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I蓝色星球》 第1章 马里亚纳 2020年3月1日,马里亚纳海域。 远洋综合科考船“昆仑号”初次抵达这里。沉重的铁锚深入海里,它将在这里进行为期3个月的科考工作。 “喂,喂,喂。全体人员请注意,我是孙建国,现在是下午三点二十分,请各位先停一下手中工作,前往甲板集合!重复一遍,请各位停下手头工作前往甲板集合!”舰桥上的喇叭响起了孙建国厚重沙哑的声音。 收到通知的水手们迅速安排好了自己的手头工作,科考队的成员也停下了自己的事,往甲板走去。 “大副,我们也下去吧!等会议结束把会议内容记录到航海日志里。”孙建国看着驾驶舱外太阳洒在海面上的余晖,对身边的大副陈忠武说。 “是,船长。”陈忠武转身拿起工作台上的会议记录簿,将钢笔插到胸口的口袋里,跟着孙建国走出了驾驶舱,前往甲板。 船首甲板,水手们和科考队成员们已经陆续到达。夕阳洒在水手们的胸章上,闪耀着光芒,年轻而绚烂。科考队队员们穿着冲锋衣站在右侧,年轻或苍老的脸上都是金色的光。 孙建国和陈忠武背靠着太阳面对着人群,阴影遮住了他俩的轮廓。 孙建国举起了扩音器对着人群说:“同志们,今天我们中午到了马里亚纳海沟,这是‘昆仑号’第一次来到这里,也是大部分人第一次来到这里。 首先,在这里我先预祝我们的任务圆满完成。 其次,所有人在本次任务期间要严格遵守保密条例,注意信息安全! 科考队的成员们如果有生活上和其他方面上有困难的话可以告诉你们杨队长,请杨队长汇总后告诉我!‘昆仑号’全体船员将尽力帮助各位! 下面请杨队长讲话,大家欢迎!” 人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70多岁的杨爱民挥手致意,缓缓走到孙建国身旁,孙建国敬了个军礼,将扩音器交给了他。 “同志们,大家辛苦了!”杨爱民苍老还有些歇斯底里的声音响起在甲板,“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爱民,北京大学生物系副主任,你们可以叫我杨教授或者杨队长。 这次我们科考队八个人,其中有两个女同志,请大家多多关照! 我们接受国家安排的任务,从各个地方抽调过来,来到‘昆仑号’上面执行任务,希望不负国家所托,能圆满完成任务!” 人群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们眼神坚毅,闪着太阳的光。 杨爱民将扩音器还给了孙建国,慢慢地回到了科考队里,站在队伍的最左侧,腰杆笔直,阳光让他微眯着眼,海风肆意地吹乱了他的发梢,鞭打着他的额头。 “等会儿孙船长宣布解散后大家到船舱会议室开个小会。”杨爱民面无表情。 孙建国认真看了眼眼前的水手们,顿了片刻才举起扩音器:“所有人都有,稍息,立正!解散,各回各岗!” 二层甲板船首会议室,杨爱民与科考队成员们回到了这里,其他人都等着杨爱民开始讲话。 “按照保密原则,大家都是临时调过来的,对情况可能不是很了解,所以我就先讲一下马里亚纳吧。”杨爱民把手里的档案袋放到会议桌上,坐了下来,两手交叉放在档案袋上面,对着众人说。 “马里亚纳海沟(mariana trench),又名玛利亚娜海沟。位于11°20′n,142°11.5′e,即菲律宾东北、马里亚纳群岛附近的太平洋底,北起硫黄岛、西南至雅浦岛附近。其北部有阿留申、千岛、小笠原等海沟,南部有新不列颠和新赫布里底等海沟,全长2550千米,为弧形,平均宽70千米。据估计这条海沟已形成6000万年。 海沟最深处的地方达6千~11千米,是已知的海洋最深处,这里水压高、完全黑暗、温度低、含氧量低,且食物资源匮乏,因此成为地球上环境最恶劣的区域之一。 马里亚纳海沟是板块俯冲地带,海底地质运动非常活跃,海山火山岩的物质组成及成因等是海洋地质科学家感兴趣的问题。 关于马里亚纳海沟的成因呢,科学界一般认为海洋板块与大陆板块相互碰撞,因海洋板块岩石密度大,位置低,便俯冲插入大陆板块之下,板块进入地幔后逐渐熔化而消失。在发生碰撞的地方会形成海沟,在靠近大陆一侧常形成岛弧、弧后盆地和海岸山脉。这些地方都是地质活动强烈的区域,常出现火山爆发和地震。 但是,接下来的东西将会打破你们的认知,我们对马里亚纳海沟的成因有了新的猜测,它可能不是自然形成的。下面我就给大家讲讲这次任务。” 杨爱民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正襟危坐,顿了顿,继续说:“诸位,我们这次接到任务来到这里,是我们第一次合作,请大家务必精诚合作!保密协议大家都已经签过了,这次会议会全程影音记录,录像带将会物理封存!” 杨爱民拿起面前会议桌上的档案袋,暗红色的火漆封住了整个档案袋的开口。他从口袋里拿出指甲刀,缓缓刮掉火漆,拿出里面的文件,站起身子,面容严肃:“关于深入马里亚纳海沟进行科考工作的决议: 现决定成立一支科学考察队,前往马里亚纳海域执行科考任务,任务代号‘长城’。 人员名单为:杨爱民,李承运,王强,张爱玲,姜离,郑哲,秦斌,张卫。 同时从海陆空三军部队抽调各类精英人才一百六十八人共同搭载我国现有最先进科考船‘昆仑号’前往马里亚纳海域深入探索马里亚纳海沟。其余后勤人员经过保密培训后择优录选。 任务期限:三个月 任务保密级别:绝密。 任务目标由杨爱民同志口述传达至科考队成员。 附:录像光盘一盘。” 杨爱民说完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从档案袋里拿出光盘,看向秦斌:“帮我把这个弄到投影仪上。” “好的,我来!”胖子秦斌热情地接过光盘,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剩下一条线。 秦斌把光盘放到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里,连好投影仪,对杨爱民说:“杨教授,好了,现在就播放吗?” “放吧,把灯关一下,大家都仔细看看。”杨爱民回。 “好的,杨教授。”秦斌关了灯,回座位坐了下来,按下了播放键。 投影仪幽蓝色的光照在幕布上,画面渐渐清晰。 幕布中央出现了一行字:“蛟龙号”于2012年6月15日蛟龙号在马里亚纳海沟进行第一次试潜活动时所拍摄画面。随之画面一转,幕布上出现了“蛟龙号”的舱内画面,声音也在这里响起。 “这里是‘蛟龙号’,报告‘向阳红’号:北京时间2012年6月15日早上10:25分,深度6500米,水压6.5x107pa,观测孔压力1.95x106n。 试航员叶思聪、崔成维、杨小波生命体征稳定各传感器工作正常,通话正常,摄像机工作正常,氧气含量20.5%。等等,摄像机拍到了一些东西。” “聪,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杨小波对身边的叶聪说。 “我来看看。”叶思聪凑到摄像机终端屏幕前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会议室里幕布画面也转到了外部摄像机画面,音像里是叶思聪和杨小波的旁白。 众人保持着安静,会议室里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谁也不知自己接下来将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面对未知,大家都提起了心,以免自己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姜离将自己的座位紧紧地靠在郑哲旁边,握紧了郑哲的手,她是有点害怕的。郑哲将左手按在姜离的左手和自己的右手上面,扭头看了看姜离,满眼温柔,用眼神安慰了姜离一下。 画面由远及近,幕布中间开始出现了不寻常的亮光。 第2章 长城,一 一艘不知名潜航器出现在了画面里。 在“蛟龙号”的探照灯下,它通体泛着银灰色,像是金属构成,却有着液体流动时的流光,外形很像是美国的b2轰炸机,却在中部开始收紧直至尾端。尾部正中央像是发动机的喷口,蜂窝式的结构里面喷出白中带蓝的光。神秘,冰冷而又优雅。 “这是什么东西?潜航器?哪个国家的?”叶思聪疑惑地问杨小波。 没等杨波小声回答,这个不知名的东西忽然有了动作。 像是发现了“蛟龙号”,神秘潜航器表面亮起了蓝炽色的光芒,表面像是液体金属的外壳开始了急速流动,尾部的光焰暴增两倍有余,周围的海水却没有沸腾,平静的万年不动,只有沉积物缓缓沉淀至更深的海洋。 “快,快,用声呐锁定它,看它要去哪?”杨小波话音未落,神秘潜航器便没了光芒,沉入了更深处的海洋。 “声呐没有反应,我们无法锁定它,摄像机也没有它的画面了,我们丢失目标了。”叶思聪无奈地回答,声音还带有些颤抖惊惧。 “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不要继续下潜?再找找那东西?”叶思聪向杨小波和崔维成询问道。 “继续下潜!”杨小波和崔维成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我们继续下潜,再找找看,探照灯只能照亮我们前面几十平米的地方,我们再下去看看。”崔维成还解释了一句。 “我不同意!”叶思聪反驳,“未知的东西是危险的,我们要是继续去找它,碰到危险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后,杨小波说话了,“我同意崔维成的看法,继续下潜!有些东西是值得我们用命去追寻的,假如我们现在放弃我想我应该会后悔终生的!” 叶思聪看着杨小波久久没有说话,半晌才开口说:“那就下潜吧!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那我们就继续下潜。”崔维成开始操作“蛟龙号”继续下潜。 “6600米,所有仪器工作正常。”杨小波:“继续下潜。” “6650米,6660米,6670米,继续下潜。 6671米,停,我们的压力传感器出现了问题!声呐没有问题,聪,你听到什么了吗?”杨小波向叶思聪询问。 “什么都没听到,只有海底背景噪声。”叶思聪回答说。 “那我们还继续下潜吗?“蛟龙号”设计深度是7000米,我们还可以继续下潜。”一直没开口的崔维成说。 “先向水面报告一下情况吧!让他们做决定。”叶聪盯着崔维成,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小波,你来跟‘向阳红号’汇报情况。” “好的,我立马汇报!”杨小波说完,转头拿起麦克风开始呼叫“向阳红”号。 “‘向阳红号’,这里是‘蛟龙号’,我是试航员杨波,我们刚才看到了一艘神秘潜航器,摄像机画面已传到水面,我们为寻找此神秘潜航器,现已下潜至6671米,但是压力传感器出现故障,现请求继续下潜,请求指示。” “‘蛟龙号’这里是水面指挥中心,已清楚你们所反馈情况,我们这里也能看到你们的压力传感器出现了问题,对于是否继续下潜我们需要开会决定,请等待一分钟,请等待一分钟。”“蛟龙号”狭小的船舱里响起了水面“向阳红”号的回复。随之陷入寂静,三人耳畔只有机器运行的杂音和海水挤压“蛟龙号”表面金属产生的嘎吱声。 一分钟如此漫长,又是如此短暂。“‘蛟龙号’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蛟龙号’收到,请传达命令。”杨波回复。 “鉴于你们是第一目击者,压力传感器又出现问题,为保护第一手资料和你们的生命安全,现命令你们返回水面。重复一遍,命令你们立即返航!” “‘蛟龙号’收到,我们立即返航。” 画面和声音戛然而止,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杨爱民苍老的嗓音响了起来:“秦斌,开一下灯。” “好的。”秦斌闻声从座位上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灯,然后又重新坐到座位上。 冷光灯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神态不一。几位男同志和张爱玲还能保持冷静,姜离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双手在潜意识下抱住了郑哲的胳膊。 “大家先缓一缓,思考一下。我知这有点不可置信,但这就是事实,它真实地发生在了这里。”杨爱民声音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不知的是杨爱民其实也是这件事的亲身经历者,当时杨爱民是在水面上看到的这一切。等到姜离缓过神来,杨爱民才继续说:“这份录像是绝密文件,大家刚才也都看了,下面我给大家讲述一下后续事情及具体任务。” 杨爱民环视众人,待众人做好心理准备后才开口:“鉴于‘蛟龙号’在马里亚纳海沟所发现的事情,国家高层对此进行了深刻研判,认为有必要查清楚真实情况,因此制定了详细的后续计划,这个计划就是‘长城’。 ‘蛟龙号’发现的神秘潜航器被当局命名为‘灵龙’,而‘长城’计划就是寻找‘灵龙’,对其进行调查,揭开事情真相。 当时‘蛟龙号’修复压力传感器后在中央的命令下,继续寻找‘灵龙’。 随后‘蛟龙号’在修复压力传感器后于012年6月19日5时进行了第二次潜航任务,最终成功下潜至6965米,但还是没能找到‘灵龙’,只带回了一系列海水和沉积物样品。 通过对这些样本的分析发现该区域环境中多了一种神秘的活性物质,这种物质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真菌,微生物,蛋白质和病毒,但是这种神秘物质依然具有三维物理结构,而且它的分解周期很短,最长的保存期也只有十五天。后来继续研究的时候它分解的一丝不剩,直到今天我们也没能完全解析这种物质的三维物理结构,其对环境和生物产生的影响我们更是一无所知!” 杨爱民顿了顿,喝了口水继续说:“‘蛟龙号’随后在2012年6月30日前又进行了四次潜航任务,最深潜航到7062.68米,还是一无所获。 但是在‘蛟龙号’第三次潜航的时候捕获了一个生物样本,一只深海乌贼。 在捕捉这只乌贼的时候它竟然会用诡异的机动动作来逃避“蛟龙号”上的捕捉器。后来中科院对这个乌贼做了各项检测,对比大量普通乌贼样本发现这只乌贼脑容量比普通乌贼脑容量要高出6%到8%,基因序列检测对比结果发现这只乌贼控制智力的基因序列表达要比普通乌贼平均多出24万对碱基基因,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工干预的行为。 你们知这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这只乌贼的不同寻常和这种活性物质有关,那将对生物进化,对人类文明就可能会有一种全新的解释。这将会颠覆我们以往的所有认知。 因为事关重大,‘向阳红09’号科考船回国后,所有人员被下达了封口令,和保密局签署了保密协议。” 杨爱民看众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震惊,不解,恐惧,各种神色交织在众人脸上。 他并没有理会众人的表情,而是继续说:“这种情况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长城’就在这个时候被正式制定立项。 秦斌你先把摄像机关了,下面内容将不做任何记录。我通知孙船长关闭会议室监控,开启全频信号干扰。所有人把通讯设备放到桌面上,关掉电源。” 秦斌赶忙关闭了摄像机,杨爱民拿起对讲机开始呼叫孙建国:“孙船长,我是杨爱民,请你关闭一下会议室的监控,开启全频信号干扰。”“孙建国收到!马上关闭会议室监控。” 过了几秒钟杨爱民的对讲机里就传出了孙建国的声音:“会议室监控已关闭。信号干扰机已经打开。” “好的,谢谢孙船长。”杨爱民用对讲机回复孙建国。 “下面我来宣布‘长城’任务计划。”杨爱民站直了身子,众人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任务名称:长城。 鉴于‘蛟龙号’在马里亚纳海沟的发现,经有关部门批准,现决定探明“蛟龙号”在马里亚纳海沟所发现的情况并进行相关研究。该计划将分为三个阶段,具体内容如下。” 第3章 长城,二 杨爱民看着手里的文件,忽然间感觉重如千斤。 2002年的时候国家科技部将深海载人潜水器研制列为国家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重大专项,也就是863计划,启动‘蛟龙号’载人深潜器的自行设计、自主集成研制工作。 随后在2009年至2012年间,‘蛟龙号’接连取得1000米级、3000米级、5000米级和7000米级海试成功。 在2012年6月,‘蛟龙号’在马里亚纳海沟创造了下潜7062米的载人深潜纪录,当然这是我国的记录,同时也是世界同类作业型潜水器最大下潜深度纪录。 2014年12月18日,‘蛟龙号’首次赴印度洋下潜,进行科考工作。 2016年6月22日至8月12日,我国“探索一号”科考船在马里亚纳海沟海域开展了我国海洋科技发展史上第一次综合性万米深渊科考活动,我国自主研制的“海斗”号无人潜水器下潜到米深处。 这次“海斗”号不仅创造了我国水下机器人的最大下潜深度记录,并为我国首次获取了万米以下深渊及全海深剖面的温盐深数据。这是继“蛟龙号”七千米海试成功后我国海洋科技又一里程碑,标志着我国的深潜科考开始进入万米时代。从此万米深海不再是我国海洋科技界的禁区! 2017年,中国科学院深海科学与工程研究所深海所首次实现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万米锚系潜标长期连续观测,获取了世界上首个万米海底人工地震剖面。 2019年5月27日,中国远洋综合科考船“科学”号正式开始对位于西太平洋的马里亚纳海沟南侧系列海山展开调查,船载的“发现”号遥控无人潜水器采集到稀有的深水海兔。 这些仅仅是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取得的成果,它是狭义的。深海科考不仅指的是海平面高度上的定义,它还包括远洋考察,从我们走出陆地踏向海洋的时候就应该算起。 这最远可以追溯到殷人东渡,从那时起,我们的祖先就踏出了迈向海洋的第一步。后面从秦帝国的徐福出海寻仙到汉代的海上丝绸之路,唐王朝的鉴真东渡,大明的郑和下西洋,再到满清的北洋水军全军覆没等等,这些都可以看作我们民族的远洋深海发展史。 借用云中天先生的话,在有中国人的时候,就有了中国人的航海。 在所有具有开拓精神的时代,中国人都勇敢地驶向大海。 是中国最先开创了海洋精神——那个时候海洋属于郑和时代。 中国人是海洋上的勇者。 在中国人的航海史这面镜子里有遗憾与惋惜,更有骄傲与荣耀;有哀叹与失望,更有豪情与辉煌…… 中国是世界文明发达最早的国家之一,中国航海事业已有数年历史。 从公元15世纪开始,我国的造船技术和航海技术就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16世纪我国的船舰本身的性能素质及其驾驶技术和经验,亦不容忽视。 为什么东方千年的航海传统突然达到辉煌的高峰、又突然结束? 为什么当中国在海上拥有绝对的优势之后,却又放弃? 这个说法在定义上有问题,这仅仅就是说的字面上的意思。 作为一个生物学家,杨爱民清楚的得知海洋才是地球生物的天堂,她宽广,深邃,占据了整个地球表面积的71%,连接贯通了整个地球表面,而陆地仅仅是大一点的孤岛。 人类只是困在监狱里的囚犯,渺小,狂妄而又自大,幻想着有一天突破坚固的壁垒,殊不知突破后也只是进入了一个更大的监狱。 杨爱民又回想起自己在2012年6月15日第一次参加“向阳红9号”远洋科考工作的时候,“蛟龙号”在马里亚纳海域的第一次试航,这是一切的开始。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历史虽不会记录,但它就深深地刻在脑海里,直至死亡。 从那以后自己参与了国家所有在马里亚纳的深海考察工作,希望揭开那个谜团,但终究是一无所获。 八年了,自己不知还有几个八年。自己今年已经72岁了,我还能活到揭开真相的那一天吗?杨爱民在心里问着自己,他没有答案,他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日渐衰老的身体也渐渐支撑不住高强度的工作了,这次一定要揭开真相,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 横看整个中华民族的航海发展史,这个民族的航海史书画满了光辉,骄傲,也刻满了愤怒和耻辱。我们都是做梦的少年,杨爱民认为自己也是那个做梦的少年。他深爱着这个国家,深爱着这个民族,深爱着这片深蓝。 我们是个农耕民族,相比起西方那些海洋民族来说,我们对海洋的认知还是相对较少的,这从中西方的神话传说就可以看出来,我们的主体神话传说里关于海洋方面的比例明显少于西方的比例,大部分的海洋神话也只在东南沿海等近海地区流传,我们的民族走向海洋的时间或许说不上太晚,但诸多历史因素将我们民族牢牢地绑在了土地上,而不是海洋。 今天不一样了,泛海洋时代,我们也将目光转向了这辽阔的海洋,已至更远的星途大海。 按照西方的生物进化论,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起源于海洋,那么人类的祖先必然也是从海洋里走向陆地。我们走向海洋,探索海洋,寻求自己的过去,肯定自己的现在,问询自己的未来。 这就像是古希腊柏拉图的哲学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生命的意义究竟在于什么?我们发展基因科学工程,探索人类的起源,这是生物科学对人类起源最执着的追求,直到今天还有无数人在为此努力。 地球科学界的生物进化树上说我们的祖先来自海洋,那么现在我们就向海洋要问题的答案。 想到这些,他缓了口气,慢慢说:“第一阶段:因‘蛟龙号’及‘向阳红09’号技术和硬件支持不足以继续执行‘长城’计划,决定循序渐进建造更好的潜航器及科考船,为以后任务继续执行做好准备。 第二阶段:选拔各类人才,严格保密地进行专项培养,为后续研究做好人力资源准备。 第三阶段:在第一和第二阶段工作完成后,正式进行‘长城’计划。 附:任何情况下‘长城’计划不得停止。” 薄薄的一张文件纸,上面写的字不多,却包含着巨量的信息。按照以往惯例,正式文件里字越少说明问题越严重或者事情越重要。 看上面对这件事是如此的重视,众人不禁感到压力巨大。胖子秦斌脸上渗出了汗水,不知是冷汗还是因为会议室太热的缘故,混合着毛孔渗出的油脂,整张脸都在反光。姜离还是一无所措地抱着郑哲的胳膊。 “大家现在应该对这次任务有个了解了,‘昆仑号’上的基本上所有船员都是从军队调过来了,还有非军方人员也都签了保密协议。 当然他们都知情,孙建国船长也知这次任务,而你们都是临时抽调过来的,抽调过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国家一直在筛选,你们七个人都是筛选出来的最终结果。 或许你们会有疑问,为什么会选到我?不要有疑问,因为国家需要你们。” 未等大家反应过来,杨爱民又抛出了一个心理炸弹:“我,杨爱民,就是‘长城’计划的制定者之一,我从始至终都在参与‘长城’计划。” 船上广播突然响了起来:“晚餐时间到,请各岗安排好轮值人员,迅速前往餐厅用餐。” 杨爱民抬起左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6点了。 “今天信息量有点庞大,下面散会后都回去好好消化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散会!”杨爱民说完散会两个字后,众人都感觉为之一轻。 收拾好东西后大家都离开了会议室前往餐厅准备吃晚饭,郑哲走在最后,低着头在想什么东西。走在郑哲前面的杨爱民忽然转头对郑哲说:“郑哲,我知你和姜离是恋人,但现在是任务期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希望你能处理好你们俩的事,不要影响工作!” “放心吧!杨教授,我会处理好的,您不用担心。”郑哲沉声回答。 “那就好,先一起去吃饭吧!”杨爱民转身就走,郑哲跟在后面,一步一步地走向餐厅。 餐厅里,科考队几个人看着在角落里的两张餐桌,还立着两个纸牌子,上面写着科考队专用餐桌。就如同我们上学时学校食堂那种两两对面坐的那种餐桌,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餐桌四个腿被螺丝帽固定在钢制地面上,不锈钢的桌面被擦得铮亮,整整齐齐地放着八套餐具。 “大家随便坐吧!”杨爱民对众人说。 “杨教授,你和同志们来这里打饭!”取餐口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男人向众人高声喊。 杨爱民定睛一看,原来是王富贵,“向阳红9号”的厨师长,之前出发的时候都没有注意。想了想也是,这次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晕船了,从青岛到这里的几天都是孙建国过来送的吃的。 “马上来!”杨爱民也高声回应,随即走到餐桌前拿起一套餐具,转身向取餐口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王厨,没想到你也来了!真是多年不见,发福了啊!”杨爱民笑着对眼前这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说。 “人到中年嘛,哪有不发福的!杨教授,你看看全是你爱吃的菜,酸辣土豆丝、油焖大虾、红烧肉、豆角茄子、鸡腿。土豆烧牛肉,清炒青菜、酸辣白菜,还有水果,主食有馒头、汤面、米饭。看看您想吃点什么?小李和小张也被我一起叫来了,他俩还和以前一样爱钓鱼,您以后可是有口福了!”王富贵拎起饭勺,一脸热情地说。 “哦!他们俩也来了。那就给我来个土豆丝,红烧肉,酸辣白菜吧!再拿两个馒头,人老了,吃不动了!”。杨爱民像是遇见了亲人一样高兴,脸上的笑容将皱纹挤到了一块,沟壑纵横,像极了陕北黄土高原的沟渠。 “对了,你们怎么来这了?家里情况咋样,孩子该读大学了吧?”杨爱民问。 “是孙船长给我打的电话,说是厨房缺几个人,我就给小李和小张打了电话,把他们一块叫来了。 家里就剩我和浩子两个人了,我妈病重在前年就去世了,花光了积蓄也没能救回来,媳妇也因为这事和我离婚了,浩子现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还好这孩子争气,学习也好,今年就高考了,说是要考北大学医,他奶奶没白疼他。”王富贵一边打饭一边说,语气复杂。 “节哀!孩子要考上了,给我打电话,我和医学院那几个老东西关系还不错,让他们多关照一下!”杨爱民安慰。 “得嘞,您先吃饭!有您这句话就行!浩子考不考得上还不一定呢!”王富贵又笑了起来:“事情就这个样子了,人嘛,还得向前看。您慢走啊!下次想吃什么菜了给我说,我来做。” 杨爱民笑了笑,没再说话,走向了餐桌。 众人随后一一取餐,王富贵看姜离只要了些青菜和豆角茄子,半勺米饭和一个橘子开口说:“小姑娘要多吃点,你看你多瘦的!吃这么点怎么够呢!”姜离缩了缩脖子,笑了笑说:“我是女孩子,要保持身材!”王富贵摇了摇头没再言语。 八人回到了餐桌,杨爱民,李承运,张卫,王强一桌,另一桌则坐着张爱玲,姜离,郑哲,秦斌四个人。 刚一落座秦斌就按捺不住了,问向姜离:“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啊?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你看哥哥怎么样?” 姜离翻了个白眼,殊不知这个动作融化了胖子的小心脏。姜离头也不抬地怼了一句:“胖子都这么好色的吗?喜欢什么样的也不喜欢你这样的!” 秦斌瞬间涨红了脸,心碎了一地,清晰可闻。 一直没说话的郑哲开口了:“姜离是我女朋友,我们准备明年结婚了!你就不要想了,她是我的,谁都抢不走!”声音冷酷得像是南极的冬天。 胖子的脸更是如同便秘一样,皱成了一团。胖子转头用一张苦瓜脸看向自己的老师王强,王强耸了耸肩,做出了个无奈的表情。 秦斌无奈地低头,开始了与他餐盘里的油焖大虾,红烧肉,和土豆烧牛肉的战斗。旁边的张爱玲看着这几个年轻人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年轻真好,哪像自己那个糟老头子,结婚纪念日也不送个礼物,跟个木头一样。 杨爱民等大家都吃完了饭,说:“大家没事就回宿舍休息吧!明早早点起床,八点半在船尾最下层舱室见。餐具就放在桌子上,会有人收拾的。”众人嗯了一声,便各自回了宿舍。 204内,郑哲躺在床上,将被子和枕头垫在背后,拿了本书看了起来,书的名字是《molecr virology of human pathogenic virus》。旁边的秦斌无聊地玩着手机,翻来覆去不得安歇。 “郑哲啊!你是什么时候和姜离好上的啊?姜离怎么看上你的啊?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的帅哥竟然看不上,她怎么能看上你的?”胖子秦斌终于忍不住问郑哲。 郑哲不禁被气笑了,将手里的书放到肚子上说:“看来胖子不仅好色,而且还八卦。” “你就说一说嘛!解解闷。”秦斌灵活地翻起了身,坐到了郑哲的床尾。 “你说我和梨子啊!我一直这么叫她。我们大学就是同学,我每次考试都是系里第一,他是第二,然后她就找我来理论,说我凭什么每次都是第一,她当时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 后来我干什么她都要跟着,一起去图书馆,一起上课,一起去餐厅吃饭。大三情人节的时候我买了两张电影票,约她看电影,那天的电影名字叫《爱乐之城》,当时看完电影她哭得稀里哗啦的,问我说我们也能像电影里一样吗,我说当然可以,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郑哲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起来。 胖子听完,豁的一下站了起来,像即将上战场的战士发出了自己的宣言:“兄弟,我喜欢上姜离了,只要你们没领结婚证,没办婚礼,我就有机会,现在我要正式向你宣战!”说完便回了自己的床,拉好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也不管郑哲是什么反应。 郑哲看着对面床上的蚕蛹,无奈地笑笑,关上灯,躺了下来。 第4章 长城,三 2020年3月2日,北京时间早上八点三十分整,“昆仑号”最下层,也是第三层舱室。 孙建国早早地在这里等着,杨爱民众人也准时到了这里,站在孙建国旁边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众人都没有见过。 这个中年男人走到了大家面前,敬了个军礼,字正腔圆地说:“大家好,我是周克,‘天鲸’的操作员,和张卫张舰长服役的时候在同一艘潜艇工作,我是张舰长的轮机长。” 说完后就站在了众人旁边,刚毅的脸庞面无表情。 “同志们,今天呢,让大家来这里是为了让大家熟悉一下这里的结构,我们以后主要工作都将在最下层进行,等会让孙船长带大家熟悉一下这里。现在让大家看一看我们这次任务的潜航器‘天鲸’。”杨爱民对大家说,转身看了下孙建国,点了点头。 孙建国转身走到舱室旁边,按下了舱壁上的一个按钮,随着孙建国的动作,众人面前的幕布缓缓地升了起来。 一艘仿佛来自未来的庞然大物映入众人眼帘,看起来像个完美的工业艺术品。杨爱民看着它,眼里闪着光,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骄傲,充满自豪。 它就静静地匍匐在那里,支架将它撑离了地面大约有半米高,银灰色的反光涂层在灯光下是如此耀眼。 整个看起来像只没了大鳌和腿的螃蟹,四条机械臂放置在表面的四个凹槽里,从侧面顶端分别向上向下20度放置,长度延至尾部,像两条大大的伤疤刻在了上面。 横向中线整个附满了灯带,藏在厚厚的玻璃下面。两侧光带上方有四个类似飞机发动机尾部的洞口,里面装着螺旋桨,更像是飞机的涡扇发动机。 正面中线两侧两个圆形观察窗像是螃蟹的两个眼睛,舱内灯光没有开启,看不清里面构造,只有玻璃反射着周围的一切。 观察窗靠下中间位置有两个洞,里面放着两个球形物体,看起来像是声呐,螃蟹被堵住了鼻孔。球状物下方还有六个方形玻璃窗口,最上面两个正对前方,里面装着两个摄像机。 中间两个则向内倾斜了 15度角,两个大功率冷光探照灯安置在内。最下面两个安装着不知名设备,和上层中间两个刚好相反,向外倾斜了15度角。 下面还有个类似舱门的开口,奇怪的是这扇舱门上还有两个手指大小的洞,里面像是还放着什么东西。 两排八个圆环挂钩镶在更下面一点的位置。 底部平坦光滑,像是螃蟹的肚子,微微鼓起。 从中部开始向尾部开始收紧,弧度却并不大,尾部一个大大的螺旋桨安放在那里!整个造型像是被稍稍压扁的纺锤体,被截掉了尾巴。 张卫在这时候走了出来,下面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吧:“我全程参与了‘天鲸’的设计和建造过程,又有过在潜艇上服役经验,所以我担任了这次任务的总技术顾问,并且担任‘天鲸’的驾驶员。” 张卫顿了顿,继续说:“‘天鲸’开始设计于2013年1月,2013年6月的时候设计定型,由中科院和海军潜艇部队共同完成。 它的外壳整体是用高硬度,高刚度,高韧度的新型钛合金制造而成,空舱总重32.3吨。整个外壳有四层,外表第一层就是钛合金层,整体用热冲压工艺锻造而成,平均厚度为200mm,最厚处超过400mm。 第二层是用钛合金制造的中空球形抗压层,总数共计345个,在第三层复合材料外壳接触处设有孔洞阀门,作为附加配重舱灌注海水配重。 第三层复合材料和第四层复合材料中间的空舱厚度为30cm到60cm。设有水密隔仓,总容积10.3立方米,也可灌注海水配重。 第四层下面就是‘天鲸’的核心,控制室和动力舱都处于这里。 动力舱使用的是高能核燃料电池,驱动电机带动螺旋桨,同时也是‘天鲸’的能源中心。 控制室和动力舱之间还有一个隔仓,隔仓被分为上下两层。上层里面是氧发生器、空气过滤器和其他设备。下层就是‘天鲸’的控制核心:‘共工’电子计算机主机。” 可能是有些口渴,张卫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军用水壶,上面的油漆已经斑驳,露出了不锈钢表面。他喝了口水继续说:“‘天鲸’共有四只可全角度旋转的电信号液压驱动机械臂,配有两个大功率探照灯,两个水下高清快速摄像机,六个声呐,还有两个生物电探测仪,一副潜望镜,一个深海遥控机器,通讯方式为水声通讯。 而且根据每次下潜任务内容不同,‘天鲸’可换装不同的仪器设备。 同时‘天鲸’拥有全方位机动能力和全方位无死角环景,六个声呐提供全方位探测,生物电探测仪和声呐配合计算机会呈现出全景三维模型。 可搭载人员为四人,座位两排,前排是驾驶员和操作员后排是你们的位置。 具体操作的话会有操作手册下发给各位,下潜时我会作为驾驶员全程参与,另外一位操作员就是周克。下面大家到控制室里面看一下吧!先熟悉一下,后面还会对大家进行培训。 那么,杨教授和李教授先上,其他人等杨教授和李教授下来再上。”张卫说完看了下杨爱民和李承运。 “好的,那我就和李教授先上了。大家先等我俩一下!”杨爱民看了李承运和众人一眼,对张卫说。 “杨教授,李教授这边走。走左边梯子上,舱门在左上方。”张卫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杨爱民两人。 张卫走上了梯子,拉下了舱门上的把手,液压系统开始工作,将舱门完全向上撑开。三人随后走了进去。 控制室里空间并不大,密密麻麻的按钮和设备让这里显得有些拥挤,舱门口和座位之间的间隙仅容得下一人弯腰站立。 张卫第一个进去坐在了左手前排的位置,正前方的操作台上有一个控制手柄和众多按键,还有密密麻麻的仪表盘,中间还有个大大的触摸屏,头顶还有一个全息头盔。杨爱民坐在张卫身后,李承运则坐在杨爱民右手边。后排座位中间还有个平板电脑大小的触摸屏。 “杨教授,李教授,前排座位后面都有显示屏,直接连接前面的高清摄像机,下潜的时候你们可以看到前方的实时画面,中间的触摸屏和前面操作台的触摸屏是互通的,计算机的三维模型会直接传到上面,到时候有需要你们可以在后排操作。座位上有安全带,下潜的时候一定要系好。”张卫在座位上转身对杨爱民和李承运说:“具体的后面再给大家统一培训。” “好的,没问题,到时候我下潜还要安装超声波地质探测仪,就麻烦你了。”李承运对张卫说。“请您务必找我!那我们就先下去吧!让其他人也都上来看看。”张卫回答。“好,我们先上去,让其他人上。”李承运说完就起身往外走去。杨爱民,张卫也跟在后面,走出了“天鲸”。 张卫走到周克面前:“周克,麻烦你带其他人都上去看看,我和杨教授还有些话要说。” “是,舰长,保证完成任务!”周克向张卫敬了个军礼,张卫也回了个礼。 周克转身向其他人走去。 “杨教授,终于快开始了,我们等这天等得真是够漫长的!你说国家花了这么多时间,金钱,人力,物力,会有结果吗?我们能找到‘灵龙’吗?”张卫有些疲惫地问杨爱民。 “把吗字去掉,我们一定能找到‘灵龙’,一定能。 不管这个过程多么复杂艰辛,我就算为之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你要知国家和人民都在等我们回去呢!难我们到时候就两手空空地回去吗?这样做对得起国家吗? 建造‘昆仑’和‘天鲸’我们花费了整整五年,投入了上千亿资金,尤其是‘天鲸’上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从实验室里造出来的,为此还牺牲了好几位同志,其中的艰辛你是知道的,我们要是没结果,对得起这些人吗?”杨爱民语气有些愤怒,还有不满。 张卫听出了其中的愤怒和不满,便不再言语,只是看着眼前的“天鲸”,愣愣出神。 第5章 天鲸,一 会议室里,杨爱民和孙建国、周克、陈忠武,还有科考队的其他人都在这里,还有个大家没见过的中年男人,平头,戴着眼镜,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众人的面前都放着笔记本和笔,陈忠武则拿着会议记录簿,摄像机的屏幕还亮着光。 杨爱民看了眼孙建国说:“孙船长,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开会吧!” 孙建国点了点头,对旁边的陈忠武说:“忠武,你做好会议记录。” “是,船长!”陈忠武回答。 “先由这位同志给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杨爱民站起身来指着那个中年男人说,随后又坐了下来。 中年男人站了起来,立正站好,像军人向上级汇报工作时那样,严肃而声音洪亮:“大家好,我叫王帆,是‘昆仑号’的二副,主管海图,通讯导航设备。 毕业于西安电子科技大学,2012级国防生,通信工程和电气工程及其自动化双博士学位,2016年博士毕业后在094型弹导弹核潜艇(晋级)通讯室服役,这次受调令登上‘昆仑号’和大家一起工作。请大家多多指教。” 孙建国等王帆说完后向他往下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 “同志们,现在是2020年3月9号晚上9点整,今天大家训练了一天,都很累。所以我也不想耽误大家时间,长话短说。 鉴于大家已经初步掌握了潜航时的注意事项和基本操作,孙船长刚刚也带来了气象台的天气预报,明天天气很好,所以给大家通知一下,明天“天鲸”进行在马里亚纳的第一次试航。试航员为杨爱民,张卫,周克和孙建国。 在我们四人下海后船上的指挥工作由陈忠武同志负责,其他人待在水面和王帆同志为水面指挥组,组长李承运,副组长王帆。水面指挥组主要工作就是在水面协助“天鲸”进行潜航工作,王帆负主责。大家都没意见吧?”杨爱民看着手里的文件对众人说。 “我有意见!为什么不让我下去啊?我想下海。”胖子秦斌站起来说:“我培训考核成绩可是第一呢!为什么不让我下去?”“你太胖了,让你下去会超重的!想上去先减肥减重。”杨爱民随口回答。“这不公平。杨教授,您不能因为我胖就剥夺我坐‘天鲸’下海的权利啊!这第一次试航不能没有我啊!再说天鲸的承载能力那么大,我上去也不可能超重的。”秦斌急忙辩解,胖脸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第一次试航主要是调试设备,充满危险和未知。你还年轻,不能冒险。以后肯定有你下去的机会。”杨爱民盯着秦斌的眼睛说,严肃又充满温情,他还是很喜欢胖子秦斌的。 秦斌不再辩解,坐了下来,心里想到杨教授还是关心我的,以后肯定能下去的。 “好了,那就这样,明天早上7点在第三层集合,晚上早点休息。大家散会!”杨爱民起身说,结束了这次会议,转身向会议室外走去。众人也随后鱼贯而出。“郑哲,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走在队伍最后的姜离向前面的郑哲喊。 郑哲停了下来,等姜离走到身前说:“怎么了梨子?没事就回去早点休息,这几天累死人了。” “你个木头,我想去上面看看月亮,透透气,今晚可是超级满月唉,你陪我一起去!”姜离气鼓鼓地说。“遵命,梨子小姐,我们一起去舰桥看月亮!”郑哲无奈地回答姜离。“这还差不多!”姜离用右手拉着郑哲地左手腕急匆匆地向前走去。 舰桥上,海风还是那么咸,带着点腥味。 姜离和郑哲走到了舰桥边上的围栏旁,看着天上的超级满月,闻着咸腥的海风。 “郑哲,你看过《泰坦尼克号》吗?”姜离转身问道郑哲。“看过啊!怎么了?”郑哲懒懒地说。“在《泰坦尼克号》里杰克在船头抱着露丝,露丝张开双臂上那个画面好美啊!现在我要你从后面抱住我,我也要像露丝一样,有爱人抱着,张开双臂,迎风飞翔。”姜离兴奋地对郑哲说。“好的,梨子小姐!”郑哲回答。 郑哲走到了姜离身后,从后面抱住了她,姜离则像电影里一样,张开了双臂,抬头看着月亮。 “今晚月色好美啊!”姜离笑着感慨道。“风也很温柔”郑哲接住了姜离的话。“木头,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么肉麻的情话了。我还想听听,再来一句。”姜离很是享受郑哲的温情,满面幸福。“那好,我再想想啊!我们的梨子大小姐想听情话啊!让我好好想想。”郑哲把脑袋放在姜离的肩膀上,慢慢说。“想好了没?想好了就赶紧说。”姜离扭头对郑哲说。“你听好啊!我只说一次哦!”郑哲看着姜离的眼睛说:“我燃烧了一颗恒星来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只为拥抱你。 这宇宙间唯一真正的逻辑就是你我二人相拥于舰桥。”郑哲满脸温柔,融化了世界。 姜离则红了脸庞,满眼含羞。 “你这个木头,真会说话!”姜离笑骂了一句,满是调侃。男人温柔起来讲情话时战斗力果然是爆表的。“好了,别抱了,既然你说得这么好,那就奖励一下。”姜离说完转身在郑哲脸上轻啄了一下,便蹦蹦跳跳地向楼梯走去。“回去了,木头,十点半熄灯,晚上好好休息哦!晚安!”走到半的姜离扭头对郑哲说。“嗯,晚安!”郑哲也跟在姜离身后也下了楼梯,向宿舍走去。2020年3月10日上午7点。 今天的马里亚纳天气晴朗,风力2到3级,适宜潜航。零星的有几朵云,懒洋洋地飘在天空,初升的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将船上的一切染成了金色。 第三层甲板里,众人早早地到了这里,船上的水手也有好几个列队在这里等着。 “我和孙船长他们先上去了,你们就去上面水面指挥中心吧,王帆在那等你们!等会儿下海的时候保持通讯,开始工作吧!”杨爱民对科考队众人说。“好的,杨教授,祝一切顺利!”众人回答。 杨爱民点了点头,挥一挥手,示意他们上去。众人也不再久留,转身向最上层水面指挥中心走去。 “孙船长,我们开始吧!”杨爱民走到孙建国身边说。“好的,那就!”孙建国确定道,转身走向了那几个水手。“稍息,立正!现在开始工作,将‘天鲸’准备下放到海里!”孙建国向水手们发出了命令。“是,船长!保证完成任务!”水手们大声报告道。“杨教授,张卫,周克,我们也登艇吧!”孙建国走到三人身前说。“好,那我们就登艇!祝一切顺利!”杨爱民回答。 四人转身走向了“天鲸”,准备登艇。 “天鲸”上面,水手们用四条负重带将它缠了起来,顶端一个钢制大圆盘将四条负重带稳稳地固定住,一名水手正在指挥船上的电磁桥式起重机将吸盘缓缓地放在大圆盘上,八个圆环挂钩上全挂着透明的储物箱,都有0.1立方米大小的空间,里面灌满了海水。 杨爱民四人通过左边的梯子也进入到了“天鲸”里面。 上面的那个水手从上面爬了下来,检查了舱门闭合情况后,走到了“天鲸”正前方,双臂交叉挥舞了三次向张卫示意一切完好。转身向起重机驾驶员竖了下大拇指,示意准备就绪,等待命令,随时准备作业。 “天鲸”里,张卫戴着全息头盔,按下了操作台上的通讯按钮,对着麦克风说:“指挥中心,指挥中心,这里是“天鲸”,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下海,请保持通讯,保持通讯!”“指挥中心收到!同意“天鲸”下海。我现在向所有人员通告情况!”王帆向张卫回复。“所有船员请注意,‘天鲸’准备入海。重复一遍,“天鲸”准备入海,工作人员开始作业。”王帆的声音通过船上的通讯系统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第三层甲板的水手们也收到了指令,起重机的驾驶员按下了一个按钮,“昆仑号”的正面船体中央向上缓缓地开启了一扇门,起重机的滑轨开始向前慢慢滑行,逐渐延伸至海面正上方。 起重机上的吸盘吸住了“天鲸”上面的圆盘,将它吊了起来,桥式主体开始向前移动至滑轨末端,待到就位后,“天鲸”被缓缓放了下来。 第6章 天鲸,二 “天鲸”慢慢地落在了海面上,微风吹起的海浪拍打在它表面,溅起一层层泡沫。 张卫看着海水淹没了眼前的观察窗,心里知道“天鲸”将要进行它在马里亚纳的第一次试航,希望一切顺利。 他按下头盔和操作台上的通讯按钮,告知指挥室:“指挥中心,指挥中心,我是孙建国,这里是“天鲸”,我们现已进入海中,双通实时通话已开启,现可收回起重机,我们即将注水配重进行潜航。 重复一遍,我们现已入海,即将注水配重进行潜航,请收回起重机!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昆仑’收到,这里是指挥中心,ar实时位置模拟已经运行,通讯正常,我们马上收回起重机,请你们继续作业!如有异常请立即汇报指挥中心! 重复一遍,如有异常请立即汇报指挥中心!”王帆拿起指挥中心工作台上的麦克风回复,就像固定电话的话筒那种样子,不过没有听筒。 回复完“天鲸”的请求后,王帆从腰后拿出对讲机讲:“现场调度水手和起重机驾驶员请注意,‘天鲸’已经入海,现在协同配合将起重机收回!” “调度收到!起重机驾驶员收到!我们现在开始收回起重机。”王帆的对讲机里响起了现场的回复。 起重机驾驶员将吸盘断了电,“嘭”的一声,“天鲸”猛地向下一沉,只露出了上面连接的缆绳。整个船体都没入了海面下。“天鲸”里的众人都感觉到了短暂的失重感,因为被安全带牢牢地拉在座位上,并没有什么影响。 “报告指挥中心,起重机已收回!”驾驶起重机的水手用对讲机向指挥中心报告。 “指挥中心收到!”王帆用对讲机回复起重机驾驶员,随手将对讲机插回腰后,拿起麦克风告知孙建国:“起重机已收回,你们可以继续作业!” “‘天鲸’收到,我们开始注水配重下潜,请指挥中心随时关注我们的动态,如有异常我们也即时上报。”张卫一边回复王帆,一边按下了操作台上的注水按钮。 “杨教授,我们就开始正式下潜了。”张卫没有回头,向身后的杨爱民说,他需要专心操作“天鲸”。 “好的,孙船长,你继续操作,不需要什么事都和我讲。”杨爱民声音里有些微不可察的激动,他也应该激动。八年了,他整整等了八年。 得益于杨爱民优秀的情绪管理和强大的心理素质,孙建国三人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天鲸”在这个时候开始了注水,海水开始灌进“天鲸”的配重仓,里面的空气被挤压出来,像是汽车排放的尾气,不过这是在海里,气体被海水束缚住,成了一个个气泡,飞速地冲向海面。 “天鲸”开始缓缓下沉,上面连接的缆绳也在“昆仑”号上的操作员的操作下随着它同步释放。 “报告指挥中心,‘天鲸’现已下潜至50米深度,水压正常,观测孔压力正常,各项传感器工作正常,探照灯打开,摄像机打开,声呐打开。”“天鲸”下潜到50米的时候,张卫向“昆仑号”指挥中心报告:“现按原定计划继续下潜至500米再做报告。” “指挥中心收到,请你们继续按照原定计划下潜,如有异常情况随时报告。”王帆回复张卫,他无比镇定,甚至是有些冷漠,而其他几人就没了他的这份镇定,尤其是张爱玲和姜离两位女同志,紧张就写在她们脸上。 “‘天鲸收到’,我们将继续下潜。”张卫再次向王帆回复。 “天鲸”继续下潜,外面的舱体被周围的海水持续挤压,阳光在这里变得暗淡,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浮游生物在这海水里游荡,起舞。偶尔有条鱼,它们也没关注这个庞然大物,头也不回地游向远方。 “杨教授,您都72岁了,怎么还亲自下海啊?像您这么大年龄不该都退休了吗?或者在实验室搞搞科研,不应该奔赴一线啊!”张卫这个前职业军人感到稍微有点压抑,作为军人他是敏感的,对环境和人都是一样。 舱内太过安静了,只有机器运行的嘈杂声,可能是为了缓解一下这压抑的气氛,他问了四人里年龄最大的杨爱民,想聊聊天舒缓一下。 “人老了就应该混吃等死吗?”杨爱民嗤笑一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想着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好好待在家里,颐养天年。可是人都是不甘寂寞的,我也坐不住啊!这不趁着还能动,发挥发挥余热,为国家多做点贡献嘛!” “国家也舍得派您出来,国内现在您可是海洋科学的第一人啊!要是您老折戟在这里,对国家来说岂不是痛失国宝,这可是个巨大损失啊!”张卫看杨爱民这么轻松,自己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说起话来有点放肆了。 “张卫,闭上你的臭嘴,什么叫折戟,我们都会好好的,全须全尾地回去。你下次再这么说话,小心我撕烂你的乌鸦嘴,回去写检查,关你禁闭。”孙建国不禁呵斥张卫,他心底是很尊敬杨爱民的,因为他知杨爱民为什么72岁了还会下海,奔赴一线。 “老孙,行了,不要随便批评人嘛,聊聊天而已。关于张卫刚才的问题啊。我是自己要求来的。 12年的时候我第一次参加深海科考任务,那时是在“向阳红”上面,当时我还只是科考组里一个普通组员,是我的老师上官昇带我来的。 他老人家在解放后曾公派美国留学学习海洋生物学,后来又到英国剑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回国后就一直致力于我国的海洋科学发展,现在已经去世了。我老师呢一生未娶,无儿无女,就把我当成他的儿子,什么事都带着我,把他的一生所学都交给了我。 12年“向阳红”号任务结束后,老师身体就不行了,每况愈下,12年底就去世了。他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找到事情的真相,当然你们也知道是什么事情。所以呢,我怎敢忘记老师临终嘱托,这不就来了吗。”杨爱民情绪稍微有点低落,说起他老师时眼里含着泪,声音里满是不甘,为他的老师不甘。 “杨教授,对不起啊!请节哀。那您爱人呢?她支持你来这里吗?”张卫对杨爱民的经历充满了好奇,好奇他的角色,好奇他的人生。 “行了,张舰长,您别问了。”一直没说话的周克都忍不住向自己的老上司说道,孙建国倒是没有说话,他同样很好奇,虽然和杨爱民共事了很长时间,但是他从来没有问过杨爱民这些问题。 所有人都不知的是张卫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总参谋部第七参谋部委派来的,事关国家安全,军方的调查人员就是张卫。 “没事,都说到这了,我就给你们说说我自己吧!”杨爱民倒是没有介意什么。“我和我老师一样,没有娶亲,我也无儿无女,手下的学生也没有拿得出手的。 其实我曾经深爱过一个女人,她是我的初恋,叫王玉兰,我们都是四八年出生的。我们一起上学,一直读到大学。 当时我们都在延安,我的老师就是上官昇,她读的历史哲学,当时我们哲学课都学的是马克思唯物辩证主义哲学。 后来因为她的专业问题,遭了些罪。那个冬天啊!是真的冷,大雪下了足足三天三夜,她和她老师缺衣少食的,终究是没熬过来。”杨爱民回忆起自己的爱人,脸上满是温柔。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冬天,鹅毛般的大雪如席般从天上飘落,学校里也早已停课。王玉兰戴着杨爱民托老师从国外带回来的红色围巾红围巾掉在地上,上面满是泥泞的脚印。 收到消息的杨爱民匆匆跑到了农场,大雪里王玉兰的身体早已僵硬,他抱着王玉兰的身体在雪地里放声大哭,泪水掉在雪地上融出了一个个孔洞,手里还攥着那条红色的围巾。 他把她抱回了屋子,用毛巾细细地擦干净她脸上的污泥,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炕上独自抽了一夜的卷烟。 第7章 天鲸,三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唯有三样东西不能放弃!”杨爱民无比的肯定。 “我的爱人,我所献身的科学,生我养我的土地。” 如诗人艾青在《我爱这土地》里写的,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杨爱民深深眷恋着这一切他所爱的。 “好了,继续工作!”杨爱民结束了张卫的提问。 杨爱民说的这些是他的档案里没有记载的,张卫认为有必要将今天杨爱民说的写进他的档案里。 对于一个军人而言,家国情怀是最容易让他所认同的,张卫在心底开始认同杨爱民了。 虽然这和他的任务有所冲突,影响他的客观判断,但这并不妨碍张卫自身的认同感。 每个生命都是孤独的,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生来孤独。 “天鲸”下潜的速度还是相当快的,当然这是相对于我们之前的潜水器来说。“报告‘昆仑号’,我们已下潜至3000米深度,进行第一次系统自检。”张卫向海面汇报了行动操作。 短暂的延迟后,“天鲸”里响起了王帆的声音:“指挥中心收到!如有异常情况,请立即汇报!” “‘天鲸’收到,现在开始系统自检。”张卫向海面回复后启动了系统自检程序,一时间舱内到处都是蜂鸣声。 主操作台上的显示屏开始出现了一行行文字和代码,被线条方框分割成好几个区域。 系统自检开始… 中央计算机“共工”运行正常… 主操作系统正常… 能源系统工作正常… 维生系统工作正常… 各传感器工作正常… …… 外部操作系统自检开始… 随着外部操作系统自检的开始,“天鲸”上的四只机械臂从背部沟槽里伸展开来,向左向右,向上向下,360度进行旋转,机械臂末端的机械爪一张一合。 中部横线的光带也亮了起来,一瞬间强烈的光芒照亮了周围,虽然二三十米后依然是无边的黑暗,但依旧照亮了眼前。 尾部螺旋桨开始空转,测试各种方向变动。 几分钟后,“天鲸”自检完毕,所有系统均正常工作。 孙建国再次向“昆仑号”号汇报:“指挥中心,指挥中心,‘天鲸’系统已自检完毕,我们将按照原定计划继续下潜。” “‘昆仑号’收到,请你们继续作业!”王帆收到孙建国的汇报立马回复。“‘天鲸’收到,我们继续下潜。” 孙建国操纵着天鲸再次向更深的海底下潜而去。 外面除了天鲸自身所发出的光芒,再无任何光源,阳光也无法到达这里,天鲸就是唯一的那盏灯,耀眼,引人注目。 可是无人共赏,如此深的海底怎么会有人类来观赏呢? 深海4000米,海底汹涌的洋流在这里奔腾,天鲸开始晃动起来。 张卫和杨爱民四人在舱内也感受到了这剧烈的晃动,犹如在乘坐海盗船时那样,摇动不止。 “杨教授,孙船长,周克,你们都抓紧,我们遇到洋流了,速度很快。”张卫用手紧紧握住操纵杆,一边费力控制天鲸,一边对几人说。 张卫有些惊慌,万一在这里出事了,前面一切努力就白费了,这是不可承担的损失。 “不要慌!继续下潜,不要尝试对抗洋流,三十米每秒的洋流面前,我们是无法抵抗的,随着它走,直到我们潜出洋流层。”杨爱民看着前面屏幕镇定地对孙建国说。 外部流速传感器将洋流数据传到了屏幕上,杨爱民看着数据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里这里是没有洋流的,更别说这么大的洋流。 声呐里传来了密集的海底噪声,就像黑白电视没了信号一样,那种嗡嗡的电流声。 数十分钟的颠簸让几人的胃里翻江倒海,差点把早餐都吐了出来。随着洋流飘了接近二十分钟,天鲸终于潜到了洋流下方,众人心里终于是放了下来,一路平安。 “张卫,检查一下,看看有什么损坏的地方没有,向水面报告一下我们的情况。”短暂地休息了十几秒,杨爱民迅速冷静下来,没来得及安抚众人,赶紧向孙建国说。 经过最初的慌乱和紧张,冷汗早已湿透了张卫的后背,他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大一股洋流,其他人也是没想到的,一旁的孙建国和周克脸色煞白,他俩还没有缓过神来。 “好的,杨教授,我立马进行系统自检,向水面汇报。”张卫用手背擦了下额头的汗水,话说得还是有些紧张。 “报告指挥中心,报告指挥中心,我们刚才遇到洋流,现已偏离预定下潜位置,天鲸具体损伤尚不清楚,正在进行系统自检。” “指挥中心收到,系统自检完毕后及时报告情况,如有异常,立即上浮返航!重复一遍,如有异常,立即返航。”王帆没经历过这种事,应急预案里也没有这项应急预案,之前的水文资料里从来就没有记载过这股洋流。 水面指挥中心的几人都听到了张卫的汇报,第一次试航就出现了这种情况,众人的心不禁都提了起来。 “‘天鲸’收到!等系统自检完毕我们立即汇报。”孙建国一边看着操作台屏幕上系统的自检进度一边回复王帆。 在等待系统自检的这一分钟里,孙建国心里是复杂而虔诚的,他祈祷着一切正常。 “呼……”孙建国长舒了一口气,天鲸完好无损,任务或许还可以继续。 “杨教授,系统一切正常,外表损伤无法评估,我们现在怎么办?返航还是上浮?”张卫也松了口气,对于任务是否执行下去他不能自己一人做决定,杨爱民是科考组的组长,任务是否继续,最终还是需要征询他的意见。 “先向水面汇报情况,我建议是继续执行任务。老孙、周克,你们俩怎么看?”杨爱民听张卫说到一切正常,自己也放松了下来,想着任务还可以继续,但他还是要询问孙建国和周克的意见,虽然自己的意见最重要,但毕竟大家现在是一个整体。 “我没意见,周克你呢?”孙建国看向了最年轻的周克。 “我也没意见,我听杨教授的。”周克也抬头看向孙建国。 “行,那就继续下潜,我先向水面汇报情况。”张卫看俩人都没有意见,便向水面回复:“报告指挥中心,‘天鲸’自检完毕,一切正常,任务可以继续。 洋流资料已收集,已经上传到数据中心。任务结束返航时我们需要避开洋流,请你们规划返航坐标点,做好准备。” “指挥中心收到,你们可以继续下潜,务必注意安全。我现在去找陈大副制定方案。”王帆回复完孙建国,抬腿就往外走,去找陈忠武。 “杨教授,孙船长,周克,那我们就继续下潜了。”张卫收到王帆的回复后向三人说。“嗯!”杨爱民轻轻回了一声,他有些累了,人老了,体力到底是赶不上年轻人了。 杨爱民看着面前的屏幕,上面是天鲸左侧摄像机的实时画面,尽是漂浮的沉积物。 “下潜速度慢一点,这里的水质很浑浊,摄像机拍的不是很清楚。”杨爱民对张卫交代了一声,让他控制天鲸缓缓下潜。 或许是刚才大家精神和体力消耗都很大,下潜的时候都没有说话,只有仪器的声音在舱室里嗡嗡作响。 “等等,右前方有东西。”周克突然喊了一声。 “你右侧摄像机把画面调到主屏幕,我来看看。”杨爱民对着周克说。 周克听从杨爱民的话将摄像机的画面调到了主屏幕,画面里的东西离得稍微有点远,刚好处在“天鲸”光照范围的边缘,模模糊糊的一大团黑影。 “张卫,过去看看,我们离得太远了,看不清楚。”杨爱民扶了下眼镜,盯着屏幕对张卫说。 “好的,杨教授,马上过去。”张卫沉声回答。 第8章 天鲸,四 张卫操纵着天鲸缓缓地向右前方驶去,那团黑影原来是一头鲸鱼的尸体。 从那庞大的体型和外表特征来看,这应该是只抹香鲸的尸体。 它庞大的头部像是老式潜艇,在短小的下颌上面还附着着众多牙齿,一直延伸到喉咙深处,像是鱿鱼触手样的东西还挂在上面,断口处裸露出的肌肉组织在海水里飘荡着,看起来粗壮,有力。 “这是鲸落!”杨爱民给出了一个海洋生物学家应该给出的专业解释。 “拍下来!快拍下来!这是极其珍贵的科学资料。”杨爱民激动地对周克说,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生物学的奇迹。 “好的,杨教授,我们在离近一点,舰长,再靠近一点。”周克对着杨爱民和孙建国说,手里也没闲下来,忙着调动摄像机镜头转向那庞大的尸骸。 张卫再次操纵着天鲸往前靠近,几乎都要贴在上面。 探照灯的光照在上面,杨爱民这时才看清了这自然界的奇观。 鲸落才刚刚开始,可能是因为处在深海或者这头鲸鱼刚刚死掉,杨爱民没有看见鲨鱼、盲鳗这些生物,只有一些甲壳类和无脊椎类这些机会主义者们。 这是幸运的,这头抹香鲸的尸体保存得还算完整,这让杨爱民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可以判断它的死亡原因。 鲸尸上满是圆盘状的伤口,还有更多的伤口布满了鼻孔周围,这可能是这头抹香鲸死亡的真正原因,它是窒息而死的。 这头抹香鲸生前肯定经历了一次生死搏斗,能留下这种伤口的只能是大王酸浆鱿。就依据尸体上的伤口来看,这只大王酸浆鱿的体型超过了已知,上面最大的圆盘状伤口直径绝对超过了40㎝。 杨爱民是震惊的,这和多年前捕获的那只乌贼是何其相似! 它们或许都经历过那种神秘活性物质的催化,生命体在自然状态下是很难突破自身基因锁的限制的。 大部分生物都有自己的遗传基因,我们称之为dna。细胞在有丝分裂或者减数分裂时染色质丝将dna紧密地缠绕在一起,逐渐缩短变粗,细胞开始进行分裂,染色体开始拷贝复制,生命就此成长或是繁衍存续。 不同显性基因的表达造就了生物个体的千奇百怪,那些被隐没的隐性基因却不知要表达些什么。这是生物自身的选择还是造物的安排,没有什么东西是愿意被埋没的,包括基因。存在就有其存在的价值,但是我们不知它存在的价值。如果说仅是保证生物体自身繁殖时的基因稳定,那么更少的数量不是更容易保证拷贝复制时不会出错吗?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无性繁殖比有性繁殖更容易保持生物的存在延续,但是有性繁殖更容易表达生物遗传基因的多样性,那么生命是为了存在还是进化? 有人说是环境的选择,生物为了延续自身基因要去适应环境,这造成了基因的选择性表达,杨爱民是不认同的。生物为了其自身生存是可以改变自然环境的,人类就是最好的例子。 机会主义者们已经适应了鲸尸的环境,在这里大量快速地繁殖。这里所说的环境,就是鲸尸、鲸骨。在这个阶段,一些无脊椎动物特别是多毛类和甲壳类动物,能够以残余鲸尸作为栖居环境,一边生活在此,又一边啃食残余鲸尸,不断改变它们自己的所在环境。这和人类改变自身生存环境的行为是何其相似! 一个新的生态系统围绕着这头死去的抹香鲸的尸体慢慢形成,而这一过程将持续数百年,这是这片海底荒漠里的绿洲,生命绿洲。 “张卫,往上去一点,我们从上面观察一下!”杨爱民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这是我国第一次发现鲸落,以前在我国海洋科学史上是没有记录的,虽然这次也不可能被记录。 “好的,杨教授。”张卫听从杨爱民的吩咐把天鲸往上移动了一点,尾部螺旋桨造成的水流再次吹乱了漂浮的沉积物,对于科学,他是尊重的。 “天鲸”静静地漂浮在鲸尸的上方,探照灯强烈的光芒打在上面,整个鲸尸泛着那种被海水浸泡时间过长而特有的惨白,鼻孔上堵着一个大大的钩子,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软组织,这是那只大王酸浆鱿留下来的。 鲸嘴里触手样的东西就是那只大王酸浆鱿的腕足,这只腕足杨爱民目测足足有三十多米长! 孙建国几人也是极其震惊的,丝毫不亚于杨爱民,作为科学工作者,杨爱民还保持着科学家特有的职业素养,张卫就不一样了, “杨…杨…杨教…教授,这是什么东西啊?”周克有些小结巴,还吞着口水,饶是多年的从军经验也没压制住人的本性,这是面对未知的恐惧。 “这应该是大王酸浆鱿的腕足,我也没见过这么长的!海洋科考史上也没有这么长的! 就目前人类发现的最大的大王酸浆鱿也只有二十米左右,推测最大的也不超过三十米!现在我们已经颠覆了人类的认知! 如果是真的,这只大王酸浆鱿的体长应该会超过五十米!”杨爱民给众人解释,同时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科学工作者要时刻保持冷静! 周克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杨爱民,他感到恐惧,自己虽然是个军人,依然感到恐惧,恐惧来源于未知。 杨爱民没理会周克,他沉浸在科学的疯狂世界里,科学家都是疯子! “周克,把尸体上鼻孔那里的钩子取下来,我们要带回去!必须带回去!再取一点鲸尸组织,一起带回去!”杨爱民对周克说,坚定,不容置疑。 “我马上就取!”周克赶紧回头,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绪就开始操作天鲸上的机械臂去抓取杨爱民要的东西。 “天鲸”左右两条靠下的机械臂动了起来,缓缓伸向这具庞大的尸体。 机械臂尖端的爪子钳住了那个硕大的钩子,撕扯着想把它从鲸尸的鼻孔里拉扯出来,可是钩子尖端深深地钩在肌肉组织里,周克努力了半天都没有取下来。 汗水从周克的额头滚落,滴在眼睛里,里面的盐分蜇得眼睛生疼,周克强忍着不去擦汗,想要尽快把它取下来。 “周克,擦擦汗,不要着急,你顺着钩子的进入轨迹逆方向把它慢慢取出来,我帮你指挥。”张卫稳着手里的操纵杆,瞄了一眼周克,继而看着钩子进入鲸尸的轨迹对周克说。 “嗯,是我太紧张了!”努力眨了几下眼睛,周克一边解释一边用袖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顺便把手心的汗水也在衣服上擦了擦。 双手重新放在操作台上的机械臂操纵杆上,周克再次尝试取下这个钩子。 “往左上方拉,这个钩子是从左往右深入肌肉的!”孙建国坐在前面看得比较清楚,他要协助周克把这东西取下来。 周克努力着操纵机械臂往左上方移动,慢慢地将这钩子终于从鲸尸上取了下来。 “快把它装进储物箱里!”等待了几分钟的杨爱民有点急躁,他现在都想用手捧着这个钩子仔细研究一下。 周克操纵着另一条机械臂打开了一个储物箱缓缓将这个硕大的钩子放了进去,关好储物箱,他再次擦了擦汗水。 “呼…”杨爱民在旁边长舒了一口气,他的精神也是紧绷的,尽管安全带将他紧紧地束缚在座椅上,屁股也还是从座位上虚虚地抬了起来。 “好了,再弄一点鲸尸组织,周克你从那些伤口翻卷边缘扯一点下来就行。”杨爱民再次对着周克说。 “嗯,我明白!”周克继续操纵着机械臂去抓取鲸鱼的尸体组织,这次倒是很容易。 看到周克已经收集完标本,孙建国问到杨爱民:“杨老,那个腕足怎么办?我们要带回去吗?储物箱里放不下这东西。” “我知道放不下,你把三维坐标记录下来,我们先继续下潜,等上浮回去的时候用机械臂抓着它,拖着回去。”杨爱民立刻就做了决定,这么珍贵的标本是绝不允许丢失的。 第9章 天鲸,五 张卫操纵着天鲸继续下潜。 5000米,声呐里忽然有了奇怪的声音,像是鲸,但是比鲸的声音更加高亢。“杨教授,你听一下这个声音,我从来没听到过!”周克说着将耳机摘下来递向杨爱民。 杨爱民接过耳机戴在头上,眯着眼仔细听着,耳机里海底的背景噪音嗡嗡地响。 周克见杨爱民没有说话,便开口问:“杨教授,你……” 话还没说完杨爱民就伸手打断了他,示意他不要说话,舱内一时间陷入了绝对安静。 杨爱民听着,忽然一声高亢的鲸叫进入了他的耳朵。 “哞嗯……尼嗯……嗯……”拖长了音节,高亢而又悲伤,带着特殊的韵律,富有节奏。 “周克,看一下声音频率是多少?”杨爱民问到周克,耳机也没摘下来,继续听着。 “杨教授,频率在45~55赫兹左右。”周克看了眼声呐仪上的数据赶忙回复杨爱民。 “45~55赫兹?”杨爱民睁开了眼,盯着周克,很是疑惑。 “没错,杨教授。”周克再次确认了下仪表上的数字。 杨爱民放下了耳机,对着张卫说:“张卫,在这停一下,让周克把这段声音完整记录下来,上去后摘出来,我要仔细听听!” “好的,杨教授。周克,你记录好。”张卫边说边将“天鲸”稳定在了这里。周克则戴上耳机继续监听着这首奇怪的鲸歌。 杨爱民坐着这回想,思考,思绪把他拉到了1989年,这头鲸是alice啊! 1989年,有一只孤独的灰鲸alice穿越太平洋,辗转千里,来到地中海,出现在以色列沿海。在这数千英里的路途中,她一路走一路高声吟唱,人类却无法得知她歌唱的目的。 她的声音频率足有52赫兹,而正常鲸的频率只有15~25赫兹。她是孤独的,她的声音不被同类听到。 她是一只孑然一身的鲸鱼,在大海中独自游动,唱着无人懂得的歌。它是一支独一无二的号角,面对大洋深处,发出只属于自己的呐喊。 杨爱民听过alice的歌声,像今天这个声音一样高亢优美。 人们想象它是一只孑然一身的鲸鱼,在大海中独自游动,唱着无人懂得的歌。 人们想象它毕生都在呼唤着自己的另一半,却始终没有回应。 人们想象它是一支独一无二的号角,面对大洋深处,发出过去不曾有过、将来也不会再有的呐喊。 人们都想错了,等待另一只鲸的出现,需要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2010年的时候杨爱民再次听到了这种歌声,而且是同时在两个地方捕获的。 52赫兹不再孤独。 今天,在这5000米的深海,杨爱民是第三次听到这种歌声,中间足足间隔了十年。 令杨爱民疑惑的是为什么在这5000米的深海也会有这种歌声,这种歌声到底是什么意思? 忽然周克的声音打断了杨爱民的沉思:“杨教授,有个类似潜艇的东西在快速接近我们,可能是被我们的声呐吸引过来的!很快,还有1500米接触。” “张舰长,杨教授,我们该怎么办?!”周克的声音很是紧张急切。 “注意规避,准备撞击!”张卫急忙想要下潜躲过这个东西。 “不要慌!躲不掉的,如果等会儿撞击的话,我们是跑不了的,就稳定在这吧,把影像记录下来,传到水面去。”杨爱民还是很镇定的,或者说是面对死亡威胁的坦然,“周克,你注意报一下这东西的位置。” “好,1200米…”只有周克的声音响起在众人耳里,空气在这里沉寂了十秒,孙建国都忘了呼吸。 “1100米,速度大约36公里每小时,预计1分50秒后接触!”周克简单计算了一下这个东西的速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还有最后十秒的时候周克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减速了,它减速了!”周克的声音像是救命稻草,众人都为之一振。 外面一头巨大的鲸鱼停在了“天鲸”的正前方,像是抹香鲸,却没有牙齿,它还在歌唱,闭着眼睛。 “天鲸”里四人都看到了这头巨大的鲸,这不是杨爱民在脑海里快速检索,却认不出来它是什么种类,没有哪种鲸鱼能潜到这么深的海底啊! “杨教授,它还在叫,我们怎么办?”周克看着这5000米深海的巨鲸,额头上全是汗水。 “不要动,静观其变!它可能是探测到我们声呐的超声波过来的,深海里它睁不开眼睛,看它动作我们再做反应。张卫,你随时准备好!”杨爱民虽然疑惑但还能保持基本的冷静。 这头鲸在这足足歌唱了一分钟,感到“天鲸”没有回应,它轻轻地往前蹭了一下,杨爱民四人看着它蹭过来轻轻撞了一下“天鲸”,幸亏天鲸够重,只是轻轻晃了一下。 感到天鲸没有反应,这头鲸更加高亢地叫了两声,上下晃了晃自己的大尾巴,尾巴左边还少了一块,像是被什么咬掉的,仰了下头部便一头向更深的海底扎了下去。 这头鲸颠覆了杨爱民的认知! “跟上去!快跟上去!张卫,全速下潜!”杨爱民再也不能保持冷静,科学家都是疯子。 “杨教授,我们这是试航,不能这么冒险!”张卫倒是很冷静。 “下去,我以‘长城’任务负责人的名义命令你跟着它,全速下潜。”杨爱民是真的疯狂了。 “是!”张卫神经反射般地回答,立马操纵着“天鲸”全速下潜。 5500米……6000米……6500米……7000米。短短一百秒,“天鲸”就快速下潜了2000米。 “7040米杨教授,你快看下面!”张卫一声叫喊把闭目养神的杨爱民叫了起来。 探照灯下满是巨大的骨架,有些还很新,有些已经腐朽得不成样子,马里亚纳狮子鱼穿梭其中,那头巨大的鲸还在前面不远处歌唱。 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透明小鱼在探照灯下熠熠生辉,无脊椎动物趴在骨头上慢慢蠕动。 感到“天鲸”也跟了下来,它便慢慢上浮,游向黑暗的远方。 “张卫往下一点!贴近一点!周克把这些全录下来,等会再采集些样本!”杨爱民看着这些骨骸瞪大了双眼,不忍错过每一个细节。 张卫操纵着“天鲸”再次往下沉了一点,开启尾部螺旋桨慢慢地往前巡游。 灯光所过之处,那些透明小鱼咻的一下就往旁边躲闪,荡起片片的沉积物,像是胶质体,旋转,弥散。 不知这块地方有多大,骨骸有多少,有些还叠在一起,上面新的压垮了下面已经腐朽的,碎骨到处可见。 “这是个坟场,海底坟场,这是那些听到歌声的鲸的墓地。 我知道刚才那头鲸唱的是什么东西了,那是葬曲,唱给临终者的哀歌!它是死亡的歌唱者。 地球上被我们人类发现的鲸落少之又少,原来所有临终的鲸都被召唤到这里来了! 我要给这地方起个名字,叫什么好呢?对了,就叫鲸落之地!”杨爱民高兴得像个孩子,脸上的皮肤都挤在了一起,每一条沟壑里都是兴奋。 “对了,向水面报告,把这个地方记录下来!还有,告诉水面注意一头鲸鱼,鲸鱼都是要换气的,刚才那头鲸如果在附近海域上浮换气的话应该能拍到,让他们出动无人机!”杨爱民迅速向周克吩咐,这是这次潜航最大的收获。 “指挥中心,指挥中心,这里是‘天鲸’,我们现已下潜至7040米深度,成功坐底,‘天鲸’一切正常。 杨教授要求你们在附近海域注意一头鲸鱼,建议出动无人机将影像记录下来! 另外在海底发现神秘场所,需继续查探,查探完毕后我们立即上浮返航! 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周克迅速地向书面报告了现在的情况,四人都等着水面的回复。 短暂的延迟后,天鲸里响起了王帆的声音:“指挥中心收到!你们继续探查作业,随时报告情况!” “‘天鲸’收到!” “张卫,以刚下来的地方为坐标原点,我们把这里全部扫描一遍。周克你用摄像机把全部画面记录下来。”杨爱民等待水面回复后立即向两人吩咐,“孙船长,你帮我看一下右面,注意一下比较奇怪的东西。” “好的,马上进行作业!”张卫和周克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孙建国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周克,先检查一下设备,规划扫描路线。”张卫对着周克说,该有的程序还是要有的。 “好的,正在检查! 全景摄像工作正常,内存还余6328tb… 声呐扫描系统正常… 实时位置模拟正常… 电源储备还余98%… 含氧量20.1%,略低于正常水平,预计还余6个小时到达警戒水平,7个小时到达危险水平。 ……… 可以作业,建议作业时间3.5~4个小时。”周克检查系统报告情况的声音足足持续了三十秒。 张卫听到周克这一句开始作业后就操纵着“天鲸”开始顺着规划路线前进扫描。 幻想孤鲸,“天鲸”就像个孤独的旅者,完全黑暗的海底只有这一点希望的光照亮了这片狭小的世界。 人耳可听频率间,只有“天鲸”上声呐的声音在众人耳机里,噔…噔…噔…… 杨爱民看了看手表,从开始扫描到现在已经走了十分钟了,“天鲸”还没有走到这墓地的边缘,它的速度可比“蛟龙号”快一倍啊。 “张卫,我们往前走了多远了?”杨爱民忍不住问到张卫。 “0.33海里左右(1海里=1.852公里),这块墓地是真的大啊!”张卫不由得感叹,“杨教授我们是不是从墓地边缘往里走的啊?” “可能性不大,生物的基本习惯会让那头鲸把我们带到墓地中心的!继续往前走!一定能找到边缘!”杨爱民心里也没了底,他不得不加重语气来给众人打气。 7000多米的深海,如果有一个人出现幽闭恐惧症或者深海恐惧症的话,“天鲸”可能就报销在这里了。 张卫继续操纵着“天鲸”前进,周克则紧盯着全景摄像机的画面,生怕错过每一秒钟。 足足又走了二十分钟,探照灯下的海底突然一空,地形在这里陡然升高,张卫眼前终于没有了那些巨大的骸骨,赶忙将“天鲸”停了下来。 “杨教授,我们走到边缘了!”张卫略微疲惫的声音里带些少许的激动,任谁紧张了这么久精神也可能扛不住,更别说还是在这7000多米深的海底。 “走了多远?”杨爱民也来了精神,急忙发问。 “我看一下,杨教授,我们走了…”张卫张大的嘴里突然没了声音。 “走了多少?别愣着不说话!”杨爱民急切地催问。 “走了差不多1海里!”咕咚一声,张卫咽了口口水艰难地说。 周克和孙建国都扭过头看了眼张卫,也都齐齐咽了口口水。 “数据没问题吧?”杨爱民也是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地方竟然有这么大。 “没问题,我怕看错了,还专门检查了一下数据,我们走得没问题,是一条直线!”张卫向爱民再次确认。 杨爱民没有回答,他在心底默算着,“假设我们是从中心位置往边缘地区走,画一个圆,那么这块地方大约有11平方公里!这11平方公里全是鲸的骸骨!” “张卫,现在我们沿着边缘从左往右巡航前进,把这块地方圈一遍,我要知道的详细面积!”默算完的杨爱民有点不相信推算的结果,他迫切地想要知这里真正的大小。 “明白!杨教授,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张卫想和杨爱民再确认一次下面的行动方案。 “立刻开始,不要耽误时间!”杨爱民斩钉截铁地说。 “是,马上继续作业!”张卫得到确认后立马又操纵着“天鲸”沿着骸骨边缘向左前方巡游而去。 上帝视角里,“天鲸”这个孤独的旅人正沿着骸骨铺就的“餐桌”边缘缓缓前行,像是家里养的狗一样,绕着桌子寻找着食物的残渣,而他亲爱的主人却不舍得向它施舍。 “缓慢”的“天鲸”绕着这块骸骨之地慢慢前行,谨慎而又卑微,历经了188分钟30秒的它终于回到了第二次出发的起点。 你要是仔细计算的话,这个时间刚好是3.个小时,科学,更应该说是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神奇,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或者是被设计好的样子。 多么让人绝望的科学! “杨教授,我们回到在边缘的起点了!”精神高度集中了三个多小时的张卫疲惫不堪。 “嗯!”长时间盯着观察窗外的杨爱民也有点僵硬,一路上除了骨头和黑暗,还有那漂浮的沉积物,杨爱民再没看到其他的东西。 “张卫,周克,老孙,大家都喝口水休息一下!就三分钟吧!”杨爱民看了看手表,这是四人下海以来第一次喝水,休息。 短暂而又漫长的三分钟匆匆就走了过去,缓了一会的众人精神状态有了稍许的提升。 “张卫,平面图绘出了没?有多大?”杨爱民一缓过劲来就问到张卫。 “绘出来了,整个墓地接近于完整圆形,大概有10.77平方公里!我们刚下来的地方接近于圆心!”张卫很是惊讶于这块墓地的大小和它规整的地形。 这和杨爱民计算的是差不多的! 这绝对不是自然原因造成的!幕后到底隐藏着什么?这和“灵龙”有关系吗?杨爱民在心里问着自己,怒吼地问着自己。 没有答案!杨爱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答案那就慢慢寻找答案。 “周克,采集一点骨骸和沉积物样本,那个碎骨上的软体生物也抓上两只。完了就向水面汇报返航,详细情况上去再说。”冷静下来的杨爱民语调十分平缓,但他心底还在想着那些问题。 “好的,我马上汇报。”周克心里也有些疑惑,张卫刚说的数据都太巧合了,“报告指挥中心!报告指挥中心!这里是‘天鲸号’,海底测绘任务已完成!即将返航!请做好准备!”。 “指挥中心收到!‘昆仑号’已经调整好位置,就在你们的正上方!已做好准备,随时可以返航!”等待了五个多小时的王帆终于听到了返航两个字。 “‘天鲸’收到,现在返航!”周克迅速回复到王帆,这海底是真的压抑。“嘭”的一声,连接在“天鲸”上的缆绳与“天鲸”断开了连接,这下算是彻底“自由”了。 超高压力泵配合着化学反应产生的高压气体将配重舱里的海水压了出来,舱体也调整着位置将尾部朝下,“天鲸”准备上浮。 “等等,声呐里又响起了那个鲸鱼的歌声,杨教授你来听听!”周克突然一声把杨爱民从幻想里拉了出来,顺手就把耳机递给了杨爱民。 杨爱民接过耳机一听,没错,它又回来了,声呐仪上它下潜的速度还很快。 “等等,看它回来干什么?!”杨爱民向着张卫说,“我们往中心走!全速过去!” 张卫再次操纵“天鲸”调整位置向中心驶去,这次他倒没有说话,军人,服从就好。 等到“天鲸”驶到刚才中心的位置,那头巨鲸已经唱着歌游了上去,探照灯下,之前那个鲸落却出现在了这里,嘴里还挂着那条腕足,它把它送了下来。 杨爱民看着这个鲸落,久不能语,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为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孙建国倒是开口了:“杨教授,这里会不会是一个“餐桌”,某种东西可能在这里进食?”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一切看似又有了合理的解释。 第10章 天鲸,六 或许真像孙建国说的那样,这里就是个巨大的“餐桌”,某种不知名生物的进食场所。 腐烂的鲸尸组织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像极了屠宰场里那种鲜血和粪便混合在一起的腥臭味,气味分子在这海底扩散,蔓延至杨爱民几人看不见的断崖下方。 那里就是马里亚纳海沟最深的地方——挑战者深渊,深海一万一千米。 而这里距离最深处还有大约四千米。 “周克,把那条腕足取下来,我们上浮返航!”杨爱民想不通这一切,思维误区让他无法理解那只巨鲸的行为。 周克很快就操纵着机械臂将那条巨大的腕足从鲸尸的嘴里取了下来,将机械臂调整好了位置,反拖着这条巨大的腕足。 长长的腕足横在这些骸骨上,像一条巨大的蛇在游荡。 “张舰长,杨教授,好了,我们可以上浮了!”周克扭头看着杨爱民和张卫说道。 “杨教授,那我们就上浮?”张卫又问了一下杨爱民,他怕事情又有什么变故。 “嗯,回去吧,我们下来也够久了。”杨爱民怔怔地看着这具鲸尸,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超高压泵再一次发出噪音时,张卫开始操纵“天鲸”,尾部螺旋桨带起的水流再次搅动周围的海水。“天鲸”缓缓上浮着,拖起那条巨大的腕足。 “等等,有大群的东西从断崖处那边冲过来了。”周克忽然间喊了一嗓子,声呐耳机里的声音是如此的密集。 “1000米……800米……600米……400,200,撞击准备!”周克的话还没说完,“天鲸”就遭到了猛烈的撞击,拖着那条腕足翻滚着撞向了下面的骸骨。 到处都是骨头断裂的啪啪声,“天鲸”外壳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巨大的噪音让周克的耳朵竟然暂时性耳聋。 还好有安全带将四人牢牢“绑在”座位上,不然就是头破血流。 三十多条十余米长的皱鳃鲨样的怪物围着那头鲸尸在大快朵颐,皮肤、脂肪和肌肉组织漫天飞舞,海水瞬间就成了泥汤状。 那些无害的透明小鱼也蜂拥而至,抢夺着这些残渣,狮子鱼在稍远处围观,无脊椎软体动物缓缓地也在往这边蠕动。 这是一场饕餮盛宴。 “杨教授,你没事吧!”还算清醒的孙建国在稳定下来的第一时间先问了杨爱民的安危。 杨爱民的头上撞开了一个不大的口子,翻卷的皮肤下血管还在汩汩地流着鲜血,糊住了杨爱民的左眼,流了一脸。 孙建国赶紧解开安全带,凑上前查看杨爱民的情况! 看到杨爱民头上还流着血,孙建国赶紧用手捂住了伤口,嘴里还在不断地重复着:“杨教授,杨老,你没事吧!快醒醒!” “孙船长,杨老怎么了?”张卫也悠悠地缓了过来,刚才的撞击实在是猛烈。“杨老受伤了,头上有个口子,还在流血。” 张卫瞬间抖了个机灵:“急救包!急救包里有医用纱布!” 孙建国赶紧去座位下面找急救包,一时紧张忘了培训时的做法。 张卫赶紧操纵“天鲸”坐正,这一场饕餮盛宴闯入了他的眼睛。 周克在这时也醒了过来,他还使劲晃了晃脑袋,耳朵里嗡嗡作响,渗出了点点血迹,看了下三人情况,张卫:“张舰长,杨教授怎么了?你和孙船长都没事吧?” “杨教授受伤了,还在昏迷中。我和孙船长都没事,你怎么样?”张卫一边回答周克,一边操纵“天鲸”缓缓上浮。 “张舰长,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周克又使劲晃了晃脑袋,一脸迷茫地看着张卫。 张卫扭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周克的耳朵里有血,他并没回答周克,只是示意他看前方。 周克往前一看,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赶紧调动摄像机拉近镜头。 孙建国用医用纱布包住了杨爱民头上的伤口,还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继续呼唤着杨爱民。 “孙船长,你看看前面这些东西,你见过吗?”周克问了下孙建国。 孙建国扭头一看,也是一怔,“我没见过,在海上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看见过没,潜艇兵不都是在海底吗?” 周克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摄像机。 “周克耳朵出问题了,我们也没见过这东西。虽然都是潜艇兵,在海底也都是在潜艇里啊,哪能见过这些东西呢!”张卫无奈地说,“孙船长,你先照顾好杨教授,看能不能把他叫醒,让他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好,杨教授交给我了。” 孙建国一遍一遍地轻声呼唤着杨爱民,昏迷的杨爱民被困在意识的深海里,急速下坠。孙建国的呼喊在杨爱民的意识里听着像是神的低吟,溅起了一圈圈涟漪,杨爱民看着涟漪,睁开了眼睛。 “杨老醒了,张卫,杨老醒了!”孙建国激动地叫着张卫,“杨老,您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张卫长舒一口气:“醒了就好!” “我没事,就是头有点疼!刚发生了什么?” “杨老,您自己看一下吧!我们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张卫不能用语言来表达眼前的景象。 杨爱民捂着额头看向外面,他也没见过,“周克,你拍下来了吗?” “周克耳朵可能失聪了,他现在听不到任何声音,摄像机一直在拍着。”孙建国替周克回答道。 “上去了检查一下,摄像机拍着就好。”杨爱民关心的只是自己的科学。 “杨教授,那我们就在这待着,看它们进食完毕吗?”张卫问杨爱民。 “嗯,看着它们,拍完再上去。”杨爱民说,这是命令。 孙建国接替了周克的工作,带上了声呐耳机。 看着这群生物进食的场面,这让杨爱民想起了在关中下乡插队做知青的时候,乡下的老农家里养了一群猎狗,每到吃饭的时候敲一敲盆子,猎狗们都会蜂拥而至,老农往食槽里倒满食物再敲一敲盆子,猎狗们就一哄而上,瞬间食槽为之一空。 眼前这景象是何其相似!这些东西也是被豢养的猎狗。谁是它们的主人? 就在杨爱民思考的时候,深渊下面来了两条更大的“猎狗”。 孙建国在声呐耳机里也听到了,“杨教授,前面又来了两个东西,很大!速度也很快!” 话音未落,两只更加庞大的皱鳃鲨样的怪物冲到了鲸尸这里,体型是小怪物的两倍有余。 那些小的怪物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君主和王后,猎狗见到了狗王。小怪物们纷纷停止了进食,往后退却,嘴里还沾着肉沫,排成一排,头部向着两条大怪物,如同军队。透明小鱼也赶紧闪到了一边,殃及池鱼可不是什么好事。 审视了自己的“军队”,大怪物开始了进食,更加的凶猛迅速,短短几分钟,鲸尸就消失了大半,只有王和王后才能共同进食。 应该是吃饱了大怪物停下了进食,退到一边,就在那看着,小怪物们又蜂拥而上,抢夺属于自己的那份。 二十分钟后,鲸尸就剩下了骨架,上面还残存着一些碎肉。吃饱了的小怪物们齐聚在大怪物身后,随着大怪物扭头往前游向深渊。 领头的大怪物忽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了“天鲸”,小怪物们也回过头来,四人瞬间冷汗直流。好在怪物们没有进攻的意图,转头游走,消失不见。 “杨教授,它们刚才是看到我们了吗?”张卫的声音有些颤抖。 “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杨爱民忽觉嗓子有点干,吞了口口水。 “杨老,我们上去吧!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孙建国的后背都是湿的,周克都早已进入到了神游状态。 “行,我们上去再说!我还要联系一下国内。张卫,返航吧!”杨爱民其实更想着跟随那些怪物下去。 第11章 天鲸,七 “‘天鲸’呼叫指挥中心!‘天鲸’指挥中心!” “我是孙建国,我们刚在海底遇到了些意外,杨教授和周克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天鲸’未发现明显损伤,请医疗小组待命,我们正在返航! 重复一遍!请医疗小组待命!我们正在返航!”孙建国有些急躁。 “指挥中心收到!我们立刻准备!”王帆回复了孙建国,从腰后拿出对讲机,“我是王帆,呼叫陈大副,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我是陈忠武,请讲!”船尾驾驶室里陈忠武还在忙着调动“昆仑号”驶往“天鲸”的正上方。 “‘天鲸’正在上浮返航,下面出了点意外,杨教授和周克都有不同程度受伤,请医疗小组待命!” “收到,我马上安排!”陈忠武立马拿起旁边的全船广播麦克风,“所有单位请注意!我是陈忠武,‘天鲸’正在返航,马上做好接应工作准备,医疗小组就位,有人员受伤。 重复一遍,医疗小组就位,有人员受伤!” “昆仑号”上瞬间就像开水般沸腾,救生快艇下放了三艘,在海面上画出了几白色的浪沫,画着圆,交织在一起,医疗小组快速赶到了第三层甲板,正面的闸门缓缓开启,起重机也已就位。 风吹打着救生快艇上水手们的脸,溅起些海水,也吹打在医疗小组成员的脸上。 “救生艇已就位!” “医疗小组已就位!” “收到,请等待下一步指示!”陈忠武久久不能平静,“指挥中心!我是陈忠武,各单位已准备就绪,请示下一步指令!” “指挥中心收到!请等待下一步指令!”王帆也是忐忑不安。 “天鲸”里,杨爱民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头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 “张卫,我们现在深度多少?”有点焦躁的孙建国问道。 “5000米,上浮速度3米每秒,预计还有28分钟到达水面。” “能不能再快点?”孙建国越来越焦躁。 “周克耳朵受伤了,不能再快了!你冷静点!”周克是张卫的兵,他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好周克。 “周克,你能听到吗?”孙建国又问周克。 “他听不到,可能是耳膜穿孔了。”张卫回孙建国,他能理解孙建国的焦躁。 “杨教授的情况不太好!”孙建国大吼一声,“我们三个谁都能牺牲,杨教授不能出事,明白吗?” “加快上浮速度!杨教授比我重要!”周克也忽然大声说。 “周克,你耳朵没事了?”张卫也大声问周克。 周克侧着耳朵仔细地听着张卫说话,“还好,现在模模糊糊能听到一点,你们说话大声一点!声音太小我听不到!”。 “那我就加速上浮了,你们都坐好,系好安全带!”张卫看周克情况不错,赶紧加速上浮,他想要杨爱民和周克都好好的。 “4500米……4000米,怎么有这么多水母?还有虾!”张卫忽然说道。 “天鲸”外,巨大的水母密密麻麻布满了整片海域,无数小虾游荡在空隙之中,自身还发着光,就在杨爱民他们经过的洋流中更多的水母和虾充斥其间,形成了一条光的河流,急速流淌向更远的地方。 张卫不知的是这样的“光河”足有八条之多。 就在他们西北15度120海里的地方,挑战者深渊最中央的地方有一台巨大的“机器”矗立在海底,像是我们神话故事里的定海神针,上下高达9000米有余。 机器顶端有个巨大的平台,八个巨大的喷口呈圆形分布了一圈,庞大的高温气态水流从里面喷涌而出,带动着周围的海水向四周奔涌,形成了八股巨大的洋流一路狂奔至更远的地方。 杨爱民他们的位置刚好处于两股洋流中间,洋流中还富含着那种神秘的活性物质和丰富的营养物质,奔流了30海里后的洋流冷却了下来,大量的浮游生物在这里繁殖,而以浮游生物为食的水母和虾类在这里疯狂进食,活性物质在其体内迅速积累。 它们弱小的力量还不足以抵挡洋流的速度,于是混迹在洋流中被带向远方,形成了一条条光河,在这海底奔涌不息。 “孙船长,我们现在怎么办?”张卫商量着对孙建国说。 “继续上浮,摄像机拍下来就行,上去后让杨教授他们研究!”孙建国现在只想着赶紧上去,杨爱民的情况有点不容乐观,持续的流血让他很虚弱,已经陷入了昏迷。 “张舰长,等一下,我要采集点样本!杨教授如果醒着,他一定会让我采集样本的,我现在要是没采集样本,上去了杨教授心里也会很难受的。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周克大吼着向两人说。 张卫和孙建国对视一眼,空气沉默了几秒。 “就一分钟,一分钟后我们立马就走!”孙建国趴在周克的耳朵上大声说。 周克没有回答,他只有一分钟,一分钟里他要操纵机械臂打开前面的储物箱,还要捕捉到样本,在关好储物箱,挂回挂钩上,一分钟里他要把这些全部做完。 短短的一分钟如此之快,孙建国在舱内看着周克的操作默然不语,一个人为了科学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生命对于科学来说又是什么呢? “张舰长,标本采集完毕,我们上去!”周克一边吼着一边还用手指着上面。 张卫没有说话,立刻操纵着“天鲸”上浮,因为体型巨大而无法采集的水母被顶在了上面,随着“天鲸”一起上浮,后面还拖着那条巨大的腕足,像是长长的尾巴,整个如同一只蝌蚪,在这浅浅的水塘里。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深海里一大团阴影浮了上来。 接应队伍还在等待着,忽然一头巨大的鲸鱼唱着歌从海面下冲了出来,在空中画了一个巨大半圆,又重归大海,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站在舰桥上的陈忠武看到这头鲸鱼忽然想起了杨爱民之前的吩咐,注意一头巨大的鲸鱼。 “摄像机!快!摄像机!快拍那头鲸鱼!”陈忠武趴在栏杆上向下面大吼着。 下面的水手听到他的吼声赶紧将摄像机对准了鲸鱼,记录着周围的一切。 巨大的水柱从海面上喷涌而起,较之陆地上的人造喷泉,更高,更粗,水雾将阳光折射成了美丽的彩虹,海鸟在旁翩翩起舞。 整个换气过程持续了整整十分钟,肺里充满新鲜空气后才再次下潜,唱着歌渐行渐远,船上的声呐室里也记录下了它的歌声。 就在这头鲸下去后不久“天鲸”浮了上来,上面还顶着一只巨大的水母。 救生艇迅速冲了过去,用绳子绑住了水母,将它从“天鲸”上拉来,拖回“昆仑”号。另外两艘救生艇赶紧围拢过去,从外面打开了“天鲸”的舱门,孙建国终于闻到了这咸腥的空气。 “小心一点,赶紧把杨教授弄出来送到船上去,他需要医生!”孙建国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救生艇载着他和杨爱民快速驶向“昆仑”号,他贪婪的,大口地呼吸着,脸色苍白,整个人抱成了一团。 周克也从舱内爬了出来,他大声呼喊着:“我周克又回来了!”,中午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泛着金色的光,像是一座雕像,张开双臂拥抱着世界。 张卫还在里面驾驶着“天鲸”,他还需要把“天鲸”开回去,这里离“昆仑”号还有点距离。 起重机嗡鸣着把“天鲸”吊回了船里,等待它的将是一次大的检修。 杨爱民和周克也被送到了医疗室进行检查治疗,年轻的女护士还流下了泪水,一颗、一颗地落在甲板上。 “张舰长,欢迎回来!”陈忠武站得笔直,敬着礼,看到“天鲸”浮出水面,他就第一时间奔向这里,早早地就在三层甲板等着,等着“英雄”归来。 “谢谢!”张卫将疲惫的身子也站得笔直,向陈忠武回礼。 第12章 天鲸,八 杨爱民和周克被送进了医疗室,水手们忙着收拾他们带回来的战利品。 “张医生,吴医生,你们负责周克!我亲自负责杨教授,立刻进行检查医治。”医疗组长赵建华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立刻吩咐,“治疗方案尽快做好,船上设备不齐全,有需要联系孙船长,让海军把医疗船开过来。” “是!”张吴两人应声道。 赵健华检查了杨爱民的身体,没有发现其他外伤,头部的伤口是最麻烦的事,船上还没有核磁共振。 “丽丽,测量血压,其他人准备生理盐水和葡萄糖溶液,手术器具,马上进行缝合手术。”赵建华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决定。 而丽丽就是先前落泪的那个女护士,也是赵建华的女儿。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爸,杨教授血压很低,高压100mmhg,低压50mmhg,心跳一分钟55次,需要立即输血!”赵丽测完杨爱民的血压发现杨爱民的情况很不乐观。 “准备强心针,准备肾上腺素,准备输血,先把葡萄糖挂上,立刻进手术室,快!”赵建华赶忙扶着病床往手术室推去。 无影灯的光啪的一声打在了杨爱民的脸上,嘴唇紧紧地抿着,和脸一样苍白,血浆和葡萄糖都挂了上去。 剪刀……缝合针……纱布……还好没有大碍。 赵建华稳健快速地处理着杨爱民的伤口,杨爱民却在脑海里看见了自己的爱人和老师。 “玉兰,你怎么来了?” “我回来看看你,这么多年你都老成这样了啊!”杨爱民脑海里王玉兰用手抚摸着他的脸庞,流着泪。 “五十多年了,我哪能不老呢,倒是你还是这样年轻啊!”杨爱民抱住了王玉兰,泪水夺眶而出。 “玉兰,你知吗,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啊,遇到困难,有问题的时候我多想你就在我身边,能安慰我一下,可是每次从梦里醒来我都看不到你,我好想抱抱你!”杨爱民哭得像个孩子,泪水灌满了脸上的沟渠。 “我这不是在这呢吗?我一直都陪着你呢,你看我现在不是来了吗?”王玉兰轻声安慰着杨爱民,用手抚着他的背,像是母亲安慰着自己的孩子。 “不要哭,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爱流眼泪,我可不想让别人说我的爱人是个爱哭鬼!” “我不哭,不哭,玉兰,你答应我,这次不要走了,好吗?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杨爱民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再流出来,拉着王玉兰的手,直直地看着她。 “好,我不走,我永远在这陪着你!”王玉兰用手捧着杨爱民的脸,微笑着,永远微笑着,随即烟消云散。 “玉兰!玉兰!”杨爱民撕心裂肺地喊着,跪在了地上。 “赵医生!病人心电不稳,血压持续走低!心率下降!”看着仪器的护士突然对赵建华说。 “强心针,静推肾上腺素一毫克,准备除颤器!”手术室里又忙碌了起来。 “爱民啊!站起来,不要忘了你的使命!”杨爱民忽然听到了自己老师的声音,抬头一看他的老师上官昇也来了。 “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这么多年了,你还像个孩子一样,国家怎么放心把重任交给你?”上官昇严厉地质问跪着的杨爱民。 “老师,我长大了,你看我都这么老了,我能担得起责任!”杨爱民踉跄着站了起来,努力向自己的老师解释。 “能不能担得起责任不是你自己说的,你要证明你自己,明白吗?” “学生明白,学生一定会证明自己!您看着就好。” “明白就好,我先走了,自己照顾好自己。”上官昇说完就渐渐消失了。 杨爱民半眯着睁开了眼睛,头上无影灯的光太过刺眼。 “杨教授,您醒了!”已经准备上除颤器的赵健华看杨爱民睁开了双眼,赶忙放下机器,关切问道。 “灯…”杨爱民虚弱的微语。 “把无影灯关了。”赵建华赶忙吩咐把无影灯关掉,“杨教授,你现在什么感觉?” “头…疼,有…有种…撕裂…撕裂般的头痛感。”杨爱民断断续续地回答。 “您好好休息,后面给您安排个细致检查,要不要喝点东西?”见杨爱民这么虚弱,赵建华更加小声。 杨爱民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刚才一句话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丽丽,把杨教授转到医护室,小心照顾好!人醒了叫我,我去安排后面的检查。” “嗯,我会照顾好的。”赵丽丽怀里抱着病历本,看着赵建华。 “赵组长,周克的情况不太好,不及时医治可能会永久性耳聋,我们这里没有治疗设备。”跑过来的张医生有些无奈地对赵建华说。 “治疗设备我来想办法,海军医疗船上有相应设备,我去联系!”赵建华说着把白大褂脱了下来,转身就往驾驶舱走去。 “陈大副,孙船长呢?我有些事找他!”赵建华看着陈忠武,郑哲也在驾驶舱里。 “孙船长在休息,现在船上的事我全权负责,有什么事你告诉我!”陈忠武刚刚才听完了科考队的要求。 “杨教授和周克情况都不太好,我们需要支援,请你联系一下海军,让他们派艘医疗船过来。”赵建华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请求,现在没有时间浪费。 “我马上联系军方,科考队也刚好需要一些物资和设备,我让他们一块送过来。” “那就好,让他们快一点!”赵建华说完转身就走,他还要去看看周克的情况。 郑哲也向舱外走去,临到门口还回头叮嘱了一句:“陈大副,甲醛溶液一定要运来!” “我明白,请你们务必放心,我们就是为科考队服务的。”陈忠武说完还敬了个军礼。 “把卫星通话频率调到军方频率,我要和北京通话。”郑哲一出门陈忠武就开始联系军方。 “这里是国家科考船‘昆仑’号,我是大副陈忠武,孙建国船长正在临时休养,我现在请求海军医疗船支援,另需要10吨福尔马林溶液和sem-2020-3型便携式电子显微镜。” “请表明你们的身份!” “我们是国家科考船‘昆仑号’,任务编码nw-0321!” “请等一下,我去汇报!” 三分钟,陈忠武等了三分钟。 “我是曹爱军,表明你的身份。” “我是陈忠武,‘昆仑号’的大副,现在请求支援!” “陈忠武,我知道你,怎么回事?” “报告首长,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些困难,需要海军派遣一艘医疗船,还需要些物资。”陈忠武站直了身子,一丝不苟。 “陈忠武,‘昆仑号’的要求我们会全力满足,请坚持,第一批支援一个小时后出发!” “‘昆仑号’收到,随时准备接收物资。” “老师,船上的福尔马林不够,我们现在怎么办?”甲板上裸放着那条巨大的腕足,水母还在水里泡着,郑哲有些担忧。 “我们只有一吨福尔马林,完全是不够用的,就初步处理,用福尔马林涂抹冲洗一下吧,等后面支援来了再说!”张爱玲看着腕足,心里也是万分无奈。 “那要是腐烂了怎么办?我们只有这一条腕足!”郑哲说。 “没办法的事,出发的时候没预料到会发现这么大的腕足,就看军方的支援速度有多快了。”张爱玲叹气说。 千里之外,舟山军港,海军医疗船“岱山岛”号发出嘹亮的汽笛声,缓缓离港。 第13章 来者非客,一 就在郑哲、姜离和张爱玲三人忙碌的时候,五十海里外美国“阿利·伯克”级“巴里”号驱逐舰正朝“昆仑号”急速驶来。 “大副,雷达上一艘舰船正向我舰快速驶来,预计一小时四十分后接触。”雷达员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光点,向陈忠武报告。 支援这么快就来了?我们有军舰在附近吗?陈忠武很是疑惑,“公共频向对方喊话,表明我方身份,看对方怎么回应!” “是,大副!”通讯员接到命令随即打开无线电公共频开始喊话,“我们是中国科考船‘昆仑号’,正在进行海洋科考工作,请表明你方身份! 重复一遍,我们是中国科考船‘昆仑号’,正在进行海洋科考工作,请表明你方身份!” 漫长的等待,无线电里没有回音,这艘舰船横冲直撞地直接向“昆仑号”驶来。 “大副,对方没有应答!”通讯员在无线电里没听到一丝声音。 “再喊话一次!”陈忠武面色严肃,这是不速之客啊! “是!”通讯员再次向对方喊话,“我们是中国科考船‘昆仑号’,正在进行海洋科考工作,请表明你方身份!重复一遍,我们是中国科考船“昆仑号”,正在进行海洋科考工作,请表明你方身份!” 无线电里还是没有回音,紧张在驾驶舱里开始蔓延。 “你们继续盯着它,有什么异常随时向我报告,我下去找船长!”陈忠武说完转身就快步往外走去,是敌是友尚未分明,他需要孙建国的决策。 二层甲板餐厅,孙建国和张卫还在这里正吃着饭,陈忠武看到孙建国赶紧跑了过去,“报告船长,出现紧急情况!” “什么紧急情况?!”休息了一会的孙建国精神状况明显好了不少,食物给了他最大的满足感。 “您上去看看就知了!”陈忠武也不知该怎么汇报,一艘来历不明的船还没看到影子,就要兴师动众吗? “张卫,你先吃,我上去看看。”孙建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临走还喝了一口热汤。 “好,有什么事叫我。”张卫继续啃着白馒头,嘴里含糊不清。 孙建国走在前面,大步流星,陈忠武跟在后面,面色冷峻。 “什么紧急情况?”孙建国边走边说。 “一艘不知名舰船正迅速向我方驶来,无线电两次喊话都没反应!”陈忠武跟在后面解释。 孙建国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陈忠武,“不知名舰船?” “是的。”陈忠武说完屏住了呼吸,直直地看着孙建国。 孙建国没有回话,他扭头就向驾驶舱跑去,陈忠武跟在后面,作战靴将钢制甲板踩得咚咚作响。 “什么情况?”孙建国冲进驾驶舱大声地问。 “报告船长,一艘不知名的舰船正在快速向我方驶来!”通讯员立刻站了起来向孙建国大声汇报。 “离我方还有多远?多长时间接触?”孙建国又问。 “距我方还有四十海里,预计还有一小时二十分钟接触!”雷达员站起身来回答了孙建国的问题。 “给我接声呐室。”两手叉腰的孙建国有些愤怒,什么船敢这么大胆! “是,船长。”通讯员接通了声呐室,将耳麦递给了孙建国。 “我是孙建国,声呐听到那艘船了吗?” “报告船长,声呐听到那艘船了,但是我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船。”声呐员回到孙建国,声音里满是责备,深深地自责。 “忠武,你去叫张卫,让他到声呐室找我,我现在就去声呐室。”孙建国放下耳麦,一边对陈忠武说,一边往声呐室走去。 “是!船长。”陈忠武转身又跑往餐厅去找张卫,“张舰长,孙船长让你去声呐室找他。” “什么情况?让我去声呐室干嘛?”张卫还没吃完,脸上满是疑惑。 “有一艘船向我们冲过来了,声呐员分辨不出来是什么船,船长让您过去看一下。”陈忠武赶紧向张卫焦急地解释。 “好,我们走!”张卫一听,脸上的疑惑立马变成了严肃,戴上帽子就跟陈忠武往声呐室走去。 “张卫,你快听听是什么船,看是敌是友!”孙建国看到张卫过来,赶忙迎了上去。 “好!”张卫戴上耳机听了一会,慢慢放下了耳机,“是美国的‘阿利·伯克’级驱逐舰,但不知是哪一艘?” “你确定吗?如果是美国军舰那情况不妙啊!”孙建国满是不可置信。 “我确定,非常确定,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了,这点东西我还是能听出来的,对方也没有丝毫掩饰!” 空气瞬间凝固,一艘美国军舰在这个时候冲了过来,会是什么目的呢?按照以往惯性来看,美帝亡我之心不死,这次恐怕也不是好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孙建国走出了声呐室,看着海平面,一句话也不说,张卫就陪着他站在那,一起沉默着看着大海。 “老张,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来者不善啊!” “先向国内汇报吧!我们就随机应变吧!”张卫当了那么多年潜艇舰长,碰到美帝也是憋屈,窝囊,极其窝囊! “老张,我们都是军人,守疆卫国是我们的职责!有句话说得好,军人当战死边野,何须马革裹尸!要是发生冲突,我第一个上,你就别上了,照顾好杨教授他们。”孙建国终想不到会一语成谶。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也是军人,怎敢苟活?!” “去驾驶室吧!我宣布命令,抗争到底!”孙建国的背影挺得笔直。 “昆仑号”上响起了孙建国的声音,“我是孙建国,现在一艘美国军舰正在向我驶来,请科考队的同志停止手头工作,回到宿舍,等待进一步消息。 其他人员,命令,所有人员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分发武器装备,全力保障科考队同志的安全,保护好科考工作成果!” “老师,梨子,我们回宿舍吧!”郑哲说。 “不,我不回去,美国人怎么了?”姜离怒不可遏,“还有郑哲,你是个男人吗?” “姜离,先回去,这些事让孙船长他们处理吧,我们都是女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张爱玲看着姜离,也是很无力。她太了解自己的学生了,执拗,激进。 张爱玲给郑哲了个眼神,示意他把姜离抱回去。 郑哲从后面拦腰抱起了姜离,一路走向宿舍,张爱玲跟在后面,姜离还一路骂着:“郑哲你个混蛋!放我下来!” 水手们都动员了起来,防弹衣,自动步枪,钢盔,单兵装备一应俱全,“昆仑号”本就是一艘武装科考船。 时间如此之快,就在水手们刚动员完毕的时候,这艘美国军舰已经开到了“昆仑号”脸上,嚣张地喊着话,“我们是美利坚合众国的海军,怀疑你们在进行非法活动,现在请你们放下武器,接受我们的检查!” 强盗就是强盗! 这是“阿利·伯克”级“巴里”号驱逐舰,大多数水手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们是中国科考船‘昆仑号’,你们无权登上我舰进行检查!”孙建国甚是刚烈。 “通讯员,现在全船广播播放《国歌》和《歌唱祖国》,告诉所有人不得后退一步!人在船在!”孙建国咬着牙齿对通讯员说,今日就是我孙建国尽忠之时。 “最后一次警告,我们是美利坚合众国的海军,现在放下武器,接受我们的检查!”嚣张,无比的嚣张。 “船长,上面有指令了,允许他们十人以下队伍登上我方船只,尽量避免冲突!海军驱逐舰现在出发还要四天才能到我们这里,但是五百海里外有一艘晋级核潜艇正在火速支援!预计十七个小时后到达我方位置!” 通讯员的话让孙建国瞬间热血上头,他一拳砸在了舱壁上。 第14章 来者非客,二 沉默着,连空气都沉默着。 作为这艘船的最高负责人,孙建国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自己满腔热血,上面却让妥协。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平和正义,大的吃小的,强者欺负弱者,丛林法则在哪里都适用,但是我们依然坚持正义与光明,正的光终会照耀在大地上,反抗霸权和剥削是永远不变的真理! “忠武,传令下去,保持对峙!拒绝对面登船,绝不能开第一枪!让大家坚持十七个小时,十七个小时后会有支援!”孙建国沉默了半天,终于拿定了主意。 巴里号上,高傲的美国舰长和大副还在悠闲地聊天,“我亲爱的大副,你说这些中国人会让我们上他们的船吗?” “哦!我想他们是不会让我们上去的,我亲爱的船长!”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我的大副!” “我建议您用武力胁迫一下!我的船长!” “是吗?那就让我们那两架亲爱的sh-60‘海鹰’起飞吧!让船首舰炮也对准他们,顺便让快艇也下海吧!哈哈哈!我亲爱的大副,你觉得这样怎么样呢?” “完美至极,我的船长,我现在就去下达命令!” 两架sh-60“海鹰”直升机从飞行甲板上起飞了,船首的舰炮对准了“昆仑号”,快艇也下放到了海里,绕着“昆仑号”转圈。 “我亲爱的大副,你说现在我们的中国朋友会怎么做呢?” “说真的我的船长,中国人里也有一些硬骨头,他们信奉着这样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是不知我们对面的朋友是不是块硬骨头呢?”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他们会屈服的,我的大副,相信我的判断。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和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这片海域,反抗霸权的意志是坚定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渐渐地黑了,美国人也逐渐失去了耐心,他们根本没有耐心。 “我的大副 ,你上对面去看一看吧!我们的中国朋友看起来骨头很硬啊!” “遵命,我的船长!” 巴里号上再次放下了一艘快艇 ,黑皮肤的大副乘坐着它快速向“昆仑号”驶来。 “上面的人听着,我是美国海军‘巴里号’驱逐舰的大副,请你们不要做不必要的反抗,我方上舰只是为了国际公共海域的安全做例行检查,我们并没有恶意!” 强盗冲到了你的家门口,手里拿着刀枪,叫嚷着说我只是想进来看看,这是什么逻辑?强盗的逻辑。 “我们是中国科考船,你们无权登上我舰!”前排的水手大声说。 “士兵我想你不能代表你们船长的意见,让你们的船长出来和我对话!”这位大副的鼻孔是看着天的。 孙建国在舰桥上看到了对面来了个“大人物”,他并不想下去,下去就是妥协。 “你们在下面等着,我要上去报告!”水手说完没等对面回答,就转身来找孙建国。 “船长,美军的大副要上船,就在下面等着,我们怎么办?” “拖着,支援部队还有十五个小时到这里,坚持住!”孙建国坐在那大口地抽着烟,黑夜里,火星一闪一灭。 “是 ,船长!”水手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去。 “下面的人听着,你们不得登上我舰,如果强行登陆,我方将予以反击!” 黑皮肤大副摊了摊手,肥厚的嘴唇还在嘟囔着 :“这该死的中国人!”,扭头对后面的水手说了句话,快艇又朝着巴里号驶回去。 “我的船长,对面的中国人看起来是块硬骨头,我认为我们需要宣示一下我们的武力!” “我的大副,我都看到了,我准许你动用武力,不过还是先警告一下吧!要是真打起来我们给国内也不好交代。” “好的,船长 ,我去安排!” 巴里号的舰炮向右旋转了五十度,微微抬了下炮口,耀眼的火光伴随着如雷般的轰鸣,炮弹砸在了海面上,溅起了大片的浪花。 发射了一枚炮弹的舰炮又将炮口对准了“昆仑号”,威胁的意味不明而示。 “我是美利坚合众国海军‘巴里号’驱逐舰的大副,对面的中国人听着,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我们要是再不能登上你们的船进行检查,我们将武力摧毁你们!” 孙建国看见巴里号开火的时候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地上满是烟头,他想不到美国人真敢开火,虽然不是对着自己,放空枪也是一种态度! 扔掉手里的烟,孙建国回到驾驶舱抓起喊话器在公共频喊:“我是这艘船的船长孙建国,你们这是强盗行径!你们就是赤裸裸的强盗!” “不不不,我们不是强盗,那么你们现在让我们上船吗?”黑皮肤大副的声音响起在无线电里。 孙建国低下头,闭着眼,双手扶着驾驶台,太阳穴的血管一蹦一蹦地跳着,沉默良久才拿起喊话器:“我允许你们上船,但是不能超过十个人,上船后不得伤害我方人员!” “当然,我亲爱的孙船长,我们美国军人可都是绅士,怎么会做出伤害你们那种野蛮行径呢?”黑皮肤大副得意的声音响起在无线电里。 孙建国听着这欠揍的声音握紧了拳头,随即又松了开来,“我下去看看,你们在这安心做好本职工作。” “巴里号”上黑皮肤大副还在炫耀着他的功绩,“我亲爱的船长,中国人的骨头也不见得有多硬嘛!你看我稍微用武力威胁一下,他们就妥协了!” “大副先生,那你还在等什么呢?对方都已经妥协了,那你就上去吧,记得带上几个好手。” “遵命,船长先生!” 黑皮肤大副带着人乘着快艇再次向“昆仑号”驶来,荷枪实弹。 孙建国站在甲板上,看着这几个人,愤怒而又窝囊。 “你好,你应该就是孙船长吧,我是‘巴里号’的大副乔治·弗洛伊德,很高兴见到你!”这位大副还敬了个美式军礼。 孙建国回了个礼,“我就是这艘船的船长孙建国,请问你们有何贵干?” “哦!孙船长,你不要紧张,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为了公共安全上来检查一下!”乔治·弗洛伊德一嘴大白牙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孙建国第一次觉得这嘴牙是这么的让人恶心,“我可不相信你们有这么的好心,强盗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 “孙船长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大美利坚可是很友好和善的,为了所有人的安全我建议让你身后这些士兵放下手中的武器!要是发生武装冲突就不好了!” 孙建国没有回答,也没有命令水手们放下武器,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乔治往前贴在了孙建国的脸上:“孙船长,我认为你最好合作一点,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认为您是个俊杰,您说呢?” “没看出来,乔治先生还是个中国通啊,不过我要是吃罚酒呢?”孙建国还轻蔑地笑了一下。 “那我很遗憾,亲爱的孙。”乔治说完挥了下手,身后的美军士兵端起了枪,虎视眈眈地盯着孙建国他们,“海鹰”直升机也在逼近。 “昆仑号”上的水手们见状也端起了枪,双方剑拔弩张。 “孙船长,请你看清一下局势!我身后可是美利坚的‘巴里号’,可不是你这艘小舢板能抵挡的!” “大副先生,也请你看清下局势,你现在是在我的船上!”孙建国直接怼了回去。 话音未落,一声枪响,孙建国胸口上绽放了一朵鲜血做的花,他缓缓往后倒去,黑夜将夜晚染黑! “谁让你开枪的!蠢货!”乔治有点慌了,他没想着爆发武装冲突,现在一切都晚了。 “对不起,大副,我只是紧张,手滑了。”开枪的美国士兵还在努力为自己辩解。 “混蛋,你等着回去上军事法庭吧!”乔治·弗洛伊德怒不可遏。 “船长!船长!你没事吧!”陈忠武扑倒在地上,想用发抖的手堵住孙建国身上的伤口,可鲜血还是汩汩地流了出来。 “医务兵!医务兵!”有水手在大喊着,其他人则把乔治几人用枪围了起来! “巴里号”的舰长先生看着眼前的形势,心想着现在是不能善了了,“弗洛伊德这个蠢货!我要向司令部报告这里的情况!” 第15章 来者非客,三 “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水手们端着枪朝这些美国军人大喊。 乔治·弗洛伊德带头跪了下来,脑袋紧紧地贴在地面上,样子就像是美国警察抓捕犯人时一样,跟随他的几个士兵也放下了武器,和乔治·弗洛伊德如出一辙。 “请保持冷静!我的中国朋友们!我们不是有意的!”刚才还骄傲的乔治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医务兵匆匆跑了过来,对孙建国进行了紧急救治。医用棉球被塞进伤口,鲜血还是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急救室!快进急救室!”医务兵大喊着,孙建国嘴里还呛着血。子弹击穿了他的身体,在后背带出了一个大洞,右下肺被完全摧毁。 孙建国被抬走了,陈忠武看着地面上还留着的一摊血迹,眼睛通红地扭过头,走向放下武器的乔治·弗洛伊德几人。他想报复,可是没有上级指令他不能动他们一分一毫。 “把他们全部押到餐厅,用绳子绑起来!我去看看船长!”陈忠武说。 急救室里赵建华忙碌得满头大汗,“强心针,肾上腺素静推2毫克,除颤器100焦耳,都让开!” 除颤器将孙建国的身子激了起来,心电图还是没有反应,“150焦耳……200焦耳……220焦耳!” “张医生,记录下死亡时间吧!”赵建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去,身上都是血,孙建国的血,他尽力了,还是没能把人救回来。 陈忠武站在外面看赵建华放弃了抢救,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他的船长牺牲了! 愤怒地走到餐厅,陈忠武蹲在乔治·弗洛伊德的面前,“我们的船长没了!没了!懂吗?!”他揪着乔治·弗洛伊德的领口,愤怒地咆哮着,“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上帝啊!请你宽恕我的罪恶!”乔治·弗洛伊德还在小声地祈祷着。 “你的上帝拯救不了你!你就是喊你妈妈,她也救不了你!”陈忠武看向刚才开枪的那个美军士兵,“还有你,你的大副说得没错,你的确会上军事法庭,不过是我们的军事法庭,我一定会看到你后悔的样子!” “不,你看不到的,我是美国军人,中国的军事法庭不能审判我。”这个美国士兵还瞪着陈忠武,嘴角还挂着戏谑的笑。 陈忠武看着,沉默着,咬碎了牙齿。他愤怒,可是除了愤怒也没有办法,转身向驾驶舱走去,他现在就是“昆仑号”的负责人。 卫星通话还在军方频率上,陈忠武戴上耳麦开始呼叫总参谋部。 “我是陈忠武,找曹爱军将军。” “曹将军出去了,他现在不在这里!”接线员回道。 “麻烦你帮我转接一下,我有紧急情况上报!” “请稍等!” 一阵忙音后电话接通了,“我是曹爱军,你是谁?”曹爱军身前还坐着一个男人,脸庞有点塌陷,看起来有些消瘦。 “我是陈忠武,曹将军,我现在有紧急情况向您汇报!” “陈忠武?又有什么紧急情况?”曹爱军还有些疑惑,医疗舰已经出发了,刚刚要求支援的时候把附近的核潜艇都调过去了,现在又出什么事了? 这个男人听到曹爱军说到陈忠武这个名字开口说话了,“陈忠武?‘昆仑号’吗?把免提打开!” “好的,首长。”曹爱军打开了免提,“首长也在,你详细情况说说。” “曹将军,首长,孙船长…孙船长牺牲了!”陈忠武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大声地哭了起来。 男人霍地站了起来,“孙建国牺牲了?!怎么回事?” “首长,美军武力威迫我们,强行登上了‘昆仑号’,孙船长在和对面对峙的时候,对方可能是走火,孙船长被打中了胸部,赵医生抢救无效后宣布死亡,我们暂时扣押了美军登上我舰的几名人员,包括对方的大副和开枪的凶手。” “先保持现状,我联系一号!不要挂电话,等我一下。”男人说完用办公桌上的黑色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给我接一号!” 一阵忙音后电话接通了,“报告首长,我是魏国凤,‘昆仑号’出事了,美军强行登舰,孙建国已经牺牲,晋级核潜艇还在支援路上,我想调派更多支援过去!” 电话里的男人不知说了什么,魏国凤拿着话筒只是一直回答是 “陈忠武,我是国防部长魏国凤,刚和一号汇报完毕,我现在命令你们保持克制,支援随后就到!至于俘虏就先扣着!” “是,坚决执行命令!这边有任何情况我随时向上汇报!”陈忠武说。 “爱军,和我一起去见一号。”魏国凤戴上帽子对着曹爱军说 “是,首长”曹爱军挂了电话,立正回。 “巴里”号的舰长德里克·肖恩在这个时候也向美军西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做了汇报,又有两艘驱逐舰向这里驶来。 天很快就亮了,陈忠武和德里克·肖恩都是一夜未眠,双方就在这里对峙着,援军都在马不停蹄地往前赶。 早上六点整,一夜的奔驰,晋级核潜艇已经到了“巴里号”的声呐探测范围内,“巴里号”上的声呐员也发现了它。 警报声瞬间在“巴里号”驱逐舰上大作,一直没睡的德里克·肖恩也被吓了一跳,中国人的支援这么快就到了? “二副,什么情况?” “报告船长,是中国人的晋级核潜艇,反舰雷达已经锁定我们了!” “这该死的中国人!我们的支援呢?” “还在路上,船长,我们怎么办?” “命令所有人员进入战斗准备!反潜导弹,鱼雷,深水炸弹全部做好准备!” “是!船长!” 太阳的光再次照在了海面上,一方是战争巨兽,一方是普通的科考船,远远地还有一艘核潜艇正在驶来。 空气里满是硝烟味,德里克·肖恩现在可不敢先动手,晋级核潜艇上可是有核弹的,中国军人都是些疯子,谁都不知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亲历过南海危机的他还记得当时的场面。 北京,一夜的商讨终于有了详细方案,对峙海域现在有我方科考船一艘,晋级核潜艇一艘,美军驱逐舰一艘。 加上昨天湛江基地起航的两艘驱逐舰,我方再调派两艘护卫舰,两艘驱逐舰,一艘核潜艇前往马里亚纳海域支援“昆仑号”,同时和美国联系沟通,寻求政治协商,不以军事行动为最终手段。 美军太平洋舰队总司令部收到德里克·肖恩的报告后,第三舰队尼米兹航母大队也奉命前往马里亚纳海域支援“巴里号”。 危急时刻已来,战争一触即发! “昆仑号”上陈忠武也收到了国内传来的信息,现在就是等待,等待支援。 第三层甲板上张爱玲,郑哲,还有姜离正在处理那条腕足,旁边还放着大量的燃油桶,舱内满是福尔马林的味。 三人正用福尔马林一遍遍地涂抹着腕足,姜离眼睛红红的,不知是被呛的还是哭过,他们都知孙建国已经牺牲了。 “梨子,不要再哭了!”郑哲还没说完就被姜离打断了。 “我没哭,只是被呛得!” “梨子,这是我们没办法的事,你我都不是军人,我们不能冲动!”郑哲还在解释。 “什么叫冲动?郑哲你还是不是男人?!”姜离冲郑哲吼道。 “姜离,不要这么说郑哲,他是为你好,我们都是科学工作者,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我们可以为科学献身,但绝不能做无谓的牺牲!‘长城’任务你也知道,这才是我们的职责,知吗?”张爱玲很喜欢自己这个学生,她善良,充满热情,但是却有些冲动。 因为喜欢,张爱玲才呵斥了她。 “老师!” “不要再说了,工作!”张爱玲直接打断了姜离要说的话,“郑哲,等局势恶化不可控制的时候就烧了它,绝不能让美国人得到它!” “我知道,老师。”郑哲看了看旁边的燃油桶。 第16章 来者非客,四 二战期间,在1942年下半年到1943年上半年的时候,盟军在瓜达尔卡纳尔岛战役取得了胜利,夺得了太平洋战场主动权。 美国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切斯特·威廉·尼米兹海军上将在中太平洋展开攻势,格拉斯·麦克阿瑟陆军上将自澳大利亚向印度尼西亚、菲律宾发动跳岛作战,1944年上半年两条战线都已迅速接近日本,势不可挡。 史称马里亚纳海战,三艘航空母舰和八百多架飞机的残骸还在这里的海底沉睡,而今天历史是否又会重演? 现在,以切斯特·威廉·尼米兹命名的美军航空母舰及其编队来到了这里,他们面对的是中国的三艘驱逐舰,一艘晋级核潜艇,一艘医疗船,一艘科考船。 双方实力相差是悬殊的,但战争会爆发吗?可以预见的是战争肯定不会爆发。 2020年3月15号,格林威治时间早上8点,北京国防部大楼。 魏国凤办公室,“马克·埃斯珀部长你好,我是魏国凤,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魏部长你好,我的老朋友,这么晚了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呢?”马克·埃斯珀刚刚回到了家里,还没来得及换鞋、 “埃斯珀部长,就马里亚纳海域的事情我想我们需要谈谈。”魏国凤说。 “当然,我正准备明天早上给你打电话呢,既然你打过来了那我们就谈谈吧!”马克·埃斯珀换了鞋,躺在了沙发上。 “那好,我就先说吧,我方认为现在的对峙对我们双方都是很不利的,目前就存在一个争议,关于我方孙建国大校的赔偿问题!” “不不不,魏部长,这不是个争议,是你们一直在向我方要求赔偿,真实情况我们双方都清楚,我方士兵是在你们士兵的武力威胁下因为应激反应才开的枪,这个不能作为争议,而且就算我们要赔偿,你们开的价码也太高了,三百万美刀,我记得你们国内一个人赔偿也就在八十万rmb左右。”马克·埃斯珀坐直了身子,真正的大菜就要上桌了。 “您说这个不是争议那什么是争议呢?”魏国凤知马克·埃斯珀说的是什么,但是他不能主动开口,谈判的艺术。 “当然是那条腕足了,我们希望双方可以合作,进行科研共享!”马克·埃斯珀露出了一嘴白牙。 “这个我恐怕不能和您协商了,我是军人,您也是军人,这是科研系统的问题,我想这个问题不是你我讨论的问题,我会知会我方科技部的同志和贵方国防部研究部门协商沟通!”还是要妥协的,魏国凤深知这是个绕不过去的问题。 “哦!我亲爱的朋友,能听到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只要能在这件事上进行合作,什么事都可以商量!”马克·埃斯珀的眼角都挑了起来。 “好的,那再联系。”魏国凤挂了电话,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良久,醉翁之意不在酒,美国佬只想着那条腕足。 魏国凤重新拿起了电话,“首长,我是魏国凤,美国人咬着那条腕足不放,要和我们进行合作,现在僵在了这里!” 电话对面的男人沉思了片刻,开口说:“知会王志强,告诉他可以进行有限度的合作,但是核心机密必须严格保密!同时知会昆仑号,让他们保护好核心机密。” “是,首长!”魏国凤站直了身子,等对面男人挂了电话,他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王部长我是魏国凤,刚刚一号让我知会你一声。” “魏部长你说。”王志强刚刚开完会,正往办公室走去。 “首长让我告诉你和美国国防部研究部门联系一下,和他们进行有限度合作,仅限于那条腕足,核心机密必须严格保密!”魏国凤向电话里说,神色严肃。 “好的,我立马联系。”王志强挂了电话。 陈忠武收到了国内的消息,美国的科考船托马斯·g·汤普森号科学考察船将于五月初抵达古镇口,和杨爱民他们一起研究,而孙建国的尸体还在冷冻室放着。 “杨教授,请你们到会议室集合一下,国内有消息过来了。”“昆仑号”的全船广播系统响起了陈忠武的声音。 忙碌着的科考队的众人听到广播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往会议室走去。 “忠武,国内有什么消息?”杨爱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先前只是失血过多和轻微脑震荡。 “杨教授,不是什么好消息!等其他人都来了再说吧!”陈忠武声音有些萧瑟。 杨爱民没有追问,只是坐在椅子上双肘搁在桌子上抱着头。 陆陆续续的科考队的成员都来到了会议室,看众人都到齐了,陈忠武才开口说,“科考队的诸位同志们,刚刚国内传来了消息,我要告诉你们一下!” 众人抬头看着陈忠武,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自顶头的命令,因为要解除军事对峙状况,我们要与美国进行有限度的合作,仅限于那条暴露的腕足,其他资料要严格保密!” “为什么?”杨爱民盯着陈忠武问。 “杨教授,我也不知,我只是传达上面的命令。”陈忠武没有解释,也没法解释。 “电话给我,我要打电话问上面!”杨爱民站了起来,身子都在颤抖。 “杨教授你不要激动!”陈忠武扶着杨爱民,生怕他跌倒。 “去拿电话来,去!”杨爱民吼着,唾沫从嘴里喷了出来。 扶着杨爱民坐了下来,“杨老,你先坐下来,我去拿卫星电话,现在就去,您不要激动!”陈忠武转身就走了出去给杨爱民取卫星电话。 杨爱民扶着桌子喘着粗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去首都问个清楚。 “你们怎么看?王教授?李教授?秦斌?郑哲?”喘过气的杨爱民扫视着众人,没有一个人能回答杨爱民的问题。 “郑哲你怎么看?”杨爱民看向了郑哲。 “杨教授,我认为我们应该服从上面的安排,冒昧地说您可能只在乎您的任务,您所热爱的科学,因为您只是个科学家,上面要考虑的是全局,他们不仅要保护好任务,还要保护好我们。”郑哲理智的有点冷血。 “你不适合研究科学,你更应该去做个政客,在你身上我看不到科学家的那种纯粹。”杨爱民看着郑哲说。 “杨教授,我…”坐下吧,杨爱民拒绝了郑哲的解释,“你不用解释,张主任,麻烦你以后好好教教你的学生!” 陈忠武拿着卫星电话回来了,杨爱民接过来拨通了一个号码,片刻的忙音后电话接通了。 “什么事?”这个电话号码也只有杨爱民一个人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美国人参与进来?”杨爱民劈头盖脸地问。 “学长,你理解一下,我要对你们负责,也要对这个国家负责!”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在电话里。 “我不理解,‘长城’计划牵扯到什么我们都很清楚,这件事怎么能让外人参与进来?”杨爱民对着电话咆哮。 “学长,你要冷静,他们只是有限度的参与,我们也只会让他们研究那条腕足而已,在中国的土地上,还是我们说了算的。 你们收拾一下,等军事对峙解除了就返航,东西都运回来,到时候我们想让他们参与什么就参与什么,我想你会把握好的。” 杨爱民深吸了两口气,对着电话说:“我相信你,回去了以后所有研究项目都归我管,美国人不能从我们这拿走一丁点东西。” “当然,科研上的事你说了算,没其他事我就先挂了,等会还有个会要开!” “嗯!”卫星电话里只剩下了嘟嘟的声音。 挂了电话的杨爱民捂着头,使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满头白发被他扯的生乱。我们国家什么时候才能不受这种窝囊气,从大使馆被炸到“银河号”,再到今天的“昆仑号”,全是受不够的窝囊气。 第17章 歌唱动荡的青春,一 2020年3月22日,正午。 杨爱民回到了久别的古镇口军港,他下了船,转身抬头望了望炙热的太阳,还有高耸的舰桥和蔚蓝的天,刺眼的阳光让他眼里充满了泪水,孙建国的灵柩被水手们抬了下来,他快步走来扶着灵柩,远远地看见王志强、魏国凤还有陈清文带着花圈站在前面,孙建国的妻子和儿子也在那里,胸前还有朵白色的花。 穿着礼服的军人踏着正步向这里走来,他们给灵柩盖上红旗,从水手们肩上接过孙建国的遗体,踏着正步又走向了一辆殡仪馆的中巴。 魏国凤敬着军礼看着孙建国的灵柩被放进了中巴车,杨爱民也走了过来,看着魏国凤他们三人,转头又看向孙建国的妻儿,正午的太阳照在杨爱民的背上,阴影将他的脸埋了起来。 “小英,节哀!”杨爱民看着满脸是泪的张小英,不知在说些什么,老孙的傻儿子孙正浩才刚刚三岁,人到中年,喜得贵子,可这可怜的孩子还不知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父亲。 杨爱民蹲了下来用手抚摸着小浩子的脸,张小英也蹲坐在了地上,“小英,以后就让浩子叫我爷爷吧!你们娘俩今后就住到我家里去,我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住过去浩子上学还方便一点。” 魏国凤和王志强两步走了过来,“杨老,我们上车吧!”,张小英抬头用泪眼看着魏国凤,她不知自己的丈夫只是出去参加个科考任务,怎么人就没了。 红旗车在前面开路,中巴车跟在后面,杨爱民陪着张小英坐在车里,再后面还跟着几辆大巴,郑哲他们还有水手们坐在上面,队伍沉默着开向八宝山殡仪馆。 “让我再看他一眼!”临火化前张小英追着遗体哭喊着,这是他的爱人啊! 杨爱民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钩足,这是从那条腕足末端取下来的,这是送给他老朋友最后的礼物。 孙建国的遗体被推进了火化炉,再出来只剩下发白的灰烬,张小英用手把骨灰捧进骨灰盒里,亲吻了一下盒子上孙建国的遗照,随后走出了殡仪馆,面向光明。 潮白烈士陵园是孙建国最后的归宿,“脱帽,敬礼!”陈忠武看着墓碑高声喊,鸣枪十八响。 葬礼终于结束,英雄长眠于此。 魏国凤和陈忠武走在最前面说着什么,还给陈忠武了一份文件,杨爱民在他们后面不远。 “杨教授,我们有事情想和你谈一谈。”走在后面的王志强追上了走在前面的杨爱民,“把科考队的同志们都叫上吧,去科技部会议室。” “好,您先过去,我去通知他们。”杨爱民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郑哲和姜离他们,对王志强说。 “行,那我就在会议室等你们。”王志强说完转身就往前走去,红旗车在那里等着。 杨爱民等着后面几人,姜离看到杨爱民站在那,快步跑了过来。 “杨教授,怎么啦?”姜离的眼睛红红的,有些微肿。 “眼睛怎么哭成这样了,妆都花了!”杨爱民几天来第一次有了笑容,有些爱怜地看着姜离,“不要太伤心,我们还是要往前看,往前走的,我们都是人,都是要死的,只要死得有价值就行。” “杨教授,我不知怎么说,孙船长那么好,我只是舍不得。”姜离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好了,不哭了,大家都过来了!”杨爱民看见众人都走了过来,小声安慰姜离。 郑哲走过来搂住了姜离的肩膀,把她的头埋在自己的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 “刚王部长让我们去科技部开一下会,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嗯。”众人回答,陈忠武还在大巴车前等着。 一行人陆续登上了大巴,司机启动了发动机,阳光透过车窗形成了一缕缕剪影,飞速地往后倒退。 科技部会议室,杨爱民一行人并没有让王志强等得太久。 “人都到齐了吧,我就不废话了,下面我们就‘天鲸’第一次试航带回来的东西及后面美国人过来参与讨论一下方案。”王志强打开了面前的文件袋,取出几份文件分发给了众人。 “‘天鲸’这次带回了一条腕足,一只水母,三只虾,一些鲸尸组织、骸骨及海水样本,还有录像、音频、水文,地图等若干文件,上面的意思是美国人来的时候我们只让他们参与那条腕足的研究,其他标本、资料严格保密。大家有什么意见?”王志强开门见山,直接征询众人的意见。 “王部长,我认为要把腕足和其他东西分开来,腕足放到北大,那里我有很大的权限。其他东西全部放到中科院去,美国人来了就让他们来北大找我,其他人全去中科院做分析研究。”杨爱民作为“长城”任务的负责人,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基本同意杨教授的看法,我们分开研究,先将东西集中到中科院,后面有需要再分流到下面单位,绝不能让美国人知这些东西!”温婉的张爱玲此刻满脸都是严肃。 “其他人呢?还有没有意见。”王志强又问了一遍。 “王部长,东西现在都还在‘昆仑号’上,我建议腕足转运最好是在深夜进行,严格进行保密,以免泄露更多机密,其他东西在晚上让‘天鲸’带着潜到另外港口,再通过陆路秘密转运。”王强补充了一点意见,军校的人保密意识还是要高于普通人的。 “好,其他人还有意见没?”王志强再次问,“那我就把大家的意见整理一下报上去,后面详细方案出来了我通知大家!” 王志强收回了大家手里的文件,“行,那就没事了,大家都休息一下,后面东西转运到位了陈忠武会通知大家,我就先走了。” 会议室的门从外面啪地关上了,里面又陷入了沉默。 “有人要去喝酒吗?”杨爱民忽然问。 “杨教授,我去!”秦斌举起了自己的胖手,这几天本来活泼的他也很压抑。 “我也去,郑哲也去!”姜离站了起来,给郑哲也做了决定。 “要不大家一块吃个饭吧,我家那里有家大排档味很好。”杨爱民也站了起来,询问。 “行,我也去。”李承运和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 “那好,我们大家搭车过去吧,就在万新新家园那块,位置我发给秦斌。”杨爱民拿出手机按了几下。 “杨教授,我就不去了,我去安排后面的事。”陈忠武在后面说。 “行,那我们就自己去了。”杨爱民说。 两辆出租车载着几人往北驶去,停在了万新大排档门口。 “老板娘,给我们找个好位子,给我安排好啊!” 杨爱民看起来和老板很熟了,喊了一嗓子又对几人说,“你们先坐下点菜,我去上面取几瓶酒!秦斌和我一起去。” “好嘞!我和您一起去!”秦斌跟在杨爱民后面出了饭店,往社区里面走去。 “都是杨教授的朋友吧,都坐,这是菜单,你们先点菜,点好了叫我。”老板娘很是热情,一口四川话。 “女士优先,你们先点吧!”李承运眯着眼,把菜单递给了张爱玲。 “那我就不客气了,姜离你也看看。”张爱玲微微一笑。 秦斌跟着杨爱民来到了他的家里,两居室,入眼都没几件家具,一个小餐桌,一张旧沙发,墙上挂着一个女人的油画。 “等我一下,我去取酒。”杨爱民转身往卧室走去,从床底下掏出了几瓶西凤酒,“秦斌,进来帮我搬一下。” “来了。”秦斌收回自己的目光,往卧室走去。 “哟,杨教授,您还喝的是西凤酒啊!还是二十年!”秦斌看着地上的酒盒,还调侃了一句,“我好长时间都没喝过西凤酒了,北京买不到啊!” “怎么,你也是陕西人?”杨爱民问。 “我家宝鸡的,一直都喝的西凤。”秦斌呵呵一笑。 “那你今晚有口福了,这是我老朋友托人从陕西给我送过来的。”杨爱民黯然打趣。 第18章 歌唱动荡的青春,二 干锅麻辣鸡、爆炒小龙虾、水煮鱼、爆炒肥肠……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混合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酒未到,人已醉。 杨爱民和秦斌每人抱着两瓶酒走了进来。 “老板娘,给我们拿几个酒盅!”杨爱民一落座就跟老板娘说。 “要得,马上就好!”老板娘高亢的声音从柜台传了过来。 老板娘从消毒机拿了八个酒盅给杨爱民他们送了过来,上面还有淡淡的温度。 秦斌拆了两瓶酒给众人满上,杨爱民端着酒盅站了起来,“第一杯先敬给孙船长,敬他的奉献,敬他的牺牲!” 众人也都站了起来,杨爱民一口干完,姜离呛红了脸。 “梨子,喝慢点,我都没见过你喝酒。”郑哲很是关心姜离。 “我要喝!我想喝!不要拦着我。”姜离仰头看着郑哲,嘟起了嘴唇。 “梨子,不要这么情绪化,这样很伤身体的。”郑哲无奈地劝。 “第二杯敬给诸位,感谢诸位这些天做的一切,敬团结!”杨爱民再次给自己满上,一口干掉。 “第三杯敬给明天,愿诸位、愿我们将来有成有就,敬科学!”杨爱民喝得有点猛,自己一人连干三杯,眼睛有些发红。 “杨教授,您喝慢点!”秦斌扶住了杨爱民,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坐,都坐!”杨爱民坐了下来,吃了两口肥肠,又给自己倒满了酒。 众人也都坐了下来,郑哲给姜离剥着虾尾,秦斌嘴里塞满了鸡块。 杨爱民端着酒杯,右肘拄在桌子上想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杨教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张爱玲微红的脸泛着光,皱纹在眼角上扬。 “不想说工作的事,可是一开口就想说,人生啊!全是无奈!”杨爱民看着酒盅里的酒,双目没了焦距。 “你们都是怎么理解科学的,我一直在想个问题,科学究竟是什么?”一口酒下肚,杨爱民还是没忍住。 “柏拉图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几千年了都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生命是什么?生命的存在是为了什么?我不知,我努力去思考,去研究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了始终没有答案。 生物科学的基因工程告诉我说我们有个共同的祖先,那我们的祖先是从哪里来的呢?地球上为什么会有生物?地球上为什么要有生物?宇宙这么大,到现在我们就只发现地球上存在生物,这是悲哀,生命的悲哀,科学的悲哀!”杨爱民大声地说着,饭店里其他客人看着他停了筷子。 杨爱民看着空酒杯,顺手又去拿酒。 “杨教授,你喝多了!”秦斌也放下了筷子先一步拿走了酒瓶。 “给我酒,我没喝多,只是有些感慨!” “行,您没喝多!我陪您一起喝!”秦斌给杨爱民和自己都倒满了酒,“杨教授,这杯酒我敬您!我很喜欢您的,当然我更喜欢姜离,我干了!您随意!” “干!”杨爱民又是一口闷,“秦斌啊!你说你喜欢姜离,你先要问问人家郑哲答不答应啊!” “我早跟郑兄说过了,郑兄你说是不是?”秦斌还给郑哲眨了下眼睛。 郑哲笑了笑没有说话,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来向秦斌示意了一下一口闷掉。 “兄弟,够意思!”秦斌也给自己倒满了酒,喝完还冲姜离笑了笑。 “死胖子,你够了啊!”姜离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还有你郑哲!我是你女朋友,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直说,两个人搞得像是决斗一样,当我是什么啊!战利品吗?” 郑哲拉着姜离的手,把她拉在座位上,还趴在她耳朵上说着悄悄话,羡煞旁人。 杨爱民沉默着看着一切,他又想到了王玉兰,努力地摇了摇头,酒精更加快速地冲向他的大脑。 王强和李承运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张爱玲也不说话。 “我刚才的问题还没人回答呢?秦斌,你个好小子,转移话题是个高手啊!”杨爱民忽然笑了,指着秦斌晃着手指。 “杨教授,您这真的是洞察秋毫啊,这都被你发现了,那我来回答您的问题,如何?”秦斌把半瓶酒放在自己面前,“我要是说得不好我把这些闷了,当然我要是说得好,咱爷俩干一杯?” “行,你说,大家都来做裁判!”杨爱民坐直了身子,指着酒瓶子说。 众人放下了筷子,郑哲靠在姜离的肩膀上。 “柏拉图这三个问题自从他提出后就成为从古至今各方神圣一直争论的问题,这是个唯心主义的问题,这三个问题都是以自我为中心展开,考虑的完全是人的问题,以人的自由意志为核心。 我,是谁?其中这个“我”也就是自我意识感知的结果,是自己对我是谁的思考,当然,我就是秦斌,我就是我! 这个“我”可以代表天下所有人,所有人都可以说它,但是当它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后,就只能代表我自己这个个体,不可能我说“是我”,而指的是其他人。 所以我们所说的“我”时时刻刻都在诠释着我是谁,时时刻刻都在思考完善着我是谁这一千古难题,笛卡尔有个命题是“我思故我在”,然而问题的答案却是永无止境,每个人都在不断探索着对自己的认识。 我从哪里来?我当然是从娘胎里来。个人对自己的由来问题已经得到解答,但是当追溯每个人到其祖辈,祖祖辈,最后直到人类的始祖,他们又是从哪里而来? 生命起源学说有四种,分别是创造论、宇宙生命论、自然发生说和化学起源说,这些看似都解决了这个问题,其实不然。 从达尔文,尤瓦尔·赫拉利的着作中我们或许能找到令人信服的答案,但并不是说我们已经解决了这个千古难题,而是我们找到了一个解释的理由填充一下千年空虚的心灵,就像人们信仰宗教一样,说不定有一天突然就会有一个人跳出来说:世上没有什么上帝,都是骗人的。 我要到哪里去?对我个人来说无非就是生老病死,我终究要回到坟墓里去。但是人类未来的去向比人类的起源更加扑朔迷离,有人说人类会自生自灭?有人说地球的寿命就是人类的寿命?有人说人类会延续到宇宙毁灭的一天? 也有人说人类不会灭绝,未来的人类会进入另外一个可知世界,延续人类文明?但这都是猜测,没有谁会长生不老坐看整个人类的终结,只有最后死的那个人才能看到我们的未来,当然这个未来就是灭绝。 我这么说呢只基于一个问题,熵增!生命以负熵为食,但终将走向消亡。宇宙也是如此,熵增不断走向它的最大值,整个宇宙最终会走到热动平衡,将完全死亡。 生命也就到了终点。” 众人看着怪物一样看着秦斌,菜都凉了。 “老板娘,来桶可乐!”郑哲喊了一声,他觉得秦斌需要润润嗓子。 “要得!马上就来!”老板娘在门口回,她还在忙着招呼别的客人。 “来,大家都评价一下!”秦斌很是骄傲地看着众人。 “兄弟,我服!你不是搞材料的吗?什么时候研究哲学了?”郑哲打趣。 “科学和哲学是相通的,我怀疑你上大学时没有好好学马哲哦!”秦斌甚是挑衅。 “哈哈哈!来,喝酒,兄弟敬你一杯!”郑哲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还有我!”姜离也喊了一声。 “来来来,大家举杯!”杨爱民也站了起来,老板娘把可乐放到了桌子上。 几两白酒下肚,众人都有些醺然,王强手里拿着酒杯,提议:“我们来唱歌吧!” “好呀,王教授,我们唱什么歌呢?”姜离问。 “就唱《歌唱动荡的青春》吧?!”王强看着众人,询问。 “嗯,我来起头!”杨爱民说。 时刻挂在我们心上,是一个平凡的愿望,愿亲爱的家乡美好,愿祖国呀万年长。听风雪喧嚷,看流星在飞翔,我的心向我呼唤,去动荡的远方…… 酒尽,曲终,人散。 “大家回去路上都注意安全,明天我再联系大家!”杨爱民挥着手向众人告别,独自一人往家走去。 “梨子,我们去送送杨教授吧!”郑哲看着怀里的姜离说。 “嗯!” 两人跟在杨爱民身后,看着他走上了楼梯,三楼房间里亮了灯,才相依着离去。 “梨子啊!我想要在一个有风的夜晚,看你穿上最漂亮的裙子,喝点小酒,脸颊绯红,微醺,跌跌撞撞,晃晃悠悠地就跑向我的怀里。” “好啊!现在不是刚合适吗?你在前面等着我,我这就来。”姜离从郑哲怀里挣脱出来,看着他的眼睛。 “好!我在前面等你!” 姜离飞奔向了郑哲,两人相拥着,额头抵着额头,醉了黑夜,“今晚,我要你抱着我睡!” 第19章 第三应急预案、一 就在郑哲和姜离回到酒店和衣相拥而眠的时候,杨爱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王志强刚,他刚开完会,电话接通后才想起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了。 “杨教授,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这边刚开完会,魏国凤部长已经通知陈忠武他们了,半个小时后‘昆仑号’上的所有资料都会分开转运处理。 那条腕足按照你的意见会于早上五点运达北京大学,校方那边已经处理好。其他资料会晚一点送到中科院大玉泉校区。 四点三十分你楼下会有车接你,科考队其他人员也都安排好了,中科院大那边李承运负责。” “好的,我会准时到。”杨爱民回答说。 与此同时,科考队的其他人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到了通知。 陈忠武早早地就回到了古镇口待命,接到通知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准备,腕足会有海军的人过来进行交接,而张卫开着天鲸带着其他资料会在另一处港口出现,军方的人员会在那里等着。 没有多久,警车闪着警笛亮着灯开进了港口,后面还有两辆东风猛士和一辆加长版导弹运输车。导弹车上面安放着一个大铁柜,长五十五米,高三米,宽三米。铁柜里装满了福尔马林。 车前的大灯照在陈忠武的身上,他就站在那儿,岿然不动。 “报告陈大校,海军运输队第五大队zh-132号运输车及护航车辆全体人员向您报到!”一个看肩章是少校的军人向陈忠武大声报告,在他后面,军人们站成了一条线,全副武装。 陈忠武敬礼说:“开始作业!” “是!” 码头上的龙门吊动了起来,钢缆下放到了“昆仑号”上,水手们用负重带把腕足捆了起来,挂在钢缆末端的钩子上,继而电机嗡嗡地响着,腕足被吊到了空中,龙门吊转了个方向把腕足放到了铁柜里,福尔马林淹没了它,军人们把负重带从钩子上取了下来,柜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看到腕足已经放好,陈忠武走向了猛士车,上车之后对着司机说了声“出发”,便转头看着车窗外面,“昆仑号”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了黑夜里。 就在对面码头,张卫也在做着同样的事,不同的是他还要把“天鲸”开回“昆仑号”,在陈忠武不在的时候他要负责“昆仑号”上的全部事务。 车队在高速路上急速行驶着,三个半小时,六百七十四点四公里的路程,路上的车辆纷纷避行。 凌晨四点半杨爱民坐着车从家里出发前往北大,其他人则乘车前往中科院,车队在这时候也已准时到达。 凌晨五点,杨爱民到了北大生物实验室,实验室外一百吨级的工程兵起重车正在装卸大铁柜。 陈忠武看见杨爱民就迎了上来,“杨教授您还得再等一会。” “还要多长时间?”杨爱民问。 “还需要十分钟,腕足就能送到地下实验室。” “快一点,我在下面等着。”杨爱民转身向实验大楼走去。 “明白,杨教授!”,陈忠武随即走向之前的那位少校走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地下实验室,杨爱民在更衣室里换上了全套实验服,这些手机和所有的电子设备放进储物柜里,胸前挂着自己的工作证。 走廊里国安局和保密局的安保人员五步一岗,贴着墙边站了两排,目视着杨爱民从他们面前走过,冷漠的眼神里射出择人而噬的目光。 实验室大厅,高亮度冷光灯照在冰冷的实验器材上,反射着幽幽的光芒,正中间的穹顶上忽然裂开了一条缝,大铁柜从缝里被放了下来。 杨爱民打开铁柜,看着里面的腕足,福尔马林呛人的味瞬间冲进了鼻孔,但是他却毫无反应,负重带还散落在一旁。 中科院实验室里,王强他们也接收到了其他资料,正在分类处理。 “郑哲,你和我处理那只水母,姜离你把海水样本密封起来,后面要送到武汉。”张爱玲看着眼前这些东西,对他俩吩咐说,三只小虾还在水族箱里养着。 另一边秦斌忙着处理在鲸落之地采集的骸骨,王强则忙着把鲸尸组织泡进装满福尔马林的大玻璃瓶中。 李承运鼓捣着电脑,他要把所有数据全部刻写到光盘上,做好备份,原件会被永久封存。 漫漫长夜终究会迎来日出,早上八点,杨爱民对那条腕足做完了初步的处理,有些意外地发现,他需要和他的老朋友聊一聊,而这还要向上面申请,后方科研人员也要落实到位了。 郑哲这边他们也处理好了这边,半夜爬起来进行高强度工作的滋味可不好受,他们也愈发感觉到人手的不足。 杨爱民走出地下实验室,里面的杂物会有专人处理,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李承运的电话。 “李教授,我是杨爱民,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我们这边也都处理好了,有个问题我想跟你说一下,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光靠我们几个是忙不过来的。”李承运说。 “我知,有个应急预案就是专门针对这种情况的,后续人员会在两天内陆续到位,最迟明天晚上我们就要进行正式研究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样,你带他们到科技部会议室,我们一起开个会,顺便吃个早餐。” “好的,杨教授,我们就在会议室见。”李承运挂断了电话,对众人说:“走,我们去科技部会议室,杨教授有话要说。” 杨爱民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短暂的忙音后对面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喂,我是王志强。” “王部长,我是杨爱民,我们等会儿去科技部会议室开会,你向上汇报一下现在要启动第三项应急预案,顺便让人给我带些早餐。” “好的,我立马汇报,你们想吃些什么?我让司机去买。”王志强问。 “就豆浆、油条和包子吧!八人份的。”杨爱民回。 “嗯,我先联系上面!”王志强挂断电话,又对前面的司机说:“小陈,开快一点,把我送到后你去买些豆浆、油条和包子,八人份,送到会议室。” “好的,首长。”司机小陈回答。 车子很快就到了科技部大门,王志强提着公文包下了车,匆匆往办公室走去。 就在王志强进去不久,杨爱民也到了这里,他径直走进了会议室,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便坐在椅子上,仰起头,微张着嘴,休息起来。 李承运和郑哲他们还在搭着出租车往回赶,北京的早高峰实在是堵。 大概比杨爱民晚了十分钟,他们才到了科技部会议室,开门的声音惊醒了杨爱民。 “大家先坐,休息一会,等吃了早餐再说。”杨爱民揉了揉眼睛,对着众人说。 “嗯,谢谢杨教授关心!”秦斌倒看不出任何疲劳感。 众人都坐了下来,姜离靠在郑哲怀里,张爱玲则趴在桌子上。 王志强办公室里,他手里拿着话筒,站在桌子前,电话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行,我知了,就按预定应急方案实施,我通知国安部那边,你们协同调派人手!” “是,首长!”王志强挂了电话,走到保险柜前面蹲了下来,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袋,起身向会议室走去。 司机小陈刚好也把早餐买了回来,王志强从小陈手里把早餐接了过来,亲自给杨爱民他们送过去。 会议室的门突然开了,杨爱民众人也都惊醒过来,王志强走进来把文件袋放在桌子上,给众人分发着早餐,“来,大家吃早餐,吃完再说,新鲜的热豆浆,还有油条和包子。” 众人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开始往嘴里塞,秦斌更是狼吞虎咽。 待众人吃完,王志强才说:“杨教授已经给我说过人手的事了,我也给上面做了汇报,现在启动了‘长城’的第三号应急预案,后续人员明天下午6点会全部到位,明天晚上七点钟正式开始研究工作。这是人员分组名单,你们都看一下!” 说完他就打开了文件袋,取出了里面的文件分发给众人。 第20章 第三应急预案、二 会议室里中央空调还吹着暖风,空气有些干燥,桌子上还放着装早餐的塑料袋。 “你们手里现在拿的是第三应急预案的方案,大家都仔细看看。”王志强给众人介绍说,“第三应急预案是针对有重大发现的时候,应急抽调各类科研人员进行后方科研工作。 你们八人将分为四个小组,杨爱民教授负责居中协调组织。 杨教授和张卫领导一组,负责深海潜航、生物标本采集,及标本分析研究,共计十二人,包括周克在内。对了,这里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周克的耳朵已经治好了。 李承运教授领导二组,主要负责水文及海底地形这些资料研究,组内先期配备包括李教授本人在内,共四人。 王强教授和秦斌领导三组,主要负责新材料的设计和制造,这将对后续计划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是后续计划最关键的一环。 张爱玲教授和郑哲,还有姜离,你们三人为第四组,主要对那种神秘活性物质进行专项研究,这是任务核心,是最机密的部分,如果你们需要技术支持和交流,请联系杨教授。 基本上就这么多,你们仔细看看文件,人员名单都在里面,我先走了,有事让杨教授联系我,告辞! 对了,要喝水的话那边有饮水机,不过没茶叶。” 王志强把空文件袋留在了这里,桌子上的垃圾不过让他顺手带走了。 众人都看着手里的文件,仔细阅读着。 “杨教授,我这里有疑问,为什么我们这一组只有我们三个人呢?”郑哲看完文件问到杨爱民。 “这里我给你们解释一下。”杨爱民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看着郑哲说,其他人也都看向了杨爱民。 “你们这一组只有三个人是因为这是研究的最重点部分,原因只有两个字—保密。 因为涉及核心问题,你们三人只能在独立的情况下完成这项研究。我知道这很困难,不过是没办法的事,当初选你们三个人的时候是因为张教授在生物分子学上的成就,而你们两个人作为她的学生,就是她的副手。 就王部长刚才说的,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国家会全力支持!” “我明白了。”郑哲想了一下对杨爱民说。 “好了,大家把人员名单留下,其他的都放进文件袋里,我等会儿带走,下面说一下后面的工作安排。”杨爱民去饮水机那接了杯水,回来继续说,“明天晚上所有的人员和设备都会到位,李教授你带着资料去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 王教授和秦斌你们去中科院宁波材料技术与工程研究所,今后你们可能要长期待在那了。 张主任你们三个人带着海水样本和一些生物样本去中科院成都生物研究所。 腕足就留在我这里,剩下的工作我来负责。 好了,就这么多!大家今天还能休息一天!想回去睡觉的就去睡觉,想出去玩的就出去玩,不过我提醒大家以后可不会有很多的休息时间了。”杨爱民说完又喝了一口水,嘴角还有些水痕,“行,那就散会!” 外面的太阳躲了起来,阴云密布,初春的小雨洋洋洒洒润湿了地面,整个世界都是淡淡的铅灰色,大街上车来人往。 “要回家喽!”姜离走进雨里,开心地转着圈,她本就是四川人,地地道道的川妹子。 “郑哲你下午和姜离干嘛去?”在外面等车的时候秦斌问到郑哲。 “我们俩准备回去休息一下,昨晚没睡好,回去补个觉。”郑哲看着雨里的姜离微微笑,这次过去要不要见见她父母呢,把婚事定下来? 秦斌过来搂住了郑哲肩膀,“兄弟,给你说个事呗?!” “胖子,我劝你拿开你的手,男男授受不亲,而且我只喜欢女人,你要是喜欢男人也别来找我!”郑哲斜着眼看着秦斌说。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和你商量个事!你看你们下午睡醒后一起去吃个饭,我知有家火锅很好吃,就咱们仨,你看如何?” “这你得问姜离,她说去我就去!”郑哲依旧斜着眼看着他。 “姜离妹妹,晚上一起去吃火锅呗!”秦斌大声地问雨中的姜离。 姜离看着秦斌开心地笑着,大声回,“好呀!不过你请客哦!”姜离笑着大声回。 “没问题!晚上记得打电话给我!”秦斌激动得家乡方言都出来了。 郑哲挣脱了秦斌的猪手,走进雨里把姜离抱了起来,抵住她的额头,“梨子,这次回成都我们一起去你家见见你父母吧!我想把我们的婚事定下来!” “你这是求婚吗?”姜离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小嘴。 “当然不是喽!不过你可以当个预告!”郑哲说,“这戒指还没买呢?怎么能算求婚呢?” “那你什么时候向我正式求婚呢?”姜离噘着嘴问。 “我们回去先见见你父母,丈母娘这不是还没同意呢?”郑哲坏笑。 “嘿嘿,我妈可是很难搞定的哦!不过告诉你,我妈喜欢逛街哦!”姜离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己的妈妈。 “好吧,那我就陪丈母娘去逛街,让丈母娘给我们挑婚纱!”郑哲仰天大笑。 “哈哈哈,看你这么聪明那就奖励一下!”姜离说完就在郑哲的额头啄了一下,从他身上跳了下来,眯着眼嘿嘿地笑。 看着年轻人在雨里打闹,杨爱民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旁边走去,走到了一根柱子后面。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老包,是我,杨爱民!” “老杨啊!咱俩都一个月没联系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海洋大学海洋生命学院的院长包国民接到了杨爱民的电话。 “得了你,咱俩还卖关子!通知你收到了吧,什么时候过来?”杨爱民问到包国民。 “哈哈哈,已经在路上了!怎么啦?”包国民调笑了一句, “我心里有个疑问,按照现代生命科学来说每种生物都有自己的生长极限,但我这次下海打捞上来的那条腕足足有32.3米长,我今天凌晨检测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之前的那种神秘物质!这点让我很疑惑。”杨爱民说。 “老杨,说真的,我研究海洋生命科学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到过这么大的腕足,让我推测来说这只大王酸浆鱿的实际体型应该超过了五十米,这是很让人难以相信的。 普通大王酸浆鱿寿命在300天到450天左右,从出生到成年也就50天左右的时间,一般成年后体型都不会再有很大变化。 长到这么大的大王酸浆鱿我还真的是没见过,你也知生物都是有生长极限的,这只大王酸浆鱿可能是突破了生长极限,一般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而且你刚才说你也没发现那种神秘物质,说真的,我也很疑惑。”包国民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我比你更疑惑,像我们人类,一个细胞分裂的正常次数也就在50到100次,每次分裂染色体末端的端粒都会磨损,这控制着细胞的分裂次数和寿命,一旦不受控制正常细胞就会变成癌细胞,癌细胞是无序无限繁殖增长的。 但是我昨晚做检测的时候发现都是正常细胞,是不可能有癌细胞的,这只大王酸浆鱿突破了生长极限!而且这些正常细胞的活性非常之高,远远超过普通乌贼!”杨爱民的语气有些激动。 “老杨,这个问题我们要深入研究讨论,这样,你剥离一些活体细胞做培养,我很快就到北京了,等我过来!”包国民说。 “我知道,昨晚都做好培养基了,现在就等你呢!你快一点过来!”杨爱民再次嘱咐。 “嗯,等我来!”包国民挂了电话。 青新高速上,一辆红旗车在雨中疾驰,驶向北方。雨滴打在前窗玻璃上,被雨刮器又快速扫开。 第21章 第三应急预案、三 十二点整,北大校门口来了一辆红旗车,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他年老的脸上皮肤有点松弛。 “老包,你终于来了!”杨爱民看到男人从车上下来,热情地迎上去说。两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老杨,你这头是怎么啦?”包国民指着杨爱民的头,惊讶地问着。 “你别提了,差点小命都没了!”杨爱民笑着自我调侃说,而包国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杨爱民说的是真话。 “都十二点了,咱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说。”杨爱民拍着包国民的背,说笑着往北大里面走去。 “行,我这早上起来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呢,就喝了一瓶水,现在还满肚子晃悠呢。”包国民用手揉着肚子。 “那这不是刚好吗?你这天天吃海鲜,今天也换换口味,我们北大的饭菜还是很不错的!”杨爱民背着手哈哈大笑。 “哈哈哈,那感情好啊!你们北大的饭菜我可是早有耳闻,不过说好啊,你请客,我可惦记着你那点津贴呢!”包国民也大笑了起来。 “没问题,今天绝对让你吃撑!”杨爱民笑着回了一句。 北大食堂里,包国民给自己要了四个菜三个馒头,杨爱民给自己要了份快餐,两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了下来。 “老杨,你那个腕足怎么回事?从哪弄来的?”包国民嘴里塞着馒头,含糊地问杨爱民。 “本来这是一个绝密任务,我不能透露的,不过现在启动了第三号应急预案,你也加入了进来,我就给你说一说吧。”杨爱民放下了筷子,双手放在膝盖上,直视包国民说。 “一二年‘蛟龙号’的事你应该也略有所闻吧,这次事情就是那次事件的后续。”包国民点点头,杨爱民略微停顿后,继续说道,“前几天的时候我再次去了马里亚纳,这只腕足是在深海四千米的一头鲸尸上发现的,我这头上的伤就是在这次潜航中弄的,不过是在七千多米坐底的时候弄的,当时周克还拍了一些录像,我想你应该会很感兴趣。” “‘蛟龙’号的事我听过,不过详细情况我还真的不是很清楚,这样,先吃饭,吃完饭直接去实验室。”  “行,先吃饭。”杨爱民再次拿起了筷子往嘴里送了块红烧肉,软糯可口。 匆匆吃完饭,两人餐盘里都是干干净净的。 “老包,看不出来啊!你现在饭量依然这么大!”杨爱民看着包国民滚圆的肚子笑着说。 “哈哈,你也不差!走,我们去实验室。”包国民摸着肚子大笑,反嘲了一句。 “走!我带路!”杨爱民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地下实验室里,杨爱民和包国民换好了衣服,塑胶手套一直裹到了肩膀,安保人员依然还在这里。 “老杨,我们重新做一次测量吧!把基本数据确定好。”包国民手里拿着一个大卷尺,防护面罩下声音有点低沉。 “好,重新测量一次,我来拉卷尺。”杨爱民说着从包国民手里接过了卷尺头。 “长度32.3米。”包国民看着卷尺末端的数字大声地朝杨爱民喊,转身在旁边的记录表上记下了数字。 “老杨,我们再测一下直径和吸盘大小!你来测,我年轻,力气大,帮你拉卷尺,你做好记录。”包国民说着将手伸进了铁柜里,福尔马林直接浸没了胶皮手套,顺着缝隙灌进了胳膊。 “好,我来做记录!”杨爱民拿起了记录表看着卷尺上的数据说,“最粗直径93cm。” 包国民艰难地又用卷尺把最粗处绕了一圈,它真的太粗了。 “周长约300cm。”杨爱民说,也在记录表上记了下来。 包国民抽出卷尺,福尔马林滴落在地板上,融成一滩滩褐色的水迹。 “最细直径60cm,周长约195cm。”包国民给杨爱民报着数据,待他记录完,又着手去测量腕足上的吸盘直径。 “最大吸盘直径55cm,最小吸盘直径15cm。”杨爱民记录着数据,声音却有点疑惑。 包国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疑惑,收好卷尺,走到他身边问:“老杨,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很大的问题!你过来看一下这个。”杨爱民拿着记录本往一旁的大柜子走去,包国民摊着双手跟在后面,卷尺和手套上满是福尔马林。 杨爱民打开了柜子,之前从鲸尸上取下来的钩子映入了包国民的眼帘。 “老包,你量量这个。”杨爱民对着包国民说。 包国民没有回答,拿着卷尺就上前量了起来。 “老杨,这是那只大王酸浆鱿上面的吗?”包国民颤抖着声音问杨爱民。 “是,腕足和这个钩子都是从那具鲸尸上取下来的!”杨爱民回答。 “那这真的有点不可思议了,这只钩子你知道多大吗,60cm的直径啊!我之前的推论要全部重写了,你知吗?”包国民兴奋地想要去拥抱杨爱民,却看到自己手上的福尔马林,便停止了动作。 “我知道,我之前也量过这只钩子,刚刚你量那条腕足上最大的吸盘直径才55cm,所以我才感到疑惑。”杨爱民沉着地说。 “我想一想啊!你先让我冷静一下。”包国民说着就靠着柜子就坐在了地上,嘴里还在小声算着,“最粗直径93,最粗周长300,最大吸盘直径55,比例是1.7:5.5:1,把钩子直径套进去那么相对应直径是1…老杨把笔和纸给我,我要算一下!” 包国民从地上站了起来,杨爱民把手中的记录表和纸递给了他,包国民接过纸和笔,趴在实验台上刷刷地算了起来。 “老杨,我算出来了,按照比例来算,大概就以目前现有的数据来说,最大直径应该超过了100cm,周长超过330cm。”包国民看着手里纸上的数据冲着杨爱民说,“那我之前的推测要重新来算了,你看啊,我之前推测是这只大王酸浆鱿体长超过了五十米,假定这只钩子是它身上最大钩子,那么现在看来它的体形应该要超过六十米了!你知这意味着什么吗?” 包国民两只眼睛里都放着光。 “我知道,这只大王酸浆鱿绝对突破了生长极限!” 杨爱民看着包国民,异常冷静,“我们再看一下细胞培养基吧!” “好,东西在哪?”包国民此时兴奋得像个要糖吃的孩子。 “在这边。”杨爱民转身往实验室的另一端走去,保温箱里放着四个玻璃培养皿,都是腕足的组织碎片。 “老包,我做了四个培养皿,两个肌肉组织的,还有两个是表皮组织的,分了两组,一组有营养基质,一组没有营养基质。”杨爱民指着保温箱给包国民介绍,电子显微镜就放在一旁。 包国民赶紧脱下了胶皮手套,“老杨,洗手池在哪?再给我拿一双手套。” 杨爱民指了指靠墙那边的台子,示意他那边就是洗手台,又从实验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副塑胶手套。 包国民洗完了手,将袖子卷得老高,戴上了杨爱民拿出来的塑胶手套,伸手就去从保温箱里取培养皿。 “老杨你帮我开一下电子显微镜!”包国民小心翼翼地拿着培养皿,眼睛盯着里面的组织碎片,向杨爱民说。 “好!”杨爱民转身打开了显微镜的开关,微小的电流声嗡嗡作响。 郑哲和姜离这时候也睡醒了,头发散乱。 “郑哲,我脸上起痘痘了!”姜离照着镜子朝郑哲埋怨。 “那还去吃火锅吗?”郑哲擦着头发在卫生间里问。 “去,好长时间都没吃了!再长痘痘我也要吃!”姜离噘着嘴说。 “好,那你先洗洗,收拾一下,我去给秦斌打电话。”郑哲走出来坐在床上,看着姜离的背影说。 第22章 第三应急预案、四 王府井老北京火锅,秦斌接到郑哲的电话后,早早地过来占了个位子。他点了个鸳鸯锅,还有羊蝎子、羊肉片、牛肉片、鸭掌、小墨鱼、小酥肉、冰啤酒…… 秦斌闻着汤料的香气,流着口水看着门口,心想着这两人怎么还没来啊!门口就出现了郑哲和姜离的身影。 “在这!在这!”秦斌站起来喊了两声,两人扭头一看搀扶着走了过来,姜离的马尾高高甩起。 “谢谢胖子哦!”姜离坐到座位上冲着秦斌甜甜地笑了一下,脱了大衣塞到郑哲的怀里。 “不用客气,知道你是四川人,这不是明天你两不就要回去了嘛,一起吃个饭,个别!”秦斌边说边给自己倒了杯啤酒。 郑哲也给自己和姜离倒满了酒,举起酒杯就站了起来,“来,兄弟,干杯!” “干杯!”秦斌说完一饮而尽,眼泪落在了酒杯里。 “胖子你怎么啦?”姜离看着秦斌眼睛后面的泪水,小手握着筷子关心地问。 “没事,眼里进了沙子,来,吃菜。”秦斌擦了下眼泪,夹着羊肉在锅里涮了两下直接塞进了嘴里。 “你肯定有事,赶紧说!”姜离用筷子敲了敲杯子,催问。 “也没啥,祝你俩幸福,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发请柬啊!我一定去!”秦斌再次给自己倒满了酒,一饮而尽。 “胖子,我知道你也喜欢姜离,可是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我爱她,我要娶她!我也知道喜欢上一个人很不容易,愿今后有另一个值得你去认真喜欢,认真去爱! 不过我家姜离你就别想了,兄弟这不是在伤你的心,放在一般人身上,你要是对人家未婚妻有所企图的话,估计你早都被大卸八块了! 来,干杯!”郑哲再次举起了酒杯,两人杯子相碰的声音发出沉闷的响声。 “哎呀,胖子你不要难过,肯定还有姑娘值得你去喜欢的!加油!”姜离内心也是很复杂,虽然被人喜欢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但爱情这东西是两厢情愿的。 “我知,不说这些,咱们吃菜,这家火锅可是很好的,不亚于你们四川重庆的哦!”秦斌说着往锅里下了一盘羊蝎子。 觥筹交错,汤浓菜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北大地下实验室,包国民眼睛凑在显微镜的目镜上,杨爱民则看着旁边电脑的显示器。 “老杨,你看到了吗?这表皮细胞还在分裂,快记录下来!”包国民挥舞着右手向杨爱民喊,眼睛却没离开过目镜。 “我在记录!”杨爱民盯着屏幕,眼睛也是一眨不眨。 “老杨你看它那个染色体,明显要比普通大王酸浆鱿的更粗更长,这只大王酸浆鱿肯定是变异过的。  它染色体里肯定包含了更多的遗传物质,dna链肯定更长,蕴藏的基因信息更多! 我要再看看其它三个!”包国民很是兴奋地说,说着就把显微镜下的培养皿取了出来,放进了保温箱,取出了有营养基质的那个肌肉组织培养皿。 他把培养皿放到显微镜下,眼睛再次趴到了目镜下。 “老杨,你看它这个肌纤维细胞很奇怪啊!很细,却很密集,全部成束状粘连在一起,我建议我们做个抗拉强度测试。” “拉力测试等会儿做,再看看那两个没有营养基的培养皿。”杨爱民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头也不回地说。 包国民站了起来,“好,我去取另外两个,全都看一下,等会儿先做肌纤维拉力测试,再做个基因序列检测。” “没问题,设备这里都有!看完就做!”杨爱民回。 新的培养皿被放在显微镜下,包国民再次被震惊到了。 “老杨,这条腕足什么时候捞上来的?”包国民看着显微镜下的细胞组织还没死亡,失声问杨爱民。 “怎么了?”正在取另一个培养皿的杨爱民很是不解包国民会这样问。 “这表层细胞最外面的大多数已经死亡,但是细胞膜还没有破裂,下面的细胞还有活性!”包国民转过头,瞪大了眼睛对杨爱民说。 “不可能啊!”杨爱民也瞪大了眼睛,“这是三月十号打捞上来的,今天都三月二十二号了,按理来说所有的细胞已经完全死亡了!” “你自己来看看!”包国民让开了位置,杨爱民手里还拿着培养皿,眼睛趴到了目镜上。 看到显微镜下还有活性的细胞,杨爱民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把手中的培养皿递了出去,包国民看到他递过来的培养皿赶紧上前接住。 杨爱民看着显微镜下的细胞,用手调节着放大倍率,目镜里的细胞真的还有活性,细胞液里的物质在缓缓流淌,运送着稀少的营养物质。 杨爱民站起来看着包国民,包国民也看着他,两人眼睛对着眼睛,都不知要说些什么。 沉默了足有一分钟,还是包国民先开了口,“老杨,照你说的,东西是十二天前打捞起来的,中间也就只用福尔马林处理过,这只能做到防腐,但也会对细胞进行灭活啊!不可能到现在还有生物活性啊!” “我也不知道。”杨爱民很是萧瑟,他靠在实验台上,看着墙,双目无神地说:“1838年德国植物学家施莱登发表了一篇论文叫《论植物发现》,1839 年德国动物学家施旺又发表了一篇论文叫《动植物结构与生长相似性的显微研究》,至此建立了生物学中统一的细胞学说,细胞活性学说也慢慢被提了出来。 正常动物细胞在自然界脱离母体或者在动物死亡后最长也会在几小时内死亡,没有人工干预是不可能存活这么长时间的,水熊虫的细胞也不可能这么强悍啊! 老包,你怎么看?” 包国民沉吟了片刻,才开口说:“我也没什么看法,这完全超越了我的认知,非要让我说的话可能就两个原因。 一、你说是从深海四千米处捞上来的,可能说是深海微生物和细菌比较少,你们把它捞上来时也没有收到太多污染,而且还用福尔马林做了处理,但是这不能解释它到现在还有这么高的活性。 二、这只大王酸浆鱿绝对经过了变异,就目前我们观测到的结果来说,它的细胞活性是肯定有问题的,但是我们不知问题出在了哪里? 老杨,我觉得我们还要做细胞液分析,检测一下里面的活性因子,这样,我们从市场上买一只普通鱿鱼过来,做个对比试验!” “行,我安排人去买,我们先做肌纤维拉力测试吧!” 杨爱民站了起来,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对包国民说:“老包,要不要出去抽根烟?” 包国民点了点头,走了上来。 两人走到实验室外面,杨爱民看着走廊里的安保人员,问身旁一人,“你们谁是负责人?” “杨教授,我就是。”身旁这个男人小声回。 “帮我去海鲜市场买只鱿鱼,要活的!买回来后叫我,我就在外面门口抽烟!”杨爱民向男人说。 “好的,杨教授,我立马安排!”男人立马接通耳麦向下面吩咐。 “嗯,老包,我们先去更衣室换衣服。”杨爱民回了一句,又向旁边的包国民说。 “好。” 两人一前一后往走廊尽头的更衣室走去,换好衣服后两人走出了实验室大楼,坐在外面的楼梯上抽起了烟。 “老杨啊,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包国民嘴里叼着烟,长吸一口后问杨爱民,烟雾随着他的话从嘴里和鼻孔里喷了出来。 “孙建国牺牲的时候我又抽上了,戒了二十年算是白戒了,反正现在都七十二了,不知还能活几年,能抽几根是几根。”杨爱民话里满是说不出的颓唐。 包国民没接话茬,只是抽着烟,看着天上,一只脚伸出去老长。 天上的小雨还在淅沥淅沥地下着,润湿了头发,落在他的眼镜上,凝成一颗颗小水珠。 第23章 第三应急预案、五 五六支烟头已散落在地,杨爱民和包国民却没有停下来,他们依旧抽着烟,望着天,沉默无声。 而在老北京火锅,姜离已经喝得满面通红,趴在郑哲的身上笑吟吟地说着醉话,秦斌和郑哲两个大男人还在血拼,旁边雪花啤酒的空瓶子堆满了桌子。 “郑哲啊!你一定要好好对姜离,我们这也算同生共死的兄弟了,要是让我知道你要是对姜离不好我一定会宰了你!”秦斌摇摇晃晃地说,半眯着眼睛,微微转身又对着姜离,“姜离啊!要是郑哲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不管他在哪我都飞过去撕了他!啊!记住!” “嗯!我记住啦!”姜离嘿嘿地笑,不住地打着酒嗝。 郑哲红着眼俯身下去吻了一下姜离,又抬头看着秦斌,“胖子,我记住你说的话了,但也请你记住我的话!我,郑哲今天在这里说的话请你好好记住! 我爱姜离,我要娶她,如果我们结婚了我对他不好,或者我出轨、不忠,我请你来用刀砍死我,与你无关!” “开玩笑,我用刀砍死你?我又不是傻子,砍死你我还要负法律责任的!”秦斌摇摇头笑呵呵说。 “我没开玩笑,等我和梨子结婚的时候你来,我给你一张免责生死文书!”郑哲看着秦斌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得了你,免责书没用的,法律该追究还是要追究的!行了,不说这些,我们回去吧,天都黑了!”秦斌拿起外套就往柜台走去。 郑哲给姜离把外套穿好也扶着她跟在后面,待秦斌结完账,三人走出了店门,三月的北京还是有点冷。 北大生物实验楼门口,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手里的塑料袋子里还装着一只鱿鱼,30㎝左右的样子,他快步走到了杨爱民身前,“杨教授,您要的乌贼!”,说着双手将袋子往前递给了杨爱民。 杨爱民伸手接了过来,包国民也站起了身子,两人并排往里走去,穿西装的男人跟在后面。 包国民忽然转身从兜里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了一百块钱,对着男人说:“麻烦你再帮我买条红塔山!” “好的,先生,那我等会儿直接送到实验室?”男人细心地问了一句。 “嗯!”包国民回了一声,转身去追前面的杨爱民。 两人再次换好了衣服,戴上塑胶手套进了地下实验室,包国民提着那只乌贼。 “老杨,你做拉力测试,我做个切片。”包国民从袋子里捞出了那只乌贼,它的触手还紧紧地缠在包国民手上。 “好,我先切一肌肉纤维。”杨爱民说完,手里拿着柳叶刀朝铁柜子走去,剥下了一条肌肉束,转身趴在实验台上,他需要将肌肉束分得更细,只有0.6㎜粗。 包国民也趴在实验台上,将小乌贼从手上摘了下来,用柳叶刀切下来了一条腕足,又从腕足切口处切下来薄薄的一片,放在旁边的玻璃片上,顺手将乌贼和切下来的腕足一起扔回了塑料袋,又给玻璃片上好了洋红染色剂。 转身将玻璃片放在显微镜下,手里还拿着组织分离针,他调整着焦距和放大倍数,用分离针剥下来一个正在分裂的细胞,染色剂将整个细胞核染成了紫红色,正在分裂的染色体清晰可见。 “老杨,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我要做活性对比试验了!”包国民已经准备就绪,回头看着还趴在实验台上的杨爱民说。 “我还得等一会,你先做实验!”杨爱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叶刀的刀尖,肌纤维已经被分出了细细的一条,不过还需要更细。 “行,那我先做实验了!”包国民说完,起身走到保温箱前,取出了之前那个表皮细胞培养皿,重复着之前的操作,成功剥离了一个细胞下来。 包国民将两个细胞放到了同一个玻璃片上,眼睛趴在了显微镜上。两个细胞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一大一小。 包国民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的确是一大一小。电子显微镜清楚地标明了两个细胞的直径,小一号的是那只还活着的乌贼的细胞,只有7.65μm;大的那个是大王酸浆鱿的,足足有11.5μm。 “老杨,你过来看看!”包国民赶紧截了张图,将实验录像保存好,挥手叫着杨爱民。 “怎么了?”杨爱民手里拿着一个培养皿,里面装着刚分离好的肌纤维,扭头看向包国民,疑惑地问。 “你快来看看,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包国民兴奋地大呼小叫。 “什么情况?”杨爱民拿着培养皿走了过来,他真想知道什么能让一向稳重的包国民兴奋成这样。 “你看,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见过!”包国民让开了半个身位,杨爱民疑惑地凑到了跟前。 这一眼让杨爱民的血液直接冲向了大脑,眩晕感让他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朝后倒去,手里的培养皿掉在了地上。包国民赶紧扶住了他,急切地问:“老杨,老杨,你怎么了?” “来人!”包国民又朝门外大喊了一声。 两个穿西装的男人快速跑了进来,蹲在他俩的身边,用手托住了杨爱民的身子。 包国民还在继续喊着杨爱民的名字,还用手指掐着他的人中,“老杨,你快醒醒!” 杨爱民还是没有反应,包国民想努力抱起他却抱不动,急得脸庞通红,着急地对两个男人说:“你去叫医生!你抱着老杨去上面!” 一个男人转身就跑了出去,另一个抱着杨爱民快步往外走去,包爱民跟在后面脚步踉跄。 没多久北大校医院的医生就坐着急救车到了实验楼门口,黑夜里上面的警示灯闪烁着红蓝的光。抱着杨爱民的男人赶紧把他送上了急救车,医生给杨爱民带上了急救呼吸气囊,将他的袖子挽到了肩膀处,测量着血压。 血压还没测量完杨爱民就悠悠地醒了过来,抬起胳膊看了看上面的乳胶带,“这是哪?我怎么在这?” 站在车下面的包国民半笑半哭地说:“你刚才晕过去了,再叫你都没反应,我就让人把你抱上来了,还叫了医生。” 杨爱民挣扎着坐了起来,挥手阻拦了想要劝他的医生,“我没事,我们继续回去做实验!”说着就要从车上下来。 “老杨,你不要着急,先吸两口氧。”包国民也伸手将他拦在了上面。 刚才买烟的男人也回来了,包国民看到赶紧过去把烟要了过来,拆开包装抽出一支烟递给了杨爱民,“先抽根烟,缓一下!” “先生,病人不能抽烟!”医生温声阻止。 包国民瞪了一眼年轻的医生,还是将烟递给了杨爱民,点着火,杨爱民抽了一口,扶着车身就要走下来,包国民赶紧上前扶住。 “都回去吧!我没事!刚刚就是太激动了。”杨爱民摆手朝医生说,转身搭着包国民的肩膀往实验室里走去。 医生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司机示意了一下,急救车便启动了发动机,缓缓远去。 “老杨,你真没事吧!”包国民拉住杨爱民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扶着他往前走。 “没事,刚才就是有些上头,也有点饿,可能是血糖有点低了。”杨爱民声音微微有些虚弱。 “没事就好,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包国民说。 “嗯,先做实验!”杨爱民回。 “先歇歇吧,要不吃点东西?我去买点调料配菜,再买两只乌贼,我亲自下厨做个铁板乌贼?”包国民问。 “有这么恨乌贼的吗?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好久没吃你做过的乌贼了,今晚就尝尝你这手艺退步了没。”杨爱民还调笑了一句。 “好,我先扶你去更衣室休息。” 包国民把杨爱民扶回了更衣室,又出来去买需要的调料。而杨爱民还在抽着烟。 第24章 第三应急预案、六 通达集贸市场,包国民买了几只乌贼和众多配菜后,便搭车回到了北大,他提着东西站在实验大楼门口拨通了杨爱民的电话:“老杨,东西我都买回来了,赶紧来餐厅。” “好,我现在上来。”杨爱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没几分钟就走出了实验大楼,和包国民并肩走向北大餐厅。 杨爱民找到熟人窗口的老板,借用了一下的工具和灶台,包国民则穿上围裙后就开始大显身手,没多久香喷喷的铁板乌贼就出锅了。 两人大快朵颐后又回到了实验室又继续进行实验,在回去的路上的时候,包国民还买了一罐红牛,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老杨,下面先做哪个试验?”包国民手里拿着一罐红牛问到杨爱民。 “你先做测序,对比一下dna序列和长度,我要重新分离一束肌纤维。”杨爱民说着拿着柳叶刀又走向了大铁柜。 “行,我先测序!”,包国民说完把手中的红牛一饮而尽,空瓶子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玻璃片还放在显微镜观察台上,包国民凑上去看了一眼,普通乌贼的细胞已经死亡,成型的染色体有些发散的迹象,但不影响测序工作的进行;大王酸浆鱿的细胞已经分裂成了两个新细胞,细胞里面硕大的染色体还没有消失,可能是刚刚分裂完成的原因,染色体蛋白还紧紧地裹着dna。 包国民从保温箱里取出了带有营养基质的表皮细胞组织培养皿,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组织放进盛有dapi染色的窄口烧杯中,又把烧杯放到了离心机上,按下了启动按钮。 离心机嗡嗡地转着,他的眼睛盯着烧杯一动不动。 细胞组织被强大的力量打散,烧杯里的溶液也变得浑浊。十分钟后染色完成,包国民用滴管滴了一滴烧杯里的混合溶液在新玻片上,流水冲去染液,又用滤纸吸除多余水分,加一滴荧光封片液,给显微镜换上荧光镜头。包国民把处理好的玻片放到观察台上,眼睛凑到目镜上,用手调整着放大倍率。 荧光镜头下dapi结合到双链dna小沟的at碱基对处,一个分子占据了三个碱基对的位置,青蓝色的光映入了包国民的眼睛,这真是完美的结合。 包国民打开了纳米孔基因测序仪,用滴管从烧杯中取了一滴混合溶液滴在测序仪上,电脑屏幕上dna分子依靠核酸外切酶以一次一个碱基的速度通过纳米小孔,几百个纳米孔同时进行着工作,测序仪快速地检测分析着这段dna序列。 然而这只是开始,后面还需要进行序列拼接,这条dna链包含的碱基对数太多了。 杨爱民在一旁分离好了肌纤维,把东西放在培养皿里,用手托着走了过来,“老包,怎么样了?” 包国民回过头看着杨爱民说:“还在测,这个纳米孔测序有点问题,序列太长的话不好搞,明天再用pcr测一次。” “行,我这边把肌纤维分离好了,我们先做拉力测试吧!”杨爱民看着屏幕上一个一个过去的碱基,对着包国民说。 “嗯!”包国民起身跟着杨爱民走到了拉力测试机面前。 两人把肌纤维两端固定在拉力测试机上,杨爱民开启了机器,眼睛看着屏幕上的数据一动不动,包国民则看着摄像机的近距画面。 几分钟后拉力检测做完,杨爱民和包国民两人看着检测数据久不能语。经向撕裂和纬向撕裂都达到了20kgf,剥离强度也达到了4kgf。 “那头鲸死得不冤啊!”杨爱民忽然感叹了一句。 “什么鲸?怎么回事?”包国民疑惑地问杨爱民。 “有录像的,只不过现在没在这里,后面让你看看!我用显微镜看看这肌细胞怎么回事。老包,帮我拿玻璃板做个玻片。”杨爱民说着就用镊子把断裂的肌纤维夹了起来,包国民赶紧跑到显微镜那里拿了一个玻璃板过来。 做好玻片,杨爱民把它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着,这肌细胞明显更粗更长,细胞之间连接也更紧密。 “老包你也看看吧!”杨爱民说着就让开了位置。  包国民凑上来看了一眼,也不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才说:“我先去更衣室拿烟和饮料,等我一会儿。”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去。 杨爱民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身影,靠在实验台上,耷拉着左腿,双手抱胸。 没多久包国民就回来了,左手拿着两包烟,右手提着刚拆开的那件红牛。他把红牛放在地上,递给了杨爱民一包烟,自己熟练地拆开,往嘴里塞了一根,打着火,开了一瓶红牛。 “老杨,你说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正确吗?”白色的烟雾从包国民的嘴里冒了出来,他并肩靠在杨爱民身边,斜着头看着穹顶的天花板。 “我以前是信的,现在我持怀疑态度!”杨爱民也给自己点了根烟,烟雾缭绕在他的指间,熏着他的眼睛,“达尔文在他的进化论里写生物界物种的进化及变异,系以天择的进化为其基本假设:此外,并以性别选择和生禀特质的遗传思想来作辅助。 自从他的《物种起源》在1859年出版以后,到现在历经一百六十一年的发展,进化论已成为当代生物学的核心思想之一,这就是我们的现代综合进化论。 可是今天你我看到的一切让这进化论看起来是多么的可笑,薛定谔在他的书《生命是什么》里写染色体是遗传的密码,生命以负熵为生,是从环境抽取“序”维持系统的组织并且进化的。 他说的这些我都同意,可他终究也没解释生命是什么这个问题!现代进化学绝大部分以达尔文的进化论为指导,以薛定谔的《生命是什么》为主体,可我觉得这个世界现在的生物学研究方向是错的。 虽然很多科学家在这两人的影响下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像威尔金斯,克里克,沃森三人在薛定谔的影响下提出了dna双螺旋分子结构模型,后面我们证明这是对的,但是这也没能解决生命是什么这个本质问题啊!” 杨爱民手里的烟都烧完了,烟灰像柱子一样堆在过滤棉上,他想吸两口,低头才发现已经着完了,想找个东西弹烟灰,四处看了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包国民看着他找东西的样子,喝干了罐子里最后一口红牛,把空罐子放在实验台上,杨爱民把烟灰连同烟屁股一块弹了进去,又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老杨,你没必要这样绝望,其实我对达尔文的进化论部分内容也持有怀疑态度,就像他解释不了寒武纪物种大爆发一样,生命是神奇的,哪是一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还有薛定谔,他确实对现在生物学影响很深远,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三个,还有卢利亚、查尔加夫、本泽等等这些人也很受他的影响啊! 我们所有的学说都是对物质客观规律的总结,这就涉及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哲学里的物质和意识的能动关系。 辩证唯物主义哲学认为物质是不依赖于人的意识、并能为人的意识所反映的客观实在。物质对意识具有决定性作用。物质决定意识,意识是对物质的反映,若不承认物质对立于意识之外则无客观实践坐标,意识是对客观世界的主观映像。而意识对物质具有能动作用。意识的能动作用首先表现在意识能够正确反映客观事物,还突出地表现在意识能够反作用于客观事物。正确的意识能够指导人们有效地开展实践活动,促进客观事物的发展;错误的意识则会把人的活动引向歧途,阻碍客观事物的发展。 虽然说我们现在看到的‘物质’不符合现代生物进化论的学说观点,但它是真实存在的,‘存在即合理’,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找到它存在的合理条件!” 包国民说完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也不知自己说的是否正确,但愿正确! “老包,我认同你说的最后一句,存在即合理啊!我现在只是还没找到它存在的理由罢了!唉!不说了,先看看测序进度吧,今晚争取把它完成。”杨爱民说完把抽完的烟屁股扔进了罐子里,转身向电脑走去。 包国民深吸两口,把烟头在罐子上碾灭,又把它们一同扔进了垃圾桶。 第25章 第三应急预案、七 灰白的电脑屏幕上图案和数据不断变化着,上面还倒映着杨爱民和包国民满是皱纹的脸,憔悴。 夜已经深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友谊宾馆里郑哲和姜离早已收拾好,准备前往成都。郑哲有些头疼,他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姜离看起来倒是很兴奋。 “梨子,你去看看老师收拾好了没,我下去叫车。”郑哲提着两人的行李走在前面,回头对着姜离说。 “嗯,我这就去!”姜离说着就走向了张爱玲的房间。 看着姜离去了张爱玲房间,郑哲便回头走到电梯旁按下了下行按钮。 “老师,你收拾好了没?郑哲已经下去叫车了。”506房间里,姜离探着头问到正在卫生间里正在描眉的张爱玲。 “都收拾好了,等我一下,马上就好。”张爱玲看着镜子,正在给眉毛上涂着最后两笔。 “好的!那我等您啊!”姜离说完往房间里走去,躺在了床上的行李旁边,仰面朝天,忽闪着大眼睛。 没多久张爱玲就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穿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看着躺在床上的姜离叹了一口气,“想什么呢?赶紧起来了,郑哲还在下面等着呢!”,说完就去提床上的行李袋。 姜离站了起来也想要去提床上的行李,却被张爱玲打断了,“你提箱子,咱们赶紧下去,外面冷得跟啥一样!” 张爱玲说完就提着箱子往门外走去,姜离提着箱子跟在后面。 两人来到酒店门口看见郑哲还在那哈着气、跺着脚,左右两旁还放着两个行李箱,一辆红旗车停在身前。 郑哲看见了她俩迎了上来,伸手接过了两人手上的行李,“老师,梨子,你们先上车,我去放行李。” 红旗车的司机也下来帮郑哲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张爱玲和姜离上车坐在了后排座位上,把行李装好司机和郑哲两人也上了车,寒冷的空气里红旗车尾部冒起一阵白烟,离开了酒店。 “郑哲,你叫车怎么叫了个红旗?”姜离趴在前排椅背上,小声地问郑哲,张爱玲眯着眼还在休息。 “不是我叫的,我走到门口的时候车子就在这等着,司机给我说是上面安排的。”郑哲靠在座位上,闭着眼说。 “哦!我还是以为你叫的呢!”姜离还嘟了一下嘴,“我想吃早餐!” “姜小姐,飞机上准备的有早餐,还有热饮。”一直没说话的司机忽然开口说。 “那谢谢了!”姜离向司机了声谢,也靠在了座位上,闭上了眼,想着飞机上会有啥吃的。 “不客气!”司机回了一句,空气变得安静起来,车子飞快地驶向了大兴机场。 川航一架空客321停在登机通口上,红色的箭状涂装从机头直到机尾,三人拉着行李过了安检,几个穿西装的男人就在安检通道另一侧等着他们。 “张主任吗?”看到三人走了过来,像是领头的男人迎了上来。 “这是我的证件,那几位是我的同事。”男人走过来从西装里衬口袋掏出了一个皮质证件打开递给了张爱玲,上面写着他的姓名,职位,部门,清晰的钢印印在上面。 “国安部的同志啊!”张爱玲接过来看了一眼男人的证件笑着说,转手又把证件递给了男人。 男人接过证件装回了里衬口袋,向后招了下手,后面的几名男子走了上来,接过了三人手里的行李,向登机口走去。 张爱玲他们也跟着走了上去,进到飞机里才发现只有他们三个乘客,还有国安局的那几个工作人员,也没看到空姐这些乘务人员。 一个穿着机长服的男人从前面走了过来,“张主任你们好,我是人民空军的飞行员刘振民上校,本次飞行的机长,欢迎你们乘坐本次航班,有什么需要的话请找这几位国安局的同志!” “谢谢刘机长!”张爱玲颔首回。 “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们现在就起飞了!请各位系好安全带!”刘振民说完还看了一眼众人,待到大家都系好安全带后,转身朝机头走去。 坐在窗边的姜离看着外面逐渐远离的航站楼心情不由得又松快起来,猛然间强烈的推背感袭来,321这大家伙已经飞上了天,下面的建筑和人不断地变小,渐渐模糊消失不见。 “老师,等会到成都了我请你们去吃火锅,我们成都的火锅很不错的,一点都不比重庆的差!”姜离转过头抱住张爱玲的胳膊,细声说。 “好,一天就知吃吃吃,简直就是个吃货!”张爱玲说着还用手点了一下姜离的鼻尖。 飞机渐渐上升到了八千米的巡航高度,两架战斗机在这时靠了过来,算是半个军事发烧友的郑哲定睛一看,原来是两架歼20重型战斗机。 321驾驶舱里刘振民也在公共频里向两架歼20喊话,任务前说是有飞机会护航,但没想到是两架歼20战斗机。 “你好,这里是四川航空3u8898,我是本次飞行机长刘振民,隶属于空军部队,请表明你们的身份。”刘振民在公共频里喊。 “你好,我们是中部战区空军部队,我部飞机两架奉命为你全程护航!”靠左的歼20飞机驾驶员回。 “收到,感谢你们护航!可以加入编队!”刘振民回。 “收到!”歼20驾驶员回复,公共频里再没了声音。 三架飞机呈品字状飞向了西南高原,初升的太阳照耀在机身上,反射着耀眼的光。 “同志,有吃的吗?”忽感腹中饥饿的郑哲问旁边国安局的男人,就是先前领头的那个。 “有包子和油条,还有各种饮料。”男人回。 “老师,梨子,你们要吃点东西吗?有包子和油条。”郑哲向她们问,姜离上车前还吵着说要吃早餐。 “我要吃包子。”姜离在座位上高喊。 “老师你呢?”郑哲又问了一次张爱玲。 “给我来杯咖啡就好,不加糖。”张爱玲看着郑哲笑。 “同志,麻烦给我们来四个包子,三杯咖啡,都不加糖,谢谢!”郑哲向男人说,他就坐在靠走廊的一边。 “稍等!”男人说完就解开安全带,起身往机头配餐室走去。没过多久就端着两个餐盘走了过来。 吃饱喝完,男人收拾了一下,又坐回了座位,墨镜下看不见他的眼神,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三个小时后,321安全降落在了四川双流国际机场,两架护航的歼20在它飞入四川空域的时候就调转机头消失在了云海之中。 双流机场,巨大的321停靠在最边上的停机坪上,几辆大众就停在旁边,还有一辆中巴车。 张爱玲三人从飞机上走下来,国安的同志请他们上了中巴车,领头的男人从行李舱里取出了一个手提保险箱,用手铐铐在自己的手腕上,也上了中巴车。 其他几个国安的同志把三人的行李放进了大众后备箱,上了车开往机场出口,中巴车就跟在后面。 “张主任,我们先去研究所,把样本放到那里,然后再去研究所宿舍,你们在成都就一直住在那了,没有什么大事的话尽量不要外出,休假出去的时候你们告诉我一声,我安排便衣保护你们。”车上,男人给三人安排着今后事宜。 “好的,今天下午没事吧,研究晚上才能开始,我们中午想出去转转,吃个火锅。”张爱玲问面前的男人。 “等安排好宿舍后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不过我还是要安排便衣保护你们的。”男人说。 张爱玲再没说话,郑哲和姜离坐在后面,头靠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半个小时后,车队到了中科院成都生物研究所,男人提着箱子走了下来,张爱玲他们也跟在身后,研究所所长吴安在门口亲自迎接着。 男人打开手铐将箱子交给了郑哲,就站在车前等着。 吴安迎了上来,伸出了右手,张爱玲也伸出了右手,一大一小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张主任,欢迎来到成都,我是研究所所长吴安,今后有什么需求你告诉我,尤其是设备方面,我随时给你们调用。”吴安磁性的男中音响起在三人耳朵里,温醇如水。 “那就以后要多多麻烦吴所长了!”张爱玲笑着说,两只手分了开来,四人往研究所里面走去。 “吴所长,我是郑哲,我们先把样本放到储存室里吧!”郑哲走在吴安身旁,开口说。 “好,那我们先去储存室,后面再带你们参观一下整个研究所。”吴安朗声大笑。 第26章 第三应急预案、八 “呼,终于检测完了。”实验室里包国民长舒一口气,他和杨爱民两人双眼通红。 “老杨,我们休息一下吧!下午不是人就到齐了吗?我们先洗把脸,出去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晚上再继续。”包国民点了根香烟对着杨爱民说。 “好,歇一下,人老了,到底不行了。”杨爱民说着开了罐红牛。  “ 嘿嘿,你以为我们还是四十年前的小年轻啊!老了,不中用了!哈哈!”包国民放声大笑。 杨爱民用手指着包国民,摇了摇头,“你啊!还这么老不正经的。走,我们上去吃点东西去。” 两人回到更衣室换了衣服洗了脸,正准备往外走的时候,杨爱民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张爱玲的电话号码,“张主任,你们到成都了吗?” “杨教授你好,我们已经到成都了,吴所长正在带我们参观研究所。”张爱玲说。 “到了就好,你们下午好好休息一下,今晚就要开始工作了。”杨爱民说。 “谢谢杨教授关心!”张爱玲说。 “好了,我也没其他事,先挂了。”杨爱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装进了口袋里,“老包,上去了!” 两人上去吃了点东西又回到了更衣室,在长椅上躺着就睡了过去。 张爱玲把手机装回了口袋,向吴安问:“吴所长你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个超高压电子显微镜吧,我们还没用过这个东西。” “行,你们先在这等一下,我去给你们取操作手册。”吴安对着三人说,转身往后面房子里走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还多了几份薄薄的册子。 “来,你们先看册子,操作步骤很简单的,我再给你们介绍一下。”吴安说着把手里的册子分给了三人。 三人翻看着手里的册子,一边听吴安讲解,“这台超高压电子显微镜目前是我国最先进的,放大倍数为150倍到600万倍,远超国际水平,我们把它叫做transcendental-001,也就是超越式1型,简称t-1。它可以进行微观过程的动态实验观察、辐照效应研究、厚试样和粗大析出物的观察分析以及半导体微器件结构研究,也可以直接进行原子级观测。 其通电最高电压为6000千伏,具有0.045nm 选区衍射相机长,也就是45皮米,同时配有动态过程摄像录像系统和±45°双倾台。 这台超高压电子显微镜也很庞大,有三层楼那么高,当然也具有绝对的技术优势。 由于加速电压高,因此电子束的穿透能力强,光学显微镜样品对电子的散射截面小,因此样品的厚度可增大,利用立体照相技术便可得到样品的三维结构,如细胞中微梁系统的结构,高尔基体的空间分布等。 因为样品的散射截面小,电子束和样品的作用程弱,因此电离损伤小,因而有利于观察生物和高分子样品。穿透标本后引起的能量损失相对于入射能量小,因此色差小,分辨率较高。此外,因为加速电压高,电子波长缩短,分辨率也得到大大提高。 它也安装了扫描附件,物质在高亮度的场发射电子枪下,束斑变得更小,这让它具有许多优点。首先是不经电磁透镜成像,因而不受像差影响。电子经过较厚的样品引起的能量损失不会形成色差而影响分辨率,所以可观察较厚的标本。 由于是逐点成像,电子束在标本上的“点”停留的时间较短,因而虽用强电流的电子束照射但不至于损害标本,而且还会得到清晰的像。如果你们需要更大倍数,分辨率也不成问题。 它还连接着各种分析器,如连接x射线能谱仪、电子能量损失谱仪和能量分析器等附件,像能量分析器就能分别收集和处理弹性散射和非弹性散射电子,从而观察单个原子,国际上利用电子显微镜在80年代便已得到清晰的金属原子像。 好了,基本指标就这些了,应该能满足你们的需求了。” 吴安说完看着三人,半晌张爱玲才反应过来,她看着吴安惊讶地说:“吴所长,您继续说啊!” “我说完了!”吴安苦笑。 “啊?不好意思啊,听您说得太入迷了!”张爱玲抱歉地笑了一下,“这个操作手册我们能带回去看吗?我还要认真研究一下。” “抱歉了张主任,操作手册是谁都不能带出实验室的,包括我!实验室规章制度在那放着呢!”吴安说完还用手指了指墙上的制度裱板。 “那太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啊吴所长!”张爱玲很抱歉地说。 “没关系,那我们到这里也就算参观完了!你们后面有什么安排吗?”吴安问。 “后面还要给我们安排宿舍,中午我这学生还要请我去吃火锅,您还有什么事吗?”张爱玲问。 “那好,就不多叨扰了,我送你们出去吧!”吴安说。 “那谢谢吴所长了!”张爱玲说完跟着吴安就往外走去,郑哲和姜离跟在她身后,腻歪在一起。 四人没多长时间就走到了研究所门口,国安的同志还在这里等着,门口的武警哨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吴所长,留步吧,今后还请多多关照!”张爱玲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向着吴安说。 “好,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晚上再见!”吴安挥手向三人别。 “吴所长,晚上见!”张爱玲说完转身往中巴车走去。 “吴所长,晚上见!”姜离和郑哲也异口同声地向吴安别,姜离还挥着手。 三人上车后,国安那个男人也上了车,“张主任,你们的行李已经放到宿舍了,宿舍也都是单间,等会儿我带你们上去。” “好的,那谢谢你们了!”张爱玲温婉地笑了一下,平添几分妩媚。 车子一路开到了锦华路一段的生物所宿舍,男人带着三人上了宿舍楼进了宿舍,三人安顿好后又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国安的便装。 “老师,我们去那个巴蜀崽火锅!那家店很不错的!”姜离对张爱玲说。 “好,就听你的,我们去那!”张爱玲笑着回答,郑哲就站在旁边看着两人,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太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三人搭车来到火锅店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火锅,回去休息了一下,时间就到了晚上。国安的人开车把三人送到了研究所,然后就在外面等着。 郑哲和姜离等在实验室门口,张爱玲则径直走到了吴安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还开着,吴安也一直在这等着他们。她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对着吴安说:“吴所长你好,我们今晚就开始研究了,麻烦你清退一下超高压电子显微镜实验室的其他人员。” “好,没问题,下午就已经全部清场了。这样,我和你一起过去。”吴安合上了桌子上的文件,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串钥匙,对张爱玲说。 “那谢谢您了!”张爱玲说。 两人便往实验室走去,一路上有说有笑,更多的是吴安在问,张爱玲回答。没多久两人便走到了实验室门口。 “吴所长好!”郑哲和姜离看到吴安走了过来,异口同声地问候。 “你们好!”吴安回答说,他从一串钥匙里找出了实验室的钥匙,打开了大门,“你们进去吧,我就不多打扰了。” “吴所长,你带我去储存室取一下样本吧!”郑哲看着张爱玲空着的双手向吴安说。 “你瞧我这脑子,郑哲对吧?你跟我来。”吴安说完就转身往储存室走去,郑哲跟在他的身后。 “姜离,我们先进去再看看操作手册吧!”张爱玲看着两人的背影转头对姜离说,先一步迈进了实验室的大门。 “好的老师。”姜离回了一句,紧跟着也进入了实验室大门。 两人来到操作室翻看着操作手册,还没看完郑哲就把样本取了回来。 看到郑哲手里的箱子,张爱玲和姜离走出了操作室迎了上来,“那先做玻片吧!郑哲你把防护服穿上,我和姜离在操作室看着!” “好的老师,那你们先做玻片,我去穿防护服。”郑哲把手里的箱子递给了张爱玲,自己转身往更衣室走去。 看着郑哲去了更衣室,张爱玲和姜离两人也转身走回了操作室。 没过多久郑哲就穿着全套的铅板防护服从更衣室走了出来,连上氧气管,打开了通话装备,“老师,我这边准备好了,你们还需要多长时间?” 张爱玲看了一下姜离的进度,按下操作台上的通话按钮,对着麦克风说:“马上就好,你往这边门口走,姜离做好后就把玻片给你。” “收到!”郑哲迈着沉重的步子向操作室走过来,刚走到门口姜离也做好了玻片。 郑哲从外面打开了操作室的门,姜离把手里的玻片给了他,还说了一句注意安全。戴着头盔的郑哲没听到她说什么,看着她的嘴唇翻动,心里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竖起了大拇指表示一切ok。 操作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张爱玲和姜离坐在操作台前的座位上,透过厚厚的玻璃看着外面的郑哲,两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第一次用超高压电子显微镜,谁也不知会出现意外。 郑哲慢慢地走到显微镜的正下方,打开观察室的玻璃门,把玻片放到了观察台上,固定好位置后,又把玻璃门给关上,走到一旁对着麦克风说:“老师,我这边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好的,你注意安全,我现在开机。”张爱玲说完把操作台上的电源开关拨到了“接通”的位置。 第27章 第三应急预案、九 张爱玲按下开关的一瞬间,实验室的灯都忽然闪了一下。操作台上的一台电脑迅速完成了开机,一号显示屏显示着外面整个房间的画面,二号显示屏显示着静态画面,三号显示屏则显示着动态过程摄像录像系统的画面。 外面穿着防护服的郑哲也感受到了那一瞬间巨大的电流,手臂表面的汗毛在强电磁场的作用下直接竖立起来,嗡嗡的电流声透过头盔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通话装置里也全是电流噪音。有一瞬间郑哲觉得自己会被电磁场烤熟。 待到电压稳定下来,郑哲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好在通话装置里的噪音也变得小了起来。 “老师,能听到我说话吗?”郑哲对着麦克风问。 “能听到,怎么了?”张爱玲抬起头看着外面说。 “没事,刚才开机的时候耳麦里全是电流声,我以为出了什么问题。”郑哲解释说,虚惊一场。 “没事就好,现在开始试验,你把麦克风全程开着,有什么问题随时告诉我!”张爱玲嘱咐了一句。 “好的,那现在就开始试验吧!”张爱玲说完又看向了姜离,“姜离,你看着动态过程画面,有什么异常你告诉我!” “好的老师!”姜离回复张爱玲,将椅子挪到了最右边的那台电脑面前,眼睛盯着屏幕上的画面一眨不眨。 张爱玲按下了“开始”按钮,直接将电压调整到4000kv,高亮度的电子流一瞬间就撞击在了玻片上的海水上面,郑哲盯着玻璃门后面的电子流眼睛一眨不眨,它吸引了郑哲的整个心神。良久,郑哲才回过神来,眼睛转向了别处。 扫描仪开始了工作,操作室内三号显示屏画面随之一转,黑白画面上到处都是游离的水分子和电离的无机盐离子,还有水分子被电离产生的氢离子和氧离子,众多分子和离子交织混合在一起,占满了整个屏幕。 姜离在三号显示屏前看着动态画面,离子和分子混合在一起,快速穿插流动着,并没有特别的现象。 张爱玲看着二号显示屏上的画面,她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都是些常规物质。她又问了姜离一句,“姜离,你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没有,老师,我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看到。”姜离看着画面头都没动地回了一句。 张爱玲思考了一下对着麦克风说:“郑哲,我现在要加大电压,你注意观察一下观室内情况!” “收到!老师您可以开始操作了!”郑哲再次将眼睛转向了观室。 张爱玲旋动着操作台上的电压旋钮,将电压调整到了5000kv,放大倍率也随之调整到了150万倍,这一次有了不寻常的发现。 扫描仪捕捉到了一幅静态画面,一个不知名的物质结构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姜离也在动态画面里看到了这奇怪的一幕。 “老师你过来看看这个东西是什么?”姜离招着手喊着张爱玲,眼睛却盯着画面一动不动。 张爱玲闻声走了过来,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她不知说什么好,就站在那,就那么看着。 画面里几种粒子分成了三层绕着中间的一个粒子不停地快速旋转,速度最快的三个粒子在最外面,速度较缓两个粒子排在中间,最慢的一个粒子在最里层。说是围绕着中间的粒子进行旋转,但是却没有固定的轨迹,仿佛是做着无序无轨迹的运动,虽然这七个粒子旋转速度不一样,但是围绕中间粒子旋转一周的时间是相同的。 八个粒子构成的类原子结构却不与周围的同类相融合在一起形成更大的分子结构,每个类原子结构都是相互独立,互不影响的。 姜离看着画面也是久不能语,这还属于生物学的范畴吗?分子生物学也没研究到这一步啊! 先回过神的张爱玲开口说:“姜离,录像都是自动保存的,你再检查一遍看保存好没有,还有把静态画面也保存好。我要再调整放大倍率,你注意观测。” “郑哲,我们这里有了新发现,我现在要把放大倍率调到最大,你做好准备。”张爱玲放下疑惑对着麦克风说。 “好的老师,我随时准备着。”郑哲回复,他还很好奇着会有什么新发现呢! 张爱玲再次旋动旋钮,把上面的刻度转到了最大——6000kv,更亮的电子流轰击在玻片上,然而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扫描仪和能量分析器,在放大倍率调整到180万倍的瞬间,这两个仪器也就捕捉到了一个画面,动态过程摄像录像系统也只录下了1.2秒的录像。玻片上的海水瞬间发生了爆炸,观室的玻璃门都被庞大的能量直接震开,上面的玻璃也是四分五裂,还有玻璃碎片插在了郑哲的防护服上,深深地嵌在铅板之中,整个人都被爆炸的能量吹倒在地。 爆炸的能量也将操作室的门和大玻璃窗震得哗哗作响,姜离看着倒在地上的郑哲赶紧跑了出去,张爱玲匆匆检查了一下录像和画面文件,关了电源,也赶紧跑了出去。 “郑哲你没事吧?!你可不能有事啊!”姜离跪坐在地上抱着郑哲痛哭,满地都是玻璃碎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滴在了防护服上。 张爱玲也蹲在旁边满脸焦急,赶紧把防护服的头盔摘了下来,掐着郑哲的人中。 “咳,咳,咳。”郑哲悠悠地醒了过来,满面汗水,还在不断咳嗽,“怎么回事?咳,咳!” “刚刚我把电压刚调到6000kv,然后观室就爆炸了,你就倒在了地上。”张爱玲解释一下,还转头看了一下观室,上面的玻璃已经不知所踪,金属边缘却没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吴安这时也跑了进来,身子弓着,两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怎么回事?我刚怎么听到这边有爆炸声!” “观室爆炸了!”张爱玲抬头缓缓说。 吴安这时才抬头看向观室,赶紧跑过去趴在观室上,头伸进去左右看着。场发射电子枪已经开花了,扫描仪附件和动态过程摄像镜头也都完全损毁,看到这吴安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忽然他站起身子冲到张爱玲脸上,揪着她的衣领大吼着:“你们在做什么?t-1怎么会爆炸?啊?告诉我!” “吴所长请你冷静一下,我们在做什么,你是没有权限知道的,还有麻烦你不要让外面的人进来,尤其是操作室,谁都不能进!”张爱玲看着吴安愤怒的样子,倒是平静地说。 吴安听到这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时他才想到上面的电话:全力配合张爱玲三人的工作,给予最大支持,任何情况不得过问。旋即松开了张爱玲的衣领,转身朝外面走去,背影萧瑟。 张爱玲看着吴安的背影,心里也是有点愧疚,她叫住了吴安,“吴所长,对不起,刚才是我措辞不当,麻烦你帮我们叫一下救护车,再叫一下研究所外面国安的同志进来,谢谢了!” 吴安一直朝前走着,没有回头,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身影消失在实验室大门之外。 没多久,国安的那个男人就进了实验室,他脱掉郑哲外面的防护服背起郑哲就往外面走去,张爱玲和姜离在后面扶着,姜离还流着泪。 吴安就站在实验室门口,看见张爱玲出来时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救护车已经帮你们叫了,几分钟后应该就到了。我今晚就守在这,不会让任何人进入实验室一步的。” “那真的谢谢您了!我先送郑哲去医院,后面我会联系国安,他们会有人过来接手!”张爱玲说完就匆匆往前跑去追前面的姜离他们。 吴安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没再说话,转身把实验室的大门锁上,靠着大门坐在了地上。 男人背着郑哲到了门口,救护车刚好也到了这里,赶紧把郑哲放到车上,姜离也爬了上去。就在男人也准备上车的时候,张爱玲叫住了他,“同志,我就不去医院了,麻烦你叫一些人到这里来找我!” “好的,那您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安排!”男人说完掏出手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跳上了车。 救护车在夜色中驶远,呼啸着往医院驶去。 张爱玲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也打了一个电话。 杨爱民正在忙着做pcr,听到手机一响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掏出手机一看是张爱玲的电话,他疑惑地接通后还没说话,张爱玲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杨教授,我这里有些发现,不过看起来不属于生物学的研究范畴,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些粒子物理学的专家。还有这次实验出了点意外,郑哲已经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了,不过看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电话里张爱玲的声音很是冷静。 “好的,我去联系,联系好了告诉你,有郑哲的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的,我这边处理点事,先挂了!”张爱玲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杨爱民看着手机屏幕暗淡了下去,久久没有说话,到底是什么发现竟然需要粒子物理学专家呢? 第28章 不周山(一) “不对!情况不对!”杨爱民怔怔地自言自语。 “老杨,什么不对?”包国民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疑惑地问。 “没什么,老包你在这看着,我出去打个电话!”杨爱民说完就脱下了塑胶手套往外走去,包国民还在身后“老杨,老杨”地喊着。 杨爱民没有理会,径直走了出去来到了更衣室,他拨通了王志强的电话,刚拨出去又给挂掉,想了一会又重新拨通。 “王部长,是我,杨爱民。” “我是王志强,有什么事吗?”王志强还在开会,看到杨爱民的电话伸手打断了会议,接起电话就往会议室外面走去。 “王部长,成都那边有了新发现,他们打电话告诉我说需要粒子物理学家的支持,你这边有什么意见呢?”杨爱民抽着烟说。 “杨教授,你这样,让成都那边把东西送过来。我刚刚也收到了个短信,说是成都那边的transcendental-001超高压电子显微镜出了问题,后续研究可能要转到北京来了,到时候再看看物理学家们的建议。”王志强在会议室外面踱着脚步,左手叉着腰。 “好,那我给成都那边通知一下,让他们带着东西过来。”杨爱民回复说。 “行,你和国安的同志说一声,让他们安排,我这边还在开会,没其他事就先挂了!” “嗯,我现在就去安排!”杨爱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走到更衣室外面把国安在这儿的负责人叫了进去,关上了门。 “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你来负责安排一下,明白吗?”杨爱民盯着这个国安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保证完成任务!”男人站直了身子,皮鞋跺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好,你现在联系国安在成都那边的同志,让他们去找张爱玲张主任,你向你们上司报告一下,联系一下军方,动用军机转运过来,越快越好!”杨爱民很快地吩咐,说完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去。 “是,保证完成任务!”男人再次大声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去。 杨爱民坐了下来,拨通了张爱玲的电话,“张主任,你现在把研究资料收拾一下,把海水样本也带上,等会儿会有国安的人来找你,他们会安排你坐军机飞到北京,我这边已经在安排粒子物理学方面的专家了,等你到北京应该就会安排好了!” “好的,杨教授,我现在就立马去收拾,晚一点北京见!”张爱玲的声音出现在了杨爱民的手机里。 “嗯,我在机场等你!”杨爱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成都生物研究所超高压电子显微镜实验室门口,吴安还守在这里,张爱玲接到电话后快步走到了实验室门口。 “吴所长,麻烦你开一下门,我要进去收拾一下东西。”张爱玲对坐在地上的吴安说。 “好的。”吴安说着就站了起来,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谢谢!”张爱玲说着就走了进去。 她把海水样本重新装好放进手提箱,把电脑里的研究资料全部导到u盘,设上加密密码,装到贴胸口的口袋里。收拾好后她提着手提箱走了出来,国安的人也刚好到了门口。 “张爱玲张主任吗?我是国安的同志,这是我的证件。”一个国安的男人说着就掏出了自己的证件。 张爱玲看了一眼男人的证件,微微点了下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好的,张主任,请您跟我们来这边。”男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手指向了左前方的大众。 男人走在前面给张爱玲打开了车门,张爱玲上车后国安的四个人也上了车,夜幕中大众红色的尾灯渐行渐远,消失在了研究所的门口。 成都双流机场,一架伊尔-76大型运输机停在停机坪上,机尾的舱门已经完全打开,红色的警示灯急促地闪烁着,大众车直接开进了机舱,飞机上的工作人员上前把车子固定好后就走向了机头位置。舱门缓缓地关上,涡扇发动机的轰鸣穿透了机舱和车玻璃,张爱玲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就在伊尔-76起飞后不久,两架歼20也加入了编队,为其全程护航。两个半小时后这架伊尔-76降落在了大兴机场,杨爱民和王志强早早地等在了这里,身旁还站着两个头发斑白的男人,一个还戴着眼镜。几辆红旗车远远地停在身后。 伊尔-76的舱门缓缓开启,张爱玲提着箱子走了下来,看到杨爱民后赶紧走了过去。 “王部长,杨教授,你们好!”张爱玲双手提着箱子向两人颔首致意。 “张主任你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同志。”王志强说着就用手指着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这位是陈生和陈教授,中科院院士,粒子物理学专家。” “张主任你好!”陈生和向张爱玲问了声好,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陈教授你好!”张爱玲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两只手简单地握在了一起,旋即又快速分开。 “这位是张肇先张教授,中科院院士,粒子物理学家,刚从兰州飞过来。”王志强指着另一位稍微有点胖的老人说。 “父亲,好久不见!”张爱玲再次伸出了手,向张肇先问候。 “好久不见!”张肇先回了一句,张开双臂没有去握她的手,直接拥抱了上去。 良久两人才分开,张爱玲已经红了眼,张肇先也是满脸唏嘘。 杨爱民和陈生和就在旁边看着,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其实他们三人真不知道张肇先和张爱玲是父女。 王志强倒是问了一句,“怎么?你们俩是父女?” 张肇先解释了一句,“我们父女俩已经差不多三十年没见了。当初她执意要嫁给那个臭小子,我当时说了句气话,你要是嫁给他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没想到她还是执意嫁给了那个臭小子,这三十年我真的很后悔,当初要是我不那么倔强就好了,爱玲这孩子也是和我一个脾气。” “父亲,对不起!”张爱玲很是歉疚,眼泪已经从眼眶滑落。 “是我对不起你!当初我要是同意你嫁给他就好了,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张肇先哽咽着问。 “国民他很爱我,我们还有个好儿子,现在已经在读博了!”张爱玲提起丈夫和儿子满脸都是幸福。 “等这次任务结束,你和我一起回武汉看看国民和我的外孙吧!我这个做父亲和做外公的这些年都没尽到应尽的责任,让我好好弥补一下吧!”张肇先说到情动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嗯,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们一起回武汉,我给您做您最爱吃的醉鸭!”张爱玲擦了下眼泪,“父亲,我们后面再聊吧!现在先去实验室看看资料吧!” “行,我们先去实验室!”张肇先也擦了下眼泪,收拾了下自己的情绪。 “好了,我们先上车吧,上车再说!”王志强对着众人说,转身就往后方的红旗车走去。 杨爱民几人也紧随其后,快步向红旗车走去。张肇先,张爱玲和陈生和坐在了第二辆车上。车队迅速驶离了大兴机场,伊尔-76也加满了油,起飞飞向成都。 “爸,我们现在去哪儿?中科院物理研究所吗?”张爱玲坐在后排,怀里还抱着手提箱。 “嗯,先去研究所,那里还有一台t-1超高压电子显微镜,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坐在张爱玲旁边的张肇先看着她说。 “嗯,我有种感觉,超高压电子显微镜可能解决不了问题,我这里有之前的实验记录和资料,到研究所了您和陈教授先看看,我们可能需要用到强子对撞机。”张爱玲解释了一句。 “要用到对撞机?怎么回事?”坐在副驾驶的陈生和突然问了一句。 “我们在成都发现一种奇特的多粒子结构,我不是研究粒子物理的,所以我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张爱玲解释。 “什么样的多粒子结构?不是原子吗?”陈生和问。 “不是原子,基本的物理常识我还是知的,等会到了实验室您看看就知道了。”张爱玲说。 “好,到实验室再说。”陈生和说。 车队在马路上飞奔,黑夜是如此的静谧,和车里的空气一样沉默,马路上的路灯照在地上,形成了一团团光斑,照亮了一段段前进的路。 第29章 不周山(二) 凌晨一点,中科院物理研究所。 车子还未停稳,陈生和先一步下了车,停稳后张肇先和张爱玲也走了下来。 “我们直接去实验室。”陈生和对着张爱玲说,未等两人回复就往实验室走去。 杨爱民和王志强的车后面刚刚停稳,一下车就没见了陈生和的身影,杨爱民看了看四周向张爱玲问:“张主任,陈教授呢?” “陈教授已经先一步进去了!”张爱玲尴尬地笑笑。 “没事,陈教授就是这样的人,做起事来风风火火的,你不用放在心上。”王志强看到了夜色下张爱玲微微尴尬的脸庞,劝解了一句。 “都是做科研的,我理解。”张爱玲向王志强说。 “好了,不多说了,你们也赶紧进去吧!”王志强说。 “好的,那王部长下次见!”张爱玲说。 “下次见!”王志强说完就上了车,红旗车疾驰而去。 张爱玲三人随即也往实验室走去,一路上灯火通明,没多久三人也走到了实验室。陈生和就在门口等着他们。 “张主任,资料呢?我先和你父亲看一下。”张爱玲一进门陈生和就急切地问。 “在这呢!”张爱玲说着就从上衣的里衬口袋掏出了u盘,递给了陈生和接了过来就往操作室走去。 张肇先紧跟其后,张爱玲看着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头,她又看向了杨爱民,“杨教授,麻烦你帮我们订几份快餐吧,米饭就行!” “好,你先进去,我去点餐!等会我就来。”杨爱民说完就掏出了手机往外走去。 “谢谢!”张爱玲说完也往操作室走了过去。 操作室里陈生和打开电脑把u盘插了上去,打开一看u盘文件还设置着密码,刚想出去叫张爱玲,她就走了进来。 “张主任,你这文件密码是多少啊?”陈生和看着张爱玲不急不缓的样子甚是着急。 “我来吧!”张爱玲说着就走到了电脑前,陈生和侧身给她让了个位置,张爱玲在键盘上按了几下文件夹就打开了,四份资料整整齐齐地放在里面。 陈生和把脸都趴在了电脑屏幕上,手里握着鼠标点击着这些资料。 “陈教授,爸,你俩看一下,我也给你们说说吧!”张爱玲看着张肇先说。 “好,我先看看。”张肇先说着也俯身看向了电脑屏幕。 张爱玲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两人的背影说:“这是两份资料,一份是在5000kv时后台扫描仪,能量分析器和动态过程摄像录像系统捕捉到的画面。 另一份是在6000kv时系统捕捉到的画面,有两幅静态画面,动态过程的录像文件只有1.2秒。” “为什么只有1.2秒?”陈生和忽然回头问。 “这个是因为在我当时把电压调到6000kv时,观室忽然发生了爆炸。当时我在操作室只听到了爆炸声,也只看到了一闪而逝的蓝光。 而且爆炸的能量相当大,观室的玻璃门被震得粉碎,我的学生郑哲也被能量吹倒在地,玻璃碎片都插在了防护服的铅板上,人现在还在医院。”张爱玲平静地诉说着不久之前的情况。 “一滴海水能有这么大的能量?”陈生和听张爱玲说完扭头看向了张肇先,疑惑地问他。 “我认为不应该是海水的问题,应该是这个类原子结构的粒子缠绕引起的。我们再看看吧!”张肇先指着屏幕上5000kv时的动态过程录像说。 话音未落,杨爱民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几份盒饭,看着操作室里沉默的几人,他开口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杨教授,你过来看看!这应该不是生物分子结构吧?!”张肇先转过头来看着杨爱民说。 杨爱民没有说话,走了过去把饭盒递给了张爱玲,自己也俯身趴到了屏幕上。 良久,三人才把头从屏幕上抬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甚是沉默,张爱玲看着三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爸,杨教授,陈教授,你们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问题有些复杂,可能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要动用强子对撞机了!”陈生和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眼睛说。 “我赞同陈教授的看法!”张肇先也附和,他又看向了杨爱民,“杨教授,你怎么看?” “我对粒子物理学不是很懂,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地球上的自然产物,我们所有已知的原子结构或者分子结构都和它匹配不上。”杨爱民摸着下巴说,眼睛还盯着屏幕。 “那我们就用强子对撞机做几次实验吧,希望能揭开这个谜团。”陈生和看着几人说。 “行,那就上强子对撞机!”杨爱民做了最终拍板。 “杨教授等一下。我们国家不是没有强子对撞机的吗?”张爱玲疑惑地问。 “有,只是还没公开而已。早在一八年的时候我们的强子对撞机就开建了,就在今年一月份刚完工,还进行了一次测试性质的实验。” “我们真有强子对撞机了?”陈生和忽然冲过来抓住了杨爱民的胳膊问。 “有了,陈教授,您先把我松开,我慢慢给你说。”杨爱民挣脱了两下倒是没挣开陈生和的手。 “陈教授您别激动,咱们坐下来边吃边说。”张爱玲提着手里的饭盒赶忙劝解,张肇先也走了上来抓住了陈生和的手腕缓缓对他说:“陈教授,冷静一下,先松开,听杨教授怎么说。” “好,我松开你,不过你一定要讲清楚!”陈生和松开了杨爱民,用手指着杨爱民说,整张脸都因为激动变成了红色。 “来,大家都坐,张主任你把盒饭分一下,我们边吃边说。”杨爱民率先坐了下来,指着张爱玲手里的盒饭对她说。 张爱玲把盒饭分给了几人,自己也拿了一份坐在椅子上,边吃边听杨爱民讲述。 “事情是这样子的……”杨爱民往嘴里塞了口米饭,边嚼边说,“在一二年‘蛟龙号’那次事情之后,国家就一直在筹备了。 刚开始我们也用电子显微镜做了观测,当时我们的电子显微镜还比较落后,只观测到了一个大概模样,我们也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只知这不是人造产物,以地球的科技也无法人为制造出来。后来想到用强子对撞机去做测试的时候才发现我们没有自己的对撞机,去欧洲做的话又有很多保密上的问题,所以我们就自己筹建了现在的超级强子对撞机‘不周山’。 那时候国家也穷,就一直拖到了一八年。由于保密的原因我们不能对外说我们是为了测试这种神秘物质建造的,所以还遭到了社会上某些人的质疑和反对。” “我都不知他们在反对什么!”陈生和忽然打断了杨爱民的话,嘴里的饭菜都喷了出来,“就算我们不是为了测试这个神秘物质,难我们就不应该建造对撞机吗?我们必须建,还要建得更好! 杨教授,您不是物理学家,您是没去欧洲参加过粒子对撞实验,我去过啊! 当年我去欧洲参加实验的时候被人拒之门外,连实验室的门都进不去,您知吗?您知我那种委屈吗?我当时就趴在实验室的玻璃窗上看那些外国人在里面做实验,那时候我的心都快要碎了。 您告诉我凭什么?为什么?就因为我们不是白种人吗!我身上流着我祖先的血,这股血脉流了最少五千年!我父亲参加过抗日战争,他从小就告诉我要争气,落后就要挨打!高能物理学是多么重要您不是不知! 后来我回国向组织建议建造我们自己的对撞机,组织回复说是没钱。我也知那几年我们穷,没再多向组织建议。就前几年的时候我看新闻说是要建造我们自己的强子对撞机,当时我兴奋得一整晚都没睡! 我心里想着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对撞机了,我们终于站起来了,可是有人说是劳民伤财!我是实在不能理解!” 陈生和说到这里眼泪都流了下来,身子佝偻在了一起,像个月子里的孩子。 杨爱民把没吃完的盒饭放到了桌子上,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用手抚着他的背,低声安慰:“我也经历过你经历的事情,不过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候了,我保证你明天就能见到我们自己的对撞机,‘不周山’超级强子对撞机。我们现在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看它。” 杨爱民说完站了起来,又对着张肇先和张爱玲说:“先回去休息吧,国安的同志在外面等着!我等会儿向上面汇报一声,酒店都安排好了,明天早上有专车来接我们!” “嗯!那我们就先回去休息,爱玲你扶一下陈教授!”张肇先应了一声,转头向张爱玲说。 三人起身朝实验室外面走去,红旗车载着他们一路开到了酒店,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半了。杨爱民把三人送上车以后掏出了电话,拨下了一个电话,没多久手机里就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喂,学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我们明天要去不周山,计划早上八点出发,你安排一下吧!”杨爱民说。 “嗯,我立马安排!”男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杨爱民站在实验室外面,把手机装回了口袋,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它们是那么的耀眼。 第30章 不周山(三) 早上七点五十分,三辆车停在了友谊宾馆的门口,两辆大众,一辆中巴。杨爱民,张肇先,陈生和和张爱玲四人八点钟的时候准时到了酒店门口。一行人迅速地上了车,车上还有国安的人为他们准备的早餐。 车队缓缓启动,往西郊驶去,从三环上了高速后就一直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车里国安的一个男人站了起来,双手扶着座椅看着众人说:“我给各位说一下注意事项,因为这个项目目前还是保密状态,所以请大家把手机都关机,不能记录行驶路线和项目位置,等到了地方之后各位的手机也会被上缴,返回前会在交还给诸位。” 众人听完男人的话都掏出了手机按下了关机键,杨爱民把装早餐的袋子腾干净后把自己的手机装了进去,又递给了旁边的陈生和,陈生和会意地把自己的手机也放了进去,张肇先和张爱玲也把自己的手机放了进去。 “同志,我们四个的手机都在这了,你帮我们保管一下吧!”陈生和说着就把袋子往前一递,国安的男人扭头看了一下四人,也没说话,接过袋子就放在了旁边的空座位上。 杨爱民和陈生和靠在椅子上在闭目养神,张爱玲和张肇先父女俩则靠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说到高兴处,张爱玲还会温婉地笑一下。 五个小时后,车队驶进了一片山区,兜兜转转又是一个小时,车队又拐上了一条下山的水泥路,路口还设有岗亭,几个武警战士在这站着哨。 一路过了三卡哨,车队开到了一片河谷地区,在山脚下停了下来。众人一下车就看见一座金属大门镶在了山脚的岩体之中,门口几座大房子包括整个大门都被铁丝网墙围了起来,稍远一点是密密麻麻的军绿色帐篷,顺着水泥路延伸至远方。杨爱民观察着四周,抬头一看,一座巨大的信号塔矗立在山顶,被伪装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就在众人观望四周的时候,金属大门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隙,两个男人从门缝走了出来。看起来苍老点的男人头发已经完全花白,卷曲着缠绕在一起,脸上满是皱纹,通红的眼睛,深色的眼袋看起来好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身上穿着白色的抗磁防护服,没戴头盔。另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褐色的数码迷彩作战服,戴着配套的帽子,看肩章是个少将。 “你是……?沈爱国?”看见穿防护服的男人走了过来,陈生和用手指着他,半惊讶半疑惑地问。 “是我!老陈,好久不见!”沈爱国说着张开了双臂,眼泪从通红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老沈,好久不见啊!”陈生和说着也张开双臂,拥抱了上去,眼泪滴在了沈爱国的防护服上。 几人看着他俩拥抱在一起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良久,两人才分了开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而都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吧!”杨爱民往前走了一步,指着沈爱国说:“沈爱国,从一三年开始就负责‘不周山’的设计和建设,已经在这里待了七年!” 杨爱民又指着穿迷彩服的男人说:“这位是武警工程兵部队赵忠少将,‘不周山’的总工程师,也在这里待了七年。当然,除了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这里待了七年!” 待杨爱民说完,赵忠向众人敬了个军礼,沈爱国也上前和几人一一握手问好。简单寒暄过后,沈爱国看着杨爱民说:“杨教授,那我们现在就进去吧!刚刚国安的人说你们还没吃午饭,我们进去边吃边说。”,说完又看了看众人。 “嗯,你带路吧!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杨爱民说完背起了手,跟在沈爱国和赵忠的身后往里走去,其他几人也跟在后面,穿过了金属大门。 门口的岗亭内的哨兵看到几人全部进来后,按下了墙上的按钮,金属大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黝黑的沥青路上涂着黄色的线条,看起来和外面新铺的马路没什么区别。通的穹顶上每隔一段就安装着一个巨大的冷光灯,将整个通照得亮如白昼。巨大的管直接从山体长了出来,布满了通道左侧,一直延伸至山体深处。 众人走了有五分钟,一扇大门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沈爱国走到大门右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mp3的东西,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后在旁边键盘上按下了几下,一个扫描仪从键盘上方露了出来。 沈爱国把右眼凑了上去,过了几秒,大门朝内缓缓地开启,它足足厚达三米,比之前那大门足足厚了一倍。 “欢迎来到‘不周山’!”沈爱国做了个请的姿势对着众人说。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式结构大厅,厚厚的玻璃后面是一根巨大的金属管,各种仪器都安装在上面。 陈生和快步走过短短的通,下了台阶,径直走向了大厅的正中央,两旁的两扇小门他都没有在意。他深情抚摸着这里的每一件东西,泪水再次从眼眶里滑了出来。 其他几人也走了进来,沈爱国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的陈生和,眼里也闪烁着泪光。张肇先看着眼前的景色也不禁动容,右手捂着嘴,身子都一抽一抽的,张爱玲赶紧上前扶住了他的身子。 “十二年啊!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对撞机!”陈生和在下面大声地吼着,“十二年的屈辱!你们这些自大的外国人,你们看到了吗?我们比你们做得更好!” 他癫狂地在那吼着,愤怒地吼着,宣泄着这十二年来压抑的情绪。沈爱国走了下去,从后面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老陈,我们去吃饭吧!晚一点还要做实验呢!” 陈生和转过身再次抱住了沈爱国,呜呜地哭着。 杨爱民看着他俩也说不出话来,想起自己当年去国外的情景,心里也是深深地黯然。他握紧了拳头,唯百工可以强国!唯百业可以兴国!唯百家可以盛国! “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听爱国给我们介绍一下吧!”杨爱民对着下面的俩人说。 陈生和听到杨爱民的话后松开了沈爱国,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看着杨爱民说:“杨教授,对不起!是我失态了!那我们先去吃饭,让爱国给我们讲讲这中间的故事。” “没关系,我要是年轻上十几岁,可能比你还失态。好了,先去吃饭!” “嗯!” 陈生和回了一句,便和沈爱国走了上来。赵忠走在前面,带着众人走向了左手边的防火门。 “这边是生活区,公共卫生间,餐厅,工作人员宿舍都在这里面!”赵忠向众人介绍。 “你们是怎么在山体里建设出这些的?”走在后面的张爱玲忽然问。 赵忠沉默了一会才说:“这里整座山体都是一整块花岗岩,我们工程兵用小量炸药一点一点炸出了所有空间,中间有过十余次的塌方,上百名战士都牺牲在了这里!” “对不起!赵将军,很抱歉提到这个问题!”张爱玲说。 “没事,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军人,都有着为国家献身的觉悟。和平年代,我们上不了战场,那就去建设祖国,出现在需要我们的地方!再说军人当以身报国,何须马革裹尸!”赵忠摘下了帽子,低头说。 杨爱民走上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了过去。赵忠深吸了一口气,戴好帽子,快步追上了他,走到一个门口打开了门,走了进去,里面还有几个工作人员。见到赵忠走了进来,下意识地想起身敬礼,被赵忠挥了下手,压了下来。 赵忠身后几人也走了进来,“杨教授,这里就是餐厅了!你们先坐,我去安排饭菜。”他说完就往后厨走去。 杨爱民几人刚坐下不久赵忠就带着几个走了过来,手里都端着餐盘,最后面的一人还端着一笼馒头。 饭菜放到了桌上,还冒着热气,众人没洗手就直接拿起了馒头和筷子,沈爱国看着他们说:“你们慢点吃,我介绍一下‘不周山’的情况。” 陈生和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嘴里还嚼着馒头。 “‘不周山’超级强子对撞机始设计于2013年,2016年正式开始建造,2020年1月建成,并于当月进行了一次测试性质的实验,所有系统运行状况趋近完美。 当初设计的时候参考了欧洲的核子中心的lhc,但是我们得比他们更大更好!‘不周山’超级强子对撞机的环直径达到了117.3公里,约是欧洲的4.35倍,内部环安装了个加速磁体,理论上能把质子流加速到光速,上次测试试验的时候质子流被加速到了光速的99.99%。 而且在环上我们有16个撞击观测点,能观测到不同速度下的撞击情况。 为了给‘不周山’提供它所需要的庞大能量,在周围的山洞里我们还建造了四个核电站,其输出总功率达到了每秒五十万兆瓦。 基本数据就这么多,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总之应该能满足你们这次试验的要求!”沈爱国说完喝了口汤,润了润嗓子。 “舒服了!”陈生和站了起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汤,“今天晚上还要做实验,喝不了酒,在这里我以汤代酒向你们这些建设者致敬! 第一碗敬我们建设过程中牺牲的勇士们!敬他们的大无畏!”咕嘟一大口,陈生和就喝干了碗里的汤。 “第二碗敬我们现在还活着的建设者们!敬你们的无私奉献!”众人也都站了起来,端起了碗一口喝干。 赵忠和沈爱国红了眼,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说了一句肯定他们的话。很多时候不是说不肯定,而是不能说出来。 “第三碗敬明天!祖国昌盛!民族万岁!”陈生和说完就去了外面,留下了众人还站在这里。 “我出去看看!”杨爱民放下了碗就走了出去。 他在卫生间里找到了趴在镜子前的陈生和,“陈教授,回宿舍那边好好休息一下吧!晚上我们开始做实验。” “嗯,我先回宿舍,晚上叫我!”陈生和站起来抹了把脸,发梢还滴着水,转身往宿舍区走去。 杨爱民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轻叹了一声,踱着脚往餐厅走去。 第31章 不周山(四) 晚上八点,杨爱民敲开了陈生和宿舍的门,“陈教授,我们去大厅了,九点半开始进行轰击实验!” “嗯!”陈生和掀开被子,戴上眼镜。他是和衣而睡的,鞋子都没有脱。 两人走到中央大厅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这里等在这里了,还有更多的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也在这里。 “好了,人都到齐了,我现在分配一下任务!”沈爱国看着众人说,“老陈,你和张教授去大厅正对面的观测点。我和杨教授,还有张主任就待在大厅。赵将军,麻烦你带他们俩过去吧,我在这里指挥!” “好,陈教授,张教授,你们和我来,我带你们过去!”赵忠应了一声,又对陈生和两人说。 三人转身往外通道右手边的通道口走去,防火门后面竟然是一座类似于火车站台的建筑。一辆轨运输车像是高铁一样就停在几人前面台子下的轨上,通体都是银灰色,车体上面没有任何的标识和编号。 赵忠率先走了上去,站在门口对俩人说:“张教授,陈教授,都上来吧,我们坐这个过去!” “嗯!”张肇先带着疑惑的表情上了车,陈生和跟在后面也上了车。 列车缓缓启动,一点一点加快了速度,窗外涂着蓝色防磁保护漆的对撞机轨在视野里逐渐成了一条蓝色的线,通道上各种管都成了一条条虚影。偶尔还有类似防空洞一样的坑室一闪而过,门后面站着一个一个白色的影子,那是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 “赵将军,你们这是把高铁修在了通道里吗?”张肇先看着窗外疑惑地问。 “差不多吧,因为‘不周山’整个周长大约有367公里,从大厅到正对面就是差不多184.3公里,为了方便就把高铁轨装了进来。最高时速能达到150公里。”赵忠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车厢上的显示屏,上面红色的数字显示着现在的速度是141.7公里每小时。 八十分钟后,列车停在了八号观测点,小了几号的大厅里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早早就等在了这里。 赵忠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对着两人说:“张教授,陈教授,现在是21点20分,实验还有十分钟开始,我们先换一下衣服吧!” “好,更衣室在哪?” “这边!”赵忠转身朝左侧的一个房间走去,张肇先和陈生和跟在他后面也走了进去。 没几分钟三人穿着防护服就走了出来,头盔罩在他们头上,透明的面罩下面三人脸上全是汗水。 “距离实验开始还有三分钟!核电站准备!变电站准备!强子发射器准备!类原子体释放器准备!”大厅里回响着沈爱国的声音,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时间一分一秒地从沉默的空气中划过。 “倒计时10秒,10、9、8、7、6、5、4、3、2、1,接入电源!” 就在沈爱国下达了实验开始这个最后指令的一瞬间,四个核电站的发电机开始了全负荷运作。疯狂分裂的原子核释放出巨大的能量,瞬间将液态水加热成了水蒸气。炙热的高温高压水蒸气通过管冲进了连接着发电机的叶轮机,带动着发电机开始工作,庞大的电流一瞬间就涌入了巨大的管线,无数电子奔涌着涌向了变电站。 超高压变电器早已接好,蓝色的电弧带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从接头处闪了出来,空气中都有一股淡淡的焦味。沉浸在氟化物液体里的变压器瞬间产生的高热让池子表面腾起了大片的白雾,在电磁感应下输出电压直接被提到了50万兆瓦的峰值,电子流以更高的速度狂热地涌进了强子对撞机的加速轨超导磁体。 整个环形通道里都是电流嗡嗡的响声,强子流和类原子体流开始沿着环形轨里的光束管中不断加速,一圈又一圈。在庞大的电能驱使下,两束物质流仅仅在几秒的时间内就被加速到了无限接近光速的速度,冲出了光束管,然后瞬间撞击在了一起。 沈爱国他们在大厅这个观测点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景象,高能强子直接把高能类原子体撞成了碎片,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并没有像在成都的时候一样发生爆炸。 而在他们正对面的八号观测点,陈生和和张肇先则看到了不同的景象。一个粒子撞击在了类原子体的核心上,直接把核心撞成了基本粒子,整个类原子体瞬间湮灭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对撞机在这股能量的影响下进入了保护程序。红色的警示灯闪烁了起来,伴随着刺耳的警铃声。 就在警报声响起的一瞬间,沈爱国向核电站下达了停止供电的命令,几秒钟之后强制冷却系统就让叶轮机的速度降了下来,由于电能不足,对撞机不能再向强子补充能量,撞击实验就此停止。 陈生和拿起了观测点大厅内的话筒,兴奋地向沈爱国他们喊:“老沈,我这边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我这就收集好数据过来,你等着我!” 没等沈爱国回答,他就匆匆挂断了电话,掏出了随身携带的u盘,插在面前的电脑上。陈生和用颤抖的手握住了鼠标,把动态过程录像,扫描仪扫描图像,超高速照相机图片和能量分析器成像一一导进了u盘。 “赵将军,你安排一下,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出这个门,等我消息!”陈生和激动地对赵忠说,转头又向张肇先喊:“张教授,你和我一起过去找老沈他们!”说完就向门外走去,张肇先赶紧跟在后面。 两人快步上了列车,陈生和用力敲着驾驶舱的门大喊着“回去!往回开到大厅!” 驾驶员听到了他的声音,随即启动了列车。 车厢里,车上陈生和坐在座位上还不停地向张肇先说着,“张教授,你知吗?我们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他的腿还在一直抖着,手里紧紧攥着银色的u盘。 张肇先也是满面通红,兴奋和激动就刻在他的脸上,皱纹里都泛着红光。 沈爱国他们还在大厅里焦急地等待着,谁都不知陈生和他们看到了什么,众人都焦急地在大厅里来回踱着脚步。 短短的80分钟让众人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忽然陈生和和张肇先从通道里跑了出来,冲下了台阶,冲到了电脑前。 “老沈,杨教授,你们都来看看,我们这次是真的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陈生和说着就把手里的u盘插到了电脑上,打开了里面的文件。 张肇先和杨爱国,还有张爱玲都趴在了电脑屏幕上看着他带过来的文件。 “这次和昨晚在成都的样子很像,都是那种蓝白色的光!”张爱玲看着录像文件说。 “你确定吗?”陈生和扭头问了一句。 “我很确定!”张爱玲说。 陈生和听到她这么说,直接打开了能量分析器的成像画面。他看了良久才站直了身子。 “张教授,老沈,我们交换一下意见吧!”陈生和看着两人说。 “嗯!你先说一下你的意见吧!”张肇先看着他说,沈爱国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先说一下结构,我个人认为,它是一种新的元素,但是它不同于我们已知的任何元素的原子结构。 我们现在已知的所有原子结构都是由原子核和绕核运动的电子组成,而现在发现的这个具有三层结构。就能量分析器成像画面来看,最外层是三个电子,其次是两个质子,再其次是一个中子,核心物质还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就动态过程录像和能量分析器成像对比结果来看,我认为是游离的电子直接击中核心后会释放大量的能量。” 听陈生和说完,张肇先和沈爱国对视了一眼。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意见后,沈爱国开口说:“我俩基本同意你的看法,关于核心部分的话,我们这里也有一些资料。刚才在等你们俩过来的时候分析了一下。 核心部分在接受带电质子击中后会直接破碎成四个夸克和三个胶子,现代高能物理学研究发现,原子核由质子和中子组成,质子由两个上夸克和一个下夸克通过胶子在强相互作用下构成,而中子由两个下夸克和一个上夸克组成,但是现在这个类原子核心我无法解释。” “那这就只有一种可能,它是一种新的物质元素!而且不同于任何一种已知原子!”张肇先总结了两人话里的意思,做了最后的总结。 “同意!”沈爱国和陈生和异口同声地说。 “另外,我建议明天晚上再做一次固定靶轰击实验,进一步观测其内部结构!”张肇先继续说。 “好,今晚我安排人员做一次全面系统检查,明晚再继续做实验!我去给杨教授说一声。”沈爱国对着两人说,转身就往杨爱民那走去。 “杨教授,我们已经基本认知了它的物理结构,但是更深层次的研究还要进行进一步的实验,我们计划在明晚进行固定靶撞击实验。” “好,物理方面就交给你们了!那今晚你们自己安排,我和张主任就先回去休息了!” “那杨教授我就不送你们了。” “没事!”杨爱民说,他又看向了张爱玲,“张主任,那我们回去吧!” “嗯!”张爱玲说。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大厅,走向生活区。 第32章 不周山(五) 在杨爱民几人走后,沈爱国把赵忠叫了回来,几人商量着后续事宜。 “老沈,明天晚上进行靶向轰击实验的话我觉得我们还缺少个仪器,磁场力场分析仪!” “老陈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加装分析仪吗?磁场力场分析仪这可是个大家伙啊!运过来也只能放在大厅,根本没法加装的啊!” 陈生和双手抱胸,右手托着下巴,扶了扶眼镜,看着他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发现的这个类原子体结构的特殊之处,它根本不同于普通的原子结构,我们要搞清楚它为什么能以这样的组成结构存在于现实之中。 你看一个正原子包含有一个致密的原子核及若干围绕在原子核周围带负电的电子。而负原子的原子核带负电,周围的负电子带正电。这样它的总体是中性的。电子绕原子核做匀速圆周运动的向心力由电子和原子核间的库仑引力提供,而且电子绕原子核做变速运动,并不向外辐射能量,具有固定的轨半径和能量。 再来看看我们发现的这个,它有四层结构,外面电子、质子、中子都有,核心更是直接由四个夸克和三个胶子组成,这用经典高能物理是没法解释的。外层七个粒子的带电总量和核心是不相等的,这之间肯定有一种或几种不知名的作用力在束缚着这些东西,有可能是强作用力,但也可能不是强作用力。 那终极问题就来了,这种力究竟是什么力?它是怎么产生的?它是怎么作用在这几个粒子上的?” “你让我想想?张教授,你怎么看的?”沈爱国说完还挠了挠头,看着张肇先问。 张肇先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其实我和陈教授的看法差不多,而且我也有个疑问。先且不论是正电子还是负电子,为什么在电子直接撞击到核心的时候,它为什么会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它释放出这么大的能量是不是因为它本身就具有很大的能量? 如果说它本身就具有很大的能量,那是不是在电子撞击到核心的时候打破了其内部能量的动态平衡,导致它的溃散爆炸。而且它能维持这个能量动态平衡肯定向外释放着能量,也就是说外层粒子是消耗核心的能量来围绕核心旋转,当核心能量不足以支持消耗的时候,它本身结构就会自然消散。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它是因为自身具有额外的能量,通过消耗能量产生某种力场来保持其自身的稳定!” 听张肇先说完,沈爱国和陈生和陷入了沉思,假如张肇先说的是对的,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张教授,我认为咱们现在先放一放这些问题,如果你和老陈说的都是对的,那我们就用实验来证明它,实践出真知!我现在就联系分析仪还有更精密的能量分析器,明晚实验之前加装好,我们就开始实验!”沈爱国看着两人说。 “行,那就这么办,你来安排,我和张教授在研究一下刚才的实验资料!”陈生和说。 “好,那我这就联系!”沈爱国说完就往外面走去,大厅里就剩下张肇先和陈生和两人,还有几个其他工作人员。 “对了,我们给这个类原子体起个名字吧,总这样叫着很拗口。”沈爱国一只脚踏上台阶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对两人说。 “就叫肆能子吧!四层结构的有额外能量的‘原子’。”陈生和回。 “行,那暂且这么叫着!”沈爱国回了一句,转身继续往外面走去。 一路走到最外层大门的外面的房子里,对着里面的士兵说:“帮我接北京科技部部长王志强。”顺手拿起了话筒。 “是!”士兵起身敬了个礼,坐下后帮他接通了王志强办公室的电话。 没一会儿电话里就传出了王志强的声音,“我是王志强,什么事?” “王部长,我是沈爱国,我们这里现在需要最好的能量分析器和磁场力场分析仪,明天晚上我们要做进一步实验!” “没问题,我立马安排!你等我一下,不要挂电话!”王志强说完又用桌子上那部红色的固话拨通了几个电话说了些什么,沈爱国就站在房子里,手里拿着话筒等着。 “好了,都安排好了,明天下午两点钟设备会送到你们那,你们实验的时候注意安全!”王志强重新拿起了话筒对着沈爱国说。 “谢谢王部长关心,我们会注意的,我也没什么事了,就先挂了!” “嗯!”王志强刚说完,对面的沈爱国就挂断了电话。他坐在座位上不禁摇了摇头,这些科学疯子,也幸亏有这些“疯子”,我们的光辉事业才能继续! 没坐一会,王志强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十点了,今天开了一天会,真是够呛的,我的老腰啊!现在还要去调配设备,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王志强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了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这里正拆装着“不周山”那边需要的能量分析器。远在千里之外的成都也在拆装着磁场力场分析器,这是要从核物理研究所运到“不周山”的。 几个小时后,两边的仪器已经全部装上了长几十米的挂车,警车闪着蓝红色的警示灯在前面开路,还有武警战士负责全程押运,一路奔向“不周山”。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支车队已经停在了大门门口,战士们忙着手提肩扛怀抱着往里面转运设备。更大一点的用起重机吊到大号手推车上,几个战士围拢上来喊着“一二,一二”的号子往里面推进去。 “沈教授,这么大的设备怎么安装呢?通道根本就放不下!”赵忠看着大厅里的设备问沈爱国。 沈爱国看了一下大厅和通道之间巨大的玻璃幕墙,想了想,对着他说:“就把设备放到大厅里,在玻璃墙上打孔,我们改装线路把扫描部分和主体设备之间分开,通道那边加装扫描部分!你现在就安排人打孔,我安排改装设备。” “那行吧!今天先这样凑合一下,后面我改一下图纸,重新改一下这里。”赵忠说完就转身出去找人来给玻璃打孔,沈爱国也赶紧找人来改装设备。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所有设备终于加装完毕,大厅里一半的空间都被设备所占据。 “老赵,吃点饭睡会吧!”沈爱国揉了揉腰,打着哈欠对赵忠说,黑黑的眼圈像是个熊猫。 “行,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好饭菜了,我们洗把脸过去吧!”赵忠也打了个哈欠,油腻的脸看起来很是僵硬。他揉了揉脸,又对着大厅里的工作人员说:“大家都收拾一下,吃个饭,好好睡一觉!” 说完赵忠和沈爱国就先一步离开了大厅,其他工作人员也紧随其后离开了大厅。 杨爱民和张爱玲他们也在餐厅吃着饭,看到两人进来杨爱民还起身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俩来自己这里吃饭。 待到两人走过来坐下,杨爱民问到沈爱国:“沈教授,昨晚实验怎么样?” “还行,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今晚我们会继续做实验!”沈爱国说完吃了口菜又继续说:“杨教授,我们现在有个推测,这种类原子体可能存在一种特殊的力场,还有可能存在一种能量辐射磁场,我建议你们后面进行生物培养实验! 对了,我们还给这类原子体起了个名字,就叫‘肆能子’!” “‘肆能子’?行,我这就安排。”杨爱民说完脸上还有疑惑,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同志,深信不疑。 两口刨完了餐盘里的米饭,杨爱民走到外面的房子里,找到国安的男人要回了自己的手机,拨下了包国民的电话。 “老包,是我,现在给你说个事,刚才我这边收到了一个消息,这样你安排一下买几只乌贼做活体实验标本,明天一大早我就回来。” “行,我让人从青岛直接送几只新鲜的活乌贼过来,等你回来应该时间刚好。”还在实验室做实验的包国民用肩膀夹着手机说。 “行,我今晚出发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先挂了,我这边还有事要忙!”杨爱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关机交给国安的男人后,走出了房子,往里面餐厅走去。 杨爱民走到餐厅门口把张爱玲叫了出来,“张主任,等会吃完饭你收拾一下,今晚你父亲他们做完实验要是有结果的话,我们就立即出发回北京,进行活体生物培养实验!” “没问题,我现在就收拾一下!”张爱玲回了一句,转身就往宿舍走去。 杨爱民也跟在她的身后往宿舍走去,心里还在默念着那个名字,“肆能子”。 外面的太阳渐渐西斜,照在山上,房子上,帐篷上,还有哨兵的脸上,或明或暗,像是雕塑一样站在这里。 第33章 不周山(六) 晚上八点,杨爱民众人都来到了大厅。因为加装了设备的原因,大厅里只剩下了一半的空间。工作人员和他们挤在一起,人头挤着人头。 “张教授,杨教授,老陈,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沈爱国看着几人说。 “嗯,开始吧!”张肇先说。 沈爱国再次扫视了一圈几人,转身拿起麦克风说:“喂喂喂,所有人员请注意,‘不周山’第二次撞击实验现在开始,固定靶准备,正电子流准备,倒计时10秒,10、9、8、7、6、5、4、3、2、开始!” 庞大的电流再次涌进了对撞机,这次粒子发生器发射出来的是正电子流,经过对撞机加速后正电流撞击在了固定靶面上,同样的爆炸再一次出现在了撞击点,对撞机在程序的保护下直接自动停机。很快就有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进了通道,上前检查对撞机的情况。 “沈教授,结果怎么样?”撞击刚结束,杨爱民就急切地问。 “杨教授,您先别着急,现在我只能跟您说电子撞击会引起‘肆能子’的能量释放,也就是爆炸!具体结果我和张教授,还有老陈,我们三个看了实验资料才能确定。” “嗯,是我太着急了,你们先研究,我去后面等着!”杨爱民说完就往后面走去,坐在了台阶上。 张爱玲也跟着他坐在了台阶上,看着张肇先他们的背影,“杨教授,您不要太着急了,这结果还需要进一步研究才能出来,我们都是做科研的,您耐心一点!” “我知,可是我还按捺不住,你知道吗?如果他们能把这东西的物理结构和物理特性研究清楚,我们基本就可以知这东西是什么了。”杨爱民怔怔地盯着陈生和的背影,陈生和或许性格上有些缺陷,但是他的科学精神是绝对值得肯定的,敏捷,一针见血。 “老陈,我们基本可以确定一点了,它确实是因为电子的轰击而释放出了本身具有的额外能量!”沈爱国看着陈生和和张肇先说。 “嗯,我建议我们再做一次撞击实验,刚才使用正电子轰击的,这次我们就用负电子进行轰击!”陈生和看着他们两人说。 “同意!”张肇先和沈爱国异口同声地说。 “那老沈你来组织安排!”陈生和说。 “行!”沈爱国回,转身又拿起了麦克风,“所有人员请注意,现在进行对撞机系统自检,系统自检无误后进行今晚第二次撞击实验。” 就在他刚说完的时候,玻璃幕墙后面的工作人员向他竖起了大拇指,示意他对撞机未发现明显损伤。 沈爱国确认了一下后,走到操作台左边一个工作人员旁边说:“开始系统自检吧!” “好的,沈教授!”男人说完就在电脑上飞快地操作起来,屏幕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大厅和环中响起了和上次实验完全不一样的警示声,足足响了十分钟后才停了下来。 刚才那个男人站起来向沈爱国三人走了过来,“沈教授,系统自检已经完毕,确认一切正常,可以开始撞击实验!” “好,谢谢你了!”沈爱国向男人了声谢,拿起了麦克风,“所有人员请注意,‘不周山’第二次撞击实验开始,固定靶准备,负电子流准备,倒计时10秒,10、9、8、7、6、5、4、3、2、开始!” 这一次粒子发生器发射出的是高速负电子流,短暂地加速后,固定靶面上和上次一样发出了耀眼的蓝白色光。所有的仪器准确地记录下了撞击的一瞬间。 “张教授,老沈,看来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电子轰击在它的核心上确实可以引爆它!”陈生和看着动态过程录像机的画面对着两人说。 “嗯,可以确定了,那现在我们就看看你能量分析器和力场分析仪的画面吧!”张肇先说。 “好,数据全部都同步导在了电脑上!”早上负责安装调试的沈爱国说。 沈爱国话音刚落,陈生和就调出了两次撞击实验的数据和画面录像文件,三人趴在电脑屏幕上细细地研究着。 良久三人的眼睛才从电脑屏幕上离开,站直了身子。 张肇先看着两人,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张教授,您想说什么就说吧!”陈生和看着他的样子说。 “行,那我就说了!”张肇先说完拿起操作台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我是这样认为的,正电子和负电子撞击没有区别,都能引起‘肆能子’的剧烈能量释放,而且其释放的能量相当庞大,就刚才能量分析器的数据来看,一个‘肆能子’被电子轰击时的能量相当于0.01克tnt爆炸所释放的能量,这是相当巨大的能量。 用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来算的话,一个铀235原子发生裂变时会释放200mev的能量,也就是3.3 * 10(-11)焦耳。而0.01克tnt释放的能量是42焦耳,那么……一个‘肆能子’所释放的能量是铀235的一万亿倍以上! 而且它还具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辐射强相互作用力力场,这种力场保护了其自身结构的稳定性,又对外界原子具有排斥力!”张肇先些不可置信地说。 “张教授,您没算错吧!”沈爱国的疲惫感瞬间一扫而空,更加不可置信地问他。 “应该没错,有纸和笔吗?”张肇先问。 “有有有!在这!”沈爱国赶忙从操作台下的抽屉里取出了纸和笔,递给了张肇先。 张肇先接过来趴在操作台上立刻就算了起来,整个操作室安静得只有笔尖划在纸上的声音。 过了有一分钟,张肇先才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两人说:“我算了五遍,我很肯定地说绝对没有算错!” “张教授,你知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我当然知!如果我们掌握了这个‘肆能子’的制造方法,那就意味着我们要掀起一场新的革命,不管是军事还是能源!” “张教授,为了避免数据错误,我们再做一次实验吧!”陈生和忽然说,此时他已泪流满面。 “行,再做一次!这次直接用普通电子流进行轰击,沈教授,看你了!”张肇先看着沈爱国说,眼里也是饱含热泪。 “交给我吧!”沈爱国声音里满是哽咽,他拿起了麦克风,单手支在操作台上,再开口的一瞬间眼泪也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声地吼着:“同志们!我们现在要做第三次撞击实验了,今晚,就算是把‘不周山’毁在这里,我们也要把实验做到底!所有的责任我一力承担!固定靶准备,常规电子流准备,倒计时10秒开始,10、9、8、7、6、5、4、3、2、开始!” 一瞬间粒子发生器闪烁了一下电火花,大量的电子经过环,被超导磁体加速到无限接近光速,从光束管中冲了出来,轰击在固定靶上,同样的景象再一次出现在了所有的仪器上面。 三人赶紧趴在电脑上研究起了数据,过了一会,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地拥抱在了一起,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杨爱民刚才在进行第三次实验的时候都想过去问个究竟,都被张爱玲拦了下来,此刻他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三人,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走了过去。张爱玲这次没拦着他,只是紧紧地跟在后面。 “张教授,沈教授,陈教授,怎么了?”杨爱民拍着张肇先的肩膀问。 三人听到杨爱民的询问才散了开来,张肇先满脸是泪地抓着他的肩膀说:“杨教授,我们有了个了不起的发现,这是一场革命,你知吗?你知吗?”说完又大笑起来。 “张教授,冷静一点,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杨爱民没去挣脱张肇先的两只大手,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肩膀。 张肇先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自己的手,用衣袖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才看着杨爱民说:“杨教授,你们从海底带回来的这个东西真的是个宝贝啊!我们刚才做撞击实验发现它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远超同单位的核材料的能量,这样一来我们的军事,航天,能源等等各个领域都会有一次质的飞跃! 还有它本身也有一种特殊的辐射力场,对了让我给这个力场起个名字,就叫ν辐射强相互作用力力场!这种力场保持着它的稳定结构又对其他原子具有排斥作用! 来这里之前,王部长给我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这种东西,说是对生物也有很大的影响,生物学上的东西我懂得不是很多,后面的研究还得你们自己来了。 但是我猜测可能就是这种辐射力场对生物产生了影响,我个人建议你们后续研究可以重点侧重一下这方面,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再回来找我们。” “行,我知道了,非常感谢你们!”杨爱民说完还对着三人微微鞠了个躬。 “杨教授,您这是干什么?我们都是为了国家!”张肇先赶紧虚扶住了杨爱民。 “你们值得我这一躬!感谢你们为国家做的贡献!”杨爱民说。 “您太客气了,身为科研人员,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张肇先说。 杨爱民微微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往外面走去。张爱玲看着自己的父亲,拥抱了一下他,也转身跟着杨爱民往外面走去。 张肇先目送着两人走出去后转身对陈生和和沈爱国两人说:“陈教授,沈教授,我们写份实验报告递给上面吧,具体的事还是让他们决定吧!” “行,我来写实验报告,写完后你们俩都看一下再递上去!”陈生和说。 “好,那就这样,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处理一下后续的事情。”沈爱国说。 “那我俩就先回去了,辛苦你了!”张肇先说。 沈爱国没有接话,只是往外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赶紧回去休息。陈生和和张肇先看着他没再说话,转身朝大厅外面走去。 张肇先走到台阶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沈爱国的背影喊了一句,“老沈,以后就叫我老张吧!张教授听起来太膈应了。” “好,老张,好好休息!”沈爱国转过身也大声回。 张肇先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陈生和,抬起脚步往外面走去。陈生和看着他的背影,也跟上了脚步。 第34章 不周山(七) 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杨爱民转身对张爱玲说:“张主任,我们回京吧!你给郑哲他们也打个电话,要是没事的话都让回京吧!” “嗯,我等会就给郑哲他们打电话!”张爱玲说。 两人说完就进了宿舍,没多久就拿着一些个人的行李就走了出来,刚出门就看到回来的张肇先和陈生和。 “爱玲,你这是要去哪啊?”张肇先看着自己的女儿问。 “爸,我和杨教授准备回了,那边还有事等我们回去处理。”张爱玲说。 张肇先上前轻轻拥抱了她一下,看着她的眼睛,温情说:“路上小心!” “嗯,您放心就好了,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张爱玲说完看了父亲一眼,快步往前走去。 张肇先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杨爱民走到他身前停了下来,看着他说:“张教授,剩下那些样品你们就留着吧,北京那边我们还有样品。还有这个‘肆能子’的衰变时间可能只有十五天,你们要注意一下!” “我知道了,后面的实验我们会尽量安排得紧凑一点,那杨教授你们慢走,我就不送了,这边还要写实验报告。”张肇先说。 “嗯,你们忙你们的,我就先走了!”杨爱民说完就往前面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外面的房子,国安的男人将手机还给了他俩,把张肇先和陈生和谐地留在了通讯室,三人上了大众车就驶离了这里,红色的尾灯消失在了浓浓的黑夜里。 车里,杨爱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眼睛盯着车子大灯照在地上的光,张爱玲坐在后排打着电话,“姜离,郑哲的情况怎么样?”。 “他已经醒了,情况还不错,您要不要和他说句话?”姜离在成都第二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坐在郑哲病床的右侧。 “不用了,你收拾一下,他要是能出院的话就出院,你们坐明早最早的航班到北京来。” “行,我等会儿就去问下医生!” “嗯!剩下的事见面再说,我先挂了!”张爱玲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张主任,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让我打个电话,我的手机没电了。”杨爱民回头问。 “当然可以!”张爱玲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了杨爱民,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张爱玲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杨爱民接过手机,拨下了包国民的电话,“老包,是我,杨爱民。明天早上我就到北京了,你准备一下!” “嗯,已经安排好了,东西会在明早八点左右送到这里!” “好,那我就挂了!”杨爱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张爱玲。 医院特护病房,姜离把手机装回了口袋,看着床上的郑哲笑眯眯地说:“阿哲,老师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去北京,我去找医生给你办出院手续!” “都听到啦,那就办出院手续!”郑哲靠在枕头上慵懒地说,还用手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帮我买几个果冻,要蓝莓的!” “知啦!”姜离说完在郑哲脸上啄了一下,往病房外面走去。 姜离离开病房后找到了郑哲的主治医生办好了出院手续,并给国安的人说了一声。郑哲也没闲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换好衣服准备出发。 一切准备好后,两人离开了医院,在国安人员的陪同下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郑哲刚关好门,钻进被窝,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披着衣服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姜离穿着睡衣抱着被子,被子上还放着几个果冻。 “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让我进去?!”姜离娇嗔地说,还噘着小嘴。 “哦!”郑哲愣了一下,赶紧让开身位让她走了进来,还调笑了一句,“怎么想起过来睡了啊?” 姜离把被子扔到了郑哲的床上,捡起上面的果冻说:“我是来给你送果冻的!” “送果冻也不用抱着被子吧!”郑哲关上了门,嘿嘿笑。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那我走了!”姜离说着就抱起被子佯装要走。 郑哲赶紧欺身挡住,哈哈大笑起来,“来都来了还想跑!” “真讨厌!”姜离气鼓鼓地说,小脸鼓得圆圆的。 “好啦!不闹了,睡觉咯,明天早上还要早起赶飞机呢!”郑哲从姜离手里拿过了被子,放在床上铺好。 “梨子大小姐,请!”郑哲弯着腰,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才像话嘛!”姜离说着就坐在床上脱了拖鞋,往最里面滚去。 郑哲打开床头灯,把房间的灯关上。 “抱着我!”姜离说。 “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郑哲无奈地说。 床头灯昏暗的灯光照在两人的脸上,成都的夜晚是如此的静谧安详。姜离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被爱人抱着是多么一件幸福的事。 第35章 不周山(八) “不周山”,陈生和和张肇先还趴在宿舍的桌子上写着实验报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数据。 “老张,你看我这样写怎么样?”陈生和说着把屏幕转向了张肇先。 张肇先弓着腰盯着屏幕看了良久才说:“行,就这样写,我们现在就发给王部长?” “嗯,我们现在就发过去,怎么样?”陈生和问。 “行,我和你一起去通讯室!” 陈生和立马合上了电脑,夹在手臂下,两人一同往大厅走去,去找沈爱国。 “老沈,给我们开一下门,我们去给王部长发实验报告。”陈生和站在台阶上向下面的沈爱国喊。 “好,马上来!”沈爱国说完,向身边的男人吩咐了几句就向两人走了过来。“实验报告写好了?让我看看。” 陈生和把笔记本递给了他,双手叉腰等着他看完。 沈爱国快速地看完后把笔记本合上还给了他,说:“行,我看没问题。这样你俩和我来一下,工作证已经做好了,再给你们一人发一个动态密码器,再把虹膜和指纹一录。这样你们就可以自由出入了。” “好,那现在就去!”张肇先说。 “等我先联系一下老赵,基地里新录入人员要我们俩同时进行授权!”沈爱国说,转身就往下面操作台走去。 沈爱国拿起操作台上内线电话话筒,拨通了赵忠宿舍的电话。“老赵,是我,这边要给张教授和陈教授录入人员信息,麻烦你来一下控制室!” “好,我马上来!”赵忠在宿舍还没休息,正研究着图纸,他后面要对大厅这边观测点进行改造。接到沈爱国的电话后,他放下了手中的图纸,起身往控制室走去。 沈爱国挂了电话,快步走到俩人身前说:“联系好了,我们去控制室。”说完就带头往外面走去。 张肇先和陈生和跟在后面,三人一同往控制室走去。没等多久,赵忠也到了控制室。一阵忙碌后,张肇先和陈生和的信息就被录入了系统,每人还都领了一个动态密码器。 “老陈,老张,那你们俩就自己去给王部长发实验报告吧,大厅那边的事我还没有处理完。”沈爱国说。 “行,那我们俩去联系王部长,你忙你的!”陈生和说。 四人就在这里“分扬镳”,赵忠回宿舍继续研究他的图纸,沈爱国回大厅继续处理他的事情,张肇先和陈生和则径直走到刚来时外面的房子,这里是“不周山”对外唯一的联系通道。 “帮我接一下首都科技部王志强王部长。”陈生和看着通讯室里的战士说。 “是!”年轻的士兵回了一声他就戴上了耳机,按照操作指令接通了王志强的办公号码。 陈生和拿着话筒在旁边等着,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他就开口说:“王部长,我是陈生和,‘不周山’这边有了重大发现,我先汇报一下!实验报告我立马发给您!” “好,你把报告发到科技部加密邮箱,我现在就看,不用挂电话!”王志强说,他避开了家里人,坐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 “好,您稍等一下!”陈生和用肩膀夹住了话筒,“老张,你帮我一下!”说着把笔记本电脑递给了张肇先。 张肇先接过电脑,向刚才的战士询问了一下,接好网络后将实验报告发到了科技部的加密邮箱。 王志强在家里也打开了笔记本工作电脑,在收到新邮件通知弹窗的一瞬间就点了进去,他看着实验报告上的数据惊讶地问:“陈教授,你确定数据都是正确的吗?” “我很确定,我们做了四次撞击实验,数据都完全一致!” 王志强思考了良久才说:“行,你们先回去告诉赵将军做好保密工作,好好休息,我向上面汇报一下,后续安排做好后我再联系你们!” “好的,我们等您的消息!”陈生和话音未落,王志强就挂断了电话,拨下了另一个电话号码。 “喂,什么事?”一个听起来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传进了王志强的耳朵。 “报告,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不周山’那边有了重大发现!”王志强说。 “什么发现?你现在就带着东西来我这里!”声音此时稍微有点着急。 “是!我立刻过来!”王志强说完对面就挂断了电话,他立刻叫醒了司机小陈让他准备好车子,又回到卧室换好了衣服。他的妻子还问他这么晚去干什么,回答她的只有一句“公务”。 没几分钟,小陈开着车就到了他家楼下,王志强上车后就说了一句,去——“中南海”,怀里还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 早上五点的时候,郑哲手机的闹钟响了起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姜离还闭着眼睛抱着郑哲的腰问:“几点了啊?” 郑哲坐了起来,关掉手机的闹钟,揉了揉脸趴在姜离的耳朵上说:“小猪,五点了,起床了!” “你先去洗脸刷牙,让我再眯一会!”姜离懒洋洋地说。 “赶紧起来了,我们要去赶飞机的!” “知道啦!”姜离猛地坐了起来。 两人收拾完后,带着行李和国安的人一起乘车到了双流机场,乘坐着川航的一架空客321直飞北京。 第36章 女娲 今天的北京,天气还是很不错的,没有雾霾,没了往日那种暮霭沉沉的感觉。早上九点的太阳散发着橘黄色的光,撒在人们的头发上,脸上,还有衣服上,泛着淡淡的光。 一辆大众车驶进了北大校园,停在了生物实验大楼的门口。杨爱民和张爱玲拖着疲惫的身子从车上走了下来,虽然在车上休息了一路,依然是浑身腰酸背痛的。 “张主任,我们先进去看看吧!”杨爱民捶着自己的老腰,向后仰直了身子。 “好的,那咱们就先进去看看!”张爱玲回,她眼睛稍微有点红肿,脸上满是倦容。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进了实验室大楼,大楼外面的玻璃还反射着太阳的光。楼里面没有开灯,稍微有点阴森。杨爱民在前面带着路,七扭八拐地终于到了地下实验室。 “张主任,等我一下,我给你取件工作服。”地下实验室外面走廊的尽头,杨爱民站在更衣室的门口,看着张爱玲说。 张爱玲微微颔首致意,待到杨爱民进到更衣室里面,她便转过头打量起四周来。狭长的走廊里安保人员依旧像之前那样五步一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穿着西装的雕塑。 没多久杨爱民就穿着白色的工作服从更衣室走了出来,边说边把手里另一套工作服递给了张爱玲,“张主任,你先凑合一下,后面我让人隔个女更衣室出来!” “不用这么麻烦,凑合一下就行了。”张爱玲微微笑。 “女同志还是要照顾一下的!”杨爱民很少见地调笑了一句。 张爱玲不知道的是她和王玉兰长得很像,杨爱民有一瞬间把对爱人的思念放在了她身上。 “杨教授,那我们就进去吧!”张爱玲把工作服套在了外面,对着杨爱民说,看起来有些臃肿。 杨爱民没说话,直接伸手推开了实验室的门走了进去,张爱玲跟在他的身后随手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听到门开的声音的时候,包国民就转过了头,看见是杨爱民回来了,他大步走了上去,哈哈大笑:“老杨啊!乌贼送过来了,我还专门让人多送了一点,足足有十五只,要不要再尝一下我的手艺?!” “你啊!一天就知道吃!”杨爱民说着还用手虚点他了几下,说着又侧过身子把张爱玲露了出来,向包国民介绍,“这位是张爱玲张主任,国家病毒研究所的病毒学专家,在微生物方面也很有建树。” “你好!包国民,海洋大学海洋生命学院院长,工程院院士。”包国民说着往前跨了一步,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你好!我是张爱玲。”张爱玲说着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两只手轻轻地握了一下,旋即又分了开来。 “好了,让我先看看你让人送过来的乌贼怎么样。”杨爱民说。 “好,跟我来,就在那边。”包国民说着还指了指实验室东北角的角落,一个大大的水族箱放在那边的桌子上。 三人走到水族箱前看着里面的十几只乌贼,个个看起来都很活跃,生命力特别旺盛,体长都在二十到三十厘米之间。 “老包,晚一点你挑上六只最大最好的,晚上和我们一起去中科大玉泉校区那边,生物活体实验就放在那边进行,这个实验就叫‘女娲’吧!”杨爱民看着水族箱里游来游去,或是缠绕在一起的乌贼说。 “那剩下的怎么办?”包国民歪着头问。 “交给你咯,让张主任也尝尝你的手艺!”杨爱民哈哈大笑。 包国民和张爱玲也笑了起来,冰冷的实验室里难得有了一丝人间的温暖。 “行,那现在就开整?”包国民咧着嘴问杨爱民。 “可以啊!我俩坐了一晚的车,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杨爱民说。 “那你和张主任先去餐厅等着,你给联系个铁板窗口,我要用啊!”包国民说着手就伸进了水族箱去抓乌贼。 “好,那我们就先过去了!”杨爱民说完就往外面走去,张爱玲向包国民说了一声谢谢后也转身跟着杨爱民走出了实验室。 两人来到餐厅,杨爱民找到熟人的窗口商量了一下后,就和张爱玲坐到餐桌上等着包国民过来。没有多久,包国民就一手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过来,里面装满了乌贼。 看到包国民过来,杨爱民朝他指了指旁边的窗口,还大喊着说:“走后门去39号!” 包国民停下脚步,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就又往餐厅外面走去,没多久穿着围裙就出现在了39号窗口。 “老杨,张主任,你们等我一下,马上就好!”包国民手里拿着铲子笑着对两人说。 过了一会,鲜香味就飘到了两人的鼻子里,还带点辣椒的辛香。 “老杨,做好了,过来端一下盘子!”包国民身子都探出了窗口外面,等杨爱民过来端盘子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别偷吃啊!等我过来。”说完就摘下了围裙,小跑着往后跑去。 等待包国民过来后,三人就开始大快朵颐,杨爱民还买了三杯豆浆。 “张主任,味儿怎么样?”包国民手里还嚼着乌贼的触须,嘎吱作响。 “很好吃,没想到您做菜做得这么好!”张爱玲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酱料,笑着说。 “哈哈,谢谢夸奖!”包国民大笑,转头又问到杨爱民,“老杨,我们什么时候去玉泉那边?” “晚上七点吧,先吃东西,吃完了先休息一下,张主任和我昨晚可是坐了一晚上的车,我这身骨头都快散架了!”杨爱民放下手里的签子,边说边揉了揉自己的腰。 “行,那先吃东西,吃完了我先回实验室处理点事情,你们回去休息!”包国民说。 张爱玲和杨爱民都没有接话,默默地吃着包国民做的铁板乌贼,味真的很不错。 三人吃完后在餐厅门口就此“分扬镳”,张爱玲搭车回了友谊宾馆,包国民回到了实验室继续做实验,杨爱民则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家。 回到家的杨爱民洗了个澡,从床底下拿出了瓶酒,还是西凤,就穿着睡衣靠在床头自饮自斟起来。 半醉半醒之间他看到了孙建国,还有他的妻子和孩子,一家三口朝他微笑着。眼前的画面忽然一转,转到了他们回到港口的时候。水手们抬着孙建国的遗体,上面还盖着鲜红的国旗。他和张小英,还有孙建国的儿子孙浩坐在殡仪车里,张小英的脸上满是泪水。 “老孙啊!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杨爱民自言自语地说,说完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下午六点的时候手机的闹钟准时地响了起来,杨爱民迷迷糊糊地关掉闹钟,撒着拖鞋洗了个冷水脸,换好衣服后就下了楼,搭了辆车就往中科大玉泉校区驶去。路上的时候他给张爱玲和包国民两人都打了个电话,催促他们往这边赶来。 还没到七点的时候包国民和张爱玲就都到了这里,包国民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里面装着海水,还有几只乌贼。 杨爱民就等在实验室大楼门口,等到两人走过来接过包国民手里的一只袋子,说了句进去吧就往里面走去。 实验室里还放着之前的那只大水母,被福尔马林完全浸泡着,包国民并没有见过。他惊讶地问道杨爱民:“老杨,这是和那只腕足一起弄回来的吗?” “嗯,一起弄回来的!怎么了?”杨爱民问。 “没事,我就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这么大的帆船水母。”包国民,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那只水母。 “这就看上了?要是喜欢就等实验做完给你拉回去。”杨爱民笑着说。 “真的啊!你可不能骗我啊!”包国民曲着胳膊,指着杨爱民说。 “不骗你!我啥时候骗过你?!”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赶紧做实验!”包国民说着就把袋子里的乌贼倒进了玻璃缸里,杨爱民也把手里袋子里的乌贼倒了进去。 “张主任,麻烦你协助一下老包,我做实验记录!”杨爱民对张爱玲说。 “好!”张爱玲说,顺手挽起了袖子。 “把这些乌贼分成三组,两两一组。第一组用普通海水,放两只乌贼,都切下一只腕足。 第二组用之前带回来的海水样本,也都切下一只腕足。 第三组也用带回来的海水样本,不用切腕足。 饲料统一用扇贝,必须是同种同源的。老包这里以后就交给你了,看好这些乌贼,还有你那只大水母!”杨爱民还调笑了一句。 “好嘞!交给我就好了,那北大那边就交给你了!”包国民说,“不过你得给我配个助手啊!” “没问题!明天就给你调一个!”杨爱民说,“张主任,那我们就走吧,去北大那边。” “好!”张爱玲刚洗完手,胳膊还是湿淋淋的。 “对了老杨,北大那边pcr测序快做完了,你过去盯着点啊!”包国民叫住了正往外走的杨爱民。 “知道了,有消息了我给你回电话。”杨爱民没有回头,大步往外面走去。 “杨教授,郑哲和姜离早上的时候也都到宾馆了,他们俩怎么安排呢?”走在后面的张爱玲问。 “先让他俩休息一下,明天看情况再给他们安排!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杨爱民说。 “好的,那我就先回宾馆了!”张爱玲说。 就在杨爱民和张爱玲分开的时候,王志强才从中南海出来,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资料。 第37章 审判日(一) 王志强刚坐上车就拔下了杨爱民的电话,“杨教授,我是王志强,我这边有些事要通知你一下。” “王部长你好,有什么事您说吧!”杨爱民说。 王志强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是这样的,昨晚我就到了中南海,已经向首长汇报了你们在‘不周山’的发现,我们开会研讨了一下,决定对后续研究进行无限度支持!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就是明天早上美国人就到北京了,你这边要负责接待一下! 还有第三件事就是明天下午两点会对杀死孙建国大校的凶手哈德森·维特进行审判,审判将在军事法院进行,届时所有的目击证人都会出席做证,您要不要去听席?” “我知道了,下午我会去听席的。我先安排一下实验室那边!”杨爱民说。 “那您安排一下,我就先挂了。”王志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正走在马路边的杨爱民忽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一下路灯。过了好一会他才低下头拨了一个电话,“喂,我是杨爱民,你们现在把实验室里的设备都换一下,把我们没有对外公开的全部换掉!” “好的杨教授,我立马就处理!”话筒里的声音是之前那个国安的男人的。 男人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杨爱民把手机装进口袋,缩了缩脖子继续往前走去,忽然又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其他的动作,就站在那,站在路灯下面,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黑夜里。 早上八点的时候杨爱民就醒了,他沉默着洗漱,沉默着换衣服,沉默着关门,沉默着下楼,沉默着走向北大实验楼。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还是万里无云的天空今天就变成了厚厚的雾霾,所有的一切都是灰色的,灰色的天和灰色的人。 路上还有一只白色的京巴跟着他,不知是谁家丢失的孩子,脖子上还拴着一只铃铛。杨爱民俯身抱起了它,还用手指拨了拨它脖子上的铃铛,声音有点沉闷,没有想得那么清脆。街上的行人面色匆匆,有些人还戴着口罩。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干什么,更没有人在乎他要干什么。 但是杨爱民自己心里很清楚他要去干什么,他要去看他们为自己的老朋友主持公,伸张正义。 一路走到北大餐厅里,杨爱民买了两份早餐坐在餐桌上,自己面前放着一份豆浆油条,对面还放着一份煎饼果子和一碗小米粥。他先是吃完了自己的豆浆油条,看着对面的煎饼果子和小米粥说了一句“老朋友,我来了。”后,又将这些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了所有东西的杨爱民坐直了身子,沉默了一会拿出手机拨下了张爱玲的号码,“张主任,我昨晚收到消息,美国人等一会儿就到,你给郑哲和姜离通知一声,你们都到实验室这边来吧。” “好的,杨教授,我等会儿就通知他们。”张爱玲说。 “还有一件事,下午两点的时候,会在最高军事法院对杀死孙船长的人进行审判,你再给秦斌他们几个说一声,大家都一起去吧。” 张爱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我知道了,我会通知给所有人的。” “嗯,那就这样,你们到这边了先去餐厅吃顿饭,美国人到了我给你打电话。好了,也没其他事了,先挂了。”杨爱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站起来往外走去,穿过几栋楼后走到了许久未来的办公室。他打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的桌椅都积了一层灰。他也没有擦一下,直接就坐在了椅子上,掏出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 过了不知有多久,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快速地抽了几口烟,将烟头碾灭在烟灰缸后他才接通了电话,“你好,我是杨爱民。” “杨教授,是我,王志强。美国人快到你们校门口了,您这边准备一下。” “嗯,我在实验楼门口等着。”杨爱民说完就立刻挂断了电话,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他才拨下了张爱玲的电话。 “张主任,你们往实验楼门口走吧,我马上就到。” “好的,杨教授。” 杨爱民挂断了电话,点了一支烟快速地抽完后才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关门的声音重重地回响在楼里。 等到他走到实验楼门口的时候,张爱玲他们已经等在了这里。 “杨教授好。”向来活泼的姜离向他问了声好,郑哲和张爱玲则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好。”杨爱民淡淡地回了一句,“等一下吧,他们应该快到了。” “嗯,杨教授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啊,还有身上的烟味好浓啊。”姜离皱着鼻子说。 杨爱民没有回她的话,就站在那看着前面。 郑哲拉了一下姜离的手,小声地对她说:“好了,梨子,下午要去法庭,杨教授和孙船长关系那么好,他怎么能心情好呢。” 姜离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靠在郑哲身上,想着那天发生的事。 没一会儿王志强就带着一群金发碧眼的美国人就走了过来,领头地带着金丝眼镜,面容苍老,金色的头发有些变白,中间还秃了一块,这个男人正是阿尔伯特·希德。 看见杨爱民的时候他快步走了过来,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杨,好久不见,你这几年生活得好吗?” 出于礼貌,杨爱民还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希德教授你好,托您的福,我这些年生活得还算可以。” “哈哈!”阿尔伯特·希德握着杨爱民的手爽朗地大笑了几声,杨爱民只是嘴角抽动了一下。 “亲爱的杨,听说你们前一段时间在马里亚纳那边打捞上来一条巨大的腕足,我这次可是专程过来的。”阿尔伯特·希德握着杨爱民的手说。 “欢迎您的到来,我们这可是很缺少像您这样的顶端专家的。”杨爱民缓缓说,声音里只有一丝淡淡的温度。 “杨,听你这语气好像很不欢迎我的样子,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阿尔伯特·希德问。 “希德教授,我哪里能不欢迎你呢,要不我们现在就进去看看。”杨爱民说。 “这样最好不过了。”阿尔伯特·希德松开了杨爱民的手,又大笑了两声。 杨爱民做了个请的姿势,先一步往实验楼里走去。一行人鱼贯着进入了地下实验室,走廊里的安保人员早已离开了这里,实验室里的所有东西也都被换了一遍,只有那条腕足还泡在满是福尔马林的铁柜里,几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年轻人还在这里假装忙碌着。 “哦,我的上帝啊!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生物,杨,你知道吗?这可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一只腕足!”阿尔伯特·希德双手都举了起来,半蹲着身子,兴奋地朝杨爱民说。 “希德教授,您要冷静一点。”杨爱民说,虽然他不欢迎这群美国人,但是出于尊重还是善意地提醒了一下。 “不,杨,我无法保持冷静,这真的太让人吃惊了!我想要迫不及待地开始实验了!”阿尔伯特·希德的眼珠子都像从眼眶里蹦出来一样。 “那您就开始吧,我把我这的几个助手调派给您,我个人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就不能和您一起进行研究了。”杨爱民说。 “那真是太可惜了,你不在这里我真的很惋惜!”阿尔伯特·希德做出了一副很惋惜的表情说。 “没关系的,到时候我看看数据就行。”杨爱民说,“那我就先走了。” “那好吧,杨,希望你能尽快回来!”阿尔伯特·希德说。 “那就晚点再见,希德教授。”杨爱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实验室,张爱玲他们三人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只留下了之前那几个年轻人。 走到外面杨爱民看了看手表,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等张爱玲他们走过来的时候他开口说:“张主任,我们现在就去军事法庭那边吧,过去还得一会儿。” “行,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张爱玲说。 四人走到北大外面,搭了辆车就往军事法庭驶去,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四十分了,王强,秦斌,李承运,陈忠武,张卫,还有船上的几个水手都在这里等着。 看到杨爱民他们走上了台阶,所有人都迎了上来。陈忠武和张卫,还有那些水手们都穿着常服,皮鞋擦得锃亮,向着杨爱民他们敬了个军礼。王强和李承运他们也都上前和杨爱民一一握手问好,之后便是沉默。 “杨教授,你觉得这次审判结果会怎么样?”秦斌忽然问了一句。 杨爱民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不要去想结果,我不是审判长。 但是这是在我们的土地上,他们枪杀的是我们的军人,你会善罢甘休吗?你不会。 我的民族,我的国家,我的身体里流着我祖先们的血,它现在依旧奔涌在我的血管里,炙热滚烫。 如果凶手没有得到该有的审判,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在杨爱民刚说完的时候,一辆武装押送车停在了台阶下面的马路上,哈德森·维特从车上走了下来。没有穿监服,还是他那套军装,只戴着手铐。戴着白色头盔的宪兵押着他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阶。 第38章 审判日(二) 哈德森·维特走到众人面前的时候还挑衅地笑了一下,一如既往的高傲。陈忠武这些军人们都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怒目而视。猖狂,极度的猖狂。 杨爱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他被宪兵押着走进了法庭的大门。平地里忽然起了一阵风,打着旋把一片树叶吹到了空中,撞散在了大门上。 “杨教授,我们也进去吧。”陈忠武走到杨爱民的身边说。 “嗯。”杨爱民说着就抬腿就往里面走去,众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法庭大门摇摇晃晃地关上了,杨爱民走到审判庭的时候张小英和孙浩已经在这里了。他走过去坐在了张小英的旁边,两人轻声互相问了声好就再没有说话,默默地等待着开庭。 后面审判庭的大门忽然打开了,几个穿着美国军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有白有黑。他们坐在了右边的听众席上,脱下了帽子,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还有几个人走向了右边的听证席,和陈忠武他们中间隔着被告席,相对而坐。 杨爱民扭过头看了一眼听证席上的这些人,他们之中还有个黑人转过头来和他对视着,这个黑人正是乔治·弗洛伊德,当日领头登上昆仑号的美国海军“巴里”号驱逐舰的大副。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审判庭的侧门打开。最高军事法院院长刘根立,副院长程方东,肖力河快步走了进来,坐到了审判庭的正中央审判席上,审判席后面的墙上还挂着国徽和军徽。 刘根立站了起来敲了一下法槌,向着审判席下的所有人说:“我是最高法院的院长刘根立,也是本次庭审的审判长。” 他一边说着同声翻译也在给这些听不懂中文的美国人做着翻译。刘根立身子转向了右边继续说:“这位是本次庭审的副审判长程方东,最高军事法院副院长、二级大法官,少将。” 他又把身子转向了左边:“这位也是本次庭审的副审判长肖力河,最高军事法院副院长、二级大法官。” 说完后刘立根就坐了下来,敲了一下法槌后大声说:“现在开庭,请被告人哈德森·维特入庭。” 他的话音刚落下,审判庭一旁的侧门就打开了,四个宪兵押着哈德森·维特走了进来,一直押着他走到了被告席。 等哈德森·维特站稳后,刘立根看着他再次说:“被告人美国海军上尉哈德森·维特,你于2020年3月10日强行登上我方科考船‘昆仑号’后开枪射杀了我方船长孙建国大校,现我控诉方陈忠武等人对你提起诉讼,你有什么疑问吗?” “抱歉,审判长先生,我并不是有意开枪的,当时只是走火了而已。”哈德森·维特歪着头看着刘立根,笑着说。 “请注意你的态度!这是军事法庭,而且是我们的军事法庭,这里并不是美国。如果你再这么嚣张的话,我可以在你的罪名上再加上一条藐视法庭。”刘立根敲了一下法槌说。 “抱歉,审判长先生,我并不是有意为之,您可以问问我的战友,生活中我就是这么随意的一个人。” “那请收起你的随意,这里是法庭。” 哈德森·维特摊着手耸了下肩膀没再说话。 刘立根看他的样子脸上满是不快,眉头都皱成了疙瘩,他转头看向了陈忠武说:“现在请控诉方发言。” 陈忠武站了起来向审判席敬了个军礼才说:“尊敬的审判长,副审判长你们好,我叫陈忠武,原‘昆仑号’大副,现任‘昆仑号’船长。 我现代表‘昆仑号’全体船员向哈德森·维特提起控诉,原因是他于2020年3月10日强行登上我方船只后,故意开枪射杀了我们的原船长孙建国大校。 现请求法庭给予凶手哈德森·维特公平正义的审判,我方要求给予哈德森·维特判以死刑,并赔偿我方孙建国船长的遗孀张小英女士及子女人员伤亡赔偿费、精神损失费等合计三百万美金。” 陈忠武刚说完哈德森·维特就大声地吼了起来:“我抗议!我抗议!” 刘立根看着大声喧哗的哈德森·维特,脸上的不快更是多了几分,敲了一下法槌后说:“请保持肃静!” 哈德森·维特还在大吼着,根本没听到刘立根的话。刘立根站起来大声地说了一声宪兵,怒气勃发。 站在被告席旁边的四名宪兵立马按住了哈德森·维特,把他按在了座位上。坐下后的哈德森·维特身子还在一直抖着,惨白的脸上满是汗水,不知是激动的热汗,还是害怕的冷汗。 等他彻底安静下来后刘立根才继续说:“请辩护方提出辩护。”说完他就看向了坐在右边的这些美国人。 一个白人站了起来,向审判席和众人微微示意后才开口说:“尊敬的审判席,还有讼方,你们好,我是哈德森·维特的辩护律师沃德豪森·伊德,首先我先向本法庭致以崇高的敬意,并对孙建国孙船长的死亡表示深深的歉意。” 他说完向审判席和张小英等人微微鞠了个躬才继续说,“关于哈德森·维特上尉用枪杀死了孙建国船长这个事实是无法否认的,开庭前我也看过了控方所提供的包括证词和监控录像等这些证据。 但是我有个疑问想问下控方,请审判长允许!” 刘立根示意后,沃德豪森·伊德才继续说,“请问审判长先生,为什么哈德森·维特上尉是在你们的军事法庭进行审判的呢?根据国际军事法庭引渡条例,哈德森·维特上尉应该由海牙国际军事法庭或者引渡回我国军事法庭接受审判,而不是在这里。” 等了几秒钟,刘立根才开口说:“沃德豪森先生,这个问题我想我就能回答你。首先哈德森是在我方船只上射杀了我们的船长,其次他射杀的还是我们的军人。 这种情况下我们是可以直接视为宣战的,当然如果是宣战的话你现在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为他辩护了。而且要是战争状态下,我想哈德森上尉现在已经是白骨一具了。 最后我想再说一句,你们现在站的地方是我们的军事法庭,请你认清局势。” 沃德豪森·伊德听到刘立根的话很是惊诧,他没想到刘立根会这么强硬。空气沉默了一会沃德豪森·伊德才看向刘立根继续说:“对不起,审判长先生我无意冒犯贵国的文化和法律,但是我还有一个疑问想问一下控方。” “可以询问。” 沃德豪森·伊德才转头看向了陈忠武,“请问陈忠武先生,您为什么说哈德森·维特是故意射杀孙建国船长的呢?您作为第一目击者同时作为控方我想请您解释一下这个问题。” 陈忠武站了起来说:“沃德豪森先生,我作为第一目击者也是证人,同时作为军方的代表,在3月20号的时候我亲眼所见哈德森·维特射杀了孙建国,当时我方正在和你们美军进行对峙,双方都在保持克制没有开火,但是哈德森·维特突然向孙建国开了一枪。 在他开枪之后,我方也极力保持着克制没有进行还击,你们其他人也没有再继续开枪,所以我有理由认为他是故意开的枪。” “不不不,陈先生,这只是您的主观看法,并不能对本法庭构成直接或者间接证据。”沃德豪森·伊德说了一句后又看向了刘立根,“审判长,这是陈先生的个人看法,根据他刚才的陈述我们并不能得知哈德森是故意或者无意开的枪。在当时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我认为有可能是枪支走火才导致了这起意外!” 听完沃德豪森的话,刘根立和程方东,还有肖力河小声商量了几句,敲了一下法槌后才说:“对于陈忠武的说法本庭认为是个人主观看法,不予采纳。请控方提供其他证据,或者其他证人提供证词。” 沃德豪森听完刘立根的话后得意地笑了一下,坐回了辩方的椅子上。 陈忠武看着他的笑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上去给他两拳。他深吸了两口气才看向刘立根说:“我方再无其他证据和证人,请审判长进行判决。” 刘立根听完陈忠武的话后看向了沃德豪森,“辩方是否有疑点或者继续进行辩护。” 沃德豪森站了起来向刘立根说:“我方也无其他疑点,也无需继续进行辩护,审判长您可以进行判决了。” 看两方都没有意见。刘立根再次和程方东两人小声商议了许久后才再次敲了下法槌说:“遵循审判中心原则和目的与行为对象同时存在原则,本庭对于哈德森·维特射杀孙建国一案做出如下宣判: 鉴于哈德森·维特是否为故意或无意射杀孙建国的直接证据和间接证据不足,但其先行行为构成作为犯罪,其杀人罪名成立。 判决哈德森·维特终身监禁,处以无期徒刑,将关押至我国北方军事监狱。不得缓刑,不得假释保释,不得引渡,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同时判处哈德森·维特向张小英及孙浩支付人身损害赔偿及精神抚慰金等共计三百万美元。 若被告哈德森·维特对本庭判决存在异议,可于三十日内向我最高军事法院审委会提出异议,提起上诉。 本判决即日生效。 关庭。” 刘立根读完了长长的判决书,张小英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她和孙建国的儿子,只有三岁的孙浩还在轻声安慰着自己的妈妈。杨爱民坐在那没有说话,双手捂着脸,手指的缝隙里透出了他红红的眼眶。 正的光终究还是照在了大地上! 宪兵押着乱吼的哈德森从旁边的侧门走出了审判庭,刘立根宣读完判决书后走了下来,一直走到陈忠武的面前,向他敬了个军礼。而陈忠武这个八尺男儿眼眶里也是泛着泪花,他抽噎着向刘立根敬了个军礼后转身和张卫拥抱在了一起,放声大哭。 那些美国人脸上倒是毫无反应,像是早就知道了结果一样,其实他们是已经早就知道结果,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哈德森·维特一人,他的祖国放弃了他。 第39章 杨爱民的遗嘱 杨爱民和张小英走出法院的时候,外面刮起了风,吹散了空气中的霾,阳光也直射下来照在了众人的脸上。杨爱民看着法院前旗杆顶端招展的国旗,站在门口,良久无声。 “杨教授,我想去看看建国,您一起去吗?”张小英抱着孙浩问。 “行,一起去吧。”杨爱民低头看了下脚尖慢慢说,随即又抬起了头看着陈忠武他们,“你们要一起去吗?”。 “嗯,一起去,我们这下午也没事。”陈忠武戴上了帽子看着他说。 “那就都一起去吧,王教授,李教授,等会儿从陵园回来后都去科技部,我们开个会安排一下后面的事。”杨爱民转过身看着他们几人说。 “嗯!”王志强说了一声,其他人倒没有说话。 杨爱民抬起脚步迎着太阳往前走去,张小英他们就跟在身后,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众人在路边拦了几辆出租车,一路往潮白烈士陵园走去。和他们方向相反的是一辆押运车,上面押着哈德森·维特。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潮白烈士陵园,千亩林区中万树环抱着在这里长眠着的烈士们,素雅,安详。不是夜晚,而是光明;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不是空虚,而是永生…… 张小英先去殡仪馆买了些祭祀用品,然后众人一路走向了孙建国的墓碑,陈忠武怀里还抱着孙浩。幼小的孙浩到现在也还不知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父亲。 陵区的工作人员将这里打扫得很干净,孙建国的墓碑上没有一丝灰尘。张小英带着孙浩跪坐了下来,杨爱民也蹲在一旁,他还从兜里摸出了一小瓶西凤酒,拧开盖子倒在了墓碑上,又点了三根烟放在墓碑前的祭台上,自己也点了一根含在嘴里。纸花烧完的灰烬和张小英的泪一同吹散在了风里,飘向更远更高的天空。陈忠武他们默然肃立着看着墓碑上孙建国的遗照,脸上的肌肉咬紧了牙关。 “老孙啊,我和小英,浩子,还有忠武他们来看你了,很抱歉在你头七的时候没能来,你别怪我啊! 知你喜欢喝酒,我今天来还专门给你带了一瓶西风,你要是嫌不够的话就托梦给我,我再给你送过来。”杨爱民絮絮叨叨地说着,烟雾从嘴里一点一点地冒了出来。 等到张小英不再哭泣,杨爱民把她搀了起来,孙浩也被陈忠武从地上抱到了怀里。 “忠武,我们回去吧!”杨爱民看着他怀里的孙浩说,西斜的太阳照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填平了上面的沟壑。 陈忠武嗯了一声就往下面走去,杨爱民搀着张小英跟在后面,还有其他人也都默默地往下面走去。 走到外面的时候张小英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下来,杨爱民没在搀扶着她,“小英,这是我家的钥匙,你先带着浩子过去,我和他们先去科技部开个会就回来。”杨爱民说着把腰上挂着的钥匙串就取了下来递给了她,“现在时间还早,我回去的时候买点菜,今晚就在我家吃晚饭吧,我有些话跟你说。” “嗯,那我就先带着浩子过去了,您早一点回来。”张小英接过了钥匙,用红肿的眼睛看着杨爱民说。 目送着张小英抱着孙浩上车走后,杨爱民转过身看着陈忠武还有科考队这些人说:“忠武,你先让这些战士回去吧!你和张卫留下,和我们一起去科技部开会!” “好的杨教授,我先让他们回去。”陈忠武说完就走向了另一边站在一起的几个战士。 “你们直接回青岛那边,我和张舰长还有个会要开,等开完会我们就回来。” “是!”几个战士敬了个礼,就转身搭车离去。 陈忠武看着他们离开后走回了杨爱民这边,“杨教授,那我们也走吧!” “嗯!”杨爱民回了一声,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等到科技部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杨爱民没有通知王志强直接就走进了会议室,众人也跟着走了进去,一一坐好。 等到众人都坐好后,他两手握住放在会议桌上才开口说:“先说一下上次的事吧,‘不周山’那边已经初步弄清楚了那种神秘物质的特性,他们把这个叫‘肆能子’,生物活体培养实验已经在做了,估计过几天就有结果了。下面我说一下后续的安排。” 听到杨爱民要说后续的安排众人都打起了精神。 “对了,李教授,你那边资料都整理好了吗?”杨爱民看着李承运问。 “都好了,就在u盘里存着。”李承运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u盘,放在了桌子上。 “行,做好了就行,忠武你回去的时候带上,交给周克,让他把资料导进电脑里。”杨爱民说着又看向了陈忠武。 没等陈忠武回答他又继续说:“今天是二十五号,计划是在清明节过后我们再次前往马里亚纳进行第二次下潜,这次下潜的目标是直达挑战者深渊,并对那里进行全面探索。 中间这几天大家就当放个假,回去陪陪家里人,处理一下私事。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个问题,杨教授你刚才说我们这几天放假就是没事做了?那我们能不能离开北京,我想和姜离回一趟四川,把我们的婚事定下来。”郑哲忽然开口问。 “去吧,这几天放假就是专门让你们处理私事的。”杨爱民挥了挥手说,“大家都好好放松一下,后面可能就没有休息时间了。好了,没其他问题就散会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杨爱民看着他们都没有意见就起身离开了会议室,众人也都跟在后面陆续走了出去。 在外面等车的时候杨爱民把郑哲叫到了一旁,盯着他看了半天没有说话。 “杨教授,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郑哲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郑哲啊,我问你个问题,你愿不愿意和我专修海洋生命学呢?”郑哲刚想开口就被他打断了,“先不要着急回答,想好再说!” “那行,杨教授,等我从成都回来再告诉您答案,不过我能问您个问题吗?您为什么想让我跟您学海洋生命学呢?我之前也不是这个专业的啊!”郑哲满脸疑惑地问。 “我老了,没几年活头了,但是咱们这个任务是个长期任务,我要给自己找个接班人啊!我那些学生都不争气,一出国留学就不回来了。身边也就只有你最合适了,你冷静,好学,有担当,而且还年轻,对我来说是最好的人选!”杨爱民说到这的时候满脸沧桑。 “行,我知了杨教授,也不用等从成都回来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我的答案。”郑哲看着杨爱民那张苍老的脸,是呀,他都已经七十二岁了。“杨教授,我愿意跟您转学海洋生命学!” 杨爱民没有说话,只用手拍了拍郑哲的肩膀,转身离去,也没有和众人告别。他一路往东走着,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郑哲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微微叹息了一声,转身向姜离走了过去,“梨子,我们明天就回成都吧!” “好呀!这次回去你要向我求婚吗?”姜离笑着问,眼睛弯成了月牙。 “嗯!”郑哲说着就抱住了她。 杨爱民一路走到了菜市场,买了些虾,再买了一条鲢鱼和其他配菜,手里提着两大包菜搭了辆车就回了自己的家。他敲了敲自己家的门,等了一会儿张小英就从里面打开了门,孙浩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张小英接过了他手里的袋子,把他迎了进来。 “小英,我买了些鱼和虾,你看着做一桌,吃完饭我给你交代些事。”杨爱民走进门,边换拖鞋边对张小英说。 “嗯,那您先坐,我去厨房做饭。”张小英说着就提着菜往厨房走去。 杨爱民走到沙发那揉了揉孙浩的头发,看着电视里正放着动画片,笑了笑没有说话就直接走进了卧室,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纸和笔,又拿起昨晚没有喝完的那瓶酒,转身走出了卧室,在客厅的餐桌前坐了下来。他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抿了一口后才摊开了纸,慢慢写。 …… 写完遗嘱,杨爱民给签名上按上手印,一杯酒早已喝完。他拿起来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回到卧室找了个信封,装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刚走出卧室门张小英就端着菜从厨房走了出来,鲜香四溢。 “杨教授,先吃饭吧!”张小英把菜放到了桌子上,看着站在卧室门口的杨爱民说。 “嗯,小英,你把这个拿着,这是我的遗嘱,等我死后你把它拿出来让大家都看一下!”杨爱民走到张小英身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信封,递给了她。 “杨教授,您怎么想起写遗嘱了?”张小英惊讶地问。 “没什么,先吃饭吧。记住,等我死后再打开它!我先去带浩子洗个手。”杨爱民说着就走到沙发前抱起了孙浩,爷孙俩朝着卫生间走去。 张小英拿着信封看着他的背影不知说什么好,叹了口气后把信封装进口袋,走进厨房。 第40章 生物作用(一) 二十六号早,杨爱民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了,昨晚送走张小英后他喝了太多的酒,现在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使劲晃了晃脑袋才清醒了一点,洗漱完穿好衣服,他才走出了家门。 走到外面,杨爱民才发现天上在下着小雨,他并没有上去取伞,只是把外套的帽子戴在了头上,一路朝公交站走去。雨丝打在他的身上发着细小的砰砰声,很快就润湿了他的帽子和肩膀。等了没几分钟公交车就开了过来,他上了车后公交就关上了门。 这里只有他一个乘客。 杨爱民坐在公交车上靠窗的位置,看着车窗外面雨水凝结成的水流从玻璃上缓缓流下,路上的行人神色匆匆,有打伞的,有没打伞的。杨爱民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就好像他们也不知杨爱民在想着什么。 公交车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北大门口,杨爱民从车上走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的牌匾后便直接走了进去。他一路走到了北大实验楼门口,站在雨中点了根烟,抽完后才走了进去。 在更衣室里换好了衣服后他走出来直接推开了实验室的门,里面的人都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他,阿尔伯特·希德看到是他进来的时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快步迎了过来,“杨,早上好!很高兴看到你,你的事处理完了吗?” “你好,希德教授,我的事已经处理完了!今天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所以我过来看看。”杨爱民笑着说。 “欢迎你的到来!杨,你知道吗,我在这里发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尤其是你们做的那个细胞培养皿,我的上帝啊!你是不知这些细胞是有多么的神奇!”阿尔伯特·希德看着很兴奋,眉毛都扬到了天上。 “是吗?它们有多么神奇呢?话说我这做好培养皿后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一些琐事给缠住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杨,你应该看看这些神奇的细胞。”阿尔伯特说着就拉着杨爱民的胳膊往光学显微镜那边走去。 “来,杨,你快看看这些细胞,它们是如此的神奇!”阿尔伯特站在显微镜前,让开了身子对着杨爱民说。 “它们真有那么神奇吗?”杨爱民说着就弯下了腰,眼睛凑在了显微镜上,手还在不停地调整着焦距。 过了一会儿他才把眼睛从显微镜上挪开,站直了身子,“希德教授,它们真的太神奇了!您对这种神奇的细胞有什么看法呢?” “杨,这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具活性的细胞,而且它比一般的乌贼细胞更大,染色体也更粗。你知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只巨枪乌贼肯定是经过变异的,它的遗传物质太丰富了。不过可惜的是只有这一点活体细胞样本,那只腕足已经被你们处理过了,不过话说回来,那只腕足是真的大!” “对于那只腕足我是很可惜的,您也知若是不及时处理的话它会腐烂的。”杨爱民苦笑着说。 “我知道。杨,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惋惜之情,并没有其他的意思。”阿尔伯特的语气很是无奈,“要是当时我在第一现场就好了,我肯定会留下更多的活体细胞来做培养的。” “希德教授,看起来您很喜欢这些细胞啊!要不您走的时候带走一点如何?”杨爱民问。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杨,我不得不说你真是位优秀的科学家,科学是没有国界的,我很感谢你的慷慨!”阿尔伯特说到高兴处还拥抱了一下杨爱民。 “噢噢噢!我的天啊!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么大力的拥抱,快放开我,希德教授!”杨爱民用手拍了拍阿尔伯特的肩膀,笑着说。 阿尔伯特闻声松开了杨爱民,看着日渐衰老的脸庞可惜地说:“杨,你要多锻炼身体,你看我和你一样大,可是我的身体比你好多了。” “我可比不了你,我这一天哪有时间锻炼啊!整天的开会都快烦死我了。”杨爱民说。 “你们这文化我是真的搞不懂,你一个搞科研的人为什么要天天去开会呢?”阿尔伯特问。 “这是没办法的事,你忘了我是这里的主人吗?每天要做的事很多的。”杨爱民解释。 “那你为什么不辞去主任这个职务呢?安心做科研不好吗?”阿尔伯特继续问。 “我怎么能辞去这个职务呢!我还想为我的祖国培养更多的人才呢!”杨爱民笑着说。 “可惜你培养出了很多人才,他们却没能留在你们的祖国。”阿尔伯特说着还扭头看向了一个亚裔中年人,这个人就是杨爱民以前的学生,不过现在是阿尔伯特·希德的学生了。 “人各有志嘛!我也不能阻挡别人谋求更好的生活啊!”杨爱民说着还深深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背影,说完还哈哈大笑了两声,“好了,希德教授你们还有什么需求呢?我这边尽力满足。” “杨,你们这儿的设备实在是太简陋了,很多实验我都没法进行,你们为什么不多从国外引进一些新设备呢?像我们国家的设备就比你们先进多了!”阿尔伯特摊开了手向着杨爱民说。 “你们那设备太贵了,我们可买不起!再说我们国家也有先进的设备啊!”杨爱民说。 “不不不!你们国家先进的设备太少了,像这次的发现应该早就进行更深入地研究了,而不是还待在这快要发霉的实验室里。”阿尔伯特说。 “这是要按照优先级来排队的,我们这边的情况您可是很清楚的啊!”杨爱民说。 阿尔伯特·希德翻了个白眼,两肩一耸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才继续说:“杨,你看要不这样吧!你刚才不是说让我带走一些样本的吗,那我就带回去一点,等我在我们国内做完研究后我把实验资料发你一份,你看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这样我还需要上级批准一下,你等我打个电话。”杨爱民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没问题杨,我很希望听到你的好消息。”阿尔伯特·希德咧开了大嘴。 杨爱民没有回他的话,边往外面走边拨下王志强的电话,他一路走到了实验室的外面,顺手带上了门,“王部长,我是杨爱民,我这边有件事跟您商量一下。” “您说,我听着。”王志强坐在他办公室的椅子上,眼睛看着窗外的雨。 “是这样的,美国人现在不是在我这吗,那个细胞我们已经研究完了,我想给他们点样本,让他们带走。他们要是一直在这里的话,我们很多事都没法做。” “行,那就给他们吧!尽快把他们送走。”王志强像是厌恶狗屎一样厌恶这些美国人。 “知了,我立马安排。”杨爱民说着就挂断了电话,面色冷峻得像是腊月里的寒冰。 他转身推开了实验室的门,换上了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希德教授,我的上司准许你们带走一部分样品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替我谢谢你的上司!”阿尔伯特·希德快步走了上来,再次拥抱了杨爱民一下。 “希德教授,你可不要太高兴了,我的上司可是有条件的!”杨爱民说。 “什么条件呢?说来听听!”阿尔伯特问。 “我的上司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们的研究成果必须和我们共享!”杨爱民说。 “没问题,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拿了你们的东西,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阿尔伯特·希德摊着手说。 “那就没问题了,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回国呢?”杨爱民问。 “当然是越快越好!我恨不得现在就出发。”阿尔伯特·希德说,“你等我一下,我们现在就收拾一下。” 阿尔伯特转身就往实验台那边走去,向旁边一个女人吩咐了几句后又走了过来,“杨,我让我的助手去拿保温箱,等会儿这些样本我们分离带走一半,你看这样行吗?”。 “当然可以,我给我这边助手交代一下,我后面还有个会要开。”杨爱民说。 “好的,我没有意见!”阿尔伯特说。 杨爱民走到一个年轻男人旁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就转身往实验室外面走去,临走还笑着向阿尔伯特·希德挥了挥手,阿尔伯特·希德也向他挥手致意。 杨爱民走出实验室后再次拨下了王志强的电话,“王部长,美国人下午就会走了,后面的事我们就按计划进行。” “嗯,我知道了,我等会再向上面汇报一下。”王志强在电话那头说,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杨爱民把手机装回口袋里,背着手向外面走去,刚走了几步口袋又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一看,是包国民的电话,心想着是玉泉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手指就划过了屏幕。 “老杨,你到这边来看一下,这些乌贼伤口愈合的速度有很大差异。”包国民的声音很急促,震得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好,我马上过来!”杨爱民说完就挂断电话,快步向走廊尽头走去。 第41章 生物作用(二) 当杨爱民匆匆赶到了玉泉这边的实验室,包国民抬头就冲着他喊:“老杨,你快过来看看!这些乌贼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了,这才过去了一天多啊!”杨爱民看着他问。 “你看看就知道了!”包国民说。 听包国民这么说,杨爱民心里的疑惑更是加重了几分,到底出现什么情况了呢?他快步走到了几口水族缸前,里面的海水有些浑浊,这让他看不清里面的乌贼究竟是什么情况。 伸出手卷起袖子后,杨爱民把手分别伸进了标注有“样本,切断”和“普通,切断”的水族缸里,在里面摸了一会后两只手都捞起了一只乌贼,把它们从水族缸里抓了出来。 没等水分控干,杨爱民就把两只乌贼凑到了眼前,仔细观察着它们身上的伤口。海水顺着他的胳膊都流进了袖子里,还滴在了他的鞋上。 这仔细一看杨爱民才发现了问题所在。放在带回来的那些海水样本里的乌贼,伤口愈合得明显更快,已经长出了小小的肉芽。而那些放在普通海水里的乌贼,伤口上只覆盖着一层黏液。 杨爱民把两只乌贼重新放回了水族缸,转身问道包国民:“老包,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些乌贼有异样的?” “就刚刚啊!我在给这些乌贼喂食的时候发现的,你看着这不是还没喂完呢!”包国民说着还指了指一旁放在桌子上的装在袋子里的那些扇贝,袋子旁边放着一把小锤子和一个小天平,还有敲碎的贝壳。 “实验数据什么都没问题吧?你喂的扇贝也没有问题吧?”杨爱民看着他问。 “怎么会有问题呢?我亲自盯着的,不信你看实验记录!”包国民说着就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文件夹,把它递给了杨爱民。 杨爱民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数据都没有问题,包国民细致地将每个水族缸投喂的食物重量都做了称量记录。 “老包,我想问题所在已经很明了了,肯定是带回来的那些海水里的活性物质起了作用,就是那些‘肆能子’的作用。”杨爱民把实验记录放在了桌子上,眼睛盯着包国民的眼睛说。 “你确定吗?这可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包国民用手指着他说,身子微微向前倾着。 “我很确定,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种‘肆能子’肯定对生物有着特殊的影响!”杨爱民说。 “那有什么特殊影响呢?我现在就看到只是它的伤口愈合得更快而已。”包国民说。 “老包,我看实验记录上你还给这些乌贼称过重,这样我们现在再按照之前的数据重新测量一次,看看有什么变化没!” “好,那我们现在就做!”包国民说着就卷起了袖子。 两人把这些乌贼一一抓了出来,按照之前的实验数据栏目一一重新测量了一遍。当杨爱民把两组数据放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发现体重那一栏和之前相比有了很大变化。 放在带回来的海水样本里的乌贼比之前的体重足足重了五十克! 杨爱民靠在了桌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后,顺手把烟盒递给了包国民,袅袅的青烟缠绕在了两人的指尖上,慢慢地飘散在了沉默的空气中。 过了良久杨爱民才站直了身体,火光已经烧到了烟屁股上,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蛋白质烧焦的味。两人把烟碾灭后,和烟灰一同装进了已经空了的烟盒。 “老杨,你有什么看法或者想法?”包国民靠在桌子上,抬起了头看着他。 “有一点想法,但是不是很确定。”杨爱民转过头看着他说,旋即拿过了实验记录,趴在了桌子上刷刷地写了起来。 “老包你看,在一二年的时候我们抓上来的那只乌贼有着不寻常的灵活机动,而且反应极其迅速,当时我们也在其体内检测出了这种神秘活性物质,也就是现在我们说的这个‘肆能子’。那这是不是说明‘肆能子’对生物的智力或者大脑有着特殊作用?!” 包国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杨爱民先在纸上记下了第一条,智力或大脑。写完后他继续说:“第二就是我们这次从马里亚纳带回来的那只腕足,细胞培养和基因测序我们都做了,很明显它的基因和细胞都不同于普通的乌贼,这就说明‘肆能子’对生物的细胞和基因肯定有着特殊的影响!” 他又在纸上记下了第二条,微观下的细胞和生物的自身遗传物质。 “还有第三,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乌贼!它们的伤口愈合速度更快,而且体重增长得也很快,这只有一个原因,‘肆能子’影响了它们对食物和能量的利用效率。” 杨爱民说完在纸上记下了第三条,食物和能量。 包国民看着纸上写的这些字,分析着他刚才说的这些话,还用手搓着下巴。杨爱民就这么看着他,手里还握着笔,微微弓着腰。 等了一会包国民才开口说:“老杨,你说的第一条和第二条我都比较赞成,但是这第三条我保持疑问。 你知道普通生物的能量利用效率也就在10%~20%之间,转化成食物重量会更低。但是我只给这些水族缸每个里面只投放了120克的扇贝肉,而且是每个里面是两只乌贼。 假设这两只乌贼平分了这些食物,平均到每只身上也不过是60克。而它们足足增重了50克,这可是超过80%的食物利用效率,能量利用效率则会更高。 这完全打破了我们现有的生物的成长规律!” “是打破了啊!要是没打破的话,那只腕足是怎么来的呢!只有打破了才能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只大王酸浆鱿啊!”杨爱民看着他慢慢说,想点根烟才发现兜里空空如也,“走吧,出去抽根烟!” “等一下!”包国民喊了一声,转身走到旁边的柜子前蹲了下来,从里面拿出了一瓶水,“老杨,这是我们剩下的最后一点样本了,大约还有350ml,你看怎么处理?” “先放到这吧,等清明节前我再过来取。”杨爱民说,他心里还在想着“肆能子”的衰变期是不是真的只有十五天呢? 两人一路走到了实验室外面,包国民掏出了自己的烟递给了杨爱民,两人站在外面的屋檐下抽着烟,看着外面的雨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忽然杨爱民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是自己实验室助手打过来的就立马接通了电话,“喂,怎么了?” “杨教授,这边美国人快收拾好了,您要不要回来看一下?”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好,我马上回来!”杨爱民说完看向了包国民,伸了个懒腰后才继续说:“老包,我先回去看看那边,这边你盯紧点,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放心,我会盯着的!”包国民说着转头看向了他,把手里的烟屁股碾灭扔进了垃圾桶里。 杨爱民扣起了衣服上的帽子,走进了雨里,嘴里还叼着没抽完的半截烟。一路走到学校外面,搭了辆车就往北大那边赶去。 “杨,你终于回来了,刚才是我让你的助手给你打的电话。”阿尔伯特·希德说着就拥抱了上来。 “哈哈,我这不是很快就回来了吗!怎么,你们这就要走吗?”杨爱民说。 “是啊,您知道我是有多么热爱科学,我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现在就回到我的实验室了!这次我有个很好的预感,这种细胞将会给我们的生物界和医学界带来巨大的变化!”阿尔伯特笑着说,“对了,我还有一个私人的建议,请你把烟戒了吧!我刚才拥抱你的时候你身上的烟味是真的很浓,吸烟有害健康的!” “烟我恐怕是戒不了了,我今年都七十二岁了,还不知能抽几年呢!”杨爱民说着又笑了起来,“希德教授,你在美国有了什么新的发现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当然,我不会忘记你提供的帮助的,你知道我们美国人可是一贯都很讲信用的,再说了科学不是没有国界的吗?”阿尔伯特·希德还反问了一句。 “我相信你的人品,可是我不相信你们国家的信用!”杨爱民继续笑着说。 “杨,你这样说我可是很伤心的!”阿尔伯特做出了一副很伤心的样子。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杨爱民笑着说。 阿尔伯特·希德无奈地耸了一下肩膀,“杨,那我们现在就走了!” “好吧,我送送你们!真想请你吃一下我们的中餐!”杨爱民做出了一副惋惜状说。 “不了,杨,我们的机票已经都订好了!”阿尔伯特说着向后挥了一下手,和他一起来的那些美国人就都走了过来,一个女人手里还提着一个便携式保温箱。 “那我就送送你们吧!”杨爱民说着就让开了身位,阿尔伯特·希德笑了一下就往实验室外面走去。 把一行人送走后,杨爱民站在北大校门口拉下了脸,科学无国界,可科学家是有国界的。他掏出手机拨下了王志强的电话,“王部长,我是杨爱民,美国人走了。” “好,后面就按计划进行。” 第42章 我要和你结婚 姜离的家在成都乡下的一个小村子里,依山傍水,路边有些野花已经开放,或白或紫。空中有层薄薄的雾气,给这些老房子或新房子穿上了纱衣。太阳的光没有照透这低矮的云层,仅在云缝间洒落了一点光辉。 郑哲拉着行李箱在后面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姜离,不知不觉就到了她家的门口。姜离的母亲正在门前的平地上和邻居打着麻将,她看到姜离走过来的时候直接把桌上的麻将往前一推,“我家幺妹回来喽!不打喽!”,说着就站了起来,满脸笑容地朝姜离走了过来,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姜离的母亲看起来很年轻,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有眼角有一点淡淡的鱼尾纹。她看起来和姜离长得很像,笑起来同样是弯弯的眼睛,像月牙一样。头发梳拢在脑后,扎成了一个结。 “妈妈,你看这是谁!”姜离挣脱了母亲的怀抱,看向了后面提着行李箱的郑哲。 “是郑哲啊!你也来了哦!赶紧进屋坐。”姜离母亲一看是郑哲,说着就迎了上来,抢过他手里的箱子就往屋里走去。 “阿姨,我来!我来!”郑哲赶紧喊,伸手就想抢回箱子,却被姜离的母亲快步拖着往前走去。 “原来是姑爷来喽!”旁边邻居家的阿姨还在笑呵呵地起着哄。 姜离的母亲笑着挥了下手,邻居家的阿姨们笑得更加大声了。郑哲有点害羞的没说话,姜离倒是很大方地向她们说:“娘娘,等我结婚的时候请你们喝喜酒撒!” “要得!” “你个呆子,站在门口干啥?还不赶紧进去!”姜离转过身噘着嘴冲郑哲说。 郑哲嘿嘿一笑,没有说话,低着头就往屋里面走去。姜离冲着娘娘们一笑,也跟着走了进来。 “来,郑哲,喝水!”刚一进门,姜离母亲就端了杯水走了过来。 “阿姨,您太客气了!”郑哲赶紧用双手接住了杯子,笑着向她说。 “是你太客气了!你们这次回来是干啥子呦?”姜离母亲看着郑哲说,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微张着嘴。 “妈!有你这样问问题的嘛,搞得跟警察局审问犯人一样!坐都不让人家坐!”姜离看着自己的母亲微微佯怒。 “我就问一下子嘛!你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喽!”姜离母亲瞪了一眼她,努着嘴说。 姜离吐了一下舌头再没有说话,她母亲又看向了郑哲,“来,坐!坐!坐!”,说着先自己坐到了沙发上。 郑哲招架不住她的热情也坐了下来,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阿姨,我和梨子这次回来主要是想把我们的婚事定下来!” “这是好事呀!等一下啊!我去取个东西!”姜离母亲说着就站了起来,快步往屋内走去,没一会儿就拿着户口本走了出来,“来,这是户口本,郑哲你拿着,等会儿中午吃完饭我们就一起去民政局,给你和姜离把结婚证一领!对了,你家户口本带了吗??” “阿姨,我带了,就在箱子里呢!”郑哲赶忙站起来接过了户口本,脸红得像是猴屁股一样。 “还叫阿姨呢?!是不是该改口了啊!”姜离母亲微微佯怒地说,和姜离生气的样子一模一样。 “妈!”郑哲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唉!”姜离母亲还哈哈大笑了两声,“还害羞呢!你和梨子在家里坐一会,我去镇上买点菜,给你们做好吃的!”,她说着就走向了门后的电动车。 “妈,我要吃酸菜鱼,还有腊肠!”一听说要做好吃的,姜离先忍不住了。 “要得!家里就有腊肠,我先走了!”,电动车刚驶出大门姜离母亲又停了下来,扭过头冲姜离喊:“还有,给你老汉打个电话,他去塘里喂食去了,喊他回来吃饭!” “知道喽!”姜离说着就掏出了手机拨下了她父亲的电话,“老汉,我回来喽!还有郑哲跟我一起回来的,我妈去镇上买菜了,你赶紧回来吃饭!” “要得,我马上回来!”听到父亲的回答后,姜离就挂断了电话,转身就走到了郑哲面前抱住了他,“你以后可要对我好好的啊!我现在都要嫁给你了!”。 “放心吧!我会用我这一生来好好爱你。余生,请多指教!”郑哲把下巴压在了她的背上,整个人都靠在了姜离身上,在她耳边轻声说。 两人拥抱了良久才分了开来,郑哲眼睛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姜离给他擦了下眼角,笑着说:“好啦,下午都要去领证了!” “没事,我是太开心了!”郑哲揉了揉眼睛,看着她缓缓说。 “咦!”姜离拉长了声音,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走,跟我去厨房收拾腊肠去!”。 “遵命,亲爱的老婆大人!”郑哲哈哈大笑了两声,弯腰做了个抱拳礼。 “还没领证呢!不许叫这么亲热的!”姜离笑骂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走去。 郑哲跟在后面也进了厨房,两人有说有笑地洗着腊肠,准备着各种配菜。姜离还把手上的水珠淋在了郑哲身上。 就在姜离还在把手上的水往郑哲身上洒的时候,她的父亲扛着铁锹走进了家门,看到客厅里的行李箱便喊:“幺妹,你啥子时候回来的?”,说着就把铁锹放到了门后的角落里。 “刚回来!郑哲和我一起回来的!”姜离在厨房大声地回。 “郑哲也来了吗?”话音未落,姜离父亲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姜离回头一看,赶紧跑了过去,“老汉,我和郑哲要结婚喽!我妈都同意了!” “哈哈!你妈同意就好,我没得意见!”姜离父亲摆了摆手,哈哈大笑。 “你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姜离看到自己父亲手上的土,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赶紧去洗手,这里是厨房,你看满天飞都是灰尘!” 嘿嘿,姜离父亲没再说话,转身就往客厅走去,脸盆和毛巾都放在东北角的角落里。没多久姜离母亲骑着电动车也回来了,车上放满了菜,一条处理了差不多的鲇鱼还挂在车头上。 “过来帮我一下子撒,就只会坐在那傻笑!”看见自己老公坐在门前在那傻笑,姜母不由得怒喊。 姜父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嘴大白牙,这个木讷的中年男人没有说话,赶紧过来把电动车上的菜提了下来,继续冲着姜母傻笑。 “瞧你那傻样!赶紧进去,娃儿还没吃饭呢!”姜母也是很无奈,这个男人陪她傻笑了几十年。 “妈,你回来了撒!”姜离没有擦手就从厨房走了出来,接过来了父亲手里的菜。 “嗯,我还专门给你买了点果冻!蓝莓味的哦!”姜母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果冻,还抓在手里晃了晃。 “谢谢妈妈!”姜离说着就在她母亲脸上亲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菜,双手捧在了一起。 姜母把果冻放在了姜离的手心,还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顺手提起了地上的菜袋子,往厨房走去。 “妈,我来帮你!”姜离把果冻装进了口袋,跟在母亲后面也走进了厨房。 一进厨房姜母才发现郑哲也在厨房,“哎哟!谁家的新姑爷会进厨房做饭嘞!赶紧出去!” “妈,没事!”郑哲说。 “现在我是你妈,知道不!那你就得听我的话,赶紧出去!”姜母指着厨房的门说。 “丈母娘您息怒!我立马出去!”郑哲笑说着就退出了厨房,撞到了刚要进来的姜离身上。 “你这是干什么?跟个乌贼一样倒着走!”姜离问。 “没什么,妈让我出去,不让我在厨房待!”郑哲看着姜离,很是委屈地说。 “那就出去呗,你和爸把饭桌支好,等着吃饭就行!”姜离说。 “得嘞!老婆大人!”郑哲笑着说,姜离看他那一副样子,忍不住白了一眼。 郑哲走出了厨房,找到外面坐在门口的姜父,两人一同在客厅把小圆桌支了起来。姜父是个木讷的人,郑哲喊了一声爸之后,两人再没说话。姜父打开了电视,把电视台调到了中央13套,里面正放着午间新闻。 过了一会儿姜离就端着一盘爆炒肥肠就走了出来,香气四溢!后面陆陆续续的各种菜式都端了上来,有姜离最爱的酸菜鱼和腊肠。饭桌上姜父想要和郑哲喝酒,却被姜母阻止了,说是要下午全家去民政局,姜离和郑哲还要领证呢! 姜父嘿嘿一笑没再坚持,郑哲倒是打开了酒瓶子给姜父,姜母和自己分别倒满了一杯,“爸,妈!这杯我敬您二老!感谢您二老这么多年对姜离的养育之恩,也感谢您二老把姜离嫁给我!” 说完郑哲就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姜母看着他喝干了杯中的酒才开口说:“郑哲啊!我把姜离从今天起就交给你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对她!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腿给你打断!” “妈,您放心,我是个孤儿,这辈子也就姜离一个爱人了,以后您和爸就是我亲生父母!” 得了郑哲的承诺,姜母也没再多说话,和姜父碰了一下酒杯后也都一饮而尽,“好了,不喝了,下午还有事要做!” 姜离看着三人嘿嘿傻笑着,和自己的父亲一模一样。一家四口很快吃完了午饭,收拾了一下叫了辆车就往民政局而去。姜离在路上抱着母亲的胳膊傻笑了一路。 到了民政局,工作人员一听两人是来领证的,问郑哲有没有喜糖吃,好沾沾喜气。没有准备的郑哲红着脸解释了半天,旁边的姜母笑得实在忍不住了才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糖,递给了工作人员。 “郑哲,你愿意娶你旁边这位姜离女士为妻吗?” “我愿意!” “姜离,你愿意嫁给你旁边这位郑哲先生,让他成为你的丈夫吗?” “我愿意!” 钢印啪的一声盖在了结婚证上,“恭喜你们从现在起正式结为合法夫妻!” 领完了结婚证,一家人又高高兴兴地去了商场,郑哲之前答应过姜离让丈母娘给她挑婚纱的。姜母为自己的女儿挑了一套很简单的婚纱,没有长长的“鱼尾”,姜离穿上后很是漂亮,非常应了那句话,女人一生最美的时候就是穿上婚纱的时候! 姜离穿上婚纱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时候,郑哲眼里含着泪花单膝跪在了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戒指盒,打开后拿出了里面的戒指。 “姜离,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愿意一生去爱你!呵护你!拥抱你!我谨以我的承诺来向这个世界说爱你! 我发誓将对你至死不渝,永远忠贞。 我发誓将为你遮风挡雨,忠耿正直。 我发誓将爱你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我愿意!”姜离缓缓走到了郑哲身前,将右手伸向了他,左手捂着嘴早已泣不成声。 郑哲为姜离戴上了戒指,起身抱住了她,两人亲吻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姜母在一旁抱着姜父的胳膊也在流泪,她由衷地为自己的女儿,为这对新人高兴。 云朵不知偷喝了谁家屋顶的酒,醉成了晚霞。 第43章 再临(一) 四月四日,清明节前一天,杨爱民一大早起来就往科技部赶去,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就约好了王志强和李承运。关于“天鲸”第二次下海的具体任务内容他有点想法需要和两人商量一下。 在去往科技部的路上,杨爱民看见路边的花坛里都有花开了,万紫千红很是好看。当他到了科技部走进王志强办公室的时候,李承运已经在这里了,桌子上放了一杯茶,像是刚刚泡好,茶叶还在里面上下沉浮。 “王部长,李教授,你们好!”杨爱民一进门就向两人问好,“很抱歉打扰你们的假期生活了。” “哪里,都是为国家服务!对了杨教授,你今天把我们俩约过来是有什么大事情要说吗?您先坐!”王志强从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起身走了出来,用右手指了指沙发,左手还端着自己的保温杯。 他走到沙发前把保温杯放到了茶几上,拿起一个玻璃杯后又转身走到饮水机前泡了杯茶,放到了茶几上,“杨教授,喝茶!” “谢谢!”,等王志强坐下后杨爱民才继续说:“王部长,李教授,我这边有点想法跟你们想商量一下,讨论一下可行性!” 王志强喝了口茶后把保温杯放到了茶几上,看着杨爱民说:“杨教授,您请说!”,说完后把两手放在了膝盖上,身子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杨爱民看了一眼李承运后才开口说:“这次下海呢我想先把下面的地形和地质条件做个测量,为我们以后的深入探索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杨教授,为什么是先探测地形和地质条件呢?我们这边水文资料都没有做齐全啊!”李承运听他说完后满脸疑惑地看着他问。 杨爱民端起杯子,吹了口气,轻轻嘬了一口后才看着两人继续说:“是这样的,我认为水文资料的搜集整理和地形地质探测可以同时进行,这样能加快一下我们的工作进度! 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是美国人!上次为什么美国人会忽然出现在我们这边?而且目标极其明确?我想大家心里都应该有个答案,我们的计划应该是泄露了!” “不会泄露的,肯定不会泄露的!”王志强直接打断了杨爱民的话,“参加‘长城’计划的所有人员我们都是精心筛选的,忠诚度上肯定没有问题!” “王部长,其实我也不想怀疑我们内部人员出了问题,但是这些年吃里扒外的人还少吗?不少,一点都不少!这些人为了一点点私利就能出卖国家利益,你觉得他们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吗?!” 杨爱民说完缓了口气,看着两人面色严肃地说:“我建议对我们所有参与‘长城’计划进行一次全面调查!而且要悄悄地进行调查,不能打草惊蛇! 等会儿开完会麻烦王部长通知一下国安那边,调动所有资源进行摸底调查!我们的任务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王志强想了一会才开口说:“行,我等会儿就通知国安那边!但是我有个疑问想问一下两位?” “王部长您请说。”李承运看着两人说,这个话题有点太沉重了。 “如果不是我们的人员出了问题,而是其他原因呢?我们该怎么处理?就据我所知,国内是对所有参与人员进行着二十四小时监控的,不管是日常行动还是通讯方面,目前看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如果说是美国人误打误撞地发现了我们,那该怎么处理?”王志强看着杨爱民说。 李承运听完他的话,双手抱胸没有说话,自己是个纯粹的学者,还不能理解其中的门门。 杨爱民掏出烟盒点了根烟,想了一会才开口说:“如果真是美国人误打误撞发现了我们,那我们有什么办法不让他们再次发现呢?这是个问题啊!” 他说完吐出了一口烟,看着天花板没再说话。空气沉默了一会儿后,王志强忽然起身说:“你们先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说完就往办公桌走去。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就拨下了一个号码。“喂,陈部长,我是王志强。我现在正在和杨教授他们商量一点事,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王部长你好,有什么事你说吧。”陈清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是这样,刚才杨教授说到美国人的事,他怀疑是我们内部有人走漏了消息,想请你这边调查一下!” “好的,我马上安排!还有其他事吗?” “有,我个人认为可能是美国人误打误撞发现了我们。就据我所知美国人在三月九号的时候刚好有颗军事卫星从马里亚纳海域上方经过,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的军事卫星发现我们后故意来挑衅的呢?” “有这个可能,我等会儿联系一下航天局……实在不行我会动用网络安全部队的!”陈清文说这句话的时候中间还停顿了一下。 “行!” 王志强挂了电话又走了回来,“老杨,我刚跟陈部长说过了,应该这两天就会有结果!”。 杨爱民想了一下才说:“好,那我们就言归正传,继续说刚才的事!”,说完他又看向了李承运,“李教授,我昨晚说让你带的那些视频资料你带了没?” “带了,就在这!”李承运说着就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光盘,“现在要看吗?” “嗯,你和王部长先看看吧!看完后我们再讨论刚才的问题。” “行,那我们就先去会议室看看!”王志强说着就站了起来,往外面的会议室走去。李承运提着公文包和杨爱民走在后面。 三人到了会议室,李承运把光盘放进了笔记本电脑里,连好投影仪后王志强就关掉了会议室里所有的灯,房间里只剩下投影仪投在幕布上的画面,发出微微的亮光。 杨爱民坐到了笔记本前面,摁着快进键直接快进到了在“餐桌”的那一段。王志强和李承运看到画面里怪物不由得都出了神,抱在胸前的胳膊也都放了下来。 等到两人看完了这段后杨爱民又把画面调到了海底光河那段,画面里发光的水母和小虾将幽深的海底点缀得像是璀璨星河,右前方还有一条光河在急速奔涌。 到这后没多久视频就播放完了,在他们还在发呆的时候杨爱民起身打开了会议室的灯,忽然而来的亮光刺进了眼睛后两人才反应过来。 “王部长,李教授,都坐吧!”杨爱民看着两人轻声说。 听到杨爱民的声音后两人慢慢坐了下来,王志强看着他没有说话,李承运也努力地睁大了他的眼睛。 “李教授,现在你应该能明白我为什么要说先进行地形探测了吧!”杨爱民看着李承运说。 “差不多明白了,但是我还是很疑惑,像刚才视频里的那条光河,这是很重要的水文资料啊!我们为什么不先把这个搞清楚呢?” “李教授,是这样的,这条海底光河,也就是洋流是突然出现的!在一二年的时候是根本没有这条洋流的,而且在我们随后的几次下潜中只有这次看到了它!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这次去还能看到它吗? 如果能看到我们就可以去收集它的资料,如果再看不到了呢?我们难还要去找它吗?这是不现实的!所以我说把水文资料搜集和地形地理探测放到一块进行!” “明白了!”李承运听完杨爱民的话后瞬间就明白了。 “王部长,你有什么看法呢?”杨爱民又看向了王志强。 “我没意见,具体的事你来决定,我这边帮你协助调派!”王志强回。 “好,那就先这么定了!李教授,你看后面需要什么仪器的话就直接向王部长说,后天我们就要再次出海了。”杨爱民说。 “行,那这两天就要多麻烦王部长了!”李承运看着王志强说。 “没问题,为人民服务!”王志强站起来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李承运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两只大手用力地握在了一起。 等两人握完手后,杨爱民也站了起来,“好了,王部长,李教授,那我们就按计划行事吧!我出去联系其他人,李教授你和王部长沟通一下仪器的事!” 王志强和李承运点了一下头就坐了下来,杨爱民则走了出去联系其他人。 等到所有的事情安排完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三人并排从科技部大楼里走了出来。阳光有点刺眼,照在人身上热烘烘的,王志强脱下了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杨爱民嘴里抽着烟在吞云吐雾,李承运提着公文包笑着,眼睛眯得更小了。 微风不躁,春光正好,路旁的小花园里还有几个老人在唱歌。杨爱民侧耳听了一下原来是前苏联《山楂树》这首经典民歌,便不由自主地跟着调子哼了起来,“哦,那茂密的山楂树,白花开满枝头……” 第44章 再临(二) 二〇二〇年四月六日清早,青岛古镇口,“昆仑号”还是停泊在之前的船位上,陈忠武和李承运吃完早饭站在船位前的码头上等着杨爱民他们过来。两人昨晚都忙碌了一晚上,现在看起来眼睛都是红的。陈忠武看起来还好一点,李承运的脸上则全是倦容。 “李教授,您要不上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等着就行。”陈忠武看李承运不停地打着哈欠,不由关心地说。 “没事,我不困,等杨教授他们来了再说。”李承运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说。 陈忠武没再劝他,转而看向了前面路口的方向,就那么跨列站着,双手背在腰后。今天的天气还是很不错的,刚升起来的太阳还没有那么灼热,整个世界都被染成金色。海上正刮着信风,这是个出航的好日子。 等了有十几分钟,一辆中巴车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里,陈忠武收起了跨列的双腿,整了整帽子和衣领就以立正姿势等着车子过来。李承运也强打了一下精神,目视着前方。 一声轻微的刹车声后,车子就停在了两人面前几十米远的地方,杨爱民扶着车门先从车上走了下来,后面紧跟着王强和张爱玲,秦斌、郑哲和姜离三人走在最后面,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 姜离飞快地跑到陈忠武和李承运面前,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大把糖果,像是献宝一样捧给了两人,还咧着嘴笑着,“陈大哥,李教授,吃糖!” “呦,怎么想起请我们俩吃糖了?”李承运接了过来还打趣问,陈忠武倒只是笑着没有说话,拿了糖就拆开包装塞进了嘴里。 “这是我和郑哲的喜糖,我们俩领证了,等这次出海回来就准备办婚礼了,到时候你们都要来哦!”姜离笑得很灿烂,露出了小虎牙,脸上的酒窝里装满了酒。 “当然要去啊!我这还没参加过几次婚礼呢!到时候让我好好看看小梨子穿上婚纱是个什么样子!”李承运嘴里含着糖笑呵呵地说,身子微微后仰着,都已经看不到他的眼睛了。 两人说笑着杨爱民几人也就走了过来,“杨教授你好!”陈忠武先是立正敬了个军礼,接着又伸出了右手和杨爱民的手握在了一起。 “你好!”杨爱民回了一句后继续说着,“忠武,那就上船吧,早点出发。” “好,那就先上船再说。杨教授,这边请!”陈忠武说完手臂指向了一旁的舷桥。 郑哲是最后一个登上舷桥的,陈忠武看着他这大包小包的还笑问了一句,“郑哲,生活用品不都在船上吗?怎么还提了这么多东西?” “啊?你说这个啊!”郑哲说着还向陈忠武晃了晃手里的箱子,“里面都是装的全是糖,我这不是和姜离领证了嘛,请大家都吃个喜糖,沾沾喜气!” 陈忠武哈哈大笑了两声,拍着他的肩膀说:“那好啊!等会儿你和姜离就去餐厅等着,我用全船广播通知一下所有人都去那儿领喜糖吃,好沾沾你们的喜气!” “没问题!”郑哲也笑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登上了船,舷桥就慢慢收了回去。没多久“昆仑号”的烟囱就冒出了一股青烟,船尾的螺旋桨打着水花将它推出了船位,驶向远海! 郑哲一上船就小跑着追上了姜离,两人向杨爱民他们打了个招呼后就直接去了餐厅,没多久船上就响起了陈忠武的声音,“同志们,考科队的郑哲和姜离同志领证了,大家安排一下岗位轮值人员,剩下的人都去餐厅领喜糖吃!” 听到陈忠武的声音后船上瞬间就沸腾了,水手们很快就安排好了轮值人员,能去餐厅的都喜笑颜开,留下的一个个则都愁眉苦脸的。 郑哲两人的婚事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唯一一件喜庆的事了,杨爱民坐在餐厅一旁的餐桌上吃着早餐看着哄抢喜糖的水手们不由会心笑了一下,年轻真好。 忽然人群中有个人高声提议:“兄弟们,你说咱们这吃了人家的喜糖是不是也要表示一下?”,这人正是“昆仑号”的新大副赵平安。只见他稍微有点黑的脸上挂满了笑容,露出了一嘴大白牙,剑眉星眸。果然帅哥都已经上交国家了。 “好!”水手们齐声应了一声,声浪几乎掀翻了甲板。 “那我们要怎么表示呢?”赵平安高声问。 “大副,要不我们给唱个歌吧!”后面有人摘下了帽子抓在手里挥舞着,生怕赵平安看不到他。 “行,那你说唱什么歌?!”赵平安扭头看着他大声说。 “就唱《团结就是力量》!”挥着帽子的水手大声回。 “你个钢铁直男,能不能挑个应景的!好好想想!!” 水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帽子戴好后想了一会才大声说:“那就唱《光荣与梦想》!” “好,那就唱这首!”赵平安回了一声转过了身子,扫视了一遍水手们后大声地命令:“所有人都有!成六路纵队站好,小个在前,大个在后!” 听到他的命令后,水手们快速地站好了队列,抬头挺胸,有的鼻尖上还冒着汗水。 “现在看我指挥!”赵平安举起了胳膊充当着指挥棒,“迎着梦想的方向!预备!唱!” “迎着梦想的方向, 凝聚决心和力量。 集合在复兴伟大的旗帜下, 赤子的心已经滚烫。 为了光荣与梦想, 自强的意志势不可挡。 出发的号角已经吹响, 前进的歌声多么嘹亮! 前进!向前进跟着必胜的信仰! 前进!向前进实现复兴的伟大梦想! 迎着梦想的方向, 凝聚决心和力量。 集合在复兴伟大的旗帜下, 赤子的心已经滚烫。 为了光荣与梦想, 自强的意志势不可挡。 出发的号角已经吹响, 前进的歌声多么嘹亮! 前进!向前进!跟着必胜的信仰! 前进!向前进!实现复兴的伟大梦想! 前进!向前进!跟着必胜的信仰! 前进!向前进!实现复兴的伟大梦想! 向前进!” 一曲歌毕,水手们都涨红了脸,爆发出了更大的欢呼声! 赵平安压了下双手,等人群安静下来后才开口说:“同志们,我们表现完了,要不要他俩也表现一下啊?!” 不知谁起了个头,大喊了一声“亲一个!”,场面又再度哄闹了起来。水手们大声地喊着“亲一个!亲一个!”,姜离用手捂住了羞得通红的脸,透过指缝看着喧闹的人群。郑哲嘿嘿笑了两下转身就抱住姜离吻了下去。 人群再次爆发出了更大的欢呼声,杨爱民看着闹得差不多了就起身走到了赵平安身边,在他耳旁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赵平安点了下头后举起了右臂大声地喊了一句:“安静!都安静一下!”,听到他的声音后水手们快速地安静了下来,等着他后续的命令。 “好了,都差不多了啊!喜糖也都吃了,人家也亲过了,现在听我命令,所有人返回岗位!” “是!” 等水手们离开餐厅后赵平安向众人敬了个军礼后转身也走出了餐厅,杨爱民看着他出去后转身向郑哲两人说:“走吧,去会议室开个会,李教授他们还在等着呢!” “好的杨教授,您先过去,我和姜离收拾一下就过来。”郑哲说。 “嗯。”杨爱民回了一句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郑哲和姜离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后也离开了餐厅往会议室走去。等他俩到了会议室后杨爱民就宣布了会议开始。 “好了,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开会。李教授,你来说吧!”杨爱民说完就看向了李承运。 “嗯,那就我来说着吧。”李承运说着就站了起来,还打了个哈欠,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下面是关于‘天鲸’第二次下潜的主要任务和工作安排,请大家做好记录。 一、这次下潜人员安排为张卫,周克,郑哲,李承运四人。 二、这次下潜主要任务探明上次下潜时所处位置的地形和地质环境。 三、如现有任务工作进行顺利的情况下再进行下一步任务工作安排。”李承运说完就坐了下来,等着杨爱民下面的安排。 “杨教授,为什么是郑哲啊?您不是上次说让我下去的吗?”秦斌忽然站起来问。 “我记得我当时说的是等你减肥减下来再让你上去的啊,你看你现在减下来了吗?座位上都坐不下你!”杨爱民调侃。 秦斌瞬间就涨红了脸,深吸了两口气才说:“行,杨教授,您看着我从今天就开始减肥!我一定要上‘天鲸’下海!” 杨爱民笑了一下才说:“你自己加油喽!我答应你,只要你减到150以下我就让你下去。” 秦斌听到150这个数字后瘫坐在了椅子上,看着自己这一身肥肉真不知道怎么能减到150以下。 “好了,没什么问题就散会吧!到马里亚纳还得几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杨爱民站起身来说。 他说完就拉开椅子走出了会议室回了宿舍,其他人也跟在后面陆续离开了这里。 “郑哲,我们去上面钓鱼好不好?”姜离忽然问郑哲。 “行啊!我看谁那有鱼竿,我去借一下。”郑哲回。 “嗯,那我先去上面等你。”姜离说着就飞快地跑开了,一路跑上了甲板。 郑哲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都已经结婚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这可有的受了,“对了,秦斌你要不要一起去钓鱼?” “不去,我才不去吃狗粮呢,我去健身房减肥去!”秦斌愤愤地说完就往前挤开了郑哲,迈着大步走向了健身房。 郑哲在后面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也跟着往前走去,他记得之前厨房的王厨说过他们那好像有鱼竿这些东西。 第45章 擎天之柱(一) 四月十号,清明节过后的第五天,“昆仑号”经过几天的航行后终于到了上次下海的地方。按照原计划本来今天早上“天鲸”就应该下海进行第二次下潜作业,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断了所有的安排。 下潜前的十分钟,也就是早上六点五十分的时候,国内气象部门给“昆仑号”发来了一则简讯,马里亚纳海域有个热带气旋正在快速形成,位置就在他们西北方十五度二十海里处!同一时间,船上的气象站也监测到了这个气旋,最快风速已经达到了十三点二米每秒,风力达到了六级风,并且正在快速增长。 陈忠武收到简讯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船上的气象站,证实了这则简讯上的内容。他赶紧找到了正在第三层甲板安排工作的杨爱民,告诉了他这个突发事件。就在两人讨论是否要暂停任务的时候,气象站更新了这个热带气旋的数据。陈忠武腰后的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还夹杂着滋啦滋啦的干扰声。 “陈船长-陈船长,这里是气象站,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陈忠武拿起腰后的对讲机,按下通话按钮就开口说:“我是陈忠武,什么情况?” “报告陈船长,我们刚监测到这个热带气旋的风速已经达到了三十米每秒,风力十一级,而且还在快速增长!”气象站站长说完还扭头看了一下仪器屏幕上的数据,已经到三十一米每秒了,他赶紧用对讲机向陈忠武喊:“陈船长,风速又涨了,现在是三十一米每秒,预计马上将突破到十二级风力!” “收到,我马上上来!”陈忠武赶紧回了一句就把对讲机放回了腰后,扭头对杨爱民说:“杨教授,马上暂停任务!等台风过去再说!”说完没等杨爱民回答就转身快速跑向了楼梯。 一路跑到上层甲板后,陈忠武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雨衣,外面的风真的很大,雨幕阻挡了整个视线。他抬头看向了船上最高处的风速仪,模模糊糊地看见那东西正在飞速地旋转着。头上的乌云遮挡了所有阳光,天空漆黑得像是墨水一样,伴随着轰轰的雷鸣声,闪电在云层里快速地流窜着,犹如一条条带着火花的巨蛇,时不时还有闪电劈在了海面上,溅起巨大的浪花。 陈忠武扶着走廊的栏杆,迈着步子艰难地向驾驶舱挪去,咸腥的雨水已经淋透了他身上所有的衣服。甲板上还有水手正在固定一些物品,身上穿着的雨衣被风吹得紧紧贴在了身上,像是穿着紧身衣一样,风呼啸着带着硕大雨滴打在了水手们和陈忠武的脸上,打得人生疼,眼睛都没法睁开。 狂风掀起了高大的海浪,将“昆仑号”颠得上下起伏,如同澡盆里的小玩具。不断地有海浪拍在了基板上,将水手们冲得东倒西歪,努力将物品固定好后就赶紧回了舱室,有个水手的脑袋上还挂着一只章鱼。 就在他们刚进了门,一条三米多长的鲨鱼就砸在了甲板上,将厚厚的甲板都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鲨鱼也摔得没了样子,牙齿崩散了一地,身子几乎被摔成了两截,嘴里、鱼鳃,还有眼睛都渗出了红色的鲜血。 陈忠武看到了这条鲨鱼悲惨的命运,没敢再犹豫,整个身子都趴在了地板上,一路爬回了驾驶舱。回到驾驶舱后没喘一口气他就冲到了全船广播的麦克风前,“所有人员请注意,除岗位轮守人员外全部回到舱室里,固定好所有可移动物品,保护好自身安全! 重复一遍,固定好所有可移动物品,保护好自身安全!” 话音未落,一闪电就劈在了“昆仑号”上,船上所有人都感到身体一麻,汗毛都立了起来。等到身体的不适感结束后,陈忠武才闻到驾驶舱里的焦煳味,有些设备烧毁了。 “赶紧进行系统检查!”陈忠武对着驾驶舱里的众人大吼了一声,自己也赶紧拿着麦克风向全船进行广播。喊了几声后才发现全船广播系统已经被烧毁了,驾驶舱里红色的警示灯一直呼呼地闪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整艘船的警示灯都亮了起来,发动机舱里到处都冒着电火花,这毕竟就只是一艘科考船啊! 陈忠武发现全船广播被烧毁后赶紧命令启动了备用通讯系统,还好备用系统还是完好无损的。喘了口气,咽了口唾沫后陈忠武拿着麦克风才继续说:“所有人员请注意,我们刚遭受了一次雷劈,现在进行全面系统检查!检查完毕后立即汇报受损情况,如有人员伤亡立即送到医务室进行救治!” 说完后陈忠武就撑在操作台上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海水,还是汗水的水珠汇聚成了河,从下巴滴在了仪器的玻璃罩上。歇了一会儿后他才扭头看向旁边的通讯员,“联系一下国内,报告我们现在的情况!” “是,船长!”通讯员回了一声后赶紧就联系国内,可麦克风里全是电流杂音,卫星电话也拨不出去。 通讯员摘下了耳麦,看向陈忠武说:“船长,我们和国内失去联系了,信号干扰太大了!” 陈忠武听到他的话后闭住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后站直了身体,睁开眼扭头看向了他,“你继续联系,我现在去通讯室找周克,你这边联系通了立马告诉我!” “是,船长!”通讯员回了一声就再次把耳麦戴在了头上,一遍又一遍地联系着国内。 陈忠武转身走到了驾驶舱门口,打开门的一瞬间狂风就涌了进来,几乎将他吹倒在地。努力稳住身子后,他顶着风就走了出去。走出去后想关上门才发现自己一个人根本就关不上,赶紧叫里面的人帮忙,三四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关上了驾驶舱的门。 外面的风雨比刚才还要大,风力绝对是超过十二级了,但是详细的数据只能后面才能知道,也不知道现在气象站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陈忠武扶着栏杆,艰难地往前挪着步子,边走边想着,这场暴风雨还要持续多长时间啊! 来到通讯室的时候陈忠武已经气喘吁吁了,风实在是太大了,还好通讯室是在船体内部。周克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扭头看了过去,只见陈忠武扶住门框在喘着粗气,身上的水直接流在了地上,积成了一摊。 周克赶紧上前把他扶了进来,靴子里都灌满了水,走起路来咯吱咯吱地响着。扶着陈忠武坐下后,周克就赶忙问:“外面情况怎么样?我这里联系不上国内了!” “等我喘口气再说!”陈忠武小声地说了一句后继续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情况很不好,烧毁了很多设备,还有很多情况都还没有报上来,你这里怎么也联系不上国内了?” “可能是刚才的闪电劈到了天线上,我打开设备看了一下,里面的电路板和芯片都烧掉了,现在外面电闪雷鸣的也没法维修!对了,卫星电话也打不通吗?”周克临了还问了一句。 陈忠武叹了一口气才说:“联系不上,卫星电话都拨不出去号!”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就在这干等着?”周克急问。 “走,先和我去气象站看看,等所有情况汇报上来后再做决定!”陈忠武说着就站了起来,没等周克回答就走了出去,周克一看赶紧戴好帽子就跟在了后面。 两人走到外面,艰难地爬过楼梯后,终于来到了“昆仑号”最高的地方—气象观测站。打开门后两人走了进去,又加上里面的气象观测人员,四五个人才合力关上了观测站的舱门。 “船长,二副,外面风这么大,你们怎么来了?”气象站站长竺伟业的脸上满是汗水,他从来没见过成型这么快的大型台风。 “我俩来看一下情况,你这边怎么样?”陈忠武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后说。 “风速很快,已经有四十二米每秒了,但是已经保持稳定了!” “这是几级风?”不太懂气象学的周克问。 “就是十四级强台风,也就是二级飓风!” “有这么大的风吗?‘昆仑号’能坚持住吗?”陈忠武问。 “数据没问题,我们测量了好几次了。至于‘昆仑号’能坚持多久我就不敢保证了,理论上它的极限是抵抗十六级的超强台风和三十米高的巨浪!”竺伟业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他的心底也在打着颤,理论毕竟只是理论,一切还得实际来检验。 陈忠武听了他的话来回踱了两圈后才看向他继续问:“那我们有什么保险一点的办法没?‘昆仑号’不能栽在这里!” “有,我们运气很好,刚起风的时候船头就迎着风面,只要我们顶着风开进风暴眼然后等着台风结束就行!”竺伟业回。 “行,那你继续在这监测,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刻告诉我,我去轮机室看看!”陈忠武盯着他的眼睛说。 “是,船长!”竺伟业敬了个军礼回。 周克打开了观测站的门,先一步跨了出去,强烈的风直接将他吹得飞了起来,幸亏他紧紧地握着门上的轮盘。陈忠武见状赶紧把他拉了回来,两人在观测站的地上滚成了一团。 第46章 擎天之柱(二) 躺在地上的周克浑身冒着冷汗,刚才要不是陈忠武把自己拉回来,自己今天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没等周克缓过神来陈忠武就抓住他的领子大声地吼:“你不要命了吗?就这么直接走出去吗?”。 刚想说声谢谢的周克被陈忠武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硬生生把两个字吞了回去。 “站起来,跟着我!”外面的风呼啸着,几乎淹没了陈忠武的声音。 周克撑着地板缓缓站了起来,刚才这一下摔得可是不轻。只见陈忠武先是一只脚踏出了外面,整个人趴在地上,迎着风慢慢探出了整个身子,一点一点挪到了楼梯口。周克也有样学样跟着爬了出去。 风速好像是更大了一样,两人脸迎着风几乎都无法呼吸,往常只有几分钟的路,现在两人硬生生爬了近半个小时。刚一爬进船舱周克就趴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陈忠武的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风压太大了,压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喘了两口气两人就赶紧去了最底层的动力舱,轮机长正带着班组人员进行紧急抢修,舱室里全是机油和橡胶烧焦的味。 看到两人过来轮机长放下了手里的扳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却忘了自己满手都是机油,这一抹将脸上涂满了机油,像是迷彩一样,“船长,我们没动力了。” “怎么回事?多长时间能修好?”陈忠武的帽子都被吹飞了,寸长的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刺猬一样。一旁的周克比他更惨,衣服都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电力系统烧毁了,我们六台发电机还剩下两台备用的,现在船上用的是备用电源,还能坚持两个小时。”轮机长再次抹了下汗水,这下脸上更糊了,整张脸都是乌漆麻黑的。 “动力系统多长时间能修好?”陈忠武问,头上的雨水流进了眼睛里都浑然不知。 “还得三到四个小时。”轮机长想了一会才说。 “不行,时间太长了,我们现在正迎着风,万一风向一变,我们没有动力很可能直接被吹翻的,必须把船头时刻迎着风面!”陈忠武先解释了一句,紧接着又用手指指着他说:“我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内必须修好!这是命令,明白吗?” “是,船长!保证完成任务!”轮机长敬了个军礼,手上的机油甩了陈忠武一脸。 陈忠武没有擦脸,转身就往动力舱外面走去,靴子里的水随着他的步伐一点一点地溢了出来。周克跟在他的后面,边走边脱下了外套,还用这已经成了破烂的衣服擦了一下头。 两人再次回到了驾驶舱,依然没有国内的消息,现在只能靠自己了。陈忠武刚在驾驶舱坐下,气象站那边就传来了消息——风速保持稳定在四十二米每秒,风向不变,就最新观测数据推测风暴眼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动。竺伟业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里还有点疑惑。 国内的气象卫星图像也显示着这个风暴的中心位置根本就没有移动,它就一直在那旋转着,掀起了滔天巨浪,气象大厅里的人也都和竺伟业有着一样的疑惑,可是疑惑点是不一样的,这里的人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个风暴不会移动,这是不合常理的。可是和“昆仑号”失去了联系,一手的气象卫星资料没法传过去,但愿他们能平安度过这次风暴。 听到竺伟业传过来的消息,陈忠武心里为之一振,这可能是目前来说唯一一个好消息了。稳定就意味着“昆仑号”可以坚持更长的时间。 忽然赵平安眼睛盯着操作台屏幕上数据头也不回地向陈忠武说:“船长,我们已经朝左偏离正迎风面五度了,迎风面积大了0.3倍!” 陈忠武闻声就要站起来走过去,当他屁股刚离开凳子的时候左边忽然一个巨浪拍了过来,驾驶舱里众人都被这一个浪拍得滚倒在地。良久陈忠武才晃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的。顾不得去看其他人的情况,他赶紧趴到操作台上看着上面的数据,万幸的是这个巨浪又将船头拍回了正迎风面。 看到数据没问题后,他才把赵平安从地上扶了起来,刚才滚倒在地的时候赵平安的脑袋撞到了舱内设备的棱角处,额头上皮肉翻卷着,鲜血直流。陈忠武把他内里穿的短袖撕下了一块,紧紧按在了额头的伤口处,把他扶着坐到椅子上后,抓起他的手紧紧按在伤口处,转身又去看其他人的情况。还好其他人都没事。 风浪一次又紧着一次拍在了“昆仑号”的船身上,上层甲板外沿的许多护栏都被拍掉了,被倒流的海水卷回了大海之中,还有各种鱼虾挂在船上各处,要是被秦斌看到这些东西,怕是这个吃货都会命都不要的爬上来把这些鱼虾全部捡回去。 杨爱民在自己的宿舍里躺在船上,剧烈的颠簸摇晃感竟让这个七十二岁的老人有了晕船感。他戴着耳机听着歌,一只手按着太阳穴,紧闭着双眼,强忍着呕吐感,身上还穿着救生衣。 就在正对面的舱室,姜离穿着救生衣紧紧抱着郑哲,一个内陆的小姑娘第一次面对这种狂风暴雨,实在是害怕极了。郑哲一手抱着她的肩膀,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床上的栏杆,面色惨白。 驾驶舱里忽然响起了轮机长的声音,“船长,动力系统已经修好了随时可以恢复动力!” 陈忠武赶紧抓起麦克风喊:“立马启动发动机!” “是船长!”轮机长回了一声,就走到旁边按了发动机的启动按钮。 一声嘹亮的汽笛划破了风雨,“昆仑号”的烟囱再次冒出了一股青烟,船尾的螺旋桨又开始打起了欢快的水花。 “所有人请注意,我是船长陈忠武!‘昆仑号’已经恢复了动力,下面我们将全速冲破暴风雨开往风暴中心的暴风眼!请各位抓紧抓牢身边的固定物!”陈忠武说完就放下了麦克风,将操作台上的挡位杆推向了最大值。 烟囱口冒出了一股更大的黑烟,螺旋桨飞速旋转着推动了“昆仑号”划破了风雨,一路向前开往了风暴眼。原本全速有三十海里每小时的“昆仑号”,现在的速度却只有不到十海里每小时,狂暴的风和滔天巨浪是它前进路上最大的困难。 两个多小时后,“昆仑号”的船首斜斜地插进了风暴眼里面,狂风带起的雨水和海水在这里形成了一堵“墙”,墙外面就是那黑不见底的风暴世界,墙里面则是晴空万里。在驾驶舱突破墙的一瞬间,陈忠武看见了久违的阳光,一彩虹横跨了整个暴风眼,彩虹之下一个巨大的机器就矗立在那里,高大,磅礴,远古的气息扑面而来。迷迷蒙蒙的水汽从天上洒了下来,整个场景就像是电影里一样,美轮美奂。“昆仑号”在它前面几百米的地方就像是个蚂蚁。 驾驶舱里的众人都张大了嘴看着眼前这个擎天之柱,它从海面上拔地而起,直达风暴的最顶端。通体银灰色的金属还在缓缓流动,反射着太阳灼热的光芒,像是灯塔,却比灯塔更加耀眼。 “杨教授,还有科考队的同志们,麻烦你们到甲板来一趟,这有个东西需要你们看看!”陈忠武拿起麦克风下意识地说,说完就走出了驾驶舱,在里面他看不到这东西的全貌。 走出来才发现这东西的顶端还在飞速地旋转,上面包着一团浓浓的水雾,像是水蒸气一样的气体旋转着被喷了出来,搅动着周围的空气,这场风暴原来是这个东西制造出来的! 陈忠武站在甲板上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柱子,上面还像是刻着什么字一样,诡异的符号刻满了整个柱子表面,可惜他不认识。流动的银灰色金属流到字符的时候诡异地就消失不见,像是拐了个弯一样,更像是被吞了进去。 杨爱民在这时候走出了楼梯口,刚抬头一望,他就愣在了原地!这究竟是什么的造物,为何会如此的不可思议,这个世界难真的有神吗?这个世界是不能有神的! 第二个探出头的是王强,他也很震惊,不过没有像杨爱民那样愣在原地,之前他奉命去过多次史前遗迹进行研究,不过都是在陆地上,而且也没有眼前这东西这么庞大,而且它还在运转。他掏出了手机开始拍摄,由于离得太远,画面不是很清楚。在他身后,科考队的其他人也一一走了出来,看到眼前这庞然大物也都震惊得不能自已。 杨爱民痴痴地看着这擎天之柱缓缓地向前走去,一直走到船首和陈忠武并立的地方,他头也没回地向陈忠武说:“忠武,把这拍下来,快把这拍下来。” 陈忠武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赶紧回:“我去取摄像机。”,说完就往后跑去。 在他刚跑出两步的时候杨爱民忽然大喊:“把无人机也带来!” 陈忠武没有回应,只是大步朝前奔跑。 第47章 擎天之柱(三) 没多久陈忠武就拿着摄像机跑了回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水手,水手则拿着无人机和遥控器。 一到船首陈忠武就打开了摄像机,扛在肩上把焦距拉到最远后就开始拍摄。两个水手也快速地把无人机放飞到了空中,无人机带着风声就快速往前飞去。没一会儿就飞到了离着柱子只有五十多米远的地方,上面的摄像机把清晰的画面传回了终端。 看着无人机的位置稍微有点远,杨爱民就向两个水手说了一句再往前点,拿着遥控器的水手便操纵着无人机再度往前飞去。无人机往前飞了没有几米,就在刚要突破五十米的距离界限之时,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一样,冒着青烟就直直地往下坠去,显示终端上的画面也为之一黑。 杨爱民看到无人机掉了下去后就转身回头看向了拿着遥控器的水手,水手解释了一句不是他的操作失误就在没有说话。杨爱民选择相信水手说的话,他也清楚一般的电子设备就算操作失误也不会冒出青烟的,这更像是烧毁了一样。 看到无人机掉下去陈忠武也没想着去把它打捞上来,救生艇就算过去了也捞不上来。 “忠武,把船开近一点,我们过去看看。”杨爱民说。 “行,我这就去!”陈忠武说完就把肩上的摄像机交给了后面的水手,自己快步走回了驾驶舱,亲手掌舵操纵着“昆仑号”往前缓缓驶去,最终在离刚才无人机坠机有五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时候的“昆仑号”看起来也只有柱子直径的一半大小。 救生艇放了下来,杨爱民和两个水手坐在上面慢慢地往前靠近着,最终停在了无人机坠机的地方。杨爱民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只感觉到一阵轻微的流体触感,像是挑动了一根汗毛一样。他闭上了眼仔细感受着,却没有发现其他异样的情况。 船上众人看着他伸出手的时候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还好一切正常。 正当杨爱民想要告诉水手往前继续走的时候,眼前的柱子忽然隆隆作响起来,顶上的旋转喷口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但是浓重的水雾依然包在上面。忽然响声大作,整个柱子都在颤抖,它开始往海底缩了回去,速度越来越快。 震动带起的浪花把杨爱民颠坐在了船上,拿着摄像机的水手蹲了下来,稳住身形后继续拍着。救生艇画了个弧线飞快地向“昆仑号”驶回去,杨爱民躺在上面转过头看着逐渐下沉的柱子心里在哀叹着,每次我们都如此地接近真相而又可望而不可即。 水手们把杨爱民搀上了舷梯,自己也爬了上去。救生艇被缆绳系在舷梯上,等到三人登上甲板后,“昆仑号”就开始急速后退。 退了没有多远整个柱子就完全沉入了海底,在原来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以“昆仑号”的动力差点都被吸了过去。 看到柱子沉入海底之后,杨爱民转身就往下面宿舍里走去,路上看到有条还在呼吸的小鱼顺手把它扔回了海里。他一路走回了宿舍,坐到床上靠着舱壁,双眼无神地望着挂在床头上的一张老照片,上面是王玉兰和他的合照,手机里还放着歌——可是他总也忘不掉那熟悉的街,那里有可爱的姑娘和亲爱的灯光…… 在杨爱民离开后,陈忠武就开始组织人手清理甲板上的垃圾和那些死鱼死虾,能吃的都被王厨子和秦斌收了起来,两人还商量着这些海货到底是清蒸好,还是烧烤好。 姜离手里提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在和郑哲说着什么。说完后郑哲点了一下头,扔掉手里的死鱼后转身就往楼梯口走去。 201宿舍的门响了起来,里面没有人说话,郑哲在敲了几下门,还是没有等到杨爱民的回话,他便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郑哲坐到了杨爱民对面张卫的床上,看着他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听着手机里放的歌。良久,杨爱民像是回过神一样突然说:“郑哲,和我去餐厅喝杯酒吧!”,说完不等郑哲回应,自己就穿上了鞋,拿起手机关掉了歌,就往外面走去。 郑哲摇了摇头,也起身跟在后面往餐厅走去,顺手带上了201的门。 杨爱民从厨房拿了瓶酒和两只杯子出来,一屁股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先是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又给郑哲身前的杯子添满,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郑哲见状赶紧拿起酒瓶给他又倒满了酒,杨爱民还是没有说话,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两杯酒下肚,杨爱民已经脸色绯然。想要再去喝第三杯的时候郑哲却拿着酒瓶子不给他倒酒,“杨老师,您喝慢点!” “别那么多废话,我心情不好想喝个酒还不行吗?”杨爱民站了起来冲着郑哲大吼,“给我!” “杨老师,您要喝酒没问题,可不能这样喝啊!您这样,我去找王厨做两个菜,我慢慢陪你喝,您看怎么样?”郑哲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执拗的杨爱民的,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慢慢来。 “那你赶紧去,快去快回!”杨爱民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 郑哲抱着酒瓶子就往外面跑去,杨爱民看着他的背影还骂了一句,“哎哟这小子,走了还把酒也带走了,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没多久郑哲就又跑了回来,后面跟着王厨和秦斌,两人手里还都提着两只大塑料桶,里面满满的都是鱼虾。 “杨教授,您想喝酒跟我说啊!我给您做两个下酒菜多好的!”王厨看着坐在餐桌前的杨爱民说。 “得了,有你这说话的功夫菜早都做好了,给我弄个花生米,其他的你看着弄!”杨爱民笑着回。 “得嘞,您稍等一下,马上就好!”王厨说着就快步提着桶走进了厨房,秦斌跟在后面喊了一声:“杨教授,等我一下啊,我洗一下手就过来陪你喝!” 郑哲抱着酒瓶子坐回了座位上,杨爱民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酒杯。郑哲识趣地给他倒满了酒,看他又要端起来喝掉便连忙劝阻:“杨老师,您先等一下,等王厨把菜做好再喝也不迟啊!” “行,那我就等会儿喝,但是你先把你这杯喝了我就等会儿喝!”杨爱民指着他身前满满的酒杯说。 郑哲没有说话,端起酒杯就一口闷掉了。可能是喝得太急,瞬间就涨红了脸,还咳嗽了两声。 杨爱民看着他的囧样摇头笑了笑,从兜里拿出烟点了一根就抽了起来。一支烟没抽完,王厨就端着两盘菜就走了出来,一盘花生米,一盘刺身。秦斌走在后面还拿着筷子和酒杯。 两人的酒桌变成了四人酒桌,一瓶酒很快就喝完了。杨爱民正要起身去拿第二瓶酒的时候,张卫和李承运他们也来到了餐厅。 看到众人过来,杨爱民便停下了动作,他重新坐回了座位上看着王厨说:“王厨,你把这些收拾一下,我和他们说几句话!” 王厨应了一声就将桌上的空酒瓶和盘子这些杂物收拾了一下带回了厨房,杨爱民看他进去后就招呼众人坐在了旁边的餐桌上。 “张卫,李教授,今天麻烦你们赶一下工,把‘天鲸’和上面加装的仪器设备全部检查一遍。明天我们先就今天发生的事开个紧急会议,把情况也向国内汇报一下,等‘昆仑号’全面检修完毕后我们继续进行这次任务!”杨爱民红着眼看着两人说。 “没问题,我等会就和李教授下去检查设备,不过杨教授您没事吧?我看你状态不太好。”张卫回了一声后还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没事,你这就和李教授下去检查设备吧!”杨爱民说着就站了起来看向了王强,手搭着秦斌的肩膀,“秦斌你和王教授看一下视频资料,讨论一下那柱子的材质,明天开会的时候把你们讨论的结果做一下汇报”,说完他又看向了张爱玲和姜离,“张主任,你和姜离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今天这风浪够大的。” “杨教授,那您去哪?”姜离问了一句。 “我和郑哲去找忠武商量点事。”杨爱民回,“好了,各忙各的,郑哲你和我上去。”。他说完就扶着郑哲往餐厅外面走去。 两人上了甲板之后才发现风暴已经小了很多,没有了刚才电闪雷鸣的样子,看情况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散去了。陈忠武还在甲板上指挥着水手清理一些杂物,他连衣服都没换,太阳下他的头上满是盐碱云。 “忠武,我们明天要开个会,你让气象站的站长过来一起参加我们的会议。”杨爱民走到陈忠武面前说,海风吹着他花白的头发,他的脸更红了。 “好的,我等会就通知他,让他把气象资料准备好!”陈忠武回。 “对了,‘昆仑号’大概多久能全面检修好?”杨爱民又问了一句。 “大概明天晚上就能全部检修好!” “行,检修完了你通知我一声,我好安排后面的工作。” “没问题,检修完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第48章 擎天之柱(四) 一夜的忙碌之后,李承运和张卫终于对所有的设备都检查了一遍,中间张卫还查出了几个小问题,一番调试后也都被完美解决了。 早上两人还没休息多长时间就被杨爱民给叫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就往会议室走去。其他人早已在会议室等着了。 等三人到了会议室,杨爱民就宣布了会议开始。这次会议还多了一个人——气象站站长竺伟业,他就坐在杨爱民的右手边,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出头,消瘦的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发际线很高。 杨爱民把笔记本摊在桌子上,在上面写下了“风暴会议”四个字后抬头先扫视了一遍众人,“好了,人都到齐了,下面开始开会,竺站长你先来说说你的看法。”,他说着就看向了竺伟业。 竺伟业点了点头就站了起来,给众人敬了个礼后就坐了下来,他翻开了面前的文件夹,开始读着上面的数据,“就昨天的风暴我们今天早上和国内联系了一下,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风伯’,用的是我们远古神话中的一个名字。 下面我先给大家说一下这个风暴的具体数据,‘风伯’正式成型时间为二〇二〇年四月十日早上六点四十八分,中心风暴眼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好是北纬十一度二十一分,东经一百四十二度十二分,这里的正下方也就是挑战者深渊,地球上海洋的最深处。 六点五十分,我们在二十海里外,也就是昨天我们‘天鲸号’将要下潜的位置,测得风速为十三点二米每秒,风力达到了六级。 六点五十五分,仅仅在五分钟后,风速就达到了三十米每秒,风力等级为十一级。 六点五十七分,风速达到了三十四点八米每秒,风力等级为十二级。 七点整,风速达到了三十八米每秒,风力等级为十三级。 七点零五分,风速达到了四十二米每秒,此时风力等级已经到了十四级,也就是二级飓风。 伴随风暴出现的还有雷暴和强降雨天气,每小时降水量达到了一百毫米。同时,还伴有巨浪,浪高最高达到了二十五米。” 念完这段数据后,竺伟业吞了口唾沫又继续说:“在七点零五分之后,数据就稳定了下来。因为数据太过于稳定我就推测风暴眼是固定不动的,陈船长和三副周克这时候就找到了我。他们当时问我有什么好的避险方法,我就给他俩说了我的推测。后来所发生的事情也证实了我的推测,只是我没想到它可能是‘人为制造’的。”,竺伟业在说人为制造四个字的时候还下意识加重了语气。 “后来我们也都看到了那个巨大的柱子,看到了这个风暴是‘人为制造’的,但是在今天早上通讯恢复后我们联系国内时我们发现了一个问题,卫星图像上并没有拍到这个柱子。 而且还有个更大的问题,风暴眼的直径只有不到十千米,但是整个风暴的直径却有足足三百千米,高度达到了十五千米,并且我们在开往中心风眼的路上一路测量了风速,它的风速还是匀速的,一直保持在四十二米每秒。 大家可能不太懂普通的热带气旋,我就简单说一下。一般情况下热带气旋的风速越往中心它的风速会越大,基本不可能出现从外到内都是一个风速的情况。” 竺伟业说完后就这么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众人,作为一个气象学家他也没见过这种诡异的热带气旋,虽然它是“人为制造”的,但也不可能脱离基本规律啊!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众人半晌都没有反应,杨爱民只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一句话——脱离了基本规律。所有人都在回味着竺伟业的话,可惜还是没人明白这到底有什么意思,这脱离了他们的学科范畴。 杨爱民合上了手上的钢笔,扭头看向了竺伟业,“竺站长,国内有什么看法?后面你们要继续研究下去吗?” “我刚才说的和国内都交流过,看法都基本一致。而且国内已经在着手建立计算机模型和实物模型了,预计会在三个月后会有初步的研究结果。”竺伟业收回了眼里的光芒,看着他说。 “嗯,那就谢谢你了竺站长!”杨爱民说着就站了起来,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后面的会议可能涉及我们的核心问题,麻烦你回避一下。” 竺伟业也站了起来,握住了杨爱民的右手,听到他这么说后就松开了手,敬了个礼后就往会议室外面走去。 杨爱民看着会议室的门关上后,屁股又坐到了座位上,他看向了王强,将钢笔帽又拔了下来,“王教授,你和秦斌有什么看法?” 听到杨爱民问到自己,王强坐直了身体,昨晚他和秦斌也熬了个通宵,看了一遍又一遍昨天拍的视频资料。 “杨教授,是这样的,我昨晚和秦斌反复看了这些视频资料,发现了四个问题。 一是这个柱子的外表材料绝对不是地球上的,也不可能是人为制造的。我们观察了画面里的这个金属表面,并利用现有的设备把画面放到了最大,发现这个金属表面以每秒大约一毫米的速度在缓缓流动。而且不是单一地往下流动,所以说地球重力对它的流动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我们所知道的,在地球上常温下唯一呈液态的金属就只有一种,那就是汞。但是汞在常温下的流动性是远高于这种金属的,而且汞的物理特性也不足以作为建筑的表面材料。 所以说它这个流动性是第一个问题。 二是这个材料的物理特性问题。地球上拥有的最轻的金属锂,它的密度是0.534克\/立方厘米。假设这个柱子表面的金属材料是锂所构成的,我和秦斌设定其表面材料只有一毫米厚,目测其露出海面的部分有十千米高,直径大约是‘昆仑号’宽度的两倍,也就是那整个锂金属表面材料的总重量大约就是一千三百六十四吨。但是如果把一千三百六十四吨的锂做成一毫米厚、十千米长,并且把它立起来,其自重就会把它直接扯成两半。地球上没有一种金属材料能有这样的强度,包括我们材料工程所研究出来的所有合金。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它的材料强度问题。 还有第三个问题,我和秦斌发现这个金属材料有着极强的疏水性,放大视频后我们发现在整个金属表面是没有一点水的。要达到这种现象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材料本身就具有这种特性,就像油和水一样;二是这种材料的表面绝对光滑,水分子在其表面无法黏附停留。 但是有个疑点,我昨晚和秦斌研究视频的时候发现在柱子顶端有源源不断的水流下来,流到了表面后却突然消失。我们俩就这个问题讨论了一宿也没有个结果,猜测可能是水流被引导向了其他地方或者是这个金属材料本身具有噬水性。 还有噬水性这个概念是我前几年提出来的,这是当时我受国家委派前往西北一处史前遗迹的时候提出来的,当时这个遗迹的表面金属材料就表现出了极致的噬水性——有多少水它就能吞噬多少水。 顺便提一句,这个史前遗迹就在古楼兰国的境内,那个遗迹就在一个干涸的湖泊中央,秦斌也是知道这个的。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金属材料自身还发着光,淡淡的蓝白色的光,极其微弱。我和秦斌就这点也没有头绪。” 王强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除了秦斌外其他几人都是听得云里雾里的。杨爱民也不懂材料学,苦恼地抓了几下头发,“王教授,你那边有没有做记录?” “有,我和秦斌所有的讨论结果都在这里。”王强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a4纸,打开后上面潦里潦草地记着各种演算公式和结论。 杨爱民看了一眼后就让他收了起来,实在是看不懂这些东西,他又用钢笔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几个字——神秘的金属材料和四大问题:一、流动性;二、超强的物理特性;三、噬水性;四。自身会发光。 记录完后他就把钢笔重新扣上了,手放在笔记本上看着众人说:“好了,差不多就这样了,下面我说一下后续的工作安排。 现在‘昆仑号’还没有检修完毕,等忠武那边有消息后我们就开回之前的位置,接着上次‘天鲸’潜到的位置继续进行探索。 有什么问题吗?” “杨教授,我有问题!”秦斌说着就站了起来,“杨教授,为什么我们不从现在的位置就直接摸索呢?我们都看到这个庞然大物了啊!” “秦斌,你不要激动,先坐下来!”杨爱民往下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等到秦斌坐下后才继续说:“其实我也有过就从现在的位置直接下潜探索,但是我后面想了一下还是应该从上次的位置继续探索。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里的柱子和那边是有关联的,而科学探索是一个连贯完整的计划,我们不能看到什么就去研究什么,这样容易产生断档,后面也会更容易地产生更多的问题。 所以我坚持从上次的位置继续进行探索,而探索路程就是从那里到这里画一条直线,我们对直线周边进行全面的探索。 秦斌,你还有问题吗?” 秦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眯住了眼睛看着头顶的冷光灯。 “好了,那就这么决定了,等忠武那边一有消息我们就立即进行第二次下潜!”杨爱民说着就站了起来,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 头顶的冷光灯照在了他的眼睛里,满眼都是璀璨的光,在身后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第49章 恶鳐(一) 十二号凌晨五点的时候“昆仑号”才全部检修完毕,此时东方天际线上露出了一抹鱼肚白,太阳就要升起来了。“昆仑号”刚检修结束陈忠武就到201叫醒了杨爱民,随后科考队的其他人也陆续被杨爱民叫了起来。 这次是张卫、周克、郑哲和李承运四人要乘坐‘天鲸’下海,杨爱民没有去看他们的准备工作,独自一人走到了船首甲板上。他不知道昨天的决定是否正确,但愿没错。“昆仑号”正急速地往之前的位置驶去,船前面还有几只海豚欢快地引着路,天上不知是军舰鸟还是海鸥飞快地扎进了海面,没一会儿嘴里叼着一条鱼从海底又浮了上来。还有一群鲸鱼在海面换着气,时不时喷出一喷泉,偶尔还有头鲸鱼会欢快地打个滚,哼唧哼唧地唱着歌。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美好,杨爱民也很久没有看到过这幅画面了。慢慢地太阳就升了起来,“昆仑号”也驶到了之前的位置,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船上的广播里响起了二副王帆的声音,“天鲸”要准备下海了,这是它第二次要下潜到这里的海底。听到王帆的声音后杨爱民转身就往指挥室走去,在那里能看到“天鲸”上摄像机的同步画面。 指挥室里姜离抱着张爱玲的胳膊噘着嘴,她的爱人就在下面,她要在这里看着他慢慢沉入深渊。杨爱民走过去轻声安慰了她一句,姜离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想拍拍她的肩膀,手都已经举到了半空,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周克的声音响起在了指挥室里。 “报告指挥中心,‘天鲸’现已入海,正按照原定计划执行探索任务!” 王帆刚想回话,杨爱民就上前一步打断了他,自己拿起了麦克风,“我是杨爱民,请你们继续任务,保持通话。” “‘天鲸’收到!”周克回了一声就再没有说话,摄像机里只有“天鲸”自身发出的光,沉积物在海水里慢慢下沉。 周克打开了声呐,刚戴上耳机就听到了一段富有节奏的声音,那头鲸还在这里。 “杨教授,我又听到了那头鲸鱼的声音,声呐雷达正显示着它斜斜地往海底游去,预计在5000米的时候能碰到它” 等到下潜到四千米的时候,那条光河早已消失不见,也没了那些发光的水母和小虾,这里早已空无一物。杨爱民没有疑惑,他心里早已清楚是这个结果。 周克在这里也没发现上次的景象,和张卫商量了一下后,两人就决定继续下潜,舱内只剩下机器运行的嗡嗡声。 杨爱民盯着屏幕一眨不眨地,等到下潜到5000米的时候,“天鲸”再次遇上了这条鲸鱼,它正推着一头死去的鲸鱼往海底潜去。 它也发现了“天鲸”。 发现“天鲸”后它就直接推着鲸鱼尸体游了过来,亲昵地蹭了几下,还晃动着尾巴上下点了几次硕大的头部。它把“天鲸”当成了同类。 张卫稳着操纵杆没有动作,“天鲸”就稳稳地悬停在了这里。这头鲸鱼看着他们高亢地叫了两声后,就唱着歌推着尸体一路潜了下去。 杨爱民在指挥室里也看到了这头歌唱的鲸鱼,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张卫,跟上它,它绝对是要去鲸落之地!” “收到,我立马跟上去。”张卫回了一声就操纵着“天鲸”跟了上去,可惜二十米每秒的下潜速度还是太慢,它消失在了摄像机的画面里。 不过声呐还锁定着它,张卫根据声呐雷达显示的位置一路跟踪着下潜。不到两分钟,“天鲸”就到了上次的位置——守卫者餐桌的正中央,这里已是7050米的深海。 张卫再次将“天鲸”悬停在了这里,摄像机和探照灯正对着下面,那头歌唱的鲸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周克,注意声呐反应,把摄像机对准那头鲸尸。”杨爱民在指挥室里对着麦克风喊,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不,应该是确信,那种长得像皱鳃鲨一样的怪物肯定会再次出现。 没等多久,声呐监听耳机里就有声音,雷达上一大群红点也快速地从断崖那向这里冲了过来,一海里的距离转瞬即逝。 正是那群丑陋的皱鳃鲨样的怪物,不过它们的两个王还没有过来。像上次一样,怪物们蜂拥着直接冲向了鲸尸,血肉的碎片将这片海底搅成了一团混沌。 李承运和郑哲第一次面对面地看到这种景象,郑哲还能好一点,毕竟还做过不少的生物实验,比这场面更血腥的他都见过。李承运脸色有点发白,扶着前面的椅背几乎要吐了出来。郑哲刚想去拍拍他的背,周克对着麦克风就说了起来。 “杨教授,它们的王要来了!”周克话音刚落,下面这群怪物就停止了进食,乖乖地游到了一边,像是军队一样排得整整齐齐。但是有个例外,一只怪物像是没感觉到自己的王来了,犹自在那里疯狂进食着。 杨爱民一直看着屏幕,听到周克的话他也没有回复,他很想看看这只怪物的下场,地位低下的卑贱者为何敢触动王的尊严。 果然王的尊严是不容触犯的,两只体型更大的怪物直接冲向了这个例外,瞬间这个小怪物就变成了碎片,进了王的肚子。吃完了这只小怪物,王们还回头扫视了一眼自己的军队,小怪物们在王的注视下齐齐倒着往后游了两步,不敢再触怒王的尊严。胆敢挑衅王的已经化成了碎片,杀鸡给猴看。 强者拥有一切,在哪里这都是永恒不变的真理,自然界里只不过显得更加残酷血腥罢了。力量铸就了等级森严的上下阶层,就像狮群里狮王从来都是不劳而获一样,只不过狮王是享用大餐的第一只狮子罢了,怪物们的王只是随后而来。 这更像是族群的保护者,但违背了强者先得的规律,不过强者拥有一切却依然是真理。怪物们的王就是它们族群里的绝对强者。 或许王本就不是族群的保护者,它们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来得晚了一点而已,小怪们更像是探路者,发现了食物以后后面的庞然大物才会进场,然后一口吞掉这些食物。可能会有点残渣让小怪物们来果腹,但这样一来小怪物是永远长不成大怪物的,营养和能量决定了生物在同一族群的体型和强壮程度。有更好更多的食物的生物一般都会比那些缺衣少食的长得更加强壮,然后强壮者掠夺一切。 想到这里杨爱民用麦克风向“天鲸”里的众人喊:“张卫,等会儿它们吃完后你就跟上去,能跟多远就跟多远! 李教授,这里的地形我们都已经探测过了,你等会注意探测断崖下面!” “收到!”张卫和李承运同时回复了一声。 王们扭过头开始了自己的饕餮盛宴,海水再次变得混沌起来,小怪物们在后面畏畏缩缩着想上前啃上一口,却又害怕王们回过头来把自己撕成碎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食物快速吞进了王的肚子里面。 没多久王们就吃饱了,游动着近三十米的身躯往后退了几步,庞大的鲸尸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就只剩下了一些骨头。小怪们看着王退了下来就拥了上去,哄抢着这些残羹冷炙。王们浮在不远处咧着嘴看着小怪物们,这是它给它们留下的恩赐。 过了几分钟,整个鲸尸就剩下了一副骨架,小怪物们的肚子看起来还是扁扁的,但是食物已经没有了。王们看着光秃秃的骨架没再留恋,转头就往断崖那边游去,小怪物们抬头看了一眼“天鲸”后也跟在了王的后面。 张卫赶紧操纵“天鲸”跟了上去,速度已经达到了设计最大速度——三十海里每小时,可是依然跟不上前面怪物们的速度。张卫心里越来越着急,忍不住问了周克一句,“周克。这些怪物的速度是多少?” 周克看了一眼声呐雷达,有些结巴地回:“大约有…有四十海里每小时!” 杨爱民在指挥室也听到了周克的话,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些怪物的速度超过了二十米每秒。没敢打扰张卫,指挥室里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李承运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一一打开了超声波地形探测器,侧扫声呐和激光探测仪这些仪器,这时“天鲸”也跟着怪物们到了断崖下面。 声呐雷达上不断有怪物没入了断崖,而两只王则一路潜到了最下面。“天鲸”跟着王一路往最下面潜去,深度仪上的数字在不断增加着,到了最下面的时候两只王也没入了断崖底端,此时深度仪上的数字定格在了一万米整。 “杨教授我们到了断崖底部,还要继续往前探测吗?”张卫看着深度计上的数字问。 “先不了,你们这就上浮,把这个断崖探测清楚。”杨爱民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回了一句。 “收到!”张卫回复后又向李承运说了一句,“李教授,我把‘天鲸’掉个头,我们正对着断崖浮上去,你这边做好数据记录。 周克,你用摄像机把画面拍下来。” 张卫说着就把“天鲸”掉了个头,周克把摄像机对准了断崖,李承运盯着前面座椅后的屏幕一言不发。 “天鲸”开始缓缓上浮,摄像机画面里出现了一个大洞,刚才两只王就是在这里消失了。再往上每隔一百米左右就有一个洞,有深有浅,里面都是那些小怪物们。在“天鲸”的探照灯灯光照进洞里的时候,这些小怪物像是蛇一样猛地往前窜了一截,饶是众人心理强大也是被吓了一跳。 姜离在指挥室里看到这个画面,心都提了起来,她真的怕郑哲在下面出现什么意外,还好有惊无险。 一个小时后“天鲸”终于浮到了水面,姜离笑着转身抱住了张爱玲,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庞,她的爱人平安归来了。 第50章 恶鳐(二) “天鲸”浮上水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刚好赶上午饭。中午的阳光特别猛烈,海面上吹着风,万里无云。 杨爱民和姜离他们没有去吃饭,几人就站在甲板上看着。水手们乘着快艇驶到了“天鲸”旁边,把郑哲,周克,还有李承运三人从里面接了出来,郑哲还站在快艇上向众人挥着手。姜离用手做成了喇叭状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海风吹散了她的声音,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兴致。喊了两声后她又蹦又跳的,生怕郑哲看不见她。 等到“天鲸”被吊回船上后,张卫从里面爬了出来,脸上满是汗水。杨爱民在其他三人被接到快艇后就来到了第三层甲板,在这里等着张卫。张卫一落地,他就上前轻轻拥抱住了他,两人分开后杨爱民还用手轻轻拍了拍张卫的肩膀,满面笑容,“走吧,先回去洗个脸换身衣服,大家都在餐厅等你。” 张卫咧开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就和杨爱民一起离开了三层甲板。回到宿舍后,张卫洗了个脸,看着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沉默了半晌才换了衣服往餐厅走去。 刚一进餐厅掌声和欢呼声就响了起来,秦斌跑了过来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把他一路抱到了餐桌前。两张餐桌被并到了一起,王厨满满地做了一大桌菜,桌子上的几瓶酒都已被打开,倒满了八个酒杯。 杨爱民红着眼端起了酒杯,看着众人高声说,“这杯酒庆祝我们的‘天鲸’突破了我国载人深海科考潜艇突破了海底一万米的纪录,也庆祝我们的英雄们平安归来,更庆祝我们在这一万米的海底有了重大发现 自零二年‘863计划’开展以来,我们历经千辛万苦研制成功了蛟龙号载人潜水器,并在一二年六月二十七日,蛟龙号下潜深度到达了7062.68米,打破了我国载人深潜纪录。当时我就在向阳红9号上,那天所有人都在庆祝,这是从无到有的突破。 我们曾经都是历史的见证者,但是今天我们是历史的创造者——张卫开着‘天鲸’到了海底一万米。 祖国昌盛,民族万岁!诸君,干杯!” 众人在他开口的时候也都端起了酒杯看着他,等他说完后八只酒杯就碰在了一起,酒都从杯子里洒了出来,落在了桌上的菜里面。 喝完了杯中的酒后杨爱民再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端起来继续说,“但是我们不能骄傲自满,科学探索是永无止境的,请诸位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直到现在我们还没看到‘灵龙’,还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不过我们已经看到希望的光了,真相离我们越来越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能和诸位一起揭开这个谜底。” 杨爱民说完就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招呼大家坐下后就拿起了筷子一口一口地吃着桌子上的菜,心里却在想着这些事物之间的联系。忽然想到了什么后他就放下了筷子,起身离开了座位就朝餐厅外面走去。 “杨教授,你去哪?”看到杨爱民往外走去,秦斌起身问了一句。 “没事,你们先吃,我去打个电话。”杨爱民扭头边走边说着,还摆了摆手。 郑哲快速地扒了两口菜,对姜离说了一句“我去看看”后也起身离开了餐厅,追上了前面的杨爱民。 “你怎么过来了?”杨爱民看到郑哲追了过来后停下了脚步,问了一句。 “我这不要跟您学海洋生物学吗,当然得跟着您了。”郑哲笑着回答。 杨爱民没有说话,转身就往前面走去,郑哲摸了摸头,以为是自讨没趣,但还是跟在了后面。两人一路走到了会议室,杨爱民把会议室里的笔记本放在桌子上打开后就坐在了座位上,郑哲拉了把椅子坐在了他的旁边。 杨爱民把一个u盘插在了电脑上,登录进了科学院的办公系统后找到了一个叫康成的人,从u盘里拖出一个文件就给他发了过去。 看到邮件已经成功发送,杨爱民便拿出了手机拨下了一个号码,“喂,康院长,我是杨爱民,我刚给你发了封邮件你看一下,具体的情况我们视频说。” “行,你稍微等一下,我现在还没在办公室。”康成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后继续说:“等我十分钟,我现在就往办公室赶。”,他正在北京主持一场会议,刚好就在研究院里面,离办公室并不远。 康成赶忙离开了会议室,小跑着回到了办公室,打开杨爱民发过来的文件一看,刚端着水杯的手举到半空中就放了下来。他在办公系统里向杨爱民发起了视频通话请求,手指焦急地敲着桌子。 杨爱民靠在椅子上正抽着烟,听到通话请求的声音后立马坐直了身子,把烟头碾灭在了空烟盒里。 “康院长,你看到视频了吗?我这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下。”杨爱民看着屏幕问。 “你说,我正在看。”康成的眼睛根本就没看杨爱民,他正盯着屏幕右侧杨爱民发过来的视频。 “这是我们在深海七千多米拍摄的视频,我有一点不理解它们的行为,所以请教一下你。”杨爱民看着屏幕说,他这边屏幕上也放着传过去的视频。 康成在屏幕那边顿了一下,喝了口水才开口说:“杨教授,你是指它们的什么行为?” “我不太懂动物的行为学分析,所以就请你全面说一下吧。”杨爱民虽然是海洋生物学家,但是对动物行为学也是一知半解,专业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 “行,那就先说第一个问题,这群生物之间的阶级问题。就从视频上来看,这群生物和狼群一样是群居性生物,也有着同样的上下阶级之分。一个狼群一般会有一只头狼,而这只头狼一般都是成年雄性来担任的,在狼群中这只头狼有着绝对的权威,同样的这只头狼的配偶也会有较高的地位。 但是视频里的这些生物又有着和狼群不一样的地方,头狼一般是不会对族群里的狼痛下杀手的,就算是抢夺食物和争夺地位的时候也不会,头狼要保证族群的个体数量和繁衍。而视频里的这群生物明显有着更加森严的等级意识,更加的暴力血腥。这是不符合常理的,但是这种行为在我们人类身上经常出现。这些是社会学的概念,我也不是很懂,就略微知道一点,需要我说说吗?” 康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等着杨爱民的回答。 “康院长您继续说,我听着。”杨爱民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我就说了,这种行为在我看来就只有一种原因,那就是维护绝对的权威。这一点在现代的商业社会体现得是淋漓尽致,大公司会为了利益以绝对优势的能量压死抢食的小公司,然后把这些小公司吞到肚子里,最后变成自己的养分。 除过人类以外的动物界这种行为是很少见的,顶多只会把不合群的个体驱逐出去,而不是这样痛下杀手。” “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但是就您说的这点还有一个疑问。”杨爱民顿了顿,想了一会儿,组织了下自己的语言继续说:“你看我们人类是高等智慧生命,同样是群居性社会动物,个体或者某个团体之间为了争夺利益而出现这种彻底消灭弱者的行为不奇怪,但是这种生物身上出现这种情况不是很奇怪吗?难说它们也有更高的智慧?”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还有一种可能,这种生物是经过驯化的!” “驯化?这不可能,几千米的深海谁来驯化它们?而且驯化这种行为是高等智慧生物对低等智慧生物因为需要才进行的…”说到这里杨爱民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就是之前孙建国说的那句话——鲸落之地是一个巨大的餐桌。 “杨教授,您怎么啦?”康成看到愣住的杨爱民问了一句。 “哦,没事。”听到康成的声音杨爱民回过了神,“康院长,是这样的,这个视频其实是在一个‘餐桌’上拍的,你可以理解成和狗的食盆一样,或者饲养场。” “你确定吗?”听到杨爱民这样说,康成直接站了起来。 “我很确定,非常确定!”杨爱民还特意重复了一句。 康成在屏幕前走过来走过去,来回踱着步子,过了几分钟才重新坐了下来,“杨教授如果你确定的话,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这群生物肯定是经过驯养的,最少也是经过初步驯养,有了一定的条件反射的。 但是是谁驯养的就不好说了,而且我看视频里这些生物表现得非常克制,依照它们凶猛的性情来说,在看到或者感受到你们的时候应该会直接进行攻击行为的。你看视频的十二分五十秒处,那些生物明显是看到你们了。” 杨爱民听他这么一说就把视频拉到了十二分五十秒处,画面上那群怪物刚好抬头看向了“天鲸”。 康成看着视频继续说:“很明显的它们没有攻击你们,这说明你们没有侵犯到它的利益,或者就假如说它们是被驯养来看守某样东西的话,你们还没进入它们守护的领域,就跟看门狗一样,你不接近到主人家一定范围内它是不会叫的。” 听康成这样一说,杨爱民瞬间就明白了,这些怪物就是用来看门的,而门里面正是他们这次任务的核心部分。 “康院长,我明白了,我先把视频挂了和其他人讨论一下。”杨爱民说着就挂断视频拿起了手机,“王部长,你联系一下动物行为研究院的康院长,告知一下我们的任务,让他把保密协议一签。” “康院长?怎么回事?”王志强在电话那头问。 “是这样,我们今天早上下海拍了一段视频,我请康院长帮忙分析了一下。” “行,我知道了。”王志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杨爱民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康成开视频通话讨论这群怪物的时候,一万米的海底,怪物的两只王正在交姌,这些小怪物都是王的孩子。 第51章 恶鳐(三) “这样,你先粗略说一下下面的地形,我们讨论一下后面的工作安排。”杨爱民说。 “行,有纸和笔吗?我给大家简单画个图。”李承运说。 杨爱民从兜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钢笔,从里面撕下了一张干净的纸就一块递给了李承运。李承运接过来后把纸垫在了笔记本上,站直就开始画了起来。郑哲和张卫也凑了上来,看着他在纸上写写画画。 “杨教授你看,这是我们现在在海平面的位置。”李承运说着就在纸的顶端画下了一个小三角形代表“昆仑号”,紧接着在三角形下面拉了一条横线代表海平面,“然后从这里往下七千多米就是那个平台。” 李承运从三角形往下拉了一条线,垂直于代表海平面的横线,再在竖线底端画了一个小圆圈代表平台,“然后以正北正东为数轴的y正半轴和x正半轴,延伸两条数轴至负半轴,在第二象限内,也就是原点坐标的西北方十五度大约0.54海里处就是断崖。”,钢笔又从坐标原点往西北方画了一条小斜线,“再往下不到三千米的地方就是断崖的底部。”李承运又在斜线顶端往下画了条短竖线,旁边标上了数字。 “从断崖底部往西北方十五度在二十海里远的地方就是挑战者深渊,也就是前天我们看到的那个柱子的地方。”李承运说着又从短竖线底端往西北方画了一条长斜线,在斜线顶端画了一个小三角形。 “大概路径就是这个样子,但是有个要注意的地方就是这最底部的二十海里。这二十海里的直线路径大概分为了两段,第一段就是从断崖底部到中间的位置,这块的地形有点奇怪,有些长柱形的条岩在这里搭了个走廊出来,就像人的胸腔一样,不过不是完全封闭的,顶端没有连接。”李承运说着在最下面的斜线上潦草地画了些带角度的线条搭在了一起,还扭头看了一眼杨爱民,见他没有反应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过了这一半路程就是后半段了,在后半段的路程上只有一个大的凸起,之后就是一马平川了。”,李承运又用钢笔在斜线的后半段中央画了小弧线盖在了上面。 “凸起?什么样的凸起?”本能让杨爱民觉得这个凸起没那么简单,已经见过怪异的事情了,不排除有更怪异的事情。 “目前没有确切的资料,我们还不知道这块凸起的地质构成,但就超声波探测仪反馈的数据来看,我个人推断这应该是个沙丘。” “沙丘?”杨爱民的声音更加疑惑了,这是个什么样的沙丘呢?在这一万多米的海底怎么会有沙丘呢? “嗯,应该就是沙丘。”李承运再次确认。 “张卫,你对下面这段路程有什么看法?‘天鲸’能开得过去吗?”杨爱民扭头看向了张卫问。 “路上要是没什么危险的话应该能开过去。”张卫双手抱胸,托着下巴回,“但是就怕有什么危险,海底那群怪物看着不像是善类啊!假如我们在过去的路上和这些怪物发生遭遇战,‘天鲸’是没有什么还手能力的。” “那就先解决掉这些怪物!”杨爱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前进的路!” “杨教授,这不现实,‘天鲸’是没有攻击能力的,它只是一艘科考潜艇!”张卫争辩,杨爱民有些太激进了。 “那我们怎么过去,绕过去?可能吗?不可能,我们必须解决掉这些怪物,不然我们的任务怎么进行下去?!”杨爱民拍着桌子吼了一句,我们已经是如此接近真相了,怎能就这样让它溜走。 “杨老师,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向海军求助,请他们来处理掉这些怪物。”郑哲看着两人建议。 “行不通的,我在海军服役了多年,现在还没有什么武器能到一万米的海底的。”张卫摆了摆手说,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鱼雷呢?海底炸弹也不行吗?”郑哲继续问了一句。 “鱼雷和深海炸弹根本就承受不住海底一万米的巨大水压,那里的压强会直接把这些武器的外壳压碎的。”李承运解释了一句,郑哲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 听李承运这么一说郑哲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他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四人对海底这些怪物丝毫没有办法,一切又回归到了原点。 忽然张卫拍了一下额头站了起来,“杨教授,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不是有晋级艘核潜艇在给我们护航嘛,它上面有核燃料电池,我们拆一块下来装进密封的箱子里,再接上变压器,用超高伏的电压电死这些怪物。” “你仔细说说。”杨爱民眉头一展,像是发现了希望一样。 “你看我们船上不是还有几块‘天鲸’的备用壳体,我们先用壳体焊接一个密封的箱子,再把核燃料电池接上变压器放到箱子里,用远程遥控的方式让它在海底进行超高压放电,直接电死这些怪物。”张卫详细地解释了一下。 杨爱民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理论上可行,但就以‘昆仑号’上的条件我们是没法做出来这个箱子的。”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几个人都皱着眉头想着解决办法,杨爱民踱着步子在会议室里来回转着圈。忽然会议室的门响了起来,张卫说了一声“进”之后周克就打开门走了进来。 “杨教授,张舰长,这是怎么啦?”周克看到众人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顺手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张卫,你给他说说。”杨爱民看着周克说了一句,从兜里掏出烟盒点了根烟。 听完张卫的诉说后周克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难的啊!让国内造一个做好测试送过来不就行了。” “怎么过来?这千里迢迢的。”杨爱民吐了口烟说。 “杨教授你听我说,反正我们现在是自己造不了,还不如让国内造好送过来,在等的这段时间里我们进行特殊性训练就好了,到时候让补给船以运送补给的名义送过来就行了。”周克笑呵呵地解释。 “补给船?要是美国人再过来怎么办?”杨爱民问。 “不怕他们,我们用明码呼叫国内,就说运送补给就行了。再说了,经过上次的事后美国人还敢过来吗?”周克说。 “行,周克你就这件事写一份详细报告,我发给国内征询一下意见。”杨爱民抽着烟说,阴影遮住了他半个脸颊,“张卫,你看一下对‘天鲸’需要进行什么改造,也拿个方案出来。” 杨爱民吐了口烟后继续说着,“李教授,你给咱们规划个行进路线,到时候解决掉这些怪物后我们就按你的路线进行探索。” “行,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做。”李承运说着就起身往会议室外面走去。 张卫和周克向杨爱民打了个招呼后也离开了会议室,这里就剩下了杨爱民和郑哲两个人。等到会议室的门被周克带上后,郑哲走到了杨爱民身前,“老师,我觉得这样太冒险了。” “冒险?你是想说危险吧。”杨爱民盯着他的眼睛说,“郑哲,我没几年好活了,选你做我的关门弟子主要是因为你的严谨和家国情怀,但是这不代表你就是完美的。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请老师明示!” “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稳重了,科学是需要冒险的。就我们人类迄今为止的所有科学发现哪一次不是冒险取得的成就,自然科学领域更是这样,没有探索精神你怎么能走下去?能吗?不能。 要想成为一个好的科学家是必须有探索精神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的探索精神和求知精神都将是你不断前进的动力。你不能看到一个新的事物才想着要去研究它,这样你就只能走在别人的后面。你要勇于探索,勇于去发现新的事物。 就像我们的这次任务一样,我们先发现、先研究,这样我们就永远走在了别人前面,明白吗?”杨爱民手里的烟头已经烧到了烟屁股上,说完后顺手把它碾灭在了刚才李承运用的草纸上,揉成了一团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没等郑哲回答他就走出了会议室,甲板外面天气正好,是个钓鱼的好日子。 第52章 恶鳐(四) 四月三十日早上八点钟的时候,海军高邮湖号综合补给舰就给“昆仑号”发来了一条明码短讯——我舰已驶入马里亚纳海域,距你舰还有九十八海里,预计五个小时后我舰将到达你舰位置,请注意接收补给。 在高邮湖号发出这条短讯后,不到二百海里外的美军关岛军事基地也收到了这条信息,两架rq-4全球鹰在几分钟后就从机场跑飞向了天空,一路飞到了“昆仑号”和高邮湖号上方一万米的地方,休斯整合式搜索与侦查系统(hisar)开始了全方位的监视工作,两艘船的数位影像以最大带宽50 mbit\/s的速度传回了关岛军事基地。 美军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的两架全球鹰刚起飞的时候,高邮湖号上的382型三坐标平面雷达、对空警戒搜索雷达和360型空中\/地面搜索雷达已经发现了他们。高邮湖号这次没有用明码电文,而是用卫星电话加密频段联络了“昆仑号”,让我方提高警惕。 收到消息的杨爱民正在甲板上钓着鱼,他就坐在那听着旁边陈忠武的报告,把鱼钩拉上来后重新装上鱼饵才扭过头看向了陈忠武,“美国佬还是不死心啊!忠武,你给高邮湖号明码回个消息,就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接收补给。” “嗯,我现在就去。”陈忠武说着就转身往通讯室的方向走去。 杨爱民看着泛着白沫的海面,微微叹了口气,继而站了起来,腰杆挺直地看向了西北方。远处还有海鸟在捕食,时不时就从天上扎进了海里,溅起一朵朵浪花。 五个小时说快也快,说慢也慢,下午临近一点的时候陈忠武在驾驶舱里已经能用肉眼看到高邮湖号的身影了,通知了水手们和科考队的成员在甲板集合后他也走出了驾驶舱,往甲板走去,大副赵平安就跟在他的后面。 没等多长时间高邮湖号就靠了过来,两艘船之间就只有二十多米的距离。陈忠武带着水手们和杨爱民他们在船舷边站成了一列,对面高邮湖号上他们的船长也带着水手们在船舷边站成了一列,身上穿着新式的蓝白色星空迷彩。 等到两艘船保持相对稳定后,高邮湖号船上的伸缩式传送带就向“昆仑号”伸展了过来,等传送带顶端够到“昆仑号”船舷后,陈忠武就赶忙让人用卡扣将传送带和栏杆稳稳地固定在了一起。 红色的指示灯亮了起来,确认一切无误后高邮湖号船上的水手就开始操作着起重机把补给箱放上了传送带。一个接一个的补给箱被送了过来,“昆仑号”这边的水手用推车把这些物资推到了甲板垂直货梯的舱室门口,晚一些的时候这些木质的补给箱会被一一送到二层甲板的物资仓库,杨爱民他们需要的东西就装在其中一个箱子里。 高邮湖号往这边送了十几个补给箱后传送带就收了回去,接着又扔过来了两根绳子,陈忠武指挥水手把绳子往这边拉着,绳子那端还系着两根几十厘米粗的管子。把管子拉过来后,水手就把两根管子接到了这边甲板上的阀门处,一根是油管,一根是水管。强力的高压泵把油料和淡水泵进了“昆仑号”的船舱里。 两架全球鹰就在一万米的高空看着高邮湖号和“昆仑号”,高清摄像机把两艘船的一举一动实时传回了美军关岛基地。基地里无人机的操作员还在问他们的长官要不要把视频传回本土,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黑人军官翻动着他厚厚的嘴唇说了一句不用,在他看来这就是一次简单的补给行动,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这对杨爱民他们来说无疑是幸运的,而这份幸运得益于对方指挥官的愚蠢。越是表面简单的事物在其简单的表面下是不简单的核心。 没用多长时间,“昆仑号”的油料舱和淡水舱就被高邮湖号补满了,但是演戏演全套,为了掩盖这次补给的真实目的,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后高邮湖号才收回了两根补给管。之前送过来的十几个补给箱都已被送到了二层仓库,杨爱民他们也早已离开了甲板,来到了这里。 “张卫,你和周克找一下编号是w-5702的补给箱,里面装着我们需要的东西。”杨爱民对着张卫说,自己走到了另一个箱子旁边,打开了上面的盖子,里面装了一半烟一半酒,这是杨爱民特意要求的。 “杨教授,箱子找到了!”张卫在仓库的最里面喊了一声。 听到张卫的声音杨爱民盖上了补给箱的盖子就往里面走了过去,周克正一手撑着箱子盖看着里面的东西,张卫手里则拿着一册薄薄的册子。 看到杨爱民走了过来张卫就把手里的册子递给了他,杨爱民接过册子扫了两眼就还给了张卫,电耗子?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往箱子里面看了一眼后就对张卫说:“这么沉个家伙我们怎么把它弄下去?” 张卫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想到国内送来了这么沉的一个家伙。 周克啪的一声关上了盖子,看着两人说:“杨教授,我这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你说。”杨爱民问。 “我们猎杀一头鲸!把这东西装到鲸肚子里。”周克说,看杨爱民依然疑惑的眼神,他又解释了一句,“那头会唱歌的鲸不是会给下面的怪物送食物吗,我们两次看到它的时候它都在给下面送食,而且这食物都是死去的鲸鱼,我想我们可以利用这点。 我们先猎杀一头鲸,把这东西装到它的肚子里,装上定位器,再在海底放个摄像机,利用这头唱歌的鲸鱼把它送下去,只要那群怪物过来吃这头鲸的尸体,我们就在上面遥控放电,电死它们。” 杨爱民想了想,给了周克肯定的答复——就这么干!不过具体的事情就要周克自己来处理了,包括猎杀一头鲸鱼。 周克嘿嘿笑了两声,看着两人捶了捶自己的胸膛,“交给我了!” 杨爱民摇了摇头就往仓库外面走去,走到刚才的补给箱的时候转过身朝后面两人喊了一声,“你们俩过来,我这有些好东西。” “来了!”周克大声地回应。 一条香烟被塞到了周克的手里,“这是给你的,小心点抽,别被忠武发现了”,杨爱民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对了,周克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您让我抽根烟先,陈船长可比孙船长管得严多了。”周克说着就拆开了包装,递给了杨爱民一根,自己拿了一根,浑身摸着却没找到打火机。 杨爱民掏出了自己的打火机给两人点上烟火就走出了仓库,这里是严禁烟火的。 “杨教授,我准备等会儿上去就去捕鲸去!”周克抽着烟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美国人还在上面看着呢,我们越快越好。 等会儿上去后我先联系一下高邮湖号,他们船上有对空警戒雷达,只要美国人的无人机一走,我们就开始行动。” “嗯,你安排好,正式行动的时候叫我,我可没见过捕鲸。”杨爱民淡淡地回了一句。 张卫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杨爱民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张卫,怎么了?想说就说。” “那我就说了。杨教授,捕鲸是不合法的吧。我们可是要遵守《国际禁止捕鲸公约》的,不然外界舆论怎么处理,我怕会影响到我们的任务。”张卫说。 “哈哈!”,杨爱民先是大笑了两声才继续说:“你啊!真是个纯粹的军人,这是夸奖啊,可不要想歪了。 《国际禁止捕鲸公约》是国际捕鲸委员会在1986年通过的,它是严格禁止商业捕鲸,但是它是允许科研捕鲸的,我们现在做的就是科研啊!谁能落我们口实?再说了我们也是缔约国之一,虽然是在80年代才加入的。 好了,不要纠结这些了,记住我们的任务!” 杨爱民说到最后收起了笑容,走到张卫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手续的事我来搞定,你和张卫处理好后面的事就行。” 张卫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应承了一声。 等杨爱民和周克抽完烟,三人就离开了二层舱室上到了甲板上,张卫和周克去了上面准备猎鲸用的工具,杨爱民则自己走到船尾的位置拨下了包国民的电话,“老包,国内那边情况怎么样?” “不是很好,那些海水里的‘肆能子’好像都消失了,那些乌贼也没了明显的变化。对了,怎么忽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你现在不应该是在马里亚纳吗?”包国民正在实验室里做着实验,看到是杨爱民的电话赶紧接了起来。 “‘肆能子’的事不要操心了,交给那些高能物理学的教授去做,海水样本这次有机会的话我给你再带一些回去。 你现在忙不忙?不忙的话帮我个忙。” “什么事?你说。” “你不是在国际捕鲸委员会有熟人吗?帮我弄个科研捕鲸许可证,越快越好。” “行,我明天给你消息,先挂了,我这边实验还没做完呢!”包国民说着就挂断了电话,显微镜的观察台上还放着一个玻片。 杨爱民把手机装回了口袋,再次点了一根烟,一只海燕啾啾地叫着落在了他面前的栏杆上,眼里倒映着他苍老的脸庞。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海燕看到他手里空无一物后,叫了两声便张开翅膀飞向了空中。 第53章 恶鳐(五) 高邮湖号已经返航了,船头向着西北,船尾还拖着一条白色的航线,指挥塔顶端的红旗招展着,迎着海风呼呼作响。 周克找到陈忠武向他说明情况后,自己就去船尾准备捕鲸的工具了,他先要调试一下船尾那座捕鲸炮。张卫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有些不忍,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船尾的捕鲸炮炮台涂着白色的防锈漆,高度已经到了周克的胸膛,粗粗的炮管里装着一米多长的双杆钢制镖枪,镖枪上还系着粗粗的麻绳,顶端的四个倒钩涂着红色的油漆,炮管上还有简易的瞄准设备,像那种老式的前膛装大炮,不过只是镖枪是前装,后面还有个像榴弹炮一样的炮栓药室。 两手握住后面的把手,双臂用力身子使劲左右转了转,发现下面的轴承有点顿涩,又看了下瞄准镜,还好这个没什么大问题。回舱室拿了包发射药出来,周克就试着开了一炮,砰的一声炮口就冒出了青白色的烟雾,镖枪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扎进了海里,腾起了一大股水花。周克看了看落点和腾起的水花,精准度、射程和威力都没什么问题,给底座上点润滑油就行了。 用卷收机把镖枪收回来后转身就回舱室拿了扳手和润滑油出来,走到炮台前又转身朝着张卫喊:“舰长,帮我叫一下吊机的操作员,我给底座上点润滑油。” 张卫没有吭声,转身就去帮他找吊机的操作员去了。张卫刚一离开杨爱民就走了过来,嘴里还抽着烟,袅袅的烟雾被吹散在了海风里。 “周克,怎么样,能抓到吗?”杨爱民走到炮台前,拍了拍这个大家伙问。 “你就看好吧,绝对能抓到,今天就能抓到。”周克迎着太阳笑着说,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和牙齿上,反射着光。 杨爱民呵呵笑了两声就看向了远方的天际线,太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拉到了海面上。 没多久张卫带着吊机操作员就走了回来,周克正蹲在甲板上用扳手拧着炮台底座上的螺丝,杨爱民给他扶着炮身,两人脸上都满是汗水。张卫赶紧跑过去帮杨爱民扶住了炮身,操作员也快步登上了吊机操作室,操纵着吊机把上面的钢缆放了下来。张卫一手抓过钢钩,用钢缆把炮身缠了几圈,把钩子挂好后就朝操作员挥了挥手。 钢缆往回收了一点,杨爱民见炮身被托住了就松开了双手,用衣袖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张卫还用手扶着炮身,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过了几分钟周克就把底座一圈的十二个螺丝拧了下来,朝操作员挥了挥手后吊机就嗡嗡地响了起来,炮身被吊到了半空中移向了旁边。 周克先趴到地上给底座轴承的凹坑壁上涂上了一层厚厚的润滑油,又站起来走到炮身前给底端的轴承也抹上了润滑油,还用手用力地转了几圈,没发现明显地顿滞感后又朝操作员挥了挥手,让他把炮身吊到底座上。 吊机再次嗡嗡地响了起来,操作员精准地把炮身移到底座上方后缓缓地放了下来。周克扶着炮身,将轴承对准了凹坑放了下去,转了两下后发现情况比刚才好多了,像丝绸一样顺畅。 把螺丝上紧后周克就从炮身上把钢缆解了下来,再次转动炮身试了一下后就向杨爱民和张卫伸出了大拇指,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杨爱民看着他那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周克,东西都准备好了,可是我们的猎物呢?总不能我们开着‘昆仑号’满世界去找吧?” 周克听杨爱民这么一说才想到猎物的问题,往海面上一看除了偶尔泛起的浪花和远处的海鸟,海面上哪有鲸鱼的影子。尴尬地看向了杨爱民,涂满润滑油的手不知要放在哪里是好。 “好了,先去把手上的润滑油洗掉,和我一起去通讯室。”杨爱民说着背起了手,转身迎着太阳往前面走去。 “舰长,你在这看一下啊,我马上回来。”周克摊着手向张卫说了一声,就快步跟上了杨爱民的步伐,两人说着什么并排往前面走去。 一路走到通讯室,等周克一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杨爱民就把自己的手机屏幕对着他说,还用另一只手指着屏幕上的两个音频文件,“周克,这第一段布氏鲸的叫声,第二段是虎鲸的叫声,你把这两段音频用声呐循环播放,应该能吸引鲸群过来。”,说完就把手机递给了他。 “杨教授,这能把鲸群吸引过来吗?”周克接过他的手机,看着上面的文件疑惑地问。 “试试吧,我也不敢肯定一定能把鲸群吸引过来。要是吸引不过来,我们就只能充当一回捕鲸船了。”杨爱民笑着说,可声音里却有点苦涩。 “好吧,那就试试!”周克说着就拿着手机走到了通讯员的旁边,把杨爱民的手机交给了他,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后就站在旁边看着电脑屏幕。 声呐里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这两段音频,等了十几分钟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周克的耐心一点点地被时间消磨殆尽,“杨教授,这有用吗?要不我们开着船去找找?” “再等等吧,耐心一点,我们先出去透透风。”杨爱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转身就往通讯室外面走去。 两人不知道的是,在声呐刚一开始播放布氏鲸的音频的时候,远在一百海里外的一群布氏鲸就听到了,这段音频在它们听来这是同伴的求救声。听到这段声音后,这群布氏鲸的头鲸就冲到海面开始换气,换完气之后它高亢地叫了两声,带着鲸群就朝“昆仑号”急速游来,平均时速达到了惊人的每小时二十二公里。 杨爱面和周克站在通讯室外面的舰桥上抽着烟,都趴在栏杆上看着远方的海面没有说话,焦躁的情绪开始在两人蔓延,足足抽了一整盒的烟后通讯员忽然跑过来向两人报告到雷达上有了动静,像是一群鲸鱼正在游过来。 周克一听他的报告立马碾灭了刚刚点着的香烟,快步冲进了通讯室,杨爱民倒是微笑了一下,波澜不惊地跟着走了进去。 “杨教授,你听一下这个是不是鲸群。”周克说着就把耳机从头上摘下来递给了杨爱民。 杨爱民接过来仔细听了一会,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把耳机还给了他,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后他才缓缓说:“没错,就是鲸群,而且是一群布氏鲸,这种鲸的体型大小刚好适合我们捕杀。你看一下它们还有多长时间能到我们这里。” 周克把耳机放到了桌面上,往旁边的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后在心里默算了几秒钟才对杨爱民说:“大概还需要三个小时,这群鲸的速度很快。” 听到周克说还要三个小时,杨爱民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周克,你要做好夜间捕鲸的准备了。” “夜间?”听杨爱民这样一说,周克才猛然想起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拍了一下额头后对着杨爱民说:“杨教授,我这就去准备探照灯,今晚我就要抓一头上来!” 周克的表情就像是正在立军令状的军人一样,他本就是军人,脸色严肃,目光坚毅。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杨爱民想要从兜里再掏出一支烟来,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周克忙把身上的烟拿出来递给了他。 两人一路走回船尾,张卫早已不知去向了,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太阳已经变成了泛红的橘黄色,它快要下山了。 “杨教授,您在这等一下,我去叫人把探照灯搬过来接好。” 杨爱民点了下头示意他赶紧去,转身看起了将要下落的太阳,山映斜阳天接水,天水无情,更在斜阳外。海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人有点冷,杨爱民把外套的拉链直接拉到了领口,双手插进了衣兜里,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周克领着几个人推着两辆板车回来了,上面装着两盏探照灯,透明的玻璃罩下装着大大的发光管,内壁被打磨成了镜面,涂着银白色的反光涂层。 “杨教授,这是船上功率最大的两个探照灯了,应该够用了吧?”周克有点气喘,这两个探照灯还是相当重的。 “嗯,你装这个的时候得把它弄成活动的,固定住是没法用的。”杨爱民看着这两个探照灯说,看上面的标签这应该是1000w的安防探照灯。 “这您放心,我会注意的。外面风太大了,您要不先去那边船舱里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周克看了一下吊机后面的舱室对着杨爱民说,那里开着门就能看到船尾的情况。 杨爱民点了下头就往那边舱室走了过去,周克则招呼着几个水手开始安装探照灯,在天快黑的时候终于把两盏探照灯装好了。周克看天就要快黑了,顺手就打开了探照灯。两束强烈的光柱打在了海面上,氤氲的水汽不时地穿了过去,看起来雾蒙蒙的。 又等了将近一个多小时,这群多达七头的布氏鲸群就游到了离“昆仑号”船尾不到三十米的地方,通讯员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周克。 水手们开始用探照灯在海面上搜寻着,忽然一三四米高的喷潮从海面冒了上来。杨爱民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舱室,站在周克旁看着海面,眼睛紧盯着探照灯的轨迹。水手很快就将探照灯打到了刚才喷潮的地方,一头布氏鲸正在那里换气,一喷潮又冲天而起。 “周克,瞄准它,射击!”杨爱民在一旁大吼,手臂还指着探照灯灯柱落点的位置。 周克没有说话,呼啦的一下就把捕鲸炮的炮口对准了那头鲸鱼,这是这个鲸群的头鲸。动物的本能让它感受到了来自上方的危险,快速地拍动了两下尾巴想要换个位置,却因为长途高速驰游耗尽了体力,还没有游动,捕鲸炮就发出了砰的一声。长长的镖枪连着绳子深深地扎进了它的身体里,鲜血从伤口喷涌了出来,在灯光下是如此的鲜红。 一旁的水手又给捕鲸炮装上了一发镖枪,周克从地上的箱子里拿出一包发射药就塞进了药室,关上炮栓后又是砰的一声,周克再次将一发镖枪扎进了它的身体里,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大片的海面。 因为疼痛,这只头鲸的头和尾巴都向上翘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了阵阵哀鸣。杨爱民看两支镖枪已经插到了它的身体里,就上前拍了拍周克的肩膀,告诉他可以了,转身就离开了船尾。走了几步杨爱民忽然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他没有回头。 黑夜随海风走过,走过喧嚣的甲板,笼罩了他的面庞,也笼罩了“昆仑号”和这头布氏鲸。 第54章 恶鳐(六) 早上杨爱民起床后还在餐厅吃到了鲸鱼肉,这是周克昨晚从那头布氏鲸身上割下来的,味还不错,有点像牛肉,带着一点鱼腥。 吃完早饭杨爱民和科考队的其他人就上了甲板,张卫和周克则坐着‘天鲸’下到了海里,他俩要去“餐桌”上放几个远光红外摄像机,监视那群怪物过来用餐。一行人走到船尾看到了那头布氏鲸,它早已经没了呼吸,身上镖枪造成的伤口成了两个黑隆隆的洞口,甲板上还有些血迹。一个和‘天鲸’外壳颜色一模一样的金属箱子被钢绳绑在了鲸尸上面。 和昨天一样的手法,“昆仑号”将这头鲸尸和箱子一块放到了水里,声呐开始播放之前录下的那段52赫兹的“歌声”,他们要将那头唱歌的鲸鱼吸引过来,让它把尸体和箱子一块送下去,送到“餐桌”上。 杨爱民看着吊机把鲸尸放到了海里后便带着众人去向了指挥室,船上的声呐还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这段歌声,不知那只唱歌的鲸鱼现在正在哪里遨游着,但愿它能听到这歌声,游过来发现这头布氏鲸的尸体。 时间一点点地往前走着,过了一个半小时声呐雷达上也没发现那头鲸的影子,然而“天鲸”已经把摄像机放到了预定的位置,摄像机的画面里什么活着的生物都没有,只有一片黑白的画面传到了“天鲸”和“昆仑号”上,画面上全是点点的沉积物在缓缓下沉,像是阳光下的灰尘一样。 按照预定计划,周克把摄像机放到位置后,张卫就操纵着“天鲸”往上浮了两千米,经过严密的验证,他们在五千米的深处受到下面放电的影响微乎其微。原本计划是他们放好摄像机后就直接浮到水面,等放电彻底结束后再下去查看结果。 后来周克觉得这样太费时间,要是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不好处理,便和张卫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辩论,最后都闹到了杨爱民那里。杨爱民在听取了两人的意见后决定还是支持周克,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手的资料,有时候必须进行必要的冒险。为了以防万一,杨爱民还专门询问了一下国内专家的意见,在超过放电核心一千米后基本不会有什么大地影响了。 张卫最终同意了周克的意见,他担心的仅仅只是“天鲸”的安全。最终的方案就是上浮到五千米之后就在海底等待那群怪物出现,在放电结束后,两人再下去查看结果。 指挥室里空气越来越焦躁,“天鲸”已经下去了接近两个小时了,可现在还没有那头鲸的踪影。杨爱民烦躁地从兜里掏出了烟盒,拿出一根刚要点着的时候忽然想起这里还有两位女士,便走出了指挥室。 打火机橘黄色的火光点燃了他嘴里的香烟,袅袅的青烟被海风吹散在了指尖,深吸了一口后他才看向了远方的海面。今天没看见那些飞翔的海鸟,只有一点点泛着白色泡沫的浪花。船尾甲板上的血迹已经被水手们清理得干干净净,上面一点水渍都没有,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泡在海里的鲸尸证明着这里昨天消逝了一条生命,就这样还被缆绳绑在了栏杆上,不让它就这样沉下去。 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尼古丁的作用稍微让杨爱民不再那么焦躁,一束发丝被海风吹落了在他的眼睛上,用手抚了下头发后眼角余光看到郑哲也走了出来。 “杨老师,能给我支烟吗?”郑哲走到了他的身旁,趴在栏杆上扭头看着他的侧脸问,不知什么时候杨爱民太阳穴那多了一块小小的老人斑。 “你不怕姜离说你吗?你这家庭地位有点高啊!”杨爱民难得地调笑了一下郑哲,嘴上虽然这样说着,手还是从烟盒里掏出了一支,和打火机一块递给了他。 郑哲嘿嘿笑了两声,点着烟吸了两口,猛烈地咳嗽了两声,红着脸向杨爱民回:“没事,我只是有点心烦,梨子要是说我,我就回去跪搓衣板!” “哈哈!”杨爱民先是大笑了两声才问:“为什么会心烦呢?说来听听。” “也没什么,就是我在想我们的任务到最后到底会有什么结果,我看不到希望。” 听郑哲这么一说,杨爱民又变得沉默起来,他心里也没底,谁都不知任务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抽了两口烟他才扭过头看着郑哲说:“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我也不知道到最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可是我们必须去做啊!不要这么悲观,你还年轻,要永远对未来充满希望。”,海风又把他的发丝吹到了眼睛上,这一次他没有去伸手把它抚上去,只是这样看着郑哲。 “杨老师,话是这样说的,可是看不到希望怎么又能抱有希望呢?”郑哲抽了口烟,这次他没有被呛到。 杨爱民没再接话,抽完了烟便转身回了指挥室,只剩下郑哲一个人在这里吹着海风。 张卫和周克还在海底等着,等着水面的指令,这里太黑了,触目所及只有黑暗,为了节省能源,“天鲸”上所有非必要的设备都被暂时关掉了,包括外面的探照灯。里面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这里太安静了,周克的耳机里只有嘈杂的海底噪音和“昆仑号”上播放的那段鲸鱼的歌声。 “舰长,对不起!昨晚的事是我太激动了。”周克关上了麦克风对张卫说,沉闷的环境让人的心思都变化了许多。 “没事,对一件事情两人的看法肯定有不一样的地方,就当初我结婚的时候还因为房子的事还和你嫂子吵了一架,后面沟通好就行了。”张卫没有关麦克风,杨爱民他们在指挥室里也听到了他的话,众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个我知道,不过还是对不起,昨晚我情绪太激动了。”周克话音刚落,耳机里就响起了另一段鲸鱼的歌声,同一时间船上的声呐也捕捉到了这个声音。 没等船上通知指挥室,周克就赶紧打开了麦克风向水面报告:“杨教授,我这边听到那头鲸的歌声了,水面听到了吗?” “我问……”杨爱民话还没有说完,旁边桌上的对讲机就响了起来,“报告指挥中心,声呐现已捕捉到‘歌声’信号,雷达也发现了那头鲸的位置,预计一个小时后将会接触。” “指挥中心收到,你们继续关注。”杨爱民拿起对讲机回应了一句后,又对着麦克风说:“周克,水面也捕捉到信号了,预计一个多小时后,箱子就能被送下去,你们注意一下。” “收到,我这边时刻准备着!”周克说完,扭头看了张卫一眼就打开了“天鲸”上的探照灯。 一头鲸在三十海里外唱着歌正往“昆仑号”这边游着,时而还跃出水面,重重地又砸落回海里。它的速度很快,达到了每小时三十二海里,这比“昆仑号”全速前进还要快。 不到一小时它就游到了这边,停在了离“昆仑号”船尾有三十多米远的地方。它的头露出了水面,两只大眼睛看着“昆仑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背上的鼻孔喷出一喷潮后就潜入了海面,直奔船尾的鲸尸而去。 船尾的水手看到鲸尸消失在了海面之后立马向杨爱民他们做了汇报,杨爱民又通知了周克——那头鲸带着箱子下去了。 听到杨爱民这句话,周克立马来了精神,这幽深的海底真是太压抑了,像是悬浮在未知的宇宙中一样。操作台屏幕上的红点急速闪烁着,离他们越来越近,那是周克昨晚安装的定时器。 短短的六分钟就从海面到了七千多米深的海底,鲸尸和箱子被这头鲸准确地送到了餐桌的中央,远光红外摄像机清楚地拍到了这些画面。把鲸尸送到这里后,那头鲸就唱着歌离开了,红外摄像机里就只剩下了那头鲸尸,还有绑在上面的箱子。 没有等多长时间,那些怪物们就冲到了这里。摄像机把这些画面清晰地传回了指挥室,杨爱民却没有按下遥控装置上的红色按钮,他还在等着那些怪物的王。 眼睛没敢离开画面,在看到小怪物们停止了进食的动作后,杨爱民知道那两只大家伙要来了。等两只大怪物开始上去进食后,杨爱民就按下了遥控装置上的红色按钮,这次他没有犹豫。 短暂的延迟后,粗如成年男性手臂的蓝白色的电光瞬间就从箱子里被释放了出来,然后以鲸尸为核心成网状向四周散了开来,在那一刹那之间,摄像机拍到了怪物的骨架,然后杨爱民这边就没有了画面,电脑屏幕上只剩下雪花一样的光点。这些怪物应该都死了吧,物理研究所那些怪物到底造了个什么东西出来?仅仅只是五亿伏的超高压放电装置吗? 七千米的海底,网状闪电一样的超高压电流以这些怪物为节点瞬间连成了一条线,如果杨爱民能看见这个瞬间的话,他看见的也只是一堆骨架。电流在接触到这些怪物的身体的时候,因为遇到了巨大的电阻而爆发出了巨大的热量,周围的海水都被直接电离成了氢原子和氧原子,一部分海水直接在高热高压的作用下变成了气态水,在海底形成了一个个空泡,瞬间又被填补上来的海水压了个粉碎。 然而这种致命而美丽的景象只存在了这短短的一瞬间,数量庞大的海水稀释了这庞大的能量,电弧在下面的骨架和岩地上闪烁了一下就完全消失在了海水之中。 “天鲸”和“昆仑号”的通讯都闪断了一次,张卫和周克坐在“天鲸”里却没有任何感觉。 在失去海底画面后,杨爱民就向两人下达了指令,“张卫,周克,那些怪物应该都死了,你们俩下去看看。” “收到,我们俩现在就下去。” 张卫回复了杨爱民之后就操纵着“天鲸”往七千米深的“餐桌”潜了下去。 而在他们从未到达的那个沙包下,一只触手轻轻地缩了一下。 第55章 恶鳐(七) 海底这些怪物死鱼一样地躺在厚厚的骨灰上,原本这里是没有一点骨灰的,这都是刚才的网状闪电的作用,一大片的骨架被烧成了骨灰。 张卫操纵着“天鲸”下来的时候,入眼全是灰黑色的海水,骨灰被搅在海水里,像是纯净的胶质体里被倒入了染料一样,一片浑浊。 因为不清楚下面的情况,张卫没敢贸然操作“天鲸”直接下去,和周克在舱里等海水稍微清澈了一点后才潜了下去。 刚一潜下来,张卫和周克才看到悬浮在海底的那群怪物,奇怪的是那些怪物看起来只是睡着了,外表看起来没有一点损伤。两人对视了一下,眼里全是疑惑。 “杨教授,你们看到这里的画面没?这些怪物真的死了吗?”张卫稳着操纵杆疑惑地问了一句。 “我这边看不清,你们把画面拉近一点。”杨爱民整张脸都趴在了电脑屏幕上,依然看不清下面的景象。 张卫听闻又把操纵杆往前轻轻压下了一点,周克也把摄像机镜头焦距调了一下,努力试着把画面调到最清晰的状态,骨灰和沉积物也一直在缓缓下沉。 画面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时两人才看清下面的景象,两只大怪物已经彻底的死透了,外表的鱼皮虽然看起来完好无损,但是眼睛那里已经成了两个黑洞,微微张开的口腔里已经焦煳成了一团,只留下了那些犬牙交错的三角形牙齿深深地卡在牙床里。在探照灯的光线尽头,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则是那群小怪物,尸体一个紧挨着一个,有些还摞在了一起,像是殉葬坑一样。 王强在一旁看到这个画面,激动地也趴在了屏幕上,嘴里还在大喊着,“周克,带上来,把这些东西带上来,这鱼皮绝对是非常好的绝缘材料。一定要带上来!” 周克听到了王强的喊声,不过他没有立即操纵机械臂去抓取这些怪物的尸体,“王教授,您先不要激动,我们把这边探查清楚后会想办法带一条上去的。” “好好好,你们一定要带上来!”王强又重复了一遍,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着,血液涌上了他的头部,整张脸都是通红通红的。 杨爱民扭头看了一下,发现他脸上竟有些血丝,血液撑破了他皮肤表层的毛细血管。招呼秦斌扶着他坐下后,眼睛又移向了屏幕。 张卫操纵着“天鲸”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动着,慢慢就到了那些小怪物的尸体前。两人仔细探查了一下这些怪物的尸体,发现都是差不多的情况,眼眶同样变成了黑洞,嘴里也都是焦黑一团。 仔细数了一下这些尸体的数量,刚好是三十一具,有一只小怪物之前被它们的王吃掉了。确认数量没错,所有的怪物都被杀死之后周克就向水面汇报:“杨教授,下面所有的怪物都被杀死了,总数是三十一条,一个不少。” “收到,你们现在就返航吧,记得带上一条样本。”杨爱民看着屏幕冷静地下达了指令,他也想知道这鱼皮到底是怎么回事。 收到杨爱民的指令后,两人商量了一下,便把“天鲸”调了个头,开到了两只大怪物的上方,周克想要把两只大怪物带上去。 “天鲸”上的四只机械臂开始动了起来,周克操纵着它们努力地想要把下面的尸体抓在机械爪上,却发现想要全部抓住整个身子根本就不可能,这怪物的身子太粗了,直径足足接近一米,之前看它们细长的身子都没有发现有这么粗。 “周克,你把机械爪塞到那怪物嘴里,然后撑开,就这样卡着带上去!”张卫看他半天拿着尸体没有办法便提醒了一下。 听从了张卫的建议,周克就把机械爪伸进了右面怪物的口腔里,张开后往后缩了一下,紧紧地卡在了里面。如法炮制,左面的怪物也被周克用同样的手法卡在了机械爪上。 看到周克把机械爪固定好后,张卫向杨爱民汇报了一声就开始操纵着“天鲸”上浮。 刚开始上浮的时候一切都还正常,舷窗外机械臂拖着两具尸体慢慢竖了起来,可等到两具尸体竖起到一半的时候,“天鲸”的前端就猛地一沉,屁股往上翘了起来,舱室里的警示灯也闪了起来,还有电子女声不停地在提示着——“重心失衡!重心失衡!”。 张卫和周克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两人都以为是下面的两只怪物复活了,仔细一看原来是“天鲸”的重心因为这两具尸体的重量变得失衡了。 “周克,我们得放弃一条,这怪物太重了,我们拖不上去。”张卫两脚紧紧地蹬着操作台下面的舱壁,赶忙稳住了手中的操纵杆,将后背压在座椅靠背上艰难地说。 旁边周克的姿势和张卫如出一辙,后背也紧紧地压在了靠背上,“舰长,让我试一下。我调整一下机械臂的位置,我们能把这两具尸体带上去的。” 周克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机械臂的位置调整好,下面这两具尸体太沉了,“舰长,你往下潜一点,我把机械臂调整到中间的位置。” 张卫太了解周克的性格了,今天要是不把这两具尸体带回去,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杨爱民在指挥室里看到“天鲸”忽然出了意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周克,实在不行就放弃一条,平安回来就好。” “杨教授,你让我试一下,我一定能带回来的!”周克吼了一声,眼神坚定无比,“舰长,快,快潜下去,我能行的,相信我!” 张卫没有说话,扭头看了周克一眼后又转过头看向了前面,手中的操纵杆慢慢向前压了下去。 随着张卫的动作,“天鲸”又向下方慢慢沉了下去。等到两具尸体放平后,周克就操纵着机械臂,把着力点放在了“天鲸”的后半部分。 “舰长,我这边弄好了,上浮的时候我们就仰着头上去,让后面的螺旋桨也给我们提供一些动力。”周克看向张卫说。 张卫没有回答他,手底下就把操纵杆拉向了怀中,他懂周克的意思。 “天鲸”的头仰了起来,尾部的螺旋桨也开始全速运转,海水也被排出了配重舱,机械臂拖着尸体慢慢地开始往上移动。 舱室里张卫和周克头面部朝着海面,身子躺在了椅背上,从外面看整个“天鲸”已经从正常的横躺姿势变成了竖立姿势,下面还拖着两个长长的尾巴。 “杨教授,我们现在正在上浮,预计还有一小时四十八分钟到达水面,请你们做好接收准备!”周克看了一眼操作台屏幕上的数据向爱民报告,这时“天鲸”上浮的速度只有正常情况的三分之一。 “收到,我马上安排人准备!”杨爱民回复完就拿起了桌上的对讲机,“忠武,我是杨爱民,马上安排人手准备接应‘天鲸’,让三层的起重机也做好准备,收到请回复!” “收到,我立马安排!”陈忠武这时正在甲板上观察天气和海况,回复完杨爱民就走向了驾驶舱。 “大副,你立马带人坐快艇下海接应‘天鲸’。”陈忠武一进驾驶舱就对赵平安吩咐,他自己还要去三层甲板。 三艘快艇在海面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才看到“天鲸”从海面探出了头,驶近去接应才发现没法拖着它回到“昆仑号”旁边,直接拖曳的话会把自己直接拖翻。 “船长,我们这没法接应,有没有其他办法?”赵平安拿出了腰后的对讲机看着三百多米外的“昆仑号”说。 三层甲板的大门早已打开,陈忠武就站在门口看着几艘快艇,收到赵平安的消息后捶着手掌来回地踱着步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拿起旁边舱壁上的步话机就说:“驾驶舱,我是陈忠武,现在你们以一档往前开二百米,一定要稳!”,说完后又拿起了对讲机,“平安,等‘昆仑号’一到位置,你们就到我这边来把钢缆拉过去,直接用起重机把‘天鲸’拖回来!” “收到,你们过来吧!”赵平安说完就挥手示意其他两艘快艇向旁边散开,自己也驾驶着脚下这艘快艇往右方驶去。 “昆仑号”慢慢地驶到离“天鲸”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等彻底停稳后赵平安就让两艘快艇把钢缆从“昆仑号”号上拉了出来,一路拉到了“天鲸”旁边。 穿着潜水衣的水手跳进了海里,拉着钢缆就往“天鲸”的下方游了过去,找到两具怪物的尸体后,就把钢缆末端的钩子塞进了尸体的口腔里,稳稳地固定好后就潜出了水面比了个ok的手势。 赵平安把身子趴在了“天鲸”上,敲了敲上面的玻璃舷窗,大声喊着让周克把机械臂松掉,周克在里面只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却不知说了什么。赵平安又重复了一次,还用手比划了半天才弄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松开了机械臂。 由于没有了下面尸体的负载,“天鲸”一下就弹了起来,恢复了正常的姿态,趴在上面的赵平安直接被抖进了海里。 陈忠武在他刚掉下去的时候猛地往前窜了一步,刚想拿对讲机喊人去救他,就见他的头从水面下冒了出来,帽子却不翼而飞。看赵平安没事后就转过身对着起重机驾驶舱里的驾驶员挥了挥手,示意他收回钢缆。 起重机的电机嗡嗡地响了起来,钢缆也在快速回收着,挂在末端的两只怪物像是活了一样破开了水面,像一条大蛇在游动。 等两只怪物被吊上来的时候,陈忠武才第一次直面看见它们完整的样子,硕大的头颅和皱鳃鲨如出一辙,尾部也几乎一模一样,表面的皮肤更具光泽,没有一丝损伤的地方,长达三十余米的身子放满了三层舱室,焦煳的肉香混合着鱼腥味弥漫了整个舱室。 没等他来得及细看,王强和秦斌率先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后面还跟着杨爱民和张爱玲他们。 “真是生物材料学的奇迹啊!”王强一下楼梯就快步走到了尸体面前,趴在地上仔细观察了起来,还用手摩挲着它的皮肤,“秦斌,我们立马做实验!” 胖子秦斌听到老师的话,飞似的爬上了楼梯,速度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形。 第56章 恶鳐(八) “完美,太完美了!杨教授,您以前见过这些生物吗?它们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这表面皮肤竟然能在那么高的电压下保持完好无损,这真是奇迹啊!”王强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手上触感光滑冰凉,稍微按压一下还有完美的弹性,质感却有点坚硬。 杨爱民没有说话,蹲在他旁边看着怪物的头颅,也伸手摸了下去,入手的感觉和王强没什么两样,但是入手去摸骨架的时候,稍一用力却直接有点破碎感,脑后脖子处的鱼鳍末端稍微有点卷曲,总体来说还是完好无损。 站起身子又走向了尾部,上面的尾鳍和前面的一样也几乎完好无损。从尾端往前看去整个皮肤下面全是粗壮的肌肉,隐隐约约地都能看到下面的脉纹。 不过这股肉香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完好无损,难道里面熟了?想到这里他就看向了郑哲,“郑哲,你去帮我拿下手术器械,还有卷尺这些东西,我们立马进行解剖。” “嗯。”郑哲回了一声就转身跑上了楼梯,速度比秦斌慢不了多少。 看郑哲上去后,杨爱民又转身看向了陈忠武,这时“天鲸”也被起重机吊了上来,“忠武,你通知一下,做好警戒,严防走漏消息!” “是!”陈忠武敬着军礼大声地回应了一声,迈起步子也跑上了楼梯,虽然不知道这些怪物尸体具有什么样的科研价值,但就王强的表现来看绝对是小不了的。 陈忠武上去没多久,秦斌就一手拎着一个仪器走了回来,一步一哼哧,头上全是汗,看起来很沉重的样子。胳肢窝还夹着个文件夹。 秦斌下了楼梯把仪器放到了地上,没来得及擦汗,就帮王强就把仪器推到了尸体前,却发现没处下手,尸体还没有解剖,他们需要的材料还没割下来。 刚想抬头问杨爱民,眼角余光就看到郑哲也一手提着一个箱子走了下来,胳肢窝里同样夹了一个文件夹。 姜离忙走上前接过了他右手的箱子,两人站到一旁提着箱子看着杨爱民,等待着他的吩咐。 杨爱民还在看着尸体出神,在他几十年的科考生涯里从来没见过这种奇特的生物,郑哲走下来都没有注意到。 “杨教授!杨教授!”秦斌一连喊了两声杨爱民才回过神来,“杨教授,我们开始解剖吧!” “噢,那就开始吧。”杨爱民说完就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张卫和周克,“你俩先上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我来看着就行。” “嗯!”张卫回了一声就拉着周克站了起来,向着楼梯走去。 等到两人走上了二层通,杨爱民就和郑哲拉着卷尺测量两具尸体的数据,姜离拿着文件夹在做记录。 “第一条,长度32.3米,头部围度4.68米,头部长度2.8米,身体最粗围度3.3米,最细围度1.6米,牙齿上下颌各314颗,双层排列,共计628颗。”郑哲看着卷尺上的数字向姜离大声说,说完又和杨爱民走到了右边的尸体前。 “第二条,长度31.1米,头部维度4.42米,头部长度2.72米,身体最粗围度3.1米,最细围度1.5米,牙齿也是上下颌各314颗,双层排列,共计628颗。” 测量完基本数据杨爱民就走到了第一具尸体的头部,单膝跪在地上,伸出了右手,郑哲忙走上去把箱子打开递给了他。 从箱子里拿出一把柳叶刀,刚要下刀子又抬起头看向了张爱玲,“张主任,你和姜离解剖那边那条吧。” “好的。”张爱玲回应了一声就带着姜离从尾部绕到了另一边的尸体前,几人戴上橡胶手套,面对面开始解剖这两具尸体。 “天鲸”还在往地上滴着海水,滴在已经聚成了一摊的地板上,发出了嘀嗒嘀嗒的声音,杨爱民手里的柳叶刀却没在怪物的皮肤上留下任何一点痕迹,加大力度试了几次也没能切开。 “杨教授,我们切不开这怪物的皮肤。”张爱玲抬起了头,额头上还有一些细密的汗珠。 “我这也切不开。”杨爱民抬头看着她回了一句,转头又把手里的刀子递给了郑哲,“郑哲,你来试试,用最大的力气。” 郑哲接过刀子双手握住刀柄跪在了地上,直起了腰,全身发力把刀刃压在了怪物的皮肤上,一点一点,用力划着这光滑的表皮。划了有十厘米就拿起了刀子,仔细一看也没划破表皮,只在上面留下了一条淡淡的刀痕,还在慢慢恢复原状。 秦斌在一旁也看到了这景象,以为是郑哲力气不够便喊了一句“让我来”,就从郑哲手里要过了刀子。重重地划下去后,拿起刀子一看,和刚才还是一样的结果。 摇了摇头向众人示意他也没有切开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舱室里陷入沉默,王强怔怔地看着这怪物的尸体,微张着嘴,入宝山而空回。 秦斌忽然从地上猛地站了起来,“杨教授,不行我们把上面实验室的激光切割机弄下来,我就不信我们弄不开这玩意!” 杨爱民摇了摇头,“不行,高能激光会破坏掉切口的组织剖面,后面的实验也没法进行下去。” “难我们就这么看着,等着它们腐烂吗?”秦斌忍不住反问了一句,他有些失敬了。 杨爱民沉默了,一时间他也没有了更好的办法。 “天鲸”上滴下的海水依旧在嘀嗒嘀嗒地响着,姜离忽然抬起了头看向了杨爱民和秦斌两人,“杨教授,秦斌,我这有个办法,不过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什么办法?你说。”秦斌急忙问。 “上次郑哲下去的时候我们不是在海底看到了这些大怪物吃了一条小怪物吗,那这些大怪物的牙齿肯定是能撕破它们的表皮的,我们不如试试这个办法。”姜离说。 杨爱民眼睛一亮,自己刚才就怎么没想到呢?来不及细想就向郑哲说:“郑哲,箱子里有钳子,拔两颗牙齿下来,我们先试一试。” 话音未落郑哲就从箱子里拿出了钳子,走到了头颅处,拿着钳子就伸向了怪物的牙齿,使出浑身的力气才拔下来了一颗。 秦斌看他的动作太慢,走过去抢过了他手里的钳子,把拔下来的牙齿放到一旁的箱子盖上就自己动起了手。一只脚踩在下颌上,双手握住钳柄,腰部发力,摆了一个旱地拔葱的姿势,猛地闪了一下身子就拔下了一颗怪物的牙齿。 拔完牙齿后秦斌还仔细观察了一下上面的锋面,薄如蝉翼,牙根完全不同于普通生物的两个牙根或者四个牙根,而是牙冠和牙根长成了一个整体,整个牙齿像刀子一样被硬生生地镶在了牙床里。 秦斌好奇地用大拇指试了试锋面的锋利程度,轻轻一下就划破了他的皮肤,还好用力不大,不然免不了会少一块肉。 把钳子还给了郑哲,两根手指捏着牙齿就向张爱玲走了过去,“张主任,您用钳子夹住牙根,这牙齿很锋利。”姜离也从箱子里拿出了钳子递给了她。 “谢谢。”张爱玲了声谢就接过姜离递过来的钳子夹住了扁圆的牙根。 没等杨爱民说话,郑哲就和张爱玲分别用牙齿划向了怪物的皮肤,这下就跟切黄油一样简单,没了刚才钝刀子割肉的感觉。 郑哲直接拿着牙齿从怪物的头部中线的位置一路划向了尾部,他要把整张皮完整地剥下来。那边张爱玲的手法和郑哲一模一样,也是顺着中线划了下去。 没用多长时间两张完整的怪物皮就被剥了下来,皮下带着一层白白的黏膜。而没了皮的怪物身上全是厚厚的脂肪,顺着肌肉的走向紧实地裹住了整个身体,还散发着一股熟牛肉香味,混合着浓重的鱼腥味很是怪异。 顾不得怪异的味,王强扑倒在这皮上就用手指摩挲了起来,还时不时地嗅嗅指尖的味。 “阿嚏!…阿嚏!…阿嚏!”,姜离被这股味呛得连打了几个喷嚏,张爱玲也捂住了鼻子。 杨爱民倒是没什么反应,“箱子里有n95口罩,都戴上。” 听杨爱民一提醒,几人赶紧从箱子里拿出口罩戴在了脸上,怪异的味被挡在了口罩外面,虽然还能闻到淡淡的气味,但是比刚才好多了。 “杨老师,你也戴上吧。”郑哲拿着一只口罩递向了杨爱民。 杨爱民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抬手看了看手表向众人说:“好了,继续解剖吧,已经十二点了,解剖完先吃午饭再继续做下面的实验。” 听他这么一说张爱玲差点吐了出来,这味实在让人提到吃饭就想呕吐。强忍住胃里的翻滚,张爱玲拿了一把大一号的手术刀就开始对着这白花花的脂肪划了下去。郑哲在对面做着同样的事情。 就在杨爱民他们在下面做解剖的时候,张卫在会议室里刚刚对周克训完话,“好了,好的坏的我都说了,下次你要是还这么冲动,我就向上汇报把你给换了!” “是!舰长!”周克站直了身子向张卫敬礼,眼睛却看着天花板。 张卫看着他欠揍的样子忍不住踢了一脚,“赶紧出去!看到你这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是!舰长!”周克再次大声回,转身就往会议室外面走去。 “等等!”周克走到门口的时候张卫又叫住了他,“回去给我写五千字的检查交上来!” “啊?!” “啊什么啊!再啊就写一万字!”张卫用手指着他怒吼。 周克没敢再接话茬,灰溜溜地溜出了会议室,快步往餐厅走去,检查是要写,但是也要吃饱了再写。 看到周克走后,张卫也走出了会议室回到了宿舍里,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箱子,打开后就拿出了里面的卫星电话,“喂,我是张卫,代号‘卫士’,任务编号zc—001,请转接‘盾牌’。” “稍等!”…… 一阵忙音之后,电话里就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盾牌’,请讲!” “报告首长,我是‘卫士’,经过我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杨爱民同志完全忠实可靠,在任务期间没有发现他和任何外国势力有过接触,包括他的干儿子,出国留学再没回来的那位。” “知道了,等你回来交一份完整的报告上来。”男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张卫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沉默了一会,收拾好后把箱子重新放到了床底下,转身走出了宿舍,一路走向了餐厅。 第57章 恶鳐(九) 彻底解剖完两具尸体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白花花泛着点黄色的脂肪堆成了一堆,半熟半生的肌肉组织也被完全从骨架上剥离了下来,平摊在地板上。 腹腔里的内脏组织都焦煳成了一团,不过还能依稀看出模样,尤其那个像心脏的东西尤为庞大,足有两米多长,不过相比起长度,最粗的地方也就只有六十多厘米。 右边第二具尸体的腹腔里还有类似子宫一样的器官,不过没有里面空空如也,张爱玲在里面没有找到卵一样的东西,不过可以确定这具尸体是个雌性怪物。 两具骨架都泛着晶莹的白光,像是合金一样,没有一点电流侵蚀的痕迹。头部的骨头更显狰狞,像是几亿年前存留下来的生物。 舱室里的味更浓了,换风机都来不及把这浓重的味排到外面去。 杨爱民他们还没有拆分整个骨架,颅骨也没有打开,光是解剖完这两具尸体已经耗完了众人的体力。 张爱玲和姜离的发梢都被汗水给浸透了,紧紧地贴在了额头上。郑哲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寸头变成了刺猬。秦斌和王强也是满头大汗,衣服也被汗水浸了个湿透,顺着衣角还滴滴答答地滴在了地上。 “呼…”,杨爱民佝偻着身子长舒了一口气,看着众人的疲态努力把腰挺直后说:“好了,先到这里吧,上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先吃个饭,晚上我们再继续。” “呕…”张爱玲听到杨爱民一说吃饭两个字,又是干呕了一下,胃酸差点从胃里呕了出来,脑子里全是旁边那堆脂肪和红烧肉的样子。 姜离赶忙搀住了她,还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几个手印就印在了工作服上,满是血污,“老师,我们先上去吧!” 张爱玲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姜离就扶着她往楼梯走去。 一行人陆陆续续离开了这里,走在最后的杨爱民到楼梯口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下下面的场景,屠宰场也不过如此。 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几人就去了餐厅,不过张爱玲却没有来。 “姜离,张主任呢?她不吃饭吗?”杨爱民没看见张爱玲人就问了一句旁边和郑哲坐在一起的姜离。 “老师说她不想吃东西,想去甲板上吹吹风,让我等会儿冲杯浓咖啡给她送过去。”姜离使劲咽下了嘴里的米饭,看着杨爱民说。 杨爱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嘴里送着米饭。 很快就吃完了饭,杨爱民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看着众人说:“好了,都回去休息一下,晚上七点我们再继续工作。 姜离,我去给张主任送咖啡,你回去休息吧!” 没等姜离说话杨爱民就起身离开了座位,从饮水机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纸杯和两包原味速溶咖啡粉,泡好后就端着杯子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张爱玲趴在栏杆上出神地看着如血的残阳,咸腥的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还有归鸟在时不时地啼叫。 杨爱民端着纸杯走上了甲板,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背影,慢步走过去站在了下风处,递上了杯子,“张主任,你的咖啡。” 张爱玲回头看了一眼,连忙接过了杯子,嘴里还说着谢谢,轻轻地嘬了一口后又看向了远处的夕阳。 海风也吹乱了杨爱民的头发,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夕阳,终究还是杨爱民开了口,“张主任,介意我抽根烟吗?” 张爱玲回头笑了一下,明媚的眼睛里闪烁着光,“您抽吧,我不介意,我家先生和您一样都爱抽烟。” 杨爱民笑了一下就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点着抽了一口,吐出烟雾后又继续问:“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吹吹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下面的味太难闻了。”张爱玲说完喝了一口速溶咖啡,转头又看向了他,“您怎么也上来了?” 杨爱民嘴里含着烟笑了一下,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后才把香烟夹在了手里,“没事,我也和你一样,想上来吹吹风。” 张爱玲笑了一下没再说话,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喝完后又看向了远方。杨爱民也没再说话,温度渐渐低了下来,太阳也沉了下去,唯有他嘴里的烟头一闪一闪地闪着火光。 “啪”的一声,甲板上的灯光和探照灯一起亮了起来。杨爱民抬起手腕一看,已经晚上六点了,“张主任吗,我们下去吧,外面冷了,下去休息一会儿我们再做研究。” “嗯。”张爱玲回了一声就喝完了纸杯里已经凉了的咖啡,转身往楼梯走去。杨爱民猛吸了一口香烟,把烟头就扔进了海里,两手插在衣服兜里,缩着脖子跟在了张爱玲的后面。 晚上七点,三层舱室里几个人一个不少到了这里,都换上了新的工作服和口罩。这里的味淡了不少,不过依然浓重,张爱玲一进到舱室里就皱起了眉头。 “郑哲,你和我把这具骨架的颅骨打开,我们看一下内部构造。”杨爱民看着郑哲吩咐了一句,说完又看向了张爱玲和姜离,“张主任,你和姜离就也拆解这具骨架吧,我们要全面了解这个生物的具体构造。” 杨爱民接着就走到了王强和秦斌的身前,“王教授,你和秦斌就做你们的实验吧,我这帮不上什么忙,就靠你们自己了。” “嗯,我知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实验了。”王志强说。 杨爱民点了一下头就转身帮郑哲去打开那怪物的颅骨了,王志强则和秦斌拿着怪物的牙齿走到了一旁剥下来的皮肤前,从上面割下来了小小的一块,又把这一小块皮肤切成了十条短短的长条。 王强拿着其中一张表皮就走到了之前带下来的一个仪器旁,上面还标注着电源:交流电,变压范围:20v~10kv。打开仪器上的顶盖,王强就把这张表皮放在了测试平台上,用黑红两个夹子夹住了两端,夹子上还接着发光管。 准备好后就朝秦斌竖起了大拇指,自己则拿着文件夹准备记录着。 秦斌从舱壁上拉了一条插线板过来,把仪器的插头插上后就打开了开关,嗡嗡声就响了起来。 王强扭着开关,将上面的刻度对准了20,然后就一边观察一边记录着:电压20v,无任何明显现象,温度24.5c; 又把刻度对准了30,还是和之前一样,直到把电压一路调到了220v,也还是没有任何明显现象,温度依然还是24.5c。 “老师,我们直接把电压调到最高吧!下面的景象我们都看到了,那么高的电压都没能对这东西造成伤害,我想咱们这点电压也不可能看出什么来。”秦斌看着王强一点点地做着实验,文件夹上都记录了一大堆数据,而仪器上的鱼皮却没有任何反应。 王强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没说话就直接把开关的数字对准了10kv,鱼皮还是没有反应,温度依然是24.5c。 看着上面的数据两人对望着陷入了沉默,旁边杨爱民还在指挥着郑哲在给尸体进行开颅。 眼角余光扫到秦斌和王强的样子,杨爱民就走了过来,“出什么事了?有什么情况?” 王强关掉了仪器上的开关就站了起来,把文件夹递给了杨爱民,“杨教授,你看一下实验数据,我只能说太完美了。刚才我和秦斌实验了一下,这东西有着完美的绝缘性,超过了我们已知的任何天然生物材料。” 秦斌拔掉了仪器的电源,拿起上面的一小块鱼皮就递给了杨爱民。王志强则继续说着:“就物理学上而言,电流是由电压和电阻共同决定的,我们用的绝缘材料都是高电阻材料,但就是再高的电阻也是有极限的。 就普通橡胶来说,它的电阻在10^13Ωm~0.01Ωm之间,1mm的厚的普通橡胶我们用差不多10kv的电压就能击穿它。 但是我们刚才用10kv的电压测试了一下这鱼皮,完全没有反应。像这个仪器上的发光管,只要有0.01a的电流就能让它发光,但是它刚才在实验的时候完全没有亮过,就目前来说这东西的电阻绝对是超过了普通橡胶的。如果可能的话,这东西应该能达到‘绝对绝缘’的标准。” 王强说着还指了指仪器上的发光管,向杨爱民解释。 “‘绝对绝缘’?有这么高的电阻吗?你们能不能测出这东西准确的电阻值?”杨爱民看了一眼这皮肤的切口处,肉眼看上去特别光滑,还反射着一点金属的光泽。 “这个需要系统的实验,‘昆仑号’上不具备这个条件!”王强解释了一句,微微叹了口气。 “上面实验室的设备不够用吗?船上的设备应该是很齐全的啊!”杨爱民又问了一句。 “根本不行,材料学上测量一个物质的电阻要用到专业实验室,船上根本就达不到这个条件。”王强解释。 “没专业实验室我们就不能测出这东西的准确电阻吗?”杨爱民再次反问了一句。 “就算有专业实验室恐怕也测不出来,海底这次放电的电压按照国内的说法是超过了五亿伏的,国内根本没有实验室能达到这个要求。”王强看着他说。 “那就改装实验室,我们一定要搞清楚这东西是怎么回事!”杨爱民斩钉截铁地说,有困难那就解决困难,“你和秦斌写份实验报告给我,我给上面报上去,立刻进行实验室改造。” “杨教授,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东西会不会腐烂。要是东西腐烂了,我们再改造好也没用。” “船上有生物标本保存液,你和郑哲多切割一点标本下来保存好,只要国内一改造好实验室你们就回去进行试验。” “行吧,也只能这样了!”王强说完就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爱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上去打个电话!”,转身就上了楼梯,离开了三层舱室。一路走到甲板后,他就拿出手机拨下了王志强的电话。 “王部长,我是杨爱民,今天我们弄到了一种是生物材料,王教授说需要把电阻率检测实验室改装到五亿伏的高压,你这边能安排一下吗?” “五亿伏?你给我说一下详细情况,我安排一下。”王志强这时正坐在车里,他还在回家的路上。 “详细的实验报告我明天发给你。” “好。”王志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抬头又向前面的司机小陈说了一句,“小陈,掉头去国防科大。” “好的首长。” 杨爱民把手机装回了口袋,不过他没有直接下去,反而点了根烟抬头看起了天上的星星。 第58章 恶鳐(十) 杨爱民下来的时候,郑哲已经给这怪物开了颅,颅骨下面的脑浆已经萎缩一团焦炭,散发着浓重的腥味。张爱玲和姜离把怪物的躯体骨架也拆解了五米左右,放在地上的骨头摆满了两人脚下。 看到杨爱民走下楼梯,郑哲就迎了上来,“老师,颅骨已经打开了,不过里面的情况不太好,整个脑浆都成了焦炭。” “嗯,知道了,我先跟王教授说两句话。”杨爱民说。 走到王强身边,杨爱民拍了拍他的肩膀,“王教授,我刚给国内说过了,实验室的改装已经安排好了,你今晚上把电子版实验报告发我一份,我明天发给国内。” “嗯,谢谢!”王强说完就低头忙着手底下的事,杨爱民也没多说,转身就去查看那边颅骨内的情况。 “对了,杨教授,能不能把海底那些尸体全部捞上来?”王强蹲在地上扭着身子看着他说。 “我等会儿上去找张卫和周克商量一下,能捞多少就捞多少吧,这件事我不能给你打保票。”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全部捞上来!”王强扭正了身子,说完就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杨爱民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过身子看了他两秒,闭着眼点了下头,又回头看向了颅骨内的情况。 王强看到他这一下点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招呼着秦斌拿起切割好的表皮就走上了楼梯,他俩要去实验室用生物标本保存液处理一下这些东西。 “郑哲,你计算了这怪物的脑容量了没有?”杨爱民问。 “算过了,大约有毫升,但是与其体重比没法计算,我们不知道它的具体体重。” “有这么大容量吗?会不会算错了。”杨爱民扭过头疑惑地问。 “没算错,我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弄了下来。”郑哲说着就双手用力捧起了颅内的那团焦炭,足足有两个篮球大小。 杨爱民这下看清了整个颅内的大小,郑哲没有算错,这怪物的脑容量确实有这么大,“好了,放回去吧。” 等郑哲放回去后他又继续问,“称过重量了吗?” “还没,不过就手感来看大约有八千克,按照水分比例来算的话,鲜活状态下大约有四十千克左右。” “四十千克?!”杨爱民小声嘟囔了一句,继而又盯着这团焦炭一样的大脑说“郑哲,你找人去仓库拿个电子秤过来,我记得物资清单里有五十千克的电子秤。” “嗯,我这就去。”郑哲说完就跑向了楼梯。 杨爱民看着这怪物的头颅陷入了沉思,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生物?自然界真能进化出这样顶级的生物吗?这种怪物会不会是“被制造出来”的?制造他的“人”是谁呢?为什么要制造它呢? 一连在心底问了自己几个问题,杨爱民发现自己对这些问题没有一个答案,甚至连合理的解释都没有,心中是越想越迷惑,思维全部沉浸在了问题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郑哲带人从货梯下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察觉,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反应过来,“哦,下来了啊,电子秤呢?” “带下来了。”郑哲说着指了指旁边脚下的电子秤,“杨老师,您没事吧?” “没事,刚刚在想几个问题。好了,先把这大脑称重吧。”杨爱民揉了揉眼睛,他有些累了,日渐衰老的身体已经无法长时间支撑脑部的剧烈活动了。 郑哲再次捧起了那团焦黑的大脑,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电子秤上,杨爱民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就记在了文件夹上。 8.12千克,郑哲的手感还是比较准的,看着这重量杨爱民再次陷入了沉思,按照人脑的占水比例来算的话,这个怪物活着的时候其大脑应该有40.6千克那么重,这相当于一个稍微苗条点的成年女性的体重了。 默算完杨爱民就对着郑哲说:“你今晚把这些东西全部称一下,我上去打个电话,给你叫两个帮手下来。”说完就走向了楼梯。 郑哲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满是苦涩,自己这半吊子还遇上了这么个老师,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摇了摇头就把电子秤上的焦炭放回了颅内,拖着电子秤走到了旁边那一大堆脂肪前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晃了几下脑袋。 杨爱民一路走回了宿舍,找到张卫和周克,告诉了他俩王强的要求,“张卫,你和周克准备个方案,王教授想要这些怪物的全部尸体,越快越好。” “杨教授,这不可能,下面还有二十九具尸体,我们一次下去也只能带两具上来,这不现实!”张卫想了一下对他说。 “我这不是找你们商量,这是命令,明白吗?”杨爱民提高了音量,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卫说。 “是!保证完成任务!”周克倒是很干脆地应承了下来。 “行,那就这样决定了,周克,你再帮我找两个力气大的水手去三层舱室给郑哲帮忙,我去打个电话。”杨爱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甲板,直奔甲板而去。 “周克,你的检查加到一万字!”张卫说了一声扭头就往会议室走了过去,周克在后面喊了一声“这不公平”,就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杨爱民上到甲板上才发现已经是深夜了,满天星河,星光点点。来不及欣赏就掏出手机拨下了包国民的电话,“老包,我是老杨,你睡了吗?” “没呢,刚洗完澡,这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要是没什么大事的话你可要赔我睡眠损失费的啊!”包国民刚躺在床上,看到是杨爱民的电话就坐了起来,点了根烟含糊地调笑了一句。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这里有个问题你帮我分析一下。” “什么事?你说。”听到杨爱民遇到了问题,顺手就把刚点着的香烟碾灭在了烟灰缸里。 “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早上在海底电死了一群怪物,就是上次国安让你看的视频里的那些东西,‘天鲸’带了两具尸体上来,我们刚在下面解剖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怪物的脑容量大得有些离谱。” “离谱?有多大?” “我们简单计算了一下,直接颅内容量大约在毫升,但是因为脑浆都被烧成了焦炭,我们就略估了一下鲜活状态下的质量,以人脑做对比的,整个大脑的质量应该在四十千克左右。” “你确定数据没问题吗?体重数据有没有?” “数据没问题,体重的话还在测,船上没有地磅,我们只能把解剖下来的组织一点一点称量,我估计体重应该在三十吨左右。” 听到杨爱民报的数,包国民在心底默算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开口说:“如果有四十吨的话,这重量比应该是在1.3%左右,也没见得有多高啊?怎么会有问题呢?” “不是这样,你看海豚的比重也就在1.7%左右,但是海豚的体型也小啊,但这怪物不一样啊!我们刚在下面测数据的时候,这怪物有三十多米长啊!你再想想视频里看到的画面,这脑重比能支持它们的行为和身体灵活程度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问题,它们这体型和表现出来的高社会性确实需要更聪明的大脑,不然光控制身体都是个麻烦事。”包国民重新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后继续说着:“老杨,你们把骨架拆了吗?有没有可能这怪物的脊椎里还有神经球的存在?” “正在拆,但是神经节这个东西能存在在这怪物身上吗?鱼类的脊椎里会有神经球这种东西吗?” “老杨,不要这么绝对,我们现在发现的鱼类身上是没有脊椎神经球,但是我们现在发现的这怪物不也是新物种吗?你不能用常理来推断啊! 这样,你等彻底把这怪物骨架拆开,好好看看脊椎里的空腔结构,有意外发现的话再告诉我。” “行,我现在就下去看看,明天发短信给你。” “嗯,我等你消息。等等,先别挂,还有最后一句话,你能不能给这怪物起个名字,怪物怪物地叫着实在太麻烦了。” “知道了,名字我用短信一块发给你!”杨爱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就转身下了楼梯。 三层舱室里两个水手正在帮郑哲称着这些解剖下来的组织,三人都是累得满头大汗,姜离和张爱玲正在合力拆解着一个巨大的脊椎关节。看到杨爱民走下来,郑哲拿着文件夹就走了过来,“杨老师,我这刚把脂肪组织称完,大约有4.7吨重。” “嗯,我先过去看看张主任她们,你继续称。”杨爱民说完就朝姜离那边走了过去,“张主任,怎么了?拆不下来吗?” “有点困难,这个脊椎关节的连接方式和之前的不一样,有点奇怪!”张爱玲说着向他指了指两个脊柱骨的连接处。 杨爱民凑近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之前拆下来的脊椎关节,连接方式确实有点奇怪,“我来试试!”,说着就用手握住了这两个脊椎关节。 用了十几分钟杨爱民才把这个关节拆了开来,这才清楚地看到了这与众不同的连接方式。 前、后两条纵韧带和之前倒是没什么区别,但是椎间盘的对接不一样,这两个脊椎骨的连接处的椎间盘内核竟然是完全骨化的,碳化的髓核中间到连接处产生了一个小小的空洞,里面装满了线状的物质。 看到这里杨爱民放下了手里的脊椎骨,抬手又去拆还连在骨架上的那部分。拆下来后才发现这段脊椎骨里面有一个大大的空腔,手轻轻一抖里面的线状焦炭一样的物质就被抖了出来。 杨爱民看着手心里的线状焦炭,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包国民一语成谶,这东西的脊椎里真的有神经球的存在。 第59章 恶鳐(十一) 五月二号凌晨两点钟,张爱玲和姜离已经拆解完了这具骨架,杨爱民在脊椎骨里发现了两个神经节点,分别处于整具骨架的十米和二十米处。这个发现更加加深了他的疑惑。 郑哲和那两个水手也称完了所有的组织和骨头,所有的称量记录一一都记了下来,记满了整整五页a4纸。王强和秦斌在凌晨十二点半的时候还下来了一次,又割了一些表皮拿到了实验室去处理。 熬了大半夜的几人早已疲惫不堪,杨爱民和姜离的眼睛都是通红通红的,布满了血丝。郑哲和张爱玲还能好一点,不过脸上的油脂分泌了很多。 杨爱民伸了个懒腰,疲惫向两个水手说:“你们俩先回去休息吧!” “是!”两个水手立正敬了个礼就上了楼梯。 看着两个水手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后,杨爱民又向郑哲问:“郑哲,你这边体重测了多少?” “比预想的要轻很多,只有25.8吨。”郑哲看了一下第五页纸上的最后一行的数据,向他说。 “25.8吨?怎么会这么轻?你没弄错吧?”杨爱民接过了郑哲手里的文件夹边翻看着边问。 “没弄错,脂肪和肌肉组织我都一点没落的称了,主要是骨头上出了问题,这些骨头太轻了。” “骨头?”杨爱民问了一句就弯下腰从地上拿起了一根肋骨,拿在手里颠了颠,这一颠才发现了问题,这骨头真的很轻,之前都没发现有这么轻。 如果是成年男性的骨头,这么一块长接近九十厘米,宽十五厘米,厚三厘米的骨头应该重五千克左右,而手里这块骨头杨爱民感觉它的重量都不到两千克。 拿着这块肋骨就走到了电子秤前面,这一秤还真不到两千克,电子秤屏幕上只有1.82这个数字。1.82千克,这比相同体积的人骨足足轻了大约2.75倍。 “郑哲,你找块小一点的骨头拿去实验室做个骨密度检测,我等会就来。”杨爱民把电子秤上的肋骨放回了原处,向他说。 又转过身子对张爱玲和姜离说:“张主任,你和姜离统计一下这些骨头的具体数量,统计完来实验室找我。” “好的。”张爱玲回。 向三人吩咐完杨爱民就离开了舱室,再一次上到了甲板上,先是点了根烟噙在嘴里,然后拿出手机解锁后打开了短信界面。 手机屏幕上端写着收件人老包几个字,看着手机屏幕想了一会儿才用食指点向了输入框:老包,我这边骨架拆解完了,脊椎里面果然有神经球,还是两个…… 打了几个字深吸了一口烟,手指想要接着去打字的时候忽然又停在了屏幕上方,一口烟雾吐在了手机上,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的香烟慢慢地燃烧着,灰烬遮住了里面的火光。 像定格动画一样,杨爱民在这愣了半晌,烟头快要烧到手指的时候又把过滤嘴含在嘴里深吸了两口,猛烈地咳嗽了两声后,又在屏幕上按下了一个句号,打了一个“我”字后又将前面的内容给全部删除了。 按下了电源键,手机的屏幕一熄就装进了口袋,快步走到栏杆前将烟头扔到海里后又转身往楼梯口走了过来。刚走到楼梯口杨爱民又咳嗽了两声,比之前的声音更大。 这次杨爱民用手捂住了嘴,身子佝偻着扶着栏杆,等他缓过神来一看手掌,上面有着一摊血迹。从裤兜里掏出纸巾把手掌上的血迹擦干净后,又擦了下嘴角,揉成了一团后又装进了裤兜,若无其事地走下了楼梯。 “杨教授,你刚才去哪了?没事吧?”一进实验室,张爱玲就迎了上来问,细心地看到杨爱民嘴角的一丝血迹后想接着问他就被打断了。 “没事,我刚去甲板抽了根烟。”杨爱民看着她笑着说。 郑哲一手拿着一张a4纸,和姜离也在这时走了过来,“杨老师,骨密度测出来了,是0.3sd。”说着就把手里的a4纸递给了杨爱民。 “0.3sd?有这样低吗?仪器没问题吧?”杨爱民看着手里的检测报告问。 “没问题,我测两次都是0.3sd。”郑哲说。 杨爱民看着手里的报告皱紧了眉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再测一次。” “杨教授,不用我们留下来陪您吗?”姜离用红色的眼睛看着他问。 “没事,你们都回去休息,我测一次也就回去了,用不了多长时间。”杨爱民抬起了头微笑着说,“你看你的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小心明天早上起来变成了大熊猫。” “那我们就走了!”姜离拉着张爱玲的胳膊就侧过了身子,眼睛依然看着杨爱民苍老的脸庞。 杨爱民朝外挥了挥手就转身往实验室的最里面走了进去,背部没有像往常那样挺得笔直,稍微有点驼了下去。郑哲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转过身跟在张爱玲和姜离的后面走出了实验室。 一路走到实验室的最里面,杨爱民把刚关上的ct机的开关又打了开来,检套床的十字准心上还放着之前郑哲拿过来的那块骨头。 旁边操作台上的电脑屏幕亮了起来,杨爱民打开启动程序后ct机上的环形探测器就亮了起来,环形内壁上发射出了淡蓝色的光,上方还有两红光射在了检套床上,形成了一个红十字。 鼠标点了一下开始命令,检套床就慢慢把骨头送到了环形探测器里面,红十字对准了骨头的中央,没照在骨头上的部分对准了下面的十字准心。 杨爱民走上前看了一眼,确认了骨头的位置没问题后又走回了电脑前,点下了开始扫描的命令。 ct机的响声一下比开机时大了好多,屏幕上开始出现了骨头的三维机构,三张x光片也拍了出来。 将数据采集扫描系统采集的数据传输入aw4.2工作站后,杨爱民又打开了计算机上的配套qct软件,开始测量这块骨头的bmd值。 没多久一幅黑白色的图片就出现在了他的眼睛里,最下端还有一行数据:bmd=29.2㎎\/cm3,杨爱民看着这行数据皱起了眉头——郑哲说得没错,换算成人类的骨密度t—score值就是0.3sd。 这不符合常理,这么低的骨密度怎么能支撑起它的体重?这不可能,除非它的骨骼构成成分完全不同于人类所发现生物的骨骼成分。可船上又没有分析骨骼成分的设备,离心机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便携式的,看来还是要等回去才能继续研究了。 把检测报告打印了一份杨爱民就关了ct机,看到电脑的屏幕灭了之后就拿着那块骨头走出了实验室,把骨头放回三层舱室后又再次上到了甲板。 海风比下午的时候大了些,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三十分了,点根烟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拨下了包国民的电话,十几秒的忙音后才听到了包国民的声音。 “老杨,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包国民从宾馆的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嘴里还在打着哈欠。 “本来不想给你打电话的,可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你?”杨爱民说着还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嗯,等我一下,我先洗个脸。”包国民说着就穿好了鞋,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亮着屏幕就去了卫生间。 过了一小会儿包国民就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湿着手拿起手机坐在了床头边,昏暗的床头灯只照亮了他半边脸,“老杨,什么事?你说。” “是这样,我们两点钟的时候把那具骨架就拆解完了,就像你说的,我在脊椎骨里面找到了两个类似神经球的结构,但是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才能确定。”杨爱民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包国民兴奋地站了起来,继续大声地说着,“老杨,你发现了生物科学里从没有的东西,你改写了我们的生物史。” “等等,先不要激动!听我说完。”杨爱民缩着脖子说,海风持续着带走了他身体的热量。 “你说,你说,我实在是太激动了。”包国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坐到了床头。 “就刚才的事,我们发现了也不能对外面说的,原因你是知的,我不想因为我们个人的一点私利而把这东西写篇论文发得天下皆知。” “我知道,你继续说。” “还有另一件事,就是我刚刚测了这怪物的骨密度,qct分析的数据只有29.2㎎\/cm3,但是这东西的骨头不管是强度还是韧度都非常的好,经历了五亿伏的高压电击都一点事没有。我想正常的生物不应该是体型越大骨密度越高吗,到它这怎么反了过来?” “是有点问题,在七千到一万米的海底理论上是不会有大型生物的存在的,而且还是这种大型食肉动物。 就骨骼的作用来讲,作为肌肉的附着点肯定是要有合理的强度和韧性,而且就这种类蛇形动物来说,它的脊椎骨和肋骨可是至关重要的。在那么深的海底承受那么大的水压,而且体型还这么巨大,它的骨骼到底有多坚韧我是无法想象的。 而且你说它的骨密度还这么小,会不会是构成成分不一样,高强度特殊合金应该能做到这种程度。”包国民说着戴上了眼镜,另一只手还在不断挥舞着。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想过,可是‘昆仑号’上的设备不是很齐全,没法进行后续试验,只能等到回去再说了。”杨爱民说。 “那就回来再说,还有其他事没?我想去查点资料。” “还有一件事,我给这怪物起了个名字叫‘皱鳐’,借用了皱鳃鲨和文鳐鱼的名字。” “行,回来后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先挂了!”包国民说完就挂了电话,靠在床上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就开始查阅资料,还点着了一根香烟。 第60章 恶鳐(十二) 杨爱民回到宿舍躺下没多久,张卫的手机闹钟就响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张卫已经穿好了衣服,躺在床上问了一句,“张卫,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 昏暗的灯光下张卫的脸有些模糊,“杨教授,昨晚我和周克还有王教授商量了一下制定了一个简单的打捞方案,我现在去叫周克和我一起去下面对‘天鲸’做点改装,好的话我们能一次捞上来四具尸体。” “嗯,需要我帮忙吗?”杨爱民问了一句。 “您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昨晚熬了那么长时间,等我们改装完要下去的时候我过来叫您。”张卫边说边从床底拿出了洗脸盆,里面放着他的个人洗漱用品。 “行,到时候记得来叫我。”杨爱民说着翻了下身子,灯光刺得他的眼睛有些发痛。 “对了,你吃早饭的时候给王厨说一声给我留吃的,清粥就好。”在张卫打开宿舍门的时候杨爱民又说了一句。 “好的。”张卫说着就关上了宿舍的灯,轻轻走出去关上了宿舍的门。 洗漱完后张卫并没有回来,而是把脸盆这些洗漱用品放到了周克的宿舍,他不想回来打扰杨爱民的休息。 餐厅吃完早饭的时候给厨子王富贵说了杨爱民的要求,王富国笑着答应了下来,张卫说了句感谢的话便离开了餐厅,周克、王强,还有秦斌都跟在他的身后。 四人一路走到了下面的三层舱室,这里堆积的脂肪和肌肉,还有其他组织在昨晚已经被水手们收拾到了冷库中进行低温保存,只有一具拆掉的骨架放在“天鲸”的右边,另一具没有拆解掉的放在左边。 张卫看着地上散乱的骨头皱起了眉头,三层舱室里的空间虽然很广阔但是在把海底那些尸体都捞上来后这里也放不下啊!正在想着处理办法的时候郑哲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只睡了三个小时的郑哲眼袋都浮了出来,眼球上满是血丝。在秦斌起床后他就没了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辗转了几十分钟还是起床穿好了衣服。昨晚回去后秦斌给他说了今天“天鲸”还要继续下海打捞那些尸体,睡不着的他便想下来看看。 “张舰长,你们不是要改装‘天鲸’吗?”看着几人站着没有动手,郑哲便问。 “没事,我们马上就开始了。”张卫回了一句又继续问:“对了郑哲,你们要怎么处理这些骨架呢?我怕把尸体都捞上来后这里放不下。” “啊,这个问题我们有个方案的。像这个已经拆解掉的骨架我们会编号装箱处理的,但是那边没拆的那具就只能放在这里的,我们需要一具完整的未拆解的骨架。”郑哲说着指了指“天鲸”左边的那具骨架。 “这样啊!”张卫摸着下巴想了一下,过了几秒又继续说:“那就麻烦了,郑哲你能不能现在就找人把这边拆掉地整理一下,我这边改装好后就会下海去打捞那些尸体,打捞上来的就堆放在这边,你们到时候慢慢处理。” “好的,我现在就找人来处理这些骨头。”郑哲说着就转身登上了楼梯。 等郑哲离开后,张卫和周克开始改装“天鲸”上的机械臂,考虑到那些小怪物只有大怪物的一半,他们决定给“天鲸”的下方装上一个大渔网,上浮的时候用渔网兜住小怪物的尸体。 但是四具小怪物的尸体重量也抵得上两具大怪物的尸体了,为防止再一次出现重心失衡的情况,他们又不能让这张渔网太大,防止在上浮的时候怪物的尸体因为晃动而导致重心的大幅度位移变化,而且这张渔网必须能承载起这些重量。 就在几人商量着解决办法的时候郑哲带着四个水手从货梯中走了出来,郑哲手里还拿着一沓厚厚的标签纸。 “张舰长,你们遇到难题了吗?”郑哲看到他们还没有动手就问了一句。 “是有点问题,我们想用渔网把那些怪物兜起来,可是没法解决重心偏移的问题。”张卫向他说。 “这很好解决啊,渔网中间用一根弹力绳系上就行了,然后把四周的固定绳交叉固定,这样虽然不能完全解决晃动问题,但情况会好很多!” “这样行吗?”张卫疑惑地问。 “应该能行,我见过长江边的渔民这样做过,不过是在车上。”郑哲解释了一句,“要不先下去试一次?不行的话再想其他办法。” “那就试试吧。”张卫说,四人就朝“天鲸”走了过去。  郑哲和水手们也开始把地上的这些骨头一一给贴上标签,用塑料薄膜装好后就放进了木箱子里,箱子里还放着大量的干燥剂。 来来回回跑了十几次郑哲和水手们才把这些骨头全部装箱送到了二层仓库。张卫和周克他们也对“天鲸”做好了改装,下面吊着一个大大的渔网看起来很是滑稽,为了避免机械臂被渔网缠住,周克把方向调向了正前方。 临下水前,张卫去叫醒了杨爱民,本应理所当然的这次还是杨爱民作为下水的总指挥,但是他拒绝了,理由是自己精力有点不足。 然后李承运担任了这次下潜的总指挥,他曾经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在“探索一号”上的时候他亲自操纵“海斗一号”进行过海底地质探测。 郑哲却没有在指挥室,他向杨爱民告了假,回宿舍去休息了。 “天鲸”号整整下去了五次才将这些尸体全部捞了上来,前四次都是平安无事,危险却发生在了这最后一次。 在“天鲸”第五次把最后一条最大的小怪物捞上来的时候,起重机刚把尸体吊到舱室里,异象就陡然发生,一条不到一米长的小怪物从尸体里破腹而出。 小怪物虽小但面目依然狰狞,从尸体肚子里冲出来的时候吓得几个水手跌坐在了地上,起重机驾驶员看着下面的情景都停下手里的动作。 过了几十秒才有人反应了过来,连忙用对讲机向杨爱民他们告知了下面的情况。 等杨爱民他们下来之后,这只小小的怪物还在地板上翻跳着,只不过没有刚出来时那么具有活力,脖子处鱼鳃一样的呼吸器官快速地张合着。众人看着这个小怪物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怎么还有一个这么小的怪物。 一个水手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根铁棒,慢慢地走向了小怪物,脸上全是汗水。杨爱民看他是要打死这个小怪物,厉声喝止了他,我们要捉活的。 水手们找来了渔网和玻璃缸,玻璃缸里还装满了海水。小怪物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开始了疯狂的挣扎,比刚从肚子里出来的时候还要疯狂,它嗅到了杨爱民他们和水手身上死去的同类的味。 身子直接从地板上腾空而起,又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继而游动翻滚着。一个水手把手中的渔网来回折叠了几下,拿在胸前就扑了上去。 渔网准确地网住了地上的小怪物,水手用自己的身体压住了它,但它依然在疯狂地涌动着,嘴里锋利的牙齿都将渔网撕开了一个口子,旁边的水手赶紧上前拉住了渔网,把小怪物从这个水手的身子底下拉了出来,倒提在了空中。 绳子卡在了小怪物的嘴里,它再努力地撕咬也没法咬到渔网了,姜离在旁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刚才很担心那个水手会被咬到,这怪物的牙齿是很锋利的。  水手小心翼翼地把小怪物放进了玻璃缸里,它还在里面疯狂地撞着玻璃缸的四壁,咚咚作响。水生动物在水里果然更具活力。 等小怪物安静下来后杨爱民几人才走上前细细地观察起来,这确实和那些怪物是同类生物,只是体型上有所区别。 这时“天鲸”也被吊回了舱室里,张卫和周克从里面出来后看到杨爱民他们都围在一个玻璃缸前,也走了过来。 “杨教授,怎么了?”张卫站在杨爱民身后问,他还没看见玻璃缸里的小怪物。 没等杨爱民回答王强就搂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拉到了玻璃缸前,“张卫,你和周克都是好样的,看看这小怪物,我们终于有活的生物样本了。” 张卫仔细瞧了一眼,才发现这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小怪物,虽然之前见过了几次,不过都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 周克也在后面踮起了脚尖看着,“舰长,我们刚在下面晃动是不是因为这东西的原因啊?” “有可能。”张卫回了一句,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玻璃缸里的小怪物。 杨爱民看着缸里的小怪物陷入了沉思,怎么饲养它呢?天天给它猎杀鲸鱼来吃吗?摇了摇头将脑中的想法散掉,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吧,“好了,后面时间多的是,以后再慢慢看。张卫,你们把尸体全捞上来了吗?” “打捞上来了。”张卫扭过头回。 “那行,大家就开始工作吧,接下来几天我们就把这些尸体全部解剖掉。”杨爱民看着众人说,“对了,我给这种生物起了个名字,叫作‘恶鳐’”。 第61章 再见灵龙(一) 经过三天的紧张解剖工作,三层舱室里的所有尸体都已被解剖完毕,骨头也一一编好了号装进了箱子,放到了二层仓库。所有的表皮组织和肌肉组织被装进了冷库,脂肪组织只装进去了一部分后冷库就满了,多余出来的不得不丢进了海里。 在解剖最后一具尸体的时候,杨爱民他们发现里面的一小部分肌肉组织被那条小恶鳐给吃掉了,发现这一点后再没担心它的食物问题。之前杨爱民还认为同类相残只发生在特殊情况之下,看来它是什么肉都吃,这比杨爱民想象的更加冷血。 五月五号下午处理完这些尸体后科考队开了一次会,会议上杨爱民确定了下一阶段的科考任务——“天鲸”在五月六号早上继续下潜,探明从这挑战者深渊的三十七公里。 王强和秦斌在会议上提出了异议,他们想要尽早回国开展研究,但最终还是被杨爱民说服了。探索这三十七公里的海底用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两天就能结束。 会议上还确定了这次下潜的人员,还是张卫、周克、李承运和郑哲四人,秦斌因为没能减下体重失去了这次的下潜机会。 五月六号早上六点,张卫几人就做好了准备,科考队的其他人也在指挥室里做好了准备。 六点三十分,“天鲸”被下放到了海里,今天天气依然很好,万里无云。初升的太阳为一切染上了橘黄色光芒,“天鲸”就在这光芒里潜入了大海,潜入了黑暗。 昨天晚上的时候张卫和周克,还有李承运再次进行了改装,把之前拆下来的超声波地质探测仪、声呐地形探测仪和海底地貌激光探测仪重新装了上去。 “指挥中心,我们已经到了海底一万米,现在准备开始探测任务。”到了海底一万米的时候,张卫向指挥中心汇报了一声。 “指挥中心收到,请注意安全!”杨爱民对着麦克风说,指挥室里能看到“天鲸”的所有画面,包括1080°的广角全景。 “天鲸”在张卫的操纵下开始贴着海底慢慢前行,前面的探照灯灯光照在海底上,入眼只有沙子和缓缓下沉的沉积物。尾部的螺旋桨搅起了这些泥沙,广角全景的画面里整个尾部都被浑浊的海水遮掩了起来。 李承运盯着屏幕上的数据,眼睛一眨不眨,各个仪器不断地向中央电脑传输着数据,再由中央电脑传回了海面,三维地形图一点一点地被绘制了出来。 无边的黑暗里张卫和周克坐在前面只能看到探照灯照亮的这一部分,坐在侧舷窗旁边的郑哲能看到的东西更少。李承运倒是没注意外面的景色,他关心的只有各个仪器传回来的数据。 往前走了有一百米后“天鲸”就驶入了那段李承运之前说的廊桥区,像是从海底直接长出来的岩柱斜斜地插进了泥沙中,上面也沉积了不少泥沙,在根部堆成了一个个沙丘,时不时还有泥沙从上面落了下来,将海水弄得更加浑浊。 足足走了有十分钟,“天鲸”才往前行驶了三百米,按照之前李承运得到的数据计算,以现在的速度“天鲸”驶完这段廊桥区还需要十个多小时。虽然当初设计“天鲸”的时候,它里面的氧气和空气循环系统足足能支撑四个人十六个小时的生理需求,但是操作员却很难坚持下来。 “张卫,我们现在的前进速度太慢了,能不能加快一点?”坐在后排的李承运忽然说。 “可以,我先向水面汇报一下。”张卫说着就联系了杨爱民,“杨教授,李教授希望我们能加快一点速度,请求批准。” “你们现在的速度是多少?”杨爱民看着“天鲸”的画面问,他也觉得有点太慢了。 “现在秒速是0.5米每秒,时速不到1.85公里每小时,以现在的速度预计十个小时后可以探测完这段廊桥区。” “加快四倍吧,十个小时的时间太长了。” “收到。”确认了指令后张卫就把“天鲸”的速度提了起来,尾部螺旋桨带起的泥沙更大了。 其实杨爱民之前是想说把速度加快到两倍的,可还是觉得有点慢,便让张卫把速度提高到了四倍,长时间待在幽暗的海底下人的心理是会出问题的。 在“天鲸”往前行驶了一半路程的时候,周克看到一条鱼,透明的鱼。说它是鱼都有点牵强了,更应该是鼻涕虫,“舰长,你看到了吗?那是什么东西?” “看到了。”张卫说,转而又向杨爱民汇报:“杨教授,我们前面有个海底生物,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不过我没见过这种生物,应该是新物种,你们尝试一下看能不能捕捉到它。”杨爱民话音未落,这长相奇怪的生物像是发现了“天鲸”一般,尾部喷射出一股水流就急速游到了石柱后面,消失在了黑暗中。 “丢失目标,我们看不到它了。”张卫说,下意识地将“天鲸”停了下来,后面涌上来的泥沙覆盖住了整个他们。 杨爱民想了一会才回复:“不用管它,你们继续前进,以后有机会再来找它。” “收到,我们继续前进。”张卫回复。 张卫重新启动了尾部螺旋桨,操纵着“天鲸”往前驶去,驶出了这片浑浊的海水。 一路慢慢朝前驶着,舱内也没人说话,耳边只有机器运行的嗡嗡声和令人牙酸的金属的嘎吱声,冷光灯惨白的光照在四人满是汗水的脸上,这里太安静了。 忽然周克大喊了起来:前方出现了一个不知名的潜航器。 “拉近镜头,快拉近镜头!”杨爱民在指挥室里对着麦克风大吼。 周克赶紧把镜头拉到了合适的位置,“灵龙”的画面被传回了水面。 杨爱民看着画面怔住了,瘫坐在了椅子上,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终于找到了!我们终于找到了!忽而掩面痛哭了起来,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杨教授,它过来了,速度很快。”画面里“灵龙”飞速接近了“天鲸”,周克恐惧地大喊起来。 听到他的声音,杨爱民站了起来,鼻子两边两条泪痕挂在了上面,“等它过来,仔细看看它。” “天鲸”往前滑了一小段停住了,这不是张卫主动停止的,而是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操作杆,腿部的肌肉因为处在无意识的放松状态而松开了脚下的踏板,尾部的螺旋桨停止了转动。 “灵龙”很快就停在了“天鲸”前面,三十米的距离从初始加速过来只用了不到短短的两秒,再准确的一点来说应该是用了1.2秒,后面的0.8秒是它刹车静止下来所用的时间,这几乎相当于是瞬间停车了,惯性对它来说毫无影响。 张卫四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它,它也在外面看着“天鲸”,气氛就这么僵持了下来。杨爱民和其他人在水面看着摄像机里的画面也呆在了原地,谁都不知道它要干什么,上次遇见它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诡异的场面。 “灵龙”和上次见到的时候还是一个样子,依旧冰冷优雅,扁圆的外形完美地符合了流体动力学的要求,银灰色的金属在它表面缓缓地流动着,通体看不到一个缝隙,连观察窗也没有。 “天鲸”的探照灯照在它身上的灯光全部被反射了出去,让它更显神秘。尾部蜂巢发动机喷射出的蓝白色光焰将后面的海水都映上了淡淡的蓝白色。 “杨教授,你们看见了吗?这是不是‘灵龙’?”张卫咽了下口腔里的唾沫,连着问了杨爱民两个问题。 杨爱民听到张卫的声音回过了神,“是它,就是它!你们不要动,摄像机正在拍摄画面,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收到!”张卫回复。 在过了十五分钟二十一秒后,因为紧张,郑哲的汗水从下巴滴在了腿上,或许是因为这一个细小的动作,外面的“灵龙”忽然有了动作。 表面的流动金属急速流动了起来,短短两秒钟前后位置就完全调转了过来,蜂巢发动机的尾部对准了“天鲸”,一瞬间光焰暴涨。 张卫四人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了面部,想象中的爆炸却没有发生,过了两秒几人才反应了过来,而“灵龙”早已消失在了前方,只看到了一点点尾焰的蓝光。 摄像机却在一直工作,杨爱民看到“灵龙”的尾焰喷在“天鲸”上的时候心脏都快跳出了胸膛,发现没事后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冷汗一瞬间浸湿了他的贴身衣物。 按理来说如果是正常的、这么高亮度的发动机尾焰直接会将“天鲸”的外壳融化掉,就算融化不掉也会改变它的物理特性,一万多米的海底压强会直接压碎整个接触面。 冷静下来的杨爱民对着麦克风说:“张卫,跟上去,用最快的速度跟上去,看看它要去哪里。” 耳机里传来杨爱民的声音后张卫才反应了过来,赶紧握住了操作杆,腿部肌肉一用力,尾部螺旋桨就全速运转了起来,“天鲸”猛地抖了一下,就加速追了上去。 第62章 再见灵龙(二) 前面的“灵龙”越来越远,张卫已经看不到它的尾焰光芒了,“杨教授,我们看不到它了,还要继续追吗?” “追,追下去,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它,绝对不能放弃!”杨爱民冲麦克风吼着,唾沫星子四溅,红了双眼。 张卫没有回答,使劲踩了踩脚下的踏板,可“天鲸”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 身后的廊桥里全是浑浊的海水,泥沙翻涌着填满了整个空间。当外面豁然一空的时候张卫才发现他们已经驶出了廊桥区。 前面变得宽阔了起来,整个世界变得无比安静,灯光下全是泥沙,“灵龙”早已不见了踪影。 “指挥中心,我们现在已经走出了廊桥区,已完全丢失目标,请告知我方具体位置。”张卫把“天鲸”停在了出口,向水面报告。 “天鲸”停下的时候荡起的水流呈环形向前面荡了出去,带起了一圈泥沙,沉积物依然在缓缓地沉降着,他们在这里没看到一个活着的生物。 杨爱民看了看手表,原本计划两个半小时探索完廊桥区,现在只用了一个小时,“张卫,更改原计划,你们继续往前探索,今天就把这三十七公里探索任务完成。” “收到,我们继续往前探索。”张卫向杨爱民回复后又向李承运说:“李教授,上面让我们继续往前探索,您这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们继续前进。”李承运回。 “天鲸”再次往前开去,入目皆是荒凉,这里是真正的生命荒漠。在我们的地球,陆地上有很多地方受到地形和气候的影响,形成了众多大大小小的荒漠。比如撒哈拉沙漠和蒙古沙漠,但是在这些沙漠里我们也能找到复杂生物。 然而在这里却是真正的生命荒漠,绝对的黑暗、超低营养性的海水和上万个气压的压强让这里寸草不生,这里极度遥远、偏僻,这里对生命极度厌恶,这里是地球生命的绝对禁区。 这里被排除在海洋有机碳库之外,缓缓下降的沉积物里只有泥沙,溶解有机物、有机碎屑和活体生物有机碳这些物质在下沉过程中和微型和小型生物组分和非生命有机碎屑、可溶性有机物和无机物组成了有机聚集体“海雪”,这些海雪具有很高的生物活性,在海洋里这些有机聚集体就是营养物质快速循环的活性中心。 海雪在下沉过程中不断 被利用和分解,浅海区有 5%~50%的初级生产能量通过各种有机碎屑沉降到海底,大洋区中大部分有机碎屑在水层中完成分解作用,但不包含这里。 安静,绝对的安静,周克的耳机里只有嘈杂的海底背景噪音和声呐空荡荡的回响。 张卫操纵着“天鲸”快速地往前驶去,声呐地形探测仪显示着前方不到十七公里的地方是一堵巨大的墙壁,在墙壁之下就是马里亚纳海沟最深的地方——挑战者深渊的中心。 周克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操作台上的屏幕,上面右下角的地方显示着水流的速度和方向模拟画面。 这一扫周克发现了个问题,在廊桥出口的时候水流还是静止的,仅仅往前走了一点五公里后这里的海水忽然有了流速,它正以每秒0.0012米的速度推着“天鲸”往前走去。 周克想了想,摘下耳机对着张卫说:“舰长,这里的海水有点奇怪,按理说它应该是静止的,现在却有着流速。” “有什么问题吗?要不你问问杨教授。”张卫想了想说,他的眼睛有点涩,长时间的单一画面让他的大脑和视觉神经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那我问问杨教授吧。”周克说完就把耳机重新戴上,“杨教授,我是周克,刚刚水流计速器显示下面海水在流动,这里有洋流吗?” 听到周克的话杨爱民把水流计速器的数据调到了桌面上,看着上面的数据心里也起了疑惑,人类的深海科考史上从来没有在这里发现过洋流,“周克,我们还没在挑战者深渊发现过洋流,但是不排除存在的可能性,你们在下面小心一点。” “明白,我们会小心的。” 张卫也听到了杨爱民的话,他用手揉了揉眼睛,轻轻摇晃了几下脑袋,后面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需要打起万分的精神。 周克也把水流计速器的画面调到了屏幕上,数据模拟曲线实时更新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面的数字。 在前面八点五公里的时候每过一百米水流的速度每秒都会增加0.0001米,模拟曲线看起来相当平滑。张卫、周克,包括杨爱民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水流速度就会这么一直平缓地增长,在到达挑战者深渊的中心时候水流速度也不过是每秒0.0185米。 然而事物的发展总是出乎人们的意料。“天鲸”在往前继续行驶了0.75公里后来到了之前李承运说的那个沙堆,到了之后几人才看到了这个沙堆的巨大。 整个沙堆看起来足足有二十多米高,坡度在六十度左右,可能是水流的原因带走了前面的泥沙,坡面像是被削过一样。沙堆的宽度也在十几米左右。 张卫看着眼前这个沙堆,向后面的李承运问了一句:“李教授,我们要不要绕过去?” “直接上去吧,我们把这个沙堆的地形全部记录下来。”李承运回。 “嗯。”张卫回了一声就操纵着“天鲸”顺着斜坡往上面走去,到了坡顶视野陡然开朗了起来。 往下而去是一个坡度更缓的长坡,整个沙堆像是一条抹香鲸卧在这里,不过可比抹香鲸大多了。 声呐地形探测仪不停往海底发射着人耳听不见的声波,弹在泥沙上反射回来后被接收器收集,数据被传到了中央处理电脑,最后以三维模拟图像出现在了李承运的眼前,“好了,这段地形都记录下来了,我们继续往前吧。” “好的。” “天鲸”在这停了几分钟就继续往前驶去,慢慢将整个沙丘落在了身后。在它完全驶出缓坡后,沙丘的顶端动了一下,一个硕大的头颅冒了出来,接着便是相对短小的身子,然后十条腕足挥舞着从沙丘中钻了出来。沙堆下埋了一只大王酸浆鱿。 海水一片浑浊,“天鲸”上的众人对此却一无所知,主动声呐和被动声呐也都毫无反应。因为“天鲸”在前进过程中尾部带起的泥沙阻挡了摄像机的画面,杨爱民他们在上面也没看到任何异常。 奇怪的是这只大王酸浆鱿没有直接去攻击“天鲸”,它就远远地吊在后面几十米远的地方,这个发光的怪物对它来说是陌生的。 “天鲸”在前面继续往前走着,大王酸浆鱿也跟在后面,就这样往前走了九点五公里后,他们到达了挑战者深渊的中心。 水流在这里因为岩壁的阻挡改变了方向而往左侧流去,而且流速更快,远远超过了之前的估计,计速器上显示现在的流速是每秒0.185米,比预估的速度高了十倍,而且是陡然提速的。 “天鲸”在水流的作用下缓缓往左移动着,张卫握紧了手里的操纵杆。因为两侧的不均衡受力,他不得不把操作杆往右稍稍倾斜了一点,“杨教授,我们已经探索完了整个三十七公里路程,现已到达了挑战者深渊的中心,遭遇右侧向水流冲击,请求坐底。” “准许坐底,继续进行地质地形探测任务。” “收到,李教授,你可以进行探测了。”张卫说着就将“天鲸”往下一沉,坐在了海底,腾起了一片泥沙,又被快速流动的海水吹向了远处,沉降在了海底。 在“天鲸”坐稳后,李承运打开了超声波地质探测仪,他要借助仪器来了解下面的地质构造。 三分钟后反馈数据就处理好了,李承运却皱起了眉头,他们所处的这一块只有泥沙层的数据,更往下的地方则完全没有任何数据,而且这空缺的地方刚好形成了一个半径为三百米的圆,这是极度不合理的。 “杨教授,这下面地质结构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这下面地质数据有个空缺的地方,超声波地质探测仪无法收集到数据。” 杨爱民想了一会儿才回复:“你们先继续探测,有问题等上来具体再说。” “好的,那我们下面就探测这股水流的终点吗?”李承运问。 “嗯,先顺着水流走,看看左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卫也听到了杨爱民的回复,告诉众人坐稳后就把“天鲸”从泥沙中抬了起来,调转方向往左侧驶去。而身后的大王酸浆鱿却愣在了原地。 在往左前进了两公里后几人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一个银色的三角形,像金字塔一样的建筑不知在这里矗立了多久,底端有一个幽黑的方形洞口正在缓缓吞噬着海水,大小一米见方,水流和泥沙都被吞进了里面。“天鲸”号上的深度器显示着这里的深度是一万一千零一米。 摄像机把这里的画面传回了海底,杨爱民看着屏幕不由得想到——马里亚纳海沟难是被这样“抽”出来的? 就在杨爱民想让“天鲸”更靠近一点的时候,摄像机的画面突然黑了。而在张卫他们的眼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带着倒钩的吸盘。 他们被那只大王酸浆鱿袭击了。 第63章 再见灵龙(三) 大王酸浆鱿用自己的十条腕足紧紧地缠绕住了“天鲸”,从外面包得严严实实。触手上的吸盘从观察窗上慢慢地蠕了过去,钩足在上面留下了一条巨大的划痕。 “张卫,下面怎么回事?我这里看不到画面了。”杨爱民在画面一黑的时候急忙问。 “我们像是被一条乌贼袭击了……”张卫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倒了过来,外面那只大王酸浆鱿将“天鲸”整个翻了个过。 舱室里红色的警示灯闪了起来,女声警报音也急促地响了起来:警告!重心失衡,左一螺旋桨损坏,左二螺旋桨损坏,壳体受压过大…… 一连串的警报音让张卫根本来不及思考,杨爱民则在上面急切地喊:“张卫,下面到底什么情况?张卫,回答我的问题!” 喊了几声他都没有听到张卫的回答,只有急促的警报声传回了这里。指挥室里的气氛瞬间就紧张了起来,姜离皱起了眉头抱住了张爱玲的胳膊,她都快要哭了。 “杨…杨教授,我们…确认…遭到袭击,袭击者…是…是一只…巨大的腕足类生物,尚…尚不清楚…清楚是什么动物。”张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大王酸浆鱿缠绕着“天鲸”在不断地翻滚,海底腾起了大片的泥沙,上面的腕足也在不断地收紧着。 剧烈的翻滚晃动让几人都快吐了出来,大脑里的眩晕感让人根本就做不出连贯性动作。金属被压迫的吱吱声越来越响,混合着警报声让舱内乱成了一团,偶尔还有一个电火花冒起。 “腕足类生物,腕足类生物……”杨爱民趴在麦克风上小声地自言自语着,他努力回想着在一万一千米的海底到底会有什么样的腕足类大型生物能对“天鲸”发动袭击。 大王酸浆鱿,对,只有大王酸浆鱿才有可能在这么深的海底活动,也只有大王酸浆鱿符合腕足这个特征。想到这里杨爱民赶紧抓起了麦克风,“张卫,袭击你们的应该是一只大王酸浆鱿,你们等一下,让我想一下解决办法。” “杨教授,麻…麻烦你快一点,我…我们可能撑不了多长时间。”张卫话音刚落,前面的观察窗玻璃就发出了嘎吱一声,它被大王酸浆鱿带来的巨大压力压出了一条裂缝。 杨爱民听到了这嘎吱的一声,下意识地想到下面已经遭遇不测,姜离的眼泪在这时候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像个月子里的孩子。 张卫看到玻璃出现了裂缝,一下就被吓得了激灵,呕吐感和眩晕感瞬间消失不见,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李承运他们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大王酸浆鱿这时候也停止了翻滚,“天鲸”稳了下来,不过还是被腕足紧紧地缠绕着。 “杨教授,前面的观察窗玻璃出现了裂缝。”张卫吞了口唾沫,怔怔地看着玻璃上的裂缝说。 “裂缝?能不能上来?” “恐怕上不去了!杨教授我的枕头底下有个信封,里面有一份遗书,我们要是上不去的话请把它交给我的妻子。”张卫安排着最后的事情,他绝望地以为今天将要葬身在这里。 “李教授,郑哲,周克,你们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张卫扭头问到几人,希望在最后的时间里大家都能向这个世界做个告别。 “我没什么要说的,儿女都长大成人了,老伴也早早地去世了,希望将来能在我的墓碑上写我是为科学献身的,要是能找到我的尸体的话。”李承运说完还自嘲了一下。 “周克你呢?”张卫又问周克。 “我?”周克摇了摇头继续说:“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也没什么朋友,六岁的时候一个军人收养了我,我就跟了他姓,后来我去参军也是他安排的。如果能活着回去的话我想去他墓碑前陪他说说话,要是回不去的话希望有人能代我去看看他。” 轮到郑哲的时候他向杨爱民问:“杨老师,很抱歉不能继承您的衣钵了。”说完这句他低头想了两秒又问:“姜离在吗?” “我在这,我在这,郑哲你要回来啊!我们还没办婚礼呢!”姜离哭喊着跑到了桌子前,抱着麦克风抽噎着说。 “好了,梨子不哭,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郑哲小声地安慰,眼里也流出了泪水,“梨子,要是我回不去的话就找个比我好的改嫁吧,也不用告诉我父母了,很抱歉没能看到你正式穿着婚纱的样子,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还能遇见你。” “我不,我不,你快回来啊,我只要你!”姜离哭得更凶了,嘴角抽搐着瘫坐在了地上。 指挥室里安静了下来,杨爱民看着地上坐着的姜离望出了神,他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把下面的几人救上来。 气氛变得沉重起来,每个生命的离世都是如此的哀痛,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着最亲爱的人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就在所有人都在沉默中等着最后的结局时,这只大王酸浆鱿忽然松开了缠在“天鲸”上的腕足。它把“天鲸”的螺旋桨扇叶和机械臂吞进了肚子里。 可能是尖锐的金属刺破了它的内脏,它变得疯狂起来,四处挥舞着腕足拍打着海底。 侧躺着的“天鲸”拍下了这个画面,一个巨大的影子被传回了指挥室,秦斌看到了这个画面,“杨教授,你快看,那怪物松开了‘天鲸’。” 闻声杨爱民抬起了头,姜离也强忍着眼泪止住了哭泣站了起来,“郑哲,郑哲,那东西松开你们了。” 闭着眼等待死亡来临的几人睁开了双眼,姜离这句话无疑让几人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张卫,你们现在下面情况怎么样?”杨爱民拿过了姜离手里的麦克风问。 “玻璃裂缝没在扩大,现在处于侧躺位置,我尝试一下能不能坐正。”张卫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握住操纵杆努力往左掰着。 “机械臂能不能用?用机械臂撑住泥沙试试。”过了几分钟看下面毫无反应,杨爱民说。 “我试试吧,只有一条机械臂还能用。”周克说。 右边还算完好的机械臂伸了出来,深深地插进了泥沙中,周克操纵着它用力往右侧位移。在反作用力和张卫的努力下,“天鲸”晃了两下终于又坐正了身姿,女声警报中少了一项。 或许是因为刚才“天鲸”的动作过大,那只大王酸浆鱿又扑了过来,一腕足抽飞了它。 这一下可是把几人摔得够呛,晃了晃脑袋张卫就看见了前面不远处有一双硕大的眼睛正对着自己。探照灯的灯光下这双眼睛是如此的黝黑,红紫色触手慢慢晃动着保持着它身形的稳定。 有一些蓝色的液体从它身下流了出来,它受伤了。 摄像机将这个画面拍了下来,传到水面后杨爱民终于确认了这个怪物就是一只大王酸浆鱿。 “快关灯,把所有灯光都关掉。”就在所有人都愣神的时候杨爱民冲着麦克风大喊了一声。 听到杨爱民的声音,张卫条件反射性地关掉了“天鲸”上的灯光总电源,舱内一下就黑了,只有红外摄像机和其他一些设备还在运转着。 世界重新陷入黑暗后,红外摄像机里前面的大王酸浆鱿像是不适应地拍了两下海底,然后又朝着“天鲸”游了过来。 盯着“天鲸”看了有两分钟,它忽然调转了身子将口器对准了几人。触手从面包裹住“天鲸”往口器中拉了过去,里面众多尖锐的牙齿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口腔。 看着这些牙齿张卫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刚以为逃过一劫现在就要葬身鱼腹了吗? 尖锐物刮擦金属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牙齿刮在外壳上的声音,传到舱内显得异常刺耳。红外摄像机里全是锋利的牙齿。 姜离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实在是不敢想象自己的爱人会这样葬身海底。这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指挥室里落根针都清晰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这只大王酸浆鱿的进食速度相当缓慢,可能是因为“天鲸”外壳太过坚固的原因,进食到一半的时候又把天鲸吐了出来。它的食还不足以生吞“天鲸”。 腕足再次缠紧了“天鲸”,令人牙酸的压迫金属的声音又传进了几人的耳朵里,这次的声音持续时间更长,女声警报音越来越急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个声音:壳体受压过大,壳体受压过大…… 腕足持续挤压壳体的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有三分钟之久,中间其他三个舷窗的玻璃也先后发出了砰砰声,上面全是裂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天鲸”快要崩溃的时候,这只大王酸浆鱿松开了腕足,看了“天鲸”一眼转身游入了黑暗。 “呼……”过了有一会儿,张卫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杨教授,那只大王酸浆鱿走了,我们要返航了。” “先进行系统自检吧,自检完就立刻上浮。”杨爱民说。 旁边的姜离又哭了起来,这次是喜极而泣,还活着,所有人都还活着,包括自己的爱人。 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共工”中央计算机完成了对所有系统的自检:四个侧面螺旋桨只剩下了一个还能使用,尾部螺旋桨已经完全失效,机械臂也全部丢失…… 看着诸多问题张卫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外部设备的损毁情况这么严重,还好其他系统没什么大问题。 配重舱里的海水被排了出来,伤痕累累的“天鲸”开始了上浮,张卫红着眼稳着操纵杆,后面要再来这里的话先要解决那只恐怖的大王酸浆鱿。 第64章 再见灵龙(四) “昆仑号”在杨爱民做出继续探索的决定后就驶到了挑战者深渊的正上方,他们在这里等着“天鲸”的返航。 陈忠武在知道下面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了人手接应张卫他们回来,四艘快艇在海面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圆圈,他们在这等着“天鲸”的出现,海水在快艇的尾部被打成了白色的浪花。 甲板上杨爱民还在用望远镜看着快艇的方向,其他人也都在这里。想到之前下面的情景,杨爱民心里有了新的决断——绝对要处理掉这只大王酸浆鱿,为什么刚好在“天鲸”看到那个金字塔后它就突然出现并发动了袭击? 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从张卫他们开始上浮算起已经过了近两个小时了,海面上怎么还看不见“天鲸”的影子。 杨爱民放下了望远镜,点了根香烟就继续看着海面,心里是越来越着急。 一根香烟还没抽完,几艘快艇就往右前方一个点围了过去。看到这里杨爱民知道是张卫他们上来了。 深吸了一口,吐出一股浓郁的烟雾后,杨爱民眼角也流下了几滴泪水,终归是回来了。海风吹乱了他斑白的发梢。 等郑哲上船后姜离就跑过去扑到了他身上,像树袋熊一样将头埋在了他的脖子窝里,还在呜呜地哭着。 周克和李承运上船后,两人拥抱了一下,能看见中午的太阳实在是很幸运。 没看见张卫的身影,杨爱民有些着急,便走上前问两人:“张卫呢?他怎么没上来。” “舰长还在‘天鲸’里面,受损情况比较严重,那里离不开人。”周克说。 “嗯,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去下面看看。”杨爱民向两人说。 看着两人走后,杨爱民也没在甲板上多停留,下到了三层舱室。 这里的大门已经打开,桥式起重机也做好了准备,看“天鲸”在快艇的引导下慢悠悠开过来的时候杨爱民又点了根烟。 离得近了才看见真实的受损情况。外壳上斑驳的全是划痕,上面黑灰色的涂料都被刮掉了许多,下面银灰色的钛合金壳体也被划出了一道渠。四个玻璃窗上全是蜘蛛网一样的裂缝。仅剩的一个机械臂也扭曲得不成样子。 起重机的电机嗡嗡地响着,钢缆绷得笔直。待到“天鲸”被吊回舱室后,张卫从里面踉跄着走了出来,疲惫的脸上全是汗水。 杨爱民走过去扶住他问:“没事吧?” 张卫扭头看了一眼,咧着嘴说:“还好,活着回来了。” “回去洗个澡,吃个饭休息一下,晚上再说。”杨爱民说。 两人走上了楼梯,三层舱室里只剩了几个水手,还有满身伤痕的“天鲸”。 晚上七点的时候张卫才从床上醒了过来,顺手打开灯后才看见杨爱民在对面的床上坐着,背后垫着枕头靠在床头上,耳朵里塞着耳机。 灯光亮起来的时候杨爱民就睁开了眼睛,摘下了耳机,“醒了啊,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床头灯昏黄的光照在了张卫的眼里,手撑着床板就坐了起来,“不吃了,有点头疼。” 杨爱民呵呵笑了两声,拿起枕头边的烟盒抽出了两根烟,一根扔给了张卫,一根含在了自己的嘴里,“抽吧,放松一下。”,顺手把打火机也扔了过去。 接过打火机张卫就点燃了嘴里的香烟,又把打火机还给了杨爱民。他原本是已经戒了烟的,还是在他媳妇怀孕的时候戒的。 等张卫抽了两口烟杨爱民才开口问:“你们在下面的时候就没发现那只大王酸浆吗?” 张卫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浓重的白烟才回答:“没有,从来没有。 生物电雷达和声呐都没有反应,我在屏幕上没看到过任何异常。如果有异常的话我第一时间就能知道,可是走完那三十七公里,我都没感到任何异常。” 听到张卫这么说,杨爱民陷入了沉思,一口接一口地抽着香烟,烟雾在空气里变成了胶质体飘在灯光下面。 良久,杨爱民才抬起了头,手里的香烟已经燃尽,烟灰累在海绵滤嘴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灰柱。把烟灰弹进烟灰缸里,重新点了一根香烟后杨爱民才继续问:“那你有没有那种感觉,就是意识里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但你却找不到他的那种感觉。” 这次换张卫思考了一会儿,“杨教授,其实这种感觉我一直都有,每次下海的时候都有,尤其是在海底只能看见‘天鲸’自己的光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很怪。 您想象一下,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你只能看见自己发出来的光,只能看见前面照亮的一点点,有点恐惧,但更多的是无助,四周到处都是一双双眼睛盯着你,趁你不注意就会扑上来咬你一口。” 张卫说完又向杨爱民要了支烟,之前在下面的压力太大了。点着后抽了两口,他又继续说:“刚才只是说我心理上的一些感觉,我知道您问我的是类似于第六感的那种感觉,这个真没有。 我细细回想了一下,在我摒除心理上的恐惧和其他感觉后是没有发现像您说的那种感觉的。”张卫说完这句话又深吸了一口烟,“要不您问问周克和郑哲吧,还有李教授,他们可能有不一样的感受。” 杨爱民看着他没有说话,两大口抽完手中的香烟,把烟头碾灭在了烟灰缸里才从床上下来穿好了鞋子,“走吧,去会议室,你去叫一下周克。” “嗯。”张卫说着也穿上了外套,把脚套在了靴子里,他是和衣而睡的。 等四人都到了会议室,杨爱民才从衣服的里衬兜里拿出了笔记本和笔,摊开后放在桌子上看向了四人,“开个小会吧,说说你们在下面的感觉,那就从周克先开始吧。”,说着掏出包香烟拆开后把里面的烟全部倒在了桌子上,给自己点上一根后把空烟盒和打火机放在了中间。 周克看了看张卫,见他没有说话也就点着了一根,吐出一口烟雾才慢慢说:“杨教授,我倒是没啥感觉。您知道我这一天都是咋咋呼呼的,神经比较粗,在下面看到奇怪的东西就跟二傻子病犯了一样。其他感觉倒是没有什么,就是稍微有点压抑。” “那声呐有没有什么发现或者异常?”杨爱民接着问。 “没有。”周克说着往前挪了挪椅子,坐直了身子,“在下潜过程中我一直戴着耳机,我很清楚地记得在下到一万米后声呐里就只有海底噪音的声音了。 遇到‘灵龙’后我就一直看着生物雷达和声呐雷达,在整个后半程我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至于那只大王酸浆鱿,根本就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而且我们是被从后方袭击的。 当时我们在观察那个金字塔的时候就突然受到了袭击,它的触须手直接把我们包了起来,上面的倒钩在观察窗上一个接一个地划过,耳边全是金属被挤压的那种吱吱声。” 周克说完抽了口烟又说了一句:“我怀疑它是有预谋的,或者它一直跟着我们,在我们接触到核心地区后才发动的袭击。” 听周克这么一说,杨爱民忽然想通了什么,联想到之前的那群“恶鳐”,和那个巨大的餐桌,这些生物应该都是守护着下面这些东西,而且像军队一样组织分明。 拿着笔在桌上轻轻墩了几下,拔掉笔帽在笔记本上唰唰写下了几个字。快写完的时候忽然又停下了笔,前面的“恶鳐”处理掉了,但是这只大王酸浆鱿怎么处理呢? 扣上笔帽,杨爱民又看向了李承运,“李教授,你在下面有什么感觉吗?有没有那种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你的感觉?” “我没什么感觉,可能是太专心了,我一直在看屏幕上的数据。”李承运说。 “郑哲你呢?有什么感觉?”杨爱民又看向了郑哲。 “安静,绝对的安静。”郑哲先说了一句,顿了顿后继续说:“我小时候掉到河里过,可能有点阴影吧。 在下面的时候我一直看着观察窗外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现,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全是黑暗,就像睡觉的时候感觉不到床存在的那种感觉,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而且我个人认为有个很大的问题,像周克刚才说的那种情况是有可能存在的,但是它们为什么要守卫这里?这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杨爱民和周克吸烟时会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有十几分钟,杨爱民抽完了五支烟后才看着众人说:“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你们的,但是郑哲提出来了我就给大家说一下吧,你们切记不要外传,这关乎人类本源和我们所处的这个三维宇宙本源的问题。” 听杨爱民这么一说,几人都抬起了眼皮,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他。 第65章 不是真相的真相 “先说‘长城’任务吧,我们现在所进行的‘长城’任务只是‘长城’任务的一部分。”杨爱民说完这句就点了根烟,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长城’任务其实是一个很宏大,多方面、多部门联合参与的一个世纪工程。 这个任务在解放之前其实就已经存在了,我们后来不过是继承了下来。 二十世纪初的时候,在今天的河南安阳殷都区因为盗掘甲骨发现了一处古城遗址,这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殷墟。然后在1928年的时候,傅斯年傅先生大力支持并主持了第一次为期十八天的试掘,共出土800余片有字甲骨以及铜器、陶器、骨器等多种文物。 傅先生本来就是历史学家和古典文学研究专家,当时在对这些文物进行研究后发现先人有着很高的科学技术运用,但是传承却有着明显的断代。他们只能运用一些更早的遗留下来的高科技工具,而不能自己再进行制造。 1929年初,李济先生应聘出任了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考古组主任,领导并参加了安阳殷墟的正式发掘工作。在37年七七事变爆发之前,共进行了15次科学发掘,找到了商王朝的宫殿区和王陵区,当时在王陵区的发掘过程中也发现了一些高科技工具。 1950年,我们对武官村大墓进行了发掘,但是却没在里面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但是在1976年的时候我们有了重大发现,当时在小屯村西北地发现了商王武丁的配偶“妇好”的墓地,在这个墓地中我们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在主墓室的棺椁里我们发现了一个直径31.415厘米的玉盘,上面刻画了一些甲骨文和类似坐标的图案。后来我们解读了这些甲骨文和图案,上面的坐标指向了五个地方,分别是‘归墟’、‘讙头国’、‘姮娥’、‘荧惑’,还有一个被称为‘源始’的地方。 当时的科研人员把这些研究成果报上去后高层就制定了‘长城’任务。整个任务是分为五部分的,我们现在负责的就是‘归墟’的这一部分。 ‘归墟’就是我们所探寻的地方,就是现在马里亚纳海沟的最深处——挑战者深渊,863计划就是‘归墟’探索的开端。 ‘讙头国’就是南极,1984年我们的首支南极科考队就登上了乔治岛,这一点他们是早于我们的。 ‘姮娥’就是月亮,对应的就是04年正式开始的‘嫦娥’探月计划,截至目前已经发射了从‘嫦娥一号’到‘嫦娥四号’共计四颗探月卫星,‘嫦娥五号’的发射也已在计划当中。 这里我特别解释一下为什么对月亮会有这么多次的探索,在76年发现的那个玉盘背面记载着月亮是被从地球上分出去的,你们如果细心一点就会发现月亮的物质总量刚好能把太平洋填满,而且月球上有着极其丰富的氦—3,储量是地球的20万倍以上,但是为什么地球上的氦—3储量为什么会这么少呢? 我们对这个问题提出了一个猜想,这些氦—3是被故意分离出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分离出去,也不知道是谁分离出去的。 还有‘荧惑’,‘荧惑’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火星,与之对应的是火星探测计划,09年的正式实施,在今年四月正式命名为‘天问’计划,并计划在明年,也就是1年发射第一颗火星探测卫星‘天问一号’。 关于火星和地球的关系有研究指出它们是兄弟星球,行星演变研究推测它们是同一时间段诞生的。玉盘背面记载着‘荧惑’上曾经有过文明,它俩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同处在宜居带而地球有生物而为什么火星上没有生物,还有地质、地理、空气、气候、磁场等方面的差异。 最后就是‘源始’,刚开始我们还不知道这两个字指的是什么地方,后来到1992年时才知道‘源始’这两个字指的是银河系的中心黑洞。当年‘天宫’计划就被提上了日程,11年9月29日我们把‘天宫二号’送上了太空,16年9月15号把‘天宫二号’也送了上去,这其实是在为超长时间超远距离的深空探索做准备。 与之对应的还有94年确定的500米口径球面射电望远镜(five-hundred-meter aperture spherical telescope)——fast‘天眼’工程和15年发射的‘悟空’号暗物质粒子探测卫星(dark matter particle explorer,简称dampe),这两个工程主要核心就是对银河系中心黑洞进行监测。 这五部分合起来就是整个‘长城’任务,后来把地质与地球物理和行星演变研究也合了进来,并且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比我们更早地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杨爱民说的这些是众人从未听过的秘辛,深入了解后才发现这是个多么庞大的计划,不过在一旁的李承运却皱起了眉头,“杨教授,您说吧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也合并了进去,不过我怎么不知道啊?我也是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的人啊。” “你不知道是因为你的级别还不够,等你做了研究所的所长就知道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额外的事。” “什么事?您说。” “你可以参考一下你们所张教授关于地核演化研究取得的成果,我相信你看了后就会明白的。” 李承运没再说话,而是皱着眉头继续想着,地核演化和‘长城’任务有什么关联呢?难道地球的成因问题?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香烟一根接着一根被点着,烟雾云层一样地浮在冷光灯下,桌上到处飘洒着灰烬。 “杨老师,我这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一下。”郑哲开口问。 “什么问题?” “为什么殷墟里的玉盘会记载这些东西呢?按理来说那个时候是不应该存在这些东西的啊。” “你看看我们的上古创世神话的内容都讲了些什么,我就给你举两个简单的例子。 一是夸父逐日,你先要理解‘逐’这个字的含义,现代国语字典解释是追、驱赶、依次的意思,但是甲骨文里这个字是逃跑的意思。 夸父为什么要逃跑?躲避太阳吗?显然不是,参考我们多次在史前遗迹检测到了核辐射,据理推测当时夸父可能是逃跑,躲避核爆的。 第二个就是后羿射日,在现在宇宙物理来看地球上是不可能同时出现十个太阳的,但万一出现了十个太阳是什么情况呢?会不会是核爆呢? 如果是核爆,那后羿射日是不是用某种高科技武器来扑灭核爆,进行洗消作业的呢? 好好想一想,史前高科文明是有可能存在的。” 除了郑哲,张卫和周克也听到了杨爱民说的这两个神话故事,没想到神话故事还有这么深的渊源。李承运看了眼杨爱民,不过没有说话。 “对了杨老师,那外国有没有对这方面进行研究呢?”郑哲又问。 就在杨爱民继续说话的时候,大副赵平安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听到敲门声郑哲起身打开了门,看到杨爱民后赵平安就火急火燎地说:“杨教授,外面出现了特殊情况,船长让您出去看一下。” “特殊情况?什么特殊情况?”杨爱民眼皮翻了一下,起身站起来就往外面走去,顺手把钢笔插到笔记本上,装进了里衬口袋,后面的椅子滴溜溜地打着旋。 其他几人跟在后面也走出了会议室,没有关灯,桌子上凌乱地到处放着香烟。 等到上了甲板后才发现科考队其他人也到了甲板上,探照灯的光柱打在远处的海面上。王强和秦斌在栏杆前还小声地说着什么。陈忠武拿着望远镜在看着几百米外的海面,几艘快艇已经下到了海里。顺着陈忠武的视线看过去,杨爱民在海面上看到了一个散着蓝白色光芒的光点,探照灯的光也遮不住它本身的光芒。 “忠武,是什么东西?”杨爱民走到了陈忠武的身旁。 “您看看,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离得太远了。”陈忠武说着就把望远镜递给了杨爱民,自己则眯起了眼看着远处。 接过望远镜一看,杨爱民忽然激动了起来,左手指着远处的光点,嘴里自言自语地大喊着:忠武,捞起来,把那东西捞起来,如果我们猜错的话,那东西就是“灵龙”,一定要捞起来。 陈忠武闻声就赶紧对着对讲机说:“把那东西捞回来。” “收到!” 几艘快艇在探照灯的指引下,快速地接近了光点,没多久陈忠武的对讲机里就传回了那里的情况,“船长,这是一个潜航器,不过不像我们造的,上面也没有其他国家的标志。” “先弄回来再说。”陈忠武回了一声,灯光下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庞,上面全是严肃。 快艇上有几个水手带着绳子跳进了海里,他们要把这个潜航器用绳子捆起来拖回“昆仑号”。 焦急地等了十几分钟,快艇才慢悠悠地往回驶来。杨爱民把望远镜还给了陈忠武,快步走向了楼梯口,他要下到三层舱室里去,“灵龙”会被起重机吊回那里。 第66章 赵平安(一) 晚上九点整,“灵龙”被吊回了三层舱室,还没放稳,杨爱民就走上前去。颤抖着伸出右手,眼角慢慢流下了泪水。 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完美的造物,右手最终还是抚了上去,轻轻摩挲着它的表面,入手滑腻,冰凉,丝毫没有金属的质感,更像是生物的皮肤一样。 就在杨爱民抚摸着“灵龙”的时候,王强和秦斌他们也下到了三层舱室,陈忠武走在最后面。 王强和秦斌也快步走上前来,也伸出了双手,前面船体上的大门也在缓缓关闭,高功率冷光灯啪的一声亮了起来。 灯光下“灵龙”再次活了起来,类金属的表面又开始了缓缓地流动,杨爱民、王强和秦斌齐齐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异象发生。 过了几分钟看没什么动静,杨爱民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弓着腰仔细看着流动表面,眼睛一眨不眨。 “杨教授,没什么问题吧?”王强在后面问,说着就抬起脚想往前走来。 杨爱民伸出左臂挡住了他,自己也慢慢往后退着,眼角余光扫到陈忠武便走到他的身前,“忠武,你安排一下,拉上警戒线围起来,清空三层舱室,安排好警卫立马回国。”杨爱民说着还指了指“灵龙”,临了又说了一句:联系一下军方,做好万全准备。 陈忠武敬了个军礼,转身就登上了楼梯。 没过多久,赵平安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水手下到了三层舱室,杨爱民交代了几句后带着科考队其他人也离开了这里。 不过杨爱民并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上了甲板拨通了一个电话,“首长,我们找到‘灵龙’了,现在就在三层舱室里放着,我已经让陈忠武返航回国了。” “找到了吗?”电话那头的男人还有点不敢相信,“找到就赶紧回来,我会给下面打好招呼的。” “嗯,麻烦您这边安排一下,我们大约六月一号就会到港口。” “知道了。”男人挂断了电话。 杨爱民把手机装回了裤兜里,双手在上衣兜里摸索了两下才发现身上没有香烟了,之前那包剩下的还在会议室里。 今晚咸腥的海风吹得有些舒服,耳边除了机器的嘈杂声还能听到海浪的声音。雪亮的灯光照在他背上,在甲板上拉出了好几条长长的影子。“昆仑号”的螺旋桨在船尾怒吼着卷起了水花,看不见的黑夜里海面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行波。 慢慢走到船首,这里的海风更大一些。杨爱民张开了双臂,他想大声嚎叫却始终没有喊出来,只是收回双臂咯咯地笑了起来。 陈忠武在驾驶舱正打着卫星电话,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继续说:“是,魏部长,我这边会注意的。”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把卫星电话交给旁边的水手后就走出了驾驶舱,一路走到了杨爱民的身边,海风差点吹飞了他的帽子。 “杨教授,我们终于找到‘灵龙’了,回去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陈忠武压了压帽子,看着杨爱民说。 “休息?哪有时间休息啊,这才是第一步,后面还要回来呢,想想那只大王酸浆鱿怎么处理吧。”杨爱民笑了一下,扭过头看着他说,海风把他的头发吹到了眼睛里。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我觉得这人的力量才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 杨爱民再次笑了一下,没再接话茬,“走,陪我去喝两杯,我让王厨做两个拿手菜。” 西凤酒摆在了餐桌上,厨师长王富贵弄了盘红烧带鱼,还有一盘凉拌海带丝和一盘拍黄瓜。 几杯酒下肚,杨爱民已是醺醺然,喝到尽兴处还哼了两句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陈忠武不会唱,只是笑呵呵地看着,等他唱完后敬了杯酒便问:“杨教授,您说这‘灵龙’为什么会自己出现呢?而且还被我们这么轻易地就打捞上来了呢?” 听他这么一问,杨爱民右手握着酒杯停在了半空中,刚才一时高兴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个问题。 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倒满酒一饮而尽后低眼想了几秒又抬起眼皮看向了陈忠武,“忠武,你怎么看?” 陈忠武胳膊肘拄在桌子上,手里端着空酒杯,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杨爱民沉默了片刻,才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我也不知道。”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那盘红烧带鱼已经凉了。 就在杨爱民和陈忠武在喝酒的时候,三层舱室里的“灵龙”出现了变化,浑身爆发出了强烈的蓝白光芒。因为赵平安带着人是在舱门外把守着,只有监控器拍下了这一幕。 监控室的水手一直看着这里的监控画面,在“灵龙”刚出现变化的时候他就通知了赵平安,赵平安赶紧就通知人去找杨爱民他们,自己带人打开了舱门,走了进去。 “灵龙”已经漂浮在了离地一米的半空中,强烈的光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舱室里全被镀上了蓝色的幽光。 赵平安用手挡着眼睛慢慢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拦住了后面想要跟上来的水手。就在他往前要更进一步的时候,杨爱民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楼梯口,后面还跟着陈忠武。 “回来!”杨爱民在楼梯口扶着栏杆大喊了一声,话音未落便异象陡生。 “灵龙”上的光忽然集中到了一点,照在了赵平安的身上,而赵平安的身子也慢慢浮到了半空中,本该挣扎的他手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光柱一点点地把他往“灵龙”这边吸引着,越来越近。 众人看着浮到了半空中的他张大了嘴,在发现他要被吸进去的时候陈忠武陡然反应了过来。他快步走下了楼梯,想要把赵平安拉回来的时候却被赵平安自己给阻止了。 “别过来!”赵平安用仅能动的嘴唇大喊了一声,话音未落便整个人被吸附到了“灵龙”的表面。 流动的类金属物质慢慢将他整个包裹了起来,渐渐融入了“灵龙”的身体里,但奇怪的是他身上穿的衣物却没有被吸附进去,像是被溶解了一样成流质滴在了地上。 在赵平安被吸进去之后,“灵龙”身上的光就迅速收敛不见,然后猛地就砸在了地上,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类金属的表面也停止了流动,像是死了一般,舱室一时变得死寂起来。 杨爱民缓缓走下了楼梯,看着面前的“灵龙”久久不能言语,过了半晌才开口对陈忠武说:“下达封口令吧,这里的事除了船上的人就不要对外面说了。” “那平安怎么办,人就这么没了?”陈忠武忽然激动了起来。 “等后面我们打开‘灵龙’再说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杨爱民说完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出现这样的情况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王强这时和科考队的其他人也赶到了这里,“杨教授,出什么事了?”,说着还吞了口唾沫。 “赵平安被吸进去了,不知死活。” “被吸到‘灵龙’里去了?”王强有点不敢相信他的话,之前在别的遗迹也发生过这种事,有士兵也被吸到了墙里,尸骨无存。 “嗯。”杨爱民回了一声便再没有说话。 王强抿着嘴屏住了呼吸,赵平安这是凶多吉少了。 “王教授,后面就靠你和秦斌了,尽快打开它,说不定还能把平安找回来。”杨爱民思虑良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 王强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看着“灵龙”。杨爱民摇了摇头,转身就登上了楼梯往外面走去,步履蹒跚。 在他走后王强才开口说:“陈船长,从现在起三层舱室除了我和秦斌严禁其他人进入这里。” 陈忠武敬了个礼就对几个水手下达了命令,除了秦斌外科考队的其他人也离开了这里,神色不一。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王强才对秦斌说:“好了,开始吧,争取早日打开这个破壳子,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赵大副还在里面呢。” “嗯,我上去拿工具和仪器。”秦斌点了点头说,转身也往外面走去。 王强往前走到了“灵龙”旁边,伸手又摸了上去。 杨爱民慢悠悠地回了宿舍,从床底拿出了一包香烟,点着一根后就靠在床头抽了起来,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昏黄的光照花了他的眼睛。 张卫在他后面回了宿舍,看他没有说话便坐回了自己的床,靠在床头上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已经渐渐深了,外面清冷的月光洒在海面上,整个世界看起来都是冷幽幽的。 秦斌拿着各种工具回到了三层舱室,包括一把小铁锤。王强拿起铁锤,把耳朵贴在“灵龙”的表面上就轻轻敲了几下。 没有声音,舱室里连一丁点的回响都没有。 秦斌接过铁锤把耳朵贴在上面又敲了几下,过了好一会才直起身子摇了摇头。 第67章 赵平安(二) 时间一晃就到了五月三十号,赵平安被“灵龙”吞噬的消息一直被压制在船上,国内对此还毫不知情。 还有两天就要到港口了,“昆仑号”现在已经驶到了领海,正在一路北上前往青岛。在这航行的几天里杨爱民每天都要问问下面的情况,回答他的只有秦斌的沉默和王强皱着的眉头。 情况很不乐观,面对“灵龙”的外壳,王强和秦斌是毫无办法,暴力拆解丝毫不能损毁它的外壳,更别提进行详细的实验研究。 杨爱民的心情越来越焦躁,如果能破解“灵龙”的秘密那那个擎天之柱和海底的金字塔都不再是问题了,可是这第一步就是个无法跨越的鸿沟。 中午吃饭的时候杨爱民要求去下面看看,王强点头同意了。迅速地吃完午饭,三人就到了三层舱室。 “王教授,我们真拿这东西没一点办法吗?”杨爱民再次问。 王强都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还是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没办法,这东西的外壳看着像是金属的,但又不能确定是金属的。 在它吞噬了赵平安后表面就停止了流动,我和秦斌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确定它的材质,物理特性研究更是没有头绪。 刚开始我们用锤子轻轻敲击它的外壳没有听到声音,但是接触感觉它又不是实心的,所以我和秦斌判定它里面大概率是个空腔。 但是要是空腔的话应该是有回音的,但我们还是没有听到。后面我们找李教授协助我俩做检测,不管用多大的力去敲击它振动波检测仪也没有反应,像是外壳吸收了所有的动能和振动波一样。 还有就是它的刚性和强度问题,很坚硬,可能超过了我们已知的任何材料,就目前我们手头现有的手段是不能让它产生任何形变的。 最后就是它的延展性问题,之前我们都看到了它的表面是流动的,这只是它的一部分物理特性。还有我们从它身上取不下任何材料,没法做拉伸试验,延展性的问题也没法研究。” 王强说完后杨爱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赵平安还会活着吗?”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杨爱民往前走了两步,张开双臂抱了上去,右脸紧紧地贴在了“灵龙”的表面,仔细感受着冰凉的触感。 像王强说的一样,杨爱民没有感受到表面的流动,也感受不到其他特殊的感觉。 冷光灯照在“灵龙”上,反射着幽幽的光,地上到处散落着各种工具和仪器。王强和秦斌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杨爱民。 异象陡然间再次发生,这是“灵龙”七天来第一次有了动静。 银色的类金属表面像波浪一样涌动了起来,强烈的震动将杨爱民往后震了几步,蓝白色的光再一次在舱室里闪耀起来。 “灵龙”缓缓地浮到了空中,下腹部慢慢长出了一个凸起,杨爱民三人直勾勾地看着这个凸起。 一个人瘦骨嶙峋的背部从表面露了出来,肋骨清晰可见,像是胎生动物产子一样,不过没有羊水。等整个背部露出来后肩部和头部也露了出来,因为姿势的问题,这个人的头是往后仰着朝着杨爱民他们的,微张着嘴。 秦斌仔细一看这人原来是赵平安,他竟然还活着,不过已经看不出人样子了。脸颊深深地塌陷了下去,颧骨高耸着,松弛的皮肤堆在一起成了褶皱,没有一点光泽。 “快接住他,我去找赵医生。”杨爱民也看清了这是赵平安,说着就走到了一旁拿下了挂在墙上的话筒:“忠武,赵平安还活着,你带赵医生他们立刻下来。” 秦斌闻声赶紧钻到了“灵龙”下面,接住了赵平安,等整个身子全部从上面脱离后就把他从下面脱了出来。 货梯的闸门在叮的一声后就打开了,赵医生和她的女儿还有几个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快步地跑了过来。 陈忠武也从楼梯上跑了下来,快步跑到了担架前,赵平安已经被众人抬到了担架上,昏迷不醒,“赵医生,你一定要治好平安,拜托你了。” “我尽力,他的情况很不好,精神像是受过很严重的刺激,而且身体很虚弱,我先给他输上营养液,后面再慢慢调理。”赵医生摘下了耳朵上的听诊器挂在胸前,其他医护推着担架车走向了货梯。 “拜托了!”陈忠武再次说。 “嗯。”赵医生回了一声也快步上了货梯。 “灵龙”收敛了光芒,砸在地上再次没了动静。杨爱民看着它,没再说话,它为什么要把赵平安吸进去?又给吐了出来?它主动出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没有答案,至少目前来说没有答案,杨爱民陷入了沉思,王强和秦斌,还有陈忠武则看着他。 “杨教授,我们先上去吧。”王强走了上来说。 “你们先上去吧,我在这里待一会儿。”杨爱民说,掏出一根香烟点上。 三人见状离开了这里,只剩下杨爱民一个人在这里看着他抽着烟。火星一明一暗,烟雾从他的脸上腾了起来,袅袅地升到半空又消失不见。 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这几个问题,香烟一根接着一根,不知过了多久陈忠武下来走到了他身边,“杨教授,赵平安醒了,他说要见见你。” 杨爱民蓦地回头,“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还很虚弱,赵医生建议静养,不要说太多话。” 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个半小时,“嗯。” 杨爱民回了一声两人就一前一后走上了楼梯,离开了这里。冷光灯下只有“灵龙”还在这里。 医务室里赵平安躺在病床上微睁着眼,眼窝深陷,嘴唇上满是干裂的口子,胡子拉碴,左手吊着透明的点滴,右手吊着白色的营养液,薄薄的被子盖在上面几乎将他压垮。 看到杨爱民进来,他动了动右手的食指,嘴唇动了两下不知说着什么。杨爱民坐到病床右边的椅子上,握住了他的右手回头看了看病房里的其他人,示意他们出去。 等病房里只剩下赵平安和自己两人,杨爱民看着他说:“说吧,你在里面都经历了什么?” 赵平安嘴唇轻轻动了两下,嘴里吐出了一个音节,不过声音太小,杨爱民没有听清楚,看着他的嘴唇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从椅子上站起来,弓着腰把耳朵贴在了他的耳边,杨爱民才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个音节,他一直就在说着一个光字。 杨爱民拍了拍他的手,“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起来再说。” 赵平安闭上了眼,他现在太虚弱了,刚刚吊上的药物和营养液还不足以支撑他剧烈的脑部活动。 看他闭上眼后杨爱民就走出了病房,叮嘱了赵医生两句等他明天醒来再叫我就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回到宿舍的时候时间刚好是下午四点半,杨爱民坐在床上抽着烟,嘴里还在自言自语,光?什么样的光呢?神说要有光,便有了光? 想到这里杨爱民不禁荒谬地笑了,哪里来的神啊!但是赵平安说的这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光,这种具有波粒二象性的特定频段光子流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奇特作用?赵平安到底看到了什么样的光?这种光又对他做了什么? 想来想去杨爱民都没想通,一个海洋生物学家来思考高能物理和哲学的问题,本就超出了他的认知理解。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五月三十一号,按照计划,明天早上六点“昆仑号”将会抵达港口,赵平安在这个时候再次醒了过来。 这次他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喝水,声音都大了不少,在旁边看着心电图的赵丽丽听到了他的声音。 “等一下,水马上来。”赵丽丽把手里的记录本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转身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把赵平扶起来,在背后垫了两个枕头才喂他喝了半杯水,“慢点喝,别呛着了。” 喝完水赵平安就问:“几点了?杨教授呢?我想吃点东西。” 赵丽丽微微笑了一下回:“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了,杨教授应该在消息,要我去找他吗?对了,你要吃东西的话现在只能喝点粥。” “那就喝点粥吧,麻烦你把杨教授找来,我有些话要跟他说,谢谢。” “不用客气。”赵丽丽转身就走出了医务室。 没多久杨爱民就来到了医务室,他没有洗脸,眼角还挂着眼屎,鼻子和额头还有点反光,那是毛孔的油脂分泌物。 “杨教授。”赵平安看见他从外面,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 杨爱民虚手按了一下,示意他躺好,径直坐到了之前床边的椅子上,从里衬口袋里掏出了笔记本和钢笔,还有一支录音笔,“情况怎么样?还好吧?” “嗯,还行,就是头有点痛。”赵平安说。 “后面回国内好好检查一下。” 赵平安点了点头,“对了杨教授,我想给你说说在里面的情况。” “你说,我听着。”杨爱民摊开了笔记本,把录音笔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医务室的门响了两声,赵丽丽推开门就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有一碗小米粥,碗里还放着勺子,“先吃点东西吧。” 杨爱民让开了身子,看着赵丽丽一勺勺地给他喂着粥,耳边只有勺子碰到碗和赵平安吞咽粥水的声音。 第68章 赵平安(三) 杨爱民看着赵平安喝粥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样的经历能让曾经那么强壮的汉子变成眼前这个模样。 一碗粥赵平安足足吃了有二十多分钟,他只能小口小口地吞咽着,一些汁水都流到了胸前的餐巾上。赵丽丽喂他喝粥的动作很温柔,待他喝完后带着餐盘和空的勺碗就走出了医务室。 杨爱民重新坐了下来,“你说吧,我记着。” 赵平安想了想,开口说:“刚开始它还没有浮起来,只是爆发出了强烈的蓝白色光芒,当时我和其他几个水手是在舱室外面守着的,里面并没有人,是监控室的水手告诉我们里面有异常情况后我们才进去的。” 他说一句杨爱民就写一句,笔记本上的字迹稍显潦草,旁边的心电图滴滴地响着,规律,富有节奏。 赵平安继续说着,“我们进去后就看见了它发出来的光,不停地转着,就跟扫描仪一样在扫描着什么东西。 我和几个水手走下楼梯后它身上的光就变得稳定下来了,不在四周进行扫描。我就带人慢慢走了过去,在离它大约有五米远的时候它就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浮了起来。 我想离近一点观察,就往前走了两步,大约有一米五的距离,然后这时候您和其他人就也下来了,后面发生的事您也看见了,我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被吸了进去。” 杨爱民点了点头,赵平安说的这些事他看过好几次的录像,基本没有偏差,看来他的思维还是很清楚的。 “我要说的重点是被吸进去以后的感觉,麻烦您仔细记一下。”赵平安扭过头看着杨爱民说:“被吸进去以后我依然没有身体的控制权,但是眼睛还能看见东西。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团光,球形的光,大约有篮球那么大,通体发着蓝白色的光,就像是脉冲星或者中子星那样的光,除了这团光之外再没了其他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杨爱民觉得这更像是个能量核心,但是不清楚它的运作原理和物理构造,“你继续说。” “这个光球上还长着类似触手样的东西,不过直接是光线构成的,而且不是直线,弯弯曲曲的像是缠绕的藤蔓一样延伸至它的壳体上,整体造型像是长着触手的病毒一样,具体是哪种病毒我忘了。” “冠状病毒。”杨爱民补充了一句。 “对,就是冠状病毒。”赵平安的声音提高了两度,咳嗽了两声,胸腔里的声音拉风箱一样粗重。 杨爱民放下笔记本站起来,赶紧顺着他的胸口抚了两下,“慢慢说,不着急。”等赵平安缓了过来旋即又坐回了椅子。 “我当时心里很恐惧,恐惧,对,就是恐惧。我不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赵平安继续说:“在我观察这个光团的时候,它上面长出了一条触手伸到了我的眼前。 触手顶端没有像我们一样的眼睛之类的东西,但是我能感觉到它在观察我。我们就这么相视了约有一分钟左右,那触手就慢慢贴在了我的额头上。然后我的眼皮就不受控制地盖住了眼睛,我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那光团上长出了无数条细细的触手,将我整个人包了起来,慢慢侵入了我的身体。” 赵平安说完顿了顿,眼睛看向了天花板,像是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但是我的意识还是很清醒的,虽然我看不到身体里面的情况,但我能感觉到。 那些光线构成的触手在进入我的身体后分裂成了无数的光丝,每个光丝对应着一个细胞,点对点地渗透了进去,这些光丝还是循环流动的,像是把我身体的所有信息都传回了那个光团。 我在脑海里看着这些光丝在我的细胞里游走流动,路过每一个蛋白质和营养物质,深入到细胞核里面,紧接着又从我的基因链上流过,流过每一个碱基。在这些光线面前我像是个透明人,我身体蕴含的每一个信息都被它们收集了起来。 而且在它们收集我的信息的时候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我的视线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一样,能看清我dna上的每一个碱基,我就这样看着,无法入睡,甚至我的大脑连昏迷都做不到。” 赵平安说完停住了,杨爱民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杨教授,你知道吗?我当时心里的那种恐惧完全无法言述,在里面没有时间的概念,我就这么一直看着,一直看着,直到我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昏过去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像是睡着了一样我还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躺在虚空中,四周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世界都是空荡荡的,没有光,没有声音。 我在黑暗里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胳膊和腿完全不听我大脑的使唤。我想睁开眼,但是眼皮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没法睁开。我想大声呼喊,却张不开嘴。 这个梦一直做到我上次醒来的时候。 我醒来后就看见自己躺在了病床上,当时赵医生还在跟旁边另外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说着什么。看到我睁开了眼睛就有人跑了出去,然后没多久您就过来了。” 杨爱民在纸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字,抬起头看向了他,“我不知道你在里面经历什么,就你说的这些我也不能做出合理的判断,虽然我是个生物学家,但是对你说的这些我没亲身体会也不是很清楚,后面的事等回国后再说吧。” “嗯,我明白,这些事情可能太过玄乎了,很难理解,但愿我们能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平安说。 “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到古镇口了。”杨爱民合上了笔记本,关掉录音笔后把东西全部装进了里衬口袋。 赵平安点了点头就闭上了眼睛,脖子向里面扭了过去,医务室的灯光有点刺眼。 杨爱民起身离开了椅子,走到门口的时候按下了开关,关上了病床顶上的那盏灯,医务室里立马暗了下来。 赵丽丽一直就在门外等着,杨爱民一出来她就问:“杨教授,赵大副的情况还好吗?” “还行,你这边好好照顾着,我就先回去了。” “嗯,我知道。” 杨爱民点了点头,背着手就往前走去,离开了这里。赵丽丽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后就推开了医务室的门走了进去,坐到了杨爱民之前坐的那张椅子上。 外面的海上下着雨,时不时还有闪电亮起,滚滚雷声轰隆隆地就碾了过来。杨爱民回到了宿舍,没有开灯,五月底的天气已经很热了,房间里没有开空调,稍微有点闷。他只脱了鞋子,穿着衣服坐到了床上,斜靠在床头,眼睛在黑夜里反射着淡淡的光,耳朵里还塞着耳机,另一头插在录音笔上。 张卫在对面的床上轻微打着鼾,离家近了睡眠都好了起来,在马里亚纳的时候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打过鼾的。 杨爱民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录音,直到录音笔的电池没了电量才躺下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了,“昆仑号”已经驶到了福建沿海。张卫六点起床的时候看了看熟睡的杨爱民没有叫醒他,昨晚他回来的时候自己是知道的,长时间的熬夜对一个七十二岁的老人来说是在严重透支他剩余的生命。 起来后随便到餐厅找了点东西吃,杨爱民就走上了甲板。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海风也不是很大。这时才想起来国内已经到了汛期,不知古镇口那边有没有下雨。 这次回国后去延安看看,杨爱民心里这样想着,想起这次自己咳嗽吐血的事杨爱民就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王玉兰一直在自己的脑海里笑着,她说想自己了,杨爱民答应了她这次回去就去看看她,顺便去医院做个检查。 想起王玉兰杨爱民的嘴角就挂上了微笑,五十年了自己已经到了古稀之年,早已耄耋老矣,可她依然那么年轻,笑容依然美丽,头发编成了一条大辫子,直至腰间。 郑哲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上了甲板,走到了杨爱民身边,看到他嘴角挂着笑就问:“杨老师,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而已。”杨爱民扭头笑着回。 “想到师母了吧,您这表情我可是见过很多次了,每次您想师母都是这个表情。” “有很多次吗?我记得算上今天你也只是第一次见吧。”杨爱民调笑。 “没,只是见过很多男人想女朋友时的这种表情,和您一模一样。”郑哲笑。 杨爱民伸出手指虚点了几下,“你啊!”摇了摇头收回手指继续说:“对了,你看在网上还能不能买到宝塔糖,这次回去后我想去延安看看。” “没问题,交给我了。”郑哲拍了拍胸脯说。 “行,到时候给你报销。”杨爱民说完就笑了起来,一口气没上来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含着血丝的唾沫飞溅在了甲板上。 郑哲赶紧扶住了他,看见他嘴角还挂着血丝焦急地问:“杨老师,您没事吧?” 杨爱民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缓了口气才笑着说:“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您真的没问题吗?要不上岸后我陪您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杨爱民挥了挥手,转身往楼梯口走去,佝偻着腰,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郑哲看着他的背影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跟在后面也往楼梯口走去。 第69章 偷天换日(一) 六月一号凌晨三点,青岛古镇口,一艘船慢慢驶进了港口,船舷上涂着“昆仑号”几个大字。黑夜里下着大雨,码头上的灯光稍微有点暗,整艘船大部分地方都隐没在了黑暗里,地面上的水洼里积满了雨水,涟漪里看不清上面倒映的画面。 一声嘹亮的汽笛声响了起来,划破了风雨,“昆仑号”停靠在了泊位上,水手们从船上扔下了缆绳,下面有穿着墨绿色雨衣的军人捡起了地上的绳子,飞快地在船桩上缠绕了几圈打了个活结,雨水打在他们的雨衣上,声音嘈杂而又密集。 稍远的地方和上次回来的时候一样,海军的运输车队早早地就等在了这里,士兵们也都穿着雨衣站在雨里。 陈忠武从船桥上走了下来,后面跟着杨爱民他们。之前在船上已经做好了计划,这次探索搜集到的所有资料放到了一张光盘里,杨爱民贴身保管。至于那条活着的恶鳐会被运到北大那个地下实验室里,那里的空间对于目前来说还是够用的,毕竟这条仅剩的恶鳐现在还不到一米长,等它的体型长大以后专用的饲养场所也应该就建好了。 从那死掉的三十一条恶鳐身上剥下来的恶鳐皮会被全部运输到宁波材料技术与工程研究所,那里的实验室已经按照王强的要求改装完成。肌肉组织和脂肪组织这些东西作为食物一小部分会和恶鳐一起运到北大,剩下的会被直接运到在建的饲养场所那边。 下了船后,杨爱民他们这些科考队的成员直接上了中巴车,不过张卫留了下来,他要和周克一起同“天鲸”去往中船重工在青岛的船厂。 等了一个多小时后,所有的物资已经按箱装车完毕,那条小恶鳐和“灵龙”被分别单独装上了一辆集装箱卡车,也都用木箱伪装了起来。 在清点了一遍后,车队驶离了港口,一路驶上了青新高速,在雨夜里一路往北驶向了北京,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五十分了。 中午十二点,车队已经到了北京辖区内,不过这次他们没有直接开进城内,而是到了一处军营。 中巴车刚一停稳,杨爱民醒了过来,没了车辆的晃动倒有点让他不习惯了。从窗子里看出去,车外有士兵正在和这里的长官交涉着什么,看肩章是个少将。将军的身后还停着一辆吊车。 士兵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叠着的纸递给了对面的将军,将军拿过来看了看后就还给了他,两人互相敬了个礼,后面的士兵就走到了卡车后面开始卸下车上的箱子,将军就站在一旁看着。 杨爱民从车上走了下来,径直走到了将军面前,把自己的工作证递给了他,“我是杨爱民,这是我的证件。” 将军接过他的工作证看了一眼,立马又还给了他,继而立正敬礼,大声地报告:“杨教授你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王韶华,请问我有什么能帮助您的。” “放松点,我就是想上个卫生间,你们这厕所在哪?”杨爱民说着就把工作证装回了口袋。 “在那边。”将军转身指了指身后一栋涂着迷彩的小楼,“就在最北边的那块。” “谢谢。”杨爱民低头就朝小楼走去,北京这边倒是没有下雨,中午的太阳有点刺眼。 等杨爱民回来的时候士兵们已经把卡车上的箱子全部搬了下来,他走到了将军身边,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时候穿着冲锋衣已经有点热了,“怎么把东西全都弄到这里来了?” “是这样的杨教授,为了保密起见,所有的东西都会先存放到这里,等到晚上会再转运出去。”将军说。 杨爱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两人脚下被太阳照出了两条短短的影子。 等之前那个士兵回来复命后杨爱民就上了中巴车,车上郑哲已经醒了过来,姜离还靠在他的肩膀上流着口水。 杨爱民坐到座位后,车子的发动机就启动了,跟着前面的军车就驶出了营区。 过了一个多小时,中巴车停在了友谊宾馆的门口,两个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等在这里,门前的停车场上还停着一辆黑色的国产大众。 杨爱民下车后向众人交代了几句跟着两个男人就上了大众车,车尾冒出了一股青烟又离开了这里。大众车一路开向了科技部,王志强在办公室还等着他。 进了王志强的办公室,杨爱民发现这里还有其他几个人,一个穿着军装,这是魏国凤,另外两个穿着中山装。见他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便从沙发上起身站了起来,伸出了右手。其他几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杨爱民快步走了过去,握住了这只右手,“首长好。” “学长好,辛苦你了。”男人笑着说。 “为了国家。”杨爱民回。 男人笑得更加灿烂了,眼睛都眯在了一起,“坐下说。” 几人又都坐了下来,男人还给杨爱民倒了杯热茶。茶杯里热气氤氲,杨爱民端起来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开口说:“这次我们出去的收获很多,基本已经找到了下一步的研究方向,而且‘灵龙’也被我们带了回来。” 男人的眼睛眯得更小了,另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扶了扶眼镜的鼻托,镜片下面的眼睛认真、严肃了起来。 杨爱民继续说着:“这次我们还带回来一条活着的恶鳐,就是上次视频里拍到的那些怪物,我给起了个名字。另外还有三十一具骨骼标本和其他若干组织标本。 不过这不是我们此行的最大收获,其他的东西都在这里。” 杨爱民说完掏出了光盘,还有自己的笔记本和录音笔,“我们先听一下录音吧,视频我们后面去会议室看。”说着把笔记本翻开递给了眯着眼的男人,打开了录音笔。 魏国凤起身拉住了窗帘,又走到门口探出头看了看门外的情况后轻轻关上了门,还把门从里面反锁了起来。 录音笔里放着杨爱民在医务室里和赵平安的对话,眯着眼的男人一边眯着眼看着笔记本一边听着录音,其他几人也仔细地听着录音,表情不一。 录音听完后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眯着眼的男人把笔记本放了下来,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茶水,“我们去看看视频。”说完就站了起来。 杨爱民也喝干了杯子里的茶水,收拾好录音笔和笔记本,拿着光盘就往门口走去。 会议室的灯都被关掉了,投影仪的光打在幕布上形成了画面,观众们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没有人发出声音,耳边只有视频录像的原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下午四点四十分众人才看完了所有的录像,杨爱民打开了会议室的灯,突然而来的灯光让众人的眼睛有些不适应。 眯着眼的男人看向了杨爱民,“你们后面有什么计划?” “我们先要解决那只大王酸浆鱿。”杨爱民想了想说,“但是不知道怎么解决它,而且我们还不清楚它究竟藏身在哪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肯定在挑战者深渊里。” “国凤,你怎么看?”男人又看向了身边的魏国凤。 “首长,常规武器恐怕是没法消灭掉它的,而且我们也没能力把常规武器送到那么深的海底,即使送到了在那么大的范围内我们也没法进行精准打击。” “说重点。”男人打断了魏国凤的话。 “是,首长。”魏国凤坐直了身子,“我们只能用非常规武器进行大范围的毁灭性打击,全面、一次性地摧毁整个地区。” “我反对!”杨爱民说,“如果采用大规模毁灭性武器的话可能会对下面的金字塔产生无法估量的破坏作用,甚至会直接抹平它,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魏国凤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眯着眼的男人,“我们可以先进行一次实验,‘灵龙’不是被带回来了吗,我们就用它做一次实验。” “不行,刚才赵平安的录音都听了,我们还没打开它,里面的东西还没研究,不能贸然就用它做实验。”杨爱民说。 “那这样,杨教授你们先研究它,我们军方这边做一个推演,拿个可行性试验报告出来,后面再做决定。”魏国凤说。 “我们无法打开‘灵龙’,这可能会拖很长时间。”杨爱民说。 魏国凤没再说话,看向了眯着眼的男人。 男人想了一会儿看向了杨爱民开口说:“你们先研究‘灵龙’,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利用我们所有的手段拆开它,要是拆不开就给国凤他们做实验去。”男人说完又看向了魏国凤,“国凤,你们准备好一套计划,后天交上来。” “是,首长。”魏国凤站起来敬了个军礼。 “那就这样。”男人也站了起来。 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和王志强也站了起来,眯着眼的男人看向了他俩,“老李,志强,你俩做好协同工作,这次我们要万无一失。” “嗯。”“是,首长。”两人同时回复。 “那就散会,对了学长,你还没吃饭吧,我刚可听到你的肚子响了,刚好我们也没吃,走,一起去吃个饭去。” “嗯。”杨爱民回,想了想又开口说:“我明天想回延安看看。” “回去看看也好,我让人给你订机票。”男人说。 第70章 偷天换日(二) 杨爱民从延安回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五号晚上了。在延安的时候他去看了看王玉兰,带着她最爱吃的宝塔糖。中午的时候他还去了一趟宝塔山,站山顶的时候他看了看下面喧闹的城市,车来车往,人来人去。 有游客在他身后笑闹着,杨爱民回头看了看,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穿着当年红军的衣服,站得笔直,神情严肃。旁边一个中年妇女在用相机给他拍着照,像是他的母亲。 从宝塔山上下来后杨爱民还去了延大,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看起来很阳光,充满自信,路边的石刻上还刻着一句话:延安大学是政治、经济、文化的大学。 下午的时候杨爱民就搭车离开了延安,在榆林机场航站楼门口的时候,他把在延安第一人民医院拍的x光片扔进了垃圾桶,不过诊断书还装在口袋里。 飞机呼啸着降落在了大兴机场,一辆大众车载着他直奔科技部。 路上杨爱民拨通了王强的电话,“王教授,你和秦斌现在在哪呢?后续实验开始了没?” “我们现在在宁波这边的实验室,研究已经开始了。”王强戴着护目镜大声说,旁边秦斌正拿着切割机在切割“灵龙”的外壳,火星四溅,噪音让他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杨爱民听到了那头嘈杂的声音,切割机的声音稍微有点烦躁,“嗯,你们先尽快把‘灵龙’这边处理完,有消息了立马联系我。” “我知道了。”王强大声回,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眼睛看向了切割机的刀片和“灵龙”接触的地方。 路上司机没有说话,杨爱民也沉默着看着一路的风景,他坐在后排靠右的座位上,右肘拄在车门的里面扶手上,手背抵着下巴。 过了两个多小时,车子才驶到了科技部,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王志强的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 走进办公室杨爱民才发现魏国凤也在这里,之前王志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只是说让他过来有事商量。 看到杨爱民走了进来,魏国凤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敬了个礼,从茶桌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他,王志强给他倒了杯白开水。 “杨教授,这是我们做的一整套计划,名字叫做‘偷天换日’,您先看看,我再给你讲讲。” 杨爱民接过来看了一眼,慢慢坐到了沙发上,双手拿起文件细细地阅读起来。 “我们把这个计划分为了四部分,第一部分就是进行先期理论设计和实物实验,这部分主要在国内进行,经过多位核武器专家和军事专家的推算,我们决定在挑战者深渊引爆一颗当量为五百万吨级的中子弹,为了验证理论设计我们决定在下个月先在陆地上进行一次实验,地点已经选好了,就在我们上世纪的核试验场所。 由于我们国际上已经签署了核不扩散条约,所以这次实验我们要对其进行掩饰。掩饰计划是在酒泉发射一颗装有高达十吨重的钨芯卫星,在引爆中子弹的时候会操控卫星连带钨芯向核爆中心坠毁,钨芯的坠地时间将会和引爆时间的误差控制在三秒之内,同时也算是进行天基武器的实验了。 您之前说的会毁坏海底金字塔的事我们也考虑过了,如果王教授他们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无法拆解‘灵龙’,我们就把它放到核爆中心,如果在天基武器和核爆的双重打击下它还能完好无损的话,那么海底那个金字塔也就不是问题了。” 魏国凤说完停了一下,看着杨爱民的表情等着他的反应。 等了半晌杨爱民才说:“瞒天过海?第二部分呢?我们怎么在海底引爆核弹。” “第二部分是这样的。”魏国凤继续说:“在第一部分计划完成后,我们军方计划和美国等国家举行一次联合军演,地点就在关岛及周围的菲律宾外海。在演习结束后我们的舰队会以友好访问的名义开往塞班岛,途中会路过挑战者深渊的正上方,这个时候我们会把中子弹投放到预定位置。 在中子弹到达预定位置后,我们会在塞班岛远程遥控引爆,届时还能直接观测到核爆的威力,对其进行评级,以判断杀伤力是否足够毁掉下面的威胁。” “你们在塞拜岛的时候就引爆核弹不会对我们的舰队产生威胁吗?”杨爱民问。 “会有一部分威胁,不过大多是海啸的威胁,核辐射的话我们会给士兵提前做好预防,而且中子弹的核辐射在海水里会被阻挡很多,几个小时到一天内核爆引起的反射性污染就会大量消散,也不会对后面的科研工作产生影响。”魏国凤解释完又继续说:“在后面就是第三部分了。 在海底引爆中子弹后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预计会引发大地震和海啸。地震的级数我们无法评估,这和那边的海底地质有很大的关系。海啸的话预计浪高会在十到三十米之间,将会席卷整个东南亚地区和日本地区,最远可能会波及夏威夷及美国西海岸。 参考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专家的意见,在核爆过后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会进入活跃模式,整个太平洋底的地理环境会有一次大的变化,可能会引发更大的海底地震。 第四部分就是在地质环境稳定后,我方对事态稳定后各国反应做出的应变,预计我们能再次到挑战者深渊进行探索的时候世界上有实力的国家都会参与进来,届时军方会动用一切力量组织外部其他势力参与进来。 具体计划是以海底核爆中心划定一个半径为一百公里的圆形区域,所有进入该范围内的船只和潜艇、潜航器都会被隐秘处理掉,包括我方,直接营造出一个真空区,以确保我们研究的保密性。” “那我们怎么过去?”杨爱民忽然抬起头问。 “当营造出真空区后,各国的船只之类的都会在一百公里外停下,我们也同样如此。”魏国凤解释。 “一百公里外下海,单趟下到一万一千米的海底我们需要走一百零一公里左右的路程,‘天鲸’在全速行驶的条件下十六个小时的续航能力也只能往来四趟而已,这样进度会不会太慢了。”杨爱民问。 “是这样的,上面决定在海底直接建造一个长期的实验基地,建好后你们科考队的人就要长期生活在海底了,没有什么重大的事都不会再回来了。”魏国凤继续说。 “我可能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今天在延安的时候我去医院做了个检查,肺癌晚期。”杨爱民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了茶桌上,看着王志强和魏国凤说。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杯子里的开水已经变得温热,杯口还有一些水珠凝结在了上面。杨爱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您告诉其他人了吗?”王志强问。 “没有,你们俩是第一个知道的。”杨爱民慢慢说:“医生说我顶多还有半年的时间,我想按照上面的计划的话我是没有机会了,你们选好代替我的人选了吗?”杨爱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诊断书,摊开后放在桌子上往前递了递。 王志强拿过来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下了一个电话,又把诊断书递给了魏国凤。 “什么事?”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和之前那个穿着中山装、眯着眼的男人声音一模一样。 “杨教授这边出了点问题,我们可能要启动后备计划了。” “怎么回事?” “杨教授得了癌症,医生说他还有半年的时间,按照我们的计划杨教授可能等不到‘龙宫’的建成。” 电话那头男人沉默了几十秒才说:“先安排治疗,后备计划也准备跟上。” “是,首长。” 王志强把手机放回了口袋,看向了杨爱民,“杨教授,上面说先给您安排治疗。” “算了吧,我的身体我知,你们准备好后续人选就行。”杨爱民说完喝光了杯子里的水,“还有其他的事没?” “目前就这些了。”魏国凤回。 “那我就先回去了。”杨爱民站起了身子。 “让司机送送您吧。”王志强说。 “不用了,这里离我家不远,我走路回去,散散心。” 杨爱民说完就往办公室的外面走去,王志强和魏国凤站起来对视了一眼,没有送他。 外面夜已经深了,六月的北京街上吹着微醺的风,暖暖的很是舒服。杨爱民穿得有点厚,没走几步额头就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坐在马路牙子上歇了一会儿,路过的出租车大灯闪了两下,被他摆手拒绝。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站起身子,背着手继续往前走着,时不时地咳嗽两声,路灯下他的身影被拉得老长,黑夜渐渐吞没了他的背影。 第71章 偷天换日(三) 时间一晃而过,今天已经是七月二十二号了。在这五十多天的时间里,王强和秦斌他们还是没能拆解开“灵龙”,包振民、张爱玲,还有郑哲和姜离他们的研究倒是有了一点眉目。 因为没能拆解开“灵龙”,偷天换日计划于是被正式提上了日程,任务代号为“落霞”的天基动能武器“霞落”将在明天正式发射。 杨爱民坐的大巴车上正往西走着,他拒绝了上面为他安排的医疗,执意来到了这里——酒泉卫星发射中心。 王强和秦斌则去了更西方的核试验场。 西北绵延千里的大漠戈壁,肆虐的风沙像是要淹没这里的一切,但是却从没淹没过任何东西。车窗外太阳已经落到了沙丘下面,天边红彤彤的又像是初升的太阳。 车里穿着冲锋衣的女记者正拿着话筒对着摄像机说着话,央视新闻正直播着这里的动态。 “主持人你好。”过了几秒女记者才再次开口说:“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央视新闻的记者高璐,现在我们正在去往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的路上,明天早上八点二十三分我们的大推力火箭长征九号d型将在这里发射,将为后面即将发射的‘天问一号’做好准备。 据总工程师李盛华介绍,长征九号d型火箭的近地轨运载能力约200吨左右,这是我们航天史上一个巨大的进步,试飞成功后将标志着我国拥有了大运载能力的火箭。” 女记者高璐笑得很灿烂,等新闻直播间的主持人说了一句期待你后面的报后,她说了句好的直播就断了。不过她依旧笑得很灿烂,帮摄影师整理好设备后就坐回了前面的座位。 杨爱民一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路上只有漫漫黄沙。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车子停在了发射场的指挥大楼前,杨爱民下来后就被工作人员安排到了宿舍。 在他睡下的时候,发射场的组装车间里灯火通明,众多的工作人员正对运载火箭进行着最后的组装。 地面的板车上横放着十几米长的火箭燃料罐,发动机部分已经组装好了,就矗立在一旁。穿着浅蓝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地面指挥着吊机把燃料罐吊起,把剩下的部件一一组装完毕。 燃料罐被吊到了半空,慢慢立了起来,对准了一旁的发动机上部,旁边高架上的工作人员将螺栓孔对齐,燃料罐就被放了下来。 固定好螺栓后吊机把这次发射任务的核心——天基动能武器“霞落”也被吊了起来。这是一个庞大的圆柱状卫星,一个粗长的钨合金棒安置在中央,总重量达到了二十五吨。 三个小时后,整个火箭才组装完毕,最后的整流罩也安装完毕,此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了。在组装完毕后,众多工作人员又对火箭进行了一次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的细致检查,一个细小的螺栓都没有漏掉,检查工作一直持续到了凌晨四点才全部结束。 组装任务结束后,这里的工作人员去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稍微休息了一下又回到了这里,后面他们还要把火箭运到发射塔。 凌晨五点二十分,组装车间的中线裂开了一条缝,棚顶和墙壁向两边缓缓地打开,露出了里面矗立的火箭,通体亮白,上面还写着长征九号几个大字,还有国旗和我国航天局的标志。 五点三十分,一声广播后,运输车开始动了起来,轨两边的灯光将这里照得通明。 几个工作人员走在轨运输车的前面,既是引导也是检查前面的路况,周边也有工作人员跟随着,随时注意着运输车和火箭的状况。女记者高璐也走在旁边,拿着话筒,对着摄像机,摄影师倒着走着,灯光师打着灯光。 “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是在甘肃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在我旁边就是我们今天将要发射的重型运载火箭长征九号d型。”高璐满脸笑容地说着,暖暖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化着淡妆,“现在轨运输车正运输着火箭前往发射塔,在到达位置后将会加注推进剂,加注完毕后将会发射,让我们来一起期待它翱翔九天的时刻。” 高璐说完直播就切断了,摄影师对面的指挥大楼楼顶,国旗耸立在一块,天气很好,适宜发射。 运输车一点一点地往前走着,短短的几公里路走了将近一个小时,长征九号终于走到了发射塔。 等待火箭到达发射塔的预定位置后,塔架就慢慢合上了,工作人员把燃料加注管接好后再次检查了火箭和发射塔的状况,确认无误后向指挥部报告了情况。 指挥大厅里李盛华一夜未眠,他时刻关注着火箭的动态,作为长九的总工程师他必须确保发射任务万无一失。 在听到发射塔那边传回的消息后李盛华的心里稍松了一口气,下面就是加注推进剂了,他对着指挥台上的麦克风说:“各单位注意,现在开始加注推进剂。” 推进剂加注系统开始工作,剧毒的液体推进剂通过管被加注到了火箭的燃料罐里,旁边守卫着的工作人员都戴着防毒面具。 忽然一个加注管和燃料罐的接口处发生了意外,不知什么原因让接口处的卡扣出现了松动,剧毒的腐蚀性液体推进剂泄漏了出来,警报顿时响起在指挥大厅里。 同一时间,正在进行加注作业的工作人员报告:“报告指挥中心,推进剂加注发生泄漏,请立即停止加注作业,请立即停止加注作业。” “立即停止!”李盛华回复,此刻他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汗水一瞬间涌上了他的额头。 推进剂加注系统的作业人员在收到李盛华的命令后立马停止了加注作业,应急处置小队在短短的二十秒就赶到了事发接口现场。 “观众朋友们,我们刚收到消息,长征九号火箭在进行燃料加注的时候发生了泄漏事故,火箭发射时间可能延后,我们现在采访一下本次发射任务的总指挥李盛华总工程师。”在火箭被送到发射塔后高璐就来到了指挥大厅,直播着这里的动态。 同一时间,北京演播室的主持人也向观众解释了一句。 “李总工你好,这次燃料泄漏事故会不会影响到后面的发射任务呢?”高璐问。 “你好,这个要看具体的处置情况,但我相信我们的能力,这个小事故是不会影响到后面的发射任务的。”李盛华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很紧张。 “报告指挥中心,泄漏事故已经处置完毕,火箭本体未受影响,可以继续进行推进剂加注。” 高璐想继续追问的时候前方的工作人员传回了现场的消息,李盛华立马回身下达了命令:继续加注。 李盛华下达完命令旁边几个头发有点花白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和他商量了几句后又返回了各自的岗位。 “李总工,后面的发射是要正常进行吗?”高璐问,此时已经断开了直播。 “是的,问题已经处理完了,后面火箭会正常发射,不过发射时间要往后推到九点四十分了。”李盛华回。 “谢谢。”高璐说完对摄影师示意了一下,和北京的演播室重新连上了线。 北京的演播室里,主持人听高璐说着,时不时地颔首两下,在她说完后便看向了演播室里的摄像机镜头,背后的大屏幕上放着一张写有“航天梦”的电子海报,“观众朋友们,刚刚收到前方记者发回来的消息,长征九号的突发事故已经得到谨慎处置,不影响后续的发射,原定于八点二十三分的发射时间现推后到九点四十分,更多发射现场实况请继续关注本台。” 主持人说完后导演就插播了一条广告,千家万户里守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也都松了一口气。在之前听到出现事故的时候,这些满怀热忱的人们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九点三十分,推进剂加注完毕,李盛华下达了发射倒计时十分钟的命令,指挥大厅屏幕上的电子时钟跳动着一分一秒地走向发射时间。 九点三十五分,意外再次发生。发射场的气象站发来了一条消息——局部有三级阵风出现,可能会影响到发射任务,预计十一点三十分后才会出现无风天气。 李盛华收到消息跑出了指挥大厅,一路跑到了大楼外,楼顶的风向风速仪正快速地转着圈。 看了一眼楼顶,李盛华又跑回了指挥大厅,下达了暂停发射的命令,等待风停。 十一点二十五分,风比气象站预测的早了五分钟就停止了。在风停后李盛年华再次更新了发射时间——十一点三十三分准时发射。 指挥大厅的电子时钟依旧在跳动着,数字一下一下跳到了十一点二十九分四十五秒。 “发射倒计时十秒准备。”李盛华对着麦克风说,广播系统将他的声音传播到了发射场的每一个地方,“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两、一,点火!”指挥台上的红色发射按钮被按了下来。 发射台上长征九号的发动机尾部冒出了炽热的橘黄色火焰,高温将下面的水池里的水瞬间汽化,浓烟和水汽顺着导流坑向发射塔两侧快速涌去,腾起在半空中宛如一朵莲花盛开。 高能推进剂燃烧时发出的巨大声音,呼呼的如同滚雷一般,沙尘也被从地上带起,长征九号带着“霞落”缓缓脱离了地面,并逐渐加速。 五台一级火箭发动机尾部长长的火焰形成了五个焰柱,数十个马赫环分布其上,附近的空气被迅速加热,光线也变得扭曲起来。 长征九号迅速加速,拖着尾焰渐渐消失在了蓝天之中。指挥大厅,全国各地都爆发出了海啸一样的欢呼声,气冲云霄。 杨爱民站在大楼外,用手遮住了刺眼的阳光,遥看着这冉冉升起的星辰,抿住了嘴唇。 “阵地863跟踪正常,酒泉光学雷达跟踪正常,遥测信号正常,酒泉飞行正常……” “酒泉遥测信号正常……渭南遥测信号正常……太原遥测信号正常……天津遥测信号正常……烟台遥测信号正常……太平洋一号遥测信号正常……” 各地遥感观测站陆续反馈了遥感观测结果,长征九号带着“霞落”升空了,神龙游于九天之上。 第72章 偷天换日(四) 西北沙漠某地,肆虐的风沙吹打在白色的防化服上,发出了啪啪的声音。秦斌的防化面罩还挂在脖子上,他还没戴上,沙子不时地钻进了他的嘴里。 “呸,呸。”秦斌接连吐了两口沙子才问一旁的王强,“老师,什么时候进行试验啊!我们在这已经等了一早上了,沙子我都吃了几斤了。” “你为啥不把面罩戴上?活该吃沙子。”王强这些天因为没能拆开“灵龙”而有些暴躁,不过一瞬间心又软了下来,“我也不知道,再等等吧。” 两人看着远处没再说话,在他们的正前方,离这里八十公里远的地方就是这次实验的核爆点。 正午的太阳炙热得有点酷毒,王强戴着面罩感觉呼吸有点困难,汗水流进了他的眼睛里,又流到了脸上,脖子上,最后顺着他的身体流到了鞋子里。 “王教授,酒泉那边火箭已经升空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就正式开始实验了。”王强身后的掩体里走出了一个穿着防化服的军人,走到了两人身边。 “已经升空了吗?”王强扭过头问。 “是的,已经升空了。”军人回,继而又问了一句,“王教授,外面太热了,要不你们进去休息一下吧。” “嗯。”王强说完就转身往掩体走去,秦斌跟在后面,军人走在最后。 酒泉的指挥大楼前,杨爱民没在看天上的火箭,转身走进了大楼。指挥大厅里,人们脸上都带着笑容,庆祝着火箭的发射成功,高璐在一旁看着他们,准备稍后再采访一下李盛华,不过他现在依然很忙。 各地遥测信号情况依旧在不停地反馈着信息,长征九号整流罩下的摄像头把火箭的实时画面拍了下来,传输到了指挥大厅的电子大屏幕上,屏幕上还有它的飞行轨迹预测模型。 指挥大厅里还有工作人员不断地反馈着各项操作信息。 十一点三十六分,“助推器关机,助推器分离”的声音响起,长征九号一二助推器成功分离,大厅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李盛华不知什么时候敛起了笑容,后面火箭发动机分离可是重中之重。 十一点三十七分三十秒,长征九号已经飞到了外太空,脱离了大气层,随着工作人员的一声“抛整流罩”,包裹着“霞落”的整流罩也成功抛出。这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十一点三十八分,“一级关机,一二级分离”,一级火箭成功分离,掌声再次响了起来。此时“霞落”的飞行速度已经达到了11km\/s,姿态调整开始。 十一点三十八分三十秒,“调姿完毕,二级发动机点火”,外太空里长征九号的二级发动机成功点火,“霞落”开始绕着地球往东飞去。 十一点三十九分,“二级发动机关机,星箭分离……关机成功,星箭分离失败。” 一声星箭分离失败让大厅里气氛瞬间凝固起来,刚才还鼓掌庆祝的工作人员此时都默不作声,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检索出错原因,立刻进行紧急故障排除。”李盛华脸上再次布满了汗水,满脸通红。 其实没等他下达命令,负责星箭分离的试验小组就已经开始了系统自检。 十一点三十九分四十秒,“分离系统自检完毕,计算机程序自检无误,左二分离卡扣卡死,故障排除失败,星箭姿态倾斜。” “启动应急备案,手动控制星箭整体。”李盛华再次下达了命令。 二级发动机再次点火,侧翼姿态调整发动机相继点火调整姿态。此时“霞落”已经到了夏威夷上空,临近美国西海岸。 在星箭分离失败后的第一时间,远在核试验场的魏国凤就得到了消息,他迅速安排人联系了酒泉,同时联系了战略火箭军部队——如果“霞落”要坠毁在国外,动用弹导弹击毁。 酒泉发射场的负责人就在指挥大厅里,接到魏国凤的通知后他就告诉了李盛华——尽全力保证“霞落”坠毁在核试验场,绝不能落在国外。 接到通知后李盛华就站在控制小组的身后没有动过,看着他们控制着“霞落”往核试验场飞去。 女记者高璐将现场的状况告诉了演播室,全国各地的电视机上出现了这样的画面,“本台快讯,刚收到前方记者发来消息,我国长征九号实验火箭星箭分离失败,工作人员正在努力操控卫星不会坠毁。” 杨爱民站在指挥大厅的角落里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耳朵里嗡嗡作响。 十一点五十分,“星箭到达美国西海岸上空,未进入大气层。” 十一点五十五分,“星箭到达大西洋上空,已过美国国境。” 十二点十分,“星箭掠过非洲,进入西亚地区,开始进入大气层,速度15km\/s。” “霞落”重新进入了大气层里,以超过音速四十余倍的速度急速往地面坠落,剧烈的摩擦让其表面燃起了熊熊大火,万米高空发出了轰的一声爆响。 “二级发动机爆燃,侧翼姿态调整发动机失效,飞行失控,预计坠毁地点为罗布泊,时间为十二点十五分十二秒。” 听到坠毁地点是罗布泊后酒泉发射场的负责人就走出了指挥大厅,“魏部长,已经确定‘霞落’会坠毁在罗布泊了,预计坠毁时间是十二点十五分十二秒。” “知道了。”魏国凤说完就挂断了专线电话,转身就向后面的几个军人命令:“核爆倒计时准备,引爆时间为十二点十五分十秒。” “是!”几名军人大声敬礼回复后,小跑着跑出了房间。 “呜……”,凄厉的警报声响了起来,“所有人员请注意,核爆即将开始,请立即进入掩体躲避。 重复一遍,核爆即将开始,请立即进入掩体躲避。” 试验场立刻忙碌了起来,所有人员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躲进了掩体。王强和秦斌在最前沿的掩体里。不知为什么,秦斌听到核爆倒计时准备后身子一直在抖着。 王强扭头看了一眼问:“你抖个什么?” “嘿嘿,太兴奋了,这可是第一次亲眼看核爆啊!”秦斌笑着回答,身子依然抖个不停。 西亚上空,一颗白日流星拖着滚滚浓烟飞速地坠向了地面,途中还路过了一架正在飞行的飞机,强大的气流让这架飞机几乎失控。 “倒计时一分钟准备。”…… 十二点十五分零九秒,广播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基地,“倒计时十秒准备,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两、一,引爆!” “霞落”在距离地面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平地就升起了一个太阳,紧接着“霞落”里的钨芯也砸到了地面。 王强的耳边世界都仿佛清静了,没有一丝杂音。厚厚的玻璃外面先是一强光闪过,天际上腾起了两个巨大的圆环,瞬间的强光完全掩盖了“霞落”坠落时拖出的尾焰。 一个巨大的光与火的蘑菇从地上长了起来,地面跳动着,石子被弹起了一米多高,王强被强烈的震感震得摔倒在地,掩体的顶层不停地往下抖落着灰尘。 秦斌眼里则是另一个景色,巨大的二次爆炸再次来临,几乎是和核爆同时发生的。先前腾起的两个圆环猛然向外侧扩张了一倍有余,一个更大的蘑菇云从先前的蘑菇云里长了出来,顶端已经突破了大气层,周边的天空闪起了红色的闪电。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震动,面前的玻璃啪的一声裂开了缝子,继而全部碎掉。 猛烈的冲击波肉眼可见地向四面席卷而来,天空和地面飞沙走石,观测站的风力计速仪已经爆表出现了乱码。 呼呼的风声吹进了耳朵,呜咽着像是世界末日,秦斌被吹倒在了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一声紧挨着一声的滚雷就碾了过来。 滚滚雷声几乎让秦斌吐血,雷声过后地面还在继续抖动着,秦斌爬起来把王强拖到了墙角。没等喘两口气,掩体里的空气就被急速地倒卷抽走,众人几乎陷入窒息。 等到能再次呼吸的时候第三声雷鸣就传了过来。倒抽回去的空气发生了爆燃,不过这次爆炸的威力明显比之前两次小了很多。 十多分钟后大爆炸才完全消失,天地平稳了下来,空气里到处都是灰尘。 秦斌扶着王强站了起来,两人扶持着走出了掩体。放眼望去,远处的天空灰沉沉的,正午的太阳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透过防化面罩两人还闻到了淡淡的臭味。 黑色的灰尘从天空中慢慢地飘落,落在了两人身上,不一会儿白色的防化服就变成了黑色。 过了几分钟有个军人跑到了两人身边,“王教授,已经核爆成功,预计八小时后我们就能进入核爆中心观看现场情况。” “嗯,你们安排吧,让飞机先看一下核爆中心。”王强说完就拍了拍秦斌的肩膀,两人离开了这里。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北京、莫斯科、柏林都感到了强烈的震感。离这里比较近的几座山也都发生了山崩和山体滑坡。 同一时间魏国凤也向北京汇报了这里的情况,“报告首长,核爆成功,预计晚上八点后能进入中心地带。” “嗯,你安排好后续事宜。” 第73章 偷天换日(五) 下午三点,北京朝阳门外车来车去,人来人往,已经快下班的外交部忽然变得喧闹起来。 张毅的办公室里不断地有电话铃声响起,官方邮箱收到邮件的弹窗提醒也不断地在右下角弹出窗口。 被电话铃声吵得满脸不耐烦的张毅拿起了话筒,“你好,这里是外交部,我是部长张毅。” “张部长你好,我是蓬佩奥,请问一下你们今天中午西部沙漠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们在进行核试验,这严重违反了国际全面停止核试验条约,我们美国作为缔约国有权利要求世界各国遵守该条约,请你们给出一个合理解释。” “国务卿你好,对于你所说的问题我目前还不是很清楚,我们目前也收到了多方的垂问,我们晚一点会有一场新闻发布会来解释这个问题,到时候请您关注,我这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麻烦您挂一下电话。” 张毅等到电话里传来了忙音就把话筒扣回了座机上,顺手又拿起了另一部电话的话筒,“我是张毅。” 等了一小会儿,话筒里才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张毅啊,什么事?” “我们刚刚接到多国询问西北沙漠里今天发生大爆炸的事,您看要不要我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来说明一下。” 电话那头的没有直接回答,想了半天才说:“那就开一场新闻发布会吧,但是什么信息都不能透露。” “是,那我这边就安排在下午四点半开一场新闻发布会,您看怎么样?” “嗯,你自己决定。”男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又拨下另一个号码,“给我接魏国凤。” 西北沙漠。天上还在不断洒落着灰尘,魏国凤穿着防化服正在安排着后面进入爆心的事宜。 直升机的桨翼飞速地旋转着,清理出了一片真空区。风压把防化服吹得猎猎作响,魏国凤弯着腰在一个军人耳边大声说着什么,防化服紧紧地贴在两人身上。 一个同样穿着防化服的军人拿着卫星电话小跑到了魏国凤身前,大声地报:“报告,有您电话。” 魏国凤回头看了一眼,接过卫星电话快步往一旁走去,等到直升机的噪音小了很多后才开口说:“你好,我是魏国凤。” “国凤啊,是我,刚才外交部说外界让我们说明一下西北发生的事,你也安排一下,让国防部的新闻发布会跟在外交部后面。”电话里传来了声音。 “是,我立马安排。” “好,西北的情况怎么样?”男人问道。 “报告,这边一切正常,晚一点我们会进入爆心观测。” “嗯,注意安全。” “感谢关心。” 男人挂断电话,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办公桌上的茶杯盖着盖子,还冒着热气。 魏国凤想了一会儿拨下了一个电话,一阵忙音后电话才接通,“你好这里是国防部新闻事务局。” “我是魏国凤,你们和外交部沟通下,在他们新闻发布会结束后你们也安排个发布会,时间就定到晚上八点钟吧。” “是。” 魏国凤挂断了电话,又走回了直升机那里,把电话交给等待着的军人后又开始布置起来,不断地向另一个军人说着什么,身上的灰尘被强风吹得一干二净。 直升机的噪音依然很大,不过天上的灰尘似乎小了一点,太阳也能看得清了。 下午十六点二十分,北京外交部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发布会现场坐满了众多外国记者,或金色或栗色的头发配上他们白色的皮肤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 除了一些外国记者,前排还坐着国内的新闻媒体记者,大多都是女性,黑色的头发,黄色的皮肤看起来很有一种东方古典的气质美。 等了一小会儿,一个穿着职业装的中年女性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缓缓走到了发布现场正中央的发言台上,试了试麦克风后才对着下面说:“大家好,我是外交部新闻司,司长刘莹,也是本次发布会的发言人。” 刘莹的身后是藏蓝色的裱板,裱板正中间是外交部的标志,发言台两侧还挂着两面大大的国旗,鲜红的颜色配上黄色的五角星特别漂亮,身前灰色的讲台前还有个鲜红的国徽。 第74章 偷天换日(六) 扫视了一遍台下的众多记者,刘莹才开口说:“今天下午我们收到了多方的询问,尤其是美方一直在不断地询问我方,现召开这场新闻发布会做以说明。 关于各方询问我国西北发生的大爆炸情况,据我们所知这是我们今天试射新型航天运载火箭失败所造成的爆炸,而美方及其他各国一直说我们这是进行了核试验,这是无中生有,肆意抹黑我方形象。 我方已在一九九六年正式签署了《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并作为缔约国之一我方政府已在一九九六年七月三十日发表了郑重声明,宣布全面停止核试验。而且我方也一直遵守着该条约,在一九九六年七月三十日后从来没进行过任何性质的核试验。 我们想问一下美方为何污蔑我方进行了核试验,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们进行了核试验。 在这里我们严重声明,我方从未违反《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内容进行秘密核试验,而且这些年来我方一直努力维护着国际核试验公约。 我方坚决反对任何国家、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抹黑我方形象。一些媒体的扭曲报已对我方的形象造成了严重损害,在这里我们对做出扭曲报的媒体表示极大愤慨,请这些做出不符合事实报的媒体立刻撤销相关报,尽快消除对我方的负面影响。 我们呼吁各方媒体在进行报道的时候尊重事物事实,不要肆意歪曲事情真相,以免造成误解。” 刘莹说完发布会的现场就嗡嗡地响了起来,下面的记者开始了交头接耳,会场乱哄哄一片,前排的几个记者倒是很安静。 “请各位注意会场秩序。”刘莹看着下面乱哄哄的人群,皱了皱眉头说。 台下一个金色头发扎着马尾的女记者站了起来,稍微有点驼背,蓝色的眼睛看上去特别怪异,“你好,我n的记者,我想请问一下中方为什么说你们没有进行核试验,就我们所得到的证据,西北沙漠里的大爆炸所形成的蘑菇云就是核试验形成的,请刘司长为我们解释一下。” 刘莹看了她一眼,铿锵有力地说:“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再重申一遍,我方没有进行任何得到核试验,至于你所说的证据我想请问一下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证据,谁能证明你所谓的证据的真实性,请你们不要无中生有,肆意抹黑我方形象。” 这个女记者不甘心地继续问:“那请问西北沙漠里的爆炸事件的真相是什么?火箭发射失败为什么会刚好坠落在你们之前的核试验场所里。” “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西北沙漠里的大爆炸是我们今天试射新型航天运载火箭失败所造成的,至于你问的为什么会坠落在核试验场所里,这个问题我不清楚,更多具体的情况请你关注我方其他主管部门的动态。 下一位。” 刘莹果断地拒绝了这位记者后面的提问,会场一时间再没有其他记者在发出提问,只有摄像机的闪光灯不停地闪着。 坐在前排的黑发女记者站了起来,看身前的记者证是央视新闻的记者,“刘司长你好,我是央视新闻的记者,我想请问一下您我们这次火箭发射失败后什么时候能再次进行试验呢?我们是否从这次失败的发射过程中总结出了什么经验呢?” “你问的问题呢我也不是很清楚,建议你关注一下国家航天局的动态,谢谢。”刘莹回答。 “谢谢刘司长的回复。”女记者说完就坐了下来。 刘莹再次扫了一眼台下的这些外国记者,“本次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说完便拿着稿子转身走下了讲台,离开了会场。 见到刘莹离开后,台下的记者们也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刚才碰了一鼻子灰n 记者还小声地对同伴说:“我们先去吃个晚饭吧,后面去他们国防部那边看看,刚收到通知说那里晚上八点还有一场新闻发布会。” “好的苏姗,你要吃点什么呢?”她的同伴,一个男性白人摄影师问。 “我知道这附近有家中餐馆的味很好,我们国内的那些快餐根本就没法吃,你刚来可能对这里不是很熟悉,不过我保证你以后会爱上这里的。”女记者苏姗笑着说。 “谢谢你苏姗,这次就我请客吧,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我就等着你说请客这句话呢!”苏姗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人离开会场的时候已经下午十七点十分了,没有雾霾的北京天还是很蓝的,路上的行人不多,有刚下班的白领行色匆匆。 夕阳斜斜地照在人们脸上,也照在了北大和中科大的生物实验楼上,照遍了大好河山。 第75章 偷天换日(七) 晚上七点,杨爱民到了核试验场这边,他在火箭发射完后就坐上了前往这里的运输机。 在飞机上的时候飞机发动机的噪音吵得他没法好好休息,胖妞的发动机声音实在太大了,军用运输机果然没有什么舒适性可言。 下了飞机杨爱民的脚步有点虚浮,迎接他的王强和秦斌看到他虚弱的样子赶紧扶住了他,三人慢慢地往野战机场的休息室走去。 “有吃的吗?我今天一口饭没吃。”到了休息室,杨爱民靠在长椅上问,紫红色表面的长椅有些斑驳,长久的岁月让它掉了很多漆块,墙上的窗子都看不到玻璃。 “我去找找。”秦斌说完就跑出了休息室,只留下杨爱民和王强待在这里。 王强还穿着防化服,不过没有戴面罩,脸上满是汗水,六月的西北沙漠里已经很热了。 休息室里还算凉爽,不像外面一样炎热,透过没有玻璃的窗子望去,前面不远处的机场跑上热浪滚滚,空气扭曲着从暗灰色的跑上升腾而起,更远一点全是黄褐色的沙丘和光秃秃的山。 “王教授,今天试验结果怎么样?‘灵龙’没事吧。”杨爱民知道现在还不知道结果,不过还是忍不住问。 王强也坐到了长椅上,就坐在杨爱民的身边,“这不是还没去呢嘛,杨教授你不要太着急了,好好休息一下。”,说完还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 一点凉风从窗子和敞开的门吹了进来,吹起了地上的灰尘,打着旋撞散在了墙角的柜子上。杨爱民没再说话,靠在长椅上闭上了眼,胸口上下起伏着,发出的声音像是拉风箱一样。 过了一小会儿,秦斌右手拿着个袋子、左手拿着铁皮罐头走了进来,大拇指压着袋子封口上的筷子,脸上的汗水从下巴滴到了防化服上。 “杨教授,您先吃点东西吧。”秦斌走到了杨爱民身前,弓着腰说。 杨爱民闻声睁开了眼,想从椅子上坐起来手臂上却忽然没了力气。王强看到他吃力的动作赶紧搀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坐直身子后杨爱民接过了袋子,里面装着一些红烧肉和米饭,秦斌帮他打开了罐头,放在了长椅上,黄澄澄的水果罐头看起来很可口。 “杨教授,这里也没啥吃的,只有一些简单的即热野战速食口粮和一些罐头,我没找到勺子,您将就一下。”秦斌说。 “嗯。”杨爱民嚼着嘴里的米饭含糊地说了一声,咽下去之后又继续说:“比我们那时候出去考察时的口粮好多了,当年最艰苦的时候出去哪有什么米饭罐头这些东西啊,玉米面窝头都没有。” “您不介意就好。”秦斌笑呵呵地说,脸上的肥肉都挤到了一起,“您慢点吃,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去弄一份。” 杨爱民摇了摇头,继续吃着袋子里的米饭,忽然又抬头问:“你们吃了吗?” “吃过了,您过来之前刚吃的。” 点了点头,杨爱民就继续吃着袋子里的米饭。 袋子里的米饭迅速见底了,杨爱民又拿起了长椅上的水果罐头,用筷子一块一块插起来吃着,罐子里还剩下一两块的时候魏国凤满脚风尘地走了进来,身上的防化服倒是很干净,手里还拿着一套新的防化服,另一个穿着防化服的军人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突击步枪。 魏国凤进来向杨爱民敬了个礼,等他吃完后才说:“杨教授,我这边都安排好了,爆心的辐射水平已经很低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杨爱民把罐子里的汁水一口喝完,用衣服抹了抹嘴角,点了点头就站了起来,接过了他手里的防化服,“你们等我一下,我把防化服穿上。” 魏国凤和王强、秦斌三人走了出去,没等多久杨爱民就穿着防化服走了出来,面罩扣在他脸上看不见下面的表情。 机场上几架直升机停在停机坪上,螺旋桨飞速旋转着,离得近了,噪音让人根本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卷起的风把地上的沙尘吹向了空中,像几个倒卷的小型龙卷风一样。军人们都已经准备就绪,穿着防护服坐在直升机上,荷枪实弹,脚底还放着各种工具。 等杨爱民和魏国凤他们五人上了直升机坐好,几架直升机就陆续抬起了屁股升上了天空,转了个弯后就向远处的核爆中心飞去。 坐在直升机上王强和秦斌才体会到了这次大爆炸的真实威力,不过杨爱民却没有什么反应。 夕阳西下,在一千米多米的高空就看到了几十公里外的核爆中心,一个方圆数百平方公里的黑色深坑镶在了地上,放射状的黑黄两色线条围着坑边围了一圈,远远地看上去像个黑色的太阳。 真正的太阳就挂在坑的上边,万里山河都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光,坑底有些地方还反射着太阳光。苍凉的风从远方的天际吹来,裹挟着沙尘纷纷扬扬,吹进了直升机的开放式机舱。 直升机也被染成了红色,防护面罩目镜下,杨爱民的眼角流着泪水,五十五年前自己没能亲眼看到这个让国家和民族站起来的地方,本以为此生再无此缘,没想到今天终于有幸来到了这里。 “同志们那么嗬咳打起夯那么嗬咳一夯一夯密密地砸呀嗦啰啰啰嘿为国家那么嗬咳……” 几十年前上万由军人组成的施工大军开进了这里,他们打夯时唱的号子歌的声音仿佛又随着风沙回荡在这里。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飞了十几分钟,直升机就到了爆心大坑的外围,离得近了才看清下面的状况。 爆炸时的巨大能量将坑边的沙土推成了一又高又厚的巨大土垅,边缘的沙子因为高温高压变成了玻璃,琉璃一样地闪烁着光彩。地面的裂缝像皲裂的皮肤一样蔓延至远方,不断有沙土簌啦啦地落进了深深的沟壑。 仅一步之遥就是黑色的沙土,里面还掺杂着玻璃的粉末状碎片,这是第一次核爆时沙子熔成的玻璃在“霞落”的冲击下被撞成了这样。 越往里走沙土的颜色变得越黑,颗粒也变得更加细小,到最中心的时候已经变得像精磨的面粉一样粉细了,平整地铺满了地面。掠过的风不时卷起了一些粉末,将它们吹上了天空。 远处的爆心,凌空漂浮着一个东西,直升机的驾驶员在看到这幅画面后向魏国凤报告了一声,收到命令后就操控直升机往下面飞去,最终降落到了离爆心只有一公里的地方。 直升机的螺旋桨在降落时带起了更大的风,卷起了更大灰尘,降落点变得像黑夜一样,面对面也看不清对面的人。 等直升机再次起飞离开,这里重新变得安静后魏国凤就大声地吼了起来,“所有人员注意,站在原地先不要动,等灰尘小一点再听我命令。” “是!”几十声更大的声音整齐划一地响了起来。 又过了十几分钟,视线才变得清楚,这时魏国凤才看清所有人的情况,防化服全都变成了黑色,和周围的环境融成了一体。厚厚的粉末状黑尘淹没了人们的膝盖。 “所有人都有,报数!” “一、二、三……五十三。” 一个不少,包括杨爱民他们,还有自己在内一共就是五十四个人。 “张绍峰?!” “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回复,队伍里一个军人往前跨了一步,脚下又荡起了一大片黑尘,防护服上的黑尘也被荡了起来,飞向了周遭的空气。 “你在前面带路。” “是。” 名字叫做张绍峰的军人抬起步子就往右前方走去,一路荡起了大片的黑尘,手里还拿着一个盖革计数器。 五十四个人排成了一列纵队跟上了步伐,魏国凤和杨爱民并排走在最后,前面是王强和秦斌,更前面的军人在黑尘中踏出了一条羊肠坑,走在后面的四人并没有感到多少吃力。 队伍越往前走,行进的速度变得越慢,越是接近爆心黑尘就变得越厚,坑的高度渐渐就超过了腰部。在最后的几百米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张绍峰已经是走五步退一步了,这一段路程足足用了众人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到了爆心,杨爱民、王强和秦斌三人就走到了最前面,站在了“灵龙”的下方。 它依然是那么完美无瑕,身上没有一点黑尘,银灰色的类金属表面缓缓流动着,尾部的蜂巢发动机没有亮光,就这么飘浮在半空之中,被快要落山的太阳染上了一层暗红色。 杨爱民绕着它转了一圈,伸手摸了出去,透过防护服传过来的触感依然和之前一样,细腻、冰凉。 王强也摸了一下,内心却震撼无比,到底什么样的材料才能顶住这样强烈的爆炸啊! “首长,这里的辐射水平有点问题。”张绍峰看着手里盖革计数器的数值,向旁边的魏国凤说。 “什么情况?”魏国凤问。 “刚刚在离这里二十米外的地方计数器还有读数,但是过了二十米就没读数了,本底噪声都没有了。”张绍峰回。 “你确定?计数器没问题吧。” “我确定,我们一共带了四个改革计数器,都是一样的反应。” 魏国凤接过他手里的计数器看了一眼,又看了其他几个军人手里的计数器,上面的数值果然全都是零。拿着计数器又往坑那边走过去,走了不到二十七步,计数器上又有了数值。 确定不是计数器的问题后魏国凤就走了回来,走到杨爱民身边说:“杨教授,王教授,这里有点特殊情况。” 杨爱民和王强闻声回过了头,“什么特殊情况?”杨爱民问。 “这里方圆二十米之内没有检测到一点辐射,但是二十米之外能检测到。”魏国凤回。 “没有辐射?”王强又问了一句。 魏国凤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计数器递给了他,王强和杨爱民一看,上面果真没有数值,像是坏掉了一样。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目镜下的四只眼睛里全是疑惑。 第76章 信任危机(一) 七月的沙漠戈壁热得快,也凉得快,天刚刚黑,温度就迅速地降了下来,不过因为防护服的缘故众人还没感觉到降下来的气温,或许是心里是热的原因。 众人在爆心这里沉默了良久,忽然一阵风吹了过来,卷起了不少黑尘。等风过去后杨爱民才问到王强:“王教授,你见过这种能完全吸收辐射的材料吗?” 王强摇了摇头,“只见过能吸收部分辐射的材料,像这种能完全吸收各种辐射的材料我也是第一次见。” 人群再次沉默了下来,军人们用手电筒照亮了这块狭小的地方,光线下空气里满是凝胶一样的细小灰尘、 魏国凤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完全吸收各种辐射,这种材料要是能应用到军工、航天、科研等各个领域的话,对我们的军事科技来讲将是质的飞跃。 但是看到眼前完好无损的“灵龙”,魏国凤心里又是一声哀叹,材料再好又有什么用呢,现在连拆解都无法拆解,更别提深入的研究和应用了。 风一阵紧一阵地刮了起来,温度也越来越低, 很快就透过防护服渗入了骨子里。 防护面罩下看不清众人的脸色,过了好一会儿杨爱民才说:“回去吧,耗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回去后再慢慢想办法。”,旋即就坐到了地上,抬头看着眼前飘在半空中的“灵龙”,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国凤看了他一眼,转身向旁边的军人说了几句话,砰的一声,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带着袅袅青烟就升上了天空。 信号弹升空后,这个军人又拿出了几根燃烧棒,点燃后放在了地上。 在爆心大坑外围待命的几架直升机看到信号弹后就动了起来,发动机嗡嗡地响了起来,带动着水平螺旋桨和尾翼螺旋桨开始飞速旋转。到了一定转速后驾驶员就操纵着直升机离开了地面,往前面的爆心飞去,机身上的大灯照亮了地面。 黑夜里直升机没有飞得太高,驾驶舱里开着灯,橘黄色灯光照亮了这小小的空间。升到半空后驾驶员就看见了爆心燃烧棒发出来的红色光芒,一压机头就快速飞了过去。 没一会儿几架直升机就飞到了杨爱民他们上空,头机则直接悬停在了“灵龙”的正上方,距离地面只有十几米高。 直升机上灯光对准了“灵龙”,四根带着钩子的钢索从上面吊了下来,钩子上还挂着长长的负重带,紧接着四个军人顺着钢索就滑了下来。 四个军人在下来后先向魏国凤敬了个礼,等到他回礼后四个军人就快速地用负重带把“灵龙”捆了个严实,挂上钩子后试了一下稳定度,确认没有问题后向驾驶员打了个手势。 钢索渐渐收紧,绷直后“灵龙”就被吊离了原位,缓缓升到了高空。直升机驾驶员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况,调头就离开了这里。 后面几架直升机接了杨爱民他们后也一一离开了这里,爆心变得平静下来,黑夜里这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夜风簌簌地吹过这里。 魏国凤是坐最后一架直升机离开的,杨爱民和王强他们就在他前面的那一架直升机上。 晚上九点的时候几架直升机就回到了机场,杨爱民下了直升机就看见了放在不远处尼龙篷布上的“灵龙”,心里还疑惑着为什么它会在地上,不应该是浮在空中的吗?找了负责吊运的直升机驾驶员一问,原来到机场后“灵龙”就没在漂浮。 带着疑惑杨爱民就往休息室走去,走到半魏国凤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杨教授,等一下。” 杨爱民停下脚步回头一看,魏国凤正拿着一个卫星电话向他这边跑过来。王强和秦斌也停住了脚步。 魏国凤跑过来后将手里的卫星电话递给了他,喘着气说:“杨教授,北京急电。”说完又看向了王强和秦斌,“王教授,我们先回避一下吧。”,带着两人就往休息室走去。 听魏国凤这么说,杨爱民眉头皱在了一起,“是我,杨爱民。” “学长,我们找到泄密的原因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是谁?人在哪?”杨爱民赶紧问,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卫星电话上。 “是您的学生。”北京的一间办公室里,眯着眼的男人声音有点低沉。 这句话晴天霹雳般地炸响在了杨爱民的耳边,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几乎要跌倒在地上。 深吸了两口气,等大脑里的眩晕感缓解了一下后,杨爱民才问:“是郑哲吗?” “不是,是你之前出国留学再没回来的那个学生。”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他?”听到这个消息杨爱民激动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背叛国家的就是自己学生中成就最高的一个。 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杨爱民只是一时半会不能释怀而已。 “是真的,我们四月六号在古镇口抓到了一个间谍,就是你们第二次出航的日子,经过审讯,这个间谍供认出来的证据直接指向你的那个学生。” 杨爱民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他咬着牙红着眼睛看着暗灰色的机场跑。 “我们研究了一下,因为涉及是你的学生,所以要对你进行调查,不过不会暂停你手中的工作,具体的情况回来再说吧。”见杨爱民没说话,对面的男人哀叹了一声又继续说。 “我今晚就回来。”杨爱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疾步往休息室走去,身子一晃一晃的。 休息室里魏国凤正和王强,还有秦斌聊着“灵龙”表面材料的事,见杨爱民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后,三人便停止了交谈,全部看向了他。 王强刚想起身问他是怎么了就被魏国凤拍了一下胳膊,示意他别问,自己则起身走到了杨爱民的面前。 接过杨爱民手里的卫星电话,叹了口气又转过头来对王强和秦斌说:“王教授,你和秦斌,还有杨教授都把衣服一换吧,我们今晚就回北京。”,说完就走出了休息室。 魏国凤离开后三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着把防护服脱了下来,从柜子里取出自己先前的衣服,穿好后也都走出了休息室。 休息室外面有个军人在等着他们,见三人出来后就带着他们往机场跑那边走去,跑的起点,一架憨厚可爱的胖妞正停在那里,“灵龙”正被塞进它的肚子里。今天下午送杨爱民过来后它没有返航。 等四人上了飞机,胖妞就开始在跑上滑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四台强有力的发动机轰鸣着把它的身子推向了高空。 回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了,一下飞机杨爱民就看到了国安部的部长陈清文,径直就朝他走了过去。陈清文身边还站着几个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双手都背在身后,呈跨列姿势。 不远处还停着几辆黑色的轿车,天上还蒙蒙地下着小雨,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打伞。 魏国凤、王强和秦斌三人就站在胖妞的后舱门门口看着杨爱民和陈清文。 走到陈清文身边,杨爱民就停下了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交给了他,还有手表。整个过程杨爱民都没有说话,陈清文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他递过来的两样东西装进了密封袋。 把两样东西交给陈清文后杨爱民又把钥匙掏了出来,钥匙链上还挂着一个u盘,当他把钥匙链递过来的时候,陈清文开口说话了,“您把家门钥匙拿下来吧,我等会送您回去。” 杨爱民愣了一下,转瞬又低头把家门钥匙从钥匙链上摘了下来,把u盘和钥匙链又一块放进了陈清文手里的密封袋里。 一个男人往前走了两步,递给了陈清文一个手持式安检扫描仪,陈清文接过来对杨爱民说了一句麻烦了就对他全身都扫了一遍。 忙完这些后杨爱民就往车子那边走了过去,直接打开第二辆车的后排车门坐了进去,陈清文也上了车,坐在他的身边。其他几个男人上了另一辆车子。 两辆车子飞快地消失在了雨夜里,等看不见尾灯的时候魏国凤扭头向王强说:“王教授,麻烦你通知一下科考队的其他人,明天下午十四点在科技部开个会。张卫和周克就不用通知了。” 王强和秦斌向他敬了个礼,没有说话。 魏国凤也回了一下礼,“走吧,我们也回去吧。”说完就走下了胖妞。 雨越下越大,打在车顶上发出了啪啪的闷响声。杨爱民坐在座位上怔怔地看着前面的椅背,陈清文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了车窗外面。 雨滴在玻璃上汇成了水流,淌下了车身,吹散在风里。 第77章 信任危机(二) 杨爱民把烟灰弹进了烟灰缸,顺手碾灭了烟屁股,又点着了一根。等他抽完了半包烟,那几个男人才从两个房间走出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沓厚厚的纸。 拿着纸的男人走到陈清文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就站到了一旁。 “杨教授,那我们就先走了,明天下午十四点我们过来接你。”陈清文扭头看向了杨爱民说。 杨爱民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把手里的香烟抽完最后一口,碾灭后就起身走向了卧室。 陈清文站起了身子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屁股上还有一大团灰迹,走过去帮他拉上了卧室的门,转身就走出了屋门。 出了单元楼才对其中几个男人说:“你们几个就留在这里吧。” “是,首长。”几个男人立正敬礼回答。 陈清文回了个礼,转身打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车子亮着尾灯消失在了雨夜里,杨爱民躺在床上睁着眼,没有脱衣服,鞋子也没有脱。黑夜里,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早上十一点的时候杨爱民就早早地醒来了,昨夜他只睡了四个小时。洗了个脸他就走出了家门,出了门就看见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站在门口。 看到男人他没有说话,关上家门就往楼梯下走去,男人也走了下去,跟在他的身后。 杨爱民一路走到了小区外面,走到了上次和李承运他们吃饭的那个大排档,向老板娘要了一份酸辣土豆丝和一份红烧肉,还有两份米饭,说是要打包带走。 在等餐的时候老板娘还问他怎么点了两份饭,杨爱民爽朗地笑着说今天胃口好,想多吃一点。取了餐走出饭店门,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耷拉着眼皮又一路走回家里,他先把饭桌和椅子擦了个干干净净,才把米饭和菜都放在了桌子上。自己面前一份,对面放了一份,上面还放着一双筷子。 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一点了,收拾了一下桌子,抽了一根烟,提着垃圾就走出了家门。屋子里又变得空空荡荡。 这间房子也就他一个人住,没了他自然就空了下来。 到了楼下杨爱民等了一会儿,又抽了根烟才上了车,临上车前还看了一眼老旧的单元楼,他家阳台上养的那盆仙人掌还好好地活着。 雨还在下着,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停过,噼里啪啦地打在路边大树的树叶上,又从树叶滴到了地上,偶尔滴到马路上的水洼里溅起一个个水花。 七扭八拐,下午十四点准点的时候车子停在了望京宝能中心对面大楼的门口。大楼外面还有两个武警士兵在站岗,陈清文也站在门口等着。 车子停稳后陈清文亲自给杨爱民打开了车门,两人就朝大楼里面走去。 在杨爱民到这里的时候李承运和考科队其他人也到了科技部的会议室,张卫和周克没有来,他俩还在中船重工的船厂忙碌着。 会议室里魏国凤和王志强都在这里,魏国凤还在说着话,“今天让大家暂停手中的工作来这里只有一件事。” 郑哲以为魏国凤要说什么重要的事,从口袋里掏出了笔记本和笔,杨爱民的习惯被他继承了下来。 “不用拿笔记下了,你们在心里知道就行。”魏国凤见郑哲要记下来便打断了他,等他把笔记本和笔装回口袋后才继续说:“孙建国同志牺牲的事大家都知道,也过去没多久。在他牺牲后杨教授一度怀疑是我们的队伍中出了叛徒,有人向美国人泄密。 而且是极其精准的泄密,不然美国人是不会冒这么大的政治风险和军事风险去武力胁迫‘昆仑号’的。 后来我们听从了杨教授的建议,对我们内部进行了一次严密的排查,不过却没发现任何线索。” 李承运听到这倒是皱起了眉头,他打断了魏国凤:“魏部长,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我们是什么时候对内部进行排查的,为什么我们科考队的人都不知道呢?” “是这样的,组织上不是说不信任你们,大家都明白‘长城’任务的重要性,为了不打草惊蛇,同时也为了不伤害大家的感情,我们最后决定进行秘密调查。 刚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对内部所有人员进行了全面的秘密调查,包括你们,但是没有任何线索,直到四月六号你们第二次出航的时候我们才有了重大突破。 四月六号早上在你们登舰的时候,我们负责外围安保的海军同志发现了一个行踪鬼祟的外国人,当时他正拿着摄像机偷拍着‘昆仑号’,身边还有超远程的窃听装置。 海军的同志发现他后立刻就对他进行了抓捕行动,最后在快到青岛市区的时候才抓到了他,为此我们还有一个海军同志身负重伤,现在还在军区医院躺着,昏迷不醒。 这个间谍的身手非常好,抓到他后我们对他进行了突击审讯,不过他的嘴很硬,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后面我们给他看了阿尔伯特·希德来华的视频和哈德森·维特的视频,他才吐出了事情的始末。 我们早在一四年的时候就已经泄密了。”说到这里,魏国凤摘下了他的帽子,头上的发际线有些后移,叹了口气看向了王志强,“王部长,剩下的你来说吧。” 王志强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说:“杨教授之前有个得意门生,在海洋生物学和分子生命科学上颇有建树,而且在国际上也很出名,曾经有外国学者说他在未来肯定会获得诺贝尔奖。 他和杨教授一样都是单身,在一四年的时候我们对‘蛟龙号’捕捉到的乌贼的研究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但是我们在技术上遇到了壁垒,主要是当时国内的科研仪器水平比较落后,已经无法支持后面的继续研究了。 在这个时候我们派杨教授的学生去了美国,让他过去学习交流,当时和他一起去的还有两个国安的同志,谁知道他到了美国后就寻求了政治避难,我们国安的两位同志也因为这件事埋骨他乡。” 王志强说完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秦斌的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李承运倒是面无表情:“王部长,那我们不是早都知道了杨教授的学生已经泄密了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难我们没有任何预案吗?”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魏国凤把他的帽子又戴在了头上,“我们实际上是有预案的,不然在‘昆仑号’出事的时候那艘晋级核潜艇也不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也不会主动浮出水面暴露自己。 但是我们的军事力量还是太弱了,在海上我们没法和美国人直接对抗,就跟当年‘银河号’事件一样。” 魏国凤说到这里眼眶红了起来,握紧了拳头。 时间像是回到了一九九三年,那个憋屈、窝囊的日子,美国人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强行登上了我方商船,当时的首长亲自过问后也是不了了之。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早已不是二十七年前的我们,美国也早已不如二十七年前强盛,这次我们斗争到底。 缓了一下情绪后魏国凤继续说:“不过请你们放心,这次我们决不允许任何人、任何国家在对我们指手画脚,哪怕是战争也在所不惜!” 李承运和王强也经历过这件事,包括更晚一点的南斯拉夫大使馆事件和“”。 “那杨教授呢?他会不会后面再没机会进行工作了?”郑哲忽然问。 “杨教授你不用担心,他现在应该在国安那边,只是按照程序进行调查,上面决定不会停止他的工作。” 同一时间,陈清文把杨爱民送出了国安部大楼,外面的雨小了不少,变得纷纷扬扬起来。 第78章 活性因子 “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子,我那边还有其他事,剩下的事就麻烦王部长了。”魏国凤看了看手表,对众人说,已经是下午十六点了。 说完魏国凤就站起了身子,向众人敬了个礼后,径直走出了会议室。目送他出去后众人就坐回了椅子。 “下面我们说一下工作上的事。”王志强说:“鉴于我们第二次出海带回来的这些东西都很具有科研价值,上面决定在初步研究后我们再继续下海。 在你们研究这些东西的同时军方会想办法解决挑战者深渊那边的问题,还有就是关于第一次带回来的那只腕足的问题。 你们现在的最新研究进度到哪一块了?” 王志强说完就看向了张爱玲。 “基因测序和比对已经做完了,详细的报告过两天就会出来。”张爱玲说:“昨天晚上还有了新的发现,我们回来后在和包国民教授在做细胞成分比对实验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种超级细胞活性因子,初步判断它能大幅度提高细胞的活性,但是具体的作用机制还不清楚。” “我这边已经把下面的地质情况和地形情况数据整理完成了,东西全在这里。”李承运接着张爱玲说,说完把一个u盘放到了桌子上。 “王教授,你和秦斌这边呢?有什么进展没?”王志强又看向了王强和秦斌。 王强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才说:“我们这边完全陷入了僵局,‘灵龙’的外壳到现在我们都没法打开,还有那些怪物的表皮和骨架,我们的研究进度也卡住了。” 王志强思考了一会儿后说:“要不你们先把这些事放一放,后面的重点放在你们之前研究的那个新合金上,后面解决掉海底的事后这些新合金就要派上用场了。” “我知道了。”王强说着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散会。”王志强站了起来,灰白的头发有点暗淡,顺手系上了西装的扣子。 另一边,杨爱民出了国安部大楼后先点了根烟,抽完后在路边搭了辆出租车就往北大而去。陈清文看他上车后才转身走进了大门。 坐在出租车上,杨爱民靠在座椅上闭眼休息着,不过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掏出手机就拨下了包国民的电话,“喂,老包是我,你现在在哪?” “我在北大这边呢,怎么你回来了?人在哪呢?”北大生物实验大楼地下实验室里包国民正在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手机响了两声他才听到,掏出一看是杨爱民打过来的就接通了电话。 “嗯,两天前就回来了,现在正往实验室那边走。” “你这回来也不说一声,之前不是说好了我去接你的吗?”包国民还贫着嘴,笑呵呵地说。 “行了,我走的这段时间你这边有什么新的发现没?”杨爱民问。 “有,等你过来见面再说。”一谈到正事包国民立马就收起了笑容,不过立马又笑了起来,“对了,进来时帮我买两包烟,我这顾不上出去。” “知道了,等我过来。”杨爱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又对前面的司机师傅说:“师傅,麻烦开快一点,我这边有急事。” “我尽量,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开不了多快。”司机师傅回。 出租车在马路上不停地变着,就这样往常只需要三十分钟的路程今天也用了接近一个小时。 到北大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十八点了,杨爱民下了车才发现雨已经停了,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因为太困,他还睡了一小会儿。 买了两包烟杨爱民就走进了北大校门,不过他没有直接去实验室,而是先去食堂打了两份饭菜。 提着饭菜杨爱民才下了地下实验室,走廊里的安保人员依旧是五步一岗,走到实验室的门口他敲了敲门才推门走了进去。 包国民听到敲门声就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身望了过去,看到是杨爱民走了进来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老杨你终于来了,来看看我们的新发现。”说着拉着他的胳膊就往电脑前走去。 电脑屏幕上正放着两张动态的三维立体图,一张是一个完整的细胞膜,细胞膜上很多地方被渲染成了红色,密密麻麻的红点看起来特别怪异;一张是红点的具体三维结构示意图,链状的物质扭曲缠绕着,构成了一个奇怪的立体结构,像是多个莫比乌斯环穿插连接在一起。 “老杨,你看看,这就是我们的最新发现,昨天晚上的时候才刚把三维模型绘制完。”包国民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图像对杨爱民说,语气特别兴奋。 杨爱民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皱起了眉头,右手摩挲着下巴上短短的胡楂,眼睛一眨不眨。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某种蛋白质的三维结构,不过不知道包国民为什么说到这东西会这么兴奋。 “老包,这种蛋白质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杨爱民扭过头问。 “老杨,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玉泉那边的那个对比实验吗?你还给那次试验起了个名字叫‘女娲’。” “我记得,怎么啦?这和那次试验有什么关系?”杨爱民再次问。 “你走后我持续对那些乌贼做了跟踪研究,第二组放在海水样本里的乌贼伤口愈合速度快得惊人,而且被切掉的腕足在很快的时间里也长了出来。 后来我提取了一些那两只乌贼的一些细胞进行了研究,研究成果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包国民说着又指向了电脑屏幕。 “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包国民翻了个白眼,继而又笑了一下,表情又严肃了起来,“我把实验乌贼的细胞和普通乌贼的细胞做了全面对照,在前者的细胞膜上我发现了一种后者细胞膜上完全没有的东西,这些东西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 我一度怀疑就是这些东西影响了实验乌贼的细胞,然后我就对它做了更深入的研究,在实验乌贼的体内广泛发现了这种蛋白,并对乌贼本身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它们的细胞活性更高,分裂速度更快,而且细胞的体型愈加巨大。 在前几天的时候我对这些蛋白进行了提纯,昨天晚上刚刚确定了这种蛋白的结构。 我现在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这种蛋白就是一种能调节细胞生长与其他细胞功能等多效应的多肽类物质,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细胞活性因子。” “这很正常啊!每种生物体内都有活性因子啊,这有什么奇怪的。”杨爱民说。 “不不不,老杨你听我说完。”包国民摆了摆手,又继续说:“一般我们所说的活性因子,是一类通过与特异的、高亲和的细胞膜受体结合的多肽类物质,对不同种类细胞具有一定的专一性。 但是我刚才说了这种活性因子是广泛存在于这两只乌贼体内的,意思就是这种活性因子不像我们所认识的普通活性因子一样,它具有通用性,它能广泛作用于各种细胞上。 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可以断定就是这种活性因子影响了这两只乌贼,让它们的伤口愈合速度,个体的成长速度有了急剧提升。 我们要是能合理应用这种活性因子的话,那取得的成就将是不可限量的,生物进化史说不定都会因此改写。”包国民说完看向了杨爱民,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彩。 “让我想想。”杨爱民在电脑前踱起了步子,包国民就看着他,视线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来回踱了几十步后杨爱民停了下来,看向了包国民,“老包,这东西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有,但是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副作用。”包国民低头想了一下说,把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关掉后打开了另一段视频,“老杨你看,这是我在观测的时候录下来的。” 灰白画面的视频一秒一秒地播放着,画面正中央是一个细胞,周围还围着其他细胞,细胞与细胞之间是充满了游离基质的组织液。细胞膜上不断有东西分泌到了周围的组织液中,还有其他细胞分泌出的物质游离着附着到了中央细胞的细胞膜上。 “老杨,这是我在那两只乌贼体内发现的一个癌细胞,这个癌细胞在不停地分泌着这种活性因子,周围其他细胞也分泌着,而且这种活性因子能直接渗透到癌细胞和正常细胞的细胞质中。 而且你看看这里。”包国民说着把视频拖到了末尾,手指着画面继续说着,“这个细胞还是之前的那个癌细胞,不过它已经死了。 这种活性因子在渗入到细胞质中后让这个癌细胞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死亡,但是正常细胞不受影响,而且细胞活性变得更高,吞噬营养物质的速度变得更快。 而且不止一个癌细胞出现了这种情况,这两只乌贼体内的所有癌细胞都出现了这种情况,这种活性因子堪称癌细胞杀手,没有一个癌细胞能在它的‘攻击’下存活下来。” “具体作用机制搞明白了没?”杨爱民问。 “没有,现在我只得到了这些信息。”包国民说完摇了摇头,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杨爱民也沉默了一小会儿,转而两手按住了包国民的肩膀,“老包,你继续研究,先把分子结构确定下来,后面不行我们人工合成,研究我们一定要继续下去,明白吗? 咳咳。” 话音未落,杨爱民猛烈地咳嗽两下,鲜血喷在了包国民的胸口上,喷在了他白色的工作服上。 “老杨,老杨,你怎么啦?”包国民大惊失色,赶紧扶着他坐到了椅子上,握住了他的手。 杨爱民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摆了摆手,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没事,就是太累了。” “你这不是累的,到底怎么回事?”包国民大声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唉,本来不想给你说的,但是没想到还是被你知道了。”杨爱民深吸了一口气,嘴唇翕动着慢慢说:“我得了肺癌,医生说我还有六个月的时间。” 包国民脑子里闪过了一霹雳,松开了他的手,踉跄着退了两步。 第79章 和平2020(一) 实验室的冷光灯照在两人身上冷冷的,包国民低下了头,杨爱民看着他不说话。两人就这么保持着自己的姿势,一动不动。 “老包,你不要这个样子,人都是要死的,我也是人,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没必要这样。”杨爱民看着他叹了口气说。 面对自己这一生最好的朋友,杨爱民不由地劝解,他还是为了自己而感到悲伤。 杨爱民罹患癌症的消息深深地打击到了包国民,他一时间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的老朋友身子骨这么好,怎么能得了癌症呢? “老杨,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得病的?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具体怎么说的?”包国民抬起头问,眼镜厚厚的镜片上倒映着杨爱民苍白的脸。 “就这次出海的时候发现的,前两天回延安的时候去医院查的,癌细胞已经扩散了,不过还没扩散到淋巴组织。”杨爱民说,额头一缕白发垂到了他的眼皮上。 “六个月,六个月。”包国民忽然激动了起来,左手握拳一直锤击着右手掌心,“老杨,我们还有办法,你现在先用药物治疗,控制一下癌细胞的扩散,后面的交给我。” “还有办法吗?现在的医疗水平可是拿癌症晚期是没有一点办法的啊。”杨爱民摇了摇头说,看向了电脑屏幕。 “真的有办法,你相信我!”包国民蹲在了杨爱民面前,两手紧紧地握住他的胳膊说:“我们现在不是有了新发现吗?那种活性因子完全可以消灭癌细胞的,老杨你要相信我,你的病还有得治的。” “老包,你不用安慰我,我的病我清楚,况且我已经都七十二岁了,癌症也都扩散了,哪有什么希望啊?就算你现在有了新发现也没用啊,这才刚刚提纯,具体的分子构成还没测定,更别说后面的活体实验了,我们哪有时间等到那个时候啊!”杨爱民看着他说,他实在不忍心打击自己的好朋友。 “有希望的,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走,现在我们就去医院。”包国民说着站起身拉着杨爱民就往实验室外面走去。 “老包,你别激动,我跟你去。”杨爱民拍了拍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心里叹了口气,包国民的执拗他是知道的,“你先去换衣服,我打个电话。” 包国民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出了实验室。杨爱民看着晃动的门扇叹了口气,掏出了手机拨下了一个电话。 “你好,我是王志强。”王志强这时刚刚坐到办公室的椅子上,李承运他们在几分钟前才离开了这里。 “王部长,你好,是我,杨爱民。” “杨教授,你现在在哪?”王志强的屁股又离开了椅子,站起了身子。 “我刚到北大这边,国安那边的初步审查已经结束了。”杨爱民说完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王部长,我想去医院接受治疗,包国民这边有了新的发现,可能对癌症治疗有着很好的作用,我申请直接进行人体实验。” “人体实验,你要自己做实验标本吗?”王志强眉头一皱,他没想到杨爱民会这样决绝。 “嗯,我决定了,麻烦您给首长说一声,希望我能在临死的时候再为我们国家的科技事业再做点贡献。”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给首长说的,你去协和医院那边,我来安排。”王志强想了想说。 “嗯,谢谢王部长,我先挂了。”杨爱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走出了实验室。 杨爱民挂断电话后王志强没有放下话筒,转手拨下了一个电话,“喂,赵院长,我是王志强,你们那等会有个叫杨爱民的人去做癌症治疗,你给安排个特护病房。” “好的王部长,我立刻安排。”电话筒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收到对面的答复后王志强就挂断了电话,坐回椅子后抬起头看向了电话板,沉默了良久。 在包国民和杨爱民到了协和医院的时候,魏国凤也到了他的目的地——瀛台附近的一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口两侧站着几个警卫,魏国凤上前轻轻敲了敲办公室暗红色的门,没多久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就打开了门,中年男人向他问了声好后就把他迎了进去。 “魏部长,您到了啊,首长已经知道您有重要事情要汇报,说是让我在这等您,您先坐一会儿,我去给首长请示。”进来后中年男人把他引到了房子侧边的沙发处,向他笑着说。 “谢谢肖秘书。”魏国凤说着就坐到了沙发上,把头上的军帽正正地放在了右手旁的小茶几上,帽子上的红色五角星闪闪发光。 这个是秘书的中年男人回了声不用客气就转身往办公室里的另一扇门走去,在门口一缓两急地敲了敲门,等到门内说了声进来,他就推开门走了进去,进去后又顺手关上了门。 过了一分钟左右,肖秘书从里面的房间推开门走了出来,快步走到魏国凤的身边后弯下腰沉声说:“魏部长,首长请您进去。” 魏国凤点了点头,拿起帽子就戴在了头上,站起来后又重新整了整衣领和帽子,拉直了衣襟,跟在肖秘书后面就走进了里面的房间,一进去他先敬了个礼,中气十足地说:“首长好”。 肖秘书在他身后关上了门,站在了一旁。 魏国凤面前一个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眯着眼的男人坐在一张办公桌的后面,桌子有点陈旧,上面还放着几摞厚厚的书,最上面一本是《资治通鉴》,书的旁边放着一个亮银色的小旗台,旗台上两面红色的旗子舒展着。 听到声音后男人抬起了头,看向了他。 “首长,我向您汇报一下‘偷天换日’的具体情况。”魏国凤站着军姿说。 “坐下说。”男人说着站了起来,指了指一旁的沙发,拿着茶杯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 肖秘书看到男人从办公桌后走出来也就走向了角落里的暖水瓶,拿了一个茶杯倒了一杯白开水。 “是,首长。”魏国凤再次敬了个礼,和男人一块走到了沙发旁,等他坐下后自己才坐到了沙发上,肖秘书走过来把盛着白开水的茶杯放到了两人中间的小茶几上,站到了一旁。 “首长,‘偷天换日’计划的第一部分已经全部执行完毕,接下来我们将实施第二部分计划,国防部计划于八月一日同美国等国家的军队在马里亚纳海海域进行一次代号为‘和平2020’的联合军演,请您指示。”魏国凤坐直了身子,看着男人说。 “部队这边都做好安排了吗?具体实施是谁负责?”男人想了想问。 “部队已经做好一切准备,负责人是南海舰队司令员张将军。” 男人点了点头,看向了肖秘书,“肖秘书,你接秘书厅,让他们起草一份关于‘和平2020’联合军演的文件,尽快送过来。” “是,首长。”肖秘书转身走向了办公桌的另一头,拿起了话筒。 晚上八点,杨爱民躺在协和医院特护病房内的病床上看着墙上的电视,电视里央视四套正在直播着国防部的临时新闻发布会。包国民在把他安顿好后就匆匆返回了实验室,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拿出治疗杨爱民的药用活性因子。 画面上一个穿着军装,稍微有点胖的中年军官正在发布一条动态:按照本年度例行训练计划,应国际多方要求,我方友好邀请了美国、日本、澳大利亚、菲律宾、越南、印度尼西亚参加于八月一日至八月八日在马里亚纳海域举行的‘和平2020’联合军事演习。 届时我方将派出以“海南舰”航母为首的联合舰队开往马里亚纳海域参与演习。本次联合军演七方共派出各型舰船共计八十一艘,演习时间七天。 本次军演旨在加强各国军事交流、增进军事互信、促进战略沟通、加强务实合作,希望通过本次军演能切实达到以上目的。 我方计划在联合军演结束后对美国塞班岛军事基地进行友好访问,美方表示欣然接受。 在这里我谨代表中方参与本次军演的全体官兵预祝‘和平2020’联合军事演习举办成功。 下面是记者提问环节…… 杨爱民看到这里关掉了电视,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冷光灯,“偷天换日”计划的第二部分要开始了,他在心里这样想到。 外面夜已经深了,大兴机场里还是灯火通明,机场里的安保人员正在对王强和秦斌进行着登机前的安检,他俩要在这里坐飞机先飞往杭州萧山机场,然后再转车去往中科院宁波材料技术与工程研究所,海底实验基地的材料还需紧急攻关。 下了一夜一天的雨已经停了,天上的星星闪烁着,明灭不定,一条流动着的银色天河横在夜幕之上,神秘而又美丽。不停地有飞机从跑上起飞,闪烁着警示灯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80章 和平2020(二) 漫长而又短暂的黑夜过去了,天蒙蒙亮的时候长安街北侧的门洞里传来了嘹亮的歌声,伴随着这歌声的还有响亮的靴子砸在地上的声音。 门洞里为首的军人肩上扛着国旗,面容严肃,靴子一下一下地砸在地上。穿过门洞,走过拱桥,跨过长街,这群军人就走到了长安街南侧的广场上,广场上还有众多观看升旗仪式的群众。 广场中央有一个汉白玉围成的旗台,旗台之上矗立着一根高高的旗杆。军人们走到旗台前开始了原地踏步,为首的军人走到旗台上把国旗绑在了旗杆的绳子上,准备就绪后音乐和歌声就响了起来,鲜艳的红旗随着音乐缓缓升到了旗杆顶端,迎风招展。 红旗后面还耸立着一个高大的石碑,东方一轮红日在这时候升了起来,映红了石碑上的一行大字——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红日普照着这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山河大地,照耀着这个国家漫长的海岸线,也照耀着湛江军港缓缓起航的舰队。 军港码头,嘹亮的汽笛声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参加“和平2020”联合军事演习的舰队起航出发了。 “海南舰”一马当先地驶出了码头,这是我们的第五艘航母,同时它也是我们的第二艘核动力电磁弹射航母。在航母甲板上整齐地摆放着数量众多的无人攻击机,黑灰色的机背、银色的机腹和飞翼式布局让这些无人机看起来像是来自未来。 紧跟着“海南舰”的是四艘052d型驱逐舰,在四艘驱逐舰后面是一艘电子侦察舰海王星号,紧跟着海王星号的是和平方舟号医疗船、泸沽湖号补给舰、“大洋黑洞”钱学森远海测量船,在后面则是三艘071型船坞登陆舰,海军陆战旅的官兵们就在这三艘船上,最后面还有五艘神盾级防空护卫舰和一艘054a级隐身护卫舰。 看不见的水面下还有四艘094型战略导弹核潜艇在沉默着航行,水声声呐不停地回响在海底。 在舰队全部驶出港口一个小时后,又有五艘095型战略导弹核潜艇从别处驶来,远远吊在舰队屁股两百海里外的地方。这五艘潜艇是不在舰队的编制内的。 今天的海风不是很大,浪高只有一米多一点,拍在船舷上就碎成了泡沫。 舰队呈三列迎着风开进着,船上的国旗和军旗迎风招展,在海面上拉出了三条长长的白色航线。 “海南舰”舰长室内,身穿着白色海军军装的南海舰队司令员张召忠将军正在打着电话,黝黑的面庞刻满了风吹雨打的痕迹,“报告部长,我南海舰队已经驶入公海海域,即将按照原计划参加联合军演,请您指示。” 魏国凤此时正在国防部大楼的指挥大厅内,手里拿着话筒听着张召忠的汇报,面前巨大的电子屏幕显示着南海舰队此时的卫星画面,“按照原计划进行,祝你顺利。” “谢谢部长关心,坚决完成任务。”张召忠大声地回,唰地立正,两只鞋跟碰在一起发出了沉闷的响声,然后把话筒放回了座机上,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又看向了身旁的军人,“传我命令,舰队全速行进,驶向马里亚纳海域。” “是。”军人敬礼回复后转身跑出了舰长室。 “海南舰”尾部的螺旋桨率先以更加快速的速度旋转了起来,其他舰船也在烟囱冒出一股浓烈的黑烟后跟上了“海南舰”的速度。 与此同时,其他参加联合军演的几个国家的舰队也在大海上航行着,这些舰队在广袤的太平洋上摆成了一个环状,驶向共同的目的地——马里亚纳海域。 八月二号中午,各国的舰队按照军演方案到达了预定位置,现在就等着演习指挥部的命令,不过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分歧。 美国参加此次军演的舰队旗舰“里根号”航母上,舰长克拉弗特正在疯狂地喷着口水,“张将军,我刚才和其他舰队的指挥官联系了一下,决定让你们作为此次联合军演的假想敌目标,我们和其他国家的舰队联合起来攻击你们。” “我反对,强烈反对。”张召忠把帽子摔倒了地上,一旁的军人赶紧俯身捡了起来,“你们这是赤裸裸地欺负我们,我强烈抗议。”张召忠叉着腰怒气冲冲地说。 “张将军,这是演习指挥部决定的,您一个人反对是没有意义的,我建议你请示一下国内吧,或许您的领导会有不同的意见。”克拉弗特面带笑容地说,坐在“里根号”舰长室内的椅子上跷着二郎腿。 “摁你娘个脚。”张召忠骂了一句河北方言就挂断了电话,瞪着眼在舱内走来走去。 克拉弗特听到张召忠这句话还问了问旁边的黑人是什么意思,黑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克拉弗特想了一下还用蹩脚的口音重复了一遍张召忠骂人的方言,摇了摇头还是不懂什么意思。 “给我接国防部。”张召忠已经是气得骂娘了,不过还是稳定了情绪,他决定向上面请示一下。 身旁的军人立刻拿起了话筒,在电话接通后递给了他。 “魏部长,我是张召忠,这里有情况向您汇报。”张召忠压下情绪,沉声对着话筒说。 “我已经知道了,刚刚我这里也接到了美军太平洋作战司令部的电话,你接受指挥部的命令,我们现在要忍,记住我们的任务,明白吗?”魏国凤在国防部指挥大厅里也是一脸郁闷。 “可是部长,这也太窝囊了吧,我没法跟下面官兵交代啊!”张召忠眉头皱在了一起,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 “遵守命令,一切以最终任务为核心。”电话里魏国凤的声音冷了下来,不容置疑。 “是。”张召忠刚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无奈地跺了一下脚,转身向旁边的军人说:“联系美国人,告诉他们我们同意演习方案。” 等军人出去后张召忠又拿起了旁边一个方形麦克风,“我是张召忠,所有船只注意,演习开始,进入战斗状态。 重复一遍,演习开始,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话音未落,舰队所有的船只立马就喧闹了起来,汽笛声、战斗铃声、水手的呼喊声交织在了一起,整片海面在此时沸腾了起来。 “海南舰”上的甲板地勤人员快速地检查了一遍起飞跑,确认没有问题后就把无人机拖到了弹射起飞位置,紧接着这些无人机一架接一架地被电磁弹射器推动着飞到了空中,起飞速度达到了每分钟六架之多。 在“海南舰”后面,海王星号上的官兵在接收到命令的第一时间就动了起来,卫星信号接收器,5g信号传接收器,海空一体雷达等各种设备迅速开机,他们将是战斗的核心,无人机的蜂群战术全靠这里进行支持。 旁边驱逐舰和护卫舰也散开队形,各式雷达一一启动,发射井内各种导弹准备就绪,点火后将在雷达的指引下直扑目标。 最后面的四艘094战略核潜艇也沉了入了海底,不过其中一艘在下潜时动作有些迟缓,像是出了故障,或者是潜艇上的官兵反应有些迟钝。 等到四艘潜艇全部潜入海底后,无人机机群也在四千多米的高空组好了编队,两两一组组成个小编队,小编队又组成了大编队,在北斗全球定位导航系统的支持下直扑美国“里根号”航母而去。 四艘驱逐舰上导弹也飞了起来,十几条烟柱飞上了长空,目标也是“里根号”航母。 张召忠的目的是很明确的,他要集中火力打掉对面的指挥部,解决掉指挥系统后对面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算盘敲得很响,不过美军也不是吃素的,毕竟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部队。“里根号”上的美国士兵在遭受攻击的第一时间就有了反应,克拉弗特立刻下达了应对命令,外面甲板上的f-35b迅速起飞,编成编队后迎向了我方的无人机机群。 在这些f-35b起飞后海王星号电子侦察船也第一时间有了反应,信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四艘神盾级防空护卫舰上,同时四艘神盾级防空护卫舰上的防空雷达也锁定了这些飞机,防空导弹呼啸着从甲板的发射井里腾空而起。 受到我方攻击的第三分钟,克拉弗特经过初步的慌乱后也对六国联合舰队下达了攻击指令,各式导弹也从他们的舰船上腾空而起。 碧蓝的天空下,双方合计数百枚导弹交叉着飞向对面,导弹的尾烟在天空中拉出了一拱桥。在更高的天空上,f-35b和我方的无人机纠缠在了一起,机载火控雷达锁定的声音滴滴地响个不停。 这些f-35b虽然勇敢,但毕竟寡不敌众,短短几分钟就被全数击落,返回了“里根号”航母。 这些无人机在解决掉这些飞机后没停下动作,又径直扑向了以“里根号”航母为首的联合舰队,机腹一一展开,里面的导弹尽数射击完毕,掉头又往“海南舰”飞了回去。 高空中无数枚导弹带着尾烟飞向了“里根号”,克拉弗特看着这些导弹组成的弹幕不禁哀叹了一句:“我的上帝啊,张召忠是疯了吗?他就算打掉我也是不可能取胜的啊!” 第81章 和平2020(三) 八月八日早上十一点,太平洋上空终于没了硝烟,天空重新恢复了碧蓝。 张召忠红着眼一个人瘫坐在舰长室里的椅子上,七天高强度的军事演习榨干了他的精力,在这七天的时间里他几乎没有合眼,每时每刻对面都有不同的攻击手段朝“海南舰”袭来。 作为舰队的指挥官,张召忠身上传承了当年红军不怕远征难的奋斗精神,在克拉弗特心里,他是这辈子自己遇到最难缠的一个对手,虽然最终取得了演习的胜利,可是己方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报告舰长,‘里根号’航母的舰长克拉弗特想见见您。”一个军官从外面走了进来,立正后向张召忠汇报。 张召忠抬头看了一眼军官,“我知道了,等会我联系他。” “是舰长。”军官敬了个礼转身就走了出去,舰长室里空荡荡的又剩下了张召忠一个人。 深吸了一口气张召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了整衣领走到了电话面前拿起了话筒,“接国防部魏部长。” 等了片刻电话才接通,“报告魏部长,‘和平2020’联合军演已经结束,我军…我军惨败。” 说到最后张召忠的声音里都有了哭腔,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着转,不过始终没有流下来。 魏国凤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其实国防部指挥大厅的电子屏幕上一直显示着这七天的战况,一对六的情况下张召忠已经做到了最好,可他还是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带着哭腔的倔强的男人。 过了许久,魏国凤才开口说:“召忠,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你是共和国最优秀的军人,我为你骄傲。” “部长…我…我…”张召忠的眼泪最终还是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泣不成声。 魏国凤叹了口气,继续说:“好了,你是军人,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这次输了下次再赢回来就行了,我现在命令你收起你的眼泪,继续执行下一步计划。” 张召忠深吸了两口气强忍住了眼泪,身姿重新变得挺拔,不过脸上的肌肉还在一抖一抖的,“请部长指示。” “命令,下面开始正式执行‘偷天换日’第二部分。” “是,坚决完成任务。”啪的一声张召忠的鞋跟碰到了一起,他再次立正。 听到张召忠的回答魏国凤就挂断了电话,眼睛看向了电子屏幕,卫星画面这时已对准了挑战者深渊正上方的海面,南海舰队的通话系统也接入到了这里。 在魏国凤挂掉电话后张召忠就通过公共频,向“里根号”发起了喊话,“尊敬的克拉弗特舰长,我方舰队正在向你驶来,我很期待与您的见面。” “亲爱的张舰长,欢迎你的到来,希望我们的见面只是个美好的开始。”克拉弗特回答,转身又向旁边的黑人军官说:“你联系一下作战司令部,告诉他们演习已经结束了,我们现在要和中方舰队一同前往塞班岛,让那里做好准备。” “是,舰长。”黑人军官转身走出了“里根号”的舰长室。 收拾了一下情绪张召忠就下达了舰队开往美方舰队所在位置的命令,同时还用秘密通信渠道联系了藏在水面下的一艘094型战略核潜艇,“呼叫海龟,这里是龟窝,收到请回复!” “海龟收到,龟窝请讲。”水下八百米,先前那艘动作迟缓的094的舰长回复,现在这里只剩了这一艘潜艇,其他三艘潜艇跟着大部队去往了塞班岛。 潜艇外面黑洞洞的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嘴,里面却是另一番景象。虽然开着空调,官兵们的脸上依然布满了汗水。 “我方正按照原定计划驶往塞班岛,途中会经过挑战者深渊上方,你们在到达位置后开始下蛋。”张召忠沉闷的声音响起在094舰长的耳旁。 “海龟明白,到达预定位置进行下蛋。” “现在你保持通讯静默,成功下蛋后再恢复通讯。” “海龟明白,现在起保持通讯静默。” 龟窝和海龟的通话内容一字不差地传回到了国防部指挥大厅里,魏国凤眯起了眼,大厅里其他官兵也保持着沉默,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大屏幕。 时间在沉默里一分一秒地流走,流进了暗无天日的海底,当海龟到达预定位置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十五点了,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魏国凤和大厅里的官兵除了上卫生间外都没离开这里,午饭也都没吃。 下午十五点的马里亚纳海海面海风不是很大,泛起的浪花也只有不到一米高,可以说得上是风平浪静了,刺眼的阳光照在海面上也让人只能看清水下几米的深度,再往下就是一片幽黑。 与海面的风平浪静相比,在八百米的海底则是另外一番景象。 代号海龟的094型战略核潜艇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官兵们额头上的汗水变得更加茂密。 “报告舰长,我们已经到达预定位置。”航海长看着屏幕向094舰长报告,屏幕上显示着海龟此时的位置正是北纬11度19分、东经142度15分,这里正是挑战者深渊的正上方约一万米的地方。 “下蛋准备!各部门汇报”094舰长一声令下全艇的官兵都忙碌了起来。 “航海长,校对位置。” “有!” “声呐长,情况是否正常?” “有!” “核动力操纵长,动力是否正常?” “有!” “译电员,通讯是否正常?” “有!” …… 094舰长像是做战前准备一样询问了各个部门的情况,这本来就是战前准备。 在确认所有部门情况无误后,094舰长下达了指令:孵化倒计时四小时,打开跟踪器,海龟开始下蛋。 094外面,原来装压舱物的舱室门缓缓开启,从里面掉下了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物体急速坠向了更深的海底。 没了这个负担后094轻轻抖了一下,压舱物舱室舱门又缓缓地闭合。 “海龟已经下蛋,正在持续跟踪龟蛋位置。”机电员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里还带有一丝紧张,“1000米,1500米,2000米…米,成功触底!”,机电员报完数字后语气明显一松,如释重负的他都没感觉到后背已经湿透了。 短短的十几分钟,这个圆柱形物体就沉到了海底。 “恢复通讯!”成功触底后094舰长的声音里也没了紧张,听到机电员成功触底的声音后迅速下达了指令。 等了几秒,通信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通讯恢复!” “向龟窝请求通讯。”094舰长说。 “是,正在请求通讯。”通信长报告:“通讯已接通。” 094舰长拿起了一旁的麦克风说:“呼叫龟窝,呼叫龟窝!” “龟窝收到,请讲。” “报告龟窝,海龟已经成功下蛋,请求返回龟窝。” “龟窝收到,准许返回。” 正式开始执行“偷天换日”第二部分计划后张召忠就没离开过“海南南”的通讯室,听到下蛋成功四个字时他握紧了拳头,严肃的脸上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 收到命令后094舰长就命令驾驶员驾驶潜艇离开了这里,幽黑的海底这里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三个小时后094就跟上了前面的大部队,此时的位置距离美国的塞班岛军事基地还有七十一海里,按照龟蛋的孵化时间来算,七个国家的舰队在离塞班岛还有四十五海里左右的时候,在一万多米的海底,龟蛋就会孵化。 张召忠站在舰桥上看着他们驶过来方向,“海南舰”在海面上画出了一条长长的白色航线,海风有些咸腥,没有湛江的好闻。快要落下去的太阳将西边的天空映得通红,也映红了甲板上忙碌的官兵。 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十八点了,还有一个小时龟蛋就要孵化了,不知上面是怎么想的,自己作为军人,执行命令就好了,服从才是军人的第一天职。 慢慢走下舰桥,张召忠想要去休息一会儿,顺便去餐厅吃个晚饭,今天忙碌了一天是粒米未食啊。 这顿饭他吃得很慢,甚至说是斯文,本来这个词是不适合形容他的,或许是因为几天来都没有好好吃过饭的原因,他这顿饭是当兵以来吃得最慢的一次。 吃完饭又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十八点五十五分了,还有五分钟就到龟蛋的孵化时间了,把餐具放到盥洗池后他就快步离开了餐厅,他想要去甲板上看一看孵化时的景象。 十九点整,挑战者深渊升起了一个太阳,强光吞噬了周围四十公里的地方,吞噬了那个金字塔和那只大王酸浆鱿栖身的沙堆,三十七公里的斜石长廊在一瞬间化为了齑粉,冲击波冲到一千米的竖直崖壁上,生生把崖壁往里削了几百米深,崖壁上的坑洞也已消失不见。 高温将爆点周围的海水瞬间气化,一万多米深的海底露出了一大片真空地带,沉积在海底的泥沙也被吹得不见踪影,露出了下面银灰色的类金属地面。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巨量的海水又迅速从四周压了过来,裹挟着泥沙重新填满了这里,浑浊一片。 龟蛋孵化时释放出的巨大能量以波的形式传到了地壳深处,而这里是地球上地壳最薄的地方,地壳下面就是地幔火热的岩浆,这些能量转化出的波搅动了岩浆,更加狂暴的能量被释放了出来,一时间整个海底都在晃动,整个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都变得活跃起来,离这里只有四十几海里的海底火山几乎在同时发生了猛烈喷发。 十九点三十秒,张召忠在甲板上皱起了眉头,远方的海面并没有什么异常,完全看不到核爆时的高光时刻。 就在他以为龟蛋孵化失败,要回舰桥向国内汇报的时候,异象陡生,几乎快要全黑的天空上突然出现了大量的辐辏状高积云,通红得如同动脉血管里的鲜血一样。 第82章 和平2020(四) 红色的辐辏状高积云倒映在黑色的海面上,水天融成了一色。海水突然沸腾了一样冒着泡,不断有鱼虾跳跃着冲出了海面,还有水母之类的生物也在海面上漂浮。 更远一点还有海鸟嘎嘎叫着往这边飞来,降落在了张召忠前面不远处的甲板上,更加惊恐地朝着他乱叫,海面上忽然起了大风,吹得他的军装猎猎作响。 “舰长,有紧急情况,钱学森号发来消息,海底发生了大地震,预计会产生大海啸,提醒我们进行紧急规避。”一个军官跑到了张召忠身前向他报告。 “地震?”张召忠扭头疑惑地问了一下,一转念冷汗就从额头冒了出来,赶紧就往舰桥跑去。 一万多米的海底正在剧烈抖动着,环太平洋火山带上的火山以爆心为起点一座接着一座开始了猛烈喷发,能量在海水里从海底传播到了海面,掀起了一接近三十米高的水墙,以无可匹敌的姿态呈环形往四周碾压而去。 在菲律宾吕宋岛以东,台湾屏东县东南约750千米左右海域,距海面两千五百米的海底有着一个超级死火山遗迹,名为apki。 apki的火山口直径足足有一百五十千米,这是着名的超级火山美国怀俄明州黄石火山口直径的2倍。 能量波以每秒四千米的速度横扫了这里,人类历史上史无前例的超级火山焕发了它的新生——它开始喷发了,对人来说这却是一场灾难。 岩浆冲破了apki火山口早已冷却了亿万年的火山岩屏障,伴随着各种爆响裹挟着各种石头和火山灰冲破了海面,飞上了天空。 重一点的石头像流星一样四散开来,火山灰则漂浮在了半空中,高温岩浆迅速煮沸了周围的海水,大量的水蒸气升腾到半空中和火山灰混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黑白两色的蘑菇云,更像是一朵在火焰中的玫瑰。 玫瑰在瞬间绽放,火山灰和高温水蒸气组成的冲击波一瞬间就向四周猛烈地扑了过去,这恐怕是人类见过的地球上最大的一朵玫瑰了。 高温岩浆在海水中不断地冷却,一层一层将apki的火山口叠得更高,短短数分钟,两千五百米的海水就被新形成的火山岩填满,apki重新长出了海面,还在不断升高。 数百公里外的马尼拉和其他城市目睹了这一壮观惨烈的时刻,人群惊恐着四散奔跑,嘴里还不停地喊叫着母亲和他们信仰的神灵的名字,然而这只是开始。 apki喷发时释放了比龟蛋孵化时还要巨大数十倍的能量,先前的地震波已经过去了,不过更加强烈的地震波随之而来。 海水以apki为中心急速向内急速收缩,随即又猛烈地撞在一起后向四周扩散开来,形成了高达五十多米的水墙,滔天的海啸奔涌着直扑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等国。 因为能量波的速度在固体中比液体中传播得更快,马尼拉这些城市先是发生了大地震。建筑在地震中随着地面一起起伏晃动,坍塌倒掉,人们也被摔倒在地,一时间死伤无数。 不过这只是刚刚开始,海啸紧随着地震横扫而来,五十多米高的水墙以雷霆万钧之势登陆了菲律宾东海岸,无论大小船只都被海啸冲上了岸,水流蜂拥着奔流向前,横推了面前一切的阻碍。 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七国舰队此时也遭遇了海啸,张召忠在舰桥里刚通知舰队做好抗浪准备水墙就碾到了脸上。 “海南舰”和其他舰船被高高地抛了起来,在被抛起来的时候张召忠还在向国内汇报着情况,他摔倒前的最后一刻还吼着大海啸来了。 国防部指挥大厅内,魏国凤看着屏幕上的圆环状海啸瞪大了眼睛,惊愕只持续了一瞬间他就回过了神,抓起电话就吼“给我接一号,有紧急情况。” 过了几秒,电话就接通了,“国凤,什么事?” “报告,太平洋地区有大海啸发生。” “什么情况啊?说具体点。” “我现在正在国防部指挥大厅里,卫星图像显示有一巨大的海啸正朝我国沿海袭来……不,是两。” “你把卫星图像接到我办公室。” “是。” 短短十几秒卫星图像就接到了魏国凤之前去过的办公室,卫星图像上太平洋地区像是石子落到了水盆里一样,圆环状海啸正在急速向四周扩散,菲律宾那边已经被海啸洗了一遍,海南、台湾等地近在咫尺。 办公室里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男人,看到这幅画面后嚯地站了起来,“肖秘书,立刻召开中央委员紧急视频会议,所有人都必须上线,再联系一下中科院,让他们做个评级,给出个解决方案。 算了,让他们也参加视频会议。” “是。”肖秘书说完就抓起了电话。 此时太平洋沿岸有能力的国家都知道了大海啸的事,包括美国和日本,不过他们的政府却陷入了混乱。 时速高达八百公里的海啸这时候已经逼近了海南和台湾,再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会登陆。 瀛台附近的办公室里空气都停止了流动,“现在有什么办法减少损失?”眯着眼的男人问,他的眼睛眯得更小了。 “预计海啸在我国南方登陆的时候浪高会保持在四十米左右,现在我建议立即发布海啸预警,动用一切力量撤回沿海群众,尽可能地减少损失。”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说,胸牌上依稀看见他姓吴。 “能挽回多少损失?方案可行性成功率有多少?”眯着眼的男人继续问。 老人想了两秒开口说:“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成功率只有不到万分之一,海啸登陆后会淹没掉我国东南沿海大部分省份,包括广东、福建省、浙江省。” “还有其他办法吗?现在我们怎么做能阻止这次灾难?”眯着眼的男人睁大了眼睛,里面的寒光像刀子一样盯着摄像头,咄咄逼人。 老人摇了摇头,用手扯了扯灰白色的头发,作为一个研究过唐山、汶川、玉树等各大地震的专家,他不知人类该用怎么样的力量去阻止这场灾难。 “那先发布海啸预警,尽可能挽回一点损失。”睁大眼睛的男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说,手心变得通红,但他就跟没感觉到疼痛一样。 一个委员在视频里点了点头,抓起了旁边的红色电话。 办公室里又陷入了沉默,人们都低下了头,面对这场人类历史上史无前例的大灾难,一切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忽然,魏国凤抬起头开口说:“吴院士刚才说是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那我们就给他施加外力,我这边有个办法。” 眼睛又眯起来的男人眼睛又长大了,里面的光亮了一下,“什么办法?” “我们用核弹炸散海啸!”魏国凤一语惊人,“海啸现在离登陆还有一个多小时,距离我们登陆我国海岸线还有一千多公里,导弹飞过去只要几分钟,我们直接把它炸掉。” 听到魏国凤的话,姓吴的老院士停止了扯头发的动作,嘴里喃喃地在说着什么,他是在计算着数据,眼睛里的光渐渐亮了起来。过了十几秒他趴在摄像头上激动地说:“可行!完全可行!假如我们能把海面部分的明浪炸掉,大概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概率能阻止海啸登陆。” “大家都有什么意见?”眯着眼的男人问。 其他委员没有说话,只是通过屏幕看着他,等着他的决定。 “没意见那就这样办吧。”男人站了起来,“命令,立即发布海啸预警,沿海各省立即进入战时状态,动用一切可动员的力量,包括军队、武警、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全面开展大撤离。” 男人说完顿了一下:“魏部长,你吴院士这边做出方案,做好后把方案递上来,我就在这里等着。” “是。”魏国凤敬了个礼。 在这些中央委员开会的时候,太平洋上有了更剧烈的变化。 位于日本种子岛西部海域的鬼界火山、九州岛南部鹿儿岛湾北部的姶良火山和本州岛的富士山火山也发生了喷发,东京陷入了一片火海,日本四岛也陷入了地震和火灾之中,人群在灾难中流尽了鲜血。 卫星画面上三座火山喷发时带起的火山灰遮住了一大片天空,日本九州岛和本州岛都被完全笼罩在了透着红光的灰尘之下,浪高只有十米左右的海啸也以鬼界火山和姶良火山向四周呈环形奔涌而去,朝着日本四岛方向的浪面很快就登陆了陆地,朝着太平洋的部分将在数小时后和apki火山喷发引起的海啸撞在一起,这次撞击形成的浪涌将会直扑朝鲜半岛。 会议结束后魏国凤单线联系了吴院士,两人和其他众多的军官和科学院院士用了三分钟就拿出了行动方案——在预期海啸登陆的三千余公里的海岸线前六百公里处引爆七十五颗一百万吨当量的核弹头,此刻海啸刚好冲到这里。 魏国凤一拿到行动方案就立马递交给了瀛台那边的办公室,短短十秒他就收到了命令——立即执行。 第83章 和平2020(五) 天已经黑了,不过天空上还有着诡异的红色的光芒,像是刻在天上的枫叶一样,神秘绚烂。 在这红色光芒的映照下,南海海面上海啸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大陆碾了过来,纵横海天一线的白色浪尖都被映成了红色。 浪尖之下就是那泛着红光的幽黑水墙。 魏国凤收到命令后第一时间就向下面的作战部队下达了作战命令,在离北京万里之外的东南大山的山洞里,类似防空警报一样的作战的警示音响彻了这里。 穿着星空迷彩的军人们迅速做好了准备,发射井里导弹已被加满了燃料,随时都准备着划破长空。 “所有单位注意,导弹发射十秒倒计时准备。”声音一响起来外面山体上经过伪装的发射井井盖缓缓地就打开了,声音还在继续着:“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发射!”发射命令同一时间响彻了大山里的多处山洞里,随着这一声发射命令,这些山洞里的七十五个导弹操纵员按下了红色的发射按钮。 电信号在不到一毫秒的时间里就传到了点火部件上,发射井里导弹尾部的火箭发动机冒出了一股白烟,紧接着橘黄色的火焰就喷涌而出,高温高压气流推动着弹体飞出了发射井,也将井壁烧得滚烫。 山区的夜空还是繁星满天,七十五枚东风导弹如同七十五条火焰巨龙飞向了高空,导弹尾部火焰内的钻石状的马赫环比夜空中的星星还要璀璨。 这些导弹在夜空中飞行了数分钟,拉出了一条完美的弧线就扎到了离海岸线还有六百公里的海啸中,没入了浪头下一百多米的深度。 因为导弹飞行距离不等的原因,这些核弹头是从西往东一颗接着一颗爆炸的,从海南一直绵延到了上海。 同时因为时间间隔过短的原因,这些爆炸看起来像是一起发生的,漫长的海啸浪面上骤然升起了七十五个太阳,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一瞬间的强光将海啸炸得粉碎,水雾冲上了数千米的高空,七十五朵白色的蘑菇从海面上长了出来,在海上长成了一条蘑菇“长城”,红色的夜空为之一抖。 白色的冲击波呈半圆弧状瞬间向海岸线方向推进到了五十公里外的地方,核爆产生的巨浪远远超过了apki喷发时引起海底大地震产生的海啸,不过也将这个海啸炸得粉碎。 两点之间的核爆形成的巨浪连成了一条线向海岸线奔涌着,向着侧方又撞在了一起,撞出了七十三更高的巨浪,旋即又摔回了海面,apki造成的海啸面对我们海岸线的一面被彻底粉碎。 各国卫星拍摄下了这一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画面,当魏国凤在国防部指挥大厅里看到这幅画面的时候握紧了拳头,他没想到解决了apki的海啸后因为核爆又产生了新的海啸,难我们终难逃掉这次灾难吗? 他摘下了大檐帽,颓然地瘫坐在了椅子上,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个罪人,国家和民族的罪人,想着想着就流下了泪水,红了眼眶。 视频里吴院士也流下了泪水,不过他是激动的泪水,和周围的同事拥抱了一下他就冲魏国凤喊了起来,“魏部长?魏部长你还在吗?” 魏国凤听到他在喊自己,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整了整衣领后又回到了摄像头前,“吴院士,我在,你说。” “魏部长,我们成功了!我们真的成功了!”吴院士眼里的光此刻无比闪亮,魏国凤甚至有了一种错觉,他眼里的光比核爆还要耀眼。 吴院士继续说着:“魏部长你向首长汇报一下吧,就说我们已经阻止了海啸登陆,核爆引起的那个海啸基本不用管,也没法管。 这一波海啸再往前推进大约五百五十公里后就会消散在海岸线前五十公里的地方,大部分省份都会很安全,只有台湾省这边会受灾比较严重,你们做好灾后洗消和重建工作就行了。” 吴院士说完又和旁边的同事拥抱了一下。 魏国凤看着视频里拥抱的众人忽然笑了起来,虽然说为了大部分群众的安全而损害了台湾省那边群众的利益,不过这是可以接受的。 没再继续打扰吴院士,魏国凤关掉了视频,接通了瀛台那边办公室的电话,“报告首长,任务已经完成,大部分沿海省份灾情已经解除,不过……” “不过什么?说下去。”办公室里眯着眼的男人口气明显地放松了许多。 犹豫了一下魏国凤才继续说:“台湾省那边受灾会比较严重。” 眯着眼的男人想了一下开口说:“台湾省那边你到时候过去负责吧,顺便处理一下那边的遗留问题,这次一定要做到思想和地缘上的完全统一。” “是,首长!坚决完成任务。”魏国凤站直了身子,呈立正姿势说。 经过这次并肩战斗魏国凤和吴院士成为无话不说的战友,在后来吴院士的葬礼上魏国凤为他写了悼词:他本来浑身是光,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就黯淡了,成为宇宙中的一粒尘埃,我努力回想起他浑身是光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发现,那是我和他并肩战斗时,我眼里的光。 东南沿海的问题被解决后,我们已经基本没了大的问题,不过东海以东的太平洋地区则是另一番景象,用人间地狱这个词来形容都不为过。 海啸洗平了日本,也洗掉了朝鲜半岛南部的大部分区域,被海水淹没的地方只有残垣断壁和漂浮的工业垃圾能看出这里曾经是人类生活的地方。 无数动物和人类的尸体也都漂浮在满是垃圾的海水上,这一刻人和动物再没有了高低贵贱之分,生命对任何生物来说都是平等的,他们终将走向死亡,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面对这次海啸,对这些死去的动物和人类来说是相对公平的,因为他们死亡的时间几乎不分前后,最多也只是谁比谁多呼吸了几个小时的空气而已。 在更远一点的夏威夷,能量波也传到了这里,突然涌入的大量能量引起了以火奴鲁鲁火山为首的夏威夷火山群的集体喷发,大量的火山灰。 从卫星图像上看去,夏威夷此时更像是地球刚刚诞生的时候,岩浆和火山灰从各个火山口和海底喷涌而出,大量的能量被从地幔和地壳中释放了出来,世界变成了红黑两色也震碎了夏威夷岛的底层地质结构,世界变成了红黑两色。 在火山喷发的隆隆声中夏威夷群岛沉入了太平洋底,地图上从此少了这一块陆地,美丽的檀香山就此从人间消失,新一轮浪高高达三十米的超级海啸形成了,驻扎在这里的美国军队都没来得及向国内发出预警。 然而更恐怖的灾难还在后面,核爆引起的第一次海底大地震所产生的海啸追上了这次新产生的海啸,两海啸叠加在一起形成了浪高近六十米的海啸,在最后面还有apki喷发时形成的海啸紧跟而来。 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的卫星拍摄到了这一画面,作为nasa的负责人,吉姆·布里登斯廷第一时间将画面传到了白宫和五角大楼,随即也赶往了白宫。 华盛顿的天空刚蒙蒙发亮,不过总统贝拉克·唐纳德早已经醒了,此时他正穿着睡袍和棉拖鞋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收到吉姆·布里登斯的消息后他几乎晕倒。 美国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和贝拉克·唐纳德是同一时间收到消息的,他比吉姆·布里登斯廷晚一点到这里。 相比起夏威夷的沉没和即将到来的大海啸,美国海军在太平洋的军事力量现在只剩下了参加“和平2020”联合军事演习的“里根号”航母大队,这意味着他们完全失去了在太平洋地区的军事力量。 马克·埃斯珀走进白宫的总统办公室后发现他的总统贝拉克·唐纳德正瘫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员也都低着头神情低落。 “总统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马克·埃斯珀摘下了他的帽子,一脸悲怆地问。 贝拉克·唐纳德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吉姆·布里登斯廷走过来向他解释“部长先生,麻烦您安排飞机带总统先生和我们离开这里吧,海啸预计还有五个小时四十分钟登陆这里,再不走我们就要被全部淹死在这里了。” “我们走了那士兵们怎么办?还有那些民众呢?”马克·埃斯珀问。 “我们没有能力疏散这么多人,现在只能发布海啸预警,让民众们自己撤离吧!”吉姆·布里登斯廷说。 马克·埃斯珀看向了他的总统,贝拉克·唐纳德却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在马克·埃斯珀的安排下,这里的人全部登上了前往东海岸城市纽约的飞机。 然而美国西海岸大部分民众还在睡梦之中,等他们醒来看到海啸预警的时候才会发现,他们已经被抛弃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在太阳光照亮了美国西海岸的时候,海啸也到了这里,刚刚睡醒的大部分民众还未来得及撤离就被淹没在了海水中。 海啸横扫了美国西海岸,加州等地完全成了一片泽国,景象如同灾后的日本一样。 相比起这些民众,“里根号”航母大队是庆幸的,和他们同样庆幸的还有张召忠他们,在抗击过第一波海啸后,apki喷发带来的海啸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两波海啸在扩张途中撞击到了一起,抵消了大部分能量。 第84章 和平2020(六) 八月九日早七点,吴院士和他的同事们还在中科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做着实验,他们连夜给这次环太平洋地质灾害事件建立了一个三维数字模型,用以演算这次灾难的能量层级。 忙碌了一宿后他们的眼睛看起来都是红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脸上更是油腻腻的,那是毛孔分泌的油脂。不过这一夜的辛劳是有回报的,就在刚刚他们建好了模型。 “吴院士,我们先吃点东西吧,吃完再继续做实验。”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向吴院士说,他的肚子还在咕咕叫着。 “你们去吧,回来给我带一点就行,我再完善一下模型。”吴院士没有回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三维模型说,一个完全用蓝色线条建立的地球处在屏幕的中间,海洋部分则用更深一点的蓝色像素填满,屏幕右侧的数据栏里密密麻麻填满了各种数据,“顺便再帮我带包湿巾回来。” 刚才问他的老人摇了摇头,向其他人招呼了一下就一同离开了实验室,这里就剩下了吴院士一个人。 在他们都走后吴院士靠在身后的桌子上闭上了眼,头发乱糟糟的,双手抱在胸前,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 过了几分钟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趴到了电脑前面,用右手食指一行一行数着上面的数据栏,良久才站直了身子,用手揪着乱糟糟的头发,这一揪让他的头发看起来更乱了。 扯了半天他也没能发现问题所在,又颓然地靠在了身后的桌子上,闭上了眼,微张着嘴。 保持这个姿势他等了一会儿先前那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个塑料袋,一个装着两个包子,一个装着一杯豆浆。其他人也紧跟在他的后面。 “吴院士,先吃饭吧。”老人走到他身边说,把手中的袋子提起来放在了他身旁的桌子上。 “嗯。”吴院士身子猛地一抖,像是从睡梦中猛然惊醒一样的下意识行为,睁开眼看见是同事后说了声谢谢,拿起袋子里的包子就吃了起来,喝豆浆的时候还被烫了一下。 在他吃包子的时候,这些已经吃完早饭的同事又忙碌了起来,花白头发的老人坐在了屏幕有着三维模型的电脑面前。 敲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不停地传进了吴院士的耳朵,咯噔咯噔的声音让他莫名有点烦躁,快速吃完了包子就走到了老人的身旁,豆浆他只喝了一口,并不是不想喝,刚才那一下烫伤了他的舌头。 老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又看向了屏幕,修改着上面的数据。 “学长,我发现我们建立的模型存在一个问题?”吴院士看着屏幕说,眼睛里泛着疑惑的蓝光,那是屏幕上的光倒映在了他的眼里。 “什么问题?”老人回头问。 吴院士想了一下:“我刚才在你们出去的时候想了一下,不应该出现这次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的剧烈活动的,一定是有什么外因造成了这次的灾难,不过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外因造成了这次灾难。” “这有什么奇怪的,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不是一直处于活跃模式吗?这不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吗?”老人说。 “不一样,卫星图像显示这次侵袭我们沿海地区的海啸是菲律宾外海那边的apki喷发造成的,这座超级火山已经沉睡了数千万年,没有外力的作用下它一般是不能突然发生大喷发的,一定是有其他诱因造成了它的大喷发。” 老人想了想没有说话,实验室里其他人也看向了两人,吴院士继续说着:“还有日本附近的那两座火山同时也发生了喷发,鬼界火山目前处在活跃状态,它发生大喷发还能理解,但是姶良火山喷发也有点意外,这座火山已经休眠了接近三万年了。 还有夏威夷火山群,这次大喷发造成了夏威夷群岛的沉没,这一定是连锁反应,并且是史无前例的超级连锁反应,我们必须找出这个原因。” 实验室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思考他提出的问题。 吴院士继续说着:“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按照这些火山喷发出的能量来算,这些海啸的规模太小了,当时我只顾着解决我们沿海的问题,却忽略了这个问题,现在想起来这个问题才是最大的,能量是不会凭空消失的,那么这些能量究竟去了哪里呢?” “能量失踪吗?”另一个看起来和吴院士年龄差不多的老人说,看他的胸牌,这个老人也是个院士,老人继续说着:“如果火山喷发造成的地震与海啸之间的能量转换效率大大低于正常水平,那这肯定是有问题的,但就跟吴院士所说一样,这些能量到底去了哪里呢?” 老人说完叹了口气。“可惜李承运不在,他在的话我们至少可以知道那边海底的地质条件,能先把这次地质灾害的原因搞清楚!” “我去联系他。”吴院士说完就走出了会议室。 李承运这边也刚好吃完早饭,正在去中建设计院的路上,按照之前的计划,现在要着手建造海底基地了。 坐在车上李承运正在假寐休息,电话铃声一响他立马就拿出了手机,没看是谁打过来的就接通了电话,“喂,你好,我是李承运。” “老李,我是老吴,你现在在哪呢?我这边有点事找你。” “我在去设计院的路上呢,怎么了?有什么事?”李承运问。 “你先来一趟研究所,我这边有点问题要请教你一下。” 老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迫,李承运立马打起了精神说:“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向前边的出租车司机师傅说了句去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就靠在了后排的椅背上。 在李承运挂了电话后吴院士就走回了实验室,里面众人还在讨论着刚才的问题。 实验室的冷光灯有点刺眼,放在桌子上的豆浆已经变温了,吴院士进来向众人说了声李承运马上就到后就拿起豆浆杯子一饮而尽。 李承运用了半个小时就到了研究所的实验室,轻门熟路的走进了吴院士他们所在的实验室,一进实验室门吴院士就快步迎了上来,“老李,你快来看看。”说着就把李承运拉到了电脑前面。 “老李,你看这里。”吴院士继续说着,手指还指着屏幕上的一行数据栏,数据栏里没有数字,只有一串问号,“我们昨晚连夜做了有关的环太平洋地质灾害的数学模型,不过这里有个疑问,我们怀疑这次大地质灾害不是自然爆发的,而是有一个诱因导致了这次大灾害,但是我们不知道这个诱因具体是什么,所以请你过来看看。” 李承运听到他这么问瞬间就明白了,果然一些东西是瞒不住有心人的。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他才向吴院士说:“老吴,你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没等吴院士回答他就走出了实验室。 走到外面李承运拿出手机拨下了王志强的号码,而另一边正在办公室看资料的王志强听到手机响了以后还有点疑惑,上班时间谁会拨打他的私人号码呢,接通电话后李承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王部长你好,我是李承运,研究所这里有个事情要向您请示一下。” “你先等一下,我给你打过去,以后有公事打我办公室电话或者另一个号码。”王志强说,说完就挂断手机拿起了桌上的固话话筒,“喂,什么事你说?” “是这样的,吴院士这边做了一个模型,他们猜到了这次太平洋那边的事情事出有因,然后让我过来看看,我没权利决定是否要告诉他们真相,不过我个人感觉应该告诉他们,那里地壳下面应该有着什么东西,后面在海底的研究他们还要参与。” “我向上面请示一下,你不用挂电话。”王志强说着拿起了另一部固话的话筒,“我是王志强,接一号首长。” 等了一会儿话筒里传来了眯着眼的男人的声音,“志强,什么事?” “报告首长,吴院士那边做了一个模型,有个疑点,李承运请示把马里亚纳的事告诉他,说是后面的研究还需要他。” 男人想了一下说:“那就告诉他吧,不过只限于吴院士一个人,后面让保密局的同志跟进一下。” “是,首长,我这就去安排。” “嗯。”男人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王志强把话筒放回座机上又对着另一个话筒说:“首长批准了,但是只限于吴院士一个人,你让他不要告诉其他人,保密局的同志随后会联系他。” “谢谢王部长,那我先去忙了。”李承运谢。 “去吧。”王志强说完挂断了电话。 李承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用手机联系了设计院那边说有点事晚点再过去后就又走回了实验室。 研究所外面车来车去,人来人往,微风有点熏人,不过一切都还安好,路上的行人面带着微笑,看起来很享受这一点微风。 第85章 α活性因子 等环太平洋地区的地质条件稳定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三日了,这场浩劫足足持续了二十六天,环太平洋地区地质环境有了很大的变化。 北京的天空依旧是蓝色的,几朵白云偶尔飘过,像兔子或像其他说不出样子的东西。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杨爱民半躺在协和医院特护病房里正看着央视十三套的午间新闻,电视里女主播正播报着这次环太平洋地区的受灾情况: 经过统计,美国西海岸华盛顿、俄勒冈、加州等地区完全被淹没,所有工业和基础设施被完全摧毁,民众死伤接近一亿,动物不计其数;夏威夷群岛完全沉没,地图上从此不再有这个地方。 日本、韩国、菲律宾、印度尼西亚、文莱、新西兰等数个国家完全被海啸淹没或者清洗,澳大利亚和越南东海岸也被完全摧毁。 台湾省南部遭受重创,南极北部地区也遭受了海啸侵袭。 早九点,中央召开了全体委员及干部扩大会议,决定对台湾省人民群众的灾后重建工作予以完全支持,救灾队伍及部队将在九月四号早八点抵达台湾省。同时也向其他国家受灾地区派出人道主义救援,旨在恢复环太平洋地区稳定与安全,协助国际社会为受灾国家的民众建立一个新的生活环境。 我方在发出此消息后,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完全赞同和由衷感谢。 看着电视里的画面杨爱民忽然有些烦躁,在他刚要关掉电视的时候病房的门响了起来,没等他拿起遥控器包国民就提着饭盒和一个银色的保温箱走了进来。 一进来包国民就热情地向杨爱民打起了招呼,“老杨,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土豆丝和红烧肉,快来尝尝。”说着就把银色的箱子放在了旁边的床头柜上,打开了饭盒。 “你这箱子里放的什么东西?”杨爱民一边接过饭盒和筷子,一边问。包国民带来的这份红烧肉闻起来很香。 “你先吃,吃完我给你慢慢说。”包国民嘿嘿笑。 杨爱民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帮我把电视关一下。” 包国民笑着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坐在病床旁就这么看着他吃着饭菜,两手放在膝盖中间不停地揉搓着。 杨爱民心里暖暖的,吃着吃着就流下了泪水,眼泪滴在了米饭上。他很享受现在这个时刻,几十年来因为忙于工作,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现在这样的场景。 “谢谢你,老包。”杨爱民停下了筷子,低着头说,他不想让包国民看见他眼里的泪水。 “谢什么谢,咱俩老兄弟都这么多年了,赶紧吃饭,吃完还有事呢。”包国民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说,依旧咧着大嘴笑,往日洁白的牙齿今天看起来有点泛黄。 “老兄弟,还是谢谢你。”杨爱民说了一句就把饭盒里的米饭使劲往嘴里刨着,包国民就在一旁看着他笑着。 等他吃完饭包国民就把饭盒收了起来,然后坐在床边向他说:“老杨,我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杨爱民靠在床头上,背后垫了两个枕头。 “我把那个活性因子人工合成了,还做了实验,你的病有办法治疗了。”包国民笑着说,说着说着眼泪就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擦了下眼角他继续说着:“八月三十号晚上我就已经人工合成了那个活性因子,然后用小白鼠做了实验,实验结果非常乐观,不过还是有一点小缺陷。” “等一下,你是不是这一个月来都没好好休息?”杨爱民坐直了身子,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深褐色的眼袋问。 包国民点了点头,“我这一个月来基本没出过实验室,累了就躺一会,醒了就继续,你病情好转了可要多谢谢和我一同并肩战斗的同志,他们出了很大的力。” “替我先谢谢他们,等我出去后我再登门感谢。”杨爱民说。 “好啦,别这么矫情,先听我说完。”包国民摆手打断了他,“实验的时候我详细观察了这个活性因子的作用机制,它在渗入到癌细胞的细胞质后有一种特异性深表达,完全阻断了癌细胞从外界吸收营养物质和能量,这些癌细胞在没有了外来营养物质和能量补充后会进入到休眠状态,并最终走向死亡。 而且作用非常迅速,这些活性因子进入到癌细胞十分钟后就会产生作用,癌细胞的活性会显着降低,并在二十四个小时后完全进入休眠状态,如果有持续的活性因子的供给,这些癌细胞会在一百一十到一百三十个小时内彻底死亡。 我把这种情况起了个名字叫‘厄抑制’,意思是走向厄运的抑制作用。 不过有个小问题还没解决,这些活性因子在动物组织内分解的速度相当快,在自身不能自行生产和没有外来补充的时候七十二个小时内就会完全分解掉,癌细胞也会在十二个小时内恢复活性,而且我们现在还不能大批量生产,项目没批,临床试验也没法进行。” 包国民说完叹了口气,右手拍了一下大腿,他心里明白因为这件事情的保密性,想要申报项目的困难无比之大。 听他的讲述杨爱民明白这个活性因子的重大意义,自私一点来讲如果这个活性因子能批量生产,自己的癌症就有了办法;往更宽更深的层次想,这是我们生物医药史上的一个大进步,无数患癌的病人将因此得到有效的治疗。 “老包,你帮我拿一下手机。”杨爱民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手机,上面的呼吸灯还一闪一闪地发着白光。 包国民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拿起手机递给了他。杨爱民接过手机解锁后就拔下了一个电话,王志强办公室里的专线座机就响了起来。 “喂,你好,我是王志强。” “王部长你好,是我。”杨爱民微笑着说,包国民弓着腰、侧着头、抿着嘴唇看着他。 “杨教授你好,有什么事吗?”王志强疑惑地问,办公桌的茶杯里还冒着白汽,杯盖倒放在一旁的旧书边,黄色的书脊上书名还是俄语《cвepx3вykoвыeпotokoвыenyдaphыeвoлhы》。 “王部长,包国民这边有一个新的发现,我想把这件事单独列出来做个项目,你能不能往上报一下?”杨爱民问,眼睛看着床尾被子盖在脚上隆起的一个小山丘。 “什么发现?我们这个项目的保密级别你是知道的,一般不会允许单独列出一个项目的。”王志强皱起了眉头,神情冷峻了下来。 “是这样,包国民他们发现了一种活性因子,这种活性因子对治疗癌症有着很大效果,而且我觉得可以单独列出一个项目,就以药物研究的名义向社会发个消息。”杨爱民沉吟了一下说。 “你先让包国民写个报告交上来,我找人研判一下,合适的话我就报上去。” “谢谢王部长,我等会儿就告诉他。” “好了,你安心养病,我先挂了。”王志强说完挂断了电话,靠在椅背上想了一会儿,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又拿起桌上的文件看了起来。 杨爱民按下手机的电源键,看屏幕黑了后就反扣着把手机放到了枕边,看向了包国民,“老包,你等会儿回去后写个报告递给王部长,他们研判后可行的话会报上去,你记得换个名义,最好是找个研究所或者医药公司挂个名。” 包国民点了点头,从衣服内衬口袋里拿出了一瓶250毫升的白酒,扭开瓶盖后递给了杨爱民,“老杨,来先喝一口。” 杨爱民没有接酒瓶,笑呵呵地说:“我这还是病人呢,医生可是说了不准喝酒的。” “没事,这酒你必须喝,我做实验的时候发现酒精能加速活性因子的渗透作用,并且能加快抑制作用。”包国民笑了一下解释:“等会儿医生问我来解释。” “你啊。”杨爱笑着摇了摇头接过了酒瓶,仰头喝了一口。 “你先喝,一定要喝完,我去找医生和护士过来。”包国民说完起身站了起来,杨爱民点了点头后他就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他又带着一个男医生和一个女护士走了进来,女护士还推着一个手推车,上面放着一次性注射器和生理盐水这些医用物品。 “老杨,你躺好,我和医生现在要给你注射药物了。”包国民说。 杨爱民点了点头往下躺了躺,等着他和医生给自己注射。 包国民打开了银色的保温箱,从里面取出了一只装疫苗的小瓶子交给了医生,疫苗瓶子里是接近透明有点泛黄的液体。 “医生你用生理盐水稀释一下这个药剂,一瓶就够。”包国民向医生说,扭头又对着女护士说:“你把心电图,脑电图,还有体温仪这些仪器都接上,详细记录一下他身体每一分钟的反应。” 男医生和女护士点了点头,着手忙碌了起来,没一会儿杨爱民就挂上了吊瓶,身上接满了各种仪器的线路。 包国民看活性因子顺着输液管流进了杨爱民的身体,各种仪器也都接好后就向女护士说:“你盯着,我躺一会儿。”说完就躺到了旁边的陪护病床上,背对着杨爱民这边。 杨爱民侧头看了看他笑了一下,又转过头闭上了眼。 包国民躺在陪护病床上并没有闭眼,只是怔怔地看着地板,抓紧了床单。 第86章 能量散佚 到了九月的关中地区已经有点凉爽了,秦岭北麓山顶已经有了皑皑白雪,山脚下就是那座在这片土地上屹立了两千多年的城市——西安。 横亘亿万年的秦岭阻挡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也将北方广袤地区的工业污染挡在了这里。因为地理上的特殊原因来自北方和当地的颗粒物在城市上空形成了厚厚的雾霾,长久不散。 天是灰的,淡蓝色的烟雾笼罩在高楼的顶端,不过依然看见高楼旁不是很高,但是很宏伟的建筑。 离得近了才看清建筑上的几个大字,这里就是西安国家超算中心。 吴院士在李承运的帮助下修正了环太平洋地区地质灾害的数学三维模型,然后就来到了这里,他要借助超级计算机的计算能力来推演整个灾害过程。 超算中心大楼一层一个办公室里,吴院士和他那个头发花白的同事看着屏幕上的图像安静不语,按照上面的数据,再有十分钟左右模型的数据验证就会完毕,同时模拟图像也会形成。 “吴院士,我们出去透透气吧。”花白头发的老人说。 “嗯,出去抽根烟,也好缓解一下我这焦虑的情绪。” 吴院士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在同事眼里他一直是个严肃、不苟言笑的人,尤其是在他的老师贺青山去世后。 两人说着就走出了这间办公室,电脑屏幕上数字依然在以极快的速度一行行刷新着。 “吴院士,你说我们这次得出来的结果会是个什么样子的?”花白头发的老人从兜里掏出了烟盒和打火机,递给了吴院士一根,两人旁边就是个垃圾桶。 早上十一点的太阳有点刺眼,阳光照在两人身上有点热烘烘的,即使穿着短袖也是一阵燥热。 吴院士接过他递过来的烟,打火机的火苗就冒了出来,一缕青烟就从烟头上冒了出来,深吸了一口,吐完气后才开口说:“我不看好,这次环太平洋的灾害实在是太奇怪了,尽管李承运帮我们修正了模型,但是我还是觉得有问题。” “什么问题?”老人问,“这不是模型什么都建立好了吗?只要计算结果一出来就有答案了啊。” “没这么简单,昨天我收到消息说是太平洋那边已经稳定了下来,但是按照我的预计,这次地质变化会持续十到十五年,甚至需要更长的时间,现在这么短的时间能稳定下来一定是有问题。”吴院士深吸了一口烟说。 “那我们现在建的模型岂不是白建了?”老人诧异地问。 “不能说白建了,我们得一步一步来,先把这个正常的做出来,不正常的后面再慢慢研究。” 吴院士手中的烟已经抽完了,把烟屁股碾灭在了垃圾桶上的灭烟盒上,拍了拍手说:“我们回去吧,里面也快算完了。” 老人也把烟头碾灭在了灭烟盒上,跟着他走了进去。 两人进到办公室后电脑屏幕上的数据依然在快速地刷新着,不过看进度条已经到了99.8%。 越是接近完成,吴院士的心里越是焦躁,忍不住地在办公室里踱起了步子。老人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电脑屏幕。 在办公室来来回回踱了十几圈后整个计算终于完成了,老人转过头看向了他,“吴院士,数据算完了,你过来看看。” 闻声吴院士就停止了踱步,两步跨到电脑面前趴在了屏幕上,看了一会儿转头向老人说:“帮我把数据打印出来,我先看看模拟动画。” 老人应了一声就到另一台电脑前忙了起来,吴院士则调出了模拟画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过了几分钟老人把一沓印满文字和数字的a4纸放在了吴院士旁边,看向了屏幕上的画面。 “我们这个模型演算出来的数据没问题,不过稳定时间却达到了十七年,甚至比我推算的还晚了两年。”吴院士忽然说。 “怎么回事?”老人问。 “我们建的是正常情况下的模型,但是这次事件现在看来真是不正常事件了,这不是说它发生不正常,而是发展的过程不正常。”吴院士指着电脑屏幕上模拟动画的时间轴说。 “你看这里。”他继续说着:“正常模型演算出来的数据在二十六天后环太平洋地区还处在活跃模式,地震和火山喷发甚至会变得更加剧烈,这种现象明显不正常,而且灾害初始时的能量层级也有问题。” “能量失踪?”老人问。 “不应该是失踪,应该叫作能量散佚,你看整个灾难爆发过程,先是挑战者深渊的大地震,紧接着就是apki发生了大喷发,这是个连锁反应,按理来说这两个事件爆发出来的能量会引起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的全体爆发,但是我们现在知道的也只有鬼界火山、始良火山和夏威夷火山群发生了大喷发。” 吴院士顿了顿继续说:“按照地理位置来说,这种能量层级的连锁反应应该是首先会引起印度尼西亚那边的布莫罗火山,和香港的粮船湾火山的大喷发,但奇怪的是这两座火山并没有发生大喷发,这一点就很奇怪了。” “这会不会和当地的地质条件有关系,我们所最近深反射大炮的研究不是出了成果吗,地壳下很有可能存在空腔地带,会不会是在这些地方的地壳下存在地质空腔,然后这些地质空腔阻断了地震波这些能量波的传递。”老人说。 “概率不大,我看过了深反射大炮的研究成果,他们只在夏威夷和洪都拉斯那边的莫霍面上发现了两个可能是空腔的地方,在西太平洋这边是没有的,所以说这件事很奇怪。”吴院士说。 “那这些能量去哪了呢?它不可能凭空消失啊。” “我不知道。要想知道这些能量去哪了,只能等后面继续研究了,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办法了。”吴院士摩挲了下下巴看向了老人,“我现在有两个猜想,一是就像你说的,地震波这些能量波在传递过程中遇到了空腔地带,阻断了它们的传播传递。 二是这些能量波在传递过程中被某些东西吸收了,在传播到这些地方的时候它的能量已经不足以引发其他地震或者火山喷发。 我个人更倾向于第二种猜想,能量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只能说是被某种东西吸收了。” “为什么你更倾向于第二种猜想,而不是第一种呢?这两种差别有那么大吗?”老人问。 “你看这里。”吴院士调出了能量层级衰减的曲线数轴,“这能量衰减太快了,只有被大规模吸收或者消散掉才会发生这种情况。” 数轴上一条断崖式曲线随着时间的x轴往后不断延伸着,在x轴的数字为二十六的时候y轴上的数字已经趋近于零,曲线也几乎和x轴重叠在了一起。 “按照物质和能量的关系,也就是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能量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那么这些能量要么被吸收了,要么就是创造了物质。但是我们都知道创造物质的条件是多么的苛刻,所以说创造物质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说就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吴院士说。 “可是这不能解释夏威夷的事情啊,就你刚说的,夏威夷那边存在空腔地带,但是它为什么发生了大喷发,甚至让夏威夷岛全体沉没。”老人说。 “我不知道,我们没法下去观察整个构造,就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东西也只是数学模型的推算,只有某一天我们能深入地下的时候或许才能搞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硬要解释这个问题的话可能会存在这种情况,吸收能量的东西存在裂痕,这些裂痕就像水渠一样涌向了闸口,然后被释放了出来。 就像在夏威夷那边一样,那里就是个闸口,大量的能量被宣泄了出来,直接导致了空腔结构的损坏,地幔里的岩浆也就随之喷涌了出来。”吴院士说完叹了口气。 老人没再说话,就像吴院士说的一样,我们现在还不能深入到地壳以及地幔之下,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有在将来等我们能深入下去,全面了解整个结构后或许才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们收拾一下回去吧,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回去后我去找一下王部长,给他说一下这里的情况。”吴院士叹了口气说。 “好吧,那就回去再说。”老人应承。 两人结束了交谈,安静地把电脑里的数据导入了u盘,把那沓a4纸放入公文包后就离开了这里。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吴院士还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国家超算中心的主体建筑,阳光斜斜地照在两人身上,将影子往东边的水泥地上拉得老长。 老人看着他的侧脸,不知在想些什么,等他转过头后两人就上了停在西边的黑色轿车。 车子随即发动离开了这里,汇入了车流,最终消失在了西安城里。 第87章 龙宫 “吴院士,说实话,西安这油泼面还真的好吃。”头发花白的老人对坐在自己旁边的吴院士说。 从国家超算中心离开后,吴院士就和花白头发的老人在城里随便找了个路边摊,一人吃了一碗油泼面后就搭乘前往北京的航班离开了这座城市。 “还行,这里的油泼面可以说得上是全国第一了,十几年前我随老师来这里的时候有幸吃过一次。”吴院士笑着说,脸上的表情还有一种怀念当时的感觉。 老人没再说话,吴院士也扭头看向了飞机舷窗的外面。外面一片漆黑,借助机舱内的一点亮光模模糊糊地也只能看见极近的距离。不过往上看去景色却完全不一样了,星星在这个高度看起来更加明媚耀眼,这是没了雾霾和云朵遮盖的原因,真就像梵高画里的星空一样美丽。 吴院士仰头看着这美丽的星空,因为舷窗比视线矮一点的原因,他不得不往下缩了缩身子,这个姿势很难受,不过他还是坚持看着。 在他仰望星空的时候李承运还在工作着,此时他正在中建的设计研究院里。 “李教授,我们这边设计图出来了,您先看看,有什么问题的话我给您讲解。”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说,男人有些发福,脸上泛着油光,肚子还微微往外凸着。 “谢谢你了史主任,我先看看。”李承运接过他递过来的卷在一起的几张设计图,接过来后摊开放在了桌子上,仔细地看了起来。 李承运看的正是海底实验基地“龙宫”的设计图,或许叫前进基地更为合适一点。 紫色的图纸上用蓝线画着一个倒扣着的蛋壳状建筑物,不过比蛋壳更圆,更像是把一个完美的球体从中间被切成了两半。 第一张图纸上没有写项目名称和编号,顶端只写着设计人和绘图人,而设计人足有十二人之多,史主任的名字放在第一个。 图纸上近乎完美半球的建筑没有上色,只有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了它的形状,就像是爱斯基摩人建造的那种雪屋一样,在半球的最底端有个凸出的封闭着的小小的门口,没有生硬的直线线条,门口和建筑融成了一个整体。说这个门口小小的不过是相对来说,按照比例尺来算,等它建成时这个小小的门口将会有三米之高,而整个建筑的高度也将达到三十米,室内可使用面积超过五千平方米。 “这张是正视图,下面还有三张,分别是俯视图、侧视图和侧透视图。”史主任双手撑在桌子上说,看他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李承运没有回话,仔细地看着图纸,他在心里默算着史主任他们设计出来的建筑是否能满足在海底的使用情况,尤其是要符合那边的地质和水文情况。 翻到第二页图纸,这是俯视图,没有什么特别的,李承运扫了一眼就翻了过去。侧视图也和俯视图一样简单,上面只标注了各种长宽高的数据,紧接着他翻到第四张侧透视图,这张图纸倒是让他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侧透视图上“龙宫”的外壳被剖去了一半,直观地展现了里面的内部结构。“龙宫”从上到下被分成了三层,第一层是科研场所,也是最底下的那层,这层也是可用空间最大的一层,方箱状的屋子一个挨着一个围成了一个圈,中间一个大圆柱从底端直接贯穿了二三层,直达建筑顶部。 第二层是生活区,一半是宿舍,一半是其他设施,餐厅和娱乐室都在这里。宿舍区占了二层的一大半,还有很多方箱屋子被标上了仓库的字样。 第三层是控制及能源中心和各种辅助设备的安放区,包括空气循环净化系统和温度控制系统也安放在这里。 “史主任,你们设计的这个是全封闭的吗?”李承运皱着眉头问。 “不是的,我们计划是直接将建筑外壳打到岩体里,然后用高分子材料做封闭。”见李承运皱起了眉头,史主任也皱起了眉头解释,他不知道这样设计有什么问题。 “史主任,你们要修改一下设计图,要把它做成全封闭的,下面的岩体打不进去,而且就算能打进去,施工难度也太高了。”李承运解释。 “为什么打不进去,我们的建筑技术可是冠绝全球的,要是我们打不进去还有谁能打进去?”史主任问。 “这不是技术的问题,而是下面结构的问题,不过具体是什么问题我不能对你说,你也签过保密协议,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乱讲的。”李承运说,叹了口气他继续说:“你们把他设计成全封闭的就行了。” “我知道了,我立马去改设计图,您先在这坐一会儿,马上就好。”史主任说。 “嗯,我在这等你。”李承运说,把摊开的图纸卷到一块又递给了史主任。 史主任出了办公室后李承运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一接通,吴院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喂老李,是我,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着急就回来了,你们不是昨天中午刚走吗?”李承运笑着问。 “没,我们昨晚通宵做了数据计算,今中午就得出结果了。对了,你现在在哪?” “我还在中建设计研究院呢,怎么了?” “我在王部长这里,你忙完了过来一下,会有人过去接你。” “有什么大事吗?”李承运收起了笑容问。 “你来了就明白了,电话里不方便说。” “行,我忙完就过来。” “好,我先挂了,等你来了再说。”吴院士说完挂断了电话。 李承运看着亮着的手机屏幕皱起了眉头,不知老吴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去见王部长,直到屏幕灭了才收起了思绪,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就坐在椅子上等着史主任。 等了一个多小时,史主任才拿着新图纸回来,李承运摊开一看,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后对他说:“史主任,那就这样,我刚接到电话说有个临时会议要让我参加,那我就先走了。” 李承运话音未落,噔噔噔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一长两短。 “请进。”史主任说。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直接从外套口袋掏出了一个证件,向两人展示了一下才开口说:“李院士,王部长让我过来接你。”说完就收回了证件,站在两人面前一动不动。 “那史主任,我就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李承运转头说。 “行,那我送送你……” 戴墨镜的男人伸手打断了史主任的话,“不用了。” “那好吧,我就不送了,你们慢走。”史主任对李承运说。 李承运点了点头,把桌上的图纸一卷就走出了办公室,戴墨镜的男人跟在后面,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在车上的时候李承运还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马路上还是车来车往,对于北京这座城市而言,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路边建筑上的霓虹灯和路灯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像是梦一样的颜色,不过用针一扎就破了。 李承运很享受这一点闲暇的时光,他不清楚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北京的夜景了。记得上次北京最美的时候是冬天,北风吹走了雾霾,也吹来了乌云,雪花纷纷扬扬地洒在大街上,也洒在了青绿色的松柏和没了叶子的梧桐树上,真的很美。 摇了摇头,李承运将脑海中的这些思绪赶了出去,这些年环境保护得好了,不过天还是没以前那么蓝,不知老吴那边有什么要紧事要说。 中建设计研究院离科技部没有多远,过了几个红绿灯车子就停在了科技部大楼的门口,李承运向男人说了声谢谢就下了车。站在楼下李承运抬头看了一眼大楼,大多数窗户都是黑的,只有偶尔几个还亮着灯。 抬脚走进大门,大厅和楼的灯还亮着,闸门也开着,一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等在闸门口。 这个男人看李承运走过来,没有说话,转身就往楼那边走去,到王志强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这里还站着两个警卫。男人没有说话,帮他打开门等他进去后又顺手关上了门。 进了门,李承运才发现一号也在这里,赶忙走上前伸出了右手,“您好。” 王志强,吴院士和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笑着站了起来,伸出右手后两只大手握在了一起,“李院士你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为大家服务。” “呵呵,来坐下说。”男人笑了两声说,松开了手就坐了下来。 “谢谢您。”李承运说。 等到李承运坐下后,男人看向了吴院士,“吴院士,你来说吧。” “是,那我来说吧。”吴院士说:“事情是这样的……” 第88章 暗湖粒子 “一九五八年我的老师贺院士大学毕业就被调到了二机部九所,大家也都知道二机部九所是干嘛的,这点我就不多说了。 六月的时候‘596’计划正式立项,我老师就跟着邓主任他们一起到了西北戈壁,九月再一次外出寻找水源的时候,他们通过一个地下暗河找到了一个地下暗湖,在这个暗湖湖底,隔着一定深度的掩体,他们发现了一种特殊粒子存在的痕迹,但是当时除了观测设备和导航设备外再没有携带其他设备。 等到第一阶段项目结束后再去寻找这个暗湖却没找到,但是那条暗河还在那,我老师把当时的情况上报给了邓主任,邓主任又往上面报,因为当时国家情况比较困难,上面只批复了保存好资料,等后续有条件了再继续研究。 后续‘596’计划我们一共进行了四十五次核爆实验,在这四十五次实验过程中我老师多次发现了疑似这种特殊粒子存在的痕迹,为了方便称呼我老师给这种粒子起了个名字叫‘暗湖’,就是用第一次发现的那个暗湖命名的。 后来到63年9月我们氢弹项目立项,我老师的这个项目也才跟随立项,项目代号是‘639.1’,我们内部一般就叫点一。 67年6月17日我们第一颗氢弹爆炸,我老师再次在爆点附近观测到了疑似‘暗湖’粒子的存在痕迹,不过当时因为技术条件的限制,还是没能直接观测到这种粒子的存在。 76年唐山发生了大地震,我老师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唐山震中,在这里他也观测到了疑似‘暗湖’粒子存在的痕迹。”说这里吴院士喝了口水,顿了顿继续说:“上面我说的都是我老师贺院士在81年前的经历,重点是后面的事。 我是58年8月出生的,这个时间有点巧合,刚好是我老师被调到九所的时间,80年我大学毕业,81年我老师的研究因为在唐山地震后取得了关键性进展,但是因为他年龄已经偏大了,进行深入研究的时候有点力不从心,通过熟人介绍就把我给调了过去,这样我就成了我老师唯一的一个学生。 在我跟随老师的第二年,也就是82年,点一项目取得了关键性进展,我们经过严密的合理推理和大量的研究计算,终于建立起了一套可以解释‘暗湖’粒子特性的数学模型,借用我老师的原话,我们研究的这个东西不是‘东西’,它是处于物质和能量之间的特殊态。 后面在08年汶川大地震后,我和老师也在第一时间赶赴到了现场,这次我们也观测到了疑似‘暗湖’粒子存在的痕迹,不过我们还是没能直接观测到它。 然后就是10年玉树地震,这次我们同样观测到了疑似‘暗湖’粒子存在的痕迹,不过这是以老师的性命换来的。 在玉树地震的时候,我们到了一所小学,因为地震的原因这个小学内的大部分建筑都发生了垮塌,很多学生都被埋在了下面,当时我们是第一个到这个小学的队伍,我们随即就先开始了救灾活动。 当时一个学生被埋在了垮塌的建筑废墟下面,老师在救他的时候因为余震废墟发生了二次坍塌,一块楼板直接砸中了老师,等救灾部队把他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吴院士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眼里流出了泪水。 李承运从茶几上的纸盒里抽出两张卫生纸递给了他,他接过去擦了一下眼泪,深吸一口气后才继续说:“老师死后点一项目就一直是我一个人独自进行研究,到今天依然是一无所获,我们知道它的存在却始终无法捕捉到它,甚至连直接观测都做不到。” 听吴院士说完,办公室里沉默了几分钟后李承运才问:“老吴,我有问题想问你,你刚才说我们是一直观测到了疑似‘暗湖’粒子存在的痕迹,这‘暗湖’粒子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作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吴院士想了想说:“按照我老师的话来说,我们要是掌握了这种粒子就相当于掌握了地球的命运,甚至说是整个宇宙所有星球的命运。” “为什么这么说?”李承运问。 “疑似‘暗湖’粒子存在的痕迹每次都是在当地地质或板块发生剧烈震动以后才出现的,虽然说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它存在的痕迹,但是每次找到它痕迹的时候都伴随着地质这些的剧烈震动。 你想一下,我们要是掌握并能利用这个粒子会是什么结果,这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有威慑力的武器。”吴院士说。 李承运没有接话,他回想着老吴刚才说的这些话,一个一个回想着话里的细节,良久才问:“那你今晚叫我过来到底是什么事?” “李教授,这个我来回答吧。”一直没说话的王志强开口说,眯着眼的男人没有说话,就这么眯着眼看着三人,“今天让你来呢主要是通知你一声,吴院士从现在你正式加入你们科考队,他和你们一起参加马里亚纳海海域的后期科考工作。” “杨教授知道吗?”李承运问。 “给杨教授说过了,他现在还在协和医院接受治疗,不过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王志强说:“包振民教授那边取得了突破性研究,也获得了一定成果,具体什么成果到时候你问他自己,或者问杨教授也行。” “嗯,谢谢。”李承运说:“对了,今天海底实验基地的设计图纸也出来了。”说着就把几张图纸摊了开来,王志强和吴院士见状赶紧把茶几上的东西放到了一旁。 “我们给海底实验基地起了个名字叫‘龙宫’,现在就等王强和秦斌那边的消息了,只要他们一拿出材料,我们立马就可以先做个模型进行先期验证。”李承运把图纸放到了茶几上,看着众人说。 “王强他们什么时候能拿出新材料?”眯着眼的探身男人问,顺手拿起了桌上的图纸。 “首长您先等一下,我打电话问问。”李承运说,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走到了一旁,“王教授你好,我是李承运,你们那边新材料进展怎么样了?” “你说什么?你大声点,我听不到你说话。”王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随着他的说话声传过来的还有机械运转时嘈杂的噪音。 “我给你发短信,你注意查收一下。”李承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点开通讯录给王强发了个短信。 远在中科院宁波材料技术与工程研究所的王强和秦斌此时还在忙碌着,实验室里大功率液压机运转时的产生的噪音在两人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就听不到其他声音,刚才李承运打过来的电话还是因为手机来电震动才感觉到的。 看李承运挂掉了电话王强也没多想,把手机装回口袋后就又扭头看向了电脑屏幕,一个曲线数据轴随着液压机的工作不断前移刷新着,右上角的数字还在不停地跳动。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王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李承运发过来的短信,点开一看上面写着:一号让我问问你们这边新材料进度怎么样,速回电话。 看到这里王强皱了一下眉头,拍了拍秦斌肩膀,趴在他耳边大声吼了一句我出去打个电话后就走出了实验室。 一出实验室感觉就像到了一个新世界,外面星斗满天,偶尔花坛里还传来几声虫鸣,拨下李承运的号码,王强等了两秒电话就接通了,“喂,李教授,首长在你身边吗?” 李承运扭头看了一下男人,才回头说:“在,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我这边设计图已经好了。” “还在做实验,不过预计结果不好,我们已经修改了十几次配方了,还是没能找到最合适的。”王强皱着眉说。 “大概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我不知道,恐怕短时间内不会有结果。”王强说,话音未落秦斌也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被挤压得不成样子的金属材料。 王强回头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金属材料,对着手机继续说:“这样,你就对上面说我们一个月之内拿出新材料。” “好。”李承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转身走到了男人面前,“王教授说他们一个月内能解决材料问题。” “嗯,那就这样,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男人站了起来,把图纸放到了茶几上,“为人民服务的同时也要注意身体,不能这样透支科研生命啊。” “谢谢关心,我们会注意的。” “那就走吧。”男人说。 李承运挂掉电话后王强和秦斌没有回实验室,而是坐在了花坛的台子上,两人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着。 第89章 材料学家的量子力学(一) 蚊子嗡嗡地叫着,以为自己是个打了胜仗的将军,耀武扬威地将口器插到了秦斌脸上的皮肤里,抗凝血剂随着它的唾液被注入到了毛细血管里,它开始贪婪地吮吸着,腹部逐渐鼓胀。 免疫系统识别了抗凝血剂这些外来物质,白细胞开始往这里集结,伴随着瘙痒,皮肤上起了一个大包,表皮组织的异感通过神经传到了大脑里,大脑对这一信号做出了反应,新的电化学反应信号形成了,秦斌猛地往脸上拍了一下,这只蚊子被拍死了,血肉模糊。 闷热的夏夜让人喘不过气,这对王强和秦斌两人来说更加让人煎熬,汗水从额头流到了脸上,两张胖脸憋得通红。 “老师,你刚说我们一个月拿出新材料,我们能做到吗?”秦斌转头问,眼里全是茫然。 “尽力吧,我也不知道一个月内能不能拿出来,这只不过是我对自己的一个要求罢了,也算是给自己一点压力吧。”王强挥了两下胳膊,赶了一下讨厌的蚊子继续说:“我相信我们在一个月内肯定能拿出新材料。” “老师,有时候我在想一件事情,我们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秦斌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我从高中被保送到国防科大后就一直跟着您,您也视我为己出,可是这么多年我都没听您说过师娘的事。” “你真的要听吗?”王强扭头看了秦斌一眼,路灯照亮了他半张脸,另外半张脸则笼罩在黑暗里,“算了,你先去实验室把机器设备都关掉吧,衣服也换一下,出去吃点东西。” 王强把护目面罩摘下来递给了他,起身也把工作服也脱了下来。 秦斌接过他的衣服点了一下头,站起来后伸了一下腰就往实验室里走去,刚才伸腰的时候他身体还晃了两下,闷热的空气让他有点喘不上气,大脑有点缺氧。 实验室的灯光一个接着一个灭了,机器也一一停止了运转,没等多久秦斌就从实验室出来了,王强也站起身,两人肩并肩往外面走去。 研究所的对面,仅一路之隔就是宁大步行街,过了红绿灯就是灯火通明的各种小吃摊,油烟升腾在半空中,混合着调料的香味,一瞬间有种让王强和秦斌回到人间的感觉。 步行街上人来人往,狭小的空隙容不下两人宽大的身躯,行人都为两人让着路,生怕挤着自己。 “老师,我们俩看起来很像坏人吗?”秦斌看着避让的行人挠了挠头,问王强。 “你看看你那肚子,再看看我这肚子,像好人吗?”王强瞅了一眼秦斌的肚子说:“也不知道你减肥怎么减的,这肚子不但没变小,反而大了不少。” “老师,我这体质你又不是不知道,喝凉水都长肉,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您和我还不是一样嘛。”秦斌幽怨地说,眼神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呵呵,我和你一样,想多了吧。”王强轻蔑地笑了一下,语气里满是调侃,“我这是年纪大了,又不像你,年纪轻轻的就一身肥肉。” “老师,您这说的我就有点伤心了啊,我又不想这样。” “得了,看看吃什么吧,今晚权当放个假。” “那我们就吃烧烤,怎么样?”秦斌说着指向了一个烧烤摊,摊子后的小桌子还有很多人,老板的生意不错,味应该也不差。 “走,过去看看。” 走了几步两人就到了秦斌指的烧烤摊,老板胖胖的,手上的隔热手套沾满了油脂和调料,看着不好看,但是却有一种人间烟火的味,不像城里的高楼大厦,冷冰冰的就像一个个墓碑杵在那里。 找了个空位子坐下来,就有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拿欧,饭吃点伐?” 听到方言两人懵逼地对望了一眼,完全听不懂,服务员看两人的表情笑了一下,换了普通话又问了一遍,“你好,要吃点什么东西吗?”,说着就把菜单放到了小桌子上,“你们先点菜,点好了喊我。” “谢谢。”王强微笑着回了一句,把菜单递到了秦斌面前,“你来点。” “哦。”秦斌把菜单转了个过,胖胖的手指一个一个划过菜名,看了半晌才抬头说:“老师,那我们就来一把烤筋、一把烤肉、两个烤油饼、一盘虾尾和一盘生蚝怎么样,再来一扎生啤。” “行,你看着点,吃不完就打包带回去。” “嗯。”秦斌应了一声扭头就高声喊:“服务员,点菜。” “来喽。”刚才的服务员也高声应,快速地把另一张桌子收拾干净就走了过来,“两位要吃点什么?” “给我们来一把烤筋、一把烤肉、两个烤油饼、一盘虾尾和一盘生蚝,再来一扎生啤,要冰的。”秦斌看着服务员说,顺手把菜单还给了他。 “两位稍等,马上就好。”服务员笑着回,接过了菜单就转身走到了烤架那边。 没等多久服务员就端着两个铁盘子走了过来,放下后又走到冰柜那里取出了一扎生啤送了过来,“其他菜马上就好,你们先吃,有事叫我,我先去忙了。” “谢谢啊。”秦斌回了一句,上手就拿起了盘子里的烤肉,“老师,味真不错,你尝尝。” 王强也从盘子里拿起了几串烤肉,往嘴里一塞就撸得干干净净,签子上空空如也,嘴里边嚼边说:“嘶,味确实不错,就是有点烫。” “哈哈。”秦斌大笑了两声,“您慢点吃,小心烫嘴。” “慢点吃,慢点吃还有我的吗?你个饕餮!”王强笑骂了一声。 “嘿嘿。”秦斌笑了一声没再说话,手底下更加快速地从盘子里抢了几串烤肉,王强也不甘示弱,一手几串的不停往嘴里塞着。 烤串还没吃完服务员又端着一个更大的铁盘子走了过来,“两位的虾尾,慢用啊。” 看到虾尾上来秦斌把手里的烤串快速撸完,戴上塑料手套就从盘子里捞出了一只虾尾,剥开后蘸了一下原汁就塞进了嘴里,虾尾壳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老师,你说这虾壳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啊,这么高的温度都没能破坏它的结构。” “是啊,大自然总是这么神奇…”王强说着忽然愣了一下,“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这么高的温度都没能破坏它的结构,有什么……”秦斌也愣住了,下巴都忘了合上,嘴里的虾肉还没嚼烂。 “走,回实验室。”王强站了起来,“服务员,打包结账,没做好的菜就不要了。” “来喽。”服务员拿了个计算器走了过来,按了几下后对王强说:“一共198块。” 王强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就塞到了他的手里,“赶紧打包,秦斌你提回来,我先回实验室。” “嗯嗯。”秦斌点了两下头含糊地回了一声,虾肉差点噎在他的嗓子里。 王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烧烤摊,秦斌在服务员打包好后两手提着酒菜也离开了这里,身后服务员下次再来的声音远远地消散在了油烟中。 一路小跑回实验室,王强取出了保险柜里一个银色的手提箱,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了一块骨头和一个三角形牙齿,这是恶鳐的骨骼和牙齿。 拿着骨头和牙齿王强就走到了液压机那边,打开罩在液压机外面的透明钢化玻璃盖,先把牙齿放到了液压台上,然后就开始调整罩子内的设备。 秦斌提着酒菜冲进了实验室,头上的短发被汗水浸了个通透,黏在一起像是刺猬一样,弯着腰喘着粗气。 听到响动王强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继续调整着设备,“秦斌,你把电脑打开,我们立马做实验。” “嗯。”粗重地回了一声秦斌把酒菜放到了实验桌上,抹了一把汗水,摁下了电脑的电源开关。 电脑很快就开机了,把软件打开后秦斌走到了王强身边,“老师,你说我们这想法能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别废话,把防护面罩给我,你盯着电脑。”王强把身子从罩子里退了出来,盖上盖子向秦斌伸出了右手。 “哦。”将防护面罩递给王强,秦斌就趴到了电脑屏幕前,“倒计时五秒准备,五、四、三、二、一,实验开始。” 手指点了一下鼠标左键,液压机就嗡嗡地响了起来,主工作缸慢慢往下压着,很快就接触到了工作台上的牙齿,传感器将数据传到了电脑上,经过软件处理后,一个新的移动曲线数轴开始向前移动刷新着,右上角的几行数字也在不停地跳动,最下面一行数字却是零。 液压机的声音大了起来,运转功率一度达到了峰值,工作台上的牙齿没有一点变化,电脑屏幕右上角的数字也停止了跳动,最下面一行的数字还是零。 看着罩子下没有任何变化的牙齿,王强扭头走过来拍了拍秦斌的肩膀,秦斌会意地点了一下鼠标,液压机的声音就开始变小,最终没了声响,主工作缸也慢慢复位,不过下端缸面上有一个小凹坑,工作台上也是如此,正是那个牙齿的形状。 “老师,我们有希望了。”秦斌喊了一声就抱住了王强,把他抱到了半空。 “好了好了,放我下来,现在还没到高兴的时候。”王强笑着说。 第90章 材料学家的量子力学(二) 灵感来源于生活,这句话不光是相对于文学作品来说的,人类每一次的科技进步都伴随着这种灵光一现,就如同黑夜里猛地闪了一束亮光。 “老师,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呢?”秦斌问。 “当然是继续试验了。”王强理所当然地回:“今晚准备通宵吧,我们把方案设计出来。” “那这些啤酒和菜怎么办?小龙虾还没有吃完呢。”秦斌严肃地说:“为了表达小龙虾给我们带来的灵感,我建议吃光它后再继续试验,以表达我们对它和食物的尊敬。” 王强板着脸看着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为了表达我们对食物的尊敬,我决定先吃光它们。” “哈哈哈……”秦斌大笑了起来,把一旁的袋子提了过来。 王强坐到了地上,双腿呈大字形,这样坐能让他舒服一点。秦斌也坐到了地上,就在王强的旁边,塑料袋打开后放在两人中间。 “老师,你说它的牙齿为什么会这么坚硬?”秦斌剥了一个虾尾塞到了嘴里,边嚼边问。 “不是牙齿最坚硬,还能是什么最坚硬?”王强先是反问了一句,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后继续说:“以我们人类为例,牙釉质是人体骨质中钙化最高,最坚硬的部分。 同理,像这种大型食肉动物,它们的牙齿大部分也是本身骨质中最坚硬的部分。就如同这种生物而言,牙齿是它本身骨质中最坚硬的部分。 当然,说它们牙齿最硬是因为表面的牙釉质的原因。 就像我们人类的牙齿,其外面包裹着一层牙釉质,这是一种混合材料,其中羟基磷灰石占96%,水占3.5%,有机物占1.5%。这种混合材料因为某种原因而长成了六棱柱状的釉柱,这是生物学上的研究课题,我不是很懂。 因为这种六棱柱状的釉柱及其间质规则的排列,故很致密。釉柱从牙釉质与牙本质的交界处向周围呈放射状走行,许多釉柱彼此扭曲成束,以致使在磨牙面上呈现出许多明暗相间的粗纹,即所谓的施瑞格线。 不过牙釉质这种材料也是有缺点的,它足够坚硬,但是却很脆,用我们材料学的话来说就是韧度不够。” “那些骨骼怎么说?我看它们的韧度足够了,就是不知道刚度、强度和微量屈服度这些数据怎么样?”秦斌也打开了一罐啤酒说。 “后面做了实验就知道了,我们先要弄清楚这些牙齿和骨骼的分子结构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设计方案,后面有的忙了。”王强说,转头又看向秦斌问:“你要不先猜测一下?” “我先想一下。”秦斌说,一口喝完了这罐啤酒。 微量酒精的刺激让他的血液加速流向了头部,面部的表皮皮肤有点泛红,想了几分钟秦斌才开口说:“我猜测这个牙齿的结构和我们的结构不一样,而且是大不一样。” “怎么说?”王强剥了一个虾尾问。 “如果要和我们的结构一样的话,刚才在实验的时候它就已经碎掉了,但是它没有碎掉,甚至高达万吨的压力都没能让它产生一点裂痕,这说明它的材料强度很高,在这么大的压力下,普通材料内部产生的应力和剪力足以让其自身结构产生不可逆的损害,我们现在最好的材料都没法抵抗这么大的压力。 当然,我说的是同等体积和厚度的情况下,而且这还忽略了材料本身的质量。 同时它的微量屈服也近乎为零,至少刚才仪器没有检测出来,按照我们对屈服强度的定义,对于无明显屈服现象出现的金属材料,规定以产生0.2%残余变形的应力值作为其屈服极限。 虽然它不是金属材料,但是我认为可以用金属材料的标准来看待它。 其次是刚度,自然界中,动物和植物都需要有足够的刚度以维持其外形,刚度是由物质本身的结构所赋予的。 我先说静刚度的问题,刚才我们施加压力的速度远远没超过它的结构频率,所以此时它的静刚度和动刚度系数大体相同,通过它刚才的表现我们可以看出它的静刚度系数非常之高,最少超过了一百万牛顿每米。 还有动刚度的问题,现在我们手头的设备不足以进行动刚度实验,但是我推测它的动刚度系数也不会小。物质以分子间的作用力来维持本身的结构状态,在其具有这么大的静刚度系数的情况下,它的动刚度系数应该也不会小。” “事情没有这么绝对。”王强说:“据我所知,静刚度系数和动刚度系数差异值很大的材料可不少,比如含碳量比较高的钢铁,还有你刚才忘了说阻尼系数的问题,还有弯曲刚度、拉压刚度、剪切刚度和扭转刚度。 先不说这些问题,宏观的韧度你考虑过了吗?” “考虑过了,韧度的问题我觉得比较简单,我们不是单一地用它来做直接材料,后面不是要用它来做合成材料吗?”秦斌嘿嘿笑了一下说。 “狡辩。”王强用眼角瞅了他一眼,冷笑着说:“忽略了就忽略了,还死不承认。” “好吧,老师我错了,那我们下面干嘛?要不先测试一下那些骨骼的数据?”秦斌问。 “嗯,先测一下那些骨骼的数据,明天再看一下它们的分子结构,我有种预感,这东西是经过改造的,但是我不知道是如何改造的,或许是分子生物学上的基因表达层面的底层改造,也可能是后期某种不知名原因的外界影响。” “好嘞。”秦斌说着剥开了最后一个虾尾,把里面洁白的虾肉塞到了嘴里,“老师,还有两罐啤酒,我们一人一罐。” “呵呵,喝完干活。”王强接过啤酒说。 秦斌笑了笑,没有说话,打开手里的易拉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还用舌头舔了一下嘴角溢出来的泡沫。 喝完啤酒两人就开始对恶鳐的骨骼进行了测验,实验室里液压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骨骼测试结果和上次的牙齿测试结果有着很大的不同。 骨骼的韧度明显比牙齿高了很多,符合一般生物的骨质结构规律,液压机下弯曲的骨骼明显产生了形变,原本带点弧度的骨骼被压成了直线。 随着压力慢慢加大,有崩碎的声音透过钢化玻璃传到了两人的耳朵,王强看着液压机工作台上的骨骼碎片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了开来。 等液压机的功率被开到最大后,连绵不绝的爆响持续传入了两人耳朵,等到爆响完全停止后秦斌才停止了测试。 透过钢化玻璃,王强看着上面的骨渣和骨粉笑了起来,打开罩子就把工作台上的粉末捻了一点,小心地用手指搓了起来,闭上眼感受着指尖的触感。 等王强睁开眼后秦斌走上来说:“老师,感觉怎么样?” “很细腻,像腻子粉一样的那种细腻,按理来说纯粹的物理施压是不能产生这种细腻的粉末的,你感受一下。”王强说。 秦斌从工作台上捻起了一撮粉末,果然就如同王强说的那样,细腻,非常细腻。 “老师,会不会是施压时其内部产生的应力直接破坏了分子间的强作用力,而且这些分子间的联系很奇怪,更像是通过化学键直接连在一起的。”秦斌问。 “有可能,用显微镜看看。”王强说。 两人往显微镜那边走去,秦斌把指尖的粉末放到了显微镜的观察台上,眼睛放在目镜上就开始调整焦距。 随着秦斌手指的不断转动,镜头放大倍率被调整到一千倍的时候,连着显微镜的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清晰了起来,两头为圆润的三角形、中间为长方形的图案充满了整个屏幕,这是恶鳐的骨细胞。 细胞间没看到基质,只是这样简单地挨在一起,三角形倒插着将一个个细胞连接在了一起,不过有些结构已经被破坏掉。 “秦斌,再看看牙齿的情况。”王强说。 换了个玻片,秦斌就把牙齿放到了观察台上,同样是一千倍的倍率,电脑屏幕上却换了一个画面。 金字塔样的类管状晶体结构互相倒扣着形成了一个致密的表面,微观下才看清之前测试时液压机的重压对其表面完全没有产生影响。 晶体结构间也没有基质的存在,表面紧紧地贴在一起像是直接熔在了一起,不过还是能明显地看到界面。 “呼……”王强长舒了一口,“秦斌,把数据导出来,明天我们就开始实验。” “好的老师。”秦斌回,又问了一句,“老师,我们的想法应该没有问题吧?” “试试不就知道了。”王强说:“我估计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有问题的话应该也是耐高温的问题。话说回来,高温也不是问题,五亿伏高压产生的高温可都没能摧毁它啊!” “那不是我们也拿这东西没办法吗?”秦斌张大了嘴巴问。 “呃……”王强拍了一下脑袋,他倒是忘了这茬事。 第91章 材料学家的量子力学(三) 黎明一如既往地到来,宁波的太阳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阳光夹在海风间扑面而来,微带咸腥,混合着汽车和工厂废气的味,说不出来的怪异。 急促的闹铃叫醒了为了生活而早起谋生的人们,也叫醒了在美梦中流着口水的秦斌和王强。 一间屋子的房门被打开了,秦斌从里面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他就走到了隔壁的房门前,敲了两声。 等了一小会儿房门就打开了,王强头上裹着毛巾走了出来,“等我一下,马上好。”转身又往屋里走去。 秦斌应了一声又打了个哈欠,站在门口等着他出来。 等王强出来后,两人一同出了宿舍楼,往实验室走去。 “老师,我们今天先做什么?”到了实验室秦斌就开口问。 “先想办法把牙齿上的那些釉质剥下来吧,我总感觉这层釉质不简单。”王强说。 每当遇到难题的时候王强都会习惯性地皱皱眉头,摩挲一下自己圆润的脑壳,上面的短发都快被他摸完了,有一种地中海的感觉。 “怎么剥离?我们手头的工具恐怕拿这东西没有一点办法。”秦斌说,就目前的所有情况来看,恶鳐牙齿上的这层釉质具有耐高温,耐高压的特性,普通的物理手段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先用羟基酸试试,从a-羟基酸到δ-羟基酸都试一遍,看能不能破坏它们的连接界面,要是可行的话,我们后面的实验就好做了。”王强说。 “要是破坏了分子结构怎么办?这会对后面的结果产生关键影响的。”秦斌说。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像这种化合物肯定不是单原子分子结构,我们解析它必然会破坏其结构。”王强说。 “老师,为了稳妥起见,我想我们先应该确定它的分子结构,然后再做下面的实验。成都那边不是有超级电子显微镜吗?我想我们应该能用上。”秦斌看着王强的眼睛说,临了还叹了一口气,“要是我们能解析‘灵龙’的材料就好了,真不知道它是怎样做的。” “‘灵龙’?”王强疑惑地问,“我感觉‘灵龙’已经不是单纯的材料问题了,你也看了赵平安的描述,有什么想法?” “想法?想法倒是有一点。”秦斌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继续说:“我感觉‘灵龙’已经不单单是材料物理特性上的问题,应该涉及更高层次的应用,比如原子的大规模微观精准操控,或者说更细小的层面。 首先这个流动的类金属表面的问题我们就没解决,其次在实验室温度下,我们知道的唯一的液态金属只有汞,但是汞的物理特性以我们的手段来说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还有熔点稍微低一点的镓和铯,同样也做不到。 然后是流动性的问题,我是想不到有什么样的材料能保持这种物理特性,还能在那么大的压强下保持固定形状。” “你看过《三体》吗?刘慈欣在他的书里设定了一个水滴,表面绝对光滑的水滴,他说这个水滴的外壳是由外层大量的处于消电磁力场下的紧密类金属原子核构成的,表面会反射几乎全部的电磁波,绝对光滑,温度处于绝对零度你说‘灵龙’的外壳材料是不是和这种材料类似?”王强说。 “老师,他的书中具体是怎么描写的,你能给我说说吗,我没看过《三体》这本书。” 王强想了想说:“他在书中大概是这样说的:丁仪看到它时,产生了与其他人一样的印象:一滴水银。探测器呈完美的水滴形状,头部浑圆,尾部很尖,表面是极其光滑的全反射镜面,银河系在它的表面映成一片流畅的光纹,使得这滴水银看上去纯洁而唯美。它的液滴外形是那么栩栩如生,以至于观察者有时真以为它就是液态的,根本不可能有内部机械结构。 是不是和‘灵龙’很像?” “有点相似,但是差异还是很大,首先据我们观察而言,‘灵龙’的外壳是真的在流动的,而且处于某种状态时还散发着蓝白色光芒,这就水滴的差异很大了。 根据赵平安的描述,‘灵龙’内部也是那种蓝白色的光,而且这种蓝白色的光是被操控的,像是有意识一样,我甚至可以肯定‘灵龙’的外壳就是在这种蓝白色光的操纵下保持的这种特性。 而且‘灵龙’是有温度的,虽然它的外壳在只要它‘愿意’的情况下会吸收大部分的东西,但是水滴就不一样了,它的表面温度是绝对零度,说明它的原子是停止了运动的,而且绝对零度只是个概念,热力学上也只有个理论值。 并且它的推进方式我们也看到了,类似于脉冲爆炸的那种动力源,但是却没有脉冲电磁波这样的东西。 而且就刘慈欣的设定和描述而言,这个水滴的样子应该是个完美的球形,而不是和我们日常见的那种水滴一样。”秦斌说。 “呵呵。”王强笑了两声才说:“我说水滴只是给你提供个思路,没让你挑人家书里的刺,再说了,你要是不服可以自己写本书啊。” “不,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斌说:“西安光学精密机械研究所最近出了个报告,他们在纳米可控手性光场产生方面的研究获得了进展,这意味着在微观层面操控光粒子有了可能,那我是不是可以假设‘灵龙’的建造者掌握了这种科技,而且是精通的那种。 老师你看是不是有这种可能啊,通过微观操纵光粒子构成计算中心,同时因为光粒子本身具有的波粒二象性,然后再通过操纵光粒子再操纵表面的物质,让它构成外壳,光粒子在这里就相当于一种工具。” “那‘灵龙’的计算中心是怎么回事?我们可是看到了它是具有自我意识的,或者说是被操控的。”王强问。 “它如果是有自我意识的话,计算中心应该是被束缚在力场内的被编程的光粒子,而且这个计算中心是智能的,能根据设定的目标进行活动,但是这种活动是不受控制的,是为了目标而不断进行调整的,就跟我们人类一样,当有一个目标时,我们会利用各种手段达到目标。 如果它是通过接收指令,再根据指令行动的话,那它是怎么接收指令的呢,我们可没有检测到任何的额外波动啊。” “会不会是量子通信?”王强说:“如果能解释的话应该就是量子通信了。” “老师,您不是在逗我吧,量子通信那玩意您也信,就一个复杂的加密技术而已。”秦斌的脸忽然变成了苦瓜。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种量子通信,而是基于量子纠缠理论建立的量子通信技术,量子力学里不是有个关于量子纠缠的研究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我们在拨动某一个量子的时候会对其他量子的活动产生干涉影响,从而通过这种方式来进行通讯。”王强说。 “好吧老师,我承认量子力学是属于神学的范畴,我不懂,这种玄之又玄的理论我搞不懂,早知道我就去学高能物理了,跟您学材料是真的累啊!”秦斌继续苦着脸说。 “贫嘴。”王强冷哼了一声说:“好了,不讨论这些问题了,有时间你把我们刚才的讨论结果写个报告,给杨教授递上去,看能不能找两个量子力学的物理专家来讨论一下,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好吧,我有时间就写,那我们先把这个牙釉质的问题解决了吧。”秦斌说。 “嗯,先试一下常规办法,你用两颗牙齿互相碾磨一下试试,看能不能弄点下来,不行的话就去成都那边,我去给杨教授打个电话说一声。”王强说着就往实验室外面走去。 “嗯。”秦斌回,转身就去保险柜那边取牙齿。 没一会儿王强就从外面回来了,“我给杨教授说过了,他联系成都那边,你这边怎么样?” “不怎么样,没一点成效,我试了一下,显微镜下这些牙釉质表面根本没一点损伤,我们怕是又要从头再来了。”秦斌苦着脸说。 “从头再来就从头再来嘛,我们又不是没经历过。”王强笑着说,自己这儿的学生什么都好,就是爱抱怨,但也仅仅限于抱怨。 “好了,再试试羟基酸吧,要是再不行,我们就去成都。”王强继续说。 “好吧,那我去仓库取羟基酸,老师你在这等一会。” “去吧,我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王强说。 实验室的空调不断吹着凉风,冷光灯也发着惨白的光,在秦斌走后王强叹了口气,这是他这些年来遇到的最难的一个项目,那种毫无头绪的难,以前的时候最少有个方法思路,现在是毫无办法,甚至一点想法都没有。 第92章 材料学家的量子力学(四) 直至下午六点,王强和秦斌还是没有一点办法,两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去成都看看,于是便买了当晚的机票。 到成都的时候已经接近第二天凌晨了,一出航站楼就看到了前面广场的那个大熊猫雕像,高高地立在柱子上,特别显眼。 看着熊猫雕像,秦斌还和王强吐槽了几句,四川人民太过分了,熊猫又不是四川独有的,为啥子熊猫就成了四川的了,秦岭山脉又不光在四川境内。 两人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轿车就过来接走了他们,在路上的时候王强还在和秦斌讨论牙釉质的问题。 王强说恶鳐的牙釉质是分子化合物,通过强化学键紧密地连接在一起,秦斌却有着不同的意见,他认为那些三角形的类似晶状管之间是通过化学键连接在一起,但是对它的具体物质构成表示存疑。 王强没有争辩,两人也只是猜想而已,等到了研究院,一切真相都会被超级电子显微镜揭示,当然这只是理论上,具体情况还得具体分析。 研究院这边还是吴安接待的两人,上次也是他接待的张爱玲他们。 在从研究院大门前往实验室的这段路上,吴安给王强和秦斌讲了一下transcendental-001的技术指标,也给了两人一人一本操作手册,还隐晦地提醒两人注意实验安全,上次实验事故造成的损失让他心疼了好长时间。 王强一再向他表示会注意实验安全后,吴安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实验室。 吴安一离开,王强和秦斌就开始了实验,凌晨三点的时候两人得到了实验结果,transcendental-001得到了清晰的微观分子结构图,能量分析器也展现了构成原子的具体结构,不过看不出是什么原子。 “老师,这种分子构成和排列方式太奇怪了。”秦斌看着图像说,眉头紧皱在了一起,“有点共价键和金属键共存的感觉。” “不要感觉,就是共价键和金属键共存。”王强也皱着眉头说,”不过可以肯定,这肯定是晶体,不过是不是金属晶体就难说了,但感觉应该是。” “老师,你有没有见过这种结构的金属晶体,自然状态下可能存在这种金属晶体吗?” “或许存在,你现在看到的应该就是,不过我不能确定它就是金属晶体。”王强说,“这也为我们指出了一条研究思路,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在研究更稳定,物理指标更好的材料吗?如果能研究透这个东西,我想我们的材料工业将会得到一个很大的提升。” “怎么说?这种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攻克的啊。”秦斌问,眉头皱得更紧了。 “经验而已,你还是太年轻了。”王强看着他笑,“就以钢铁的奥氏体来说,它一般由等轴状的多边形晶粒组成,晶粒内有孪晶。 在一定温度下,珠光体逆共析转变奥氏体,微观上从由体心立方的结构变成面心立方,我们在这个时候融入碳、镍或者锰等元素,以获得不同种类的合金,但是奥氏体晶格点阵内融入其他物质时,它的晶格点阵会发生均匀对等的膨胀,融入原子越多膨胀也就会越大,这种畸变会造成晶格的不稳定,所以说一般钢铁的奥氏体塑性很好,具有一定韧性,但是强度较低,当然这是相对而言。” 王强顿了顿继续说:“就我们熟知而言,金属原子间通过自由电子,及排列成晶格状的金属离子之间的静电吸引力组合而成的金属键紧密连接在一起,奥氏体也是同样如此,不过是换成了晶胞间的连接。 你对比一下微观结构图像和能量分析器的图像,它先是形成了分子,分子又组合成一个超大型晶胞,但是这个晶胞的点阵结构又是以金属离子为骨架,金属离子间又通过金属键连接在一起,这和奥氏体是不是很像?” “是很像,那这个分子结构就是金属的化合物了,我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秦斌说。 “基本没啥问题,但是就是不知道这种金属化合物到底是什么,构成的金属种类也不清楚,能量分析器的图像显示不是我们已知的金属种类,它这个外部电子数有点奇怪,又多又杂,好像内层电子也参与了键位形成,能带理论? 或者说这种元素不是金属,也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元素,对了你拿牙齿的时候是不是感觉有点重?”王强问。 “好像是有点重。”秦斌想了想说,“好像比普通的还重不少,我数一下这外层电子数。” 等了好一会儿秦斌才数完了这个元素的外层电子数,数目之大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老师,这电子数太多了,包括共有电子在内,一个离子具有的电子足足有一百七十三个之多,比奥加涅合成的?(ào)元素还多五十五个。” “你说多少个?”王强瞪大了眼睛问,他有点不敢相信秦斌报出来的数据。 “一百七十三个啊,怎么了?”秦斌反问,恍然间也瞪大了双眼,“我们发现了一种新元素吗?” 半晌,王强的思绪才恢复正常,秦斌也冷静了下来。 “一百七十三个电子,再数一下有几层结构?每层都有多少?”王强说,因为刚才的激动而双脸通红,毛细血管也清晰可见。 秦斌点了下头就开始数,一边数一边给王强报着数,“最外层七十八……次外层四十六……中间层二十五……次里层十七……最里层七。” “五层结构,一共一百七十三个电子……”王强嘴里不停地碎碎念着,在实验室里来回踱起了步子,忽然他停下了脚步,盯着秦斌的眼睛说:“你说会不会是这种元素离子间的共用电子对形成了有强吸引力的极性键。” 秦斌想了想说:“应该是这样,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它极其稳定的物理结构。”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王强说着按住了秦斌的肩膀,使劲晃了两下又松了开来,“你去联系国安的人,我整理一下数据,我们立刻回北京。” 秦斌点了下头就往实验室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问了一句,“老师,你说这东西为啥没有放射性啊?” “放射性?”王强回头问,想了想又说:“等后面再说,很多问题我们要请教高能物理学家。” 秦斌再次点了下头,推开门就走了出去,过了几分钟就又回来了,“老师,国安的人已经联系好了,十分钟后有车来接我们。” “嗯,马上就好。”王强看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回地说,手底下还不停地点着鼠标。 过了一会儿,实验室的门响了起来,秦斌打开门一看,是吴安在敲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 “吴院长,还有国安的两位同志,你们稍等一下,我老师还在处理数据,马上就好。”秦斌看着三人说,一只手扶着门框,挡着他们不让进去,“不好意思,里面是绝对机密,所以不能让你们进去了。” 吴安点了下头表示理解,他最近也接到了一个有关分子生物学的科研任务,也是绝密级别。 等了一会儿王强就处理完了数据,把一个u盘装到口袋就走到了秦斌身旁,拍了看着吴安说:“谢谢你了吴院长,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都是为了科研工作,我能理解,年轻的时候我也一样,经常这样搞通宵,当年我老师也骂了我不少次。”吴安笑着说,没有多少肉的脸上皱纹在嘴边聚成了一沟壑。 “哈哈…”王强爽朗地笑了两声说:“那我们就走了,吴院长那就有机会再见。”说着伸出了右手。 吴安也伸出了右手,两人重重握了一下,随即一行人离开了实验室。 国安的人一路把王强和秦斌送到了机场,他们临时调了一架川航的飞机过来,原本是想着联系军方动用战斗机的,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而没有调动。 稍显明亮的灯光下一架中型飞机,停在中间跑的起点位置,上面红色的涂装很漂亮,车子一直驶到了离飞机只有十几米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王强从车上走下来看了一眼跑尽头的红色和绿色指示灯,两侧黄色的灯带从起点一直延伸到终点,中间也有一行灯带。那不是灯带,只是一组一组的地灯灯光连在了一起。 他有点享受现在的时刻,机场里现在只有他们一架等待起飞的飞机,万籁俱寂,完全没有白天那种繁忙的样子,这里已经被清空了。 秦斌小心喊了两声,王强才回过神,两人就往客梯车升起的楼梯走去,在走到顶端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前方的跑。 黑夜再黑也终将走向黎明,至少我们还有点亮的灯光,王强在心里这样想到。 第93章 父子 “老师,我师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啊?”秦斌问,一上飞机他就打开了话匣子,结束紧张的工作后他更想要点调剂,便追问起了王强关于师娘的事情。 王强扭头瞅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想知道吗?” 秦斌使劲点了两下头,便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师娘啊……”王强看着前面座椅的靠背缓缓说,瞳孔的焦距放到了最大,脸上却又满怀温柔,“你可以认为你没有师娘,也可以认为你有个师娘。” 秦斌皱起了眉头,王强这句话让他觉得很奇怪,不过他没有说话,继续听王强说着,“我是八九年到国防科大的,和你一样,我也是保送的。 当年刚好是三十年校庆,新生入学的时候就是你师娘送我来的,她和我一样大,都是一个村子的,上高中的时候也是在同一个高中同一个班,当然了,我们那个小县城也只有这一个高中,一个年级也只有一个班。 高中的时候每次考试我都是第一,你师娘就不一样了,她学习成绩比较差,可以说得上是差生了,这只是说学习成绩,她人还是很好的。 就像青春期的大部分男孩一样,对于爱情有着美好的憧憬,但难以表达,喜欢一个女孩就是去欺负她,逗她,我当年也是这样,成天欺负她。 你知道吗,她冲我发火的样子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后来大一点了,才知道这是喜欢,就现在我也依然喜欢她。” “你和师娘没结婚吗?”听到这里,秦斌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开口问。 “没有。”王强回过头惨然一笑,“我和你师娘没有结婚,没毕业的时候我就分配工作了,你也知道,那些年政审比较严格,你师娘为了不拖累我就瞒着我嫁到外地去了,从那以后我们在没联系过,我现在都不知道她人在哪?” “那我这师娘还是师娘吗?”秦斌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说是吧,我这不是一直没结婚吗。”王强释然地笑了一下,“我一直在找她,可就是没找到,要是她没了归宿,至少还有我在等着啊。” “老师你得了吧,师娘都不知道孩子多大了?”秦斌调侃地笑了一下,“对了,师娘叫啥名字?”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您就说嘛,我就听一下。” “她叫张凤娟。” “什么?张凤娟?”秦斌忽然张大了嘴问。 “对啊,怎么了?”王强也疑惑了一下。 “我妈就叫张凤娟。”秦斌咽了口唾沫说,“是不是右眼角有颗痣,四川人广元人。” 王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妈,不不不,你母亲今年是不是也五十岁?脖子后面还有块红色的胎记,样子就跟水滴一样。” 秦斌茫然地点了点头,“我这师娘该不会是我妈吧?” 王强也点了点头,日积月累的常年合作让两人的行为习惯有些趋于同势化,“应该就是,等忙完了你带我去你家看看,好不好?” “啊?”秦斌张大了嘴,“老师,您让我冷静一下,你说我妈就是我师娘,这关系有点乱,让我理一下。”说着低下了头。 秦斌有点语无伦次起来,这些年他从没在王强面前说过家里的事,从大一报开始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学校,母亲当时说是自己已经成年了,作为一个男人,该学会独立了。 现在想来确实是有点怪异,接母亲来长沙玩她也不愿意,而且母亲从来也没说过关于父亲的事,每次问她的时候她都避而不谈,还有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从小自己好像除了母亲之外再没了其他亲人,现在想起来确实有点怪异。 “老师,你和我妈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你们都做了什么?”秦斌忽然抬头问,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王强。 “有什么问题吗?”王强皱眉问。 “有很大的问题,我是九零年十月出生的,你和我妈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秦斌再次问。 “啊?!不会吧?”王强这次张大了嘴,和秦斌之前的表情一模一样。 “什么不会?老师你说清楚。” 王强闭上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和娟儿,也就是张凤娟,也可能是你母亲,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八九年放寒假我回去的时候,在除夕那天晚上我们是最后一次见面。” “你们做了什么?” “真的要说吗?”王强有点尴尬地问,见秦斌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便继续说:“其实也没干啥,我们那晚就是去了山上的小树林而已。” “就是去了小树林而已吗?没有保护措施吧?”秦斌眯着眼问。 “应该,可能,大概,或许,没有吧?!” “那我是该叫你老师呢?还是父亲呢?”秦斌继续眯着眼问。 “都可以吧。”王强先是小声说,继而声音大了起来,一巴掌轻轻拍在了秦斌的后脑勺上,“怎么?你个龟儿子,老子是你老子有什么问题吗?你不愿意吗?” 秦斌嗤笑了一声,“我愿不愿意不重要,只要我妈认你就行,再说了这亲子鉴定还没做呢,谁知道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呢!” 王强又沉默了,半晌才说:“你们这些年过得好吗?忙完了带我去看看,让我也好好弥补一下。” “不好,过得一点都不好,我妈她……”秦斌说着说着就咧着嘴哭了起来,王强想拍拍他的背,手在半空中又停了下来,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安慰他,老师?或者父亲? 哭了十几分钟才抬起了头,眼泪浸湿了他的膝盖,“你知道吗?我从小就被人说是野种,我妈也被骂是不知从哪来的野女人,上学的时候同学也欺负我,你别看我和你一样胖,小时候打架我从来都打不过别人……” 秦斌絮絮叨叨地说着,王强就坐在他身旁慢慢听着,听着听着眼里泛出了泪花,到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为他付出了多少,沉默,一直沉默,他想用手背擦下眼泪,却越擦越多,转头看向舷窗外,飞机飞在平流层上,脚下的云层反射着月光和星光,又清又冷。 在岁月的长河里,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 王强同时很庆幸自己的坚守,他缓了一会儿,一把搂住了秦斌的肩膀。其实从第一眼见到秦斌时,他心里就已经起了波澜。 在接待新生入学那天,他就发现秦斌和年轻时的自己是那么的相像,当时他站在教学大楼前的广场上看着旗杆顶端的红旗,秦斌提着一个大包走过来问路,他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血液一瞬间就冲向了天灵盖,不过他没敢问。 正式开学的时候秦斌被分到了他的班里,这个年轻人和自己一样学了材料,从此自己就一直关注这个年轻人,直到两人成了搭档。 王强又想了想,秦斌在学校的时候也从来没说过他家里的情况,直到今天,原来是事出有因的。 一缕霞光从远处的云层冒了出来,地球和太阳按照它们转动的规律日夜不停,云朵成了红色和黄色,有点刺眼。 王强转过头看向了秦斌,眼角挂着泪痕,“好了,人生还长,我们有时间,等我们忙完,一起回去看看你妈。” 秦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幸运的人都有各自的幸运,幸运的是生而为人,不幸的也是生而为人。 “对了,你为啥姓秦?不应该跟着你妈姓吗?”王强忽然问。 “你见了我妈再问吧,我也不知道。”秦斌笑了笑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就是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好,那就等去看你妈的时候再说,对了,你当年为啥报的材料?” “啊?我妈当年说国家基础工业太差,尤其是材料基础,她让我报的材料,所以我就报了。”秦斌说,想了想又说了一句,“看来我妈当年也是目的不纯啊!” “臭小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王强又拍了一下秦斌后脑勺,佯怒说。 太阳升得更高了,飞机变成了金色,像是成了平流层上的第二颗太阳,从更高的太空看去,又像是一座灯塔。 王强眯着眼看向了舷窗外的太阳,或许是因为空气稀薄的原因,也或许是大多的工业废气污染到不了这个高度的原因,他几乎看到了太阳上喷出的火苗,一个耀斑爆发了。 到大兴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了,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王强看起来很亢奋,虽然眼睛通红,像极了刚做父亲的男人一宿没睡的样子。 这时的机场已经繁忙起来,不停地有其他飞机呼啸着起飞降落,大多数人行色匆匆,也有的人脸上挂着笑容。 两人出了航站楼就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汇入了滚滚车流。 温度升了起来,王强把半个手掌伸出了车窗外,他有点享受风吹过来的感觉,温暖而又喧嚣,路边的景物飞速向后倒退着,晃花了他的视线。 第94章 商议 协和医院门口人很多,他们要么是来看病的,要么就是来看望病人的。 黑色的轿车停在了马路边,不是说不想停到停车场,而是因为停车场的已经停满了,还好这边的马路边有个暂停区,不至于被交警过来贴罚单。路口的红绿灯那边正站着几个交警,他们在维持秩序,车辆的秩序。 王强和秦斌从车上下来后车子就开走了,两人深吸了一口气就往医院大门走去,门口还有个身材苗条的美女盯着两人看了几眼,看得两人有点莫名其妙的。 七扭八拐,两人到了杨爱民的病房门口,门外还有个男人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特别普通的那种,放在大街上你都不会看第二眼,他还在漫不经心地看着一本漫画书,话说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看实体的漫画了。 看两人走过来,男人把漫画书装到了裤兜里,站起来伸出了胳膊,挡在了两人面前,“你们找谁,这里是特护病房。” 王强掏出了特别工作证递给了男人,工作证上有他的照片和职位,还有隶属部门这些信息。 男人接过王强的工作证看了一眼,又还给了他,又将手伸向了秦斌。 秦斌也只得掏出工作证递给了男人,男人看了一眼还给他后又坐回了长椅上,掏出漫画书继续漫不经心地看着。 王强扭了一下把手,推开门进了病房,秦斌跟在后面顺手关上了门。 杨爱民正躺在病床看书,眼镜架在鼻子顶端上,背后垫了两个枕头,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一半落在了病床上,落在了他手中的书上。 他看得很入神,两人进来他也没有反应,依旧全神贯注地看着。王强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轻轻喊了一声,“杨教授,你在看什么呢?” “哦!”杨爱民身子抖了一下,转头看了过来,见到是王强和秦斌两人后他先是笑了一下,“你们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说着把书合上,摘下眼镜叠好后放在了书上,又把书和眼镜放到了右手边的床头桌上,坐直了身子。 “本来想给您说一声的,可是昨晚已经太晚了,就只给李教授说了一声。”王强笑眯眯地解释,说着坐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秦斌则站在王强边上,病房里只有这一把椅子。 看到秦斌依然站着,杨爱民指了指床尾说:“秦斌,你坐那,站着干嘛。” “没事,我站着就好。”秦斌笑眯眯地说,脸上的表情和王强一模一样。 “让你坐就坐,哪那么多废话的。”杨爱民板着脸说,说完又笑了一下,他打心底喜欢秦斌,郑哲和他相比有点太理性了,像一块石头一样,更像一架具有思维的机器。 秦斌笑着坐到了床尾,脸上的肥肉冒着油光。 等秦斌坐下来,杨爱民看着王强才继续说:“你们不是在宁波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们遇到了一点问题。”王强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说,“这不是要给‘龙宫’研发新的建筑材料嘛,我们遇到了一点技术上的问题,所以回来看看有没有其他什么办法。” 杨爱民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揉了下眼睛说:“你详细说说。” “是这样,我们在研究过程中发现‘恶鳐’的牙齿物理性能特别好,便想着用它作为添加剂来研发一种新型材料,可是在实验过程中发现它的牙釉质很特殊,我和秦斌就去了成都,用那边的电子显微镜看了一下。” 说到这里王强停了一下,他不知道后面的详细内容应不应该告诉杨爱民,按理来说是要告诉他的,可是不自觉地停了一下。 “继续,怎么停下了?”杨爱民说,“有什么问题就说?” 秦斌看了一下王强,又看了一下杨爱民,“老师,杨教授,我来说吧。” 杨爱民把视线转移到了秦斌脸上,点了点头,秦斌便开口说:“是这样的,我们在成都发现这个牙釉质的构成很特殊,它不像一般生物的牙釉质一样是晶状管构成的,而是像金属材料的奥氏体那样构成了类晶状管一样的结构,而且差异很大。 然后我们昨晚就去了成都,用那里的电子显微镜我们发现了一种新元素,因为涉及的问题比较多,今天早上我们就回来了。” “新元素?什么新元素?”杨爱民的眉头皱得紧了一些,拧成了一个疙瘩。 “是这样的,我们用电子显微镜的图像和能量分析器的图像对比了一下,应该是发现了一种新元素,但是还没经过具体验证。”秦斌给杨爱民解释,“我仔细数了一下,这个不知名离子的外层包括共有电子数在内一共有173个电子,分五层,最外层七十八个,次外层四十六个,中间层二十五个,次里层十七,最里层七个。 我推断它的稳定原子结构应该也是173个外层电子,不出意外的话它的原子核质子数和中子数也都是173个,至于其他更多的信息我们就没有了,我和老师都不是专业的物理学家。” 秦斌说完叹了口气,杨爱民倒是笑了,“这是好事啊,你们俩怎么都这么丧气的。” “那个牙釉质的材料结构很稳定,稳定到我们无法想象。”王强说,“原本我和秦斌是想用这东西做新材料的添加剂的,借助其稳定的结构研发出一种新型材料,可是实验过程中我们根本没法拆解这种结构。” 杨爱民没有说话,靠回了枕头上,他不是材料学家,也不是物理学家,对于陌生的领域他虽然说不上完全陌生,但是一涉及专业精深领域也是无能为力。 三人沉默不语,过了许久,直到病房门响了两声,医生和护士推门走进来,杨爱民才对王强和秦斌说了一句话,“你们先等一会儿。” 护士走到了杨爱民右手边,先给他检查瞳孔和测了体温,医生从推车上拿起一瓶淡淡的黄色液体,用注射器吸注后在杨爱民左胳膊上用酒精棉一消毒就扎了进去,淡黄色的液体被缓缓推到了杨爱民体内,这是包国民做的制剂。 注射完液体,医生问到杨爱民,“杨教授,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胃口比以前好了不少,偶尔有点反酸,呼吸也能顺畅一点,其他倒是没什么?”杨爱民回,右手按着胳膊上的止血棉球。 “反酸?严重吗?”医生问。 “还行,偶尔会涌到嗓子里。” “如果严重的话你告诉我,做个详细检查。”医生说。 “好的,那谢谢你了。”杨爱民回。 医生回了句不用客气,看了护士一眼,两人推着手推车就走出了病房。在医生和护士走后,杨爱民向两人解释了一下,包国民研制了一种针对癌细胞的蛋白制剂,也是从那些被影响了的乌贼体内发现的,现在已经能在实验室制造了。 他还问到两人都用了什么方法去拆解这个牙釉质结构,听王强说到羟基酸的时候他打断了王强,问:“羟基酸不行的话,你们有没有试过恶鳐的胃酸?” 王强回:“没有,手头没有恶鳐的胃酸,在‘昆仑号’上解剖尸体的时候内脏已经全部烧焦了。” 杨爱民又说:“我们不是还有一条活着的恶鳐吗,从它体内取一点出来试试。” 秦斌插嘴:“它的胃酸有用吗,破坏这些极性键需要很强的能量。” 杨爱民回:“应该有用,我们不是看到过大恶鳐吃小恶鳐吗?可是连骨头渣都没剩下的,它的胃酸应该能拆解破坏这个结构。” 王强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杨爱民的意见。 杨爱民又说:“关于你们发现的这个新元素的问题,写个报告交上去,会有人联系你们的。” 秦斌起身点了点头,“杨教授,那你安心养病,我们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我们给您打电话再说。” 杨爱民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开了病房,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等了不久对面一个青年男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好,‘不周山’,请表明身份。” “我是杨爱民,编号bz-y-003,帮我接沈爱国。” “稍等,正在核实身份。”男人说了一句,随即没了声音。过了几秒,男人才开口说:“杨教授你好,身份已核实,请稍等,我马上转接沈教授。” 手机里传来了一阵嘟嘟的忙音,过了几十秒沈爱国的声音传了过来,“杨教授你好,我是沈爱国。” “沈教授你好,我这边有点事给你说一下。”杨爱民说着看了一下病房门口方向,“王强和秦斌他们可能发现了一种新元素,报告这两天就会交上来,你们那边准备一下。” “我知道了。”沈爱国回,他旁边张肇先和陈生和还在忙碌着,“对了,杨教授,我们这边也有一点新发现,你到时候要过来看看吗?” “好的,我会过来的,等见面了再谈,过几天见。” “过几天见。”沈爱国回,电话里随即传来了忙音。 挂掉电话后杨爱民看了一眼窗外,阳光晒在被子上很暖和,甚至有点热,他把一条腿伸出来直接放在了阳光下面,戴上眼镜,拿起书,靠在枕头上又继续看了起来。 第95章 单体繁殖(一) 昨天王强和秦斌离开协和医院后就回了友谊宾馆,两人在宾馆一直睡到晚上八点才起床,起床后简单吃了点东西,两人就开始撰写报告,秦斌执笔,王强补充。 写到十点钟的时候杨爱民打来了电话,电话里他说恶鳐那边取酸已经联系好了,明早六点三十分会有专车过来接王强和秦斌。王强也告诉杨爱民报告马上就写好了,写完就发给他。 凌晨十二点,秦斌把报告发给了杨爱民,随后两人又关了灯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上六点,闹钟叫醒了王强和秦斌,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人就下了楼。六点三十分整点,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宾馆门口,接走了两人。 这时天还没大亮,但是天上已经有了一点亮光,那种灰蒙蒙的感觉,看不清真相。 大街上没几个行人,但是车辆很多,对于这个通勤都需要好几个小时的城市来说,很多人在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就要起床,然而他们在一两点钟的时候才可能上床休息。 路灯发射着昏黄的光,照亮了地面,不过车子依然亮着大灯,白色的车牌也染成了橘黄色。 车子一路往东北方向驶去,王强和秦斌在车内还不住地打着哈欠,不过两人都强忍住睡意没有睡过去。 路过城市,路过乡村,又路过田野,车子最终停在了北京西北方向的一个山谷里,毫无人烟。 下了车感到一丝凉意,两人才意识到已经是秋天了,路边已经落了不少树叶。 国安的两人也下了车,他们依然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一个男人回头对王强和秦斌说:“车子只能到这里了,后面得走路过去。” 王强点了点头,便跟着国安的人往前继续走去,谁知道这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还没到地方。 “同志,这还要走多远啊?”秦斌弯着腰问,两手杵在膝盖上,满头大汗,胸前和后背的衣服也湿透了,紧紧贴在了肉上,刚下车的一点凉意早已被体温驱逐得不见了踪影。 王强没有秦斌好多少,两人都是气喘吁吁。 “快了,我们现在走了有一多半了。”国安的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不是说不能开车过去,只是我们的车没有加装识别系统,进入到一定范围内会拉响警报。” “好吧,我们继续往前走。”王强直起腰说,顺手拍了拍秦斌的背。 “歇一会儿,再歇一会儿。”秦斌咽了口唾沫说,“我实在不行了。”说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国安的人没有说话,站着等秦斌起来,王强看秦斌的样子是一时半晌起不来了,便也坐到了地上。 一阵凉风吹过来,带走了一点燥热,秦斌提着胸前的衣服扇了两下,突如而来的凉意让他浑身打了个颤。 过了十几分钟,两人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国安的人看他们站起来后便转身往前走去,王强深吸了一口气跟上了他们的脚步,秦斌走在后面,四个人的队伍被拉成了三个部分。 又走了接近一个小时,四人才走到了一个掩盖在树丛中的山洞洞口,洞里依稀有点亮光,洞口右边还有一个哨亭,哨亭上盖着伪装布,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不仔细看的话王强几乎以为那是一棵树。 哨亭里出来了一个军人,穿着丛林星空迷彩服,背上还背着一把95突击步枪。军人走到四人身前先是敬了个礼,转手握着枪托说:“你好,军事重地,禁止入内!” 国安的两个男人没有说话,直接掏出了证件递给了军人,王强和秦斌见状,也掏出了工作证给了军人。 军人再次敬了个礼,才接过了四人的证件,他先是挨个看了一眼,对几人说了声稍等后就进了哨亭。 王强在军人进去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的山体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而且像是那种用钢钎一锤一锤砸出来的一样,有着那种明显的人工痕迹,不过痕迹上已经长满了青苔,一棵小树从缝隙里长了出来,紧贴着岩壁拐了个九十度的大弯,努力向上着寻找一抹阳光。 军人又从哨亭里走了出来,把证件还给了四人,敬了个礼说:“你们身份已核实,请进。” 国安的人回敬了个礼,便往山洞里走去,王强和秦斌也对着军人敬了个礼。 一进山洞温度就陡然低了下来,最少比外面低个三四度,空气也变得湿润,还有一点海水的那种味,咸腥的凉风从山洞深处往外吹着,王强有点想起了在海上的感觉。 往前走了两三百米,四人就遇到了一个钢铁大门,湿润的水汽在大门表面凝结成了水珠,因为重力的原因,小水珠又汇聚到了一块,形成了一条条水痕,沿着大门表面流到了地上,积了一滩浅浅的水,又流进了贴着岩壁的排水沟。 没见国安的人动作,大门就打开了,秦斌在后面看了一眼大门右上角的角落,那里正有一个摄像头对着大门前面的这片空地。 等到大门完全打开,强光让王强和秦斌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等到适应后两人睁眼,就看到了一个多月都没见人的郑哲,他穿着白色工作服,和医生那种白大褂有点像,头发莫名地青一块有一块,胡子也没刮干净。 秦斌看清楚是郑哲后立马就拥抱了上去,“兄弟,你这发型咋回事?跟狗啃了一样?”又嗅了一下郑哲的衣服,“咦,怎么一股臭咸鱼的味?” “好了,赶紧松开我。”郑哲笑着说,“再不松开就被你勒死了。”说着还拍了拍秦斌厚实的肩背。 秦斌松开了郑哲,王强也走到了两人身前,“好小子,你怎么在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您先和秦斌登记一下吧,我们先进去再说。”郑哲笑着对王强说,对左手边的窗子挥了下手,大门又缓缓关上了,国安的人并没有进来。 左边的窗子打开了,一双手从里面递出来了一个登记簿和一支笔,王强和秦斌登记后郑哲便领着两人往前走去,边走边说,“这里以前是人防工程,听人介绍说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建造的,后来我们有了自己的蘑菇蛋,这里也就用不上了,这次任务刚好就用上了。” “你该不会说恶鳐就在这里养着吧?”秦斌有点惊讶地问,按照他的设想,养殖基地应该是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 “只是暂时在这里。”郑哲解释,“现在只有这一条恶鳐,以后也可能只有这一条恶鳐了,所以说暂时就放到了这里。” “哦。”秦斌说,“对了,你这头发咋回事?赶紧告诉我。” 郑哲反射性地摸了摸没头发的地方,笑了笑没说话。 一个白色的人影忽然从前面拐弯处跑了出来,“郑哲,快,有特殊情况!”,说完又往内消失不见。 三人闻声赶紧往前跑去,一拐弯一个大厅就出现在了三人面前,大厅正中央是一个被栏杆围起来的大水池子,足有六十米长、四十米宽,周围都贴着白色的瓷砖。这个水池看起来很深,水面离地面最少有五六米高,水下深度则看不出来。 池子里面的水有些浑浊,不过还是能看清水里的东西,之前从海底带回来的那只恶鳐正趴在水底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池子周围还有几个军人看着下面的恶鳐。 “郑哲,王教授,你们快过来看看。”大厅靠左有个房间,姜离正站在门口向几人挥着手,房子和大厅中间的岩壁被掏了一个方形空洞,空洞上装着透明的玻璃,更像是一堵玻璃幕墙。 听到姜离的声音,几个军人抬头看了一眼王强三人,又低头看向了水池下面的恶鳐。王强和秦斌也看了几个军人一眼,继而快步往姜离那边走去。 进了房间王强就看见张爱玲坐在电脑前正盯着屏幕一动不动,红黄两色的光映在她的脸上,也映在她的眼睛里,有种别样的美感。 郑哲走到张爱玲身旁看向了电脑屏幕,姜离和王强秦斌三人也围了过来,电脑屏幕上是恶鳐的红外画面,它身体两端的体温很低,画面呈现出相对冷的蓝色,中央腹部却是红黄一团。 另一台电脑上是正常的画面,镜头被拉到了恶鳐的腹部中央,对比红外画面,上面显示的正是那团光团位置。 “老师,出什么事了?”郑哲问。 “不知道!你刚出去接王教授他们,恶鳐就停止了活动。”张爱玲说,视线一直没离开电脑画面,“姜离,你坐这边看着,郑哲,你出去看着,有什么状况立刻报告。” 姜离没有说话,坐到了张爱玲旁边的电脑前,郑哲点了下头就往房间外面走去,秦斌向王强说了一声,也跟着走了出去。 “老师,这有点不对劲啊。”姜离刚一坐到椅子上就对张爱玲说,“它的腹部肌肉好像在抽搐,有点像是生产的样子。” 张爱玲扭头看向了她,疑惑地问了一句,“单体繁殖?” 第96章 单体繁殖(二) 听张爱玲说到单体繁殖四个字,姜离明显地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严格意义上说是没有单体繁殖这个科学名词的,准确的叫法应该是叫无性繁殖。 张爱玲看到姜离的表情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改口,“不,不是单体繁殖,应该是无性繁殖。 不过就算是无性繁殖也有很大的问题,这么复杂的有机生物是如何进行无性繁殖的呢?” “自我克隆?”姜离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复杂的生物进行无性繁殖,自然界是有很多无性繁殖的生物,但通常情况下都是普遍存在于单细胞生物和低等多细胞生物之中,这个恐怕不是无性繁殖吧?” 姜离有点不敢确定自己的推断,张爱玲也没回答她,只是转头继续看着电脑屏幕,“等等再看,现在还不确定它这是不是生产行为,如果是生产行为的话,我们恐怕要有大问题了。” 姜离点了点头,继续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外面郑哲和秦斌也趴在栏杆上,盯着水池里恶鳐腹部的鼓包一动不动,眼皮都不带眨的。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秦斌的眼睛有点发干的时候,下面恶鳐的下半身开始晃动起来,搅得水池里的水也变得浑浊起来,不过还是能看清具体的样子。 “老师,注意恶鳐有新状况。”郑哲从腰后拿出对讲机说,话音未落,恶鳐的腹部开始了大幅度收缩。 “老师,你和姜离赶快出来看看。”郑哲对着对讲机继续说,“它好像是要生孩子了。” 张爱玲和姜离闻声从房间跑了出来,王强跑在最后,三人也一同爬到了栏杆上,盯着下面的恶鳐一动不动。 恶鳐腹部中间的鼓包随着肌肉的收缩慢慢往尾部快速移动着,那种肉眼可见的位移,当然这个快速只是相对来说,实际上比乌龟爬行的速度还要慢很多,和蜗牛的速度相差不多。 鼓包的后移过程持续了一个小时,最终到达了尾部末端,到了末端后恶鳐的肌肉停止了收缩,尾部也停止了摆动,它又趴在水底不动了起来,像之前一样,仿佛又死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它必然没有死,只是好像在积蓄力量,或者说喘口气。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恶鳐还是趴在那没有动,郑哲怀疑事情有点不对劲,猛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向几个军人说:“把大厅和池子里的灯光全部关掉,取微光红外夜视仪过来。” 几个军人闻声快步离开了大厅,没过一会儿大厅就黑了下来,水池底部的灯光也被关掉,一片漆黑,只有房间里的一点灯光透过玻璃照亮了几人的侧脸。 军靴撞在地上的声音很快就回来了,几个军人自己已经戴上了微光红外夜视仪,走到郑哲几人身前后把手里的夜视仪给了几人。 戴上夜视仪后郑哲发现下面的恶鳐尾部肌肉又开始了收缩,它的排泄孔被鼓包中的东西挤得完全张开,还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在排泄孔扩张到最大后,一个蛋状物从里面挤了出来。 “开灯,快开灯!”看到蛋状物一出来,郑哲就喊,一个军人撒腿就往大厅外面跑去。 灯光又亮了起来,当所有人摘下夜视仪后,才看清水池下面的情况,恶鳐已经调转了身位,它的头部正对着自己下的那个蓝白色外壳的蛋,如同母亲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 “郑哲,这是咋回事?怎么一关灯它就下蛋了?”秦斌看着下面的蛋问,他不明白为什么一条恶鳐就能下个蛋。 “这是生活习性的问题,它们之前一直都是在深海生活的,不过重点不是它怎样下了个蛋,而是它为什么要下这个蛋,而且还是单体下了个蛋。”郑哲给秦斌解释,转头又问向了张爱玲和姜离,“老师,梨子,你们有什么看法?” “等等再说。”张爱玲头也不回地说,“先看下面的情况。” 郑哲没有再说话,又看向了下面。 水池底部恶鳐轻轻地晃动着尾部,飘在蛋的上方,头部正对着蛋保持稳定。过了有一分钟左右,恶鳐的腹部肌肉又开始从尾部往前收缩,紧接着一团糜状呕吐物从它的嘴里吐了出来,直接覆盖在了蛋上。 气泡在呕吐物接触到蓝白色蛋壳的一瞬间就从水里冒了出来,咕嘟咕嘟的像是沸腾了一样,不过这个情况的持续时间很短,很快一个很小的恶鳐就从呕吐物中冒了出来。 这条小恶鳐从呕吐物里冒出来后先是绕着这摊呕吐物游了两圈,停下后又如长鲸吸水一样把如同胶质体一样的呕吐物全部吸到了肚子里,吸完后就游到了角落,沉在水底一动不动。 大恶鳐“看”它吃完了呕吐物,也游到了它旁边趴了下来,身子盘成了一团,将小恶鳐护在了角落里。 “我们进去吧。”张爱玲忽然扭头对郑哲说,“这里看来已经暂时结束了,我们进去讨论一下。” 看郑哲点了点头,张爱玲又对着几个军人说:“麻烦各位在这里盯一下,有什么情况立马叫我。” 几个军人立正敬了个礼,没有说话,上次他们在大声报告的时候引起了恶鳐的异常暴动。 张爱玲点了点头就抬脚走进了房间,郑哲四人跟在她身后也走了进去,最后面的秦斌顺手关上了门。 “姜离,你把我们讨论内容记下来,后面整理成报告发给杨教授。”张爱玲站在电脑前对姜离说,等姜离坐下来后就对着郑哲说:“郑哲,说说你的看法。” 郑哲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不知如何说起,这种复杂生物的自我无性繁殖是真没见过。”他头上没头发的那一块显得特别明显。 “那就我先说吧。”张爱玲看着他说,又看了王强和秦斌一眼,“我刚和姜离讨论了一下,正如郑哲刚说的,我们没见过这种复杂生物的无性繁殖,而且就根据以前的资料来看,这种生物也不应该出现无性繁殖这种情况。” “张主任,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它是为了族群的延续而发生了这种突变。”秦斌看着张爱玲说,眼睛里精光熠熠。 “你详细说一下。”张爱玲看向秦斌说,又叮嘱了一句姜离,“姜离,你把秦斌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 “嗯。”姜离回了一声,双手开始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她要先把秦斌刚说的那句话记录下来。 “参加这次任务前我看过一些资料,记得里面说了一些生物会在族群濒临灭绝的时候会发生变异,进入到无性繁殖来保存族群基因。”秦斌先解释了一下,说完又问到张爱玲,“张主任,你们是搞生物的,我不太懂这些,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张爱玲想了想回,“有这个可能,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至少在人类的科学史上没有发现这种复杂生物的无性繁殖。”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如果按照你刚才说的,首先这个遗留下的生物要知道,或者意识到自己的族群只剩了自己一个个体,然后才能进入变异,从而进入到无性繁殖来保存族群基因。 所以这第一个问题就来了,它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族群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个体的?” 张爱玲说完秦斌没有说话,几人耳边只有姜离飞快地敲击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很有节奏感。 秦斌想了一小会儿说:“交流,只有与外部世界和族群其他个体间的交流才能让它意识到自己的族群是否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个体。 我们在海上的时候也看到了,恶鳐之间是存在很森严的等级分化的,而且行为之间也很有集体意识,这说明它们之间肯定是有交流的,但是具体交流方式我们不清楚是什么样的。”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假设。”张爱玲说,“假设它们之间存在交流,这只恶鳐在无法取得同伴信息的时候它判断族群需要延续,因此产生了这种无性繁殖行为。” “应该是这样。”秦斌回,“我们之前在第一次下海的时候发现一共有三十二只恶鳐,然后在第二次下海时发现被它们的王吃掉了一只,但是在处理掉这些恶鳐后,我们打捞时发现一共有三十一具尸体,还有这只恶鳐,所以我猜想恶鳐这种生物是严格按照某种设定或者其他原因保持族群数量的。” 张爱玲想了想说:“有这种可能,就是不知道它无性繁殖的具体原因,而且作用机理也不清楚,只能等后面慢慢研究了。对了,我昨天下午收到通知说你和王教授要过来,但是他没说你们为啥过来,我想问一下原因。” “没啥,就是研究上遇到点难题,要用到恶鳐的胃酸。”秦斌解释。 “胃酸?”张爱玲重复问了一次,她不明白恶鳐的胃酸有什么用。 “对,就是胃酸,我们要用胃酸来溶解恶鳐的牙齿,不然后面的研究没法进行下去。”秦斌不好意思地说。 “嗯,我知道了,不过你们要等几天了。”张爱玲说,“它刚生产完,等过几天我们再采集胃酸。” “那行,我们就在这里住几天。”王强说。 “那郑哲你给王教授和秦斌安排一下宿舍,我和姜离再整理一下问题。”张爱玲对着郑哲说。 郑哲点了点头,看向了王强和秦斌,“王教授,那我们走吧,我给你们安排一下宿舍。” 王强点了点头,抬脚就往外面走去,秦斌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问了一下姜离,郑哲的头发到底怎么回事。 姜离嘟着嘴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第97章 郑哲(一) 饲养基地里的宿舍很干燥,通风排气系统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运转着,没有平常山洞那种阴冷潮湿的感觉,当然这种干燥的环境仅限于人员生活区域,大厅那边不可避免的还是阴冷潮湿。 今天是九月十四日,时间如同奔流的黄河长江,滚滚向前,王强和秦斌已经在这个没有名字的饲养基地待了七天,七天里他们一直等着提取恶鳐的胃酸,然后进行实验。 七天里那条新生的小恶鳐体型长大了一倍,达到了一米余长,那条大恶鳐体型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当然也是相对来说,和刚从海里捞起来时,它的体型在这短短的五个月里增长了五十倍有余,已经达到了十余米。 为了区分这两条恶鳐,张爱玲给它们起了两个名字,大一点的叫e1,刚出生的叫e2。 按照原定计划,下午十五点是开始取胃酸的时间,张爱玲决定,在今天早上八点投放食物的时候添加大量麻醉药物,等药物起效后再从e1的胃里抽取胃酸出来。 “张主任,我们什么时候投放食物啊?”一大早王强就从床上爬起来找到了在大厅的张爱玲。 基地山洞里没有太阳和月亮,所以分不清楚昼夜的更替,即使有手机显示着时间,这也让王强感到很不舒服,他的内分泌系统有点紊乱,额头和下巴上长了好几痘痘。 张爱玲看了看手表,现在才早上七点,离投放食物还有一个小时,“王教授,这离投放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呢,您不要太着急,看您脸上都长痘痘了。” “要不先去餐厅吃点早饭?”张爱玲继续说,她理解王强焦急的心态,但是有些事情是着急不来的。 “好吧,我去叫秦斌起床吃饭。”王强有些无奈地说,他心里明白自己是有些着急了,可就是无法压制住这股浮躁。 张爱玲点了点头,“那您就先过去吃饭,我安排一下后续工作。” 王强点了点头,转身往大厅外面走去。 在王强出了大厅后,张爱玲就安排军人们调试各种设备。 八点,几个军人推着两推车食物走进了大厅,大约有两立方米。这些食物是先前冰冻在“昆仑号”冷库里的那些肌肉和脂肪组织,在这里被确定为临时饲养基地后,军队就把这些东西运了过来。 这两立方米的食物已经解冻,刺鼻的腥臭味让王强想起了老家过年时宰猪的场景,那种猪屎和猪血混合在一起的味。 军人把栏杆上的小门打开后直接把食物推了下去,在解冻的过程中,已经往这些食物里加注了大量的麻醉药物,根据张爱玲的计算,加注的这些麻醉药物会让恶鳐刚好进入沉睡状态,当然这也只是计算,如果加入的麻醉药物剂量过少会达不到目的,加入过多会对恶鳐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食物跌落在了水池里,溅起了大蓬的水花,一层油脂浮在了水面上,震动波和气味分子在水里迅速扩散,所在角落的e1和e2动了起来,直奔食物而来。 在游到食物面前后,它们停顿了一下,没有像前几日那样,直接扑到食物上大口撕咬吞咽。 看到这里张爱玲皱了皱眉头,王强也走上前来问:“张主任,会不会是麻醉药物的味被它们嗅到了?” “有可能。”张爱玲皱着眉,顿了一下继续说:“再等等看,不行的话我们再重新想办法。” 王强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继续看着下面的动静。 e1慢慢晃动着尾部,悬浮在食物前面,头部一动不动;e2则绕着食物转圈游动着。 过了有三分钟左右,e1才尝试性地撕咬了一口食物,吞下去后又等了十分钟左右,可能是它没感到异常后,才扑到食物上大口撕咬起来。 e2也停止了游动,和它的“母亲”e1一样,对着食物撕咬了起来。 郑哲在旁边记录着进食时间,过程只持续了短短的十五分钟,自从e1生产过后,这七天的每一次进食时间都比之前短了五分钟左右。 水池里投放下去的食物已经被全部吃掉,只有一些零星的残渣还在水中漂着,e2还在不停地游动着,清理着这些残渣,说是清理,其实就是吃掉。 “王教授,我们等一会儿吧。”看着下面的食物被吃干净后,张爱玲转头对王强说:“等麻醉药起效后我们就开始取胃酸。” “好,那我们等一会儿。”王强点点头回。 一直看着没有说话的秦斌忽然问:“张主任,我们有没有备用方案?” 张爱玲疑惑地看了一眼他问:“怎么了?我们有备用方案。” “不是。”秦斌解释:“前几天e1生产的时候不是自行呕吐了一次胃容物吗,直接腐蚀了蛋壳,我看它的胃酸应该很强,我怀疑食物里的麻醉药物会被它的胃酸直接破坏掉,很可能起不到麻醉作用。” 张爱玲再次皱起了眉头,“没用的话,我们就启动备用方案,直接往水池里注入麻醉剂。”她还多解释了一句,“一般情况下这种特效麻醉药物制剂注射到食物中,被动物吃下去后会在半个小时内起效,我们等半个小时看看效果。” 秦斌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的意见。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在张爱玲的指示下,几个军人用轻质的中空不锈钢杆子戳了一下e1,在杆子接触到e1皮肤的一瞬间,它扭头一口咬掉了杆子的前端,强大的力量在水池里造成了一次微型海啸。 “不用试了,启动备用方案。”张爱玲看着被咬掉的一截的杆子说,她心里有点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就如同她对秦斌说的,这种特效麻醉药物是其分子结构进入血液后,通过阻断神经信号传递来达到麻醉效果的,现在看来通过胃部吸收是没达到预期效果,要解释的话就是有一个原因,如同秦斌说的那样,它的胃酸可能破坏了麻醉药物的分子结构。 几个军人听到张爱玲的话推着推车走出了大厅,没一会儿推着八个箱子又回来了,那种装生理盐水的箱子,后面又多来了几个军人,一手提着一个水桶。 看到推车上的箱子王强问了一句,“张主任,你这是准备倒多少麻醉剂啊?” “一共是八千箱,合计十二万八千瓶,每瓶五百毫升,含量1g\/ml,也就是100%的浓度。”张爱玲对王强说,“我和郑哲姜离算了一下浓度,水池里的水深大约是十米,一共二千四百万升的水,麻醉剂浓度达到5%才可能起效,所以我们要往水池里添加六万四千升麻醉剂。” 见王强没有回答,张爱玲继续解释,“麻醉剂是这几天调过来的,以前准备得很少。” 王强点了点头问:“什么时候能开始取酸?” 张爱玲回:“不知道!光把这些麻醉剂放到水池里差不多就得六七个小时,起效的话估计还得等差不多一个小时,毕竟这种方法要通过他们的鳃吸收进体内。” “好吧,那我们再等等。”王强看了看手表说,现在是早上九点十二分,“那就麻烦你在这盯着了,我和秦斌回去交流一点事情。” “好的,您先去忙,我在这里盯着,等到能取胃酸的时候,我让郑哲过去叫您。”张爱玲说。 王强点了点头,转身带着秦斌往大厅外面走去。 晚上七点,吃完晚饭后众人才到大厅开始取酸,比张爱玲预计的时间晚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水池里e1和e2平躺在池底一动不动,不像之前那样盘在角落里,一个军人用一根新杆子戳了一下e1,它还是一动不动。 张爱玲见e1没有反应,走到一个军人身前对他说:“安排取酸吧。”,回头又对郑哲说了一声,“你也准备一下。” 郑哲点了点头就往大厅外面走去,没一会儿就穿着半身胶皮衣回来了,胶皮衣外面还套了一件橘红色的救生衣,姜离看见他的装束,噗嗤笑了一声,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像个渔夫,只是没戴草帽。 几个军人也穿好了潜水衣,已经顺着水池边的梯子下到了池子里,下面还有一个皮筏艇,上面也坐着两个穿着救生衣的。 郑哲顺着梯子下到皮筏艇上,吊机把需要的仪器也放了下来,一个小型便携式胃镜和一个连着很长软管的大号注射器,还有一个很大的钢架。 皮筏艇慢慢划到了e1上方,吊机挂钩上挂着负重带,也移到了e1上方,慢慢放了下来,穿着潜水衣的军人拉着负重带就潜到了池底,绕着e1缠了两圈又浮了上来,把负重带挂在了吊机的挂钩上。 随着吊机的运转,e1也从池底慢慢浮到了水面上,上半头部也露出了水面。 郑哲用钢架把它的上下颚撑了开来,把注射器的软管绑在胃镜镜管上,和镜头一块送进了e1的肚子里。 因为在皮筏艇上,郑哲需要往前探着身子,因为太紧张的原因他差点掉到池子里。 姜离在上面尖叫了一声,又捂住了嘴,郑哲回头看了一眼,对她笑了一下,转头继续把镜管往e1肚子里送去。 第98章 郑哲(二) 郑哲一点一点往里送着镜管,同时还看着胃镜终端的画面,大厅的气氛稍微显得有些紧张,姜离捂着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张爱玲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不知道这些麻醉剂是否起了作用,不过目前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王强脸上的痘痘有些红得发亮,甚至能看清楚中间的黄白色脓芯,秦斌表情倒是很轻松,不过他的手紧紧抓着栏杆,指节都有发白。 镜管穿过e1的弯曲、布满肉刺的食,往前走了有三米左右,通过一个狭窄、类似贲门结构的通道后就进入了胃部。 这是郑哲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恶鳐体内组织,胃镜仪一直在记录着数据,这也是发现恶鳐这种生物以来第一次直观地看到它的体内情况。 深吸了一口气,把手心的汗水在救生衣上擦了擦,郑哲就继续往里面送着镜管。在镜头自带的灯光下,终端画面清晰地显示了贲门结构后的景象,这里就是e1的胃部。 十一个小时前它吃进去的食物早已没了踪影,胃液像是清面汤一样,只是稍微有点浑浊,占满了胃里三分之二的空间。 胃壁是纯白色的,有点那种没有干透的白油漆的质感,不是很厚,依稀还能看见下面透着诡异红色的毛细血管,很密集,像是把很多蜘蛛网无序、平整地叠在一起的感觉,而且不是那种正常的鲜红色或者暗红色,有一点泛着蓝光的感觉。 观察了一下胃内情况,郑哲就开始了进行取酸工作,调整了一下角度,镜头带着软管就慢慢往胃液沉去。 汗水从郑哲的额头流到了脸上,又顺着脸流到了下巴上,再滴到了水里,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又深吸了一口气,郑哲看着胃镜画面把镜头和软管一同伸入了胃液里,胃镜仪终端画面却猛地一黑,没了信号。 郑哲立马停止了动作,上面看着的张爱玲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赶忙问:“郑哲,什么情况?” “没画面了,好像摄像头被烧毁了。”郑哲回,他没有回头,额头上的汗水更加迅速地从毛孔里渗了出来,滴在水面上发出了嘀嗒嘀嗒的声音。 “我试一下看能不能抽点胃酸出来。”郑哲又说了一句,把胃镜管交给皮筏艇上的一个军人后,自己拿起注射器就抽了起来。 第一次抽动活塞时,郑哲还能感觉到注射器抽取液体时带来的压力,但这个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当他在第二次抽动活塞时,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一点顿涩感。又试了两下,注射器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把注射器放下,郑哲没再尝试取酸,转头向张爱玲几人摇了摇头,“注射器出了问题,抽不出胃酸。” “你先拿出来看看,是不是被腐蚀掉了。”不等张爱玲回答,秦斌就朝郑哲喊,“你拿出来看看。” 张爱玲点了点头,向郑哲表示同意秦斌的看法。 看到张爱玲点头,郑哲就接过军人手里的镜管,小心翼翼地开始往外抽着。 当镜管完全被抽出来后,郑哲才看见镜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软管也消失了一大截,两个断口上还不断地冒着气泡,镜管和软管末端,肉眼可见的正在飞速溶解。 郑哲把断口拿到眼前想要仔细观察一下,被溶解后的混合液体因为重力原因滴到了皮筏艇上,直接在其表面腐蚀了一个大洞出来。 空气从洞口处快速泄漏了出来,嘶嘶声一下就冲进了几人的耳朵,皮筏艇本身也快速软了下去,艇上的两个军人赶紧挥着固定在艇身两侧的船桨往梯子那边划去,郑哲也把镜管和软管立了起来,以防被e1胃酸溶解后的混合物液体再滴落到艇身上。 没划两下船桨,几十米的距离就一晃而过,皮筏艇就被两个军人划到了梯子旁,一到梯子下面,郑哲赶紧就把胃镜管和软管一起拆了下来,单手抓着梯子就往上爬去,刚离开皮筏艇,它就彻底软了下去,两个军人也沉到了水里。 看到皮筏艇往梯子这边划过来,秦斌就赶紧跑到了梯子上方的水池边,趴在地上往下努力伸出了胳膊,涨红了脸。 郑哲往上快速爬着,过大的动作幅度把溶解混合液甩到了救生衣上,一个空洞瞬间就产生了,混合液迅速地往里渗着,没等他往上爬两步,混合液就渗透了胶衣和更里面的衣服,接触到了他的皮肤。 火烧般的灼热痛感被神经系统传递了大脑里,应激反应让他的脸不自觉地抽到了一起,面皮瞬间涨红,痛感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下一松,差点掉下去。 强忍住痛感,郑哲咬紧牙关贴在了梯子上,大量的汗水一下就涌了出来,上面的秦斌看到了刚才溶解混合液甩到了救生衣上,再一看他现在的情况,心里大喊不妙,转头就朝张爱玲喊了一声,“张主任,叫医生。” 张爱玲闻声赶紧就往大厅外面跑去叫医生,姜离和王强也跑了过来,蹲在秦斌身边,一起看向了下面的郑哲。 “郑哲,你没事吧。”姜离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急忙问,急得眼泪差点都掉出来。 听到姜离的声音郑哲深吸了一口气,稍微抬起下巴摇了两下头,艰难地往梯子上面爬来,一手举着镜管和软管,一手抓着梯子,上一阶停一下。 张爱玲很快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肩膀上挂着红十字袖标的军人,抬着担架,提着医药箱。 郑哲离梯子顶端还有两米左右的位置,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过去,不过他还在坚持着,努力向上爬着。 一阶,两阶……慢慢地他离梯子顶端越来越近,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在离顶端不远的时候,他又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把镜管和软管递了上来,埋着头又贴在了梯子上,就这样他还努力保持着镜管的竖直。 秦斌尝试去抓住他递过来的两根管子,努力了几次都没够到。“兄弟,你再往上一点,我够不到。”说着左手松开了栏杆,见郑哲没有回答,便头也不回地对王强说:“老师,你抓住我的腿,我要往下探探。” 王强闻声赶紧也躺在了地上,抓住了秦斌的两条腿,两脚抵住栏杆,一点一点把他往前送去,“再往前一点,马上就能够到了。” 郑哲已经摇摇欲坠,下面的军人也不知如何是好,秦斌见状猛地往前一扑,差点把王强和自己带了下去,一手抓住软管,一手抓住郑哲的手腕,一滴溶解混合液滴到了他的右手背上,强烈的疼痛让他顾不上倒吸凉气,对着身后大喊了一声:“往回拉,我抓到了。” 王强闻声两腿一用力,猛地把秦斌往后拽了一截,几个戴着袖标的军人也赶紧趴到水池边上,抓着秦斌的胳膊一同往上拉着。 几人合力把郑哲拉了上来,这时才发现他已经昏迷了,混合溶解液在他胸口腐蚀了一个指头大的深洞出来,秦斌的右手背上也被腐蚀了一个深坑,伤口处的皮肤和肌肉组织呈现出一种粉嫩的鲜红色,不像常见的硫酸或者硝酸盐酸烧伤的那种样子。 郑哲被军人抬上了担架抬走了,张爱玲让哭哭啼啼的姜离也跟着一起走了,自己还要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 秦斌把绑在一起的镜管和软管小心地交给了王强,一松手,就甩着右手叫了起来,“疼死我了。” “手没事吧,我看看。”王强问,抓着秦斌的手仔细地看着。 “没事,就是有点疼,我去医疗队那里处理一下。” 秦斌的表情出卖了他,王强知道他这样说是安慰自己,松开了他的手,“赶紧去治疗,记住,不要稀释,用碱性水冲掉。” 秦斌点了点头,左手捏着右手腕就往大厅外面跑去,王强在后面又高喊了一声,“还有郑哲的伤,告诉医生不要用生理盐水冲洗,先把组织液和胃酸这些东西吸出来,再用碱性水进行冲洗,最后再杀菌治疗。” “知道了!”秦斌大吼了一声,以更快的速度往大厅外面跑去,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喊:“用不锈钢把胃酸装起来,我怕玻璃承受不住。” 王强也大声回复了一声,转头对张爱玲说:“张主任,我先回去处理一下这东西。” 张爱玲点了点头,王强就快步离开了这里,说是快步,其实也没多快,他要注意镜管和软管末端的溶解混合液。 在张爱玲的指挥下,穿着潜水衣的军人把吊机吊钩上的负重带解开,将e1重新放回了水底就上了水池,等他们上来后张爱玲又吩咐他们把水池里的水换掉,军人敬礼表示收到后她也离开了大厅。 她要去看看郑哲的伤势,出了这么大的实验事故是没意料到的,对于恶鳐胃酸的强度她完全估计错了,没想到专门制作的含铬金属胃镜管和高分子耐腐蚀软管也没能撑住。 第99章 郑哲(三) 张爱玲到医疗室这边的时候,郑哲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插上了氧气,那种便携式的氧气枕,他的上衣也已被剪开,各种仪器也已接好,姜离在一旁靠着墙蹲在地上,不住地抽噎着,秦斌的右手已经包好,在她身旁不知如何安慰她。 冷光灯下,戴着口罩和乳胶手套的男性军人正在忙碌着,“静推肾上腺素一毫克,把吸附管给我,苏打水准备,生理盐水准备。” 另一个女性军人赶紧把吸附管递给了他,接过来后男性军人对她说,“我用镊子把伤口撑开,你往里面灌注苏打水,明白吗?” 女性军人点了点头,从身旁的手推车上拿起一瓶无菌苏打水就拧开了盖子。 看着医生忙碌的样子张爱玲的心也揪在了一块,蹲下来问姜离和秦斌两人,“梨子,秦斌,郑哲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你的手没事吧?” 姜离一把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肩膀上继续抽噎着,秦斌叹了口气说,“我的手没事,倒是郑哲的情况有点麻烦。” 听到麻烦两字张爱玲心头一痛,眼眶瞬间就红了,颤抖着声音问:“什么麻烦,你倒是一句话说完啊!” “您别激动,我们出去说。”秦斌连忙扶住了张爱玲,急声说:“只是有点小麻烦而已,没有生命危险。” “真的?你别骗我。” “真的真的真的。”秦斌一连说了三个真的,把张爱玲和姜离从地上扶了起来,“我不骗您,咱们出去说,别影响了医生做手术。” 张爱玲点了点头,抱着姜离就往医务室外面走去,秦斌在后面拉上了医务室的门,又叹了口气。 “秦斌,你说说,郑哲情况到底怎么样。”张爱玲靠着墙问,一手不停地抚摸着怀里姜离的背。 “他的情况是有点不太乐观。” “你不是说没事的吗,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有骗您。”秦斌连忙解释,“您听我说完,郑哲的伤势比较重,这里的医治条件比较差,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张爱玲深吸了一口气,“说清楚,他到底怎么了。” “他的肺部被胃酸腐蚀了一个贯穿伤。”秦斌看着她说,“是右肺,不过情况还算好,因为恶鳐胃酸的特殊作用,伤口没有引发大出血,但是周围的组织也因为这种作用而全部坏死。 伤口还造成了他的呼吸问题,我刚才听医生说先在这里进行简单处理,后面要去医院做手术。” “那就赶紧去医院啊!还待在这里干嘛?”张爱玲有点激动地问。 “车子已经准备好了,等里面医生处理完,我们就立马去医院。” 张爱玲点了点头,秦斌看她和姜离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又说,“您和姜离先休息一下,进去看看。” 见张爱玲没有回答,他推开门就走进了医务室,又顺手关上了门,他不想让张爱玲和姜离知道郑哲的真实情况,真实情况对她们来说有点残忍。 医务室里军人们还在忙碌着,负责处理伤口的军人时不时地要着各种器械和工具,在忙碌了有半个小时后,军人才摘下口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着另一个军人说:“安排车子,我们立马去最近的医院,让他们院领导在门口等着,征用一间手术室。” 军人点了点头,摘下口罩就往秦斌这边走来,他是要出医务室外面去。 秦斌赶忙闪到一边给他让开路,在他出去后走到处理伤口的军人前问:“同志,郑哲的情况怎么样?” “还算稳定,我们给他伤口做了处理,用纱布堵住了右下半部肺叶上的洞口,这样他的呼吸问题能缓解一下。”军人解释,他的乳胶手套上满是血污,“对了,你手上的伤口怎么样?”他又问了秦斌一句。 “还好,除了刚开始时有强烈的痛感外,现在已经感受不到了,应该是胃酸直接杀死了神经细胞。” “你和我们一起去医院吧,也做个检查,我从来没见过有生物的体内存在这么强烈的酸,王水也没它强烈。” 秦斌想了想:“好吧,能带上姜离吗?郑哲是她的爱人,对郑哲来说,她是他唯一的一个亲人。” 军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转头对着另外几个军人说:“把人抬到担架上,我们准备出发。” “是。”几个军人回了一声就把郑哲抬到了担架上,又抬着担架往医务室外面走去。 经过面前的时候,秦斌才看清了郑哲现在的样子,他脸色很白,氧气面罩下的嘴唇也毫无血色,脸上和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即使给他打了麻醉药,也依然咬紧着牙关,面皮下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见。 跟在担架后面,秦斌也走出了医务室,到外面后给张爱玲说了一声,就带着姜离一起跟着郑哲上了车子。 出了山洞,司机就将车子开得飞快,路边的景物飞一样地划过。 车子是一辆皮卡车,军队的牌照,军人给车厢上加了一个罩子。因为之前没有对出现这种实验事故有足够的预警,所以饲养基地这里是没有专业的救护车的,现在也只能用皮卡车将郑哲送到最近的医院。 郑哲身上盖着的白布被鲜血浸湿了一大块,之前处理伤口的时候军人割掉了已经被腐蚀作用破坏掉的坏死组织。伤口没有缝合起来,就如同军人说的,只是用纱布填塞着,鲜血在郑哲的胸口开了一朵暗红色的花,白布红花,甚至有点妖艳。 姜离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忽然郑哲发生了抽搐。 军人单膝跪在他的头部用手指撑开了他的眼皮,光线的原因让他看不清郑哲瞳孔的样子,抬头向秦斌和姜离问:“两位谁带了手机,打开闪光灯让我用一下。” “我有我有。”秦斌说着就掏出手机打开了闪光灯,递给了军人。 军人用手机照向了郑哲的眼睛,看了一眼又看向了他的胳膊,就大声吼:“瞳孔收缩,休克抽搐,体内疑似有大出血,静脉扩张,创伤性气胸,呼吸停止。按住四肢,撬开他的嘴,不要让他咬了舌头。”姜离抿住了嘴唇使劲按着郑哲的胳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掉在了盖在郑哲身上的白布上。 军人吼完把手机还给了秦斌,翻开郑哲的嘴唇,用手用力扣着他的上下牙,使劲想掰开,胳膊用了几次力都没有效果,急得他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视角扫到秦斌的腰带,连忙说:“借你的腰带用一下。” “哦哦。”秦斌应了一声,从腰上解下了腰带递给了军人。 军人接过来,把腰带上的金属扣垫在了郑哲的上下门牙之间,使劲掰了一下,上下牙床被掰开了一缝隙,“帮我掰住,我找东西垫一下。” 秦斌见没人回答,便自己上手掰住了郑哲的上下颚。 军人扫视了一下,视线又转回了腰带上,把腰带折了两下就塞到了郑哲的嘴里,调整了一下位置,让腰带刚好处于上下后磨牙之间,“好了,可以松开了。” 秦斌闻声松开了手,郑哲的牙齿在他手指上留下了深深的牙痕。 “现在我要做一个简易单向阀门导流装置,你把医药箱给我。”军人指着秦斌身边的医药箱说,这是刚刚另一个军人带上来的。 秦斌赶忙把医药箱递给了军人,军人接过来后打开箱子取出了一瓶生理盐水和一截很长的橡皮管,没两下就做好了一个插着两根管子的单向阀门导流装置,一长一短。 把瓶子放在一边,军人掀开了盖在郑哲身上的白布,又从医药箱取出一瓶酒精和一把柳叶刀,简单地消毒后用刀子在郑哲的第二肋之间开了个口子,把长管子从切口间塞了进去,一手按死了郑哲胸口上的洞口。 气泡从瓶子里生理盐水的底部冒了出来,郑哲的胸部明显一松,他又有了呼吸。 军人用手肘敲了两下驾驶室后面的铁皮,车子开得更快了,没多久就到了最近的医院。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在了医院门口,轮胎在水泥地上留下了漆黑的刹车印。军人从车子上跳下来,跑到门口向医院领导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郑哲就被推了进去,手术室门口上的牌子亮起了红灯。 姜离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着手术结束,长时间的哭泣让她的眼睛变得红肿,秦斌安慰了她一声,跟着一个军人就走了。 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彷徨、无助,各种各样的情绪缠绕上了她的心头。她坐在长椅上呆呆地想着,想着和郑哲的相识,和他的相知、相恋,想着他抱着自己睡觉的样子,想着和他在民政局领证时的样子,想着他在商场里向自己求婚时的样子。 忽然她又哭了起来,边哭边喊着,语无伦次,“郑哲你要给我好好的,我们还没办婚礼呢,我们还没生孩子呢……” …… “你好好的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这么情绪化了,孩子名字就听你的,男孩就叫郑锟,女孩就叫郑谨,好不好,你赶紧好起来……” 没有人回答她,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她的哭泣和自语。 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吹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第100章 强氧化还原重构 郑哲的手术很顺利,在第二天早上十一点的时候他就醒了,一睁眼他先看到了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和镶在天花板上的冷光灯,动了动胳膊,胸口没由来的一阵撕裂式疼痛,他这才想起自己受伤了。 往旁边看了看就看见了杨爱民躺在自己右侧不远的病床上看着书,姜离也趴在自己病床的右手边睡得正香,口水从她的胳膊上一直流到了床上,像只小猪一样。 没叫醒姜离,郑哲微微扭头看向了杨爱民,轻声问:“杨老师,我怎么在这?我不是还在饲养基地里吗?” 听到郑哲的声音杨爱民回头看了一眼,把手中的书放到床头,掀开被子就从床上下来走到了郑哲身边,“你不是受伤了吗,在密云那边做了手术后就转到这边了,我特意让人把你和我安排到了一个病房。” 姜离在这时候也醒了,其实她也睡着没多长时间,而且睡眠很浅,杨爱民的声音让她从睡梦中一瞬间就惊醒了过来。 擦了一下口水她就看到郑哲已经睁开了眼睛,连忙惊喜地问:“郑哲你啥时候醒的?”她想抱一下他,突然想起他刚做完手术,张开的双臂停在了空中,又一下握住了他的右手。 “哈哈。”杨爱民笑了两声说:“郑哲你先好好休息,等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就和姜离把婚礼一办,赶紧生个孩子。” 听到杨爱民的话,姜离羞红了脸,郑哲倒是很大方地对杨爱民说:“好,没问题,现在研究工作也不着急,等我伤好了就和梨子回四川办婚礼,您一定要来啊!” “没问题,到时候我来给你们证婚。”杨爱民笑着回:“对了,等会儿老包会来,他弄了一种新药,我说给你也用上试试。” “什么新药?这是用我做实验吗?”郑哲笑着问。 “一种活性蛋白因子注射剂,有利于伤口愈合的,等会他来了你就知道了。”杨爱民回:“我才是实验体,如果真要算的话,你是第二个实验体。” “那我可真是荣幸啊,能和杨老师您一块做实验体了。”郑哲笑着回:“对了梨子,秦斌人呢?” “秦斌和王教授去四川了,他们说有重大发现,昨晚就走了。”姜离回。 “什么重大发现?”郑哲多问了一句。 “王教授打来电话说‘龙宫’的材料有可能有着落了,所以他们昨晚就走了。”杨爱民回,昨晚十一点他刚要休息的时候王强打来了电话,向他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 郑哲没再说话,看向了姜离通红的眼睛。远在千里之外的王强和秦斌一样双眼通红。 成都的天气还很闷热,臭氧污染让空气很难闻,到处都是电焊时那种臭臭的味。不过实验室里还好,里面开着空调。 “老师,你看这表面的微观结构是多么完美啊,平整得像是镜面一样。”秦斌对着一同看着电脑屏幕的王强说,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幅画面,暗银灰色的平整得像是镜子表面的一幅图像。 秦斌和王强看的是恶鳐的胃酸溶解了不锈钢后溶液凝结后的画面,金属离子在溶解后重新组成了一种新的结构,完全没有普通金属材料那种毛刺的表面。 “还有这种酸的结构。”秦斌继续说着,从电脑上调出了另一幅画面,复杂的立体多面分子机构让人眼花缭乱,“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先别急着感叹,你记一下时间节点,我们好好分析一下。”王强打断了秦斌的感慨,“郑哲是昨晚七点三十二分,把镜管从e1肚子里取出来的,七点三十八分,我从你手里接过的镜管,七点四十分,我把镜管上的胃酸溶解混合液滴到了不锈钢盘上。” 说到这里王强停了一下,想了想又继续说:“七点四十一分左右,第一个不锈钢盘子被腐蚀穿透,形成了一种黏稠的混合物,我在下面垫了第二个盘子;七点四十三分,第二个盘子也被腐蚀穿透,我又在下面垫上了第三个盘子;七点四十五分,我检查发现第三个盘子有轻微腐蚀痕迹,没有穿透,但是析出了一点水分,量很少;七点四十六分,检查时发现第三个盘子没有被继续腐蚀; 八点零五分,被腐蚀后的不锈钢和胃酸等混合液表面凝固,形成了一层膜物质,轻微晃动时像水银一样,表面张力很强,其内里依然为液体状态。 凌晨一点,混合液完全凝固,三个盘子被‘焊接’到了一起。” “完了吗?”秦斌问。 “完了。”王强回,“对了,每个盘子的平均厚度大约在1.1㎜左右,初始混合液的体积约为3ml,‘焊接’面大小约为1c㎡,不锈钢被溶解后的混合液体积约为6.1ml。” “记完了。”秦斌回,“老师,你说什么样的生物酸能有这么强的腐蚀能力,据我所知我们目前还没有发现吧,之前我们联系不锈钢盘的厂家,他们说这种不锈钢是镍铬合金的。” “不光一个腐蚀能力的问题,我觉得重点是微观下的变化问题,包括分子和原子,还有就是其本身的分子结构问题和混合液的重组问题。”王强说,“如果我们把这几个问题解决了,材料科学将会是一个质的提升。” “啊,又要干活了,真不知当初我为什么要听我妈的,非要报考什么材料科学。”秦斌叹了口气说,“那下面我们干什么?” “测一下物理特性吧。”王强回,“对了,你对溶解过程有什么想法?” “啊?为什么问我?”秦斌挠了挠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扯到了手上的伤口,疼得他脸抽成了苦瓜。 “不问你问谁,这儿还有别人吗?”王强冷哼了一声。 “让我想一想啊!”秦斌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老师,你看我这样说对不对啊。” 王强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秦斌便接着说:“按照我们目前已经得到的资料来说,我猜测应该是电子补充情况下的强还原结构,恶鳐胃酸在腐蚀镍铬合金的时候,发生了氧化反应,氧化反应结束后又发生了还原反应,并且在还原反应的过程中金属离子之间发生了重组,而且这种酸脱氧后的剩余分子结构参与了金属离子的重组,我猜测是一种强氧化还原重构。” “还有没?”王强摸着下巴问。 “没了,就这些。” “瞎扯,氧化反应和还原反应是这样的吗?还强还原重构,你咋不说弱氧化分解呢?!”王强摆了一下手,“你中学的化学课学到屁股上了吗?怎么会有这种扯淡的想法。” “怎么不可能了,存在就是可能啊,不然怎么解释这种情况。”秦斌犟嘴,眼睛直视着王强的眼睛,丝毫不做退让。 “呦呵,还敢犟嘴,我不仅是你老师,我还是你老子。”王强用手指头点了一下秦斌的额头,气咻咻地说。 “哼。”秦斌熄了火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我老子还不确定呢,亲子鉴定都还没做呢。” 王强深吸了一口气,上手就把秦斌的耳朵给提了起来,“你小子啊,好好说你不听,非让我动手是吧。” “疼疼疼,你放手好不好,咱们好好说。”秦斌拍着他的手腕,赶紧哀求。 “放手?你说什么是氧化还原反应?”王强贴着他的耳朵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都给你说了腐蚀的时候析出了水,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吗?不清楚析出水是什么意思吗?” “你先放手好不好,我解释一下不行吗?耳朵都快被你拧掉了!”秦斌皱着眉眼说,耳朵已经被拧得通红。 “哼!”王强松掉了他的耳朵,“你今天要不解释清楚试试!” 揉了揉耳朵,秦斌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王强又瞪了他一眼,伸手又要去拧耳朵。 伸手挡住王强的手,秦斌赶紧说:“别,听我说完不行吗。” “那就赶紧说。” “我知道析出了水分,这不就是还原反应嘛,酸脱氧脱氢形成水分不很正常吗。” “那你说重构是怎么回事?还还原重构,你一还原都趋于稳定了,怎么重构?” “不是,氧化还原反应的本质不是电子的得失或共用电子对的偏移吗?假设这种酸脱氧脱氢后遗留的结构带的是负电荷呢,是不是可以和金属离子间通过捕获游离电子形成共有电子层,然后形成稳定结构,这不刚好解释为什么还原重组吗?” 王强想了想说:“有点理啊,不过我还是觉得很扯淡,这不就是类似硝酸钾那种东西吗,还不是氧化反应,哪里牵扯还原反应了?!” “不是这样的,我猜想是剩余的结构和金属离子结合形成了类似奥氏体一样的结构,不同的是外围晶体矩阵这些剩余结构也参与了,然后晶体间靠这种结构连接在一起,而且我怀疑这种结构间存在我们之前发现的那种新元素。” “高分子金属材料?有可能吗?”王强疑惑地问,他现在才算明白秦斌到底要说什么。 “我觉得有可能,这和恶鳐牙釉质的区别只是晶体矩阵里新元素的多少不一样,我们用001看看就清楚了。” “行,那就看看。”王强点了点头说,“走,带上东西,我们去找吴院长。” 秦斌应了一声,收拾了一下,两人就离开了实验室。 第101章 关于文明 王强和秦斌找到吴安的时候,他刚好做完一场实验,趁着便利,两人立马就展开了自己的实验。 001超级电子显微镜依然准确地显示了凝固混合物的分子结构,计算机也建好了三维模型,参照能量分析器的图像,秦斌的猜测是对的。 “老师,看我说得没错吧。”秦斌得意洋洋地向王强炫耀。 “就你能是吧。”王强瞪了他一眼,“收拾东西,我们去宁波。” “哦。”秦斌回,转身就去收拾东西,忽然他又回过头来问:“老师,你说我们获得的这种结构是不是和恶鳐的牙釉质很像,不同的是它里面的新元素数量更多,整个晶体矩阵都是由新元素构成的,那我是不是可以猜想,恶鳐的胃酸对这种完全态的晶体是没用的。” “我不知道!”王强皱着眉说,“我们现在手头没有恶鳐的胃酸,没法继续后续的实验,等哪天能取到胃酸的时候我们再进行试验吧,现在取酸的工具都是问题。” “工具吗?我有个想法。”秦斌说:“我觉得可以用我们新得到的材料做一根管子和注射器,这样就可以抵挡胃酸的腐蚀性了。” “是可以试试,不过就这点材料恐怕是造不出什么吧。”王强指着秦斌手上的一团暗银灰色物质说,“就这么点东西就算造成普通注射器针头那么细的管,恐怕也只有十厘米长,而且我们还没有测试它的物理特性,要是像那牙釉质一样坚硬的话,我们会毫无办法。” “会有办法的,就用我们冶金的普通思路来说就是高温和催化剂。”秦斌坚定地说,“高温我们有办法,剩下的就是催化剂了,我相信我们能找到合适的催化剂。” “你觉得什么样的催化剂能有用呢?”王强问,“就目前这种分子结构来说我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催化剂,普通冶金用的催化剂对它怕是没什么用的。” “会有的,我坚信会有的,存在即合理。”秦斌回,“既然它存在,那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慢慢来吧,我们先回宁波再说。” 秦斌点了点头,把东西装到箱子里就和王强离开了这里。 吴安把两人送到了研究所的大门口,看着两人上车后就回了办公室,翻开桌上的文件,拿起座机话筒拨下了一个电话,“杨教授你好,我是吴安。” 杨爱民正坐在床上看书,除了郑哲外,姜离和包国民也在这里,看到是成都生物研究所的电话,他打开了免提,“吴院士你好,我是杨爱民。” “杨教授,我们这里已经有初步的实验结果了,我想给您先简单汇报一下,稍后再把完整的实验报告发过去。” “行,那你先简单说说。” “好的,我们已经初步分析了表皮细胞间的组织液成分及表皮细胞的分子结构,包括细胞膜、细胞质中的细胞器和细胞核,三维模型已经初步建立,后续会进行完善。 同时我们做了一次dna测序,对比数据库发现它的遗传信息和皱鳃鲨有着大比例重叠,但是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我们经过讨论,初步认定其遗传信息经过改造干涉,但是具体改造干涉了哪部分还不清楚。 我们怀疑改造干涉的这部分遗传物质的表达是其不同于皱鳃鲨的关键,但是没有活体样本,我们还不清楚具体不同的地方。” “我知道了,你们先继续研究,活体样本的问题不用担心,我后面给你们安排。”杨爱民回,“你还有其他消息吗?” “暂时就这些,后续有进展的话我再向您报告。” “嗯,没其他事我就先挂了,我这里还有点事。” “好的杨教授,那再见。”吴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杨爱民摁了一下手机电源键,屏幕一暗把手机放在了一旁,看着包国民几人问:“老包,姜离,你们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包国民揪着头发摇了摇头,“你让我搞研究还行,这些东西我从来不揣测,你是明白的。” 姜离扭头看了郑哲一眼,看他点了点头又扭过头对杨爱民说:“杨教授,我有一点看法,您要听听吗?” “想说什么就说,不要这么拘束。”杨爱民笑着说。 “那我就说了啊。”姜离握紧了郑哲的右手,“我和郑哲跟张老师学了近八年的病毒学和分子生物学,对遗传物质表达这方面还算有一点研究,我个人认为大规模改造干涉一个复杂生物的遗传基因是不太可能的,毕竟这是一个极其庞大、复杂而又精密的工程。 就目前我们所认知的技术手段而言,我想不到该怎么去如此大规模改造干涉一个复杂生物的遗传基因,虽然说恶鳐和皱鳃鲨长得很像,但是个体差异太大了,我更倾向于两者是近亲关系。” 听姜离说完,杨爱民想了一下才说:“两者是否是近亲关系我们暂且不下定论,但是我可以假设它们就是同一种生物,恶鳐只是被改造过而已。 我知道这有些很难理解,或者说不可思议,以我们人类的现有的技术手段确实很难做到,注意,我说的是很难做到,而不是做不到。 而且你们在海上也见到了那个掀起暴风雨的巨大柱子,还有海底的那个金字塔和那只大王酸浆鱿,这些东西你认为是现代人类能做到的吗? 如果,我说如果地球上曾经存在超越我们现有科技水平的文明呢,有没有这种可能?或者说是不属于地球的,别的文明做的这件事呢?” “老杨,你这就有点神学了,一个客观的辩证唯物主义者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包国民笑着打断了杨爱民的话。 “怎么就神学了?那你给我解释一下那些史前文明遗迹怎么回事,还有我们发现的这些东西都是怎么回事。”杨爱民瞪着眼睛看着包国民说,“还有我们人类的进化史怎么解释,就你还客观辩证唯物主义,给你算主观辩证唯物都不错了,一天天的还跟我杠。” “好好好,你是病人,我不跟你杠,你继续说。”包国民朝他摆了摆手说,杨爱民这牛脾气一上来,那是火车头都拉不回来的。 “对了,我刚说到哪了?”被包国民这一打岔,杨爱民忽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看着众人问。 “说到文明了。”包国民没好气地说。 “对,说到文明了,你就还有这点用。”杨爱民看着他冷哼了一声,又看向姜离继续说:“想一想我们人类的进化史,凭什么我们人类能在短短的几百万年内进化得这么快,自然选择吗?环境适应吗?还是说直立行走解放了双手,学会了使用工具,锻炼了大脑呢? 我觉得都不是,就地球上我们现在所发现的所有生物而言,只有人类是直立行走的,我说的直立行走不单单是简单的能用下肢支撑身体行走,而是长久的生活习性,如果按照模型来推算,直立行走是加重了脊椎的负担的,并不利于大部分的生物进化,那为什么我们人类能保持这种直立行走的生活习性呢?” 姜离没有说话,杨爱民看她微皱着的眉头便继续说:“有很多人说我们人类是经过外星人改造过的,我也持有过这种想法,虽然听起来很俗套,也很扯淡,但是我真的持有过这种想法,我认为人类就是经过某种基因改造。” “为什么要说人类是经过改造的呢?那改造我们人类究竟有什么目的呢?”姜离忽然问。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杨爱民不知该怎么回答,看着她愣了半天才说:“我不知道,我没有答案,或许某一天我们会知答案,但我更希望我们不会知道这个答案,这个答案可能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太沉重了,这个答案可能颠覆我们人类的认知,可能会颠覆我们对人类文明的定义。 试想一下,假如某天我们弄明白了物种起源的问题,弄明白了人类的起源问题,你觉得这个社会会是什么样子,对自身的怀疑会让这个世界崩溃的,认知和文明体系的全面崩溃。” 杨爱民说着说着就没声了,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也不知还要说什么,当科学问题牵扯到哲学问题,我们所认为的只是我们所认为的。 姜离还想问下去,郑哲握住她的手稍微用了一下力,朝她摇了摇头。 包国民又揪了一下头发,杨爱民的话让他很烦躁,关于这些问题其实在很早的时候他和杨爱民就探讨过,从那以后他对这些未知的问题不再进行揣测,用杨爱民的话来说就是他失去了对科学的探索精神,我们不能面对未知而停止对它的思考。 病房里没人在说话,杨爱民坐回病床上躺好看向了窗外,风吹着树叶子一晃一晃的,郑哲看着他的侧影面无表情。 第102章 瞬时同步(一) 王强和秦斌到宁波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两人没有休息,直接去了材料研究所。 两根铷合金做的机械爪把暗银灰色的凝固物稳稳夹住,悬在密闭的耐高温测试箱的正中间,为了保证受热均匀,三个锥状喷头从三个方向对准了它,外接的红外摄像仪已经开机。测试箱正对着两人的这一面是透明的耐高温玻璃门,方便直接用肉眼观察凝固物在高温下的变化。 “实验开始。”在一切准备就绪后王强对秦斌说。 秦斌点了点头,鼠标点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一个图标,三个锥状喷头里就喷射出了橘红色的火焰,温度传感器反映这时火焰的温度是两千摄氏度,这已经超越了铁的熔点。 凝固物没有反应,红外摄像仪的画面也没有异常,肉眼观测下凝固物的表面状态和没有接受火焰炙烤时一样,没有变化。 “把温度调到三千摄氏度。”王强说。 秦斌按照他的吩咐点了一下鼠标,锥状喷头喷出来的火焰变成了红橙色,稍微有点发黄,凝固物还是没有反应,红外摄像仪的画面也没有异常,肉眼观测下凝固物的表面状态也没有变化。 “四千摄氏度。” 火焰变成了黄白色,凝固物表面状态还是没有变化。 “五千摄氏度。” 火焰变成了蓝色,稍微带一点青色,凝固物表面还是没有变化。 “六千摄氏度。” 这时火焰彻底变成了蓝色,凝固物表面稍微变黑了一点,这个变化并不明显,不过王强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变化,紧皱的眉头松了一点。 “七千摄氏度。” 火焰变成了妖艳的紫色,凝固物表面更黑了,不过还是没有一丁点融化的迹象。 “再把温度调高点。”王强说。 “已经到极限了。”秦斌说。 紫色的火焰对着凝固物持续燃烧着,两人看着测试箱里的凝固物陷入了沉默。 良久,王强才开口说话,“这东西的熔点已经超过了我们已知的熔点最高的铪合金了,按照一般规律来讲,它的其他物理特性应该也很优异。” “应该是这样子,如果能应用这种材料的话,我们航空和火箭发动机的材料将不再是问题,在不远的将来我们甚至可以近距离的接触太阳,如果能解决引力问题的话。”秦斌说。 “先别急着设想未来,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慢慢想吧。”王强叹了口气说,双眼怔怔地看着玻璃后面表面变成了黑色凝固物,“我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材料,就拿铪合金五碳化四钽铪来说,铪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仅仅是加强了碳的蒸发,才让其有了那么高的熔点,我们现在都不知道这东西的熔点到底是多少,作用原理就更别提了。” “我觉得它和碳化钽有点相似,但是也有很大的不同。”秦斌说,“纯碳化钽的高熔点源于其稳定的金属亚晶格结构的形成,它的物理状态却是金属状立方结晶粉末,并不能单独作为材料来使用,只能作为金属基复合材料的组成成分。 它和碳化钽的相似之处在于它也有晶体结构,这是我们通过电子显微镜观察得到的结果,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 不同的是它能自身形成稳定的聚合结构,而不是像碳化钽那样松散,所以说它能单独作为一种材料来应用,而且就现在它还是镍铬金属离子的化合物,如果我们能用其他金属离子来形成新的化合物,说不定性能会更加优异。” 王强扭头看了秦斌一眼,“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解决了这东西再说吧,把火关了,帮我拿一下测温枪。”说着把透明的防护面罩戴在了头上,把防护面罩戴上后又穿上了隔热手套。 打开测试箱的透明玻璃门,即使戴着面罩,王强也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没敢迟疑,接过秦斌递过来的非接触式测温枪,把枪头立马对准了凝固物。 看了一眼测温枪的数据,王强瞪大了双眼,测温枪上显示凝固的此时的温度是六千九百九十八摄氏度。 王强有点不敢相信,又用测温枪测了一次,这次是六千九百九十七摄氏度,“秦斌,再拿一把测温枪过来,赶紧。” 秦斌立马又取了一把测温枪过来,王强接过一测,温度是六千九百八十七摄氏度。 “老师,有什么问题吗?”秦斌问。 “有问题,很大的问题。”王强说着用两把测温枪同时测了一次,温度是六千九百八十五摄氏度,“等会儿拿夹具把它取下来。” “哦。”秦斌回,“老师,到底是什么问题。” 王强把测温枪放到实验台上,摘下面罩和手套才对秦斌说:“它的温度降低很快,实验室环境下散温系数差不多有0.5c\/s。” “有这么快吗?” “差不多。”王强回,“假设在我打开测试箱门前凝固物的温度是七千摄氏度,在我打开箱门到第一次测温差不多过了四秒,这时的温度是六千九百九十八摄氏度,我紧接着又测了一次,间隔时间约是两秒,这次的温度是六千九百九十七摄氏度,当时我心里还以为是测温枪出了问题,所以我赶紧让你又取了一个过来。 用第二把测温枪测时和上一次差不多差了二十秒左右,测温结果是六千九百八十七摄氏度,我又用两支测温枪同时测了一下,温度是六千九百八十五摄氏度,你算一下是不是0.5c\/s?” 秦斌低眼默算了几秒说:“没错,是0.5c\/s。”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是有点太快了。” “这说明什么问题?”王强说,“一般情况下,温度越高,原子或分子的振荡频率和幅度也就越大,活跃程度也就越高,物质的结构稳定性也就越低,当散温所需要的时间越长时,物质本身这种不稳定结构的时间也就越长。 我们再看这种材料,它的散温系数这么大,其本身从不稳定状态到稳定状态的速度就越快。 还有就是它的热扩散系数应该也很高,我们刚才整个实验时长约三分钟左右,按照我刚才的假设,它在三分钟内温度就升高到了七千摄氏度,这说明什么问题?说明它的升温系数也很高,如果能量供给充足,那么它的升温系数基本在38.8c\/s。 而且我们还不知道它的温度是否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升高到七千摄氏度的,假如说是,它这个升温系数就很夸张;假如说不是,那么它的升温系数是多少,是否有可能说更高呢? 再就是按照比热容来说,它的温度每升高一摄氏度的时间和降低一摄氏度的时间应该是相等的,吸收和释放的能量也是相等的,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它的能量吸收效率远远高于发散效率。 再说了像结构这么稳定的物质,它是如何拥有这么高的吸收效率和发散效率的?” “有可能,刚才火焰温度在七千摄氏度的时候我们大约烧了有七十秒的时间,它的温度应该很早就升到了七千摄氏度,我认为我们应该再进行一次测试,测一下它的升温系数。”秦斌说。 “那就再测一次。”王强说,“等它冷却下来,我们立马就进行测试。” 秦斌点了点头,“老师,我们要不要立马给它进行降温措施,再测试一下极限状态下的热胀冷缩。” 王强想了想说:“可以,先测一下现在的温度和体积,测完后立马降温。” “好。”秦斌说着关上了测试箱的玻璃门,用鼠标点了屏幕上另一个图标,测试箱里就充满了白雾,这是液氮喷在凝固物上瞬间蒸腾的结果,同时换气扇把这些白雾通过管从测试箱里排了出去。 五分钟后,秦斌关掉了液氮降温装置,等换气扇抽空里面的白雾,他和王强两人就看见凝固物的表面又恢复了暗银灰色,肉眼观测下和之前没有接受火烧时的表面状态一模一样,刚才火焰灼烧留下的黑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在急剧降温下也没有产生一丝裂隙。测试箱底部积聚了大量液氮,还在冒着氤氲的白气。 看到这里两人面面相觑,打开玻璃门又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还是和之前的状态一样,刚才七千摄氏度的高温对它没有一点影响。 王强转身拿起测温枪对准凝固物又测了一次,温度是零下一百九十六摄氏度,这是液氮的温度。 两人看着数据又是相顾无言,从六千多度的高温到零下一百九十六摄氏度只用了五分钟,而且这还不了解是否是在第五分钟的最后一秒到了零下一百九十六摄氏度,或许在接触液氮的第一秒它就降到了零下一百九十六摄氏度。 “老师,是不是它的能量吸收效率和发散效率只和传递的介质有关?”秦斌的话颠覆了王强之前的假设,也颠覆了人类现有的科学体系。 “怎么说?”王强问。 “它应该能瞬时同步所接触介质的状态。” 秦斌的话让王强的脑海里闪过了一闪电,时间对这种物质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第103章 瞬时同步(二) 王强想了很久,在脑海里那闪电暗下去后才对秦斌说:“不对,你这说法有问题。”他回想了所有的实验细节。 “什么问题?”秦斌问。 “如果像你说的一样,它能瞬时同步所接触物质的状态,为什么我们做实验时它的温度是慢慢下降的,而且温度这种概念说的是物体分子热运动的剧烈程度,要是真和你说的一样,它岂不是能瞬时同步所接触物质的分子热运动频率。”王强说,“但是很明显,我们看到的并不能支持你所说的。” 秦斌仔细一想,确实如同王强说的一样,瞬时同步这个形容有点太夸张了,“老师,那我换种说法,你看这样说行不行,当接触介质与它本身的震荡频率差异过大时,它能快速适应介质的振荡频率,从而保持和介质的震荡频率保持同步。” “不能这样说。”王强立刻反驳,“我们不能妄加揣测它的这种特性,每一种物质的特性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单个分子振荡频率来说,每一种物质在它处于最稳定结构的时候都有自己独特的振荡频率,但是像凝固物这样能快速改变自己振荡频率而本身宏观结构不受影响的物质真不多见。” “我就见过一次。”王强又补充了一句。 “那它这种特性是怎么回事?”秦斌问。 “我不知道!这涉及微观的理论研究,而且我们还不清楚新元素在这种结构中所起着什么作用,每一项研究都是细致而又漫长的,在没有形式科学的支持下,我们还不能解构这种问题,或许对撞机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撞机真能解释这个问题吗?” “不知道!对撞机已经是我们所能利用的最高技术手段了,如果这还不能解决的话,那就只能等将来物理学有了革命性的突破后才能继续研究它。” “那岂不是说我们拿这种东西毫无办法?” “目前来说是的,我们现在只知道它的密度和质量,而且这也是我们人类自己定义的密度和质量。” 王强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未知的事物让他对人类目前的现有的科学体系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人类现在的科学体系是完全错误的。 “好了,不说这些问题了,我们现在只需要清楚它的物理特性是否能够适合建造‘龙宫’就行了,更细致地研究交给那些物理学家吧,我们测试一下它的其他性能。” 秦斌点了点头,两人就开始测试凝固物的其他物理特性,像上次测试恶鳐的牙齿一样。 继续忙碌了五六个小时后,两人得出了测试结果,凝固物的物理特性完全符合“龙宫”的建造技术标准,现在就剩下了最后一个难题,建造“龙宫”需要对其进行材料再加工锻造,组成一个个构件。 王强从测试台上把凝固物拿起来放在手心看了看,转头对秦斌说:“好了,我们下面想办法先试着熔化它,只要我们能熔化它就好办了,走,去坩埚实验室那边。” 两人没有休息就直接到了坩埚实验室,说是坩埚实验室,其实就是冶金实验室,王强觉得冶金实验室里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坩埚,于是就一直把冶金实验室叫作坩埚实验室。 “用三十三号坩埚,温度直接调到三千。”王强对秦斌说,三十三号坩埚是用碳化钽陶瓷材料做成的,能承受三千摄氏度的高温,理论上三号坩埚最高能承受三千三百八十摄氏度的高温,但是在这个温度下坩埚本身就会熔化。 三十三号坩埚也是目前实验室里最好的一个坩埚。 秦斌穿戴好防护设备,用夹具夹着三十三号坩埚,把它放在了六号高温冶金炉上,六号冶金炉不是传统的那种炼钢炉一样的冶金炉,它能通过高温集中热束射流提供两千到三千摄氏度的可控高温,并且在冶炼过程中不会对坩埚内需要熔化的材料产生其他杂质污染。 坩埚放到位后王强就把凝固物放了进去,等他也穿戴好防护设备后,秦斌就启动了六号炉,炉底的空气先被清空,紧接着无色的高温高压气流就冲到了炉底,短短的几十秒,坩埚底部就变成了橙红色。 三分钟后,整个坩埚通体变得通红,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感,专属于工业的那种美感,火与铁的美感。 “加催化剂。”王强说,“先把常用的催化剂都试一遍。” 秦斌应声就去拿催化剂,先取来的是二氧化锰,“放多少?” “按比例先放三分之一,10.03克。” 用高精度电子秤称量了10.03克的二氧化锰,秦斌用铲子把这些二氧化锰催化剂就投进了坩埚中。 二氧化锰在高温下逐步分解成金属锰和氧气,金属锰又进一步熔化成了黑色液态,沸腾着呈半包裹状将凝固物围在了中间。 热束射流持续对坩埚和凝固物进行着加热,在王强和秦斌的注视下,液态锰被凝固物一点一点地吸收了,同时凝固物也析出了一点银白色的液态物质,析出来的这些银白色物质也迅速沸腾。 黑银两色的液态物质交融在一起,黑色越来越少,银色越来越多,凝固物似乎也变软了一点,不过还是呈固态,液态和固态之间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王强用杆子戳了一下凝固物,正如同看到的,凝固物确实变软了,他扭头看向了秦斌,“置换?” “应该是置换,这种析出来的液态金属物质应该是铬。”秦斌回。 “再看一看,等锰不再减少我们就停止实验。” “嗯。” 等了有十分钟左右,黑色液态锰被全部吸收,凝固物也变得更软了,颜色也呈现出一种淡黄色,肉眼明显能看到它此时现在处于黏稠、半凝固胶水一样的半熔化状态,坩埚里现在只剩下了液态铬和半熔化状态的凝固物。 “关火,停止实验。”王强说。 秦斌刚要转身去关火,忽然停下来说:“老师,我们要不要再加一点二氧化锰,让它充足置换。” 王强想了想说:“行,再取20.06克的二氧化锰加进去,我们再看一看。” 秦斌立马又用电子秤称量了20.06克的二氧化锰放到了坩埚里,同样的,二氧化锰迅速发生了分解熔化,等了有十多分钟,黑色的液态锰不再减少后王强让停止了实验,自己动手用夹具把半熔化状态的凝固物从坩埚里捞了出来,放到了另一个坩埚里。 “记一下,看它重新凝固需要多长时间。” “好的。”秦斌回,立马按下了放在一旁的秒表开始计时。 数字不断地跳动着,十九分一十二秒后,淡黄色彻底消失,凝固物重新从半熔化状态变成了固态,表面呈现出一种黑灰色,再不是之前的那种暗银灰色。 王强用测温枪测了一下温度,现在新的凝固物表面温度是986.3c,“取点液氮过来,立马降温。” 秦斌很快就把液氮取了过来,王强又测了一下温度后说:“倒上去,降温。” 冒着白气的液氮被浇到了坩埚里,一瞬间更加大量的白气从坩埚中冒了出来,王强用手扇了扇坩埚口的白气,不过里面还是充满了白气,不等散完,他就拿夹具把新的凝固物从里面夹了出来,用测温枪又测了一下,零下一百九十六摄氏度。 和之前一样,新的凝固物也拥有一样的物理特性。 “秦斌,我们找到解决办法了。”王强笑呵呵地说,涨红了脸,往日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在这时尽情地舒展开来,额头和脸上的汗水让他看起来红光满面的。 “我们要不要再测试一下物理性能,只要新材料合适,那我们这种置换方法就没问题。”秦斌也笑着说。 “好好好,立马去那边实验室。”王强说,夹着新凝固物就往坩埚实验室外面走去。 又是一番紧张地忙碌着,这次新凝固物的性能比之前的还要好,应用面也更加广泛。 一做完实验王强就对秦斌说:“秦斌,你立马去写实验报告,我去给杨教授打个电话。” “没问题,我立马就去写。” 王强小心翼翼地把新材料放到了保险柜里,转身走出实验室掏出手机拨下了杨爱民的电话。 没等多长时间,杨爱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王教授,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听到杨爱民这么问王强才意识到夜已经很深了,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一点三十五分,“杨教授,新材料有着落了,我和秦斌刚刚做完实验,他去写实验报告了,我抽空给您打个电话说一声。” “什么新材料?‘龙宫’的吗?” “对,就是‘龙宫’的,这种新材料的应用极其广泛,基本上所有高精尖领域都能用上,我们的基础工业科技要腾飞了。” 王强说这里喜极而泣,眼泪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角滑落到了脸上。 杨爱民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了他喷涌的感情,等了一小会儿才说:“你们明天就过来,把新材料带上,我给上面汇报一下,明天安排个会议。” “好,我们收拾一下就出发,我就先挂了,见面再说。” “等等,你给新材料取名了吗?” “没呢,还没顾得上取名。” “那行,明天再给你这新材料取个名字。” “嗯。” 王强挂断了电话,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的漫天星斗,用袖子擦干了眼泪,转身又走进了实验室。 杨爱民看着手机屏幕笑了一下,打开通讯录拨下了另一个号码,“王部长你好,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王强那边新材料有着落了,明天下午安排个会议吧。” “好。” 第104章 第二个对撞机 a活性蛋白是包国民给在“女娲”实验项目中那些乌贼体内所发现的活性因子起的名字,注射剂同样也被包国民起名为a活性蛋白注射剂,杨爱民还问他为什么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包国民的回答是这种活性蛋白能精准识别癌细胞并进行抑制打击,同时对健康细胞有延缓衰老的作用,就跟拥有了自我生命一样,所以叫它a活性蛋白。 杨爱民还问他是不是一直注射这种蛋白还能让人长生不老,包国民当时跟看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你是在做白日梦吗?还想长生不老?能让你多活两年就不错了。”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科技部,协和医院西院离科技部只有七八站路的样子,要不是因为身体原因和赶时间,像这么近的路程杨爱民通常都是骑自行车过去,或者步行。 下了车子杨爱民就直奔王志强的办公室而去,今天是个小型会议,没有几个人参加,就他自己所知,应该也就是自己、王强、秦斌和王志强,可能的话魏国凤也会来。 敲了两下门,等里面说了声请进后杨爱民就推门而入,王志强正坐在电脑前办公,看到是杨爱民进来,他立马就站起身来问候:“杨教授,你怎么来得这么早?”看了看手表他又说了一句,“现在才刚一点出头,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开会呢。” “没啥,我在医院也坐不住,一天人跟生锈了一样,出来活动活动也好,权当锻炼身体了。”杨爱民看着他笑呵呵地说,这段时间的治疗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哈哈。”王强笑了两声,“来,坐这边说。” 待杨爱民坐下后,转身亲手给他泡了杯绿茶,茶叶在沸水里上下翻腾着,一股清香随着水汽飘到了杨爱民的鼻子里,“王部长,你这茶叶不错啊,前两次来我都没闻到你这茶叶有这么香。” “没啊,我这一直都是这一个茶叶啊,小陈帮我在批发市场买的。”王强正在用暖水瓶给自己的茶杯里倒水,扭身向杨爱民说:“统一采购的茶叶我喝不惯,专门在批发市场里找了老家那边的茶叶。” “真的假的?”杨爱民笑着说,“您个正部级干部还自掏腰包买茶叶。” “当然是真的!”王强一板一眼地说,端着茶杯往沙发这边走过来,继而用调笑的语气说:“你是不知道统一采购的茶叶有多难喝,要不我给您换一杯?您也尝尝。” 杨爱民笑着摆了摆手,“别别别,您要是有好酒我就尝尝,茶叶还是算了,我很少喝茶的。” “老大哥唉,你少喝点酒,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可是没少听说您‘酒王’这大名,我家里那点酒还不够你一葫芦喝的。”王志强打开了话匣子,现在还没有到工作时间。 “你得了啊,我都七十多岁了,还说当年呢?当年我还能顶风尿三丈呢!”杨爱民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挤了出来。 王志强也大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对了,老大哥,今天王强过来的带的新材料是什么啊?昨晚没听你说明白。” “我也不太清楚,等会儿等他和秦斌来了就知道了。”杨爱民说。 “哦,那就等他们过来再说,对了,我可是给首长也报告过了,首长说他下午有时间也会过来。” “谁让你给说的?这么小的事还要上报。” “这还是小事?”王志强缩着脖子说,“这要是小事的话世界上就再没有什么大事了。” 杨爱民翻了个白眼,“你呀,事先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万一王强那边出了问题怎么办?岂不是闹了个笑话,还影响你的前途。” “影响什么前途啊,我这辈子就到头了,过两年也该退休了。”王志强也回敬了他一眼,“再说了,当年要不是你,我才不会走上仕途呢,搞科研它不香吗。” “行了行了,越扯越远了。”杨爱民没好气地说,被人揭老底总有点不好意思。 办公室的门响了起来,王志强高声说了声请进就站了起来,杨爱民也跟着站了起来,王强推开门走了进来,秦斌跟在他的身后,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王教授,秦斌,你们也来得这么早啊!”王志强快步走到两人身边说。 “王部长你好,我们一大早就过来了,在宾馆稍微休息了一下。”王强说,又对杨爱民也打了个招呼,杨爱民微笑向他示意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们没休息呢。”王志强看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关心地说:“来,坐下说,先喝口水。”侧着身子让开了去沙发那边的路。 “那就谢谢王部长了。” 秦斌快步走到茶几前把箱子放在了上面,又从杯盘里取出了两个杯子,打开茶叶盒从里面捏了一撮茶叶,一个杯子里都放了一点,又拿起热水壶往杯子里倒了五分之四左右的开水。 等王强坐下,王志强就问:“王教授,你们这箱子里放的什么啊?” “里面装的是新材料。”王强回,他又重新肯定了一遍,“一种全新的材料。” 王强说完把手提箱拿到了自己面前,双手同时转动着箱子上的两个轴式六位密码,转到正确秘密后箱子上的锁扣啪的一声就自己开了。杨爱民挪了一下面前的杯子,腾出了一点地方,王强把箱子打开摆在了几人面前。 箱子里放着厚厚的黑色泡沫保护层,保护层中间有个凹陷,一个瓶子躺在凹陷里,瓶子里装着黑灰色的金属,表面不是很平整,却泛着镜面的光泽。王强把瓶子拿起来打开,取出里面的金属递给了王志强。 “这就是你们搞的新材料吗?性能怎么样?”王志强接过来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着,手感很细腻,也很重,比他心里想的要重上不少。 没等王强回答,办公室的门又响了起来,王志强刚想站起来,门就开了,女秘书站在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眯着眼的男人就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抬手向众人打着招呼。 看到来人,众人都起身走过来,一一和男人握了下手,都问候着“首长好”,男人也一一回应。 看到手提箱上闪着光泽的黑灰色金属,男人笑着问:“那就是你们做出来的新材料吗?怎么看着跟一块煤炭一样。” “首长,不是这样的。”王强赶紧红着脸解释:“只是看起来难看点,它性能很好的。” “哈哈……”男人爽朗地笑了两声,眼睛眯得更小了,“坐坐坐,都坐,都别愣站着。” 女秘书为男人倒了杯白开水,转身离开了这里,顺手带上了门。 男人把金属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放了回去,笑着说:“王教授,你不介绍一下吗?”语气里满是调侃。男人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往常他都是很严肃的,很少笑。 “啊?好,那我就给首长和大家介绍一下。”王强愣了一下说:“这种金属材料是一种合金,性能极其优异,超越了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金属材料,适合航天军工等各个高精尖领域,主要成分有锰和镍,还有一种不知名的元素,这种不知名的元素应该是173号元素,是我们这次新发现的一种元素,而且理论上材料里的锰和镍都能被其他金属替换掉,形成新的合金材料,性能可能会更加优异。” “它这性能有多优异?”男人问。 “首长,我给您举个例子吧。”王强解释,一到专业领域他瞬间就换了个样子,没了之前的紧张,从箱子的泡沫保护层下面取出了一份文件,“首长,这是实验报告,您翻到第五页,上面都有数据。” 把报告递给男人后王强继续说:“在实验室里,我们测试了一下它的物理性能,拿最好理解的一部分来说,它的耐高温性能特别优秀,我们用七千摄氏度的火焰灼烧它都没有一点变化的,而且进行压力测试时,在一万吨的压力下它也没产生任何形变。 这些也只是最初始的实验数据,因为材料所那边的设备问题,我们还没进行极限测试,我相信它的极限数据会更好,甚至可以用夸张来形容。” 男人把实验报告还给了王强,又问:“能量产吗?冶炼要求高不高?” 王强苦笑了一下没回答,男人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有难处,于是说:“有难处就讲出来,全力支持你们!”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新的合金材料对这个国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最基础的材料工程领域将有一个全面的腾飞,将会让这个国家的基础工业一跃至全球顶尖,甚至说是第一。 “是有难处。”王强回,“这种新元素我们现在只知道在恶鳐体内存在,还没在其他地方发现,而且冶炼也必须用到这种新元素,我们目前只能利用恶鳐的胃酸来做。” 男人皱起了眉,有一种遇宝山而空手归的感觉,他知道王强说的这些问题所在,所有的实验报告他都看了一遍。 杨爱民见没人说话,便开口说:“首长,王教授,你们说的新元素‘不周山’那边有点眉目,他们好像在轰击‘肆能子’的过程中发现了这种新元素,只是还没敢确定,实验报告还没递上来。” “杨教授你确定吗?如果对撞机能解决这个问题就好办了。”王强有点欣喜若狂,其实杨爱民之前给他们说过“不周山”那边的情况。 “如果对撞机能解决,实在不行我们就再建一个对撞机!”男人一锤定音,语气无比坚定,“今天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大早就去‘不周山’那边。” 秦斌有些犯傻,建造一个对撞机都已经花费了那么多的金钱、人力和物力,现在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竟然直接拍板说要建造第二个对撞机。 王强也和秦斌的样子差不多,吞了口唾沫,立正向男人敬礼,“是,首长!” 第105章 (一) 第二天一大早,杨爱民就和王强秦斌一起乘车往“不周山”赶去,昨天首长的话给了他们莫大的动力。本来医生是不让杨爱民长途奔波的,疲劳会加重他的身体负担。 中午时分,车子停在了“不周山”的大门前,出来接三人的还是沈爱国,他依旧通红着双眼,头发卷曲纠缠在一起,身上的衣服也有点脏了。沈爱国彻底抛弃了自己的形象,也是,能在山沟沟里隐姓埋名七八年的人谁还在乎这一点。 这里已经全面完工,赵忠和其他武警官兵就离开了,只留下了科研人员和地方武警的保卫部队。 沈爱国边走边说着、“杨教授,王教授,还有小秦,可把你们等来了,我们这次的发现可真了不得。”他脚步很快,看得出来他很急切,也很高兴。 王强小跑两步赶上了他,“是不是新元素的事情,你们有办法了吗?” “对,就是新元素的事情。”沈爱国回,脚步更快了,“我们在实验的时候发现了一种新元素,和你们发现的一模一样,本来想说多试验几次,确定了之后再把实验报告递上去,可是遗留下来的海水用完了,‘肆能子’也没有了,实验停滞了好长一段时间。 前几天你们说在那怪物的牙齿里发现了新元素,当时我可是急得呼呼的,盼不得你们早点过来。” 杨爱民走在最后弯下了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他有点跟不上沈爱国和王强的速度。秦斌见他情况不对,也停下来搀着他的胳膊,“杨教授,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好长时间没锻炼,身子骨有点吃不消了。”杨爱民摆了摆手说,头发遮住了他的脸颊,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沈爱国猛地一扭头,眼角扫到杨爱民停在后面弯着腰,赶紧就掉头小跑过来,王强也是神色一紧。 “杨教授,你怎么啦?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好长时间没锻炼而已,你们用不着大惊小怪的。”杨爱民站直身子对着两人说,深吸了一口气,这时才看清他的脸色稍微有点苍白,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 “您真没事吧?要不要再休息一下?”沈爱国问。 杨爱民笑了一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第二大门,“没事,我们继续走,这不马上就到了吗?” “沈教授,那我们走慢点,也不差这几分钟。”王强了一眼杨爱民的脸色,对沈爱国说。 “嗯,我们走慢一点。” 四人慢慢朝前继续走去,在等开门的时候杨爱民问沈爱国为什么没给配一个电动车之类的代步工具,沈爱国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发,“我们忘了配代步车这玩意了,平常也不出去。” 杨爱民笑着摇了摇头,果然专注搞研究的心里不装其他事,叮嘱了一句,四人就进到了“不周山”的核心。 张肇先和陈生和还在忙碌着,四人进到大厅他俩依然没有察觉,沈爱国走上前拍了一下陈生和的肩膀,“老陈,杨教授他们到了。” 陈生和回头一看,连向杨爱民三人打了个招呼,张肇先也回头问候三人,不过他没看见张爱玲的身影,难免感到有点遗憾。 沈爱国看了一下手表,“杨教授,我们先吃点东西吧,已经是一点钟了。” “那也好,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杨爱民说,“大家一起去吧,你们可比我上次见的时候瘦了很多啊。” 陈生和嘿嘿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张肇先倒是说了一句,“以前没对撞机,没设备,想做都做不了,现在不是有对撞机了嘛,哪顾得上那么多,一天光想着做实验了。再说了这一开始你们就来了一个超级难题,不解决掉饭都吃不好。” “好了,好了,大家先去吃饭,边吃边聊。”杨爱民笑着说,他很理解陈生和和张肇先的心情,过了几十年的苦日子了,现在富裕了,有条件了,一个个都恨不得扎在实验里不出来。 张肇先向其他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吩咐了一下,几人随即往大厅外面走去,他还问杨爱民怎么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张爱玲,杨爱民回答说张爱玲现在的科研任务很重,基地那边还得她盯着,离不开人。至于是什么基地杨爱民没有告诉他,他也很明白地没有多问。 餐厅里的饭菜看起来还可以,跟部队上差不多,纪律也和部队一样,这是赵忠他们这些武警官兵遗留下来的习惯,这样的习惯是好的,本来“不周山”这里就属于军事管理区。 秦斌狼吞虎咽地吃着,张肇先看他吃得这么快,关心地问了一下,“后生,你叫啥名字啊?吃慢点,小心噎住了。” “额叫秦斌,张教授你是哪里人啊?这口音听着熟熟的。”秦斌咽下嘴里已经嚼烂的食物,看张肇先说话带着浓重的方言味,便也用方言回。 “我是甘肃白银的,你呢?” “额是宝鸡的。”秦斌笑着回,“原来我和张教授是老乡啊,陕甘不分家。” 张肇先也笑了一下,“慢些吃,不着急,不够的话还有呢。”秦斌这句话是没问题的,陕甘确实不分家,这句话的历史渊源可是很久了。 秦斌点了一下头,继续对餐盘里的饭菜展开了进攻,他确实是饿了,早上到现在除了喝了点水,再什么东西都没吃了。 吃完饭没有休息,陈生和带着几人就去了资料室,偌大的房间里大部分架子还是空的,只有东南角的两个架子上放满了档案袋。 “这些就是我们之前实验的所有资料了。”陈生和指着两个架子说:“我们一共进行了七次实验,实验报告累计总字数五百六十余万字,在第五次实验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你们所说的新元素,然后就进行了第六次、第七次实验,验证了一下,确实和你们说的新元素一样。” 陈生和把第五次实验报告拿出来给了杨爱民和王强秦斌三人,指了指资料室靠北边的桌子,“杨教授,你们先坐下来看看,我和老张把第六次和第七次的实验报告也拿过来。” 杨爱民点点头,拿着档案袋往桌子那边走去。张肇先和陈生和随后也一人抱着几个档案袋放到了桌子上。 “杨教授,你们看第五次实验报告的第二十二页,我们做了渲染图,看看是不是和你们发现的一样。”陈生和说。 杨爱民听从陈生和的话把实验报告翻到了第二十二页,一张超高清渲染彩图出现在了他的眼睛里,它是如此完美,完美到这个宇宙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这种东西。 秦斌凑上来看着这原子模型不禁感叹了一句,这和他们在成都那边得到的图像一几乎模一样,不同的是他们的图像没有经过渲染,这个经过了渲染。 黑色的底色上一个原子模型像两朵绽放成重瓣麦李的云朵盖在了一起,又像聚拢在一块的无数蜜蜂,每只蜜蜂都在跳着八字舞。 电子被渲染成了粉白色,运行轨迹被渲染成了一条条红线,交织重叠在一起,近乎缭乱但却有种说不上来的规律,像一张烟雾构成的大网一样包裹着中间淡蓝色的原子核。 陈生和看着图像对几人解释,他一开始看这幅渲染图呀感觉很惊艳,不过看多了也就那样了,“这个原子的相对质量为259,比铀238的相对质量只重了21个相对质量,原子核由173个质子和86个中子构成,外层有一百七十三个电子,分成五层,最外层七十八个、次外层四十六个、中间层二十五个、次里层十七个、最里层七个,每层电子携带的电荷数都不一样,能级也不一样。”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种新元素的?”杨爱民皱着眉头问,他对高能物理不是很懂,不明白这种原子的构成到底有什么奇怪之处。 “这是我们在第五次撞击实验的时候发现的。”张肇先解释:“第五次撞击实验的时候我们是用‘肆能子’直接进行的撞击实验,在八号观测点观测到了这种原子,当时实验完的时候对撞机内的温度下降到了-16.7c,我们怀疑是‘肆能子’自身撞击到一块聚变形成了这种新原子,后来就进行了第六,第七次实验,同样也发现了这种新元素。” “聚变形成?”王强忽然抬头问,眉头又拧成了一个疙瘩,“聚变不是应该释放能量吗?对撞机里的温度怎么会下降这么多,而且对撞机里面不应该是真空吗?” “一般来说聚变反应应该会释放大量能量,但是这次实验结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而且对撞机里面不是绝对的物质真空,所以说有可能存在这种吸能聚变的情况,但是我们没能搞清具体的原理,所以实验报告一直没递上去,你们带回来的那些海水也没有了,实验也被迫中止。”张肇先解释,脸上有点不甘。 “‘肆能子’?我们也没这种海水了。”杨爱民放下实验报告说。 没人再说话,所有人都知道前进的路,但现在前面是不可逾越的万丈深渊,因为材料问题还没法在深渊上架起一座通往前方的大桥。 第106章 (二) “杨教授,你们再看第二十四页,我们也渲染了一个新原子的三维模型。”良久,沈爱国才开口说话,刚刚他一直保持着沉默。 杨爱民重新拿起实验报告翻到二十四页,正如沈爱国所说,一个渲染好的新元素原子模型印在这页纸的正中央,清晰地显示了它的整体结构。 “这种新元素只能通过‘肆能子’的吸能聚变产生吗?没有其他的办法吗?”杨爱民指着三维结构图问。 沈爱国解释:“吸能聚变目前可以肯定在实验过程中是存在的,但是我们还不敢肯定是否是‘肆能子’聚变形成的,或者是其他东西,就如同刚才张教授说的一样,我们没了实验材料,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肆能子’在其中起着作用。” “那我们再下海看看?”王强说:“如果‘肆能子’是关键的话,我认为我们应该还能在海里找到它。” “不行。”杨爱民摇了摇头否决,“下海找它跟捞针一样,有什么区别?甚至说难度比捞针都大,前两次我们能取得这些含有‘肆能子’的海水也是机缘巧合,没人敢保证我们再下去就能找到它。” “那就这样放着了?”王强有点着急,“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 杨爱民看出了他的急切,但是摇摇头,“这不是下不下海的问题,而是我们下海能不能找到它的问题,能找到还好,找不到那也是徒劳无功。” 秦斌也紧皱着眉头思考着,仔细地回想着当初下海的每一个场景,画面一帧一帧地在他的脑海里回放,忽然他想起来第一次出海的时候杨爱民说在“灵龙”出现的附近生物样本里也找到了“肆能子”。 “杨教授,我们不是有‘灵龙’吗?” 杨爱民猛地抬起头问:“‘灵龙’?‘灵龙’怎么啦?” “您想想,第一次开会时您给我们看的那段录像,我们不是在那只乌贼体内发现了‘肆能子’吗?当时‘灵龙’刚好从那里经过,是不是‘肆能子’和‘灵龙’有什么关系?” 杨爱民想了想,又是摇摇头,“你记错了吧,那只乌贼是在‘蛟龙号’第三次下潜时捕捉到的,‘灵龙’是第一次下潜时看到的,这不能说明两者之间有什么直接关系。” “没直接关系可以有间接关系啊!”秦斌连忙辩解:“您当时不是说在第二次下潜的时候带回了一样海水和沉积样本吗,我们不是在这些样本里发现了‘肆能子’吗?我想‘灵龙’和这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不然的话这些样本里不会有‘肆能子’的出现。” 想了一下,杨爱民环视了一遍几人问:“那试试?” 沈爱国先点了下头,张肇先和陈生和跟着也点了一下头,杨爱民又看向了秦斌和王强,两人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那就试试。”杨爱民说:“我去安排,让他们把‘灵龙’泡到海水里试试,你们要一起去现场看看吗?” “我去”王强立马说:“秦斌也去,张教授、陈教授,你们去吗?” “老张和老陈去吧,我就不去了,这里离不开人。”沈爱国说:“那现在就出发吧,早一点比晚一点总是要好的,我送你们出去。” “那就出发,张教授,你和陈教授先去换一下衣服,我们在大厅门口等你们。”杨爱民站起来说,头顶的冷光灯在他身下投了一个小小的影子,阴影下看不清他的面容。 等张肇先和陈生和换好衣服,沈爱国就把几人送到了外面,挥手告别后就隐入了大门里。 太阳已经快要落到远处山头下面去了,颜色也变成了红橙色,映在了众人脸上。山谷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只归鸟啼叫着落入了山林。 杨爱民忽然有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就像那些归鸟,一生都在扇动着翅膀,却不知归途在哪里,它们好歹还有个巢穴,累了可以回家歇息。 到宁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灵龙”从西北回来就一直封存在材料所里,在来宁波之前,杨爱民就通知这边做好准备工作。 材料所的一个大仓库里,一个大水罐被安放在正中间,水罐顶端被切去了三分之一左右,剩下的部分装了一大半的海水,“灵龙”被放在右边的地上,下面垫着一块灰色的垫子,从西北回来后它就没了动静。 见到杨爱民几人过来,一个头戴红色安全帽,身穿灰白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杨教授你好,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先进去看看再说。”杨爱民说。 走到“灵龙”旁边,杨爱民伸手摸了上去,入手一样冰凉细腻,它原本流动的表面已经不再流动,因为不再发出那种蓝白色的光芒,银灰色的表面看上去像生锈的钢铁一样暗淡无光,不过没有锈迹,只是那种单纯的暗淡无光。 它就这样静静地趴在地上,没有生气。 杨爱民收回了手,转身对中年男人说:“开始吧。”说完退向了一边。 男人回了一声就指挥着仓库里其他工作人员把吊机移到了“灵龙”上方,几个工作人员把负重带绑在了它身上,随后连接好吊机的钩子,吊机就把它吊上了半空中。 在“灵龙”即将被放到水罐里的时候,男人走到杨爱民身边对他说:“杨教授,您过来之前我们对‘灵龙’进行了一次称重,比刚从西北回来时轻了有132.32千克。” 听到他的话,杨爱民猛地扭头看向了他,眼睛里冒出了一丝寒光,“你刚才怎么不说?赶紧停下来。” 男人赶紧指挥吊机停止了工作,“灵龙”稳稳地停在了水罐的正上方,离罐体内的水面不足两米,“我把报告递上去了,不知道您为什么没收到。” “报告在我这。”王强走上来说,“杨教授您当时在医院,所以我没给您说,怕影响到您的治疗。” “糊涂,这种事为什么不给我说?和‘长城’比,孰重孰轻你分不明白吗?”杨爱民脸上浮出了一丝怒容,虽然明白王强是为自己好,但他依然怒不可遏。 王强刚想解释,异象发生了。 “灵龙”身上再次冒出了蓝白色的光芒,照亮了仓库里的每一个角落,之前把赵平安吸进去的那股吸力再次产生,水罐里的海水呈螺旋状被吸到了半空中,样子就像一个水龙卷。 吸力逐渐增大,水龙卷的顶端接触到了它的表面,蓝白色的光从水龙卷灌注到水罐里,一时间罐口也光芒大作,水龙卷越来越粗。 它静止的银灰色表面重新开始了流动,海水缓缓融到了它的身体里,杨爱民见状疾走两步,从罐子旁的梯子上爬了上去。其他人则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看着罐子里的海水急速减少,杨爱民一脸茫然,微张着嘴,脑海里一片空灵。“灵龙”吸引了他的全部心神,他不受控制地伸手摸了上去。它的表面急速流动着,比他之前见到的流动速度更快,像海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富有规律。 吸力没有针对他,只是吸收着下面的海水,蓝白色的光蔓延在海水的每一个角落里,如果此时有隧电子显微镜能观察到原子的话,杨爱民会发现这些蓝白色的光渗入了组成这些海水的每一个原子核里。 在这蓝白色光芒的作用下,原子结构迅速发生着变化,构成原子核的质子和中子被强制分开,外层电子又撞击到质子上,两者所携带的正负电荷发生中和,现在的质子变成了中性,它不再显示正负电性。 构成海水的所有原子都被分解成了这种状态,这个转化速度是相当快的,几乎在万分之一秒内就完成了,现在的海水已经不能被称作海水了,它现在就是无数中性质子和中子的混合物。 这些自由中性质子和中子没有溃散,被紧紧地束缚在蓝白色光芒之中,被“灵龙”发出的吸力吸回了身体。 海水发生的这种明显变化被杨爱民注意到了,不过他看不清光芒下的海水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只是发生了变化。 补充能量!对!就是补充能量!杨爱民在心里大吼着,转头向中年男人吼:“还有海水吗?全部倒到罐子里。” 中年男人反应过来,指挥工作人员把停在仓库外面的水车开了进来,水管从水车上搭到了水罐接口上,压力泵把大量的海水泵到了罐体里,蓝白色的光芒甚至有顺着水流往水车蔓延的迹象。 杨爱民见状让工作人员加快了补充速度,直到把水车里的水全部放空。 蓝白色的光持续分解着新补充的海水,十几分钟后所有的海水都“灵龙”被吸收完毕。 没了海水,“灵龙”的吸力也消失了,蓝白色的光芒也收敛了一点,只紧紧附在它的表面,不像平常的光波一样那样发散出来,它发出来的光被控制住了。 第107章 灵龙异象(一) “灵龙”静静地悬浮在水罐上方,不是悬浮,负重带依然绷得笔直,它还没有悬浮。杨爱民从梯子上走了下来,让中年男人撤掉了水罐。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来此的目的是获得“肆能子”的,现在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是始料未及的。 王强感到了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本“灵龙”就是他们的研究课题,因为没有任何研究方向,他们才转头攻克“龙宫”的问题。想起在研究“灵龙”时遇到的各种问题,再加上现在的情况,一股无力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仓库里静悄悄的,张肇先和陈生和皱起了眉头,刚才海水的异常两人也看见了,他们不明白如此多的海水是如何被“灵龙”吸到体内的,按照它的体积来算,就算是完全空心也不可能容纳如此多的海水,除非是海水的状态发生了变化,这种猜测也符合刚才两人所见。 张肇先看向了陈生和,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张肇先就走到杨爱民身前说:“杨教授,我们这有点想法,想和大家交流一下。” 杨爱民扭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而是朝中年男人说:“你们把‘灵龙’放到水罐里,继续灌注海水,有什么异常来仓库外面找我。” 中年男人点点头表示明白,杨爱民就和张肇先几人出了仓库。 今晚的天气很好,不用天文望远镜也能看见一条银河横贯了天际。路灯照亮了仓库门口不大的一片地方,几只蛾子扑腾着往灯罩上撞着,黑夜里的这一点光就是它们的全部,花坛里偶尔还传来几声虫鸣。 杨爱民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猛烈地咳嗽了两声,青烟在灯光下袅袅着升腾而起,“张教授,你和陈教授说有点想法,什么想法?”烟是他在外面路边便利店买水的时候买的,虽然医生告诫他不能再抽烟了。 张肇先又看了一眼陈生和,等陈生和点了一下头才对杨爱民说:“我们有个猜想,这些海水被打乱分子结构后被吸收了进去,然后在其体内进行了重构。” 他其实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不过离真相还差一点。 “打乱重构?怎么打乱?怎么重构?”杨爱民深吸了一大口,烟头的火光明亮地闪了几秒,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不知道!”张肇先回答说,“没有观测设备,我们不知道它是如何打乱重组分子结构的,现在也只是个猜测。” 杨爱民没有回答,把烟头碾灭在了路灯旁的垃圾箱上,身子佝偻了一点,头低了下去。 又是沉默,漫长的沉默,过了有好小一会儿,中年男人从仓库里出来打断了沉默,“杨教授,你们进来看看,它不再吸水了。” 杨爱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抬脚就往仓库里走去,张肇先他们紧随其后。 爬上水罐旁的梯子,“灵龙”静静地待在海水里一动不动,水罐里的水很深,有两米左右的样子,它是漂在水面上的,海水没有直接淹没它,水位只到它的中线部分。蓝白色的光芒依然紧紧地贴在它的表面,海水也没能折射这些光芒,就像一块包裹着光芒的钢铁被泡在了水里,泾渭分明。 它的表面停止了流动,就这么泡在海水里发着光芒,陈生和找来一架梯子搭在水罐上也爬了上来,看了一眼转头向下面的张肇先和王强秦斌问:“你们谁会游泳?” “我来。”张肇先说着走到了梯子跟前就开始脱衣服,只留下了一条贴身内裤,身上的皮肉有点松弛,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的。九月的宁波还不算冷,甚至说有点炎热。 陈生和从梯子上一退下来,张肇先就爬了上去,直接跳到了水罐里,陈生和又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一下水,张肇先就抖了两下,身子缩在了一起,皮肤上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海水有些冰冷刺骨,按理来说本不应该这样冷的。 “老张,你没事吧?”陈生和见他反应异常,立马问。 “没事,就是有点冷而已。” 听他这样一说杨爱民摸了摸罐体,确实很冷,温度只有五度左右。转头看向下面的中年男人,“你们给海水降过温吗?” “没有。”中年男人仰着头回。 “去拿测温枪过来。”杨爱民转身又向张肇先说:“张教授你先上来,下面太冷了。” 男人转身往仓库外面跑去,张肇先朝杨爱民摇了摇头,双手搭在了“灵龙”上,被海水打湿的头发紧紧贴在他的头皮上,有几根遮住了双眼。 抹了一把脸,顺手把头发抹在了头顶,张肇先整个身子贴在了“灵龙”上,准确地说是贴在了外面蓝白色的光芒上。“灵龙”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像海水一样冷,反而很温暖,就像抱着一个热水袋一样。 张肇先扭头向杨爱民和陈生和说:“杨教授,老陈,有点奇怪,海水是冷的,它却是热的,温度比我的体温还要高出不少。” 杨爱民的眉头皱了起来,自从确诊后他就很少皱眉头了。陈生和倒是问:“你确定吗?” 张肇先点了点头示意没有问题,“我百分之百确定。” 中年男人这时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测温枪,把测温枪递给梯子上的杨爱民后,就蹲在一边喘着粗气。 “张教授,给你测温枪。”杨爱民说。 张肇先松开了“灵龙”,游到杨爱民下面接住了测温枪,先是测试了一下海水的温度,“温度是7.32c。”他朝着杨爱民和陈生和喊。 王强和秦斌也不知什么时候一人找了一架梯子,两人都趴在罐顶上看着下面的张肇先。 张肇先测温海水的温度接着又游到了“灵龙”旁,测温枪的枪头对准蓝白色的光芒就插了下去,不过没插进去,这层蓝白色的光芒像是保护罩一样隔绝了它和外界的接触。 见插不下去,张肇先只得对着蓝白色的光测了一次温度,“42.63c。” “记下了,没问题就赶紧上来。”陈生和说。 张肇先又贴在蓝白色的光芒上感受了一下“灵龙”的温度,感觉没什么变化后就游向了陈生和。努力互相抓住对方的手腕,陈生和就把他往上拖着。 罐顶先前是被直接削掉的,还没来得及打磨处理毛边。张肇先的胳膊被毛边划了一下胳膊,鲜血一瞬间就流了出来,滴进了海水里,痛觉让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突然的状况让陈生和也抓不住了他的手腕,张肇先落了下去,大片的海水被染成了红色。 “老张?你没事吧?”陈生和大声喊了一句,说着就作势也要跳到水罐里,杨爱民和王强也都是心头一惊,秦斌则飞快地下了梯子往仓库外面跑去。 吞下一口海水,张肇先扑腾了两下就从下面浮了上来,抹了一把脸说:“我没事,就是划破了一点皮而已。”说着还干呕了两下,“被海水呛到了。” 陈生和见他没事就停止了动作,杨爱民转头对着下面的中年男人说:“用吊机把张教授吊上来。” 男人对吊机驾驶员挥了下手,吊机就嗡嗡响着移到了水罐上方,吊钩上还挂着刚才绑缚“灵龙”的负重带。 “老张,你把负重带从裆下穿过去,我们把你吊上来。”陈生和指了指张肇先头顶的负重带说。 张肇先点了点头,拉住负重带从裆下穿了过去,试了试稳固程度后对他竖起了大拇指。陈生和对吊机驾驶员挥了挥手臂,示意他起吊后,张肇先就被吊了起来。 杨爱民和王强见状就爬下了梯子,陈生和也爬了下来,等张肇先被放到地上,他就跑过去扶住了他,抓起他的胳膊看起了他的伤口。 “没事,就是划破了点皮而已。”张肇先的胳膊依然流着血,海水将伤口蜇得生疼。 “还没事呢,都划了这么大一个口子。”陈生和用手按住了伤口,杨爱民和王强也走了上来。 “没事没事。”张肇先又强忍住疼痛对王强和杨爱民说,脸上还挂着微笑,“对了,小秦呢?怎么不见他人了?” 王强回头一看,确实不见了秦斌的踪影,这小子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在这。”话音未落秦斌就冲进了仓库,手里还拿着毛巾和医药箱,气喘吁吁地说:“我刚看到张教授受伤就去取医药箱了,张教授你先擦一擦,用酒精消消毒,天亮了去医院打针破伤风。” “那就谢谢小秦了。”张肇先说着接过了秦斌递过来的毛巾,忽然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张教授?!张教授?!”王强赶紧扶住晕倒的张肇先问,“赶紧叫救护车,我们先把人抬出去。” 秦斌把医药箱放在地上,抓住张肇先的脚就和王强把他抬了起来,几人就往仓库外面走去。 杨爱民对中年男人吩咐了一声盯紧“灵龙”,也跟着走了出去。 所有人在关心张肇先的时候都没注意到水罐里的场景,张肇先留在海水里的鲜血被“灵龙”吸了进去。 第108章 灵龙异象(二) 杨爱民他们走后,中年男人爬上梯子看了一眼水罐里的“灵龙”,这时张肇先的鲜血还没有被吸进去。 男人见没有异常就从梯子上退了下来,本该安排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监控着,但是他犯了个错误,他没有安排人不间断地对“灵龙”实施监控,不过幸运的是仓库里有监控,摄像头拍下了一切。 在男人从梯子上退下去后,“灵龙”外面蓝白色的光芒长出了无数细密的触手,像是小草密密麻麻的根部一样。 这些细密的触手渗入了血液的每一个细胞的每一个原子中,又从原子中穿出来把每个细胞紧紧地包裹住,慢慢缩了回去。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从庄市大穿过材料所门口的小湖就是宁波第五人民医院。王强和秦斌把张肇先抬到了担架上,医护人员给他吸上氧气就把担架推到了车里,陈生和跟着上了车,杨爱民和王强秦斌则搭了辆出租车。 天已经蒙蒙亮了,路上的车辆多了起来,看到有救护车闪着警示灯,这些车辆不约而同地让开了路,待救护车驶过后交通才恢复了秩序。 救护车还未停稳,医护人员就从后车门跳了下来,一辆推车接住担架,张肇先就被直接推入了急救室,陈生和在外面等着,杨爱民和王强他们过了一小会儿才到。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和其他药味很浓,杨爱民抽了抽鼻子,看陈生和站在急救室门口就走上前问:“陈教授,张教授怎么样了?” “刚进急救室,还不知道情况。”陈生和满脸焦急。 一个护士从急救室里出来朝几人问:“谁是病人家属?” “我们是他的同事,他的家属不在这里。”杨爱民对护士说。 护士又对几人说:“那你们先去登记缴费,尽快叫家属过来,病人现在体征很稳定,就是昏迷不醒。” 杨爱民眉头皱了一下,对护士说:“知道了。”又转头对陈生和说:“我去给张主任打电话,你们去登记缴费。” 陈生和点点头就往缴费台那边走去,王强和秦斌则守在急救室门口。杨爱民掏出手机走到了一旁,拨下了张爱玲的电话。 过了一小会儿电话接通了,“杨教授你好,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事吗?”张爱玲此时还没有起床,迷迷糊糊地接通电话,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不到早上六点钟。 “你收拾一下,你父亲出事了,赶紧来宁波,在第五人民医院。” 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张爱玲就问:“杨教授你说什么?我父亲他出事了?”她的声音惊醒了熟睡的姜离,“老师,怎么啦?” 张爱玲没有回答她,耳朵里只有杨爱民的声音,“你父亲现在在宁波第五人民医院的急救室里,昏迷不醒。”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出发过来。”说完挂断电话又对姜离说:“姜离,我要离开几天,这里的事你就负责盯着,有什么问题立刻打电话通知我。” 姜离也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朝她点了点头。 看张爱玲挂断了电话,杨爱民就回到了急救室门口,护士再没出来告诉几人张肇先的情况。 看到杨爱民脸上的倦容,秦斌走到他身旁说:“杨教授,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吧,您已经一晚上没睡了。” 杨爱民点了点头坐到了长椅上,眯住了双眼,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铃声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睁开通红的双眼,杨爱民掏出手机一看是王志强的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他急促的声音,“杨教授你现在在哪?有紧急情况。” 听到紧急情况四个字杨爱民立马没了困意,赶紧问:“什么紧急情况?” “不能在电话里说,你立马回北京,下午十六点在瀛台那边开会。” “嗯,我立马回来。” 杨爱民挂了一声电话,向陈生和三人说了一声就离开了医院,直奔机场而去。 张肇先这时候脑海里是另一幅画面,他没有昏迷,只是身体失去了控制,和当时赵平安的情况一模一样。 画面像是放电影一样播放着,蓝白色的光渗入了一个原子的原子核内,然后这个原子核就被分开了,一个质子和一个中子又被摆在了他的面前,蓝白色的光持续渗入,质子的电荷先是被剥离出来放在一旁,接着质子和中子又被分成了夸克和胶子。 这时候蓝白色的光芒还没有停止,依旧往夸克和胶子内渗透着,夸克和胶子又被分成了更小的物质,这是他没有见过的。 当他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这些更小的物质又被分开了,变成了蓝白色的光点。 光点被进一步放大,直接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一个无比光洁的圆球出现了在他的脑海里。 这个光点圆球又迅速变小,画面开始了倒放,这些光点融入了蓝白色的光芒中,蓝白色的光又迅速后退着倒回了一团光球中,这个光球同样是蓝白色的。 待到光球表面的光芒收敛而去,“灵龙”豁然出现在了眼前。它径直飞到了张肇先脸上,流动的金属表面紧紧贴住了他的额头——我们都是样本! 未等张肇先提问,脑海里的一切又瞬间消失,他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睁开双眼一看,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还戴着氧气面罩。 医生看他醒过来就立马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护士看了一眼就走出了病房。 张肇先摘下氧气面罩回:“我很好,我为什么在这?” 护士和陈生和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王强和秦斌。 “老张,你可吓死我了,刚才不知道咋回事,你就直接晕倒了。”陈生和走到病床前说。 张肇先想了一下说:“我没事,办出院手续吧,有些情况我们回去说。”说着坐起来把氧气面罩摘下来放在了一边。 医生伸手拦住了他,“我不建议现在出院,你的情况还未查明,我担心你会再一次晕倒。” “不会了,我已经好了。”张肇先向医生回答。 “那再做一次全身检查吧。”医生又说:“我是医生,我要对我的病人负责。” 陈生和附和了一句,“老张,听医生的,先做个全身检查,没问题的话我们再出院。” 张肇先无奈地点点头表示同意,护士把他扶起来走出了病房。 一个小时后张肇先做完了全身检查,医生拿着体检报告对几人说:“他的身体很好,没有问题,可以出院。” 回了研究所王强告诉他张爱玲也过来了,张肇先没有说什么,只是问杨爱民去了哪里。 秦斌告诉他杨爱民回了北京,至于原因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张肇先让王强打电话联系杨爱民,试了几次后电话一直没接通,便向众人说:“下面我有一件事告诉大家,请注意,这是机密,严禁外传。”因为不知道自己经历的事情到底算什么,但是感觉告诉他不简单,便擅自把这件事列为机密。 听他这样说,王强三人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要说的事情绝不简单,可能和“灵龙”有关。 王强没有猜错,果然是和“灵龙”有关,但是问题的核心却是张肇先特别强调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都是样本! 张肇先说的这句话很耐人寻味,而且这句话是“灵龙”传递给他的信息,或者说更像是“灵龙”传递给人类的信息。 我们都是样本!我们到底是怎样的样本? 这个问题从此就一直缠绕在了王强的心头,直到他多年后死去也一直缠绕在他的心头。 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王强和秦斌,还有陈生和带着海水样本回“不周山”继续进行实验,张肇先自己孤身前往北京寻找杨爱民,告诉他发生的事情。 在去机场的路上张肇先给张爱玲打了个电话,号码是从王强那里要过来的。他告诉张爱玲自己没事,让她不用来宁波了,直接去北京。 杨爱民是中午十二点多到的北京,一下飞机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把他直接接到了科技部。 王志强午饭都没有吃,在办公室里来回地踱着步子,听到有人敲门他立马喊了声请进,见到是杨爱民他赶紧上前说:“老大哥啊,你可回来了,走和我一起去瀛台。” 杨爱民没有拒绝,又和他坐上车子离开了科技部。 在车上的时候杨爱民问他是什么情况,王志强只解释了一句,这件事关乎人类的生死存亡。杨爱民皱着眉头没有再多问,他不知道什么样的事情会关乎人类的存亡,世界末日吗? 车子很快就到了瀛台,一进会议室杨爱民就发现“长城”所有分支任务的负责人都到了这里,只有远在南极的南极科考队长魏海福没在,在场的还有所有政治局的常委。 清点了一下人数,没有人员缺席后眯着眼的男人就宣布会议开始。 第109章 仙女座(一) 会议室的灯光暗了下来,投影仪将一幅画面打在了会议室靠东墙壁上的幕布上,那是两个慢慢旋转着的星系的渲染图。 左侧被渲染成米黄色的星系比右侧渲染成银色的星系大了一倍有余,两个星系离得很近,几乎撞在了一起。 准确地来说是已经撞在了一起,米黄色星系外围蓝色的巨型球晕已经接触到了银色星系巨型球晕的外缘,它们开始了挤压碰撞。 画面播放了只有短短的十几秒就完全静止了下来,会议室里的灯还没亮,一个男人走到了幕布前用激光笔点亮了两个星系中间,他是姜鹏,“天眼”的现任总工程师。 “大家刚才看到的是一天前哈勃望远镜拍到的画面,大一点的星系是仙女座星系,小一点的是我们的银河系。”姜鹏说:“根据我们最新的研究观察发现,仙女座星系的外围晕,其实已经和银河系的外围晕重叠在了一起,而仙女座星系的质量和复杂性也超出了以往的想象。 仙女座星系的晕实际上非常大,外缘距离星系主体平均达到了130万光年,局部甚至可达200万光年,在天空中所占的面积相当于北斗七星区域的三倍。 另一方面,仙女座星系和银河系二者主体的距离只有250万光年,所以仙女座星系的外缘已经越过了两个星系的中线,二者的晕已经交织在了一起,也就是说银河系已经和它发生了碰撞。” 有人小声交谈了起来,姜鹏顿了一下继续说:“大家不用过度担心,两个星系外面的晕只是大量的气态物质,目前的碰撞对我们来说还不会有什么影响,虽然我们太阳系的位置在银河系旋臂的最外侧。 但是这幅画面拍到的是二百万光年外的场景,也就是说在二百万年前二者的晕已经发生了碰撞,如果我们要看到现在两者的关系的话至少还得等上两百万年。 两者碰撞还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我们对此还没有任何研究,不过可以预想的是当两者真正碰撞的时候我们是绝对不能幸免的。” 杨爱民在心中已经想象到了两者碰撞时的画面,恒星和恒星,和行星,和其他宇宙间的物质无声地碰撞在一起,吞噬、爆炸无处不在,这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据研究计算,两大星系核心物质完全碰撞差不多还需要四十五亿年左右,但是真实情况不是这样的。”姜鹏继续说:“它们二者的接近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很多。 通过对引力场量的分析推算,二者的相撞时间会大大提前,最坏的情况是约十四万年后就会对我们产生影响。 这句话我说的可能有点危言耸听了,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们银河系的直径有16万光年左右,太阳系所处的位置离银心大约有2.64万光年,按照现有的猜测,晕碰撞产生的影响将在13.36万年后波及太阳系。” 姜鹏说完就坐回了座位,会议室里的灯光亮了起来,眯着眼的男人环视了一下众人说:“今天把诸位同志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做一下研讨,虽然说这件事离我们还很远,但是也要未雨绸缪,大家都交流下意见,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男人说完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见没人说话姜鹏站起来说:“这件事最终是会影响到我们的,只是看时间的长短而已,现在的情况还比较好,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做个计划,要想逃过这一劫我们就只能进行星际移民,逃离银河系。” “怎么进行星际移民?我们现在的科技太落后了,还没有能支持星际移民的技术。”说话的是国家航天局总工程师葛晓春,“我们才走到火星探测这一步,星际移民还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们的基础科学领域还是太落后了。” “这不光是嘴上说说,我们肯定是要付出实际行动的,我认为我们现在就可以制定计划了,计划制定好后就按部就班地开始执行。”姜鹏说:“首先我们要找到外星系宜居星球,然后建造能跨越星系飞行的宇航器进行实地探测,有了反馈结果后我们在进行大规模的星际移民。” “问题,我们不能光说计划,还要考虑现实情况,不然就只是空谈。”葛晓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第一步,我们先要找到最少距离银河系二百万光年外的宜居星球,光这一点现在就没法解决。” “现在不能解决不代表未来不能解决。”姜鹏差点和葛晓春吵了起来,“我们现在已经有‘天眼’了,我相信我们能找到外星系宜居星球。” “那第二步呢?跨越星系的宇航器,我们先不说速度问题,就光建造飞船的材料问题我们都没法解决,太阳系外弓形激波的温度高达三万多摄氏度,我们怎么穿过去?”葛晓春又问。 “这个我来解释一下,材料问题我们目前已经取得了突破,只是以现在的技术还没法量产。”杨爱民说:“我们这边已经研究出了一种新材料,目前还没有做完整的性能检测,但是耐高温程度最少在七千摄氏度。” “那飞船的能源呢?我们用什么作为能源?还有动力系统,跨星系旅行飞行器必须拥有超高的速度。”葛晓春说。 “能源问题我认为可以用暗物质。”说话的是一个老人,他是负责“悟空号”暗物质探测的总设计师,“我们已经得到了暗物质晕内部结构的清晰图像,下一步只要能捕获到具体的暗物质我们就可以展开研究。” “速度呢?我们怎么获取速度?”葛晓春又问。 一个接一个的难题砸到了众人头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次没人回答了,二百万光年外的星系,就算以光速飞行都需要二百万年。 见没有人说话葛晓春又继续说:“而且就算解决了速度,那人的问题怎么解决,我们没有冬眠冷冻技术,也不可能让人在飞船上繁衍生息进行传承,就算我们能让人在飞船上进行传承,那食物来源也是个大问题。” “冬眠冷冻问题我们也有办法。”杨爱民回,说着从兜里掏出了烟盒,刚想掏出一根却发现是在开会,各位常委也都在。 眯着眼的男人朝他抬了一下手,示意他可以抽,杨爱民便抽出了一根点上了,“你们谁还要?” “给我来一根。”葛晓春说。 杨爱民把烟盒和打火机扔给了他开始说:“我们发现了一种活性因子,包国民给他起名为a活性因子,它能大大提高细胞的活性并延缓细胞的衰老,假设我们能利用这种活性因子开发出冬眠冷冻技术,那长途星际旅行就不成问题了,动物在冬眠的时候能量的消耗量会大幅降低,我们只要有足够的营养液就能维持。” “那还是速度问题。”葛晓春吐出一口烟雾说:“我们现有的飞船还是反推发射,这种技术太落后了,没法支持长途星际旅行。” “曲率推进也不可以吗?”杨爱民问,他不是物理学家,只是听说过这个概念。 “曲率推进?”葛晓春看向了他反问:“曲率推进根本就不可能?空间膜理论就是个扯淡的玩意,要是能曲率推进我还不如去搞空间虫洞呢?哪怕找空间褶皱也比这玩意简单。” 葛晓春爆了粗口,他对于外面现在流行的太空歌剧那一套嗤之以鼻,完全和科学搭不上边。 这下彻底没人说话了,烟盒在几个人手里来回转着圈,很快就光了,会议室里也是烟雾缭绕。 会议室的门忽然开了,是肖秘书走了进来,他趴在眯着眼的男人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男人点点头后他又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张肇先就来了。 看着张肇先进来会议室里的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知为什么会突然多出个人来,而且这个人大部分人都还没有见过。 张肇先向杨爱民点了一下头,介绍了一下自己就直奔主题,他向大家详细描述了他脑海里的场面。 听完他的描述,葛晓春碾灭了烟头问:“张教授,你说的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我根据这个东西做了个猜想,那个光点就是量子。”张肇先回,“假设这个光点是量子的话,那我就可以做出这个猜想,物质有物质量子态,能量有能量量子态,空间有空间量子态,而且物质量子态是可以和能量量子态互相转换的,时间也只是对这种转换过程的定义,而空间量子态不可转换,不可破坏。 根据我这个猜想,也可以猜想‘灵龙’的推进方式就是直接把物质转化为了能量量子态,然后这些量子态的能量直接作用于空间量子上,因为空间量子是不可转换和破坏的,所以能量量子和空间量子间的相互作用产生了推进力,从而推动‘灵龙’前进,理论上可以做到无限加速。” 葛晓春瞪大了双眼,“长城”任务的所有研究都是共享的,假设张肇先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速度也就不是问题了。 第110章 仙女座(二) 眯着眼的男人听得一脸迷糊,张肇先说的这些东西闻所未闻,他就只能听明白量子两个字的意思。 “张教授,你能给我们详细介绍一下你这个理论吗?”说话的是“悟空号”暗物质探测卫星的总设计师艾长春,他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张肇先想了一下:“这是我刚在飞机上想到的,还不完善,后面我完善后会共享出来,您得先等等了。” 老人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也明白一个理论的完善是一件极其庞大而烦琐的事,这种事急不来。 见两人停止了交谈,葛晓春便说:“好了,那我们继续开会,既然理论支持都有了,那我们就开始制定详细计划。” 眯着眼的男人坐直了身体,其他人见状也坐直了身体,“晓春同志,你来主持会议,我和其他常委有事先走一步,你们制定好计划后递上来。” 葛晓春站起来向男人点了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男人站起来也向他点头致意,“好了,你们继续,我就先走了。”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会议室,跟他一块离开的还有肖秘书和其他几个常委。 目送他们离开后葛晓春就坐下来对剩下的人说:“那我们继续开会,张教授你也坐。” 张肇先看了一眼杨爱民,后者点了点头示意他留下。 等张肇先坐好,会议就继续开始。 “我们把计划分三步,就跟我刚才说的一样。”葛晓春说:“第一步就是找到外星系宜居星球,第二步就是建造跨星际旅行飞船进行先期探测,第三步就是根据反馈结果安排星际移民。 第二步和第一步可以同时开展,而第三步的关键前提就是第一和第二步,这是一个先有蛋再有鸡的问题,诸位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没有,没有……” “那没问题的话我们就细节讨论一下。”葛晓春继续说:“我认为这个计划有相当一部分是和‘长城’计划重叠的,所以应该把这两个计划合并进行。” “不能这样。”杨爱民反驳:“虽然这两个计划有相当一部分重叠,但是我认为应该把它单独立项出来,‘长城’计划可以作为它的先遣验证,而不能简单直接合并。” “我同意杨教授的意见。”“天眼”的总工程师姜鹏说:“这两个计划不能合并,但是之间的技术可以共享。” “还有人反对吗?”葛晓春看着其他几个人问,被他看到的人都举起了右手表示反对。 “少数服从多数,那就单独立项。”葛晓春收回目光说:“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单独立项的话可能会造成重大的资源浪费,而且工作效率也不能保证,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会造成资源浪费,工作效率也会有保证。”姜鹏说:“‘天眼’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目前的主要工作是深空探测,后面分出一些资源来寻找外星系宜居星球就行,后续的话我们再研发深空卫星。” “好,第一步就这么定了,那第二步的话怎么办?不把项目合并的话会需要更多的资源。”葛晓春又问,他一边问着一边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嘴里还叼着一个已经灭了的烟头。 杨爱民想了想说:“我们先建造一艘星际飞船执行‘长城’任务,这艘飞船就作为验证飞船,在它离开地球后我们不能保证是否还能回来,所以我们要建造第二艘飞船,在第一艘飞船验证没有问题后再开始建造。” 葛晓春把嘴里的烟头放到笔记本旁,深吸了一口气问:“有不同意见吗?” 没人回答,杨爱民的想法是最稳妥的。 “那第三步就不用说了,我们给这个任务先起个名字。”葛晓春继续说:“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我记一下。” “就叫‘夜星’吧!”姜鹏说:“黑夜里的一点星光,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还有吗?”葛晓春问:“没有的话就叫这个了。”等了几秒见没人说话他继续说:“那就叫‘夜星’了,下面我们要把需要解决的问题统计一下,后面按问题划分任务。 第一个问题,外星系宜居星球,我们现在有合适的目标吗?” 姜鹏想了想说:“合适的只有玉夫座星系编号ngc253和大熊座的旋涡星系编号m81这两个星系了,这是除仙女座星系外最合适的两个星系了。 ngc253距离地球大约1200万光年,m81又名波德星系,距离地球约1300万光年。这两个星系距离仙女座星系和银河系都比较远,发生碰撞后对它们的影响可能不会很大,而且它们也足够大,应该能找到宜居星球。” “再没有近一点的吗?”葛晓春停笔问。 “没了,离得近的都会受到影响。”姜鹏回。 “那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我们继续说第二步的问题。”葛晓春说:“首先是材料问题,杨教授刚才说你们研发出了新材料,那材料问题就交给你们了。 再就是冬眠冷冻技术和营养液,杨教授你是生物学专家,这部分任务就给你们了,你们不是弄出了那个什么活性因子吗?” “a活性因子。”杨爱民说。 “对,就是a活性因子。”葛晓春肯定,顺手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个名字,“还有就是通讯技术,这是最大的问题,解决星际通讯是重中之重。” “通讯问题我有办法。”张肇先开口说:“我刚才解释了量子态这个问题,我认为研究明白后可以研发出量子态通讯,态产生势,我们只要在地球上和飞船上装上量子态通讯设备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你详细说说。” “是这样的,我们只要能分离出量子态这种东西,根据态的势影响变化就可以传递信息。”张肇先解释。 “有点明白了,那接着下一个问题,能源问题。”葛晓春看向了艾长春,“艾先生你有什么意见?” 艾长春笑了一下说:“能源问题就是我刚才说的,在星际长途旅行中暗物质是最合适的能源之一了,结合宇宙中微波背景辐射各向异性观测和标准宇宙学模型可确定宇宙中暗物质占全部物质总质量的85%、占宇宙总质能的26.8%,并且它同时也广泛存在于宇宙空间中,在消耗的同时我们也可以从宇宙中捕获补充。” “那第一步和第二步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现在就剩下第三步了,抵达宜居星球后对其的前期改造,我个人认为要结合实际情况来看,南极科考队那边已经积累了很多建设前进基地的经验,如何改造就交给后人们去做了。” 葛晓春说完站了起来,“那会议就到这,诸位没其他问题的话就散会,我回去整理一下,完整的报告会发到各位的邮箱内,请注意查收。” 几个人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按照刚才讨论的内容就去各忙各的了。艾长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径直离开,而是和张肇先杨爱民走在一起,他问张肇先,“张教授,你刚才说的能量量子和空间量子间的相互作用产生了推进力是怎么回事啊?能给我详细说说吗?” “艾先生,这个我也只是猜测,是‘灵龙’主动给我们透露的信息,我也根据这些信息做的推测。”张肇先苦笑了一下,“这些都还没进行验证。” “没事,你就按照你的推测说说,我听一下。” “赵平安的事您知道吧?我是根据他的口述和‘灵龙’给出的信息进行猜测的,‘灵龙’的动力系统应该就是把物质量子态转化为能量量子态后直接作用到空间量子态上,利用这种反作用力推动自身前进。 这种方式的利用效率很高,理论上二级转换的损失率为零,也就是物质和能量利用效率为100%。” 艾长春点了点头,虽然张肇先讲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理解了他要说的意思,“张教授,后面我们要多多合作了,你这理论支持可是很重要的东西。” “您过奖了。”张肇先笑了一下,转而问:“对了,您说用暗物质作为能源可行吗?” “应该可行,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找到它了吗?后面会解决的。” 艾长春还想要说什么,被杨爱民的电话打断了,杨爱民向两人示意了一下你们先走后才接通了电话,“你好,我是杨爱民。” “杨教授我是陈生和,我们在新的海水样本中找到了‘肆能子’,秦斌的猜测是正确的。”陈生和刚拿到实验报告,在到了“不周山”后他们第一时间就进行了实验,实验结果一出来他就立马联系了杨爱民。 杨爱民笑了一下,眉头舒展开来,“找到就好,你们继续进行试验,有其他发现再告诉我。” “好的。” 天已经快黑了,不过还有点光,走在前面的张肇先和艾长春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遮住了杨爱民的半边身子。 把手机装回兜里,杨爱民就跟了上去。 第111章 仙女座(三) 一切事物好似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杨爱民慢悠悠地走着,他很享受现在的时光,享受现在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就像旁边湖里的那些正在归巢的水鸟,任时间慢慢流淌。 往前没走几步,手机又响了,杨爱民拿出来一看,还是王强打来了,疑惑了一下他就接通了,“王教授,还有什么事吗?” “对了杨教授,我刚才有个事情忘了给你说了,我们在从医院回去取海水样本的时候发现,张教授的血液在海水里消失了,然后我们调取了监控录像,我们刚一离开仓库‘灵龙’就把这些血液吸收掉了。” 杨爱民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它吸收这些有什么用?” “是真的,不过它吸收张教授的血液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好吧,我明白了。”杨爱民微微叹了口气。 “好的杨教授,那我先挂了。” 杨爱民看了一眼前面张肇先的背影,加快脚步赶了上去,“张教授,我有个问题问你,你是在什么时候脑海里出现那些画面的。” “是在医院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吗?” “有很大的问题,我们一离开仓库‘灵龙’就把你的血液吸收了。” 张肇先疑惑了一下,然后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激动地抓住了杨爱民的肩膀,“杨教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杨爱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张教授你先别激动,你到底知道什么了?” 张肇先松开了手,来回在衣服上摩挲着,原地转了几个圈之后对杨爱民和艾长春说:“杨教授是这样的,我刚才想到我的脑海里为什么会出现那些画面了,肯定是‘灵龙’用量子态通讯技术告知了我这些信息,有点那种意识连接的意思。” “你确定吗?”杨爱民问。 “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张肇先说:“你看是这样的,‘灵龙’在吸取了我的血液后进行了量子态化的分析,通过这些分析结果它定位了构成了我身体的物质量子态,然后态势作用把这些信息传递给了我。” 杨爱民听得云里雾里的,他实在不能理解张肇先说的这些东西。 艾长春倒是若有所思,“张教授,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说,‘灵龙’里的那个光团就是控制中心加计算中心的集合体,就相当于我们的大脑。” “是这样的,那个光团作为大脑负责和指挥着它整个系统的运转,至于那些流动的金属应该就是物质的量子态被能量量子态影响的结果,也就是说‘灵龙’的一切行动都是通过态的势影响来进行的。”张肇先说。 “你能简单说一下吗?”杨爱民问。 “好的,那我就给您重新解释一下。”张肇先说:“物理学中有个概念叫做功,就是能量由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的形式的过程,在经典力学里就是说当一个力作用在物体上,并使物体在力的方向上通过了一段距离。 而力是什么东西?经典力学里说力是物体对物体的作用,力不能脱离物体而单独存在,两个不接触的物体之间也可能产生力的作用,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注意这句话的意思,经典力学对力的定义,我现在的新理解就是,力就是势,而势由态产生,‘灵龙’的一切根本就是对态和势的应用,这样解释您能理解吧?” 杨爱民低头沉思了一小会,而后说:“能理解一点了,你能不能把这个东西总结一下,弄一套完整的理论出来,我有种感觉,这将来是我们突破科学壁垒的关键点。” “我知道,我回‘不周山’后再做几次实验,会把这个理论整理出来的。”张肇先说。 “那就好。”杨爱民先对张肇先说,接着又问了艾长春一句,“艾老哥晚上还有其他事吗,咱们去小酌一杯如何?” “好好好。”艾长春笑着回,“你呀还是和当年一样。” “哪有,我本来都戒酒了,这是药物治疗需要。” “什么药物治疗还需要喝酒,不都是戒酒吗?” “就是会上我说的那个a活性因子,老包用他做了一种药物,我这不是刚好用上了嘛。”杨爱民说着看向了张肇先,“对了,张教授,你也一起来吧。” “不了吧,爱玲还在外面等我呢。” “一起来,我们一起去,还是我家门口的那个大排档。” 见张肇先还想推辞,杨爱民继续说:“知道你心急着回去搞研究,偶尔放松一下还是有必要的,刚好张主任也在,你们父女俩也多相处一下。” “那好吧。”张肇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到外面叫上张爱玲,没有多久四人就到了杨爱民家门口的那个四川大排档,叫了几个菜几人就喝上了。 “艾老哥,你说的那个暗物质做能源是怎么回事?”杨爱民问。 “就是用暗物质做能源啊,质能转换而已。” “质能转换?爱因斯坦的理论吗?” “是的,按照质能转换理论,所有的物质理论上都是可以转化为能量的,再加上张教授的理论支持,我才说用暗物质作为能源。” “能详细说一下吗?” 艾长春笑了一下,“你确定要听吗?” 杨爱民点了点头。 “那我就详细解释一下,我个人认为张教授提出的新理论是对量子力学的一种补充,如果和张教授说的一样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应该只有一种量子构成,而世界表现得如此多样化完全是因为态的表现不同而已。” “大概是这样的,不过我有个不同意见。”张肇先说:“这个世界应该由两种量子构成,我的这个理论也完全符合爱因斯坦的质能转换理论,在高能物理界有个这样的猜测,只有当物质与反物质结合时,才会完全泯灭,并转化为纯能量。 但是我的理论是和这个不同的,物质也是能量,空间独立于能量之外,物质和能量表现方式的不同就是态的表现不同,也就是说构成这个世界的基本量子只有能量量子和空间量子。”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艾长春点点头说:“暗物质也是物质,理论上也可以作为能量来源,我设想的是设计一种新的托卡马克装置,然后利用暗物质坍塌转换产生能量。” “艾先生,我对你这个设想有个异议。”张肇先说。 “什么异议?说出来听听。” “是这样的,我怀疑‘灵龙’就是一个托卡马克装置,一个有大脑的托卡马克装置,就目前我们得到的信息来说应该是这样的,它能直接利用物质,而且我们解析后应用的话应该也是暗物质的物质态转换,直接转换为能量态,而不是坍塌。” 一直听两人交谈的杨爱民说:“这会不会和‘灵龙’的外壳有关系,假设它的外壳是由我们新发现的173号新元素构成的,按照张教授的理论,173号新元素也是由能量量子态转换成物质量子态的,然后物质量子态的势影响构成了稳定结构。 还有就是它中间的那个光球和这些控制手段,应该就是能量态影响物质态,而且它的计算方式就是态信息利用转换。” 张肇先想了想说:“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具体作用机制还要继续研究了解。” 艾长春又问:“老杨,你说是能量态来影响物质态我能理解,但是它是怎么操控态的势影响的呢。” “啊?”杨爱民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我是个搞生物的,不是很懂物理,说的这些也是猜测。” “艾先生,对于它怎么来进行控制操控我有个猜想。”张肇先说:“它肯定是拥有初始能量的,就跟我们的汽车一样,要给它加油或者充电才会跑,但是不同的是,‘灵龙’在拥有了初始能量后能捕获物质给自己补充能量,从而做到一种自我系统循环。” “永动机?” “不是永动机,因为在它的系统自身循环过程中还需要额外捕获补充,这和永动机的概念不一样,所以我断定能量最终肯定会消耗殆尽,不过这个时间相当漫长。” “那是不是说我们要是掌握了这种自我捕获补充机制,就能造出长久续航的星际旅行飞船,这样不管是‘长城’和‘夜星’就都有了关键保障。” “没错,就是这样。”张肇先激动地站了起来。 张爱玲瞪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爸,杨教授,艾先生,你们在这讨论这些都忘了保密计划吗?赶紧吃饭,菜都凉了。” 张肇先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眼神里满是宠溺,“好好好,吃饭,吃饭。”说着又坐了下来看向了杨爱民,“杨教授,我们在这儿说这些东西没什么问题吧?” “艾老哥,你给他说说。”杨爱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看向了艾长春。 “不用担心,你向周围看看还有其他客人吗?”艾长春说。 张肇先这才注意到店里确实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人了,“艾先生,这怎么回事啊?” “悄悄告诉你啊,这家店是国安的,老板和老板娘,还有服务员也都是国安的人。”艾长春说完仰天大笑起来。 第112章 类几何扩张 杨爱民四人从大排档里出来已经是深夜了,走在街上的时候张肇先和艾长春还在讨论着,不过这次他们讨论的对象换成了恒星。 “张教授,你说我们的太阳是不是一个大号的托卡马克。”艾长春问。 “应该说我们的托卡马克装置是模拟恒星建造的,不过从本质上来说,所有的恒星都和托克马克差不多,聚变反应炉而已。” 张肇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停了下来,带着思索的表情说:“不对,我们的恒星聚变反应炉是错误的,它们不是聚变反应。” “怎么说?” 张肇先说:“我们通常认为恒星是一种由发光球体的等离子体,通过其自身重力保持在一起的天体,其生命始于主要由氢,氦和微量重元素组成的气态星云的引力坍塌。当恒星核足够致密时,氢通过核聚变稳定地转化为氦,从而释放出能量。” 艾长春说:“没问题啊,我们现在的研究不是已经解构了这个问题吗?以质量来计算,恒星形成时的比率大约是70%的氢和28%的氦,还有少量的其他重元素,这不就是热核聚变吗?” “不,有问题。”张肇先反驳:“我们以前的定义错了,我们以前认为一颗恒星在形成时是因为气体云间发生了引力坍缩,在温度和压力急剧增长后点燃这些气体云物质,从而产生热核聚变,但是我现在认为不是这样的,恒星只是量子态的转化炉而已,将物质态转化为能量态,向宇宙系统补充熵,延缓系统死亡。” “有可能吗?” “有可能,这就相当于在培养皿里滴了一滴初始营养液,有一种特殊的细胞把其他细胞的排泄废物进行了转换重利用,而恒星就是那种特殊细胞,我们就是其他细胞。只要我们验证了量子态的问题,再进入恒星内部观察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任重远啊!”艾长春叹息。 张肇先笑了一下,“没关系,只要我们有这个理论就行,后面具体的深入研究会有后人接上的。” 杨爱民忽然问:“那这些恒星为什么要向宇宙补充熵呢?” “它们都是被设计好的。”张肇先回:“我们都是样本,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至于是被谁设计的就不知道了,也不知他们设计的目的是什么,相比于‘灵龙’,这些恒星就像是被剥离了意识一样,就像一团被控制的光源和一团不受控制的光源。” 杨爱民沉默了,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了,沉重得没有答案。熵啊!多么令人绝望的理论,正如薛定谔所说,人活着就是在对抗熵增定律,生命以负熵为生。 社会科学研究个体与群体的关系,自然科学研究事物的真理,形式科学研究形式系统,假如这个世界还有救,那就只有形式科学才是最后且唯一的真理,而自然科学在拯救过程中为其服务,社会科学则是可以被抛弃的。 我们都是样本这句话完全否决了人类文明,否定了人类所做的一切,如果真相是这样,那么在这如此漫长的岁月里,人类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呢?没有意义,或是自娱自乐,或是某种存在为了反熵增培养的样本。 张爱玲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掏出来一看是姜离打过来的,迅速接通电话后姜离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老师,你什么时候能回来?e1和e2出现了异常情况。” “什么异常情况?” “它们又产下了一枚蛋。” “你说什么?”张爱玲的音量不知不觉提高了几度,也将杨爱民从沉思中唤醒过来,当他看向张爱玲后,后者对他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先稍等一下。 “老师你今早走后我也就起床了,然后去大厅里看了一下e1和e2的情况,发现它们在交尾,然后就在刚刚,e1又产下了一枚蛋,现在已经孵化了。” “我马上回来。”张爱玲说完挂断了电话,对杨爱民说:“杨教授,我得回基地那边了,e1和e2在今早交尾后又产下了一枚蛋,并且已经孵化,我得回去看看。” 不等杨爱民说话,她又看了看张肇先,“父亲,很抱歉了,本想多陪陪您的,可惜不行了。” 张肇先笑了一下说:“没事,我能理解,等有空我去武汉看你们去。” 张爱玲微微鞠了个躬,转身又走进了大排档,没一会儿就和老板一块出来,上了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消失在灯火阑珊的路尽头。 饲养基地里,姜离看着水池下三条大小不一、正在进食的恶鳐陷入了沉思,她不能理解这种生物的繁殖方式和繁殖速度,在已知大型复杂生物中从来没有过这种生殖模式。 半夜时分,张爱玲到了饲养基地,姜离这时还没有睡,她一直在等着她。 “姜离,什么情况?”张爱玲进了大厅,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栏杆上往水池下面张望的姜离,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火急火燎地问。 “老师,你赶紧过来看看。”听到张爱玲的声音,姜离扭头一看,赶紧从栏杆上起身招手向她说。 张爱玲走过去一看,果然如同姜离在电话里说的那样,现在水池里有大中小三条恶鳐,最小的那个就是今天才出生的。 “监控呢?”张爱玲问。 “在控制室里。”姜离回。 张爱玲扭头就往控制室疾步走去,姜离紧紧地跟在后面。 没多久两人就看完了监控,张爱玲的眉头罕见地皱了起来,如同姜离想的一样,这种增殖模式完全不同于已知的任何生物,它们的生产速度太快了,快得不像大型复杂生物。 “老师,它们这种生殖模式太奇怪了,给我一种像是细胞分裂增殖的感觉,不过又不同于简单的细胞分裂增殖。”姜离忍不住说:“e1先是无性繁殖自己生产了一次,然后在三天后和自身无性繁殖出来的e2又进行了有性繁殖,也就是说在e2出生的第三天它就达到了性成熟,这真的太快了。 而且从无性繁殖到有性繁殖的过渡时间太短了,更像是一种程序设定。” 姜离说完后张爱玲没有说话,靠在椅背上仰起头闭上了眼,深深的疲劳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刷着她的大脑,她想努力去思考这些问题,像要构建一个模型,可是这些疲劳感像是抽丝一样抽掉了她的思绪,她脑海里空荡荡的。 忽然间张爱玲想起了父亲张肇先晚上吃饭的时候说的话——我们都是样本!对啊,我们都是样本,一切都是样本,样本和样本之间也是有不同的,或许恶鳐这种样本就是探寻生物在种群濒临灭绝的时候是怎样进行种群扩张的。 不对,不是这样,不是为了种群扩张,一瞬间张爱玲又推翻了自己的设想,这是给军队补充兵员,它们是守卫者,守卫着海底的秘密。就像人类守卫自己的国家一样,在发生战争时前线士兵大量阵亡,部队就要进行补充,它们按照着这种亘古不变的程序保持着军队的数量,而保持数量的唯一办法就是自我繁殖。 想到这里张爱玲睁开了双眼,坐直身子说:“姜离,建个模型,我们分析一下它们的繁殖速度。” 很快两人就建了一个简单的模型,一个简单的坐标矢量图出现在了纸上,x轴是时间,y轴是数量,一条几何级数增长的曲线处在象限内,在最顶峰的时候又戛然而止。 她们把发现e1的时间定为x轴时间坐标原点,与时间坐标原点相对应的y轴数量原点则为1,当时间在x轴上移到154后,y轴数量与之对应的则是2。x轴持续前移,到达157后,y轴数量变成了3。 做到这里两人停了下来,姜离问:“老师,我们后面的模型怎么建?” “先按照三天增长1来建,后面的是预测,有变化的话,我们再按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姜离点点头,两人又继续建着模型。 x轴继续前移至160,y轴数量变为4,然后继续前移,最终x轴停在了244,y轴数量则为32。 打了个哈欠,姜离说:“老师,今天是九月十号,也就是说按照我们的模型预测,将在明年的五月十号左右,它们的种群数量将恢复先前32条的数量。” “差不多,现在就看实际情况了,假设在三天后再有一条出生的话,基本就和我们的模型相符了。” “嗯嗯。”姜离又打了个哈欠,打完哈欠还揉了揉眼睛。 张爱玲看她的样子也是睡意涌上心头,“好了,回去睡吧。” 硬床板上铺的军用铺盖很快就覆满了张爱玲的困意,她沉沉地睡了过去,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躺在绝对黑暗的虚空中,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她想睁眼醒来,却有一种被人按住眼皮的感觉,她想大声嚎叫,嘴里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第113章 三天后,也就是九月十三日,和张爱玲她们预测模型的结果一样,e1和e2再次进行了交尾,随后e1产下了第四条恶鳐,张爱玲给她命名为e4,第三条则命名为e3。 与此同时,在“不周山”里,一次撞击实验刚刚完成。 张肇先和陈生和观察着各个观测点的数据,在看到七号观测点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陈生和指着屏幕上的一个点说:“老张,我们找到173号元素了,就是它没错,我们成功了。” “嗯,我看到了。”张肇先说:“浸泡过‘灵龙’的海水确实会存在大量的‘肆能子’,不过浓度还是偏低,‘肆能子’这种类原子异结构应该是态转换过程中的残余产物,或者是过渡产物。” “走吧,我们去七号观测点看看。”他又说。 环形隧里的列车将两人送到了七号观测点,一起过来的还有王强和秦斌。 七号观测点内,电脑屏幕清晰地将173号元素的原子结构呈现在了众人面前,它是如此的完美,完美到令人心悸,完美到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于世间一样。 “就是它了。”张肇先握着拳头说。 王强和秦斌也是一脸喜色。 他们的猜想得到了验证,173号元素确实是由“肆能子”在经由高速撞击后产生的。 “张教授,我们能把它分离出来吗?”王强冷静下来问,实验的最终目的还是要进行实际应用。 “不能。”张肇先说:“我们现在的技术手段还做不到把一个单独的原子分离出来,它们实在太小了,小到我们没有工具能抓住它们。” “那我们能继续实验吗?”王强继续问:“就是有足够多的173原子能聚集到一块,聚集物大小达到使我们能用工具抓取的程度。” “不能。”张肇先继续否决了他的提议,“对撞机理论上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但是‘肆能子’样本数量太少了,我们还没弄明白‘肆能子’是如何转换成173的,只有能明白原理后,才有可能量产。” “不是都能通过对撞机提取核弹原料吗?”秦斌问。 “不一样的,这两者完全是不同的概念。”陈生和解释:“用对撞机提取核原料一般说的是靶向撞击,但是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直接用相同的‘肆能子’直接相撞产生173。” 王强想了想说:“那可以用靶向撞击啊,我们先用经过提纯后的含有大量‘肆能子’的海水样本作为标靶,同时使用同样的海水作为轰击流,这样不就行了吗?” “难度很高。”陈生和说:“不是说不能做到,这要用到大型分离机,而且产量会很小,比提取核原料还要困难,而且我们不能保证‘灵龙’会一直生产‘肆能子’,万一它停止了生产,我们就没办法了。” 一阵沉默,巨大的困难如大山一样横在众人眼前。 还是王强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们做不了这个决定。我认为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试试,要不向上面汇报一下。” “不用汇报了。”张肇先说:“回来之前杨教授给我叮嘱过,上面对于我们的研究决定进行无限度的支持,我们做个计划,立马开始实施。” “什么样的计划?我们第一步做什么?”王强问。 “我们要取得173的计划。”张肇先说:“第一步先收集大量的‘肆能子’海水样本,第二步就是离心机提纯,第三步就是进行撞击实验了。” 王强点点头表示明白,转而又说:“我们有原子级的离心机吗?”。 “不用原子级的离心机,用提取核原料的离心机就行,当然有原子级的离心机是最好不过的。”张肇先笑了一下说,“这种事交给中核工业他们去处理,在这行他们可是专家。” “那就行,有解决的办法就好。”王强说:“晚一点我们就回去了,海水那边我们负责,顺带再研究一下‘灵龙’,看还有什么办法没。” “我建议你们用超高压电流试试。”陈生和说:“其实我一直有个猜想,‘灵龙’的外壳应该是173多能带耦合在一起形成的。” 王强眼前一亮,“陈教授你能不能详细说说?” “我是这样想的,173原子之间没有游离电子,它们是通过多层电子的耦合聚集在一起形成稳定物质,不像普通金属那样是离子,造成这种原因的情况很可能就是共用电子的强耦合。” “您的意思是说给它补充电子,挤掉共用电子的位置,从而消除这种强耦合状态?”秦斌问。 “是的。”陈生和回:“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具体用多高的电压我就不知道了,这需要你们慢慢实验,而且具体能不能成功我也不知道。” 王强想了一下说:“我们回去试试,能成功是最好的,谢谢您的思路了。” “不用客气,都是为了科学。” “等一下。”张肇先说:“普通的电流应该是不行的,这个你们得注意一下。” “张教授,这个有什么解释吗?”秦斌问。 “这和各层电子的能量有关,也就电荷量。”张肇先说:“我们都知道原子的外层电子携带的都是负电荷,目前看来173也遵循这个情况,但是为什么电子会形成这种多层结构就是因为其自身携带的电荷量不同,所以我说普通电流应该不行,当然,你们可以先试试。” “我明白了。”秦斌说:“如果单纯地用超高压电不行的话,我们再试试电化学反应。” “嗯,你们多试试其他办法,说不定就解开了。” 秦斌点了点头,如果这种方法有用的话那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第114章 蓝色烟雾(一) 从“不周山”出来,王强和秦斌连夜就回了宁波材料所,“灵龙”依然在仓库的水罐里泡着,不过已经收敛了蓝白色的光芒,沉在水里像是一块暗银灰色的石头。 看了一眼沉在水底的“灵龙”,秦斌说:“老师,我们联系一下核工业所吧,看他们有什么办法提纯没?” “嗯,走,你和我一块去。” 王强先拨通了杨爱民的电话,“杨教授,我是王强,您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中和工业的总工程师,我们这边有个问题想和他交流一下。” “你稍等一下,我等会让他们给你打过去。”杨爱民这时才刚刚起床,顾不上洗漱他就拨下了王志强的电话,“王部长你好,王强说他们有问题要和中核工业的总工程师交流一下,麻烦你安排一下,直接让他们给王强打过去。” “好的,我让人直接联系王强他们。” 没等多久,王强就接到了中核工业的电话,“你好,我是中核工业总公司总工程师雷增光。” “雷总工你好,我是国防科大的王强,我这边有些问题想和您交流一下。” “王教授您说,王部长那边已经给我交代过了,保密条例我也清楚。”雷增光说,他本人正在福建福清华龙一号建设工地的现场,接到王志强的电话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就给王强打了电话。 “那我就直说了。”王强说:“就是有关‘肆能子’提纯的问题,我们目前只发现它只存在于特殊的海水样本中,我想问一下您能不能利用离心机进行提纯。” 雷增光稍微思索了一下问:“王教授您能给我详细说一下这个‘肆能子’的物理特性吗?这样有助于我进行判断。” “好的,我给您大概介绍一下。”王强顿了顿说:“‘肆能子’是我们新发现的一种类原子结构物质,不稳定聚合,只以单独类原子结构存在,物理性能暂不清楚,只知道高速电子流会让你进行猛烈释能,单个释能是铀235的一万亿倍以上。” “不以聚合物质存在吗?”雷增光问。 “是的,不以聚合物质存在。” “那恐怕不能用离心机来提纯了。”雷增光说:“目前的离心机技术达不到这种程度,你们要的恐怕是原子级的提纯吧?” “是的,原子级的提纯。” “做不到。”雷增光干脆利落地说:“我们的技术手段还做不到,p-2离心机达不到你们的要求,我们提纯核原料一般都是用气体压缩离心法,以提取铀-235为例,我们一般是先把铀矿石制成六氟化铀气体,然后将这些六氟化铀气体压缩后再通过一系列高速旋转的圆筒离心机进行提纯,因为同位素的质量不同,铀-238同位素重分子气体比铀-235轻分子气体更容易在圆筒的近壁处得到富集。 在近轴处富集的气体被导出,并输送到另一台离心机进一步分离。随着气体穿过一系列离心机,其铀-235同位素分子被逐渐富集。 也就是说我们目前只能做到宏观物质的提纯,像你说的这种我们还做不到,而且依据你说的‘肆能子’物理特性,电磁分离法和激光分离法是根本没法用的,所以我建议你们选用其他办法,比如渗透膜之类的。” “渗透膜?”王强疑惑了一下问。 “没错,就是渗透膜。”雷增光说:“类似于利用电解质溶液渗透压不同来发电的原理差不多,不同的是你们设法让这个‘肆能子’或者其他杂质进行单向流通就行。” “我明白了,谢谢雷总工了。”王强说。 “不客气,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那雷总工再见。” “再见。” 王强挂掉电话看了秦斌一眼,叹了口气说:“中核工业没办法,得我们自己来了。” 秦斌点了点头,神色也黯淡了下去,转而又抬起头斗志昂扬起来,“没事,自己来就自己来,我们不就是搞这些工作的嘛!” “就你能!”王强吐槽了一句,“不过刚才雷总工建议我们用渗透膜试试,我觉得也可行,我们要不试试?” “当然要试试。”秦斌嘿嘿笑,“总是要试的嘛。” “贫嘴!”王强说着在秦斌脑门上敲了一下,转而变得严肃起来,“我们怎么试?” 秦斌想了想说:“老师你听过麦克斯韦妖吗?我觉得我们不能简单地利用渗透膜来解决这个问题,应该加以人工辅助和干涉。” “麦克斯韦妖?说来听听。” “麦克斯韦妖就是物理学中假想的妖,英国物理学家詹姆斯·麦克斯韦为了说明违反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可能性而设想的。”秦斌说:“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耗散结构,按照某种秩序和规则把作随机热运动的微粒分配到一定的相格里。” “继续说,说重点。”王强打断了秦斌的赘述。 “好吧,那我直接说重点。”秦斌努了努嘴,“麦克斯韦妖就是一个绝热容器被分成相等的两格,中间是由‘妖’控制的一扇小‘门’,容器中的空气分子作无规则热运动时会向门上撞击,‘门’可以选择性地将速度较快的分子放入一格,而较慢的分子放入另一格,这样,其中的一格就会比另外一格温度高,可以利用此温差,驱动热机做功。”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造一个这样的东西,来提纯‘肆能子’?”王强问。 “没错,我们要造一个类似的这种东西,杂质过滤法。”秦斌说:“我们先把海水里的其他杂质处理掉,比如钠钾镁氯这些离子可以用常规电解质渗透膜过滤掉,留下水和‘肆能子’,然后用电解法把水电解为氢和氧处理掉,这时候就只剩下了重水和‘肆能子’,然后再利用类麦克斯韦妖装置把重水过滤掉,这样就只剩下‘肆能子’了。” 王强想了一下说:“方法基本可行,不过要纠正一下说法,处理水分子的时候不能用电解法,用电解法的话可能会对‘肆能子’产生影响。 其次,所有流程都必须在绝对密封下进行,在流程开始前还要保证装置内是真空情况,以免掺杂其他杂质。” “明白。”秦斌点点头说:“这样提纯后我们还能直接观测到‘肆能子’的物理结构,看它是否会在纯净状态下有其他状态。” 王强也点了点头,“那就这样,我们准备一下装置,弄好后就立马开工。” “不是吧?又要连续奋战?”秦斌懵了一下说:“好歹先休息一下吧,我们三天三夜都没睡觉了。” “等你埋到土里的时候自然就能休息了。”王强恨铁不成钢地说:“赶紧的,收拾一下立马准备。” “好吧,我亲爱的老师。”秦斌无奈地说,胖脸扭成了苦瓜。 第115章 蓝色烟雾(二) “呼……终于快弄好了。”秦斌长舒了一口气,眼里满是血丝,几乎整个眼白都是红色的,他和王强组装这个过滤提纯系统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两人也明显消瘦了不少,秦斌一直想要减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一小部分。 在这一个月里,饲养基地那边恶鳐的种群数量已经增长到了十五条,现实情况完全符合张爱玲和姜离建的预测模型,这个新种群的两只王就是e1和e2,并且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e2的体型已经成长的规模相当,隐隐还有超过一头的趋势。 人类的生物经典理论被它们完全推翻。 “别着急放松,这还有最后一步没弄好呢?”王强白了一眼秦斌说。 仓库里摆满了各种仪器和管线,杂乱得像是进了蜘蛛窝一样,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水罐旁摆成一列的五个连接在一起的封闭透明玻璃箱,从高到低。 一条管从水罐底部的排水口阀门连接到了第一个玻璃箱,这个玻璃箱是初步沉淀池,大颗粒杂质经过箱内的过滤膜时会被拦截下来,得到较为纯净的海水,此时的海水虽然没了大颗粒杂质,但还是含有钠钾镁氯等离子杂质。 含有离子杂质的海水接着会流入第二个玻璃箱,这个箱子是化学沉淀池,离子杂质会经过一系列的化学反应后形成大颗粒不溶于水的结晶盐,这个过程会处理掉海水内99.99%的离子杂质,最终得到较为纯净的只有水分子、氢氧离子、氘、氚以及“肆能子”的海水。 接着这些海水会流到第三个玻璃箱,这个玻璃箱是用来处理水分子和氢氧离子的,原本王强和秦斌两人设计是用加温蒸发来处理的,后面在实际组装过程中发现这种办法不切实际,最后还是决定用超高压弱直流电来电解水。 这个过程是相当漫长的,通常情况下在电解水的时候会加入少量硫酸钠或氢氧化钠或稀硫酸增强其导电性,但是上一步的除杂过程已经处理掉了这些离子杂质,因此这一过程再不能加入其他离子杂质。 当电解过程完成后,玻璃箱内就只剩下了极其少量的离子杂质和重水,以及“肆能子”,这些重水会流入第四个玻璃箱内,等待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分离程序,这最后一步的程序也是两人现在要做的。 “老师,你说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些重水啊?”秦斌出神地盯着最后一个玻璃箱问。 “啊?”王强明显地愣了一下,秦斌的问题忽然问住了他,挠了挠长长的头发他才对秦斌说:“你不是说弄一个类似麦克斯韦妖的装置吗?” “我知道是要弄一个类似麦克斯韦妖的装置,但是我不知怎么弄啊?” “那你说个屁的麦克斯韦妖!”王强朝他吼了一声,转而又冷静了下来,“等一下,我打电话问问雷总工,重水不是他们搞核物理的研究的吗?我问问。” 秦斌没敢说话,王强刚刚爆发出来的气势如同狮子一般勇猛、暴躁,他现在就是个狮子,这是秦斌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王强是如此暴躁。 连续一个月的高强度工作几乎将两人彻底压垮,秦斌已经不记得他们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睡过觉了,三天还是四天?好像是一个周,也好像是两个周。仓库里的灯火通明让他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雷总工你好,我是王强,很抱歉打扰你,我们这边遇到了一个问题想咨询一下你。”打通电话王强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 “王教授你好,什么问题?” “是这样的,我们设计了一个提纯流程,但是到最后一步出了问题,我想问你一下该怎么把重水和‘肆能子’分离开来,对了,‘肆能子’的物理特性我们也搞清了一部分,磁场不会对它有任何影响,只有高速电子流和其自身会产生相互影响。”这部分信息是一周前张肇先传过来的。 “用高分子过滤膜吧,我也看了你们关于‘肆能子’的报告,它的直径是小于水分子的。” 王强恍然大悟,“我把这一点给忘了,谢谢你啊,雷总工。” “不用客气,你们注意休息。” “谢谢关心,我们实验完就去休息。” 雷增光其实也是刚躺下不久,自己劝别人的时候却忘了自己的情况,人总是这样子的。挂了电话他又缩进了被窝,没多久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王强回头看了一眼望着他的秦斌,“立马把张教授发过来的实验报告拿来。” 秦斌闻声一跳一跳地离开了仓库,没一会儿抱着一台笔记本就回来了。 王强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实验报告,在第六页的时候发现了张肇先关于‘肆能子’直径的描述,1.5x10^-10m,没错,比水分子的直径要小得多。 “联系学校那边,我记得之前我们研发出了一款高分子渗透膜,应该能用上。”王强说:“算了,我来联系。”说着又拿出了手机。 过了一会儿他挂掉了电话,对秦斌说:“休息一会儿吧,东西三个小时后才能送到。” 秦斌嗯了一声,靠着水罐就席地而坐,王强坐在他的身边,“刚才是不是把你吓着了?” “啊?什么吓着了?”秦斌问。 “就是我刚才发火的时候。” “没,就是这么多年没见过你发火。”秦斌笑:“不过话说回来,老师你发火时的样子还有点像电视剧里的李逵。”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筋疲力尽。 “哼,我是李逵的话你是什么?小李逵吗?” “您得了吧,我长得像我妈,一点都不像你。” 一提到自己的爱人,王强就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们这次忙完就回去看看你妈吧。” 没人回答他,王强转头一看,秦斌已经低着头睡着了,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了下巴上,又顺着下巴流到了衣服上。 王强微微笑了一下没再说话,头靠在水罐上也闭上了双眼,两条腿呈大字形。 三个小时后,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国防科大的高分子渗透膜送了过来,一分不差。 仓库里面依旧是灯火通明,亮光从门缝和高处的窗户透了出来,外面的路灯已经灭了,微微的太阳光刚好照亮仓库的轮廓,却让人看不清细节。 两个工作人员抬着一个箱子在仓库门外停了下来,箱子外面标注着sppm字样。看着门缝透出来的光,前面的工作人员伸手敲了敲门,等了一下,见没人响应便伸手推了一下大门。 门闩摩擦的声音惊醒了王强,他揉了揉眼睛往大门一看是有人来了,没叫醒秦斌,他自己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了过去。 “王教授你好,这是您要的高分子渗透膜。”敲门的工作人员指着身后的箱子说。 “谢谢了,你们放门口就行,等会我们自己来。”王强努力让自己笑着说,长时间的疲劳让他的面部肌肉变得无比僵硬。 “好的,那我们就放在这儿了。” 目送这两个工作人员离开后,王强打了个哈欠才转身准备进去叫秦斌出来拿东西,一转头就发现秦斌正站在他的身后。 “你个臭小子,啥时候醒过来的,要吓死你老子我啊?”秦斌这一下将王强吓了个激灵,浑身的困意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斌先嘿嘿笑了两声才说:“您行了啊,我又不是故意吓你的,再说了,您是不是我老子还不一定呢,别忘了亲子鉴定还没做呢。” “行了,别贫嘴了,我是不是你老子回去问问你妈就知道了。”王强瞪了秦斌一眼,没好气地说:“赶紧干活!” “哦!”秦斌收起玩笑答应了一声,弯腰把地上的箱子抱了起来。 把箱子抱进仓库打开后,两人把高分子渗透膜装在了第四个和第五个玻璃箱之间,准备好一切之后王强对秦斌说:“好了,洗个脸吃点东西再继续工作。” 半个小时后两人又回到了这里,稍作休整就开始了工作。 “先进行系统检查,秦斌你来操作,我来做实验记录。”王强边说边在实验记录本上写着——提纯‘肆能子’的第一次实验,实验时间:2020年10月11日凌晨5点32分,实验条件:非标准实验室环境。 “记住,我们这不是完全符合标准的实验,操作要尽量保持绝对标准,明白吗?”王强写完后又对秦斌说了一句。 “系统自检完毕。”秦斌说着就走到了水罐的排水阀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等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开始!” 随着王强的指令,秦斌拧开了排水阀,浸泡过“灵龙”的海水通过管进入到了第一个玻璃箱,汩汩水声冲击着两人的耳朵,一分五十秒后第一个水箱被注满,秦斌关上了排水阀。 “检查一下是否还有大量大颗粒物质,没有问题的话进行下一步实验。”王强说着在纸上继续写——凌晨5点33分50秒,第一步注水过滤完毕。 “好的。”秦斌走到第一个玻璃箱前贴近看了一会儿,又走到旁边的一个显微镜前看了看,才抬头对王强说:“第一步大颗粒杂质已经基本过滤完毕,可以进行下一步实验。” 王强看了一眼说:“开始第二步实验,进行化学沉淀作业。” “收到。”秦斌回。 第二个玻璃箱的箱盖被打开,秦斌按计划开始称量各种需要的化学制剂,并将这些化学制剂按照预先设计步骤一一投入玻璃箱内。 离子杂质在化学反应下开始析出,很快箱底就沉积了薄薄的一层白色的无机盐,这些无机盐是不溶于水的,铺在箱底就像下了一场小雪之后的大地一样。这个步骤的处理时间较长,一个小时后才完成。 秦斌再次检验了一下完成化学沉淀后的海水,没有问题后向王强说:“化学沉淀完成,可以开始第三步实验。” “好的,开始第三步电解水操作。”王强说,并在实验记录上写:10月11日早6点40分,第二步化学沉淀完成,第三步电解水开始。 经过化学沉淀的海水流入了第三个玻璃箱内,真空泵开始运转,抽掉箱内多余的空气后秦斌先是关掉了真空泵,接着打开了电解装置的开关,电解装置在运行了五分钟后两个电极上开始缓慢产生气泡。 正极的气泡是氧气,负极是氢气。这些气泡慢慢变大,脱离电极后快速浮到了水面上,然后炸裂,氢气和氧气混合在一起,一点火星足以引发爆炸。 真空泵被秦斌再次打开,氢氧混合气体被从玻璃箱内抽出,通过真空泵上连接的管被压到了一个罐体内,实验结束后才会再处理这些危险的混合氢氧气体。 因为不能加入增加导电性的无机盐,电解过程更加漫长,同时因为重水在海水中的含量极低,通常情况下上万吨海水才能提取一公斤的重水,因此在进行第三步电解水的同时,秦斌一直重复着第一和第二步的操作。 在第三天的早上八点,也就是10月14日早八点,电解完所有的海水后两人才得到了10ml左右的重水。 因为对实验的错误估计,导致第五个玻璃箱在整个实验过程中并没有被应用到,王强在实验记录上记下了这一点。产生这种错误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两人忙昏了头。 秦斌看着密封试管内的重水微微张开了嘴,它是如此的迷人,普通的重水是无色透明的,然而他们实验制取的重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淡蓝色,像那种低饱和度的硫酸铜溶液一样。 “老师,你说这种淡蓝色是不是‘肆能子’的原因啊?” “应该是的。”王强接过他手里的试管高高举起,让灯光充分地照亮了它,“假如我们的实验过程没有问题的话,那么这种淡蓝色应该就是‘肆能子’的作用。” 王强放下胳膊,放在眼前又仔细看了看,“用质谱分析仪测一下吧,结果没问题我们就成功了。” 秦斌点点头应了一声,试管上反射着两人通红的眼睛。 第116章 蓝色烟雾(四) 车子拐了个弯,又直走了几百米后就停止了晃动,王强睁开眼一看,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天上,问了问司机,原来是已经到了“不周山”了。 叫醒秦斌后他就下了车,先是伸了个懒腰,虽说在车上这一觉睡得很香,但还是免不了腰酸背疼的。 山脚和半山腰的落叶林已经发黄了,一大片黄色中偶尔还有一点苍绿,不过最让王强喜欢的还是那一大片红色,火红的红色。 司机也下了车,走进了“不周山”外面的那几座房子最靠里的一座,没一会儿就又出来了,“王教授,你们稍等一会儿,张教授马上出来接你们。” “谢谢!” “不用客气,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司机说。 王强点了点头,车子的发动机又轰鸣了起来,掉个头又驶上了来时的路。 没等多久,张肇先从“不周山”的大门里走了出来,“王教授,你们在看什么呢?” 王强转过身和他握了一下手,笑着说:“张教授你好,我们再看那团红色的地方,那是什么树啊?” “应该是枫树吧。”张肇先说,看两人还穿的是短袖,他又继续说:“听老沈说那是枫树,山里的气温降得快一点,你们这要注意保暖啊!” “没事,我和秦斌这肥肉多,脂肪厚,不觉得冷。”王强调侃了一句,让秦斌把手提箱打开,给张肇先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 “这就是聚合态的‘肆能子’吗?”张肇先把手提箱里的具塞量筒拿到了手上,仔细地观察着里面的蓝色烟雾状“肆能子”。 “应该是的。”王强说:“我们昨晚才得到这些东西,还没有对其进行微观观测,不过大概率就是它了。” “没有进行微观观测吗?胶质体?”张肇先自言自语地又小声问了一句,把量筒放回手提箱,抬头对两人说:“走,我们进去看看。” 进了“不周山”之后,张肇先立马开始了第一步实验,他们先要弄清楚这些蓝色的烟雾到底是不是“肆能子”聚合态。 三分之一的蓝色烟雾被放进了对撞机的粒子释放器中,剩下的三分之二在量筒里变得淡了一些。 张肇先和王强秦斌在列车的呼啸声中到了七号观测点,这是基于上一次实验得出的结果,张肇先预测这次同样会在七号观测点发现“肆能子”撞击融合的现象。沈爱国和陈生和则待在指挥大厅内负责这次实验指挥。 漫长的实验过程很快就结束了,张肇先看着七号观测点的图像和数据愣住了神,如他预测的一样,七号观测点捕捉到了撞击的动态过程,同时也捕捉到了撞击前的图像和数据。 “老张?老张?你们那有数据吗?”七号观测点内响起了陈生和焦急的声音,将张肇先从臆想中拉了回来。 按下通话按钮,张肇先对着麦克风快速说了两句,“有数据,我立马传过去。” 快速将数据传过去后,张肇先带着王强和秦斌又回到了大厅里,一进大厅陈生和就抓着他的肩膀说:“老张,我和老沈分析了你刚传回来的数据,我们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冷静,冷静。”张肇先接连说了两声冷静。 陈生和松开了他的肩膀,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我们发现了粒子自旋现象,而且是胶质体状。” “咕咚”一声,张肇先咽了一口唾沫,“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信你来看看。” 如陈生和说的一样,电脑屏幕上显示了两幅图像,一幅是超高速摄像机捕捉到的“肆能子”在高速运动中的图像,蓝色的烟雾被拉成了一条连续的、细长的直线,“肆能子”依然一个挨着一个“连接”在一起。 另一幅是“肆能子”对撞完后的图像,在对撞机的真空管里,大量的原子在对撞后生成,在强相互作用下汇聚到了一起,聚成了一坨极小的银灰色物质,在超磁场的作用下,静静地悬浮在管中央。 陈生和把图像最小化,拉出了另一段视频,这是“肆能子”在高速运动中的图像,视频只有短短的两秒,微不可见的蓝色细线在屏幕上一闪而过。 张肇先皱起了眉头,他在脑海里快速地思索着有关胶质体的性质,又对比了一下量筒内的“肆能子”状态,“这不是胶质体,顶多是类胶质体。” “对对对,就是类胶质体。”陈生和说着又拉出了另一幅由六幅小图像组成的一张大图像,“这是计算机整合后的画面,显示的是‘肆能子’的三维微观图像,你看这六幅小图像都是一模一样的,也就是说它的自旋角动量为0,我们发现了一种粒子自旋类胶质体。” “不对,是类粒子自旋类胶质体。”张肇先说:“‘肆能子’只能称呼为类粒子,它的宏观物质聚集态是类胶质体,确切一点来说就是类粒子自旋类胶质体。” “这很重要吗?”秦斌忽然问:“我们的研究课题不是173吗?” “很重要,非常重要!”陈生和解释:“这直接关系到量子通讯的应用,现在我有了一种新的设想,结合老张的态势理论和经典量子力学理论,两个量子无论相距多远都会有纠缠干涉现象,通过对已定位的两个量子态在外力影响下的势分析,来解决量子通讯的信息传递问题。 还有量子计算机,同样也能通过量子态的势分析来进行计算应用,一个粒子在有限的空间内它的运动模式是可以被统计的,我们只要给每一个运动模式加以定义,然后通过合理的外力干涉来获得我们想要的运动模式,从而获得信息,这和量子通讯是同一个理,不过前者要更多地关注纠缠干涉现象。 虽然说我们现在对于量子态的研究也就只有一点点,但是可以预想,我们终将会解决这个问题。” “那173和‘肆能子’的问题呢?”王强问:“我们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这两部分。” “173和‘肆能子’的问题已经初步解决了,当然更深入的研究后面还要继续。”陈生和的情绪稍微缓了下来,他把刚才那幅银灰色物质图像又拉了出来,“这就是173。” “那就是说,我们现在所面临的技术瓶颈已经基本解决了吗?” “是的,王教授,所有的理论支持我们都已经拥有了。” 第117章 看星星的人 时光如同奔涌的黄河水日夜流淌着,流入浩渺的时间海洋,然后沉淀在一万一千米的海底。 “天鲸”又一次在海里遨游着,这已经是三年后了。 它亮着灯慢慢沉入了海底,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在海洋的最深处忽然也亮起了一点光,像是海边的灯塔,在暴风雨中亮了起来,这是海底的一座灯塔。 “天鲸”朝着这灯塔潜了过去,然后消失在了这亮光之中。 等杨爱民和李承运从潜艇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满脸喜色地对两人说:“杨教授,李教授,你们好,欢迎来到‘龙宫’,我是魏严华,‘龙宫’的设计和建造总工。” 魏严华的语气里满是自豪感和成就感,“龙宫”在目前来说就是人类建筑史上的奇迹,虽然这个奇迹在后面难免不会成为历史,但它依然是个奇迹。魏严华是父亲,“龙宫”就是他的孩子。 “魏总工你好。”杨爱民向中年男人问好,抬眼看向了面前。 一根粗壮黑色的柱子拔地而起,从上又往四周延伸出了无数钢铁的支架,一直延伸到四周的墙壁。螺旋形的楼梯如同巨蚺,绕着柱子盘旋而上,直至最顶端。 柱子上呈环形镶嵌着数盏冷光灯,这是广场的主光源,这些冷光灯发出来的光将楼梯和支架的影子投在了地面上,斑驳纵横。 有股微风吹到了脸上,有一股淡淡的海腥味,空气很干燥,比杨爱民想象中的要干燥不少,他原本以为这里的条件算不上有多好,但是就目前来看,通风是做得很不错的。 点了一根香烟,杨爱民吐出一口烟雾后看向魏严华说:“魏总工,辛苦你们了。”说着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香烟递给了他。 魏严华没有接,而是摆了摆手拒绝:“杨教授,我已经戒烟了。” “什么时候戒的?”杨爱民把香烟装回烟盒笑着问,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额头上还长出了一块小小的、淡褐色的老人斑。 “就在建设‘龙宫’的时候戒的。”魏严华挠了挠鬓角有些斑白的头发说,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让这个中年男人已经显出了老态。 杨爱民嘿嘿笑了一下往前走去,一直走到柱子下面才停了下来,这里有一扇门,钢丝网做的门,门后面有一个升降台。 魏严华将一份图纸递给了杨爱民,指着升降台说:“我们原先是按照最初的设计图纸来进行建造的,后来在实际勘探和建设中又在最下面增加了一层,这部升降梯可以快速地让大家下到最下面一层,同时也能快速地上到上面三层。” “那就是说现在的‘龙宫’一共是有五层了。” “是的,五层。最下面一层就是原先那个金字塔的地方,我们彻底将它包裹了起来,同时也在这一层安放了大量的仪器和设备,以后这一层就是杨教授你们的主要工作区了。” “老李,那我们先下去看看如何?”杨爱民转头看向李承运说。 “不等郑哲他们下来了吗?” “他们下来了自己再去看,我们两个老头子先一睹为快再说。”杨爱民笑着说,他很开心,眼里全是小孩子那种顽皮。 “那我们先下去看看?” “看看。” 在升降台电机的嗡嗡声中,三人下到了最下面一层,这一层比起上面一层要显得空旷多了。 杨爱民抬头一看,黑色的柱子从上面延伸下来,在半空中陡然分成三瓣伸向了不远处的墙壁根部,看上去像是融为了一体,亮银灰色的地板上刻满了奇怪的像虫鸟篆一样的花纹,这些花纹如同是直接在这银灰色的地板里长出来的,在一片暗银灰色的墙壁上的灯光下显得极为漂亮。 离升降台下来的位置不远,有一块地方被围挡围了起来,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周围其他的集装箱建筑离这片围挡很远,空出了一片不小的地方,就像一个小广场,大约有几十个平方那么大。 “魏总工,那个围挡里是什么东西?还没建设完毕吗?” “那里面是原先那个金字塔。”魏严华回,领着两人走了过去。 围挡侧面有个小门,打开后里面就是杨爱民他们之前在海底发现的那个金字塔,不过它现在已经没有了吸力,像是停止运作了一样。 杨爱民又点了根香烟,对准了金字塔上的缺口,烟雾直直地往上飘着,没有 “魏总工,这是我们之前发现的那个金字塔吗?”李承运扶着金字塔缺口处的下沿往里探着身子问。 “是的,李教授。”魏严华拉住了李承运的另一只手,把他拉了回来,“这里面很深,我们之前用无人机试了一下,大约在下方一百多米的时候无人机就没了信号,后来用绳子也测了一下,没想到在测试的时候绳子也不知被什么东西拉了下去,为了安全,我们就没再进行测量。” “它之前不是有吸力的吗?怎么现在没有了?”李承运又问。 “吸力这个东西我不清楚。”魏严华稍微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在建设‘龙宫’的前期对这里的海底进行了实地勘探,当时下来的时候这里只有十几米厚的泥沙,并没有看到原先直接暴露在海底的金字塔,但是定位系统显示的就是这里。 于是我们便动用了‘天鲸’把这里的淤泥清理了一遍,然后才发现了这个金字塔和这些刻满花纹的银灰色地板。 当时这个金字塔已经没有了吸力,我们建设好‘龙宫’后简单查探了一下这里,海水和泥沙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到这个洞里面去,但是其他东西可以进去。” 李承运和杨爱民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皱起了眉头,他们都不明白这个金字塔为什么会没了吸力,难道和在海底的那次核爆有关,故障?或是其他原因?这种屏障又是什么原因。 魏严华见状问:“杨教授,李教授,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大问题,这是我们后面研究的课题而已。”李承运笑了一下说:“好了,我们上去吧,郑哲他们也该下来了。” 回到上一层没多久,郑哲和姜离就来到了“龙宫”,初为人母的姜离看起来成熟了不少,脸上多了一层成熟,少了一些青涩。 第118章 看星星的人 (二) “杨老师,李教授你们好。”郑哲拉着姜离的手走到两人身前问候,他又转头看向了魏严华,伸出右手说:“你好,郑哲,这是我的妻子姜离。” “你好,魏严华,‘龙宫’的总工程师,以后将和你们一起在这里生活工作。”魏严华也伸出右手说。 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一直亮着的灯光让人忘了时间的流逝,数十个小时后“天鲸”才把科考队的所有人送到这里。 它足足往返了四次,算上送杨爱民和郑哲他们四人的话那就是六次,然而它还没有停下来,张卫和周克驾驶着它又浮了上去,他俩还要运送最后一批物资下来。 让其他人都去休息后,杨爱民独自一人来到了“龙宫”的唯一一个入口处,说是入口,其实就是一个水密舱的水密闸门。水密舱里一直装满了海水,和一万一千米的海底海水是同样的密度,因为这些海水本来就是从外面抽到水密舱里的。 “天鲸”在下来的时候水密舱外面的闸门会开启,等它彻底潜进舱内,闸门又会关上,然后舱里的海水会被抽空,这样“天鲸”里的人就安然地走进了“龙宫”。 杨爱民一个人坐在内闸门前的地板上,身子往后仰着,左手撑着地板,右手夹着一支香烟,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灰被他弹进了身边的易拉罐里。地板稍显冰凉而又温润如玉的奇异触感让他觉得很舒服,他闭着眼臆想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除了他自己。 郑哲趴在二层的栏杆处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直到姜离走到他身边,他才扭头笑了一下。 姜离也朝他笑了一下,依旧笑靥如花,“郑哲,你说杨教授坐在那想什么呢?” “我不知道。”郑哲稍加思索,握住了她的手说:“你看杨老师像不像夏夜里坐在山坡上看星星的放羊娃。” “我也不知道。”姜离说:“我们家那夏天晚上又看不见星星,虽然我小时候也放过羊。” 郑哲轻笑了两声,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没想到你也是个放羊娃。” “放羊娃怎么了?小时候农村家里不都是小孩子出去放羊的嘛。” “不怎么,不怎么,我们要不下去看看杨老师吧。” 姜离瞪了郑哲一眼,撇了一下嘴才问:“你确定要去打扰他吗?” “不是打扰,我们一起去陪他看星星。”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杨爱民没有回头,也没有睁眼,笑着对来人说:“来坐。”说着拍了拍左边空着的地板。 姜离挽着郑哲的胳膊坐到了杨爱民身边,郑哲坐在最左边,她小心翼翼地问:“杨教授,你在这坐着干什么啊?” 杨爱民听出来是姜离的声音,睁开眼冲她微笑了一下,额头淡褐色的老人斑在灯光下似乎隐去了,又似乎变得更加明显,“没干什么,就是想坐坐而已。” “您骗我,地板这么凉,您还一个人坐在这儿,肯定是在想什么,或者想干什么。” “呵呵…”杨爱民干笑了两声问:“你真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姜离脸上的酒窝笑得更深了。 “孩子怎么样了?郑哲说他可是很顽皮啊。”杨爱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换了话头问到她的孩子。 “您在转移话题。”姜离没好气地说:“晔子身体很好,顽皮那全是因为郑哲护着,要不是我早上手修理他了。” 水密舱里忽然有了响动,杨爱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低头看着姜离说:“我想的东西来了。” 姜离和郑哲也起身看向了闸门,稍微等了一小会儿闸门就开了,周克就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地板上留下了一行水渍。 周克把纸箱子递上前,看了一眼郑哲和姜离,“杨教授,这是你的东西。” 郑哲抢在杨爱民前把箱子抱了过来,姜离急不可待地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两条香烟和几瓶酒,还有装在真空袋里、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原来您在等这个啊,我以为是什么呢?”姜离把纸箱子合上说,这时张卫从水密舱也走了出来。 “哈哈。”杨爱民这次大笑了两声,笑完看了看手表对周克和张卫说:“你们俩先去洗洗,晚上六点到三层会议室里开会。” 张卫也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他先向姜离和郑哲挥手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对杨爱民说:“好的杨教授,我先安排人把‘天鲸’里面的物资搬下来。” “那行,我们就先回去了,记得晚上开会。” 张卫点点头表示明白,看着他们三人上了楼梯才和周克一起去找人搬卸“天鲸”里的物资。 如约而至,晚上六点的时候科考队的所有人坐在了会议室里,一同到场的还有魏严华。 说是会议室,其实就是基地的餐厅而已,在一万一千米的深海,“龙宫”的每一寸空间都要合理地利用。 杨爱民坐在椅子上抬起头审视了一下众人,见大家都看着他,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那么会议开始吧,先请魏总工介绍一下自己。” 魏严华见杨爱民点到自己,便站了起来对众人说:“我是魏严华,‘龙宫’的总工程师,同时也是后勤部长,负责基地里的一切除过科考工作的事情,大家有事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等他说完,杨爱民就挥手示意他坐下,“魏总工已经介绍过自己了,那我们就进入正题。” 再次环视了一遍众人,杨爱民掏出笔记本摊开后才开口说:“‘长城’任务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几年大家都经历了众多风雨,我想大家应该都应该有个明确地认识了,所以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下面我宣布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 听杨爱民这么一说,众人都坐直了身子,等着他下面要说的关键信息。 “今天是2023年2月23日,鉴于‘长城’任务的发展,下一阶段的主要工作任务是探索并查清马里亚纳海沟底部金字塔及其他可能新发现的问题,工作开始时间为2月25日早七点,大家明天可以休息一天,熟悉一下这里。” 灯光变得迟滞起来,众人以为他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没想到却只有这短短的一句,不过稍加思索,这是符合我们的惯例的。话越少,所表示的意义就越重大。 杨爱民没理会众人的表情,把笔记本合上装回口袋继续说:“好了,就这么多,大家准备吃晚饭。” 脚步声和椅子的碰撞声响了起来,打饭的时候杨爱民又看到了王富贵,没等他询问,魏严华就给他解释:“我向上面特意申请将王厨调下来的,他做的饭菜符合你们的胃口。” “王厨是自愿下来的吗?”杨爱民有点惊喜地问,难怪这次出海的时候一直都没看到他。 “有条件交换的,国家承诺他会好好培养他的儿子。”魏严华解释。 杨爱民的脸冷了下来,“我很不赞成这种做法!”说完他端着餐盘离开了餐厅,留下王富贵和魏严华面面相觑。 第119章 地球机器(一)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手机的闹钟铃声吵醒了正在睡熟的杨爱民,自从用上的手机能自己调铃音后,《喀秋莎》这首歌就一直作为他的闹铃,陪伴了他足足有十年之久。这首歌是王玉兰最爱的一首歌,也是杨爱民从小听到大的一首歌。 关掉闹铃,杨爱民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和日期,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往餐厅走去。 不大的餐厅里王富贵正准备着早餐,见到杨爱民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打着招呼,“杨教授,你起得这么早啊。” “不用不好意思。”杨爱民把餐盘递给了他,笑了一下说:“你的做法我能明白,都是为了孩子,虽然我没当过父亲,但是我能理解。” 王富贵把两个包子放到了他的餐盘上,又打了两个小菜,盛好一碗白米粥,递给他后才说:“谢谢您理解,你不会让组织把我调回去吧。” “放心,我不会的。”杨爱民接过餐盘说:“告诉浩子要好好学习,不然我可轻饶不了他。” “哎,您放心,他一定会好好学习的。”王富贵连声应,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浩子还跟我说要做您的接班人呢。” 杨爱民笑着摇了摇头,“浩子可做不了我的接班人喽,我可没几年好活了。”为了孩子,这个往日整天都是笑呵呵、乐观而又坚强的汉子也是付出了一切。 “不会的,您会长命百岁的。”王富贵抹了一下眼睛说。 “哈哈,那就托你的福,让我活个长命百岁。” 有人走进了餐厅,杨爱民回头一看,是王强和秦斌父子俩,当时他俩做完亲子鉴定后还请大家都喝了一场认亲酒,想起两人在饭桌上哭得涕泪横流的样子,杨爱民就忍不住发笑。 和两人打了个招呼,杨爱民就坐到餐桌上,对餐盘里的食物展开了进攻,后面陆陆续续又有人进了餐厅。 周克端着餐盘坐到了杨爱民身边,边往嘴里塞着包子边问:“杨教授,等会儿集合去下面干嘛啊?我昨天下去看了,下面就那个金字塔。” “今天啊。”杨爱民扭头看向了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今天我们下去,你要不要打头阵?” “没问题,我来打头阵。” “那就你打头阵?” “我打头阵。” “好,那在下面见。” 早上七点,科考队在最下一层,也就是负一层准点集合完毕。 周克做好了准备,完全封闭式的头盔连体服将他的头和身子完全笼罩住,头盔上集合了多种技术,包括摄影系统,外部环境探测系统、通讯系统和供氧系统,供氧系统相对简单,只是用一条软管连接着头盔和他背上的氧气罐,他手上还戴着壁虎手套,腰间系着一个根长绳,长绳的另一端系在滚筒电机上。 头盔是红色的,氧气罐也是红色的,连体服也是红色的,红得有点扎眼,但杨爱民要的就是这种扎眼的效果,遇到突发情况时,红色就是最好的信号色。 “周克,检查一下装备,没有问题就准备开始作业。”杨爱民对着对讲机说,语气波澜不惊。 “收到,现在开始检查装备。”周克的声音响起在对讲机里,“通讯设备正常,摄影设备正常,探测设备正常,供氧设备正常,氧气余量可使用4小时32分钟,准备开始作业,请求作业指令。” “开始作业。” 随着杨爱民的指令,周克走到金字塔前,背对着口子慢慢溜了下去,深入到下面的黑暗之中。 光线越来越暗,暗到一定程度后头盔上的感应灯亮了,通讯系统里只有周克的喘气声,而摄像系统将下面的情况传了上来。 周克刚下去的时候,金字塔通的顶端并没有花纹,不过继续往下,在十三米之后,四周的通壁上开始出现了花纹,和上面地板上一样的花纹。 绳子继续往下送着,周克看了一下测量系统的读数,已经往下走了有接近一百米了,“杨教授,绳子放慢一点,我马上到无人机失踪的地方,我喊停的时候就停止在送绳子。” “收到。”杨爱民走到电机旁,拿起遥控装置亲自开始控制电机。 绳子的速度慢了下来,周克慢慢到了通下一百米的位置,“停!” 杨爱民果断按下了遥控装置上的红色按钮,电机停止了运转,“周克,下面什么情况?” “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周克稳了一下身形说:“这里的花纹只是更繁复一点。” 说完周克往下看了一眼,一点亮光出现在了下方像是通尽头的地方,“杨教授,下面有亮光出现,我要下去看看。” “收到,注意安全。”杨爱民又按下了遥控装置上的绿色按钮,电机又转了起来,开始往下继续送着绳子。 绳子快速地往下送着,直到下降了有一千多米,周克才到了下面亮光的地方,原来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广场,从通下来,周克先看到了围绕着这个通口摆了一个圆形的几个“灵龙”,他数了一下,足足有七个之多,圆形明显多了一个缺口,缺口上有一个凹槽,正好用来放置第八个“灵龙”,只是现在不知道这第八个“灵龙”去了哪里。 而刚才的亮光就是这七个“灵龙”发出来的,失踪的无人机和绳子就在周克的脚下,处在圆形的中央,头顶的穹顶不是很高,距地面只有三四米的样子,暗沉沉的看不清样子,地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杨教授,我看到了一个广场,还有七个‘灵龙’。”周克颤抖着声音说头,透明的头盔面罩下,他的脸上全是汗水,眼角扫到面罩上面空气的成分,和地表的空气成分差不多,只不过氢气的含量达到了2.3%,而湿度只有1%不到,比沙漠里还要干燥。 “什么广场?‘灵龙’又是怎么回事?”杨爱民习惯性地皱起眉头问。 周克走到圆形外面,没等他仔细观察,穹顶上忽然像是有了感应一样,瞬间光芒大作,耀眼的光让他很不适应,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用胳膊挡在面罩前。 “周克,周克,收到请回。”杨爱民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 等眼睛适应后,周克看了看周围,咽了口唾沫才回:“杨教授,你们要不也下来看看吧,我实在无法描述这里的场景,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杨爱民稍微思索了一下,“收到,我现在就去换衣服,你在下面等我,我马上下来。” “杨教授,我和你一起下去。”李承运走过来说。 “还有我。”王强也走了过来。 看着两人的目光,杨爱民不忍心拒绝,点点头说:“好,那就我们三个一起下去。” 第120章 地球机器(二) 通是圆的,底部直接接着长满花纹的银灰色地面,它的直径有两米左右,通行没有一点问题。 周克想进去看看,刚踏出一步又缩了回来,按自己走的这段路程所用的时间,杨教授他应该也下来了,不如等他一块过来再进去吧。 想到这里,周克便对着麦克风说:“杨教授,你下来了吗?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个通,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听到周克的声音,杨爱民停下脚步缓了一口气说:“我已经下来了,你先别进去,等我过来。” “好的,我在这里等您。”周克说完坐在通旁的地面上休息起来,刚才一个人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探索未知的地方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看了一眼氧气余量,还剩三个多小时,基本够用。 回复完周克,杨爱民又对着麦克风说:“老王,老李,你们先停止探索,周克在前面发现了一个通,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收到。” 杨爱民开始继续往前走着,直直地朝周克那里走去,十几分钟后他就看到了那个黑洞洞的通,周克坐在一旁的地上仰着头。 以为是周克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杨爱民加快了脚步,边走边问:“周克,你没事吧?我看到你了。” 周克打了个激灵,他刚才差点睡着,听到杨爱民询问自己,赶紧站起来朝面前看去,双臂交叉挥舞着说:“杨教授,我也看到你了。” 看到周克没事,杨爱民松了一口气,放慢了脚步,下来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先前魏严华说的无人机和绳子,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会出现这种情况。 走到通边,杨爱民往里走了两步又退了出来,看着周克说:“等一下王教授和李教授,他们俩也下来了,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好的,那我们就再等等。”周克其实已经等不及了,不然刚才在等杨爱民的时候也不会差点睡着。 又等了差不多十分钟左右,王强才赶过来,一见到两人就说:“老李呢?还没到吗?我刚才在那边又看到了一个通,和这个大小差不多。”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周克发现的这个通的左侧。 杨爱民又皱起了眉头,发现这个地下广场已经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了,忽然又出现的通又是什么?这些通的后面又是什么? 李承运紧跟在王强身后从右边也走了过来,他一见到三人就和王强一样,立马说:“老杨,我在左边也发现了一个通,和这个一模一样。” “三个通吗?”杨爱民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他的话传到了周克三人的耳朵里,也传到了上面“龙宫”。 “怎么?老王也发现了一个通吗?”李承运问。 “是的,我也发现了一个。”王强点点头说。 “先不讨论这些,我们穿过去看看,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杨爱民收起疑惑说,他心底有个猜测,不过没有说出来。 周克带头走进了黑暗的通,他走在最前面打着荧光棒,杨爱民和李承运走在中间,王强则走在最后面。 四人的速度相当慢,越往前走温度竟然越来越高,往前走了有两千米后,探测仪显示通里的温度已经到了53摄氏度,不过四人继续往前走着,连体工作服还能抵挡一下这高温。 温度越来越高,慢慢到了工作服都抵挡不住的程度,而在四人几乎承受不住的时候,前面出现了暗红色的亮光。 “杨教授,我先去前面看看,你们在这里稍微等一下。” 很快他就到了通的出口,眼前的景象让他再次呆住了,出口下方是一个峡谷,而一条巨大的岩浆河处在峡谷下方三四十米的位置,滚滚地流动着。 岩浆河目测有上百米宽,而在河里插着一根巨大的银灰色的柱子,在柱子接近岩浆河的地方,赤红色的岩浆冷却成了黑色的玄武岩,构成了一个不大的岛屿。 在柱子对面的断崖上还有一扇巨大的像门一样的银灰色巨幕,不过看不清楚细节,另外两根银灰色的通分列柱子两侧,直直地通向了对面,然后隐在了巨幕后面。 两侧断崖的崖体同样也是银灰色的,直直地没入到岩浆河里。 周克扒着通口往上面看了一下,穹顶不高,甚至他努力跳一下就能够着,上面布满了闪着光的水滴一样的东西。柱子硕大的圆盘状顶端和上面的穹顶间有一人多高的距离,离通口也不远,只有三四米的距离,搭个长梯就能过去。 “杨…杨教授,你们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周克结巴着说,眼前的一切明显是文明的造物,自然条件下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东西。 “我们马上来。”杨爱民不知道前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他听出了周克声音里的震惊。 杨爱民三人很快就到了通口,他们同样也被这赤红色的岩浆河给镇住了,不过更让杨爱民震惊的是这根巨大的银灰色柱子。 “这就是我们见到的那个擎天之柱吗?” 第121章 地球机器(三) 周克看了一下探测仪,对着杨爱民说:“杨教授,我们要回去吗?温度越来越高了。”通口的空气温度已经接近60c了,连体服里的温度也达到了40c,不过空气还算正常,滚滚的岩浆河上面竟然出奇地没有硫化氢这些有毒气体。 杨爱民收回视线,语气略显空洞地说:“先回去,我们从那两个通再走过去看看,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 说完,杨爱民又往对面看了一眼,直觉告诉他,一切的真相都在这银色的巨幕后面。 从中央通返回广场,四人又分为两队走进了左右两侧的通,周克和杨爱民走左侧的通,王强和李承运走右边的通。 “杨教授,我们已经到了岩浆河的上方了。”周克看了一眼定位仪说,上面显示两人的位置已经到了中间通口的正左侧。 “我看到了。”杨爱民也低头看了一眼定位仪,然后看向了环境探测仪,“这里的空气成分很古怪,氧气含量很高,小心一点。” 杨爱民刚一说完耳麦里就传来了李承运的声音,“老杨,我们这边空气成分也有问题,不过是氢气的含量很高。” “氢氧分离吗?”耳麦里又传过来了王强的声音,“难说外面那个巨大的广场是个分离室,那中间那个通是干什么用的?” “沙子!中间那个通是用来处理沙子的。”郑哲的声音响了起来,“之前在海底的时候我们不是看见那个金字塔是连同海水和泥沙一同吸进去的吗?如果说这个广场是分离室的话,那这三个通就能解释清楚了。” 听到郑哲这么一说,这次一同下海的吴院士在一旁兴奋地说:“应该是这样,应该是这样的。”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郑哲身旁,要过对讲机继续说:“老李,我们研究所之前不是有个研究说地核在三十五亿年前析出了大量的氧化镁物质吗?这肯定和这个地下广场有关系。” “老吴,你确定吗?”李承运在右边通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一眼王强说。 老吴想了想说:“基本确定,只要我们能取到岩石样本就能确定是不是这样了,如果是的话,那地球就是个被制造的巨大机器。” 我们都是样本,杨爱民和王强的心头忽然一震,还有秦斌,三人都莫名想到了这句话,如果证明地球是个被制造出来的机器,那我们就真的只是样本了,人类文明存在的意义就要被重新定义。 老吴的话同样也震住了郑哲他们,自然科学一直认为地球,包括宇宙间的所有东西都是自然形成的,不过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至少目前发现的这个地下广场和那根岩浆河里的擎天之柱不是自然形成的。 “老吴,你们先不要下来,等我们再往前再查探一下,回来再说。”杨爱民打断了老吴的分析。 “好的,那你们继续探索,等回来再说。” 两支小队又开始沿着通继续往前探索,在走到对面断崖上方,接近巨幕的位置后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左右两侧的通在这里猛地往下拐了下去,深不见底。 周克重新折亮了一根荧光棒,往下方丢了下去,等了几分钟都没有动静,杨爱民见状呼叫到李承运他们,“老李,我们这边通到头了,再往前走它往下拐了下去,看不清有多深,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们这边也是,通猛地往下拐了下去。”李承运回,想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那我们要不要返回广场,让上面送两块通板下来,从柱子那里过去。” “可以,等会儿路搭好后,老王你和我一块过去,老李和周克协助上面再弄一个‘灵龙’上去。” “我反对。”周克忽然说:“杨教授你和王教授过去太危险了,让我先过去。” “不行,你们还年轻,不能冒险,我是一把老骨头了,冒点险没什么问题。”杨爱民立马反驳。 见周克还想说什么,杨爱民又说:“就这么定了,这是命令,明白吗?” “是!”军人的条件反射让周克下示意地大声向他报告,不过转瞬又后悔了。 板子和安全绳很快就送下来了,和秦斌一同下来的还有几个工作人员,搭好通往对面断崖的路后,这几个工作人员就回去了。 李承运和周克他们看杨爱民和王强上了对面的断崖就转身往通外面走去,秦斌多看了两人一眼走在最后。 到了巨幕这边断崖上方,杨爱民和王强仔细地观察了这银灰色的巨幕,它是流动的,和“灵龙”的外壳是一模一样的材料,它们都是173直接构成的,没有缝隙,两人找不到它的入口开关。 四处又看了看,两侧的通斜斜地直接没入了这巨幕后面,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杨爱民看了一眼空气成分,摘下了头盔,深深地吸了一口这里灼热的空气,看着这巨幕往后退了两步。 银色的天河从最顶端倾泻而下,我的造物主啊你为何要挡住我去朝拜你的路。 这扇流金做成的门,它就亘古地矗立在这里,门后是什么地方,通向哪里,两人谁也不清楚。 “老王,这和‘灵龙’的材质是一模一样的,我们该如何进去?”杨爱民凝望着眼前的这座大门,有些绝望,手中的头盔掉落在地。 杨爱民忽地跪坐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王强也是内心复杂,作为最优秀的材料专家之一,他也是无能为力。 “灵龙”的外壳还没有答案,现在到了这里也是望而兴叹。 “老杨,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既然已经找到入口了,那我们肯定会有办法进去的!”王强半蹲了下来,抚着杨爱民的肩膀安慰,“秦斌还在研究‘灵龙’,我们先上去看看,说不定我这学生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 良久,杨爱民抬起头看着这大门,泪痕挂在脸上,眼睛通红,他拾起自己的头盔,站起来,佝偻着身子转身就走,王强跟在后面欲言又止。 沉默是让人绝望的,这让人绝望的科学。 沉默着回到“龙宫”,李承运过来想打声招呼,杨爱民仿佛没看见一样径直往前走,往前直奔自己的宿舍。 后面的王强向李承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问,就朝着实验室走去,李承运就站在那,看着两人的背影,久久不语。 杨爱民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手机里放着歌,还是他最爱的那首《鹤群》: 默默地思念,望着远方。 疲倦的鹤群飞呀飞在天上, 飞翔在黄昏,暮霭苍茫, 在那队列中有个小小空档, 也许是为我留的地方…… 他灌着酒,空洞的眼神望着墙壁,嘴里还在不断地呓语。 杨爱民喝光了小酒壶里的酒,晕晕地醉倒在床上,眯着眼看着空荡荡的小酒壶,这酒壶是他老师上官昇当年送给他的,正儿八经的德国货,听他老师说,这个酒壶还是当年东德的一个科学家送给他的,原来它是被用来装啤酒的。 酒壶外面军绿色的油漆已经差不多掉光了,裸露出大片的不锈钢表面,上面还刻着三行德语: m?ge unsere freundschaft ewig dauern eine bef?rderung fur meinen lieben kameraden ebel von salza 字体是经典的德语硬钢笔式写法,算不上优美,但是很耐看。 杨爱民知道这三句话是什么意思,虽然他不懂德语,但是当年上官昇告诉过他,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送给我亲爱的同志上官昇,埃贝尔·冯·萨尔扎。 看着酒壶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王玉兰的影子,像年轻时喝醉一样,她趴在炕头上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声音像夜莺在唱歌一样。 视线开始模糊,在眼皮合上的最后一瞬,杨爱民冲王玉兰笑了一下,还是像以前那样,玉兰,我快来找你了,等我。 第122章 地球机器(四)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依旧是《喀秋莎》叫醒了他,洗漱的时候他又猛烈地咳嗽了两下,咳出的浓痰里夹杂着一些,这是三年来注射了a活性因子后他第一次吐血。 吃完早饭,杨爱民对众人说:“大家都先别急着回去,我们先开个小会。” 众人闻声又坐回了餐桌上,目光转向了他。 杨爱民点了根烟,将笔记本摊开后吸了一口香烟继续说:“现在我们探明了下面有一个广场和三个通,左右两侧的通直接拐向了地底,不清楚有多深,中间的通过去后是一条岩浆河,岩浆河里的那根柱子就是我们上次看见的那根掀起风暴的擎天之柱,在岩浆河的对面有一个大门,我猜测这个门后面还会有其他东西,而这些东西就是我们想要的真相。” “杨老师,什么样的真相?”郑哲思索了一下提问。 “关于我们是谁的真相,关于这个世界是什么东西的真相。”杨爱民又吸了一口香烟回:“这个目前是其次的,只有我们能进入那扇门之后才能研究这两个问题,现在最主要的是我们该怎么进入这扇门。 物理方法是不行的,就现在观察来看这扇门的材质、运作方法都和‘灵龙’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它现在还处在运行中,你们谁有其他想法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众人沉默了下来,只有杨爱民手上的香烟袅袅地飘散在了空气中,烟灰累成了一根灰白色的柱子。 “我们可不可以用恶鳐的胃酸试试。”张爱玲沉吟了一下说:“这胃酸的腐蚀性这么强,我想应该能破坏它的结构。” “我同意张主任的想法。”王强说:“之前我们就只有一个‘灵龙’,原本我和秦斌也想过用恶鳐的胃酸来破坏它的表面结构,可是在张肇先教授提出猜想后我们便排除了这个想法,主要是怕会破坏‘灵龙’的整个系统,但是现在我们又有了七个‘灵龙’,所以我认为可以用这个方法来试一试。” “秦斌,你的意见呢?”杨爱民又看向了秦斌问。 “我同意我爸的看法。”秦斌回:“目前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不如先试一试。” “那就这样,还有人有其他想法吗?” “杨教授,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一直没说话的姜离忽然开口说,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忐忑。 “说来听听,大胆地说,不要害怕。”杨爱民放下手中的笔,把烟头碾灭在了桌子上。 姜离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一下语言说:“我猜测可能是生物识别,就像指纹识别和虹膜识别一样,它们的这种运作模式也用的是类似的方法。” “仔细说说。” “就是生物直接接触识别,识别通过后会允许某种特定的生物进入,但是具体的识别方法我不知道。” 杨爱民的眉头和其他人一样紧皱了起来,他明白姜离的意思,不过,难点在于它们会识别什么样的生物,就算知道了这种生物,想捕获这种生物恐怕也不容易,甚至地球上都不会有这种生物。 郑哲想了想说:“我同意梨子的看法,这种方法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而且能成功的话更有利于我们的后续研究。” “我也知道。”杨爱民回:“可是怎么能让它通过识别呢?这种识别方法更倾向于深层次的识别,甚至有可能和张肇先教授说的一样,直接采用的是量子波动识别法。” “要不让赵平安大副来试试吧。”张卫说:“赵大副之前不是被‘灵龙’吞噬过吗,我想他的信息应该会被记录下来,说不定能打开这扇门。” “我同意。”周克说。 杨爱民立马反驳:“不行,这太冒险了,我们不能让赵平安再次冒险,上次的事故他差点人就没了。” “杨教授,我明白你的想法,你不愿意看到伤亡和牺牲,但是赵大副和我都是军人,如果需要,我们会义无反顾,所以我建议询问一下赵大副的意见。” 杨爱民沉默了,像张卫说的一样,他不愿意看到伤亡和牺牲,但人类无数的科学发现和进步都充满了牺牲,内心里再三斗争后,对真理的渴求战胜了不能冒险的想法,“好吧,我们问一下赵平安的意见,如果他不同意,我们就用恶鳐的胃酸先试试。” 一行人离开餐厅去向了通讯室,在杨爱民说清楚缘由后,赵平安只说了五个字——时刻准备着! 杨爱民久久未语,虽然他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还是不免心痛了一下,但愿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三个小时后,张卫开着“天鲸”将赵平安接到了“龙宫”,一同下来的还有装在173铷合金里的1000ml恶鳐胃酸,杨爱民做了两手准备。 从水密舱内闸门出来,赵平安见到杨爱民后又只说了六个字——杨教授,我来了。 杨爱民拍了拍他的肩膀,笨拙地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要好好活着。” 赵平安回了一个标准军礼,目光灼灼,像根标枪一样挺直着腰板。 第123章 地球机器(五) “杨教授,我们什么时候下去看看?现在还是等等?”赵平安问。 “现在就下去,我们去换衣服,你和郑哲的身材差不多,穿他的就行。” 秦斌往前迈了一步,看着杨爱民说:“杨教授,我也要下去。” “不行。”杨爱民拒绝:“这次就我和赵平安下去,要是能进去,并且里面没危险的话,你们再下来。” 看秦斌还想说什么,杨爱民又说:“就这么定了。” 秦斌继续哀求了一下,“杨教授,我不进去行吧,就在断崖上等你们。”从摄像系统传回来的画面来看,下面的景色是如此壮丽,好奇心驱使着他鼓起了勇气。 一般情况下,除了有关科学的事,没有人和杨爱民辩驳。 杨爱民没再说话,只是看了秦斌一眼便抬脚往更衣室走去。 秦斌冲赵平安笑了一下,跟上了前面的杨爱民,在他心里,没有反驳就是允许。 赵平安看了一眼秦斌的背影,又转头看向了张卫,后者对他点了点头,他便转头跟上了前面的杨爱民和秦斌。 没用多长时间,三人就换好了衣服,当他们站成一排的时候,像是三个即将出发的宇航员,又像是三个已经从太空归来的宇航员。 李承运用照相机给三人拍了张照片,而这张照片后面要放进报告里,如果运气不好的话,这张照片将是三人最后的一张照片。 目送杨爱民三人下了金字塔的垂直通后,李承运走进了电机旁的一个集装箱房子内,现在他是科考队的最高指挥者了。 下到地下广场,杨爱民三人再次检查了通讯设备后走向了广场北部的中央通,快到通口的时候,杨爱民的声音在秦斌和赵平安的耳麦里响起,“等会我先过去到柱顶平台上,然后秦斌是第二个,赵平安你走在最后,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赵平安和秦斌异口同声地回。 柱顶平台就是插在岩浆河里的那根擎天之柱的顶端,在上次风暴的时候,它的柱顶还存在那些旋转的喷气装置,不过现在已经不见了,光滑的平台顶部好像从来就没出现过这些东西。 走到通口,杨爱民停了一下,昨天架设的通板还稳稳地架在柱顶平台和通口中间,他先用手拔住通口壁,用脚试了一下通板的稳固程度,没有问题后他对两人说:“通板没问题,我们现在要用绳子把我们三连起来,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说完他从赵平安背上取下了带下来的登山绳,穿过裆部在腰上缠了两圈系好后将绳子递给了秦斌,秦斌和赵平安以同样的方式将自己用绳子系好,这样三人就连在了一起。 杨爱民向两人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踏上了悬空的通板。 通板只有一米宽,是用耐高温的复合材料做的,稍微有点弹性,人踩在上面有种踩在稍软的泥巴上面的感觉。 杨爱民走在通板上张开了双臂,以保持重心的平衡,通板稍微有点晃,但还算平稳,下面赤红色的岩浆河依旧在滚滚地流动着,偶尔泛起一个气泡,然后炸开成一朵漂亮的花。 三四米的距离很短,杨爱民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就是秦斌了。 看着下面壮丽的岩浆河,秦斌先前的好奇心早已消失不见,他先深吸了一口气,才和杨爱民一样张开双臂,慢慢踏上了悬空的通板上。 走到通板中央的时候,秦斌往下看了一眼,赤红色的光让他恍惚了一下,身子斜斜地往下坠去。 “秦斌!”杨爱民在耳麦里大吼了一声,高音引起的电流波动无比刺耳,这一声大吼也成功叫醒了秦斌。 王强在上面看到秦斌快要坠下去时,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蹦了出来,还好杨爱民叫醒了他。 “对不起,我刚才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的秦斌连忙解释,冷汗一瞬间从他身上的毛孔里冒了出来,浸湿了后背,“不知为什么,刚才我自己被下面的岩浆河吸引住了心神,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看看的感觉。” 杨爱民深吸了一口气,饶是这么多年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刚才的一瞬间也差点让他慌了神,“不要往下看,看我,明白吗?赶紧过来。” 秦斌没有说话,对着杨爱民点了一下头,看着他往柱顶平台走来。 一上平台,秦斌就弯下腰大口地喘息起来,杨爱民也松了一口气,关心地问:“没事吧?” 秦斌摇摇头表示没事,心里却后怕不已。 杨爱民看他没事,便向赵平安示意:“好了,平安你也过来吧。” 赵平安回:“好的,我这就过来。” 穿过柱顶平台,三人通过另一个通板后就上了柱子对岸的断崖平台,杨爱民再次仰望了一眼矗立在面前的银色天门,秦斌和赵平安也同时在仰望着。 第124章 地球机器(六) “杨教授,这就是我要打开的那扇门吗?”赵平安咽了一口唾液问,他面前的银色天门是如此的宏伟,流动的金属直接从穹顶的岩石上流了下来,遮盖了后面的一切。 “是的,这就是你要打开的那扇门。” “那我该怎么做?”赵平安又问。 “姜离说这扇门和‘灵龙’一样,采用的是生物识别技术,你把手套先摘掉,摸上去试试。” “好的。”赵平安说着摘下了右手手套,皮肤暴露在了灼热的空气中,传来的感觉像是在没有风的撒哈拉沙漠里一样。 他赤手伸向了这扇大门,杨爱民和秦斌屏住了呼吸,眼睛盯着这只手一眨不眨,直到他的手接触到了大门表面。 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丢下了一颗石子,接触点的流金荡漾了起来,然后慢慢向四周扩散,最终扩散到和赵平安大小差不多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荡漾区的流金开始变薄,慢慢露出了一个空洞,一点点黄赤色的光出现在里面的空间。 这扇门打开了。 赵平安缩回了手,扭头看向杨爱民问:“杨教授,我们现在要进去吗?” 杨爱民这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他没有听到赵平安的话,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一切果真都是被设计好的吗? 见他没有回答,赵平安又问了一次,这次杨爱民听到了,“进去,必须进去,和原计划一样,我和你进去,秦斌留下来。” 杨爱民走到空洞前,深吸了一口气说:“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赵平安说着踏入了空洞,杨爱民紧随其后。 在两人进去后,门上的空洞开始飞快地合拢,用了两秒钟的时间一切就恢复了原样,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杨教授,那个空洞合拢了。”待在外面的秦斌焦急地在耳麦里说。 无人应答,这座银色的流金大门隔绝了信号的传播,里面的杨爱民和赵平安没有听到他的话,同一时刻,“龙宫”里的众人也丢失了两人的画面。 光,强烈的光。 如同周克第一次下到外面的地下广场时一样,在杨爱民和赵平安进来门内之后,强光照亮了这里。 等眼睛适应后,杨爱民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个空旷的圆形房间,房间不大,直径有六十米左右,这里银灰色的墙壁和地板同样是由173构成的,同样长满了各种花纹。 看了一眼外部环境探测仪的数据,这里的空气构成很奇怪,只有氢和氧,而且密度极低,气压也只有不到半个标准大气压,密闭的工作服鼓了起来。 杨爱民回头看了一眼进来的地方,现在那里已经封闭了,他尝试询问了一下外面的秦斌,无人应答,通讯系统里只剩下他和赵平安在线,定位系统和摄像系统倒是正常,现在他们与世隔绝了。 “龙宫”里也发现了两人在通讯系统上同时离线,李承运焦急地喊了两声没有回应,便让王强接替了指挥,和老吴一同换好工作服降了下去。 另一边赵平安没有回头,他的全部心神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住了,“杨教授,你看中间那是什么东西?” 杨爱民回过头顺着赵平安的视线看去,一个不高的椭圆形圆柱悬浮在圆心的位置上,如同一截立起来的、上下两端大小相同的鸡蛋状火车车厢。 强光下,这个圆柱也是银灰色的,应该也是由173构成的,而在这个圆柱下方是一个深井,一丝黄赤色的亮光从里面冒了出来,不是很耀眼,但是穹顶的强光也遮不住它的光彩。 “我们过去看看。”杨爱民说:“那圆柱下面好像是一个通道。” 第125章 地球机器(七) 沉闷的脚步声透过头盔传到了耳朵里,起先杨爱民还以为外部环境探测系统出了问题,在发现不是这个原因后他停下脚步问赵平安,“平安,你听到脚步声了吗?” 赵平安停了下来,回头对杨爱民说:“我听到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说的意思是不是外部环境探测系统传回来的声音,而是那种直接透过头盔穿过来的,你,听到了吗?” 赵平安没有回答,他往回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过了一小会儿才说:“杨教授,我听到了,是直接透过头盔穿过来的。” “不,不是。”杨爱民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他慢慢说:“应该是这个房间,或者说是这个建筑和我们的意识建立了某种链接,声音是直接响起在我们的脑海里的。” “您的意思是说这些建筑是一个有意识的整体?” “不太可能是意识,应该是按照某种既定程序在运行,在我们进来之后,它就连接上了我们的意识,就像那些科幻小说里写的一样,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某种声音就在你的脑海里响起。” “杨教授,您是在开玩笑吧?!我们这可是在现实里。”赵平安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因为杨爱民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我没有在开玩笑。”杨爱民说:“本来有些东西你是没有权限知道的,但是你现在作为开启这里的钥匙,还有你之前经历的事情,这让你本身就是一个机密,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些东西,如果能回去的话,我会向上面申请,给你大多数的权限。” 赵平安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等着杨爱民接下来说的话。 杨爱民没有直接告诉他原因,而是问:“还记得你在‘灵龙’里时的场景吗?” “记得,当时那些光渗透到了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流过了我基因链上的每一个碱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光记录了你身体的每一条信息,这就是你能开启这里的原因。” “那这些声音是怎么回事?这和我的身体信息有关系吗?” “有关系,张教授也有过一段类似的经历,不过和你不一样,他是接收到了‘灵龙’传递的信息。” “张教授?哪个张教授?他接收到了什么信息?”赵平安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喷了出来。 “张肇先教授,就是张爱玲主任的父亲,他是我们的高能物理学家,在研究‘灵龙’的时候,他的血液被吸收了进去,并且人在当时出现了昏迷,后来我们把他送到医院的时候,他接收到了‘灵龙’传递的信息。” 杨爱民说这里停了下来,赵平安也没有再问,两人就这么面对面沉默了一小会儿后杨爱民才开口说:“他接收的信息只有一句话,我们都是样本!” “我们都是样本吗?”赵平安疑惑地自问了一句,不过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灵龙”吸进去,也明白了“灵龙”为什么会被他们这么轻易地捕捉到,“杨教授,您的意思是说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吗?” “是的,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 沉默,又是沉默,连带着头顶的光也变得凝滞。 得到杨爱民的回答,赵平安的心里掀起了狂风暴雨,是啊,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如果不是被设计好的,那还会有其他解释吗? 良久,赵平安才收拾完情绪,他重新看向了杨爱民,“杨教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看到了刚才进来时打开的空洞已经关上。 “既然都进来了,我们就看看那个圆柱是什么东西吧。”杨爱民说完抬脚往圆柱走去。 两人走到圆柱跟前,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圆柱周身就散发出了一阵蓝白色的光,和“灵龙”发出的光一模一样。 这些光聚拢在一块形成了两个光柱,投在了两人身上,然后杨爱民和赵平安浮到了空中。 赵平安起初惊慌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杨教授,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先看看它想要做什么吧?” 将两人吸到空中后,圆柱面对着两人的部分裂开了一口子,就像电梯门一样往两侧打开,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然后两人被吸了进去,然后这口子又合上了,就像电梯门又关上了。 圆柱内部也亮起了光,四周的金属也开始慢慢流动,顺着杨爱民和赵平安的脚步往头顶蔓延,最终完整地将两人包裹了起来,像是两个蚕茧一样。 就在两人以为结束的时候,不知名的液体灌入了两人身体和蚕茧中间的空腔,黏稠、透明,如同非牛顿流体。 “杨教授,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它这是要干什么?”赵平安明显地慌了神,职业军人的素养又很快让他平静了下来,不过语气里还是充满了惊慌。 “我不知道。”杨爱民倒是很冷静,他甚至有点期待,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蚕茧忽然变得透明,是这些银灰色的173金属变得透明起来,一起变得透明的还有圆柱本体。 173有这样的机理吗?杨爱民在心中问自己,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赵平安的声音又传来过来,“杨教授,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两个花纹,就跟地板上的一样,你能看到吗?” 杨爱民努力寻找了一下,却什么都没看到,“我没看到有什么花纹,这应该是直接出现在你的脑海里的。”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试着点击一下,看有什么反应。” “嗯,那我就先试试左边这个。”赵平安说着在脑海里用视线点击了一下左边的花纹,它亮了一下,然后两个花纹同时消失,又出现了一个新的花纹,然后新花纹又消失,出现了另一个新花纹。 在第三个新花纹消失后,圆柱猛地往下坠落下去。 杨爱民只感到了一瞬间的失重感,然后就没了感觉,视线里只有飞速远去的通口。 一瞬间的失重感同样出现在了赵平安身上,眼看着上方的井口飞速后退,他看了一眼定位系统的数据,他们在飞速下坠,短短的两秒钟就已经下降了1000米,下坠速度也达到了500米\/秒,而且还在不断加速。 第126章 地球机器(八) “杨教授,我们这是要去向哪里?”赵平安很平静地问,他明白这时候做什么都是没有的,更何况在这蚕茧一样的东西里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道。”杨爱民也很平静,他淡淡地回答着赵平安的问题,“或许是坠向地心吧,然后成为地核的燃料,为它的运转做出最后一丝奉献。” 赵平安沉默了一下,他又看了一眼定位系统的数据,他们已经下降了5000米,下坠速度也到了1000米\/秒。 他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飞速倒退的井壁,不长的人生开始在脑海里闪电般掠过:小学和初中是红色的,那时候最欢乐的时光就是放学的时候,因为一放学就可以去野地里抓蚂蚱。 高中是碧蓝色的,因为父亲的工作原因,和母亲搬到了青岛,不过还好,放星期天的时候可以去海边的礁石下摸螃蟹,最多的是青蟹,运气好的话还会摸到兰花蟹,它们是随着台风一起过来的。 紧接着就是大学,那是白色的,高中毕业后上了海军学校,离家不远,假期的时候可以坐车回家,母亲包的饺子真的很香,鸡蛋虾仁馅是最好吃的。 大四还没毕业就被分配到了船上,从最基础的水手做起,然后慢慢升到大副…… 在船上的第三年,母亲托人说了门亲事,休假的时候便和女方见了一面,也就是现在的老婆,她那时候真好看,白白净净的一点都不像是海边长大的孩子。 然后儿子出世,老婆总是抱怨家里是老小区,没有电梯,接送孩子上学上下楼很累…… 想到这里,赵平安猛地睁开了眼,定位系统显示已经下坠了10千米,下坠速度也达到了2000米\/每秒,圆柱在这时也猛地停了下来,就像海豚一样刹住了车,速度直接变为了0,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惯性的作用。 接着圆柱转动着调转了位置,朝向了东方,与此同时,赵平安眼前又出现了两个新的花纹,一左一右,忽然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深吸了一口后说“杨教授,我们停下来了,而且我也知道这圆柱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杨爱民刚才也闭上了眼,他并没有感觉到他们停了下来,听到赵平安的话他睁开了眼问:“停下了吗?停在了哪里?你知道了什么?” “是的,我们停下来了,现在正处在地壳和地幔的中间,也就是莫霍面上。”赵平安笑着说,他现在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这个圆柱就是一部电梯,或者说列车更合适一点,它将带着我们游览整个建筑,不,是整个机器。” “机器?你是说地球是一个机器吗?” “是的,正像您说的一样,我们都是样本,一切也都是被设计好的,地球也是,它就是一个机器,宇宙间所有的恒星和行星都是一个个巨大的机器,它们都在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在进行运转。” “那你知道是谁建造了这些机器吗?” “很抱歉,我不知道,但我很确定地球就是机器。”赵平安说:“除了机器这个名词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可以再定义的名词了。” 杨爱民没再说话,他也发现身体可以活动了,活动了一下手脚,扭动着脖子看向了周围。 无边无际的暗红色海洋就在两人脚下一两米的地方,时不时地泛起一个气泡,然后炸开,而且这暗红色的海洋还在整体地向东涌动着,缓慢,不易察觉。这里是上地幔。 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的穹顶则是同样的无边无际,发着亮光,像是上面柱顶平台上方穹顶上一样的水滴状亮光,不同于上亮光的是这些亮光也被映成了暗红色,应该是离下面的上地幔岩浆海太近的原因。 穹顶和海洋没有直接接触,氤氲的红色雾气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两者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了一样,就像空气隔绝了地面和太空,两人现在就是飞在空中的飞鸟。 赵平安又开口说:“杨教授,我们会完好无损地活着回去的,它们,也就是建造了机器的东西对我们并没有恶意。” “有没有恶意并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不过至少目前看来是没有恶意的,对了,那些花纹是什么意思?文字吗?” “是的,是类似于我们人类文字一样的东西。”赵平安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哲学家,这可不妙,“这些花纹应该就是文字了,而且现在我的面前又出现了两个新的花纹,还是一左一右。” “又要做出选择了吗?”杨爱民笑了一下问,像是发现糖果的孩子一样,他完全同意赵平安的想法,地球,乃至全宇宙的天体都是一个个巨大的机器。 “嗯,那我们还是选择左边吗?” “那就左边,看看接下来它将会带我们看什么。” 得到杨爱民的回答,赵平安在脑海里点击了一下左边的花纹,两个花纹又是闪了一下消失不见,身体又失去了控制,先前像是倒数一样的花纹又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出现,然后消失。 鸡蛋列车开始了横向移动,强烈的推背感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它载着杨爱民和赵平安一路往东而去,速度越来越快。 超高速的移动带来的视线模糊让大脑产生了强烈的眩晕感,不过两人都努力睁着眼,所有的景色都模糊成了线条,又从线条变成了马赛克一样的浆糊状。 看了一眼头盔上的数据,杨爱民发现定位系统的大部分功能已经失效了,只有计速仪还在辛勤地工作,此时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15千米\/秒,这个速度甚至快过人类目前大部分运载火箭的速度,逃离太阳系的第三宇宙速度也只不过是16.7千米\/秒,而且它还在不断加速。 杨爱民在心底默数了五秒,又看了一眼计速仪的数据,现在是18.2千米\/秒,已经超越了第三宇宙速度。 没想到我还能体验一下乘坐火箭的感觉,不,这可比火箭要完美得多了,他在心底这样想到。 就在杨爱民体验这种感觉时,上面“龙宫”里的众人却因为他和赵平安的失踪在争论着是否向上面汇报。 第127章 地球机器(九) “郑哲,我们失去了杨教授和赵平安。”李承运略带伤感的声音传回了龙宫,详细地询问了秦斌后,他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悲伤像冬天白桦林里的鸽子一样,盘旋在头顶,不肯落下。 “不,我们没有失去他们。”郑哲反驳:“我相信他们还活着。” “那我们要不向上面报告一下情况吧。”张爱玲说。 “老师,我们再等等。”郑哲继续反驳,他现在表情很冷漠,“现在是上午10点42分,我们等到下午6点,要是杨老师和赵平安还没消息的话,我们再向上面报告。” “好吧,那我和老吴,还有秦斌就在下面等着。”李承运说完仰望了一下眼前的银色天门,我的朋友啊,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杨爱民没听到李承运类似祷告一样的期盼,他现在正沉浸在超越人类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里不可自拔,没有风,他却感觉风从身边狂啸着呜咽而过。 计速仪显示现在他们的速度已经达到了30千米\/秒,不过已经停止了加速,他们稳定了下来。 “杨教授,我们现在走的是直线吗?”赵平安问,混乱的思维整理了一条简短的语言。 “或许是的。”杨爱民笑了一下说,他现在无比地享受,“我没感受到我们有过转向,包裹我们的这种液体好像隔绝了我们所有的感觉,除了思维和视听。” “那我们现在要去向哪里?”赵平安又问。 “这个问题不应该是我问你吗?你才是这趟列车的驾驶员。” “我也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啊,难说它要带着我们浏览整个地球。” “不是浏览,而是参观,就像客人到了你家一样,你不请他看看吗?” “我家里可没有什么好看的,破房两间,一眼就看穿了。” “哈哈……”杨爱民大笑了两声,“你家破房两间可不代表地球这个机器也是这样啊,就让我们好好欣赏一下这伟大的造物吧,至少我们可以骄傲地说,我见识过了这个宇宙的真理。” “是啊,宇宙的真理。”赵平安也笑了一下,由衷地赞叹。 鸡蛋列车依旧在飞速前进着,面前的景色依然千篇一律,再壮丽的景色看多了也会审美疲劳,不过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大约七分钟后他们停了下来,停在了一个巨型的岩浆喷泉前。 地壳和上地幔之间的隔绝层在这里消失了,就像水壶上破了一个洞,暗红色的岩浆从洞里喷涌了出来,直冲上面的穹顶,然后在上面撞散,变成一瓣瓣花瓣,四处飞舞。 “平安,发挥你的想象力来形容一下眼前的场景。”杨爱民语气里满是赞叹,这比火山喷发时还要灿烂。 “啊?”赵平安先是疑惑了一下,接着苦笑着说:“我形容不了,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早把我身上的那点文艺气给磨没了,不过非要形容的话,我觉得它就像一朵没有盛开的暗红色鸢尾花一样。” “鸢尾花?我倒是觉得它更像映山红。”杨爱民说完又大笑了两声,“我们两个可真的是俗不可耐啊。” 赵平安轻笑了一声说:“要是有个画家在这里就好了,说不定他能用颜料描绘出这幅美丽的画。” “恐怕全世界最好的画家都没法描绘出这幅画。” 杨爱民说着又想起了王玉兰,那时候照相机还是那种老式的,并且极其稀少,全学校只有宣传部才有,有个学美术的同学想给她画幅肖像画,被他给拒绝了,现在想起来,当时要是真画了该有多好。 “对了杨教授,我们现在在哪?” 杨爱民想了一下:“应该是在太平洋中心的某个位置吧,说不定就是夏威夷的底下。” “夏威夷?夏威夷不是已经沉没了吗?” “哦对!是旧夏威夷。” 鸡蛋列车又动了起来,它先绕着这个喷泉转了一圈,又绕过它继续往前方飞去。这次赵平安的脑海里没有出现花纹按钮。 速度逐渐提高,很快就从完全静止的0米\/秒到了30千米\/秒,杨爱民在心底默数了一下它的加速时间,五秒,只有五秒钟,不过它的急速好像也就停止在了30千米\/秒。 又过了几分钟,它又停了下来,这次是停在了一个巨大的柱子面前。 柱子像是从岩浆海里长出来的一样,直接顶着上面的地壳,将两者连接在了一起。 它也很粗,表面光滑,至少杨爱民的视线完全看不到它的边际在哪里,也看不出有什么瑕疵。 “杨教授,我们现在到哪了?”赵平安问,他实在不精通心算大额数字。 杨爱民想了一下说:“应该快到美国西海岸了。” “那美国人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这根柱子吗?”赵平安又问。 “谁知道呢?或许发现了,或许没发现,不过我想他们应该没有发现,不然现在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那倒也是。” 赵平安说完,鸡蛋列车再次启动,同样没有出现花纹按钮。 如果列车上的是老李和老吴就好了,杨爱民想到,他们两个地质和地球物理学家下来更合适,说不定对这些东西会有不同的见解,而不像现在他和赵平安走马观花一样。 当列车再一次停下的时候,杨爱面发现这次是停在了墨西哥湾附近,这里同样有着一根连接着地壳与地幔的柱子,看不见边际。 两人在这里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然后又停在了大西洋的某个地方,这里又不同于之前,而是一座巨大的黑色玄武岩石山。 这里只有这座巨大的黑色玄武岩山,没有闪着亮光的地壳穹顶,暗红色的岩浆海洋在山脚下涌动着,又重重地拍在山体上,炸开,滚落,山体沾染上了一层暗红色,然后这些暗红色又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冷却凝固,变成黑色山体的一部分。 看完这些,鸡蛋列车又开始启动了,这次用了较长的时间才停了下来,当然这是相对来说,其实也就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再次停下后,杨爱民发现定位系统又上线了,他们又回到了列车第一次停下来的地方,不过通讯系统还是处在离线状态。 郑哲在“龙宫”里也发现了两人的定位系统重新上线。 他激动地说了一句:“杨老师他们又回来了。” 第128章 地球机器(十) “杨教授,我们回到起点了。”赵平安也发现定位系统重新上线了,这套系统的定位功能只有五公里的范围。 “我看到了。”杨爱民说,“你的脑海里应该又出现了两个花纹按钮吧?” “是的,又出现了两个,还是一左一右。”赵平安说完停顿了一下,“那我们还是选择左边的吗?” “你说呢?”杨爱民扭头看向他问,每次列车停下来后,两人都会取回身体的控制权。 “我说还是选择左边的。” 杨爱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扭头看向了上方已经消失不见的井口,见识了上地幔与地壳之间的奇景,不知接下来又会看到什么。 等了几秒,失重感再一次袭来,这次是往下的吗? 杨爱民又看了一眼定位系统,一秒钟的时间他们就已经下坠了1000米,速度也达到了1000米\/秒,这次它的加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两秒钟后,定位系统再一次断线,此时两人已经下坠了3000米,并且继续急速下坠。 “龙宫”里郑哲也发现了两人的定位系统的再次离线,“杨老师他们又消失了。” 杨爱民听不到他的话,赵平安同样也听不到,两人沉浸在这不断深入地心的过程里不能自拔。 “杨教授,你说我们这下降过程是直线吗?”赵平安忽然问。 “是的,至少看起来是直线。” “那地球的自转不会对它产生影响吗?”赵平安又问,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是直线的话,因为地球自转的原因不会让它碰到井壁吗?” “如果是绝对垂直于地心的话,我们应该会碰到井壁。”杨爱民想了想说:“那么应该就是一条弧线了,一条弧度很小的弧线,只是不是绝对垂直于地心的直线,这涉及地球自转速度和我们下降速度的线性比关系,我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 “我明白了,您的意思就是说这个通是微微弯曲的,用弯曲角度产生的空间来抵消地球自转的影响。” “是的,是这个意思。” 杨爱民说完瞄了一眼计速仪的数据,此时他们的速度已经达到了60千米每秒,超越了之前的极速吗?还是说在地球的引力的加速度下,它更快了?更或者是这东西没有速度上限,只要它愿意就可以达到任何一个速度,最终超越光速? 没等他细想,周围的景色忽然就变了,原先的暗红色海洋变成了赤红色,赤红色中又带着一点淡黄色。 “杨教授,我们这是到了哪里?怎么又变了颜色?” “你上小学时肯定没好好学习。”杨爱民调侃着说,“忘了你的自然课本里是怎么讲的吗?” “小学的自然课?”赵平安尴尬地笑了一下,“那时候没有自然课啊?!我儿子上学时才有的自然课。” “没有吗?可能是我记错了。”杨爱民也尴尬了一下,“我们应该是到了下地幔了。” “哦,那杨教授你说这通是怎么建成的呢?还有整个地球机器,以及所有的宇宙天体机器。” “建造过程我不知道。”杨爱民说完沉吟了一下,“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建造者绝对是最伟大的工程师,没有之一。” 计速仪的数据更大了,鸡蛋列车的速度已经达到了100千米\/秒。 周围景色又变了一下,赤红色的海洋变成了黄橙色,两人已经穿过了古登堡不连续面,到达了外地核。 黄橙色的海洋里不时有黑色小岛样的固态物质一晃而过,晃花了两人的眼睛,不过很快,黄橙色的海洋变成了亮黄色,列车也停了下来,停在了黄橙色海洋和亮黄色海洋中间虚空的位置。 准确地说,这亮黄色并不是海洋,它接近于固态,但又不完全是固态,它同样有着液体的特征,一些黏稠的亮黄色物质不断从上面被甩了出来,漂浮在虚空中,又在某种力的作用下被吸入到后面黄橙色的海洋。 列车调转了一下位置,使其正面完全朝向了亮黄色,刺眼的光让两人根本就睁不开眼睛,或许列车感知到了这些,它透明的舱壁镀上了一层颜色,一种说不清楚的颜色,不是黑色,也不是灰色,更不是棕色,而是向三者融合在一块一样。 在转换完颜色后,杨爱民和赵平安发现眼前的光线变暗了,变得舒适起来,两人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列车又有了变化,原先在上面的银色大门处隐没的两个通又出现在了这里,通口就在列车旁边。 “杨教授,你说这东西还会根据环境自动变换形态啊,可真是神奇。” “不,它不是根据环境产生的变化,而是因为我们产生了变化。” “是这样吗?” “是的,它连接着我们的意识,感受着我们的感官,为了能让我们清楚地看到这一切,它跟随我们的感官切换了自己的形态。” “但也一样神奇,不是吗?” 赵平安等了一会儿,见杨爱民没有回答,他又问:“杨教授,那你说我们眼前这个慢慢旋转的东西是什么?” “是内地核,地球的真正核心,也是这个机器的核心,动力核心。” “那我们后面的就是外地核了,不是说地核是实心的吗?怎么外地核和内地核之间还有个空腔?” “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已经到了内地核。” “我们总之是到了地心,不是吗?”赵平安发出了如哲学家一样的感叹,“没想到地核是这个样子的,这应该是人类第一次用肉眼观察它吧?!” “是的,这是我们第一次直面它。” 列车在这时又动了起来,绕着这亮黄色开始飞速旋转,赵平安看了一眼计速仪的数据,它的旋转速度只有5000米\/秒,比之前的下坠速度慢了不止一点,不过这也很快了。 杨爱民一直盯着眼前的亮黄色,眼睛一眨不眨,他想要看清眼前的虚无,看清这一切的背后。 但是他看不清,列车很快就绕着内地核转了一圈,回到了他们下来时的位置。 “杨教授,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花纹按钮。” “就一个吗?” “是的,我要不要点击它?” 沉默了半晌,杨爱民叹了一口,嘴里缓慢地吐出了两个音节,“点吧。” 随着赵平安在脑海里的点击,花纹按钮消失后,鸡蛋列车变回了最初始的银灰色,它不再透明,只有内里亮起了一点光。 旅途结束了啊!杨爱民在心底想到,随之推背感袭来。 他闭上了眼睛…… 第129章 地球机器(十一) 再次穿过古登堡面和莫霍面后,列车稳稳地停下了,停在了杨爱民和赵平安上车的地方。 蚕茧开始慢慢消融,车门再次打开,光线将两人从车上送了下来,圆形的房间里依然亮着光,除了列车,就剩下他们两个乘客。 “回来了啊!”赵平安感叹地说,话里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是回来了,不过后面还会下去。”杨爱民笑着说,他也有点爱上了这种感觉,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才中午十二点,这趟旅程才用了七十分钟,却已经走遍了整个地球。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悬在井上的列车,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 “杨教授,那我们回去吧。”赵平安也回头望到这辆列车,看到杨爱民这意味深长的笑,他疑惑:“杨教授,你在笑什么?” “没笑什么。”杨爱民扭头看着他说,“好了,我们回去吧。” 一人高的孔洞再次出现在银色的大门上,赵平安先一步迈了出来,后面跟着杨爱民,一直等待两人归来的李承运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快步走了上去,他紧紧拥抱了杨爱民,“老杨,你们可回来了。” 听到李承运的话,“龙宫”里留下的众人也松了一口气,郑哲看了一眼定位系统上的红点,两人确实是回来了。 杨爱民没有说话,任由李承运拥抱着他,多年的共同工作让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良久,李承运才松开他说:“你们一下去信号就全断了,我和老吴等不住也就下来了,你们在里面都干嘛了?那么长时间才出来。” 杨爱民嘿嘿笑:“上去说,上去再说。” 眼角余光扫到老吴怀里抱着的一个玻璃瓶子,里面的东西还在发着光,杨爱民又问:“老吴,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啊?” “上去再说!”老吴也卖了个关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回到“龙宫”,众人吃完午饭,杨爱民就立马召开了临时会议,餐厅里的灯光暗了下来,摄像系统记录的画面被投到了幕布上。 随着画面的播放,杨爱民给众人解说:“这是我们进去大门后的第一个地方,这里是一个圆形房间,半径在三十米左右,圆心中间那个上下两头等大鸡蛋,就是那辆开往地心的列车,目测来看,它和‘灵龙’一样都是由173构成的,我给这个房间起了个名字,就叫车站,列车的话我还没想好。” 这时,画面播放到了两人上车的时间,杨爱民继续说着:“我和平安在上车后,列车自动分出了一部分173,整个包住了我俩,类似于蚕茧一样,然后一种不知名的液体灌注到了蚕茧里。” 画面继续播放,到了列车变透明的时候,“在这些液体灌注完毕后,整个列车就开始变得透明,这应该还是173的一种特性,不过作用机制还不清楚,接下来我们就开始了旅程。” “旅程?什么样的旅程?”老吴忽然问,他怀里抱着的那个瓶子放在了餐桌上,光线暗淡了一点。 “参观地球机器的旅程。”杨爱民解释:“就跟生活中的景区列车一样,它是要开往终点的,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将会见识到沿途的风景。” 还未等他说完,画面里列车就开始了急速下坠,他继续为众人解释:“注意这里,我们刚开始下坠时仅有一瞬间的失重感,时间很短,不到一秒钟,当时计速仪还在工作,这段路程我们的下坠速度最快达到了1000米\/秒。” 他说着按下了暂停键,列车这时已经完全停止,下方就是暗红色的海洋,头顶则是闪着亮光的穹顶,两者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隔绝了开来,“下降了10千米后我们就停了下来,制动过程为瞬间制动,但是我和平安都没有感到强烈的惯性,这应该是那种不知名液体的缓冲作用。” “缓冲剂吗?”王强问。 “应该是缓冲剂,可惜的是没能带回来一点样本,不然你和秦斌能好好研究一下。” 杨爱民说完又看向了李承运和老吴,“老李,老吴,你们俩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被问到的两人先对视了一下,然后李承运才扭过头说:“这里应该是莫霍面,地幔和地壳的分界面。” 第130章 地球机器(十二) “好的,那基本就确定了。”杨爱民说,画面快进到了他和赵平安第二次停下来的地方,“到了这里之后,平安的脑海里出现了两个花纹按钮,这两个花纹按钮和我们在地下广场见到的花纹很像,所以我猜测应该是一种文字,这是另一个重点。 出现两个花纹按钮后,我和平安决定按照先左后右的顺序点击,所以我们在第一次选择左边的按钮后,列车开始横向移动,方向为东方,这次它的速度更快,最快达到了30千米\/秒,在往东方前进了十几分钟后,我们停了下来。” “夏威夷吗?”老吴问。 “那应该就是夏威夷了,当时我估算了一下我们前进的距离,大约有千米,如大家所见,这里有一座巨型的岩浆喷泉,地幔和地壳之间的隔绝层在这里消失了,夏威夷火山群岛的成因应该就是这个,以此类推,世界上所有的火山成因也都应该是这个原因。” “接下来我们又停在了靠近美国西海岸的地方。”杨爱民继续说着,画面也快进到了这里,“这里我们遇到了这个巨型的173柱子,连接着地幔与地壳,但是具体作用还不清楚。” “美国西海岸?”李承运喃喃自语,紧紧皱起了眉头,忽然他想明白了什么,“这里是地震波的断区,我们之前做深反射大炮的时候发现,地球上存在着好几处这个地震波的断区,当地震波传递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就消失了,以前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这绝对和这个173柱子有关。” “是这样吗,我们在墨西哥湾附近也发现了一根同样的柱子。”杨爱民说着把画面快进到了他们第四次停下来的地方。 “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李承运看着画面说:“我们在墨西哥湾附近也发现了地震波断区。” “嗯,那就继续。”杨爱民又快进了画面,“第五次我们大概到了大西洋的某个位置,这里我们看到了这座玄武岩山。” “大西洋地磁消散区?”李承运又自问了一句,不过没多说什么,他明白这个消散区肯定和这座玄武岩山有关系,下次自己要亲自下去看看。 “然后我们就回到了之前的地方。”杨爱民继续说:“回来后平安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两个花纹按钮,我们还是选择了左边的,这次,列车带着我们到了地核部分。” 画面快进到了两人在地核的时候,列车悬浮在空中,绕着慢慢旋转的地核旋转着,“在地核和地幔之间也有个真空区,你们看着两根通,就是从上面直接延伸下来的。”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老吴忽然站了起来,兴奋地说:“一切都能解释通了,地下广场就是分离室,海水和泥沙在这里先被分开,泥沙直接流进岩浆里,被重熔循环,然后海水被分解成氧气和氢气,直接灌注到地核里,进行氧化物析出和氢聚变,氧化物析出产生地球磁场,而氢聚变为地核提供旋转的动力。” 杨爱民皱起了眉头,他听不懂老吴在说什么,不过李承运也和他一样,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这个被地核甩出来的东西是什么?”赵平安忽然问。 “应该是各种氧化物和共子,也就是之前我给老李提到的那个‘暗湖粒子’,同时也是我的研究课题。” “共子?这又是什么东西。”赵平安继续问。 “就是这个东西。”老吴指着玻璃瓶说:“原先我以为穹顶上这种发光的东西是某种菌类,采集后才发现是共子。” “我来看看。”杨爱民说,话音未落,玻璃瓶忽然爆成了一团白色的雾气,又慢慢消失在了空气中,像是水沸腾后产生的雾气,“老吴,这是怎么回事?” 老吴笑着说:“很正常,共子在离开合适存在的环境后会急速转化为纯能量,直接作用物质原子间的作用力上,让它们直接分解成原子状态,地震的形成就和它有关系。” “哦,明白了。”杨爱民说:“那现在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都是问题啊!”秦斌哀叹了一声,“这些东西要研究到什么时候啊?脑细胞完全不够用。” “呵呵。”杨爱民笑了一下,“好了,科学上的问题我们后续慢慢研究,现在我们已经发现了各种问题,并且有相关的理论支持,后面的也只是时间问题。” “是,杨教授。”秦斌有气无力地回:“那地球就是个大机器喽,我们都是样本这句话也是正确的了。” “是的。”杨爱民肯定地回,顿了一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尽管我们都是样本,不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吗?” 第131章 杨爱民之死 时间过得飞快,杨爱民众人对地球机器的研究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他们一直待在“龙宫”里,消失在了世间。 清晨,熟悉的《喀秋莎》叫醒了杨爱民,他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弯着腰捂着脸,等到闹铃响了三遍后才穿上衣服和鞋子。 洗完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了一会儿,原来我已经这么老了啊! 镜子中的人头发已经变得完全花白,额头上的老人斑已经变成了深褐色,甚至有点发黑的迹象,脸上也长出了几块老人斑,皱纹也更深了,沟壑纵横,皮肉紧紧地贴在骨头上,像是一具干尸。 嘿呀,原来我真的这么老了!杨爱民嘿嘿地笑了起来,他从衣服的里衬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怀表,这块表他从来没给别人看过,因为玉兰说了,这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怀表的铜制外壳很干净,泛着一层珠玉般的油光,这是他时常摩挲的结果。外壳上面凸起的花纹也很好看,是两根树藤缠绕在一起的花纹,树藤上还结了个果子,垂在表壳中央。 他打开怀表,王玉兰和他的合影镶在里面,这是他们上大学的时候照的,为了照这张照片,他可是向宣传部的学长哀求了好久,最终以一包宝塔糖和一瓶地瓜烧的价格成交,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时代这已经是很高昂的代价了。 黑白的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了,岁月无情地留下了它的痕迹,但是上面的人依旧很美,他和王玉兰都在笑着,风华正茂。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转了转怀表上的旋钮,调整好后合上盖子,又低头亲吻了一下,才装回了衣服的里衬口袋。 颤抖着手将扣子一颗颗系好,杨爱民又破天荒地梳了头发,和怀表里的照片一样,梳了个三七分。 好丑啊!他喃喃自语,又将头发打乱,这次看起来不错。 忽然他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涨红了脸,像要把肺从喉咙里咳出来一样,腰也弓成了虾米,他双手扶着洗脸池边缘,含着鲜血的浓痰被吐到了池子里。 拧开水龙头,将这含着鲜血的浓痰冲下去后,杨爱民直起了身子,用泛黄的毛巾擦掉了额头和脸上的汗珠,轻轻揉了两下肺部,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时间不多了啊! 蹒跚着步子,杨爱民离开了狭小的洗手间,一步一步又离开了宿舍,关门前他又随手关掉了灯,世界黑了起来。四周射来的灯光将他的影子在钢铁的地板上拉出了很多个,淡淡的几乎看不清楚。 他又蹒跚着走向餐厅,走两步歇一步。 到餐厅的时候他已经大汗淋漓,汗水润湿了头发,紧紧地贴在额头上,也润湿了贴身的衣服,杨爱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条离开了水的鱼。 “杨老师,你没事吧?”郑哲是今天最早来到餐厅的,看到杨爱民的样子他关心地问。和郑哲一块的还有姜离,他们俩越来越黏糊了。 杨爱民摆了摆手笑着说:“没事,今天就是有点累而已。” “那您要吃点什么?我帮您打饭。” “就包子和粥吧,粥里放勺白糖。”杨爱民说。 姜离走上来搀住了他,往餐桌走去,他又回头对郑哲笑:“谢谢。” 郑哲诧异了一下,这几年来他从来没听到杨爱民对他说谢谢两个字,思绪一闪而过,转瞬他也笑着回:“杨老师,不用客气。” 餐盘里的包子和粥都冒着白腾腾的热气,看起来很香,王富贵的手艺还是没的说的。 杨爱民咬了一口包子,韭菜蛋黄馅的,好久都没吃到了啊,是昨天送补给的时候带来的吗? 一个包子吃完,他拿起勺子又喝了一口粥,嗯,粥也很香,大米已经被熬得没魂了,入口即化,王富贵最少熬了两个小时啊!真是难为他起得那么早。 不知还能吃几次王富贵做的饭,真是一件令人哀伤的事情啊! 喝完最后一口粥,吃完第二个包子,杨爱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仔细地吟听着骨头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嘿,这也生锈了啊! 蓦然,他猛地弓腰趴在了餐桌上,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混着鲜血的浓痰被咳了出来,在餐盘里累成了几座小山。 姜离惊慌了起来,“杨教授,杨教授,你没事吧?” 杨爱民没有回答,只是趴在桌子上咳嗽着。 “郑哲,你快去叫赵医生,我先扶杨教授回宿舍休息。” 郑哲没有说话,抿着嘴唇风一样地离开了餐厅。 看着郑哲离开,姜离轻抚起杨爱民的背,她直接摸到了他凸出的脊骨和肋骨,“杨教授,我扶您回去休息吧,赵医生马上就来。” 杨爱民点了点头,努力直起腰,不让自己再咳嗽,可是肺部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鲜血喷泉一样喷了姜离半边身子,还有几滴落在了她的脸上,如红玫瑰一样地绽放着。 看他的样子,姜离努力将他背在背上,往宿舍走去。 王富贵在橱窗后面看着两人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手里的饭勺停在了半空。 郑哲带着赵医生很快就来了,不大的宿舍里已经挤满了人,秦斌围在最外面,里面是李承运他们,所有人都到了。 看到两人过来,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杨爱民已经躺在床上昏迷了,嘴里还不断地冒出了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被子,姜离跪坐在一旁握着他的手,眼泪从下巴滴到了手上,她小声呼唤着,“杨教授,杨教授你醒醒……” 赵医生试了试他的脉搏,心跳很慢,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也在缩小,随即摇了摇头。 像是感觉到郑哲过来一样,杨爱民睁开了眼睛,示意他靠近一点,郑哲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和姜离一样跪坐在了床前。 杨爱民努力看了他一眼,又颤抖着手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他掏出了怀表,把它放在了郑哲手上,然后又闭上了眼,手从怀表上滑了下去。 他喃喃自语了一句。 “玉兰,我来了。” 终章 凛冬里的迷雾 一艘船进了港口,它发出了嘹亮的汽笛声,这声音划破了长空,惊起了港口上的一滩海鸟,它们“嘎嘎”地尖叫着,又扑腾着翅膀飞向了蔚蓝的天空,久久地盘旋在上面而不肯落下。 这是“昆仑号”回来了,今天是杨爱民死后的第七天,它载着杨爱民和他的朋友们回到了这里。 郑哲满脸胡楂地站在甲板上抬起头看向了这些海鸟,秦斌站在他身后,两人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蒙着白布,其他人站在更后面,都驻足肃立着。 姜离走过来掀开了白布上的一角,杨爱民的脸露了出来,他紧紧地闭着眼,抿着嘴唇,粉末状的冰霜挂满了他的头发和眉毛,还有皮肤,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美。 郑哲扭身望了一眼,他的皮肤更白了,彻底地没了血色,像一座雕塑。 来接杨爱民的还有包国民和张肇先他们,张小英和孙浩也来了。 轻风吹着斜阳,吹乱了人们的头发,包国民眼眶红红的,他已经流过泪了,可看到杨爱民的时候他还是再次流下了泪水,他也像杨爱民一样,白了头发。 张小英拿出了杨爱民的遗嘱,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她颤抖着声音念着,一字不差地念着: 一、不得因为丧事,收受任何人一文钱。但老朋友的,不在此例;我生来贫穷,一生也都献给了我的国家,在我死后请不要大张旗鼓地举办丧事。我的老朋友若是来参加我的丧礼,他们的份子钱请全部交给慈善基金,以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二、赶快收殓,埋掉。在我死后请尽快将我火化,骨灰不要放到殡仪馆或公墓里,请把我埋在延安,和我的爱人王玉兰埋在一起。我这辈子没能娶她,希望下辈子可以。 三、不要做任何关于纪念的事情;我本俗人一个,一生碌碌无为,未能给国家和人民创造大的贡献,请不要树碑立传。但是请我的朋友们能在每年清明的时候来看看我,别忘了带酒,最好是西凤。 四、忘记我,努力向前。我一生参与了国家大大小小的项目十几个,在某些方面取得了一些小小的成就,我的后来者,请你忘掉这些,努力向前看。我只是你们的踏脚石。 五、我一生无儿无女,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我还是想说年轻人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祖国的大好河山需要你们去建设。愿你们脚踏实地地努力奋发,前浪终究是要死在沙滩上的。 六、我名下的财产唯蜗居一套,这是国家分配的房产,是用我这么多年的工资支付贷款买了的。庆幸沾了国家和人民的光,但总的来说这套房子还是我的。在我死后请把我这套房子过户给孙浩,由于其年岁尚小,先交由其母亲张小英保管。待孙浩成年后再过户给他。 立这份遗嘱是为表达对孙建国先生的歉意,感谢他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 七、最后是对我的关门弟子郑哲的告诫,你还年轻,取得一点成绩后万不可骄傲,还有你一定不能抛弃你的祖国。借用浙大郑强教授的一句话,你从一生下来就打上了我们民族,我们国家的烙印。科学无国界,但是科学家是有国界的,请你务必谨记! 念完遗嘱,张小英也哭成了泪人,最后一丝阳光也彻底消失。 黑暗只是一瞬间的事,新的光出现了,那是路灯亮了,昏黄的灯光重新照亮了世界。 三天后,杨爱民的骨灰被葬到了延安,如他所愿,他和王玉兰葬在了一起。 郑哲在两人的墓碑上刻了墓志铭,节取了海子的那首《春暖花开》,我有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是他最衷心的祝愿。 …… 人总是要死的,柏拉图也是人,所以柏拉图也是要死的,况且他已经死了。 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世停下脚步,葬礼结束后考科队的新任命也下来了,郑哲成了队长,秦斌成了副队长,这是新与老的交替。 在成为队长后,郑哲在杨爱民家门口的四川大排档里召开了第一次临时会议,应他的要求,张肇先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酒过三巡,众人都已醺醺然,张肇先打破了沉默的空气,他看向郑哲问:“郑哲,老杨在走的时候留下了什么话没有?” 郑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有,杨老师临终前只说了一句话,玉兰,我来了。” 这次又是张肇先沉默了半晌,“那你们的研究现在进行到了哪里?有什么突破吗?” “毫无进展。”郑哲端着酒盅说:“这一年的时间里,我们一共下去地心182次,记录了大量的数据,但是所有的运作原理我们毫无所知,对此我们只有个猜测。” “什么猜测?” 郑哲面无表情地喝干了酒,放下酒盅后才回:“173只是一种介质,它们的运作机制应该是利用这宇宙的真理。” “宇宙真理?”张肇先疑惑了一下。 “是的,宇宙真理,物质、能量、空间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它现在像一团迷雾一样笼罩在我们的头顶。” 听他的描述,张肇先想起了威廉·汤姆生在1900年4月27日的演讲:动力理论肯定了热和光是运动的两种方式,现在,它的美丽而晴朗的天空却被两朵乌云笼罩了,第一朵乌云出现在光的波动理论上,第二朵乌云出现在关于能量均分的麦克斯韦-玻尔兹曼理论上。 现在第三朵乌云出现了,物质、能量和空间啊!真是令人绝望的科学! 张肇先看向了郑哲,又环视了一眼众人说:“那你们后面准备怎么办?按照你们的猜测,这一切等高能物理有了突破才能解释。” 郑哲蓦地笑了一下说:“不知,研究肯定是要继续的,真理它就在那,在那等着我们。” 空气又沉默了,外面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 包国民哀叹了一声,紧接着他站了起来,“郑哲,我这边关于a活性因子的研究取得了一点进展,因此我制定了个计划。” “什么计划?” “冬眠计划,我想让老杨有看到真理的那一天,而且我希望是你亲自告诉他的。” “您能详细说说吗?” “是这样的,我在研究时发现,在a活性因子和超低温环境的共同作用下,动物细胞不会结冰破裂,而会陷入休眠状态。” “我会参加的。”郑哲说着看向了姜离,后者对他点了点头,“我也参加。” “那计划名称呢?什么时候开始?”郑哲又问。 “就叫‘凛冬’吧,三个月后开始。”包国民说着穿上了外衣,他走到了外面,在大雪中伫立了片刻,立成了一个雪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