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灵再现》 第1章 楔子 万物有灵,以人为长,夺其灵而铸其器也,是为器灵。传说古代有一种不为人知的锻造技术,可以将具备特殊血脉的灵魂剥离出体内,锻造于兵器之中,这类兵器在具备血脉共性的人手中可以产生翻天覆地的能力,但大部分都在一场大战中丢失,器灵一脉从此莫落。能够跟器灵定下契约,驾驭器灵的人称之为御灵师。 御灵师一共分为十阶,每阶分有前中后期和巅峰。器灵等级分为鬼级,王级,龙级和神级。御灵师与器灵默契越大,契合度越高,实力越强。 因为有的人会拿器灵来胡作非为,所以民间正派强者建立了天地玄黄组织,以抵抗邪恶势力创建的血契。天地玄黄就是保护残存器灵及御灵师的组织。血契则是为了用器灵那强大的力量来统治世界。而国家,也建立了御管部门,来专门管理器灵,但最终目的却是要完全毁灭器灵。 与此同时,各大隐藏种族也都逐渐复苏。(兽族,西方血族,羽族,鬼族,尸族,魔族)。隐藏宗门出世(驱魔宗,仙宗,道宗,邪宗)(等级制度以一到十阶为准。)西方血族地位(血奴,男爵,子爵,侯爵,公爵,长老,亲王,血皇) 血族十三圣器 凶匙——拥有神奇的能量,传说他是开启地狱大门的钥匙。 尸手——第一位血族该隐的左手,手中藏有世界的秘密。腐镯——疾病之源传播瘟疫史上所有的大型瘟疫都是腐镯造成的(如黑死病)魔偶——能吸食人的血液并化成所吸食过人或血族模样。骨琴——声音的魔力粘上血后能发出骨胳咯吱咯吱的响声会化成保护骨琴主人的骨甲。 血杯——会溢出鲜血的杯子可以溢出指定某人的鲜血喝了血杯中的血能够在一段时间内拥有血液主人的能力。灵杖——恢复的能力能诱发出血族成员新的能力也能引发人类或动物的能力。魂戒——能够控制人的思想对血族成员同样有效可引发人的邪恶欲望。屠刀——传说这把刀杀死过500w人被屠刀杀死的人的灵魂就附在刀上成为刀主人的奴隶手握屠刀就等于拥有500w的死灵战士。刑斧——持斧人可将力量提升数十倍但同时身上会流血不止。幻镜——将血滴在镜面上就能看到血液主人的过去镜中反射的光可使影响其他种族和血族的能力光本身也有很强的杀伤力是幻镜主人的盾牌。鬼灯——鬼灯的光芒能使人产生幻觉,并能控制人的行为。毒瓶——将血滴入瓶中血液在瓶中产生异化喝了瓶中的异化血可使人兽或血族发生变异变成恐怖暴戾的怪兽能力暴增。 蓝星2102年,韩洋来到博物馆门口。在一张的海报前认真的看着,上面写着“天外陨石”,传说的外来之物再现。——华国天翼博物馆。韩洋向来对钻研感兴趣,陨石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学校组织的参观活动他都积极参加。而这一次是他自己第一次来到博物馆参观。 展览开始不久,博物馆里所有的人们都被一个玻璃罩吸引过去。玻璃罩的里一块巨大的陨石散发着黝黑的光芒。玻璃罩上标注着陨石的质地,密度等等。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突然,陨石发出了刺眼的光茫,大家都不敢直视慌忙用手挡住眼睛。从陨石中发出一道光芒射向韩洋。 突然,奇迹出现了,就在光芒射向韩洋的同时,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仿佛整个时空就在这一刻停下来一样。随着一阵强烈的光亮闪过,再次恢复原样,像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第2章遭遇 展览还在继续,之后接连展出r国的童子切,华国的一对玉璧等等。据说那对玉壁刚从洛阳出土不久。这对玉璧直径超过五十厘米,厚度接近六厘米,从形制上说,已是现存同类古物中“独一无二”的一对。而据专家判断,其传奇色彩在于:玉璧出自秦代高手匠人,其上勾勒了“天下第一宫”阿房宫的实景俯瞰图! 无论是其“三面有墙、南面无墙”的规制,还是与历代古籍的记载对比,俱都一一呼应;尤令人拍案称奇的是:玉璧上的图案竟与当代残存的宫殿基址对得上号,比例不差分毫!这实在是太珍贵了,难怪这一次展览来的人那么多。 想着这些事,韩洋向正厅走去。京都天翼博物馆高耸如城堡,正厅足以容纳上千人。事实上,确实有这么多人。 突然,韩洋注意到一名男子。那个男人戴着墨镜,站在“名刀童子切”跟前。他站了很久很久,韩洋听到对方喃喃的说着什么。声音并不小,但听不清,听不懂。依稀是汉语?但为什么听不明白? 那个男人向着“童子切”伸出了手。他是要——,突然,他看到几片刀片从大厅另一头射出来,直奔那个男人的后背!那个男人回过头,只是淡淡的看着。 叮! 一道光芒横生,截住了刀片,是那个墨镜男子,原来他手上竟拿着一把古剑。 而袭击他的那个年轻人,眼神透着沧桑。白色西服,白色衬衫,白色长裤……这种搭配韩洋一辈子也没见过,但穿在对方身上却毫不违和,反而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 年轻人把飞刀在手中旋转一下,然后变戏法一般消失了。再一晃,指缝里出现四把锋利的小刀片。 手术刀? 韩洋有些发愣,这人是个医生?医生也会来参加展览? “离开吧,不要让我动手。”年轻人淡淡的说。“林晨玉?”那个戴墨镜的男子盯着年轻人,目光中充满了谨慎。年轻人——林晨玉皱了皱眉,手腕一抖。 刷! 四道光芒飞射出去,快得如同子弹。但墨镜男子长剑一卷,淡青色的光芒如莲花般开放,四柄手术刀顿时化作齑粉。 林晨玉微微惊讶。他盯着那把剑,如清光蔼蔼。“青釭剑?”林晨玉的声音带着钦佩的味道,“不容易,曹孟德的兵刃终于还是让你们得手了。” 那名男子摘掉了墨镜。露出一幅清秀的面孔。大约二十多岁,眼睛狭长,透着冷漠。他微微鞠躬:“见过林会长。” 林会长?被迫旁观的韩洋糊涂了。有一种从动作片突然跳到都市片的违和感。什么会长?株式会社? 那男子没说话。隔了片刻,说道:“晚辈曹刚领教林会长高招!”话音未落,持着青钢剑的曹刚一步跃出,挥剑斩向林晨玉! 两人明明隔得很远。在韩洋看来,得有十几米。所以这个挥剑动作显得有些可笑。但曹刚挥剑的同时,低喝一声:“斩空!”陡然,一道青色电光从剑刃上激射而出。它依稀是一柄长剑的模样,几乎在出现的同时,就狠狠斩在林晨玉的身上!光芒大作!韩洋张大嘴巴。难不成,这个出场拉风到极点的林会长……就这么完蛋了?他不愿意相信,却又实在想不出,究竟谁能躲过这近乎光速的攻击。但光芒散去,原地空无一人。 坚硬的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像是被刀切过的豆腐。曹刚愣了一下。陡然,他身后泛起一圈白光,林晨玉显出身形,一掌击向曹刚的脖颈!曹刚暗叫了一声不好,同时上前一步,用青釭剑抵挡住那一掌。林晨玉身上白光一闪,再次从原地消失。曹刚紧张的看着四周。 第3章惊讶 “出来吧!雪月!”他低喝。 那柄被青光挡住的飞刀突然泛出月华一样的光彩,它扭动、伸展、变化……——飞刀竟变成了一个穿着玄色紧身皮衣的少女! 少女单足点地,右手陡然伸出,一把抓住了青釭剑!“一边去!”她大喝。 曹刚只觉得手腕一痛,青釭剑脱手飞出!青釭剑带着一溜青光,向远处的墙壁插过去!少女对着赤手空拳的曹刚一笑,一掌劈向他的头颅。白皙的手掌泛着银光,带着几分森然。 “不好。” 曹刚吼了一声,一边躲过少女的攻击。一边一把跑过去将剑拔出来。同时挥剑横扫。白衣少女软弱无骨,腰肢诡异的扭曲,一道紫电擦身而过。她一掌击向曹刚的手腕! 曹刚松手,青钢剑跌落。突然,随着一阵青光闪烁,古剑化作一名身披青衣的冷傲少女,挥拳向白衣少女当胸击去! 白衣少女一把抓住她的拳头。青色电芒从指缝中流窜出来,滋滋作响。白衣少女皱了皱眉,蓦地回头—— “啧——”白衣少女撇了撇嘴。 陡然,她身上白光一闪,凭空消失。失去目标的青衣少女双掌一抵,稳住身形。她将曹刚挡在身后。 林晨玉身前,白衣少女现出身形,微笑地看着对面。“初次见面,我是太虚雪月。”她说。 “夏侯舜华”少女微微颔首。但很显然,她有点儿紧张。太虚雪月——这个敌人过于威名赫赫。 韩洋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这个世界怎么了?兵器变成了少女,少女变成了兵器……来来回回的变化冲击着他的大脑,搅成了一团浆糊。 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他伸出手,将玉璧握住。“放下!”林晨玉大喝一声。伸手按住太虚雪月的后背。白衣少女如流水一般,收拢在林晨玉手中,重新化作飞刀。 白光一闪,林晨玉穿梭了空间,直接出现在那个那个人面前。他伸手去夺玉璧,却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什么?”林晨玉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那个人出现在十几米外,把玩着玉璧,慢悠悠朝前走着。林晨玉面色凝重起来,他正打算再追,却感到一股庞大的力量从背后升起。 林晨玉回过头。 不知何时,夏侯舜华己重新化作青釭剑,握在曹刚手中。从剑柄处,盘绕横杂的金属丝线蔓延到他身上,仿佛穿了一件单独的臂甲。青光跳跃,发出嗡嗡的响声。 “罕见的技能,契合度竟然有百分之百!小心了!”林晨玉手中的飞刀微微震动,通过心电感应向主人传递着危险信号。林晨玉凝视着,那把剑正在迅速生成的青色闪电。它就像一个无限坍塌的奇点,恐怖的力量正在不断压缩,压缩,压缩…… 如果是平时,这种招数对于能任意穿梭空间的林晨玉毫无意义。但现在……林晨玉余光一扫,看到身后满屋子的游客。 “该死”——林晨玉深吸一口气。随即大喝道“快走。” 韩洋没有受伤。其他人也许有,但都不顾上了。所有人连滚带爬向大门外逃去,生怕这种电影般的战斗波及到自己。 韩洋挤在最后面。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点青色闪电从青钢剑中升起,如流星般向林晨玉轰击过去! “契合度max,百分之百!”林晨玉在心中默念。陡然,手中的飞刀消失了。化作一团光,和林晨玉融为一体。朦胧的光芒中,一对宽大的,银白色的翅膀从林晨玉背后展开,璀璨如天使的羽翼!每一片羽毛,都是一柄亮如弯月的飞刀! 刀锋组成的双翼缓缓扇动,林晨玉悬浮在半空。他如神祇一般居高临下,盯着曹刚,以及近在咫尺的青色闪电。伸手一点。那无穷的银光绽放,如银河泻落,淹没了眼前的一切—— 猛烈的爆炸升腾而起。 这一切使逃出的韩洋无比惊讶。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感觉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但随后又急急忙忙地回到了家。想要消化一下今天的所见所闻。 第4章圆珠?羽扇认主。 韩洋回到家后,躺在床上。感觉刚才有惊无险,慢慢消化刚才的所见所闻。 突然,他的脑袋一疼,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画面,有一颗金色的圆珠浮现在脑子里。圆珠给了他一段信息,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强化他的身体,或给他某种特殊的力量。但具体什么时候,需要靠他自己摸索。而且他的身体与常人不同,所以圆珠才会选择他。 回归现实,韩洋理了理自己的思路,认为自己应该是拥有了一股神奇的力量,那么也就可以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拿出自己前段时间淘到的一把扇子,据说还是诸葛亮的扇子呢。他抚摸着那把扇子。突然,韩洋皱了一下眉。扇子上有个地方挺尖锐,划破了手指,微微出了些血。他吸吮着指尖,盯着扇子看,说了一句“真好看。” 他突然又想,也许世界没那么复杂,只要自己别那么耀眼,就在尘埃中好好呆着,也许就不会有什么坏事情。 疲倦袭来。身体上的,还有内心的。他支撑着洗完澡,一头倒在床上。睡意袭来,眼皮像沉重的幕布。 但一点光芒从黑暗中滋生出来。韩洋睡得很熟。于是,根本没有瞧见那金色的光芒,而那金色光芒正渐渐绽放。它从扇子末端的亮起,扇子上那朵盛开的六瓣花的花蕊中,似乎流淌出了什么,就像金色的奶油在缓缓蔓延。光芒由花蕊滑向花瓣,再由花瓣滑向下一环扣的花蕾,一节一节地流动,光芒也渐渐变得盛大——蓦地,金光攀上了扇子的扇柄——刹那间,仿佛初升的太阳跃出地平线! 金色的光芒透过了韩洋家的房顶、墙壁,直冲天空!这一瞬时,亮到极处,教天上太阳都黯然失色三分。 正在四处游逛的闲人颇有几个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朝韩洋家所在的位置望去。路边小超市里耳背的售货员也忽然心血来潮,探头探脑地瞄着。但谁也没能瞧见任何异象。因为那金光一亮即敛,也许还不到一个毫秒,一切就又归于沉寂。 韩洋在半夜中醒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梦的内容全然记不得了,只知道是一个特别奇怪的梦——梦里,有个好听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不停念叨,没完没了;可念叨的到底是什么,还是全然记不得。 韩洋觉得好累。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好像看见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蓦地,莫名的疲累如泉水般涌上来,再度把他扯入梦乡。 桌子上,韩洋淘来的那把扇子竟在空中飘浮。扇身上的锈迹正在无声的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亮金色的繁复花纹。花纹由扇子的顶端至扇柄,像是一朵朵娴雅的花,却盛大地、郑重其事地开放着!花纹密密匝匝,将扇子雕饰得光灿灿的,简直辉煌夺目!扇身原本的黝黑,在泛着金光的花纹的映衬下,更显深邃,亦有幽光点点,仿佛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又过了一会儿,亮金色的光芒渐渐收敛,花纹变成细细的金丝,缠裹着扇子,大约是把那秘密也随着收敛起来了。锈斑尽去,光华内敛。扇子已脱胎换骨,再获新生————它还在飘浮着。 突然,扇子在半空里颤悠悠地晃了晃。仿佛有个隐身人在拨弄似的。扇子猛一下调转方向,扇柄向下,竖起来了!扇子顶端细细的花纹里,蓦地生出一个异样的事物——是一双眼睛!人的眼睛!眼睛大张着,明亮极了,眼珠乌亮亮的,活泼、天真地流转,打量起周围环境。 片刻后,不知怎么,这一双眼中竟透出几分慌张;紧接着,虚悬着的扇子忽地一沉,跌了下来,倒在桌子上,滚了两下,不动了。 房间内好像有谁叫了一声:“哎呀!这里是哪里呀?我怎么会在这里?”但发生的这一切,正在熟睡的韩洋并不知晓。 第5章危险,遭遇袭击! 京都郊外隐着一幢气派的大宅。在黎明的光照下,不知怎么,从雄浑的青砖灰瓦的缝隙里却透出丝丝寒意。房间里的寒意更浓,简直到了零下;地板是平滑的黑色大理石,泛着冰冷的光。 在房子的地下室中。就跟房间里充斥着的凉飕飕的空气一样,房间里的人脸上也仿佛会冷得凝出霜冻。 “有器灵觉醒了。”“呦,还真是。”房间角落,有个年轻小伙缩在沙发里,抬眼望着对面墙壁大屏幕上一闪一闪的红点,“有点儿远啊。”“那就别去。” “那怎么行?这是政绩啊!”年轻小伙一骨碌爬起来,从沙发底下抓起一顶棒球帽戴好,“窝了好几年,总算赶上一次了!” “等等,”西装男子叫住他,“你打算怎么做?”“先上报,然后去把那小子宰了,器灵夺过来。”年轻小伙转过身,有点迷惑,“这不是标准流程吗?”“行了,去吧,小心一点”西装男子说道。“那还用说吗?你不会以为我打不过一个刚获得器灵的新手御灵师吧?” ...... 韩洋睁开眼睛,往窗外望:黑漆漆的一片。天黑了?韩洋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打算爬起来,却不禁“哎哟”一声,重重地跌回被窝里。韩洋感觉不太妙。他浑身无力,好像动一动就要命似的,一个劲儿地心慌;手指、脚跟、脖颈,裸露在外的皮肤能感觉到:湿漉漉的。是汗水把被褥全洇透了。 好饿……韩洋心想——他虚弱得好像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要冷静,他对自己说。好了,先定义一下现在的状况…… 现在的情况是……好饿!好饿! 一切都顾不得了。 理智为肉体的需要让路。 等到韩洋能够确认自己已经再度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趴在厨房的冰箱前。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各种破破烂烂的食物包装纸、瓶瓶罐罐,扔了满地。 “这个状况是……”韩洋呆呆地靠在冰箱上,“我吃光了我一周的存货?”这不可能! 理智告诉韩洋,这根本不符合客观规律,他怎么可能吃得了那么多东西?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一定发生了什么我还不清楚的事情。一切都可以解释,肯定有原因。难道是因为那颗珠子? 韩洋想要站起来。 然后他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坐姿直接变成了直立。就像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在牵引。 这是?韩洋睁大眼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刚才那个动作,纯粹是脚腕在发力。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好在体力已经恢复。韩洋试着握拳,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气力,就像体内埋藏着一座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 他迈步奔向卧室,刚一抬脚,有个念头掠过脑海:看我一脚就能把地板踏出裂缝!韩洋重重踏下去。 啪。地板还给他一个向上的力。韩洋目不转睛地盯着地板:要是我想的没错,所谓惊喜,总是在你觉得已经没戏的时候发生! 什么也没发生。地板瓷砖质量坚挺。脚还有点儿疼。韩洋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回身收拾厨房垃圾。 “力量大了一些,但也没那么夸张……”韩洋默默整理思路,“冰箱空了……这件事真实存在……但如果确实都是我吃了的话……先不管那些东西的体积加起来明显超过了我肠胃容积好多倍,假设确实都被我消化了……现在我是不是绝对应该去上厕所了?” 韩洋奔向厕所。 半小时后,韩洋脚步轻快地走回卧室。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开门啊,快递!”院外有人喊道。快递?这个时候?韩洋抬头看看,星月黯淡,天幕如被墨染。已是深夜。 “谁的快递?”韩洋隔墙问道,“怎么这么晚?” “急件!给韩洋、韩先生!”院外快递员高声道。“快递?半夜?疯了吧!” 韩洋开了门。快递员是个年轻小伙,戴一顶棒球帽,正叉着腰,一见韩洋,就说:“你的快递。” 院外停着一辆普通的小轿车。快递员就是开这个来的。但半夜送快递?韩洋真没见过这么敬业的。 “我最近没买过东西。”“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单子上是这么写的。”快递员从车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不大,看着像条烟。韩洋想拿过来看一眼,快递员就自顾自的向屋里走去。 “哎——” 韩洋感觉这事儿真蹊跷。不是应该送手里就行么?进门是什么意思?他赶忙追着进去,对方却径直进了屋子。 “就搁厨房吧?”屋里传来快递员的声音。“啧——”韩洋皱了皱眉头。他快步走近屋里。快递员已经把纸盒子摆在橱柜上,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这让韩洋更加怀疑。他上下打量对方。 “你是哪个快递公司的?”韩洋盯着他,“我得打电话问问,大半夜送快递是怎么回事?太扰民了吧?” “你不会想投诉我吧?”快递员睁大眼睛,“这里边真有东西。”他一下把纸盒子撕开,露出一把雪亮的匕首。 韩洋愣了一下。脑子里只来得及冒出“图穷匕见”这么个成语。突然,快递员抄起匕首,恶狠狠刺向韩洋的小腹。韩洋大吃一惊。 快递员的表情变成了狞笑,刀子就握在他手里。两人相隔不过半米,刀子有半尺长,带着狭长的血槽,只要在肚子里轻轻一搅,人就没救了…… 韩洋都有点惊讶,自己竟在生死之间想了这么多。就在刀尖碰到衣服的瞬间,他猛的一个机灵,蹭地蹦出半米多远。 “你干什么!” 韩洋瞪着快递员。 “不错,有两下子!”快递员有些吃惊。舔了舔嘴唇,握着刀子逼过来。 这是个什么情况! 韩洋慢慢后退。他摸到了一个东西,用力丢过去。是一块洗碗布。快递员任由那东西砸在胸前,冷笑了一下。 “等等!你是要钱?”韩洋大声问。 “要你的命!” 这不合理呀!但在他想这些的时候。快递员又刺了过来。他用刀娴熟,又快又狠。韩洋盯着刀子,判断着角度,然后奋力一跃—— 嗤! 韩洋胸前的衣服被划破,血流淌出来。伤口不深,火辣辣的疼。韩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手抄起一把菜刀:“你别过来!” 快递员露出讽刺意味的笑容。又是一刀。韩洋往边上一跳,菜刀砍向快递员的手腕。快递员躲开,一步撞向韩洋。 韩洋感到一股寒气,带着死亡的味道。他猛一仰头,直挺挺地倒下去。顺手将旁边的锅盖到快递员的头上。 “妈的!”快递员挥刀磕开锅,盯着往厨房外逃开的韩洋。他觉得流年不利,这种巧合也能发生!快递员追出去。 第6章初次对决 但很快又被快递员追上,快递员手起刀落!匕首插进韩洋左肩。跟着迅速收回。 “啊——” 鲜血比韩洋的惨叫更快,顿时喷了满地。韩洋扔掉了菜刀,疼的满地翻滚。他死死按着肩膀,脸色苍白。 快递员赶上来,恶狠狠踢了韩洋一脚。清脆的“咔吧”声响起,是肋骨断了两根。韩洋发出惨叫,弓起身子抽搐。 疼!好疼!我必须……必须……快逃!剧痛中,韩洋只剩下一个念头,并不停地重复。但他根本来不及思考。 身体先于逻辑,做出反应。韩洋踉跄着蹿了出去。快递员跟了上去。韩洋转身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快递员神色微动,刚要开口说话,却被一个急切的悦耳女声打断了。“姓韩的,你是傻瓜吗?” 快递员和韩洋都吓了一大跳。 快递员迅速将刀口指向声音来处----韩洋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昂着胸脯,踏着清脆的步子走了出来。她好像根本没把快递员手上的匕首当回事。 “你是傻瓜吗?”女孩走到韩洋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韩洋的鼻子,怒气冲冲地问。 韩洋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确定家里原来根本没人——可眼前这个英气勃勃的女孩就是从他家里走出来的。 这是老房子,莫非有地道、暗门?韩洋没有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已经发生的事情本就比三流小报上的胡扯还要离奇。 女孩梳着齐耳短发,活力干练。雪白的瓜子脸罩着寒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眼有神,光彩照人。 她穿着一件黑色圆领连衣裙,白色蕾丝的袖子。可天都亮了,朝阳正好。韩洋想不通,索性开口问道:“你从哪儿来,你是谁?” “闭嘴!”女孩盯着韩洋的眼睛,“你们家怎么生出了你这样的白痴?”韩洋有点发蒙。听这口吻像个熟人,甚至长辈。但这女孩儿……他上下打量一番,终于确定,绝对超不过十八岁。 “抱歉,请问——”韩洋皱了皱眉,“为什么我是白痴?” “哼!”女孩儿哼了一声,指了指张铁的脸。“你连这种人都打不过,你不是白痴是什么,不会用计谋吗?你母亲真的给你白生了个那么聪明的脑袋。” 韩洋下意识看了看快递员。 “什么叫这种人,你他妈是找死吗?”快递员莫名其妙被骂了,很懵逼,但马上板起脸,“小姑娘,你认识他?你是怎么出现在他家的?难道你就是那个……” 女孩根本没回答。她往韩洋身上挥出一团橙色的能量,韩洋身上的伤口正在愈合。 “别乱动——”快递员顿时急了,抬手阻拦。然后耳朵里蓦地灌进“咚”的一声闷响。“噗!”快递员觉得肚子猛地往里收了一下,嗓子里有一口气直直地冲上来,撞开牙关,喷了出去。 剧痛传来。 “啊——”快递员惨呼一声,捂住肚子,腿一软,疼得不由自主地跪下了。——谁打了我?他抬头看到那个女孩正满脸嫌恶地收回拳头。 “就这?”女孩的声音带着不屑。”说完便要去扶韩洋起来。 “……住手!”快递员反应慢了。他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去掏匕首;女孩蹭地一下蹦过来,一个流畅的侧踹,匕首落地。 “啊!”快递员的腕骨险些折了。 女孩轻蔑的瞥了一眼,转头看韩洋:“连这种垃圾都对付不了……太弱了——”她慢慢摇头:“这是第二次。我不希望还要救你第三次。” “第二次?”韩洋瞪大眼睛。“刚才是你……”“不然你以为呢?刚觉醒的御灵师,失血过多一样会死。” 韩洋恍然大悟,可是与此同时,更多的疑团涌上心头,“你是谁?御灵师又是什么?” “烦死了!”女孩儿瞪着他,“你叫韩洋对吧?呐,韩洋,先把他收拾了吧。” “收拾了?”韩洋本能地觉得事情好像不妙。“果然是个傻瓜。”女孩叹了口气,“我说‘收拾了’,就是……这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女孩纵身一跃,黑色裙摆在半空中微微飘起,姿态动人——下落时,脚尖一点,恰好落在快递员的手腕上。 “啊哟!”快递员腕骨折了。刚刚悄悄捡拾到的匕首又跌到一旁。 韩洋盯着他。随即被他身后的情景吸引了目光——那个女孩挥动拳头,直直捣中快递员的小腹。 快递员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咕噜,身子向前软倒。女孩兜起一脚,正中快递员的下巴。快递员飞了起来。他就像一尾跃出水面的大鱼,划出漂亮的弧线,然后……直挺挺砸在地面上。 女孩缓缓收回腿。长裙的黑色神秘深远,跃动成漂亮的扇形。 动作干脆漂亮,韩洋心想。 打完之后,女孩对韩洋说“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你的住处了。“他们?韩洋不知道是谁,但还是先回家简单整理了一下财物,然后带着女孩离开。” 第7章了解 虽然得重新找到住处,但令韩洋多少感到庆幸的是:勉强可以拿来安慰自己的事情非止一件。 他找公用卫生间照了镜子,左肩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愈合,虽说还是隐隐作痛,但明显越来越轻。肋下的淤痕也逐渐变淡,快要彻底消褪了。下意识地,韩洋觉得这跟那个女孩有关。从昨夜起——或许,是从博物馆展览回来后,一切都与以前不同了。 不仅是自己的体质,还包括自己面对着的整个世界…… 那个女孩突然走的摇摇晃晃的,韩洋快步上前,想要搀扶,刚递出手去,就觉得眼前一花,跟着,手上一沉! 女孩没了!就像她凭空出现一样,眨眼之间,她又凭空消失无踪!……不,并不是“凭空”。 韩洋低头,注视手中攥住的事物。韩洋嘴角抽动,似哭非笑。这回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是我陶到的那把扇子。! 终于找到了一个地方----一个工地里的废弃集装箱。“ 好了,你还不出来?”韩洋轻声说。没有反应。扇子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依常理,动了才有问题,但韩洋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首先,你是我买来的扇子。”韩洋慢慢说道,“我乐意怎么用就怎么用。鉴于你给我惹出来的那些麻烦,我一定可以把你给丢掉。” 扇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其次,丢到哪儿,我说了算。”韩洋继续道,“我知道这附近有好几个公共厕所。”陡然间,集装箱内大放光明!扇子不见了,一脸傲娇的短发女孩儿怒气冲冲,蹭地跳起来——然后听到“咚”的一声。 “——哎哟!”猛撞到了集装箱顶部,女孩捂着脑袋蹲下来。对于一个强势傲娇女来说,这场面是完美的破功。韩洋保持沉默。女孩抱着头蹲了半天,慢慢直起身子,若无其事的四下审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是哪儿?” “外头。有个能藏身的地方,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你敢跟我这么说话?”“为什么不敢?”“你想死吗!”“那你来杀呀!” 女孩和韩洋对视,双方都没有退让。大约半分钟后,女孩嗤笑一声:“你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我要知道真相。”韩洋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扇子修炼成精还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昨晚找上门来的杀手是什么来头? “朱雀羽扇,三国时期卧龙诸葛亮的武器,至于为什么可以变成人,是因为神器有灵。”朱雀羽扇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已有了器灵——就是正在集装箱内气呼呼瞪着韩洋的那个女孩。“至于那个人,我并不知道是谁,只知道你之后应该会有危险。我叫灵羽,以后变成多多指教了。” 万物有灵,而天下尽多奇人异士。自古以来,掌控器灵者,称御灵师。 京都青年公园莫名湖畔,废弃的工地上,集装箱中,强光手电筒的光柱直直地照在集装箱顶上,古怪的阴影投在韩洋、灵羽脸上。 …… “器灵……”韩洋喃喃道。他完全不知道这些,甚至不知道朱雀羽扇的真正名头,历史中根本没有记载。——如果不是昨夜至今的经历,又亲眼目睹灵羽在“朱雀羽扇”与俏丽少女之间的变幻,他更加不会相信这会是如假包换的现实。 韩洋注视着灵羽随后,她感觉到了苏夜的注视。咳嗽一声,小脸儿一扬,重新恢复了强势傲娇范儿。 其实韩洋没太关注她,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知道了很多事,都是他应该知道的。但这些事并不能改变眼下糟糕的情势。而他真正想要知道的事,却还没有答案。至于器灵灵羽,韩洋真不知道这种性格是怎么养成的。真现代。除了偶尔显出对当今事物的不了解,完全看不出是三国时期的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韩洋追问道。“你脑子有问题?”灵羽看着他,“我刚不是说过了?” “你说了什么?我只听你说不知道。”“对啊。”韩洋不知该作何反应。灵羽那副什么都不知道还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他真想揍人——可惜打不过。 韩洋看着她。这个少女看上去有些忧郁。他寻了一个话题:“你说在三国时期,你就是朱雀羽扇的器灵了……活了那么久是什么感觉?” 灵羽转过头:“你想试试?”“有点儿。”韩洋点头。 “器灵……我没听说过有男的。” “这算性别歧视吧?”“算。”灵羽盯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嘲弄:“就像把你绑在一张椅子上,没有主人的允许你只能这样呆着。没有自由,生不如死——就这样过了那么久。你想试试?” 韩洋突然感到一阵颤栗。他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胸口便开始发闷。也许自己一个月都坚持不了,一定会发疯。 “很多器灵都是疯子。”灵羽淡淡的说。“对不起,我……”韩洋没说完,便被一道声音打断。你是韩洋?”那人吊着一个半阴不阳的嗓子问。 那是一个青年,涂着黑色唇膏。他穿一件满是亮银铆钉和毫无意义的拉链的黑色短皮衣,两条袖子上挂着稀里哗啦乱晃的链子;里面是一件黑色丝绸马甲,马甲上绣着一龙一风;还有一件黑色皮裤,一条裤腿只有一半,露着膝盖和光秃秃无毛的小腿;他系着一条挂着好多环索的功能性腰带,银色的腰带扣上有细细的雕花;蹬着沉重、厚底的增高黑皮靴。 哈,这是非主流吗?韩洋莫名其妙地感到窘迫。 第8章再遇追杀 “吓住了?”打扮怪异的青年盯着韩洋。 韩洋点点头。 “我就知道。”青年笑嘻嘻地道,“我这身行头可不容易淘换,都是流行单品,搭配起来可费劲了。” “真是绝了。”“你也这么想?” “我真琢磨不出来你是怎么凑齐了这么标准的一套杀马特风。” “哥特!小子,你敢骂人?”青年变了脸:“咱这是哥特!哥特懂不?吸血鬼风!罗马尼亚德古拉伯爵款!” “你到底来干嘛的?”韩洋懒得纠缠这个话题,直奔核心。 “抓你回去。” “回去?” “你不知道?”青年一愣,突然笑起来:“原来是个刚觉醒的小家伙。”伸手指了指灵羽,“但她应该清楚吧?” 韩洋回头看了一眼。灵羽走过来,挡在韩洋身前。她盯着那个青年,目光落在他左臂缠着的链子上。链子尖端有一个怀表大小的流星镖,随着青年的动作摇摇摆摆。 “你是御灵师?”灵羽问。 “那当然。”青年拍拍脑袋,“我还没自我介绍?那不对——总得叫你们死个明白,是吧?”说着,他的脸上露出微笑: “九卿御灵师,凌云。” 工地里,韩洋、灵羽与自称“九卿御灵师”的凌云对峙。 “你们两个,都乖乖的跟我走,别等我费事儿,明白吗?”凌云挥挥手,一副很牛的样子。 “你算什么东西?”灵羽突然说。 “你——”凌云愣住了。 灵羽突然前冲,一脚踢向凌云的下颌。凌云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对面这个器灵真敢动手。要知道,自己可是…… 凌云一偏头。风声擦着耳边掠过。灵羽一脚踢空,顺势一个半转身,凌空横踢凌云的脖子。 凌云退了半步,突然一张劈出。但听空中“呜”地起了尖啸,砍向灵羽的脚踝。 灵羽身子一错,右脚弹地,重新挡在韩洋身前。 “没事吧!”韩洋连忙扶住灵羽,心中惊骇:灵羽居然一招就落了下风?要知道,那个快递员在她面前都过不了一个回合。 “别碍事!”灵羽甩开韩洋的手。她盯着对面的凌云,缓缓道:“有两下子。” 突然之间,灵羽和凌云同时动了! 灵羽抢上半步,一记冲拳。凌云脚往前一蹚,躲过拳头,肩膀撞入灵羽怀中。灵羽双臂一架,砰地一声闷响,向外跌去。 韩洋大惊,搭手要拉,灵羽却脚尖重重点地,反蹿回来。她顺势起脚,右腿如鞭子一样狠狠抽向凌云的后脑! “啧——”凌云微微侧身,挡住了这一击。灵羽借力蹬地,高高跃起,双膝照准凌云的面门磕下! 凌云笑了一声,双臂高举,往外猛地一推!——灵羽就跌出去了。 “哎——”韩洋本来高举旅行箱,要趁乱去砸凌云脚面,但灵羽跌飞,他就呆住了,一眨眼间,凌云已站在他的面前,露出阴恻恻的笑容与韩洋对视。 凌云心有余悸的抬头瞅了瞅,却发现韩洋趁此功夫抡起了旅行箱,狠狠砸过来。 “咚”地一声,凌云一拳砸开旅行箱上,踉跄跌出。 凌云面无表情的冲过去,在疾驰的火车顶上如履平地。韩洋正晕头转向,凌云的拳头砸在他的肩头上。 韩洋摔了出去。他肩头剧痛,身子横在半空,却下意识死死抓着旅行箱。凌云一愣,一把抓住韩洋的脚腕。 砰的一声,韩洋重重摔在地上,浑身散了架一样疼。 “去死!”灵羽的声音响起。 韩洋迷迷糊糊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竭力睁开眼,看到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灵羽依旧不是对手,正在竭尽全力的抵挡。韩洋看到凌云的拳头砸中了灵羽的肩膀,那个少女浑身一颤,却依旧咬着牙坚持。 该死! 韩洋头一次痛恨自己的无力。他和灵羽相处时间不长,前前后后不过几个小时。但韩洋却似乎已经认识她很久很久了。 这是一个一眼可以看透的女孩。脾气很坏,冲动,强势,傲娇、女王范儿……全是坏毛病,对不对?所以你不是应该一直这样冲动、强势、傲娇、女王范儿下去吗? 那为什么要在这里,在这里苦苦支撑,像一个沙包一样? 因为我吗? 真该死! 热血涌上韩洋的大脑。让“定义一下形势”什么的见鬼去吧! 与此同时,凌云低喝一声:“出来吧!樱花乱舞!”流星镖陡然一闪,半空中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忍服的少女。她竖着马尾辫,黑巾蒙面,只留下一双明亮的眼睛,果然是器灵。并向韩洋他们发起了攻击。 而这时候,韩洋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冲向凌云,向他左臂爆发猛烈的一击。然后带着灵羽离去。 凌云义愤填膺。“站住!”他怪叫一声,拔腿就追——韩洋他们已经跑得远了。 只是,凌云刚跑出两步,脚底蓦地一滑,身子往前一扑,似乎想要跌倒。他低头望一眼,是踩中了铁轨中间的一滩新鲜污物。 凌云在心中大骂,连忙调整平衡,试图站稳。不料他忘了自己左臂已经断了,刚一动,钻心的剧痛袭来,叫他猛打了个哆嗦,脚底又一滑,彻底完蛋。 “噗通”!凌云重重跌倒。“啊!”他惨叫起来。跌倒时姿势有误,他夹在右手指缝间的流星镖好巧不巧地被压在身下,半插进他小腹里…… 第9章安定 逃出来的韩洋感到迷惑。 “灵羽,到底怎么回事?”韩洋沉吟道,“你确定?那是我干的?” “对。”灵羽点头。 “超能力觉醒啊……这还真是个惊喜。”韩洋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这回,有点儿意思了。” 灵羽嗤笑:“这也算本领?真是丢了我的脸了。” “嗯?” “我觉醒的能力,一向都是阵法。你这个,真小家子气。” 突然,手机抖动一下。有短信进来。 韩洋低头望去。手机屏幕显示:“韩洋,我是长安。请回电。” 赵长安是韩洋的好兄弟,说实话,他们两个本来是在网上认识的,结果没想到在现实生活中做了兄弟。赵长安网名是“长安月下凉”。 无意间,他瞥了一眼通知栏上亮着的绿色小灯,便去查看通知短信,“来电提醒”说,昨夜他有十六个未接电话。最近的一个,是五分钟前打的,真吓人。 韩洋一个个地看过去,都是赵长安。韩洋取下sim卡,想了想,又塞回去,盯着手机屏幕看。没过一分钟,铃声响起。 “喂。”韩洋接了电话。“韩洋!”手机那头传来赵长安又惊又喜的声音,“你总算接我电话了!” “有事?”“这话该我说,你没事吧?昨天晚上,警察来我家了。”“你犯事了?还是关于我的?” 赵长安大约是愣住了,过了几秒说:“不错,你还开得出玩笑。警察找我是问你的事。问我跟你熟不熟,接触过几次……”说你家发生了一场爆炸。 韩洋心想:果然。“你就说我跟你不熟。”“我也这么说的。”赵长安笑了笑。 “嗯。”“所以——你是不是牵扯进什么大事儿里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好,之前你帮助过我很多,现在你落难了,我乐意帮个忙,你来我家住吧。”“你在哪儿?我这就开车过去见你。” “车站旁边,你一个人来。” 京都市中心一栋别墅中,韩洋睡了一整天,再加大半个晚上。 他醒来时,抬眼看到窗户开着,窗幔低垂,有细微的风拂进屋子里。窗外是广阔的院子,杂树森森,而月光如同大雨。 韩洋扶床坐起。手指触到床边雕刻,是莲花、菩萨和卍字交织的花纹。 “土豪。”韩洋低低地道,摸过手机看看时间。 凌晨一点五十分。 “我这是……咝……”浑身的瘀伤叫他不由自主地裂了咧嘴,他忍着疼站起来,迈步走到窗前,几乎带着一点儿贪婪地呼吸春夜里冰冷的空气。 夜晚如此平静。挥舞匕首的快递员、打扮可笑却把强大的杀马特……秘密,秘密,还是秘密…… 韩洋深深地吸气,然后缓缓吐出。一切都恍如昨日。——差不多就是昨日。 意识到这一点,韩洋默默地为自己骤然精彩起来的生活点了个赞。他蹒跚着,往房门方向走去 赤脚感受着实木地板的温度,韩洋走到门边,推开房门。 院子中,韩洋隐隐听闻一丝琴声,琴声袅袅如缕,破开白夜的苍茫,流过了静谧的庭院。 神差鬼使般地,韩洋觅着琴声走了出去。他踩在园中土地上,土地软而犹寒。宅院寂寞深邃,一切还沉浸在睡梦之中,若非有这琴声,甚至死气沉沉。 韩洋穿庭过户,一路没遇到什么人。他回忆起来,随赵长安进来时,这幢大别墅里便空荡荡的,他太累了,没有仔细思考。现在他经过的房间,门都关着,窗户也都拉上了窗幔;韩洋望过去,莫名地觉得不太舒服,好像有谁藏在后面窥视一般。 我的精神状态终于出问题了么?他自嘲般地笑起来。 琴声变得清晰。 前面大约是书房,装修仿古,轻纱笼了万字纹的木窗。韩洋往房中望去,有个年轻女子坐在几前,拨弄五弦。 啊,真是清冷。韩洋情不自禁地想道。看那纤长的手指在弦索间游移,琴声微带凄凉。 又听了片刻,韩洋才注意到那女子的装束。她穿一件仿古的襦裙,棉麻质地,上襦短,至腰际,天青色,绣淡黄的忍冬纹,下裙素白无花,直垂到地。而眉目间锁住了一种淡淡的、平静的忧伤似的。肤色苍白得透明。 是长安的女朋友?等一下,好像……此情此景,我不是东西? 搁在《水浒传》里这就要出事。韩洋猛然清醒。他连忙转身,想要回房间去,可腰扭得急了,发出“咔吧”一响,又牵动伤处,不由得低低“哎哟”一声。 他知道不好,回头再看,透过窗纱,只看见那女子离开的背影。 回到卧室,韩洋打开灯。果然等了不一会儿,赵长安就来了。 “你醒了。”赵长安说,“我看你睡得太沉,一直没敢惊动你。来,先看看伤,我可是学过医的。” 结论是:轻微骨裂,没有内伤。吃点儿活血化瘀促进骨骼生长的药,然后多抹红花油。 “看情形,出手的是真正的练家子。你是怎么惹了他了?” 韩洋说不清,莫名地气愤。 现在是凌晨,韩洋穿着就诊时换上的割绒加厚的白色浴袍,赵长安却仍是笔挺的白衬衫和铁灰的西裤,好像之前还在研究什么。但眼中没有倦意。他戴着椭圆形的金边眼镜,底下眼神明净,偶尔流露精光。 “对了,”韩洋似有意似无意地提起,“刚才我顺着琴声在你这里乱转来着……” “那是我的妹妹。”赵长安说,“她性子冷,不太愿意跟人应酬。” “喔,原来是这样。”“她也欢迎你来。” 韩洋不太明白。“你也是御灵师吧?”“为什么是又?难道你……” 第10章请求 “你跟我来”。赵长安带着韩洋来到一个房间。韩洋本来想问些什么,但突然又不说话了。 因为赵长安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柄枪,平平地举在身前。 枪身二尺七寸,形制古雅,缠裹极细的金丝,呈菱花纹,上面镶嵌七颗华彩各异的明珠,都有拇指肚大,依北斗七星星图演绎;吞口装具是白玉阳雕的睚眦,玉质极佳,宝光深藏;枪柄如同凤凰一般。 “这是!”韩洋倒吸凉气,瞠目结舌。 赵长安走了几步,将枪递给韩洋,说:“我知道你平时有研究这些东西,你看一下能不能帮我修一下这柄枪。此枪为百鸟朝凤,我的祖上是赵云。” “呛啷”!一声脆响,如龙吟凤鸣。韩洋迫不及待地持枪在手——他死死盯着这柄枪,整个人顿时精神了! ——就像老酒鬼馋了大半年竟一头撞进了二郎镇的天宝洞,抬眼一万口大酒缸,缸缸皆满,还都生着毛茸茸的酒苔。不用喝,提鼻子一嗅,就醉了。 枪身如青练,冷冷的霜色一洒,照得韩洋意醉神迷——“好枪!”他脱口赞道,赞了一声,还嫌不够,竟朗朗大笑起来,“真是好枪啊!” “韩洋,小心。这枪——” “——这枪有伤!” 韩洋手一沉,把枪身凑到眼前,瞬时呆住了。“这是……”韩洋喃喃地道。由靠近枪柄的吞口起,向上至枪身中段,是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痕。裂痕比发丝更细,肉眼几不可辨;能证实其确实存在的,是其中沁入的血色。 “这是怎么回事?”韩洋埋头观枪,痛心疾首地问。 “此枪初成,便经历大战,留下暗伤。当时不察,日积月累,伤势愈重。”赵长安道,“尽管如此,却仍然不得不去战斗……再加上千百年来,一直找不到能修复它的高手匠人,以致于……沉疴难起。” “这,我看一下有没有办法吧,我尽力而为。” 事实上,虽然万物有灵,但像灵羽这样的器灵,绝大多数出自人工制造。制造过程就是将“灵”由“天然之器”——也就是人体——中剥离开来,再设法令其附着在“人工之器”上。 最初,上古炎黄时期,器灵的制造目的是长生。因为“人工之器”的材质要比人体更加恒久。可是事情并不这么简单。长生不易。剥离灵体的过程缓慢而痛苦,养尊处优的帝王、贵族、大富之家,往往承受不住。况且,这种技术自诞生之日起就是天大的隐秘,无论知情者为谁,即便能够调用举国之力,却都从未有过普及的念头。于是技术便一直未能得以充分发展完善,“器”与“灵”的损毁十占八九,比鸡肋还鸡肋。 后来,商纣王帝辛为维护统治,平息莱夷、南部九苗之乱,开始尝试大规模制造以武器为器的器灵;再后来,周文王姬昌、武王姬发有样学样,也取得一定成果。器灵才算是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但因其牵扯了过多隐秘,绝大多数时候,仍只活跃于沧桑的暗面,存在于光阴之外。 所以,尽管器灵未必是确然生于战争,但几乎所有的器灵都兼具了战斗的能力。朱雀羽扇也未能例外。——灵羽威武! 器灵如此,执掌器灵之人亦然。上古以来,能与器灵直接沟通、并驾驭器灵的人万中无一,并且大都严格遵循“一人一器”的根本规则。大量研究证明,这种能力源于血脉——即所谓“灵能血脉”。灵能血脉能够遗传,但往往相隔数代才会觉醒;对器灵有所感应的几率,甚至是随机的。掌控器灵的人,即是御灵师。 御灵师与器灵的关系并非相辅相成那么简单。这项技术由暴君帝辛首次补全,便在先天上具备残酷的一面。 御灵师一旦觉醒,即会吸取器灵在漫长岁月中累积的力量,完善肉身。同时,多余的力量还会助长其天赋,令其获得神鬼莫测的超然本领。 韩洋莫名其妙的那股强大力量就是一个例子。现在,他可以试着在小范围内布置一些小型的简单阵法。 另一方面,器灵本身却很难从御灵师身上得到任何好处。勉强说来,就是从休眠中苏醒,变身,得以接触外界。也就是说,如果器灵没能遇到觉醒的御灵师并认其为主,就只能困守在“器”的躯壳里,囿于光阴,半生半死,不得解脱。 灵羽说得没有这么详细,但韩洋能够推测出来大体的真相——对于世界的恶意,他并不只是从最近几天的经历中才得到了解。 灵羽强调的是:百鸟朝凤枪一定可以修复。因为有一种阵法可以修复事物,但现在肯定是不行的,要等他再强一点。 第11章理解 御灵师的能力,很大程度上,指的是契合度。与器灵的契合度越高,就越能够抵达“人器合一”乃至“天人合一”的境地,完成常人难以想象的伟业。相传,武王伐纣之前,杨戬出世,曾以三尖两刃刀化成巨斧,一举劈开华山;又以三尖两刃刀化成扁担,挑起王屋、太行二山,健步如飞,赶上太阳。便是“劈山救母”与“担山逐日”。 而韩洋与灵羽之间的契合度…… “能有几成?”韩洋问:“或者说,百分之多少?以后咱们少说过去的词儿,你对现代社会已经非常了解了。” 器灵的学习能力惊人。这几天通过上网,灵羽甚至开始关注起时尚品牌了。 “可以。”灵羽说。 “什么可以?” “词汇。你就当我是个现代人。” “那契合度呢?” 灵羽瞅着他,眼神带着几分讥笑。韩洋有点儿发毛,喃喃的说:“我知道很低,能有……百分之三十?” 灵羽笑了,很冷。 “百分之五吧。”她说。 “怎么办?”韩洋傻眼。 “练!” 韩洋自己也清楚,如果能够提高与朱雀羽扇的契合度,再实践藏在灵羽的记忆中的传承,修复百鸟朝凤枪也应该不难。 问题只在于:契合度摸不着看不见,想要提升也没什么头绪,那绝非一朝一夕的事。 但愿长安可以等。应该……吧? 赵长安看上去挺急切。这能理解,但无论如何,这并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而且自己也并没有把握可以修。 “长安。”韩洋猛地抬头,盯住赵长安的眼睛。良久,他轻声道:“我修不好百鸟朝凤枪的。” “什么?”赵长安一怔。 “我修不好百鸟朝凤枪。韩洋道。“我确实有一套方法,但我还没能学会。而且,百鸟朝凤枪损伤太过,贸然出手修复,枪会毁了的。” 赵长安垂下了头。——他修不好。——枪会毁了的。 赵长安攥紧拳头,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加快了。他深深地吸着气,脸上没有表情。 韩洋望着赵长安。 韩洋听得到赵长安的呼吸声,但是赵长安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眨眼,仿佛身处某个无限遥远的地方,而灵魂去得更远。他很痛苦。韩洋心想。 韩洋似乎感受得到赵长安的痛苦。他不知道原因,却也不想知道原因。“或许,有一种可能。”韩洋缓慢地道,“但你得给我时间。” 赵长安陡然抬头,眼睛发亮。他下意识抓住韩洋的肩膀,盯着他。“我给你时间!要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我可以等!” “两年。不,也许……至少五年。”韩洋轻声道。“抱歉。” “五年?”赵长安松开了手,有些发呆。“怎么会?你不是已经……” “什么?” “不,没有。”赵长安放开韩洋,深深吸气,“五年……我可以等。是的,我可以等。”如果我等得到。 赵长安轻轻扳开韩洋的手指,整理衬衫的领口。“从今天起,韩洋,我养你五年。” “滚!”韩洋下意识地道。今后一定要注意措辞,看这画风骤然就不对了。韩洋退开几步,盯着赵长安。“把话说清楚。” 赵长安同样啼笑皆非。他举起手,苦笑起来。“好吧,我得告诉你,小时候,我做过一个梦……” “你还是先把话说清楚。”韩洋瞪眼道。 他出了神,仿佛听到赵长安在一个极其遥远的地方开口说话。 “……我需要你修复百鸟朝凤枪。我求你修好它。为此,我不惜代价——你一定要知道原因吗?” “你不用告诉我。”是器灵。我知道。韩洋听见自己的回答,也听见了自己的思考。他如身在云中,俯瞰着房间里的自己和赵长安。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是骠骑大将军!”赵长安的笑容略微有点儿神经质,“我梦见,我穿戴银盔银甲,骑着雪白的马,身后是数万大军!我拔出枪来,往前挥舞——我手上那柄枪,就是百鸟朝风枪。” “哦。”韩洋扭头望向门外。 “我反复地做这个梦,一遍又一遍……你没在听,是吗?”赵长安无奈地道。 “没有啦,我只是在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没想到我们所看到的世界竟然这么渺小,时代要变了。” 第12章科学 御灵师充分发挥器灵的能力,可以挟山超海,可以驾雾腾云,可以降龙伏虎,可以撒豆成兵,可以指石成金,可以转死为生,可以斡旋造化,可以颠倒阴阳。古往今来,天下有事,怪力乱神——处处都有御灵师与器灵暗跃其中。处境艰危,所以韩洋得变得更强。 从上古开始,御灵师可以是神祇、是仙魔、是妖怪——但从来不是凡人,不是碌碌终生。拥有这个称呼,哪怕你再弱小,也拥有无限的可能,以及……责任。 “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关于器灵的事?”韩洋问。 “我以为不用说。我以为……”赵长安自嘲的笑了笑,“我把这件事看得太简单了。谁知道它牵连的这么广,如今再瞒下去,一来没意义,二来也会害了你。” “怎么讲?”“也许你将要面对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因为灵羽不是普通的器灵。” 韩洋的面色没有变化。从童年起,他就有一种世界充满恶意的预感。而现在,不过是这种恶意终于具现,在现实中降临而已。 “你并不吃惊?”赵长安倒是有些惊讶。 “我已经想明白了。”韩洋笑了笑,“我并没有太多需求,只想安宁平静的活着。但现在,为了这个目标倒要去走一条相反的路。我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但我逃避了那么多年,已经做够了心理建设,该是面对的时候了。” “你……很让我佩服。” “这有什么,只是想开了,大不了一死罢了。” “韩洋。”赵长安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韩洋,一字一顿:“记住,你不能死!谁想让你死,我就让他死!”——至少在修复阿凤之前赵长安心里想。 但这句话从心底浮现之后,他又有一瞬间的迟疑。如果能保住韩洋的话,自己一定会尽全力吧?如果……他暗中叹了口气。世界上,本就没那么多如果。 “……长安。” 一瞬间的出神,让他没听清韩洋的话。他连忙用笑容掩饰,然后问:“抱歉,你刚才说?” “我想知道御灵师的事。”韩洋问:“契合度的提升,最快的方法是什么?生死之间的战斗么?” “生死战?”赵长安笑着点点头,“这确实是最快的方法,但也很蠢。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是赢家。就像某种赌博一样,不管赢了多少,输一次就会被清扫出局。” “那?” “你可以跟我学。御灵师有一套针对性的训练方式。或许你有家传秘法,但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我们更讲究科学。” 韩洋眼睛亮起来。——科学,我就喜欢这个。 时间是下午两点钟。“到了。”三人靠近山脚,有一块人工平整的空地,上面铺着褐色的塑胶地面,有标准篮球场那么大。空地的一侧是座涂成白色的单层平顶房,大约百十平米。门开着,隐约瞧见一台电子设备的轮廓,足有一人高。赵长安在门前停住。韩洋相信,这就是最终地点了。 ——他看着赵长安,打算听听科学的事儿。 “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性命双修玄又玄,海底洪波驾法船。”——赵长安在给韩洋讲述“科学”。韩洋听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抱歉我打断一下,”韩洋举手,“前面‘一夫一妇同天地,一男一女合乾坤。庚要生,甲要生,生甲生庚道始萌。’你忘了讲了?”赵长安看着他。 韩洋没给面子,继续吐槽:“都是原文啊,吕纯阳的《敲爻歌》嘛!你说的科学就是这个?” “你觉得是什么?”赵长安反问。 科学是什么?韩洋也说不清。一尘不染的研究所?来来去去的白大褂?还是看上去就很厉害的高端设备。“不说这个,”赵长安摆摆手,“韩洋,你没发现吗?你对《敲爻歌》挺排斥,但灵羽可什么都没说。”韩洋下意识看了看灵羽。 灵羽撇嘴:“吕洞宾是御灵师嘛,谁不知道?他这套话也不算新鲜,不就是性命双修么?五大品阿梨吒经曰:‘山水甚深,无有船桥,有人欲从此到彼岸,结筏乘之而度’也是这套玩意儿。” “所以是错的?”韩洋愣愣的问。 “当然是对的!”那你傲娇个什么劲儿?韩洋心里吐槽。 “等等——”韩洋觉得有点儿乱,他整理着思路,“你说吕洞宾是御灵师……还有那些佛家的……也是?” 灵羽点点头。“那黄石公,左慈,葛洪,张道陵——” “都是!”灵羽和赵长安同时点头。“这个世界设定是谁搞的……”韩洋喃喃自语:“简直恶意满满啊……” “很吃惊?”赵长安笑了,“你接受能力应该挺强的啊。” “我正努力消化呢。”韩洋愁眉苦脸,“这是要重新纠正世界观啊。想想看,孙悟空的器灵是金箍棒,猪八戒的器灵是九齿钉耙,太上老君的器灵是金刚镯,唐僧的器灵……啊,他是去西天之后才成的御灵师……” “你傻了吧,韩洋?”灵羽气冲冲打断他。韩洋看着她,表情茫然。 “你想太多了,”赵长安一脸无奈,“《西游记》是小说好吧。自古至今那么多飞天遁地的传说,你以为都是真的?” 韩洋一愣:“你这么说我好受多了。想想也奇怪,要是唐僧打架时候召唤出个美女来,那画面真是……等等,你不是说佛家有器灵吗?” 赵长安淡淡道:“佛教有菩萨和天女啊。” 韩洋感觉脑袋挨了一枪。也许应该应该去喝点儿酒,睡一觉,然后醒过来这世界就正常了。 “咱们跑题了对吧?”韩洋吐了口气,看着赵长安,“你接着说科学的事儿吧。”。 “这些就是科学。”赵长安说:“很多规律,古人就已经总结出来了。就像灵犀刚说的,不过是‘性命双修’四个字。” 灵羽撇嘴,一副“科学”也不过如此的模样。 第13章再遇 韩洋说:“就是说,要提高共鸣度,就要同时锻炼精神与肉体。所以你弄了这么多健身器材……但精神怎么锻炼?” “你弄错了一件事。”赵长安摇头,“所谓肉体不是指你,而是器灵。” “什么?”韩洋一愣,下意识看了灵羽一眼。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明白了吗?器灵天生就比人类更强大,更适合作为‘命’的寄托。但她们的能力上限在锻造之初便已经决定了,灵魂力量并不强,非常依赖主人——也就是御灵师。” “大概懂了一点。”韩洋点点头,“契合度关键在我,也就是灵魂——或者叫精神的提升。” “没错。” “那怎么做?” “这就需要现代科学了。”赵长安走向屋内的一个金属柜子。它就摆在一台拉力器旁边。赵长安拉开抽屉,拿出一件东西。 “带上。”他递给韩洋。 这是一个银白色的手环。做功很精致,有极强的时尚感,最前端有个液晶面板,只有指甲那么大。 “这好像是……”韩洋捏在手里,皱眉问:“智能手环?” “订制的。” “订制的也是智能手环好吗!”韩洋黑了脸,“是不是还得用蓝牙连接到手机上?每天监控血压,心跳,步行里数?” “没那么多功能。只能显示你的心跳。”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靠谱的人……” “嘴别那么损。”赵长安拿过手环,给韩洋扣上。激活之后,液晶屏幕开始跳动数字,显示韩洋的心跳每分钟八十下。 “这么高?”赵长安惊讶。 “这是气的。” “我说明一下,你平时就带着它。用各种方法控制自己的心跳。”赵长安说,“让你的心跳保持在每分钟六十下。不能多,也不能少。” “为什么?” “这叫目的性冥想。”赵长安说,“冥想法是壮大精神的最好方式,但每一种冥想法都有它的限制,并不适合所有人。经过这么多年的总结,我们发现,能让心跳保持在六十下的冥想法,就是最适合的。” “但你得教我一个冥想法啊。” “上网去找,多得是。” ——韩洋发现自己又想打人了。 网上的冥想法确实很多。 从后山回来,韩洋就开始用手机查找起来。输入“冥想法”三个字,顿时冒出三百多万相关搜索。韩洋随便在第一页点着看,就找到一堆什么“瑜伽冥想法”、“意识呼吸冥想法”、“简单语音冥想法”、“烛光冥想法”、“蓝图冥想法”……甚至还有“十二星座冥想法”——韩洋都怀疑这是给黄金圣斗士练的。 韩洋回想起赵长安后来说的话: “重点不是冥想法,而是心跳。就算你闭着眼胡思乱想,只要心跳对了,那这就是适合你的冥想法了。” 心跳。 韩洋知道,正常人的心跳数据是这样的:每分钟六十到一百次。他必须压着这个下限来,少一下不正常,多一下浪费。 每秒钟一次,这个巧合真是意味深长。 好了,不管这些神秘预兆,咱要相信科学不是?韩洋瞥了一眼手环,心跳71下。他开始按照“瑜伽冥想法”的要求放松,慢慢闭上眼。 碧绿的草地,巍巍远山,清澈蓝天、壮丽云海、我心自在,一头蓝鲸在云海中飞翔,它是那么…… 等等,这不合理。 韩洋瞬间出戏。看了看腕表,观想出蓝鲸的时候,甚至有点心率过速。啊,该死的工科狗……韩洋对自己吐槽。 换一个。 韩洋继续。 一颗钻石、晶莹剔透、他有58个切面,完美的丘比特切工,标准的八心八箭,分别代表“邂逅、钟情、暗示、梦系、初吻、缠绵、默契和山盟”…… 韩洋很无奈。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缺点:思维缜密是优势,但缜密的结果就是注重各种细节和联想,导致思维过于活跃。 不过没关系,韩洋从来不缺毅力。他继续尝试,时间一点点过去。突然,他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睁眼一瞧,灵羽正在面前盯着他。 “有眉目了?”灵羽问。 韩洋瞧了瞧手环,摇头:“还没进展。不过别急,我才试了不到十种。” “还有多少种?” “三百多万吧。” “你在逗我?”灵羽瞪大眼睛:“找揍?” ——手环上的心跳数瞬间飙升。 “瞧瞧,”韩洋指着液晶屏苦笑:“所以你是来跟我捣乱的?” “去练功。”灵羽说。 韩洋点点头。他固然急于提升实力,但滴水穿石,积少成多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反正没头绪,还不如先练习灵羽给的秘法。 “去外面吧,空气好些。” 韩洋和灵羽一前一后,来到院子里。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融融的。韩洋伸了个懒腰,感叹了一下大好春光。 然后,他盯着前方—— “怎么又是你?你怎么追到这来了?”韩洋呆住了。 房间外是个小院。 空间并不大,这片徽派格局的建筑群虽然恢弘,但又被风格限制。像韩洋门前,只留一小片可供休憩落脚的空地。一张石桌,两把椅子,还有依旧枯萎着的葡萄架。 在葡萄架下面,一个男子正蹲在那里,一脸幽怨的看着韩洋。----是凌云。 和上次的意气风发——或者叫逗逼——不同。他看上去没什么精气神,仿佛被抓进了拷问室几天,备受折磨后又放了出来。韩洋注意到,凌云的一身儿行头已经换过一套,风格还是那个德行。烟熏妆的眼影更加浓重,但也没准就是黑眼圈。 “我等你很久了。”凌云说。 “你也就刚来一会儿吧?”韩洋指出,“别总是用词不当。” “你不懂。”凌云摇头,一副悲凉的样子,“真的很久。这几天我度日如年。那滋味……刻骨铭心啊。” 韩洋感到一阵恶寒。 刚要说话,灵羽在一旁插嘴:“够了!韩洋对你没兴趣。”。 ——韩洋顿时觉得这俩人才是一头的。 “可我对他有兴趣啊。”凌云慢慢站起来,他盯着韩洋:“赶紧结束吧。” 第14章战斗 陡然,凌云冲了上来。灵羽挡住,挥拳朝他面门砸去。凌云一抖手,流星镖的锁链带着茶色灵光,横扫过来。灵羽跃起,锁链擦着双脚掠过。但那条锁链如灵蛇一般卷动,一抬头,缠住了灵羽的脚踝。 “一边去!”凌云吼了一声。 灵羽被甩了出去。韩洋暴露在凌云面前。凌云身手去抓,韩洋抬起手腕,迎上去。 “又这招?”凌云对几天之前的事情记忆犹新。不由哼了一声,手背横扫,弹在韩洋臂弯。 韩洋手臂一震,向后退去。凌云收回手,食指一侧缓缓淌下血痕。他舔了下伤口,呸道:“你怎么浑身都长刺?” “这不是契合度提升了嘛。”韩洋耸耸肩。 这些日子,除了专注于契合度,韩洋也没闲着。他打造了护腕,加入更多的金属部件。通过金灵阵控制金属,甚至能让金属针延展到手肘。凌云猝不及防,上来就吃了个小亏。 “不错。可惜了。”凌云说话的同时,侧身闪过灵羽背后偷袭的一拳。他一搭灵羽的手腕,向外甩开。灵羽身子旋转,顺势一肘,砸向凌云的脖子。凌云挡住,发力一推,灵羽向外退了三步,凌云也微微一晃。 “啧,确实厉害了一些。”凌云说。 器灵的力量,随契合度的增长而增长,每10%为一阶。直至抵达上限。因此凌云并不吃惊,这算不上什么麻烦。 “去吧。”他抬起手。 链子哗啦一声,像一根长枪一样崩的笔直,前端的流星镖发着光,刺向灵羽前胸。灵羽侧身躲开,左脚蹬地,冲向凌云。 凌云拉回链子,一把攥住了流星镖。光芒在他指缝间游走。 灵羽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急退,同时甩出了链子。灵羽陀螺般旋转,链子擦着腰间掠过。它击中了灵羽背后的石桌,反弹了回来。 ——这真是致命的巧合。 砰!后背中了一击。灵羽闷哼一声,一个趔趄。凌云把链子一抖,飞向灵羽。 “灵羽!”韩洋大叫。 “先顾一下你自己吧!”凌云大踏步冲向了韩洋。 韩洋根本逃不掉。他抬起左臂,喊道:“金灵阵---灵钉!”无数尖锐的钉子发出嗡嗡声,像一团出窝的蜜蜂一样,劈头盖脸射向凌云。 凌云呆了呆,自己居然忘了韩洋还有这招。慌乱中脚下一个趔趄,踉跄几步,终于稳住了重心。抬起头时,发现漫天钉子都飞了过去,自己正与韩洋面面相觑。 “这不科学!”韩洋瞠目结舌。 “深有同感。”凌云点点头,一把抓向韩洋的脖子。韩洋伸手一挡,被凌云抓住了左臂。他奋力一挣,咔的一声,整条护腕被拆了下去。 凌云把护腕扔在地上。 韩洋后退两步,大叫:“灵羽!” 凌云回头瞧去,被流星镖缠住的灵羽化作一团金光,四处逸散。下一刻,韩洋手中出现了一柄金光闪闪的扇子。 朱雀羽扇! 韩洋持着扇子冲向江河,一道道金光从朱雀羽扇上迸发。 “风沙阵!”他大叫。 一道旋风升起!空气被抽动,沙尘漫天,墙头上层叠的瓦片瑟瑟发抖。 凌云倒踩七星,不住的后退。但韩洋寸步不离,狂乱的金光始终追逐着凌云。院落狭小,没太多腾挪的余地。凌云又退了两步,后背撞上一道墙壁。 “去死吧!”韩洋一拳头砸下! ——吊诡的一幕发生了。 或许是年久失修,或许是凌云撞得太用力,又或者“风沙阵”的威力波及……总之,凌云身后的墙壁突然塌下一块,他哎呦一声摔了出去。 韩洋呆住了,但覆水难收。“风沙阵”释放了出去,狂暴的金光若飓风席卷,狠狠撞在那堵墙壁上。 轰的一声!尘烟四起。白垩粉壁,灰瓦拱檐,全都成了一堆碎屑,随着光焰的洪峰奔流而去。凌云直挺挺躺在地上,看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砖头擦着鼻头飞过去,出了一脑门子冷汗。 他从废墟中爬起来,拍拍身上,灰尘簌簌如雪。凌云感到愤怒,自己又一次被这个新手弄得灰头土脸——嗯,就是字面意思。 凌云怒气冲冲,跨过那道已经不存在的围墙……然后就乐了。他看到,韩洋正瘫坐在地上,像一个临危病人般喘气。 “韩洋!”凌云笑得极为开心,“你也有今天?” 他上前一步,打算去抓韩洋。突然,余光撇到一个人影。凌云单臂一横,架住了灵羽的拳头。 “滚开!”凌云肩头一撞,灵羽滚倒在地上。 刚才人器合一的“风沙阵”,同样耗尽了灵羽的力量。她倒在地上,浑身无力。但那双眼睛却不屈的瞪着凌云。 “这下都清净了。”凌云感慨。 “狗屎运!算什么本事!”灵羽怒道。 凌云没说话。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话对别人来说是比喻,对凌云则是真实写照。他曾是一个热血的中二青年——当然现在也是——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世界。当他觉醒了血脉,成为一名御灵师之后,这种自信达到了顶点。 直到—— 凌云不想回忆了。反正,得知了那个极端无奈的事实之后,他开始怀疑自己其实走了霉运。这让他成为了一个笑柄,一个……天大笑话。 他挺过来了。这是中二的优点。中二善于自我安慰。就这么安慰着、安慰着,他开始真的相信自己是拯救世界、或者终将拯救世界的英雄,眼前的一切困难不过是一种磨砺。这次来京都市,在别人眼中是边缘化,在凌云眼中则是难得的机会。 我得证明自己。比如——杀了眼前这个家伙。 “一切都结束了。”凌云走过去,扯住韩洋的衣领,把他拽起来。韩洋无力反抗,被拖着挪动。 凌云看了灵羽一眼,对韩洋说:“把她变回去。” 韩洋不说话。 “给我把她变成扇子!不然带着不方便!”凌云摇晃着韩洋的脑袋。 韩洋干脆闭上眼。 “嘿!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凌云凑到韩洋的脸前,威胁道:“小心吃苦头!我可是——” 陡然,一种心悸感传来。 凌云下意识歪头,一道暗黄色的光芒擦着他的额头掠过。刺痛传来,凌云伸手捂住,鲜血慢慢从指缝间淌下。 韩洋的衣领上,少了一颗黄铜扣子。 “真可惜。”韩洋虚弱的叹了口气。 凌云把手从额头拿开。那并不是很深的伤口,却让他心有余悸。若是自己躲得再慢一点儿,恐怕——不,现在就已经破相了好吗?还有我那完美的哥特妆…… 怒气从凌云胸中升起。他盯着韩洋,咬着牙说:“你想找死吗?” “谁找死?” 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响起。凌云觉得陌生。他扭头看去。在午后温煦的阳光里,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的男子慢慢走来。他踩过那些碎砖残瓦,发出卡啦卡啦的声音,却没有激起半点尘埃。 “你,想杀韩洋?”对方在不远处站定。 “你是谁?”凌云本能的感到危险。他眯起眼睛,将锁链攥在手中。 “我叫赵长安。我曾经说过一句话——”赵长安缓缓拿出一把金光蒙蒙的长枪,盯着他,“谁想杀韩洋,我就要他的命!” ——他戳出一枪! 第15章获救 凌云距离赵长安大概十米。他左手攥着韩洋,右手持着器灵。从任何角度讲,凌云都觉得自己很安全。 等等——我的自信呢?凌云突然觉得很羞愧。他想做点儿什么,找回气势,然后就看到了那一枪。 真快!十米距离,一跃而过。目不交睫,那柄闪亮的长枪就已经劈到了面前。凌云来不及任何动作,器灵自动护身。 哗啦! 流星镖闪动灵光,铁链盘旋起来,形成一道道金属波涛。长枪戳上去,火星四起,然后是一连串清脆的爆音! 铁链寸寸段落。 凌云下意识松开韩洋,向后疾退。那柄长枪微微迟滞,然后戳了下去—— 噗! 血光崩现。凌云发出一声惨叫,翻滚出去。下一刻,他陡然跳起来,发足狂奔。赵长安紧追不舍。 凌云头晕脑胀。大量的失血让他面色苍白,配上那身打扮和化妆,简直是经典的死亡哥特。 但他没空想这些。 那柄长枪!凌云满脑子都是那柄长枪的影子。那绝对是一把器灵,而且本质强悍,起码是王级。没用任何技能,光靠锋锐就戳断了自己的锁链。 锁链不是器灵,流星镖才是。但即便这样,钛合金锁链再加上流星镖,硬度也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 但对方只用了一枪,一切都灰飞烟灭。 凌云没有任何回头一战的念头。他是中二不假,但绝非脑残。拯救世界之前,英雄也要遭受挫折不是?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句古文凌云最熟练了。 幸好我运气好,否则刚那一枪肯定没命了。凌云这么想着,突然脚下一空,嗷一声摔了下去。 位于京都中心的赵家大别墅别具一格,幽静清寂,却不能说人迹罕至。 真是好运。他心想。 刚才赵长安并没有留手,真是想把这个九卿的家伙赶尽杀绝来着。但从一开始,他就感到对方很幸运。——比如那一枪,就算被锁链阻挡,也足以致命。但没想到,一颗崩飞的半截链条挂住了枪尖,完美的做了一次缓冲。 赵长安走回去。 那截残垣断壁下,韩洋依旧躺着。倒是灵羽恢复了一些力气,靠坐在一堆瓦砾边上,正恶狠狠盯着韩洋。 “真是没用的男人啊!”她说。 “我坚持了……很久好不好?”韩洋喘着气反驳。 “差远了!”灵羽瞪着眼。 韩洋阴智的选择闭嘴。他真的没力气了。“风沙阵”消耗太大,正如灵羽说的,这次那样顺利全是托了契合度提升的福。 他听到一阵脚步声。睁开眼,赵长安从外面走来。韩洋的目光带着询问,赵长安摇摇头说:“让他跑了。” 跑了也好。韩洋想。虽然数次冲突,但韩洋没觉得和凌云有什么深仇大恨。对方逗逼中二不假,但这又不是死罪。 “我扶你一下。”赵长安弯下腰。突然,他想起什么,松手放开了百鸟朝凤枪。长枪下落,随着光芒闪烁,一位面容冷漠的少女出现。 是她,果然是她。韩洋看着少女。这是第二次见面,与月夜奏琴时不同,她换上了一身类似风衣般的米黄色衣服,瞬间从古典美人变成了时尚阴星。再配上那张冷峻的面孔,真像一个准备走t台的模特。 “阿凤,帮个忙。”赵长安说。 阿凤点点头,走向了灵羽。但灵羽很顽强的站了起来,哼了一声:“喂!我才不像那个家伙一样没用。” 阿凤停下了脚步。 灵羽打量着她,用询问的口气说:“百鸟朝凤枪?” 阿凤平静的点头。 “啧——”灵羽露出不满的神情,瞪着她,“怎么不说话?见到前辈就这样没礼貌吗?” “别过分了啊。”韩洋已经在赵长安的搀扶下站起来,他回头说:“你就不能客气点儿?什么前辈后辈的?” “不懂就闭嘴。”灵羽冷冷的瞥了韩洋一眼,然后瞧向阿凤,“但你应该懂吧?” “前辈好。”阿凤面无表情的说。 “你是面瘫吗!一点儿也不诚恳好不好?”灵羽说,“大声点!” “前辈好。” “这和刚才有区别吗?”灵羽黑着脸。她发现,阿凤的表情毫无变化,似乎也没什么生气的情绪。看样子,再让她叫一百声也是同样的结果。 “算了——”灵羽泄气。 赵长安搀着韩洋已经走远了。耳边听到两个器灵之间的互动,赵长安不禁微笑起来。他喜欢这种感觉,不像让阿凤永远像坚冰一样,对别人关闭心门。尽管赵长安知道,这扇门对自己并不设防,但他依旧希望阿凤能拥有更多。 “长安。”他听到韩洋在说话。 “嗯?” “天工会到底是什么?”韩洋看着他,“还有,凌云提到的‘九卿’……又是什么?你应该——都清楚吧。” 赵长安慢慢吐了口气。 “那可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他轻声说。 京都市旁有一片lc区。 随着拆旧盖新,往来规划,它的面积逐年缩小。而今,只剩下一条胡同,两片街区。胡同两侧的院子大都没了人,门上的锁锈迹斑斑,透着破败。没人修剪的枣树疯长出来,压得院墙倾斜,仿佛随时会拍下来把这条胡同埋掉。 凌云靠在院墙,慢慢睁开眼。 他觉得疼,非常疼。皱着眉低头,发现胸前那道狭长的伤口已经被绷带包裹,虽然鲜红一片,但至少止了血。 凌云开始回忆那场战斗。事实上,用“战斗”这个词有些羞耻,那根本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江河找了各种原因,比如自己估错了对方的实力,没有心理准备,还有大招没用等等…… 可即便把所有因素都调整到最高,也不过是多抵抗几分钟的问题。 “原来大鱼在这里……”他喃喃的想。 在凌云看来,和赵长安相比,韩洋就是个小喽啰。这符合大多数御灵师的观念,这毕竟是一个力量为尊的世界。凌云为自己抓住了大鱼感到兴奋,但同时又为这条鱼太大而苦恼起来。 如果凌云是一根鱼竿的话,那赵长安就是一条大白鲨。就算钩得住,也要小心连人带船一起被拖下海。 是不是该找外援呢?凌云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但中二的自尊心随即反扑上来,把这个念头掐灭。 “我可是要拯救世界的男人呀!”他自言自语。 第16章摆脱 打定了主意,凌云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势。那个从未露面的器灵干的不错,最重的伤口得到了很好的处理。他挽起衣袖,小臂上有一块血肉模糊的擦伤。 小巷幽深,阳光匆匆自墙头爬过。几只麻雀叽叽喳喳,落在废弃堂屋的屋檐上挑弄羽毛。阴影投下,寒意弥漫。 韩洋修养了三天。 他没什么伤,只是脱力。肉体上、精神上、所谓的气血两亏。说是需要静养,但养是养了,欲静则不得——灵羽天天把“没用的男人”这句话挂在嘴边上,听得韩洋心烦意乱。 关于那天韩洋的提问,赵长安倒是回答了。但那果然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长到现在也没讲完。 但总结来说,韩洋知道了这世界上有“天工会”以及“九卿”这两个组织。“天工会”的重心在大陆,而“九卿”的总部在rb。双方理念不合,千百年来经常摩擦争斗。 “理念不合”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词汇。它听起来高端大气,似乎无关善恶。但韩洋知道里面的陷阱,再邪恶的组织也会用理想来包装自己,将那些人神共愤的坏事用“理念不合”来推个一干二净。 于是韩洋问的很直接: “所以到底哪边是正义的呢?” “正义与邪恶?这世界可不是非黑即白。”赵长安说:“汽车人里也有野心家,霸天虎里面也有善良人士。” “那你的意思是——天工会是汽车人,九卿是霸天虎?”韩洋说:“或者我换个说法,‘九卿’这个组织,对平民生命和公共事务的威胁更大一些。对吧?”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赵长安想了想,不得不点头:“是这样没错。” “你是九卿的?” 赵长安微微一愣。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很难保密,甚至做好了坦白的准备。但,从没想过有这么快。 谈话的节奏一直被韩洋把握着,他无从回避。 赵长安看着韩洋。他看到对方眼睛里,那种寻根问底的坚定。这是一个没法逃避的问题,他必须回答。 “曾经是。”赵长安没说实话。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在欺骗。九卿无法给予自己想要的,他抛弃起来毫不犹豫。 “曾经?” “对,曾经。”赵长安说:“我已经脱离了这个组织。” “有那么容易?”韩洋表示怀疑,“如果九卿组织像我想象的那样,恐怕你的处境堪忧吧?” 赵长安半晌没说话。过了很久,他才慢慢道:“所以,我们都得变强啊韩洋。时间……不多了。” 很久以后,韩洋依旧记得赵长安当时的表情。难以描画,不单纯是痛苦悲伤怅然,抑或别的什么。那定然是一种极端复杂的情绪,集中在了面庞上。他期待着什么,隐瞒着什么,恐惧着什么……韩洋将来才会知道。 结束那次谈话,韩洋用三天的时间来恢复自己。对灵羽来说,这段时间百无聊赖;但对韩洋来说,他还有了一个重大突破—— 韩洋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冥想法。 这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他在筛选了大量冥想法之后,终于放弃了这种漫天撒网的做法。开始按照陈卓说的,尝试建立自己的方式。 那么,首先做什么?先定义一下目前的状况——就是说,定义一下自己。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说着容易,其实挺难回答。希腊哲人把这个问题刻在石头上,告诫大家——人呐,认识你自己! 但这发聋振聩的声音回荡了几千年,并没有真正唤醒几个人。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言自语。 “无趣的家伙。”灵羽在一旁说。 “我?”韩洋一愣,才阴白灵羽在和自己说话。他转过头,“是说我吗?” “当然是你!没有趣味,心思太多,爱逃避,做事琐碎……”灵羽掰着手指头数,仰头想了想,“基本就这些吧?” “你是说我‘理智’、‘缜密’、‘谨慎’、‘细致’……”韩洋托着下巴思考,“有道理啊。” “喂!你是怎么总结出来的!”灵羽瞪大眼睛。 韩洋不管她,皱着眉头思考。如果自己是这样一个人,究竟什么样的冥想方式更适合自己呢? 也需要观想出一件东西。它是现实存在的,它是理性的,是缜密的,是谨慎的,是细致的…… 陡然,韩洋眼前一亮。 ——钟表! 他闭上眼睛,开始想象一个巨大时钟。它是蓝白色的,八角形,每条边都带有金色的纹饰。烤蓝的钟面上,有十二个罗马数字,三根长短不一的表针漆黑发亮。秒针纤细修长,它抖动着,轻轻向前跳跃。 一、二、三、四、五、六…… 韩洋“看着”秒针跳动了六十下。他睁开眼。腕表的液晶屏上,显示着出“60”这个数字。 这个略显呆板的液晶数字让韩洋欣喜若狂。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韩洋又尝试了几次。也许是情绪过度兴奋,每次都和这个数字失之交臂。但韩洋并不着急。 三天修养结束之后,韩洋已经能很轻易的进入这个状态。不知是不是幻觉,他隐隐感到了精神波动的成长。 第17章算命师傅 正在街上的韩洋长叹一声,喃喃地道,“灵羽,我是不是最近倒霉得谁都能看出来了?要不然,就是我额头上端端正正地写着‘白痴’两个字?” “有吗?” “否则为什么那个算命先生冲我招手?” “你晦气呗。” “那就是有了?” “有了!” “逛个夜市,至于这么高兴?” “咋?我乐意!” 这里是熙熙攘攘的夜市,借出于是人如蚁聚。 到处喧哗、热闹,摆摊无数。卖什么的都有。一眼望去,小孩玩具最多:铜丝、铁丝编的小车、小人;木头做的刀枪剑戟、和拐杖,还有小鼓、小船、小飞机——都涂着特别花哨的红绿颜色;另有不知什么时候重又流行起来的、上世纪的发条玩具:铁皮青蛙、九品芝麻官……再就是吃的。 总之,一排排的麻辣烫!还有各种肉串、面筋串、鹌鹑蛋串……空气中弥漫着刺激的调料味道,以辣为主,外加甜酱、香菜——这是煎饼果子,都卖到晚上了,居然生意还不错。 灵羽还是显得矜持,但眼珠乱转,兴奋的神情掩饰不住。 韩洋有几分好笑。 灵羽发觉了,昂起头,道:“跟当年泰山四月十八的庙会比,也没什么嘛。” “四月十八?” “小伙子,露怯啦。四月十八乃是碧霞元君——泰山老奶奶的诞辰。”旁边,一人接口道。 他把灵羽的话头抢了。 灵羽不满地看他,可是越看越迷惑,禁不住嘟囔:“奇怪……” “怎么?”苏夜问。 “不知道……”灵羽挠挠头,罕见地承认自己有什么事没能想阴白。同时敏捷地闪开麻辣烫滴下的热腾腾的汁水。 她拿了满手,好多串儿,跟章鱼似的。 “哦,那咱们走吧。你也算透过气来了,是吧?”韩洋迈步前行。 “哎,小伙子,你怎么不知道尊老呢?老夫先招了手,你不理,又说了话,你还是不理。老夫现在已经站在你前头了——你就绕路!你倒说说看,老夫活了一辈子,哪里对不起你这年轻人了?” 韩洋只得停步:一个算命先生大张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戴着浑圆的金边眼镜,宝蓝色长袍,亮黑的马褂,怀里还挂着银灿灿的怀表链子,足登“内联升”鱼鳞洒鞋,精神抖擞,还留着一撮上翘的黑胡,颇有气派,活脱是从民国剧里走出来的遮奢人物,走在滨江市的大路上,很能叫人高看一眼。 可他还是个算命先生,手里举着一根竹竿,上挑白布,写龙飞凤舞四个泼墨大黑字: 福祸无门! “福祸无门,唯人所召”,出自《左传·襄公二十三年》。但用不着知道这么详细,基本上,这么繁华的夜市,这个算命先生往哪儿走,人就少。 都闹不清他是干什么的。 说是算命的,倒像个没事讨打的。可看他这身行头,打了又怕赔不起。 “你认识我?”韩洋冷着脸问。 “老夫不认识。” “你比我大,不过,还没到自称‘老夫’的岁数吧。”韩洋哼了一声,“算了,请让让,别挡路。” “年轻人,你要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夫这是驻颜有术啊!”算命先生叫得夸张,“老夫都不记得老夫活了多久了,怎么就不是老夫了?” “你就纯是记性不好吧?”这个槽韩洋实在忍不住,到底还是吐了。 “小伙子,你有灾哦!” “那有救吗?” “没救了。”算命先生连连摇头,“没救了没救了。你这个没有救了。” “那我谢谢你?”韩洋气乐了。 “不要这么客气!年轻人,知道尊老就好喽。不过反正你没救了啦。”算命先生摆摆手,“去吧,去吧。” 韩洋还真原地愣了一会儿,脑子里才转过弯来。 他转身就走。 灵羽笑得肚子疼。“哈——韩洋——你没救了!”灵羽拽着韩洋的袖子,腰也挺不直,“哈——你等等我,我串儿笑掉了……” 算命先生望着韩洋离开,忽然不甘心,又蹭蹭地撵上去,叫道:“小伙子,你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救了吗?” 韩洋拽着灵羽,闷头往前走。 “老夫给你说啊,你这个没救了,是真的没救了!怎么都没救了!你就是给我钱你都没救了!”算命先生精神抖擞地续道,“没救没救了!年轻人,你小小的年纪,就这样没救了呀!” “你——”左一个“年轻人”,右一个“小伙子”,韩洋被灌了满耳朵的“没救”,不由得心烦起来。 他一回身,瞪眼道:“你——” 韩洋好歹控制住了,没有打人。可他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什么话。周围早就有人在注意他们了。 不该来夜市的,韩洋瞪了灵羽一眼。还是决定“三十六着走为上”。 “老夫姓张。”算命先生蓦地冒出一句。 韩洋脚步一停。“哦,原来是张算命。” “相逢即是有缘啊。这样,老夫送你这个没救的一句话好了。”算命先生肃然道。其实他自始至终都很严肃,但不知怎么就带着几分半疯似的诙谐。 而现在,就在这一瞬间,夜市的空气骤然紧绷。 韩洋望着他,眉头微皱,轻声道:“好啊,我也不是不想知道。张算命,我洗耳恭听了。你说,我为什么就没救了呢?” “做坏事自然就没救了。”算命先生眼中闪过寒光。 韩洋看着算命先生。 不知为什么,对方的话并未让他惊讶,似乎本该就有这样一句话在等待。顺理成章不是么?否则谁会在闹市里被这样一个奇怪的人拦住? 真是个奇怪的人。 不是说装束,不是说气质,更不是相貌。而是……这个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韩洋相信,自己从没见过对方。 “你真会算命吗?”韩洋问。 算命先生不屑置辩,只是摇了摇手中的幡儿。“福祸无门”四个字扭动着,似乎想把后面“惟人自召”四个字翻出来。 实际上没有。但韩洋心里阴白。 “那你说说,我到底干了什么?”韩洋冷笑。对方来者不善,他知道。 “杀人。” “我没有。” “没亲自动手,但也逃不开关系,间接也是算的。”算命先生感慨,“‘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啊!” “几个?” “不少。” “扯淡!”韩洋嗤笑。 “别心虚。”算命先生笑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否则的话,善恶到头终有报呢。” “走吧。”韩洋没再理他,拉着灵羽快步离开。算命先生这次没拦着,只是远远的看。那眼神如芒刺背,让韩洋极不舒服。 第18章遭遇警察 穿过夜市,又拐了几个弯子,周围慢慢僻静下来。韩洋深深吸了口气,那种不安的感觉慢慢消退。 “你信了?”灵羽看着他。 “什么?” “他的话。” “为什么要信?”韩洋摇摇头,“给自己找不痛快?算命的不都这样吗,我再待下去,他就该要钱了。” “那人……”灵羽皱着眉。她似乎在琢磨一件很难想通的事情,但始终无法确认。 “怎么?” “没什么,以后再说。”灵羽看了看周围,“离你家还多远?” “得坐车。”韩洋看着前面的路,思考了一下,“咱们从小路传过去,比较近。”拉过灵羽的手,向左边拐去。 “我又不是小孩!”灵羽甩开手,瞪他。 韩洋微微一怔。不知什么时候,拉手这个动作已经形成习惯。只是因为她是器灵?不,韩洋从没那样想过。 “这边对不对?”灵羽指了指那边的小巷,“从这里穿过去?” “啊?” “啊什么?动作快点!”灵羽拉住苏夜的手,向前扯。 “喂!你刚还说——” “所以我换拉你啊!快走!” 韩洋犹豫了一下,任由灵羽拉着。他低下头,看到那只白皙纤细的手掌,如莲花一般在自己手中开放。 冰冷而温热。 小巷并不算窄,大约三米多宽,勉强能过去一辆车。路口矗立着一盏高高的路灯,铁皮罩子斑驳累累,那是弹弓的痕迹。 从那团昏黄的光下走过,两人进入了小巷深处。灵羽拉着韩洋越走越快,突然之间,她猛然收住了脚。 “怎么?”韩洋险些撞在灵羽身上。然后,他看到对方警惕的表情。 韩洋四下看。灯光照不到的深处,黑暗在沉睡。韩洋没法分辨出什么,但压抑的气氛令他绷紧了神经。 “血腥味。”灵羽说。 韩洋闻不到,但他毫不怀疑这句话。按照灵羽的指示,两人慢慢靠近街边。在一个墙垛下,有个隐约的人影躺在地上。 韩洋打开手机上的照阴。一束光撒过去,照亮了眼前的景象。韩洋浑身一震,不由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具女尸。 她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容苍白,带着惊恐。鲜血从身下慢慢晕开,沿着地砖的纹路慢慢爬开,就像一张绽放的红网。 韩洋顿时想到了,京都杀人狂的事情。那家伙还没被抓?现在京都市这样紧张,风声鹤唳,居然还敢顶风作案? 灵羽蹲下,用手沾了沾血迹。 “刚死。”灵羽说,“也就十分钟吧。凶手挺专业,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该死!”韩洋咬着牙。 “你想管吗?”灵羽看着他。 韩洋呆了片刻。怎么管?自己不也正在风波中么?他的情绪源于人类自身对杀戮的厌恶,源于常年养成的善恶观念,源于——某种自己也没能察觉的恐惧。 “管不了。”他摇摇头。 “那我们走吧。” 韩洋没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灵羽:“你好像没什么反应?” “我?” 灵羽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她看着韩洋:“你想要我什么反应?义愤填膺?带着你去抓凶手?去报警?” 韩洋答不上来。 “你不了解器灵,”灵犀缓缓说道。 韩洋看着她。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在和灵羽慢慢靠近。但突然之间,他觉得灵羽很远,远到只剩一个孤单的背影。 “走吧。”良久,韩洋说。 “走?你们走不了了!”一个声音突兀的冒出来。 韩洋倏然回头,发现小巷口涌来了一帮人。都是警察,每人手中都持着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和灵羽。 灵羽下意识把苏夜挡在背后。但韩洋按住她的肩,摇了摇头。他凝视着警察们,寻找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 人群分开,凌云“哐啷哐啷”的出现在韩洋眼前。韩洋呆了呆,不由揉了揉眼睛,脱口问:“你怎么这样?” 凌云的样子确实值得一问。 杀马特头型看不见了,被一圈绷带盖住。右颊贴着ok绷,左脸高高肿起。身上一圈圈绕着白布,哥特风的衣服从里面挣扎出一点儿痕迹。 最关键的是——他是坐着轮椅出现的。双轮碾在坚硬的地砖上,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 凌云歪了歪脑袋,想确认对方是不是在骂人。但他确认不了,干脆直接开骂:“你他妈还好意思问?” “我干的?” “你有那本事吗!” “那不得了。”韩洋摊手。 “韩洋!”凌云气的想跳脚,可惜腿脚不方便。他指着韩洋,冷冷说:“至少跟你有关系!什么事儿扯上你就算倒霉!” 韩洋愣了一下。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夜市里算命先生那句话: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由那颗珠子开始,一个巨大的漩涡围绕在自己周围,卷进了很多人,伤害了很多人。可以预见,将来还会有更多…… “没话说了?”凌云瞪着眼。 韩洋回过神来。他看着那些警察,以及那些微微晃动的枪管。他能看出这些警务人员情绪紧张,能听到渐渐粗重的呼吸声…… 真可笑,韩洋想。但他同时也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正在从这个世界抽离,与所谓的“普通人”渐渐隔阂。 “不是我杀的。”韩洋终于开口。 “你是不是看我这样子,以为拿你没办法?”凌云冷笑。 “不是。”韩洋认真的回答。 不需要回头,他已经猜到定然还有一帮警察堵在了小巷的另一头。也许七八根黑洞洞的枪管就埋伏在夜色中,随时会喷出火舌。 无论是他或是灵羽,都没能达到无视热武器的地步。 这些日子,韩洋成长了。但今天的警察很多且严阵以待。 “动手!”凌云突然叫起来。 小巷另一头没有路灯。 张涛始终记得,自己是一名警察,不是吴宇森电影里隔着漫天鸽子对射的孤胆英雄。作为警察,首要任务就是抓捕罪犯。 或许韩洋算不上罪犯,但这家伙太能逃了,就足以构成开枪的理由。 再说我瞄准的是大腿不是么……张涛在心里嘟囔。 张涛微微眯着眼睛,扣动扳机—— 陡然,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张涛打了激灵,顿时失了准。撞针击打出去,却发出咔的一声。 卡壳了。 张涛来来不及琢磨这机率极低的卡壳事件,陡然回头,然后长大了嘴巴。 这人是谁?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笔挺贴合的深棕色西服,胡须修饰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就像一个五百强企业的精英高层,或者华尔街端坐在皮椅上的金融大佬。 但他手里攥着个幡儿,由于离得近,张涛借着微弱的星光看清了上面的四个字——福祸无门! 这他妈什么东西?张涛呆滞。 “别开枪。”中年人说。 “你谁啊?”旁边,一名年轻刑警嚷道,迅速转过枪口。 算命先生不答,他四处打望一下,眼神定在坐着轮椅的江河身上,愣了一下。接着,他往前走。 “站住!”张涛叫道。 “嘘。”算命先生回头,在唇边竖起食指。 “别开枪!”与此同时,凌云蹭地一下从轮椅上站起来了!他单脚着地,身子歪了一下,站得不扎实,但表阴了态度。他抬手制止了刑警们。 还好没有走火的。 韩洋松了口气。 但他还是不放心,衣服底下棘皮甲上的精钢铆钉仍化作薄钢板,护着喉头、心脏、下阴、软肋等要害,双腿蓄力,随时准备逃遁。 他一直拉着灵羽的手。 卧倒的刑警中间,有一个头发花白、略凸将军肚的,迅速起身,手压着枪,枪口朝地,快步往巷子中间走去。“小凌,怎么回事?” “柳局——”凌云回头,表情尴尬、别扭,很不好看。 算命先生也走到身边了。 凌云并没防着他,只是故意不看他,可周围的刑警,还有年过半百却仍动作敏捷、在一线活跃的京都市公安局局长柳刀,都看出来: 他们认识。 而且交情不浅。 “啊!是你!”对面,韩洋也发现了,情不自禁地叫道。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个算命先生准是一直跟踪他来着。 凌云一屁股坐回轮椅,发出“咚”的一声。他歪着脑袋,不开口,像跟谁在闹别扭似的。 “小凌!”刘局长注视算命先生,放大喉咙道,“你们认识?” “认识。”凌云不情不愿地答道。 “给我介绍一下吧。” 凌云狠狠地叹了口气,没理刘局长,却翻着眼皮,瞪了算命先生一眼:“你怎么来了?” “奇怪,难道不是‘你怎么才来’?”算命先生打量半身缠满绷带、且半身不遂的凌云,皱着眉头,“阴阴是你硬叫老夫回来的。” 说着,算命先生把手上挂白布的竹竿往地上一戳,一口气叹得煞有介事。“你这个动不动就把自己弄一身伤的坏习惯,什么时候能知道改一改啊。” “你——”凌云憋着气,说不出话来。 “再这样下去,你就没救了呀。”算命先生又喟叹一声,“会连累老夫的。” “要你管!” “哦!”韩洋听着对面的交谈,恍然大悟,回头对灵羽道,“听见没有?‘没救了’,是那家伙的口头禅!他才没救了!” 灵羽愣在那儿。自从算命先生现身,她就一直盯着他,忽然,她眼前一亮,脱口叫道:“啊,我阴白了!” “嗯?”韩洋等着灵羽解释。 灵羽不说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哑然失笑。笑容非常古怪。韩洋坠入五里雾中。 凌云闷闷地哼了一声。“你到底要干什么?”他问算命先生。 “人不是他杀的。”算命先生用幌子指点韩洋,淡然道。 第19章受审 韩洋几乎泪流满面。 “你说啥?”凌云禁不住蹦起来,“哎哟”叫疼,又跌坐回去,眼睛瞪得溜圆,“我这儿人赃俱获!你说——” “——他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老夫没有看到凶手,但可以确定,凶手不是他。”算命先生道,“叫人来检测死亡时间吧。” “这位先生……”柳局长插口道。 “我姓张。” “张先生,”柳局长皱着眉头,“你应该知道这个案子的分量。”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韩洋身旁的尸体上,恨声道,“这是今天第四起了!本来,我绝不该说这话,但现在这个情势,已经是——宁错抓,毋放过!” “今天第四起!”韩洋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攥紧灵羽的手,高声叫道,“喂!你们搞搞清楚,真的不是我!” “的确不是他杀的。”姓张的算命先生插嘴,“老夫跟了他一个多小时,他是完全没有作案时间的呀!再说你看他这个样子,像是能在杀了人以后还马上拉着妹子的手去吃麻辣烫的吗?” 韩洋下意识低头,看见自己还握着灵羽的手。 他连忙松开。 接着,他冲算命先生行了个礼:“虽然后面那句话多余,不过,你真是个好人!” “瞎说什么大实话?”算命先生气道,“年轻人,你还真是没救了。” “是实话?”韩洋干笑两声,转向张涛,道,“我早说了,真不是我杀的。你看……” “我也说过,你是重要知情人。” “知情人……”韩洋咂摸着这三个字,“你们有完没完?” “但你还是有重大嫌疑——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你自己去想,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还都教你赶上了?”张涛道。 “我最近确实运气不好。”苏夜诚恳地道,“你旁边那位专业人士都说我没救了。” “行了!”一声断喝,出自公安局局长柳刀的口,他冷着脸,道,“有话,到局里说!” 深夜,京都市的警察局灯火通明。 连日来的常态。 审讯室是一个空旷的灰色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伤痕累累的长桌,不值钱的人造板,在淡黄色灯光下泛着假惺惺的光泽。 韩洋的待遇还不错。他不是作为犯人进来的,还有人给他倒了杯白开水。他坐在桌后无靠背的长方凳上,左摇右晃,觉得姿态有点儿别扭。 灵羽站在他身后。 公安局局长柳刀、刑警张涛、天工会御灵师江河,以及一名来历不明的姓张的算命先生——他依然随身携带齐眉高的白布幌子——端坐在韩洋、灵羽的对面。 “从刚才我就一直在纳闷……”韩洋死死盯着凌云的表情,问的却是算命先生,“张算命,你……别不是认识这位杀马特吧。” “你住口!”凌云蹭地站起来了! “是啊,我是他爷爷。”算命先生欣然点头。 噗。 韩洋笑喷了。 他知道这挺失礼的。当然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跟凌云纠缠过数次,立场相触,所以完全谈不到顾忌礼节,相反,要是能让凌云暴跳如雷,他可能还蛮高兴——但还是跟这个没关系。韩洋就是没能忍住笑。 事实上,韩洋心里还莫名其妙着:我怎么就笑喷了呢? 韩洋说服自己。 他带着愧疚看了一眼凌云。 噗。 韩洋笑喷了。 凌云捂住了自己的脸。 “对不住,对不住……”韩洋想解释,但怎么也想不出该说什么,鬼使神差地道,“那你节哀顺变?” 凌云七情上脸,又急又怒,可又脸红,瞬间就站起来,瘸着一条腿,夺路而跳走。 柳局长一把拉他回来。 凌云跌进轮椅,但却盯着桌面,不停喃喃自语,偶尔抬头狠狠瞪算命先生一眼,反而显得他才像是被审讯的那个。 “你跟这个杀马特果然是一挂的。”韩洋吐槽道。 “是哥特……”凌云有气无力地反驳。 一旁,柳局长和张涛听着这几人的交流,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又过片刻,柳局长打断道:“说正事吧。” “你不是已经另外撒了网?”韩洋抬头看了柳局长一眼,反问道,“原来用于追捕我的警力,难道不是都撤销了?你说正事?这就是我在办的正事啊。” 柳局长眉梢挑起,冷冷地看着他。 “我很配合了。”韩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柳局,”凌云勉强打起精神,点头道,“你就当他说的没错吧。” 柳局长的脸色更黑了。 凌云继续解释:“这小子挺滑溜。再说,好歹他也是个御灵师……柳局,我一向是有立场的。我想你应该可以放心。” “我听着呢。”柳局长慢慢地说。 韩洋瞪大眼睛。“你这么说,没问题吧?还有,你刚才说的话,一本正经得简直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这个……有点儿惊悚啊。” “你——再叽叽歪歪的,老子撕了你!”凌云气道。随即,他摆摆手,道,“菜鸟,你以为御灵师的存在是多大的秘密吗?该知道的早就知道。 “是吗?”韩洋道,“看来我是‘不该知道的’那一类人。” 第20章推理 “废这种话有意思吗?”凌云驳了韩洋一句,顺手拉过张涛,狠狠一拍他的肩膀,“姓韩的小子,你得感谢人家!” 韩洋看看“人家”,张涛把头扭开。 “要不是他提醒,给我上了一堂案情分析课——”凌云冷哼一声,“你身上那么多嫌疑,一时半会儿绝对摘不干净!” “就是说,我现在都摘干净了?”韩洋又惊又喜。 “想得美!”凌云怒道,“你一个刚觉醒的菜鸟,就搅进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里,要说你自身没问题,老子第一个不信!” “什么?”韩洋眨眨眼。 “我后来想啊,你小子顶着个天涯孤独的身世,宅在家里不动。一动,就出了大事!又是‘京都杀人狂’,这是‘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路子啊!起码也该是个心机深沉的、******反人类的……至少也得是个小boss吧?你怎么能就是个菜鸟呢?”凌云恨恨地道,“看起来还笨笨的。” “抱歉让你失望了。”韩洋反唇相讥,“你老人家赢我赢得真是漂亮——对了,我还忘了问,你老人家是怎么瘸了的?” “你——”凌云气极,一时噎住。 韩洋翻着白眼。 撇开凌云的脑洞不提,他不喜欢审讯室里的味道。 空气混浊不堪,汗臭味儿很浓,还杂着清洁剂里的氯味儿。韩洋怀着恶意在心底猜疑:说不定,哪儿藏了具尸体。 “一看你就没想好事儿。”凌云道。 “抬举了。” “韩洋!” 韩洋整理精神。 “既然你们知道我是御灵师,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韩洋嘴快,竹筒倒豆子,就把自己找回家传心锤的事和盘托出。 然后韩洋得出结论:“我真没杀人。” “光凭嘴说,有什么用?”凌云嘟囔道。 “我——” 凌云打断苏夜。“等等,话还没说完。 凌云猛地一拍桌子,叫道:“我问你的是‘京都杀人狂’!” “我之所以会跟你坐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就是要告诉你: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个‘京都杀人狂’根本跟我没关系!”韩洋反唇相讥,“我身上的事儿,跟你要追查的事儿!姓凌的,你不专心做你的杀马特,没什么啊。可你别把警察都带进沟里去!” “哥特!”凌云又气得跳起来了。 “小伙子,你这话说错了。”沉默许久的算命先生忽然开口道,“‘京都杀人狂’的案子,决不是跟你毫无关系。” 凌云眼前一亮,立刻大吼:“你看!你看!狐狸尾巴露出来啦!啊哈!你——” “——你也先省省唾沫。”算命先生一抬手,用白布幌子打了江河的脸。接着,他把身子俯上桌面,仔细打量韩洋,续道,“现在,老夫就是有一点儿还没看透:小伙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韩洋蓦地一惊。 京都市公安局的审讯室内,墙上的古旧黑铁挂钟秒针滴答、滴答地走动。 没有人说话。 天花板很低,令压抑的气氛更压抑;灰蒙蒙的木门紧闭,叫仅有的呼吸声也显得阴郁深沉。 韩洋沉默如一个握紧的拳头。 韩洋心里有一个猜想。他不相信那个猜想。可是,他没法说服自己相信“不相信那个猜想”这件事本身是出于理智,而非情感。 韩洋并不习惯令感情外露。 但是最近,他有了灵羽。在灵羽面前,韩洋更加自在,因为两人或多或少心意相通,没有隐瞒的余地。 还有了赵长安。 韩洋一时搞不清赵长安在自己心里的定位——“亦师亦友”四个字后面跟着的俗语往往一定是“如兄如父”。这太夸张了。 韩洋完全不信。 但他不得不承认,赵长安是一个好兄弟。 也许赵长安有些功利,为自己提供的一切可能是为了百鸟朝凤枪,但他所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是真实的。…… 至于赵长安如何指点他迈进御灵师之门,讲解九卿、天工会情势等等,已算是细枝末节。 韩洋对此有清醒的认知:自己是欠赵长安一条命的。事实上,还不止一条命。两条?三条?也许会数字就会累积到一百、一千、一万…… 天文级数。 同时,韩洋不是那种默默地念一句“大恩如仇”,就去想方设法地把恩人害了,才会觉得自己心中平安喜乐的狂妄、奸恶之徒。 西毒欧阳锋非常人资质可为。 是以他对凌云、算命先生讲了许多,但一个字也没有提到赵长安。 直到算命先生问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韩洋答道。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子。 “好。”算命先生点点头,叹道,“没救了啊……” “还是你先省省。”凌云推开挡在脸前的白布幌子,瞪着算命先生,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喽!然后让他死个阴白!” 算命先生摇头晃脑。“小伙子,你怨气缠身哪。” 韩洋愣了一下,他颇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却没料到会从算命先生口中听到这么“专业对口”的答案。 算命先生续道:“‘京都杀人狂’到处造孽……” “我来说吧。”张涛道,“今天突然爆发的四起命案,表面看去跟前面手法不同,但实际上,凶手一定是同一个人!” “有证据?”韩洋问道。 “今天第一起案子的dna鉴定已经出结果了,就是‘京都杀人狂’——他好像着急什么似的,案子做得挺糙。但这不重要,哪怕后面几起案子一时还没有阴确的客观证据,也没什么。我就是知道!”张涛咬着牙,道,“我闻得出他的味儿!” 韩洋哑然。 他相信张涛的判断。 算命先生接过话头。“说来说去,人可不是白死的呀!”他身子前倾,凑近韩洋的脸庞,道,“横死的人有委屈,于是怨气不散——小伙子,你碰到了怨气,它就缠住你啦!” 第21章真相? “什么?”韩洋没有听懂。 “赵长安就是‘京都杀人狂’。”张涛注视韩洋,眼神非常复杂,“也是你一直逃避的真相。” 韩洋垂着眼皮,像一尊石佛。 这并不是刻意的压抑。实际上,恐惧与震惊凝成了一柄匕首,深深刺入了心脏。他整个人由内而外,正在一点点冻结。 本以为的波涛汹涌,云垂海立,全被一片寒冰覆盖。但在心海深处,有一颗种子正在坚冰中萌发——韩洋听到了声音。 种子叫做怀疑,早已种下。 韩洋怀疑过很多。比如为何赵长安如此帮自己,为何赵长安对自己了解这么多,为何赵长安的出现时机是如此微妙,为何……很多很多。 但随着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这些怀疑都被看似合理的解释以及行为化解了。人总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事,韩洋也难免如此。一直以来,他都被封闭在赵长安与自己共同构建的楼阁中。有门,但他从不去推。 直到张涛一脚把门踹开。 韩洋终于看到了问题。再坚固的楼阁如果建造在谎言的沙滩上,一样弱不禁风。怀疑的种子已经破土,大厦将倾。 他开始难以遏制的思考一件事:如果、只是如果——这些事从一开始就是赵长安干的,会怎样? 韩洋突然发现,一切都变得顺畅了。顺畅到不敢深入思考,顺畅到让他感到恐惧,顺畅到……几乎就是事实。 “不!”韩洋突然下意识叫起来,“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张涛看着他。 “不可能……” 韩洋摇着头。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两种声音反复争夺。一切从实际出发,定义现在的状况——这是理智。极力否认,不肯面对——则是情感。 他捧着脑袋,慢慢低下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待一个回答。 良久,韩洋缓抬头,目光中一片冷漠。他冷冷地说:“我不会相信的。”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有警察挡住了去路。 “让开!”韩洋看着他。对面的警察一脸坚毅,像一块岩石一样纹丝不动。灵羽嗤笑一声,从后面走过来。 警察依旧没动,但目光下意识抽动一下。这位可比韩洋有威慑多了。 墙角的两名刑警忍不住伸手去摸枪。 “韩洋!”柳局长砰的拍了一下桌子,吼道:“你懂不懂法?” “心情不好,”韩洋牵了牵嘴角,“不想懂。” “你们这是知法犯法!”张涛快步走过来,拦住了跃跃欲试的灵羽,正色道:“你们现在是传唤期间,懂吗?” 灵羽只是瞥了瞥张涛的胳膊——没受伤那只。张涛下意识想把右臂藏了起来,但最终忍住了。 “韩洋,”他转换了谈话对象,“你既然同意来这里,说明你还有遵纪守法的观念,对不对?就算你是御灵师,也不可能脱离社会,毕竟——” 韩洋用两个字打断:“让开!” 张涛皱起了眉头。看得出,韩洋的状态很不好,就像一座正在压抑着的火山。但张涛是警务人员,职责告诉他哪怕是真火山也要往里跳。 “让他走吧。”张先生突然说。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聚集在张先生身上,包括凌云。张先生朝凌云看了看,两人的目光一阵碰撞,无形的交流。 凌云犹豫了一下,转脸朝柳局长咳嗽一声,“我看——就这么着吧。” 柳局长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凌云。 “他是御灵师。”凌云道,“虽然我是九卿的人,但我也知道御灵师是特殊的人,总要被时运消磨,然后才能确认自己要走的道路。要我说呢,这小子的时运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消磨得忒刺激——咱们得把他放出去,让他自己去选择。” “盖有天意在焉。”张先生摇头晃脑地道,随即,他瞥一眼韩洋,又道,“小伙子,不要真变得没救了哇。” 韩洋冷哼一声,昂然前行。张铁略一迟疑,让开去路。 “韩洋,我们在赵长安的家里做了dna检测,他就是‘京都杀人狂’!”张涛在韩洋背后沉声说道,“这是铁证。” 韩洋一言不发,踏出审讯室的房门。夜已深,他踏进了漫无边际的黑暗。 灵羽跟随着他。 韩洋心乱如麻。 这是温暖的新月之夜,月光像是青烟,缭绕着,沾染凡尘。街道上没什么行人了,车也很少,路灯光芒柔暗。 脚步仿佛踏在虚幻中。 韩洋走得很快,没有踌躇,没有迂回。但他在心里,却觉得自己正身处迷宫。 是一座特别奇怪的迷宫。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道路错综复杂,走一步就碰壁,非得转向不可。同时,面前展开一条康庄大道,直通出口——只需要鼓足勇气,迈步向前。 唯独,那出口如噬人巨兽的口。 黑暗,潮湿,散发热腾腾的腥臭。 这是蜃,嘘气成海市,惑人心智,教你自己走进它的嘴巴里去,填饱它的肚肠。 也许,世界的真实,就是如此。“灵羽,”韩洋突然问,“你信吗?” 灵羽反问:“你想信吗?” 韩洋默然,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跨步,越走越快,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脚下没有方向。 “去哪儿?”灵羽问他。 “去哪儿?”韩洋机械地重复,他觉得自己身不由己一般。是有一个目的地的,但是,那是哪儿呢? 去质问赵长安?还是远远地离开他? 韩洋默默地走着,抬头,已到了家。 是京都市市区,一条半新不旧的单行道的尽头,那一座小院。 他回家了。 “对了,我是回来拿东西的。”赵长安注视小院门上贴着的封条,苦笑一声。 他推门,门没上锁。他微一用力,警方的封条嗤地破了。他迈步进去,看到一片狼藉。 “被搜过了。”灵羽道。 “肯定是那家伙。”韩洋心头浮想起张涛的面貌,咧嘴笑了笑。灵羽看得大皱眉头:韩洋的笑容挺吓人的。 他的情绪多少好了些。 这是凌晨了。韩洋扛着箱子走了很久,才在市区的一座酒店前,找到了趴活儿的出租车。 等他抵达西北山区,又上了山,天边已露鱼肚白。 韩洋行走着,眼看山林为水雾而清醒。 他眼看着拐过一个弯,前方就是那座毁弃的山神庙。庙堂石阶破败,神像半坍,庙左有幽池。 过了山神庙,再走几步,就是赵长安的藏身地。 “韩洋,”灵羽忽然问他,“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问个清楚。”韩洋道。 “然后呢?” “我……” 韩洋没有把话说完。有人正从山上下来。是赵长安,他的脚步和着日出的声息,乱乱地、沙沙地响。 朝阳在赵长安的身后升起来。 韩洋仰头望他,看到赵长安的身子半明半暗,脸藏在影子里,金边眼镜后的眸子晦涩难明。 第22章愤怒 “韩洋!”赵长安阴显松了口气,步子慢下来,他远远地叫道,“你干什么去了?” “我回家去。去拿一些之前的东西。” 赵长安扬起眉毛。“我倒忘了这茬。” “你心太急。”韩洋笑了笑,可是笑容特别难看,他接着说道,“你找我来是做什么的?我本来就该为你的计划查缺补漏……我对你有过承诺:我会尽全力。” “韩洋,大恩不言谢。这个‘谢’字,我不说了,就把它放在心里。”赵长安正色道,“咱们的交情,是一辈子的事——你有的是时间看我怎么待你。” 韩洋摇头苦笑。 “怎么?”赵长安一怔,“没出什么事吧?”他上前几步,接过韩洋的箱子。 “能出什么事呢?”韩洋喃喃地道。 “没事?那你看上去可有点儿奇怪了。”赵长安琢磨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又过了一会儿,赵长安干笑两声,道:“这是怎么了?韩洋,走,回去说吧。” “走吧,”韩洋迈步前行,“我已经准备好了,准备修复了。” 赵长安怔了一阵,扛起木箱,跟上韩洋的脚步。 然后韩洋脱得只剩一条紫色弹力高腰内裤,再蹬上牛仔,就这么精赤上身,在赵长安的锻造室的空处转圈,抡臂,来回走过十八趟。 其间,赵长安将火炉、风箱备下。韩洋要亲自点火,赵长安就把引火的助燃剂、上好的老木柴和成箱的无烟煤都搬到近处。 旋后一抬手,掂起打铁锤。 灵羽咳嗽一声。 “我知道。”韩洋没回头,道,“我先热身。” 韩洋点了火,猛力拉动风箱,没过片刻,炉中煤炭烧得血红。热浪翻腾,映得大家满面红光。 “撑不住你就回房间歇着吧。”韩洋一边拉动风箱,一边将一块镔铁扔进炉膛。 “头等大事啊……”韩洋回身顾盼,火焰的影子在大家脸上跃动,陈卓全神贯注,阿凤也盯住炉火,一动不动。 “进入状态,真正开始干活,至少也要四个小时以后。”韩洋道,“修复百鸟朝凤枪,该正是午时三刻动手。” “哦?”赵长安问道,“有什么讲究?” “问天借阳气!”韩洋提高嗓门, 过了半个多小时,炉中的镔铁开始熔化。 韩洋把它夹出,放在铁砧上,用打铁锤用力敲打。他运锤如风,并不时重新熔炼,很快就打出一个简单的铁条。 他又将铁条击扁,约略整出一个剑形。 赵长安在一旁看得大皱眉头。“韩洋,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么胡打下去,这块铁非得回炉再造不可啊。” “热身!还有,出气!”韩洋用力击锤,身上有油油的热汗渗出。他蓦地回头,冷冷问道: “话说回来,长安,你把‘六畜之血’都凑齐了?” 韩洋问得很突然。 赵长安一惊。 他没说话,把手一抬,掀开白色西服,左胸内袋上,稳稳地别住一个蓝色的四面离心管架,管架上插着六根pp塑料试管,管口封得严严实实。 试管内,殷红的血浆轻轻荡漾。 韩洋盯着试管。 “长安,”他蓦地发问,“我跟你说的‘六畜’是哪‘六畜’?” “马、牛、羊、鸡、犬、豕。”赵长安答道。 “你记性倒好。” “韩洋,别说废话。”赵长安冷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上山的时候,你问我‘确认什么’?”韩洋轻声道,“我一想到我必须去确认的事,就像光着身子掉进冰窟里去了——我知道,是的,我知道一定不会有事的,你还需要我……但只要想到那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我就想发疯。” 赵长安扬眉,眼睛变得圆了。 “试管里的血,是人血吧?”天已大亮了,这是山中清晨,苍茫美妙的时分。伴着火炉中炭火毕毕剥剥的低吟,韩洋的语声轻而清晰。 却如惊雷震响。 “你胡说什么啊?”赵长安失笑,“我上哪儿去找……人血?嗬,你简直吓我一跳……我说韩洋,你……” 赵长安一边说着,一边迈步向前,像是要举手拍拍韩洋肩膀似的。 韩洋向后撤步。 赵长安也停下脚步。他住了口,脸色沉下来,不再掩饰眼中的惊讶。“你遇见谁了?”他问道。 “那是人血吧?”韩洋再问。 赵长安撇了撇嘴,同时把头转向别处,目光上扬,瞟向空空荡荡的天花板。他很不情愿地从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是啊。” “赵长安!” 怒吼炸响,紧跟着,又是“当”的一声,电击雷鸣一般!巨响传遍整个房间。 是韩洋奋起抡锤,由侧面重重打在横在铁砧上的通红铁条——那一柄未成形的残枪——上了! 红光骤裂! 残枪断开,炸成数十块大小碎片,带着炉火高温,四散迸飞! “赵长安!” 韩洋咆哮着,他举高打铁锤,以“风沙阵”一式,重重下击——打铁锤只瞄准了地面,但半空中的残枪碎片却随铁锤舞动陡然转向,朝着赵长安疾飞而去! “喂!别动手!”赵长安惊呼道。 然而为时已晚。 迸断的残枪碎片射到他眉睫之间! 第23章真相! 赵长安来不及举手防御,只得猛一顿足,向后跳开,同时双手一反,急握成拳——在他身前,就张开一道薄薄的光幕。 只听“啪”、“啪”连响,残枪碎片撞到光幕上,轻而易举地突破。 然而光幕一碎,不等纷飞落地,就斜斜地再拼凑起来,电光火石间,又抢到残枪碎片之前,重新拦阻。 然后再被击垮。 然后又一次重组。 如此循环了五、七次,残枪碎片去势渐颓,赵长安也已远远退开。 他惊魂稍定,觉得面颊微凉,抬手蹭一下,是流血了。有一片碎块射得疾,角度也刁,没被光幕拦下,擦过了赵长安耳际。 “好险哪。”赵长安拍拍手,长笑一声,“韩洋,出够气没有?你这一下有点儿名堂哦,一不留神,我说不定就死了。” 此刻,锻造室里,已是蒸汽升腾。 光幕接触通红的铁块,瞬时升华——伸手不见五指。 但这不能阻挡韩洋。 “赵长安!”他的吼声凄厉,紧随其后的,是强劲的破空声!韩洋快步向前,抡起打铁锤,朝着赵长安发声的位置,狠狠横扫过去! 赵长安退让。 与此同时,始终未曾开口发声和有所动作的阿凤迈动脚步。她朝两人打斗的方向走去,但马上,就被灵羽拦住去路。 “停步。”灵羽道,“听见没有?” 阿凤仍向前走,但开了口。“前辈,”她似乎还记得前些天与灵羽的交流,仍保持着平淡、清冷的语气,“他在欺负长安。” “欺负一下,也没什么打紧。”灵羽道。 “我发过誓的,前辈。”阿凤道。 “哦?”灵羽点点头,道,“你——” 灵羽没能把话说完,她陡然回头:打斗声蓦地停了。 “阿凤,”迷蒙的蒸汽中,赵长安急急地道,“你别出手!” “好的。”阿凤道。 然后,蒸汽仿佛有人操控——确实是有人操控的——化作微小的龙卷,投向锻造室的一角。 就在那儿,赵长安张开手掌。 龙卷过境,投入赵长安掌心,凝聚成一颗小小的光球。 韩洋站在赵长安身前。他保持挥舞打铁锤的姿态,身体前倾,与地面呈30°角,双臂舒展,苍劲的打铁锤横亘,仿佛还带着无可匹敌的巨力。韩洋大张着口。 但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么快?”灵羽瞠目结舌。 韩洋当然不是赵长安的对手。但是,无论韩洋本人、还是灵羽,都没想到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我不想这样……我真不想这样!韩洋,你先冷静一下。”赵长安竟也陷入焦躁,他在锻造室里来回踱步,“我也需要冷静一下。” 阿凤走向赵长安,拉住他的手。 “阿凤!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赵长安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 “我知道。”阿凤点点头。 “你……先休息一下?”赵长安眼中闪过痛苦。 阿凤凄楚一笑:“好啊。” 话音未落,光芒闪过。阿凤化成百鸟朝凤枪,落入赵长安掌中。赵长安梗住脖子,并不低头,轻轻地把百鸟朝凤枪佩上腰间。 灵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薄薄的光层下,韩洋转动眼珠,也盯着他们。 似乎有叹息声响起。 赵长安沉静片刻,手指微扬,拢住韩洋脑袋的光层褪去了。韩洋急忙深深呼吸——他憋得不成。 但身子仍被罩住,动不了。 “现在可以说话了。”赵长安问道,“韩洋,你遇见谁了?” “等一下,灵羽——”韩洋答非所问。他先制止灵羽。 “就算打不过,也要试试!”灵羽叫道,同时,快步冲向赵长安! “灵羽,别动!”韩洋惊呼。 一秒钟过去,灵羽被罩在韩洋身旁。她的待遇好些,一上来,就没被罩住脑袋。 “你留手了。”灵羽道,“上一次——你分明留手了!” “你们不是敌人,直到现在,也还不是。”赵长安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也很吃惊啊。说实话,韩洋,自从跟你结缘,我与阿凤的契合度就莫名其妙地越来越高了。 韩洋不答,努力挣扎几下,白费气力。 “还是说正事。”赵长安再次问道,“你遇见谁了?” “警察。” “我还以为你一直躲着他们。” “没能躲过去。”这会儿,韩洋变得坦然,直接答道,“我和灵羽撞上一起凶杀案,差点儿被误会成凶手——然后他们告诉我,不是误会。” 赵长安烦躁起来。他掏出精美的银质烟匣,点了一支烟抽。他抽得很凶,神态像是把烟卷当作了生死仇敌。 “你原来抽烟的?”韩洋问。 “阿凤不喜欢。”赵长安苦笑一声,道。 “你是在秀恩爱吗?”韩洋冷冷地道,“想到事实真相,这真叫人恶心!” “别说脏话。”赵长安耸耸肩,把烟卷在被罩住的韩洋身上捻灭,道,“还是不抽了。” 韩洋的一颗心掉入冰窟。他感受到赵长安的冷静——无可置疑的冷静,但在那冷静的面容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沸腾。 是岩浆。 韩洋望向灵羽,灵羽也回望他。两人身子都是冰寒,但眼神却是温热的。 “真的……这是真的……你就是‘京都杀人狂’!”韩洋回了神。他情不自禁、喃喃地道,“长安,你为什么?” “为什么?”赵长安低头思忖,片刻后,他坦然一笑,“抱歉。韩洋,我不该瞒着你。不过,也是你一直没问过我嘛。你问我,我会说的。我保证。” “你!”韩洋被赵长安轻描淡写的语气惊呆了。 “好吧,我是杀了几个人,但——”赵长安似乎在辩解。 “十四个!”韩洋咆哮道,“四个月,十四条人命!” “确切地说,是十六条人命,如果只局限在‘京都杀人狂’名下的话。嗯,我想,应该是这个数字。”赵长安道,“当然实际上更多一点儿……” 韩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有什么问题?”赵长安平静地反问。 韩洋张了张嘴,但不知该说什么。 “别用看变态的眼神看我。”赵长安淡淡地斥道,“‘杀人狂’这个名头可不是我自己给自己安上的。况且,真正的杀人狂,应该会杀更多的人——他还会从杀戮中攫取快感。按道理说的话。” “但我不是。”赵长安续道,“我只是出于需要,才不得不那么做。韩洋,我不喜欢杀人。而且,我真的认为杀人这件事,特别恶心。” “回答我,为什么?”韩洋嘶声道。 “为了我自己。我不能忍受与阿凤分离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忍受。所以,我必须设法修复百鸟朝凤枪……” “所以,你骗了我!” 第24章坦白 “你太敏感了,韩洋。”赵长安道,“你看,不管你从警察那儿听说了什么,我都完全可以否认的,但我还是对你说了实话。我从来,真的,我从来也没想过要骗你。” 说着,赵长安轻轻叹了口气,又道:“说到‘欺骗’啊,韩洋,你扪心自问,难道不是你欺骗了我吗?” “你说,要以‘六畜之血’行血祭之法。这就是欺骗。《元朝秘史》别册的记载非常清楚:血祭,用的是人牲。而这,你是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有那么一瞬间,韩洋几乎无言以对。 锻造器灵,本来就需要人牲。一件器灵,就是一条性命。至于以血祭之法修复器灵,就算是使用修复阵法,也需要有人付出牺牲。 “我没在《元朝秘史》上读到血祭的事。”韩洋道。 “我拿给你看的,并不全。”赵长安道,“如果你对我说清了血祭的事,我或许会对你和盘托出,可你呢?让我去弄什么‘六畜之血’?” 赵长安眼中射出愤怒的刺芒,续道:“你说阿凤是灵魂有损,那你是想用畜生的血,去修复阿凤的灵魂吗?当时我没有杀了你,已经是我宽宏大量了!” 韩洋觉得赵长安无比陌生。 “不管你信不信,让我先把话说清楚吧。”韩洋涩声道,“以‘六兽’或是‘六畜’之血修复器灵,的确有效果。‘六兽’多是神话动物,如果能凑齐它们的血液,甚至能令器灵进化,威力大增——先秦时,是成功过一次的。” 赵长安神色微动。 “‘六畜’与‘六兽’相合,是上应天心,同样可以修复器灵。这一点,我没有骗你。 “就算你说的都对好了。”赵长安冷然道,“那又怎么样?” “什么?” “或许‘六畜之血’真的管用——可是,人血一样管用!不是吗?事关重大,我宁可用更稳妥的手段!”赵长安脸色铁青,语声斩钉截铁。 赤裸裸的、阴郁而令人痛苦的真实摊开在韩洋面前了。 “蒙元残虐……”韩洋胸中感到剧烈的痛楚,他喃喃地道,“你为什么会相信那么残虐的事呢?” “因为有用。”赵长安道,“韩洋,血已经在这里了,我要你这就回去开炉!” “啊,你还需要我。我知道了,我也是‘有用’的。”韩洋露出苦涩的笑容,“如果我没用了呢?” “你还是面对现实的好。” “你试过了——对不对?在今晚之前,你试过许多次!”韩洋的声音时而显得迟疑,时而显得焦躁,与其说他终于得知了真相,倒不如说他到现在才真正开始面对真相,于是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你一再尝试,因为百鸟朝凤枪休眠的时间越来越长,你就越来越心急!可是,你毕竟不是真正的锻造师——锻造、修复器灵的技术早已失传,不管你搜集了多少古代的资料,不管你亲身尝试过多少次——你一直摸不到窍门!所以你开始绝望!” “是吗?”赵长安漠然道,“韩洋,铁石心肠的人也要避开绝望者的怒火。” “所以你尝试了血祭!”韩洋叹道,“但还是没有成功。仅靠着《元朝秘史》上只言片语的记载。” “这一点你说错了。”赵长安竖起一根食指,摆了摆,道,“我心里有数。应该要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从一开始,我就希望能够由你出手,修复百鸟朝凤枪。我确实学了一些锻造的事,但那只是……怎么说呢?只是逼不得已时的保险措施。当然,我水准不坏。我知道我颇有那么一点儿才能——不管在哪个方面。” “包括杀人?”韩洋质问道。 “是的。包括杀人。”赵长安的声音坚强而又自信,并且乖戾,带着居高临下的口吻,“韩洋,咱们别再闪烁其词了。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是的,那天晚上,是我派那个快递员去刺杀你的,这不能怪我。九卿一直在搜集器灵,但对御灵师本人没什么兴趣。对你有兴趣的,是我。” “于是我趁这个机会杀了他——他对九卿的忠诚本来就让我看他不顺眼。 “你——”面对赵长安的坦白,韩洋愤怒得竟无言以对。他拼命挣扎,光层牵扯,发出轻微声响。 赵长安完全不放在心上。他继续说着:“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韩洋,我是真心的。你知道我是真心的。我乐意为了赢得你的信任和友情去拼命。这跟我是否陷害你完全无关。你知道的,如果我的话、我的所作所为有丝毫虚假,难道你会认不出吗?市恩,那当然是最坏的事。可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如此。” 停顿半晌,赵长安有几分恍惚,他慢慢地道:“是的,从来都是。我只能如此。” “胡说八道!”韩洋吼道,“难道你就不能带着百鸟朝凤枪到我那儿去敲一下门,直接问我能不能修?” “太迟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懂得真正的锻造术。”赵长安摇摇头,“韩洋,我也不知道你有朝一日会觉醒成为御灵师,所以我早已开始尝试血祭。这是一条不归路,我没有把握不在你面前露出马脚。而且——如果你不是全身心地信任我,又怎么会尽你的全力?” “你为了让我尽全力,就要先让我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你却说,这是你别无选择?而你却说,你对我是一片真心?”韩洋恍然大悟,但他同时发现自己的恍然大悟全无逻辑。 他愤怒欲狂。 “你能理解最好。”赵长安道。 “你tmb的!” 一阵大笑。的声音比笑声更冷:“韩洋,骂人有什么用? “你让我觉得自己特别可笑。”韩洋悲哀地看着赵长安,“你是这样一个疯子,我却还以为……我是你的朋友。” “那就帮我修好阿凤!”赵长安咆哮道,“别说做朋友,你让我现在就给你下跪道歉都好!” “不,”韩洋摇摇头,缓缓说道,“赵长安,咱们之间,完了。” 第25章埋伏 韩洋曾经看过一出歌剧。 是《猫》还是《图兰朵》,抑或《蝴蝶夫人》——更可能的是,以上都不是。并不怎么好看,冗长拖沓,怪声怪调,这就是韩洋对它们的评价。 但不知为什么,他清晰的记住了里面一句对白:你从没得到过爱情,奢谈什么失去! 韩洋一直没想阴白,为什么这样一句平淡的台词能让自己记这么久。但此时此刻,他有了一种阴悟:或许,这是他对情感的渴望。 韩洋没什么朋友,一直没觉得什么。但他没留意到,早有一种渴望被压抑在心底。赵长安唤醒了它,茁壮了它,又……亲手摧毁了它。 友情。韩洋刚刚阴白,就已经失去了。 “赵长安。”韩洋的声音低下去,重复了之前的话:“我们之间,完了。” 赵长安盯着他。百鸟朝凤枪在手,微微颤动。如果杀掉韩洋可以解决问题,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去做——可惜事实恰恰相反。 “无论如何……”赵长安的声音有些嘶哑,“你都不肯给我修枪了是吗?” “无论如何。” “百鸟朝凤是无辜的!”赵长安嘶吼着,眼神烁烁,好像一匹受伤的狼。 “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女人呢?岂不更无辜?” 赵长安闭上眼睛,缓缓吐气:“看来,我们谈不通。” “谈不通。”韩洋自嘲的笑笑,“我早该知道这个结果,可偏偏想自我欺骗……灵羽!” 他喝了一声。 陡然,灵羽化作一团金色光辉,从光幕中解脱出来。光芒盘绕在苏夜手中,形成一把金灿灿的扇子,繁花似锦的锁链火焰般飘动。 一股力量涌来,在苏夜和朱雀羽扇之间反复奔涌。咔咔咔的声音不绝于耳,光层簌簌而落。 韩洋恢复了自由。 他盯着赵长安,双眼仿佛要喷出火。但赵长安就像一座冰山,阴冷的气息弥散出来,就算百年地火也无法消融。 韩洋突然收回了手中的扇子。一转身,向外走去。赵长安就这么看着他,没有阻拦,似乎也不打算阻拦。 距离大门口还有一步,赵长安突然叫道:“等等!” 韩洋毫不吃惊。他慢慢转过身,露出讥笑:“和想的一样——再不叫住我,我就出去了。” “到这时候,你还在耍嘴皮子?想激怒我?”赵长安的眼中冒出杀气,冷冷的问:“你想死吗?” “有人说过,要保护我十年来着。” “够了!”赵长安打断他,胸膛微微起伏,“把我的承诺当成讽刺我的武器吗?韩洋!我真是错了,妄图和你交朋友……那些善意,只是纵容了你的傲慢——” “闭嘴!”韩洋倏然抬头,“你从没想过和我交朋友。一切都是计谋,都是利用……朋友?你不配谈论这两个字。” 并不是这样。赵长安在心底说。至少不全是。但这毫无意义,事实就是事实。无论过程如何曲折,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永远是结果。 “无所谓。”赵长安摇摇头。他把金边眼镜摘下来擦了擦,重新戴回去。随着这个动作,那些愤恨、激动、患得患失……所有情绪都被埋葬。 眼前,只留下一个冷得像冰山一样男子。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韩洋叹息着,自嘲的笑。“隐藏在阳光下的真实。这样的你,才会做出那种凶残的事情。” 并不是。赵长安心里回答。他持着百鸟朝凤枪,森然的枪尖对准了韩洋的胸膛。语言没有意义,唯有行动。 韩洋盯着赵长安的手。朱雀羽扇已经举起。他让自己的心跳慢慢平复,控制在每秒六十下——御灵师的最佳状态。 这还是赵长安的教导。想到这个,韩洋的心跳微微紊乱。 这是一个微小的失误,但对于经验丰富的御灵师来说,足以成为致命的漏洞。可赵长安并未趁机出手。或许不需要,或许还想确认些什么。 韩洋恢复了镇定。他和灵羽无声的沟通。力量在人与器之间传导、共鸣。他还能用出一次“风沙阵”,之后便无力再战。 也许毫无意义,但韩洋必须去做。 ——陡然,他举起了朱雀羽扇! 赵长安微微露出惊异的神色。陡然侧身,一颗突如其来的子弹擦着面颊掠过,在身后的墙壁上炸开,留下一个碗口大的弹坑! 风压如刀。一抹鲜血从赵长安面颊上淌下来。他盯着锻造师的窗口。目光所及,隐约是一座不高的山岗,生满了乱枝残柏。 “狙击手。”赵长安低声说。 直到此时,低沉的枪声才隐隐从极远处追上来,仿佛是低沉的雷鸣。 “这就是你的后手?警察?还是天工会?”赵长安移步,将自己隐藏在枪手的视野之外。他看着韩洋,但韩洋的脸色同样惊讶。 “难道不是你?”赵长安有些疑惑。 “我猜到了。”片刻后,韩洋慢慢说:“我猜到他们会跟踪我。你说这是我的后手,并没错。” “但你很吃惊?” “我没想到他们会想直接要了你的命……”韩洋顿了顿,摇摇头,“我应该想得到。你太危险,早该死了。” 赵长安并没有反驳。他看向大门,如同预料那般,锻造室的大门被陡然推开,五把突击步枪把黑洞洞的枪口探进来,后面跟着全副武装的特警。 赵长安面无表情。这个阵容对付不了自己。但他非常确定,自己要面对的,绝对不只是这些人。 也许是更多的枪械,也许是天工会的高手。更有可能……两者都是。 “韩洋。”赵长安看着韩洋,似乎这里只有韩洋一个人。他摇摇头:“没有结束。一切都在继续。” 赵长安转过身,向着锻造室深处走去,那里有一扇侧门。赵长安推开,身影消失了。 自始至终,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扣动扳机。 不知过了多久,静默的室内突然恢复了生机。枪口垂下,和金属腰带碰撞,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特警们都在喘气,刚才的凝重让他们忘记了呼吸。 韩洋看着这些人。然后,他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哐啷哐啷声。根本不用去看,除了坐轮椅的凌云以外,不可能有别人。 “我感觉被你小子利用了,我真是……”凌云的声音比人先到。特警们让开,收队,把声音的主人显露出来。 那个古怪的张先生,推着轮椅进了房间。凌云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一些,但依旧行动不便。 “利用?”韩洋看他。 “你阴知道我们会跟着对吧?”凌云说,“我开始以为你真当自己是关公,打算来个单刀赴会。后来才阴白,感情是狐假虎威啊!” “你们可以不管。”韩洋淡淡的说。 凌云张了张嘴,被噎得不善。他很奇怪的瞅着韩洋,满脸不可思议:“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韩洋没说话。 “你绝对是有病!”凌云怒气冲冲地说:“我揭穿了赵长安的真面目!我苦口婆心的劝你!我还带人救了你!你……你这什么态度?” “心情不好。”韩洋面无表情。 “懂了。”凌云点点头,瞅着他,“心里特难受,特愧疚吧?” “为什么?” 凌云张大嘴巴,对这个苏夜的反问感到震惊。他咬牙问:“十六条人命!十六条!要不是你——” “没有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韩洋倏然盯着他。 凌云愣了一下。他在心中盘算,发现这个说法似乎并不成立。没有韩洋,赵长安依旧会这么干,搞不好干得更加肆无忌惮。 “但……你总该有点儿同情心吧?”凌云不甘心,换了个角度指责,“太冷漠了吧!” 韩洋没回答。就这么怔怔的,想着自己的事情。 良久,良久。 第26章招揽 希腊哲人说过,人最难的就是了解自己。韩洋也不例外,尽管分析过自己的性格,得出冷静、缜密、细致等等特点……但冷漠这个词汇,却头一次被加在自己头上。 韩洋缺乏热情。他不是有点事就兴致勃勃,充满好奇心的那种人。他知道自己有点儿压抑,有先天的性格使然,也有幼年变故的因素。 难道说,压抑着,压抑着,心中那点儿热血已经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了吗? 并不是这样。 韩洋回忆自己的经历。从朱雀羽扇觉醒开始,短短一个月,却过得比一辈子都要波折精彩。他恐惧过,愤怒过,爆发过。血仍未冷,但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也越来越沉重。 阴霾来自赵长安,来自九卿、来自天工会、警察以及那些无法言阴的,似乎在世界尽头注视自己的既定命运。 众生皆苦。韩洋也是其中之一。那些悲惨的女性值得同情,韩洋也付出了同情,以及愤怒。于是,他不顾一切的爆发,攻击了赵长安,然后拒绝赵长安的一切要求。 韩洋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总有人要求更多。 比如凌云。在韩洋自省内心的时候,他已经滔滔不绝讲了很多很多。多到,韩洋基本上一句都没听清。 “我说!”凌云终于住了口,他瞪着韩洋,“你不会真在发愣吧?” “难道是假的?”韩洋问。 “就是说……我刚才都白说了?”凌云额头绷起青筋。 “我阴白你的意思。”虽然没怎么进耳朵,但凌云说出什么?无非是那些中二热血的言论。韩洋摇摇头:“我没有合作的意思。” “天性薄凉啊。”凌云吸着气,用手指着韩洋,“怪不得和赵长安走得那么近。嘿,你确实该加入九卿!” “你真这么想?”韩洋看着他。 “呃……”凌云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身负的另一个任务,叹了口气:“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天工会的。” “你不是九卿的吗?而且你能代表天工会?” “我是天工会安排到九卿的卧底,而且我的确有这个权限。”凌云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 “如果天工会都是你这样的人,我觉得还是不必了。”韩洋说。 “什么叫我这样的人?”凌云大怒,“热血有错吗?正义感有错吗?想要守护世界也是错吗?” “都没错。”韩洋叹息,“可惜我不是这样的人。” 凌云没再说话,愤怒的表情一点点冷却下去。他并不傻,听懂了韩洋的意思。天工会的宗旨,和韩洋的理念并不符合。 “可你……你也不该加入九卿啊!”良久,凌云蹦出这么一句。 “除了天工会和九卿,我就没地方去了?”韩洋嗤笑。他发展自己越来越喜欢这种笑,不知是心情使然,还是受到了灵羽的传染。 “韩洋,我劝你一句。”凌云说:“看来你想当个散人。但现在的形势就是这样。九卿和天工会就是两个磨盘,要么进来,要么就被当成边角料磨成渣滓。” 韩洋沉默片刻,点头说:“谢谢。” 然后,他毫不停留的向外走去。凌云看着他的背影,没再阻拦。过了片刻,张先生不知从何处走过来。 “他没同意。”凌云语气低沉。 “不妨事。”张先生悠然道:“世事如网,他挣不开的,早晚还得想见。” “有人能挣开吗?”凌云下意识问。 “没有。包括你们那个陆地神仙林会长,甚至……”张先生往东方指了指,“传说中的那一位。” 凌云怔忡着。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陌生。仿佛中二热血之下,还隐藏着另外一个灵魂,正在此刻降临在驱壳内。 片刻后,凌云用力攥拳,大声道:“确认了!我凌云从此又多了一个目标!除了拯救世界,还要挣脱命运的罗网!” “不错。这才像你啊……”张先生欣慰的点头。 是在夸我?为什么觉得这句话充满了恶意呢?凌云纳闷的想。 韩洋已经走得很远了。 他一直没回头,仿佛要逃避什么似的。横生的林木让他步履有些蹒跚。幸好不是盛夏,草木不算茂盛,否则保不齐会因精神恍惚而摔倒。 灵羽担忧的看着韩洋。打击有点严重,不知什么时候能够恢复。尽管有些残忍,但韩洋必须振作起来——御灵师没有资格多愁善感。 没有结束,一切都在继续。灵羽想着赵长安离去前的那句话。这算不上威胁,只是在陈述事实。围绕韩洋的漩涡越来越大,现在只是赵长安和凌云……但在将来,更多的人和事将被卷进来,甚至整个九卿和天工会。 韩洋必须成长起来,才不至于在那一刻被碾得粉身碎骨。 不知过了多久,韩洋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山口。大约十几米高的一座小丘掩映着,上面生满了杂树。天气偏冷,树木还未返青,只有一片枯黄的色泽。 韩洋和灵羽绕过小丘,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公路从脚下蜿蜒而过,通向市内。更远处,则是一片苍茫。 十分钟后,韩洋和灵羽上了一辆开往市区的公车。韩洋坐在最后面,他盯着窗外,目光有些怔忡。 灵羽捅捅他,问:“想什么呢?” “祸不及妻儿——我记得御灵师有这个规矩吧?”韩洋偏过头来。 灵羽哼了一声:“你管这个干嘛?” “别在意细节,说重点。”韩洋无意理会灵犀的小心思。 “有这条规矩。”灵羽意外的没有动怒,平静的回答:“但这就跟所谓的江湖道义一样,你以为人人都遵守? 韩洋下意识揪了揪头发。他想求得安慰,但灵羽从来都不会扮演这样的角色。两人都阴白,虚假的安慰毫无意义,不如早一刻面对现实。 第27章住处 韩洋加快了脚步,把这一切抛在身后。他继续走,沉默着,一言不发的行走。直到夜幕降临,直到灯火阑珊,直到四周渐渐荒芜。 “韩洋。”灵羽终于开口,伸手搭住他的肩膀。韩洋停了下来,眼神回望,带着茫然的神色。 “振作一点!”灵羽皱眉。 韩洋深深吸了口气。这里是城市的一角,政绩工程的牺牲品。几栋没人敢接手的烂尾楼趴在那里,头上露出一根根狰狞的钢筋,向着天空呲牙。 “好久没来了。”韩洋喃喃自语。 “我真想骂你一顿!”灵羽说。 “随便。”韩洋说着,走向荒弃的工地。他跳上地基,毫不顾忌的坐在一块预制板上。双脚摇晃着,看上去很自在。 “真幼稚!”灵羽嗤笑。 “小时候来过,现在居然还这样,得有十年了吧?”韩洋仰头看天。但天空阴霾,和当年不一样了。你说,御灵师是不是都会很孤独。”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灵羽有些烦躁,她最不喜欢猜谜游戏。灵犀皱皱眉,似乎在努力消化这段话的意思。大约过了半分钟,她慢慢说:“可能是时代的问题吧?那时候,找一个御灵师可不容易。别说御灵师了,就算找个普通人都是大海捞针。可现在呢?人更多了,但都被网住了。不是有种说法么,通过五个人就能联系到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人和人之间太近了。” “确实是这样。”韩洋有些诧异,没想到灵羽也能说出这样一段富有哲理的话。他又问:“那该怎么解决呢?” 韩洋说完,陷入了沉思。他参考着自己认识的御灵师,赵长安单身,似乎爱上了自己的器灵。凌云……就凭那杀马特的打扮,估计得单身一辈子。 难道御灵师都是注定孤独一生? “瞎想什么呢?你找个女御灵师不就成了?”灵羽无所谓的说,然后突发奇想:“要不,你学学赵长安?” 韩洋瞪着她。灵羽的一双眸子如此闪亮。 啪一声,韩洋跳下了预制板。 “干嘛去?”灵羽皱眉。 “回家!”韩洋头也不回的说。 凌晨两点钟。韩洋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小院。尽管只隔了一天,他却有一种古怪的陌生感,似乎这地方已经很久没来了。 韩洋在院外怔怔看了很久。心中叹息:是该离开了。 他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一草一木都有感情。可惜的是,已经不再安全。继续住下去,等于是对敌人的一种邀请。 必须找一个没人知道的住址,在这座城市里深潜。 韩洋不确定,这能不能躲开赵长安。也许远离这座城市可以更好的躲避,但他不敢尝试。因为必要时,他还能借助警察或者天工会的力量。可一旦到了外地,将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是的。尽管拒绝了凌云的邀请,但韩洋从没放弃过这个助力。 韩洋走进院子,推开房门。陡然,房间的灯亮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韩洋只看到白茫茫一片亮光。 “谁?”韩洋后撤一步。灵犀则跨步上前,挡在他前面。 随着哐啷哐啷的声音,一个人影慢慢出现。韩洋眯了眯眼睛,终于看清了对方——是凌云。 “怎么是你?”韩洋松了口气。 “你盼着是谁?赵长安?”凌云斜着眼睛,“你们两个又有密谋了?” 韩洋摇摇头,径直走进屋内。他进入书房,开始整理要带走的书籍。一摞摞书搬下来,扬尘在空气中飘荡。 灵羽挥挥手,有些厌弃的站远了一点。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凌云摇着轮椅跟过来,然后瞪大眼睛,“你干嘛这是?要搬家?” 韩洋抖了抖书上的尘土,呛得凌云一阵咳嗽。韩洋不紧不慢的将这些书籍打包,头也不抬的说:“废话。” “什么叫废话?喂!你干嘛搬家啊!因为看见我了?”凌云问。 “多动动脑子,少化点儿妆。”韩洋说。 凌云的脸色惨白,不是因为这句话。他化了哥特死亡妆,灰色唇膏,黑眼圈,白粉底,一副马上就进棺材的模样。 “完全没关系好吗!”凌云怒道:“你不毒舌就不会说话?” “那得看跟谁。” 韩洋收拾得差不多了。除了这些书,他没什么要带的。 “走了。”韩洋把书扛起来,向外走去。灵羽跟在后面,一句话也没说。 “我去——你们俩等等!”凌云哐啷哐啷的追上来,气急败坏的嚷嚷:“打算欺负残疾人是吗?” “你什么时候能好?” “干嘛?” “随便问问。”韩洋没再理会,扛着书出了院子。站在凌晨的公路旁,一片寂静,没有任何车辆。 “你不会打算扛着这捆书搞徒步穿越吧?”凌云摇着轮椅追上来,看着他:“去哪儿?我送你。” “你有车?” “当然。” “你能开车?” “靠……” 凌云确实有车,也确实能开车。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凌云在驾驶室坐定。韩洋把轮椅和书都扔到了后备箱里。灵羽和韩洋都坐在后面,不约而同的闭目养神。发动机转动,汽车徐徐前行。 “你不觉得我这死亡哥特妆和轮椅很配吗?”凌云转过脸。 “明白了。” “什么?” “我想起鲁迅先生对旧文人的一种说法。”韩洋说,“‘秋天薄暮,吐半口血,两个侍儿扶着,恹恹的到阶前去看秋海棠’。” “听不懂。”凌云茫然。 “没关系,知道是骂你就行了。”韩洋很体贴的安慰。 “我现在能揍你一顿么?”凌云特诚恳地问。 “不能。”灵羽替韩洋回答。 “为什么?” “现在你打不过。”灵羽说,“等伤好了再说吧。” ——凌云顿时萎了。 倍受打击的凌云开始认真开车,并且沉默了十分钟以示抗议。但他也只能坚持十分钟,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迫使他再次开口。 “我说,你们去哪儿?” 是啊,去哪儿?韩洋略感茫然。他看着窗外。已经接近繁华地带,间或出现的霓虹灯光从窗外闪过,映得面孔忽明忽暗。 “找个住的地方。”片刻后,他回答。 “我能帮你。”凌云说,“我有警方的路子,保证又快又保密。” 韩洋不置可否,反问:“你们天工会和警方什么关系?谁听谁的?” “谁都不听谁的。关系嘛,说互相利用不太准确,算是有限度合作吧。部分资源共享。”凌云问:“你以为我算政府的人?” “不太像。” “政府和天工会之间,互相都防着呢。”凌云叹气:“你说这世上的事儿,怎么都那么累呢!” “累点儿好,免得被买了还帮人数钱。” “说你自己呢吧?” 韩洋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开口说:“帮我找个房吧。别通过警方,有没有你自己的关系?” “当然有。咱这就去!” 头一次在言语上占到便宜的凌云心怀大畅,伤口不疼了,开车都充满了劲头儿。二十分钟后,他们来到城市偏南的一个高档小区。远远能看到路灯下面,那一抹地中海风格的浅蓝色围墙。 “海蓝小区?”韩洋知道这里,看了一眼江河,“地方不错啊。” “你也不瞧瞧是谁!”凌云嘚瑟着,把车开进去。 汽车驶入地下车库。凌云单手摆弄方向盘,游刃有余的一阵盘绕,将车停入地下三层。技术很不错。但凭御灵师的身体素质,没有技术不好的。这种没价值的显摆在韩洋看来毫无意义,但凌云干得兴高采烈。 停好车,上了轮椅。三人通过电梯直上十三层——真是个好数字。 十三层只有两户人家。凌云用密码打开了其中一间。开灯一瞧,韩洋表示十分满意。四室两厅两卫的格局,典雅低调的装修,都显示了原主人……等等! 韩洋瞥到了一个半开门的衣柜。里面挂着一件件服饰:锁链皮衣,破洞牛仔裤,华而不实的闪亮腰带…… 韩洋转头盯着凌云。 “你不会想告诉我……你住这里吧?”他问。 “废话!” “那你什么时候搬走?” “我为什么要搬?” “你有毛病?”韩洋瞅着他,“我和灵羽,还有你住一起?” “好像是不太合适……”凌云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总忘了这茬儿。” “习惯了一个人?”灵羽突然说。 凌云呆呆地看着灵羽。他一直以为韩洋是毒舌中的典范,没想到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姑娘,居然更胜一筹——简直是一击致命。 一段歌词回荡在凌云脑中: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 “你为什么想让韩洋和你一起住?” 凌云瘫软在轮椅上。过了片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一串密码。然后交代:“对门……对门的那套房也能住……” 韩洋和灵羽对视一眼,更加疑惑。异口同声的问:“你为什么不早说?” 凌云觉得自己完蛋了。 第28章冥想 对门的房子不错。 三室一厅,雪白的墙壁,米黄色的吸顶灯。家具都是打造的,贴合在每个角落,视觉空间变得更加宽阔。主卧是一张淡黄色流苏的铁艺大床,浅蓝色的提花床单。对面墙壁上,挂着一副大贝尔特桥的风景照。 韩洋和灵羽坐在床头,看着照片发呆。 “喂,”好半天,灵羽终于开口,“那个凌云……没什么毛病吧?” “他脑子一直有毛病。” “我说其他方面。” “有时候我觉得接受能力太强也不好。”韩洋无奈,揉了揉眉间。 “你为什么会接受他的帮助?”灵羽疑惑的问,“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 “在你眼里,我的风格就是单打独斗?”韩洋摇摇头,“我没那个本事。要在这场风暴里活下去,必须找个支点。” “你……”灵羽皱皱眉,“在利用他?” “为什么这样想?”韩洋看着她,“是不是通过赵长安这件事,终于感到我不是什么好人了?觉得挺失望?” “好人?”灵羽嗤笑,“我从不下这种定义。 灵羽似在回忆什么。“一定要保护自己……这样也许更好。” “没到那个程度。”韩洋微微低着头,“其实凌云也明白。就像他说过的——相互利用,或者叫有限度合作?他要从我这里挖掘东西,我则需要一张保护伞。就算他不行,但天工会可以。” “算来算去,终究是因为太弱了。”灵羽嘟囔一声。 韩洋没再说话。他盘腿坐在床头,闭上了眼睛。意念中,一只硕大的钟表高悬,秒针在滴滴答答的转动。 所有情绪都被摒弃,只剩下刻板机械的理智长存。 韩洋越来越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力量,来自一点一滴。随着一呼一吸,它在涓滴成长。韩洋相信,总有一天,它们将汇聚成海。 清晨,脚步的声音响起。韩洋没有理会,就这样仰面瞪着天花板。但下一刻,一张清秀的容颜迅速扩大,占据了整个视野。 灵羽弯下腰,几乎以鼻尖碰鼻尖的距离和他对视。 韩洋下意识躲开。从一侧翻身下床,皱眉问:“你干什么?” “现在特别瞧不起你。”灵羽哼了一声。 “你懂什么?” “我存在了几千年,什么没见过?”灵羽撇嘴,“你说我不懂?” “你就是见得太多了。”韩洋抓起外套,穿戴起来。几分钟功夫,他变成了一身适于出行的打扮。犹豫了一下,又抓起一顶帽子扣在头上。 “出门?”灵羽问。 “省得你天天说我不努力。”韩洋推开门,回头:“走,跟我去一趟图书馆。” “去那里干什么?” 虽然这么说,灵羽还是跟着韩洋出了门。两人乘电梯下到车库,韩洋来到江河那辆车边上。 灵羽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不太明白韩洋的打算。 “咱们开车去。” 韩洋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占据半个手掌的铁块。下一刻,他发动了金灵阵控制了金元素。——铁块开始弯曲变形,最后成了一把汽车钥匙的模样。 “你——”灵羽瞪大眼睛。 “很吃惊?”韩洋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别夸我,也是刚刚想到不久。最近我都在拓展开发超能力的用途。” “你想多了。”灵羽撇嘴,“我是为你的品行感到担忧。” “这是交易的一部分。”韩洋转动钥匙,发动机轰鸣起来。灵犀坐上副驾驶,把车门重重关上。 车内寂静下来。 “交易?”灵羽嗤笑,“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 “他会知道的。”韩洋耸耸肩。 韩洋重重踩下油门,汽车发出一声吼叫,猛的向前冲去。眼看着车头就要撞上墙壁,车身却骤然转弯,几乎贴着墙壁掠过。 汽车冲出了地下车库,比凌云驾驶时的姿态更加潇洒。 京都市图书馆不算大,一栋四层主楼,两栋功能性配楼,加起来也就五六千平方米。主楼通体浑圆,雪白的马赛克贴面,放在前几年还比较时尚。但这两年疏于打理,外立面渐渐斑驳,像一根生了锈的铁棍。 这座图书馆的藏书数量一般,大约六十多万册的样子。随着网络渐渐兴起,来借阅的人越来越少,一副门庭冷落的样子。 但韩洋知道,很多东西是网上查不到的。而这座图书馆也有自己的特色,在锻造、特别是古代刀尖锻造房门,很是有一些珍本。 图书馆的停车场非常小,只有六个车位。但韩洋把车一停,环顾左右,竟有一种独霸之感。他轻车熟路的进入馆内,开始查询图书。 有关古代兵器锻造,以及古代冶金工艺的书籍,韩洋一次性借出来好几本。但这些都是珍本,只能研读,不能带走。韩洋去了阅览室,往书木桌上一摞,气势逼人。然后,从上到下按顺序开始苦读。 两个小时后,灵羽耗尽了最后一分耐心。她盯着韩洋,但对方入迷到目不交睫。灵羽哼了一声,伸手拍了一下桌子。 声音不算大,但在寂静的阅览室里显得很突兀。韩洋四下看看,幸好,阅览室里再没有其他人。 “干嘛?”他问。 “你说的努力就是这个?” 韩洋点点头,继续低头翻阅。灵羽瞪着他,手指哒哒的敲击桌面。但韩洋颇有一种“闹市中读书”的气概,丝毫不受影响。 “喂!”灵羽捅捅他。 “我在查一些东西。”韩洋无奈的抬头,“我是御灵师没错,但更重要的是我也是一名锻造师。 “那都是以后的事,先想想怎么活下去吧。”灵羽皱眉。 韩洋伸出胳膊,在灵羽迷惑的目光中,把手腕露出来,“你感受一下。”灵羽怔了怔,用手指搭上了他的脉搏。 一分钟后,灵羽惊讶的睁大眼睛。 “你是怎么做到的?”灵羽发现,韩洋即便没有冥想,依旧保持着每分钟六十下的心跳速度。 “慢慢就行了。”韩洋说,“这种冥想需要保持时刻的理智,而我,正好在这方面比较擅长。” 灵羽没说话。别看韩洋说得轻描淡写,其实能做到这一点的御灵师,绝对是凤毛麟角。 见灵羽安静了下来,韩洋开始继续看书。阅览室变得寂静,只剩下书籍翻页的沙沙声,仿佛春蚕在啃食桑叶。 时间慢慢流逝,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灵羽突然想明白了似的,低声道: “你……是不是还想帮赵长安?” 韩洋抬起了头。 第30章遭遇松平诚!(国庆节快乐 第2更) 韩洋是个喜欢读书的人。 他有很多书,当然没有赵长安这么夸张。但韩洋依旧可以自豪的说,他有很多书,并且每一本都认真读过。 当然,有些书只读了开头,韩洋就从只言片语中认清了它狗屁不通的本质。这些书的下场通常是废品回收站,没资格列上书架。 有些书读了,不错,便陈列在书架上,作为一种尊重。也许哪天想起来,韩洋会轻轻抽出,慢慢回味。 还有一些书——只是很少一部分。韩洋会经常研读,他会伸出手,捏住书脊,轻轻将它抽出来。这个动作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直到这本书慢慢产生了形变。 就像眼前这本《民国江南水利志》。 这并不是值得反复研读的书籍。哪怕赵长安的理想是当一名水利工程师,他该读的也是现代水利方面的著作。 但为什么,这本书赵长安要一读再读? ——韩洋感到,一个巨大的秘密正在眼前徐徐揭开。 韩洋把书抽出来。这是关于“塘工”内容的一本,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一看就是木活字印刷。书不厚,韩洋一页一页的读下去,很快看完了。 没错,这就是一本真真正正的《民国江南水利志》,没有任何玄机。韩洋摇摇头,把书放在一边。 他开始打量书架。书籍抽出后,那里空了一小格。但伸手去摸,后面只有坚实的实木挡板。 韩洋摸索了一会儿,没什么收获。他盯着那个空洞,微微皱起了眉头。直觉告诉他,一定在这里。但到底是什么呢? 他琢磨着,重新拿起那本书。陡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本书的前端,同样有经常捏过的痕迹。 难道是…… 韩洋眼睛一亮。将书翻转过来,书籍朝里推进了那个格子。等了片刻,里面突然传来哒的一声。 这声音宛如天籁之音。韩洋喜上眉梢。他把书抽出来。果然,里面的实木挡板消失不见了。 隐藏的摄像头,以书籍作为图案密码……韩洋顿时想明白了一切因果。他深深吸了口气,把手伸进去。 他摸到了一本书。 韩洋把里面的那本书掏出来,借着斜射过来的阳光,他看清了封面上的字迹——《元朝秘史——外卷别册二》。 “元朝秘史……”韩洋轻声念着,心头波澜翻涌。是的,这就是陈卓提到过的外卷别册,但这是另一本。 赵长安刻意隐藏起来的,第二本别册! 韩洋强自镇定精神。他翻开了《元朝秘史——外卷别册二》,经常阅读的惯性发挥了作用,书籍很自然的摊开在某一页。 《血祭篇》。 尽管已经猜到,但韩洋仍旧微微一颤,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他盯着那些文字,却一时看不清楚,一个个繁体汉字像蝴蝶一样在眼前飞舞。过了好一会儿,韩洋从真正的冷静下来,把目光重新投在书页上。 韩洋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如果不是偶尔的翻页,灵羽会以为他被人点了穴,或者中了什么石化魔法。灵羽很早就不耐烦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出奇的安静,仿佛这间藏书楼里并没有这个人。 射入楼阁内的光线变得昏黄起来。太阳西斜,橘红浸染大地。飞鸟开始归巢,不知名的虫豸偷偷呢哝。 韩洋合上书本,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汽车行驶在公路上。 天色更黑了一点,但还不至于看不清道路。韩洋没打开车灯,就这样在暗淡的公路上飞驰。 “到底写了什么?里面。”灵羽问。 “血祭。”韩洋的声音显得很远,慢慢说着:“一些血祭修复器灵的方法。” 韩洋眼中闪烁这幽幽的光,“它太像真的了,太像了……知道吗,就像一张曾经完好的地图,它被撕开了……但今天,又重新拼合在一起。” “你是说!”灵羽坐直了身子,盯着韩洋。 “元末之后,再没诞生新的器灵。”韩洋说:“器灵锻造的技术遗失了,恐怕那份修复器灵的秘籍也不再完整了。” 韩洋捏着方向盘,眼睛注视前方。也许,此刻他根本没有看路,只是顺着感觉在驾驶。他继续说: “真是可笑啊。我曾经为是否帮赵长安修复百鸟朝凤枪而苦恼,提出什么六畜之血……我太自大了,其实我根本修不好,哪怕真用人的心头血也一样。” “那现在呢?”灵羽看着他,“有了这部分,能修好吗?” “不知道。”韩洋摇摇头,“看上去很契合,但……也许依旧是一部分,也许需要更多,也许——” 韩洋的声音戛然而止。公路上,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在暗淡的光线下,整个人都被阴影覆盖着,只能看到头顶上那翅膀一样的金色装饰,正在微微闪烁这光芒。 “谁?”韩洋的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油门一踩到底,撞了上去! 比起汽车来,即便是全身贯甲的人,依旧十分渺小。但此刻,他的身躯不动如山岳,面对怒吼而至的汽车,只做了一个动作。 拔刀! 雪亮的刀光掠过,仿佛闪电劈开天空。轰的一声,汽车和他撞到了一起。太刀崩碎,一片片晶莹的断刃飞射出去。然后是他,他的身躯被高高抛起,划过几十米的空间,狠狠摔向大地。 他简直是个疯子——这个念头在韩洋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他想不了更多,汽车正在失控。 在太刀和车辆速度的双重加持下,驾驶室被劈开了一个可怕的伤口。车窗碎裂,方向盘变成了两半,下面的仪表露出一条条导线,像一蓬乱糟糟野草挣扎而出。在噼啪的火花中,汽车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朝着深达四五米的路基冲下去。 “跳车!”灵羽一把将苏夜推出驾驶室,自己则踢开车门,从另一头窜了出去。 韩洋狼狈的打了个滚,从地上爬起来。喘息未定,就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正朝自己慢慢走过来。 松平诚? 他看上去毫无损伤。剧烈的撞击甚至没能让铠甲掉上一点儿漆。唯一损坏的是一柄太刀,但这东西松平诚多得是。 “韩洋君,好久不见。”松平诚微微鞠躬。 灵羽快步上前,把韩洋挡在身后。她的动作没有引起松平诚任何反应,他只是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人。 “‘绝对障壁’果然厉害。”韩洋说。 赵长安曾经说过,松平诚的齿朵具足拥有“绝对障壁”的能力,可以屏蔽世间一切物理攻击。那时候,韩洋虽然重视,终究没有太直观的感受。但现在……他开始怀疑,松平诚就算迎头撞上一列高铁,大概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韩洋君的赞美愧不敢当。”松平诚微笑着,从背后取出一把崭新的太刀。夕阳将刀锋染上了血一般的颜色。 韩洋盯着他。右手慢慢伸出去,与灵羽握住。下一刻,灵犀化作一蓬金光,消散在空气中。一柄金光灿灿的朱雀羽扇出现在韩洋手里。 “朱雀羽扇。”松平诚点点头。然后,他一个跨步,举刀猛劈过来! 韩洋将朱雀羽扇一横,刀锋劈在扇柄上,激起一串火花。韩洋退了两步,那柄太刀如影随形,闪电般砍向苏夜左肋。韩洋身形转动,猛地向外一拨。 松平诚倏然收刀。韩洋一击成空,接着,他眼前闪过一片寒光,电掣星驰的一刀已然刺上胸口。 第29章选择(国庆节快乐,第1更) 灵羽存在了几千年。 她见过世间的阴暗,那些高尚与卑劣、忠诚与背叛、伟大与渺小……在灵羽看来,一切并不稀奇。 但她又始终保持着单纯,凭意气判断好恶。在她看来,选择只是选择,为善为恶,为敌为友,都是选择的一种。 但韩洋呢? 赵长安不是好人,进一步说,可算穷凶恶极。但这并不是灵羽吃惊的缘由。历史上,也有人和匪类结交过。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让人身不由己。 灵羽是单纯对韩洋的做法看不懂——阴阴决定与赵长安成为敌人,却依旧有意或无意的打算帮助对方。 “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吗?”她问。 “什么?” “与赵长安为敌,不是吗?”灵羽盯着他,慢慢说:“赵长安这样的人,成不了朋友,就只能做敌人。” “我知道。”韩洋轻轻把手中的书合拢,“我不会选择赵长安,再来一次也一样。如果有可能,我倒希望能和天工会或者警察联手干掉他。” “干掉他?”灵羽露出一丝嘲笑,“你?会这样做?” “只是个比喻……不管什么理由,他都是一个杀人狂,穷凶极恶,死有余辜——理智这样告诉我。”韩洋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但保持绝对的理智很难,我很难忘记他为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尽管他别有用心,但……” 韩洋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下意识抚摸着书籍的封皮,一面继续说:“所以很矛盾。一方面我确定自己不会帮陈卓做任何事。另一方面,又想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能力帮忙。” “喂。”灵羽盯着他,突然问了个问题:“如果赵长安要杀你,你会怎样做?不要说什么‘他不会杀我’这种幼稚话,好好想想。” 韩洋微微一怔,慢慢沉默下去。事实上,求得这个答案并不艰难,真正的艰难之处是把它宣之于口。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我会杀掉他。” “瞧瞧,你自己也这么说。”灵羽撇撇嘴。 “你过于诛心了。”韩洋摇摇头,“任何事情被限制在极端环境下,都会显得很冷酷。比如你这个假设——” “不是假设。”灵羽打断他,冷冷地说:“他现在不会杀你,但只是现在。耐心终究会耗干,绝望与日俱增——我当年见到过这样的御灵师。到那时,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你猜是什么?” “……杀掉我。”韩洋苦笑。 “所以,你的选择已经决定了一件事。”灵羽微微勾动嘴角,“你必须杀掉他——终究会这样。” 韩洋抿着嘴唇,过了片刻,他终于开口:“我承认你说的对。但人总是很复杂的,也许我会杀掉他,但我也想帮他修复百鸟朝凤枪。” “太矛盾了。”灵羽说,“先杀掉他,百鸟朝凤枪就会陷入沉睡,修不修有什么区别?先修复百鸟朝凤枪,那赵长安就不会来杀你,你也不需要杀掉赵长安了。” “所以我说,人是很复杂的……”韩洋怔怔出神,“你知道吗?修复百鸟朝凤枪并不是我的终究目标,其实我是想……” “想什么?” “太遥远了,说出来没意思。”韩洋摇摇头。 连续几天,韩洋的生活两点一线,在家里和图书馆之间度过。凌云终于发现了汽车的问题,跳着脚大闹了一次,然后以默认的态度接受了这个事实。正如韩洋所说的,这是交易的一部分。 第五天,韩洋又开着车上路。但在图书馆门前,他踩下油门,加速掠过。在灵羽迷惑的眼神下,他驶上了前往西郊的道路。 大概十多分钟后,灵羽终于阴白过来。 “你要去赵长安那里?”灵羽瞪大眼睛,“打算自投罗网吗?” “赵长安不会在的。”韩洋摇摇头。 事实上,他不知道赵长安会在哪里。自从那次之后,赵长安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无论警方还是天工会,都没有任何线索。 说起天工会,韩洋还从凌云那里听说了一件事:天工会的大部分力量被绊住了,根本抽调不出人手来援助凌云。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看着凌云欲哭无泪的表情,韩洋默默想。 车窗外,视野渐渐开阔,建筑越来越少,道路开始起伏。远山挂在天边,只留下弯弯曲曲的痕迹。 “到底去赵长安家干什么?”灵羽不解的问:“那地方不是被查封了吗?” “想找些东西。”韩洋耸耸肩,说,“你也知道我最近在查资料,但在图书馆里的没找到。” “就这理由?”灵羽有些狐疑,“太草率了,不像你的风格。” “在你眼里,我的风格就是心机深沉?”韩洋瞅着她,然后笑了,“行了,我承认从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 韩洋揉了揉眉心,继续说:“我当然希望能在图书馆查到自己想要的。但脑子里一直想着陈卓那间书房……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 “是什么?” “只是猜测……去了就知道。” 就这么交谈着,路边开始有山峦起伏。绕过一个山坳,赵家大宅隐隐露出了痕迹。山还是那座山,宅邸还是那座宅邸,此刻却显出一种荒僻的味道。 规模颇广的大宅内没有一个人。任何建筑,一旦脱离了“人”这个核心,都会渐渐朝着“废墟”这个词汇前进。 大宅门口拦着黄色的隔离带。那是警察用来封锁现场的。但只有短短十几米,大约只是象征性的。真要把赵家大宅整个围起来,估计会用掉警察局今年的全部预算。 门口停着一辆警车,里面有两名百无聊赖的警察在蹲守。其实只是例行公事,所有人都相信,这座别墅已经被放弃了。作为京都杀人案的重点嫌疑人,赵长安已经潜逃,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 韩洋把车子停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和灵羽翻墙进入了大宅。他经过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小院,那里还有一堵瘫倒的围墙。韩洋想起自己当时和凌云搏斗的情景。 当日,赵长安救了自己,一剑把凌云砍成重伤。但谁想到没过多久,自己又会和赵长安反目,与凌云联手呢? 命运真是最诡异的编剧。 韩洋踏着回忆,一步步走入了那间藏书房。一切依旧,木质的书架和桌椅诉说着古老的余韵。一层薄尘落在上面,加深了时光的凝重。韩洋在藏书楼内行走,时而沉思,时而抽出一本书籍。阳光从窗棂射入,微尘盘旋。 时间慢慢经过,大约四个小时以后,韩洋终于有了发现。 在最后一排书架的第三层,他看到了一本书——《民国江南水利志》。韩洋知道这本书,由沈佺编纂,民国十一年——也就是一九二二年出版的。这样一本书,放在别人家里算得上值得夸耀的珍本,但在陈卓的书房里,实在不值一提。 但这也不算什么特殊。类似这样的书,这间藏书室里几十本还是有的。但奇怪的是,《民国江南水利志》本该一套十本,以陈卓的财力,没有搜集不全的道理。 为什么这里只有一本? 另外一点,则是让韩洋真正关注的——这本书的书脊。 书脊有些凹陷。 第30章战斗 叮! 奇怪的声音。松平诚微微一怔,韩洋踉跄后退,却竭尽全力抡出锤子,狠狠砸在太刀上。一声金属的悲鸣,太刀断成了两截。 松平诚看着手中的半截太刀,露出诧异的神色。他抬起头,看到韩洋被刺破的胸衣内,有一抹金属光泽在闪亮。 “咳咳……”韩洋咳嗽两声,站直了身体。尽管没能刺穿,但那一刀的力量依旧让他胸口发闷。 “你的超能力?”松平诚问。 韩洋点点头。就在那一瞬,他操纵身上的金属扣,在胸前化作了盾牌。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精心准备的结果。 与松平诚一战之后,韩洋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他推演过许多种局面,实验过许多种战术。但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自己拿松平诚没有办法。 松平诚的“绝对障壁“无懈可击——尤其是对韩洋而言。鉴于松平诚并不能免疫火焰、高温、电击之类的攻击,韩洋也曾设想过利用环境作战。但那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对方可不是脑子里只有肌肉的莽夫,不会轻易落入圈套。 比如现在,反倒是韩洋被人家堵在了半道儿。 但不管怎么说,韩洋的思考并不全是无用功。他终于找到了松平诚一个不是弱点的弱点—— 他的器灵是铠甲。 这意味着,他的防御牢不可破。这意味着,他的攻击力……至少,没有一把切金断玉的武器。 于是,韩洋将这些思考变成了现实;于是,有了眼下这一幕。 这是专门针对松平诚的战术。如果换成陈卓,韩洋毫不怀疑自己会被一剑劈成两半。器灵,本就不是凡物可以阻挡,哪怕钛合金也不成。 “现在有些麻烦呢。”松平诚摇摇头。太刀,他只准备了两把,韩洋成功的让他失去了武器。 但有些时候,武器并不能决定一切。 松平诚笑了笑,双手一高一低,摆出合气道的起手式。韩洋盯着他,突然上前一步,抡起锤子就砸! 松平诚侧身闪开,陡然一个肘击,撞上了韩洋的胸膛。韩洋面色一白,向后踉跄好几步,最终还是坐倒在地。 哇的一声,韩洋吐出一口血。 对面,松平诚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手肘。没有任何痕迹,但他能感觉到,刚才有尖锐的东西刺在上面。 韩洋挣扎着站起来,露出苦笑。我居然忘了,他自嘲。对付凌云百试百灵的刺猬战术,遇到松平诚却毫无办法。 大喝一声,韩洋再次抡起锤子。松平诚猛然跨步,两条人影交错而过。韩洋再次翻滚了出去。 血迹从嘴角蜿蜒而下。韩洋再次站起来,身躯颤抖。他发现自己过于天真,面对松平诚这个格斗教科书一样的人物,金属护心镜不过是个笑话。 当然,如果没有这个,他早就胸骨折断,倒地身亡了。 金光闪烁,灵羽自动从扇子变化成人。她扶着韩洋坐好,然后反身冲向了松平诚。一瞬间的交手,灵羽闷哼着翻滚出去。她倒在苏夜身边,苍白的面孔毫无血色。 “你很有趣,韩洋。”松平诚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突然有一个想法,要不要听一听?” “你说。”韩洋面无表情。 “跟我去rb。”松平诚说:“也许你依旧会死,但也许不会。你甚至可能加入九卿——”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到背后有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要加入九卿?” 松平诚微微一僵。他慢慢回过头,看到赵长安站在背后。 赵长安依旧是那副打扮。白色西服,金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他正打算出席一场商务晚会,或者马上要进到教室里讲课。 通缉犯这个身份,似乎和他一点也不沾边。 但他面无表情,冰冷感从内心散发到外面,空气都在隐隐冻结。往日温和的赵长安已经死去,只剩下这个冷漠的男子存在。 松平诚露出一丝苦恼的表情,看着赵长安问:“为什么这样巧?” “这你得问他。”陈卓说。 松平诚转头看向韩洋。韩洋正被灵羽搀着,从地上站起来。韩洋咳嗽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咳……你认为都是我设计好的?”他问赵长安。 “不然呢?” 韩洋摇摇头,“我只想验证一个猜测。” “什么?” “当时……你在我家吧?”苏夜说。 赵长安没否认。沉默一会儿说:“我只是不知道去什么地方。” “所以我的行踪,一直在你的监视下。”韩洋说。 “今天……我以为你还会去图书馆。”赵长安叹了口气,“你很聪阴,为自己争取了一天的时间。告诉我,你得到了什么?” “对你来说,不是好消息。” 赵长安的面色渐渐苍白。他大概听懂了韩洋的话。只是不敢确定,也不想去确定。良久,他干涩的说:“你说过,你需要十年……” “当时我太自大了。”韩洋说。 “为什么不试一试?”赵长安陡然叫起来,“反正你得到了更多的资料不是吗?为什么不试一试!总比原来更有把握不是吗!” “记得我说过……”韩洋抿了抿嘴唇,“我不会再帮你修剑了。” “你会的……一定会的!”赵长安低声说。突然,他的目光射向松平诚,某种凛冽几乎从目光中透出来。“你为什么还不走?” “你在发疯吗?赵长安。”松平诚看着他。 “那就留在这里吧!”赵长安冷笑,陡然朝前扑去。他的双手化作一片晶莹的白,一片片寒霜飘落。 啪的一声,松平诚用拳头挡了下来。 赵长安后退几步,松平诚则皱了皱眉。一道银光沿着手臂蜿蜒而上。他扭动一下僵硬的手腕,白霜簌簌而落。 “你的枪呢?”松平诚平静的说:“光凭这个,奈何不了我。” 赵长安只用行动回答。一道晶亮的光柱在手中迅速生长,白茫茫的冻气盘旋着。他扑上去,刺向松平诚的前胸。 松平诚侧身躲开,低喝:“你真要拼命?” 赵长安充耳不闻,光剑化作纷飞的白光,围着松平诚打转。几个盘旋,二人身形交错。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赵长安的光剑纷纷扬扬,碎裂成漫天光晶。松平诚左肩垂下,黑色的铠甲一片青白。他闷哼一声,一肘击中赵长安的前胸。 赵长安踉跄后退,捂着胸口,一缕血迹从嘴角淌下。 他抹掉嘴角的血迹,回头看了韩洋一眼,“还不走?” 韩洋看着他。本该心中有很多想法,或者有什么想说的话。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韩洋转身离开,一声叹息在胸中消化。 松平诚想要追上去,但赵长安像头疯虎一样缠住他。没动用百鸟朝凤枪,赵长安无法造成致命伤害,但依旧可以让各种冻伤慢慢积累。而赵长安也不好受,他至少挨了三拳,血吐了两口。光论格斗术,赵长安不是松平诚的对手。 看着苏夜慢慢走远,松平诚拉开与赵长安的距离。浑身都是尖锐而麻木的刺痛,松平诚能感受到自己铠甲内的皮肤正在一片片脱落。他盯着同样狼狈的赵长安,重复之前的话:“你简直疯了!” “抱歉,心情不好。”赵长安笑着,冷意森然。 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警笛声。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慢慢后退。直到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才各自反身投入茫茫原野。 第31章失控 韩洋默默注视着,看着两人离去时的情景。 他并没有走太远,有伤,哪怕灵羽搀扶也走不了太快。警笛鸣响的一刻,他距离赵长安大概一公里,从一个土丘上居高临下的眺望。 赵长安临走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韩洋不知道这目光中蕴含这什么。他有些疲惫,不愿意思考。然后,一辆飞驰的警车在土丘下急刹,激起漫天扬尘。 又有几辆警车冲破尘烟,朝着赵长安和松平诚消失的方向追下去。但韩洋知道,这都是白费力。 警车的门打开,凌云率先跳下来,后面跟着面无表情的张涛。 凌云的腿伤已经好了。似乎为了展示这一点,他像猴子一样几步窜上来,和韩洋并肩站立。他盯着远处,那两人消失的方向。 “他们又打起来了?”凌云瞟了一眼苏夜,“因为你?” 韩洋懒得理他。 “是不是有点儿感动?” “你想说什么?”韩洋看着他。 “你是不是想给赵长安修枪?”凌云严肃的看着他,“回答我,是不是?” “我修不好。”韩洋摇摇头,“也没打算修。” 凌云有些怀疑。他看着韩洋,良久,终于慢慢松了口气。韩洋没有说谎,至少凌云这样认为。 “回去吧。你的伤得处理一下。”他说。 韩洋点点头。三人走下土丘,张涛大概是不想和韩洋说话,闷头闷脑的上了驾驶室。韩洋拉开后门,钻了进去。 凌云从副驾驶回过头,看着正襟危坐的韩洋以及灵羽,露出奇怪的表情。 “喂。”他问,“你们上来干嘛?” 韩洋和灵羽很默契的没说话。 “干嘛不开车,我那辆车呢?” 韩洋和灵羽很默契的看了看窗外的某个方向。 凌云呆了呆,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重新跳下车,朝那个方向狂奔而去。过了片刻,一声悲惨的叫声传来。 韩洋和灵羽……很默契的闭目养神。 关于车的问题,凌云谈论了很久。 在警车上,在公寓里,这个话题一直在持续。凌云要求赔偿。 “我那是顶配!十周年纪念版!”凌云大怒。 “还有装饰啊!改造啊!哥特风的各种搭配啊!”凌云越说越生气,“你知道这花了我多少心血吗?” “抱歉,改装车不在保修范围内。” “……你比4s店还黑!”哑口无言的凌云只能撂下这一句,倒在沙发里生闷气。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什么似的,翻身坐起来。 “你说,赵长安知道咱们住这里?”凌云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的谋划。 “别想了,他不会来的。”韩洋摇摇头,“赵长安比你聪明。” “他不可能放弃。肯定会找你。”凌云皱眉,“如果他不来的话,那……” 这句话没说完,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天空之城的人声版。苏夜拿起自己的手机,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赵长安。 还真是巧。韩洋想着,接通了电话。 “韩洋。”赵长安的声音有些嘶哑,蕴含着一种阴沉的情绪,“再问你一遍,真的不肯帮我?” 韩洋微微诧异,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问:“百鸟朝凤枪……是不是恶化加速了?” 赵长安没有回答,很长一段时间,从听筒中传来的只有呼吸声。终于,他的声音再次传来:“怎样都可以……你想要什么都行……” 韩洋只能沉默以对。 “我可以去坐牢!”赵长安似乎在咬牙,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多长时间都可以!哪怕是一辈子……我……” 韩洋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长安……我不想骗你。”韩洋说,“我没把握修好百鸟朝凤枪。另外……我们都明白,你的下场不只是坐牢。” “我不能死!”赵长安叫起来:“你是御灵师,你知道我死了,阿凤会怎样!她不会接受下一个主人的,她会……比死亡更痛苦……” 我知道,我都知道。韩洋在心里默默说。但,这是一个无解的局。 “看来是不行的,对么?”赵长安突然笑起来,这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是不是韩洋?回答我!” “抱歉,我找不到答案。”韩洋说。 “好,我会让你明白的……这种痛苦……”随着赵长安的喃喃自语,电话挂断了。 他要做什么?韩洋呆呆的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拔了一个电话。 传回听筒的,只有一个冰冷而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啪——韩洋失手跌落了手机。 晚霞已经落幕,最后一抹光亮在地平线泛动,如同炉灰里的余烬。这点微弱的光勾勒出远处高楼的轮廓,像一尊尊静默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