,却不想看到有人因这样天地间难得的美景而受苦受罪。也是自那之后,本宫更加明白对人对下是需要些通情之心的,只从自己的位子想事情,必定会有纰漏。” 第30章 卫福 卫三想,皇后娘娘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入宫之后和旁人闲聊,便知他们从前的主子没有一个当今皇后一般肯顾念下人的性命,宽严并济之余,还能实实在在给他们多添些福利。 然而天不遂人愿,皇后娘娘入宫之后日渐病重,最后竟然卧床不起。 卫三费了好大功夫,才寻了个机会送补品到凤鸾宫。 皇后的声音愈发虚弱,她还是那样清浅地笑笑,“卫三,是你啊。” 那时候他刚成了黄门供奉,名字也改成了卫福,但他没有说,只是也笑,“是,皇后娘娘,奴才卫三来给您请安了!” 他将自己手里拿的补品送到她面前,近乎虔诚地念叨着这些补品如何用,必定能对皇后的身子有益。 皇后静静地听他说完,只是说,“谢谢你的心意了,只是本宫身子已是耗尽熬干,没什么法子了。” 卫三听着皇后说出这样对她不吉利的话,险些失了礼仪,他旋即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心,强行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只是一个与凤鸾宫无关的内侍,即使殿内无人,他也不能失态。 末了,还是皇后笑着安慰他,“我瞧着你穿着的是供奉的衣裳,想必这些年也是长进了不少。” 卫三忍着鼻子的酸意,沉声回道,“奴才承蒙皇后娘娘教导,不敢再那般任性了。” “那时候你脾气就倔得很,毫无依仗地就敢在本宫面前告状,也不怕受罚。” “那时候奴才性子蠢直,只是那时候日子简单,奴才却是怀念得很。” 皇后也露出些许怀念的神情来,“是啊,那时候……” 二人默默了片刻,皇后轻声念叨着,“从云合且散,因风卷复斜。” “什么?” “当时本宫见你之前,风雪轻扬间,本宫想到的便是这句话,那时候在府里的日子真好,多么干净……” 卫三不知道皇后是在怀念从前的生活,还是从前的人,但他深深记住了这句话。 “从云合且散,因风卷复斜。” 他从前没读过书,后来自己寻着机会识了几个字,却没听过这句,回去查了查,才知道皇后念的到底是什么。 这句话本没什么深意,却是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其中的故事,在卫三看来珍贵极了。 在皇后去了的时候里,他时常自己念叨着,本以为再有没有人会明白这句话的意味…… 今日,他却又在叶家这位婕妤嘴里听到了这句话,除了他和先皇后再无人知晓的这句话。 卫福终于信了叶婧的说辞,若非先皇后托付,叶婕妤不会唤他“卫三”,更不会知晓那句诗。 他抬眼看向叶婕妤,她的眼眸还很年轻,像极了当初的太子妃,只是太子妃眼里尚有几分纯真,叶婕妤的眼神如同深潭,乍一看极美,细看之下只觉深不可测。 不知为何,明明长相大不相同,他却觉得自己在叶婕妤眼中看到了与先皇后相似的东西。 他深深地低下头去,“既然是先皇后托付,奴才必当尽心竭力。” 叶婧满意地微笑,一瞬之后收敛起来,“卫伴官得二姐姐信任,想必是既忠心又得用,以后我还要多仰仗伴官了。” “奴才不敢。” 他略一停顿,“小主是否去瞧瞧墨雅轩,也好叫奴才们好生布置。” 叶婧看着他再无之前的防备,虽说还不熟悉,言行间略有僵硬,便知他已经相信了自己,随即将卫福添到了好感度名单里。 “宫内人物‘卫福’已添加,好感度6\/10,好感度已更新。” 六点好感度不算高,但是起码意味着没有敌意,愿意替她做事了,这便是一个好的开始。 叶婧丝毫没有担心,她知道叶娴的一切,卫福永远不会发现有任何的异样。 与旧人重逢,叶婧心中颇有感叹,往墨雅轩去的路上,她和卫福聊了几句往事。 卫福心里也涌起深深的怀念,先皇后于他不仅是主子,更是恩人,而这位叶婕妤显然深得先皇后信任,乃是从前种种都告知于她,连些许小节都是如此。 同时,他在心里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想着,先皇后和叶婕妤说了这样多关于自己的事,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在先皇后那里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或许,先皇后也记得自己…… 一行人很快到了墨雅轩,这里位置并不如锦华宫离御安宫那般近,但是墨雅轩宽敞大气,不远处便是竹园,在这儿住着,可谓是雅致又舒心。 从前宫里人不多,墨雅轩并未住过人,这还是叶婧第一次到这里来。 从正门进去,左右手边各有两间倒座房,四周有抄手游廊相连,院子里近外门处是一片花圃,再往前看,青砖铺地,左右手边栽着两株桂花,正是开花的季节。 正殿是五间并左右各一处耳房,比之锦华宫东配殿大上许多,还是按照叶婧的习惯,只是如今有了宽敞的寝室,又添了一处书房。 司计所和木香等人正在忙着洒扫和布置,桔梗去东西厢房看了一圈,回来和叶婧回禀。 “小主,东西厢房都是五间,后头的后罩房七间,小厨房是现成的。” “嗯,后座房就给李忠他们,你和木香去后面挑一处屋子住下,香儿她们住两间,其余的你看着安排。” “奴婢明白了,耳房还是做小库房吗?” “收拾出一间来单独放衣裳首饰,以后内室里就不必放那么多了。” “是。” 叶婧来来往往看了一圈,现在放的东西还很少,如何布置都在等着她示下。 有了卫福帮忙,再加上司计所的人本来也尽心,忙忙碌碌不过一天半的时候就将墨雅轩布置妥当,只等第二日一早叶婕妤请安回来便可入住。 彩珠给她按着肩膀,“小主这两日累着了,今儿可要早早歇下?” 叶婧闭着眼睛享受她的按摩,懒洋洋地说道,“不急,还有事儿没做完呢。” 彩珠适时闭了嘴,她知道桔梗晚膳后就去了后院,那里还关着一个薇儿呢。 她早上去给薇儿送过一次饭,那时候瞧了薇儿一眼。之前那么机灵一个丫头,如今神色惶然地瑟缩在墙角,一见她进来就怕得往后躲。 第31章 薇儿 彩珠记得桔梗的嘱咐,闭紧了嘴,一个字都不说,板着脸放下一个馒头就走。 出去之后,她重新锁上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里头的污物叫整个杂房满是难闻的气味,她险些忍不住要干呕出来。 也不知这个薇儿还能坚持多久,叫她看来,最多再有一天就该撑不住了。 果然,当天的酉时末,桔梗终于来回话,“小主,薇儿吐干净了。” “是谁?” “她说是温淑妃身边的宫女白茶指使的她,那药也是白茶给她,叫她劝着夏采女用的。” 叶婧微微皱眉,温淑妃? 她一向知道温淑妃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若说她出手害人倒是可信,但是说到底,自己如今不过是个新宠,在宫里没有多少根基,如何能进了温淑妃的眼呢? 此事实在不像温淑妃的作风,还得仔细斟酌才是。 “还有一事,小主之前叫奴婢留心的水兰香,原是温淑妃叫人放在夏采女那里,本来是为了防着她承宠后有孕的,想必是阴差阳错才染到了给小主的礼上。” 叶婧失笑,“难怪那时候的香料用量那般轻,不想苦主竟是夏采女。” “小主觉着薇儿的话可信吗?” “水兰香的用处多半是真,可背后的人……她的话咱们听了便是,该怎么查还继续去做,别着了旁人的道。” 桔梗应下后,想起此事还是觉得后怕,“这背后的人心思也忒毒了,若不是小主发现了李子藏在内室的药瓶,那时候真在咱们这儿搜了出来,小主还不知要受什么委屈呢!” 叶婧点点头,“这也是一险招,若是只将那药扔掉也无济于事,反而叫人觉得我销毁证据以求自保,不如这般放在鼎中,更像被人诬陷才好。” 当时李子把药瓶藏在内室的一个花瓶中,本来是没有露出什么痕迹的,但是叶婧一进入内室就有一种不适感。 叶婧察觉到事情不对,便借口遣退了不相干的人,叫木香和桔梗仔细将内室各处都搜了一遍,当即就找出了那瓶用了小半的毒药。 为防背后之人留有后手,叶婧干脆便将那药瓶藏进了青鼎之中,为的就是瞧瞧是谁要诬陷她,再找准时机驳斥回去,也好叫景昌帝在心里留个印记,她是被人费尽心思污蔑至此的。 为防李子被拉到宫正司拷打之后,说出比如本来是将毒药藏在内室之类的供词,叶婧还在系统里用了三个点数兑换出一个初级忠心丸,好叫此事圆得更妥当些。 那忠心丸只能用在她手下的宫人,有效时间又只有三天,于是在李子说出夏选侍准备在她侍寝的时候叫皇帝给她做主后,叶婧当天便叫人去御安宫送了点心。 好在如同叶婧的计划,景昌帝当晚就来了锦华宫,李子也按照她的吩咐招供,此事再无疑点,夏采女居心叵测,她叶婧自然是清清白白的。 可惜那药丸不能用在薇儿身上,李子也不知她背后的主子是谁,只是收了银子做事,这背后之人只能再细细查找了。 叶婧想着,李子已经杖毙,等处理好了薇儿,她这边就再没什么错漏能叫人发觉。 “咱们动了薇儿,或许背后之人会做些什么,叫咱们的人都警醒着,别生了错漏。” “是,奴婢们都省得。” “把薇儿送回去吧,告诉卫福一声,夏采女身子不适,日子又清苦,想必薇儿在她身边也受不住几日,很快便会寻机会调走,请他关照两分。” 桔梗笑着应下,小主这意思便是要处置了薇儿。 虽说眼下跟着夏采女才是薇儿的出路,但是她怎么想的并不要紧,婕妤叫她调走,便自有她的去处。 之后不过半月时间,夏采女身子逐渐恢复,性子却愈发狂躁,对身边的宫女动辄打骂。 据说薇儿受不了夏采女的折磨,想找机会离开,被夏采女知晓后打了个半死。 荣贵妃管着宫务,这样涉及人命的事很快便有人禀告到了朝阳宫。 她先是下令叫薇儿挪出去养病,而后便将夏采女之事禀告了皇上。 景昌帝对这样恶毒的人自然是只有厌恶,直接下旨将夏采女贬为娘子,身边再不许留人伺候。 荣贵妃其实在心里并不在意夏氏的事儿,只是借机去见景昌帝,如今得了明旨也不急着走,又在皇帝身边留了半晌,用过午膳后才心满意足地回了朝阳宫。 “去传皇上意思,夏采女贬为娘子的旨意已经发下去了,叫人把夏氏的地方收拾干净,不许留人伺候,不许有一丝逾矩之处。” 采兰一边伺候她更衣,一边问道,“娘娘,您何故这般在意夏娘子,她已经是废子,无需咱们关心了。” “区区夏氏,就算她还是选侍又能如何,本宫从来不会把她放在眼里,本宫在意的是温淑妃。” 她也查出了夏氏中毒之事的背后有温淑妃的手笔,且深信不疑。 “温淑妃一向是口蜜腹剑,日日装作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给皇上看,暗地里什么恶毒的事做不出来,打量着谁不知道她似的!” 采兰应和着,实在是她也觉着温淑妃绝非善类,从前在府里就装模作样地害主子吃了亏,她自己却每每都能全身而退。 “主子不必忧心,她也只能对新入宫的小妃嫔们下手,咱们朝阳宫可不会叫她伸进手来。” “那是自然。” 荣贵妃随即把温淑妃之事抛之脑后,她们是数年的老对手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倒是那个晋位的叶婕妤叫她在意。 “叶氏进宫不足一年,就爬到了从四品的位子,也是不可小觑啊……” “娘娘别着急,叶婕妤也是受了委屈才晋位,哪里就能那么得宠了。” “事无万全,本宫瞧着皇上对叶氏并不是全不在意,还是要早些防范才好。” 采兰用心听着荣贵妃的话,不由想起一事。 “娘娘,张美人又送了自己的针线过来,您可要瞧瞧?” 荣贵妃略有不屑道,“收着就是了,明儿给她送些赏赐过去,她还有用呢。” “娘娘可要抬举她?” “再瞧瞧吧。” 采兰瞧着荣贵妃的脸色,闭上嘴不再说话。 镶嵌着各色珠宝的护甲轻轻叩击在桌子上,荣贵妃无声念着,“叶娴已经死了,本宫不会允许叶家再出一个宠妃……” 第32章 烤火 到了十月里,天气渐冷,墨雅轩里早早就添上了炭火,晨晚时候都烧得热热的。 景昌帝一进墨雅轩就笑了,“看来朕的炭火算是有些用处了?” 前儿皇帝过来,瞧着墨雅轩有些冷,就从御安宫的炭火里拨了些到墨雅轩,说是怕冷着叶婧。 其实御前的炭火哪里能缺呢,这就是变相地给她添些份例罢了。 叶婧自然要体念皇帝的心意,甜甜地谢了恩,又亲自将皇帝的斗篷摘下,放到暖笼上烘着。 “皇上快来烤烤火,去去寒气。” 叶婧牵起他的手,二人依偎着坐在暖炉旁,烤得身上心里都热乎乎的。 “敲残兽炭蔟红炉。通身暖,徐拟共倾壶。” 景昌帝舒服的喟叹一声,“这样的时候,合该与卿共饮一杯才是。” 叶婧笑着看向他,“‘相知闲促膝、拥娇雏’,皇上这是要做那纵享天伦之乐的老人家呢?” “真是促狭!” 景昌帝无奈地捉住了她悄悄作乱的手,“朕难得有这样的安静时候,有婧儿陪着朕,若是真能过上儿孙绕膝、围炉夜话的日子,倒也舒心。” “皇上……” 叶婧被他话中描述的场景打动,有些动容,目光盈盈地看向皇帝,“若能得此,嫔妾这一生就没有遗憾了……” 景昌帝揽住她,“傻姑娘,你总是这般容易满足,若是嫁了个虚言欺骗你的郎君,岂非误了一生?” 叶婧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她眼泪都险些涌了出来。 她之前不就是信了他的虚言谎话,才落得个那般惨死的下场,他如今还能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她低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嫔妾才不要嫁什么郎君,嫔妾有皇上……” 景昌帝听着她声音中有些许哽咽,小心地捧着她的脸抬起来,却见她的眼泪落了满脸。 “怎么哭了?” “嫔妾一想到当初若是不能入宫,就不能和皇上这般相守,便觉得揪心般的痛……” 叶婧在心里苦笑,什么话都是假的,但揪心的痛是真的。 她一边尽力抚平心里的痛苦,一面露出一个可怜的笑,“若非皇上顾念叶家,开恩叫嫔妾入宫侍奉,嫔妾也不能这样陪在皇上身边,嫔妾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子会是如何,只是如今若叫嫔妾不再见皇上,嫔妾只怕……” 叶婧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直叫她抽噎到说不出话来。 景昌帝不想一番闲话勾出她这些伤心的想象,赶忙帮她擦去满脸的泪水,心疼地安慰着。 “朕怎么会忍心不见你,朕才要庆幸当初没有错过婧儿。” 叶婧扑到他怀里,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嫔妾好怕不能叫皇上喜欢,皇上那样好,又有那样多的姐妹们在嫔妾前头,要是皇上不喜欢嫔妾,嫔妾又能怎么办呢……” 景昌帝揽住了她,听着怀里的人儿声音都闷了起来,哭得倒是越来越凶。 “嫔妾既担心堕了叶家的脸面,又担心皇上只是顾念叶家才给嫔妾些许宠爱。我知道这样很傻,但是我总是忍不住乱想……” 叶婧哭得急了,连自称都乱了起来,景昌帝只觉得无奈又心软,他倒是知道婧儿一心喜欢着自己,却不想是这般程度。 “好了好了。”景昌帝温柔地抚着她的背,“朕知晓你的心意,朕何尝不是真心待你呢?” 叶婧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鼻尖红红的,带着满脸的泪痕露出一个笑来,“皇上可是真心话?” 景昌帝认真地看着她,“自然,婧儿不许乱想,朕宠爱你只是因为你是婧儿,无关其他。” 她破涕为笑,终于安心地重新投入他怀中。 景昌帝在心里轻叹,罢了,是他想多了,这样的傻姑娘怎么会有偏心娘家的可能,以后他可以放心再给她多些宠爱了。 叶婧听着系统里景昌帝的好感度加了五点,闭上眼睛露出一个浅笑来。 她这些日子和景昌帝相处时便觉着不对,他在言语间提及叶家时对她多了些试探的意味。 叶婧明白,叶家会是她的助力,但是不能叫皇帝觉得自己和叶家有多亲近,最好是自己看重景昌帝多过于看重叶家才行。 这就是景昌帝,希望自己的女人无条件地忠心于他,即使是母家也不能有多少亲近,并且一定要重视他远超过于母家才好。 叶婧掩下心里的讽刺,他的疑心算不得什么稀奇之事,她如今应对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只是这事儿在景昌帝处算是过去了,于叶婧还是尚有疑惑。 景昌帝为何忽然提及叶家? 她最近并未与叶家来往,连信件都是近两月前报平安的那次了,实在是没什么行迹能叫景昌帝起疑心的。 叶婧细细回想着最近日子里和景昌帝的相处,他第一次提及叶家是大约七、八日前来墨雅轩用膳的时候,当时叶婧只作不知,轻描淡写地应付了过去。 之后还有一次召她侍寝,问了她在叶家时和叶祈之间的关系,虽说他问的是儿时趣事,可叶婧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异样。 现在回想起来,果真是帝王之疑,叫人不能不随时紧张应对。 现在景昌帝的疑心已消,那背后挑拨之人会是谁? 叶婧不敢轻易放过此事,在心中记下,回头叫人去查。 能叫皇帝起疑心之人,无论是谁,叶婧都不能放过。 第33章 滑石 景昌帝消了疑心,又自觉和叶婧心意相通,当晚连在床榻之上都愈发用心起来,二人正耳鬓厮磨间,听到外头通报的声音。 “皇上,宁德妃娘娘见红了!” 景昌帝猛地回神,眼神瞬间清明起来,翻身坐了起来。 叶婧也敛好寝衣,体贴地先提起,“皇上去祥玉宫看看?” 景昌帝点点头,“朕去瞧瞧,你先歇下吧。” 叶婧一边起身帮他更衣,一边温柔地安慰他,“皇上别担心,嫔妾同您一同去看望宁德妃娘娘吧,出了这样大的事,嫔妾心里也放心不下。” “也好。” 二人简单穿上外衣后,景昌帝才叫人进来,“杜百遇!” 外头的宫人早就备好了,一听这话忙都进来伺候两人收拾妥当,一同出了门。 景昌帝要上御辇的时候忽然想到,“叶婕妤没有辇轿,过来与朕同行吧。” 叶婧自然要推辞,“皇上,这样于礼数不合,嫔妾步行即可。” 墨雅轩在宫里偏东边的位置,祥玉宫则是在西南边,中间隔了数条宫道,如今天色又晚了,她走过去至少需要两刻钟时间。 “情急之下权宜罢了,无需这般小心。” 叶婧不想叫他扫兴,但是她也不能在宁德妃见红的时候这般招人眼。 “皇上体念嫔妾,嫔妾不该推辞,还请皇上允准嫔妾在祥玉宫外下辇,以示对宁德妃娘娘敬重。” 景昌帝看着她,眼中的赞赏多过于不悦,“不错,朕准了。” 叶婧随他走上御辇,这才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皇上,嫔妾是不是太小心了?” “婧儿谨慎守礼,是好事。” “宁德妃娘娘身子不适,想来祥玉宫此时正是忙碌的时候,嫔妾不想因一己之事招惹事端,若是连累宁德妃娘娘受惊,更是嫔妾的罪过了。” 景昌帝想到宁德妃如今有孕,心里也有几分担忧,婧儿此时小心谨慎,是她守礼懂事。 “朕叫人赐你一架辇轿,以后出去走动也方便些。”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叶婧搬到墨雅轩后离朝阳宫也远了许多,光是去请安就要早起两刻钟的时间,如今有了辇轿就不用每日走那么远,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她没有推辞,认真地谢了恩,一路上也不说什么闲话,省得宁德妃真出了什么事,叫景昌帝回想起来吃心。 祥玉宫里,太医正跪在屏风外头,指挥着医女给宁德妃施针,总算是勉强保住了胎。 荣贵妃、温淑妃、莹贵嫔、赵贵嫔等人都在正殿守着,景昌帝一到,所有人都拜倒行礼,他皱着眉挥挥手,“都起来,德妃怎么样了?” 宁德妃身边的宫女留下一人回话,“回皇上,太医说只要到明日再不见红,娘娘的胎就无事了。” 这时候太医也出来回话,“启禀皇上,娘娘眼下龙胎略安稳些,有医女给娘娘施针歇下,再过一个时辰服了药,等到明日若是无恙,龙胎可保。只是之后娘娘须得处处小心,再不可惊动胎气了。” 景昌帝这才稍微安心些,“宁德妃为何会忽然见红?” “回皇上,微臣在娘娘的安胎药里发现了滑石,此药利尿通淋,清热解暑,收湿敛疮,然于孕者慎用。所幸娘娘胎像稳固,又施救及时,这才勉强保住了龙胎。” “你们进去好生照看德妃,若是能护她胎气平稳,朕重重有赏。” 太医磕了个头谢过恩后进去伺候,荣贵妃松了一口气,笑着对景昌帝说,“皇上可以安心了,宁妹妹的胎看来是保住了。” 赵贵嫔也赶忙说道,“是啊皇上,您别担心了。” 景昌帝坐到上首,沉着脸没有说话。 温淑妃不着痕迹地瞥了荣贵妃一眼,这才看向景昌帝,“宁妹妹的汤药里怎么会混进这样的东西,皇上可要好生查出来,也好叫宁妹妹安胎。” “嗯,淑妃此话才对,不管是谁有这个胆子对皇嗣下手,朕都不会轻饶了她!” 景昌帝的目光在这些人里扫了一圈,凌厉又探究着,这些个女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无从知晓,但是不管是谁做下这样的事,他都不会容忍。 叶婧到祥玉宫正殿的时候,皇帝已经吩咐了人去查察此事,她便安静地站在人群里,等着看此事会如何了结。 景昌帝都来了祥玉宫,那些个还在观望的妃嫔也都陆陆续续赶来,乌泱泱站满了正殿,好在没人在这时候有什么扎眼的行径,景昌帝也就随她们去,独自闭了眼睛养神。 两刻钟后,杜百遇匆匆忙忙地赶回来,“启禀皇上,奴才叫人查了滑石的去处,最近取用过滑石的只有荣贵妃的朝阳宫和赵贵嫔的甘泉宫。” 景昌帝的目光看向二人,荣贵妃起身,“皇上,前几日姚儿贪吃闹肚子,太医开了药,臣妾也不知里头有没有滑石。” 赵贵嫔跟在后头赶忙回话,“皇上,臣妾宫里的钟采女身子不适倒是开过药,是臣妾替她找的太医,臣妾也不知道有没有滑石啊!” 杜百遇已经查看过脉案和药方,里头都写着滑石,自然是如实禀告。 有了滑石的线索,景昌帝也懒得留这么多人,就叫荣贵妃和赵贵嫔留下问话,其余人便回宫去。 叶婧走前看了一眼景昌帝,果然看到他安抚的眼神,便在嘴角抿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表示自己无碍,这才随着众人走了出去。 她看着长长的宫道正想叹气,就听身后一个女声响起,“叶婕妤安。” 第34章 三公主 叶婧回身,却是荣贵妃宫里的楚常在。 “楚常在请起。” 叶婧对曾经的楚娘子印象尚可,但她如今已经成了常在,不复当初处处拘谨小心的宫女模样。 她穿着古香缎所制的襦裙,头上的两只发簪也是小巧精致,穿戴都不止是常在的规制。只是她举止从不张扬,选的颜色样式也都不显眼,显得处处低调。 “楚常在有什么事?” 楚常在浅浅一笑,“嫔妾只是瞧着夜深了,不如嫔妾陪婕妤走一段路可好?” 叶婧没有感受到她的恶意,正相反的是,在系统的显示里,楚常在对自己的好感度是2\/10,是难得的高数值了。 “也好,楚常在一起吧。” 木香接了桔梗手里的宫灯走到前头,桔梗则是扶着叶婧往前走。 “听说前儿三公主身体不适,常在可知公主现下如何了?” 楚常在不知为何笑了,只是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出来。 “三公主只是吃多了些,只是荣贵妃爱女心切,倒是叫太医开了许多药来,结果三公主闹着不愿意喝,荣贵妃也就纵了她去。” “哦?” 叶婧很是意外,楚常在这话不能这么简单地听听就罢了,她这暗里的意思是……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两条宫道,很快就到了朝阳宫。 楚常在微微一福,“嫔妾就不送婕妤了,省得叫人看到了徒惹事端。” 叶婧与她聊过之后,彼此间有了些许默契,便虚扶她起身,“夜深了,常在还是早早歇下为好,咱们以后有机会再一起说话。” “是,嫔妾告退。” 楚常在谦卑地低着头往后退了几步,方才转身往朝阳宫走过去。 夜色笼罩下,叶婧只能看到一盏灯火和楚常在纤细的背影,袅袅娜娜很是好看。 “小主,楚常在这是何意?” 主仆三人一路走着,桔梗没忍住先问了出来。 叶婧正在想着事情,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喃喃道,“楚常在如何会找到我呢……” 桔梗见她想得专心,便小心扶着她,不再出声。 隔了一日,皇帝叫人一齐去朝阳宫,问询宁德妃被害险些流产之事。 杜百遇带了两个宫女进来,她们虽然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但是身形不稳,面色发白,一看就是受过刑的。 “启禀皇上,各位小主,这两人是祥玉宫的宫女,据这二人招供,有一个身形瘦长的内侍找到她们,许以重金并威胁她们将滑石放入宁德妃娘娘的药罐之中。” “可有找到那内侍?” “回皇上,奴才寻得五人,经辨认后皆不是她们所说之人,但据奴才查找,朝阳宫前些日子送出去一个黄门,身形瘦长,画像也和二人所描述极接近。” 荣贵妃脸色微变,赶忙起身,“皇上,臣妾宫里一个黄门妄图偷盗,臣妾命人打了他五十板子逐了出去,并未吩咐他做过任何有损龙胎之事啊!” 景昌帝并未叫起,荣贵妃就只能维持着福身的状态,徒增尴尬。 “荣贵妃宫里的内侍找到祥玉宫的宫女下药,随后就犯了偷盗罪被打个半死逐出宫去,朕瞧着这里头巧合未免多了些。” 景昌帝就差把对荣贵妃的怀疑直接说出来了,叶婧不免有些疑惑,就算是荣贵妃有嫌疑,景昌帝何故要这般当众给她脸色瞧? 荣贵妃也觉着难堪,可她没有法子,只能为自己喊冤,“皇上,臣妾冤枉……” “杜百遇,查到那内侍的下落了吗?” “回皇上,据说送出去就咽了气,如今尸身已经在外头了。” 景昌帝冷笑一声,“下手倒是利索!” 他没有指名道姓,荣贵妃却不能当作无事发生,她直接跪下陈情,“皇上,臣妾只知宫里内侍犯了错挨罚,却不知道他会卷入这样的大事里,臣妾实在不知情,冤枉极了!” 莹贵嫔这时候轻声说了一句,“皇上,臣妾记着荣贵妃娘娘宫里的药是给三公主所用,若是有人偷了药去,想必三公主也不会药到病除。既然公主身子已经大好,可以荣贵妃娘娘并没有挪用药材啊……” 荣贵妃不知莹贵嫔为何会替她说话,不过她很快应下,“是啊皇上,姚儿已经大好,可见药量是足用的,谁知那内侍是从哪儿偷了药去,赵贵嫔宫里不是也开过滑石之类的药吗?” 赵贵嫔不防忽然被荣贵妃点出,她一时反应不及,却是莹贵嫔露出赧然之色来。 “也是臣妾多嘴了,臣妾尚不知三公主身子如何,是臣妾妄加揣测了……” 赵贵嫔这回反应过来了,“是啊,皇上,谁知公主到底身子如何,说不准只是荣贵妃的托辞罢了,这样看了,贵妃想要拿到滑石再简单不过了啊!” 荣贵妃回头瞪了她一眼,“本宫说过是姚儿腹痛,因而叫了太医来开药,赵贵嫔以为本宫会拿公主的药去害人?” 赵贵嫔瑟缩着降低了声音,“臣妾不敢,只是说不通,那个内侍能和宁德妃有什么仇怨,要费这样的功夫去害人……” 此话当然是说不通,一个小小的黄门如此费尽心思地去害主位娘娘,若不是真有仇怨,那就是有人指使了。 至于背后之人,可不就是这朝阳宫的主位娘娘最有嫌疑吗? 在场的人自然是各有怀疑,叶婧回想着楚常在和自己提过的那些话,心里隐隐也有了猜测。 她看向上首的景昌帝,他不知查出了多少,才在今儿召集众人。只是看他给荣贵妃这般没脸,也能猜出多半就是荣贵妃所为,只是不知道皇帝要如何处置。 荣贵妃还在那里为自己辩解,景昌帝听过之后未置可否,只是叫她起身。 “杜百遇,把朝阳宫的宫人带下去好好审审,朕要知道一个结果。” 荣贵妃赶忙求情,“皇上,臣妾身边宫人一向忠心,必不会掺和这些事!” 景昌帝脸上没什么表情,“无妨,若是审出什么问题来,朕叫人再给你挑好的宫人去伺候。” 荣贵妃看着景昌帝的眼睛,莫名就不敢再说什么,她咬了咬牙,这次皇上是铁了心要清理朝阳宫,他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 她只觉如坐针毡,如今朝阳宫的宠爱已经日渐稀薄,若是皇上再审出…… 第35章 张美人 荣贵妃只觉天都要塌了,周围低声的议论叫她心神不安,从前几件事皇上都没与她计较,叫她心存侥幸。 如今是因为动了宁德妃,皇上才这般大动干戈吗? 荣贵妃一边害怕,一边心里发苦,皇上他,他就这般在意宁德妃吗…… 她还想着挣扎,“皇上,姚儿还小,她身边离不了人,姚儿身边的宫人就别带走了吧……” 景昌帝神色不明,“你倒是知道心疼女儿。” 就在荣贵妃以为有希望的时候,却听皇帝继续说道,“姚儿过了年也就八岁了,也该搬去毓秀宫和她的姐姐们同住。杜百遇,去挑些人伺候三公主,再叫杜鹃去毓秀宫帮朕照顾姚儿。” “皇上,姚儿还小……” “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需得忠心护主,姚儿也该有自己的人手了,贵妃须知为人父母不能过分包办孩子的事情,还是叫她自己长大吧。” 这话旁人听了不过是觉得皇上为慈父,一心为了公主,可听在荣贵妃耳中就多了几分意味。 她看出了皇帝眼中的警告,终于安静下来,“是,皇上关怀公主,臣妾替姚儿谢过皇上。” “朕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一句话叫你们听好了,皇嗣是如何贵重,想必朕无须多言,以后但凡有人对皇嗣下手,朕一律严惩。你们最好将朕的话记清楚,省得哪日犯了忌讳,再来叫朕开恩。” 叶婧这下总算明白了今儿雷声大雨点儿小的缘故,原来审问是假,警告后宫不许对皇嗣下手才是要紧事。 这么看来,荣贵妃之事多半是要轻轻放下了,否则今儿不会这般草草了事,而是该将搜到的人证物证都呈上来才是。 但是皇帝偏偏又在众人面前揭开了对荣贵妃不利的供词,且不听她的辩白,不管此事最后如何了结,只要皇帝没有明确为她正名,那么荣贵妃身上的嫌疑就难以洗清。 所以,这是对后宫的警告,更是对荣贵妃的。 叶婧随着众人起身行礼,口称谨记皇上教诲。 不管这些人记没记住,能不能做到,皇帝的话已经放了出来,那么以后再有类似之事,必定是不能轻拿轻放了。 很快,御前传出了圣旨,朝阳宫张美人偷取药材,收买宫人意图谋害宁德妃腹中皇嗣,废为庶人,迁入冷宫。 荣贵妃御下无方,罚俸六个月,令温淑妃、和昭容协理后宫事务。 隔日又有圣旨下达,大公主赐号“怀康”,二公主赐号“怀庆”,三公主赐号“怀安”。 众人心里有数,荣贵妃必定是参与、甚至是主使了此事,而皇上对其小惩大诫,并未重罚,罪责都叫张美人担了去。 而张美人也不清白,说不准就是做了荣贵妃的马前卒。 既然皇上直接将她废为庶人,那她想必是不冤枉,算不上主谋也多半做了什么,比如找人投药之事多半就是她的手笔。 另一方面说来,公主赐号多半是在出嫁前夕,几位公主中只有大公主的年龄快要议亲了,皇上此次将三位公主的封号一齐赐下,一是表明对皇嗣的重视,二也是叫众人瞧着,荣贵妃之事不会牵连三公主,她还是皇上亲生的女儿,尊贵的怀安公主。 只有张美人连一句辩驳都没机会说,就被御前的九时带人押下,卸去了钗环,直接捂了嘴带到冷宫。 她头发散乱,被扔到冰冷的地上,神情恍惚,直到嘴里的破布被拿走才有些回神,慌忙跪到九时面前。 “伴官,伴官,求您让我见皇上一面吧!” 九时只是叫人把屋子里检查一下,不该有的东西都收起来,一个眼神都不往张庶人身上落。 她往前挪了挪,伸手想拉住九时的衣裳,被他皱着眉躲了过去。 “张庶人,您就歇歇吧,您既然敢往公主身上动手,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张庶人使劲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荣贵妃娘娘……” “大胆!” 九时厉声打断了她,“事到如今还敢污蔑贵妃娘娘,那药是你找人放到宁德妃娘娘的药罐中去的,事后也是你去封的口吧,那还有什么冤枉的?” 他皱着眉瞧了瞧周围的宫人,眼神一扫,见他们都低着头做事,什么都不听的样子,这才看向张庶人。 张庶人不知该说什么,她虽然做了这些事,可若非荣贵妃指使,她如何能拿到三公主的药材,又如何能找到人手去害宁德妃呢? 她还想辩驳,想喊冤,被九时一句话止住了。 “我多嘴劝你一句,皇上圣旨已下,你若是轻举妄动,就是老天难救想死的人,再有什么结果都要你自己承担了。” 张庶人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开,破败的屋子里只剩她一个人,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两个凳子,这就是她以后的住处了。 良久,她脸上留下两行清泪,皇上的意思就是要她担了这个罪名,只要她闭嘴,便能保命。 若是她敢牵扯进贵妃和公主,不仅无法洗清自己的罪名,帝王一怒,说不定连她的家人也要受牵连。 只可惜她自己也不清白,连个盼头也没有,皇上肯留她一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否则就算是将这罪名全压在她的头上,一杯毒酒送走了她,又有谁敢置喙呢? 张庶人用了许久才找回些许力气,她起身寻了一块破布,笨拙地收拾着屋子,她还要在这里待一辈子,便尽力做些什么吧…… 第36章 庄婕妤 张庶人入了冷宫,此事便是顺利揭了过去,荣贵妃退居朝阳宫,除了平日里众人去请安之外,便是安静地做出一副修身养性的样子,而宁德妃养了足足一个月才算是保住了胎。 景昌帝还是很看重宁德妃这一胎,时常去祥玉宫探望,各类药材补品也是流水般赐向祥玉宫。 祥玉宫的孟小媛也因着为宁德妃侍疾用心,在景昌帝面前露了脸,被皇帝下旨晋为小仪。 这般风平浪静地进了腊月,庄婕妤开始待产,太医预计过了腊月二十后,庄婕妤随时可能发动。 庄婕妤的悠然轩里早早就住进了接生嬷嬷和乳母,荣贵妃也派人来免了庄婕妤的一切请安,只等她生产。 众人就这么一直等了数天,直到除夕夜宴时,庄婕妤的肚子仍是毫无动静。 景昌帝特意下旨,在悠然轩里给庄婕妤赐宴,叫她不必出来走动,宁德妃处也是如此。 温淑妃见是杜百遇亲自去的悠然轩传旨,笑着对皇帝说,“皇上实在体贴庄婕妤,想必小皇子知道了皇上的心意,也要迫不及待地出来谢恩了呢!” 景昌帝心情也颇佳,举杯和温淑妃遥碰了一杯酒,“淑妃这些日子对庄婕妤也是照顾有加,实在是不愧淑妃名号,来,朕与你满饮此杯!” 温淑妃得了这样的夸赞,难得的有些激动,“臣妾多谢皇上!” 荣贵妃明明坐在妃嫔里最尊贵的位子上,此刻却无比想逃离这里,自从张美人被废,皇上再未踏足朝阳宫,连楚常在侍寝也都是被召去御安宫。 她也试着往御前送过两次东西,却如石沉大海般,一丝回信都没有,她递上去的自省折子,也没了消息。 荣贵妃为着除夕夜宴之事去御安宫求见,可是皇上竟是连见她都不肯了! 她看向上首那个男人,景昌帝还是那般丰神俊朗,只是眉间没有一丝温度是属于她的。 连温淑妃那个老妇都比她在皇上面前得脸,荣贵妃终于有些后悔,她是不是不该对宁德妃下手…… 皇帝赞了温淑妃后,又与和昭容共饮一杯,虽说只是简单几句话,叫一向少话的和昭容也红了脸颊。 吕婕妤愉快地看着荣贵妃如坐针毡的样子,端起酒杯起身敬皇帝,“皇上,嫔妾第一回在宫里过年,也想敬皇上一杯,愿圣体康泰,国运昌隆!” “好!” 景昌帝很给面子的饮下一杯酒,却叫荣贵妃暗中瞪了吕婕妤几眼。 荣贵妃本想着主动给皇上敬酒,这样的场合说不准皇上会顾念她几分情面,就此缓和了二人之间的关系。 可吕婕妤尚不是主位,她这样的位份开始敬酒,一般便没有主位娘娘会起身凑热闹了,她若是再敬酒,岂非落了面子…… 就在她暗恨吕婕妤的时候,容婕妤也和皇上遥遥碰了杯。 叶婧心里暗笑她们促狭,手里却也端好了酒杯。 “皇上海量,也饮了嫔妾这杯吧?” 景昌帝笑道,“偏你是个凑热闹的,若是你们挨个来敬酒,朕可要醉了!” 叶婧笑吟吟的,“今儿这样好的时候,皇上合该多喝几杯才是,说不准明儿皇上就添了一位皇子公主,到时候嫔妾还要去讨一杯酒的!” “朕也瞧着那孩子是想生在新年里了,若是被你说中了,朕必定赏你才好!” 叶婧抬手举杯,“嫔妾在此先谢过皇上了~” 叶婧之后是刘嫔、丽贵人、菡贵人,再往下就只有孟小仪敬了酒。 众人就这般言笑晏晏,一同守岁,只等新年的到来。 不想新年尚未到,在接近子时的时候,外头有宫人匆匆来报,庄婕妤发动了! 景昌帝又惊又喜,却不好在此时移驾去看庄婕妤,好在有温淑妃体贴圣意,主动提及去悠然轩照看庄婕妤生产。 “好,淑妃先过去,告诉庄婕妤安心生产,朕过后就去看她。” “是,臣妾先行告退。” 景昌帝的心绪显然是被庄婕妤生产所牵绊着,对整个宴席都兴致缺缺,只等子时一到,举杯与众人同贺,又对后宫简单勉励几句后,便带人往悠然轩去了。 留下这些人互相瞧了瞧,都起身跟了过去。 “年初一生孩子,她倒是有福气!” 叶婧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是赵贵嫔。 莹贵嫔从赵贵嫔身边走过,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连面上的笑意都不曾改变半分。 叶婧瞧着莹贵嫔无懈可击的笑容,又想到她在之前种种事情中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暗中对她的警惕更高了些。 莹贵嫔是景昌二年选秀进宫,初封即为贵人。 她家世不错,自己又争气,得宠之后很快有孕,顺利生下了四皇子。 那年选秀进宫的五个人里,除了莹贵嫔和即将生产的庄婕妤,只剩下孟小仪和魏常在,还有一个已经消失在冷宫里的选侍。 能在入宫短短两年时间里成了一宫主位,还生养了四皇子,这个莹贵嫔绝非简单之辈。 去悠然轩的路上,叶婧调出系统里的好感度,莹贵嫔对她的好感度竟然是-3\/10,和荣贵妃一样低了。 连赵贵嫔这样时不时就要刺她几句的人,好感度也不过是-1\/10,莹贵嫔与叶婧素无交集,竟然对她有这样的敌意。 这般心含恶意又极其善于掩藏,说不定什么时候莹贵嫔就会成为她的威胁。 叶婧在心里悄悄给她记了一笔,待手里的事忙完,也该试试这个莹贵嫔的本事才是…… 第37章 姝丽 庄婕妤生的时候巧,太医过去的时候耽误了些时辰,好在她自己轩里人手齐全,她自己身子又一向康健,顺利生下了一个女儿。 接生嬷嬷出来报喜的时候,尚不到寅时,景昌帝对这个生辰这般吉祥的女儿也是有了几分喜欢。 “四公主赐号‘怀瑞’,悠然轩上下和今日为公主接生的人一律赏三个月的月钱!” 悠然轩的宫人皆是一脸欢喜地谢恩,妃嫔们也都为皇上和庄婕妤贺喜。 温淑妃体贴地向皇帝建议,“皇上厚待公主,不如将名字一并赐下?” 景昌帝倒是没有着急,“公主的名字待朕与庄婕妤商议之后再定,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朕去瞧瞧庄婕妤。” 皇帝进到内室的时候,庄婕妤已经简单擦洗过,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四公主,温柔地笑着。 “嫔妾给皇上请安。” 景昌帝浅笑着看着面前的母女两个,心里也是软了不少,他过去接过小女儿,小小的一团,尚看不出什么样子,他还是说了句“长得像你”。 庄婕妤虽然遗憾这不是个皇子,但这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瞧着还是喜欢得不得了。 “嫔妾听闻皇上给公主赐号‘怀瑞’,嫔妾先替公主谢过皇上了。” “这孩子生的时候好,想必是有福气的,‘瑞’字给她最合适。公主的名字还得你好生想想,可有中意的?” 景昌帝对孩子们的生母都多加照拂,公主的名字也一向是和公主的生母商议后才定,因而庄婕妤也早就想过,此下不过略加思索。 “皇上觉着‘姝’字如何?” “女子为姝,华姝的长相随你,以后必定会长成姝丽的。” 四公主的名字便就此定下,为贺华姝。 景昌帝在悠然轩又陪她们过了一刻钟才走,庄婕妤等皇帝离开,终于露出疲态来。 她刚生产完,虽说没有什么意外,却也血气大亏,又是大半夜开始生产,如今自然是疲惫得很。 庄婕妤身边的思雨给她端来一碗补药,心疼地瞧着她喝完。 “小主快歇下吧,有什么事等您睡一觉以后再说。” 庄婕妤叹了口气,“我本想着这一胎生下来能晋位的,可惜……” “小主,皇上已经下旨将公主养在咱们悠然轩,有公主在,您又一向得宠,早晚能成主子娘娘的。” 庄婕妤也明白自己不是最得宠的,不过是有几分识趣,在皇帝看来算是聪慧得体,才有些许宠爱。 当时她有孕时被晋为嫔,后来很快又晋为婕妤,还得了这样的封号,便是为着她的孩子了。 此番若是得了个皇子还好,既然是个公主,自然是没有晋位了。 “我能到现在这个位子也是得了孩子的福气,你好生看着乳母们,叫她们好生伺候公主,不得有疏忽。” 思雨应了一声,便伺候庄婕妤歇下。 女子生产最耗气血,庄婕妤也不逞强,万事都要等养好身子再说。 墨雅轩里,叶婧好不容易能歇下,脑子却停不下来似的,清醒得很。 在她再次翻身之后,守夜的彩珠轻声唤了一声,“小主可是还醒着?” 叶婧叹了一口气,“是,不知怎么就是睡不着。” 彩珠走进来掀起帐子,“这么晚了小主还睡不着,可是有心事?” 叶婧细想了想,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年节下忙了些琐事,又在悠然轩等了许久,回来之后梳洗这般乍一活动反而清醒了。 既然睡不着,叶婧索性吩咐彩珠些事,末了又问她,“给叶家的礼备好了吗?” “小主放心,除了给承恩侯和侯夫人的,还有府中各位大小主子,都是依照小主的吩咐准备的。” “嗯,皇上开恩叫大嫂进宫来与我相见,叫他们都好生准备,不许慢待。” 初三是各宫主子见家人的时候,不过每年皇帝都会下旨,比如吕婕妤、董贵人,还有叶婧,今年都可以叫母家的人进宫相见。 容婕妤和庄婕妤本来也可以有这个恩典,但是她们家人都不在京内,而吕婕妤等人家里都是京内的人家不说,家里也都有诰命夫人在,进宫也不算逾矩。 叶婧生母已逝,叶家自然是叶祈的妻子,正三品承恩侯夫人进宫来。 虽说叶夫人品级比叶婧高些,但叶婧如今毕竟是皇帝的妃嫔,二人又是亲眷,一见面便互相扶着手进了墨雅轩。 叶夫人不动声色地将墨雅轩里外瞧着,不光里头的摆设用具都精致又温馨,在旁伺候的宫人也都个个儿利索,便放下心来。 她从前和这位七姑娘并不相熟,如今瞧来是个心中有数的,也难怪进宫不足一年便成了婕妤。 这般想着,叶夫人也就更添了几分亲热的意味,“婕妤瞧着气色极好,年节下劳累,婕妤也要多保重身子才好。” “大嫂唤我婧儿就是了,咱们都是家里人,可不要疏远了。” “婧儿说得不错,你大哥也是这般说,还叫我进宫来好瞧瞧七妹妹,回去说与他听,也好叫他放心。” 叶婧想到哥哥,心里不禁酸涩,从前他们兄妹感情那般好,如今她却不能告诉他自己便是他的亲妹妹。 她看着叶夫人熟悉的面容,从前她们姑嫂也很是亲近,如今嫂子对她还是有些生分,好在如今也有叶家七姑娘的身份在,她们还是亲人,慢慢总会亲近的。 叶夫人和叶婧闲聊之后,叶夫人心里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叶婕妤与她之间似乎有种莫名的亲近,不知不觉,说话间她也对叶婕妤更柔和了些。 “侯夫人,小主,皇上有赏赐过来了。” 第38章 叶夫人 叶夫人急忙起身,桔梗赶紧扶住她,“夫人莫急,过来的伴官特意吩咐奴婢切勿惊扰夫人,如今送过了赏赐,已经回去复命了。” 身后的彩珠和香儿捧着两个盒子进来,竹子怀里是两匹缎子,都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皇上赐下的一副头面和一盒珍珠,还有两匹锦缎,叫夫人带回去。” 叶夫人朝着御安宫的方向福身谢恩,这才笑着坐下,“皇上天恩,臣妇是沾了小主的光。” 叶婧挥手示意这些人下去,亲自打开两个盒子。 “嫂子快来瞧,这幅镶珍珠的头面极合嫂子的气韵,再把这些珠子串些手链、珠花之类,配在一起便更好看了!” 叶夫人看这些东西都是品相上佳,心里愈发安定,皇上肯给叶婕妤这个脸面,也是给叶家脸面。 二人又聊了半刻钟的时候,叶婧见她笑意逐渐真实,也没有了之前那般的紧绷,便瞧了一眼桔梗。 桔梗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我与兄嫂见面时候不多,家中一切可好?” “婧儿放心,侯爷差事上都没什么差错,二叔、三叔也都好生当着差事。前儿四姑奶奶叫人回来报信,说是她生下了嫡子,如今在白府已经当家了。” “四姐姐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叶夫人略略压低了声音,“婧儿身子如何,可打算着要孩子了吗?” “嫂子放心,有太医时时照看,只等缘分到了便是。” 叶夫人轻叹一声,“只可惜惠敬皇后的孩子没能留住,如今你若是能得一个孩子,有叶家在身后帮衬着,婧儿以后也就有所依靠了。” 这话算是真心为叶婧考虑了,只是叶婧所求绝不止于此,她压低声音,看向叶夫人的眼睛。 “二姐姐是皇后,她的儿子本该是中宫嫡子,以后的太子,若是小皇子还在,叶家以后必当大不相同。” 叶夫人看着叶婧的眼睛,里头暗含的意味叫她心跳如擂鼓,“婧儿……” “嫂子回去可与哥哥商议,如今我在宫里虽有些人手,但行事间还是多有不便,还要请哥哥帮我才好。” 叶夫人在墨雅轩待了一个时辰,带着皇上的赏赐和叶婧给叶家准备的礼一起回了叶家。 “丹儿, 去前院守着,侯爷回来便请他过来。” 叶祈刚回府,便被丹儿请去了夫人房里。 夫妻二人屏退下人,一起去了内室说话。 “今日进宫去见了七妹妹,可是她有什么话要你传回来?” 叶夫人将叶婧的意思告诉了叶祈,末了说了一句,“我进宫之前还有担心,如今有了皇上的赏赐,还有婧儿说的那些话,我倒是觉着婧儿未尝不能帮叶家找出一条前途来。” 叶祈和夫人一向夫妻情深,因而二人之间也不必藏着掖着,皆是有话直说。 叶祈将夫人的话听进了心里,只是他立足官场,看得清叶家所处的境地,总是更求稳妥些。 “七妹妹进宫不足一年,根基尚浅,咱们不能这样冒险。” “不足一年便能晋到从四品婕妤,我却是觉着婧儿的前途不止这些。” 叶夫人更多的是从后宫、宠爱上来判断。她自小也是家里精心培养出来的姑娘,嫁给叶祈就成了世子夫人,早早就当了家,自认看人还是有几分准的。 在她看来,以叶婧身上的气度和眼中的沉稳,绝不可能止步于一个小小的婕妤位子,再加上今日在宫中的所见所闻,更让叶夫人对叶婧寄予厚望。 “侯爷瞧瞧皇上赏下来的东西,单说这副头面就不知道价值几何,还配了一匣子珍珠,都是上好的南珠,这些已经是极好的赏赐。 若只是珍贵,我也不是那些眼皮子浅的,叫一时的圣恩迷惑了去,可那两匹人人能看到的云锦却不甚显眼,好东西都盖了盒子,没叫旁人瞧了去。 这不仅是厚赏,更是难得的用心,咱们得了好东西又不叫人记恨,若是皇上的意思,那就是真心替婧儿、替咱们着想了。” 叶祈看着夫人带回来的东西,他何尝看不出来,不止皇上的赏赐,连叶婧带回来的东西也是既珍贵又贴心。 他认真想了许久,方才点了头,“七妹妹有这样的心是好事,咱们叶家若是只守成,不求作为,不过两代就连个爵位都没了,我不能不为炎儿的以后打算。” 炎儿是叶祈和夫人的嫡子,叶夫人听他提起儿子之事便更是赞同,“侯爷说得正是,咱们也没有别的心思,只要婧儿能成个主位娘娘,再生下个皇子,哪怕以后只是个郡王,也能帮帮咱们叶家。” 叶祈想通了之后,便定了下来,“咱们在宫里的人手先挑一部分出来,下回宫里传信的时候给宫里送进去,也不能太急,省得七妹妹一时得了人手做事冲动。” 叶夫人知道他是要试试叶婧的本事,也知道此事急不得,便应下了。 叶祈心里想的却不止这些,娴儿和她的儿子都没有福气能活下来,若是叶婧不堕了叶家女的名声,替她二姐姐走到那一步,那他会全力助她。 若是叶婧是个不争气的,那他保住她的性命也就罢了。 半月后,叶婧收到了叶家递进来的名单,她大概估算了一下,这些人手大约是叶家在宫里埋下的三四成的样子。 叶婧没有丝毫不悦,她知道哥哥的性子,心里早就有准备了。 “桔梗,拿纸笔来。” 叶家送进来的密信需要特定的方式解开,才能得到真正的信息,她得写下来,再叫手底下的人去慢慢联络。 叶婧刚拿起笔来,就听木香进来禀告,“小主,竹子有事回禀。” 叶婧顿了顿,将放了几封信的木匣子放在一旁,拿空白的纸盖在上头略作遮掩,这才叫人进来。 第39章 竹子 竹子是从司制所取衣裳回来,如今天气渐暖,叶婧挑了两匹缎子出来送去了司制所,叫人制几件春衫回来,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余天,也该做好了。 谁知竹子一进来就跪下请罪,“小主恕罪,奴才取了衣裳回来却没护好,在路上弄脏了。” 他微微颤抖地高高举起手里的托盘,上头的宫装表面能看到明显的泥污,似乎还有些不太显眼的破损在,却实在是穿不得了。 叶婧放下手里的东西,声音里带上了薄怒,“出了什么事?” “回小主,奴才遇到了丽贵人,她以奴才不敬她为由罚跪了奴才,还叫人打翻了小主的衣裳。” 叶婧微微皱眉,“丽贵人何至于此,你可有不敬之举?” “回小主,奴才当真没有,奴才只是好好走着路,丽贵人从身后叫住了奴才,不由分说便是罚跪。奴才赶忙请罪,可丽贵人不依不饶,若非身边宫女劝告,还要掌嘴来治奴才的罪……” 竹子连连磕头,“小主,奴才哪敢冲撞丽贵人,还请小主明鉴!” 叶婧似是不忍心地叫住了他,“行了,你先起来吧。” 竹子忙停住了磕头,起身告罪,这两件衣裳价值不菲,就是打死了他也不能叫人说出什么来,他只能指望小主怜悯,至少能叫他继续伺候。 叶婧瞧着那两件衣裳,无比惋惜,“这料子还是皇上赏的,我特意叫人制了衣裳来, 打算圣寿节穿的……” 木香上前检查了两件衣裳,确实是没法子穿了,只能安慰叶婧,“小主别急,不如取那件绣了迎春的宫装来,再配上那套镶暖玉的首饰如何?” 那套衣裳倒是也好看,只是叶婧兴致缺缺,“也罢,早知道就不急着去拿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料子。” 叶婧给了木香一个眼色,木香轻轻点头,随即问竹子,“竹子,丽贵人如何惩罚于你,她可有说什么?” “是,奴才听丽贵人喊着奴才冲撞她,就急忙请罪,她却说奴才仰仗叶婕妤的庇护,不将她放在眼里。 之后不管奴才如何告罪求饶,丽贵人皆是不停,只说奴才无礼冲撞,便要叫宫人掌嘴,被她身边的宫女劝住之后一时气不过,打翻了奴才手里的衣裳,犹不解气,还踢了两脚……” 竹子越说声音越低,桔梗却有些气不过,“小主,咱们与丽贵人一向无冤无仇,她怎么如此过分!” 叶婧也十分不解,“我一向与丽贵人没什么来往,更不用说有什么过节了,她何故如此呢?” 主仆几人想不出头绪来,叶婧便先叫竹子下去休息。 “你这也算是无妄之灾,先去换身衣裳,歇一日吧。” 竹子感激不已,又磕了个头才退了出去。 木香瞧着人走远了,叫来彩珠守在门口,转身回了叶婧身边。 “小主,您瞧着这事……” 叶婧哪里还有方才不愉的样子,此时正展开了书信,气定神闲地写着一个个名字。 “丽贵人自觉得宠,做些事情来挑衅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自从过了年,丽贵人不知怎么得了皇上的喜欢,隔几日便要叫她去御安宫侍寝,她倒是敢恃宠而骄,来挑衅叶婧了。 “小主,丽贵人这是要彰显她的宠爱?” “显摆也好,想踩着我得脸也好,总归她是找错了人。” 叶婧脸上甚至挂着笑意,“也是她运气差,偏偏找到的是竹子,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 木香有些疑惑,竹子算不上得用,一向不得小主信任,这和丽贵人之事有什么关系? “明日瞧瞧竹子要是没事了,就叫他帮着李忠,叫李忠稍微透露些信儿,就说我瞧着他是个实心的,有意提拔他和李忠一起做事。” “小主要用竹子?” “当然……不是。”叶婧瞧了木香一眼,“你可别传错了话,我的意思是让竹子以为在替我做事,真正要紧的事一律不许叫他知道,咱们轩里还和从前一样,除了你们俩,就只有彩珠和李忠可信,记得嘱咐他们不许漏了什么出去。” 木香这下心里有数了,竹子这是有别的用处呢。 “奴婢明白了。” 过了一刻钟,叶婧吹干了手里的纸张,递给二人,“你俩把这些名字记好了,把这张纸毁干净再出去。” “是。” 过了两日,朝阳宫请安后,叶婧走在前头,忽而被不知哪里的力道撞了一下,险些跌倒。 “大胆,你竟敢冲撞我们婕妤!” 桔梗扶住叶婧后,心有余悸,怒而看向身后的一个宫女。 那个小宫女略有些茫然,慌忙跪下请罪,“奴婢不知如何冲撞了婕妤,请小主恕罪!” 丽贵人这时候走过来,“不知我的宫女犯了什么错,要叫叶婕妤这般恼火?” “丽贵人,你的宫女方才撞了我还不肯认罪,依你所见该如何处置?” 丽贵人娇媚一笑,“叶婕妤真是说笑了,我这宫女虽不是个伶俐的,平日里却还算稳妥,怎么会无故撞到叶婕妤呢?” 叶婧眼睛微眯,“丽贵人这是要替这宫女遮掩,不可承认了?” “未曾发生之事,为何要承认?” 她扫了一眼跟在叶婧身后的竹子,言语上便带上了不屑的意味,“叶婕妤真是好性子,这样犯了错的内侍还带在身边伺候,岂非坏了规矩?” “前几日丽贵人无故责罚我的宫人,如今你身边的宫人当真撞到了我,你却不肯认,实在有些欺人太甚了!” 见叶婧动怒,丽贵人反而笑得愈发娇艳,“难道说婕妤要为了一个下人,就不顾咱们之间的姐妹情分了吗?” 她走到叶婧近处,挑衅地一笑,“只可惜这里除了你我二人,便只有身边的宫人,又有谁能给你作证呢?” 叶婧皱着眉,眼中是压抑的怒气,“你这是胡搅蛮缠!” “婕妤莫急,今日我就是要护着我这个宫女了,婕妤若是要罚她,便先罚我吧!” 丽贵人显然是有恃无恐,她笃定叶婧不敢对自己如何,何况没人作证,就算是闹到了皇上面前,她也不怵。 叶婧攥了攥手心,扶着桔梗的手,“我们走!” 二人刚一转身,就听到丽贵人惊呼一声,旋即倒在地上。 “叶婕妤,嫔妾不过是为自己的宫人说了两句话,您怎么能直接动手呢!” 第40章 丽贵人 景昌帝走过来的时候,就见丽贵人倒在地上,一旁的叶婕妤手足无措地想去扶她,又被避了开。 几人见到景昌帝过来,慌忙请安,唯独丽贵人倒在地上,楚楚可怜地看着景昌帝。 “皇上……” 景昌帝这些日子对丽贵人多有宠爱,此时见她这般可怜,便伸手拉她起身。 丽贵人站起身后,这才含羞带怯地半倚在皇上身上,“皇上,嫔妾失仪了……” 景昌帝见她无恙,反而往一旁站直了身子,“都起来吧。” 叶婧被桔梗扶起来,勉强站着,却抑制不住眉间的痛苦之色。 景昌帝瞧见了她在皱眉,“叶婕妤怎么了?” 叶婧刚要说话,忽然痛呼一声,险些歪倒在一旁,吓得桔梗赶忙扶住她,替她回话道。 “启禀皇上,我们小主方才被推倒扭伤了脚,又站了好一会儿,可能是有些撑不住了。” 丽贵人有一瞬间拧眉瞧了叶婧一眼,她何时扭到脚了? 不过她旋即反应过来,这个叶婕妤反应倒是快,必定是瞧见自己摔倒在地上,也想这般假装受伤博得皇上的怜惜。 她便捏着嗓子,很是“贴心”地问叶婧,“叶姐姐伤得重吗,不如叫太医来瞧瞧?” 叶婧有些惊讶地看了丽贵人一眼,随即避开她的视线,“不必了,我回去歇着就是了。” 丽贵人心里暗笑,这个叶婕妤真是手段太差,她不过问了一句话这人就心虚了,这可是在皇上面前揭露她的好时候! “皇上,叶姐姐的脚看起来伤得很重, 还是赶快叫太医来吧!” 景昌帝原本也有些担心,挥手叫人去太医院叫人过来。 “你们二人方才怎么了,是谁冲撞了?” 丽贵人着意看了一眼叶婧,委屈地朝景昌帝撒娇,“皇上,刚才叶姐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非要说嫔妾身边的小宫女撞到了她,还要掌掴嫔妾,嫔妾据理力争,叶姐姐竟然直接推倒了嫔妾!” 景昌帝很是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叶婧不像是做下这种事的人,是他看错了人还是…… 叶婧忍着脚腕的痛,行了个不标准的福礼,“皇上,嫔妾被这小宫女从身后险些撞倒,崴伤了脚踝。嫔妾只想赶快回去请太医治伤,丽贵人却不依不饶,一直拦着嫔妾……” 叶婧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嫔妾实在疼痛难忍,无心和她争论,只得绕过丽贵人离开,丽贵人却不知为何倒在了地上……” 丽贵人不服气,“方才叶婕妤为何绝口不提自己的脚伤,如今见了皇上却这般扯谎,可是欺君?” “怎么会!”叶婧心里涌上极大的委屈,双眼波光粼粼,却咬着唇瓣不叫自己流出眼泪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看向景昌帝,“皇上,嫔妾方才不愿在朝阳宫外与丽贵人相争,也是想着快些回去请太医瞧瞧,这才未提及扭伤之事,至于丽贵人……” 叶婧眼中露出几分委屈,“丽贵人不知为何出言不逊,丝毫不将嫔妾放在眼中,更是执意要护着那个撞到嫔妾的宫女。” 丽贵人自觉拿捏了叶婧的把柄,丝毫没有恐慌,“叶姐姐口说无凭,等太医来诊过脉了,也就知道谁说的是真相了。” 叶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无可奈何般垂下头去,“太医想必很快就到了,皇上不如去芙蓉亭里稍坐,嫔妾走路不方便,便在这里等着太医便是。” 景昌帝自然不会站在原处等着太医过来,叶婧这建议倒是体贴。 只是叫她站在这里亦是不妥。 景昌帝在二人之间来回看了两遍,只是想起叶婧素日里的懂事,心里还是信了她三分。 “叶婕妤身子不适,叫辇轿过来。” 叶婧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却没忘了规矩,“请皇上先行,嫔妾随后就到。” 太医院离朝阳宫本就不算远,又是御前的人亲自去的太医院,自然有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 “你给叶婕妤瞧瞧。” 丽贵人正给景昌帝伺候茶点,见太医要为叶婧把脉,故作关心道,“是啊,您瞧瞧,叶婕妤可有什么不适?” 她语气中的嘲讽和面上的得色几乎是不加掩饰,不过叶婧并未理会,她的脚踝已经很痛了。 刘太医自然瞧的出来,不知这二位小主之间起了什么样的龃龉,他秉承着不多说不多问的原则,把脉之后又让医女检查了叶婧的脚踝,很快便给出了诊断。 “回皇上,叶婕妤脚踝扭伤有些重,只怕是要肿起来了,具体还需要医女仔细检查,微臣才好开药。” 丽贵人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什么?怎么可能!” 景昌帝的目光扫过去,她赶忙换了副样子,“皇上,方才叶姐姐一直站着和嫔妾说话,嫔妾实在不知叶姐姐伤了脚踝……” 叶婧等的就是太医的诊断,如今丽贵人再想砌词狡辩,自然是不能了。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直指丽贵人的错漏,“丽贵人方才控诉是我推倒了你,可我的脚踝伤得这般严重,连自己站直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去将你推倒呢?” 丽贵人面色微白,她竟不知叶婕妤真的伤了脚踝,这般看来,方才她对叶婧的指认岂非变得十分可笑…… 果然,景昌帝的声音里带上了不悦,“丽贵人,你可有妄言?” “皇上,嫔妾方才不知……” “朕是问你,方才在朕面前可有虚言?” 丽贵人此时是进退两难,若说她没有虚言,可叶婧脚踝上的伤无法解释,若说有虚言,那便是欺君的罪过…… 丽贵人只能一下子跪到了皇上跟前,露出柔弱的样子来,“皇上,嫔妾方才受叶姐姐责难,一时迷了心才装作摔倒,是嫔妾的不是,还请皇上恕罪!” 叶婧心里冷笑,这个丽贵人真是贼心不死,到了这个份上了还是想把罪名扯开,避重就轻,想将皇帝的注意力落在自己刁难她身上。 丽贵人又朝着叶婧请罪,“叶姐姐,我不该对你怀恨在心,污蔑你推了我,都是我的不是……” “自然都是你的不是了。” 叶婧的声音响起,叫丽贵人一愣,什么,她这是什么意思? 第41章 硬气 叶婧扶着桔梗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对景昌帝福身,“皇上,嫔妾……” 她还未说出什么,就被景昌帝抬手打断了,“叶婕妤身子不适,坐下说便是了。” 丽贵人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恨意,皇上总是这般偏袒叶婕妤,又怎么能怪自己嫉恨她。 叶婧坐下后,也没有高声针对丽贵人,只是温声将二人的说辞做了比较。 “依丽贵人所言,是我冤枉了你身边的宫人,借此为难于你,你因而错了主意,便自己摔在地上,反而将罪名落在我的头上,是吗?” 丽贵人不得不点点头,“是,是嫔妾的不是……” “自然是你的不是。” 叶婧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别说丽贵人很是意外,就是景昌帝也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我有一事不明,想叫丽贵人为我解惑,若是我存心为难,合该将自己的脚伤喊出来,好叫你和那小宫女受些责难才是,为何如今你和身边的宫女都毫发无损,倒还是有心思来污蔑于我呢? 难道说,我连脚踝都扭伤了,却连你身边的一个小宫女都奈何不得,只能自己回宫去请太医不成?” 丽贵人面色愈发不好,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叶婧见她说不出话来,便不去理会,只看向景昌帝。 “皇上,嫔妾从朝阳宫出来,被丽贵人身边的宫人推了一把,扭伤了脚踝,本想着她是无心之失,只想赶快回去请太医来瞧瞧,却不想被丽贵人拦住,言语中对嫔妾很是不敬。 可怜嫔妾还想着息事宁人,丽贵人又装作摔倒在地,再次污蔑嫔妾,还在皇上面前说这样的话……” 叶婧说着说着,自己倒是真伤心起来了。 “若是嫔妾没有扭到脚踝,又或是皇上信了丽贵人的话,岂非会觉着嫔妾是个心思歹毒之人?” 她的眼中又蓄起了眼泪,看向景昌帝的眼神里写满了担忧和后怕,“若是皇上误以为嫔妾是那般的小人,再也不愿意见嫔妾……” 景昌帝心里一紧,她这是担心自己误会了她,不肯再见她了? 他不由得看向叶婧的身后,竹子旋即跪到了前头,微微颤抖着叩了个头。 “皇上容禀,奴才前几日取了小主的衣裳回来,路上遇到了丽贵人,被其无故刁难,不光挨了罚,连小主的衣裳都被扔到了地上。 奴才无能,护不住小主喜爱的衣裳,却不想叫丽贵人记恨至今,连累了小主……” 丽贵人正暗恨叶婧在自己面前这样明目张胆地勾引皇上,却不想被这内侍告了一状, 景昌帝失望地看着丽贵人,“朕原以为只是今日之事,却不想你竟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怀恨在心。” “皇上,嫔妾没有,当日是他冒犯了嫔妾,嫔妾不过是罚跪些许……” “够了!” 景昌帝厉声打断了丽贵人的话,直接下旨,“丽贵人疏怠礼仪,言行有失,降为小仪,禁足一月,回去好生自省吧!” 丽小仪进宫的时候位份就是美人,如今竟直接被贬为小仪,连初入宫时候都不如了。 她还想求情,被景昌帝冷冷的一眼瞧了过去,很快便没了胆气,只能委屈地领旨谢恩,退了下去。 “谢皇上为嫔妾做主。” “快坐下!” 景昌帝看着叶婧,眼中除了怜惜还有些许赞赏,“朕还以为你是个一味的软和性子,却不想今儿敢给自己出头了?” 叶婧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惆怅,“嫔妾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嫔妾只想着好生陪着皇上,不叫皇上烦心,可……” 景昌帝想到从前夏选侍用青硝诬陷她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好在这回自己没有疑心她,否则还不知这小姑娘回去要怎么难过呢…… 景昌帝想着,便拉过她的手,“虽说朕护着你,但你该硬气的时候也该自己立起来。朕知道你不想与人相争,但朕不能时时刻刻守着你,你还是得……” 景昌帝话还没说完,自己反而停了下来,随即笑道,“罢了,朕多护着你就是了,你这样便很好。” 杜百遇早就叫伺候的人都退到不远处,只有自己和桔梗在亭子内伺候着,眼下见皇上和叶婕妤要说些贴心话,忙示意桔梗,二人悄悄退了出去。 “嫔妾入宫这段时候,见过的看过的事情有许多,自己也想着该长大些,不能一味叫皇上为嫔妾操心。” 景昌帝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背,“婧儿是性子柔软,又太过良善,朕觉得你这样很好,只是担心你会因此受委屈。” “嫔妾不怕,只要皇上肯信嫔妾,嫔妾什么都不怕……” 景昌帝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笑着哄她,“好了,先回去叫太医给你开药,你这脚可得好好养着,过些日子朕带你去围场打猎。” “真的?” 叶婧自然高兴,当即就要站起来,要回去用药,景昌帝无奈地扶住她,“杜百遇,快叫辇轿来!” 杜百遇瞧见皇上半抱半扶着叶婕妤出来,眼瞧着还在哄着她的样子,心里暗道这叶婕妤运气实在是好。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竹子,若是此事真的全是丽贵人之过,难道叶婕妤真的是个良善的? 景昌帝本想着去祥玉宫瞧瞧宁德妃,不想本路被绊住了脚,便陪着叶婧回了墨雅轩。 医女小心地挽起叶婕妤的裤腿,轻手轻脚地检查一番,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启禀皇上,小主,叶婕妤扭伤虽有些重,却未伤到筋骨,好生得用药便可痊愈。” 景昌帝仍不放心,又叫刘太医过来瞧过,得了差不多的回话,这才叫人配药去。 医女拿了扭伤药来,要给叶婧上药。 叶婧被碰到了痛处,不由轻轻喊了一声,“嘶——” 第42章 伤药 医女见她吃痛,担心挨罚,便缩回了手,叶婧忙解释道,“没事,你好生上药,不算太痛。” 透亮的药膏抹在脚踝上,透出了里头红肿的皮肤,叶婧瞧着自己下手效果不错,看起来挺能唬人的。 景昌帝过来看了一眼,不由得皱眉,“怎么这般严重,方才见你不出声,朕还以为伤得不重。” 叶婧叫桔梗帮自己放下裤脚,不好意思地盖起伤处,“皇上别瞧,不好看呢……” 景昌帝失笑,“这有什么,朕若是知道你扭伤这般重,就该再重罚丽小仪才是。” 这就是哄人的话了,叶婧可不能接,便随意糊弄了过去。 二人又说了一刻钟的话,荣贵妃宫里的人来墨雅轩送药。 来人是荣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采芳,她亲手捧着一个匣子,在离二人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奴婢给皇上请安,见过叶婕妤。” 景昌帝虽是叫她进了来,可对荣贵妃身边的人仍是没什么好脸色,采芳只能跪着回话。 “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来给叶婕妤送些伤药。” 采芳说着,便打开了手中的匣子,里头摆着几个不同样式的瓷瓶,叶婧倒是认识其中两种,都是珍贵的药品,治个扭伤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采芳这回也不傻等着皇上说话了,接着便回话道,“贵妃娘娘本想着去瞧瞧叶婕妤和丽贵人发生了何事,好在有皇上在,娘娘便放心了。 贵妃娘娘听说丽贵人行事不妥,如今成了丽小仪,便想着叶婕妤必定是受了委屈,赶忙叫奴婢送东西过来,好叫叶婕妤好生养着,待身子大好之前不必去朝阳宫请安了。” 采芳这话说得倒是干净利索,既说了荣贵妃方才没出来主事是因为皇上在此,又表达了自己对宫嫔的关心,连叶婧的请安都免了,真是给足了她面子。 景昌帝也有几分满意,“起来吧。” 采芳心里大定, 愈发恭敬,起身后将匣子递给叶婕妤身边的人,“皇上,若是没有吩咐,奴婢就回去复命了。” “嗯,叫荣贵妃好生准备惠敬皇后的忌礼,有什么拿不准的就问朕。” 采芳心中大喜,皇上终于对娘娘态度有所缓和了! 她毕恭毕敬地应下,“是,奴婢领旨。” 叶婧略有恍惚,她的忌礼,她已经死了两年了吗? “婧儿?” 景昌帝轻声唤她,叶婧很快回神,“二姐姐已经去了两年了,嫔妾却觉着她还是记忆里那样温和的样子。” 景昌帝眼中也浮现出怀念来,“是啊,朕何尝不怀念惠敬呢……” 呵,怀念。 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如今倒是装模作样地说什么怀念…… 叶婧低下头掩住自己眼中的情绪,声音还是那般柔和,“皇上待二姐姐的心真是叫人生羡……” 叶婧没了应付他的心思,和他说了几句怀念先皇后的话,得了景昌帝的安慰,便提起宁德妃的身孕。 景昌帝本就是想着去祥玉宫看她,便顺着话头起身离开。 “你好生听太医的话,这些日子少走动,朕明日再来看你。” 叶婧坐在床边,笑得乖巧无害,“是,嫔妾等着皇上。” 景昌帝一行人离开叶婧的视线后,她脸上的笑容却没有落下,“忌礼……” 桔梗听她念着这话,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便在一旁候着。 叶婧坐在那里,静静地想了许久,“桔梗,找个机会把卫福叫来。” 这些日子下来,卫福的好感度已经到了8\/10,有些事可以交给他去做了。 二月初九,先皇后忌礼,荣贵妃同后宫众人一起在临福殿为先皇后上香。 叶婧静静地跪在后头,抬眸间看着上头的画像,里头的叶娴尊贵端庄,既有皇后的威仪,面上仍有可亲之色。 她是没有资格给自己上香的,便看着荣贵妃牵头,与温淑妃和宁德妃一同引香。 叶婧和众人一起,静静地看着她们举起手中的香,对着先皇后的遗像,一拜,二拜,三拜…… 之后是和昭容、莹贵嫔和赵贵嫔三人,引燃手中的香正要拜时,就听赵贵嫔一声轻呼。 荣贵妃皱着眉瞪了她一眼,却见她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众人随着赵贵嫔的视线望去,却见香炉里最中间的那根香从根部断裂开来,直直地掉在了地上,断成了几截。 荣贵妃脸色瞬间变得极差,她心里对惠敬皇后有恨,上香时候心里也是无边的恶意和诅咒,可这佛香在她面前真的断裂的时候,她心里真实地慌了一瞬。 她随即意识到,这是在先皇后的忌礼,而中间的佛香正是她自己亲手插上去的! 温淑妃的目光在荣贵妃微微发白的脸色上转了一圈,轻声对她说,“先皇后灵前,咱们不能叫这样的香扰了惠敬皇后的亡灵,贵妃不如挑了上好的佛香过来,再敬一次香?” 荣贵妃不想温淑妃这样替她说话,递了这样的台阶过来,心里微松之余,不免起了防备之心。 温淑妃可是个面慈心苦的,她这样说话是不是有别的算计,难道是后面的佛香有问题,也是在算计自己? 荣贵妃一边思忖着,一边叫人重新拿了佛香过来。 一旁的内侍挑了三支佛香,恭敬地递给荣贵妃。 她静静看着佛香,并没有伸手去接。 “方才的佛香已经扰了先皇后安宁,想来也是你们保管不力,换一份佛香来,本宫亲自给惠敬皇后赔罪。” 第43章 断香 荣贵妃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既主动认了断香之事,又直指佛香断裂是宫人保管不力的缘故,叫人不能把这事安到她头上去。 同时,她又提起要给先皇后赔罪,叫人不能拿这事做文章,坏了她的名声。 叶婧嘴角挂上了不易察觉的笑意,荣贵妃倒是有一点儿长进了啊…… 那内侍似乎没有想到荣贵妃会说这样的话,微微一愣,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 荣贵妃心道果然,声音也冷了下来,“怎么,你们没有准备足够的佛香吗?” 后头的另一个内侍忙取了香来,不动声色地挤开他,讨好地将新的佛香呈在荣贵妃面前。 “请娘娘取香。” 这内侍得意地瞧了之前那小内侍一眼,仿佛为自己得了荣贵妃的用处而高兴。 荣贵妃对这些个宫人对她的讨好已经习以为常,不过她特意瞧了瞧方才那个小内侍,见他神情灰败地低下了头,仿若没能完成自己的目的,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她低头看向这一盒佛香,轻轻拨开表面一层,在下面挑出三支出来,这才再次点燃。 荣贵妃眼下只想着顺利地敬完香,她虽记恨惠敬皇后,可这次的忌礼是景昌帝叫她主要负责筹办的,连皇上都为此领人去了皇家寺庙,她又怎么能在这样的时候出差错? 她很不诚心地举起点燃的佛香,表面上在为先皇后祈福,心里想的是回去之后如何叫人细查,她倒是好奇,此事到底是谁做的手脚。 只可惜事不遂人愿,这回荣贵妃手里的佛香还没等她拜完,已经齐齐断裂,散落一地。 整个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荣贵妃也愣住了,随即身上涌起一股寒意。 还没等她想出应对的法子,只听得“轰”的一声后,悬挂在前方的先皇后画像竟燃烧了起来! 小簇的火苗不过一瞬间就席卷了整张画像,这下子众人都慌了起来,先皇后的忌礼上出现了这样不吉利的征兆,还都是在荣贵妃行礼的时候! 众妃嫔们虽不敢说什么,在心里对荣贵妃的揣测却是不会消散的。 温淑妃环视四周,先瞧了瞧这些人的反应,这才要开口,就听得宁德妃捧着肚子说道,“今儿是谁管事,快叫人来灭火!” 温淑妃并不在意被抢了话头,就这般静静地瞧着,不过她掩住了嘴角的笑意,荣贵妃的敌人倒是得用。 临福殿里常年供着香火,自然也备了充足的水,很快就有人提了水来。 只是等火扑灭的时候,先皇后的画像已经烧得只剩些边角,忌礼至此已经被毁了大半,众人面色皆是不好,还有些不甚隐晦的视线飘向荣贵妃。 荣贵妃已经无心去想这些妃嫔在想什么,她怕的是此事传出去会对她的名声产生什么样子的影响。 是谁!是谁要用这样恶毒的法子害她! 荣贵妃心里暗骂,又犹豫着此时是该遣散众人,还是想法子再行一个简单的忌礼。 宁德妃在一旁捂着肚子,微微皱起眉头,她这胎怀得不容易,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哪能跟着她们这样折腾。 不过瞧见荣贵妃遭难,她心中倒是畅快。 之前她险些小产,虽说皇上叫张美人顶了罪,但谁不知道这背后是荣贵妃主使的呢? 宁德妃掩藏住自己的恨意,等自己的孩子降生,她必定是要和荣贵妃算这笔账的! “德妃妹妹身子可还好?” 宁德妃抬眼一瞧,是温淑妃柔和地在关心她。 她虽说怀着身孕,可是在惠敬皇后的忌礼上也不敢自己主动请退。 “多谢淑妃姐姐关怀,只是些许不适,没什么大碍的。” 温淑妃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很是关切地劝她,“若是有什么不适,还是先回去歇着吧,皇嗣要紧。今儿还不知要忙活多久呢。” 宁德妃看了一眼一旁神思不属的荣贵妃,难得的觉着温淑妃这人说话也算有趣。 她到底还是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留下自己的贴身宫女之后,便退了出去。 叶婧在后头瞧着,荣贵妃实在是无能,不能果断地处理情况,又没有关怀有孕的宁德妃,实在是枉费了这些年在后宫的高位了。 其实此时不管她如何处置,都好过一行人待在这里,守着烧尽的灰烬和不吉利的断香。 她甚至没有制止妃嫔们的议论纷纷。 无能。 温淑妃对荣贵妃开口的时候,心里也给她打上了这个标记,若不是皇上曾经宠爱她,荣贵妃这个脑子怎么配位居从一品贵妃的位置。 “贵妃,不如叫姐妹们回各自宫里去,抄经为惠敬皇后祈福,也是尽咱们一份心意吧?” 荣贵妃顿了顿,还是点了头。 她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份,回身示意众人退下。 走出临福宫的时候,难免有人暗笑出声,荣贵妃今日实在是狼狈得可笑。 连一点儿有脑子的法子都想不出来,连叫她们抄经都是听了温淑妃的建议。 说实话,温淑妃这个提议算不上极好,却算得上是权宜之计,至少比维持现状要好太多。 可温淑妃对于荣贵妃的困境可是只字不提。 她们都走了,荣贵妃又该如何呢? 留下一地狼藉? 还是去景昌帝面前请罪? 叶婧心里已经笑得开怀,景昌帝会怎么办呢,那可是他的原配皇后,他一直“深爱”着的发妻啊…… 她回了墨雅轩,叫人拿来上好的熟宣来。 为自己抄经,她自然要挑了好的东西用,今儿烧毁那张画像,一是为了谋划荣贵妃之事,二来…… 叶婧研墨的手微微用力,那个男人画的画像,她嫌脏! 桔梗替她摆好纸张,而后轻声回禀,“小主,卫伴官手底下的文子过来传信,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叫小主放心。” 叶婧提笔蘸墨,只轻声应了一句,“很好。” 第44章 画像 就在叶婧静心抄经的时候,景昌帝结束了在皇寺的忌礼,还没回宫就听到了临福宫发生的荒唐事情。 景昌帝压着心头的怒火,低声问杜百遇,“之后如何了?” 杜百遇已经将事情打听得明明白白,虽然还没查出此事是否有人谋划,但是当时众妃嫔的言行都有人报了上来。 “回皇上,淑妃娘娘提议叫诸位小主回去为惠敬皇后抄经祈福,贵妃娘娘准了。如今贵妃娘娘已经叫人收拾干净临福宫的正殿,也重新为惠敬皇后供上了香火。” 他略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惠敬皇后的画像……” 景昌帝心里一跳,“是那张?” 杜百遇低下头去,“回皇上,是您亲手为惠敬皇后绘的画像。” 景昌帝一时不知自己是何想法,在回宫的路上,他不能控制地想起从前和叶娴之间的种种。 那时候的叶娴还不是惠敬皇后,只是他的景王妃。 她是国公府里精心教养的姑娘,本就貌美,又是嫡出的大小姐,诗书礼仪都通晓,性子也是温婉端庄,一心为他打理王府,还生下了嫡子。 景昌帝想,他对这个妻子是满意的。 只可惜,他成为太子之后,必定是不能容忍一个如此强盛的外家的,嫡子虽幼,却也不能保证以后不会成为镇国公府把持朝政的傀儡。 景昌帝心里涌起淡淡的忧伤,娇妻幼子,本该是他最得意最宠爱的人,却因为朝政权利的交锋不得不…… 景昌帝想起发妻的好处和无辜来,便对荣贵妃愈发不满。 不知是为了惠敬皇后,还是因为他的皇嗣们。 从前惠敬还在的时候,荣贵妃尚知收敛一二,如今她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这般想着,景昌帝回宫之后也不去朝阳宫,直接叫了荣贵妃去御安宫问罪。 荣贵妃心知皇上心里必定不满,早就换了更素净的衣裳,头上也只插了两只玉簪,不敢有丝毫叫皇上觉着不满的地方。 一进御安宫正殿,就她感受到了里头肃静的气氛,她屏气凝神,轻轻走到景昌帝的书桌前五尺处,便跪下请安。 荣贵妃从前见了皇帝都是显示自己和他的亲近,极少有这般守礼的时候。 景昌帝放下手里的折子,瞧着她的发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荣贵妃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只能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煎熬着等景昌帝叫起。 良久,景昌帝终于说话了。 “荣贵妃,今日之事,你有何想法?” 荣贵妃一时拿不准皇帝是什么意思,他没有直接问罪,却不肯叫起,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边思忖着,一边斟酌着回话,“皇上,臣妾与淑妃、和昭容诚心为先皇后筹备忌礼,不知是何人居心叵测,竟然在这样的时候做鬼,扰了先皇后的安宁……” 荣贵妃的话说了一半就不自觉停了下来,因为她听到了景昌帝轻笑一声,其中颇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真心……” 景昌帝的话中是她从未听到过的冷峻。 “惠敬皇后能有忌礼,也有你几分功劳不是吗?” 这话如同雷击,叫荣贵妃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一向知道自己谋害先皇后之事有皇帝的纵容在其中,却没有想到有一日会被他把此事扔在脸上,还要问罪于她。 “皇上……” 荣贵妃心里不解,明明皇上也是不喜欢先皇后的,她出手不正是合了他的心意吗? 景昌帝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无视了荣贵妃眼中的惊讶和伤心,自顾自说了下去。 “之前宫中的孕事里有你几分掺和,你心中清楚。朕本不愿与你计较,你也该知道适可而止!” 这下荣贵妃是真的心虚了,她在惠敬皇后之事上并不认为自己理亏,但皇嗣有多重要,她心中有数。 之前种种作为,有几次都是在皇嗣身上,若是皇上都知道了的话…… 荣贵妃心中大骇,慌忙想为自己解释,“皇上,臣妾没……” “你做过的事,朕都知道,若非顾念以往情分,朕不会容忍你做下这么多错事。” 他顿了顿,似有不忍,“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朕不能不顾及惠敬,也不能不顾宫内宫外的言论,且你回去禁足吧,每日抄经为惠敬皇后祈福。” 荣贵妃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皇上竟然不愿查出此事的真相,就这样直接处罚了她! “皇上,臣妾并未做什么,是有人要害臣妾,竟还敢在先皇后的忌礼上做这样的事,岂能轻纵啊!” “若非你德行有亏,惠敬的画像怎么会燃烧殆尽,那是朕亲手所画,仅此一幅!” “皇上在意这个?” 荣贵妃被景昌帝话语中真假难辨的心意刺痛了,即使先皇后已逝,她仍不愿意在皇上嘴里听到他对她的一丝怀念。 “皇上,断香燃画之事如此荒谬,皇上怎能不去查背后之人,而是让臣妾担了这个罪名?” “朕自会去查,可你在惠敬皇后的忌礼上出了这样大的岔子,朕不能不加以处置,以平人心。” “皇上是为了平人心,还是自己的亏心!” 杜百遇被荣贵妃此话吓得飞快看了一眼景昌帝,随即死死低着头。 荣贵妃自己说完也愣住了,她只是被皇帝的无情给激起了怒气,却不想情切之下说出了这样的话。 景昌帝怒极反笑,“朕瞧你这些年是过得太顺了些,朕竟还纵着你。” 荣贵妃自觉不好,正要求饶,就见皇帝大手一挥,“杜百遇,传旨,荣贵妃御前失仪,褫夺封号,禁足三月,抄经百遍静心。” 荣贵妃本家姓李,如今去了封号便是李贵妃。 李贵妃本就为了显得低调些,脸上没添多少脂粉,如今更是面色惨白,“皇上,臣妾知错……” “送回去!” 杜百遇听得皇帝生怒,忙走到李贵妃身侧,小声请她起身。 李贵妃还想再求,可她到底也在景昌帝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能看出此时的他是真的动气了,此时再求,只怕还会得了更重的惩罚。 杜百遇扶着她起身,二人退出去后,正殿里只有景昌帝一人。 他面沉如水,呼吸着殿内的安静。 他之前只是想禁足荣贵妃,叫她收敛些,说起来那些断香、毁画之事,景昌帝是不信的,可他不愿承认,惠敬的死是他心中的一个坎,是他不愿去回想,不愿触及的痛处。 荣贵妃更不该、也不配去触及。 景昌帝只是不愿承认,他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他只想把这种罪名安在别人身上,而荣贵妃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在这之后,荣贵妃所说的那些话,无疑是将他的怒火更激了起来。 荣贵妃被罚得不冤。 景昌帝想着之前查到的容嫔落胎,还有之后的宁德妃险些小产之事,心里愈发安定了下来。 不能再由着她了,就算是为了皇嗣,还有日渐行事不稳的李家,李贵妃的势力也必须削弱。 第45章 流言 荣贵妃去了一趟御安宫,回去就被夺了封号,禁足在朝阳宫里,众人都不免猜测这是否是为了惠敬皇后忌礼之事。 随即又有旨意传出来,由温淑妃处理后宫事宜,和昭容协理。 这便是将李贵妃在后宫的权力也都夺了去,可见皇上是真生气了。 就为了断香燃画之事? 许多人难免怀疑,这样的事可以说是不祥的征兆,也可以说是有人故意为之,陷害李贵妃,就因为这样的缘故就废了她的封号,又是禁足,又是夺了处理后宫事宜的权力,难免有些过了。 众人一时摸不准皇帝的意思,也怕在这背后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一时间也都不敢做什么,只能暗中打探着,想知道些真相。 叶婧听了旨意后略感意外,她准备的计划才施行了一半,皇帝就这般利落地处置了贵妃? 桔梗问她,“小主,那咱们后续的流言还要放出去吗?” 叶婧本来准备了李贵妃曾经害过皇嗣的证据,还有一些为她量身定做的流言,只因为在叶婧看来,景昌帝不会为了简单的几个不祥征兆就责罚贵妃。 在她的计划里,这些流言会配合忌礼当日的断香和画像燃烧一起,将为祸后宫的名声安到李贵妃头上,最后再拿出真正的证据来,以如今景昌帝对贵妃的态度看来,他多半是不会再纵容包庇她了。 却不想如今叶婧还什么都没做,景昌帝已经废了贵妃的封号。 “罢了,叫咱们的人收手。” 若是景昌帝没有惩戒也就罢了,叶婧完全可以将流言铺展开,叫贵妃担下这个名声。可如今景昌帝已经处置了李贵妃,紧接着再有流言,难免刻意。 何况此时再有所动作,李贵妃也不一定会再被罚,反而有可能引火上身,不如之后再做筹谋。 桔梗应下后,瞧见她不仅没有显出高兴来,反而瞧着隐隐有些怒气,小心地问她。 “小主,咱们不仅事成了,还没用什么额外的功夫,您怎么瞧着并不高兴?” “她不过一时失意,如今还是贵妃,后宫妃嫔之首,我连主位都不是,想要撼动她不知要费多少事,哪里有时间高兴呢。” 桔梗不乐意地抿嘴,“小主入宫才多久,已经是从四品的婕妤了,皇上又这样喜欢,以后肯定比她强!” 叶婧饶是本来心情欠佳,见小姑娘家不乐意起来,娇憨动人的样子,也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来。 桔梗的想法和态度提醒了叶婧,她不能心急。回宫后也快一年了,她的心境愈发平和。 或许是伪装久了,要想不在旁人面前露出什么差错,自己就必须能时刻控制住情绪和本能反应,心境平和也是其中一种好法子。 “是,是我想岔了。” 桔梗见她心情好了些,露出大大的笑脸来,“小主这样好看,就该高高兴兴的,奴婢去给您沏一碗甜茶来,桂花露的可好?” 叶婧浅笑着点点头,“好,你做的甜茶是最好的。” 甜茶是叶婧之前最喜欢的吃食之一,木香桔梗到了她身边之后,也从之前的丫头那里学到了一些“叶婧”最喜欢的吃食。 说起来木香比桔梗更善于厨艺,偏偏甜茶这一种,桔梗做出来的最合叶婧的喜好。 从前的叶娴并不甚喜甜食,如今喝着桔梗做的各色甜茶,她倒真的会心情好上几分。 瞧着桔梗雀跃的背影,叶婧心情竟真的好了许多。她看向窗外,小姑娘招呼着彩珠帮她准备食材,二人的身影一起往小厨房那边走去。 身边无一人知晓她与李贵妃真正的仇怨,只是一句先皇后所托和争宠的目的,就让她们一直忠心筹谋,只愿她高兴。 叶婧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意来,大好的日子,还是先喝一碗甜茶才好。 至于那些人…… 她不急,一个都逃不掉的。 李贵妃沉寂之后,众人还没来得及多做反应,宁德妃就在二月下旬发动了。 宁德妃这一胎本该是三月初的时候才能足月,但她在经历了张庶人一事后,胎相很是不稳,几位太医一起为她调养了一个多月,她才能下床走动。 可惜这一胎终究是受了损伤,千养万护地等到二月,还是在足月之前发动了。 温淑妃第一时间赶到了祥玉宫坐镇,皇帝也很快赶到,阖宫妃嫔都守在外头,等着宁德妃生产。 宁德妃不是头胎了,可距她上次生产已经过去了七年,加上这一胎养得不顺,她还是痛了三个时辰才开始生产。 此时已经是戌时末了,除了皇帝回去见过大臣、用过膳外,她们都只是在祥玉宫里简单用了些点心茶水。 很多人都失了耐心,在场没人和宁德妃有很深的感情,反而是希望她生产不顺的多些。 叶婧坐在殿里,听着里头时有时无的痛呼声,恍惚间想到了自己生沛儿的时候。 她狠狠掐住自己的小臂,不让自己沉溺在回忆里,这里的人这样多,绝不能在此时失态。 不过须臾间,叶婧又成了一个乖巧安静的叶婕妤。 第46章 严审 “启禀皇上,德妃娘娘诞下皇子,母子均安。” 景昌帝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那宫女继续说道,“接生嬷嬷意图谋害娘娘,险些得手,还请皇上为德妃娘娘做主!” 本该祝贺皇帝和宁德妃的声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景昌帝也收起了笑意,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宫女利索地回话,“回皇上,娘娘诞下皇子后本就力竭,一个接生嬷嬷打着为娘娘检查身子的名义,险些将毒药抹到娘娘身上。若非娘娘无意间碰到了她的胳膊,叫人看出了药粉的痕迹,娘娘此时只怕已经血崩了!” 这宫女的声音中有着愤怒和后怕,却还是口齿清晰地为宁德妃讨一份公道,“皇上,娘娘怕有万一,叫人拦下了几位嬷嬷,待皇上清查后再行处置,求皇上为娘娘叫个医女进去检查一番,以保娘娘和小皇子平安。” 景昌帝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朕已经严申过,不许对皇嗣下手,看来有人还是没记住朕的话。” 他一挥手,杜百遇便上前来听命。 “叫太医和医女为德妃和皇子检查身子,再叫宫正司来彻查,不许有一丝隐瞒,朕要知道,是谁这样大胆,还敢犯下这等死罪!” 景昌帝严令审查,在场的妃嫔都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他的视线缓缓地在这些女人脸上一一看过去,到底是谁包藏祸心,竟敢出手害宁德妃和孩子…… 景昌帝生气之余,难免心里觉着疲累,后宫里的女人不简单,他心里有数,但是他也希望能有一个简单、干净的姑娘,不需要多么聪明,只要真心就好。 他不自觉地看向了安静坐着的叶婧,她会是这样的人吗…… 叶婧感觉到了皇帝的目光,她只当做不知道,神色没有丝毫慌张心虚,身形也没有丝毫晃动,看上去娴静纯良。 夜渐渐深了,却没有一人敢喊累说困,景昌帝进了内室看望宁德妃和小皇子,其余人就百无聊赖地等着。 叶婧缓缓地活动了一下腰背,坐了这么久,还是有点累的。 一旁的刘嫔低声问她,“叶婕妤可有不适?” 叶婧浅浅一笑,“无妨,坐得久了些而已。” “嗯,没事就好。” 刘嫔这个人性子冷淡,却不是挑事儿的人,对叶婧的好感度也有1\/10,因而她对刘嫔也是客气有礼。 而不远处的丽小仪对叶婧的敌意则是无法掩饰,她好不容易等到禁足期满,重新出来走动了,却还没有一次侍寝过,送去御前的东西也如石沉大海,杳无声息。 这一切都是因为叶婧! 丽小仪见她轻松地坐在那里,脸上满是虚伪的无害,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又想到自己如今的位份连个位子都得不到,只能坐在一个小小的绣凳上。 若非叶婧生事,她如今还是风光的丽贵人,可以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等得无聊了还能喝茶吃点心,哪里会如现在一般像半个奴婢一般! 又过了两刻钟,宫正司的副司正才匆匆赶回来回话,被宁德妃发现不对的那个接生嬷嬷在押送的时候自尽了,他们赶紧去查,发觉那个接生嬷嬷家中藏了一笔银子,看样子都是新的,家里人都称并不知情。 “敢谋害德妃,还想着能保住家人,朕不信有人会这般痴心妄想。继续查,直接送去刑部,朕要尽快知道结果。” 副司正叩头领旨便下去了,景昌帝面色不佳,挥手叫众人回去,他则是去看过宁德妃之后才离开。 景昌帝一走,宁德妃就叫人扶她起身。 “去拿些吃的来,不拘什么都好,要快。” 宛儿扶她起身靠在软枕上,为她掩好被子,“小厨房一直备着呢,娘娘先用一碗金丝汤面可好?” “嗯,快去吧。” 宛儿回头一个眼神,洁儿就赶快去拿,顺手带回来一些点心。 “娘娘生完这么久只喝了一碗汤,定是饿了,太医交代过,娘娘不能一下子用太多,娘娘可要记着。” 宁德妃先急急地用了半碗,这才舒服了些,慢慢将剩下的面吃完,总算是觉着胃里舒服了些。 “皇上走前可有说什么?” “皇上吩咐奴婢们好生伺候娘娘,还有小皇子,也留了太医照看。” 见宁德妃不出声,宛儿轻声问她,“娘娘,可有什么不妥?” 宁德妃没有说话,她险些被害是真,但是在将那接生嬷嬷交给宫正司之前,她也想法子审了审,得出些消息之后才将人叫了出去。 她凝神回想着方才景昌帝对她的关怀,还是那样体贴,虽不是深情,却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宁德妃心里逐渐安定下来,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拖的时间长了些,可她就是不想忍下这口气,自己九死一生要生下孩子,却有人想趁机要了自己的命! “趁这两天热闹,把消息递出去,叫家里好生查查,不管是谁,本宫绝不会饶了她。” 宁德妃声音虽轻,宛儿却不敢有一丝懈怠,何况这样的大事,她也知道要紧。 宁德妃的母家官位不高,她的父亲还是近几年才成了正四品的京官,兄长又成了进士初入官场,家里才显出要兴盛些的样子。 宛儿记下了宁德妃的话,又劝道,“娘娘早些休息吧,您要养好身子,明儿皇上肯定还要过来的。” 宁德妃点了点头,她现在头疼得厉害,身子也发虚,撑着喝了口水便躺下了。 临睡前,她还是露出了笑意来,她已经位列四妃,如今儿女双全,自己也得皇上几分宠爱,以后,才真的能争一个以后了。 第47章 迎春 第二日,景昌帝果真又去了祥玉宫,宁德妃已经简单梳洗过,比昨日气色也瞧着好些了。 乳母正抱着小皇子在宁德妃床前回话,见皇上进来,忙躬身请安。 宁德妃见了景昌帝,也是展露出笑颜来,“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了!” 说是请安,其实她现在还下不了床,也只是在坐直了身子示意罢了。 景昌帝也就笑着虚扶一下,“别乱动,朕来瞧瞧你。” 宁德妃的眼中都是暖意,露出两分女儿家的情态来,又旋即掩饰道,“皇上瞧瞧小皇子,臣妾看他是万般好看,都挪不开眼了呢~” 景昌帝走过去瞧了瞧刚出生的小儿子,他此时刚好醒着,也没有哭闹,半闭着眼睛,嘴巴一动一动的,时不时还挥一下小拳头。 饶是他已经有几个孩子了,见到刚出生的儿子还是忍不住心生欢喜。 “小五瞧着是个好看的,以后不愁娶妻了。” 宁德妃被他这话逗笑了,“小五有福,成了皇上的孩子,还怕娶不到好女子吗?” 景昌帝也哈哈一笑,“自然是不怕的,朕瞧着小五像你,这才说一句罢了。” 宁德妃略有羞涩地一笑,二人又瞧着孩子说了会儿话,等五皇子要回去喝奶了,景昌帝这才离开。 他往外走时,在正殿外遇到了候在那里的孟小仪。 她穿着齐腰襦裙,裙子上绣着迎春花的花样,并不招摇却显出她几分娇嫩,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株迎春花一般。 孟小仪见到景昌帝出来,略往一旁挪了挪,俯身下拜,“嫔妾恭送皇上。” 景昌帝心情不错,也就问了她一句,“你这是要去瞧瞧德妃?” 孟小仪见皇上主动问她,心中一喜,微微仰头,笑得甜美。 “是,回皇上,嫔妾本想着看望娘娘,听闻皇上在内,嫔妾怕扰了皇上和娘娘享天伦乐事,便在此稍候。” “嗯,是个懂规矩的。” 孟小仪生生按下心中的喜悦,只是微微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嫔妾只是不想打扰皇上和娘娘,当不得皇上这样的夸奖。” 景昌帝记得她在德妃宫里一直算是懂规矩,德妃也愿意抬举她。 之前德妃动了胎气卧床休养,她便一直请安侍疾,景昌帝还为此抬了她的位份,故而他对孟小仪的印象尚可。 “你去吧。” 孟小仪见皇上一直笑着和自己说话,更加努力地表现得好些,听皇上这般说,忙乖巧地低头行礼,“嫔妾恭送皇上。” 当晚,孟小仪侍寝。 宁德妃早就知道了孟小仪在自己殿门口和皇上说上了话,不过她并没有太过在意,眼下宁德妃儿女双全,却不方便侍寝,自然需要有人帮着固宠。 自己宫里的人侍寝,总比那些不知道根底的妃嫔得宠要强上许多。 次日一早,孟小仪带着赏赐回了祥玉宫。她满面欢喜,虽是极力掩饰,可回到了自己的偏殿之后还是掩不住满脸的笑意。 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柔枝也为她高兴,“小主昨日侍寝,必定是得皇上喜欢,这才赏下了这样多的赏赐!” 孟小仪抚摸着皇上赏赐的金簪,还有一匹宫缎,上头的迎春花都是揉了金线绣的,做成襦裙必定好看。 她的脸都有些发红,显然是很高兴,“昨日冒一次险是值当的,我原本还担心德妃娘娘会不高兴,现在看来也是我多虑了。” “娘娘刚生完五皇子,正是要人帮忙固宠的时候,哪里会生小主的气呢?眼下小主可要抓住机会,趁这时候多得宠些才好。” 孟小仪虽说有些担心,可一想到昨日皇上那般温柔地和自己说话,还有晚上…… 孟小仪红了脸颊,她也想得宠,也想成个正经的小主,好歹晋到五品的位份上,再不能叫人轻视了去。 至于宁德妃…… 她已经是四妃了,还这样争宠,孟小仪也是有过不快的,只是位份差距太大,她只能听从。如今自己能在皇上面前露脸,孟小仪心里也不免有了期待。 她努力按下心里的一丝紧张,自己也不会碍着宁德妃什么,想必娘娘也不会生气吧…… 她正准备去梳洗一番,换件衣裳去正殿请安,顺便探看一下宁德妃的意思,就见德妃身边的洁儿走了进来。 孟小仪心里一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笑着问她,“洁儿姑娘过来,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洁儿也不笑,就福了福身就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孟小仪,“娘娘请小主去正殿说话,小主请吧。” 孟小仪面色一僵,她好歹也是皇上的人,正七品的小主,被一个宫女这样无礼地对待,她心里自然是十分不快。 不过洁儿是宁德妃身边的大宫女,地位仅次于宛儿,孟小仪也不敢轻易得罪,只能强笑着,“洁儿姑娘可知娘娘唤我过去有何事?” 洁儿眉头微皱,似是在嫌她多事,不过还是回了一句,“娘娘传召,小主去了便知。” 孟小仪刚得宠便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里的不忿难以压抑地涌了出来,声音也带了些许强硬,“姑娘等我片刻,我去更衣之后,便去给娘娘请安。” 洁儿不防她会说这样的话,愣了一瞬后,无声地冷笑着,“娘娘叫奴婢过来,便是要立刻见到小主,小主若是执意要等些时候,那奴婢告退了。” 说罢,她便真就福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孟小仪见她不同意也不拒绝,直接往正殿走回去,这下心里真的慌乱起来。 若是这个洁儿回去乱说话,惹得德妃对自己有意见怎么办。 她才刚得宠,可不想再有什么缘故来破坏这一切…… 柔枝见小主后悔了,忙劝道,“小主,您这身衣服也没什么不妥,不如先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回来再梳洗吧?” 孟小仪咬了咬嘴唇,这才点头,“也罢,你随我过去吧。” 她站起身来,深深地呼吸几下,确保自己笑得没有什么勉强了,便扶着柔枝的手往正殿走去。 “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今日身子如何,可安泰些了吗?” 宁德妃正拿着一个白瓷碗不知在喝什么,也不说话,也不叫起,慢悠悠地拿着瓷勺,一口一口饮完。 “娘娘,喝些水。” 洁儿哪还有方才的样子,眼下轻声细语地给宁德妃递过一盏清水,伺候她喝了半盏,这才叫小宫女收拾了东西。 “都出去吧,娘娘要歇息。” 第48章 更衣 小宫女也是极有眼色的,就跟看不到地上跪着的孟小仪一般,无声地带着人都退出内室,顺手带走了柔枝。 孟小仪哪里不知德妃这是有话对自己说,是因为昨日侍寝之事,还是洁儿说了什么? 宁德妃不说话,她也不敢问,只能在心里祈祷着,希望德妃不要太生气才好…… 宁德妃慢条斯理地喝完,这才看向半跪着的孟小仪。 “本宫听说你昨日侍寝了,心里很是为你高兴,这才叫你过来说说话。” 孟小仪的心里没敢有丝毫松懈,“嫔妾侥幸,能侍奉皇上,也是承娘娘的福气。” “承本宫的福?” 宁德妃轻笑一声,“你一个小仪,抢了本宫的福气,还敢在这里沾沾自喜?” 孟小仪一愣,忙跪下去,“嫔妾不敢,嫔妾仰承娘娘恩德,这才能偶尔伺候圣驾,并无与娘娘相争之意……” 她的话还没说完,洁儿就不冷不热地嘲讽了一句,“小主既然知道您不过是承了娘娘宫里人的名头才能得一分宠爱,也该清楚,您怎么能和娘娘相提并论,更何谈相争呢?” 孟小仪红着脸换了种说法,“是,嫔妾怎能比得过娘娘,嫔妾能有今日都是娘娘提拔,一日都不敢忘的!” 宁德妃的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目光却不曾从孟小仪身上移开过。 “昨日你与皇上说了什么,能叫皇上召你去侍寝?” 孟小仪知道当时是在正殿门口,有什么也瞒不过宁德妃,况且她本来也没说什么不规矩的话,当即也就老老实实答了。 宁德妃听完后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忽而笑了。 “你这衣裳倒是好看,花样算不得别致,却很衬你。” 孟小仪不知该说什么好,顿了顿才说,“司制所送来的,嫔妾就穿上了……” 宁德妃还是笑着,似乎很是体贴的样子,“昨儿去侍寝,今日回来怎么也不换身衣裳?” “嫔妾来得匆忙,在娘娘面前失仪了。” “本宫听说你是打算换身衣裳的,是本宫不好,急着叫你来说话,耽误你梳洗了。” 孟小仪心里一慌,忙说道,“是嫔妾耽误了功夫,本该早些梳洗的,是嫔妾误了时辰……” 这次宁德妃没听她说完,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既然是本宫的不适,本宫也该赏你些什么,弥补一二才是。洁儿,去拿两件鲜亮衣裳来,叫孟小仪穿了去侍驾。” 孟小仪来不及想明白宁德妃的意思,就见她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在这儿伺候孟小仪更衣。” 她一愣,就见洁儿一福身,并不急着去拿衣裳,而是直接走到自己身边,伸手就要脱去自己的外衫。 孟小仪下意识地要躲开,洁儿不悦地在她身侧蹲下,一边动手一边说道,“娘娘恩典,奴婢伺候小主更衣。” 洁儿并无什么顾忌,两手一起提起孟小仪外头穿着的大袖衫便要脱下来。 孟小仪这才想明白,宁德妃这哪里是要赏她,分明是要折辱她! 她心里瞬间涌满了害怕和慌乱,赶紧捂住衣裳,向着宁德妃求饶。 “娘娘,嫔妾知错,请娘娘恕罪!” 宁德妃脸上完美的笑意此时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眼中的寒意直接刺到孟小仪心里。 她没有喊停,就看着洁儿拉扯着孟小仪的外衫,露出她洁白的肩臂来。 孟小仪还想求饶,宁德妃不悦地扫了一眼宛儿,她立即福了一礼,走到孟小仪身边,按住她的手,帮着洁儿剥下了她的外衫。 女子如玉的肩臂露在空气里,本是极美的画面,可她被迫除去了外衫,对于闺秀和宫嫔而言,都是极大的羞辱。 孟小仪抱着自己的胳膊,颤抖着跪在那里,纵使自己的衣裳只是落在身后,她也不敢去拿,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只希望宁德妃能出了气,不要再罚她了,孟小仪甚至不敢想,以后在祥玉宫要怎么活下去…… 她不住地在心里祈求着,只可惜事不遂人愿,宁德妃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皇上夸你这身衣裳好看,想必这迎春花绣得不错,洁儿,宛儿,拿给本宫瞧瞧。” 昨儿皇上夸了孟小仪的裙子好看,她特意穿着去的御安宫,又为了好看,把上襦换成了心衣,外头穿着更飘逸好看的大袖衫。 此刻,叫她得意的衣衫成了宁德妃折辱她的缘由,甚至因为换下了上襦,只能露着肩膀,失了仪态。 孟小仪只觉如坠冰窖,她也顾不得仪态了,叩头求饶道,“娘娘恕罪,嫔妾真的知错了,求娘娘饶命啊……” 洁儿和宛儿二人见宁德妃没有丝毫动容,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一人一只手地握住了孟小仪的手腕,将她的双手背在身后,动弹不得。 洁儿接过她的手牢牢按住,宛儿便伸手扯开了她的腰封。 孟小仪家世再不高,也是正经的官家女儿,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当即就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却又挣不开二人的手。 几番拉扯下来,孟小仪只剩下心衣和中裤,被按着胳膊跪在那里,连头发都有些凌乱,只能不断地哭泣着。 女子仪容贞节何等重要,即使殿内只有她们几人,孟小仪仍然感受到了极大的屈辱。 宁德妃欣赏了一番她的狼狈,这才开了口,“宛儿,孟小仪的衣裳送去后院洗了吧,挑两件好看的,伺候孟小仪穿上。” 宛儿利索地把孟小仪的衣裳拿起来卷好,拿着就退了下去。 宁德妃又给了一个眼神,洁儿就松开了孟小仪的胳膊,她得了自由,却不敢有丝毫擅动。 不说这是在宁德妃的正殿,她若是再惹宁德妃不快,还不知要受什么惩罚。就说孟小仪此刻仪容不整的样子,她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更不必提别的了。 三月初的天气还不算热,此时又是早上,即使殿内温度尚可,可她此时穿得这样少,还是忍不住发颤。 不管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哭泣,宁德妃见她这样得了教训,总算是松口叫她起来回话。 孟小仪不想起身,她跪着还能遮掩一二,起身便是将自己一身的狼狈展现在宁德妃面前。 “娘娘饶恕,嫔妾自知有错,愿跪着认错。” 第49章 乖顺 宁德妃哪里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不过她也不甚在意,这点儿微不足道的挣扎罢了,何况还是她跪着听训导的样子更顺眼些。 “孟小仪何须这般诚心认错,本宫又不曾怪你。” “嫔妾……” 孟小仪不知该说什么,宁德妃便这样晾着她,也不再叫她起身。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吃了亏,又或许是挨了冷,孟小仪一时发热的脑子总算是降了温。 她终于发现,自己想争宠、想为自己争取地位,想在宁德妃的眼皮子底下得皇上的宠爱,简直是无稽之谈。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那些可笑的自尊和野心都是虚妄的。 孟小仪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她也不敢说自己不该争宠之类的,只能斟酌着用词,小心地认错。“娘娘宽仁,嫔妾却不知勤谨,承宠之后不知守礼,在娘娘这里失了分寸,是嫔妾的错。” 宁德妃见她收敛了许多,似乎是长了点儿脑子,这才松了口。 “本宫之前叫你伺候皇上,就不会拦着你去争宠,但是你要记得一事,本宫是你的主子,你要做什么都要跟本宫回话,若是有了旁的心思,本宫就不会再护着你了。” “是,嫔妾也不该慢待了洁儿姑娘,更不该耽搁了给娘娘请安,是嫔妾浮躁了,谢娘娘教导。” “嗯,你能明白就好。” 孟小仪听出宁德妃有饶过自己的意思,急忙正了正身子,“嫔妾一心唯娘娘马首是瞻,若是有糊涂的地方,还请娘娘教导,嫔妾必定知错就改,绝不再犯。” 说罢,她也不管自己穿得如何不齐整,直磕头下去,等宁德妃开口。 内室静了半晌,终于听到宁德妃温和的声音响起。 “孟小仪有心是好事。瞧,叫你等了这样久,是本宫的不是了,该叫宛儿快些的。 可是冷了?” 孟小仪这才抬起头来,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此时却只有乖顺的样子,“嫔妾不冷,谢娘娘赏赐。” 宛儿回来的时候,见孟小仪已经起身,陪着笑脸和娘娘说话,便知今日之事已经过去了。 果然,宁德妃假意责怪道,“叫你去取身儿衣裳,怎么费了这么久?” 宛儿半跪着请罪,“娘娘恕罪,奴婢想着娘娘一番心意,必定是想给小仪选些好看的衣裳,一时挑花了眼,耽误了娘娘和小主的时间,是奴婢的不是。” 孟小仪走过去扶起宛儿,却是朝着宁德妃说话,“娘娘一番心意,宛儿姑娘也是为了娘娘用心。娘娘若是为此责怪了宛儿姑娘,那嫔妾实在是不知如何愧对娘娘和宛儿姑娘了。” 宁德妃笑着点了点她们,“你们倒是合伙儿来讨好。罢了罢了,快伺候孟小仪换上,也叫本宫瞧瞧好不好看。” 宛儿果真取回来两套裙衫,扶着孟小仪去屏风后换上,又给她简单梳了头发,这才出来。 她选了一件浅粉色的,果真是上好的料子,衬得她面容娇嫩,如二八年华般动人。 “瞧瞧,这衣裳果真好看。宛儿,今儿若是皇上过来,记得叫孟小仪过来给皇上瞧瞧,这样好看的衣裳,可不能错付了。” 孟小仪深深一福,“多谢娘娘。” 她换好衣裳后,又要伺候宁德妃服用药膳,宁德妃却说,“你昨儿也累了,先回去好生休息,说不准今儿皇上还要召你,可得好生准备着是不是?” 孟小仪几次想留下都被拒绝了,这才安心地退了下去。 回到西偏殿里,孟小仪叫伺候的人都下去,还不忘吩咐她们去提膳。 “把这套衣裳收起来,再去拿些清淡的吃食,我先去里头歇歇。” 待她们一走,孟小仪的身子一下子没了力气,却还强撑着坐到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里头的衣衫首饰无一不精美,她却从未如此厌恶过这些美丽的东西。 这都是宁德妃给她的屈辱! 孟小仪狠狠攥紧了手,不过就是一时没有毕恭毕敬地捧着她,她便这般恶毒地折磨自己! 她强忍着心里的怒气,在心里咒骂之余,却告诫自己不能毁了这些东西。 不仅是为了减少麻烦,这是宁德妃娘娘的赏赐,是要去御前露面的。也是因为她不想扔掉这些,丢掉它们有什么用,今日的屈辱已经烙刻在了她的心里,她永远都不会忘怀了…… 而孟小仪离开正殿后,宛儿见宁德妃还是淡淡的样子,心里知道她这是厌恶了孟小仪。 “主子,孟小仪一时轻狂,咱们压着她就是了,您别生气。” “呵,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 “就是了,您是主子,她不过是靠着咱们祥玉宫才能见皇上一面的小仪,您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的人,何须自己动气呢。” 宁德妃心里就是不畅快,孟小仪从前不得宠的时候日日奉承自己,话里话外都是忠心听话的。 后来她抬了手,叫她侍寝,她就敢这么快生出野心来! “你没听洁儿说吗,她得了赏赐,欢喜得不得了,连本宫传召都敢推三阻四,本宫要是不摁住这股风气,以后她有机会得了宠,可还了得!” 宛儿委婉道,“娘娘,洁儿也是有几分气性……” “本宫知道,她是有些脾气,可她不会糊弄本宫。” 宛儿点点头,这倒是真的。洁儿或许对旁人脾气大些,可对娘娘是十足的真心,不会为了自己的想法误导娘娘。 “娘娘这般也好,趁这时候打压住她,也好叫孟小仪为娘娘所用。” “嗯,本宫这次生产艰难,太医说要多养些日子,本宫势必是要找个人去替祥玉宫争宠的,否则本宫担心皇上……” 宁德妃没有说完,不止如此,她生产之时险些遭了陷害,皇上也没有查明背后之人,她心中本就担心,若是再被旁人趁机勾了皇上的心去,岂非更叫人糟心。 她叹了一口气,眼下她的身子不宜侍寝了,还是找个攥在自己手里的人去争宠才最放心。 第50章 雪兰 旁人也不知是为什么,宁德妃生产之后,她宫里的孟小仪就得了宠,连着侍寝三日,之后也是时常被接去御安宫,十日里有两日是她侍寝。 叶婧在请安时再见到孟小仪时,便觉着她有什么地方变了。 说不上是什么地方,就是一种感觉,似乎她想通了什么,或是明白了什么,整个人给她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虽说孟小仪对她没有恶意,但是叶婧还是担心了一下,她不会也是重生了吧? 思及此,叶婧把最近的人手重点往祥玉宫方向努力。 之前在祥玉宫这里也试过安插人手,但宁德妃先是协理宫务,之后又有孕,整个祥玉宫筛了一遍又一遍。 除了她几年前安插进去的一个内侍,她再次进宫之后还没能新送进去一个人。 不过西偏殿这里,难度显然低了不少,孟小仪晋位之后新添的粗使宫女就是叶婧的人,本来是想着宁德妃的正殿不好插手,迂回一下也是可以的,如今倒是用上了。 等了一旬的时间,那宫女给了回信,大概说了三月初,孟小仪刚得宠的时候被叫去正殿请安,回来之后便有了变化。 她不敢过分打探,只能旁敲侧击,总算是在另一个粗使宫女那里听到,宁德妃身边的洁儿曾提过,孟小仪得了那样大的教训,果真老实起来了之类的话。 她循着这句话去打探,又知道了那日洁儿去西偏殿请孟小仪,而后自己气着回了正殿。 木香说完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小主,这么看来孟小仪很有可能是在德妃娘娘那里得了什么教训,才变成这样的。” “那样大的教训……” 叶婧重复着这句话,“我倒是好奇了,是什么样的教训,能让一个人这般醒悟过来。” 木香猜测着,“小主,会不会是宁德妃娘娘教了孟小仪什么,她才这样通透了?” “若是教导,洁儿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木香也想不通,“德妃娘娘看起来不像是脾气不好的人,孟小仪在她宫里住着还这般得宠,想来也是德妃娘娘能容人,奴婢也想不明白,祥玉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罢了,咱们知道事出有因就好,叫她仍旧看着孟小仪,有什么不妥及时回禀。” “是,那丫头机灵着呢,平日在祥玉宫里藏拙,倒是不叫人注意。” 叶婧笑笑,“那就好,叫彩珠继续用人,务必把咱们各处的人手加起来。” “奴婢明白。” 三月底的满月宴上,景昌帝为五皇子赐名贺文渊,随即赏赐了许多东西去祥玉宫。 到了四月里,祥玉宫的宠爱终于淡了下来,容婕妤和叶婧的宠爱也逐渐压过了宁德妃和孟小仪,成了众人眼刀的新去处。 这日下半晌,御前来人接叶婧去御安宫,说是皇上邀叶婕妤一同赏花。 叶婧有些纳闷儿,哪有快天黑了去赏花的,难不成是昙花? 她腹诽着,还是静心挑了挑衣裳,最后择了一件嫩绿色的襦裙,发饰也没有太过繁重,选了浅绿色的绸缎制成的系带,挽在发髻上后又余下几条垂在身后。 她又挑了一柄团扇,这时候虽然不热,但是拿着好看不是? 叶婧到了御安宫一瞧,什么赏花,竟然就是两个花盆,里头的花朵倒是稀罕,有一株连叶婧都叫不出名字来。 两株花都是浅嫩的颜色,在烛火的映衬下莹莹生辉。 “婧儿过来瞧瞧,花房刚弄出来的稀罕玩意儿。” 叶婧还没行礼,就被景昌帝扶住了,她顺势把手放在他手里,二人相携走到花盆前。 “嫔妾瞧着这是雪兰,那株就瞧不出来了,是兰花的什么新种?” 景昌帝有些意外,赞叹道,“婧儿说得不错,这两株都是雪兰,不过这是新培育出的一株,叫素玉,朕也是头一回见。” 叶婧仔细打量着这株兰花,其形素雅,花瓣有五分似莲花,却比莲花瓣要小巧,颜色也接近玉色,难怪会有“素玉”这个名字。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株花的惊奇和喜爱,凑近了瞧上许久,这才和皇帝说,“素雅且奇,嫔妾今儿可是长见识了。” 景昌帝见她真心喜欢,不由得生出一种果真没有叫错人的感觉。 今儿忙完了政务,又得了这两盆花,景昌帝就想着叫人来共赏。 他最近常见的也就容婕妤、叶婧和孟小仪,可惜孟小仪虽说伺候得还算好,可一向和皇帝说不上什么话。 景昌帝也不知为什么,叫十粮去叫人的时候,下意识就说了叶婕妤。 他没有深思,或许是和叶婧待在一起心情更舒适的缘故吧…… “你若是喜欢,就叫人给你搬去墨雅轩。” 叶婧多“懂事”啊,“嫔妾可不忍夺人所好,皇上若是能叫嫔妾多来瞧几次,嫔妾就心满意足了。” 景昌帝失笑,“你这是想赏花还是来找朕呢?” 叶婧装作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拿团扇半遮面,“皇上若是不喜欢,嫔妾哪敢多来打扰~” 景昌帝笑着揽住她,“朕喜欢,这几天朕有空就传你过来,叫你好生,‘赏花’,如何?” 他在叶婧耳边加重了“赏花”两个字,叫她不由得脸红起来,拿团扇挡住脸颊,不肯见他。 景昌帝笑意更浓,环抱着人儿哄了又哄,最后直接哄到了榻上。 等二人胡闹完,已经是戌正时候,晚膳也没用,二人都觉出饿了来。 叶婧面上的红晕尚未完全退去,羞恼地系好裙带,嗔了景昌帝一眼,“皇上怎么这般……” 她到底是脸皮薄,说不出后面的话来,景昌帝则是心情大好,又过去将佳人揽入怀里,低声问她,“朕如何了?” 叶婧低着头,连耳朵都羞红了,声音也小了又小,“连晚膳都还没用呢,再早两个时辰,就是白日宣淫了……” 景昌帝见她这样实在是惹人爱怜,在她的惊呼声中又将人抱了起来…… 第51章 风筝 这次忙完,叶婧已经累得不想起身,景昌帝也觉着有些胡闹了,腹中也是饿得很,赶忙叫人拿吃的进来。 二人就在榻边坐着吃了一盘点心,这才去沐浴更衣。 接近亥时末了,他们才正经吃上晚膳。 叶婧瞧着眼前的膳食,忽然笑了出来。 “嫔妾从前用膳就寝都是按着时辰,不想和皇上一起,还能有这般自在的时候~” 景昌帝唤她一同坐下,“规矩虽然要紧,偶尔畅快一回也不妨事的。” 叶婧轻叹一声,“和皇上一起,嫔妾觉着做什么都有趣了……” 她心里喟叹着,从前她多么守规矩啊,别说偶尔胡闹了,就是一言一行也是谨守本分和规矩。 她是王妃,是太子妃,是皇后,天下之母,后宫典范。 只可惜,她从未做过自己…… 叶婧慢慢吃着晚膳,心里胡思乱想着,她如今算是做自己了吗? 她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筷子松茸银丝,叶婧转头一看,景昌帝正看着自己,眼角都是温润的笑意。 叶婧看着他,脑子里想的是,从前是叶娴的时候过得真不值啊…… 她忽而笑了,面上绽放出真心的笑容来。 什么叫做自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就是了吗? 她这一世最想做的,就是从这个男人手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这之后…… 叶婧笑着,为景昌帝添了一碗汤,“皇上慢些用,夜深了用膳太快,对肠胃不好。” 景昌帝没有错过她方才的笑,只不过在他看来,这样真心的笑是在自己为她夹菜之后出现的。 他觉得自己没有想错,叶婕妤果真是一腔真心,这样纯粹的感情,他实在不愿错过。 景昌帝并不觉得他会有所谓真爱,但是对这样真心又简单的小姑娘,他也愿意多宠爱些。 何况叶婧懂事守礼,相处起来又这般舒心,他有什么理由不喜爱她呢? 之后的几日里,景昌帝果然日日都叫人去接叶婧,一连六日,后宫无人不留意起墨雅轩来。 好在如今李贵妃禁足未解,尚不需请安,叶婧一时也不需要面对旁人的反应。 她躺在景昌帝新叫人送来的美人榻上,懒懒地拈着小厨房做的奶糕,每一个都是小小的一块,倒是方便。 桔梗泡了茶进来,一见她这般就笑了。 “小主若是实在无聊,不如叫红袖进来给小主念话本子听吧?” 红袖自从提了二等宫女后,逐渐也得用起来,叶婧把她纳入自己人后,忠诚度很快就从8增到了10\/10。 她本身是小官家的庶女,后来家里得罪了人,不仅成了平民,还险些家破人亡。 红袖被卖进宫的时候不过九岁,凭着自己识些字才进了宫。 她又生了一副好嗓子,念起话本子来清脆好听,叶婧喜欢得很。 “罢了,我也是累了,她今儿不是休息?” “是,今儿是木香姐姐和奴婢、还有彩珠当值。” 叶婧觉着休息够了,起身要出去走走,桔梗刚扶住她,就听叶婧忽然提起,“竹子怎么样了?” 桔梗很快反应过来,回话道,“听小主吩咐,叫李忠带着他呢,也叫他去做事了,不过小主吩咐过的人手他一概不知,只有些无关紧要的消息给他。” “嗯,很好,叫他知道我对他有几分满意,记得敲打敲打他,就说让他多用心,好生伺候。” 桔梗虽说不太明白,但还是应下了。 隔了几日,景昌帝没再叫叶婧过去,反而是亲自来了墨雅轩。 景昌帝也没叫人提前通传,直接就往正殿去了。 叶婧迎过去,又被景昌帝直接扶住,便笑着问他,“皇上怎么忽然过来了,也不叫人提前说一声?” “朕本想着接你过去,又想出来走走,干脆就直接过来了。” 叶婧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幸亏嫔妾没出去,不然皇上走了个空,嫔妾就和皇上错过了~” “怎么会,朕等你回来就是了。” “皇上总是说这样好听的话。” 景昌帝愉悦地看着她微红的脸颊,伸手摩挲了两下,这才同她往里走去。 “你做什么呢?” “前几日皇上叫人赏了许多东西,嫔妾瞧着如今天气好,就想着制些新衣裳,就和丫头们选料子呢!” 景昌帝进去一瞧,桌子上正放着他前几日赏赐的料子,看着倒是都不错,正是这时节的花样。 “朕瞧着都不错,一起送了去吧。” 叶婧有些惊讶,“这些?” 她粗略看了看,这些是木香从赏赐中挑出来的、合适最近穿的料子,若是一起制成衣裳,至少也有十余套。 婕妤的份例里头,每季有三套新衣和里外各两匹布料,再加上年节和平日里的赏赐也不断,叶婧就没缺过新衣裳。 叶婧一向不招摇,一次最多送两匹料子去做衣裳,今儿若是一次送这么多料子到司制所去,少不得要多花些银子。 不过这些就不必说出来扫景昌帝的兴了,她笑着谢了恩,叫李忠带人送过去。 景昌帝似是无意地问她,“这个李忠是墨雅轩的黄门?平日里可还得用?” “是呢,嫔妾身边两个黄门都是从锦华宫带过来的,办事都稳当,嫔妾瞧着都好。” “嗯,那就好。” 二人闲聊着,就听景昌帝提起端午一事。 “今年的端午打算一起放风筝祈福,你可准备了吗?” “司制所已经送来了,是美人图,嫔妾瞧着很好看。” 景昌帝却来了兴致,“司制所送来的都是老样子,朕与你一同画一个如何?” 叶婧也是兴趣满满,“皇上想画什么?” “既然是美人图,那朕画一个婧儿如何?” 叶婧先是笑,而后想了想,觉着不妥,“祈福需要放飞风筝,嫔妾的画像怎好这般流出去,不如画五色图如何?” 端午祈福有五毒图,不过多半是要针扎刺破的,不宜画在风筝上,便有人以五色画上花草,代指祈福。 景昌帝最擅画花草,这个建议倒是合他的心意。 “也好,十粮,去拿些风筝骨架和纸来!” 第52章 暗格 叶婧叫人去拿画笔和颜料来,自己则是在一旁的箱子里挑出适合绘画的纸张来铺开,“皇上可有空闲,能把方才的美人图也画了?” 景昌帝笑她,“不肯画在风筝上,却来指挥朕再画一幅给你?” 叶婧铺好画纸,甜笑着要扶他坐下,“皇上话都说出来了,若是不画,嫔妾岂不是要一直惦记着,只怕要吃不下也睡不好了,皇上心疼心疼嫔妾,就劳动一下贵手吧~” 景昌帝也是配合地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也罢,朕看来是逃不过了,便只能做这苦力了!” 叶婧掩嘴笑了,又殷勤地备好笔墨,在一旁瞧着景昌帝下笔。 不过两刻钟,一幅美人图就完成了,上头的人像的确与叶婧有七分像,梳着随云髻,手里拿着团扇,看穿戴像是前几日叶婧去御安宫时候的装扮。 叶婧宝贝似的捧着这张画,瞧了又瞧,“皇上画得真好,嫔妾可要好生收着。” 景昌帝见她喜欢,心里也高兴,“朕给你盖个私印如何?” 叶婧更是欢喜,亲自打开印泥放到景昌帝手边,景昌帝一笑,果然拿出自己的私印来,按在给叶婧的画像上。 叶婧满意地看着这幅画,又看向角落里的私印,上头是“明悟斋”三个字,正是他入宫之前府里的书房名字,也是景昌帝最常用的私印。 “婧儿可有印章?” “也有,不过是女儿家互相递帖子传信所用,算不得正经的。” “嫔妾这里有些印石,皇上可要瞧瞧?” 景昌帝自然没有反对,叶婧就小心地放下画纸,叫人进来帮她搬箱子。 书房一侧放有几个木箱整齐地堆在那里,里头放着书画笔墨一类,只是箱子很沉,别说她了,就算是和木香一起只怕也不好挪动。 外头进来的是李忠和竹子,按照叶婧的意思,他俩轻手轻脚地搬出第二个箱子。 叶婧打开后,又从里头找出一个中等大小的盒子打开。 “皇上瞧瞧,可有喜欢的印石?” 景昌帝看着盒子里各种印石,都雕琢好了形状,他拿起一块儿来一瞧,果然是还没刻字。 “你会刻章?” 叶婧嫌太沉,先放下了盒子才说,“嫔妾学过些皮毛,只会刻字,也弄不出复杂的花样来。” 她拿出自己的一方小印来给景昌帝瞧,“皇上看看,要是您不嫌弃,嫔妾给您刻一个如何?” 景昌帝见她的小印虽说算不得精致,却也好看,做个私印是足够的。 “朕这一幅画,倒是换了一个印章,还是朕赚了?” “皇上还给这画留了印呢,是嫔妾赚了。” “婧儿这么大方,朕也不能叫你吃亏才是,回头叫人给你送一方好砚台来,如何?” 叶婧谢恩之后,又稀罕地去瞧画像,景昌帝却对她的那些箱子起了兴趣,“你书房也有架子放书,这些箱子里都放的什么?” “有嫔妾喜欢的几幅字画,还有觉着好的字帖、书信之类,都放在里头了。” “朕可能瞧瞧?” 叶婧这才从画像上收回视线,有些讶异,“皇上要看?” 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嘴,“里头有许多都是嫔妾自己写过的东西,入不得皇上的眼……” 景昌帝笑着起身,“无妨,朕也瞧瞧婧儿的墨宝。” 见他主意已定,叶婧也就只能跟过去,看着他站在已经打开的箱子前,也不打算自己动手,就指挥李忠和竹子给他拿出来一一看过。 这一箱里头都是大大小小的盒子,分别装着墨条、印石之类,还有两个砚台。 只是其中一个算不得贵重,看起来也用过不少时候了。 “这是嫔妾开蒙时父亲赠与嫔妾的,嫔妾不舍得,就带进宫了。” “这是嫔妾及笄礼后,母亲在陪嫁里挑选出来的好墨,说要给嫔妾做陪嫁的。” “这是嫔妾自己用竹子做的笔杆,还有……” 叶婧一一介绍完,景昌帝也很配合地挨个儿瞧过,又看了一箱字画后,打开了最靠墙角的一个箱子。 这里头又是些盒子,这回景昌饶有兴致地自己打开看,先打开的是一沓笔画扭曲不平的描红。 这字…… 景昌帝欲言又止,他大概能猜出这是叶婧小时候写的字,可这也太丑……不甚雅观了吧! 叶婧看到之后,想抢回来又不敢,只能红着脸去捂住那些字,“这是嫔妾小时候刚学写字的时候,留下的第一批大字,皇上不许笑话嫔妾!” 景昌帝“咳咳”两声掩饰住自己的无奈,好歹忍住了没有评价这些字,“嗯,挺好,挺好……” 叶婧被看了笑话,羞恼地去瞪他,景昌帝不想真叫她恼了,赶忙松了手。 叶婧这才能把这些字收起来,放回盒子里使劲儿盖紧了盒子。 景昌帝又想笑,可见她这样子也只能忍住,转移话题般拿起另一个木盒来,“这里头是什么?” 他打开后,里头是些空白信笺,看起来并不多,却个个精致,罗纹笺、花笺、竹纹笺…… 景昌帝拿起一张花笺来,上头是桃花,凑近了似乎还有淡淡的桃花香气。 “‘浣花笺纸桃花色’,你这花笺制得倒好看,就这般喜欢桃花?” 叶婧略不自然地点了点头,景昌帝见状,眸中划过一丝不明的神色,把盒子里的信笺悉数取出,正要翻看时,忽然发现了什么。 他放下信笺,伸手摸了摸盒子,轻轻一按、一推,竟露出里头的夹层来。 景昌帝瞧了叶婧一眼,见她眼里漏了些慌张出来,似是想拦着自己又不敢的样子,不禁心里一沉。 难道自己真的看走眼了,叶氏也是个心思不纯的…… 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烦乱,直接打开了夹层,露出里头的一沓纸张来。 真的有,叶氏竟真的瞒着自己有小心思! 第53章 信笺 景昌帝不去看叶婧,一把抓出了所有的信纸,在看到上头的内容时微微一愣,随即翻看了下面的纸张,这是…… 叶婧被他身上的怒气吓到了,不安地出声,“皇上……” “这是什么?” 叶婧声音微颤,轻咬了咬嘴唇,有些局促道,“是嫔妾自己抄写的诗句……” 景昌帝依次看过手里的信纸,有新有旧,最下面是一张桃花笺,上头写着“燕子依人垂柳青”,之后还有“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 新的则有很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愿为连理枝,岁岁青葱翠。欲化同心结,年年长并蒂”…… 字字句句都是女儿家的爱恋,从一开始的深存心中不敢言,到之后表明心意,炙热又绵长,希望与君长依的心思跃然纸上。 景昌帝拿起一张梅花笺,“相思处,一纸红笺,无限啼痕。” 他忽然就想明白了,这是叶婧从几年前开始,到入宫之后对自己的情意。 这个傻姑娘,一开始还压抑着自己,后来能名正言顺地陪在他身边了,这才将自己的感情都付诸这信笺之上。 景昌帝看迷茫还有些害怕的叶婧,他对自己之前产生的怀疑而感到后悔,他放下手里的信笺,想牵住叶婧的手,却发现她不自觉地颤了颤。 “婧儿,方才是朕看错了字,想到了从前的一些事,与你无干,别怕。” “真……真的?” 景昌帝笑着将她拉近自己,“当然了,朕瞧见你写的这些,很高兴。” 叶婧这才微微红了脸,“嫔妾身为宫嫔,不该写这样的东西,以后……” “以后还这般就好。” 景昌帝打断了她的话,捧起她的脸,落下轻轻一吻,“婧儿这般就是最好。” 叶婧羞得闭紧了双眼,在听到系统提示好感度上升的时候,愉悦地在心里笑了出来。 总算等到他来翻看这些东西的时候了…… 这次的好感度直接提了10个点,达到了50\/100,达成“宠爱”成就,又解锁了些能换购的东西。 景昌帝只觉错想了她,当下对叶婧愈发贴心,二人一同画了风筝图,又誊写诗句一起放到盒子里。 次日一早,景昌帝下朝之后就被政事缠身,便派人来墨雅轩,说不必等皇上一同用膳了。 叶婧露出些许失望的样子来,随即便隐了下去,笑着叫人给十粮递了个荷包。 “辛苦供奉跑这一趟,还请供奉提醒着皇上,别忙得误了用膳才是。” 十粮跟在景昌帝身边,自然知道皇上最近对墨雅轩的用心,自然是态度极好地应下了。 待他走后,叶婧也不想用膳了,昨儿睡得太少了,还是先补觉要紧。 木香也不劝她,毕竟叶婧早起的时候困到上妆都是闭着眼睛的。 “小主先歇着吧,有事儿奴婢叫您。” 叶婧一边打哈欠一边往里走,“别叫我睡满一个时辰,不然该不舒服了。” 木香了然,小主白日里睡久了就犯恶心,她估摸着时间叫她起身就是了。 叶婧这一觉睡过去,总算是舒坦了,所幸半日无事,直到傍晚,御驾又到了墨雅轩。 景昌帝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人捧着一个风筝,俨然是昨日二人一起画的那只。 “婧儿来瞧,司制所手脚倒是麻利,已经给咱们做好了。” 昨儿到底仓促,二人只是画了五色图,连风筝纸都没糊上就忙别的去了。 司制所的手艺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图又是景昌帝和叶婧亲手画出来的,二人瞧着自然是处处都满意。 “后日朕与你一同放飞这个风筝祈福,如何?” 叶婧有些惊讶,“皇上,您应当是有专门备好的风筝要用来祈福的,嫔妾这个不过是小打小闹,不能当真的。” 按例,景昌帝会首先放飞风筝,或者有皇后或者副后的时候也可以一起放飞,随后才是后宫众人放飞祈福。 “无妨,朕先把差事做了,再与你一同祈福就是了。” 叶婧想了想,这样虽说有些惹眼,不过她并不在意,便笑着应下,“嫔妾能和皇上一同祈福,这一年定是要顺顺利利的了~” 隔了一日便是端午,叶婧果然就带着二人一同制成的风筝去祈福。 皇上近来宠爱叶婕妤,又和她一同制了风筝之事也不是秘密了,因而有不少视线都落在叶婧和手里的风筝上。 “叶姐姐这个风筝样式独特,不像嫔妾的这般俗套。” 说话的是菡贵人,之前在七夕宴上凭借水上舞得了这个封号,也颇得了几日宠爱,后来被同住一宫的吕婕妤出手牵制住,禁足之后便安静了许多。 叶婧看向她身后宫女手里的风筝,的确是最简单的图案,几束艾草的样子,也是个端午节吉祥安康的意头。 “我不过是一时兴起,菡贵人若是喜欢,也叫人去拿了风筝纸来,自己画一个就是了。” 自己画有什么意思,要紧的是皇上一同动笔,这其中的恩宠才是菡贵人最想要的啊!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当然说不说的也无妨,在场的有几个蠢人呢,自然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容婕妤也好奇道,“叶婕妤这画的是五色图?” 叶婧示意桔梗抬起风筝来,“容婕妤瞧着正是,也是找了五色花草,是个吉祥意头罢了。” 好奇的人也都看向叶婧的风筝,站在她近处的刘嫔忽而往前走了一步,凑近了去瞧,而后指着风筝上一处道,“叶婕妤瞧瞧,这儿是不是划开了?” 叶婧一愣,赶忙也去瞧,又用手轻轻拍了拍风筝面,果然就看到在刘嫔所指的地方,两种颜色的分界处,其实已经被整齐地划开了一道口子,大约有一个手掌宽。 “这……” 她愣住了,倒是刘嫔提醒道,“叶婕妤还是好好检查一下吧,若是一会儿风筝上了天反而破损开,可是不吉利的。” 菡贵人也捂着帕子惊讶道,“叶姐姐这是怎么了,这可是皇……祈福的风筝啊~” 她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倒是不难听出来,未尽之言必定也是说这是景昌帝亲手所做的风筝,若是出了什么事,这都是叶婧的罪过了。 第54章 划破 叶婧没有理会菡贵人,只是朝刘嫔点点头,便赶忙和桔梗一同查看风筝纸,却发现上头的划痕还不止这一道,只是下手之人做得精心,划痕没有直接破到底,而是在中间留了一点没有划破。 这样平时拿着风筝时,只要不用力晃动,就看不出有所破损,而风筝一旦需要放飞,在风的作用下受力,便会破开这些划痕,整个风筝面随即就会变得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了。 这么简单又恶心人的法子,叶婧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小主,要不咱们告诉皇上,换个风筝吧?” 叶婧蹙着眉头,似乎很是无奈,“也只能这样了,叫人去御前告诉一声,替我告罪吧。” 桔梗捧着风筝赶紧去找人,叶婧则是一副失落的样子。 刘嫔还是有些冷淡的样子,不过她在转身前轻声说了一句,“与其伤心,不如赶快想想是谁做的。” 她声音压得低,除了叶婧外,也只有刘嫔的宫女春芝听到了。 春芝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刘嫔,只是没敢说什么,老老实实地拿着刘嫔的风筝,跟在她身后。 不多时,桔梗匆匆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黄门,抬着一个大风筝。 桔梗喜盈盈地行了一礼,“小主,这是皇上叫人给小主送来的,司制所备用的风筝,皇上说了,叫小主先用着,别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一时间不止菡贵人,许多人的目光都下意识聚集到了叶婧身上,其中不乏嫉妒和不善。 叶婧微红着脸,难掩幸福的样子,“皇上真好……” 刘嫔疑惑地看着叶婧,她这是对皇上…… 刘嫔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她之前觉着叶婕妤有几分灵气,为人又得体,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里,也能看出她不是个任人宰割的。 她本是有些欣赏叶婕妤这样不惹事却不怕事的性子,却不想她这么快就陷入感情之中了? 刘嫔在心里轻叹,叶婕妤最近的宠爱本就得宠,还这样当众得了皇上的维护,但愿她还能守住自己的清醒,别被人生吞了才好。 菡贵人忍了又忍,还是酸了一句,“叶婕妤果真得宠,弄坏了皇上亲手制的风筝也能安然无恙。” 叶婧看着她姣好的面容,笑容里是她控制不了的酸意。 “菡贵人如何知晓那是皇上亲手所制的风筝?” 菡贵人一时语塞,她能怎么说,说这是宫里传开的秘密,说这是手底下人打听来的? 刘嫔却是想笑,她就知道这个叶婕妤还是有趣的。 叶婧并没有放过菡贵人,她就这样静静地盯着菡贵人,直到她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嫔妾也就是随口一说……” 叶婧轻叹一声,“菡贵人,你我身为宫嫔,该知何为妃嫔之德行,你这般招惹口舌是非,就算我不怪你,于你的名声也不利啊……” 菡贵人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不远处的唱报声,主子娘娘们也到了。 李贵妃和温淑妃为首,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御花园里,形形色色的美人聚在一处,若是她们无需相争的话,不知会是怎样一番美景。 在李贵妃禁足之后,这是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景昌帝虽说解了她的禁足,却没把端午的事项交给她处理,宁德妃又养了个双月子一直到四月底,因而这次的端午节庆照旧是温淑妃主理,和昭容协理。 “你们到得早,可等得累了?” 容婕妤在这些人里位份最高,便回了李贵妃的话,李贵妃也不在意,不过是客气一句罢了。 她的目光在这些娇嫩的姑娘身上一一扫过,她禁足了这些日子,不知她们有没有生出什么心思来。 看过容婕妤、叶婧和菡贵人、孟小仪后,李贵妃的心情愈发烦躁,一个个的倒是会打扮,怪不得能引得皇上宠爱她们! 李贵妃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能生气,她这些日子算是想明白了,皇上为着她之前做下的糊涂事生气呢,她不能再轻易冲动行事了。 “本宫瞧着你们手里的风筝都不错,一会儿好生放飞了,也是个祈福的好意头。” 菡贵人可算是等到了机会,她清脆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有着迫不及待。 “贵妃娘娘关怀,嫔妾们必定好生珍惜着这祈福的风筝。只是……” 吕婕妤看着挑事儿的菡贵人,只觉得一言难尽,她原本还担心菡贵人会是个敌人,用心防备那么久,结果一日一日看下来,除了会些狐媚功夫,实在是……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贵妃没有理会菡贵人的暗示,任由她的眼睛都快抽筋了,也只是随着她看了一眼叶婧,和她身后那个明显大些的风筝,便带人走到前头,指挥着宫人收拾东西,把这儿空出来留着给妃嫔们放风筝用。 叶婧也有些意外,李贵妃这是想通了? 她赶忙调出系统的好感度来,李贵妃还是-3\/10,没有变化啊…… 可能是禁足之后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吧,叶婧也没太过在意,李贵妃的性子有没有变化,交给时间就知道了,眼下她还不打算改变计划。 说起来这次景昌帝的好感度升到50\/100之后,不仅他对自己的宠爱终于稳定且明显了,还有一件要紧事,就是系统里开放了一些新的可兑换物品,其中有叶婧早就看好的生育药丸。 在这后宫里,要想往上升得容易,除了宠爱,子嗣也是极其要紧的,何况她所谋求的不止是后宫,还有皇位。 她无意去找一个现成的皇子费心培养,又费时费力,还要顾及外界的声音,不如自己亲生的孩子。 更何况,叶婧心里还在隐秘地期盼着,自己能不能和沛儿再续母子缘分呢…… 第55章 封号 李贵妃不存心找事,众人又赶着开始祈福,再没人去招惹叶婧,她也就守着景昌帝送来的大风筝,静静地等着。 景昌帝到了之后,果然就先去看了后头的叶婧,见她笑得乖巧,也就放下心来。 不过…… 景昌帝要看叶婧的时候,发现她站在这么多人后头,心里有些不快。 婧儿的位份还是低了些…… 景昌帝一边示意开始,一边在心里想着,先晋为容华,什么时候有合适的机会了,再晋一次,婧儿就是主位了,到时候就是正经主子,不用站在这么多人身后了。 “景昌帝好感度+1,好感度已更新。” 叶婧抬头看向景昌帝,他在看着风筝放飞,并没看向自己。 这好感度来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总归是好事。 叶婧之前将技能点把“字”加到了7\/10,又把健康值加到了80\/100,再加上这次升到“宠爱”阶段的奖励有5个点数,眼下可用的一共有16点,都是留着后头兑换药丸用的。 快了,她可以开始兑换了。 正想着,就听周围一片夸赞声,原来是景昌帝的风筝已经放飞,黄门将手持轴轮交给景昌帝,他便拉扯着风筝线,将它越升越高。 很快,景昌帝手里的风筝稳稳地飞在了高处,他又将轴轮交给一旁的宫人,负手站在那里。 平心而论,景昌帝的皮囊还是不错的,身姿挺拔,闲适从容,身上自有一派威严。 在他转身走向叶婧的时候,她想,自己若真是一直待在闺中,不谙世事的叶婧,合该是要动心的。 于是,她眼中满含爱意,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顺便将周围人的目光都拉了过来。 “你们都将风筝放起来吧,朕与叶婕妤一起放风筝祈福。” 景昌帝又看向叶婧,笑着说,“省的有人笨手笨脚,又费了一个好风筝。” 这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皇上不仅不怪罪叶婕妤,还要护着她呢! 旁人不知道景昌帝早就准备和叶婧一起放飞风筝祈福,只以为他是因为方才风筝损毁之事,特意来给叶婧撑腰呢。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场合,旁人哪敢扫皇帝的兴呢,只能在心里暗暗记上一笔。 叶婧则是尽职尽责地扮演了一个得宠的妃嫔,当天直接就跟去了御安宫。 “叶婕妤之前不声不响的,本宫竟没看出她是个有本事的!” 说话的是莹贵嫔,她语气平和,似乎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什么恶意的。 赵贵嫔最是看不惯她,小小年纪尽会狐媚,进宫不过三年就爬上了主位,还有封号,比她还要高半头。 赵贵嫔虽说是从太子府里就伺候的,家世也算是尚可,可莹贵嫔家里也不差,更是生育了四皇子,赵贵嫔除了偶尔酸她几句,也不敢太过火。 当下便是如此,赵贵嫔本能地想说句什么,可她也看不惯叶婕妤,犹豫之下,李贵妃已经叫散了。 她只能忍住,白了莹贵嫔一眼就先走了。 莹贵嫔身边的画意瞧见了赵贵嫔的白眼,低声告诉了自己主子,莹贵嫔只是笑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个无能的老女人罢了,她不屑于分什么心思在她身上。 那个叶婕妤才值得一看,若是她再得宠下去,难保不会是个劲敌。 正如她所料,次日一早,一道圣旨就传到了各处,墨雅轩叶婕妤晋位容华,赐号“贞”。 贞,正也,定也。精定不动惑也。外内用情曰贞。 “贞”字便是赞人品行上佳的字。 更叫人在意的是,这个封号并非司籍所送上去的,而是景昌帝亲自择出来,为贞容华选出来的封号。 叶婧提前也不知晓,景昌帝只是说等她回墨雅轩之后有惊喜给她,却不知是这样的大礼。 她欢欣地接下了圣旨,墨雅轩上下,还有来传旨的宫人一律有赏。 她自己则是独自回了内室,调出系统来做好准备。 当晚,景昌帝果然来了墨雅轩,在门口就看到叶婧穿着一身薄烟纹曳地长裙,外着碧色大袖衫,飞天髻上是一只玉簪,衬得她出尘脱俗,如画中仙子一般。 景昌帝眼中闪过惊艳,叶婧甚少这般打扮,不想竟这般出色。 他走过去扶起叶婧,“婧儿今日甚美。” 叶婧抬起头,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皇上来得这样晚,可是政事忙?” 二人往里走着,叶婧还不放心地念叨着,“皇上身子要紧,若是前朝事忙,就歇在御安宫,怎么好为了嫔妾这样劳累……” 景昌帝听着,只觉心里微热,婧儿就是这样,心里只有他。 “朕若是不来,婧儿岂非要失望?” 叶婧微微红了脸,羞涩地别过头去,“嫔妾哪有那般不懂事,最多……失望一点点,不会多想的。” “婧儿晋位,朕必定是要来的。” “嫔妾还没谢过皇上,给了嫔妾这样好的封号。” “在朕心里,只有你配得起这个封号。” 叶婧脸颊上飞起红晕,眼睛里也有了些许晶莹,景昌帝见她白皙的面庞在灯烛的映衬下宛如莹玉,本是穿着一身清雅的衣裳,如今脸上染上点点绯色,又清纯又娇艳,如仙子染上人间之欲,更显诱人。 何况这又是深爱着自己的女人,二人正是有情之时,景昌帝哪里还能把持得住,一下子将叶婧横抱起来。 在叶婧的惊呼声中,宫人们都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该准备衣裳的、备热水的、去小厨房吩咐准备宵夜的,还有趁机换班休息的,各司其事。 景昌帝将人放到榻上,心急地褪去她外头的衣衫。 叶婧今日的裙子里一般是该配上心衣的,可她未着心衣或是里衣,而是只穿了一件小小的肚兜。 女儿家的丰盈哪里是一件肚兜能遮住的,叶婧的衣裳半褪挂在她臂弯,娇嫩的皮肤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发丝散在胸前,更是叫人把持不住。 叶婧的身子在系统的加成下已经十分诱人,再加上这出奇一招,景昌帝未经防备,直接看到了这样香艳的样子,当即就失了理智。 景昌帝红着眼俯身下去,许久都没有放过叶婧,她则是全身心地依赖着景昌帝,叫他久久不舍得停下。 当晚,墨雅轩的灯火燃到半夜,迟迟没有熄灭。 第56章 反棋 景昌帝只觉自己许久没有这般疯狂了,他第二日起身时,也难得的有了不想起身的感觉。 杜百遇领着宫女进来,自己除了伺候景昌帝外,一直低着头。 这位贞容华真是有点本事,在这宫里,除了主位娘娘,如今只有贞容华、容婕妤和吕婕妤能叫他注意一二了。 他一向是以景昌帝的态度为准,皇帝喜欢谁,他就对谁多几分关注和客气,如今叶婧也算其中之一了。 “等你家容华醒了,好生伺候着,朕明日再来。” 木香很是稳重,端端正正地行了礼应下。 景昌帝走后不过一刻钟,帐子里就传来叶婧略显沙哑的声音,“来人……” 木香赶忙走过去掀起帐子,“小主,木香在。” 叶婧撑起身子来,清了清嗓子,只觉得干哑,“先给我倒杯水。” 木香早就备好的茶,叶婧连饮两杯才好了些。 “小主可要起身?” 叶婧在景昌帝起身的时候就醒了过来,她不敢在皇帝身边睡得太沉,因而现在还是困得很。 “我再睡半个时辰,到时候再叫我吧。” 半个时辰后,叶婧被木香叫醒,总算是略舒坦了些,不过昨儿到底是累了个彻底,她一直到用完早膳才完全精神起来。 平日里的这个时候,叶婧一般是去写写字,或者刻之前答应过景昌帝的那个印章,今儿她没有兴致,便倚在美人榻上和木香说话。 “小主这两日实在辛苦,今儿就歇歇吧。” “我懒着不动就是了,东西也都叫彩珠她们去收拾吧,我就不看了。” 叶婧说的是晋位后得的赏赐,除了景昌帝送来的一对玉镯,余下的叶婧只看了册子,就叫人收到了库房里去。 “彩珠收拾着呢,对了,卫伴官昨晚上传来消息,小鹿之前没伺候过什么主子,家里也没查出什么联系,多半是之后被人收买的,他说还需要些时候才能查出来。” 小鹿是去年七夕叶婧晋位之后分过来的小黄门,一直老老实实的,直到被李忠偶然间发现了他其实会写字,这才一直暗中关注着他。 叶婧感觉他身上没什么恶意,便一直叫李忠注意小鹿,看看能不能知晓他背后之人,却只发现过一次,是小鹿往外传过一张字条,上头写着叶婧的一些生活习惯。 李忠跟着小鹿,等他走后,趁夜取回字条,便没了下文。 而这次则是风筝受损之事,小鹿下手的时候叶婧就察觉到了,叫人去查看风筝,果真已经被划破,而且下手很是隐晦。 叶婧不想背这个黑锅,便按破了其中一个地方,特意叫人瞧了出来。 这种事情嘛,放上天之后碎得不成样子了可以说她不祥,可是在这之前便发现了破损就是有人陷害了。 何况景昌帝刚开始宠爱她,这点儿面子想必是有的。 叶婧只是想趁机把小鹿清理出去,就算他不下手,叶婧也是寻个理由要送他出去的。 “算了,叫李忠绑了小鹿审审,别留伤,明儿就给皇上送去吧,就说小鹿心虚说漏了嘴,剩下的自然有宫正司去操心。” 木香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懒了,也就问了一嘴,“小主这是懒得操心了?” 叶婧微微一笑,“都是小卒,干的也是些小事,和……有的人一比,实在是无足轻重。” 她想了想,今日无事,刚好给这些人再紧紧心神,便叫木香把桔梗和李忠都叫进来,问了他们最近有什么需要回禀的事情后,又提起一事。 “上回皇上去书房里,你们几个都在,我想问问你们是怎么看的?” 三人听了叶婧的话,将那日的许多疑惑细细回想,又互相看了一眼,由木香先开口。 “小主,奴婢当日一直跟在小主身边,瞧着皇上打开木匣之后,未免也太生气了些……” 桔梗也说,“是啊,小主,皇上连上头的字都没看过就起了怒气,奴婢当时瞧着皇上的脸色吓人极了,也不知皇上是想成了什么,才会起那样大的怒火。” 李忠也躬身说道,“奴才也这般想,不知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叫奴才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吗?” 李忠抬眼看了一眼小主,大着胆子说道,“小主之前对竹子有种种布置,不知和此事是否有关。” 叶婧终于笑了,“不错,我之前叫你带着他往书房去时,已经备好了书信叫他看到一角,虽说看不真切,但加上我慌乱之中掩饰一二,他还是起了疑心,这才回禀了皇上。” 三人惊愕之余明白了她的意思,竹子竟然是皇上的人! 叶婧告诉她们此事,也是为了看看她们的反应,而李忠之前就隐隐有所猜测,想着竹子怕是有什么独特的地方,才叫小主专门留意着。眼下小主说了之后,许多之前不明白的地方都说得通了。 难怪皇上在看到夹层之后,连信纸都没翻开看看就起了这样大的怒火,也难怪小主总特意叫他带竹子靠近书房。 李忠理顺了这些事后,心里惊叹连连,不知小主是如何发现竹子的身份的,之后又能按兵不动,借机将某些“线索”露到竹子眼前,引了皇上疑心后,亲自来查看。 这般下来,皇上顺理成章地看到了小主的心意,又以为是自己误会了才起的疑心,在此之后自然对小主情意更甚。 这本就是皇上手底下的自己人查到的线索,皇上亲手翻出来的,便更不会怀疑了。 如此,小主既没有主动献媚就让皇上信了她的真心,又叫皇上觉着竹子有用,有这么一枚已经在明处的棋子留在墨雅轩,以后小主再想做什么,必定会更容易些。 李忠躬身站着,心里赞叹又高兴,跟着这样的小主,他何愁爬不上供奉的位子! 叶婧听着系统提示,李忠的好感度终于突破最后一点儿,成为了10\/10的满好感宫人,她心里轻笑,他的脑子倒是转得清楚。 她将此事告诉几人,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考验,这个李忠倒是聪明。 看他们的反应,叶婧就知道不需要多做解释了,她就是为了把竹子变成给景昌帝通信的棋子,顺便叫他看清楚自己对他如何情根深种。 人嘛,自己费尽心思找到的东西总是更愿意相信的,他翻看这一遭,比叶婧说几回自己的真心都管用。 这不,还没过几日呢,位份和封号都有了,阖宫里的宠爱,墨雅轩已经是头一份的了。 第57章 推开 在这事之后,三人都知道了该如何对待竹子,就像小主吩咐的,叫竹子认为自己得用,努努力就能接触到要紧事了,平日里还要收敛着做事,遇事了想做探查,三人自然会有准备好的消息给他。 叶婧这一日把事情交代清楚之后,也略微闲下心来,精心调养身子。 次日景昌帝再来时,已经得知了小鹿划破风筝之事,他颇为怜惜地抚摸着叶婧的乌发,安慰她,“别怕了,不过是些恶心法子,好在你这儿的奴才还算得力,发觉了他不对劲,朕回头叫人给你调好的来。” 叶婧依在他怀里,整个人都依赖着他一般,轻轻叹了一声,“嫔妾已经不怕了,和之前种种比起来,这次除了心思险恶些,好歹没害人。” 她把自己埋在景昌帝胸口,声音闷闷的,“只是可惜了皇上画的五色图,那人也真是的,一定是知道了那是皇上亲手所画,不愿嫔妾得了这样好的东西,这才毁了去。” 景昌帝被她这样的话逗笑了,“朕不过是和你一起画了个风筝,哪里就这般惹人眼了?” 叶婧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那可是皇上在端午祈福这样的时候亲手所画,又是要和嫔妾一起放飞祈福,就是有人拿千金来,嫔妾也是不换的!” 景昌帝笑出声来,捏了捏她的脸颊,“也就你这般实心眼儿,旁人可不会像你这样。” 叶婧轻哼了一声,“皇上没瞧见,后宫姐妹们羡慕嫔妾的风筝呢,只可惜嫔妾的也没了……” 景昌帝见她这样有些酸溜溜的语气,惊奇之余也有些高兴。婧儿很少主动和自己吃醋,这样的时候反而叫他觉着她更真实可爱起来。 叶婧撒娇之时,他抱着人儿哄了又哄,当晚对她也是极尽温柔。 隔了两日,景昌帝总算是去了别的地方,观望的人也松了口气,皇上没有专宠墨雅轩,可见还是没有被贞容华迷了心智。 叶婧也趁机好好休息,也不知卫福那边的人找得怎么样了。 祥玉宫里,景昌帝去瞧了五皇子后,顺势就准备留宿在宁德妃处,却被她隐晦地提出叫孟小仪来服侍。 景昌帝是为了孩子过来的,留宿在德妃这里也是因为她进府早,二人有一儿一女不说,也是有些情分的。而她就这样把自己推出去,景昌帝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从前宁德妃偶尔抬举孟小仪,之后有孕的时候叫她伺候都是常理,可这次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侍寝,竟还是要把自己推出去? 景昌帝越想越觉着不适,随意应对了几句,便起身说道,“你和渊儿好生休养着吧,朕先回去了。” 宁德妃知道他不高兴了,可她也有不得已的原因,只能好生地送皇上出去。 不多时,祥玉宫的内侍跑回来禀告,“娘娘,皇上去了明瑟宫。” 宁德妃攥紧了手心,又是莹贵嫔…… 她面上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来,“知道了,下去吧。” 宛儿见状直接把其余人都遣退出去,这才低声安慰宁德妃,“主子,您别着急,眼下您不方便,嬷嬷不是说会好的吗,皇上肯来,就是心里有您,以后都会好的。” 宁德妃心里也烦乱得很,她这次生育伤了身子,跟在她身边的嬷嬷检查后说是至少要养半年,最好一年后再侍寝。 她何尝不想早些侍寝,可若是还没养好身子就和景昌帝一起过夜,若是叫皇上厌烦了,那她以后才是真正的艰难。 宁德妃越想就越是烦躁,“孟小仪也是无用,若是她得宠,哪里还用本宫替她说话!” “孟小仪如今也有些用,娘娘不如再费些心思,这一年就叫她去替祥玉宫争宠,好歹不能叫皇上恼了娘娘才好。” 宁德妃再不愿意也无法,她这个样子是一定不能侍寝了。 “也罢,过几日再赏些东西给她,快到圣寿节了,叫她好好准备,最好在那日叫皇上记得她。” 孟小仪不知道正殿为何又对她和缓了态度,之前虽说照常叫她去争宠,可对她的打压也没断过,如今倒是和颜悦色起来。 衣衫首饰就不说了,还叫了人来西偏殿里,教她精进舞艺,连圣寿那日的礼物都替她备好了。 她高兴之余,心里难免有些发慌,宁德妃到底所求如何? 孟小仪不敢相信宁德妃真的要她去承宠,又想不通为何,只能按照正殿的吩咐准备着,只求宁德妃不要有什么恶意,坑害了她就好。 圣寿节当日,众人齐聚在邀月宫,为皇帝庆生。 今年不是逢五逢十的整寿,皇帝也没有大办,前朝免了一日上朝,也不许朝臣们往御前送礼,更不许民间弄什么仪式,劳民伤财,只在后宫设宴,与妃嫔们共乐就是了。 李贵妃比去年收敛了许多,她虽说还是头一个举杯的人,可言行之间都多了两分沉稳。 “皇上圣寿,臣妾欢喜无限,衷心祈愿天下太平,五谷丰登。臣妾亦愿自身勤勉修身,恪守宫规,只求皇上顺遂无虞,长寿康宁。” 这话说得景昌帝也不免舒心,他也拿起酒杯, “朕与你共勉。” 李贵妃露出真心的笑意来,仰头饮尽了这杯酒。 她放下酒杯,为皇帝送上寿礼。 “皇上,臣妾母家寻得一株玉松,是难得的整颗翠玉雕刻而成,还请皇上一观。” 宫人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打开的箱子,里头果然是翠玉雕成的松树,足足有一臂高,雕工精湛,果真是珍品。 第58章 受孕 景昌帝赞叹道,“好玉难得,更难得的是这份巧思。世人少愿雕刻松柏者,朕却觉着再珍贵的玉石也比不上松柏的品格。” 李贵妃暗道这份礼总算是送对了,她得了两句赞语,心满意足地坐下了。 叶婧却留心了她的话,是李家寻来的礼? 她没去深究,只是在心里记住,下回给叶家递信的时候可以叫人留意着,李家行事也不算收敛,或许可以加以利用。 她抑制着自己伸手的想法,拿起茶盏来沾了沾嘴唇。 轮到叶婧时,她果然是送上了自己亲手雕刻的印章,景昌帝打开后会意一笑,二人目光交汇,眼中是只有彼此明白的心意。 吕婕妤的目光随着叶婧移动,之后又移到了容婕妤身上。 [吕婕妤:太后娘家姑娘][容婕妤:上一批入宫的秀女] 她一直是这批新人中位份最高的,即使是此前得宠的容婕妤,她也未曾认为自己会落至其后,却不想那贞容华不仅得了封号,更是她们之中第一个被晋为容华的。 若是她再有了身孕再次晋位,岂非成了主位,到时候…… 吕婕妤手指微动,她是该想个法子,防止这样事情的发生了。 眼见皇上对贞容华不一般,就不能让她生下皇子。 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皇上已经一个月不曾召幸了,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怀上皇嗣…… 吕婕妤压下心里的酸楚,一时的宠爱算不了什么,她要的是像太后那样,赢到最后。 然而不如她所愿,就在宴席开始之后,她对面的席位上传来一声轻呼,吕婕妤抬头看去,叶婧拿帕子掩住口鼻,正皱着眉往后仰身,她的宫女慌忙端起一盏汤来撤了下去。 景昌帝本在和温淑妃说话,见叶婧这边有动静,当即放下酒杯问道,“贞容华可有不适?” 叶婧皱着眉起身,似乎在强忍着不适,福身行礼道,“嫔妾失仪,方才忽然觉着有些胸闷恶心,没什么大事。” 景昌帝对她这样不对自己身子上心的样子很是不满,直接叫杜百遇去传太医,“身子要紧,怎么能这么马虎!去叫刘太医来,给贞容华诊脉。” 叶婧半是感动、半是局促,她看着景昌帝,到底是没有拒绝,“嫔妾谢皇上关怀,不如避去侧殿,也好不扫了皇上和诸位姐妹的兴致。” 景昌帝不愿叫她离开,温淑妃适时开口道,“贞容华何须这般小心。皇上,可不能叫贞容华避去侧殿,臣妾瞧着,说不准太医来了能诊出好消息呢!” 这话一出,此前有没有猜测的人都不禁看向叶婧,心里难免嘀咕,这个贞容华不会有孕了吧…… 景昌帝一愣,也是露出几分喜色。不过他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是叫叶婧坐下,等太医来了之后诊脉再说。 叶婧面上含了两分羞意,坐下前视线扫过温淑妃。 她还是那样温和的样子,端着令人舒心的笑容,没什么攻击性,叫人难免放下戒心来。 瞧她方才的表现就知道,她不仅能体察景昌帝的心意,又惯会做好人,言语间却把叶婧架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心上。 一会儿太医若是诊出叶婧有孕也就罢了,无非就是留在殿内,成为众人的焦点。 若是没有,妃嫔的暗中嘲笑算不上什么,叫景昌帝存了几分失望,才是不好。 叶婧拿起银筷,随意拣了两口青菜吃了。 不管旁人怎么想,她可是用了系统的药丸,又提前叫木香瞧过,知晓自己已经有孕,才会挑好了时候,特意在景昌帝的圣寿宴上透露此事。 她的手轻抚上小腹,这里已经有了她的孩子,不知会不会有一个是她的沛儿…… 刘太医得了景昌帝的命令,提着药箱尽快赶了过来。 其实这样的宴席,必定是有太医随行的,至少也是为了景昌帝的安危。只是皇帝下令要刘太医过去,下头的人只能横穿大半个后宫,去请刘太医过来。 景昌帝心里着急,连饮了两杯酒后自觉失态,吃了几口凉菜才冷静下来。 刘太医到时,众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叶婧坐到后头备好的椅子上,看着刘太医拿出脉枕,给她诊脉。 不过是几息的时间,刘太医的眉眼就松解开来,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继续确认她的脉象。 刘太医收回自己的手,恭敬地示意叶婧回席,自己则是走到景昌帝侧处,跪下回禀。 “恭喜皇上,贞容华已经有孕一月,脉象平稳。” 景昌帝放下心来,喜道,“好,这可真是今儿朕收到的最好的贺礼了!” 他笑着叫刘太医起身,“赏!” 刘太医心里也高兴,这样的诊脉再好不过了,皇上高兴,自己也有赏,可比诊出什么中毒、小产要好太多了。 景昌帝又看向刚刚落座的叶婧,她白皙的面容微红,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惊喜。 叶婧察觉到了景昌帝的眼神,抬眼看向他,眼中都是幸福的情意。 景昌帝觉着自己仿佛冬日里喝了一盏热茶般,心里滚烫着涌动着愉悦。 “贞容华的身孕来得好巧,这孩子和皇上心有灵犀呢!” 说话的又是温淑妃,她含笑看着景昌帝,仿佛真心地为他们高兴。 景昌帝正想着如何开口,听了温淑妃此话心里很是熨帖,当即点头道,“淑妃此话不错,朕的孩子也懂事,想着为朕庆生。传旨,贞容华晋位贵嫔,住的地方就先不挪动了,省得惊扰了胎气。” 除了温淑妃,旁人大多或是惊讶,或是不善地看向叶婧。 她晋为贞容华才一个月,如今又要晋位了! 此次晋位,她就是有孕有宠的一宫主位了,虽说还没住进正经的宫室里,可实打实的位份都有了,那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 叶婧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主动起身推辞道,“皇上,嫔妾为皇上繁衍子嗣乃是分内之事,且嫔妾资历尚浅……” 景昌帝不听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朕知道你懂事,但你有孕乃是有功,朕晋你的位份合情合理,无需惊惶,领旨就是了。” 叶婧看向景昌帝,看着他眼中的肯定,终于安下心来,俯身行礼,“是,臣妾领旨!” 第59章 养胎 旁人瞧着叶婧和皇上之间眉目传情,只觉得碍眼得很。 听她已经自称“臣妾”领旨谢恩了,心中更是不爽快。 说是推辞,还不是不诚心,你要是真心不要这个位份,倒是说你刚晋位一月,不宜再次晋封啊! 说生育了公主的庄婕妤尚不是主位,从景王府里就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周贵人还只是个贵人啊! 奈何这些只是想想罢了,在这宫里头唯一的规矩就是皇帝的心意,若是只凭借资历就能晋位,周贵人都能封为皇后了。 景昌帝心情显然很好,也没人傻到去逆他的意思,没见温淑妃都支持皇上给贞贵嫔晋位,还得了皇上的赞赏吗? 景昌帝叫人给叶婧换了坐垫和吃食,而后便心情颇佳地欣赏殿内的歌舞。 一曲舞毕,景昌帝意犹未尽道,“朕瞧着这些歌舞不错,有之前德妃给朕排过的一支舞几分样子了。” 宁德妃笑道,“皇上好眼力,司乐所的女官来寻臣妾,叫臣妾帮着给圣寿节的歌舞掌掌眼,不想却叫皇上看了出来。” “嗯,难怪今年这般好看,德妃在舞蹈上的造诣果真是非同一般。” 宁德妃掩嘴笑了,“皇上这样夸赞,臣妾哪里敢受呢,后宫姐妹们各有所长,去年菡贵人一舞也是翩然生姿,叫人难以忘怀呢!” 景昌帝想起水上舞的身姿,也不免会回味,“不错,菡贵人之舞的确不俗。” 菡贵人起身谦虚了几句,宁德妃顺势提起,不如叫后宫姐妹们也同乐,叫皇上瞧瞧她们的风姿。 景昌帝对这样的提议习以为常,还对宁德妃说笑,“爱妃之舞可是叫人赞叹,今儿可有兴致来一曲?” “臣妾生了渊儿后还没养好身子,只怕叫皇上失望,只能以茶代酒先告罪了。” 宁德妃说得坦然,反而叫景昌帝想起她有孕时候的艰难,还有她生产时候险些被害,之前的些许不快也就此消散。 “那朕今儿是没有这个眼福了!” 景昌帝举杯与宁德妃同饮之后,旁人自然有想抓紧机会在皇上面前露面的,便想着找准时机说话。 第一个便是孟小仪,“皇上,德妃娘娘不宜动身,嫔妾在娘娘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了些舞艺,还请皇上别嫌嫔妾粗糙,不及娘娘风华。” 皇帝对宁德妃没了嫌隙,连带着对孟小仪的印象也好了些。 “也好。月莺,去帮孟小仪准备。” 月莺也是御前的宫女,这样的事儿叫她去做到底是比内侍方便些。 叶婧看着为自己换上的膳食,坐在更柔软的垫子上,再看景昌帝饶有兴致地等着看孟小仪献舞,心里只觉得好笑,他是有多少心能分给这么多人,也难怪期盼帝王真心的人大多没有好下场了。 她心里没有泛起什么波澜,只是拿起茶盏,里面已经换成了温水,叶婧这才喝下了宴席期间第一杯水。 悠扬的琴声和清脆的玉磬声相伴响起,一群舞女身着飘逸的舞衣,衣袂飘飘,轻步移入殿内。 她们舞步轻盈,一同扬起水袖,既而向周围散开,露出其中一人来,正是精心装扮的孟小仪。 孟小仪穿着嫣红色的舞衣,裙摆绣着金线勾勒的图纹,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间更添流光溢彩。 她盈盈一拜,随即打开双臂,挪动脚步,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云端之上,裙摆随着她的动作翻飞,如同羽翼在空中展开,时而如孔雀开屏,时而如游龙戏水,每一个转身、每一个俯仰,都充满了无尽的魅力。 叶婧看着她的舞姿,微微眯起双眼,有些熟悉啊,这不愧是宁德妃宫里的人,颇有她刚入府时候的样子。 一曲舞毕,景昌帝果然抚掌赞叹,“德妃教导出来的人果然不错,朕瞧着孟小仪有你当年几分风采了!” “皇上盛赞,臣妾愧受了,孟小仪,还不快谢恩?” 孟小仪穿着华丽的舞裙,脸颊上的红润尚未消散,真算得上是面若桃花惹人怜了。 “嫔妾承蒙娘娘教诲,又蒙圣恩庇佑,实在是嫔妾之幸,嫔妾只愿侍奉在皇上和娘娘身边,愿皇上、娘娘不弃!” “好!孟小仪这般懂事,便晋为才人,也是赞赏德妃教导有功。” 宁德妃和孟才人都起身谢恩,这一日除了贞贵嫔,便是她们祥玉宫最有脸面了。 趁着皇帝心情这般好,又有几个妃嫔出来献艺,只有董贵人的字和钱才人的笛音得了赞赏,却再没有晋位。 圣寿节后,墨雅轩成了宫里的最热灶,各司各所都上赶着拿出最好的东西送到贞贵嫔处,也不管什么份例了,只要不太过分的东西,都不用叶婧提,都主动捧了过去。 开玩笑,谁都能瞧得出来皇上对贞贵嫔的喜欢,更何况人家现在有了身孕,又成了主位娘娘,谁敢在这个时候落在人后,万一贞贵嫔不高兴了,在皇上处说些什么,可就得不偿失了。 叶婧看着焕然一新的墨雅轩,还有源源不断送东西来的人,嘴角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全是爱和宠爱这种东西,实在好用。 “娘娘,司籍所问娘娘需不需要添新人,按例,娘娘该有四个一等宫女、六个二等和八个三等或是粗使宫女,还有一个黄门供奉、两个黄门和六个小黄门,咱们宫里还缺不少呢。” 叶婧之前只添过一次人手,眼下晋了主位,手底下人数可是增了许多,没有再不添的道理。 “把咱们找好的人想法子添进去,宫女添六个吧,咱们到底只是个轩子,也不急着添满。 一等宫女还是你们俩人就行,香儿和彩珠改成二等,云霞那三个改成三等,新来的都做粗使。 内侍那边叫李忠继续看着,他自然是供奉,黄门还是竹子一个人吧,再要四个小黄门就成了。” 第60章 添人 木香一一记下,之前卫伴官已经传信过来说备好了人,剩下的人还得好好挑才行。 娘娘如今有了身孕,再有那样作妖的人,岂非误了大事! 木香压力满满地退了出去,其实叶婧并不紧张,毕竟她虽说不能明确忠心的程度,但是想在她这里作恶的话,她还是能感觉到的。 比如方才送来的双面绣屏风,上头绝对有能伤身的东西,她叫木香看过后,果真在丝线上闻出了不甚明显的药味儿。 木香猜测是用药浸泡过其中一部分丝线后制成的屏风,其余的绣线则是用了什么香药之类,试图掩盖药味。 如此下来,她也闻不出到底是用了什么药,总归不会是好东西就是了。 叶婧在送来的东西周围走了一圈,又拣出两盒胭脂和一对儿金镯子,还有一盒子香饵,木香一一看过,都是有药在里头的。 “娘娘可要把这些东西给皇上瞧?” 叶婧不急不慢地尝了口甜酪,“等太阳下去了再说吧,咱们怎么能这么快就发现了,岂非太厉害了些?” 过了申正一刻,叶婧才上了辇,慢慢往御安宫去。 景昌帝手头正好有急折子要批,就叫人带叶婧去偏殿先歇着。 “给贞贵嫔上些点心,不许有茶水,记着别有伤胎气的东西,再叫膳房好生准备晚膳。” 杜百遇一一应下,正要往外走,又听景昌帝从折子上抬起头来,叮嘱道,“先去问问她想吃什么,再叫太医看着点,别弄错了什么食材。” 杜百遇心里已经不甚惊讶了,他眼见着皇上对贞贵嫔的宠爱一再增加,直到贞贵嫔有孕,皇上就跟好容易找到理由似的,位份、宠爱和关心一股脑儿地都给了她。 当然了,他身为皇帝身边的伴官,对后宫是谁得宠都不会过于在意,只要是不对景昌帝包藏祸心的,他都无所谓。 杜百遇在意的只是皇帝的心意,他若是不能看准这一条,也就别想保住皇帝身边第一人的位置了。 景昌帝忙完之后已经是酉正时分,他走到侧殿时,就见叶婧躺在小榻上,只半搭了一条薄被,安静地睡着。 木香一见他进来,忙起身行礼,被景昌帝示意不要出声,便赶忙收了声,拿起脚凳退至一旁。 景昌帝坐到榻边,看着叶婧恬静的睡颜,她的手不自觉放在小腹处,似乎是要护着自己的孩子。 景昌帝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婧儿终于要有他们的孩子了。 他将手放到叶婧的手背上,就像父母二人呵护他们的孩子一样。 景昌帝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逐渐接受了叶婧的真心,并对她产生了感情。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意,也不愿意深思。 如今前朝稳定,后宫的皇子、公主陆续出生,景昌帝自认这些年尽心尽责,是个合格的皇帝。 他不免对自己的要求略放松了些,独握天下几年下来,他总该得到些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和人了吧…… 叶婧又过了一刻钟才醒来,刚睁开双眼就看到木香站在旁边,不远处的景昌帝拿着一本书在看。 木香扶她起身,叶婧抚了抚发髻,“皇上什么时候回来的,臣妾失仪了。” 木香眼神示意她妆容发髻无误,她就放心地起身坐在榻旁,“臣妾先去梳洗一番,皇上可用过晚膳了?” 景昌帝放下书,她刚睡醒,神色中还有几分慵懒,偏偏眼神温柔且无辜,叫人心里痒了痒,却挠不到对处。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你这般并无不妥,只是朕听你的宫女说你也未用晚膳,怎么饿着这么久,可是有什么不适?” 叶婧笑笑,“哪有什么不适,臣妾只是想等皇上回来,结果等着等着却困顿了,也不知睡了多久。” 景昌帝笑着过来牵起她的手,“孕中容易犯困,你能睡着就是好的。朕也未曾用膳,走吧。” 杜百遇果然已经叫人提了膳来,正往桌子上摆呢,就瞧见皇上和贞贵嫔拉着手一起往外走。 “皇上,奴才按照皇上的吩咐,膳房准备的都是贵嫔娘娘能用的,还有一道药膳是稳气固本的,是刘太医开的方子,最适合有孕之人服用。” “嗯,不错,赏。” 叶婧看着这些用心之处,很顺畅地表现出感动来,二人同享膳食时,温情蜜意,真像一对儿真心人。 “尝尝这个药膳,可还合胃口?” 木香盛出一碗来递给叶婧,她尝了一口,却是没什么药的味道,只是比寻常汤食多了些草木香,一点儿反胃的感觉都没有。 “这药膳果然是好东西,臣妾喝着很舒服,没什么药味儿的。” 她说完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臣妾也不是喝不得药味儿,只是这两日对气味上娇气了些。” “无妨,你怀着身孕容易不适,叫人精心伺候就是。回头叫太医准备些药膳方子给你,你这么瘦,也该补补。” “臣妾哪有,虽说夏日用的少了些,那就瘦了?” 叶婧是真不觉着自己有多瘦,何况她有系统,健康值已经加到了80\/100,而且还有固胎药丸和顺产药丸,她还要努力赚几个点数才是。 之前兑换的药丸用来受孕时,可以选择孩子的性别,叶婧干脆选了龙凤胎的药丸。 在这宫里孕育不易,而且太过花费时间,叶婧想着就生这一回也就够了。 生育的丸药也不便宜,只用于固胎和顺产就分别需要7个和8个点数,短时间内再攒出来可不容易。 叶婧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也想用这些点数做旁的事,龙凤胎两个孩子,足以让她挺直腰杆,以后晋位也有说法,不会叫人不服气,这般就足够了。 叶婧想着,便看了看系统里头的数值。 兑换过受孕龙凤胎的药丸后,她只剩6个点数可以支配了,生产之前还需要再有9点才行。 第61章 告状 二人用过晚膳散步时,叶婧就露出犹豫的样子来,不知该不该开口。 景昌帝许久没听到叶婧说话,低头一瞧,就见她抿着嘴在想什么。 “怎么了?” 叶婧被吓了一下,下意识揽住了景昌帝的臂弯。 景昌帝停下来问她,“有什么心事,说给朕听听。” 叶婧低着头,“皇上,臣妾今日发现了一件事……” 叶婧没有将屏风和香饵的异样说出来,只是说了胭脂和金镯子。 “……臣妾身边的这个宫女略通些药理,也是臣妾不放心,就叫她仔细检查,结果就在胭脂和镯子上闻出了不对劲来。只是木香她学得不多,也看不出是加了什么上去,臣妾就想着求皇上替臣妾瞧瞧,只怕是对孩子不好的……” 景昌帝没想到她刚查出有孕,这么快就有被害的迹象了。 不过随即他也想得明白,叶婧这次晋位贵嫔,正是各处送礼来的好时候,有的人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朕叫刘太医帮你瞧瞧,东西可带来了?” “带来了,臣妾怕是伤胎的东西,就叫竹子带着了。” 景昌帝叫杜百遇去叫人来,见叶婧难掩惊慌,不免心疼道,“你别担心,朕回头叫刘太医去给墨雅轩上下都检查一遍,不会有伤胎的东西留下的。” 叶婧点点头,仍是拉着他的胳膊,请求道,“皇上,臣妾才有孕一月余,之后还有这么久的时间,臣妾实在害怕……” 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臣妾不敢拿孩子冒险,皇上能不能指一位太医给臣妾,或者医女也行……” 景昌帝轻叹一声,这个傻姑娘,对他实在是个实心眼儿的。 他知道叶婧不傻,之前遇到什么事儿了也能冷静下来思索对策,可就是对他十足的实诚。 旁人哪会把自己宫女会医的事儿傻乎乎地捅到自己面前,还主动要求他指一位太医去照看。 景昌帝打小在宫里长大,又没有生母在身边,自然明白医药一道何其重要。妃嫔也大多会培养自己的人手,培养自己信任的太医才好。 景昌帝看着叶婧的目光愈发柔和,他只能好生照顾她,才能不辜负她如此的信任。 刘太医很快就检查过竹子带来的东西,果真都添了伤胎的药物在里头。 胭脂和金镯都是司制所送去的晋位份例,背后之人需要再查。 景昌帝想起之前风筝一事,最后查到了魏常在身上。 魏常在也是几年前入宫的秀女,只是一直无宠,若说她有这个本事、这个心思,景昌帝是不信的。 只是此事不大,景昌帝也就吩咐人继续留心,也就过去了。 但此次的事情性质不同,不仅是经了司制所的手,还妄图对皇嗣下手! 还有宁德妃,他竟查出那接生嬷嬷背后有宫外的手笔! 景昌帝目光中划过冷意,若真如他所想,此次必是要剁掉那人一只手才行…… 十粮赶去宫正司传旨,景昌帝也吩咐了刘太医在贞贵嫔生产之前隔日去请平安脉,一应需求以墨雅轩为先。 众人退下后,叶婧依偎在景昌帝怀里,二人站在美人蕉旁的阴凉处,低声说着话。 景昌帝能看出叶婧还是没有安心,只能想法子安慰她,叶婧勉强扯了扯嘴角,自嘲道,“臣妾无才无德,入宫一年多就晋到了从三品的位份,也难怪旁人不喜……” “胡说!” 景昌帝打断了她的话,“不许这般自轻,婧儿人品贵重,又待人至真至诚,你当得起这个位份。” “臣妾明白皇上的心意,只是臣妾一同入宫的姐妹尚且不提,连庄姐姐都只是婕妤之位,臣妾也觉心中不安……” 景昌帝揽住她的肩,摩挲着安抚她,“朕知道你识大体,宫里总是有各种纷扰,朕只希望能护你周全。” 众人皆晓,贞贵嫔去了一趟御安宫后,宫正司审问了司制所不少人,更是在第二日传出圣旨。 晋庄婕妤为庄容华。 晋刘嫔为婕妤。 晋菡贵人为菡嫔。 晋周贵人为嫔。 就在众人猜测这些旨意背后有没有贞贵嫔的推动时,刘婕妤主动来了墨雅轩。 “嫔妾给贞贵嫔请安。” 二人位份差得不算多,她没有口称娘娘,这便是不和叶婧生疏的意思。 叶婧笑着去扶她,“刘婕妤快起来,我昨儿刚得了一盒好茶却喝不得,你快替我尝尝!” 刘婕妤清冷的脸上也有了笑意,“贵嫔宫里的茶必定不会差,嫔妾今儿可是有口福了。” 二人交情不深,偶尔说说话只觉得彼此都对脾气,最要紧的是,叶婧能看到刘婕妤对自己的好感度是3\/10,是整个后宫里妃嫔好感度最高的一人。 叶婧在她身上没有感受到危险,便放心地请她进去用茶。 在刘婕妤看来则是贞贵嫔对她不设防,实在是爽利不做作之人。 二人都有心交好之下,很快就谈到了正题。 “嫔妾不是绕弯子的人,昨日娘娘去御安宫可有提及嫔妾晋位之事?” 叶婧一愣,而后笑了,“婕妤果真爽快。” “嫔妾并非无故来访,不知娘娘是否知晓,皇上着人来传旨的时候暗示了嫔妾,此次嫔妾晋位是沾了娘娘的福气。” 景昌帝这是何意? 叶婧没有第一时间应答,若刘婕妤所说是真,那景昌帝是在替她招揽人心? “娘娘,嫔妾并非不管不顾地来求娘娘庇佑,只是来与娘娘商议,皇上的意思是不是叫娘娘收些人手,也好保护您和皇嗣?” 刘婕妤说得明白,她这是得了皇上的授意,来投诚的。 “婕妤哪里需要我庇佑呢,若是婕妤愿意,你我就能多个一起说话的姐妹罢了。” 刘婕妤看着叶婧的眼睛,这才真心笑了。 她何尝愿意供人驱使呢,刘家虽没有高官,却个个儿都有实权,刘婕妤也不是个喜欢钻营的性子,偶尔有宠,能过下去就是了。 她今日愿意过来,一是为了给皇帝看,二是也觉得叶婧是个可以结交的性子。 若是她看错了人,贞贵嫔挟恩求报,她也不会真心与其相交,只是想法子给皇上交差就是了。 现在看来,她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第62章 投诚 刘婕妤离开时,犹豫了些才说,“嫔妾性子不好,以后还需贵嫔多担待。” 叶婧看着她好感度成了4\/10,安心地握住她的手,“刘妹妹不必这般客气。” 桔梗亲自送刘婕妤离开,回来时见叶婧神色淡淡的,以为她累了,便问道,“娘娘可是累了,奴婢去叫木香姐姐替您按按吧?” 叶婧摇摇头,“我不累。” 她只是在想,景昌帝此举是什么意思? 方才刘婕妤将话说得明白,景昌帝就是叫她知道了这次晋位是叶婧在皇上面前提及,才有的她这个位份。 景昌帝是真心为她着想,拉拢几个妃嫔,也好不至于势单力薄,受人欺负? 叶婧调出景昌帝的好感度来,昨日还增了1点呢,之后也也没有下降过,这么看来应该不是为了害她才是。 那她该如何对待刘婕妤呢? 叶婧揉了揉额头,刘婕妤说得直白,却在接旨之后这么快就来了墨雅轩,其中有几分真心,只有她自己知晓。 好在刘婕妤除了试探之外没有恶意,以后来往多了,利益捆绑之下自然会更亲近些。 她现在要想想,等景昌帝再来的时候自己该如何反应,还有其余晋位的几人,景昌帝对她们又是做什么打算…… 隔了几日景昌帝再来的时候,叶婧主动提起了刘婕妤来找她一事。 “皇上,刘妹妹也是爽直的人,臣妾听她的意思是,皇上有意叫我们走得近些?” 景昌帝也是无奈,他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直肠子去帮婧儿。 “刘婕妤是说话做事直白了些,但朕瞧着她品性尚可,平日里和你说话解个闷儿也好,省得叫你觉着后宫四处都是危险,没人陪你不是?” 叶婧认真听他说完,听话地点点头,“臣妾也觉得刘妹妹人不错,既然皇上这么说了,臣妾就多和刘妹妹来往。只是……” 她娇俏地一笑,“臣妾可不是没人陪,臣妾有皇上呢!” 景昌帝点点头,“是,朕自然会陪着你。” 他又说起另外几个晋位之人,“朕给庄容华晋位是因为她生了公主,此时晋位也好少叫人非议你,周嫔伺候朕也久了,素日也不生事,朕也该给她些体面。” 叶婧听出来了,这就是说其余几人都不是给她准备的同盟。 她也不直说,只是假意吃醋道,“那菡嫔妹妹必定是因为皇上喜欢,是不是?” 景昌帝笑着点她的脸颊,“你如今愈发胆大了!” “那也是皇上宠出来的……” 景昌帝看着她不设防的笑颜,眼睛透亮,仿佛一眼能看到底一般。 他就喜欢婧儿这般,有什么都直接告诉自己,不用毒计去害人,遇事也不会哭哭啼啼的装柔弱。 景昌帝爱怜地抚摸着叶婧的背,只要她不变,一直这么陪在自己身边就好…… 叶婧本以为刘婕妤一事就算过去了,却不想隔日在朝阳宫请安的时候,吕婕妤主动提起了此事,言语间对刘婕妤很是刻薄,将她说成了卑躬屈膝才能讨得个位份之人。 其实吕婕妤长得很美,只是这宫里处处是美人,她的美又是偏艳丽的长相,配上她表现自己端庄的做派,总是有些违和。 入宫后景昌帝对她没有多少宠爱,过了新鲜劲儿之后,便泯然众人,只是有着位份和家世,过得尚可,平日里也没有人去主动为难她罢了。 吕婕妤心中自然很是不满,她自恃身份和美貌,本就是奔着皇后之位来的,如今不仅被贞贵嫔压在头顶上,连那个冷冰冰的刘婕妤也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了,她怎能不急! 刘婕妤的目光轻轻扫过吕婕妤,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眼中满是不屑与你计较的意思。 吕婕妤怒气一下子顶上了头,她厉声呵道,“刘婕妤,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李贵妃还没出来,在场的主位只有和昭容和三位贵嫔。 和昭容想劝劝,往旁边看了看,还是没说话。 她本就没什么地位,除了位份稍微高一些,其实哪里有什么底气呢。 和昭容不说话,莹贵嫔也就不说话,赵贵嫔跃跃欲试,眼神不住地往叶婧身上瞟,似乎想看她什么反应。 刘婕妤的目光清冷冷地落在吕婕妤身上,“我不知哪里得罪了吕婕妤,要你在朝阳宫里这样不顾失礼,高声训斥?” 她嘴角微微上扬,“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还以为你要代几位娘娘执掌宫务了呢~” 吕婕妤的怒火迎头被泼灭了一半,正想着该如何找回面子,就听刘婕妤继续说道,“方才我听着一句,吕婕妤说我奴颜婢膝,如此行径令人作呕?” 她看向吕婕妤的目光里都是嘲讽,“吕婕妤将贞贵嫔娘娘和嫔妾都骂了进去,不知是为了何事呢?” 叶婧也看向吕婕妤,奇道,“本宫方才倒是没听清楚,原来吕婕妤是这般认为的?” 吕婕妤清醒过来哪还有方才那股勇劲儿,她身边的嬷嬷屡加劝诫,叫她压着些脾气,不要争一时之长短,可她今儿实在是糊涂了! 叶婧见她脸庞都涨红了,也说不出句话来,便叹道,“本宫近来身子有些乏,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吕婕妤可以好生劝告,何苦这样恶语伤人呢?” 吕婕妤犹豫着要起身请罪,就听容婕妤笑道,“嫔妾瞧着吕婕妤和贞贵嫔亲近,吕婕妤这是吃醋了呢。” 她又贺刘婕妤晋位之喜,“这下子婕妤一位上就不止是我和吕婕妤了,咱们本就位份相同,就该常常来往才好呢!” 叶婧轻笑一声,“吕婕妤字字句句直指本宫和刘婕妤,容婕妤轻飘飘地要说是玩笑,倒是要护着吕婕妤一般?” 她明明是笑着,容婕妤偏偏就在那笑意中看出了针对来。 为什么,明明挑起事端的是吕婕妤,为何贞贵嫔对自己反而最有敌意? 见容婕妤歇了心思,不知在思忖些什么,叶婧暂且放下她,温和地看向吕婕妤。 “吕婕妤呢,不会想着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当做没有污蔑过本宫了吧?” 第63章 恶言 吕婕妤被叶婧问到了脸上,偏偏她又是那样不急不火的,也不能说她在为难自己。 若是要解释的话…… 吕婕妤不禁发愁了,她能怎么说,气不过刘婕妤晋位,也瞧不上贞贵嫔,还觉着贞贵嫔好欺负? 她从前真觉着贞贵嫔没什么用,除了能一时迷惑了皇上,内里还是个没多少脑子的普通女人,不然也不会被人三番四次陷害之后都没有反扑。 在吕婕妤看来,受了欺负正是反击的好时候,借着委屈去皇上面前哭一哭,叫那些人吃不了兜着走才对!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叶婧的声音又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罢了,本宫也是刚晋为贵嫔,想来吕婕妤还不适应,对本宫不恭敬也是应当的。就像容婕妤所说的,都是姐妹,本宫若是计较,岂非小气?” 容婕妤眼皮一跳,急忙表态道,“贵嫔娘娘说笑了,嫔妾只是想和刘婕妤多来往亲近些,没有对娘娘不敬的意思。吕婕妤这般大胆,叫娘娘受了委屈,合该禀告了贵妃娘娘才是。” 叶婧似笑非笑地看着看似恭敬的容婕妤,她倒是聪明人,又会挑拨又能及时退出,最后还不忘暗指自己也只是贵嫔,不能擅自处置宫嫔。 叶婧毕竟和容婕妤没有什么冲突,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的,也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容婕妤在心里出了一口气,以后还是要慎重些,不管贞贵嫔是什么样的人,能成为主位就是有本事的,她不能轻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赵贵嫔。 吕婕妤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一直到李贵妃出来之前,她都被叶婧盯着,勉强告罪之后也没能脱身。 李贵妃出来后也不主动提及此事,她看叶婧也不顺眼,能叫她不顺心也好。 可惜叶婧并不会如她所愿,请安之后便起身略带委屈地说道,“贵妃娘娘,臣妾方才坐在这儿等着给您请安,却不想吕婕妤出言冒犯,还连累了刘婕妤。 臣妾本想着教导几句就罢了,倒是容婕妤提醒了臣妾,这是在朝阳宫里,臣妾自然该以娘娘为尊,不敢私自处事的。” 李贵妃不善的眼神却是先落到了容婕妤身上,她微微低着头,装作不知的样子,其实在心里已经暗骂叶婧了。 她不过是刺了叶婧一句,连挑衅都算不上,她怎么这般记仇! 李贵妃也不能叫叶婧这样站着,只能做出公正的样子,“贞贵嫔先坐下,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而后,她看向已经不知所措的吕婕妤,看着她那副不成器的样子就觉着嫌恶。 还是吕家出来的姑娘呢,平日里一副自视甚高的做派,遇事了就这般无能! “吕婕妤,贞贵嫔所说可是属实?” “回贵妃娘娘,嫔妾没有冒犯贞贵嫔的意思,只是和刘婕妤玩笑几句……” 刘婕妤也起身,“启禀贵妃,吕婕妤口出恶言,直指嫔妾和贞贵嫔娘娘,更是在嫔妾未加理睬之后大声呵斥。如此行径,实在有违后宫妃嫔应有的德行,还请娘娘做主!” 叶婧瞧着刘婕妤轻飘飘地把罪名往吕婕妤身上安,再次感叹,有个聪明些的合作朋友还是有用的。 从刚入宫二人一起刺了赵贵嫔一回之后,叶婧对刘婕妤一直有好感,认为她是个有脑子的人。 没想到一年过去了,她们二人真成了一个阵营的人。 李贵妃哪里会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还指望着吕婕妤能争气,好歹也叫贞贵嫔落个欺压低位妃嫔的名头。 见她这样不争气,李贵妃也犯不上为她做什么,当即下了决定。 “既然吕婕妤口出恶言,有违宫规,便回去将宫规好生抄上二十遍,好好学学规矩吧。” “娘娘果然公正。” 叶婧这话叫人听不出是奉承还是嘲讽,至少她看起来很平和,瞧不出不忿的样子来。 李贵妃就当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借机训诫众人要安分守己,不久就散了请安。 叶婧刚回墨雅轩,就被十粮又请了出去。 “娘娘,皇上叫奴才来请您过去,说是叶大人有信传回来。” 叶祈在一月前被派去了颖州办差,叶婧按理说只该知道他是被皇帝派出去办差,以钦差的名义体察民情。 可叶婧私下里早就接到了叶祈的消息,颖州就在奇山旁,离岚王的封地不远,他此行也有暗访岚王封地的任务在身。 岚王是先帝第十子,比景昌帝小三岁,胞妹先帝的九公主,嫁在京城里,据说夫妻和乐。 叶婧记得九公主,很是温婉有才情,夫君也是世家嫡子,当年的探花郎,如今也做到了礼部郎中的位子。 岚王也是极其风雅之人,当年见到叶娴的时候也会拱手称一声“九皇嫂”。 在这个称呼变成“太子妃”之后,他很快就被封为岚王送到了封地上,许久才能回京一次。 叶婧当时全力助景昌帝夺得太子之位,因而她也知道岚王看起来吟诗赋词,没什么野心的样子,当时也在暗中和景昌帝较劲。 只是他势力不够,别说景昌帝了,连当时的七皇子和八皇子也都比不上,叶婧也就没过多在意有关岚王的消息。 如今以叶祈传回来的消息来看,景昌帝对岚王还是没有放心才是。 是景昌帝多疑,还是岚王又有异动呢…… 叶婧这般想着,辇轿已经到了御安宫。 景昌帝难得的没有在批折子或是看书,而是站在窗前,不知在看什么。 “臣妾给皇上请安。” 景昌帝扶起她来,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朕说过你有孕,不许再行礼了,怎么还敢不遵旨?” 叶婧抚上自己还没有什么凸起的小腹,眉眼弯弯,“皇上心疼臣妾和孩儿,只是太医看过脉象,臣妾和孩子都健康无虞,哪里就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了了呢!” “朕知道你在外头要守礼,但是跟朕就不必这般了,以后再叫朕瞧见你累着自己,朕就下一道明旨,叫你再不许行礼!” 第64章 信封 叶婧晃了晃他的手,“皇上这样为臣妾着想,臣妾只能从命了~” 景昌帝觉着真拿她没有办法,偏她又是个乖巧的,叫他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好了,叶祈送了信回来,也有给你的一封,他听说了你有孕,想必也心里高兴着呢。” “大哥哥一向对弟弟妹妹都多有关怀,臣妾肚子里的还是他的外甥呢,他肯定欢喜!” 叶婧一派纯真的样子,丝毫不往皇嗣上提,只论亲戚之情。 景昌帝本也不是有什么意思,也就拿了信来递给叶婧。 叶婧坐在他身边,直接打开了没有封口的信封。 叶祈的信不算长,简单描述了颖州的风土人情,而后就问候了她晋位和有孕之喜,还说随信送来了贺礼,等小外甥出生时应当已经回京了,他已经备下了礼,只等孩子出生。 叶婧看信的时候嘴角就没下来过,细细地看过两遍之后才把信纸交给景昌帝。 “皇上,大哥哥说孩子出生的时候他就回来了,还给孩子备了礼呢!” 景昌帝早就看过信了,也就笑着说,“他是孩子的舅舅,应当的。叶爱卿也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儿叫人给你送回去。” 叶婧本以为叶祈那边有什么事儿发生,没想到景昌帝叫人接她过来真的就是说说家常,或许也是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才这么快就把信和礼都给了她。 见景昌帝心情不错,叶婧主动提起了方才请安一事。 “皇上,臣妾今日去请安时又听了些不好的话……” 她将发生的事情大致说过,只是略过了部分眼神交锋和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后就略带忐忑地看向景昌帝,“皇上,臣妾不知这样可不可行,只能来问您了。” 叶婧今日和之前不同,直接拿出主位的身份来压着刘婕妤,也是因为景昌帝去墨雅轩的时候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那些话无非是说叶婧年纪轻轻就成了贵嫔,狐媚惑主、德不配位之列的话。 叶婧当即就白了脸色。 “皇上,臣妾尽心侍奉君上,既没有与人交恶,也不曾使什么下作手段争宠,旁人却要将这样的恶名强安在臣妾身上……” 景昌帝果然心疼,他本想着哄好叶婧,或是惩治那些嚼舌根的宫人,却听叶婧哽咽着说道,“皇上,臣妾是不是很没用,什么都要皇上帮忙……” “怎么会呢,你是朕的人,朕愿意护着你。” “可皇上那样忙,要顾及前朝后宫,以后还有臣妾的孩子,若是臣妾还是这般无用,岂非是害了他……” 景昌帝默然,他心知叶婧说得对,自己之前只是想着能护住她,却没想到在后宫之中明枪暗箭何其多,就算他能护着她平安,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受委屈。 “皇上,臣妾也想学着做好一个主位,也想护住自己和孩子,不叫皇上忧心。” 她的眼中明明还有泪光,却是满满的坚定。 景昌帝还是点了头,他想保护叶婧,她若是有能力自保就是最好。 他有些担心叶婧会不会变,不过想到竹子传回来的消息,景昌帝看向叶婧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婧儿从入宫以来从未作恶,如今想做些改变也是为了孩子。 只要她的本心不变,他肯定会护好她的。 景昌帝想通之后,手把手教她如何立起来,如何能做好一宫主位。 叶婧听完之后还笑着说道,“皇上,臣妾听过嬷嬷教导规矩,但是没有皇上说得好。” 景昌帝险些笑出来,叶婧赶忙找补,“最要紧的是,皇上这样教导臣妾,就是给了臣妾底气,臣妾不会叫人欺负的!” 景昌帝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能护住自己就好,有做不了主的事情就来找朕,不必勉强。” 有了之前的话,今日又是刘婕妤对她不敬,眼见叶婧这样乖巧地跟他陈述发生了什么,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景昌帝哪里还会怪罪她。 “朕说过让你强硬一些,你今日这般做得就极好,若是有人再对你不敬,一律打回去就是了,朕给你这个位份,可不是叫你再受委屈的。” 瞧这话说的,叶婧要是真敢顺着他的意思去想,都快相信自己能在这后宫中为所欲为了。 她心中当然清醒着,知晓若是自己真信了他的纵容,最早遭殃的只会是她自己。 景昌帝要的强硬是自己有理有据的时候回击,而且不能失了善良守礼的本色,更不能去为难旁人。 景昌帝喜欢什么样子,她就怎么做,景昌帝看见的一切都会在他的规矩之内,至于他不能接受的那部分,不叫他知道就是了~ 正如她所料,在叶婧离开御安宫回去之后,景昌帝就叫杜百遇去问清楚早上发生了什么。 叶婧知道,在朝阳宫这样的地方,必定是有景昌帝的眼线的。 正如她身边的竹子,李贵妃身边必定也有人为皇帝传递消息,就算不是贴身伺候的人,但是在朝阳宫这种妃嫔们去请安的地方,景昌帝肯定是有眼线在的。 杜百遇没费什么功夫,只是寻了机会叫来安插在朝阳宫内侍奉茶水的宫女,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问了个清楚。 “启禀皇上,吕婕妤说刘婕妤晋位是因为她尽心奉承贞贵嫔,刘婕妤这番行为是奴颜婢膝、令人作呕,还说贞贵嫔娘娘会伺候人,也能叫刘婕妤跟着沾光……” 杜百遇说完,已经感受到了景昌帝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 朕不过是刚对婧儿好了些,就有这样长舌之人污蔑她,实在是居心可憎! 偏偏那人是吕婕妤,皇帝也不能重罚。 太后明年就要回宫,景昌帝也是为了不能叫吕婕妤因此记恨上叶婧,以至太后有理由为难她。 不过他还是在心里记下了此事,吕婕妤的性子他也不喜欢,以后少见她就是了。 至于宫里的流言…… 景昌帝眼神暗了下来,“杜百遇,去传宫正司和司籍所的人来。” 第65章 清理 景昌帝将宫正司叫来是为了清查宫里的流言,和司籍所一起,查明之后将主犯押到宫正司受审,其余参与的人一律逐出宫去。 交代清楚后,景昌帝单独留下了宫正司的宫正和两个司正,伺候的宫人也只留下杜百遇。 “朕这次叫宫正司去清查,不仅是为了宫中的流言,还有些事要你们仔细留意着,但只许你们和你们身边可用可信之人知晓,旁人一律不许插手,明白吗?” 宫正和两个司正都是景昌帝一手栽培提拔起来的,替他办事也很顺手,听了这话自然恭敬应下。 “宫里一直有些不该有的人插手进来,你们要把那些个钉子拔出来。朕叫杜百遇帮着你们分辨一二,他会告诉你们往什么方向去查。” 杜百遇上前行礼见过三人,他们忙拱手客气道,“有劳杜伴官了!” 景昌帝挥挥手示意他们都不必客气,“还有一事,若是有后宫妃嫔牵扯其中,务必及时告知朕,不论是谁。” 三人互相看了看,皇上这是要深查啊…… “是,奴才遵旨!” 宫正司的重要人手在暗中行事,可明面上仍是在配合着司籍所一起清查宫中流言。 木香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回禀给叶婧,她听了不过一笑,“皇上深谋远虑,怎么会只是因为小小的流言就大张旗鼓地清查呢?” “娘娘,咱们宫里的人要不要趁机清理几个?” 叶婧想了想,“把那个小黄门清了吧,宫女留着还有用。也给其余人紧紧神儿,别觉着是他们做得好,若非本宫护着,宫正司随时能把人带走。” 其实以叶婧如今的位份和皇帝的重视,宫正司哪敢擅自带走人,不过叶婧的话也可以理解为,若是谁不尽心伺候,她随时可以把人送进宫正司。 木香犹豫着,“娘娘,思晴也不送走吗?” “不必,她是最有用处的。” 木香心里还有疑虑,但叶婧说得明白,她一向知道娘娘心里有成算,也就去做事了。 她刚走出门,刚好瞧见思晴捧着衣裳往后院里去。 思晴是新来的小宫女,虽说是粗使,但长得很是秀气,即使穿着暗色的衣裳也难掩她的清秀。 若说她平日里做事很是利索,也没有往外传什么消息,但木香觉着她总是想往主子和皇上面前凑。 主子知道后也去瞧过思晴,回来后就说先留着她。 木香自然是听主子的,眼下瞧见了思晴也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眼神不过在她身上一过,便往自己屋子里去了。 思晴浑然不知,捧着要洗的衣裳到了后院,分好类放到三个大木盆里,便要去提水。 一旁的另一个粗使宫女莲雾瞧见了她要提水便来帮忙,“思晴,你以前在司绣所做活,如今总是洗衣裳,手能受得了吗?” 思晴倒完一桶水,伸出两只白皙的手来,上头虽看不出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娇嫩了。 她垂下眼帘,提起水桶来,“哪有什么受不受得了的,咱们都是下人,做什么活都是主子们吩咐的,咱们好好做活就是了。” 莲雾圆圆的小脸上露出向往来,“是啊,做主子多好,什么都不用做,手也能养得白白嫩嫩的。” 思晴手里的动作一顿,是啊,若是能做主子…… 二人一起把衣裳泡好,莲雾拿来洗衣裳的药粉溶到水里的时候又叹了一声,“天天儿地洗衣裳,这手可怎么办啊!” 思晴把两只白嫩的手放入水里,如今天儿热,洗衣裳不算遭罪的活计,但是反复搓洗的过程和泡在水里还没有好护手膏子可用,她的手只会愈发粗糙。 莲雾凑过来小声说道,“我瞧见娘娘赏给桔梗姐姐的护手膏子可好了,桔梗姐姐的手总是滑嫩嫩的,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儿。” 思晴也见过主子赏下来的东西,除了木香和桔梗二人,旁人哪里能时时用上好东西呢。 可是她们是主子从娘家带来的,她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比过她们二人的! 思晴微微皱眉,她不想日日做这些活计,之前在司绣所的时候虽然也只是个粗使宫女,但她会说话,又知道藏拙,讨好了一个得脸的绣娘,平日里只需要管管布料针线就行。 如今她想再寻个机会讨好主子或者一等宫女,却发现墨雅轩和司绣所不同,她那些法子没了用处,又不敢太过张扬,只能先好好做事,再筹出处。 莲雾也不管思晴没有说话,声音愈发轻,却满是感叹道,“就算比不过主子,哪怕是个采女,也不用像咱们这般做事,好歹能叫人伺候着了……” 思晴猛地回过神来,她何尝没有想过成为小主呢,可她知晓这宫里的美人何其多,她的样貌只能算是中等,没有好的胭脂首饰,哪里能叫皇上看入眼呢? 还有贞贵嫔娘娘…… 她一边搓洗着衣裳,一边想着,她这位主子可不是看起来那般简单,只看墨雅轩上下这般井井有条,就知道主位娘娘不是个蠢的。 而且她如今还有了身孕,自己若是惹了她不顺心,别说侍驾了,连命可能都要保不住了。 思晴越想越愁,一时间没注意手里的衣裳,“嘶啦”一声,上好的妆花缎子裂开了一道口子。 思晴的面色倏然变得惨白,这样贵的料子本该是精心洗护的,却毁在了她的手里…… 莲雾凑过来一瞧,也吓得不轻,“思晴,这……” 思晴脑子一片空白,她想找出法子来,可是墨雅轩上下做事都有章程,她拿过来的衣裳都有人记着,到时候晾晒过后都要原样收回去的。 若是能去司绣所找绣娘帮忙…… 思晴简单看了看手里的衣裳,不行,扯开的口子破坏了两处图样,短时间内肯定补不好。 何况这样麻烦的绣活,还有上头的丝线,都不是她或者那个绣娘能承担的。 莲雾也知道此事不能轻易遮掩过去,可她也不希望思晴出事,只能劝她好生认错,求娘娘饶恕。 不到半刻钟后,思晴跪到了叶婧面前。 第66章 思晴 叶婧看着被毁掉的衣裳,轻声叹道,“这可是上好的妆缎,本宫晋位之时皇上赏的,才穿过一回……” 思晴赶忙磕头,“娘娘恕罪,奴婢粗笨,还请娘娘给奴婢一个机会将功赎罪!” 桔梗瞧着叶婧的脸色,训斥道,“咱们宫里自己清洗过的名贵料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件了,还没有哪个小宫女像你这般,能直接给主子撕毁了的!” “奴婢知错,请主子恕罪!” 叶婧清清淡淡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你说将功赎罪?” 思晴心里一喜,抬起头来看向叶婧,“是,主子,奴婢没什么本事,但愿为主子差遣!” 桔梗不屑地撇了撇嘴,“咱们谁不能替主子办差,想为娘娘办差的人多的是,要等你一个小丫头不成?” 思晴也知道她人微言轻,不一定能叫贞贵嫔看到眼里,只能想法子证明自己有用。 “奴婢卑微,除了有几个熟悉的宫人外,的确没什么本事,但求娘娘饶奴婢一回,奴婢必定为娘娘肝脑涂地!” 桔梗没说什么,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在这样的寂静里,思晴越来越紧张,她不知道贞贵嫔会怎么决定。 这样的事情如何处置都行,可以说是可大可小,一切不过就是主子一句话、一个念头的事儿,却能决定她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思晴终于听到了主子说话。 “按照宫规,你这样的丫头可以送回司籍所里了,若是想要留下,也得挨二十个板子吧?” 思晴回过神来,发觉屋子里已经只剩下她们三人。 她不敢犹豫,略想了想就下了决心,“奴婢愿受任何责罚,只求娘娘留下奴婢!” 叶婧笑了,“你倒是聪明,也有胆量。” 明明屋子里温度合宜,思晴还是觉着自己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透,主子这是什么意思,要饶了她吗? “本宫不是不能用你,但是你要如何取得本宫的信任呢?” 思晴仰头,叶婧依旧坐得气定神闲,眼中没有试探,没有蛊惑,她就是那样淡然的样子,叫思晴生不出旁的心思来。 这次,思晴没有急着回答,她能感觉到,主子要用她了,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表忠心,才能叫主子放心。 ———————————— 外头还在看似平和,实际四处都在抓人换人的风波中,墨雅轩被带走了一个小黄门,再无其余的变动。 叶婧在各处的人手倒是躲过了这一劫,毕竟景昌帝主要针对的是传流言的人以及和宫外有关的势力,因而她的人几乎没有损伤,还有些人成功地挪到了更要紧的位置上。 趁叶婧午睡的时候,桔梗留下伺候,木香和李忠将墨雅轩上下召集到后院。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木香点点头,李忠便扫了一眼规规矩矩站在面前的一群人。 “全福被带走,如今人已经在宫正司,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糊涂人,反正以后是回不来了,你们若是也有什么糊涂心思,还是趁早禀告了主子,或许还有出路。” 木香挨个看过去,尤其是新来的那几个宫女和小黄门,尽力不错过他们每一个反应。 见没人说话,李忠继续说道,“既然你们都没话说,那就是要好生办差了,咱们主子娘娘吩咐,若是有想走的人,现在说出来,主子还肯好生放他走,若是过了今日再有差错,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奴婢\/奴才不敢!” 木香这时候才点点头,“只要你们忠心,主子不会亏待了你们。这些日子宫里事多,你们也都紧紧弦儿,有什么拿不准的只管回来上报,不许污了墨雅轩的名声,明白了吗?” “奴婢\/奴才明白。” “主子体恤,这些日子瞧见你们辛苦,叫我来给你们每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算是奖赏。” 宫人们本以为只是来听训诫,没想到还有赏钱,面色都松动了些,赶忙谢恩。 木香又告诫了他们几句,便取来银子分发下去。 等叶婧醒来,一切又恢复得井井有条,只是每个人都更认真了些。 叶婧听着木香的回禀,没什么错漏,她现在是已经独当一面的大宫女了,没什么需要她格外嘱咐的。 “娘娘,卫伴官安排好了人,只需要在娘娘这里过了明路就好。” “嗯,等皇上来的时候再说吧。” 叶婧这一等就是六天,景昌帝这些日子格外忙,除了去李贵妃宫里用过一次午膳外,再没有进过后宫。 景昌帝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叶婧简单吃了些东西,就一直等着他。 “怎么还没用膳,朕不是叫人来说过不必等朕了吗?” 叶婧挽上他的手,“臣妾知道皇上忙,必定还没用过晚膳是不是?” 景昌帝很不赞同地说她,“若是朕有事耽搁了怎么办,你这样对身子不好。” “皇上不必担心臣妾,臣妾已经用了些点心,没有饿着自己和孩子,臣妾……只是想等皇上一起用膳……” 景昌帝哪里还说得出别的话来,只能叫人赶快传膳,盯着她吃饱了才作罢。 “皇上,臣妾已经有八九饱了,若是吃撑了又不能喝茶消食,那才难受呢!” 景昌帝这才不去管她,喝完自己手边的一碗汤,便叫人撤了膳食。 “你这几日身子如何,太医怎么说?” “皇上放心,太医们照常来请平安脉,都说臣妾胎气安稳,没什么可忧心的。” 景昌帝摸了摸她不算明显的小腹,还是充满期待,“刘太医医术不错,你有什么事儿尽管找他,一切以你和孩子为重。” 叶婧乖巧地点点头,而后有些害羞地小声问他,“皇上,臣妾近日身子和以前变得不同了,听刘太医说月份大了会有更多的变化。臣妾,臣妾觉着和太医说这些不太方便,皇上能不能给臣妾找一个医女来,不管是什么诊治都方便些。” 景昌帝想起旁人有孕的时候好像是有种种不便,不过她们大多没用过医女。 宫里的主子们身边大多有可用的嬷嬷,叶婧进宫晚,不像李贵妃、宁德妃等人,在府里就有自己的人手,之后直接带进了宫。 “不如朕给你找个嬷嬷来,照顾你也方便。” 叶婧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臣妾身边宫女都年轻,找个嬷嬷来想必也能教教她们。” “嗯,朕叫人去给你挑一个会伺候、有经验的,以后你生了孩子也叫她帮忙照看。” 第67章 嬷嬷 叶婧越想越觉得可行,她高兴地打算起来,“皇上,臣妾这些日子和丫头们总是问太医各种事情,把太医都吓着了,这下子可好,嬷嬷来了,我们不会的都可以问她,也不必紧张了。” 她抚掌期待道,“等嬷嬷来了,臣妾就叫人把西厢房收拾出一间来给她住,再找个小丫头去伺候嬷嬷,好叫她把本事都教给臣妾。等孩子出生了,正好孩子和乳母们都可以住过去,臣妾也就放心了。” 见她兴致勃勃,景昌帝也高兴,“朕再叫人给你挑个医女,有些事情还是得医女去做,比嬷嬷要方便些。” 叶婧一愣,“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些。” “无妨,你怀着身孕,准备周全些是应当的。” 叶婧没有再推辞,而是认真道,“臣妾年纪小,皇上一定选个稳重些的医女来,臣妾必定好生听话,为皇上生下咱们的孩子。” 二人要歇下时,叶婧还饶有兴致地说着和孩子有关的话,景昌帝也笑着看她,时不时应和几句,叫她不觉着无聊。 杜百遇和木香带着人进来伺候二人更衣梳洗,叶婧忽而觉着一阵恶心不适,扶着木香的手快步往净房里去。 景昌帝被她吓了一跳,叶婧从有孕至今还没有吐过,却不想这般突然。 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叶婧才回来,她已经卸了钗环,面色也有些不好。 景昌帝扶住她,“怎么忽然这么不舒服,可是闻到什么不喜欢的味道了?” 叶婧的唇色都有些苍白,她勉强笑笑,“臣妾听太医说过,一般会在有孕三个月左右开始孕吐,不过个人身体不同,太医也说不准。” 景昌帝也知道这种事没有办法,他只能吩咐人尽快给叶婧找好嬷嬷和医女。 第二日下午,嬷嬷和医女就候在了墨雅轩正殿。 木香带二人先去西偏殿喝茶,叶婧正在午歇,也不知何时起身,只能叫二人耐心等候。 来人都是卫福所寻,只是她们二人彼此不识,木香也没有点破,三人就这样装作陌生地待在一处。 叶婧今日一直到未时末才起身,她梳洗过后便见了她们。 来的这位嬷嬷姓刘,是从前在王府里就伺候的老人,曾经伺候过和昭容生产,之后因为家中变故不能伺候主子,就一直在针线房做些闲差。 等刘嬷嬷家里事情处理好了,府里的大小主子身边也都有了得力的嬷嬷,她就一直没去任何人身边,之后和卫福成了熟识。 有卫福在,刘嬷嬷有时也会去太子妃院子里露脸,之后因为她儿子身体不好,还得过太子妃的恩惠。 叶婧记得这位刘嬷嬷,平日里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但她当年伺候和昭容确实用心,只看和昭容出月之后的气色就知道,这位刘嬷嬷有些本事。 至于医女沈茹则是叶家的人手,是上回叶祈给的名单中很重要的一个。 这位沈医女是家传的医学,她的祖父曾是宫里的太医,因为卷入后宫争斗被贬出宫去,一生不得志,临终前告诫子孙不要再入宫中。 沈医女的父亲听了沈祖父的劝告,只在宫外开了个医馆,沈医女也一直在医馆学习医术,直到有人恶意去医馆闹事,险些砸了医馆。 当年恰好镇国公路过,当场审清了真相,把闹事之人送狱,还留下亲兵帮沈家收拾医馆。 沈父对镇国公十分感激,两家因此有了来往。 而沈医女入宫则是因为她醉心医术,不想将一生都埋没在后院,再不能行医,一直不愿嫁人。 沈父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若是她能嫁给医家世交,就算不能出面坐诊,也可以参与治病救人之事。 沈医女不愿嫁人,只想一生与医书药材作伴,最终决定入宫做医女,永不嫁人。 叶婧对刘嬷嬷有几分熟悉,对沈医女则是第一次见,但她对二人都没有表露什么,都是一样的笑意。 所幸刘嬷嬷和沈医女都不是多话的人,叶婧感受不到二人的恶意,随即将她们放入好感度系统里。 “好感度已更新,刘荷(嬷嬷):6\/10,沈茹(医女):9\/10。” 叶婧诧异地看了一眼沈茹,她倒是实在,直接就有这么高的好感度,可见是重情重义之人。 至于刘嬷嬷,则是和卫福一开始差不多,对叶婧不够熟悉,只是出于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为着先皇后的恩德和托付才愿意替叶婧办差。 叶婧没有什么担忧,倒是宫人的好感度已经用掉了九个位子,最后一个还需要留给乳母,她身边的人手就这样固定下来了。 这些想法不过短短几息,叶婧简单交代了她们几句,就叫人带她们去瞧瞧住处。 “刘嬷嬷就住在西偏殿吧,以后孩子出生以后就住西偏殿,到时候还得刘嬷嬷替本宫和乳母一同照顾孩子。 沈医女住在太医院,本宫还是叫人给你留了屋子,以后若是有事需要你留在墨雅轩也方便些。” 二人都谢过叶婧,叶婧看过她们的好感度,又知晓二人的底细,也不用费心做什么恩威并施,直接叫木香拿了赏赐给她们。 刘嬷嬷直接住进了西偏殿的一间厢房里,沈医女则留下为叶婧把脉。 医女为主子们诊治就是方便,什么都不用准备,拿出脉枕放在叶婧手腕下,便直接开始诊脉。 沈医女年纪不过二十一,笑起来很是秀雅,开始诊脉后就显得严肃了许多。她细细感受了许久才说,“娘娘,您脉象平和,身体康健,只是奴婢有一事拿不稳,不知是否该禀。” 第68章 胎象 叶婧大概能猜到她要说什么,果然,在得到叶婧的允准后,沈医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娘娘,您似乎怀的是双胎,只是如今月份尚小,奴婢也不敢保证,半月后应当就能确定是否是双胎了。” 叶婧在心里点了点头,沈医女的好感度果然够高,若是寻常太医诊出这样的脉象来多半是要再等等的,就是为了稳妥,轻易不会给自己招揽事端。 沈医女这样有话直说很合叶婧的胃口,她露出真诚的笑意来,“竟是这样的好事,我相信你的医术,那就等半月后你再来替我瞧瞧吧。” 沈医女走后,木香有些兴奋地看着叶婧的小腹处,“娘娘,您怀了双生胎!” “还没确定呢,沈医女不是说还要等半个月吗?” “是是是,是奴婢激动了。” 木香赶忙收敛了自己的笑意,却还是抑制不住嘴角上扬,“若真是有两个孩子就好了,看谁还敢说娘娘年纪太轻了!” “沈医女是个实在的,有她和刘嬷嬷在身边,你们也能轻松点儿。” “是啊,娘娘这番筹谋下来,养胎生育都有人手在,奴婢总算能放心些了。” 木香是叶婧亲信中唯一一个会些医术的,可她到底不是正经的医家,医术也有限,哪里敢保证能完全护住叶婧。 叶婧叫卫福寻了几个人,除了刘嬷嬷和沈医女还有一个嬷嬷,就是为了能保证至少有一个人能进墨雅轩伺候叶婧。 其实叶婧两日前就有些害喜,她没有声张,只是叫木香寻了些果子来,先忍着些,就是为了在景昌帝面前第一次孕吐,好叫他急着找人。 只要去寻人的时候不够仔细,时间紧张之下,自然是最先进入视线的人最有希望入选。 果然,卫福的人将刘嬷嬷和一个伺候过太妃的嬷嬷一起推荐过去,那太妃生下的皇子如今已经封王,皇上不会同意这样的嬷嬷再伺候他的妃嫔。 沈医女那边更顺利些,宫里擅长妇产一科的医女本就不多,而这样专门伺候一个妃子的差事也是有风险的,沈医女稍微主动些就成了。 叶婧本想着能得一个人就好了,结果景昌帝为表关心,把人给她备全了。 也是她在皇帝跟前铺垫了几回,才能这般顺利。 叶婧瞧着木香难得的放松下来,她也知晓木香这些日子的紧张和辛苦,这一个月来,木香的精神每日都紧绷着,唯恐叫人钻了空子去。 “你这两日休息去吧,就叫刘嬷嬷跟着我,你也歇歇神儿。” “奴婢不累,刘嬷嬷刚来,奴婢也多和她说说话才好。” “也好,你带刘嬷嬷熟悉两日,之后我给你三天假,你每日来给我把把脉就歇着去。还有桔梗,这两天看她也愈发紧张,等你歇过了也照样给她休息三天。” 木香这次没有拒绝,她和桔梗虽然不用做什么粗活,但是每日里精神都紧绷着,唯恐叫人暗算了墨雅轩。 眼下只要不耽误主子的事情,她是该歇歇了。 “娘娘,如今刘嬷嬷来了,思晴的事儿用不用往后挪挪?” 叶婧想了想,“不必,明儿我就身子不适要静养了,后日寻个由头打发了她。叫思晴不许着急,至少要等一个月的时间吧,她也得养好身子才行。” “是,奴婢明白了。” 贞贵嫔娘娘忽然就开始害喜,稍微闻到什么不合适的味道就要吐,景昌帝去瞧过后就准了她静养些时日,什么时候好些再出来走动。 墨雅轩上下都紧张起来,娘娘这回看起来是真的难受,连心情都差了不少。 木香和桔梗两个大宫女轮流陪在娘娘身边,刘嬷嬷更是想着法子做些吃食,好歹能叫娘娘吃下些东西。 就在这个当口,思晴偷偷用了香粉,却不想刚好遇到娘娘出来散步,害得娘娘恶心,当即被桔梗赶去后院。 娘娘被这么一折腾,又吐了许久,半天吃不进东西去,气得桔梗当即就要叫人把思晴送回司籍所,连刘嬷嬷都主动说这样的时候还是需要杀鸡儆猴,才能叫奴才们多加警醒。 不过娘娘还是不忍心,这样送回司籍所,多半是没什么出路了。 最后,是娘娘叫人给思晴寻了个好去处,虽然不能留在墨雅轩了,但是去桂园里伺候草木,好歹不用干脏活累活,也算全了主仆情分。 这么折腾了一遭,叶婧更不能出门了,几日后的七夕也没有出席宴会,倒是景昌帝叫人送了一捧荷花来。 叶婧也不敢去闻荷花的香味,叫人挑了个精致的玉瓶来插好了花,又拿出一张花笺来,亲手写上了“醉倒荷花香满船”一句,一起叫人送去御安宫。 景昌帝晚上回去才瞧见了荷花和信笺,心下感叹,又叫人把私库里雕荷花的白玉簪送去了墨雅轩。 叶婧摸着白玉上头雕刻出来的纹理,嗤笑道,“皇上还真是有心。” 木香已经知道了主子对皇上…… 她能想到的最委婉的形容词应该是逢场作戏了,多了她都不敢想。 不过木香也觉得主子这样最好了,要是主子真心爱上了皇上,那白日里皇上才晋封了旁人,眼下又送东西过来,还不知主子会怎么想呢。 今儿七夕,孟才人在宴席上献舞,被晋为美人,董贵人作词一首,得到了皇上大赞,被晋为嫔。 就在给主子送来荷花之后,皇上就赏美人去了,主子能不陷进去是应该的! 木香越想越觉着主子这样做是对的,心想回去该提醒一下桔梗那丫头,省得她想错说错。 叶婧以害喜的名义又养了半个月才好了些,她虽说害喜没有传出去的那般严重,却也是每日都要吐上一两回,没有轻松的时候。 好不容易害喜的次数少了下来,沈医女再给叶婧把脉,终于确定了她腹中是双生胎。 第69章 双胎 木香和桔梗都十分激动,只是叶婧从服下系统的药丸就知道会是双胎,因而她没有惊喜,只装作高兴的样子笑了笑。 “还是去叫刘太医来一趟吧,省得皇上不放心,到时候他还是要跑这一趟。” 刘太医来了之后也是和沈医女一样的话,他比沈医女诊脉时间还要久,最终确定地告诉叶婧,确是双胎的脉象。 叶婧欣喜地抚着小腹,吩咐给刘太医封了赏钱,“有劳太医跑一趟,这事儿还请太医不要与旁人说,本宫想亲口告诉皇上。” 刘太医没有不应的,这虽然是好事,可要不要传出去还要看主子们的意思。 他识趣地领了赏就退了下去, 叶婧这才吩咐道,“去御安宫传个信儿吧,若是皇上今日有空就请他过来一趟,说我有要紧事要告诉皇上。” 景昌帝得了消息有些担心,匆匆忙完了手头的事儿就赶来了墨雅轩,却看到叶婧面色红润,笑盈盈地等着他。 景昌帝不觉松了口气,“朕以为你不舒服,怎么急着叫朕过来?” 叶婧过去拉着景昌帝的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孩子们想他们的父皇了,臣妾也想皇上。” 景昌帝本以为只是她想自己了,刚要说什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孩子……们?” 叶婧灿然一笑,“皇上没有听错,太医已经诊过脉了,臣妾肚子里有两个孩儿。” 景昌帝一愣,随即迸发出巨大的惊喜来,“婧儿此话当真?” “是,刘太医已经来过了,确是双胎。” 景昌帝放在叶婧小腹上的手有些不稳,仿佛在担心惊扰了里头的孩儿,他难得的感受到了惊喜和期待,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他只觉自己此刻就像一个普通父亲,为孩子的到来而无比高兴。 景昌帝欣喜之下就要大行封赏,叶婧急忙拦住。 “皇上,臣妾自有孕以来,已经收到了许多脏东西,若是再叫人知晓了臣妾怀的是双胎,岂非……” 见叶婧又有些害怕,景昌帝这才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婧儿所说有理,那就待你平安生产之后,朕再行赏赐。只是你怀着两个孩子,只怕要更辛苦了。” “臣妾怀着的是皇上的孩子,是皇上与臣妾的孩子,臣妾甘之如饴。” 叶婧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神色,仿佛为怀孕吃的苦都不被她放在心里,只有他们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景昌帝小心地抱住她,满是心疼和欣慰。 虽说景昌帝决意不将叶婧怀有双胎一事告知旁人,但他还是没忍住往墨雅轩赏了许多东西,不说珍宝首饰,就是送来的各类珍贵药材就叫刘太医看热了眼。 叶婧知晓分寸,并不曾有任何拉拢刘太医的行为,只是叫人选了几种不逾矩的送给了他,而后就再无行动。 刘太医收下后也承了贞贵嫔的这个人情,反正也没有坏规矩,贞贵嫔平日里也从未叫他做什么事,这就算在日常往来里,他以后去请脉再用心些就是了。 又过了半月,叶婧的害喜症状终于都消失了,之前掉的肉也一点点儿有要养回来的迹象。 刘嬷嬷沉默的脸上终于开始有了些柔和的神色,她每天都想法子能叫贞贵嫔少吐些,小厨房已经成了刘嬷嬷的地盘,每日都在刘嬷嬷的指挥下给叶婧做各种吃食。 墨雅轩的份例用度早就不止是一个贵嫔的位份该有的了,也是景昌帝吩咐过,墨雅轩的小厨房份例一律从御前拨,又时不时赏赐,因而叶婧并没有任何需要操心的地方。 刘嬷嬷也见识到了叶婧的得宠,放心地一心替她照料身子。 “娘娘,尝尝小厨房新做的养气汤,奴婢叫人拣了些参须在里头,不会太补,娘娘先试试。” 叶婧已经习惯了小厨房里的药膳,有刘嬷嬷在,药膳里头的药味很不明显,按照刘嬷嬷的说法,叶婧如今胎气稳固,只需要给她补点儿气血就好,药材放多了反而有害。 她拿起汤匙尝了一口,果然不错。 见叶婧用得舒心,刘嬷嬷放下心来,看来贞贵嫔胃口的确好起来了。 “嬷嬷,桔梗来月事了,疼得只能在屋子里躺着,嬷嬷看看能不能给她调理一下,或者本宫叫沈医女去给她瞧瞧?” 刘嬷嬷这几日都在操心叶婧的饮食,这么一想的确也有两日没见到桔梗了。 “娘娘放心,奴婢一会儿就去瞧瞧,不行再请沈医女过来吧。” “也好,她忙着研制方子呢,说是等本宫肚子大了之后抹上不会长纹。” 刘嬷嬷了然,“奴婢听沈医女提过,这是要紧事,那还是奴婢先去瞧瞧桔梗吧。” 叶婧本以为桔梗的情况不算严重,不想两刻钟后,刘嬷嬷匆匆忙忙赶回来回禀,“娘娘,奴婢瞧着桔梗情况有些不对,还是请沈医女来瞧瞧为好。” 叶婧先没有多问,直接叫人去请沈医女过来,而后才问刘嬷嬷桔梗是什么情况。 刘嬷嬷拧着眉,语气里满是担忧,“娘娘,桔梗姑娘身子康健,之前月事虽有些不适,但是从未到需要卧床的程度。奴婢方才去瞧,桔梗姑娘脸都白了,她说给自己诊脉没有异样,奴婢瞧了瞧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只是她疼得厉害,连……血都比以往多,依照奴婢的经验来看,桔梗的身子必定是有问题的,不是病疾就是中毒,绝非普通的月事。” 叶婧听完也肃了脸色,月事虽小,却是女子身体的重要反应,何况桔梗就算身子无碍,这样一遭下来也吃不少苦头,还是尽早医治才好。 沈医女在桔梗屋子里一待就是半个时辰,等她终于来回话的时候,身后跟着的木香眼睛都是红红的。 叶婧忙叫她们起身,担忧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医女还没说话,木香先看了四周,见只有彩珠伺候着,这才示意沈医女可以说了。 叶婧一看木香这般防备,就知道此事必定不小,“彩珠,去看着些,别叫人进来了。” 沈医女这才放心地回话,“娘娘,桔梗姑娘并非身子不适,而是中毒所致,若不及时医治,时间久了只怕身子都毁了。” 第70章 胭脂 叶婧一惊,她确实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缘故,木香也红着眼眶拿出一盒胭脂来给叶婧看。 “娘娘,这是上个月司计所送来的胭脂,娘娘赏了奴婢和桔梗一人一盒。方才沈医女查出这里头放了药,能毁女子根基!” 沈医女接过话去,“是,娘娘,这里头放的药量虽不至于叫女子不孕,却能慢慢毁了身子,若是一盒用完再不及时医治的话,只怕以后每次月事都会疼痛难忍,子嗣上也会很艰难。” 叶婧面色一冷,“不,不只是这样,这盒胭脂本该是送给本宫的,只是本宫那时候害喜,这些东西一律都没有用过,直接赏给了她们。沈医女,若是有孕之人用了会如何?” 沈医女心跳骤然加快,有些后怕道,“娘娘,此药阴毒,若是您如今用了,只怕腹中胎儿不保。” 叶婧沉思半晌,在心里一一想过,下手的人会是谁。 她先叫沈医女去照顾桔梗,而后问木香,“你觉得此事会是谁下的手?” 木香也已经仔细思考过了,她很快答道,“娘娘,沈医女说这盒胭脂里混合了数种药材,其中不乏珍贵乃至稀有的药材,奴婢想着是不是能从这方面下手,查出背后之人?” 叶婧点点头,“不仅如此,此时会对我出手的,除了有皇子和认为自己必定会有皇子的,就是跟我有仇的,温淑妃、宁德妃、莹贵嫔、吕婕妤、丽小仪……” 她虽然这样历数着,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 叶婧有孕之后,后宫众人对她的好感度也有变化,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宁德妃,她从-2\/10变成了-6\/10,还有莹贵嫔,从-3\/10到-5\/10。 她本就防备着这二人会对自己下手,却不想阴差阳错地叫桔梗遭了这一回罪。 至于是宁德妃还是莹贵嫔,她们又是怎么弄出了这样的“好东西”,除了叫卫福他们去查,还得叫景昌帝知晓才是。 “请刘太医过来,叫他看看胭脂里都有什么,然后把发生的事情直接告诉他就行。” 木香有些担心,“娘娘,皇上这次会不会又含糊了事?” 瞧,木香进宫一年多,就已经知晓景昌帝是个靠不住的人了,之前发生过那么多事情,最终查出结果的有多少,找人顶罪的又有多少呢? 叶婧想着,她要帮皇帝下定决心好好查清此事才是。 景昌帝再来墨雅轩的时候,整个墨雅轩上下都敛气凝神,脸上也没有了笑意。 他听过刘太医的回禀,想必婧儿这回是吓着了,便加快了脚步,直接往内室走去。 叶婧只披着件衣裳,半倚坐在床上,神情落寞,连他进来都没什么反应。 杜百遇瞧着皇上心疼的样子,识趣地没有高声唱报,而是带着人悄悄退了出去。 内室里只剩他们二人,景昌帝走过去轻声唤道,“婧儿?” 叶婧抬起头来,眼神缓缓聚焦,这才发觉是景昌帝来了。 她的双眼里一下就盈满了泪水,“皇上……” 景昌帝只觉得心好似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他抱住叶婧的动作都有些慌乱。 他也不知怎么了,只是方才叶婧的样子好似要轻飘飘地飞走一般。 景昌帝小心地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哄着她,叶婧好似终于寻到了依靠,抱着景昌帝狠狠地哭了出来。 景昌帝的肩膀处已经被泪水湿透了,可他没有丝毫不耐烦,仍旧温柔地安抚着怀里脆弱的人儿。 不知过了多久,叶婧的嗓子都要哑了,她的哭声终于渐渐弱了下来,最后抽噎着抬起头来,“皇上,皇上……” 眼见她唤了自己两声,又委屈地想哭,景昌帝忙哄着她,“婧儿不怕,别哭了,你再哭下去坏了嗓子,又要喝苦药了。” 叶婧红着眼睛摇摇头,“臣妾怀着孩子呢,不能喝那些药。” 她的声音微哑,却是那样乖巧的样子,景昌帝不由更心疼了,婧儿自己还是个娇养的孩子,却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受这些委屈。 “那婧儿先喝些水好不好?” 叶婧轻轻点头,景昌帝也不叫人,亲自去到了一杯水来。 叶婧的目光一直随着景昌帝走动,她仿佛怕他离开一般,只要一靠近就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一刻也不肯放开。 景昌帝举着杯子喂叶婧喝完水,看她这样脆弱地依赖着自己,顺手把杯子放在一旁,握住她的手腕,“婧儿别怕,朕已经听刘太医说过了,那胭脂你没有用过,孩子们不会有事的。” 叶婧就知道景昌帝这样的性子,他只要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就不会真正地用心去查。 这般想着,叶婧的眼神中满是惊慌,“皇上,那胭脂是给臣妾准备的,若非臣妾害喜,刚好把胭脂赏给了她们,此时臣妾可能已经失去两个孩子了……” 她攥着景昌帝衣襟的手愈发用力,“皇上,是谁,是谁想要了臣妾孩子的命!” 景昌帝本能地想说不会的,却想起刘太医的话。 他说此药恶毒,且用了十足的药量,只要贞贵嫔用掉一半,孩子必定受损。 “皇上,最可怕的不是娘娘会失去孩子,而是等娘娘察觉自己身子不适时停用此药,就会生下两个体弱乃至……先天不足的孩子!” 景昌帝就要到嘴边的话立刻收了回去,是啊,就算婧儿保住了孩子,他日一朝分娩却是两个体弱多病,乃是身有残疾的孩子,岂非毁了婧儿和孩子们的一辈子! 这般想着,景昌帝下定决心,他重新将叶婧揽入怀里,“婧儿,朕这就叫人去查,不会叫你和孩子再受委屈的……” 叶婧先是安心地倚在他怀里,忽然她挣脱出来,紧张地看着景昌帝,“皇上,您还记得之前的屏风和胭脂那些东西吗,您叫人惩处了司计所的人,可这次又有这样的东西送来,臣妾担心,只是一个司计所就有这样多坏心之人,若是有人想谋害您……” 第71章 查处 景昌帝心里一惊,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除了宫里的人,宫外的那些人也蠢蠢欲动,除了岚王,诚王也被清查出了许多留在宫里的人手。 那么这次的事情到底是后妃所为,还是那些看不惯他的兄弟们? 叶婧见他神情微微有所变化,就知道他已经想到了前些日子清查后宫之事。 帝王最怕的是什么? 后妃之间的倾轧轻易动不了他的心弦,可若是和他自身的安危,甚至是皇位挂上了钩,景昌帝才会真正用心。 果然,景昌帝当日就以贞贵嫔和腹中皇嗣被人毒害为由,直接叫宫正司开始搜查。 没想到事情还没查清楚,承庆宫里的一个黄门跑到御前求见,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中毒吐血,如今还在昏迷! 景昌帝和得了消息的温淑妃赶快往承庆宫赶去,太医正在给三皇子施针,只有一个医童去皇上跟前回话。 “启禀皇上、淑妃娘娘,二皇子已经醒来,性命无虞,三皇子尚在昏迷中,赵太医还在救治……” 温淑妃瞬间放下心来,双腿一软,险些跌倒。 景昌帝捞了她一把,温淑妃站定后他才大步走进去,“三皇子如何了?” 赵太医在施针不敢擅动,一旁替他递东西的一个年轻太医回话道,“启禀皇上,三皇子中毒比二皇子重些,赵太医说施针之后若是能吐出毒血就好,若是不能……” 景昌帝捏紧了手心,他虽说不常见三皇子,可他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又一向乖巧不曾惹出什么事端,他还是希望他能平安。 是谁,是谁接连对他的孩子们下手…… 景昌帝眸中的寒意越来越盛,他该叫暗夜来查查了,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之人,能这样大手笔暗害皇嗣之人,他必不能留他性命! “呕!” 三皇子忽然吐出一口红黑色的血液,恍惚间说了句“好疼”,就又晕了过去。 赵太医松了一口气,他拿帕子擦干净三皇子嘴边的黑血,赶紧给景昌帝回禀。 “皇上,三皇子吐出了毒血,想来性命是保住了,之后还需要服用几天解毒的药剂清理身体里的毒药,能恢复到什么样子还要看三皇子的身体状况如何。” 景昌帝不甚满意,却也知道中毒之后想恢复也不是一时之事,“二皇子呢?” “回皇上,二皇子所用之毒不多,想来服用半个月的药剂就能痊愈。” 景昌帝这才得了些安慰,点点头道,“你们就在这里专心为两位皇子解毒,务必养好他们的身子,不许留下遗患。” “微臣必定尽心尽力!” 景昌帝又去看了二皇子,见他已经清醒过来,只是还有些不适,安慰了他几句就匆忙赶回了御安宫。 “去叫暗影过来。” 暗影是暗夜组织的首领,暗夜组织是景昌帝一手培植,从景王府开始就养在身边的人手。 暗夜众人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了无牵挂之人,被景昌帝收拢到身边培养挑选出来的一组人,他们只听命于景昌帝,为他暗中探查并在必要时候出手。 除了暗影之外,暗夜组织还有影一到影九,个个武艺高强,各自带领自己的人分头行事。 景昌帝平时只需要对暗影发布命令,再由他找到合适的人选去做。 此次要他去查的事情涉及两个皇子和尚未出生的皇嗣,暗影无比警醒,回去就找了最稳重的影一和尚无任务在身的影七帮他。 “皇上明令,此事不论涉及哪股势力都需要如实上报,但切记,绝不能擅自行动,若是谁轻举妄动坏了皇上的谋划,我也保不住他!” 暗一和暗七齐齐抱拳,“是!” 宫里人只觉是宫正司在行动,无人知晓暗夜众人是如何行动的。 两日后,一封密信送到了景昌帝面前。 景昌帝明明没有动怒,站在一旁的杜百遇却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冷意,不知是对谁。 他不敢扫过一眼那信纸,唯恐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良久,就在杜百遇脊背都有些僵硬的时候,景昌帝放下信纸,“摆驾祥玉宫。” 杜百遇忙去安排,他心里隐隐有所猜测,却不敢往深了去想。 宁德妃接了御前的消息有些意外,皇上极少未过正午就来祥玉宫,不过她还是赶紧梳妆,又叫人去通知孟美人。 宁德妃换好衣裳,刚梳好发髻就听御驾已经到了外头的宫道处。 宛儿飞快地挑了两只金簪插到宁德妃的发髻上,宁德妃戴好耳饰,对镜露出一抹温婉的笑意,自觉满意后起身迎出了宫门。 “臣妾\/嫔妾给皇上请安!” 景昌帝走下御驾,以一种全新的目光去审视着这个跟在她身边十年的女人。 就在宁德妃心里觉着奇怪的时候,景昌帝笑着扶起她来,“孟美人也起来吧。” 孟美人见皇上亲自扶起宁德妃,哪敢往前凑,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往正殿走。 杜百遇往后一拦,“孟美人留步,皇上今日想和德妃娘娘说说话,您先回去歇着吧。” 孟美人对杜百遇还是十分客气的,她微微一福身,还笑着客气了几句,然后才回了西偏殿。 正殿里,景昌帝饶有兴致地品了宁德妃递过来的茶,“嗯,这毛尖不错,是司计所送来的?” 宁德妃一愣,“是臣妾母家寻来的,臣妾的兄长知道臣妾喜欢喝这种茶,有了好的就分些给臣妾。” “你兄长对你倒好。” 宁德妃笑笑,“臣妾兄长没什么大志向,却是个好兄长,他在家里对嫂嫂和侄子侄女也好,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就是了。” “他在前朝也算是得用,怎么能说是没有大志向。” “臣妾兄长自知天分欠佳,只是勤勤恳恳做事罢了。” 景昌帝对此不置可否,宁德妃心里有些忐忑,她总觉着皇上今日有些奇怪,偏偏他神色无异,叫她看不出虚实。 二人闲谈了半盏茶的功夫,景昌帝忽然问她,“你对承庆宫下毒所用的人手,是你自己所有还是有你兄长相助?” 第72章 问罪 宁德妃一愣,旋即疑惑又委屈地看向景昌帝,“皇上这是何意,什么承庆宫下毒,臣妾……” 她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惊讶道,“难道有人对皇子下毒?” 景昌帝细细地看着她面上的每一寸表情,不由得在心里赞叹,若非他如此突然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又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还真的会被她此刻的反应给蒙骗过去。 景昌帝不免觉着心惊,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她还有多少事是瞒着自己的? 又或者说,自己真的看透过她吗? “朕,看在多年情分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墨雅轩和承庆宫下毒的人是不是你?” 宁德妃脸上露出迷茫和冤枉来,她跪了下去,秀丽的脸上浮现出旁人难以抗拒的委屈来,“皇上,臣妾不知今日之事到底如何,但是臣妾未曾给谁下毒,若是有人诬告臣妾,臣妾愿意与他对峙,只求皇上查清真相,还臣妾一个清白!” 景昌帝今日会把话挑明,就是拿到了明确的证据,他相信暗夜的能力,也下了决心要处置了这件事,因而在面对宁德妃的自辩时,他心里并没有丝毫动摇。 “司计所的副司计李碧青是你安插的人手,也是在你的指示下,她多次试图往墨雅轩里送掺了药物的东西,之前种种没有成功,你却仍不死心,将掺了药的胭脂送去墨雅轩。” 景昌帝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厌恶,“朕叫你生下皇子,却是滋长了你的野心,竟想着将朕的儿子都毒害,好叫你的儿子成太子,捧着你做皇太后不成!” 宁德妃心里的惊慌已经快要将她淹没,为什么,为什么皇上会知晓她对贞贵嫔下手的事情,李碧青在司计所埋得何其深,竟也被皇上查出来了? 还有,皇上所说承庆宫之事又是什么,为什么也说是她所为? 宁德妃已经来不及细想,她能想明白的是,自己绝对不能承认此事,否则她就完了,渊儿的以后也就完了…… 她往前膝行了几步,跪在景昌帝面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皇上,臣妾实在冤枉啊!皇上今日过来,不问缘由地就要问罪臣妾,却也要容臣妾分辨一二。皇上所说之事臣妾都没做过,若是皇上实在怀疑臣妾,不管是谁污蔑,臣妾都可以与他当面对峙,只求皇上开恩,给臣妾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吧!” 景昌帝没有说话,宁德妃就恳求地看着皇上,眼神丝毫没有闪躲。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语气中有些许惆怅,“德妃,朕与你也有十余年了,若非有实证摆在朕面前,朕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么多年来都让朕信任的人,竟然是这般的蛇蝎心肠……” 宁德妃心中难免惴惴不安,皇上到底查到了什么才这般笃定,又是为什么说她给承庆宫下毒? 她现在实在是进退两难,若是想借由承庆宫一事中的破绽为自己洗清嫌疑,难免叫皇上认定自己对墨雅轩下手,可是若不找准漏洞为自己分辨,皇上真的将这些事都安在她头上,那才真的大难临头了! 宁德妃斟酌着词句,“皇上,臣妾或许之前处理宫务时与司计所中人有所接触,不知那人做了何事叫人以为是臣妾所指示。可是承庆宫那里,臣妾是从未伸过手的啊,臣妾的渊儿还这样小,臣妾哪里会在承庆宫准备什么呢?” 她这话既是说自己没在承庆宫安插人手,又是在暗指自己的儿子年纪太小,她不会为了遥远的太子之位下此狠手。 景昌帝终于难得的动摇了一瞬间,或许是宁德妃说得太言之凿凿,又或许是她的话说得合理,叫景昌帝认为她这样的聪明人是应该如此。 见景昌帝沉默着,或许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宁德妃更是尽力表现出自己的温婉体面,就像这些年来她一直所做的那样。 “皇上,就看在臣妾在您身边这么多年的份上,也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好歹给臣妾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吧!” 景昌帝仍是没有说话,他想,或许自己选择今日过来单独和宁德妃问话,而不是直接将此事交给宫正司,也是他心里存着一丝侥幸。 他也不希望这么多年信错了人,即使她不是景昌帝真正爱过的人,但好歹是有过许多温存的时光。连孩子都生育了两个,还位居高位的宁德妃若是这般狠毒之人,景昌帝自己也会觉得挫败。 “朕会叫人去细查,这些日子你就在宫里静养吧。” 景昌帝顿了顿,沉声说道,“朕也希望此事并非你所为,既然你求了,朕便给你一个机会。但是德妃,你既然这般坚称自己的清白,若是再加朕查出真相并非如此,朕只会加倍处责,你确定不后悔吗?” 宁德妃没有选择,她只能坚定地声称自己的无辜,并在祥玉宫里,静静地等待结果。 中秋将至,宁德妃却在皇上去过一次后没有缘由地开始称病静养,连孟美人都被赐迁居明瑟宫,后宫众人纷纷猜测缘由,可御前的人在这样的时候口风何其紧,祥玉宫又大门紧闭,里头没有一人能出来。 只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宁德妃只怕是犯下了什么大错,只是皇上还没有发落罢了。 旁人不知,叶婧却是听景昌帝提起,司计所里的人咬死了就是宁德妃指使,还拿出了宁德妃赏赐的金银和两件首饰,还说出了些旧事,严审数次都毫无变化疏漏,可见其言之真。 景昌帝叹了一口气,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叶婧的手,“朕实在不愿意相信,德妃会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接连对你腹中的孩儿和朕的两个儿子下手,这样的毒妇若还存在朕的后宫,岂非人皆惊惶……” 叶婧握住他的手,“皇上,臣妾也不愿相信德妃娘娘会做下这样的事情,不管做下此事之人究竟是谁,只要最后查清处置了,就是对后宫、对皇室的一件益事。” 她心疼地抚上景昌帝的眉间,“不管是谁做的,只要查出来就好了。瞧皇上的眉头都皱了,前朝之事都要倚仗皇上一人,您切勿因为作恶之人动心生气,您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第73章 背锅 看着叶婧心疼的样子,又听她这样絮絮叨叨地关心自己,景昌帝心里也涌上一股暖意。 “婧儿不必担心,朕不过是一时感慨罢了,不管是谁做下的这般恶事,朕都不会轻饶。” 他温柔地看向叶婧,“倒是你,怀着身孕还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有烦心?” 叶婧眉间蹙起淡淡的忧愁,轻轻地叹了一声,“皇上,臣妾哪里能不去想呢,若非臣妾顾念腹中胎儿暂时不用脂粉,若非有药的胭脂刚好加重了桔梗的情况,臣妾只怕不是做了枉死鬼,就是还不知道暗处有这样的一个人在盯着墨雅轩,随时都要害死臣妾和孩子……” 说着说着,叶婧眼里的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景昌帝能感受到她身子在微微颤抖,想必又是想起了当时的害怕。 景昌帝心疼地揽过她来,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是朕不好,还在面前提及这样的事儿。别想了,朕会处置这件事里的人,此后凡是送到墨雅轩的东西必须再次检查,朕把刘太医留给你,以后你的所有用度都由他确认无误后再送进你殿里,别担心了……” 叶婧认真听完,使劲儿点了点头,“臣妾也会更当心的,臣妾现在还承担着两个孩子的生命安全,以后也该更小心才好。” 叶婧静静地依偎在景昌帝怀里时,心里想的是,这次宁德妃该如何脱身呢? 以她的角度来想,其一是叫司计所那个副司计自己认下所有的罪行,最好是能再咬死别的人。 其二是可以反造伪证,不管是其余人动手的痕迹,还是要栽赃嫁祸给宁德妃都好,以景昌帝的性子必定起疑。 最后的法子则是在山穷水尽的时候,只能利用所谓旧情,还有两个孩子的分量去为自己开脱求情了。 其实最好的是第二种,至少对于景昌帝这样的帝王来说,在眼下这样的疑心情况下,翻供声称不是宁德妃所为也只会让他更加怀疑宁德妃,反而是其中掺杂着其余人手的痕迹,更能叫景昌帝多想,最后把怀疑逐渐移到别人身上。 叶婧嘴角缓缓的露出一抹笑意,可惜啊,宁德妃的脑子倒是足够用,她必定能想到应对的法子,但是她的人要怎么联系外头呢? 这一局对宁德妃来说最难破的地方就在于,景昌帝,或者说在叶婧旁敲侧击早就暗示过的景昌帝,从他去祥玉宫的时候起,御前的人就将祥玉宫上下看管了起来。 宁德妃想做任何挣扎和反击,总是需要和她的人手通信,结果连孟美人搬出去的时候都只许带了一个贴身宫女,余下的所有人到现在都还待在祥玉宫,她要如何传递消息呢? 叶婧饶有兴致地替她想了一条条路,明路上景昌帝已经堵死了,暗地里有卫福的人手就等着宁德妃出错漏,她会怎么选呢? 宫正司里的人已经审不出什么新花样了,李碧青最后被活活打死,也没有翻供。 景昌帝本就准备了结此事,暗七却传信到御前,宁德妃手底下的一个小宫女装病给太医递了信,又由那个太医送出祥玉宫,暗中联络人手想替宁德妃做事。 景昌帝将密信扔在桌子上,“不愧是宁德妃,这样的时候了还能想法子传出消息去。” 杜百遇忙跪下,“皇上恕罪,是奴才看顾不全,叫人漏了消息。” “你是有罪,朕已经明令不许任何人有机会给祥玉宫传递消息,还有人敢逆朕的意思,冒险也要行此事,这些人更该死。” 杜百遇连连告罪,景昌帝挥手叫他起来,“行了,也是朕有意想看看德妃会怎么做,不算你失职。” 景昌帝可以这么说,但是杜百遇不能不请罪,他起身之后仍是谨慎小心,一副有错在恕罪的样子,引得景昌帝笑骂道,“你这奴才做什么相!” 杜百遇赔着笑,“奴才这不是怕皇上动气,这才想法子逗个乐子罢了。” 景昌帝笑过之后长叹一声,“德妃啊……” 杜百遇看得清楚,皇上这是彻底相信了此事是宁德妃所为。 这几日本就是宁德妃最后的机会,杜百遇不知道宁德妃做了什么,但是看皇上已经下定决心就知道,必定是想法子脱罪时反而做实了自己的罪行。 正如他所想,宁德妃在传出去的消息里叫人联系承庆宫的暗线,要“不经意间”被人发现是由李贵妃指示,而非她所为。 景昌帝此时已经不去想此事的真伪了,他真正需要考虑的是两个孩子的去处。 以宁德妃的所作所为,景昌帝必定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继续在她的抚养下长大,也不想她的事情影响到两个孩子。 宁德妃的一儿一女,儿子虽小,却是个皇子,不管在谁名下抚养都是大事。而女儿又已经九岁,都是懂事的年纪了,若是离了母妃…… 为了两个孩子,宁德妃不能戴罪而死,但是她势必要降位,更何况,景昌帝不愿自己的孩子在这样的毒妇名下长大。 景昌帝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不管他怎么做,孩子们都不会再有自己的亲母妃了。 他心里的怒气不由得又点燃了起来,若非宁德妃作恶,他的孩子们岂需承受这样的痛苦! 贞贵嫔的孩子无恙只是侥幸,二皇子和三皇子中毒后一直在调养,三皇子那孩子更是每日都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 如今宁德妃的一双儿女都要与母妃分离,这些都是宁德妃的罪过! 景昌帝不再犹豫,“杜百遇,传朕旨意,宁德妃私德不修,对上不敬,不堪为妃,即日起废除封号,降为常在,迁到明瑟宫西偏殿里去。二公主记到和昭容名下,五皇子迁去承庆宫居住。” 第74章 许常在 杜百遇记下后,景昌帝又吩咐他,“叫墨竹去照顾五皇子,再从御前拨两个宫女一起过去,之前宁德妃手底下的人一律不许用。” “皇上,那二公主身边的人……” “把祥玉宫跟过去的都换了,其余不用变。叫和昭容多去瞧瞧二公主,别叫她多想,让杜鹃也看着些,二公主如今是和昭容的孩子,不许叫人慢待了她。” 景昌帝想了想,还是又吩咐了一句,“中秋那日给和昭容晋位昭仪,叫人准备下去吧。” 圣旨传到祥玉宫的时候,宁德妃,现在的许常在满眼的不可置信,“皇上,皇上怎么会信了那样的话,臣妾冤枉啊!” 她想不明白,在知道皇上派人看守祥玉宫的情况下,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她没有任何行动,为的就是能让皇上认为她是无辜的,受人冤枉的情况下没有任何需要遮掩的证据。 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还是认定了她有罪! 许常在不愿接旨,一直拦着杜百遇,想要求见皇上。 杜百遇一个眼神,跟来的黄门就一左一右架住了许常在,杜百遇得了自由往后退一步,还是很恭敬地说道,“常在还是快接旨吧,皇上已经为您留了体面,您该知晓如何才是最好的做法。” 许常在自嘲一笑,“体面?从四妃的位置直接降为常在,这般虚无缥缈的体面又有何用!” “许常在,您毒害皇嗣,皇上还肯留着您的位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我不曾做过!皇上为何不肯信我!” 杜百遇没有多做解释,传信的宫女方才已经被带走,多半也是难逃一死,但是他不会多嘴,更不会为了给她解惑就擅自将皇上未曾允准的话告诉旁人。 这时候外头传来孩子的哭声,不过很快就低了下去,是有人将五皇子抱走时吵醒了他,正在百般安抚。 许常在一愣,挣扎着就要起身,“你们要把渊儿抱去哪儿!” 两个黄门丝毫不敢放松,杜百遇耐心解释道,“皇上下旨,您要搬去明瑟宫西偏殿,五皇子无人抚养,搬去承庆宫由皇上派人去照顾。” “无人抚养,怎么会无人抚养,本宫还活着呢!” 杜百遇没有提醒她已经不该自称“本宫”,只是将皇帝的意思一一传达,包括二公主要记在和昭容名下,由她抚养。 许常在震惊伤心之下,竟停住了挣扎,怔愣着落下泪来。 她本该哭闹的,但是她不敢,如今连孩子都抱走了,可见皇上已经在心里给她定了罪。 她糊里糊涂的,竟不知着了谁的道,将这些污水泼到了她的身上。 此时的许常在已经不去想自己对贞贵嫔下毒的事实了,她只是想知道是谁将毒害两位皇子的罪名安在她身上,那个人又是如何做到的…… 她想闹,但是她不能,圣旨上所说对上不敬的罪名不过是最后一块遮羞布,不让她有个歹毒的名声,连累了孩子罢了。 若是她再惹怒了皇上…… 许常在已经许久没有流这么多眼泪了,她瘫坐在地上,身上穿戴的都是与常在规制不合的东西,她将身上的首饰悉数取下扔到地上,自己慢慢站起身来。 “走吧,不知我身边的宫人如何处置?” “祥玉宫所有宫人都交由司籍所再行安排,也会安排新人跟您去明瑟宫的。” 许常在拿帕子将脸擦干净,随即将那张精美刺绣的帕子也扔到首饰上,去梳妆台处取了两支银簪将头发挽好。 杜百遇赞叹她想通的速度,同时也赞同她的体面。 “元宵,带许常在去明瑟宫吧。” 明瑟宫里,莹贵嫔乍一听到圣旨也很是诧异,宁德妃忽然获罪降位,连孩子都抱走了? 她是知道点儿风声的,承庆宫里闹得那么严重,多数人都知晓两位皇子是中毒了,莹贵嫔也因此守在自己儿子身边,唯恐四皇子也遭了祸。 如今看来,此事是宁德妃所为了,只是她这么就住进了明瑟宫…… 莹贵嫔烦躁地拧着帕子,祥玉宫是离得近,可她自己一个人住得好好儿的,忽然住进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获罪的妃嫔,真是膈应。 画意轻声安慰着,“娘娘,祥玉宫附近的宫室里只有咱们宫里的偏殿都没有住人,甘泉宫和含霞宫的偏殿都住满了,悠然轩太小,李贵妃那边又是不容人的,皇上只能把人交付给娘娘了啊。” 莹贵嫔也知道这个缘故,只是她厌烦许常在,“和昭容和温淑妃那里也有地方,偏偏就住在本宫这里……” “和昭容要抚养二公主,许常在若是住过去只怕会多了许多麻烦。” 至于温淑妃的永福宫,里头只住了周嫔,而且后殿也有住处,若是让许常在搬过去也不是不可,但是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就不由她们有什么想法了。 莹贵嫔叹了一声,“罢了罢了,本宫也就是随便说说,赶紧叫人把西偏殿打扫出来,一会儿人就要来了。” 东西偏殿里日日都有人做简单的洒扫,之前孟美人迁过来的时候又收拾过一会,如今打扫起来也快得很。 画意叫了六个粗使宫人一起过去,两刻钟就收拾干净,把里头符合常在规制的家具留下,又简单添了些用度,多是些被褥吃食,其余的自然有司计所操心。 “娘娘,咱们要不要留个宫女给西偏殿?” “不必,咱们还不知道皇上的态度,别擅自行事。” 许常在看着和祥玉宫比起来,既狭小又空荡荡的西偏殿,心里只有战意。 她不能倒下,她还有两个孩子,特别是五皇子,只要他一时没有记在别人名下,她就仍然有机会。 不管是谁,让她栽了这样大的一个跟头,她都不会放过那人的。 她静静坐了许久,提声唤了新来的宫女,“替我梳妆,我要去正殿给莹贵嫔请安。” 第75章 后患 墨雅轩里,叶婧听了皇帝的种种处置,终于露出第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宁德妃一定想不明白,她明明自认为了解皇上,也没有轻举妄动,为什么还会获罪。” 木香笑道,“娘娘的法子好,提前吩咐了小琪和正殿的人交好,虽说只是个粗使宫女,这节骨眼上也有用。” “她以为自己不动手就能洗清嫌疑,本宫偏叫她吃下这个哑巴亏,她以为只有她了解皇上不成?” 在发现胭脂被掺了药之后,叶婧就知道机会来了,她吩咐下去,之前就备好的计划立刻开始施行。 之前以宁德妃名义在承庆宫收买的人接到了指示,给两个皇子下毒,促使景昌帝彻查,而他肯这么直接地处置宁德妃,则是因为叶婧的人给他制造出的假象。 正殿的小宫女听了小琪的传话和仿制的密信,以为主子吩咐,就装病试图把消息传出去,来人稀里糊涂地拿到了所谓“宁德妃密信”,刚出祥玉宫就被御前的人抓住搜身。 他们以为缴获的是真正的信息,呈到景昌帝面前后,景昌帝看着信里头宁德妃的种种安排,涉及到的人正是他查出来在承庆宫经手下毒之人,自然是深信不疑。 而承庆宫的人也一直以为是宁德妃派人联络的他们,故而不论如何拷打,最后只能招供出来宁德妃,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真相。 如此人证物证俱全,连宁德妃的反应都合情合理,处处都是她为真犯的证据,总算叫景昌帝下定决心了。 瞧,她多贴心,宁德妃什么都不用做,叶婧就给她准备好了一切,她只需要收下自己的罪证就好。 “小琪安排好了吗?” 小琪就是之前埋在祥玉宫的暗棋,也和其他人一起被安排回了司籍所。 “娘娘放心,小琪已经被安排到了桂园,奴婢也吩咐过让她接近思晴,小琪说叫娘娘放心。” “嗯,宫正司里的那个宫女怎么样了?” “皇上下旨,已经处死了。” 叶婧舒心地长出一口气,她本来还准备了后手,为了防止景昌帝给宁德妃自辩的机会,她还叫小琪在孟美人宫里藏了东西,却没想到这次景昌帝如此果断。 也好,省得夜长梦多,宁德妃成了许常在,她连自己都顾不周全的情况下,还能如何想着去害别人的孩子呢? 叶婧心情颇好地拿起给孩子准备的绣样挑选着,这样对她孩子出手的人,自己怎么会容忍她活下去呢,许常在且再活几日吧,等这事儿淡下去,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娘娘,沈医女回来了。” “叫她进来吧。” 沈医女是去给桔梗看诊,过来向叶婧禀报,桔梗用药之后身子好了不少,沈医女顺便给她施针调理身子。 “沈医女可会觉着本宫给孩子下药有伤天和?” 沈医女一顿,“回娘娘,奴婢不曾。” “本宫叫你配置这样的毒药出来,还用在了两个皇子身上,你若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便说出来,切不可在心里留了什么芥蒂。” “娘娘,若是在外头的平民百姓家,奴婢或许觉着这般行事不妥,甚至是狠毒,但这是宫里。” 沈医女低下头 ,“奴婢祖父曾在宫中为医,奴婢也知晓宫中的难处,娘娘从未害人却险些失去两个孩子,不如主动出手,方能保全自身。” 叶婧相信她所说的话,或者说她今日会这么直白地与她交谈,也是因为这件事的整个过程中,沈医女的好感度都没有丝毫下降。 前些日子她为桔梗医治的同时,借此机会住在墨雅轩,事实上也在做出叶婧要求的毒药。 沈医女自问也曾在心里自问过,两位皇子还小,也不曾害过贞贵嫔,这样给孩子下毒岂非恶毒? 但她一边熬药一边想通了,宫里的事哪里是这样简单,若是人人都这般讲理,贞贵嫔为何会险遭毒害,又怎样自保呢? 她抬起头来,坚定地看向叶婧,“娘娘,奴婢既然决意要帮娘娘,就必定忠心。奴婢明白,这些事都是为了护住娘娘和皇嗣,奴婢心里绝不会有异议,请娘娘放心。” 叶婧没有解释,她这次对宁德妃的反击是因为她先出手害了自己,可是之后叶婧不只是为了反击,也不只是为了自保,她还有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为了自己的目标,叶婧可能会伤害旁人,但沈医女不需要知道这些,至少在她彻底忠心之前不需要。 “你不多想就好,桔梗的身子就交给你了,我昨日瞧着她身子已经好了不少,手心摸起来都是暖的,这都是你的功劳。” “这是奴婢该做的。” “好在有你医术这般好,木香,把我备的节礼给沈医女带上。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歇息,过了中秋再回来,若是想回家看看也好,让李忠给你报上去,再带两封宫里的月饼回去。” 沈医女上回出宫还是二月里,她本以为贞贵嫔生产之前都不能出宫的,眼下得了允准,忙谢过恩之后,捧着木香给的两个匣子出去,自然有小宫女接了过去。 她心里感叹,这样的主子实在是足够体贴,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呢? 至于做什么事,沈医女入宫时间也不短了,这宫里哪有谁手里是真的干净,不过是比谁更聪明,更能得皇上的信任。 自己能跟一个聪明又肯信任自己的主子,已经是难得的福气了…… 叶婧自然不介意多给沈医女些实惠,也给足了她体面。 宫里都看重太医而轻视医女,叶婧却觉着一个医术好的医女远比太医要好,不管做什么都不似太医那般显眼。 正如这次沈医女借由为桔梗医治之名留在墨雅轩,顺理成章也不惹人注意,而且自己怀孕生产之事,还是医女在身边更贴心方便。 不止沈医女,只要在叶婧身边忠心的人,她都一律厚待。 叶婧手里不缺银子,也不缺赏赐,她对自己人从不吝啬,只要差事办好了,那点儿东西算得了什么呢? 正是中秋时节,叶婧借口身子不适缺席了宫宴,给墨雅轩上下准备了厚厚的封赏,桔梗身子也好了,主仆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了节。 第76章 魏常在 中秋宫宴上,景昌帝下旨迁和昭容为和昭仪,以慰其抚养皇嗣之功。 和昭仪虽然高兴,心里却更加担忧,二公主已经懂事了,她会认自己这个母妃吗? 想到自己的大公主明年就要成人,及笄礼后就能议亲了,和昭仪只想好生安抚二公主,好歹别闹出什么不愉快来就好。 这般思量着,和昭仪照着自己给大公主准备的东西一次次往二公主处送,她也时常亲自去探望。 大公主和二公主本就亲近,有大公主时时劝着,二公主虽说为亲生母亲伤心,到底许常在人好好儿的,她也就缓和了情绪。 景昌帝留在毓秀宫的人看在眼里,都照样禀报了上去,景昌帝暗道给二公主选对了母妃,又送了两次赏赐给和昭仪。 雅韵宫里,和昭仪接了赏赐后,挑出两匹娇嫩颜色的料子给了住在西偏殿的魏常在。 魏常在一向受和昭仪照拂,二人都都是不愿争抢的性子,因而相处极其融洽。 “嫔妾谢娘娘赏赐,皇上这是惦记着娘娘的好处呢!” 和昭仪被她扶着回了正殿,坐下后饮了一盏热茶,总算是舒心了不少。 “这次也是你的主意好,本宫对二公主好,皇上才会对婉儿的婚事多上心。” 魏常在长相清秀,不算叫人惊艳,但是双眸如水,丝毫没有轻佻之意,叫人一看就觉着温婉舒心。 “怀康公主是皇上的长女,皇上自然会为公主择一位佳婿。” 和昭仪想到女儿,眉眼间都是慈爱,她跟在皇帝身边十几年,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如珠如宝地抚养长大,这么快就要到了为她挑选夫婿的时候了。 “娘娘,不知您对公主的亲事有什么打算?” 和昭仪想着自己叫家里收集起来的人选,她看好了其中两个,只是不知皇上会不会也同意。 “本宫只想婉儿能健康顺遂地过一生,若是能觅得情意相投的夫君最好,若是不能,好歹也要能敬重她、与她携手走下去。” 魏常在放下心来,只要和昭仪没有打算在怀康公主的婚事上有什么过高的要求,或者是想找高门公子就好。 好在娘娘不糊涂,以后母女俩相互依靠着,日子不会差,她依附娘娘也就能安心了。 魏常在陪和昭仪聊得高兴,又得了两件精致的首饰,一并拿了回西偏殿。 魏常在的贴身宫女腊梅收起料子后回来,正瞧见魏常在打开了两个首饰盒子,里头分别是一支金簪和一对玉钗。 腊梅高兴地去瞧这两样东西,样式精致,虽不是常在份例里的东西,但是很合规制。 “昭仪娘娘真是对小主极好,赏下来的东西又精致又实用,小主那件绣了玉兰花的新裙子配这对儿玉钗必定好看!” 魏常在也喜欢这对玉钗,她亲手把这两件首饰都收进梳妆盒里,“咱们运气好住进了雅韵宫里,主位娘娘这么宽和,什么烦心事都没有。” “是啊,小主又和娘娘聊得来,您有娘娘庇佑,若是能得皇上宠爱,得个孩子,以后终生就有依靠了。” 魏常在有一瞬间的心动,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摇了摇头。 “我进宫几年,已经瞧得清楚,宫里的美人那样多,莹贵嫔、贞贵嫔、容婕妤……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哪个是好对付的呢?我不是能得宠的性子,何苦把自己陷进去,若是天命眷顾叫我有孕自然好,若是不能,我也不会去争去抢,只求平安度日就是了。” 腊梅知道她心里有成算,当即点点头,“我都听小主的。” “把我的绣活拿来吧,大公主出阁的时候,咱们总该多添些东西的。” 腊梅应了一声,拿了魏常在刚绣了一角的屏风过来,站在一旁给她理丝线,一边感叹,“小主真是有心,这样大的绣屏,您得绣多久啊!” “我没什么别的能拿出手,玉石首饰自然有皇上和娘娘为公主准备,咱们只能准备些能表示心意的,好叫娘娘高兴。” “娘娘最心疼大公主,小主准备的绣品必定叫娘娘高兴。” 魏常在心里打算着,这件屏风大概就需要半年多的时间,再准备两套衣裳,还有成亲时候要备下的荷包,时间应该差不多。 荷包那些可以叫腊梅她们一起做,反正都是赏人用的,但是衣裳里外两身需要不少功夫,特别是里衣的料子得搓揉洗过才好。 她算了清楚,时间够用,只需要每日绣上两个时辰,别出差错就好。 —————————— 许常在在后宫成了没人敢搭理的透明人,她心里不觉失望,只是自己的人手被皇上除了大半,和家里传信都不能。 许常在的兄长得知妹妹被贬,连两个孩子都被带走了,想知道妹妹的近况又找不到途径,只能求见皇帝,想着为许常在求情。 景昌帝听了通禀后头都没抬,压根儿就没想见他,只叫杜百遇出去打发了人。 “许大人,皇上正忙着呢,前朝事多,您有什么要紧事吗?” 许大人犹豫了一下,没法说自己是为许常在求情,没听杜百遇说皇上正忙朝政呢吗,他哪敢在这样的时候为这样的事求见? 他没法子,又不能不管这个妹妹,只能悄悄上前,往杜百遇手里塞了个玉佩。 “伴官辛苦,不知我何时来求见皇上合宜呢?” 杜百遇揣摩着皇上的意思,虽没有明说,也提了提承庆宫发生的事情,而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奴才不知道朝事如何,但是皇嗣之事叫皇上忧心,只怕许大人最近来求见都不是合适的时候啊……” 许大人听杜百遇话语中暗示是许常在犯下的大罪,只觉一股寒意从后脊梁骨一直窜到天灵盖。 若是妹妹她真的……那皇上还能留她一命已经是万幸了,他要是还敢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只怕连许家也要受到牵连。 许大人连连作揖,“多谢伴官提醒,皇上政务繁忙,又要照拂后宫皇嗣,下官不敢叨扰。” 杜百遇见他懂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把玉佩收好,“许大人慢走。” 许大人出宫后,许家对此再不敢置喙,上下众人皆是低调行事,不敢声张。 第77章 私兵 叶家则是递了牌子进宫求见,照旧是叶祈的夫人程氏,她听说叶婧险些被害之后很是担心,但是碍于宫中没有明面上的消息传出来,只能当做不知,强忍着等到中秋节庆才趁机入宫。 叶夫人见到叶婧的气色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我在家里可担心极了,听说桔梗那丫头这次可是遭了罪了?” “是啊,疼了好几日,后来吃了药又每日针灸,如今已经好多了。” “也是你福气好,若是这药进了你身子了,那皇嗣岂非……” 叶夫人没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只是心疼地看着叶婧。 叶婧心里想的是,若是那盒胭脂没赏给桔梗就好了,毕竟她有系统相助,靠近这样有害的东西都会有不适的感觉,桔梗也就不用遭这样的罪了。 这样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和旁人说,叶婧只是点点头,“桔梗是替我遭了灾,好在她身子能养好,否则岂非害了她一生。” 叶夫人安慰她,“桔梗能替你挡灾也是她的福分,不管怎么说都是……旁人做的孽,你可别往自己身上揽。” “嫂嫂放心,我不会的。” 叶夫人点点头,欣慰地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侯爷传信回来,说是你有了身孕,他惦记着总是放心不下,如今我亲眼瞧见了,回去给侯爷写信,他总是能放心些。” “大哥哥大约也快回来了吧,此次若是差事办得好,皇上必定会有封赏。” 叶夫人也知道叶祈此去不是明面上那样简单,心里隐约有些猜测也不敢确定,只能祈祷着叶祈平安归来。 二人简单说了会儿话,叶夫人见叶婧身子安泰,之前的风波也没有危及墨雅轩,安了心带着赏赐出宫,当日就派了人往颖州去。 她本想着把叶婧的情况写信送去给叶祈,也好叫他放心,却没想到这信到底没能传到叶祈手里。 倒不是传信的人有什么意外,而是信件到达颖州的时候,叶祈已经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京中。 景昌帝本以为他年关前才会回京,如今才九月,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心里有隐隐的不安,直接撂了手里的书叫叶祈进来。 “皇上,臣有急事要报!” 景昌帝见他神色匆忙,只怕连府里都没回去,不知在哪儿简单抹了把脸就进宫来了,心里担忧更甚。 “杜百遇,你们都出去。” 叶祈等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微微安下心来,沉声上报道,“皇上恕罪,事发突然,臣未经皇上允准擅自回京。” 叶祈明面上的任务已经完成,按理说他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但是景昌帝给他的暗查目标尚未完成,因而他还是要请罪,这是为臣的本分。 景昌帝抬手示意,“朕知晓你办事稳重,不会怪罪。说吧,有什么事叫你这般匆忙回京,是岚王?” “是。” 叶祈说完顿了一下,补充道,“不只是岚王,臣等着便装在奇山附近巡查,九日前发觉了一队人手,看其穿着行动绝非普通百姓,却隐秘于深山之中,不能不让人多想。 臣想法子探看奇山里有没有异样,却在进山不足百丈处发现了伪装成猎户的人在巡视。” 叶祈将自己花费了三日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了清楚,景昌帝越听越觉着心惊,岚王这是在奇山私自养兵? 景昌帝忽然想到,岚王的封地并不在颖州,他怎么能在奇山里豢养私兵,颖州官员竟丝毫不觉吗? 叶祈正说道五日前,“皇上,微臣之所以急着回京,并不只是因为发现奇山的异样,而是收到手下的消息,有人看到清王出现在了岚王的封地里,且与岚王亲信行为亲近。” 清王! 景昌帝一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清王这几年一直在外游历,颖州虽说是他的封地,但他从未居住,连王府都只留在京中,景昌帝这才将他忽略了去。 若是清王和岚王勾结,那岚王在奇山里养兵就如在自己封地里一般方便了。 他越想越怒,同时还有些心惊后怕,若非叶祈发觉了此事,他们二人要把手里的势力发展到何种地步! 若是那奇山中真的养满了私兵,他们又想做什么…… 景昌帝强忍着怒火听叶祈说完,“你此行辛苦了,朕记下你的功劳,只是此事尚且不便声张,外人尚不知你此去是为了什么,朕以后再给你封赏。” 叶祈连忙作揖,“微臣只是奉命行事,为皇上办差原是臣的本分,不求封赏。” 景昌帝对他的态度很满意,但此事确是大功,他在心里记下,又问了他些细节,而后笑道,“爱卿此行太过匆忙,快回去收拾收拾,等你休息好了再上朝即可。” 这是小恩,叶祈略推辞后便谢了恩,总算能回府歇息片刻。 叶夫人见他这般疲累,心疼地什么都没问,先叫人备水让他梳洗后用膳,待他睡了一觉后天都黑了,夫妻二人这才说上话。 “这些日子府里上下辛苦夫人了。” “侯爷说得哪里的话,妾身好好儿地待在府里,倒是侯爷在外辛劳,人都瘦了……” 叶祈看着叶夫人眼中的心疼,心里一软,握住她的手,“我就知道夫人记挂我。” 叶夫人不觉脸一红,也没把手撤开,只是嗔道,“侯爷先说正事……” 叶祈很想说,夫人所说的不正经的事儿又是什么,却没敢说出口,他知道自己的夫人在亲密之事上很是羞涩,这么多年了,即使孩子都长大了也是如此。 他清了清嗓子,收回手,“夫人说的是。” 叶夫人掩住脸上的羞意,先说起了她入宫一事。“侯爷回来得早,想必没能收到府里的信,妾身去宫里见了贵嫔娘娘,她和腹中的皇嗣都好,侯爷放心。” 第78章 桂园 叶祈点点头,“贞贵嫔在宫里过得不安稳,好在我瞧着皇上对她还算照顾,她也聪明。” “娘娘如今有孕,皇上肯定关心些,侯爷看咱们要不要往宫里送些什么表表关心?” “皇上没叫消息传出来,咱们就不能打着这个名义做事,这次我从颖州带了些东西回来,回头挑一些给娘娘送去,你去库房寻一些孕妇能用的药材一起送进宫就是了。” “侯爷想得周全。” 叶夫人叹了口气,“我瞧着娘娘在宫里也不容易,她才多大,不过是个孩子,就要面对那些……” “夫人不必过于忧心,娘娘能得宠有孕,如今已经是从三品的贵嫔,只要她不犯糊涂,自保是不愁的。如今她在宫里对手不少,咱们寻个机会把可有的人手都交给她,也省得她应付不来。” 叶婧很快接到了叶家的消息,她翻看着手里的信件和名单,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她抚着小腹,温柔地对肚子里的孩子说,“你们的舅舅送东西来保护你们了,你们说母妃什么时候把真相告诉他呢……” 叶婧发现自己怀孕以后,心里有一角重新变得柔软起来了,她开始期待以后能重新拥有兄长,拥有家人。 之前的她只想着报完仇,之后的生活仿佛失去了目标一般,如今她想的是拿回自己想要的一切,然后开始享受自己失去的人生。 在那段人生里,有孩子,有家人,或许还有自由…… ———————————— 随着许常在引起的风波逐渐消失,两位皇子的身体也彻底痊愈,叶婧的肚子也一天天长大,终于有了明显的孕相。 秋意正浓的时候,叶婧来了赏花的兴致,便吩咐人收拾些煮茶之类的雅趣,要去桂园赏花。 桂园在墨雅轩还要往北走一刻钟的地方,如今正是秋桂盛放的季节,阳光斜斜地洒在树梢,整个桂园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桂花特有的馥郁香气。 木香带人寻了一处合适的亭子,把坐垫放好,又架了炉子烧水泡茶,食盒里的点心也正温热,桂园里有机灵的小宫女送了一束刚摘下的桂花,还有些洗干净的桂花来装饰点心,摆在桌子上煞是好看。 叶婧拿起一支桂花,小巧玲珑的淡黄色花朵点缀在绿叶之间,真如玉石雕琢一般,她倒是真心喜欢起来。 “木香,把这两支带回去给司制所,给我做几只钗子回来,有合适的料子做发簪也好,叫他们看着办吧。” 木香把她挑好的花枝拿好,直接给了小宫女红玉,“先回宫找你桔梗姐姐拿上银子,然后去司制所,把娘娘的吩咐说清楚,让他们快些。” 红玉脆生生地应下,“木香姐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叶婧看着红玉轻快的背影,笑着对木香说,“这丫头看上去挺活泼的,做差事尽心吗?” “奴婢瞧着是个能用的,奴婢如今带着她,桔梗带着云霞,娘娘若是瞧着她们合适,到时候也能帮上彩珠她们。” 墨雅轩里的宫女以木香和桔梗为首,二等宫女的彩珠、香儿和红袖则是分别负责联系通信、管仓库和叶婧的装扮。 木香这么说,就是打算把红玉和云霞培养成能做二等宫女,带着小宫女做事的人了。 叶婧在这方面完全信任木香,她方才也只是见小丫头活泼,随口问了一句,等她过了木香这一关才能到叶婧面前做事。 “娘娘,桂园的管事求见。” 管事姓吴,是个在宫里养老的黄门供奉,长得圆圆胖胖的,笑起来眼角才会有褶子,倒是看不出年岁。 “奴才给贞贵嫔请安!” 叶婧记得这个内侍,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入宫参加过一回赏桂宴,他当时就跟在先帝身边,还得了先帝赏的一盒金叶子。 后来叶婧才知道,吴供奉原是先帝元后宫里的人,元后去世前将身边的宫人都安排妥当,这个本就给元后侍奉花草的内侍就自求来了桂园。 有这一层关系在,吴供奉虽说也不会受什么重用,但是旁的宫人见了他也都客客气气的。 “供奉快起来吧,本宫只是来赏花,不必惊扰旁人。” 吴供奉身后跟着四个宫女,穿得简简单单,鬓边都有桂花装饰,也算应景。 他仍是笑眯眯的,奉承道,“娘娘难得驾临,这几个丫头不算粗笨,但是素日里伺候这些桂花树算是熟悉,娘娘若是要差人采花或是跑腿儿的,尽管叫她们去就是了,这也是她们的福气。” 宫里各处都有惯例,或者说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制。 比如桂园、梅园或是旁的赏景处大多是宫女侍奉,穿着的颜色也要与花木一致,不能有突兀的颜色叫主子看了不喜。 再比如这些地方的宫女,有的人只想安分做事,等到年岁足了就能出宫,也有人或许想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平日里就会好生巴结管事,等有主子驾临,或者是往主子那里送花的时候就会带上她们。 眼前这四个宫女显然就是需要前程的,叶婧也不拦着,没必要驳了吴供奉的面子,他以后还有大用处。 “供奉想得仔细,本宫确实想采些桂花回去。” “不知娘娘是想插花还是制成吃食呢?” “做蜜和桂花酿之类的,若有多的放香囊里也不错。” “奴才明白了,你们去给贵嫔娘娘挑好的摘了,送到墨雅轩去。” 宫女们恭敬地应下, 四散去采摘桂花,俏丽的背影穿梭在花影树丛中,果然分外好看。 “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幸好本宫没错过这样的美景,否则真是一大憾事。” 吴供奉陪着叶婧赏了会儿景色,他在桂园数年,各色桂花的种类、来历都如数家珍,吟诵桂花的诗句也能说上几句,二人倒是越聊越投机了。 叶婧兴致高涨,还扶着肚子亲自去摘了两束桂花。 吴供奉见她真喜欢桂花,也没有拦着,反而告诉她如何采摘,拿回宫去又该如何养护。 “木香你来瞧,这两捧花那个好看些?” 木香瞧了又瞧,为难道,“奴婢瞧着都好,实在是看不出来。” 叶婧也挑不出来,索性说道,“都送去御安宫吧,就说本宫瞧着桂花好看亲自采摘的,实在选不出哪个更好,便一起奉与皇上,为御安宫添一抹桂花香吧。” 吴供奉恍然,原来贞贵嫔是要为皇上摘花,难怪她选得这样仔细。 这么看来,他原本的打算还是得好好斟酌才好,否则惹恼了这位娘娘就不值当了。 第79章 桂花 吴供奉歇了心里的打算,却不想叶婧提起了一事。 “本宫记着之前墨雅轩的一个宫女来了桂园,她当差可还仔细?” “娘娘说的是思晴?奴才瞧着她做事认真,也不挑挑拣拣的,是个好孩子。” 叶婧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这就好,当时她犯的原也不是什么大错,若不是本宫初有孕时不得不仔细些,也不会……” 她轻叹了一声, “如今她在桂园得用,本宫也就放心了,也不说什么照拂她的话,只是伴官看在她伺候过本宫的份上,能宽待她几分吧。” 吴供奉自然是说娘娘仁心,体恤下人之类的话,心里则是在反复咂摸叶婧的意思,直到叶婧一行人走后,他看着四个连一句话都没和贞贵嫔说过的宫女,皱了皱眉,还是去叫了思晴过来。 “今日贞贵嫔娘娘过来赏花,你可知道?” 这件事思晴当然知晓,她还和小琪说自己想去给贞贵嫔请安,结果吴供奉担心惹贞贵嫔不悦,便叫她安心在屋里待着,不要出去。 “是,奴婢知晓。” 吴供奉仔细瞧着她的神色说道,“贞贵嫔娘娘问起你来,我说你在这一切都好,办差也不错,娘娘还说要我照看你。” 思晴面上露出动容的神色来,“娘娘还是这般心善,奴婢无福伺候娘娘,若非到了伴官这里办差,还不知要落个什么下场呢!” 这话里也捧了吴供奉,他点点头,心里的念头又活泛了起来。 既然贞贵嫔没生这丫头的气,反而还想着照拂她,那他抬举思晴,想必也不会真的惹贞贵嫔娘娘动怒吧…… 思晴回了房,小琪担心地问她,“供奉叫你去说了什么,你没事儿吧?”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贞贵嫔来过了,说是要我好好当差。” 小琪拍了拍胸口,庆幸道,“还好还好,贞贵嫔娘娘都发话了,这下供奉应该没有顾虑了吧?” 思晴其实并没有担心过,她来桂园就是贵嫔娘娘的吩咐,她到了桂园后也隔段时间就有人想法子给她传消息,转达贞贵嫔的指示。 这段时间她一直想法子巴结吴供奉,娘娘来桂园之后她就知道,时候要到了。 小琪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出声,她听从贞贵嫔的吩咐待在思晴身边,就是为了替娘娘看住思晴,她是从祥玉宫出去的粗使宫女,和贞贵嫔丝毫看不出什么干系,又不争不抢,很快就成了思晴在桂园里结交的唯一一个小姐妹。 思晴不知道小琪的身份,只以为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宫女,虽然信任她,但也不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她,这样的关键时候,她还是更相信自己。 “我也不知道,希望吴供奉能想明白,我瞧着他已经着急了,这几天咱们都好好准备吧。” 小琪眼中隐隐有雀跃的期待,“太好了,思晴,你一定能成功的!” 思晴握住她的手,“小琪,谢谢你肯帮我,我肯定不会辜负你的!” 叶婧送去各种养肤的珍贵膏脂被换到了不算精致的瓷瓶里,思晴一直用着,这两日则是把剩下的悉数用掉,更是每日想法子取水回来梳洗。 简陋的下人房里,一朵年轻的花儿正在被精心养护着,在蒙尘的外装下悄然开放,直到御驾来桂园的那一日,被吴供奉送了皇帝面前。 景昌帝前几日在御安宫收到了叶婧送去的桂花,去墨雅轩的时候又瞧见叶婧在院子里看着宫女们整理桂花做各色吃食,听她高兴地提起桂园的美景,便留了个印象。 眼下正是新桂开放的好季节,于是在景昌帝忙完正事想着出去走走的时候,便想到了正当赏花时节的桂园。 吴供奉照例带了几个宫女去替景昌帝摘花,思晴正在其中。 她出来前已经精心打扮过,衣衫首饰都只是小巧,要紧的是这些日子养下来,思晴的皮肤白皙柔嫩,鬓边戴着几朵桂花,丝毫没有逾越宫女的规制却叫人一眼就能看到她。 明明几个宫女都是一样的打扮,和思晴一比,其余几人平添了几分灰扑扑的感觉。 她挑好了花枝,剪下后调整好方向,捧到景昌帝面前呈上去,“请皇上赏玩。” 景昌帝一低头就闻到了桂花幽幽的香气,细闻之下还有些清爽,不像是桂花自身的香气。 他不由得看向捧着花的宫女,她半低着头,景昌帝只能看到她白皙的脖颈和露出的半截手臂,他无端地就觉着,这香气应当是从这小宫女身上传来的。 “你为何只采了一枝过来,你瞧旁人,皆是捧了一束,你却连枝带叶地给朕瞧,可是敷衍于朕?” “回皇上,其余姐妹是为皇上采摘插瓶之用,奴婢想着皇上若是喜欢桂花,何不折枝在怀,带在身边赏玩呢?” 她微微抬头,在触及皇帝目光时双颊飞起红云,随即飞快地低下头去,“奴婢斗胆,这便是桂园里最美的一枝桂花,还请皇上不弃,便是这桂花的福气了。” 思晴低着头,心里紧张不已,明明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却觉着过去了一个时辰般。 终于,她手里一轻,桂花被景昌帝拿走了! 思晴正犹豫着要不要先退下,就听景昌帝笑道,“这花是开得不错,不过要说最美却不至于。” 他看向吴供奉,“朕瞧着这桂园还有更美的桂花,若是添到御安宫,朕瞧着也能解解乏。” 吴供奉笑得脸都开花了,“皇上说得极是,若是这桂花能给皇上身边添一抹香气,实在是她的福分了!” 第80章 陈采女 景昌帝满意地点点头,思晴这才放心地退了下去,当日傍晚就被接去了御安宫,一夜未归。 第二日一早,宫女陈氏思晴被封为采女的旨意就传遍了后宫,人也搬到了温淑妃的永福宫后殿西配殿。 后宫的人开始调查这位陈采女的背景,这才知道她原是从墨雅轩发落去桂园的,家里又没什么背景,父亲原是个秀才,早早儿就没了,母亲已经改嫁,如今也只是平民百姓。 再加上陈采女样貌不过中上,没有给人太大的危机感,于是众人的目光反而集中到了叶婧身上。 隔两日之后的请安时,陈采女按例给众人请安,“嫔妾采女陈氏,给各位娘娘请安,见过各位姐姐。” 能来请安的妃嫔最低也是从七品,陈采女在这殿里便是位份最低,甚至算是半奴半主的身份了。 她姿态摆得低,李贵妃也能保持自己一贯的大气中难掩高傲的样子,训诫了几句便叫她起身。 陈采女坐到最靠门口的位置,也不敢坐实了,只能半悬着沾了椅子的边,半垂着头一言不发,全然没有刚承宠的样子。 赵贵嫔在她和叶婧身上来回看了两眼,掩嘴笑了,“本宫瞧着贞贵嫔和陈采女也不说话,贞贵嫔,本宫劝你还是大度些,不能因为陈采女侍奉了皇上就心生不满,对她太过严苛啊!” 叶婧跟看傻子似的看了赵贵嫔一眼,随即恢复了温婉的样子,“赵姐姐误会了,几位姐姐尚未说过话,哪就轮到我了呢?” 赵贵嫔一哽,坚持道,“本宫看你就是对陈采女心生不满,横生醋意罢了!” 叶婧无奈地摇摇头,“赵姐姐主意大,我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刘婕妤忍住笑意,“善解人意”地劝她,“贞贵嫔也别难过,也不止您一人这般,就说咱们姐妹说话,何时能叫赵贵嫔娘娘听进耳朵里呢?” 这下忍不住笑意的人多了几个,和昭仪眼瞧着是在忍笑,连帕子都拿起来了。 也是赵贵嫔这个人太过奇特,能来请安的人没有傻的,除了赵贵嫔会这么直白地说话,还总是自顾自地有自己的一套理由在,旁人谁不是拐弯抹角地互相敲打。 偏她话多却不做恶事,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能惹到皇上面前的事儿,倒也安生地过着主位娘娘的日子。 而且她攻击性太弱,每次被反驳地想不出话来也就偃旗息鼓,没什么下文了。 众人都知道她的性子,几句话也就过去了,却不想莹贵嫔此时接了话过去,“赵姐姐想必是多心了,贞妹妹这般好的性儿,又与陈采女有主仆旧情,必定不会因为什么小事就起龃龉的。” 叶婧在心里暗道,瞧人家,这才是到了主位该有的水平。 她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温婉的神色中却添了两分失落的意味。 “莹贵嫔高看我了,侍奉圣驾并非小事,却也不是我能置喙的,皇上想宠爱谁都不是咱们姐妹可以干涉的,陈采女若是能侍奉皇上高兴,也是她的福气。” 莹贵嫔若有所思地看着叶婧,她本以为这个陈采女侍寝背后有这个贞贵嫔的意思,或许就是她怀着身孕不方便侍寝,又不想背负纵容宫女爬床的名声,这才找了之前从墨雅轩出去的宫女。 可她方才的试探后,叶婧的反应叫她有些拿不准,这个贞贵嫔真的能成功推出去了一个宫女还不露声色,反而显得有些受伤的样子吗? 找宫女侍寝和抬举拉拢那些投靠过来的小主一样,都是为了替自己争宠,贞贵嫔若是要陈采女为她所用,再做出这般不情愿的样子只怕是会事与愿违了。 莹贵嫔垂下眼帘,此事还需要再看看,她总是有种直觉,贞贵嫔远比她看起来要聪明。 请安中的交谈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去了,后宫众人没再过多地关注陈采女,因为有一阵新的消息传来,前朝开始上书请立皇后了。 李贵妃早早得到了消息,李家传信进来,叫她这些日子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候掉链子。 她捧着家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又激动又不安。 自从被褫夺封号禁足后,李贵妃收敛锋芒许久,在拿回打理后宫的权力后也是尽量公正处事,慢慢地也有了些许贤德的名声。 她自信能忍住不出差错,毕竟她还想着有朝一日能挽回皇上的心,能重新成为宠冠后宫的荣贵妃。 但是立后一事…… 李贵妃的心情不禁焦灼起来,若说立后,有皇子的温淑妃比她更有可能,下头还有一个有皇子的莹贵嫔和有孕的贞贵嫔,皇上哪里会看到她呢…… 御安宫里,景昌帝把请求立后的折子都扔到一旁,憋着一口气批阅完了其余的奏折才拿起来一封封重新翻阅。 “李贵妃,温淑妃,莹贵嫔,和昭仪……” 他的怒气倏而爆发,抬手将这些折子都拂到了地上,“他们倒是不偏不倚,谁都想得到!” 十粮赶忙收拢了折子理好,也不敢再往御案上放,放在一旁的凳子上,便带人都退了出去。 杜百遇换了一盏热茶给景昌帝,“皇上喝一盏菊花茶消消气,朝政千头万绪,皇上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啊!” 景昌帝接过茶盏喝了两口,心里的怒气还真散了两分,他冷笑道,“这些人不想着好好为朕分忧,不想着做些正事,天天盯着朕的后宫,朕瞧着他们恨不能指认一个皇后出来,顺便把太子之位也给定下来,朕再过两年就能让位了!” “哎呦,皇上,大人们哪敢有这样大不敬的想法啊,奴才虽不知朝政,但是皇上天威厚重,就算有一两个糊涂的人,皇上也不必为此动气啊……” 景昌帝虚点了点那摞被扔过的折子,“糊涂的可不止一两个,那些都是要朕立后的,七拐八绕地想把和自家有关系的送上后位,又为了遮掩提一提旁人,欲盖弥彰,真是可笑!” 第81章 后位 景昌帝的烦躁并没有传到后宫,反而有许多人开始思量着谁会是下一任皇后。 李贵妃家里得用,她的祖父曾官居一品,如今得了虚爵在家养老,其父又是二品大员,其下门生也有数人在朝为官,其三叔在外征战数年,得封魏武侯,并在兵部就职,前年起就任兵部侍郎。 温淑妃家里则是清正文官,没多少权势,但是温淑妃生养的二皇子是如今实际上的皇长子,温淑妃本人又从无大错,接手六宫事务时也没有错漏,名声比李贵妃倒是好些。 和昭仪几乎没人看好,毕竟她只有女儿,也不得宠,性子也软和,怎么看也不像是皇后的人选。 赵贵嫔自不必说,无子无女无宠,又是那样的性子,就算是和昭仪上位也不会有赵贵嫔的机会。 莹贵嫔和贞贵嫔资历不深,但是都有宠爱,莹贵嫔生养了皇子,贞贵嫔也有孕在身,且叶家本就是先皇后的母家,贞贵嫔作为先皇后的堂妹,自然也有一争之力。 还有吕婕妤,那可是太后娘家的人,虽说没有子嗣,但是她还年轻,以后再生养也来得及。 宫里人心一时间乱了,各处都有寻出路想巴结的人,不止宫人,连低位妃嫔之间也是如此。 墨雅轩这里除了常来的刘婕妤,竟然还见了两位新人。 宋小仪是跟着刘婕妤过来的,二人同住在长宁宫,刘婕妤眼看会是以后的主位,因而宋小仪处处都是以刘婕妤为主。 刘婕妤给叶婧介绍,笑着引见道,“娘娘,这是和嫔妾同住一宫的宋小仪,您别瞧着她话少,可是写得一手好字,嫔妾这粗手笨脚的,看上去可羡慕极了!” 宋小仪不好意思地起身,“嫔妾哪里写了什么好字,不过是婕妤姐姐抬举,叫娘娘笑话了。” 叶婧对二人态度很是亲和,毕竟刘婕妤与她经常来往,她的好感度也有5\/10,正在慢慢彼此信任中。 而宋小仪的好感度也增加到了3\/10,和刘婕妤刚开始来往的时候差不多,叶婧在这样的提示下,很是放心地接纳了她的到来。 至于另一人,则是叶婧没有想到的,孙采女。 孙采女和叶婧同时入宫,入宫许久才第一次侍寝,之后也没能得宠,一直待在采女的位子上。 叶婧听了通传之后,下意识地调出孙采女的好感度来,1\/10。 这么低的好感度就敢在这样的风口上过来? 叶婧正因为肚子变大而行动逐渐不方便起来,便忍了心里的好奇,挥挥手道,“就说我累了,留她一盏茶就回去吧。” 彩珠出去不久,叶婧就接到了系统的提示,进去一瞧,孙采女的好感度降到了0\/10。 叶婧:…… 叶婧对这样不值钱的好感度嗤之以鼻,既然孙采女没什么诚心,那她没费劲见她一面就对了。 她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她正在听香儿禀报这几日宫里的动向。 “……主位娘娘都没有走动,刘婕妤和宋小仪来了咱们宫里,菡嫔去了温淑妃的永福宫,钱才人和丽小仪去了莹贵嫔宫里,钟采女去了吕婕妤处。” 除了这些,还有本就住在主位宫里的妃嫔,她们自然是不会贸然走动,自然就被归属于主位的阵营里。 只有菡嫔,明明和吕婕妤同居一宫,却去寻了温淑妃,住在赵贵嫔宫里的钱才人和钟采女都寻了旁人。 叶婧也不禁感叹道,“人心最难预料,后宫里这么多人,个个儿都有自己的心思,不管是谁都想着为自己谋些利益,都有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啊……” “有的人只是想寻个依靠,有人却是想找一条通天路呢!” 叶婧被香儿的话逗笑了,“你就是眼利嘴也毒,本宫可不敢放你出去了,就待在墨雅轩吧,省得叫人活剥了去。” 香儿不依道,“娘娘明明是要夸奴婢看得对,非要吓唬奴婢一通,真是叫人恼极了!” 叶婧经常逗她,此时很熟练地哄好了香儿,她又问道,“娘娘觉着刘婕妤和宋小仪可信吗?” “眼下尚可,我也不会什么都告诉她们,一起做事而已,无妨。” 香儿对主子的判断还是很相信的,当即应了一句,又小心地问她,“娘娘,宫里都在议论谁会是下一任皇后,您心里有没有……” 叶婧想也没想,直接摇头道,“我没有,我不想。”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至少是现在不想。 只怕在景昌帝看来,现在后宫的这些人都不合适做皇后,以他的性子看来,其一,有皇子的妃嫔不合适,一旦立了有皇子的妃嫔为后,那皇子便成了嫡子,这就等于变相立了太子。 其二,没有皇子的妃嫔,能被立为皇后的人选只有李贵妃、吕婕妤和董嫔,在他心里也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在叶婧看来,这场闹剧只可能有两种结局,一是暂不立后,一直到皇帝决定了太子的人选或者是时机成熟再行抉择,二是在未嫁之女中再择一个合适的人选,直接立为继后。 若是第一种倒是无妨,若是景昌帝真的起了心思要娶继后…… 叶婧无比平和地想着,她得想个法子才好,可不能再有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来给她添堵了。 在这股风气愈演愈烈的时候,陈采女,也就是思晴也来了墨雅轩。 她来的时候刘婕妤和宋小仪也在,三人正下棋聊天,悠闲地过了半晌。 香儿进来通传的时候,叶婧正躺在美人榻上犯懒,一旁的二人下着棋,时不时和叶婧说句话,省得她都要睡过去了。 “娘娘,陈采女求见。” 刘婕妤和宋小仪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们也知道陈采女是墨雅轩里的宫女,据叶婧所说当初是犯了小错,只是刚好赶上她有孕初期,为了威慑墨雅轩的宫人才被送走,又不想她被苛待,还特意送去了桂园。 二人不知思晴和叶婧真正的关系,此时都等着看叶婧的反应,不知她会不会接纳陈采女。 叶婧神色淡了下来,“她来做什么?” 第82章 做戏 香儿一看主子的神色,就知道她不会叫刘婕妤和宋小仪知晓思晴真正的身份,便为难道,“娘娘,陈采女好歹也是咱们宫里出去的人……” “她是桂园的奴才,得宠也和咱们无关。” 叶婧似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发觉此话不妥,补充道,“留她一盏茶吧,再拿一匹料子给她,她年轻,穿娇嫩些好看。” 刘婕妤看她这样明明心里不快,又不忍心苛待陈采女的样子,不由得一笑,“你呀,就是容易心软。” 叶婧不自在地摆弄着袖口,“她若是不存什么坏心思,我何苦去为难她呢……” 宋小仪和刘婕妤相视一笑,继续下完手里的棋局。 叶婧看向外头,香儿心里有数,想必该说的话已经传达给思晴了吧…… 当夜又是陈采女侍寝,隔了一日,景昌帝来了墨雅轩。 叶婧正在给孩子绣小衣裳,景昌帝来了她也没有起身,只是笑吟吟地朝他伸手,“皇上,您俩瞧臣妾选的样子好不好看?” 景昌帝在她肚子大起来之后明令禁止她再起身行礼,叶婧婉拒之后也渐渐习惯了,二人相处之间更亲近了些,有时宛如普通夫妻一般。 他也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在墨雅轩,他总是能做到身心放松。 景昌帝走过去看叶婧手里的绣样,她手里是两张图样,上头虎、狮、花、人,还有“寿”、“安”之类的吉祥字样组在一起,簇拥着十分好看。 “这是……百家图?” “是啊,皇上,宫里不好做百家衣,臣妾就想着给两个孩子做件百家图的衣裳,给孩子们攒攒福气,好让他们平安长大。” 景昌帝看出这绣样是叶婧亲手所绘,在心里感叹她身为母亲的用心,“你也要顾及身子,不许累着了。” 叶婧放下绣样,笑着拉景昌帝坐下,“皇上放心吧,木香她们天天盯着臣妾,绣一会儿就要臣妾歇息,若非如此,臣妾还想给孩子们多做些衣裳呢!” “嗯,她们做得不错,你这里的丫头知道轻重,自然是你的身子最要紧。” 景昌帝说着,便提起了思晴一事,“朕听说陈采女从前是你宫里的人?” 叶婧听了这话,神情有些黯然,“是,她以前是司制所的,在墨雅轩待过几日,后来才去了桂园。” 景昌帝想到他听在耳里的那些话,不动声色地问道,“旁人都说你对陈采女不喜,你若是心里不快,朕不召见她可好?” 叶婧不禁没有丝毫喜色,反而嗔了他一眼,“皇上把臣妾当成什么人了!” 她扭过脸去,语气落寞,“都是宫里的姐妹了,哪有因为臣妾就不许人家侍奉的道理……” “朕听着婧儿这话还是酸的?” “皇上,臣妾不怕和您说句真心话,若是还在臣妾宫里伺候的宫女,臣妾是不会叫她……做出逾矩之事的,臣妾不会因为别的姐妹侍寝而心中失和,但臣妾宫里的人就是不行……” 叶婧越说越委屈,景昌帝瞧见她这样眸光闪烁,甚是可怜可爱的样子,心里的一丝试探的意味也消退了干净。 她不过是在乎自己罢了,连小小的吃醋都这般小心可怜,实在是…… 景昌帝心里都软了一瞬,他安抚似的哄她,“朕不会叫你伤心的,若是你介意陈氏在你宫里伺候过,朕以后不见她就是了……” “皇上可别因此冷落了陈采女,她在墨雅轩的时候并无什么大过错,能侍奉皇上也是她的福气,哪里好因为臣妾就叫她就此孤苦无依呢?” 叶婧拉住皇上的手,轻倚在他身边,“臣妾入宫之后方知,能得夫君真心爱护是多么幸运之事,以己度人,臣妾不愿因己一身去为难别人,只要是皇上的妃嫔,臣妾都不会故意为难。” 她语气努力轻快起来,“说起来,臣妾和陈采女也算是有几分缘分,皇上更不能因此冷落陈采女了!” 景昌帝只觉她实在体贴,“婧儿品性实在可为人称道,朕何等幸运能得此佳人!” 叶婧甜蜜地听着他的话, 心里想到了前世听玲珑感叹过的一句话,“不动真心的人才能永远冷静。” [玲珑:前世给她这个镯子的人,叶娴身边的女官] 以前的她不管如何端庄贤惠,看护好后院众人,心里还是不舒服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夫君能更喜欢自己,二人能携手并进,白头偕老。 如今她才真正了解了玲珑的那句话,正是因为没有了真心,她才能亲自把人送给皇帝,才能在他面前装作贤良,实则心里毫无失落。 当然,她不能叫皇帝觉着思晴是她推出去的人,不能让皇帝认为她不在乎他,都可以把身边的宫女送上龙床争宠,岂非心中没有真心爱他? 但是她也不能和思晴有明显的矛盾,至少在皇帝看来,他还是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宠爱思晴,否则思晴费劲成了妃嫔之后反而成了一步废棋。 这其中的分寸就需要叶婧偶尔提及,慢慢地暗示给景昌帝。 叶婧的目的很简单,她需要一个在外人看来和墨雅轩在对立面的妃嫔,这样以后行事或许就用得上了。 景昌帝在墨雅轩待了一日,离开时心情舒畅,之后不知是不是因为叶婧的话的关系,还真的宠爱了陈采女几日,将她晋为选侍。 叶婧因此在请安时受了几分嘲讽,她看似不在意,实则“不经意”间多看了陈选侍好几次,愈发叫人认为贞贵嫔对陈选侍还是心里有芥蒂。 有心的人已经寻到了陈选侍,贞贵嫔的宠爱和孕事叫人不得不多加防备,若说要找什么马前卒去和贞贵嫔争斗的话,而和贞贵嫔有这点儿羁绊的陈选侍就成了极好的人选。 第83章 炭火 小琪在陈选侍被封采女之后就跟在她身边,顺理成章地成了她身边最信任的宫人,而陈选侍不方便总是见墨雅轩的人,在得了叶婧的暗示后,便安排小琪和墨雅轩的宫人传信。 叶婧因而得知,陈选侍住在温淑妃宫里,得了她的照拂,同时也少不了试探。 温淑妃对她和叶婧的关系也有所疑问,好在二人在数月前就做好了铺垫,陈选侍在几番试探下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温淑妃倒真打算抬举她了。 私下里,莹贵嫔也找过陈选侍,她不必温淑妃这般方便,因而并没有多加试探,只是许以利益拉近关系,想以暗中同盟的关系与陈选侍亲近。 叶婧看过后,给陈选侍回信,让她与温淑妃说明莹贵嫔的意思,以寻求温淑妃的信任和庇护,莹贵嫔那边要作何反应则是要看温淑妃的意思。 不出叶婧所料,温淑妃因此对陈选侍多了些亲近之意,同时,她也示意陈选侍装作应下莹贵嫔的拉拢,暗中为自己做事。 叶婧是不会担心陈选侍会不会背叛或者阳奉阴违,只看她维持在8\/10的好感度就知道她是全然向着墨雅轩的。 何况叶婧相信以思晴的聪明,她不会舍弃有宠有势的旧主去冒险,也不会去赌叶婧会不会让她失去现有的一切。 永福宫里,陈选侍放下半盏热茶,捧着手里的铜手炉,舒服地喟叹一声。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司制所里做活,在一个绣娘的庇佑下虽然不需要在冬日里出去洒扫,但是冬日寒冷,她还是时常觉着手脚寒冷。 那时候她看着绣娘手里的汤婆子总是很羡慕,如今她有了自己的手炉,上头还有竹叶的花样。外头是素锦制成的外罩,里头放着的是皇上赏赐的银丝炭,那是从七品小媛以上才会有的份例。 陈选侍不由地伸出一只手来瞧了又瞧,细嫩白皙,之前做活儿的时候手指都有些粗粝,这段时间来精细地养护下来,她总算是有了一双配得上小主身份的手了。 小琪过来给她添茶时笑着赞她,“小主的手长得真好看,跟白玉似的!” 她们二人在桂园时候就在一处,也就比旁人都亲近些,陈选侍也笑她,“你这丫头真会胡说,我只是刚养得能见人罢了,你又不是没瞧见过主位娘娘们的手,那才是玉手纤纤呢!” 小琪不以为然,“小主还年轻呢,这么多好膏子养着,只会越来越好看的!” 陈选侍在心里也这般想,她得宠以来得了不少好东西,初封采女和晋位选侍时,各宫各处都会送贺礼过来,里头有不少都不在选侍的份例之内,她没有把那些东西放在库房里积灰,而是挑了好的用着。 她用得不节省,只求能得到的效果最好,毕竟她想得清楚,只要得宠晋位了,还愁以后没有好东西用吗? 贞贵嫔娘娘的吩咐里正好也有叫她争宠的意思,这和陈选侍的想法不谋而合,她终于能给自己找到一条出路,还有贞贵嫔做靠山,不愁过不上好日子。 陈选侍只觉前途光明,端起新茶来小口抿着,空气里慢慢氲出了茶香。 她这里舒服地开始过冬,除了皇上赏的银丝炭可用,想抱汤婆子也是随时都有热水备着。 不远处的安和宫里,孙采女看着紧闭的殿门,眉眼中透着阴郁。 天气越来越冷了,下个月才会有炭例送来,她只能叫宫人紧闭门窗只求少进些冷风,毕竟烧热水也需要用炭,她的份例必须省着些花用才行。 可她瞧着那些主位娘娘早就抱上了手炉,连那个新得宠的陈选侍都有手炉可用,她却只能用有限的热水灌了汤婆子来,每次出门走到一半就冷了下来,她也只能装模作样地继续捧着。 采女的份例里只有黑炭和普通木炭,日常用着勉强可行,用在手炉里便会冒烟呛人,拿出去也是徒惹人笑话。 但凡她得宠些,或者是有主子护着,也不会去司计所想买些银丝炭都不行,哪怕是些断成碎块的也刚好可以放在手炉里用,早就被人送去各处搭人情了,哪里会给她一个许久不见圣驾的采女呢…… 孙采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汤婆子上的花纹,上头的温度已经不够热了,她还是不舍得换掉。 她想到这些日子自己求告无门的狼狈,若不是最初的贞贵嫔不愿意见自己,她又怎么会在之后再去莹贵嫔处得了那样的嘲讽,如今连个靠山都寻不到! 孙采女的一腔怨气都指向了贞贵嫔,只恨她当时不肯召见,以至于她求告无门,任人轻视。 区区一筐炭,就叫人生出这样多的想法来,只因在这宫里,位份和恩宠便是生活下去的基础,想活着不难,想活得舒服便各凭本事了。 十月底,宫里对新后的议论愈发热烈,各处的站队也逐渐清晰,叶婧则是趁这个时候好生地养胎。 她已经有孕快六个月了,双胎的肚子本就大些,看上去和寻常七、八个月的大小,叫人看着觉得她快足月了一般。 景昌帝来看她时也感叹,“婧儿有孕实在辛苦,朕瞧着都不忍心。” 叶婧脸上满是幸福,“臣妾能怀上这两个孩子是天大的福气,辛苦些算什么,只要两个孩子健健康康的,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景昌帝爱惜地抚摸着她的肚子,不知哪个孩子活动了手脚,景昌帝的手掌便感受到了轻微的震动。 “孩子和朕玩闹呢,以后必定是个活泼的好孩子!” 景昌帝已经有了四个皇子,他倒是没说非得有个皇子之类的话,但是在心里也有隐隐的期盼,两个孩子里总会有一个是皇子吧…… 怀着这样的期盼,景昌帝还依着叶婧的提议,时不时给腹中的孩子读些书来听,不过今日他没有提及此事,而是问叶婧关于立后一事的看法。 叶婧有些茫然,“皇上,这事儿是臣妾需要关心的吗?” 景昌帝一愣,笑道,“婧儿身在后宫,皇后的人选和婧儿的生活也有关,当然要关心了。” 叶婧略有迟钝地点点头,“臣妾这些日子也听了不少的话,许是孕中容易疲累,臣妾也没多想,不管皇上要立谁为后,都必定会是德才兼备之人,臣妾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婧儿自己就不想做皇后?” 第84章 拉拢 叶婧心里一跳,来了,他还是忍不住试探了。 景昌帝见她先是惊讶,随即认真的思索片刻,严肃地对他说,“皇上,臣妾只是个俗人,皇后位主中宫,又是皇上的妻子,臣妾不能不为之心动。但臣妾从入宫之时就很清楚,臣妾是皇上的妃妾,侍奉皇上养育子嗣才是臣妾的本分。” 她直视景昌帝的双眼,“臣妾自知不能为皇上正妻,就不会多想为自己徒增烦恼,其实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位份高低不过是略有分别,如今还有了我们的亲生骨肉,臣妾别无所求了。” 景昌帝听她这样的肺腑之言,心里触动之余不由得感叹,除了婧儿,还有谁会在这样的时候坦言自己想为他的皇后、他的妻子,会跟他说这样的真心话呢? 就算这样的真心话有觊觎后位之嫌,可能会让他不悦,但是婧儿还是没有隐瞒。 他爱怜地看着叶婧,他的婧儿就是这般懂事,即使心里还是想成为他的妻子,却能明白皇室与民间不同,立后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事。 景昌帝想着,也就向叶婧透露了几句,“朕知晓你的想法,不过朕也不想这么快就立后。皇子们都年幼,朕的后宫也还算安稳,何须在此时再生波折呢?” 叶婧乖巧地点点头,景昌帝又说到,“这次也就是那些大臣为了一己私欲掀起的风波,后宫也有些不知深浅的人跟着胡说,朕看她们是安生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非要拉帮结派,搞得后宫前朝都乌烟瘴气!” 景昌帝不由得又想起叶婧的好处来,她就安分地待在墨雅轩,除了自己给她寻的刘婕妤,旁人她都没有主动去拉拢,一心只过好自己的日子。 若是后宫众人皆是像婧儿一般省心懂事,那他就无后顾之忧了…… 这般想着,景昌帝心里愈发涌起爱怜来,“你的位份还是低了,等过年的时候朕给你晋位,外头的事你都不用管,安心生下咱们的孩子。” 叶婧意外地看着他,随即甜蜜地笑了,“是,臣妾都听皇上的。” 景昌帝的喜爱就表现在他时常来墨雅轩陪着叶婧,虽不常留宿,但是二人经常一起用膳,一起散步。 刘嬷嬷每日都要监督着叶婧多走动,叶婧也明白这些道理,每日都认真地听话,争取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多动,景昌帝也都陪着。 在叶婧“不知道”的地方,皇帝对牵头上奏请立李贵妃和吕婕妤的几个官员出手制裁,皇帝手下的人搜罗了他们的罪证,虽然罪行有轻有重,但景昌帝处置的时候毫不留情,几乎都是从重处理。 其中李家旁支一个算是有出息的子弟,当年的一甲进士,一路爬上了吏部员外郎,被皇帝一撸到底,在旁人的求情下被发配到了荒凉的忠林县做了县令。 其余的人也都被降职罚俸,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皇上对请立皇后一事的不满,渐渐都熄了上奏的心思。 李贵妃宛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这些日子她总是心存希望,毕竟她如今是后宫位份最高的人,又有那样的家世,就算没有儿子,对如今的后宫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 但是她很快失望了,皇上对李家的处置就能看出,皇上不仅没有立后的意思,甚至对李家的打压最明显,这不能不让李贵妃多想。 冷静下来后,她才想到,皇上已经两个月没有来过朝阳宫了…… 李贵妃心中十分酸涩,她已经尽力在做好一个贵妃,为皇上管理好后宫,为什么皇上还是看不到她的好呢? 她之前是犯过错,但是她已经收敛了自己的脾气,也不再害人,为什么…… “娘娘,夫人的信送来了!” 采兰急匆匆地走进来 ,将手里的信封交给李贵妃。 李贵妃惊喜交加,她正担心家里的情况,赶忙拆开了家信,一目十行地看完。 “母亲着人去寻方子了,她叫我耐心等一段时间。” 李贵妃将信放在胸口,“母亲她才是真心念着我的……” 采兰也为她高兴,“等夫人为娘娘寻来了方子,娘娘必定能生下个皇子!” “家中无事,想来皇上没有真的迁怒李家,只要我……” 李贵妃说着,又想到皇上对她不再宠爱,她得想个重新得宠的法子,不然空有方子也是没用。 既然皇上没有立后的意思,那她必须尽快有个皇子傍身,才不会因为虚无缥缈的宠爱患得患失。 想到住在朝阳宫后殿的楚常在,李贵妃又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自从张美人被废去冷宫,她也想过扶持楚常在,可那个楚常在总是沉闷得像个木头,也不接她的话茬。 若是从前的李贵妃,她必定是要给楚常在些教训的,但是为了顾及皇上的心意,她只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除了给楚常在的赏赐换上些略次一些的东西,她并不敢做别的。 而且楚常在一直没有失宠,每个月总会有一两次能侍寝,李贵妃轻易也不敢动她。 “采兰,你说本宫挑谁去皇上面前替本宫说说话呢……” “娘娘不如在低位份的小主里挑一个,孔常在、钟采女和孙采女都是不得宠的,若是娘娘肯搭把手,她们必定感恩戴德。” 李贵妃想了想,总觉着那几个都是扶不起来的,“孔常在和钟采女都是整日里都没几句话的呆子,孙采女瞧着就蠢,哪里能指望得上她们!” “孙采女虽蠢,能办事就行,娘娘又不需要她真的得宠不是?” 李贵妃摇头,“不行,若是她在皇上面前说错了话,岂非更加误事!” 她仔细思量着,最终想出了一个新法子,“或许,本宫也可以挑一个……” 第85章 送人 李贵妃轻声念叨着,心里的想法愈发坚定,那些个不中用的采女扶持了也是无用,不如重新挑一个送到皇上面前。 一来新人娇嫩,皇上为着这份新鲜也会多见几回。二来这人是她送给皇上的,皇上也得顾及她几分情面。 李贵妃的视线不自觉地在采兰脸上划过,随即在心里狠狠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采兰、采芳相貌都不是最好,却是她身边最贴心的大宫女,此事用她们去做实属不妥。 李贵妃将自己宫里的人想了个遍,只有两个堪堪能用的人选。 “去把绿松和蝶儿叫过来。” 绿松从李贵妃入宫时就在朝阳宫伺候,如今已经二十岁,是二等宫女了。她长相有几分美艳,只是行事安分,从不打扮。 蝶儿则是刚来不久的三等宫女,十五岁的年纪很是灵动,一笑还有两个梨涡,显得她俏皮可人。 二人站在李贵妃面前都有些忐忑,不知娘娘叫她们过来有什么吩咐。 李贵妃看着她们年轻的脸,心情十分复杂。私心里,她是不愿意做这种有损自己身份体面的事情,但是形势不由人,若是不能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信任,那她这个贵妃只会永远名不副实。 “本宫叫你过来,是有一份极好的差事要交代你们去做。” “是,奴婢单凭娘娘吩咐!” 冬月里,朝阳宫忽然多了两个娘子,楚常在挪到了前头的西偏殿,两位娘子住在了后院的两个配殿。 叶婧听了也只是笑笑,还知道找人去争宠,李贵妃还没有放弃是好事,也省得她再想办法让皇上重新想起朝阳宫了。 “思晴那边怎么样了,该说的话都说给温淑妃了吗?” “娘娘放心,思晴都没有主动提起,是温淑妃还记着二皇子受的罪,要思晴帮她出气呢!” “也好,叫思晴别因为新人乱了阵脚,温淑妃叫她做事就应下,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就来找我,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奴婢记得了。” 之后那次请安,叶婧就看到了新晋的两位娘子,一个俏丽一个美艳,都不是绝美,但是各有味道。 特别是那位罗娘子,看上去就年纪不大,一双杏仁般的眼睛灵动如水,身上还保留着少女的天真好奇。 而另一位莫娘子明明长得更美,身形也更成熟,却让人感觉美人缺了一丝关键的灵窍,难免可惜。 谁也没想到,最先开口的是温淑妃,她的声音仍旧温和,浅笑着看二人给众人行礼请安,随即看向李贵妃。 “贵妃娘娘不愧是后妃之首,为皇上排忧解难,连两位娘子都选得用心,瞧莫娘子和罗娘子这般出色,合该成后宫的姐妹的。” 李贵妃眉头微挑,这个温淑妃是怎么了,她是给皇上推了两个宫女伺候,又碍着她什么事儿了? “她们都年轻,以后还得淑妃多照看着些。莫娘子、罗娘子,给温淑妃请安吧!” 二人依令上前请安,等着听温淑妃教导。 后宫没有皇后,新人侍寝获封都要听各个主位教导,也是变相的赏赐。 李贵妃给她们一人备了一对镯子,温淑妃这里直接将准备好的玉佩交给二人,“你们自然是该听贵妃教诲的,本宫也就不多话了,既然已经是后宫妃嫔,谨守本分就好。” 温淑妃这话竟是不愿意教导二人的意思,众人一时惊异,是因为二人分宠还是因为李贵妃? 叶婧则是不动声色,深藏功与名。 许常在[原宁德妃]准备把在承庆宫下毒一事栽赃到李贵妃头上,她不过就是把此事做实了而已。 温淑妃为儿子被害一事耿耿于怀,二皇子入冬不久就大病一场,太医说他平日虽是康健,但体质还是有些削弱,要精心养护。 二皇子一开始不过是染了风寒,却病得半个月下不了床,温淑妃心里怎能不痛? 既然如此,叶婧就把她想查到的线索递过去,当然了,许常在当初埋下的钉子最后还是会被温淑妃察觉,但是一时给李贵妃添个堵是够用的。 最好是能叫李贵妃心里不顺,继续叫两个娘子做出些什么努力来,叶婧才好顺势有所作为。 到叶婧给二人赏赐的时候,她浅笑着说了几句没什么内容的教导,而后示意木香把备好的礼递出去。 “这是本宫给你们的簪子,你们正是年轻时候,该多打扮着。” 莹贵嫔笑道,“贞贵嫔对二位娘子倒是大方。” 她这是瞧见了叶婧赏给二人的簪子是十足十的金簪,分量足不说,样式也精致,别说是娘子了,赏给小仪、选侍也是既有脸面的。 不过莹贵嫔继续说道,“可见二位娘子是叫贞贵嫔瞧着顺眼了,之前可没见她赏赐这样贵重的东西下去,莫娘子、罗娘子,还不谢过贞贵嫔?” 主位娘娘们不知在做何交锋,二人有些无措,不过还是依言再次谢过叶婧。 叶婧抬了抬手,“你们不必这般多礼,莹贵嫔和你们玩笑呢!” 她不欲叫这二人难堪,只是莹贵嫔对她的试探又来一次,话里话外不过是她之前给思晴的赏赐太轻,想知道她对思晴是不是有所成见呢。 “莹贵嫔赏的玉钗也是价值不菲,可见也是看重两位娘子的。不过诸位姐妹同为皇上的妃嫔,今儿相见,所谓赏赐也都是见面礼罢了,想必两位娘子也不会嫌轻嫌重的,误会了咱们的心意。” 二人连连称是,莹贵嫔则是看到了叶婧不经意间看向陈选侍[思晴]时候的不自在,总算是放心下来。 她暗中拉拢了陈选侍,虽然自己的诱惑之下表示愿意替她做事,但是莹贵嫔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这个陈选侍是贞贵嫔的人,那她岂非白费周折! 莹贵嫔因此对叶婧试探了两次,却从未发现异样,终于安心相信了二人之间没有关系,陈选侍只是像许多想往上爬的宫女一样,是为了有个好前程罢了。 有了温淑妃和莹贵嫔一明一暗的拉拢扶持,陈选侍的日子不要太好过,连皇上也乐意召她侍寝,整个冬月里就去了御安宫四次。 而罗娘子和莫娘子也各有三、四次,陆续晋为采女,一时间宫里是新人更得宠些,连莹贵嫔、容婕妤也退居其后了。 第86章 藩王 这一切对叶婧的生活影响不大,她仍旧是安生地养胎。景昌帝的好感度已经增加到60\/100,叶婧终于攒够了点数,将顺产需要的药丸兑换出来,只需要发动的时候服下,就可以保证母子\/女平安。 手里有了药丸,她心里安定了许多,表面上仍旧是配合着请脉、活动,其实心里已经没了之前的些许担心,剩下的只需防着有人出手,平安等待生产即可。 只是这一下她手里一点可以支配的点数也没有了,心里难免觉着不够稳当。 该想个什么法子去景昌帝面前刷刷好感度呢…… 半日后,卫福来了墨雅轩。 “娘娘,奴才带了工匠来,请您吩咐。” 他身后一个四十左右的内侍往前一步,“奴才黄全给贞贵嫔娘娘请安!” 卫福已经给叶婧推荐过几个人,这个黄全是在司制所做事的小黄门,后来被一位老掌制看中,收他为干儿子,将手里的本事都教给了他。 叶婧看中他是因为这人性子呆板,只关心手里的做工,从不向上阿谀奉承,老掌制生前推着他成了典工[高级工匠],此后便再无寸进。 这人做工好又不钻营,还是个内侍,与家里没有瓜葛,叶婧想着等孩子出生了也需要做些玩意儿给他们玩,不如现在直接把人找好。 “本宫叫你过来是有活计交给你去做,若是做好了,以后本宫有什么需要的都找你做工,如何?” 黄全虽本分却不傻,明白了贞贵嫔娘娘这是要给他机会,若是做好了说不定会抬举他,赶忙跪下表示必定尽心尽力。 叶婧把自己要做的东西吩咐清楚后,黄全连连应下,“奴才回去就着手做,要是料子合适,四、五天就能成。” “你好好做,力求精细,十日内能拿来就好。” 黄全连连点头,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制作,却不想娘娘身边的宫女送他出去时递来一个荷包。 “娘娘吩咐,黄典工这几日只怕要辛苦做差,这些钱给典工添些茶水。” 黄全只觉受宠若惊,想推辞却被直接把荷包塞到了怀里。 “黄典工只要做好了娘娘交代的差事就好。东子,送黄典工回去。” 黄全走后,卫福这才和叶婧汇报最近的事项,叶婧听完并无错漏之处就放心吩咐了另一件事,卫福听完先应了下来,转而想到,“娘娘,此事涉及……要不要和叶侯爷的人通个信儿?” “放心吧,大哥哥已经把他的人手悉数交给了我,可用的人我给你挑出了一个单子,你先记下来。” “那奴才就放心了,皇上已经吩咐准备藩王进宫一事,圣旨应当也快下发了,不然各地王爷只怕都赶不及回京来过年了。” 如今已经是冬月底,藩王封地最远的一处进京就要二十余日,叶婧猜想应当已经有人去传旨了,不然算上旨意下传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皇帝这样无非是要给外头些震慑,临近年关再告知藩王进京,各地皆知皇帝一经召集,藩王即刻便要入京,如此便是皇权。 果然,冬月的最后一日,皇帝下旨请各地藩王入宫一同贺岁,京城内宗室也接了旨。 太后那里则是早就遣人去问过,太后说礼佛时间未过,明年再回宫与皇帝团聚。 即便如此,今年势必会是一个热闹的年关,不仅是京内的宗室,各地王爷也奉旨带着家眷入宫。 年关事多,李贵妃、温淑妃奉旨准备除夕宴,和昭仪与莹贵嫔协理后宫事务。 腊月里,各宫过年需要的份例都要及时送过去,不止除夕宴需要筹备,各处也都要重新打扫装饰,整个皇宫都忙碌了起来。 腊八这一天,司膳所早早儿地就架起了大锅,数十种精挑细选的材料放入锅里熬制腊八粥,小米、黄米、粳米、江米、高粱米、绿豆、红枣、栗子、核桃、桂圆等等皆是一点点挑出来的上等材料。 第一锅腊八粥是呈给皇上,并由他赏赐给后宫妃嫔和亲近宗室和大臣的,用料最是讲究,熬够了半个时辰后,司膳所用食盒装好后将第一份送到御安宫。 景昌帝照例赏了司膳所,又吩咐给奉先殿等祭祀的地方送去,然后开始分发腊八粥。 腊八粥不仅用料讲究,还会在上头撒上各色干果,寓意着吉祥如意、五谷丰登,尤其是第一锅腊八粥也代表着皇帝的恩典,也会和腊八节的节礼一同赐下,因而各处都早早等着,随时迎接赏赐后谢恩。 宫里的几个主位最早收到了食盒和节礼,再往下就只有庄容华和容婕妤处有,皇子和公主的承庆宫和毓秀宫则是每个人都有。 京内的宗室里,两个王爷处、二长公主和十一长公主府里、先太子留下的两个郡主和皇帝看重的两个子侄辈的郡王府里也有,还有先帝的兄弟一辈里,纪王和铭王一向支持景昌帝,两个王府也早早得了腊八粥。 宗室每年得赏赐的顺序都差不多,妃嫔和大臣却是每年都不一样,七品以上的妃嫔和其余宗室则是等第二批腊八粥,七品以下和普通大臣则是第三批。 叶婧接了腊八的节礼赏赐,亲手掀开了送来的食盒,里头是描金绘彩的瓷罐,腊八粥还冒着热气,上头用各色干果和果脯铺成了简单的吉祥图案。 午膳已经备好了,只等皇帝赏下的腊八粥,木香将瓷罐取出放到桌子上,给叶婧先盛了一碗。 热乎乎的粥散发着谷物的香气,又掺杂着干果等其它食材的甜香和清香,煮得也足够软糯可口,司膳所做腊八粥的大师傅的手艺还是没的说。 叶婧用了两碗腊八粥,又拣了些小菜吃了,这是吉祥的意头又是皇帝的赏赐,自然是多用些才好。 墨雅轩的小厨房也熬好了腊八粥,众人分了用过,又将最后的福根在院子里埋好拜了拜,腊八就算是过完了。 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节一过,宫里就开始装饰起来,各处的红色也变多,宫人身上的穿着上也都染了些喜气般,小宫女们悄悄绑个俏丽的头绳也不会挨骂了。 叶婧吩咐给墨雅轩的宫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银,腊月和正月最是繁忙,年节前后多给些赏赐不仅能让他们更尽心做事,也好叫他们好好儿过个年。 第87章 画匣 过了腊月二十,景昌帝正式封笔,在明年初一开笔赐福之前,除了紧急军务,景昌帝都不再上朝也不处理政事。 有了空闲,景昌帝也有了往后宫来的兴致,第二天就来了墨雅轩。 景昌帝难得来得这么早,午膳还没用呢,人就已经到了。 刘嬷嬷正在给叶婧按摩小腿,她身子越来越重,两条小腿也有些水肿,多走动一会儿就很不舒服,好在刘嬷嬷经验丰富,每日给她揉捏按摩。 见景昌帝来了,叶婧也没装模作样地遮掩,示意刘嬷嬷继续,刘嬷嬷瞧着皇上脸色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起身完成了今日的按摩。 叶婧放下裙摆,笑着看景昌帝,“皇上今儿来得这样早?” “昨日封笔,朕也能清闲几日,就赶忙来瞧瞧你。” 叶婧艰难地起身,景昌帝见状快手快脚地过去扶住她,“小心些!” 叶婧看到他紧张的神情,忽而笑了,“皇上这样关心臣妾,臣妾实在高兴。” 景昌帝一愣,无奈地一笑,“朕是怕你摔倒了,你倒是有闲心想这些?” “皇上就当臣妾孕中多思吧,臣妾看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总是会想着,臣妾能和皇上、孩子一起好好儿在一起,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别乱想,朕和你、和孩子自然会好好在一起的。” 叶婧轻叹一声,“臣妾前几日请安的时候听温淑妃娘娘提及二皇子的身子,听说二皇子风寒好了之后还时不时咳嗽。为母的心都在孩子身上,淑妃娘娘提起此事的时候眉头不展,为了二皇子的身子操心极了……” 景昌帝知道她这是因为温淑妃一事想到自己的孩子,婧儿心软,必定是为了此事伤怀了。 “皇上可去瞧过二皇子了,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之前中毒一事叫两个孩子身子有些亏空,慢慢就养好了,婧儿不必担忧。” 叶婧点点头,她只是要皇帝多想起两位皇子中毒一事,虽说许常在现在被卸去了爪牙,连究竟是谁害她都不确定,但是叶婧只想尽快让她彻底倒下。 景昌帝多顾念二皇子一分,温淑妃那边就好行事一些,有温淑妃在,叶婧大可待在背后推波助澜,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是臣妾多言了,既然太医这样说,宫里的药材齐全,想来两位皇子的身体很快就会无恙的。” 景昌帝手指在叶婧的肚子上划过,“朕如今就等着咱们的孩子出生了,不知他们两个会是什么样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叶婧也露出期待的神色,她旋即想起一事,费力站起身来,“桔梗,把我准备的画匣拿来!” 景昌帝无奈地扶住她的胳膊,将她身体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你呀,多顾及自己的身子,都快八个月的身子了还这么不稳当!” 叶婧露出赧然的笑意来,“臣妾平时很小心的,皇上不信的话问刘嬷嬷!” “朕信,你这是想起什么了这般激动?” 叶婧就又高兴起来,“臣妾请司制所打了一样东西来,是给皇上,也是给两个孩子的。” 景昌帝有几分好奇,待桔梗和红袖抬着画匣进来后,他扶着叶婧过去坐下,没看出其中的关窍,只是看着比寻常画匣大上许多,他甚至一开始都没看出这是个画匣子。 叶婧打开画匣,“皇上瞧,这里头有许多层分隔,每一层都能单独取出,臣妾想着以后孩子们出生了,皇上和臣妾可以给他们画下成长过程的样子,是纪念也是珍藏,以后翻出来瞧瞧就能想起当时的样子。” “婧儿巧思,实在是个有心的母妃。”景昌帝感叹着打开第一层,却意外地看到里头已经有两张画纸了。 他拿起来仔细看着,像是叶婧的笔风,第一张画着两个肚兜,上头的花样正是百家图。 另一张画的是他和叶婧站在院子里,二人的手都温柔地抚摸在叶婧隆起的肚子上,神色中满是对腹中孩子的期盼。 景昌帝拿着这两张画像,久久没有说话。 他和生母缘分浅薄,自幼在太后膝下长大,没有受过苛待却也没有感受过真正的母爱。 自从叶婧有孕,他总是能在她身上感受到那种纯粹、真挚的母爱,是对腹中孩子真正的关怀 景昌帝心里一寸寸柔软下来,看向叶婧的眼神也愈发缱绻,“朕也给你画一张,以后叫孩子们知道母妃怀他们时的样子。” “那这一层便放他们出生之前的画纸,第二层画他们在襁褓中,还有学走路、写字……” 叶婧扳着手指一个个数下去,看向景昌帝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等他们长大了,也叫他们给皇上和臣妾作画,也放进去,咱们一家人都在一处才好!” 景昌帝点点头,温柔地笑着“好,都听你的。” 景昌帝在墨雅轩待了两日才回御安宫,宫里对贞贵嫔的受宠又有了新的认知。 永福宫里,温淑妃身边的墨菊有些担忧,“娘娘,若是贞贵嫔生下的是皇子……” 温淑妃眉间淡淡的愁绪挥之不去,“本宫现在只盼着泽儿能康健,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之前就不欲做什么谋害皇嗣一事,不仅是因为她的儿子年龄最大,也是因为温淑妃陪在皇上身边多年,她清楚皇上的性子,他不会宠爱或者看重一个害过他孩子的女人。 二皇子是实际上的皇长子,温淑妃只想将他好好抚养长大,早日读书习武,成为皇上愿意悉心栽培的儿子。 三皇子连母妃都没有,四皇子、五皇子又小,二皇子只要天资不差,自然会被皇上最先培养起来。 但是现在…… 第88章 报复 温淑妃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病了两次,从前偶感风寒的时候,最多不过一旬就能痊愈,如今却动辄重病,太医说他内里亏损,需要好生调养。 虽说太医说得肯定,宫里药材无数,二皇子必定能调养得与常人无异,但是温淑妃还是无比心疼自己的儿子,都是因为许常在那个贱人! 温淑妃动了真怒,她查证之后才知道, 许常在不仅给皇子下毒,还留了人手试图将此事嫁祸给李贵妃。 她倒是想得周全! 温淑妃心里是止不住的冷意,如今宫里她们二人位份最高,一个是唯一的贵妃,一个有皇长子,都是难以撼动的主位,许常在就想着叫二人互相争斗。 她难道还想着能有复起的一日不成? 温淑妃拧眉,五皇子至今还没有交由别人抚养,许常在若是能闹出什么来将矛头转移到旁人身上,叫皇上减轻了对她的怀疑,或许看在孩子的份上还有重新抚养五皇子的可能。 即使不能,她也不能容忍害了自己亲生儿子的人还好好儿地活着,甚至连冷宫都没有去,竟然还做着她的常在,有人伺候着享受着? 温淑妃心里不禁对皇帝也有些怨念,但是她狠狠地压制住了这种想法,对皇上心存不满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要在后宫里平和地活下去,就不能真的生出怨怼来。 “许氏最近有什么动作,金彩有消息了吗?” 金彩是温淑妃放在莹贵嫔宫里的眼线,如今替温淑妃盯着许常在。 她是莹贵嫔迁宫的时候被安插进去的粗使宫女,一直也不得莹贵嫔信任,但是如今用来监视许常在是再合适不过的。 [明瑟宫:莹贵嫔、孟美人、许常在] “回娘娘,还没有,上回金彩回话说许常在安分守己,什么动静都没有。” 温淑妃冷笑道,“她就是那么多心眼儿,知道此时再做什么就是上赶着找死,她倒是知道该如何在皇上面前服软。” 温淑妃心里清楚,若说从前在府里的老人里,算是了解皇上性子的并不是最得宠的李贵妃,而是她和许常在,或许还有周嫔。 从前的文充媛也是个灵透的,可惜心性还是单纯了些,平白叫人害了性命。 [文充媛:三皇子生母,已逝] 正是因为温淑妃了解皇上,也了解许常在,因此就更不能放过她了。 “叫人准备吧,叫她最后再过个年,等王爷们离京了再动手,时间也够用。” “是,奴婢记下了。” 藩王进京最是热闹的时候,本是可以趁机动手的,但是温淑妃总是觉着皇上今年对召藩王进京之事的态度有些不同,她不愿冒险,还是等宫里平静下来再动为好。 如此风平浪静地到了除夕当日,皇上在圣元殿设宴,后宫众人及宗室亲眷皆到席。 叶婧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提早到了圣元殿,在木香铺好软垫的椅子上坐着静等皇帝的到来。 宗室里的王爷们及其亲眷都先去觐见皇上,快开席时才一起入座,倒也免了这么多人一一互相请安行礼。 很快,杜百遇的唱报声响起,“皇上驾到!”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殿内除了灯火还在各个高处放了夜明珠,其光芒柔和而明亮,衬得殿内熠熠生辉。 景昌帝大步走到上首,笑着叫众人起身,“今儿除夕是家宴,没有外人,你们不必拘束,好生同乐才是!” “谢皇上!” 众人齐齐起身,叶婧不过半蹲了一会儿,两条腿已经十分酸麻,被木香扶住之后总算卸了力,几乎是跌坐回了椅子上。 当然她掩饰地很好,这样的场合,容不得任何一个后妃失仪。 宫女们捧着各色膳食鱼贯而入,个个儿手脚利索,没有丝毫差错,包括各个主子面前该放什么东西,她们提前准备,早就烂熟于心了。 叶婧面前除了提前放好的点心,已经上了六个凉菜,皆是清爽可口的。 宫女正给她呈上来的是鸡汤豆腐,第一道热菜就是这样能暖胃的热汤,叶婧用了只觉熨帖了不少。 她瞧着旁人的大部分都是鱼汤,而她因为有孕不喜鱼类的腥气,司膳所也算有心,顾念她有孕在身,提前去墨雅轩问了饮食的禁忌。 司膳所为了这场宴席能够顺利可以说是尽心竭力了,只可惜还是有他们算不到的地方。 众人觥筹交错间正热闹,后妃席上响起了一声不和谐的干呕声,叶婧往那边瞧去,菡嫔? 菡嫔刚进宫那年凭借一曲水上舞得宠晋位,很是风光了几日,可惜后来被同住一宫的吕婕妤压制,禁足后再不复当时的盛宠。 叶婧听说她已经投靠了温淑妃,因此还受了吕婕妤好些白眼,有温淑妃在,她怎么会让菡嫔在今日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没错,在叶婧看来,在今日这样的场合爆出有孕不仅不会为她的孕事锦上添花,还会惹得皇帝不喜。 今儿并不是景昌帝口中的家宴那么简单,不仅是宗亲齐聚的时候,只怕景昌帝也会借机敲打藩王。 今日不比往常,不管是七夕、圣寿,哪怕是等到元宵时候,菡嫔的孕事都是喜上加喜,必定得景昌帝多几分看重。 只可惜,她选的是在这样的时候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虽说是好事,却只能显得皇帝的后宫不安分,叫他失了颜面。 叶婧看温淑妃,她的脸上除了意外,还有些许不悦,看来菡嫔也没有提前知会温淑妃,而是擅自行事了。 菡嫔做作的请罪没有得到训斥,景昌帝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要把此事当做单纯的意外和喜事的。 “好,菡嫔有孕是好事,晋菡嫔为婕妤,封号不变!” 菡婕妤喜出望外,急忙跪下谢恩。 温淑妃笑着为她遮掩,“菡婕妤年轻,想必是怀孕的时间尚浅自己不知,也怪臣妾选了鱼汤做首,本想着冬日严寒,给诸位姐妹驱驱寒气的,也是个吉祥意头,没想到却连累菡婕妤这般不适,回头臣妾可是要寻些好东西去给菡妹妹赔罪了!” 方才太医诊治,说菡婕妤有孕不过一月余,温淑妃的说辞也说得过去,景昌帝满意地点点头,还是温淑妃知晓大体,为他将此事圆了过去。 “淑妃将宴席打理得极好,除夕用鱼讨吉利乃是惯例,菡婕妤虽有些失仪,却是因为有孕这样的好事,算不得什么。回头朕赏她些补药就是了,你不必介怀。” 第89章 献美 景昌帝的语气温和又亲近,话里甚至将置办这场宴席的功劳都放在了温淑妃身上,只字不提李贵妃,可见他对温淑妃的满意。 叶婧笑着又捧起汤碗,温淑妃还是聪明,如此看似揽下了过错,实则在皇帝那里是十足的懂事贴心。 在场的人若是心里明白,瞧见了也只会赞温淑妃识大体,三言两语便将菡婕妤的行为揽到了自己身上,是那道鱼汤“意外”地使菡婕妤在这样的场合失仪,无关后宫争宠之事。 宴会仍是一派祥和的气氛,菡婕妤在温淑妃说完后也没了之前那般高兴的样子,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这般冒险了,心里惴惴不安,仍要欢喜地笑着,只怕又做错了什么。 她下意识捂住了小腹,不管怎么说,她已经有孕了,皇上还给她晋了位份,只要她能平安生下孩子…… 菡婕妤心里又热起来,甚至还得意地看了一眼吕婕妤,她是吕家的人又如何,既不得宠也没有身孕,如今位份上还不是被自己压一头! 吕婕妤眼中的阴鸷难以掩饰,她只能低着头慢慢吃菜,一根一根地挑起来、咽下去。 她恨菡婕妤的得意,却不敢出手,当初自己不过是在皇上面前暗示了几句菡婕妤不安分,叫她禁足,太后娘娘留在她身边的嬷嬷就劝导了许久。 嬷嬷说,太后娘娘吩咐她端庄持重,以品德为先,切勿行宵小之事。 她不服气,却被强压着不能行事,只能眼看着皇上宠爱别人却束手无策。 吕婕妤无数次问她,为什么不能出手,为什么不能想法子争宠,那嬷嬷直言出手是在毫无疏漏时,以吕婕妤现在的道行,一旦真正地出手害人,只会被皇上察觉,最终自食其果。 而争宠最要紧的是在和皇上相处的时候,让皇上认可她这个人,而不是靠着去嚼舌根打压别人。 吕婕妤不服,但是她没办法,她入宫的位份就是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才那么高,且不说她真正的人手不够打压所有人,太后明年就要回宫了,若是在这之前惹恼了她,那吕婕妤的日子才真的没有盼头了。 她只能忍着心里所有的不忿安慰自己,等太后回来就好了…… 宴席顺利进行,司乐所的歌舞又换了一曲,歌女嗓音悠扬婉转,配合乐师的演奏叫人回味无穷。 景昌帝饮下一盏酒,赞道,“词曲精妙,赏!” 司乐所的人都欣喜地谢恩,正要准备换一曲的时候,清王笑着起身,“皇兄,臣弟在外游历,在南边瞧见过一种舞姿,唤作‘响铃舞’,臣弟今日带了人进宫,想献给皇兄一观!” 清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今年不过二十有四,身姿颀长,风姿勃发,言行做派中尽是爽朗。 景昌帝看着他这副好像无甚抱负,一心游乐的样子,心里一沉,面上却显出几分亲近的神色。 “十四弟最是懂这些,能叫你看入眼里的必定不俗,那就叫上来吧!” “是!” 清王朝景昌帝一抱拳,然后对候在次不远处的人吩咐道,“人已经送到司乐所了,请掌乐将人带过来吧。” 清王辛苦带进京的人果然不凡,舞女身姿轻盈地走入殿中,裙子在腰间收紧后向下展开,在裙摆处缀满了小铃铛,随着她的脚步轻响,还未起舞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舞女朝景昌帝微微一福,也不需要乐师,只素手一扬,众人才看到她双手腕上也带着一圈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原来这响铃舞的妙处便是舞女既要起舞又要奏乐,裙摆随着舞姿翻飞时响铃清脆,犹如盛开的花朵在奏乐,双腕上的铃铛则是控制节奏,共同谱成曲调。 在她的一次次旋转中,整个人和响铃声融为一体,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直至她的动作缓缓收束,铃铛声音渐歇,敛身一福,众人才回过神来。 景昌帝虽对清王带有戒备,却也不得不赞叹此舞精妙。他并不掩饰自己对此舞的喜欢,“好!清王的眼光果然不俗,赏!” 清王笑着看他对舞女的欣赏,“皇上若是喜欢,便将此女收下,闲暇时候能叫皇上放松些,也算是她的福分了!” “那朕岂非夺爱了?” “皇兄太过客气了,臣弟常年在外,若非皇兄照拂哪能这般自在,就当是臣弟献给皇兄的谢礼,还请皇兄收下吧!” 景昌帝点点头,“既然十四弟这般有心,朕也不好亏待了她,就封为选侍,入宫侍奉吧。” 景昌帝又赏了清王不少东西,二人一派兄友弟恭的样子,旁人见了也只能赞一句兄弟情深、天家和睦。 那舞女本姓郑,原是在自家的一个草台班子里跳舞,身家清白,这才能入宫。她本以为会被封为娘子,或者还是舞女,需要想法子得宠,却不想直接便被封为了从八品选侍,赐居绮梦宫西偏殿。 郑选侍喜不自胜,却维持着优美的仪态谢恩,缓缓退了下去。 景昌帝举杯与清王对饮,良王打趣道,“皇兄得了美人就看不到臣弟了,臣弟回去也得找个才艺双绝的美人来,也好得皇兄一盏酒!” 良王自小和景昌帝亲近,从懂事起就跟在他身后喊“九皇兄”,封王后也一直住在京里,在巡城司里当差,这样的话也只有他能说。 景昌帝笑骂他,“不许浑说,十四弟在外游历见了难得的妙人而已,你不许想这些,好好儿地当你的差事!” 第90章 尚书房 景昌帝对良王的亲近一向不是什么秘密,良王也从不提去封地一事,一心跟着皇上做事的态度,明明年纪不算大,已经是亲王了。 良王讨饶道,“臣弟记住了,倒是皇兄记挂着赐下的两个侍妾很是妥帖,李氏已经有孕了。” 良王今年刚满三十,良王妃膝下只有一女,府中子嗣单薄,唯一的庶子身体不好,一岁多就夭折了,景昌帝便在选秀之时给他挑了两个秀女做侍妾。 景昌帝闻言很是欣慰,“有孕就好,咱们兄弟只有你还没有长子,朕不能不替你操心。” “皇兄关怀,臣弟府中已有两人有孕,胎象安稳,想必能平安生产。” 景昌帝为他高兴,叫人赏了东西给他的两个有孕的妾室,又举杯相贺,祝他能获麟儿。 先帝有十四个皇子,如今除了皇帝,只有六个王爷还活着,岚王排行为十,和良王、清王一样都曾唤皇帝一声“九哥”,如今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三人亲近,一句话都不曾插嘴。 年纪最长的高王不知怎么忽然对岚王说,“十弟今儿怎么不说话,你许久没回京城,本王都不认得你的小世子了!” 岚王世子是岚王妃所出,今年十一岁,坐在岚王斜后方,闻言起身对高王一揖,“小侄睿之,见过四伯父!” 高王见他这般有礼,不由赞道,“小小年纪便有这般风范,好!好!” 这边的动静引得景昌帝注意,他也问岚王世子,“朕记得岚王世子叫文泾,也长这么大了。” “睿之见过皇伯父!” 景昌帝点头,“不错,岚王将儿子教养得很好。可入学了,还是在府里请了先生来教?” 岚王替儿子回答,“回皇上,是请了先生入府,泾儿开蒙晚,臣弟担心他跟不上学府的进度,就请了先生回府。” 王府世子多半都是在府里自设的学堂,只有平王封地上有声名远扬的松柏学堂,平王世子和两个庶弟都在其中读书。 景昌帝点点头,“尚书房里头的先生更好,不如叫文泾留下在宫里念书,朕也能看顾着他。” 此话一出,周围都安静了一瞬,只有高王略显夸张的赞同声,“皇上实在是关心子侄,可惜臣的世子已经成年,不知能不能给幼子也求一个去尚书房读书的机会?” 景昌帝朗声笑道,“四哥太客气了,尚书房如今只有两个皇子读书,难免太冷清了,朕记得四哥的嫡幼子今年也六、七岁了,正好和朕的二皇子作伴。” 高王谢恩之后,景昌帝又说道,“不光是四哥,七哥、八哥你们的儿子也都一起去尚书房进学,叫他们这些孩子一块儿读书,彼此之间多督促着,以后也好多些感情。” 高王连连点头,“皇上思虑周全,弟弟们都在封地,这些孩子数年也见不了几面,彼此间难免生疏。到时候一起读书了,天天待在一起,这感情肯定越来越好。” “正是这个道理,回头朕就叫尚书房收拾出来,再在承庆宫附近收拾出好的宫殿出来,叫朕的侄子们安心住下!” 岚王世子有些不安地看向父亲,坐在一旁的岚王妃也是神情不安,却见岚王毫不犹豫地拱手谢恩,“皇上圣恩,臣弟在府里时常头痛几个孩子的学业,尚书房的老师必定比臣弟寻来的人要学识渊博。” 他顿了顿,“只是臣弟这个孩子从出生就未曾离家,不知臣弟能不能叫王妃留在京里,她和泾儿一同住在王府里,也省得孩子思家,耽误了学业。” 岚王世子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岚王妃手里的帕子被扯得变形,她丝毫不敢松手,就怕脸上露出什么不妥的神色来。 景昌帝见岚王这般识趣,也就应下了这个要求,“这有何不可,想住王府或是住进宫里都好,要紧的是叫孩子们好生读书。” 皇帝态度明朗,再加上王爷府里的孩子们进宫读书也有先例,几位王爷当即都表态同意,很快就定下了要去尚书房读书的人选,也都住在京内的王府里,只是没有留下王妃陪同。 良王虽没有儿子,却向皇帝请求,“皇上,九姐的小儿子今年也才十一,我瞧着那孩子也算灵秀,不如叫他进宫去读书,就算臣弟府里的了如何?” 九公主和良王是一母所生,一向和皇帝都很亲近,她也嫁在京城里,生下的两儿一女都曾进宫给皇帝请安,唤他一声“皇舅舅”。 “也好,朕记得九姐的小儿子可比他哥哥老实,不像他哥,小小年纪就敢薅了太后种下的牡丹。” 良王也笑着看向不远处的外甥,如今已经十七岁的九公主长子微红着脸起身,“皇上,臣幼时调皮,好在太后娘娘慈爱,还赏了臣糕点,倒是母亲回去罚臣练字静心,整整一百篇大字呢!” 九公主也应和着说笑,“皇上可别看那个小的看上去老实,实则跟着他哥哥爬树下水什么都干过,皇上可得叫师傅们严格些,好生管教管教他!” 之后的宴会便是一片轻松,皇帝和宗亲之间谈笑风生,聊起许多趣事,还有他们之前在尚书房读书的回忆。 晚宴一直要到守岁过后才会结束,叶婧因为有孕才能提前离席,回去后用了宵夜,随即睡得天昏地暗。 大年初一一早,景昌帝去祭祀跪拜的时候,叶婧睡足了才起身,舒服地享用新年的第一餐。 今日景昌帝会开笔赐福,估计要到巳时才能把福字和新年礼赏给各宫,叶婧就不慌不忙地用完早膳,照例在院子里走了一刻钟。 巳时初,十粮带着赏赐来了墨雅轩,他亲手捧着皇帝赐下的“福”字,呈给叶婧。 “贞贵嫔娘娘安康,奴才给您请安,愿娘娘福泽绵长,岁岁平安!” 第91章 新年 叶婧叫他起身,笑吟吟地递给他一个荷包,“你也新年顺遂,这点儿东西给你压祟吧。 ” 十粮接过荷包,出乎意料的手感,不是银票,也不像银子,他收到衣袖里捏了捏,似乎是玉佩的样子。 他脸上的笑更真切了,贞贵嫔娘娘做事就是叫人心里熨帖,不由得觉着她待人真心,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做得到位。 叶婧叫人把景昌帝赐下的“福”字贴上,而后接了赏赐,一盒珍珠、一副头面、两匹朱红和橙红色的料子,都是好东西,叶婧叫人好生收下了。 十粮这才把最后一个盒子送上来,“娘娘,这是皇上吩咐要交给娘娘的,请娘娘务必亲自看过。” 木香接过盒子交给叶婧,她亲手打开,里头是一幅画像,画的是漫天烟火和烟火下的两个背影,正是景昌帝和叶婧。 叶婧看出这画上应当是昨天晚上的烟火,除夕当晚众人守岁到最后会一起看烟火,只是叶婧回来的早没有看到,景昌帝这是画出来给她送来了。 她露出惊喜又幸福的样子来,拿着画像珍视不已,“伴官回去替我谢过皇上,就说我很喜欢,收在酸枝木匣子里了。” 上回叶婧专门叫人做的匣子用的酸枝木,专门用来放两人和以后孩子的画纸,这么传话回去景昌帝就会明白她的意思,这也算是二人的小情趣了。 景昌帝听了十粮的回话了然一笑,又赏了十粮,他这一趟差事得了两份赏赐,叶婧给的是一块玉佩,景昌帝的赏赐也不轻。 十粮和杜百遇不一样,杜百遇是打小跟在景昌帝身边,他的地位无可撼动,心里也只有忠于景昌帝这一件事。 而十粮要为自己的以后着想,并不是要背叛景昌帝,只是有杜百遇在,他最多也只能做个黄门供奉,等皇上……以后,杜百遇肯定会得到奉养,那他呢? 十粮回去放下赏赐时想了想,没有把玉佩收起来,而是放在他常用的匣子里。 御安宫里,景昌帝开笔赐福之后便开始处理奏折,拣了些要紧的批复完,还有两件要紧事。 其一是宗亲子弟进宫读书,景昌帝先着人把承庆宫旁边的祉和宫收拾出来,去尚书房的孩子们虽在京中都有府邸,宫里总该有他们的住处以备不时之需。 其二是妃嫔晋封一事。 宫里早就传出年节大封的消息,景昌帝想着年节事多,便等到初二这一日才下旨。 温淑妃晋为温贵妃,主理后宫事宜。 李贵妃复封号“荣”,与温贵妃同理后宫事宜。 和昭仪晋为和妃,协理后宫事宜。 贞贵嫔晋为贞修媛。 刘婕妤晋为容华。 孟美人晋为贵人。 宋小仪晋为美人。 丽小仪晋为丽才人。 魏常在晋为小媛。 楚常在晋为小媛。 陈选侍晋为常在。 孙、钟、莫、罗采女都晋为选侍。 [老规矩,评论里有位份表和简单的人物标志] 叶婧站着接了旨意,来人还是十粮,他拿着沉甸甸的荷包,不好意思地给叶婧贺喜,“奴才这几日在娘娘这儿拿的赏赐太重了,奴才愧受……” 叶婧和蔼地打断了他的话,“伴官怎么和本宫这般客气起来,伴官每次过来都是送喜事来的,本宫这点儿赏赐又算得了什么呢?” 十粮也露出喜色来,“娘娘今年大吉,不日还要诞下皇子,奴才只怕又要来沾光了!” 叶婧和身边的几个宫女都笑了,“伴官只管来,本宫巴不得多些喜事呢!” 当夜,景昌帝去了温贵妃宫里。 温贵妃是此次晋位最受瞩目之人,她不仅有二皇子,还日渐受到景昌帝的看重和信任,大有比过之前的荣贵妃的势头。 正因如此,荣贵妃恢复了封号也没有十分高兴,她已经习惯了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嫔,如今有了一个温贵妃隐隐压她一头,她心中怎么能舒畅! “娘娘,您别急,后日夫人进宫必定会把方子带进来,如今皇上恢复了您的封号,必定不会再冷落您了,只要您用心些再次得宠,必定能怀上皇子的。” 荣贵妃想到此事心里才稍微和缓了些,她一定要有一个皇子,否则不仅被温贵妃那个面甜心苦的给压制住,余生也没了指望。 “后殿那两个也别断了药,她们若是能调理好了身子生下皇子,本宫也能想法子抱过来。” “是,莫选侍和罗选侍一直调养着,太医说她们身子都好,只需要等待时机。” 初三这日,后宫妃嫔的母家可以进宫看望,荣贵妃的母亲进宫后果然给她带了怀孕的方子。 “这是你二弟好不容易寻来的,虽说不能保证是男是女,但是最多三个月必定有孕。” 荣贵妃接过方子欣喜不已,李夫人又告诉她,“我进宫带的药材有不少都是这个方子用得上的,剩下的都是常见的药材,省得你在宫里不方便,叫人起了疑心。” “母亲思虑周全,我必定好生服药,早日怀上孩子。” “那大夫说此药需要母体康健,你叫太医多开些补药吃着,等怀上了再停。” 荣贵妃连连点头,“我都听母亲的。” 李夫人看着她把方子收好,又提起家里的事情。“你父亲身子有些不适,虽然没什么大事,却被左相拿来说他年迈体弱,该给后生让位。” 荣贵妃不悦地哼了一声,“左相就是装作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他给父亲添堵不就是因为去年哥哥和他儿子起了争端吗?” “是啊,皇上赏了药材给你父亲,却没有制止左相的那些言论,你在宫里也找机会打探着,看看皇上对此是什么态度。” 李父今年已经接近六十,若说他年迈也不算勉强,只是他自认身子尚可,还想继续在朝堂上为李家出力,自然是不肯在此时致仕的。 “我知道了,父亲为官多年,皇上不会轻易叫父亲辞官的。” 李夫人并没有放下心来,她的次子专门找她说过此事,他认为这是皇上对李家的一次小小的敲打,若是李家识趣,就该往后退一步。 不管是李父主动上书告老或者是年轻一辈自请下放,都该有所表示了。 第92章 示威 李夫人一向认为次子聪慧,听了他的话心中总是忐忑,即使丈夫和长子都说无碍,她还是把心中的顾虑告知了荣贵妃,叫她留心。 若是皇上真的表露出对李家的不满,她可得好生回去劝劝丈夫才行。 官位多高算高呢,只要荣贵妃能生下皇子,李家以后还怕没有前途吗? 荣贵妃再三表示她会留心此事,她本来也要想法子多见皇上,寻个机会稍加试探就是了。 或许是景昌帝真的原谅了荣贵妃,初五就去了朝阳宫,初六这一日请安时,荣贵妃迟迟不到永福宫。 如今温贵妃位份最高又主理宫务,众人此后便需要逢六的日子去永福宫请安。 荣贵妃自觉被温贵妃压了脸面,刚好景昌帝就在昨日驾临朝阳宫,不觉间给了她姗姗来迟的底气。 除了荣贵妃,所有人都已经在正殿坐定,温贵妃也不再等,直接出来坐到上首接受妃嫔请安。她面色仍旧温和,却带上了若有若无的威严。 叶婧看着她这般变化,在心里暗道,这就是温贵妃,不论失势或是得势都不会失控,永远得体地面对所有人。 就如今日,她还是这般平稳,不像荣贵妃看似炫耀了她昨日侍寝一事,实则如此轻躁已然落了下风。 温贵妃正说到叶婧的身孕,“贞修媛的肚子有八个月了,可还安泰?” 叶婧微微欠身,“是,娘娘,太医瞧过了,说胎象算是稳固,安胎药也不必用了。” “这就好。本宫瞧你肚子像是足月,若是身子不便行动就不必来请安了,等孩子生下来咱们有时间说话呢。” “谢娘娘关怀,臣妾也想着二月便要和娘娘告假了。” 温贵妃笑笑,“冬日严寒,路上也时有冰雪,你就安心待在宫里养胎吧。” 她又说了一回,便是真心要准叶婧休养了,叶婧也不再推辞,大冬日的出门确实麻烦。 温贵妃又问菡婕妤,她脸上的笑意就足了很多,也说胎象一切安稳。 荣贵妃足足迟了两刻钟才到,她潦草地行了个平礼就坐下,面上满是侍寝后的春风得意。 温贵妃笑意不变,“荣贵妃可是身子不适?” 荣贵妃故作不适地挪动了一下坐姿,“也没什么,昨儿累了些,故而早上耽搁了点儿时间,温贵妃不会介怀吧?” “怎么会,想必是因为妹妹从前不用请安,还不太习惯的缘故,这才叫姐妹们等了这样久。妹妹身为贵妃,必定知晓何为以身作则,本宫就不多话了。” 说罢,她也不等荣贵妃说什么,直接叫散众人,“好了,姐妹们今儿说话也累了,都回去歇着吧。” 温贵妃起身便回了内室,全然不管身后的荣贵妃面色如何变换。 余下的妃嫔互相看着情况,都在等荣贵妃作何反应。 果然,她愤然起身,拂袖而去,众人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十六这日众人再去永福宫请安时,荣贵妃仍是未到,她宫里的人来告假都晚了一刻钟,这回温贵妃面色难得地冷了下来。 “既然荣贵妃身子不适,那就叫太医院好生照看吧。墨菊,去司寝所说一声,荣贵妃的牌子先别送到皇上跟前了,等她身子好了再放上去。” 朝阳宫来人面色一白,正想着该如何说话,温贵妃身边的宫人已经过来带他出去了。 荣贵妃得了回信,当即把手里的东西砸了,“她算什么,敢撤本宫的牌子!” 采兰忙劝,可这会荣贵妃是真生了气,她这几日自觉复宠,当即就要叫人去请皇上过来。 “娘娘,皇上这会儿正忙,何况若是皇上来了瞧见您无恙,岂非是叫温贵妃有话可说?” 见荣贵妃听进去了这句话,她接着劝道,“娘娘若是实在要见皇上,不如先叫太医来开个调养方子,等天色晚些再去请皇上过来,也就有情可依了。” 荣贵妃也怕景昌帝因此责怪于她,再失了现在的恩宠,勉强点了点头。 采兰总算是放心下来,只等太医开了方子,再给荣贵妃上妆装作憔悴些后再去请皇上过来。 众人都在等荣贵妃的反应,知晓朝阳宫请了太医之后便都想着,荣贵妃多半是要告状去了。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今儿荣贵妃注定告不成这一回状,她的人还没去御安宫时,尚书房就闹出了事端。 进宫读书的孩子一共有九个,除了九公主的小儿子,还有高王的嫡幼子及两个庶子、湘王的嫡幼子及一个庶子、平王的一个庶子和岚王世子及一个庶子,最小的六岁,最大的十二岁。 清王只有一个庶子才三岁,便没有进宫。 如此算上皇子便有十一个人,尚书房的师傅也添了几个,毕竟十一个“活泼好动”的皇家、宗室子弟可不好管,而且他们的年龄和学习程度也不同,别给老师傅们累出病来。 上午给他们上第一堂课的是齐师傅,他是先帝时候的探花,后来一直在翰林院任职,如今也年近五十了,为了摸清各个子弟的学业进度,他由简到难,依次提高问题难度,以便此后因材施教。 两个皇子年纪都小,二皇子八岁,三皇子六岁,特别是三皇子去年刚开蒙,还被中毒之事耽误了几个月,更是早早儿就结结巴巴地答不上问题了。 齐师傅的本意只是摸查他们的底子,见状也就叫三皇子坐下,叫起另一个年纪小的高王嫡幼子贺文洪来。 没想到这个贺文洪十分聪慧,四岁就开了蒙,如今虽也只有六岁,但对师傅问的《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之类不仅烂熟于心,连拆解释义都是对答如流。 在听完他对《孟子》里的部分篇章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后,齐师傅不由赞叹道,“小公子学得极好,可以和八、九岁的公子一起进习课业了。” 就这么两句话,三皇子就对贺文洪心生不满,尤其是最后只有他一人学得最少,要单独布置课业的时候,他心里彻底生出怒意来,等到午歇用膳的时候直接找到了贺文洪面前。 贺文洪和兄长正在后院远眺放松,一转身就看见三皇子带着人气势汹汹地站在他面前。 他愣了一瞬,随即想到父王的嘱咐,宫里的皇子身份不同,要敬着些,不可与在府中与兄弟玩闹一般相处。 贺文洪朝他拱手行了一礼,而一旁的高王庶子贺文泊年纪略大些,见三皇子来意不善,赶紧过来行礼,然后不着痕迹地护在弟弟身前。 三皇子见他比自己高一头,险些往后退了一步,又想到自己身边带了四个内侍,马上又挺直了胸脯。 “本皇子要和他说话,你让开!” 第93章 受伤 贺文泊皱了皱眉,这三皇子怎么这般无礼,就算他们不是皇子,可他们的父王是亲王,他们三人是堂兄弟,即使身份有高低,也不该这般高声呼喝。 贺文洪有些紧张,他悄悄攥紧了兄长的衣摆才说,“三皇子有何事?” 三皇子本来只是想为难他几句,见贺文泊想挡住他、护着他的样子,心里横生出怒火来,伸手就想把贺文泊拨开。 贺文泊身形比他高大些,被拨了这一下脚底纹丝未动。 三皇子恼羞成怒,两只手都推在他身上,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想推走他。 贺文泊本来将弟弟护在身后,猛地被他一推向后倒下时,全力想避开弟弟,脚底下一绊变成了胳膊着地,当即痛呼一声,捂着胳膊喊了起来。 他也不过十岁的年纪,自小在高王府里也没吃过苦,剧痛之下终于忍不住哭喊起来,贺文洪也吓得扑过去抱着哥哥哭,“快去叫太医啊!” 二人身边的小厮两个去提膳了,剩下一个是贺文洪的小厮,他也没想到三皇子这么“直接”,转瞬间就成了这样的场面。 那小厮吓呆了一瞬,赶紧往外跑,迎面撞上了在尚书房伺候的黄门,拉住他说高亲王家的公子摔了,叫他带自己去请太医。 好在承庆宫一直备着太医,半刻钟时间就赶了过来,却被告知人已经去了偏殿休息。 小厮跟着太医正要往偏殿走,却忽然愣在了原地。 他记着之前几人发生争执的地方本是干干净净的,如今他却在地上看到了几滴鲜红的血。 偏殿里,上午的齐师傅一见太医来了,赶紧带他过去,却不只是摔了胳膊的贺文泊,还有贺文洪,他的侧脸划了两道不规则的口子,还有未曾完全干涸的血迹。 太医心里一跳,不是说只有一位公子摔倒了吗…… 他犹豫着上去,贺文泊抽噎着让他先去看贺文洪,太医本就想先看划破的伤口,那口子在耳前不到一寸处,若是伤口太深或是混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怕会留疤。 太医示意医童去给贺文泊检查胳膊,自己则是打开医箱为贺文洪清理伤口。 这样的事不是一个教课的师傅能做主的,景昌帝得了消息过来时,二人已经处理好了伤势。 贺文泊可能是轻微骨裂,太医为他做了固定,只要好生养着就无恙了。而贺文洪脸上的伤口虽然不算深,但是伤口粗糙,需要找精于此科的太医看过才能确定能否不留痕迹。 景昌帝脸色阴沉,三皇子老老实实跪在一旁,“父皇,儿臣知错……” 二皇子也认错道,“父皇息怒,是儿臣没有看好三弟。” 其余的公子们什么话都不敢说,高王府的另一个庶子也不过八岁,想说什么就想到哥哥的叮嘱,老老实实闭了嘴。 景昌帝丝毫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了两个孩子身边扶起他们,“洪儿、泊儿,你们如何了?” 贺文泊绑着胳膊不好行礼,就微微低头道,“皇叔父,侄儿无碍,太医说静养即可。只是六弟他……” 贺文洪脸上还没敷药,只是清理了伤口,还要在等太医再行诊断,白白净净的小脸上多了两道可怖的伤口,景昌帝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洪儿不怕,皇叔父给你寻最好的太医,不会留疤的。” 贺文洪脸上疼得很,又顾忌着伤口不敢哭,只能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是,洪儿多谢皇叔父。” 景昌帝安抚了两个孩子,把十粮留下等太医过来,而后一转身,“你们都起来吧。贺文沐,随朕出来。” 三皇子战战兢兢地起身,跟着景昌帝去了院子里。 景昌帝负手站定,三皇子不知该不该说话,伺候的宫人也都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的声音。 “沐儿,今日之事,朕想听你亲口说发生了什么,你的两位堂兄是怎么受伤的?” 三皇子没想到父皇没有先问罪他,而是要听他解释,这让他不禁想着,父皇是不是要保护他,不会为了外人责罚于他了? 他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只是年幼的孩子终究经历的事情有限,自小又没有母亲教导,只能依靠自己仅有的想法做出判断。 “父皇,儿臣今日想问洪堂兄课业上的事,可是泊堂兄好像不喜欢我,他拦着不让我接近。儿臣有些着急,就不小心推了他一把,泊堂兄被洪堂兄绊了一下,这才摔倒了。” 景昌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洪儿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三皇子见景昌帝没有生气,心里一喜,“儿臣见泊堂兄摔倒了就想去扶他,结果洪堂兄抱着他不松手,儿臣着急去看泊堂兄的伤势,叫人把他拉开的时候不小心伤了他。” 景昌帝没有说话,三皇子有些心虚又着急地补充道,“儿臣只是想帮忙,可是洪堂兄好像很生气,内侍们抓不住他,他这才撞到了树上……” “依你之言,今日之事都是意外,你是好心,没有故意找你两位堂兄生事?” “儿臣……儿臣都是无心之失……” 景昌帝转过身来,满脸都是失望之色,他已经给了这个孩子机会,他却还是推诿抵赖。 “沐儿,朕本以为你只是冲动,却没想到你连一点担当都没有。” 三皇子大惊,急忙跪下,“父皇,儿臣没有!” 第94章 父子 景昌帝摇了摇头,“朕已经问清楚,是你主动找到他们,也是你故意推倒了泊儿。若只是打闹的意外也就罢了,你竟然叫人压着两个兄长不许告状,以皇子身份相威胁,朕倒是不知道你有这般的威风!” 听到父皇已经知道了实情,三皇子心里更加惊慌不定,他甚至没有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内侍已经不见了身影。 “父皇……” 景昌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小小的身影,文充媛去得早,他对这个孩子虽有怜惜,也不能时时照看,没想到他歪了性子,因为师傅的一句话就生出这样的嫉妒之心,还动手伤人。 他思索着该如何处置此事,该如何给高王父子一个交代,还有是不是该给三皇子寻一个养母呢…… 三皇子被景昌帝的沉默吓得想哭,他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父皇,儿臣不是故意伤害两位堂兄的,求父皇饶了儿臣吧……” 景昌帝更加失望,一味逃避求饶,既无友爱之心,又无担当之气,如此品行实属不堪。 “朕既已查明,你还是不愿承认,只想逃脱责罚吗?” 三皇子犹豫许久,终于认了错,景昌帝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身为父亲,他还是希望孩子有挽救的希望,只要他没有坏到底,景昌帝总是想着能纠正过来,好生培养的。 “既然知道你有错,就好生去给你的两位堂兄道歉,若他们不能原谅你,朕也不会。今日之事也是朕没有教好你,以后每一旬写一篇文章,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挨个儿写出你的感悟来交给朕,记得了吗?” “是。” 此事传到后宫的时候已经做了了结,景昌帝传了高王进宫,叫三皇子当面给两个堂兄赔罪,高王虽然心疼两个孩子,到底没伤到关键,小儿子脸上的伤也有专门的太医负责治疗,说是九成不会留痕迹。 三皇子又跪着请罪道歉,高王只能委婉表示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以后注意就好。 景昌帝没有轻纵三皇子,下旨杖责二十,在奉先殿里罚跪十日,每日一个时辰。 三皇子年纪太小,高王还是求情道不如免了杖责,担心伤了三皇子的身子,最终改成了二十个手板,罚跪不变。 高王本来要领两个孩子回去养身子,他们却表示不想耽误进学,还是要按时来尚书房读书,他见两个孩子已经决定了,只能同意,景昌帝则是对他们这样好学坚持的心性大加赞赏。 “四哥,你放心,朕会叫太医留在这里照顾他俩,后院的两个配殿先给他俩住着,白日里换药、休息都方便,不会耽误的。” 高王还能说什么,两个孩子争气,他也不好多做阻拦。 “是,有皇上在,臣没什么不放心的。今日臣就先接他们回去,明日起再正常进学吧。” 景昌帝点点头,干脆给所有人放了半天假,都叫人送回了府里。 高王府,高王妃看着两个孩子心疼不已,她只比高王小两岁,入府后连着生下一子一女,后来又生下嫡幼子,地位稳固。 高王又一向看重正妃,高王妃对庶子女亲近,府里妾室也都敬重王妃,故而府里的兄弟姐妹们打小儿就是一起玩大的,对高王妃也亲近。 眼下看着两个孩子受伤,高王妃忍不住落下泪来,高王赶紧给她擦掉眼泪,对两个孩子挥手,“看把你们母亲吓得,还不赶紧过来认错!” 高王妃刚收了泪水,气得捶了他一下,“别胡说,有孩子什么错!” 两个孩子都说自己无碍,另一个孩子也安慰母妃,将太医说的话都告诉她,叫她放心。高王妃知道孩子懂事,挨个儿瞧了瞧,叫人领回去好好休息了。 高王这才将宫里的事情又仔细说了一遍,高王妃先是生气,然后感叹道,“几个孩子都懂事了,知道不给你添麻烦。” 高王也叹气,“是啊,我是没什么大才,孩子们却都是好的,也是咱俩的福气。” 高王自幼天资平平,好在他自己和母妃都没什么野心,早早儿地就表现出平庸来,被封为郡王出宫建府。 先帝为儿子着想,待他娶亲时挑的是书香世家的嫡长女,妾室也都是家里没什么权势,但是身家清白的。 高王府果然风平浪静,夫妻和顺,子嗣繁茂。 等到景昌帝登基,高王表示就留在京城里不去封地,景昌帝也准了,第一个便给他加封了亲王衔。 高王自知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天赋,只想养好几个孩子,叫他们日后都有好前途。 “洪儿是露了锋芒,叫三皇子不高兴了,泊儿想护着弟弟,这才受伤了。” 高王妃又忍不住眼泪,“泊儿是好孩子,他和洪儿一向亲近,只是他受伤了妾身也是一样的心疼啊……” “今日皇上说叫他们在家里养些日子再回去,两个孩子拒绝了。” 高王妃一愣,抹掉泪水问他,“怎么,孩子受伤了还要去进学?” 高王点点头,“回来的路上我想了,两个孩子做得对。三皇子已经受罚了,之后还要跪几日奉先殿,他们若是待在家里,还不知道旁人会说什么。万一有那些个黑心的在皇上跟前儿说什么,咱们倒是无碍,就怕坏了两个孩子的前程。” 高王妃细想之下也承认这样才是最好的做法,“只是苦了两个孩子,妾身叫府医和小厨房好生照看着,务必早早养好身子才是正理。” 宫里,三皇子挨了手板,正跪在奉先殿里,他左手心火辣辣地痛,膝盖也开始隐隐作痛了。 身后的内侍小声问道,“殿下,您要不要再加个垫子?” 他没有说话,在心里想,加个垫子有什么用,而且要是叫父皇知道了,还不知会生出什么风波来。 见三皇子不说话,内侍也不敢出声,只能陪着三皇子继续跪着。 三皇子跪在那里,心里止不住地乱想,他隐约觉着父皇还是护着他的,只是他不太能想明白今天发生的这么多事情,也分不出哪些是好、哪些是坏。 还有,父皇叫他每旬都写一篇文章交上去,这好像是惩罚,但是他能时常见到父皇了,这也是好事吗? 三皇子小小的脑袋在用力思考,他想着,回去要问问曾嬷嬷,她是母妃留下的人,问她肯定没错。 第95章 待产 三皇子闹了这么一场,后宫都顾及着景昌帝的心情,不敢轻举妄动,两位贵妃之间的角力也暂停下来。 倒是三皇子因此能够每旬去皇上面前交文章、听教导,这叫众人不能不多想些。 墨雅轩里却是对这些事情毫不在意,叶婧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产了,而太医说她胎象虽稳,但是双胎半数会早产,故而接下来的这一个月里随时都有可能发动。 刘嬷嬷和木香已经将接生嬷嬷和乳母挑了又挑,最后选出四个嬷嬷和六个乳母来,都和刘嬷嬷一起住在西偏殿里。 接生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万事俱备,只等叶婧开始生产。 到了二月中旬,叶婧的肚子已经大得太过明显了,她已经一个月没有出去见人,连惠敬皇后的最后一年忌礼都没有参加。 景昌帝开始担心她的身子,每日都来看望,叶婧也不示弱讨好,只是笑笑说自己一切都好,语气中满是对孩子的期待。 二月二十这一日,叶婧照常在院子里散步,桔梗捧着几支桃花回来,“娘娘您瞧,桃花开了!” 叶婧微微恍惚了一瞬,她说自己喜欢桃花,是因为她前世临死前,一直想看桃花盛开的样子,她想,若是能死在春天里就好了。 只可惜,荣贵妃的一碗药叫她没能看到桃花盛开,叶娴没能活到那个春天。 叶婧许久没有这般的情绪波动了,可能是荣贵妃复宠,也可能是被这桃花晃了眼,她似乎又想到了当初那碗药的味道。 她的肚子猛然一痛,叶婧急忙收回思绪,不停地暗示自己,已经过去了,她如今没有病痛,还有两个即将出生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她就该和荣贵妃算总账了。 叶婧默默调整自己的呼吸,疼痛消失后不久再次袭来,她稳了稳心神,“叫刘嬷嬷和沈医女过来,本宫可能要生了。” 桔梗险些扔了手里的桃花,她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跑到西偏殿喊人。 木香牢牢扶住叶婧陪她往正殿走,一边吩咐宫人,“按照刘嬷嬷吩咐过的去准备东西、烧热水,小通去叫太医,东子去御前通传一声。” 她又叫人去喊李忠过来看着外头,自己则是陪叶婧进去待产。 沈医女正给叶婧诊脉,她忍着腹痛一声不吭,忽然眉头紧皱,对那几个接生嬷嬷说,“你们四个分开些。” 她们都是一愣,木香呵斥道,“娘娘吩咐了,还不快些!” 四个人虽然觉着莫名,还是彼此间站开了些距离,叶婧又忍过了一次阵痛后,指着其中一个人,“把她押下去关起来,交给皇上。” 被指到的嬷嬷姓施,她有一瞬间的慌乱,马上镇定下来说,“娘娘,奴婢不知犯了什么错,娘娘快要生产了,还是让奴婢留下伺候吧。” 施嬷嬷年纪最长,是四人中接生经验最多的人,其余三人本也准备今日以她为首为贞修媛娘娘接生,却没想到横生枝节,娘娘竟然要把她押走。 叶婧懒得和她多话,“桔梗,绑了她搜身。” 桔梗听她吩咐自然是手脚利索,押着人就往后院去,也不管她如何喊冤。 刘嬷嬷为叶婧检查后,见宫口还没开,就叫人做了吃食来给她补充体力,沈医女诊脉也说还需要一会儿,叶婧就安下心来,借着吃喝的时候把顺产药丸服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服下后就觉着痛得轻了些,又多吃了两块枣糕。 桔梗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刻钟后,她换了一身衣裳,头发还带着湿气。 刘嬷嬷拧眉拦住了她,“姑娘先去把头发擦干吧。” 桔梗一福,“是,奴婢只是来回话,施嬷嬷身上搜出了药粉,已经给太医瞧过了,若是用在娘娘身上,多半会……” 她不敢在这样的时候说不吉利的话,刘嬷嬷赞同地看了她一眼,“眼下娘娘生产最为要紧,我先去查查那三个人,省得再出什么事端。” 这也是桔梗想说的,她放下心来,先回房去收拾自己。 方才担心自己身上会粘上脏东西害了娘娘,她匆忙洗过,头发还没擦干,过会儿她少不得需要去皇上面前回话,这般失仪未免不妥。 景昌帝接了消息立刻就扔了折子赶过来,叶婧刚开始生产,内室里只有压低的喊声,并不尖利。 “贞修媛怎么样了,怎么声音这样弱?” 里头没人出来,景昌帝只能焦急地等着,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神色严肃。 红袖给皇上倒茶,他还是纹丝不动,吓得红袖放下茶壶退到角落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十粮被这丫头的反应给逗笑了,赶紧低下头去。 景昌帝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好在他没等多久,就听内室里叶婧高声痛呼,几息后终于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内室的声音没有停下,景昌帝隐约听到有人喊,“娘娘别睡,还有一个呢!” 景昌帝不自觉地握拳,他既期待又有些担心,脑海中不自觉地想着这几个月来和叶婧一起对孩子的期盼。 他在心里承认,他确实对婧儿是有些不同的,她简单、真实,对他一腔真心,从不在名利上虚荣争夺。 有了腹中的孩子之后,她也在逐渐成长,但是万幸的是,她没有失去纯洁的本性,除了保护自己和孩子之外,从不作恶。 景昌帝越想,越觉着心里热乎乎的,他只希望叶婧能够平安生下孩子,他会和她一起,一起养育孩子,一起看春花秋月,在冬日里赏雪共白头。 内室里两道婴啼响起,景昌帝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站起身来。 木香满脸喜意地出来报喜,“皇上,娘娘诞下龙凤双胎!” 第96章 龙凤 景昌帝大喜,“贞修媛如何,孩子呢?” “回皇上,娘娘无恙,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小皇子和小公主身子康健,沈医女都看过了。” “好!好!” 景昌帝来回踱了两步,然后大手一挥,“杜百遇,传旨,贞修媛诞下龙凤双胎,实乃大吉之兆。贞修媛于社稷有大功,即刻晋为贞妃,赐居长乐宫正殿。后宫所有宫人皆赏一个月的月银为皇嗣积福,墨雅轩上下赏半年月银!” 后宫妃嫔陆续到了墨雅轩的时候,正看到里头伺候的宫人都在谢恩,嘴里还说着吉祥话讨喜。 温贵妃和她宫里的周嫔和陈常在来得最早,紧随其后的就是刘容华和宋美人。 在知晓了景昌帝的旨意后,温贵妃难得地愣了一瞬,随即笑着贺喜,“贞妃妹妹为皇上诞下龙凤双胎是吉兆,臣妾恭喜皇上了!” 刘容华也意外贞妃竟然怀的是双胎,不过她笑得真心,“贞妃娘娘真是有福之人,小皇子和小公主也必定是灵秀的,皇上可去瞧过了?” 这话正合景昌帝的心意,“朕正要去瞧瞧贞妃。” 他说罢便起身去了内室,温贵妃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刘容华,陈常在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内室里,叶婧已经简单收拾干净,本以为景昌帝只会隔着屏风和她说话,结果他直接绕过屏风,坐到她身边。 “婧儿,你辛苦了。” 叶婧心里猛地涌起酸涩来,方才生产之时,她一心想着尽快把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丝毫不敢想从前的事,连系统更新好感度的提示音都被她忽略了过去。 如今她看着这个男人出现在眼前,眼中都是对她的关切,她心里不仅没有暖意,反而久违地汹涌出恨意来。 叶娴生下嫡子的时候,他那般守礼地待在屏风外,对她、对孩子都是冷静自持的,即使表现出欣喜来,也从未失态。 那时候她对他多么真心啊,叶家为他在朝中造势,她就一心为他打理后院,哪怕自己失了孩子、病痛缠身的时候,也没有叫后宫出了什么大岔子。 到头来,所有人的孩子都活着,只有她的沛儿死了。 他还那么小,就因为她这个糊涂娘亲丢了性命。 叶婧扯出一个笑来,双眼却蓦然流下泪水,“皇上……” 她喊得动情,心里却只觉得无比讽刺。他葬送了真心待他的发妻,做些似是而非的悼念,转而就能流连在后宫之中。 如今她不过是日日做戏给他看,这个男人却好似动了真心一般。 景昌帝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婧儿别哭,容易落下病症。” 叶婧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不只是演戏,还为她的沛儿一哭。 乳母给两个孩子收拾妥当抱了回来,叶婧赶忙要起身看孩子,景昌帝亲自扶着她,给她垫好靠枕,和她一起看向两个孩子。 “六皇子和五公主给皇上和娘娘请安。” 他们一人抱过一个孩子,刚出生的孩子不算好看,叶婧却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看得没完。 “他们哪个出来得早些?” “回皇上,六皇子是哥哥,五公主是妹妹。” “好,好,叫他好好长大,以后保护妹妹!” 二人轮流抱着孩子,一起讨论着,“小六是不是比妹妹瘦些?” “臣妾瞧着差不了多少,沈医女说他们都康健,臣妾就放心了。” 二人又稀罕了一会儿,才叫乳母抱下去照顾。 景昌帝在她手上写下两个字的样子,问她,“朕给小六想了两个字,鸿和泓,你喜欢哪个?” “皇上择的字都好,鸿鹄之志、水之泓净,臣妾倒是喜欢泓泓之意,水深而广,似为君子之量。” 景昌帝点头,“朕也喜欢这字的意境,也好,小六的字便定下了,贺文泓,泓儿!” 叶婧在心里把两个字的意思又想了一遍,鸿鹄之志,意头倒是好,只是这份志气未免明显了些,倒不如泓字,静水流深,不叫人看出水下的暗流来。 何况,她的儿子怎么能只是鸿雁一般,身为皇子,已经不需与燕雀相争,他要做的,是翱翔于九天的龙。 叶婧满意了儿子的名字,又替女儿说话,“皇上可不能偏心,小公主还没有名字呢~” “朕怎么会,你看‘姈’字如何,姈,女巧慧也。” 叶婧念了一遍,确实不错,出生当日就能得到皇帝的赐名,也是两个孩子的脸面。“臣妾也替姈儿谢过皇上了!” “你为朕生下两个孩子,朕封你为贞妃,等孩子满月再搬去长乐宫,可好?” 方才已经有宫人进来说过皇帝的旨意了,但叶婧还是露出惊喜来,随后却有几分犹疑,“皇上,臣妾年初才晋了修媛,如今直接晋为妃位是不是有些不妥……” 景昌帝毫不在意,不过是妃位,若是贵妃之位还需要斟酌,叶婧出自叶家,自己又争气,不仅这些年得宠也没出差错,还诞下了一向被皇家视为吉兆的龙凤双胎。 “婧儿放心,以你的品行心性,一个妃位还是当得的。再说了,有朕在,还有两个孩子,谁也不敢说你什么!” 叶婧既然已经被封为妃位,她就不会让景昌帝觉着自己不堪大用而止步于此,当即不再推辞。 “臣妾虽资历尚浅,但皇上给了臣妾这样的位份,臣妾自会好生和姐姐们学着如何做贞妃,如何管好自己的宫室、照顾好孩子,不叫皇上操心。” 景昌帝听她这样说果然欣慰,“你就是心软了些,既然两个孩子都平安降生了,你也该学着协理宫务,省得别人轻视了你去。” 叶婧点点头,提出了封妃后第一个要求,“皇上,方才臣妾生产前有一个接生嬷嬷身上藏了药想致臣妾和两个孩子于死地,臣妾请求皇上彻查此事。” 景昌帝到墨雅轩后其实并没有等很久,叶婧服了药之后很快就顺利生产,以至于景昌帝以为她生产顺利,没有什么波折。 眼下听叶婧这么一说,他心中动怒的同时,还不受控制地涌起一种后怕的感觉。 他不自觉握紧了叶婧的手,“怎么回事,你可受伤了?” 叶婧安慰地回握住他的手,“臣妾无事,好在刘嬷嬷观察细致,她没能近臣妾的身。臣妾已经叫人把人绑起来了,皇上可要审问?” “自然,朕会亲自叫人审问,绝不会放过!” 这次叶婧相信他,毕竟她已经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了。 第97章 木匣 景昌帝出来的时候,墨雅轩的正殿已经坐满了妃嫔,见皇上出来,众人都是一脸喜色地道喜。 贞妃不声不响地,竟然生下了双胎,还是龙凤胎,否则怎么会一举封妃! 只是不管心里如何嫉妒或者不服气,所有人都是高兴的样子,就算是心里酸涩的荣贵妃,此时也笑着向景昌帝道喜。 景昌帝却没了之前的喜悦,“贞妃需要休息,你们都回去吧。” 荣贵妃有些不甘心道,“皇上,小皇子这般有福气,不如让臣妾们也见见?” “孩子小,见不得风,等满月时候自然能见到。” 荣贵妃面色一滞,她还想着能沾沾喜气呢,按照那民家法子,她最好能把新生儿的福气沾走,然后就能得偿所愿。 可见皇上这般不耐烦的样子,荣贵妃只能歇了心思,再另想办法。 景昌帝并不在意她的想法,他现在只想去找出要害贞妃和孩子们的真凶。 眼下两个孩子出生,必定更招人嫉恨,他若是不能将这个毒瘤拔除,再害了孩子们怎么办? 墨雅轩很快就重新恢复了清静,和之前不同的是多了两道婴儿的啼哭声。 叶婧并没有立刻休息,她叫刘嬷嬷和沈医女过来细细叮嘱了许多事,而后才沉沉睡去。 她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日清晨,只觉身上的疲累睡去了一半。 见叶婧有些精神了,刘嬷嬷叫人把孩子抱来,果然见她高兴了不少。 木香也将昨日她睡过去之后的事情一一禀报,“娘娘,昨儿皇上送了许多赏赐来,给您的和给小皇子、小公主的,奴婢都把单子整理好,放到库房里头去了。” “嗯,先这么收着,给他们都记好了,等到了长乐宫再给他俩单独开两个小库房。” “是,娘娘。昨儿卫福伴官过来,还送了贺礼,还叮嘱奴婢要交给娘娘亲启。” 叶婧凝神,卫福送的,还要她亲自看? 她抱完孩子,又叮嘱了几个乳母后,便叫木香把盒子拿来。 这是一个古朴的木盒,算不上贵重,更像是放书信用的匣子。 叶婧心里猛地一跳,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卫福还说什么了?” “卫伴官说娘娘迁宫之喜,皇上已经吩咐下去了,还是他当的这份差事,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叫他过来。” “他倒是聪明……” 木香没听清,“娘娘,您说什么?” 叶婧笑笑,“没事,你去吧,两个孩子那儿你多盯着些。” “是。” 木香想起两个小主子就是一身的干劲儿,桔梗去忙那个接生嬷嬷是事情,刘嬷嬷要照顾娘娘的身子,她必须要好好看着西偏殿,不能叫人钻了空子。 叶婧将内室的人都遣了出去,看着静静地躺在一旁的木匣,良久,她轻叹了一口气,打开了匣子。 司计所里,卫福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 卫福手底下的黄门阿昌已经瞧了他三回了,他还是没有反应。 阿昌不禁有些担心,“卫哥,您今儿是怎么了?” 卫福回过神来,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会引人注意,阿昌是自己人,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还不知会不会闹出事端来。 他将东西送到墨雅轩后就一直在心里记挂着,他不确定自己这次冒险能不能成,若是不成,那他又少了一样珍藏的纪念…… 卫福抑制着心里的想法,他今日还要去司制所跑一趟,回来还有许多琐事。 至于贞妃娘娘…… 卫福心情十分复杂,他也不知哪种结果更好,只能不再去想。 阿昌老老实实跟着他,也没有再问,他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从来不问卫福不说出口的事情。 他是卫福刚进宫时候遇到的一个小黄门,当时他在冬日里被一个老嬷嬷欺负,是卫福救了他。 卫福本来只是搭救阿昌,结果阿昌是个实心眼儿的,把自己攒下的所有银钱都要送给他,被卫福拒绝后,阿昌就拿这些钱在卫福所在的司计所谋了个最不起眼的差事。 卫福见到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肯叫他跟在自己身边做事。 后来阿昌才知道,卫福也曾在冬日里受过欺负,他说阿昌和他不像,但是都遇到了肯搭救自己的人。 阿昌不知今日卫哥怎么了,但是他隐隐感觉到和墨雅轩有关。 卫哥不会喜欢上墨雅轩的宫女了吧…… 阿昌被自己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随即想到贞妃娘娘身边的那两个大宫女,确实很好看。 还有云霞…… 阿昌感觉低下头去,他不敢想了,他只是个黄门,脑子也不灵光,哪里敢肖想她那样好看的姑娘呢…… ———————————— 景昌帝下了明令要查实贞妃被害一事,宫正司的办事效率随之提高了许多,短短两日就将人和证据都呈到了御前。 “荣贵妃!她竟敢!” 景昌帝气得将供纸摔到桌子上,他以为荣贵妃得了警告之后收敛了许多,已经改过,不会再做糊涂事了,没想到她还是死性不改,竟然又敢对皇嗣下手! 之前她就至少害过两次皇嗣,容婕妤的孩子就是被她害死的。 他顾念多年情分和李家的功劳,只是警告她而没有重罚,本以为她已经改过,没想到她还是这样恶毒,而且连他的旨意都敢不遵,连贞妃的孩子也敢害! 他没有细问,直接叫杜百遇去传旨,“荣贵妃私德不修,为害宫闱,不堪为贵妃之位,着废除封号,降为……” 景昌帝还是犹豫了一下,他本想把她降到七品小仪或者更低,但是李家还得用,只可徐徐图之。 “……降为嫔,迁出朝阳宫正殿。” 第98章 李嫔 景昌帝说完旨意才有些许冷静了下来,“杜百遇,带上圣旨,朕亲自去一趟朝阳宫。” 杜百遇应下,先遣人去准备御辇,他则是赶快去取了空白圣旨找编修写好,小跑着往朝阳宫去。 朝阳宫正殿,荣贵妃正在染蔻丹,宫女跪在一旁,小心地替她包好刚染好的指甲。 “娘娘,皇上来了,还有两条宫道就到了!” 荣贵妃惊喜地起身,宫女躲避不及,还没包好的一节布条散了下来,她想接住,却弄花了荣贵妃的指甲。 荣贵妃皱了皱眉,水红色的蔻丹染到了手指上,有些刺眼,不过她只是随手拿帕子抹掉,皇上要来了,她得赶快去迎接才好。 “采兰,去把本宫的药温好,采芳给本宫梳妆!” 荣贵妃吩咐着,高兴地去了镜子前,跪在地上的宫女终于软了身子,还好娘娘为皇上来看她而高兴,竟然没有责罚她。 她赶紧收了东西,省得娘娘看到这些乱糟而生气。 景昌帝到朝阳宫的时候,荣贵妃、楚小媛和后殿的两个选侍都候在宫门口。 “朕同荣贵妃有话说,你们都回去吧。” 楚小媛和罗选侍都顺从地行了一礼便退下,莫娘子却是有些不甘地看了他们一眼才走。 荣贵妃心里高兴,上前就想挽着景昌帝往里走,却被他冷着脸甩开了手。 荣贵妃一愣,她这才发现皇上脸色十分严肃,或者说是在抑制着怒气一般。 “皇上,可是有不长眼的人惹您生气了?” 景昌帝看向她,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眼,“贞妃生产那日确实有不长眼的人做了手脚,依贵妃看,朕该如何处置呢?” 荣贵妃心里一跳,难道是她想借福之事被发现了? 不过她没有太过害怕,毕竟自己也不是想害贞妃,不过是要沾沾福气,为了自己能顺利怀上孩子罢了。 说不定是别人下手了,可能是想害死两个皇嗣,皇上这才如此震怒。 于是荣贵妃很快就恢复了笑脸,“贞妃妹妹为皇上诞下两个皇嗣,若是有人要害她,皇上应该重罚才是!” 景昌帝没有忽略她一瞬间的心虚,在心里更加认定了她就是做下这件事的人。 “既然你也这么说,朕就放心了。” 杜百遇匆匆赶来,刚把呼吸喘匀,就见皇上一招手,“杜百遇,传旨吧。” 他走上前,对着荣贵妃展开圣旨,“皇上有旨,荣贵妃接旨!” 荣贵妃不明所以,只是她跪下的时候心里十分忐忑,她似乎感觉到今日之事有些不对劲,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贵妃李氏,私德不修,为害宫闱,不堪为贵妃之位,着废除封号,降为嫔,迁出朝阳宫正殿。钦此!” 杜百遇将圣旨一合递给她,“李嫔接旨吧。” 李嫔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怔愣着没有接旨,“皇上,臣妾犯了何错……” 景昌帝的脸上已经添了厌恶的神色,他已经认定了是李嫔做下的祸事,他肯亲自过来,一是为了确认她的罪行,二是为了叫李家闭嘴。 “你收买接生嬷嬷意图谋害贞妃和腹中皇嗣,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朕看在你侍奉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还给你留个位份,你好生自省,不许再胡作非为,祸害朕的后宫!” 李嫔总算是想通了,皇上这是认为自己试图害贞妃和皇嗣,她赶忙辩解,“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是想让嬷嬷帮臣妾做事,不过是想沾沾贞妃和孩子的福气,也为皇上生一个皇子……” 情急之下,李嫔也不敢有所隐瞒,直接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只可惜在皇上看来,这只是无谓的挣扎。 “是吗,那朕为何查到你收买嬷嬷将药粉带在身上,还意图在贞妃生产之时用在她身上?” “皇上,那只是香灰,不会害到谁,只是借一借福气……” “那是毒药!其中除了乌头和红花,还有迷药,使人使不上力气,你这是要贞妃母子俱亡!” 李嫔愣住了,什么乌头,什么毒药,她只是把求来的符纸和香灰混合在一起,叫那嬷嬷抹在贞妃和小皇子身上,以此求得皇子投生在她肚子里啊! “你这般歹毒心肠,若非贞妃和孩子们无恙,朕怎么会这么轻饶了你,你若是还不知谢恩,那才是真的无可救药了。” 李嫔心里一团乱麻,她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一遍一遍地说自己是如何准备了香灰,又如何收买接生嬷嬷。 “皇上,臣妾怎么敢害贞妃和皇嗣呢,臣妾为皇上管着后宫姐妹们,自己自然是谨言慎行,不曾……” “这话你说着也不心虚?” 景昌帝冷笑,“你做过的事朕不愿再提及,朕本意是不再追究,可你还敢出手,实在可恶。” 听他提及从前的事情,李嫔心虚不已,景昌帝不由得更生出厌恶来。 “此事朕已经查得明白,以前的事情朕也都清楚,你若是还要脸面,便好好认罪,再也不生什么事端,朕或许还能顾念这些年的情分,让你在宫中安生度日。如若不然,朕必不再轻纵!” 景昌帝说完拂袖而去,李嫔想起身追上御辇,脚下却踉跄了一下。 杜百遇伸手虚拦着她,“小主还没接旨,圣驾已起,请小主先接旨吧!” 李嫔还想往前走,“不,本宫没做过,本宫要和皇上说……” “李嫔小主慎行,冲撞御驾是什么罪名,想必小主心中清楚。” 李嫔忽然止住了脚步,不只是因为御驾已经走远,也不只是因为冲撞的罪名,而是杜百遇一口一个的“小主”。 杜百遇的态度就是皇上的态度,他这样多次提醒,就是说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就算有什么冤屈也不能抗旨。 眼下皇上已经走了,她还想做什么挣扎也不能,若是不接旨,只怕是火上浇油,连一个嫔的位份也不保了。 还有皇上口中之前的事情…… 李嫔眼中露出挫败来,她不甘心地朝皇上走的方向一福,“嫔妾……接旨……” 司计所的人接到了传信,如今朝阳宫没了主位,偏殿理应由他们派人来帮忙收拾。 李嫔骤然降位,看着陌生的内侍把正殿的东西一件件搬走,采芳时不时找出她从府里带进宫的东西,小声商议着能不能留下,采兰则是待在她身边担心地看着她。 楚小媛和罗选侍、莫选侍也都听到了旨意,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 正殿的宫人要被带走一大半,李嫔心烦意乱,都是采兰帮她拿的主意。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发生了什么,她明明没有害人…… “是贞妃,还是温贵妃……” 她喃喃着细细思索,一定是有人害她,一定是这样…… 在李嫔思绪万千的时候,景昌帝又下了一道旨意,晋容婕妤为容贵嫔。 怡情轩里,容贵嫔接了圣旨后,把自己关在内室里谁也不见,到晚膳时候才出来,两个眼睛还肿着。 容贵嫔身边的皎月很是担心,她见主子终于肯出来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娘娘,喝些水吧,您嘴唇都白了。” 她确是渴极了,接过皎月递过去的茶盏饮了半盏,露出了这两年来最真心的笑意。 “不用担心,我没事了。” 皎月知道她心里压着的大事是什么,“娘娘,荣贵妃总算被罚,皇上也给您晋位了,您的仇总算是报了!” 容贵嫔眼睛都是红的,眼神却是格外的清亮有神。“这怎么算得上报了仇,她欠我儿一条命,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逃了过去?” 第99章 赏银 荣贵妃谋害贞妃和皇嗣,被废除封号降为李嫔,还迁出了朝阳宫正殿,住到了东偏殿里。 与她截然相反的是,贞妃生下龙凤双生胎,晋为妃位、赐居长乐宫正殿,还被皇上许诺出月后便可协理后宫事宜。 而贞妃向皇上请求将月子延长到两个月,皇上欣然答允,又对她这样不急于揽权的心性十分赞赏,流水般的赏赐往墨雅轩去。 一个月多后,叶婧虽还不出门,总算能洗个澡,在屋子里自在地活动了。 她痛痛快快洗了两遍,出来后被紧张的木香拿着毛巾一把裹住,以最快的速度给她擦干穿上衣裳。 “哪儿就这么紧张了,这屋子里暖和得很,冷不着的。” 木香抿着嘴一直给她穿好衣裳才松了一口气,“娘娘还是要小心啊,刘嬷嬷吩咐过,月子里要小心不能着凉,不能劳累,否则会落下病的!” 叶婧用过系统的药丸,还有健康值在,不会有事的,不过她还是十分配合,连双月子都有了,还差这点儿小心吗? 景昌帝来墨雅轩时看到她坐在桌子旁,穿得清清爽爽的,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今儿满四十天了?” “是啊,刘嬷嬷日日盯着臣妾,一日也不许早,臣妾这些日子实在是闷坏了!” 景昌帝笑道,“刘嬷嬷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朕该赏她才是!” 叶婧嗔了他一眼,“皇上顺便把臣妾身边的宫人都赏了吧,他们都盯着臣妾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臣妾知道他们用心,可实在是憋闷极了,皇上就帮臣妾做这个好人吧~” 景昌帝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朗声一笑道,“九时,去取银子来,墨雅轩宫人伺候贞妃尽心,上下皆赏两个月的月银,刘嬷嬷和乳母处额外再赏十两!” 叶婧笑着替他们谢过景昌帝,又打趣一旁的木香道,“你们可别眼热,刘嬷嬷这些日子一时也没有歇息过,今儿是她第一次不在本宫身边伺候,合该有这些赏赐的。” 木香知道主子这是在皇上面前为刘嬷嬷表功,她配合地福身,“刘嬷嬷辛苦,奴婢们也承蒙嬷嬷教导才知道如何伺候两个小主子,又怎会眼热,奴婢该把赏钱也给嬷嬷,谢她这些日子的辛劳呢!” “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 景昌帝多看了她一眼,看上去倒是真心。 他心思一转,无奈地指着叶婧,“你呀,这是拐着弯儿替自己的人讨赏呢!” 叶婧也不抵赖,“臣妾被她们管头管脚,可不想自己赏赐她们了,皇上这么好,就帮帮臣妾嘛~” 她生了孩子后恢复得极好,身上略有一丝丰腴,面色红润,比之前添了几分风情。 叶婧的样貌本就美,如今粲然一笑竟是叫人移不开眼去。 景昌帝晃了神,又想到她生产辛苦还没养好身子,只能把心里的旖旎压了下去。 “朕才不替你做这个差事,杜百遇,叫人去拿一匣子银叶子、一匣子金叶子过来,给贞妃娘娘赏人!” 二人说笑一通,景昌帝倒是想起一件正事,“长乐宫已经修缮干净了,里头怎么添置、怎么住,还是要你亲自吩咐下去比较好。” 他叫人取了长乐宫的图纸来,一一指给她看。 长乐宫是四进的宫室,第一进的倒座房之类还是给宫人住着,没什么可看的,第二进才是她的正殿。 正殿地方宽阔,是朝南七间屋子,两侧各有两间耳房。 东、西偏殿各有五间屋子,两侧各一间耳房。 第三进是东、西配殿,各五间房子和两侧各一间耳房。 第四进是后院,分成了数个屋子,用于库房、小厨房、杂物间之类。 叶娴自然对长乐宫很是熟悉,但是叶婧没有去过,所以她十分新奇地看着上头的种种标识,时不时问一下具体的用处。 “朕叫他们在院子里种了十二株桃树,朕叫人选的都是晚开的桃花,等你搬过去正是盛开的时候,婧儿可喜欢?” 叶婧笑得好看,“皇上有心了,臣妾也想着叫人去摘些桃花来做香囊呢!” “桃花的花期短,朕叫人极力养护也不能开得太久,实在可惜。” 是啊,桃花花期太短,费力移栽的桃花树不过能看几日,但是他又如何会在意呢,宫中的花这样多,桃花凋谢了,再换别的移种下去,赏花的人总是不会缺花草看的。 “两个孩子就住东、西偏殿里,省得都挤在正殿里不方便。到时候他们身边也该多添人,朕叫司籍所寻了几十个,等你出月了再好好挑。朕又给你挑了两个厨子,你如今喜甜,有两个南方厨子手艺不错,到时候也跟你过去,都放你小厨房里……” 景昌帝念叨了许多,叶婧纵容自己心里生出虚假的暖意来,笑得甜软。 二人执手相谈了很久,景昌帝心里畅快,回去就开了私库给长乐宫添置摆件,唯恐不能做到尽善尽美。 司计所和司制所等人得了皇上的吩咐,对长乐宫的差事也是十分上心,皇上对贞妃娘娘的宠爱谁人不知呢,他们也想着能叫贞妃娘娘满意,最好是能在皇上面前赞上一两句,他们也能跟着得脸。 卫福因为之前伺候过两次墨雅轩的差事,得了娘娘的赏赐,这次也是他奉命负责此事,去墨雅轩向贞妃娘娘请示长乐宫如何修整。 他站在叶婧面前,明明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觉着自己已经紧张得呼吸都要不顺了。 叶婧没有说什么长乐宫,也没有说差事,她沉默了几息后,直接问他,“卫三,你是怎么想的?” 卫福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他“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声音发颤道,“娘娘,是您吗……” 第100章 啦!(*^▽^*) 叶婧没有回答他,她打开手边的匣子,正是卫福之前送来的贺礼,里头并不是什么珍宝,而是一本《幼学琼林》。 这本书已经有些旧了,边缘有些泛黄发旧,却被保护得很好,没有丝毫破损。 “这本书你收了这么久,舍得送给本宫?” 卫福的声音都发飘了,“这本就是娘娘的书,奴才没什么好的,只能把这个作为给两位小主子的贺礼。” 他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跳轰隆作响,空气里传来轻轻的叹息声,“没想到,是你先认出了我……” 卫福觉得自己的魂魄在空中转了数个圈儿,终于落回了身体里,他晕乎乎地抬头,一时间连规矩都忘了,只能记得一句话,“娘娘,真的是您……” 叶婧心情有些复杂,亲密接触的皇帝从未起过疑心,偶尔才能来见一回的卫福却最早发现了她就是叶娴的真相。 “你是怎么发现的?” 卫福咽了口唾沫,把心跳捋平稳了,“娘娘有些习惯和旁人不同,您说是喜欢桃花,其实您最喜欢的还是茉莉香气,还是极淡的那种,所有的香料只要是浓香,您都不会常用。还有裙制、衣料,许多小的喜好里,您都和之前一样……” “或许只是巧合而已。” “不!” 卫福下意识反驳,不顾规矩地抬眼看她,“奴才记得您,不会有错!” 叶婧瞧见他红着眼眶,叹了一口气,罢了,他能认出自己来也是难得。 她这般想着,声音却没有动容,“你这样不加遮掩,就不怕本宫把你杀了灭口?” 卫福毫不犹豫地摇头,“奴才不怕,奴才知道皇……娘娘不会,就算娘娘有什么难处,需要奴才的命,奴才也会心甘情愿地奉上。” 他想了想,“娘娘不必脏了自己的手,奴才会自己了结,或者用在娘娘需要的地方。” 叶婧不由得笑了,“这么说来你这条命倒是有用,本宫随便给你安个罪名,然后你去给本宫诬告旁人,是吗?” “奴才想得不周全,但是请娘娘放心,不论生死,奴才一切都只凭娘娘做主!” 叶婧瞧着系统里满当当的10\/10的好感度,哪里还需要怀疑什么,“你起来吧。” 卫福眼中丝毫提防也无,他已经全力控制自己不要太过激动,声音里还是有微微的颤抖。 “本宫也不与你虚言,这其中的机缘不可为人道,你也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情,一切如旧。” “是,奴才明白。” 卫福顿了顿,还是问道,“娘娘,您当年,究竟是被谁……” “荣贵妃,如今已经是李嫔了,但是本宫不会就这么放过他。当年之事没有这么简单,不只是她,本宫要报的仇还有许多,这是一条不归路,或许还会牵连无辜,你可想好了?” “不管是什么事,奴才就一句话,任凭娘娘差遣。” 直到回了自己的住处,卫福仍觉得脚下踩着的地都是软绵绵的,自己的猜测竟然是真的,这般的奇遇真的落在了皇后娘娘身上! 他没有丝毫害怕,在他看来,皇后娘娘那样好的人,就该和那天上的仙子一般,得神佛庇佑才是! 卫福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只觉满身的劲儿都使不完,为叶婧做差也愈发用心。 和卫福相认的好处很快就显现了出来,叶婧在他面前不需要再做掩饰,许多人也可以直接交给他去联系,做起事来更顺畅了。 李嫔的日子忽然就变得难过起来,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降位之后的心理落差,还是确实有人为难她,明明还是正五品的位份,送来的膳食总是十分粗简。 今日的午膳又是如此,两个素菜味道只能说是一般,肉菜都是不成形的边角料,和一碗飘着油花的汤。 她气得想摔了盘子,采兰早早就劝她先忍着些,“小主,您先凑合用些吧,明儿奴婢拿些银子,去给您叫两个菜回来。” 李嫔险些落下泪来,她从小没在这些事情上吃过什么苦,就算是被皇上冷落的那段时间里,她也是锦衣玉食的贵妃。 如今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会落得这样的地步…… 采兰只能用心劝着,她好歹听着吃了些。 第二日,采兰果然拿了银钱去提膳,好歹讨告着拿了两道李嫔喜欢的菜肴回来。 李嫔见了这些,总算有了点胃口,拣了几口素菜和水晶肘子吃,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适感。 她慌忙扔了筷子,下意识地想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小主您怎么了!” 太医匆匆赶往朝阳宫,李嫔身边的宫人说她的饭菜里被加了脏东西,急着叫他去看诊。 他心里暗道晦气,怎么又是这样的阴私,他实在是不想掺和! 等到给李嫔把完脉,太医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换上一脸的喜色道,“恭喜小主,您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李嫔怔愣愣地没有任何反应,太医心里开始打鼓,这个孩子不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难道不是皇上的…… 呸呸呸! 太医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快醒醒,别想这些掉脑袋的事情! 好在李嫔只是太过欢喜了,多年的追求终于成真,还是在这样的时候,她心里各种情绪涌上来,这才一时忘了反应。 李嫔一下子抓住采兰的手,“快,快去告诉皇上!” 太医走这一趟连赏钱都没拿,又去御前回禀了一遭,还是没得到任何赏钱。 他只能安慰自己,好在不是什么坏事,他自己毫发无伤地回去就行。 景昌帝知道李嫔有孕后,没有多少喜色,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没有赏赐,更没有晋位。 不管李嫔如何失望,叶婧倒是满意,若是她还没有出月,皇帝就能给“罪魁祸首”晋位,那她这些日子的努力就算白费。 叶婧叫人换了接生嬷嬷身上的香灰,还花费积分换来的药丸给她服下,好叫宫正司拿到毫无破绽的口供,把荣贵妃的“罪行”做实。 李嫔这个人啊,最看重的一是权位,二是子嗣,那她就都给她拿走就是了。 叶婧摇晃着泓儿的小手,看着他稚嫩的小脸,心里软成一片,头脑却愈发清醒,她不仅有仇恨在身,还要保护好两个孩子。 还有叶家…… 景昌帝来的时候,就看到叶婧正抱着女儿哄她入睡。 她只穿了简单的襦裙,手上、耳上、发髻一件首饰也无,动作轻柔地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嘴里还哼着没有词的童谣。 叶婧算着时间,不经意间一回头,看到景昌帝后惊讶地张了张嘴,随即露出笑容,暖如灿阳。 景昌帝久久不能回神,这样温暖无害的画面在这宫里太过珍贵,里面又是他喜欢的人和自己的亲生儿女,他想,这幅画面只怕要记得很久…… 叶婧没有再演下去,小姑娘本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很快就甜甜地睡去,叶婧这才放下女儿,笑着走到景昌帝身边。 第101章 乳名 二人怕惊扰了孩子睡觉,静静地走到院子里才出声。 “你把两个孩子挪到一处了?” “是,孩子还小嘛,互相做个伴也好,等他们能到处跑了再分开睡,刘嬷嬷照看起来也方便。” 景昌帝对此没什么意见,他只是揽住她,“朕陪你回去,你还有几日才出双月子,还是少吹风为宜。” 叶婧笑得娇俏,“皇上总是管着臣妾,臣妾除了来看两个孩子,哪里还敢出门啊~” 这样娇嗔的样子和方才的温婉全然不同,景昌帝心里感叹,婧儿总是能给他更多的惊喜,而这每一面都叫他更喜欢了几分。 回了内室,叶婧和他商议,“皇上,臣妾想给两个孩子起乳名,喊着亲切,皇上以为如何?” 景昌帝已经习惯了叫“泓儿”和“姈儿”,不过他也没有反对,民间都有给孩子起乳名的习俗,都是父母对孩子的爱和期盼。 “婧儿有什么喜欢的名字?”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公主的乳名便唤作‘蓁蓁’如何?” 景昌帝念了两回,点点头,“的确不错。泓儿呢?” 叶婧不愿再说,她赖着要他为孩子起乳名,他只能认真想了许久,“朕想用‘陶陶’。可好?” “君子陶陶,臣妾也希望他以后能和乐舒畅。” 这一日,二人都沉浸在为人父母的欢欣里,景昌帝更是因为“无意中”看到的画面而格外体贴。 叶婧自然知道他为何这般温和,却没有再用孩子做戏,只是拉着他说话,言行间反而多了几分孩子气。 景昌帝乐得与她玩闹,在墨雅轩待了许久,一直到天完全黑透了才离开。 刘嬷嬷拿了药膳进来,“娘娘喝了再睡吧。” 自从叶婧生产之后,刘嬷嬷就开始替她恢复身体,用按摩和药膳调理,力求内外都能恢复如初。 叶婧放心地喝了下去,虽然有系统在,她的身体不会有问题,但是喝了刘嬷嬷的药膳确实让她气色更好,身体也愈发轻盈。 除了用在接生嬷嬷身上的丸药,叶婧还兑换了洗脑的药丸给刘嬷嬷服下巩固了她的忠心,今日景昌帝来,又增加了两个点数,正好能给沈医女再兑换一颗。 叶婧一边喝着,一边把身边要紧的人和事理顺一遍,现在除了孩子身边的乳母还需要观察选出一个最得用的,其余人的好感度都到了10\/10。 手下人的忠心是最重要的,比如她生产那日,接生嬷嬷身上带的香灰就是被桔梗换成毒药的,刘嬷嬷自称发现了异常也是叶婧的授意。 实际上是她的警觉感受到了接生嬷嬷的异样,只是她没什么恶意,只是要在她和孩子身上抹上香灰使她心虚,过于紧张了才会被叶婧发觉。 她趁着刘嬷嬷扶着自己活动之时,把要做的事情都吩咐给她听,在御前的人接手之前完成了所有准备,借荣贵妃的手反过去捅到她自己的身上。 此事后续已经收拾干净,宫正司里的嬷嬷已经被处死,李嫔那边的人如何招供都不要紧了,最关键的嬷嬷已经招供,还是如何拷打都是前后一致的供词。 最要紧的是,皇帝信了,没有人会再去查证,李嫔翻身无望。 不过她现在有孕倒是有些许麻烦,李嫔不得用,可李家有人,他们也指望着李嫔肚子里能出来一个皇子,叫李家再上一层楼呢。 叶婧放下玉碗,里头残余的褐色汤汁沿着碗壁流下。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不干净的东西洗掉就好了,对她有所阻碍的人也是如此。 “孕中容易多思,李嫔现在位份不高,叫人好生照看她的饮食,别叫她受什么委屈。” 刘嬷嬷应下,在心里掂量着主子的话,好在叶婧没叫她存疑,又说了一句,“当然了,李嫔会不会多想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这下子,刘嬷嬷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主子并不是要下手,只是要做些似有似无的事情,叫李嫔自己多想,到什么程度就看她自己了。 “奴婢明白了,明儿就叫人给卫伴官把娘娘吩咐的单子送过去,顺道把这事传达清楚。” 叶婧点点头,她承认,自己重生以来对身边人的疑心和控制比以前重了不少。 想想也是,从前她哪里需要费心谋划这些脏污事情,又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心思呢? 如今不同了,她要做的,一桩桩一件件,有一点儿泄露出去都是无尽的麻烦。 她不能赌,不能在景昌帝那里有洗不干净的污点,哪怕慢一些,也不能出错。 不过如今两个孩子顺利降生,许多事都提上日程了。 次日一早,一封书信就随着些赏赐一起出宫,送到了叶府。 这封信是过了明处的,里面只是说了两个孩子的乳名,和几日后的满月礼。 叶祈接到信后却失控地打翻了手边的茶盏,叶夫人吓了一跳,叫人收拾干净后都下去。 “侯爷,信里说了什么,难道是娘娘和皇嗣有什么……” 叶祈思绪万千,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呢,说贞妃给公主起的乳名正是先皇后、他的亲妹妹叶娴曾经提及的,若是生下的是女儿,便给她起的乳名? 那时候叶娴有孕刚满三月,回府探亲时,她期待地轻抚着肚子说,“若是女儿,便唤她蓁蓁,盼她以后一生和顺。” 当时只有他和父母双亲在场,叶娴还说太子更希望她怀的是个儿子,所以只和他们说了此事。 七妹妹是如何知晓此事的,是从前叶娴与她也提及过? 叶祈只觉百思不得其解,叶娴不是那样的性子,这样的话怎么会和堂妹提起呢? 叶夫人见他实在纠结,只好安静地等他想清楚。 良久,叶祈终于开口,却只提满月之事,“满月礼要送进宫的东西备好了吗?” “侯爷放心,按照咱们之前定下的单子,给皇子、公主的礼都封好,娘娘那里还有一副头面没送来,其余都备好了。” “嗯。那日进宫,我想法子见娘娘一面。” 叶夫人以为娘娘信里说了什么事,需要侯爷去面谈,就体贴地建议,“不如妾身称病,侯爷也好有个适当的理由去见娘娘?” “这可是龙凤双胎的满月礼,必定隆重,夫人却不能出席,岂非太过委屈?” “妾身和夫君一体,怎么说得这样的两家话?妾身是女眷,日后进宫看望娘娘和皇子、公主更方便,眼下侯爷和娘娘有事情相商,自然要紧些。” 这般确实更方便,叶祈也没有和她客气,很快叶夫人就“偶感风寒”,不便入宫参加满月礼了。 第102章 满月 四月二十,六皇子和五公主同日进行双满月礼。 皇室宗亲和要臣都受邀入宫,在圣元殿里为两个孩子进行庆礼。 自景昌帝登基以来,还是头一回这样声势浩大地进行满月礼,不少人都庆幸往厚里多备了两分礼。 待到景昌帝和两个孩子出现的时候,众人更肯定了这个想法。 依礼,景昌帝一早带着两个孩子去奉先殿敬告祖先,而后才会一起来圣元殿进行满月礼。 这个时候孩子应当交给生母,由生母亲自抱着孩子接受宾客的祝福。 或许是因为贞妃一个人抱着两个孩子有些吃力的缘故,景昌帝亲自抱着六皇子,和抱着五公主的贞妃站在一处,像是一家人般。 看着这一幕的人心里不免都有了各自的想法,景昌帝却浑然不觉般叫人取来两个小金锁,和叶婧一起给两个孩子戴好。 一旁唱福的嬷嬷高声唱报,“长命锁,锁儿魄,长命百岁,永安无虞!” 随后,杜百遇又宣读一遍为皇子、公主赐名及齿序的圣旨,意为皇室正式承认了这两个孩子的存在。 在唱福嬷嬷的引导下,两个孩子又被裹上了一层红色的锦缎,宗室里的一位老王妃拿着柳枝蘸取从奉先殿带来的福水,轻轻洒在锦缎上。 认亲、祈福、贺成后,两个孩子终于能回去休息,众人开始入席。 席间,众人的话题无非是两个孩子如何乖巧,如何懂事,又夸小公主好看,小皇子眉眼像极了皇上…… 景昌帝兴致极好,众人又一味说好话,他连连举杯,任谁都能看出皇上对这对龙凤胎的宠爱。 还有贞妃,她今日盛装出席,旁人看不出,后宫妃嫔却发现她今日眉眼间多了些成熟的味道,似乎是特意如此装扮。 不得不承认,她这么打扮除了多了一点儿老气外,还是该死的好看,而且贞妃许久没见,不仅没有丝毫憔悴,反而褪去了几分青涩,更添魅力了。 想来也是,贞妃还不到二十岁,正是最美的年华,偏偏她还已经是从二品妃位,怎能叫人不眼热呢! 叶祈远远地看着坐在景昌帝斜下手,言笑晏晏的叶婧,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理智上他极力地劝自己,娴儿已经去了,这可能只是巧合,或者娴儿曾经把“蓁蓁”这个名字告诉过她…… 可他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高喊着,他希望她就是叶娴,就是他再也见不到的亲妹妹…… 叶祈没能想太久,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作为贞妃娘娘的母家兄长,不少人都拿着酒杯来祝贺。 不管这些人是巴结还是客套,叶祈都好脾气地举杯,时不时朝上首拱一拱手,表达对皇上恩重的感恩。 李家来的是李嫔的父亲和母亲,李大人看着叶祈这般得意,眼中难掩阴鸷,李夫人则是担心地看着妃嫔席位上的李嫔,她似乎比过年时憔悴了不少。 不是有孕了吗,怎么还瘦了? 李嫔哪里不知自己应该好生照看身子,她腹中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若是能诞下皇子,皇上总会看在孩子的份上重新来看她,给她晋位的。 可她心里就是害怕,她总是觉着会有人害她的孩子,她之前得罪的人太多,上至温贵妃,下到各处的小妃嫔,她不知道自己的敌人究竟在何处。 她身边的采兰是细心的,每次提膳回来都会替她试膳,可那些只对孕妇有害的东西,或者是长时间才能起效的毒药又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样的惊惶之下,即使有太医照看,她仍然瘦了不少,若非有汤药补着,只怕连孩子都要受损。 采兰见她迟迟不肯用膳,就知道她又犯疑心病了,只能低声劝道,“小主,这是大宴,您还怀着皇嗣,不会有人敢在这样的时候害您的。” 她给李嫔夹了块糯米糕,“小主吃些吧。” 李嫔想起她听到的那些嚼舌根的话,可这样不吃也不是办法,就在她总算夹起糯米糕要放入口中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本该是这样欢喜祥和的场面,这样的声音十分不和谐。景昌帝皱了皱眉,杜百遇在身后挥了挥手,就有黄门赶紧过去查看情况。 在妃嫔席位偏后的位置上,许常在捂着肚子半趴在桌子上,地上砸了一只汤碗,汤汁飞溅在碎瓷片周围,一片狼藉。 一旁的孔常在已经吓得坐不稳了,唯恐沾染上什么是非,黄门只能问隔了一个位子的陈常在[思晴]。 “我也没注意,只是许常在似乎喊了一声‘有毒’之类的,然后汤碗就扔到地上了。” 陈常在十分担心地说,“伴官还是快请太医来吧,我瞧着许常在痛极了,不会真的是中毒所致吧……” 许常在听到是御前的人过来,艰难地抬起头来,“皇上,救我……” 这点儿小插曲并没有中止整个满月宴,景昌帝叫人带她下去医治,有些臣子甚至都没能发觉这里发生的异样。 叶婧的警觉属性在,她的感觉敏锐,不仅知晓那边的骚动,也察觉到了温贵妃投来的视线。 她想一箭双雕,顺手在自己孩子的满月宴上恶心自己一把,不愧是温贵妃啊…… 叶婧没有在意她的视线,笑着和皇上提了孩子的趣事,孩子的事情如今是最能叫景昌帝高兴的,他果真暂时不去管那些糟心事,和妃嫔说笑起来。 第103章 昏迷 温贵妃瞧着她几句话叫景昌帝心情转好,笑着打趣,“贞妃妹妹果真是皇上的贴心人儿,能抚慰皇上的心绪,倒是臣妾不及妹妹。有妹妹在皇上身边侍奉,臣妾等也就放心了。” “贵妃娘娘抬举臣妾了,论资历品德,臣妾都远不及娘娘,实在当不得娘娘这样的夸赞,叫旁人听了倒以为臣妾轻狂。” 这话嘛,就看你怎么说、怎么听了,叶婧若是不说这话,或许皇上会一笑而过,或许会觉着她有些许失了分寸。 待她说完,景昌帝心里只会想着温贵妃此话是否有些不合适,她把贞妃抬得这样高,又是什么想法呢? 温贵妃在皇上面前的形象一直是温婉贤德的,她不像之前的荣贵妃,本身就如筛子般千疮百孔,只要瞄准重重一击即可,对她,首先要一点点撕掉那层伪善的面具才行。 温贵妃怔愣不过一瞬,便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瞧本宫这话,倒是叫妹妹惶恐了。也是臣妾平日里不够关心妹妹,贞妃这样的位份在臣妾面前还这般小心翼翼,实在是臣妾的不是……” 瞧这话说的,是她叶婧装模作样,或者是上不得台面呢? 若是叶婧位份尚低,她瑟缩一二扮个可怜就是了。但是正如温贵妃所言,她已经是妃位了,还是这样的场合,若是做出那般小家子气的反应,难免叫人轻视。 叶婧只是淡然一笑,“娘娘多心了,臣妾只是谨记为妃嫔之德,侍奉皇上是臣妾分内之事。贵妃娘娘夸赞本是好意,臣妾若是应了才是狂妄。” 她又朝着温贵妃笑道,“贵妃娘娘素日德行贵重,臣妾资历浅,只能以诸位姐姐们为典范,时刻警醒自己注意言行,不敢失仪。” “妹妹这话叫本宫哪里当得起呢……” 二人言笑晏晏,丝毫没有争锋般说笑,很快将此事划了过去。 叶婧只是把她的话还了回去,并没有争个高低,景昌帝在旁边听着,她没有必要露出太多锋芒。 温贵妃这么简单就不再说什么,只怕也有这种顾虑,她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景昌帝面前对旁人没有恶意。 或者,她还想着有后手,只是那最后会作用在谁身上还不得而知呢…… 满月宴结束后,景昌帝本想着去墨雅轩,可许常在还未清醒,太医在她的汤里检查出了毒药,简单的砒霜,虽然用量不多,但是全用下也会致死。 幸运的是许常在喝的不多,还有五、六成的可能性能救活。 “许常在那边还不知是什么情况,朕叫承恩侯夫人进来陪你说话可好?” “大嫂嫂前几日染了风寒,今日未曾入宫。皇上放心去吧,臣妾自己待着就是了。” “叶祈前几日还上了折子问你和孩子们安,他这个做舅舅的也该给孩子们添礼。明日朕叫他入宫,你们去圣元殿见一面,也带上两个孩子。” 叶婧惊喜地看他,“真的!这样合规矩吗?” “这有什么,孩子们出生之前,叶祈就眼巴巴送来了礼,朕若是不让他见一面,还不知他要如何怨念呢!” “大哥哥哪有这般小气……” 叶婧替他辩了一句,随即有些惆怅,“臣妾和大哥哥也有两年未见了,现在臣妾都有了蓁蓁和陶陶两个孩子,大哥哥可不会再说我年幼天真了吧……” 景昌帝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婧儿长大了,你哥哥看了必定放心。” 得了叶婧甜甜一笑后,他放心地起驾去处理许常在一事,叶婧早就等不及回去看两个孩子,毫不留恋地回了墨雅轩。 明瑟宫里,莹贵嫔和孟美人从宴席上回去后,都守在许常在的西偏殿,太医给她熬了药灌下去,医女给她按摩穴位刺激,许常在终于在半昏迷状态下吐了出来。 折腾了许久,太医终于说毒解了大半,许常在的命是保住了,只是数月内身体都会很虚弱,需要好生调养。 景昌帝到的时候,许常在还是昏迷不醒,太医说她此时太过虚弱,至少要睡上一整日才行。 她身边的宫女是来明瑟宫后由司籍所新派来的,年纪不大,被景昌帝叫到跟前问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颤。 景昌帝没有耐心慢慢问,“你好生想想,许常在入席后有什么异常吗?” 那宫女自出事后就已经把能记住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却丝毫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能说,“回皇上,奴婢一路跟着小主,一直到圣元殿也没有遇到过什么人,小主也没有异常。那碗汤,那碗汤也是与其余小主的一起送来的,也没人碰过……” 景昌帝见她实在说不出什么来,也知道此事多半不是当场下的毒,还得往深处查。 他不耐地揉了揉眉心,许常在做过那样的恶事,他是不愿多管的,只她一人中毒,多半是旧怨,人也没事就罢了。 “杜百遇,叫人去查,有结果了来回禀朕。” 景昌帝过来这一趟也是担心许常在就这么没了,既然太医说她性命已经无碍,景昌帝没了去看她的心思,直接起驾往墨雅轩去。 “瞧见了吗,皇上惦记着贞妃呢!” 莹贵嫔笑得明艳,孟美人只能陪着笑应和,莹贵嫔却忽而转身盯着她,“许常在也算你的旧主,你不去瞧瞧?” 孟美人心里一跳,“娘娘说笑了,嫔妾从前是和许常在同住,如今娘娘才是明瑟宫的主位,嫔妾都听娘娘的。” 莹贵嫔打量了她一回,这才悠悠然转身,“那你就替本宫照看许常在吧!” 第104章 兄妹 孟美人恭敬地福身送莹贵嫔出去,心里不住地冷笑,旧主? 莹贵嫔只以为许常在从前抬举她,还以为自己承恩之后会念着以前的好,意图报答些许。 在明瑟宫的这几个月,莹贵嫔对二人多有防备,孟美人心里只道多余,她是因为许常在才能晋位,但那是她的算计,是身为宁德妃培养人手罢了。 最要紧的是,她曾经那样侮辱过孟美人,此后更是屡加压制,就是防止她得宠后不受控制,孟美人外人面前受抬举,在祥玉宫里却处处伏低做小,这叫她焉能不恨! 孟美人走进内室,看着仍在昏迷不醒的许常在,眼里的温度一点点冷下来,时移世易,她也有这般落魄的一天! 她只觉心里的气都消了三分,只是这样还不够。 “许常在的药熬好了吗?” “回孟美人,太医说还得熬半个时辰。” 孟美人遗憾地点点头,“也罢,贵嫔娘娘吩咐我照看许常在,她要用药的时候就去东偏殿找我,我来照顾她,知道了吗?” “是。” 孟美人如何照看得许常在,旁人并不知晓,第二日她确实醒了过来,虽然十分虚弱,但是能坐起身来,也能用些清淡的膳食。 彼时叶婧正在圣元殿,和叶祈在暖阁里说话,除了两个孩子躺在一旁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外,连乳母都没留在身边。 叶祈稀罕地看着两个孩子,就听见叶婧低声问他,“哥哥,可还记得蓁蓁这个名字?” 叶祈蓦然抬头,眼中除了震惊还有怀疑,叶婧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哽咽地唤他,“哥,是我……” 叶祈心里有一种直觉的冲动,她就是娴儿,就是他的亲妹妹,可他不敢动,也不敢信,这样离奇的事情会是真的吗? 叶婧也知道兄长不能这样轻易相认,她挑了几件小时候的事情说了,又提起只有两人知晓的秘密,“哥哥小时候替我描红,十张里有四、五张都是你模仿着我的字迹,竟然也没被发觉,你当时说,写我的大字最简单了,往丑了写准没错……” 叶祈每多听一句,心里就多一重确认,他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激动,伸手想像小时候一样,摸一摸她的发顶,却怕弄乱了她精心打理的发髻。 叶婧终究没有忍住眼泪,她拽着叶祈的袖口,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她不敢出声,只能无声地流泪,叶祈看了心里更痛,娴儿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她死前经历了什么,她当时疼不疼…… 偏外头还有人等着,他们既不敢高声,也不能说太久的话,叶祈挑了要紧话问了,叶婧把自己的经历简化成与仙人之间的机缘,又把自己真正的死因告诉他。 叶婧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拿帕子把眼泪擦干,抹上带来的面脂,勉强能压住眼鼻的泛红。 “哥,不仅是我,连父亲的死也是他做的手脚,镇国公府待她如何,他又是如何反手废了府里一半的支撑,还要哥哥为他卖命……” 叶祈不防听到这样的消息,父亲和妹妹竟然都死于皇上之手? 叶娴还是皇后时,叶祈独自一人支撑承恩侯府,他的确能感受到皇上对叶家的防备,那是他以为皇上不过是防备外戚,有备无患。 如今骤然听到真相,之前想不通的地方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皇上一早就重伤镇国公府,他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有了这样的心思?” “我并不能确定,只怕在我生下沛儿之前……” 叶祈心里一凛,“难道沛儿……” 沛儿的死是叶婧难以忘怀、却不愿触及的痛处,她声音干涩,“我还需要查证,但……有七、八成的可能……” 叶祈的震惊已经无以复加,他想骂些什么,又顾忌着地方不敢出声。 “哥哥是外臣,进宫不易,我只是想当面问哥哥一句话,我的仇不仅是后宫之事,连皇上那份我也不会放过。哥哥可愿助我?” 叶祈不过沉默了一瞬,“娴儿,若是我自己的性命,哪怕你即刻要了去我都不会犹豫。但是承恩侯府上下数人,叶家这么多人的性命不能平白丧于我手中。” 他看向叶婧,“所以,你要做什么事都务必稳妥,不能急于一时而失手,也不能白白葬送叶家。” “叶祈好感+3,系统好感度已更新。” 哥哥相信她了,他已经是10\/10地信任她了! 叶婧眼眶热热的,“哥哥放心,我已经等了几年,不会冲动的,更不会用这个叶家去冒险。” 叶祈点头,“我相信你,你有什么打算?” “如今后宫是温贵妃位份最高,哥哥要留心她母家的动向,还有岚王、清王他们的事,我也需要知晓。” 叶婧挑重要、隐秘的事情先说,叶祈都一一点头。 叶婧觉得今日她像是变回小时候一样,委屈了总是想拽着哥哥的袖子哭着撒娇。 她眷恋地享受着哥哥在身边的片刻时光,他不能久留,下次再见不知要多久,只怕还是这样匆忙。 叶婧只能安慰自己,会好的,等泓儿长大,等大仇得报,她总能和家人重聚的……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叶婧就回了书房,景昌帝正在看书,见她回来了才抬眼。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大哥哥说自己是外臣,本就不该和臣妾多见,便早早回去了。” 等她走近,景昌帝看到了她微红的眼睛,“哭了?” “臣妾见了大哥哥就想起从前在府里,就想起父母了……” 叶婧抿了抿嘴,像是忍着哭一般,“臣妾生下孩子后,更能体会为人父母的心情,臣妾小的时候体弱,不知叫父母操了多少心……” 景昌帝这才有些心疼,“好了好了,朕本是叫你高兴才让叶祈进宫,怎么还哭了?” “臣妾知道皇上心意,本不该这般的,只是臣妾想起母亲……” 景昌帝知道叶婧生母已逝,便安慰道,“朕给你母亲追封正三品诰命夫人,叫她泉下有知也能安心,可好?” 叶婧感动地投入他的怀里,掩去了自己的眼泪。 杜百遇的声音这时候从门口传来,“皇上,明瑟宫来人,说是许常在醒了,求见皇上。” 叶婧从他怀里站起来,理了理衣襟,景昌帝这才叫他进来。 “什么事?” “回皇上,许常在声称有人要害她,求皇上为她做主。” “谁?” “这,来人说许常在未曾明说,想必是要亲口告诉皇上……” 第105章 报应 景昌帝神色间看不出什么喜怒,叶婧却轻哼了一声,“若是许常在有什么冤屈,明说就是,何必这般拐弯抹角!” 叶婧难得这样说话,景昌帝想到许常在之前意图害她一事,倒也理解。 “贞妃说的是,有什么话不能叫人传达,难不成朕还得顾及她的心情,任她驱使不可?” 杜百遇连连应下,许常在算是弄巧成拙了,也是贞妃娘娘不肯松手,不然皇上说不定就去瞧瞧她了。 “奴才这就叫人去问。” 景昌帝又把她拉回怀里,凑近去瞧她,“不高兴了?” 叶婧不说话。 “朕这不是没去吗,不气了,她如今身子也亏了,算是得了报应。” “臣妾不敢去想,若是当时被她得手,不仅臣妾的两个孩子没了,二皇子和三皇子都……” 叶婧让他感觉到自己轻颤了一下,随即狠狠地说道,“皇上说得是,这不就是她的报应,两位皇子被她害得身子不好,养了那么久,也该她尝尝这般滋味!” 景昌帝一边安抚她,心里却浮现出一个念头,这是巧合吗? 许常在如今的下场就像当初的二皇子、三皇子一般,她一个常在能碍了谁的路,只可能是之前做下的恶事被人报复,这才遭了祸。 温贵妃…… 景昌帝头一个就想到了她,二皇子被害后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一片慈母之心,说不定就因此做了错事。 若真是她,景昌帝也不愿多做计较,毕竟事出有因,许常在也活着,以身还她做的孽就罢了。 许常在控诉的果真是温贵妃,毕竟这场满月宴就是她打理的,下手最是方便。 她送来了血书,字字句句声称自己不曾害过两位皇子,她是受人栽赃,如今又因此遭了无妄之灾,求皇上看在两个孩子的情分上,再彻查一次。 景昌帝只是沉默了一瞬,就挥手示意杜百遇拿走。 “告诉许氏好好养病,两个孩子与她无关,以后不许再提。” 且不说当时证据确凿,就算她真的冤枉,就凭她认下了给贞妃送掺了药的东西,意图致她小产一事,景昌帝也不会让她再见两个孩子。 至于温贵妃…… 罢了,景昌帝想,二皇子无辜遭难,她想出口气也无妨。 他本想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隔日却有司膳所的小黄门自尽,满月宴那日正是由他负责那道汤的盛送。 司膳所的管事在他房间里搜出了一只金镯子,有三、四两重,上头的纹样虽简单,也不是一个小黄门能有的。 那人不敢隐瞒,赶紧找到御前的人上报了此事。 景昌帝正在见大臣,杜百遇心烦地挥了挥手,“先等等,皇上现在忙着呢!” 来的是司膳所的副司膳,他把手里的银票往杜百遇手里塞,“是是是,伴官您辛苦了,不知咱们什么时候上报合适?” “皇上一时半会还忙着,你们下午再来瞧瞧吧。” 景昌帝忙了一上午,午休起来的时候,杜百遇就先提了一嘴。 “这又是要闹什么?” 派去查岚王和清王的人又回来了一批,他正为此事心烦着,哪有心思去理会这些无聊的争斗。 那只手镯不知要指向谁,后宫又不能安宁了。 “偷盗之人还敢自尽,扔出去就是了。” 司膳所没想到得到了这样的答复,却都松了一口气,这样轻易就过了这样的糟污事,他们也省心。 永福宫里,温贵妃等了一整日,却打听到小黄门的尸体已经扔出去了,那镯子也成了赃物,直接被送回司制所熔了。 “怎么回事,司膳所的人没见到皇上?” “是,不过是杜伴官的徒弟去司膳所传的信,想必是皇上吩咐的。” 温贵妃心里堵了一口气般难受,她已经准备好了证据指向贞妃,皇上为何不查! 见她面色不悦,陈常在[思晴]温声劝道,“娘娘别急,皇上可能是忙于朝政,顾不上许常在。也是她作孽太多,也难怪病成这般了,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这话倒是合温贵妃的心意,“她害本宫的孩子病了两回,本宫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娘娘不必着急,她现在病在床上,太医也说以后她也都是病殃殃的,还不是由得娘娘做主?” “孟美人是个有心思的,有她在,许常在再没有舒心日子了。” 想到自己跟着温贵妃,逐渐了解到的许常在的为人,陈常在不禁后怕,若是当初自己是在许常在手底下做事,还不知会被磋磨成什么样子。 幸好是贞妃娘娘…… 陈常在一边不着痕迹地奉承着温贵妃,一边庆幸自己选对了人。 “娘娘,孟美人到底是在莹贵嫔宫里,她会不会不太方便……” 温贵妃点点头,“你这话说得倒是有道理,莹贵嫔心思深沉,孟美人在她手底下只能缩着头做事,这怎么行……” “娘娘,莹贵嫔养着皇子,许常在病重,也该挪出去吧,若是给皇子过了病气……” 温贵妃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不错,等许常在挪出去了,孟美人想做什么自然方便许多。” 陈常在露出些许得意的样子,她照着贞妃娘娘的嘱咐,有些小聪明,能给温贵妃出些主意,但是绝对不能做出什么真有脑子的样子。 温贵妃对她也是逐渐信任起来,见她这样沾沾自喜,心里略有不屑的同时也更放心了些。 “本宫回头就和皇上说,许常在还是找个清净地方养病为好。” 这样简单的事情,她自己也能做主,景昌帝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即使是认为温贵妃对许常在心有芥蒂,但他还是不甚在意。 一个心思歹毒的常在,和为他生养了皇子、一向算是贤德的贵妃,他心里必定有所偏向。 很快,温贵妃命人把许常在迁出绮梦宫,住到了祥玉宫西偏殿里。 第106章 回报 兜兜转转,许常在又住回了祥玉宫,只是这次,她住的是曾经孟美人住过的西偏殿。 孟美人看着许常在被人架起来挪走的时候,简直要抑制不住地笑出来了,温贵妃真是麻利,人还病着就被迫走到祥玉宫,偏偏打的还是为四皇子好的旗号,谁也不能说什么。 祥玉宫离得不远,许常在位份又低,因而也没有辇轿,被人半扶半拖着挪到了祥玉宫里。 孟美人次日一早就起身,急着用完早膳就出了门。 莹贵嫔正用着早膳,诗情进来禀告,“娘娘,孟美人出去了,多半是往祥玉宫去。” “她那心窝浅的藏不住一点儿事,由她去吧。” 诗情不情愿地小声说了一句,“她也太没规矩了,不来给娘娘请安还一大早就往外跑……” 莹贵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画意不赞同地看了诗情一眼,莹贵嫔慢条斯理地用完手里的一碗鱼片粥,“非议小主,你又是什么规矩?” 诗情知道自己惹娘娘不高兴,赶忙跪下请罪。莹贵嫔也没罚她什么,叫她下去好好反思,以后不得逾矩。 “娘娘,诗情就是嘴快了些,没坏心思。” “本宫知道,只是本宫晋位以来,她确实有些轻狂了,叫她冷静些也好。” “那孟美人那边……” “本宫说了,由得她去,反正人又不在绮梦宫,出事了也无妨。” 皇上摆明了是不管许常在,她可是知道许常在送了血书去御前,还是这样没个声响,甚至被挪回了祥玉宫,只怕她现在就这么逝了,也不会有人替她伸冤。 孟美人愿意去脏这个手是她的事,总归许常在已经搬回去了,莹贵嫔也不必管她死活。 祥玉宫里,孟美人看着自己曾经住过的西偏殿,现在里头的摆设更加简单,人人都知道许常在没有指望了,自然不会有丝毫优待。 她也不叫人通传,熟门熟路地走进内室。 许常在正在休息,守在一旁的小宫女斯儿也撑着头半睡半醒着,忽然听到有人进来了,赶紧起身。 “孟美人,我们常在还在休息……” “大胆!” 柔枝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美人来看望许常在,你一个下人竟想阻拦不成?” 斯儿只觉得自己伺候许常在这几个月受到的惊吓比她入宫前几年加起来还要多,她哪敢说话,嗫喏着往一旁退了些。 许常在本就睡得不安稳,她身子里头亏空,睡得格外久,却睡不踏实,醒了也不舒服。 她听到有人高声喊着什么,迷迷糊糊醒来,就见孟美人坐在一旁,正浅笑着看着她。 许常在猛然惊醒,挣扎着要坐起来。 斯儿低着头过去扶她,许常在抓着她的手,勉强坐直了身子,“孟美人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是孟美人吩咐不许扰您休息,奴婢……” 孟美人打断了她的话,“许常在何必为难一个小宫女呢,是我叫她等着的,你如今身子不好,要好好休息,不然若真的病重可该怎么好呢?” 许常在眼神一暗,在绮梦宫的时候,孟美人就以“照顾”之名在她身边待着,帮她服药、用膳,回回都叫她生出其中下了药的感觉来。 许常在知道她不敢,但是她总觉得孟美人总有一天会真的对自己下手的。 如今孟美人又来了,脸上还是她熟悉的虚假笑意,“许常在快起来梳洗吧,赶紧用完早膳好服药,否则怎么能养好病呢?” “不劳你关心,我自己来就好。” “那怎么行,我对这里可比你熟悉,还是让柔枝和柔叶帮你吧!” 孟美人的声音不容置喙,她挥挥手,身后的两个宫女就上前要扶许常在起身。 斯儿被挤到一旁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低着头不出声。 许常在被二人硬生生拽起来,她身子虚弱反抗不来,只能喊道,“放手!” 孟美人没有喊停,柔枝和柔叶对了个眼神,按照小主的吩咐将她身上的寝衣胡乱剥了下来。 许常在声音都有些哑了,“孟美人,你敢!” 她身上没有多少力气,全力挣扎也没能反抗成功,“斯儿!来人!快来人!” 孟美人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心里积压的那口气正在慢慢消散。 “许常在还是歇歇吧,外头一共三个人,我都提前吩咐过了,不会有人来的。” 她眼神往斯儿身上瞟了一眼,见她识趣,低着头不看也不说话,不由得嘲笑道,“许常在之前身边也是有几个忠心的奴才,我还以为是你御下有方,现在看来不过是仗着从前的位份,才能叫人效劳一二了。” 许常在头发散乱,身上只剩一件小衣,被人压着双臂动弹不得,只能恨恨地看着孟美人。 “我曾经也提拔过你,如今你小人得势,就不认旧主了!” 孟美人怒从中来,冷笑一声,“旧主?”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常在,“是,你曾经向皇上举荐过我,可那不过是你有孕时候的权宜之计,之后也是因为你伤了身子不能侍寝,叫我去帮你争宠罢了!” 孟美人想起曾经受到的侮辱,心里又涌出愤怒来,“你要我替你争宠,却只能按照你的安排行事,当初我不过是在你殿前叫皇上赞了两句去侍寝,你就那般折辱于我!” 许常在眼神丝毫不弱,她身上有些冷,但是不肯认输地直直看向孟美人,“若非本宫提拔你,你也不过是个失宠的小仪,你得了恩就该好好听话,如此恩将仇报又算什么!” 孟美人反而笑了,她走近几步,挑起许常在的下巴,“我不是与你争对错来的,当初是你教会了我,权势地位何其重要,若非你身在高位,还能说得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吗?” 她狠狠一推,嫌恶地拿帕子擦了擦手,扔在许常在脸上,“成王败寇,你若是有本事再起来,也可以再报复我……只可惜,你是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孟美人抬手,柔枝柔叶会意地松开手站回她身后。 “许常在,咱们时日还长,你可要好好活着,不然可就太无趣了……” 第107章 采荷 许常在病中被迁回祥玉宫,皇上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她很快抱病不出,自请闭门了。 叶婧有些遗憾,皇上没叫人去查许常在中毒一事,她就没机会把这盆脏水反手泼到温贵妃头上了。 不过她也不气馁,正好能叫思晴在温贵妃身边多待些日子。 而她自己,正忙着迁宫一事呢。 五月初二,宜搬迁。 叶婧昨晚早早就睡下,早上起来神清气爽,换上妃位宫装,坐上辇轿,身后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长乐宫去了。 比起墨雅轩的雅致,长乐宫正门更加庄严,两扇朱红色大门已经敞开迎接主位,金色的门钉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绕过影壁,便是铺着青石地砖的院子,其中果然已经种好了数棵桃树。 只是如今天气已经暖了,桃花尽落,只余翠绿的叶子,其中零星挂着几个小果子,倒也好看。 偏南角有一个浅池,一池碧水波光粼粼,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荷叶和含苞待放的荷花,几尾金鱼穿梭其中,添了几分生趣。 正殿屋顶上铺着琉璃瓦,楠木柱子上雕刻着祥云,栩栩如生,敞开的殿门里,已经能窥见里头一二分的奢华。 叶婧走上高高的台阶,转身而立,面前是自己带来的和新分到长乐宫的宫人。 “本宫今日乔迁之喜,你们也都有赏,不只是本宫给你们沾沾喜气,也是叫你们知道,在本宫手底下做事,只要老实本分,本宫就不会亏待了他去。” “谢贞妃娘娘赏赐!” “多余的话本宫也不说,我的脾性你们慢慢就知道了,不懂的就去问老人,只一样,忠心。” “是!奴才\/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叶婧也不说信不信,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本宫倒是希望有人敢试试背叛本宫,也好叫你们知道知道下场。” 众人皆是一凛,口称不敢,手脚愈发规矩起来。 新人不多,叶婧也没多费心,她把人交给李忠和刘嬷嬷、木香,自己则是先给两个孩子去看看偏殿布置得怎么样了。 景昌帝来的时候,长乐宫一切都布置妥当,两个孩子今儿新奇过了早早就累睡了,叶婧也躺在美人榻上小憩,红袖在一旁给她读书听。 “累了?” 叶婧睁开眼,见是他来了,伸手露出一个撒娇的样子来,“皇上,臣妾今儿忙了一日,总算是能歇歇了……” 景昌帝爱极了她这副慵懒的样子,不自觉露出的娇憨媚态,在他看来是最美的。 景昌帝忙了几日,正素得慌,见她这样不由心里一动。 他握着叶婧的手,真是当得起“肤如凝脂”四个字,触之温润,如上好的白玉一般,偏生又那边娇软,揉捏起来也舒服极了。 景昌帝捏着捏着就有些心猿意马,只是顾念着她累了一日,二人又都没用晚膳,这才忍着等到晚上,二人梳洗后,他再也忍不住,叶婧身上的寝衣直接成了碎布,散落一地。 一夜荒唐,景昌帝还得早早上朝,叶婧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还觉着身上酸累着。 腹中又饿,身上也酸,叶婧心里都添了几分烦躁,她匆匆用了些午膳,就迫不及待地躺到榻上,叫木香替她好好按摩。 木香和刘嬷嬷学了一手的按摩功夫,不出一刻钟就叫叶婧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可算是又活过来了……” “娘娘昨日太过劳累了,一会儿再睡半个时辰?” 叶婧摆了摆手,“再睡身上就真没劲儿了。今天已经睡足了,等日头下去些,你陪我出去逛逛,松快松快。” “奴婢听说净蕖池的荷花开了,娘娘可要去瞧瞧?” 叶婧身上消了疲惫,也有了几分兴致,“也好,叫人带些钩子、剪子去,回来插了瓷瓶给蓁蓁玩,她倒是喜欢荷花,昨儿恨不能钻那池子里去!” 昨日搬来的时候,乳母抱着陶陶和蓁蓁去院子里散步,蓁蓁一走到池子旁就高兴地咿咿呀呀,陶陶也跟着胡乱笑着,院子里都热闹起来了。 只是出去一趟又麻烦又危险,叶婧还不想带着两个孩子去有深水的地方,那就她去摘些回来吧~ 过了申时,太阳逐渐失去了威力,叶婧拿着一柄玉骨扇,一路挑着阴凉路往净蕖池走去。 净蕖池旁有一处水华亭,叶婧嫌里头离得太远,不能亲手采摘荷花,叫人去寻一条小舟来,要往荷花深处去。 负责这里的宫人匆忙赶过来,笑得满脸褶子,“贞妃娘娘要摘花,不如换条略大些的船,好叫奴才们伺候着?” “能坐四、五人即可,本宫只是想亲手采些荷花给公主带回去。” “娘娘慈母之心,奴才明白了!” 叶婧带着木香、桔梗上了船,还有一个会水的小黄门和划船的宫人,船中间放了几个竹篓,用来放摘下来的荷花。 “娘娘,咱们也摘些莲藕回去吧?” “成,你喜欢什么就摘吧,回去叫小厨房给你做蜜藕吃!” 桔梗高兴地应了一声,给叶婧钩过一朵半开的荷花,叶婧伸手捏住,斜斜一剪,一朵带着水珠的荷花便到了她手里。 叶婧连着摘了五、六朵,盛开的、半开的还有花骨朵,连着几片荷叶一起放到竹篓里,饶有兴致地给它们摆好,像是在竹篓里插花一般。 菡婕妤到净蕖池旁的时候,就看见她坐在小舟里,笑盈盈地捧着一朵荷花,身上的浅碧色长裙散在身侧,身前是一篓子荷花,映衬在她如玉的面庞上,恍惚如仙子一般。 菡婕妤眼神一暗,自她得了这个封号,处处皆喜欢用和荷花有关的东西,衣衫首饰的样式花纹也多用荷花,景昌帝偶尔赏赐中也有相关的物件儿,她自觉和荷花联系多了起来。 后来她有了身孕,愈发娇贵,司制所也会挑了她喜欢的样式送来,小妃嫔们也会避开太过明显的荷花图样,省得招她的眼。 “贞妃不是喜欢桃花吗,到这儿凑什么热闹!” 第108章 看鱼 菡婕妤低声说了一句,自从天气转暖,她就时常到这里散步,景昌帝也来过两回,还有一次去了她那里,这叫她更喜欢到这里来了。 她扶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先去水华亭里坐着,心里仍是十分不快。 “小主,咱们不用给贞妃娘娘请安吗?” 菡婕妤狠狠剜了她一眼,“她离得那么远,你要本小主游过去吗!” 今儿跟她过来的梨儿是个二等宫女,不常在她面前伺候,被训斥了一句后抿着嘴不敢出声了。 其实叶婧离得并不算远,木香早早就看到了菡婕妤几人,叶婧还没过足瘾呢,不想理会她。 等叶婧抱着一捧荷花,几个竹篓也多半装满了,叶婧才叫人往岸边划船。 菡婕妤不情不愿地抱着肚子起身,却听到不远处的声音。 她眼睛一亮,是皇上来了! 菡婕妤也没了方才的磨蹭,她加快了脚步,往声音的来处走去。 景昌帝忙完了政事,本想着去长乐宫寻叶婧,好在提前去通传的宫人得知她去了净蕖池,景昌帝就转道过来了。 “嫔妾给皇上请安!” 景昌帝刚走到近处,就听到一个欢喜的声音响起。菡婕妤本就是好颜色,今日又用心装扮过,即使有孕了也没能损折她的美貌。 “起来吧,又出来散步?” “是,皇上,太医说多走走对孩子好。” 菡婕妤抚着肚子笑得灿烂,景昌帝也关怀了她几句。 “可瞧见贞妃了吗?” 菡婕妤的笑僵了一瞬,“是,娘娘叫人取了小舟来,去采摘荷花了……” 景昌帝便往前走去,菡婕妤只能跟在后头,看着贞妃的船缓缓靠岸,被景昌帝亲手扶上了岸。 “朕还以为你今日会累得不想出门了……” 叶婧被他低声的揶揄羞红了脸,悄悄瞪他一眼,“青天白日的,皇上说什么呢!” 景昌帝不由得大笑,菡婕妤心里不住地涌出酸意,不禁就上前打破二人间的和谐,“嫔妾给贞妃娘娘请安!” 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肚子,好像很艰难地福身,叶婧心里觉着好笑,叫她起身之后问道,“菡婕妤来了多久了?” “嫔妾,嫔妾来了不久……” “你有着身孕,还是离有水的地方远些,一切还是你的身子要紧。” 景昌帝点点头,“贞妃生育过,这是为你好。” 菡婕妤只能谢恩,她刚才故意坐在亭子里不去请安,此时皇上也在,她也怕贞妃拿这件事说嘴,叫皇上不高兴。 景昌帝昨晚得了畅快,此时只想和叶婧单独相处,哪里顾得上菡婕妤心里的小心思。 “这些花倒是好看,要抱回去插花?” 叶婧顺手把怀里的一捧荷花递到景昌帝面前,“臣妾要送给皇上的呢,还有两个孩子的都在那儿了,回去给他们也放在屋子里,省得蓁蓁总想着去院子里。” 景昌帝笑了,“爱妃的心意朕就收下了。杜百遇,快拿回御安宫,好生照看着,朕明日回去要看。” 木香从叶婧手里接过荷花又递给杜百遇,心里悄悄想着,这明明是主子自己要带回去的…… 景昌帝并不知情,菡婕妤也不知道,只觉得贞妃真是会献媚争宠,眼巴巴地来采荷花送给皇上,不就是和她争吗? “菡婕妤好感度-1,好感度已更新。” 才-3\/10,叶婧不甚在意,连不曾有过什么龃龉的莹贵嫔的好感度都降到-5\/10了,这点儿小打小闹算什么呢~ 叶婧起了玩心,她故作关怀地往菡婕妤身边走了两步,“菡婕妤几个月了?” 她背对着景昌帝,语气柔和,像是真切的关心,但面对着她的菡婕妤却觉着在她眼中看到了深意,像是要害她一般。 在叶婧缓缓伸出手的时候,菡婕妤下意识捂着肚子往后退了一步,在景昌帝看来,她满是警惕的防备着只是问她有孕几个月的贞妃。 景昌帝不悦地皱了皱眉,走到叶婧身边拉住她的手,叶婧半惊讶半委屈地看了菡婕妤一眼,勉强笑了笑,打圆场道,“是本宫唐突了。” 见皇上不快的样子,菡婕妤猛然回过神来,赶紧描补,“娘娘关怀,是嫔妾走神了。嫔妾肚子里的孩子快五个月了,今日晨起还踢嫔妾的肚子了呢……” 景昌帝语气淡然,“你出来时候也不短了,回去歇着吧。” 说罢,不等菡婕妤再说什么,景昌帝便和叶婧一同回了长乐宫。 二人亲自挑了两个瓷瓶,给孩子插好花,抱着他们去瞧,结果蓁蓁丝毫没有昨日的欢喜,陶陶更是如常般乖巧。 叶婧觉着奇怪,又试着抱他们去院子里看花,蓁蓁果然又兴奋起来,笑着往池子里瞧。 景昌帝笑了,“这孩子莫不是只喜欢水吧?” 叶婧仔细观察着,“皇上,您看她是不是在看鱼呢?” 等叫人把鱼捞出来放到一个宽口瓷瓶里,蓁蓁果真还是高兴地去看,连陶陶也跟着看了许久。 叶婧无奈地捏了捏女儿的小胳膊,“你这小丫头!” 两个孩子或许是对活动的东西格外感兴趣,景昌帝便吩咐人去找好看的鱼儿送过来给他们瞧。 “天气热了,叫乳母们多小心照看着,别叫孩子们中暑了。” “皇上放心,臣妾和刘嬷嬷都照看着呢。” “今年天气热,朕打算月底去行宫避暑,到时候你带着两个孩子,也能出去逛逛。” 叶婧有些意外,太后不是要回来了吗,她还以为今年又在宫里过整个夏日,不会去行宫了。 “孩子还小,路上会不会不太方便?” 景昌帝想到她入宫后还未出去避过暑,便解释道,“无妨,路上最多一天,朕叫人把马车弄得舒服些,不会颠了他们。到时候多带些人,省得你忙不过来。” 叶婧知道皇子、公主出行的待遇周全,其实并不担心,便点点头道,“臣妾都听皇上的。” “出行的事儿你和温贵妃学着些,满月宴都办完了,你可不能再偷懒了!” 第109章 宫务 叶婧生产后,景昌帝就说赐她协理后宫事务的权力,叶婧一直拖着到坐满了双月子,还没有上手。 景昌帝喜欢她的淡泊,也希望她能多学些,多有些自保的能力,催着她学着打理宫务。 叶婧娇笑着抱住景昌帝的胳膊,推让也需要有个度,再拒绝两次只怕景昌帝心里就会真的不快了。 “臣妾知道皇上的好意,明日就去请教贵妃娘娘,必定不会叫皇上失望的!” 次日一早,叶婧就派人去永福宫递话,温贵妃邀她随时过去。 叶婧看过两个孩子,简单装扮后就上了辇轿。 永福宫里,温贵妃也没有盛装打扮,二人聊家常一般,周嫔和陈常在就在一旁安静地陪着。 “说起来臣妾早就该来拜访娘娘了,只是之前待在宫里养身子不便出门。昨儿皇上又催了一回,臣妾就赶紧过来了。” 温贵妃笑意不变,“皇上关心妹妹,什么事都悉心考虑。” 叶婧拿帕子掩了掩嘴角的笑意,“瞧我,说这些给姐姐听做什么,妹妹今儿过来是为了跟着娘娘学学怎么打理宫务,皇上说了,我还年轻,什么都学一点,以后有用。” 陈常在[思晴]在一旁忍不住去看叶婧,她只觉得贞妃娘娘今儿怎么怪怪的,说话有一种……故意气人的感觉? 娘娘之前要么温和,要么端庄,或者霸气,都没有今儿这么妖娆?婊气? 陈常在赶紧低下头,呸呸呸,怎么能用这样的词形容贞妃娘娘!罪过罪过…… 饶是温贵妃,也被这样的叶婧给膈应得心里一抽,贞妃本来就是这样的吗? 之前在人前还多加掩饰,私下里就是这样,嗯,轻浮做作? 温贵妃不愿相信,凭她进宫两年就到了妃位,生下孩子还继续得宠,能叫皇上亲自传话让自己教她打理宫务,怎么会是这么轻狂的人? “妹妹不如先等会,我去请和妃过来,咱们一同商讨?” 叶婧眼中划过一道轻蔑,随即掩饰了过去,“那是自然,等等和妃姐姐也是应该的。” 景昌帝的旨意是温贵妃主理,和妃、贞妃二人协理宫务,只是和妃一向也不是多愿意争抢的人,即使协理宫务了,存在感还是不高。 叶婧继续和温贵妃闲话,她没有再轻狂炫耀,仿佛刚才的几句话只是一时得意冲昏了头脑一般,如今又恢复了她有礼的样子。 温贵妃反而又疑心起来,贞妃这是发现自己露出了几分不妥,又开始遮掩了? 叶婧一心扮成装作心有城府的样子,也没有太明显,只是偶尔露出一分来,就足够温贵妃去猜测了。 其实温贵妃和她不算有什么仇恨,过去的小打小闹也算不得什么,但是现在她们彼此是天然的敌对状态,温贵妃的所作所为明显是要往上走的,她的二皇子也养好了身子健健康康的,既不蠢笨也不顽劣。 二皇子是长子,若是被皇帝看中了开始培养,叶婧再想培养自己的儿子毕竟晚了几年。 她不想有这样的劣势,只能从温贵妃下手了。 和妃被请来后,主场仍然是温贵妃和叶婧二人,和妃如今最关心的是女儿的婚事,她已经在京中男儿郎里挑了又挑,把合适的几个都写进册子里,只等和皇上商议了。 “适合贞妃妹妹上手的宫务有几种,司制所那边人手齐全,妹妹可以先管着试试,还有后宫份例之事,都是姐妹之间的事儿,贞妃妹妹有可以先学着些。” 叶婧心里冷笑,这是打量着她什么都不懂,还是要探探她的底? 她好像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既然贵妃姐姐这么说了,那臣妾就管管份例看吧,总归是姐妹们的份例,也不会太过难办。” 温贵妃眼中划过一丝愉悦,“妹妹说得对,这个月的份例已经送到各处了,一会儿你就把账本带回去看看,等下个月起就由妹妹负责分发份例和对账之事了。” 叶婧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可是臣妾从未做过这样的事,直接上手会不会……” 温贵妃柔和地鼓励她,“妹妹聪慧,又有现成的账本回去先学上一个月,怎么会有问题呢?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这般可放心了?” 她抬抬手,一旁的宫女把账本拿过去放到叶婧手边,她拿起一本来略翻了翻,叹了口气。 “既然贵妃姐姐这般信任,那妹妹就试试吧。” 温贵妃正要说话,又听得她带着几分疑惑问道,“可是下个月去行宫,这样的话份例又该怎么算,出行需要的东西也要妹妹吩咐下去准备吗?”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反而是和妃先开口问了一句,“行宫,今年定了要出宫避暑吗?” 温贵妃没有接话,叶婧就跟不知道自己爆出了什么消息般自然,“是啊,皇上说今年天气热,要带咱们去行宫避暑,那儿离太后娘娘礼佛的地方近,到时候请太后同去,再一起回宫。” 叶婧话里一个一个信息蹦出来,温贵妃脸色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暗叹贞妃的得宠,这样的事情她一个主理后宫的贵妃都不知道,皇上就这么急着告诉了贞妃。 和妃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她更在乎的是,去行宫会不会耽误大公主议亲一事。 “既然要去行宫,咱们要操心的事儿就更多了,妹妹初次管这些事倒是怕你忙不过来,不如就先管些惯例中的。司寝所的事情倒是不难,妹妹就先试着上手吧,余下的等去了行宫再行商议,如何?” 叶婧掩饰着眼中的茫然,好似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那就听姐姐的。” 温贵妃满意地赞了她一句,又看向和妃,“和妃妹妹就如旧吧,等皇上下旨要出宫的话,咱们再商议怎么打理。” “是,臣妾明白。” 和妃显然没有多少底气,明明是妃位,在温贵妃面前却还是更恭敬些。 二人一起离开时,和妃在永福宫门口本想和叶婧告别,叶婧却很有兴致地邀请她,“和妃姐姐,今儿天气不错,也不算热,不如一起去太清池赏花?” 第110章 和妃 和妃有些意外,她和贞妃素来没什么交往,她这是何意…… “昨儿我去净蕖池采了许多荷花,回去插瓶十分好看,我想着太清池更大,咱们一起泛舟采荷,必定更舒畅。” 和妃还有些犹豫,但是叶婧又提了一句,“皇上还说这次去行宫带上皇子、公主们,到时候姐姐也能带着大公主出去散散心。” 一听到和女儿有关的话,和妃就格外警醒,她说去散心,什么意思? 和妃稀里糊涂地上了辇轿,跟着叶婧往太清池那边去,叶婧还真就叫人开了一条小舟下水。 “拿刀剪来,本宫与姐姐亲自采摘。” 采荷的钩子剪子都没有尖角,末端都是圆钝的头,也是为了在船上不稳的时候能减少危险。 和妃就没有推辞,带着贴身宫女双星上了船。 船上除了一个撑船的小黄门是叶婧带来的,便只有叶婧、和妃和二人的贴身宫女,和妃等船离岸数丈远才轻声问道,“贞妃叫我来,到底要说什么?” 太清池上的微风吹醒了和妃,她想不出贞妃叫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宫务,还是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和妃想不出来,索性直接问了出来,女儿的婚事就在眼前,她不能出什么差错,害了女儿的一生。 叶婧刚采下一朵荷花,半开的花朵还未完全绽放,如刚及笄的少女一般清新。 “姐姐何必这般小心,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姐姐就陪在皇上身边,又为皇上生下了长女,何苦这般谨小慎微呢?” 和妃没想到她说的是这样的话,不由得恍惚了一瞬。 她入府的时候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和当时的温贵妃一起入府前,府里只有王妃和一个侍妾、一个通房。 原来的两个都是不得宠的,王爷除了王妃处,便只去她们二人房里。 那时候府里人少,又个个都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和妃很是过了一段清闲日子。 后来景王成了太子,李侧妃入府,就是后来的荣贵妃。她性子要强,又是那样明艳妩媚,很快就得了太子宠爱。 还有许良娣和两个承徽,和妃的宠爱被瓜分的只剩一点儿,堪堪够她护住自己和女儿。 李侧妃生下孩子前,她不时就要受到她的冷嘲热讽,甚至是私下里是威胁,叫她主动避宠,否则惹了李侧妃不快,大公主那么小…… 和妃不敢冒险,太子也愈发忙,一个月也不见得留宿一回,她只能避其锋芒。 她时常回想,若不是太子妃仁慈,对几个孩子都有所关怀,但凡换个有坏心或者任由后院众人互相厮杀的主母,她年轻时候必定保不住女儿的。 如今年岁长了,和妃更淡了争抢的心思,左右皇上来与不来,她也生不出孩子,还会惹得旁人的恶意,不如就好生过自己的日子。 这些话她没有和叶婧直说,只是不在意地一笑,“妹妹正得盛宠,又儿女双全,自然有妹妹的前程。本宫只愿公主平安,母女俩好生过日子就是了。” “姐姐性子淡泊,连带着魏小媛都不争不抢,进宫几年了才晋了小媛,还是娘娘在皇上面前提的吧?” 她把荷花递给和妃,“姐姐瞧我挑的这支好不好看?” 和妃没有接过荷花,她虽不争抢,处处小心只是为了避祸,但这些年下来,她也不是毫无根基,不是谁都能招惹的。 “贞妃有话不妨直说。” 叶婧对和妃的了解可比她认为的要多,这么几年过去了,她看似小心,实则也长进了不少。 “姐姐不必这样防备我,至少我对姐姐、对大公主都没有恶意。” 和妃看着她的眼睛,良久,她接过了荷花。 叶婧展颜笑了,“我一直觉着姐姐亲切,今儿也只是得了消息要告诉姐姐。皇上提及去行宫避暑一事时,还提到了要办个赏花宴。” 赏花宴? 和妃下意识就想到皇室为了年轻一辈相看而举办的宴会,果然就听叶婧继续说道,“皇上说大公主及笄后也该相看人家,还有宗室里不少子弟都等着赐婚,皇上想着一并办了。” 和妃果然对这件事感兴趣,叶婧就把皇上说过的话和大公主有关的都转达了一遍。 其实当时也是叶婧主动多问了几句,景昌帝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转手被叶婧用来送了人情。 “等到了行宫里,姐姐若是能亲自为公主打理此事,必定更能为公主择一位良婿。” 和妃眼里仍有警惕,“本宫会提前和皇上商议驸马的人选,就算宴会不是本宫亲自负责,也不会耽误什么事。” 叶婧有些无奈,“姐姐这是防着我呢……” 她也能理解,对她来说,和妃是旧相识,但是对于和妃来说,她只是一个皇上的宠妃,尚不知敌友,主动找上来提大公主的婚事,怎么能不防呢? “若是我有坏心思,大可以拿大公主的婚事来威胁姐姐,咱们在这儿说的话也传不出去,姐姐也不能奈我何。” 和妃听过,眉头微微拧起,“那妹妹所求为何?” “只是觉着姐姐投缘,想多说几句话而已。宫中姐妹虽多,能说上话的能有几个呢,况且独木难支,姐姐就能保证没有别人会用公主的婚事威胁娘娘?” 见和妃听进了她的话,叶婧这才说出了最要紧的消息,“姐姐回去不防暗中打听打听,郑将军家的嫡幼子,他为何还未成婚?” 和妃是知道郑将军家的孩子的,他两个嫡子,长子常年待在边关,幼子今年十六,尚未娶亲,而且身边除了一个通房别无妾室。 和妃本也觉着他合适,但是大公主说更希望找一个诗书上通达的,和妃便把喜欢舞刀弄枪的都从名单上去了。 她知道贞妃说这话不会是无的放矢,心里暗暗记下,准备回去就叫人好好查查。 最要紧的是,他和大公主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第111章 伴驾 和妃没有久留,她惦记着回去查查郑将军家里的事,叶婧也给她时间,二人就平和地在太清池分开。 和妃回宫去,叶婧则是又捧着荷花去了御安宫。 御安宫外,十粮过来请安,“贞妃娘娘安!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本宫又摘了些荷花,皇上可得闲?” 这种时辰,若是没什么烦心事,景昌帝应该在批折子了,此时求见多半是能见到的。 可十粮却露出些许为难的样子,“娘娘,郑常在正在里头伴驾呢……” 话音刚落,里头响起琵琶的声音,铃铛声响,逐渐成了曲调。 “皇上好兴致……” 十粮小心地瞧着叶婧的脸色,好在她虽有些许失望,却没有怒气。 “那就请伴官替我把荷花送进去吧。” “奴才这就去。” 十粮捧着荷花,快步往里走去,叶婧却转身要上辇轿。 “娘娘,咱们不等一会吗?” 叶婧拍了拍桔梗的手示意她放心,随即坐上辇轿,没有犹豫就要往回走。 “贞妃娘娘,娘娘请慢!” 她的辇轿还没走出半条宫道去,十粮就小跑着追了上来,“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呢!” 郑氏因一曲响铃舞被召入宫封为选侍,后又被封为常在,只是她除了请安时候极少出现,叶婧还未单独与她见过面。 景昌帝今日心情好,召她来一舞,结果才看了一小段就听说贞妃来了。 他看着送来的一捧荷花,又想到昨日二人的情意绵绵,赶紧叫人进来。 郑常在一曲舞毕,贞妃已经坐在了景昌帝身边,二人看得倒是认真,偏她心里生出几分屈辱来。 “嫔妾给贞妃娘娘请安。” “郑常在起来吧,你这舞姿实在精妙,本宫也召人去长乐宫歌舞,都比不上你今日一舞。只可惜你现在成了常在,本宫也不好叫你过去一同玩乐,当真是遗憾。” 郑常在更是心里烦苦,她明明不是贱籍,却因献舞而入宫遭人诟病,平生比旁的妃嫔低了一头。 就算是宫女出身的几个小主,也都是家世清白、正经小选入宫的姑娘,真要论起来还是比她好些。 她忍着心里的不适,勉强笑了笑,“嫔妾身份低微,能为皇上一舞,让皇上解解乏也是嫔妾的福气。” “皇上,我瞧着郑常在实在懂事,皇上可得替臣妾赏她才好!” “既然贞妃喜欢,就晋为小媛吧。” 郑小媛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她看着贞妃眼中的真诚,难道她真的只是觉着自己跳舞好看? 她怀着疑惑谢了恩,景昌帝便叫她回去。 郑小媛退下时,又看到了贞妃眼里一闪而过的歉意,她不明白了,贞妃真的没有恶意吗…… “婧儿今日怎么又去采荷了,这么喜欢?” 叶婧听他这样问,很有兴致地对他解释,“臣妾倒不是最喜欢荷花,只是泛舟池上,亲自采摘甚是有趣。今日臣妾去永福宫和两位姐姐商讨宫务一事,出去后还邀请了和妃姐姐同去呢!” “和妃?” “是啊,和妃姐姐也摘了不少荷花,还说要给大公主送去插瓶赏玩,听说大公主最喜欢荷花了!” 景昌帝想到自己的大女儿,不由得点点头,“不错,怀康最喜欢荷花,朕记着她刚到宫里的时候,时不时就往太清池跑。” 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女儿,就算是年纪长大了些,住在了毓秀宫,不方便多与他这个父皇亲近,景昌帝还是惦念着的。 “怀康今年也及笄了,到了行宫里叫和妃多留心,给怀康挑个好驸马才是。” 叶婧没有在此事上多发表意见,景昌帝也是略提了一嘴,他随即关心道,“今日去可说了要管什么宫务?” “是,贵妃娘娘让臣妾管着司寝所的事情,说是最简单,余下的等去了行宫再说。” 景昌帝微微皱眉,只以为是贵妃不太愿意分权,“无妨,出行事务繁杂,你不管也好。等去了行宫,朕叫贵妃挑几处给你管着。” 叶婧却丝毫没有不悦,“臣妾觉着先管一小处也不错啊,司寝所也不麻烦,无非就是管着记录彤史,有什么不妥来告诉皇上就是了。宫里也没什么新的姐妹,这活儿多清闲!” 景昌帝有些无奈,“你啊……” 他喜欢叶婧这样什么事情都与他直说,这份赤诚实属难得。她又不争权夺利,对孩子也全然出自母亲的真心,这样好的婧儿是他的妃子,他何其幸运啊…… 一时间看叶婧哪里都好的景昌帝在听到她的建议时,还是有了些许的惊讶,“给后宫晋封?” “今年事多,在行宫里不比宫中方便,入秋了要迎太后回宫,也不宜忙活这些事。再后就要筹备大公主的婚事,样样都耽误不得。” 景昌帝顺着她的思路一想,“不错,这么一忙就快到年底了。” “是,何况明年小选,又有新的姐妹们要入宫,皇上在那之前多半要再封一次,臣妾想着,此事宜早不宜晚,皇上看呢?” “婧儿初次协理宫务,就替朕想着这些事,实在用心了。” 叶婧笑得温婉,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明日就是后宫妃嫔去请安的时候了,温贵妃必定要提起她协理宫务之事,但她只拿了司寝所这么小一件事,必定会叫人轻视三分。 但是她带着皇帝要册封她们的消息去呢? 她协理后宫第一日就能叫皇上为她们晋位,不仅是为她们实实在在谋了好处,最要紧的是,这是皇上的信任和看重。 在后宫要想言行受人敬重,除了自身的权势地位,最有用的就是皇帝的态度。 景昌帝想清楚了就要着手去做,他拉着叶婧去书桌旁,铺开一张纸列下需要晋封的妃嫔和位份。 刚要提笔,他就想到了叶婧的位份,“你的位份刚晋不久,若是晋到四妃上,难免叫人非议……” 叶婧嗔了他一眼,“皇上何必和臣妾解释,臣妾能得妃位,已经是皇上的偏爱了,有皇上和两个孩子,臣妾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景昌帝动容地捏了捏她的手,“朕明白,朕必定不会亏待于你。” 说罢,他才拿起笔来,斟酌着下笔。 “主位上,也就莹贵嫔的位份可以动动,给个充仪如何?” 第112章 商议 莹贵嫔生养了四皇子,她晋位也不会给个末位的充容,给个充仪也算合适。 叶婧却只管研墨,“皇上可别来问臣妾,这样的事臣妾不该多嘴的。” “行,主位上朕自己做主,下头的你可得帮朕想想,省得朕漏了谁。” 叶婧不再推辞,她还是要给自己人谋些好处的。 “庄容华生了怀瑞,又一向懂事,也给个贵嫔。吕婕妤的位份时间也久了,给个容华。” 太后都要回宫了,景昌帝决定还是给个面子,将吕婕妤的位份略升一升。 吕婕妤都晋位了,景昌帝顺势就想到了董嫔,她虽话少了些,但极有才情又不多事,景昌帝也能想起她来,“董嫔晋为婕妤。” 再往下,景昌帝能想到的丽才人、楚小媛、陈常在和罗选侍都有晋位。 他重新蘸了墨,“婧儿看还少了谁?” 叶婧一个一个数着,“魏小媛在宫里时间也不短了,还有几个常在、选侍,虽说侍奉皇上时间不多,要不要挑品性好的晋一例,也叫她们日子轻松些?” 这些低位份的妃嫔晋位与否也不碍什么,景昌帝就挑能想起来的,安分不闹腾的写了几个,这才晾干了墨迹交给杜百遇。 等他走后,景昌帝反倒来了兴致,又开始考虑大公主的驸马人选了。 “这是温贵妃送来的册子,里头是京城内的适龄男子,除了身份不合适、身有残疾或是已有子嗣的,还有这么多。” 叶婧浅浅一扫,果真是不少,上头写明了各个少年郎的家世、喜好等,看上去还很新,想来是刚送来时间不久,景昌帝还未看过。 景昌帝翻了十几页,就有些不悦,“朕听和妃说过,怀康性子安静,听不得武将打打杀杀的,想给她找个书香门第,怎么温贵妃送上来的册子里有这么多武将家的孩子。” “和妃娘娘是怀康公主的生母,自然更了解公主些,温贵妃娘娘虽没有剔除武将人间的人选,但是想必上头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也是为了公主好。” 景昌帝拿起笔来,把任武职的都划掉,好武的也划掉。 叶婧瞧着,郑将军家的嫡幼子名字还在。 他虽也自幼习武,但册子上写明了他已经考中秀才,景昌帝便以为他好读书,留下了这个名字。 叶婧眼眸微冷,温贵妃好打算,不过她很快恢复了认真的样子,很快就揉了揉太阳穴,头痛道,“这么多人,臣妾可看不过来了,皇上还是去和两位姐姐商议吧!” 景昌帝刚筛了第一遍,就听她这样喊累,无奈地笑了,“你也好好学着些,你如今在妃位,以后正月命妇入宫也会去你宫里拜见,多知道些对你有好处。” 叶婧微微张嘴,随即点点头,“那,臣妾听皇上的……” 景昌帝索性揽着她一同坐下,告诉她自己是如何筛选的。 “李三公子看上去不错,但是他爹去年才入京,家里没什么底子不说,李老太太和李夫人性子都不好,短短一年就闹出过几次笑话,连朕都听说了,不行。” “这个家里世代清流,却极重规矩,怀康性子软,万一被束缚住了,还要给臣子站规矩,不行。” “这个虽只有一个妾室,却是自小一同长大的侍女,不是通房或者贱妾,却是放了身契后纳为良妾,这其中必定是有情分在的,这样心里提前有了旁人的,不配做怀康的驸马。” …… 景昌帝把自己知道不合适的都划掉,叶婧在一旁也有些感叹,他虽对自己混蛋,对女儿却是真用心的,连细枝末节都要考虑到,唯恐叫公主所托非人。 他又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放下笔。 叶婧看着上头的墨痕叹道,“皇上对公主实在用心,连这般细小之事都能为公主想到。” “女子出嫁就如第二次投胎一般要紧,若是嫁给一个品性不佳的,岂非害了怀康!” “是啊,嫁人最要紧的就是德行,若是有那样狼心狗肺的,还不如不嫁……” 叶婧这话也不知在说谁,反正景昌帝是不会往自己身上套的。 他正数着,还剩十五个,这些倒不是都完美无瑕,只是景昌帝也不能每一个人的底细都清楚,还要再查才是。 “朕还是去和贵妃、和妃再商量一下,十五个还是多了些。” “贵妃娘娘见多识广,和妃娘娘最了解公主,必定能给皇上更多建议。” 景昌帝又是一滞,这不就是贵妃送上来的册子吗,若是她觉着有问题,怎么会还写在上头呢。 “这么说来,朕还是去找和妃吧,她毕竟是怀康的母妃……” 这么说着,景昌帝又想到,以温贵妃的见识,她会不知道这些人的不妥之处? 就算其中一部分她不清楚,也不能处处都没听说过,又都是这样隐晦、看似不起眼,却容易叫怀康吃亏的地方吧…… 就如李家老夫人和李夫人闹出来的事情,他不信温贵妃会无所耳闻。 景昌帝心里冷了几分,温贵妃一向贤德又细心,如今有这样的差错,是无心还是有心? 叶婧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她坐在景昌帝身边,在他看不到的角度,为温贵妃的算计默哀一瞬。 思晴传信回来,说温贵妃要用大公主的亲事为引,不管是名单还是最终的人选,她总会想法子诱得和妃为她所用。 这册子上的人,与温贵妃无关的则是把劣势明明白白写上,但凡最后能为她所用的,都含糊一二。 比如郑将军家的嫡幼子,他就是温贵妃最看中的人选之一,郑将军是温贵妃为二皇子选中的助力,他的将军是从二品衔,还兼着兵部的职位,本就有实力。 郑家嫡长子又在边关作战,小小年纪已经有郑父之风,想必以后也会有所作为。 第113章 郑家 温贵妃以郑家嫡幼子的亲事为饵,意图与其交好,筹码就是一无所知的大公主。 对于郑家来说,嫡长子外出建功立业,嫡幼子在京城里谋个差事便是最好,他能成为驸马,便是叫皇上看入了眼,以后前程不会差。 更何况还有温贵妃,她手里可是皇上的长子,再混个从龙之功,郑家以后便是扶摇直上,跻身一流家族了。 温贵妃好算计,既能拉拢郑家,若是运作得好,还能叫和妃受制于她,在后宫添一分助力。 只可惜她没有想到的是,叶婧会知道此事,也没想到她会出手阻止。 次日一早,永福宫请安,和妃看叶婧的眼神就多了些不同的意味。 和妃派出去查郑家的人还没传回消息来,但是皇上却送了一本册子过去,是温贵妃呈到御前,皇上又从中选出的十五个人,里头正有郑家的那个嫡幼子! 联系到之前叶婧说过的话,和妃不能不多想,她按捺着心里的不安,只等宫外传回来消息再做打算。 温贵妃果然提了叶婧协理宫务之事,叶婧也笑着应下,“臣妾会的不多,眼下宫里事忙,还得两位姐姐多操劳。” 去行宫避暑一事昨日已经传开了,温贵妃就点点头,“出宫避暑的事本宫与和妃多想着些,贞妃这些日子就慢慢学,急不来的。” “是。昨日皇上还说要为各位姐妹们晋一晋位分,臣妾瞧着人也不少,少不得又要姐姐们忙活了。” 众人听了这样的消息,不仅在心里期待起来,互相之间也不由得低声讨论几句,明年就要选秀了她们也不想被新人压一头,平白丢了面子。 温贵妃面色微微僵硬,又是如此,贞妃总是能先知晓皇上的心意,甚至很有可能在这其中对皇上的决定造成影响。 那些小嫔妃们看贞妃的眼神都有些变了,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温贵妃思忖着,她是否也该考虑不只是掌握宫权,也该找几个人去分一分贞妃的宠爱…… “妹妹只管放心,一切有本宫与和妃呢。” 她快速了结了这个话题,但止不住妃嫔心中的好奇。 正在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杜百遇带人来了永福宫。 他先给众人请安,随后说道,“启禀贵妃娘娘,皇上有旨意要奴才来传,是给各位小主的。” 温贵妃起身,带着众人一起听旨。 念过皇帝下旨的缘由和对后宫众人的褒奖后,众人终于等到了她们最想知道的内容。 “……晋莹贵嫔为莹充仪。 晋庄容华为庄贵嫔。 许容华赐封号‘良’。 晋吕婕妤为容华。 晋董嫔为婕妤。 晋宋美人为贵人。 晋丽才人为丽美人。 晋魏小媛为小仪。 晋楚小媛为小仪。 晋孔常在为小媛。 晋陈常在为小媛。 晋钟选侍为常在。 晋莫选侍为常在。 晋罗选侍为常在。” 杜百遇将手一拢,恭敬道,“圣旨稍后就会送到各位小主手中,请诸位小主领旨吧!” “臣妾\/嫔妾领旨谢恩!” 被晋封的妃嫔们心里皆是欢喜,同时暗道着贞妃娘娘所言不虚,这其中又有多少贞妃的意愿呢…… 良容华和她宫里的宋贵人都得了好处,这二人可都是明面上的贞妃娘娘一派,这不就是贞妃娘娘的本事? 不仅如此,和妃在听到魏小媛晋位小仪的时候,也颇有意外之感。 魏小媛从入宫起就无意争宠,她上回晋位还是和妃在皇上面前美言了几句,皇上才召了她一次,之后晋为小媛。 和妃和魏小媛都以为这次晋封肯定没有她们宫里什么事儿,没想到还有魏小媛的晋封旨意。 和妃想起昨日贞妃说过的话,不管是真是假,知道贞妃的诚意已经展现出来了,不过一日,魏小媛晋为小仪,甚至还有这么多人,谁能不念着贞妃娘娘一句好呢? 当然,也是有人心里愤恼的,比如许久不能晋位的赵贵嫔,有孕晋位后再不得寸进的菡婕妤,还有投靠了莹充仪的钱才人,和唯一一个选侍,孙选侍。 这其中怨念最深的莫过于孙选侍。她曾去贞妃宫里想巴结一二,却只被留了一盏茶,连贞妃的面都没见到就走了。 这次晋位连那个许久不侍寝的钟选侍都晋了常在,唯独留下她一个人,必定是贞妃看她不顺眼,从中作梗才是! 孙选侍心中的恨意难以抑制,以至于叶婧不仅听到了系统的好感度更新,甚至能感受到从众人的最后位置处传来的恶意。 一场请安下来,叶婧无疑是最受关注的,她的目的正是如此。 虽然她不确定景昌帝会不会在一早请安时就叫人来传旨,但是效果不过是七分和九分的区别,众人心里的忌惮或者是向往不会有太多改变。 她只是想在不惹皇帝反感的情况下,提高自己的声势,给温贵妃足够的理由出手。 当然,是不是她出手也不一定,理由一定要提前给足了,早晚用得上。 众人离开后,永福宫就只剩下住在里面的温贵妃、周嫔和陈小媛[思晴]。 陈小媛见温贵妃心情不佳,在心里思忖着是否该告退的时候,周嫔先开口了。 她是最早侍奉皇上的人,今年已经三十九岁,穿的也是藏蓝色的衣裳,显得有几分老气。 周嫔声音颇为沉稳,其中还有几分自然的卑微,“娘娘,贞妃在皇上心里只怕是有了些分量,您看是不是该拦着些?” 陈小媛适时地闭了嘴,她在永福宫这么久也看出来了,周嫔在外不声不响,在温贵妃面前却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再加上周嫔不争宠也不侍寝,温贵妃待她就像自己人一般,听周嫔出主意且不用防备。 温贵妃面无表情,她许久没有这样的情绪波动,为了贞妃。 “陈小媛,这些日子你好生伺候皇上,本宫会为你多找机会的。你侍奉圣驾的时候多打探着皇上的心意,特别是贞妃。” “是,嫔妾明白。” “嗯,你先回去吧。水香,把本宫收着的玫瑰露给陈小媛带回去,再挑两套头面,就当是贺你晋位之喜了。” 陈小媛露出喜色来,赶忙谢恩,恭谨地退了出去。 第114章 周嫔 周嫔看着陈小媛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又等了一瞬,“娘娘,嫔妾瞧着不止陈小媛,您还得找两个年轻的妃嫔才好。” 温贵妃微微蹙眉,“怎么,你觉着陈氏不行?” 周嫔摇摇头,“她有几分小聪明,实则藏不住什么心思,又是宫女出身,难免浅薄。娘娘还是要找两个能扶起来的,长远来看更有用。” 陈小媛一向表现得心思简单,至少在她们二人看来是能看透的那种小聪明,温贵妃也不由得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本宫已经和郑家说好,以后和妃便能为本宫所用,但是她也没什么宠爱,菡婕妤又有了身孕,还是要找两个鲜嫩的才好。” 周嫔顿了一瞬,“娘娘,菡婕妤的身孕,您可要留着?” 温贵妃倒是不甚在意,“皇上对子嗣看得何其要紧,本宫没必要为一个不知男女的胎儿去冒险,何况泽儿已经八岁了,她就算生下皇子,等长起来了,也难和泽儿相争。” 周嫔心里并不赞同年岁之说,但是她觉着另外两句话是对的,菡婕妤腹中尚不知是男是女,没有必要冒险。 她在那些不起眼的小妃嫔里想了一圈,挑出两个人选来,“娘娘,孔小媛是个乖顺的,还有孙选侍,嫔妾听说她在贞妃宫里吃过闭门羹,说不定能用。” “这两个宫里都没有主位,联系起来倒是方便……” 清云宫,西偏殿。 孔小媛看着永福宫送来的赏赐,有些摸不着头脑。 “梨雨,温贵妃娘娘送来的贺礼是不是有些厚重了些?” 梨雨看了看单子和赏赐,一副金镶玉的头面,精巧不出格,既合规制又很适合孔小媛戴。两匹布料也是她位份上最好的,还有两个匣子,一个里头装满了银叶子,另一个里头竟然全是圆润的珍珠,直接就能用来做首饰用。 给一个没多少宠爱的从六品小媛,这些礼实在是太多了。 孔小媛拿出和妃娘娘送来的礼单,两匹好料子和一对玉镯,这才是差不多合适的赏赐。 梨雨猜测着,“小主,温贵妃娘娘不会是想让您帮她做事吧……” 孔小媛心里猛地一跳,她一向低调,也没多少宠爱,连这次的晋位说不定都是贞妃娘娘为了拉拢人心顺手而为,哪里值得温贵妃拉拢呢? 她的心跳猛烈又大声,压得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梨雨打小就跟在她身边,知道孔小媛完全不愿意去争斗,若非家里待不下去,也寻不到合适的婚事,她是不愿入宫的。 孔家是孔父做主,他是正八品的地方官,一心钻营,后院都由自己的继室打理。 孔小媛就是夹缝中生存的,原配嫡出的大小姐。 叶家的继室孔夫人是个面甜心苦的,进门后哄着才五岁的孔小媛,叫她以为继母是好人。 一直到她长到十岁,孔夫人终于生下嫡子变了脸色,她才渐渐明白自己的处境和孔夫人的用意。 她想挣脱,可是孔家已经被孔夫人牢牢地抓在手心里,孔父得了儿子一心欢喜,除了嫡子和官途,他一概不管。 孔小媛就在这样的处境下悄悄长大,学着自保,学着看人心。 进宫以后,孔小媛住进了清云宫,同住的董婕妤性子清冷,在她看来却再好不过了。 宫里没有皇后,清云宫没有主位,董婕妤也从不借故为难她,孔小媛领着不算丰厚的份例,却觉着从未有过的轻松。 眼下收到了厚礼,她心里却半分愉悦也无,反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些珍贵的赏赐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平静生活就此终结了,她还能在宫内顺利活到老吗…… 与孔小媛截然不同的是,孙选侍在收到周嫔送去的贺礼时,难掩心中的激动。 两匹好料子和一副头面,还有两支金簪、一盒银锞子。 “小主,周嫔这是……” 青木有些担忧,孙选侍却十分高兴,“周嫔她是个万年不侍寝的老人了,怎么会费心做这样的事情。这必定是温贵妃娘娘的意思,娘娘这是要拉拢我,要我去帮她争宠呢!” 孙选侍抚摸着柔软丝滑的面料,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贞妃不识趣,总有看得上本小主的人,瞧着吧,有娘娘相助,本小主再也不用受那些冤枉气了!” 青木把自己的担心咽了下去,温贵妃娘娘看起来也不是坏人,小主应当不会受什么伤害吧…… 过了几日,莹充仪和庄贵嫔的册封礼后,所有有晋封的低位妃嫔一同举行了简单的册封礼。 景昌帝为此专门来了一趟长乐宫。 “你前几次晋封都因为身孕太过简单,实在委屈你了,朕想着去了行宫给你补办一次如何?” 叶婧没想到他有这份心意,可她却不愿意做这种授人以柄的事,“皇上有这份心意实在可贵,臣妾却想偷个懒,册封礼虽简单,却什么要紧的都没有耽误,臣妾没有委屈。” “婧儿总是这般委曲求全。” 叶婧心里无奈,这可能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盛宠时看她怎么都好吧…… “臣妾真的不委屈,皇上心疼臣妾,臣妾却不敢恃宠而骄呢~” 景昌帝心里对她愈发喜欢,叶婧看着73\/100的好感度,想着什么时候能达到75\/100,解锁“宠妃”阶段,能得到系统的礼包。 为了生两个孩子,她可支配的点数已经用光,这两个月攒的也都用在了扳倒许常在和身边人的忠心上,眼下她手里只剩三个点数了。 为防万一,她决定到行宫前努力积攒,非要紧事情再不使用了。 若是太后去行宫,宫里局势倒是势必会有所改变,至少吕容华的地位会水涨船高。 而作为和吕容华一同入宫的人,她如今不仅有双生胎,还这般得宠,难保太后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第115章 行宫 五月中旬,景昌帝公布了随行去行宫的名单。 温淑妃、和妃、贞妃、莹充仪、容贵嫔、庄贵嫔、良容华、吕容华、董婕妤、宋贵人、丽美人、楚小仪、郑小媛、陈小媛。 主位上只有赵贵嫔留在宫中,美其名曰坐镇宫中,照顾留下的妃嫔。 过了几日,出行的妃嫔中又添上了孔小媛、罗常在和孙选侍。 五月底,一切都打理妥当,在三十日这一天,侍卫开道、御驾在前,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南去了。 避暑行宫在冀州城外,原是前朝一位最受宠的公主修建的住处,经过几次扩建,占地越来越广。 后来改朝换代,经过几任皇帝改建,成了如今的行宫模样。 叶婧身在妃位,又带着两个孩子,马车外规格不能逾矩,内里却是极尽精巧舒适。 掀开车帘,两边是长条状的木箱,与车厢连在一处,既能放东西又方便宫人坐着。 里面是一个软榻,足够叶婧和两个孩子一起坐卧。 所有的尖角都被包了起来,茶水也不能有热烫的出现在车厢里,几个乳母和宫女都守在里面,看护着两个小主子的安全。 两个孩子一开始还活力十足,对车厢里的一切都显得很好奇,随着马车行走,车厢晃动着,孩子们开始困倦,乳母用毯子围好一个临时的小床,很快他们就睡得香甜。 叶婧看着两个孩子的睡颜,逐渐也有些犯困,她卸了碍事的钗环,也不敢完全休息,靠在软枕上小憩起来。 好在一路无事,景昌帝也没有召见,除了御前的人来问候过一次主子的安康,桔梗直接在马车外回了话,并没有惊扰到叶婧。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擦黑了,两个孩子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什么,叶婧一瞬间还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愣了一会才完全清醒。 “娘娘喝些水吧,您再不醒奴婢都要担心了。” 叶婧起了个大早,如今睡醒觉着神清气爽,笑笑道,“我没事,昨儿睡得少了些。” 之前为了防止路上如厕不方便,叶婧从晨起就只用清水润过嘴唇,确实已经很渴了。 她接过温热的茶水饮下了小半,“还有多久能到?” “方才有伴官来报,说是已经到了冀州界内,估摸着再有最多一个时辰就到了。” 叶婧瞧着两个孩子高兴的样子,问了他们今日的吃喝,这才发现自己也有几分饥饿。 “拿些吃食吧,你们用过晚膳了吗?” 木香快手快脚地给她取了备好的点心、蜜饯出来,桔梗把小桌几放到软榻上,又冲了一杯蜜水进来。 叶婧有些感叹,上次出宫是为了秋耕节祭祀,彼时她还只是一个嫔位,马车比现在不知小了多少,若非半路去了皇上车里,还不知要如何腰痛。 如今她和两个孩子一起出行,马车里还有几个宫人尚不觉拥挤,都快到行宫了仍没有丝毫不适。 如今知道快到了,叶婧安心地吃了七分饱,然后慢慢地将蜜水喝完,又叫木香替她梳妆,将略有褶皱的外衫换下,一切打理妥当后不过一刻钟,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又过了不久,马车缓缓停下,有内侍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启禀主子,行宫已到,请娘娘和小主子换乘辇轿。” 下车后只走了数丈远,叶婧坐了一路马车,如今能走走路倒是舒服。 上了辇轿,一路往行宫里走,叶婧坐着明辇,上有遮阳,能看着一路的风景。 叶婧之前还是景王妃的时候随驾来过行宫,但是那时候她随景王住在偏外围处,如今却是逐渐走到最里头,皇帝和后妃居住的地方了。 行宫不愧是皇家用来避暑的地方,一路行来,草木茂盛却没有丝毫杂乱,一院一景皆是精心设计,连池子里的每一块山石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叶婧隐约看到远处有一片湖蓝,“那边是什么,有池子还是湖水?” 身边随行的行宫下人看着她指的方向,“回娘娘话,那边有依山湖,在行宫最南边,过了湖就是两座山了。” 叶婧去过依山湖,据说先帝每年来避暑都会去湖上垂钓,有时候还会带上后妃、宗亲们一起。 依山湖很大,为防有人借湖水潜入行宫,远处的山边和湖边都有侍卫看守。 叶婧收回视线,湖,水,是个有用的好地方。 绕了许久,叶婧要住的宁园到了。 宁园里头有四个住处,她住的自然是最大的容真阁,东、西还有两个略小些的阁子,后头一处最小,多半是不住妃嫔的。 从宁园正门进去便是左右两片花圃,绕过一片竹林后头才是容真阁。 容真阁里正殿五间,东西偏殿各三间屋子,院子虽小,宁园里的风景却不乏味,倒是比宫里还要舒坦。 景昌帝知道良容华和宋贵人与她亲近,就叫这两人住在宁园里,正好东、西两个阁子住着,不远不近的,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温贵妃住在静园的空山居,同住的是陈小媛和孙选侍。 和妃与董婕妤、楚小仪住在文园。 容贵嫔与孔小媛、罗常在住在松园。 庄贵嫔与吕容华、郑小媛住在露园。 莹充仪与丽美人住思园。 叶婧安顿好两个孩子,匆匆收拾完就睡下了,她知道第二日一早就要去迎接太后,还是早早休息,免得出岔子。 次日一早,景昌帝带着后宫众人,去请太后同来避暑。 太后礼佛五年不肯回宫,如今终于松了口,景昌帝要做足了孝道,带上人早早下了轿,一行人徒步走到了佛寺。 叶婧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均匀自己的呼吸,心里暗暗骂着,皇帝要彰显孝道,自己倒是轻装简行,她们体力比不过他不说,还要顶着发髻和首饰,时刻保持着仪态不能失礼,不知比他累多少! 好在太后所在的佛寺也没有远到离谱,叶婧好不容易看到了寺院门口的时候,嗓子微有不适,好在不影响说话。 她停下来略整理了一番,终于在数年后,再次见到了太后。 第116章 太后 当今太后是先帝的继后,一向以贤德闻名,当年她生养的三皇子早逝,之后几年再不能有孕,之后就一心抚养生母早逝的九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景昌帝。 景昌帝自幼养在太后身边,母子也曾颇有些情分。 再加上先帝驾崩后,太后一心为先帝祈福,皇帝每年都着人去请,太后才松口说要等够五年再回,如此更得世人夸赞。 景昌帝虽然知道太后心有沟壑,也曾担心她会不会染指权力,但她确实一心扶持景昌帝上位,待他登基后也不曾多加烦扰,景昌帝对太后额外又有了几分敬重。 只要太后不做什么有碍朝政或是皇权之事,想必这对天家母子应当能一如既往地互敬互爱。 太后已经收拾妥当,端坐在殿内等着众人。 皇帝提前已经着人来通过信了,太后既然同意回宫,也同意了今日去行宫避暑,就没有必要再有什么拖延。 景昌帝先去上了三炷香,而后亲自去正殿,给太后请安行礼。 太后如今不过五十出头,再加上保养得宜,显不出什么岁数,看着景昌帝跪拜之后却是泪眼盈盈地扶起了他。 她拉着景昌帝的手,上上下下把他看了又看,这才欣慰道,“皇儿又挺拔了不少,哀家与你几年不见,心里却一直惦念着,如今瞧见了,总算能放心了……” 景昌帝也十分动容,扶着她坐下,“母后似乎瘦了些,是儿臣不好,叫母后在这独自祈福五年。” “佛前祈祷哪能多食荤腥,哀家身子无恙。哀家放不下先帝,能为他祈福几年,也是哀家的一点心意。” 母子二人叙了许久离别之情,景昌帝总算是提起了外头的妃嫔们,太后便和他一同出去。 “臣妾\/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金安!” “好,好,都起来吧!” 太后挨个儿瞧过去,除了吕容华有些激动地看着她,其余人大多是十分守礼的样子。 “哀家许久没回去,皇上的后宫里头多了许多新人。” “是,如今温贵妃主理后宫事务,母后瞧瞧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找她,或者找儿臣也是一样的。” 温贵妃上前行礼,“臣妾许久不见太后,请太后再受臣妾一礼。” 太后虚扶她起身,“哀家一向喜欢你知礼,有你打理后宫,哀家很放心。哀家的孙子、孙女呢,可一同过来了?” “孩子们都在行宫等您呢,是儿臣担心他们年纪太小,就没让他们过来。” “哀家也许久没见孩子们了,也不知他们还能不能记得哀家。” “母后是孩子们的皇祖母,孩子们自然记得。怀康今年都要定亲了,还得母后替她掌眼呢!” 景昌帝和温贵妃一左一右扶着太后,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 其余妃嫔则是跟在后头,不管心里如何,在这样的时候都是个顶个儿的乖顺。 吕容华大约是所有人里最高兴的一个了,她虽然对太后不许她使手段争宠等事情很是不满,也在暗中培养自己的人手,但是太后回宫对她只有好处。 这两年来,吕容华也按照嬷嬷的教导,想办法叫景昌帝多喜欢她几分,但是收效甚微。 按照嬷嬷的话说,如果她收不住身上的娇气,皇上就不会真的喜欢她的。 吕容华一开始不服气,后来她渐渐发现嬷嬷说得对了,却发现皇上对她已经有了几分冷淡,要让皇上喜欢就更难了。 她只想着太后回宫能让皇上回心转意,或者帮她想想办法,就算不能拉下旁人,至少也要让皇上喜欢自己几分。 景昌帝带着众人亲自送太后回了康园,临走前太后果然还是留下了吕容华。 众人回去时免不得窃窃私语,孙选侍忍不住酸了一句,“太后回来了,吕容华可要起来了……” 她说完,还特意看了叶婧一眼,心里除了酸意还有几分窃喜,要是吕容华能得宠,看贞妃还能不能这么得意! 良容华和宋贵人与叶婧一同回宁园后,三人一同去了叶婧的容真阁,坐在一处说话。 宋贵人有些担忧,“娘娘,太后娘娘专门把吕容华留下说话,她若是得了太后娘娘的扶持……” 良容华虽然话不多,但是眼中的意思显然和宋贵人一样,都对吕容华此人有些担忧。 她比宋贵人看得清楚些,吕容华此人心胸狭小,若非她不算得宠,哪里会这般本分。 若是吕容华一朝得宠,以她的心胸,首先菡婕妤的日子就不会好过,贞妃也势必会成了碍眼的存在。 叶婧却只是笑笑,“吕容华是太后娘家的姑娘,太后娘娘既然今日就将她留下,以后为她撑腰也是肯定的,不会有变。” “娘娘可是已经有打算了?” 叶婧没有回答,反而问她们二人,“依你们看,吕容华此人如何?” 良容华没什么犹豫,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嫔妾瞧着她不是能容人的,之前菡婕妤是如何得的禁足,咱们都心中有数。不过是暗中练舞得了个封号,当即就被她报复禁足,吕容华甚至不是主位,如此做派实在小气。” 叶婧点点头,“吕容华虽然不是主位,但是她自视甚高,自打进宫以来就是奔着主位、甚至更高去的,菡婕妤与她同住一宫,当时位份又低,她的做法在吕容华看来,只怕是对她权力的一种挑衅。” 宋贵人倒是有些犹豫,她斟酌着,不知该怎么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娘娘,嫔妾有种感觉,但是不知道对不对……” 良容华声音虽冷,但是话语中对她却十分亲近,“你总是这样小心,贞妃娘娘和我什么时候为这样的小事怪过你?” 宋贵人微微红了脸,“嫔妾是担心说得不对,耽误了娘娘的事儿……” 叶婧笑着安抚她,“咱们姐妹说话没有那么多顾忌,不管是什么,先说出来听听看,有本宫和良容华替你想着,无碍。” 第117章 娇气 宋贵人点了点头,组织了一下词句道,“嫔妾曾见过皇上与吕容华说话,那时嫔妾只是常在,皇上召嫔妾去御安宫侍奉午膳……” 当时秀女们进宫不久,吕容华就已经是嫔位,也算是得宠,在新人中颇有地位。 宋常在刚到御安宫,吕嫔就来求见皇上。 宋常在不敢说什么,就看着吕嫔和皇上说话撒娇,就是那一日,给宋常在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嫔妾还记得当时御膳里有一道镶银丝,司膳所的手艺好,那银丝里头掺的肉沫都是精心调制过的,炒的金黄,皇上大赞,说这道菜本就是银丝,如今加上了这抹金色更妙。” 这道菜本就对厨师的手艺要求极高,肉沫炒熟后再放入豆芽内更是难上加难。 “本宫入宫以后也只见过两回镶银丝,这道菜难做,想不到司膳所还能在此之上再有进益。” “是啊,嫔妾当时也十分惊讶,只能赞叹司膳所的手艺。但是吕容华……” 宋贵人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连良容华也不由得好奇起来,“她做了什么?” “当时皇上还给我们各夹了一筷子镶银丝,嫔妾吃过后赞了两句,却瞧见吕容华敛袖而坐,还有几分严肃地说司膳所为了曲意媚上,一味地在这些繁琐功夫上钻营,此风不可长……” 叶婧和良容华面面相觑,二人也没有想到,吕容华在皇上面前说话是这样的做派。 “嫔妾当时实在吓坏了,吕容华竟然对着皇上大谈为民之道,皇上的脸色直接就沉了下来,吕容华发觉不对,赶忙请罪,皇上才勉强没有发火。” 良容华恍然道,“难怪吕容华刚进宫时还有几分宠爱,后来皇上就越来越少召见她了。” “是啊,在那之后,嫔妾就觉着吕容华没有那么得宠了,之后不知什么时候起,皇上就极少召见吕容华,她也只有位份在,在嫔妾等人面前也没了之前的威风。” “她要做出正宫皇后为国为民的风范之前,也得先看看自己的身份,她连个主位都不是,还不合时宜地说这些话,皇上怎么会喜欢?” 叶婧点点头,“本宫之前就瞧着吕容华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原来是身份和她心里的期待不符,和她的做派不一致的缘故。” 良容华还是有些担忧,“可是吕容华这人也不算太蠢,如今有太后抬举调教着,难保她不会起来……” 见良容华和宋贵人都关切地看着自己,叶婧给了她们一个放心的笑容,“吕容华能不能成还要慢慢看,她两年没能得宠,就算太后调教得好,要想皇上真的开始宠爱她,也需要时间,咱们看时机再做变动就是了。” 叶婧没有说出口的是,以太后的本事,吕容华比之前得宠是必然的,但是以景昌帝的性子来看,对这样明显是太后改造后的妃嫔,他不可能真心喜欢。 景昌帝看重的是一个人的本性,任何改变后伪装成他喜欢样子的妃嫔,他都不会真正上心,吕容华已经错过了两年的时间,她没有机会了。 就像温贵妃,她最聪明的就是在皇上身边十年都没有露出什么大的问题,景昌帝自然就会认为她本性良善,同时,想要扳倒她,就要比扳倒别人用更多的功夫。 太后住到行宫之后,众人初一、十五终于有了可以请安的地方,而且太后嫌人多吵闹,只叫从五品以上的小主去请安。 过了半月,景昌帝终于召见了吕容华,而后竟然十日内见了她三回,比比她刚入宫还要得宠些。 众人皆感叹太后不愧是太后,一出手就能叫吕容华得宠起来。 叶婧知晓后也只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行宫里比宫中凉爽些,景色又美,叶婧正忙着和两个孩子四处赏景,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味。 这一日傍晚,叶婧又和两个孩子出来散步,她发现孩子们已经能注意到更远的地方了,抱着她们走在路上,有时候他们就会被路边的花草或者宫人吸引注意,而不是只能关注到眼前的一部分。 叶婧坐在静鸿亭里,近处是各种花草,远处的园子里养了些禽类,偶尔能看到飞在空中的鸟雀。 每次有鸟叫声,陶陶总是迅速转过头去,等声音停下了才继续玩手上的叶子。 蓁蓁则是喜欢看乳母摇动手里的花草,她就会笑着张嘴“啊啊”地叫,开心的样子叫叶婧怎么看都看不够。 “嫔妾见过贞妃娘娘!” 叶婧回头一瞧,这不是风头正盛的吕容华吗? 吕容华穿着浅橙色襦裙,发上的金簪镶嵌了一颗拇指大的红宝石,在夕阳余晖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她身后的人是……罗常在? [罗常在:之前荣贵妃在位时推出去争宠的两个宫女之一,十六岁,俏丽灵动的那个,见第八十五章] 叶婧没有为难她们的意思,“起来吧。” 吕容华起身后没走,反而和叶婧搭话起来,“贞妃娘娘好兴致,嫔妾听说娘娘日日带着皇子、公主出来游玩,可见是颇有闲情,倒是叫嫔妾羡慕了。” 叶婧经常带着孩子出去玩,行宫里的人只要略一留心都能知晓。 只是吕容华这话说她闲,不就是说景昌帝不常留宿,嘲讽她吗? 叶婧连一丝火气都生不起来,反而觉着好笑,太后若是知道吕容华又这么轻浮地来招惹旁人,该是什么想法呢…… “本宫确实不算忙,不知吕容华日日忙碌什么,连逛个园子都觉着稀奇?” 吕容华莫名觉着贞妃的语气怪怪的,但是她还是掩唇笑了,“嫔妾哪有什么事,除了皇上召见,还要去陪太后娘娘说说话,也就在自己宫里抄写佛经罢了。” “嗯,吕容华做得不错。” 吕容华被这话一噎,语气也有些僵硬,“娘娘若是有心,不如也找些佛经来抄写静心,或许还能为皇子公主祈福。” 第118章 抄经 吕容华这话捎带上了两个孩子,叶婧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本宫的孩子是皇嗣,身上自然有福气庇佑,不劳吕容华操心。” 见叶婧不悦,吕容华却是觉着心里舒服了些。她走到小公主身边,抬手想摸摸她的脸,“娘娘说的是,瞧公主长得多好看……” 抱着小公主的乳母慌忙后退了一步,将公主抱远了些,没让吕容华摸到孩子的脸。 吕容华伸手摸了个空,面上多了几分愠色,“大胆奴才,你这是在以下犯上?” 叶婧站起身,“把皇子公主抱回来!” 乳母赶紧行了个福礼,抱着孩子回到亭子里,站到叶婧身后。 叶婧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下头颇为不服的吕容华,“吕容华这是何意,要对皇嗣动手不成?” “分明是娘娘身边的奴才冒犯嫔妾,娘娘是要偏帮自己人不成?” 身后乳母虽然紧张,但是想到贞妃娘娘的吩咐,她又觉着自己没有做错,不管吕容华怎么说,她都不能让小公主有危险。 叶婧放松了眉头,孩子没有危险,她也就能好好和吕容华讲讲理了。 “乳母见面时已经对你行过礼,如今不过是想护着公主,何错之有?” “嫔妾又不曾伤害公主,偏她避着嫔妾还这般无礼,难道不是有错?” 叶婧轻笑,“吕容华是正四品的位份吧?” 吕容华面色不好,根本就没有回答,她至今没有得一个主位,是她心里的痛处。 “本宫的五公主是皇上亲封的怀臻公主,从一品例,就算你是皇上的妃妾,见了公主也是要行礼请安的。” 公主出生即为正二品例,加封后为从一品,若是出嫁时赐封地或再次加封,则为正一品。 宫里妃嫔除了主位算是长辈外,其余小主地位皆在公主之下。 比如贵嫔位,虽然只是从三品,不如公主地位高,但是算是庶母,若是见面则互相行礼以示尊重。 但是吕容华此举确实不妥,若是良容华这样与叶婧熟悉的人,私下见面以示亲近是无妨的,吕容华贸然伸手,还想因此问罪乳母,说到哪里都是无理的一方。 吕容华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道理,她对襁褓中的婴孩哪里生的出什么敬重的心思来,只是想在贞妃面前挣回面子,一时间没想那么多。 见她这样进退两难的样子,罗常在上前来福了一礼,“贞妃娘娘恕罪,怀臻公主玉雪可爱,吕容华也是一时喜欢才失仪了,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罗常在倒是懂礼,起来吧。” 吕容华得了台阶,潦草地行了个福礼,“嫔妾一时失态,贞妃娘娘不要怪罪。” 叶婧却没有接话,任由她自己站直了身子,一时尴尬着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罗常在解了围,“贞妃娘娘想必还要再行赏玩,嫔妾等就不打扰娘娘了!” 叶婧只是看着吕容华,直到她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才开口放二人离开。 桔梗待人走远了才说,“娘娘,奴婢瞧着吕容华小气得很,说不定记恨上娘娘了……” 叶婧心道,可不是小气得很,就这么短短半刻钟的时间,吕容华对自己的好感度又减了一点。 一个点数虽然不多,但是之前就是-4\/10的情况下,如今吕容华的好感度已经是-5\/10了。 连温贵妃如今的好感度也不过是-4\/10呢…… 木香则是有些担心,“娘娘,如今有太后在,您会不会受委屈?” “为这件小事,不会。” 为吕容华的前程,必然会。 又过了些日子,七月中元节将至,太后要在祈恩殿行祭祀之礼,后宫众人当日皆需随太后祈福。 为了祈福之礼,太后传令后宫,所有妃嫔需提前茹素三日,且每日沐浴熏香后才可入祈恩殿。 叶婧收到了司制所送来的素服和熏香,心里却想起一件前尘往事来。 这边木香已经检查过送来的东西无碍,“娘娘,这些东西都没什么不妥,奴婢先收起来?” “嗯,祈福需要心诚,明日起就穿得素简些,也不必拿荤食回来,提前茹素以表诚心吧。” “是。” 贞妃去取膳只要了素食,太后处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她放下手里的茶盏,对一旁的吕容华说,“瞧见了吗,贞妃就能在这样的时候作出表率,叫人听了谁不说她一句有心?” 吕容华还有些不服气,“她就会这样装模作样,博取好名声?” “装模作样有什么不对,只要装得好,装得真,有何不妥?” “可嫔妾之前也是注重这些名声,皇上却不喜欢……” 太后叹了一口气,“哀家知道你之前用心,但是你的用心用错了地方。” 她耐心地教吕容华,“就像这次的事情,若是你在皇帝面前说什么祈福需要用心,要提前茹素之类的话,就不如贞妃自己悄悄地做。皇帝是天下之主,他需要你去教他如何做事吗?” 吕容华不像之前那般不服气,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贞妃此举看似低调,但是要传到皇帝耳中还不容易?到时候她不仅是为了祈福用心,还得了真诚不张扬的印象,一举两得。” 吕容华收起了那副不服气的样子,贞妃能受宠晋位,果然是不简单的。 “哀家教你的都是最要紧的,你别想着自己要争高位,就早早儿拿出样子来,迫不及待地给皇帝瞧。要好名声不是在皇帝面前说出来的,要紧的是自己慢慢去做,皇帝早晚能瞧得见。” 末了,太后意味深长地说,“不只是皇帝,世人皆是如此,自己发现的总是比旁人直接告诉他的要可信得多。你要做的,就是提前做足准备,万万不可心急。” 吕容华起身拜下,“嫔妾受教。” 见她真听进去了话,太后总算露出几分欣慰的表情来,“起来吧。” 太后安抚她道,“哀家知道之前约束着你,你也委屈了,但是哀家不在宫里,难保你不会贸然行事落了下风。” 吕容华撒娇道,“太后疼季儿,季儿明白,只是贞妃和嫔妾一同入宫,如今已在妃位,不能不防啊……” 第119章 经纸 “贞妃毕竟生了皇子,也没做过什么恶事,哀家略作警告也就罢了,你最要紧的还是叫皇帝多宠幸你,早日生下皇子才是正事。” 吕容华露出几分羞涩的意思,小声说道,“太后给的药方嫔妾一直用着,皇上如今时常召见,想来会有好消息的……” “这才对,哀家送你入宫,又叫人时刻帮扶着你,不是为了迷惑皇帝或者成个宠妃,一时得意便罢了,你要记得自己的本分是什么,不能只顾一时长短。” “是,季儿都记得了。” “好,哀家瞧你也长进了些,也不枉哀家时时召见你。” “太后关怀,季儿愚钝,只会调理身子,争取早日诞下皇子。其余的事情,季儿都听太后的!” 太后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手,“这就对了,你好生养着身子,比什么都要紧。” 中元节前三日,太后并众妃嫔皆开始茹素,并每日沐浴熏香、抄写佛经时,宫中传来消息说,祥玉宫的许常在殁了。 景昌帝下旨以小仪规制下葬,没有追封也没有特意嘱咐厚葬,最后必定是草草了事。 叶婧知道后也只有一瞬间为她晃了神,随即心中了然,孟贵人和她一同留在宫里呢! 眼下宫里人少,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主子坐镇,除了两个有孕的人宫里,其余各处都松散着,可不是由得她去磋磨许常在? 这样合适的时候送走许常在再合适不过了,等皇帝和太后回宫后,她再如何做得隐秘总是风险更高些,不如早些了断。 如此也好,叶婧轻松地铺开经卷准备抄写,许常在的死到底是与她无关,她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不是吗? 许常在已成过往,叶婧不禁又想到了李嫔。 李嫔如今有孕已经五个月,她心事重,对肚子里的孩子又有极高的期待,身子还不如有孕前丰腴,据说也一直吃着保胎药。 叶婧无意出手打掉她的孩子,但是李嫔此人,留不得。 忽然,叶婧放下手中的笔,“你们都出去,本宫要静心抄经。木香留下研墨。” “是。” 待其余人走干净后,木香却没有去拿墨锭准备研墨,而是问她,“娘娘有什么吩咐?” 叶婧十分赞赏地看了木香一眼,她现在确实越来越长进,已经能跟上自己的想法,有九成时候甚至不需要她吩咐,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她的意思。 “你来瞧瞧这张纸,可有什么不对劲?” 木香将叶婧正在写的纸张拿起来细细查看,又凑近嗅了嗅,犹疑道,“娘娘,奴婢不能确定……” “无妨,你有什么想法就说。” “是。这抄经的纸张上沾染佛香原是很常见的,但是这纸的颜色似乎有些许深……” 木香紧皱着眉头,她极力想分辨出其中的不同之处,但是木香到底对药材熏香之类所识不够多,只能勉强看出不妥来。 “娘娘,不如奴婢去叫沈医女过来瞧瞧吧?” 叶婧没有表示同意或者拒绝,而是问她,“若是这纸有问题,你说动手的人会是谁?” 木香略一想就觉着背后蹿起一阵冷意,祈福抄经的东西都是司制所新送来的,能动手的只有温贵妃和……太后。 “娘娘……” 见木香已经想到了关窍,叶婧点了一句,“若是本宫刚开始抄经就无故请了沈医女过来,会如何?” “如果这些用来抄经的纸张真的有问题,那咱们宁园肯定有人看着,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不错。” “娘娘,要不奴婢等夜深了再去找沈医女,或者说奴婢身子不适,悄悄把纸带了去?” “这两个法子尚可,却不必这样麻烦。” 叶婧笑了笑,“传信让卫福来一趟,前儿皇上不是说要给两个孩子做花灯吗,他也该送来了。” 木香恍然大悟,是她钻牛角尖了,眼下要紧的不光是知道这之上做了什么手脚,还要保证娘娘抄的经书没有问题,不能在祈福礼上出差错。 卫福带着花灯来的时候,从箱子底部掀起一层夹板,里头放的正是用来抄经的纸卷。 “奴才担心娘娘不够用,把今年新进的和库房里的都拿了两卷过来,娘娘瞧瞧哪个可用?” 叶婧示意木香检查,她将三种纸放在一起仔细比对,终于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娘娘,卫伴官拿来的纸都没有问题,除了旧纸在颜色上略有变化外,并无任何异样。” 不过半日,看似棘手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大半,叶婧心情很好地赏了二人一人一把银叶子。 送来的花灯刚刚做好,按照皇上的吩咐,母子三人一人一个,都是以宫纱和银丝做花瓣,样式精巧,用于中元节晚上放在湖中祈福。 “这么好看的花灯,两个孩子都拿不起来,就给他们瞧瞧就收起来吧。” “是,等中元节那天,娘娘替两位小主子祈福,一起放了就是。” 卫福帮忙收好花灯,最后还是没忍住担心地问,“娘娘,可是有人要对您不利?” 叶婧没有瞒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太后?” 卫福有一瞬间的惊慌,他一心防备后宫妃嫔,却不想太后对娘娘也…… “娘娘可要让奴才带些回去,找太医查看?” “跟来行宫的人里可有得用的太医?” “太医院有一位边太医,去年才进的太医院,年轻极了,不得重用。奴才有意和他接近了几次,没发觉什么异常。” “你继续观察着,这次的事情急不得,你带一部分回去,找机会还是给沈医女瞧,最好等两日再说,不许惊动了旁人。” 卫福知道她换了抄经的纸卷,祈福礼不会有误了,这才放心地回去。 七月十五,中元节,太后领着后宫妃嫔在祈恩殿祈福。 经过一番仪式,太后和妃位以上敬完香,太后示意一旁的宫人,“将哀家亲手抄写的经书奉上吧。” 温贵妃接话道,“太后娘娘一片诚心,臣妾等也用心抄了经书,一并奉上祈福,愿太后娘娘允准。” “你们有心了,都送上来吧。” 太后的经书奉上后,妃位以上的三个妃嫔抄写的经书也能放在前头,其余人则是一起放在下方。 放经纸的地方离香很近,想必不多时就能熏上佛香。 第120章 中元节 太后敬上最后三炷香,回身看着同样虔诚的众人,“今日中元节祭亡魂,哀家习惯敬香礼佛,你们陪着哀家,这份孝心倒是叫哀家心里安稳不少。在宫里为妃为嫔,最要紧的就是心思赤诚,不可生出恶意来,佛前明语,你们可都记住了?” “臣妾\/嫔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哀家知道你们是好的,只瞧你们抄的经书就知。” 她随后拿起一册,是孔小媛所写。 太后赞了一句字迹娟秀,笔迹之间可见沉稳用心,孔小媛鲜少在众人面前出风头,谢恩的时候脸都红透了。 太后又依次拿起温贵妃、和妃和叶婧的经纸,却在看到叶婧上头工整干净的小字时,微微一愣。 虽然她收敛得极快,但是叶婧时时盯着,自然不会错过她表情的变化。 果然是太后…… 叶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变化,却见太后蓦然抬头看向自己。 “贞妃也用心了……” 叶婧早有准备,任她怎么瞧也只能看出叶婧眼中的两分欣喜和微微的紧张,如同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妃嫔,只是在面对太后娘娘时略微紧张,而没有丝毫心虚。 “你们有什么要许愿的,或者惦念的亲人,待晚上去湖边放花灯时由得你们去玩,只是皇嗣都还小,除了大公主外,一律不许往水边去。” “是,臣妾\/嫔妾遵旨!” “贞妃,哀家还没瞧见过两个孩子,明日抱来给哀家瞧瞧。” 叶婧赶忙笑着,“是,臣妾也想让两个孩子早早去给皇祖母请安,叫太后娘娘惦念,是臣妾思虑欠周了。” “不只贞妃,莹充仪和庄贵嫔也抱孩子去康园,你们给皇帝开枝散叶,都是有功的。” “臣妾遵旨!” 叶婧心里担心,太后会不会一计不成,对她的孩子们下手。 景昌帝到底不是太后亲生,难保她不会借孩子之事打压她。 叶婧想着,今晚还是要把好感度提上最后一点,达到75\/100就能解锁“宠妃”阶段的大礼包,赶紧给两个孩子兑换出保护他们的药丸来。 这般想着,晚上到了依山湖旁,叶婧就格外注意景昌帝的动向。 景昌帝先是陪着太后放了一盏花灯到水里,太后离开后,景昌帝就被留下的吕容华依偎着,不曾脱身。 叶婧把孩子的花灯拿出一个来交给李忠,低声教他如何对景昌帝禀报。 吕容华正依在景昌帝身边,娇笑着拉着他的手要一起放下自己的花灯。 她听了太后的话,皇上对她的态度果然很有好转,再加上太后时常为二人制造相处的机会,吕容华觉着自己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就像现在,她能够单独和皇上一起说话,手把手地放花灯,旁人只能由自己的宫人陪着,在一旁不甘心地看着她。 “皇上,季儿已经许过愿了,皇上可要许愿?” 吕容华方才就留意着,皇上身后的人似乎捧着一个花灯,但是皇上似乎没有许愿、放灯祈愿的兴趣。 她不由得想试探两句,若是皇上愿意与她一起放花灯,那就显得二人亲密了许多,到时候旁人艳羡的目光必定更多。 “无妨,你自己祈愿即可。” 吕容华只是略有失望,也没有纠缠,将花灯放入水中一推,等它摇摇晃晃漂在水面上了,回身正要和景昌帝说什么,就见贞妃身边的那个黄门已经到了景昌帝面前行了礼,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花灯。 吕容华心思急转,难道贞妃是要借着请皇上过去一同放花灯的借口,将皇上从她这里抢走? 她赶紧挽住景昌帝的胳膊,“皇上,这位内侍好像是贞妃娘娘身边的人,可是娘娘有什么事吗?” 李忠摇摇头,“启禀皇上,娘娘吩咐奴才将花灯交给皇上,娘娘说这是小皇子的花灯,六皇子还小,就请皇上代为祈愿了。娘娘那里除了怀臻公主的还有一个花灯,不知皇上可愿过去?” 景昌帝点点头,“朕答应两个孩子要替他们放花灯,自该信守承诺。” 吕容华眼瞧着景昌帝要离开,想留却又不知该用什么理由,只能暗暗在背后咬牙。 什么答应了孩子要放花灯,贞妃的孩子才五个月大,会说什么话! 吕容华暗气,却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叶婧正百无聊赖地数着花灯的花瓣数量,就听得背后一声戏谑,“婧儿这是在算吉凶?” 民间有说法是用花瓣来预测一件事情的吉凶,眼下叶婧拿着一盏荷花形状的花灯,可不就像极了数花瓣算吉凶的样子? 叶婧一下子就笑了,将花灯交给木香,上前拉住景昌帝的手,“皇上来了,臣妾还怕今儿要自己放花灯了呢!” 景昌帝捏了捏她的手,“怎么会,朕不是来陪你了吗?” 二人相携往湖边去,背影瞧上去都有几分亲近,更叫吕容华暗中咬碎了牙。 莹充仪走到她身边,轻声笑了,“皇上果然宠爱贞妃娘娘,贞妃一来请,皇上就赶忙过去了,果真是……” 莹充仪的话还没说完,吕容华就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 “莹充仪有这时间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莹充仪秀美的脸庞一下子沉了下来,“吕容华,本宫是正三品充仪,且本宫不过是感叹几句,何以招致你这般恶语呢?” 吕容华瞬间冷静下来,莹充仪晋位不久,她对莹充仪的尚不够敬畏,再加上今日一时羞恼,竟然失了分寸。 “嫔妾失仪,并非有意冒犯莹充仪娘娘,请娘娘宽宥。” 莹充仪也不是来挑事儿的,她见好就收,只是又感叹了几句贞妃得宠,皇上对贞妃会不会是真心之类的话,这才翩翩然离开了。 第121章 佛香 吕容华对莹充仪虽有不忿,但也明白,她说的是实情,贞妃的宠爱本身就是一种过错。 想到今日贞妃奉上的佛经,吕容华眸色一暗,为什么,贞妃的佛经怎么会安然无恙的? 太后娘娘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吕容华知道她在贞妃抄写的佛经上动了手脚,至少会让贞妃在今日出差错,太后便可顺理成章地压制住她的气焰。 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贞妃抄写的佛经完整地奉到了佛前,连太后亲自看过后都没发现什么不妥。 吕容华心里愈发沉重,若非贞妃好运到逆天,就是她足够聪明,能够发现问题还能及时解决,甚至是在太后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顺利跨过了陷阱。 她看着贞妃依在皇上身边的背影,在心里提高了几分敌意,如果她真的这般厉害,只能尽早除去才好绝后患。 康园里,太后的面前正摆着贞妃抄写的佛经。 她身边伺候的嬷嬷细细检查了经纸,“娘娘,这些纸张颜色确实比其余经纸略深了些,虽然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异常,但是上头的味道变了,似乎熏过檀香,还有似有似无的药味。” 太后脸上没有一丝笑意,“难怪今日燃了香却没有变化,你看这是巧合还是贞妃故意为之?” “宁园这几日并没有请太医,或许是她身边有通晓药理的宫人也未可知。” “能看出经纸有异,还能用药除去上头的东西,一个小小的宫人能有这样的本事,难怪贞妃入宫后能躲过明枪暗箭,生下两个孩子。” 叶婧不想叫人查出卫福来,便叫木香弄了些香料和药把纸熏上味道,以掩盖她换了纸张的事实。 太后也没料到叶婧没有请太医先弄清楚纸张的异样,顺着她给出的思路想成了叶婧想法子去掉了上头的药性。 “哀家本想让她抄写的佛经消失一半,小惩大诫一番即可,但是她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哀家就是为了季儿,也不能让她再这样得宠下去了。” “娘娘安心,吕容华最近得宠了许多,慢慢会好的。” “季儿这孩子心志尚可,就是不够聪明,对着皇帝该如何应对还要哀家一点点儿教,也不知陈氏这些年是怎么教的!” 陈氏是吕容华的母亲,太后早就往家里传了消息,叫人把两个适龄的丫头都教起来,备着选秀入宫。 因为景昌帝推迟了选秀,吕家另一个姑娘年岁刚好不合适,就只剩吕容华一人能够入选。 太后想着另一个吕家姑娘,遗憾道,“琳儿比季儿要更合适入宫,她够聪明,你瞧她嫁到夫家一年就当家,如今还有了身孕。” 太后叹了一声,颇有想叫二人互换的想法。 嬷嬷只能劝,“吕容华也算有心,又肯听娘娘的话,您慢慢教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好歹她还算听劝,不然哀家也不能要求皇帝非要宠爱她去。” 太后捻着手里的佛珠,吩咐着,“叫人好好给她调理身子,生下皇子才算有用。” 嬷嬷应下后,太后还是不放心道,“传信去家里,明年选秀叫几个孩子都准备准备,若是吕容华不行,吕家也不能这么空等着。” “是,几位小姐都是好的,明年有三位小姐都适龄,太后可要召进来见见?” “不必专门召见了,皇帝不是说要办个宴会给怀康选人,到时候叫她们进来就是了。” 太后歇下的时候,依山湖边的人也散了,景昌帝本想去叶婧处留宿,但顾念着今日是十五,只能作罢。 这正合叶婧的心意,她成功得到了一个好感度,正想回去打开系统给的大礼包呢~ 叶婧心里怀着期待,干脆在回去的辇轿上就调出系统来,在心里默念着和系统交流。 “恭喜宿主达到‘宠妃’阶段,是否确定开启升级大礼包?” “确定。” 上次只开出了十个点数,叶婧对这次的礼包内容很是期待。 “礼包已开启:可支配点数*20,技能点数*10,高级商城可开启,商城购物每月一次半价折扣,每次限购一件。” 技能点数?高级商城? 系统解释着,技能点数只能用于提高叶婧个人的属性值,高级商城开放标准之一就是至少五个属性达到10\/10。 开启后,高级商城可查看和购买了,并且也一同享有每月一次的折扣。 叶婧正打算着要加满哪些技能,就听后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贞妃娘娘!” 叶婧一抬手,李忠就示意抬辇的宫人们停下,很快,那个娇俏的身影走到了叶婧身边。 “嫔妾见过贞妃娘娘。” “郑小媛起来吧。” [郑小媛:清王在宫宴上献给皇帝的舞女] “嫔妾能遇到娘娘,实在是巧,就赶着来给娘娘请安了!” 郑小媛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她这般小女儿家的情态,语气亲近,叶婧瞧了也觉着赏心悦目。 “郑小媛有心了。” 可惜啊,她对郑小媛可是怜惜不起来。 见叶婧不愿接话,郑小媛的笑意却丝毫没有减少,她是舞女出身,哪里会看不得这点儿脸色。 “娘娘住在宁园,听说宁园里有一片竹林,里头有十几种不同的竹子。” 她说着,露出些许羞涩的样子,“嫔妾自幼时起就喜爱竹子,奈何嫔妾身份低微,也没多少机会赏竹……不知嫔妾能否有机会去宁园一观?” 叶婧对她这样不卑不亢的样子确实有几分意外,宫女出身的妃嫔尚且都需要些时间才能适应身份,这么想来,郑小媛自从进宫以来就从未因为自己的身份闹出过什么笑话。 舞女的身份比宫女还要低些,她虽是良籍,却能这样坦然地主动提及自己的出身。 按理说,叶婧应该高看她一眼的,尤其是她对自己的好感度还只是0\/10,算是没有恶意。 但是叶婧只是笑了笑,“行宫处处美景,竹林也有不止一处,郑小媛若是喜欢,可以日日出去赏看。” 郑小媛还想说什么,就见叶婧下巴微抬,一旁的黄门就抬手示意,辇轿缓缓升起离去。 “嫔妾恭送贞妃娘娘。” 叶婧听着身后没有丝毫怨意的声音,心里一凛,这个郑小媛,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第122章 护心 叶婧回去后没有去想别的,先把商城开了,给两个孩子兑换出丸药来才是要紧事。 她现在只有两项是满属性值,其余属性中接近满值的有琴:8\/10,舞:7\/10,美貌:8\/10,身材:8\/10和书:8\/10。 美貌和身材不能动得太明显,叶婧还是选了琴、舞和书,加满之后还有三个点数,叶婧都加到了武力值上,把武力点加到了6\/10。 加上之前攒的好感度和这次的礼包,叶婧一共有了二十七个可支配的点数,她迫不及待地开始查看高级商城的内容。 叶婧本来准备兑换的是中级商城中保护两个孩子健康的丸药,这次她急着翻看,也是为了找找有没有药丸能有更好些的功效。 【开元丹:增加智力、感知力、领悟力等,可使用目标年龄0-3岁。】 【护心丸:为服用者抵挡一次致命伤害(仅可保命)】 【健体丸:提高服用者体力、健康及灵敏程度,可使用目标年龄0-8岁。】 最让叶婧惊喜的是护心丸,这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开元丹需要五个点数,健体丸三个点数,而护心丸需要整整十个点数! 叶婧肉痛地看着上头的标价,在心里算着如何支配手里的二十七个点数。 护心丸是最要紧的,什么都没有保住命要紧。 叶婧果断选了两个护心丸,用掉了一次半价折扣,剩下点数先攒着,等下个月再用也能便宜些。 第二日一早,叶婧将丸药混在米糊里给两个孩子吃下,而后才放心地带着她们出了门。 康园里,太后见了叶婧和两个孩子,满脸慈爱地叫他们起身。 “快抱来给哀家瞧瞧!” 叶婧也赶紧叫乳母把孩子抱到太后身边,五个月大的孩子已经开始认人了,乍一见了一个陌生人这样亲近地笑着,蓁蓁还好些,陶陶抿着嘴去看太后,小脸儿紧绷着,哪还有在叶婧跟前儿的活泼? 太后瞧着他这般也不恼,却失了逗弄的心思,只伸手摸了摸蓁蓁的脑袋,“怀臻长得小些,不过两个孩子都白嫩好看,可见养得不错,贞妃有功。” “承太后的福气,两个孩子都不闹人,又有乳母帮着臣妾照顾,累不得什么的。” 见贞妃这样不居功,太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哄着两个孩子熟悉了一会,等他们又能咿咿呀呀地挥着手,互相笑着的时候,皇帝到了。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臣妾给皇上请安。” 太后叫景昌帝起身后,他顺手扶起了叶婧。 “皇额娘今儿好兴致,两个孩子可闹着您了?” 太后笑道,“泓儿和怀臻都乖巧懂事,哀家也许久没见到孙子、孙女了,一时稀罕起来,倒是不想叫他们回去了。” 叶婧心中瞬间紧绷起来,太后不该这么急切地出手啊…… 景昌帝也是一愣,随即笑道,“皇额娘几年未回宫中,宫里添了不少皇子、公主,儿子明日就叫他们来陪皇额娘说话。” “也好,叫孩子们都过来,哀家也是许久没好好和孩子们亲近亲近了。哀家出宫的时候,连怀康都不到十岁,如今都长大了,要择驸马了!” 景昌帝也有些感叹,“是啊,儿子瞧着孩子们,都觉得自己老了……” 太后佯怒道,“你这是变着法儿地说哀家老了啊!” 景昌帝连连告饶,逗得太后笑了起来,二人母子情深般,只有叶婧在一旁悄悄松开了攥紧的手心。 “怀康的驸马人选可有眉目了?” “如今在行宫里景色好,儿子准备办个赏花宴,叫适龄的儿郎都过来瞧瞧。” 太后点点头,“只叫儿郎进来肯定是不成样子,年纪差不多的女儿家也叫进来,都是些年轻面孔,一切热热闹闹的才叫赏花呢。” “皇额娘说的是,儿子想着宗亲里头有不少孩子都等着朕赐婚,正好一起办了,也是喜上添喜。” 宗室子弟婚配嫁娶虽说自由,但是由皇上亲自赐婚自然更有脸面。 因而但凡是家里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都想叫皇上亲自下旨赐婚。 慢慢地,景昌帝也养成了集中赐婚的习惯,一般选秀之前会下旨赐婚,也省得有心之人还要想法子避开选秀,两头为难。 二人说着话,有宫女过来给主子们换上新茶,景昌帝闻着有一股清甜的香气,轻抿了一口后觉着新奇,“皇额娘这是得了什么好茶?” “是季儿送来的。这孩子实诚,自己采了花蜜入茶,就制成了几两,自己一口没留,都送到康园来了!” 一听是吕容华送的,景昌帝也没有意外,只是点点头,“吕容华有心了。” 太后暗中叹着吕容华不得皇帝真心,便顺势提到,“季儿的几个妹妹正是二八年华,赏花宴她们若是来了,也能陪季儿说说话。” 景昌帝下意识想着,吕容华想说话还要从家里叫妹妹过来?亲妹妹吗,熟悉吗? 不过这等小事他也不必细究,又是太后开得口,自然是点头同意了。 “说来季儿这丫头也是不争气,入宫几年了肚子还没动静。这一点上,她不如贞妃。” 叶婧正静静听着,在心里分析太后的真实用意呢,冷不丁被点到了名字,忙带上笑意推辞了过去。 这下景昌帝也听出了太后的意思,脸上的笑容略淡了些,不过还是说了句,“朕叫人好好给吕容华调理身子就是,免得皇额娘担忧。” 太后看出景昌帝的些许不快,虽然要吕容华得宠就难免她在皇帝面前说话,但是太后还是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了他们母子间的感情。 “好在皇帝已经有了不少孩子,吕容华还年轻,慢慢来就是了。” 太后一边安抚皇帝,一边心里想着,若是吕家的姑娘能有个争气些的进宫来,有她的帮扶,必定比吕容华可用得多…… 第123章 心思 叶婧带着孩子回去时,景昌帝却没有跟着,他在康园外头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见他们笑得天真,也不由得笑笑,“园子里景色好,两个孩子可喜欢吗?” “蓁蓁喜欢极了,陶陶虽没有和妹妹一般欢腾,瞧着也高兴。” “那就好。” 景昌帝停了一瞬,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话又收了回去。 “朕先回谨阅殿批折子,明儿再去看你。” 叶婧没有多问,想也知道是刚才太后叮嘱的话叫皇帝心里有了什么想法,不过不是对她的。 她关切地看着景昌帝,但是懂事地什么都没有说,带着两个孩子告退了。 谨阅殿里,景昌帝从一片暑热中回到了舒适的殿内,心里却不甚平静。 他无心批折子,他拿了本看过的游记斜倚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 在康园时,他乍听之下还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后来太后的话才点醒了他,吕家这是想叫吕容华尽早生下皇子呢! 还有太后所说吕家的姑娘要进园子参加赏花宴,怕不只是要那一日陪吕容华说话,是想入宫和吕容华继续做姐妹呢! 身为帝王总是有许多顾忌,更何况太后与他不是亲生母子,一向也不曾过多插手后宫之事,景昌帝也因此对太后多加孝敬,连吕容华入宫后也是不曾亏待了她。 即使之前吕容华的性子不叫他喜欢,她的位份也不低,就算是最不得宠的时候,份例也是在她位份之上,从未有过什么受苦的时候。 可如今太后和吕家的意思已经不只是想让他多庇护或者宠爱吕容华,他们所求更多,甚至已经触及了景昌帝所不喜的地方。 太后的分寸拿捏得很好,只是皇帝其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太后如何调教吕容华去争宠他都可以不在意,但是若吕家有野心了,那景昌帝是不会违心配合的。 景昌帝翻书的都有些大,十粮在一旁伺候着,不动声色地看着皇上不悦的神色,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今日之事。 当晚,景昌帝去了文园。 和妃与董婕妤、楚小仪一同住在文园中,景昌帝没有叫人提前通传,三人正在和妃处一起说话,听到外头的唱报声赶忙出去迎驾。 和妃脸上还有些许笑意,而董婕妤缚了衣袖,似是刚写了字的样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和妃斜身虚指了董婕妤,“臣妾和两位妹妹一起写字作画,正瞧着董婕妤的画作呢!” 景昌帝点点头,“董婕妤的字画确实不错。” 董婕妤面色微红,“是嫔妾卖弄了,是和妃娘娘不嫌弃。” “是朕扰了你们的雅兴,杜百遇,去寻两幅好画来赏董婕妤和楚小仪。” 楚小仪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赶忙和董婕妤一同谢恩。 景昌帝与和妃一同往正殿去,二人退下后,楚小仪却看到了董婕妤不舍的眼神。 虽是一闪即逝,但楚小仪分明看出了她对皇上的情意。 董婕妤对皇上动了真情? 楚小仪掩住眼中的情绪,等董婕妤回过头来,她主动行了一礼。“婕妤,嫔妾就先告退了。” 董婕妤温婉一笑,“楚小仪早早歇着,我也回去了。” 楚小仪扶着宫女的手回了自己的阁子里,锦儿迎了上来,“小主回来得可巧,小主吩咐的花蜜刚做好,正要送过去呢!” 她摆摆手,“先放着吧,皇上在娘娘那儿呢,明日再去送也不迟。” 锦儿将花蜜交给小宫女收好,雀跃地给她说着自己和小宫女们如何做的,末了她感叹着,“咱们住在这阁子里实在是太方便了,地方宽敞又没外人,做什么都不用拘束……” 瞧了瞧近处没有人伺候,锦儿又压低了声音说,“也难怪宫里人人都想往上走,小主若是能自己住一处该多自在呀!” 锦儿是自楚小仪成了更衣时候分给她的粗使宫女,算不上多么聪敏,但是忠心耿耿伺候她,一直到现在成了她身边唯一的大宫女。 楚小仪信任她,也为着这几年的情分格外纵她几分,好在锦儿性子不招摇,也只在她面前说说真心话。 当初楚小仪和锦儿二人被赐住进朝阳宫,正是荣贵妃势盛又得宠的时候,私下里不知受了多少冷眼和磋磨。 若非楚小仪聪慧,凭借着在御前攒下的情分和对皇上性子的几分了解,叫景昌帝时不时就能想起她一回,只怕只能老死宫中了。 听了锦儿的这话,楚小仪心里也晃了一下,不过她很快清醒过来。 她虽是家世清白,到底只是宫女出身,初封是位份最低的更衣,别说想成主位了,就是如今的小仪身份,也比她想象中要早得多。 她心中清楚,上次晋位中只怕有贞妃娘娘的好处在里头,她之前为贞妃娘娘传过两次消息,都和之前荣贵妃的暗中作为有关。 如今荣贵妃成了李嫔,楚小仪也担心过自己是不是少了些筹码,或者贞妃娘娘还愿不愿意继续用她,直到上次晋封的圣旨下来后,她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楚小仪的这份心思连和锦儿都没有明说,在她看来,宫里的聪明人很多,但是聪明且清醒的人就少了许多,贞妃娘娘就是这样的人。 她无依无傍,连孩子都不敢有,只怕成了旁人的靶子。 皇上虽然将皇嗣看得要紧,那也得母亲有势,有法子护着孩子生下来才行。只看李嫔便知,落难之人,就算是嫔位又能如何,她日渐憔悴得肉眼可见。 李家尚在朝中得势,李嫔已经不知如何被人折腾得不能好生养胎,若是换了她,一个毫无依仗的人呢…… 楚小仪垂下眼帘,将自己的情绪悉数掩住。 曾经有人告诉过她在后宫中要如何生活,可惜那人去了,宫里的人事也不复从前,她只能给自己寻一个靠山。 贞妃娘娘有心思、有宠爱,膝下一双健康的子女就是她的一争之力,只要她能真正成为贞妃娘娘手底下的人,就能为自己寻一个前程。 “锦儿,把我的绣样拿来吧。” 要去拜访,总要有些诚意才行。 楚小仪丝毫不惜力地选了一堆繁复的绣样出来,比划了半日才定下样式,准备给贞妃娘娘的两个孩子各做两套外衣。 她估摸着时间,特意放大了些做,如今已经做好了三套,只等手里给小公主做的这件襦裙完工,就能去宁园请安了。 “小主手艺真好,小公主穿了一定好看!” 楚小仪笑笑,“我刚入宫时,带我的嬷嬷以前就是绣娘,后来成了管事,一手的好本事却没有荒废。我也只是学了个皮毛,算不得什么的。” 锦儿瞧着她正在绣一枝桃花,光是花瓣的颜色由深到浅就有十几种,不由咋舌道,“这些丝线颜色看上去也太像了些,奴婢只能瞧出几种深浅来,挨在一起可是分不清!” 楚小仪手下动作不慌不忙,花瓣的绣法最要求精巧,颜色过渡不露痕迹才好看。 “就是要这样相近的颜色才好,白、粉色过渡要轻,之前我见过嬷嬷绣出来的花瓣就像真的一样,那才是本事呢……” 锦儿不再说话,静静地在一旁陪着她绣花,整个阁子里逐渐也安静了下来,没什么声音。 第124章 珍珠 和妃的乐道阁里也没什么声音,景昌帝和她谈了会儿诗画,就提起大公主择婿一事。 提起女儿的婚事,和妃立即打起了全部精神,景昌帝也不卖关子,直接把自己的打算说了清楚。 “八月初二日子就不错,你和贵妃、贞妃一起商议着把名单定下,宗亲里需要进宫的适龄子弟朕已经列好了,你们把女眷那边打理好,再和司计所、司膳所吩咐下去,不必太过复杂了,主要是叫年轻孩子们在一处瞧瞧。” “是,臣妾明日和贞妃妹妹一同去寻贵妃娘娘商议。” “怀康的驸马可择出来了?” 上次景昌帝把自己觉着尚可的册子给了和妃后,叫她多留心,再减少些人选,等赏花宴了叫大公主亲自去看。 “臣妾择了五个孩子,都是好儿郎,只是还没问过怀康的意思,臣妾想着还是先请皇上示意才好。” 和妃将改后的册子递给景昌帝,他翻了翻,还是上次看过的人选。 也就是和妃谨慎小心,给女儿看之前还要他开口允准。 “这几个孩子看起来都不错,你和怀康商议吧,有中意的告诉朕,那日朕与你一同去考察考察,还是得孩子点头才行。” 和妃连连点头,皇上在女儿的婚事上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也没有借婚事去拉拢朝臣的意思,更不像前朝有些时候需要公主去和亲。 她的孩子会顺顺利利地嫁到京城里,与她亲自挑选出来的驸马和乐一生。 年节里,她还可以进宫来与自己见面,等有了孩子…… 和妃越想越高兴,那点儿要嫁女儿的淡淡伤感也被即将到来的赏花宴给冲散得一丝不剩。 次日一早,传信的宫人就到了宁园,叶婧还在梳洗,桔梗知晓了和妃娘娘传过来的意思后留那宫人喝口茶,自己则是去了内室伺候。 叶婧刚换好衣裳,正要梳妆,她昨日睡得早,今儿精神极好,颇有兴致地给自己挑选首饰呢~ “娘娘,和妃派人来请您一同去温贵妃处,说是要商议赏花宴一事。” “这么早?” “和妃娘娘说怕您和贵妃想出门赏景,便提前着人来禀告一声,若是无事,辰时末一同去温贵妃处。” 叶婧应下后,桔梗出去拐到了倒座房,和妃派来的宫女初晴忙起身迎过去,“桔梗姐姐,贞妃娘娘可有回话?” “娘娘吩咐我来传话,请你回去禀告和妃娘娘,我们娘娘会按时去的,请和妃娘娘放心。” 初晴就笑了,“劳烦桔梗姐姐跑这一趟,我倒是坐在这里喝茶,实在是叫我心里过意不去……” 初晴说着,桔梗手里就被暗中塞了个荷包。 “咱们之间何须这般客气,快去跟和妃娘娘回话吧,省得娘娘等急了。” 二人笑着一同往外走,桔梗亲自把她送出了宁园才回。 “娘娘,初晴给了奴婢一个荷包,里头除了碎银子还有两颗珍珠。” 木香听了奇道,“珍珠?” 桔梗拿出荷包来,把东西都倒在手心里给她们看,两颗珍珠都有指肚大小, 晶莹圆润。 “这可不是初晴一个二等宫女能拿出来的,娘娘,您瞧这是不是和妃娘娘的意思?” “和妃与本宫交好,初晴多半也是承了和妃的意思来与你交好。以后她手底下的人送的收下就是,记得去记档。” 经过上次给和妃通信后,叶婧又将自己查到的和大公主婚事有关的消息递了过去,和妃隔了几日回了谢意。 叶婧看过,系统对她的好感度已经到了3\/10。 既然和妃有心交好,叶婧自然会接下,这本就是她的目的。 温贵妃主理宫务,叶婧需要帮手,不只是良容华和宋贵人,或者是愿意投诚的楚小仪,和妃这样有些根基且协理宫务的妃嫔也很重要。 在叶婧接下来的计划中就需要能在景昌帝和温贵妃面前说上话的人,想必和妃到时候能有大用处。 桔梗听了她的话放下心来,笑嘻嘻地把珍珠递给木香看,“见者有份,咱俩一人一颗,回头镶到簪子上去。” 木香也不与她客气,叶婧听了也觉着不错。 “这法子好,叫李忠去取些银锭子,给你俩一人打一根银簪子,正好把这珍珠用上,具体要什么样子就跟李忠去说吧!” 叶婧心情好,两个姑娘也凑趣,用完早膳后干脆把首饰都收拾出来,除了叶婧不喜欢的准备熔掉外,用过的金、银首饰一律送去翻新。 “娘娘可有想制的首饰样式,奴婢一起交给李忠去?” “前几日本宫瞧见书上的一种合心簪,你拿了去给司制所的人瞧瞧能不能做出来。还有前几日良容华送来的茉莉花,照着样子打两只簪子和耳环出来。” “茉莉的样式配上玉石如何,配上娘娘前几日得的那套月白色襦裙一定很好看!” “不错。记得整理好记上,别到时候以为是咱们弄丢了。” 李忠被叫进来整理东西,叶婧吩咐了几句后,他才叫人进来一同收拾。 几人将东西整理好还有小半个时辰,时间还够,叶婧简单梳妆后坐上辇轿,叫人挑了景色好的路慢慢往温贵妃的静园去。 和妃和她差不多时候到,温贵妃备下了好茶,笑意盈盈地等着二人。 “贵妃娘娘这里的茶好香,臣妾本来是不喜欢在天热的时候饮茶,如今却想着再饮一杯才好。” 温贵妃看着叶婧几乎没有沾湿的唇瓣,笑容没有丝毫异样,“贞妃妹妹喜欢,本宫叫人给你包些回去就是了。” 见她没有提及和妃,叶婧露出些许赧然的神色来,“是臣妾年轻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和妃姐姐可别笑我。” “怎么会,妹妹这样的可人儿,若是我有这样的好茶,必定也给妹妹包上!” 自从叶婧在温贵妃面前偶尔露出些“真性情”的样子,温贵妃也会时不时地试探她几句。 叶婧维持着自己准备好的形象,一个表面上乖巧懂事,实则暗中争宠,并为自己得宠而得意的小姑娘,即使有些脑子,知道自己该做出妃子的贤良做派,实则还是容易被宠爱冲昏头脑的。 她不能一味装作一个无脑的宠妃,毕竟景昌帝的眼线不知有多少在,她若是与在皇帝面前截然不同,早晚会招致祸端。 因此,叶婧只能在温贵妃面前“不小心”露出些破绽来,日子久了,温贵妃总会信的。 不论她能信多少,只要能降低她一分戒心,以后交起手来总归是多了一分胜算。 第125章 赏花 三人闲话几句,很快开始商议赏花宴的事项。 除了皇上准备给宗亲赐婚的姑娘和吕家的几位姑娘外,温贵妃先给二人瞧了一个单子,上头都是家世、长相都不错的人选。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明年小选,皇上也可以提前看看,说不准这里头就有以后的姐妹了。” 叶婧心里了然,吕家姑娘这次多半就是奔着入宫来的,多找些好姑娘作陪,也好不显得吕家太过刻意。 不过吕容华心里会高兴吗? 自从太后回来,吕容华一直有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成为贵嫔,执掌一宫。 对于别人来说,三品的位份是一道坎,受宠也不一定能爬上去,而吕容华不一样,只要皇上还愿意给太后、给吕家体面,她很快就能成为贵嫔,连三品的位份也是早晚的事情。 也不知吕家准备入宫的姑娘是什么心性,若是比吕容华得用,小江这步棋就到了有大用的时候了…… [小江:内侍,腿脚不灵便,一早就找机会投靠了吕容华,成了她的“自己人”][见第28章] 叶婧翻了翻名单,上头受邀的大多是十六岁以上的姑娘,叶婧笑笑,温贵妃就是谨慎,明明这样的赏花宴除了适龄男女,也会邀请一些年纪小的孩子们进宫来玩。 温贵妃此举无非是为了避嫌,她的二皇子快九岁了,就算离选妃的时候还早,若是和哪家小姐走近了,难免传出什么话去。 “臣妾瞧着贵妃娘娘考虑得周全,倒是和妃姐姐,可有选定的人了?” 和妃就等着她们问呢,“也是皇上和我一起择的,你们都瞧瞧,到时候可要帮着怀康掌掌眼,到底哪个合适!” 叶婧瞧了单子,里头差不多是她预计的人选,不管是谁,温贵妃想埋进去的人选只剩了一个。 京城指挥司的副指挥使的嫡长子,已经考中了举人,正在京内有名的一案书院读书,家中也无通房妾室,看起来是不错的人选。 副指挥使名为林进,嫡长子名为林盛文,今年十六岁,据说是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君子。 这人能被选到最后也不是没理由的,林盛文争气,林进也不拉帮结派,与谁走得过近,但是叶婧却知道一桩陈年旧事。 林副指挥使本是家中庶子,因为自小出众被林父看重记到了嫡母名下。 他的生身母亲虽然去得早,但林副指挥使一直与亲外家有所联系,只是顾念着嫡母和嫡母背后的外家不敢在明面上行事。 其中有一个叫周开凛的人,是这位林副指挥使亲外家的亲戚,论起来不算近亲,往上数三代才是堂兄弟。 景昌帝登基前,周开凛就是温贵妃暗中培植的人手,在温贵妃的帮助下,他这些年从一个巡城小吏一路成了卫城司的正四品都管。 周开凛和林副指挥使关系密切,而周开凛得了温贵妃的指示,从不在外人前与林副指挥使来往。 这也是温贵妃的一贯作风,手底下的人之间在明面上大都不来往,也是为了行事方便。 若是这个林盛文能成为驸马,不只是他前途有保,林副指挥使的官途也不会止于此,只要用心运作,他就会成为景昌帝信任的人。 这样的人成了温贵妃手下的兵,以后就是二皇子的人,难保不会成为心腹大患。 只可惜这件事是十年前叶婧偶然得知,当时为了查父亲身亡一事,她用尽了手里的人脉,无意中倒是知道了京内不少的人和事。 如今二人之间少有来往,就算告诉了和妃,短时间内她也查不出其中的联系。 叶婧细细看着册子上的另外四个人,这不是还没定下来吗,有她在,自然不会让温贵妃和林家得逞。 “贞妃妹妹喜欢赏景,不如就由妹妹负责布置赏花宴的摆设,和妃准备宴饮如何?” 对外下帖子和当日接待之事自然是该由位份最高的贵妃负责,二人皆没有异议,叶婧已经在心里想着如何避免怀康公主看上林盛文,她能做什么准备呢…… 八月初二,正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难得的是日光不算强,还有些微微的清风,估计除了正午一个时辰外,在园子里逛着都不会热。 景昌帝也早早就到了溪园,叶婧选的地方离溪水只有数丈远,清水叮咚响的声音传来,悦耳而不嘈杂,比寻常叫了人来奏乐还有些趣味。 沿着溪流左右两边是两处花圃,再远是几处观景的地方,有竹林、莲池,也有精心装饰过的假山奇石。 开宴后不久,温贵妃就提议以景入诗,景昌帝也有此意。“朕瞧着这些孩子们个个儿出众,今日说不定能得些好诗。朕有一块上好的徽墨,还有刚送进来的两只湖笔,就拿出来做彩头吧!” 叶婧拿着扇子掩面笑了,“皇上这样的彩头叫臣妾都心痒,只可惜臣妾做不出什么好诗,就不掺和了。” 景昌帝无奈地笑道,“你就和朕一同品评吧!” 不过听她这么一说,景昌帝还真被提醒了,便叫后宫妃嫔一同参与,“不拘是谁都去试试,朕也瞧瞧你们的才学!” 和妃等众人应下后,也颇有兴趣道,“如此美景,只是作诗难免可惜,若是入画也好。” 景昌帝当即定了下来,“诗画本就不分二家,既如此,诗画皆可,朕就定半个时辰的时间,你们随处逛去,想作什么都成。” 温贵妃笑着接话,“那臣妾叫人备下笔墨,皇上可有雅兴?” “罢了,朕今日就躲个懒,和贞妃一起赏诗赏画便好。” 第126章 诗画 众人应下后都分散开去各处赏景,温贵妃与和妃陪着留下的夫人们说话,众人大多能猜到今日是为大公主择婿,自家带了适龄公子的夫人不由就多与和妃说话。 和妃自然要为女儿撑起场面,和温贵妃一起聊着,场面也一直热闹着。 来参加赏花宴的孩子没有太小的,故而也没人不放心,由得孩子们出去玩儿。 大公主往略远一些的奇山顽石处去,有一个身影在花圃处停了半盏茶的时间,然后也往奇山处走去。 景昌帝则是和叶婧一同去了莲池,正说起之前给两个孩子采花的趣事,就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臣女给皇上请安,给贞妃娘娘请安!” 景昌帝并没有认出此女是谁,只是随意一抬手,那姑娘起身后,叶婧倒是瞧见了,正是吕家今日进宫的小姐之一。 她长得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眼睛圆圆的犹如一汪清水,琼鼻微翘,唇瓣娇嫩,确是一个美人儿。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皇上和娘娘也喜欢赏莲?” 景昌帝听了这话倒是多看了她一眼,叶婧笑着捧场,“这位姑娘倒是有些才情,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臣女吕采盈,在家行九。” 吕采盈笑得乖巧,又颇通诗书,叶婧递了几句话后,她还真的和二人聊了起来。 在身后不远处,有一个身形纤细的姑娘看着她在皇上面前巧笑嫣然的样子,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不是说贞妃得宠又会争宠吗,怎么会由得吕采盈这个小贱人这般勾引皇上! 她也是吕家姑娘,行八,闺名为吕采黎,在家中就一向和吕采盈相争。 在她看来,吕采盈是惯会装可怜、扮无辜的,却能叫家中长辈总是偏心于她,连请的教养嬷嬷都赞她懂事,规矩学得好。 因而方才吕采盈过去的时候,吕采黎并没有阻止,更没有提醒,她以为有贞妃在,吕采盈必定不能得逞,甚至还有可能被训斥或者当众出丑。 为什么她能和皇上聊这么多,难道皇上也被她骗了,觉着她是个天真的好姑娘? 吕采黎咬了咬牙,若是皇上真的看中了吕采盈,那自己岂不是就没有机会了! 太后娘娘给家里传话的时候说过,她虽不方便出面,但是只要能让皇上看入了眼,明年小选就会把那人选入宫中。 吕采黎心中满是纠结,她不知道自己过去能不能成功,但是又不甘心任由吕采盈这样出风头,若是太后选中了她…… 就在她鼓足勇气准备过去的时候,吕采盈端庄地一福身,主动退下了…… 吕采黎的脚步一顿,她怔愣着看着吕采盈慢慢地走远,竟是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她只觉脑中一片混沌,吕采盈这是在做什么,是欲擒故纵吗? 叶婧却是能猜测出吕采盈的意思,她对景昌帝揶揄道,“这位吕九小姐倒是懂事,臣妾瞧着她的规矩比宫中姐妹也是不差的。才情也好,说不准一会儿能有好的诗画出来呢!” 景昌帝点了点她的扇面,“少胡说,朕不过是瞧她知道些好诗,随便聊几句罢了,这样的醋也吃?” 叶婧轻哼了一声,“臣妾哪里敢呢,宫中姐妹这样多,臣妾哪里顾得上吃醋!” 二人如今说话愈发亲近,景昌帝也不以为忤,只觉得她这样十分可亲可爱。 听景昌帝哄了几句后,叶婧顺着他的心意露出甜蜜的笑意来,“臣妾只愿皇上高兴,其实只要是懂事的好姑娘,若是皇上喜欢,成了姐妹也是好事。后宫都是知晓规矩的妃嫔,皇上才能安心处理政事,不必为后宫费心。” “婧儿德行实在是堪为后宫表率,若是后宫都如你一般,朕才是真的放心了……” 景昌帝揽住叶婧,再没人敢上前打扰。 半个时辰后,二人回到席间,一旁已经放好了许多桌椅笔墨,前头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诗画。 温贵妃待他们坐下后,示意宫人将诗画都拿来。 “皇上您瞧,这些是妹妹们所作,这些是来席的孩子们所作。” 景昌帝先瞧了后宫妃嫔们的诗画,其中一幅赏莲图栩栩如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画出这样的画作实在难得。 “这是谁所作?” “回皇上,是董婕妤。” 董婕妤起身行礼,景昌帝问她,“朕记着你刚进宫的时候似乎也画过一张荷花,是……那年七夕宴上?” 董婕妤有些惊喜地看向皇帝,她本是清冷的样子,如今双颊却浮起淡淡的粉色。 “是,嫔妾不过是雕虫小技,在皇上面前献丑了。” 自己的妃嫔在这样的场合下画出了这样的佳作,景昌帝也觉得面上有光,当即赞她秀外慧中还不自夸,品行也好。 “朕赐你一个封号,‘瑜’,美玉也,如何?” 瑜婕妤得了这样的封号,心中高兴,只是她一贯不是多么外露的性子,仍是端庄地行礼谢恩。 旁人都对她道着恭喜,瑜婕妤只是一一应下,却暗中瞧着景昌帝,皇上给了她这样好的封号,心里也是有她的吧…… 景昌帝还在翻看其余人的诗画,只有庄贵嫔的一首诗得了皇帝的夸赞,赏的也是上好的笔墨。 待看到公子小姐们的诗画时,景昌帝明显慢了下来。 呈上来的诗画不少,他和三妃一起品评了许久,最后择了五张出来。 “启禀皇上,画茉莉的是刘通判家的四小姐,画山石的是林副指挥使家的二公子,写宴会的是陈侍郎家的三公子,赏竹的诗是张侍郎家的六小姐所作,赞残石的是吕家九小姐所作。” 叶婧摇着扇子看了良容华一眼,见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去瞧大公主。 大公主被教养得极好,坐在那里就是大家风范,举手投足之间毫无拘谨之意,叫在场的夫人们不由得在心中暗赞,有心思的更是时不时瞧一眼自家儿子,巴不得他们能进了皇上和公主的眼。 第127章 品评 叶婧瞧着大公主神色如常,并无春心萌动之态,她看向站出来的两个男子时,目光清明,这叫叶婧愈发放下心来。 景昌帝将徽墨赏给了作画的刘四小姐,两只湖笔给了写诗的两位小姐。 如此就只有两位公子的诗画还在景昌帝手中,他递给温贵妃,“你瞧瞧,和妃、贞妃也看看,到底哪个好?” 这便是要给大公主定下了,这下和妃愈发瞧得仔细。 两个公子站在那里都是玉树临风,外貌都是不俗的,和妃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温贵妃主动提出,“臣妾想着大公主也是喜欢诗画的,不如一起来瞧瞧?” 和妃与大公主对了个眼神,微微点头,大公主便应下,接过宫人送来的诗画。 看到那幅奇石图的时候,大公主愣了一瞬,这正是她方才最喜欢的一处,这人竟是与她喜好相同吗? 大公主眼神微动,不知想起了什么,转而拿起诗作,“父皇,女儿觉着这首诗极好,‘何须醉酒饮,诗画自相酬’,女儿喜欢这句的雅意。” 景昌帝“哈哈”一乐,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这两幅字画在他看来都不错,不过是想选一个女儿喜欢的。 “朕也这般想,怀康眼力不错!” 温贵妃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眉头微皱,景昌帝已经乐呵呵地赏了二人每人一块砚台,众人不由得想着,这位陈三公子是不是就要成了未来的大驸马了? 陈三公子仍旧十分有礼,恭敬地谢恩后坐回原处,目不斜视。 而林盛文有些惊讶和失落,虽然他掩饰得极好,但叶婧还是瞧见了他下意识看了温贵妃一眼。 温贵妃打趣般地对大公主道,“怀康公主也长大了,本宫还记得你小时候在花园里跑着,本宫还抱着你去赏花呢!” “温母妃对怀康自小就多加照拂,怀康心里也很感谢温母妃。” 温贵妃感叹着看向景昌帝,“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思,还是皇上的法子好,若是让臣妾来看,还觉着那幅奇石图更好呢……” “哦?” 景昌帝不觉有些好奇,温贵妃解释着,“臣妾知道怀康一向喜欢这些个雅致的东西,之前臣妾还给她送去了两块奇石,如今还在毓秀宫里摆着呢。” 她顿了顿,又笑道,“也是臣妾想岔了,选好的字画不只是看自己的喜好,或许怀康也是这般考虑,不因自己的喜好而误了品评之道。” 温贵妃笑着赞道,“怀康果真是长大了,倒是臣妾狭隘了。” 叶婧都想替温贵妃鼓掌叫好了,她这些话是硬生生将大公主选的诗作说成是单纯的品评,就算承认陈三公子技高一筹也无妨,毕竟她话里是说林盛文的奇石图更合大公主的喜好。 景昌帝是想选自家女儿真正喜欢或者合适的,温贵妃就是拿准了这一点,想把林盛文说成和大公主意趣相投之人。 叶婧看向和妃,眼中的意味叫和妃心里一颤。 和妃也听出温贵妃的意思来,她正不知该作何打算时,就瞧见了贞妃的眼神。 她是暗示此人有问题,也是温贵妃安排的人选吗? 和妃本来高兴的心情一落千丈,之前温贵妃给她的女儿安排的几个有问题的人选,已经叫她暗中记恨了,如今还要在最后关头横插一笔? 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如今要紧的是不能让皇上信了温贵妃的话,把她看好的人硬塞给女儿。 “贵妃娘娘太过谬赞了,怀康还小,皇上叫她按照自己的想法选,她自然是听她父皇的话,照实说了。这二人的诗画都极好,皇上也是给了一样的赏赐,哪有什么高低之分呢!” 她回头看了大公主一眼,大公主立刻说道,“女儿只是觉着那诗作意趣上佳,就照实和父皇说了。温母妃这样一提,女儿这才想到,这样以自己的喜好替人定下高低确实不妥。” 叶婧打圆场道,“哪有什么高低呢,臣妾倒是不知道,皇上赏的那两方砚台还有什么分别吗?” “形制不同罢了,都是极好的砚台,朕也瞧着这两个孩子的诗画都好,自然是一样的赏赐。” 和妃和大公主都那样说了,温贵妃也不能再劝,只是笑意中多了一丝阴霾。 若是没什么意外,那个陈三公子就要成为大驸马了。 陈三公子是陈侍郎之子,陈侍郎是礼部侍郎,其父曾是大学士,其兄长如今也在翰林院,一家清流,而且一向是中立的忠皇派,大公主若是嫁到陈家,就一点儿用处也无了。 除非……有意外发生。 温贵妃垂下眼帘,夹起一筷子菜蔬,食不知味地嚼着,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运作。 叶婧心中警惕起来,温贵妃看起来不像是要放弃的样子。 想想也是,大公主是皇帝的长女,又是唯一一个长大嫁人的公主,她和驸马势必得到景昌帝的重视,因此重用驸马也是八、九成的事。 只要能利用好大公主的婚事,温贵妃既能拉拢一家的忠心,又能把自己人的前程捧起来。 特别是林家这样关系隐在暗中,旁人不知晓的情况下,谁会无故去查数年前的事情呢? 景昌帝多半也会因为大公主的关系信任驸马一家,这要是被温贵妃拿到了手里,谁知道她以后会如何运作,用以帮二皇子上位呢? 叶婧示意木香附身,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简单吩咐了几句。 半盏茶后,木香寻了个无人在意的时候,悄悄退了下去。 第128章 奇石 木香离开后不久,景昌帝命人将精心培育的花种呈上来给众人赏看,之后才叫人随意走动。 这次就不拘是谁,都可以出去走走,不少夫人也都趁这个机会去瞧瞧皇家的园子,溪边还有现成的石台,早就有宫人打扫干净,只要铺个帕子或者是垫子就能坐着聊天赏景。 莲池里也备下了小舟,三两人上去赏莲或者采摘些下来都可。 景昌帝起了兴致,带人往兰苑去,叶婧则是寻了机会走到和妃身边。 “妹妹方才可是提醒我,不要给大公主择林家公子?” 见和妃这样直接,叶婧也不卖关子,点点头道,“姐姐倒是与我心有灵犀,林副指挥使是温贵妃手底下的人,除非姐姐想和贵妃一起谋划,否则……” 和妃断然道,“我自然是不会去和贵妃一同谋划,我只想怀康择一个简单的夫家,不愿她掺和到任何争斗里去。” “姐姐可要想清楚了,二皇子年岁最长,若是大公主能与他合作,以后就是最尊贵的长公主。” 和妃没有犹豫,“妹妹何须这样试探,且不说温贵妃为人能不能相信,如今皇上正值壮年,皇子只会越来越多,二皇子虽为长子,却非嫡出,以后……落在哪个皇子头上还未可知。为了这样未知的前程将怀康搭进去,本宫冒不起这个险!” 见和妃这样说,显然是深思熟虑过去,叶婧点点头,最后提醒了一次。 “姐姐为公主打算,实在是一片慈心,只是温贵妃不一定会就此放弃,姐姐和大公主还是要小心才是。” 和妃眼神骤然一冷,她看向叶婧,有些不敢相信,“温贵妃还敢对怀康下手不成?” “温贵妃自然是不敢贸然伤害公主,但若是公主和林公子交谈甚欢,回来告诉姐姐她想选林家公子,姐姐会如何?” 和妃越想越心惊,若非叶婧告知她林家和温贵妃的关系,只叫林家公子去接触怀康,怀康对她开口要选林公子,她自然是会应下…… “快,快去瞧瞧怀康在哪!” 和妃着急地吩咐身边的宫女,却被叶婧拦下。 “姐姐莫急,只要皇上一日没有下旨赐婚,他们就一日不会放弃,今日赏花宴时间尚久,用过午膳还要去湖上泛舟,姐姐可能一直拦着公主不见人?” “我只将此事的真相告知怀康,她肯定听我的!” 叶婧默然了一瞬,“姐姐这般确实可行,只要公主听了娘娘的话,必定能有心防备。” 和妃见她这样应下,心里还有些慌张,“我会让双月去怀康身边待着,这样就算怀康不够谨慎,还有双月在,必定能拦着那个林公子。” 叶婧没有反驳,是她没有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去想,她只想着如何让二人知晓林家的用心,而和妃更想让怀康公主一丝风险也无,从根源处截断这种可能。 只是这样并不是万全之法,温贵妃手底下可用的宫人不知有多少,就算是让怀康告退回宫,只怕半路也有可能被钻了空子。 叶婧先安慰道,“姐姐这样必定能护着公主无虞。若是可以,不如叫双月去之后只是保护公主,不要拦着那林公子行动。” 和妃不解,叶婧解释道,“不管温贵妃那边如何谋划,只有公主做出被诱骗的样子,流露出些许对林公子的中意来,他们才会安心。否则我担心会有人狗急跳墙,做出真正伤害公主之事。” 和妃心惊之余,只能承认叶婧想的才是最合适的法子,只是她心中不免难受,她一向不与人相争,如今却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她的怀康身上。 “我只想怀康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为什么他们要这样谋划她的婚事……” “怀璧其罪,姐姐千万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若是姐姐担心,您亲自陪着公主也可行。咱们不如先去寻怀康公主,而后再做打算。” 若是和妃实在担心,能一整日陪着怀康公主也可,叶婧想着,大不了自己见机行事便罢了。 和妃打起精神来,与叶婧一起往四周寻着,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在一块奇石前的怀康公主。 和妃心里一松,正要往那边走去,就见一个穿着云山蓝色长袍的公子往怀康那边走去。 即使只是远远看到了一个侧脸,和妃还是看出那正是林三公子! 他站在怀康身边不到一丈处,拱手行礼,不知在说些什么,而怀康微微侧身,示意他起身。 她心里惊愕,林家果然是想私下接触怀康,好叫她偏向林三公子,最后择他为驸马! 和妃气得要冲过去拦住林三公子,却被叶婧一下子拦住。 叶婧压低了声音,拉住她的胳膊道,“姐姐,如今他们不会伤害公主,若是公主与他相谈甚欢,能迷惑了他们便是最好的法子。” 和妃还是有些担心,“若是怀康真的喜欢上林家公子……” 叶婧摇了摇头,“不过是片刻交谈,难道还能情定终生不成?” 见和妃还是犹豫,叶婧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姐姐,公主已经要嫁人了,她需要真正长大,难道姐姐能护她一生?” 和妃眼中的眼神从震惊到挣扎,再到坚定,她终于下定决心,“你说得对,她出宫建府总是要自己撑起来的,眼下经历些事情也好。” 像是要劝自己一般,和妃喃喃道,“总归只是说说话,叫她知道知道人心险恶,总比被人真正欺负了要好……” 见和妃想通了,叶婧也松了口气,兜兜转转,最后总算是不错的解决方法。 二人借周围的山石掩藏身形,等那边两人聊了些时候,怀康已经带上了笑意,拿帕子掩唇笑了两次,她们才带上宫人往那边走去。 见二人过来,怀康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脸上的笑意,“母妃安,贞母妃安。” 林三公子微微后退,拱手问安,饶是叶婧也不得不赞一句翩翩公子,若非她知晓林家的真实用意,只怕也会觉着他是个良配。 和妃压着心里的想法,面上只是笑得柔和,“林公子请起。” 她拉住怀康的手来压制自己心里的情绪,“怀康和林公子在聊什么呢?” 怀康不觉有异,笑道,“林公子之前画了奇石图,见女儿也在看奇石,便论上一二。” “林公子的画作确实上佳,难得的是,倒是和你喜好一般,也难怪你们二人能聊到一处去。” 怀康听了母妃这话有些赧然,和妃打趣般点了点她,随即看向林盛文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欣赏。 第129章 进宫 林盛文见和妃这样和颜悦色,甚至对他还有几分满意的样子,心中安定,“小子无状,不想能和公主意趣相投,实在是小子的福气。” 和妃愈发满意,连连点头,林盛文表面谦虚,实则暗示了自己和大公主更加合适后,适时地退了下去。 一直到人走远,和妃才忍不住握紧了大公主的手。 大公主轻呼一声,和妃见握疼了她,下意识松了手。大公主瞧出和妃神色不对,忙关切地问她,“母妃,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和妃张了张嘴,忽然意识到这也是不错的法子。 “我忽然有些头痛,你陪我去休息片刻吧。” “母妃若是不适,不如女儿去替您告假,回去请太医来瞧瞧?” “不必了,只是微有不适罢了。今儿是你父皇为你准备的宴会,咱们怎么能缺席呢……” 大公主也有些担心,叶婧知道和妃只是想找个安静地方将事情与大公主说清楚,便帮她劝道,“公主若是不放心,不如叫人去请太医过来一趟,彼时真的有什么不妥再告假也不迟。” 见二人都这样说,大公主也只能点点头,陪着和妃往一旁的阁子里去。 她们再出现时,已经是午宴时候,在临山湖旁的烟波殿里,不止殿内布置着各色鲜花,连膳食也多有花草在内。 茉莉花糕、荷花酥、玫瑰饼,还有不少菜肴旁摆着鲜花,各色点缀下瞧着赏心悦目,真是色香味俱全了。 景昌帝大赞布置之巧,说和妃心思灵巧,是有内秀之人。 和妃少有这样出风头的时候,好在没有失了风范,她谢过皇帝的夸赞,又说道,“说起来也是怀康给臣妾出了些主意,孩子们心思总是灵活些,臣妾就大着胆子用了。” 景昌帝点点头,“嗯,不错,怀康的主意好,不愧是朕的长女!” 温贵妃笑着接话,“怀康这样雅致,不知要怎样一位通晓诗书的驸马才能入她的心呢?” 这话不算太妥帖,但是她着意试探,且是以长辈的身份打趣,也说不上多么不宜,景昌帝也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怀康一愣,随即下意识般往林盛文的方向看去,旋即回过神来,只做出羞涩的样子不语。 和妃很快把话岔开,温贵妃看到了大公主的反应,也放下心来,只聊各色花卉,又叫了舞女进殿,再不提怀康之事。 在温贵妃没有注意的角度,和妃看着殿中的舞女,终于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大公主看似面带些许羞涩的意味,实则心里一片冷意。 她自觉有几分警惕,在宫中几年也不曾吃亏,却不想在要紧关头,险些被一个陌生人骗了去。 想到母妃和她说过的话,她难免后怕,若是没有贞母妃提醒,若是自己真的选了那个林三公子,那自己和母妃都会卷入夺嫡的争斗中。 父皇正当壮年,拥护皇子之路哪是那么好走的,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父皇不喜,她自己也就罢了,总归是公主之身,落魄不到哪去,母妃自己一人在宫中可该如何是好! 大公主的眼神转到叶婧这边。 母妃一人在宫里总是不稳妥,如今眼瞧着贵妃为二皇子谋划,等自己的婚事定下,必定惹得温贵妃不喜,若是她因此记恨母妃,总要有人护着她些…… 大公主认真想着,她要如何在出嫁之前,为母妃谋一份保护呢…… 就在她们都以为今日的赏花宴会顺利结束的时候,最后出宫的人却少了一人。 吕家九小姐被封为选侍,留在了宫中。 叶婧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宁园之中。良容华立刻着人来问,叶婧就叫人把她请了过来。 “娘娘,吕家又送了一个姑娘进来,还是这样的时候,连小选都等不及,是何用意啊……” 叶婧叫人去打听消息,她如今也不甚明白,更叫她疑惑的是,若是皇上真的喜欢,急着今日就召人入宫,又为何只给了一个从八品选侍的位份呢? 叶婧心中有种种猜想,好在消息传回来得很快,皇上今日饮酒后有了几分薄醉,便早早离席,回去的路上不知为何遇到了吕家的九姑娘。 之后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皇上独自去休息,而吕家九姑娘则是被封为选侍,被送去了露园与吕容华同住。 这下叶婧可以确定,吕选侍入宫绝不是单纯被皇上看中那么简单,不仅位份不高,如今行宫中妃嫔不多,不管住处大小,每人都是单独住一个阁子,只有吕容华如今要和吕选侍住到一处。 良容华也想到了这些,她略压低了声音问道,“娘娘,这吕……选侍,不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 叶婧不置可否,在她的印象中,吕选侍不像是这么蠢直的人,这样入宫就算能成为后妃,又有什么用呢,惹恼了皇上只会让她自己前途尽毁,入宫又有何用? “我瞧着此事不该是如此简单,再等等看吧。” 良容华蹙眉道,“娘娘,不管怎么样,吕家又进来一个选侍,如今又有太后在,不管她们其中哪一个怀上皇嗣……” 这话倒是叫叶婧想起一事来,良容华家世好,又是后宫独一份儿的冷美人,皇上对她虽然不是盛宠,却从未冷待过。 叶婧看重她,不只是因为良容华对她如何,更难得的是,她并没有对皇上报以真心,故而叶婧也放心地提拔她,高位上多一个这样清醒的自己人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若无身孕,再往上晋位只怕会越来越难,良容华自己也有些焦虑,太医总说她缘分未到,也不知何时才能有孕。 叶婧本想着等自己的孩子略长几岁后,良容华若是还不能有孕,就给她一丸药,如今看来,说不定要提前了…… 第130章 吕选侍 叶婧瞧了瞧自己少得可怜的点数,给两个孩子兑出护心丸药后,她就只剩下七点可以支配了,后头有用的时候还多着呢…… 这个想法只能先放着,不过可以先让沈医女给她先好好调理身子。 至于吕选侍的事情,既然她和吕容华住到了一处,想来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了。 果然,夜色刚沉下来的时候,小江就传了信过来,据说吕选侍刚搬进去就被吕容华借故为难,当着下人的面骂她不知廉耻,败坏吕家门风。 吕选侍一开始还忍着没有说什么,后来惊动了同住露园的庄贵嫔,她派人来询问时,吕容华还想叫她跪在院子里,直到吕选侍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吕容华愣了半晌,最终带人一同回了内室。 二人不知说了什么,只是吕选侍出来时神色平平,吕容华却再无为难她之举。 “她提了吕采黎?” “是,娘娘,就一句话,还说了什么‘后果’,吕容华就停了下来,然后就带人回去了。” 叶婧嘴角微扬,“这倒是有意思,吕家这几个姑娘个个儿都是有心思的……” 吕选侍进宫颇是叫众人关注了几日,她却一直闭门不出。 除了受封次日去太后宫中拜见,待了半个时辰外,吕选侍一直待在露园,没有出去,也没有侍寝。 叶婧没有过多关注她,总归是进宫争宠的,她和吕采黎也不过是聪明程度不同,有小江在吕容华身边,了解吕选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叶婧把吕选侍之事交代给身边的人,她这几日正忙着同和妃一起为大公主置办嫁妆。和妃担心夜长梦多,与叶婧商议后觉着陈三公子人品、才华皆可,便求着皇上下了旨意。 圣旨一出,林家再无可挣扎的余地,此时大公主的婚事若是有所变动,就算是能选林盛文为驸马,也会惹得景昌帝不悦,只怕是得不偿失。 大公主出嫁,除了和妃给她备下的私房,司计所也会按照公主的品阶置办嫁妆。 景昌帝下旨赐婚时给大公主赐了封地,大公主便是正一品怀康公主,嫁妆规制是一百二十八抬,还不算景昌帝和后妃给的添妆。 虽说行宫里置办不方便,但和妃还是劲头十足,将自己准备的嫁妆单子拿出来添添改改,念叨着月底回宫去要再清点一次小库房。 叶婧在一旁笑她,“姐姐这是要将自己的私库都给公主带上才满意呢!” 和妃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这些日子我可一直悬着心呢,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能安生地给怀康置办嫁妆,带多少都是应当的!” 她看向叶婧,语气中带了几分感激,“妹妹此次实在帮了我和怀康良多,妹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我必定不会推辞!” “姐姐何须这般客气,怀康公主那般懂事的孩子,我也希望她能寻得良人。” 叶婧这话并不只是客气,她从前也是看着怀康长大的,当时怀康刚懂事时,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她,软软地说“给嫡母妃请安”。 后来她又成了怀康的母后,她卧病的时候怀康时常来看望。 怀康每次来时总是想法子逗她高兴,孩子眼中纯粹的真心,叫叶婧记了许久。 这次赏花宴,叶婧为怀康做了十足的准备,先是叫良容华和宋贵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大公主,以防林盛文私下里哄骗或是伤害怀康。 之后见温贵妃不知有什么打算,叶婧又叫木香去找人盯着温贵妃和林家母子,唯恐错过了什么消息,耽误了怀康的终身大事。 叶婧为了应对各种可能的情况,怀康和林家母子附近一直都有人跟着,好在怀康不糊涂,几人一同将此事顺利推了下去,最终得了赐婚。 这些事叶婧都没有特意提起,和妃知晓她的好意就行了,其余的,就算她这个曾经的母后给她的一点儿心意吧。 到了十五这日,景昌帝摆了家宴与后宫同庆,太后也被请到了请月殿一起与宴。 不少人是第一次仔细看过这位新晋的吕选侍,她长相甜美,丝毫看不出是能做出在宫中勾引皇上的人。 吕选侍进宫之后,许多流言猜测她到底是怎么成为皇上的妃嫔的,最受人相信的说法就是她想入宫,急不可耐,就寻了机会勾引皇上。 吕选侍哪里不知旁人的看法,但是她心里没有什么波澜,她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也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困境。 太后出人意料地既没有提及吕选侍,也没有理会吕容华,只慈爱地和几个孩子们说话。 叶婧正在心里想着节后回宫的事情,却感受到了一股不善的视线。 她蓦然抬首,却发现是年仅十岁的二公主,正怨恨地看着自己。 二公主见她看了过来,下意识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叫人给自己倒茶。 [二公主:贺华妍,号“怀庆”,与一岁的五皇子是亲生姐弟。原宁德妃-许常在(已逝)之女,现在是和妃之女] 叶婧微微皱眉,她一向和二公主无甚交集,在她记到和妃名下后,自己还送去了不少东西,如今看二公主的神情,这是把生母的死记到自己头上了? 除了许常在的缘故,叶婧想不到自己还和二公主有什么别的渊源,何况是那样怨恨的眼神。 叶婧收回视线,只是对二公主多存了分戒心,同时还有疑惑。 许常在又不是刚离世,为何她之前并无敌意,如今却好像笃定了自己是害她生母的仇人一般? 桔梗附耳听叶婧吩咐清楚,忍着没有去看二公主,只是低着头记住。 “月底就要回宫去了,哀家倒是有些不舍得这里的好景色。” “母后若是喜欢,咱们不如多住些日子。” 太后笑得慈爱,“哀家不过一提,皇帝若是有心,过几日陪哀家去园子里多逛逛就是了。” 景昌帝自然应下,给太后夹了些银鱼丝,太后用过后赞了一句鲜嫩,景昌帝就要赏那厨子,谁瞧了都要说一句皇上纯孝。 “这鱼就是在依山湖里钓上来的,上午钓起,直接就送去了司膳所。母后喜食鱼,不如儿子明日去湖上钓些回来,给母后尝个鲜。” “皇帝实在是有心,哀家倒是许久不曾垂钓,不如与皇帝同去。” 景昌帝露出怀念的神情来,先帝喜欢钓鱼,他们也曾一起在行宫里泛舟垂钓。 “儿子想起曾与父皇一同垂钓,也是在依山湖上。既然母后也有此兴致,不如叫上孩子们一同去?” 太后欣然应允,于是最后除了他们二人,还带上了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和二皇子、三皇子。 垂钓不适合用华贵的画舫,景昌帝叫人备了适合垂钓的小舟。 太后瞧着几个孩子,喜欢地挨个儿说话,最后告诉皇帝,“哀家和孩子们一处去,皇帝就自己好生钓鱼去吧!” 景昌帝无奈道,“船不大,哪里放得下这样多的孩子们。母后若是喜欢,就叫几个小的陪着您吧。” 最后上船时,景昌帝和大公主、二皇子一处,太后与二公主、三公主和三皇子一处。 小舟远远地到了湖中间,不知过了多久,太后船身轻微晃动,船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阵慌乱过后,小舟缓缓地划回了岸边。 景昌帝的船紧随其后,一下船,他就担心地快步走到太后身边,“母后,您无碍吧?” 太后面色发白,紧紧地搂着三皇子。 “哀家无事,若非沐儿机灵,只怕哀家要淹死在这湖里了!” 第131章 祖孙 景昌帝见太后虽面色不佳,身上却没有什么损伤,微松了一口气,“杜百遇,去传太医!” “母后受惊了,方才发生了何事?” 太后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哀家方才瞧见有鱼咬饵,起身收杆时匆忙了些,眼前微微发黑,恰逢船身晃动,哀家险些没有站稳……” 她说着,将三皇子往身前送了送,“好在沐儿这孩子听到有鱼之后过来瞧新鲜,死死拉住了哀家的胳膊,又有宫人护着,哀家才免了落水之祸。” 三皇子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他抿着嘴看着景昌帝,“父皇……” 自从三皇子在书房闹出那样的事后,受罚之后还需往景昌帝处送自己的课业,一直到年初才得了景昌帝的话,说他已有长进,每月送一次御前即可。 自进了行宫,景昌帝私下里只见过这孩子一回,眼下听说他行了这样的事,心中不免宽慰。 “沐儿有功,你能这样护着皇祖母,可见是有几分孝心,是个好孩子!” 说罢,他还摸了摸三皇子的头,语气慈爱。 三皇子看着父皇眼中的赞赏和鼓励,心中一片汹涌澎湃,皇祖母说得没错,这样父皇就会喜欢他的! 出了这样的事,几人也没了垂钓的兴致,景昌帝就带着孩子们送太后回康园。 太后不舍得三皇子,景昌帝想着回宫前也没多少日子,就着人把康园里的另一个阁子收拾出来,叫三皇子住进去,多陪太后些时候。 待景昌帝走后,三皇子慢慢从太后身边走到她面前跪下,“孙儿谢皇祖母成全!” 太后立刻扶起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哀家瞧着你孤单,是心疼你啊……” 三皇子动容地看着太后,眼中满是孺慕之情,“孙儿愚笨,是皇祖母心疼,孙儿才能有这样的机会叫父皇看见……” “不许妄自菲薄,哀家瞧着沐儿就是好孩子,祖母能帮你这一次,以后还得你自己好生地争气,才能叫你父皇多喜欢你。” “是,孙儿必定勤谨,不会叫皇祖母和父皇失望的!” 三皇子在太后处留了许久,用过晚膳后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景昌帝着人收拾出的致远阁就在太后的阁子旁数十丈处,短短半日的时间已经收拾干净,一应摆设都是极好的。 三皇子回去后遣退宫人,只留了自己身边最信任的黄门乔二和曾嬷嬷。 “嬷嬷,皇祖母果然帮我了,今日父皇夸了我,还说我孝心可嘉!” “殿下本就是孝顺的好孩子。如今太后肯护着您,您定要趁机多和皇上亲近,以后才能多些倚仗。” “嬷嬷……” 三皇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皇祖母为什么会愿意帮我呢,她也不止有我一个孙辈,何必亲自陪我做戏呢?” 曾嬷嬷谨慎地查看了门窗外头无人后,才回来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太后娘娘虽然贵为太后,但也是有心思的人,她出身吕家,也要为家里打算。” 见三皇子若有所思,曾嬷嬷没有继续说完,她自然是希望殿下能够自己想明白。 “嬷嬷是说,太后帮我是为了以后能……好帮扶吕家?” “不管以后殿下成就有多高,至少也是个王爷,能多一条路替吕家谋划,太后娘娘又不需要付出多少,何乐而不为呢?” 三皇子久久没有说话,曾嬷嬷担心他会对皇家的亲情失望,正准备劝说的时候,三皇子抬起头来,稚嫩的脸上多了几分坚定。 “既然皇祖母看中了我,那我就要抓住这个机会,只要父皇喜欢我,只有父皇看重我,我才能成为真正的皇子。” 曾嬷嬷心中既欣慰又心疼,可怜的殿下自幼没了生母,上次被身边的小人怂恿着去做了那样冲动的糊涂事,险些失了圣心。 好在他知道回来问自己,之后遇到了什么事也知道同她商量,总算叫皇上消了气。 其实太后的想法不难猜,要紧的是殿下如何做,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成为皇上心中的好儿子…… 曾嬷嬷心中火热起来,殿下若是真能有前途…… 太后那边,同样也在说着三皇子的事情。 “锦色,你看三皇子如何?” “三皇子有几分聪慧,但是在娘娘面前不还是个孩子吗,娘娘若是喜欢就抬举些,若是他有旁的心思,娘娘必定也有打算。” 太后失笑,“你呀!” 锦色这话自然是没有说错,三皇子什么打算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能不能有用。 “娘娘,吕容华下午派人来过了,您可要召见?” “她来也不过是问三皇子的事情,哀家不愿见她,叫她在自己宫里好好想想吧!” “娘娘别气,吕容华还年轻,您再慢慢教着就是了。” “她是年轻等得起,二皇子都快十岁了,她再等下去,孩子都和二皇子的孩子一般大,还拿什么去争!” “皇上正当壮年,二皇子的年纪眼下是优势,以后可未见得。” 太后摇了摇头,“若是三年内吕家女子生不出皇子,以后就算生了下来,也比上头的几个足足小上十岁,那十年的学问、见识,甚至入朝听政务的经历,哪是那么容易赶上的?” 若是叶婧能听到太后这话,必定深表赞同。 她之所以在地位稳固后便急着把孩子生下来也是这个缘故,二皇子、三皇子稳稳地长大了,她的孩子年纪小几岁还无妨,若是十岁以上,在竞争上就落了一步。 更何况,她可不想叫景昌帝在皇位上待几十年,等她的孩子长大,景昌帝就该让位了。 只是这样的想法太过大胆,别说寻常妃嫔,连太后也还没有想过除掉景昌帝,叫自己选中的继承人取而代之。 太后只是担心吕容华和吕选侍不争气,提前将三皇子拢在手里,以备后用。 至于吕选侍…… 太后最后没有见吕容华,反而是叫人送了东西去吕选侍处。 隔日,景昌帝又去康园看望太后时,恰逢吕选侍也在,却是被罚跪在园子中,面色已经有几分发白,身形摇晃了。 景昌帝微微皱眉,没说什么,一旁的锦色恭敬地引着他往佛堂去。 太后每日仍会礼佛,景昌帝也上了一炷香后,亲自扶着她回去正殿。 路过院子时,太后走到吕选侍身前,“你可想清楚了吗?” 吕选侍虽有些狼狈,还是跪直了身子,“回太后,嫔妾有过,甘愿受罚。” “你!” 太后忍着怒气,扔下一句话,“既然你还不肯说实话,就继续跪着吧!” 景昌帝瞧着她清透的眼睛和隐忍的抿唇,心中不由疑惑,这样的女子真的会做出当日之事吗? 待回到正殿,景昌帝见太后余怒未消,笑着问道,“母后,儿子不知吕选侍做了什么,您若是生气,罚她就是了,别伤了自己的身子。” 太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一旁的锦色却有些担忧,低声道,“太后……” 太后抬手止住了她要说的话,“吕选侍想不清楚,哀家也不能不顾着……” 锦色咬了咬牙,猛地跪下道,“娘娘恕罪,只是不管您说不说,都是吕家女儿做出的事,也不会更差了……” 太后一怔,似乎想通了什么,苦笑道,“也罢,是哀家想错了。叫他们都出去吧,哀家与皇帝有话说。” 宫人们悄然退下,只留下锦色和杜百遇在内伺候。 景昌帝适时露出几分担忧和好奇来,不知太后这样犹豫,是要与他说什么…… 第132章 实情 太后眼角微微往下耷,露出些疲态来。 “哀家没管好吕家女儿啊……” 有了方才锦色说的话,景昌帝可不认为这话说的是他以为的吕选侍,便只安静等着太后的下文。 太后果然没有叫他多等,叹了一口气后提起几分精神来。 “当日皇帝以为是吕选侍想献媚于你,不得不纳了她,在心里却对她颇有成见。哀家知晓,也不曾想叫你宠幸她,可……” 太后语气中不只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还有些怜惜,“吕选侍是个好孩子啊,她一向懂事,哀家本就觉着她不应该会做出这种事。前几日哀家派人回了吕家,总算是问出了实情。” 皇帝配合地坐直了身子,听太后为他解惑。 “做下糊涂事儿的是采黎那个傻丫头,采盈阻拦不成,怕她把事情闹大,污了吕家名声,这才……” 景昌帝想到那日他看到吕选侍的时候,她身后不远处确实还有一个身影,也是个俏丽的官家小姐,现在想来那应当就是吕采黎了。 “采黎那丫头起了心思,竟想着在大庭广众下……好歹能把名分坐实。好在她谋划时被采盈这孩子听到了,情急之下只能赶在她前面去皇帝面前拦着。” 景昌帝细细回想那一日,吕选侍扑倒他面前的时候神色其实是很奇怪的,并不像他以为的会看到一张献媚的脸。 当时吕选侍紧抿着唇,径直往后退,面上竟是有些难堪。 景昌帝本以为她是要做出什么被人推过来的样子,查过后却没有任何痕迹,便把她当成一个想尽法子往上爬,有些心机的女子。 这样的女人他不会喜欢,也不会宠爱,只是顾念着吕家的面子养在宫里罢了。 如今听太后这么一说,他心里有几分了然,原来她是有这样说不出口的原因,才有那样奇怪的行径。 太后瞧着他的脸色,补充道,“哀家知道了事情后,便叫了吕选侍过来询问,谁知道那丫头还是死咬着不肯说,只说不愿意污了吕家的清誉。” 太后叹了一声,“也难怪那丫头不肯改口,哀家着人回去审了采黎,这才知道了她本来的打算才真的是不顾脸面。采盈这边虽然委屈了自己,总算是没在那日惹出什么大笑话来。” 她看着景昌帝,柔和着语气,“皇帝,哀家知道采盈当日的举动不算妥当,但她也是家里娇养的女儿,哪里见过什么事,情急之下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你且看在采盈心思是好的份儿上,多给她些颜面吧。” 景昌帝点点头,“原是儿子未曾查明,倒是累得母后操心了。朕这就给吕选侍改改位份,就给个,美人吧,母后觉着如何?” 从八品到正六品之间还有四个位份,这可谓是厚待了。 吕选侍未侍寝而晋封,就是景昌帝给她正名了,和初封美人没什么差别。 太后欣慰地点头,“皇帝肯谅解就好,哀家已经传信回去,家中很快就会给采黎定下婚事,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 “母后思虑周全,儿子没什么不放心的。” 景昌帝并没有完全相信太后的话,虽然听起来没什么不对。 吕家姑娘起了糊涂心思,吕选侍为了堂姐不将吕家女儿的名声踩到地上,做出那样的反应也是情有可原。 好在景昌帝并不在意,这样的小事他不欲计较,吕选侍若是聪明或是乖顺的,他也给几分颜面,若是她有什么妄想,景昌帝也不介意再把她打回尘泥里。 景昌帝陪着太后一同去院中,吕选侍对殿内的事情尚不知情,直到景昌帝说封她为美人,她蓦然抬首,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你这实心眼儿的丫头,哀家把实情都告诉皇帝了,你一心为大局着想,既保全了吕家的名声,又防止了那糊涂人破坏了当日的宴席,当得此位。” 吕美人俯首行大礼,“嫔妾失仪,蒙皇上和太后娘娘不弃,此后必定谨言慎行,恪守妃嫔之德。” 饶是景昌帝见惯了各样妃嫔,这样小小年纪就这样撑得起来,看得清大局还能屈能伸之人,他也有几分欣赏。 当晚,吕美人侍寝,次日一早就有圣旨传出,吕美人晋位贵人。 消息一出,反应最大的就是吕容华。 短短两日,一个小小的从八品选侍就成了从五品的贵人,吕容华当日入宫也不过是个贵人而已! 吕容华仅有的一丝理智只能控制着自己不砸名贵的东西,可她心中的怒气和恐慌难以抑制,扯过身边宫女,在她胳膊上一个劲儿地拧、掐。 陈嬷嬷想劝,却瞧见了吕容华脸上难掩的怒气。 她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将无关宫人都叫出去敲打了一遍,最后单独回了殿内。 吕容华已经将手边能拿到的软枕、绣样之类扔了满地,小宫女跪在一旁瑟瑟发抖,胳膊痛极了却不敢伸手去摸。 陈嬷嬷叹了口气,“你下去吧,回头去支十两银子,这两日回去养着,好好歇息。” 小宫女转忧为喜,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赶忙磕头谢恩后,匆匆退了出去。 吕容华冷然一笑,“陈嬷嬷果然是德高望重,连本小主身边的宫女也这般听令。” 陈嬷嬷面色不变,恭敬地福身道,“奴婢只是为小主拉拢人心,消除隐患,并无私心。” “我不过是弃子罢了,当不得陈嬷嬷如此用心。那边儿的吕贵人可新鲜着呢,不如嬷嬷过去伺候吕贵人,指望着她能争宠生子,也不白费了太后娘娘的一番苦心!” 陈嬷嬷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暗叹她心性不佳之余,却没法子做什么。 太后吩咐给她的任务就是陪着吕容华,绝不能叫她行差踏错,招致什么祸端。 吕容华还以为太后对她寄予厚望,却没想到太后本就不会将所有希望都放在她身上。 吕家的女儿不会缺,一茬一茬地都会长起来,吕容华再不能想法子生下皇子,太后必定会换人扶持。 这几年下来,陈嬷嬷太知道吕容华的性子了,她得了太后的指点和抬举,得了半个月的宠爱,就自视高了许多,只怕是快掂量不清自己的分量了。 殊不知太后娘娘能扶起她来,就能扶起旁人,若是那吕贵人果然更聪慧、更争气,以后哪里还能有吕容华的前程呢? 不管这些话吕容华能不能想通,陈嬷嬷是不会主动告诉她的。 从吕贵人进宫起,陈嬷嬷就不能如以前那般帮她了,如今宫里有两个吕家的妃嫔,陈嬷嬷明白太后的打算,就绝对不能教着其中一个去谋算另一个。 这个道理吕容华或许也懂,她只是目光沉沉地看了陈嬷嬷半晌,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独自一人去了内室,待了许久。 偏殿里,吕贵人侍寝回来休息,她身边的宫女欢喜地替她梳洗,又侍奉她躺下,满心都是自家小主得宠的高兴得意。 待所有人走后,吕贵人缓缓睁开了双眼,原本无辜清纯的一双杏眼,如今混入了许多算计在其中。 透过帐子看向外面,一应摆设都是朦胧的,吕贵人的嘴角缓缓上扬,她就知道,吕采黎那个蠢货再好用不过了。 赏花宴当日,她故意在吕采黎能看到的情况下去和皇上与贞妃搭话,就是为了叫她着急,在心绪不稳的情况下只能听到什么就牢牢抓住什么。 吕贵人安排在吕采黎身边的丫头装作犹豫地提了个想法,就那么简单几句,那个蠢货就真的上当了! 第133章 有喜 待吕采黎准备出手时,吕贵人便以担心她行糊涂事之名,抢先到了景昌帝跟前。 情急之下,她做出些许无礼的行径,却拿捏着分寸,既能叫皇上顾及着吕家将她留在宫中,又不至于真失了体面,以至于再不能得宠。 她将前后事情想了个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既然打定主意要进宫了,何必等明年小选,和不知多少新人一起争宠。 眼下宫里没有多少新鲜的人儿,正是她进宫的最好时候。 只要太后肯帮她,吕贵人自信能够得宠,彼时别说是越过吕容华了,就算是妃位也不在话下。 回宫后很快到了九月,吕贵人回宫后竟是一直有宠,吕容华却渐渐弱了下来,回宫后只见过皇上一回。 就在宫里的人都在观望形势,打量着这位新宠时,含霞宫却在半夜忽然哄闹起来。 菡婕妤怀胎十月,终于要生了! 吕容华虽还不是主位,但含霞宫里就住了她们两个妃嫔,她的位份又高些,自然是只能赶紧起身去主持大局。 菡婕妤身边的人早早儿去请了太医,吕容华只需要使唤宫人去各处报信,然后就打着哈欠坐在那儿等着就是了。 景昌帝这晚宿在了长乐宫,叶婧与他赶来的时候,菡婕妤正高声喊着痛,在含霞宫外都能听到。 吕容华见到皇上眼前一亮,赶忙上前请安。 “嫔妾给皇上请安,给贞妃娘娘请安。太医说菡婕妤胎气稳固,想必能顺利生产。” “嗯,起来吧。” 景昌帝面上并无多少担忧,他已有四子五女,在子嗣上无需担忧,且菡婕妤有孕以来几乎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倒是难得的省心。 原本菡婕妤挑了那样的法子爆出自己有孕,景昌帝心中是有些许不快的,好在她之后谨守本分,一直安安生生地养胎,景昌帝心里的不满也日渐消散。 今日他肯大半夜地及时赶来,就是对菡婕妤没有不满了。 温贵妃、和妃和莹充仪等人也都陆续赶来,其余不是主位的妃嫔,景昌帝已经下令说无需赶来。 夜深着,内室里菡婕妤的惨叫声却叫人无法不清醒着。 好在她身子确实康健,终于在寅时末诞下了一个女婴,母女平安。 景昌帝还是有些高兴的,他去瞧了菡婕妤,随即下旨晋她为菡容华。 菡容华需要休息,吕容华想留皇上在含霞宫休息,奈何他连一句话都不多言,带着贞妃又回了长乐宫。 瞧着贞妃离开时“得意”的样子,吕容华只觉要咬碎了牙般,强忍着怒气送其余娘娘离开,还要关照宫人照顾好菡容华,直到回了自己的东偏殿,才卸下了假笑的面具。 陈嬷嬷只能过来劝,“菡容华只是生下了个公主,算不了什么。小主只要有孕……” “有孕!有孕!你一天天地就知道说这个!难道我生不出孩子就该去死吗!” 陈嬷嬷跪下请罪,吕容华怒火难消,“菡容华入宫时不过是个区区小仪,如今已经和我平起平坐了,她甚至还有个封号,竟是要压我一头!” 当时初入宫住到含霞宫里,她见同住的是位份低的小仪,满心觉着主位早晚会是自己的。 后来菡容华一舞得宠,她还费心压制了一回,只是陈嬷嬷拦着,她才没有再出手。 吕容华越想越气,“若非你总是说什么不可作恶,不可叫皇上疑心,哪还有菡容华这样的好时候!” 陈嬷嬷无奈,只能告罪安抚她,可是陈嬷嬷心中还是在叹息,若不是她摁着吕容华的心思,依着她的心思去害人的话,只怕不等太后回宫,吕容华就能给自己折腾到冷宫里去。 吕容华盛怒之下,忽然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捂着嘴往铜盆那里去,呕吐了起来。 陈嬷嬷一愣,随即难掩喜色,她急忙给吕容华拧了帕子递过去,待她平复些许后,小心地问道,“小主,您这个月的月事是不是迟了几天了?” 吕容华也是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欣喜若狂。 太医还在含霞宫候着,刚给菡容华熬好了补气血的药后,就被请到了东偏殿,给吕容华把脉。 “恭喜小主,您已经有孕接近一月了!” 吕容华心中的阴霾和怒气一扫而空,“快,快去告诉皇上!” 陈嬷嬷到底是冷静些,她柔声劝道,“小主,如今天儿还没亮,不如等皇上下了早朝后,再派人去御安宫和慈康宫传信。” “皇上在贞妃宫里,现在去传信不是刚好?” 陈嬷嬷暗道,贞妃有子有女的,你去和她争一时长短有什么意思呢? 她好歹劝着,吕容华渐渐冷静下来后,总算是愿意先去休息,等天亮了之后,她要亲自去报喜。 吕容华躺下后久久不能入睡,她还没睡着的时候,叶婧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 景昌帝回了长乐宫后觉着有些饥饿,就和叶婧一同用了些简单的汤面,叶婧去洗漱的时候听木香小声禀报,“娘娘,吕容华有了身孕,想来咱们这儿给皇上报信被拦住了。” 叶婧有些意外,随即笑了,“本宫倒是没想到是她先有孕。” “娘娘,咱们要不要拦着?” “当然了,吕容华若是生下皇子,难保太后不会对陶陶起什么想法,本宫不管吕家哪个姑娘得宠,但是她们若是生了皇子威胁到本宫的孩儿,那本宫是断断不会应允的。” 木香点头,旁人也就罢了,若是吕家姑娘生下皇子,太后肯定会全力培养,说不定还会想法子害小主子,还不如她们先下手为强。 “多赏些银子过去,叫小江尽力培养人手,吕容华那边有用着呢。” “是。娘娘,吕容华只怕天一亮就会等不及了,奴婢想,若是能在她去报信前就动手,岂不是能将嫌疑降到最低?” 叶婧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错,不过不是咱们去做,想法子把消息传给吕贵人,她会替咱们出手的。” 木香眼睛微亮,是啊,吕容华有孕,最有危机感的应当是吕贵人才是。 搜罗旁处的消息不易,但是往外传个消息还是很简单的。 天刚蒙蒙亮,吕贵人还未起身时,她身边的宫人已经忙碌了起来。 负责洒扫的宫人在殿门口的花盆下头看到了一个露出一角的信封,拿出来后赶忙交给了吕贵人的贴身宫女净心。 净心确定没有旁人后,告诫那宫人不许多言,这才拿着信封去了内室。 待吕贵人看到信纸上的“含霞宫有喜”几个字后,手纸不由得攥住了信纸。 “小主,菡容华诞下公主,这消息算不得什么,不知是何人送了这信来?” 吕贵人冷笑道,“含霞宫可不止菡容华一人。” 净心面色瞬间变白,“小主……” 她立刻想到了吕容华,若是这“含霞宫有喜”指的是吕容华,那岂非意味着她有了身孕! 净心跟着吕贵人入宫,是她身边唯一一个可以算是真正了解她的人,因而净心也未说什么虚话,直接问道,“小主,吕容华有孕对您实在不利,咱们要不要动手?” 吕贵人轻扬了扬手里的信纸,“咱们还不知道是谁给我传了这消息,只怕这背后之人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指望着我去替她除了吕容华的孩子呢!” 净心也想到了这事,“可是吕容华若是生下皇子,太后娘娘必定会向着她,那小主您……” 吕贵人微微皱眉,“是了,背后之人也知道这话,故而她无须顾及我的想法。这是阳谋,算计的就是我不得不动……” 第134章 动手 吕贵人瞧着外头初亮的天儿,知道留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以她对吕容华的了解,得了这样的好消息,她必定是要赶早去报喜的,估计等皇上下了早朝, 她就要去御安宫求见了。 不过还有一处,不知她想什么时候去慈寿宫跟太后报喜呢…… 吕贵人在心里将自己想成是吕容华,若是她有了身孕,最想先告诉谁呢…… 一个时辰后,天已大亮,吕容华精心装扮后,骄傲地出了含霞宫。 “小主慢些走!” 吕容华的宫女舟儿小心地扶着她,唯恐她心急走快伤了自己。 吕容华慢下脚步,一手轻轻地护着肚子,“可惜我还没有辇轿,只能自己走着去。” “小主此次有孕肯定会晋位,到时候最少也是贵嫔,那可是一宫主位!待小主成了娘娘,可不就能乘辇轿了吗?” 舟儿知晓她的性子,惯会捧着她说些好听的话的。 吕容华听了果然高兴,知道自己有孕在身的她仿佛要将之前的憋屈一扫而空,骄矜地微仰着头,路过的宫人行礼请安时,她连视线都不曾落下一点,扶着舟儿的手,走得袅袅婀娜。 一刻钟后,吕容华出现在慈寿宫里,很快被请了进去。 吕容华已经将事情想得清楚,连报喜之后要如何乖巧地与太后说话都想过了,却没想到进去的下一刻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给姐姐请安!” 吕容华看着意料之外出现在这里的吕贵人,面色不由得一沉。 太后没计较什么,由于吕容华一大早就要来慈寿宫亲自和太后报喜,陈嬷嬷也就当真没有提前传信过来,太后只当二人是个巧合,或者是有什么事要有求于她罢了。 吕容华飞快地收敛了情绪,笑意盈盈地上前给太后请安。 吕贵人识趣地往一旁退了退,将侍奉的位置让给了她。 吕容华问安几句后,露出些许羞涩的喜色来,“太后娘娘,嫔妾今儿过来,是有一件喜事要说。” 太后眼睛微亮,“说吧,什么好事要你一大早地过来?” “回太后,太医给嫔妾请脉后说,嫔妾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了!” 太后心里的猜测落到了实处,果然涌上巨大的惊喜来。 吕容华特意看了一眼吕贵人,见她面色微白,眼神中是抑制不住的不可置信,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嫔妾只是偶觉不适,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福气。嫔妾必定好生地养胎,为皇上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好,好!” 太后还想着指望吕贵人呢,没想到还是吕容华有了这份福气。 “去,派人去告诉皇帝一声!” 吕容华本来也想过要不要先去给皇上报喜,但她仔细斟酌后,还是决定来慈寿宫,不只是因为与太后有亲,她心底还怀着些期盼,希望太后去告知皇上之后,皇上能给她晋位,哪怕只是个贵嫔,总归是一宫主位了。 太后并不在意她有没有什么小心思,眼下吕容华有孕,只要是个皇子,吕家就算有指望了。 太后高兴之余,也不忘去瞧一眼一旁的吕贵人,见她虽有惊讶和失落,眼中却没有怨毒之意,不由得心里满意。 采盈这个丫头比季儿还是要稳当些,虽然年轻,心思还不能完全掩住,要紧的是听话又得宠。 何况季儿有孕之后,少不得叫采盈多去巩固恩宠,最好是她也能有孕。 二人不管谁能生下皇子,太后总是要多看护些的。 “盈儿一早来侍奉哀家也累了,快去坐着!” 吕贵人和吕容华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若说吕容华就是骄傲的世家小姐,那么吕贵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乖巧的小姑娘。 她对太后既有敬重,又在不经意间露出些许亲近和信赖的感觉,太后对她也颇满意,大有培养她的意思。 如今见吕贵人失落之余还能保持冷静,确实是懂事的孩子,太后心中更加满意,盘算着若是能叫皇帝过来,不如也给吕贵人要个赏赐。 景昌帝得了消息后还是来了,吕容华满面喜色,言语中都是初次有孕的幸福和娇羞。 他听着这话,心里只能觉出三分喜悦,除了太后刚去行宫时叫他对吕容华好了几日后,景昌帝还是对她不经意间显露出的本色喜欢不起来。 景昌帝眼神扫过一旁的吕贵人,瞧着她安静甜美的侧颜,手指微动。 太后对他何其了解,何况景昌帝未做十足的掩饰,也就是吕容华沉浸在有孕的喜悦中看不清楚。 好在景昌帝还是顾念太后在,且吕容华叶不曾如何作恶,他也就不吝啬地封赏,“吕容华有孕,就晋为贵嫔,好生将养吧。” 吕贵嫔终于得偿所愿,赶忙起身谢恩,吕贵人也笑着贺喜道,“恭喜姐姐,含霞宫里真是喜事不断,是块福地呢!” 景昌帝想到刚生下公主的菡容华,犹豫了一瞬,菡容华已经生下公主,又是正四品的容华,离一宫主位只差一个位份,早晚都要升上去的。 而吕贵嫔晋位后按理是该住到主殿里的…… 景昌帝略犹豫时,太后也想到了这一事,便率先开口道,“哀家一早听人报喜,说菡容华生下了小公主。如今季儿也有了身孕,都挤在含霞宫也不合适,不如皇帝给季儿择一处好宫室,叫她安心养胎,以后孩子生出来了也有地方养。” 太后先提出了这话,景昌帝也就无需顾忌什么,“既如此,就安和宫吧,那里离着桂园不远,是个好意头。” 太后点点头,安和宫确实不错,就是离慈寿宫远了些,不过季儿成了贵嫔,有辇轿出门,又无须日日过来,也不算远。 吕贵人又给吕贵嫔贺喜,景昌帝瞧着她倒是笑了,“你们姐妹倒是和乐,你便沾沾吕贵嫔的喜气,也晋为嫔位吧!” 太后和吕嫔心中都高兴,只有吕贵嫔下意识地想要皱眉,尤其是看着吕嫔笑着对她谢恩,说什么蒙了她的喜气之后,更是平添了些许恶心。 她借着害喜的样子遮掩了过去,却不能拦着,只能将自己心中的不满都呕出去。 太后留下了吕贵嫔,景昌帝却带着吕嫔回了御安宫,见吕贵嫔面有不忿,太后只能劝导她,“你如今有了身孕,不要去想那些拈酸吃醋的小事,好生养着,生下孩子后还怕没有恩宠不成?” 吕贵嫔面色好转过来,太后语重心长地劝她,“一时的宠爱都是小事,你万万不能舍本逐末,为了一时意气伤了腹中胎儿,否则可就是前功尽弃,连你自己的以后都舍弃了!” 太后这样敲打过后,吕贵嫔总算是从有孕的惊喜中稍微回过了神来,在她回宫的路上,将太后的嘱咐一点点儿地想过,无论是清除香料、检查吃穿用度,还是迁宫之后管理下人,甚至有孕时候该如何保养身子,字字句句都是箴言。 吕贵嫔慢慢走着,头脑渐渐清明起来。 “娘娘,您累不累,要不去亭子里歇歇?” 吕贵嫔正想着心事,听她这么一问也真觉得有些疲惫,便到一旁的亭子中,只打算歇歇便走。 亭子附近有不少花草,吕贵嫔不想起身,远远地却瞧见几个内侍捧着花儿走过来。 “奴才给小主请安!” 舟儿有些得意地宣告,“我们小主是吕贵嫔!” 内侍们心中疑惑,却没有人敢置喙,只喊着“给娘娘请安”,其中一个小黄门还谄媚地捧高了手里的“卷珠帘”,递到了吕贵嫔的视线中。 第135章 见血 吕贵嫔的视线一下子被那盆卷珠帘吸引了视线。 那是一盆色浅绿近白的菊花,繁复细长的花瓣垂下,如珠帘一般,垂下的花瓣末端微微卷起,因而得名卷珠帘。 这属实是花中难得的精品,吕贵嫔朝那小黄门招招手,他忙捧着花上前,陪着笑道,“娘娘您瞧,这还没送到御花园里头,您这是头一位瞧见的主子呢!” 吕贵嫔愈发高兴,凑近了去瞧这盆珍贵的菊花,花香幽远,她越瞧越心喜,“本宫喜欢,这盆就留在这儿吧!” 小黄门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来,“娘娘,这是要送到御花园里头去的,且卷珠帘是皇上亲自吩咐送去的……” 吕贵嫔虽有些失望,但她今儿心情好,况且这是景昌帝吩咐的事情,闹出去不好听。 “娘娘若是喜欢,不如奴才在一旁候着,娘娘可慢慢赏玩。” 跪在一旁的内侍们听着他这样阿谀奉承,有的在心里不屑,有的则是感叹他会抓住机会,若是能叫主子看上要去伺候了,可比伺候花草有前途啊! “你倒是懂事,赏他些银子!” 小黄门千恩万谢地接了赏银, 其余人捧着花离开,他就留在亭子里,一直等了一刻钟后,才重新捧了花送到了该去的地方。 吕贵嫔则是歇足了腿脚,心情愉悦地回了含霞宫。 她得了晋位,又马上要搬到安和宫,为一宫主位,东偏殿里得了旨意都喜气洋洋,忙碌起来,比刚得了小公主的西偏殿还要热闹。 就在这样欢喜的气氛里,吕贵嫔忽然腹痛不止,太医还没到就见了红。 太医赶到时,吕贵嫔已经疼得蜷缩在床榻上,她身下的裙子都是血色。 太医一瞧就白了脸色,把脉后不过几息的时间就叹道,“娘娘这是小产了,微臣这就去写方子,娘娘尽快服下将孩子落干净才好。” 吕贵嫔疼得说不出话来,她死命抓着床边,眼中都是不甘心。 舟儿心中又慌又怕,可是她听得清楚,太医说娘娘已经小产,眼下已经没有其余的法子了。 一碗药下去,吕贵嫔的孩子落了个干净,她也不再疼痛难忍,只是面上几乎没有血色,虚弱地躺着,一句话也不说。 “娘娘,您别难过,您还会有孩子的……” 吕贵嫔还是什么都不说,舟儿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又慌乱地抹掉,强撑出镇静的样子。 “皇上驾到!吕嫔到!” 景昌帝沉着脸色走进来,吕贵嫔的孩子刚查出来就没了,杜百遇说太医诊出吕贵嫔似乎有用过药的痕迹。 是吕贵嫔自己不小心,还是有人出手…… 他心中对孩子被害的愤怒远大于对于吕贵嫔小产的哀伤,宫中已经许久没人敢对皇嗣下手了, 若是意外还好,若是有人犯了糊涂…… 景昌帝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并没有看到身后的吕嫔脸上除了担忧,还有些许愉悦之色。 舟儿跪在床旁,凄切地替吕贵嫔禀告了一切,只可惜她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地求皇上为主子做主。 “朕会查明。” 景昌帝走到吕贵嫔身边,见她脸上满是泪痕,不觉也柔和了声音,“吕贵嫔,你先休息,朕会去查清此事。” 吕贵嫔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来,她声音虚弱,却是十分地坚定。 “皇上,臣妾回宫前还无丝毫不适,太医今早还说臣妾脉象没有异常,必定的有人害了臣妾的孩子!” 她眼中难掩恨意,景昌帝了然地点了点头,“朕知道,你先休息吧。” “是……” 吕贵嫔看着景昌帝毫不留恋的背影,心里酸涩。 她相信皇上会查,但那只是为了皇嗣,与她无关。 吕贵嫔收回视线,看向帐子上绣的百枝纹,那是子嗣繁茂的好寓意,就在今日,天还没亮的时候,她激动地久久没有入睡,就在昏暗的烛火光亮下看着这个花纹,心中满是惊喜和期待。 不过短短半日时光,她的孩子就没有了…… 她失神地瞧着帐子,舟儿担忧不已,想劝什么,可是不论她说是什么,吕贵嫔都仿若未闻。 外头正堂中,景昌帝正在听太医的回话。 “启禀皇上,微臣给吕贵嫔请脉时,娘娘已经小产,且脉象紊乱,微臣认为是有药物促使娘娘气血运行,以致小产。但擅长此科的太医告假出宫,若是等他回来,只怕娘娘性命堪忧。微臣无奈,只能先为娘娘落胎。” “若是现在叫人来给吕贵嫔诊脉,可能发觉异常?” “微臣不敢断言,只是九成是无法诊脉的。” 太医担心景昌帝不悦,赶紧补充道,“皇上,微臣已经和陈嬷嬷一同将东偏殿内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伤胎的东西。” 景昌帝不悦地皱眉,一旁的吕嫔柔声建议,“皇上,姐姐知道自己有孕不过半日,会不会是这之前用了什么不适宜有孕时候用的东西,以致于无意间伤了胎气?” “皇上,吕嫔小主所言也有可能,贵嫔娘娘刚有孕不足一月,是最易胎气不稳的时候,若是娘娘不知自己有孕,服用了什么不合宜的东西,也不无可能。” “吕贵嫔说今日一早有太医来请过脉,彼时胎象尚可。” 这太医并不知晓此事,闻言闭了嘴。吕嫔又想起一种可能,“皇上,太后娘娘宫里必定是无碍的,不知姐姐回来的路上去了哪里?” 景昌帝眼神一扫,一旁就有吕贵嫔身边的宫女跪下回话。 “启禀皇上,我们娘娘回来的路上并无什么去处,只在一处亭子里歇了两刻钟,之后就直接回了宫里。回宫后的吃食太医都检查过了,说是并无异常。” 景昌帝叫十粮带着人去亭子里检查,只是他心里未报什么期望,如今看来若非吕贵嫔自己身子不适宜生育,意外小产,就是下手之人早就将下手的地方收拾了个干净。 果不其然,不仅亭子里干干净净毫无药物的痕迹,十粮也从宫女嘴里打听到了她赏花一事,去查了那盆卷珠帘,里头也没有伤胎的东西。 眼看此事就只能不了了之,吕贵嫔拖着虚弱的身子换上干净衣裳,跪在了景昌帝面前。 “皇上,臣妾无能,没有护住孩子,甘愿降位受罚。但身为有孕之人,臣妾能感受到孩子原本一切都好,是忽然发作,这才小产的。臣妾不信什么偶然或是意外,定是有人害了臣妾的孩子!” 她磕下头去,“皇上,臣妾愿受任何责罚,只求您彻查此事!” 吕嫔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她这样祈求,心里畅快之余也不由感叹,她失了孩子倒是有了些长进,主动求降位受罚,只为给自己的孩子讨一个公道,这多招人怜爱啊…… 景昌帝心里也有些许动容,他叫人扶起吕贵嫔坐下。 “你伤了身子,还是多休息,若是此事不是意外,朕自当彻查。” 他这话也没有多少信心,如今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还一丝线索也无。 当值的太医来了三、四个,皆查不出吕贵嫔的脉象有什么异样,只说有些紊乱,似乎有用药的痕迹,但是心情波动或是母体欠佳也会有这样的脉象改变。 说来说去都是不能确定的事情,含霞宫里还在细查,也是一点儿伤胎的痕迹也无。 想想也是,西偏殿的菡容华刚刚生产,这边有初有孕,整个含霞宫正是最无香药的地方。 连太后也派人来传话,慈寿宫上下也查了个遍,丝毫异样也无。 第136章 责问 此事一时陷入了困境,景昌帝只能叫吕贵嫔先去休息,又吩咐太医好生照看,他则是准备回去处理政事。 “十粮,你留下继续查,务必记得,不许有一点儿错漏!” 十粮恭敬应下,景昌帝正欲离开时,吕嫔福身道,“皇上,姐姐骤然小产,必定身心不适,嫔妾想留下陪姐姐。” 景昌帝总算有了些许欣慰之意,“也好,你性子好,多宽慰她吧,朕回头再召你过去。” “是,嫔妾恭送皇上。” 待景昌帝背影离去,十粮也去外头忙着查看,吕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她转身去了内室,“担忧”地看着躺在那里的吕贵嫔。 “姐姐,皇上走之前吩咐了十粮伴官留下彻查,姐姐虽失了孩子,但是皇上关怀,姐姐还有机会有孕的……” 吕贵嫔猛地睁开眼睛,她看着吕嫔脸上的虚情假意,不觉一阵恶心,“你滚出去!” “姐姐,我只是担心你……” “呵,幸灾乐祸罢了,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你在这儿装模作样!” 吕嫔伤心地咬了咬唇瓣,似是咽下了这些委屈般,“既然姐姐不喜,我就先退下了,姐姐好生养着身子……” 说到最后,吕嫔已经难忍羞愤,飞快地走了出去。 “娘娘,您何苦和吕嫔生气,她这样出去,免不得又叫旁人说您闲话……” “本宫没了孩子,最得意的就是她了……” 吕贵嫔一顿,忽然挣扎着要坐起来,舟儿赶忙去扶。 “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害的本宫!” “娘娘,可是吕嫔今日一直陪着皇上,应当是不会有机会的啊……” 吕贵嫔总觉得自己想得没错,可她想不明白吕嫔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真的是她无用,留不住这个孩子? 她无力地倒回去,一遍遍地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吕嫔离开含霞宫后,正欲回宫去,却被太后身边的人请到了慈寿宫。 她走进正殿,端正地跪下请安,抬头时,面上都是真切的担忧。 “太后,嫔妾刚从含霞宫过来,姐姐虽正伤心,但太医说她身子不碍,养些时候就好了。” 她关切地去看太后的神情,“太后娘娘,您千万不能因此伤了身子,否则姐姐就算待在宫里养病,只怕也不能安心啊!” 太后审视地看了她许久,终于开口问道,“你用的是什么药?” 吕嫔有些茫然,“嫔妾不曾用药……” 她猛地回过神来,“太后,您是疑心嫔妾害了姐姐的孩子?” 太后没有回答,只是仍旧目光犀利地看着她。 吕嫔略有些慌张地解释,“太后明鉴,嫔妾与姐姐虽不算什么姐妹情深,但我们同出自吕家,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嫔妾怎么会行这样的糊涂事啊!” 这话确是太后心中所想,在她看来,只要是吕家的姑娘进了宫,不管如何争宠,至少不能彼此残害,更别说是有吕家血脉的孩子了。 “何况嫔妾今日听说姐姐有孕之后便一直陪在皇上身边,再见姐姐时已经是……嫔妾又如何做什么不轨之事呢?” 吕嫔解释得情真意切,又确实没有作恶的时间,太后也不过是不放心,才有此试探。 “起来吧。” 吕嫔心里一松,知道自己这次算是过关了。她也不敢松懈,依旧用心应对着。 “依你看,这次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吕嫔认真思索着,“嫔妾本无头绪,但是皇上已经查过了姐姐回来路上接触过的地方,还有含霞宫也并无错漏,难道真是有什么连太医都查不出的秘药?” 说起秘药,太后倒是想起一事来,竟是默不作声,静静思索起来。 吕嫔见状也不说话,安静地陪在一旁。 菡容华刚诞下公主晋位,同住一宫的吕贵嫔次日就查出了身孕,更是在有孕晋位后当日就小产,还查不出缘由来,一时间宫里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含霞宫。 与此同时,再次晋位的吕嫔虽惹得些嫉恨,到底还算有限。 不过两日,吕贵嫔小产的真相还没查出来,宫里倒是有一股不小的流言,说是吕贵嫔是假孕小产,只不过是为了争宠晋位,之后又做贼心虚,制造了小产的假象。 吕贵嫔身边的人不敢叫她知道这话,景昌帝和太后那边却早早收到了消息,别说是景昌帝了,就是太后都在心里犯嘀咕。 不知为何,这还真像是吕贵嫔能想出来的法子…… 吕嫔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流言,不过这倒是完全合了她的心意,有这样的言论吸引视线,说不准事情的走向还能更简单明朗些。 长乐宫,流言的源头——卫福,正在给叶婧回话。 “……除了娘娘的吩咐,奴才还将送花的小黄门家里的兄弟都接走,他手里的药也处理干净了,想必没人能查到。” “好,虽然查出来也不过是吕嫔的罪名,但他忠心得用,本宫可不舍得就这么舍了。” “娘娘仁心,奴才会叫他知道,是娘娘保住了他的性命。” 叶婧觉着自从卫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后,对她的许多命令都是无脑听从,还会替她想清楚理由,顺理成章地去做。 她无奈地一笑,“这事交给你,本宫很放心。” 只可惜李忠不如卫福这般聪慧,好在也算机灵,要紧的是忠心肯学,如今慢慢调教着也长进了许多。 如今李忠主要是替她守着门户,还有竹子那边,需要李忠时刻了解动向,时不时透露些消息好让他递回御前。 竹子自认得了叶婧的信任,而叶婧从未让他真正接触到自己暗中的人手,景昌帝经由竹子了解到的也不过是叶婧透露出去的。 除了与良容华、宋贵人交好,对两个孩子如何照顾,竹子也知道叶婧在培养自己的人手,同时也意味着景昌帝知晓此事。 当然了,景昌帝所知晓的都是叶婧入宫后新培养拉拢的人手,只是为及时知晓消息和自保,他也默许了这部分存在。 除此以外,就连思晴和叶婧的真实关系竹子都毫不知情,更不论卫福这样至关紧要的人手了。 “娘娘,如今只需再添一把火,吕贵嫔必定处境艰难,您看咱们要动手吗?” “别真把她给弄下来了,本宫还要留着她制衡吕嫔,吕嫔才是真正有心的那个。” 卫福深以为然,此次他们只是传了个消息过去,不过半日,吕贵嫔就无故小产,还查不出什么缘由来。 这其中虽说有他们的帮助,但吕嫔此人绝对不可小觑。 “娘娘,吕嫔如今得宠,咱们也得防着才好。” “你放心,她是聪明人,在她生下皇子之前,不会轻举妄动的。” 就算吕嫔有什么想法也是无用,她初封选侍,只带了一个侍女进宫,叶婧对她做足了防备,她殿里有一个宫女和一个小黄门都是叶婧的人。 其中那个宫女在宫里已经七年时间,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成了吕嫔身边的二等宫女,大有被她重用的意思。 叶婧给她的吩咐是,只要不害到长乐宫头上,她都不必急着传消息回来,叶婧要她尽心为吕嫔谋划,一定要谋到她身边一等宫女的位置。 而那个小黄门并不知道宫女的身份,他一心只以为吕嫔身边只有他一个暗探,故而传递消息之类都格外用心,这次的信封便是他寻了机会放到花盆之下。 叶婧得宠这两年,和卫福明暗之中收拢的人手尽可能地用到最要紧的地方,而她如今协理宫务,做这些事更方便了些。 同时,叶婧也对温贵妃起了更高的防备心,她在宫中多年,只怕可用之人更多。 要斗掉温贵妃,只能从景昌帝处下手,想法子直击她的痛处。 第137章 孕事 叶婧对温贵妃一向是防备着,同时在心里不断思考、改进扳倒她的法子,力求一击即中。 大家都是有皇子的人,彼此也都知道除非有人肯低头,否则总会有所较量的。 前头二皇子据说很是勤学,三皇子虽然也开了窍,到底年岁比二皇子小两岁,还是不如他些。 宫中因此对温贵妃奉承讨好的人也不在少数,除了住在她宫里的周嫔和楚小仪,菡容华也早就成了温贵妃的人。 如今连赵贵嫔也肯在请安时候对温贵妃低头讨好,更不用说几个低位妃嫔了。 眼下最得宠的当属吕嫔,还有郑小媛和丽美人。主位上,叶婧这里的恩宠也没有断过,莹充仪和庄贵嫔也能分一杯羹,只是比不得新人那边显得火热。 不知是嫉恨吕嫔还是有人察觉了真相,在吕贵嫔小产之事未曾查明之前,宫里流言不断,除了有她自己假孕的说法外,吕嫔的名字开始被时常提起。 吕嫔嫉恨吕贵嫔有孕,出手害人,这样的说法无比通顺,传流言的人都有意无意忽略了她当日伴驾,似乎没有机会出手这件事。 温贵妃等这些话传了一日后,出手惩治了十数个宫人,表面上是压住了流言,而吕嫔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行动。 在这样微妙的时候,宋贵人和陈小媛先后被诊出了身孕。 [宋贵人:和良容华同住长宁宫,都是女主一派的人。陈小媛:思晴,明面上是温贵妃的人。] 说起来二人都是叶婧扶持起来的,她们有孕都是好事。 叶婧带了贺礼亲自到长宁宫时,宋贵人刚接了晋为嫔位的旨意,听闻叶婧来看望,与良容华一起出来迎接。 “宋妹妹有着身孕,快起来吧。” 良容华不依道,“贞妃娘娘可不能只瞧见宋妹妹,嫔妾可要吃醋的!” 见冷美人这样说笑,二人皆是笑了,宋嫔过去挽了良容华的臂弯,“嫔妾还是扶良容华进去吧,省得姐姐吃醋,倒是连累了贞妃娘娘。” 三人说笑着去了宋嫔的西偏殿,叶婧带的贺礼除了些布料首饰外,还有些补身的药材。 “这些入口的东西一定要太医看过后再用,并非是我要避着什么,只是经手的宫人不一定个个都是好的,你有孕,一切谨慎为上。” “是,嫔妾明白。” 三人早就相熟,也无甚客套,叶婧将有孕时候需要留意的事情仔细说给宋嫔,她和贴身宫女也都记得认真,恨不能写下来免得遗忘。 “你也不必太紧张了,十月怀胎时候还长,本宫会常来瞧你的。” 宋嫔一向柔和守礼,此时有些赧然,“怎么好叫娘娘辛苦,还是嫔妾去娘娘宫里讨教才是。” “你若是有余力出去走动自然是好,若是太医叫你好生休息,就别拘泥于这些小事。本宫向来不和你们说什么客套话,不过是这点儿路,本宫累了还能传辇轿,算不得什么。” 良容华是知道叶婧性子的,也劝宋嫔,“娘娘待咱们真心,你就别拂娘娘好意了,待你胎象安稳了再说也不迟。” 宋嫔也知道二人的好意,这才点点头,“是,太医说嫔妾有孕时候浅,确实要以静养为宜。” 她看向良容华,“太医说最好养到三个月的时候,过些日子给大公主添妆,还要良姐姐替我去了。” 大公主的婚事定在了十月十六,是司星所合出来的日子,虽早了些,但景昌帝执意要选这个最合适的日子,希望女儿能够有最美满的婚事。 添妆日子是十月初二,宫里妃嫔按说都要送些东西过去,只是宋嫔这样胎象未稳,去了难免添乱,不如叫良容华代传心意。 良容华自然应允,甚至有些欣慰道,“这才对,规矩虽要紧,但是这样的时候还是该变通。你的性子就是太乖巧了些,若是住到……咳,那些性子乖戾的主位宫里,还不知要受什么磋磨呢!” 叶婧抿嘴掩住了笑意,良容华怕不是在说赵贵嫔呢! 说起来叶婧和良容华初次有所交集,就是当初请安的时候联手驳了赵贵嫔的话,都以请罪之名叫赵贵嫔被顶住了架子,无话可说。 之后虽有景昌帝的授意,但是二人确实对彼此颇有欣赏,相处起来也是十分合宜。 赵贵嫔两年未得寸进,自己不甚得宠也没有子嗣,众人暗地里都说她不过是在太子府里伺候,皇上顾念早年的情分和她之前小产过一次,才给了她这样的位份。 她宫里住着的钱才人和钟常在也是没什么宠爱,整个甘泉宫凑不出一个得宠的人来,赵贵嫔也没什么顾忌,据说常常叫二人去立规矩。 钱才人有心想挣脱,明里暗里往莹充仪那边靠,钟常在却是真正的老实,只求平安地活着,连在外头找个靠山的心思都没有。 “嫔妾能和良姐姐住到一处,还有贞妃娘娘关怀,确实是嫔妾之幸。” 宋嫔这样真心实意地感叹着,良容华倒是不好意思了,主动岔开了话题。 她怕宋嫔多思,也不提吕贵嫔小产一时,只和她商议着要如何给大公主添妆。 反倒是宋嫔主动提到,“吕贵嫔刚小产不久,我还是多待在宫里,想必这样皇上也能少费心些。” 景昌帝对吕贵嫔的事情不管有什么想法,失去皇嗣总归是伤心的,她此时动静越小,反而越能得景昌帝的好感。 永福宫里,思晴也接了晋位的圣旨,同样也是晋了半品,为陈小仪。 温贵妃替她送走了来传旨的内侍,笑着扶起她来,“你如今有了身孕,以后在本宫面前就免了礼吧!” 陈小仪又高兴又有些局促,“嫔妾敬重娘娘,怎么能免了礼……” “无妨,你是身孕要紧,只要你能顺利生下皇嗣,本宫就高兴。” 陈小仪认真应答着,待回了自己的西偏殿,才露出些许担忧来。 小琪遣退了旁人,独自去内室柔声问她,“小主,您在想什么?” “你说,贞妃娘娘会愿意我留下这个孩子吗……” 小琪一愣,贞妃娘娘的五皇子健康可爱,长大以后肯定会得皇上喜欢,贞妃娘娘也不会止步于妃位,以后只怕四妃、贵妃甚至更高的位份也是指日可待。 小仪是贞妃娘娘的暗棋,得娘娘庇佑成了小主,也知晓皇上的一些喜好,故而也算有宠。 可是小主如今有了身孕,娘娘会不会担心她有了自己的出路,不好掌控呢? 小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倒不是想护着陈小仪,只是贞妃娘娘需要一个忠心得用的帮手,若是陈小仪因为身孕而和贞妃娘娘起了间隙,反而不美了。 当日一晚,叶婧就收到了小琪传回来的消息,她知晓了陈小仪的担忧后并无意外,就算思晴不提,她也会找机会给思晴安一安心的。 虽说宫嫔不论出身,只要出身良籍,不论平日里如何言语交锋,除了口头上能有些优越,真论起来晋位或者是皇嗣的尊卑,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思晴家里虽没有官员,但也是良籍出身,若是真能生下皇子,以后也有一争之力。 只是她如今是多虑了,连宋嫔的孩子叶婧都不会介意,那可是官家秀女,何况是她呢? “叫她安心养着,有什么需要的就来找本宫,她的孩子本宫会护着的,叫她好生养胎。” 叶婧又添了一句,“告诉她,别因此就放松了戒备,温贵妃可能会容下这个孩子,旁人可不一定。” 第138章 添妆 陈小仪得了准信儿,总算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安心养胎之余,也小心提防着人,包括温贵妃和周嫔。 温贵妃对她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免了她平日里行礼,养胎的药材也是足足地供应给她的西偏殿。 温贵妃教她如何小心饮食用度,还有要格外留心之人。 “吕贵嫔刚失了孩子你就查出了身孕,难保她会不会糊涂了心思,你要当心。” “是,嫔妾必定小心。” “还有莹充仪和贞妃,她们的皇子还小,你和宋嫔若是生下皇子,和她们的孩子年纪差不多,且她们二人都是主位,贞妃还协理宫务,就算是对你出手了也方便遮掩。” 陈小仪认真地听过,感激地对温贵妃道,“嫔妾多亏有娘娘照拂,嫔妾的孩子若是能平安降生,必定也会感激娘娘,孝顺娘娘的!” “你住在永福宫,又一向懂事,本宫疼你也是应该的。” 周嫔在一旁也难得的插话道,“贵妃娘娘待我们一向真心,嫔妾和陈小仪一般,都感念娘娘的照拂。” 温贵妃和周嫔认识了许多年,在景王府里便是如此。周嫔是最早服侍景昌帝的通房,温贵妃与和妃是迎娶王妃后最早进府的人,她们彼此之间更加熟稔。 “你们都不许再说这样疏远客套的话了,咱们能住在一处便是缘分,本宫与你们相处得来,咱们一心守着永福宫,便是最好的。” 永福宫里三个人一片和谐,其中一共能有几分真心就无人知晓了。 十月里,众人陆续到了雅韵宫里拜访和妃,为大公主添妆。 魏小仪帮着和妃待客,各宫各处也都默认按照主位的位份高低,温贵妃来得最早,其后便是叶婧、莹充仪和几位贵嫔。 吕贵嫔还在养身子未能前来,赵贵嫔一向看不上和妃,只草草应付了事。 此外还有尚无主位的含霞宫、长宁宫、绮梦宫和清云宫,都是小主们亲自来送的添妆,只有朝阳宫里情况不同。 朝阳宫里头位份最高的是李嫔[原荣贵妃],她有孕已经八个多月了,身子养得也不算好,本该派自己身边的一等宫女来以示诚意,结果她不曾遣人,只是两个小黄门跟着过来了。 最后朝阳宫来的是楚小仪[御前宫女出身,向叶婧投诚],她却是十分有礼,代李嫔及后殿的莫常在和罗常在送来添妆,说明了朝阳宫的情况,又给大公主说了许多吉祥话。 和妃原本对李嫔此举有些不喜,但也不至于迁怒到楚小仪身上,何况她确实有心,不只说的话叫她高兴,送的贺礼也是十足的诚意。 一个宫女出身的正七品小仪,送来的贺礼里头有两匹极好的料子、一对儿官窑里头出来的瓷瓶、一对金童玉女的小金雕像,还有些亲手缝制的汗巾、帕子之类,可见是极真心的。 “楚小仪有心了,本宫便替怀康收下。画樱,把本宫的回礼给小仪带回去,还有两位常在的,你也替本宫转达吧。” 楚小仪心中了然,和妃这是恼了李嫔,连面子都不肯给了。 她也不理解李嫔为何这般作为,哪怕她顾念腹中胎儿不敢贸然走动,好歹也该叫贴身宫女过来送贺礼,哪有派两个没名没姓的小黄门来的道理? 李嫔在后宫已经是孤立无援,若非腹中皇嗣和李家的照拂,哪有她这样平和的日子可过,只看“无故”病逝的许常在[原宁德妃]便知。 自然,楚小仪也无意替李嫔周全,她只要将自己的好意传达到了便好。 她收了回礼,恭敬地告退离开。 待所有人都来过后,和妃与魏小仪总算能歇口气。 “娘娘,不如叫人给您按按吧,累了半日,您也好好歇着。” 和妃与魏小仪笑着说话,言语中愈发亲近。 今日魏小仪早早儿地就给大公主送来了添妆,两套衣裳,一套正红、一套浅蓝,正红色的在新婚当月可以穿,浅蓝色是大公主最喜欢的颜色。 衣裳缝得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连腰带上的绣样都极为精致。 那件屏风且不说用料多么贵重,只看上头精细的绣样,就知道魏小仪在这件屏风上费了多少功夫。 此外还有一沓手帕和一匣子荷包,图案吉祥,绣工精致,样样都是魏小仪的心意。 和妃一向对魏小仪不错,也觉着二人算是亲近,但她看到这些添妆的时候,还是因为魏小仪的用心而动容。 “你今儿也辛苦了,双星,把本宫给魏小仪备的礼拿来。” 和妃本来给魏小仪备下的回礼就比旁人重些,今日更是悄悄吩咐她添了些,唯恐不足以回馈魏小仪这份心意。 双星带着小宫女把回礼拿出来,料子和首饰给的都是她位份上能用的最好的,其中一块上好的青玉摆件价值不菲,雕的是彩衣娘娘,也是送福送子的好寓意。 “娘娘,这……这些太过贵重了……” 和妃亲自扶起魏小仪,“本宫知道你一向懂事守礼,咱们住在一处,自然比别人亲近些,不必这般客气。” 待魏小仪起身后,和妃又真心劝道,“本宫知道你是本分的,但宫里时日还久,你若是没个孩子在身边,以后半辈子岂非无趣?” 见魏小仪若有所思,和妃继续劝道,“怀康眼看着就要出嫁了,虽说咱们也能时常相伴聊天,但是你还年轻,还是抓紧时间怀个孩子,以后日子也热闹些。” “娘娘,您知道嫔妾的性子,只要安稳度日就好……” 和妃轻轻叹了一口气,拉着她坐下。 “本宫今日和你说的都是实心话,本宫是妃位,又有怀康在自然是不用担心什么。你却不同,本宫虽护着你,那也只是一时的,若是以后有什么变故,或是……” 和妃将大不敬的话咽了下去,这才继续说道,“在这宫里要活得好些,看似是需要宠爱,但要看长久还得是子嗣和位份,你只要能有其一就能保证一生顺遂了。” 与旁人,或许和妃不会这样说,她也不会这样想,但是魏小仪有她照看,如今还有贞妃可以借力,只要魏小仪能有个孩子,下半辈子就再无需顾虑了。 和妃肯说这样的话真是推心置腹了,且她字字句句是真心为了魏小仪打算,魏小仪心中也十分动容,她认真思索后,终于点头应了下来。 “是,嫔妾从前有娘娘照拂,一向躲懒不去争抢。今日有娘娘玉言,嫔妾听在心里,不会辜负娘娘美意的。” 和妃就笑了,“本宫也不怕和你说实话,贞妃与本宫算是交好,你哪怕能得皇上一分的宠爱,贞妃和本宫也高兴。” 魏小仪了然,原来这其中也有贞妃娘娘的意思。 如今宫里派系有四、五个,温贵妃、贞妃、莹充仪和吕贵嫔都有得用的人手,其余各个主位也有自己的心思,只是不算成势。 和妃娘娘大多时候都置身事外,如今也要入局了? “嫔妾明白,只是嫔妾一向不得圣宠,还要娘娘和贞妃娘娘指教一二才好。” “只是自然。贞妃与本宫在外还是不宜过于亲近,你寻个机会去长乐宫,就说本宫派你去回礼就好。贞妃一向得宠,你听她的想来不会有错。” 魏小仪想到素日里贞妃娘娘的形容举止,确是一位仪态万方的宠妃娘娘,难得的是并不骄纵生事,难怪皇上会喜欢。 虽然也有人说贞妃看似端庄,实则是个轻狂善妒之人,表面上装清高,背地里指不定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 但魏小仪并不曾认同这种说法,她总是有种感觉,贞妃娘娘是真的心绪稳定之人,别说因妒害人了,只怕那些无谓的争端都不能叫贞妃娘娘真正动心绪。 第139章 胎落 在叶婧有意无意地推动下,后宫悄然起了一阵争宠的风。 在吕贵嫔小产之后,宫里很是安静了几日,在她坐小月足不出户的时候,皇上却并未对她表露多少关心,连皇嗣被害一事最后也不了了之。 后妃们瞧着皇上已经逐渐忽略了此事,心情有所好转,也就慢慢大了胆子打扮起来,也敢去御前露脸了。 明明是冬日里,妃嫔们却露出了娇艳的模样,将寒冬装点得像开满了花一样。 在这样的时候里,李嫔悄无声息地发动了。 李嫔有孕初期心绪不宁,胎气不稳了两月,后来还是她的母亲李夫人递了牌子进宫后,方能安下心来养胎。 然而她的日子并没有因此而多么顺畅,李家虽没有落败,但是景昌帝的权力日渐强盛,对李家众人多有掣肘,李父终于拗不过皇帝的意思,上了折子告老。 李父心中憋闷,但为了李家众多年轻子弟不得不让步,然而在他三次上折子终于成功辞官后,景昌帝却以不舍老臣为由,给了他一个正二品的虚职。 表面上看起来这是景昌帝对李父的优遇,可他这样占了高位,景昌帝就有足够的由头压制着李家其余人,他们不能尽快升官,李父手里也没有实权,可谓是将他气出了一口老血却不能吐,只能忍着憋屈咽下去。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李嫔好不容易养好的胎又不稳当了起来,这回没有李母及时进宫来安抚她,李嫔在有心人的暗示之下,日渐忧思。 刚过十一月之时,李嫔就有早产的征兆,不过几日时间,终于在十一月七日这天夜里,李嫔痛呼着发动了。 景昌帝这日宿在温贵妃宫里,二人皆没有前来,只是御前的十粮来传了旨意,命太医们和接生嬷嬷们用心些,若是李嫔顺利产下皇嗣,都有赏。 叶婧与和妃都到了朝阳宫守着,十粮恭敬地给她们行礼道,“启禀和妃娘娘、贞妃娘娘,皇上的意思是夜深了,后宫妃嫔们都不必前来,二位娘娘若是劳累,也可早早儿回去歇着,奴才和太医们在这儿候着便是。” 二人对视了一眼,由叶婧开口道,“皇上那边儿要紧,你且回去好生伺候吧,本宫与和妃姐姐在这儿守着,叫皇上不必忧心。” 十粮见叶婧没有假意,便行了半礼,“奴才明白,明日必当据实禀明皇上。” 待十粮走后,内室里的惨叫声却弱了下去,叶婧掩住冷笑,都到这时候了,李嫔还不忘装腔作势。 妃嫔们得了信儿果然都没来,朝阳宫里除了她们二人,便只有原就住在这里的楚小仪和莫常在、罗常在。 几人坐在正堂,不多时却见一个宫女低着头走了出来,似乎是哭过的样子。 “站住。” 叶婧声音不高,那宫女却僵住了脚步,慌乱地抬眼见叶婧正瞧着她,赶忙低着头跪下去。 “贞妃娘娘有何吩咐?” “抬起头来。” 和妃也发现了那宫女的不对劲,见她瑟缩着不肯抬头,冷声喝道,“贞妃叫你抬头,怎么,李嫔身边一个小宫女都这般傲气,妃位主子都指挥不动你了?” 小宫女一听娘娘这般发难,哪里还敢低着头,她纠结着抬起头,露出了脸上的红印。 “哟,李嫔在里头就要生产了,还有人敢在这样的时候掌掴你?” “奴……奴婢粗手笨脚,不敢在里头扰了小主……” 叶婧轻叹了一声,“什么奴才这么不知轻重,木香,去里头瞧瞧是谁打的人?” 木香抬脚就要往内室走,那小宫女慌乱地跪直了身子,“娘娘恕罪,李嫔尚在生产,还是不要打扰小主了……” 这样的事本不算什么,奈何叶婧像铁了心为难她一般,定要去瞧瞧是哪个不懂事的奴才在这样的时候耍威风。 小宫女瞧着还不到十四的样子,被两位娘娘几句话就吓得连连告饶,终于在木香要走进内室的时候开了口。 “是奴婢失手弄疼了小主,采兰姐姐着急了才罚了奴婢,请娘娘恕罪!” 她说出实情之后,心中既担忧又疑惑,贞妃娘娘究竟想做什么…… 这样的疑惑在半盏茶后似乎有了解释,采兰被罚跪在堂内,贞妃没有为难李嫔,反而叫太医们好生照拂,只是不许采兰再进去。 贞妃知道那小宫女不过是扶着李嫔时候,李嫔刚好阵痛捏住了小宫女的手,她被捏痛后本能地躲了一下,被采兰刚好瞧见了。 依着贞妃娘娘的道理,李嫔痛得高喊不已,身边的奴婢们不知好生照拂,就算宫女犯了小错,又没有连累李嫔,自当以李嫔和皇嗣为重,怎么能只顾耍威风? 小宫女隐约觉着这道理不太对,但是她不太能想明白,也不敢说什么。 采兰认为贞妃借故磋磨她,是因为之前李嫔害过贞妃的缘故,她觉得贞妃今日是来出气的,只想着自己受了罚也无妨,只要贞妃出了气,小主能平安生产就好。 楚小仪看了看有些不服气的采兰,又瞧着叶婧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的样子,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莫常在、罗常在不做声地在一旁坐着,几人就这样坐等着,李嫔在内室里却没什么动静。和妃有些担忧,遣人问过后才知道李嫔还在阵痛,离开足十指只怕要很久。 和妃都不想说什么了,李嫔方才果然就是喊给十粮听的,她只怕还想着就算皇上不来,御前的人知晓她生产如何痛苦也可,总归要抓住机会给自己多些机会。 二人也有些疲累,等了半个时辰后,都撑着头小憩了些时候,楚小仪三人也快撑不住了,但是她们不敢失仪,只能强撑着。 寅时过半,里头终于有了动静,这次李嫔的喊声压抑了许多,想必也是要惜力的。 又过了不多的时候,总算有婴儿的啼哭声传出来,接生嬷嬷赶着出来报喜,“启禀和妃娘娘、贞妃娘娘,李嫔小主产下公主,母女平安”。 和妃勉强忍住了呵欠,笑着说了句,“好,皇上吩咐了有赏,你们也辛苦了。” “奴婢不敢,谢皇上和娘娘们的赏!” 接生嬷嬷们抱着孩子清理干净,随后就有乳母接过去照顾。李嫔没有大碍,太医们也去给小公主把脉,殿里一阵忙碌之后终于归于平静。 采兰时不时就要往内室的方向看一眼,她有些担心小主,却不敢去招惹贞妃娘娘的目光。 和妃难掩疲色,她极少这般熬着,头都有些痛了。 叶婧瞧见了很是关切,“和妃姐姐,夜深了,不如赶快回去休息。左右也没剩下什么事儿,我在这儿等太医回话,再去给皇上报个信儿就是了。” 和妃没有推辞,叶婧早就和她说今日想单独和李嫔说话,和妃顺势揉了揉太阳穴,“也好,我实在撑不住,辛苦妹妹了。” “姐姐和我还说这样客气的话?” 和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看向其余三人,“你们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叶婧点点头,“是啊,和妃姐姐体恤,你们且回去吧。” 楚小仪最先福身告辞,莫常在和罗常在也跟着告退。 叶婧送和妃离开后,回身看着只余寥寥几人伺候的东偏殿,微微扬首,“走吧,本宫要去看望李嫔。” 殿外伺候的除了叶婧身边的人,只有两个内侍在,采兰还跪着,采芳还在内室伺候李嫔,其余人除了做事就是在小公主那边。 叶婧给了李忠一个眼色,他会意地留在殿外,“亲切”地去找两个内侍交谈。 第140章 一碗药 朝阳宫曾经是这后宫里最令人羡慕的地方,荣贵妃盛宠,连带着朝阳宫也叫人平白觉得花团锦簇一般。 如今的朝阳宫前后四个偏殿都住了人,倒是曾经繁奢的正殿已经无人居住,平日里再如何有人维护打扫,还是显出了颓势。 楚小仪的西偏殿牢牢关紧了门,东偏殿的宫人也被支走,余下两个小黄门老老实实站在李忠面前,不知在听他说些什么。 叶婧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内室,走到了李嫔面前。 内室里除了李嫔,便只有两个宫女陪着。采芳站在李嫔身前,正柔声和她说着什么,另一个小宫女则是在一旁收拾东西。 李嫔和采芳见着贞妃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进来,皆是一愣,另一个宫女椹儿反应却快,将手里的东西一拢,福身行礼道,“贞妃娘娘安。” 叶婧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丫头倒是知礼。” 她瞧了一眼恭敬行礼的小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椹儿。” 说话间,采芳也反应过来,碍于她的位份不得不福身行礼,叶婧却没有理会,赞了椹儿一句,“李嫔身边还有这样懂事知礼的好丫头,倒是难得。” 李嫔正起了怒气,听了这话里的嘲讽更是按捺不住,“贞妃娘娘不请自来,贸然进嫔妾的内室之中,是否有些不妥?” “本宫担心李嫔的身子,进来瞧瞧。” 她的视线在李嫔身上轻轻扫了一圈,又落到椹儿身上,“你去寻外头的李忠,就说本宫吩咐的赏,叫他拿几个银花生给你。” 椹儿微微抬头,先看了一眼李嫔,木香笑着扶起椹儿,“快去吧,这是贞妃娘娘的赏赐,可没有拒绝的道理。” 椹儿不再瞧李嫔愈发难看的脸色,乖顺地一福身,“是,奴婢多谢贞妃娘娘,也谢过姐姐提点。” 她捧了东西出去,木香又去拉采芳起身,“你侍奉李嫔小主也辛苦了,咱们先出去喝盏茶吧!” 采芳哪里肯依,李嫔气得坐直了身子,“贞妃来朝阳宫是为了耍威风吗!我虽然位份不如你,可是也不能由着你这样欺负!” “本宫在外头守着你生产,几个时辰下来也算是辛苦,李嫔还这般不知好歹,对本宫恶语相向,真是让人心寒啊……” 叶婧说着这样的话,脸上丝毫没有伤心的意思,反而显出几分戏谑来。 采芳与木香僵持着不肯出去,却见椹儿有些慌乱地走进来,似有几分惧意地看了一眼叶婧,然后走近了在李嫔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李嫔面色大变,又惊又惧地抓住了椹儿的胳膊,“当真?” “是,小主,您快想想法子吧!” 采芳担心地去瞧她,只见李嫔犹疑着看了叶婧一眼,随即给了采芳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出去。 李嫔一松口,内室里很快就只剩下叶婧、木香和李嫔三人。 “嫔妾有话和贞妃娘娘说,不如让无关人先出去?” 叶婧自在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无妨,本宫信得过木香。” 李嫔心里惦记着事情,只能忍着勉强笑道,“是,今日嫔妾生产,有劳娘娘辛苦守着了,嫔妾和家中都会感激娘娘的。” 李嫔试探着提起李家,果然见叶婧嘴角露出了些许不屑的笑意,她心里“咯噔”一下,急了起来,难道家里真的出事了? “本宫协理宫务,你为皇上诞育公主是有功之事,本宫替皇上守在朝阳宫,也是为了皇嗣。” 李嫔听她这样说些场面话,心里有些着急,只能继续提及母家。 “嫔妾有孕几月来,家里也颇为担忧,不知嫔妾能不能派人回家中报个平安,也好叫父母安心?” 叶婧对她焦急的原因心知肚明,很是“配合”地露出了嘲讽的神情,“这哪里需要李嫔担心,不过李家嘛……” 她故意停顿下来,眉尾轻扬,“李嫔还是多想想自己和公主吧,李家那边已经无需你担心了。” 叶婧随时有意张扬地来气李嫔,可真做出轻狂样子之后,心里还真有几分舒畅。 她发现成个所谓“德行有亏”的宠妃也不错,心气都比以前通顺了许多。 李嫔顾不上贞妃如何得意,她心里大骇,家里果然出事了! 她顾不上自己刚生产完的身子,急着问叶婧李家情况如何,在叶婧有意无意的暗示里,李嫔似乎听出了真相。 “是你?!” 李嫔看着笑意嫣然的贞妃,心中涌起了恨意,方才椹儿进来告诉自己李家变故时,她心里还存有侥幸,李家入朝多年,家中可用子弟众多,怎么会一朝落败,只余些边角的小官,再难起复呢? 可看着贞妃的反应,她心里愈发慌乱,这是贞妃和叶家对她和李家的报复吗…… 叶婧没想到李嫔这般轻易就乱了阵脚,心道自己准备了齐全的说辞,如今看到倒是有些多余了? 遗憾~ 李嫔去看叶婧的神情,见她一副特意来仇敌面前出一口恶气的样子,眼中似乎还有掩藏住的暗恨,心里愈发沉了下去。 叶婧轻抬纤手,木香会意,不多时就端回一个白瓷碗来。 “本宫体念你生育辛苦,特意让人熬了药来,给你补身子的,你且用了,也好叫身上舒服些。” 木香将药端到李嫔面前,白瓷碗里是淡褐色的药汤,微微晃荡着散发出些许药材味道。 “小主请用。” ( ↓ 请看作者有话说) 第141章 旧事 李嫔只看了那药碗一眼,面色微变,不知想起了什么,立即将视线挪开,“太医已经熬过药了,无需贞妃忧心。” “这是本宫的一番好意,李嫔怎能这般不识好歹?” 李嫔见木香的药碗又往前递了递,颇有要逼迫她的意思,慌乱之下想推翻药碗,木香眼疾手快地往回一撤,她挥了个空,那药还好好地盛在碗里。 “贞妃,你!” 叶婧冷笑一声,“你怕什么,怕有人用同样的法子送你走吗?” 李嫔的脸上蓦然发白,她连身上的痛都感觉不到了,只心里一阵发寒。 贞妃这是什么意思,她知道自己害了先皇后? 李嫔心里止不住地开始乱想,贞妃是叶家的姑娘,和先皇后也是堂姐妹,难道她们姐妹其实感情深厚,贞妃进宫来查到了真相,要给先皇后报仇了? “李嫔别怕,这药好得很呢……” 叶婧的声音轻地几乎要听不清,落在李嫔耳朵里却如她此刻的心跳,如擂鼓一般。 叶婧脸上再无一丝暖意,厉声道,“木香,给她灌下去!” 木香没有丝毫犹豫,捏住李嫔的下巴就要往里灌药。 李嫔愣了一瞬,随即拼命挣扎起来。 木香的力气都用在药碗上,被李嫔轻易挣脱了去,她正要去拨正李嫔的头,被她胡乱打掉了手里的药碗,碎瓷片和药汤混在一起,将木香的鞋都打湿了。 李嫔得了喘息的间隙,忙高声喊着,“来人!杀人了!采兰!采芳!” 叶婧微微皱眉,也不拦着,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她发觉无人理会后才无奈地开口,“瞧,李嫔这是信不过本宫呢……” 木香应和着,“娘娘好心,李嫔小主未免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李嫔之前试图害叶婧未遂,因而被降位,看似是该在叶婧面前心虚的道理,她心里实际上却是十分不忿的。 她自诩陪在景昌帝身边多年,却因为一个不足双十年岁的小丫头给斗丢了妃位,落得一个在偏殿里头孤独待产的下场。 李嫔本想着,如今贞妃和宫女过来,不就是为了折辱于她吗? 可她没想到的是,贞妃一出手就是杀招,不仅好像知道了自己害死先皇后的真相,还想趁这样的时候害死自己! 叶婧似乎也憋了气,面色不虞道,“木香,再去熬一碗来,快些!” “是。” 木香匆匆出去,李嫔想拦,却一动就扯痛了身子,只能想法子拖延着想法子。 叶婧只是这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时间一点点过去,木香随时可能回来,李嫔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 木香终于又拿了药回来,这次李忠也一起跟了来,一进来就飞快地瞧了李嫔一眼,像盯到了猎物一般,让李嫔后脊升起一股凉意。 就在她咬着牙准备拼命逃出去叫人的时候,外头传来唱报声,“皇上驾到!温贵妃到!” 李嫔攒起的力气猛地一松,眼圈这才红了。 方才她仿佛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若不是皇上来了,她一个人真的不一定能逃出去…… 李嫔又觉着庆幸,又恼怒着自己身边没人可用,险些被贞妃欺负至死! 她这般想着,却没有注意到叶婧的神情既不懊恼也不慌张,只是给木香、李忠二人一个眼色,随即起身迎过去。 景昌帝大步走进来,见地上有些狼藉,李嫔噙着眼泪看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李嫔可不是死里逃生般,要和景昌帝告状吗! “皇上,万幸有您在,贞妃命宫人给嫔妾灌药,她想要嫔妾的性命!” 景昌帝目光微沉,方才李嫔身边的宫人拼命求见,说是贞妃要杀李嫔,求他去救命。 他本是不信的,贞妃的性子他知晓,怎么会行这般残忍之事。 就算二人有旧怨,贞妃也只是和他诉了委屈,在他降罪李嫔之后,也愿以大局为重,不曾胡闹。 景昌帝心里这般想着,竟没有叫叶婧起身。 叶婧先是意外地看向李嫔,“本宫虽与你没什么情谊,却也是用心照拂你生产,你怎能这般污蔑本宫!” 她说完这话,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几分怒气,再看向景昌帝时,似是被他眼中的探究烫伤了一般,“皇上,您信了她的话?” 景昌帝见她这样不可置信的样子,心下动摇,终于还是在叶婧露出伤心神色的时候,伸手扶起了她。 叶婧将手搭在他手里,却一丝力气都没借,而是自己站了起来,略偏过头去。 景昌帝叹了口气,“朕并非疑你,只是那宫人说李嫔喊得凄厉,若是假话,未免太过奇怪。” 叶婧眼眶红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哽咽,“臣妾不敢,只是皇上也该听听臣妾的说法,分辨之后再问罪也不迟。” 景昌帝见她这般,心里已经软了大半。 婧儿懂事又心善,怎么会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杀人,还是在李嫔刚生产的时候? 再说了,李嫔之前犯下大错,婧儿协理宫务数月,可以下手的机会有无数次,但李嫔还是顺利养胎至昨日,不正是说明了婧儿无此心吗? 景昌帝想到李嫔生产之时,是叶婧守在这里几个时辰,心里更软,甚至生出几分悔意来。 这般想着,再和叶婧说话的时候,景昌帝的语气好了许多,叶婧一边装着委屈,一边在心里满意道,好歹也是快八十的好感度了,果然好用。 李嫔见贞妃三言两语就叫皇上变了心意,暗骂贞妃狐媚的同时赶忙道,“皇上,这药里有毒,贞妃要害死嫔妾,求您做主啊!” 第142章 验药 李嫔这样喊冤,景昌帝下意识看了一眼叶婧的脸色,见她略有委屈却倔强的样子,心里不觉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是没有发觉还是不愿承认,此时作为帝王,他本是应该中立地去看待这件事,立刻着人去查,可是景昌帝沉默着,迟迟没有开口。 温贵妃也感觉到了皇上隐晦的偏心,她适时地开口,很是体贴地建议道,“贞妃妹妹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莫不是有人要害李嫔,又要栽赃到贞妃头上?” 李嫔下意识地反驳,“就是贞妃下的毒,她还让宫女灌给嫔妾,她就是要害死嫔妾!” 温贵妃不着痕迹地皱眉,随即有些为难地看向景昌帝,“皇上,李嫔刚产下公主,又遭了惊吓,不如叫太医来查看这药有无异样,也好叫她安心?” 叶婧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来,“贵妃娘娘思虑最周全,若是臣妾不应下,倒是显得臣妾不懂事了。” 这委屈的话里,温贵妃却硬生生听出了嘲讽和挑衅的意味,二人眼神相对,是旁人看不出的交锋。 景昌帝没注意到她们隐晦的眼神往来,他只觉着叶婧这话是在叫他知晓她的委屈,便安抚道,“朕也相信贞妃,叫太医来瞧瞧吧,省得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去。” 李嫔心里憋了火,可景昌帝都开口了,又愿意叫太医来看,她也只能先忍着。 等太医到了,她看贞妃还能如何得意! 温贵妃却没有这般想,贞妃显然是不惧怕叫太医过来验看的,难道说这碗药里没有毒? 可李嫔的样子不似说谎,若是她要算计贞妃,在这碗药里下毒,自己应当能看出破绽来才对…… 温贵妃细细思量着,最终将目光落在洒在地上的汤药上。 据李嫔所说,这第一碗药端来后,贞妃是命宫女灌给李嫔的,李嫔挣扎下打翻了药碗,贞妃才命人熬了第二碗来。 贞妃这样不慌不忙,难道是知道有人会去报信,特意熬了一碗没有异常的药来,打消旁人的疑心? 温贵妃越想越觉得合理,贞妃必定是发现了有人报信,不好在这样的关头下手,又怕事情败露,只能拿这障眼法来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名! 她再去瞧贞妃的神色时,终于瞧见了她不自觉地瞟了地上的药汤几眼,又看似不在意地挪开了眼神。 温贵妃心里轻笑,贞妃,你终究还是嫩了些…… 太医很快赶了过来,御前的人去传唤,自然不是之前给李嫔和小公主看诊的太医,而是擅于辨毒一道的段太医。 段太医行礼后正要查验药碗中的药汤有无异常,端药的宫女脚下一绊,连碗带药砸到了地上,和之前的药汤混在了一起。 叶婧神色一凛,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帕子,那宫女赶忙请罪,温贵妃斥道,“你这丫头,也不仔细些!” 景昌帝也不悦地扫了一眼,见是温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到底是没有严惩,温贵妃主动替她请罪,罚了半年月银算是惩戒。 段太医赶紧和宫人一起把能收集的药汤拿帕子吸了拧到碗里,总归是得了小半碗的药,不过是混在一起罢了。 李嫔总算是看懂了,她有些兴奋道,“段太医,你快看看这碗里是不是有毒!” 段太医看了一眼皇上,见他没有说什么,就拿出自己的药箱开始检查。 他检查的时间比所有人预想得都要久,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就在景昌帝都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段太医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启禀皇上、娘娘,这碗里的药无毒。” 温贵妃有些意外,李嫔更是失声喊道,“什么!” 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尖锐,很快控制自己,却仍是不信道,“不可能,贞妃亲口说要我的命,她要宫女灌药给我,要杀了我!” 叶婧终于开口,她看向李嫔,除了被冤枉的气愤外,还有些不理解,“所有人都知道本宫在这里守着你生产,更是当着和妃姐姐的面留了下来。本宫在这样的时候杀人,是唯恐旁人不知道是本宫下的手?” 她冷笑一声,“本宫实在不明白,你生下公主,好生过日子不好吗,为何还要与本宫这般过不去,就因为本宫和孩子没有任由你害死,而你因此降位了吗?” 李嫔下意识地想摇头,可她不知从何说起。 她看向景昌帝,却见他只是看着贞妃,眼中的心疼甚至没有掩饰。 他喜欢贞妃吗? 李嫔饶是知晓天家没有真情,一向最看重的是自己的地位权势,可这些年下来,总归是有几分情爱在里头的。 如今看着景昌帝这样为另一个女人动情,还是自己恨着的女人,李嫔心里的恨意更甚。 “不,不会的,贞妃亲口所说……” 李嫔念叨着,忽然又指向段太医,“你再查!我不信这药没毒!” 贞妃身边那个木香端着第一碗药想灌给她的时候,眼中的狠劲儿着实吓到了李嫔,她坚信贞妃就是要她的命! 段太医却露出为难的神色来,他解释道,“回小主,微臣已经将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此药确实无毒。若是有什么罕见的毒药无法试出,只能寻猫狗过来服下试毒了。” 李嫔眼神一亮,“对!找猫狗来!” 她赶紧向景昌帝请求,“皇上,贞妃这般有恃无恐,必定是用了什么罕见的毒药,嫔妾求您,寻只猫狗来服下这药,嫔妾不想无缘无故被害啊!” 在景昌帝看来,此事已经可以了结了,他了解贞妃的为人,她这般表现必定是无辜的,若是自己还不信她,只怕二人之间要有隔阂了。 不等景昌帝说话,叶婧却先开了口。 “本宫虽不忍无辜的猫狗受苦,可本宫确定此药无毒,还是尽快终结这场闹剧才好。皇上,就请您派人去寻来试药,还臣妾清白吧。” 温贵妃心里一凉,贞妃敢这样说,今日势必是不成了。 这次总算是不出她所料了,寻来的一只猫被喂下药后毫无异样,李嫔还想说什么,被景昌帝厉声打断。 “朕看你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心了,非要折腾才行!” 第143章 暴毙 景昌帝虽说料理了李家,但也没有下死手,在他做太子的时候,李家是暗中出了许多力气的,若非在他继位之后,李家,尤其是李嫔的父亲行事逐渐失了分寸,景昌帝也不会这么早就出手。 可李嫔好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如今还生下了孩子,景昌帝本想着略照顾些,以后李嫔就算没有恩宠,也能在后宫之中安度余生。 景昌帝瞧着李嫔脸上不加掩饰的恶意,心里的厌恶一分分累积,终于消磨掉了他对李嫔所有的不忍。 “李氏德行,不配为宫嫔,念在其诞育公主,朕不忍废其为庶人。传旨,李嫔抱恙,明日便迁居冷霜殿静养,无诏不必外出。公主抱去……” 景昌帝微微皱眉,他本想将公主抱到毓秀宫去,可孩子刚出生,他也不是很放心。 景昌帝心里想着该给公主选个合适的母妃,李嫔尚想挣扎,可她刚生完虚弱不说,景昌帝厌极了她,说完旨意后便拂袖而去,温贵妃和叶婧自然是跟上,一时间里头只剩下了她和跪在一旁不敢出声的椹儿。 采兰和采芳因为帮李嫔“诬陷”贞妃被景昌帝顺手下旨发落,李嫔一时怔住了。 她明明刚生下了皇嗣,就算只是个公主,也不该落得这般下场…… 李嫔像忽然回过神来一般,不顾自己的身子,下了床就要往外冲。 “那是我的孩子!” 椹儿被她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也是她跪着没有抬头,才会这般猝不及防。 李嫔凭着心里的一股气,还真冲出了内室,只是椹儿机灵,堪堪在李嫔出了偏殿门之前拦住了她。 “小主,皇上正生气呢,您这时候过去岂非要招出更大的祸端!” 李嫔不管不顾地想扯开椹儿的手,她喊着要保护自己的女儿,即使被椹儿紧紧拉住,也还是做出往外冲的样子来。 景昌帝等人在院子里,自然也听到了李嫔的喊叫声,她体力不支,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可声音中的凄厉只增不减。 温贵妃有些不忍,“皇上,这母女天性,公主刚出生就被抱走,会不会……” 景昌帝面上的寒意没有减去分毫,叶婧知道他这是对李嫔彻底冷了心。 她嘴角丝毫没有笑意,细看还是些委屈在,心里想的却是李嫔气数终于要散尽了。 当日正午,小公主尚未决定去处的时候,朝阳宫就传出噩耗来,李嫔暴毙了。 小公主被景昌帝抱回了御安宫,太医给小心检查后又择了好药给乳母用,就为着小公主身子康健些。 景昌帝看过小公主后,刚静下心来准备歇会,就听十粮将李嫔暴毙的事报了上来。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还是肃了神色,“告诉温贵妃一声,按例葬了吧。” 宫中妃嫔只要没有大错,人死灯灭,皇帝大多都会给晋位之后再下葬,亦或是照着高位的规制,总归是给死后的体面。 因而也就有了条不成文的规矩,死后照例下葬的不是犯了大错,便是实在位份低微,皇上连一点心思都不愿多费。 李嫔这样的情况显然是有错,连刚生下公主都没有一丝圣恩,可见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了。 也有眼明心亮的人知道,李嫔早就不成气候了,之前不过是为着李家尚有三分面子,如今连李父都只能退了,李嫔没了倚仗还敢污蔑贞妃,可不就是活该吗? 也有人心里嘀咕,李嫔声称贞妃要毒害她,虽然皇上没有相信,可不出半日,李嫔真就丧了命,这其中难道真的有贞妃的手笔? 李嫔丧命后不过两个时辰,贞妃记恨李嫔,下毒害死了她的流言就已经在宫里传开了。 景昌帝是在去长乐宫的路上听杜百遇禀报了此事,他的声音冷硬,“是谁?” 杜百遇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知道皇上这是真动了气了。 李嫔想往贞妃娘娘身上泼脏水不成,皇上本就生气,如今流言又起,甚至又是直指贞妃娘娘的。 短短不到一日,流言能传到这种程度,这其中若说没有猫腻,就是他也是不信的。 杜百遇心里百转千回,嘴里的话却变成了“奴才已经命人去查,眼下只抓到了些嘴碎的宫人,尚未找到源头。” 景昌帝敲打着扶手,心里难以控制地怀疑了温贵妃。 今日在朝阳宫,除了他和贞妃,便只有温贵妃知道发生的一切,若说旁人打听了去,未免也太快了些。 后宫里妃位上只有三人,和妃的性子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旁人也不该有这般的本事。 这样的想法一旦成型就很难消除,景昌帝想到已经长成的二皇子,还有日渐稳重的三皇子,曾经温贵妃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翻出来细想了一遍,即使景昌帝不愿承认,他仍然知道,自己已经起了疑心。 不仅是因为温贵妃,更是因为他是一个帝王,在发现自己的儿子渐渐成长起来时,他下意识地起了防备的心思。 即使他有理智,能劝说自己信任自己的儿子们,可史书中多少帝王家都起了父子争权的祸事,焉能不防…… 永福宫里,温贵妃也知晓了宫中的流言,可她并没有露出什么高兴的神色,反而皱紧了眉头。 “怎么回事,本宫不是叫你们做得小心些吗?” 白茶忙跪下请罪,“娘娘恕罪,咱们的人并没有太过招摇,按照娘娘的吩咐,只是传了几处地方,也不曾将话说尽,话里都是留了余地的。” “那怎么会还不到半日,便传得这般热闹,连杜百遇都亲自提了人去宫正司!” 白茶苦苦思索着,她小心地猜测,“许是,许是贞妃得宠也碍了旁人的眼,有人在这其中推波助澜?” 温贵妃倒是没有再斥责她,正如白茶所说,这其中必然有旁人的手笔,只是这里头的缘由是什么,动手的又是敌是友尚不可知。 “罢了,先把咱们的人撤干净,不许再在此事上插手,省得惹火上身!” 白茶忙应了,她匆匆往永福宫外走的时候,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偏殿,随即收回了视线,像是不曾看过。 第144章 和好 东偏殿门口,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瞧见白茶后,转身回了殿内。 “小主,白茶出去了。” 周嫔缓缓睁开眼睛,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佛珠,半晌才开口。 “到时候了,只盼贞妃能得用些,不要坏了我的打算……” 小宫女声音压得低低的,“小主,您为何不愿与贞妃联手,万一她没能体会您的意思,耽误了时机……” 周嫔的双眼已不年轻,眼角还能看到细细的纹理,但她的一双眼睛却全然不似常年安静礼佛之人,反而十分鲜活,里头盛满了野心。 “我等了这么多年,等的不只是一击即中,还要保证我能够干干净净地退出来。若是最后给她陪了葬,这些年的隐忍岂非白费?” 周嫔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多少狠意来,小宫女却能明白她心头积压的狠意。 “小主说的是,您和她同住一宫,免不了要惹眼些,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周嫔拿起佛珠,复又慢慢捻动着,“是啊,不急……” —————————————— 长乐宫。 景昌帝到的时候没叫人出声,进去的时候正见叶婧神色略带凄惶,不知在和宫女说着什么。 一旁候着的小宫女见皇上忽然进来,忙着请安,叶婧这才发觉他来,还未能行礼就被景昌帝握住了手。 叶婧下意识地反握住景昌帝的手,眼中不加掩饰的依赖叫景昌帝心里头一软。 “婧儿怎么了?” 杜百遇极有眼色地摆了摆手,示意宫人们出去,只余他在门口站着,随时等着吩咐。 “臣妾听了些话,说是李嫔之死……” 叶婧轻咬了咬唇,难以说出口接下来的话。 景昌帝拉着她坐下,安抚道,“朕知道宫中流言不实,已经派人去查,不会叫人污了你的清白。” 叶婧很是意外,略有惊喜地看向他,却见他眼中满是信任。 做惯了戏的叶婧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在朝阳宫时景昌帝的怀疑已经叫她无比警醒,谁知他眼下的深情和信任又有几分真几分假,那些真心又能靠得住几时呢? 叶婧这般想着,眼中却氤氲起动容来。 “臣妾还以为皇上不会相信臣妾了……” 景昌帝瞧见她眼中已经盈出了泪来,赶紧哄着,“朕在朝阳宫不该疑你,只是碍着旁人在场,不好太过偏袒。” 叶婧低头拭去眼角的泪,“也是臣妾不好,李嫔再怎么说也是为皇上诞下公主之人,若是臣妾肯让着些……” 景昌帝此时哪里听得这话,“婧儿不许这般想!” 叶婧被他骤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眼看他时眼睛还是红的。 景昌帝压低了声音,温声哄着,“婧儿无错,不过是有心人要将脏水泼在你这长乐宫里,有朕在,必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见叶婧这样受伤,景昌帝又是怜爱又是愧疚,不仅着人去彻查此事,更是连连保证以后不再疑心,二人这才和好如初。 叶婧心绪平复后,又起了些赧然,“皇上,臣妾仪容不整,要去梳洗片刻。” 说罢,她起身要去净脸,却被景昌帝拉入怀中。 “朕瞧着你这般样子却是好看,像极了你刚入宫时候……” 景昌帝的眼神中仿佛写满了未尽之言,叶婧脸一红,挣开了他的怀抱,似是羞恼道,“臣妾告退,还请皇上等上片刻吧!” 叶婧说罢都不等他开口,逃也似地去唤人梳洗,景昌帝却是哈哈大笑,连杜百遇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有二人知晓,景昌帝这是提起了叶婧刚得宠的时候,夜夜被他欺负地红了眼角,那样清纯中带着不自知的媚态,更叫景昌帝爱不释手。 被景昌帝用眼神耍了一次流氓后,叶婧看似羞恼地躲走,心里却没有丝毫波澜。 她唤来木香伺候净面后,一边仔细地抹上膏脂,一面压低了声音问木香,“ 咱们的人手都撤了吗?” 净房里只她们二人,木香也是声音极低,只她们能听到,“娘娘放心,放过一次话后即刻就撤了回来,奴婢瞧着这里头还有旁人在推波助澜。” 叶婧轻笑道,“自然,有这样的机会能拉下本宫,哪里是人人都能忍着不动的。” 她细细抹好了脸,只简单匀面画眉后,上了极淡的口脂便回了景昌帝身边。 景昌帝见她这般清淡的妆容,只觉她浓妆淡抹皆宜,实属难得。 “皇上怎么这般看着臣妾?” “婧儿这般打扮也美,朕觉着自己福气甚好,才能得你这样的佳人在侧。” 叶婧假意嗔他,却小声说了一句,“臣妾觉着皇上才好看……” 景昌帝心中对她的怜爱更甚,叶婧却脸皮薄,红着脸岔开了话题。 “皇上今日过来,只怕也是觉着宫中流言不堪入耳,臣妾听闻其中更是涉及小公主,这般恶毒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是啊,朕已经命人去查,不管背后是谁,朕都不会轻饶了过去。” “此次流言恶毒,臣妾和李嫔受辱不提,连小公主也被安上了克母之名,皇上可要彻查,不仅为了后宫安宁,也是为了小公主,不叫她尚在襁褓就受了这样的委屈。” 景昌帝点点头,又想起公主尚小,总是养在他那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朕想着公主年幼,还是给她寻一个养母才好,婧儿可有人选?” “臣妾不敢置喙,只是公主无辜,若是只寻养母,难保以后公主受生母连累,不如将公主记在哪位姐妹名下,如此干干净净的,省去许多麻烦。” 景昌帝对李嫔已无一丝情意,只是公主到底也是他的孩子,这般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第145章 养母 李嫔已逝,景昌帝不愿将她的罪过连累到小公主身上,只要择一位新母亲给她,以后小公主便和李嫔再无干系。 至于给公主寻哪一位母亲,景昌帝还是用心挑选着,位份太低的不必考虑,已经有自己亲生孩子的也暂放。 再除去入宫不久太过年轻的,余下就只有容贵嫔、赵贵嫔、周嫔、孟贵人四人。 虽说抚养公主位份在五品以上也说得过去,可景昌帝还是觉着女儿可怜,若是再寻一个位份低的母亲,担心有人轻视了她去。 见他想得认真,叶婧安静地坐在一旁也不打扰,一时间屋子里只余下炭火燃烧的声音,在这冬日里显得格外温馨。 待景昌帝回过神来,宫人已经提来了膳食,正往桌子上摆。 “臣妾擅自做主叫人备了锅子,皇上觉着可好?” “朕也想着这一口呢,冬日里吃这个暖和,婧儿想得甚好。” 叶婧就笑笑,二人也不需多少人伺候,只留下一个太监侍膳,大半还是自己动手,果真吃过后身心舒畅。 景昌帝自觉了了一桩事,又给小公主寻好了去处,当夜兴致高昂,二人直缠到了半夜才迟迟睡去。 次日一早,景昌帝刚下朝后,流水般的赏赐便送到了长乐宫。 宫中一时风声急变,都叹道贞妃娘娘果真圣恩浓重,不仅流言没能伤到贞妃分毫,皇上还这般彰显他对贞妃的宠爱。 御前的人和宫正司的人一道又惩治了不少传话之人,不过半日便流言尽消。 当晚,景昌帝难得的去了赵贵嫔宫里,宫里的猜测还没有个结果,就有圣旨传出,七公主赐号怀清,母妃为赵贵嫔。 赵贵嫔在景昌帝继位前就侍奉在他身边,虽不算得宠,但她除了嘴上不饶人些,也未有过害人的心思,慢慢也成了一宫主位。 景昌帝不宠她,偶尔也给几分体面,赵贵嫔也绝了争宠的心思,只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一直这般,不会再有什么波澜了。 她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亲自来了甘泉宫,要将小公主交给她抚养! 更没想到是,皇上的意思不是让她只是抚养,而是直接记到了她名下,以后她就是七公主的亲母妃了! 赵贵嫔一时愣在了原地,在景昌帝问她愿不愿意将六公主视如亲生,用心抚养照顾的时候,赵贵嫔猛地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臣妾愿意!” 怕景昌帝信不过她,赵贵嫔就赶忙补充道,“皇上,臣妾就小公主这么一个孩子,必定将她视如己出,不,臣妾就是她的亲母妃,必定会一心一意照顾她,不会叫她受委屈的!” 景昌帝点点头,“朕知道你没什么坏心思,平日里与人斗嘴之事,朕也一向没有追究过。如今公主交给你抚养,你也须修心养性,有为人母的稳重才好。” “是,臣妾明白,请皇上宽心,臣妾必定为了公主好生做一个合格的母妃,不会叫皇上烦心。” 帝妃之间的这段交谈无人知晓,但后宫众人都瞧了出来,自从赵贵嫔有了小公主之后,请安时候也不找言语带刺地招惹低位嫔妃,平日里遇了人也都是笑着说话,可见她心情愉悦,确实是真心高兴了。 连带着甘泉宫的钱才人和钟常在的日子都松快了起来,赵贵嫔一心扑在小公主身上,别说叫她们立规矩了,就是平日里去请安,也多半是三两句就打发她们回去,不曾再有半分为难。 宫里多出了几个年幼的皇子、公主,又有两位妃嫔有孕,李嫔的离去不久便没了波澜,连景昌帝也在心里彻底放下了此事。 新年无甚波折地到来,转眼到了景昌八年春,小选前不足一月的时候,众人终于换上了薄些的春装,宋嫔和陈小仪的胎也都满了八个月,只安心等着生产。 太后本想关心小选之事,可三月里,吕嫔验出了一个月的身孕,晋为婕妤,太后一心护着她的胎,便将小选事宜交给了温贵妃,还有和妃与叶婧一同协理。 小选原也不是难事,宗室和亲贵们需要请旨赐婚的都有景昌帝和温贵妃操心,叶婧负责也没有多么麻烦,她前世打理整个后宫都得心应手,如今不过是收敛着,没将自己的能力展露完全而已。 如今太后不插手,三人皆是按着旧例去办,五月初,新人便都被接进了后宫。 此次入选一共六人,大都不是家世太显的秀女,景昌帝不甚在意,皆由温贵妃安排好新入宫的妃嫔住处。 正七品曾小仪赐居祥玉宫东偏殿。 从七品周小媛赐居含霞宫东偏殿。 正八品甄常在赐居吟秋宫东偏殿。 从八品金选侍赐居祥玉宫西偏殿。 正九品井采女赐居长乐宫西配殿。 正九品林采女赐居长乐宫东配殿。 叶婧的长乐宫一下子送来了两位采女,偏温贵妃还将人放在了后头的两个配殿里,也不算扰了叶婧和两个孩子。 “娘娘,咱们就这般由着温贵妃把人塞进咱们宫里,不做些什么吗?” 叶婧不仅不在意,正相反,她巴不得温贵妃多做些什么。 “不过是两个采女,就算闹到了皇上跟前,也显得本宫小气。吩咐人好生收拾出两个配殿来,既然住到了长乐宫,本宫也不亏待她们,叫人好生伺候着吧!” 井采女和林采女入宫是个晴朗天儿,二人简单收拾后都赶忙来给叶婧请安。 叶婧瞧着两个人恭顺的请安,长相不必说,能入选的最差也是清秀佳人。 其中井采女看起来安静些,身姿却窈窕,林采女偶尔笑起来却有几分明媚的样子。 叶婧也不为难,只叫起她们简单训话几句便叫起。 “本宫这里规矩不多,你们也不必每日来请安,只后宫里头请安的日子来一趟,与本宫一同去就是了。” 如今宫里有太后坐镇,规矩便是初一、十五去太后宫里请安,逢十的日子去温贵妃宫中。 井采女腼腆一笑,“嫔妾们初入宫中,处处都需要娘娘提点,若是不能日日来给娘娘请安,嫔妾们心中难安啊。” “井采女有心,本宫却不是愿拘束你们的,宫中时日长,你们只记着恪守宫规便可,无需太多拘谨。” 二人对视一眼,皆下拜谢恩,“是,嫔妾多谢贞妃娘娘。” 第146章 新秀 新人入宫又给后宫添了几分颜色,到了盛夏时候,景昌帝已经陆续宠爱了新人,也都给了晋位。 其中算得上受宠的就是祥玉宫的金小媛,叶婧宫中的林常在也有几分恩宠,在叶婧面前倒是安静,没闹出丝毫风波。 后宫里难得的一阵风平浪静,景昌帝来长乐宫的时候也面色轻松,伸手将叶婧扶起,“朕今日不忙,来瞧瞧你。” 叶婧清甜一笑,“皇上来得可巧,臣妾刚给孩子们画了一幅稚子图,皇上可要瞧瞧?” 景昌帝拉住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朕自然要看看。” 之前叶婧着人制的画匣中,已经放好了五幅画,如今又添进了叶婧主笔,景昌帝描绘了些细节的一幅。 二人一起将画放入匣中,叶婧爱惜地抚摸着画匣,吩咐香儿小心放好。 景昌帝瞧见她这样珍重,心中柔软地揽过叶婧,“婧儿这个想法实在令人赞叹,朕瞧见那几幅画的时候,也想起当日与你、与孩子们在一处的样子。” “臣妾也是这般想。一来孩子们长大后能瞧见幼时尚不记事时候的样子,二来也是皇上与臣妾之前珍贵的记忆,以后翻来看看也是好的。” “只有你这般至情至性的人,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景昌帝叹着,自从二人有了孩子,他越来越能发觉眼前人的好处,不仅为妃嫔时候善解人意,更可贵的是她对自己、对孩子们的真心。 叶婧不知景昌帝为何忽然出了这些感慨,只在心里记下。 二人瞧过孩子们,待回到正殿时已经到了晚膳时分,正用膳时,外头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躁动声音。 景昌帝今日心情不错,也没有生气,杜百遇赶忙出去瞧,却是后殿的林常在。 杜百遇客气地开口,“皇上在殿内与贞妃娘娘用膳,小主可有要事需要奴才回禀?” 言下之意,皇上和主子娘娘在里头用膳呢,你要是没有要紧的大事,还在这里吵闹,便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只是林常在现在算是有两分宠爱,他不会把话说得太难听,只希望这位林常在不是个拎不清的。 林常在身旁的宫女福身行礼,“伴官恕罪,是奴婢失了分寸,我们小主……” 林常在抬手示意宫女噤声,她笑着看向杜百遇,“伴官见谅,方才我恶心不适,请太医过来诊脉方知有了身孕,一时激动才失了礼数。” 杜百遇十分意外,这位林小主入宫才两月,便已经有了身孕,这福气…… 他脸上不免堆起了些笑意,“奴才给小主道喜了!” 林常在微微欠身,“伴官客气了,原是我失礼,扰了皇上和娘娘的清静,只是我乍听得这样的好消息,情急之下忘了规矩,只想赶紧告诉皇上才好。” 见林常在话说得客气,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杜百遇心中有数了。 他笑意不减,“小主有孕是大喜,请小主稍等些许,奴才去回禀皇上。” 林常在满意一笑,“那就多谢伴官了。” 叶婧听了杜百遇的回禀,先去瞧景昌帝的反应,见他还是有些喜色的,便笑着恭喜,“加上林常在,如今宫中就有四个有孕的嫔妃了,臣妾再贺皇上子息繁茂之喜!” 景昌帝知晓了喜讯,又见叶婧笑得毫无芥蒂,也就叫了林常在进来回话。 林常在眼角眉梢中都带着喜意,身段盈盈便要行礼,景昌帝大手一挥,“免礼吧!” 叶婧也笑道,“快扶林常在坐下,你刚有孕,正是该小心的时候。” 林常在微微福身谢恩,小心地护着肚子坐下。 “嫔妾失礼,扰了皇上和娘娘用膳,请娘娘恕罪!” 叶婧笑意柔和,“你有孕是喜事,只是如今你是双身子了,要更小心些才好,切不可鲁莽行事,伤了自己和腹中皇嗣。” 林常在的笑意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了明媚的笑,“是,嫔妾多谢娘娘教诲。” 林常在有孕,景昌帝也没有吝啬,当即下旨晋林常在为小媛,又赏了不少东西,叫她好生养胎。 景昌帝和叶婧还没用完膳,林小媛谢恩后原是该离开的,只是她浑然不觉,一双眼睛更是眼波流转,迟迟不肯从景昌帝身上挪开。 随着林小媛不愿离去的时间越来越长,叶婧脸上的笑意一寸一寸地消散,最后只是静静看着她想法子寻着话题与景昌帝说话。 景昌帝看了叶婧一眼,心里暗笑,不动声色地结束了林小媛的话,“你先回去歇着吧。” 林小媛这才忽然发觉不妥般起身,带着些许赧然之色,乖顺地行礼告退了。 人一走,景昌帝就揶揄着坐到叶婧身边,“婧儿这是不高兴了?” 叶婧假意轻哼了一声,“林小媛有孕是喜事,臣妾怎会不悦?” 景昌帝见她这样难得娇气的样子,也乐意哄着,“朕也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多和她说了几句,林氏也是刚入宫,不懂事,婧儿可别因为她气坏了身子。” “臣妾哪里会和林小媛计较什么,不过是皇上和林小媛相谈甚欢,臣妾在一旁坐着无事罢了。” 景昌帝失笑,“她刚有孕,话多些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在你面前这般不知轻重,在主位殿内行事轻浮,可见也是个不知事的。” 叶婧有些意外,“皇上真这般想?” “自然,她既然待你不敬,朕也不喜她。” 叶婧微微扭过头去,面上却难掩一抹绯色,“皇上这话倒是偏心臣妾了……” 景昌帝凑近过去揽住她柔软的腰肢,“朕待婧儿之心,可不是随便谁来都能比得过的。” 第147章 发动 一番浓情蜜意下,叶婧愈发红了脸,景昌帝不觉抚上她的面颊,佳人羞恼,惹来一室春意。 二人到底是连晚膳都没用完,杜百遇既有眼色地遣退了宫人,叶婧则是被景昌帝径直抱去了内室。 胡闹了半晌,一直到夜深时候,二人才叫人提了宵夜来吃。 叶婧这次是真没了力气,只觉双脚踩在地上都是软的,景昌帝揽着她,半扶半抱地带着她坐下。 叶婧身上酸累,不免嗔了景昌帝一眼。 景昌帝得了美人的娇嗔,心里发痒,刚消散的欲望仿佛又要涌起来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赶忙收了心里的旖旎心思,若是再折腾一回,只怕婧儿真要恼了。 “快来试试这道菜,朕吃着不错,特意叫人做来给你尝尝。” 叶婧也不是真的生气,顺着景昌帝的意思取了一筷子来尝,果然爽口,在夏日的夜晚,用一小碗鸡汤、笋干煨出来的面,再加上些爽口的小菜,比什么山珍海味都要熨帖。 二人晚膳都用得不足,又胡闹了那些时候,都是腹中空空。 景昌帝嫌小碗不过瘾,叫人换了海碗来,吃了两碗才停。 叶婧也吃了不少,二人正准备消食,杜百遇急匆匆走了进来,“皇上,娘娘,宋嫔发动了!” 二人都是一惊,算算日子来看,本该是陈小仪的孩子先出生,宋嫔该是还有几日的。 “宋嫔可是早产?” “回皇上,宋嫔身边的宫人只说宋嫔小主发动了,这时候太医应当刚到。” 叶婧安抚道,“皇上,臣妾有孕时听闻,生产日子早晚几天都是常事。无论如何,臣妾陪皇上先去瞧瞧宋嫔,也好看顾她和孩子周全。” 所幸二人穿戴齐全,景昌帝当即与叶婧一道去了长宁宫。 二人到时,良容华守在西偏殿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 “良容华,宋嫔如何了?” “回皇上,太医和接生嬷嬷说宋嫔胎象稳固,说是不必担心。” 她虽这样说着,眉间的担忧却丝毫不减。 女子生产是大事,就算胎象再好,也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好在他们没有等太久,很快就有一个微胖的接生嬷嬷满脸笑意地出来回话,“恭喜皇上,宋嫔小主诞下皇子,母子均安!” 景昌帝大喜,他又多了一个皇子,又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好!宋嫔有功,晋为婕妤,长宁宫上下赏两个月的月银,给小皇子添福!” 叶婧和良容华都一脸的喜色,宫人们也都接连给景昌帝贺喜。 宋婕妤生得快,除了温贵妃外,其余宫里还没来就得了宋婕妤生子晋位的消息。 温贵妃赶到时,嬷嬷刚把小皇子抱出来给景昌帝瞧,他亲自抱了抱便递回给乳母,良容华却稀罕地看个没完。 温贵妃的眼神在良容华脸上快速地打了个圈,笑道,“皇上,您瞧良容华恨不得跟着去照顾小皇子,怪不得将宋婕妤照顾得这般好,您瞧小皇子多白嫩啊!” 良容华回过神来,清冷如玉的脸上是难得的柔和,“嫔妾不敢居功,宋婕妤身子康健,又一向小心养着身子,还有太医时时照看,方能为皇上诞下七皇子。” 叶婧心中暗笑,良容华看似恭谨谦和,说得都是实打实的话,也不说什么皇上龙气庇佑,实在是没有谄媚的意思。 景昌帝也习惯了她这个性子,甚至还觉着她这般说话很温和谦逊了。 “良容华这段时候照顾宋婕妤有功,朕的私库里有一对上好的白玉镯,正适合你戴。” 温贵妃瞧着良容华谢恩后,又提起一事,“皇上,虽说小皇子刚出生,可身子康健,叫人心喜。不知皇上准备将小皇子养在何处?” 几人皆是微怔,是了,宋婕妤位份不足,连良容华也非主位,确是不能抚养皇子的。 叶婧马上开口,“是啊,若是良容华位份还算差不多,宋婕妤还是从四品,差了两个位份,这……” 叶婧看似为难,实则提醒了景昌帝,良容华位份已经是正四品,眼瞧什么时候有孕或者时候到了,就能成长宁宫主位。 有良容华和宋婕妤一起,抚养皇子也说得过去了。 景昌帝思索片刻,“如今宫里主位上多半都养了孩子,宋婕妤位份虽不够,但长宁宫还有良容华,你们一同抚养孩子,朕也能放心。” 这话算是叫良容华做了小皇子的半个养母,更要紧的是,宋婕妤的孩子不必送到别处去。 她惊喜非常,赶忙替自己和宋婕妤谢恩。 叶婧心下稍安,温贵妃也没有反对,她本也不想着要做什么,皇上如今对后妃算是宽待,位份不说,孩子们也都能在生母身边长大。 她本就知晓,宋婕妤的孩子多半是要自己抚养的,如今温贵妃真正在意的,是陈小仪的孩子。 宋婕妤生下七皇子后两日,陈小仪诞下八公主。 陈小仪本就是温贵妃宫里的人,位份又低,孩子生下来多半是要抱给温贵妃抚养的。 但不知温贵妃如何与景昌帝进言的,景昌帝最后下旨晋周嫔为婕妤,晋陈小仪[思晴]为美人,由二人一同抚养八公主。 圣旨下达当晚,小琪就悄悄来了长乐宫,转达了陈美人的担忧。 叶婧听了小琪的回话,温声安抚她,“回去告诉你们小主,她的孩子在周婕妤处不会久,让她养好身子,只要她能得宠,本宫会尽快让八公主回到她身边。” 叶婧没有拿虚的安慰打发她,陈美人极少急着提自己的什么请求,这次叫小琪直接到了叶婧面前回话,可见是真心着急了。 第148章 好药 陈美人虽说是八公主生母,但她出身宫女,如今位份又低,有皇上的圣旨在,孩子能养在周婕妤身边也是名正言顺。 只是骨肉至亲如何是这般按着礼法就能割舍的,陈美人再理智,也想着能亲自抚养亲生女儿。 小琪深深一礼,“娘娘,陈美人虽记挂八公主,但是她也吩咐奴婢转达给娘娘,她不会擅举妄动,误了娘娘的打算。” 叶婧点点头,“本宫知道她懂事,这次温贵妃肯为她进言,也是她之前取信于温贵妃,得她拉拢的缘故。” 陈美人在温贵妃面前一向忠心,为她出谋划策,却不过于聪明,如今也算得她信任了。 “是,美人没在温贵妃面前说什么,除了挂心八公主外,没有露出什么怨怼来。” “她如今行事愈发稳妥,你且好生帮着她。本宫备了些好药,都是本宫之前用过的,你带回去给她用,能助她好颜色,出月之后也好复宠。” 养身子又滋润女子容颜的好药,陈美人处自然是没有的,温贵妃也赏了东西下来,到底不是叶婧这边精心挑选、又自己用过的好药。 陈美人紧紧攥着小琪带回来的药瓶,眼中仍有些许愁绪。 小琪柔声安慰道,“小主,虽说八公主养在东偏殿,好歹皇上是让您和周婕妤一同抚养,您也可常去瞧公主啊。贞妃娘娘也说了会尽快将八公主抱回来,您再等等……” 陈美人勉强笑了笑,“我何尝不知道呢,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还要日日养在别人身边……” 小琪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小主,您现在还在月子中,不宜太过悲伤。您务必放宽心,养好身子才好把公主抱回来亲自养育啊!” “你放心,娘娘的话我都明白,若是我因此自怨自艾,才是真正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打起精神来吩咐小琪,“这药你单独收着,每日提醒我服用,别叫别人瞧见了。” “是,小主放心。” 陈美人这边得了药,又听了叶婧的保证,暂时按捺住心中的不舍,安心调养身子。 温贵妃和周婕妤有时来看她,陈美人也拿捏着分寸,只敢对自己的孩子流露出三分不舍来。 周婕妤看过陈美人后,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陈美人到底出身宫女,又依附温贵妃,这么久了也没出过幺蛾子,是个心思简单的。 “小主瞧过陈美人,现下可以安心抚养八公主了吧?” 周婕妤拿起自己给小公主准备的绣样,轻声笑了。 “八公主只能有一个母亲,还早着呢……” 过了盛夏,北边守关的将军传来捷报,说是将在边关虎视眈眈的外敌击退到二十里外,更是在追击时生擒了北戎来督军的二皇子。 景昌帝自继位以来,一直看重边关安全,听闻此讯龙颜大悦,命人将二皇子押送回京,又往边关送去了许多赏赐。 为着这般好消息,后宫的气氛也松快起来,景昌帝忙过了政务,开始频频往后宫里来。 后宫嫔妃争宠之势始起,叶婧难得的一旬时间都没有见着景昌帝,她心里也不慌,只带着两个孩子出去逛。 蓁蓁和陶陶一岁多,正是喜欢各处看光景的时候,如今天气刚凉爽些,叶婧也放心带他们出去。 “额娘、额娘!” 蓁蓁着急地指着不远处的池子,一边喊着叶婧。 叶婧无奈地从乳母手中抱过蓁蓁,她就喜欢看水看鱼,这边的千绯池里头都是极漂亮的锦鲤, 蓁蓁瞧过一次后就喜欢上了,总是喊着要来。 不过三、四日没来,今儿一早,蓁蓁就喊着“鱼!鱼!”要出来,叶婧匆匆用了早膳,一行人就往千绯池过来了。 叶婧抱着蓁蓁,乳母抱着陶陶,刚逗着孩子们瞧了一会儿,身后一个娇怯的声音响起,“嫔妾给贞妃娘娘请安。” 金小媛是典型的江南美人,瓜子脸、柳叶眉,一双盈盈的眼睛正小心地看了叶婧一眼,见她也瞧着自己,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叶婧和金小媛也不熟悉,叫起之后客气地问了句,“你也是来赏这池锦鲤的?” 金小媛抿了抿嘴,“嫔妾,嫔妾是来采集露水的。” “如今太阳已经出来了,现在怕是采不了许多,不如明日再来?” “谢娘娘关怀,嫔妾一个时辰前就来了,已经采了两瓶。” 金小媛说着,示意身后的宫女拿出两个小玉瓶。 一个时辰? 叶婧与木香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惊讶。 采集露水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计,何况是在池子里,小舟到底不够稳当,采集时倾着身子还要顾及自己的安全,哪里是那么轻松的? “小媛倒是喜爱风雅,这荷花上的露水烹茶时候别有一番风味。” 金小媛还是紧张的样子,怯怯地嗫喏了声什么。 叶婧不欲与她为难,正要准她离去时,金小媛身边的宫女猛地跪下磕了个头,“娘娘,求您救救我们小主吧!” 第149章 求救 听到自己的宫女说出这样的话,金小媛脸色瞬然变白了许多,也慌张地跪了下去。 叶婧收了脸上客气的笑意,声音也严肃了些,“此话何意?” 宫女见金小媛死死低着头不说话,身子都微微颤抖了,她咬咬牙,凭着一股劲儿把话说了出来。 “启禀娘娘,我们小主自入宫以来一直谨守本分,但曾美人总是无故欺压我们小主,近几日更是让小主日日来给她采集晨露,每日采不齐两瓶之数便要冷嘲热讽,乃至是欺辱责打……” 金小媛听自己的宫女把话都说了出来,一时没有拦住,想呵斥她又碍于叶婧在,不敢坏了规矩。 金小媛咬了咬牙,终于仰起头来,眼中还有掩饰不住的紧张。 她鼓足全部勇气一般开口,“娘娘,秋雨是为了嫔妾才这般大胆,嫔妾无能,但曾美人并非一宫主位,嫔妾也无甚过错,她对嫔妾横加欺凌,也是不合宫规之举,求娘娘救嫔妾与水火之中,嫔妾必定铭记娘娘恩德!” 金小媛说罢,一个头磕下去,身子微微颤抖,不知自己这次能得到什么下场。 叶婧没有急着开口,她将跪在自己面前的主仆二人打量了一遍,还逗着蓁蓁笑了一回,才交代宫人们带着两个孩子去亭子里休息。 “你们先起身回话。” 秋雨搀着金小媛起身,叶婧一个眼神,木香就过去拉着秋雨离开,数丈之内只余下叶婧、金小媛二人。 金小媛在叶婧的眼神下不知所措,只能老老实实站着,等她说话。 叶婧等人都走远了,轻笑一下,“金小媛倒是吃了不少苦。” “嫔妾不知如何得罪了曾美人,惹得她这般折辱嫔妾……” “你今日既然求到本宫跟前,是要本宫如何帮你?” 金小媛一怔,愣了一瞬才说,“嫔妾,嫔妾只求能安生度日,不受欺辱,娘娘协理后宫事务,求娘娘帮帮嫔妾……” “本宫虽说协理宫务,可是空口无凭,你所说曾美人欺辱之事并无实证,本宫也不好贸然行事。你若是能寻到证据,本宫便禀了温贵妃,给你做主如何?” 金小媛先是一喜,随即有些害怕,“娘娘,嫔妾不求和曾美人相抗,只是能有一处安稳的地方就好。” “你的意思是不要告发曾美人,只是想换个住处?” 金小媛嗫喏着,还是咬牙点了点头,“嫔妾卑微,不想惹出事端,只求能安稳度日,求娘娘成全!” 她说罢便磕头下去,叶婧没有说话,静静地思量着。 金小媛忐忑地等着,终于,她听到了贞妃的声音轻轻地传到她耳中。 “也罢,都是宫中姐妹,本宫替你禀了温贵妃便是。” 金小媛如释重负,连连谢恩,“嫔妾多谢娘娘大恩!嫔妾多谢娘娘大恩!” 不过几日的时间,金小媛就搬到了吟秋宫西偏殿,和新入宫的甄小媛同住。 金小媛因此对叶婧感恩戴德,时常来长乐宫请安,还送了自己的绣品过来,其中有一柄扇子,上头绣的花草中掺了金银绣线,动起来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桔梗瞧着也不禁赞叹道,“娘娘,金小媛也是有心,这上头连花蕊都这般清晰好看,可见是对娘娘真心感激,才这般用心。” 叶婧放下扇子,轻笑一声,“绣功不错,人嘛……” 桔梗见她没有夸赞,便将自己的喜欢掩了起来,“娘娘,可是金小媛有什么不妥?” “曾美人前几日来本宫这里说的那些话,你怎么看?” 金小媛迁走之后,曾美人来长乐宫求见,话里话外都是在试探金小媛搬走的原因,又对叶婧表忠心,说自己与金小媛略有龃龉,但没有什么过分之举。 桔梗心里是偏向于相信金小媛的,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奴婢瞧那曾美人脾气似乎暴了些,话中也是掩藏不住欺负过金小媛的事实。若说金小媛有夸大的部分也是难免,多半也是为了求娘娘帮她的缘故?” 叶婧点点头,“不错,曾美人确实性子不好,金小媛一个进宫的妃嫔,受到这般的欺辱,本宫自然不能视若无睹。” “那娘娘的顾虑是……” 叶婧轻轻敲了敲扇柄,“先下还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思,本宫养着两个孩子,若是贸然接受了谁的投诚,误事反是不美。” 在叶婧去长宁宫的时候,良容华也提及了此事,“姐姐可是要将金小媛收为己用?” 在旁人眼里,叶婧最亲近的就是良容华和宋婕妤,并非拉党结派,使尽手段争宠之人。 良容华倒是赞成在新人里挑一个来走近些,如今宋婕妤有子万事足,自己又不是愿意争宠的性子,二人的宠爱尚不足叶婧一人,能帮上叶婧的实在不足。 她想着,若是挑一个鲜活的人儿在皇上身边伺候,总归能帮叶婧分走些旁人的宠爱,遇事也好能帮忙打探皇上的心意,或者说说话。 “咱们和金小媛还不熟悉,过段时间再说吧。” 宋婕妤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里感叹自己运气好,若非被分到了良容华宫里,哪有这样的机会得了贞妃娘娘的庇佑。 现下宫里妃嫔多半都寻了依靠,新进宫的这些人也是不知有多少眼睛都盯着呢。 宋婕妤将宫里的人和派势都想了一遍,最后感叹着,如今自己生下了七皇子,余生有了依靠,又有贞妃娘娘和良容华相伴,真是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倒是良容华忽然想起一事,“娘娘,嫔妾前儿瞧见三皇子了,他身边只跟着一个嬷嬷,瞧着很是亲密地说着什么,一见到嫔妾过去便匆忙停了话头。” 第150章 林小媛 良容华回想着当时的画面,“那嬷嬷倒是没露出什么异样来,三皇子颇有些慌张,拱手时,嫔妾瞧见他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不到帕子大小的布,能看到有绣样,但是没瞧清楚……” 不足帕子大小的布? 叶婧是知晓三皇子身边有一个曾嬷嬷的,那是三皇子生母的陪嫁,在三皇子的住处,一直是这位曾嬷嬷做主。 “你瞧见的那位嬷嬷可是四十左右,个子有些矮,略丰腴些的?” 良容华点头,“正是。” 叶婧了然,“那便是三皇子身边最得用的嬷嬷了,是文充媛留下的陪嫁。” 这些个旧事良容华知道的不多,她也没有见过文充媛,只是听叶婧提起过。 “嫔妾前些日子伴驾的时候还瞧见皇上给三皇子批阅文章,之前他惹了祸出来,倒是因祸得福,得了皇上的看重。” 三皇子自从和高王家的两个孩子起了冲突,被皇上罚过后,反而有机会送自己的课业到御前,渐渐地倒是得皇上的几分关心。 “嫔妾也听说了,也有人提着说,如今皇上时不时考查各位皇子的课业,也是因为三皇子的缘故呢?” 叶婧轻笑,“这话说的,倒是咱们皇上只疼爱三皇子,关怀其余皇子都是顺带的呢~” 良容华也笑着,“娘娘别吃心,这话瞧着是给三皇子贴金,实则……” “是啊,皇上看重娘娘的六皇子,哪里是旁人比得上的?” 二人这是担心叶婧多想,她摇摇头,“泓儿还小,比不得他几个哥哥,二皇子快十岁了,到底年岁上是最长的。” 良容华和宋婕妤对视一眼,她们都是希望六皇子有前程的。 自宋婕妤生下皇子后,她便寻了机会与贞妃娘娘表忠心。 宋婕妤家里没什么得用的人,父亲官位低不说,兄弟也没有出色的,除了安分守己外没什么助力。 她自己的性子也不是爱争抢的,只想好好养大儿子,以后能成个闲散王爷,最好能接她出宫养老。 当时贞妃娘娘还笑她年纪轻轻就想着养老,但她看得出来,贞妃娘娘信任自己了。 良容华自不必说,她当初虽然是被皇上暗示,这才到了贞妃身边。 但二人相处下来成了真心交好的朋友,如今与宋婕妤一起,真要奔出个前程来了。 三人坐在一处,心中都清楚,宫里的恩宠是一时的,就算荣宠不断又能如何呢,孩子才是她们真正的倚仗。 如今她们已经都与温贵妃站到了对立面,若是二皇子日后上位,她们多半不会再有舒心日子了。 “咱们也不必急,皇上正当壮年,不说以后会有多少孩子,等孩子们都长起来,皇上也不过四旬,到时候差个几岁算得了什么?” 宋婕妤点点头,“良姐姐说的是,再过个十几年,姐姐的泓儿必定是最聪慧的。” 叶婧自然相信自己的孩子,且不说天资如何,有她的丸药在,想不聪明都难。 只是她不想等那么久,等泓儿读了书,有些事就可以着手去做,好生出一口恶气。 叶婧想着就觉得痛快,嘴角的笑意都掩不住。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叶婧这才回了长乐宫去,刚一回宫就见林小媛身边的宫女流光等在正殿外头。 桔梗一瞧见那宫女就下意识地皱眉,自林小媛有孕之后,后殿总是派人来求娘娘帮忙,不是要养身的药材,就是要小厨房,要不就是求娘娘给她请太医。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叶婧总是松口给了她,可流光还是时时来求见,桔梗见了她就心烦。 桔梗示意香儿去应付流光,哪知她竟绕开了香儿,硬是凑到了叶婧这边。 “贞妃娘娘,我们小主今日起来之后一直恶心不适,请娘娘为我们小主请太医来瞧瞧吧!” 桔梗没忍住驳了她的话,“娘娘已经数次为林小媛请了太医,太医昨日才说过孕中恶心不适乃是常事,若是吃东西不适,如今后头也给林小媛备了小厨房,你这次又想求什么?” 流光只是微微低头,“我们小主孕中不适,求娘娘爱护。” 叶婧捏了捏桔梗的手示意她,桔梗收了声,便听叶婧的声音没有喜怒,“你们小主有孕也有四个多月了吧?” “是。” “四个多月还恶心不适,真是为难你们小主了。” 叶婧的声音没有起伏,流光心里却是有些忐忑,却还是硬着头皮回道,“小主身子不适……” “好了,退下吧!” 叶婧没有听她解释,打断了流光的话,扶着桔梗的手直接回了正殿。 流光一愣,想拦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贞妃娘娘端方地离开,连一个宫人都没留下搭理她。 她在原地瞧了正殿几眼,急匆匆往后殿走去。 林小媛抚着肚子,半倚在床边,见流光一个人回来,她拧了拧眉,“请太医了吗?” “小主,贞妃娘娘没准……” 林小媛猛地站起来,脸上再不见方才的虚弱样子。 流光有些害怕,忙跪下请罪,却见林小媛并无什么怒色,反而还有些高兴? “你说,贞妃说了什么?” 流光将方才的情形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就听林小媛吩咐,“你再去求贞妃,就说我恶心不适,想求太医来看。” 流光有些不明白,明明小主有孕,太医每三日都来诊脉,若是小主派人去请太医,就是看着皇嗣的份上,太医也不会不来。 可林小媛就是次次都要去求贞妃娘娘,连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流光胆子也不大,她虽然心里不解,也劝过,但她太过听话,还是应声去了正殿。 第151章 冤枉 流光给自己鼓足了气,好容易走到了正殿门口,却瞧见桔梗冷着脸站在那里,一个眼神飘过来,叫流光心里无端慌了起来。 等她走近,桔梗皮笑肉不笑地先开了口,“流光姑娘又来了,可是你家小主又什么吩咐?” 流光哪敢应这话,她可以尊称桔梗一声姑娘,流光唤她却是没有道理的。 “桔梗姐姐,我们小主也是实在担心皇嗣,求姐姐抬抬手,叫奴婢见娘娘一面,为我们小主请一位太医吧……” 流光赔着笑脸,心里打鼓一般。 她也不懂小主是怎么了,自打有孕之后,不知何时起就行事愈发招摇,她这个做奴婢的想劝却没有法子。 每次到正殿来求贞妃娘娘,流光心里都担心娘娘会生气,如今瞧着,贞妃娘娘也算是忍到头了。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牵连到自己啊! 流光一边求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小主有皇嗣在肚子里,可以有恃无恐,她又没有倚仗,要真惹怒了贞妃娘娘可怎么办啊…… “流光,你怎么这么久还不回去?” 来的是后殿的一个小黄门,唤作林九的,自称是奉了林小媛的命令,来问问流光叫到太医了没有。 桔梗面色更是不愉,“我已经说过了,娘娘在里头陪皇子、公主不得闲,你们为何还这边不依不饶,可是林小媛命你们这般目无尊卑,惊扰娘娘和皇嗣?” 林九个子不高,身形瘦小,看人的时候缩着眼睛,略往上瞧着,叫桔梗心里生出些不适来。 “桔梗姐姐,林小媛好歹也是长乐宫的人,又怀着皇嗣,贞妃娘娘要是知道了,又怎么会不为林小媛请太医来呢?” 桔梗冷笑一声,“你们这是要将罪名硬生生安到娘娘身上?” 林九一笑,“奴才不敢。奴才也是咱们长乐宫的人,自然为了娘娘的名誉着想。” 桔梗正要说什么,就听得宫门口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流光有些紧张,林九的嘴角却扬起一缕笑来,他低着头随众人跪下,却未曾看到桔梗丝毫没有慌乱的神情,甚至换上了些委屈的样子。 景昌帝走进来的时候,叶婧才匆忙从正殿出来,正要行礼的时候,被景昌帝伸手接住。 “怎么这个时候梳妆?” 景昌帝这般问,是瞧见叶婧身上穿着简单的常服,头发也是拆过之后,还没梳整齐,应当是急着出来迎驾,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叶婧赧然道,“臣妾失仪了。” 眼瞧着帝妃二人说着话,有些亲密的样子,林九赶忙悄悄推了流光一下, 她身形晃动险些没有站稳,见惹了皇上的目光,赶紧跪下请罪。 林九也跟着跪下,“皇上恕罪,流光也是为了林小媛和皇嗣担心,并非有意失仪,求皇上恕罪!” 景昌帝眉头未皱,却没有松开叶婧的手。 方才有长乐宫的宫人急匆匆地跑到御前求他过来,说是林小媛身子不适,想请太医,贞妃却一直不准。 景昌帝并没有相信那宫人的话,一来是他对林小媛没有多少宠爱,二来则是他如今对贞妃愈发信任,贞妃行事稳妥,怎么会有这般不妥的行径。 何况有了之前的误会,景昌帝不愿贸然疑心叶婧,也是不愿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任何裂隙。 叶婧对景昌帝的反应比较满意,她没有急着反驳,只是微微蹙眉,“皇上,臣妾方才一直陪着泓儿和姈儿,不知外头怎么乱成这样?” 桔梗恭敬地行了一礼,“娘娘,方才流光拦住娘娘说林小媛不舒服,要娘娘帮她请太医,香儿已经去请,可流光和林九又来催促,言语中还是总是暗指娘娘对林小媛腹中皇嗣不够关心……” 桔梗语气中添了些委屈,“奴婢实在不能忍受他们这般污蔑娘娘,想申斥几句,他们却还是不依不饶……” 林九和流光皆是一愣,什么什么? 流光还没有反应过来,林九却忙反驳道,“你胡说!” 意识到自己有些急躁,林九收敛了急色,又叩首道,“桔梗姑娘分明是胡言,奴才和流光求了许久,桔梗为何不提娘娘已经请了太医?” 桔梗跪直了身子,直言问道,“方才你们并未问过一句有无请过太医之事,只是一味指责贞妃娘娘,且不说娘娘已经着人去请太医,就算娘娘一时事忙,难道就因为你们二人催促,就得撂下手中之事,赶紧出来见你们不成?” 桔梗复给景昌帝叩头后,眼睛都红了,“皇上,自林小媛有孕,不知有多少次明明无恙却要请太医来看。娘娘心慈,顾念着林小媛初次有孕,处处多加照拂,如今却落得这样的指责……” 叶婧面露不忍,想扶起桔梗,却发现还被景昌帝拉着手,只好两手回握住景昌帝的手,“皇上,这丫头是为了臣妾才这般直言,虽是有些逾矩,也求求皇上先饶了她,再论是非吧?” 景昌帝并不在意这宫女的直言,倒是贞妃没有假惺惺地拦着,反而是直言求情,叫他心里更是熨帖。 他果然没有看错,贞妃之心赤诚,不是在他面前惺惺作态之人。 “无妨,朕知道你一心护主,且此事本就不是贞妃之过。起来吧。” 桔梗叩了个头,起身后垂手站在一旁,再不急着说话。 林九心里千回百转,他这才想明白,方才桔梗虽语气不善,可除了绕圈之外,不就是只字未提请不请太医之事? 林小媛打算得好,也请来了皇上,可没想到贞妃这般狡猾,连她身边的宫女都是这般狡诈,不仅没落下什么错处,还抓到了他们的过错。 眼下得赶紧想法子躲了这一劫,不能耽误了主子的大事才好。 可怜只有流光糊里糊涂地跪在这里,到现在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一味祈祷着能少些责罚。 第152章 林九 还没等到林九想法子自辩,香儿就带着太医匆匆赶来。 一见长乐宫里头的阵仗,香儿和太医皆是有些意外,赶紧给皇上和贞妃请安。 景昌帝随手叫起二人,吩咐太医道,“去给林小媛瞧瞧,她身子可有大碍?” 说罢,一行人也不管林九和流光还跪在原处,都簇拥着景昌帝和叶婧回了正殿。 李忠拉着竹子留在最后,悄声叮嘱他,“你仔细盯着这两个人,别起了什么坏心思又要污蔑咱们主子!” 竹子刚办了差事回来,就听李忠说后头林小媛又闹出了幺蛾子,说贞妃娘娘不顾皇嗣,连太医都不肯给请呢。 其实竹子虽说是景昌帝的人,但在竹子看来,贞妃娘娘是宫里难得的好主子。 除了当初刚伺候的时候尚不得主子信任,等了几个月,主子总算是愿意叫他去做些事情开始,竹子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更不用说如今在长乐宫,除了李忠之外,竹子便是黄门中最得重用之人。 他日子过得舒坦,贞妃娘娘又不作恶,每每同御前传信时,他都无需擅自隐瞒,有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报上去也就罢了,两头差事都不耽误。 竹子有时就会想,若是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黄门,不需要盯着长乐宫里外的事,不需要替皇上瞧着贞妃娘娘是否表里如一,只一心做好差事,伺候好贞妃娘娘,那该有多轻松。 每每思及此,他只能劝自己,若非皇上需要他报信回去,拨了他来贞妃娘娘身边,他一个无钱无势的小黄门,也不一定能到这么好的主子身边伺候。 在竹子看来,好主子不是对宫人和颜悦色,也不是逢节庆时候多发些什么赏赐,而是能得宠、能护住身边的人。 贞妃娘娘不仅得宠,还不争锋闹事,不会连累身边人去遭祸。 这样的好主子,满宫里也找不到几个。 正如之前一般,竹子自觉今日的事情没有任何异样,必定是后头的林小媛不懂事,借着有孕想闹事。 竹子腹诽着,林小媛真是没有分寸,不过是个刚有孕的小主就敢在贞妃娘娘面前招摇,虽说娘娘好性子,也不能由着她这般作妖。 这般想着,御前得到的消息自然不必说,林小媛仗着有孕,多番求贞妃要东要西,近几日更是接连求贞妃为她请太医,太医来了又诊不出什么异常,只能说孕中多思,好生保养即可。 景昌帝听了回禀后虽不喜林小媛这般行径,更多的还是放心,他没想错,婧儿果然是心善的,就因为顾念他的皇嗣,对一个位份低的小媛也这般照拂。 待叶婧简单梳妆回来后,就看到景昌帝神色愈发柔和。 她心中了然,方才系统的提示里,景昌帝的好感度又加了一点,她便知此事已经顺利过去了一半。 在景昌帝要惩戒林小媛时,叶婧只是温柔地劝着,“皇上,林小媛有孕前并无什么不恭敬之举,臣妾愿意相信她只是太过担忧腹中孩儿的安危。” 看着她柔和的面庞,不论是方才因为照顾孩子而不着粉黛的样子,还是现在梳妆之后的样子,都让他心仪。 “林小媛不知分寸,小惩大诫一番也好,就罚她三个月的月银,在把那两个宫人送去做杂事,也省得再惹你烦心。” “流光是林小媛身边的贴身宫女,若是送走了总是不便。倒是那林九……” 叶婧轻叹一声,“林九是长乐宫伺候的小黄门,也是臣妾管教不严,他竟上赶着去林小媛处,不知规劝还跟着胡闹……” 林九不是正殿的宫人,也不归属后殿,是长乐宫中打扫后院的宫人,在长乐宫有主位前就会有一批宫人先来伺候,由一个嬷嬷管着。 因着长乐宫有主位,因而林九也算是叶婧的宫人。 “婧儿无需自责,奴才起了糊涂心思,想在主子面前出头,罚了便是。这是你宫里的人,婧儿便依着自己的心意做主就好,有朕替你看顾着,不用担心。” 叶婧协理后宫事务也有数月了,只是景昌帝觉着她虽懂事得体,却容易心善手软,因而时时提点着,倒是因此多生出几分偏袒来。 因着叶婧的求情,景昌帝没有责罚林小媛,连流光都只是罚了半年的月银。 皇上又拨了一个嬷嬷去林小媛身边伺候,既是为了照拂皇嗣,也有监视看管的意思。 只有林九,被叶婧下令送去了司计所,不许再入后宫主子宫里伺候。不管是分去哪里,总归是只能做最累的粗活。 有卫福在,林九刚去就被划到了文子手下,当晚就被堵嘴捂眼地关到了屋子里。 “吱——”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响起了门被推开的声音,随即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做得不错,先回去吧。” “是,奴才先告退了,伴官您别累着。” 屋子里很快又安静下来,林九心跳如擂鼓,他不知自己是栽在了谁手里,是自己得罪了人,还是主子她…… 他越想越紧张,屋子里那个人却不知为何没了动静。 咚,咚,咚…… 林九被自己的心跳声弄得心烦意乱,他动了动被绑住的手脚,试图弄出些声响来。 “呵……” 那人嘲弄地笑,“娘娘说你是个有心思的,没成想这点儿耐心也无,难怪这么快就被扔到了这糟污地方,以后想爬回去也难啊。” 娘娘? 第153章 真假 林九心里一个咯噔,是主子?主子为何要把他关起来? 只是他被堵着嘴,只能发出“唔唔”声来,以求能得到回应。 那人说完这话却噤了声,不知摆弄着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再不发一言。 “唔!唔!” 那人却再不管林九的挣扎,点燃了一炷香后径直离去。 接下来几日,林九都过得浑浑噩噩,他觉着那香不对劲,可自己动弹不得,别说把香灭掉了,连便溺都无法体面地解决。 就这般清醒不得地过了些时候,终于在林九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光亮。 许久不见光的他使劲儿眯起双眼,许久才适应了昏暗的光线。 这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屋子,他正躺在一张木床上,床头有个小箱子,不远处还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和两条长凳,再有一个小矮几和些杯碗,再无一物。 林九费力地起身,一边活动着僵硬的手脚,一边想走出去一探究竟。 等他好不容易挪到了门口,却是一愣。 门外的院子里有两个人在做活,穿的都是粗布衣衫,外头隐约还能听到叫卖的声音,这……分明是宫外! 林九慌乱地撑着门框,想出去看个清楚,外头的人瞧见了他却是一笑。 其中的男人扔下手里的竹条,粗布衣裳都掩不住他健硕的身材。 “小子,你可算是醒了!” 林九脑子还不甚清醒,骤然离宫的冲击叫他惊愕又无措,想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院子里的这对夫妻倒是和善,告诉了林九他们是如何在山林里寻到了昏迷不醒的他。 根据那男人的话说,林九被发现时被绑住了手脚,扔在几乎无人经过的林子深处,已经是奄奄一息。 若非男人为了采药偶然路过,只怕林九不是将饿死就是被野兽咬死。 林九看了看院子里晾晒的药材,庆幸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被人搭救,却对他们的询问谎言蒙骗,只说自己是被人打晕,记忆模糊。 夫妻两个看起来很是随和,除了担心他的身体外也没有细问。 在二人怜惜地劝告后,林九还是答应留下养两天身子再走。 当天晚上,趁着夜深,林九悄声从床上爬起来。 饶是这对夫妻救了他,他也还是不敢久留,不仅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尽快回到皇宫附近,想法子和旧人联系上,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蹑手蹑脚摸出门后,刚将门关好,准备离去时,黑暗中蓦然一瞬暗光闪过,他的脖子上被搭上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别出声,跟我走!” 林九都要崩溃了,他在宫里几年都无过错,这回不过是一时冲动帮了林小媛一次,怎么就被人盯上了! 不仅出了宫,不能帮主子做事,还被弄到了不知是哪里的地方,还要屡次遭这些折腾! 不管他心里如何不甘,锋利的刀刃抵在咽喉上,林九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人走了。 ———————————————— 长乐宫。 “娘娘,林九已经到了咱们手里,他以为自己的主子要赶尽杀绝,已经接近崩溃,想必很快就会招了。” 叶婧赞赏地看着卫福,这会整治林九,他可是出了大气力。 光是将人悄无声息地挪出宫去,还不叫人发觉,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至于在宫外,不过是做戏叫林九觉着自己在落入敌手之后,还要被主子灭口,就轻易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叶婧听完他的回禀,并没有什么意外之感。 “好好看着,别叫他死了。” “娘娘放心,林九在庄子里,有签了死契的人日夜看管着,奴才会让人格外小心的。” “好,他可不是流光那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棋子,本宫留着他有用呢……” 经此一事,林小媛殿里的气氛一落千丈,流光虽说还在伺候,也被动辄责骂,旁的宫人眼瞧着小主得宠无望,也没了巴结的心思。 若非林小媛还有孕在身,只怕连份例都拿不到什么好的,只是如今旁人忌惮着皇嗣,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而林小媛经了这一遭不仅没有安生下来,反而当真动了胎气。 这会太医来诊脉时皱了眉头,说是她忧思过度,林小媛竟是就要往御前告状,说是自己受贞妃恐吓,日夜不安。 景昌帝动了怒,将她降为常在,禁足到生产之日止。 有孕还降位,这在后宫中可不常见。 众人轻视林常在之余,不免对叶婧的盛宠多了一分忌惮。 叶婧借着这些日子景昌帝愈发提高的好感度,终于把两个孩子的健体丹也兑换了出来,加上之前的开元丹,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景昌帝的好感度已经提到了82\/100,借着每个月一次的半价折扣,叶婧手里还有10个可支配的点数。 现在景昌帝对她的宠爱和信任愈发浓重,相应的,再往上提升也难了许多。 叶婧暂时不打算动用手里的点数,总该留些急用。 十个点数虽不好攒,用起来却快,高级商城里能保命的东西,一个就得十个点数左右。 等到景昌帝的好感度到达90\/100之时,还会有一次礼包,到时候叶婧手里才能宽裕些,在那之前还是省着点吧。 叶婧在商城里抠抠搜搜,现实中,长乐宫的东西却是愈发用不完,且送来的无一不精致,唯恐怠慢了正得宠的贞妃娘娘。 香儿带着司计所的人进来,身后一溜儿小宫女、小黄门手里都捧着皇上新送来的赏赐。 “娘娘您瞧,这还没入冬呢,皇上连金丝炭都赏下来了,可见是多关怀娘娘!” 来人是个新面孔,名叫钱明,自月初起就由他来长乐宫送月例。 叶婧配合得笑了,照例赏了来人。 钱明又奉承了几句,这才带人离开。 木香看着好笑,“娘娘,这钱伴官是打定主意要捧着咱们长乐宫,眼瞧着是想投靠娘娘呢。” 第154章 权力 叶婧眼神在送来的份例和赏赐中扫过,“只可惜本宫手底下不缺人,他来得可算晚。” “娘娘不打算用他?” 叶婧只是笑笑,她能感受到钱明身上淡淡的恶意,虽然不重,至少也是个居心不良。 “钱明瞧着不是个好的,你们仔细检查送来的这些东西,挑两样安全的放内室里就好。” 这样的事情木香十分熟悉,每次景昌帝亲自指了什么东西赏下来,叶婧都会挑些来放身边用。 待皇帝再来时,总能在无意间瞧见,心里不自觉就会认为叶婧喜欢或者重视他送来的东西。 叶婧用心制造着一次次假象,力求叫景昌帝在细微的细节中感受到她的“真心”。 景昌帝既看到了叶婧的“真心”,又因着竹子暗中盯着,叫皇帝觉着叶婧对他毫无欺瞒,也就愈发喜欢来长乐宫。 在这般的宠爱之下,宫中的风向明晃晃地长乐宫这边偏,叶婧手底下的人行事愈发便利,只是被拘着不敢张扬,也是怕叫景昌帝多心。 饶是如此,温贵妃也能明显发觉出来,长乐宫隐隐有压永福宫一头的趋势。 她身为贵妃,生养皇子,又有权力在手,唯独缺了一份圣宠,以至于被贞妃迎头赶了上来。 温贵妃不动声色地捏着手里的香囊,她对皇帝并非真心爱慕,之前荣贵妃尚在的时候,她也隐蔽锋芒,不曾争先。 故而瞧见皇帝宠爱旁人,她心中并无酸涩,但圣宠影响着后宫的身份地位,她不能不重视。 如今瞧着叶婧,这个先皇后的堂妹要爬到和自己相仿的位子上,温贵妃心中还是有些不愉。 陈美人陪在一旁,她看着温贵妃暗中用力的手指,抿了抿嘴。 “娘娘,贞妃不过是一时得意,您在皇上身边多年,哪里是她能比得了的?” 陈美人这话并不多么好听,她在温贵妃身边一向是这样的人,有心想讨好,但是能力有限,故而温贵妃也没有生气。 周婕妤就沉静许多,她心知温贵妃不是沉溺于情爱之人。 “娘娘,嫔妾听闻二皇子前几日的文章得了皇上的赞赏,说二皇子有孝贤之义。这都是娘娘教导有方,才叫二皇子得了皇上青眼。” 温贵妃心情果真舒缓了许多,对她来说,宫权虽要紧,但儿子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事。 或者说,她手里的权力、她掌控的一切,还有她对其余人的算计,不过是为了二皇子铺路。 陈美人陪着笑脸,“是啊娘娘,贞妃得意一时又能如何,她的儿子连话都说不利索,哪里比得上娘娘的二皇子这般聪慧!” 二人一言一语地劝着,温贵妃虽心情好了些,可贞妃势盛,她不能不防。 “娘娘,贞妃如今逐渐招摇,可见其得意,既是她得意张狂,那就会有错处。” 温贵妃看向周婕妤,她继续说着,“贞妃宫里那个虽不成了,但新人这样多,娘娘找一个来用就是了。” 温贵妃眼中闪过一分满意,“那个孙氏便不错,这些日子叫她好好争宠,最好能碍了贞妃的眼才好。” 孙选侍到底年轻娇嫩,又有永福宫的人去调教,一时确实得宠不少,俨然是贞妃之下第一人了。 入冬后不久,她已经成了小媛,还得了一个“嫣”字作封号。 嫣小媛所在的安和宫主位是吕贵嫔,她可不是个愿意容人的,只是如今太后看重吕婕妤,她也不能不收敛脾气。 不知是不是因为嫣小媛进宫晚的缘故,她对吕贵嫔并不甚惧怕,曾经伏小做低的嫣小媛在得宠之后,连那一丝对主位的忌惮都淡了下去。 丝缕捧着衣裳进来,“小主,您叫人制的新衣已经做好了,奴婢瞧着好看得紧呢!” 嫣小媛瞧着宫人们展开衣裙,这是皇上新赏的锦缎,做冬衣既暖和又不臃肿,正适合做宫装。 “不错,赏!” 小宫女们下去后,嫣小媛满意地摸了摸衣料,“从前我只瞧着吕贵嫔穿金戴银,还嘲讽我用不上什么好东西,如今,本小主可不什么都有了?” 丝缕应和着,“小主如今正得宠,奴婢瞧着吕贵嫔要气歪了嘴呢!” 嫣小媛得意一笑,“那是自然。你叫人好生收着这衣裳,过几日的家宴,我要好生打扮,叫皇上瞧见了才好!” 待嫣小媛高兴过了,丝缕伺候她歇下后,悄然到了安和宫外头,似是无意地撞到了一个小宫女,二人不过说了两句话,便匆匆分开。 安和宫正殿,吕贵嫔手边已经碎了一个茶盏,手里的帕子也揉得失了原本的形状。 “娘娘,您别动气,嫣小媛不过是小人得志,她出身微寒,又是浅薄的心性,皇上就算是宠爱一时,必定也很快就忘了她,您何需和这样的人动气呢?” 吕贵嫔冷笑一声,“本宫管她的宠爱是否长久,她不过区区一个从七品的小媛,就敢在本宫这里招摇。一件破衣裳罢了,也有脸拿出来在安和宫炫耀!” “自然了,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也就嫣小媛这样的小门小户出来的,才这般轻狂!” 吕贵嫔心中怒气不减,“本宫若是容了她这般寻衅,岂非叫人觉得本宫势弱,连一个小媛都要让着三分! 宫女还想劝,可吕贵嫔本就因为不能擅动吕婕妤这一胎,数月来心中都压抑着火气,如今被嫣小媛挑衅到了脸上,哪有再忍的了的? 冬宴上,当嫣小媛举杯向皇上敬酒之时,她身上的衣衫缝线处竟裂开了口子。 那衣服的破损虽不明显,可身旁的妃嫔、宫人皆看了去,嫣小媛强撑着敬完酒后,遮掩着坐回席上,面色涨红。 吕贵嫔瞧着却并不满意,她吩咐下去的明明是叫她衣裳扯开,彻底失了圣宠。 如今嫣小媛虽然丢了丑,可她不过是缝线处裂开,瞧上去仍是衣衫整齐,连皇上都不一定留意瞧见,算得了什么! 吕贵嫔惦记着此事,整个宴席上面色都不太妥当,惹得吕婕妤暗中朝这边瞧了几眼,只是不着痕迹,不曾叫她发觉。 第155章 训告 好容易等到了宴席结束,嫣小媛被宫人护着往回走,吕贵嫔想过去揭了她的面皮,却被吕婕妤挽上了臂弯。 吕婕妤挺着个大肚子,饶是吕贵嫔多厌恶她,在太后的多番劝告下,也知晓分寸,只能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姐姐,太后这几日总是心慌不适,不如咱们一同去给太后问安可好?” 吕贵嫔微微皱眉,“本宫今日累了……” “妹妹过了今日就要闭宫待产了,若是不能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再出门只怕要等出月时候,我这心中实在难安啊!” 不管吕贵嫔如何不愿,吕婕妤仗着她顾忌皇嗣,还是将人带去了慈康宫。 太后瞧着二人走进来,吕婕妤即使怀着身孕,又是按照她的命令将吕贵嫔带来,可仍是记得谨守礼数,在吕贵嫔身侧,又微微落后半个身子。 再瞧吕贵嫔,进宫比吕婕妤早了许多,又有太后派去的嬷嬷贴身教导,仍是这样一副轻躁样子。 太后心中微叹,吕贵嫔心性确实不适合这后宫,每次教导敲打之后倒是能得宠几日,每每却都失了分寸,再次失宠。 若非她无用,有太后的提拔在,如今怎么会连个妃位都没能爬上去? 太后这般想着,面色也沉下来,只给吕婕妤赐座,却没叫起吕贵嫔来。 吕贵嫔心里没由来地一慌,下意识抬眼去看太后。 “太后,臣妾……” 太后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想也知道,无非是些蠢笨的狡辩罢了。 “哀家知道你心小,容不得什么人,如今连一个嫣小媛都能叫你心神不定,还想着做出有损皇帝颜面的事情,实在是叫哀家失望。” 太后的声音轻淡,话中的力道却砸得吕贵嫔晕头转向。 太后知道了,还是这么快就知道了的! 她甚至还没有想到吕婕妤带她过来的目的,也没意识到自己是如何离开慈康宫的,只是太后的一句话还在她耳边萦绕。 “你若是再有一次,未经哀家允准便轻举妄动,那你的每一步坏棋,哀家都会着人用在你的亲人身上。” 吕贵嫔惊骇地看着太后,看着她双唇张合,“譬如今日这般,若是再犯,你母亲或是妹妹说不准就在人前衣衫尽失,只能自绝于世了。” 待吕贵嫔失魂落魄地走后,太后叹了一口气,吕婕妤的眼中也满是担忧,“太后,您别担心,有您这般训诫,姐姐以后必定会安分守己,不会为吕家添祸的。” “但愿如此吧。” 太后强打起精神来,“你还有不足一月就要生产,别担心这些事情,就在宫里好生养着身子,生下孩子才是要紧事。” 吕婕妤柔声应下,“是,嫔妾这些日子不能来给太后请安,您可要放宽了心,还有润燥的药膏,也劳烦锦色姑姑日日冲泡,照看太后娘娘服用才好。” 太后心中浮现出几分宽慰,好在吕家还是有好孩子的,吕婕妤懂事乖巧,不光有孝心,还能得皇帝宠爱,如今连孩子都要出生了。 这般想着,太后对吕婕妤愈发喜爱,又赏了不少东西下去,才叫人好生送她回宫去。 冬月的最后一天,吕婕妤发动,痛了两个时辰后,生下景昌帝的八皇子。 景昌帝对吕婕妤也颇有几分喜欢,想着她生下皇子,不仅晋为容华,还赐下封号“顺”,便是顺容华。 隔了几日,景昌帝又下旨,顺容华赐居绮梦宫正殿。八皇子赐名贺文润,由顺容华抚养。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顺容华已经是绮梦宫实际上的主位,只能再次晋升,就是实打实的贵嫔了。 又因为八皇子的满月恰好在除夕前日,景昌帝又吩咐顺容华坐双月子,在正月三十为八皇子举行满月宴。 在满月宴的次日,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来到了顺容华的绮梦宫。 “丽美人?” 饶是顺容华也有些惊讶,丽美人住在吕贵嫔的安和宫,若说生出投靠旁人的心思并不奇怪,可像她这般直接来访,连遮掩也无的,实在少见。 思考些许,顺容华还是见了她。 只看封号便知,丽美人容色上佳,当初刚入宫时候年轻气盛,在摔了一个跟头后再难起复。 之后虽然偶有宠爱,晋到了美人位份,可宫里妃嫔何其多,眼见高位妃嫔越来越多,她焉能不急! “嫔妾给顺容华请安!” 丽美人恭恭敬敬行礼,不是常礼,是对主位娘娘才该有的礼数。 顺容华不得不承认,她看着丽美人这般恭敬,心中生出许多满意来。 净心瞧着她的意思,过去亲自将丽美人扶起来,顺容华则是带着些许惊讶问道,“丽美人怎的这般客气?” 丽美人半坐在椅子上,仍是十分恭敬的模样。 “嫔妾对容华心生敬仰,何况容华已居绮梦宫正殿,可见皇上心里视容华为一宫主位,嫔妾理该如此。” 饶是顺容华这般心思灵巧,沉得住气之人,在这样小的年纪就得宠生子,眼见就要成了主位娘娘,又有吕贵嫔宫里的人上赶着讨好,她还是不免有些飘飘然。 不过她很快便冷静下来,也不急着开口,静等丽贵人主动说出来意。 第156章 投靠 丽美人捧着顺容华说了几句,也不遮掩,直接表明了自己要投靠的意思。 顺容华却不急着接话,她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丽美人在安和宫过得可是不舒心?” “嫔妾不敢,吕贵嫔一心惦念皇上,无心照拂嫔妾,嫔妾只是想求一条更好的出路。” 见她说话直白,顺容华反而笑了,“美人说话倒是直接。” 丽美人起身离座,直接行礼道,“嫔妾求娘娘庇佑!” 听得这一声逾矩的“娘娘”称谓,顺容华心里一动。 丽美人等了几息时间,终于听到上位的声音传来,“我最近新得了些脂粉,美人陪我一同进去试试如何?” 丽美人心中狂喜,去内室才好说些不能为外人听到的话,顺容华这是愿意接纳她了! “是,嫔妾求之不得!” 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不少宫人看到丽美人从绮梦宫出来,眼睛红红的,似是被欺负了一般。 自这日起,吕贵嫔倒是因此对丽美人好了几分,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吕家两个妃嫔暗中交锋罢了。 丽美人容貌确实动人,如今也不知到底是攀上了吕家的哪位小主,又或者是两头得好处,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总算是得宠起来,被晋为贵人。 晋位的旨意传到后宫各处时,叶婧正欣赏着自己新染好的指甲。 竹子将旨意转达给叶婧后,就见她指尖拂过丝帕,骄矜的声音中带着些许不屑,“她倒是有本事!” 桔梗一想到丽贵人对自家娘娘的不敬,就心里不快,她也轻哼了一声,“她不过是巴结着,想争点滴的宠爱而已!” 见叶婧神色不愉,竹子微微躬身,“娘娘可要压一压丽贵人,叫她得些教训?” 叶婧沉默片刻,到底是叹了口气,“罢了,本宫是不喜欢丽贵人那般无礼,也不至于真对她做什么。” 竹子心里了然,主子心性良善,就算不喜,也不会真对丽贵人下手。 他缓步退下的时候,还听到主子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怅然,“何况,皇上喜欢……” 竹子心里一颤,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退出了正殿。 叶婧看着他身影消失,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桔梗轻声唤着,“娘娘……” “无事,本宫有些累了。” 桔梗忙噤声,扶着她去歇下,回头便找了木香,有些担忧地问她,“娘娘可是因为丽贵人得宠,心里不快?” 木香拧眉,“方才娘娘还亲自捣了汁子染指甲,怎么忽然就要歇下了?” 二人都有些担忧,竹子也很快知晓,娘娘只怕是心里不畅快了。 叶婧确实不喜欢丽贵人,只是她并不像他们所想,在内室独自愁闷,而是十分闲适地查看着自己的积分,顺便闭目养神。 刚入宫时丽贵人得宠,意图为难叶婧,被她一场戏打了回去,此后数月不曾得宠,这梁子结下后,丽贵人的好感度就再也没有涨过。 每逢叶婧得宠或是晋封,丽贵人的好感度一降再降,如今已经稳定在了-7\/10,属实是深恨她了。 这样有野心,又对自己怀恨在心之人,叶婧怎么会容着她爬起来呢? 于是,在丽贵人再次被翻牌子的次日,“偶遇”了贞妃娘娘。 丽贵人承了恩宠后,并不急着回宫,而是由宫女扶着,慢悠悠地赏景去。 如今天气刚暖不久,侍弄花草的人正使出浑身解数,养好了花儿送到各处去,迎春更是处处都有,好叫主子们走到哪儿都有些鲜嫩颜色能瞧。 丽贵人折下一朵茶花,宫女既有眼色地接过去插在她的发髻中,赞道,“小主眼光真好,这花颜色娇嫩,同您今儿身上这身衣裳映衬着更好看了!” 丽贵人得意地笑道,“这衣裳是皇上新赏的料子,自然是好看的!” “小主如今正得皇上宠爱,这样好的料子,奴婢之前见都没见过呢!” “真是见识短浅啊……” 丽贵人的笑被生生打断,她正想发火,却在看到叶婧和良容华的时候僵住了神色。 叶婧脸上带着不甚友好的笑,缓缓走近,“本宫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丽贵人。” 丽贵人不情不愿地福身行礼,“嫔妾见过贞妃娘娘,见过良容华……” 叶婧也不叫起,只和良容华说笑,“方才本宫还想着,是哪个小丫头得了皇上的赏赐,这般高兴,原来竟是丽贵人。” 良容华也笑着,“是啊,说起来丽贵人也和咱们一同入宫,怎么眼皮子这般浅,若是叫人听了,还以为后妃们都没见过好东西呢!” 丽贵人面色微微涨红,“就算是娘娘们见惯了好东西,嫔妾也是因为得皇上赏赐,心下欢喜的缘故。倒是贞妃娘娘,得皇上赏赐无数,只怕早就不把这点儿东西放在眼里才是。” “丽贵人的嘴倒是巧……” 叶婧靠近一步,拿帕子隔着挑起丽贵人的下巴,“你是意指本宫不在意皇上的赏赐,比不得你对皇上的心意吗?” 丽贵人本是这样的意思,只是她没想到一向以温和示人的贞妃娘娘会在此时这般直白,丝毫迂回都无,直接问责她。 “嫔妾不敢。” 良容华早就得了叶婧的意思,此时也接话道,“我瞧着丽贵人不是不敢,只是又逞了口舌之快,又不敢承认呢!” 丽贵人本就位份低,如今又对上两个人,哪里有招架的本事,一时不察,身形有些微晃,福身行礼的样子也不甚规范了。 叶婧略带嫌恶的收回手,拎着帕子扔到宫人手里。 她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蔑视,“本宫瞧丽贵人行礼也不甚用心,不知是于宫规不熟悉,还是对本宫和良容华有所不满啊?” 第157章 苦乐 丽贵人愤恨中带着些许诧异,她许久不和贞妃独处,这般刻薄的模样更是少见。 这才是贞妃真实的样子吗? 丽贵人心里有一种隐秘的窃喜。 是了,贞妃必定是装模作样地做出温柔的样子来争宠,私下里就该是这样蛮横才对。 丽贵人只觉自己无辜,她选择忘记当初自己主动的诬陷,反而觉着这般令人厌恶的女人,竟哄骗了皇上,也成了妃位! 她忍着心里的不甘,隐忍着去听这些冷嘲热讽。 过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叶婧总算是出完了气的样子,领着人扬长而去。 丽贵人艰难起身,尽量不失仪态地活动着酸胀的腿脚。 宫女心疼地扶住她,“小主,您受苦了,这贞妃娘娘也太霸道了些,她难道就不顾及皇上对您的宠爱吗!” 丽贵人咬牙道,“她位份那样高,我又有什么办法……” “小主不如告诉皇上,贞妃这样为难您,皇上必定不会不管您的!” 告诉皇上…… 丽贵人没有过多纠结,贞妃能这般无理取闹,她为何不能去皇上跟前儿诉苦呢? 还没等到丽贵人再次侍寝,景昌帝已经知晓了发生的一切。 虽然不能明确知晓几人的对话,但叶婧在长乐宫中的闷闷不乐,去找良容华一起散心,以及故意为难丽贵人,叫她行礼之事,都有人仔细报了上来。 九时禀告之后,景昌帝果真想起了当初丽贵人污蔑贞妃不成之事,想来这就是二人的旧怨了。 “贞妃可有别的行动?” “回皇上,贞妃娘娘回去之后似乎心情好了不少,还叫膳房送了点心,与良容华一起下棋,直到晚膳时候才散。” 景昌帝有些无奈,他见惯了后宫倾轧,如今贞妃所为实在算不上什么,更遑论为难或是恶毒。 根据长乐宫的回报,贞妃不喜欢丽贵人,可是顾念着自己宠爱她,也不欲与她计较,想来也是憋极了,这才去出了口气。 可是她连出气都要叫上人一起,像是需要良容华给她撑腰一般。 景昌帝脑补了一切,他只觉得婧儿当真是心思简单,连生出醋意后都这般可怜可爱。 杜百遇奉茶的时候,就见皇上摸着手上的扳指,笑得别有意味。 他赶忙半低下头,“皇上,您用茶。” 景昌帝拿过后浅饮一口,便扬扬手道,“摆驾长乐宫!” 丽贵人正想着什么时候能再侍寝,叫皇上先对她心生怜惜,说不定能因此惩戒贞妃一番。 结果如今她尚未寻着告状的机会,就先听到了景昌帝摆驾长乐宫的消息。 丽贵人气得想摔东西,想着自己如今的份例不多,到底是忍住了。 但她还是难忍心中的郁气,愤愤道,“忒不顾脸面了,孩子都生了两个,还总勾着皇上去!” 织锦伺候在一旁,没忍住在心中暗道,贞妃娘娘可是和您一同入宫的,论起来还比贞妃娘娘大一岁呢…… 门口伺候的小宫女听了这话,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恍若未闻。 很快,丽贵人的抱怨就传到了顺容华耳朵里,她听了下头人回报,不悦地扔了手里的果子。 “这丽贵人当真无用,送上门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如今皇上还去了长乐宫,岂不是告诉旁人,在贞妃面前,她丽贵人就是个摆设吗!” 净心拿帕子给顺容华擦拭干净手上的水渍,这才说,“丽贵人心思浅,想必贞妃也不曾看入眼里。” 顺容华轻哼一声,“本也不是为了针对贞妃,不过是丽贵人自己执念。区区一个贵人,连个孩子都没有,叫她去碰壁几回就知晓厉害了!” “小主和贞妃一向也不曾交恶,丽贵人还想挑拨小主,她自觉聪明,妄想着能借小主的力去对付贞妃呢!” “贞妃是什么人呢,就凭她?” “小主看得清楚,贞妃看着好说话,实则……” 顺容华赞许地看了一眼净心,“不错,咱们虽然进宫晚,可之前得罪过贞妃的人哪有个好下场,丽贵人吃过一次亏还不死心,真是愚不可及。” “小主别和她计较,总归这个丽贵人有她的用处呢!” 顺容华哪里是真的生气,丽贵人于她不过是一枚棋子,只要她能糊弄住了那位好姐姐,旁的都不要紧。 就算是她自己偏要作死,横冲直撞地落了什么下场,也与绮梦宫无关,不是吗? 另一边,景昌帝到了长乐宫后,饶有兴致地拿丽贵人之事来逗叶婧,瞧见她面色微红,眼见着要生气了,赶忙岔开了话题。 “好了好了, 朕知道你不喜欢她,那朕以后少见她可好?” 叶婧羞赧地嗔他一眼,“臣妾哪儿就那般容不下人,只是从前……臣妾也不知是怎么了,最近总是忍不住脾气,这才失了分寸……” 景昌帝温柔地揽住叶婧,“婧儿对自己无需这般严苛,丽贵人本就是对你不敬,你也不过是教了她些规矩,哪里就失了分寸呢?” “皇上果真这样想?” 景昌帝点点头,“自然,朕知道你为着孩子们,为着朕,总想做得更好。但是婧儿,你还有朕,你无需这般紧绷着为难自己。” 叶婧看向他的眼睛,里头的柔情不似作假,可她心中就是生不出丝毫涟漪来,只觉得可笑。 叶婧垂下眼帘,“皇上……” 景昌帝声音更加柔和,“朕在。” 待她再次抬眼时,已经是泪盈于睫,眼中满是感动。 叶婧正要再说些什么,只觉一阵晕眩,几息后径直倒在景昌帝怀中。 第158章 喜讯 待叶婧再次醒来的时候瞧见外头明亮,木香守在床旁,一见她醒来便惊喜道,“娘娘醒了!” 外头的人听到木香的呼唤,很快便有人进来。 先是桔梗和香儿一起,二人伺候叶婧简单梳洗后,奉上了一碗红枣粥。 叶婧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一碗暖粥喝下后,胃部舒服了不少。 木香等人这才笑着恭喜道,“娘娘,太医昨日来诊脉,您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叶婧并不惊讶,她有系统在,在检测她健康程度的时候已经告知她有孕。 也正因如此,叶婧才拿自己脾气增长的理由,去给了皇帝一个所谓的解释。 叶婧自然还是惊讶的样子,惊喜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木香解释道,“娘娘,皇上昨晚上一直陪着您,知晓是您有孕后才放心,叫人赏了许多东西来咱们长乐宫。” 桔梗也笑着,“是啊,皇上今儿早朝时候才走,说是下朝后还要来看娘娘呢!” 叶婧微微低头,轻抚着自己的小腹。 自从两个孩子满周岁,叶婧就撤了避孕的法子,一是她喜欢孩子,二是怀孕后就能有一年时间不必和景昌帝亲密接触。 三来…… 她眼中有暗芒划过,在有孕的时候行事,可比平日里要方便许多。 叶婧敛下心神,面上自然是惊喜的,简单梳洗后,又被请了一回脉。 边太医恭恭敬敬地请脉后,暗自松了口气。 “娘娘请安心,您和腹中皇嗣一切康健。” 桔梗在一旁偷笑,昨儿晚上娘娘忽然晕倒,边太医硬顶着皇上身边的低气压,战战兢兢地给娘娘把脉。 即使他很快诊出了娘娘的喜脉,皇上还是皱着眉问他贞妃为何会晕倒,一直将他问出了一身冷汗,景昌帝这才舒展了眉头,倒是给了厚赏。 “边太医如今得太医院看重,前途愈发光明了。” 叶婧的声音清淡,说着恭喜的话,边太医却一撩官袍,赶忙跪下了。 “微臣得娘娘庇佑,这才勉强有了一席之地。微臣蒙恩不敢忘,但请娘娘吩咐!” 叶婧浅笑地看着他,这才叫起,“边太医不必这般小心,卫伴官和你都是本宫信得过的人。桔梗,赐座。” 边太医是卫福出面拉拢的人手,自他表示愿意为叶家所用后,不仅是他在太医院逐渐得了看重,一家老小也都得了实惠,当然同时也多了些束缚。 如今他身家性命都托付在了叶侯爷与贞妃娘娘身上,却从未得到近身侍奉长乐宫的机会,如今娘娘有孕,恰巧是他当值…… 边太医忽然心头一凛,这当真是巧合吗? “皇上驾到!” 边太医没来得及细想,景昌帝的仪仗就浩浩荡荡来了长乐宫。 叶婧尚未出门,就被景昌帝拉住,阻止了她的行礼。 叶婧顺势站直了身子,“臣妾给皇上请安!” 景昌帝颇为不放心扶她坐下,叶婧温言道,“皇上放心,太医说臣妾和腹中孩子一切都好。” 景昌帝攥着她的手,“你昨日晕倒实在是叫朕心慌,如今又知晓了你有身孕,自然是要慎之又慎,太医!” 边太医赶忙走上前来,“回皇上,贞妃娘娘身子康健,脉象有力,只要好生将养,必定能为皇上诞下一位健康的皇嗣!” 景昌帝大手一挥,“好,有赏!长乐宫上下都赏三个月的月银,为贞妃和皇嗣祈福!” 叶婧也笑道,“这位边太医虽不常见,说话却叫人心中很是安稳,桔梗去取一份厚赏来,谢过边太医。” “既然贞妃夸你,贞妃有孕期间,就由你每日来长乐宫请平安脉。” 景昌帝顿了顿,“太医院安排的平安脉照旧。” 为了防止太医院与后妃勾结,也是为了保护妃嫔,太医院去各宫请脉都是轮换着的,只是有孕期间多半是由一位太医专门负责。 而后妃总是希望能有相熟的太医照看,亦或者是拉拢太医为自己所用。 叶婧与太医院自然是没什么联系的,上次有孕照看她的刘太医,自她出月后便不再私自到长乐宫来,只有一位医女在叶婧身边侍奉。 景昌帝自然要为她多操心些,这个边太医资历虽不深,但入宫几年都没出过差错,再有太医院照常请平安脉,二者互相监督着,更能护住长乐宫的安全。 叶婧也听出了他的爱护之意,笑盈盈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甜蜜欢喜。 长乐宫上下得了赏,都在外头说着吉祥话,景昌帝听着高兴,更是直接提起,“婧儿,你如今又有了身孕,朕要下旨晋你为贤妃!” 叶婧有些惊讶,“皇上,贤妃为四妃之首,臣妾不敢擅居。” 从二品妃位之上是正二品四妃,贤妃、淑妃、德妃、惠妃各一。 其中贤妃作为四妃之首,意义格外不同。 若是叶婧从妃位到贤妃,看似只晋了半品,实则等同于越级晋封。 “婧儿贤德,当得起贤妃之位。” “臣妾虽不敢当贤德之名,但皇上这般夸赞,臣妾倒觉得德妃之位也可。” 景昌帝见叶婧真心请求,并非假意推辞,便不再勉强。 他虽属意于叶婧,但方才贤妃之语确实冲动了,贤字之于后妃,本就是盛誉,再这般越级晋封,实在是叫叶婧多受许多闲言碎语之扰。 想着叶婧这般懂事,景昌帝也不想委屈了她,“那朕便下旨,晋你为淑妃。” 叶婧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景昌帝的话已经不容她拒绝,“婧儿德行贵重,又为朕生儿育女,功在社稷,只是淑妃之位而已,你当得起!” 第159章 淑妃 叶婧自然不是真心推拒高位,只是以她对景昌帝的了解,他本意并不是将自己直接晋为贤妃,这样不仅叫长乐宫惹眼,更是叫人对她腹中的孩子多了数分敌意。 如今景昌帝一时冲动不要紧,若是以后他再想起此事,哪怕心中有一丝懊悔给高了这位份,都会给叶婧以后的路添堵。 为着景昌帝的心,为着她以后高升的路更加通畅,如今的叶婧自然要真心推辞。 不仅如此,有了四妃的位份,叶婧手里的宫权也可暂放。 不仅为了表示自己安心养胎的想法,更是为了防止温贵妃借此生事。 与其等几月后,温贵妃以她有孕不方便为由收回宫权,不如她在皇上面前卖个乖。 只要皇上心里有她,生下孩子后,自然一切都会回来的。 “皇上,臣妾孕中精力只怕会不足,手上的宫务不如交由其他姐妹处置,臣妾只想安心养胎,好好儿生下咱们的孩子。” 景昌帝虽然觉着叶婧不看重名利权势,但听到她早早提出此事,心里还是有些意外。 他一向知道婧儿尽心尽力处理宫务,只是为了能做好他的妃嫔,也是为了护着两个孩子,才努力去做好妃位该做的一切。 如今她刚一有孕,就舍得放下宫权,还是叫景昌帝心中赞叹。 “既如此,那朕就先叫温贵妃替你看着。” 景昌帝心中愈发柔和,叫杜百遇亲自去皇帝的私库中挑了许多东西出来。 除了给叶婧的,两个孩子那里也是各有两个匣子的珍宝,以及一箱子玩具。 孩子们两岁,正是乖巧可爱的时候,尤其是两个孩子都用了叶婧的丸药,聪明又健康,愈发得景昌帝的喜爱。 陶陶和蓁蓁似懂非懂地听着景昌帝说他们要有弟弟妹妹了,倒不是听不明白,而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不过他们都明白,母妃如今肚子里住了一个小孩子,不能冲撞,也不能惹母妃生气。 听着两个孩子奶声奶气地关心自己,叶婧险些没忍住眼眶里的湿意。 她抱了抱两个孩子,“母妃无事,陶陶、蓁蓁,你们不必担心,有父皇在,他会保护好母妃和弟弟妹妹的。” 孩子们看向景昌帝,像是在说父皇会保护他们的,对吗? 瞧见两个孩子稚嫩的眼神中满满的信任,景昌帝心里一软,笑着点了点头。 待二人回到正殿,景昌帝不由得感叹,“你将孩子们养得极好,朕瞧着两个孩子都是聪明的,难得的是还这般懂事有孝心。” 叶婧拿帕子净了脸,似是因着有孕的缘故,素净的脸上多了一分娴静柔和。 “臣妾瞧着孩子们自然是哪里都好,只是皇上可别夸他们了,都是鬼精灵的性子,只怕心里高兴起来,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她的声音也是温和的,说起孩子们不由得眉眼弯弯,显然是欢喜的。 景昌帝心里愈发软和,他何其幸运,能有这样好的女子陪在身边,还生养了两个钟灵毓秀的孩子。 他温柔的揽住叶婧,“咱们的孩子自然是最好的。” 系统的声音忽然在叶婧脑中想起,“景昌帝好感度+2,好感度已更新。” 叶婧依偎在景昌帝怀中,点开了自己脑中的商城。 如今景昌帝的好感度达到了85\/100,叶婧手里有19个可支配的点数,当即就用了这个月的折扣兑换出固胎药丸。 此外还需要顺产药丸,腹中孩子降生后,护心丸、健体丸和开元丹一共需要18个点数。 叶婧暗自叹气,这三种丸药被系统戏称为出生大礼包,说她哪种都不舍得放弃。 叶婧觉得他这话也对,毕竟身为母亲,总是希望给孩子们最好的。 接下来几个月,每月一次的折扣都要用来兑换药丸,能省下一半,这样算下来刚刚够用。 叶婧习惯了攒下些点数,以应对不时之需。还是要尽快将景昌帝好感度达到90\/100,解锁下一阶段的大礼包,手头才能宽裕些。 叶婧想着,不由得轻抚上自己的小腹,不管她受过多少伤痛,对自己的孩子总是有无限柔情。 如今景昌帝对她好感度很高,对两个孩子也是时常惦记着,如今腹中孩子尚未降生,景昌帝已经对这个孩子有了期待。 有了父亲的宠爱,孩子们以后的生活总归是舒心容易些。 叶婧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沛儿,他就是因着自己亲生父亲的忌惮,生生丢了性命! 她心中刚升起的一丝丝柔软变成了剧痛,不管如今有了几个孩子,初失幼子的伤痛都是无法抹去的。 叶婧没了演戏的心思,她借由自己有孕疲惫,想多休息为由,将景昌帝请离长乐宫。 景昌帝不疑有他,只是沉心于娇妾幼子的美好之中。 他离开之前尚拉着叶婧的手,“你好生养着,朕明日再来看你。” 第160章 金小媛 叶婧有孕晋位的消息当日便传遍了后宫,众人无不为这位贞淑妃的好运道而感叹。 良容华和宋婕妤次日一早便来了长乐宫,皆是一脸喜气地恭贺叶婧,不只送来了贺礼,连两个孩子的玩具也没少带。 叶婧也不和她们客气,吩咐人备下回礼,便招呼她们坐下。 “你们来得倒是早,如今天儿还不够暖,可不能着凉。” 良容华话不多,只是说无妨,宋婕妤便笑道,“娘娘放心,嫔妾和良姐姐都带着披风呢,何况今儿日头好,在路上走走倒是舒服,不曾有冷风。” 叶婧点点头,如今还在三月,虽已是春日,但时不时还有冷的天儿,她日日叮嘱两个孩子们注意保暖,倒是习惯了。 三人还没说几句话,外头来人报说,金小媛来贺喜,要求见贞淑妃。 金小媛自得了叶婧之助,换了住处后,时常便来求见,颇有投靠之意,这事她们倒也知晓。 如今叶婧有孕次日,她便这样明确地来贺喜求见,便是要坚定地投靠长乐宫,一丝退路也无了。 良容华和宋婕妤皆是看向叶婧,“娘娘可要见?” 依良容华所见,新人辈出,拉拢一两个为己用总归是好的,只是不知金小媛底细,故而没有多言。 宋婕妤更是如此,她心思略细些,总觉得贞淑妃娘娘不甚喜欢这个金小媛,也就没有多言。 叶婧神色平静,也无甚喜怒道,“既然她有心,就叫进来吧。” 金小媛今日穿的是一身浅桃粉色长裙,发饰也多为浅色,只有一扭金线镶红宝石的发簪点缀其中,衬得她多了些颜色。 叶婧瞧见了一笑,“本宫总见你戴这簪子,倒是也适合你。” 金小媛一喜,忙道,“是,此物乃是娘娘所赐,嫔妾十分喜欢!” “本宫知道你有心,只是今日,你原无须自己来一趟的。” 宫中妃嫔之间贺喜,特别是有孕晋位之喜,大多是遣身边宫人送礼,除非特别亲近或是有什么渊源在,才会由妃嫔们亲自上门。 除了亲疏远近之分,也是减少了有喜之人的劳累。 就如此次叶婧有孕晋位,既然事先无什么消息传出,是由皇上直接下旨晓谕后宫,便是无需上门亲自恭贺,礼到即可。 良容华与宋婕妤是亲近人,后殿的两位小主昨日就送来了贺礼,除此之外,旁人再不必来的。 金小媛听叶婧提起话头,忙借机表现忠心,“嫔妾仰慕娘娘,又身受娘娘恩德,只恨自己无才无德,不能报答娘娘。” 平心而论,金小媛长相秀美,比之良容华也是不差的,不然也不会在初入宫时颇得了些宠爱。 只是她性子太软,过了受宠的时候便被曾美人欺负,若非叶婧相助,也不知会如何。 叶婧看着她姣好的面容,良久,声音中多了些柔软,“既然你有心,本宫也不是无知无情之人。坐吧。” 眼见贞淑妃终于松口愿意接纳自己,金小媛面上是难掩的欣喜,“是,嫔妾多谢娘娘!” 见叶婧开了口,宋婕妤笑着捧场,“金小媛果然是个灵秀人儿,以后嫔妾可得多来长乐宫求见娘娘,不然可就被金小媛抢了娘娘去了!” 良容华羞她,“你呀,都是做母妃的人了,倒来和金小媛争起来了,等我说与渲儿听,叫他也笑话你!” “渲儿还不满周岁,姐姐忒不争气,竟用个襁褓中的孩子来吓唬我!” 二人一同抚养孩子,如今更是亲如姐妹,宋婕妤知晓良容华性子,主动说笑,良容华也同她亲近,愿意玩笑一二,一时间气氛便热络起来。 几人正是聊得高兴的时候,香儿匆匆进来禀告,“娘娘,林常在发动了!” 第161章 活血 林常在自污蔑贞淑妃被降位禁足后,确实老实了许多,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后头的东配殿里不出来,总算是养到了足月生产。 她的预产期本就在这几日,长乐宫早就备好了人,如今已经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伺候林常在的、帮太医的、去各处禀报的,都无需叶婧操心。 到底是有关皇嗣,几人还是停了说笑,一齐往后殿去了。 景昌帝来时,林常在还只是呼痛,尚未开始生产,众人都等在正堂,小小的东配殿坐满了人。 叶婧命人给景昌帝及陆续赶来的妃嫔们备好茶点,又温言安慰道,“皇上放心,方才医女和接生嬷嬷进去看过,林常在胎位正,想必会顺利生产。” 太医忙点头称是,温贵妃很是关心道,“本宫听说林常在已经发动半个时辰了,却还是没有动静?” “回娘娘,林常在之前胎象不稳,后来虽将养了几个月,但到底是……” 林常在此前胎象不稳还试图栽赃给贞淑妃,太医不敢提及,便隐去了未尽之言,只说林常在如今生产还是要比旁人多吃些苦。 温贵妃瞧了叶婧一眼,这才柔声对景昌帝道,“皇上放心,太医们都在呢,接生嬷嬷也都是贞淑妃用心挑选的,必定能助林常在生产。” 叶婧淡淡一笑,“贵妃姐姐谬赞了,臣妾身为主位,照拂林常在和腹中皇嗣都是应当的。” 为着林常在此前的错处,景昌帝再未来瞧过她,可到底事关皇嗣,又怎会不希望她能顺利生产呢? 景昌帝深知在这后宫中,想害一个低位妃嫔的胎并不难,更何况像叶婧这般身为主位,更是比旁人更易下手。 可她不仅没有为着之前的事心存芥蒂,还吩咐下人护着林常在,直至生产都未出事,足可见她的贤德不是做表面功夫,也不是只说给他听的虚假之言。 景昌帝欣慰于叶婧的大度体贴,当众赞了一句,“长乐宫有你这样德行出众的主位,是她们的福气!” 温贵妃笑容不变,倒是莹充仪多看了叶婧几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吕贵嫔却是瞪了叶婧几眼,只是没敢说什么。 “大胆!” 外头正说着话,忽然就听得内室一声呵斥,紧接着嘈杂起来。 景昌帝一个眼神过去,十粮忙要去询问,就见一个接生嬷嬷被压着出来,双手被紧紧背在身后。 殿中人互相看着,这是又是出什么事了? 景昌帝面色变沉,也不必问,那宫女已经跪下,“皇上,求您救救我们小主,救救小主的孩子!” 宫女用力磕了个头后,哽咽着说,“皇上,我们小主正是要生产的要紧时候,这嬷嬷竟在衣裳里藏了药,想偷偷加到小主的药里,害我们小主和腹中皇嗣!” 景昌帝一挥手,太医忙上前查看,那是一个极小的药包,里头的药粉洒了大半,剩下的药量不过指尖大小。 太医捻了些灰白色的药粉在手上,很快便认了出来,“回皇上,这里大多是活血的药,药性极强,若是生产之人服下,必会血崩不止。” 那宫女便哭道,“竟是这般恶毒!皇上,这是有人要害死我们小主和皇嗣啊!” 太医摆摆手,“不,此药只是会使产后血崩,只要生产顺利,皇嗣应当是无甚大碍的。” 温贵妃后怕道,“好在你们小主没有服下,眼下林常在如何了?” “回娘娘,我们小主受了惊吓,嬷嬷正在里头看着,奴婢也不知如何了。” 景昌帝命人先押了那嬷嬷去审,又叫太医和医女去查看情况,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内室的痛呼声骤然高了起来,伴随着接生嬷嬷催促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哇——” 终于,一声清脆的婴啼声响起,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一位接生嬷嬷欢喜地抱着公主出来,“恭喜皇上,小主产下公主!” 众人纷纷向景昌帝道喜,眼见九公主顺利降生,身上也没什么大碍,景昌帝的眉头这才松开,亲自瞧了刚出生的九公主。 九公主瞧着倒是白净,也不瘦弱,就是哭声不响亮,总感觉恹恹的。 太医检查后说九公主是内里有些弱,不是什么大毛病,精心调养两年,就和寻常孩童无异了。 景昌帝又看了孩子几眼,总算是放下心来,皇家什么都不缺,能调养就是好的。 林常在已经脱力昏睡了过去,景昌帝便也不去看她,直接赏赐了接生嬷嬷等人,眼下只等十粮回来,回禀那嬷嬷害人之事了。 第162章 血崩 众人等待的这点儿空闲时间里,叶婧也吩咐下去了长乐宫的赏赐。 林常在身为长乐宫妃嫔,此次产下公主,主位上是该给长乐宫上下宫人赏赐的,这些都有定数,叶婧没有克扣也没有额外添什么。 今日种种,叶婧都在表达自己的一个态度,林常在冲撞她之事已过,这态度是给旁人看的,更是给景昌帝看的。 叶婧知晓,就算景昌帝曾经恼怒过林常在不知尊卑,可如今半年过去了,心里早就不剩多少不悦。更何况如今还有九公主在,怎么可能因着那些小事,不顾念九公主,不封赏公主生母呢? 林常在生了孩子,总该晋位,景昌帝没有先开口,便是给叶婧脸面,不叫人轻视了她这个淑妃的地位。 而叶婧知道他的性子,在景昌帝心中,之前的种种“小事”已经烟消云散了,如今叶婧主动表态,才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在赞了叶婧一句之后,景昌帝先是给了正殿赏赐,而后才下旨,林常在生育有功,晋为正七品小仪。 林小仪还在昏睡着,叶婧替她谢过景昌帝后,柔声问道,“皇上,九公主尚小,不如在林小仪身边养到满月,再挪到毓秀宫如何?” 这样的小事自不必说,宫里头孩子多了,这又是个公主,景昌帝也不非得叫她们母女分离。 待景昌帝点了头,温贵妃却说,“其实有淑妃妹妹在,九公主就是养在长乐宫也是好的。” 叶婧略有些意外地看向她,随即羞涩一笑,“姐姐谬赞,如今泓儿和怀臻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若是因为我精力不济,耽搁了九公主,岂非是罪过?” 温贵妃便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过长乐宫当真是福地,加上妹妹肚子里的这个,已经是第四个孩子了,若是能都养在长乐宫,那才热闹呢!” 莹充仪听出些滋味来,“娘娘说得正是,臣妾身边只浩儿一个,倒是羡慕淑妃娘娘的好福气了!” 景昌帝一开始只是随意听着她们闲话,直到听莹充仪说了句,“林小仪命好,若是她没撑过去,孩子倒是能养在淑妃娘娘身边,不会遭罪,她就可怜了……” 景昌帝心里一震,看向莹充仪,这话引着他不由得去联想,林小仪若是没了,只要叶婧开口,以怜惜幼子失母为由向他请求,孩子多半是能留在长乐宫抚养的。 如今虽已知晓是个公主,可林氏生产前,若是想为了一个皇子算计…… 身为后妃,膝下孩子的数量自然是重要的,就算不是皇子,多养一个公主也是好的。 贞淑妃虽有儿子,但孩子总是不嫌少的,今日若是林小仪诞下的是皇子,那长乐宫就又多了一个皇子…… 景昌帝知道叶婧不是这样的人,可听了莹充仪的话,他还是忍不住按照这话去设想,若此事真是叶婧所为,身为主位,给林小仪下药,又是那样只叫她血崩,不伤害孩子的药…… 人就是这样,一旦心里种下了影子,就很难摆脱,不自觉就按着这条路想下去。 景昌帝在心里狠狠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既而想到,莹充仪是何意,她到底是随口一提,还是存心污蔑? 莹充仪被景昌帝眼中的寒意吓到,怔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般,赶紧起身请罪。 “臣妾无心之言,并无见罪贞淑妃娘娘之意,请皇上恕罪!” 景昌帝盯着她,直至莹充仪微微颤抖,这才开口,“莹充仪身为皇子生母,也该时时记得谨言慎行,否则该如何教养好孩子?” “是,臣妾知错!” 见莹充仪这般小心,之前之话到底没有什么直白的指责,似是无心之失。眼下景昌帝只想查清此事,无意去计较,这才叫她起身。 不说景昌帝心中给莹充仪记上一笔,殿内气氛一时间也降到了冰点。 还是温贵妃出来打圆场,“淑妃妹妹儿女双全,是宫里难得的福气,九公主若真是能养在妹妹身边,那也是她的福分啊!” 叶婧推让几句,二人总算是维持了表面上的热络,和妃提起大公主幼时的趣事,养孩子的妃嫔们都热热闹闹说了几句,总算叫场面好看些。 待十粮回来,回禀了审问结果后,众人的视线不由得又聚集到了叶婧身上。 只因他将接生嬷嬷身上审出的一切都说出后,提到一句,“……那接生嬷嬷的儿子,曾在叶侯爷府里当差。” 第163章 内应 景昌帝心中微沉,此事难道当真与贞淑妃有关? 他不由得去看叶婧,却见她微微拧眉,回头时眼中除了惊讶,还有些告状的意味在。 看着叶婧这般依赖自己,景昌帝心中的不快消散了不少,他给了叶婧一个安心的眼神,冷声问道,“此事与叶府可有联系?” 十粮恭敬道,“回皇上,已经有人出宫去查,想来再有半个时辰便会有回信了。” “可还有旁的线索?” 十粮朝后摆手,一个小黄门躬身呈上几张供词,直接交到了景昌帝手里。 景昌帝翻动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殿内格外刺耳,众人的眼神总是经过叶婧,似有似无地暗示着这位贞淑妃娘娘的不清白,又都期待着皇上开口,也好知道这其中到底有没有贞淑妃的手笔。 只可惜他久不开口,只是将供词放在一旁,众人也不敢说什么,只有温贵妃柔声问道,“皇上,此事不小,可要姐妹们先回宫去?” 叶婧淡淡地看了一眼温贵妃,又去瞧景昌帝,看他会如何决定。 温贵妃此话似是好意,眼看线索指到了叶婧这里,又有这么多妃嫔看着,若是最后真查出是叶婧所为,那不管景昌帝如何处置,叶婧可就是里子面子皆无了。 只是如今十粮已经当众回禀过,若是此刻真遣了旁人离去,最后就算是与叶婧无关,只怕还会有些莫须有的罪名被安在她头上,难以洗清流言纷扰。 景昌帝也想到这一点,他看着叶婧毫无心虚退缩的双眼,还是愿意再相信她,摇了摇头,“不必,你们都在这看着,敢对皇嗣下手是什么下场!” 这话一出,众人都听出了皇上对贞淑妃的信任之意,有暗叹贞淑妃得宠的,有在心里考量出路的,自然也有人对她敌意更甚。 叶婧就眼睁睁瞧着众人神色各异,脑海中则是传来多个好感度减低的提示。 她眼中闪过不易觉察的笑意,垂下眼帘,有的人倒是演技好,只可惜没能逃过系统的检测,还是叫她知晓了这些埋藏在心里的恶意。 有景昌帝发话,派出去查找的人都拿出了最快的速度,饶是如此,众人仍是等了小一个时辰。 景昌帝没有急着处理的政务,就这么静静等了许久。 他看重皇嗣,他身边也少有危害皇嗣之事发生,就是因为每每事关皇嗣,景昌帝总是严肃对待,不叫人生出侥幸之心。 此次虽只是针对林小仪,小公主也安全无虞,但此事到底是对有孕妃嫔下手,还是在生产这样的要紧时候,不能轻易放过。 十粮带人回来的时候,林小仪已经醒来,只是身子虚弱,不曾出来。 景昌帝倒是进去瞧了一回,没叫旁人进去。 十粮这回没有拿什么东西,得了景昌帝的示意后直接回禀,“皇上,奴才命人提了那孙嬷嬷嬷嬷的侄儿孙正礼入审,同时有人去查了孙嬷嬷家中,近些日子有人看到孙正礼频频出入烟花之地,出手阔绰。 孙正礼虽被拘押,但他有功名在身,奴才不敢擅自做主上刑,便先来回禀皇上。” “什么功名?” “回皇上,孙正礼七年前得中秀才,眼下并无差事。” 景昌帝冷哼一声,“不过是个秀才,给朕严审!朕倒要看看,他哪里来的金银,能养出这样的手笔,敢一掷千金!” 十粮领命后,略犹豫着说道,“还有一事,奴才拿不准……” 景昌帝不耐地摆手,“有什么就说!” “是!” 十粮忙说道,“皇上,据去查孙家的人提起,孙家除孙嬷嬷外并无多少挣钱的营生,家中不过一个杂货铺子,祖上也无荫庇,可家中吃用皆不便宜,搜查之下发觉其家底颇丰,只是不曾招摇。” 景昌帝微微拧眉,既然此前家境便已殷实,孙正礼为何忽然穷人乍富般去招摇,反而惹得旁人怀疑? 有了这层疑心,景昌帝更是吩咐十粮反复审问,不得轻易结案。 孙嬷嬷那边倒是嘴硬,孙正礼受不住刑,很快便招出了叶府管家的名头。 照他所说,他还在叶府做事的时候,管家找到了他,说是需要他在宫中做接生嬷嬷的姑姑帮贞妃娘娘做事,叫他装作做错了事被赶出府,工钱照旧,等时候到了再联系他。 半月前,叶府管家将一盒子金银交给他,说是时候到了,只要孙嬷嬷帮他们做好此事,皇嗣留在长乐宫,另有重赏。 孙正礼反复受刑,哭喊着嗓子都哑了也没有改口,这才作罢。 孙嬷嬷在听到侄子的供词后终于不再硬撑,哭着道她也是没有办法,侄子找到她的时候已经花费了叶府不知多少银两,她要不敢不帮这个忙,不光家里要赔光家底还钱,只怕得罪了叶府,孙家一家也活不下去了。 她将侄子转达的话都招了出来,十粮赶忙将二人的口供交到了景昌帝面前。 景昌帝心中不仅有惊讶还有失望,他将所有人留下,就是为了当众审出结果,不叫叶婧背负流言之扰。 可如今…… 第164章 反问 景昌帝不愿这般猜测,不管是出于对叶婧的信任,还是不愿自己的这份信任落空,仿佛一个时辰前的想法是个笑话, 他总归是没有问责叶婧,而是看向她。 叶婧并无半分心虚,她盈盈起身,朝景昌帝一福,“皇上,臣妾本不该多言,但如今事关臣妾和叶家清白,请容臣妾问几句话,也好解一解心中疑惑。” 景昌帝抬手叫她起身,“有什么尽管问,十粮!” 十粮恭敬俯身,叶婧便站直了身子问他,“本宫方才听你所言,这孙正礼近些日子在外招摇,花费颇多,可审出他为何性子突变,身为秀才却频频出入烟花之地?” “回娘娘,据孙正礼之言,他偶遇了一位烟火女子,可怜她的身世,想为她赎身,这才多去探望。” “哦,他能中秀才之名,在叶府做工也能被管家挑中委以‘重任’,可见不是个愚笨的,既然知道孙嬷嬷在宫中行这样掉脑袋的事,合该小心谨慎地自保才是,又为何会这般招摇,倒像是故意叫旁人瞧着一般?” “这……” 叶婧的声音并没有咄咄逼人,只是平和地提出自己的疑问,“据本宫多知,叶府管家年事已高,已经不理府中事务。不知孙正礼所说管家之言,是老管家硬撑着要去办这样的事,还是那孙正礼被辞退后并不知此事,只是想当然地编造污蔑,故而有所错漏呢?” 十粮头皮紧绷,他不好插手审问之事,除了些要紧问题外,都是在派人去各处查,再听各处回报,眼下倒是替那宫正司的人在这哑口无言。 好在贞淑妃娘娘没有为难他,只是对皇上进言道,“皇上,此事虽看上去顺理成章,但细究起来不是更像有人替叶府捏造出假象来,只等事发,好叫这脏水泼在臣妾和叶家身上,难以洗清吗?” 景昌帝心情舒缓了不少,他点头道,“淑妃先坐下,你怀着身孕别急着起身。” “是。” 叶婧柔声应了,坐下后看向景昌帝的眼神里带上了些不易察觉的委屈。 温贵妃适时替叶婧分辩,“皇上,孙家竟然试图污蔑宫妃,不如提了人来长乐宫审,有皇上威严压制,想必那些人不敢胡说,也好过在此空等啊?” 景昌帝点头,“去,把那些人都压过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清理干净再来,别吓着人。” 这话倒是体贴,尤其是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下意识看了叶婧一眼,足以叫她做出心中熨帖的样子来。 莹充仪就笑道,“皇上果真细心,臣妾瞧着淑妃娘娘有些疲累,到底是怀着身孕辛苦,不如先去歇歇?” “多谢莹充仪好意,本宫也是担心被人白白诬陷,不如在此等候,倒是也能瞧瞧那孙家有什么污秽心思,要来搅扰后宫安宁!” 叶婧说着,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几分气愤,莹充仪赶忙道,“娘娘的为人如何,咱们都瞧在眼里,哪里是那些个小人说几句话就能污蔑了去的?” 景昌帝有些意外,莹充仪没见与叶婧来往过,方才也险些“说错话”,眼下这般旗帜鲜明地替叶婧说话,难道是在赔罪,表明自己的态度? 叶婧虽不相信莹充仪,但表明功夫做得充分,二人几句话间,便将叶婧说成了无辜受过,有孕还要强撑着在这里为自己洗清冤屈之人。 温贵妃看了一眼莹充仪,心中不屑,都是正三品的充仪,膝下还有皇子的人了,在贞淑妃面前这般伏低做小。 亏得她方才因为莹充仪巧言将林小仪被害引到叶婧身上,还高看了莹充仪一眼,没成想这般经不得事。 莹充仪顾不得旁人如何想,她今日原就是冲动所言,看似无心,但只要皇上留意,日后再想起的时候,她不知要做多少努力,才能消除今日的错处? 莹充仪能快速晋到主位,就是因为她从不做错事,在皇上面前始终是懂事的解语花,又生下皇子,一路顺风顺水成了莹充仪。 就算是在叶婧入宫之后,眼看着晋升之快超过她,甚至先她一步晋到了妃位压她一头,莹充仪也没有着急,她深知不能没摸清底细便贸然出手,故而只是暗中拉拢人手,只等机会。 可如今贞淑妃再次有孕晋位,皇上对她也是恩宠不断,莹充仪难得地乱了阵脚。 莹充仪每每提高自己心中对叶婧的评价,却发现她总是能更进一步,心慌之下,这才出了这般明显的错漏。 她在心中不断警醒自己,今日之事断不能再现,在皇上对长乐宫的宠爱消失之前,她不能对贞淑妃表露出任何敌对之意,哪怕咬牙,也不能叫皇上瞧出问题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十粮带人回来,得了景昌帝的允准后便将孙嬷嬷和孙正礼都押进殿内。 孙嬷嬷虽看起来虚弱些,但身上的礼仪仍在,孙正礼却吓得两股战战,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后,瑟缩着俯身叩头,不敢抬起头来,也不敢说话。 十粮低声呵斥,“皇上和主子们面前,老实回话!” 景昌帝声音不高,其中暗含的威严还是足以叫孙正礼心惊,“朕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有半分虚言,朕会叫整个孙家给你们陪葬。” 孙正礼连连磕头求饶,孙嬷嬷却抬头,看了贞淑妃一眼,转而悲愤地对景昌帝道,“皇上,奴婢是做了错事,可宫中娘娘威逼利诱,奴婢怎敢反抗啊!” 却是良容华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果真是恶奴,胆大包天不说,还有这样一张利嘴,张口就敢指责主子了!” 孙嬷嬷不服气道,“奴婢自知有罪,但奴婢并非出自本心去害人,受人所迫还要为人受罪赴死,难道背后之人就无错了吗!” “你这话,可是指的本宫?” 孙嬷嬷看向贞淑妃,她端坐在椅子上,背后是厚实的垫子,神情闲适,丝毫不像他们一般跪在地上,形容狼狈。 孙嬷嬷心中不禁涌起些恶意来,只是微微低头,“奴婢不敢,想来叶府中人也是擅作主张,自然不是贞淑妃娘娘指示。” 第165章 刁奴 良容华先来了火气,言语间也不加掩饰,“好一个刁奴!” 她直接起身,朝景昌帝一福,“皇上,眼下事情尚未查清,淑妃娘娘堂堂正二品主位,被一个犯下死罪的奴才这般当众羞辱,实在叫人难忍,还请皇上做主!” 良容华虽一向冷淡,怼人也不会过激,夹枪带棒也多是暗讽,如今真动了怒,叫她平添了几分生动,景昌帝多看了她几眼,挥手叫她坐下。 “朕叫你们来审问,是给你们机会,既然你这般不知尊卑,说不准此事便是孙家居心叵测所为,既如此,那孙家……” 孙嬷嬷赶忙认错,“皇上恕罪,奴婢知错!” 良容华轻嗤一声,“这般轻描淡写,当真是视宫规于无物了!” 景昌帝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在他眼中,孙嬷嬷已经是个死人了,眼下要紧的是审出真相,至于孙嬷嬷…… 景昌帝眸色微冷,这样的刁奴,就算是处死前也不能叫她逃了罚去。 孙嬷嬷瑟缩了下脖子,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大致与之前的供词一致。 景昌帝并不满意,他不急着逼问,而是将视线转到了一旁瑟瑟发抖的孙正礼身上。 “孙秀才,你考取功名却不思进取,行事荒唐不说还犯下此等大罪,实在不可饶恕!” 孙正礼连连叩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朕来问你,叶府找你之人是谁,如何交代你联系孙氏谋害后妃的?” 孙正礼照旧说了,景昌帝不动声色地问他,“可是叶府老管家亲自找到你的?” 他不明所以,点头道,“正是……” 话音刚落,景昌帝便厉声喝道,“胡言乱语!叶府老管家月前便病重不能起身,他是如何去寻你的?” 孙正礼有一瞬间的慌乱,“他……” “果真大胆,在朕面前也敢胡言乱语!” “皇上恕罪,那老管家此前在叶府单独联系罪民,想来是怕罪民不肯信任旁人,亦或是不想此事被旁人知晓,这才……” 景昌帝心道果然如此,心下一松,看向叶婧的眼神带上些安抚。 眼见皇上两句话就诈出了此人口供中的纰漏,良容华也不再是方才那般紧绷着要与谁对战一般,放松地微微后靠。 她与宋婕妤相视一笑,终于有心情拿起手边的点心,不由得心里一暖,这些都是她最喜欢的茶点,淑妃果真惦记着她。 “朕再问你一次,当真是叶府找到你的,叫你这般行事吗?” 孙正礼抖如筛糠,饶是谁都能瞧出这其中的问题。 景昌帝冷笑,声音中多了几分狠厉,“去将孙家人都押起来审问,重审孙正礼和孙氏,若是再不招出实话,孙家人生死不论。” 事情至此,叶婧身上的冤屈皆已洗清,景昌帝也不管二人如何喊冤,只叫人拉下去严审。 他双眸扫视过殿内众人,“你们也累了,都回去歇着吧。” 众人行礼时,却听得上首帝王的声音传来,“做下此事的人趁早坦白,朕顾念情分,可以给她一条生路。” 说完,不管她们是什么反应,景昌帝直接带着叶婧往正殿去,在此耗了几个时辰,他们也该回去歇着了。 景昌帝简单梳洗后,就见叶婧已经卸去钗环倚在榻上。 瞧着她闭眼小憩时都难掩疲色,景昌帝轻声唤道,“婧儿先起来用些东西再睡,不然夜里饿起来难受。” 她缓缓睁开双眼,顺着景昌帝的力道起身,“臣妾此次有孕格外容易累些,叫皇上见笑了。” “你怀的是朕的孩子,这般辛苦,朕心疼还来不及。” 叶婧轻笑,眼泪却难以控制般地落了下来,景昌帝一愣,忙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怎么了,可是今日受委屈了?” 叶婧摇摇头,“臣妾只是听到皇上的话,心里欢喜……” 等她平复心情后,有些赧然地看着景昌帝,“皇上,臣妾心绪不稳,太医说是有孕的缘故,喜怒嗔痴都比之前要多些,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 景昌帝瞧着她眼角微红,双眼被泪水洗过后更加清澈,心里一片柔软,伸手揽住她,“无妨,叫奴才们伺候得小心些就是了。朕也会多来看你,不叫你伤心难过。” 叶婧小意温柔,入睡时仍是挽着景昌帝的臂弯,不舍得放开。 景昌帝晨起时看着叶婧恬静的睡颜,不由得放缓了动作,轻轻将她的手放下,这才出去穿衣。 “皇上,奴才有事回禀。” 十粮躬身道,听声音就知道必不是什么好消息。 景昌帝的好心情被他弄散了几分,“说。” “是,皇上,后殿的林小仪受惊血崩,太医们全力医治也没能止住血,林小仪半个时辰前去了。” 景昌帝皱眉不解道,“昨日不是说她无妨,养着就好了吗?” “是,太医说需要静养,但不知林小仪受了什么惊吓,太医们连金针之术都用了,还是没能救回来。” 景昌帝略思索了一会,待身上衣裳齐整,这才开口,“林小仪晋为贵人,好生安葬,九公主先送去毓秀宫养着。此事缓缓再告诉淑妃,叫太医多来长乐宫请平安脉,不得懈怠!” 等叶婧醒来时,桔梗小声告诉她皇上的旨意,又道,“娘娘,这时候肯定不会有人疑心到咱们身上,总算是了了这个麻烦。” “林氏所图不小,又住在咱们宫里,要做什么难免麻烦,不如一了百了。” “是啊,等皇上查出了那人,林小仪的死自然是归到那人头上,跟咱们可是毫无关系呢。” 桔梗扶她起身,先替她按摩以防身上酸痛,又有些担心道,“娘娘,那孙秀才虽然会招供,可他身上也没有证据,皇上会相信吗?” “如果一开始就招供,皇上自然不信,可如今情势不同了。” 叶婧舒服地轻叹一声,“何况,咱们不是将证据送过去了吗……” 第166章 关怀 林贵人血崩而亡的消息是在叶婧午睡后才被“缓和”地告知到叶婧跟前,她皱了眉,直接起身问道,“怎么回事,昨晚怎么没人来报!” “娘娘,皇上和您已经安置下,杜伴官做主叫等太医的消息,太医们都尽力了,实在救不活……” 叶婧声音中带着些许哀伤,“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 “娘娘别伤心,皇上已经下旨晋为贵人,又准了停灵一天,也是殊荣了。” 叶婧没有说话,人都死了,这些虚礼又有何用…… 虽说如此,到底皇上看重林贵人一分,小公主的日子也好上一分,说到底,都是景昌帝对这个孩子的父女情分而已。 叶婧略想了想,吩咐道,“木香,去挑些东西送去毓秀宫给九公主,选好的、现在可用的, 至少满月前不能叫那孩子缺了什么用度。” 木香应下后,叶婧似是无意道,“东西多,叫两个小黄门帮你送。” 木香明白她的意思,笑吟吟道,“娘娘就心疼那些小丫头们,一点儿重活都不舍得她们做!” “别说这些年纪小的,本宫何时使唤过你们去做那些个重活儿?” 长乐宫里头一向如此,最重的活儿都是犯了错的奴才们做,亦或是有力气些的小黄门,也有做粗使的宫女和嬷嬷想做,毕竟做了重活后能多歇些时候,或是补贴些饭食。 故而当木香去招呼人的时候,竹子毫不意外地应下,“姐姐放心,我这就去叫人,四个可够用?” 木香估摸了一下要找的东西,点点头,“也好,那我和彩珠先去选着,你找好了人赶紧过来,我瞧着娘娘很上心,可别耽误了!” 竹子连连应下,回头带着人亲自去了库房。 木香和彩珠对视一眼,继续低声聊着,“这棉布最好,就是需要洗好了多搓揉几遍才能给小主子用。” “那就拿几匹去,记得交代九公主身边的宫人洗过就是了。” “娘娘真是心善,林贵人之前对娘娘那般不敬,娘娘也肯关照她的女儿!” 木香连忙低声喝止她,“说什么胡话!” 彩珠咬了咬唇,没再说话。 木香无奈地伸手点她,“娘娘心善却非愚善,林贵人如何都已经去了,九公主是皇嗣,是皇上的孩子,娘娘自然也心疼。” 彩珠赧然道,“是,我知道错了,姐姐可别告诉娘娘,娘娘有着身孕不宜劳动,我自去认罚就是了。” “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出了门可不许胡说一句!” 竹子在外间听了个大概,等二人出来时神色如常,“人都候在外头了,两位姐姐和收拾好了?” 木香点点头,“有一箱子装着布匹褥子之类的重些,叫两个人来,余下的两箱子轻些,一人抱一箱子就是了。” 待木香带人去了毓秀宫,竹子先是做完手头的事情,等天摸黑后,他才借故出了长乐宫。 景昌帝正头痛九公主的去处,他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自小就没有生母抚养的,就算是没有生母,也该寻一个靠谱的养母才好。 皇子尚需好生斟酌,公主到底干系不多,他自然希望能尽快找一个养母给九公主,不叫这孩子自小就住在毓秀宫,连母妃都没有。 他本是考虑将孩子留在长乐宫,可此事到底涉及叶婧,他不想再有什么流言涉及长乐宫。 何况叶婧有孕,多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要照顾也非易事。 想到长乐宫中传来的消息,景昌帝心中柔软一片,婧儿叫人给孩子送东西去还这般不招摇,换了旁人,哪里能不叫他知晓自己的善意? 婧儿连那孩子在毓秀宫都要关怀一二,担心孩子没有养母无人用心照拂,若真是养在身边必定是要费神的。 景昌帝这般想着,还是要在旁人中选一个细心可靠的照顾九公主。 宫里主位上没有抚养孩子的就只有容贵嫔和吕贵嫔二人,景昌帝一时竟决断不得。 因着之前李嫔(荣贵妃)之事,他对容贵嫔是有些许歉疚的,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景昌帝在李嫔降位后,给容婕妤晋为贵嫔。 只可惜容贵嫔之后一直没能有孕,美人眉间总是能看到似有似无的愁意。 这两年,容贵嫔的母家对李家一向颇具敌意,特别是在李嫔暴毙后,李家也在景昌帝的默许下被打压势弱,容贵嫔的母家也出手不少。 景昌帝没有真的计较此事,说到底,李家的落败是他一手谋划,出手的朝臣不在少数,区别不过是在体察上意还是在公报私仇罢了。 而吕贵嫔…… 景昌帝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女人不聪明,也不够讨喜,他确实是喜欢不起来,不过是看太后的面子才慢慢晋到了贵嫔的位份。 如今有顺容华在,景昌帝有些后悔当初给了吕贵嫔高位了。 早知道吕家有这样一个聪明懂事的,何须委屈自己去给吕贵嫔晋位? “杜百遇,去传朕旨意……” 景昌帝说到一半,还是犹豫了,“罢了。明日去容贵嫔处用午膳。” 杜百遇应下,心里对皇上的意思有了大概的猜测。 他自然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陪着景昌帝继续处理公务,直到伺候他歇下后,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十粮的徒弟红豆已经打好了洗脚水,赶紧迎上去接过杜百遇手里的东西,又伺候他换了衣裳泡脚。 杜百遇明日一早不当值,如今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坐下,双脚放到微烫的热水中,他依靠在椅背上,身心终于放松下来,舒服地喟叹一声。 红豆不是个话多的,一直做完事情净了手,回来给杜百遇按摩时才问了一句,“爷爷,师傅叫我来问您一声,几日后您歇那两日可要出宫去?” 杜百遇摆摆手,“这几日皇上身边缺不得人,叫他先替我回去瞧瞧,没什么事儿我就不回了。” “哎。” 红豆答应下就老老实实按摩,杜百遇心里舒坦,夸了一句,“你小子话不多,是个心眼儿实在的!” 红豆笑得憨厚,“师傅说我嘴笨,干脆少说话,做好事情就行。” 杜百遇哈哈大笑,“十粮那小子是把我的话给拿走了啊!” 见他心情好,红豆也大着胆子说话,“爷爷也曾这般说过师傅?” 杜百遇摇摇头,“不是他,我之前还有一个徒弟,嘴笨得跟缝上了一般,好在记性好又肯干活,我就说他什么话都不用说,老老实实做好事情就行。” 红豆想了想师爷的这几个徒弟,除了自己的师父,还有九时、六云,都不像是嘴笨的啊? 他识趣地没有多问,而杜百遇也像是陷入回忆一般,不再说话,直到一阵敲门声将二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第167章 红面 红豆推开门,就见十粮的另一个徒弟糯米站在外头,略带着急地催他,“爷爷在里头吗,宫正司来人求见皇上!” 杜百遇披了件衣裳过来,“什么事?” “爷爷,宫正司来了位供奉要求见皇上,说是事关林贵人被害一事送去的孙正礼。” “皇上已经歇下了,若不是要紧事儿谁敢去打扰皇上?” 糯米陪着笑道,“那人哪敢,这不是先来见爷爷您,由您定夺吗?” “别胡说!”杜百遇低声斥了他一句,伸手由红豆帮着换好衣裳,“走吧。” 不管是什么事,他总要去问问,若是要紧事,底下人确实拿不了主意,最后还是要他出面。 “哎哟,杜大伴!” 来人和杜百遇也算是熟人了,名为郑秋,一见到杜百遇就赶忙迎上来行了个半礼。 杜百遇也不和他客气,“说吧,什么事儿能叫你这么着急?” 郑秋四下瞧了瞧,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叫审问的那个孙正礼,今晚险些叫人毒死了!” 杜百遇也是一惊,“怎么回事?” “大概半个时辰前,巡查的人发觉孙正礼不对劲,进去一瞧,嘴角都发乌了!咱们赶紧找人来瞧,灌了金水好歹吐了几回,现在还有气儿。” 杜百遇皱眉道,“皇上眼下已经歇下了,为着这样的事儿也不好惊扰皇上。孙正礼那处不能懈怠,我叫人去你那儿守着,需要什么药尽管去找,有什么事咱们再商量!” 郑秋原也不是非要求见皇上,能顺利见到杜百遇就行,反正他把事情办妥了,又领了御前的人回去盯着,想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糯米跟着郑秋回了宫正司,杜百遇则是赶紧回去歇下,明儿还是得他去御前回禀此事才是。 次日一早,杜百遇听了糯米回来转达的话,理好身上的服饰,换上恭谨的样子往内殿走去。 景昌帝习惯性地问他,“昨晚有什么事吗?” “回皇上,毓秀宫来人说九公主哭闹少了些,昨晚早早就睡下了;三皇子处有些不安静,但房中的消息没有传出来,只知道赶出去了一个小宫女……” 杜百遇将这些事说过后,最后才提起孙正礼一事,“……太医看过后说那毒没什么稀罕,倒是宫正司里头严查过,说是一个小黄门被收买了,趁着给孙正礼用水的时候下毒,想杀人灭口。那小黄门被抓到的时候就自尽了,没得到什么口供。” “孙正礼死了吗?” “还有一口气,太医说都是用药和金针吊着的,他已经意识模糊,人随时都有可能没了。” “那就不必留着了,还有那个嬷嬷,赐红面。” 杜百遇身上一紧,“是,奴才明白。” 看来皇上这是真心厌恶那孙嬷嬷,死前还要将那人的脸折腾个一塌糊涂,死都不得安生。 “既然有人能将手伸进宫正司,就给朕剁掉,朕倒是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 “是!” 后宫之中无人,或者说大部分人还不知道孙正礼已死,孙嬷嬷被赐红面一事却被传入了后宫。 “红面是什么?” 周婕妤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陈美人,嘴角抿出一抹轻笑,“只听这名字便知,施刑后人面全都是血红之色……” 见周婕妤没有明说,陈美人已经被吓了一跳,温贵妃也笑道,“你年纪轻,听不得这些也对。皇上对孙氏施以极刑,可见是厌恶至极。” “是啊,可那孙正礼……” 周婕妤试探性地提了一句,温贵妃见室内只有几人的贴身宫女,也就接着说了下去。 “孙正礼已经去了,此事便断了干系,只可惜没能将林贵人的事钉死在长乐宫,还是叫贞淑妃跑脱了!” “娘娘别生气,孙家的人还在,总能有几个聪明人能用。” 温贵妃点点头,可她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为什么来。 本来寻了孙正礼便是看中他读过些书,不是个蠢的,也不会被轻易诈出什么来,提早埋下线去,给贞淑妃准备的故事也没有任何问题,谁知道那叶家老管家居然不理事了! 就这么一点儿小事,竟毁了她这次的计划! 温贵妃只能暗叹,是她百密一疏了,早知道就该叫人早早灭了孙正礼的口,反正孙嬷嬷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孙正礼处所得,就算拷打至死,也只会得到是贞淑妃指使的口供。 好在如今孙正礼已死,她们之后也没有再出手过,皇上那边应当也查不出什么了。 周婕妤叹道,“林贵人也是可惜了,若是能留在长乐宫,多少也能做些事情。” 温贵妃点头,又听陈美人说道,“林贵人去了,九公主没了生母,皇上是不是会找人抚养?” 周婕妤心里一动,下意识看向陈美人,温贵妃也知道周婕妤想要一个孩子,只是她年纪大了无法生育,数年后才能和陈美人一同抚养八公主。 陈美人到底年轻,又是八公主的亲生母亲,皇上也记挂着,她的恩宠陆陆续续也没有断过,周婕妤少不得逐渐让孩子多和陈美人相处。 温贵妃既然要拉拢两人,必然不会叫她们真生出嫌隙来。 如今九公主出生即丧母,林家也没什么能人,九公主以后也没什么麻烦和牵扯。 若是九公主能交由周婕妤抚养…… 第168章 母女 温贵妃宫里的食盒送到了御前,景昌帝看了看端过来的竹荪汤,沉默半晌,“先去永福宫。” 景昌帝昨日已经叫人传话去容贵嫔处,宫中妃嫔皆可知,而眼下温贵妃这样明显的邀请,显然是有事要说的。 温贵妃一向稳妥,应当不会做出无故邀宠之举,景昌帝便想着先去永福宫看看是什么事,再去容贵嫔处也不迟。 更何况,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正好去验证一番。 景昌帝到永福宫的时候,温贵妃和周婕妤、陈美人一同从西偏殿出来迎驾,三人装扮皆是素简,齐齐拜下。 “都起来吧。” 周婕妤半垂着眼帘,默默起身,陈美人则是飞快地看了皇上一眼,眼中含着些情意,见皇上看了她一眼,欣喜地咬住唇,克制自己看向皇上的冲动,而后才站到周婕妤身侧。 温贵妃没有急着将景昌帝迎进正殿,她笑着道,“皇上,乳母们正陪着八公主玩闹,陈美人亲手缝制了些花球给公主玩,皇上可要去瞧瞧?” 景昌帝看着她脸上的情真意切,还有陈美人一闪而过的惊喜神色,点了点头,“朕也有日子没见娥儿了,去吧。” 西偏殿里,温贵妃适时地说几句话,多半时候都是将陈美人母女往皇上面前推,周婕妤有些许失落,也没有争抢什么。 “周婕妤和陈美人将孩子养得不错,朕瞧你们都是慈母之心,八公主有你们两个母妃,也是福分。” 二人虽说不敢,到底也是脸上有光,陈美人忙说道,“嫔妾初次照拂孩子,多亏了温贵妃娘娘提点照拂,还有周婕妤姐姐,更是对公主关爱有加,视如己出。” 陈美人自从侍奉皇上就没犯错失宠过,景昌帝也喜欢她灵动直率的性子,又因着当初在桂园的初遇,在心里存了些美好的回忆。 景昌帝连连点头,“你是个懂事的,永福宫能这般和睦甚好!” 几人正说着话,八公主面前的一个玩具扒拉到了地上,她喜欢的东西忽然消失,小小的人儿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挥着手“啊啊”了两声。 陈美人赶紧亲自捡起玩具来,拿帕子擦干净后才递到女儿手中,看着八公主又“咯咯”笑了起来,这才展颜。 周婕妤站在一旁,眼中有些许钦羡,又似是在克制什么。 景昌帝看在眼中,未置一词。 待景昌帝与温贵妃单独去了正殿,在简单的嘘寒问暖后,温贵妃终于提起了周婕妤一事。 “皇上,臣妾与周婕妤自王府中便相识,彼时皇上身边的姐妹不多,臣妾与周婕妤算是能说得上话的。” 景昌帝随着温贵妃的话进入回忆,周婕妤伺候他最早,性子有些沉闷,长相也不是上佳,除了省心之外,再说不出什么明显的优点来。 因着她的沉闷,不管是在王府还是入宫后,周婕妤都未曾得过盛宠。也幸亏她有这份省心,景昌帝才愿意在温贵妃提起时,多少给她些位份体面。 自然了,身为帝王,景昌帝不会委屈自己,只因为她安分守己就给予高位或是宠爱。不喜欢便不宠爱,她如今的婕妤位份也只是因为她侍奉的时候早,顾念着表面情分和温贵妃的面子罢了。 “……陈美人和八公主母女连心,周婕妤也不忍从中横加阻隔,总是多叫八公主去陈美人处多住些时候。陈美人虽恭谨,可臣妾看着她们这般相让,也是瞧着心酸。” 景昌帝面色如常,“朕瞧着她们相处融洽,原以为无碍呢……” 温贵妃叹了一口气,“皇上叫她们二人一同抚养八公主原是好意,周婕妤也比之前多了许多笑脸,只是陈美人身为公主生母,与八公主格外亲近些,周婕妤也是体谅陈美人母女,故而不愿争夺母女情分。” 她说到此处,似是下定决心般起身行礼,“臣妾也是有孩子的人,最能理会做母亲的心。臣妾想替周婕妤求个恩典,求皇上给她一个做母妃的机会吧!” 景昌帝摸着手上的玉扳指,沉声问道,“你是何意,你希望周婕妤做谁的母妃?” 温贵妃头皮一紧,多年来对皇上的了解让她生出警觉来。 只是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温贵妃没有机会停下,只能说得更柔和些。 “臣妾不敢妄言,只求皇上若是为哪一位皇嗣寻母妃照拂时,能记得周婕妤,体谅她当年失子之痛……” 景昌帝心里震动,他似乎早就忘了那个早早失去的孩子,一个尚未成型就化为血水的孩子。 原本心中不快的景昌帝也沉默了,彼时他尚不知情的时候,孩子便意外流产。 那是他第一个孩子,不止周婕妤自此更加沉默,景昌帝也郁郁不乐,直至大公主降生。 如今时日久了,景昌帝膝下十数个孩子,他久久不曾记起初次失去孩子时的伤怀,甚至不曾记得周婕妤曾经也有机会有自己的孩子。 温贵妃感觉气氛重新和缓了下来,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此次为周婕妤寻一个女儿之事决定太快,是她身为后妃之首的时日多了,太过顺风顺水以至于竟有了几分轻狂。 好在她急中生智,想到以周婕妤失去的孩子一试,试图勾起景昌帝的些许愧疚怜悯。 至此,温贵妃的目的已经不是为周婕妤争取孩子,而是不能伤害自己在景昌帝心中的形象。 让温贵妃意外的是,景昌帝并没有同意或者反对,他忽然问了一句,“林贵人中毒之事,你可有头绪?” 林贵人去世后,景昌帝命宫正司审问的同时,也命温贵妃彻查当日长乐宫中出入的宫人,为着查出当日还有没有旁人帮着孙嬷嬷下毒。 温贵妃迅速整理头绪,“皇上,林贵人身边的一个宫女当日便已自绝,留下血书名为殉主,臣妾命人去查,没能发现那宫女与孙嬷嬷有什么关联。长乐宫内的其余宫人臣妾不好插手,便交由贞淑妃妹妹去查,并无什么不妥。” “那便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了?” 第169章 问责 温贵妃有一瞬间的怔愣,她该查的都查到了,只是宫人没有异常,可以说是孙嬷嬷并无帮手,怎么就是没有结果了呢? 不过她没有反驳,只是微微低头,“臣妾无能,想来那孙嬷嬷做这般隐秘的事,也是不敢告诉旁人的。” “朕叫你查这些,为难你了。” 温贵妃心里微紧,“臣妾不敢,臣妾虽浅薄,但身为贵妃处理公务,只求尽心尽力为皇上分忧。” 堂内又是一阵沉默,温贵妃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皇上的态度不对。 温贵妃后脊背窜上一股凉气,她不知是自己行事出了纰漏,还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叫皇上疑心她。 她只作不知,为自己方才为周婕妤说话之举请罪,“臣妾不该妄议皇嗣之事,请皇上恕罪。” 景昌帝到底是叫起了温贵妃,“你顾念情分、照拂妃嫔,朕不会责怪。” 温贵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景昌帝已经起身,“朕今日召了容贵嫔,改日再来看你。” 乘上御辇后,景昌帝心里微沉,温贵妃方才的举动看似合理,实则一言一行都充满了防备。 若是她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总该对他的质问有些委屈的反应,可是她下意识地想要保护自己,看似周全,实则暴露了她未知的阴暗面。 景昌帝不自觉敲打着扶手,以前是他小看温贵妃了,之前的事情中就隐约有她参与其中,只是景昌帝没有深查,也就不了了之了。 为着这份思量,景昌帝没有急着决定九公主的去处。 容贵嫔莫名其妙地伺候景昌帝用膳后歇下,她本以为皇上过来是有事要说,怎么就不声不响地睡下了? 叶婧听了景昌帝歇在容贵嫔处后,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声关上宫门,而后便看着面前跪着的井选侍。 自从林贵人血崩后,后殿就只剩西配殿的井选侍一人,她原本就少在叶婧面前露脸,今日却来求见,大着胆子跪到了叶婧跟前,不肯起身。 叶婧轻叹了一口气,这姑娘也是倔强,不肯起身,又求她屏退宫人,也不知是何事。 “如今这里头都是本宫的人,有什么话便说吧。” 井选侍和林贵人一同入宫,虽不如林贵人那般俏丽,但身形窈窕,即使是跪在那里,十分恭谨的时候,也难掩身姿。 她素日里都是安静的,不争不抢,宠爱远不及旁人也不着急,在林贵人有孕后更是躲在西配殿里,不肯沾染半分。 今日她主动来求见,叶婧难得的起了点儿好奇之心。 井选侍见殿内除了贞淑妃娘娘,便只有她身边两个大宫女,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抬头看向贞淑妃娘娘。 “娘娘,嫔妾曾见到林贵人身边的宫女琦儿在后殿院子里偷偷埋了东西,紧挨着正殿墙根,嫔妾不敢擅动,本想着禀告娘娘,可不过一日,林贵人便发动生产,而后血崩而亡。 嫔妾本不该多想,可那琦儿当日便自尽随林贵人去了,嫔妾只怕其中有什么关联,故而不敢张扬此事,也怕长乐宫因此惹眼,只能这时候来求见娘娘,禀告此事。” “你可看清她埋的何物?” “嫔妾不知,但嫔妾知晓位置。” 井选侍将具体位置说了清楚,叶婧示意桔梗去寻,不多时就见她回来,将手里的帕子展开,露出里头的纸片来。 桔梗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娘娘,这上头有字。” 她把纸片奉到叶婧眼前,是一张被烧过的信纸,上头的字略有残缺,像是被从火焰中抢出来的一般。 上头的字并不多,叶婧看后冷笑一声,“这倒是个狠毒的!” 井选侍听出里头有事,也不多话,就乖巧地等着。 叶婧叫木香也来看了纸条,木香心里也是一惊,这分明是有人教唆林贵人如何以自己的身孕来谋害娘娘,连孙嬷嬷都是计划之中,与林贵人合谋之人! 木香很想问,林贵人不是九公主的生母吗,她怎么忍心伤害自己腹中的孩子来诬陷娘娘! 她们只知道孙嬷嬷被人收买,却不知林贵人自己也知情,甚至于愿意配合旁人,以身入局陷害娘娘。 碍于井选侍还在,木香将自己的想法咽了下去,随即想到,孙嬷嬷那药几乎是不伤害孩子,只会导致林贵人身子受损的。 木香更加疑惑了,就算林贵人污蔑成功,她自己身子都毁了,还有什么以后? 桔梗小心地收起纸片,她心中同样有疑惑,但她想到主子的谋划,不禁有些庆幸。若非主子早早发现了东配殿的异样,叫宫里宫外做好了准备,还不知眼下会是什么境况! 井选侍不知主仆三人心中的汹涌,在她看来,林贵人是被人所害,背后之人想将罪名转嫁给贞淑妃娘娘,仅此而已。 叶婧这次没有叫起井选侍,她的声音中失去了一向的温和,“井选侍,你当时还看到了什么?” 井选侍脸色蓦然一白,贞淑妃娘娘怎么会…… 她勉强撑住自己的镇静道,“嫔妾瞧见琦儿埋了东西在那里,而后又回了东配殿,不曾有别的……” 叶婧摇摇头,直视她的眼睛,“本宫今日既然接了你的好意,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不肯说,本宫自然放你回去,不会为难。” 见井选侍眼中闪过挣扎,叶婧微微后靠,如今她怀着身孕容易腰酸,换了个舒服些的坐姿。 “不管你为着什么心思犹疑,本宫都不能容忍。自然了,本宫不会因此问责你,也不会允准你所求。眼下能做出决定的只有你,你想好了再说。” 井选侍心中本已做好的权衡抉择被贞淑妃娘娘一句话便打破,娘娘这般严厉,完全不如平时那般柔和,她一时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向娘娘示好,长乐宫虽好,主位上没有任何欺压克扣,可那林贵人不是个好相处的。 井选侍不敢出头,也不敢争宠,不知外头还有多少人,比林贵人还要厉害百倍。 她只是想着,若是娘娘肯照拂一二,她以后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可…… 第170章 表忠心 井选侍当日并非只是看到琦儿埋了东西,她当时看到的是琦儿在杂物房里悄悄烧东西,神情慌乱,动作鬼祟,最后还贴身拿出一张信纸来,嘴里念叨着“滔天大祸”、“造孽”这类的话。 井选侍当时也不知哪里来的急智,装作小宫女经过的声音,吓得琦儿飞快地将火扑灭,将东西一股脑儿丢进了脏污桶里。 看着琦儿慌张离去,井选侍按着心口,等自己心跳平稳了,也没人过来,她才大着胆子翻拣起来,其中就有尚未被烧光的信纸。 她下意识地看了信上的内容,随即又心跳如擂鼓。 井选侍想到信中的内容,下意识看了一眼叶婧。 娘娘还是这般从容,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井选侍生出一股羡慕来,贞淑妃娘娘又好看、又聪明,她什么时候能像娘娘这样呢…… 上首传来瓷器间轻轻碰撞的声音,井选侍猛地回神,忽然就想通了。 她不就是要求一份庇佑吗? 这般遮掩隐瞒,如何能得到贞淑妃娘娘的信任,又怎么能得到她的庇护提拔? “娘娘,嫔妾有错,实在是心中害怕,求娘娘宽恕。” 井选侍见叶婧神色尚可,便大着胆子将自己当日真正看到的说了出来。 “……嫔妾瞧见琦儿烧的信纸应当有两三张的样子,只是其余的都被烧毁,不成样子了,嫔妾才拿了这张。此外,嫔妾还瞧见,瞧见她烧了一个帕子,上头大约是青竹样式,瞧着倒像是男子的东西……” 这确实是叶婧没有想到的,她掩住心中的惊讶,问道,“这就是你不愿说出实情的原因?” “嫔妾不隐瞒娘娘,是因为嫔妾瞧见了信中的内容,担心娘娘忌惮,也怕沾染过多,惹祸上身。” 叶婧笑了,“如今怎么又不怕了?” “是嫔妾之前想左了,还请娘娘不要计较嫔妾胆小,说错了话。” “你既担了这样的风险,赶着来将此事告知本宫,想必心中有所求?” 井选侍知道眼下机会难得,必不能少说一句,没能叫娘娘知晓她的心意。 “嫔妾入宫能分到娘娘的长乐宫,实在是嫔妾之幸。如今能过这样的安生日子,都是娘娘照拂。嫔妾虽无用,也想出一份力,也想争一争。” 她鼓足勇气说出这样的话,也是赌了一把。 井选侍在长乐宫住了一年时间,她赌贞淑妃娘娘不是善妒之人,赌她愿意叫自己手底下的人出头。 空气里的每一分寂静都叫井选侍紧张不已,好在叶婧没有叫她多等。 女子轻快的笑声传入井选侍耳中,如闻天籁。 “本宫原以为是个胆小的,不曾想你还有这样的魄力!” 井选侍眼睛愈发明亮,她跪直了身子,“嫔妾没什么本事,但是嫔妾必定听娘娘吩咐,为娘娘马首是瞻!” 很快,一个盒子从长乐宫送去了御前,除了相关之人,无人知晓里头是什么,只以为是贞淑妃送了什么去争宠表相思的东西。 接下来一连几日,景昌帝都没有往后宫中去,前朝却起了要立后的风声。 先皇后丧期已过,景昌帝此前不愿早早立后,朝臣们也不敢太过着急,只是偶尔有人上折子试探一二。 这次景昌帝竟没有驳回请求立后的折子,一连几日,上折子的人愈发多起来,景昌帝虽没有答复,但他既没有训斥朝臣,也没有在早朝发火。 大臣们都估摸着皇上要松口了,也都大着胆子上折子,一时间立后之事在前朝后宫都被讨论起来,竟有势在必行之意。 宫里头高位妃嫔多多少少都有被提及,生养了皇子的温贵妃、贞淑妃、莹充仪,出身太后母家的吕贵嫔、顺容华,生养了大公主的和妃,还有出身太傅家、才情出众的董婕妤。 朝臣们的推举都有自己的道理,还有人提议景昌帝在京城贵女中择一位新后,迎娶进宫。 在众人去太后宫中请安的时候,谁都不敢提及此事,倒是太后开了口。 “今日哀家听得宫中人心浮动,为着前朝提议立后一事,你们都安不下心来,宫人们也是闲言碎语不断?” 太后锐利的视线扫视众妃嫔,最后落到了左下首第一人——温贵妃身上。 “温贵妃,你身为妃嫔之首,这样的时候不能心浮,该顾念着妾妃之德才是。” 这话可不好听,几乎是指着温贵妃说她觊觎后位了。 别说温贵妃惊骇之下赶忙请罪,旁人听了也是惊讶,太后何时厌了温贵妃,以至于当众指责? 叶婧随着众人,惶恐小心地微微垂首听训,心里却不停思量着,是温贵妃行事碍了太后的眼,出手到了吕家姐妹身上? 温贵妃行事一向小心,除了叶婧谋划后,额外替她留下把柄的事,温贵妃可以说是没露出过什么马脚。何况吕家姐妹和八皇子都安稳得很,哪里会和温贵妃有仇恨牵扯? 若非如此,那便是立后之事了。 温贵妃是宫中位份最高之人,膝下皇子又是最年长的,前朝中要立温贵妃为后的呼声可不小。 吕家有两个妃嫔在,其中顺容华还生育了八皇子,眼见恩宠犹在,哪里不能晋得更高呢? 若是太后和吕家盯着皇后之位,为此才嫌温贵妃碍眼,那…… 叶婧想通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有多碍眼。 有子有女,如今还有了身孕,她身为淑妃也不比温贵妃的威胁少多少。 若是太后有意为难,她能否顺利度过? 叶婧轻轻抚上小腹,眉头微皱,露出些许不适的神色来。 第171章 呼声 太后没有过多为难温贵妃,在她态度恭敬地请罪后,太后竟轻拿轻放,教导几句后便放下了此事。 “哀家知道你打理后宫中事也不容易,起来吧。” 温贵妃谢恩后小心地坐下,太后轻叹一声,“后位空悬,不管是谁来管理宫务总会束手束脚,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也难做事。” 吕贵嫔见旁人都不开口,眼睛一转,应和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后宫之主到底是皇后,若有皇后娘娘主理后宫,那才是名正言顺呢!” 顺容华看了一眼吕贵嫔,心中复杂。 太后只是点了点头,“这些事自然有皇帝做主,你们都须急着谨守本分,不要叫皇帝烦心才是。” 一场请安就这么无惊无险地过去,太后还给温贵妃赏了两支好参,说是叫她养好身子,不要过于操劳。 吕贵嫔和顺容华转而又回了慈康宫,小宫女正在给太后揉肩,吕贵嫔主动上前接手,“臣妾来吧。” 顺容华见了只是笑笑,站在一旁看着吕贵嫔孝顺太后。 只是她手上没什么功夫,不多时,太后便拍了拍她的手,叫二人坐下。 吕贵嫔自觉懂事,甜笑着关怀太后,“太后娘娘这两日可是没有休息好,臣妾瞧您眼下有些青色,可是不适?” 太后摆摆手,“这几日宫里闲话不断,哀家听着心烦。” “您何须这般烦心,无论是谁做皇后,总归是您的儿媳,都会好好孝顺您的!” “行了,哀家自然也希望吕家能再出一个皇后,可……” 太后眉间有一道淡淡的痕迹,她意识到自己蹙眉后,伸手轻轻抚开,轻叹一声,“哀家回宫这一年为你们操心太多,如今却不知该如何抉择了。” 吕贵嫔一愣,不知道太后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放弃她们吗? 她正思索着,就见顺容华起身跪下,“太后慈心,嫔妾和姐姐必定同心同德,还求太后指点。” 吕贵嫔愣愣地起身,跟着行礼道,“臣妾都听娘娘的。” 太后又是叹气,“你们都是吕家的好孩子,你们一个是主位,一个有皇子在膝下,哀家瞧着都好,又都不够……” 吕贵嫔跟着叹气,她要是有孩子就好了,若是当初那个孩子还在…… 她心中除了悲凉,还有对顺容华的嫉恨,凭什么她入宫比自己晚,还能早早生下皇子! 若是她有皇子,现在早就是妃位了,哪里还用眼睁睁看着顺容华一点点爬上来,眼见都要赶上自己了! 这般想着,吕贵嫔忽然心里一亮,她也没有细想便脱口而出,“太后娘娘,臣妾愿抚养八皇子!” 太后和顺容华皆是一愣,顺容华下意识看了吕贵嫔一眼,见她神情期待,不似作假,心里都在暗骂,这是人脑子能想出来的话? 是,她吕贵嫔是主位,可容华位份已经是正四品,离主位不过一线之遥。 皇上当初给了她容华位份,还赐下封号,就是因为入宫时候尚短,接连晋封不宜过高,只能先暂居容华位份。 明眼人都能看出,顺容华的主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如今吕贵嫔就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抱养她,与她相差无几的顺容华,的儿子? 太后当然不会同意,但是她心里居然有一瞬间思考了这件事的可行性。 意识到这一点后,太后都想摇头将自己的这点儿想法晃出去。 和吕贵嫔说话真的容易被她带走,以后还是少召见她些吧。 太后揉了揉额头,“你胡说什么!” 吕贵嫔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她目光灼灼,“太后娘娘,臣妾已经是贵嫔位份,只要臣妾能抚养八皇子,看在孩子的份上,皇上也会晋臣妾的位份,到时候不就离皇后之位更近了……” 顺容华不理解,顺容华震惊! 她原本只是觉得吕贵嫔不够聪明,就算入宫早又如何,还不是得不了宠,靠着太后才勉强晋了主位。 顺容华是没有将她放入眼里,但是一向也暗中防备,只担心她有什么奇招,平白吃了亏。 眼下听了吕贵嫔的话,顺容华不仅没有决定放松警惕,反而想着以后更要打起精神来防备着,谁知道吕贵嫔会想出什么神来之笔,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呢? 太后斥了吕贵嫔异想天开,见她还想说什么,直接将话说得直白,“皇后之位无论如何,至少要是皇帝属意之人,你这一年可有宠爱?” 吕贵嫔被噎住,她倒不至于常年不见圣驾,可皇上对她态度实在平平,偶尔召见一次,实在说不上宠爱。 “可,臣妾位份比顺容华……” “不过半品而已!” 太后听不下去她的蠢话,直接打断。 “盈儿进宫才一年多,皇帝能给她容华的位份,一个贵嫔又有什么?” 吕贵嫔张了张嘴,她眼中有惊讶和伤心,太后并不想顾及她的心情,这个孩子进宫以来昏招频出,她派人去那般仔细教导,吕贵嫔仍是固执己见,实在不值得再费劲栽培。 “盈儿,这段时间你便仔细些侍奉皇帝,早日晋到贵嫔位份上。到时候哀家再找人替你进言,你就安心等着,必不可在皇上面前露出什么心思来。” 顺容华心中激动万分,她没想到太后就这样直接选定了她,不说吕贵嫔,家里嫡妹美貌才华皆是上乘,今年及笄,若是皇上原选新后,她也有一争之力。 吕贵嫔则是怒而不甘,但她没有办法,太后就差将她愚不可及直接说出口了,眼神中的警告更是让她想到那次叫嫣小媛出丑后,太后的训诫。 “你若是再有一次,未经哀家允准便轻举妄动,那你的每一步坏棋,哀家都会着人用在你的亲人身上。” 吕贵嫔只能瞪了顺容华一眼,随即低着头不再说话。 顺容华见她歇了心思,有些犹豫道,“太后娘娘,嫔妾到底资历尚浅,前头还有几位娘娘都有皇子……” 太后何尝不知,温贵妃、贞淑妃、莹充仪,个个儿都不是省油的灯。 “哀家知道,此事你先不必管,只要好生做好你的顺容华,安心等消息就是了。” 她不能让顺容华出手。 一来太后手里的人脉比顺容华要多,行事方便。二来一旦其中有什么被皇帝察觉,总归能将顺容华摘出去,不叫皇帝心里对她有过多芥蒂。 前头有人拦路,自然要想法除去。 太后轻轻捻动手里的佛珠,静静思忖着…… 第172章 铲除 顺容华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激动,冷静下来后,她意识到此事有多难。 那可是皇后啊! 只看太后久久不出声,就知道她也认为此事不易。 正如顺容华所想,太后虽打定主意要替吕家争取,但此事若是真那么容易,她早就将吕家女儿推到后位上了。 太后头一次后悔当初出宫礼佛太久,以至于回宫后束手束脚,明明成了太后,尚不如先帝在时行动方便。 只是这也是无法,彼时景昌帝在皇权交接时无法容忍任何势力与之抗衡,太后本也无意染指朝政,为了让新帝彻底放心,也是为了得一个好名声,太后最终选择出宫。 此举也是有所裨益的,景昌帝没有削弱吕家的权力,吕家女儿名声愈发好起来,求娶的人家比往日更多。 而皇帝也在完整接手朝政和权力后,多次请太后回宫,二人将母慈子孝演绎得淋漓尽致,太后才松口回宫。 后悔的念头在太后心中一闪而过,当初的决定已是上佳,何况已成定局,何须多想。 既然将人选定在了顺容华身上,削弱旁人、为顺容华造势,缺一不可。 到底是太后,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已经想出了些粗略法子,摆摆手叫二人回去,她需要仔细斟酌。 离了慈康宫门口,吕贵嫔狠狠剜了顺容华一眼,“你别得意!就凭你还想做皇后,想得美!” 顺容华没有回话,安静地行了个福礼,转身离去。 吕贵嫔气得跺脚,到底不敢做什么,她在太后的警告下是真的怕了。 她再不甘心,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太后的掌控里,为着父母亲人,她不能轻举妄动。 太后对温贵妃的训诫之语很快传到了御前,景昌帝命人给永福宫送了些布料首饰,以作安抚。 景昌帝此举无疑是叫人觉得他看重温贵妃,就连温贵妃心中也难以抑制地生出些期盼来。 就在这样的时候,长乐宫火急火燎地请了太医,随即传出了贞淑妃中毒的消息。 良容华和宋婕妤着急地赶来,瞧见叶婧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二人吓得声音都在颤抖。 “娘娘,您没事吧?” “太医怎么说,好端端的,怎么会……” 叶婧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没事,太医开了药催吐,如今已经无碍了。” 良容华心疼地过去握住叶婧的手,“手心都是凉的,还说没事?” 木香捧着药膳进来,二人见了也不叫旁人动手,亲自拿了靠枕扶着叶婧倚好,伺候她慢慢用了一小碗。 温热清香的药膳下肚,叶婧的胃总算是得到了些许慰藉,面色也有了些红润。 景昌帝到是时候,良容华正劝着叶婧少走动,“你怀着身孕还中毒催吐,身子正虚,可不许出去乱逛了!” 宋婕妤赶忙找补,“娘娘如今需要休养,不如叫太医开了药膳方子,多养几日再下地,对娘娘身子好,对腹中皇嗣也好。” 叶婧哪里不知道良容华的脾性,对着不喜欢的人是一句话也嫌多,平日里话少,一着急起来就有些不管不顾了。 “我没事,太医说我中毒不深,喝半个月的药就行了。好在没有伤到孩子,我当时真是害怕,若是孩子没了……” 叶婧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声音中满是后怕。 景昌帝大步走进来,先抬手拦住了要行礼的叶婧,快步走到床榻边。 叶婧见他过来,眼神中有些难以遮掩的脆弱,像是终于找到了能护着自己的人,不必再维持淑妃娘娘的体面威严。 景昌帝抑制着自己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捏了捏她的手,温柔地问道,“朕听说你中毒了,怎么回事?可是伤到了?” “臣妾近日喜欢用鸽子汤,今日用膳时,小厨房说备下的鸽子有些不对,怕臣妾吃了不好,是去司膳所提来的,谁知臣妾喝了后就腹痛不止,太医说是那鸽子汤中加了伤人神志的药,若是服用几日,只怕……” 她的手在景昌帝的手中微微颤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木香见状忙跪下替主子陈情,“皇上,太医说此药服用一两次不会有什么症状,需七到十日时间才会发作,彼时中毒之人会神志不清,行为疯癫,且难以治愈。” “好狠毒的心!” 良容华没忍住低声说了一句,宋婕妤也道,“是啊,此药实在歹毒。” 一个妃位主子,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自己宫里,做出些许疯癫或荒唐的事情来,无异于断了她的前程,更过分的说是要人性命也不为过。 下毒伤身便罢了,这是叫人声名损毁,生不如死啊! 景昌帝心中也是有些后怕,“淑妃体内的毒可清干净了?” “回皇上话,太医说幸亏娘娘有孕后肠胃脆弱,用了那药后腹痛不适,这才有机会催吐排毒,只需要再用药清理余毒,娘娘和腹中皇嗣皆可无碍。” 景昌帝放心之余是盛怒,这样的毒药竟被放进了贞淑妃的饭食中,若非发现得早,景昌帝都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皇上,贞淑妃娘娘遭了这样的灾祸,您可一定要为她做主啊!” “是啊,下药之人不仅要害贞淑妃娘娘,到时候娘娘腹中皇嗣只怕也难保,六皇子和五公主也会受到牵连,受闲言碎语困扰啊!” 景昌帝听得拧眉,“杜百遇,你带人去查,和宫正司一起彻查!” 杜百遇赶忙应下去了,心里不由得叹气,上次的事情刚查明白,皇上生着气呢,这样的关头,怎么又有人急着往上撞! 说起来贞淑妃娘娘确实不容易,一桩桩一件件总是朝着长乐宫来,林贵人之事还没过去,如今又有人给她下毒,真是没几日安生。 景昌帝何尝不这样想呢? 他看着眼前的叶婧,心里满是怜惜。 第173章 意动 景昌帝屏退众人,亲自哄着叶婧睡去。 看着她不甚安稳的睡颜,景昌帝心中感慨万千。 他放出立后的意思,不过是为了看看前朝后宫的反应,他想知道身边人的真实想法。 在这样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太后动了、吕家动了,温贵妃虽还没有行动,朝中为温贵妃上书的大臣却不少,不知是看中了二皇子的潜力,还是温贵妃有他所不知道的势力。 而叶家…… 景昌帝想到叶祈在朝上黯然的样子,心中微痛,只有他们还记得先皇后,记得他的发妻。 叶府没有上折子置喙任何有关立后之事,只是照例询问了贞淑妃安好。 可景昌帝却知道,叶府中人又去城外的寺庙中为先皇后添了许多香油钱,又不留名地布施三天,为先皇后祈福。 他又想到竹子的回禀,贞淑妃每每提及先皇后时情真意切地怀念,还有每年忌日前后为先皇后茹素,这些都是她悄悄去做,从未在自己面前提及半分。 若非有竹子这个暗线在长乐宫中,景昌帝都不会知道叶婧的真心。 他珍惜地看着眼前的人,叶家出来的姑娘,果然是好的。 景昌帝心中不可抑制地冒出一个想法,既然叶家忠心可用,婧儿又对他这般真心,为何不能顺水推舟,真的立后呢?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便很难抹去,景昌帝蓦然站起身来,他需要冷静一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景昌帝离开后,叶婧没有睁眼,她虽闭目养神,也知道景昌帝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因为就在刚才,系统提示景昌帝好感度+2,达到90\/100,解锁“真心”阶段大礼包。 叶婧压抑着心中的喜悦,一直忍到景昌帝离开,终于能放松下来,点开期盼已久的礼包。 “礼包已开启:可支配点数*50,技能点数*20,高级商城全部开启,商城购物每月半价折扣次数+1,每次限购一件。” “新增功能:炼化。功能使用目前仅限药物,可将商城中购买所得或现实中药物进行炼化,所得新药物属性与原药物相关,或对原药物进行提升。使用前给予概率提示,锻造后予以功能鉴定。使用次数:每日免费1次,另可额外购买,2点数\/次。” 两辈子没穷过的叶婧,头一次有了穷人乍富的喜悦感,她没有急需兑换的物品,而是将目光放在了“炼化”这个新功能上。 叶婧将忠心药丸放到炼化位置上,便看到弹出的提示内容是“已知药物——初级忠心丸,提升可能:71%,改造可能:12%,无效可能:12%,其他可能:5%”。 她没有选择炼化,而是将手里有的药丸都放上去试了试,都是提升可能性大,改造可能很小。 这是因为这药是商城兑换出来的缘故吗? 她等到晚上,宫人熬好了清除余毒的药来,叶婧按照系统的提示,在脑中选定了面前药碗中的药,这次的提示内容终于变了。 “未知药物,主要功能:解毒,次要功能:养护胃肠。提升可能:22%,改造可能:59%,无效可能:14%,其他可能:5%。” 她的视线又放到了一旁的药膳上,“未知药物,主要功能:固胎,次要功能:补气血。提升可能:32%,改造可能:24%,无效可能:35%,其他可能:9%。” 叶婧在心里询问系统,“解毒汤药功能强,所以提升可能性小?药膳本身药性就弱,所以无效可能性大?” 系统有些心虚地回答,“这个我也不敢确定,你可以多找找规律。” 叶婧正要说什么,系统赶紧补充一句,“其实研究概率出行的可能性也意义不大,反正每次都会给你提示的。而且概率有点儿变化也正常,最重要的还是看最后炼化出来的成品呀~!” 叶婧咽下了之前的话,系统说的也对,不如先试试看。 她先选择了初级忠心丸,确定炼化后不过几息时间,系统便提示炼化成功,同时给出了新药丸的鉴定。 初级忠心丸炼化后成了高级忠心丸,使用范围变成了皇宫内的所有功能,有效时间三天,副作用是失效后会身体虚弱,神志不清。 叶婧有些惊喜,第一次使用就得到了这样的好东西! 初级忠心丸只能给她自己宫中的宫人使用,而中级或高级才能突破这个界限,但是点数花费却很高。 如今有了这个免费的炼化机会,相当于给她省去了许多花销。 叶婧对这个功能充满了期待,次日一早就用到了自己服用的养胎药上。 “炼化成功!已提升!” 药碗里的药汤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系统里新增加的药丸。 叶婧庆幸自己独自一人尝试着炼化,否则叫旁人看到她盯着药碗看了一会,碗里的药汤就忽然消失,还不知要吓成什么样子呢! 她查看了新药丸的鉴定,“一次性药物。功能:固胎。适用对象:任何有孕人群。孕妇服用此药后,胎儿无视任何药物伤害,无法免疫物理伤害。有效期:服用后有效三个月,可叠加。” 叶婧看到可叠加后才发现,这一碗汤药竟然得到了两颗药丸。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一次性炼化大量汤药? 叶婧有些激动,若是这个功能的概念可以利用起来,准备一锅药汤,岂非每次都能得到许多颗药丸? 这个想法让她无比期待,恨不得马上就到了第二天,能够再试一次,看看到底能不能炼化出多少药丸。 叶婧叫来沈医女,以好奇为由,命她准备一锅固胎药汤。 说这话的时候,叶婧也觉得有些荒唐,她一派淡定地说出不是为了服用,就是想要的时候,甚至不想去看沈医女的反应。 沈医女在叶婧有孕后已经住进了长乐宫,眼下听到这样奇怪的命令,多少有些疑惑,特别是听到贞淑妃娘娘说找最大的容器,用锅、盆、桶都可以的时候,她深深地疑惑了。 好在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又在长乐宫里,旁人也不知晓。 沈医女劝自己道,孕妇的心思难以捉摸,或许是贞淑妃娘娘近日心里不安,瞧着固胎药能舒心些? 第174章 炼化 沈医女明确了娘娘的吩咐后,还带走了木香帮忙,二人按照叶婧的吩咐,挑选药材,准备熬煮叶婧所说“药性强、效果好、量最大”的固胎药汤。 次日一早,长乐宫里飘荡着浓浓的药香味,待叶婧用过早膳后,两桶褐色的药汤被搬到了正殿。 叶婧吩咐宫人将东西搬到净房,等她们都出去后,叶婧半期待半紧张地盯着其中一桶药,选择“炼化”。 几息、十几息、几十息时间过去了,显示炼化的位置仍然是一副混沌之相,叶婧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等到了系统提示。 “炼化成功!部分提升,部分改造,部分无效!” 叶婧想到之前提示的其他可能,难道就是这种混合情况? 她赶忙去查看新药丸,其中七颗固胎药丸和昨日所得效果相仿,只是有效时间略有不同,一个月到六个月不等。 另外还有两颗固胎药丸,适用对象界定为叶婧本人,有效期分别是一个月和四个月。 其余药丸的鉴定结果分别是:一颗保胎药丸,适用对象为任何有孕人群。孕妇服用此药后,单次孕期全程有效,胎儿受损可能性降低80%,健康程度提升50%。 一颗流产药丸,服用后胎儿模拟天然流产过程,无用药迹象,起效时间视原健康程度而定。非孕妇服用无任何功效。 一颗假孕药丸,无孕女子服用后表现为有孕征象,有效期为服用后两月,失效后孕象消失,无小产痕迹。 叶婧看过之后心中涌起狂喜,这些药丸不管是数量还是效果都超出她的预期。 一次炼化功能足足得到了十二颗药丸!这几乎是没有什么耗费,点数更是没有任何消耗,就得到了效果远超现实药物的药丸。 这样看来,将大量药汤一同炼化,可能会得到各种不同可能的结果。 那些固胎药丸就是提升,而假孕和流产药丸则是被改造了,桶里剩下的半桶药汤应当就是无效的部分。 虽然固胎药丸多了些,可那两颗流产和假孕的药丸若是好生利用…… 叶婧一边慢慢将另一桶药汤匀了些到这半桶里,一边想着,叫沈医女再配些什么药来炼化呢? 眼下能大量炼化固胎药汤,是她正有着身孕,虽有些奇怪,到底容易糊弄过去,也算是名正言顺。 别的药就不同了,若是少量熬制还好说,再弄这样一大桶来也难以掩人耳目。 叶婧想尝试的很多,既然有流产药丸,她想试试看能不能炼化出譬如假孕之类的药丸,还有迷药、毒药,能尝试的种类很多。 唯一的问题是,她想要的药物种类都不太方便叫人去配,特别是大量熬制,总归有不好隐瞒的人。 叶婧匀完两桶药,又加了些清水进去,叫药量看上去和搬来时候差不多,而后又洒了些在地上,这才叫人进来收拾。 沈医女不必做这些粗活,搬药桶的宫人都不识药理,哪里看得出这里头的药没有来时那么浓,只当娘娘看够了,搬走而已,没看出什么异常。 叶婧一整天都在思索,如何能不叫人发觉异常的同时,最大程度地利用炼化功能,得到有用的药丸。 她算是尝到甜头了,系统出来的药不仅效果好,而且有很多都是从根本上改变又无痕迹,太医都查不出脉象的异样。 要是不能利用这个功能多造些好药出来,叶婧觉着就算辜负这么好的机会了。 之后几日,长乐宫里药香不断,景昌帝来时也有些惊讶,还以为是叶婧身子不适。 叶婧只是眼中含忧地解释,最近长乐宫里总是不安稳,她夜夜噩梦,担心腹中孩子的安全,只能闻着药味安心些。 景昌帝听了只有心疼,叫人送了不少好药来,又选了一柄玉如意给叶婧安枕,他自己也是时不时来看望。 在又一次看到叶婧在梦中惊醒的时候,景昌帝揽她入怀,心疼道,“婧儿可是又做噩梦了?” 叶婧勉强笑了笑,“只是些虚幻的梦境,无妨的。” “朕实在担心你,这几日天气好,朕给你办个赏花宴,叫人准备些好节目给你看如何?” 叶婧下意识抓住景昌帝的衣襟,摇了摇头,“臣妾不愿出门……” “那朕叫良容华她们多来陪你,有她们陪你说说话,你也少胡思乱想些。” “皇上放心,良容华和宋婕妤常来看臣妾,井选侍也日日来请安,难为她们本都是安静性子,如今想着花样儿地逗臣妾开心。” “嗯,她们都是好的。” 为了安慰叶婧,景昌帝可谓是绞尽脑汁,见叶婧仍是强颜欢笑的样子,先是下旨给她母亲晋了正二品诰命,又召叶夫人同孩子进宫,以求博叶婧一笑。 承恩侯府得了宫中的旨意,赶忙准备起来,因着皇上口谕要尽快,叶夫人第二日就带着女儿入宫求见。 叶夫人生育了两子一女,为着后宫规矩,只带了女儿进宫来。 女儿叶玉礼九岁,教养得乖巧懂礼,行礼时声音清亮,看得叶婧心喜不已。 “快起来,快起来!” 木香和桔梗上前扶着叶夫人和叶玉礼起身坐下,又奉上叶婧提前叫人备好的茶点。 “嫂嫂也不早点带玉礼进宫来,我可备了许多好吃的点心,就等玉礼来尝尝呢!” 玉礼对这个堂姑有些印象,只是那时候她还太小,叶婧又不是嫡亲的姑姑,二人相处时间并不多,故而玉礼对她印象不深。 如今看着面前略施粉黛却美得叫人移不开视线的娘娘,玉礼轻轻抿嘴,姑姑真漂亮,姑姑住的地方也好漂亮…… 小姑娘到底年纪小,虽然入宫前被千叮咛万嘱咐要守规矩,可父亲也说过,淑妃姑姑和家里关系很近,眼见姑姑又这般温柔可亲,她忍不住看了又看,心里的喜欢怎么也止不住。 第175章 亲人 叶婧看着玉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心里一片柔软。 玉礼并不知道,自己是她的亲姑姑,玉礼这个名字还是曾经叶祈同她一起定下的。 玉礼腰间的荷包里应当还有一个护身符,当年叶婧听说小侄女胎中不足,险些没能活下来,兄嫂二人日日忧心,寻了太医去叶府诊治,又去求了护身符,在佛堂供奉了八十一日,日日念经,就是希望她能好好长大。 如今见玉礼灵秀康健,叶婧放下心来,问了她些日常喜好后,柔声道,“姑姑给你准备了许多东西,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叫木香带你去挑好不好?” 玉礼起身,乖巧地福身,“好,玉礼谢过姑姑。” 叶夫人瞧见叶婧眼中满满的疼爱,丝毫没有作假,心中也是熨帖。 她怀玉礼时不太安稳,生产时候更是艰难,玉礼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小一圈,好不容易才养得健康些。 她和侯爷都极疼爱这个小女儿,如今见娘娘也喜欢玉礼,她这个做母亲自然更高兴。 叶夫人语带关切,“娘娘怀着身孕辛苦,近来身子可好?” “嫂嫂想必也听说了我中毒一事,虽有惊无险,但我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叶婧叹了一声,眉间染上愁绪,“我不仅为腹中孩子忧心,还有蓁蓁和陶陶,连我都被下了这样恶毒的药,焉知背后之人会不会丧心病狂,对两个孩子下手呢?” 叶夫人心中了然,做母亲的自然会担心孩子,娘娘怀着身孕本就容易多想,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有些忧虑也是难免。 她知道皇上召自己进宫来的目的,温言安慰道,“娘娘安心,如今皇上照看着长乐宫,一心都放在娘娘和孩子身上,以后必定无恙。” 叶婧点点头,“我何尝不知皇上有心,我不想叫皇上为我的事情烦忧,可是我心里总是……” 叶婧说着,眼圈就红了,叶夫人心疼地走过去想安慰她,却碍于身份有别有些局促。 叶夫人想拉住她的手,叶婧却直接依偎到叶夫人怀里,“嫂嫂……” 叶夫人心中升腾起母爱来,婧儿小小年纪就入了宫禁,若是平凡些还好,总归有侯爷在,安生度日就是了。 偏偏她争气又得宠,如今成了人人艳羡的贞淑妃娘娘,明里暗里的不知要遭受多少算计。 侯爷和娘娘都有大志气,她不能拖后腿,可如今娘娘这么靠在她怀里,叶夫人只想带她离开,再不需要过什么勾心斗角的日子。 叶夫人也是家里精心培养的嫡女,虽说家里简单些,该有的头脑并不缺,二人安静地享受了片刻的安宁后,默契地互相理了理鬓发,就像方才的脆弱柔软没有出现过一般。 叶夫人坐下后,摸了摸袖子里多出来的纸条,笑意不变,给她讲府里的事儿,还有外头的趣闻,听得叶婧笑容愈发明显,看起来明朗了许多。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叶婧有些不舍得地拉着叶玉礼的手,又看向叶夫人道,“嫂嫂若是得空,便多进来看我,玉礼也长大了,有什么合适的人家也告诉我,若是能求得皇上赐婚,也是玉礼的底气。” 玉礼听姑姑忽然提到自己的事,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去,叶婧笑笑,又关切道,“嫂嫂陪我这么久,不如叫人伺候着梳洗,也好送嫂嫂回府。” 叶夫人心下了然,随着木香去梳洗时,将手中纸条反复看过,牢记于心后才和木香一起,将纸条烧了个干净,将纸灰随着水泼到了污桶里,了无痕迹。 待叶夫人出宫后,景昌帝已经知晓了长乐宫中的动静,在听到叶婧开怀些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给承恩侯夫人送赏,再给进宫的叶小姑娘赏些好料子去。” 叶婧听到赏赐消息后,心下了然,如今他对后宫的把控逐渐熟练,只怕是再宠爱一个人,下意识地还是想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和嫂嫂都是谨慎之人,就算是传信,也不会冒险带在身上,毕竟这次的内容…… 叶婧垂下眼帘,嘴角的笑意轻轻扬起,宫人只以为娘娘见过了家人心里高兴,却不知叶婧想的是什么抄家灭族的大事。 景昌帝再到长乐宫的时候,瞧见宫人们脸上不再是之前那般沉闷,想必是主子娘娘心情好,景昌帝的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正殿里,叶婧正和井选侍说话,听到唱报声齐齐迎出来,声音里的笑意还没消散,景昌帝不由得也带上了笑,“快起来吧!” 叶婧被他扶起,“皇上来了,臣妾正和井选侍说话呢~” 景昌帝这才看到后面的井选侍,她着一身淡绿色舞裙,层层叠叠地裙摆往上是不盈一握的腰身,显得上身的丰盈愈发明显。 景昌帝下意识清了清嗓子,“井选侍怎么这般打扮?” 叶婧只作不知,解释道,“原是井选侍给臣妾讲自己家乡的小曲小调,说自己不善歌唱,倒是研究过舞艺,将自己喜欢的曲子都编了舞来。也是臣妾听着好奇,央了她跳来看,井选侍这才选了《碧波》来跳,果然是清新可人。” 景昌帝坐下后,叶婧坐在他身侧,意犹未尽道,“闽州曲调果真与京中不同,《碧波》一曲,真叫臣妾仿佛置身漫天荷花之中,若是夏日里能在太清池上一舞,必定与众不同。” 井选侍被夸得面色绯红,“娘娘实在谬赞了,嫔妾也是讨巧,家乡曲调独特,能叫娘娘喜欢也是难得,嫔妾哪里当得起这样的夸赞。” 景昌帝瞧见井选侍的姿色本就喜欢,如今见她这样懂事,自然更是满意。 他当然不至于如此急色,此时他最关心的还是叶婧,不过也可给井选侍些赏赐。 “井选侍勤谨恭顺,晋为常在,赏云锦两匹。井常在以后也要好生侍奉淑妃,不可生事,记得了吗?” 井常在惊喜地起身行礼,“是,嫔妾多谢皇上,谢淑妃娘娘厚爱。” 她识趣地起身告退,叶婧揶揄地看着景昌帝,“皇上在臣妾这里封赏旁人,也不怕臣妾恼了?” 第176章 艳舞 景昌帝哈哈一笑,“朕抬举你宫里的人,你不谢恩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怪朕不成?” 二人都明白,景昌帝看中了井常在,只是二人情分在其之上,不可能离了主殿去宠爱井常在。 而眼下当着叶婧的面给她晋位,也是为着叶婧的那些夸赞,晋封的名头又是夸井常在勤谨侍奉淑妃,面子也是给足了正殿。 “井常在能将发现的证据早早交给你,也是她懂事。” 叶婧点点头,“她也是害怕极了,将东西交给臣妾是声音都在抖,皇上可要多加安抚,别叫她有功还吓破了胆。” 景昌帝点点头,吩咐十粮去挑些赏赐,又想到林贵人之事,不由得起了几分担忧之情。 “朕知道最近的事委屈了你,但……” 叶婧拦住他即将表达的歉意,“皇上,臣妾知晓皇上有自己的思量,一时的委屈不算委屈,臣妾知道等时机到了,皇上会为臣妾做主的。” 景昌帝握住她的手,“婧儿……” 叶婧笑笑,不再提这件事,而是认真地看着他,“臣妾还要谢过皇上,召臣妾的嫂嫂和侄女入宫,听说皇上还赏赐了许多东西,臣妾要替她们谢恩才是。” “朕怕你郁结于心,伤了自己的身子。你若是喜欢,常常叫她们进宫来看你就是。” 景昌帝看她多了些笑脸,也和自己说笑了,叹道,“果然是见到家里人能叫你心里好过些,朕瞧你精神好了不少,那朕也能放心些了!” “臣妾确实心情好了不少,也是因为今日听嫂嫂说了一句话。她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有皇上这般用心待臣妾,臣妾还有什么需要担忧的呢?” 这话说到了景昌帝心里去,他就知道婧儿最在乎的是自己,叶夫人能劝动叶婧,也是他用心在前的缘故。 景昌帝看着叶婧眼中的柔情,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满足来。 一时间什么井常在、什么《碧波》都被抛诸脑后,美人易得,这样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真心人儿才是难求。 景昌帝当日果然还是留在了正殿,一直等到两日后,才叫井常在去了御安宫伺候,隔日便下旨井常在晋为小媛,又赏下不少东西。 井小媛回宫后就到正殿请安,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大礼,“嫔妾多谢娘娘提携,娘娘大恩,嫔妾必不忘怀!” 叶婧一个眼神,桔梗就上前扶起井小媛。 “好好儿地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本宫既拿你当自己人,以后在本宫面前就少拘谨些,省得咱们要说说话都不成,都叫规矩给束缚得无趣了!” 井小媛知道娘娘的意思,只是她刚得宠一次,又晋了位份,总该在娘娘面前表明忠心。 这样的机会难得,井小媛不希望有任何误会叫娘娘不喜,甚至是放弃她。 叶婧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几句话给她安心过后,问起她侍奉皇上的事。 “嫔妾按照娘娘的意思,昨日选了一身桃红洒金的裙子,跳的正是《灼》,皇上……很喜欢。” 井小媛面色微红,想必是她舞姿引得皇上情动,后续不好明说了。 叶婧点点头,这和她的预想一致。 景昌帝先是在她这里看到清丽装扮的井小媛,昨日召见时,应当也以为会看到《碧波》这样的舞蹈。 可井小媛准备的却是浓烈艳丽的《灼》,舞姿张扬耀眼,井小媛身姿又出众,精心准备的舞裙衬托之下,将她的优势凸显得淋漓尽致。 预想与现实的反差之下,形成了强大的视觉冲击,景昌帝看了只觉气血上涌,那舞裙很快便成了一地碎片,只留下一室春光。 井小媛想到昨晚的荒唐,还有些面红耳赤,她勉强压住心里的羞涩,问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娘娘,嫔妾这样,会不会叫皇上觉着,觉得嫔妾举止不端,不该是妃嫔所为……” 叶婧明白她的担忧,后妃多被要求举止端正,温柔贤惠,可皇帝的喜好可不止如此。 如今的妃嫔中少有张扬的,虽有长相艳丽之人,但人人都端着贤良架子,只怕除了景昌帝,谁也不知私下里是什么样子。 “本宫为你备下的舞裙可有逾矩?” 井小媛想了想,贞淑妃娘娘给她准备的裙子虽凸显身姿,可衣裙仪制都符合规矩,没有丝毫暴露之处。 她有些恍然,难怪贞淑妃娘娘叮嘱她行为不可过于轻佻,尤其不可在有外人时起舞,只可给皇上一人看。 “嫔妾明白了,只要嫔妾在外行事规矩,便不会有误。” “不错,你记着,除了与皇上的房中乐趣,不可有自轻自贱之举,也无需为外人知晓。” “是,嫔妾明白了。” 叶婧满意地点点头,“记住就好,放心,皇上会喜欢你的。” 景昌帝果然喜欢这样的井小媛,不仅是因为身材诱人,在叶婧的调教下,她虽然舞姿诱人,但在房中仍是本性羞涩,即使再妩媚之时仍有少女的羞涩。 再美的妃嫔,若在房中如木头一般,景昌帝也不会多喜欢。井小媛这样鲜活明媚又不放荡,叫景昌帝感觉到了新鲜的滋味。 短短半月,景昌帝召见井小媛侍寝四次,她一跃成为宫中的新宠。 井小媛得宠之后也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在正殿仍旧是忠心乖巧的样子。 有系统好感度在,叶婧是很信任井小媛的,7\/10的好感度,是个实在的姑娘。 长乐宫里愈发和谐,叶婧更加安心地养着身子。 中毒之事的证据应当已经被送到景昌帝面前了,叶婧很期待他的决定。 与此同时,前朝对立后之事的呼声达到了最高点,温贵妃、贞淑妃被提及的最多,莹充仪和顺容华次之。 这几位妃嫔的母家在明面上都没有行动,看似都不为自家娘娘说话,但朝臣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在景昌帝这里也并不都是秘密,以景昌帝对朝政的把控,他能将那些大臣们真正的目的了解个八成。 在景昌帝眼中,行动最明显的莫过于吕家。不管他们如何掩饰,景昌帝到底是由太后抚养长大,对吕家联络的大臣不能说是了如指掌,至少也知晓半数以上。 再加上景昌帝继位后对吕家多加防备,几年下来对吕家势力更加了解,无论他们如何隐瞒,不过是无用功。 故而景昌帝很快就知晓,在这次提出立顺容华为后的大臣中,大部分都是得了吕家的指示。 太后母家,在后宫中两位妃嫔,还有一个健康的皇子。就算不是吕家势力内的人,又何尝不会为那份功劳心动呢? 当然,吕家也没有太过明显,他们只是暗中联系些大臣上折子,而明面上的势力和盟友都没有推举顺容华,或是没有动作,或是另举荐她人。 除去这些人,景昌帝重新整理了朝臣们的意见,推举最多的果然是温贵妃和贞淑妃。 若是在一年前,景昌帝虽然不欲立后,但认真考虑之下,多半还是会倾向于温贵妃。 可如今…… 第177章 罪名 景昌帝放下手边的折子,上头写着推举温贵妃的种种原因,他一条都看不进去。 除了二皇子确实谦逊有礼,也勤奋好学,景昌帝对这个儿子还算满意外,温贵妃之前的贤惠、良善和各种能力如今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不敢确定在那层阴影后面到底是阴暗还是误会,正如他不敢相信温贵妃会是为害后宫的恶人。 景昌帝曾经信任过温贵妃,从府中到宫中,她一向是最懂事得体的,先皇后在时她尊敬中宫,荣贵妃张扬时她低调避让,成为贵妃后也不曾因此而倨傲自恃。 她做过的最出格的行为也就是为了二皇子报复曾经的许氏,如今景昌帝却发现,宫里种种害人的事件中开始有了她的手笔。 想到林贵人死后,景昌帝手下的人查到的结果,景昌帝心里一阵阵发寒,那个收买孙嬷嬷害死林贵人,意图嫁祸贞淑妃,还想将九公主抱给周婕妤的人,真的是曾经那样懂事得体的温贵妃吗? 景昌帝不愿相信,他封锁了消息,多用了两旬的时间去查,结果还是叫他失望。 温贵妃竟是这般不择手段之人。 为了诬陷贞淑妃,她害死了林贵人和身边的宫女,更不用说被她收买利用的孙家人,数条人命下来,就为了她的欲望,便皆可罔顾。 在污蔑不成后,她竟敢直接给贞淑妃下毒! 贞淑妃还怀着身孕,给她下那样有损神志的毒药何其险恶,泓儿和姈儿若是有一个疯癫的母妃,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温贵妃的所作所为,景昌帝愤怒之余是意外的冷静,立后之事正在眼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后宫这种,他不希望后宫在此时传出这样的丑闻,最好能够隐晦地解决。 只是在景昌帝心里,温贵妃已经不堪为后,连贵妃之位也是当不得的。 在温贵妃送去御前的东西再一次如石沉大海一般后,她终于打破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皇上绝对知道了什么。 不管是某件事情的真相还是旁人横生的诬陷,最重要的是,皇上在心里给她定了罪。 温贵妃只觉心里发冷,在皇上身边数年,她自认用心也有能力,在得理宫务后,也将皇上吩咐的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承认自己暗中做了不少事情,可不管哪一件,皇上连问一句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冷待了永福宫,连一句话都不曾传来,实在是无情极了。 温贵妃自认知晓景昌帝的忌讳,故而不会轻易对皇嗣下手,即使上次林贵人之事有些大意,终究没有害到皇嗣,且证据也都清理干净,不应当有问题才是。 温贵妃不断回想,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知道的是,有那些为她精心准备的罪证在,即使她没有做过,景昌帝也能够得到她完整的罪行。 孙家的破绽、林贵人身边宫人没能完全烧毁的证据,以及这次她尚不知晓全情的下毒事件,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目的明确。 在看到二皇子的一篇文章后,景昌帝的怒意终于达到了顶峰。 自去年起,景昌帝每一旬都会给已经入学的皇子布置一篇文章,根据每个人进学时间长短,要求也有不同。 二皇子已经十岁,自然能交出一篇完整的文章,就手边这篇来看,他的字已经初见锋芒,整篇文章语句通顺,行文齐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这是一篇与孝义有关的文章,二皇子引经据典之外,也提及了自己母妃,字里行间都是二人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的母子情深。 可景昌帝眼中看到的不是整洁的行文,而是“独”,是无视兄弟姐妹,将他自己视为温贵妃唯一子嗣,是将后宫所有人隔绝于外,无人相伴的“独”。 景昌帝虽看重子嗣,也希望自己的孩子都有真心疼爱他们的母妃。但他是帝王,他希望看到后宫祥和,希望自己的孩子们兄友弟恭,希望他的妃嫔和孩子们之间都能够和谐共处。 就算是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景昌帝仍然认为可以通过自己的掌控、筛选、培养,让后宫中的不安因素再少一些。 而对于孩子们,景昌帝的思想要求只会更高。 二皇子偏生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在文章中将母子感情表达得太过强烈,唯有他们母子二人才是至亲,以至于叫人瞧出了对外人的排斥乃至敌对。 或许二皇子并没有此意,也或许他只是将潜意识不小心表露了出来,但不管他心中怎么想,帝王心中的不悦已经被点燃,逐渐燃烧成愤怒的火焰。 景昌帝看完二皇子的文章,在御安宫摔了茶盏,他许久不曾这样发怒,连杜百遇都小心谨慎起来。 御前伺候的宫人们互相之间看着眼色,都明白这些日子伺候皇上务必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否则出了事,谁也别想躲得过! “去,去把贺文泽给朕叫来!” 第178章 孝道 二皇子被匆匆带到御安宫,他一路上都想询问来传旨的伴官,到底何事这般匆忙,可那伴官一言不发,只催他快些。 瞧见那伴官的反应,二皇子心里就沉了下去,父皇这样急着叫他过去,看来并非善事。 二皇子一边走,一边飞快地回想自己最近有无什么错漏,可眼看就要到御安宫了,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能理好衣衫,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往里走去。 永福宫里,一个小黄门慌慌张张地跑来,“二皇子有事,快带我去见贵妃娘娘!” 守门的宫人也认得他,确实是二皇子身边的内侍,赶忙进去通报,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温贵妃穿戴整齐,往御安宫方向走去。 刚出永福宫不久,温贵妃就瞧见远处一行人缓缓走近,辇轿规制一看便知,至少也是妃位。 温贵妃心中着急,脚下走得急,不多时就看清了来人,竟然是贞淑妃。 她下意识想避开,不愿多事,耽搁了自己去御安宫的时间。可一来这条路通往御安宫最近,二来她位份尚在贞淑妃之上,何须避让? 贞淑妃的辇轿已经到了几丈之外,木香走到温贵妃面前,盈盈行了一礼道,“奴婢给温贵妃娘娘请安,我们娘娘今日多走了些路,有些疲累,故而只能乘辇轿回宫,不能来给娘娘请安,还请娘娘见谅。” 温贵妃看向叶婧,她的辇轿已经略往一侧避让了些,让出路中央,虽不曾下来行礼,到底是做出了恭敬的样子来。 木香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丝毫晃动,温贵妃这才笑道,“贞淑妃怀着皇嗣辛苦,本宫怎会与她计较?” 温贵妃往前走,路过叶婧的辇轿时,叶婧微微点头,面上是友好的笑容,“贵妃姐姐安,臣妾失礼了,娘娘勿要怪罪。” 温贵妃心里只惦记着二皇子,只想赶紧走,只点点头道,“无妨,贞淑妃身子不适就快回去休息吧。” “姐姐步履匆忙,是要往哪里去呢?” 叶婧在她身后的宫人身上扫视一圈,“呀,贵妃姐姐就带这么几个人出来,会不会太不得用了?” 温贵妃出来得急,又想着以关怀皇上身体为借口,不宜张扬,身边除了两个贴身宫女外,只有两个内侍提着食盒跟在身后。 再看叶婧身边,光是抬辇的内侍就有六人,两侧大宫女各一,后面还跟着两个姑娘和四个内侍,瞧着比她这个贵妃更有架势。 “本宫去给皇上送些吃食,随意走走就好,用不上那么多人。” 叶婧掩面一笑,“姐姐真是难得的贤良人儿,臣妾瞧着都惭愧呢!” 温贵妃看着她做作的样子,笑容不变,“妹妹谬赞了。” “我瞧着后头的小黄门眼生,不像是姐姐身边的人啊?” 叶婧眼波一扫,后面跟着的小黄门险些跪下去,他是二皇子的宫人,哪里和后宫娘娘们打过多少交道,眼下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等温贵妃开口。 温贵妃果然开口了,“泽儿身边的宫人来回话,难为妹妹细心,这都能看到。” 叶婧斜倚在侧边的扶手上,鬓边的流苏轻轻摇晃,“原是我坐得高些,自然看得清楚。” 她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懊恼道,“瞧我,本是该为姐姐避让,谁知就说起话来了。” 叶婧伸手示意宫人落辇,木香和桔梗赶忙上前,扶着叶婧缓缓起身。 温贵妃想离开,偏生叶婧慢吞吞地起身,她也不好转身就走,只能耐着性子,想着不管叶婧说什么,她都该走了。 叶婧终于站直了身子,这才微微福身,“方才是我不知礼数了,早知要与姐姐说话,臣妾一开始就该下辇给姐姐请安的。” “淑妃妹妹实在客气,本宫还要去御安宫,就不陪妹妹说话了。” 叶婧往前一步,“姐姐这般着急?” 温贵妃下巴微抬,不经意流露出威严来,“妹妹还有事?” 温贵妃瞧着贞淑妃有胡搅蛮缠的意味在,心里微沉,难道她知晓自己去御安宫的意图? 她是如何知晓的,是御前有她的人,还是泽儿身边的人手有不干净的? 温贵妃被这样的想法扰乱了心神,待她回神的时候,叶婧已经离她只不足两尺距离,她甚至能闻到叶婧身上的清香,其中似乎有些药味。 “姐姐可是生气了?” 叶婧的声音中竟有些撒娇的意味,温贵妃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怎么会,本宫先……” 她话未说完,叶婧忽然掩唇不适地皱眉,温贵妃下意识地想避开,便看她拿起腰间的一个香囊。 “姐姐勿怪,我有孕时候总是反胃,闻闻这里头的药香味便可好些。” 叶婧轻嗅香囊后,笑吟吟地将香囊递到温贵妃面前,“姐姐可要试试看,里头都是些清心神的药材,皇上特意吩咐太医配置出来,不仅能止恶心,还对身体有益。” 见是她自用的香囊,温贵妃这才放下心来,这香味确实清新,她离近了闻起来都觉心神清朗起来。 温贵妃自然没有接下香囊的意思,她婉拒之后,又听叶婧说了几句皇上因她有孕不适,如何吩咐下去对长乐宫多加照拂,敷衍之后终于脱身。 叶婧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嘴角微扬,声音里却是些许失落,“贵妃姐姐还是思念皇上,连与我说话都不愿……” 宫人们低着头,心里想的无外乎是温贵妃不喜娘娘,不愿听她讲述帝妃之间的感情罢了。 木香忍着心里的笑意,娘娘做戏时候当真可爱,方才那样炫耀宠爱的样子实在少见。 她知道娘娘对外、对内和对皇上的样子都有不同,偏她还能多加周全,从未叫人觉出不对劲来。她得好生学着。 木香上前扶住叶婧,“娘娘,咱们可要直接回去?” 叶婧失落不减,“罢了,走吧。” 重新坐上辇轿的叶婧心中满是期待,温贵妃这般急着去,不知到时御安宫里会有什么样的惊喜呢? 第179章 冲动 温贵妃赶到御安宫时,二皇子正跪在殿内,忍着泪意向景昌帝陈情。 他觉着冤枉极了,自己一片孺慕之情,被父皇指责为不孝不悌,言语中更有指责母妃教导不善,以致他德行不修之意。 二皇子深觉委屈,可他面对的是君父,没有强硬的资格,只能想办法解释,力求消除父皇心中的误解。 温贵妃手中的食盒还没有打开的机会,人就跪到了地上,只因景昌帝见她进来后冷哼一声,“温贵妃消息倒是灵通,朕要训导泽儿,叫你坐立不安了?” 温贵妃哪敢应这句窥探帝踪的话,在帝王的愤怒前,她心中预想的解释都显得苍白,甚至不敢说自己并不知道二皇子在这里,只是来送些吃食。 她有一种感觉,强言辩驳不如实话实说,至少不会叫皇上再添怒火。 这般想着,温贵妃老老实实告罪,“臣妾是听闻皇上召见泽儿,想着许久没问过泽儿的功课,不知能不能来看看,也与皇上共享天伦。不想泽儿不懂事,竟惹皇上生了气,还请皇上看在泽儿一向老实的份上,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景昌帝没有继续追究温贵妃的来意,只是将二皇子的文章扔到温贵妃面前,“看看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言辞中竟无一兄弟姐妹,竟是把他看成朕的独子了!” 温贵妃飞快地看完手里的文章,她马上明白了皇上介怀的问题所在,泽儿这孩子孝顺,但他的孝心和皇上所希望看到的不同,他太看重自己这个母妃,以至于极少着墨于他的父皇和其余长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兄弟姐妹。 温贵妃为儿子抱冤的同时,也在想如何能平息景昌帝的怒火。 只是她越想越难过,甚至对景昌帝生出了怨怼之心,泽儿本就是她唯一的儿子,他孝敬母亲有什么错? 皇上不外乎是想自己的子女都和谐相处,最好是兄弟姐妹情深,互相扶持,毫无嫌隙。 可这是皇家,寻常人家手足之间尚有争斗,何况是天下至尊的皇权之争? 温贵妃觉得皇上在这个问题上的执拗,简直是天真得可笑,他自己何尝爱护兄弟?何尝没有害过手足? 温贵妃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恭敬、小心,应该想法子哄好皇上。可她脑海中那个喧嚣的小人却止不住地嚎叫着,试图通过温贵妃的嘴,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怎么,温贵妃不替儿子分辩?” 温贵妃险些说出“这不也是你儿子”的话,好在她咬牙忍住,强行让理智占上风,低头道,“臣妾只想求情,不会分辩。” “呵,”景昌帝冷笑,“果真是母子情深,倒显得朕无情了!” 二皇子觉着奇怪,父皇今日为何如此难以讲明白道理,母妃有什么错,她只是想帮自己求情而已,父皇为何这般咄咄逼人? 景昌帝没有意识到殿内的气氛愈发怪异,他也没有发觉,自己今日格外易怒。就像温贵妃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的阴暗不仅已经破土而出,其中的不忿更是难以压制,已经快要挣脱她的掌控,突破最后一丝理智了! 长乐宫中,叶婧把玩着手里的一个金丝绣球,心中的愉悦升腾起来,有她送去的礼物,想必御安宫里的人都能好生抒发自己的情绪,露出些真面孔吧? 今日她确实是故意去“偶遇”温贵妃的,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将改良后的药递到温贵妃面前。 那是叶婧经过两日“炼化”后得到的药丸,由迷香演变而来,一匣子迷香,经过炼化得到了许多不同种类的药物,其中一份经过再次炼化后,得到了五颗迷真香。 迷真香最妙的效果便是能呼唤自己心中的执着,中此迷药后,不可能允许被人侮辱自己的本心。 其实叶婧也摸不准,温贵妃的执着,终究是皇帝、家族、荣贵妃。还是孩子? 第180章 迷真香 从叶婧炼化出迷真香后,每次景昌帝到长乐宫中,叶婧都给他的汤食中加了容易情绪波动的药,如今过了一旬时间,药效渐起,叶婧费了两颗忠心药丸,找到了这个好时机。 在听到景昌帝动怒,二皇子被急召到御安宫时,叶婧立刻去永福宫往御安宫的必经之路上,“偶遇”了温贵妃。 叶婧提前准备了解毒丸药,当面先闻过香囊后,这才顺势递到了温贵妃面前。 不出她意料,温贵妃见她闻过后降低了防备,如叶婧所愿,吸入了足够的香药。 一个易怒的帝王,一个忍不住暴露本性的贵妃,还有一个不知所措的皇子。 叶婧心里无比的期待,她都想去御安宫现场看看,会是怎么样的精彩! 叶婧强忍着心里的激动,照旧去了和妃宫里。 大公主有了身孕,她择了许多贺礼,还有固胎药丸一起去给和妃贺喜。 叶婧没有明说,只是将药丸单独放在一个素简的盒子中递给和妃。 “这是我在宫外一位老大夫那里得来的,每三月服用一次,能稳固胎气。我有孕时候便用着,觉得不错,特意来给大公主贺喜。” 和妃笑得嘴角都压不住,贞淑妃用过的药丸肯定好,她虽觉着贵重,还是不舍得退让。 “妹妹好意,我替怀康收下了。双星,快好生收起来!” 和妃叫人好生收好药丸,亲热地和叶婧说起话来。二人都生养过,说起女子怀孕的话题来,一时停不下来。 直到魏小仪回来,面色有些奇怪,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黄门。 和妃有些担忧地看向魏小仪,她吩咐魏小仪去给莹充仪送回礼,难道是有什么意外不成? 魏小仪却没说什么,而是侧向一旁,身后的小黄门上前请安后,“二位娘娘、魏小仪,皇上有旨意传达后宫。” 三人心思各异,旨意不是给她们的,倒是不必起身,便听小黄门说道,“皇上有旨,温贵妃行为有悖,忤逆君上,褫夺封号,降为妃位!” 小黄门又俯身道,“贞淑妃娘娘、和妃娘娘,皇上命您二人接手宫务,莹充仪、良容华协理。” 说罢,他又对叶婧道,“贞淑妃娘娘,皇上特意吩咐,您怀着身孕,一切以身体康健为先,有什么顾不来的便交给良容华,千万别费神。” 和妃心中感叹,皇上果真看重贞淑妃,难怪跳过了几位贵嫔,叫良容华协理宫务,原来是担心贞淑妃累着,特意叫与她关系亲近的良容华协助。 叶婧也露出些感动和不好意思来,叫小黄门转达自己谢恩的意思,碍于温贵妃降位的事不好赏赐,给了彩珠一个眼色,示意她跟出去。 彩珠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跟上小黄门后,以送他出去为由,暗中塞了个荷包过去。 小黄门“哎哟”的声音很轻,也是个知道轻重的,没多退让,轻声谢过后,又压低声音说了句,“皇上如何生气,都记挂着贞淑妃娘娘的身子,实在是看重娘娘啊!” “皇上这是怎么了,温……” 彩珠顿了顿,温贵妃原姓郑,如今该称呼为郑妃了。 “郑妃娘娘伴驾多年,怎么就惹恼了皇上了呢……” 彩珠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一副担忧之色,像是害怕自家娘娘若是也惹了皇上不悦,圣恩皆无的样子。 小黄门也上道,很是配合道,“姑娘别忧心,郑妃那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贞淑妃娘娘一向端方有礼,必不会有这般差错。” 彩珠点点头,也知道细问不出什么,想必郑妃说的话也不是一个传旨的小黄门能知道,或者是敢说出来的,谢过他后,又送出去半条宫道,这才回去。 和妃与叶婧已经屏退众人,和魏小仪一同讨论此事。 魏小仪虽是和那小黄门一起回来,也不过是偶然碰上,三人对此事皆是不知内情。 叶婧虽然知晓前因,但对于发生的具体事情和她们一样,都是在猜测罢了。 和妃心里的喜悦稍歇,她虽然也对郑妃有敌意,但情况未明的情况下,她更担心的是其中有什么内情,亦或是皇上的怒火蔓延出来。 叶婧一边应和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还是要多炼化些药丸,最好能有高级的忠心药丸,给御前的人用了,那才是好药啊! 叶婧在心里遗憾地叹气,想着的忠心药丸虽好,用过之后总会失效,而这段记忆却不会消失,故而她只能用在审问旁人,或者是那种地位低下,之后可以收买之人。 御前的人忠心且不提,若是收买不成,事后反而暴露了她出来,可不就是得不偿失了! 叶婧告诫自己不能这么贪心不足,有了炼化功能后,不仅省去许多积分,她行事也方便了许多,不过一月时间,她已经用得到的丸药给郑妃挖了一个大坑。 而且她虽然没有高级忠心药丸,但是在炼化过程中,叶婧得到了十几颗提高自己手下宫人忠诚度的药丸,将长乐宫正殿的宫人忠诚都提高了一个台阶,连竹子都变得忠心耿耿,甚至主动坦白了皇上将他安插在长乐宫一事。 沈医女也服用了那药,如今替叶婧寻药材熬制更加省心,叶婧每每吩咐她熬制汤药,她都没有疑问,直接选药性最好的,熬制两桶送来。 如今叶婧行事愈发方便,不仅没有了被背叛的风险,整个长乐宫正殿真如铁桶一般,只要叶婧不想,什么消息都不会泄露出去。 这边叶婧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和妃终于定下心来道,“妹妹,如今宫务到了咱们手里,还是先安排一下如何分配,皇上将宫权置于你我手中,咱们不能叫皇上失望才是啊!” 叶婧点点头,“姐姐说的是,如今我身子不方便,姐姐便给我些轻省的事务,大头还是要姐姐做主才好。” 和妃姿自从大公主定亲之后,一改往日从不争抢的性子,只要皇上肯叫她管事,她总是尽心尽力,力求她这个母妃在宫中得力,能叫怀康地位稳些,在外头日子好过。 第181章 用膳 见叶婧说得真诚,和妃也不同她假客套,“司制所和司寝所的事务轻简些,妹妹若是肯费心,便一起管了。司膳所要紧,但总是要费些心神,不如叫良容华帮忙看着。” 和妃说得客气,也没真叫叶婧管什么边边角角的事情,司制所和司膳所一向孝敬多,司寝所又是和妃嫔侍寝息息相关之处,可以说都是极好的地方了。 也就司膳所事务琐碎,有良容华帮衬着,应当也累不到叶婧,和妃这样安排,实在是很贴心了。 还有司籍所这样的重要地方,事务最重,良容华一人担不起来,还是和妃自己把握着为好。 和妃这样真心相待,叶婧自然是点头同意,“姐姐这样思虑周全,妹妹也不与姐姐推脱,姐姐记得分些稳妥的活计给莹充仪,要紧的还是留在姐姐手里才好。” “妹妹放心,我省得。” 说定了宫务之事,和妃略有些犹豫,“郑妃那里,咱们可要关照些?” 叶婧知道郑妃虽说错了话惹怒了景昌帝,但只是降为妃位,想必还是留了情面在。况且旨意中丝毫没有提及二皇子,也是景昌帝对儿子的关爱之心。 她们不仅不能在此时为难郑妃,给她应有的份例,还该多关照二皇子才是。 叶婧将自己的想法同和妃说了,她也赞同道,“我虽厌她的心肠,可她仍是妃位,可见皇上还是顾念旧情的。那我就叫人照份例给永福宫,二皇子那里再叫人看顾着,必定不叫人趁机亏待了他。” 和妃说完叹了一口气,“只怕郑妃以后还有复起之日,真叫人烦心……” “姐姐放心,这总归是个好的开始,郑妃再如何,也不会如前一般了。” 永福宫里,郑妃失魂落魄地坐在内室,不断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狂逆的话,什么“帝王猜忌”、“上行下效”,她简直的昏了头了! 郑妃懊恼不已,她怎么会…… 忽然,郑妃猛地站起身来,今日确实有不寻常之处,是贞淑妃,是她的香囊! 郑妃急步走出去,叫人赶快去请太医,以期找到自己身上被用药的痕迹。 然而叫她失望的是,太医除了说她肝气略盛外,未能找到任何被下药的迹象,就算是在听了她所描述的症状后,太医也只是遗憾地摇头,肯定地说脉象清晰,绝不会把错。 郑妃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可她说干了话也不能叫太医改口,一直到太医离开,郑妃再想不出任何的可能性后,终于落下泪来。 她不愿承认,自己竟有这样冲动获罪的一日,她一向冷静自持,难道真是本心如此,无法遮掩了吗? 炎炎夏日,永福宫正殿却开始如冰窖一般,周婕妤和陈美人想求见也都被拒绝,只叫人传话出来,嘱咐她们二人多保重自己,不要沾染是非。 二人无奈,只能待在自己的偏殿里,安生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只是她们都不再往御前递东西,景昌帝自然也不会临幸永福宫。 在景昌帝五日不曾往后宫一步后,叶婧煲了汤,亲自往御安宫去。 景昌帝见她肚子微微显怀,赶紧上前扶住她,“朕不是说你有孕不必行礼吗,也不怕累着!” 叶婧脸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臣妾怕皇上心情不佳,若是恼了臣妾,那臣妾和孩子们就只能在长乐宫里苦等了……” 景昌帝无奈地拉着她坐下,“好好儿地怎么说这个,可是有人在你耳边嚼舌头了?” 叶婧轻轻摇头,“是臣妾胡思乱想罢了,皇上已经五日不进后宫,臣妾实在担心,只能来看看您。” 她认真地看着景昌帝,像是在瞧他有没有憔悴,“您这几日必定是没有好生用膳,臣妾瞧您都瘦了!” 景昌帝心里闪过一丝心虚,“不过几日,朕哪就瘦了,你这是关心则乱了!” “皇上又唬我!” 叶婧急地连自称都忘了,“瞧您就知道,这些日子必定没爱护自己的身子!” 她也不听景昌帝解释了,直接问一旁的杜百遇,“杜大伴您说,皇上这些日子可有好生用膳、好生休息?” 杜百遇张了张嘴,什么也不敢说,只能赔着笑脸躬身,求救地看向景昌帝。 景昌帝瞪了一眼杜百遇,这个老东西,就不能说他吃得好、睡得好吗! 杜百遇心虚地移开视线,皇上都已经露馅了,他再扯谎,只怕贞淑妃娘娘就更生气了。皇上哎,您自己的妃子还是自己哄着吧…… 眼看杜百遇指望不上,景昌帝没好气地把宫人们都赶了出去,这才承认,“这几日天儿热,朕胃口差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别动气了啊!” 叶婧看着他,眼眶里很快就蓄满了泪水,“皇上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几日下来都没胃口,也不当回事,就打算这样敷衍下去吗!” 被她这样泪眼汪汪地看着,又是这样全心全意地关心自己,景昌帝心软了十成十,哪里顾得上自己是为什么没有胃口,只管哄着叶婧,“好了好了,朕答应你好好用膳还不成吗,可别哭了,快擦擦……” 叶婧原还忍着泪,听景昌帝这样软了态度后,反而眼泪更汹涌地落了下来,“臣妾日日记挂着皇上,哪曾想几日不见,皇上就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若是皇上再不爱惜自己,那臣妾也……” 景昌帝赶紧拦着她的话,“不许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叶婧委屈地咬唇,别过头去不再说话,景昌帝叹了一句冤家,再三保证,又叫杜百遇去提膳过来,这才哄好了佳人。 被叶婧盯着用完膳后,景昌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就是你敢这样瞧着朕,朕如今倒是被你看管起来了!” 叶婧正色道,“万事都比不过皇上的身体康健,不管皇上是为了什么事烦心,在臣妾看来,尚不如皇上一餐一饭要紧。” 景昌帝心中无比熨帖,这几日想着郑妃的狂悖之言,景昌帝每每都觉着心中郁结,如今有叶婧这样的关怀在,他心里总算舒坦了不少。 “有婧儿和孩子们,朕自当保重身子。” 第182章 态度 被安抚了心绪后,景昌帝几日来首次心平气和地提起郑妃。 “朕前几日发落了郑妃,你不问问是为什么?” 叶婧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她只是寻常说话般说道,“臣妾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今日见皇上如此,想必郑妃姐姐是犯了什么大错,才叫皇上如此烦心。” 景昌帝点头,又想起当日的事情,“本是泽儿做文章出了些差错,朕把他叫来训导,郑妃得了消息赶来,为了给儿子求情,竟说出大不敬之言!” 叶婧惊讶道,“郑妃……她不像是这样的性子啊!” “朕何尝不知,可她亲口说朕猜忌妄想,是给泽儿捏造罪名,言行实在无状!” 郑妃真没叫她失望啊,能当着景昌帝的面说出这些话,看来心里积攒了不少不满呢! 叶婧沉默了一瞬,抚上景昌帝的手,“皇上,郑妃……说不定是近来心情不顺,或者身体欠佳,您别生气。” “你不必替她说话,郑妃回宫后还叫了太医去诊脉,结果太医都没看出任何问题,可见她就是心中不忿,借机对朕说出心中不满罢了!” 叶婧没有再劝,景昌帝却说出了火气来,“之前那些个人要推举什么皇后,倒是养大了郑妃的心,朕看她是觊觎后位,拿自己当后宫之主了!” 难怪景昌帝处置得这么直接,原来是介怀于立后之事。 景昌帝发泄完心中怒火,摆摆手道,“不提她了,朕顾念泽儿,且给她些体面。” 他反拉起叶婧的手,“这些日子要朕立后的折子少了大半,那些个大臣们,最会审时度势,朕看了都觉得可笑!” 自从景昌帝将温贵妃降为郑妃,前朝对立后的呼声骤然弱了下去。曾经被多方提及为后位人选的温贵妃被降为郑妃,且不说背后涉及什么密辛,哪怕是顾念皇帝的心情,也不该在这样的时候上赶着挨骂。 叶婧没接这话,只是静静听着景昌帝说话,直到他说,“婧儿,你可愿坐上皇后之位?” 室内有瞬间的安静,叶婧因他这神来一句愣住了,一时竟没能分辨出这是试探还是真心。 叶婧很快反应过来,她直视景昌帝的眼睛,“二姐姐曾是皇后,也是皇上的妻子,臣妾很羡慕她。” 就在景昌帝以为叶婧会说愿意的时候,她却失落道,“臣妾也想成为皇上的妻子,但皇后乃国母,臣妾自认资历不足,难以担当后位。” 景昌帝意外却满意她的直白,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婧儿。 “朕心里是属意于你的,如今宫里也是你位份最高,只要朕下旨,婧儿便能成为皇后。” 叶婧明确感觉到他这句话里的真心就少了许多,于是很懂事地摇头道,“皇上不必为难,臣妾自知不足,若皇上当真下旨,前朝后宫都会有不满之意。” 她的眼神中满是真心,“臣妾知晓皇上看重,已经心满意足,后位一事,还请皇上以大局为重,慎重考虑。” 良久,景昌帝轻叹一声,“朕有婧儿这般心意相通之人,实在是一大幸事!” 叶婧满意地听着系统提示景昌帝好感度+1,二人在御安宫一同读书写字,过了简单温馨的一夜。 次日起,景昌帝重新开始往后宫里去,众人再次感受到了贞淑妃娘娘的受宠程度。除了永福宫外,后宫各处又开始热闹起来。 除了争宠的妃嫔外,莹充仪、顺容华等人隐秘地与人联系着,以期为自己增添筹码,而叶婧知晓景昌帝无意立后的心思,她本就没有行动,如今更是看戏一般,冷眼瞧着各处的努力。 景昌帝却着意避开她们,召幸妃嫔时几乎避开了所有生养了皇子的妃嫔,或者说避开了所有立后的人选。 叶婧有着身孕,景昌帝本就不怎么留宿,如今也是只来用膳,不曾留宿正殿,多半是召后殿的井小媛侍寝。 此外,景昌帝多半召幸的是容贵嫔、良容华和低位妃嫔,许多新人终于借此机会晋了位份,良容华也晋位贵嫔,名正言顺地协理宫务。 到了秋日里,立后声音重新响起后,最先按捺不住的竟然是慈康宫,太后将打理后宫事务的四人召去了慈康宫,以训诫之名,试图敲打几人,不要觊觎后位。 和妃与良贵嫔都没有皇子,太后不过说了两句就轻轻放下,而叶婧和莹充仪则是受到了太后的重点“关照”。 谈话间,莹充仪进退有度,叶婧却总是听不懂太后话中有话一般,叫太后屡屡皱眉。 在叶婧终于“无意间”触怒太后,被罚跪了一炷香时间后,景昌帝带人直接进了慈康宫正殿。 太后正在气头上,在看到景昌帝的一瞬间,太后忽然冷静了下来,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被贞淑妃几句话就惹到怒极? 景昌帝坐在椅子上才给太后请安,“儿子来看看母后,这是怎么了,淑妃不懂事,惹母后生气了?” 太后还没说话,景昌帝就摆手示意扶起叶婧,“不管怎么说,淑妃还怀着朕的孩子,太后就算看在朕的份上,也给她个机会,坐着说话吧!” 叶婧眼睛红通通的,一看便是哭过了,被扶起后小心地挨着椅子边坐下,扶着肚子显得格外可怜。 景昌帝看着她明显凸出的腹部,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太后瞧见了只觉叶婧碍眼,升起的些许悔意也消散许多。 “贞淑妃如今也算是妃嫔之首,言行须更谨慎才是。她对哀家不满,哀家只是略加训诫,不会伤及皇嗣,皇帝不必担心。” 景昌帝的视线从其余三个妃嫔身上扫过,最后还是问太后,“不知母后召她们过来所为何事?” 太后虽不满景昌帝对叶婧的维护,可他到底没有直接说什么指责的话,还是顾念了自己的面子,太后略软和着声音道,“哀家只是担心她们管理后宫事务辛苦,询问一二罢了。” 景昌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她们这几月来尽心尽力,确实辛苦了,该赏赐才是!” 第183章 背后 景昌帝的话叫太后愈发不快,只觉气血上涌,却还能强忍着道,“为皇帝分忧是她们为妃为妾的本分,虽说可赏,但贞淑妃不敬哀家,若是如此行事还能得皇帝赏赐,要将慈康宫置于何地?” “贞淑妃,你胆敢忤逆太后?” 景昌帝话中有着夸张的怒气,任谁都能听出,这是给叶婧自辩的机会,她感激地看了景昌帝一眼,微微低头道,“臣妾失言,只是太后言中所指有关后位,岂是臣妾可以置喙的。臣妾只能三缄其口,却不想惹得太后动怒,还请皇上、太后责罚。” “哦?” 景昌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似乎只是好奇一般,“不知母后对后位归属有何见解?” 太后心中“咯噔”一声,她是想替吕家争一争皇后之位,但是不能这样明晃晃地示于人前,尤其是皇帝面前。 她原也不想为难谁,在太后看来,能在暗中解决的事情,没有必要为此担负惹怒皇帝的风险。只是近日吕家接连失了两个重要官职,背后竟是都有承恩侯府势力的参与,太后怎能不认为是叶家要为贞淑妃争一争皇后之位,这才动的手? 如今立后之事迟迟未能决定,太后虽顾忌皇帝不敢太明显地替顺容华扬名,但她暗中运作,想拉下叶婧和莹充仪的人手都如石沉大海一般,丝毫没有作用,若是吕家在此时再受挫,于前朝失利,那顺容华的后位就真的遥不可及了。 更何况景昌帝已经数十日不曾召幸顺容华,吕贵嫔虽有侍寝,可在她“隐晦”提及后位时,当即便被景昌帝斥责不安分,禁足一月。 眼见顺容华再怎么懂事、低调,景昌帝都没有立后之意,太后终于失了分寸。 她当了半辈子的皇后、太后,不能允许自己的筹谋就此落下。 既然皇帝不选吕家女,那她便将旁人拉下便是。 只是太后并不知道的是,在她动手之前,叶婧就把自己宫里新进的宫女、内侍筛了一遍,将太后安插的钉子直接告知了景昌帝,二人商定先不动手,先看看那宫女的用处,再做打算。 隔了半月,那宫女自以为没被怀疑,准备将人偶娃娃放到长乐宫库房时,被竹子带人抓个正着。 太后之意昭然若揭,景昌帝欲要发难之时,莹充仪处也传来了被投毒的消息。这几个月的事情此时仿佛都连成了线,在景昌帝的脑中缠绕蜿蜒后,直接指向慈康宫。 谁受益最大,谁就是下手之人。 长乐宫若是被发现有这样涉及巫蛊的人偶娃娃,别说是后位了,叶婧连妃位只怕都难以保住。 郑妃已经降位,莹充仪那里更是直接被下了可以使人虚弱的药,连太医都被收买,只等莹充仪服药量足够之后,药石难医之时。 若非良贵嫔和莹充仪一起处理宫务,侍奉良贵嫔的太医也为莹充仪把了脉,提前发现她体内的药性,再过不到一旬的时间,莹充仪体内的药便可足量。 莹充仪发病之后先是会昏迷,醒来后身体各处逐渐虚弱,只能卧床静养。彼时别说是后位了,莹充仪想活着都需要大量珍贵药材将养,也不过是苟延寿数罢了。 一连折损的都是有皇子的主位,若是当真叫背后之人得手,宫里的高位妃嫔愈发少,彼时顺容华几乎成了后位的首选。 如此想来,背后之人除了太后,再无他想。 景昌帝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一切,只是他想不通的是,太后何至于此? 太后虽然不是他的生母,但自他继位,从未忤逆太后,更是厚待吕家,吕家两个姑娘送进宫来都给了不低的位份。 有顺容华所生的八皇子在,吕家至少能再保数十年荣华,可他们太不知足! 景昌帝只觉到了深深的背叛,他不记得自己对吕家的忌惮防备,也不记得自己如何削弱太后和吕家的权力,如何将太后从后宫权力中完全剥离。 他只知道自己是皇帝,不能容忍任何人忤逆或觊觎他的权力。 在叶婧的劝说下,景昌帝没有急着揭穿一切,他在等,等着太后焦急难安,等着她失去分寸。 只要太后有了明面上的错处,景昌帝会将一切一起清算。 景昌帝怜惜地看向叶婧,都是为了他的谋算,婧儿今日才会受这份委屈。 叶婧回给他安心的眼神,眼中澄澈见底,没有一丝怨怼。 慈康宫里气氛愈发凝滞,几个妃嫔和宫人们都看着地面,真真是大气都不敢出,太后迟迟说不出明确的话来,本也是好敷衍的,可景昌帝却着相一般,紧盯着太后不放,刨根问底地等着太后给他一个答案。 太后心烦不已,若是只有贞淑妃一人,不管太后如何说,贞淑妃也只能认下,可良贵嫔本就亲近贞淑妃,其余两人也不是她能完全拿捏的,太后一时还真无法捏造什么罪名到叶婧头上。 “不过是些闲话,皇帝不必计较了。” 景昌帝总算是没有继续追问,太后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景昌帝话锋一转,“和妃,你来说,今日贞淑妃是如何惹太后不喜的?” 太后只觉心口闷堵着,皇帝今日何故这般不依不饶! 和妃忽然被提起,怔愣一瞬后回道,“回皇上,太后娘娘提及后位空悬,告诫臣妾等谨守妾礼,不得觊觎中宫之位,而后又问了贞淑妃手里的宫务……” 她顿了顿,似乎是有些为难,声音中添了些犹豫,“臣妾不敢妄言,只是太后娘娘似是在示意贞淑妃自请交出宫权,安生地待在长乐宫养胎……” 景昌帝的视线又放到了莹充仪身上,她赶忙接道,“是,臣妾们都觉惶恐,贞淑妃说此事由皇上做主,她只是遵旨行事,太后娘娘就生气了,说贞淑妃不孝不敬,不堪为后妃之首,这才罚跪。” 听到不孝不敬,不堪为后妃之首的话,景昌帝终于皱了眉头,“朕听着贞淑妃并无错处,太后这样说是要置贞淑妃于死地吗?” 第184章 退让 太后原想着,今日如何都不过是慈康宫内说话而已,她身为太后训诫妃嫔本就名正言顺,何况在这慈康宫内,即使有什么也不会传出去。 等贞淑妃跪足了时辰,她自会赏些东西安抚,既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贞淑妃也不敢做什么。 只是太后没想到皇帝来得这样快,还不管不顾地要给他的宠妃做主,丝毫不顾及她这个太后的颜面。 场面冷滞下来,太后觉着此事算不得什么,不愿低头,景昌帝却不想轻轻揭过。这对天下地位最尊贵的母子第一次走到了撕破脸的边缘。 眼下只有等其中一方低头,否则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只可惜,太后错估了景昌帝的心思,自以为皇帝介怀的仅仅是今日一事,当不了什么。景昌帝心中惦记着的是太后对后妃屡屡下手,觊觎后位,甚至于是吕家起了不臣之心。 一个想简单揭过,一个却准备清算,叶婧低着头,心里欢喜雀跃,不枉她做了这么多天的戏,终于把景昌帝心底里对吕家的敌意彻底点燃,经此一遭,顺容华休想借太后之势得升高位,她的八皇子也只会被景昌帝防备。 叶婧是不急着得到后位,可前提是没有其他人成为皇后。 她在景昌帝身边虚与委蛇这么久,可不是为了给别人伏低做小的。 这么想着,景昌帝已经率先开口,“前些日子司星所上奏,天象有兆,后宫中有双姓妃嫔互冲,若是都得高位,或是离得近了,必会彼此冲撞,甚至扰乱子息。” 叶婧都有些听不下去,这理由也太敷衍,同姓相冲?你怎么不直接说吕家女不祥呢? 其实后宫之中同姓妃嫔不止吕贵嫔和顺容华,只是都不像这二人一般位份相近。 太后更是意外,皇帝这话不就是指着吕家的两个妃嫔说互相冲撞吗? “司星所之言不知是指哪两个妃嫔啊,哀家记得后宫之中姓氏相同的也有不少人吧。再说,这入了皇家,她们自己的姓氏有何要紧,有皇帝赐的封号在前,自然是更加尊贵。” “司星所也是为了后宫安宁,也是为了皇嗣考虑。” “皇帝这般有些冲动了,不如等些日子,说不准天象改变,便不必这般大费周章了。” 出乎太后意料的是,景昌帝竟然点了头,“太后所言也有道理,骤然变动确会使后宫惶恐。不如将八皇子先交由她人抚养,如此也不会担心有什么意外,会冲撞了皇嗣。” 太后还没回过神来,景昌帝又补充道,“八公主以后也就养在陈美人那里,叫周婕妤别插手了。” 周婕妤与新进宫的周美人同姓,景昌帝倒是没忘了她。 叶婧听了这话倒是高兴,自郑妃降位后,景昌帝眼瞧着对永福宫冷谈许多,陈美人借机将八公主更多时间地养在自己殿中。 而周婕妤曾在景昌帝面前做过退让的姿态,也不好言行不一致,再去抢陈美人的女儿。郑妃更是一副修身养性的样子,叶婧也传话给她说时候到了,陈美人这才大着胆子抚养八公主,周婕妤愈发难以插手。 若是今日之事这能成行,陈美人以后便是八公主唯一的母亲了。 只可惜太后听了这话连连反对,“八皇子是顺容华的孩子,母子天性,怎么能转交她人?” 叶婧打圆场般说道,“皇上也是为八皇子考虑,之前八公主不也是周婕妤和陈美人一同抚养,如今玉雪可爱,养得多好呀!” 太后不悦地看向叶婧,“贞淑妃也是有孩子的人,难道不知母子分离的痛楚?” “臣妾惶恐,只是皇嗣为重,若是臣妾之身会叫孩子们身处险境,臣妾宁愿与他们分离,只愿孩子们安康。” 良贵嫔动容道,“贞淑妃娘娘真是一心为了孩子,臣妾想着,若是七皇子会受冲撞,臣妾也顾不得别的了,就算是叫臣妾离宫清修去为孩子祈福,臣妾也是愿意的。” 景昌帝赞许地看了良贵嫔一眼,“七皇子为宋婕妤所出,良贵嫔尚能如此为之考虑,可见为母之心原不在生育与否。” 他看着太后道,“朕也不是太后亲生,可太后一向对朕关爱有加,视为己出。如今太后必定会为朕的皇嗣考虑,为朕安稳后宫。母后,您说是吗?” 莹充仪已经死死低着头不敢说话,她看出了皇上的决心,旁观者清,她并不认为皇上是为了今日贞淑妃罚跪一事就这般较真,背后必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自然也希望顺容华失势,但她更在意的是,皇上此举是否与贞淑妃有关,贞淑妃是否提前知晓? 太后此时已经是两难的境地,她也好,吕家也好,都没有和帝王抗衡的心力,要是还想着留住八皇子,太后就只能在别的方面让步。 面对成熟的帝王,太后只能退让,“皇帝,此事事关后宫安宁,哀家同你好生商议,叫她们先回去吧。” “也好。十粮,好生送贞淑妃回去,叫太医去看看,别伤了身子。” “是。” 太后看了叶婧几眼,到底还是说了句,“淑妃今儿受委屈了,碧玉,将哀家收着的那对玉钗赏给淑妃。” 叶婧乖顺地谢恩,扶着肚子缓缓退了出去。 出了慈康宫的门,和妃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妹妹可有不适?” 叶婧摇摇头,“腰酸了些,回去歇歇就好了。” “妹妹怀着身孕可不能马虎,还是要等太医看过后无事了才能放心。” 莹充仪也点头赞成道,“是啊,皇上既然已经吩咐了太医去请脉,娘娘可不能辜负了皇上的好意。” 良贵嫔看莹充仪这样关心叶婧,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好了,淑妃妹妹也累了,咱们先回去,叫淑妃好生歇着吧。” 叶婧感激地朝和妃点点头,做戏半晌,她确实累了。 “那我先回宫去了,今日……” 叶婧四下看了看,用极小的声音道,“还不知会如何,跟咱们进去的宫人都得好生约束,若是传出什么话去,只怕皇上会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