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入宴》 一 卤香未成茴香误 http://.biquxs.info/

“八角四钱、桂皮四钱、丁香二钱......陈皮......香草......香叶......砂仁......” 李记食府的后厨里头,着一身布衣的少女正手拿小秤,将案台上摆放的一应香料相继称好,随后小心放在一旁的纱布之上。 正午将至,外头明媚的阳光倾洒而下,微风轻拂,那香料的细小碎屑在大厨房中长伴暖光而舞,引得香味四散而开。及至微火的炉灶,又裹挟入那浓郁的高汤香气,这香料的气息不仅未被掩盖,反而更添几分风味。 “茴香......”口中默念,秦婳染神色间不免有些犯难,她瞧着手中暗绿偏黄的小颗香料,眉头越皱越紧。“茴香几钱来着?” 心有疑问,手中动作便停了下来,秦婳染细细回想,记得外祖父不过是从盒中抓了一把,随手一抖,剩下的就又放了回去。 “茴香不需过多,你且用手稍稍一量,这么点儿便够。” 这么点儿又是多少? 思及外祖父并未告知精确之数,秦婳染心中就有些拿不准,于是俯身凑近纱布,手中茴香几乎是一颗一颗地抖下去。 “小姐!小姐!老爷唤你去前头一趟!”外头传来少女高喊的声音,待到话落,人便已是猛地将门推开。 秦婳染被这响动吓得手上一颤,原先抓的那一把茴香尽数洒落,混杂在起先已经称好的二十多种香料里,躲藏在了各个角落。 “李瑛玥!”自一大早去市集买鸡,回来煮了半天的高汤,又细细称了香料,秦婳染可谓忙活了一早。 然眼见只差最后几步却被来人闹得功亏一篑,秦婳染只觉额角突突直跳,当即咬牙大喊了声对方名姓。 李瑛玥深知自家小姐这性子,只要别在她做吃食的时候打搅,平日怎么开玩笑也不会过,反之则不堪设想。 思及此,李瑛玥赶紧往门边又缩了一缩。 “今早我与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说过正午之前别来打搅?你那时答应地倒是爽快,怎得眼下全都忘了个干净?” 伶牙俐齿地一连三问,直让李瑛玥羞愧地抬不起头来,可一想自己来意,她便连忙抢言道:“不是我非要来惊扰小姐,这不是老爷大中午的又给忙忘了用饭,赵叔劝不动,我才匆忙来与小姐知会一声。” 提及李老爷,秦婳染是半点脾气也不敢有,只拿手指点了点李瑛玥的额头,转身熄了炉子,卷起纱布就走。 “小姐带着这些做什么?”李瑛玥不解。 秦婳染却不与她解释,只将未完成的料包塞到枕头下藏好,准备晚上打开再将放多了的茴香挑拣出来。 否则这料包她是万万不敢拿给李老爷找训的。 李家经营着李记食府,卖的卤味在这远溪镇中也算一绝,这正午逢上生意最忙的时候,秦婳染也不敢贸然进去打扰,只从外头探进一个头来,问了窗边忙活的中年男子。 “赵叔,外祖父中午没吃?” 赵礼抽空瞧了一眼,见是她来,便道:“他说咱们的手艺他吃不下,正好你去做些,应当正合他的口味。” 因是夏日,厨房里热得很,何况外祖父年纪大了,此等环境之下被油烟一熏,没胃口也是正常。 再加上赵礼那番话明显提及李老爷对她手艺的肯定,当即高兴地答应下来,让赵礼给拿了些面条这便悄悄离开。 李家宅子不小,前头是李记食府,后头就是李家人的住所。只是因为早早分家的缘故,偌大的一个后院便只有李老爷李怀云和秦婳染二人住着,此时前头忙得热火朝天,后头倒是安安静静。 未至门前,先闻见了鸡汤那馥郁的浓香,秦婳染先盛了两碗素汤出来,又拆了两个鸡腿扯成鸡丝备用。 面是新擀好的,此时正好合用,秦婳染起锅煮水,手头就很快准备了起来。 早上新泡好的木耳切碎,又抽出一个鲜嫩的黄瓜切丝,绿豆芽烫熟,便是配菜。而后再抓起一把花生粒洗净,趁着沥干的工夫切了蒜蓉与葱末放置一旁,见锅里的水已冒起小泡,下水煮面,再另起一锅放油煎花生。 不消片刻锅中水熟,面条在水中上下翻滚,好似游蛇,秦婳染再放一碗凉水,水面又渐渐归于平静。 盖上盖子,这头就翻炒起花生粒来,等到油锅发出噼啪脆响,花生的外皮微微爆开,里头已经被煎至焦黄,独属于花生的油香扑面而来。秦婳染利落起锅,将花生盛到盘中,放凉后拿刀身碾碎。 水又滚起,面才算是熟了,秦婳染将其捞出过了三遍凉水,这才放油抖散搅匀,并鸡丝、配菜与花生碎一同置于碗中。 小碗放葱蒜末辣椒粉,过热油爆香,再淋一勺香油一勺盐,外加少许糖及家中自酿的酱油与醋,并一大勺鸡汤调成酱汁,浇上面碗,那边李老爷刚好进来。 “怎么一上午都没来帮忙?”拿布巾擦拭着满头细汗,李老爷对上自己这总爱四处乱跑的外孙女,先就是眼睛一瞪。 秦婳染哪敢说自己这一上午忙着料包?要知晓那里头的茴香还没挑出来,若李老爷要问,肯定少不了严厉训斥。 于是先将两碗凉面放到桌上,再拿两碗晾凉的鸡汤,秦婳染也不敢看李老爷,就只是扯道:“去了明月酒楼一趟。” 瞧着鸡汤色泽澄透清亮,凉面更是不仅酱料甜咸酸辣相辅相成,更有花生碎的醇厚、鸡丝的细嫩、配菜的爽口以及面条的劲道爽滑,只一口,便能抵过一上午的暑热与疲乏。 只是对她这凉面与鸡汤虽甚为满意,李老爷也没忘自己方才心中疑惑,当即问道:“你去明月酒楼作甚?” 秦婳染却没先说,只让他先将面汤吃完,心里头赶紧措辞自己会去明月酒楼的理由。 这大夏天急了一脑门儿的汗,还真叫秦婳染找出一个由头来——前些时候明月酒楼推出的新菜似乎也是卤味,秦婳染觉得他们肯定比不过自家这百年老卤,也就没放在心上。 只是现在就差一个说辞,秦婳染便提起了这件事情,也算为今天一上午的“躲懒”找个借口。 李老爷打从年轻时起就是个暴脾气,若是往常听见此等事情,定要训她多管闲事,谁知也今日只是指尖轻叩桌面,片刻问道:“我若将这料包卖出去,你觉得如何?” “不行!”秦婳染当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随后被李老爷一瞪,又规规矩矩地缩了回去,“卤味是咱们李记食府的招牌,外祖父若将料包给卖出去,岂不是在断自己的财路?” “确实如你所说,若卖料包,对李记食府的生意确实有所影响,可与此同时,咱们光靠卖料包也能挣不少银钱。”李老爷说着长舒一口气,眉宇之中遍布愁色。 “观我李家,老大迷心仕途,老二眼高手低,老三早早离家杳无音讯......外祖父就这么三个儿子,前者深觉君子远庖厨,后两者也倚仗不上,想将咱家这卤方做得长远,靠他们是不行了。何况咱们这方子也不是最好,若能推陈出新,也不是一件坏事。” 李老爷一番感慨说得情真意切,秦婳染听了,却并未全然明白他的意思,甚至是不以为意。 “这卤味的方子李家守了百年,哪里就不好了?材料改来改去的反而失了本味,少了这些乱来的工夫,都能做不少事了。再者外祖父之前便说过,咱们李家只想在远溪镇里头做些小生意,不愿到外头招惹是非,如此不如守着一亩三分地做着祖上的营生,非往外头跑作甚?” “不思进取!”李老爷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骂道。 可他心中却也明白秦婳染会有此想法,全然是自己教导所致。 安于一隅,无功无过,墨守成规...... 如此种种是他这八年的坚持,亦如大祁眼下的国情之一。 吃完面,秦婳染略作收拾,就跟在李老爷后头打下手。等到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李老爷已是挨不住先回了屋里,秦婳染则是给大门落钥,这才回去。 二 鱼片滚滚入粥鲜 http://.biquxs.info/

夜半时分,大院里阵阵虫鸣,月色如薄纱落上茂盛的枝叶,隐隐绰绰洒下一地剪影。 借着那柔和的月光,少女却毫无仪态地跪趴在地,从八角再一路再背到茴香,这才伸手去捡那细小的颗粒。 却不知透过半掩的小窗,那一言一行皆是落入了老人眼中。 至子时无眠,李老爷终究还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年纪大了,累上一天过后,哪怕一个起身的动作都让他眼前发花,兀自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 待缓过来后,他提着一串钥匙走到格柜前头,拖出了那个已经尘封许久的盒子。 手掌擦不去那覆盖了一层的尘灰,更留下斑驳的痕迹,李老爷干脆不去管它,拿着钥匙对了半天的锁孔才将其打开,露出里头厚厚一沓自行抄录装订的书册。 如坚定素菜该炒,大荤需炖,偶尔拌个凉菜都算新鲜,美食传了这么多年,都还是家常菜没什么新意,大祁便是如此故步自封,其中又以远溪镇这样的小县城为最。 李老爷不愿守着这家传的卤方浑浑度日,他想去外边儿长见识,更想习得各家手艺。 于是少年时游历天下,这么一走数十年,每年能在家中陪父母妻儿两三月都算不错。对此李老爷心中有愧亦有悔,却也知晓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四处游历,将天下美食尽数录入这本《山河食谱》之中,只为有朝一日将其复原传扬。 可他终归没能跳出世俗,在尝试过后狼狈退场,如先辈那般窝在远溪镇,守着一成不变的家传卤方。 李老爷自认已经失了年轻时的那股子不惧艰险的冲劲儿,但那份心他还没丢,因而一直以来都记挂着这本食谱,想着能以遗愿留给后人。 但三个儿子不堪大用,连自己一手教导大的秦婳染,也是没法托付。 思及此,李老爷便长长叹了一声,手指拂过那泛黄的书页,一如既往地没能翻开。 许是有所思便有所梦,夜半浅眠,李老爷难得梦见了过往。 年至五十,没那个精力去云游,李老爷于是花了半生积蓄在皇都中开了一间“山河食肆”,盼着能推陈出新,而那一两年中也确实反响不错,客似云来。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人眼红这山河食肆,却将念头动到了他的小女儿李泱身上。 “他家中乃是书香门第,祖上更是出了不少大官,我嫁过去也是给咱们李家增光,这嫁妆上总不能太跌份儿。要我说,爹你不妨将这山河食肆转给我,对内你还是主人家,我不过挂个虚名罢了。何况玉德也答应过我,只要我嫁过去,他也能光明正大地帮衬咱们,到时候爹你还怕没有门路?” 李泱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又加软磨硬泡,甚至是以死相逼,最终李老爷拗不过她,还是将山河食肆转手。 可他万万没料到的是,秦玉德要娶李泱,不过是看中了山河食肆的收益,妄图独占。而李泱对他的鬼话也听之信之,地契刚到手还没捂热,就直接落到秦玉德手里。 被人赶出山河食肆的那天,李老爷质问李泱无果,愤然回乡。 然秦玉德本就不是真心,不过七年,李泱突然找上门来,哭诉秦玉德又纳了妾,自己虽是正妻,却遭受姨娘百般折辱,不得已只能带着女儿秦婳染投奔父亲。 李老爷气不过,无奈家财皆是被秦玉德骗去,更求诉无门,只得忍下。 “当年女儿也是受人诓骗,不知深浅做出那般蠢事,还望爹别怪我。” 年仅二十出头的老来女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怀中外孙女也被搅得大哭不已,李老爷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最终还是留了她。 “只是你想清楚,若留在远溪镇,就得跟秦家那边断了联系。”李老爷如是提道。 彼时李泱正在气头上,自是答应,甚至带着不少怨恨,“秦玉德待我如此,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于他。” 除却李泱之外,李老爷还有三个儿子,老三虽早早李家,而老大也性子沉稳,可老二与他媳妇就不是省油的灯,三天两头指桑骂槐。 李泱也不是个会忍让的,常常与他们闹得不可开交。 然李老爷掌控着家中的生意,再怎么吵,他们也只能听李老爷的训斥,那半年过得倒也不算鸡飞狗跳。 只是半年过后,秦玉德却找上了门来,说这妾室乃父母逼迫才纳入后宅,自己则对李泱情深不移。 李老爷对他哪会有什么好脸?一把扫帚朝人面门上丢了过去,便是怒斥:“你少说那些个鬼话,当初你娶了泱儿,不就是图谋山河食肆?如今地契也到你手中,你还有什么不如愿的?” 这话说得直白,让秦玉德脸色一阵青红交加。 可李老爷是个明白人不错,李泱却不是。再加上老二一家的推波助澜,李泱很快就信了秦玉德的借口,甚至替他去求李老爷重回山河食肆掌厨,每月银钱绝不会少给。 从主家到替人做工的厨子,李老爷对其中差别可明白得很,当即回绝,让秦玉德带着李泱赶紧滚。 秦玉德此行本就是为了请李老爷,毕竟那些原本的帮厨根本没有李老爷半分本事,这七年来山河食肆的生意每况愈下,对秦家也是不小的损失。 请不到李老爷,秦玉德便露了本性,对李泱爱答不理,甚至是对尚且年幼的秦婳染恶言相向。 彼时秦婳染不过六岁,正是懵懂的年纪,临走前抱着李老爷的腿将一张小脸哭得通红,说不愿回秦家。 李老爷心软,终以一味酱料的配方换了秦婳染留下。好在秦玉德本就重男轻女,家中与通房小妾生的孩子不少,那姨娘更是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对秦婳染还真无甚喜欢,高高兴兴地就换了。 于是秦婳染就留在了李老爷身边,这么一待,就是八年。 “外祖父,该起了。”门外传来清脆的喊声,随后就是门被推开。秦婳染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端了面盆的李瑛玥。 “死丫头,一大早叫魂呢。”李老爷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这才掀了被子起来。 秦婳染也趁此凑到了他身边,替他将防蚊虫的帐幔拉到两边,笑道:“外祖父可不常贪懒,今儿却足足迟起了半个时辰,我这不也是怕你恼我没来叫你。” 李老爷向来是有早起的习惯,此时也没好多说什么,只瞪了她一眼便低头穿鞋。 只或许是起身太猛,使得他眼前一黑,险些没朝前栽倒。 旁边的秦婳染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扶了他一把,慌忙问道:“外祖父可有哪里不适?” 李老爷急喘两口气这才平复下来,虽腿脚还在发软,口中却道:“我身体好着呢,你个小丫头片子少慌慌张张,没病都要给你吓出病来。” 瞧他还是一副中气十足的模样,秦婳染才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心中多少惦记着李老爷年事已高,扶着他的手一直没放下来。 早间做了鱼片粥,并一笼素馅的包子,倒也算简单。李瑛玥将碗筷摆好也坐了下来,李家虽不是什么普通农家,可李老爷最不喜这般伺候人的规矩,倒也没将她当下人看待。 伸手拿起一个素馅包子,单就这外皮来看,表面光滑有光,内里细密的孔洞更使面团松软弹牙,说明这面确实发得不错。 等咬到素馅,香菇嫩滑,带着浓稠馥郁的汁水在口中蔓延,其间更包裹着白菜的清甜。 明明是自己喜好的口味,可待李老爷想起那本食谱,忍不住轻叹一声。 “可是不合口味?”秦婳染见他咬上一口便情绪不高,只以为是包子做得不好,赶紧也夹起一个咬了下去。 入口还是以往的味道,秦婳染有些不明所以,“有哪里不对?” 李老爷拿勺子舀起鱼片粥,鱼的鲜香及米的清甜混合一处,难分彼此。 “没有不对之处。”李老爷说完,秦婳染便松了一口气,谁料片刻他又接着说道:“可正是因为无甚差别,才没有新意。” 秦婳染没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也陷入了深思之中。 这鱼片粥是李老爷一月前教她的,因那时新找了个卖鱼的商贩,价钱不高,每日拿来的鱼还十分肥美,李老爷一高兴就做了顿全鱼宴,其中就有这鱼片粥。 秦婳染觉得这粥不光味道好,更是滋补且不会腻,便认认真真地将之学来,这一月间几乎连做了半月,估计李老爷也是觉得腻了。 心中这么想着,秦婳染便道:“那要不明早磨豆浆喝?” 李老爷知晓她还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可他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吹胡子瞪眼,反而觉得有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 “倘若我给你食材,让你做一桌我没教过你的菜,你当如何?”李老爷问道。 “你都没教,我能做什么?”秦婳染回得理所应当,“何况我打从六岁跟着外祖父学做菜,这八年学得也不少,要我去想你没教过的菜式,这不是为难我吗?” “天下美食种类无数,我游历在外三十余年,尚且不能说万般皆懂,你这小小年纪就安于现状裹足不前了?” 秦婳染虽与他亲近,可说到底还是怕他,听得此言便只敢小声抱怨,大抵就是说自己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也不想作践了东西。 李老爷听着一愣。 八年的相处,秦婳染的变化于他而言只在潜移默化之中,就像他唯有回想往事,才惊觉她已经长那么大了。 而随着性情日渐开朗,与自己之间的关系也越走越近,李老爷只觉得她一直是那样大大咧咧的性子,却忘了刚来远溪镇时,秦婳染其实是个心思极为敏感的孩子。 三 黄毛小徒不服管 http://.biquxs.info/

秦家不是什么好地方,虽说担个书香门第的名儿,可家族中人却只知荒废老一辈打下的家业,一门心思就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逐渐坐吃山空。 到了秦玉德这一辈,家中的几间铺子已几乎是入不敷出,唯有靠着骗来的山河食肆继续风光快活,娶了姨娘不说,还在府里头养了几房美人。 李泱对于秦玉德而言,不过是能给他带来利益的乡下村妇,又只生了一个女儿,秦玉德自然看不上她,连带着秦婳染也不被待见。 而那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三番两头与李泱作对不说,还次次都反过来哭诉委屈。 李泱斗不过她,便让秦玉德更加厌弃,纵容她在府中胡作非为,甚至是百般苛待。 秦婳染刚来远溪镇的时候,就那么瘦瘦小小的一团,躲在李泱后头满目警惕与敌意,李老爷拿着点心哄了半天,反而引得她眼眶通红,只差没哭出来。 “婳染认生,与爹还不熟悉,才会如此胆怯,爹与她多相处几日便好了。”李泱面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一把将秦婳染从身后扯了出来,语气轻柔间却难掩几分不耐。 “我之前与你说了什么?今日咱们见到外祖父,合该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你都忘了?” 细弱的手腕好似能一折就断,李泱却粗鲁地将其握在手心,留下道道红印。她将还挂着眼泪的秦婳染推到李老爷跟前,还拧了一下后腰。 秦婳染就这么怯生生地行了个礼,颤声唤句“外祖父”。 李老爷虽脾气火爆,可也是个极其心善的人,将女儿暗地里所为看在眼中,自是心疼起了这个瘦小的孩子。 当天晚上,李老爷将女儿叫到跟前来,并未如她料想的那般追究山河食肆的事情,反而问起她为何如此对待秦婳染。 李泱当即就是掉下泪来,哭诉道:“谁让她是个不讨喜的女孩?爹有所不知,这些年我在秦家受了多少委屈?坐着正室的位子,活得还不如一个奴才,倘若她能是个男孩,我还至于过这种日子?” 李老爷到三十岁才有了这个女儿,当初去皇都的时候都将她带在身边,可见疼爱,然那日却是一巴掌打得毫不手软。 “你过什么样的日子,那都是你自找的,和她又有什么相关?我看倒是她可怜一些,摊上你这么个母亲。” 训斥了女儿,李老爷就准备对这外孙女多多爱护,至少得将她那怯懦胆小的性子掰正过来。可他费劲了心思,却没法管教那鸡飞狗跳的一大家子,秦婳染虽日渐开朗,却也因寄人篱下而愈发地谨小慎微,循规守礼。 如今这般墨守成规的模样,又何尝不是藏在她骨子里头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罢了,随心就好。”李老爷不愿强求她,只随口一句宽慰揭过此事,心中却已有了旁的打算。 四月末的天儿炎热地紧,李记食府里头的生意虽稍稍受了影响,却也有不少人冲着卤味过来,这一上午也算繁忙。直等到饭点儿过去,一厨房的人才算能歇上一会儿,秦婳染只说自己去前院打些水,谁料李老爷却递她一张告示,也不知是何时写的。 “贴大门上去。”李老爷吩咐道。 秦婳染不明所以,应下前先往告示上瞧了一眼,就见上头三言两语写着招工招徒,不光手把手教,待遇竟还十分优厚。只一条,须得心思活络,想法奇多。 几句话看下来,秦婳染已是瞪大眼睛,“外祖父不是一向不爱收徒吗?怎就突然起了这个心思?” “我这也是为长远打算。你只愿守着这老手艺在远溪镇上潦草度日,还不让我另招门徒不成?” 李老爷说着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告示,眼见着又要往外头贴。 这么些年相依为命,秦婳染也知晓自家外祖父年纪愈大就愈是小孩子脾气,当即也有些哭笑不得。 可她以为李老爷只是觉得她不思进取,随手写了个告示想跟她怄气,却不料只过了三日,他便领了一个人回来。 那是个比她年岁还小的少年,一双眼睛透着灵动,却也不少精明算计,只一眼就让人知晓定是个如告示所说的心思活络之人。 秦婳染年岁还小,仅凭一面,自是看不出这少年心里的算盘,可眼见着李老爷竟是对他如自己一般,心中吃味儿的同时则也多了几分敌意。 “咱们李记食府的后厨可不是谁人都能进来的,外祖父莫不是要给这黄毛小子破例吧。”秦婳染从旁凉凉地开了口。 谁料一向喜欢跟自己呛声的李老爷在外人眼前也没给她留面儿,冷哼一声便道:“他若是黄毛小子,那你就是黄毛丫头,你俩没差。” “怎就没差了?”秦婳染将格架上装香料的小屉一关,跳下凳子就与他理论起来,“我自小跟着外祖父学厨,打从五六年前就能在后头帮忙了,他如何能与我比?” 李老爷胡子一吹,手中的大勺颠地直响,“你与我学了这么些年,可得我八九分真传了?也就让你帮忙能顶些用处,真要你研制新菜,你能想出什么点子来?” 说到底就是为了个新奇。 秦婳染紧咬下唇,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就是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她不明白,在她记忆之中的李老爷墨守成规一辈子,为何临到老了,反倒是想跳出圈外,做一些无谓的改进。 两人都是倔脾气,真要赌气起来,那真是谁也不愿后退一步。 最后还是赵礼在旁边看不过去,半拖半劝将秦婳染给弄了出去,才没让他们继续大眼瞪小眼。 “你说你置什么气,不就是招了个徒弟回来,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还能怕他跟你争宠不成。”赵礼劝道。 秦婳染一把抹去眼中的泪水,嘴硬道:“谁担心这个。” 自小被父亲家中嫌弃,母亲更是因此怨怪上她,秦婳染那时候虽说年岁还小,可对于李老爷这般掏心掏肺的对待,她能体会,也更是当成了一种难得的馈赠,生怕捧着捧着就丢了。 这些年秦婳染苦学厨艺,势必要将李老爷教习的每一点都记得分毫不差,就是想得他两句夸赞,如今来了个极有可能分去他注意的同龄人,秦婳染又怎会不在意? 赵礼在李记食府帮厨也有不少年了,自将一切都瞧地分明,此时也是长叹一声。 “你也体谅些你外祖父,他当年之所以选择游历天下,可不止是想长见识的。” 对于李老爷年轻时的事情,秦婳染就只知晓三两句大概,是以赵礼一开口,她便好奇问道:“那外祖父为何要外出游历数十年?” “还能为何?他这辈子只在研习厨艺这一件事情上费尽心思,早些年也想着要将自己的所见的吃食尽数复原传扬。只无奈你爹不是个东西,山河食肆被他抢去过后,你外祖父便也没了念想,终日以维系李记食府的生意忙碌,渐渐也就成了习惯。” “那怎么现在又想起来了呢?” 赵礼闻言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这般年岁自是不明白。人在被这现实磋磨之前,总有无尽的想法与动力,势要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来。可等到年岁渐长,这份动力不足以维系他与现实抗衡,便也只能得过且过。至于如今为何又想了起来...... 人啊,本就是如此,在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又有几人能问心无愧、问心无悔?你就想想幼时他是如何对你的,只当他是老小孩任性些许,随他去便是。” 秦婳染听着吸吸鼻子,刚擦去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她不再是五六岁的年纪,懵懂无知时还能说上一句让李老爷永远陪她,纵使她再难接受,也知晓属于李老爷的时间并不太多。 赵礼也清楚她虽是随了李老爷的脾气,却是个明事理的人,此时便站起身来说道:“行了,到后厨帮忙去,今日有两家定了宴,可有好一番忙活。” 秦婳染低低应了一声,等赵礼走后又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情绪,若无其事地又进了后厨。 谁料刚一踏入,就见那少年打翻了碗,里头四五颗鸡蛋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瞧你笨手笨脚的样儿,起开,我来收拾。”秦婳染没好气地训斥一句,赶紧将地擦了,免得有人踩着滑倒。 只是一边收拾,她的口中还在不停念叨:“今日本就忙,你还在这添乱,误了事儿怎么能行?” 少年闻言轻嗤了一声,对这斥责似乎十分不满,惹得秦婳染瞪了他一眼。 “打蛋会不会?”她没好气地问道。 少年也不说话,拿起一个鸡蛋往碗沿一敲,看着倒是挺有样儿,可这一下用力过猛,便直接将鸡蛋敲碎,里头一下淌了个干净。 秦婳染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将人拨到一旁,收拾完残局,才又拿起一个给他示范。 “瞧好了,我可只教你一遍,若还是不会,可要让你出去等着了。” 说完单手将鸡蛋往碗沿轻轻一嗑,手指前后使力,蛋壳就开了一条缝隙。 “学会了没?”秦婳染又递给少年一颗鸡蛋,“你来试试。” 四 薄面蜜桂层层香 http://.biquxs.info/

从这少年打蛋的手法来看,估计也是没怎么接触厨房这一块,可眼瞧着他也不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少爷,这一上午却除了添乱没做成任何事情。 秦婳染从未见过如此手笨的人,一回二回三回的,总归是没憋住脾气多训斥了几次。 少年也不是个服管教的,打从第一回的嗤笑,后头就背着李老爷扮起鬼脸。 秦婳染那脾气可是随了李老爷的,一两次忍了,第三次第四次便盯他盯得愈加严格,闹到最后兵荒马乱不说,两人都被李老爷给赶了出去。 “我且告诉你,你师傅是我外祖父,我俩可是祖孙关系,他肯定是向着我这边。”秦婳染被赶出门后有些愤然地瞪着少年。 岂料少年也是滑头,搁李老爷面前一个模样,出来后便又是另一个模样,直朝秦婳染摆了好几个鬼脸。 “我是他徒弟,你却是他孙女,你我差着辈儿呢,懂不懂什么叫长幼有序?” 后四个字叫他咬得十分清晰,颇有几分卖弄的意思,秦婳染简直气急,正要反驳,却见赵礼出来,少年立马便换上一副乖巧来。 “小厨房那头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你带......”话至一半,赵礼才发觉忙了一早还未问少年名姓,于是转头又对上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郑,赵叔唤我嵩云便好。”郑嵩云满面堆笑,看起来还真像是脾气不错。 秦婳染瞧他这般,在旁边也是小声嘟囔了一句“装模作样”,赵礼却知这少年人之间的矛盾自己不好牵扯,于是又把未说完的话交代了。 “你带嵩云去吃些东西,中午歇一歇,下午再来帮忙。” 赵礼毕竟是在李家帮厨多年,也算是看着秦婳染长大,他说的话后者不会不听,心里头却还是没几分好气。 因而不情不愿地带着人去小厨房拿饭,秦婳染一路也没给什么好脸色,饭菜倒是给他盛的仔细,可见也就是嘴上厉害一些,心肠也从来不坏。 吃过午饭,秦婳染情绪仍然不高,给郑嵩云带到一处空置的屋子转身就要走。谁料少年却在后头叫住了她。 “这就单单一个床铺,怎连被子都没有?” 李家基本上不来外人,就这床铺也是新收拾出来的,这入夏之后生意忙得很,床铺能是整洁的就已经十足不易。 何况秦婳染自个人就是怕热的人,只觉这大夏天的郑嵩云找自己要被子就是没事找事,当即就驳了他一句:“天儿这么热,你要被子作甚?也不怕给给脑子烧傻了。” 郑嵩云脾气也分毫不弱,回她:“天热至少也得准备个薄被,否则若是着凉,才更会烧傻了脑子,就跟你似得。” 秦婳染心中火气不打一处来,撩起袖子就要跟他好好算算,郑嵩云却也跟个皮猴儿一般,上蹿下跳挤眉弄眼的,竟还笑她:“女孩儿家须得恪守礼节规矩,你这衣裳都不穿好,搁城里头怕是要笑你不知害臊的。” “咱们远溪镇可没这些规矩,我日后也自不会去城里,我看谁敢在后头说我闲话。倒是你这牙尖嘴利的欠收拾,可别被我抓着,否则我非拔了你那一口牙不可。” 两人搁院子里头你追我赶闹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到最后郑嵩云虽是给她抓着了,却也真没对那一口才长齐的牙齿动手,而只是在他脑袋上弹了好几下,心中这口“恶气”就算是出了。 “外祖父年岁大了,我也不想惹他生气,日后你我私下里如何且先不说,总之面上你也得听我。”秦婳染替他拿了一床薄被过来,往床上一丢,就跟他正经说了起来。 郑嵩云才被修理一番却犹不闭嘴,立马回她:“凭什么我听你的?这若论辈分......” 话还没说完,秦婳染就摆出捋袖子的架势,郑嵩云连忙捂住自己发红的额头,这下是真的不敢贫嘴了。 “凭什么,就凭我已学了外祖父七八成功力,你却还是个蛋都不会打的毛头小子。这厨房里头的事情我说了算,你要敢造反,我就揍你。” 说着还扬了扬自己握紧的拳头。 嘴上占不着便宜,这一番武力镇压却反而是派上了用场,只是费力了一些,等秦婳染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着自己比郑嵩云差在了哪里。 李老爷要的无非就是那些新奇的点子,举例来说,那便是只给一样食材,就能够想到不平常的做法。 可自小就学做菜,那些寻常菜式已在脑中根深蒂固,真要找什么新奇却也无法,秦婳染想着想着就颇觉头疼。 谁知她这边还在纠结要不要做些改变,郑嵩云那儿却已开始糟蹋起了东西,等当天晚上秦婳染看着那一桌稀奇古怪的菜,也是第一次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这是什么?”夹起面前那盘中水当当的一团深浅不一的绿色,秦婳染也不敢吃,就先问了一句。 偏郑嵩云还像是有多自豪一般,只消一眼便仰起头回道:“炒黄瓜丝儿。” 黄瓜擦丝之后,水分也就走了七七八八,秦婳染平日做的时候,也最多是以黄瓜丝作为凉菜的配菜,添上几分清爽。可眼前这盘炒黄瓜有一半是水,另外一半也显得黏答答的,看着十分恶心。 秦婳染深吸一口气,又把筷子放了回去。 如此环视一圈,桌上除了奇形怪状难以辨认的蔬菜,更有平日细细就能入口的果子,甚至是那半生不熟的鱼虾肉......当真是一局惨案。 可郑嵩云却也没有丝毫自觉,一下不尝,就催促着秦婳染动筷子。 “外祖父呢?”秦婳染好不容易忍住了没发火,只这么问了一句。 郑嵩云回他:“听说是周老爷子新得了一株名贵兰花心中欣喜,请他吃酒去了。” 周老爷子是李老爷多年挚友,两人性子一个和善一个刻板,除了年纪之外唯一的相似之处,大约就是喜好赏花,因得了一盆兰花就请客吃酒倒也是常事,秦婳染自不会觉得奇怪。 可也正是因此,导致今晚的晚饭只有秦婳染与郑嵩云二人,这一桌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能让李老爷品味一番,秦婳染还觉得有些可惜。 得让他瞧瞧这新奇点子也没什么好处。 心中打起了这么个小算盘,秦婳染几乎是乐得眉开眼笑,连带眼前的郑嵩云似乎都顺眼了几分。 “今晚带你出去吃顿好的。”拿上自己的钱袋,这一桌的东西也没有收拾,秦婳染就去扯郑嵩云。 后者原先还想问这一桌“菜肴”如何处理,可到底是少年心性,爱玩的心思占了上风,随着秦婳染也就到了镇上的一条夜街。 说是夜街,那自然也是在傍晚开放,道路两旁全是各色小吃点心以及一些小玩意儿,一眼望去几乎是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琳琅满目的摆件首饰在烛火的映照下散着灼目的光,那一排排小巧可爱的糖人儿亦是能引人驻足,还有精致繁复的纸雕,栩栩如生的绣品,姹紫嫣红的鲜花......总之这夜街好似什么都有,不少姑娘妇人进来了,没半个时辰总归也是出不去。 秦婳染也不是第一回来这儿了,可那些应叫女子心生欢喜的东西她一样也没看进眼里,就只是拉着郑嵩云穿梭在人潮之中,停留在自己感兴趣的小吃摊前。 糯米糕,红豆饼,炸丸子,龙须糖......但凡是自己没尝过或是觉得不错的,总归都要买上一点。于是两人不过只是逛了半条街,就已经撑地险些走不动道儿,寻了路边一处石头坐了下来。 “你明日再带我来吃呗,咱们还有一大半没逛呢。”郑嵩云说完还打了个饱嗝,手里头的桂花糕咬了一口就吃不下,却也不愿意放手。 秦婳染瞪了他一眼,“你若是有银子,我必然天天都带你过来。”说罢把那一袋子桂花糕抢了过来,却仔细折好,准备给他明日再吃。 郑嵩云却不乐意了,赶紧伸手,“你抢我糕作甚?我都咬过了。” “我自个儿做的可比你这个好吃多了,自然不会抢你的,倒是你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也不怕噎着。”秦婳染说着还拿手赶他,“明日给你,把你那油乎乎的爪子收回去。” 见她确实没有要抢自己桂花糕的意思,郑嵩云也就放心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双眼放光。 “你说你得了师父真传,那手艺肯定也是了得,你做桂花糕给我吃可好?” 秦婳染听他夸自己手艺了得还有些别扭,不过到底也是稍微放软了一点语气,轻声应下。 谁料郑嵩云欢欢喜喜地就琢磨开来,“糕点吃多了噎人还腻得慌,我就想吃那种薄薄一层皮儿,一口咬下去全是桂花糖的,那样才算好吃。” 说罢还转过头来问秦婳染:“你会做吗?” 这做法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秦婳染一想到饼皮里面包的都是桂花,就觉得必定不会好吃,于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给你做就不错了,还要求如此之多,你干脆等几个月爬桂花树上生啃算了。” 五 如玉公子心不正 http://.biquxs.info/

夜街逛了半圈,两人也是吃的十分尽兴,在石头上稍微歇息一会儿也就准备回去。 而吃饱喝足,再走进那人群之中,秦婳染这才愿意分神到了除却吃食以外的小摊上,如此边走边看,还真叫她瞧见了一株品相不错的牡丹。 李老爷这一生喜好钻研吃食,除此之外,却也有两大喜好。 其一是酒,每至午间,哪怕自个儿只做了一个菜,也能就着喝上半盏。只是因为年岁大了,便是滴酒不沾做不到,秦婳染也会管着他一天最多只这半盏。 至于其二,那便是各样花卉,其中以梅兰竹菊四君子最甚,其后便是牡丹。 观那小摊上摆出的二三十盆花,这株牡丹的长势虽不算好,甚至是放在不起眼的位子上,足见卖花人的颇不重视。可秦婳染也随李老爷习过一些观花之道,见这牡丹虽是半开,也花瓣皆是周正,便知稍作侍弄定与现在不同,当即就心生喜意。 只是这点情绪并未显露,秦婳染好似只是稍感兴趣,目光在花中转了一圈,这才指向那盆牡丹。 “这盆花卖多少银钱?” 卖花人见她指着角落一盆,也是兴致缺缺,不过好歹是门生意,便回了句一百五十文。 远溪镇虽也在皇都之中,却到底只是一个稍落后一些的村镇,一百多文钱若要买一盆花,总归都要掂量掂量。 可牡丹素有花中之王的美称,这价格倒也不算贵,甚至能说这卖花人有些不识货。秦婳染也就故作不懂,硬将牡丹说成芍药,左右这花虽为重瓣,可在稍暗的灯火之下只现出粉白,模样又不怎么周正,卖花人这价钱也就压了下去。 最后两人以八十文成交,秦婳染正要去摸腰间的荷包,谁知正好就碰着了另一只手。 夜街之中人来人往,这若是不小心碰着人了也是平常,不过一句道歉的事儿。 可此时秦婳染是半俯着身,再加上个头不高的缘故,这只手怎么也不可能是不小心碰上来的。 李老爷年轻时走南闯北,这身手也算了得,秦婳染与他学过几招,刚察觉不对便立刻扣住了那只手的手腕。 随后目光微垂,瞧见那修长的一双手里正虚虚握着自己的荷包,当即面色一凝,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 入眼先是袖口那繁琐的暗绣祥云纹,银线在烛火之下若隐若现,再往上便是一身墨色袍服,以及被面具遮住半张的脸。 眼瞳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带着淡淡的红,一眼虽未见全貌,却也知是位清隽疏朗的公子哥儿。 只是也不知为何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秦婳染面上略带古怪之色,竟是真能叫人觉出几分“恨铁不成钢”来。 “好好一个如玉的清秀公子,却偏要耍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可真是对不起你爹娘给你的这张好脸。”秦婳染斥了一句,反手就将那青年的手往后掰去。 青年显然不曾料到这小姑娘竟有几分气力,侧身稍稍一转卸了这力道,手腕翻转,也顺势抓住了秦婳染的手臂。 后者脚下不稳,踉跄两步栽进了自己怀中,那头顶也就刚到青年的胸膛。 明明不过一手就能握住,可见少女身形娇小,偏她胆子还大,未及挣脱,就伸出另一只手挑开了他那半张银质面具。 “且让大家瞧瞧你这贼人的真面目!”一击得手,小丫头声音之中还有几分欢欣雀跃,丝毫没感觉到自己被控住有多危险。 而这一下实在突然,纵是青年反应再快,也只在秦婳染抬眸的一瞬才正了自己的面具,随后把她两只手反剪身后,迫使她无法动弹。 “没天理了,你这贼人做了坏事,却还敢朝我动手!”秦婳染气得跳脚,却因为受制于人,也就只能嘴上嚷嚷起来,“劳烦各位找官差过来,叫官老爷评评理!” 人群之中传来议论之声,青年怕真有不知情的人前去报官,便高声解释了一句。 “方才见有贼人偷这小姑娘的钱袋,我便出手阻拦,只是那贼人被我发觉丢下钱袋跑了,所以钱袋才会落到我手上。” 青年周身气度不凡,衣着配饰也样样精细,加之身后还跟着三位仆从,显然也不是出自普通人家,看样子着实不必贪图一个小丫头身上的三两钱财。 于是议论声多数往青年那边倾斜,秦婳染心中憋着一团火气,当即便骂道:“有人衣冠楚楚一副斯文模样,谁知道内里是不是坏透了?否则怎有‘衣冠禽兽’这么一说?何况你说贼人跑了,那为何不带着钱袋一起跑,偏丢在了你手上?” 一番质问掷地有声,还真叫人觉得也有几分道理,青年听着亦是无奈。 好在小厮很快就把那贼人带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巡夜的衙差,一行人说是要往衙门去。 “这丫头又是犯了什么事儿?”瞧见青年将人制住,衙差便自然问了一句。 秦婳染一听那还得了?他们李家哪怕窝囊如二舅,也都是从来没进过衙门的良民,自己可万万不能进去。 心里这么想着,秦婳染挣扎地也就更急了一些,青年听她声音之中都带了点儿哭腔,也怕将人伤着,赶紧送开钳制住她的手。 随后就对上小姑娘那通红的眼睛,从里头能叫人看到倔强,却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委屈。 青年微微还有些怔愣,秦婳染便与衙差将事情始末说了,总之先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随后就说起了青年可疑。 最后这衙门自然是进了,为的是协助衙差查案,等出来的时候秦婳染面色复杂,一半气恼一半羞窘,生生将一张小脸都给憋红了。 随她一起出来的青年无奈,只叫她回去小心,就带着四个随从离开。 秦婳染也没与他客套道别,心里头暗暗祈祷日后可莫要再见,没走两步,就对上了抱着花盆的郑嵩云。 方才闹了那么一出,牡丹的事情也都被秦婳染抛在脑后,此时见郑嵩云竟将之买了下来,也算是意外之喜。 于是捧过花盆细细看了一圈,秦婳染唇角微微扬起,便问道:“你哪里来的银钱?” 郑嵩云也没隐瞒,直说道:“方才那位少爷让人买下的,说今日也算自己无心之失,这盆花就作赔礼了。” 秦婳染才扯出的笑意又垮了下去,连这模样周正的花似乎都扭曲了几分,变得平平无奇起来。 偏郑嵩云是个看不懂脸色的,还在旁边碎碎念着:“要我说今日的事情还是你有错在先,便是真以为他是个贼,总也要问清楚再动手。得亏他心宽不与你计较,这若真换一个睚眦必报的,日后必定不会叫你好过。” 听得这么一路的喋喋不休,秦婳染只觉得自己额角突突直跳,一个眼刀便扫了过去。 对付不得那青年,可如郑嵩云这样的,秦婳染手下可是分毫不虚,这一眼多少有些威慑。 毕竟郑嵩云还记得自己被她弹得那几个脑瓜崩儿,哪怕半天过去连个痕迹也见不着了,他还是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憋下了想要跟她斗嘴的心思。 带着那一盆牡丹回去,秦婳染还准备给李老爷献宝,只是见他屋里的灯早早灭了,也就只能明日再说。 可等她次日一早洗漱之后,还没等去看一眼随手放在院子里的牡丹,就想起昨晚没处理的一桌“吃食”。 两人同游了一趟夜街,关系也算是亲近不少,若说昨晚秦婳染还藏着让郑嵩云被李老爷训斥的打算,此时就觉得有些不忍心起来。 于是小心翼翼地潜入厨房之中,秦婳染对着那“惨案”深吸一口气,之后屏息凝神,先把那黏糊的炒黄瓜丝给倒进了池子。 “大清早的做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声严厉的训话,秦婳染手中一抖,险些就把李老爷最喜欢的那套瓷盘给摔进池子里。 六 成色不足胆量凑 http://.biquxs.info/

好不容易扣住了盘子边缘,秦婳染也是松了一口气,只是闻着那池子里头明显的酸味,那口气又被她提了起来。 “昨儿晚上吃过之后我就带嵩云出去消食了,这不是忘了收拾,才一大早的过来。” 避重就轻地说了一番,秦婳染就动作麻利地转身收起桌子,生怕李老爷会因那一桌难以下咽的菜怪罪郑嵩云。 毕竟李老爷脾气火爆,旁的是也就罢了,一旦遇到厨房的事情叫他不如意,定少不了一通怒骂惩罚。 秦婳染以前可没少因为做菜时犯错被他罚,训上小半个时辰都是轻的,有时候一个错误若犯多次,甚至还要拿竹板打手心。 偏偏惩罚之后还得练习刀工颠勺一类费手的事儿,真要说噩梦也不过如此。 可怕什么来什么,这厢秦婳染才匆匆忙忙将几个碟子端上案桌,那厢李老爷竟然已经看了个仔细,拿起勺子拨弄着一碗蛋羹,就微微蹙了眉。 “这是你做的?”李老爷问道。 秦婳染仔细打量起那瓷碗里头的蛋羹。 因为放了一晚上的缘故,里头已经渗出了一层油水来,蛋羹此时也软趴趴的,看着卖相着实不好。 可若要以隔夜为由为这明显失败的蛋羹开脱,秦婳染却也实在是说不出这种话来。 毕竟一碗成功的蛋羹,且不说香与味,单就外象而言,色泽必定是微微的金黄,更要细腻无孔,嫩滑微弹。 而眼前的这碗却密密麻麻都是大小的孔洞,一眼瞧过去真叫人觉得恶心的很。 想想自己之前做的那明显卖相不错的蛋羹,再看看李老爷的脸色,秦婳染只觉得手心隐隐作痛,在被打之后还瞒不住这件事情以及全盘拖出这两样选择之中,最终还是选了后者。 “嵩云做的。” 一句话说出来,李老爷面色却无多少变化,只是用手沾了点外头那层水放入口中,吐掉之后又去看桌案上的盘子。 “这隔了一晚上都搜了,外祖父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就是,仔细吃出毛病来。”秦婳染一见他尝蛋羹就吓了一跳,此时赶紧劝了一句。 李老爷却没理她,只瞧着那桌案上的磁盘,眉心微微舒展开来。 “糖蒸蛋,豆角丁,炒黄瓜丝儿,拌韭菜。这小孩儿鬼点子还真多。” 瞧他面上笑意连连,好似十分无奈又觉得欣喜,秦婳染当即就愣在当场。 谁料李老爷接着又道:“以后晚饭就给他做,你给他打下手,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说罢转身离开。 愣了一早,直到那面疙瘩放到桌上,郑嵩云在对面呼噜呼噜地吃起来还挑三拣四地说淡,秦婳染才回过神来。 再一想李老爷之前所说,秦婳染便直接黑了脸色。 “嫌淡了你就别吃,自己做去。”说完收拾了自己的碗筷转头就走。 让自己给一个不会做菜的毛头小子打下手,秦婳染这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去,思来想去还是李老爷说的那句“鬼点子多”,秦婳染现在可谓是烦闷不已。 偏李瑛玥还跟她来卖关子,扯了扯秦婳染的衣袖,便神秘兮兮地说道:“半年前咱们这儿有一位王庆王大厨,小姐可记得?” 提及王庆,秦婳染明显被转移了注意,朝着李瑛玥嗤笑一声,“在我李家待了两年,却只知混吃等死半点用处也没,凭他也配称上一句大厨?” “是是是,他可不配。”李瑛玥连声附和,转而又道:“可咱们说不配也算不得什么,王庆这人最会嘴上那一套,当初二爷不也是听信了他的话,闹得咱们李家被倒打一耙,连带签下的保密契书都给撕了。” 这王庆不是什么好东西,拿钱不做事这都不说,保密契书撕毁过后,他更是以在李记食府的分家作为噱头自个儿开了间铺子,可以说脸皮极厚。 但这件事情毕竟过去半年之久,外祖父懒得多管,秦婳染亦没把这人放在眼中,此时有些不耐地问:“你提他作甚?” 李瑛玥惯爱打听,此时见秦婳染不以为意,面上就生出几分得意之色,凑近了道:“小姐有所不知,咱们李记食府在远溪镇也算大有名气,旁的不说,只这百年老卤一样,便是谁也越不过去的。” 李记食府乃李家百年营生,李瑛玥这般夸赞,自小在李家长大的秦婳染当然十分受用,连带着之前被她打搅也忘了,扬起下巴回了句“那是自然”。 谁知话音刚落,李瑛玥便又道:“可若除去卤味一样,李记食府就比不过明月酒楼了。小姐也知晓明月酒楼的掌柜几次来李家想重金买下卤方,明里暗里用了不少法子,哪怕是让李家每日多做一些供给酒楼都想到了,可见其对咱家卤味的执念。如今王庆非说自己也会这一手,带着卤方就进了明月酒楼做掌厨,可让那掌柜好一番得意。” 李瑛玥说着自己都有些愤愤不平,反观秦婳染,却根本不大在意,“李家的卤方藏得仔细,怎会让他轻易学去?我猜这八成又是明月酒楼的噱头,掀不起多大水花。” “小姐可别小瞧了他,明月酒楼的掌柜是多精明的人?王庆若没两把刷子,哪里能骗过他去?何况婢子今早也去街上打听过了,明月酒楼这两日生意不错,大多都是为了尝那卤味去的。” 听到此处,秦婳染也在意几分,随后又想起自己那没挑完的茴香,忍不住又瞪了李瑛玥一眼。 李瑛玥是个机灵的,立刻就想起昨日害她手抖的账还没算,赶紧道:“老爷以前不是总说,这调料多少没个定数,小姐若是不小心放多,拨去一些就是。” “你说得倒是轻巧,一道菜若是料放多了,那味道定然有差别。咱们李家的卤方可精细着呢,用料稍有不慎,可就不是原本的风味了。” 李瑛玥听得脑袋生疼,赶忙劝道:“婢子又不懂这些,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只不过王庆的事情可不能等,再过几日,咱们这儿的生意岂不是都要被抢了去。” 明月酒楼菜式多样,价钱不贵,地方还宽敞舒适,再加上每日大堂都有说书,本就是李记食府比不过的。若他们连卤味一道学了去,李记食府的生意只怕要大受打击。 而秦婳染前头虽说得笃定,可心里到底是担忧的,思来想去今日心情郁闷,不找点事情心里也不安生,当即就站了起来。 “去换身男装,小爷带你砸场子去。”秦婳染一边说,一边从箱底拿了件男子装束来,再使一把折扇,与李瑛玥偷偷从后门出去。 远溪镇临近皇都,虽只是小镇,却也繁华地紧。自转入街头,周围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行人摩肩接踵,小摊小贩卖什么的都有,却往往只那些新奇玩意儿能留住人。 而明月酒楼作为镇上第一,自然是宾客满座。 秦婳染这一身不算华服,料子却也不错,往那儿一站便有小二迎了上来,“小的引客官去坐。” 秦婳染冷淡地应了一声,举手投足间,还真有几分谁家少爷的气势。 “听说明月酒楼新出了卤味,与李记食府的不相上下?”秦婳染问。 那小二也不知怎得,听见这句,面上常挂的笑意便是一僵,随后才道:“这卤味是有,可后厨今日有的,也是昨天剩的了,不甚新鲜,客官不如点些别的?咱们明月酒楼的招牌菜可足足有数十样,包客官尝了不会后悔。” 秦婳楼本就是奔着卤味来的,旁的菜又如何能入眼?于是摆摆手道:“昨日的既然不新鲜,那拿今日的就是,难不成你这么大一个酒楼,作为招牌的菜却只有昨日有而今日没有?” 大堂之中虽是热闹,可秦婳染声音不低,离得近些的倒也能听见,当即就有几个转过身来瞧热闹。 小二面上也有些挂不住,赶紧解释:“今儿早上大厨新做了卤汤,却未料被人失手打翻,这才做不成卤味。” “这卤汤向来都是越卤越香,今儿新做,味道也好不了。你不妨拿昨天的让我尝尝,银钱一样给你,我不过是挑嘴,今儿想尝,就一定得尝到罢了。” 说昨日的不新鲜,也不过只是个托词罢了,其实今早王庆确实做了不少卤味,只是成品不及往日,后厨那儿掌柜还在大发雷霆。 小二一想到这儿就有些犯难,谁知秦婳染竟直接解下了腰间的钱袋,里头银子不轻不重砸在桌上,光听声响便知不少。 “小爷有的是银子,不会缺了你,让你上菜你只管上就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小二也是骑虎难下,于是说和大厨商量一声,这就下去。 而秦婳染不知的是,在她拿出银子时就已经被人盯上,可她惦记着王庆偷卤方的事情,压根不及多想。 反观后厨那边,等小二战战兢兢地进了厨房,就见王庆与掌柜两边分庭抗衡,忙活的其他掌厨与帮厨亦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被迁怒。 “没眼色的东西,前头忙成了什么样子,你来后厨添什么乱?”一见小二,掌柜满腔怒火就发了出来,恶狠狠地骂道。 小二简直有苦说不出,往后退了一步,这才道:“前头来了位公子,说是对酒楼的卤味感兴趣,硬要咱们上一盘。” “卤味?”掌柜听见这话更是气极,直接推了一盘卤藕过来,“你自己瞧瞧,就这货色还好意思呈上去?” 小二毕竟不是厨子,见的世面也不多,此时并瞧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只试探着道:“小的瞧着还算不错,早上随大厨们尝了尝,味道也是极好,哪怕上了桌......应当也不妨事儿的吧。” 掌柜听到此处有些动摇,只是紧蹙的眉心仍然没松开。可王庆听了,才下去的气焰又升起,怒道:“味道相近不就够了?谁还会管成色如何?你若觉得不好,我自拿去旁的地方,也一样有人识货!” 七 豆角肉末满厨香 http://.biquxs.info/

李记食府的卤味能打出百年的招牌,除却这祖传的手艺以外,卤方也是一绝,所以即便王庆照着卤方也做不出李记食府的味道,却也是远远胜过其他厨子,是以明月酒楼的掌柜也不想轻易放他离开。 再一想外头那些食客,掌柜觉得他们无非就是冲着味道来的,谁会那般考究?于是让小二端了两盘上去。 却不知外头等着的秦婳染本就来者不善。 “客官,你要的卤味来了。”小二又带着笑意而来,将那一荤一素两盘卤味放在桌上。 而秦婳染只消一眼,便冷笑着摇了摇头。 “明月酒楼的掌厨如此厉害,更说是得了李记食府的真传,眼下一瞧,竟是连糖色也不会炒?” 小二又不是后厨的人,哪里会知晓糖色这回事?当即就有些懵然。 秦婳染将筷子往桌上一放,便道:“你不过是个跑堂的,我不为难于你,且叫王庆来见我吧。” 见她竟是连王庆的名字都叫得出来,小二就知她并非普通食客,于是将她当成找茬而来,就打起了马虎眼。 “客官既然知晓王大厨名讳,就应知晓他曾在李记食府做工,如今李记食府容不下这尊大佛了,王大厨另做又碗何妨?客官若是想因此找王大厨的麻烦,咱们明月酒楼也是不依的。” 这本是李家与王庆之间的恩怨,秦婳染自然不愿迁怒其他人,于是整了整自己的衣袖,便道:“你既与我说起这些,那我便与你好好掰扯掰扯。 这王庆乃是李家二夫人的弟弟,当初托了二爷的关系,进李记食府来帮厨,谁知成日里混吃等死也就罢了,竟还因李老爷一句斥骂怀恨在心,让姐姐偷拿了保密契书私自撕毁。当年的事情都闹到了亭长那儿,李家念及他姐姐是二爷的正妻,不欲追究,只如今王庆正大光明地拿卤方来卖,却成了李记食府容不下这尊大佛?” 此言一出,在场但凡听见的,都是纷纷议论开来,还真有两三个知晓这件事情,与身边人细细说明。 后厨那边正想瞧瞧今日卤味反响的王庆一出来,对上的就是这么一番话。 即便着了男装,王庆也能将她认出来,而他见着了秦婳染,秦婳染自然也瞧见了他。 于是勾唇浅浅一笑,带了几分嘲讽意味,“赝品就是赝品,连个糖色都炒不好,便是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都算不上,咱们李记食府也懒得计较。只是王大厨记着,你偷来的卤方虽详细,可真正的秘方,却是你学不来的。” 秦婳染说完便欲离开,等快到门口了,王庆却快步走上前来,怒道:“天下菜式人人都可做得,你怎就知我做不出比李记食府更好的?” “那我便拭目以待了。”秦婳染虽这么说,目光却极其轻蔑,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今日听闻王庆偷了卤方的时候,秦婳染确实是有些担忧的,毕竟得了卤方这卤味就算是成了大半,而明月酒楼好几位大厨都是重金相聘,得到卤方再深一研究,怎么想都不会毫无所得。 可瞧王庆这样,只怕就算实力不够,也根本不会把卤方交出去,倒让她放心许多。 何况秦婳染仔细一琢磨,家中卤方都是口口相传,二叔不学无术,只怕要他默出香料的名称都困难,所以王庆拿到的未必就是完整卤方。 然李瑛玥却不知她心中稍定,刚出明月酒楼便露出一脸愁色来,“小姐怎能不与他计较?卤方都在他手里了,他若真能稍加改动,扬长避短,对咱们可没好处。” “怕什么,你当李家百年名声是虚的不成?再者,王庆能从二舅母手中拿到的,无非就是那些料包,里面不少香料起先就是打碎的,我还能怕他能一一辫出里头那二十六味香料?何况他连糖色都炒不好,瞧着成品颜色不仅泛黑,还有苦味,便知他没那个本事。” 李瑛玥听得云里雾里,只知她的意思是王庆得的卤方不全,并没本事认全,心中也是安定下来。 等回到李记食府,李老爷子都已经歇息了,中午自然也没给她们二人留饭。 “方才那些个银子就当打水漂了,咱也瞧不上明月酒楼那一口,可我是真的饿了,小姐就给我做些吃的吧。”李瑛玥早上就抓了两个馒头对付过去,方才在明月酒楼又没动筷子,这么走上一路早已饿极,此时伸直双手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 秦婳染倒也有些饿了,且让她稍稍等候一会儿,自己去前头大厨房切了点肉,又从坛子里头掏了一碗豆角。 这酸豆角是李老太爷亲手腌的,虽不如新鲜的青翠,可那脆爽的口感却也无异。最特别的是那股子酸香,光是闻着就让人口舌生津。秦婳染路上就没忍住拿了一根先吃起来,味道算不得太咸,却正好是开了胃。 豆角切丁放在盆中浸泡,瘦肉切末,葱姜蒜小红椒切碎备用,又拉了两团面条出来,秦婳染一边烧水煮面,另一边又起了油锅,这就忙活了起来。 油先烧热,把姜蒜红椒的碎末并家中自制的豆酱炒香,随后放肉末大火翻炒至变色,再将捞出沥过水的酸豆角一并放入其中,不多使整个厨房就萦绕着一股香气。 李瑛玥也不是第一次尝秦婳染的手艺了,此时闻见香气就跃跃欲试,拿了两个大碗和筷子勺子,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秦婳染这边已经炒好了菜,放些水等它烧开,再把面条丢了进去,放些糖盐调味,盛到碗中又撒了一把葱花,看着诱人的很。 “吃吧。”秦婳染端了自己的那一碗,对李瑛玥说道。 后者可就等着她这句话呢,忙不迭地端起剩下那碗,顾不得烫就夹起豆角先吃了起来。 没过水太久,豆角还保持着起初的脆嫩,一口下去先是爽口的酸味,其中还带了些酱香,着实是让人欲罢不能。 “也得亏我这架子小,若真是藏不了肉的身材,只怕我能胖成一个球去,以后可如何找人家?”李瑛玥一边吹着面条一边感叹。 秦婳染只觉得听着好笑,“别说吃胖以后了,就现在你都没人要,胖与不胖又有何妨?” “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李瑛玥急着反驳,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先把吹凉的面条送入口中,等咽下去这才继续说道:“大爷家的那个胖小子可不就天天追在我后头说要娶我?真要算起来,我这模样哪怕不算拔尖儿,那也是咱们镇上一等一的周正,小姐可别小瞧了我。” 秦婳染想想李家大老爷、也就是她大舅的那个小儿子,忍不住就摇头啧啧感叹起来。 毕竟才十二三岁就长到了一百七十来斤,那身板往李瑛玥旁边一站可就撑她三个了,也不知这大舅和大舅母究竟给他吃了什么。 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李瑛玥吃的是心满意足,可放下筷子又偏偏有些意犹未尽,“看样子我可得时常来后厨帮忙。” 秦婳染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前头招待客人的活儿你能忙得过来?还想着往后厨转悠呢,也不怕外祖父罚你。” 李老太爷一向是个火爆的性子,对秦婳染这个亲外孙女都能下得去手,李瑛玥自然也是一视同仁,是以秦婳染话音刚落,李瑛玥就打了个哆嗦。 “那我还是顾好前头的事情吧。” 中午歇上一会儿,下午的生意也得很快张罗起来,李老太爷到大厨房的时候秦婳染正在片卤肉,那到红岛也算是能入得了眼,是以一向喜欢挑毛病的他也没说什么,自己就撩起袖子洗了手准备干活。 秦婳染今日脑袋里头都是明月酒楼王庆的事情,此时看见了李老太爷,就有些犹豫地不知该怎么开口。 好在后者也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手起刀落将那大排剁成两节,随后便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说就好好干你的活儿去。” 秦婳染也就不继续藏着掖着,顺口就提起了今日明月酒楼的事情。 “我闻着气味应当是咱们家的料包,可王庆都走了那么久了,照他那性子如果真有这个门路,怎会到现在才找上明月酒楼?” “这谁知道?”李老太爷虽说已经把事记在了心里头,面上却没什么情绪,“左不过就是有人偷家里头的料包卖给他了,还能如何?这件事情你不必再管,由着他去便是。” “什么叫由着他去?这都偷到咱们眼皮子底下了,若还是放任不管,李记食府可要怎么办下去?” 瞧她明显是气急,眉心紧蹙估计还在想着对策,李老太爷却莫名的笑了起来,“你也觉得咱们斗不过明月酒楼?” “说什么斗不斗得过?他们是酒楼,做的是各种各样的生意,而咱们不过一个小食府,卤味是看家本事,断然不能让他学去。” 李老太爷听了她的话,却颇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只有一个看家绝活又有何用?一旦没守住,面临的就只有狼狈退场。而唯有不断创新,才能走得更加长远。” 八 离家出走诉委屈 http://.biquxs.info/

又是创新。 这边听着李老太爷的话,秦婳染只觉得万般头疼,毕竟以前中规中矩的日子过多了,她也从来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好,眼下实在难以赞同李老太爷的想法。 可之前两人已经闹了几次不愉快,秦婳染也没有继续惹人生气的想法,只含含糊糊应了一声,随后就继续忙手上的活计。 李老太爷看她这般模样只觉恨铁不成钢,可秦婳染是他带大的,最知晓那驴倔的脾气,干脆也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大厨房里就两个人,彼此之间不说话,就显得更加寂静,赵礼进来的时候还一愣,随后就觉得有些好笑。 “你们这祖孙俩又在闹什么脾气?”说着一边挽袖一边走到秦婳染这头,又道:“你外祖父年岁大了,有什么观念与你不同的那是自然,你就先退一步,哪有那么多的气?” 这话是在给秦婳染递台阶,若是在往常,她早巴不得就下了,可这次却不同,偏又冷哼了一声,往旁边去了。 李老太爷一见这个那还得了,拿着菜刀就指向她,骂道:“小兔崽子,我现在管不着你了是不是?” 秦婳染也是知道怵的,当即往后头退了好几步,色厉内荏地昂起头来,“你若看我不喜,只将那黄毛小子收作你孙子就是,干嘛看不惯我还要硬撑?” “我看你不惯这么些年,你不还是好好在这儿?养你这么大说你几句还不成了?” 李老太爷就是这么个脾气,以前秦婳染对上他这难听话也是嬉皮笑脸的,可今日不知怎的就眼圈泛红,低头就跑了出去。 后头李老太爷还骂骂咧咧的,赵礼赶忙上前劝,秦婳染却连头也没回。 “老爷子又不是不知她这脾气,可不都是随了你的,你与她置气做甚?”赵礼伸手在他背后顺着气,一边劝道。 你老太爷又咣咣地拍了拍桌子,一张脸都气红了,“我还不是为她着想?这小小年纪活的比我一个老头子还古板,以后会如何是好?” 赵礼已经四十多了,自然说不出秦婳染有李老太爷顾着这种话,毕竟近八十岁的老人还有几年活头?大半截身子都埋进土了,对晚辈恨其不争那也都是平常事。 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赵礼也只能劝他:“她才多大年岁?你非让她要闯出一片天地来,她也根本没法理解。等再过两年她懂事了,有些事你不说她都明白。” 李老太爷摆了摆手,“你也不必劝我,这丫头是什么脾气我清楚的很,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胆小着呢。何况我这把年纪活一天算一天,别说是过两年了,就是今晚一觉睡过去,还见不见得着明儿的太阳不知晓,我还等什么过两年?” “那你也不能让她顷刻就明白你的意思吧,再等等。” 李老太爷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人的成长毕竟是很漫长的一段过程,就是把那些道理拆开了揉碎了,秦婳染也不见多久能吃得通透。 “可我就是怕呀,她爹娘到现在也没给过一个信,我权当他们死了。可我又能活几个年头?这真要留他一个人在世上,我怕她一个人挨不下去。” 李老太爷说着已是抹起了眼泪,赵礼瞧着也难受得紧,在旁边轻叹了一声。 “李家有那么多人呢,还能真不管她?” “李家?”李老太爷冷哼了一声,“我那两个儿子如果能靠住,我早早就颐养天年去了,还能在这儿受罪?” 说着一抹眼泪,抄起菜刀继续忙活了起来,“人这一辈子啊,能靠住的也就只有自己,养儿防老那都是屁话。” 涉及李老太爷的家事,赵礼也不好在旁边继续多说什么,只也跟着他忙了起来。 没多久前头开过门,李瑛玥拿着擦桌的布巾回来,刚想问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赵礼就朝着她招了招手。 “去婳染那儿看看。” 李瑛玥听着奇怪,可再一看李老太爷那沉下去的脸色,心中立马就是门儿清。 “真气上了?”李瑛玥小声问道。 毕竟秦婳染自小最为敬重她这外祖父,压根就没与他闹过几次真的。 然而赵礼点了点头,小声道:“估计还是郑嵩云的事儿叫她心里不快活,你去劝劝。” 李瑛玥点点头,也不敢继续耽搁,赶紧跑去秦婳染那屋,却见她拿花布打了个大大的包袱,正往里头塞着自己的衣裳。 “小姐这是做什么?”李瑛玥问出口还觉得有些好笑,拿过她手中的衣裳又叠了回去,打趣道:“闹离家出走那可都是多少年前的把式的,咱大祁现在不兴这个。” 秦婳染瞪了她一眼,当即扯过那件衣裳胡乱往包袱里一塞,“关你何事?边儿去,别挡事儿。” 说着还稍稍推她一把。 李瑛玥顺势坐在地上,就那件衣裳和她拉扯起来。 “小姐想好了,李记食府这么大家业呢,你就弃了?” 秦婳染抹了抹眼,咬牙切齿道:“谁稀罕!” 随后又收得更起劲。 知晓不能把人惹急了,李瑛玥也就收起玩笑的神色,正经和她说起来:“不就是一个郑嵩云吗,小姐和老爷那是亲爷孙,还比不过他去?” “好端端谁要与他比了?我走我的,和谁都没关系。” 秦婳染还在赌气,李瑛玥也没什么办法,正要再开口说上一两句,却听身后一声低斥。 “让她走,我都要看看她能走到哪去!” 原先眼眶中还憋着泪呢,这声音一出来,秦婳染的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显得可怜又委屈。 她就蹲在那儿,让李老太爷恍惚间记起了许多年前。秦婳染刚来这儿的时候,也是如同现在这般,一个人窝成小小的一团,抽抽咽咽地让人心疼。 李老太爷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慢慢蹲到了她身边去,像以前一样揉了揉她的头顶。 “你若是不喜欢郑嵩云,明儿我打发了他去就是。” 比起生气,秦婳染更加受不得李老太爷放软语气,随时扑到他怀里就是放声痛哭。 “我不是不喜欢他……我就是……就是……” 一个“就是”说了几遍,脑子却如同被浆糊粘住了一般,怎么都转不过来。李老太爷年纪大了,也不懂这些小女儿心性,只是拍着她的背,过了好半晌才让她止了大哭,只不停地打着哭嗝。 “我就是不想外祖父总提那什么创新,好似我多无用一般。” 说到底果然还是这个原因,李老太爷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也和她说起了心里话。 “外祖父确实年纪大了,有时候总好念叨,可说到底啊,这也不过只是我一个未完的心愿罢了。” 见他说起从未说过的话,秦婳染也静静地听着。 “我年轻的时候啊,可没少被你太爷爷打,可是再怎么样也没把我打服,我走南闯北跑了那么多地儿,就是心想着天下这么大,总归有我没见过的东西。” “我在外头走了几十年,没送你太爷爷太奶奶最后一程,让你外祖母操了一辈子的心,到头来连那三个儿子都不是我拉拨大的,我落下的是什么?是这一生的悔恨。” 李老太爷说着已然是老泪纵横,几十年前爹娘那一句句劝告似乎都在耳边,妻子也屡次跟他哭诉自己挨不下去了。还有那三个孩子,他们年幼时也曾经眼巴巴地瞅着自己说别走了,甚至是在大门口抱着他的腿哭求,李老太爷去一次都没有回头。 他这一生都是自私的,没有让爹娘过上一天好日子,却让妻子为他操了一辈子的心,也不怪老三早早就离开了家,大抵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我这辈子造的孽啊,太多了,临了就算幡然醒悟,死了的人哪里还会晓得这些?我不奢求他们能原谅,到地底下我该还的一样都不会少了他们。可我这一辈子失去那么多,总不能一事无成吧。” “所以我这最后的心愿,就是想找个脑子活泛儿的人,替我完成我没能完成的事情,不求有多回报,至少等我死的时候回想这一辈子不至于窝囊到一事无成。” 听了这么多,秦婳染若说心中完全没有感触,那肯定是假的。可是仔细想来,无论是站在父母、妻子、儿女的立场上,李老太爷都没能做到称职,她实在是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至于他之前说的那些有关于自己心愿的话,秦婳染再三思虑一番,还是难言愧疚地说道:“我害怕我做不好。” 不是没兴趣,而是害怕做不好。 李老太爷到这个时候才算是真真正正明白过来,秦婳染这性子里头最着急的不是古板,而是胆怯小心。对未知的惧怕,让她怎么也没办法踏出那一步。 “罢了,”李老太爷又揉了揉她的头,这一声“罢了”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秦婳染听。 “若真的害怕,咱们不做就是,外祖父不会逼你。” 九 意为收留久相伴 http://.biquxs.info/

一番深谈过后,秦婳染虽还是不敢做出李老太爷想要的选择,可心中的歉疚却是实打实的,对郑嵩云也算是稍稍有了些耐心。 这日李记食府不忙,李老太爷就说要好好休息一回,秦婳染自然觉好,包揽下了前头为数不多的活计,还说要给李老太爷做些好的吃食。 后者欣然应允,捧了一壶茶,坐在树荫底下晃起躺椅,倒是几日之间难得的松快。 “带上嵩云一起,他眼下什么都不会,你也教教他。”李老太爷如是说道。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就算对郑嵩云没什么太大的排斥,可是一看到李老太爷处处都想着他,秦婳染就觉得心中不大痛快,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郑嵩云倒是根本就没把这一眼放在心上,吊儿郎当的笑了笑,随后就朝先走了过去。 秦婳染看他这没个正形的模样更是生气,心想着今日定要大展身手,好让这个外来人看看他们李家炉火纯青的手艺。 心中这么想着,秦婳染今日做事都虎虎生风起来,随手挑了五个鸡蛋就递到他手边,扬着下巴吩咐道:“鸡蛋你该是会打了吧。” “你当我跟你似的一遍还学不会?”郑嵩云从桌上拿起一个鸡蛋上下掂量起来,看着倒跟玩一样。 秦婳染气不打一出来,哼哼了一声就在想着捉弄他、好叫他知道自己“才疏学浅”的法子,谁知那鸡蛋在他手里头不过上下了七八个来回,“叭”地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你就是故意的!”秦婳染自小随着李老太爷学手艺,最不喜的就是旁人浪费粮食,此时指着他险些没骂出声来。 郑嵩云也知晓这一次是自己理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随后说道:“我好好打就是,你吵吵什么。” 今日生意虽然不多,可李记食府只要开着,厨房里头就没有偷懒的份儿,是以此时秦婳染只是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又多拿了一个鸡蛋给他。 打鸡蛋可不是什么难事,从中间磕开把里头的东西倒进碗里就行,可是搅鸡蛋也是一项技术活,秦婳染看着他拿筷子左戳右戳的,还是没忍住指点了一下。 “碗就这么斜着拿,两只筷子分开,”秦婳染边说边做,左手抓稳了大腕,右手分开筷子迅速搅动,每一下筷子抬起都带起些许鸡蛋液,没多久就融合在一起。“你试试。” 说着就把碗和筷子都交到了郑嵩云手里。 后者方才看的一阵眼花缭乱乱,此时接到手中,只觉得碗里的蛋都搅的差不多了,颇不在意地说道:“你这不都打好了吗,还要我来做什么。” “这叫打好了?”秦婳染指着些许还没融合的地方,“这鸡蛋是做蛋花汤用,务必要打地精细,否则下锅之后黄一块白一块的,多不好看。” 郑嵩云只觉得她说的都是歪理,“你都说了是蛋花,谁能看出白的黄的?更何况味道对了不就行了?差这么一点也没差吧。” “精益求精你懂不懂?凡事只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才能够做到完美。少废话,赶紧给我打鸡蛋去。” 郑嵩云见实在躲不过去就只能应了下来,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就这么飞快地搅起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秦婳染怼他难得还有几分满意,这就把篮子里头的青菜倒进池子里准备择了清洗,可谁知不过往旁边瞥了一眼,就让她大惊失色。 “你干什么呢!”秦婳染大喊一声,只见郑嵩云手上一抖,原本就因为动作粗鲁淌了一半的鸡蛋这回算是全洒了下去,都交代在了案板上。 “走走走赶紧走,咱们这儿可留不下你这尊大佛。”秦婳染还真没这么气过,一时只觉得眼不见为净,这就要把他往外推去。 赵礼也听见这边动静赶了过来,瞧瞧案板上的鸡蛋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能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却不好说李老太爷这次真的挑错了人。 “行了,嵩云就先到我那儿去吧。”赵礼说道。 秦婳染一听他还能在厨房待着那还得了?赶紧更用力的将人往外推,“他在哪处不是祸害?赵叔别说的好像就是我容不下她一样,你瞧瞧这好好的东西给他糟蹋了多少!” 此言一出,也不知是哪儿点上了郑嵩云的火气,当即就回推了她一把,硬是让人直接跌坐在地,案板也砸了下来,糊她一身的鸡蛋。 秦婳染被了一下砸的眼泪都出来了,又强撑着憋了回去,“我说的哪儿不对了?你但凡用点心,这鸡蛋都能打不上来?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想要给我找茬儿!” “我没有!”郑嵩云一声又吼了回去,随后摔门而出。 “这闹的又是什么事儿。”赵礼也不知该如何说了,只一句感叹,就要来拉秦婳染起来。 后者倒也是硬气,自个儿撑着地就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忙活。 “你要不去换个衣裳,嵩云这次确实过分了些,我一会儿就去说他。”赵礼怕她憋着脾气,赶紧劝了一句。 秦婳染却什么都没说,手脚更加麻利起来,这一上午都没带搭理谁。 弄好那几桌的菜,秦婳染又做了一家人的午膳,赵礼帮着她一起端去了后院里头,那儿正支着一张桌子,正好吃饭。 李家没那么多的讲究,毕竟是土里刨食发的家,便是没有桌子就地一蹲也能吃,李老太爷也没管他们就把饭菜放在院子里,总算是从躺椅下来。 “这坐了一早上,还真有些腰疼。”李老太爷锤了锤自己的后腰,感慨道:“年纪大喽,哪哪儿哪儿都不对起来。” 秦婳染摆放碗筷的手微微一顿,而后终于扯了个笑出来,“任谁在这躺椅上头窝了一天都不会舒服,外祖父若嫌腰疼,躺一会儿走一会儿就是。” “懒得动啊,给你说啥事儿不用做,你也得在上头躺一天,这腰疼是疼,可耐不过舒坦啊。” “外祖父就是这些歪理多。”秦婳染把筷子递给他,颇不赞同地看着他。 “行了行了我记着了,一天到晚可了劲儿的念,你这张嘴就没停过。”李老太爷点了点她,“嵩云呢,怎么也没见他过来吃饭?” 秦婳染此时最不能人说他,心中火气腾的又上来了,赵礼在一旁暗道不好,正想要替她解释一句,就见秦婳染愤愤地盛着饭,回道:“跟我说他忙了一早上累了,其实他哪里有帮忙?不过打了些鸡蛋罢了。” “打些鸡蛋就不错了,他才学几天?你对他也别要求太过。”听着她语气之中的抱怨,李老太爷就信了十分,却不知晓秦婳染正是清楚这点,才没把谎话说的更体面一些。 毕竟她虽不想外祖父失望,却也知晓如果自己赞不绝口,他只会更加不信。 此言一出,赵礼倒是更觉得她懂事,正想要顺着说自己去给郑嵩云送饭之时,后者就出现在了不远处,看样子颇不自在。 “来了就赶紧入座吧,别叫大家等急了。”赵礼看见他也有些生气,可说到底不是自家孩子不好多骂,只是语气有些严肃。 郑嵩云也知晓这一次是自己错了,自小不认输的性子却又让他拉不下这个脸,只能先凑了过来。 可他没想到的是,一向跟自己不对付的秦婳染却一反常态,竟然为他说起话来。 赵礼这一句就如同给他递了台阶,让郑嵩云几步到了小桌边坐下,秦婳染就是再不情愿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给他盛了一碗饭。 四人坐在一起没聊几句,饭菜也就吃完了,秦婳染说自己去收拾,郑嵩云刚想要站起来帮忙,却被李老太爷叫住。 等到其余两人都走了,李老太爷端起茶盏,面上更加严厉了几分。 “欺负她了?” 仅仅只是四个字,郑嵩云却心虚地坐立不安,干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老太爷看到此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茶盏往桌上轻轻一放,就与他说道:“我招你进来,是念着你娘的情面不错,可她是我老头子拿命去疼的丫头,你要欺负她,是不是也得问问我?” 郑嵩云只觉得额头冷汗直冒,垂下的手紧紧攥着衣裳,好半天才说道:“我明白了。” 李老太爷本来就长着一张凶脸,也算是把他吓得不轻,可话说到了,威慑也都有了,此时也就不再训斥,朝他摆了摆手。 “行了,小孩子打打闹闹都是常事,自个心中有把秤知道好坏也就够了。你娘也算我是我那老太婆看着长大的,情分在那儿,我必定不会薄待了你。眼下收你在李记食府做工,以后如果你想,也尽可留下来,给婳染做个伴。” 这话说出,意思就是郑嵩云可以一直留在李记食府,这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毕竟打从几天前突逢变故,他就以为自己在也没家了,却没想到还有地方会收留自己。 “老太爷放心,我知道自个儿该怎么做了。” 十 投机取巧红曲替 http://.biquxs.info/

那天李太爷跟郑嵩云聊过之后,他就没再继续闹腾,而秦婳染年岁还小,有些过节记着记着就忘了,两人一时之间也算相安无事。 于是有一天等到李记食府的事情忙完,李老太爷就把两个人都叫到了自己身边,说是要给他们讲讲李家的卤味要怎么做。 “卤料都是现成的,要卤的菜你们赵叔此前也都弄好了,连高汤也在炉上煨着,咱们现在学的倒也简单。”李老太爷说着擦了擦手,而后朝着秦婳染扬了扬下巴,“你说说,这第一步该做什么?” 秦婳染毕竟是小孩心性,此时被点到自己知晓的问题,顿觉高兴,于是忙回道:“卤料包既然配好了,这第一步就该是炒糖色。” 到底是自己交出来的,这一点自然能回答出来,李老太爷点了点,再问:“那糖色要如何去炒?” “冷锅冷油,放白糖小火融化搅开,待色泽变深起泡时离火,加一碗水即成糖色。” 说的虽简单,却也是十分详细,李老太爷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此时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就让他们直接上了手。 起初白糖、热水的用量都是李老太爷准备好的,毕竟郑嵩云从未接触过炒糖色,而在他动手之前,李老太爷也让秦婳染先做了个示范。 冷锅倒油,微微打湿锅底,秦婳染倒入白糖,就拿锅铲仔细搅动起来。 没过多久白糖化开,渐渐转为深褐色,并且冒起了泡,她一手继续翻搅,一手则将热水倒了进去。 盛入碗中的糖色色泽鲜亮,带着微微的甜香,李老太爷拿手指沾了放入口中,对味道倒也算是满意。 “不错。”没吝啬夸奖,李老太爷夸了这么一句,直叫秦婳染笑得开怀。 可等郑嵩云站在灶台前头,秦婳染却笑不出来了。 第一次那糖色糊了锅底,好一会儿才弄了下来,秦婳染在旁边看的心焦,第二次倒是帮了帮,不到最后还是炒出了一股子糊味。 如此到了第七次,准备的白糖都给他霍霍干净了,竟然还一次像样的都没炒出来。秦婳染把锅拿去洗了,转而投去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要知道这事她早会了的,李老太爷今日之所以把他们叫到此处,也就是想两人一起教教他。如此有耐心连炒七次都没带发火,这可是秦婳染从来都没受过的待遇,又怎么让她不羡慕? 可今日的李老太爷也不知是不是遇着了什么高兴事,倒此时竟然还没发火,只是捻了捻自己的胡须,问他:“可从中得了什么经验之谈?” 秦婳染心想他哪有什么经验?从第一回到第七回基本上没有长进,这明显就不是学厨的材料。 谁知郑嵩云还真一本正经起来,“炒糖色着实是难了一些,估计没几年工夫都难以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若是有什么能代替它,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李老太爷听着微微挑眉,“你觉得,用何物能够代替?” “哪有什么能代替的?”秦婳染锅也洗完了,往灶台上一放,就理直气壮说道:“这卤味里头几十种配料,多少道工序,哪个是能偷工减料的?” 这话说的不假,毕竟不论是做什么事,投机取巧都不是什么好法子,千里之堤尚能溃于蚁穴,更何况炒糖色还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道。 然而其余两人却没一个听进她的话,一个仔细思索,一个则是洗耳恭听。 “这炒糖色可是为染色之用?”郑嵩云问道。 秦婳染闻言正要开口,李老太爷却制止了他,先点了点头。 “若是用以染色,那为何不用红曲米?总归都是能染上红,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怎么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秦婳染也不顾李老太爷拦着自己了,上前就与他理论起来,“上色可不只是红就行了,还要有晶亮润泽,再者,炒糖色能够提香,这两点都是红曲所没有的特性,如何能够相做比较?” “提香提亮的法子可有千百种,但炒糖色却不容易,为何不能换换思路?” “你这是不行正道!” “何为正道?”郑嵩云反问:“又不是行走江湖谋定天下,哪有什么正道可言?做一道菜罢了,你扯到这上面来做什么?” 郑嵩云语气中颇有调侃之意,毕竟秦婳染多年所习的就是厨艺,早已经将之当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而郑嵩云不过刚刚入门几天,哪里能够理解她所谓的重要?当即就把这句话当成童言笑谈。 秦婳染却一时语塞,只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站到了李老太爷身边。 然而瞧着他们两人你来我往,李老太爷反而是笑了起来,“嵩云说的不错,若只是提亮增香,自然还有别的法子,可炒糖的手艺太考究控温,大锅控火更是费劲,保存不好也是一个弊端。而红曲可上色固色,不光使用简单,易保存,最主要的是成本极低,工序也简单,也不一定就不能替代。” 一番话说下来,可谓是处处都在理,可秦婳染却只知道李老太爷认同的是郑嵩云,面上的神情一下就变了。 “外祖父以前常与我说,做菜这门手艺讲究的也是稳扎稳打,翻炒都没学会怎么去颠勺颠锅?可如今他说不会炒糖色就能不炒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哪有什么道理可言?”李老太爷摇了摇头,放缓语气和他解释,“对你而言这或许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对他来说,学不会便是学不会,还不如另行他法。你仔细想想,若谁人做吃食都像你似的中规中矩,那以后的菜式只会渐渐流失,而不会有新的出现。” “可若这改变带来的成品不过尔尔,又为何非要多行一步?他今日炒不好明日炒不好,却不代表练到第三日还炒不好,自己不愿练习却只知偷奸耍滑,能成什么大事?” “你说的当然也不无道理,可他能想到红曲你却想不到,这也是你的浅薄之处。规规矩矩不是什么错,却也不能说旁人选择都是偷奸耍滑。你啊,可不能现在就自满了,这天宽海阔,有的是你没见过的东西,咱们也得虚心一些。” 秦婳染听他语气虽缓,却还是训斥的话,当下攥紧了袖口。 “我知道我得虚心,也从未觉得自己有多大能耐,可外祖父拿他来贬我,我就是不服。” 说来说去还是小孩儿心思,李老太爷这才秦婳染气的是郑嵩云,觉得他担不上夸赞,而不是对此道有自己的见解,是以生出驳论。 思及此,他也只能觉得好笑,摇摇头带了些哄劝的意思,“你们两人各有长处各有短处,可嵩云毕竟只是初初入门,还得你带着他继续学习。只是他那些新奇的点子你也能学学,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总归有你能用得上的。” 说到这里,秦婳染才算是梳理好了自己心中的郁结,只不过她还是觉得李老太爷的言论似有偏颇,只顾绞着自己的衣袖没有吭声。 “糖色就炒到这儿了,总不能耽搁明日的生意,婳染留下来帮我,嵩云就去前头问问你赵叔有没有什么帮忙的。” 秦婳染听他吩咐正事自然也就没有耽搁,卷起袖子这就去准备料包。而郑嵩云正往门外去,忽而就如想起了什么一般,又探进一个头问道:“那红曲米上色之法当真可行?” 李老太爷看他这般好奇的模样点了点头,“确实可行,只不过还是炒糖色更好一些,咱们用的多也是这个法。” 郑嵩云这才明白过了,红曲之所以没用在李记食府的卤味上,必定是有它的原因,李老太爷就算再赞同,也终归不会替代了炒糖色去。 心中正这么想着,郑嵩云一转头却正好撞见了一个人,赶紧退后几步。那人却骂骂咧咧的,伸手就要来抓他。 “小兔崽子走路不长眼,连你二爷我都敢撞?活的不耐烦了?”李家老二李满推了他一把,骂道。 郑嵩云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当即就抬着眼睛瞪了过去,可看清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他倏然就是脸色一白。 “哟,这不是郑老四家的儿子吗?他舍得放你出来了?”李满抖着脸皮,一张肥厚的嘴里吐出的都是刀子。 郑嵩云不敢面对他,逮着机会就要跑。可李满也不是第一回见他了,这小把戏摸得门儿清,伸手一捞就把人又给甩了回去。 跌坐在地上,郑嵩云不禁传来一声闷哼,却根本不敢大声呼喊。李满拿脚尖踢了踢他,那一双眯缝眼里满是鄙夷。 “阴沟里爬出来的东西也敢跑我李家来?谁给你的狗胆?你爹踹我的那一脚我可都还记着呢,不然就在你身上还回来?” 李满打量着他,随后目光定在下三路,满是阴狠,“都说父债子偿,你爹死了,我总得在你身上找补回来,否则这个亏白白吃了,也一点都不像我李二爷的做派。” “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十一 鸭油卷饼酥又香 http://.biquxs.info/

郑嵩云有个不着调的爹,成天里拿着家里的血汗钱去赌,每每回来都是浑身酒气,对母子二人动辄打骂。 而他娘因是买回来的,容貌身形皆是上乘,十里八乡的有不少人都对她动了的心思,李满就是其中一位。 只不过那些人到底还心有王法,他娘不愿意也就罢了,李满却是直接抢进了门去,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意行不轨。 好在那天郑老四回家拿钱,这一眼看见就怒从心起,当即朝着李满下头踹了过去。 这一下着实是踹的不轻,李满虽是个泼皮无赖,可说到底不敢闹大,只能暗自吃了这个闷亏,可此时对上了郑老四的儿子郑嵩云,那自然是逞起了威风。 郑嵩云之前为了拦他正被他打过,其实见着人了就有些犯怵,惊恐地连滚带爬,好不狼狈。而李满却好似挺享受他这般反应,踏着步子就在后头追他,时不时还要往他身上踹上一脚。 “爬快点儿,若是让你二爷高兴了,说不定还能轻饶了你。” 李满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就在身后,郑嵩云边躲边是咬牙,后头见他确实逃不过李满的掌心索性停了下来,哪怕受他一顿打,至少也给自己留些尊严。 这些年吃好玩好不学无术,李满也是长出了一身的肉,停下来也有些气喘吁吁的,“怎么不跑了?我瞧你不是挺有劲儿的吗?” 郑嵩云囫囵从地上爬了起来,竟直接倔强地望向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你可别忘了,这远溪镇就在天子脚下,你若是敢对我如何,总有官老爷来治你。” “嘿,你这小兔崽子还威胁上二爷我了?”李满说着就撩起袖子,露出那肥胖的胳膊来,“你也不过一只小臭虫,官老爷凭什么想着你?何况二爷我有的是钱,买你一条命还是够的的,你不然试试?” 他说着就扬起胳膊,那肥肉堆积,看着还真有几分唬人的力气。 郑嵩云也就嘴上厉害了些,心中还是怕的,垂在身侧的手都因握拳而微微颤抖。而就在此时院中却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其中带着几分戏谑,却又是稚嫩的很。 “二舅不是一直说自个儿身子虚吗?这大热天的不在屋里待着,天天出来沾染了一身的暑气,你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 秦婳染拿帕子擦着手,倚靠在门边颇有些漫不经心。 李满一直都瞧不大惯这个性子张扬的外甥女,可又因为父亲疼爱,所以只能是冷哼了一声,“长辈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的孩子插嘴?到一边儿去,惹急了我可连你一块儿打。” “连我一块儿打?”秦婳染嗤笑了一声,随后竟然就大声喊了一句,“外祖父,我舅又要打我!” 李满被她这一声喊的有些愣,随后就看见李老太爷提着一把剁骨头的砍刀就冲了出来,顿时吓得手也忘了放下去。 “我与你说什么?她就一小丫头,你做长辈的不知让她,还处处针对,你丢不丢人?”李老太爷张口就骂道。 秦婳染刚来李家的时候,李满可谓是处处都看她不顺眼,一个半大的孩子天天被恐吓来恐吓去的,就差没活得跟个奴婢一般。李老太爷起初还不知,只是有一日见她身上没能遮住的大小伤痕,这才算是动了真火,提着棒槌硬是把三十出头已有家室的李满追的满街跑。 在此后秦婳染总算是胆大了些,至少李满若再打她她也敢直说了,甚至是像今日这般随口就告个状。 本来也就没打算真的跟她动手,而是准备教训郑嵩云一番,可这么莫名其妙就被记了一笔,李满心中自然是意难平,张嘴便道:“死丫头现在还会骗人了?你看我能不能撕烂你这张嘴。”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上前来,看起来还真要打她,李老太爷又怎么能让他动这个手?砍刀一把就递在前头。 李满可被吓得不轻,忙收了手往后退去,口中骂道:“老不死的你还真敢砍我?” “我怎么就不敢砍你?四十岁人了还吃我的用我的,我是指望你给我养老还是给我送终?跟你说了多少次没本事就少惹些事,若再不听,李记食府的钱你一分也别拿。”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李满这些年无所事事,啃的可都是李老太爷开李记食府挣的钱,此时自然有几分气短。 可仔细琢磨下来却又是理直气壮,嚷嚷道:“李记食府那是咱们祖上传的家业,你若是早早交到我手上来,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享清福呢。既然你非扒着不放,这点钱也是我应得的。” 听他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李老太爷还没说什么,秦婳染就先是跳了脚“二就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早些年外祖父不也想过要把李记食府交到你手上?可你一来嫌弃厨房油烟太重,不愿学厨,只想当个甩手掌柜,二来采买的都是菜场那些旁人不要的破烂货,险些就砸了咱们山河食肆的招牌。得亏外祖父又把权收了回来,否则咱们李家的家业也给你败的差不多了。” “什么咱们咱们的?谁跟你是咱们?”李满啐了一口,“秦婳染你别忘了你自个儿叫什么,你是人老秦家不要的种儿,可不是咱们李家的后人。还真应了那句女人都是赔钱货,你娘败了山河食肆,你还想再糟蹋了咱们组上的李记食府?” “闭嘴!”李老太爷终于听不下去了,砍刀往旁边一人就骂道。 李满也不干太惹他生气,毕竟游手好闲的生活他过惯了,一时半会儿还没准备让李老太爷歇手不干,只是又骂骂咧咧的出去了。 这么一番闹下来,郑嵩云心绪低落,秦婳染与李老太爷心中也不怎么痛快,最后不约而同地各自去了,谁也没再开口。 等到一大锅卤味都差不多弄好,眼见天色渐晚,秦婳染才琢磨起晚上的吃食。 白粥早早就熬上了,原本按照李老太爷的说法,就是随便切点小菜对付一下,可秦婳染想着白粥不顶饿,翻了翻厨房剩下的那些材料,就准备做个鸭油酥饼。 和面发面,这都是做惯了的事情,秦婳染揉完面团就放在旁边醒着,另一边就着手准备起了油酥。 取出鸭油,就能够感受到一股醇厚的油香扑鼻而来,秦婳染将之与面粉混合制成油酥馅,想想李老太爷的口味,这就又切了点葱花。 李家毕竟是开食府的,那些腌制的小菜必不能少。秦婳染抓了点萝卜干切成丁,拿蒜末、酱油、醋、香油、辣油一拌,撒上些葱花点缀,就算是弄好了。 准备过小菜,又把厨房略收拾了一番,秦婳染才把之前的面团从盆里拿了出来,拍打揉到光滑,白白软软地煞是可爱。 将揉好的面团又放回盆中盖好,秦婳染闲来无事,就跑到前头去准备跟李瑛玥说说话,谁知后者还真打听了些事儿。 “二老爷今儿又跑去花天酒地了,方才我去听了听,喊的那叫一个惨烈,我都没好意思继续听。” 秦婳染倒不怎么惊讶,摆了摆手,“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就你还当个新鲜,以后他那边的事情你少管,别给逮着闹个不痛快,你又得回来跟我哭诉。” 李瑛玥这爱打听的性子也是自小就带的,东家长西家短她最喜欢,李满家就是她常去的地方。 这不有一次就给李满的夫人王氏逮了个正着,只觉得丢了人了,拿笤箸就把人给打了出来。那回李瑛玥可没少在她面前念叨王氏泼辣凶狠,可她觉得此事也得怪李瑛玥自个儿忍不住,就也没理。 李瑛玥听她这么说,心里头自然是有些虚的,索性也就没再提这件事情。 这么唠了有小半个时辰,眼瞧这天都快黑了下来,秦婳染这才回去厨房。 面团分小块儿擀成面皮,将油酥馅放在里头,撒上一把葱花,这就包好再擀成饼,对折卷起再擀,外头就裹了芝麻往炉壁里这么一贴。 如此动作快速地做了十几个,秦婳染已经是热了满头的汗,好不容易等到饼都好了,那头李老太爷也催了起来。 “就来!”秦婳染将鸭油酥饼往小竹篮里头这么一摆,招呼李瑛玥就赶紧盛了白粥去外间吃。 多了一个李瑛玥,今儿就是五个人一起吃晚饭,赵礼先拿起一个酥饼在手中捏了捏,只听得几声脆响,那鸭油酥饼竟然掉了渣,可见其酥脆。 再咬上一口,先是芝麻的香气混合在面中,而后便能感受到鸭油的浓厚流淌在唇齿之间,让赵礼一边吃一边连声夸赞。 他都是这般反应,李瑛玥自然言赞不绝口,说的这鸭油酥饼是天上有地上无,秦婳染听着都觉得脸热起来。 李老太爷对此也甚是满意,只是为了不让秦婳染自夸自大,便掩着笑意特地打压道:“你们也少说些夸她的话,免得她哪日真觉得自己手艺高超,就再也没法精进了。” 听得此言,秦婳染也丝毫不觉得丧气,毕竟李老太爷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于是扬了扬下巴回道:“好就是好,外祖父还是不让他们说实话不成?” 李老太爷没法,只拿筷子点了点她,然而一旁的郑嵩云却不合时宜地开了口。 “你说都是芝麻,怎么你非用白的不用黑的?” 十二 桂花蜜糖雪中藏 http://.biquxs.info/

自古以来做这种酥饼也就是放白芝麻,从来没人会提出放黑的这种问题,毕竟这本来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人们只支持这样做,却大多都寻不着一个道理。 可若是李老太爷提出这个疑问,秦婳染估计还会深思一番,偏偏是郑嵩云开了这个口,自然而然就让她想到对方屡次三番的拆台。 “给你吃你就只管吃,哪儿有那么多的废话?成天的为何为何,显得只有你无知一般。” 郑嵩云面对这句话却毫不在意,反而是耸了耸肩,“我确实对此一无所知,不然我问你干嘛?何况你回我为何用白不用黑不就行了?成天拍桌子发火,显得就你有脾气一般。” 一样的话被还了回来,秦婳染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何时拍桌子发火了?” 眼看着好好吃个饭两人都能吵起来,赵礼赶紧在旁边打了个圆场,可两人却都不听,郑嵩云还先问道:“发不发火咱们都是另说,你若真是精通这些,难道连为何用白芝麻都不知?” 秦婳染简直是给他气笑了,在想与他争辩却觉没什么意思,干脆缓和了自己的脾气,不再搭理他。 好在郑嵩云多多少少还有些眼力见儿,见她不回也就没再问。 吃过晚饭,秦婳染与李瑛玥收拾收拾去厨房洗了,李老太爷说要回去歇息,赵礼干脆也就跟了过去,路上问他:“老爷子也瞧见了,这郑嵩云过来纯粹就是给婳染添堵的,你继续把他留在李记食府里头,岂不是天天都闹得不可开交?” 李老太爷听了此话轻叹一声,随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娘是我家那老婆子看着长大的,算半个女儿,说来也是可怜,被家里头牵累嫁给了那样一个糊涂东西。可再怎么样孩子都是无辜的,他娘临了的时候把他托付给了我,我若是照料不好,岂不是让我那老婆子难过?” 说来说去,李老太爷对妻子的亏欠是最多的,所以但凡有一星半点能补偿她的,李老太爷都割舍不去,这也算是他在还债。 心中明白这个理儿,赵礼也就没办法再劝,只长长叹了一声,盼着哪日郑嵩云能够懂事才好。 毕竟李老太爷都说了他娘过世,他爹又是个拎不清的,郑嵩云估计要在李家住上好一段时日。 两人之间的关系刚有缓和就又回到了互不说话的地步,李老太爷不管,赵礼也只能是从中调和,这么渐渐地两人间嫌隙就越来越大。 好在秦婳染真气极了也不搭理他,倒也没闹出太大的争端来。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李记食府的生意却有一日突然就跌了下来,秦婳染心中不明所以,干脆就让李瑛玥四处去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自家的问题还是旁人竞争了去。 远溪镇就这么大,做吃食的店铺自然也不是很多,若有一家刚刚开张,吸引些客人过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思及此,秦婳染也就没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正准备端了青菜去洗,赵礼却走了进来。 “今儿反正也没什么生意,赵叔不妨回去歇歇。”秦婳染只以为他是来帮忙的,于是劝道。 可赵礼却摇了摇头,“我来是与你说郑嵩云的事情。” 秦婳染一听这仨字儿就觉得十分头疼,赶紧插话,“赵叔提他做什么,平白让人扫了兴致。” “行了,我知你看他不惯,也知这并非是你的错处,可你也不小了,多少为你外祖父想想。他留下郑嵩云也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你稍稍担待一些,大不了从此不与他说话就是。” 秦婳染心说自己已经担待不少了,可她到底明白赵礼是为了李老太爷好,于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赵礼这才放心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说道:“赵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委屈你了。” 委不委屈倒没什么重要的,只要旁人心中明白,这委屈受着也就不闹心。秦婳染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赵礼一句“知道”就消下了她心中的火气,转而琢磨起以后如何相处的问题。 手边上还有发好的面团,秦婳染原本是准备做肉馅酥饼,可偏偏想到了郑嵩云那天在夜街所说的话,拿着面团就开始纠结起来。 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秦婳染还是去拿了腌渍好的桂花馅料,放在面里头擀成薄饼,就这么烤了起来。 面皮酥脆,薄薄一层,上头撒了芝麻粒儿,还能隐隐看见里头的馅。秦婳染从来没尝试过这种做法,心中也有些忐忑,于是掰开一个正准备尝,那桂花蜜就流了满手。 香甜的气味蹿上鼻尖,还有几分桂花的清爽,让秦婳染心中的担忧放下几分。 再咬下一口,蜜渍的馅料就流了满口,混着饼皮,还真不会让人觉得腻,心中颇为满意,秦婳染就把这桂花饼都放在篮子里头晾着,思索如何解释这桂花饼不是为他做的。 可谁知正思索之间,足足出去了半天的李瑛玥就跑了回来,神色之间还有些匆忙。 “明月酒楼新推出的卤味,咱们这儿的生意都给他们抢了去。” 明月酒楼推出卤味也不是最近的事了,秦婳染之前还跑过去瞧过,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于是微微蹙眉问道:“这有什么好惊慌的?” 李瑛玥一听就知道她是想岔了,赶紧把自己手里拎的盒子拿了出来,放在秦婳染面前的桌上。 “这是我托人进明月酒楼里头买的,还花了些钱疏通关系,否则今日不定有没有剩。” 秦婳染对明月酒楼的饭菜兴趣不大,毕竟那边做的就是个环境,真要是做菜定然比不得他们李记食府,更何况是卤味这么一条? 可这么一眼瞧过去,那卤味虽说不够鲜亮诱人,却也算成色不错,闻着气味也与自家相差无几,顿时就心生不好。 李瑛玥还在旁解释:“我在路上没忍住就尝了一个,这跟咱们家里头味道真相差不多,再加上那边每天供应的量都不少,咱们这儿订不到的都跑到那儿去,音乐酒楼这几日的生意可比以前可红火了不少。” 听到此处,秦婳染又哪里能沉得住气?筷子也没拿就捏了一块牛肉。 入口是熟悉的香气,虽说稍有偏差,可一般人估计也尝不出来。她面上的神情更加严肃,仔仔细细查看品尝了一番,突然发觉他们应当是拿红曲做的着色。 “郑嵩云呢。”秦婳染面上阴晴不定,冷冷地问了一声。 李瑛玥还真没怎么看过自家小姐这般模样,话也没敢说,就赶紧跑去寻人。 她到的时候,郑嵩云还在自己的小院里头晒太阳,看见李瑛玥匆匆忙忙过来就挑了挑眉,突出了嘴里头的草叶儿。 “找我?”他问。 李瑛玥可不跟他客气,伸手就把他从椅子上扯了起来,“赶紧与我去见小姐。” “我见她做甚。”郑嵩云一把拨开她的手。 “事关重大,你若是不去,我可叫她亲自来找你了。”李瑛玥威胁了一句。 听她说的很急,郑嵩云也不敢怠慢,别别扭扭的跟在她后头,进厨房就先闻到一股桂花的甜香。 然而还没等他细细品味,秦婳染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他骂道:“咱们李家给你吃给你住,也算是待你不错吧,没想到你竟能做出这种事来!” 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郑嵩云自然不明就里,反唇相讥:“李家对我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拿李家的恩惠来压我,这是你能干的事儿?” “你说的对,”秦婳染怒极反笑,随后把装着明月酒楼卤味的盒子重重放在桌上,“既然李家对你有恩惠,那你做的又是什么下作事儿?把咱们的秘方泄露给明月酒楼?你还真是胆气不小。” “你少在那儿胡说八道,这卤味的秘方我何时学过?血口喷人可得找着证据。” “明月酒楼偷的是咱们的方子,只是因为炒糖色太难,干脆就以红曲替代,这是你自己提出的法子,还再三与外祖父确定过。何况这我没记错的话,这几天库房的钥匙赵叔应当交给你了,你敢不敢与我去对对事先准备的料包少没少?” 一提到红曲,郑嵩云就是微微一愣,随后就如同醍醐灌顶,什么都清晰了起来。 前些时候李满来找过他,大抵是问他那日为什么提及红曲。郑嵩云当时一个人被堵在街尾,怕得一五一十都倒了出来。李满还有些不屑一顾,拿了他的钥匙说是要去库房找东西,郑嵩云觉得她毕竟是李家人,自己不好多管,根本就没阻拦。 却没成想李满作为李家的人,却还帮着明月酒楼算计自家。 “我不是……”郑嵩云想要为自己解释,可一来红曲的法子是他说出去的不错,二来也是他没拿好钥匙,才让李满钻了这个空子。 秦婳染却以为他是心虚了,当即冷哼了一声,“你不是什么?说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你当我是傻子?” 说罢她一手拂过篮子,里头的桂花饼散了一地,沾染上灰尘,惹人践踏。 十三 变故突生又惊人 http://.biquxs.info/

能说出要去库房对货,秦婳染显然是事先检查过的,然而此时郑嵩云一言不发偏偏让她的火气更盛,扯着他就去库房。 郑嵩云自觉理亏,甚至都没敢反抗,直接由着她半拖半拽,到库房时眼中还带了些许希冀。 可等看见原本放料包的柜子一打开,里头根本就是空空如也,他脸也浮现出了灰败之色。 “这里头可足足装了有半年的量,如今你卖去了明月酒楼,他们就算研制不出,也有三四个月能抢咱们生意的了!”秦婳染骂道。 此言一出,郑嵩云自然不可能承认,当即便道:“不是我卖的。” “那你说是谁!” 郑嵩云却说不出来。 李满毕竟是李家人,他说出口,秦婳染会不会相信还是另说,李满肯定会打断他的腿,所以郑嵩云根本就不敢说,只能犟在那里一双眼睛瞪得通红。 秦婳染也知道现在生气根本没用,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如何及时止损才最重要,何况郑嵩云是李老太爷接回来的人,赵礼也十分相信他,他说不是自己做的,秦婳染心中也存了些疑惑。 “不好了不好了,老太爷过来了。”李瑛玥之前就守在外头当个把门,此时远远看见了李老太爷过来,就赶紧进来传了一声。 秦婳染也不知哪儿来的同情心,赶紧把郑嵩云往外头推,口中还不甚客气地说道:“你赶紧避避,外祖父动起火来可不是小事,你等他消气再过来解释。” 郑嵩云听着她的话微微一愣,随后眼睛就是通红,站在那儿反而更坚定了一些, “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的错我肯定会认。” 这话刚说完,李老太爷就从外头进来,脸上带了几分怒气。郑嵩云也是有些怕他的,可此时他却还是强自镇定,朝着李老太爷磕了个头。 随后就出去了。 秦婳染看他这一番举动只觉得莫名其妙,然而此时也不好多管,只对李老太爷说起此事来龙去脉。 不过她知晓的也不多,李老太爷想了想,也只能让赵礼继续去查。 “嵩云那小子不会做这种事情,你也不必怀疑他了。”李老太爷叹了一口气,对秦婳染说道。 若是放在平时,秦婳染肯定要生气李老太爷为何在此时还帮着郑嵩云说话,可仔细一想这件事情也未必与他有关,就没多说什么。 然而等到赵礼打听完了回来时,却带来了一个令他们不愿相信的结果。 “王庆前些时候给了二爷一些好处,二爷便把那些料包都卖给了他去。”赵礼说得简短,却也算是把事实都摊在了李老太爷面前。 后者管着一家李记食府,忙虽忙,却不是老糊涂了,对于自家二儿子这些年的所为也十分清楚,只是不大愿意往他身上猜罢了。如今知道赵礼不可能说谎,李满就是那样一个人,事实如何不言而喻,李老太爷除了叹气摇头也什么都不好说。 而他都没有表态,余下两人自然也不敢多说,只能在旁听着他有何吩咐。 “行了,婳染去与嵩云说说,这次的事情不怪他。”李老太爷说道。 秦婳染想想也是,这李满本来就是李家人,却跟着旁人给自家添堵,谁又能想到?何况郑嵩云还是个外人,就更加没有立场阻拦李满。 长长舒了一口气,秦婳染只能遵从李老太爷的意思去把事情和他说明白,谁知等过去的时候,屋子里头别说是人了,仅有的那几件衣裳都被收拾了个干净,明显就已经走了。 把这件事情与李老太爷这么一说,秦婳染能想到的就是他不愿在李记食府做工了,回去自己家中也没什么不好,谁料前者知晓此事却十分急切,赶紧说道:“随我去郑家村瞧瞧,这孩子现在可不能回去。” 秦婳染觉得有些莫名,可是看到李老太爷火急火燎地往外跑,却也只能叫上赵礼随他们一起出去。等租了辆马车,秦婳染还问起有关于郑嵩云的事情。 “他呀,和他娘一样,是个命苦的。” 原来郑嵩云的娘母亲孙氏也曾家境优渥,又因一家子都心地善良的缘故,曾经没少照拂过李老太爷的妻子。 可天有不测风云,没过多久,这一家人就招惹上了仇家报复,不光家业被抢的抢砸的砸,人也都没逃过去,只留下孙氏一个女儿给人贩子卖了,这就让郑老四捡了个便宜。 郑老四是个游手好闲的,平里除了喝酒就是赌钱,对这个买来的媳妇儿刚开始还有些耐心,后来被哭烦了,动不动就是打骂施暴,硬是搅得家里头不得安宁,郑嵩云这个儿子也没讨着好。 这不前些时日郑老四被抽家失手给打死了,孙氏也受了不轻的伤,吊着最后一口气把郑嵩云托付给了李老太爷。 如今讨债的人还在外头转悠呢,郑嵩云回去就是给人送了个活靶子,李老太爷又怎么能够不担心? 了解此事之后,秦婳染也不得不对郑嵩云更加同情,也更希望能早点把人找着。至少得在那些要债的前头。 只是等他们到达郑家村,问起村民郑老四家住在何处,却被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眼。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那妇人问道。 瞧她面上警惕,赵礼赶紧上前一步,面上带着笑,“这位大姐不必如此谨慎,咱们是远溪镇李记食府的,不是那些要债的人。” 谁知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妇人却往地上啐了一口,指着他们就骂骂咧咧。 “李记食府来的?亏你们还敢说出口!大伙赶紧来看看,逼死人的反说自己不是来要债的,真当自己住在镇上,就能欺负到咱们村里不成?” 这话一宣扬开来,周围就聚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围着三人指指点点的,让李老太爷也是变了脸色。 赵礼倒是个好脾气的,赶紧上前打圆场,“大姐有话好好说,咱们从没来过这郑家村,怎么就说是我们逼死人了?何况我家老爷子和郑老四的媳妇儿家里还有几分交情,断断不会是来要债的。” “不是来要债的?那是要什么?要命?给郑老四下套的可不就是你们李家人?还真是生意做大了,强抢民妇不说,人命也不当回事。今儿我就得拉你们去见官,看看那郑家的两条人命该如何算。” 妇人说着就要上前拉扯,秦婳染拉着李老太爷,赵礼则赶紧挡在二人前头,“既然要见官,就先把话说个明白,你说谁强抢民妇?倒是说个仔细,否则谁知你是不是在诓人?这诬告可是要打板子的。” 听得此言,村民们也才纷纷住了手,可那妇人却丝毫不怕,冷哼一声就又吵了起来。 “李家老二李满是你家的吧。” 赵礼一听她说李满就心中一跳直觉不好,可此时就算说不认识也装不过去,只能点了点头。 “李满是你家的就好说了。两个月前,李满偷偷跑到郑老四家里去,想要对郑老四的媳妇儿用强,光天化日行那等腌臜事。郑老四的媳妇儿抵死不从,被他硬生生扇了好几个耳瓜子,半边耳朵都给打聋了,那小孩儿也是命苦,给打的差点喘不动气儿丢在了外头。好在郑老四回来的早撞破此事,就跟他扭打了起来。” “李满没在郑老四这儿讨到好,郑老四也伤的不轻,再加上一直看自家媳妇儿不惯,对她更是拳打脚踢。可她毕竟是被卖过来的,只能受着,谁知李满反倒是记恨上了,干脆让人给郑老四那头设局,骗他欠了一大笔钱,要债时一个手下没注意,就把人给推到树桩上去了。” “郑老四当时就没了气儿,那人也被官府抓了起来,只是因为说是失手,又有郑老四错在先,家里头花钱稍稍打点,根本没关多久就放了出来。郑老四的媳妇儿也给他们折腾死了,如今就剩个屁股后头跟一大堆债的小孩儿,你们李家就行行好饶过他,也算是给你老爷子积德了。” 妇人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硬是让人挑不着夸大的地方,李老太爷气得身子发抖,秦婳染只能赶紧替他抚着背,打算先带他回去。 可李老太爷却没动,咬牙问那妇人:“你说是我那二儿所做,究竟有何证据?” “要什么证据?这都是咱们村里头大伙儿眼瞧见的,老爷子若是不信,回去问问你那好儿子就是。” 妇人此言一出,周围人就纷纷附和,更有好几个说自己亲眼所见,李老太爷只觉得血往脑袋里头冲,当时吐出一口血来就昏了过去。 秦婳染可给吓得不轻,抱着李老太爷栽倒在地,赵礼一见赶紧要疏散人群。可妇人却不依,只让人去找了村里头的跛脚大夫,扬言说不能让他们跑了。 吵吵嚷嚷之中,秦婳染几乎回不过神来,可老中就只想着邀请大夫,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推那妇人。 “让开!都让开!咱们是李记食府的,肯定跑不掉,你们行行好让让路,我求你们了!” 十四 恼羞成怒不应罪 http://.biquxs.info/

人群熙熙攘攘,还有凑过来想看热闹的人,秦婳染根本就挤不出去,甚至因为动作太大被人又推搡了回来,直接摔在了地上。 三人站着的地方有一块尖利的石头,秦婳染这么一摔,额头就正好磕在了那块石头上,再加这夏天血走的快,霎时间一抹鲜红就从额头淌了出来。 秦婳染本来就被李老太爷昏倒的事情吓得不轻,头上传来的疼痛更让她觉得恐慌委屈,当即就哭了出来。 “都散开些!快点!”毕竟都是没怎么经事的村民,此时有人见到情形不对,赶紧就自发地疏散起了周围的人群。 赵礼见此赶紧就把你老太爷背了起来,那妇人最终也不敢再说怕他们跑了,只能给让开一条道儿来。 村里头的路不好走,再加上三人并不认识郑老四的家,马车也就停在了稍远的地方。赵礼背着李老太爷也跑得不是很快,只能在村民的建议之下先给那跛脚大夫看看,托其他人把马车牵过来。 只是村里的大夫毕竟学艺不精,也只叫人将李老太爷平放在马车上,又解开了他的衣裳稍稍通气。 “这事儿啊,是咱们村子里头的人做得不公道,小伙儿你别怪,也是这郑老四家太可怜了些。”跛脚大夫在郑家村也算有几分名望,得知此事后便替村里人赔了个不是。 可赵礼不依他,秦婳染也怒由心起,起身便骂:“他再怎么可怜也是二舅做的,与我外祖父有何关系?至于让你们将她逼迫到这个份上!” 村子里头最重长幼之分,驳脚大夫还是难得一次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当即也有些火气上来了。 “小丫头别嫌我说话不好听,这事儿再怎么样是你们李家人干的吧,人都给害成这样,斥责两句竟都不行?说白了若不是你外祖父教子无方,会出阵老四这么一桩事情吗?” 此言一出,连一向对人和气的赵礼都不快起来,然而还没等他讲起道理,秦婳染便伶牙俐齿地讽了回去。 “我若也像你们郑家村的人这样二皮脸,必定要说这郑老四都是活该,可我懂一码归一码的道理,此事咱们就不多提。倒是这所谓的养不教父之过我却要与你掰扯掰扯,照你这么一家犯事全家有罪的说法,你们村出了郑老四这种虐打儿子媳妇的畜牲,也得归在你们村里头风水不好?那我可得好好传传,免得有哪家姑娘一不小心嫁了你们村里头的汉子,那可是一辈子倒霉的命。” 跛脚大夫被他这话气得一个倒仰脸上也是青一阵红一阵,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秦婳染此时心焦的很,和他掰扯完了也就不准备再说,只是继续坐在那里守着李老太爷。 马车又得赶快又不能颠簸,可让赵礼费了好大的劲儿,等到刚入镇上秦婳染就嚷嚷着让人去请医术高明的张大夫,赵礼则又托人给李家老大那里传了个信。 人命关天的事情,张大夫很快就来了,做了一番应急的措施,才找了几个力气大地稳稳把人抬回李记食府。 李家老大虽跟李老太爷也不怎么亲近,可毕竟诗书礼法读的多了,该懂的孝道也没含糊,立刻就赶了过来。 “究竟出了何事?”看李老太爷在床上昏迷不醒,面色也是蜡黄,李家老大就问了一句。 秦婳染就是个小孩儿当然顶不了事,赵礼也就把来龙去脉简单说了说。 谁知正说话间,李满却吵吵嚷嚷地跑了过来,扑到李老太爷面前就开始假惺惺地哭闹。 “爹都这么大年纪了,你们竟还敢带他到处乱跑,究竟安的是什么心?”说着还看向一直不喜的秦婳染那边,指着她开骂起来:“你娘不是个好东西,将跌祸害了还不够,又找了你这么一个小祸害留在咱们李家,可真是晦气的很。” 秦婳染是知晓李老太爷如此,完全就是被李满气的,当时就反唇相讥道:“二舅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中有数,真要说祸害,我们二人有一个是祸害。” “小兔崽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满撸起袖子就要来打她,“今儿我这个做舅舅的就好好给你教教规矩,免得你这模样惹人耻笑。” 秦婳染面对他丝毫不惧,大有等着他来打的意思,可拳头还没落在自己身上,李满就被一拳打倒在地,竟是赵礼破天荒地动了手。 “你敢打我?”李满看清人后满眼的不可思议,“你不过就是我李家养的一条狗,竟然也敢对我这个主子下手了?你看我今日叫不教训你!” 李满说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当即就要和赵礼扭打在一起,李家老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沉声呵斥道:“住手!” 对于这个颇有威望的大哥,李满还是怕的,此时只能悻悻地收回手,还没忘给赵礼递了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 然而等他一转头,对上的就是自家大哥冷冷的目光。 “郑老四的事情是你干的?”李家老大问道。 李满又哪里敢答应?直说那孙氏是故意勾丨引于他,郑老四也是自己贪堵才陷进泥潭,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还诉了把苦,瞧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李家老大是个秀才,虽说这么多年也未挣得多少功名,可律法是第一个要学的,他自然十分清楚也不会违背。 “有没有罪就交给官府去定夺吧,若真是你做的,我也绝不姑息。”李家老大说道。 他是刚正不阿了,李满却只觉得又气又怕,当即扬声大骂,“当真是做秀才的人,这大义灭亲的手段耍的是一套用一套,好似生怕有人不知晓你有多想做朝廷的走狗。大哥啊大哥,想我们也是一起长大,哪怕有些龃龉,也不至于对亲兄弟下这么狠的手吧。” 李家老大也有几分沉稳,直接掀起眼皮冷冷看他,“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这件事情是你做的了?” 李满方才只顾自己骂着尽兴,压根就把这件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一时间背后冷汗直冒。 毕竟他是了解自己这位大哥性子的,他说会送他去报官,那真的是一点都不会含糊。 “你当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李满现在怒由心起,大有就此不管的架势,“你不就是图这点家当吗?直说就是,何必闹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我把话放这儿,你若有胆叫官差过来抓我,我定会让整个远溪镇的人都知晓你为了家财谋害自己的亲弟弟,我倒要看看像你这种黑心肝儿的人,到底还有谁敢保你做官!” 他说着摔门而去,临走的时候还推了秦婳染一把,直让她一个踉跄。 可身为一个儿子,他却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床上病倒的老父亲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摔的得疼了,秦婳染眼中立刻就是蓄起了泪来,心里头也在为李老太爷感到不值。就算年幼时他对这两个儿子多有疏忽,可他这么大年岁都还守着李记食府,不就是想在自己活着时给他们挣出更好的生活来? 可李满吃穿用度都指望着李老太爷,活脱脱就是只吸血的蚂蝗,却从头至尾没有真的关心过李老太爷,当真是叫人寒心。 “你先回屋里头歇着吧,这有咱们就行。”赵礼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让秦婳染先行出去。 可秦婳染又怎么愿意?咬着下唇摇了摇头,不由攥紧了自己的袖口,“我就在这儿等着外祖父醒。” 听到此处,赵礼心中也是万般不忍,可是他还未开口再劝,李家老大却蹙眉朝他看了过来。 “这里没你的事,出去。” 一句话中压根没带多少感情,好似她根本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可仔细想想秦婳染本来就只能算半个李家人,母亲曾经还做过那么多的错事,李家老大会不喜她也是正常。 可纵使心中早就明白了这一点,秦婳染还是想要留在这里守着李老太爷,就朝着他央求了几句。然而说着说着李家老大好像有些不耐烦了,摆了摆手有了赶人的意思。 “赶紧出去,在这吵吵嚷嚷的不得安歇,只会添乱。” 此言一出,秦婳染就明白过来,李家老大这是根本就不准备跟他商量。于是她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出去,等走出不短距离才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李瑛玥也早早得了消息等在外头了,本来还想问问秦婳染李老太爷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可听见里头的动静就知晓秦婳染肯定被李家老大给训了,一时之间还有些无奈。 “都说吉人自有天相,老太爷这些年里头也做过不少善事,上天总归不会待他太薄,何况这一直以来他的身体都不错,说不定这一口血吐出来还解了郁气,对他也正有好处呢。” 李瑛玥说着还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在秦婳染也很快振作了起来,朝她微微一笑,心中却也只能盼着李老太爷能够早些醒过来。 十五 问官公道在何方 http://.biquxs.info/

心中虽是这么想着的不错,可说到底李老太爷这次伤的不轻,再加上年岁也不小了,总归是伤着了根本,秦婳染心中其实也免不去的有些担忧。 然而经她所想最差的也就只是歇上不短一段时间,可真的等镇上好几个大夫来看过,却纷纷都是摇了摇头。 “王大夫不如给个准话,究竟要如何医治,咱们肯定都不会推脱。”秦婳染看着大夫这般模样心中焦急,便也没忍住立刻问了一句。 可是王大夫却叹了一声,随后就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老人家年岁大了受不得刺激,眼下竟然闹到如此地步,就只能在床上静养了。” 秦婳染听到此处微微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反应过来,“王大夫这话的意思是,我外祖父从此以后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倒也说不好,”王大夫也没把话说的太死,“人活着就是那股精神气儿,若是静养一段时间,心中的郁结之气散开了,说不定也能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可老人家毕竟也有八十了,好些事情都是命数,谁都说不清楚,你们这些做家人的最好就是放宽心,至少别在他面前添堵。” 此言一出,其中的意思就十分明显,李老太爷只怕十有八九都起不来了。 秦婳染思及此处就是眼睛通红,赵礼在旁边也是有些难受。只不过他毕竟是长辈,还得做好礼数把人给送了出去,又吩咐外头等着的李瑛玥跟着大夫去抓药。 “老爷子活到这把年岁不容易了,身上有点病痛也是常事,你也别太挂心了。何况方才戴夫爷说让咱们别在老爷子面前添堵,你就想想以后他也不必操劳了,说不定心里头能高兴些,你高兴了,他也能放心不是?” 秦婳染又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只能强扯出一抹笑来,只是心中的苦涩却也难挡。 李家这件事情闹得不小,没多久整个远溪镇也就传了个明白,李满也不知是不是怕自己家大哥真报官抓他,好几日都没有露面,可秦婳染还是把这件事情闹到了镇上的官府去。 提起郑家村的事情,就难免会牵连到李满身上,秦婳染虽没有将他的罪行细说,可要是仔细一查,李满怎么也逃不过。 秦婳染不过只是个孩子,对于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有仇必报,想不得其他弯弯绕绕的,便也在无形之中惹恼了李家老大。毕竟李满若是给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秦婳染此举说不定会给他带来麻烦。 可秦婳染对这些却浑然不觉,脑袋上的伤养了两三天,这就准备去前头的大厨房帮忙。 “遇着什么事情了,赵叔怎么愁眉苦脸的?”一进去就看见赵礼面上神情不大好,秦婳染就问了一句。 赵礼明显也有几分纠结,可是有关于李记食府的事情如今找不着一个拿主意的人,赵礼也只能跟眼前这个十多岁的少女商量。 “李记食府的生意虽在走下坡路,可也有不少老客没被明月酒楼招去,咱们的生意还是得做。” 秦婳染听到此处有些不明所以,“生意自然要一直做下去的,就算客人少了些,也没有关门的道理。” “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可老爷子现在躺在床上话都说不明白,好些秘方我也不知,眼看着那些秘制的酱料卤包一类的都用完了,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记食府确实是有不少的秘方,或说现在只要还算有些名气的店里头,就没有哪个能少得了秘方的。然而秘方之所以是秘方,就说明它根本就不会外传,李老太爷就算再看重赵礼,也决计是没与他提过那些秘方的事情。 如此一来,受到李老太爷亲传的竟然就只有秦婳染一人。 “若是厨房里头少了什么,赵叔以后就直接与我说,我来想办法,只是有些时候我技艺不精,还是得麻烦赵叔。” 赵礼闻言也只能是轻叹一声,就算他不想秦婳染带着伤如此劳累,可如今却已经没有了其他办法。 郑家村的事情官府已经着手,一时半刻秦婳染也没了别的事情,此时更加不能消沉,于是这两日要么忙于厨房要么忙于库房,总算是列出了一个单子,看看哪些是需要自己去补缺的。 这么一查,秦婳染可就算是忙了起来,仔细想想李记食府最不能少的就是卤味,她也就准备亲自去市集采买。 秦婳染如今还带着伤呢,就这么出去,赵礼也没法放心下来,就让李瑛玥跟在后头一起去。两人于是就先去了以往常去的那家卖调料的铺子,也只敢跟掌柜要了一半的量。 “李记食府最近的生意可是不好了?我听说明月酒楼也出了和李记食府一般无二的卤味,抢生意也是正常。”掌柜一边让人去拿货,一边却是打听起来。 秦婳染一听他提起明月酒楼心中就十分气愤,可是对外人她也不好把话说的太明白,并没有搭理的意思。 谁知正在此时从外头进来一个人,着一身锦衣,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富态。 只是那双小眼睛里头却透着精明算计,让人看着就十分不喜。 “哟,是王大厨来的呀,小的方才还提起了明月酒楼呢,没成想真把人盼到了,令小舍蓬荜生辉。” 对上王庆,掌柜便换了一副嘴脸,赶紧殷勤地迎了上去。 王庆眼下今时不同往日了,无论是扬起的头还是轻蔑的目光,都说明他已经他此时小人得志的傲慢。 “我之前听说你老杨家的铺子只做大买卖,却没想到你也做这点小生意。怎么,是我明月酒楼给你的价钱不公道?让你竟然连这点小钱都不放过。”说着还往秦婳染那里瞥了一眼,明摆着是想要让秦婳染不痛快。 掌柜自然知晓什么人不能招惹,此时心中暗暗叫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了上去。 “以前李记食府要的东西多,咱们也时常会有生意往来,怎么说情分也是在的。” “那你可要想清楚,究竟是情分重要,还是到手的钱重要。” 王庆这句话里头已经有了几份威胁之意,就是不想让这铺子里的掌柜跟秦婳染做生意。掌柜心中也是叫苦不迭,两边都看了看,就只能往秦婳染这边走了过来。 只不过他还没有开口,秦婳染就带着李瑛玥转身出去。 “这掌柜可真是欺人太甚!”李瑛玥之前也不敢惹事生非,此时等到出来了,才忍不住跺了跺脚骂了起来。 秦婳染却比她平静许多,只是货比三家又找了另外一个铺子把调料买齐,麻烦对方给送到李记食府里头去。 调料确实是买齐了,可厨房里头也不是没有别的东西要准备,秦婳染就带着李瑛玥在集市里头逛了起来。 可两人本以为王庆这厮闹黄了那桩生意也就够了,却没想到他竟然一路尾随两人进了巷子。 “之前不是很神气吗?你倒是把那张讨人厌的小嘴再张给我看看?”王庆恶狠狠地将两人逼到巷尾,那肥硕的身躯遮挡了大半的光线,让两人不由得就有些害怕。 李瑛玥却还知晓自己的身份,上前一步挡在秦婳染的身前,与王庆对峙道:“你可别乱来,这儿离官府可相距不远,你若真敢做什么,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庆听着可分毫不惧,甚至是逼近了几步,“那你倒是叫一个官差过来给我看看?且不说你们是自寻死路走上这条小道,就算喊了也不一定有人会来,就单单说这明月酒楼的名声在外,官府就不得不给我几分薄面,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 远溪镇毕竟只是小小村镇,哪怕是在天子脚下,却也挡不住有些腌臜交易,王庆会这么说必定也是有几分把握。 可秦婳染偏偏不是个会服软的人,此时对上他反而冷哼了一声:“明月酒楼名声在外,与你又有多少关系?拿偷来的料包换一时的荣华富贵,按照明月酒楼眼下对卤味的需求,估计要不了两个月你就得露馅了,到时候要怎么办,王大厨可仔细想好了。” 这一声“王大厨”叫的可真是十足的讽刺,让王庆顿时冷下脸来,咬牙切齿地望了过去。 “我听说你家那老头子躺在床不能动了吧,如今你也算是没了靠山,也敢给我在这掉脸子?信不信我能叫你那李记食府做不下去?” 秦婳染本想嗤笑一声,可无论如何李家的一切就是她的软肋,使得她现在就算心中再气,也无法真正不管不顾地跟王庆对上。 “你究竟要怎么样?”秦婳染问。 她可不信王庆把她们堵在这儿,就只是想要撂几句狠话。 果然在她话一刚落,王庆就咧开了一嘴黄牙,“你要我放过你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把你家的卤方给我,第二,你去给我做小。” 若说前头还是毫不意外,那么后头就是觉得匪夷所思,秦婳染看着他那一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忍不住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然而在她开口反驳之前,王庆的身体突然就朝一边重重砸了过去。 十六 又遇公子再受恩 http://.biquxs.info/

这一变故来的到底是太过突然,别说是被打了的王庆,就连本该目睹这一幕的秦婳染与李瑛玥都是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狠狠地砸在了一边的墙壁之上。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两个小姑娘,明月酒楼的掌厨也就只有这点能耐?”那公子的声音温润如玉,却也因为面对的是王庆这种人,不由带上了几分冰霜。 秦婳染抬头看去,就只见一人背光而来,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白衣之上,仿佛为这个人镀上了一层暖光,连他脸上那副面具都显得不那么冷硬。 “是你……”秦婳染显然也认出了眼前这人,也就是前些时日夜街一游,为自己追回钱财、还“害得”自己往官府走上一趟的人。 那男子本来也就只是路见不平,压根没注意有钱人还有些熟悉,此时听她开口才略有些惊讶,转而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姑娘家出来,至少也得跟着家中的大人,你这么莽莽撞撞的可危险得很。” 听那人语气之中半带玩笑,秦婳染就想起之前错怪了他,忍不住就红了脸。 “都是他们要来挑事儿,与我何干?总不能因我是个弱女子,就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这天下确实没有这个道理,可人心最是难猜,有些危险还是能避就避,是以他只是点了点头,只让他以后小心一些。 秦婳染自然是有些别扭的答应,两番搭救,她也想问问眼前人的名姓家住何方,日后也好备上薄礼前去道谢。 可正想要开口之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人声,他于是朝着秦婳染摆了摆手。 “眼见着天要黑了,赶紧回吧,这人我会扭送到官府去,你就不必掺和了。”说罢还朝她微微一笑,那面具之下的眼睛带着几分促狭,“毕竟你那祖祖辈辈都是良民,可不好再去官府了。” 之前自己的一番出丑被他当做玩笑说了出来,秦婳染脸上的红晕立刻就爬到了耳朵根,偏偏此时眼前这人也算是自己的恩人,她心中就算不忿也不能出言反驳,只得瞪他一眼赶紧离开。 好不容易走出老远,李瑛玥却说什么都不愿意跟她走回去,拿自个儿的钱去租了一辆马车,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往后这种采买的事儿就交给赵叔吧,左右小姐也信得过他,实在没必要自己跑一趟。”等坐在马车上,李瑛玥还心有余悸地感慨了一句。 秦婳染对于今日的事情自然也是有些气恼,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揭过那些不好的点儿,回道:“赵叔也忙得很,眼下李记食府可都掌在他手上,我估计他也是焦头烂额,有我能帮上忙的,我就想帮一二。” “那下回就找个伙计跟咱们一起,怎么着也多些保障,不会让人轻易欺负了去。” 秦婳染想想也正是这个道理,虽说麻烦了一些,可若是今日并没有遇到那人,恐怕王庆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回去李记食府,那铺子里头的各种调料也送了过来,秦婳染一一清点之后才发觉其中有些许的以次充好,心中就又是一叹。 杨家的店铺虽然做了捧高踩低的事情,可送过来的货却也是实打实的,眼下这两家都没法继续合作,日后还得找其他的。 李老太爷的本事教了七成给赵礼,一时半会的李记食府还不需要秦婳染去帮太大的忙,她也就没往前头的大厨房去,而是在小厨房里头做起了晚饭。 李老太爷如今是这般模样,吃的东西也必定是以清淡为主,秦婳染没心思去做别的,干脆去院子里头揪了一把青菜,又切了点肉腌制起来,这就煮起白粥。 贴了几个素馅儿的烧饼,秦婳染就热出了一脑儿门子的汗,想着反正粥还在锅里熬着,这就准备给头上的伤口换个药。 等到换好了,她一身清爽地去见了李老太爷,还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笑脸。 “外祖父近日可觉得好些了?”晚间有些冷风了,秦婳染把较近一些的窗户给关上,笑着问了李老太爷。 后者这两日也接受了现实,见到她来也没那么多烦躁的情绪了,反而是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都……还好……” 三个字说的有些缓慢,秦婳染也不急,就这么坐在旁边。 “家里头……生意……怎么样?” 提到李记食府的生意,秦婳染就觉得有些笑不出来了。 若是往常,别说是王庆,哪怕是明月酒楼的当家欺负了她,她也敢在家里头跟李老太爷诉苦,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说,李老太爷就能够为她主持公道。 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李老太爷都尚且需要有人照顾,秦婳染也不想他再因为这些事情烦心,索性故作轻松的点了点头。 “生意不还都是老样子吗?只是外祖父不在,可让赵叔忙的够呛。” 李老太爷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样子也是信了这些话的。 毕竟这几天来看他的除了秦婳染就是赵礼,两人都只是报喜不报忧,而请来照顾他的人也不知晓李记食府与明月酒楼之间的那些个弯弯绕绕,有些事情他自然也是不知。 等在这边与李老太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秦婳染不仅没觉得不耐烦,甚至还有些不想走了,最后还是李老太爷蹙眉朝门口点了点,说他烦了。 秦婳染这才离开,去厨房里头把蔬菜瘦肉粥给做好了,让李瑛玥给他端过去。 “小姐怎么不自己去?”李瑛玥多少有些疑惑。 毕竟照顾李老太爷,秦婳染只要是自己能做的从来都是不假于人手,今日还真是有些奇怪。 然秦婳染却没与她解释,等人一走了,这才按照自己背过无数遍的卤方配起了调料来。 明明已经做过不是一次了,可每回只有自己称算调料的时候,秦婳染还是十分小心,生怕其间出了什么纰漏弄得满盘皆输。 只不过纵使她万般小心,还是有个一次把陈皮放多了,手忙脚乱地挑着,眼泪竟然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以后可要如何是好? 秦婳染知晓自己不该这样,毕竟真正撑起这个李记食府的是赵礼,人家都还没叫苦呢,她又有什么资格? 可是家里头的顶梁柱倒了,她一想到以后李老太爷都只能卧病在床,而李记食府日后还不一定能不能坚持下去,就觉得心中几乎是没有了盼头。 好在李瑛玥给李老太爷喂完粥就回来了,才让她擦擦眼泪继续手上的活计。 卤方里头的调料足有二十六种,这么一包一包的配下来,秦婳染就这么一直忙到了深夜,到最后还是李瑛玥睡了一觉醒来才赶忙过来看看,见她果然还在就劝了起来。 “正卤料咱们一日的用量又要不了多少,小姐不妨歇一歇,等到明日再继续做就是。”李瑛玥说着就把她往外扯。 秦婳染一直低着头,只觉得脊椎一阵难受,被她拖了几步就头晕目眩起来,吓得李瑛玥赶紧又把人给扶住了。 “你说你这是逞的什么能?伤都还没好呢就开始晚上不睡觉了?小姐可想过你若倒下了,老爷心中该有多担心?” 提及李老太爷,秦婳染也就不得不重视起来,再加上眼下确实是感到了疲累,秦婳染也就揉了揉发胀的额角,说晚上不忙了。 毕竟她做的这些料包是不是原本的味儿谁也不知,若做的多了才觉哪里不对,总归是不好改的。 把人送到屋里头,李瑛玥就去打了点热水过来,平日里头她也不怎么伺候秦婳染,可今日看她确实是累的很了,干脆拧了帕子直接就上手给他擦脸。 秦婳染原本还有点困,被她这一下也算是擦得清醒了,接过帕子自己抹了两把,稍稍清醒了一些。 “我知道小姐心里头着急,可如今你的伤都还没有好全,如果再严重了,那该耽误多少事儿?眼下李记食府又不是办下去了,那些调料之类的东西不急这一时,小姐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一番劝说苦口婆心,也确实是李瑛玥心中所想。毕竟两人年岁相差不多,李瑛玥自问如果是她遇着这样的事情,应当早早就没了主意,哪里还会像她这样事事都想要考虑周全。 秦婳染这几日也是急的,此时听了劝,干脆就点了点头,说明日可能会晚起一些。李瑛玥自然是高兴,说明日早上她会去照顾李老太爷,让秦婳染不必担忧。 如此一来,两边总算都放心了下来,李瑛玥端着水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给她熄了灯。 可或许是外头的月光太亮堂的缘故,原本困倦难当的秦婳染反而没有了睡意,就只是望着那半开的窗口微微出神。 李记食府究竟能走到何等地步?李家老大与李满为何又到现在没有出现?李老太爷究竟还能不能好…… 这诸多的不确定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让她只能闭上眼睛,妄图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次日一早起来洗漱,秦婳染迷迷糊糊地就去前头厨房帮了忙,赵礼那时候都还没来,到了就只看见她忙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去多想。 “厨房闷热,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先回去歇着吧。”赵礼这么劝了一句。 秦婳染看了看他,知晓这厨房里头应当是没有自己要忙的事情了,只能又敛下眸子答应下来。 只是从厨房离开,她却没有回自己屋里歇着,而是去了前面客人们吃饭的大堂。 “我总觉着这李记食府的东西变了味儿,跟之前有哪点不一样了。”临靠窗的位置,有个正在夹菜的中年男子说了一句。 而坐在他对面的中年女人却没在意,只是兀自给孩子喂着饭,抽空回道:“赶紧吃你的,过会儿还有事呢。” 中年男子这就没了话,只是那不甚满意的神情却正好落入了秦婳染的眼中,让她一时之间抓紧了自己的衣袖。 十七 举人老爷目无亲 http://.biquxs.info/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有许多事情李老太爷其实都已经放下了,毕竟儿子不争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果不能一次一次地看淡,恐怕他现在早早就已经被气死了。 然而李满却是个黑心肠的,这几日出去避了避,手中的钱挥霍完了就想回来拿些,没想到被王氏给逮了个正着。 “想要钱你找你爹去,我这里可一个字儿都不会给你。”面对成亲多年的丈夫,王氏也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竟然直接就把人关在了门外。 李满一辈子就受这个泼辣媳妇的管教,这么多年都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即使被拒之门外,他也只能是骂骂咧咧的放着狠话,手上除了拍门什么也都没敢做。 眼看着王氏这边估计是铁了心不让自己进门,李满也生怕官府的人会查到自己身上来,干脆直接连夜去了李家老宅。 因他是李老太爷的儿子,老宅的钥匙自然也有他一份,李满轻车熟路就找到了李老太爷的住处,打开门就是好一番的翻箱倒柜。 李老太爷年岁大了,睡眠本来就十分浅,此时被他一番动静闹的也醒了过来,瞪着他就是一车怒骂。 “你,做什么!” 在床上躺了这么几天,李老太爷说话也不像之前那样中气十足,四个字不光断成了两截,之后还忍不住喘起了粗气。 可是李满躲躲藏藏这么几日早就是杯弓蛇影,李老太爷一喊他就吓得丢了手中的盒子,三两步上前来捂住了他的嘴。 “老头子我可告诉你,今晚你要是再惊动了人,我可就是必死无疑,我看你死了以后怎么跟我娘交代。”李满那只手下了十足的力气,额角的青筋也暴了起来,一双眼睛更是瞪得血红。 李老太爷知道这个二儿子是个混不吝的,却从来没见过他疯狂至此的模样,一时之间还有些愣神。李满大约是觉得已经听懂了自己的话不会声张,这才松开手又在房里头翻了起来。 “郑家村……郑老四的媳妇……你做的?”李老太爷压根就没管他把自己的屋子翻得一团糟,反而是问起了郑家村的事情。 或说在他心里头还是不愿意接受一件事情,那就是李满竟然还真能干出强抢民妇的事情。 然而李满根本没把他当做什么威胁,等到好不容易拿到了装钱的箱子,立刻就是松下了一口气。 “是我做的又如何?那孙家守寡的媳妇就长着一张勾人的脸,还时不时就到外头晃悠,可不就是想着要找野男人?何况我都还没对她做什么,那郑老四就跑了进来将我打了,于情于理我也不该放过这一家子。” 一番话说的是冠冕堂皇,却让李老太爷听着都觉得不耻。 他指着李满的手不停的颤抖,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也抖个不停,眼睛更是瞪的险些脱眶。 李满这才知晓怕了,抱着李老太爷藏钱的箱子连连后退,口中还说道:“你挣钱就是给我使的,我拿你几个银子又怎么了?老头子我告诉你,这是你欠我娘的,我这也不过是替我娘讨回来。” 他说这已经退到了门口,李老太爷怒喊了一声“孽子”,就这么从床栽下来不省人事。 李满给这一幕吓得不轻,回过神来也没去查看一眼,直接就是落荒而逃。只是刚一出去就对上了守夜的赵礼,后者正想要抓他,却借着月光看见李老太爷摔下床,赶紧就跑了过去。 只是如此一来,李满也就逃脱了。 把人抬回床,又吩咐人赶紧去找张大夫过来,这一晚上可谓是兵荒马乱,秦婳染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衣裳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赶了过来,蹲在门口忐忑地等着。 可张大夫出来的时候却面色凝重,什么都没说,这就走了。 “赵叔,张大夫这是什么意思?”秦婳染尚且还带着几分希冀,跑到赵礼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但赵礼又不是大夫,只能把之前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说是李老太爷病情急转直下,此番估计不好。 “怎么会呢?”秦婳染显然不信,后退几步抵在了柱子上,垂下的眼睛大颗大颗的掉起了眼泪。 赵礼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想劝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是摸了摸她的头,然而秦婳染却立刻转身就跑。 “你要上哪儿去?”怕她一个小姑娘半夜出去有危险,赵礼自然是赶紧拦了下来。 秦婳染却在他手上挣扎了起来,喊道:“这镇上的大夫不好,我就去城里头请,真不行我就去皇宫,去请那传言药到病除的神医,我就不相信还没人能够治的好外祖父的病!” 赵礼看她这般模样心中也是难受,要知晓他毕竟年纪不小了,张大夫干脆把话与他说的十分明白,其中的意思就是让李老太爷熬完最后的时间,真是要救回来恐怕是不成了。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他又怎么也没法把这些话说出口,而是跟她承诺道:“明儿我就让人亲自去城里头跑一趟,去请最好的大夫过来,你就别跟在里头瞎掺和了,管好自己就行。” 得到赵礼这句保证,秦婳染才算是稍稍安定了下来,蹲在那里抽抽噎噎地十分可怜。 这剩下半夜谁也没睡,李瑛玥就这么陪着秦婳染在外间等,也不敢进去扰李老太爷,而赵礼身为李记食府的一个帮厨,却在天不亮的时候就拍响了李家老大的门。 李家老大毕竟是举人,哪怕还没得到多大的官职,可如今有功名加身,在这个远溪镇里头就算是大家了,因此赵礼把门这么一拍,惊动的就先是守门的下人。 “大清早的闹魂儿呢?扰人清梦的,也不怕天打雷劈。”吓人估计正在理头打盹儿,此时被吵醒也是十分地不悦,一边口无遮拦一边没好气地开门。 赵礼心中也是存着好大一团火气,往门口一站,抱臂就对那那人说道:“去把你们家老爷叫出来,就说是李记食府来了人。” 李记食府的名头在远溪镇还算是有些名气的,可读书人瞧不惯商人这都是多少年的习惯了,下人哪怕只是在给举人家里头做工,却也染上了几分自命不凡来。 “不过一介商铺罢了,还能使唤得动我家老爷?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李府究竟住着什么人,竟然还敢到这儿来撒野。” 下人说话不好听,也恰恰说明了李家老大治下不严,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礼对这一家子几乎是失望透顶,此时被这吓人一激也更为恼火,一脚就踹在了那半开的门上。 “让你去通传就赶紧通传去,你家老爷可没少拿李记食府的分红,眼下可不是翻脸不认人的时候。” 下人被他这举动唬了一跳,到底还是忌惮了几分,可他面子上却还想过得去,一边说着“不与你一般见识”的话,一边还急匆匆的进去请了李家老大。 都说早起时脑子最为清醒,读书人起的都早,因而下人过去的时候李家老大还正在温书,让人瞧着就知不好打扰。 可那人思来想去,就算打扰到了主人家温书,那也是外头来客的错处,算不到自己头上来,于是上前把事情这么一说。 李家老大最是不喜自己在看书的时候有人打扰,哪怕是自己的妻子周氏也不行,所以下人这一番通传就正好踩在了那个点上,让李家老大直接蹙起了眉心。 好在他虽薄情,却到底还是认李老太爷这个爹的,手中的书重重一合就起了身来,随下人去门口看看。 “你来有何事?”见是赵礼,李家老大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甚至觉得这一早上被赵礼扰了温书真是不值。 然赵礼虽然瞧不到他心里头真切的想法,却能够看出他眼中的轻视,此时就更觉得有几分讽刺。 “老爷子忙前忙后供你吃供你穿,又哪里能想到在自己大儿子的府里头,竟然连一个名分儿都没有。” 这话中带了不少讽刺,李家老大听着脸色就更为不好,此时算是强忍着脾气问道:“你今日过来究竟所为何事,最好直接来与我说个明白,否则再这么阴阳怪气不知所云的,我可就要让家丁过来赶你出去了。” “那你倒是找人赶我走啊。”赵礼也丝毫不惧他那狠话,直接也就对了回去。“举人老爷,你还真是有做老爷的范儿,动不动就赶人的,还真有些不念情分。” “如何算是我不念情分了?我与你之间也不过主家与受雇之人的身份,什么时候有过情分这东西?” “你我之间自然是没有,毕竟我身份低微,就算有,举人老爷估计也不会承认。只不过父子情分总归是逃不了的,如今老爷子病情恶化,举人老爷不妨纡尊降贵随我去看上一看,哪怕你不愿意,也至少是让老爷子再看你这个只知读书不念情分的大儿子最后一眼。” 十八 回光返照交后事 http://.biquxs.info/

这一口一个的“举人老爷”虽然还算是尊称,可出自赵礼的口中,就偏偏显得有些讽刺。 李家老大知晓这赵礼其实一直都不大看得上自己,此时听他一句一句如此说着,就只觉得万分恼火。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敢来咱们老爷府上撒野,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许是看出了李家老大面上的不耐,守门那人骂骂咧咧就是一句,手中竟然还想要推搡过来。 赵礼虽然性子和善,可从来都不是个好欺负的,再加上长年累月颠锅颠勺,这手上力气可不小,随手这么一挡就把人推到了地上。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胡乱插嘴?我跟你家老爷说话呢,有你一个下人什么事儿?” 赵礼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转头就再也没看他,“李德你听着,老爷子可能就这几日了,你要是真的有点良心,那你就回去看上一眼,给他送个终,也算是报答他给了你这条命。” 赵礼说着一甩手就走了,看那愤然的背影就知心中有多气。李家老大李德可不像他那个弟弟,就算再怎么没有孝心,礼义廉耻终究是放在心里头,哪怕做做表面也得回去一趟。 是以赵礼前脚刚刚踏入了李家老宅,后者就已经带了妻子过来,说是想去看看李老太爷如何了。 对于李老太爷来说到底还是儿子最亲,赵礼与秦婳染都明白这一点,此时根本就没有拦着的意思,甚至有些急切地放了人进去,生怕李老太爷会多想。 而进去之后,面对早已经垂垂老矣的父亲,李德却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李老太爷现在面色灰败,那股子撑着他的精神气儿没了,就更加像一个八十岁将要入土的老人。李德甚至忍不住在想,这个自己从未关怀过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时候老去的。 “来了……”李老太爷自然打一开始就听见了开门的动静,此时见到大儿子站在离床还有五六步的地方并不过来,干脆就自己开了口。 李德这才走上前来,他身边的妻子也没怎么跟这个公公打过交道,是以此时只能站在旁边等着。 许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李老爷子说话反倒比之前更顺畅了一些,跟李德招了招手让他到床边坐下,转而又对他妻子说道:“我眼下正病着,你就先出去,别过了病气给你。” 这话虽然是关心,可也有几分感人的意思,李德媳妇儿只当他们有话要谈,没说什么也就出去了。 而李老太爷也确实有话要与他说。 “李满不是个东西,做出那些事情,也算是我管教无方,你这个大哥以后就多多担待他,算是我这个老头子求你。”李老太爷紧抓着他的手,那本来就瘦骨嶙峋的手背突起了手骨,黝黑的皮肤上布满了深色的斑,手心手指上也都是老茧。 李德知晓他话中的意思,所谓的多多担待,就是希望李满这次所犯下的事儿他能帮着解决,以后也对其多多照拂,毕竟二人是兄弟。 如此想着,李德突然就有些恼火。 “年幼之时你未曾管过我,如今我也不可能为你收拾烂摊子。李满与秦婳染我只管一个,爹你自己选。” 李老太爷听得此言,不禁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一个是自觉亏欠的亲生儿子,一个是从小养到大的亲外孙女,这无疑是一件难以抉择的事情,可李德最是不喜麻烦,也不准备替他养着这两人,李老太爷此时是必须要面对这等抉择。 “你顾着李满一些吧,婳染那边,我自己会想办法。”下定了这个决心,李老太爷也就失望地闭上眼。 他又何尝不想在此弥留之际,自己的儿子会帮助自己料理后事,照顾这些他放不下的人。可是仔细一想啊,到底是自己年轻的时候犯下的罪,怎么着也不能怪到孩子头上去。 李德和李老太爷其实没什么太多要说的,两人之间一旦陷入了沉默,前者也就觉得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干脆起身离开。 李老太爷也并没有拦他,等到关门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慢慢睁眼,心中就已经有了决定。 “老爷子可还想见谁?”赵礼是知道李老太爷如今情况的,进来这么问了一句。 李老太爷摇了摇头,随后说道:“我床底下有个木盒,钥匙就还在我常用的那一把里头,你挑出来,一会儿就放在我床边上。” 赵礼闻言应了一声,随后就趴着身子开始找一老太爷所说的那个木盒,直探进去了半个身子,才好不容易找到。 那就是一个十分朴素的盒子,只不过上头的灰积了厚厚的一层,估计在床底下也放了不短时日。 “就放那儿吧,去给我把婳染给叫进来。”李老太爷如此说道。 赵礼只能答应,走的时候好歹把盒子给擦了,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 “你外祖父让你进去一趟,估计也有事情要交代,你别哭,谢谢听他说着。”赵礼拍了拍秦婳染的肩膀,提醒了一句。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秦婳染本来就心思敏,感,此时只是红着眼睛摇头后退。赵礼正想要劝她两句,里头就传来了李老太爷的喊声。 “磨磨唧唧的像什么话?赶紧进来!” 这声音之中还带着几分中气,让秦婳染微微一愣,随后就是欣喜万分。赵礼却知晓这是回光返照了,用完这股子力气,李老太爷恐怕就不好了。 而相对于他心里头都明白,秦婳染却丝毫未觉,反而是终于舒展开了自己的眉心,就这么着急忙慌的跑了进去。 “姑娘家的冒冒失失,也不知教你的规矩究竟学到了哪里去。”你老太爷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随后指了指床边不远处放着的凳子。 秦婳染却跟压根没看见那个凳子一般,直接就坐在了床沿上,和李老太爷离得极近,也看见了他现在蜡黄颓败的脸色。 “看什么看?没半点规矩。”李老太爷呵斥了一声。 仍然是之前和自己说话的语气,让秦婳染不由觉得有几分亲切,眼睛立刻就红了起来。好在她也知晓不能让李老太爷看见自己这般模样,眨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随后就咧开了一个自以为欢快却十分难看的笑。 “外祖父要与我说什么?我听着。” 李老太爷看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也不是滋味儿,可不论想再陪她多久,人到了他的寿数,走不走那都是阎王决定,由不得自己。 “我也没几日好活的了,找什么大夫都是白搭,这一点我自个儿最清楚,”李老太爷这么感慨一句,又看秦婳染张嘴准备反驳,当即就瞪了她一眼,“闭嘴好好听我说,不听就滚出去。” 秦婳染只能又把话给吞了进去,绞着衣袖听他说。 “你也知晓我是什么性子,最说不惯那些软和的场面话,所以我也就明说,你听着别太难受。”李老太爷先给她提了个醒儿,随后每句话都像是扎在了秦婳染的心上。 “我原本想着,等我死后,家里头的家当都给你那两个舅舅分,只有李记食府留给你,也算是有一个进项,你若是经营的好,谋生必定不是问题。可如今看来,你那两个舅舅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家铺子我留给你你也守不住,就只能另作选择。” 他说着有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旁边那个木盒,“这里头有两个锦囊,一个红色一个蓝色,里头装着我给你安排的后路。你若选择了前者,那就乖乖回去秦家,虽说可能会受点委屈,可有我写的那封信,秦家估计也不会怎么亏待你,生存总是够了。如果你不愿,那就选择后者,我替你跟沈家二公子安排了一门婚事,那家人仁善,也必定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照顾你。” 这两条路好似安排的明白,可也不过只是把秦婳染交付别人手里头,让别人代作照顾。 且不说其中会给旁人带来多少的麻烦,就单单是这两边,秦家估计不会待见自己这个本来就没管过的女儿,沈家是什么情形她也丝毫不知,秦婳染只觉得两个锦囊明明就在自己手中,可她却还是觉得自己的前路一片灰暗。 “我当真就没了别的去处?”秦婳染哑着声音问道。 十三岁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绝对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更何况秦婳染自小就心思细腻,对于自己的处境也是十分清楚。 没有了李老太爷,李家是断断容不下她的,一个十三岁的少女除了寻求旁人庇护又能如何?这两条路都已经算是考虑周到了,她还能有什么别的去处?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想的那般,李老太爷闻言并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想要摸她的头,却因为抬不起那么高,转而只能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是个好孩子,纵使旁人不喜欢你,也都是你那黑心肝儿的爹娘的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外祖父不求你有什么大出息,只要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强。” “所以婳染啊,不论你最后走了哪条路,都不要自命轻贱,外祖父这辈子没看错什么人,说你是个好孩子,那你就是个好孩子子。” 十九 狂风骤雨未歇时 http://.biquxs.info/

一番话宛如交代后事一般,李老太爷也确实知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让秦婳染回去之后,就又找了赵礼过来一番吩咐。 李瑛玥一直都陪在秦婳染的身边,可是安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能如同一个小尾巴一样跟来跟去,却不知晓自己能做什么。 这天到晚间就下了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突出一种离愁别绪来。秦婳染就着这点小雨给外头的花草松了松土,脑中却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来。 远溪镇中有一座山名为春溪,上头有不少好东西,每每有猎户或是农妇上山,总能猎着些狍子野猪、捡到点菇子草药,听说还有能救人命的千年人参。 秦婳染想到这里就将手中的铲子一扔,没管李瑛玥让她别自个儿往外去的嘱托,立刻就跑了出去。 雨越下越急,山路也就愈加难走,可秦婳染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扒着旁边的树木乱石一步一步朝上头爬着,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才上山。 此时雨还未停,秦婳染就已经是满身泥泞,即使是在晚夏,她还是被猛烈的风吹得一阵发抖。 实在走不动了,她只能在山上的一处石头休息,然后漫无目地开始寻找人参。 人当真是有些玄乎,明明知晓在这偌大的山上找一株不起眼的人参,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困难,可好像只有不放弃任何办法地挣扎之后,才能让自己不会后悔。 秦婳染大约就是这么想的。 只是她今日确实是运气不大好,没走多远就听见一阵哼哧喘气的声音,听着竟然像是野猪。 人参固然重要,可秦婳染又不是不要命了,此时心中只觉恐慌,猛然跑了起来。 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这么一跑起来就头晕目眩,然逃命要紧,秦婳染也顾不上这些。 春溪山不小,山路也特意经过修整,秦婳染又经常随外祖父进山找野味,倒也算是轻车熟路。 可她到底是高看了自己,还没跑上大段,她就被一根枯枝绊倒在地,顺着斜坡就滚了下去。 “婳染,外祖父教子无方,唯独一个女儿年轻时还算明个事理,到头来痴心错付,不仅自己没落着好,连家里头的人也给她牵连进去。好在教出一个你来,外祖父总算是小有宽慰。” 斜坡不长,很快也就滚到了底,可秦婳染此时眼前发黑,身上各处无一不是叫嚣着疼痛。 “外祖父得等你长大,给我老头子养老送终。” 耳边不停回响着老人难得温和的话语,秦婳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一步步蹒跚着往树林中走去。 也好在野猪似乎没发现她的踪影,即使她此时一身狼狈,至少是保了命。 只不过当她刚刚靠在树干旁边休息时,就听见几人的脚步与谈论声。 “当真是在此处?” 先开口的人语气之中明显带着疑惑与探究,而后者则是十分焦急,赶忙回道:“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你且找着就是,等找到了卖上个好价钱,肯定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那二人说话引人遐思,秦婳染现在脑子混沌,本能地就戒备起来。 可待人走近,却只是一位面容和善的老妇。 “这怎么还有个女娃?”月上中梢,又是在人迹罕至的山上,冷不丁瞧见一个人影还是着了白衣,可把老妇吓得够呛。 秦婳染还没缓过神来,此时循声望老妇那儿望过去,满脸的擦伤与失神的眼睛,正是又显得可怜几分。 “阿襄快过来瞧瞧。”老妇明显是紧张起来,一边托住她摇晃的身形,一边招呼起了不远处还在找着东西的青年。 后者听见声响,还以为是自己找的东西有了着落,谁知一眼见到这狼狈的少女,倒也有些无从下手。 还是老妇自己给做了主,扶着秦婳染小声安慰:“咱们出自沈家,不是坏人,丫头你可记得自己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也不知是因为走投无路,还是老妇语气实在温和,秦婳染就仿佛在汪洋大海上拾得一根浮木,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我是远溪镇李家的人,此番上山是想找人参,却没想遇着了野猪,只能仓皇逃窜。” 说话间,与他们一同来的青年公子也走了过来,看见她时微微挑起了眉梢。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那个被唤作阿襄的青年人就开了口,“那你与我们也算是有缘,方才的野猪是我与我家少爷打伤的,绑在那儿只知哼哼,没想到会吓着你。至于人参,咱们也都还在找。” 并且已经找到了。 青年公子在心里头替阿襄补上了一句,对眼前的秦婳染还有几分愧疚之心。 老妇却丝毫不知他们年轻人心里头的弯弯绕绕,看着秦婳染只觉心疼,于是轻声问道:“你是哪个李家的姑娘?” “家中外祖父经营李记食府。” 此言一出,老妇与青年面面相觑,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来。最后还是老妇先开了口,温声说道:“别怕,咱们送你回去,我瞧着你脑袋上的伤也得重新涂药,仔细别染了风寒伤上加伤。” 老妇说完,就将自己胳膊上挎着的篮子放在地上,要来扶她起来。可秦婳染却微微躲开了她的好意,“我还得在山上找人参,就不劳烦婶娘了。” 面对秦婳染的谢绝,老妇也就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准备强迫于她。 然而一直无话的青年公子却突然开了口。“你要人参做什么?” 他头顶是繁盛的枝叶,月光被阻绝在外,秦婳染实在是没法抬言,只是见他腰间环佩不似凡品,应是富贵人家。 “外祖父患了重病,咱们镇上的大夫束手无策,外头的大夫我也请不来。可我听说山上有千年人参,所以就想来寻上一寻,给我外祖父治病。” 阿襄一听便摆了摆手,正想说这人参并非包治白病,而春溪山行成估计也就才百年,出不了什么千年人参。可他还未开口,青年公子就扫他一眼。 “人参我也是方才寻得,既然你我有缘,那就赠与你吧。” 他说着真把人参递到了秦婳染面前,后者虽知晓无功不受禄,可这株人参对她而言确实是有不小的用处,是以此时再过不去心中那一关,她还是接了过来。 “公子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待来日如若有能报答公子的地方,做牛做马我都甘愿。” 说着又似乎是在害怕对面人会轻易反悔,又赶紧把带土的人参给塞到了自己袖子里头。 青年公子自然发觉了她这点小心思,此时只觉好笑又可爱,于是他走上前来蹲下。 秦婳染虽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知他身形颀长,背却宽广。 “上来,我背你下山。”他道。 秦婳染也想与他客气个一两句,但别说身上的伤,就是跑了这么久,她的腿也是一阵抽疼,实在没了力气。因而只能郑重地道了谢,复才趴在了他的背上。 也正是因为离得近些,再加上没有刺眼的光芒扎在眼上,让她能拿那双模糊的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你!”秦婳染一阵的惊喜。 青年公子却不知她是谁,回过头来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就见秦婳染拿衣袖胡乱抹了抹自己脏乱的脸,半天才堪堪露出一个面貌来。 是自己两次帮过的那个小姑娘。 “倒还真是缘分。”青年公子感慨了一句。 “可不就是缘分吗?”秦婳染附和,随后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回回遇见我都给你添了麻烦,这对我来说是好运,对你来说可就是孽缘吧。” 青年公子笑笑并未说话,只不过对于她所解释的那“缘分”一说却不大赞同。 因为他们的缘分还远远不止在此。 背着一个人,脚步就没办法勤快,好在青年公子或许是经常习武的缘故,脚步也十分的稳健。所以明明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他却只花了秦婳染上山时一半的时间,此时就已经到了山脚下。 “回去以后这人参交给大夫,若是合用就用,不合用也别乱用。”青年公子如是嘱托道。 秦婳染自然点头,对于他的话也听了进去。只不过有关于这个“千年人参”,她却丝毫没有想过会不会不起作用。 “就送到这儿了?”待到山脚,青年把她放了下来,问道。 秦婳染点了点头,这半个时辰的歇息已经够了,她此时也恢复了些力气,没道理让人拿出人参还要亲自送她回去。 “回家的路我也认得,不必担心,就是今日多些公子大恩,如若没有你,我现在恐怕还在上头找人参呢。” 青年看着她几乎是一身的脏污,连带着脸上也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可她的笑却是十分的纯真,如同一汪清泉潺潺而过,让人觉得十分舒心。 “举手之劳罢了,就当做是我给你的一个见面礼,你且收着。” 毕竟他们相交的时候还在后头,希望秦婳染在此之前能有点眼力见儿,能认出他就是最好。 二十人去终留万事空 http://.biquxs.info/

人参自然不可能是足够千年,毕竟那种东西就算没有成了精,也终究还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秦婳染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能够寻到。 然而青年公子给她的这一支看起来也有不少年份了,秦婳染心中想着它必定能够派上用场,这么连夜就赶了回来。 人到的时候带了一身的伤,还有到处都是的泥泞,活像是被人绑了好不容易才逃回来,李瑛玥看着胆战心惊,见到她就赶紧跑了过去。 “我的小姑奶奶,你这两个时辰都跑到哪去了?可让我好找!”李瑛玥是真的哭了出来,一边抽噎一边把秦婳染上下检查了一番,生怕她再出什么差错。 秦婳染却没注意这些,只是迎面看见肃着一张脸出来的赵礼,就匆匆忙忙迎上。 “赵叔,你瞧我带了什么回来。” 欢欣雀跃都表现在的脸上,手中捧着东西更是小心翼翼,赵礼看着她眼中那时迸发出的光芒与期冀,就只觉得喉头微微发紧,眼中也是一片通红。 “赵叔?”秦婳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出自本能却让她心中涌上一股子不安,强自扯出了一抹更大的笑来,脏兮兮的手往上一递。 “我在山上遇着了一个好心人,他给了我这支人参,应当能救外祖父了。” 赵礼一时之间没有回话。 秦婳染心中的不安越扩越大,像是一个怎么也填不满的窟窿,即便她把嘴角咧得再大,也显得有几分难看,只是犹不相信地把手又抬起了几分,希望赵礼能够认真看看自己手中的东西。 “赵叔,这人参也有不得年份了,定能救外祖父的对不对?” 似乎是想要寻求旁人的肯定,小小的人儿掂着脚,尽力把人参越递越高,甚至已经到了与赵礼头顶平齐的地方。 赵礼仍然没有说话,四十岁的汉子别过头去,而他身边妻子实在是没忍住哭了出来,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老爷子走了,才走不久,他是睡着睡着就过去了,没受什么苦。” 秦婳染身形一僵,手中的人参就这么掉了下来,在地上滚出了一行水痕,还有少许的泥巴印子。 “随我再去看你外祖父一眼吧,等到收拾之后,你就不能见了。” 外孙女毕竟不是亲的,按照大祁的习俗,等停灵的时候,也就只有李老太爷的儿子两家能在灵堂里头守着,秦婳染与他们总归不同。 更何况李德与李满都看不上秦婳染的爹娘,对她也从来都没有好脸,赵礼这句话也是给秦婳染做了最大的考虑。 可后者显然还是没回过神来,愣愣地跟在赵礼后头,没多久才走到了李老太爷屋子里头。 人才刚刚咽气,赵礼毕竟不是李老太爷家里人,只能赶紧找人去传了李德李满两家,于是那尸身此时还致放在床上一动未动。 秦婳染走上前去,轻轻握上了那只垂在床沿上的手,原本的温热却只剩一片冰凉,示意人已经走了,自此再也不会回来。 她突然就有了反应,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滑落脸颊,哭的是撕心裂肺。 赵礼也忍不住掉下泪来,虽知晓若让李满李德看见定会不快夸,他却没有制止。 这应当是秦婳染最后一次见李老太爷了,即使后者再不能睁开眼睛看她。 “你不是说城里满香楼的烤鸭最是正宗,等哪日一定要带我去尝尝吗?你不是说要送我出嫁,帮我看那男子好不好吗?” 秦婳染趴在床沿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一一细数着李老太爷生前随口跟她一提所答应的小事,原本她根本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此时想起来却记得清清楚楚。 “外祖父之前可教过我人不能言而无信,你答应过我的事情那么多,怎么现在就舍得闭眼睛了?我不去吃烤鸭,不成亲,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能不能再看看我?” 一番话说的断断续续,几乎没一个停顿都能抽过气去,旁边看着的三人都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明明知晓此时应该上前劝上两句,可是也开不了这个口。 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外头的人猛然把门推开,是李德带着妻子高氏先赶了过来。 “爹走了?”李德显然还有些不愿相信,在门口问了一句赵礼,得到他点头才又慢慢走了进来。 人就躺在那儿,胸膛已经没了起伏,连带着脸色也灰败了下去,只一眼就让人知晓已成定局。李德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即使没哭,心中也终究是空了一块。 恨吗? 那到底还是恨的,幼时不知多少次在同龄人的笑话声中度过,也看过母亲与祖父祖母在夜晚落泪,第二天清早又艰难地下地干活,只因家中没有一个壮年劳力,所以担子都压在了他们身上。 于是最后他们都累死了,三弟也离家出走至今没有音信,那个罪魁祸首却才回来,给三人的坟前磕了响头,最后冠冕堂皇的说以后会照顾李德与李满。 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李德从来都没有原谅这个父亲的打算。可当真是不难过吗? 却也是难过的。 一时之中他的心里五味杂陈,到最后也只能化为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地上站起身。 “起来。”李德的声音中几乎带着冰碴子,他对秦婳染一向都没什么耐心。 可后者却不管不顾,只是趴在那儿继续哭,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并没有听见李德的话。 李德看见这场景就觉得头疼,偏偏正在这个时候李满也回来了,一番哭痛,也不知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都给我滚出去哭,爹才刚走,你们凭什么给他不安生?” 李德终于还是发了怒,此言一出,两个人终于还是停下了哭声。 只不过秦婳染是因为怕扰了李老太爷,李满却是怕这个大哥真的发火,自己反而不讨好。 “出去!”李德又斥了一声。 李满识趣,擦擦眼泪也就走了,可秦婳染却还依依不舍,最后还是李瑛玥与赵礼怕李德赶人没个轻重,上前去把她拉开了。 老人去后,儿子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得替他收拾仪容,再换上衣裳。李满此时肯定是靠不住了,李德就一个人收拾起来,也好在赵礼早早就让人准备了要用的东西,此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你哭个屁,又不是你们秦家人死了,在这儿假惺惺的做给谁看?”李满出来的时候就收起了眼泪,此时看见秦婳染还在不停的哭,立刻就是骂了一句。 自个儿心里脏,看谁就都是脏的,此话说李满最是合适,连赵礼都有些看不下去。 然秦婳染却赶在他之前有所反应,猛地就推了一把李满。 因为毫无准备,庞大的身躯还准备推的一个倒仰,差点就没稳住摔在地上。 “你倒是李家人,可你又做了什么?外祖父会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你一次又一次地气他?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一连几问让李满终于从秦婳染敢跟他动手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撩起袖子就举起了手来。 赵礼赶忙挡在了她前头。 别看这一身的肉,李满却根本就是打不过赵礼的,此时看见他就停下了脚步,嘴上却还是骂道:“给你脸了?也敢跟我较量起来?我可告诉你,爹走了以后可没人能护着你,我若把你打一顿,你可没处哭去。” “我看你倒敢动手。”赵礼闻言威胁了一句。 李满确实是不敢得罪赵礼,正如他刚才所说,李老太爷走了以后就没人护着秦婳染了,而与此同时,赵礼想对他动手也没人约束。 于是他无视了赵礼,又指着秦婳染骂了起来。 污言秽语说了一大堆,赵礼在旁边也听不下去了,冷冷地又开了口。 “你若是再说一句,我就打掉你一颗牙。” 李满闻言立刻就是闭嘴,即便也知晓反应未免有些丢人,可是赵礼说到做到,他还真不敢跟他闹起来,只是朝地上啐了一口,让秦婳染等着。 后者分毫不惧,又或者说她此时根本就没那个闲心去猜李满会怎么对待自己。 一番擦洗换衣,不多时灵堂也置办好了,李德与李满带着两家人前去哭灵,秦婳染几次想进去都被赶了出来,最后只能抱着纸钱跪在厨房外头的院子里,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她想李老太爷安安静静的走,即使他肯定不能放心,也不想让他看到舅舅舅母们对自己的横眉冷对。 可以后她又要如何呢?想到李老太爷之前给她的两个锦囊,秦婳染怎么也做不出选择。因为即使李满与李德都不待见自己,李家、李记食府都是她的家。 可如今这个家里头最重要的人不在了,除了还想在这里感受李老太爷的气息,她似乎去哪儿都可以。 悲从心来,秦婳染抽噎着有些喘不过气来,脑子也是一阵的眩晕。 然而还没等到她被自己哭晕过去,后头就传来了一个闷棍,当即就面上超地倒了下去。 二十一 山中逃离惊险时 http://.biquxs.info/

“当初接这赔钱丫头过来,不过看上她娘嫁进了大户人家,可眼见七八年过去,她娘坟头草都长得老高了,秦家的人呢?怕是早忘了他们还有个短命的少夫人!” 尖锐的女音传入耳中,直扎得人脑袋生疼,秦婳染艰难睁开肿胀的双眼,视线模糊加之天色已晚,什么都没看清楚。 “那你就能将人给卖了?”外头似是二人吵闹,另一个女子扬声一句,却又被砸碎茶碗的声音惊住,气势都比之前要矮了几分,“我且告诉你,知县家那小孙女便是被人牙子给偷走卖了,到现在还没找回来,你若是真把秦丫头卖出去,咱们怕是连远溪县都待不下去了。” 妇人闻言吐了口唾沫,双手叉腰,尖酸刻薄的话张口就来,“留这么个赔钱东西在家里,咱们家才是真的过不下去,倒不如卖些银子,也不枉李家养她八年。至于外头的人要是问起来,咱们就说是这丫头自己跑出去丢了,你不提我不提,时间一久谁还能管她死活?” “大嫂可是要想清楚了,爹走时定然给了她不少好东西,这些都是从咱们的份例里头抠出来的。如今你我家中过的都不甚如意,大哥若想参加科考也少不了要从中打点,这银子从哪里来?只有这丫头走了,咱们才有好日子过” 三两句话,便是这妇人占了上风,另一人最终也只能轻叹一声,多半是对这安排也妥协了下来。 不多时屋外有脚步声渐近,妇人谄媚地招呼人进了屋,总算是点上了豆大的油灯。 破旧的泥墙经昏黄烛火一照,便显现出了无数斑驳的裂痕,连泛黄的窗纸都破了不少窟窿,与两人的装束天差地别。 “人就在里头,两位瞧瞧可合眼,若是还过得去,现在就能带走。”妇人引着人牙子上前,秦婳染只能赶紧将半眯起的眼睛重新闭上,假装自己尚且处于昏迷之中。 人牙子似乎十分不耐烦,啧了声便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就先往秦婳染额前的鼓包摁了下去。 钻心的疼一瞬让她屏住呼吸,随即更加强烈的眩晕与痛苦席卷而来,秦婳染此时若不是全身无力又不明情况,只怕翻身就能一脚踹过去。 可最终她也只能咬了咬牙,憋住将要溢出口的惨叫。 “小丫头长得倒是不错,就是这手上做活留下的痕迹不少,再加上额前身上的伤......” 人牙子仿佛是对待商品一般,挑来拣去全是些缺点。 “这孩子自小学厨,手上有伤也是情理之中,可你瞧她身段样貌哪点不是上等?再说了,这厨艺了得也算个优点不是?至于这脑袋上的伤......不就磕了一下,还能有多大事儿?” “我买她回去是带她享福的,可不是去做厨子。”人牙子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远溪镇毕竟偏远,镇上人也没怎么见过世面,可即便如此,背后嚼舌根的事情做多了,有些事情一点拨也能明白。 于是妇人那心思就在“通房小妾”、“花街柳巷”之类的身份里头来回转着,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发颤。 “真要是送去那种地方......”话刚说半句,妇人绞紧了手上的帕子,明显是紧张起来。 可想想事成之后拿到的银钱,她便又咬咬牙应了下来,口中还不忘道:“这丫头的亲娘原是咱们这镇上出了名的美人儿,此后又嫁到了大户人家,她也差不到哪儿去,就是瘦弱了些。你将她带走好生将养几日,绝对就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不会让你赔本儿。” 人牙子做惯了这等生意,看人也有准头,于是从袖袋里掏出钱袋直接丢给妇人,并指使她将人拖到外头板车上去。 小小布袋里头就装了百两银票,妇人原先还目带挣扎,可打开一看,当即便是笑逐颜开。 细细瞧完银票真伪,妇人小心收在袖中,就见人牙子手脚麻利地把秦婳染往肩上一扛,硬是让装昏的人险些真得厥过去。 “你也别怪,我这是送你去过好日子呢。”妇人小声念叨一句,也不知是在安慰秦婳染,还是在减缓自己做了坏事的心绪。 而被扛在肩上的秦婳染就只觉得整个脑子都充血发胀,压根不及细想自家两位舅母为何这么做,就被砸在了板车里头。 然而这么一砸,却叫她稍稍清醒了几分。 打从进了这个家门开始,舅舅舅母便生怕她个外姓人会分去了李老太爷的家产,毕竟秦婳染也确实是受他宠爱。 可饶是秦婳染打小见惯了宅院中的勾心斗角,也没想过舅母会在外祖父还没下葬的时候就将她卖到人牙子手里 板车是由一匹马拉着的,秦婳染被绑着手脚在草垛上摇摇晃晃,好半晌才从晕眩之中回过神来。 环顾四周,秦婳染确定了人牙子走的是难免出镇子的路,还是顾不上想那么多,便就着蜷起身子的姿势伸手去解脚上绑着的麻绳。 夜色浓厚,上弦月虽皎洁非常,可月光经由林间枝叶剪得斑驳,投下黯淡的光影片片,倒也难以让人看清什么,再加上那两个人牙子坐在前头,晚风吹拂树叶哗哗作响,就更方便了秦婳染的一番动作。 “官府这两日查得严,这小丫头可得早些出手。”两人中的其一突然开口,吓得秦婳染赶紧停下动作,连眼睛也紧紧地闭上。 只是听出两人不过闲聊,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动作。 而另一人听得此言,却朝地上啐了一口,“还好张老爷上回让我替他留意,只要脸蛋漂亮价钱都不是什么问题,咱们百两银子买回来的,怎么着也得翻上几倍给卖出去。” “可不是,张老爷可不是差钱的主儿,去年才花五百两买下一个歌姬,咱们手里这个好歹还是个雏儿,怎么也比那歌姬要值钱。”说到此处前头那人微微一顿,片刻后笑得一脸痞相,“张老爷开过年就得有五十八了吧,我家那老头像他这年岁,半截身子都埋黄土里了,哪还能有这般精神,单单挑着人十几岁的小丫头玩儿。” “十五六岁的小丫头都还没长全呢,你当他拿回去真是做那档子事情?我寻思着……” 两人荤话说了一箩筐,句句都不堪入耳,秦婳染在后头听了个完全,咬牙切齿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必须逃出去,否则真被他们卖给那张老爷,后果不堪设想。 板车行在一条小路上,周围杂草丛生,后头不远处更是树林茂密,秦婳染一边咬着手上的绳子,一边转头往前路看去。 走过小路,前头便是一条空旷的大道,没有丝毫遮挡,秦婳染犹豫再三,终是往板车边缘用力一滚。 小路还算是平坦,就一些碎石头比较硌人,可秦婳染毕竟才被二婶推下石阶摔得昏死,刚从板车上掉下来就感到脑中一阵晕眩,连带着身上各处也是伤上加伤。 然逃命要紧,秦婳染也顾不上这些,匆忙就朝着杂草堆里跑去。 树叶再怎么响动,也遮不住这么大的动静,两人也很快就发现人跑了,低咒一声勒紧马绳,便下来一个精壮些的人牙子。 “你再跑试试,哪怕打断你两条腿,可也一样能卖出去。” 身后传来人牙子咬牙切齿的威胁,秦婳染脸色微白,慌不择路就跑向自己临晚才去过的春溪山。 刚下了一场雨,道路正是湿滑的时候,再加上人牙子不熟悉地形,秦婳染终于能够借着树木的遮掩闯进了山中。 可她脚下却不敢怠慢,硬生生越过了半座山,才等到了太阳上山时。 如仙子打翻妆奁,天边渐渐染上几分橙红,日光熹微,昭示今天阳光正好,秦婳染只觉得心中一个松懈,脚下踉跄,直直的就摔在了一辆马车前头。 天色要亮未亮,冷不丁窜出一个人影来,车夫险些吓得魂都没了。可他还是勒紧了马绳,才没让马蹄踏上秦婳染那小身板。 “死丫头不要命了?”车夫张口便骂,只是迎着晨曦瞧见她那狼狈模样,却又住了口。 “这不是李家的秦丫头吗,这边离李家远着呢,她怎么跑到了这儿来?”到底是有认出她的人下了马车,走到秦婳染跟前。 土坡滚了一遭,秦婳染露在外头的皮肤之上没一块干净,再加上白衣之上点点深红及手上帮着的麻绳,让瞧见的人都变了脸色。 “秦丫头可还记得大姨?”说话的人名为刘英,听说是母亲自幼的玩伴,秦婳染小时候还时常见她,只是后来她改嫁,才少了走动。 秦婳染认得她,也正是因为认得,她才终于是把一番委屈哭了出来。 “与大姨说说这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刘英一边拿帕子给她小心擦脸,一边问道。 秦婳染此时只想着回去送李老爷子最后一程,可她实在是迈不动腿了,只能将事情如实相告。 “二舅母将我打昏卖给了人牙子,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大姨能不能送我回去?” 二十二 谁为祸首害李家 http://.biquxs.info/

刘英听着心中一惊,即便信了那一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是问道:“可真是你那舅母要卖你?” “我半昏半醒之间亲耳听见的,二舅母将我卖了一百两银子,说是要我去伺候什么张老爷。” 秦婳染说完哭得更凶,在场的大多都是已为人母或是心思纯善的富家小姐,这么一听,人人心里皆有些不是滋味儿。 李记食府的老爷子病重,才卧床几天,家里三个儿子谁没有开始争夺家产,可一个也没在老爷子身边尽孝,到他走了的时候,甚至还要家里头的帮厨去给儿子传个口信。 如此不孝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众人本以为李家的人也就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却没成想李家李满竟然会对十五六岁的外甥女下手,甚至要将她卖给那恶名昭彰的张家老爷当个妾。 当真叫人恶心。 刘英对李家也算熟悉,自是早早知晓那三对舅舅舅母是个什么货色,于是一言不发从婢子手中接过了一把剪子,将她手中的麻绳解开。 此后还有好心的人送来浸润的帕子与伤药,总算是将秦婳染露在外头的伤口处理好。 “好了别哭,大姨送你回去,我倒要看看李家的人有多大本事,连这种触犯律法的事情也敢做。”刘英说完便牵住了秦婳染的手,她面色冷淡,显然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而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也面面相觑,犹疑半晌,终究有大半人在踏春与瞧热闹之间选择了后者。 于是车夫又赶着马车载众人折返回去,正是往李家的方向。 李家正在办白事,外头有不少前来吊唁的人,纵使刘英本就是想过来讨要一个说法,此时看见这种场面也放轻了脚步。 刘英嫁去的林家乃远溪镇一方首富,如此一来,只在中流的李家就显得有些不够看,门口守着那李满家的家仆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是十分谄媚地朝她行了个礼。 “不知林夫人今日可是来为我家老爷子送行的。”那家仆问道。 说来还真是讽刺的很,李老太爷这一辈子几乎从来都没有歇过,可他这两个儿子却一个比一个活的阔绰,不仅建了大房子,甚至还用上了仆人。 思及此处,刘英对于这一家子也算是大失所望,只是有些不耐的对那家仆说道:“去请你们家大爷出来,有些事我得跟他们问清楚。” 家仆虽是李满家的,可对于刘英的话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入屋去请李德。 李家这两个媳妇儿要卖秦婳染的事情,李德其实并不知晓,此时看见她这么一身狼狈地回来只觉得有些晦气,蹙起眉心便骂道:“又去哪儿野了?” 刘英一听见他张口便是训斥,气就不打一出来,将人揽到了自己身后,“你问她对了何处,我还要问问你都做了些什么,让这小丫头弄得一身是伤险些丧命。” 对上刘英,李德到底还是客气了几分,只不过读书人的傲气却不允许他轻易示弱,中规中矩地说道:“这本来就是在下的家事,林夫人还是少往里头掺和的好。” “你当我想掺和这种腌臜事儿?”刘英嗤笑了一声,“你们一家子黑心肝儿的,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非要把她卖到水深火热的地方给人当小妾,可真是好大的脸面。” 早间众人都想着看热闹,刘英这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周围就又聚集了一大群人,此言一出自然是唏嘘不已。 李德也怕这件事情传出去有辱自己的名声,只想着不论实情如何都得先将人请进去细谈。可李满却正在这个时候也出来了,听见这么一句,骂骂咧咧地就开了口。 “你可别胡说八道,谁要将你卖给张家了?” 一句话,就是坚决不承认的意思,秦婳染心中委屈与怒火一并迸发了出来,当即就是回了句:“二舅母与大舅母亲自带的人牙子进来,二舅敢说自己完全不知?” 正说话间,王氏与高氏也从里头出来了,此时前者强压着镇定,后者却明显有些心虚,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其中有猫腻。 “死丫头你可少乱说,我什么时候找人要叫你卖了?”王氏与其夫君李满简直就是一个德性,张口就是一声骂,丝毫不觉得自己反咬一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秦婳染直给这理直气壮的嘴脸气得身子微颤,上前就要和她理论。 王氏一看人要往前来,撩起袖子就也往前走了一步,“小贱蹄子现在敢跟我横了是不是?你倒是站我跟前来,看我打不打死你。” 秦婳染眼睛通红,若不是刘英拦着,说不得就真要跟她打起来。 “从我来了李家至今,自问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舅舅舅母为何从来都容不下我?” 为何容不下? 秦婳染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对于其中有关利益的纠葛她看得十分清楚。可她虽知这两家不喜自己,却从没想过他们会为家产做到这个份上。 然而本就做了错事的王氏却仍然没有丝毫愧疚之心,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就开始细数这些年她吃住都在李家,如今却还不安好心。 直到没骂两句,人群之中就出了些骚动。 “可真是叫我好找。”来人明显不是善茬儿,此时拨开挤挤攘攘的人群,一把就扯住了秦婳染的手腕。 眼见这是要卖了自己的人牙子,秦婳染心中就一阵恐慌,立刻就摇在了他的手上。后者吃痛,一把将人推在了地上,伸手就要去拽她的头发。 一番变故突如其来,周围的人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可此时回神一个个的就都上前来拉,总算是把那人牙子制住了。 然而他却丝毫不见慌张,甚至是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总没有收了银子却又把人领回去的道理。咱们做的就是这个买卖,便是知县大人来了,也挑不出我半点错出来,反倒是你……” 那人抬起头来,阴测测的目光盯着王氏,里头全是不怀好意,“要么就把银子还来,要么就让这丫头跟着我走,否则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对着王氏指指点点。 王氏眼见事情估计也已经瞒不住了,本着拉人下水的想法扯了自己身边的高氏一把。 “昨晚你可是也在,现在莫不吭声的装什么哑巴?” 高氏原就是个怯懦的性子,此时十分慌张的摆手,却又没法辩驳自己根本就是被硬拉上的。李德一见这场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立即就给了高氏一个巴掌。 一番闹剧,最后以王氏交了银子收场,那人牙子白跑一趟心中正是晦气,冷不丁就刺了王氏一句,“下回若还有这样的生意,你可得记得找我。” 王氏巴不得他赶紧走,骂了两句,又赶着众人离开。 远溪镇中虽然还算是富裕,可相较于周围几个村子而言,卖儿卖女其实都不是什么十分奇怪的事情,王氏就算做了,也断然告不到知县那里。 只是刘英走的时候多少还有些不放心,干脆让人去请了李家的族长过来主持公道,这才算是稍稍放心。 “此事确实是你两个舅母的不对,不过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还得一起过日,你就多担待些。”族长就指着李德能成为官老爷,也好为他们李家争光,因而并不大想宣扬此事,只能让秦婳染息事宁人。 若是以前,秦婳染必定不会答应,可此时李老太爷上位入土为安,就算是让他在天之灵得以安歇,秦婳染也只能是忍让下去。 “让我不宣扬此事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有一个要求,”秦婳染对上族长的目光,难得为自己求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想要李记食府。” 听得此言,李家族长都还没说话,李满就先是跳了脚,“李记食府是咱们李家祖传的铺子,你怎么敢把主意打到这上头?” “闭嘴!”族长就想着如何劝秦婳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时李满所说的话却明显与他的意思背道而驰,忍不住斥责一句。 然一旁的李德却也是不同意,只是相比于李满一味的只知道撒泼,则更添了几分冠冕堂皇的道理。 “李记食府已经被你毁了,这一点你可知晓?” 秦婳染文言微微一愣。她自然是不相信的,毕竟在她看来是自己一直跟着李老太爷经营这家李记食府,而李满李德二人却只知晓从这儿拿钱,凭什么他能说是自己毁了李记食府? 然而见到她一脸的难以置信,李德却丝毫没有委婉说话的意思。 “今日儿你这么一闹,咱们离家就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笑话,以后谁还会到咱们这里来做生意?还是说你要了这间铺子,就只是想一番改头换面,摒弃我爹一生的心血,让它成为你自己的营生?秦婳染,你娘是个祸害,你也跟她一样。” 二十三 离别之时最悲伤 http://.biquxs.info/

李德与李满从来不喜欢那个唯一的妹妹,秦婳染一直都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大舅与二舅会善待于她。 可秦婳染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明明是同父同母所出的兄妹,却能够将对方恨得如此彻底,甚至能说出祸害这种话来,因而此言一出,秦婳染就有些微微的愣住。 然而李德却根本就没有管她心中是如何作想,直接就是转身离开。 虽说是一族里头的长老,可对于这种明显就是家事,旁人也总归都不好置喙太多,只能是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后又看向了还在发愣的秦婳染。 “秦丫头是怎么想的?”长老问她。 秦婳染还能怎么想呢? 她只是想到了李老太爷病重那会儿所说过的一句话,那就是这李记食府就算给了她,以她的本事也守不住。 可不就是守不住吗?说到底她不过只是李老太爷的外孙女,是秦家人而不是李家,这就注定了她不该肖想太多的东西。 哪怕她只是不想让李老太爷一辈子的心血付诸一炬,而不是只想私吞这份家产。 “我不要了。”秦婳染垂下眸子,遮掩去了眼中的通红。 因为他知道最疼自己的那个人已经走了,这世上大概再也没有人会因为她的眼泪而觉得心疼。 “你想清楚了。”虽说长老也知道李满与李德多半不会容忍秦婳染在家里头继续住下去,可面对这样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他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心疼。 然而秦婳染却只是点了点头,随后硬是扯出了一抹笑来,对他说道:“外祖父以前也给过我不少零花,足够我生活好一段时日了,所以离家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等送完他最后一程,李家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把话说的果断,却没有丝毫赌气的意思,秦婳染知道自己之所以能留在李家这么多年都是因为李老太爷力排众议,如今他走了,她也不能再成为别人的牵累。 索性走了一了百了,天高海阔,总归是有他的容身之地。 更何况李老太爷还给她留过两条路,怎么着也不会饿死。 她心中都已经是这么想着了,李家的长老就算是不愿自己有所偏颇,也只能依着她所言。只是临走的时候却与李德提了一句,说是在秦婳染决意离开之前这老宅还是给她住着,他们两家不能收回。 “这么多年兄弟二人也过得不错,不差这老宅,也不差这李记食府。她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你们又有什么不能容她的?” 长老一句话说的堪称是语重心长,可说到底李德就不是个能听从旁人意见的人,这话他虽然听在耳中,却压根没怎么过心。 停灵几日,终究还是到了下葬的时候,李家本就有自己的祖坟,离着也不算多远,李德与李满并二人的媳妇儿便开始收拾李老太爷生前的遗物。 这些东西都是要一并烧给李老太爷的,毕竟大祁多少年的习俗便是如此,可有些值钱的东西还是被它们昧了下来,秦婳染不知,也没人敢管。 而就在众人收拾的空当里头,赵礼终究还是找到了秦婳染。 “老爷子生前给了我一样东西,说是怕给那几个儿子媳妇看见拿去卖钱,还不如让我偷偷烧给他,这样说不定他到地底下还能完成自己的遗愿。可我寻思着这也是他的一个心结,是以自作主张,暂且把这东西留了下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小包袱,里头足足有好几本亲手写就的册子,厚厚一沓,可见费了多少心思。 “这是何物?”秦婳染不明所以。 可能拿到手的那一刻,她却又是什么都明白了。 “他自年轻时便走南闯北,搜罗各地的美食,都收录在了这几个册子之中,回来后他便想开一间铺子,用以复原天下美食。只不过铺子开好了,手艺也都在,却没抵过突遭变故,铺子没了,心也沉了下去。” 手指轻轻拂过书册上“山河食谱”四个大字,秦婳染又想起了开在皇都最大集市中的山河食肆。他做了一辈子的梦被自家女儿亲手打碎,那时候又该是如何的绝望呢? 秦婳染想不出来,可她能够明白,李老太爷必定是心愿未了。 “这食谱就不用烧给他了,地底下哪有谁还能尝得出味道?给我就是。”秦婳染也终究是下了决心。 李老太爷生前的愿望,她该尽力替他实现才是。 然而这毕竟是李老太爷劝了许久也没能让她答应的事情,是以听得此言,赵礼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想清楚了?” “赵叔放心就是,那怕我自己没这个本事,也必定会找个合适的人来做,这样外祖父泉下有知,应当也会觉得十分欣慰。” 赵礼知晓她骨子里头其实就带着不自信,此时却也只能摇头轻叹,把这几册的山河食谱都交给了她。 下葬的时候,李德与李满并没有拦着秦婳染和他们一起,这一日下来也是相安无事,此后更没谁来李家老宅找秦婳染的麻烦。 可等到过了头七,秦婳染就知晓舅舅舅母对自己的容忍估计已经到了最高处,她便准备跟李老太爷做最后的道别。 也是时候要离开李家了。 买了香与纸钱,挑的都是铺子里的上乘之物,结算的时候那铺子里的掌柜也认出了她,一边拨弄算盘一边问道:“你家里头大人不是才来过吗?怎么你倒是自个儿来买了这些?” 秦婳染等的就是那两家子人离开,是以此时朝着那掌柜微微一笑,“我想一个人去看看。” 听得此言,掌柜手中的算盘也忘了继续拨,瞪大眼睛便道:“这可像什么话?你一个女孩家,又是外孙,烧的纸钱老一辈可都是收不到的。” 在大祁确实是有这本习俗,说女儿便是外家人,烧的纸钱再多娘家的长辈也收不着,所以每年记住的时候基本上都不会带着女孩前去。 然而秦婳染却是从来都不信这些的,又或者说她不能去信那些,毕竟如若她信了,就彻彻底底与李老太爷断了联系。 顶着掌柜那不赞同的目光,秦婳染却还是提着香烛纸钱去了李老太爷的坟前,找了个正中的位置跪了下去,一边忙活手上的事情,一边就如同闲话家常般地开了口。 “外祖父之前写的那个食谱我留下来了,就是不知晓自己能不能做的到。不过你放心就是,就算我没法将其中的菜式一一复原,这天底下多的是厨子,总归有一个能达到你的要求,必定不会让你一直抱憾。”秦婳染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笑意盈盈,却无人知晓她心中的苦涩。 “过两天我就要走了,虽说舅舅舅母也由着我在老宅里头住着,可我一个人未免冷清,就想着要不回秦家看看。毕竟我娘虽然不在了,却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从未见过,实在是有些好奇。” 也许是烧纸的时候烟尘太大,也许是几日没休息好眼睛干涩,秦婳染眼中慢慢蓄出了泪水,却又被她拼命眨了回去。 “外祖父只顾着在底下享福就是,不必担心我,我回秦家那是过好日子去了,仔细想想还有些稀奇。要知晓李瑛玥虽一直唤着我小姐,可我还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个什么模样。” 她语气之中故作向往,可熟悉她的人却都知晓她根本不喜欢秦家那种地方。 他们的心都是冷的,里头藏着无数污糟算计,活得没有半点人情味儿。 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聊了大半个时辰,秦婳染说完了自己的打算,又开始说小时候的那点事情,直从前几天终于能独自制作卤料说到了刚见李老太爷的时候,眼角弯弯的,却还噙着晶莹。 “我那时候就听娘说外祖父脾气不大好,心中可实在是怕得紧,再加你那面上的神情还真有几分唬人,当时我就觉得吃人的老虎也不过如此,我娘诚不欺我。” “不过后来相处久了,我就知晓外祖父虽然喜欢训人,可不论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和秦家那些表里不一的人都不一样,那时候我就想啊,要是能在外祖父身边过一辈子就好了。” 她说着说着渐渐失了声,竟是喉头哽咽,可她却不敢哭,她想要李老太爷看见自己高高兴兴的样子,这样她才能走得安心一些。 “行了,别惦念我了,秦家也好沈家也罢,哪一边看在外租父的面子上也不会委屈了我,反倒是外祖父你总是只会训斥,可没少对我动手惩处。” 后半句带着抱怨,也是秦婳染从来都没有说过的话,毕竟在她看来李老太爷纵是再怎么严厉,他身边也是最让自己觉得温暖的地方。 可如今这个温暖的地方崩塌了,她也该自己顶起自己的那片天。 纸钱都烧完了,香也早燃到了末端,袅袅的烟气在眼前蔓延出去,秦婳染看的有些失神。 可她不能再留了,便退后两步重重的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孙儿走了,去过好日子去了,外祖父也要好好的。” 二十四 算得初见亦相逢 http://.biquxs.info/

既然决定了离开,秦婳染也一直都是个爽快的人,当天回去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 李瑛玥知道她要走,嚷嚷着一定要随她一同离开,任凭秦婳染好言相劝也不顶用。 到最后秦婳染也是觉得烦了,手中的东西一放便斥道:“我一个人尚且不知道怎么过呢,带你岂不就是个拖累?” 从自己的角度考虑,这么说也确实是自私了一些,可李瑛玥也被她这句话治住,垂着头站在一旁不言不语,虽还是倔强的模样,可到底是有所松动。 两人几乎是一同长大,陪伴了彼此不短的时间,秦婳染自然并非真的是嫌弃她拖累自己。可也正如她所说,她以后会去哪里生活都尚且不知,如若带上了李瑛玥,岂不是耽误了她? 思及此,秦婳染就想到李瑛玥到现在还没着落,行李虽收好,却一时半会儿地没着急走。 第二天一早,秦婳染就先去找了赵礼,问问他对李瑛玥以后的出路有没有想法,毕竟后者根本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李老太爷这么一走,以后李记食府也不开了,李家未必会用她。 好在赵礼思来想去,家中也不多这么一口,就说会让李瑛玥住到自己家里去。 秦婳染这才算是放心下来,与李德商议李记食府开不开自己不会多管,总之他不能绝了赵礼这些给李记食府帮厨多年的老人。 李德自然巴不得答应,两人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聊到,就已经决定好了所有事情。 如此一来,秦婳染也就能够放心的走了。 “小姐再给我做一顿饭吧,你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手艺我肯定是想念的紧。”李瑛玥硬是憋住了眼泪,扯着秦婳染的袖子这么央求了一句。 后者亦觉无可奈何,再想想自己忙了几天也没好好收拾,于是就放下行李,与她先去买了些菜。 红烧肉肥而不腻色泽鲜亮,糖醋藕酸甜适中清脆爽口,地三鲜、手撕鸡……把李瑛玥平日里最喜欢的几样做了个遍,秦婳染忙完的时候,那一桌上竟然足足有七个菜。 “去把赵叔一家也叫来吧,就算是给我送个行。”秦婳染对李瑛玥说道。 后者心思沉重,哪怕以前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却也提不起半点兴致,只能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会儿毕竟还要来人,秦婳染这一身的烟气总归是不好,想想还是烧了些热水去旁边小屋里头洗个澡。 夏末秋初,一场雨下的突然就凉了起来,秦婳染坐在浴桶里头,只觉得这几日的疲乏似乎渐渐消退,思绪也渐渐有些飘远。 而在不远处另一边,一位青年公子带着少年打马而来,瞧着就是悠然闲适。 “好端端的,老爷为何要给少爷定这门亲事?我还真是有些想不明白。”少年想了一路也没想清自己心中纠结的事情,此时临近李家,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前头青年公子回头看他,一双温润的眸子里头微微含笑,说出的话却不怎么温柔。 “别说是你了,就哪怕我这个亲儿子,也不知晓他为何突然就给我指了一门亲。这天高海阔我还没看完呢,一门婚事就想将我束在家里头,他这事儿做的也太不公道了些。” 少年听着啧啧两声,“人都还没见着呢,少爷现在已经承认了这门婚事?” “怎能不承认?我爹之前说什么你也不是不知,今儿我过来,八成就是要带她回去的。” “我可没问少爷答不答应,只是担忧那李家的姑娘突然得知自己要嫁一个素未蒙面的人,会不会干脆逃婚算了。” 被自家小厮编排了这么一句,青年公子却也不恼,只是想想之前与自己那未婚妻子的三次会面,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 “是不是素未蒙面还未可知,更何况你家少爷我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学识家世也样样不低,一般姑娘不可能瞧不上我。” 那少年小厮听着便翻了个白眼,没让自家少爷看见,也没敢再反驳,可心里头的那分不相信却表现得明明白白。 青年公子,也就是李老太爷给秦婳染安排的未婚夫婿沈临舟心中满载自信,只觉得有之前三次相交,秦婳染就算不会对他感恩戴德,至少也会与他十分亲近。 等到了李家老宅,两人才发现此处是出乎意料的冷清,干脆把马停在外头,朝里面喊了两声。 可李家的人都不在此处,李瑛玥又去唤了赵礼一家,秦婳染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压根没听见,是以少年喊了半晌,里头也没人听见。 “会不会人已经走了?”少年清了清嗓子,问自己身边的沈临舟。 后者眉心微微蹙起,想到前几日见到秦婳染,听她说李老太爷就将油尽灯枯,心中就略有些不放心,足尖一点就攀上了院墙。 “少爷快下来,这可是私闯民宅。”少年被沈临舟这一反应吓得不轻,着急忙慌就喊了一句,连声音都刻意压低了一些,生怕招到主人家。 沈临舟却没理他,只是径自翻了过去,少年没法,也就一起跟着私闯了民宅。 刚进院子没过多久,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饭菜香气,勾的人食指大动,险些就没直接流下口水来。 沈家这样的人家好东西见得多了,连带着口味也刁了起来,哪怕是少年这样一个随身的小厮也没少见过世面,照理说就算往酒楼里头走过一遭,也不至于是这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可他偏偏就被这股香气勾住了魂儿,直直就朝着厨房那边走过去。 “你莫不是还想去偷吃?”沈临舟揪着他的衣领就把人给拖了回来,少年眼见着一桌美食离自己远去,只急得抓耳挠腮。可他到底还是记着这并不是自家的东西不好随便下口,咬咬牙这就忍了下去。 “就在这儿等吧,左右这桌上的饭菜都摆好了,过不了多久应当就会有人回来。” 少年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点点头就蹲在了厨房门口。沈临舟看他这般失态的模样觉得好笑,又怕他真的忍不住饿狼扑食此后不好交代,只能也靠在了他旁边小门上。 好巧不巧,他靠的这个小门就是刚才秦婳染进去的那一扇,再加上没锁严实,沈临舟往后头一靠,门就直接被推了开来。 身子往后头直直倒去,沈临舟显然还是吓了一跳,赶快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可如此一来却不小心摔在了浴桶前,这么一抬头,就与秦婳染惊诧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秦婳染拎起一旁的木瓢就往前砸去,语气之中满是懊恼与盛怒。 沈临舟这才算是反应了过来,赶忙接住了那个木瓢退到了门外,其间还不忘把少年探出的半个脑袋给按了回去。 “里头有人干什么呢?”少年方才什么也没看见,其实也就问了一句。 岂料沈临舟恼羞成怒,一个木瓢就扣在了他的头上,“还不赶紧滚出去,都怪你。” 少年被他一个怪罪说的莫名其妙,抱着木瓢就往前走。可还没等两人就这么匆匆忙忙地逃出去,身后就有人大喊了一声“站住”。 循声望去,竟然是急忙穿戴好的秦婳染。 她身上的衣裳套的不算工整,却也方方面面都遮了个完全,只是那湿了的头发来不及擦,滴着的水都浸湿了衣服,她也没管。 “莫名其妙闯进来,眼下又想全身而退?你当咱们李家都是好进的不成?” 沈临舟只想说秦婳染还真不是他们李家人,可这句调笑都还没说出口,就见到对面的少女不仅没能把他认出来,甚至从厨房里头摸了把菜刀就朝他二人追了过来,当即还有些愣神。 最后还是少年反应的快,赶紧拉了自家少爷一把,口中慌乱的说道:“少爷还不赶紧跑,这丫头手上那把刀可不是摆设!” 听见自家小厮这么说了一句,沈临舟这才算是明白过来,一时之间又想给她解释,又不敢给她挨着衣角。 “方才的事情是我无心之失,并没有想偷看你的意思,你先把刀放下,咱们好好说。”沈临舟一边躲一边劝道。 可秦婳染哪里会听他的?一刀挥空就又往旁边甩去,沈临舟几次险险擦过,紧张地出了一脑儿门子汗。 “偷看是你无心之失,那私闯我家宅院也是你无心之失?”秦婳染一番话说得咬牙切齿,手中虽然控制着力道只想给他一个教训,却还是颇有几分恶狠狠的意思,“那我不小心砍着你了,岂不也是无心之失?” “我先说明,我并不知晓你在里头,这偷看二字我断然不会承认。再有,我也是出自关心才会闯入你家,你好好看看,难道就认不出我来?” “我认得出你?”秦婳染根本没往他脸上看,何况之前遇见他时他都带着一个银色面具,如何认出?此时就只当他是故意转移自己的注意,手中菜刀挥的又快了几分。 “我若认得出你,我就是你姑奶奶。” 二十五 婚事不成皆违愿 http://.biquxs.info/

以秦婳染这般年岁,想当人姑奶奶也是不切实际,更何况就算她想,沈临舟也断然不会答应应。 李家老宅的院子可不小,再加上前头就开着李记食府的缘故,院子里头也摆了晒了不少的东西,此时两人你追我赶把院子直绕了有十来圈,秦婳染愣是没追上。 最后还是李瑛玥带着赵礼过来,看见此情此景慌忙拦了,才算是给沈临舟二人一个解释的机会。 少年方才在其中也给急得满头是汗,好不容易见到秦婳染给劝的把菜刀放下了,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来,擦起了额头上的细汗。 “要说这事儿其实也怪我,我家少爷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害怕里头人出事儿没法回应才翻的墙,是我进来没挨住那股香气的诱惑,才带着我家少爷去了门边上守着,实在不知道这屋里头有人。” 李瑛玥可不信他在这儿“鬼话连篇”的,要知晓对于女儿家来说名节最是重要,可不是这三两句话就能够揭过去的,当时就啐了一口。 “瞧你说的轻轻巧巧,那我家小姐受的委屈可怎么算?这若是传出去,可不就得影响她找夫家?”李瑛玥骂道。 岂料此言一出,那少年眼中就泛出几许精光来,赶紧说道:“不好找夫家没事儿啊,咱们过来就是谈婚事的,你们家老太爷不是把她许配给咱家少爷了吗?有咱们少爷为她负责,哪里还要管什么婚事?” 这婚事确实是不假,可不论是对沈临舟还是对秦婳染来说,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都未免有些荒谬,两人心中尚且有些排斥,被旁人提起自然是一同瞪过去。 少年还不知自己究竟是说错了什么,看着从两方投过来的视线,心中就只觉得这两人确实还挺有夫妻相。 “你就是老爷子之前所说的那个沈家少爷?”没管小辈之间的针锋相对,赵礼先是问了一句。 毕竟比自己大上一轮,沈临舟对长者总是抱有一定的恭敬,此时一听赵礼这么问,就朝他微微拱手回道:“晚辈也是听闻家父如此说的,虽未想好如此年轻就把婚事定下来,但李家老爷子临终托孤,我来接她,也是想将她好好安顿。” “这么说,你这还是可怜我家小姐了?”李瑛玥本身就看他不惯,再加上他说的话未免不好听,此时就故意刺了两句,“沈家可真不愧是大户人家,好好的娶个媳妇儿也是父子不一条心。沈公子若是没想好,你到此处来做甚?” 这话虽不好听,可也确实是站在秦婳染的角度替她说话。要知晓沈临舟对她倒不像是看待未婚的妻子,而是被临终托的一个负担。 沈临舟如今也有十八了,又因沈家是皇商的缘故,人情世故懂得不少,李瑛玥这番话他自然也明白意思。 “如今李家既容不下你,你还不如随我一同回去,至少沈家曾受过你外祖父的恩情,断然不会亏待了你。”沈临舟没管李瑛玥气头上说了什么,而是直接对秦婳染出言相劝。 可这句话简直是戳了秦婳染的痛脚,让她立即就有些排斥起来。 “李家毕竟是我待了好些年的地方,就算再怎么不好,总也比你这个陌生人值得相信,毕竟我怎知晓你是不是另有图谋?再者,就算没有李家我还能回去秦家,犯不着你来施舍。” 小时候在秦家不受待见,哪怕被李老太爷养了这么多年,秦婳染从骨子里头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寄人篱下的客人,只有在李老太爷身边,她才能觉出几分家的感觉来。 如今李老太爷走了,她这辈子最大的靠山倒下,秦婳染便如海上的一叶小舟,飘飘浮浮,了无归处。 可她更加不愿成为陌生人的拖累,更何况眼前这人虽仪表堂堂,却不知内里是何等的衣冠禽兽。 “行了,此事先不谈,婳染今日做了不少菜,沈公子与你的随从也一同入席吧。”赵礼知晓秦婳染还在气头上,今日必定谈不出一个结果来,是以想着两边和和气气的吃个饭。 毕竟对于李老太爷看上的人,赵礼还是十分相信的,所以纵使秦婳染与李瑛玥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他也一直保持着礼貌待客。 赵礼都已经发了话,李瑛玥心中哪怕万般不喜,也只能生着闷气去拿碗拿筷子,此后赵礼还特意去拿了放在酒窖里头的酒,开了一坛招呼沈临舟。 秦婳染则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全程就没怎么说过话。 这满桌的菜肴闻着香气扑鼻,色泽也是十分地耐看,仅从色、香二者之上已然是十分成功。少年本来就被那味道勾了神,此时终于尝在了口中,只觉得口腹之欲瞬间被满足,拿着筷子的手紧紧攥着说不出话来。 沈临舟起初还觉得他这小厮简直就是个活宝,面上的神情倒是夸张,可真当第一口糖醋藕细细品味之后,却也是有些惊奇。 再尝尝别的菜,毫不夸张地说,就算是沈家重金请来的那几个厨子,做这些家常菜也不一定有秦婳染的手艺好。 “不错。”沈临舟夸了一句,可因为平时并不怎么夸人的缘故,两个字说的可谓十分生硬。 李瑛玥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筷子轻轻一放就斜斜的看了他一眼,“沈公子若是吃不惯,不妨回去你那沈家,做什么要来咱们这儿委屈自己?” 沈临舟正在夹那红烧肉,闻言抬头微微蹙眉,“我何曾说过自己吃不惯?倒是你从方才开始一直阴阳怪气,我可是有何处招惹了你?” “何处招惹?且不说你私闯民宅的事情是不是存心,就单单是这一桌饭菜,你吃便吃了,满不满意都该藏在心里。毕竟我家小姐不是你那沈府的下人,她做这些是为了给自己践行,并非只是想得你一句简简单单的不错。” 她说着眼眶就微微有些泛红,显然心中又是气恼又是难受。 秦婳染知道她一直都在为自己说话,也知道她是舍不得自己,可李家她确实是不好多待,只能握住她的手背朝她摇了摇头,让她别再为难沈临舟。 一顿饭吃完不欢而散,沈临舟从来做不得强求的事情,是以秦婳染不与他离开,他也就不准备继续提起。 只不过走之前他还是去谈了有关于李记食府的事情,把屋契地契都拿到了手中,随后去找了赵礼。 “之前听说有李家这么婚事,我就派人打听了一番,知晓你是老爷子生前最信任的帮厨。如今老爷子走了,李家两个儿子也接手不了李记食府,我就把它连同老宅都交给你继续经营,一切照旧就是。” 赵礼听了之后心中自然是万般不愿,毕竟他从来都不会要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何况李老太爷当初对他有恩,这属于李家的财产,他是必定不会收入囊中。 然而沈临舟不用想都能猜到他的顾虑,此时微微摇头失笑,“赵叔可别把事情想的太好了,这铺子与李家的老宅我说是交给了你,其实不过就是让你代管,真正的主子还是秦婳染。你就当是为了她,为了故去的李老太爷,好好把李记食府经营下去。” 这么一解释,赵礼就知道她是在为秦婳染着想,心中不愿放弃李记食府,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赵公子为何对待婳染这么好?” “十年前我娘生了场怪病,不论是家里头的厨子,还是外头的饭馆,一样东西她都吃不下多少,没多久就消瘦下去。我爹当时心急如焚,便寻到了当时还开着的李记食府,却没想到一样一样的菜肴尝试下来,竟然还真解了她的病症。” 沈临舟似在回想,垂下的眸子却遮掩了许多情绪。 “李老太爷对我娘有恩,这些年父亲也惦记不已,只是没过多久山河食肆就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也只能答应李老太爷日后若有事能帮上忙,必定在所不辞。” “李老太爷想着沈家必定不会薄待了她,就因为我爹促成了我二人之间的婚事,可如今我暂且不娶她,她也不想嫁我,婚事作罢,我也只能在这些事情上弥补。” 李德与李满两家可都是不好说话的人,能够甘愿把李记食府与李家老宅都卖给沈临舟,后者哪怕是以自己的身份相压,估计也给了不少钱财出去。 如此只说是为了弥补,可见沈家的人确实重情重义。 “叫我守住李记食府我自然愿意,只不过若是仍由我管,李家那两位恐怕不会善了。”赵礼说着有些忧心。他也害怕李满与李德会给自己使绊子,毕竟自己只是个外人。 然而面对他如此担忧,沈临舟却明显没放在心上,反而是说道:“这一点你不用操心,我会留几个人手在李记食府,谁敢闹事,会有他们解决。至于秦婳染那边,若她问了起来,你就说是花光了自己的积蓄换得,不必与她说我。” 赵礼听着点头答应下来,心中就开始盘算如何与秦婳染解释。 只不过被二人频繁提起的秦婳染,此时却已经在奔赴秦家的路上。 二十六 重回家中却遭嫌 http://.biquxs.info/

回去秦家这件事情秦婳染并没有与谁提起,毕竟送行的饭都已经吃过了,再多一番告别的话只是更会让人依依不舍。 然而等她一路到了秦家,见到那高门大院的时候,却也不得不说秦家的富有超过了她对百年世家的认知。 要知晓在李老太爷的口中,她爹秦玉德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家中基业被败得差不多了才没有继续养她,今日一见,那些话摆明了就是善意的谎言。 否则也不会养得起在门口打盹儿的府门守卫,也养不起她这样一个吃喝不多的小丫头。 好在来之前秦婳染就没对自家报有多大希望,想着靠外祖父锦囊中的手信在秦家混上两年也就够了,是以上前轻叩门扉。 秦家虽是百年世家,可说到底在皇都之中也就只是空有面子没有里子,来拜访的人不多,守门的下人每日也就只是偷懒,眼下听见门响还吓了一跳,好似生怕被人捉个正着。 然而等到看见秦婳染时他将人上下打量一言,就十分嫌弃地摆了摆手。 “哪来的野丫头?这里可是秦府,不是你玩闹的地方,赶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李家虽经营着李记食府,在远溪镇中稍稍还算富户,可真正放在这天子脚下就不够看,下人一见她身上并非穿着锦衣华服,就根本没把她放在眼中。 而秦婳染见他是如此也打起了退堂鼓,可再一想想李家她必定是回不去了,沈临舟又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此时只能咬牙跟下人周旋了起来。 “我也姓秦,是秦家夫人的女儿,劳烦通传一声。” 下人一听又真会相信?嗤笑一声便讽刺道:“想与咱们秦家攀上关系的人可多了去了,说是主家孩子的你还是头一个。你真当我和你一样是个孩童好欺不成?赶紧回去,否则我叫人把你给抓起来,可就得你爹娘过来赎你了。” 秦婳染也想过或许他不会信,只是没料到一个下人罢了,竟也有如此看人下菜碟的时候,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下人却只以为她是怕了,推了她一把便骂骂咧咧。“眼见着天色就晚了,老爷夫人即将带着几位少爷小姐回来,你若还不赶紧离开,遇上他们可就没你好果子吃了。” 秦婳染他推的一个踉跄,没站稳就摔在了地上,当时眼中就蓄起了泪水。 一来这一下确实摔了个敦实,二来秦婳染自去了李家从来没受过这等委屈,十三岁的少女还处于失去至亲的惶恐中,对外人的恶意就格外敏,感。 这种人家不要也罢。秦婳染这么想着,赶紧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回去另谋出路。 只不过她刚转身要走,却突然有人叫出了她。 “都说来者是客,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说,偏要去推人?待我禀明了老夫人,看她不扒了你的皮。”一声斥责自身后传来,那守门的下人回头看去,就见到一个身着水蓝长裙的女子,连忙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个礼。 “丽姨娘恕罪,我这不也是怕小丫头不懂事扫了老爷夫人的兴趣,这才想着立刻将人赶出去?此等小事,又何必惊动老夫人呢?” 瞧见下人脸上的几分慌张,高锦丽就不大看得上这种捧高踩低的小人,是以只是冷笑了一声,随后就拿帕子给秦婳染擦了擦手。 “你方才说你娘是秦家的夫人?”高锦丽问她的时候语气稍稍放缓,并没有之前的凌厉。 秦婳染知晓眼前这人对自己算是善意有加,便十分乖顺的点了点头,“我娘名为李泱,是这亲家老爷的原配夫人,我没说谎。” 提起了李泱这个名字,在秦家待了稍久一些的人就都不会陌生,毕竟秦家老爷秦玉德确实是娶过这么一门“糟糠之妻”,只不过没多久就将人给厌弃逼死了,事后抬的续弦不是个好惹的货色,渐渐就没人敢提起李泱。 高锦丽也是秦玉德的姨娘之一,再被他看中之前则是老夫人身边的侍女,对李泱自然认得,此时就不禁起了怜悯之心。 “眼下也晚了,我带你去吃些东西,其他的一会儿再与你细说。”高锦丽说着就要去牵她的手。 李老太爷对秦婳染的教导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莫要与陌生之人多加接触也是一条,因而高锦丽我刚刚伸出手,原本还十分乖顺的秦婳染就躲了开去。 高锦丽一直都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再加上小孩的心思大多都表现在脸上,她一眼也就看了出来,当即朝她笑得更为柔和。 “我认得你娘,她七年多以前把你送回了自己的娘家李家,可有此事?”高锦丽问她。 秦婳染点了点头,虽知眼前的女子必定认识李泱,却也不愿意随她去稍远些的地方。好在高锦丽也没有强求的意思,点了点距离秦家不远的一个面馆,那里头又不少客人正在吃面,看起来也十分安全。 “我就带你去吃些东西,那边人多,你若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尽可大喊,这我总不能对你不利。更何况你想知道你娘的事情,我总得找个地方才能和你细细说明。” 秦婳染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往那个面馆去了。 这家面馆生意火爆,最拿手的就是牛肉臊子面,高锦丽显然也不是第一回来了,与正在忙活的店家谈笑几句,就点了两碗,吩咐着一碗不要辣,可说是十分细心。 待转头来,她笑着问秦婳染:“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秦婳染闻言点了点头,可在此之后,眸中却突然暗了下去。 高锦丽一看就知晓其中另有内情,于是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祖父走了。” 听得此言,高锦丽便知秦婳染为何找上了门来,可再一想想秦家人的做派,却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好些年没回来了,估计也不知秦家如今的情况。老太爷走了,老夫人长伴青灯古佛,早已不过问府中的事情,而在你娘走后没多久你爹就又抬了续弦,如今的秦家已经是那位夫人做主了。” 秦玉德当年宠爱的那位姨娘看着温柔小意,可看她不仅早早逼死了李泱,更能在那八位姨娘里头脱颖而出坐了主位,就知晓此人手段颇高,高锦丽其实是不大想秦婳染回来这个龙潭虎穴。 然而她毕竟只是秦婳染父亲的一个小妾罢了,不能为秦婳染做主,思来想去就只能问道:“我替你找间客栈先住上一晚,等到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去秦家,你觉得如何?” 秦婳染正在吃面,听她这么说就有些忐忑地握紧了勺柄。可仔细一想如今她的倚仗已经没了,许多事情还需要她自己去承担,是以心中再怎么慌乱,也只能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面馆的手艺并不好,一碗臊子面平平无奇,再加上秦婳染情绪不高的缘故,此时就只觉得味如嚼蜡。 然高锦丽却实在是管不了那么多,带着她去了比较大的一间客栈,开了个上房,又与掌柜好好的嘱咐了一番。 天色眼看着渐渐就暗了下来,高锦丽还得回去伺候老夫人用膳,把人送上去也就匆匆离开了,只不过临走的时候与秦婳染说了明日来接她的时辰,让她千万别往外头乱跑。 自从离开了秦家之后,秦婳染就一直住在李家老宅,哪怕是逢年过节走个亲戚,也从来没有在旁处过夜的时候,眼下躺在客栈的床上,整个大屋子冷冷清清,让她平白就有几分恐惧。 外头是繁闹的市集,大堂里头也不停是推杯换盏,嘈杂的人声虽隔着一层墙,她对好像能听得无比清晰,连带抓着薄被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十三岁的少女最终还是没能挨过心中的害怕,于燥,热的晚夏把自己蒙在了薄被之中,咬着唇无声的掉着眼泪。 如果李老太爷还在该多好?此时她应当躺在那张陪了自己七八年的小床,一个转身就能听见吱呀一声,却更能让她心中觉得安定。 一晚上就这么瞧着天边的月色,秦婳染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根本没敢合眼,第二天昏昏沉沉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红,肿的不像话,让高锦丽看着又是好一番的心疼。 “你先吃些东西,我与老夫人说过了,今日就会带你去见她。”高锦丽把自己带来的早点摆了一桌,顺手给她递了个勺子。 秦婳染没接,就只是抬眼拿那双红/肿的眸子看她,“我弟弟妹妹都还好吗?” 李泱在把秦婳染送回李家之后,听说也生了一儿一女龙凤双胎,算起来如今刚好五岁,秦婳染虽从未见过他们,可此时若想稍稍找到安慰,就只能问起这些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然而当提起这一对弟弟妹妹,高锦丽却突然变了脸色,眼神也稍稍有些躲闪。 “你先吃着,等我一会儿带你去了秦家,自然有人会为你解惑。” 二十七 应对秦家自私人 http://.biquxs.info/

宋秋娘可一直都是个狠角色,李泱在的时候就没少针对她,等到死后,秦婳染那两个弟弟妹妹就更不可能得到过她的善待,是以此时她问了,高锦丽也不能给个回答。 秦婳染却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觉得弟弟妹妹毕竟是秦玉德的亲生孩子,在秦家怎么也不会受到多大的苛待,因而垂头默默吃起了早点。 她都忘了自己也是秦玉德的亲生女儿,这些年还不是被他不闻不问的丢在李家,而当初更是以几个方子就把自己的亲生骨肉遗落在外。 说到底秦玉德那么多姨娘给他生孩子,李泱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妻子,还真不怎么会被他放在心上。 秦婳染吃东西算快的,等到高锦丽带来的早点用了大半,这就眼巴巴地瞧着她,看样子是想早点过去。 此时也是卯时末了,高锦丽想着左右老夫人起的早,这个时候过去还能免了遇到秦家的其他人,是以也就直接带他过去。 谁知刚进老夫人院中就听见了一阵笑声传来,那尖锐的声音,应当是宋秋娘没跑了。 顾不得多想宋秋娘一大早的过来做甚,高锦丽先带着秦婳染给老夫人问了安,随后就与她说了声好好回话,自己则是站在了一旁。 “我当是来的哪门子穷亲戚,这不是泱姐姐早早给丢在娘家的丫头吗?”宋秋娘本也就看李泱不惯,哪怕她走了这么些年了,见到她的女儿,宋秋娘也忍不住直接刺了一句。 秦婳染没说话,只是有些疑惑地看了宋秋娘一眼,似乎是不明白为何她对自己的敌意如此之大。 岂料这一眼就直接给她看得怒火腾升,面上的笑意也挂不住了,只冷冷地回看过去,“果然是小门小户里头出来,跟你娘一样是个没规矩的,如今我是当家主母,你见着我却不行礼,还敢直接拿着样的眼光看我,你外祖父都没教过你规矩不成?” 秦婳染虽对有些事情胆小了一些,可也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眼见这宋秋娘明显是处处针对自己,当即也微微变了脸色。 “我娘是秦家老爷的原配,如今哪怕故去,这曾经的身份都还在呢,怎么经夫人口中提起我倒不像是秦家嫡女,而像秦家的一个下人一般?” 宋秋娘原先的身份不高,若不是家里这几年发迹了,断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底气。可偏偏秦家如今还要仰仗于她宋家,此时就只想扬眉吐气,说话就更加难听起来。 “一个乡下农户的女儿罢了,竟还想着一辈子霸着原配夫人的名义不放?你娘统共也没当过几年秦夫人,如今是我当家,你可得放规矩一些。” 宋秋娘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几分发狠,秦婳染心中自然是带了火气,可说到底弟弟妹妹都还在她手中,她也不好继续回嘴。 瞧着宋秋娘那边咄咄逼人,连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也不放过,吃斋念佛好些年的秦家老夫人终于没看过去,蹙着眉心提点了一句:“到底是玉德的孩子,你也别欺负地太过,显得你这个秦家当家主母太没气量。” 一句话虽说是在敲打宋秋娘,可不论怎么说也更是认同了她秦家夫人的身份,摆明了也没偏秦婳染那里多少。 要知道秦玉德院中如今还有九房姨娘,生了孩子少说也有十七了,当真是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也不少,实在没必要怎么放在心上。 然而或许是正摸清了这一点,宋秋娘掩唇微微轻笑,那眼底却没有几分笑意,“老夫人当真说笑,她既是老爷的孩子,我又怎会亏待?只是若让她成为秦家的嫡女,这般模样就未免有些上不得台面,我这也是为秦家着想,” 说着眼睛直勾勾的看向秦婳染,语气渐冷,“更何况如今我大哥正在帮老爷谋差事,若叫人知晓我不过一个续弦的身份,我连同咱们宋家的人面上也都是挂不住。” 原来这些年宋秋娘的大哥成了宗正府少卿的门客,纵使身份不高,却也算是够看,秦家这种好些年没出过高官的没落家族如今可以说是仰仗着宋家,便是老夫人也得看她几分脸色。 只是心里头不怎么痛快罢了。 “我年岁大了,管不动这府中的事情,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言外之意,就是秦婳染任凭宋秋娘处置。 而前些天她更是有想过安排秦婳染那两个弟弟妹妹,如今一并都找了出路,老夫人恐怕也不会多管。 思及此,宋秋娘才总算是稍稍满意了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这便施施然起身,“随我来吧,老夫人还要潜心礼佛,科目要打搅了她安宁。” 她说着就往前走,秦婳染对上她心里难免没底,只能拿求助一般的目光看向高锦丽。 可后者也不过只是一个姨娘罢了,最多就是得了几分老夫人的赏识,此时帮不了她,只能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随着宋秋娘去。 “怎么还不走?”宋秋娘刚迈几步就回过头来,话语之中显然是不耐烦的意思。 秦婳染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头,心中也不知此后会发生什么。 宋秋娘走后,高锦丽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眼见着老夫人微微闭上了眼,手中的佛珠一颗一颗捻动,干脆蹲下去为她捶了捶腿,口中并没有遮掩自己的忧心。 “老夫人当真要将她交给夫人了?” 此言一出甚至不用多提,毕竟宋秋娘的为人这些年府里的人都看得清楚楚,知晓她是一个手段狠辣的主儿,谁也不敢多加招惹。将秦婳染就这么交给这样一个人,就是相安无事,也免不了给宋秋娘一番冷嘲热讽赶出去。 这还是最轻的。 老夫人又何尝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可是仔细想想如今秦家的立场,也只是轻叹了一声,“我又能如何?你在咱们秦家也待了不少年了,自然知晓这秦家一年不如一年。家里头的营生已经不足以再支持这样一个偌大的家族,宋家的帮助咱们必须抓着不放,才能得以一线转机。我这也是为了秦家的百年家业着想。” 一句为了秦家,就把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纵使是高锦丽陪伴在老夫人身侧多年,也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她这做的是权宜之计。 这秦家的人都自私,有的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有的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总之全府上下但凡能说得上话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可高锦丽又能如何?她的身份也就在这儿了,若是多说,也就只有讨人嫌这么一条,确切的作用却半点没有。 老夫人这边暂且不提,却说宋秋娘带了秦婳染离开老夫人怨中之后,则就是径直往自己的主院里头去了。 “这一路上的花花草草可都是找人精心打理过的,你别把它当成你们乡下那些野花野草,若是一不小心踩着了哪一朵,可比你要名贵多了。” 不过院子里的花草罢了,就算是再怎么名贵,且不说能不能比得上一条人命,就单单是自家人走来走去也没有如此精细过,宋秋娘却偏偏这么说,明摆着是想要给秦婳染一个下马威。 而后者也体会到了她对自己的恶意,心中更加不喜的同时,却也是决定带走弟弟妹妹就再也不会来到秦家跟这种人相交。 要知晓她手中还有几分积蓄,凭借着那些手艺开一家店面,怎么着也能谋生了。 进院子之后两人没走多远,就只在一处亭子坐了下来,宋秋娘摒退了身边跟着自己的侍女,随后单刀直入也没有委婉客气的意思。 “你娘当初就是仗着家里头有几个钱财,生生地把我压了一头,让我从好好的一个正室变为了形同下人的妾,这笔账我能没与她好好清算她就早死了,你竟然还敢跑我面前来?秦婳染,你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宋秋娘说到十几年前的那些事情就恨得咬牙切齿,毕竟不管怎么说以她当时的手段,明明已经哄的秦玉德娶她过门当正室夫人,却没想到从中莫名其妙杀出个李泱来,拿着山河食肆这么一间当时甚是红火的店面,硬生生的挤下了自己,得到了她定好的位置,又怎能不让她生气? 而秦婳染却并不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虽说体会到了宋秋娘心中的恨,却也没法都把恨归结在自己的亲娘身上。 毕竟在她看来宋秋娘也好李泱也罢,说到底都只是被秦玉德诓骗过的女子,可在大祁女子都以丈夫为天,她们恨不了秦玉德,就能各处从旁人身上找原因。 说到底都是命苦的女子罢了。 然宋秋娘却没管她有没有给自己反应,收敛了自己面上那稍稍有些狰狞的神情,随后又往后靠去,显得有几分随意。 “往事如何也就不必再提了,总之言下对于你,我岁数还没有想出什么安排,可你那两个弟弟妹妹我却已经安排好了,你想不想知道他们的后路?” 二十八 交换人命二百两 http://.biquxs.info/

早在她还住在秦府的时候,秦婳染就受过宋秋娘不少的针对,如今弟弟妹妹也落在了她的手中,不用说都知道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她能想到的不好也就只有自己小时候所受的那些欺负,却没有料到李泱死后,山河食肆便因为经营不善关了门,再加上宋家发迹的缘故,宋秋娘只会是变本加厉。 于是心中还在琢磨如何劝宋秋娘放过自己的弟弟妹妹,秦婳染就不期然听见了她对于二人的安排。 “别的且先不说,你那妹妹确实是容貌不错,眼下正是好时候,我已经为她寻了一户人家做童养媳。至于你弟弟……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到哪儿估计都是讨人嫌的,我大发慈悲给他在秦家谋个差事,也算是饿不死他。” 李泱与秦玉德成亲虽说只是后者的一手利用,可不论如何她都曾是这秦家的正房夫人,生出的孩子怎么说也是嫡子嫡女。 然而姨娘上位,却生生地把这嫡子嫡女当成了下人来安排,这是何其荒唐的一件事情? 纵使秦婳染后几年并不是在秦家长大,可有些道理已然是十分熟知,当时就知晓她所做的事情已经触及律法。 “按照咱们大祁的规矩,哪怕是续弦成了正房,地位也终究没有原配高,再加上妾室扶正后地位更低,你凭什么做主我弟弟妹妹的事情?” 身份上头一直都是宋秋娘耿耿于怀的地方,毕竟打从一开始,她也就把自己当成了正室来看待,即使后头秦玉德娶了李泱,没过几年她也就当人给逼死了。 可不论如何李泱那三个儿女她是怎么也没有拦住的,此时家中势力更高,这三人的存在就像是在打她的脸一般,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宋秋娘曾经不过只是一个小妾。 这是在她看来完全没有办法抹去的污点,所以此时此刻秦婳染揭开了这层伤疤,宋秋娘又怎么可能不会气急败坏? “你甭管谁是原配谁是续弦,大祁兴这一套,咱们秦家可不兴这一套,你就是再怎么觉得不愿意,说到底这秦家当家做主的都是我,我作为嫡母想要处置两个孩子,谁能多管?”宋秋娘干脆也把话给她说明白,“你那弟弟妹妹是肯定不能在秦府多留了,我若是你,此时就逃得远远的再也别管咱们秦府的事情,毕竟秦家的东西不一定就有你的一份,可我却足够能决定你的生死。” 秦婳染听见这话微微一惊,不免就想起了之前舅舅舅母要卖自己的时候,族中长老与她说过的话。 长辈卖孩子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毕竟说难听点是卖,说好听点那不过是替妹妹找了个夫家,苛待弟弟的事情也可以完全不承认。 就算告到了京兆府去,以秦家与宋家的手段,只怕也是无处诉冤屈。 “那你究竟要如何?”秦婳染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不论她要什么,总归是不能让弟弟妹妹落在她的手中。 否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然而听见这话,宋秋娘却好像是没明白,故作惊讶地问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如何安排你那弟弟妹妹吗?怎么你现在反倒是问起了我来?莫不是没听清,还想我再与你说一遍吧。” 秦婳染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气。 “你要如何才能放过他们?”说着还怕宋秋娘不会答应,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你放过他们,我一定会带着他们躲得远远的,不会再踏入秦家一步。” 宋秋娘仿佛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将秦婳染上下打量了一眼,只不过她刚想说秦婳染能给自己什么作为交换时,立刻就想起了李记食府在远溪镇也还算红火的事实。 “你外祖父这些年应该余了不少钱财吧,他那么疼爱于你,必定不会少了你的份。这样吧,我也不多为难你,只要你能拿得出二百两,以后你弟弟妹妹就离开秦家,从此以后是生是死我都不多管了。” 秦婳染听了之后微微一惊,“你别狮子大开口,我哪里来的二百两?” 宋秋娘可不相信,于是嗤笑了一声,“区区二百两罢了,你那大舅舅都在咱们这儿附近置办房子了,你能说你外祖父什么都没留给你?” “他留给我的东西值钱的我都没要,二百两我拿不出,你若真是坚持,咱们就只能去见官了。” 宋秋娘可不惧她说什么见官,甚至在看她的目光之中多添了几分怜悯,好似说她天真。 “见官如何?你当我宋家在京兆府没人不成?你要去找官老爷,我看谁能给你撑腰。” 秦婳染紧咬下唇,一双杏眼气的通红,却又没有办法跟她反驳什么,眼看着就要到正午了,宋秋娘还有旁的事情要做,秦玉德也要回来了,她干脆摆了摆手带了几分赶人的意思。 “我既然说了是二百两,就一个字都不会少,你拿的出就来救你的弟弟妹妹,拿不出,就趁早走得远远的,否则我连你一起给安排了,对你来说也不值当。” 她说完这话就直接出了门去,外头也有个时常跟在宋秋娘身边的老嬷嬷进来,没半点好气儿地把秦婳染给请了出去。 站在秦家的门外,那朱漆的大门也缓缓合上,或许从她离开的那一天起,这扇门就再也不会为自己敞开。 秦婳染握紧了挂在腰间的锦囊,那里头放着李老太爷给秦家的书信,可秦家这条路,大概是彻彻底底走不通了。 她抹了把眼睛,垂头丧气地就这么走了,只是刚到转角处高锦丽就追了过来,给她塞了一个钱袋子。 “你一个小姑娘在外头未免不安全,还是坐马车回去。”高锦丽怜爱地轻轻拂过她的脸庞,“回去就别过来了,秦家是什么好地方,你娘就是被骗着葬送在了这里,你怨她也好,不怨她也罢,总归她走了,秦家就与你也没什么关系了。” “可我弟弟妹妹都还在这呢,那个秦夫人说她要把人卖了,我得救他们。” “傻孩子,你现在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呢,还想救谁?安安心心守着自己这条性命才最重要。你记着,皇都藏污纳垢的地方多了去了,跟你们远溪镇那些还算淳朴的人不同,这里啊,人心可都是脏的。” 高锦丽说着微微有些哽咽。多少年前见到李老太爷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只不过当时自己还是年轻气盛,想着秦家的荣华富贵,便是进去做了老夫人的侍女,她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千算万算谁也没有料到她会被那个好财急色的秦家老爷看上,自此以后坠入深渊,也再也不能自救了。 “行了,赶紧走吧,你妹妹要去的那个人家还算不错,只是家里头的小少爷身有顽疾不好意志,才会说找个童养媳去。她离开了秦家,反而是过好日子去了。而你弟弟……秦家还有我呢,我肯定不会让他受太多欺负。” 这番话究竟是宽慰还是事实,秦婳染毕竟不明就里,当然也不知晓。然而如此情境之下高锦丽说的话,恐怕更多也是前者。 拒绝了高锦丽的好意,秦婳染只说自己身上带了盘缠,能租马车回去,高锦丽也就没有强求,只是把她送到了租马车的地方。 “我这里有封书信,是外祖父临终之时给我的,他说让我把他交给秦家老爷。”秦婳染最后还是抱着一份希冀。 她虽然不信秦家的人,可李老太爷之所以如此安排,必定也是有了万全之策,她想赌一把。 宋秋娘接过了那个锦囊,没有往里看,就只是问道:“这里头写了什么?” “我不知道,”秦婳染摇了摇头,“外祖父说不让我看,我也就没看,只知道是给秦家老爷的。” 做女儿的唤自己亲生父亲为老爷,说着竟然是如此讽刺,可这也确实是二人之间的关系。 这也是为何李老太爷不许秦婳染看性的原因之一。 要知晓秦玉德本来就是个财帛才能打动的人,李老太爷在信中把有些话说的明明白白,其中的交易也更是清楚。 他不想要秦婳染看见这些,就算心中再怎么记恨秦玉德,他也不希望秦婳染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因为几个酱料的方子就彻底放弃了她,而看见信后接她回去,也仅仅是因为那信中自己所给出的利益足够打动秦玉德。 这不该是一个十三岁的孩童该承受的。 “那我就收下了,如果他要我给你回复,我会去李家找你,可如果三天我都没有过去,你就彻底别再动秦家的念头了。”高锦丽怕她还会回来秦家再问,干脆事先把话说清楚。 秦婳染也只能答应,坐着马车离开这条热闹繁华的街,回去李家。 只不过刚进李家老宅,却发现里头坐着一个不速之客,当时脸色就垮了下来,对着那人怒目而视。 “你在此处做什么?” 二十九 请求援手说条件 http://.biquxs.info/

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里头,秦婳染其实想了很多,有关于自己以后该做什么,也有关于如何拿出那二百两赎回自己的弟弟妹妹。然而她自小就一直陪在李老太爷身边,除他之外最亲近的就是赵礼,此时心中既然没了办法,就只能想着找赵礼或许会有些想法。 然而下了马车,刚好也就遇到了赵礼匆匆而来的身影。 “这大半天的你都上哪去了?”赵礼赶紧拉住她上下检查了一番,见到人没事这才放心下来。 只是之中明显带着斥责。 秦婳染就只觉得鼻头一酸,差点就没掉下眼泪来,毕竟李老太爷走后就只剩下赵礼与李瑛玥还算是关心自己。 可当她往旁边一瞧,见到有一个人倚着门框饶有兴致地看过来时,那眼泪怎么也掉不下来,有些气恼的往那边瞪了一眼。 “你还在我家做甚?”秦婳染厉声问道。 沈临舟也知道这一开始私闯民宅、又不小心开了门的事情跟她梁子结大了,心中觉得无可奈何,偏偏嘴上还没个客气,直跟她打趣起来。 “此次是我未过门妻子的家,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秦婳染打小就是个不禁逗的,这话一听到耳朵里头那还得了?当即就摸索着手边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好拿着叫人打出去。 还是赵礼在旁边看的哭笑不得,想想沈临舟对自己算是有大恩,对秦婳染也有考虑,赶紧就拦了一把。 “我还有事儿与你说,你先随我进去吧。”赵礼对秦婳染说道。 秦婳染这才没与沈临舟再闹下去,而是目光之中多带几分威胁,进门前瞪了他好几眼。 “今日你究竟去了何处?”赵礼也没急着说自己的事情,而是先问起了秦婳染。 若是按照求人的过程,赵礼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秦婳染就得提起弟弟妹妹的事情,从而问赵礼有没有什么法子,然而这种事情秦婳染自小也就做的不多,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只能说自己出去看看,关于秦家的事情是半个字也没有透露。 赵礼毕竟不是她亲近的长辈,此事见她不答也就没有逼问,而是自以为提起了一个稍稍轻松的话题。 “这李记食府我给盘下来了,虽说一时半会儿还没把全款付清,但如今李记食府暂且都由我管,你若是想留在李家,咱们就还按以前那样住着。”赵礼这么说道。 秦婳染也觉得这件事情是十分值得高兴的,面上好歹带了几分笑。她是不在意什么李家的家业只能李家自己经营的,只要李老太爷一生的心血都没有白费,她就已经觉得十分高兴。 可是这股子高兴过去之后,她渐渐的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垂在膝上的手紧紧绞着帕子,竟是问出了一个从来不会问起的话来。 “赵叔此番拿下李记食府,应当花了不少银子吧。”秦婳染问道。 赵礼闻言明显是微微一愣,要知晓秦婳染这么多年在李家从来也就没有为钱财发愁,从她口中听见这个话题多少会有几分奇怪。 秦婳染自然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赶紧又替自己解释道:“我就是顺口问问,毕竟我那两个舅舅都不是什么好拿下的,这李记食府就算不宝贝着,断然也不会轻易给了人。” 赵礼听到此处也就信了她的意思,可他又不能说自己一分钱也没用,只能琢磨着李满与李德的性情,模糊的回答道:“几乎是花了我全部的积蓄,不过李记食府以往的生意就不错,这么盘下来倒也值得。” 秦婳染听到此处,目光也是彻彻底底黯淡下来。 “多谢赵叔了。”原先想找赵礼借上一些的打算就这么泡了她,秦婳染也不准备继续说起这件事情让人觉得为难,而是真心的感谢了一句。 赵礼听着还觉得有几分心虚,毕竟这李记食府不是自己盘下的,也没花他任何一点钱财,等于是白拿了这些好处,而对方只是为了给秦婳染留个安身之地,也不让李老太爷一辈子的心血白费。 所以他只能说李记食府到了自己手中,反而是自己赚了。 秦婳染于是朝他笑了一笑,心中打定主意将那些卤味酱料的方子一并默给他,也算是让李记食府在他的手中能够更好地发展下去。 至于宋秋娘要的那二百两,则一时之间又没了门路。 “那我就先去了。”赵礼不知他心中的想法,只说自己还要忙于李记食府重新开张的事情,让她歇息几日,再来后厨里头帮忙。 其实他心中也有打算,那就是等到秦婳染及笄定下婚事以后,这李记食府终归还是要给她的。 赵礼走后,秦婳染就一个人默不吭声地坐在那儿,而两人刚才说话时门并没有关,沈临舟就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听了个完全,此时没顾秦婳染那明显带着敌意的目光,径自走到她对面坐下。 “你是不是缺钱呢?” 上来就先这么问了一句,秦婳染还有些微微的发愣,随后脸色就立刻红了起来,“与你何干?” “倒也确实是与我没什么关系。”沈临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好像随口说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帮你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第一回见的时候,沈临舟就是身着一身锦衣华服,腰间更是挂着一眼就知不凡的玉佩,整一个富家少爷的模样。 于是秦婳染就还是没忍住把人给叫住,颇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你能不能借我二百两?” 见人与自己开了口,沈临舟就又坐了回去,作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随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借你二百两,那你拿什么还?” 秦婳染没说话。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没那个本事在短短时间内就还上这二百两,更何况她与沈临舟也不过初初相识,后者又凭什么借给自己二百两? “要我帮你倒也行,”沈临舟看她一番失落的模样,也不求她主动开口求自己,而是继续问道:“你与我说说要这二百两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就考虑考虑能否借你,如何?” 说着还怕秦婳染有所顾虑不敢多说,又添了一句:“少爷我家里头良田商铺都不少,区区二百两而已,算不得什么大钱。你先与我说说今早你去做什么了。” 秦婳染眼睛都听红了,毕竟二百两对她来说可一直都不是个小数目,沈临舟却把话说的如此轻巧,又如何能让她不眼红? 可再怎么样那都是旁人的钱财,她若想要,还是得端正自己的态度,放软了语气回道:“我去了一趟秦家。” “什么时候去的?”沈临舟又问。 秦婳染昨天只说自己要在老宅里头自己想些事情,压根就没让赵礼与李瑛玥留下,是以今早他们没瞧见秦婳染,还以为她只是早上走的。 却没想到人已经走了足足一天一夜。 “长本事了?”沈临舟刺了她一句,“你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外头有多少人贩子你是不知道?独身一人就敢往繁华市集里头跑,你还真是能耐。” 秦婳染是随了李老太爷脾气的,听不得不相关的人训斥,当时就准备对一句回去。可偏偏现在有求于人的是她,秦婳染也只能咽下这口气,有些气闷地垂下头。 “下回不许了听到没?”沈临舟命令一句。 秦婳染扯着衣袖,颇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对上这般年纪的孩子,总是不好训斥过多,沈临舟点到即止,复又问道:“那为何突然要这二百两?你一个小丫头哪里花得了这么多?莫不是叫人给骗了。” “秦家人要把我妹妹送给病秧子当童养媳,还说要把我弟弟当下人,如今我要是想带他们二人离开,就只能拿二百两去赎。” 听得此言,沈临舟也是有些讶异,毕竟秦家虽然不算什么名门望族,可卖儿卖女的事情也未眠太掉身价。 不过仔细一想秦家夫人的娘家宋家,再联系宋秋娘的为人做派,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甚稀奇。 “我记得你从未见过那两个弟弟妹妹,为何又突然想带他们出来?”沈临舟问她。 这个问题他是真的不解,毕竟对于沈家而言亲情血缘的关系多少有些淡薄,他又是家中独子,与堂系的兄弟姐妹更是没少为家业相争,自然无法体会秦婳染心中所想。 而后者也未必清楚他的思绪,就只是理所应当地回道:“他们是我的亲弟弟亲妹妹,秦家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肯定不能让他们在秦家受苦的。更何况妹妹还小呢,以后她就算要嫁,也是该嫁给自己心悦之人,而不是小小年纪就被安排给了旁人,这样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在大祁,女子婚约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家中真的安排做了一个病秧子的童养媳,总归长辈能说晚辈却不能说。 然而秦婳染从七八岁就跟着李老太爷了,不仅仅是脾气完全就随了他,有些在秦家已经定了型的思想也被李老太爷掰正了过来,觉得男女成亲就该是两情相悦。 可同在世家长大,沈临舟却明白宋秋娘这般安排并不触及到律法,秦婳染想要救那弟弟妹妹,就只能是拿出二百两。 “那以后呢,你一个小丫头带着弟弟妹妹,又要如何生活?”沈临舟毕竟不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了,再加上自小生在勾心斗角的大院之中心性也比较成熟,此时不得不往深处问了一些。 可他以为秦婳染只是一时快意并没有想过后果,却没料到她既是如自己预测之中,也出乎了自己意料之外。 “以后怎么过我还没想好呢,只是弟弟妹妹我却不能放任不管。我是做长姐的,理应为他们考虑至此,否则他们日后若过的不好,我自己心中也是难掩愧疚。” 三十 坐地起价又反悔 http://.biquxs.info/

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沈临舟其实是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毕竟沈家那种地方哪怕是最亲近的父子之间也难免会有所隔阂,能让他体会到温暖的就只有故去的母亲。这也是他失去母亲之后就离开家的原因之一。 然而同样是失去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也同样体会过这个世间的凉薄,秦婳染却好像还对这个世间抱有足够的善意,即使不论是李家还是秦家,所做的事情都远远比沈家更为露骨。 沈临舟不知怎么了,看着提起素未蒙面的弟弟妹妹时展露笑意的秦婳染,他却突然有几分自惭形秽的感受。 “二百两我借你,只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他最终还是下了决定,毕竟二百两对他来说或许确实不算什么,可是对于秦婳染而言,那就是给弟弟妹妹救命的钱。 所以此言一出,秦婳染眼中就立刻亮了起来,慌忙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竟是一副尽管提的模样。 沈临舟原本心中的情绪还有些复杂,可是看见她这般表情,就突然放松了下来,甚至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你外祖父不是给咱们定了一门亲事吗?若做了我的夫人,家里头有多少钱财你拿不到,还管这二百两?” 秦婳染一听面色古怪,显然是陷入了纠结之中,一张稚气未脱的脸都皱在了一起,转而再看向沈临舟的目光之中都带了几分审视,仿佛上头写着“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看来昨日那私闯民宅偷看沐浴的罪名是摘不下去了。 “行了,我也不在这儿和你逗趣,昨日尝过你的手艺我觉得甚好,不若这样,你在我身边当半年的厨子,这二百两就当是我给你提前支的工钱了。” 秦婳染一听就连连摇头,“不过当半年的厨子罢了,你这半年里头哪怕是上酒楼,也断然花不到二百两,这样未免太吃亏了一些。” “我去酒楼未必花不了二百两,”沈临舟一手撑着下巴,眼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酒楼也分高低,若真是皇都之中那几个上等的,二百两说不定也只是一顿饭钱,你可莫要小看了咱们世家公子的一日花销。” 秦婳染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显然是没想到二百两还有这么不经花的时候。 而这一句话也算是把她彻底唬住,愣愣的也就答应下来。此后沈临舟还特意写了个借条,两方都按了手印,还真有几分正规的样子。 “行了,条件咱们也已经说好了,二百两我一会就叫人拿给你,你收拾收拾,咱们还得再去秦家一趟。” 听见秦家,秦婳染多多少少就有些排斥,然而看出她心思的沈临舟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解释道:“钱都到手了还不去赎你那弟弟妹妹?若叫他们等急,说不定就直接先把人送去了。” 秦婳染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就回去自己屋子里头换了身衣裳,等到出来的时候,沈临舟直接就把二百两银票塞到了她手上来,过后又有些不放心的收了回去。 “我替你拿着,别走到路上你被人摸了钱袋还不自知。” 这说的是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候沈临舟是看见有人要拿她的钱袋才出手制止,却被当做共犯被好一番的“诬告”。然而隔着一层面具秦婳染压根就没认出来他们是同一个人,再加上此时心思都在弟弟妹妹身上,听他话音刚落就有些茫然的望了过去。 沈临舟心中不痛快,冷哼一声就走在前头,而在他后面的秦婳染挠了挠头,只能十分不解地追了上去。 两人乘的是小厮找好的马车,其中自然舒适无比,秦婳染一夜没合眼,此时这么摇摇晃晃也生出了几分困意,眼皮子几次合上又睁了开来。沈临舟在旁边看得心疼,递过一个软和一些的枕头,就叫她在马车里睡上一会儿。 秦婳染起先还不答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制自己清醒一些,谁知沈临舟直接说了一句掉头,吓得她赶紧把眼睛闭上,生怕自己不睡人就真的把马车又赶回去。 小厮在旁边就更是看了一场大戏一般,手里的果皮攒了一堆,此时还在啧啧感叹。 “少爷莫不是真看上这小丫头吧,你且瞧瞧她才多大,亏你还能下得去嘴。” 沈临舟听着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伸手一个橘子就砸在了他的脑门上,小声威胁:“再不闭嘴明儿你就回沈家去。” 小厮这才闭了嘴,默默地剥起了橘子,半点不敢再跟自家少爷对着来。 马车不快不慢,等赶到城中的时候,也不过是大半个时辰过去,沈临舟叫醒了秦婳染,把二百两银票递给她,就叫她自己进去。 秦婳染刚刚醒来还有些懵,下意识就抓住了他的手臂,眼巴巴的望着。“你不随我一起进去吗?” 沈临舟是独子,又是大家族中最小的那一个,还从来没被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如此需要过,当时就只觉得心软,差点就说要和她一起进秦家。 可说到底如果自己出面,就必定会传到沈家那边,这不光对自己不利,对秦婳染也更加是个麻烦,所以他只能摇了摇头。 “你若是害怕,我就只能让阿晋陪你一起,我不方便出面。” 阿晋,也就是那随身的小厮。 秦婳染看了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从他身上体会不到任何一点的安心,而沈临舟也确实没有立场随他一起去秦家,只能放开了手,叫他们在外头等等自己。 下了马车一路往秦家去,也没走多远,阿晋看着秦婳染那着急忙慌的背影,嘴里又没忍住话。 “这小丫头才认识少爷两天,就对少爷如此依赖,看来还是这二百两给的好,不然少爷在她看来还是个偷看人沐浴的登徒子呢。” 话音刚落,后脑就被人拍了一巴掌,阿晋知道自己是多话了,只能干笑着又坐回原处,两人之间一时没话。 而走到秦家大门口的秦婳染这一次却十分顺畅,刚进去就被人带到了正院。 “小姐今日回来时找老爷的?”秦家的管事赶紧迎了上来,吩咐着给她倒茶拿点心,脸上的褶子每一处都写着谄媚。 秦婳染只觉得不明所以,可猜想一番这应当是与之前锦囊之中的那封信有关,眉心微微蹙着,生怕李老太爷为了她做出多大的牺牲。 管事一番好言好语,总算是在秦婳染面前露了个脸,好在能走到这个位置都是有眼力见儿的,见到她并不搭理自己,管事也就告退去了外面。 临走的时候还没忘与她说上一声,让她有什么吩咐只管来外头唤他。 秦家下人的态度转变太快,秦婳染还觉得有些不习惯,只让管事先去请了宋秋娘过来,打算先把弟弟妹妹带出去再说。 宋秋娘过来的时候面色就不大好,只不过相对于昨日的冷嘲热讽,今日的她明显是压制着自己的脾气。 “二百两我带来了,你什么时候能放我弟弟妹妹离开?”秦婳染也没有和她绕弯子,过来之后就单刀直入地说道。 宋秋娘一听见二百两眼睛一亮,随后却又想起昨日秦玉德看过信后与自己说的话,颇有些烦躁地蹙了蹙眉。 “秦辞年与秦迎年这兄妹二人毕竟是咱们秦家的血脉,如若流落在外,岂不是让秦家蒙羞?所以纵使你有这二百两,我轻易之间也不会放人。” 宋秋娘这番话明显与昨日所说的不同,秦婳染也立刻从椅子上起身,一双眼睛气得通红,“昨日你明明说有二百两就放人的,今日你难道想坐地起价不成?” 二百两毕竟不是小数目,哪怕是秦府这种人家,总归也不能说毫不心动,可如今秦玉德是一定要留秦婳染认祖归宗的,她也不得不打破自己原先的计划,语气之中故意添上了几分无奈。 “昨日是我没考虑清楚,我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以后你回了秦家,弟弟妹妹自然是能见到,又何必非要出这二百两?” 秦婳染又哪里愿意回到这个龙潭虎穴?二百两的银票往桌上一拍,就直接说道:“我不会再回秦家,弟弟妹妹我也要接出去。” 宋秋娘心里头本来就不怎么痛快,此时强忍着的怒火也终究是没能压住,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我想让你回来?还不是你爹坚持,我实在是没了法子?否则拿了这二百两置办几件衣裳首饰,我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宋秋娘放下手中的茶盏,干脆也就没有藏着掖着。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爹想你认祖归宗,已经请了族中的长辈过来,今晚就有一场家宴,你若是做得好呢,就算是在秦家那些长辈们面前露了个脸,以后我也不能对你做什么,你弟弟妹妹我自然也不会苛待。可如果做的不好,这二百两你也就交上来,带着你弟弟妹妹以后随便到哪儿,只要别出现在我眼前。” 三十一 希冀不存对恶人 http://.biquxs.info/

按李老太爷生前创办李记食府的时候,也曾结交过不少贵客,其中便以京兆府尹为最先。 两人一个为官,一个为商,明明是站在两种立场之上,却都觉得如今的大祁未免过于固步自封,于是两人的想法一拍即合,也就成了难得的知己好友。 只不过后来山河食肆被秦玉德诓骗了过去,到最后京兆府尹是否来找过李老太爷尚且不知,但他在那锦囊中的信上说过,那就是自己临终前曾找过京兆府尹,让他对秦婳染多加照拂。 秦玉德收到了这么一封信,又在这准备谋官的节骨眼上,一来不敢不让秦婳染回秦家,二来也想要通过她结识如此高,官,所以在宋秋娘说过自己对秦婳染要了二百两之后,秦玉德可以说是大,发雷霆,最后又劝了好一番才让宋秋娘改了主意。 只不过后者心中依然不痛快罢了。 话既已经说了清楚,宋秋娘也就不在此处多留,只是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秦玉德带着管事一同进来,对上宋秋娘的时候眼中还带着几分讨好的笑。 然而后者却根本就没有理他,只是又坐回了椅子上明显是想要看二人能说些什么,惹得秦玉德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 “婳染回来了。”秦玉德走到了秦婳染面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口中忍不住夸赞起来,“你离开秦家的时候还没到我腰呢,如今竟然已经长了这么高了,看来你外祖父将你养的挺好,。” 一句话中带了几分感慨,就好像真是久别重逢的父女一般。 对于自己的父亲,秦婳染其实都没有很深刻的印象了,只知道自己在秦家的时候因为宋秋娘过得并不好,爹也很少管她,所以在秦家的时候几乎是她的噩梦。 可说到底秦玉德都是她的父亲,血缘的关系割舍不下,这也是为何在不确定自己能酬得二百两的时候会将那个锦囊交给高锦丽,托她送到秦玉德手上的原因。 那就是对这个父亲仍然带有几分期冀。 “我今日过来并不是想要重回秦家的,父亲也不用觉得为难,我只是想带我弟弟妹妹一同离开,这样对父亲来说也是件好事。” 秦婳染说得笃定,毕竟这个家里头只要还有宋秋娘存在,秦玉德就永远只能当个后爹,绝对不会对他们有多善待,再加上此时已经借得了二百两,秦婳染多多少少也有几分底气。 只不过听见这句话之后,秦玉德脸上的神情却古怪起来,明显是强压着自己的不耐,温声细语的跟她说道:“你既然是秦家的人,就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更遑论是带着辞年迎年一同离开?爹已经叫了族中长辈来府中一聚,就是想让他们见一见你。” 秦婳染不是看不出他深处的情绪,此时只觉得心中微微一凉,知道这个父亲是彻底不必抱有希望了。 所以她摇了摇头,仍然是说出了拒绝的话。 “我心已决,还请父亲成全。” 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却并不听话,本来就没什么耐心的秦玉德也不再伪装那分亲近,紧皱着眉心。 “让你回来就已经是抬举你了,你可别不识好歹。” 此言一出,秦婳染的心算是彻底凉了,“秦家的抬举我受不起,父亲若真是觉得我不像话,那就不必抬举于我,直接放我走不就好了?” “放你走?”秦玉德冷笑了一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你生是秦家的人,就该任由我秦家摆布,少耍那些心思。你外祖父如今走了,两个舅舅也不会管你,你有什么本事跟我在这儿犟?” 话音刚落,见到对面的秦婳染似乎又要开口回驳于他,干脆拂袖离开让她好自为之。 一副不容反驳的意思。 秦婳染忍不住在心中冷笑,明明过了这么多年,秦玉德似乎从来都没变。 是她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念想,在李老太爷走后,还想要再找到一个亲近的家人。 “老爷的意思也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你也瞧见不是我不放你离开了吧。”宋秋娘冷冷说了一句,对秦玉德这般做派也是挺看不上的。 “是不是只要我把这一次的家宴搞砸了,你就会放我和弟弟妹妹离开?”秦婳染思来想去,宋秋娘是肯定不愿意她出这个头的,所以就这么问了一句。 然而偏偏宋秋娘顾虑的太多,此时听见她说起就只觉得格外讽刺,当即就是嗤笑了一声,“做的好与不好且凭你自己的能力就是,我听说你的手艺也得了你外祖父七八分真传,他曾经可是这皇都里头难得受人尊敬的大厨,你爹往外头传的时候也借的是他的名义,是否做好,你自己想想便是。” 宋秋娘心中大概也没有主意,毕竟说到底她都是不愿意秦婳染认祖归宗的,可秦玉德既然已经放了话,她就不得不从。 更何况如若这一次秦家丢了人,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问题就这么又丢给了秦婳染,后者此时心中也没了主意,只能说想要去看一看秦辞年与秦迎年。宋秋娘看着她却觉得闹心,再经她提起了李泱另外两个孩子,就颇有些烦闷地摆了摆手,让自己身边的老嬷嬷带她去看。 后者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对比一下夫人与老爷的态度,对秦婳染也就只是客客气气,并没有熟络到哪里去。 直至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外,老嬷嬷才把她丢在那儿,自己则回去了。 小院几乎是在最西边,平日里头基本上晒不到什么太阳,这大夏天的也觉得有些冷清。而一眼望去,唯一的感觉就是破败,堂堂秦家这么大的家世,嫡子嫡女所住的地方竟然还不如远溪镇一处普通的人家。 在李泱死后,秦辞年与秦迎年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秦婳染现在算是已经窥得一角,也亏得李老太爷提起弟弟妹妹之时还让她别管,说他们的日子可比她好过多了。 锦衣华服,环佩叮当,荣华富贵…… 那些曾形容过秦辞年与秦迎年生活的词,哪怕是出自于最亲近的外祖父口中,秦婳染也只觉得有些讽刺。 擦了擦自己泛红的眼睛,秦婳染也总算是上前了一步,等到推开那扇破旧的小门时,就看见了两个正在捡柴火的小孩。 他们身上脏兮兮的,皮肤也是有黝黑,那两双大,大的眼睛里头满含着惊惧,望着人的时候似乎都有些微微发到抖。 秦婳染上前一步,想要说明自己的身份,也想要与他们相认,可是秦辞年与秦迎年却放下柴火转头就跑,只留下两个仓皇逃窜的背影。 没多久就彻彻底底挡在了屋门口。 秦婳染的脚就僵立在当场,又慢慢收了回去,再也迈不动了。 血缘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微妙,哪怕从来都不相识,可是只那么一眼却还是足以让她揪心。秦婳染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就握紧。 她想好了,不管会不会留在秦家,这场家宴她都要做好,然后痛痛快快地把那二百两交出去去,带着弟弟妹妹光明正大的从这个秦府离开。 毕竟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生活了。 心中这么决定下来,秦婳染也就先离开了这处小院。而她却没有看见在她刚刚转身,就从窗缝里头伸出了两个头来,有些莫名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李老太爷的名义都已经打了出去,这场家宴恐怕是不得不办了,秦婳染虽然十分不喜秦玉德的做派,可如今她是受制于人,也只能是先去找了宋秋娘。 “咱们谈个条件,秦家的家宴我会去做,也会尽力做好,这二百两我仍然给你,只有一点,你须得放我们三人离开。” 宋秋娘此时正往指甲上涂着蔻丹,闻言就只是抬了抬眼皮,随后又垂下了眼去, “让不让你们走我现在说了不算,你得问问你爹愿不愿意。” “我爹愿不愿意是他的事情,可是秦夫人要想清楚,只要我与弟弟妹妹在一日,你可就一直都只会被当成一个续弦,而不是秦家真正的夫人。” 手上一个用力,那花汁就直接是涂到了手指上去,可宋秋娘却没有多管,而是拿阴冷的眼神看向秦婳染。 “你外祖父还真是把你教的好,厨艺尚且不知,这嘴皮子却是十足的利落。” 秦婳染虽不知道李老太爷信上说了什么,可她清楚秦玉德一时半会儿的绝对不会让宋秋娘对自己如何,所以也就丝毫不惧她。 “昨儿咱们说起此事的时候,我看你好像很不情愿我们三个秦家原配的儿女留在府中。你若现在不放我们离开,那我也就只能在家宴上大展身手,到时候众人都知晓我的存在,那你这秦家夫人的身份,恐怕就要沾染上一个甩不去的污点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宋秋娘被她气的咬牙切齿,长长的指甲只差没把椅子刮下一层,可见心中已经怒到了极点。 三十二 自此一别路归路 http://.biquxs.info/

既然躲不过去,也就只能直面而上,秦婳染如今找不到在这件事情上能帮她的人,所以秦玉德让他准备那场家宴,她也就暂时留在秦家,寻着有没有法子离开。 而宋秋娘经她一番威胁已然是怒极反笑,一双狭长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 “因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到头来不还是成了他人手中的一柄枪,指哪儿打哪儿?我寻思着你干脆就留在秦家算了,你那唯利是图的爹应当就喜欢你这样听话的女儿,赶明儿他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呢。” 宋秋娘就只觉得她留下是因为被秦玉德那一番话说动,所以冷嘲热讽也都往这个方向来,然而她却不知秦婳染根本就是不信任秦玉德,而只是想给弟弟妹妹谋个更好的生活。 她觉得纵使秦家再怎么像是一个龙潭虎穴,只要她有足够的能力,能在秦家站的住脚,怎么着生活也会稍稍好些。 可这样一来就难免会和宋秋娘对上。 话说到如此地步,就算是彻彻底底撕破脸了,宋秋娘也没有和她再说的想法,手中茶盏狠狠往桌上一放就离开了正厅。 管事那边也就只能进来给她安排了住处,是在正院旁边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总归是比刚才看见的那个偏僻小院要好上太多。 “辞年和迎年我想要接到身边来,劳烦管事在院中稍稍收拾一番。”秦婳染说完也没有征求他回应的意思,就径自出了院子。 好歹是家中嫡女,就算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只要现在得到家主的重用,曾经的那些就都不妨事儿。管事想了想,干脆从府里拨了两个下人过来伺候,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这府里头就算是新添了一个主子。 到了那偏僻小院的时候,就又见到了秦辞年与秦迎年两人正在劈柴,小小的孩子连柴刀都拿不稳,劈的七零八落,也不知平日里头会不会没人照顾。 秦婳染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在两人准备逃时又定住脚步,朝他们招了招手。 “我是你们的长姐,秦婳染,你们可听说过?” 听得此言,秦辞年和秦迎年对视了一眼,转过视线时摇了摇头。秦婳染想想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李泱早早就把自己丢在了李家,秦玉德这些年对她也是不管不顾,又怎会与两个弟妹提起自己? 然而就在秦婳染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让二人相信自己时,却听稍大一些的秦辞年拉着妹妹的手,认真说道:“你与迎年长得相似。” 一句长得相似,似乎就从无形之间拉近了三人的距离,秦婳染只觉得眼中微微一热,随后蹲下身来朝两人张开了怀抱。 弟妹两个相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这难得的温暖,奔入了秦婳染的怀抱之中。 三个孩子抱着哭了一会儿,待相视之时终于破涕为笑,秦婳染说要带他们离开此处去别的院子,二人也就乖乖收拾东西跟在了她身后。 “之前可有人在照料你们?”秦婳染一手牵着一个,问起了这几年他们的生活。 秦辞年点了点头,“之前确实是有的,只不过刘嬷嬷年岁大了,前些时候就给夫人辞退,我与妹妹就自己住在小院里头。” 两个孩子罢了,总不可能野生野长就到这么大,秦婳染猜的出他们二人之前有人照顾。可如今那个刘嬷嬷走了,两个五岁的孩童自力更生,即使每日都有人送吃时过来,想必也过的不是什么好日子。 到了院子里头,管事吩咐过来伺候他们的人已经各司其职的忙了起来,秦婳染先让一个侍女去打了些热水来供二人洗漱,又让管事给他们二人置办几身衣裳。 管事之前得过秦玉德的嘱咐,说是秦婳染要什么就尽量给她什么,别让她有不满的地方,因而她一怎么吩咐,管事就赶紧应了下来,去成衣铺子里头拿了些现成的,说是一会儿就让人给送过来。 而另一边,在秦婳染那里受了不少气的宋秋娘也不想继续待在秦府,干脆带上了几个侍女去集市上逛逛。 只不过刚刚出门,瞧见正从马车上下来的沈临舟,她立刻就是笑逐颜开。 “这位不是沈家十三公子吗?什么风把你吹到了这儿来?”宋秋娘迎了上去,神色之间多有些讨好。 沈家在皇都十大家族之中名列第七,哪怕是个不高的位置,在宋秋娘这种小家族里头的人看来也是高不可攀了,是以此时只想要借机会在沈临舟这儿混个脸熟。 沈临舟最怕的也就是这些,退后一步让阿晋站在了自己前头,总算是隔绝了那些闻着刺鼻的脂粉香气。 “秦夫人可有什么事情?”沈临舟公事公办地问了一句。 宋秋娘却也不因为他这般冷淡的态度感到窘迫,毕竟沈临舟出自沈家这种大家,有几分脾气都在常理之中,于是掩唇轻笑,自己就把气氛化解了开来。 “沈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这里是咱们秦家门口,我这不也是刚刚出来就瞧见了你,所以才上前关心一句?沈公子怎么还问起我有什么事情?” 沈临舟轻叹一声,想着秦婳染在里头还不知是如何情形,于是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是送秦婳染过来的,不知她现在何处?” 提到了秦婳染,宋秋娘就只感觉到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可好歹还是记着沈临舟是她惹不起的人,此时也就皮笑肉不笑的回了话:“她人肯定是好好的在咱们秦府呢,毕竟那丫头好几年没回来了,跟府上的人都有些生疏,这不是正熟络着吗。” 沈临舟听着微微蹙眉,“秦夫人的意思是,她已经自愿留在了秦家?” “沈公子当真是说笑,她是秦家人,李家的老爷子去了,她自然也得回来。毕竟她那两个舅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不会替老爷子养着她,这不,回来当了大小姐,心中可正高兴着呢。” 沈临舟自然不会信她的一面之辞,可事先说好了两人会在外头约见,却迟迟都不见人出来,他多多少少也有几分奇怪。 沉思之时,宋秋娘又说了好些话套个近乎,沈临舟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最后干脆是又去了马车中。宋秋娘也不想被人嫌烦了,知情识趣地离开,只是对秦婳染的好运气又记恨了一笔。 眼见着天色不早了,让他在外头等着的人却久久不见踪影,沈临舟心中也有几分气,正想要再进去找她问个清楚,却又看见管事带着不少衣裳布料回来,吩咐阿晋去问了一句。 管事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可是看见对方哪怕只是一个小厮,穿着的也绝不是低等的料子,干脆就如实回答道:“咱们家大小姐回来了,身上没带合适的衣裳,我这不是去成衣铺子里头取了些,也好供她换。” 管事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毕竟对上外人,他总不好把秦家苛待原配儿女的事情抖露出来,可是这句话恰恰好是能让阿晋误会的,此时颇不痛快地上了马车,也把这份气传给了沈临舟。 然而后者只是沉默了片刻,随后对他说道:“去赶马车,咱们回吧。” “少爷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了?”阿晋此时提起秦婳染就完完全全把对方当成了个骗子,说话也没留情面。 然而沈临舟却只是闭目养神,“那你还要对她如何?将她抓出来打上一顿,还是威胁她不许回秦家?” 阿晋心里头的那份气显然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下去,于是问道:“就算不能对她如何,至少那二百两她既然已经没了用处,总归是要还给咱们的吧。少爷确实是不差钱,可这点钱哪怕咱们施舍了路边的一个乞丐,也能换得一声好,给了她,我心里头都觉得亏得慌。” “就当是还她外祖父当年的那个人情了,左右二百两对你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钱,给她也好,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必与对方再掺上关系。” 阿晋心想这二百两对沈临舟确实不算什么,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需要咱上不短一段时间的。 但他又仔细一想,二百两连带着李记食府与李家老宅,换从此以后两人再不相关,也不算是有多赔本。 就是想着有些窝囊。 沈临舟与阿晋这边如何想的秦婳染自然不知,这边照顾着弟妹换好衣裳,又让厨房里头给他们准备了饭菜,她才终于想起来外头还有沈临舟等着自己,慌忙之间就赶了出去。 然而外头早早就已经没了那辆马车的影子,秦婳染呆呆的站在那好一会儿,才听见宋秋娘的声音阴阳怪气地传过来。 “人早就走了。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还指望着他能一直在外头等你不成?” 三十三 盐糖混合意刁难 http://.biquxs.info/

秦家的家宴就定在第二天晚上,也不知道为何秦玉德就有这么大的信息,觉得秦婳染必定不会放弃自己这一对弟妹。 可不论如何时间既然已经定了下来,秦婳染也就去了大厨房那边,何琴家的厨子一起商讨起了明天晚上的菜色。 大祁的菜式其实就那么几种,哪怕是这些中等家族请回家里的厨子,会的也没什么新意。好在秦婳染也不是个喜欢创新的人,就着那菜谱看了一遍,也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毕竟那些菜她都会做,食材上头也没有相克的地方,自己犯不着在这上头废太多的心思。 只不过她不在上头放心思,求代表的别人也不准备动手脚,宋秋娘那边就事先找好了人做了准备。 “夫人,这能行吗?”伺候在宋秋娘身边的老嬷嬷明显是有几分不大认同,此时怀疑地问道。 宋秋娘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自小家里头虽然不算十分阔绰,可从来也没让她下过厨房,是以此时也丝毫不知道这法子有没有用。 “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我哪里知晓这么多?不过就算没用也无所谓,以后她若是敢在秦家待,我有的是法子整治她。” 老嬷嬷想着也正是这个道理,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一个是当家主母,一个是过世原配的女儿,秦玉德不管的情况下,秦婳染还不是任人宰割? 于是她就把那些弄混的调料放回了大厨房里头,瞧见的厨子都摇了摇头,心想着就算把糖磨成了跟盐差不多的样子,时常下厨的人也不会看不出来。而就算是那些一眼不知弄混的调料,只要稍稍一过口,还能不知道里头动了什么手脚? 这秦家的夫人可真是想了一个馊主意。 厨子们心中如何作想暂且不知,可在秦家做工多年,审时度势的本事也自然是有的,此时哪怕瞧见也当没瞧见,秦婳染过来之后也压根就没有提醒。 甚至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秦婳染跟着李老太爷认真学了那么多年,再加上本来就有天赋的缘故,手艺眼神都算是十分精准,此时往那一堆调料里头瞧了一眼,就看见常用的盐罐中似乎放的并不只是盐,当即拿小勺舀了一点放在手心。 旁边瞧见的厨子们心想果然如此,私下里摇了摇头,就知这热闹大概是看不成了。 可令他们不曾料到的是,秦婳染在尝了第一下的时候却微微有些愣住,随后又舀了一大勺直接倒入了口中,神情之中除了震惊便是茫然。 难道是被宋秋娘这一行为吓傻了? 厨子们想着总归也不至于,便有一人上前提醒道:“眼下就要准备起来了,小姐还是赶紧动手吧。” 秦婳染此时只觉得浑浑噩噩,脑子里头一团乱麻,点点头就凭着习惯处理手中的那些食材。可她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因为刚才那一堆明显是糖盐混杂的粉末,她却只能尝出一点点味道。 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信,秦婳染下意识就像逃避了起来,等到手中的食材都处理完毕,面对需要腌制的鱼虾之时,她还是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放在了那些调料上。 糖、盐、酱油、黄酒、陈醋…… 一个个的似乎都失去了它们原本的味道,变得寡淡起来,甚至因为宋秋娘早早就让人在其中动手脚的缘故,此时还稍稍掺杂进了别的味道。 秦婳染辨认不出这都究竟是些什么,只能强压下心中的忐忑,对着秦家厨房为首的大厨说道:“调料都换一批,秦家的库房里头应当什么都有。” 大厨自然知晓这是秦家夫人动过的,心里头还在琢磨该不该帮她这个忙,谁知原本还温温和和的秦婳染却突然厉声呵斥,“还不快去!” 大厨这才回过味来,这不是自己帮不帮忙的事情,这分明说的就是命令。 这些日常会用到的调料秦家自然不可能会少,大厨也怕耽误了今日的家宴,于是将那些调料都置办完全,也算是替换了被动过手脚的。秦婳染长长舒了一口气,可那颗心却还是提着没有放下。 因为她知道对她的考验还在后头。 一顿家宴做的手忙脚乱,没有李老太爷在身边,秦婳染似乎是做什么都不确定起来。本想着到最后尝一尝味道,看看能不能给予自己几分信心,可她好像是真的彻彻底底没了味觉,那些原本放够了调料的菜在自己的舌头上过了一遍,都似乎没了原本它该有的味道。 “小姐,做好的就让我端上去吧,可不能叫前头的贵客等急了。”大厨在旁边提了一句,也就顺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盘子。 秦婳染脑子里头一团乱麻,也理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坐在那儿尝试着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梳理,却也猜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让她那条最为灵敏的舌头失去了可用之处。 大菜上完,也就没有秦婳染什么事儿了,可前头的宋秋娘却找了过来,看见她时眼中带着得逞的笑意,口中还在啧啧感叹。 “还说得了你外祖父七八分真传呢,我瞧着你做那些菜怎么不是咸了就是甜了,连牛羊肉都还带着原本的腥骚味,就你这样,你外祖父还敢让你在李记食府的后厨里头帮忙?” 秦婳染哑然,却只能瞪着宋秋娘,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罢了,你也别这么看我,老爷此番可是发了不小的脾气,你也不必在秦家留了。那二百两交与我,带着你那一双弟妹赶紧滚吧。”宋秋娘趾高气昂的伸出手来,朝她要了那二百两的银票。 秦婳染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出路,此时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让她发觉自己舌头失灵的地方。 于是二百两往她手中一拍,就去了小院找秦辞年与秦迎年。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秦迎年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却没有多少抗拒的意思,只是愣愣地跟在秦婳染身后走。 可秦婳染此时却疲于面对,只说先离开,旁的却是什么打算也想不出来。 三人走的是小门,毕竟今日宴请宾客,大门怕是有不少人,只是秦婳染从小门离开之后却还是绕到了大门去,眼看着那秦府宾朋满座欢声笑语,莫名就有些怅然。 直到身后有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秦婳染循着那只手忘过去,对上的就是一双满载温柔的眼睛。 长存于黑暗之中的人,总是会忍不住就去肖想那些难得的光明,当年从秦家离开,李老太爷就成了她生命之中最亮的那一束光,可如今这光熄灭了,她就如同重归于找不到方向的黑暗。 在这最狼狈的时候,沈临舟这一笑就像是另一束光,它就只照在那一小片,却足够让她想要奔赴这份温暖。 “秦家夫人在那些调料里头动了手脚,本来我都瞧出来了,可是我尝不出味道,我怎么就尝不出味道了呢?” 此言一出,豆大的眼泪就从那一双杏眼里头不停滚落,沾湿了衣裳的前襟,也有的落在了地上,混在了尘土之中。 沈临舟蓦地就有些心疼,将这十岁出头的孩子轻轻搂住,让她的头埋在了自己胸膛之上。 “走吧,我带你回家。”沈临舟柔声说了一句。 马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沈临舟带着秦婳染,阿晋拉着秦辞年秦迎年,五人就这么往马车里头去,连夜赶回了远溪镇。 赵礼也知道秦婳染是找回了秦家,心中虽说有些不愿,可终究秦婳染是秦家的人,他原只是离家的一个帮厨,管不到这么宽。 可此时看见沈临舟抱着明明睡着还在像个小兽一般抽咽的秦婳染,立刻就是心疼和怒火一并腾升。 “这是怎么了?”赵礼忙迎上前来,问道。 沈临舟摇了摇头,说是先送秦婳染回去,让阿晋与他细细解释。 后者得了命令点个点头,随后就把有些怯生生的秦辞年与秦迎年往前轻轻推了推,“这是辞年与迎年,她从秦家带出来的。” 三十四 失去味觉不知因 http://.biquxs.info/

李泱回去秦家之后,又给秦玉德生了一儿一女的事情,赵礼其实当初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因为李老太爷都不大在意这个女儿的缘故,赵礼也就没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在他看来李泱到底还是秦玉德的正妻,秦家那么大一个家族,难道还养不了两个嫡出的孩子?所以这些年以来他也就觉得那两个孩子是在秦家享福,真正可怜的是被父母抛弃的秦婳染。 然而此时看着骨瘦如柴的两个孩子,明明是五岁的年纪,却好像只有旁人三四岁那么高,眼睛里头带着对外物的警惕,不期然就让他想起了当年秦婳染刚刚来李家的时候。 也是这样胆怯的模样,好像旁人说话声音稍稍大一些,就能给她吓哭一般。 赵礼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句造孽,随后就蹲下上来,对二人说道:“以后你们就住这儿了,你别拘束,当成自己的家就好了。” 听见这句话,秦迎年看了哥哥秦辞年一眼,见到对方点了点头,她也就跟着应了一声,之后随着赵礼去收拾收拾。 天色也不早了,两个小孩也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赵礼做了些吃的给他们,而后就给他们安排在一个屋里头歇息。 而秦婳染那边也安置好了,沈临舟此时站在院子里头,遥遥望着月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有劳沈公子了。”赵礼三两步迎上去,便朝着沈临舟拱手作揖。 后者看了他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你且照顾着,我明早再来。” 说罢就带着阿晋漏夜离开了。 马车在远溪镇的小路上颠簸,阿晋也是困的不轻,可主子都还没睡呢,他也不好就这么松懈下来,于是就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问到:“少爷怎么突然又对那小丫头上心了?昨儿咱们才说过桥归桥路归路的,怎么今儿个你就反悔?” 沈临舟没有理他。 只不过他心里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只是在提笔练字的时候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等到回神,纸上就出了一个“秦”字。 沈临舟从来都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得知自己心中还记挂着那个和自己约好的小女孩儿,干脆就去请假找她问个清楚。然而没等他进去秦府,就遇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 沈临舟已经许久没有哭过,哪怕是才失去了最为亲近的母亲,他才发现自己也如同沈家人一样凉薄,心里头再怎么难受,眼泪却流不出来。 秦婳染那滚滚而落的眼泪就像是淌进了他的心里,看着她,就感觉自己的眼泪也被他一并流出了一般。 他们是何其相似?在遮风挡雨的壁垒消失之后,面对的就只是这个世间的恶意。所以沈临舟才会想要尽力保全秦婳染,想让她像曾经那样肆意张扬地去表达自己的喜怒,那是自己从未有过的模样。 这一夜沉沉睡去,等到第二天清早,李家老宅的厨房里头终于还是传出了几日不曾闻见的香气,只不过正在做早饭的却不是一贯的秦婳染,而是暂且来照顾他们的赵礼。 酸甜的西红柿鸡蛋汤,里头下着劲道的面疙瘩,再撒一把小葱点缀,即使简单,却也不失风味。 秦辞年与秦迎年许久没吃过好的了,此时一个两个抱着汤碗吃得尽兴,里头的汤都一滴不剩,赵礼这么个做饭的人看着自然是高兴,只不过目光在转向秦婳染那边,却又难免忧心。 “是不是赵叔做的不合你口味?”赵礼问了一句。 毕竟秦婳染是吃惯了李老太爷手艺的,赵礼哪怕自觉多了几分真传,却也到底没发跟李老太爷相比,秦婳染会觉得不合口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所以问过之后见她没有言语,赵礼还补充了一句:“你若是实在吃不下去就自己做些想吃的,这一碗放着就是。” 然而此言一出,却正好戳在了秦婳染最为软弱的那一点上,当即眼圈就红了起来。 赵礼这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的夫人也不想在这儿多做打扰,拉着秦辞年与秦迎年就出去,把地方留给他们二人说话。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与赵叔说说,若是秦家的人欺负你了你也不必藏着掖着,赵叔替你说理去。”赵礼自然只把她的反应当做是在秦家受了欺负,毕竟昨天晚上她回来的时候也是哭着,说什么都没发生又有谁信? 然而秦婳染却只是摇了摇头,过了好半晌才带着哭腔回道:“我尝不出味道来了。” 对于一个厨子来说,失去味觉可绝对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这么多年来秦婳染引以为傲的也就是那条灵敏的舌头,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区别她也能尝的出来,这也是被李老太爷夸赞过的天赋之一。 如今这舌头不灵敏了,赵礼自问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都难以接受,更何况秦婳染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只不过在怎么难以接受这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赵礼思来想去也就宽慰了几句,随后就说自己去请镇上的大夫来,替他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也不必太心急了,只要是病症,大夫就肯定有办法,说不定这也只是一时的,用两剂药就好了。”赵礼这么与她说着,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毕竟这种病症并不常见,任凭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谁家有人平白无故就尝不出味道来。 还算见多识广的他都尚且没有听过如此稀奇的事情,镇上的大夫哪怕知晓不少疑难杂症,对于秦婳染眼下的这种情况也是没辙,摇摇头也就跟赵礼出去。 “老夫才疏学浅,实在也是瞧不出哪里不对,你不若还是往城里头找找艺术更为高超的大夫,咱们镇上不一定有能解此症的人。”大夫如此提议道。 这已经是镇上最好的老大夫了,如今连他也没办法,赵礼才算是了解到这件事情有多棘手,只能让自家夫人给了诊金送人离开,回去看到秦婳染一脸落寞,也不知如何是好。 心中五味杂陈,这一步总归就还没有迈进去,赵礼在院子里头坐着,头垂得极低,他的夫人孟氏送大夫回来,看见他这般模样也是无奈。 “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若是让婳染瞧见,岂不是心中更为难受?” 赵礼又何尝不知,此时长长的叹了一声,“我就是不明白,你说她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罢了,上天怎就对她如此刻薄?” 这两天接二连三的事情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纵是孟氏也觉得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自然说不出什么宽慰人心的话来,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先收拾收拾自己的情绪进去吧,就与她说咱们去城里头请大夫,总归是能治好的。” 赵礼也是无法,对于自己夫人的话点了点头,进门的时候也换上了笑来。 然而却没等他们在打听城里的大夫,沈临舟就带了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来。 “这位是城里有名的江大夫,且让他看看,说不定能瞧出什么。”沈临舟对赵礼小声耳语了一句。 赵礼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到底也是带了几分希望。 江大夫年事已高,早两年还没辞官在家的时候,就是皇宫里头太医,也是皇后面前的红人,i医术自然是了得。然而沈临舟却并没有与他们说这些,毕竟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把江大夫的身份说得太明白,病情似乎都能因此更加重一些。 只不过等江大夫诊完了脉,那微微蹙紧的眉心也没有松开。 三十五 暂作尝试却遭乱 http://.biquxs.info/

“小姑娘前些时候脑袋应该受到过几次创伤,这也是导致如今失去味觉的原因之一,再加上这几天未曾休息好,情绪也不高,会有此情形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江大夫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把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 可是其他人却并不是如此轻松,如赵礼心中就咯噔了一下,赶忙问道:“那如今这病症还能不能好?” “但凡它是场病,就没有好不了的时候,可前提是能用对法子。”一句话说了等于没说,这大约也是独属于大夫最严谨的安慰。 然而赵礼想要的答案就只是“能”与“不能”,江大夫这句话明显是不能给他解答的,只能把急切的目光投向沈临舟。 后者也是没明白江大夫的意思,便问:“江伯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江大夫有些不满的斜睨了他一眼,到底是没让他们太着急,转而说道:“一旦涉及到脑子,病症就是千奇百怪,我尚且不知她这味觉失灵究竟是因为外伤,还是因为她遭受的打击太大一时之间没回过神,眼下只能开些要让她吃着。” “那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的意思了?”赵礼一时急切就口无遮拦。 听得此言,江大夫果然是气的不轻,没好气的瞪着他,“你若是有法子,还要请我做甚?自己治了不就好了?” 赵礼被这老人家的脾气整的有些茫然,不得已只能又看向沈临舟。 只不过这一次沈临舟却没有替他解惑,而是对江大夫说道:“我让郑嵩云送江伯回去。” 江大夫于是应了一声,提笔写了个单子,让沈临舟给了银钱,说是顺便就让阿晋把药给抓回来,也免得自己再白跑一趟。 好不容易等送走了江大夫,沈临舟才和赵礼解释了江大夫的身份。 若是在往常,得知江大夫身份的时候,赵礼恐怕更会惊讶于沈临舟的地位,可是如今有秦婳染的事情在前,他只是有些挫败地跌坐在椅子上。 “连宫里头的太医都没法子,岂不是说婳染的病是彻彻底底治不好了?” 沈临舟知道江大夫虽然说的保守,可他若说没把握的事情,那肯定是真的没把握,此时也就只能劝道:“既然已经开了药,就说明多多少少会有些转机,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她高兴起来,免得忧思成疾反而拖垮了身子。” 赵礼想想也是,毕竟这都是无可避免的事情,既然躲不掉,那就只能在现有的基础之上变得更好。 阿晋要去城里头拿药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沈临舟与赵礼进去看秦婳染,对上她一双探寻的眸子,后者最终还是没能开的了那个口。 倒是沈临舟说道:“阿晋已经去拿药了,大夫说最主要的还是保持心绪平和,能不能治好,也都看你自己。” 这话说的倒也不假,只不过挑拣着说就成了另外一种意思,秦婳染听了之后果然稍稍高兴了一些。 毕竟这样一知半解的,远远要比一无所知的时候来的有希望。 得知自己的病症并不算是没得救,秦婳染心情也就好了起来,当天就去了书房里头把好些酱料以及李家传了多年的卤方给默了出来,下午就拿着去给了赵礼。 李记食府刚刚开张,因为之前李家老大与老二的媳妇儿卖家里外甥女的事情,可谓是在远溪镇再次出了名,这两天总是没少看热闹的人。然而李家的人没有一个表态,如今李记食府似乎也不是李老太爷那两个儿子在管,生意渐渐的也步入正轨。 只不过客人要少了一些。 秦婳染过去的时候,赵礼正在亲手片着猪耳朵,那一块一块厚薄适中油光发亮,看着就让人觉得有食欲。然而如今秦婳染舌头也不怎么灵敏,干脆就不去想这些,转而就与赵礼说起来自己的来意。 “李记食府既然有赵叔帮忙,我也就不操那份闲心了,这里是外祖父生前教给我的几个酱料的做法,如今我把这些交给赵叔,也算是托赵叔帮忙,别让我外祖父的心血付诸东流。” 赵礼原本还一边切菜一边听她说,可等话到一半的时候就赶紧放下了手中的菜刀,听她说完又颇不赞同地摆了摆手。 “李记食府是你们李家的东西,我一个外姓人掺和什么?眼下这店铺我虽然替你管着,可说到底这李记食府最后还是得交到你手里,我学你们那些秘方做什么?” 秦婳染听着感动不已,只是她来的时候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些方子交出去,所以又是劝道:“赵叔说自己是外姓人,可是相对于李家来说,我不也是一个外姓人?外祖父生前说过,有些关系不是看血缘,而是看亲疏远近,这是心里头认定的,如果他看我就比两个舅舅要更为亲近一些,哪怕是赵叔对他也几乎是当成父亲来看待,这一点他其实心里头知道,只是一直别扭着么说。如今外祖父走了,两个舅舅既然把李记食府卖了换钱,咱们又何必顾虑那么多?只要别让外祖父的心思白费,别让李记食府的名声倒下,也就够了。” 其实这话说的不假,李老太爷当初在的时候,对赵礼其实就是看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教他这么多手艺。包括这些酱料的方子,李老太爷其实都有过教他的心思,只是赵礼为人正直,李老太爷提过一遍也就没有再提。 然而秦婳染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换来的反而是赵礼更加语重心长,“李记食府我是肯定不会一直掌在自己手里的,等到你能独当一面的时候,赵叔就还在你手下做工。你也别觉得我好像吃亏了,以后我都会跟你讨回来,你孝敬我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秦婳染听着鼻子一酸,“可我如今这样……” “会好的,”赵礼没等她把话说完,“就算味觉不灵了,你还有手,还有鼻子,还有眼睛,还有这些年的经验在,怎么就做不来?想想你外祖父,哪次做菜那调料不是随手这么一撒?你是做给旁人吃的,自己尝什么味道?” “我就是不大确定。”秦婳染垂着头。 这话其实她和李老太爷说过许多遍了,后者劝过也骂过,只是在知道她确实是没这个自信以后,也就不再准备为难她。如今这个问题反倒是越留越久,赵礼也是没什么办法。 可离了李老太爷,赵礼却不能继续放任秦婳染了,当即就给她下了个难题。 “这几日你伤还没好也就罢了,过两天生意若能回暖,我一个人带着那些帮厨肯定是忙不过来的,你得过来帮忙。” 秦婳染听了微微一愣,随后摆手就想要拒绝。只是赵礼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提起菜刀又动作飞速地切起猪耳,“要么你就来帮忙,要么你就安安分分待着,少来我这儿闹腾。” 见确实没有了商讨的余地,秦婳染也就只能收回了那些方子,打算哪天再与他提起,只不过赵礼的话却提醒了她。 李记食府若步入了正轨,那些酱料卤方还得自己去配,看来一时半会儿的李记食府她也丢不了手。 跑到后头的小厨房里,就着那些自己用了许多年的瓶瓶罐罐,秦婳染最终还是克服了自己心中的慌张,一个人在厨房中倒弄了一下午。 惯用的大酱做了满满一瓶,这是她做熟悉的用量,只是因怕这么多原料给自己毀了,秦婳染做完就立刻去找了赵礼。 “跟我先前做的有差吗?”秦婳染眼巴巴的瞧着赵礼脸上的神情,生怕有哪儿不对之处。 赵礼面上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异样,等到细细品味之后才点了点头,“没什么差别,用着就是。” 秦婳染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回去准备继续做其他的东西。 只是等到她回去的时候,却看见秦辞年与秦迎年正在案台上忙活,那瓶瓶罐罐的调料被他们摆的乱七八糟,里头好几个勺子也被他们拿到了一边,立刻就是呵斥了一声。 谁知两个孩子不经吓,身子一抖就把手里头的木盆掉在了地上,里头的瓷勺就这么摔了大半。 “好好的你们来厨房做什么?赶紧出去!”秦婳染也是有些气急,语气也稍稍没有收住。 秦辞年与秦迎年微微一愣,随后妹妹一声哭了出来,弟弟也就跟着一起哭,直惹得整个厨房里头不得安宁。 “哭什么!我都还没哭呢,你们惹了事儿的倒知道哭,谁给你们惯出的脾气?” 三十六 墨守成规非正道 http://.biquxs.info/

李家前后两个厨房都是李老太爷亲手置办的,包括这些调料的摆设,也都是他之前常用的那些,好几年了甚至都没换过地方。 装着调料的瓶瓶罐罐里头,对的勺子压根就是李老太爷随手放进去,有时候大有时候小,秦婳染用的顺手了,也就能摸得清楚如何用量。 这也是她一贯的做法。 可是如今秦辞年与秦迎年这么一闹,勺子摔了七八个不能用,再加上秦婳染味觉失灵,这些调料放着就更加没谱了一些,是以此时才会如此生气。 然而这一对弟妹也不过跟她回来第二天罢了,一时之间又是害怕又是愧疚,两个五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此时能够表达自己情绪的就只有哭。 哭的秦婳染觉得心烦,蹲在那儿也掉起眼泪来。 沈临舟与赵礼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般场景。 “这是出了何事?”赵礼被眼下的情形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步夺过了秦婳染手中正在捡的碎瓷片,然后把她拉到了一边,防止她被伤着。 沈临舟身后的阿晋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还是上前一步将两个孩子哄了哄。 秦婳染方才只是情急之下才会朝着弟弟妹妹发火,此时知晓这些瓷勺必定也是复原不回去了,只得忍下情绪问二人道:“你们不在屋子里头好好待着,跑到厨房来玩什么?” 在她看来,秦辞年与秦迎年之所以会来厨房摆弄这些瓶瓶罐罐,绝大多数是因为闲着无趣所以才会来找些东西玩儿,是以面上也带了几分严厉之色。 然而秦迎年边哭边咳地把他们的来意说了个清楚。 原来是看她在厨房里头忙活了半天,就想着要帮帮忙,于是眼看着那些勺子以明显已经用了许久,就想着洗一洗她拿着也是舒心一些,就自作主张地收拾了起来,没想到会被秦婳染一声吓就失手打碎。 解释完了,小小的人儿还不停的道歉,只让人听着十分揪心。 阿晋毕竟年岁也不大,更不似沈临舟已经十分沉稳,再加上着实是可怜这两个孩子,说出的话也就带着几分训斥。 “说到底他们也都是好心,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做什么要把人吓成这样?我看你还不如别把他们带出秦家,受旁人的气至少还有荣华富贵,受你的气却还不得不跟你过苦日子。” 秦婳染早在听见秦迎年解释的时候就有些愣神,此时只觉得心中愧疚难当,正想要上前抱抱两人。可才受到惊吓的弟妹却实在是怕她,看见她往前迈了一步就慌忙往后头闪躲。 阿晋赶紧将他们挡在了自己身后,一副对立的姿态。 秦婳染哑然,只能是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之后还是沈临舟先开了口,冷声对阿晋说道:“有你什么事?还不把人送回去。” 阿晋听到此处也知道是自己多管闲事了,于是一手拉着一个把他们送回在李家的住处。 而赵礼左右看了一眼,最后在沈临舟的眼色里头出去找秦辞年与秦迎年了。 “这些东西对你很重要?”沈临舟温声问了一句。 其实在他的想法里头,这些厨房里头的用品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而它之所以会让秦婳染发这么大的脾气,恐怕也是因为这是李老太爷遗物的原因。 可对于秦婳染来说其实并没有矫情至此,想了想,她还是把真正的原因说了来。 “我从小随着外祖父学厨,这些调料罐子几年都没换,我几乎已经用成了习惯。就拿那盐来说,什么菜,要放多少,拿起勺子我也就知道了,如今我这舌头出问题觉不出味道,若连这些习惯也被打破,我又该怎么做?” 沈临舟这才算是明白过来,虽然有些好笑,却也是因她的不自信感到有些心疼。 所以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说起了一个例子。 “前朝有一位探花郎,才情学识都在状元和榜眼之上,可到最后他只位列第三,你可知道为何?” 秦婳染摇了摇头,她也就七岁之前学过些琴棋书画,后头跟了李老太爷就只是认认字拨弄拨弄算盘,哪里会知道这些? 然而沈临舟面上的神情也没变,转而继续与她说道:“殿试之时,这三位辩的是难分高下,最后以这位探花胜出,按理说是该金榜题名中状元才对。可偏偏他的考卷被人传阅之时,丞相大人看了连连摇头,只说这字体仿照前人学了个十成十,未免缺少了自己的风骨,这样一个人就算为官也难成大气。” “仅仅只是字体罢了,就这么决定忽略他的才学,岂不是本末倒置?”秦婳染疑惑问道。 沈临舟笑了笑,没说赞同也没说反对,而是继续和她谈起,“咱们刚学练字之时,肯定都得临摹先人,否则自己哪怕写的歪七扭八,也终是不觉哪里有误。这位探花郎因仰慕先人将其字体学得出神入化,几乎每一处如何落笔都刻在了骨子里头,丞相就说,若抛弃先人智慧,只让按照自己的风格赋诗一首。” 秦婳染听到此处微微蹙眉,“若无先人智慧,那后者所思所想都没了依据,无中生有,又有几个能成大才的?” 对于这一点沈临舟还是愿意认同的,于是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先人之所以名传至今,皆因他们在各自的领域之中有所建树,可如果后人一味仿照却无自己的思想,那又有何用?就如那字体,都有先人留以帖子供人临摹,则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秦婳染这才算是稍稍明白沈临舟的意思,“那后来呢?” “后来探花郎沉默许久,笔尖在那纸上都凝成了一团墨迹,他却终究没能下笔,最后默然屈居第三。而在此之后三四十年,他也确实是如同那位丞相猜测所说,自为官期间并无多少功绩,明明有状元之才,却庸庸碌碌一生。到老了他们那时的榜眼都做上了御史大夫的位置,他却还只是一个从三品官。由此可见,墨守成规不懂变通,纵技艺再怎么纯熟,到底也是无用。‘’ 说了这么多,其实沈临舟和李老太爷曾经的想法相差无几,只是因为他把话说的委婉,而李老太爷就只知晓训斥的缘故,前者的说法更能够让她接受一些,此时望着那一地狼藉,慢慢也就释然了。 “可辞年与迎年那边……我要如何?”秦婳染问道。 有关于道理,沈临舟自问心中还算清楚明白,所以足够为人解惑,也不会觉得这是误人子弟,然而涉及到人情方面,他自己尚且都是弄不明白,又如何能够劝服秦婳染? 只是对上那双无比信任的目光,沈临舟又觉得自己若是说不出来未免掉价,思来想去这才说道:“你和他们之前尚且都不熟悉,会有一两个误会都是常事,解释开了也就好了。更何况我看他们畏畏缩缩的模样,在秦家的时候估计也没少受苦,你就多多担待一些,谁让你是他们的长姐呢?” 小孩子就是最好哄骗,对上弟弟妹妹,只需说“你是长者”,就能给这个年岁的孩子以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往往这个时候总能叫他们放下芥蒂。 此时秦婳染就是这般。只不过沈临舟看着这样的她,却又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沈家人情淡薄,兄弟姐妹之间不争不抢就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一件事情了,要说起众人之间情深义重,那是断然没有过的事情。 所以沈临舟也稍稍有些好奇秦婳染若站在自己的位置会如何选择,于是问道:“假若你舅舅家的孩子对你无情,你当如何?” 秦婳染压根不知道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只是挠了挠头,颇有些奇怪的回道:“我舅舅家的孩子又不是我的兄弟姐妹,他爹他娘尚且对我如此,我又何必给他脸面忍让他?你且叫他们敢来招我,我定然来一个打一个,还能对我无情?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做什么。” 说着说着竟然是动了真火,沈临舟也觉得自己问这些难免好笑,连忙相劝。 “不是还要找弟妹解释吗?你还杵这儿杵着做什么?” 秦婳染这才想起还有两个弟妹的事情没有解决,当时就垮下了脸色。 “那我去了。”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声,似乎还想着让沈临舟跟她一起。 然而这种事情若沈临舟跟着就未免有些不合适了,他就只是摆了摆手,心中奇怪这小丫头为何对自己突然有了依赖的心思。 不过仔细一想,自己是在李老太爷刚走的时候闯入她的生活之中,即便一开始闹了些不愉,可说到底有那二百两的事情在先,秦婳染大约也是把他当成了能够为她指引方向的人。 沈临舟这么想着,心中却多少觉得有些好笑,毕竟他自己可都还不知以后的路要怎么走,眼下却已经被迫关心起了旁人的人生。 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三十七 初次尝试却遭嫌 http://.biquxs.info/

从沈临舟那儿把道理听了个明白,秦婳染就去找了秦辞年与秦迎年二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阿晋还在外头守着,看见她来就挑了挑眉梢。 谁知之前还被自己说过难听话的秦婳染却朝着他微微一笑,一声道谢说的极其郑重,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家中之前也有一个弟弟,只是因为年少时挨了饥荒,一家人就这么走散了。我好歹被沈家捡去,夫人宅心仁厚,这些年待我不薄,可我那弟弟却小小年纪累了一身的病症,到他走的时候,我才得以看了他最后一眼。” 阿晋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是扬起来的,只不过那眼睛里头的悲伤却做不了假,让人知晓他虽然是个成日里好像没心没肺的孩子,其实心思却要比谁都敏感。 “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阿晋说完了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窘迫地抠了抠自己衣袖上绣着的纹样,随后让开一步,“那俩小孩儿应当都已经睡了,我就先走,你进去看看他们们。” 他说完转身离开,瞧着那背影似乎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秦婳染却突然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秦婳染那一番话说得真诚,“我也能明白你的感受,你放心就是,以后我必定会好好待他们。” 阿晋听着脚步微顿,随后就像是想起了曾经的事情一般,眼眶立刻就红了起来。 不过他没有回头,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跑了,留下一个狼狈的背影。 七岁之前,秦婳染一直都觉得命数对她不公,至亲的父母对她一个忽视一个残忍,似乎她本来就是多余的那一份儿,母亲也无数次在她面前提起过“为何你不是个男孩”这种话,所以在七岁之前,她几乎从未体会过多少温暖。 直到七岁那年母亲带她回了娘家,遇见那个满脸都写着不耐烦的老人,秦婳染在忐忑之中看他一点一点变了脸色,即使还有几分生硬,却已经是尽力你自己表达着他的善意。 原本黑暗的世间破了个口子,这么一缕光就照了进来,随后填满了她生命之中的每一个空隙,即使她再想起七岁之前的那些事情,也只会觉得那是上天给她的考验。 可是秦辞年与秦迎年没有,他们在秦家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秦婳染虽然只是一知半解,可仅仅只是所窥见的那些,就足够让秦婳染心中生出怜惜。 那她就做他们的光吧,像李老太爷之前那样耐心,或许也能让他们活得像之前的自己一样肆意。 心中打定了主意,也正是豪情壮志的时候,秦婳染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放下了心中的忐忑慢慢推开了门。 却只见到床,上原本躺着的两个孩子猛然坐起,对外界任何的一点反应都像是惊弓之鸟。 “之前是阿姐太急了,阿姐给你们人道歉。”秦婳染坐在了床沿上,分别牵起了他们二人的一只手,然后交叠握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秦迎年还有些怯怯的,而秦辞年身为哥哥,即使只是跟妹妹一前一后相差不多地降生,却明显是比妹妹要稳重一些。 “今日的事情也是我们做的不对,嬷嬷说这叫好心做坏事,下回我们肯定不敢了。” 认错的话说的极其顺口,好像之前也说过了许多遍,所以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 可是秦婳染仔细想想之前的自己,哪怕比他们现在年岁还要大上一些,可李老太爷说她的时候她却总是梗着脖子与他说理,常常把李老太爷气得要拿棍追她。 可在此之后,李老太爷也总会与她讲着道理,并没有把她之前的任性放在心上。 “孩子还是有些活力为好,整天死气沉沉的,自己活的不高兴,旁人看的也不大乐意。” 这是李老太爷的原话,秦婳染如今也说你与了他们听。 然而两人自小长在秦家,几乎要比当初的秦婳染还要更为胆怯,连带着与生俱来的那点倔脾气都被磨没了,此时听见就只能十分乖顺地点着头,说以后尽量改。 秦婳染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明白李老太爷曾经要与她说道理却说不清时,心中有多少气恼之意。 “我与你们说这些,不是让你们看我的脸色生活,而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秦婳染这么说了一句。 秦迎年听得似懂非懂,此时也就轻轻问道:“那如果还做了今日这种事情呢?” “若是情有可原,你们也不许哭,只需与我解释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做这件事情。” “说完之后呢?” “说完之后,如果你们是无意为之,阿姐自然也不会怪你们,可如果是故意为之,那我可就要打你们手心了。” 秦迎年听着赶紧就把自己的手又缩了回去,只是眼睛里头晶晶亮亮的,也没有之前那么胆小了。 秦婳染知道他们年岁还小,有时候就算说道理他们听不明白,可是对于人的善意和恶意却能够体会的十分清楚,此时也就微微放缓了口气。 “总之以后就是我们三人相依为命了,我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会想着你吗,你们也不需要怕我。若真是我哪里做错了,你们就去找赵叔。” 4 “赵叔能教训阿姐?”秦迎年想到什么也就问了出来。 只是这句话问出口后她才发现自己表露了心中的想法,赶紧捂上了自己的嘴巴,一双灵动的眼睛还滴溜溜直转。 秦婳染没好气的刮了下她的鼻子,嗔怪道:“赵叔当然能教训我,可如果是你错了,赵叔也能教训你,你可小心一些。” “我不怕赵叔。”秦迎年捂着嘴巴,说话也瓮声瓮气的,可因为离得近的缘故,秦婳染倒也能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赵叔是个好人,他给我们吃的,还说以后会照顾我们,我不怕他。” “那阿姐之前也说照顾你们,怎么你没觉得阿姐是好人?” 秦婳染本来是说笑的意思,岂料秦迎年竟然把这句话当了真,仔仔细细思索起来。 可是那小脑子却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回答,就只能说道:“赵叔是好人,阿姐是阿姐。” 就是说两边不同的意思了。 虽然与赵礼这几年来关系一直都不错,可此时在弟弟妹妹的心中她的地位超过了赵礼,还是让秦婳染觉得有些洋洋得意。眼下如果赵礼就在旁边,她必定是会一脸得意的看向那边去。 可现在赵礼根本就不在屋中,秦婳染也就只能与他们说道:“阿姐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你们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小孩子大多都喜欢吃,是以提起这个话题,之前的小小摩擦都不算个事儿,当即争先恐后的就说起了自己想吃的东西。 可是说来说去他们也没点着什么大菜,就只是说糖与肉,往细的问却又问不出什么来。 想想秦家那一群黑心肠的,估计也没给他们吃过什么好东西,秦婳染气得牙痒痒,只觉得那二百两简直是太便宜他们了一些。 可再怎么样不满,钱交了出去,人也领了回来,秦婳染干脆不再多想,就只是让他们歇息一会儿,自己去厨房里头给他们做些吃食。 秦辞年与秦迎年高高兴兴的就答应了下来,然而秦婳染在出去之后却又犯了愁。 她现在毕竟是味觉失灵,做什么似乎都感觉有点不甚熟练,是以晚上要做的东西倒是列了不少,真正上手却没了把握。 在一想之前答应了弟弟妹妹要做好,秦婳染长长输出一口气来,终于还是先动起了手 晚上做个红烧鸡、清蒸鱼,这就算是两道主菜,其余的再蒸个蛋羹,一个醋溜土豆丝、凉拌黄瓜,随后提起两人几次提起的糖,姑且就又做了一个红糖馒,头。 发面这件事情做到熟的不能再熟,只需要拿眼睛看就知道做的对不对,何况面也不能尝,只要确定甜度差不多,也就不用太过费心。 其他有关于洗菜切菜的就更加不需要太在意,秦婳染做着做着,也就算是得心应手起来。 起锅放油,调料爆香,那一股诱,人的香气弥漫在鼻尖,让秦婳染一颗心就只觉得安定。再想起沈临舟之前与自己说过的那个探花郎,她也就尝试着随意起来。 只不过刚做到一半,阿晋就被那股子香气吸引了过来,口无遮拦地就说了一句:“你不是尝不出味道吗?怎么还在这儿做菜?” 这句话刚刚一说出口,阿晋其实就稍微有些后悔,毕竟失去味觉这件事情是秦婳染的伤处,如今他不仅是提了起来,还大有开玩笑的意思,简直是嘴笨的可以。 然而秦婳染却难得没有因此发脾气,反是盯着锅里头那色泽诱,人的鸡块好一会儿,渐渐的有些出神。 阿晋还想要再说什么话补救,就感觉到自己后脑勺被人突然打了一巴掌,回头望去,果然是自家少爷。 三十八 假借人手作伪装 http://.biquxs.info/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一点阿晋其实十分清楚,只不过有的时候话脱口就来,也让他觉得不太能兜得住。 而在此时见到自家少爷过来,阿晋就算是被打了一巴掌,也觉得有些如释重负,赶紧就把因为自己一句话闹僵了的气氛留给沈临舟,自己则是说还有事情,便不敢在这儿多待。 总归是跟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的小厮,沈临舟对他的一言一行不说能猜着个十成十吧,至少也相差不多,此时看见他要跑就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直让他哀嚎一声却又不敢跟自己拌嘴。 只不过等到再回来的时候,秦婳染竟然就已经把舀了汤汁的勺子放到了自己口中,连忙唤了她一声。 然而秦婳染已经把那些汤汁给抿到了嘴里,只是因为再次发觉自己尝不出味道,所以眼中的光也稍稍暗淡了下去。 沈临舟就知道她不可能如此迅速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在知晓自己得了如此古怪的病症之后也要消沉好一段时间,更何况秦婳染还是个厨子。 可再怎么能够理解,沈临舟终归也是治不好她的,只能当做并未留意,这就走到了她身边来。 “这是做了什么,闻着香气四溢,还真让我有些饿了。” 秦婳染尝了一口,虽说味觉不那么灵敏,可下意识就觉得应当是盐放少了,直接往里头又加了小半勺,等到沈临舟问完那句话以后,她干脆拿着小勺也舀了些汤汁,送到了他的嘴边。 “我不知道是什么味儿,总归与我之前做过的那些没有太大差别,你先尝尝,在与我说咸了淡了。” 这把勺子刚才秦婳染就用过,此时也没擦没洗,估计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沈临舟自小就是个爱干净的人,还从未与人用过一个勺子,此时心中还有几分复杂别扭。 然而秦婳染却不知他在犹豫什么,往前头又送了送,忐忑都写在了脸上。 沈临舟突然间又有些不忍心起来,可还没等他为自己的日渐心软发表什么见解,就被舌、尖突然迸发而出的咸鲜味冲的有些嗓子发干,眉心也微微蹙了起来。 好吃确实是好吃,只是那咸味太浓,估计就是那最后半勺盐添的多余。 心中把多话的阿晋骂了好几遍,可真等到对上秦婳染询问的目光,她又只能把眉心渐渐舒展开来,随后说着假话道:“味道适中,只是我口味偏淡,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 秦婳染听到这句话才算是彻彻底底放心下来,随后嘴角微微扬起,看样子是对自己的手艺多了几分信心。 沈临舟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不过想想那两个压根还不懂得骗人的孩子,他就感觉到有些头疼,思来想去干脆跟他套起了话。 “你今晚都准备做些什么?” 秦婳染还根本不知道他问自己这些是什么意思,随口就把之前就想好的菜名给报了一遍,语气之中还有几分欢快。 沈临舟得了她今晚要做的菜名,也没有过多声张,只在厨房里头等了一会儿就说要去找阿晋有些事情。秦婳染与他毕竟不怎么熟悉,此时也就点点头答应下来,没管他要去何处。 谁知沈临舟根本又不是去找阿晋的,而是去了李记食府的大厨房中,与赵礼说了这件事情。 “当真是不能入口?”赵礼闻言还有些不相信,毕竟秦婳染可做了好几年的菜,再加上有天赋的缘故,比起自己也丝毫不逊色,没道理失去味觉就做不好菜了。 然而沈临舟却点了点头,“我看她应当不是不会做,而是担心自己会做不好,所以比平时更加谨慎,也就容易出错。我寻思着我们说说假话还好,那两个孩子肯定是兜不住的,所以想请赵叔按照她的菜色做一遍,也算是暂时瞒过去。” “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咱们现在这么做,以后她知道了,岂不是更要难受?” “我自然知晓这一点,”沈临舟轻叹了一声,看起来也是十分的为难,“可眼下李家老爷子刚走,又突然遭受了这样的变故,她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也是正常。咱们只能说能瞒多久瞒多久,以后就算她知道了,过了这一段时间,她应当也不会过多计较。” “也只能如此了。”赵礼也摇了摇头,把手上的活计交给别的帮厨,这就先做起了红烧鸡。 这两头忙活着一样的菜式,阿晋就这里窜过来那里窜过去,算是偷看了秦婳染这边放的配料料,又往赵礼那边递了消息,等到好不容易一顿饭做好,秦婳染这边毫无所觉,阿晋可算是累得够呛。 “你先去洗洗换身衣裳,这些饭菜我与阿晋端过去。”看她终于是忙活完了,沈临舟就把她推到了外头。 秦婳染颇有些莫名其妙,毕竟以前她做完菜也从来没有又去洗漱换衣的习惯,可仔细一想沈临舟本来就是大家公子,会注意一些也是无可厚非,心中暗骂富人家中麻烦真多,却也是乖乖的去沐浴更衣。 等到她出来,一桌子的菜都已经摆好了,阿晋甚至已经夹了些到自己碗里头,连带着馒头都撕了最大的那一个,生怕让秦婳染知道这并不是她做的。 秦婳染与赵礼也算是一脉相承,做的东西都和李老太爷差的不多,而秦婳染此时全心全意都在这顿饭做的如何上头,自己拿了个红糖馒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又看见一桌子的人有一半吃的都是狼吞虎咽,忍不住就问了一句:“味道可还好?” 这话他是朝着秦辞年与秦迎年那边的,毕竟其他人都多多少少尝过她的手艺,而她这一顿饭也是为这二人做的,所以此时也就格外关注这二人的反应。 然而秦辞年与秦迎年在秦家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此时勺子都停不下来,吃着急了还直接上手,显得狼狈又可爱。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一顿饭,阿姐手艺真好。”秦辞年嘴甜地赞叹了一句,可看见他一手馒头一手勺子,眼角弯弯的模样,秦婳染也就感觉到无比满足。 李老太爷有段时间吃不下去饭,让秦婳染十分揪心,那个时候他却只说看见旁人吃的高兴他就像自己也吃过了,秦婳染其实一直都不大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弟弟妹妹吃的如此开心,她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一顿饭吃的有惊无险,秦婳染到最后自己都感觉到有些撑了,却根本也就没有品出这不是自己的手艺。 阿晋与李瑛玥也一直在旁边转移秦婳染的注意,此时只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就要求道:“明儿做个汤吧,这一通吃下来口都干了。” 秦婳染心想他二人根本就是说话说的口干,不过仔细想想秦辞年与秦迎年都还小,估计是不好经常吃这些大鱼大肉,有个汤也舒服一些,干脆就答应了下来来。 只有赵礼忍不住面露苦色,毕竟做汤是最容易露馅的,不会被发现才是最好。 饭后,李瑛玥收拾收拾就准备去厨房里头洗了,顺便还要解决一下小厨房里头的饭菜,秦婳染则说要带着弟弟妹妹去散散步消消食,赵礼让他们不要走远,阿晋就跟在他们身后出去。 而沈临舟却随着李瑛玥一起去了小厨房,看见她就要把那几盘菜给倒掉,赶紧就拦了一下。 “虽说是小姐的心血吧,可这若是不倒,明天早上肯定是搜了不能吃了。更何况明早她肯定是要先来厨房的,如果不倒掉给她发现了,沈公子准备如何跟她解释?” 李瑛玥一番话说的确实是有理有据,可沈临舟也只能让她稍等片刻,随后拿起筷子仔细尝尝那几个菜。 红烧鸡肯定是咸了的,毕竟当时还没收汁,那汤都明显咸了,收汁之后味道只会更加浓郁,所以刚刚尝了一口他就皱起了眉。 可好歹还是咽了下去。 此后每一样都尝了尝,清蒸鱼、醋溜土豆丝、凉拌黄瓜都明显是咸了,可没有放盐以及最先做的蛋羹却味道正好。 沈临舟仔细一想,就知道秦婳染肯定是因为自己那句味道不错,所以在自己的习惯之上每个菜都多加了些许的盐,这样才能达到一个心中的平衡。 可如果没有阿晋和他的那一句话,她肯定是能够做出来正好的味道。 这么想清楚,沈临舟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知道她能做好,只是缺少了对自己的信心,总是比那手艺都随着味觉一起没了要好上太多。 三十九 冤家路窄又见人 http://.biquxs.info/

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才做不好菜的原因之后,沈临舟也就稍稍放心了下来,只不过一时半会儿的秦婳染正做在了兴头上,他自然不可能起什么打断的心思,就只是让赵礼继续又忙了几天。 谁知在几日被弟弟妹妹吹捧之后,秦婳染也自信地有些过了头,非要去大厨房里头帮忙。 赵礼才刚刚接手了李记食府,这几日又忙着跟着她后头做了一日三餐,实在是忙碌的很,如若秦婳染再来李记食府的后厨里头帮忙,恐怕他要做的事情只会更多。 于是好言相劝,赵礼只说秦辞年与秦迎年的衣裳都还不够,让秦婳染带着他们去买些日常能用的着的东西。后者一听确实是自己有所疏忽,拿了钱也就带着弟弟妹妹出去。 只不过走的时候沈临舟多多少少还有些不放心,只能让阿晋跟在后头,也防止三人遇到什么事情不好应对。 沈临舟毕竟是沈家的孩子,哪怕暂时脱离了那个家,总归还是要有自己的营生,否则一直花的都是家里头的银子,他独立出来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好在他有过经营沈家酒楼的经验,此时忙活起李记食府的事情也是得心应手。 “沈掌柜账目可都算清楚了?”李瑛玥忙完了手里头的活计,就忍不住挪到了柜台这边,问起沈临舟。 然而后者也是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问道:“要问什么?” 轻而易举就被人猜透了心思,李瑛玥也觉得有几分窘迫,只不过这心中的问题还必须得问,于是又往前头凑了一些,小声问他:“沈掌柜与咱们家小姐的婚事,是不是真的?” 她眼中带着瞧热闹的意思,显然根本就是因为好奇,而沈临舟根本不用抬眼就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边拨弄着手中的算盘,一边说道:“是不是真的你可以去问问你家小姐,她那儿总比我好套话。” 这言外之意,就是不准备与自己说了。 李瑛玥听到这里,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慨沈临舟的小气,不过她更知晓这种事情如果问秦婳染,必定会让后者恼羞成怒,所以此时只能从沈临舟这儿套消息。 “我瞧着你对我家小姐做了那么多,估计也是对她有几分意思吧,怎么着,要不要我给你出出主意?我好歹也是跟在我家小姐身边那么多年了,可比你要了解她的多。” 手中的账本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沈临舟停下了之前快速拨弄的动作,转而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瑛玥,“你怎么就觉得我对她有意思?” “这偌大的一间李记食府你都给买了下来,大爷二爷那边应当也没少管你要冤枉钱,你花了那么多只是为了给我家小姐一个安身之处,难道这不算是对她有意?” 李瑛玥问的是理所应当,似乎在她眼中,做到了如此地步就只会是那种关系。 然而沈临舟却把最新记好的账目给她看,还没忘在她满目的茫然之中和她解释。 “李记食府虽然只是开在元溪镇中,可是因为远近闻名、价钱也十分适中的缘故,整个镇子乃至于周围的人只要说起下饭馆,总有大半的人都会想到此处。而如此一来,李记食府每年能挣的钱也是十分可观,你且瞧瞧这账本上面的数目,就知道我买下它是一桩稳赚不赔买卖。” 李瑛玥多少也是识字的,更何况她在李家待了那么多年,深知李满与李德两个家基本上都是李记食府养着的,所以早就知道李记食府能挣钱。 可因为从没有去关注过的缘故,她对于具体能挣的数目也从来都没在意,此时看见那账本上头陈列的一长串,立刻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能挣那么多?”李瑛玥眼睛都看直了,明明账本上的数字就在自己面前,可她语气之中还是透露着难以置信。 然而沈临舟只是慢慢收回了账本,随后对她说道:“这还只是以前的一个数目,我好歹也经营过皇都赫赫有名的酒楼,这李记食府在我的手下会如何还未可知,总归每年能挣的数目自然不会比往年少。” 李瑛玥长这么大别说是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么长一串数目,再加上沈临舟还会更多,一时之间就只剩下膛目结舌。 沈临舟瞧着她明显被震慑住了,于是就朝着人摆了摆手,“前头有几桌人走了,还不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必定还会再来客人,若进来了却没处坐,岂不是耽误店里的生意?” 听得此言,李瑛玥愣愣地就去前头收拾了,等到好不容易忙完周围几桌,中午的客人估计都告一段落了,李瑛玥才突然想了起来自己之前要问的话。 “不对啊,我是问你对我家小姐有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怎么你倒是与我说自己有多挣钱了?”李瑛玥到了此时才回过神来,颇有些不满地问道。 沈临舟算完了帐,这会儿干脆是看起了闲书,于是李瑛玥凑上前来问,他也就从书上移开了目光,淡淡的掀了掀眼皮。 李瑛玥见他有所回应就又说了起来:“之前小姐做的那些菜简直是齁咸,你却还是认认真真的吃了下去,这难道不是对她有意的表现?” “一个菜我不过只是尝了一口,难以下咽的我也没委屈自己,不过只是想看看她能做到何等程度罢了。” 李瑛玥还真是差点就被他给说服了,只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转而又提了起来。 “沈公子不是一般人吧,如今却屈居在咱们这个远溪镇里头,忙着本来不属于自己的生意,关心着与自己无关的人,岂不是太奇怪了一些?” 被她接二连三的问起,沈临舟多多少少也有几分不耐,干脆放下了书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再抬起眼睛来的时候带了几分正色。 “我爹之前欠了李老太爷一个人情,如今听说他想促成我二人之间的婚事,我爹也就让我过来看看,算起来我与你家小姐认识的时间也不多,谈不到什么情情爱爱,最多也就只是怜惜,所以想着尽可能帮帮忙,也算是还了李老太爷之前的那个人情。” “而最主要的是,我眼下已经离开了沈家,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事情做,你家小姐之前借了我二百两可还没还呢,我若是不在李记食府捞些油水,这二百两我岂不是白拿了?” 李瑛玥毕竟年岁也不大,有些事情他们考虑的时候并不会与她多说,是以直到此时李瑛玥才知道还有二百两这回事,连忙问了起来。 沈临舟也就没准备跟她藏着掖着,把秦婳染回去之后所遇到的事情都与她简略说了一遍,硬是让人气得险些把手中的布巾给撕成两半。 “秦家人真是好大的脸,自己苛待了嫡子嫡女不说,竟然还敢卖儿卖女了,他们也不怕这件事情传到官府理头去。” 沈临舟看她气成了这般模样,就知道她必定是真心为秦婳染好,此时也就多言和她解释了一句,“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更何况皇都之中这种秘辛事情不少,大伙儿都心知肚明,报官也就没什么意思。更何况你家小姐也没什么后台靠山,这种事情哪怕告了上去,有秦家这座大山在前头堵着,也不一定就能传到关老爷的耳朵里头去。” “那难道就没处说理去了吗?”李瑛玥说着还有几分气愤,然而转头又看见了沈临舟,就忍不住说道:“沈公子肯定能帮这个忙吧。” 沈临舟听着觉得好笑,唇角也微微扬了起来,只不过说出的话却没表面上看着那么平易近人。 “我又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去帮你家小姐呢?说到底我与她也没什么关系,她不准备嫁我,我也不准备娶她,总不好拿着那一纸婚约说事。何况越是像我这种大家族,越是你们难以想象的复杂混乱,我掺和到这件事情里头,对于你家小姐来说恐怕弊大于利。” 李瑛玥听得云里雾里,到最后也没明白沈临舟为什么不能帮忙,只能与自己解释说是沈临舟与家中不睦,如若让人知晓他还有那个闲心去帮旁人,只怕要连带着秦婳染一同为难过去。 只不过这口气她到底还是咽不下去,心中琢磨起来,第二天就跑到城里头去散播谣言了。 然而这都是后话,且说今日秦婳染带着弟妹去置办衣裳,竟然好巧不巧的又遇到了王庆,可以说是冤家路窄了。 只有几日不见,王庆似乎更是容光焕发,他手边上揽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还在不停的与她调笑。后者也是一身的风尘气,即使长得好看,也确实是让正经人喜欢不起来。 然而王庆可不是什么正经人,烟花柳巷里头这么走上一遭,没什么见识的一颗心就被这手段厉害的女子给留了下来,眼下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秦婳染此时毕竟带着弟弟妹妹,不想要这些事情污了他们的耳朵,于是就打算带着他们从旁边绕开。 可是一打眼王庆就直接看见了他们,揽着自己怀中柔弱无骨的女子,晃晃悠悠就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一身的酒气臭不可闻,也难得这女子还保持着笑意盈盈的模样,秦婳染被这股气味熏地连忙退后两步,又把弟妹护在了自己身后,眼神里头带着警惕。 “几日不见,这又是哪里来的野种,给你带在身边了?” 四十 心有不甘再用计 http://.biquxs.info/

“野种”这两个字,当初在秦家的时候秦婳染就听过不少遍,毕竟宋秋娘是一直都把自己当成原配夫人的,所以即使当时李泱才是真正的秦夫人,秦婳染也时常会被她这么称呼。 那时候年纪太小,总归是不大确定自己的身份,只知道家中下人虽说都把自己称之为小姐,却从来都没有像对宋秋娘的孩子那样对待,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她畏首畏尾的性子,渐渐的也就更没有大小姐的风范。 何况哪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李泱也从来都没有给她灌输过正确的思想,是以直到去了李家,有一天问起李老太爷自己是不是“野种”之时,秦婳染才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你娘是你爹明媒正娶的夫人,谁也不能诋毁,而你不仅仅是秦家嫡出的女儿,也更加是外祖父的宝贝孙女儿。以后这种话可不许再说了,你骂了自己,岂不是连带着你娘你爹和我都给骂了进去?” 李泱与秦玉德如何,她其实一直都不是怎么在意,毕竟那两人也从来都没有真正把自己放在心上。可若是提及李老太爷,秦婳染小小年纪就知道不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所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提起这两个字,也打从心底认识到了自己的身份。 不是什么“野种”,她秦婳染就是堂堂正正的秦家子孙,即使她并不愿意和秦家套上太多的关系。 可是李老太爷曾经为她解惑,却没有任何人与秦辞年及秦迎年解释过这些,两个孩子就像是当初刚刚离开秦家的自己,哪怕已经逃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却还是没法忘掉之前的那些恶意。 此时将两个弟妹护在身后,秦婳染就好像是看见了当初被李老太爷护在身后的自己,脾气立刻就起来了。 “都说好狗不挡道,你总在这儿吠来吠去,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我可记得当初你在咱们李家当帮厨的时候那张谄媚的嘴脸,就只差没说去我外祖父身边伺候了,现在偷着了几样东西就觉得自己有本事,你也真好意思花那些黑心钱。” 以往对上王庆的时候,秦婳染怎么着也没放过这么重的狠话,可或许是因为今日弟弟妹妹都在身边的缘故,那句话就正好戳在了她的火气上,让她也不准备压抑自己心中的怒火。 而王庆显然也是没有料到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落他的面子,脸色一沉,连带着手也收紧了几分。 他怀里头的女子被他那细长的手指掐的生疼,可又因为看出他脸色不对所以不敢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拿恶狠狠的目光看向秦婳染,大抵是觉得自己受的罪都是因为她。 秦婳染却压根也就没瞧那个女子,而只是对上王庆那张黑沉的脸,微微扯出了一抹笑来。 “王大厨当真不放行?”秦婳染语气之中带了几分讽刺,随后把弟妹往阿晋那边推了推,自己上前几步走到了王庆面前。 “前些时候你从我二舅手里头拿的那些料包我就当送你了,左右以你的水准也不至于将其配方研究出来,我又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可如果你再想着为难我,我也不介意去明月酒楼看看,禹王大厨探讨一番这卤料的做法,也让酒楼的掌柜好好看看王大厨的本事。” 明明一直都是瞧不上他,可此时却一口一个“王大厨”叫地顺口,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的身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王庆这人胆子本来也就不大,平日里做惯了欺软怕硬的事情,秦婳染这么一犟起来他立刻就是没了辙,被她逼视的反而退后了一步。 “你以为我会怕你?李记食府迟早有一天还得倒,你别以为这一时半会儿的有所转机,就真的能挺过去了。想跟咱们明月酒楼斗,李记食府还差得远呢。” 秦婳染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看向王庆的眼神之中都带了几分鄙夷。 “我何时说要个明月酒楼斗了?这天下间开酒楼开饭馆的不知凡几,且让他们开着就是,我还不至于小肚鸡肠到一个也容不下。再者,明月酒楼也不是你的家业,不过是偷了些东西得以重用,就一口一个咱们明月酒楼,人明月酒楼的主子答应了吗?王大厨可记得收敛一些,否则到最后不好收场,明月酒楼的东家也不是好招惹的。” 一番威胁的话简直是直直说到了人心里头去,王庆此事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王大厨自个儿心里也清楚,咱们李记食府如今也已经换了人,我那二舅舅进不去库房了,我看你还能叫他如何替你偷东西。” 王庆还不知晓这件事情,此时心中一惊,可让李满去偷料包的事情也断然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只能故作镇定地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所谓?我说,王大厨听着就是。”秦婳染退后两步,朝他微微勾起唇角,面上神情似笑非笑,“王大厨好自为之,以后你若是夹着尾巴做人呢,咱们就一笔勾销,桥归桥路归路,可是如果你还想要动那些歪心思,明月酒楼那边我去上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她说完就回去拉起了两个弟弟妹妹,从王庆身边径直离开,只是没走两步王庆还要伸手去拦,谁知跟在三人身后的阿晋迅速有所动作,直接将他的手反剪到身后,而后死死压制在了地上。 “睁大你这双狗眼瞧清楚了,如今你眼前这位可不是以前能够任你欺负的人了,你若是再敢心怀不轨,我就打到你不敢再来。” 王庆被压在地上疼得直叫唤,此时再多的心思也都只能歇了,只是在四人离开之后眼中闪着怨毒的光。 “王大人,还不赶紧起来。”方才依靠在他身边的女子开了口,也没有俯身去扶他的意思。 王庆这才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了整自己才新制的锦衣,大约是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可周围的人看了不少热闹,连两人之间的对话都听见了个七八成,方才那一番动作自然也就完完全全入眼,此时只是嘲笑的各自散去,硬是让王庆又黑了脸色。 顾不上与这些人计较,王庆就先去了李满家中。 人到家中的时候,李满正在跟其妻子王氏吵架,大抵是家中藏的银子少了些许,给李满拿去讨了酒喝,王氏正在大发雷霆,李满却对此不以为意。 “你一个妇道人家,让你掌钱都是对你的抬举了,我才是一家之主,我想花几个钱难道还不行?”李满喝的烂醉如泥,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就骂道。 王氏叉着腰,一双眼睛瞪地几欲脱眶,“可真是好大的本事,觉得自己才是一家之主了?我可告诉你李满,这个家里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别想着当家做主。今日拿出去的银子你给我一分不少的还回来,否则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氏这话也算是说惯了,以往她将银子藏在家里头,总归是有些瞒不住李满的,而每到此时发觉手上的银子少了,她就会让李满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李满本就是个整日游手好闲的人,家中所有的收入都是靠佃出去的几亩钱和李记食府的收成,这还没到月底分红的时候,李满要想填补上这个窟窿,能做的也只是往李家老宅那边多跑几趟,随手也就顺了过来。 王庆过去的时候刚刚好听见这句话,也知道自己这姐姐打的是什么主意,赶紧凑了过来。 “好端端的你又训斥姐夫做甚?不就是喝了些酒吗,又不误什么事儿。”王庆走上前来打了个圆场,虽说是为了李满说话,却跟王氏使了个眼色。 后者也不是第一回跟自家弟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了,此时只当是被弟弟说的无法反驳,冷哼一声这就闭上了嘴。 另一头王庆却还在斥责自家姐姐,“这家里头总是姐夫才是顶梁柱,花一两个钱也不妨事儿,毕竟这外头交际哪个不要钱?你就是忒小气了一些,我这个做弟弟的都看不下去。” 李满本来也就是个城府不深的蠢货,再加上此时喝了点酒,脑子迷迷糊糊,自然是王庆说什么他都相信,当即连头都昂了起来。 王氏看到他这模样就气不打一出来,正要发作,却见自家弟弟摇了摇头,也就不在这儿继续看着他碍眼。 等到王氏走了以后,王庆面对李满,就从腰间小心拿出自己的钱袋,随后塞到了李满手里。 “这里头有五十两,是咱们东家给的打赏,我一分不动的都拿到了姐夫这儿来,姐夫拿去吃酒,也不必看家里婆娘的脸色。” 李满一听里头有五十两,赶紧就扒拉开来看,口中还忍不住问道:“之前不是结算了银钱吗?怎么现在还有赏钱?” “姐夫这话说的,人明月酒楼做的都是大买卖,东家也更是身份不一般,这赏钱只是他一时高兴就丢了些过来,对于咱们来说是不小的数目,可对于他们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五十两在这远溪镇可算是不少了,李满一看到这钱就笑逐颜开,心想着这样来钱还真是挺快。 王庆看他的神情就知晓他心中大约想的是什么,此时瞧见他已经中了自己的计,又开口道:“东家说了,这东西是越多,给的赏钱自然也就越多,最好还是换个几种花样。姐夫别看眼下只是五十两,以后百两、千两,还不是东家一句话的事情?” 四十一 李家老宅谁名下 http://.biquxs.info/

李老太爷是个能干的,再加上对自己这两个儿子心怀有愧的缘故,每月李记食府挣的钱基本上都会分他们二人一个大头,剩下的才轮到自己。 所以李满与李德一个只知吃喝玩乐、一个只知考取功名读死书,这么多年却还过着这么好的日子,完完全全就是因为有李老太爷给他们挣钱。 然而过了这么多年,却不仅没有让这两人有过修耻心,甚至是将李老太爷的付出都当作一种理所应当,好像他本来就该欠他们的一般。 于是久而久之,李满与李德就只知道一味的去索取,哪怕眼下李老太爷走了,他们也要了大价钱把李记食府卖了出去,李满也还是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捞一笔。 “可如今李记食府做主的都不是我家那老头子了,如今我若是再回去要钱,谁还给我?”李满这么问了一句,听着好像有些为难的模样,可其实根本就是在让王庆给他出主意。 后者跟这个姐夫可做过不少的腌臜事儿,此时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腆着脸笑着说道:“姐夫这是哪里的话?今儿早上我还瞧见秦家那丫头带着两个小的去成衣铺子里头买衣裳,那一批一批的绫罗绸缎往家里头搬,说老爷子什么都没给她留你也相信?更何况如今的李记食府我看根本就是赵礼在管,他挣得钱还不是都得给秦家丫头?” 这一番话说的李满气不打一处来,手中刚刚端起的茶盏直接就摔在了地上,骂骂咧咧就道:“这死丫头吃喝都在李家,如今却要李家的家业也一并都夺了过去,可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姐夫说的这是什么话,”王庆一看到他的火气被挑了起来,立刻就开始添油加醋,“我说句不好听的,她好歹也是李泱的女儿,在李家住着也不是全然就不行。这不,连她两个弟弟妹妹她都带了回来,眼下就住在李家老宅呢。” 李满一听到此处那还得了?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没站稳还扶了一下。 可嘴上的难听话却一点也没有收敛,“李泱嫁到秦家去,山河食肆都做了她的陪嫁,说她是赔钱货一点也没冤枉她,如今生了三个孩子,却还要来抢李家的家产,她当真是觉得李家没人了?” “姐夫消消气,”王庆赶紧站起身来,作势要给他顺气,但说出的话也仍然有挑拨离间的意思,“不论怎么说人都已经住到了李家老宅里头,姐夫也不好把他们赶出去,只是那三个孩子既然进了李家的门,怎么也得孝敬孝敬姐夫才是。” 李满听着冷笑了一声,“我为何不能将他们赶出去?你且等着看,我这就过去。” 眼见着人已经被自己挑拨出去了,正好就合了自己的心意,王庆随手抓了一把花生嗑着,也不在阻拦那个多少年都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姐夫,嗤笑了一声。 “你又让他去哪儿了?”王氏又抓了一点瓜果点心出来,对于这个弟弟当真是关心的很。 王庆拿过他手中的橘子,一边剥皮一边说道:“前些时候让他去李家老宅的库房里头拿了点卤料,可让我在明月酒楼的东家面前好一番长脸,可这东西总有用完的时候,我还是得早做打算。” 夫君尚且都不把李家当成一回事,王氏那么一个嫁进来的媳妇儿自然不会为旁人着想,连偷料包的事情都觉得理所当然,此时一边吐着瓜子皮儿,一边连连摇头,“眼下李记食府也都换了东家,赵礼不过就是替人做事的,你让他去你家老宅有什么用?” “方子我已经找人替我琢磨了,他说过上一段时间就会给我答复,这几日我是不需要他去李家拿什么东西了,就是能给秦家那个丫头添些堵,我就得感谢我那姐夫了。” 王氏一听她提起秦婳染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恨得牙根做痒,“确实是要给她一点教训,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后还想踩在咱们头上不成?” 两姐弟在对待这种事情上想法总是出奇的一致,等到闲聊了片刻,王庆拍了拍手上的花生屑,随手又摘了个钱袋子给她,“这里头也有五十两,你先拿去用,姐夫那边的五十两你也记得要回来,别给他在外头养了外室,到时候你可没处哭去。” 王氏接过来钱袋看都没看,就么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呢,前段时间那个郑老四的媳妇儿,不就是你给他带过去的?” “这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王庆说着摆了摆手,看起来颇不在意的模样,“但凡是个男子,你好歹也得给他出去偷偷腥,偷不偷得着另说,总之你逮到他了,他心中肯定觉得愧疚害怕,到时候还不是任你拿捏?” 王氏想想最近李满自从事情败露之后似乎都小心了不少,也就信了自家弟弟的话,随后点了点头。 “你且稍稍等会儿,前两天我给你纳了两双鞋,你带回去。” 王家这姐弟二人在家里头究竟说了什么,李满肯定是半点也不知晓的,此时他浑身酒气地已经走到了李家老宅外头,眼看着紧闭的门就一脚踹了上去。 可那门好歹也是实心的,之前李老太爷在的时候也每年一次加固,生怕有人能够破门而入,他这一下踢的自然也就只有脚被震的发麻,门是半点也没有开,只能在门口骂骂咧咧起来。 秦婳染此时也就带着弟妹回来不久,找上一件新衣裳给他们先换上,冷不丁就听见这么一声巨响,两个孩子立刻就躲到了她的怀里。 “辞年带好妹妹,我去看看外头是谁来了。”秦婳染这么说了一句,就准备起身离开。 然而秦辞年与秦迎年却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眼睛里头还带着几分慌张。 阿晋从门口经过就看见里头是这般景象,于是与她说道:“我出去瞧瞧,你们都待在屋里。” 秦婳染就只能谢了他一声,转头又安慰起了今日明显受惊不轻的弟弟妹妹。 “那人不过就是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孬种,你们若是怕了他,他肯定会更加欺负你们。”秦婳染给妹妹理了理衣领,话说的也十分严厉,“再有,下回谁若是敢说你们是野种,就回来找阿姐或者是赵叔,那是他们嘴欠说错了话,总该受到惩罚。” “可夫人也常说我和妹妹是野种,我问刘嬷嬷,她只是摇摇头。” “你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总之阿姐说你不是,你们就不是。”秦婳染听见他们说起宋秋娘就恨得牙痒,“咱们的母亲是秦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那都是上过族谱的人,她宋秋娘不过只是一个续弦,只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叫什么夫人?下回你们见着她,就喊他宋姨娘,如今咱们也不在秦家待了,做什么还要看她的脸色?” 两个孩子毕竟年岁不大,即使相较于同龄的孩子比较成熟一些,这一番话听的也只是云里雾里。可“明媒正娶”和“姨娘”大概是因为听得多了,此时就真的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劝好了弟妹,两人总算没有再抓着她不放,秦婳染想着你家老宅的事情还少不了自己去瞧瞧,于是就与两人说了一声,这就往外头去。 谁知刚刚到了院子里头,对上的就是自家二舅那阴郁的脸色。 “二舅不在自己府上好待着,来老宅做什么?莫不是来看外祖父的?”秦婳染方才正在替弟妹擦脸,此时手上端着盆,直接就把里头的水往他那边泼去。 李满才喝了花酒回来,能趁着找到这里都实在是难得,看见一盆水朝自己泼了过来也只能踉跄着躲开,随后恶狠狠的瞪向秦婳染。 “这是咱们李家的老宅,你一个秦家人不仅带了野种回来,还藏了这么两个野男人,当真是不知羞耻。” 秦婳染闻言便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沈临舟面上神情有些古怪,阿晋也是瞪大了眼睛。 显然是不服这句“野男人”。 “说起不知羞耻,我还真想要跟二舅算上一算,这么多年你不做工也不下田,吃的住的都是外祖父挣来的血汗钱,就这样你还时不时回来偷东西,咱们谁才算是不知羞耻?更何况李家老宅如今已经跟二舅没关系了,你跑到这儿来若还想要偷东西,我是能报官抓你的。” 李满听见这句话,就往地上啐了一口,“老头子年岁大了脑子不清醒,才会把这祖祖辈辈住着的老宅给了你这么个野丫头。再说,当初当着长老的面,你不是已经摆出什么都不要的态度了吗?怎么现在又说李家老宅是你的?” “我何时说是我的了?”秦婳染扯起唇角微微一笑,“前些时候你与大舅不是都把李家老宅卖给了赵叔?如今算是他收留了我,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李满听见这话微微一愣,老师才想起还有这件事情。 只不过这片刻的愣神之后他就大笑一声,“赵礼手上能有多少闲钱?他能买得起这李家老宅和李记食府?你可别做梦了!” 四十二 认我东家二十年 http://.biquxs.info/

秦婳染来了李家多久,就与赵礼认识了久,而这些年来因为赵礼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缘故,他说什么秦婳染大多都是相信的。 再加上前些时候确实是出了不少的事情,赵礼与她说自己盘下了李记食府与李家老宅,秦婳染也只是为难于自己恐怕不能叫他帮那二百两的忙,从未想过赵礼有没有这个闲钱能从李德李满都手上拿下这两处地方。 如今想想,赵礼在李家做工多年都恪守本分,想要存下这么一大笔钱恐怕十分困难,是以秦婳染一看见赵礼从里头匆匆忙忙出来,就直接朝他那边望了过去。 赵礼自然也是听见这句话了,心中暗道不好,就只能是往沈临舟那里看了一眼,然而没过多久后者就朝她点了点头,他心中多多少少也有几分底气。 “确实不是我买下的,可李满你别忘了,就算宅子和铺子如今并不是我的东西,卖了就是卖了,你拿了银钱去逍遥快活,难道现在还敢不认了不成?” 赵礼一番话咄咄逼人,甚至上前就要去推李满出去。 后者喝醉了酒脚步虚浮,还真被他推的摔倒在地上,顿时觉得脸上无光,猛地一下爬起来就要与他动手。 秦婳染看见此情此景还有些愣神,可反应过来之后只能赶紧上前拉架,“赵叔可别与他动手,免得让他讹上了你,岂不是自讨麻烦?” 这话说着并不是故意激怒李满,毕竟以他的性子还真做得出讹人的事情,秦婳染生怕赵礼会被他讹上。 然而李满却只觉得这句话是在侮辱自己,当即挣脱赵礼就要往秦婳染这里抓过来。 后者也不算是应对不及,毕竟李老太爷走南闯北也学了些拳脚功夫,早些年教过秦婳染几招,这每日里也没叫她松懈过,是以此时李满那手刚过来,秦婳染就往旁边一闪,避开之后又绊了他一脚。 二百来斤的身子就这么趴在了地上,溅起灰尘迷了他的眼,硬是让他嘴里没几句好话。 沈临舟方才就瞧着这场闹剧,此时也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于是朝着阿晋使了个眼色,对他说道:“还不赶紧将人给赶出去,以后若是再敢出现,来一次打回去一次。” 阿晋听言立刻上前把人给抓了起来,李满自然是不愿意,挣扎着骂了起来。 “你是个什么身份?这是李家的老宅,可由不得你放肆!” “睁大你的眼好好瞧清楚了,”阿晋使了几分巧劲把他按在地上,迫使他看向沈临舟那边,“这位就是买下你那李记食府的东家,拿钱的时候,怎么没看你嚷嚷着说这是你们李家的老宅?” 李记食府与李家老宅是李德卖出去的,李满就从中间收了一小半的钱,此后就没有再管这件事情,自然也就认不出沈临舟就是当初买这两处的人。 然而银钱到了自己手上,他可是知道数目的,此时就只觉得眼前这人绝对不好惹,当时也停下了挣扎的动作,规规矩矩就让阿晋给带了出去。 然而还留在院子里头的秦婳染却一头雾水,思来想去,才明白了这件事情究竟如何。 “宅子当真不是赵叔买下来的?”秦婳染问话的时候还有几分难以置信,毕竟在她看来李记食府是李家祖传的生意,也是李老太爷一生的心血,对于他们来说意义重大,所以赵礼说买下来的时候她也没有怀疑。 可是此时看见赵礼点了点头,她却稍稍有些奇怪。 “那你买它做什么?”秦婳染于是转头问了沈临舟一句。 沈临舟其实也答不出来,毕竟当时答应父亲来远溪镇走上一趟的时候,沈临舟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甚至在前几天的时候干脆四处逛了逛,想看看有没有何处能让自己做个生意。 所以不管是夜街初见的那一次,还是之后为秦婳染在王庆面前解了围,亦或是那天上山去找人参,其实都不过是在勘探地形打听消息。这是一个商人的自觉,有时候走到哪处,在事式不急的前提之下,总喜欢四处转悠转悠,看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 只不过这一通走下来,对远溪镇难免失望的同时,他却只在意到了秦婳染这样一个小姑娘。 甚至是生出了几分兴味,莫名其妙就替她谋划了许多。 “李记食府生意一直不错,我身为一个商人,将之买下做我自己的生意,应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沈临舟如此说了一句。 然而秦婳染却只是摇了摇头,“在远溪镇如果想做生意,那到最后必定也只是小本买卖,要知晓此处虽在皇都境内,可也只不过是偏远小镇,一来没有自己的特色宣扬不出去,二来各家条件也不好,这菜价卖的太贵连镇上的人都不会过来,难道还指望着镇子外头的人能不嫌弃这边难走的路?” “再者,我那大舅二舅都不是爽快的人,你若不是出了一个足够让他们动心的价钱,他们也必定不会松口,反而是想要耗着你,看看多少钱才是你的底线。如此一来,这笔钱花在了李记食府上头,其实并不值当。” 这话之前无论是赵礼也好李瑛玥也罢,大多都说起过,可见如此道理简单易懂。只是沈临舟骗过了前者也骗过了后者,等到面对秦婳染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因为她好似把什么都想的太过明白,这也就导致了自己无论说什么,似乎都会担心她下一句会反驳。 “值不值当我说了算,你对李记食府的估量未必有我做的清楚。你放心就是,我沈家后人都不会做赔钱的买卖。” 这话说的秦婳染半信半疑,最后只能是去了赵礼那边,仔细问起了他们二人约定过的事情。 “既然老宅和铺子都不是赵叔买下来的,赵叔为何之前会对我那样说?”秦婳染有些不解。 其实对此时的她而言,赵礼几乎是最值得相信的人了,所以秦婳染从不怀疑他会不会起了别的心思,而是觉得他肯定是有自己的缘由。 赵礼见到这件事情左右也瞒不下去了,干脆和她解释道:“这也是沈公子的安排,或许是觉得若与你说,你继续在李家老宅住下去心中难免会有疙瘩,所以就让我和你说是我出的钱。” 说完还怕两人之间起了什么嫌隙,轻叹一声,“沈公子确实是为了你着想,咱们都该谢谢他。” 秦婳染自然知道这件事情沈临舟帮了自己太多,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还不知晓要如何回馈。 毕竟之前那二百两对她来说就是个不小的数目了,此时再加上李家老宅和李记食府,这么疼统共下来都不知道欠了人家多少银子。 心中也琢磨不出一个具体的数额来,秦婳染又到了沈临舟面前来,只是当她问起买这两处沈临舟花了多少银钱时,对方却只是笑着说道:“大约你给我做二十年的工,也就能还的清了。” 这句话本来也就只是个玩笑,二十年他也没有确切地算过,只是觉得这个时限够长,大约能够看到秦婳染为难的神色。 毕竟李记食府的生意还算好,就算远远不如他替家族经营过的酒楼,可几年的利润也够填补上这个窟窿,只不过耗费的时间长了一些,这就当作是还了李老太爷之前的人情。 否则总不能让他真的娶了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女孩。 然而他是戏言不错,秦婳染却把这句话当了真,深思了片刻,再抬起头时面上多了几分正色。 “那我就再给你做二十年的工,只要能还上欠你的这些银子。” 沈临舟微微一愣,还真没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竟就能如此有担当。不过惊讶之余,他却又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于是他合上了手中正在把玩着的折扇,轻轻地搭在了秦婳染的下巴上,然后将她的头又微微抬起了一些。 两张脸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近的几乎可以看见对方瞳仁之中的自己。秦婳染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随后竟然就听见面前人说起来调笑的话。 “既然以后你就认我做东家了,那不妨唤一声老爷来听听,我若是听着耳朵舒服了,说不定还能给你减个一二百两的银子呢。” 四十三 赌气为难又放盐 http://.biquxs.info/

玩笑的话就响在自己耳边,眼前的这人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一眼看去就觉像是个风流公子。 早些年在秦家的时候,秦家老夫人就喜欢叫那些个姐妹们来自己府上听戏,各院的姨娘们也时常会请人到家中来唱一曲,久而久之,对于那些时长常被人提起的戏曲她也算是耳熟能熟。 而来到了李家之后,因为有李瑛玥这么一个差不多年岁、又古灵精怪的姐妹,她们也不止一次去偷看人唱戏或买些有趣的话本,这么耳濡目染之下,秦婳染自然能够品出拿扇子挑下巴这一动作的轻佻之意,当时就红了脸颊。 “你要说就好好说,做什么还要动手动脚的!”秦婳染没好气的骂了他一句,手中也猛然将人推开。 只不过对面的人倒是纹丝不动,而用了些力气的自己反而朝后仰去,还是沈临舟拉了她一把,还没让她直接摔在地上。 原先也只是个玩笑罢了,沈临舟实在是没想到秦婳染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偏偏将人拉回时用的力气也不小,秦婳染就这么直直地撞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微妙起来。 秦婳染被这一下撞的鼻子疼,眼泪立刻被刺激地溢满了眼眶,等到好不容易将人挣脱自己也站稳的时候,抬起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控诉。 “你就是故意的。”秦婳染十分气恼地丢下了一句话,随后就转头跑了。 这么多的动作下来,其实也不过是下意识的连串而已,沈临舟没想过要把人惹得恼火,可偏偏男女授受不亲,秦婳染会羞愤气恼的跑开也在常理之中。 两人因为一个逗趣儿好半天的时间都没再碰面,沈临舟是觉得越解释越乱,秦婳染则还在气头上,手里的排骨剁的丁丁当当,吓了刚准备进门的阿晋一跳,只能在外头看了看,之后又把头缩了回去。 “看这个势头,今晚她估计是要大展身手了,。”阿晋回去十分苦恼的把这件事情跟自家少爷一说,言语之中还有几分控诉的意思。 沈临舟于是瞥了他一眼,最后又将目光定在自己正在写的字上,一笔一划不急不缓,心绪此时也是十分平和。 “等再过一段时日,我便会与她说她做的菜偏咸了一些,这样她应当会有所转变。” 阿晋听得此言却不大赞同,“这几日咱们可把她骗得团团转,还真让她以为自己做的东西万无一失,如若少爷就这么跟她直接说了,岂不是让她不难接受?到时候咱们做的事情再一露馅,如何迁怒于少爷和我且先不说,总归她肯定是更难接受。” 手中一笔落完,沈临舟看着纸上的字不甚满意,知晓自己心中杂念太多,干脆就搁笔不再继续。 “那你觉得要如?”沈临舟问道。 阿晋思维跳脱,平日里头总会想出些鬼点子来,沈临舟这也算是对他寄予厚望,而阿晋也乐得给自家少爷出主意,此时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较为稳妥的法子。 “不如少爷就说自己口味清淡,让她做菜的时候少放些盐,这样一来也不会表现的太为明鲜。” 沈临舟闻言却摇了摇头,“你又怎知她一定会为了我做出这点改变?” “如何不能?”阿晋把话说得理直气壮,“少爷不也说了吗,你是她的东家,更何况之前借了二百两的时候会为你做半年的厨子,如今还在半年之中,自然是你想吃什么她就做什么。” 沈临舟想了想阿晋说的也不无道理,只不过这个想法刚刚过了脑子,眼前又浮现起秦婳染气急败坏的模样,便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眼下才刚刚因为东家这二字让她生了气,如今我再拿这个身份压着她,她恐怕只会往里头多加些盐,生怕我吃的太舒心。” 阿晋心想这还不是他自己招的?可毕竟是少爷是主子,他也没法说这些,只能是继续出着主意。 “那不然就说少爷染了风寒,吃东西最好是以清淡为主,这样她总不会再折腾少爷了吧。” “这倒也行。”沈临舟点了点头,对这个主意还算满意。 “那你就去与她说说,看她是如何反应。”沈临舟这么说完,却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赶紧又叫住正往外跑的阿晋,“让李瑛玥去说,你去,我怕她连你一同迁怒。” 阿晋闻言撇了撇嘴,却到底是没敢说自家少爷的坏话,只能又去找了李瑛玥,与她说明了沈临舟的意思。 “你说你家少爷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这婚约都定好好的,他却说不愿意娶我家小姐,那他还来做什么?这也就罢了,可偏偏他说他没这个意思,却偏偏又逗弄起了这般容易情窦初开年纪的少女,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李瑛玥逮着阿晋就这么说道了起来,似乎是不敢直接对上沈临舟,所以才会拿他身边的小厮嘟嘟囔囔。 阿晋听着也是觉得奇怪,当即也没为自家少爷说话,而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道:“以往少爷他也不是个这样的人,这次还真是玄乎了。” 李瑛玥听得此言眼咕噜一转,立刻就凑近了几分,“你说他这是不是一段时间觉得还不错,日渐生情了?” 阿晋摇了摇头,“我看倒也不至于,毕竟日久深情要的时间可长的很,他这般模样倒只像是有几分意思却又不想承认。” “你说的倒还真有点像,不过我看我家小姐估计也是有几分心思,你别看她面上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其实那脸色羞红的模样……啧啧啧……” 正啧着,接下来感慨的话还没说出口,秦婳染就从里头探出了半个身子来,没好气的说道:“我让你去拿的蒜子你拿到哪里去了?急着用呢,还不赶紧去!” 李瑛玥赶忙答应了一声,末了还没忘给阿晋一个眼神,其中的意思估计就只有两人知晓。 然而看见二人眉来眼去的秦婳染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又瞪了阿晋一眼。 阿晋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仔细想想沈临舟那会儿做的事情,却又只能把询问的话给憋了回去。 这肯定是迁怒无疑了。 不过这么想来,沈临舟还算是挺了解秦婳染的。 这边阿晋已经和李瑛玥打好了招呼,知道他们全部计划的李瑛玥自然也是会按照沈临舟的安排来,此时从大厨房那边摸了几个蒜子就匆匆忙忙跑到了小厨房来,蹲在旁边一边剥一边貌似随意地提了起来。 “小姐可知晓方才阿晋与我说了什么?”李瑛玥问道。 秦婳染此时一听见人提沈临舟就气不打一出来,手中的排骨剁完了没处撒气,硬是把那准备清炒的藕剁成了碎,最后换了个做法。 “我怎么知道他与你说了什么?” 李瑛玥要的就是这个回应,蹲在地上往她脚边挪了几步,又因为挡事儿被秦婳染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只能又缩回了自己原本蹲着的地方。 “这几天沈公子实在是累得很了,这不是今天刚过午就觉得偶感风寒身体不适,现在还躺在在屋子里头呢。” 秦婳染听着微微一愣,似乎是在考虑这被自己给切碎的藕究竟要如何处理,又好像在考虑些别的。 等到李瑛玥心里头七上八下,只差没有觉得秦婳染是看出了他们这两日所做的事情时,秦婳染才有些别扭地开了口。 “病的可严重?” 李瑛玥哪里敢说不严重?顺着她的话就叹了一口气,“小姐别看这小小风寒,咱们远溪镇上有多少人就是因为风寒丧命的?” 风寒确实不是什么大病,秦婳染因为自小学了几招拳脚功夫的缘故,还真没怎么生过病,此时听见李瑛玥这么故意夸大了说,心中就咯噔一下。 “哪里就有这么严重?” 李瑛玥打听的事情可不少,这么一说起来就没边儿了,“小姐你可别不信,前两年老爷不是经常从一家姓方的屠户手上埋肉吗?你可知道为什么这之后又换了人?” 秦婳染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于是摇了摇头,随后就听见李瑛玥语重心长地说道:“还不就是大冬天的染了风寒,家里头不当一回事就没有请大夫也没抓药,结果就在过年那天生生就这么倒在了家里,就这么没醒过来。” “还有住在春溪山山脚下的王猎户,也是因为风寒没怎么放心上才病死了。这两人总该都比沈公子壮硕吧,可即便是如此也没能逃过小小的风寒,小姐说这风寒严不严重?” 秦婳染真没听说过几个风寒病死人的例子,此时虽然知道李瑛玥说话一直都是有三分夸大在其中,可是人病死了这种事情总不好杜撰,她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连带着手上的活计也慢了下来。 李瑛玥一看到这儿就觉得有戏,状似无意地说道:“之前我听老爷说过,说病里头的人就该吃些清淡的,少接触一些油盐酱醋,很快也就能好起来。更何况刚才我也问了阿晋,他们说大户人家基本上都不吃如此口味重的东西,小姐做的只怕是不大合他们的口味,只是他们不好说罢了。” 若说前半句甚至已经说动了秦婳染,让她开始琢磨起来要不要做一些清淡的给沈临舟送过去,可后半句一说出口,秦婳染心里头就有些不乐意了。 “不愿吃我做的东西那便不吃就是,他们大户人家那么多厉害的厨子,做什么还要跑到我这小镇上来受苦?” 李瑛玥心中暗道不好,赶紧又劝了起来,“小姐话不能这么说,先前你是不是借了人家二百两,还跟人家签了半年的契书,说是给沈公子做厨子,如今李记食府也更是在他的手底下。这东家怎么说,咱们自然应该怎么,这可都是该有的道理。” 在外头偷听的阿晋简直差点没忍住进去捂住她的嘴巴,让她少秃噜这些不能说的话,而此言一出,秦婳染果然是更加生气。 “东家就东家,怎么好像非要我把他当老爷伺候似的?口味清淡你且让他自己来与我说,下人带话算什么?合着他就没把我当回事儿。” 秦婳染越说越气,手中正在准备饺子馅儿呢,好好的又往里头加了一勺盐,看得李瑛玥膛目结舌,总算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可是饺子馅肯定是没法补救了,李瑛玥也只能想着再让赵礼给做上一份。 然而另一边,回去的阿晋却与沈临舟说了这主仆二人之间的对话,末了还没忘轻叹一声。 “少爷可记得装的像一些,毕竟李瑛玥都说了你还在病中,病的只能在床里躺着了,你肯定是不能出去的。” 沈临舟闻言,当即就黑了脸。 四十四 鸡汤水饺淡是咸 http://.biquxs.info/

就因为这两个人传话有误,沈临舟明明有事情,硬是在晚饭之前都没敢出门,李瑛玥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此时压根就不敢在厨房里头继续帮忙,只能是慌忙间出去,也没继续叫赵礼包饺子。 毕竟这多了一勺的盐还是秦婳染亲自放进去的,咸了她肯定是知道,最后只能让赵礼多准备了一份白粥和一些点心,总归是不能让秦辞年与秦迎年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饿着。 然而她便也没有看见,秦婳染本来想去还是又把那些盐都给挑了出来,顺手把自己剁碎了的藕也给放了进去。 汤底用的是今日炖出来的鸡汤,因为想给弟弟妹妹补身子的缘故,秦婳染三天两头就要做一次大荤的汤,此时煮好了饺子往里头一放,再端上一碟香葱一碟香菜,又调了些许蘸汁,一顿晚饭就算是张罗好了。 饺子皮是秦婳染自己擀的,薄薄的一层,过水煮后微透,隐隐能看出里面或轻或红的饺子馅。而汤底就更加是浓郁,上头浮着一层淡黄色的油,下面则是清亮的鸡汤,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饺子端上桌的时候,若仅仅只是看那色与香,那必定是一道美味,可偏偏李瑛玥是在旁边看着秦婳染多放了那一勺盐的,此时就只觉得有些糟蹋,却又不敢真的明说。 赵礼也知道其中的弯绕,心中无奈,却也只能让阿晋去把大厨房里头煮好的面条拿了过来,说是自己没想到秦婳染这边也准备了饺子。 秦婳染这两天多多少少有些奇怪,毕竟在她看来赵礼可以休息的时候,他却还是一直在厨房里头忙碌,甚至有时前头的客人都已经没几个了,他甚至还在做菜,有时候和自己做的还有些像。 不过这一点她并没有多加怀疑,只是给每个人都盛了些饺子,随后说道:“可能会有些淡,能蘸汁就蘸汁,吃面条也行。” 说着她又盛了一碗多的,“我去给咱们东家送一碗去。” 李瑛玥心想着这饺子怎么会淡?要知道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一勺盐哪怕是她一个不太会做菜的人都觉得有些多了,再加上秦婳染这几天做菜都比平时更多放了点盐,不咸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是等到秦婳染端着饺子走了不远,李瑛玥视死如归地咬下了第一口,却发现味道实在是适中,当时就有点愣住。 也就在这一小会儿,秦婳染就已经走到了沈临舟暂住的地方,敲了敲门。 “我来给东家送些吃食过来。” 听着这一声“东家”,沈临舟就知道她肯定还在气头上,赶紧收拾收拾笔墨慌忙跑到了床上去坐着。 秦婳染听到里面的动静也没在意,推开门进去,就看见沈临舟整理着被子,抬头看了过来。 桌案上头点着灯,却照不亮床那一块,这是外头的月光却皎洁,照在他的脸上,莫名其妙就能让人看出几分苍白来。 再加上沈临舟心虚地咳了一声,还真有点像病到深处。 “我做了些饺子,你且尝尝。”秦婳染端着碗走到了床边,沈临舟正想要下来,又被她给按了回去。 “这里可不是你们沈家,没必要有那么多的规矩,病了在床上吃就是,大不了你手拿不稳掉了,也就拆下来洗洗的事情。” 眼看着秦婳染说话不容置疑,沈临舟也就只能乖乖坐在了床上,端起了她递过来的碗。 “原本弄了些蘸料的,可是想着你现在正在病中,还是吃清淡些为好。”秦婳染说了一句。 沈临舟是听了阿晋说起之前厨房里头的事情的,此时心中暗暗叫苦,可自己出的主意怎么着也不能自己露馅,于是夹了一个放入了口中。 鸡汤味鲜,饺子皮也擀得筋道,一口下去咬破开来,独属与香菇和肉的汁水就流了满口,其中还能吃到藕的清甜。 “怎么样?”秦婳染面上故作一副轻松之色,其实心中也有些打鼓。 要知道这一次她比这几天都少放了些盐,虽然自己觉得差不多了,可也害怕沈临舟觉得会不会太淡了一些。 然而她却不知道沈临舟心中五味杂陈,好不容易把那一口给咽了下去,说出来的却是有些违心的话。 “有点咸了。” 其实味道刚刚好。 秦婳染心里头原本想着的是或许有些淡了,毕竟这之后又放了不少藕进去,想着李瑛玥说沈临舟口味淡也没有加盐,按理来说是合他的口味的。 可他此时又说咸了,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心里头没想清楚,却也不好在男子的屋子里头多留,秦婳染回去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等坐到了桌子上,又状似无意地问了秦辞年一句:“今儿的饺子怎么样?” 小孩子哪里会说谎?此时头点如捣蒜,“比昨天吃的馄饨都好吃。” 难道自家弟弟妹妹口味也偏淡? 心里疑惑,也到底是没表现在脸上,秦婳染只是让他们喜欢就多吃一些,自己就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就开始深思起来。 李瑛玥还以为什么事都没有才松子一口气,谁知道吃完饺子以后正想要把碗筷清了拿过去洗,冷不丁就被秦婳染给叫住了。 “我有话要问你,你过来。”秦婳染朝她招了招手。 此时人也已经散了各自回去,李瑛玥看见她的神情就下意识觉得不好,忍不住退后了一步,“碗还没洗呢,我先过去洗了,等会儿再过来找小姐。” 她说着转头就走。 “站住。”秦婳染不容反驳,点了点自己旁边的凳子就说了一句,“我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你要是骗我,可就别怪我收拾你。” 李瑛玥哪里会害怕她说收拾自己?毕竟秦婳染都把李老太爷的嘴硬心软学了个十成十,说的再怎么严厉,其实也没真的对她做过什么。 可她真正害怕的是自己这张没个把门的嘴,如若一不小心把事情又给抖了出来,岂不是前几日的工夫都白费了?更何况她也不想秦婳染失望。 “过不过来?”秦婳染却不吃她心中的那么多顾虑,亮出了三根手指头,这就开始倒数。 “三……” 李瑛玥犹豫纠结,脚往前头慢慢迈了一步。 “二……” 李瑛玥又把伸出的脚又缩了回去,面上着急之色显露无疑,让人看着更觉得奇怪。 “一……” 那只手指头还没落下去,李瑛玥就着急忙慌的跑的过来,如同泄了气一般问道:“小姐有什么话直接问便是。” 秦婳染这才算是满意了下来,问的第一句就是:“今晚的饺子你觉得怎么样?” 李瑛玥哪里知道自己该回什么?只能支支吾吾地苦思冥想,最后如实说道:“和平日里头的也没差。” “当真没差?”秦婳染继续逼问。 李瑛玥于是赶紧点头,“真的一点差别也没有,小姐之后不是又放了藕进去吗?多放的那一勺盐正好就给这些藕中和了咸味,自然就和平时差不多了。” 此言一出,李瑛玥就不禁感叹于自己的聪明才智,然而秦婳染看着她,好半晌才幽幽说了一句:“那勺盐最后我又挑了出去。” 李瑛玥一愣。 七岁时候秦婳染就跟着李老太爷学做菜了,这么些年日复一日,秦婳染对于一些调料的把控都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别的先不说,光是做饺子这一点已经许久都没有放了盐又挑出去的情况发生,是以李瑛玥也没有猜想到这一点。 而秦婳染则是把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给梳理了一遍,发现了不光是赵礼那边,其实很多地方都有些古怪。 比如说之前做的那份清蒸鱼,明明当时赵礼是把鱼头都吃了的,可是第二天把垃圾抬走的时候,秦婳染还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完整的鱼头。 就比如说每次做完菜之后,总会有一个人让她去做别的事情,从来也就没给她端菜的机会。 如此种种还有许多,秦婳染一时之间只联系到了一种可能。 “是不是我做的太难吃了,所以你们又弄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好谎称是我做的?” 李瑛玥没想到秦婳染竟然能猜的如此清楚,当时眼睛就微微瞪大。看见她这般模样,秦婳染就知道自己八成就是猜对了,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紧紧攥着衣袖,目光也微微垂了下去。 “若我做的不好,你们直说就是,左右我已经尝不出来味道,你们若是再不与我说,我肯定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样子。” “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李瑛玥赶紧握住她的手,生怕她多想,“这病症尚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说不定明天就好了呢?更何况江大夫之前也说了,小姐之所以一时半会的失去味觉,其实就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头又受了伤的缘故。如今伤也要好了,小姐自己振作起来,肯定你很快就会好了。” 秦婳染没说话,过了好半天才又问了一句:“这是谁的主意?” 李瑛玥被她问的一噎,随后目光就开始躲闪起来。 “我估计不会是你想的,赵叔也没有如此心细……这么说来,应当是沈公子吧。” 四十五 道理谁说未有用 http://.biquxs.info/

事实都被她猜了个清清楚楚,李瑛玥此时哪怕想要说不是,也找不出一个更好的说法来,只能是闭着嘴一言不发,好像这样就能推脱掉自己的责任一般。 然而秦婳染说到底也没有要怪罪她的意思,紧攥着自己袖口的手微微放了开来,有些事情没想通,干脆就准备去找沈临舟问个清楚。 李瑛玥却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看到他起身就连忙也跟着起来,稍稍有些忐忑的问道:“小姐要上哪儿去?”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秦婳染看见她这般反应有些好笑,说完却又认真起来,“我就是去问问有关于我病情的事情,毕竟你们之前瞒着我的事情可不少,我总得对自己了解一些。” 听着这话,李瑛玥心中半信半疑,可不论如何秦婳染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去问沈临舟,这不是自己能够阻拦的事情,只能轻叹了一声,不继续挡在前头。 过去沈临舟那里的时候,他还在数落着阿晋的办事不力,毕竟这大夏天的往被子里头捂着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阿晋自己出了个馊主意,还害的自己也要和他一起圆这个谎,沈临舟训他也是在常理之中。 只不过秦婳染在外头一个叩门就打断了二人之间原本的气氛,沈临舟掀开被子这又躺在了床,上,阿晋稍稍松了一口气,十分着急的就去开门,丝毫没替自家少爷着想的打算。 “时辰也不早了,秦姑娘来这里做甚?”阿晋站在门口问了一句。 秦婳染于是朝她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我有些事情想问你家少爷,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阿晋一听她要进来就赶紧腾了个位置让她走,自始至终也没有回头看自家少爷拒绝的眼色。 沈临舟就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可人都已经走了进来,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咳了几声以作伪装,随后从床,上坐了起来,在秦婳染看不见的地方递了好几个威胁的眼神。 阿晋饭点都不怕自家少爷,对这些目光熟视无睹,就只是说道:“你们且先聊着,我得去给我家少爷煎药了。” 说完他就跑了出去,丝毫不知自己没病要吃什么药的沈临舟恨得牙根做痒,心想着下回见他就得好好教训一番。 秦婳染没有看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或说她心中另有想法,其实压根就没有在意两人之间眼神的来去,就只是等到阿晋出去,才试探着问了一句。 “今日的饺子比平日要淡了一些,你可吃得出来?” 沈临舟听到此处其实就明白了大半,只不过秦婳染没有明确说出来,他也就装作不知深意,复点了点头。 “那为何你与我说咸了?” “阿晋过来与我说过,说李瑛玥看见你多放了一勺盐,我当时虽吃出味道正常,可是一想到若不骗你你必定会怀疑自己,所以也就下意识说咸了。” “那我前两天做的,是不是也咸了?” 话已说到了这个地步,也就不需要过多的遮遮掩掩,沈临舟长长舒了一口气,而后在她询问的目光之中点了点头。 “其实这件事情说到底与我也脱不开错处,毕竟我若第一次长的时候就与你说少放些盐,之后也不会发生这类事情。”沈临舟把错处尽量归在了自己身上。 可秦婳染并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所以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就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第一回就让我受挫,以后就更加做不好了。” 沈临舟这回没有说话,因为她也觉得这错揽来揽去也着实是没有这个必要,所以也就安安静静等着秦婳染接下来的话。 “我的病是不是一直就这样了?”秦婳染垂着眼睛,问话的之后抠弄着自己的指甲。 沈临舟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其实按照江太医的说法,眼下除了服药以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法子,也不确保这药一定就管用。可是这话如果说给了秦婳染听,就她现在这般模样,哪怕不会被这个消息压垮,估计也振作不到哪去。 于是思来想去,沈临舟终归还是没有回答,反而是问道:“这病症对你来说有何影响?” 秦婳染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他,“我是个厨子,若是连味道都尝不出来了,以后该如何是好?” “我见过许多生来就患口疾眼疾耳疾的人,他们也依然是活的好好的,你小小年纪不过只是尝不出味道,又为何一副对将来没有盼头的模样?” 秦婳染以为他说的是让自己换一个行当,总归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怎么也不会就把自己饿死。 “可我是真心喜欢,还准备继承我外祖父的衣钵,不仅要把李记食府做好,还要替他复原他留下的菜谱。何况我从小到大学的就是做吃食,你这突然让我想别的法子,我也实在是想不到了。” “我并不是让你另谋出路,”沈临舟说的缓慢,也是有些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对厨艺确实是喜欢也精通,可既然已经做得如此熟练,那些味道应当都映在你的脑子里头,又为何觉得自己做不好?” 秦婳染不是第一回听见这样的话了,要知道李老太爷生前的时候就经常与她说出这样的话,所以此时她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知道自己若是说出那些解释的话来,必定会让人觉得有些矫情。 可沈临舟从赵礼那里也听到不少有关于秦婳染的事情,此时没有管她的逃避,而是将她心中的考量说了出来,让她直面这个问题。 “因为你之前就已经成了习惯,如若是自己没把握的菜,总归要通过你那灵敏的舌尝过了,才稍稍有些信心。可我却觉得,正是因为你的舌头灵敏,才导致了你做的菜刻板无趣。” 刻板无趣?秦婳染仔细琢磨了这四个字,却又觉得未免滑稽。 “做菜要什么有趣?吃到嘴里头不就是一种味道?”秦婳染不解。 沈临舟见她不明白,只能是叹了一声,“所以你做出的味道千篇一律,同样的菜,同样的调料,同样的做法,也是同样的味道。这也是为何你外祖父会说你不懂得创新,若框在这个规则之中,你又如何能够复原的说那些菜?” “咱们就拿前些时日到李记食府学东西的郑嵩云来说,他问起你做酥饼为何要用白芝麻而不是黑芝麻,你说这是老规矩,真正的缘由却不知道,可他若是会做,真正拿了黑芝麻,则又是另一种新奇的东西。” 秦婳染听得一知半解,可是李老太爷都没劝动的事情,沈临舟说这些也不一定就能让她回过味来,是以沈临舟也不着急,而是又问起了别的。 “我刚来李家的时候,你也做了一顿饭,那时候你的味觉应当就已经失灵了,只是你琢磨着别的事情没有发现。可那个时候你做的菜却没有任何的问题,咸淡适中。说明你已经将那些习惯给刻在了骨子里头,又为何要凭借旁人的评价来给自己信心?” 沈临舟把话说的露骨,一点也没有给秦婳染留情面的意思。可后者其实对自己的性情也是十分了解,此时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反而是不知道怎么应对。 “那我该如何?”秦婳染问道。 李老太爷走后,她几乎就已经失去了方向,再加上味觉失灵,秦家的刁难,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不光对自己没什么自信,甚至是有些盲目起来。 沈临舟说的这些话无疑就是剖析了她,过分敏,感,过度怀疑自己,使她完完全全裹足不前,甚至还有往后退的趋势。 然而对上这样茫然无措的她,沈临舟不仅没有安慰,反而是认真问道:“你当真是想继续钻研厨艺,替你外祖父完成遗愿?” 秦婳染点了点头。 “那就按你自己想的去做,摒除杂念,不必在意太多其他的东西。” 对这句话秦婳染自然是听得云里雾里,“那如何才算是按我自己想的去做呢?” “你觉得呢?”沈临舟又把难题抛给了她,“你心中所想,是谁也猜不到的。就比如说一道菜你想做出什么样的味道,该放多少盐多少糖,你自己心中自有一杆秤,随着自己的心往下走,又何必在意旁人的说辞?” “可咱们就是给旁人做菜的,若只按照自己的心思去做,到最后旁人若不喜欢,那要如何?” “那就听从旁人的意见再加以改进。”沈临舟难得和人说这么多大道理,此时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果然就看见对面的秦婳染一帘纠结。 “是不是想问我,既然之后还要听取旁人意见,为何不干脆一开始就问个清楚?”沈临舟放下茶盏,见她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含笑,“从一开始就听旁人意见,那哪怕你同一个菜做了一千遍,也终究不是你自己的东西。” “且想想你的外祖父,他在你面前做菜的时候什么时候尝过?哪怕是推出了什么新的菜品,他自己没把握的时候让人尝了,提出意见再改就是,一回生二回熟,总归是有成功的时候。” “那你帮我吗?”秦婳染没由来的问了一句。 沈临舟有些讶异,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如果光靠嘴说有用的话,李老太爷早就说了千八百遍,秦婳染也应该早有改变才对。 于是他也莫名其妙地点头应了下来,“只是我的口舌刁钻,一般的菜式还入不了我的眼,你这几日做的家常菜我吃厌了,只怕还得有些新鲜的东西。” 四十六 山河食谱终翻开 http://.biquxs.info/

失去了一条灵敏的舌,总归就是要在旁人帮忙看看做出的菜味道对不对,所以在得到沈临舟说会帮忙的承诺之后,秦婳染其实对将来要走的路也稍稍觉得没那么难走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她做的就是前些时候都没有做过的焖面。 相较于一般的汤面来说,焖面自然也是多了几分工序,首先就是先把面准备出来,然后拉成粗细均匀的面条,而后放在一旁备用。 葱姜蒜切末,茄子去皮切块,肥厚相间的肉切成碎末,再调上一碗酱汁放在旁边,这就开火倒油。 锅中放入姜蒜与葱白的一瞬间,香味就爆了开来,秦婳染翻炒几下,随后加入了切好的肉末再炒至泛白变色,又往旁边舀了一勺事先就准备好的酱。 这酱料用的是李老太爷生前留下的配方,炒菜时酱香味浓郁,等到均匀的裹上面一颗肉粒,再倒入茄子翻匀。 一碗料汁再加一碗半的清水,这就盖锅由着它自个儿烧开,另外一边她又拌了几个清爽可口的凉菜,等到这边锅里冒起了一个个的水泡,再把事先弄好的面抖散放在上头焖着。 不多时焖好拌匀,撒上剩下的香葱碎末,再趁热淋几滴香油,原本白色的面条裹挟着浓厚的酱汁,绿色的葱花点缀其中,至少这么一眼看去秦婳染是十分满意。 早在闻到香味的时候,李瑛玥与阿晋也就在外头等着了,秦婳染让前者去盛面,后者则去叫了自家少爷出来吃早饭。 “赵叔呢?怎么没见他过来?”秦婳染正准备着筷子,越是有些奇怪地问了李瑛玥一句。 沈临舟那头主仆二人还没来,李瑛玥也就只有对着自己面前的焖面流口水,眼也不眨地回道:“赵叔说以后不跟咱们一起吃了,毕竟他家里头还有几口人,总这么过来也不大方便。” 秦婳染想想倒也没有劝,毕竟想让赵礼拖家带口来这儿吃饭他们必定是不愿意的,如此一来,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吃倒也是理所当然。 左右自己这里也不需要赵礼像前几日那样照顾了。 “小姐你说,这回你这焖面会不会也跟之前一样做咸了?”李瑛玥听说了两人昨晚已经把事情说开,此时也就打趣了依据。 然而听得此言秦婳染却只是翻了她一眼,“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在这挑三拣四的,你若真吃不惯就自己做去。更何况我何时叫你失望过?” 此言一出,刚刚过来的沈临舟听见的就是这一句,心想着自己昨晚的话应当多多少少也起了些作用,就决定早些把意见给她提了,也算是不耽误彼此的时间。 茄子焖面味道确实是不错,秦婳染做的时候没放多少辣,秦辞年与秦迎年倒也吃得,似乎也对她做的吃食十分满意。 其中最夸张的大约就属李瑛玥了,好好一碗面给她还吃出了戏来,硬是抹着那压根本就没有的眼泪,声声控诉着终于又吃到了正常的饭菜。 “合着前几日赵叔做的也咸了。”秦婳染没好气的踢了她一脚。 这一下也不重,真踢到腿上也就跟挠痒痒似的,李瑛玥还伸手去自己的腿上抓了抓,似乎真是被他这一下踢的痒了。 “赵叔做饭有赵叔的口味,小姐做的与他不一样。” 这还是秦婳染头一回听说自己做的和旁人不一样,于是问道:“究竟是哪里有所差别?” 李瑛玥闻言却挠了挠头,“哪里有区别我也说不上来,只不过但凡是舌头灵敏些的,总归是能吃出这两样菜有所不同。小姐还是别往深里头问了,我自个儿就是个不会做菜的,又没读过什么书,哪里知晓该如何描述心里头的感觉?” 瞧着她苦恼的神色,秦婳染就知道她完全是有感觉却说不出,只能把目光又移到了沈临舟那里。 左右这人虽然是食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可好歹是读过不少书的,说不定有自己的见解也未可知。 然而面对她这般询问的眼神,沈临舟只是轻轻擦了擦嘴,,随后说道:“每人习惯不同,做出来的味道自然各有偏差。” “可我和赵叔都是习自外祖父做菜的手艺,如何能不同?” “做菜也是一门学问,调料放的时机,翻炒的习惯,诸如此类都能决定最后所出现的成品究竟是何等模样,你若是不信,大可想想你外祖父之前做的味道是否与你有所偏差。” 秦婳染随着他的话往后想了想,还真是觉得李老太爷和自己做的味道有些不一样。 只是真要说出哪里不对来,却又没有必要。 这第一回焖面做好了,往后做自己拿手的东西,秦婳染也就更有信心了一些,其他人说的也是十分顺心,哪怕有天觉得哪个菜味道重了,都会与她稍稍提一些,总归也是没有打破她心中的那份平衡。 秦婳染从中慢慢的也觉出了味儿来,有些习惯是刻在骨子里头的,哪怕并没有经舌头尝过味道,具体是什么味儿脑袋里头都能想出来。 可这吗做了几天,沈临舟在一次晚饭后却并没有露出满意的神色。 “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合你口味?”秦婳染试探着问了一句。 到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大会怀疑自己了,只是想着会不会是某一味调料加的他不喜欢,问出来以后也好规避着些。 然而听得此言之后沈临舟却摇了摇头,“这几日你做的不过就是些家常的菜式,哪怕花样再怎么多,也都是你拿手的东西,咱们之前可说好了,不能总做自己之前做惯了的,否则一直裹足不前,对你以后也没什么好处。” 李老太爷还在的时候其实也说过不少这样的话,无非就是说她固步自封没有上进心,可秦婳染一直也就没有听过。 所以李老太爷走了,也带着无法挽回的遗憾,秦婳染再听沈临舟这几日的劝解,只觉得哪怕是要完成外祖父的遗愿,这一步总归是要踏出去。 “可你若让我凭空想的话,我一时半刻的也想不出来,不若你与我说说你之前吃过的,我去琢磨琢磨?”秦婳染问道。 沈临舟确实是见多识广,毕竟沈家乃是皇商,早两年他随着商队四处游历的时候,也见识过不少稀奇的东西,吃食自然也在其中。可他毕竟不是个会做的人,有些味道拿只言片语也总结不出来,对于秦婳染不一定有什么用,甚至还会让她混淆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我记得你之前与我说过,你外祖父之前留下过一份食谱,里头都记载着他那些年游历四海的所见所闻,为何不去那食谱里头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经他提起那本山河食谱,秦婳染也不得不想起那个她到现在也不敢打开的李老太爷亲笔,倒不是因为怕睹物思人,而是知道里头的东西只怕要颠覆自己几年以来的认知,所以东西放在自己身边那么长时间了,她也从来都没有打开过。 “那我回去看看。”明白自己此时必须要踏出这一步,秦婳染也就点了点头,只是离开的时候明显有些紧张。 沈临舟倒不会觉得她这般反应就是矫情,要知晓自翻开那本书的第一刻起,那就是一条完完全全崭新的路,这或许会与她多年的习惯背道而驰,可如果在中途选择放弃,秦婳染或许也过不去心中的那一关。 如此看来,还是要自己在旁边多多提点才好。 心里下了这么一个决定,沈临舟压根就没有想过,为何自己要帮到这个份儿上。 或许只是想要见证她的成长,而自己也能从中明白几分道理。 另一边,时隔好几日再拿出那本山河食谱来,秦婳染其实是长长舒了一口气的,毕竟在从赵礼手中接过这食谱的时候她就心中忐忑,生怕自己拿了李老太爷的东西没给他烧去,自己又做不好,恐怕会惹的地下的李老太爷跳脚。所以此时此刻她终于让这本食谱重见天日,哪怕前路再怎么难,至少她是克服了这第一关。 只不过等她打开那本食谱,随手翻了一页之后,望着那第一行上头的食材准备就犯了难。 四十七 暂作威胁危险时 http://.biquxs.info/

食材第一行,写的就是“取猪的大肠洗净”,光是看着这几个字,秦婳染就能感觉到一股味道扑面而来,忍不住就蹙了眉心。 肠子本身就是属于猪下水的那一块,如果说内脏还有人吃的话,那么这大肠是肯定没人下得去嘴的。毕竟一想到猪的排泄物都得从大肠里头出来,想想就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可是李老太爷既然记载在了这食谱之中,就说明他必定是见过也吃过、甚至仔细研究过的东西,秦婳染对李老太爷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此时也就犹豫起来。 大不了试试? 秦婳染心里打定了主意,立马就把那页夹了个树叶做标记,书也赶紧合上,生怕又看见什么超脱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 去买大肠,其实也不是简单的事情,要知道一般杀猪的人家再卖了肉以后,那些猪下水除去自家吃就是丢了,可大祁国泰民安,远溪镇又在皇都镜内,不论是卖肉还是买肉的人家,总归不会穷到吃下水的地步。 因为买的不是什么干净东西,秦婳染这一次也就没带着弟妹一同过去,而是自己拿着钱袋,谁也没有告诉就偷偷走了。 只不过出门的时候没忘留了个字条,怕他们过来找自己没看见人会担心。 远溪镇这一块大多都是李姓人家,秦婳染要去的这一位李屠户家里也和李老太爷有几分关系,再加上过往两方多有合作,是以此事一看见她来面上就堆了笑。 “前些时候不是赵礼忙活这些采买的事情吗,怎么你今日倒是亲自来了?”李屠户问了一句,随后就拿着刀拍了拍案板上的肉,“你瞧瞧这猪都是咱们现杀的,可新鲜着呢,这回要多少?” 叫他把自己当成做生意来了,秦婳染也多少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可是想到沈临舟之前的一番话,她又终于是开了口。 “我就想来问问李叔家里头有没有猪肠子,我想买些回去。” “猪肠子?”李屠户十分嫌弃地扇了扇鼻子,好像当时就闻见了那股味道,赶紧摇了摇头,“咱们家里头不吃下水,这猪肠子自然也早早就丢了。你买那些做甚?腥臭的玩意儿可入不了口。” 也不怪李屠户一下就猜她是要买回去做吃的,毕竟李记食府本来就是做吃食的地方,秦婳染随着李老太爷学了那么久也就是这门手艺,她来自己这儿不是买食材又能是如何? 可也不得不说他猜的确实不错,秦婳染脸上的笑僵了一僵,之后还是继续说道:“前些时候我想起了外祖父与我说过炒猪肠,此时就想着试一试,李叔如果现在没有,下回杀猪的时候能不能替我留些?” 见她确实是不听劝告,李屠户也只能摇了摇头答应下来,“你家的老爷子点子就是不少,带出你这么个小徒弟也是想法奇特。赶明儿我这儿又得杀猪,到时候给你把猪饿上一两天,也干净些。” 秦婳染听着就觉得头皮发麻,可为了尝试,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那就有劳李叔了。”秦婳染这么说了一句,随后就离开了这猪肉铺子。 “秦丫头怎么什么都没买就走了?”李屠户的媳妇儿出来正好看见她离去的身影,有些疑惑的问道。 而李屠户却摇了摇头,“她家那老爷子走后,李记食府就换了东家,她现在日子估计也不好过,跑我这儿来买下水呢。” “买下水?”李屠户的媳妇儿眉心紧紧皱着,“总不会连肉都买不起吧,这下水咱们自家都不吃,她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这我又如何知晓?更何况她买的若真的只是下水还有的说,毕竟那肝是好东西,可你猜猜她过来与我买的是什么?” 李屠户的媳妇儿摇了摇头。 “她跟我买那猪肠子,你说这东西说恶心是真的恶心,就那股味儿我杀猪清理的时候都差点没吐出来,她竟然还要拿去入菜,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听得此言,他媳妇儿也是有些惊异,随后心直口快的就骂了起来。 “好端端的这是造的什么孽?一个小丫头罢了,一顿饭能多吃他们一碗饭不成?李家那两个也是黑心肠的,对这么个小丫头如此苛待,也不怕遭了天谴。” 话音刚落,李屠户就看见李德自不远处走了过来,面上都还沉着,显然是把他们的话听了个完全。 于是李屠户只能扯了扯媳妇儿的袖子,示意她少说一些。 这是早市,周围卖猪肉的铺子也都开了张,此时聚集一大群的人,李屠户的媳妇儿说那一番话自然有人听见,再看看李德的脸色,纷纷都停下了脚步观望起来。 然而李屠户虽然在旁边提醒了,他的媳妇儿却是个直爽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丝毫不怕得罪人。 “你瞪我做什么?怎么着?我说的不对?”一连三问将李德骂的脸色更黑,她却丝毫不将人放过,“你家老爷子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造的孽,这辈子摊上你们这两个儿子,吃他肉喝他血也就罢了,养个孩子,他走后还要看你们脸色。那还是你们亲外甥女呢,眼下被逼到如此地步,你们当舅舅的脸上还真是有光。” 此言一出,众人也就都议论起来,对着李德指指点点。 举人老爷确实是光宗耀祖,可说到底这举人的功名也不能给自家田地减免赋税,笑话自然也是能看的。 而李德在这指点之中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愤然离开。只是心里头却还是记了秦婳染的仇,觉得这一切也不过都是因她而起。 秦婳染不知在她走后李屠户的铺子上还有了这么一出,往糕点铺子里头逛了逛,就提了不少时下孩子们最爱吃的点心,准备回去给弟弟妹妹当零嘴。 只不过还没到家门口,就直接被李德堵在了当场,立刻就有些戒备起来。 不过李德到底是比李满要脸一些,不会做出什么很跌他举人老爷份儿的事情,秦婳染也就不怎么惧他。 “大舅有何事?”秦婳染问道。 李德看了看她手上提着的点心,面上的神情晦涩难辨。 “老头子应该给你留了不少好东西吧,我看你这几日生活的倒也不错,听说还能花二百两把你那一对弟妹给买了回来,好吃好穿的伺候着。这些东西我不管你要也就罢了,你为何还要到外头去丢人现眼,要打我的脸面?” 秦婳染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他究竟在说什么丢人现眼,十分不耐的说道:“我没有要针对两位舅舅的意思,只要舅舅们别来找我的麻烦,咱们相安无事也就罢了。” “我何时来找过你的麻烦?倒是你,这不便宜的点心你都买得起,为何非要去铺子里头买下水装可怜。” 秦婳染这才回过味来,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我没那个想法,只是记得外祖父曾与我说过大肠的做法,所以想要试试罢了。” “你当我会相信你这番话?”李德冷冷嗤笑了一声,“你这丫头从小鬼点子就多,但凡有一点点对你不好,那必定都是要原原本本告诉老头子。如今他走了没人给你撑腰,我奉劝你还是消停一点儿。” 秦婳染听他这一番话只觉得有些好笑,“怎么照大舅这意思,我受了委屈还必须得全都受着,不能与旁人说了?” 谁知这话问出口来,李德却是一副理所应当,“寄人篱下这四个字老头子难道没教过你?不过想想也是,他那样疼你娘,对你也是比对咱们的孩子好上太多,估计也没教过你住在旁人的地方,就得听话些。” 秦婳染拿着点心的手微微攥紧,直把那纸袋的边缘捏出了一圈的褶皱来。 李老太爷生前曾跟她说过无数次,既然来了李家,这老宅就是她的家,哪怕之后两个舅舅根本就不待见,李老太爷也只是十分气愤地说这个家是由他做主,她犯不着看别人的脸色。 而今等人走后她才知晓,有时候“家”并非是一个地方,而是那个人罢了。 “那大舅想如何呢?”秦婳染心中微微平静,看向李德的目光之中也是无波无澜。 李德似乎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怔住,似乎是以为眼前这小丫头肯定会为自己的一番难听话有所动容。 可就算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李德还是板起了脸来。 “如若你乖乖离开李家老宅,自此不出现在远溪镇中,我或许还能放你一马。” “大舅可真是会说笑,”秦婳染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就是冷笑了一声,“外祖父走的时候我把他留给我的地契转交给了你,你却自个儿把李记食府和老宅两处地方都卖了出去,如今这两处现在的主人好心收留了我,你又凭什么让我离开?” “你当我不知道那人与你是何等关系?你跟你娘还不是一样,眼巴巴把自己家里偷的东西捧到旁人手上,却还不知被人诓骗替他人做嫁衣。” “大舅是听不懂人话?”说到此处,秦婳染是真的没有耐心在与她解释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毕竟有些人若堵上了自己的耳朵,旁人就算说的再多他也都当听不见。 “我最后再与大舅说一遍,李家的东西我一样也没要,这两处地契是你和二舅掉进钱眼子里才拱手让出去的,你可别拿我娘说事儿。” 秦婳染说着转头就走,也不管李德那铁青的脸色。 可是后者又如何能够放过她,一只手直直朝她抓了过来,直接就把人摔在了地上。 秦婳染的手在沙石上狠狠磨了过去,当时就出现了几条血痕,也让她心里稍稍有些慌。 “大舅可想清楚了,”秦婳染强自镇定,“我若是喊上一声,你这举人老爷的名声可就毀了,到时候别说是做官,你走出去都是得被人指点的。” 四十八 威胁之言自入心 http://.biquxs.info/

李德给秦婳染的感觉总是十分奇怪,似乎这个大舅虽然看着一只沉稳镇定,可内里的污遭算计一点也不比李满少。 甚至是比他更为殷行几分。 于是此时李德居高临下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只手就踢走了她手上的点心,日光就在他背后投下,让他整张脸透着几分阴冷。 秦婳染立刻就有些害怕,也顾不上手上的疼痛,撑着地就往后挪去。 李德却踢了她小腿一脚,这一下用了些力气,让秦婳染立刻疼得叫出声来。 “小丫头现在学会威胁我了?”李德蹲下身来,拍了拍她的脸颊,“你知道为何我总说你与你娘一样吗?” “你俩都是一样的下贱胚子,打小只要我哪点没如她的意,她转身就告诉了老头子,此时我总免不了一番训斥。等好不容易大了些我成家了,老头子开着一间山河食肆,我还准备从中多与皇都那边的人联系联系,谁知她直接骗得老头子把店给送到秦家去了,否则我现在官位加深荣华富贵,何至于还在这小小的一个镇子里头蹉跎?” “可说到底山河食肆也不是你的东西,你有本事就自己考取功名,做什么非要旁人给你做关系?”秦婳染被这一脚也踹出了几份火气,当时就反驳道。 然而李德就如同被踩着了痛脚一般,眼眸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 不过没多久他就换了神情,并非阴狠,而是不屑一顾。 “你不懂也是自然,如今大祁风调雨顺,人心也就复杂许多,那上头几个为官的人哪个不是靠钱靠关系上去的?要我说你娘也是蠢笨,助我为官,于她不也是受益?最后落得个人财尽失惨死小妾手中的下场,也是她该。” 毕竟是自己的母亲,纵使以前对自己有多不好,此时也不容许旁人这么说她,秦婳染猛地把人推在了地上,手中用力捶打着他,“自己没本事还要怪旁人,你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 李德当然没想到她会还手,一时之间就要去掀翻她,只是他一出手秦婳染就跟游鱼一般,迅速逃了出去。 “举人老爷打人了!”她一边喊一边往外跑,李德几次都没抓着她,眼看着离人多处越来越近,他也只能咬了咬牙。 “你给我等着,只要你还在远溪镇一日,我不放过你,李满也不会放过你。也记得保护好你那一对弟弟妹妹,我便不信他们没有落单的时候。” 一声威胁传到耳边,秦婳染却不敢回头看,等到跑出去了她才感觉一阵的眩晕。头上的伤还没好,方才似乎也有些磕到,秦婳染就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也不敢继续在此多留,十分狼狈的就回去了。 刚进门的时候弟弟妹妹就坐在门口的院子里,此时见到她这般模样赶紧一个叫人一个迎上来,秦婳染看着自己眼前的秦辞年眼眶微红,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必定是吓到了他们,扯出了一个笑来。 “方才在门口的时候摔了一下,也不知是谁挖的坑,可真是叫我摔得好惨。” 秦辞年就算再怎么比同龄人成熟,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此时信了她的话,安慰道:“明儿我与迎年就去把它给填了,阿姐可伤到了哪里?” 秦婳染摇了摇头,又轻轻掐了掐他的脸颊,“阿姐什么事儿都没有,可别板着一张脸了,皱得跟包子一样。” 其实秦辞年这两天就算补了不少,也一时半刻的没见长胖,这脸一皱和那白白胖胖的肉包子没半点想象。秦辞年也被她这个描述气得鼓起腮帮子,可手里头到底还是扶着她没敢放手。 赵礼从那边匆匆赶了过来,手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面粉,赶紧将人上下检查了一遍。秦婳染也怕他们担心太过,赶紧摆了摆手说道:“我没受什么伤,就是手蹭破皮了,一点也不碍事。” 乡下孩子没那么金贵,哪怕是真的砸了脑袋,养养也就好了,所以秦婳染自己没放在心上,赵礼也只是问了两遍就没怎么太管。 只不过一旁听了二人对话的沈临舟却黑沉这一张脸色,直接让阿晋去找了镇上的大夫来。 “何必多跑这一趟?我当真没事儿。”秦婳染被他这“小题大做”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赶紧拦了一把。 谁知刚刚对上沈临舟那双眼睛,却又只能默默的把手放了下来,生怕触其到他的脾气。 到最后请了镇上的大夫来看,头上的伤口确实是受到过再次撞击,于是大夫仔细提点了一些注意的地方,这才开了些药回去。 “今日究竟遇着了什么事情?”沈临舟与赵礼自然不可能相信她之前说的踩着坑摔了一跤,于是后者在送走了秦辞年秦迎年之后,便问了一句。 秦婳染没说出口,就只是垂头绞着自己的衣袖,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见她这般模样,沈临舟觉得自己恐怕不适合待在这儿,带着阿晋离开,也方便他们说话。 “少爷为何不在旁边听听?我瞧着这两日你对她确实关怀备至,若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说不定英雄救美,还能博得人家好感呢?”阿晋在旁边打趣了一句。 沈临舟却没有回他,因为心中早早就已经有了猜测。 只不过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还不算很近,秦婳染有事情难以在他面前开口,他也不便管那颇多。 而正如他所猜测的那般,待他走后,秦婳染就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赵礼听完这句话之后自然是十分恼火,直说要去找李德要个说法,秦婳染不想让赵礼牵扯到这些麻烦事情之中,便拦了一下不让他过去。 “以后我少出去一些,不碰着他,他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我为难吧。”秦婳染说的不怎么在意。 赵礼心中自然是气不过的,可是因为秦婳染再三阻拦的缘故,只能暂且作罢。可终究是提了一句让她下次别一个人出去,否则还不知道会不会碰见李德和李满。 秦婳染应了下来,可心中却已经做了别的打算。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赵礼也让她在屋子里头好好静养,午饭就是他在大厨房里头直接做好了端过来。只是秦婳染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再加上心中有事的缘故,吃完午饭就去找了阿晋。 “秦姑娘是不是要找我家少爷?”阿晋还以为她是来找沈临舟的,做势就要转身去叫人。 然而秦婳染就只是摆了摆手,赶紧说道:“我就是找你问些事情,不必惊动你家少爷了。” “找我?”阿晋还真不知道她究竟会有什么事情,于是这么问了一句。 秦婳染点了点头,“我想问问,你家少爷的沈家,是不是那个皇都赫赫有名的沈家?” 这层身份没有什么好瞒的,毕竟沈临舟只是出了沈家自己到外头住,还并没有跟沈家脱离关系,所以阿晋也就承认下来。 却见对面的秦婳染好似突然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纠结忐忑起来。 阿晋看的就更加是莫名其妙,“秦姑娘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若又不能说的,我也不会告诉你。” “那你家少爷为何会来远溪镇?” 提起这个问题,阿晋目光之中就稍稍有些探究,随后好似是恍然大悟,在秦婳染面前和她说起了自家少爷的好话。 “咱们家少爷是个有担当的,因为老爷说自己欠了李家的老太爷一个人情,所以就暂定了这门亲事,想让少爷过来看看秦姑娘,哪怕婚事不成,至少也能帮你度过如今困境。所以少爷才会来到远溪镇。” 倒是和自己猜测的没什么太大差别。 秦婳染于是问道:“那如果我这边的事情完了,你家赵烨还会回去沈家?” “一年两年的估计也不会回去了,毕竟沈家关系复杂,少爷此次出来就是想做一番自己的事业,彻彻底底脱离自己的家族,不过远溪镇也毕竟只是个小镇,少爷以后应当还是会回到城中盘一家店做生意。” 沈临舟毕竟只是不想继续接手家中的生意,所以和家里头的长辈仔仔细细谈过了才出了沈家,而不是赌气。 所以沈家说到底还是认这个孙子,沈临舟也依然会回家孝顺长辈,所以回皇都之中发展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可秦婳染听到此处心想果然如此,随后点了点头。 只不过这样的反应看在了阿晋眼中,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秦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呢?”阿晋忍不住就问了一句,以消自己心中的好奇,“是继续呆在远溪镇上的李记食府,还是以后另有出路?” 阿晋问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想看看秦婳染是不是真的对自家少爷有几分意思,毕竟如果互相有意的话,尽早将两人撮合在一块也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秦婳染此时却根本不能给他回答。 “我暂且还没想好呢。” 四十九 人前清算谁有理 http://.biquxs.info/

李德与李满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些年以来被李老太爷惯出了不小的脾气,此时自然不可能接受秦婳染能踩在自己头上。 于是前者这天也才找过秦婳染的麻烦,第二天后者就又闹上了门来,还真是应了李德之前威胁的那句李满也不会将秦婳染放过。 只是因为之前醉酒的时候没有在李家老宅讨着好处的缘故,干脆就去了李记食府。 要到中午,本来就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赵礼在李记食府都后厨里头正忙活,就见到李瑛玥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到的时候还是一副气喘吁吁,当即就觉得不好。 “出了什么事儿?”赵礼将手里头的鱼放下,拿着布巾擦了擦手,赶忙问道。 李瑛玥好不容易才把气给喘匀了,对他说道:“前头二爷又来了,正闹着呢,赵叔赶紧随我去看看,别到最后客人都给闹走了,今日的损失还不知道跟谁去算呢。” 赵礼听了之后心中一惊,心想着这两位是真的连脸都不要了,当时从案板上提着菜刀就准备过去。 李瑛玥也给这阵势吓了一跳,赶紧又去拦他手上的菜刀,“赵叔这是去做什么?你别是真的准备跟二爷动手吧。” 然而得知此事之后的赵礼明显是气的不轻,也没顾她是不是在前头拦着自己,就冷笑着说道:“不是要找麻烦吗?那我倒是看看他敢不敢跟我明刀明枪的对上。” “赵叔还是赶紧放下吧,这么多年来二爷是什么样的性子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整一个欺软怕硬的主,你若是真的拿菜刀去吓他,他肯定是害怕的,可是到时候梗着脖子说些有的没的,在大家面前放肆一通,咱们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前头李记食府都还有人呢,镇上的人跟城里头的人不一样,遇到这种事情不一定会觉得受到打扰,恐怕更多还是意味深长的看起热闹来。李满在那闹是没什么关系,可如果赵礼提着刀过去那就不一样了。 更何况先动手的那一方总是最没理,赵礼提刀过去,到时候免不了就让李满占了上风,甚至是影响李记食府的生意,反而是得不偿失。 李瑛玥考虑的也是完全正确。 想到这儿,赵礼就只能是把那把刀给丢在了案板上,李瑛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跟在他后头去了李记食府的大堂。 刚刚到门口的时候,李满还在控诉秦婳染与赵礼的不是,大抵就是说这李家老宅明明是自家父亲留给自己的东西,如今却被两个外姓的人霸占着,甚至是找了不少外人过来住,却不愿意让他这个李老太爷亲生的儿子进门。 “大伙儿是不知道,前两天我过去的时候,竟然是直接被那几个外人给轰了出来,我寻思着这可不仅仅是我爹留给我的宅子,他更加是咱们老李家祖祖辈辈住着的地方,怎么能随便就给外人拿了去?” 李满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众人心中大多都清楚,只不过因为不想管的缘故,一时之间也没有人开口刺他。 可种人是如此反应,就更助长了李满的嚣张气焰,那控诉的话说的更加难听。 “本来替我那白眼狼的妹妹养这个孩子就已经是咱们李家做的好事了,可是谁料咱们是对她不错,她却处处都在坑自家人,前些年在皇都里头那么好的一间宅子都给她骗去了夫家,如今生了一个女儿还不把咱们李家放过,这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李记食府的大堂里头可谓是好大一出闹剧,众人指指点点各说纷纭,李满也不管那些对自己的评说,情到深处甚至是抹起了眼泪来。 赵礼可最是瞧不起李满这般颠倒黑白的说法,冷哼一声这就走了上去,“你还真是好记性,这李记食府和李家老宅都给你以六百两银子,卖给了皇都里头跟咱们非亲非故的一个少爷,如今的少爷好心收留了婳染,你却说是我们霸占了你的宅子?有本事就把那六百两都给吐出来,倒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提起这个六百两,李满又怎么可能拿的出来?要知道进他口袋里头的钱财大部分都是要被王氏搜刮去的,此时别说是卖宅子分到的三百两,就连之前王庆给他的五十两现在都还不剩十分之一,这也是他会到李记食府闹事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这种花他总不能在大家面前说出来,只能是梗着脖子不承认,“你说什么六百两?我跟你说赵礼,念在你给咱们家做工多年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计较,可如果你再血口喷人的话,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我还真是想看看你是怎么个不客气法。”赵礼冷笑着说了一句,这就去了柜台,把临时算账的人叫到了一边去,自己则是在前头翻找了起来。 李满一开始还真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会在这颠倒黑白,就是觉得那随手就能拿出六百两的东家肯定不会在这么小小的一个地方久留,再加上他今日在外头瞅了许久也没看见人,心中就更加大胆起来,此时觉得赵礼一个帮别人做工的人能拿着自己什么把柄? 可谁知道赵礼在前头还正在翻找着,秦婳染就从后头过来啦。 “二舅真是好清闲,若是去蹭饭呢,咱们以后就从后门进去,别直接走这大堂丢人,咱们这生意还要做呢。”秦婳染上来就刺了句,随后从赵礼手上接过了他刚刚才找出来的契书,放在手中并没有拿出来。 李满可不怕这个外甥女,要知道以前不敢动她,完完全全就是因为有李老太爷在前头挡着,自己跟他动手讨不着好,此时一看见她趾高气昂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撩起袖子立刻就要上前。 赵礼正在此时一把拍在了桌子上,“有话好好说,你若是再敢动手的话,可就是你不再理了。” 这句话可以说是提醒了李满,眼看着周围还有这么多瞧热闹的人,从进门开始第一次觉得他们实在是碍事了一些。 否则就这么一动手,他可不相信秦婳染还敢跟他放肆。 “二舅既然说这翟子和铺子都是自己的东西,那咱们就好好算上一算。”秦婳染站在那儿,说出的话也是漫不经心,好像根本就不在意李满过来闹事。 “之前外祖父走的时候,这个宅子是他留给我的,其它的家产包括田地在内都是归着两个舅舅。要知道多年前分家的时候,两个舅舅可是异口同声地说这老宅的东西又是风水不好又是房子太老了,硬是让外祖父给你们置办了新的宅子,那叫一个阔气,我估计你也能从外头一过就能感觉出来。” “所以这个李家老宅算是你们自己舍弃的,外祖父既然给了我,应该就是我的东西才对。” 李满听到此处眼睛一瞪,“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叫什么名字姓什么,要想拿这么大的宅子你跑去你们秦家要去,还敢觊觎咱们李家的东西!” 此言一出,秦婳染唇角微微勾起,“生成女孩是我该死还是我娘该死?自小到大我在秦家受尽了白眼,好不容易跟着外祖父过上了几年好日子,两个舅舅却处处针对,我还真是想不清楚为何。” 李满本来就是个没脑子的,此时被她这么一激,什么难听话也就说出来。 “生成女儿怎么不该死?传宗接代那是男人的本事,女人嫁去夫家之后那就是外家人,谁还会留在家里头磕碜?” 来李记食府吃饭的虽说不是女子居多,可大多都是家境和睦。更何况远溪镇不过一个小小的村镇,嫁得远的是镇东到镇西,嫁得近的干脆就是邻里邻居,所以还真是很少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说法。 更何况媳妇哪有女儿贴心?有时候做婆婆的心中跟儿媳妇闹了什么龃龉,家里头有女儿的还是跟女儿说。 所以李满这话说出来,在场就有不少人脸色有些不对起来,其中更有脾气大的婶娘直接掺和上一句:“都是亲戚,在你这还儿分高低贵贱的不成?有你这么说你妹妹和外甥女的吗?” 李满此时压根就在气头上,根本就听不得旁人质疑,只觉得这人是秦婳染给买通的,当即一句话就骂了回去:“有你老娘们什么事?吃好了还不快走,在这里多管闲事,还真是盐吃少了。” 那婶娘被这句话气了个倒仰,“你说谁老娘们呢?啊?合着你就不是你娘生的?李满,咱们好歹也是同出一支,不好把话说的太难听,但你这样针对一个孩子,你要不要脸呢?” “怎么就是我不要脸了?她秦婳染是咱们李家人吗?人家是城里头秦家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可轮不到让我们伺候,你若是觉得她好你带回家去啊,跟我在这扯什么嘴皮子工夫?” 眼看着两边就要吵起来,赵礼也怕旁人掺和到此事之中,赶紧上前去打了个圆场,将那位婶娘和她那一家子劝走了,连这顿饭的饭钱也没有收。 然而李满正骂到了兴头上,看赵礼对和自己骂架的人好声好气的,简直就觉得这是在打自己的脸,立刻转头将自己的怒火对准了秦婳染。 “我说句不好听的,一个外家人不回自己的本家,那是因为什么?那是因为你爹娘都不要你!这样一来你和你那两个弟弟妹妹跟野种有什么分别?说到底都是不知廉耻不害臊的东西,还真是随了你娘十成十。” 秦婳染此时被他气得紧紧攥住拳头,可是还没有开口,却突然听见人群之中一个李家的长辈长长叹了一声。 “都说家和万事兴,你们闹得这又是哪一出?有什么话不能关上门自家人说说,尽是在外头丢人。”那李家长辈也是须发花白,此时正跟自己孙媳妇那边的亲戚们吃饭,听见这些闹剧只觉得自己面上挂不住,只能是开了口。 秦婳染是认得这位长辈的,毕竟在李家的家族里头他都排的上号,此时也只能闭嘴恭敬起来。 倒是李满一看到那是自家李家的人,就趾高气昂地扬起了下巴。 那李家长辈活到了这把年纪,几乎已经看过了人间百态,兄弟阋墙的事情都时有发生,更何况是这样舅舅和亲外甥的事情?所以他只能摇了摇头,在其中说起了自己的道理来。 “这件事情确实是李满做的不对,毕竟有些秘辛你拿到了明面上来说,就有些难看了,这处李记食府毕竟是你李家猪猪贝贝留下来的生意,若是让你拿去,还不是要你自己经营?” 李满听着他虽然是训斥自己,可明显是向着自己这边,谄媚地就顺着他的话。“老太爷说的是,只不过我这不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我也只是想回去看看我爹留下来的东西,却没想到如今竟然是有家回不得,只能是闹到了这里来,也让大家伙儿给我评评理。” 说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也不只是动作太大还是怎么的,真是给他揉出了几分眼泪来。 李家长辈微微蹙眉,“哪怕是这样,你也不能如此,下回可别让我再听说你把这种事情闹到台面上来说。” “晚辈晓得了。”李满恭恭敬敬的回道。 对于老一辈的人来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些家族之间的小打小闹都是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的,否则就是给自家丢人,给自己这个家族丢人。 然而身为族中长辈,他又需要自以为公正地去处理这件事情,于是这边训完了李满,那边有没好气的看向秦婳染。 “秦丫头也是的,你就算是真的把这秦家老宅和李记食府还回去,难道你两个舅舅还真会苛待了你不成?总是把这些外物看得太重要,你才多大?就掉钱眼子里头去了?” 话说的明显比刚才对上李满时候说的更为难听,秦婳染一开始因为她是李家的长辈还对他恭敬有加,此时就只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跟他说上那么多。 “那既然老太爷这么说了,咱们今日就彻彻底底的清算一番,来看看究竟是我掉钱眼子里头去了,还是我那两个好舅舅掉到钱眼子里头去了。” 五十 咄咄逼人对李家 http://.biquxs.info/

这长辈既然是李家人,那必定也是为李满说话更多一些,至于那所谓的公道,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哪怕宋秋娘之前要卖了秦迎年给人做童养媳,真的报官也说不得什么,更遑论秦婳染本来也就不是他们李家人?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番话,秦婳染原本还对这位长辈带了几分敬意,想给他们李家留些面子,此时也觉得十分不必,找了个椅子往那儿一坐,就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了个清楚。 “我爹是秦家人,这一点我心中自然是明白,可且不说我娘是李家人该不该受到重视,就单单说我跟着外祖父的这几年,也没有花过大舅二舅一分钱。倒是二舅在我小的时候时常要外祖父给我的零花,也真是好大的脸。” 此言一出,大堂里头的众人就哄堂而笑,显然是没想到李满那么大年岁了,竟然还做出拿小孩子钱的事情。 李满对于这点也是面上无光,说不出她拿的是李家钱的这个用惯了的道理,就只能反驳道:“你休要胡言,我何时从你手上拿过钱?” “二舅不承认也没关系,左右咱们一样一样的往后细说,总归都是你熟悉的。”秦婳染冷笑一声,丝毫没有留情面。 “大舅二舅如今也有四十多了吧,可是家中除了佃出去的田有收成以外,两个人等于是坐吃山空,全都靠我外祖父接济,这李记食府每个月所挣的钱有大半都是落入了大舅二舅的手中,而我这个外人估计连个零头都没花到,村的那些小小私房还是外祖父给我在李记食府帮忙的工钱,大约是赵叔的一小半。” 她说着又看向赵礼那边,他周围站着的都是李记食府的人,此时一个个点了点头。 李瑛玥更是直接说道:“我一个被捡来的月前还比我家小姐多呢,这一点大伙儿都知道,也不必求证。” 得了他们如此表态,秦婳染也就回过了头来,看着面色已经铁青的李满,“二舅可要我继续说下去?” 李满自然不愿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可是他还没说什么,李家长辈那桌的就有另一个老人出了声。“丫头你且继续说。” 这老人一说话,李家等那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也闭上了嘴,似乎半点也没有反驳的勇气,甚至在李满想要开口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那我也就继续说了,”秦婳染道:“这给钱的事情我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祖父疼惜两个舅舅,也如二人所说对他们有所亏欠,给点钱都是弥补小时候所缺失的那份父子之情。我虽不大赞同,可这是外祖父的选择,我无从干涉。” “于是这么多年,外祖父硬生生忙到了八十岁,前些时候因为二舅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情被气的一病不起,可二舅不仅没有伺候在旁,甚至大晚上的还去外祖父屋里偷窃,逼得外祖父病情加重,前不久就去了。” “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否则我撕烂你的嘴!”李满被提到了此处自然恼火,只想要赶紧让她闭嘴。 然而人也不过刚刚冲出去,就直接被两个壮汉给压在了地上,沈临舟在此时从外头进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对着秦婳染说道:“今日一下说清楚,不必在意谁人打断。” 秦婳染只觉得心中突然一暖,有些不好启齿的话说出来也顺畅了许多。 “李家老宅原本是外祖父留给我的,而这些年的所有积蓄他给了两个舅舅,包括这个李记食府。我心中知晓自己不是李家的人,所以对这个老宅我受之有愧,再加上两个舅舅咄咄逼人,我最后还是把老宅给还了回去,这一点有李家的长老作证,大家若是不相信,大可去那位长老家中求证。可是在我把老宅还回去之后,两个舅舅却因为不想经营李记食府的缘故,把它并着老宅一起卖了出去,统共六百两,我这里还有契书。” 赵礼找出来的那两张纸起了作用,秦婳染此时将它拿在手上摊开,面对着众人,直接就是在打李满的脸。 离得近的有好些人都凑近过来看,官府的盖印还在上头错不了,众人看向李满的暮光之中又有几分深意。 而后者此时已然被气得面色铁青,只是因为被压着的缘故才没跳起来,一双眼睛却如同要吃人一般,恐怕没人压着,早就暴起伤人了。 “这件事情就是如此,如今我这东家老爷也在,二舅若是不想再让这生意做下去,老爷可是能直接拉你去见官的。到时候免不了再关进去一段时间,二舅这可就是二进宫了。” “你给我闭嘴!”李家长辈终究是没忍住变了脸色,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敲,还真有几分长者的气势。 “李家好心收留了你那么多年,如今你却以愿报德,你外祖父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听他口中说话简直是难听的很,秦婳染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她之前说了那么多,明眼人都知道谁对谁错,李家的长辈当着众人的面竟然还能如此偏心偏袒,实在是让她长了几分见识。 而见她不好多言,李瑛玥却没那么多的顾虑,直接就是“以下犯上”地顶了回去。 “老人家这话说的可好笑,当初姥爷救了我一命,还养了我这么多年,我虽视他为恩人,可他也教会我凡事都要有自己的判断。可是同为李家人,老人家却不分青红皂白,觉得我们这些被收养的苦命人就该到死都记着这份恩情。那如果我遇到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呢?他养了我那么多年,为的就是让我去杀人放火,难道我也听从他的话,否则就算是以怨报德?” “这天底下没有养育之恩就能够罔顾人伦规矩的道理,更何况咱们家小姐是老爷的亲外孙女,有着血缘联系,他们祖孙二人好得很呢,何至于旁人多嘴?” “无知的丫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滚一边去。”李家长辈怒斥了一声,看样子依然是气到了极致。 可他那一桌坐着的老人却是轻笑了一声,随后说道:“我觉得这小丫头说的对,就算是养育之恩,还以赡养也就够了,何必以此作为制约,闹到最后反而难看。只不过李家的做派也算是让我大开了眼界,在此之前我还真从未想过竟然还有这样颠倒黑白的人家。这让我不得不担心自家孙女若是嫁过来,会不会受到欺负。” 老人今日就是和李家人吃个饭,想着过不了几天就把婚事定下来,也好要这两位有情之人终成眷属,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也算是及时止损。 那跟在老人身边的少女到底受过良好的教育,对于一些道理学的都是大义,而不是那小家小户之间拿亲情来约束的畸形关系,当时也略略有些担心自己以后在李家的生活。 毕竟家中的教育再怎么样大气,说到底女子嫁入男方家庭也是大祁这么多年的规矩,礼不可废。 可两人之间的情意也都是真的,之所以能谈的到一起去,就说明有些观念还算相合,是以李家的那个被说亲的青年就立刻追了上去。 “今日让祖父与阿清看了笑话,我心中也是十分过意不去,若祖父担心嫁入我家会让阿清受委屈的话,我也是自愿入赘到徐家。” 此言一出,两家人都是惊讶无比,然而徐家那边其实是知道这年轻人的为人的,此时还算满意,然而李家那边也就自然而然不痛快起来,一声训斥张口就来。 最后还是徐家那位老人说没必要在外头丢人现眼,什么事情都回去再说,只是看那态度,估计对李家也是十分不满意的。 “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咄咄逼人到这等地步?以后你在这远溪镇里头的名声不好了,恐怕也难找婆家,毕竟谁应当也不愿意娶一个如此厉害的媳妇儿回去。”李家那位长辈显然也是把这错处归结到了秦婳染身上,此时冷嘲热讽的就说了一句。 然而秦婳染虽然一言不发,站在她不远处的沈临舟却上前来,“她是秦家人,婚事应当要不了李家的长辈做主,更何况李老太爷走之前就已经给她与我安排了一门婚事,如今只不过差个了解的时候罢了,老人家还是不必替她担心了。” 沈临舟这是在替秦婳染说话,其中的意思也十分明显,那就是这位李家的长辈管不到秦婳染头上。 毕竟女子说清的时候男方大多都要来本家问问情况,就如同刚刚那个徐家一般,而在此时若李家的人说了秦婳染的不是,只怕好好一门婚事就能黄了。 李家那位长辈说这话其实是在威胁,可是沈临舟就这么给人堵了回去,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只是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随后愤然离开。 此事告一段落,李满还被沈临舟的人压着,赵礼招呼着众人继续,沈临舟则是问起了秦婳染如何处置李满。 秦婳染一时之间没说话,似乎心中还在深思,然而过了片刻她就只能咬了咬牙,说道:“放了他吧,总归都是亲戚,不好表现的太过。” 刚才闹了那么一通,沈临舟还以为秦婳染至少不会再心慈手软,然而此时一看她似乎还把亲情看的如此重要,忍不住就微微蹙了蹙眉心。 可这说到底都是旁人家里头的事情,自己不好上去掺和,也就只能应下了一声,让自己手下的人放了李满。 给自己撑腰的人走了,李满面对沈临舟自然是不敢造次,只能小声骂骂咧咧地跑了出去,看起来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那我就先回去了。”沈临舟与秦婳染说了一声,面上的神情冷冷淡淡,似乎不如之前。 可他说完也就走了,没有给秦婳染询问的意思,是以后者看着那个背影也有些莫名其妙,只能是挠了挠头。 五十一 以德报怨不可取 http://.biquxs.info/

这脾气来的还真有些快,让秦婳染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不过想着大少爷总归是难伺候了一些,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送走了李满之后,秦婳染其实也想了不少,毕竟她如果继续留在远溪镇上的话,恐怕只会让李德和李满二人更揪着她不放,久而久之李记食府的生意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更何况如今她可不是一个人,而是有弟弟妹妹在她身边,再加上这小地方确实不好发展的缘故,为了弟弟妹妹能有一个正常的生存环境,以及自身的发展,秦婳染还是想着别在远溪镇上久待的好。 思及此,就难免会问到沈临舟的意见,毕竟她自己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这段时间以来依赖沈临舟也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而最主要的是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半年的合约,在这半年之中秦婳染都得给沈临舟当厨子,当然要事事征他的意见。 去问事情总不能空手,秦婳染琢磨着干脆做一个莲花酥,也算是给自己长几分底气,然而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此时在应对沈临舟的时候,她似乎是多了几分讨好的意思。 莲花酥的做法倒也不难,李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就教过她好几遍,这次她取了豆沙和咸蛋黄做了两种馅料,颜色就拿了时蔬取汁,一红一绿甚是好看。 先是准备里头的馅料,各自碾碎分成均匀的小份放在旁边待用,又挖了些猪油填入面粉的坑中,反复碾压至完全混合,酥皮做好放到阴凉的地方,又拿着菜汁去做了另外一份面团。 醒好的两份面团分别揪成小块,有颜色的一层在外头,酥皮面团则在里头,包成了一个小球之后擀平折叠放在一旁,如此反复好几次,再把馅料放入其中,这就算是做好了一大半。 剩下的步骤就是在面团上切出一个“米”字,此时的“莲花”已经初见雏形,虽说不算是含苞待放的模样,可是花瓣将出未出,则剩下的只有最后一步。 锅里放油烧热,将做好的面团放入勺中,置于热油之中炸,其间不忘拿筷子连着之前切开的地方微微拨开,不多时莲花就在油中绽放。 片片花瓣由深至浅,中间的馅料如同是小巧的花芯,再放入瓷盘之中,配了几张洗净的叶子,若无那股油香,只怕真会让人以为是盛放之时的莲花贝才斋而下,呈在盘中,供人赏玩。 做好了莲花酥,又冲泡上解腻的茶,秦婳染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出了厨房往沈临舟那边去了。 因为到底还要管着李记食府的生意,沈临舟这几天肯定也忙,秦婳染到的时候他还在拿着账本细看,只不过眉心紧紧蹙着的模样却叫秦婳染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阿晋在旁边看着还有些莫名其妙,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不打扰到沈临舟的声音小声问道:“怎么了?” 秦婳染心中还稍稍有些忐忑,“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怎么就不是时候了?”阿晋可是瞧惯了自家少爷的一张冷脸,也不知平日里头明明是性情开朗的一个人,怎么遇到了正事就总一副吓死人的的模样。 可是相处这么多年也都看错了习惯,所以秦婳染这么一说,阿晋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只不过再一瞧秦婳染那副模样,他也就回过了味儿来,摆了摆手对她说道:“我家少爷经常就是这副德性,你也不必和他计较,且进去就是,他又不会给你摆什么脸色。” 秦婳染听着这句话还有些半信半疑,可是在阿晋鼓励的目光之中她还是走了进去。 然而事实却和他说的所不符,因为当她过去的时候,沈临舟根本就是冷着一张脸色,稍稍看了她一眼,这就又你下头去不看她。 “你不是说他不会给我摆脸色吗?你瞧瞧他那张脸,也叫没给人摆脸色?”秦婳染小声咬牙切齿的问他说道。 阿晋只能是挠了挠头,他更不知道自家少爷这又是犯的什么病。 “我就是来送些东西,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出去了。”秦婳染说着就把手中的托盘放到了阿晋手里头,转身就要走。 “回来。”沈临舟却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让她几乎要逃跑的动作又卡在原地。 “阿晋出去,把东西给她。” 听得此言,阿晋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把那托盘又重新塞回了她的手里,随后退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还没忘了把那门给关上,算是彻彻底底的断绝了秦婳染想要出去的念头。 “过来有什么事?”沈临舟问了一句。 秦婳染哪里敢问他那么多?此时只想要赶紧跑了才好,所以端起莲花酥放在离他不远处的桌上,而后说道:“我真就是来送点东西,今天才炸的莲花酥。厨房里头还放了几个呢,我得去给辞年迎年他们送去。” 这句话自然就是说词,毕竟刚炸好两个的时候秦婳染就给他们二人送了过去,此时找的也不过只是个借口。 然而沈临舟正在此时抬起了眼皮,于是她眼中的窘迫就彻彻底底出卖了她,让她目光有些躲闪。 读人脸色从来都不是沈家人所欠缺的优点,此时沈临舟自然知晓秦婳染根本就是找了个理由。可是她更知道自己摆出的脸色有点难看,所以只能是尽量缓和了下去。 “有什么话你就进来说,如果今日不说,以后就不要再提起了。”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那秦婳染自己心里头的想法也是非说不可了,于是只能凑了过来,没忙着说起自己以后的打算,而是先问了问沈临舟今日为何会生自己的气。 “你我之间定了一个半年的约,我眼下就算是给你做工的,若是有什么做的你不满意的地方,你大可与我说明,否则咱们两个人都杵在这杵着,也解决不了什么事情。” 沈临舟闻言轻轻叹了一声,对于她问起自己反而松了一口气。 “在与你说缘由之前,我得先提一句,那就是我从来都没把你放在比我低一等的位置上,你也不必如此小心。至于我今日为什么生气,你既然问了,那也要给我回答。你可要想清楚了。” 秦婳染是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仔细想想他会问的也肯定是与自己有关,所以干脆点点头应了下来。 可随后沈临舟说的问题却是他不明白的。 “你那两个舅舅对你如此,你为何还要放过他们?” 这是沈临舟所不能理解的,因为在沈家的时候,上头有一个大伯,下头还有两个叔叔一个姑姑,这还只是沈家嫡系一支。其余庶出的旁支的,满打满算足足有一百多口人,一半都住在大宅里头,他自小体会到最多的也就是勾心斗角,那些所谓的亲情实在是凉薄,凉薄到他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也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多少温暖。 而真正给了他温暖的人,却死在了那场明枪暗箭之中。一个小小的生意,堵上了一条人命,凶手却直说是无心之失,未受多少苦楚。 所以他一直都不明白何为以德报怨,在他看来纵使是亲戚又能如何?若是对方不把你放在眼中,你又何必一直礼让相向?到最后落得个和她母亲一样的下场,沈临舟实在是看不下去。 然而他竟然没有遮掩自己心中的不满,秦婳染也就能够明白他的意思,磁石颇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纠结了半晌还是说道:“我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只是觉得不必做的太过。” 沈临舟冷哼了一声,显然对此还是不大满意。 “你是觉得不必做的太过分,可是他们又是如何对你的?之前你身上的伤我已经打听过了,是你大舅对你动的手,你还觉得他们值得同情?” “我不是同情他们,他们也犯不着让我来同情。”秦婳染微微垂下目光,虽说心中有些难受,可她也知道沈临舟这么问都是为了她好。 “如果说是那种人情淡薄一些的人家,自然不必忍到如此地步,可是我虽然痛恨他们,但外祖父却一生都觉得对他们有所亏欠,所以我不能把他们逼得太狠。更何况我如今都已经没了外祖父这个最大的靠山,再怎么不放过他们又能如何?报官?还是处处去诋毁他们?且不说前者根本就不会有人管,后者更是我自认已经做得十分过分的,实在犯不着咄咄逼人。” 沈临舟其实大抵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可还是问道:“若我能帮你呢?帮你把他们送到大牢里头去,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来找你的麻烦。” “哪里就至于如此?”秦婳染连忙摆了摆手,随后看对面人的表情微微一变,心中暗道麻烦,却还是只能与他解释自己的意思。 “外祖父年轻的时候为了自己的追求,留下这么大的一个家庭给外祖母照顾,他们以前的生活也过得十分艰难,所以在外祖父回来之后,就觉得自己十分亏欠几个孩子,这也是为何将我那两个舅舅宠溺到如此地步的原因。” “他们对我再怎么不好,总归也是外祖父最心疼的人,我若是真的把他们害到那等地步,别说是我自己心中过意不去了,只怕外祖父泉下有知,也是难受的很。” “可我不觉得你外祖父是个不明事理的人,我相信就算你这么做了,他也绝对不会怪你。”沈临舟如此说道。 秦婳染却只是笑了笑,带有几分无奈。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怪我,事实上他在世的时候若是舅舅们或是家中的表哥表姐欺负我了,他也一定都会为我出头,可是他才刚走,在那边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我就想让他少忧心一些。最好是让他知道大家都好,也不至于让他太过惦念。” 听到此处,沈临舟才算是沉默下来。 他想起了母亲临终之时与他说过的话。 五十二 青红莲花层层酥 http://.biquxs.info/

与那些世家小姐一样,沈临舟的母亲也是一个十分温婉和善的女子,她在闺中学的最多的就是琴棋书画以及如何相夫教子管理家事,爹娘对她最大的安排,就是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可以不是门当户对,但那个男子一定要对她好。 她与沈父相识是在十五及笄的那一年。 “一杆喜秤挑开那红盖头,我怯生生地往上望去,才知道那便是我的夫君。”说起这话的时候,她面上带着极其温和的笑,似乎那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可沈临舟一直都觉得,那不过是镜花水月的开始。 到头来梦给打散了,才发觉一切也不过荆棘满布,那个承诺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纳了妾生了孩子,她却还沉浸在那一场美梦之中,或许是自己不愿意醒来。 “你爹是个好人,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不是娶了那个安姨娘,而是娶了我。毕竟若不是我家中突然出了事情,他也不会被我家族连累,纳了另一个苦命的女子,也丧失了手中的实权。” “所以临舟,你要答应娘,纵使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们父子之间也一定要同心协力。至少,别让你爹走的太难。” 这是她最后一句话,而除此以外,她可没有任何的交代,就好像这个世上她所在意的只有那一个人,连同自己也不过是附带。 而沈父是没来得及见他她最后一面的,那时候他在与人谈着生意,院里传话的下人去了一个又一个,也没有将人劝回,等到好不容易他回来了,她也成为了一句冰冷的尸体,再也不会有温暖。 沈临舟是恨这个父亲的,恨他当初答应家中的安排娶了母亲,也恨他在成亲的那天晚上许下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诺言,到头来蹉跎了母亲一辈子,也没给他自身一个交代。 活在千万人之上,如今坠入泥里。 可就算再怎么恨,母亲曾说过让他们父子同心,沈临舟就没法断去这一份亲情。 说到底其实秦婳染不过是做了和自己一样的选择,只是因为并非感同身受,所以才会不理解。 “罢了,确实是我误会了你的意思。”想清楚,也就明白过来,沈临舟面色稍稍缓和。 而那边秦婳染也稍稍松了一口气,把手中的托盘又往前挪了挪,“方才做好的梨花酥,再不吃可就要失了那份味道。” 沈临舟这才拿起一个仔细看看。 莲花酥确实是莲花的模样,一青一红,浅浅淡淡的颜色,就真如同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即使过了一遍热油,也丝毫不见哪里有过于焦黄的颜色。 从外观上来看,确实是个好看的成品,一个约莫有半个手掌大小,也就是两三口的事情。 沈临舟第一口咬上了酥皮,最为直接的感觉就是酥酥脆脆,落入口中轻轻一压就碎成了渣,带着些许油香和甜味,不淡不腻,倒也算是正好。 而这第二口咬上了馅料,绵密的豆沙捻在口中,细碎的都是甜香。 沈临舟不是一个十分嗜甜的人,可是任何东西经过秦婳染的手,似乎都让人觉得欲罢不能。于是他又拿起了另外一个蛋黄馅的,仍然是绵密细腻的口感,却比之前的甜更多的积分属于咸蛋黄的油香,到更和他的口味一些。 做菜讲究的就是色香味俱全,秦婳染年岁虽然还小,可是精通的东西却已经有很多,可以说是得到了李老太爷的真传。沈临舟突然在想,这样一个人若让她只留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城镇之中,恐怕她一辈子也就只能做到李记食府的地步,想要退出或者研习更多的东西,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接受。 然而他心中正这么想着,秦婳染却突然开了口。 “我之前听阿晋说,若不是因为我的事情,你应当会继续留在城里?”秦婳染问了一句。 沈临舟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可想想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就点了点头。 随后秦婳染虽有些歉疚,可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远溪镇这里我只怕留不下去了,毕竟我在一天,我那两个舅舅就不得安生。与其让他们三天两头过来闹一次事情,还让众人看了李记食府的笑话,还不如我避开他们。左右你也是准备回去城里的,我跟着你做满半年,也许也能在城里谋一门生计。” 你老太爷的东西毕竟都是李家的,秦婳染打一开始不想要,现在也不会突然起了心思。 而沈临舟仔细思索了一番,却也觉得这个法子未尝不可。 “我还会在远溪镇中多留一段时间,有关于以后半人我二人该如何安排,我还得再想一想。你忙你的就是,李记食府但事情不用担心,有我的人在,也不怕你那两个舅舅再闹什么幺蛾子。” 秦婳染听到此处松了一口气,眼看着他把桃花酥也吃完了,就端着托盘准备出去。只是还没有走多远,沈临舟却又突然叫住了她。 “你想好了,远溪镇毕竟是你生活多年的地方,这么一走就算是彻底离开了这里,即使还有再回来的机会,却也是住不长了。” 秦婳染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 当初决定要回秦家的时候,其实她就已经想好了或许从今以后都甚少会回来,可是没有了李老太爷的远溪镇已经不算是她的家,所以才听见了沈临舟的话之后她没有犹豫,当即就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她转过头来朝她微微一笑,“可我也该有我自己的人生,往后我会时不时回来看看外祖父,除此以外,也该和这个地方道个别了。” 她面上的笑意十分温和,和平时那个咋咋呼呼的人似乎不怎么相似,可正是因为这样的笑才让人觉得有些心疼。沈临舟叹了一口气,宽慰她道:“你放心就是,半年足够你熟悉都城里的生活,等到半年之后若你还不习惯,那咱们就再签半年,有我在呢,工钱少不了你的。” 秦婳染听着也觉得心中稍稍一暖,心中感谢的同时却也故作嫌弃地摆了摆手,“以后我可是要挣大钱的,蹉跎在你这儿当厨子算什么本事?你可别诓我。” 话到此处,两人也大多都是说开了,沈临舟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秦婳染的心情也明媚了起来,端着托盘出去时还哼了个小曲儿。 谁知刚刚走出没几步就从转角撞见一个人,看着有些眼熟,却又实在不知道哪里眼熟。 “我来找我们家少爷的。”那少年挠了挠头,看起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模样。 秦婳染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躲闪起自己的目光,可毕竟是沈临舟身边伺候的人,她也不好多管,只能是指了指后头的屋子,“你家少爷就在屋里头,你去找他吧。” 那人于是爽快地应了一身,随后赶紧跑了进去,好像十分怕秦婳染多问什么的模样。 心中想不清楚,秦婳染也就没在意他为何好像一副躲着自己的样子,端着托盘回到厨房,就看见弟弟妹妹正守在小灶台旁边,一边往里头看,一边却又不敢靠近。 “看什么呢?”秦婳染是在灶台旁边长大的,此时自然不知他们在稀奇个什么劲儿,就只是把两人往后头拨了拨,“到旁边去点,别让火给伤着了。” 秦辞年于是点了点头,拉着妹妹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不远处的小板凳上,看起来十分乖巧。 秦婳染下午做了个点心可因为本来就尝不出什么太大的味道,她也就一个都没吃,四个送到了秦辞年与秦迎年那里,四哥送到了沈临舟那里,也算是一人两个。 一人两个? 秦婳染想到这儿一拍自己大腿,压根忘了那四个之中有两个是留给阿晋的,只是因为当时她不知道沈临舟究竟在赌什么气,所以压根也就没敢说。 这倒好,晚上他估计也不会吃了。 这想法不过刚刚从脑中过去,秦婳染也还真的没怎么在意,反倒是弟弟妹妹今日的行为有些反常,她把案台收拾了,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二人。 “你们两个刚才琢磨什么呢?”秦婳染问道。 秦迎年明显是有几分羞怯,大概是女孩子的天性,而秦辞年像个小大人一样拍了拍妹妹的手,随后抬眼对上秦婳染,一张小脸上硬是让人看出了几分郑重。 秦婳染看着他这般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就捏了捏他的脸蛋儿,“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和自家姐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秦辞年被他揉着脸颊也没恼,就只是安安静静的,等到她终于放开了自己,才把心里头的打算说了出来。 “之前阿姐做的那个莲花酥我和妹妹也想学,阿姐能不能教我们?” 对于弟弟妹妹的要求秦婳染大多都是愿意满足他们的,所以直接就点了点头,“要学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你们年纪太小了,站起来连案台都够不到,何况这东西还要过油太危险了一些,等你们长大了再学。” 秦辞年闻言微微垂下了眼睛,妹妹秦迎年也是懵懵懂懂,“那咱们长大跟谁学呢?” 秦婳染听着好笑,也没怎么在意她话中的意思,就只是一边拿着布擦拭案台一边说道:“那肯定是跟我学啊?你阿姐可厉害是呢,一般人还真做不好这种东西。” “那等我们长大以后还能见到阿姐吗?” 童言童语总是能触动到人心最软弱的地方,秦婳染到了这个时候才算是反应过来,手中微微一顿,就放下了布,转过头来面对他们。 “为什么问长大以后还能不能见到我?” 看她有几分正色,两个惯会看人脸色的小孩也有些害怕起来,只是因为这两天秦婳染确实是对他们挺好的缘故,此时胆子就稍稍大了一些。 秦辞年作为哥哥,总是先出头的那一个,是以秦婳染问,他就先了妹妹一步回道:“娘照顾我们一段时间以就走了,之后王嬷嬷、赵嬷嬷、孙嬷嬷、还有刘嬷嬷都走了。如今照顾我们的阿姐,所以我想着能不能让阿姐教会我们之后再走。” 他说这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根本就没把秦婳染会照顾他们很久的事情当成一种理所应当,而是觉得有几分麻烦她。 “莲花酥好吃,我喜欢豆沙馅的,妹妹喜欢蛋黄馅的,所以我想着我跟阿姐学会,以后想吃了就可以自己动手,不然就像刘嬷嬷做过的绿豆糕一样,现在想吃也吃不着了。” 秦辞年与秦迎年两人一开始肯定是生母李泱在照顾,在此之后李泱上吊自尽了,就被转交给年老的嬷嬷,仅仅只是这两年间就换了四个,可见秦家根本就不在意这两个孩子。 而自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们也就理所应当的以为照顾他们的人过一段时间就都会走。 “阿姐不想教你们了。”秦婳染只觉得莫名其妙有些眼热,口中的话却特地卖了个关子。 果然就见到弟弟妹妹微微一讶,随后一个接着一个的低下了头去。 秦婳染干脆揉揉他们的头,“放心就是,以后想吃什么阿姐都给你们做,你们也不用学会,等到往后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只要你们想吃的时候来找阿姐,阿姐都给你们做。” 秦辞年与秦迎年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馅饼砸中了一般,心中虽然欣喜,可那种感觉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就只是愣愣的看着她。 秦婳染也忍住心中那股子翻腾的情绪,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行了,晚上给你们做绿豆糕吃,只不过一次只能吃一点,可不许吃多了。” 两人于是重重的点了头,可随后却似乎又有些苦恼。 “可是以后想吃什么阿姐都做了,那我们能做什么?”秦辞年问道。 再一看去,秦迎年也是一样的茫然之色。 秦婳染已经不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只记得刚刚跟着李老太爷的时候,李老太爷就问了她一句:“你以后想做什么?” 五十三 白兔小包软又甜 http://.biquxs.info/

在五岁这样的年纪,其实最是容易对将来产生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李老太爷就说过,他像这般年岁的时候曾说过要当一介大官,手里头管着百十号人的那种。 然而等到稍稍长大了一些,才能明白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是以他选择了走遍天下山河尝遍天下美食。 “那外祖父没完成当初的愿望,是否会有过失望?”秦婳染那个时候懵懵懂懂,就只觉得如果自己想做一件事情却未做成,一定是十分不高兴。 可是李老太爷却只是朗声大笑,“那时候的心愿不叫心愿,就是觉得谁厉害,就想和谁成为一样的人,我那时候看过最厉害的就是县官老爷,自然也就想做个大官,吆五喝六岂不也高兴得很?” 秦婳染听得一知半解,可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最厉害的不是秦家做主的老夫人,也不是出自还算富庶之家的秦玉德,而是屈居在这小小的镇上,手中功夫千变万化的李老太爷。 那时候她就想着,能做出如此多的美食,又能雕刻出那么多栩栩如生的动物,李老太爷肯定是会功夫的,所以那个时候她觉得最厉害的就是李老太爷,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跟他学厨。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于厨之一道还是十分喜欢,这大概就是李老太爷之前说过的找对了路。 所以秦婳染此时问了弟弟妹妹二人,就是想知道他们对于自己的将来有没有什么打算。 可毕竟是压制了许久的天性,秦辞年与秦迎年回答起来也是毫无章法,等到过了许久前者才回了一句:“我想去学堂念书,家里头的几个哥哥都去了,我也想去。” “那咱们过两日就去找先生,迎年呢,你想做什么?” 一句话就确定了秦辞年的心愿,他还有些惊讶,似乎以为这事情总归不会太过轻易。可金钟却还是抱着一些期待,不仅没说话,还戳了戳妹妹的手臂。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看我说了,过两天我就能去念书了,你也说说,阿姐肯定帮你。” 秦迎年被他这么一鼓励,也小小的动了下心思,只不过这个年岁的孩子很少会有自己的规划,所以和秦辞年不同的是,她所说出的心愿也就只是养只兔子那么简单。 “有一年我在夫人那儿看见的,白白软软的一只煞是好看。可刘嬷嬷却说那不该是我要的东西,阿姐若是觉得为难,我就不要了。” 不过只是一只兔子罢了,却偏偏要说不是她该要的东西,这个刘嬷嬷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秦婳染心中多少有些不高兴,自己觉得该捧在掌心里头的弟弟妹妹却曾经受过这样的对待,她生气之余就是心疼。可偏偏秦家那边也是彻彻底底和她脱离了关系,再去揪着不放没什么道理,也就只有现在补救。 心中这么想着,秦婳染就拉着弟弟妹妹出去,可因为镇上的大多都是早市,还剩下的那几家摊位里头也没有卖兔子的,秦婳染积极过去,却又败兴而归。 “明天总会有的,你等着,阿姐晚上给你做兔子吃。” 秦迎年听着微微一愣,眼眶立刻就红了起来,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秦婳染也意识到自己口误,赶紧又补救道:“我是说做兔子形状的包子,不是说要烧兔子。” 听得此言,秦迎年的眼泪才算是慢慢收了回去,只不过那双杏眼还是眼巴巴地瞧着她,里头带着几分怀疑与控诉。 秦婳染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只觉得负罪感十分浓重,回去撩起袖子就开始大展身手。 包子不是什么难做的东西,最主要的就是先把面给发起来,秦婳染已经做过许多遍这样的事情了,此事也算是得心应手,揉好了面放在一边就开始磨豆沙。 等到都准备好了,她将白白的面团包上豆沙做成一个个可爱的兔子形状,连带着三瓣嘴和眼睛都做了出来,可以说是十分细致。 刚刚做好的兔子还是瘦的,往锅里头这么一蒸,一个个的便立即膨胀起来,变成了小巧圆润的胖兔子,秦婳染看着十分满意,就把这包子也端了过去。 今日晚上是赵礼做的晚饭,不过一些家常小炒,就着米饭吃是正好,秦婳染这么一笼小巧的包子端上来,还真有些搭不上去。 然而两个小孩子却不在意那么多,纷纷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头送去,一双眼睛晶晶亮亮的,显然是对这一个个小巧的兔子包十分满意。 秦婳染做豆沙很有一手,甜而不腻,口感绵柔,沈临舟想到下午吃的那个莲花酥的味道,明明想着自己更为偏好蛋黄馅,却对眼前的豆沙又起了心思,看着碗里的饭都觉得不香。 于是他伸手就想拿一个,结果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就立刻被秦婳染拍了一下。 “什么习惯,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包子我就做了一屉,你想吃下回再做。”秦婳染本来就是为了安慰秦迎年才会做的豆沙包,知道赵礼那边已经做了晚饭,所以没准备多少,自然是要紧着两个小孩子那边。 然而沈临舟却不大乐意,被打了一下就板起了脸色来,明明看着也是沉稳的相,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多小孩子脾气。 李瑛玥在旁边看着两人一来一往只觉得好笑,夹了块粉蒸肉到自己碗里,就调笑道:“昨儿个还叫人家东家老爷呢,今儿个就连一个小小的包子也不让人吃,小姐你还真是善变的很。” 秦婳染闻言瞪了她一眼,“吃你的饭去,这么多菜都堵不住你的嘴,你也不怕噎着。” 瞧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李瑛玥就只是笑,目光在两人之间绕来绕去。 最后还是秦辞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抓了一个小包子递给沈临舟,也没说话,就只是伸着手,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让人忍不住心中发软。 沈临舟自然能够知道他的意思,也没管那只小手把包子抓的都有些变了形,还是小心的接过,笑眯眯地与他道谢。 “还是辞年好,知道来者是客,有基本待客的礼节。” 五岁的孩子哪能听懂这话里头指桑骂槐的意思?只知道沈临舟是在夸他,于是颇为腼腆的笑了笑。“阿姐也好,阿姐说以后都给我做好吃的。” 前言不搭后语,却好歹是缓和了这份窘迫,秦婳染也觉得自己这样护食没什么意思,干脆把那一屉包子推了出去,又各自给弟弟和妹妹盛了半碗饭。 等到吃完晚饭了,又是李瑛玥带着去收拾,秦婳染让阿晋把弟弟妹妹都送回去休息,自己则是叫住了就要去前头厨房忙的赵礼,面上的神情稍稍有些正色, 赵礼显然不知道她要与自己说什么,可是看见她正经的样子就知道说的必定不是什么小事,所以也就暂且搁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计,微微蹙起了眉心。 果然就听见秦婳染对他说道:“过段生日我估计会离开远溪镇,李记食府还得靠赵礼多多照顾。” 赵礼听得此言,立刻就是反驳了一句:“你一个小丫头往外面乱跑什么?前些时候遇到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是吗?总之我答应过你外祖父会照顾你,除了回秦家,你哪儿都别想去。” 说完他就又想起了秦家人的作派,直接就替故去的李老太爷决定下来,“秦家也别去了,一家子里头没一个好东西,你去只有被别人刁难的份儿。如今李记食府的生意早就已经走上了正轨,且不说有许多酱料的方子都得你帮忙,就哪怕你什么都不做,赵叔也养的起你。” 秦婳染知道赵礼对她是真的好,这整个远溪镇上的人其实心思都十分纯朴,可也正是因为纯朴,有些人才会对她自认为没有出错的行径指指点点。她并不是怨怪这些人,而只是觉得有些愚昧要不得。 就如同她当众打了李满的脸这件事情,明明是她被逼上了绝境才会出此下策,可是镇上的人大多都是觉得她不该如此咄咄逼人。 “怎么说都是亲戚”这句话实在是掩盖了太多,秦婳染从小到大听了不少,此时也算是听倦了。 “我知道赵叔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不可能一辈子都作为别人的拖累活着。你就当为我想想,我想出去闯一番属于自己的大道来,赵叔也别拦着我了。” 赵礼眼睛微微有些红,其中还带着几分怒火,猛地一把就拍在了桌上。 “那两个不是东西的,若不是他们几次三番来闹,你也不会落得有家不能回的地步。” 秦婳染心中不得不说是有些感动的,可是不论如何该走还是要走,她只能握紧了垂在膝上的手,笑着缓缓说道:“便是与他们无关,我也得去追逐自己该走的道路,而不是困于一隅。这是外祖父所不愿意见到的,所以我也会秉持他的遗愿,往更深处走下去。” 赵礼的嘴微微张开,似乎对此还有些惊讶,可仔细想想她是李老太爷带大的孩子,有许多事情似乎就不那么难以理解。 “你当真是想清楚了?”赵礼长长舒出一口气来,似乎已经有了几分妥协的意思。“离开家以后,就代表着你要独自面对外面的风风雨雨,对你而言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别看你外祖父年纪轻轻就走南闯北,他毕竟是个男子,和你这样的女娃不同,这真走出去无人庇护,你又该如何自处?赵叔不是想拦你,赵叔只是怕你遇到不好的事情,到时候哭也来不及了。” “我知道,”秦婳染握住他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稍稍用了些力气,大约是在表明自己的决心,“赵叔放心就是,我肯定不会乱来,更何况……” “更何况她还有我。” 身后突然出现沈临舟的声音,别说是秦婳染了,就连赵礼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两人这说到重点处,她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然而想到他那句话,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安心。 “我出自皇都十大家族之一的沈家,家中世代都是皇商,到如今已经有了二百年,赵叔应当知晓我手中的权势如何。所以你放心就是,这半年中我会为她找好去处。即便我如今已经脱离了家,可以我的身份,护住一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礼听到这里才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毕竟让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独自出去,他肯定是不放心,而沈临舟小小年纪就是个有大作为的,总归会让人生出几分安全之感。 可是解决了秦婳染的事情,却又让赵礼想起了别的。 “那辞年与迎年呢,你又准备如何安排?”赵礼问完,又自己提了个意见,“我觉得要么你就自己先走,两个孩子就留在我这儿,平日放在我家也有我媳妇儿照看。” 秦婳染还真没想到自己弟弟妹妹该如何安排,毕竟在她看来既然自己要走,弟弟妹妹自然也是跟着自己。 可是在那之后呢?两个五岁的孩子需要有人照顾,她还答应了秦辞年要送他去念书,如今自己还不知晓以后能走到如何地步,眼下带着他们实在是不妥。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纠结,沈临舟干脆了揉她的头,无奈说道:“我都养了你一个,也不至于养不起你那一双弟妹。” 秦婳染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可我从你拿了二百两也就只才签了半年,如今去还要带上弟弟妹妹……” 说着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立刻又补充了一句:“要不这样,我再跟你签一年,也不能让你太亏了不是? 五十四 新菜尝试不敢言 http://.biquxs.info/

听见她说起要再签一年的话,沈临舟也知道她是不想要占自己太多的便宜。 可是提出要帮忙的话也只是还当初李老太爷的人情,再加上此时多少也对秦婳染起了几分兴致,觉得顺手帮帮也无妨,沈临舟压根没太在意这半年一年的事情。 心中存了些打趣,沈临舟干脆与她笑道:“那你何不签一辈子给我?左右这二百两也不是什么小数目,我也不知你什么时候能够还清。” 秦婳染原本在跟他说正事儿,是突然被调笑了一番,只觉得面上微微发热,当时就瞪了他一眼。 点到为止的道理沈临舟还是十分明白的,此时知晓再说下去恐怕会让人生气,便道:“以后有的是用到你的地方,咱们沈家当了那么多年的皇上商,总归是没做过什么赔钱买卖,我既然给你借了二百两,就一定会让你还二百两的劳力回来。” 得了他这句话,虽说也不知晓是真是假,但是秦婳染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放了下来。 此事说到了如此地步,就算是定了下来,只是沈临舟眼下还没想好什么时候走,秦婳染也就等着。 赵礼回去大厨房还有事情要忙,院子里头就只剩下秦婳染与沈临舟二人,此时面前沏着一壶茶,两人却只是相对无言,也不知晓该与对方说些什么。 而没过多久阿晋就回来了,手中提着两只兔子,就抓着耳朵垂在身侧晃荡,看起来十分可怜。 “辞年迎年,我给你们带兔子回来了。” 阿晋喊了一声,就往里头走来,秦辞年与秦迎年赶紧就跑出了门,连鞋都没穿好,眼巴巴的就瞧着阿晋手中的兔子。 “你别这样捉它,”秦迎年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拍了拍阿晋的手,一双大眼睛带了几分不满,“它疼。” 阿晋已经是个少年,可不会喜欢这种毛茸茸的活东西,甚至兔肉他都吃过好几次,对待兔子当然没有那么讲究。 可是对上小丫头的目光,他却没由来地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心软,赶紧就把手中的两只兔子放在了地上。 只不过放假的时候还没忘抓着它们的耳朵,两只兔子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就没动,规规矩矩的任由阿晋抓着。 “迎年想要兔子,我就去抓了两只来,你们瞧瞧是喜欢黑的还是喜欢白的,两个分一分。这要是都不喜欢,我就再去拿几只过来。” 秦迎年摸着那只白的眼睛发光,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而秦辞一贯都是宠这个和他一般年岁的妹妹,自己抱着黑的,倒也是有些喜欢。 秦婳染今日没给二人找上兔子还是好一番的内疚,没想到阿晋晚上就带了两只回来,此时自然是十分欣喜,张口就是一句道谢。 然阿晋却朝着沈临舟那边使了个眼色,说道:“我家少爷让我去找他,秦姑娘若是要谢,还是谢我家少爷才好。” 秦婳染看向沈临舟,后者面上倒没什么表情,就只是挑了挑眉梢,然而月色投在他的侧脸,竟是让人觉得有几分柔和。 “多谢东家老爷了。”原本好似说不出口的称谓,在此时打趣着说出来,似乎就有些顺畅。 而沈临舟也只是淡淡笑了,这一次难得没和她玩笑。 得了两只兔子,秦辞年与秦迎年的注意也就被转移了开来,只不过谁也不知道这兔子怎么养,第二天秦婳染就只能去问了问村子里头有养这些的人,硬是记了许久要注意的地方。 “其实无非也就这么多,要想养兔子不怎么难,只不过你家里头那两个小孩儿恐怕会有一些笨手笨脚,你自己在旁边盯着一些,别给养死了,最后难受的还是他们。”那大婶这么说了一句,就把人给送了出来。 秦婳染口中连连道谢,心里头想着的却是这两个弟弟妹妹比自己还要细心的很。 毕竟从小到大李老太爷可说了不少次她粗心一点也不细致,而这两个弟弟妹妹好似与自己不同,也或许是从小就学会了自力更生的缘故。 还真是让她有些惭愧。 这边问完了养兔子需要注意的地方,秦婳染心里头也一一记了下来,只是从大婶这里离开之后她有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到了之前卖猪肉的李屠户家里头。 “我当家的正在后头杀猪呢,场面有些难看,一时半会儿的你还是别进去的好。”毕竟是血腥场面,小孩子见了也不好,于是李屠户的妻子钱氏就拦住了她,给她端了些点心过来,就让她吃一些。 今天早上出来的急,秦婳染还确实没有吃什么东西,此时望着那一碟点心虽然想客气,可终究是钱氏盛情难却,最后还是吃了一些。 钱氏看她吃的虽然不算狼吞虎咽,可也不难看出确实是饿了的,就因为他在家中受了什么欺负,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前些时候确实是我的不是,见到你大舅就没忍住直接就刺了他几句,我听讲他之后去找你的麻烦了,还打了你,可有此事?” 在外头说人坏话本来就不是李老太爷教过她的,甚李老太爷也觉得不是家丑不可外扬,而是这些事情说出去,遭嫌弃的不还是自己? 秦婳染知道钱氏没有与自己为恶的心思,只不过因为那毕竟是自己的舅舅,是李老太爷的儿子,所以她斟酌片刻也就摇了摇头。 “两个舅舅的脾气就算不好,也基本上没对我动过手,可能是旁人一传十十传百就传的有夸张了。” 见她还为李德说话,钱氏只觉得心中有些不落忍,毕竟那天下午还是自家儿子从那边匆匆过去,看见了李德把秦婳染堵在巷子里头,那般模样着实是吓人的很,连她那个一向胆大的儿子都匆匆忙忙跑了回来,大约是要搬救兵。 等到钱氏与李屠户放下手中的生意找过去的时候,就只看见那地上被踩得稀烂的糕点盒子,看来李德也没少动手。 只不过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追问又是另外一回事,钱氏看她也不想说,自己也就没多问什么,两个人就着别的话题就聊了一会儿,后头就传来了一身猪的成惨叫,吓得秦婳染一个激灵,手中的糕点险些就没拿稳。 “看样子是杀完了的,秦丫头就在这等着,我进去瞧瞧帮帮忙,你好让你快些拿东西回去。” 秦婳染乖乖的点了点头,目送钱氏离开之后,心里头就琢磨起了那大肠该怎么收拾。 说是拿盐和面粉仔仔细细清洗,估计也脏的很,秦婳染思来想去就和两人说了一声,自己则到旁边的杂货铺子里去买了些便宜的面粉和盐带回去。 毕竟无论是李记食府还是老宅里头,用的面粉与盐都十分粗细,这是一个肠子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还是买些便宜的放在那放着,自己用的时候也不算多心疼。 等她回来的时候,从后面里面就传出了不少腥臊味,还伴着血腥,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饶是秦婳染这样经常做菜的人都被这个味道刺的一个倒仰,只能长长呼出一口气,离的又稍微远了一些。 钱氏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这般模样,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好好的肉不吃,非要折腾这些东西,又臭又恶心,咱们这些杀猪的都受不了,你一个小丫头还想如何?” 秦婳染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想做这个大肠的行为有些让人难以接受,毕竟就算是见识了李老太爷手艺的她你实在是不知道这种恶心的东西该怎吃下去,可还是硬着头皮接了回来。 “这里头肠子我都给你洗干净了,只不过有些地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味道都还在,你回去自己看看,若是做不好就丢得远一些,可别让东家闻见了。” 李记食府被人买下来的事情传的大街小巷也都知道了,钱氏自然也知晓她如今伺候着东家,所以就想让她格外小心一些。 而秦婳染则是点了点头,心想这确实不能让沈临舟闻见,否则那样一个千金少爷给熏着哪儿了,他虽不会对自己加以斥责,可自己心中也是过不去的。 带着这些大叉回去,秦婳染一路上也受了不少异样的目光,毕竟这里头味道可重的很,哪怕隔了一层都闻了个七七八八,顿时周围的人都退避三舍。 有相熟的人自然是要过来问上一句的,只不过秦婳染不好说这里头其实是肠子,就只是说是下水,没处理干净,所以味道会比较重一些。 就这么一路回到了家里头,把东西往厨房这边一放,秦婳染都鼻子都快要习惯这个味道了,于是拿纱布给自己的鼻子围了几圈,多多少少挡住了一些。 这之后就是清洗了。 秦婳染自小杀鱼杀鸡处理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毕竟作为一个厨子,这些东西是非学不可。只是没杀过猪这样大的,自己也不一定杀的动。 所以对于肠子这些东西虽说心中隔应吧,可也不是从来都没做过,再一看钱氏其实都已经把它处理了个大概,这次下手还真是没那么抵触了。 那肥厚的肠子翻出来,里头就有不少粘粘的东西,还散发一种让人难以接受的味道,秦婳染忍住心中的排斥赶紧撒了点面粉,一小节就洗了个老半天。 也好在李老太爷记那个食谱的时候,大约是想到了这肠子基本上没人吃的缘故,所以着重写了清洗的做法,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可以。 肠子有不少,可以说一头猪大半的肠子都在这儿了,秦婳染一个人关了门在小厨房里头洗着,没多久却听到了外面到吸一口凉气。 “秦姑娘在里头折腾什么呢,怎么有这么大的味儿?”阿晋就算是隔了这么老远也闻见了那股味道,当时就退后了好几步,连带着声音都有几分隐约听不清。 秦婳染看着池子里头的大肠欲哭无泪,不过再仔细一想,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味觉吃不着这些东西,还松了一口气。 “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离得远些,这味道一般人可接受不了。”秦婳染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让他往后去去,也没让人进来。 肠子的味道还真让一般人受不了,阿晋也不是没见过什么恶臭的东西,毕竟连沈家的小姐都不是金贵着长大的,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 可是在厨房里头出现这样的味道,就似乎让人更加难以接受,好半晌才找着了一个方便说话还不会闻见太多味道的地方,就站在那跟她喊了一句:“赵叔那边问要不要他来做午饭。” 瞧了瞧天色,也确实是快到正午了,秦婳染看着自己手中还没清洗完的东西,于是就回了外面的阿晋,“你让赵叔随便做些,中午我肯定是伸不出手了。” 阿晋本来也就是受赵礼所托来问个话那么简单,此时听见了回应之后,匆匆忙忙就跑了出去,好像那股味道能追着他跑一般,这么多天都没见他跑得那么快过。 秦婳染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有些幸灾乐祸,心想着一会儿等到做好了就不与他们说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等到他们真正入口了再说出来,估计一个个的也免不了是面色铁青。 想到了这里,秦婳染眼前就不由得浮现起了沈临舟那张脸,还真有些好奇这两日相处着十分好脾气的沈临舟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跟她发火。 心中不仅不慌,甚至还有几分小小的期待。 至于这东西能不能入口,对一个厨子而言,这世上只要没毒的,十之有七八都是能入口的。 差别只是口感好坏和自己心中的接受程度而已。 正午一到,李家老宅仅有的这几个人也活跃了起来,秦辞年与秦迎年一大早就抱着兔子爱不释手,此时正准备进小厨房来拿些吃的喂兔子,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阿晋拦了下来,赶紧与二人说道:“厨房现在可不能进,你二姐在里头不知道在乱倒腾什么东西,里面的味道可大得很。” 秦辞年与秦迎年被他这么一提醒,还真的闻出了几份味道来,只不过你手上的兔子,又感受到这个味道,就陷入了两难之中。 毕竟兔子是真要吃的,厨房他们也确实不想进去。 “我替你们去大厨房拿一点吧。”阿晋无奈之下只能妥协,只不过哪怕是为了两个小孩子,他也绝对不会进小厨房里。 秦婳染在里头也听见她们说话了,想想兔子能吃什么,就揪了点叶子递了出去,“给它们看看吃不是这个。” 原本门窗都是紧紧闭着,那股子味道也被拦了几分,此时一打开窗,阿晋感觉那味道就在自己身后,忍不住就跳了脚。 “好好的你这不是吓人吗?”阿晋赶紧退后了两步,鼻子也捂住了。 而再他的身后,两个小的也是连连退了好几步,看起来一副颇有抗拒的模样。 秦婳染看他们有些好笑,于是瞪了阿晋一眼,让他把那菜叶子接了过去,随后就在他不情不愿的目光之中丢下叶子关上窗。 阿晋则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秦婳染手中动作又加快了几分,毕竟一会儿也就差不多要吃饭了,她总不能一直在厨房里头忙活这些。好在都快处理完了,倒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阿姐,这菜叶子味道太重了,兔子们压根就不吃。”李记食府喊了一句,其中还带着几分小小的怨念。 秦婳染在里头也是哭笑不得,把那些好不容易洗干净的大肠都拿了出来放到旁边仔细冲洗,然后对阿晋说道:“你带他们去大厨房里头拿些吧,再记得过小半个时辰把你家少爷叫过来一趟,我有事情要与他说。” 阿晋心中暗道不好,语气之中颇有几分戒备,“你找我家少爷做什么?” “叫他过来试试新菜,不然还能如何?” 阿晋听到这里,不得不赞叹秦婳染是个狠人,他知道她在里头忙活,却没想到这么重的味道也能入菜, 看来这次自家少爷有“口福”了。 五十五 初次尝试惹纠结 http://.biquxs.info/

这新菜算不算是有所口福阿晋自然不知晓,只知道那味道着实是呛鼻子,让人闻着就忍不住有些作呕,心中也自然对沈临舟报有几分同情。 可是不论如何秦婳染既然让他去叫了自家少爷,他也就乖乖去了,只是看见她的时候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硬是让沈临舟有些一头雾水。 “怎么是这般神情?”说这话的时候沈临舟正在整理着自己的衣袖,看样子也是一副漫不经心。 而阿晋但他好像不怎么放在心上,忍不住就轻叹着摇了摇头。 “少爷去了就知道了,我也说不好,总之这不是什么好事。”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沈临舟也知道这一次做的不是什么好菜了,只是心中虽这么想着,可多少也没怎么在意,毕竟秦婳染的手艺他是知道的,在她手里头做不出什么十分难吃的饭菜。 然而他压根就没往食材会有不同上面多想。 眼见着就要到正午了,赵礼那边准备饭菜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也就没有招呼大家吃饭,沈临舟去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还忍不住有些奇怪。 “其他人呢,怎么也没见出来?”疑惑的这么问了一句,沈临舟在转头之时,却发现自家小厮都躲得远远的,看向他的目光之中还有几分同情。 这是什么意思? 沈临舟看着就不免就有几分怪异,心中也是直打鼓,可说到底还是秦婳染叫了他过去的,他也不能不去,再加上确实好奇她最近研究出了什么新菜,这就又进了厨房里头。 然而就这么一进去,沈临舟就知道为什么阿晋会躲得那么远的。 沈家是皇商,家里头也经营着皇都中最大的酒楼,当初他为了确保食材的来源都十分新鲜,也不是没去过鸡圈猪圈这种地方看过。 可眼下这里毕竟是厨房,有这种味道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当时就捂住了鼻子站在门口。 秦婳染自然也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了,看见他这般模样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我开门开窗散了好一会的味道了,实在是不知道还会有。” 沈临舟这才看清楚她的模样,噗嗤一声这就笑了出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把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 秦婳染此时鼻子上绑着布,身上也沾了不少的面粉,特别是那双手伤一片乱七八糟,实在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好笑。 然而看见他面上的笑意,秦婳染连上就微微浮现了几分薄红,赶紧把自己那双手给收到了身后。 “你要不然到外头等着,这东西我还在腌制,一会才会下锅。” “无妨,”沈临舟走进来坐下,“这味道倒也不是难以接受,我在这等你就是。” 刚才开窗开门通了好一会儿的风,此时这里的味道确实没那么浓重,沈临舟自问没有什么大少爷脾气,进来作者倒也没有那么难受。可他却不知这东西之前是什么模样,否则恐怕会退避三舍。 “今日研制出了什么新菜?”沈临舟是知道这两天她在忙活新菜的事情,于是有些好奇的就问了一句。 秦婳染哪里敢跟他说自己把猪的肠子给当做食材了?就只是支支吾吾说是自己从来都没做过的。 沈临舟听到此处还以为她是对自己所做的东西没把握,也就没有追问她,甚至做好了一会儿细细品尝的准备。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做出如此改变,小丫头多多少少还是要人捧着一些,否则打消了积极性,以后恐怕就不愿意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心中正这么想着,沈临舟口中也就说道:“相信自己就是,想想你跟李老太爷学的手艺,肯定做什么都不会很难吃。” 秦婳染被他这一句话多多少少生出了几分信心来,用力的点了点头,看样子还真是被他说动。 耳朵在外头偷听的李瑛玥却挑了挑眉梢,与身边人感叹道:“你瞧瞧你家少爷多会说话,再看看我家小姐的那个反应,啧啧。” 阿晋也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点猫腻,特别是自家少爷,看着好像是对谁都笑脸相迎,其实这不过是因为他是沈家的人,做生意的总归不会有几个冷脸。 “你可别看我家少爷好像整日里头笑嘻嘻的,其实心里头算得清清楚楚,毕竟是商人嘛,脸色太难看也不好谈生意。可以我跟了他这么多年来看,会对于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还是我头一回见,看样子好事将近啊。” “我家小姐那就更是奇怪了,你们刚来的时候应当也见过,她对谁不是竖起自己的刺儿?也就在你家少爷这里渐渐被磨平了棱角,看起来温温和和的,都不像我之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李瑛玥感叹了一句。 阿晋也顺着她的话想了想,前不久的时候被秦婳染拿菜刀追着满院子跑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谁能想到就这么几天过去,那个牙尖嘴利丝毫也不手软的姑娘,会是眼前这个面色薄红一脸羞涩的人呢? “情情爱爱果然最能改变一个人,你瞧瞧他们两人现在的腻歪劲儿,我都有些羡慕了。” “可不就是让人羡慕。”李瑛玥说着往旁边看了一眼,谁知对方也在看她,两个人这么一对上眼,心中就不由得生出了别的心思。 到头来两人各自转过头去,耳根也有微微的红了。 且不说这两人之间又擦出了什么样的关系,而另一边,眼看着腌制的时间早早就过来平日里的习惯,秦婳染终于还是拿起了那一碗早就已经煮好、又被她放了黄酒腌制的大肠。 葱姜蒜、青红辣椒,还有那些会用到的调料以及酱油都是在旁边准备好了,秦婳染起锅烧油,又放了葱白姜蒜、干辣椒、花椒进去爆出香味,随后放了少许的酱,又把已经切好的大肠放了进去。 锅里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那些葱姜蒜花椒等调料的味道远远盖过了那股子属于大肠的腥臭味,倒也不像之前那样让人难以接受,只是沈临舟坐在那里微微蹙起了眉毛,却什么也没说。 “你家少爷这神情是什么意思?”李瑛玥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有些奇怪的氛围,问的却是沈临舟突然变了的脸色。 阿晋自然也看到他那一刻的转变,于是说道:“我家少爷基本上没进过厨房,这油烟味熏到身上,恐怕多少有些不习惯。” “还真是大家公子。” 李瑛玥说起这话也不过只是因为一句感慨,然而阿晋却想起了别的,忍不住就在旁边添了一句:“咱们可不比主子金贵,菜我虽说也不会做,可洗菜切菜洗碗我却是会的,以后如若取了一个姑娘替我做饭,这后续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让她插手。” 这句话说到底就有一些暗示的意思了,李瑛玥本来就跟他瞧上了眼,此时自然知道它这是在提醒自己。可这句话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说的不合时宜,谁能想到有这么一个会做菜的主子,其实李瑛玥也就只会洗碗这样的事情呢。 于是听到此处李瑛玥多多少少有些不高兴,就只是对身边的阿晋说道:“我也只会做这些,饭菜是一窍不通的,所以我也准备找一个会做菜的男子。” 丢下这句话,李瑛玥转身也就走了,留下阿晋追悔不及。但两个都不会做饭的人在一起,以后总不能饿着吧? 心中琢磨着该如何补救,阿晋压根没想起来两个人认识也没多久,现在就考虑起了以后一起生活的事情,也着实是没有那个必要。 两个下人之间以后会如何谁也不知,只暂且看到厨房里头,秦婳染已经在二人说话之间把辣椒放进去,调料也都搁好了,此时明明只差出锅,可一会儿若是沈临舟问题这是什么,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总不能说这就是猪的大肠吧?虽然这也确实是事实,可仔细一想沈临舟恐怕不会高兴。 只是剑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将菜出锅,撒上一小撮炒好的白芝麻,看着模样至少还真不错。 稍稍对自己有了几分信心,秦婳染也就把那一盘爆炒大肠给端了上来,那头阿晋好不容易又把李瑛玥给拉了回来,此时敲了敲厨房的门就这么凑了上来,说是要试试新菜。 毕竟一开始那味道虽然难闻,可之后炒出来的味道确实挺香的,阿晋与李瑛玥可是十分熟悉秦婳染的手艺,此时研究忍不住上前来,想尝一尝。 对此秦婳染自然是高兴的,虽说自己心里头也没谱,可她不仅仅是按照食谱里头来的,更是以自己多年炒菜的经验把这道菜给做了出来,怎么也不会太难吃。 于是就给三人摆好了碗筷,秦婳染眼巴巴的先看着沈临舟。 后者毕竟是少爷,有些东西不敢入口,总有下人替他们尝过说好不好吃,阿晋此时就成了那个人,好在他也落得自在。 只不过等到他刚刚夹起来,还没放进嘴里,就闻到一股味道,当时就微微蹙了眉心。 李瑛玥没那么多讲究,吃了李老太爷和秦婳染这么多年的手艺,早就已经信任了,其实我也没闻直接就放进了嘴里。 结果这一下嚼的快,所有复杂的味道就在口中一并绽开来,那那酱香和调料的香气,那股子难以言喻的臭味则更加明显。 李瑛玥当时就没忍住吐了出去,又赶紧跑到池子旁边舀水漱口。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味道竟然如此怪异。”李瑛玥好不容易漱到嘴里没味道了,才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她现在根本就不能想,因为只要一想那股味道就在脑海里头灰,让她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秦婳染到现在也不敢瞒着他们了,就只是说道:“就是猪的肠子。” 听得此言,李瑛玥立刻就是干呕起来,阿晋也赶紧丢了筷子,沈临舟则更加是脸色难看。 “我都洗干净了,肯定不会有什么残留的脏东西在上头……” 这话原本也是在解释,可是一说出来,李瑛玥呕的就更加厉害,连连摆着手。 阿晋也觉得胃里有些泛酸,“秦姑娘就算想要研制新菜,也别这么吓人啊,这肠子能是人吃的东西吗?且说说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肯定就是不能下口的。” 秦婳染也有些纠结起来。 当初家里头买鸡鸭的时候,那肠子你老太爷就留下来卤了,可是那一次赵礼直接就把它给倒了,还难得说了李老太爷一次,惹得后者这好几天的气。秦婳染到头来也没有尝过那究竟是什么味道,只知李老太爷连连说着那东西好吃,赵礼却一点也不敢恭维。 可再次在食谱里头看到这相似的东西,秦婳染其实对李老太爷也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于是就做了出来。眼下看来李老太爷都没让人接受的东西,自己离他还差的远呢,又怎么可能轻易做出能让人接受? “我没想那么多,就只是在食谱里头看到了,想着要试试。我这就拿去倒了。” 秦婳染面上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不是因为别人不喜欢她做的东西,而只是心中有些挫败。 可沈临舟却拦住了她。 “这确实是你外祖父给的那本食谱里头写的?”沈临舟郑重地问了一句。 秦婳染点了点头,“我就是随便翻了一页,便正好看见了这个,当时我也不想找那么多了,却没想到这个东西这么难闻。” 或者完全是因为急于走出那一步,所以才会有欠考虑。 秦婳染这么说着也叹了口气,谁知对面坐着的大少爷却拿起筷子,一副要尝尝的样子。 “你就别试了,连李瑛玥都觉得不好,你肯定也是吃不惯的。” 李瑛玥毕竟是农家长大的孩子,没有那么好的家世,连她都接受无能,更何况是山珍海味养大的沈家少爷? 可是沈临舟却完全没有听她的意思,而是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你都洗干净了?” 秦婳染愣愣的点了头,“李叔他们杀猪之前把猪饿了两天,给我到时候也仔细清洗过了,,我回来也拿面料、盐、醋给抹了好几遍,肯定是洗干净了。” 沈临舟这才稍稍松下了一口气,拿着筷子夹了一个放入口中,当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是不是很难吃?”秦婳染也夹起一个送到嘴里,只不过因为味觉失灵的缘故,能尝到的味道也十分淡。 只是便是这样,她也能感觉到一股臭味,当时就让他促进了眉心。 “别吃了,”秦婳染心中有些懊恼,心中后悔自己为何要做这样东西。 可是刚刚被夺了筷子,沈临舟却明显摆着一分正色,“我觉得出去这个食材本身让人觉得恶心,真的只看味道,应该还是你自己没有处理好。” 五十六 新菜初成第一步 http://.biquxs.info/

说起了不是食材的问题,其实就是帮助秦婳染走出了第一步,让她那些新鲜的东西接受的更加爽快一些。 然而秦婳染其实并不知晓这其中的良苦用心,而只是揪着他话中的意思,赶紧问道:“我处理的有哪里不对?” 看她是一副求知的模样,沈临舟其实稍稍松了一口气,让阿晋去给他泡了一壶茶来,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你说你用过白醋,用过盐,这之后有没有冲洗?” 秦婳染点了点头,“自然是冲洗过的,为了防止醋和盐的味道进入肠子里头,我还特意洗了好几遍。” “可是应当还是清洗不当,那上面还留着几分酸味,也明显是稍微咸了一些,再加上酒你放的太多,不仅没有压下那股臭味,反而是各种味道混杂在其中,让人觉得十分怪异。” 秦婳染点头,心中也是记了下来,“那我该怎么做呢?” 这句话其实完全就是问了个顺口,毕竟李老太爷还在的时候教她做菜,总归提过了问题之后都会给她解答。秦婳染也算是个一点就通的人,学的快,就只是差了一个人在前头指引。 可是沈临舟毕竟不是李老太爷,何况就算他知道,也不一定不会直接说出来,而是对她道:“你才是最懂做菜的人,对于这种事情你应该自己琢磨,而不是问其他人。这天底下第一个知道往菜里头放盐的人也不是天生就知道,必定是有过尝试,才会慢慢被人当成是一种习惯。” 秦婳染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于是郑重地和他道了谢,下午的时候则又是去了李屠户的铺子里头,让他这几天杀猪都把肠子给她留着。 钱氏闻言还有些惊讶,“你还真做出来吃食了?” 秦婳染挠了挠头,“其实也没做出来,就是想试一试,毕竟我外祖父之前与我说过的,总归做不出来就是我厨艺不精。” “还真是跟你外祖父一样,是个认死理儿的人。”钱氏听着摇了摇头,随后就把今天杀猪还没清理的肠子给她提了出来,看样子是洗过的,甚至比早上还要干净。 “就知道你还会来,我就留了一些,左右今日肉卖的快,也就有这个时间。”钱氏说着还露出嫌弃的神色,“不过这味道确实是让人怪恶心的,你别看咱们家杀猪,我那汉子今日都没下得去手,也亏得你一个小丫头愿意做这些。” 秦婳染心中有些感动,就叫钱氏再给她拿个袋子过来,只是在钱氏一转身就放了三百铜钱在桌上,等道人出来的时候,秦婳染早早也就走了。 “这孩子。”钱氏失笑着摇了摇头,把那三百文钱给收了起来。 李屠户出来的时候就听见她这一句,一边擦手一边问道:“秦丫头走了?” “可不是走了,还给咱们留了三百文钱,你说这么一个知恩图报的丫头,李家和秦家怎么就不待见她呢?我瞧着她以后肯定有大作为,以后他们后悔了可没处哭去。” 李屠户闻言则是轻叹了一声,“他们如何都是他们的事情,你也就别在后头嚼舌根了,否则若是说了什么难听话让李家那两个知道了,到最后为难的不还是秦丫头?” “知道了知道了,”钱氏也懒得挨念,摆了摆手,“我最近不也是收敛了吗?真要是不怕他们再去找那丫头的麻烦,我能对他们如此客气?” 两人成亲都那么多年了,李屠户自然知晓钱氏的性子,此时点到即止,也就没有继续多说。 而另外一边的李家老宅,秦婳染硬是又把那些大肠给分成了好几份,这大半天的时间都在厨房里头忙活。 原本秦婳染是想着抓李瑛玥过来试菜的,只不过今天早上那一盘炒大肠实在是让她心中有了些阴影,抱着门框硬是死也不愿意下来,秦婳染无法,也不能真的跟她生气,就只能想着找旁人算了。 于是沈临舟就被充了这个壮丁,等到沐浴过后好不容易整干了头发,却又看见秦婳染端着一盘炒肥肠站在了自己面前,那双眸子水灵灵的,还真让人难以招架。 沈临舟最后还是没能拒绝,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拿起了那个筷子,就听见秦婳染说道:“我之前都做过七八遍了,这一遍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我尝不出来什么味道,你再试试,” 说着还露出了几分忐忑来。 沈临舟其实并没有对这道菜报有什么希望,毕竟就算他和秦婳染说的是与食材本身无关,可是肠子那股味道毕竟是消不下去的,就算是放了再多的料去腌制,到最后反而是更加奇怪。 可是当他再夹起一块放入口中的时候,才发觉那股子臭味并不明显,反而是独属于炒大肠的一股浓厚的味道并未被调料掩盖,而是相辅相成。 沈临舟说不出那究竟是如何特别的一种味道,就像是羊肉特有的膻味,没了这股味道,羊肉就失去了它的特色,可如果这股味道太重,就又是让人接受不能。 偏偏就算如此,有些调料放的太过也会损伤食材本身的味道,要想在这三种之间找一个平衡点来,必定是一件让人十分头疼的事情。 可是只就于这道菜而言,秦婳染无疑是终于找到了这个平衡的所在,所以这一次做出的炒肥肠并不会让人觉得难以入口,甚至是从未有过的特别之感。 “怎么样?”纵使他心中有多少的评说,秦婳染也终究都是听不见的,此时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然而沈临舟却特地是卖了个关子,吃了这第一口就直接放下,随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对于这道菜秦婳染其实本来就没什么信心,被他这么一看心中自然都是慌张无比,只能是有些忐忑地迎着了他的目光。 随后就听见沈临舟反问道:“你觉得这道菜你做的如何?” 眼前人说这话时,她的模样自然而然就和李老太爷重叠了起来,让秦婳染不由得想起以前李老太爷问自己这话时的模样。 似乎每一次都是不甚满意到了极点,这话中带了几分失望。 好像在说明明教了那么多遍,她为什么就是把握不住其中的精髓。 秦婳染立刻就是慌张起来,捏着自己的手指,下唇也紧紧咬了起来。 沈临舟是真的不知道秦婳染与李老太爷之前相处的那些过往,问这句话也是想看看她心中是如何想法。 可是此时看见她这般模样,沈临舟就知道似乎是有哪里不对了,于是稍稍放缓了语气。 “我就是想问问你对这道菜自己评判如何,你也不用多想,” 不多想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秦婳染本来也就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可是今天大半天的时间她都把自己关在厨房里头,端出这道菜的时候也觉得这一遍应当是可以了,所以就试探着回了一句:“我觉得挺好的,只不过我尝不出来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 “第一句也就够了,”沈临舟不指望她会有太大的转变,事实上这样就已经让人欣慰,“你不必去尝,只要你自己心中的那杆秤终于平衡,那就是一道好菜。” 秦婳染茫然的眨了眨眼,似乎不知沈临舟这是说好还是说不好。 好在沈临舟也又添了一句:“我觉得这一次的不错,只是还欠了些火候,恐怕还要再练练。” 只说是欠了些火候,丝毫不能打消秦婳染心中的那一份欣喜,使她立刻就高兴了起来。 然而沈临舟却不知道接下来的好几天,从炒大肠开始,秦婳染就算是放飞了自己的想法,不管是煎炸煮烧还是干脆拿去炖汤,五花八门做尽了一个荤菜该经历过的种种烹饪方法。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且就说眼前,秦婳染把那一盘肥肠端到了桌上,正好就对着赵礼那边。 “这是什么?” 一般人都没怎么见过猪肠子,毕竟这种东西从来也没放到过明面上来卖,再加上切成了一小段一小段,赵礼会认不出来也是应当。 然而秦婳染虽然对沈临舟三人一开始有所隐瞒,对赵礼却完全没有那个心思,而是故意说道把这东西是什么给说了出来。 果然此言一出,赵礼就是黑了脸色,刚刚伸出去的筷子也收了回来。 “你这不是乱来吗?这东西哪里是能吃的?” “怎么就不能吃了?”秦婳染哼了一声,自己夹了一块放的碗里,“外祖父还在世的时候之前不也做过?赵叔可不能因为自己没尝过,就说不能吃吧。” 赵礼哪里不知她在跟自己算旧账呢?心中觉得好笑,却也实在是下不去那个筷子,只得摇摇头。 谁知就在他以为这盘菜到最后也没人会动的时候,不光两个小的动了手,沈临舟也跟着夹了一块。 五十七 决意离开不多留 http://.biquxs.info/

两个小的是不管秦婳染做什么,基本上都以为是能够入口的,可是对于沈临舟这种大少爷来说,这种东西必定是进不了他的口。如此他却也下了筷子,面上甚至不见多少抵触之色,还是让赵礼多少有些怀疑。 而阿晋瞧着自家少爷这般模样,则更加是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毕竟他是见识过那股味道的,即使秦婳染炒的这一盘大肠没有之前那股味儿,总归还是那个东西,哪怕捏着鼻子,入口总是有些膈应人。 只是看见他尝了一口没吐没皱眉,阿晋则更加是疑惑,目光在自家少爷和这盘菜之间来回转了两圈,也不知晓该如何开口,硬是憋出了一脸的复杂。 然而大人们心中所想两个孩子自然是不知晓的,此时自己夹着桌上的菜,倒也没发觉有什么异样。 “不难吃吗?”阿晋知道问自家少爷肯定是问不出什么话来,干脆就转头看向秦辞年与秦迎年。 要知晓孩子在这种情况下最是不可能说假话,秦辞年与秦迎年说好不好吃猜最为可信。 只不过出乎阿晋意料的是,爱人竟然一起摇了摇头,后者更是微微鼓起了脸颊。“阿姐做的什么东西都好吃,你别乱说。” 合着这完全因为是秦婳染做的,所以两人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阿晋心里头给这两个孩子找了个由头,也就没太在意这盘菜,于是到最后一盘菜好好的还剩半盘,秦婳染叶知晓他们接受无能,端回去也就倒了。 然而接连好几天的时间,秦婳染都在变了法的做这样菜,沈临舟算是当了她的舌头,这几天光是吃这东西都觉得有些麻木。 大约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沈临舟是实在不想碰这道菜了,秦婳染当然也能理解,并没有强求。可偏偏前者觉得好歹是秦婳染辛苦一趟做出来的东西,若是每日就这么倒掉未免可惜,就给自家小厮使了个眼色。 阿晋心里头自然有所抗拒,对着他就摇了摇头,然而沈临舟却双目微微眯起,明显是有几分威胁的样子,阿晋也不得不从,只能视死如归一般地夹起一筷子。 然而或许是自己对它的排斥太高了一些,真正入口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难以下咽,反而就是因为这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更为这菜增色了几分。 随着沈家的商队走南闯北,阿晋也在外头待过不短一段时间,知道有些东西喜欢的人特别喜欢,不喜欢的人却可能一辈子也没法接受,这大肠或许就是其中一个。 就比如李瑛玥与赵礼就自始至终没碰一口,秦婳染也从来没有强求。 “这菜你也做了不短时日了,有没有考虑过再换别的?”沈临舟这日提醒了一句。 实在是这几天吃的有些腻了,更何况肠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是想着给她找一点自信,却没有想过天天吃自己没那么喜欢的东西。 秦婳染显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点了点头,说之后不会再做,就又回去翻开了那本食谱。 有些事情其实有一就有二,秦婳染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这之后也就没那么排斥这些新鲜的东西。 毕竟说句不好听的连那大肠都吃了好几天,也是真没几个比这更能让人觉得有所冲击的了。 心中这么一想,翻开食谱秦婳染就开始琢磨起来,等到第三页的时候看见李老太爷画的那个图十分好看,秦婳染就多多少少来了几分兴致。 这道菜的名字叫金丝凤尾虾,叫人一看就知晓应当是由虾作为原料。然而墨水毕竟是黑的,李老太爷画的就算再怎么传神,也终究是黑白的模样,于是看那盘中一个个虾尾就如同花朵一般绽开,旁边还有流苏质地,还真有点像带着凤羽的尾巴。 再看原料,也不过就是虾和土豆,只一个酱料是他们大祁这边很少得见的,秦婳染仔细琢磨了一番,倒也是不难做。 取了虾来,将其拍平从中开背,挑出虾线,放到一边。 葱姜碾碎成汁,加上花雕酒盐等调料一并腌制处理好的虾,土豆去皮片薄再切成细丝,于水中浸泡一会儿沥干,倒入滚油之中炸成金黄的色泽捞出备用。 腌制好的虾裹上鸡蛋面糊,再放入油锅里头炸到虾尾泛红。 食谱里头所用的是一种当地的酱料,大约是以白糖、鸡蛋黄、玉米油打成酱,秦婳染一开始就准备好了,这个时候正好把虾取出,裹上这一层甜酱,然后往土豆条里滚上一圈。 如此一来,这金丝凤围虾也就算是做好了,秦婳染将其摆上一圈,旁边又切了些果子点缀,可说是十分好看的一道菜。 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这种甜酱毕竟不是大祁这边常见的,哪怕是李老太爷曾经看见过这道菜的做法,也从来没有复原在他们面前,此时秦婳染自然不知晓是什么味道。 可仔细将自己做菜的过程过了一遍,却又察觉不出哪里奇怪的地方,于是就稍稍放心下来,带着这一盘金丝凤尾虾就去找了沈临舟。 到的时候,阿晋果然也在里头,只是相比于之前只是研磨那么简单,今日她来之前阿晋明显还在说着什么,看样子还有些生气。 “少爷为人确实仁善,若是我生在那样的家中,恐怕压根就不会原谅那一伙人,谁叫我就是个记仇的小人呢。” 虽说是好话,可是褒奖别人踩低了自己,其中就更多了几分讽刺的意思,秦婳染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站在门口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阿晋也知道有外人在不好开这个口,于是闭上了嘴巴,只是站在一边还是一脸的愤愤不平。 沈临舟则是面色不变,甚至朝她招了招手,“进来吧。” 秦婳染这才端着盘子进来,“今日研制出的新菜,唤做金丝凤尾虾,你们先尝尝。”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谁知沈临舟却突然拉住了她,“坐下,与你说个事儿。” 阿晋看见他们二人有话要说,也就十分识趣的退了出去,只是临走的时候还望了那个盘子一眼,看起来虽然还在气头上,却也没忘吃的。 相比于之前的大肠来说,这金丝凤尾虾还是较为让人好接受,毕竟虾是十分常见的食材,总归不会在根源之处就叫人反感。唯一的考量就是这虾子的味道如何。 “怎么做的?”沈临舟吃之前先问了一句。 秦婳染也就没有避讳他,把那大致的过程与他说了一遍,看样子比之前多了几分自信。 在大祁,关于虾的做法,最为常见的也就是白灼小炒这两样,还真没见过有几个人用炸的,沈临舟不得不赞叹李老太爷早些年走南闯北还真是见识过不少,于是拿筷子夹起一个正热乎的金丝凤尾虾,一口也就送了进去。 因为过油炸过的缘故,所以刚吃进嘴里的口味十分酥,随后就能感到一阵软滑细腻的香甜,大约就是那种大祁基本上没见过的甜酱。 而吃到虾的时候,则终于让人感受到什么叫作外酥里嫩鲜香满口。 “不错。”沈临舟感叹一声,不仅仅是赞她对于火候的掌控,也是赞她能将一道从来没见过的菜做到如此地步。 虽然根本不知道是否复原,可说到底一道菜只要好吃,也就是成就了大半。 秦婳染其实对这个结果也早有预料,可是此时听见他真正开口夸赞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的笑逐颜开,眼睛里头似乎都闪着点点的碎光。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哪怕自己尝不到味道,听到别人说吃着满意,也都开心了下来。 一碟里头有六只虾,哪怕外头裹上了一层土豆丝和面糊,也终究只能当零嘴,不妨碍吃正餐。等到沈临舟吃完了最后一个,秦婳染收拾盘子准备出去的时候,他却突然把她叫住。 “不是说有事要和你谈吗?你现在走了,我找谁谈去?”沈临舟看她一副欣喜又急不可耐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好笑,于是就打趣了一句。 秦婳染这才想起来刚进门的时候他确实是说有事情要与自己谈,拿着盘子又坐了下去,投以询问的目光。 沈临舟这才缓缓开了口。 “最近几日我应当就会回到沈家去。” 听到这里,秦婳染微微一愣,不过仔细一想沈临舟本来就是沈家的人,会走也是十分正常。可想想自己失去味觉以后对他的依赖似乎更甚,她就稍稍有些落寞起来。 那他走了以后自己若是试出新菜,又该找谁给自己指点呢? 心中颇有几分复杂,秦婳染却没有太表现在脸上,只是笑的有些勉强,随口与他说道:“那你回去便是,左右还是家里最为重要,李记食府这边有我和赵叔呢,肯定不会给你捅什么篓子。” 沈临舟听到这里微微一挑眉,就知道她八成是想岔了,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你想什么呢?我记得你还欠我不少银子和那半年的约吧,怎么着,现在听见我要走了,急不可耐的就要赶我?”他说着渐渐有些好笑,“你可别想的太美了,这契书还在我手上呢,我断然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否则你欠我的那些银子可谁来给我还?” 明明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可是此时秦婳染听见就只觉得有些安心,嘴角也微微咧了起来。只不过因为又想起他那句话,转而变得有些忐忑。 “可我总不能随你一同回家吧。”秦婳染问道。 沈临舟仔细想了想,它虽说与秦婳染签了那半年的约,却也没准备把人家就当成一个下人使唤,再一想刚才那封家书,心里头就又起了一个念头。 “不若这样,你就去我沈家当厨子,也不必管其他人,就还是咱们一个院子里头。我娘走了,咱们那个院子里头就只有我和我爹两个主子,别的奴仆你也不用管,除了有可能会遇到我那些闹心的亲戚,其实和你现在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秦婳染听着还是有些慌张,毕竟她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哪怕以前出自于秦家,可也知道对于沈家这种大家族而言,秦家根本只算是一个蝼蚁。 然而沈临舟却故意轻笑着打断她的纠结,“又不让你去应对他们,你怕什么?这要真有一日咱们成亲,你再怕也不迟。” 不知怎么说到了这里,秦婳染还有些微微的发愣,随后就脸色一下红了起来,想起两人之间那随口定下来的一门婚约。 “你别乱说。”秦婳染垂下头去不敢看他。 沈临舟也就不继续拿她打趣,“行了,你回去吧,我就是跟你说上一声这两天得走,让你好好收拾收拾行李。” “这么着急?”秦婳染有些惊讶。 “毕竟沈家已经催了许久,我也不好继续耽搁时间了。” 秦婳染得了沈临舟不少照顾,眼下无论是因为那半年的约,还是为了以后的发展,都得先遵从他的安排。于是秦婳染点了点,带着盘子回到了厨房,准备再做两份给别人送去。 第一遍做的那个甜酱都还剩了不少,秦婳染拿了一个瓶子装起来,剩了两份的量,这就开始处理虾子。 秦婳染记性不错,有些东西第一遍做的熟了,第二遍也就是手到擒来,这金丝凤尾虾的做法其实还算简单,一般人都能学的会,也就只有酱料稍微复杂了一些,现在有现成的也不怕耽搁。 等到两份都做好了,也不过就是一炷香的时间,秦婳染叫来李瑛玥,让她带去给赵礼尝尝,小的那一份则去找了秦辞年与秦迎年。 到的时候,两个人正在院子里头练写字,手中一根细木棍一笔一划走的颤颤巍巍,也就只有那抓笔的姿势还算正确。 秦婳染在秦家的时候学了不少诗书礼仪一类,之后虽然跟了李老太爷,对于习字这种事情也没有耽搁下来。毕竟之前李老太爷说过,在如今这个世道不认字儿的总会让人欺负,他们这种哪怕做的只是小生意,也不该懈怠了写字。 所以秦婳染也就能认得出来,这两个小孩儿正在练一个“秦”字。 “阿姐!”秦迎年先发现了她,赶紧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抬着头拿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她。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秦婳染能够很明确的感受到弟弟妹妹对于自己的依赖心,这不是什么坏事,左右两个人的年岁都还小,秦婳染也就格外宠他们。 “我给你们做了虾,先吃些再去练字。”秦婳染把那一碟虾放在了桌案上。 秦迎年赶紧去洗了手,过来时让秦婳染替她拿帕子擦干了手,这才拿起一个金丝凤尾虾慢慢吃了起来,刚咬一口眼睛就微微一亮。 “二哥过来,这个好吃。”秦迎年转头去招呼秦辞年。 后者刚刚跟那个字较完劲儿,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这才十分满意地把木棍给放了下来,然后急不可耐地就去洗手。 明明是十分想吃的样子,却还要先做完手中的事情,这个弟弟还当真是可造之才。 秦婳染在心里头夸了一句,看见两人开始吃,这才想起来沈临舟和她提起的事情。 “过两天咱们要回城里。” 秦迎年一听,手中的虾都掉了下来,眼睛里头立刻蓄满了水雾。 五十八 坟前回想过往事 http://.biquxs.info/

不论是对于五年前才从那个苦海里头逃出来的秦婳染来说,还是现在刚刚离开没多久的秦辞年与秦迎年,秦家无疑都是一个充满了噩梦的地方,而提起了城里,就会让后两人不由想到了秦家,会有这种反应也实属正常。 然而秦婳染自己年岁都不大,小孩子的心思又是东串西串的,有时候谁也不明白他们的意思,此时秦婳染看见秦迎年眼中突然有了泪水,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正手忙脚乱的要给她擦眼泪,秦辞年却放下了手中的虾,认认真真地看了过来。 “阿姐是不是要把我们送回秦家去?” 秦辞年目光中有几分受伤,却还是没有像妹妹那样流出眼泪来,而只是对上她的眼睛,里头满是真诚。 秦婳染这才算是明白过来,赶紧摆了摆手,“不是回秦家,就是东家要回去了,咱们总得跟着人家一起回去。你们放心就是,阿姐肯定不会把你们送回去的。” 秦迎年听到此处才算是自己抹了抹眼泪,眼巴巴的看着秦婳染:“真的?” 秦婳染只觉得心中一阵软和,揉了揉她的头,认真说道:“阿姐肯定不会不要你们的,毕竟我弟弟那么聪明,妹妹又是如此玉雪可爱,我怎么忍心把你们送回秦家那种地方。” 知晓是自己误会了,秦迎年也就自己收了声儿,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确切的想要大人哄她。然而就是这一点让秦婳染觉得十分心疼,可她也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问题,对待这样的孩子就只有慢慢的让她改变,过程之中需要很多的耐心。 就像当初李老太爷对她时那样,即使脾气那么坏的一个老人家,在面对她的时候也是绞尽了脑汁去缓和自己面上过于严肃的神情。 秦婳染相信自己也能够做到。 在这里和弟弟妹妹说好了要离开的事情之后,也就只差与赵礼那边知会一声。 李瑛玥当时正准备去上菜,结果一听见她说这两天就要离开的事情,直接就把自己手中的两个盘子递到了别人手里,转头来与她说道:“小姐要不然也带上我吧,我能给你帮帮忙。” 秦婳染如今虽然不算是受制于人,可好歹也是替别人做工,拖家带口的未免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更何况此时李瑛玥留在李记食府肯定是最好的选择,跟她过去城里头一来暂且还不知能做什么事情,二来也是带着她一起颠簸,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所以面对她这句话秦婳染就只是摇了摇头,“有安稳的日子你不过,跟我过去城里做什么?你就在李记食府好好帮忙。” 李瑛玥其实知道秦婳染是为了自己着想,也知道自己过去之后,或许会给秦婳染添麻烦,于是只能忍住眼泪点了点头。 “那要是小姐在城里头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好歹咱们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你有好东西可带我分着一点。” 秦婳染听着有几分好笑,心中却也渐渐暖了起来,“肯定不会少了你那一份,前提是我得去挣了大钱再说,若是没有,我还得回来仰仗着赵叔给我发工钱。” 两人这么一来一往,倒把那些离愁别绪冲了个干干净净,赵礼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两天就要走了也不知道说点好的。” 秦婳染笑了笑,在大厨房里头又看了半晌,最后离开了这个五年之中自己几乎每天都要出入的地方。 李老太爷走了,如今她也要走了,以后的日子不知要如何,可总归只要比现在好些,也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秦婳染准备去看看李老太爷,临走的时候秦辞年与秦迎年原本只是问问她要去何处,秦婳染却突然想带他们去见一见李老太爷。 于是她蹲了下来,拉住弟弟妹妹的手问道:“想不想见见外祖父?”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对于秦婳染来说李老太爷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可是对于这一双弟弟妹妹而言,却是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都没有印象。 秦婳染知道他们肯定也做不出什么从心的决定来,干脆就拉起了弟弟妹妹的手,下回再带你们去看。 小孩子毕竟还不懂这些生死,对于李泱的离开,他们知道的也就只是离开罢了,并不了解其中深意。 而秦婳染也不想弟弟妹妹这么小就接触这些,倒不如等到他们年岁大一些,再带给李老太爷看一看。 到了李老太爷坟前的时候,墓前放的水果都已经发烂了,看来这两天根本就没人过来更换,秦婳染又哪里会不知晓那两个舅舅根本就不能指望,于是从食盒里头拿出了几个菜来,在坟前摆了一排。 “他们都说我不是李家人,所以我送的东西外祖父肯定也收不到,可我就想给你送些,你要是吃不着就看看,说不定也能解解眼馋。”秦婳染轻松地提了一句,跪在坟前,面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做的都是你生前最喜欢吃的,你若是还想吃什么,就给我托个梦,我下回再给你做。不过过两天我也要走了,不在这个园溪镇上,只怕也就时不时的能过来看一看你,你可别骂我不孝顺。”秦婳染手中开始叠起了纸钱,虽然那店家跟她说了好多遍女孩儿烧纸家里头长辈都收不到,可她还是固执的买了那么多,就是生怕李老太爷在底下没钱花。 毕竟他那两个儿子都是不教的,这才走了几天,就再也没来看过,连礼数竟都不顾了。 “我总得有自己的生活才行啊,不然一直待在这个远溪镇里头,哪里能够把那个食谱里头的菜式都传扬出去?毕竟外祖父前些年的时候开店不也是在城里头?应当知晓只有那些大地方的人,才会对这些容易接受。” “你也不必担心我,左右你之前不是给我指了两条路吗?我瞧着那个沈家公子似乎是个好人,我就随着他去了,不过我不是嫁他,就是给他做半年的工。还有弟弟妹妹我也接回来了,秦家那边没怎么拦着,毕竟外祖父也知道我娘走后就是那位姨娘当了家,我寻思着她肯定也不会对弟弟妹妹多好,还不如跟了我,我肯定不会害他们。” 秦婳染其实一直都是个娇气的人,因为有李老太爷的存在,所以每每大舅和二舅或者是她们家里头的小辈欺负她时,她总是会与李老太爷告状。这个时候总归都是能告赢,李老太爷会跟她说别与那些黑心肝儿的计较。 可到李老太爷病重的那段时间她才知道,他因为自己这些年究竟烦了多少心,所以到这个时候秦婳染还记着报喜不报忧。 毕竟以前李老太爷若是心中不高兴了还能骂还能打,如今天人永隔,就算是再怎么忧心也没半点用处,还是帮不了她。 索性她也就不叫李老太爷烦心,说些好的,他也应当能够放心下来。 就这么在李老太爷坟前说了许久的话,秦婳染硬是跪到腿都麻了,手中的纸钱也早已烧了个精光。 “或许是许久都没见过外祖父了,以往我也没那么能说,怎么今日就说了那么多?怪烦人的。”秦婳染揉了揉眼睛,感受到手上头有微微的潮意,又不动声色地擦了擦。 “这边风沙真大,容易叫人迷眼,我就不在这儿陪外祖父了。外祖父也记得好好的,别忧心那么多,大家过的都比你舒坦,你又何必忧心?” 她说着站起身来,捶了捶自己发麻的腿,说出的话轻松随意,好似经风一吹就能吹散一般。 “天儿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做晚饭,你是不知我今儿个做的那个金丝凤尾虾有多好吃。不过你肯定也尝过,才会记到了食谱里头,估计也不稀罕我的手艺。” 天上渐渐下起了小雨,秦婳染出来的时候没有拿伞,这里实在是留不得了,她恋恋不舍的转过身去,却还是没忍住和李老太爷说了最后一句。 “弟弟妹妹我会好好养,那食谱里头的菜我也会替你传扬出去,你放心就是。我肯定会比现在过的更好。” 这片空地葬的都是李家的祖祖辈辈,秦婳染拿着之前准备好的那一沓纸钱一路烧了过去,让这些长辈也替她照顾照顾李老太爷。等除了这里之后,小雨才慢慢变大起来,秦婳染拿手在上头遮着,可也不过是稍稍低下了头,就看见了面前出现一双脚。 顺着那双脚往上看去,竟然是沈临舟。 “走吧。”他没问什么,就只是撑着伞站在她旁边,做势要往前走去。 然而秦婳染却愣在了那里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沈临舟走了两步看人没追上来,这就微微蹙眉转过头去,“眼看着雨就要下大了,还不走?” 秦婳染这才赶紧跟得上去。 “你怎么来了?”秦婳染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疑惑。 “我就知道你没带伞,于是过来找你。” 听着这句话,秦婳染只觉得心中微微一暖,跟在他的身边忍不住就往后头去瞧,好像是在与李老太爷说让他放心,如今除了他以外,还有别人关心着自己。 “舍不得?”沈临舟看她频频往后望,于是问到。 秦婳染点了点头,“我这辈子最感谢的就是我外祖父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为了养大我教我道理可费了不少心思,比我爹娘要好太多。所以说舍得,我肯定是舍不得,但是我知道他也想我好,所以我自己也要过得更好才行。” 沈临舟也挺赞同她的想法。 “不过比起舍不得,我还是更加担心我走后,怕他坟前长了草了也没人去看他一眼。”秦婳染长长叹了一口气,其中担忧的意思是分明显。 这种村镇里头的人其实是有些迷信的,对于人死之后会去往另一个地方深信不疑,而沈临舟对此不置可否,就只是问道:“你两个舅舅一点也不管外祖父,你心里会恨他们吗?” 秦婳染听到此处微微一愣,随后却出乎沈临舟意料地摇了摇头。 “我又何必恨他们呢?说到底我姓秦他们姓李,还是晚辈,没有资格去管那么多,我只是替我外祖父觉得难过而已。” 秦婳染微微仰头看着天幕,细碎的雨点砸下来,她想起了刚来远溪镇的有一天晚上,李满在外头喝的烂醉如泥被人拍到了李家老宅来,说是欠了不少银钱,那时候似乎也下着这样的小雨,秦婳染一个人缩在门边上,就这么往外看去。 李老太爷在镇子上也算是有些威严的,毕竟远溪镇大多都是姓李的人,而李老太爷的辈分较高,所以这些人也没对李老太爷如何。 可是该想的账却是不能不算的,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就这么堵在了一块儿,拿了好几张按了手印的借条上来,给李老太爷一一数着李满欠他们的钱。 “老太爷也别怪,咱们做的就是这点小本营生,也是看在你老人家的面子上,才让他赊了这么多,如今他还不回来,你这个做老子的自然要替他还。” 你老太爷当时被气的面色铁青,赵礼更是压根不愿意管躺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的李满,咬牙切齿的骂了回去:“从来就只有父债子偿的道理,他这么大一个人了,有什么不能自己担着?非要来找老人家,他自己不害臊,你们还帮衬着他?” 为首的大汉啐了一口唾沫,对赵礼就没那么客气了,“你要是看不上他就骂他是废物,跟我们可没半点关系,总之欠的钱今日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那你们去他家讨去,都分家这么多年了没见他往老宅拿过来一分钱,倒是顺了不少,家里头可有的是钱。” “你当我们不想去他家里头么?他那婆娘闭门不出,那么结实的一扇红漆大门咱们踹都踹不开,她还扬言光是这门就值二十两银子。还是你们这李家老宅的门好开,随手这么一推就进来了,可不就得跟你们要钱?” 赵礼与那些人吵得不可开交,总归就是不希望离老太爷拿出这些钱来,后者也是被他们吵得不耐烦了,怒斥了一声,“都闭嘴!” 两方果然都闭上了嘴,只不过赵礼心中是怎么也意难平,而对面的几人却吊儿郎当,一点也没有把李老太爷的脾气放在心上的意思。 到最后果然还是李老太爷妥协,对他们放缓了语气说道:“一百两我暂且拿不出来,你们不若随我去一趟他家,我去找他媳妇儿拿钱。” 这句话刚刚说出口,躺在地上就跟装死一样的李满就立刻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指着李老太爷嘴里就没好话。 “老头子我可告诉你,别说是这一百两了,就哪怕是一千两一万两,你也得给我,这是你欠我的。” 一个被父亲养到中年还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男子,如今却指着父亲的鼻子骂这是父亲欠他的,听着总让人觉得有几分讽刺,甚至是不可思议。可李满确实是做到了,而且这么多年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只是很少会说个明白。 李老太爷没说话,任凭赵礼和他吵了起来,那来要钱的人原本还当着一个热闹来听,可是时间也渐渐晚了,他们都觉得有几分困倦,拍了两下手就说道:“我可没时间伺候你们,这钱老太爷若是不想拿的话,倒也行,咱们就把你这儿子丢到江里头去喂鱼。反正也是个不孝的,要他还指望给你养老不成?” 说着几人就上前拉扯起来。 李满本来就是个色厉内荏的,此时人一上手下了狠劲,他心里头也有几分怕,只能一边挣扎一边骂道:“老头儿我可告诉你,你年轻时候欠下的那些糊涂帐,任凭你现在拿多少个一百两都弥补不清。今日若是我真的被投了江,到地底下我见着了我娘和祖父祖母,我一定会在他们面前说道这件事情,我看他们会不会半夜来找你!” 这番话算是口不择言,却也是正好说到了李老太爷的伤口上去,让他一时之间握紧了手,咬牙切齿。 最后人自然也没有被投江,那一百两是李老太爷拿出来的,他回去屋子里头翻出了床底下的箱子,就在秦婳染的注视之下,打开了那几年都没动的锁。 那里面是他存着养老的钱,他原想等哪天自己累不动了,就拿这些钱来花,一直花到自己进棺材,最好连葬礼的钱都能自己筹备。 显然是没把这两个儿子会替自己养老考虑到其中。 于是李老太爷把钱一拿出来,李满就被放开,那些人掂量着钱走了,还忍不住对李老太爷说道:“这种儿子还要来做什么?因为他累死累活,他却只知道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那些人的话无疑是正确的,纵使李老太爷对这两个儿子抱了多年的希望,盼着他们能够有所改变,不至于和自己父慈子孝,至少也能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可是第二天李满就偷走了那个箱子,不顾那箱子是李老太爷的夫人留给他的遗物,直接将之劈了开来,拿到了钱就把那木箱随便丢在了外头。 五十九 归家之前先有信 http://.biquxs.info/

到最后那些棺材本儿自然是没能拿回来的,毕竟这么多年,到了李满手里头的东西就没有吐出来过,李老太爷闹了也骂了,到最后只能自己跑去把那砍得七零八落的箱子背了回来,亲手在自己的妻子坟前烧了个干干净净。 “我自问这一辈子确实是愧对了你们,所以这些,大概就是对我的惩罚吧。” 李老太爷当时如是说着,那挺了一辈子的腰似乎突然就佝偻了下来,从此以后,许多事情他都不会再做强求。 就如同两个儿子的转变。 烂泥是扶不上墙的,李老太爷自问他就是往里头添过的那一瓢水,李满这般模样总归有他的错在先,所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身上这两个儿子更加变本加厉。 那些往事一一回想在脑海,秦婳染伸手接了几滴雨点,是冷的。 “其实说到底,我是因为跟外祖父关系最好,所以才会气外祖父觉得难过,可是站在两个舅舅的立场上,或许他们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错。”秦婳染这么小声说着,似乎自己心中也正是这么想。 “外祖父之前经常教我处人处事要学会换位思考,所以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是那两个舅舅的话,我会不会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毕竟我在秦家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你若问我埋不埋怨我爹,我肯定跟你说我埋怨他。” “可是埋怨又能如何呢?总归他不愿养我,给了我一条性命,那就已经足够了。何况如果不是他对我如此,我还不会遇到外祖父这么好的人。” “可你完全不必经历如此磨难,这该是他的错处。”沈临舟这么说了一句。 就像有时候他会怪父亲蹉跎了母亲一辈子,有时候也会懊恼自己为什么会生在这样的人家。 可是秦婳染却笑了笑。 “人这一辈子做什么事情都是公平的,种下什么因,就会得什么果。我外祖父被两个儿子如此对待,其实也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没顾着家里,所以我这两个舅舅才会对他心生怨恨。可人也总有懂事的时候,这些年来外祖父给他们的补偿也都够了,两家子有手有脚的人却活生生将自己活成了废物,这才是他们最大的不是。” 她说完之后还觉得有些好笑,“我做什么要与你说这些?其实对于这世上的谁是谁非,又怎么是我这样一个乡下姑娘能够看明白的呢?就哪怕是皇上,估计也没法保证处处都公正。所以站在我的立场上,旁人如何都是我没有资格评判的,但如果是我与外祖父的这种关系,他没有害过我,我却想要害他,那才是真正的错。” 两人一番回忆又是一番长谈,不多时就已经到了李家老宅门口,秦婳染说要去做饭,就没有和沈临舟深谈。 而后者则是回了自己的屋里,拿起了今日阿晋带来的家书。 其实说是家书,却根本不是最亲近的父亲写给他的,而是祖母身边的侍女,说是这几日沈家老夫人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眼看着就瘦下了一圈,可是找了宫里的太医来看都没有任何法子,所以想要沈临舟回来看一看。 毕竟在这个家里头老夫人最看重的儿子就是沈父,如今他因为妻子的死一蹶不振,老夫人也想沈临舟回来劝劝他。 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沈临舟其实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讽刺,毕竟他能明白老夫人的深意,那就是父亲算是沈家的当家人,如今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老夫人也怕有损沈家的发展。 沈家的人就是这样,就算彼此之间还算是亲近,可放在最前头的却是家族与自身的利益,这大概就是商人的通病,想什么都不忘与钱财衡量一番。 这自然不是一种好习惯,沈临舟也极其痛恨这一点,可此时他似乎想通了。 要知道撇开这些事情都不谈,老夫人对他也算是好了,他不能强求对方为他而改变,那毕竟是老夫人坚持了一辈子的观念。 所以或许他也能尝试着去理解。 沈家养育他到这么大,总归也是没有欠他的地方。 心中怎么决定了下来,沈临舟也就把那封家书给收了起来,准备着后天就启程离开远溪镇。 而第二天早上,帮他写好一封信让阿晋替他送回沈家的时候,对方却一脸愁容,明显是不愿意接的。 “我都不管了,你怎么还是这般态度?”沈临舟有些好笑地望着他。 阿晋听着他的话只觉得烦,忍不住就刺了他一句:“我之前不也说了吗,少爷是个好人,可我却不是,所以少爷的那番考虑我听不懂。” 沈临舟于是摇了摇头,心知阿晋其实是替他鸣不平,也就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了。。 “有关于我母亲的死,其实说到底也怪不了谁,她一辈子都困在自己的命数里头,有些东西想不明白就落了个病根,到头来没几个人放在心上,也是因为不明白这病的重要性,就只以为静养就能好了。” 沈临舟说起母亲,面上浮现的便是温柔之色,阿晋也就此闭上了嘴。 “说到底都是她自己没挺过去,其实也怨不了别人,所以不论是我的父亲,还是那位姨娘,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错处,更何况祖母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即使她没少为难过母亲,可从未想过要把人逼到如此地步。” 说起上一辈之间的恩怨纠葛,其实不过是老夫人想要儿子娶自己的侄女,可儿子却娶了别人,所以婆媳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好。 而在两人的关系之中,沈父因为忙于家里头的生意,所以并没有太过在意,如此就导致了沈母落下了心中的病。再加上后来来娘家的落没,家破人亡,老夫人找着了理由要儿子又纳妾,算是将她一步一步推到了悬崖边缘。 可其实老夫人心中难道就没有愧疚吗?在沈母死后,她其实无数次拉着沈临舟的手,抹着眼泪说是自己把人逼的太甚,可沈临舟虽不能原谅祖母对母亲所做的那些事情,但因为母亲之前说过让他莫要太过计较,他也该听从母亲的话。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阿晋见他要回去的态度十分坚决,握着手中的信,忍不住问道:“离开家的时候少爷都说的好好的,说自己就算不会和沈家鱼死网破,也不会再回家去,这才走了半个月的时间,为什么少爷又突然反悔了呢?” 问出这话的时候,阿晋其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毕竟最近这一段时间他们遇到秦婳染,也知晓了她身边发生的种种事情,从某些层面上来看,这两人其实出奇的相似。 而沈临舟果然是笑了笑,“有时候偏偏是小孩子心里头的那些歪理,才会正好点中了一些我们想不通的道理。我想着与家人计较其实是最不划算的一件事情,毕竟我虽然是受害之人,可他们也未必不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谴责?” 阿晋沉默了下来,可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信却规规矩矩地又送了出去。 这封信送到沈家的时候,老夫人还在那里嚷着头疼,阿晋这么一进来她都没有发觉,还是身边的侍女提醒了一句,才抬起头来。 “可是临舟叫你带了什么口信过来?”老夫人看见他明显是有些高兴的,毕竟沈临舟身边的几个小厮她还是十分清楚的,此时只要看到了阿晋,就知道必定是沈临舟带了什么话回来。 可偏偏她又因此感到有些无所适从,要知晓沈临舟母亲的死多多少少和她有脱不开的关系,不论是对于沈父还是沈临舟,她心里都有不少愧疚。 而阿晋也自然能够摆正自己的身份,即使背地里头有多么埋怨老夫人,面上却也是恭恭敬敬,不想给自家少爷添麻烦。 “少爷让我送了一封信回来。”阿晋也没多说,就只是把信呈上去。左右明日回不回沈临舟应该都在信里头说清楚了,如若不说,自己也不该提。 一听见沈临舟是给她写的信,老夫人就赶紧让自己身后给她捏肩的侍女退下,亲手接过那封信,看样子眉宇之间也渐渐舒展开来。 只不过等到把信看完,她虽然高兴,眼中却忍不住有些愁容。 “老爷什么时候给临舟定了一门婚事,怎么我这个当家主母,竟然什么都不知晓?”老夫人明显是有些不高兴的,毕竟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虽然不是家主,可因为是这个大院的女主人,就自以为所有人的婚事不说由她做主,至少也得提前报备一声。 阿晋听了之后心中稍稍有些膈应,只不过沈家这样的大家族里头最重规矩,他没有资格多说什么,也就道了一句不知。 没想到沈父身边的姨娘江吟曲、也就是老夫人的侄女正在此时走了进来,面上带着浅淡的笑。 “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又何必非要管他们?也是一把年纪了,还不如歇一歇,少管那些。” 江吟曲自小就养在老夫人身边,之后又嫁给沈父做妾,两个人的关系可以说是十分亲近,所以整个府上就只有她敢这么跟老夫人说话。 果然老夫人就算听见她好似失礼的那些话,也只是瞪了她一眼,随后把信小心地折好放进去,摆了摆手让阿晋出去。 “怎么就不能管了?我是家里头的长辈,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得听我的,更遑论是成亲这么大的事情,没有我的同意,怎么也是不能让人进门的。” 阿晋临走的时候听见的便是这句话,嘴角轻轻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意来,心想着这沈家高门大院,竟然也是如此的迂腐。 而江吟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微微敛下了眸子,她虽然对老夫人看似好像什么都敢说的样子,可从来也没有触及到老夫人的底线。 但此时有些话她却不得不说。 “老夫人难道还没有从夫人的事情里头醒过神来吗?不论是儿子还是孙子,有些关系她一旦认定了,老夫人又何必非要插这一脚,到头来难受的还不是自家人?” 六十 古板守旧老人言 http://.biquxs.info/

有关于沈临舟母亲的死,在这段时间以来其实一直都是老夫人心中的一个心病,这段时间之所以食不下咽,其实也有这一部分原因在其中。 然而心中虽然觉得愧疚,可对于老夫人来说,想要她承认这个错误却也是十分为难,所以哪怕是和自己最为亲近的侄女提起来,她也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吟曲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冷着脸问了一句,其中大抵有让她重新措辞的机会。 老夫人如今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在这个家中还是一家之主,所以她的威严就连那几个儿子都不敢不从,更何况是江吟曲? 于是就在老夫人话音刚落,她就直接跪在了地上,一副十分惶恐的样子,“老夫人息怒,我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觉得老夫人做的不公道。只是咱们沈家已经走了一个人了,难道老夫人真的愿意继续为难,让整个家宅不得安宁吗?” 这话已经不是含蓄的暗示,而是明明白白把老夫人的错处摆在了明面上。 而老夫人此时面上的神情也微微收敛,只是换作一副意味深长,“吟曲跟在我身边也有三十年了,我曾未见过你顶撞于我。” 在这么多的侄子侄女之中,老夫人之所以最喜欢的就是江吟曲,其实也和她本身就十分听话有关,然而这样一个听了自己三十几年话的小辈却突然说出了违逆自己的话,老夫人还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 然而江吟曲既然已经开了个头,就想把今日所有的想法都全盘托出,此时对着老夫人就磕了一个响头,随后说道:“之所以今日会大逆不道提起这样的话,也不过是因为前段时间姐姐走的凄惨,也有我的疏忽在其中。其实若不是我拦着临舟找那个太医,姐姐又何至于能够落到香消玉殒的地步?可是再往前头细数个二十年……老夫人,逼死她的,不正是你我吗?” 江吟曲说着声泪俱下,其中的哀诉与悔恨似乎只有老夫人能够明白。 她一直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可即便如此,江吟曲也从来都没有做过恶事,她自以为想得到的都用了光明正大的方法,而不是在背后使绊子,可是如今沈母的死虽然不是她直接所为,可也跟她脱不开关系。 老夫人其实也是有些心疼这个侄女的,要知道年纪轻轻的她就一番芳心暗许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到头来只是得了一个妾的位分不说,现在又是惶惶不可终日,总觉得自己被一份人命所牵累。 于是老夫人只能轻轻叹了一声,随后朝她摆了摆手,“宫里的太医来的多了,总会有外头的人说闲话,你会如此考虑也是很正常。毕竟咱们不过只是一介皇商,比不得那些文官武官,也比不上那些书香世家,如果经常从宫里请太医来,家族终究会落人把柄。” “咱们沈家做这个生意啊,其实就像是走在了刀口上,一时不查说不定就要被切的个手足尽断,就连我平日里头行事也十分小心,你也不必如此怨怪自己。” 听得她安慰的话,江吟曲却怎么也无法把这件事情理解的如此轻而易举,要知道那时候如果不是自己拦了一把,沈母或许还能被救回来一命。 可是仔细想想,这么多年的苦苦相逼,难道就不算是自己亲手砍下的刀子吗? 所以江吟曲即使已经泣不成声,却还是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道:“她刚嫁进来沈家的时候,我记得她是个温婉爱笑的女子,那段时间我也时常会学她,希望如此就能得到表哥几分另眼相看。可是没过多久我就明白了,表哥说到底看中的也就只是她那么一个人,不管她是温婉俏丽也好,还是冷若冰霜也罢,她就是喜欢上了那个人,哪怕旁人模仿出了七八成,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那个时候其实我已经死心了,因为我也不想插足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意,可是当老夫人给我这个机会的时候,我却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成为表哥的妾,因为我心中总是放不下那一份惦念,到现在我也不后悔自己当初做下的选择,哪怕他到现在都没有认认真真看我一眼。” “可是老夫人,我是一个痴情的人不错,她却也是一样,我的出现就如同给她的伤口撒上了一层砒霜,这之后老夫人对我的每一次照顾、对她的每一个冷脸,以及二爷因为生意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忽视,都化作了一把利刃狠狠的扎在了她的心上,让她的伤口彻彻底底无法复原,最后走到了强弩之末。咱们都该是罪人才对……” 老夫人听着她一句一句忏悔的话,其实心中也是难受的很,可是她不能像江吟曲这样如同小女儿一般地哭,因为在她的丈夫死后,她就要独自撑起这个偌大的家族,到现在坚强几乎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 可是此时面对江吟曲,她也不得不动容。 因为自己曾经做下的那些事情,因为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这些言行确实是姐江吟曲之前所说的那样化作了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刺入她的心口。 “是我们沈家对不起她。”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声,眼睛里头已经烧烧续了些泪水。 沈家注重家族整体的利益,有时候疏忽了一两个人,几乎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就如同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就为了沈家,失去了一个在襁褓之中发热而没有及时就诊的女儿,这么多年回想起来,她的心中还是忍不住会愧疚。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大家族里的人说薄情也是真的薄情,即使失去了一个孩子,第二天她还是要收拾收拾自己的情绪,来面对那些该经历的往来。 这些都是迫不得已。 “老夫人,吟曲真的没有要拿你替自己脱罪的意思,只是想想二爷现在的模样,我心中真的是难过不已。你说那样一个英姿勃发的人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颓败的模样?我以为他就算是爱的深切也不至于如此,可事实证明我想错了。” 江吟曲说到此处才算是放声大哭了起来,这些天愧疚压在她心里就像一座巨大的山,她在下面挣脱不开,就只能拼命的寻找出口。 现在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发泄的出口了,自然也就是哭了个够。 然而老夫人也垂下了眼皮,似乎也被她说动了。 “我知晓你的意思,对于临舟的婚事,就交给他吧,我也不会多管了。” 这一句话似乎就卸下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因为这句话不仅仅是代表着她不会再管沈临舟有关于婚事之上的纠结, ,, 忘尘不想做决定,沈妄知自然也没有逼他,而他之后的计划也只能暂且搁置,二人又在竹林之中待上了几日。 其间沈妄知一点也没再提过有关《寻陵赋》的任何事情,大有只要忘尘不说答应,便能一直在竹林待着的意思。 这日入夜之后,二人随意闲聊了一番,直至明月悬挂当空,忘尘才隐隐有了睡意,沈妄知停下了说到一半的故事,静静地望着夜幕出神。 正如师父所说的那样,《寻陵赋》出现的那一天,朝祁异象环生,这便证明了九重天上的神仙并不希望这种东西流传于世,毕竟对于凡人来说一向是天命难违,这样一个能够改换天命的东西出现,自是会让很多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之中。 六十一 山河食肆终得见 http://.biquxs.info/

沈家的老夫人最终决定不多管晚辈的事情,这也是多年以来头一遭,其中不得不说有江吟曲的原因,可最大的缘故,却是沈母的死。 然沈临舟一时半会儿的也未得知此事,他还留在李记食府之中,做着最后的交代。 “赵叔在李记食府也做了许多年了,对于此处的了解应当远在我之上,所以我就将这间铺子彻底交给赵叔,每月你只需叫人来与我送一趟账本,别的就还按咱们之前说的,你七我三。”沈临舟做好最后的确认,便合上了手中的账本,如是说道。 然而起初提起此事之时,赵礼就觉得有几分不妥,然而当时沈临舟没让他说。可此时人就要走,有些话还是得说个明白,是以此时赵礼微微蹙眉,面上神情也郑重起来。 “之前你说三七分的时候,我便想着我该占那个三,毕竟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做工的厨子,占利润的三成已然比我之前的月钱高上不少。可这李记食府你既然已经买下了,就是东家,我的月钱应当还像老爷子在的时候那般决定。” 见他不愿答应,沈临舟也知他是个正丨义之人,唇角微微含笑,“赵叔不必如此客气,我将这李记食府交给你是因为信任,自也希望赵叔能够尽力而为。以后除却看看账本收收钱,我是什么都不会做的,所以一切都交于赵叔之手,当初的月钱就远远不够了。” 此言一出,就是想当甩手掌柜的意思,然而即便如此,赵礼对于自己和东家的关系也还是认了死理,仍然摇头不应。 沈临舟最后也是没了办法,干脆把当初与李德李满签的契书拿了出来,放在了赵礼面前。 “这样,咱们也不必兜兜转转绕那么多圈子,我当初从李家买下李记食府的时候花了这些银钱,明码标价也清清楚楚。如今李记食府对我也无多大作用,那我干脆卖给你,只要在三年之内你还够了这个钱,李记食府就转到你名下。” 赵礼一听便觉得还是自己占了便宜,可偏偏那买下李记食府的价钱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一时之间也纠结起来。 而沈临舟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便也笑道:“赵叔就当我此番决定错了就是,左右为商者也不可能回回都盈利,总得有一两回失手的时候,更何况我本来也就是还李老太爷一个人情,这都算是我赚了。” 话已说到此处,赵礼也就没了言语,十分正式的与他道了谢,又托他好好照看秦婳染。 沈临舟自然是应了下来。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几人也算是有了些情分,走的时候秦辞年与秦迎年还跟赵礼李瑛玥二人念念不舍,眼眶红红的,大抵也是很少见过有人对待自己如此亲近。 可走还是要走的,五人上了一辆宽大的马车,这就离开了远溪镇,前去皇都的主城之中。 离开了这小小的村镇,越往城中心的方向走,街道之上就越是繁华。行人熙熙攘攘,马夫在前头吆喝着众人稍稍让路,秦婳染三人则一脸好奇地扒着车窗往后望去,眼睛里头晶晶亮亮,带着明显的惊讶与探寻。 这么由高到低跪在车座上往外看去,还真是如出一辙地可爱。 “要不要下去看看?”沈临舟于是提了一句。 秦辞年与秦迎年自然是想的,可因为太过听话的缘故,哪怕心中有不少期待,却也还是望向了秦婳染那边,想自家阿姐给一个决定。 只是秦婳染虽然也很想下去看看,却还是有些拘谨的说道:“会不会耽搁?” “沈家离这里也不远了,只要你这一对弟弟妹妹能走得动,咱们一边走一边逛也是能直接走去,倒也不必在这马车之中慢悠悠地晃荡。” 沈家的马车其实十分舒适,再加上这街上的路也不似村镇里头的颠簸,在里头坐着其实并不晃荡。秦婳染自然是知晓这一点,心中感谢他为自己三人考虑,也就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五人就都下了马车,仅由车夫一个人慢慢把马车送回沈临舟在城中新置的宅子去,他们则是漫无目的地逛了起来。 皇都中的商贩其实大多都来自五湖四海,所以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十分多,别说是秦婳染这样一个在远溪镇待了足足七年的人,就哪怕沈临舟身为皇商之后,见识广泛,也有好几样叫不出名字的。 秦婳染瞧着暗自咋舌,就看见秦辞年与秦迎年两人站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子前头,脚步也停了下来。 一瞧着那糖葫芦的成色,秦婳染就知晓估计火候紧了一些,此时不愿弟弟妹妹花钱买这些并不会好吃的东西,也就低下头去在他们二人耳边低语:“这东西阿姐都会做,回头给你们做着吃,肯定比这里卖的好。” 秦辞年与秦迎年听了以后也就乖乖地应了下来,只不过刚要转身,沈临舟就拿了两串不一样的递到他们手边。 而那头阿晋已经十分爽快地付了钱。 两个小孩儿才听过阿姐的话,此时就算是有些眼馋,也不敢直接伸手去接,忐忑地把目光移到秦婳染身上。 可后者还没做回答,沈临舟就直接一人一根的递在他们手上,不容置疑地说道:“看你们阿姐做甚?这是我给你们买的,与她可无关。” 顺便还给秦婳染使了个眼色。 秦婳染知道他是疼弟弟妹妹,何况钱都已经付了,总不能让老板再把这两串糖葫芦给插回去,于是朝着两个孩子点了点头。 秦迎年瞧着笑逐颜开,连一向比妹妹稳重一些的秦辞年也眼角弯弯,拉着妹妹跟他们三人一一道了谢。 “你给他们买这些做什么?这东西可好做的很,我的手艺还比这个摊主好,你这不是乱花钱吗?”秦婳染在旁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只是这声音极小,只能让自己身边的沈临舟听见。 后者却不以为意,“小孩子要你变给他,否则一回两回从你手中要不到了,就他们这敏感的性子,只怕还要以为你是将他们当成了一种负担。” 沈临舟能想到深处,秦婳染却毕竟没有太多与人相处的经验,此时虽然觉他说的对,还是替自己辩驳了一句:“我就是觉得这东西做的不好,又何必花钱给他们买呢?” “你就当是与他们拉近距离吧,两个孩子在秦家的时候肯定也是对什么都求而不得,好不容易有一两件想要的东西,宠着他们又有何妨?” “大少爷就是不一样,便是乱花钱也要宠着。”秦婳染但带打趣的说了一句。 谁知沈临舟却挑了挑眉梢,唇角牵起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长,“你可知晓沈府一个小院子里的主母姨娘,每月的脂粉钱要有多少?” 秦婳染摇了摇头。她毕竟接触这些大家族的时间不多,所以并没有这个概念。 沈临舟也就和她比了一个数,“李记食府每月的收益不除去成本,也就只够他们买脂粉的一半钱,这还不算各种凌罗绸缎以及日常花销,甚至是打点关系打赏下人,个个都是不菲的数目。可咱们沈家也依然是皇都十大家族之一,没见谁因为多买了一盒脂粉就有损于这一月的收成。” “由此可见,钱财一向都是挣出来的,而不是省出来的。” 秦婳染一听见这个数目就不免暗暗咋舌,“也就你们这么大的家族敢如此挥霍。” 听得此言,沈临舟有些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没那么大的手笔就想法子去挣,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不是?想想你外祖父对你如何,你便知晓怎么对待你这一对弟弟妹妹了。” 秦婳染想想也正是如此,毕竟李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别说是苛待她了,那几乎就是有求必应的程度。 于是糖葫芦这件事就揭了过去,直到过了半天两人交换着把两根都吃完了,才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说让秦婳染回去再给他们做。 秦婳染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而就在几人说话之间,就走到了一处明明在闹市、却门窗紧闭的铺子。 这皇都有些天没下雨了,铺子的牌匾之上也积落了不少灰尘,连带着有些破旧的门槛也不见有人补平,可知有好些时间没人打理。 秦婳染就这么呆呆地望着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一时之间顿住了脚步。 见她如此沈临舟有些奇怪,没循她目光往上看,就只是奇怪问道:“怎么还不走?” 秦婳染这才回过神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一双眼睛也憋得通红,似是有几分怒火与不甘。 沈临舟也反应了过来,随着往上看去,“山河食肆”四个大字万分瞩目。 “想把它拿回来吗?”沈临舟无端问了一句。 秦婳染有些愣愣地回过头去看他,就见对方面上带着自信张扬的笑意。 “若是想将它拿回来,那我就帮你,这是咱们的半年之约,只怕要再添上一笔。” 六十二 归家再劝颓废人 http://.biquxs.info/

半年之约可不是什么短时长,更何况秦婳染自认为欠他的圆圆不是这半年就能还清的,此时听他这么一个开口,没有犹豫的就拒绝过去。 沈临舟对此还有些惊讶,毕竟看着秦婳染那神色,确实是对眼前这间山河食肆十分割舍不下,然而在他提出之后她却回得如此爽快,还是挺出乎他的意料。 “是当真不想要,还是有别的顾虑?”沈临舟如是问了一句。 秦婳染起先还有些扭捏,只是想着自己心中的想法告知他也无妨,就抬起头来认真回道:“不论是之前的那二百两,还是李家老宅和李记食府,抑或是之后的诸多照顾,我欠你的东西都足够多了,即使你不在意,我也不得不放在心上。所以我不想欠你更多,让你吃了亏,我心中也不会快活。” 沈临舟其实多少也猜测到一些她心中的想法,于是轻叹了一声,“你总是与我分的这样清,倒像是不想认那门婚事一般。想我也是沈家的嫡出公子,亦才貌双全性情温和,怎么你就瞧不上我呢?” 话说着说着就又到了玩笑上,秦婳染面上浮现几许薄红,立刻就是瞪了他一眼。 “我与你谈的是正事,说的也都是心里话,你却这样打趣,又要我如何开?” 知晓逗人一回有个一两句也就够了,沈临舟于是也收起调笑的心思,唇角虽然还微微勾着。可语气已然是震惊了几分。 “眼下我帮你,只是觉得你有日后还我人情的本事,也就是说,我在你身上若察觉不到一星半点能回本的可能,我也不会帮你至此。” 这样的话秦婳染还是第一次在沈临舟口中听说,不由得就有些稀奇,“怎么看出来的?” 沈临舟也不直接回她,就只是笑得意味深长,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头,“这大约就是商人的直觉了,我从小做过不少生意,可还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 这话说的有些满,秦婳染纵使是有些相信,此时也还是回了他一句:“莫不是你就没做过几单生意,所以才会从未失手吧。” 此言一出,沈临舟都还没回什么,在一旁的阿晋先是赶在前头说了一句:“秦姑娘是不知晓,我家少爷可是从十岁就开始跟着老爷学习,等到了十二三岁能够独当一面,就随手买了个铺子玩玩,如今那间铺子都已经成为了皇都之中数一数二的香阁,这其中的胜绩自然也不必多说。” 十二三的年纪,也就与现在的秦婳染差不多,而自己此时还以为失去靠山心有茫然,人家却已经风风火火做起了生意,让秦婳染不得不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然而她也没怎么气馁,心想着沈临舟那毕竟是大家族里头培养出来的,自己这样无功无过,倒也不差。 “既如此,你愿不愿意和我续几年的约?也就只是多喊我几年东家的事情,说不定等这约满了,你也都已经腰缠万贯。” 沈临舟这话说的虽然有所偏谭,确实是抱着想要帮她的心思,然而也不得不说他看出了秦婳染的潜力。 而听得此言,秦婳染也是稍稍有些犹豫起来,最后如实与他说道:“这间山河食肆是我外祖父当初办的,只是因为我母亲被秦家诓骗的缘故,这山河食肆也就归到了秦家人的手中,到我外祖父临终之时也将其当做一个心病。” “我对于当初的事情其实并不怎么清楚,只知道外祖父还在城里的时候,这山河食肆的生意确实红火,否则秦家也不会宁可许我娘一个正妻之位,也要把这间铺子弄到手。可我一直以为它在秦家人的手中哪怕不能继续蓬勃发展,至少也该是李记食府那般模样,可眼下如此冷清,实在是让我觉得有些可惜。” 对于秦婳染来说,这么多年来最重要的也就只是李老太爷一个人,虽说现在多了弟弟妹妹,可前者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是无可取代。所以一旦涉及到李老太爷生前未完的心愿,秦婳染怎么也不愿就此放手。 而听了她的一番话,沈临舟对山河食肆也就更添了几分兴致。毕竟这间铺子开在了闹市区里,却是难得一个紧闭门窗的铺子,说一句暴殄天物也不为过。 何况按照秦婳染的说法,李老太爷当初在城里的时候这间铺子也是红红火火,就说明它还是有继续红火的可能。 “我先去问问具体情况,若是能将其买下来,我最近几日也算是有事做了。” 沈临舟并没有给一句准话,只是说自己会仔细查探一番,若是值得入手,那就花这个钱。 这也让秦婳染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有愧疚之心,却减轻了不少。 “可秦家只会比我那两个舅舅更加难缠,我就怕到最后他们不愿意放手。” 秦婳染说到此处面露愁容,然而沈临舟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这天底下我最不怕的是什么人你知晓吗?”他刻意卖了个关子,整张脸上都写着神秘。 秦婳染哪里知晓这些?只是愣愣的摇了摇头。 随后就听他继续说道,:“这世间我最不怕的也就是唯利是图的爱财之人,因为咱们沈家有的是钱。” 他丢下这句话就扬长而去,瞧着脊背挺直,还真是有底气的很。 秦婳染自认为不是个仇富之人,可这几日相处下来,她都忍不住对沈临舟那有意无意的炫耀暗自咬牙,此时也是如此。 可不管怎么说山河食肆就算能带来不小的盈利,她也算是欠沈临舟一个人情,只能乖乖顺顺地跟在人后头,还真不敢有不满的心思。 五人这么一路走一路逛,等回去沈家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 沈府的人大多都在午歇,沈临舟先叫阿晋把三人送到自己院子里头赞助安排,转头就去了沈父的院中。 自从沈母走后,沈父可以说是如同一摊烂泥,终日醉酒在屋里谁也不见,伺候的下人们也就只有把饭从窗口给他送到小几上,他也是等到实在挨不住了才用一些,没多久就消瘦下去。 院中的管事也是在沈家伺候多年的,说是看着沈父长大也不为过。此时两鬓斑白的老人站在外头来回踱步,看见沈临舟的时候就慌忙迎了上来。 “昨天送进去的饭菜一直都没动,今早换了新的老爷也没吃,长此以往,只怕是要伤了身子。”管事面上忧心忡忡,可见也是个真关心的。 沈临舟对这位管事也有不少情分,此时听着朝他点了点头,“孙伯把饭菜拿去倒了吧,再吩咐厨房里头煮些面,一会儿我让人去拿。” 孙伯听他有了主意也是连连应下,赶紧去厨房吩咐了。 从沈母走至今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沈父连门都没出,所有打扰的人也都被他呵斥出去,谁也不敢接近丝毫,就只能是在外头守着。 然而沈临舟却没那么多的规矩,在门口一脚就直接把门给踹的开来,闹出的动静让外头的下人们也是吃了一惊。 可他面上却是平淡无波,就这么径自走了进去,顺脚又踢翻了他手边的酒瓶。 沈父似乎是困倦好几日了,眼睛底下带着浓重的青灰,更是红肿的厉害,发丝纠结深身还带着一股浓重的酒臭气,哪怕沈临舟是他的亲儿子,此时看着也有些嫌弃。 而他最嫌弃的,是沈父这般狼狈的样子。 没多说话,先是开了一间屋子里头的所有窗子,日光总算是能进来一些。沈父此时却只是轻轻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喝了一口酒,这又把眼皮子给闭上。 沈临舟无端就生出了不少火气,伸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狠狠地往地上掷了过去。 沈父见过不少大风大浪,虽说年纪还轻,可已经是面对再大的事情也几乎能面不改色,此时只是嗤笑一声。 “长本事了,现在敢砸你老子的东西了。”他说这干脆拿起了旁边的酒坛,一口就灌进去不少,那酒液浸湿了他的前襟,他却好像浑然不觉。 沈临舟这次没去砸他的酒坛,而是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悲悯。 “你这一辈子光鲜靓丽,到现在落魄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看的有些不习惯。” 连“父亲”的敬称也忘了带,似乎看着不习惯,就能够完全抹消这份亲缘。然而一向重规矩的沈父却根本没在意他的失礼,就只是往屏风上一靠,看着完全没有之前的稳重端持。 “你父亲我这一辈子,就给那光鲜亮丽的外表给圈住了,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还失去了至亲之人。你看我潦倒至此,不也是活该?” “确实是活该。”沈临舟没有安慰他,反倒是说道:“你这一辈子做过多少令母亲觉得失望的事情?你为了自己的母亲选择忽视她的所有诉求,将她逼到如此地步的,可不就是你?” “到如今她死了,你却还是破坏了你自己在她心中的那个高大稳重的形象,变成现在这样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也真是让我另眼相看。” 六十三 劝得振作又相逼 http://.biquxs.info/

这些天来颓废至此,哪怕是老夫人过来,也一直都没敢说跟他提及才故去没多久的沈母,是以沈父沈敬安也一直都是这副对谁都不理不睬的模样。 然而此时从亲儿子口中听见了自己故去的爱人,沈敬安立刻就是瞳仁骤缩,手中的酒坛猛的就往沈临舟身上砸了过去。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与我说话?” 一声低喝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中气,看来颓唐了这么几天,也是让沈敬安大伤元气。 而面对砸来的酒坛,沈临舟却不闪不避,硬是让那小半坛的酒水与坛子一起砸在了自己的脚腕上,使得他闷哼一声,却仍是咬牙忍着。 “那你倒是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模样?”沈临舟咬紧牙关,“我曾敬重于父亲,是因为在我心中,父亲就是一座激励着我奋力向上爬的高山,可为我遮风挡雨,也可让我不迷失方向。可如今这座高山倒了,在狂风骤雨的冲刷之下变成烂泥,现在却要问我为何会踩在脚下?这难道不是父亲你自甘堕落吗?” 沈敬安听着这话微微一愣,垂落在地的手却收紧了起来。 “就算再怎么不堪,你给我记住,我终究是你的父亲。” “可我不敢要这样不堪的父亲。”沈临舟把话说的冷血,就好像眼前这人实在令自己大失所望,失望到了甚至不想认他的地步。 “母亲在世之时成语我说,我若到了四十岁有父亲一半的本事,就算是她教导有方了。可眼下你又是什么样子?生不算生,死也不能死,就这么一日一日熬着,等有一日终于熬不动了能离开这个世间,你也只会如同懦夫一样感到解脱。” “因为你承受不了苦痛,却又不敢自行了断。所以我在想,父亲到时候要如何与母亲交代呢?”他说这冷笑一声,那撒上自己双脚的酒液冰凉,似乎一下就能寒到他的心里。 “你就要拿你现在这个样子,去见那个被你打马而过引去注意、自此一见钟情的女子?” 说及沈母与沈父两人间的初识,其实真是足够让众人艳羡。 二十多年前的时候,他们一个是待字闺中的小姐,一个是稍有所成的公子,前者出来瞧胭脂,后者回来谈生意,就这么大街上对了个眼,竟然就能够沦陷进对方的眼中,自此郎情妾意成为一段佳话,在皇都之中可说是传了不少年。 那段时间有许多人都羡慕着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毕竟在这样传统的世家之中,女子能遇到一个合自己心意的男子就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更遑论是被后者放在心尖儿上宠? 所以就着此事,沈敬安也问过沈母起初究竟是看中了他什么。 然而沈母却只是娇俏一笑,面上稍有几分羞赧。 “起初瞧上的自然就只有你的面貌,其后才觉气宇轩昂,再往深处相处之时,更加认知几分。”沈母当初回答的十分真诚,连一开始看上的是那张英俊面庞都没有遮掩,大大方方的就这么说了出来。 一直到她死,她也一直像沈临舟这般,将他当做心中那座巍峨的高山。 又或者说沈临舟会这么想沈敬安,完全就是因为自小有母亲的教导,使得他对于父亲的尊崇已经刻到了习惯里。 可正如沈临舟不习惯这样的沈敬安,想必沈母现在如果还能看见,也是难以接受的吧。 有些话多说反倒无益,更何况沈临舟自己心里头都觉得有些乏味,丢下一句话就一瘸一拐的出去。 他说:“你若是真想对得起她,那就活出个人样来。她为你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一步一步退让,就是想让你过的更好。如今她拿性命来成全了你,你也该好好活着让她欣慰才是。” 酒坛了一下咱的确实不轻,碎裂的声响也惊到了外头不少人,此时一个个的等在门口,好像里头一句传唤就能够立刻冲进去。 然而沈临舟出来的时候却神色如常,只是让管事取些热水来,也好让沈敬安洗洗。 这就是确定了自己一番话必定会给他带来影响。 沈临舟原本其实是不大在意这些的,对于父亲,他心中有多少的亲近,此时就有多少想要疏远的心思,然而在听了秦婳染的那一番话之后,他这又不由在想,沈母应当也想见到他们父慈子孝的一幕。 即使他们之间已经有一条跨不去的鸿沟。 上了外头等着的人,沈临舟长长舒了一口气,动腿准备往前走,又牵扯了被砸中的小腿,滕德立可就是一阵的呲牙咧嘴。 然而正准备回去上药时,却没想到迎面而来一个少女,赫然是秦婳染。 “你来这儿做甚?”沈临舟问道。 倒还真不怪他稀奇,毕竟以秦婳染这性子,新到一个地方肯定一时半会儿的难以适应,更何况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走来走去? 可再看见她手中端着的东西,沈临舟又稍稍明朗了一些。 果然就听见秦婳染朝着自己说道:“方才我去厨房里头看看,却没想到他们说厨娘今日临时告假,没人做吃食,我就帮了把手。” 沈临舟还真没想到正好就是今日厨娘不在,然而仔细想想院中的那个厨娘才添了一位外孙,估计也是忙活的很,这一时半刻的不在也是正常。 可是眼看着秦婳染端着的那碗面虽然素,可是白菜青翠欲滴,面条也是工工整整的卧在汤里,上头还点缀着葱花与一个煎至正好的蛋,也感觉到有些饿了。 “我叫你过来是让你给我一个人做厨子的,可不准备让你伺候全家的吃食。以后这种事情只管交给下人去做,你准备我一个人的饭就行。”沈临舟说着顺势就端过了那个大碗。 而那头沈敬安刚刚出来,瞧见的就是这一幕,当即就是面色冷沉。 “一碗面罢了,也给你稀罕成这样?”沈敬安斥责一句。 沈临舟没想到他能好的那么快,此时还未转身就翻了个白眼,等到转过去面对他时,又换上副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 “既然父亲不稀罕,那我就带回去吃了。你先饿着,过不了多久厨娘回来,你再让她做吃的给你。” 沈敬安闻言将眼睛一瞪,这节日邋里邋遢的形象还真没什么气势。 然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指着沈临舟又道:“自小我教你的礼仪规矩都学到狗肚里去了?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 “那父亲要如何?”沈临舟说着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那自然是把面留下,你自己有个人走多远。” 两父子其实也有些相似,对于吃食方面,他们都好那口腹之欲,然而真要说到谁退让一步又不可能,毕竟两人是如出一辙的认死理。 所以在沈敬安理直气壮地说出那句话之后,沈临舟反倒是冷哼了一声,“要吃自己做去。” 他说这转身就走,留沈敬安在原地蹙紧了眉心,看样子是又要陷赤。 秦婳染在旁边也是瞧着十分忐忑,赶紧在沈临舟没出去几步的时候就拉住了他,小声劝道:“就一碗素面,你给你爹就是,哪里有撑着儿子饿死老子的道理?” 沈临舟也微微蹙起了眉头,对她都话看起来还真是认真思索了一番,可是一想到沈敬安那经常摆着的长辈谱儿就觉得烦,说什么也不愿意放下这碗面。 “我回去再去给你下一碗就是,等你拿回去面都坨了,味道肯定也不会好,更何况你爹听说也饿了好几天了,总不能让它继续饿着。” “怎么就不能让他继续饿着了?”沈临舟回这话的时候压根就没放低音量,反而像是故意说给沈敬安听的一般,“我今日若是不来劝,他不还是躲在屋子里头醉生梦死?你现在看他如此清醒,可有一般都是我的功劳。” 听他随口在外人面前揭了自己的底,沈敬安也是有几分恼火,张口就是骂:“你母亲是怎么教你的?竟然让你如此目无尊长!” “你还好意思提她呢,”沈临舟听着眼睛微微泛红,“自小到大你又管过我多少?成天到晚的不回家,好不容易见着人了,却又烦听家里头的事情,关心更是从来都没有。如今她人都走了,你还要问她是如何教导我的?” 这话自然是说到了沈敬安的痛处,明明才从那颓废劲儿里头走出来,此时好像又突然被抽干了力气,连眼皮都垂了下去。 秦婳染心中暗道不好,顺手也就掐了沈临舟的胳膊一把,见他手中一抖差点把那汤碗给掀下来,又赶忙自己夺了过来。 “你这是来劝他的还是来害他的?好不容易见着有些人气儿了,你又想着自己把人给说进去?他对你再怎么疏忽也是你爹,你总得稍稍客气一些。” 沈临舟哪里就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心里头觉得堵得慌,就只是冷哼一声不说话。 秦婳染也是没辙,只能小声说道:“咱们不吃素面,回去吃牛肉面,我做给你。” 六十四 若论死因我何干 http://.biquxs.info/

如同哄孩子一般,总算是把人给哄了回去,那碗面自然也就留给了沈敬安,而后者看见他这般不情不愿的样子只觉得气恼,又是训斥了好几句。 秦婳染心中叫苦不迭,领着沈临舟给今日才见还有些怵的沈敬安连声道歉,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然而沈临舟却还一副和人没吵够的模样,若不是秦婳染硬生生把人给推走了,估计不吵得沈敬安又回屋子里头闭门不见都不罢休。 也不知这两父子以往是不是也这样相处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父亲,怎么见着你好像半点也不尊重他?”秦婳染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沈临舟被她训了反而是微微蹙眉,“当父亲的也没父亲的样子,还指望着旁人尊重他不成?”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人都不在眼前逞什么威风?”秦婳染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转身就要回自己才被安排好的屋子。 偏偏这个时候沈临舟拉住了她,神色之间还有几分别扭。 “又做什么?”秦婳染不明所以,就只是盯着他那只扯住自己衣裳的手。 沈临舟眉心蹙得更紧了一些,由于半晌这才说道:“你不是说要做面?” 合着这大少爷也饿了。 到底是自己的东家,秦婳染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又翻了他一个白眼,卷起袖子认命地去了厨房。 牛肉现炖肯定要不短时间,秦婳染先将肉给炖上,另一边又切了一个南瓜,放在锅里头蒸熟,随后先加糖再加糯米面粉搅拌均匀,压成一个个小饼,就贴在锅里煎了起来。 牛肉带着酱料的香气已经初见雏形,诱着原本只是说着好玩的沈临舟此时也饿了起来。 然而牛肉还没吃着,那头就说是老夫人传唤,问他为什么没去请安。 沈临舟这才算是想起了这一茬儿,有些烦躁地应了一声,随后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往前头去了。 南瓜饼很快也就做好了,秦婳染看他走的急有没有叫他,于是端了一些去秦辞年与秦迎年的屋中,眼见着他们此时多多少少有几分拘谨,也是十分心疼。 “先在这儿住着吧,阿姐过节日就出去找屋子,咱们租一个自己过。”秦婳染安慰了一句,可心中也确实是起了这个念头。 毕竟不论如何秦婳染最在意的就是这两个弟弟妹妹,她们说过的不好,自己心中也不会高兴。更何况别说是他们了,连她在这个沈府里头住着也是十分的拘束,更何况这儿根本就不是她的家,长此以往打扰下去也不好。 心中这么想着,秦婳染就轻轻拍了拍弟弟妹妹的头,“你们先吃着,厨房里头我还煮着面,暂时就不陪你们了。” 秦辞年听了之后点了点头,然而一直与他一个心思的秦迎年却突然抓住了秦婳染的袖子,看样子有些慌乱。 “怎么了?”秦婳染蹲下身来耐心问道。 秦迎年是个懂事的,可毕竟年岁还小,就算是不想给自家阿姐添麻烦,心里头也瞒不住。于是她小声说道:“阿姐能不能带上我一起,我害怕。” 新来一个地方,不习惯也是正常的,秦婳染本来不想他们二人跟到厨房里弄得一身油烟味,可再一想把他们留在屋子里头肯定也是手足无措,只能轻叹了一声。 “那你们跟着我去吧,只是记得别往灶台凑,免得伤着自己。” 见秦婳染终于是答应了下来,两个小孩儿也是喜笑颜开,匆匆忙忙就要跟着她后头,还没忘把南瓜饼也一起带着。 秦婳染心中觉得好笑,嘱咐了一句让他们别吃多了,一会儿还有面。 秦辞年与秦迎年赶紧点头答应,手中的南瓜饼却也没舍得放下。 南瓜饼甜甜糯糯,正是适合小孩子吃,秦婳染劝了两次才把那半盘给拿了下来,让他们走走消消食。也好在这院子里头的厨房本来就不小,也足够他们转来转去的了。 而另一边,沈临舟却没有他们这般悠闲,而是规规矩矩地坐在老夫人对面,神色无喜无怒,就这么安安静静。 老夫人望着他这般模样也是常常一叹,“临舟这是还在怪我的意思?” 这话若是平时说起来,恐怕就会让人觉得是在威胁,然而此时老夫人就像是被卸了力气,语气中都是无可奈何。 沈临舟却不为所动,就只是道了一句“不敢”,之后便再没了言语。 老夫人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就只有沈敬安从小到大就最得她的心意,否则她也不会强硬的要安排江吟曲给他作妾。所以对于沈临舟她也是爱屋及乌,从小就比其他几个孙子孙女要偏袒一些,此时哪里会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想到这里,老夫人又忍不住抹了抹眼泪,不是作戏,而是真的情之所至。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恨,可说到?我也不是故意要将你娘逼迫至死,我就想着……” 老夫人话还没说完,沈临舟就站起了身来,明明是失礼的举动,却因为朝着老夫人行了个大礼,而让后者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孙儿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祖母若是只有这番话要与孙儿说,可否等孙儿先忙完?” 这话一说出口,婉拒的意思就十分明显。 老夫人的脾气其实并不好,早些年的时候在家也是说一不二,可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再加上最近心有愧疚,她也没有跟沈临舟过多计较,就只是连忙说道:“咱们不谈这个,说说你今日带回来的那个丫头。” 沈家注重礼仪,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这条条框框的规定,沈临舟也是从小在这环境里头长大的,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无法再三推脱长辈,只能是耐心回道:“我此番带她回来,只是因为父亲曾欠她外祖父一个人情,便想着能帮就帮。至于父亲之前说的婚约,孙儿并没有想好。” 这话一来也是事实,毕竟沈临舟从来都不是个随便的,要他轻易之间将自己的婚约定下来,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对另一半也不太公平。 二来他实在是看过太多老夫人的独断专行,此时生怕她会因为沈敬安的安排心生不满,从而牵累到了秦婳染身上去。 偏偏老夫人也猜出了他这个意思,忍着心中的酸涩,就这么点了点头。 “以后你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论是看中还是看不中,你给人家一个孩子准话就行。祖母年岁大了,有些时候思想也偏古板,所以祖母以后也不准备管你们了,只要你决定成亲的时候把人带到我面前给我看看,我也就能知足了。” 此言一出,沈临舟还有些惊讶,只不过想想自己母亲的死,眼中原本些许的光彩也黯淡了下去。 若是想通一件事情,就必须要赔上一条性命的话,那么沈临舟希望老夫人一辈子都想不清楚。 可若是如此,他的母亲还要在这样的绝境之中挣扎下去,沈临舟光是想着就觉得心中不忍。 或许沈母说的并不是对自己的安慰,她走了,确实就是解脱了。 心中思绪万千,沈临舟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老夫人先打破了如此沉寂。 “行了,我就想看看你在外头过得如何,眼下既然看到了,你就回去吧。”老夫人摆了摆手,一时之间也不急于修复祖孙二人之间的关系。 沈临舟心中虽然对这老夫人也有些不忍,可沈母的死确实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踏不出去,老夫人也走不进来。 “那孙儿就先走了。”沈临舟最终还是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 然而刚刚到外头,却迎面撞上了一个女子。 转头望去,竟然是过来给老夫人端茶的江吟曲。 “怎么不多聊一会儿,我还给你们沏了茶。”江吟曲面对沈临舟其实也有几分心中忐忑,可因为是长辈的缘故,她也只能摆出一个笑脸来。 然而沈临舟看着她就只觉得有些讽刺,眸子里头的神色渐渐冷下去,口中也不由得嗤了一声,“你怎么还能笑的下去?” 听得此言,江吟曲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半晌慢慢收敛,也有几分的不自在。 “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你不想回也可以不回,何必把话说得如此难听?” 沈临舟听见这句话,原本迈出去准备走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就问你为何能笑得下去,你就觉得我说话难听了?那你加诸在我母亲身上的苦痛又该怎么算?江姨娘,你可真是好大的脸面。” 提及沈母,江吟曲面色骤变,她紧紧握着手中的托盘,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颤抖。 这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从沈母刚刚嫁进来的时候,这根刺就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这么多年耿耿于怀,却也只能把那份气给憋回去。 可此时此刻明明是自己的小辈,却如此对待自己,还是让她心中生出了几分火气。 “自始至终我都是为这个家族考虑,你母亲的死,说到底又与我有什么直接关系?” 六十五 痴情不得怪旁人 http://.biquxs.info/

再说这话的时候,江吟曲也是憋的满眼通红,险些就要掉下泪来。 这么多天她一直都活在煎熬之中,不论是别人看她的眼神,还是她自己心中过不去的那道坎儿,都折磨着她的心绪,让她不知自己身上究竟背了多大的罪责。 然而究其根本,她不过只是喜欢上了一个男子,在他成亲之后,她也曾想过把这份喜欢埋藏在心里,可偏偏老夫人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得以给她心爱的男子做了妾。 在如今的大祁,但凡位置高些,甚至是家中有几分薄财的,三妻四妾都免不了,江吟曲知晓自己争不过沈母,也从来都没想过压她一筹,然而她确实是无辜,那难道自己就不无辜吗? 心中如此想着,江吟曲也确实是在劝自己,让自己为这么多天以来的痛苦不安找一个安慰。 可是沈临舟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他只是望着江吟曲稍稍有几分怜悯的目光,“江姨娘若真是这么想的,那就当做事实就是如此吧。” 他说着抬脚就走,一刻也不想在江吟曲面前多待,而后者死死咬着牙,端着托盘的手用了极大的力气,连带着指骨都有些发白。 可这么多年的习惯却让她只能收起了心中的怒火,转而进了屋子里头。 老夫人正让侍女给她揉着额角,看起来头疼的毛病又犯了,江吟曲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托盘,跟侍女使了个眼色,随后换了自己来给老夫人揉。 “方才在门口,临舟与你说什么了?”老夫人自然能听见些许动静,此时就问了一句。 江吟曲手中的动作稍稍一顿,随后就恢复如初,口中还在笑道:“他与我能说什么?就只是让我好好照顾老夫人,别的就再没说了。” 一个是跟在自己多年的侄女,一个是自小在身边长大的孙子,老夫人对于他们二人都十分了解,方才门外的对话也能猜测几分。 于是她拍了拍江吟曲的手背,长长输出了一口气,“临舟是个好孩子,有些事他心如明镜,就只是因为他娘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多,你也不必计较他言行有失。” 这话一说出来,就是理解她的意思,江吟曲只感觉到鼻头微微发酸,连带着眼中也蓄起了泪来。 “我心中虽不觉是自己错,可真要说对,我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只是老夫人知道的,我这辈子就喜欢上二爷这么一个人,打从十多岁情窦初开起,我就认定了要嫁给他。所以纵使老夫人与我说能让我去做个妾,我也是心甘情愿居于人下。” 江家算不得是什么名门望族,排不进十大家族里头,可说到底也是个百年世家,江吟曲身为嫡女,断然没有屈居人下当一个姨娘的道理。 所以老夫人说成全她的时候,她的母亲也是十分生气姐姐会做这样的决定,到现在两人之间还有所隔阂。 可江吟曲是个认死理儿的人,这辈子喜欢上了,巴巴的把一颗心奉上去,为的竟然就只是离开稍稍近一些,连争宠也是不敢。 老夫人这辈子就是个痴情之人,可因为老太爷生前也有好几房的妾室,她都没放在心上,对于自家儿子纳妾的事情可以说是当做理所应当,此时哪怕知晓自己做的不对,也只能轻叹了一声。 “你别怪姑母将话说的难听,十多年前的时候我就与你说过,既然选了这条路,以后有多少不公平不对等的待遇你都得受着,这就是做妾的本分。当初你答应好了,如今,姑母又如何能够帮的了你?” 江吟曲点了点头,“我知道姑母对于我的事情都已经尽力了,我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落到如今这个人人都嫌的地步,我早都有了准备。” 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老夫人怎么可能不疼,可是对于小辈的事情她现在管不动了,就只能是怜爱的拍了拍她的手,“你心里的苦,姑母全都知道。” 也就只是知道而已。 江吟曲从来都没对老夫人抱有多大希望,毕竟她知道沈敬安是个有主意的人,老夫人的话他年轻的时候就不会听,到了这个年纪就更加有了自己的主意。 所以不管怎么说,日子都还是自己过的,江吟曲怨不了旁人,就只有自己受着的命。 却说另一边,接连见过老夫人和江吟曲,沈临舟心中也是十足的不痛快,回去的时候就稍稍挂了几分脸色。 偏偏这个时候自己院子里头的厨房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沈临舟看着站在门口趾高气昂的八弟,眉头就紧紧蹙了起来。 “我说要一整锅就要一整锅,你跟我谈什么条件?不过一个小小的厨娘罢了,小心我与我娘说,让我娘把你撵出去,看你还敢跟我作对。”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门口,掐着腰颇有几分泼妇骂街的意思。 看来是学他娘学了个十成十。 这少年名为沈丹,乃是沈家老三最小的儿子,平日里头算是被宠坏了,在外头横行霸道欺凌弱小不说,家里头也不见他有丝毫的收敛。 沈临舟之前自然是和他接触过不少,只是因为各个院子里头的关系其实并不亲近的缘故,他还真没见这个八弟跑到自己这儿来。 然而心中稀奇归稀奇,看着他这般没规没矩的样子沈临舟心里自然是不高兴,三两步就走上了前来。 谁知刚过去,就看见秦迎年与秦辞年缩在角落里头掉着眼泪,而秦婳染也是沾了满身的灰尘,像是在地上滚了一圈。 “这是怎么回事?”沈临舟面色已经沉了下去,立刻上前来挡在三人身前,望向沈丹的目光之中也带了几分冷意。 对于兄长沈丹到底还是怕的,此时赶紧退后了一步,可仔细想想秦婳染也不过就是个厨娘罢了,自己没必要就这么怕了她,于是又上前两步对上了沈临舟。 “刚才我经过四哥院子外,就闻见了一股诱人的香气,这才进来,可没想到这厨娘就只让我尝一口。她不过就是一个下人,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敢违逆我?” 眼看着沈丹一边说还一边把下巴给昂了起来,主人家的做派表现的彻彻底底,沈临舟就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没管他话中的意思,直接就问他:“你动手了?” 沈丹年岁也不小了,对于这些脸色也能看得明白,此时见到自家四哥是真的生了气,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就是轻轻推了她一把,哪成想她这么弱不禁风?四哥可别被这小丫头的外表给骗了,她肯定是知道你要回来,就故意往地上这么一摔一滚,显得好像我对她如何了一般。” 沈丹是怎样一个顽劣的性子沈临舟怎么可能不知晓?再加上秦婳染随了李老太爷光明磊落的性子,当然不可能做出他话中所说的事情,沈临舟心中已经有了考量。 “这不是你的地盘,可由不得你胡作非为,更何况你眼前这人也不是什么厨娘,就只是我带回来的朋友,谁给你的胆子如此颐指气使?”沈临舟当时就斥责了一句。 沈丹还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就只觉得沈临舟这是胳膊肘往外拐,立刻就嚷嚷了起来。 “我就是要一锅肉罢了,四哥让她再做就是,不然我可要告诉我娘……” 余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临舟一句“闭嘴”给吓了回去。 而后者也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说道:“我院子里头的东西我说不给就是不给,回去找你娘撒泼去,你当我惧她?” 沈丹根本没想到他不光不站在自己这边,反而连母亲也不放在眼里,气红了一张脸指着他就大喊道:“你等着,我告诉祖母去。” 在整个沈府,老夫人就是最大的主子,所以这个时候眼看着自家母亲压不住沈临舟,沈丹就提起了老夫人来,而且说完还没走,似乎是在等着沈临舟息事宁人。 然而后者却冷冷地瞧着他,直把人心里头盯的有些发毛,猜色厉内荏的丢下一句狠话,匆匆忙忙跑了。 秦婳染稍稍松了一口气,把弟弟妹妹拢在自己怀里,就准备跟沈临舟道一声谢。 谁知当那人回过头来时,面上的怒气却丝毫不见收敛。 “你别这般表情,怪吓人的。”秦婳染就只当他是还没缓过来,带着弟弟妹妹就想出去。 可还没走到两步沈临舟就把人给拦了下来,眉心拧的就跟能夹死苍蝇一般。“你又不是不过他,怎么还让他跟你动手了?” 沈临舟毕竟是给秦婳染撵过的人,自然知晓她稍稍有几分腿脚功夫,对上沈丹那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就算力量小有悬殊,秦婳染也不可能给人折腾得如此狼狈。 这就是沈临舟想不通的一点。 然而此言一出,秦婳染神情之中就稍稍有些别扭,过了好半晌才回道:“那是你家里头的人,我就是过来做个工,我还打了他,岂不是在给你添麻烦?” 六十六 颐指气使沈家人 http://.biquxs.info/

秦婳染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赌气的意思,而是心中正是这么想,口中也便没有多作隐瞒。 然而偏偏就是这样,让沈临舟的脸色更黑了些。 “前些时候我是不是与你说过,虽然我以为你签了那半年的契书,可说到底我从没把你当成过下人,你又何必叫自己如此窝囊?” 这话沈临舟确实不是第一次说了,然而对于秦婳染来言,不给人添麻烦是自己必须要具备的,跟把自己看作什么身份无关。 所以眼见着沈临舟似乎更生气了一些,她也只能好言安慰:“咱们就算已经是朋友了,我来你家寄人篱下,总归都是没有跟你弟弟动手的道理。” “谁说你是寄人篱下?”沈临舟此时压根就听不进去半点解释,逮着她话里自己觉得不对的地方就反驳回去,“我请你来的,何须谈寄人篱下?” 生气的人大多都没有理智,秦婳染看着眼前的沈临舟,就只觉得像是孩子一般,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声,然而口上却只能哄道:“那便不说寄人篱下,你就当是我给你几分面子,这才不与你那弟弟计较,如何?” 沈临舟这才稍稍满意起来,可还是冷哼了一声,“那小子可不必你看着我面子饶他,今日是我不在,若是我在,你看我跟不跟他动手。” “那就等下回再动手。”秦婳染也知道此时若不顺着他说必定没法善了,就只能是敷衍了一句,随后下了三碗面。 “我估摸着也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想必你们也是饿了。”秦婳染这么说着,就把三碗面端到了沈临舟与两个小的面前。 面碗上头整整齐齐码着一排的烧牛肉,另外半边则是亮色的红油和酱色的牛肉汁,洒以葱花点缀,让人一瞧就极有食欲。 两个小的早就饿了,此时抱着没放辣油的牛肉面呼噜呼噜吃得起劲,沈临舟被他二人感染也觉得腹中饥饿,好在他还有些吃相,加了一片牛肉半只面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了起来。 牛肉炖了不短的时间,此时正处于咬不动和软烂之间,吃着不费力也有上佳的口感,而放的调料也全都炖入了肉中,此时除了牛肉的香味,还有各种调料混杂,相辅相成。 再加上那秦婳染亲手拉出来的面,如那牛肉一般不硬又正好劲道弹牙,沈临舟赶紧咽下这一口,又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秦婳染做的吃食总有让人闭嘴的用处,不管是之前还在气头上的沈临舟,还是因为沈丹出现显得有些慌张的秦辞年与秦迎年,似乎都沉浸在这份美味之中无法自拔。 秦婳染看他们吃的香自己也就高兴,又想起沈临舟的父亲沈敬安来,过去又给他下了一碗面,准备送过去。 而正在此时沈临舟却终于从面碗里头抬起了头来,微微蹙眉问道:“你自己不吃,这是要端到哪儿去?” 秦婳染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就直接说道:“我去给你爹送一些。” “送什么送,他还能把自己饿着?”沈临舟把筷子往碗上一放,却压根没敢使太大的力气,似乎是怕把碗里的面给撒了。 秦婳染对他这般反应也是无可奈何,却也不能接受自己在这儿吃着,却不管长辈那边,这对她来说是十分失礼的事情。 所以她只能轻叹了一声,“我送过去就回来,你先吃着,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不许去。”沈临舟仍然不答应。 到底是他的父亲,秦婳染哪怕知晓他们之间必定会有过节,可是失去所有亲人却叫秦婳染无比珍惜亲情二字,当即就把脸给板了起来。 “你让不让我去?”秦婳染问道。 沈临舟微微蹙眉,还是坚定自己之前的赌气,冷哼一声尾奏回应。 然而秦婳染却冷笑一声,“你不让我去,以后我也不做吃食了。” “你跟我还有半年的契呢,是你不做就能不做的?” “哟,东家方才还说不把我当下人呢,现在怎么就颐指气使起来?”秦婳染语气中故意带了几分阴阳怪气儿,专门就是气他。 沈临舟却刚刚好吃这一套,嘴里的话都只能咽了下去,直到秦婳染出去也没敢开口。 最后等到人已经走得瞧不见了,他才端起面碗吃了起来,一副憋闷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那碗牛肉面都送了过去,沈敬安对她还算是客气的,或许是因为记着李老太爷之前的情分,又或许这是商人惯有的礼貌,总之秦婳染从进去到出来,也没觉得有哪里别扭。 只不过还没走几步,她就听见了有一阵吵闹的声响,离着自己这稍稍有些远,估摸着也是到厨房那儿了。 秦婳染想到这里就有些心急,可再一想到秦辞年与秦迎年和沈临舟正在一起,也就没冒冒失失地往前跑,而是加快了几分步伐。 可那头说吵也不是吵,就只是沈丹的母亲周氏嗓门儿尖细,传的就稍稍远了一些。 “不就是一锅肉吗,也没什么稀罕的,若是临舟在意,赶明儿我让我院子里头多送些过来就是,怎么眼下还跟弟弟抢起了肉来,一点儿也没做哥哥的样子。”周氏虽是笑着打趣,可眼中的精明算计却是瞒不住。 沈临舟可一直都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对上这样无赖的妇人可没半点与她谈笑的意思,直接就把脸色冷了下来,随后说道:“三婶可别弄错了,是你家这儿子要来抢我府上的东西,而不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和他抢。” 周氏听着却是笑了起来,“都是咱们一个府上,说什么你的我的?临舟啊,可不是三婶说你,你就是跟你爹一样把一切都分的太清了,闹到现在就你们院子里和大家接触不多。就比如说今天这锅肉,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你给就给了,又何必闹到如此份上,大家都不痛快?” 眼见着周氏好似听不懂人话一般,沈临舟险些是被气笑了,“三婶想想清楚,是谁先闹,又是谁想让对方不痛快,这府上还有个老夫人在前头呢,再不济还有大房二房,可轮不到一个庶出的三房做主。” 这话说的已经算是难听,总之话一入周氏的耳朵,就气的她脸上通红,指着她就骂了起来。 “刚才我看着你爹的面子上还给你稍稍留几分颜色,却不成想你现在是越来越目无尊长了。你还真当我不敢收拾你?” 沈临舟也分毫不惧,甚至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周氏,硬生生把对方吓退了两步。 “三婶要是敢跟我动手,那就尽可动手,这是三婶记得,这一下若是真到我身上,你就做好被老夫人责罚的准备。” 老夫人是一家之主,平日里头最看不惯的就是家庭不和,哪怕她知晓这个府上有太多的暗潮汹涌,只要没闹到她面前来,她就能够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嫡庶之分在这样的大家族中却是十分重要的,更何况不管怎么说沈临舟是她嫡亲的孙子,会不会偏袒显而易见,是以沈临舟这话一说出来,权衡了利弊的周氏就立刻是脸色一白。 然而沈丹可没那么多的心思城府,眼看着自家母亲像是要被吓退的样子,立刻就嚷嚷了起来。 “娘你怕他干嘛?他爹都还躲在屋子里头不出来呢,我看谁能给他做主。” 这话一说出来,周氏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面色稍稍恢复了几分,又变作之前趾高气昂的样子。 “不论嫡出庶出,我都是你的长辈,老夫人早早就说过一视同仁,我不相信当着这一大家子的面,她还能袒护于你。临舟别忘了,这家里头还是你庶出的那些叔叔们多,这真要有一天老夫人偏袒了自己嫡出的孩子,你猜猜他们会是何等神情?” 作为一家之主,最重要的其实就是一碗水端平,老夫人这些年在这方面做的都不错,这也是为何庶子们都能顺从她的原因之一。 当然一碗水端平自然是有利也有害,就比如说周氏这样的庶出的妻子,就一点也没认清自己的身份。 沈临舟是跟着老夫人身边长大的,自然知晓她平日里头最在意的是什么,于是冷冷瞧着她,却也分毫不怕。 “为了一锅肉就馋成这样,还真是丢咱们沈家的脸面,这若是传出去,也不知晓多少人会看咱们沈家的笑话,说三婶为了一口吃的都抢到了小辈院子里头来。” 这话说的十足难听,周氏险些被他气了个倒仰,可沈临舟已经不准备跟她再多废话,直接就起了送客的意思。 “三婶丢不起这个人,就赶紧回吧,免得隔墙有耳给人听了去,也不是谁都不会往外说的。” 周氏哪里愿意善罢甘休?撩起袖子就充上了前来,看样子是不管不顾要和他争个高下。 “我且告诉你,你父亲如今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废人也没有任何区别,你可小心招惹我,否则若是我不痛快了,也必定不会让你痛快。” 六十七 权力分割不好收 http://.biquxs.info/

周氏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只看她那儿子沈丹是个什么性子,也就能够把她猜上个大半。 然而沈临舟也从来都不是个好欺负的,自小到大在沈府之中他就是受惯了老夫人的疼爱,哪里会把这么一个三婶的威胁放在眼中?当时就退后一步躲了过去。 周氏自然是不死心的,一击未成稍稍踉跄了一下,顿时就觉得心中火起,说出的话也是咬牙切齿。 “可真是长本事了,你小时候我治不着你,现在你娘死了你爹废了,老夫人对你也是大失所望,我倒要看看谁还能帮你。” 她说着就要去叫人,谁知晓刚刚一个转身,就见到后头站了两个人。 一个自然是秦婳染,她生怕弟弟妹妹有什么危险,赶紧就走上前去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另外一人则是沈临舟的父亲沈敬安,此时正铁青着一张脸,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周氏。 沈敬安在沈家的地位可不低,几乎整个家族的生意都掌管在他的手中,说是下一任的家主也不为过。对上沈敬安,连那些和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妹妹也不敢造次,更何况是周氏这样一个庶出的媳妇儿? 是以在刚刚看清沈敬安那张脸之后,周氏就立刻收敛了面上的神色,转化为一个生硬的笑来。 “二哥今日怎么难得出来了?”周氏问道。 只不过这句话刚刚一出口,周氏就恨不得打烂自己的嘴巴,毕竟之前他还拿此事当做取笑,眼下竟然就又提了起来,可不就是更让人生气? 然而沈敬安却没有动怒的意思,就只是回问道:“耽搁你了?” 周氏听着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只得是硬着头皮问道:“耽搁我什么了?” “那自然是耽搁你欺负我的儿子。周氏,若是不想我让三弟好好管管你这脾气,就给我稍稍收敛一些,否则我真把话说的难听了,你也是不好收场。” 此言一出,周氏立刻就是冷汗直冒,连连应是,走的时候甚至连自家儿子都给忘了个干净。 到最后还是沈敬安提醒了一声,让她带着沈丹尽早消失在自己眼前,她才回头拉住了自己那不成器已然吓愣的儿子,有多趾高气昂的过来,就有多灰头土脸地回去。 沈家都是男人当家,老三更是个没好脾气的,周氏在他身边虽然没受过打,可有的训斥总是免不了,最主要的是他若生气,总归都是要断了周家那边的好处,这也是周氏怕他的原因之一。 而送走了这么两个不速之客,沈敬安无视了自家儿子微微蹙起的眉心,竟然就坐在了厨房里头。 大家族里头的人是如何生活的秦婳染不知,可她记得沈临舟起初就是不愿在厨房和院子这种地方用饭,所以沈敬安往那儿一坐,她还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沈敬安掀起了眼皮看他一眼,随后又点了点自己面前沈临舟才吃完的那只空碗。 大概意思就是让秦婳染再准备一份面来,毕竟她方才送去的那一碗秦迎年也就吃了一口,就用被她给叫了出去。 看明白了他的意图,秦婳染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上前把那空碗给收了起来,随后又去灶前拉起了面。 “不是给他送去一碗了?怎么还做?”沈临舟瞧着就有些不乐意,往沈敬安对面这么一坐,明明是问着秦婳染,眼睛去看向自家父亲。 气氛一时之间甚至有些剑拔弩张。 秦婳染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要知晓他们二人是亲父子,以往怎么相处她半点也不知,就只能顺着沈临舟的话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我方才确实是给老爷送面的,可走到半路就听见你这边有些动静,怕我自己过来帮不上什么忙,这就只能去找了老爷过来。” 这一口一个“老爷”叫的可以说是十分顺畅,跟之前他稍稍提起一句、秦婳染就能气得半天不理他的情况截然相反。 沈临舟霎时就有些不乐意了,冷哼一声说道:“我说了多少遍,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下人,叫什么老爷?” 秦婳染心想着他之前还不是拿“老爷”这个称谓来调笑自己?可是眼下有沈敬安在她也不敢多说,就只是有些为难地道:“不然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 此言一出,沈临舟还没想到什么合适的称谓来,沈敬安就先是开了口,“你唤我一声沈叔就好。” 两人毕竟是朋友,之间更有那层婚约的关系在,叫一声沈叔不仅仅是亲近,也更加妥当。 连这次回来一直都在挑沈敬安刺的沈临舟也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称谓也是十分赞同。 三人说话之间,面也就下好了,端到沈敬安面前的时候他还说多放些辣子,秦婳染想了想他这么多天都没好好用饭恐怕是受不住,连着拒绝了两次。 沈敬安想想她说的也不错,点头也就答应了下来,这可是让沈临舟好一番稀奇。 要知道沈敬安口味一直都不清淡,也就母亲能劝上两句,却没成想秦婳染的话他竟然也会听, 不过再仔细一想,这说到底都是秦婳染下厨做的,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吃完了面,又由衷地感叹一声秦婳染手艺好,沈敬安莫名就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问道:“你可愿意来我沈家的酒楼掌厨?给的工钱可不会少。” 沈家的酒楼那都是皇都之中第一品的,秦婳染打小见识就没那么高,做梦都没敢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去这么贵气的酒楼之中做掌厨。 可是再一想想自己和沈临舟之间的约定,却又摇了摇头,“恐怕只能多谢沈叔好意了。” 从商这么多年,早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沈敬安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秦婳染十分动容?再一想到她是自家儿子带到沈家来的,估计八成也与他有什么约定,于是目光就在二人之间来回几圈。 最后说道:“你不必管临舟的意思,他如今尚且都是沈家人,做的也是沈家的生意,自然也得听我安排。” 一句话说的可谓是气势十足,可被他提起的沈临舟却嗤笑一生,“谁与你说我要听你安排了?” 眼见着儿子如此反驳,沈敬安只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可是听他话中的意思又不像作假,干脆放下了与秦婳染的话题转头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家的生意我全都交出去了,也与祖母说过要出去单做。更何况你都闲在家里那么多天了,手中的权力恐怕也早早都被分了出去,再想要收回来可不容易。” 沈敬安听到此处微微一愣,随后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毕竟沈家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为了家产兄弟阋墙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沈敬安这么一番颓废,手中的事情自然也得被分个干干净净。 眼下如果再想着要收权,只怕旁人也会紧抓不放。 可他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些。 “你和沈家又是闹了什么矛盾,怎么平白无故就把手里的生意都给交了出去?” 沈临舟可是老夫人重点培养的,算是第二个沈敬安,他虽然年岁不大,可说到底手中的权力也不小。 然而他却这么拱手让了出去,实在是让沈敬安百思不得其解。 只不过沈临舟也没让他纠结太久,就把自己的打算解释了一遍。 “沈家的东西我不稀罕,那些叔伯婶娘们要争就随着他们争去,我想不依靠沈家自己做一番事业来,到时候脱离沈家,至少也有些底气。” “胡闹!”沈敬安到底也是这种大家族里长大的,自然不会同意沈临舟说什么脱离沈家的话。 于是父子二人就又争吵了起来,最后以沈敬安拂袖离开告终,秦婳染在那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暗自庆幸方才先把秦辞年与秦迎年送了回去。 “在咱们镇上都有一句老话,说是父母在不分家,这对于庄户人家而言都是十分丢人的一件事情,更何况你们沈家是这么一大一个家族,你爹会觉得你考虑不周也实属正常。” 秦婳染在旁边劝了一句,生怕沈临舟那倔脾气跟沈敬安闹出了什么不快来。 谁知沈临舟其实自己心里头都有考量,朝着她挑了挑半边眉梢,“吓唬他的罢了,怎么连你也信?” 秦婳染被他这话一噎,随后么好气的就收起碗筷放在池子里准备清洗,也没有继续搭理他的意思。 直到碗筷都洗好了,她整干了自己手上的水,又想起了与自己有关的事情。 “过两天我想自己出去找找房子,咱们若一直住在沈家,恐怕以后只会有更多的麻烦。” 最主要的是名不正言不顺,让秦婳染也觉得憋屈与不自在。 沈临舟明白她的意思,可仔细一想,却还是摇了摇头。 “你们单独住在外头,我总归是有些不放心,何况再过两日我会把山河食肆拿回来,到时候秦家若是再盯上了你,我怕我应对不及。” 秦婳染听他这么说,心心念念都在山河食肆这四个字上,其他都没见反驳。 “你说过两日就能把山河食肆给拿回来?” 六十八 山河食肆入谁手 http://.biquxs.info/

一旦提到和李老太爷相关的,秦婳染总得在意三分,而山河食肆曾经更是李老太爷最大的心血和遗憾,秦婳染此时顾不得别的也是应当。 然而沈临舟见她如此却刻意卖了个关子,只是挑了挑眉问她:“你觉得我拿下山河食肆是否容易?” 此言一出,秦婳染就本能地觉得他或许还没到手,心中虽稍稍有些失望,但到底还是深思了片刻。 只不过就着他的问题思索之后,秦婳染却直接是摇了摇头,“我觉得悬。” “怎么就悬了?”没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沈临舟心中还稍稍有些别扭,可他显然更想之知晓秦婳染是怎么想的,于是才问了一句。 “秦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当初秦家老爷叫我去做那一场宴,估计也是想着让我重振山河食肆。” 想到前不久的那件事情,秦婳染虽然已经不大在意自己味觉失灵的事情,可还是有些膈应。 按理来说,沈临舟并不是个喜欢戳人痛处揭人伤疤的性子,对于这件事情应当是能避就避,尽量不提。但此时秦婳染提起了前些时候秦家宴上的事情,沈临舟却不闪不避,直接说到了她最难受的那一点上。 “可你明显是搞砸了那场宴席,不仅仅你自己被扫地出门,甚至是让你父亲蒙羞不少。” 这话说的着实是不好听,可偏偏这就是事实,秦婳染垂下眸子紧紧绞着手中的衣袖,把那一块布料硬是揉出来不少褶皱来,可见心中的纠结与难受。 沈临舟倒是不以为意,“你猜的不错,之前秦家做那一场宴,估计也是因为听说你得了李老太爷七八分真传,所以才会让你稍稍露一手,看你能不能撑得起山河食肆当年那么大的名声。然而正是因为你失去味觉,将那一场秦佳宴会搞砸了,秦家的老爷秦玉德才会彻彻底底对山河食肆不抱希望,我才能够轻而易举的得手。” “要我说来,这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话说到如此地步,秦婳染就知道沈临舟哪怕还没将山河食肆收入囊中,也十有八九是稳了。只要想到这里,秦婳染就高兴了起来。 只不过秦家那场宴会终究还是得出下来太多的影响,让她就算是想到了这里,也实在是笑不出来。 沈临舟也琢磨透了她此时有些纠结的心情,于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让她与自己对视。 “我说实话,秦家的宴会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光耀的事情,搞砸了反而受益更多,还能图个痛快。你瞧瞧,现在山河食肆不就很快要归到你我手上了?与其说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倒不如说是命数安排,让你不必成为秦家的一枚棋子,也能得到你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毕竟你自己也知道,有没有味觉对你来说的影响并不大,偏偏在那个时候发现自己失去味觉,岂不就是命数弄人?” 把如今的情况这么一解释,似乎倒立就真的偏向了沈临舟那边。秦婳染要被他说动了,到此时才扬起了一个笑来。 沈临舟心中也稍稍松了一口气,生怕自己之前那一番话实在过激,若是真打击到了她,可有好一番的要哄。 两人就着山河食肆的话就题聊到这里,秦婳染对即将归入沈临舟手上的山河食肆更添了几分期待,而沈临舟那边又提议道:“一时半刻的,只怕你们还得委屈留在沈家。不过你放心就是,我爹现在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了,旁人就都得看他几分脸色,断然不敢像今日这样直接就欺负上门来。” 虽说才到沈府没多久,可对于沈家如今是哪几个当家作主,秦婳染山自认也能瞧出个两三分来,自然也就知道沈临舟这话并不是在骗她。 当然对方也没有骗她的必要。 “那我恐怕就只能在府上叨扰了。”秦婳染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在她看来自己这是带着弟弟妹妹吃住都在沈家,带来的麻烦可不少,然而沈临舟这边却觉得是有些麻烦她,也有些无奈说道:“只是你也瞧见了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今日尝过了你的手艺,日后厨娘的饭菜恐怕就不大能入得了他的口,还得麻烦你再多做一个人的饭。” “又不是什么麻烦事,不过添一个人的量,怎么叫你说的这么重视?”秦婳染赶紧摆了摆手示意此事真的无关紧要。 毕竟多一个人吃饭真没什么好麻烦的,她做的都是家常菜,量大一些也不怎么影响。甚至有些菜压根就是量大味道才足,多一个沈敬安也并不算多。 “那就这么定了,”沈临舟也没跟她争辩,就这么说了一句。 秦婳染也长长舒了一口气,“那我要不要也与其他院子里的主子们打声招呼?” 沈临舟摆了摆手,“哪里需要把他们放在眼中?日后你出去就直接无视他们,若有不长眼的敢上前为难,找我或者找我爹都行。” 听得此言,秦婳染也算是心安了,于是暂且三人又在沈府住下。 等到又有三两天过去,一切确实是风平浪静,沈临舟也十分顺畅地把山河食肆给盘了下来。 拿着地契过来的时候,秦婳染还在那儿照着菜谱做手撕鸡,那白花花的鸡肉在她手下变成粗细均匀的一条条,而旁边准备好的料汁红绿相间,葱姜蒜辣椒一个不少,还佐以白芝麻,带着浓香。 “做午饭呢?”沈临舟顺口这么问了一句,手也丝毫不闲着,拿起一条鸡丝就往料汁里头过了一下,随后微微蹙起了眉心,“怎么除了辣味就没别的味道了?” 秦婳染跟李老太爷一样,最不喜欢自己没开口的时候旁人就先尝了去,此时没忍住就瞪了他一眼。“那上头飘着的都是红油,最多沾了点葱味,你能尝出什么来?” 听她这么说,沈临舟才算是朝着那半碗酱汁看过去,果然就见到上头浮着红艳艳的都是辣椒油,下头则是深褐色调好的酱汁。 “我再尝尝。”沈临舟说着就又要伸手去拿鸡丝,可他的手也就只伸到一半,就直接被秦婳染打了下去。 后者么好气的骂道:“就你这样子还是大家公子呢,手也没洗直接上来就抓,你那些礼仪规矩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秦婳染在秦家是学过礼仪的,知晓家族里头最是注重这些,而沈家不知要高秦家多少,规矩也是可想而知。 可她偏偏料错了沈临舟的性子,只见对方凑上前来颇为神秘的问她:“你可知晓我为何这么受老夫人喜欢?” 来这沈家几天,确实听过也见过老夫人对沈临舟的疼爱,然而这一家里头光是嫡孙就有七八位了,却谁也没有沈临舟这般受种,实在也是让秦婳染有些奇怪。 于是她猜测道:“是因为你爹?” 怎么猜到也没错,毕竟沈敬安打小就让人省心,所以老夫人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在沈临舟出生之后对他更好一些,老夫人心中多半也是爱屋及乌。 可这虽然是原因之一,沈临舟却因与沈敬安正不睦着,当即就冷哼了一声。 “好端端的你提他做甚?我如今所得,和他关系也不大。” 秦婳染又哪里不知他那别扭的性子?只能顺着他的话连声应好,随后又问:“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你倒是与我说说。” 听见对方这般“虚心求教”,沈临舟这才算是满意起来,微微扬起下巴说道:“因为我嘴甜啊。” 还以为他会说出一番冠冕堂皇大道理的秦婳染微微一愣,随后就有些贤妻,“嘴甜有什么好炫耀的?” “那你就不知道了,”沈临舟清楚自己在秦婳染面前绝对偷不着吃的,就只能收回手,和她解释起来:“就是因为我嘴甜,所以老夫人格外喜欢我,平日里头大家需要学的规矩,我就只要和老夫人说两句好话,也便能免了过去。所以你别与我说规矩不规矩的,我这自小到大可还真没学过几个规矩。” “那怪不得你说话做事都没规没矩的。”秦婳染啧啧感叹了一声,随后又去忙活起了手中的事情。 沈临舟听她这么说肯定是不乐意,一只手就挡在了她眼前,迫使她看向自己。 “真不与我说好话?”沈临舟问道。 秦婳染就只觉得莫名其妙,“我凭什么要与你说好话?” “就凭我手中有这个。”沈临舟把手中的契书展开来,还没完全显现出全貌,“山河食肆”那四个大字就十分明显的印在了秦婳染眼中,让她瞬间挪不开目光。 只是她正想要伸手去拿,却没成想沈临舟直接就举在了高处,让她够不着,立刻就是气急败坏道:“你快拿下来给我瞧瞧!” “要我拿下来倒也行,你跟我说说好话,我就给你。”沈临舟明显是带着调笑,那扬起的嘴角还有几分得意。 “那你要我说什么好话?”秦婳染咬牙切齿问道。 谁料后者还真是仔细思索了一番,随后回她:“要不然叫声哥哥来听听?” 六十九 厨娘横行得报应 http://.biquxs.info/

一声“哥哥”从他口中说出得倒是轻易,秦婳染听着却硬是红了脸颊。 毕竟对于他们远溪镇的人而言,凡有兄妹关系的,多半都是唤“大哥、二哥”这样的称呼,哪怕家中有些薄产,重些规矩,也最多称上一句“兄长”。 至于那声“哥哥”,也大多都是来唤情哥哥的。 秦婳染又怎么可能会答应?此时的她脸上全然是红晕,甚至连耳根和脖子都一起变了颜色,显然是又羞又恼。 到最后她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只能是瞪了沈临舟一眼,随后就颇有些恼羞成怒的跑了。 山河食肆对于秦婳染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然而自己这一句话,却直接让秦婳染也顾不上看这地契了,沈临舟也知道把人给惹的过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谁知道当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秦婳染就没给他留饭。 “你又没说你会回来吃,我不就当你不回了?”秦婳染说的是理直气壮,手中正在洗碗的动作也加重了几分,好像随时都能把盘子给摔了一般。 沈临舟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偏偏沈敬安在这个时候过来了,拿着根签子一点形象也没地剔牙,扬起眉梢看向自家儿子。 “今儿晚上做的红烧排骨、酱香鸡翅、焖茄子、炒虾仁、还有个肉丸汤,也算是十分丰盛了。” 一通菜名报下来,沈临舟本来就没进食,此时就更加觉得饥饿起来,忍不住就没给自家父亲好眼色。 然而对方也难得没跟他就着礼数杠起来,而是如同一只斗胜的公鸡一般,冷哼一声就扬着头走了。 这让沈临舟心中更觉得有些不痛快,转而看向秦婳染的眼睛中也有些抱怨。 “前些时日我不是与你说了,只要你在家做饭,我便会回来吃,怎么你倒不记得了?” 秦婳染自然记得这一句,只是说不给留饭就不给留饭,她看都没看沈临舟一眼,直接就摆好盘子走了。 “那咱们怎么办?”阿晋也随着他跑了半天了,甚至因为自己是个小厮,忙的就更多了一些,比他还饿。 沈临舟眼看着秦婳染估计不会去而复返,也只能叹了口气,认命道:“咱们还是出去吃吧,若是等她给做,只怕得让饿死。” 阿晋也无法,只能随着他出去,到了自家酒楼里头要了一间上房,又点了三四个拿手菜。 只不过这主仆二人夹了一筷子,立刻就觉察到味道虽然一直没变,可这些时日吃惯了秦婳染的手艺,竟然对自家菜都有些“嗤之以鼻”的意思了。 沈家的酒楼不仅仅是皇都之中能排得上号的,甚至是居于首位,沈临舟连这些都瞧不上,可见这两天的胃口就直接被秦婳染养刁了起来,最后思来想去,还是找了秦婳染。 “山河食肆我拿了下来,你瞧瞧,可还满意?”直接把那地契往秦婳染面前一拍,沈临舟还有些不乐意是自己先来妥协。 秦婳染却顾不了那么多,拿着地契就是一通的细看,旁边还有秦玉德亲手签下的合约,表示山河食肆自此以后与秦家再也没有瓜葛。 “你花了多少银子,才换得他们松口?”秦婳染心中稍有些忐忑。 毕竟如同李满与李德一般,这秦家的人一个个的也都是爱财如命,沈临舟给了他们这个空子让他们钻,也不知要给多少钱他们才会松口。 然而沈临舟却好似根本不在意,只是回道:“沈家有的是钱,你没必要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他们自以为要了不少,其实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沈临舟言语之中有些轻视,毕竟对于秦家这种小家族而言,沈家根本就是他们所攀附不上的,自然也不知晓他们以为的天价,对于沈临舟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秦婳染思来想去,却还是觉得这些钱给他们未免便宜了,于是冷哼了一声,却终究没说什么。 沈临舟是知晓她心思的,反是安慰道:“你也别太在意,左不过那点银子咱们很快就能挣回来,而没有了山河食肆这个营生,秦家也算是自断生路了。” 听得此言,秦婳染才应了一声,心中盘算着定要帮上沈临舟的忙,也觉得有些讽刺。 毕竟当初秦玉德为了这个山河食肆,可是连嫡妻的位置都给送了出去,没成想山河食肆落在他手上还没多久,竟然就走向了末路。 还真是报应不爽。 心中高兴起来,秦婳染就琢磨起了中午的午饭,眼见着小厨房里头送了一只羊腿,她就琢磨起了烤羊腿来。 然而原本的厨娘却在此时走了过来,打眼一瞧她将羊腿划了几个口子正往上头撒盐,赶紧就拦了一下。 “姑娘这是在做什么呢?”厨娘赶紧夺过她手中的羊腿,面上颇有几分不赞同,“这羊腿可是好东西,可由不得你胡乱糟践,你若是不会就往旁边去,我来弄。” 秦婳染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可想想这羊腿自己已经琢磨好了做法,于是就问了一句:“大娘准备怎么做?” “那自然是焯水拿去煲汤了,”厨娘瞪了她一眼,随后上下打量着她,见衣着打扮可以说是朴素,也就低看了几分,“我瞧你也不是出自大户人家的样子,怎么连厨房里头的东西都不多?不过说来也是,这羊腿也就只有大户人家能得几只,那家里头怕是见过没吃过吧。” 话语之中略带了嘲讽的意思,秦婳染还有些微微的愣神。 眼前这位厨娘也不知为何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秦婳染心中也起了几分火气,“这羊腿我是打算用来烤的,毕竟做汤的话多数人都不爱吃……” 话说到一半,厨娘就没好气地嗤笑了一声,“我之前并未见过你,想来也是这两日才到家中帮厨,可我在这沈家都已经待了好些年了,是你了解主子还是我了解?更何况这羊腿我还从来没见过有谁烤着吃,烟熏火燎的,可别让主子们吃坏了肚子。” 有关于烤羊腿的做法,秦婳染也是在那本山河食谱里见着的,厨娘是地地道道的大祁人,会不知晓也在情理之中。 可偏偏她是以这个态度对待秦婳染,后者就觉得有些过了。可仔细一想她也没有多话的资格,咬咬牙转身就走了。 这中午的吃食自然是由这厨娘做的,秦婳染则是在厨娘走后自己做了两个小炒,带着弟弟妹妹吃了,就哄着他们午歇了一会儿。 然而沈临舟那边,眼看着桌上又是煲了汤,就忍不住露出了满面愁容,随后看了那厨娘一眼。 “怎么又是炖汤?我记得我之前便说过,不必弄这些汤汤水水的。” 厨娘也没在意,就只是随口说道:“这羊腿汤是滋补的好东西,少爷不过偶尔吃一两顿也不妨事,更何况老人都说饭前一碗汤,我这不也是为少爷着想。” 一番话说得谄媚,也是让沈临舟觉得十分头疼。 这位厨娘也算是沈府的老人了,当初老夫人把她送到他们院子里头,沈临舟也不好多说什么。可这么些年这人仗着自己在府中的资历越发听不进主子的话,就如同这汤,他再三说过少做一些,却没想到今日刚送去一只羊腿准备让秦婳染想想怎么做,却没想到又落到了这厨娘手里头。 “秦姑娘呢?”沈临舟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难听,于是这么问了一句。 谁知那厨娘说起秦婳染还真有不少的话,立刻便道:“说起那位姑娘,我也不得不跟少爷提一句,这说到底厨房有我一人也够了,没必要再安插一个帮厨过来碍手碍脚,平白损耗了不少好东西。” 此言一出,沈临舟眉心就蹙了起来,“先前我应当让人与你说过,以后她若是要用厨房,你们就不必掺和了,怎么现在倒成了她碍手碍脚?”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沈临舟的态度也是十分的明显,然而那厨娘却像是听不懂人话一般,又或者是仗着自己是府中老人的缘故压根就不怕,反而是抱怨起来。 “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今儿个就看见她往羊腿上面撒盐,险些就废了好材料,少爷可别什么人都往厨房里头放,要知晓病从口入,也不知什么时候有心人乱做一通,主子们可不就是着了道?” “这么说来,你对她的意见倒是挺大的。”沈临舟此时也放下了筷子,对着满桌家常菜也没了口味。 厨娘这才察觉到有几分不对,讪讪地笑了一声,也有些怕了。 只不过她的反应还是太慢了一些,沈临舟此时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之前一直都计较着你是老夫人送来的人,所以我娘对你也算是颇多包容,可这些年你不仅仅不懂得我娘的苦心,甚至变本加厉,不仅仅偷拿厨房里头的食材,连主子的话也不放在心上。如此,我也留不下你了。” 厨娘这么一听哪里能够答应?要知道在沈家做工油水本来就大,再加上说出去有面子,她可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活计,立刻哭天抢地的反驳起来。 “少爷可别血口喷人,我这么多年来对沈家也算是忠心耿耿耿,主子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临了我年岁大了,沈家竟然就要如此对待于我,说出去少爷也不怕损害沈家的名声。” 对于商人而言,名声确实是十分重要,当初沈母在时也就因为这个原因,对于院子里头的下人十分宽容。可是她如今面对的是沈临舟,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受人威胁,此时也就冷哼一声,朝着身边的阿晋使了个眼色。 后者原本满心以为自己今日能大饱口福,却没想到厨娘自作主张拦下了食材,甚至还敢在主子面前大放厥词威胁起来,也有些怒了,立刻让人将她押住,自己则是去搜寻起来。 厨娘也算是惯犯了,这么多年没人管着她,这食材偷的也是明目张胆,如今日的羊腿她就剔除了大半的肉,准备带回去给自家人补补,阿晋这么一搜直接就给拎了出来,砸在了她面前。 “你还真够心黑的,沈家哪里对你不好,让你连这点东西都要克扣?这一根羊腿你就把好的都被留了下来,剩点骨头给主子吃,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阿晋这话一说出来,厨娘立刻就是哑了声,随后就哭嚎起来,说自家老爹老娘也在沈府尽忠一辈子,让沈临舟看在二老的面子上也放他一马。 然而沈临舟还没说什么,阿晋就觉得有些可笑,亲手把人提了起来。 “二老的面子就算再好用,今日也保不了你,我劝你最好识相一些,免得我家少爷送你去见官,到时候就凭你这些年贪着的东西,可够你在牢里待上几年的。” 听到此处,厨娘立刻就是哑了声不敢再言语,沈临舟也正是这个态度,摆了摆手让阿晋赶紧把人带出去,望着桌上的东西也是烦闷的很。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把明显是受了委屈的秦婳染哄好。 七十 重新修缮往年工 http://.biquxs.info/

厨娘那件事情确实是把秦婳染气得不轻,可如果说将这件事情迁怒到了沈临舟身上,却也不至于。 于是等到沈临舟过来找她的时候,秦婳染倒也没挂什么不好的脸色,就只是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倒是后者莫名因为自家下人的举动心虚不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后又轻咳了一声。 “厨房的事情我都知晓了,这次确实是我府上的下人做的不对,我已经惩处她了,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秦婳染点了点头,“反正她就算对我所做的处理颇有微词,也算是我省了事儿,你也犯不着因为这件事情过来找我。” 两人这就算是说开了,有关于厨娘的事情本就不是二人其中一个的错,实在没必要揪着不放。 “那既然这样,那只羊腿上还剩了些羊肉,你给我做些?”沈临舟这就提起了要求来。 厨娘一锅汤炖了不少长时间,可算算时辰,下人总不会耽搁了主子用膳,是以秦婳染还稍稍有些惊讶,“你中午没吃?” “她做的不合我口味,所以也就没吃,这不就来找你了。” 沈临舟答得到是理所应当,只不过秦婳染微微挑了挑眉,对他说的话却不大相信。 “好歹她在你院子里头也做了不少年了,按理说应当十分了解你的口味,怎么你倒是好像很嫌弃的模样?” 沈临舟听到此处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是怎的,尝过了你的手艺之后,就总觉得她做的那些家常菜没什么吸引力。这都算好的,昨儿个我去这家酒楼吃了一趟,明明酒楼的生意在皇都之中都数一数二,我却觉得有些食之下咽。” “那你可真是抬举我了。”秦婳染只把他这话当作是一句恭维的玩笑,可心中到底是有些受用的,“那你先等会儿,我去瞧瞧那羊肉该怎么弄。” 沈临舟于是就高兴了,带着她去看那从厨娘手里拿回来的羊肉,看样子一点都不怕等。 可眼见着就快要过了饭点,秦婳染有怎么好让他们饿着肚子等自己做?于是随手做了些红枣糯米糕给他们先垫着肚子,看了看被削下来完整的肉,随口说道:“不如现在腌着等到晚上再吃,到时候入味了,也更好吃一些。” 秦婳染原本是想着提前准备的,可是厨娘从中插了一脚,也让她的想法全部落空,眼下如果赶着要吃估计也是来不及了,所以秦婳染才会如此提议。 沈临舟心中自然是不乐意,毕竟他自打听说羊肉还有这样的做法就十分好奇,可现在秦婳染说时候不够,他也只能作罢,十分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于是秦婳染这边就先拿调料把羊肉切块给腌上了,想想又到大厨房那边去问了有没有竹签,这就准备了起来。 问了沈临舟的想法,听他说想吃馄饨,秦婳染干脆就做了两碗出来。薄薄的馄饨皮包裹着隐隐透出里头的馅料,翻滚在浓厚的高汤中,上头还撒了一把香菜作为点缀,扑面而来的香气就让人食指大动。 沈临舟至少还有些矜持,然而那边阿晋才送走了厨娘往老夫人那边去了一趟说明由来,刚好就赶上了这一晚馄饨出锅,赶紧接了过来。 汤汁浓厚,虽说不如秦婳染之前炖过的醇香,可因为食材上好的缘故,香菇鸡汤也丝毫不逊色。 而汤里头那一个个馄饨皮薄馅大,隐隐透出的颜色有红有黄,一口咬下去汁水蔓延口腔,肉馅香而弹牙,玉米粒也是清甜可口,两个味道相辅相成,足以称之为美味。 “你别说,就这一小碗馄饨,都能够品出手艺不错,秦姑娘以后不过就来咱们酒楼里头做厨子,生意肯定更上一层楼。”阿晋吃的脸都不抬,却还有这个工夫提了个建议。 谁料他说话虽然没怎么过心,沈临舟却有些在意,此时微微蹙眉对他说道:“若是去沈家的酒楼,对她而言恐怕是大材小用。” 阿晋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又怕秦婳染那边会多想,于是帮着自家少爷解释了一句:“能在咱们沈家酒楼里头做工的,大多都是沈家的老人,哪怕是那几个年纪轻的也都是后辈,可以说整个沈家酒楼全是自家人。秦姑娘若去了,且不说以什么身份跟那些人打交道,就单单是厨房里头的大局,那些老人家们就肯定不会放权给秦姑娘,如此一来,可不就是埋没了你?” 秦婳染是听说过家族中的产业大多都是不招外人的,可她没想到的是沈家这么大的家业,竟然也都是由家中的人管着。 不过仔细一想沈家在皇都之中也有不少年的底蕴,十大家族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一代一代的繁衍与培养,总归是能赶得上家族的发展。也正是因此,才能够体现出沈家的繁荣兴盛。 都这样一个家族的酒楼之中做掌厨,秦婳染自问还远远没有这个资格,于是道:“与那些大厨相比我还差的远呢。” “可没差多远,”沈临舟仙不乐意起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外祖父当初之所以能把山河食肆做到那个份上,就说明他的手艺绝对不差,你得了他的七八分真传,再加上手中有这个山河食谱以及你外祖父留下的秘方,足以和那些老家伙对比了。” “更何况他们都是些老古板,食古不化,没什么创新的本事,就只知晓那几样菜是轮番的做。皇都里这些人之所以还没吃腻,估计八成也是因为沈家酒楼正合了他们的身份,否则也不会总是过来。” 秦婳染听着他夸赞自己脸上就是一红,此时不好反驳也更不好答应下来,就只是在旁边不吭声。 也好在沈临舟没准备再说下去,拿勺子舀了一个馄饨放入口中,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对于你的安排,我也已经想好了。”沈临舟把那个馄饨咽下去,这才说道:“左右现在山河食肆我也已经拿到手了,你我二人只要合作做好这个铺子,酒楼的事情也不必多管。” “左右从我离家之后手中的权力都交了出去,也不想总占着家中的资源。” 山河食肆到底曾经是离老太爷的东西,秦婳染对它有些亲近之感,得了这个安排心中自然也是十分高兴。 于是想着以后定要尽一番力,在沈临舟吃完说要带她去看看的时候,她也就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临走的时候想起自己那一双弟妹,秦婳染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怎么不走?”沈临舟有些奇怪的回头问了一句。 秦婳染知晓自己不该怀疑沈家的人,可说到底这些天受到的横眉冷对也不少,弟弟妹妹们年岁也不大,她总归是有些不放心的,所以也就把心中的担忧如实相告。 沈临舟听到此处也觉得有些无奈,不过沈家鱼龙混杂,就算他说了会护这三人周全,家里头的事情也实在是闹心,这就准备等到秦辞年与秦迎年二人醒了再作打算。 倒是阿晋那边想了个主意,主动请缨道:“反正下午我跟着也没什么事情能做,不如我就留在府里看着他们,定不会让他们受什么委屈。” 对于阿晋她是放心的,可说到底他也不过只是个下人,能不能对上嚣张跋扈的主子还是另说。 而沈临舟显然看出了她心中又一层的忧虑,于是朝着她解释道:“我不在院子里头的时候,阿晋就能代表我,哪怕是老夫人他也能拦得,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秦婳染听到此处总算是放下心来,于是点了点头,这就和沈临舟出去了。 谁家的马车时时都在院中候着,沈临舟不过知会了一声,就有马夫牵着马车过来。 沈临舟先上去,伸出手来拉了秦婳染一把,两人坐在了宽敞的马车之中,一时之间却没了话。 最后还是沈临舟轻咳了一声,随后说起了她应当会感兴趣的事情。 “山河食肆自从落入了请家人手里以后,就做了不少的改变,他们总以为生意不好是因为风水一类有关,在原有的基础上大行修缮,到最后不仅仅是华而不实,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咱们这一次过去还得看看这家店要如何修整,否则就按照请家人的想法,这卖吃食的酒楼里头恐怕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着。” 秦婳染一听他提起秦家就觉得头疼,此时没作多想,就应了一声。 然而等到真正看见山河食肆如今的模样时,她才知道为何沈临舟要特意提上一嘴。 原本只是做吃食的一个铺子,做得到像是歌舞坊一般,入门最先见到的就是那大大的台子,估计也是供观赏之用。 然而山河食肆其实并不宽敞,这个台子占据了大半,坐的地方也就没有多少了,二楼更是全部做成了雅间,二十间房辉煌大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享乐之地,而不是吃饭的地方。 可是秦玉德却没想过,山河食肆哪怕做的是那些大人物的生意,名声都没打出去,又凭什么得到那些世家的青睐? 再加上请那舞姬优伶就要花不少银钱,这点成本一旦放在菜肴上想要找回来,普通老百姓也就消费不起了,不伦不类也是应当。 秦婳染觉得自己都能想明白的道理,秦家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却好像半点也不知,忍不住就是轻叹一声。 也好在她早早脱离了秦家,此时也不必为他们着想。 “这一进来就是金碧辉煌的,估计修缮之时也花费了不少银钱,只不过这处这东西基本咱们都用不上,还是早些变卖出去,也好回一回本,等再找人来重修。” 秦婳染说到此处,心中的小算盘也就打了起来,“倒是咱们吃亏了,这里头的摆设都属上乘,卖出去反而不值几个钱,偏偏放在这儿又用不上。” 说着还轻叹了一声。 然而沈临舟却没放在心上,倒不是因为沈家人财大气粗,而是他早已做好了打算。 于是手中折扇一打,他就意味深长地说道:“山河食肆里头用不到,却不代表沈家没有歌舞坊。你可别小看咱们皇商之家,但凡你知晓的那些生意,咱们或多或少都有牵涉一些,哪怕没有酒楼做的那么好,这些东西也有它的去处。” 秦婳染听着也就放心下来,却并没有质疑沈家有没有歌舞坊。 毕竟正如沈临舟之前所说,沈家是皇商,但凡是能做生意的,估计都有所涉猎,而太平盛世人最注重的便是享乐,这酒楼的生意好了,声色场所的生意也不会差。 两人于是把整个山河食肆转了一圈,半个时辰下来,所做的打算已经让这整间铺子体无完肤。由此可见秦玉德所做的那些整修确实是没有半点用处,甚至是在自寻绝路。 明明不是做生意的料,却还非要使奸计掺和进来,还真是害人又害己。 经过了一下午的商量,两人总算是把图纸给定了下来,秦婳染看着上头一目了然的线条还有些暗暗咋舌,拿起来反复看了好几遍,才忍不住夸道:“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我不过就随口一说,你竟然就能画得如此精细。” 沈临舟对这句夸赞十分受用,于是放下了笔,随口回道:“我的本事可不止你所看见的这么一星半点,以后相处长了,你自然会发觉。” 这话可以说是十分不谦虚了。 可是想想沈临舟的身份,估计从小到大学的东西不少,秦婳染也就丝毫没有怀疑。毕竟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总少不了比旁人要更努力一些。 “那就这么定了,等到明日我找人再来看看,修整修整,咱们也好尽快开工。”沈临舟于是把那图纸收了起来,对秦婳染说道。 后者自然也是乐意,跟着她在傍晚之前终于坐了马车回到沈家。 只不过能看见阿晋的时候,后者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老爷把人给叫去了,有小半个时辰没什么动静。” 七十一 架中生火烤羊肉 http://.biquxs.info/

沈敬安如今也有将近四十岁了,性子虽然不算古怪,可到底是有些严肃的长辈,秦婳染一听阿晋这么说,心中就咯噔了一下。 然而细想起来沈敬安也不是什么坏人,她也就没太慌乱,而是将目光转到了沈临舟那边。 可是相对于秦婳染这么个外人来说,沈临舟对于自己的父亲却显然是更不相信的模样,脸色一沉就让阿晋到旁边去,自己则是直接推开了沈敬安的大门。 这直接推门的动静不行,里头沈敬安正在喝茶的手也微微一抖,随后眉心就紧紧蹙了起来,等到瞧见自家儿子这个不速之客,他就重重地把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放,脸色也不怎么好。 “我与你强调了多少遍的规矩,你是还要我从头教你不成?”沈敬安张口就这么骂了一句。 沈临舟不以为意,只是拉起了规规矩矩伏案正在写字的秦辞年与秦迎年,面带不快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你就算没什么带过自家亲生儿子,也没必要折腾别人家的孩子吧。” 沈敬安被他这一句话激得气不打一出来,立刻就是一拍桌子,把两个小的还吓了一跳。 “我就教他们写个字儿,怎么就算折腾了?你且问问他们二人,我是否做了旁的?” 此言一出,两个小的也就扯了扯他的袖子,在他垂下头看过来的时候摇了摇头。 “伯伯就是教我们认字呢。”秦辞年这么解释了一句。 沈临舟被这话一噎,可说到底都不愿意让沈敬安如意,冷哼了一声便道:“他能教你们什么?等我去找个夫子,可别误入歧途。” 一句话中意有所指,硬是气得沈敬安吹胡子瞪眼,只想要跟他好好说道一番。然而沈临舟却压根没理他,拉着人就这么离开,留下沈敬安一个人气急败坏。 秦婳染原本就是跟在他后头的,此时自然把两人之间的来往看了个清清楚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今日多谢沈老爷对我弟弟妹妹的照顾了。”别的话她也没敢多说,毕竟沈敬安与沈临舟两人到底是父子,就算有什么不对之处,也轮不到她一个外人评头论足。 好在沈敬安也并没有为难或者是迁怒她的意思,摆了摆手让她回去,气的都是自家儿子。 拉着秦辞年与秦迎年的手,沈临舟脸上还有几分得逞的神色,秦婳染急匆匆赶过来还准备安慰一番,却没想到看见的就是他脸上的这般神情,满腹的劝慰就都又吞了回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好端端的你与你父亲又置什么气?今日我还得感谢他对辞年迎年的教导呢,你这在前头说了那几句,我后头话都不好接。” “要你接什么话?”沈临舟丝毫不以为意,“你家这两个小的没给教坏了就算不错了,赶明儿我找个夫子好好教他们,你可就别想着我爹能教出什么好的来了。” 秦婳染虽并不觉得沈敬安如他所说的那样“误人子弟”,可是这么偌大的一个家族,沈敬安肯定有不少要他劳心劳力的事情,自己也不该让秦辞年与秦迎年去耽搁他的时间,是以没说什么。 回来的时候天色渐渐已经晚了,秦婳染去了厨房一趟,眼看着羊肉也腌得差不多了,就又准备了些素菜。 山河食谱里头记着一种名为烧烤的吃食,秦婳染刚一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十分新颖,就已经让沈临舟去找人做了烤架,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烧的都是炭火,这种日常要用的东西沈家备了不知有多少,阿晋一听说有新鲜的吃食就从杂物房里头搬了出来,此时垒在一块儿,就算是万事俱备了。 “去把沈老爷也请来吧,咱们在这里闹这么大动静,总不好一个院中的长辈也不叫。”秦婳染偷偷跟阿晋说了这么一句。 阿晋虽然也觉得沈家人在沈母但事情上做的不厚道,可是沈敬安是他的主子之一,再加上沈母这件事情受害最多的也就是沈敬安与沈临舟,所以他也不好有过多的不满,于是点了点头这就去找沈敬安。 而那头沈临舟往这边望了一眼,自然也知晓秦婳染做的是什么打算,可他冷哼一声,却也没有阻拦。 他打小就和沈敬安不对付,再加上沈母的死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说话难免就有些不尊。可说到底他还是敬重父亲的。 这边把准备好的所有食材都穿在了竹签上,统共摆了一张桌子,还真是不少的数目,沈敬安过来的时候炭火就已经点上了,眼见着自家儿子正在烤架旁一脸不高兴地扇着风,他就挑了挑眉梢。 “这么大热天的,怎么把炭火也给烧上了?”沈敬安是听说他们是在研究新鲜吃食不错,可是点这个架子却让他闻所未闻,于是问了一句。 沈临舟早不乐意围着这么个脏东西,烟味也呛人的很,可因为记着秦婳染的嘱托也就没好撂挑子不干,看都没看沈敬安一眼。 好在这个时候秦婳染过来打了个圆场,笑着和沈敬安说道:“咱们一会儿得把这些食材放在架子上烤,所以才会点燃炭火,沈老爷若是觉得烟味太大,不妨进去歇着,等做好了我给你送去。” “你怎么没让我进去歇着?”沈临舟一瞧她区别对待,就没好气的抱怨了一声。 秦婳染却因此微微一愣,随后接过了他手中的扇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想那么多,要不你也进去歇着吧,等我弄好了再递给你们。” 也是她没想周全,这沈临舟好歹是个大少爷,锦衣玉食长到这么大,估计连炭火都没碰过几次,她也只觉得是自己的疏忽,并没有觉得沈临舟矫情。 可后者却明白她这是会错了意,又一把夺回了她手中的扇子,有些别扭地说道:“不必,我帮你。” 秦婳染看他愿意帮忙也就并没有多想,而是点了点头,也就由着他去了。 眼见着炭火都已经烧好,整个院子里头都充斥着一股烟味,秦婳染心中也是直打鼓。毕竟这种东西她是从来都没做过的,也不知晓会不会好吃。 可一想到外祖父记载下来的吃食肯定就有它的好处,又想起那塞进灶火里头别有一番风味的烤红薯,秦婳染也就稍稍定了心。 拿了十多串羊肉放在架子上,秦婳染就让沈临舟到一边去等着,自己则是把羊肉串分开,确保能够烤得均匀,阿晋带着秦辞年与秦迎年直接就是跑了老远,只留下刚刚被无情推到旁边的沈临舟在旁边递着调料,还没忘拿了个扇子给他扇风。 “你们觉得沈大哥如何?”阿晋没由来就问了怀中两个小的一句。 两个小孩儿能懂什么?只以为阿晋仅仅只是在问沈临舟的为人,懵懵懂懂的就点了头,“沈大哥对我们好。” “那要是当你们姐夫如何?” 此言一出,两个小孩儿就微微一愣,随后秦迎年怯怯的点了点头,秦辞年却像是在想什么一般。 “辞年不答应?”阿晋饶有兴致的又问了正在“深沉思索”的秦辞年。 岂料后者还真把这件事情当成了大事来看待,琢磨了一番,像小大人般回道:“我说了不算,可我听说两人若要在一起肯定要门当户对。” 阿晋听着有些讶异,毕竟秦辞年也没多大,这种话出自他的口中,未免就让人觉得不像是他能了解到的道理。只不过再想想秦家那些人的做派,却又觉得耳濡目染知晓这些事情也并不奇怪。 总归是个苦命的孩子。 阿晋心中这么轻叹了一声,到底也没再问秦辞年。 而再说那头,沈敬安在一旁喝茶安静等着,看起来十分悠闲自在,沈临舟那边却是手忙脚乱,扇子打得很了就没由来一股焦糊味,这第一批能吃的也就那么七八串,秦婳染抹了油,在撒上调料继续烤,不多时香气就蔓延了整个院子,引得一开始躲远的四个人也接二连三凑了过来。 “我说哪来这么大的味儿,原来是二弟这里在玩火呢,这天干物燥,可别一不小心着了院子,再把整个沈府给点了。”大夫人杨氏上来就是这么一句,听着还真有些说风凉话的意思。 然而沈临舟压根就没理他,沈敬安倒是饶有兴致地往那看了一眼,大约是在想她为何有这个胆子来自己面前说这种话。 毕竟在沈家虽说有长幼之分,但说到底还是当家人说的话最为有用,杨氏身为大房却做不了整个沈家的主,还不如沈敬安这个排行老二的地位高。 杨氏显然也被他这一眼看的略微有些心虚,可以想到从外头经过烟雾缭绕的,心中的底气也就足了几分,仰起脖子便道:“二弟看我做甚?我也不过是怕你们院子里头着火祸害了整个沈家,这说到底也是为了咱们沈家好啊。” 秦婳染听到此处就觉得有些好笑,手中正好弄完了烤串儿,就往杨氏那里递了一支。 “咱们这不过只是在做一些吃食,炭火也都在架子里头,断然烧不着旁处,这位婶娘也不必如此担忧。” 杨氏被她这么一提也看见了那个架子,瞧着炭火确确实实都在架子里头,下头也是空的,基本上只要架子不倒这火就烧不出来。更何况他们选的这块地方正好是空地,就算真是架子倒了,也必定引不着火。 于是这么闹了个没脸,杨氏也只能冷哼了一声,做事拿袖子遮了遮自己的鼻子,颇为嫌恶的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别往我面前凑,脏的很。” 秦婳染起初也觉得这油烟熏过未免有些不干净,可她是不在意这些的,对于杨氏的嫌弃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于是拿回那一串自己咬了一口,对于那味道也是微微一惊。 七十二 烧烤香飘惹人馋 http://.biquxs.info/

烧烤确实是大祁所没有的菜式,哪怕食谱里头有所记载,秦婳染对于那调料是什么味道也十分明白,可那些味道碰撞在一处,真正落入口中的时候,却又是另外一番她从未想过的风味。 “怎么样?”沈临舟虽说对秦婳染的手艺也是十分的看好,可眼见着她是这般神情又有些奇怪。 秦婳染则没有回答,只是把手中的几个签子又递了出去,让他们自己都吃吃看。 仅从外相来看,这羊肉串色泽焦黄,莹亮的油水顺着肉身慢慢滑下,细碎的调料撒在上面或黄或红,还有白芝麻点缀,看着确实是馋人。 沈临舟于是咬了一口,微烫的羊肉串虽说还能吃出羊肉的味道,却并不会显得那么膻,外酥里嫩,肉质鲜香,又裹挟着调料的麻辣鲜咸,只叫人一口下去就停不下来。 “好吃。”秦辞年与秦迎年不过两个孩子罢了,有什么感慨都不会藏在心里,此时两双眼睛晶晶亮亮的,可见对这羊肉串也是喜欢的紧。 秦婳染也微微扬起唇角,随后说道:“原本我还怕这么多串儿会不会吃不完,眼看着你们这么喜欢,倒显得我这担心都是虚的了。” “秦姑娘的手艺一向了得,不管再多,咱们也是吃得下的。”阿晋在旁恭维了一句,看着神情,估计也是对这羊肉串十分满意。 倒是一边的杨氏被冷落到了现在,一时之间面上就有些挂不住,此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平白添了几分窝囊。 秦婳染爷压根没理她,只是专注于自己手上的活儿,反正她也不是沈家的人,着实没必要过多客套。 好在沈敬安也没让这一院子里头的人继续为难,而是挑眉看向杨氏那边,随口说道:“大嫂若是想留下来吃些那就留下,若是不想,就不必一直在我院子里头杵着了。” 此言一出,送客的意思就十分明显,杨氏就算被这味道也引得有些馋了,可到底是大家族里头出来的人,不会为这口吃的放低自己的身段,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只不过她向来是个多嘴的人,再加上大家族里头明争暗斗已经成了习惯,她头一转就去了老夫人那边。 秦婳染这头几人并不知晓她究竟做的什么打算,可不得不说美食在前,也没人会注意 只是等到第二批有荤有素,秦婳染烤好了就递给阿晋,与他说道:“给老夫人那儿送些,总不能就咱们在院子里头吃的高兴。” 沈敬安听到此处微微还有些惊讶,于是将目光投到了沈临舟那边,大概的意思是让他瞧瞧一个小丫头也能想的比他周到。 沈临舟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考虑到这一层,不过相对于自家父亲的打趣来说,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秦婳染已经被他纳入了自己最亲近的那个概念里头。 阿晋自然是答应了下来,再三与秦婳染说着要给他留上几串,别等到自己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秦婳染哭笑不得的应了一声,说是会给他留着,这才让他放心离开。 而老夫人这边,杨氏前脚刚刚离开沈敬安的院子,就急急忙忙去找老夫人诉苦,张口闭口就是说沈临舟乱来,沈敬安竟然也纵着他。 老夫人这些人转管这府里头的大小事务,渐渐也觉得有些精力不济了,就想着要找一个人接替自己的位置,可偏偏她生的两个儿子不仅不同心协力,娶的媳妇儿有一个是不管事的一个是爱乱嚼舌根的,其他人也都大多不能担起这个责任,到现在她还在家主的位置上坐着。 实在是让人烦的很。 老夫人确实是疼爱自己两个儿子,可是对于外来的媳妇儿,则没有太多的包容之心,此时刚刚一看到杨氏进来就微微蹙了眉心。 只不过她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杨氏也不知道老夫人压根就把她给放在了不速之客那一栏上,张口就是一句抱怨的话。 “今儿个我在自己院子里头待的好好的,没成想这就闻见了一股焦糊味,还以为哪里着了火,就慌慌忙忙出来看。结果老夫人猜怎么着?原来是二弟那院子里头生了好一把的大火,硬生生让人觉得是失火了。” 老夫人并不明白实情,听见烧了一大把的火,心中就隐隐有些担忧起来,赶紧问到:“怎么回事?” 杨氏一看老夫人也重视了起来,便知道自己初步的打算是成功了,赶紧又放缓了语气说道:“其实也没多大事情,不过是二弟那边临舟在纵着那个小姑娘乱来,说是做吃食。可是二弟院子里头的厨房那么大,灶台难道不够她用?偏偏把火给点到了院子里头来,岂不是平白让人觉得惊吓?” 老夫人一听到她提起了自己的宝贝孙子,就多少有些不乐意了,只不过院子里头点火的事情确实不是什么小事,她还是有些不满的说道:“那你可问过他们为何要在院子里头点火?” “这个我又哪里知晓?方才我过去不过问了一句,临舟和二弟都护着那个小丫头,非说在院子里头点火是经过他们同意的。我寻思着这不就是不讲道理的纵容吗?今儿个是点了院子,明儿若是她连着整个沈家一起点了,难道他们都不管?” 老夫人深知自己儿子和孙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也知道杨氏是个爱不分青红皂白乱攀咬的,也就没太把她都话当成真的来听,多多少少带了几分怀疑的意思。 “大儿媳妇儿你说话可要有证据,我知晓不论是敬安还是临舟,都应当不是会害咱们沈家的人,你这话说出来,我可不大相信。” 杨氏既然过来,做的就是要让老夫人重视这件事情的打算,赶紧又说道:“老夫人还别不信,我自然也知晓二弟与临舟不会真的存了害咱们沈家的心思,只不过点火这件事情他们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怎么也是他们的疏忽。毕竟我瞧着那火点了不小,说是做吃食,怎么就不能在厨房里头做?非要跑到外头来点了这么一把火?” 老夫人听到此处不由得轻叹一声,正准备与杨氏说自己过去看看,也在意沈敬安院子里头那把火究竟为何点着,谁知道她一句话都还没出口,外头就有人传,说是沈临舟身边的阿晋求见。 “他来做什么?”老夫人这么问了一句。 来传话的侍女自然也问清楚来由,此时和煦的笑道:“说是院子里头做了新鲜的吃食,就像送点给老夫人尝尝,说不定老夫人会喜欢。” 杨氏一听面色就有些古怪起来,老夫人心中却以为是沈敬安与沈临舟让人送过来的,于是喜笑颜开说道:“让人进来,我也瞧瞧是什么吃食,能让他们把院子都能点起来。” 且听这个语气,就知道老夫人根本就不大在意那场火了,杨氏咬了咬牙。 随后就看见一直服侍在老夫人身边的侍女躬身退了下去,不多时带着满面笑意的阿晋进来,先是朝着老夫人行了个礼。 “咱们院子里头的秦姑娘新研究了一种吃食,大伙儿都觉得甚是不错,特地送来给老夫人尝尝。” 那盘子里头有十来串烤羊肉,只见那肉质紧实,裹着一层晶晶亮亮的油,上头还撒着不知为何物的调料粉末,看着竟是平白让人觉得有食欲。 杨氏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把柄一般,冷哼一声说道:“老夫人口味一直都清淡,最近又食欲不振,吃的愈发少了一些,你送这么又油腻又膻的东西过来,老夫人怎么能吃得下去?” 阿晋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却也没理杨氏,只是看着老夫人。 后者这些天来确实是食欲不振,吃什么山珍海味似乎都没什么味道,连宫里来的太医也没有半点办法,只是开了些药。 然而这次看见这些烤羊肉串,她却莫名其妙就觉得口舌生津,让自己身边的侍女接了过来。 “临舟费心了。”老夫人这么夸赞了一句,随后拿起一串放在嘴边。 杨氏瞧见这里又怎么能够不阻拦?赶紧道:“刚才我也瞧见了他们是怎么做的,老夫人请想想,这东西明火之上烟熏火燎,还占染了炭灰,可真是脏的很,你老人家肠胃弱,若是吃出了什么好歹来,岂不是平白遭罪?” 说到此处,老夫人却摆了摆手,“我年纪大了,还有多少好东西能入口的?何况我好不容易找着一个看着就想吃的东西,谁还管那么多?” 老夫人不是一个好口腹之欲的人,可是能吃着好吃的东西,到底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于是也没管杨氏之前说的烟熏火燎如何脏,直接就送入了口中。 相对于她之前吃过的那些清淡的吃食而言,这个羊肉串的味道确实是霸道了一些,可是刚一入口那肉质不腻不柴,又有嚼劲,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牙口却还可以,吃着也并不费劲。 而那味道更是从来都没体验过的,咸香麻辣还伴随着几种她从来没吃过的味道,直接就蔓延在口中,实在是让人一串吃完还是意犹未尽。 不过老夫人到底还是在意杨氏之前所说的话,问阿晋道:“我听说你们在院子里头点了火,可有此事?” 阿晋于是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杨氏那边一眼,见到她眸子里头满是精明算计,心中嗤笑一声,却也是如实回答,“火确实是点着了,因为在厨房里头烤串外面没那个气氛,也确实如大夫人所说烟熏火燎的不通气儿,只不过院子里头不过搭了一个架子,火都在架子里头,就算是一不小心把架子给推倒了,咱们也烧不到哪儿去,老夫人放心就是。” 听了这话,老夫人也就没在意,毕竟她也不想太干涉小辈的事情,只要不闹的过分了,她也绝对不会在意。于是在院子里头点火的这件事情也就告一段落,杨氏之前说的那么一些都算是付诸东流,甚至老夫人也有可能在心中记了她一笔。 杨氏又怎么可能不生气?一口银牙险些要咬碎,手中的帕子也被她揉得不成样子,可说道第一这家里头还是有老夫人做主,老夫人的意思都已经说了个明白,她也就不好继续多说,只能是把这口气咽在了肚子里头,心中想着以后再找回来。 “怎么我从未见过这种吃食?”老夫人自问这些年沈家的生意自己也没少管,见的世面也不少了,却还真是第一次吃着这样的烤串儿,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阿晋于是也就如实回答,“这都是那位秦姑娘家里头的手艺,这些天她住在沈家,可研究出了不少新鲜的吃食。” 老夫人手中还抓着羊肉串儿,大家夫人的威严庄重全然不见,此时就像一个贪食的小老太太一般,一边吃一边说道:“那咱们之前都没想过送来一份给我?” “不也是害怕老夫人吃不惯吗。”阿晋随口编了个理由打个圆场,其实他也不知道秦婳染今日为何突然想到了老夫人这里。 不过仔细想想她的性情,估计也完全是因为在沈家稍稍习惯了一些,敢于踏出这第一步,才会想到老夫人这里。 三两句闲谈,老夫人和阿晋哪里有什么好说的?于是就让他带回去一句话,说是老二院子里头以后若是研究出了什么好东西,尽可拿一份到这儿来,也好让她也尝尝鲜。 阿晋不好驳了老夫人的意思,只能把原话带到,沈临舟听了以后微微蹙眉。 “咱们过些时日就得忙起来了,哪里有工夫去给老夫人做饭?” 在沈临舟看来,他也是不忍心要求秦婳染多做这些的,毕竟当初那些银子他虽说是借出去的,可从来也没想过秦婳染还,再加上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狭恩图报之人,老夫人这边的要求无疑就是让秦婳染为难的。 只不过当事之人自己这不大在意,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不过是做些吃的罢了,倒也不妨事儿,咱们也有一日三餐,多做一些送到老夫人那里,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其实秦婳染这也是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毕竟住在沈家里头,她颇有几分无所适从的意思,如果谁也不让她做事的话,多多少少会有些别扭。 话说到了如此地步,沈临舟也就不再劝,只不过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自己这儿不在府里头吃,还是不必让秦婳染如此麻烦。 要知道沈家的厨子那么多,其中有不少都是手艺了得的,老夫人若是想吃什么有的是人给她做,秦婳染这次的吃食她也不过就是图个新鲜,以后也没必要常吃。 于是在院子里头烧烤了一个时辰,总算是把那些准备的烤串都给吃了个干净,秦婳染在看的时候还稍稍有些惊奇,随后笑道:“我原先还以为咱们得分两顿,却没想到今日就都给吃完了。” 其他人包括两个小的今日都算是吃了个痛快,此时一个个的坐在那儿,俨然是一副不愿意动弹的样子。 要知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吃饱了人就更容易犯困,沈敬安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就准备离开。 只不过临走的时候他却说道:“家里头的生意你可以都放手不管,可说到底这沈家的东西也都有你一分,我知道你还因为你母亲的事耿耿于怀,可你终究还是沈家人,这一点你要记住了。” 这番话稍稍显得有些沉重,秦婳染以及阿晋就当作没听见,两个人就这么收拾了起来。沈临舟自然也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难得没有武逆自己父亲的意思,而是苦笑了一声。 “我心中自然知晓我是沈家的人,否则我也不会回来。只不过我不想我所有的成功都依靠着家族,所以这次我回来,一时半会儿的也仍旧不想拿回那些权力,而是想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来。” “更何况父亲正值壮年,只要别继续陷入颓废之中,不论是咱们这个小家,还是沈家这个大家,都能靠父亲撑起来,我也不必太过操心。” 沈敬安只觉得眼中一热。 这个儿子确实从小不听自己的话,而早些年自己也因为常年在外头做生意的缘故,根本就没怎么回过家,对于他的疏忽不少。 两人的关系虽说是父子,可是这些年一直都不太亲近,再加上他之前被迫纳妾以及沈母的死横亘在中间,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愈加的不可修复。 沈敬安原以为沈临舟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惊觉,原来儿子也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靠山,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够护着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更何况沈母也肯定是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因为那是一个过于善良的人。 “行了,你爹这边你还不必担心,只便做好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也别怪我这个当父亲的提醒你,若你只是小打小闹,可难免让府里头的人笑话,既然想做,就做一番大事业出来,可别让我小瞧了你。” 话说到此处,也就轻松了起来,沈临舟于是笑道:“父亲且管好自己手中的事情再担心我吧,毕竟这些天从你我手中交出去的权力大多都归在了大伯手中,其他人也多数分了一杯羹,眼下咱们院子可是处于劣势,就看父亲怎么力挽狂澜了。” 沈敬安也笑了一声,明明是由重担压着了自己身上,却莫名让他觉得找着了以前的感觉。 于是他也没回过身,就只是背对着沈临舟摆了摆手,“为父还不需要你担心。” 就这么走了。 沈临舟也觉得自己好似卸下了一个担子,逝者已矣,纵使心中有再多的在意,都是亲人,都是受害之人,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更何况他们都还活着,就应该活出更好的样子来,才能慰藉死去之人的在天之灵。 这么想着,沈临舟面上的神情也就稍稍缓和了一些,眼见着秦婳染还在收拾,就把她拉了过来,往里头推去。 秦婳染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推我做什么?” 沈临舟无奈道:“咱们院子头又不是没有下人,这些收拾的活计就交给他们就是,你带着你这弟弟妹妹早些洗洗歇着,小小明日早上做什么好吃的。” 秦婳染想想也就没有拒绝,毕竟她也累了,弟弟妹妹的眼睛更是睁不动,早些歇息怎么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为难了院子里头的那些下人,原本闻着味道的时候就欲罢不能,却没想到不仅仅没吃到嘴里,还要收拾这个烂摊子,只能心中暗暗叫苦。 然而想起在沈家做工能拿到的好处,他们心中也有稍稍的安慰。 总归口腹之欲没满足,钱财到手了也就够了。 七十三 鲜香自成粥里浓 http://.biquxs.info/

早饭的花样虽然也不少,可是一天早上还是吃的清淡一些为好,秦婳染想当沈敬安与老夫人的年纪也都不小了,干脆就做了点养胃的东西,这粥就是首选。 也就好在沈家每天早上都有不少人去采买,也有好些贩食材的人谈好了会每日早上都送东西过来,秦婳染这边也得了些鲜虾贝类,干脆就琢磨起了海鲜粥。 只不过之前就听李老太爷说过有些人不能吃这些水里的东西,更有甚者丧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她做的时候也就问了府里的下人一句,得知沈敬安那边也是常吃这些海鲜,这就又亲自去问了老夫人院里。 老夫人年岁大了,早上就起的格外早了一些,她身边的侍女自然也得随了她的作息,此时正好打水过去,就见到秦婳染在外头探头探脑。 侍女也有三十出头了,此时看见十多岁的秦婳染正是令人怜爱的年纪,忍不住就让自己身边的人把水端进去伺候老夫人洗漱,自己则是过来问了一句。 秦婳染多少还是有些忐忑,要知晓她从来都没来过沈家这样的大户,只不过又想到自己着实没必要害怕沈府的人,没事就骨足了勇气问道:“姐姐可是老夫人身边的近侍?” 一个十岁出头,一个三十岁出头,这要按照年岁来看,侍女都已经到了能当秦婳染娘的年纪了,可是秦婳染这一声“姐姐”实在是让人觉得心里舒坦,也就莫名亲近了起来。 “我是,”侍女答应了一句,随后又问道:“秦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找老夫人?” “是这样,我今日早上准备做海鲜粥,只是不知老夫人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毕竟海鲜这种东西有些人吃不了,我怕老夫人平日对这些东西比较忌讳,出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侍女这才明白她的意思,随后想了想,也就对她说道:“秦姑娘不必担心,老夫人没什么忌口的东西,这海鲜更是甚得她心,秦姑娘只管做就是。” 秦婳染于是点了点头,随后和那侍女道了谢,这就回去了。 而这边,侍女刚刚目送秦婳染离开,就去了屋里伺候老夫人,后者眼看着她才来,没好气的说道:“大清早的你到了何处去?” 老夫人是她伺候惯了的,这十年如一日,习惯也难以改变,今日早上没见着她,发个小脾气也是正常。 侍女于是也没太把她这脾气放在心上,而是笑着回答:“我这边也是给老夫人琢磨早膳去了吗?” “平时里头都有他们送过来,你操什么心?” “可今日却不同啊。”侍女上前给老夫人梳头,随后才缓缓说道:“昨日老夫人不是说让秦姑娘那边若是做了什么好吃的,就送一份到咱们院子里头来?人小丫头放在了心上,这不一大早琢磨好了要做什么,就来问我老夫人有什么忌口的地方。” 老夫人这么多年也是被人捧惯了,对于秦婳染的举动并没有多惊讶,不过这么点大的孩子却能考虑的如此周全,也让她点了点头,“确实是个有心人。” 侍女虽说看着秦婳染也挺喜欢,却也没有多说几句逾越了她身份的话,只是吩咐大厨房那边今日不必做老夫人的吃食了。 而那一边,秦婳染刚刚回去,,就把那新鲜的虾给处理了一遍,去头去壳,挑了虾线,这就放了调料腌制起来。干贝是她临走的时候就泡好的,此时也就拿那些虾头开始熬制虾油。 等到小火把把虾头都煎地焦黄酥脆,一碗虾油也就熬好了,秦婳染把虾油盛出来待用,就感觉到一股独属于虾的香气扑面而来,已经料想到海鲜粥是个什么味道。 蔬菜切碎,胡萝卜切丁,香菇切片,又放了些新鲜的玉米粒,让人能感受到甜香却又清爽。 下少许油,把胡萝卜和香菇炒熟放米放水,等待熬煮的间隙,她在准备做一个卷饼。 毕竟自己的食量虽然不大,可是秦辞年与秦迎年在长身体,沈临舟与阿晋以及沈敬安那饭量更是不少,一个海鲜粥肯定是不够吃的。 也就好在沈府的厨房够大,想要开两锅根本不是什么事儿,她于是开始醒面,做起外头的卷饼。 饼皮做好的时候晶莹透亮,虽说薄的能透过饼皮看见后头等人手,可是却因为有韧性并不是那种吹弹可破,秦婳染又炒了些土豆丝,量可真是不少。 知道做好了土豆卷饼,锅里的粥已经煮到米粒胀大,于是加入腌制好的虾仁干贝以及切碎的青菜和玉米,放盐调味,再以小火煮个一会儿,早饭就算是做好了。 这头忙活了一早上,那头人也不过是刚刚洗漱完毕,一个个的不用秦婳染去喊,就已经坐在了吃饭的桌子旁,秦辞年与秦迎年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丝毫没见小孩子起早了会有的困倦。 毕竟自从秦家离开之后,两个小孩儿已经被秦婳染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且不说睡好了,就单单是这每天早上变着花样的早饭,就让他们觉得十分高兴,这心中有期待,也不会觉得起床有多难。 估计沈临舟也是如此,才一改之前熬夜的风气,作息也显得规律了起来。 海鲜粥确实是鲜香,还没等端上来,就已经勾的人忍不住朝那看,阿晋更是迫不及待的接了过来,好像是怕秦婳染端的吃力一不小心就给摔在地上一般。 只不过他最不矜持,一开始却没他的份儿,秦婳染与他说了厨房里头还有给老夫人那边准备的一份,让他送去。 阿晋毕竟是个小厮,沈家的规矩就从来都没有主仆同席的,除非是私下里在外头吃饭。 也好在秦婳染是个细心的人,这些天都给他留着一份,也不至于让他回来的时候什么都吃不到。 沈临舟昨天晚上睡得好,今日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莫名觉得身心舒畅,似乎心中某个结在这一晚上的时间里头已经解开了,对上秦婳染的时候微微一笑,刚接过她手中给自己递来的粥,就对她说道:“今日咱们去山河食肆看一看,毕竟我找的人虽说已经拿到了图纸,可说到底有些细节的地方还需要咱们去与他们说说,总归不好到最后看着不合适再让人改。” 秦婳染想了想也真觉得有些期待,于是赶紧答应了下来。 而另一边沈敬安今日也少不了好一通忙活,秦辞年与秦迎年不能留在沈府。也好在两个小孩都是听话的,带着也不妨事儿。 三人心中各自有自己的打算,秦辞年与秦迎年也顺着他们的安排,等到今日的安排说完之后,沈临舟喝了一口海鲜粥,忍不住就微微挑眉。 其实在沈府,这些好东西他自然是瞧过不少的,就比如说这海鲜粥,别说是沈家的酒楼了,就连家中的大厨也是会做的,并且时常就会做上一次。 可说到底每个人的手艺都有偏差,秦婳染做的似乎就比那些大厨做的清爽一些,大约是没放那些重料的缘故。 鲜虾和干贝以及香菇本来就有足够的鲜香,再加上胡萝卜和玉米粒的清甜可口,本来就是不需要过多调料的堆砌,这样的做法不仅仅能还原食材本身的鲜味,更加使口感不会显得复杂,长到最后除了调料霸道的味道,反而掩盖了食材本身带来的口感。 这就是李老太爷教给秦婳染的手艺。 土豆卷饼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沈临舟吃过一次秦婳染做的,此时也就没有太大的惊讶之感,只是对比一下自家大厨做的那些饼皮还不如秦婳染的薄,他心中就隐隐感觉自己家里头养了不少闲人。 “要不然你哪天也教教咱们府上的厨子,我总觉得养了它们这么久,一个两个拿钱不少,却似乎手艺不怎么行。” 秦婳染当时正在喝粥,一口刚咽下去,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沈临舟跟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愣愣的看着他,眸子里头还带着几分询问与不解。 沈敬安自然是听出了他的意思,却冷哼一声不大赞同,“府中请的那些厨子可不归咱们院子里头管,之前那个厨娘被你打发了出去,若不是因为她本身手脚不干净,老夫人只怕都要猜测你与她离了心。更何况这些人的手艺在同行里确实是佼佼者了,你若是让他们和婳染学,只怕他们也不会乐意。与其闹出那么多的幺蛾子,还不如咱们院子里头自己吃了,也不必麻烦婳染。” 沈临舟虽然心中有些不乐意,可也不得不说沈敬安的话有道理,于是也点了点头,“爹说的也是,反正其他人吃不吃得着也不归咱们管,咱们吃好了也就行了。” 两句话就打消了沈临舟之前的想法,秦婳染虽说言明白过来他们是什么意思,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毕竟她可不想在沈家树敌,这里头随便一个下人,拎出来估计身份都比自己尊贵。 一顿饭吃的高兴,沈敬安也十分看好秦婳染的手艺,特地问了他们中午回不回来吃饭。 沈临舟瞧着他面上还有几分矜持,忍不住拆穿道:“你这哪里是问我们回不回来吃饭,你这只是想问她回不回来做饭吧。” 被自家儿子戳破自己的心思,沈敬安也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直接就瞪了他一眼。 眼看着两父子之间估计又要斗嘴,秦婳染赶紧在中间打了个圆场,“咱们中午到底回不回来?” 问的是沈临舟,还没忘跟他使了个眼色。 沈临舟心中虽然不怎么痛快,却还是回道:“山河食肆还未修缮好,外头的饭菜咱们又吃不惯,还是回家里做吧。” 七十四 大街对峙说婚约 http://.biquxs.info/

得了他们中午会回来的消息,沈敬安也就打算中午不必留在外头,毕竟家里头的吃食更和他的口味,又何必在外头勉强自己? 而秦婳染则是完全没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要知晓她最拿手的也就是这门手艺,不过就是多做一个人饭的事情,也不必太过在意。 只不过她虽没有放在心上,沈临舟却偏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两个人上了马车之后就有些无奈说道:“咱们家一开始就是做吃食发家的,虽说这些年做了皇商,对于生意这方面也是涉及广泛,可是到底人人都有口腹之欲,你做的东西好吃,他们也就未曾想那么多么多。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他们将你看的近了一些,当做自家人。你若是觉得不喜,也尽可与我说就是。” 秦婳染原本还在掀开帘子往外头张望,此时一听见他这么说,就有些疑惑的回过头来,“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大事,怎的你却如此在意?” 听得此言,沈临舟微微一愣,随后摇了摇头说道:“是我多想了。” 于是这件事情就算如此揭过,沈临舟也乐得沈敬安把秦婳染三人当成自己的亲人来看待,要知晓他虽然得老夫人的宠爱,却也不比自家父亲手段高明,秦婳染以后留在沈家,还是得让这些人满意才行。 然而他此时却没发现,自己已经把秦婳染看作了未过门的妻子,渐渐的已经琢磨起来她以后过我们的事情了。 当然两人年岁都还不大,成亲这种事情暂时都还不必多想,两个当事人也都是一副没开窍的样子,以后还有的磨。 这些不说,就单单是到了山河食肆的时候,约好的那些过来修缮的工人也都到齐了,工头安排了一番,随后就拿着图纸和沈临舟细究了起来。 他特地绕开了秦婳染,大约是因为这些人都有眼力见儿,知道这一群人里头谁才是作主的那一个,然而沈临舟却直接拉过了一旁的秦婳染,指着图纸对她说道:“有什么还要注意的地方你与他说说,左右这是你的铺子,我也不好多管。” 秦婳染原本还是一脸的茫然,工头也是微微一惊,知晓自己这次是看错人了。好在他没过多久也就挂上了笑,恭恭敬敬的又对上秦婳染。 当初山河食肆如何修缮两个人是通过气儿的,此时沈临舟把秦婳染拉到了跟前来,她也就慢慢和那工头解释了起来,然而说到一半的时候沈临舟却准备离开去旁处看看,秦婳染赶紧抓住了他的袖子,也是一时的情急之下。 沈临舟看着她面上有些忐忑的神情,只能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到底还是没忍心走。 其实今日之所以会把秦婳染拽到跟前来,不过是希望她能够独挡一面,也算是锻炼她的自信心,只不过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心急了一些,一时之间也没法让秦婳染学会如何独当一面。 图纸上面的事情秦婳染其实懂得的并不多,只能是就着自己之前的想法说了一遍,工头也在旁边提出了他的意见,到最后沈临舟又添了几句,总算是把一些注意的事项与他们说了个明白。 只不过这山河食肆等于是拆了重建,里头的一切摆设基本上都要变化,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工头又与沈临舟谈了谈价钱。 秦婳染手上现在也没什么钱,更不适宜留在这里听他们谈价钱,再加上秦辞年与秦迎年在这里也坐不住了,秦婳染就说带他们出去逛逛。 沈临舟于是嘱托了一句让他们别走远,秦婳染应了,却没想到还真没走远,就见到了两个不速之客。 “你们为何会在此处?”宋秋娘眼中颇带了几分嘲讽,居高临下的态度十分明显。 秦婳染也不惧她,左右大庭广众之下宋秋娘还要点脸,就不敢跟他们撕破脸皮,于是转身就要走。 只不过当初宋秋娘的打算就是让这三人莫要出现在自己面前,此时却突然见着了他们,心中不满也是应当,哪里愿意就这么放他们离开? 于是让身边的人拦了她一下,就恶声恶气地骂了一句:“我记得之前我应当与你说过,如若秦家的事情你没办妥,就赶紧给我滚出皇都的地界,别让我再看你第二次,这才没过几天你就又出现在了我面前,莫不是活腻了?” 秦婳染本来就因为秦家的事情心中有气,此时也就反唇相讥道:“宋姨娘在这装什么好人呢?当时秦家的那场大宴我之所以会搞砸,还不是有宋姨娘的手笔在其中?也会得你们府上的人费心,好端端的把糖跟盐都混在了一起,怕是磨碎也用了不少长时间吧。” 她这声音可不小,旁边路过的人也都听见了,此时一个个的忍不住就停下了脚步。 皇都之中总是不缺少这些事情,眼看着一大一小当面对质,小的那个还叫大的那个姨娘,顿时就以为自己撞上了一场姨娘和嫡女的大戏,窃窃私语只差没有奔走相告。 然而宋秋娘在皇都的世家圈子里头也算是小小有些名气,不多时就有人认出了她来,指指点点的说了起来。 “她不是秦家的夫人吗?怎么现在被人称之为姨娘?” 如此一问出来,就有好事的知情人士嗤笑了一声,随后说道:“你还不知道吧,这秦家老爷秦玉德之前娶过一个商人之女,谁知谋求的不过是那个女子的家产,嫁妆刚刚拿到手没几年,就伙同这个姨娘把正房给害死了,这小丫头若是那位正房的女儿,叫她一声姨娘也不为过吧。” 在大祁,小妾本来就是如同下人的身份,最多就是比下人尊贵一些,还得看在老爷面前得不得宠,于是这宋秋娘的身份算是被扒光了晾在众人面前,让她的脸色立刻就是青一阵白一阵。 于是她咬牙小声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太过分了,若是我的名声给你毀了,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叫我吃不了兜着走?”秦婳染不但不害怕,更加扬起声音重复了这一句,甚至是回道:“我还真想知道宋姨娘如何叫我吃不了兜着走。” 秦婳染把弟弟妹妹护在自己身后,这就吆喝了起来,“大伙儿估计还不知道秦家那点事吧,我那好父亲骗了我母亲,硬是让我外祖父把大半的家业都给了他,结果没几年时间他就盛宠这位宋姨娘,逼得我娘在府里没过几天好日子,最后只能回了娘家。” “你给我闭嘴。”宋秋娘咬牙切齿,正要示意自己身边的人过来抓她,立刻就被秦婳染威胁了一句。 “宋姨娘想想清楚,有些事情背地里做了也就罢了,这大庭广众之下你若是想抓我回去,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就不信你能动得了我。” 宋秋娘也是个知想分寸的人,虽说她恨透了秦婳染,可也正如她所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来抓她,此时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谁知道她不敢动,秦婳染却敢变本加厉,“我外祖父手上有不少调料方子,这毕竟都是他老人家一辈子的积蓄,可是我父亲却因为这几张方子就把我送给了外祖父。你好在外祖父疼我,才将我养到这么大,只是苦了我这两个弟弟妹妹虽然是嫡出,却受尽侮辱与冷眼,平日里头能吃顿饱饭就算不错了。这这瘦巴巴的样子还是我养了小半个月才稍微长了些肉,我估计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他们过的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也就看见了缩在她那身后两个怯懦的孩子。 秦家不是什么大家,却也绝对算是书香门第,几十年的底蕴,两个嫡子嫡女却活成了这般么微缩缩的模样,可见平日里头生活的有多不好。 于是本来就偏向于秦婳染这边的人们更加不耻秦玉德的作为,连带着宋秋娘也一同都给骂了进去。 她身边的人已经察觉到情势不对,忍不住就扯了扯宋秋娘,大约是想她赶紧回去莫要招惹是非。 然而宋秋娘这次却像是和秦婳染杠上了一般,今日非要和她吵这一架,当即就骂:“我本也就与你爹情投意合,当初你爹也说好了要给我明媒正娶,说句不好听的我是什么家世,你娘是什么家世,你难道自己瞧不清处?她夺了我的位置,我又找谁说理去?” 秦婳染于是嗤笑了一声,“照你这么说来,我爹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为了一间铺子骗了两个女人,拿到手了却又因为经营不善,把女儿也卖给了我母亲的娘家。可这又与我们何干?” “我也没见你恨我爹,甚至这么些年浓情蜜意,我看你也没少拿好处,可我娘却是死了,弟弟妹妹也一直没过上好日子,就连前两天我外祖父去世我找了过去,你们秦家也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如今我流落到此好不容易得东家帮扶,宋姨娘又非要来找我的不痛快,这究竟又是为何?” 宋秋娘被她说得更加脸色不好,正要继续,她身边的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赶紧拦了一下,随后冷哼了一声。 “牙尖嘴利的小丫头,谁知晓你说的是真是假?有本事随我去秦家对峙一番,我倒要看看当着老爷的面,你能不能说出这番亏心话来。” 秦婳染一瞧这个女子,虽说不认识,可既然是根宋秋娘一伙的,她也就没有饶过这个人的意思,于是本着得罪人就得罪到底的心思,她干脆也就没藏着掖着。 “我找秦家老爷对峙做甚?说白了他虽然是我的亲生父亲,却从来也没有教养我几回,当初我外祖父拿那两个方子帮我买回来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凭什么拉我回去?” “何况你们别以为我不知晓那点肮脏心思,说不定我跟你们回去了,你们就会对我下手,到最后再如我母亲那般随口说了一句善妒忧思成疾,这么死了也没有人管。” “你休要胡言乱语,”女子斥责了一声,“这可是在天子脚下,你乱说话我可是能告官的。” “那你告官便是,正巧当初我外祖父的铺子给你们拿去,以及我娘的死,再到我这两个弟弟妹妹这些年受的苦楚,只要你敢报官,咱们就好好清算清算。” 宋秋娘就算是由身边的人拦着,此时此刻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于是口不择言道:“想要诬陷咱们秦家,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我看你现在尚且都是自身难保,怎么还敢碰到咱们秦家身上来?” 宋秋娘到底还是惦记着周围有不少人,不敢把话说的太过明白,只不过这话中的意思却叫众人都知晓,也都沉默了下来。 确实对于这样一个小姑娘来说,想要状告秦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且不说秦家有没有错,便是有,总归也不会被一个小姑娘左右,大不了花些银钱把那些官老爷给买通了,这件事情就算是不了了之。 可是秦婳染还没反驳什么,倒是有另外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几分好笑。 “她怎么就算是自身难保了?”那声音传来,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意思。 秦婳染自然知晓这来源是谁,有些惊慌的往后望了一眼,随后就对上沈临舟安抚的目光,心中稍稍定了下来。 对于这位沈家的公子,众人也是知晓一二的,哪怕不知,身边也有人接二连三地传了起来,宋秋娘自然也能听见,当时脸色就白了一白。 只不过她觉得沈临舟总归不会因为一个秦婳染就和他们秦家过不去,于是也没多害怕,而是朝他微微行了一个礼,随后说道:“这是咱们秦家的家事,沈小公子还是莫要掺和了。” 秦婳染刚才对上沈临舟的目光,就觉得心中多了几分底气,此时也不管其他,就这么对宋秋娘说道:“谁与你是自家人了?我虽也姓秦,可早早就跟你们秦家没有什么关系,你们跟谁说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个明白,藏着掖着,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宋秋娘咬了咬牙,一时没管她,就只是问沈临舟:“难道沈公子一定要掺和到这件事情里?” 沈临舟手中的折扇一打,看着还真有几分风流公子的劲儿,总之那叫一个不讲道理。 “如今我是她的东家,她若是遇着了什么事情,我竟然有权替他处理。” 宋秋娘冷笑了一声,“就算是东家如何?就算她不认爹娘又如何?终归血缘关系是割舍不下的,咱们说的是秦家的家事,沈家应当管不了吧。” 听到此处,沈临舟不免就觉得有些好笑,随后他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了一张纸来,上头虽然有一些旧了,可看样子被人保护的十分完好。 这一下别说宋秋娘和其他人了,就连秦婳染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有些奇怪地望着他。 只不过沈临舟也没让他们疑惑多久,就直接说道:“当初李老太爷买下这个孙女的时候,真真切切的给了几个方子,还和秦家的老爷签订了一份文书,我看到这个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好笑,毕竟秦家人既然已经不愿意要这个女儿了,又何必非要签个文书,平白多了一套流程要走。” “可到了如今我才知晓,原来确实是李老太爷老谋深算,算到了有些人当真会如此不要脸皮,明明是自己卖出去的女儿,眼下却又要拿血缘关系把人给要回去折腾。我倒想问问,既然秦家人如此在意自家的血统流落在外,当初又为何给自己的女儿卖到了李家去?” 宋秋娘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儿,又或者说秦玉德有多数的事情都是瞒着她的,她不知道也是正常,此时除了狡辩也无他法。 “说什么卖不卖的,李家毕竟是她外祖父家里,咱们也是为了她好。” “可快别说这些恶心人的话了,”阿晋还没等宋秋娘说完就不顾身份的啐了她一口,“说什么为了她好,其实不过是想要变了法儿的害人。我说句不好听的,你秦家就算是养个下人,每天也有好吃好喝不至于饿死,到月底了还会结算真金白银。可他们这些嫡子嫡女的又受到什么样的照顾?咱们接到手的时候就只看见两个皮包骨的小孩儿,连人都不敢见,这就是你们秦家教养出的孩子?” 他说着还把宋秋娘上下打量了一眼,硬是让对方有些慌张的退后几步,这才又说了几句。 “我瞧着宋姨娘胆子可不小,看来秦家的风气也并不是胆小慎微之辈,怎么就偏偏养出正室这两个谨小慎微的孩子?也亏得你能下的去手,不过五岁的孩子罢了,以前甚至更小,你恨他们母亲,凭什么把苦难都加诸到孩子身上?他们又欠你什么了?” “你空口无凭诬陷谁呢?”宋秋娘骂了一句,“秦家再怎么样做的不周到,也轮不到你们外人来说,难道沈家人就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怎么叫多管闲事呢,”方才一直没说话的沈临舟此时插了一嘴,“当初李老太爷临终之时,可是把他这好外孙女许配给了我,说是以后就给我做媳妇儿,如今我二人虽然还未完婚,可说到底也有婚约在,我爹也都答应了,怎么就算是毫无关系?” 七十五 寻上门来不讲理 http://.biquxs.info/

沈家的公子定了个婚约,虽说与大部分的人都没有什么关系,可这件事情仍旧不是什么小事,一时之间许多人都惊讶得面面相觑。 然而说出这话的人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上秦婳染同样惊诧的目光只是回以微微一笑,随后就又看向宋秋娘那边。 沈家是秦家惹不起的家族,宋秋娘就算是再怎么脑子一热,也实在是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反驳了他的意思,此时只能把这口气咽在了肚子里头,随后转身就走。 也好在沈临舟并没有拦她的意思,这是临走的时候还是放了个狠话,说道:“有些人与你们在无关系,就别上赶着非要和人过不去,否则到最后难堪的是自己,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宋秋娘哪里还敢回头反驳?此时此刻就生怕沈家把它们给记恨上了。要知晓沈家可算是一等皇商,连宫宴尚且都能去得,更何况是治他们一个小小的秦家? 于是刚刚对上时还趾高气昂,此时的宋秋娘离去的脚步十分慌乱,就好像生怕招惹了沈家的人。 秦婳染总是觉得自己稍稍扬眉吐气了一番,只不过再想一想沈临舟刚才说的话,却又觉得有些难为情。 毕竟两人之间的婚约虽然确有此事,可是李老太爷之前虽然说得明白,却也只是跟沈敬安决定的,眼下沈临舟与她也认识没有多长时间,要说什么感情肯定是没有的。 只不过这种事情由她提出来就未免有些让人尴尬,所以到最后秦婳染什么都没说,沈临舟也没怎么在意。 山河食肆这边的事情暂且安排了,由于请的人多的缘故,人便说要不了半月就给他们修缮完毕,沈临舟也没在意这小半月的时间,于是点了点头,回去准备找个人来监工,自己与秦婳染时不时来看看也就好了。 于是等快到中午的时候,沈临舟就带着秦婳染和两个小的回去,阿晋在前头赶马,没多久就到了沈府之中。 回去的时候沈敬安已经在院子里头等着了,手中捧了一本书,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眉心紧紧皱着,显然也是不太乐意的模样。 如果能听见几人回来的动静,他也微微舒展了眉头,没把今日早上遇着的事情影响到旁人。 沈临舟也没多提今日遇见了秦家人的事情,只不过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沈家都没替秦婳染去追究秦家的过错,后者却找上了门来,看着竟然有几分攀附的意思。 也好在事先对上他们的是周氏,一听他们的身份,也就嗤笑了一声。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考了几代也没当大官的秦家,这是哪里的风将秦家老爷给吹来了,不在家里头好好读书,来咱们府里做什么?”周氏一贯都是爱踩低捧高的人,一眼就瞧见秦玉德不是赶往外头传她不好的人,一声讽刺张口就来。 而正如她所猜测的那般,秦玉德确实不敢驳了她的面子,只能暗自在心中咬了咬牙,随后又满面堆笑。 “三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我再怎么潜心读书,自家女儿的事情也是要关注的,这些天可算是麻烦你们沈家了。” 钱氏起初还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可以想到秦玉德是秦家人,秦婳染就未必不是,一下就猜中了她就是秦玉德的女儿,当时眼珠子一转,就琢磨了起来。 “你的女儿在咱们沈家过的好好的,怎么你偏要把人给带回去?”周氏试探着这么问了一句。 秦玉德就只以为秦婳染已经是得到了沈家人的认可,心中就更加想要认回这个女儿,于是腆着脸说道:“之前与她稍稍闹了点不愉快,她这才会离家出走,我没想到她竟然还与贵府的公子有所交情,若是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我在这里替她陪个不是。” 说着他就朝着周氏微微一个躬身。 只是本来以为周氏婚恋在秦婳染的面子上避开这一礼,却没想到周氏竟然就这么受了,甚至比之前还要更为高傲。 “既然是来接你丫头回去的,我也就不再阻拦,替你叫老夫人出来主持公道,也算是顺手之劳了。” 周氏一看就知道秦玉德是个会闹事的人,正好她还因为之前的事情闹得不痛快,此时也就故意招惹了过来。 秦玉德摸不清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是想想人家确实是这位老夫人做主,也就没怎么在意。于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被带到了大厅之中,老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之下来见了这位自称是秦婳染父亲的人。 沈家是什么身份?平日里头能见着一个管事,就已经是好大的面子了,秦家这样的家族,秦玉德还是第一回能见到老夫人这样的角色,赶紧就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秦玉德今年没到四十,外表看起来确实是彬彬有礼,只不过但凡是有些眼力见儿的人瞧见它的眼色,就知晓里头藏着不少精明算计,周氏都能看的出来,老夫人这一生阅人无数,又怎么会不知晓他抱着其他的心思?于是对上他也有几分漫不经心来。 然而即便是这般模样,在秦玉德这里都是很大的面子了,当时就有些飘飘然。 “你说你是秦丫头的父亲?”老夫人端着自己手中的茶抿了一口,问道。 秦玉德自然是连声答应了下来,末了却有些为难,“虽说我二人确实是父女关系,可因为我与她母亲之间有些误会,连带着她也不怎么待见我,所以婳染小时候都是在外祖父家中过的,与我之间实在是不怎么亲近。” 他说着还垂下目光,让旁人看起来确实是煞有其事的模样。 只不过这话就完全把错处都推给了李泱,造就了一个因为夫妻之间不和就让女儿也一起恨上夫君的可恶妻子,总归自己是一点错处也无的。 老夫人并不了解此事,却也不代表是一个好骗的人,总之秦玉德说的话她半点也没信,就只是让人叫来了秦婳染,大约是详要她当面对质。 是认亲还是别的什么,总归是要让这父女两人见上一面。 侍女找来的时候秦婳染刚刚午休好,收拾收拾自己略有些凌乱的头发,也就去了前厅。 那侍女因为还算喜欢她的缘故,所以从旁提点了一句:“老夫人把亲情看的十分重要。”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秦婳染也莫名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仔细想想今日来的是自己的父亲,她又觉得有些烦了。 一时之间所有的嘱托她都想抛诸脑后,先骂一骂秦玉德才能消气。 于是等到侍女把人带到的时候,秦婳染就只是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随后就没管秦玉德。 侍女看到此处也有些无奈,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多嘴说什么,心中更加不会评判。 只不过看着老夫人渐渐冷下来的脸色,似乎也有几分觉得秦婳染有些目无尊长。 大家族里头最注重的也就是这些,老夫人这一辈子都守着家里头的规矩,对于秦婳染并不给自己父亲请安的事情多少有些在意。 于是她问道:“这位可是你的父亲?” “是,”秦婳染答得爽快,后头却又添了一句,“也不是。” 秦玉德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牙齿一咬,生怕她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言论来,装作一副受伤的样子便道:“你娘是不是之前与你说了什么?你且不必信她,她不过就是个无知妇人,与我呕气,就加在了你的身上。” 秦婳染也不是第一次看秦玉德鬼话连篇的模样了,小时候在李老太爷面前,他就是张口闭口的李泱不对,虽说两人之间确实也有李泱性情的原因在里头,可是秦玉德每一次都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也是让秦婳染恶心不已。 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面对父亲说鬼话,这根本不敢反驳的小女孩儿了,心中这么想,她就冷冷地开口道:“父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七岁的时候就被爹娘丢在了外祖父家里头,一直涨到现在,我连我娘长什么样子都快要不记得了,就连爹,我方才也是辨认了好一会儿,爹又何必非要说我是受了我娘的唆使?” 对于这个女儿,秦玉德其实不怎么放在心上,于是还像小时候对她那样威胁的瞪了她一眼。“七岁的时候你硬要留在你外祖父家,我也就答应了你,只是带你娘回去,哪会想到你竟然因此记恨上了我,实在是让我寒心。” 秦婳染可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姑娘了,对于他的威胁压根就听不进去,甚至是冷哼了一声,“怎么着,方子外祖父不是都给你了吗?你现在又要我回去,莫不是想要从我手中拿到什么好处吧?爹不必做这个无用功了,我现在带着弟弟妹妹过得好得很,凭什么要回到秦家那种地方去?” “你怎么说话呢?”秦玉德刚刚想要发怒,却又碍于老夫人在旁边脸色不好,只能咬牙切齿,“秦家毕竟是你家,你就算有再大的本事,爹也不会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外头,还不赶紧随爹回去。留在外头瞎胡闹可成何体统?” 秦婳染可不依他,“当初我在秦家过的是什么日子,父亲也不必替我回想,总归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我过够了,也不想弟弟妹妹再回到那个牢笼里头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下人们欺负。” “胡说八道呢!什么时候受下人欺负了?”他说着语气之中稍稍有些慌乱,目光也不停的往脸色不好的老夫人那里瞅。 秦婳染却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是不是被下人欺负父亲自己心中有数,既然不愿意承认,我也就不必藏着掖着……” “当初在秦家住的时候,我和我娘过的就是水深火热的生活,那时候宋姨娘还没扶正,正是最为受宠的那些年,于是对我娘和我动辄就是打骂欺辱,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点但凡是秦家年纪稍微大些的下人们都知晓,也就不需要我赘述过多。” “而我弟弟妹妹年纪这么小,且不说在有娘照顾之前过的什么日子,就只说娘去世之后,两个才几岁的孩子住在院子里头,照顾的老嬷嬷根本就不用心,有时候饥一顿饱一顿的,饿起来根本就不把两个孩子当主子,前些时候我去看他们,居然发现照顾他们的嬷嬷走了,就两个五岁大的小孩儿彼此照顾,甚至看到人都要害怕。” “我就想问问爹,活该我们欠你的?让你不仅仅是生来不养,竟然还有如此祸害?” 她说着已经是眼圈有些红了,莫名其妙的委屈充斥着她的内心,让她也觉得这世道未免不公。 他们又欠了谁的?生下来爹不疼娘不爱,受尽了白眼和委屈,险些就要活不下去,如今好不容易步入正轨了,却没想到父亲却又找上了门来,肯定也没安什么好心。 这又是凭的什么? 秦玉德却不能明白她心中的苦楚,甚至此时此刻就只觉得秦婳染是在故意而为之,一双眼睛瞪大,里头竟然有不少的怒火。 “谁教你说的这些话?是不是你外祖父?” 李老太爷就是秦婳染心中不可触犯的一座巍峨的高山,无论是谁说到他的不好,秦婳染肯定都得和他叫嚷一番,更遑论是害了他不少的秦玉德?当时也给他激起了几分脾气。 “你也好提我外祖父呢,当初正是因为你心怀不轨,才会为了山河食肆欺骗了我外祖父,不仅仅让她赔了女儿,还连带着毕生的梦想和大半的积蓄都给赔了进去,到最后你又以我和我娘作为要挟,从他这里弄了不少的好处,你是如何能有这个脸皮敢提他?” “秦婳染!你可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秦婳染冷笑了一声,“还有许多过分的事情我都没说呢,你是不是记不清楚了,所以特地来找我回忆一番?我记得你我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断绝了吧,毕竟我只是一个不能给你挣钱的赔钱货,你是看着了我什么好处,才找了上来?” 秦玉德被她说的脸色黑如锅底,只想要将这个人提回去狠狠教训一番,可是这毕竟是在沈家,他干脆也就不继续激秦婳染,免得她说出什么更为过分的事情,直接就朝着老夫人拱了拱手。 “小女不孝,让老夫人看了笑话,我会带回去好好处罚于她,还请老夫人莫要见怪。” 所以说不愧是文人,不管之前气成了什么模样,这礼物说周全就一定会做周全。 只不过老夫人也不愿意多管旁人的家事,摆了摆手,“既然是你的女儿,那就带回去好生照顾,别再让她怨恨你了。” 此言一出,就是不想多管的意思,只不过秦玉德显然是把这句话当成了老夫人向着自己这边,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是窃喜。 “那我就让她收拾收拾跟我回去,也免得在外头丢人现眼。” 他说着就去拉扯秦婳染,后者自然是不愿意,扯着他的手硬是让他放开自己。 秦玉德之前还顾念着老夫人在,不敢对她下重手,可是之后得了老夫人的授意他也就不怕了,此时一巴掌当面就扇了过来。 秦婳染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一下躲闪不及,就被他打了个结结实实,当时就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懵。 秦玉德就这么把人提了几步,看样子估计是要带人离开。 老夫人身边的侍女有些不人心了,赶紧凑在她耳边问了一句:“老夫人当真就让他把人给带回去了?我瞧着他这状态,说不准回去这小丫头就没好果子吃。” 老夫人看着也是无奈,只能说道:“这是旁人的家事,咱们插手不了,更何况父亲打女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估计也是气头上。” 侍女却不这么认为,正想要再说,就看见沈临舟沉着一张脸过来,一把就甩开了秦玉德,把秦婳染拉到了自己身后去。 对于沈临舟,秦玉德肯定是认识的,只不过这毕竟只是一个小辈,他也就没大在意,于是吵着老夫人那里循问了一眼。 后者果然微微蹙眉,对着沈临舟说道:“都是他们自家的事情,临舟就别往里头掺和了,让他们自己解决。” 这一句话中带着几分命令的意思,老夫人本来就是这种独断专行的性子,就算说好不会再管小辈的事情,可是此事在她看来也是几分原则。 然而沈临舟却根本不听她的,连看都没看老夫人一眼,就直接把目光对上了秦玉德。 “这是我沈家的人,没有我的授意,任何人也带不走她。” 七十六 寻光不问过往事 http://.biquxs.info/

虽说身上有这个婚约在吧,可是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怎么定,这一纸婚约更像是两个长辈之间的一通儿戏,老夫人险些都要忘了这一茬儿。 可是说不管是一回事,放在眼前的这种情境之下,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于是沈临舟此言一出,老夫人眉心就皱的更深,对沈临舟说道:“无论如何,你二人之间没有成亲,就不算咱们沈家的人,更何况就算成亲了,那也是她娘家的事情,你做什么要往里头掺和?” 沈临舟是知道老夫人思想迂腐的,可就算如此,他更加无法忍受秦婳染在自己面前被秦家的人带回去,维护的意思十分明显。 “有些时候即便是家人,也存着恶毒的心思,老夫人常年在大家族里头,不可能没有听过那些腌臜事情,难道就算她父亲是个阴毒的人,老夫人也要任由她回去送死?” 秦玉德听到此处自然是不乐意的,立刻就道:“沈公子这话说的是不是有些冤枉了在下?正如贵府的老夫人所说,这毕竟是在下的家事,沈公子就算对我这女儿有些意思,也不该阻拦我带女儿回去吧。” 沈临舟对上秦玉德也丝毫不客气,冷冷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之前又做了什么样的事儿自己清楚,若是再不走,可别逼我把那些查到的东西都送到官府去,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猖獗几天。”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秦玉德肯定是怕的,毕竟沈家的门路不少,他们若是想要查出什么来,就算是自己隐藏的再好的事情,都能被他们给翻出来,一时之间也陷入了两难。 沈临舟自然也是看出来他心中的纠结,又添了一句,“前些时候我查过秦家,可有不少事情我都十分明白,你最好识相一些,否则那些罪行一并被我状告上去,秦家可算是吃不了兜着走。” 秦玉德知道沈临舟肯定是动了真格的,于是只能咬了咬牙,原本利用秦婳染攀附沈家的计划落了空,就只能是愤恨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老夫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心中微微有些担忧自己的决定会不会影响了她和沈临舟之间好不容易修复好的关系,却看见沈临舟把还有些发愣的秦婳染拉到了自己面前,手指轻轻碰上她的脸颊,十分怜爱的问道:“疼不疼?” 他的声音十分轻柔,动作也十分缓慢,可是秦婳染却被他这一言一行触碰到了心中最为柔软的那个点,一瞬间委屈与难受一并涌了出来,竟然无声无息就掉下了眼泪来。 沈临舟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毕竟之前他是查过秦婳染的事情,知道她这些年就算是过的不错,当初在秦家受的那些苦也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让她到这个时候还受到不少的影响。 可是向也不知如何劝,就只能手忙脚乱的擦着她的眼泪,柔声对她说道:“没事儿,有我在呢,他们肯定不敢动你。” 这一句话更像是导火索,让原本还是无声抽泣的秦婳染终于放声大哭,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还越擦越多,声嘶力竭似乎能哭到人的心坎里头去。 沈临舟也不再管她,只是由着她哭,大约是想要她一下子哭个够,以后也不必再将这些痛苦的事情放在心上。 而老夫人那边也微微有些动容,毕竟年纪大了最看不惯这些小孩子受委屈,到底也是没再说出什么话来。 好不容易等到秦婳染彻底哭累了,似乎抽干了力气一般,就伏在沈临舟这怀里止不住的抽咽,沈临舟对她说了一句“咱们回去”,就拉着人准备走。 只是在临走的时候他却往后头望了一眼,看向老夫人说道:“有些人并不是有这份亲情拴着,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老夫人以后决定一件事情,还是先要查查清楚为好。” 这声音不急不缓,似乎也并没有带多少情绪,可是老夫人却知道他肯定是在意的,忍不住就是有些纠结。 等到沈临舟走后,她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来,“看来我和临舟之间的关系,是彻底修复不来了。” 这一句话里头也带了不少的苦楚,侍女听着也是叹了一口气,只不过这一次她也没有劝老夫人,而是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爹娘在我六岁的时候就把我卖到了沈家来,当时是因为给弟弟治病,所以我也一直没有怨恨他们,毕竟弟弟与我也是有那层血缘关系,我一直都觉得爹娘应当是迫不得已。” “可是这样的想法并没有维系多久,因为她们觉得我过得不错,甚至想要将我弟弟也给安排进来,并说我只知自己享福,这不知帮扶家里头的人。可是老夫人也知晓,沈家的规矩多,我当时连自己都是自顾不暇,又如何能够安排旁人?到最后与爹娘算是彻底离了心,这之后也没怎么联系了。” 老夫人这一辈子没因为钱愁过,毕竟她从小生活的家境就十分优渥,嫁到了沈家来,也直接就是当家主母,还真从未听说过普通人家是什么样的生活,于是也就听了进去。 侍女见她并没有排斥的意思,索性也就继续往下说了。 “直到我弟弟成亲,家里头给他相的是一个屠户的女儿,家里头也有几分薄产,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十分看重,要的礼钱就不爽。我娘说我是在沈家做工的,这银子可不是大把大把的往家里头拿?一定不会委屈了这屠户的女儿,当时又要盖新房又要买地,可算是掏空了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我当时也问他们难不成就没想过我?可老夫人猜猜,我爹娘是怎么说的?” 老夫人自然是猜不到的,于是摇了摇头,随后就听见侍女苦笑了一声,“我娘说我在沈府只要伺候好了主子,多少钱拿不到手?这享福的路子都是他们替我谋的,我还得感谢他们。” “岂有此理?”老夫人心中也有几分怒火。 毕竟在大祁,一旦被卖入了家中做下人,那可就是奴籍,一辈子就是主子要你生你才能生,主子要你死你也无处讨说法。 所以在老夫人的想法里头,但凡是家里头能过得去,就必定不会卖儿卖女,却没成想这一家子卖了一趟女儿,把自己养成了个蛀虫。 “这还没完呢。”侍女无奈轻笑一声,说着那些话云淡风轻的,却不免让人心惊。 “我弟弟七八年前的时候犯了事儿,强抢民女,惹得人失了贞洁投湖自尽,这就算是摊上了一条人命,家里头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却不见惊慌,哪怕是官府的人找了上来,也拿我是老夫人身边大丫头的身份来说事儿,总之就是不愿意受罚。” “那这岂不是目无王法?”老夫人骂了一句,“那后来呢,你弟弟如何了?” “若真以我的身份让他免罪,那我现在也肯定没脸说出这种事。当时府中的大管事帮了我忙,说是要么我拿钱去打点,可这样只会让我弟弟变本加厉,投湖死了的那个小姑娘也不得安息;要么就让我随他们死活,总归以后撇清了关系,这样的亲人不要也罢。” 老夫人听到此处,心中五味杂陈。 她这一辈子尽心尽力,对于沈家的生意上虽然没有太大的帮助,可是这个家族之所以能够凝聚起来,全然是因为她从中作的粘合。 可这样一个以家族凝聚为毕生追求的人,此时却听见这样的话,心中免不了就是一番的挣扎。 “但是老夫人也知道的,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我也不过只是沈府的一个下人,承蒙老夫人照顾,这些年才算是过的顺风顺水,又哪里能够拖累了沈家?更何况我那弟弟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被爹娘养坏了,他自己也不无辜,所以在我心里头,他是活该受这个责罚,否则那个那个无辜死去的女孩又能往何处诉冤?” “这是他自己的孽,也自然该由他去偿还清楚。” “那后来呢?”老夫人暂且抛下自己心中的那些个想法与纠结,直接就问道:“你爹娘应当不会就此放弃你弟弟。” “老夫人猜的不错,我爹娘确实过来找我了,说是这件事情我必须要管,他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或许是之前我给他们的纵容太过,好像不论他们要求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一般,那一次来找我也是颐指气使的。可我没答应,他们就骂我是白眼狼,攀上了沈家,就不管这些亲人的死活。到最后闹了大半个月,还是大管事威胁了他们一番。只不过他们走后心中仍然是带着几分气的,于是出去就大肆宣扬我的‘不孝’,没多久与我两情相悦的那个男子家中也退了婚。” “这些事你似乎并没有与我说过。” “那自然是不敢与老夫人说的,毕竟府中的事情已经足够让老夫人费心了,我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又怎么敢往老夫人面前放?更何况当时大管事也帮了我不少,这之后我也算是彻底脱离了那个只会对我予取予求的家,这下半辈子无牵无挂,就这么陪着老夫人。” 侍女之所以能够陪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也是因为与她有几分感情的,真要说起来,老夫人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看待。 于是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能被一两句闲言碎语就退婚的人也不是良配,等以后我替你找更好的。” 侍女听着有些哭笑不得,心中虽然领了老夫人的意,却也对这些事情死了心,于是无奈说道:“我提这一嘴,可不是想让老夫人替我说媒的,只是想要拿这件事情来与老夫人说明,不是每人家中都像是沈家这样,就算明争暗斗,也不敢越过了那条线去。” “对于那些有几个小钱的家族,则更加是目无王法,秦姑娘不一定就不无辜,老夫人把她送回了那个火坑里头,如若她过的不好,老夫人心中恐怕也难安。” 听到此处,老夫人也只能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以后我若是再想管那些小辈之间的事情,可要记得提醒我。” “那我可记着了。” 主仆二人这么说了一番话,老夫人心中的结也算是解开了,于是又让管事去查了查秦家的事情,得到的结果暂且不多说,总之她能查到的,肯定比沈临舟所知道的还要更为清楚详细。 然而那一边,沈临舟带着秦婳染回去之后,迎面就对上了秦辞年与秦迎年,两个小孩看着她肿起的半边脸立刻眼眶就是红了,跑过来抱着她的腿一言不发,似乎是被吓着。 秦婳染刚才哭过,心中还正是低落的时候,只不过被这两个小的一扑,也就把今日的遭遇抛到了九霄云外,赶紧就安慰了两人。 脸上的伤就说是不小心摔的,反正小孩年岁不大,正是好骗的时候,也看不出那个手掌印是从何而来,呆呆的就让她走路小心一些。 回去的时候,两人甚至一边一个牵着她。 秦婳染被他们拉着,又看看含笑站在一旁的沈临舟,突然就觉得心中在这一刻被填满了。 不论过往如何黑暗,总归眼前是一片光明。 七十七 手段狠厉治姨娘 http://.biquxs.info/

这天解决了秦玉德那边的事情,秦婳染也知道自己己不该因为这么一点小事闹心,于是当天晚上就大展身手,做了满满一桌的吃食。 炖猪蹄,糖醋鱼,炸藕丸,手撕鸡,炒菜做了个莴笋片与菜心,足足有六道菜,还炖了个鸡汤,量也都是足的,让傍晚才回来的阿晋看的几乎是目瞪口呆。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竟然做了这么多菜?”他说这就要去拿猪蹄,却被自家少爷瞪了一眼,最后只能悻悻的收回自己的手。 “我这不也是难得一见吗。” 阿晋说的倒也不假,毕竟对于沈家人来说四大两小做这六菜一汤根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甚至沈家那些个大厨做的更多,到最后每个菜几乎就只动了几口,不是赏了下人就是倒掉。 可是秦婳染却是跟着李老太爷长大的,知道铺张浪费最不可取,每次做菜也就只是做了够量,根本就没有太多的花样,也就好在她手艺不错,任何东西在她手里味道都不会差,几人才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秦婳染第一次做那么多菜,阿晋会惊讶也是应当。 然而那头正好端了两个凉菜过来的秦婳染直接把他这句话给听了进去,索幸白了他一眼,“这儿还有两个呢,你若是嫌多了就只吃这两道凉菜,我也没逼你。” 阿晋一看那拌黄瓜拌海带就觉得一阵的牙酸,赶紧摆手说道:“这哪儿能啊,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也不必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 秦婳染还真不会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毕竟打从一开始他也许没说过几句不是废话的话,久而久之什么能听什么不能听,她自己也有自己的思量。 “厨房里头有给老夫人那边准备的饭菜,你先送过去。”秦婳染说了一句。 阿晋自然是赶紧过去送了,看那样子好像生怕自己送的晚了,回来就没给自己留下什么好东西一般。 可他是不知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沈敬安却有所耳闻,此时跟着沈临舟一起看了过来,两父子挑眉的动作都是一模一样。 秦婳染心中多少是有些别扭,于是垂着眸子什么也没说,就只是摆起了碗筷。 其实她心中多少是有些气的,毕竟今日若是没有沈临舟从中帮忙,恐怕她现在已经在秦家了,可是仔细一想老夫人也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有替她考虑的立场,于是也就没有在意。 更何况她现在吃住都是在神家,这寄人篱下的生活还要怪主人家做的不好,她也不是这种人。 心中思来想去,也觉得自己是个想法并没有什么错处,于是秦婳染并没有多说。 好在沈敬安与沈临舟也没有多问,几个人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吃着饭,然而老夫人那边心中却不怎么如意。 倒不是觉得哪里不好,就是因为明明下午的时候自己险些就要害了秦婳染,她却还是并不在意的给自己送了吃食过来,怎么说都让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那这些我就先撤下去了,反正老夫人估计也是吃不下的。” 这话中带了几分笑意,其实也是带了几分打趣的意思。 老夫人又何尝不知她的意思?摇了摇头,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秦婳染的好意她却记下了。 然而那一边,秦玉德再回去之后就摔了好几个杯子,知道他脾气的下人们个个都不敢多作声张,就只是十分安分的眼观鼻鼻观心,一点声音也不敢露出来,生怕就这一不小心就被记恨上了,平白惹得主子不高兴,以后的日子恐怕也是难过。 然而这些人虽然不去招惹他,秦玉德却急着找人撒气,当时就打罚了几个下人,硬是惊动了整个秦家。 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宋秋娘原本还在回去的路上,这么一想就转身去了其他地方,总归她也不愿意就这么撞在了枪口上,否则两人吵上那么一通,伤了感情不说,就怕秦玉德情急之下会跟他动手。 毕竟这也不是没有根据的怀疑,两人相识到今日这么久,虽说这么些年秦玉德对她的宠爱不减,可真要说动手也是有过那么三四次的,宋秋娘没有自己去讨打的道理。 于是这么一走,就走到了高锦丽那边,宋秋娘今日也不知是发的什么毛病,就看着秦玉德身边的那些个女子不顺眼,只要一想到这个比自己这个现在的正房还要得秦家老夫人喜欢的人,宋秋娘就更加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进去时都险些要踩烂这院子里头所有的花草。 高锦丽一直都是个好脾气的人,在这个府中不争不抢的,也就这么过了这么多年,再加上得到秦家老夫人的照顾,日子不说顺风顺水吧,至少也是相安无事。 宋秋娘这一次来势汹汹,她看见人的时候也稍稍有些茫然,只不过没过多久一巴掌打到自己脸上的时候她都才稍稍回过神来,当时就是恼羞成怒。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你竟然还有脸叫我姐姐?”对上一个没什么家族作为靠山又不受宠爱的姨娘,她自然不会心思手软,又一巴掌就这么打了过去。 “秦婳染那死丫头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竟然帮她递信,现在带走了秦家的骨血不说,甚至还让老爷和我丢了那么大的脸面。你自己说说,我应当该如何罚你?” 高锦丽一听见她是因为这件事情发作,也知道自己没有辩驳的力气,于是咬紧了下唇不敢多说什么。 谁料她这样闷葫芦的样子更加让宋秋娘生气,直接就是一脚踹在了她后膝上,骂骂咧咧又说道:“可别拿你这副楚楚可人的样子来看我,咱们都是女子,我可不会像老爷那样着了你的道。我可告诉你,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和那个死丫头牵扯在一起,可就不是这两巴掌和一脚的事情了。” “这些年折在我手上的女人还少吗?我记得你之前可就看过不少次,难道还没对我的手段有所了解?” 威胁的话一说出来,高锦丽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宋秋娘确实是个狠毒的女子,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一直站在秦玉德身边,从来没被任何女子挤下去这个位置。 一来是因为秦玉德确实是喜欢她,即使除了她之外也有不少的小妾,这个永远是心中那缕光,还带了几分歉疚的感觉。 二来是因为宋秋娘的家世并不算差,这些年对于秦玉德的帮扶不算多却也不算少。 三来则是因为宋秋娘足够心狠手辣,一般受宠的女子如果想要争夺她的位置,或者是已经威胁到她,她就会用尽方法将这个人打压下去,让秦玉德不会再宠爱这个人。 如果不管怎么样都打压不下去,那么对于这个女子最后的结局,那就只有死。 高锦丽是见过她如何杀人,大冬天的把人吊在冰水里,好好的一个孩子还没出生就化成一滩血水流在了河里,到最后那个女子自然也活不长了,她却反而像是个没事人一般,拍拍手上糕点的碎屑,这就是施施然离开。 所以高锦丽怕她,这些年小心翼翼,虽然不乏她性情本来就如此的缘故,更是因为她不敢招惹宋秋娘,只能乖乖顺顺的。 而宋秋娘和她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也深知她那胆小怯懦的性子,压根就没把这个人放在心里,这么气势汹汹地过来,趾高气昂的又走了。 那头秦玉德已经发完了脾气,好几个下人给他打的有出气没进气,显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宋秋娘看了一眼就觉得碍事儿,让旁边的人把人搬走,还扬声说了一句:“得罪老爷就是这个下场,大家也都警醒一些,事事小心,别惹了事触犯老爷的脾气,却又说我没有告知于你们。” 她这么一说,下人们都是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只是默默的把那些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人给抬走了,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趴在长凳上的。 然而这头才威胁过高锦丽和这些下人,等到推开门的时候,宋秋娘就换上了一副笑意盈盈的模,声音娇娇软软的喊了一声老爷,其中的腻味几乎要让人欲罢不能。 宋秋娘确实是长的好,否则也不会得了秦玉德的心,这么多年也都盛宠不衰,再加上这一好嗓子,更加勾了秦玉德的魂,原本就消了大半的火气此时就只剩下一两分,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见到他脾气大减,宋秋娘心中也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于是慢慢走到了他面前,就直接坐在了秦玉德的腿上。 “老爷今日怎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我方才在高姨娘那儿做客,正说着给老爷添置秋衣的事情,没成想得了这边老爷发火的消息,就赶紧跑了过来。” 一番鬼话连篇,说的还真让人觉得有几分相信,秦玉德于是勾了勾她的下巴,那嘴唇就直接亲在了宋秋娘的脸上。 这两天因为秦婳染的事情有些上火,秦玉德的嘴皮简直是干得皮都爆开,刺在脸上十分不舒服。 宋秋娘心中稍稍过了几分嫌弃的意思,却也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羞羞怯怯的往人怀里头钻,硬是让秦玉德最后那点脾气都没了,拉着人就是一番云雨。 没过多久事儿也做完了,秦玉德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只觉得火气都泄了大半,宋秋娘则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微微泛红还带着水雾,眉梢眼角都是媚意。 “老爷这下能说说,刚才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了吧。” 听见她这么问,正在喝水的秦玉德就把杯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十分生气地说道:“还不是秦婳染?我今日去沈家找她,她却根本就不认我,你说她是不是想要反了天了?” 宋秋娘其实也能猜到是这件事情,毕竟当时还是她回来给秦玉德提了一嘴,否则秦玉德也不会找上门去。 只不过这个时候她也得赶紧撇清自己的关系,于是用那还带着鼻音的声音软软喊了一声“老爷”,这才让秦玉德舒展了眉头。 “我也渴了,给我也喝一口。” 秦玉德哪里能拒绝?立刻端起杯盏就到了她身边,宋秋娘于是就着他刚才喝水的地方抿了一口,从上而下看着秦玉德,又勾起了后者几分邪火。 只不过这种事情做完也就够了,宋秋娘半推半就给秦玉德占尽了便宜,这才稍稍喘着声音说道:“本来也就与老爷没什么情义,再加上之前家宴的那件事情估计也是她心中的一个结,她会不认老爷也没办法。” 说到家宴的事情,秦玉德就十分生气,甚至是有些抱怨的对怀里人说道:“当时你为何要在调料里头做手脚?你可知晓当时咱们可是丢了好大的人。” 宋秋娘之所以会提起此事,就是不准备把这件事情一直留在秦玉德心里头。 所以说她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有些注定不能绕过的话题如果是让她自己提出来的话,似乎就好解决的多。 而且这一旦解决了,以后就再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争吵。 可是秦玉德明显不知晓她是做这样的打算,此时就只想听她给自己一个解释。于是宋秋娘微微垂下了眼帘,露出一个惹人怜爱的模样,随后轻叹一声说道:“老爷不知道我的苦心,我确实是让人把盐糖都混合了,可是但凡是厨子,尝一尝,总归能明白这其中的区别。” “当初老爷想要将这个遗落在外的孩子接回来的时候,我可表现出了半点都不愿意?就只是这么小小的使了一个绊子,也不过只是试探,结果怎么样?也就只是这么小小的试探她就沉不住气了,以后作为咱们秦家的嫡女,如何能够站得住脚?” 秦玉德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心中一直存在的怨气也就至此烟消云散。 宋秋娘则是忍不住轻轻扯出了一个得逞的笑来,只不过这魔笑意转瞬即逝,又换做了些许无奈。 “老爷能懂,妾身也就什么都不求了,左右老夫人那边也是早早就看我不顺眼的,这件事情不如就是给她一个由头,也让她撒了心中的气,免得自己气坏了身子。” 提到秦家的那个老夫人,秦玉德即使知道她是自己的母亲,却别忍不住有几分烦躁起来。 “你管她做甚?这么大年岁了不好好在家里头养着,尽知道胡乱挑事,也就只有你顺着她。你瞧瞧其他人,可不就是避着她远远的,谁人愿意往她身边凑?” 宋秋娘亲亲竖了一根手指在秦玉德唇上,如此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眉梢眼角都是带了积分不赞同的意思。 “怎么说老夫人也是老爷的母亲,无论如何,老爷都不能不尽这份孝,我身为老爷的妻子自然也要把事情都给做够了,否则让人戳了老爷的脊梁骨,我自己心里头也不能安生。” “更何况谁说没人敢往老夫人身边凑了?高姨娘不就是老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人?我今日过去,也是想与她问问如何能够讨得老夫人的欢心。” 高锦丽是个可人儿,心地也十分善良,秦玉德对于她也有几分好感,此时并没有察觉到宋秋娘语气之中若有若无的引导,也就打趣了一句:“那她教会你什么了,你也说来与我听听。” 宋秋娘心中暗自咬牙,心想着高锦丽也是时候该除掉了,不过她面上却丝毫不显,就只是露出了几分尴尬窘迫之意,摆了摆手。 “老爷可别问了,有些东西人家不愿说,我又何必自讨没趣?总归老夫人不喜欢我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我也不必非要凑上去讨嫌。” 此言一出,秦玉德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时就微微蹙起了眉心,“什么意思?她为难你了?” 宋秋娘面上的神请本来就不怎么好,此时被他追问起来,也遮遮掩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秦玉德还能有什么不了解的?当时就怒道:“她也不过只是个妾罢了,怎么敢爬到你头上来?你也别难受,我去问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爷千万别去。”宋秋娘赶紧拦住了起身准备走的秦玉德,甚至因为他动作太大险些摔倒了地上。 秦玉德只能赶紧停下脚步把她扶了起来,最后就听到她弱弱说道:“老夫人本来就瞧不上我了,眼下我又上赶着和她最喜欢的小辈闹了个没脸,岂不是正好撞在了枪口上?旁的不说,至少我是没脸再面对老夫人了,老爷心疼我这一点我自然是知道的,心中也十分高兴老爷会为我着想,可是老夫人那边我也一样不想得罪,所以还请老爷别去找高姨娘,这个暗亏我吃下了,她才不敢告到老夫人那边去。” “那你难道就这么忍气吞声?”秦玉德说着还有些愤愤,就好像高锦丽并不是他的小妾,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宋秋娘眼看着自己已经得逞了,心中已经乐开了花,却更扮作楚楚可怜的样子,“也只能忍气吞声了,毕竟我若是和老夫人不对付,老爷在其中肯定是最难做的,我不想老爷为难,这点气还是能够受的。” “只是盼着老爷以后能多疼我些,也不枉费我这一番良苦用心了。” 秦玉德听到此处自然是连连答应下来,也不得不说这么多年宋秋娘之所以能把人拴住,手段也是了得的。 七十八 改头换面惹人惊 http://.biquxs.info/

高锦丽那边明明是受了委屈,却又平白无故被人诬陷了一番,这件事情她自己还不知晓。 可是没过多久就从她院子里头少了的份例来看,就知道宋秋娘估计是准备朝她动手了。 高锦丽一直都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否则这么多年在秦府,她也不会如此安静,所以这每天晚上夜不能寐,高锦丽都在考虑着宋秋娘会不会如何折磨自己。 这么过了三四天的时间,高锦丽就彻彻底底熬不住了,于是赶紧找到了秦老夫人那边去,刚刚见着人就跪了下去。 秦老夫人一见到她这般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儿了,高锦丽一直都是她看中的人,自然不愿意有谁人欺辱于她,立刻就是叫她起来。 “若有什么事你只管与我说就是,何必上来就跪,平白让人不知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高锦丽知道秦老夫人对自己是真的好,否则她也不会心甘情愿留在秦老夫人这里服侍那么多年。 可是说到底两人之间的情义再怎么重要,也抵不过那颗想活的心,高锦丽根本就不敢起来,只是哭着跟秦老夫人磕头。 “我之前说要伺候在老夫人身旁,这件事情确实是出自我的真心,毕竟自打我来了这秦家,就是老夫人一直护着我,才没让我受多少委屈。可是如今有性命之危在前,我实在是不敢继续在秦家待下去了,恳请老夫人让我离开,锦丽自当感激不尽。” 自己身边一直什么委屈都不说的人,今日却如此恐慌,秦老夫人也知道她肯定是遭遇了什么极其严重的事情,立刻就是板起了脸色。 “是不是宋秋娘那边又给你使绊子了?我之前不是与你说过吗?只要她敢来,你就往我这里躲,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动到我头上来。” 秦老夫人这话已经是十分维护了,可是这些天那个女人的死法一直在高锦丽梦里头环绕,早已将她快要逼疯,此时就只能哭着摇头。 “我躲得了一时,又如何能够躲得了一世?老夫人可以护我一日两日,总归会有疏忽的时候,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老夫人!”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颤着声音,那凄厉的哭声让屋子外头的人也听了个完全。也就好在秦老夫人这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才不至于最后闹得传扬出去人尽皆知。 然而高锦丽此时此刻根本就顾不上这些,秦老夫人瞧着她现在估计什么都说不清楚,也就由着她哭,随后让自己身边的人去打探了一下。 府里头的事情其实说难查也不难查,要知晓有那么多伺候的下人,总有一两个嘴不严的,更何况秦老夫人身边人问的是高锦丽身边服侍的侍女,此时就把宋秋娘来过的事情说了个详细,这人于是把话带了回去。 宋秋娘嚣张跋扈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只不过有些事情秦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不能过去。 只不过高锦丽是她真心对待的,自然不能随意给人欺负了去,秦老夫人听了之后直接就是站起了身来,说是要给高锦丽讨回公道。 高锦丽此时哪里还敢让秦老夫人去这么一趟?赶紧拦了一下,“老夫人是好意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我实在是怕了她,这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活我这些年可真是过够了,老夫人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让我走吧。” 高锦丽哭的是声泪俱下,秦老夫人也觉得有些不忍心,可这到底是儿子的小妾,她也不好多管,只能说自己想一想,让高锦丽去等消息。 只不过高锦丽实在是等不了了,当天晚上就收拾收拾自己那为数不多的东西,从侧门逃了出去,自此以后再也没有消息。 宋秋娘当然乐得人自己跑了,毕竟这样也就省了自己一番事儿,以后也不必继续费心。 于是秦家这边渐渐也就安定下来。 却说沈家那边,老夫人既然觉得对于秦婳染心怀有愧,这之后也就没有管过她,眼看着周氏与杨氏没事干若是想去折腾一番,还要训斥他们对一个小辈也多有为难,久而久之,沈府的人也明白了这位外来的姑娘可不好招惹。 毕竟有老夫人作为后盾,沈敬安与沈临舟也多有护着她的意思,这人只要是明眼人都不敢动。 山河食肆的修缮渐渐已经到了中途,沈临舟带着她去看过一趟,眼见着那靡靡之地被改头换面成了另外一个模样,总算是有几分吃食铺子的意思了,秦婳染心中也觉得十分高兴,提了几个意见,那些工人也都不敢怠慢。 于是这么紧赶慢赶的,终于在第九天的时候全部都修缮完毕,工人们等着沈临舟二人来检验,当秦婳染看见这崭新的山河食肆时,忍不住就是眼角微微泛热。 “不都已经修好了吗,还有什么好难过的?”沈临舟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好笑地安慰了一句。 秦婳染也知道自己这情绪来的快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后说道:“我就是觉得,要是外祖父还在该有多好。” 相对于李记食府而言,李老太爷明显是更注重山河食肆这个心血。毕竟这是他一手创办出来的,带着他毕生所求的梦想,却夭折在自己的亲生女儿手中,到最后还被对方修整的体无完肤,又何尝会不难过? 他若是还在的话,看见山河食肆重见天日,该是有多高兴。 “逝者已矣,也不必多做追思,让自己陷入那不可自拔的悲痛之中,你只要记着你外祖父的遗志,好好的打理山河食肆,也就是让她能感受到最大的欣慰了。” 秦婳染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于是点了点头,看起来还有几分郑重的样子。 于是当天下午,两个人就亲自去采买了山河食肆里头要用的东西,总归是一些碗盘筷子之类的小事,两个不忙的人也逛得不亦乐乎,等到货都定了下来,时间都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秦婳染扯了扯沈临舟的袖子,与他说道:“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毕竟家里头还有人等着她回去做饭。 然而沈临舟却没答应,而是拉着她更往长街的深处走去。 越过了那些卖日常用品的铺子,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卖衣裳首饰的地方,秦婳染起初还并不明白沈临舟究竟是什么意思,直等到他要了些布料在她身上比比划划,才有些惊慌失措地明白过来。 “你别给我买,我又不是没衣裳穿,可不能再花你的钱了。”这话一说出来她就有些羞臊,毕竟旁边都还有铺子里头的人呢,这话一说出来,就像是在说自己时常会花人家的钱一般。 只不过铺子里头的人也都误会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唇角擒着和善的笑,也就劝了一句:“这衣裳首饰,女孩子家总是从来都不嫌多的,这位公子既然想要替姑娘买上几件,姑娘就不必多做推辞,平白伤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秦婳染被这一句话闹了个红脸,支支吾吾的也解释不出来什么。 她原本想说两人之间并不是那个关系,可若不是的话,又如何解释沈临舟对她所做的这些照顾? 可她也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八成是配不上沈临舟的,在这一方面上倒是没有多想。 而沈临舟眼看着她越来越不自在,便也无奈地在她耳边解释了一句:“咱们山河食肆以后可是都要挣那些大家族的钱,你不穿好一些,怎么骗着客人呢?再者,买衣裳也花不了几个钱,你提提面面的,就不会有人看轻你了。” 前些时日刚刚请了那些个宫人们过来整修山河食肆的时候,工头也就是看这两人的着装,才判断了秦婳染不过只是沈临舟身边跟着的一个仆从。 毕竟对于这些有眼力见儿的人来说,既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就只能看那衣着和身上的气质,沈临舟一身锦衣还配着质地上乘的玉佩,旁人会把他才当做主子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然而却看秦婳染不过身着布衣,连带着颜色也并没有那么鲜艳,身上更是丝毫装饰也无,由此便可见旁人会保持什么样的态度。 所以沈临舟才会想到给她置办些行头,顺便也给秦辞年与秦迎年选了些料子,当场量了尺寸,那“独断专行”的态度,秦婳染压根就插不上话。 “你要是心中真不乐意,就当是欠着,左右衣裳首饰这些东西女儿家都是少不了的,你自己留着也不亏。” 秦婳染还能如何?就只能是答应了下来,却没成想自己刚刚点头,他就领着自己又去了旁边的首饰铺子里头,挑选了一对玉镯还有一些头饰,硬是三五盒的往回送。 成衣也是买了几件的,沈临舟突然来了兴致,直接就挑了一套鹅黄的衣裙塞在了秦婳染手里,那玉镯更是套在她手上就没拿下来过,沈临舟又寻了一根绣着云纹的发带,迫不及待的就让她过去换上。 山河食肆里头哪里有能换衣的地方?也就好在铺子里头现在根本就没什么人,随便找一间把门一关,也就正好能换了。 秦婳染面上的红晕还没消退下去,只要想到外头有人等着自己换衣出去,就难免会觉得有些害臊,可是看着那些料子华贵的衣裳,她心中就有些发愁。 要知道这些天以来她可不停的在欠外债,并且一直都是承蒙沈家照顾,欠的都已经还不清了,却还要因为这些衣裳首饰的事情再欠一回,沈临舟结算银钱的时候她那思绪都像是要不转了一般,愣愣的看着他把银钱给结清,那态度是自己从来都没敢想过的轻松随意。 好衣裳确实是不同,贴身的里衣柔软舒适,还带着几分冰冰凉凉的触觉,料子也是滑滑的,秦婳染压根没见过这样的好料子。 再说外衣,料子不错不说,那成色也是上佳,明艳亮丽。 披散在背后的头发拿发带微微束着,显得有几分轻松随意,秦婳染别扭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从小到大像一个男孩子一样乱跑,还从未穿过这样女孩子气的衣裳,只感觉到连自己的脚步也微微受了控制,不敢大开大河了。 于是等到她出来的时候,沈临舟原本正在喝茶,打眼一瞧那个微微垂眸的身影,手中的茶就彻底喝不下去了。 少女本来就容貌娇俏,算不得倾国倾城,这也是清秀可人,再加上那一身衣裳就将她衬得更加明媚,也为她添了几分温柔之色,就这么微微一个抬眼,好像铺子里头那昏黄的灯火也骤然明亮了起来。 沈临舟有些看的呆了,阿晋也觉得有些惊讶,两个小的则是比较直接一些,绕在秦婳染身边眼中完全是惊喜之色,还叽叽喳喳的说着姐姐好看。 秦婳染心中的那天不自在也尽量都消去了,一手拉着一个让他们不要乱跑磕着碰着,随后又把目光放到了沈临舟那边去。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在看向沈临舟的时候,其实她的目光之中带了几分希冀。 好像是十分期待他的夸奖一般。 也好在沈临舟很快就回了神,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方才漠然地出神,随后眼神微微飘到了旁边去,才有些别扭的回道:“确实是挺好看的。” 得了这个夸赞,秦婳染算是真心的扬起了一个笑,那模样正好又落入了沈临舟眼中,让他心中莫名其妙的又跳的快了一些。 “那咱们回去吧。”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沈临舟于是这么说了一句。 阿晋也是自小跟在自家上爷身边的,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害羞上了?心想着这辈子竟然还能看到他这一面,却又因为深知他脾气的缘故压根就没敢打趣。 只不过帮那目光在二人之间巡视的时候,阿晋眼中盛满了笑意,大约是在笑这二人彼此之间虽然有意,却也谁人都不愿意先开这个口。 也真是有些好笑。 一通采买之后,自然也就来不及回去做饭了,好在走到半途的时候沈临舟就已经让人去沈府里头知会了一声,才没让沈敬安和老夫人饿着肚子等着他们。 而他们自己则是去了沈家的酒楼里头,点了一桌子的菜,到最后也没吃多少。 “觉得咱们酒楼里头的大厨们手艺如何?”沈临舟这么问了一句。 这句话问出来,其实以秦婳染的立场,是不应该说坏话的,只不过这饭菜入口之后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亏心话来,只能委婉的说道:“尚可。” 一个“尚可”就已经是包含了许多意思,沈临舟知道她是因为在自己面前不好多说沈家酒楼的坏话,可他今日要的也不过是个评论,此时自然也就摆了摆手对她说道:“我问题自然是问你,没带着试探的意思,你尽可按照心中所想来回答,我又不是怪你。” 此言一出,想要得到一个并不模棱两可的答案,这意思就是十分的明显,秦婳染于是也不藏着掖着自己的想法,只回道:“我是觉得这菜式未免单一了一些,大祁的做法就那么几样,本地的调料也没有多少,所以做出来的滋味恐怕会显得有些寡淡。可是大厨们的用心在菜中却能尝出来,只不过摆盘虽然精美了一些,却更以这外表让人多做了几分期待,所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可能我就是这么想的。” “也确实是如此,”沈临舟点了点头,“其实在没尝过你的手艺之前,我也觉得沈家酒楼的饭菜做的应该是整个皇都之中最好,府里的菜色我也都能吃的惯,可是似乎就在尝了你的手艺之后,我就觉得咱们酒楼里头的饭菜未免有些寡淡无味,摆盘倒是比你的精致,可是一眼瞧着这模样,再对比一下进入口中的感受,却又不免觉得大失所望。” 家里头从商这么多年,沈临舟什么好东西还没尝过?当初沈家酒楼交在他手中,他日日吃的都是沈家酒楼的菜色,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甚至是觉得沈家酒楼的菜至少要比自己府中的那些大厨们做的好。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没有长过秦婳染的手艺。 倒也不是说她年纪轻轻手艺就已经出神入化,而是李老太爷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见识的多了,用料也就十分大胆,有许多调料都是能够入药的,一般人不知道除了药用还有调味的作用,只有他敢往里头放,这也是为何秦婳染会学到这些的原因之一。 可是相对于大祁那些吃惯了这些寡淡东西的人而言,秦婳染做的饭菜就成了一种新奇的体验,这也就是为何明明她觉得没什么神奇的地方,其他人却欲罢不能。 说到底也是因为见识浅薄的缘故。 “行了,这酒楼里头的饭菜我可算是吃不下去了,回去不是还炖着鸡汤吗?你下些面给我吃,我也算是不用饿着了。” “是啊,反正回去就麻烦秦姑娘了。”阿晋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两个小的在秦家的时候也没怎么吃过好东西,可是那样的条件之下却让他们养成了不会浪费的习惯,今日在酒楼里头吃的这些虽然不如秦婳染的手艺,却也是吃了不少。 此时一听见他们二人竟然说要回去开小灶,眼睛都瞪大了,秦迎年更是觉得有些委屈的红了眼睛,小声说道:“我也要回去吃。” 秦婳染被她闹得哭笑不得,只能哄劝了一番,说是不给他们做,才让两个小的心中稍稍平衡。 只不过说不做却也不能真的不做,两个人的饭量这些天以来也是有目共睹的,再看看今日在酒楼里头基本上都没动什么筷子,秦婳染也不忍心让他们饿到明天早上,于是大晚上的回去又给他们下了些面条,总算是补上了二人这一顿晚饭。 七十九 十年不忘当年味 http://.biquxs.info/

山河食肆这边修整好之后,生活也就应该步入正轨了,沈临舟一大早起来就去厨房找了秦婳染,眼见着今天早上就只有白粥配了几样小菜,忍不住的就有些好笑。 “我知晓你是心急,可是以后咱们天天都得往山河食肆那边去,你总不能天天就给咱们吃这个吧。” 沈临舟说着还往锅里头了一眼,其中询问的目光十分明显。 秦婳染也觉得有些不好意,要知道这些天以来她从来也就没做过这么简单的早饭,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也就好在沈临舟并没有要和她深究的意思,就是帮着她把那那些小菜给端了出去,还自顾自地替她解释道:“不过今日确实是挺忙的,以后开张,我估计你也不会少得了咱们新鲜的吃食。” 秦婳染听到此处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感谢了他,却也知道自己今日是心急了。 也好在她的手艺不错,从之前卤好的牛肉到早上才泡好好的鸡爪,以及两三碟凉拌的菜,也是让人吃着十分舒心。 到最后除了沈临舟打从一开始就提出了意见,其他人根本就没发现什么端倪,就连老夫人那边也让人传了话来,说是十分喜欢她做的卤牛肉,若是下次还做,就也送些过去给她过过嘴瘾。 “这老夫人前些时候还吃不下饭,现在倒是有些馋了,秦姑娘的手艺果然了得。”阿晋在旁边夸了一句,这也确实不是恭维。 毕竟老夫人之前吃不下饭的事情可是闹了好长时间,家里头的厨子束手无策,外头请的人她也一样不满意,各个院子里头都把脏水泼到了沈敬安与沈临舟这边,说老夫人就是给他们气着了,若是他们说两句好话,说不定也就能够哄得老夫人心中高兴。 只不过这两人一个也没把这些话放在眼里。 如今老夫人就这么好了,恐怕也不只是因为秦婳染做菜好吃的缘故,也有她心中终于想通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谁也没有点破。 就这么吃了一顿早饭,秦婳染又让人把卤好的那些东西都送到了老夫人那里去,沈临舟看着还微微有些不高兴,最后秦婳染只能再三保证回来还会再做,他才不情不愿地带着人出了门。 两人就坐在马车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秦辞年与秦迎年今日则是跟着沈敬安,说是要替他们找私塾,否则天天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两个小孩对之前教了自己认字的沈敬安本来就有不少的好感,再加上他是带他们去私塾求学的,也就没有排斥,甚至在秦婳染有些担忧的问过之后,还宽慰了她两句,说是自己会听话。 秦婳染心中也稍稍有些欣慰。 毕竟就算是心疼这两个弟弟妹妹,总归生活还是得继续,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弟弟妹妹也需要走向自己的人生。 等到了山河食肆门前的时候,秦婳染就看见好几个人在外头徘徊,还有些奇怪,阿晋于是上前打听了两句,就见其中一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随后还是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十多年前的时候山河食肆可谓是风靡一时,咱们家老爷尝过大厨的手艺之后,到现在也没找着第二个和他能够匹敌的人,这不是一瞧着山河食肆重新修整,就以为是当初的东家卷土重来了,就让小的来看一看。” 说着他自己都有些难为情,“不过我听说十多年前的时候老厨子就已经是高龄了,如今就算还在世,恐怕也是在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哪里还能出来忙活这段事情?” 秦婳染过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句话,心中微微有些感触,随后对着那人和煦一笑。 “承蒙你家老爷现在还记着,外祖父若是泉下有知,应当是十分感念。过五日小店还会重新开张,还是原来的风味,若你家老爷有空的话,也可来小店一叙。” 那人听她话里话外提到的外祖父估计就是那位老厨子,心中也微微有些激动,毕竟打从一开始过来的时候他就抱着无功而返的念头,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当初的那个老厨子虽然已经故去,可是他的后人却把他的手艺给延续了下来。 只是看着这姑娘年岁还小,也不知道能不能当大用。 心中虽带着这样的怀疑,那人却还是连声答应了下来,眼见着今日估计不会开张了,他就转身离开,说是回去禀报自家老爷。 秦婳染也没把人拦着,总之唇角的笑意微微勾起,看起来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什么感受?”沈临舟有些打趣的问了一句。 秦婳染叹出一口气来,却没有多少惆怅的意思。 “我只是没想到外祖父当初在皇都之中竟然名气这么大,我还以为山河食肆不过只是她的小打小闹,可是十多年过去了,却还有人记着他做过的菜,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还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缘故吧,”沈临舟感慨了一声,“仔细想想若是我以后再言吃不到这样的味道,恐怕也会惦记一辈子,毕竟人活一世总离不开衣食住行,这口腹之欲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却也足够让人觉得可惜。” 秦婳染自然知晓他说的是什么道理,于是点了点头,笑道:“看来你我以后还要更加努力才行,否则若是砸了我外祖父的招牌,他在地底下也不能安心。” “那自然是了。” 门口遇到了这个人,让两人的心情都产生了些许的变化,而其他人则完全是因为前几天修缮的事情大张旗鼓,所以想要凑热闹才会过来看一看。 不过这些对于秦婳染来说也没什么影响,眼看着昨日两人采买的那些东西都堆放在了大堂之中,不由得就有些微微犯难。 “这些咱们得忙到什么时候?”秦婳染没开过这么大的店面,要知道当初就算是李记食府,也不过只是远溪镇上的一家小小店铺,每日接待的客人大多都是外带,很少会有在店里头吃的,所以地方也小。 再加上前头的事情根本就忙不到她这儿来,此时看着满满一个大堂里头堆放的东西,她都不免暗自咋舌。 然而她并没有想到沈临舟的身份,堂堂家大少爷又怎会亲手做这些事情?甚至是让阿晋去泡了一壶茶,又从旁边的铺子里头买了些点心,然后就找了个桌子叫她坐了下来。 秦婳染原本还在清点碗盘的数量,眼见着他都坐在了旁边朝自己招了招手,就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帮忙,且坐着就是。” 秦婳染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是等到坐在他面前的时候,就听见外头一阵的脚步声,竟然是一群衣着相似的男子女子走了进来,跟两人行了个礼,这就各自忙活了起来。 “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秦婳染生怕他动用的是沈家的人,又觉得背地里说人家未免不好,于是小声问了这么一句。 然而沈临舟面上却是似笑非笑,暂时也不回答,直到看着把她的胃口已经吊起来差不多了,这才悠悠然说道:“前些时候决定买下山河食肆,我就同时买了这么一群人回来,都是知根知底调教过的,用着顺心,和沈家的人也没有什么关系。” 秦婳染听着微微有些惊讶,“你买人做什么?到时候咱们招工,付月钱也就罢了,要买人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行了,少爷我有的是钱,买人自然忠诚一些。不过我开的条件也十分宽裕,五年之后恢复他们自由身,花不了几个银钱,你也不必与我省着这些。” 秦婳染听着还是有些不大赞同,只不过想着沈临舟从小就学着做生意,应当不会自己上赶着要去做亏本的买卖,买这些人肯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如今这个哪里都不简单的山河食肆却让她有些坐立不安,毕竟她就算不是眼看着那些银钱花出去,也知道这加加减减下来,可不是自己能接受的数目。 再一想想这些钱都算是自己欠着的,就觉得有一种把自己卖了也远远补不上的慌乱。 于是她在这里胡思乱想手足无措,那头沈临舟做个监工却是悠闲自在,等到茶也喝了一盏,这才回过头来有些好笑的看着秦婳染。 “这都是我自己的打算,就算不用在山河食肆,以后我也是有用处,更何况这间铺子如今也算是我个人手下的,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反正亏本也算我的。” 秦婳染分明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怕沈临舟吃太多的亏,毕竟在她看来若不是因为自己,沈临舟哪里的地方买不着?非要买这处山河食肆? 可是如今的事情都已经板上钉钉,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只能是在旁边自己和自己生着闷气,若不是因为那衣裳是新买的,只怕都能把袖子给搓烂了。 买下的人共有二十,其中女子只有五位,做的是洒扫整理的活计,其他的人也就负责招待客人。 沈临舟看着他们忙来忙去,终于还是跟秦婳染说起了正事来。 “哪怕是李记食府这么小的店面,帮厨也有个七八位,这还不算上你和李老太爷,如今咱们山河食肆规模一看就是不小,你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可曾想过要招收徒弟的事情?” 秦婳染听着微微一愣,随后赶紧摆了摆手,“我才多大,就谈到收徒弟的事情了?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沈临舟看着她这般模样,小丫头都还没长开呢,要想让她开始收徒弟,只怕过来的人大多都不能服气。 可是正如他方才所说的那般,人手确实是不够的,所以这一点上还是要仔细一些。 “不然前一段时间咱们一日就开十桌,总不能人来了咱们却拿不出菜来,长此以往恐怕也影响生意。”秦婳染这么提议了一句。 沈临舟倒也觉得这未尝不可,于是点了点头,“只不过这并非长远之计,咱们这边帮厨还是要请,大不了你就像是之前李记食府那样,只告诉他们如何做,却不教他们那些最重要的东西。” “我选人的时候,肯定会排除那些心思不纯的,你也不用担心自家的手艺会不会泄露。不过有一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那就是既然人家过来帮忙,就不可能什么也不与他们说,到最后只怕你手上也就只存那些调料的方子,做法都被人学了个遍。” “我知道,”秦婳染点了点头,“外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就与我说过,人家既然过来帮厨了,肯定就得教着一些,否则也没必要请人过来帮忙。而且这些做法本来就是我外祖父四处搜寻而来,为的就是能够把这些五湖四海的东西宣扬出去,如今就算让我倾囊相授,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千万别,”沈临舟阻拦了一句,看起来竟是有些哭笑不得,“咱们这是做生意,若你把自己专门手艺都给传了出去,那到时候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你可别看我对你这么好,这是一回事,赚钱又是另外一回事,咱们沈家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我若是被美色迷得昏了头做出这等毫无回报的事情,这传到咱们家里头去,可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秦婳染一开始还准备说明自己不会让他血本无归的意思,可是他偏偏打趣了一句“被美色迷昏了头”,就一下子让脸皮薄的人面红耳赤。 “你别胡说八道,我去看看他们是否已经把东西摆到位了。” 说着竟然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沈临舟也知道自己这般调笑估计八成是把人给逼急了,也很有分寸的收了起来,只不过心情莫名的就有些愉悦。 八十 宴请朋友暂作阻 http://.biquxs.info/

有人帮忙,整理的事情自然就做了十分快,当天厨房以及大堂雅间一类的地方就都整理完毕,秦婳染看着突然充实起来的铺子还稍稍有些难以回神。 沈临舟过来看的时候就见她再发呆,于是拿手在她眼前徐徐晃了两下,随后说道:“晚上我请几人来咱们铺子里头做客,你要不要准备准备?” 秦婳染一时之间还没因为他的话反应过来,只是等到听见他说的什么之后,立刻就慌张了起来,“你怎么也不早说?现在准备哪里来得及?” 此时还没到傍晚,离晚饭都还有一个多时辰,秦婳染这般慌乱的样子显然也是因为她不喜欢做这种毫无准备的事情。 没有自信心的人总是如此,明明是自己十分拿手的东西,却又因为没有时间准备的缘故,生怕给弄砸了。 沈临舟是深知她这种性子的,这一次也确实是他考虑不周,没有经过她的准许就轻易给那些人下了帖子,也忙到了现在才和人知会一声。于是他就打算让阿晋再跑一趟,让那些人明日再来,随后对着秦婳染说道:“那就明日再说,今天晚上你好好想想菜色,那都是一群能吃的,到时候做菜若是不够,他们肯定又要跟我嚷嚷。” 秦婳染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自己身边的人,于是小心问道:“你说的是你的朋友们?” 沈临舟也没有避讳,点了点头,“确实是朋友,不过都是一群世家公子,可能口味上刁钻了一些,不过你的手艺肯定也都能胜任。而且他们性格都不错,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秦婳染是相信沈临舟这句话的,于是也确实放松了下来,点了点头,只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来,问道:“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有几个是从小玩到大,也有几个是生意往来觉得性情还算是合适,总共大约有九个人。” 九个确实是不小的数目,此时此刻能被沈临舟请到山河食肆来做客的,肯定也是和他关系非常好的人。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长,秦婳染对于沈家的事情尚且都只是一知半解,有关于沈临舟身边朋友的事情她更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只不过眼下沈临舟一提就提了九个,足以说明他在外头肯定又不止九个朋友,只是这九个和她关系最好罢了。 然而又想到自己,好像从小到大也就只有一个李瑛玥陪着,这还是李老太爷捡回来跟自己做伴的,没有她半点主动在其中。 心中有几分小小的低落,秦婳染就垂下了目光,谁知晓还没等她重新振作起来,沈临舟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不过深思了一番,他心中虽然有了主意,却也什么都没说。 晚上这顿饭是请不成了,沈临舟说是明日再看,就带着阿晋说是出去还有事要办。 秦婳染并没有想那么多,就乘坐着沈家的马车一路回去。毕竟秦辞年与秦迎年这个时候估计也回来了,再加上还有一个沈敬安与老夫人那边还等着自己回去做饭,她也就没在山河食肆久留。 回去的时候夕阳西下,正好是做饭的时间,秦婳染把那些个想法全都抛诸于脑后,晚上做了几个好菜,和沈敬安一个桌子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也好再经过这一天的时间,两个小的已经和沈敬安混的十分熟络,软声软气的说着今日所见的那位夫子才学渊博温柔和善,秦婳染没插上话,却也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饭后自然是秦婳染收拾,只不过她刚刚一站起身来,沈敬安就忍不住问了她一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其实这句话沈敬安早早就想问了,毕竟李老太爷当初也算是对他有恩,秦婳染无论如何是被李老太爷托付给他们沈家的,沈敬安就想要让她过得顺心一些。 当然这也不排除这些天以来他确实是对这样一个小辈心生欢喜。 要知晓他这辈子就只有沈临舟一个儿子,就算有一房姨娘,也绝对不会在与她发生什么事情。可偏偏这个儿子的脾气倔得很,哪里有秦家这三个孩子看的顺眼? 然而秦婳染却不知晓他心中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倒也没有去猜测他是不是要赶自己离开,而是中规中矩地回答道:“我准备暂且就留在沈家,恐怕日后还多有叨扰。”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多多少少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是沈家,自己一个寄人篱下的,总归不好把继续叨扰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然而沈敬安并没有在意这些,反而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是要留在沈家,也没准备让你离开,只不过有关于你以后的发展,我希望你自己想清楚。” 秦婳染听到此处还有些愣愣的,可说到底也是看出了沈敬安对自己是好意。 没过多久沈敬安就好像是怕她想不清楚,又给自己方才说的话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要去学堂继续上学,我也是会供你,日后你要打算做生意,我也能给你支持,就哪怕你说想找户人家嫁过去,我虽说不大同意,可也并不会阻碍你的选择。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自己心中愿意,而不是碍于什么恩情才会留在沈家,和沈临舟一起做事。”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秦婳染自然是明白了过来,只觉得心中微微一暖。 这种时时刻刻被人关心爱护的感觉,除了这父子二人之外,似乎就只有李老太爷给过。 “沈老爷放心就是,这个山河食肆我是一定会拿回来的,毕竟这是我外祖父曾经的心血,只有让它继续辉煌下去,才能慰藉我外祖父在天之灵。更何况我自己也挺喜欢做这些吃食,以后恐怕不会有所改变。也谢谢沈老爷为我着想,等到日后我有本事了,一定会报答沈老爷和沈少爷的。” 她这一番话说得十分真挚,也确实是她的心里话,沈敬安在生意场上打拼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旁人是真情还是假意?于是也不准备干涉秦婳染的选择。 只不过临走的时候他还是说道:“以后你就唤我沈叔吧,也不必对沈临舟如此客气,总归我们没把你当什么下人来看待,你也实在不必妄自菲薄。” 这种话沈临舟之前也说过,秦婳染只觉得这父子二人都是好心之人,于是也没有推辞,而是把这份恩情记在了心中,想着以后一定要能够报答他们才好。 然而他们这边都已经吃完了,沈临舟那边却只是刚刚上了一壶酒,十个人坐在雅间里头对于自己最近所遭受到的事情大谈特谈,大多都是家里头又逼着做什么历练,又或者是见了什么姑娘。 “你们是不知道,那姑娘家腰比我还粗,我祖母却非要说这女子好生养,今日险些就要拿着我们二人的生辰八字去合了,也得亏沈兄难得让人递了口信过来,才让我免去这一通姻缘。”坐在沈临舟对面一个十分瘦弱的少年拱了拱手,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 知晓他不过是拿这件事情在打趣,沈临舟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微微勾起了唇角,而他身边却有性情外放的人立刻就打趣了起来。 “你说你年岁也不小了,怎么就还不找一个姑娘家定下来?也不怪你家里头着急,想要随便给你指个婚事,实在是这么多年你也没什么动静,你祖母会不担忧才是稀奇事呢。”说话这人名为王渊虹,一双桃花眼微微勾起,俨然一个风流公子的模样。 被他这么一说,刚才说话那人就有些不乐意了,先是指着他的鼻子,才又望着沈临舟说道:“你瞧瞧什么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好端端的我这里一个美人都没有能合上眼的,他却已经美人在怀不知在外头野了多少天,沈兄今日若是传信了一些,恐怕他又跑到那风月场所里头去了。” “宋之照你可别去和喷人啊,”王渊虹立刻就有些不乐意起来,“什么叫我跑到风月场所里头去?我也不过只是去歌舞坊里头听听戏看看人跳舞,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成了我经风月场所了?” “那不叫风月场所叫什么?还得姑娘家给你带回去了,那才叫真的发生点什么事儿了?我说王兄你这事情做的也不地道,你要真是有美人在怀吧,你好歹给兄弟们介绍一两个,你瞧瞧咱们这十人里头可就只有你天天桃花不断?” “那可未必,”在旁边听着的李博锦给大伙儿使了个眼色,“真要说桃花不断,可是也比不了咱们沈公子,我听说前些时候还带了一个小姑娘回来,是从远溪镇来的,又给人买衣裳又给人买首饰的,你这莫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吧。” 听得此言,王渊虹与宋之照也顾不上斗嘴了,赶紧凑到他身边问道:“可真有此事?” 正这么问着,外头的小二就把他们点了的菜端了上来,王渊虹让了一下,却还没忘眼巴巴的瞧着沈临舟。 然而后者却巍然不动,甚至在两边的围攻之下还轻轻抿了一口酒,随后挑着眉梢看他们,“是带回来一个姑娘。”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就有不少人立刻被他提起了兴致,一个个的你一言我一语,就想要弄个明白。 “你和那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在咱们兄弟面前又何必如此伪装?还不赶紧速速说来!” 八十一 宴后又请问当年 http://.biquxs.info/

在一群朋友的逼问之下,到最后有关于秦婳染的来历最后还是说了个清楚,只不过秦婳染自己的事情沈临舟并没有多说,毕竟这种事情属于隐私,没有得到秦婳染的准允,他也只会说明二人是如何相识。 更何况这些人也不过是自己的朋友,实在没必要让他们知晓太多有关于秦婳染的事情。 可是这些人不会深究,却不代表沈临舟说的那些就能够让他们不怎么在意,于是接二连三的又问起了其他的问题。 “既然是有婚约在身,你又把人给带了回来,究竟是怎么想的?”孟礼凡在几个人里头还算是沉稳的,此时问了这么一句。 只不过这一问几乎是问到了好几个人的心坎上,此时一个个的也就那么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好像只要看见他有说谎的意思,就立刻要来戳破一般。 沈临舟对于自己这些朋友也是无法,只能想了想,随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道:“我确实是觉得这个姑娘家不错,可你们也只想我的脾气,如若不是十分了解的话,也不一定不会对她起什么心思,眼下大概就是如同对待一个妹妹那般,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这话一说出口,有好几个人就开始起哄了起来,其中以王渊虹说的声音最洪亮。 “你把人家当妹妹,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就好像是明明对她有意却又不愿意负责。咱们沈公子什么时候开始学宋之照了?” 无缘无故被举了个例子,宋之照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当时就玩笑着把人给按在了桌上,骂道:“我又是怎么招惹你了,非要给我安上这么个名号?” “那还不是你身边那么多姑娘家,却也不给兄弟我介绍一个?” 宋之照一听见王渊虹说这话就是气不打一出来,指节弯曲就敲在了他的头上,“半个月前我是不是给你磨的没办法,最后准备带你去涨涨见识,结果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突然染了恶疾,恐怕不能随我过去了,还让我担心了好几天。” “那不是我正好病了吗?”王渊虹原本还有些心虚,可说完这话就像是找到了什么理由一般,连带着语气也理直气壮起来,“你既然说的如此担忧,怎么我在家里头闭门不出那么几天,你都没过来看我?还不是兄弟情谊没到位。” “我还看你呢?”宋之照只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天晚上你就找了白安艺去喝酒,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此言一出,王渊虹就如同是泄了气一般,这像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然而刚才被无故波及的白安艺却一副不愿意放过它的模样,立刻就是揭了他的老底。 “你们是不知道王兄之前给吓的,大晚上叫我去喝酒,等我到的时候他已经烂醉如泥,摊在那说自己是个没本事的人,明明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宝贝的机会,却因为压根不敢过去,不知晓要错过多少美人。我就问他要不现在我送他过去,你猜他怎么?” 话顿在此处,其他人都被挑起了兴致,其中又以宋之照更甚,立刻就追问了起来。 白安艺于是不顾王渊虹那威胁中带着几分乞求的目光,明明白白把他之前说的话给复述了一遍。 “咱们王兄说了,这歌舞坊里头的女子也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呢,哪里就能看上他?若是跟着宋兄去了,岂不是自讨没趣?” 眼看着王渊虹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闹了个红脸,挣扎着就坐了起来,白安艺却还丝毫不给他留情面,笑道:“要我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既然发生这件事情之后你能想到会被宋兄压一头,怎么当时非要逼迫着宋兄带你过去呢?我瞧你这也是自讨没趣。” 王渊虹也顾不上反驳了,直接就是瞪了他一眼。 只不过狡辩的话实在是没能说出来。 毕竟王渊虹在几人之中属于家世最低的,再加上长相并不出众,体型又比较偏瘦的缘故,还真是对自己没有那么多自负的心思。歌舞坊里头的那些女子眼界都高,看不上他也是实属正常。 更何况打一开始他也就没准备随便找一个糊弄过去,否则都到了这把年岁,怎么着也能带一两个偏房回去了。 取笑完了,眼看着王渊虹也不继续搭话,众人也十分有眼力见儿的岔开了话题,随后又问起了沈临舟。 “今日不是说好去你新盘下的那间铺子尝尝手艺吗?怎么现在又换到了沈家酒楼来?我寻思着咱们今日原本就是吃个新鲜,你这酒楼里头的东西我都快吃腻了,什么时候也让我们换换口味?” 沈临舟看他们终于提起了正事,也就没有遮遮掩掩,“明日肯定会请你们,今日才刚刚整理好,有许多东西都没准备,怕太仓促了招待不好你们。” “沈兄可别说这样的话,什么时候你也替咱们考虑过?之所以不请咱们过去,莫不是因为那个小姑娘怕见人吧?” 不得不说几人之间确实是好几年的交情了,这一言一行大多都能猜的明白,沈临舟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说道:“也不是怕见人,就是我说的有些迟了,她说自己并没有准备,怕给搞砸了,于是我才提议明日咱们再续,她也好多作准备。” “那确实是该多做准备了,”宋之照说的是意味深长,一双桃花眼里头带着几分玩味的意思,“毕竟咱们沈公子可是第一次引荐自己身边的人来给咱们认识,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第一面自然是尤为重要。” 沈临舟被他们说的有些无奈,要知晓他暂时确实还没有娶秦婳染过门的意思,可是好感是有的,所以也没有做什么解释。 然而这般沉默看在众人眼中就如同是默认了一般,顿时一个个的就又哄闹了起来。 沈临舟看着他们谈天说地都快要说到前几年的事情了,此时也觉得是时候该提起自己请他们过来吃饭的用意了,于是拍了拍桌子让他们稍稍安静一会儿,随后说道:“你们家里头若是有什么哥哥姐姐的,跟咱们年岁不大的,都带到咱们铺子里头来。只是带人的时候自己想想清楚楚,可别拔什么喜欢闹事的人给带到我这来了,不然到最后平白闹得不愉快,我可也不会给你们好脸色。” 既然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此时哪怕沈临舟把话说的并不好听,一个个的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而是打趣了起来。 “沈公子这是要当众选妃呢?我倒是有个妹妹如今年岁正好与咱们相近,你若是能看上她,咱俩之间也算是亲上加亲了。”王渊虹在旁边这么笑说了一句。 结果旁边一直喜欢和他斗嘴的宋之照上下打量了一眼,随后又啧啧感叹了一声,“你妹妹最好别是长成了你这番模样若真是如此,只怕咱们沈公子也不会乐意。” 王渊虹听到此处那还得了?嚷嚷着就要闹了起来,于是一群喝到半醉的青年少年就着自家的姐姐妹妹就这么谈了起来,大有亲上加亲的意思。 沈临舟也没多说什么,毕竟他之所以会找这些同龄的人过来,也就是他明天面对自己这九个朋友,到时候秦婳染会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更何况如今她既然已经来了皇都,多多少少也得有几个朋友才行,否则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就未免孤单了一些。 如果是会闹事的人,他也就不想让她们出现在秦婳染面前,免得到时候把人给吓的以为皇都中人都是如此,可就得不偿失了。 都是还未及冠的青年少年,虽说远远要比一般这个年岁的人要经历的多了一些,可是在朋友面前也还都是那样活泛的模样,于是十个人这么闹到了一个时辰以后这才散了,此时有几个酒量不行的已经喝醉相互搀扶。 也就好在都是世家的公子,下人们早早就备好了马车等在外头,此时一个个的把自家少爷给接回去,沈临舟算是最后一个走的。 只不过还没等到阿晋把马赶起来,外头就有一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阿晋定睛一看就认出了人来,此时也只能跟沈临舟提了一句。 “是三殿下身边的人。” 沈临舟听见他这么一句,无奈之中也就只能下了马车,随后那个小厮打扮的青年就又把他带到了沈家酒楼里头去,看样子刚才他们只是在相邻的雅间,却并不知晓对面坐的就是三皇子。 走到三皇子跟前的时候,眼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沈临舟就直接跪了下去,“草民拜见三殿下。” 行的是最为规矩的大礼,也足以见到两人之间的舒疏离。 “一晃眼半年没见了,以后咱们当真就只能如此相处?”三皇子轻轻叹了一声,听着语气之中稍微有些难过。 只是沈临舟却无法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因为两人之间身份的悬殊,就注定了没法像以前一样当知己朋友。 “罢了。你回吧。”到最后三皇子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是莫名其妙让他过来了一趟,又什么都没说就让他走了。 或许时隔这半年时间他也想了很多,到最后在他想要恢复两人之间关系的时候,却发现过去的终归还是已经过去的,半年前没说出的那句道歉,到现在也没办法开口。 因为不再有那个立场,因为知道就算说出口,也是无济于事。 沈临舟什么都没有说,就只是躬身告退离开,外头阿晋正在来来回回的踱步,看样子也是有些担心。 直到见到了自家少爷出来,他才赶紧迎了过来,有些紧张的问道:“三殿下是否为难少爷了?” 沈临舟摇了摇头,随后又苦笑一声,“三殿下又怎么可能为难我呢?” 两人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也曾经做过好一段时间的知己,可终究还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如今哪怕在明面上见到,也只能装作并不熟悉的样子。 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惜。 回去之后,秦辞年与秦迎年其实已经睡下了,然而秦婳染屋子里头的那盏灯却还一直亮着,沈临舟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竟然突然觉得这盏灯是为自己亮起。 就如同母亲还在的时候,每每当他晚归,总会有这么一盏灯给自己照亮廊下并不亮堂的路,让他不至于摸不到回屋的方向。 沈临舟想着想着,就莫名其妙走到了秦婳染屋子前头,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竟然已经放在了门上,险些就要叩上去。 “少爷这么晚了还要去找秦姑娘?”阿晋在旁边问了一句,其实这句话多是提点。 提点着他天色不早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别说传出去会不会有损女儿家的名节,就算这院子里头无人知晓,他们也终归不是能够秉烛夜谈的关系。 沈临舟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此时只能微微收回了手。 三皇子是被他的身份束缚了,然而生而为人,他有何尝不是生活在枷锁与牢笼之中? 或许所有人都是这样,就是因为有许多的东西在牵制,才不至于飘飘然寻不着归所。 只是等到沈临舟转身之时,那扇门却突然从里头被打开了,秦婳染探出了一个头来,见到是他,才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把门给打开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秦婳染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随后就闻见他身上有浓重的酒气,忍不住微微蹙了眉心,“你才多大就喝这么多酒,也不怕沈叔说你。” “他可不会说我。”沈临舟也不急着走了,就只是靠在门边上,饶有兴致地对她说道:“以前还是他教我喝的酒呢,要知晓有些生意大多都是在酒桌上谈下来的,哪怕是咱们沈家人,若是不会喝酒,也是过不去长辈这一关的。” 秦婳染听着就莫名其妙有些心疼,阿晋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估计是自己插不上的,只能十分识趣的离开,还没忘检查一下这周围有没有什么闲杂人。 也好在沈敬安这院子里头本来就没多少服饰的人,这大晚上的也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里,谁也没有出来,自然也就看不到两人大半夜的还在闲谈。 “你要不然进来吧。”秦婳染以为他是找自己有些事情,于是就克套了一句。 谁知道对方还真的就这么走了进来,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不过仔细想想这里是沈家,他可不就不是外人吗? 当然这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没过多久就被秦婳染抛在脑后,只不过沈临舟进去之后去大剌剌地往椅子上一坐,看样子一时半会的这件事情还说不完。 秦婳染只能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算是给他解酒,然后才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沈临舟被她问得微微一愣,那一项精明的眼睛里头带着几分困惑的光芒,让秦婳染看着只觉得有些好笑。 连带着心也软了几分。 “没事难道就不能找你?”沈临舟嘴里突然就蹦出了这么一句。 这话多多少少有几分暧昧的意思了,再加上他语气之中十分柔和,秦婳染只觉得耳朵微微发热,却也转过身去遮掩了自己的不自在。 “这大晚上的你不回去睡觉,跑到我这儿来,若是没有事情,我可就要赶你回去了。” 沈临舟的脑子也不是完全就混沌了下去,多多少少还是带着几分清醒的,知道自己这句话多邮几分调戏的意思,于是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总算是说出了自己来这的原因。 “就是因为天色太晚了,我看你这里还亮着一盏灯,所以想问问为什么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你不是说明日会有人来山河食肆做客吗?我寻思着还是尽早把菜单给拟出来,不然明天若是想去赶早市,手忙脚乱的也忙不过来。” “明天分明就有一天的时间,怎么就忙不过来了?更何况咱们铺子里头现在有帮手的人了,这种事情也没必要让你亲力亲为。” 秦婳染没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就只是说道:“总是我自己跳出来的食材才最让我满意,别人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怎么做,总归会有些偏差。” “看起来你是十分重视我这些朋友。”沈临舟忍不住在旁边打趣了一句。 秦婳染这一次也还真没有羞恼,于是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不是说关系挺好吗,我就想着你请他们来铺子里头吃,总归要招待好了,才不会让人觉得咱们的礼数不周。” 还真像是一个招待丈夫朋友的小媳妇儿。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子里头一闪而过,沈临舟到底还是没敢说出来的。 或许连他自己此时此刻也没有意识到情绪的转变。 “那你准备到何处了?”沈临舟又问了一句。 秦婳染也没有回他,就只是点了点桌上的那个单着,大概的意思是让他自己看去。 沈临舟自然也看懂了她的意思,于是拿起了那张单子,看着上头列举的都是明日估计要做的菜,足足有个二十七道。 十个人这二十七道菜自然是够了,秦婳染肯定还往多了算的,只不过明天有可能又会来不少人,沈临舟也就只能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随后提议:“要不然你多加几道?” 秦婳染还以为这是什么大家族里头的规矩,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那我还要再加多少道才算是不失了礼数?” “不是礼数的问题,而是我又让他们带了家里头的人来,这点菜色估计又不够了。只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都是些同龄的人,你不必放在心上。” 秦婳染心想这哪里能够不放在心上呢?可终究是他宴请自己的朋友,秦婳染也不愿意搞砸了这一次的宴会,于是又苦思冥想的加了好几道菜进去。 到最后连山河食谱都给翻了出来。 沈临舟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对,然而再一想想秦婳染必定是要有同龄人作为朋友,也就没有多想。 八十二 遇得故人今狼狈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去赶早市,秦婳染原本准备自己去的,只不过阿晋看见她的时候就去找了自家少爷,说是她一个人去早市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东西也不一定提得过来。 沈临舟昨天晚上回来晚了,再加上喝了不少酒的缘故,此时此刻只觉得有些头疼,精神就更加萎靡不振起来,于是想也没想就回道:“你找几个人跟着她,帮忙提提东西,也总归不会让她受到什么欺负。” 阿晋原本就是问问他的态度,此时见到了他并没有多在意的模样,也就答应了下来,这就随便找了几个人替她搬东西。 然而等到他那边都吩咐好了,那些人跟着秦婳染离开,沈临舟才消失刚刚反应过来的一般,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阿晋当时正端着早点过来,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少爷想着什么了,怎么突然起来了?” 因为刚才起的太猛的缘故,沈临舟只感觉到了一阵的头晕目眩,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随后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人呢?” “什么人呢?”阿晋一开始根本没反应过来,眼看着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秦婳染,于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回他:“早上不是少爷说随便找几个人跟着她就是?人现在已经出门了,估计再过一会儿就到早市里头。” 沈临舟在心里头暗道不好,匆匆忙忙起来换衣,洗漱之后连早饭也没吃。 阿晋在旁边看的是一愣一愣的,随后才问道:“少爷这么着急做什么?” 毕竟早上说随便找几个下人跟着就行的人也是他,现在明摆着是一副担忧姿态的也是他,阿晋都有些摸不准自家少爷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而沈临舟根本就没来得及回他,着急忙慌给自己打理好了,看样子就也是要去早市。 留下阿晋在原地好久都没回过神来,过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想跟去早说不就好了?那么大一个早市,找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然而他在这边说的话沈临舟自然是听不见的,此时他站在早市的入口,里头熙熙攘攘的都是人群,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下脚。 然而身边除了那些陌生的人,他竟然是连一个小厮都没有带,从来都没有逛过早市的世家少爷第一次犯了难。 “小伙子若是要进去买东西就赶紧进去,别堵在我这摊位跟前,我还琢磨着今天早上把我这一篮东西给卖出去呢。”旁边一个大婶头也没抬,就只是摆了个小板凳坐在那儿,还在收拾着自己篮子里头样貌不怎么好的菇子。 沈临舟垂头这么看了一眼,估计也是觉得那菇子成色不佳,忍不住就微微蹙起了眉心。 沈府的食材都是有人亲自挑选,这些残次品肯定不会送到沈家来,所以沈临舟活到那么大,还真没看见几回枣市的景象,这么一眼望去有些东西良莠不齐,也确实是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只不过此时此刻沈家小少爷肯定不是来找什么生活气息的,在旁边大神头也不抬的连声催促之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随着人流挤了进去,以求能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找到秦婳染。 也好在这条早市虽然长,对于眼力好的人却是一目了然,沈临舟自以为找起人来也不怎么费劲。 只不过没过多久,他就不这么想了,因为他明明跟着人群把这个早市都给逛了一圈,却根本就没找到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能上哪儿去了?” 沈临舟微微有些奇怪,却也不得不说这么点大地方,之所以没找到秦婳染,也完全是因为秦婳染压根就不在这个早市里头。 至于那些本来要买的东西,一部分她都已经买好了让人送去山河食肆,另外一部分无关紧要的,则是交给了其他人。 “你可千万别和秦家的人说我在这里,若是再让他们抓回去,我恐怕吃不了兜着走。”你已经不复之前秀丽的模样,此时整张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口子,样子也显得狼狈许多。 可是刚才在早市上头见着她,秦婳染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人是谁。毕竟对于曾经帮过自己的人,她怎么着也得记个清楚。 是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之前在秦家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高锦丽,虽然两人重逢到现在她什么也没有多说,可是秦婳染心中也有隐隐的猜测。 “我和秦家人早就没关系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秦婳染这么安慰了一句,随后瞧见面馆里头的小二已经把面给端了上来,于是就轻轻推到了她面前去,“你先吃些东西吧。” 高锦丽打从逃出去之后到现在都没吃,此时自然是饥肠辘辘,于是端过面碗也顾不上自己的仪态。 等到她狼吞虎咽的吃下大半之后明显动作稍稍慢了下来,秦婳染才说道:“你被秦家打出来的事情,是不是与我有关?” 高锦丽一开始就并没有说起有关于自己为何会从秦家出来的事情,只说秦家自己是回不去了,也没准备和秦婳染多说什么。 然而后者却因为心思敏感的缘故猜到了这一层面上来,也让她微微有些愣怔。 于是在她停顿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头,秦婳染就明白这件事情绝对和自己脱不开关系,于是微微垂下了眼眸。 “果然还是我连累了你。” 她心中说不愧疚肯定是假的,毕竟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恐怕就是那一张脸,高锦丽之前的面貌本来就不错,如今却毀到了这个份上,还活得如同一个蝼蚁一般,可以说是十分凄惨。 然而归根究底,当时她根本就没有想过秦家会下如此重手,更何况高锦丽还是秦家的姨娘,让人怎么也难以相信她会落到这个份上。 眼见她似乎陷入了困境之中,高锦丽心中也并不会觉得痛快,反而是安慰她道:“秦家这种地方我当初也算是误入歧途,这中间多年的时间我都没有逃出去,如今就算是受了些伤,只要能逃过那个牢笼,我也算是心甘情愿了。” 她面上带着些笑意,那个伤口足足有女子小指长,更显得这个人有些可怜。 “那你脸上的伤是谁划的?”秦婳染也知道自己不好戳人的痛处,可是对于这件事情她终究还是要问个明白。 以后若是可以的话,也好和那些人仔细清算一番。 只是提及自己脸上的伤口,高锦丽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伸手轻轻拂过那个还没愈合的伤口,感觉到血痂还带着几分粘腻,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 “还能是谁弄的?这秦家善妒的女人虽然不少,可是只有那一个能够决定所有人的生死,宋秋娘不是什么好人,你我不留在秦家之中,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了。” 一直都知道宋秋娘是个狠人,可是秦婳染从来也就没有想过她竟然能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于是紧握的手指就泄露了她心中的愤恨不平。 高锦丽没看到她这个模样,就知道她八成是把这件事情记到了心里头去,于是轻叹了一声,伸手覆着了她的手背。 “咱们惹不起总归还能躲得起,你听我的,秦家的人你一个也不要招惹,否则若是惹上了杀身之祸,你可救不了自己。” “怎么救不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两个人循声望去,就看见沈临舟往这边走了过来,微微还有些气喘。 今天早上秦婳染只是让阿晋去和沈临舟知会一声自己出去的事情,他没有跟着自己一起出来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然而眼下沈临舟却出现在这里,这就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于是秦婳染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过来了?” 沈临舟可算是找了不少地方,若不是看见了一个自己院中的下人在采买,恐怕连这里也都找不到,于是看向秦婳染的眼中就带了几分秋后算账的意思。 后者自然是不明白他的意思,甚至隐隐约约还觉得有些委屈,毕竟早上说不陪自己的也是他,怎么现在反而像是自己没等他一般?? 然而沈临舟却没空和她说起自己心中究竟是在气什么,而是转头问了高锦丽:“你有何证据能够证明伤你的就是宋秋娘?” 高锦丽一开始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瞧着衣着华贵,应当也是哪家的公子哥,于是也就回道:“证据我这里暂且是没有的,毕竟当时我就只想着逃,被捉回去之后就是一顿的毒打,那时候谁能想到还留有什么证据?只不过我知道她手上至少沾染了七八条人命,这一点仔细查查说不定还能查的出来。” 沈临舟虽说也听说过不少这些世家里面的腌臜事情,可是沈府规矩森严,谁也不敢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乍然一听秦家这种小家族里头一个夫人手上就沾染了七八条人命,还真是忍不住有些咋舌。 “你这小后娘自打上位之后别的没学会,犯了律法的事情倒是学的一套一套的。”沈临舟转头打趣了一句。 秦婳染直接就是瞪了他一眼,“别与我说什么小后娘的,我和秦家以后可没半点关系,你要再这样我可翻脸了。” “好好好,”沈临舟赶忙道:“我不说了就是,你可别与我置气。” 秦婳染这才稍稍满意起来。 然而两人之间一通玩笑说完之后,沈临舟就微微变了脸色面对高锦丽,之后说道:“秦家的事情我自然会为你讨一个公道回来,只不过到时候对簿公堂,你也要帮点忙才行。” 原本这话说出来也就是为了帮高锦丽的,不论如何她应当答应才对。可是沈临舟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高锦丽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若不是秦婳染赶紧拉了一把,只怕她都要把桌子掀了过去。 “我不会再和她对面,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你们根本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敢招惹她了,这个所谓的公道我也不需要,其他的事情你们自行解决吧。” 高锦丽说着就要往外头跑,秦婳染正准备拉她一把,却没想到被沈临舟眼疾手快的挡了一下,随后就对着那个往外冲的身影说道:“那如果我能彻彻底底废了秦家呢?” 此言一出,高锦丽的脚步立刻就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来,问道:“你说真的?” 沈临舟饶有兴致的往椅子上一靠,随后朝着秦婳染抬了抬下巴,“你和她说说,少爷我是什么身份?” 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哪里像是谁家的少爷?分明就像是谁家的大爷一般。 秦婳染只觉得有些一言难尽,可是她知晓沈临舟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对高锦丽介绍道:“这位是沈家的少爷。” 或许是为了配合她所说的话,那一句“沈家的少爷”刚刚一出口,沈临舟就又扬起了下巴,为他这模样多添了几分霸气。 秦婳染在旁边却只有翻白眼的份儿,就算沈临舟身份再怎么令人惊讶,此时此刻她也不想放在心上去看他这一副明显得瑟的模样。 只不过现在还是说正事才最为重要,高锦丽回头之后就紧紧盯着沈临舟,看样子目光灼灼的,显然也是不愿意就此放过秦家的那些人。 要知晓这些年别说心伤了,就连身上的伤也没少过,高锦丽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承受这些的人,只是因为一不小心误入歧途,就当上了自己的半辈子,这又是何其冤枉的一件事情? 于是她咬牙问问沈临舟:“你当真能让秦家那些人都死?” “话也不必说的如此狠厉。”沈临舟说着颇有些不赞同的语气,只不过下一句话,却又泄露了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我也不过是想让他们血债血偿,这都是看大祁的律法如何确定,到时候可不是我说了算。” 就拿秦玉德与高锦丽手上的那几条人命来说,一旦查出来了,肯定免不了就是死罪,所以就算沈临舟不动手,只要证据足够,也是能把他们告到县衙里头去。 所以高锦丽想了想,起身就准备跪他。 可这到底是外头,秦婳染领着这么一个狼狈的女子进来,就已经让旁边的人不停侧目十分好奇,谁知道这么一跪下去其他人又会多想什么?于是秦婳染赶紧拦了她一把。 沈临舟也在此时说道:“你若是想谢我,以后就来我铺子里头帮忙,不必跪来跪去弄这些虚的。” 高锦丽也知道她不喜欢这样,于是又坐了回去,小声回:“只要能够报了这个仇,哪怕让我下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这倒也不必,”沈临舟摆了摆手,“你好不容易逃出了一个牢笼,又何必紧赶慢赶的非要往另外一个牢笼里头钻?咱们沈家做的是正规生意,以后哪怕是开了铺子,也都是做一些吃食生意,实在没必要让你来当牛做马。” 高锦丽心中感激不尽,对于他说的话每一句都给听了进去,随后对上秦婳染的时候也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秦婳染原本也是有些愧疚的,此时此刻看见高锦丽以后有了着落,也就微微放心下来,至于相不相信这个女子……她既然是个连当初的自己都愿意帮助的好心人,应当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心里头这么想着,秦婳染也就稍稍松了一口气,又想到了沈临舟刚才过来的时候似乎还气喘吁吁的,于是问道:“早上给你做的你吃了没?” 提到此处沈临舟就莫名表现出了几分委屈,摇了摇头,“我刚一醒来就过来找你了,刚才在早市里头转了一圈,什么都还没吃呢。” 秦婳染微微有些惊讶,只不过眼看着还有好一会儿才到中午,早上这一顿饭也是十分重要,她也就又从小二要了一碗面来,不多时就端到了他面前。 “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咱们中午回去做。” 沈临舟看着那一碗卖相就不怎么好的面,忍不住就微微蹙起了眉心。大少爷什么时候在这种地方吃过东西?一时之间难以下咽也是应当,秦婳染也只能拿帕子仔仔细细给他擦着筷子,之后催促道:“赶紧吃吧,吃完了以后我中午给你做好东西。” 沈临舟这才不情不愿的拿起了筷子。 只不过这碗面确实普普通通,味道算不得有多难吃,却也只能说是寡淡无味,沈临舟只吃了一小半就搁了筷子,再怎么劝也不愿意碰。 “也不知是我把你这口味养的刁钻了,还是沈公子压根就吃不惯这小商铺里头的东西。”秦婳染小声嘟囔了一句,起身去跟店家结了银钱。 沈临舟却没有反驳她,甚至还有些沉浸其中,而一旁的高锦丽看到现在,总觉得二人之间的关系稍稍有些微妙,想了半天,终于察觉到是哪里不对了。 看他们两人之间相处熟络的样子,倒像是认识了许久,彼此也都进入了对方的生命之中。 大概是好事将近了吧。 八十三 清汤麻辣分两锅 http://.biquxs.info/

高锦丽暂且就算是留在了山河食肆中,毕竟她是个嫁过人还破了相的女子,总归不好带到沈府里头去服侍,否则就算老夫人不说什么,其他人估计也闹得够呛。 更何况山河食肆这边也不是不要人手,她留在这里给人帮忙,也正好解决了秦婳染不放心的事情,自此以后有沈家护着高锦丽,估计秦家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把人带回去以后,秦婳染就让人烧了热水给她沐浴,换洗的衣裳也准备了一套,是之前给店里做的那些备用的其中之一,高锦丽如今能够平安都已经是感恩戴德的事情了,此时自然不会挑挑拣拣,道着谢就接了过来。 秦婳染被他客客气气的样子还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头,随后说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也不必对我如此拘礼,反而是闹得我有些不自在。” 高锦丽原本想说秦婳染现在是自己的东家,自然是要有所区别的,只不过又一想想秦婳染心中恐怕也不乐意,于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秦婳染这才稍稍满意了几分,让她先洗着,自己到前头去准备了起来。 最先做的肯定是中午的午饭,毕竟就算客人们晚上才来,他们中午这一顿也不可能含糊过去,否则沈临舟心中肯定不愿意。于是秦婳染思来想去,还是做了晚上准备做的吃食,也好看看这名为“火锅”的东西是否能够拿得出手。 锅定做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索性就把两种汤底分开来做,秦婳染把锅都给找了出来,也好在这里是开吃食铺子的,厨房够大,当初垒灶台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现在哪怕是同时开了三个锅,地方也是足够用的。 台面都已经被人给收拾干净了,秦婳染找了两个本来就会做饭的人过来帮忙,第一步炖的就是鸡汤。 只不过这一次里头加了不少的药材和菇子,满满炖了一大锅,确保中午能用晚上也能用。 “小老板这做的是什么呢?”来帮忙的那个女子稍稍有些好奇,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秦婳染往她那边看去,许多名字在自己脑海中过了一遍,想起来这个人叫做张阮阳,原本也就只是出自普通人家,只不过因为一场大火家破人亡,也算是飞来横祸。 所以她才会被卖给人为奴,瞧这性情还有些开朗,似乎没太被生活压垮的样子。 秦婳染其实挺喜欢这样的种人的,毕竟生活对许多人都十分不公,只有那么极少数的人一生幸运,所以敢于面对生活的重压才是根本。 所以面对这样的张阮阳,秦婳染忍不住就亲近了几分,朝着她眨了眨眼,“你猜猜我要做什么。” 张阮阳自然是猜不到的,只能十分茫然的摇了摇头,随后就跟在了秦婳染后头问东问西,硬是让另外一个人稍稍有些忐忑,忍不住提了一嘴。 其中的意思大约就是让她别惹得东家生气。 秦婳染又看了看他,还是这几个男子里头难得一个会做饭的,只不过相对于张阮阳来说就显得有些谨小慎微,好像对什么都十分惧怕的样子。 秦婳染对他就没什么印象了,索性也就笑了笑没说什么。 偏偏那个人却又好像自觉说错了什么话一般,立刻惶恐的闭了嘴,好像接下来就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秦婳染看见他这个样子就摇了摇头,旁人没拿善意的目光看她,她又何必解释那么多? 说不定自己解释起来,对方反而是更加惶恐,索性不说也就罢了。 清汤这边自然是简单,弄好了以后就是等待熬开,然而辣汤那边却用了不少调料,也好在秦婳染之前采买的时候不仅是去了调料铺子,还去了药材铺子,那掌柜的还以为她买回去是做药材用的,再加上这单生意做的十分爽快,当即也是喜笑颜开。 只不过若是他知道这些药材拿回来就直接放进了锅里头作为调料,只怕会吹胡子瞪眼。 毕竟一看那老人家的模样,就知道虽然面上一直带着笑,却明摆着是个古板的小老头子。 秦婳染想到这里微微一笑,随后又觉得自己思绪发散的太快,忍不住就摇了摇头。 把那些调料先炒香,又放进去之前准备好的牛肉翻炒,不多时一股霸道的调料气息就充斥在整个厨房里头,沈临舟原本在外面安排其他事情,这股气味一传了出来,就勾了他什么事情也做不下去,想了想还是到了秦婳染这边。 “你做什么呢,怎么我闻着这个香?”说着还探头到锅里头想要去看。 眼看着那只手都快把盖子给揭开了,秦婳染伸手拍了他的手背一下,瞪着他说道:“中午不就知道我做了什么吗?非要现在这么心急,可别坏了我的事儿。” 只要一提到自己拿手的东西,秦婳染似乎都多了几分开阔,沈临舟知道在她面前偷吃只怕是不行了,也就只能十分遗憾地收回了手,在身上蹭了蹭刚才被她打过的地方,嘴里嘟囔了一句。 “我不就是好奇吗?” 眼见着他竟然还有几分委屈的模样,秦婳染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也就卖了个关子,“今日做的这样吃食你肯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且等着就是。” 沈临舟听到此处就略略有些期待起来,毕竟每一次研发新菜的时候,似乎都能让他大开眼界。 “那我就出去等着了。”沈临舟最后也没有扭捏,出去忙自己的事情,只不过对于新蔡的期待却一点也没有被冲减。 两人各自忙碌了一上午,一个是为了山河食肆以后的发展,一个是为了应对晚上那一顿,等到快到中午的时候厨房里头飘来的香气已经让人忍不住鼻头翕动,秦婳染这才让人端着锅子出来,顺手点了两个炉子,一群人就围坐了起来。 秦婳染昨天晚上翻起山河食谱的时候看见其中有记载的这种吃食,就觉得大伙儿围坐在一起吃肯定不错,然而真正看见的时候却发现,一群世家公子显然不可能围着一个炉子,忍不住就露出了一脸的愁容。 然而沈临舟显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垂眸似乎是在深思,不多时就想到了代替的东西。 有一种专门用以热菜的小炉,可以放在桌上,我瞧着你应当会要这个。 秦婳染还真没见过这种东西,只能说皇都里头人才济济,哪怕是做这些器具的人也是奇思妙想,不过就算没见过,听着应当也有些用,秦婳染于是点了点头,说是下午随他一起去看。 都是自家人,也跟平时坐在一起吃饭一样,只不过换了个地方,然而山河食肆里头的那些长工却并不会和他们一起吃,而是单开了两锅,虽然也是出自于秦婳染之手,可是单独出去,总归不会妨碍主人家们谈事情。 只不过他们是这么想的不错,沈临舟与秦婳染也根本没有谈事情的意思,两个人眼盯着那锅滚了,就纷纷下了筷子,阿晋等着也是心急如焚,直到这两个人各自夹了两个锅里头的东西,才轮到自己伸筷子,立刻就是夹了不少。 一边做的是鸡汤菇子,因为放了些温补的药材的缘故,此时带着几分隐隐的药香,乍一吃虽然有些不习惯,可是也不是难以接受,甚至渐渐地还觉得有些特别。 而那边辣汤里头味道就是重了不少,二斤牛肉已经炖的软而不失筋道,汤底也泛着一层红色的油光,底下则是酱色,再加上表面一层点缀的干辣椒,以及底下时不时翻滚未出的花椒,让人一瞧就觉得有些冒汗。 沈临舟不是个十分能吃辣的人,可是秦婳染却显得有些无辣不欢,两人一人守着一个锅子,沈临舟就只觉得清汤这边如何鲜美,却根本没尝过辣汤那边是什么味道。 直到看见阿晋吃的满头是汗,却还忍不住要往那边伸筷子,他才幽幽的问了一句:“好吃吗?” 阿晋压根就不知道自家少爷在纠结什,甚至美食在前,压根就考虑不到自家少爷,就只是连连点着头,连一句回答也不愿给。 看样子是沉溺在这股味道里头,都不愿意说话耽误了时候。 他这般模样就勾得沈临舟更为心痒,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牛肉上来,只不过放到碗里,看到那红油,就有些难以下口了。 秦婳染瞧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随口提道:“你尝尝就是,别看这个锅子里头似乎放了许多辣椒,可这些辣椒都不辣,也都没有进味,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入口。” 两人相处了这么久,秦婳染还是了解沈临舟的口味的,此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就从心劝了一句。 沈临舟于是颇有几分誓死如归的送到嘴里,看的对面秦婳染觉得有些好笑。 然而接下来她就笑不出来了。 沈临舟那模样简直就能算得上是味如嚼蜡,偏偏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整张脸都给皱了起来。 秦婳染这下就有些没自信了,毕竟她的味觉还没回来,这点辣对她来说也不过只是那一点点的味道,所以稍微还有些忐忑,生怕自己给做辣了一些。 却没想到沈临舟脸都皱到了一起,却根本不愿意把嘴里的东西给吐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世家公子的礼仪作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就这么难吃?”秦婳染试探着问了一句。 沈临舟还没说话,阿晋就先是替自家少爷解释了一句:“秦姑娘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至少我吃着就十分爽快,可是我家少爷从小到大也就不吃辣,饮食也多以清淡为主,这乍然碰到这么辣的锅子,恐怕有些不习惯。” 秦婳染想了想也就放心下来,随后给他倒了一杯水过来,说道:“吃不下就别逞强,你若是给辣坏了舌头,以后可不就是和我一样了?” 这句话原本就只是一句玩笑,秦婳染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沈临舟自然也不会以为她心思敏感多作劝慰,于是接过水一饮而尽,这才郑重的与她说道:“我虽不能吃辣,却能感觉到这辣锅里头的滋味更足,本是我无福消受了。” 说着还微微有些可惜。 只不过接下来,这位说自己无福消受的沈公子一点也没少往辣汤里头伸筷子,到最后竟然是就着清汤的汤底解辣,看得其他两人目瞪口呆。 两个锅子,到最后除了辣汤里头的塘底没人敢尝试以外,三个人连同那些烫菜都吃了个一干二净,秦婳染收拾的时候还忍不住微微咋舌,“也就你出身好,才有钱经得起这样吃,若是搁在咱们远溪镇里头,这一中午就吃了这么多,谁家还养得起?” 沈临舟被她说的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反而道:“还是家中有财给惯出来的。” 被他这话一噎,秦婳染都不知道如何评说呢,就只知晓这东西羡慕不来,于是瞪了他一眼,随后就把锅拿回去清洗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自然不需要她亲力亲为,张阮阳和几个负责打扫的人接了过来,她也就和沈临舟出去了。 八十四 自有后人平遗愿 http://.biquxs.info/

当天下午,那小炉子就买了不少回来,秦婳染觉得用的十分方便,也不得不赞叹手艺人做东西的精巧,至少这东西在她看来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老师傅为何会想到这个,还真是让她有些稀奇。 然而等到秦婳染问起之时,那铺子里头的老师傅却只是摆了摆手,憨厚的脸上带着一贯的笑意,“不过是早些年出去游历看到些新奇东西罢了,回来之后我就自己做了些,到如今改良了不少次,也就只有你们这种大户人家会买。要知道一般人家可忙得很,断然没有因为一顿饭凉了就特地买个炉子加热的,这东西存在我这里好些时候也没什么销路,到现在也就你们买的多了一些。” 秦婳染也没说自己拿回这些炉子究竟是做什么,不过回去试用了一番,也确实是好用的很。 如今就算是万事俱备。 粗略估计,今天晚上恐怕免不了要来二十个人,秦婳染不可能把那些长工的饭也一起做了,就嘱咐了一声张阮阳晚上自己去小厨房里头做些,后者自然是答应下来,毕竟他们是来做工的,可不是来让主子伺候的。 然而中午那两个锅子的味道还是让人觉得欲罢不能,张阮阳临走之前却还是凑了过来,对着秦婳染难得有些羞赧的说道:“今天中午吃的那两个锅子实在是我这么多年吃过最新奇最好吃的东西了,小老板能不能教我做?” 她说着还有几分难为情的样子。 秦婳染看了看她,眼见姑娘眼里一片清澈,就知道她必定不是成了什么偷学的不轨之心,于是也就答应了下来。 “你们放心就是,找你们回来就是为了帮忙的,该教你们的肯定会教。只不过你们也得足够忠心,若是拿我教你们的手艺卖给了别家,我可是不依的。” 是否把这些吃食传扬出去是一回事,被自家人背叛又是另外一回事,秦婳染因为自小就跟着李老太爷经营李记食府的缘故,也明白如何去威慑那些给自家做工的人,所以哪怕知道张阮阳并没有那个心思,却还是提前知会了一声。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是什么人不是一眼就能看清楚的,更何况就算现在她没有这个心思,以后也未必不会有所改变。 还是一开始就说个清楚明白,虽然难听了一些,却也是绝对不能少的。 好在张阮阳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听见她这句话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赶紧点了点头。 “小老板放心就是,咱们都是签了契的,若是私自暴露了主家的东西,岂不是自找死路?更何况小老板的手艺这么好,以后在这个铺子里头,我肯定是有口福了。” 两人之间说话并没有那么多拘谨的意思,也让秦婳染有些事因这个陌生的新环境,所以对着张阮阳她才会格外亲近一些。 于是她问道:“下午你要忙什么?” 张阮阳显然没想到东家会问自己这个,仔细思索了一番,随后才回道:“就还是整理铺子里头要用的东西,还得学学规矩,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开店之前的准备,这些大老板一会儿都会与我们说,其实我还不知道。” 秦婳染点了点头。 开铺子之前确实要有不少的准备,她这边忙着,沈临舟那边也不得清闲。也不知道这么个世家少爷吩咐人起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然而想想他十岁刚出头的时候,就跟着自家长辈忙活起了家中的生意,秦婳染也觉得这种事情自己操心不来,沈临舟肯定要比她想得明白一些,于是也就不再说什么。 然而张阮阳正准备走,秦婳染却突然叫住了她。 “你以后就在厨房里头帮忙吧,外头的那些你也不必准备,左右厨房里头是需要人的。” 听她这么一说,张阮阳自然是高兴,毕竟在厨房里头虽然累了一些,可是外头招待客人的活计也轻松不到哪去,很有可能还会遇到有些难搞的客人,实在是没有厨房让人清静。 所以张阮阳赶紧九点头应了下来,然后看着她手中正在熟练的把鱼剖开,问道:“现在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秦婳染抽出空来点了点一旁池子里头养的虾,“你帮我把那个处理了,壳都去掉,留着里头的肉就行了。” 张阮阳于是十分爽快地应了一声,随后撩起袖子对上那一池子的虾,拿起一只三两虾就给去头剥壳,晶莹的肉放在一旁的白瓷盘里头,不多时就拆好了小半盘。 秦婳染这边腌上鱼了,那边就看见张阮阳那十分熟练的动作,当时也有微微的惊奇。 “瞧着你这么熟练,家里头之前是做什么的?” 张阮阳颇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之前没好意思和小老板说,其实我家里头之前也是做吃食的,只不过是一间小小的铺子,比不得咱们山河食肆。” 秦婳染心中还真有些欣喜,“那以后你跟着我可得好好干,说不定你做的好了,也能成咱们这铺子里头的三把手。” 这话中本来就带了几分玩笑的意思,可是秦婳染也确实是对张阮阳寄予厚望,至少在这万事开头难的时候免不了让她帮忙,秦婳染自然也想让山河食肆尽快步入正轨。 可是要想尽快步入正轨,就必须要培养出一批足够能帮上忙的帮厨,张阮阳只会是其中一个,这之后还得招工,秦婳染必须往长远考虑。 也就好在小时候她看了不少李老太爷对于家中的那些帮厨是如何管制的,此时就算自己管着一件铺子,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更何况沈临舟虽然年纪不大却手段雷霆,这些人是否忠诚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去管,沈临舟自然会辨别。 这也就是方便的地方。 想到这儿,秦婳染就觉得松快了不少,手中的活计也加快了几分。 按照之前秦婳染的经验来看,烧烤和火锅无疑是最得人喜欢的新奇吃食,至少这两样让他们赞不绝口,相对于其他那些家常小炒来说,一眼就足够让人惊艳,就算之后再吃,只要不接连吃上好几天,肯定都是欲罢不能,所以晚上秦婳染先定了这两样。 只不过烧烤的炉子还得放在外头,否则那味道充斥在厨房里肯定十分难闻。 于是沈临舟想了想,反正山河食肆后头也有一处院子,不如就在那里整上两桌,也不会受大堂限制。 秦婳染听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微微蹙了眉心,随后说道:“都是世家的公子小姐,会不会不喜欢这样没规矩的吃法?” 听得此言,沈临舟就忍不住想了想自己那些所谓出自于世家的朋友们,哪怕是在沈家酒楼的雅间里头,他们也是丝毫不顾桌上的礼仪,吃个饭只差没打起来,也就十分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你可别对他们抱有太大的希望,说不定等你见到他们的时候,你才是那个最懂规矩的。” 秦婳染听着云里雾里,却也知晓唯一定下来的就是可以在院子里头开上两桌。 好在晚上的食材都准备十分足量,该腌制的都腌制起来,就去准备那些大菜。 素菜是不需要腌制的,此时一堆的竹签放在旁边,秦婳染就开始教张阮阳如何串素菜,对方虽然学得很快,可是这新鲜的吃法显然是超脱了她的想象,秦婳染演示了一遍,她就微微睁大了眼睛。 看见她这般模样,秦婳染忍不住就觉得有一些好笑,于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随后说道:“还不赶紧的?你若是继续耽误,我可要叫旁人过来帮忙了。” 张阮阳哪里愿意?这里头有太多的东西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她一时之间觉得新奇,也是十分想学,立刻就是连连摆手。 “我就是太惊讶了,小老板怎么想出这么多好点子?咱们家以前也是开吃食铺子的,还真从未想过有这样的吃法。” 秦婳染听了她如此惊奇的疑问,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李老太爷。 “我外祖父年轻的时候时常走南闯北,为的就是搜罗天下美食,如今我做的这些,也不过都是他曾经见识到的东西,算不得是我自己想到的。” 五湖四海确实有不同的东西,哪怕是在一个皇都之中,主城与远溪镇这种小地方也有十足的差别。所以别的地方会有这种吃食自然不为过,张阮阳对于这个理由也是深信不疑。 只不过她一边十分迅速的串着手中的素菜,也免不了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生活。 “我爹之前也说过,咱们大祁的这些吃食都千篇一律,没什么新奇的地方,好像吃来吃去就只有那几个味道,区别只在于食材本身。有时候调料的味道太重了,甚至会盖过了食材的味道。就比如说一盘小炒,用猪肉和用牛肉,明明应该是区别很大才对,可是用一种做法,味道就会相差无几,最多就是口感有所变化,这也不是咱们所追求的。”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渐渐的谁也不愿意往外头看看,毕竟咱们之前住的也就是是个小地方,你往旁边看了一眼,学了一种新鲜的吃食,旁人不愿意接受也就那样。” 秦婳染一听到此处就觉得有些共鸣,不过她才是那个难以接受的人。 “我以前其实也是这么想的,”秦婳染也没有遮遮掩掩,说这话的时候,唇角还含了几分笑意,“当时外祖父就想要把这些手艺都教给我,只不过我一直不愿意学,他也无法,只能是之后自己招了徒弟,却没想到家里头出了白眼狼,到最后无为而终,到现在也是个遗憾。” “所以有时候我也不免在想,若是那个时候我接受了外祖父对我的那些期盼,他是不是就不会抱憾而终。” 话题说到了此处,已经带了几分沉重的意思,张阮阳不是很会安慰人,毕竟年岁在这儿,经历的太少,可是面对这样突然低落了情绪的秦婳染,她还是微微有些慌张,随后说是劝说,不如说是自己心中的想法。 “咱们家毁于一场大火,我爹娘都被烧得不轻,最后家里头的钱财都拿去治病了,也没把人给救回来。临走的时候我爹就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往外头走一走,否则见识的更为广阔一些,说不定自家铺子也能有所改变。” “我娘当时就笑他,如今尚且是自身难保,铺子也都烧了个干净,他能活命就算是不错了,怎么还敢肖想那些身后之事。然而我爹只是轻叹一声,说自己是个无用之人,不过他相信大祁总会出现那么一群人,不会坚持着几百年的老手艺而丝毫改变业务,只要想到这里,他在泉下有知也算是安心了。” 张阮阳说话之间已经串完了手里头的菇子,随后十分整齐地码在一旁,又拿起了青椒。 “我那时候其实并不明白他为何会说这些,毕竟我和我娘一样,那个时候就想他活下去,哪里还管大祁怎么发展?可是现在我却觉得我爹也是个厉害人物,他说总有一日大祁会出现对如今的局势有所改变的人,这不就出现在我眼前了吗。” 她笑的是眼睛弯弯,就更显得温婉了几分,秦婳染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也回了一个笑。 “那你可得好好帮忙,说不定你爹知道改变大祁现状的人里头还有你一个,肯定心中十分欣慰。” 张阮阳于是点了点头。 其实她们都知道想要改变一个国家有多难,对于她们这种百姓而言,这几乎是难于登天的事情,只不过愿望还是要有的,说不定哪天就成真了也未可知。 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手里的活一点也没有耽搁,高锦丽进来送东西的时候就看见她们喋喋不休正在说着,也笑着打趣了一句:“外头自顾自的忙着,也不敢多话,于是一个个的都噤若寒蝉让人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你们倒好,躲在这里小声说话,看样子竟然还是十分闲适的模样。” 秦婳染看了她一眼,高锦丽如今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头发也绾了发髻,比之前那般狼狈的模样好了太多,有更加像之前见过的那个温婉女子,于是也回道:“那高姨若是在外头待的烦闷,就来这厨房里头帮帮忙,反正咱们聊聊天说说话,也不会觉得太过枯燥。” 高锦丽如今的年岁其实也不大,可是相对于秦婳染来说,十多岁的相差还是有的,再加上她之前是秦家的姨娘,这一声“高姨”喊得也不算违和,高锦丽也没有觉得惊讶。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可就在厨房里头待着了,毕竟都外头可太安静了一些,我待着都有些不习惯。” 秦婳染于是点了点头,随后也给她找了些事情做,三人总算是继续聊了起来。 等到食材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台子上碗盘篮子放了一大堆,却也是整整齐齐,不至于让人觉得手忙脚乱,秦婳染于是让两人去歇一会儿,等到傍晚的时候再开始炒菜。 否则等到人来了菜却都凉了,那就不好。 其他两人竟然没有什么异议,这么出去待了一会儿,没多久沈临舟的那些朋友们就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八十五 李记卤味为一绝 http://.biquxs.info/

因为沈临舟那些朋友们也相互认识的缘故,这么一来就是十多人,马车在外头也停了有七八辆,从中下来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们,一个个的有说有笑,能看出谈吐仪态都是上乘。 于是这就吸引了路上不少人的目光,导致一时之间不远处都是驻足观望的人,却谁也不敢上前一步,仿佛是怕惊扰了这些公子小姐。 然而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他们却也没有丝毫的慌乱怯场,施施然相伴而行,男的气宇轩昂,女的温婉秀丽,与这个长街似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群人,进了一个才刚刚修缮好的一家铺子,众人看到此处之时还有些微微的愣神。只不过其中也有明眼人很快就反映了过来,随后与众人猜测道:“估计是哪家的后辈买下了这间山河食肆,否则只看这里头的装饰就不是凡品,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钱财能够支撑,如今终于是修缮好了,这些人才会请了身边的朋友过来做客。” 这个理由无疑是十分正确,旁人听在耳中也是十分的信服,于是某家小少爷买下了山河食肆的消息就不胫而走,渐渐传入了各种各样的人眼中。 只不过这些事情都与今日前来赴宴的人无关,他们相携而行,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沈临舟还在指挥来指挥去,王渊虹就先喊了一声。 “沈老板还不速速来接客?总没有咱们客人自己找雅间坐的道理。” 沈临舟自然也听见外头的动静,只不过大家都是多少年的关系了,也不必在意疏于招待这种事情,于是还是忙于自己的事情。 只是此时听见了王渊虹这么喊了一声,他也不得不朝这边看了过来,递过去一个威胁的眼神,随后冷哼了一声。 “雅间都是给客人坐的,你们今日过来白吃白喝,哪里就有那么多的要求?” 此言一出,众人也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大抵是谈及沈临舟未免有些不厚道,明明是他宴请众人过来给自己撑场子,现在人来了他反而是嫌弃了起来。 然而这些人其实并不在意坐哪儿,宋之照更是直接找了个凳子自己坐了下来,随后敲了敲桌子,说道:“咱们就做大堂也没什么关系,左右你这铺子还没开张,没什么生意,咱们在大堂里头也活动的开。” 这话说出来,自然也有不乐意的,就如一开始开口的王渊虹就立刻反驳了起来:“我可不坐大堂,今儿个我过来是给兄弟撑场子的,自然也要好酒好菜伺候着,沈老板只管挑最大的那间给咱们备上,若是银钱不够……” 他说道此处微微一顿,随后又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钱袋,“小爷我有的是钱,今儿个特意带了过来,你若是不够就朝我开口,大家都是兄弟,利息也少算你一些。” 沈临舟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却也觉得有些好笑,可宋之照却与他对了一句:“咱们这十几人里头最有钱的就是你家沈老板,要知道他可是皇商之家,咱们就是穷书生,哪里能够比得上?就你这点零花还是存着吧,前些时候那相亲没相上,你祖母可是有一段时间不会给你零花,你莫不是就指望着自己手上的那点营生?” 王渊虹被这话闹了个红脸,再加上旁边还有善意的取笑,立刻就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把钱袋往桌子上一拍,立马就说道:“就算手里头的那些个营生不挣钱,我还有朝廷给的俸禄呢,你可休要看不起我。” 两人斗嘴也斗惯了,此时你来我往又说了好几句,旁边人还在起哄,沈临舟也是无法,好不容易捡着个空子插了一句,说的却是让大家都膛目结舌的话。 “雅间没有,大堂也没有,我今天在院子里头开了两桌,你们赶紧到后头去吧。” 此言一出,王渊虹也顾不上与宋之照斗嘴了,立刻就是嚷嚷起来,“怎么说咱们也是贵客,身份摆在这儿呢,就算你不在意这些,那咱们还是不是亲兄弟?你瞧瞧你这抠门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以前的风范?” 沈临舟家里头是皇商,再加上自己也极其擅长做生意的缘故,手里头的银钱总是有所富余,所以每一次众人出去聚会,也大多都是他请,这也是为何王渊虹说他以前大方的原因之一。 然而此时他却把这些人都给安排到了院子里头去,他们虽然不是注重这些的人,却也忍不住要就此发难。 于是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有两个还说起了沈临舟之前把自己手里头的权力都交了出去,问他是不是现在穷的只剩下这间铺子了。 沈临舟如今都还住在沈家,老夫人又最是疼他,再加上哪怕他不掺和家里头的事情了,也有不少能够挣钱的路子,总归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何况雅间大堂都还空着,又不是没处招待,之所以在院子里头,肯定是有他的原因,这群人说那些话也就只是个打趣。 深知他们性情的沈临舟显然也没把这些嘲笑给放在眼里,轰轰闹闹赶着一群人去了后院,又让人端来了几坛好酒,看样子是真要在院子里吃了。 “我还真是不明白,你这大堂里头没人,给咱们坐坐又怎么了?莫不是怕不好收拾?”王渊虹抓了一把花生往嘴里头丢,刚尝到味道就觉得这花生不错,不过他吃惯了好东西,也没觉得有多惊讶。 只不过他这话一说出来,沈临舟还没回答呢,陆陆续续就有七八个人端着盘子上来,看那有些相似的着装,就知道沈临舟这里人都准备好了,肯定没有他刚才说的难收拾这个理由。 上来的首先都是凉菜,从醋溜海带丝到拍黄瓜,一应四个素菜,荤菜则是各种卤味拌了出来,褐色的卤味上头沾着晶晶亮亮的红油,虽然没有特意精巧的摆盘,却让人一看就是食指大动。 “赶紧吃吧,现在就只是个开味,一会儿还有的是你没见过的东西。” 沈临舟这么说了一句,对于秦婳染的手艺,他是十分有信心的。 酒菜在前,自然要先动筷子,王渊虹自以为吃东西完全就不影响他说话,一边口中没消停一边伸了筷子。 只不过一块卤猪肚刚刚放进嘴里,他的眼睛就是微微瞪大,随后也顾不上自己之前的那句话,而是赞叹道:“你这是从哪儿找的厨子,这做卤味的手艺可真是一绝,小爷也算是吃遍各处酒楼的人,却还从来都没有尝过这么好吃的。你莫不是把哪个酒楼的大厨给请过来了吧。” 沈临舟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我若是请了大厨,那必定是你尝过的手艺,你自己都说从未吃过这样的味道,又怎么可能是我从酒楼里头请的人来?” 王渊虹想想也正是这个道理,自己面前的猪肚很快就给他吃了小半,其他人也顾不上那些桌上的礼仪了,反正大家都是多少年的朋友,也不必在意那些虚礼,够不到的甚至就起身来夹,等到八道凉菜都尝过之后,一个个都是赞不绝口。 男子一桌,女子一桌,前者闹轰轰的不能消停,后者却显得稳重了许多,几个小姐妹就着这八道凉菜谈论了起来,有一个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随后道:“我倒觉得这个味道似曾相识。” 此言一出,在场大半的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好像十分好奇沈临舟是从哪儿挖来了这位大厨。 谁知那少女想了想,便道:“好似是远溪镇的那家李记食府。有一年我随母亲回去探亲,外祖母就是在李记食府买的卤味回去,和这个味道差不多。” 沈临舟还真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还有人吃过李记食府的卤味,不过想想李记食府如此出名,但凡家中会有远溪镇的人,或者是踏足此处,恐怕免不了就会买那家的卤味用以招待。 所以沈临舟也就没有避讳秦婳染的身份,点了点头,“确实是那家的味道,因为我请来的这位大厨,就是这李记食府大厨的孙女。” 李记食府其实只在远溪镇里头闻名,城中其实很少会听见有谁提起,毕竟以沈家酒楼为首的就有不少出名的店铺,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小地方的食府颇具名气。 然而刚才说话的那个少女有所了解,却也知道李记食府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手卤味,其他菜色虽然好吃,却也没有太大的新奇之处,所以心中也是兴致缺缺。 只不过出自于大家的涵养让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甚至是夸赞了几句李记食府那卤味如何一绝,引得众人都是吊起了胃口。 “也就是远溪镇离咱们这儿有些距离,里头又只有卤味可卖,否则我还真想没事干就去上一次,毕竟那味道我到如今还是记忆犹新,你们尝尝这桌上的卤味,也就能明白我为何念念不忘了。” 都是一群年岁不大的青年少年,口腹之欲自然也是十分看重,于是商量着哪日不如去尝尝李记食府那最为正宗的卤味,却忽听沈临舟说道:“咱们这里就是最正宗的,人家大厨的孙女都让我请了过来,你们也只能照顾我这儿的生意了。”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自然又是哄闹开来,那声音大的秦婳染都能听见,于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却也是羡慕的。 八十六 赞不绝口众人笑 http://.biquxs.info/

凉菜上去没多久,从厨房里头就飘来了一股浓郁鲜香,正在说话的人渐渐的也有些不能专心,一个劲儿的就往厨房那头看。 此时已经是傍晚,虽说还没有完全天黑,可到了饭点,众人哪怕不是饥肠辘辘,闻着这个味道也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于是就有人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上菜?” 沈临舟自己都被这个味道勾得有些馋了,眼看着朋友们也与自己一般,甚至是比他还要夸张,忍不住的就有些得意,于是故意卖了个关子说道:“我怎么知道,说不定还要等个好一会儿呢。” 谁知道这话音刚落,就又有三道菜一起上来,两荤一素,分别是之前做过的金丝凤尾虾,一个玉米炖猪蹄,还有一个小炒莴笋。 若说后者还算是常见的话,那么前两者确实是这一群世家公子小姐们都没吃过的菜色,毕竟虾他们是吃过不错,可最多就是白灼一类的常见吃法,却没想到还能做成如此模样,刚才那个传菜的人说出菜名的时候众人还微微有些惊奇,毕竟从外表上来看,这一点也不像是虾,反而是像他们从来都没见过的某种吃食。 再说猪蹄,这种东西则十分常见,只不过时常都是用清炖的,味道不怎么样不说,甚至隐隐带了些腥臭的气息,再加上皮质过于油腻的缘故,一般除了生完孩子用以下奶,还真没谁愿意吃。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所见的猪蹄虽说泛着油光,可是被酱染得又红又亮,伴以清脆的玉米,还点缀着葱花,一股与卤味有些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味道扑面而来,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新奇。 “怎么不吃?”沈临舟有些好笑的看着众人一眼,随后自己夹了一块玉米。 只感觉到那玉米虽然也带着调料的味道,却也并不有损原本的清甜,甚至是多了几分醇厚的味道,而再看猪蹄,则是已经被炖得软烂,或许是因为酱料的缘故,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味道,甚至是肥而不腻,确实是难得一见。 眼看着沈临舟都已经动筷子了,其他人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纷纷也伸出筷子夹了两样荤菜,素菜却是乏人问津。毕竟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还是这些口味重些的东西才最让人有所好感。 只不过女子的那一桌素菜就动得多了一些,其中大半都是怕吃太多的荤体态会不好看,却没想到一个素菜都能做的如此美味,这一时之间赞不绝口。 “你们可吃慢一些,重头戏还在后头呢。”沈临舟是知道秦婳染之前列的菜单的,此时于是提醒了一句。 然而其他人又哪能听得进去?一个个的疯抢了起来,哪里还有那世家子的风范? 也好在秦婳染没过多久就让人把架子给搬了出来,长长的一个烤架,里头已经烧好了炭火,泛着点点烟味,女子那边先是微微蹙了眉心。 “你这莫不是要给我们烤火吧?”王渊虹笑了一声,明摆着是在打趣,“眼下虽然已经入秋了,可是天也没冷到那个份上,怎么还把炭火都给搬了出来?” 沈临舟没有回答,反而是扬了扬下巴,随后就见到一伙人又端了四个炉子过来,小巧精致的炉子此时也燃着,哪怕是放在桌上,众人也能感觉到一股子的热气。 现在确实只是初秋,晚间的时候天气微凉,却也只是让人舒爽的丝丝凉意,于是一群怕热的人就有些不满了起来,王渊虹第一个嚷嚷着要把这炉子给撤了,沈临舟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正在此时有人端了锅子过来,中午吃的那个辣锅的霸道香气直接就是冲着王渊虹来的,一锅红汤硬是让人头皮发麻,却又忍不住口舌生津。 还真是有些矛盾。 “这炉子就是放这锅的,你们若是不吃,我可就让人撤下去了。” 听得此言他们哪里还能愿意?毕竟这东西虽然没见过,可是接连几道菜已经让人尝过了秦婳染的手艺,此时自然是欲罢不能,于是赶紧压着王渊虹让那个端着锅过来的人放下,还说若说王渊虹不吃就下去。 后者哪里能够愿意?一番人连笑闹也无,伸筷子就去夹里头的牛肉。 沈临舟还生怕他们把锅给抢翻了烫着,赶紧提醒了一句,岂料那些人压根就听不进去,不得已只能说道:“可不是你们这样吃的,一会儿还有东西,别把汤底都给吃完了。” 这些人听到此处才慢下了动作,只不过吃的也不少。 在沈临舟话音刚落的时候,那些个配菜一一就上了,其中有已经腌制好的肉类,也有洗好的素菜,总归是有个二三十种花样,一群人看着这生的东西就忍不住犯了难,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临舟则是有些无奈,特地找了两个会厨的人在旁边替他们烫菜,也免的他们自己动手若是没把肉烫熟,再吃出什么毛病来可就不好了。 只是这么几下下去,众人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于是就有一两个说自己已经记住了什么时候能吃什么时候不能吃,将烫菜的人给遣退了下去,桌上就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也好在这些人学东西也十分快,这肉宁可是烫老了也不愿意生着拿出来,久而久之也掌握了几分门到。 如此一来,该准备的也就准备好了,秦婳染让人又端了两荤两素出去,就准备过去给他们做烤串,高锦丽此时忍不住叫住了她,随后有些好笑地说道:“你这满头满脸的都是油烟味,自己难道也不难受?” 秦婳染这才察觉到自己是在厨房里头待到现在了,身上估计免不了会有那些个油烟的味道,衣裳虽然没有沾到油,可是也有几分水渍,怎么出去见人显然是十分失礼的。 高锦丽方才之所以说出那样的话来,估计也是有这个原因在其中,只不过她不好意思提得太过明白,就只能问秦婳染难不难受。 只是这话一问出来,秦婳染稍稍就原先纠结了,“我一会儿若是沐浴更衣过去,他们估计都吃的差不多了,恐怕来不及。” “也没那个必要,这边可有你换洗的衣裳?”高锦丽这么问了一句。 秦婳染于是点了点头,就听高锦丽让她先去换一身,然后拿了个湿的布巾替她擦头发。 “眼下你在沈家,可不比在远溪镇的时候,须得处处小心,我不是说你要依附于人的意思,只是以后你若是想做出一番大事来,该学的礼仪还是要学的,否则就算有再大的成就,也一样会有人说你上不了台面。” 这句话是高锦丽的肺腑之言,秦婳染感受到那只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头上,然后顺到底下,动作十分轻柔,也知道她并没有坏心。 只是这些话听着就让她稍稍觉得有些难受,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是有几分道理。 她现在是和沈家的人在一起做生意,虽说对方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失礼而怪罪自己,可是外头的人如何评说却又不一定了。 就拿今日的事情来说,她面对的还只是沈临舟的那些朋友,如果自己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举动,那也是丢了沈临舟的脸面。 此事之后就算沈临舟不会怪罪于她,她自己心里头也是过意不去的。 看来有些东西还是要注意才行。 高锦丽只有这么一句忠告,也知道有些话若是说的急了,恐怕也只会起到反效果,所以在这句话之后她也就没有再提,把她头发上的味道整了之后,又替她把头发梳开,那头张阮阳正好拧了帕子过来给她擦脸,总算是没有之前那么狼狈。 秦婳染此时只觉得脸上清爽了,心中的担忧也就稍稍放了下来,她想着自己不过就是去做烧烤的,到时候估计也没几个人和自己说话,实在不必如此在意。 于是等到铺子里头的人把串好的串子都给拿了出去,秦婳染也到了,沈临舟赶紧起身把人给拽了过来,就与大家介绍道:“这就是我请回来的大厨,今儿个你们夸的那些话都跟她说一遍,若是她高兴了,以后你们再来我这铺子里头。” 原来刚才几人说话之间,已经谈到了以后一日三餐就到山河食肆来了,沈临舟却根本不答应,说每天就供应十桌,哪里有那个闲工夫给他们做。 这是花钱都讨不到吃的。 只不过这些人此时显然已经顾不上商量自己那一日三餐的事情,就只是直楞楞的看着被他拉过来的秦婳染,别说是这一桌了,连另外一桌的小姑娘们都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到最后还是宋之照先啧啧开了口,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之前还说我禽兽不如,歌舞坊里头刚刚及笄的戏子都下的去手,你们瞧瞧这小姑娘才多大,竟然就给你们沈公子给骗了回来,咱们之间有一个是丧心病狂。” 王渊虹这也才算是反应过来,立刻嚎叫了一声,“沈兄你这做的可就不厚道了,人家小姑娘这才十岁,你就和人定了婚约,还让人过来给你当厨子,你就跟人家雇用童工的有什么区别?” 沈临舟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而秦婳染原本面对这么多陌生人就有些手足无措,此时他们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自己展开,一时之间就有些慌乱起来,更往沈临舟那边凑了两步。 这也不过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可是看见了别人眼中,那就是无知少女被人给哄骗了,王渊虹立刻就是说道:“你也别怕,若是迫不得已就跟哥哥们说,沈家就算有权有势那也只是商人,咱们家里头都是做官的,告他一状也肯定能给你讨回公道。” “就是就是,咱们也是看错了这沈家少爷,没想到他竟然是连你这样的小姑娘都能骗的人,实在是荒唐。你跟哥哥们走,咱们送你回去。” 一个个说的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好像撸起袖子就能把人抢走拉去官府状告沈临舟,那阵仗简直是吓人的很。 秦婳染哪里知道他们不过是玩笑话?连连摆着手,只差没把自己的老底也给掀着给大家看了。 “沈大哥对我挺不错的,不仅仅替我救回了我的弟弟妹妹,害怕这间铺子也给我拿了回来,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是受到胁迫的?” 看着她这般模样,大家也都知道她估计是把他们的话当了真,一时之间也不好再逗下去,倒是那边的白家大姐白安若走上前来,拉着她的手瞪了这边桌上的几人一眼,随后骂道:“好端端的你们与人家一个小姑娘开什么玩笑?说的好似就和真的一般,连我这边都要信了。” 其实他们平日说话也都是如此,白安若也并非真要相信,只不过她之所以不会相信是因为知晓这些人的人品,也因为和他们过于熟悉,然而秦婳染却是第一次见他们的,会误会也是应当。 于是秦婳染就被她拉到了另一桌去,旁边也有两个姐妹给她递了碗和筷子,这就带着善意的问了起来。 秦婳染一向也不是个扭捏的人,虽然刚才也觉得有些羞赧,可是众人对她的善意她是看的出来的,于是没过多久也就熟络了起来,问什么也就答什么,倒也没有遮掩。 她们这些世家女子平日里头交朋友确实要为家族考虑,可是真正能聚在此处的,也都是因为平日里头关系不错的缘故,结交知己之时其实并不在意对方的家世如何,哪怕秦婳染一介平民,她们也没有生出什么低看了的意思,说着说着就请教起了厨艺。 “我娘之前与我说,咱们这些世家女子虽说要通晓琴棋书画,明白处世之道,可是厨艺也一样重要,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若想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男人的胃。可偏偏我对此事一窍不通,也觉得学来无用,所以我这人也不是注重吃食的人,却没想到今日尝了妹妹的手艺,才发现这句老话果然说的不假。”王依彤这么说了一句,随后还拿着袖子微微掩唇,开起了玩笑。 “妹妹这下可真算是抓住了我的心,以后若是我来你这铺子里头做客,你可千万别叫我赶出去。” 都是沈临舟的朋友,又怎么会有赶出去的道理?秦婳染赶紧摇了摇头说自己并不会如此,以后他们若是想来也尽可与沈临舟说。 谁知这话传到了沈临舟那桌去,就听见王依彤的哥哥王渊虹又找着了话说。 “你听听人家说的是什么,再看看你这般小气的模样,我就不明白了,人家才是厨子,你这一个收钱的人只管收钱就是,还能管咱们过来花钱不成?” 王渊虹说着就拿起酒杯往秦婳染这边举了举,“秦家妹妹可记着这句话,咱们以后也不客气了。” 秦婳染于是拿着手中的茶水也回敬了一下,只不过口中并没有答应。 毕竟她还不知道沈临舟那边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边笑闹开来,总归还是沈临舟不愿意松口,其他人或是威胁或是软磨硬泡,到最后也只是一人轮了一桌,一天天排过去,众人说他小气之余却还是专注于点菜,其中大部分都是说要这两个锅子,估计也是不知道秦婳染会做的究竟有多少好东西。 秦婳染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才想起来自己那边架子都还点着呢,于是就与众人说了一句,说是还有新鲜的吃食要自己准备,就不陪他们闲聊了。 那桌上的烫菜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谁能想到还有新鲜的吃食,然后一看到那边还点着的架子,心中也明白是自己疏忽了,就如刚才抢的最凶的王渊虹就是一脸的懊恼,宋之照倒是轻松随意,一样尝了一些,也就没怎么动筷子。 大约是猜到了那架子估计也是为了吃食所准备的,多了几分兴致。 秦婳染可不会管他们谁吃多了谁吃少了,羊肉串往上头一摆,还有两只烤鱼摊在旁边,上头抹着一层腌料,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好吃。 也好在这样直接接触明火的做法他们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又或者有些人虽然微微有些在意,却实在没扛住烧烤带来的那股烟熏火燎的香气,没多久那点子考虑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羊肉串烤熟了以后一点也不柴,就着那股热气再撒上粉料,红黄相间,又有白色的芝麻点缀其中,不过二十个,一人也就分到了一支。 尝过她手艺的人一般都不会对她新拿出的菜色有多少怀疑,直接就放入口中,那意想不到的味道瞬间就充斥着口舌之中,层层香气一下就爆了开来,众人就只顾着吃,一串很快就见了底。 就秦婳染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再加上方才闲聊的时候锅子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一群世家公子们险些就要不顾仪态敲碗催促了,秦婳染又让人抬了个炉子出来,招呼着高锦丽与张阮阳帮了忙,总算是赶上了他们吃的速度。 而这一次的帮忙之中,她也发现高锦丽学这些吃食似乎十分的快,而张阮阳也因为之前家里头就是开吃食铺子的缘故,对于新鲜的东西很快就能够上手。 如此一来,若是先想开店,总不至于让她一个人去忙活了。 八十七 准备之余问菜谱 http://.biquxs.info/

酒足饭饱之后,一群人就谈天说地说个没完,可是姑娘家却要早早的回去,于是只能领着各家兄弟被迫分了开来,临走的时候还没忘感谢了沈临舟与秦婳染一番招待。 前者对此自然也是受用,毕竟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说谢也不必如此在意,然而后者却是好好高兴了一番,连带着原本不准备去的赏花会也答应了下来。 沈临舟这一次也喝了不少,只觉得脑子里头昏昏沉沉的,此时一送走人就瘫在了那儿,秦婳染没好气的轻轻踢了他一脚,说道:“别在这外头睡,仔细可别再着了风寒。” 沈临舟也是没法,让阿晋过来扶了自己进屋去,临走的时候还没忘吩咐道:“你们小老板也忙了一天了,其他事情你们自己做了,可别让她再插手。” 其他人自然也是应了下来,毕竟自己过来是拿钱办事的,可不好让主人家亲自动手,于是等到秦婳染想要收拾的时候张阮阳就直接阻拦了她,随后笑道:“大老板可都吩咐过了说是不让你插手,小老板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免得明日若是被发觉了,咱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其实带了几分调笑的意思,张阮阳就这么看了一天,便以为两人之间是那种关系,何况当时在席上他们也屡次说起两人之间的婚约,自然而然也就被张阮阳当作了她只是沈家未过门的儿媳妇。 然而秦婳染虽然没听出来她是误会了,可是沈临舟之前那句话自己却听了个真真切切,此时又被她提了起来,只觉得闹了个红脸。 “那我就先回去了,这里劳烦你们收拾,后院也有给你们休息的地方,只怕也要你们自己打理了。” 张阮阳赶紧应了下来,“小老板放心就是,下午的时候咱们该收拾的都已经收拾好了,等到打扫完之后,回去就能直接歇下了。” 秦婳染于是点了点头,也就没再管他们,毕竟今天忙了一天从一大早就出去,她也是累的够呛,收拾了自己要带走的东西,就出了门去。 沈临舟已经在马车上头等着了,平日里头看着特别有少爷气概的人此时就在马车里头斜斜靠着,一双薄唇微微抿起,似乎比平时更多了几分不易接近的意思。 “秦姑娘东西可都带好了?”阿晋再后头这么问了一句。 秦婳染于是答应了一声,就见阿晋赶起马车,十分平缓地行走在这条长街之上。 明明是傍晚才招待的这些人,可是等到人都散去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然而皇都不愧是天子脚下,哪怕是此时路上也少不了出来闲逛的人,各家铺子也都有大半点着了灯火,与之前的远溪镇完全不同。 在他们那种小地方,到了这个时辰,只怕各家各户都已经回去歇着了,哪里还会有这样热闹的场景?可是秦婳染却并没有觉得不习惯,而是掀开帘子一角往外望去,只觉得灯火辉煌,映照出的是一片太平盛世。 令人向往。 这么一路就好像是瞧不够一般,秦婳染的眼睛就没有挪回来过,自然也就没有看见对面她以为还在熟睡的沈临舟微微掀开了眼帘,看向她的目光之中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温柔。 等到了沈府的时候,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各个院子里头都是不安静,整个府里似乎都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好像沈家本来就应该是这般,除了勾心斗角以外,其他的感情其实也没有多少。 秦婳染本来就不太适应在这里的生活,每次眼看着院子里头已经没有声响,似乎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突然觉得这样相安无事的生活似乎也不错,左右在一个院子里头就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偶尔发生一点小摩擦,也不是不能解决的事情。 心中这么想着,秦婳染也就没有继续多想,等到阿晋扶着自家少爷回去自己屋子里头歇息的时候,秦婳染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今日在山河食肆时的喧嚣。 都是同龄的人,明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在其中,却似乎是比至亲的家人还要亲近,也怪不得旁人要处朋友。 再一想想自己今日结识的那些个姐姐妹妹,好像她也能明白其中的乐趣。 这天晚上回来的晚了一些,秦婳染也就没去看秦辞年与秦迎年,毕竟他们的事情暂且都有沈敬安安排,对于这个长辈其实她是十分信得过的,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 只不过等到第二天一早她做好了早饭等带着两个小的过来吃饭之时,却见到秦辞年牵着秦迎年的手,看向她的眼睛里头红红的,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婳染看见他这般模样就有些慌了,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盘子,随后上前两步问道:“可是受了什么欺负?” 结果这话一问出来,两个小的就退后了一步不让她碰,眼中仍然是有几分气愤,甚至隐隐还有些怨气。 秦婳染只觉得哭笑不得,知道他们应当没什么大事,就只是与自己闹了脾气,于是好声好气的哄道:“有什么你们直说就是,若是不说,我也猜不着啊。” 秦辞年板着一张小脸,似乎是一副怎么哄也哄不好的样子,而秦迎年则是没有哥哥那样沉得住气,上前一步就问道:“昨天晚上我与哥哥得了长姐好久,为何一直都没看见你过来?” 秦婳染显然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也有些无可奈何。不过好歹还是放软了语气。 “昨天晚上我回来太迟了,想想你们估计也已经睡下,就没有去打扰,没想到你们还在等我。” 秦辞年这才从那小鼻子里头哼了一声,“下次回来记得说。” 看着两个小孩就跟小大人一般,秦婳染心中也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唇角微微勾起的时候却又不眠心中有几分感慨。 以前就只有李老太爷关心她的去向,秦婳染本来都以为李老太爷走后自己就要孤单一人,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对弟弟妹妹一直牵挂着自己。 再想想他们从一开始的胆小怯懦,到现在都敢和自己闹脾气了,秦婳染也觉得这是一个好的现象,一大早的心情也明媚了许多。 只不过她还没有高兴多久,这两个孩子闹脾气的事情就被沈临舟知道了,此时他揉着自己因为宿醉有些发疼的脑袋,颇有些好笑的说道:“你可别听他们说好像等了许久一般,昨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还听见他们打小呼噜了,你是不知道,刚走过门前那声音就传进了人耳里,可见睡得有多香。” 秦辞年与秦迎年被戳穿了,立刻就是小脸通红,只差没把头给埋进粥碗里头,秦婳染没好气的看了他们一眼,却也不敢出言苛责。 毕竟在她眼中弟弟妹妹都还行,实在没必要教他们太多的道理,只不过沈临舟却明显是和她想的不一样,微微板正了自己的脸色,随后才说道:“等了就是等了,没等就是没等,下回可不许说这样的谎话。” 秦迎年只觉得此时羞愧难当,垂着头更加不敢看两人,然而秦辞年却抬起了头来,看样子脸上竟然有几分认真之色。 也不知道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究竟是为何会办出这样的神情来,不过仔细一瞧这严肃的一张小脸不仅仅没有任何的威慑力,甚至是让人觉得十分可爱。 只想要伸手去捏一捏。 然而秦婳染到底是没伸出去这个手,毕竟她深知自家弟弟的皮,如果她真的伸手过去,只怕秦辞年也是要认真了。 “我和妹妹确实是等了好一会儿,只不过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可是我们说等了就是等了,不算说谎。” 小孩子睡的早,他们回来的时候也比较迟了,两个人会等到睡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秦辞年揪着这一点硬是要说个清楚,也让沈临舟觉得这是一个十分有自己主见的小孩。 “你弟弟以后肯定能成大器。”沈临舟转到秦婳染耳边这么小声说了一句。 秦婳染哪里知道是从何处得到了这个结论,只不过对于弟弟的喜爱却叫她只顾着与有荣焉,理直气壮的回了一句“那是自然”。 沈临舟看着她这模样也是觉得无奈,最后面对目光灼灼的秦辞年,他也说道:“那就算是我错怪你了,还行小公子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计较这些。” 听得此言,秦辞年才算是满意过来,于是十分正经的点了点头,把此事揭过,才算是展露了一个笑出来。 “那以后长姐回来记得与我们说声一声。” 说来说去又回到了这一点上,秦婳染也是无可奈何,正想要答应,却看见沈临舟对着她摇了摇头,一句将要出口的话又都咽了下去。 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这么听沈临舟的话。 而沈临舟则是并不赞同秦辞年刚才的提议,试图与他讲道理:“你平日里头要去私塾上学,你姐姐也需要忙自己的事情,以后若是回来早了就说说话,回来晚了就各自睡下,你是个小男子汉,怎么还让你姐姐一个姑娘来迁就你?” 秦辞年听了他的话还真觉得有点对,可是对于姐姐的担心却又占了上风,于是认真说道:“那我来迁就长姐,以后长姐只要不回来,我和妹妹就不睡。” 秦婳染听到这里就有些不乐意了,正想要反驳,却没想到沈临舟拿手压了压她的手背,仍然没让她说话。 “刚才我才与你说莫要让姑娘来迁就你,你现在不给你长姐提要求了,怎么反而要求上你妹妹了?” “那就我一个人等。” 眼看着秦辞年就非要每天见上一面,虽说在情理之中,可是沈临舟却觉得如若一直这样实在是有些碍事,而且也会导致秦辞年有过多的依赖心理。 于是他心中稍稍想了想,就站起了身来,随后对秦辞年扬了扬下巴,“你站起来我看看。” 这一句话说出来,别说是秦辞年不明所以,就连秦婳染也不知道他究竟做的什么打算,只是投去一个适可而止的目光。 谁知沈临舟看都没看她,目光仍然盯着秦辞年,硬是让对方站了起来,随后伸出手去,压在了他的头顶。 “你瞧瞧你才到我哪儿呢。” 秦辞年与秦迎年从小就没有受到妥善的照顾,哪怕是一日三餐,也经常会有下人苛扣,长不高也实在是理所应当。可是女孩子也就罢了,男孩子似乎天生就不喜欢别人拿个子来说事儿,饶是秦辞年平日里头的好脾气也忍不住炸了开来,眼睛红红的就控诉他道:“我还小呢,我以后肯定能长的比你高。”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比你高这么多了,”沈临舟拿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长度,看起来还真是高了不少的样子,“更何况你说你晚上不睡了等你长姐回来,你就永远长不高,永远都是这样一个小矮子。别说你长姐和我了,就连妹妹都会比你长的高。” 这话说出口就未免有些幼稚了,秦婳染只觉得有些绷不住自己脸上的笑。也不是她对于自己弟弟的遭遇幸灾乐祸,而是沈临舟一本正经说出这种小孩子才会说的话实在好笑,她没忍住。 可是小孩子却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当时微微愣住,随后立刻就是红了眼眶,泪水在里头打转,要掉不掉的样子十分可怜。 秦婳染这下笑不出来了,正想要去哄,沈临舟却又出了声音。 “你想不想知道怎么长高?” 秦婳染心想人都给他得罪了,怎么还会回他?谁知道刚刚蹲了下去,就见到秦辞年仰着头,明明还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却还是点了点头。 “以后早睡早起勤加锻炼,有什么好吃的你就吃,过不了两年你也就能长高了。” 这话说的不假,可不论如何都透着几分敷衍的意思,也就好在五岁的孩子并不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以为他是真的在给自己提什么宝贵的意见,还十分不确定地追问了一句:“能长的比你还高吗?” 面前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顺着他又有何妨?可偏偏沈临舟也有些小孩子心性,觉得哪怕和一个小孩比身高也不愿意落于下风,于是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想比我长的还高,可得勤学苦练了。” 秦婳染听到这里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心想着他还真是幼稚,不过这句话的成效确实是不小,秦辞年这一次吃饭都似乎香了一些,如果不是秦婳染在旁边拦了一下,说吃多了恐怕会坏肚子,他估计还得撑着自己。 “那我要去上学了。”秦辞年冷着小脸这么说了一句,拉着妹妹就要走。 只是这一次壮志满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做什么大事一般。 沈敬安早就安排好了人负责日常的接送,毕竟两个孩子还小,更比同龄人看着更要瘦弱一些,总归是害怕有些不长眼的欺负到他们头上来。 于是那人就和沈临舟与秦婳染打了声招呼,带着两个小孩儿就上了外头备好的马车。 秦婳染目送他们离开,眉心微微蹙着,似乎带了几分担忧之意,沈临舟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于是宽慰了一句:“那人在父亲身边待了也有很多年了,旁的不说,对咱们沈家肯定是忠心不二的,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秦婳染担心的确实是这个,只不过被主人家戳破了,一时之间还有些窘然,“劳烦你和沈叔了。” 沈临舟于是摆了摆手,“你若是真要感谢我,这几日咱们可得把菜单定下来,毕竟你会的东西那么多,咱们也不好把那些东西全部都写上去。” 秦婳染一听到此处就有些犯了难,心说李记食府之前的菜单都是李老太爷自己定的,她又有什么经验可谈?好在沈临舟也知道她估计是想不出来那么多,于是有些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 “我肯定会帮忙,你只管写,到时候我来定。” 秦婳染稍稍松了一口气,于是应了下来,两人这就去了山河食肆。 八十八 菜单一事终决定 http://.biquxs.info/

秦婳染会做的菜虽然不少,可是说到底要想整理出一份菜单的话,其实也是十分难的一件事情,毕竟这些菜一定要有些新意,又不能一看就让人觉得不明就里,所以两个人商议了一天,到最后也不过只是定了一个初版。 “金丝凤尾虾的做法虽说也不算是十分繁琐,可是因为一眼瞧过去并不知道这做的是什么东西的缘故,所以我估计还得想一个比较让人容易懂的名字。”秦婳染咬着嘴皮,一时之间还有些纠结。 “要不然就像炸虾吧,反正我听着就知道这道菜是怎么做的。” 沈临舟正捧着茶水,闻言也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就算是街边的小店里头都知道在菜名上面动心思了,你一个炸虾就给糊弄过去,岂不是十分掉价?” 秦婳染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一天都在挣扎于菜单上面,现在只要一提起菜名的事情就让她觉得十分头疼,于是也就只能破罐子破摔的说道:“咱们就与众不同一些又能如何?” 沈临舟也不回她这个问题,只是放下茶盏,伸手托起了她的下巴,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中让她看向了别处。 所见的地方就是大堂的一角,秦婳染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奇怪,随后就听见沈临舟缓缓说道:“你瞧瞧咱们这地方修整的如何,再想想咱们若是如此直白的把菜名报出去,是不是会让人笑话。” 山河食肆这一次的整修之后,做的本来就是那些有些闲钱之人的生意,首先从这装潢上头就已经是十分气派,哪怕是上下两层的围栏门窗,花纹都是请人亲自画的图打的样,可见其奢华。 然而就这样一个店面,有关于最重要的菜色上头却只是写着“炸虾”这样的字样,恐怕就会让人觉得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光是看着就没什么食欲了。 想到这里,秦婳染只觉得更加愁云密布。 “要不然该叫什么名字就还叫什么名字,咱们在旁边配个图样写出配料一类,总归不会让人觉得不明所以了。”之所以会说出这话,其实八成都是自暴自弃的原因。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沈临舟却突然觉得她的提议不错,于是点了点头,“这个方法倒也是可行,更何况咱们把配料都在旁边写个明明白白,就是有些人不能吃这其中的东西,也能自行避免。” 这么一说,秦婳染才终于是松下了那一口气,这一天伏案写菜单都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张纸,此时揉了揉自己十分酸痛的手腕,秦婳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确定了下来。” 听着她语气之中还真有几分欣喜的样子,沈临舟忍不住就有些好笑,只不过他没说的是,这菜单定下来之后,以后只怕会更忙。 然而现在他还是不愿意打破秦婳染这一时半会的放松,于是下了决定:“明天你把咱们拟定的菜单里头的这些东西都做出来,我负责去找几个有作画功底的人来,咱们先做上十份菜单,之后再交给旁人去印。” 秦婳染想了想这法子肯定是可行的,于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等到第二天一早沈临舟回来的时候,秦婳染已经把那些菜都给做好了,只不过看着他身后跟着的人,却又觉得有些惊讶。 “不是说去找画师吗?怎么反而把你朋友给带过来了?”秦婳染和那些人一一打了招呼,这才小声问了一句。 沈临舟说到此处也是咬牙切齿,“还不是我去找画师的时候碰着了他们,他们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就硬要过来,我也实在是拦不住,可算是便宜他们了。” 其实沈临舟没好意思说的是,他一早过去找画师的时候,王渊虹与宋之照、白若安三人正在吃早饭,东西都上上来了,他们一听自己要找画师给那些做好的菜画图,立刻就是跑了过来,连带着饭也没吃,看起来十分迫不及待的样子。 可不就是便宜他们了。 于是就着这二十道热菜十道凉菜十个汤,几人也就分工了一番,到最后眼见着菜都凉了一时之间还没成效,又忍痛叫了其他人过来,一时之间山河食肆竟然又热闹了起来,聚满了昨天晚上见过的已经没见过的人。 “这些都是你朋友?”秦婳染看着足足有五十多人的大堂,忍不住啧啧感叹了两声。 沈临舟此时此刻的脸已经黑如锅底,冷哼了一声说道:“可不算朋友。” 这五十人确实不都是他的朋友,也有只是相识而并不熟络的人。 原本沈临舟根本就没打算请这些人过来,毕竟且不说是不是大材小用,实在是这些人太过聒噪,只要一过来就未免有些碍事,可偏偏见着人的时候他就想着或许这些人会有什么推荐也不一定,于是就把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 却没成想这些人竟然为了一顿饭就“屈尊降贵”,平日里拿出去都能直接卖钱的画作直接就是不要钱的送了过来,为的就是这一顿饭。 还真是为了五斗米就折腰。 心中再怎么冷笑不已,毕竟是自己的朋友们,倒也不好跟他们生气,更何况这件事情本来就承了他们的情,沈临舟也是无可奈何,于是他就看着那五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评判了起来,如果不是地方不对,还真有点像以画会友的意思。 大家都是画工了得,哪怕是稍稍弱了一些的,拿出去也绝对比一般的画师画的要好一些,白安艺是第一个画好的,他画的就是那个金丝凤尾虾,拿到秦婳染面前的时候直接就让她吓了一跳。 毕竟他们在作画之时用的是彩墨,于是这么一来,这纸上得金丝凤尾虾就显得栩栩如生,跟自己之前做的那道菜对比一下,甚至颜色要更为艳丽。 秦婳染一下子就惊叹出声,谁知道沈临舟却道:“你可别以为他画的有多好,在这些人里头,他的画技可是属于下乘。” 听他这么说,秦婳染又怎么可能相信?只以为是自己的朋友所以就没什么好话,然而偏偏这话说出来以后宋之照也没有反驳,甚至是微微扬起了唇角。 然而在此之后,秦婳染才知道原来沈临舟并没有小看宋之照的意思,毕竟此处五十个人,个个都是厉害的人物,她一个门外人根本看不出谁更厉害一些,就只觉得画风虽然各有不同,却是一样的传神。 “这画放上去,会不会有人说我这东西做出来与图上的不符?”秦婳染原本还在忧心画作会不会也让人看不出究竟做的是什么,然而此时却发出这样的疑问。 其他人也知道她这话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心中实在是惊叹,于是也洋洋得意起来。只不过若是平常,他们肯定要鉴赏一番,此时就只知道对着那满满一桌子的吃食流口水,好不容易都给画完了,这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咱们能不能吃了?这大早上的就被叫出来,可还没吃早饭呢。” 每个人一两张画下来,其实也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个天气也不冷,等到众人画完的时候菜都还是温热的。然而秦婳染肯定不想这群公子们就吃凉的,于是在不十分影响口感的前提之下将那些菜都给回了锅,原本精美的模样虽然不见,可是味道却还是勾的人频频下筷,一时之间又有不少人说要来此处做客。 规矩就是规矩,沈临舟从来都不会为任何人破例,于是说了一天只开放十桌,对于自己的朋友也是一天接待一个,这么一排就排到了两三个月以后,足以得见秦婳染的手艺让这些人全部折服。 秦婳染心中也是有些高兴的,似乎对以后开店都有了些盼头。 这一顿饭吃的早不早中不中的,沈临舟甚至都没拿酒出来,好在也没有人在意,吃完了各自离开,估计还有正事要办。 于是秦婳染就拿着那些画暗自咋舌,心想着这些画若是仅仅供人翻看未免太可惜了一些,到最后还是沈临舟说不如把这些话都给裱在大堂里头能让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这下菜单上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好看看图样。 秦婳染这才答应了下来。 虽说这些人作画也不过就是为了图自己一顿饭,可是这样的画工若是卖出去,只怕都是有人重金相求,她也不好随意糟蹋了别人的一番心血。 于是有关于菜单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等到那些画都挂在了大堂高处绕了一圈,秦婳染看着十分满意。 菜单自然是另外找人做的,沈临舟这次直接请了几个老先生回来,写了个二十本,旁边还有临摹出的小图,一页就是一道菜式,上头也显得十分详细。 等到万事俱备,沈临舟找了一个沈家酒楼的管事过来,对着这些人仔仔细细调教了一番,总算是让他们在新店开张的时候独挡一面。 八十九 家不安宁因蛀虫 http://.biquxs.info/

沈家酒楼开到现在也有不短的时间了,里头的管事年纪大约已经有六十多,身子骨却还是十分硬朗,训起人来一点也不见含糊。 沈临舟带回来的那些人不过是在他手下转了两天,立刻就明白如何接待客人,虽说有些地方还是多多少少都有些欠缺的,可对于一家新店来说,倒也算是无伤大雅。 只是在沈临舟去问情况的时候,管事却忍不住苦口婆心的提了一句:“少爷想要脱离沈家,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少爷自己的选择,肯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可是如果从掌柜到小二再到厨子用的都是没什么经验的新人的话,恐怕闹出什么事情,也手忙脚乱的不好解决。” 这句话提得确实是在点子上,沈临舟也没法反驳,只不过他今日过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对着管事笑了笑,随后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想要跟王伯借几个人手,也好去我那带带他们。” 沈家酒楼的生意一直都挺好的,每天天不亮的就开张,到了半夜里说不定还有人在忙,自然是不缺人,于是沈临舟这么一提,忠心的管事就找了好几个人过来,大约是想让沈临舟全部都带回去。 然而山河食肆一天暂时只接待十桌客人的前提之下,实在没必要有那么多人过去帮忙,沈临舟从中间挑了四个看起来和善的,就让他们领着那些人回去山河食肆。 只不过要走的时候,管事却再一次将他拦住。 “沈府这两天不怎么太平,所以还是回去看看吧。” 听得此言,沈临舟多多少少其实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沈家有老夫人坐镇,各个院子里头的人就算相互看不上,明面上也都不敢闹得太难看。可连沈家酒楼的管事都发现府里不太平了,就肯定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即使如此他竟然也没有丝毫耳闻,估计也是因为这两天回去太晚的缘故。 “我这就回去一趟,王伯不必担心。”到底是他们沈家的老人了,沈临舟说话也是十分的客气。 管事见他听进去了也就微微了一口气,随后挂着了满面愁容就这么送人出去,看样子心中的担忧不减。 一个铺子才刚刚开张,找的帮手都是新买回来的不说,甚至连厨子都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这种事情管事知道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可偏偏作出这个决定的是自家少爷,他从小到大就跟着沈敬安在生意场上,管事实在是不知道该相信他好,还是认为他这一次没想清楚。 总之是没抱太大希望。 然而沈临舟这边肯定是不知管事的想法,就算知道,估计也不怎么在意,刚从沈家酒楼离开,他就回去了沈府,也好在临走的时候没忘了接上秦婳染。 开张的日子也就在明天了,秦婳染心中多多少少有几分期待和忐忑,此时听见沈临舟说回去一趟还有些莫名其妙。 只不过又看他满脸写着正色,就知道沈家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时之间也没敢插话。 直到他们进了沈家的大门,眼见着有许多人走来走去,这还是他们这么几天以来唯一一次白天就回来了。 “我听说最近这几日府里不太平,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沈临舟先让秦婳染回去了,而他则失去了老夫人那里,看样子有些事情也该问个明白。 老夫人有关于这件事情其实一直都瞒着沈临舟,生怕她知道了以后影响了最近的决定,可是此时看见人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她又不好继续多做隐瞒,于是只能轻叹了一声,把最近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是这段时间不仅仅是沈敬安那边辞退了一位厨娘,就连老夫人这里也时常不吃大厨房里头做的菜了,那厨房里头的几个大厨心中就有些不高兴,这便闹了起来。好在他们也记着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就只是说要跟抢了自己活计的人切磋一番,也好从中得到一点教训。 “那一个个的老古板趾高气昂,今日做什么明日做什么,咱们说也不听,还要他们做甚?老夫人若是嫌他们烦了,直接遣了就是,又何必让自己夹在中间如此为难?” 老夫人听到此处也是摇了摇头,“哪里就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也知道咱们这边大厨房都是由谁管着,你祖父早早就去了,让我好好善待他这几个兄弟,我也是无可奈何。” 掌管厨房的人名为沈山,只不过并非是沈家老太爷的亲兄弟,可如果真要算算血缘的话,两人也确实是出自一支,多多帮衬也是情理之中。 沈家老太爷在的时候就是个忠义之人,前者是为了大祁,后者则是太重义气了一些,有时候明明知道这些人攀附自己为的是什么,却还是装作不知,真要问起来就说是自己发迹了,没道理不帮持着自家兄弟,是个十足十的烂好人。 对于自己的长辈,沈临舟自然是不能说什么太难听的话,可是对于沈家老太爷之前的决定其实他并不是如何看好,可以说正是因为他之前对于这些人太过仁慈,所以现在厨房就成了那位沈山的一言堂。 于是就如同之前被他赶走的那个厨娘一般,有时候主人家吃什么东西反而要受制,你若是真跟他们急了,他们就会说为了身体着想,这就导致了吃来吃去厨房就这点菜色,反而被他抹了不少油水。 “如果老夫人还愿意养着这一群蛀虫的话,那么就当作我今日的话没说,可如果也觉得困扰,那还不如所以找了个机会将他们打压一番,不至于赶人出去,这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老夫人其实是一个十分遵循三从四德的传统之人,对于自己丈夫生前下的指令,哪怕是在他死后多少年,她也一样都要奉行,否则就觉得老太爷若是泉下有知,必定不会轻易饶恕了她。 可是这群人一年比一年变本加厉,实在是留不住了,所以一时之间也陷入纠结之中。 沈临舟看见这样就从中加了一把火,顺口说道:“这些年沈家给他们的月钱也不少,老夫人且想想他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有多少土地,家里头的几个儿子又养了多少美人,就知道除了月钱之外他们贪了多少油水。不告而取则为偷,这个是放在一般的主仆关系里头,都是能够直接宋人见官的,老夫人之所以没有做到这个份上,不就是因为祖父之前的嘱托吗?如此一来,祖父又怎么会怪罪?”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其实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老夫人心中其实早早就有动摇了,只不过差了一个契机。如今秦婳染的这件事情也让她十分头疼,可是仔细想想契机这不就是来了? 于是她也叹了一口气,心中稍稍下了决定,“只不过我心中还有些好奇,你让我做这等决定,究竟是因为确实是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还是因为他们这一次招惹了秦家那丫头?” 沈临舟听见她这么问,干脆也不和她藏着掖着,“两者都有,前一个缘由,是因为我觉得主子就是主子,仆从就是仆从,如果这层关系被打破了,有些本来不该的事情就会变得理所当然,就如同沈山不该拿的那些东西,他拿的恐怕还是问心无愧,否则也不会坚持了那么多年。我待你好,就是想让你记着这份情,以后对我更为忠诚,这才是主仆之间的相处之道。可如果我对你好,你却还要变本加厉地踩着我,将我当做一个傻子,那我也不必对你有多客气。” “至于后面一个原因……这也确实是我的一点私心,毕竟婳染的手艺如何老夫人也是知道的,说是切磋一番,他们也落不到什么好,又何必非要闹这么一出,到最后反而不好收场?更何况她这几天忙前忙后也是累得很,实在是没空和这些人周旋。” 老夫人听见他这么说,心中其实就稍稍有了想法,只不过她虽然猜测到两人的关系估计也不一般,却也知道两人的年岁都还小,哪怕现在定了下来,以后还很长的路要走。 她索性也就不操心了 “不过我倒是觉得,让他们比一场也无可厚非,就拿前两天她做的那个烤串儿和锅子来比,就当是让大家解解嘴馋了。” 沈临舟听着有些不赞同,“老夫人要想到的是,既然是切磋,肯定都得有一个人作为中间的评判,那么这个中间人由谁来做,就是一门学问。还不如直接就拿他们贪没油水的事情将人给发落了,只要证据确凿,也就没那么多的讲究。” 老夫人一听虽说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可莫名脸上却有些不好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就是想换换口味,这两天她没回来,吃厨房里头的东西我可是一点也吃不惯。” 沈临舟听着还微微一愣,随后哑然失笑。 在尝过了秦婳染的手艺之后,还真的没几个人愿意再吃回那些寡淡无味的东西,就好像是见惯了那幅员辽阔的草原,再回到破败的小屋,未免就有些怅然若失。 “老夫人若是想吃直说便是,左右今日咱们也没什么大事情了,做个锅子也还是有空的。” 老夫人于是应了下来,对于这两样吃食还有些期待。 然而秦婳染那边,在看见了沈临舟过来之后,她就赶紧迎了上去,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家本来就是斗来斗去的,其实说不安定也都在常理之中,可是接连被两房的夫人找上门来,秦婳染也是有些怵这些大家族里头争权夺势的戏码,总是怕自己和一对弟弟妹妹会牵连其中,此时忍不住的就问了一句。 虽然她也知道这都是旁人的家事,自己不该从中多管,可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然而沈临舟一见她这样紧张的模样就起了逗弄之心,随后微微蹙起了眉,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儿,你也不必担心。” 秦婳染一看见他这模样心中就是咯噔一下,想着自己最近又能招惹什么是非,随后就想到了山河食肆的事情。 “是不是你家里头的人觉得我管的太多了?”秦婳染猜测了一句。 毕竟在她看来沈临舟毕竟只是沈家的孩子,别说是年岁还不大,就算是沈敬安这个年纪,也不能不服老夫人的管教,如此一来老夫人叫他过去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也在她的猜测之中。 要知道山河食肆本来就是李老太爷之前的东西,沈家不知道同不同意沈临舟买下来,如今他们二人一起经营,秦婳染在其中做了许多的决定,怎么说都是不妥当的。 心思百转千回,就已经给自己编了许多的错处,秦婳染险些就抬不起头来,到最后还是沈临舟拍了拍她的肩膀,终于是展露出了平常的笑意。 “真没什么事儿,就是厨房那头闹罢工了,老夫人那儿觉得有些心烦,就叫我去说了几句。” 秦婳染对此自然是觉得十分奇怪,“厨房的人不都是拿工钱的吗?怎么说闹罢工就闹罢工了?” 沈临舟于是把厨房里头的那些个弯弯绕绕给他说了个遍,硬是让人因为惊讶瞪大了眼睛,随后还愣愣地问道:“这个掌厨是什么身份,竟然连主人家都能威胁?” 这句话也算是一语中的,沈临舟听着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于是耸了耸肩,“人家有故去的老太爷作为靠山,自然是连老夫人都不敢得罪的。” 话说到这里其实就有些夸张了,只不过秦婳染也不是不懂其中的意思,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家的事情我也并不清楚,只是主人家给你银钱,你就得把事情给做好了,若是做不好尽早走人就是,哪里有那么多的人情在其中?” “我也是这么想的,”沈临舟笑着说道:“所以我方才也这么和老夫人说,于是老夫人一气之下……” 话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果然就见到秦婳染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己,生怕他接下来的话就是老夫人一气之下把他给罚了。 对于她的关心,沈临舟其实还挺受用的,于是也不再继续逗她,索性也就说道:“老夫人一气之下决定去搜集证据把那些人给赶出去,只不过以后没了这些人在大厨房里头忙活,咱们的一日三餐可就都得靠你了。” “靠我有什么用?”秦婳染哪里会相信这么大一个厨房说怎么就一群人都走了?“你们家里头少说也有几十口人,哪怕那些下人们都自己做吃的,我一个人也忙活不过来,更何况这府里头有的是瞧不惯我的人,我做了,说不定她们还不愿意吃呢。” 这话说的自然就是周氏与杨氏,沈临舟看见她这般模样就觉得有些心痒,于是问道:“你这还记仇呢?” “我哪里敢记仇?”秦婳染翻了个白眼,其实这两人也没给她带来太多的烦扰,索性也就一句带过。 “不过老夫人若是真的把厨房里头的那些人都给遣退了,一时之间恐怕没人做主吧。” 看来是还担心着这一日三餐的事情。 眼看着她是真的在意了起来,沈临舟也就宽慰了一句:“你放心就是,咱们这么大一个家族,还能给自己饿死不成?且不说沈家酒楼里头还有那么多的厨子,就单单说是沈府里头的大厨房,咱们要拔除的也不过就是那些个只拿钱不办事的人,其他人哪怕曾经有过那一两个心思,只要有这个警醒在钱,晾他们也不敢胡作非为。” 这就是要杀鸡儆猴的意思了。 对于这种大家族来说,如果一下子除去那么多的人,虽说不至于大伤元气,可是恐怕会惹得外界流言四起,而是要除去了这些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人,其他人也就不敢造次,这也是一大好处。 沈临舟已经解释的十分明白,秦婳染自然也是清清楚楚,于是也就不再问。 而此事揭过之后,沈临舟则又是说道:“老夫人想吃你上回做的烤串和锅子,你做不做?” 九十 家中急切问婚期 http://.biquxs.info/

做自然是要做的,只不过辣汤的那个锅子里头口味实在是重了一些,秦婳染还是做了个清淡的,打了些鱼丸和虾丸出来,这就并着一些常吃的菜以及烤好的烤串给老夫人送去。 于是那一边刚刚因为厨房的事情发了火,这头正好就有美食抚慰,老夫也算是稍稍消下了一点气。 只不过该处罚的人还是都处罚了,老夫人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是雷霆手段,这么多年没动厨房里头的那些人,也不过只是因为新中过不去那道坎,这一次被沈临舟给说通了,自然直接就把事情给做绝了。 沈临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并不惊讶,毕竟老夫人能够掌管这么大一个家族,怎么着也是有几分魄力的,他从一开始也就没怎么担心。 于是就趁着这个人心惶惶的空档,沈临舟亲自去了厨房一趟,找了四个经验丰富的厨子,说是要到山河食肆给做帮厨。 能够在沈府做工,就说明这人肯定是有几分本事的,再加上年纪不小的缘故,给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做帮工,怎么着心里头的膈应也过不去,可是一想到老夫人之前说的话,说他们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这四人也就只能面面相觑,随后跟着自家少爷走了。 如此一来,山河食肆就又添了四个帮厨,沈临舟把人带过去的时候秦婳染还有些惊讶,又听沈临舟说是让自己随意使唤,也自然不可能真的就如他所说。 天一早,山河食肆就开张了,请人轰轰烈烈办了一场,鞭炮声也是此起彼伏响了半个时辰,有不少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只不过一从外头看里头的阵仗就知道这家店估计也不便宜,平民百姓自然是望而却步,那些有钱人家的你自然有经常去的去处,一时之间山河食肆乏人问津,或者就是有几个想要进来尝尝鲜的人一看价格,这也就摇摇头出去了。 “咱们是不是把价定的太高了一些?”秦婳染原本待着的是远溪镇那种小地方,自然也就不觉得一道菜而已,为何能要这么高的价,可是相对于她来说沈临舟却是一脸的淡定从容,甚至捧着一杯茶悠闲自在。 “让厨房里头准备着,今日怎么说也会来个五六桌,咱们也不着急。” 眼看着东家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秦婳染也自然不好担忧太过,于是就按照他的说法让厨房先准备了起来,只不过那些食材就只准备了三桌,看样子是并不相信沈临舟说的五六桌。 山河食肆重新开张,上门的人却少之又少,渐渐地就有风声传了出去,说是这边的东家异想天开,一道菜的定价竟然就是几十文钱到一两银子不等,久而久之这边倒是来了不少瞧热闹的人,一个个的聚在外头指指点点的,看样子也是不怎么看好。 等快到中午的时候,哪怕是那些看热闹的人也一个个的都散去了,毕竟热闹虽然好看,可中午却是不能不吃饭的,于是就在这个时候王渊虹带着自家七八个兄弟姐妹过来了,马车往门口一停就是一阵的大张旗鼓。 在旁边围观的人们还在想他什么时候会出来,却没料到这群人竟然是直接奔着掌柜去的。 “瞧瞧你这生意做的也不好,怎么不干脆挣咱们的钱,反正都是自家兄弟也不必分你的我的,我来给你撑撑场子,也不能让你今天不开张吧。”王渊虹张口就是一句玩笑的话。 沈临舟也不在意,随手丢给他一个菜单让他自己回去点菜,外头的人看到此处才发现,原来这掌柜的也是某家的小公子。 这么一看,一番纯属儿戏的行为也就能够解释的出来了。 王渊虹本来就是冲着秦婳染的手艺来的,回去的时候跟自家这几个兄弟姐妹夸下海口,说是这里吃过的东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不过因为说的太夸张的原因,谁也不信他,到最后若不是王家大姐王依彤帮他说了两句,恐怕今天这些人也带不过来。 “我看你们这也没几个菜,要不然就都给小爷来一份,吃不完的咱们带回去。”王渊虹是尝过这菜单里头的所有菜的,此时看见哪个都取舍不得,再加上今日带了足够的银钱过来,此时也就手一挥,一副十分阔气的模样。 沈临舟当时还气定神闲的在柜子后头看书,听得此言就抬起了眼皮看了他一眼,“前些时候不是还说自己手中没有零花了吗?怎么着,你祖母又给你了?” “哪儿能啊,”坐在旁边的王家七妹妹掩唇轻笑了一番,“沈公子是不知道,之前他和我们打赌来着,若是这里的菜当真如他所说的那样,那就咱们一起出钱,如果差强人意,那就他自己一个人包圆了,我估计他也是把全部家当都给拿了出来。” 沈临舟听到此处摇了摇头,“虽说我也很乐意看见他吃瘪的模样,可是这一次你们与他打这个赌,可就输定了。” 这话一说出来,对于秦婳染的手艺就是十分肯定了,王家的这些个公子小姐们也知道沈临舟从来不会说假话,于是也面面相觑起来。 王渊虹倒是一脸得逞而又得瑟的模样,好像今天这顿就是白蹭的一般。 不过尝过了秦婳染的手艺,他也确实是有这个信心。 眼看着此时也不过巳时末,家家户户虽然已经起了炊烟,可是路上仍旧有行人,前头把菜名去报了一遍,秦婳染这边也就开了火,没过多久一股卤香就飘了出去,勾得周围路过的人微微一愣。 酒楼里头怎么会没有烟火气呢?只要窗户一开,那味道飘散出去也是很快的事情,只不过其他店里头飘过来的烟味都难免会有些呛人,可是刚刚开的这卤香却是诱人的很,一部分人驻足之后就再也走不动了,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有好几个聚集在了柜台前头。 沈临舟今日也不过是临时充当掌柜,毕竟他也是无事可做,等到旁人问起能不能外带那些卤味的时候他点了点头,随后就交由旁人去招待。 与别的菜色不同,卤味是提前就做好的,所以准备的格外多了一些,预留下十桌的数量都还有剩余,沈临舟就准备把这些都给卖出去。 这人一旦多了起来,众人也就不在外头望而却步,渐渐的过来买卤味的人就多了起来。 原本也不过只是切了装上,根本这不是什么事儿,厨房那边却说还要再等一会儿,这些人于是就心急如焚的等着,直到一股十分霸道的香气直接盖过了这卤味,众人就见到有人端着一个锅子出来,里头的油汤似乎还在翻滚,看着就是刚刚从炉子上头拿出来没多久。 “这是什么?”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就有小二给他解释了起来。 然而相对于这边频频张望,王渊虹那边却是根本就没空解释,一开始公子小姐们都还有矜持,等到尝到味道之后也没顾什么桌上的礼仪,左右都是小辈,谁也不必管着谁。 于是众人也就看见了这些个有着光鲜亮丽外表的世家子开始抢食,活像是多少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一般。 “给我也来一个和那桌一样的锅子,我也尝尝这从来都没见过的吃食究竟是什么味道。” 小二自然是连忙应了下来,眼看着他们之中有男有女,还忍不住推了清汤锅底,好在这位也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当时手一挥就点了两个锅子上来,小二这边说是送他们十串烤串,旁边的人也有些心动起来。 有了这一桌两桌,气氛似乎就热络了起来,不过最受欢迎的还是那味道本来就十分霸道的锅子,其他的菜也没几个人尝试,只有一桌点了一份金丝凤尾虾,纯粹就是女子看见那图上的凤尾虾十分好看,于是心生喜欢,这就点了一份。 桌客人的锅子很快就送上来了,小二给他们解释了吃法,又提醒了一句让他们别烫着,这就又放下刚刚烤好的羊肉串离开。 只不过走的时候动作有些匆忙,好像若是停的再久一些,就会忍不住开始嘴馋。 这可是客人点的东西。 随着锅子上来,但凡是闻见味道的人,心里头都如同是猫抓一般,嘴里头也不停地有口水弥漫出来,于是走在路上的好几个人就听见了对方的吞咽声,到最后有有几个人咬了咬牙,也还是进来了。 沈临舟之前也只不过是不想给秦婳染太大的希望,免得到时候事情并不是像自己预期的那样发展,会打消他的自信心。 然而在他心中其实今日这十桌估计很快就能满员,果然到桌的时候还有七八个人争抢不下,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只能拼成了一桌,大家暂且和和气气。 至少尝到的菜也多了些。 这十桌吃的是不亦乐乎,其他人就算被这味道勾了过来,也只能是抱憾而归,毕竟沈临舟说一日开十桌就是十桌,别的若是想买卤味或者烤串尽可以带走,于是也留下了一大半的客人。 从巳时到未时,客人们才陆陆续续的走了,这个时候正是午歇,外头也没什么人了,沈临舟干脆让人把门给关了起来,大勇闭门谢客的意思。 外头的人看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毕竟这个时候就关门了,生意难道不做? 可是他们心中再怎么疑惑,沈临舟说不做也就不做了,门这么一关,各自就开始收拾了起来,也就只有王渊虹还留在这儿,手里头抱着一大堆的银子,看样子就是不想给了。 旁边本人看着有些好笑,可这毕竟是东家的朋友,他们也不好明面上取笑,于是各自忙完手上的活计就都进了厨房里头,秦婳染也正好在这个候出来,就看见张阮阳朝她笑了一笑,说道:“前头有好戏看呢,小老板赶紧过去。” 秦婳染哪里知道有什么好戏看?只不过今天来了不少客人,也让她心情十分愉快。 只是等到她到了大堂里头的时候,却发现王渊虹整个人几乎瘫坐在了椅子上,而沈临舟则是在他身上上下其手,还能听见王渊虹不满的喊叫。 秦婳染也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神情才好,最后只能挑了挑眉梢,随后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转身就要走。 都说皇都里头也有龙阳之好的,却没想到沈临舟也是其中一人,秦婳染只觉得自己在这里未免碍事了一些,下意识就要走。 然而她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怎么也拽不回来,沈临舟却不知晓为何突然就接上了她的思绪,赶紧过来把人拉了一把。 “我跟他抢钱袋呢。” 秦婳染微微一愣,随后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也有些窘迫,只能是轻咳了一声把那些思绪都给抛出去,随后问到:“你抢他钱袋做什么?” 沈临舟见到这一幕终于是过去了,忍不住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吃完了不愿给钱,我自然是得要回来的。” 王渊虹只顾着护他手中的钱袋,压根就没注意两人的思绪都已经是百转千回,只顾着在一旁嚷嚷道:“别的不说,咱们今天就说说这客人,是不是都因为我来你这吃了一场,才会勾的他们也来了?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让我给钱?咱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亲兄弟尚且都是明算账,我能给你排上这一桌都是给你开了后门,你可别得寸进尺啊。” 王渊虹听着直接呸了一口,“你少胡说八道,就这一大早门可罗雀的景象,我若是不带着咱们王家的兄弟姐妹们来给你撑撑场子,你们到现在估计都还没开张呢,眼下就想要过河拆桥了?可没这个道理。” 他说这似乎还想要得到人的认同一般,义愤填膺的往秦婳染那边看了一眼,“秦姑娘你说是不是?” 朋友之间斗斗嘴,也不是自己能够掺和进去的,秦婳染对上王渊虹也就只能递过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目光,随后耸了耸肩说道:“你们的事情可别掺和上我,我就是一个拿钱替人办事的,收钱的事情还是咱们东家管。” 王渊虹听着眼睛微微一瞪,知道秦婳染肯定不会帮自己了,就是一阵的哀嚎:“我说沈兄你就给我留些吧,我好不容易攒了这么点钱,还准备过些时日去买书呢,你这一下给我掏空了,我剩下的时间可怎么过?” “可别与我说买书,你买的都是那些闲书,要不要也没什么所谓,更何况这些钱可不是你攒的,而是你打赌跟你那兄弟姐妹们赢过来的饭钱,吃也是你们吃了,总归不能让我亏本吧。” “那就先赊着,我以后再还你还不行吗?”王渊虹明明说的是赊账的话,可偏偏看样子却是理所应当,也让人觉得有几分好笑。 沈临舟眼中闪过几分精明算计,随后笑道:“赊着倒也行,只不过我这边利息可比外头多了些,一个月之后这点饭钱你直接就翻倍给我。” “那你怎么不去抢呢?”王渊虹愤愤然骂了一句,“咱们也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你竟然这点情面也不给我?以后还要不要做兄弟了?” “兄弟归兄弟,这钱财上的事情还是得分个清清楚楚,我家里头是做生意的,可不会救济你这样的世家公子,现在搁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把你手上的钱给我,要么你就到我这来赊账,只不过利息我算你多了一些。” 眼看着对方根本就是不好说话的样子,王渊虹也只能是咬了咬牙,“那就赊账,利息多一点也就多一点了,我堂堂王家公子还能缺这点钱?你等着就是,一个月后别说是两倍了,三倍我也能拿的出来。” 沈临舟听到此处于是点了点头,“那就三倍好了。” 王渊虹被他一句话说得直瞪眼,好不容易反应了过来,立刻就是暴跳如雷,“不带你这么坑人的,咱们说两倍就两倍,可不许再加了。” 两人就这么闹来闹去,到最后两倍确实还是两倍,可是决定了以后王渊虹明显是有几分松了口气的模样,好像刚才被坑了一倍利息的人不是他一般。 秦婳染在旁边看着暗自咋舌,沈临舟这么一通话说下来虽然不算巧妙吧,可是拿捏王渊虹却处处都十分到位,也不愧是商人世家出来的。 如此一来,王渊虹就带着他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垂头丧气地走了,沈临舟一副得逞的模样,秦婳染这才笑了他一句。 “跟你做朋友还得防着被你骗钱,可真是累的慌。” 这句话显然就是一句玩笑,秦婳染说这话的时候更加是笑眼弯弯,沈临舟看着就心中柔软,却也和她解释说道:“他祖母之所以给他找姑娘让他相看,也是因为他年岁不小了,家里头就这么一个嫡子,老一辈的人觉得先成家后立业,总是想给他找一个知心知情的女子伺候在身边,平日里头解解乏聊聊天,其实也不算是坏心。 只不过他这人随意惯了,对于自己妻子的人选却十分看重,一定要自己喜欢上的才行,久而久之与家中的关系也就隔了一层。我这一次硬是要从他手里头把钱给骗过来,也是希望他和家里头和解,毕竟你也知道咱们这些公子哥儿的花销也是极大,他们在朝庭里头也就只是当一个小小的官职,一个月的月俸都拿不到多少,这般年纪还是得靠家里头维系,我跟她说要他一倍利息,他肯定过不了多久就要跟家里头和解了。” 秦婳染实在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一层,只不过仔细一想王渊虹总是“沈兄”“沈兄”得叫他,应当也比沈临舟年岁小才对,于是心中也有些好奇。 “我瞧着他好像还没你大,怎么你家里头还没着急,她家里头就已经衰到了这个地步?” 此言一出,沈临舟就笑得意味深长,秦婳染看着他的神情就觉得有些不对,心中正在想着呢,就听见沈临舟开了口。 “我家里头若是还不急,怎么会匆匆忙忙的就把我们两个人拉到一块儿了呢?” 九十一 问得心情自有因 http://.biquxs.info/

一说到两人之间的婚约关系,秦婳染自然是闹了个红脸,毕竟在她看来其实也不过是长辈们的随口一说,作为当事的两个人实在没必要太过在意。 然而最近一段时间或许是因为沈临舟对她太好的原因,也就导致了她有时候面对沈临舟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有些羞赧。 只不过在这之后秦婳染也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面对沈临舟突然的发问,她只是回道:“咱们这个婚约又不算数,前些时候当着沈叔的面提起的时候,他不也说是不强求?所以你也不必拿这件事情来和我开玩笑。” 原本就是一句解释的话,可偏偏听见了旁人耳中,就有几分拒绝的意思,沈临舟莫名其妙的就觉得有些气闷,可如此之后他也觉得自己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于是强自压了下去,就着他们刚才说的话题又继续了下去。 “王家那边都是多少年的书香门第了,家里头的人思想也比较传统,只觉得男子应当在及冠之前就把婚事给定下来,建立功业的事情不论什么时候做也不晚。毕竟你也知道传宗接代对于家族来说才是一个大事,他祖母这般年岁了,就想着要抱重孙子,急切一些也是应当。” “至于我家中为何不劝……”沈临舟说着耸了耸肩,“其实老夫人也准备劝来着,只不过我不乐意,她也就没有再说。” 听他一口一个老夫人,似乎从刚刚接触到这位的时候,秦婳染就没听过沈临舟改口,于是又问道:“你为何不叫她祖母,而是叫他老夫人呢?” 说到此处的时候沈临舟微微就有些别扭,虽然没有支支吾吾,可是到最后也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毕竟他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总不好告诉秦婳染之所以不叫老夫人祖母,完全是因为之前一场赌气,所以硬要拉开两人之间的关系。 也就好在老夫人根本没跟他计较,有时候叫祖母,有时候叫老夫人,她听着都是无伤大雅,甚至从来也就没有提过。 可见在这么多孙子孙女里头,她最喜欢的也就是沈临舟。 只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既然问不出来,秦婳染也就没有追寻答案,这个问题很快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厨房里头的人大多都收拾好了,此时分工把锅碗瓢盆都给归顺到了原位,一时之间厨房又恢复了原本的整洁,秦婳染去拿东西的时候还微微一愣,随后也不得不感叹这些人的手脚麻利。 然而这句感叹声出来之后,沈临舟却不怎么满意,“哪天我带你去沈家酒楼的后厨里头看看,你就知道什么叫做井然有序了。” 从小就是在李记食府的后厨里头长大,秦婳染自以为对这厨房里头的事情十分了解,只不过沈家酒楼这样大的地方,它的后厨究竟是什么模样,秦婳染还真是想象不到,于是莫名其妙就有些期待起来。,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然咱们就今日去观摩观摩,也算是让我长长见识。” 原本只是随口一句,让秦婳染别对这些人仅仅抱有这么低的要求,否则以后估计不好管。 然而此时瞧着她好像还真的挺有兴趣一般,沈临舟想了想也未尝不可,于是点了点头,“左右今日结束的早,咱们就去看看。只不过只能从窗户往里头看,你若是进去,只怕要打扰了他们。” 能去就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秦婳染又怎么会要求过多?于是赶紧点了点头,自己收拾一番就拉着沈临舟想去沈家酒楼的后厨里头看看。 只不过这个时候还没到晚上,沈临舟就提议让她先做一做明日的准备,等到生意好的时候再去也不迟。 秦婳染于是也没有提出异议,规规矩矩地又去焕然一新的厨房里头忙活了起来,这一次对做菜感兴趣的人纷纷都围了过去,有的人不过只是瞧一个热闹,有的人则是想要讨教一二,秦婳染也不厌其烦地教了他们,到最后还真让她找着了几个对于厨艺之上有所精通的人。 “左右前头暂时也要不了那么多人去招待,你们几个以后就跟着我在厨房,若是做的好了,咱们就按照厨子的工钱来算。” 此言一出,那几人自然是十分高兴,毕竟对于招待客人而言,厨房里头的活计虽然累了一些,可是厨子的月钱也高,一时之间这几人就想要立刻表现一番。 其他人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沈临舟一看他们都有心思到后厨去了,前面没人招待可不行,于是就添了句:“招待客人做的好的,我也会给你们提月钱,总之在咱们山河食肆不论是什么身份,只要对东家忠诚,做得好的一律有赏。” 他说着又好像怕这些人觉得自己只是说大话一般,折扇在手心之中轻轻敲打,显得有几分公子贵气。 “毕竟你们也知道,山河食肆后头靠的大山就是沈家,而沈家别的不说,就是有钱,你们的工钱我还是发的起的。” 这么几句话承诺下来,一群人似乎都有了盼头,这之后的工作就更加卖力起来。 然而此时厨房里头有这些人帮忙,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快就准备了下来,秦婳染休息了一会儿,正想要问沈临舟接下来还得做什么,就看见原本还在闭目养神的人站起了身来,朝着她扬了阳下巴。 “走吧,带你见见世面去。” 现在的时间还并不晚,也就只有那些晚饭吃的早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去酒楼里头,然而即便如此,沈家酒楼里头的生意还是十分好,整个大堂里头几乎算是座无虚席,只是这么看了一眼,秦婳染就不免心中感叹。 还真是皇都之中一等一的酒楼,她还是次见到这样的阵仗。 然而从前头看了一番,沈临舟却没把人给带进去,而是直接绕道了后门,随后和守门的人智会了一声,这就从后门进去。 后门直接通向的就是一个大院子,里头晾晒了不少东西,还有清洗碗盘的人在外头劳作,估计也是里头忙的实在是没处站脚。 秦婳染仔细瞧了一番,见他们面前的碗盘一类虽然都堆砌成了一个小山,可是对于清洗这一方面他们却也没有丝毫的懈怠,确保每一处都干干净净,几个人也各司其职,一边洗一边清,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然而这也不过只是冰山一角,等到沈临舟把她带到后厨的一扇窗子的时候,秦婳染首先就被这偌大的空间震慑了一番。果然能够供应这么大一个酒楼,厨房必定不是什么小地方,秦婳染这一次还真是涨了眼见。 前头传菜的小二时不时就要来报备一声,一溜的菜名报了一遍,就把手中的单子放在旁边,自然有人整理,而厨子们则是专心于自己手中的那口锅,眼睛根本就不往别处瞟,旁边也有帮厨的人准备好了一切,就只等着厨子一声令下,就能迅速把相应的东西递到他手里。 整个厨房里头忙得热火朝天,可是这么多人在一处,忙的也是不同的事情,却好像处处都透着井井有条,至少秦婳染看了那么长时间,还从来没见过谁一个转身就不小心碰到了旁人,或是阻碍了别人的动作。 “瞧见了没?咱们山河食肆人人还都差的远呢,以后少当着他们的面夸他们,否则自以为不错了,就很难会有长进,你应当也不小这之后一群人难管起来。” 秦婳染于是点了点头,也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她的见识浅薄了,否则也不会因为他们把厨房打理得干干净净就夸赞了一番。 然而她却也觉得适当的鼓励有利于增进两方之间的关系,沈临舟的话她听了进去,也保持了一部分自己的见解。 在外头看了约么有一柱香的时间,里头的人就算是好奇沈临舟跟边跟着的人是谁,也不过只是随意瞥过来一眼,就专心于自己手上的事情,好像外头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能够心无旁骛一般。 秦婳染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自惭形秽,毕竟她可不是一个能够十分专心的人,有时候哪怕是手中还在炒着菜,外头有点动静她也是忍不住去看的。 所以不仅仅是那些长工还有不少地方要学,连她自己也有许多欠缺的地方,一时之间秦婳染心中也有些赧然。 好在沈临舟并没有发现她的心思,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随后才说道:“市面咱们也见完了,你心中有个数也就行了,不必太过在意今日所见。咱们走吧。” 厨房里头这些人做的事情几乎算是千篇一律,可一个个的似乎都忙成了习惯,所以才会显得井然有序,秦婳染知道一时半会儿的山河食肆肯定不能像是沈家酒楼这般,也就没有继续看下去。 只不过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那就是她一定要把山河食肆推向如同沈家酒楼一般的气魄,也让外祖父看看,她也是能做出一番大业的人。 心中自有豪情壮志,秦婳染周身的气势似乎都足了几分,沈临舟看着她昂首挺胸的模样就觉得有些好笑,可更多的却觉得她可爱。 于是伸手捏了捏她故意肃着的一张小脸,入手又软又滑,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可似乎手感更为好一些。 秦婳染又被他这动作闹得有些脸红,就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只差没有龇牙咧嘴警告他不许乱动。 沈临舟见好就收,只是背在身后的手指却微微捻动了起来,好像那余温与触感还留在自己手上一般。 “咱们得回沈家了,今日回去的早了一些,我估计咱们院子门口肯定是有人等着,你也别在意,躲在我身后就是。” 沈临舟已经猜到了今日必定会有人过去说风凉话,秦婳染也知道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心中不禁暗叹这大家族里头的事情就是多,却也忍不住有些好奇今日会去的究竟是周氏还是杨氏。 果然不出他们二人所料,等到两人刚刚走进院子的时候,就听见后头传来一声轻笑,于是循声望去,就看见好几天没见到的周氏面上带着笑,施施然就朝他们走了过来。 “我听说今日临舟之前买下的那间铺子正好开张,还请了自己的朋友过去一叙,当真是可喜可贺。只不过你请了朋友也不请家里头的人过去做客,莫不是抹不开这个脸面吧?” 周氏这一句话里头幸灾乐祸的意思十分明显,秦婳染与沈临舟哪个也不是傻子,轻而易举就能听得出来,此时前者撇了撇嘴没有表现的十分明显,后者却只是看着她,似乎是在等着下文。 周氏就被他这么看着,原本还有几分从容的感觉,甚至心中还有几分畅快。然而这样的目光却过于明显,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连带着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有些不自然起来。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怪慎人的。”周氏最终还是沉不住气问了一句。 沈临舟这才回她:“我还以为三婶会说出什么贺喜的话来,却没想到等了半天,也就只有这些风凉话,实在是有些失望。” 周氏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就有些挂不住了,毕竟以两个院子里头的关系来看早已是水火不容,哪怕真的过来贺喜,那也不一定不是真心。可偏偏沈临舟这么提了出来,让她不应也不行,只能违心的说了好几句道喜的话,才让沈临舟稍稍满意了几分。 “那就借三婶吉言了。”他说这转身就要走,周氏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侮辱一般,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站住。”周氏显然已经忘了之前被沈敬安威胁的事情,此时哪怕知道沈敬安振作起来之后就不是自己能敌的,却还是出自于本能的想要给沈临舟几分颜色看看。 “你当真以为你在外头买了一间铺子,就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我可告诉你,这天底下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听说你们今日连十桌都是凑上来的,估计生意也不怎么好吧。临舟不如听三婶一句劝,咱们大不了就不要这间铺子了,好好的回到沈家酒楼去帮忙,怎么就不好了?” 沈家酒楼原本就是沈敬安管着的,这之后沈临舟虽然去帮忙过,和这两人是父子,沈临舟不过是历练一番,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妥的话来。 然而如今这沈家酒楼已经不归沈敬安父子二人管了,而是周氏的大儿子沈辽这么个不学无术只会混日子的人来管,老夫人都已经提过好几次他的错处,周氏估计也是走投无路才会让沈临舟去帮忙。 可是她这算盘虽然打得响,却也不免让人觉得有几分异想天开,沈临舟就觉得周氏似乎脑子不好,于是也转过身来面对着她,语气之中的嘲讽丝毫不加遮掩。 “咱们沈家这么大一个家族,哪怕家产也一样不少,总归也是有一个人能得到下一任家主的位置,所以说咱们虽然是亲戚,也是对手。三婶如何就能够断定我去人家酒楼能够帮到大哥,而不是取代了他的位置,自己坐上去呢?” “毕竟三婶可别忘了,若不是我娘的死让我父子二人都陷入了低迷之中,大哥可管不了这么个沈家酒楼,如今我爹也振作起来了,我也回到了沈家之中,说不定老夫人哪天一个想起来,就又把盛家酒楼交给我们父子来打理了呢?” 这话一说出口,周氏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起来。 大儿子烂泥扶不上墙确实不错,可是她能够仰仗着的也就只是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所以自以为是帮了他们。 却没成想她的手段未免太过拙劣,想要让沈临舟去帮沈辽,可前者也不是一个没有野心没有实力的,甚至只要他想,沈家酒楼可就一点也没有沈辽的份儿。 于是看见她面上青红交错,沈临舟就知道她肯定是明白了过来,随后微微一笑说道:“看三婶这样子估计也是想明白了,那我也就不继续多说,免得若是刺激了三婶,又得到老夫人那里去告上一状,说我不敬尊长。” “可是三婶也得记住,若是想让大哥好好的再逍遥两年,你可就别来招惹于我,否则我就要去和老夫人求求情了。” 老夫人一直都最宠沈临舟这个孙子,可是沈临舟从小到大就要强,从来不愿意撒娇跟老夫人要什么东西,这也是老夫人觉得十分遗憾的一点。 周氏在这个家里头也有个二三十年了,对于老夫人的心思不说完全熟知吧,至少也能猜到一个七八成,所以此时丝毫不怀疑只要沈临舟开口求什么,老夫人肯定是予取予求,断然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于是她一口银牙险些就要咬碎,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却也不敢在门口和他叫嚣,只能是自己重重地迈着步子离开了。 “你说他们怎么一点也不禁气呢。”望着那个人愤愤离去的背影,沈临舟轻叹了一声,甚至是摇了摇头。 在旁边目睹全程的秦婳染只觉得大快人心,虽说对于沈临舟这样明明把人气着了却又不承认的做法觉得有些欠揍,可是不得不说眼看着周氏吃瘪败兴而归,她心中也是十分高兴的,于是拍了拍沈临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也就只有咱们心胸宽广,不与他们计较这些,以后忙自己的就是,何必管他们如何评说?” 沈临舟心想秦婳染还真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就比如说之前两人相见的时候一不小心看见她沐浴,这件事情秦婳染就记了好久,若不是之后自己实在是帮了她不少,恐怕“登徒子”的名号安在他头上是下不来了。 不过仔细一想自己也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谁若是招惹了自己,他肯定也是不会放过。 所以两人谁也不必说谁,都是一样的记仇性子。 “不过我也有些好奇,你说你们家这么大的家产,怎么也得有你的一份,为何你之前还管家里头的生意,现在却放下了一切从头再来?” 这也确实是秦婳染一直不解的地方。 毕竟只看这人的家世,就知道他就算是一辈子不努力,也有万贯家财容他去挥霍,更何况他也是一个有上进心的人。可偏偏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却又放下自己唾手可得的一切,安安心心从最基础的事情做起,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然而面对她这个问题,沈临舟却还真是深思了一番,随后有些好笑的牵了牵唇角。 “其实一开始我的心思也十分简单,那就是我娘的死让我觉得这个沈家没一个是好人,所以我才会把手中的权力全都交托出去,不愿意碰有关于沈家的一切。” 秦婳染确实是听过一些有关于沈母的事情,只不过了解的并不够详细,更没有追问,只是在一旁静静地聆听。 “可是等我离开沈家之后,自己在外头游荡了一段时间,冷静下来再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就觉得未免有些幼稚。只不过沈家的那些生意一时之间是离不开人呢,我走了以后,自然会有人接上我的位置,这也是大家族里头并不会缺人的原因之一,我心想着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又何必还要回去惹人厌烦?索性带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准备自己买一间铺子,彻彻底底脱离沈家,想要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那现在还是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吗?”秦婳染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沈临舟摇了摇头,“我倒觉得就靠自己赢得一份光荣,哪怕对于沈家来说这根本就是小打小闹,对我来说也是十分高兴的一件事情了。” 九十二 明月酒楼又来闹 http://.biquxs.info/

山河食肆天开业虽然只接了十桌,可那些人个个都是不差钱的主,再加上烤串和卤味本来就卖了不少,天一早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熙熙攘攘的堵在门口,有听说了之后过来瞧热闹的人,也有昨天过来买过东西的回头客,总归比起天的惨淡,这天就显得有些门庭若市。 沈临舟与秦婳染的马车远远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门口是这个景象,仔细想想若是从大门进的话,恐怕免不了就是一阵推推搡搡,于是马车又掉了个方向去了后门,总算是没见着几个人。 然而秦婳染正准备进去,却突然听见有人唤了她一声,看着稍微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几天她接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想不起来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好在对方很快就自报家门,朝着她微微一拱手,礼数十分周全。 “我是京兆府尹江大人身边的小厮,之前山河食肆还没开张的时候我就来观望过一次,你还与我说过开张的日子。” 这么一提,秦婳染就记起来了,毕竟那一天看热闹的人里头,就只有这么一个还记得自家外祖父手艺的人,虽说对方只是一个小厮,可是身后的主子能够记着,就足以让秦婳染对于这个人更加看重了几分。 “是这样,我今日过来,就是因为昨天我们家老爷听说了山河食肆重新开张的消息,于是就派自己手下的人过来买了些卤味回去,老爷一入口就说是原本的味道,想要见一见你,这才让我又跑了一趟,过来问问今日能不能给咱们家老爷留上一间,也好叙叙旧。” 秦婳染对于还记得自己外祖父的人,自然是礼貌有加,此时对方提出了这个要求,她立刻就是同意了下来,甚至说道:“你们老爷若是有空,大可来与我说一声,我给他留上一间雅间。” 那人听了之后自然是连声道谢,本来还以为山河食肆一座难求,却没想到提前预订竟然也有门路,小厮心中记了下去,就准备回去报备给江守礼。 而他走后,秦婳染进去就与沈临舟说了一声,于是才刚刚被放出来的众人就知道原本的十桌莫名其妙少了一桌,各家的主子们恨不得亲自上阵去抢这为数不多的名额,只不过好歹还是记着矜持,一个个的坐在旁边喝着茶水,看着前头家仆们争先恐后。 到最后自然不可能人人都有份儿,好在昨天做卤味的时候就有人帮忙,量更大了一些,那些没抢到位置的人也买了卤味回去,算不得空手而归。 秦婳染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手艺竟然能招来如此多的客人,这一早上都如同置身于云端之上,有些飘飘然。 若是其他人,沈临舟只怕都要说出不好听的话警醒一番,让他莫要自得自满,可是眼见着秦婳染满面堆笑的模样他却只觉得可爱的紧,一时之间也就忘了那些教训的话,只觉得由着她自得自满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大约就是属于男子的善变。 只不过任何事情都是祸福相依,这边生意做的不错,名声也传的极广,同样是做吃食生意的人自然都眼红了起来,于是终于有一天坊间开始传了起来,说是山河食肆有钱却买不到东西实在是窝囊,还不如去明月酒楼,价钱没那么贵不说,卤味的味道也是一模一样,一时之间可算是吸引了不少客人。 这一日正好轮到了白安艺带着一家子过来,王渊虹也不知为何蹭上了这一顿饭,一边啃着猪蹄一边说道:“你们不是不知道,明月酒楼那边这么不要脸的行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咱们就当一个戏看总是不了了之,可如今他却欺负到了咱们山河食肆上来,这就有些难以忍受了。” 听着他话里话外几乎都已经是把山河食肆当成了自己家一般,莫名其妙就被贴上来的白安艺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此时肯定不是谴责王渊虹的时候,有关于明月酒楼故意弄出来的传言,白安艺也算是稍稍放在了心上,转头问起沈临舟:“你是怎么看的?” “我还能怎么看?”沈临舟不紧不慢的喝着茶,颇有几分悠闲随意的样子,“那当然就是随他们说了,左右不管传的再凶,赝品终究还是赝品,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若是想要硬碰硬,到最后伤着的是谁还不知道。” 一听见他把话说得如此直接,白安艺就与王渊虹对视了一眼,随后问到:“听你这话说的,好像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一般?不如说来给兄弟们听听,说不定还能找出什么解决之法呢?” 此言一出,沈临舟也不急着回答,秦婳染那边也忙好了,轮不到自己的事情,过来时正好就听了这么一句,于是就先开了口。 “这件事情其实也与我外祖父有关,这明月酒楼里头有一个厨子是专门做卤味的,名为王庆,当初在我外祖父的李记食府里头学习,只不过因为他不思进取手脚还不干净的缘故,我外祖父直接就把他赶了出去。谁成想他心中气不过,不光在外头诋毁李记食府不说,甚至还伙同我二舅偷拿了家里头的料包,这也就是明月酒楼那些卤味的由来。” 秦婳染说的也算是详细,只是有关于李满间接害死了李老太爷的事情,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秦婳染也没有多说。 只不过此言一出,王渊虹也被恶心的够呛,好在手里头的猪蹄也可能差不多了,骨头直接就是往桌上一丢,骂骂咧咧的说了起来:“白眼狼他还当上瘾了?你二舅也是个厉害角色,好歹是自家的东西说卖就卖了,也不管自家的生意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说道李满,秦婳染简直是有满肚子的怒骂不知该如何开口,此时哪怕对着的是王渊虹这些并不熟悉的人,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哪里会管家里头的生意会不会受影响?四十岁的人了,却还只知道从家里头拿钱,这不是我外祖父给的月例银子不够他花了,才想到要卖家里头的料包,否则哪来的银钱供他去吃喝玩乐?”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白若安到底是女孩家,见识的没有他们多,此时拿帕子微微掩唇,方真是有几分难以置信。 沈临舟估计她是觉得秦婳染说得夸张了一些,于是在旁边补充了一句:“顺便一说,这李老太爷原本身子骨硬朗,也就是因为二儿子这么一通闹,硬生生拖垮了身体,可是在他病中,这位还是去偷拿家里头的银钱,活生生把老人家给气的没多久就去了。你说这样一个人,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饶是他们男子在外头听说的多了一些,此时也不禁因为此事感到有些惊诧,只不过惊诧之余就是恼火。 然而他们现在说起的是明月酒楼的王庆,秦婳染眼见着他们义愤填膺也不愿意再回想往事惹得自己心伤,便又说起了王庆的事情。 “我二舅把料包卖出去之后,大约就是尝到了甜头,王庆于是拿着这些料包找到了明月酒楼那边去,说是自己研究出来了李记食府的方子,可算是在明月酒楼里头得了一个不小的位子。可是料包终归是有用完的时候,就前不久他还让我二舅又偷了一些给他,大约是李记食府半年的量,只是不知明月酒楼那么大的销路,还能坚持多久。” 此言一出,她虽然带了几分讽刺,可是其中也确实是好奇。 然而不等她想出一个确定的时限来,沈临舟就替她做了解答,“明月酒楼也有咱们沈家酒楼一半的规格了,在皇都之中虽然不算是上等酒楼,可是每一日的客人也必定是李记食府的七八倍左右,再加上这段时间他们似乎是强推卤味,量肯定也是管够,估计到现在手里头已经没多少存货了。” “那咱们继续等下去,岂不是能看到他们自讨苦吃?”王渊虹立刻就是来了兴致。 沈临舟于是微微勾起了唇角,“可不是。所以咱们也不必管,过不了多久他们自己自寻死路,咱们在旁边就当是看戏的人,这又是何乐而不为?若是明月酒楼这么一攀咬上来咱们就怒不可遏地应对回去,这可未免有些太掉价了。” 大家都是什么身份自然不必多说,王渊虹也觉得跟这些小人计较显得自己不够大气,沈临舟出的这个主意几乎就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头去,当时就竖起拇指赞叹了一声。 “沈兄果然是高明,任凭对方上蹿下跳我自巍然不动,只静静看你自取灭亡,当真是大将风范。” 一番马屁倒是吹得挺好,若是不知道的,恐怕真要以为他是在为沈临舟的决定而十分的赞同。 只不过大家都是多少年的朋友了,谁还不知对方另外一般模样?白安艺直接就是有些嫌弃地看着他,“不就是想蹭一顿饭吗?你说就是,何必说这些违心的话,平白叫人觉得恶心?” 王渊虹心中虽然有些不大乐意白安艺这么说自己,可还是哼哼两声默认下来。 十个人里头,估计也就只属王渊虹最喜欢研究吃食,但凡有点时间,他大多都是在寻访各地美食,只不过因为家中的缘故并没有往外跑。可即便如此,皇都之中的小吃名点食肆酒楼都给他逛了一个遍,还真是次吃到这么合口味的饭菜,此时自然也就不要脸皮了。 然而这般模样看在旁人眼里虽说有几分嫌弃,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性情外露,也更让人少了几分防备多了几分亲近。 “行了行了,再赏你一桌就是,也免得你这边蹭那边蹭的,咱们兄弟不在意那么多,可身边跟着的女眷终归是有些不自在的。” 沈临舟这句话确实也说得没错,至少王渊虹这么一跟出来,白家的这些个女子们都稍稍有些放不开。倒不是因为身份的缘故,而是因为王渊虹毕竟不是本家的男子,与她们亲近不到哪里去,放不开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好在王渊虹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跟这一桌的姐姐妹妹们道了声谢,自己就跑到对面坐着去了。 几人这么商议了一番,确实是就准备等着明月酒楼自讨苦吃,毕竟李记食府那边沈临舟也留下了人看管,王庆就算是想要让人去偷料包,也得看看那些守卫打不答应。 眼看着他手里头的存货已经没有多少了,明月酒楼那边又硬是打了这个旗号,估计他自己都是心急如焚。 沈临舟根本就不在意这几日会不会被对方抢了卤味的生意,反正自家每日做的量也有限,只要能卖出去,也不管其他人要到何处去买。 只不过这一天有位客人拿着卤味打包走的时候,却忍不住跟沈临舟感叹了一声:“前些时候都听说明月酒楼的卤味堪称一绝,跟山河食肆的味道基本上一模一样,可是我之后尝过了才知道,哪里是一模一样?从成色一直到味道都相差十万八千里,也就只有明月酒楼那些人敢这么说,但凡吃过的有一个对比,谁也不会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来。” 沈临舟听到此处友好一笑,倒也没与他解释什么,只不过心中对于明月酒楼则是更加看不上了。 你说同样是做卤味,哪怕明月酒楼对外宣称自家的卤味比李记食府与山河食肆的都好,这至少还是有几分硬气在里头,可偏偏偷了人家的东西,却还要说和人家一个口味,那岂不是确定了自己不可能超越对方,只是在拿对方的名声做一个噱头? 这吃相实在是难看了一些。 然而心中不论再怎么想,明月酒楼那边的事情他也没有多少关注,而只是坐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可是明月酒楼那边也确实是如他所料,没过多久就已经乱了套。 九十三 不负前人之遗志 http://.biquxs.info/

“前些时候听人说你这些料包都是买来的我还不信,毕竟怎么说李记食府也不是一群蠢货,怎么可能就把这独一无二的手艺卖给了你?可眼下咱们明月酒楼的卤味都快供应不上了,你若不承认,倒是再做出同样的味道给我看看!” 明月酒楼里头,东家直接就把一个盘子摔在了地上,连带着那盘子上原本盛放的卤味也都滚在了尘灰里头。 王庆看到此处也是面沉如水,李老太爷死后,李记食府就完完全全不归李家人管了,如今有赵礼那个一直看李满不惯的人做主,这料包他偷不到,自己这边自然而然也就没货。 于是这些天王庆就一直在琢磨着卤料的配方,只不过他花钱买了不少人的方子,几经改良,却哪个也不如李记食府的味道。 东家打翻的那盘都还是他琢磨小半个月的成果,眼下散落一地,也证明了这东西注定是失败品。 “现在知道跟我装聋作哑了?前些时候我问你这些料包是不是自己做的时候,你不是还趾高气昂的与我叫嚣?现在怎么没有这份胆气了?” 一连几问,硬是让王庆觉得抬不起头来,然而暗地里却还是咬牙把眼前人骂了好几遍,连带着李满赵礼秦婳染等人也一起恨上。 丝毫不觉原本错的是自己。 “不管你这料包是从何而来,我再给你宽限三天时间,如若你拿不出来,之前我给你的那些好处你也都给我吐出来。” 明月酒楼的东家说着踹了他一脚,显然已经是怒极。 然而王庆就只能忍着,一双眼中满是阴鸷。 只不过就在他准备找几个打手去李记食府强抢的时候,明月酒楼却突然遭了贼,原本存放在厨房里头的那些料包全都不见,连带着第二日要用的卤汤都被洒了泥,包括那些准备好的卤味也一个都没有幸免。 第二日有明月酒楼的厨子开门之时,才发现厨房里头的一片狼藉,当时就过去禀报了东家。后者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当时迁怒了不少人,最后知晓王庆竟然已经逃之夭夭。 明月酒楼第二日就没再卖卤味,有人问起之时,店里头的人也支支吾吾扭扭捏捏,好像受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委屈一般,一时之间不少人就说明月酒楼受到了山河食肆的欺压,连这点小生意也做不下去。 然而这些流言传出去之后,却也有明眼人嗤笑一声,把事情原委猜了个十成十。 明月酒楼名声大跌。 “小老板是不知道,这两天外头都在传这件事情,咱们都还没让人放出风声呢,那些个聪明人就都给猜了个明白,可算是省了我们不少事儿。”张阮阳当时正在给土豆削皮,即使手中的活计仔细,却也一点也没耽搁她说话。 秦婳染一刀拍上鱼头,原本活蹦乱跳的鱼就立刻偃旗息鼓,于是她手起刀落开膛破肚,看着还真有几分吓人。 “这世间总归还是有脑子的人占了多数,那些蠢人的小打小闹,咱们也不必放在心上。” 这话说的还真是大气,张阮阳忍不住啧啧感叹了两声,“不愧是小老板,可比一般人多了不少的觉悟。” 今儿个中午做的是个鱼头火锅,这还是秦婳染自己想出来,随后在山河食谱上也看到了相差无几的菜式,一时之间也有些手痒。 于是等到中午就吃了个全鱼宴,沈临舟拿着筷子不知如何下手。 秦婳染把水煮鱼片放在他面前,看见他久久不动筷子,不由得还有些好奇,“你怎么不吃?” 沈临舟没有回,倒是一边的阿晋笑着说道:“我家少爷从小到大最讨厌吃的就是鱼,小时候说卡嗓子,长大了就是嫌麻烦,总归是不愿意碰的。” 听得此言,秦婳染就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这满桌的鱼肉,心中就隐隐有些愧疚。 然而一想到沈临舟现在之所以不吃鱼肉完全是嫌麻烦,她又不愿意让他错失这道食材,夹了鱼肚子的肉抽出大刺,就放到他碗里。 “你若是觉得麻烦,把刺挑出来不就好了?我这个做鱼的人还没嫌麻烦呢,你这个吃的人倒是觉得麻烦了。” 那话中带了几分戏谑之意,大有让他赶紧吃的意思。 沈临舟本来也不是讨厌吃鱼的人,此时眼看着她把刺都给抽了戳去,只觉得应当不麻烦了,于是也夹着鱼肉放入口中。 清蒸鱼没那么多繁复的味道,一口下去多是鱼肉的鲜嫩,一点点酱汁调味并不显得突兀,也没盖过鱼肉本身的鲜美。 确实不错。 沈临舟心中这么想着,也就又夹了些到自己碗里,秦婳染一看他挑的都是鱼尾那处刺多的地方,赶紧拦了一下。 “你不常吃鱼,这鱼尾巴上的刺估计会卡住,吃鱼肚子便是,左右也没人要抢。” 沈临舟听着只觉得心中一暖,也就没有坚持要吃鱼尾,一旁的阿晋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得亏辞年与迎年这两个小的不在,不然少爷哪里有鱼肚子能吃?” 这话本来也就是个玩笑,毕竟年长者礼让年幼者这都是常情,然而秦婳染接下来的话却显然是没有过心,直直的就扎在了沈临舟原本还有些暖的心上。 “他们两人都会吃鱼,就算是给鱼尾巴,也绝对不会卡住。” 话中还带了几分炫耀的意思。 沈临舟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毕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就觉得秦婳染这句话是在说自己连两个小孩儿也不如,一时之间有些气愤。 偏偏秦婳染还像是根本就没看见一般,在桌上还在教他如何挑肉,丝毫不知对面人正在因为他一句话耿耿于怀。 不过就算知道,估计也只会暗叹一声他小气。 吃完了这全鱼宴,三人明显也是有些撑了,秦婳染收拾收拾正准备去午歇一会儿,却没想到山河食肆竟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怎么瞧见我如此吃惊?”老夫人笑了一声,随后自顾自的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有些好笑的看着秦婳染。 对于这位在沈家颇有威严的老夫人,秦婳染说到底还是有些怕的,于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把手背在身后,颇有一种等待教训的学生模样。 老夫人给她这一番动作也是逗笑了,倒是她身边的侍女十分温婉的说了一句:“老夫人就是有两天没吃到秦姑娘的手艺了,今天厨房里头做的那些吃食也不是很顺心,这不就想起了秦姑娘这里?” 一句解释,总算是说明了老夫人今日的来意,秦婳染只觉得莫名其妙就松下一口气了,随后笑着说道:“老夫人想吃传我一声就是,我回去给你老人家做。” 这话说的其实不是恭维也不是客套,毕竟在秦婳染的概念里头,长辈的意思大多数不能够忤逆的,老夫人若是觉得想吃她做的东西了,传唤一声她肯定不会推辞。 倒是这样亲自找上门来更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要知道老夫人管着这么大一个沈家,平日过的也不算是十分空闲,如今却为一口吃的找到了自己孙子这里,实在是有些劳师动众。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她心中的想法,老夫人听了之后就只是摆了摆手,随后与她说道:“你在我面前的时候也不必如此拘谨,左右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也知道你这小姑娘的秉性不坏,也早早就接纳了你。如今我是将你当成我的干孙女来看待,你若是能对我亲近一些,也是无伤大雅。” 一直最为注重规矩的老夫人说出这种话,秦婳染自然是有微微的怔忡,然而还没等到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些确实是劳夫人所说,沈临舟就在后头轻轻推了她一把。 “老夫人说要收你当干孙女呢,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 这话好像就是分析了老夫人之前的想法,让秦婳染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只能云里雾里的认了这个干祖母,成了他们口中“半个沈家人”。 这怎么就算上半个沈家人了? 秦婳染在那儿一边炖着鱼汤一边莫名其妙,还没从刚才的“祖孙之名”反应过来。 也就好在她就算是出神也不会糟蹋了一锅好菜,秦婳染一边想一边给汤里头调了一点点味道,确保老人家吃了之后也会觉得清淡之中不失厚重。 端上去的时候,秦婳染心中还挺满意的,等到菜都呈现在老夫人眼前的时候,后者也是微微惊叹了一番。 “我之前吃过清汤也吃过辣过,还真没有吃到过这样拿鱼头来炖汤底的,你外祖父还真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秦婳染被她这一句话勾起了往事,想想那个一板一眼的小老头,忍不住就微微牵起了唇角。 “在吃食方面,他一直都是秉承着活到老学到老的态度,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记录下这些菜,为的就是将之传扬出去,可见其执拗。只不过造化弄人,他没等到那一天。” 老夫人听着心中也更加是不忍,于是只能伸手拍了拍秦婳染的手背,叹了一声说道:“你外祖父的遗志落在你身上,也算是不会辜负了。” 九十四 追忆当年洒脱事 http://.biquxs.info/

得了老夫人的一番夸赞,其实秦婳染也摸不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只不过她说的那些话也并没有敌意,秦婳染也就没有多想,只是又做了不少了老人家能吃的东西,一顿饭总算是吃的合乐融融。 等到吃过之后,老夫人说每日中午都要午歇,这就回去了,好像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吃这顿饭一般。 秦婳染虽说有些不理解,可也没有窥探长辈心思的意思,只不过正当收拾的时候沈临舟却踱步到了她跟前,意味深长说道:“你可知她今日为何过来?” 提到这里,秦婳染自然是摇了摇头,随后就听见他和自己解释道:“沈家的厨子之前不是过来了四个吗?再加上沈家酒楼那边也来了两个帮手,几个老家伙几乎都是在你手底下办事,她估计也是防着那些人对你有所不满,所以特地过来给你撑撑场子。” 听得此言秦婳染还有些微微的愣神,随后心中虽然感动,却也觉得有些无奈,“看来沈少爷还撑不动这个场子,,倒是要劳烦老夫人亲自来跑一趟。” 沈临舟听了这话之后也只是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也是想让秦婳染知道老夫人的好意。 如此算是不用排斥沈家。 秦婳染心中自然是记者老夫人的好了,这两天跟老夫人来往的就更加密切一些,这天老夫人监晚的时候突然又想吃烧鱼了,秦婳染说回去做她还有些不乐意,硬是让她在自己院子里头支了一个架子,还征求她的同意请了不少人来。 于是沈家这群小辈们就都聚集在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头,一时之间不明白老夫人究竟做的是什么打算。 然而等到他们看见院子里头的那个架子时,一个个的就都被这个架子吸引去了注意力。 “这是何物?”沈璃十分好奇地凑上前来,只不过没敢碰那个架子。 毕竟里头现在燃着火,可是不好碰的。 但是她这句话问出来之后,却根本没有人与她解答,因为知道这是何物的都不在这里,老夫人那边他们也不敢去问,就只能围在周围猜测起来。 最后好不容易有人猜了个七七八八,还是因为之前在外头的时候路过山河食肆,听别人说了一嘴。 “这还真是奇了。”沈离瞪着眼睛仔细打量了起来,随后又忍不住微微蹙了眉,“可若是就这么烤,好像不怎么干净的样子。” 这句话说出来,自然也有不少的人附和,毕竟这烤架虽然干净,可是里头燃着的毕竟是炭火。 然而就在不远处的老夫人也正好听见了这句话,无奈笑道:“且尝尝这味道再说,一会儿你们可别抢。” 小辈们于是半信半疑,对于这老夫人也赞不绝口的东西自然是起了几分兴致。 秦婳染就在此时出来了,身后跟着不少人搬了食材过来,一看那量就不少。 若不是旁边几个大厨看着她实在是手忙脚乱帮衬了一把,只怕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她一个人也忙不完。 “这位不是七哥带回来的姑娘吗?我听说他们之间有婚约,怎么现在让人动手做吃食?”有人认出来秦婳染来,于是小生问了身边人一句。 然而他尚且不知晓,旁边的人又如何能够清楚?于是也略带疑惑的摇了摇头。 “我竟然还是第一次见她,只不过看这样子,她应当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了开来,虽说故意放轻了说话的声响,却还是让秦婳染知道他们八成是在说起自己,一时之间还有些不自在。 只不过想到沈临舟与老夫人都在,她也就稍稍放下了那点担忧的情绪,随后自顾自的忙活了起来。 众人于是各自找地方坐了,三五成群说的是最近的一些事情,一开始还根本没把秦婳染那边的动静放在心上。 只不过等到第一批肉烤熟的时候,散发出来的香气实在是勾人,正在说话的人都快忘了自己之前说了什么,没说话的也都吞咽着口水,实在是馋的可以。 也就只有那些定力好些的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只不过带着有些探寻的目光还是频频扫过去,想看看散发如此新奇香味的究竟是什么吃食。 有人帮忙,秦婳染自然就做得快了一些,再加上旁边几个大厨也很快上了手,第一批上来的时候也不怕这么多人不够分。 秦婳染于是又先烤了一份鱼出来,送到了老夫人跟前去。 老夫人当时正在躺椅上昏昏欲睡,即使是这院子里头有些吵吵嚷嚷的环境,也让她觉得稍稍有些安心。 秦婳染过来的时候原本还没准备打扰她,谁知没过多久她就睁开了眼睛,随后朝着将要离去的秦婳染招了招手。 “方才就闻见香味了,端来我尝尝。” 秦婳染见人醒了,也就把那盘子端了上来,里头的烤鱼焦香鲜嫰,上头铺洒了一层料粉香葱与红椒丝,又有芝麻点缀其中,让老夫人光是看着就觉得必定不差。 “我年幼的时候身在水边,家里头吃的最多的也就是鱼,毕竟那个时候条件还不算好,家家户户以打鱼为生,这是最容易得的吃食,卖了剩下的,或者是品相不好注定卖不出去的,也就咱们吃了,总要好过上集市去买肉。” 老夫人挑了一块放进嘴里,满足的微微眯起了眼睛,又说起了几十年前的事情。 “再好吃的东西,你怎么连着吃上半年也会觉得腻,更何况是好几年的时间?我那个时候就想着定要挣了大钱,往别处跑跑,见识这世间万物。我也确实是如愿了,只不过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家里头父亲突然被认了回去,说是大家族遗失在外的儿子,突然间生活就好了起来,以后饭桌上琳琅满目都是我以前没见过的美食,可算是让我高兴了一段时间。” “只不过人也都是不满足的,我回到了那个大家族里头之后,每日学的除了琴棋书画,就是刺绣女工,要么就是一大堆的礼仪规矩,生生地把我一个在水上长大的野孩子逼迫的‘生不如死’。于是我就想着到外头看看,正好遇到了临舟他祖父,两个人一商议就决定四处跑商,也算是长长见识。” “他也不是什么简单家庭出来的,与我算是门当户对,只不过他们家里头喜欢培养家中的晚辈,再做出一番大事业之前,也等于是被家族放逐了出去,我还当他是个穷小子,跟着他过了不少清苦的日子,那时候却觉得十分愉快。” “我们走南闯北,可算是越过了小半个大祁,收获颇丰,他也得到家族的承认,顺利接管了家中的事情,我于是就当了这么个老夫人,已经许久都不曾出去过了。” 老夫人说着似乎还有些感慨,秦婳染并不知晓她为何和自己提起这些事情,只是安静的听着。 然而话说到此处,老夫人似乎就不想再提有关于沈老太爷的事情了,于是一边吃鱼,一边又说起了别的。 “我自小就不会厨艺,有一次抓着了鱼不知道怎么做,就给直接丢到火里头烧了,到最后一片焦黑,我剥了外头那一层,里头也算是勉强能够入口,想想那时候还真是有意思。” 这是想过以前自由随性的生活了。 老夫人本来就不是在大家族里头长大的,虽说有许多礼节都学得十分明白,包括那些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也记得清楚,可是她打从心底是想要过回那样随意的时光。 是可以偷偷扒着炉灶吃一只烤焦了的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一筷子都只夹起一点,放在口中细细品味。 秦婳染突然觉得她这落落大方的样子有些累,索性也就拿了一条刚烤好的小鱼,递道了老夫人跟前。 “这小鱼味道鲜美,四爷少,正好适合老夫人吃,只不过咱们之前准备的盘子不够了,恐怕只能让老夫人拿着吃了。” 老夫人听了之后微微一愣,随后就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摇了摇头,“丫头,我知道你的好意,也领你的这个情,只不过如今我的身份对我的限制实在是太多,若是我没做好这个领头的人,整个沈家岂不是都没有规矩可言?不过你放心就是,私下里我也是可以拿着签子直接吃的人,这点仪态端庄,也都是做给那些兔崽子看的。” 秦婳染听了之后也就没有强求,把烤鱼拆在了盘子里头,随后扬了扬眉梢,给老夫人指着那一群小辈,“看来老夫人不用做这个表率,他们自己也就把规矩都抛在了脑后,可见他们对老夫人确实是没那么惧怕。” 老夫人顺着她的时候往那边看去,就只见到平日里在自己面前乖乖顺顺规规矩矩的孩子们现在为了一口吃的连形象也不顾,直接就是争抢起来。若不是因为老夫人在他们还多多少少收敛了一些,只怕现在连桌子都能翻了过去,谁还管从小到大养成的那些习惯? 九十五 京兆府尹上门客 http://.biquxs.info/

没想到一顿烧烤就能解决秦婳染和沈家人都不熟悉的关系,老夫人虽说一开始做的就是这个打算,可真正瞧见了,却也不得不摇头失笑。 此时她推了推身边的秦婳染,对她说道:“和他们玩去吧,不必陪着我这么一个老人家,也太没趣了一些。” 秦婳染想说自己还挺想陪着老夫人的,可是她也知道老夫人之所以让自己过来,其实完全就是因为想要将她介绍给沈家的这些小辈,所以也就只能从了她的好心。 只不过心中虽然有些忐忑,可是秦婳染过去的时候还是得到了不少人的欢迎,一时之间那边好几个人都凑了过来,大概就是问这究竟是什么吃食。 秦婳染一一答了,说话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副十分拘谨的模样。 谁知道没过多久,那些人就想出了点别的,其中一个年岁与她差不多大的少年眼咕噜稍稍一转,就问道:“你这房子卖不卖?我若是跟你买下来自己做去,你要卖多少钱?” 这话一问出来,秦婳染还真没想那么多,陷入了深思之中,最后还是沈临舟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没好气的笑道:“这手艺咱们山河食肆独一份儿,你若是想吃就来吃,可若是想买下这手艺……在我手里头想拿这个好处,你也未免想的太美了一些。” 少年明明被打了却不敢说什么,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随后眼睛又亮了起来,“那你说的,以后我若是想吃这烤串了,就往你那山河食肆里头去,你可别不让我进门。” 沈临舟听到此处还有些好笑,随后就听见另外一个妹妹开了口,“你想想便罢了,前两天我听说白家哥哥想去被拒在门外,三哥说哪怕是亲兄弟也都得明算账,没排上桌就是没排上桌,你想想你在三哥这里有多大的面子,让他给你破例。” 这话其实也并不是带有几分挑拨离间的味道,而是就事论事,说起了前两天白安艺来了的事情,沈临舟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就只是笑道:“也就这两天铺子里头还没走上正轨,估计就只能开十桌,你们想吃在府里头也一样都能吃得到,可若是占用了咱们铺子里头的位置,可算是妨碍我做生意了。” 这话说的倒也不假,毕竟一开始就开这么十桌的情况之下,沈家的人如果还去占这个位置,怎么说都是对他们的生意有点坏处,所以沈临舟才会这么说。 好在沈家的那些小辈们也都能够理解,哪怕是那些个心里头不高兴的,此时眼见着老夫人在这里,也压根不敢多说什么。 要知道自小到大也就只有沈临舟最受老夫人宠爱,这一次也是借了他们的名义才会请所有的小辈们过来,他们要不就是自己心中有数,要不就是自己院子里头的长辈有所提点,总归到最后就算是沈丹那样被宠坏了的孩子也没说出什么难听话来,这一顿饭也算是吃的和乐融融。 之后众人心中究竟作何想法,秦婳染与沈临舟自然是不知的,不过他们忙于山河食肆里头的生意,也没空去想那么多。就如此时接待了一位贵客,就不由地让秦婳染亲自去见了。 雅间里头是一位面容严肃的老者,看起来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秦婳染莫名就觉得他有点像自己的外祖父,要知道李老太爷以前也就喜欢板着个脸,一开始吓的秦婳染根本不敢与他亲近。 然而李老太爷最是面冷心善,所以在面对这样一个与他有些相似的老人家时,秦婳染也并没有觉得有几分惊慌,而是稍稍带了几分亲近的意思。 “之前就听说大人天天都来,实在是承蒙大人照顾。”秦婳染上前先给他行了一个礼,这还是沈临舟教给她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人就算平时脾气大了一些,面对如此和善脸上还带着笑的秦婳染,也是板不下脸去。 更何况他今日根本就不是来找茬的,于是也微微放柔和了自己面上的神情。 “你这小店里头做的吃食味道确实是不错,哪怕是我手下的人没订到位置,平日里头也会买一些卤味回去。” 这话里头稍稍带了几分抱怨的意思,毕竟这老人的身份是京兆府尹,平日里头一出去就是进沈家酒楼这样的大地方,还真的没有哪里的吃食让他如此惦念不忘,却还压根吃不到的。 只不过这话里头的意思说的也有些含蓄,秦婳染并没有听出来,就只是一味地感谢他的捧场,却也没说出什么让他满意的话来。 京兆府尹张谦仪面子上立刻就有些挂不住,还是跟边一直跟着的小厮知道自家这位大人心里头是什么想法,赶紧上前补充了一句:“小老板这是没明白咱们家大人的意思呢,大人这是想着走走后门,看看能不能每日给他多开一桌,否则这想吃吃不到,这么大年岁的人了,怎么也有些委屈。” 此言一出,张谦仪立刻就是板起了脸色,瞪了自己身边的小厮一眼,“好端端的要你多话?什么叫走后门?什么叫我这么大的岁数?你若是不会说话,下回就别跟我出来了。” 小厮也不恼怒,甚至是有些嬉皮笑脸地继续说道:“我这不也是为大人着想吗?平日里头我说没定着位置,大人可是给我好一通脸色看,说明肯定是喜欢这山河食肆的吃食,我也是惦念着这一点,所以才会问小老板愿不愿意破个例,毕竟大人可是和小老板的外祖父有几分渊源。” 提到李老太爷,秦婳染心中也是稍稍有点数的,毕竟之前这小厮来的时候,说的就是自家主子惦记着李老太爷之前的手艺,所以一直都以为这两人只是泛泛之交,或者根本就是厨子跟食客的关系。 只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大人当真和我外祖父认识?”秦婳染疑惑的问了一句。 张谦仪想想还是点了点头,“以前我基本上每天都来他这山河食肆,有时候是特地过来吃饭的,有的时候宴请宾客,更有的时候纯粹是过来与他谈谈。” “我和他一个是当官的,一个是厨子,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所见所闻也并不一般,可偏偏有时候驴头不对马嘴也能聊到一块去,可见他的想法确实是与我相合。只不过后来他走了,我是再也没遇到这样和胃口的老伙计了。” 张谦仪如今年岁已经不小了,虽说比李老太爷生前的时候小上不少,可如今也有六十岁的高龄,不知道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待多久。 所以说起这话的时候,他语气里多带了几分怅然若失。 好像当初确实是与李老太爷关系不错。 秦婳染想到这里就不由得有些动容,于是问道:“外祖父都说了什么,让大人觉得想法如此相合?” 这也不过只是好奇,并没有试探的意思,毕竟堂堂京兆府尹还不必为了一口吃的就编撰出套近乎的事情来,秦婳染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资格。 所以这两人肯定是认识,而且有可能有不小的交情。 果然她这话一问出来,张谦仪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在回想很久以前的事情。 确实很久了,李老太爷离开这个山河食肆的时候都已经是十几年前了,这么多年间京兆府小事大事都发生了不少,有些东西他也记不清楚了。 然而李老太爷的那些言论似乎让他实在是难以忘怀,于是说道:“我和你外祖父认识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在这山河食肆里头,我觉得他做的吃食十分合我口味,也有许多新意,就想问问他是何处学得。毕竟你应当也看出来了,你外祖父做的这些东西咱们大祁基本上都见不着,我就想着他或许并不是咱们大祁的人,这样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可是你外祖父不仅是大祁的人,更是土生土长的皇都人士,跟我算是老乡,却知道不少我所不知的东西,我自然就与他聊了不少。他说咱们大祁的吃食一点新意也没有,每日都是那几个食材那几个味道,这么多年吃不腻,也完全是因为没有别的的缘故,若是真有,恐怕大家也看不上这点东西。” “墨守成规几乎都是刻在大祁人骨子里头的,我虽然对吃食一类的东西并不了解,可说到底我担心的是这大祁的国事,墨守成规既然是大家的性子,就并不表现在吃食这一点上。” “有许多想法归根究底都是一样的缘由,我和他也就格外聊的来,我欣赏他年纪轻轻就走南闯北的这份胆量,至少在我那个年岁的时候,我肯定是不愿意放弃安稳的生活,过着朝不保夕四处漂泊的日子。你外祖父也算是我十分敬重的一个人,只不过如今他走了,我就再也没有那个可以喝酒说话的人了,想想还真是有些落寞。” 九十六 终是心狠说前罪 http://.biquxs.info/

说完了李老太爷的事情,秦婳染就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必定关系不浅。 秦婳染心中其实是有诸多感慨的,毕竟以张谦仪的身份,当初李老太爷遇到秦家的逼迫,也并不是无路可走,可是他这一辈子要强惯了,也不爱麻烦别人,总归是从没说过。 而对于此事,张谦仪也是摇了摇头,“你外祖父太过固执,若当初他来找我,以我二人的交情我必定不会坐视不管,再者此事也并非他错,我身为这皇都的父母官,此事本就是在我的职责之内。” 秦婳染对于张谦仪话里话外的好意自然也是感激的,可是站在李老太爷的立场上,她也就解释道:“外祖父性情一向如此,如果这件事情毕竟涉及到我娘,我估计他之所以不说,也是有几分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 张谦仪闻言又轻叹一声,“我也是了解他的,自然知晓他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可惜罢了。” 他在可惜什么,秦婳染其实也能猜的出来,只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就算再怎么记挂,终究也是无济于事。 所以她也只能说道:“大人以后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尽可来我这小店里头坐坐,这雅间一直给大人留着。” 张谦仪知道她是好意,只不过还是摇了摇头,“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以后若是你这山河食肆正式开张了,我再让人过来。” 话说到此处,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秦婳染于是也就没有再劝,只是笑了笑。 然而这个话题一完,张谦仪就说起了别的:“我记得前些时候你不是回秦家去了吗?怎么如今却与沈家牵连上了关系?”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解,显然确实是不通晓其中的缘由,秦婳染面上的笑意也稍稍有些勉强,随后无奈道:“秦家那是什么地方,可容不下咱们。” 听她话里头带了几分冷意,张谦仪微微蹙起眉心,“什么意思?你倒是与我细说说?” 秦婳染也就将自己这一路以来的遭遇告诉了张谦仪。 “家里头外祖父走了,舅舅们也能当大事,好在有沈家少爷帮了一把,总算是让李记食府又开了下去,如今由原先帮厨的赵叔管着。我则是带了外祖父的信去了秦家。” “只是秦家如今已经是姨娘做主了,父亲也不怎么待见我们,我就带着弟弟妹妹离开,幸得沈家收留,才不至于流落街边。这山河食肆也是沈家少爷买下来的,我如今承着人情,自然是十分感激。” 没说秦家那些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种种,其实也是因为秦婳染并不是一个爱抱怨的人,只不过张谦仪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此时一拍桌子十分恼怒。 “生而不养,这在咱们大祁本来就是有违律法的事情,他们倒是一派问心无愧的模样。” 秦婳染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我现在也过的好好的,也不准备继续回秦家,只是有一事想请大人帮忙。” “何事?” “前些时候秦家有一位姨娘受二姨娘的迫害受了伤,我寻到她的时候她十分可怜,只说二姨娘手上不止一条人命,恐怕不会轻易饶过她。所以我想着,若是大人有空的话,不妨查查这件事情。” 此言一出,张谦仪也不由得重视了起来。 他最是不喜这些家族里的阴毒手段,可因为他查的紧,那些人瞒的也紧的缘故,总归会有不少漏网之鱼。 秦家人他是知道的,不是什么好人家,可若是摊上了人命,那就得另说了。 所以饶是看在李老太爷的面子上,张谦仪也没全信秦婳染,而是提醒道:“办案可不讲究之前有什么过节,你若只是因为心有怨恨才诬陷的话,我也必定不会冤枉了无辜的人。” 秦婳染听到此处微微一愣,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以我的身份提起此事,大人会觉得我是想出口恶气,也十分正常,可这些话也并非是我的片面之词,大人若是不信的话,我也可以找那位从秦家逃出来的姨娘作证?” 张谦仪于是点了点头,倒不是他不相信秦婳染,而是此事事关重大,让他不得不谨慎待之。 “但你也想清楚了,如果秦家那位二姨娘手上有人命的话,你爹身为家主也必定不会丝毫不知,如此一来秦家必定会受到牵连……” 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提出秦婳染与秦玉德两人之间的关系,让她三思而后行。 谁料刚刚起身的秦婳染却反问他:“如若我不准备追究这件事情,大人会不会不查?” “那自然不会,这出了人命就是大事,我不可能不管。” “我也是这么想的。”秦婳染微微一笑,那里头并不掺杂什么别样的情绪,就只是平平淡淡。 好像再说无关自己的事情。 “我也不是想要置谁于死地,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我若不知也就罢了,可既然知晓,就得给那些死去的、无辜的人一个公道。” 更何况在秦婳染看来,李泱的死也必定是有蹊跷。 张谦仪身为京兆府尹,管的就是这些事情,自然也觉得她说的不错,于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放心就是,我为官多年,从不做错杀之事,也不放过一人,若是秦家那边真有违背律法的罪行,我定然依法处置。” 秦婳染应了一声,心中多多少少也有些难受。 毕竟秦家是她待过七年的地方,虽说那里头的人没一个对自己好的,总归也是曾经的家。 可是想想外祖父生前的遗愿,已经李泱无故的死,还有秦辞年和秦迎年之前过着的那些苦日子…… 秦婳染想着,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只看秦玉德自己是否曾经做过恶事,若真有做,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这么一想,心中似乎就顺畅了许多,秦婳染出去之后直接就去找了高锦丽,与她说明那里头这是京兆府尹。 谁知高锦丽却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连连摇头。 “我不去。”她答得十分干脆。 秦婳染这才回过味儿来。 高锦丽之前是受过宋秋娘胁迫的,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估计心里头也难以过的去那道坎儿。 她现在是怕极了被报复,所以哪怕这路都铺到她跟前了,她都不敢往前迈一步。 秦婳染也只能轻叹了一声,“你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强求于你,只是你若是愿意去诉诉自己的冤情,我肯定是能保你安全无虞的。” 话说到此处,就已经是断了她所有的担忧,高锦丽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那我去!” 左不过就是继续备秦家人报复,若是没秦婳染这段时间的收留,她还不知道会流落在何处,又或者会不会直接被秦家抓回去。 更何况这冤屈是她自己的,仇恨也是她自己的,没有让旁人替自己说的道理。 于是答应下来,高锦丽就去了那雅间之中,秦婳染莫名心情就有些低落,闷闷不乐地剁着排骨,一下一下都砍在了实处。 就好像是泄愤一般。 在厨房里头帮忙的人莫名就不敢招惹,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将目光投到了平日里头与秦婳染关系最好的张阮阳身上。 后者也是叫苦不迭,只是脑子转的快,不多时就想到了应对之法,先让厨房里头的人一个个退出去,等到就剩秦婳染一人的时候,才去找了沈临舟。 彼时沈临舟正在前头清算账目,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手下算盘却拔得飞快。 “大老板去看看小老板吧,我瞧着她好像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张阮阳凑上去说了一句。 沈临舟手里的动作微微一停,记了个数目,这才抬起头来,“出了何事?” “我也不大清楚,就是听说建了个贵客,回来就是这样了。”张阮阳说着还补充了一句:“不过回来的时候她叫了高姨去,说什么冤屈,我知道的就这点儿了。” 沈临舟根据她这两句话就琢磨了出来,料想那所谓的“贵客”指的就是张谦仪,两人说起的也是有关于秦家的事情。 于是他轻叹一声,手里的账本一折放在旁边,这就起身去了厨房。 刚一接近,就听见那一下一下剁在排骨上的声音,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沈临舟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随后掀开帘子进去,就见到她放下了刀,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 “用这么大力气,也不怕伤着自己。”沈临舟打趣了一句,其中却都是关心的意思。 秦婳染瞧了他一眼,还有些不自在,只不过她还没说话,沈临舟就接着说了下去。 “让我猜猜,你今儿个是不是又为无关紧要的人生了闷气?” 秦婳染哑然。 可不就是无关紧要的人?自打离开秦家之后,他们就该再无瓜葛才对。 “我不是为他们觉得烦心,”秦婳染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就是觉得,我这个样子倒像是连自己的至亲都下得去毒手一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九十七 为求攀附又上门 http://.biquxs.info/

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都在情理之中,沈临舟自问如若换作他的话,恐怕也会纠结。 这与是否心软无关,而是不愿和那些人同流,便也不愿和他们掺上关系。 所以沈临舟就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又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脸,“你又何必想那么多?就当只是引见高姨,秦家错没错,还轮不到咱们来判定。” 他这么说着,心中却也下了决定,那就是以后不论如何,秦家的事情他是不会再插手了,否则若是让秦婳染知道,只怕也会觉得自己是在为她着想。 张谦仪在高锦丽这里了解了事情原委之后,回去时脸色便十分难看,而前者却好像如释重负了一般,连带着这几日眉宇之间化不开的愁绪也渐渐散了。 此事且先不说,只说山河食肆,终于是在开张一个月后步入正轨。 从沈家要来的那几个厨子学的很快,张阮阳与高锦丽以及几个买来的长工也能搭把手,总算是脱离了秦婳染一个人忙活的窘境,于是沈临舟和众人商量了一番,就决定等到月初的时候重新开业。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众人自然十分振奋,毕竟这一个月以来,山河食肆的生意他们是看在眼中的,一时之间也有些期待。 于是就在众人的期盼之中,月初如期而至。 秋风扫落叶,各处似乎都呈现了一种萧条之景,然而对于皇都这种地界来说,从来都没有寂寥的时候。 这日清早,山河食肆门口就是一番吹吹打打,惹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纷纷驻足,哪怕要去赶早市而不得不加紧脚步的人也把此事放在了心上,决定回来看看。 常来的客人都得了消息,不多时大堂的位置也就给定满了,余下还有不少外带,甚至问起这山河食肆是否提供早点。 可见确实是在这里吃的不错。 秦婳染今日亲自出来招待了客人,对于问是否提供早点的,她只说会考虑考虑,其实这两天已经在准备菜单,一经确定,就能扩招人直接上手了。 这一早上生意如火如荼,山河食肆里头的人一个个的都是喜笑颜开,等快到中午的时候人更多了起来,有些愿意等的都站在了旁边盯着空位。 也好在大堂里头的人都没觉得不自在,一个个的吃得兴起,还没忘让旁边等着的人馋上一把。 只是在这客流最大的时候,沈临舟的那些朋友也都纷纷上门,礼那是一车一车的拉过来,一个个的公子哥儿带着家中的女眷,浩浩荡荡就是一个长队。 “咱们前些时候定的雅间可还在?瞧这生意这么好,我不是把咱们的位置也给安排出去了吧。”王渊虹进来就是这么一句打趣的话。 应对他的是秦婳染,因此得了个笑脸,“你们的位置自然早就预留好了,就在二楼,我叫人带你们上去。” 秦婳染说完就招手让张阮阳过来,后者也知道一直预留的那个雅间在何处,招呼着几人就跟自己一同过去。 王渊虹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了一声:“外头是咱们哥儿几个送的礼,你瞧着哪里好放先给搬进去,免得在路上占了道儿,官府巡逻的人又得说。” 听着也是没少挨训。 秦婳染欣然应了,连连说她们破费,众人却只道这就是因为刚开张送的礼,以后免不了吃霸王餐的时候。 对于这些话秦婳染自然没放在心上,只是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对上沈临舟时,就见后者摇了摇头。 “你可别瞧他们现在说的好像在跟你玩笑一般,等手上没钱了,该赊账的还是得赊账。” 听得此言,秦婳染还觉得有些好奇,“以他们的家世,还有手上没钱花用的时候?” “那可不少,”沈临舟一边拨算盘一边与她列举:“这几个家里头虽然还算富裕,可哪一个也不是独子,再加上那些个旁支旁系,能分到手上的也不算多。更何况他们拿的多,花用也多,平日普普通通聊天吃茶说不定都能花个十两银子,再多的钱也是不够闹的。” “再有就是王渊虹那样的,家里头一个不顺心就扣他零用,最该防的也便是他了。” 秦婳染听着微微有些好笑,毕竟原先对于她来说,这些富人都只在听闻之中,她见过花钱最厉害的也就是李泱,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伪装自己。可此时听见沈临舟说起这些公子小姐的事情,却突然觉得他们与常人相差也不多。 倒显得有些亲近了。 “行了,找几个人先把外头马车里头的东西给卸下来,记得一样也别给他们留。可难得见到他们如此大方的模样,总不能亏了自己。”手中算盘一放,沈临舟就站起身来,看起来是要吩咐了。 秦婳染也应了一声,可前脚正准备走,后脚却听见一个笑声远远传来。 “听闻这山河食肆今日开张,我也来瞧个热闹。”男子的声音不小,一出来就惹得不少人频频侧目。 秦婳染也看了过去,只是这一眼脸色就立刻黑了下来。 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秦玉德。 “你来做什么?”秦婳染给他可没有好脸色,直接问了一句。 秦玉德却好像什么事情也未发生过一般,招呼着那些人把自己带的东西抬进来,看着箱子不小,也不知礼头装了什么。 不过秦婳染拿脚趾头想也知道,秦玉德这么一个自私抠门的人,必定不会给自己什么好东西,这箱子就是为了一个排面,恐怕是在这一堆东西里头最好的了。 然而她也没说什么,就只是由着人把东西给抬进来,问了一间偏僻的单间,准备把人带过去说话。 其他人摸不清秦婳染的想法,就只是看着她脸色不大好的样子,匆忙去与沈临舟说了这件事情。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上来吧。”秦婳染说道。 此言一出,秦玉德就以为有戏,忙跟了上去。 那单间并不是最好的,看的秦玉德微微蹙眉,只不过想到自己今日过来就是为了修复父女二人之间的关系,他也就没太把此事放在心上,而是笑着说道:“这山河食肆在我手上可算是沉寂了一段时间,如今你带着你外祖父的手艺回来了,这山河食肆也必然能开下去了。” 这话确实是好话,然而在秦婳染看来,他是没有资格提起李老太爷的,于是原本就沉下去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你有什么话明说就是,不必与我拐弯抹角藏着掖着。”秦婳染直言道。 秦玉德面上一时之间有些挂不住,然而想到沈家的势力,以及这山河食肆将来会带到的好处,秦玉德也就耐着性子。 “咱们父女也有许久没见了,真的也不让人上些好酒好菜,咱们一起叙叙?” 瞧见面前人如此厚颜无耻,秦婳染冷哼了一声,“好酒好菜也就免了,你若是没话好说,就回去吧。” 秦婳染说着转身要走,这态度也摆得十分明白。 秦玉德这下是真的气了,一拍桌子怒目而视:“这就是我教你的规矩?” “你可别说这种违心话,我自小到大你教过我几回?怕是连面都不怎么见得着,如今却一口一个你教我的,我倒想问问你教了我什么?” 这话把秦玉德一噎。确实如她所说,李泱并不是他最宠爱的女人,所以娶回来之后也就十分冷淡,对于秦婳染这个女儿还真没看几回。 可是在他的观念里头长辈从来无错,此时就冷声说道:“我给你一条性命,你就是如此对待我的?” “十月怀胎给我性命的是我娘,你图的也不过就是一夜爽利,在我身上又花了几个银钱?更何况七岁那年你就已经把我卖给了我外祖父,如今你我两不相欠,你屡次找上门来,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你还能对我如何?”秦玉德此时气得脸色一阵青红,骂骂咧咧道:“我是你爹,你敢对我不敬,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你这山河食肆也不必再办了。” “我还能受你威胁不成?”秦婳染此时也不管不顾。 因为她相信这山河食肆只要有朝一日在沈临舟的经营之下,也就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秦家如何。 而她是这么想的不错,秦玉德却不由得“劝告”起来:“我说句不好听的,如今你也就是有些利用价值,才会被人利用在指掌之中,等哪日你的那些手艺都让人给学尽了,你看沈家的人会对你如何。” “还能如何?左不过就是像你这样,利用完了我娘和外祖父,就做起了过河拆桥的事情来,我又不是没见识过,你就不必和我多言了。” “你!”秦玉德一时气结,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他还没开口,这小小单间的门就让人给从外头推开,来人赫然是沈临舟。 “有什么事情你直接与我说,不必叨扰婳染。”他说着朝秦婳染抬了抬下巴,温和说道:“你先出去,我和他谈。” 九十八 慌乱之中不择路 http://.biquxs.info/

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身量颀长,虽说只有十七岁,却已经带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秦婳染看着这样的他,蓦然就有些心安了起来,于是点了点头不再管这件事情。 秦玉德对于沈家人其实是有些怵的,哪怕沈临舟年岁其实并不大,可之前在沈家的时候就被他教训过一次,秦玉德自然之道这个小少爷不好惹。 于是暗地里他给秦婳染不停使着眼色,恐怕也是想她留下来给自己说几句好话。 然而经历了之前的事情,秦婳染又如何会站在他这一边?直接就冷眼相待,瞥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去。 秦玉德只能在心中暗骂她不孝,面上却还是换上一副谄媚的笑意,对上了似笑非笑的沈临舟。 “沈少爷哪里需要亲自来说?我就是与女儿唠唠家常,实在是没有别的意思。”秦玉德说了这么一句违心话。 然而深知他是什么样的人,沈临舟又怎么可能被他这表相骗去?只是拿一张这脸将人瞧着,硬是让对面的人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随后就是十分的不自在。 “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无非就是看她现在过的好了,也想要过来分一杯羹。可是之前我也与你说得十分明白,现在秦婳染是我们沈家的人,和你们秦家没有任何关系,秦老爷也稍稍收点心,别到最后闹得两方都不愉快,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话没拐弯抹角,已经说的是十分明白,秦玉德此时也收敛了笑意。 毕竟他虽然不敢招惹沈家的人,却也一向都是个好面子的人,如今被一个小辈说到如此地步,他自然是不乐意。 “沈少爷可莫要欺人太甚,打碎骨头都还连着筋呢,她是我秦家的女儿,这一点错不了,哪怕告了官去,这血缘关系也没谁敢说就能不算数了。” 这言外之意,就是不管秦玉德之前是怎么对待秦婳染的,只要她身上都还留着秦家的血,那就注定和秦家脱不开关系。 很荒谬的道理,在大祁却也是十分常见,要知道在众人的想法中都觉得父母无大过,哪怕真错了,有什么能抵得过父母给的一条性命? 然而说句不好听的,如秦婳染这样只受过父母苛待的,恐怕巴不得别出生在这个世上,也好不受这些苦。 沈临舟想到这里,目光就渐渐冷了下来,“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真要报了官去,你那双手上沾染了多少不干净的事情,可一股脑的都得抖露出来。” 这话中带了几分威胁之意,秦玉德也不得不当了真,毕竟以沈家的身份地位,确实是能够将自己置于死地。 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咬了咬牙,冷哼一声:“我今日便不与你们计较,等哪日我上门去与你家长辈说,我便不信你们这些毛头小子不懂事,家里头的长辈也不懂事。” 说着他大踏步夺门而出,偏偏在这个时候撞上了过来的阿晋。好在后者转了个弯,才没直接给人撞在地上。 “少爷,殿下那边送了礼来,人还在后院里头呢。”阿晋这么说了一句。 沈临舟听了之后微微蹙眉,心中也不知是作何感想,然而那头正要出门的秦玉德支愣着耳朵刚听进去,就立刻是加快了步伐。 沈家毕竟只是商人,这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好怕的,可偏偏“殿下”这两个字就足够震慑,让秦玉德一时之间也歇了心思。 “行了,带我去看看吧。”沈临舟长长叹出一口气来,对于三皇子送来的东西却也不能不收。 好在三皇子虽然出手阔绰,却从头到尾没什么大件的东西,估计也是怕外头有人传言说沈家站队三皇子的势力,所以只是背地里送了礼来,只让沈临舟知道。 可这又能如何呢?两人本是从小长到大的兄弟,却偏偏因为那些权势之争背道而驰,到现在哪怕三皇子隐有求和的意思,沈临舟也不能答应。 毕竟他也不想再卷入那些纷争之中,也不愿意沈家和他一起遭难。 “你去我库房里头寻一些回礼,今日就给三殿下送去,若是他问起来,就说这是有来有回,各不相欠。” 阿晋听得此言颇有些不赞同,“少爷这事儿是不是做的有些太过了?毕竟三殿下也是一番好意,咱们收着也便收着了,再还一份回去,别说不识抬举,就说这情面之上也实在是过不去啊。” 沈临舟没回,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先回去办事儿。 眼见着自家少爷下定决心,阿晋也知道多劝无益,于是轻叹了一口气就要出去。 却没料正在此时自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惨叫声,两人赶紧就赶了过去。 “我说这些时日你到哪里去了,原来也跑到了白眼狼里这儿来。高锦丽,你可别忘了你是我秦玉德的小妾,做这种吃里爬外的行当,我可是能把你沉湖的。”秦玉德之前气不过,此时见着了自己之前的小妾自然也就撒起了气来,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高锦丽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与此同时心中也是一阵的惊慌,还没站起身来就连滚带爬着要跑。 秦玉德怎么可能饶过她?拖着她散乱的头发就把人给拽了回来,眼看着就又是要动手。 然而高锦丽实在是给吓得不轻,也不管手里头到底拿着什么,直接就朝着秦玉德捅了过去。 她手上的正是一把尖刀,秦婳染让她拿来削皮,只是走在半路却被秦玉德看见,此时手忙脚乱就刺进了他身体里头。 秦玉德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到那疼痛蔓延上来的时候,才察觉到高锦丽做了什么,当时就大喊大叫起来。 沈临舟赶过来时瞧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为了不惊动前头的人,只能给阿晋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立刻上前将人制住,也拿手堵住了他的声音,直接把人扛到了一间空屋里头。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见是刀伤,一时之间手也有些抖,只好在他的动作是十分麻利的,三两下把血给止住,忍不住伸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虚汗。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阿晋就给他塞了一定银子,嘱托道:“这件事情还望老大夫莫要往外说,不过就是些私家恩怨,该处理的咱们自会处理。” 老大夫也不想掺和到这种事情来,再加上有银子拿,他也就两年点头应下,等到开了药方就带着银子离开。 秦玉德在山河食肆受伤的事情,当时并没有给店里头带来多大的影响,到最后还是秦婳染在厨房里头好不容易忙活完了出来歇歇,才惊觉已经有好半天没见到高锦丽,于是找了过来。 却没想到高锦丽一见到她就立刻要跪下去,秦婳染拦了半天,才终于是把人给扶到了椅子上坐下。 “究竟出什么事了?你与我说说,你好让我看看如何帮你。”秦婳染难免带了几分焦急。 毕竟方才那种情况之下,高锦丽就只一味的说让她救自己,秦婳染实在有些猜不出来。 而知晓自己没说明白,高锦丽也强忍住哆嗦,咬牙说道:“今日秦玉德看见我了,打了我几巴掌,我一时没忍住就捅了他一刀,估计伤的不轻。他之后肯定会报官抓我,我可如何是好?” 高锦丽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是不怕见官的,左右一番惩处也算是我应得,可我怕落在他手里头。秦玉德折磨人的法子可有不少,若是给他抓着,我还不如死了。” 得知这件事情还与秦玉德有关,秦婳染也正色了几分,“那他人现在在何处?” “沈家少爷让人送他回去了,虽说他伤的不轻,可是若想追究责任,秦家有的是人给她出这个头。我不求自己能够平安顺遂,只求莫要再回秦家,你帮帮我。” 人给吓得不轻,一时之间估计也想不到什么,秦婳染倒还算冷静,温声宽慰了几句,这就让她先行歇息。 至于高锦丽之前提的要求她自然是一力答应,这才哄的对方没在疯疯癫癫的。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沈临舟还没说要把这件事情压下去,秦家的人就在外头宣扬山河食肆老板伤人的事情。沈临舟听了之后也是一声嗤笑,心想害他的就只是高锦丽一个人,怎么说的好像整个山河食肆的人都对不起他一般? 阿晋也是同样生气,当时就骂道:“那老东西果然是可恶至极,眼下外头传言一股脑都倒到他那边去,咱们这也不过是刚刚开张,这要是影响了生意,那该如何?” 沈临舟倒是不慌不忙,手里头捧着一盏热茶,轻啜了一口。 “你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说完这话,沈临舟便微微一顿,阿晋还以为他会与自己说如何才算好戏,却没成想沈临舟就只是添了一句:“他现在蹦哒的越欢,日后就摔得有越惨烈。咱们的生意影响不了几日,官府那边应当就有结果了。” 九十九 又遇故人假作威 http://.biquxs.info/

正如沈临舟之前所猜测的那样,秦玉德这边还没蹦达两天呢,那头官府的人就直接找上了门去,一个秦家里头抓了十几号人,听说这还只是罪行恶劣的。 至于那些同谋的人也一个都没逃过去,秦家直接让官府给封了,限制里面的人进出,直到这些主谋供出其他人为止。 原本还在看山河食肆热闹的人这一时之间也都偃旗息鼓,自然也有人说秦家虽然罪名昭著,可是山河食肆也并不无辜。 要知道不论出手伤的是何人,总归伤人就是不对。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高锦丽眼见着秦家那边已经受到惩处,心中的紧张也稍稍松快了下来,一时间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秦婳染倒是难得看的开,摆了摆手说道:“这事情与你无关,你也不必过多苛责自己,反正以后的日子可好着呢,你只管好好帮我忙就是。” 听她这么说,高锦丽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不由得朝她感激一笑,随后应了她的话。 山河食肆是做生意的,外头的那些言论自然就不能放任为之。张谦仪惦记着秦婳染确实有冤,再加上之前和李老太爷之间的交情,也由官府出面做了个辟谣,说了秦玉德之前对自家夫人、女儿以及姨娘的作为,一时之间激起百姓共愤,也没人再说山河食肆的不对,反而转过头来让官府严惩恶人。 张谦仪对于做错事的人一向都是严加惩戒,最后秦家的家产被抄没,姨娘和下人们个个都遣散,一时之间秦家直接分崩离析,而做了诸多恶事的宋秋娘则是被处以死刑,秦玉德因为许多事情未经手,到最后也只是流放。 可说到底他一生无忧,这样的惩处也有他受的了。 官府的告示贴出来之后,秦婳染站在前面久久不言,直到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沈临舟也找了过来,安安静静在她身边陪了半晌,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去吧。” 只这么一句,秦婳染就觉得无比安心,于是她笑了笑,轻应了一声。 这一日山河食肆没有营业,旁人哪怕是叫苦不迭,也丝毫没有影响秦婳染今日歇息的心思,她在小院里头晒着太阳,摇椅一晃一晃的,还真有几分悠闲。 “我实在没想到,秦家的事情能如此快的了结。”她这么感慨了一句。 目光远远望着天边,却并非定在某一处,而是微微的散开,显然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 也好在她面上带着几分笑意,让人知晓她并非十分在意。 沈临舟也能放下心来,手中折扇微微摇着,随后说道:“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是啊,意料之中的事情。 宋秋娘手上那么多条人命,秦玉德自己也不干净,整个群家里头大大小小处罚了几十人,归根究底不是秦婳染心狠,而是他们自作自受。 所以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我也得感谢你,此番若没有沈家作为靠山,只怕现在我也动不了秦家。”秦婳染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若没有沈临舟,她现在恐怕还不知道置身于哪个角落。 然而沈临舟却微微一笑,故作轻松的说道:“你这么说,府尹大人可是不依的。”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毕竟说到底这件事情能成,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张谦仪处理有方,所以秦婳染笑着应了下来,也就没再提感谢的话。 要知道说的太多反而惹人厌烦,以后若是想要报答沈家,自己也该尽力而为…… 山河食肆只停业了一天,第二日早上,就有不少人等在了门口,一见到秦婳染与沈临舟一起过来,就嚷嚷着以后可不能无故歇业。秦婳染心中高兴,就与他们逗趣了一两句,原本还有些低落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两日早点的菜单也给拟定了出来,等公布出去的时候有不少人欣喜若狂,直说明日一早就过来。秦婳染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欣然应允,也就琢磨起了明早要用的量。 “我估计这两天人手就要不够了,等咱们哪日还得再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找几个回来,也算是给咱们帮把手。”到晚上的时候,秦婳染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沈临舟今日倒是只在柜台后头算了半天的账,下午就出去了一趟,此时也不觉得累。 于是瞧见她这般模样,沈临舟下意识就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给她捏了两下肩膀。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秦婳染身子微微一僵,沈临舟动作也顿住了。毕竟两人还真没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过,这算是第一次。 然而手都已经放上去了,现在撤下来也是不上不下,沈临舟干脆淡定从容地继续捏了下去,好像这件事情无关紧要一般。 “明日咱们就去买些人吧,总归不能就这么用着,过两天恐怕就忙不过来了。” 眼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常,秦婳染便觉得是自己矫情了一些,于是也把这别扭的感觉甩在脑后,对于他的提议也答应了下来。 于是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厨房交给高锦丽与张阮阳暂时忙活着,秦婳染和沈临舟则去了集市里头挑人。 皇都之中本来就有不少专门用以招人的地方,里头每日都有招工和找工的人,聚集在一处倒也算是方便。秦婳染是没来过这种地方的,一路走走看看,也觉得甚是好奇。 沈临舟怕她走丢了,于是轻轻扯住了她的衣袖,带着她弯弯绕绕,终于到了一家较大一些的店面停下。 昨日都已经来了消息,说是第二日会来选人,想要来应招的人自然也早早就等在了店里头,沈临舟一眼扫过去,倒没觉得哪个不安分,一时之间也有些满意。 不过既然是在厨房里头帮秦婳染忙的,自然也要她亲自挑选,而自己只在旁边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所以还是朝着她那边看了一眼。 好在路上都已经说清楚了,秦婳染此时也没觉得有哪里怪异,点点头先从外头看了进去,那模样还真有几分主人家的气势。 沈临舟在身后看着也不由有些欣慰,于是微微扬起了唇角,跟在了她后头。 她挑的大多都是本分人,虽说里头有男有女,但也都是会做菜的,上手估计也不慢,沈临舟于是一直都没有说话。 只是等到秦婳染在一个人面前站定人的时候,沈临舟还是微微蹙眉。 毕竟这眼前人看着目光躲闪,恨不得挖个地洞当时就逃了,显然一副亏心的模样。更何况这人年岁还小,看着不像是会做饭的人,心思估计也不纯正。 只不过他还没有开口提醒,秦婳染就沉下了脸色问那人一句:“我二舅给你的钱花完了?怎么你还得跑到这儿来找事做?” 这话里头明显是带着几分敌意的,沈临舟也能看出她有些生气,这说明两人之间必定有些过节。 于是他没插话,就只是在旁边静静等着。 然而秦婳染还没怎么着呢,对面的人就先流起了眼泪,深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沈临舟当时就蹙紧了眉心。 秦婳染果然也有些不耐烦,恶声恶气说道:“你哭什么?你还好意思哭呢!” 眼看着两人之间估计有旧院,那店里头的伙计也暗道不好,然而一个不过是等着雇佣的普通人,另一个则是大客户,他自然是向着后者,赶紧上前来劝了一句,“若是客官看不中,我让他走便是。” 秦婳染却摇了摇头,“我与他私下里说说话。” 听得此言,那人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把人带到了好说话的地方,沈临舟自然也是跟着去了。 “说说吧,从李记食府跑了之后,你都到哪里去了?” 秦婳染扬了扬下巴,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而对面的人,正是之前在李记食府做工过一段时间的郑嵩云。 后者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免不了会提之前的事情,于是也不准备隐瞒,而是如实相告道:“我也不敢回家,就只是各处谋生活,前两天才从一家木匠铺子里被赶出来,实在是没处可去,才想着到这里来找找事儿做。你若是不想看着我,我以后不来了就是。” 说着竟倔强的想走。 秦婳染却叫了一句“站住”。 “我让你走了吗?”秦婳染说着咬牙切齿,“之前那事儿你还没与我道歉呢,现在就想一走了之?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郑嵩云咬了咬牙,随后朝着她深深一揖,“之前放李家二爷进去库房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我也不愿替自己反驳什么,你要打要骂怎么都行,大不了以后我绕着你走。” “可没那么便宜的事情。”秦婳染冷哼了一声。 郑嵩云一时之间也有些恼火,正想要问她如何才能放过自己之时,却听她说道:“就因为你一时疏忽酿成大祸,现在我与你追究也没什么用处,这样,你随我去我铺子里头做几年白工,我管你吃住。也算是看你表现将功补过了。” 一百 谈及婚事实羞赧 http://.biquxs.info/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i意思其实就已经十分明白,那就是秦婳染准备带着郑嵩云一同回去山河食肆,算是给他找一个住处,以后也不必如此漂泊无依。 只是话说的不好听罢了。 然而郑嵩云却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当时眼睛就微微一红,随后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就是个孩子罢了,秦婳染也没有和他计较之前那件事情的心思,更何况李老太爷之所以会背气成那样,也还都是因为李满的错处。而郑嵩云和他娘都是无辜的人,秦婳染不觉得自己需要替二舅陈丹这一份愧疚之情,但怜惜的心思是实打实的。 到最后带着郑嵩云在内挑了二十个人回去,估计一时半会的山河食肆就算忙起来也没什么太大关系,秦婳染把郑嵩云带回去之后就直接交给了高锦丽,说是让她教对方一些基础的菜式,毕竟她还记得李老太爷说过,郑嵩云点子多想法还奇特,总归不该用条条框框的东西牵制住他。 山河食肆那生意就这么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秦婳染也习惯了早日晚归,只不过等到生意步入正轨的时候她终于得闲回去仔细和弟弟妹妹聚上一次,才发现两人竟然都有了各自的朋友。 “这么说来,你们二人还不在一处?”秦婳染问道。 秦辞年乖顺的点了点头,随后回她:“妹妹是女孩儿,我是男孩儿,总归不在一处的。” 秦婳染想想也正是这个道理,毕竟说到底男女授受不亲,即使他们二人都还小,可有些东西字小交了也没坏处。 更何况男孩与女孩学的东西也不一样,分开来不仅仅有利于学习,更加方便照顾。 “那你可得好好学,以后咱们家光宗耀祖,可就指着你了。”秦婳染打趣了一句。 虽说她确实觉得孩子高高兴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实在没必要抱有太大的寄托。 与秦辞年和秦迎年聚了这么一趟,在这些时日以来也是十分不容易的,老夫人那边听说秦婳染今日过来请了她过去,倒也是欣然应允。 江吟曲原本还在旁边替她捏着肩膀,此时看见她脸上浮现出的笑意,也忍不住有些好奇,“老夫人不是一向最不喜欢凑热闹的吗?怎的今日这么高兴?” 对于有关秦婳染的事情,江吟曲其实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可是老夫人一贯都是这样不爱掺和的性子,今日会带着笑,也实在是让江吟曲有些奇怪。 然而面对江吟曲的疑惑,老夫人却只是笑了笑,“说起来你还没尝过她的手艺吧,今日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免得你就以为咱们沈家酒楼的东西是最好的了。” 江吟曲知道老夫人这还是为了她着想,想要让她尝尝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可是一想到她和秦婳染虽然也住在一个院子里头,可终究后者是靠近沈敬安和沈临舟那边的,江吟曲还是怕自己过去之后会惹的大家不痛快,于是摇了摇头。 “老夫人觉得好的,那肯定是顶好,我心中虽然有些好奇,可今日实在是吃不下了,赶明儿我要是嘴馋的时候,就去店里头走走,也算是光顾一番孩子们的生意。” 她是不想要老夫人替自己担心的,可是她越是如此,老夫人就越了解她。 知道她心里的苦,以及那些担忧的事情,老夫人只能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细气地说道:“今日他们父子二人都不在家,连带着跟他们亲近的阿晋也都出去了,下人们必定不会乱说,你随我去倒也无妨。” 话说到这里,江吟曲就有些心动了。 对于口腹之欲,江吟曲其实是不怎么在意的,只不过因为她实在是好奇让沈临舟挂在嘴边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所以一时之间也有些纠结。 而老夫人的意思则是十分明确,直接拉着人起身,江吟曲不能不从,只能跟在老夫人旁边出去了。 两人到的时候,饭菜也刚刚上桌,秦辞年与秦迎年这几天也和老夫人处的有些熟了,见到她的时候也并不会觉得害怕,反而是有几分亲近之意,连带着江吟曲也不会觉得陌生而疏离。 于是这两个小的就一左一右为在老夫人身边,望了望江吟曲,就小声问起了老夫人他们该如何打招呼。 秦婳染也听着呢,此时稍稍也带了几分注意。毕竟总不能两个小的喊了,她却不知该如何叫人。 老夫人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随口就回答道:“你们唤她江姨娘就是。” 看来这位就是沈敬安那个姨娘了。 秦婳染是听说过她的,可偏偏住到这里已经有不少时日了,也没真正接触过,此时看见人,就只觉得确实是一个绝美的女子,身上还有一股子从容不迫的气质,也不怪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 秦婳染对她原本的感官并不好,原因是沈临舟十分讨厌这位姨娘的存在,可是如今一见,秦婳染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违心的话来,只能称赞一句大家闺秀。 “那江姨娘就先坐吧,厨房里头还有两个菜没端,我去端了过来,也免得过一会儿就忘了。” 秦婳染笑着说了一句,等着对面两个长辈都点了点头,她才敢转身离开, 倒也不是觉得沈临舟压不住这个厂子,而是觉得既然说说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实在是没必要继续劳烦沈临舟。要知道今日他就没在家,估计堂堂大少爷也有不少事情等着要忙。 一群人都是好脾气的,彼此之间也没什么过节,这一顿饭吃的自然是欢声笑语。只不过江吟曲在中途对待这一对弟弟妹妹的时候,却似乎耐心了许多。 “她也是一个可怜人,这辈子算我祸害她了,可是事情既然已经成了定局,以后如何还不知晓,只是她既然已经是敬安的姨娘了,这一点肯定是不会变的。”饭后,秦婳染收拾收拾准备洗碗,老夫人就走到了她的身边,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有关于江吟曲的身份在家中是如何的尴尬,秦婳染其实也是知道一些的,可是她一个外人根本不好插手他们沈家内部的事情,于是只能摆了摆手笑道:“老夫人的意思我明白,只不过我实在不是沈家的人,若是多管沈家的事情,别说旁人如何看我了,总之我自己心里头这一道。 老夫人听着也是轻叹了一声,“你是个好孩子,本来我也不准备麻烦你这些事情,可是大家都在一个屋檐子底下,天天台日不见低头见的,彼此之间都这么忙,没道理特地给别人找气不顺,那到时候岂不是伤人一万字存三千的做法?” 老夫人一句话说得确实是十分真挚,让秦婳染都有些不知道该开口回些什么。 只不过仔细一想这件事情本来也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于是也就挑明了老夫人的意思:“我知道老夫人想说什么,李瑛玥李记食府也自然会尽力而为,不过若他们心中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我就不会在旁边添油加醋了。” 秦婳染会这么说,也都在老夫人的意料之中,毕竟两人认识到现在,老夫人深知她的脾性,估计根本就不会掺和道多余的事情之中。 也正是因为她是这样的性子,所以老夫人才喜欢她。 这件事情聊到这里算是撩到底了,老夫人也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这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这种让秦婳染帮忙撮合几人之间关系的话。 “不过说起来婳染你也不小了,以后成亲,是不是也在皇都之中?” 被问起这句话的时候,秦婳染脑子里头第一个蹦出的就是沈临舟那张脸,可是之后仔细想想,他们两个人现在又算什么关系呢? 是朋友,还是十分普通的那种雇主关系? 估计也是向着前者更多一些吧,而反过来,秦婳染对他最多的其实是感激之意,感情的事清泽根本不作深想。 “我还真没想过成亲要在何处成,到时候肯定是长期住在哪里就在何处。” 老夫人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不错,可看你如今的发展,我估计以后也会长期住在皇都之中。这样,我手里头有一两个之前就觉得你不错,给你递帖子子的人,你要不要干脆见上一看看?”李记食府 老夫人说着就拿出了好几幅画像出来,刚刚想要打开,秦婳染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当时就闹了个红脸。 “我现在年岁还小呢,实在是想不到这么多事情,老夫人还是别给我看这些画像了,怪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的。” 老夫人也知道小孩子家脸皮薄,于是也就没有再劝,只是临走的时候她还是想起来前些时候上门那一个人,仔细想想还是把话给她说了。 “临舟的朋友里头有一个看上你的,你若是和临舟没戏了,也可以看看他身边的人,毕竟那一个个的家世学识都不错,你选熟悉的人,咱们也能放心。” 一百零一 本家人又来找茬 http://.biquxs.info/

话都说到了这里,什么意思已经是十分明显了,那就是对秦婳染十分关心,连带着以后的路也想替她参谋参谋。 只不过秦婳染听到此处却有些惊讶,毕竟沈临舟的朋友她大多也都见过,到底是哪一个对她有点心思,秦婳染还真的看不出来。 要知道他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沈临舟便说过了自己是家里头给她定的一门亲事,其他人若是还对她抱有心思,还真是有些奇怪。 不过此时此刻对上老夫人,秦婳染就只是说道:“我暂且没有旁的意思,老夫人不必替我担忧了。” 之前已经打算过不会再管小辈的事情,老夫人提了这么一嘴,得到答案之后也就没再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那你就自己看,左右你现在年岁还小,这两年定下来都不算迟。” 这话说完,老夫人也就准备回去了,只是临走的时候又问了秦婳染一句:“你当真是不喜欢临舟?” 秦婳染看见她眼中还有几分期待,只得无奈的笑了笑,“我还没想过这些呢,若是哪日想好了,再来和老夫人说。” 老夫人只能应了下来,随后离开了这边的小院。 山河食肆供应早餐之后,这从一大早就有人来,忙的算是不可开交,渐渐的皇都之中也起了几分名气,大抵就是这里的菜式好些都没怎么见过,最主要的是味道极好。 任何东西一旦被众人所熟知之后,必定会有来找茬的人,当初的明月酒楼就是一个,只不过因为知晓山河食肆背后有沈家少爷撑腰的缘故,一般的酒楼食肆也不敢来闹事儿。 可这却不代表沈家的人就不会来找自家人的茬儿,沈历便是其中一个。 沈家酒楼的生意以往都是沈敬安在管的,如今虽然他已经振作了起来,可是交到沈历手里头的沈家酒楼他也没再掺和,可是此时山河食肆风头正盛,前者心中就有些不乐意了。 “咱们沈家本来就有做吃食生意的铺子,更何况沈家酒楼还是多少年的老家业了,就算如今这处不归你们管了,三弟也没有抢生意的道理吧。”沈历眼中一片精明的样子,看着沈临舟的目光之中也有些不善。 沈临舟却不以为意,甚至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没管对面的人面前茶水都已经凉了。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大能听清楚?” “你可少给我明知故问,”沈历显然是有些沉不住气了,一拍桌子险些就要站起来,“如今你这山河食肆可算是威风的很,但你是否想过你这边生意好了,就必定会抢占了咱们沈家酒楼的生意?” 面对他的气势汹汹,沈临舟仍然不为所动,反而是抬起眼皮,问了对面的人一句:“沈家酒楼是不是办不下去了?” 这话里头带了几分轻蔑的意思,让沈历也是十分恼火,只觉得他的一个眼神都在嘲讽自己的无能,也没做深想就回驳了过去。 “沈佳酒楼好歹有百年基业,也是你这一个小小的山河食肆就能够取代的?你可别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儿,这小打小闹的,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得了大哥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沈临舟却也不恼,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朝着他微微一笑,“大哥既然也说了,山河食肆不过是我的一场小打小闹,并不会影响沈家酒楼的生意,那为何现在又如此针对?” 沈历也察觉到自己是掉进了他言语之中的坑里头,一时之间心中气愤,却又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过失,于是狡辩道:“谁还能嫌生意好?你这山河食肆可抢走了咱们不少老客,我心中不快应当也也是理所应当吧。” “大哥心中不快,这自然是理所应当,可是这么大一个沈家酒楼,百年的名声在前头,大哥却还要担心我是不是抢了你的生意,实在是有些窝囊。” 话都说到了此处,就明摆着是说开的意思了,沈历来的时候一直到现在也没想过沈临舟真的会喝自己杠上,一时之间还有些愣神。 可随后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又让他心中涌现出了滔天的怒火,“沈临舟你别欺人太甚,我有哪里不如你?竟然能让你如此看轻。” 沈临舟瞧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也笑着摇了摇头,“大哥对自己既然这么有信心,又为何非要来我这里问这么一句?要我说大哥只管顾好沈家酒楼的生意不就好了?毕竟半年之后酒楼的生意若是不增反减,大哥也拿不到这么个肥差了。” 老夫人之前就定过规矩,对于那些交出去的营生,三年一核查,假若还有倒退严重的,只怕在沈家就很难有出路,偏偏沈敬安之前的战绩实在是太好了,沈历一时之间别说是超过了,就连维系一个平衡恐怕都十分为难,这又让他如何能不担心? 可是对上沈临舟,他也就只能咬了咬牙,骂道:“那咱们就走着瞧。” 丢下了这么一句狠话,沈历气势汹汹的过来,又带了不少怒火回去。反观被兴师问罪的沈临舟,却更是一脸的淡定从容,两人之间的对比一目了然。 沈家酒楼如今的掌权人来过一趟,这件事情也不知为何就传开了,一时之间众人就开始讨论,是不是明月酒楼也要被沈家酒楼吞并,又或者是要买下他们的方子。 于是外头那些谈论中的人就分为了好几批,其中有两方,一边是以为沈家酒楼未免也太没有包容心,仅仅就只是一家店的名气胜过他们,就让他们起了打压的心思,而另外一边则是认为沈家酒楼将之吞并或者买下方子是件好事,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在哪里吃饭都是一个样,为的就是那个味道。 反正沈家酒楼那么大的地方,又有那么多的厨子,总归不会像山河食肆这样供不应求。 然而外头的人不论怎么猜测,山河食肆这边仍然是平淡如水,没有半点发生变化的前兆。久而久之,众人也就都忘了这件事情。 郑嵩云在山河食肆也留了有小半个月的时间了,这段时间里头高锦丽教了他不少,可或许是因为之前没什么底子,又没什么天赋的缘故,偏偏这么久了,他还是连一个像样的菜都炒不出来,忍不住就露了满面愁容。 沈临舟是知道她心中纠结的,此时干脆劝道:“他若是实在做不成这件事情,你又何必强求于他?只随便找些事情让他做就是。” 秦婳染哪里会没想过还有这个法子? 可仔细一想却又是叹口气摇了摇头,“我外祖父在的时候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明明说他有天赋的,我就怀疑他是不是在给我装样子。” 后半句话自然不是当真,而只是堵气,沈临舟听着都有些哭笑不得,无奈说道:“我瞧着他也已经十分刻苦的去学了,只是总也没那个做好的法子,你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去为难他了。” “可是外祖父说他鬼点子多,如果他连饭都不会做的话,这些点子可不就是没用了?” “哪里会没用?下回你做菜的时候,让他在你身边提一提就是,反正我瞧着他也算勤学苦练了,不会就是不会,做些别的总也好过这么浪费时间。” 秦婳染听他劝到这里,也终于是死了心,随后就和郑嵩云说以后都不必跟着高锦丽学习了。 后者只觉得稍稍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么多天都在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心中多多少少还有些沉重,更何况这么多天的努力之下人就没有什么结果,则更让人觉得十分沮丧。 然而他心中还没有放松多久,秦婳染就又说了另外一句。 “那你以后就跟在我旁边,给我出出主意。” 一句话也没带什么商量的意思,看来秦婳染确实就是这么安排的,郑嵩云一时之间只觉得生无可恋,可如今他是寄人篱下,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听听安排也算不错。 这么定了下来,秦婳染也就不继续折腾郑嵩云了,只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被折磨的反而是成了她。 “糖就是糖盐就是盐,不能替代那都是自然,毕竟从口吻一长就能尝的出来,你这问的都是什么蠢问题?”秦婳染转了转自己有些酸疼的手腕,忍不住就翻了一眼。 郑嵩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确实是他之前提的问题太过没有常识,竟然问起为何不能用盐来代替糖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好在秦婳染也没在这件事情上纠结过久,就只是让他以后开口的时候细细思索一番,否则总是提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实在是有些奇怪。 日子就这么紧锣密鼓地过了,山河食肆那生意也是如火如荼,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对于沈临舟这段时间的表现含恨在心的沈历,最后还是朝着这“小小的”山河食肆发了难,。 一百零二 设局扳倒拦路虎 http://.biquxs.info/

沈家酒楼自从归了沈历管之后,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毕竟说句不好听的,这酒楼最重要的就是厨子,只要厨子没换,无功无过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这就是沈历唯一聪明的一点。 然而如今他自认为山河食肆挡了自己的道,其实也不过就是看不惯沈临舟在家受宠,所以才会下了这个心思。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心理刚刚下了这个决定,就立刻有人给他送了枕头,门口的小二匆匆来传,说是秦家的人求见。 “秦家?”沈历一开始还真没想起来是哪个秦家,毕竟对于沈家来说,秦玉德那么点家业还真不让他放在眼里。 然而小二却是个会来事儿也有眼力见儿的人,眼珠子一转,这就上前小声说道:“大少爷忘了,这山河食肆的小老板,也就是那个掌勺大厨,可不就是秦家的人吗?” 这话一说出口,哪怕不知道秦家,沈历也领会了这个意思,赶紧让小二把人给领了进来。 小二自然应下,随后带着秦玉德进来。 见到那人的时候,沈历明显是微微蹙眉,要知道秦玉德本来就是从官差的手里逃出来的,此时浑身都是狼狈不堪。沈历只觉得倒胃口的很,挥了挥手让小二带着他下去沐浴换身衣裳再带过来见自己。 秦玉德哪里有被这样嫌弃的时候?当时就咬了咬牙,可是形式比人强,他若是不抱紧了沈历这个靠山,以后恐怕还要过更苦的日子,于是当时也没说什么。 再说他也觉得自己这浑身脏污的样子有些难受,沐浴更衣也是他这几天想做的事情。 等洗干净了,又换上一身新的衣裳,秦玉德总算是被带到沈历面前,那小二也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当时就退了下去,还轻轻替他们关上了屋门,是想着他们好好聊聊。 沈历那边单刀直入,问道:“你是秦婳染什么人?” 提到了这个名字,秦玉德就恨得牙痒痒,立刻骂道:“那白眼狼的东西就是我女儿。” 沈历见他是这样的态度挑了挑眉,“怎么着,你这女儿招你惹你了?” “大少爷有所不知,我如今落到这个份上,都是拜我这个亲女儿所赐,你说我心中难道不恨?” 沈历听着也来了兴致,“你自己的女儿,还能把你害到这般模样?” “可不是,”秦玉德说的一脸愤慨,“她就是个白眼狼东西,我好吃好喝供了她都这么大,却没成想她竟然联通沈家的三少爷对秦家下手,如今我背负满腹冤屈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就是想让大少爷给我做主的。” 究竟是不是满腹冤屈,其实沈历也能看的出来,毕竟在沈家长那么大,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要有的。可是沈历并不在意秦玉德是什么样的人,反而他越坏,对自己的用处就更大,所以故作答应的点了点头。 “你放心就是,正好我和她也有些不对付,如若你能给我提一个扳倒她的点子,那我帮你也是无可厚非。” 秦玉德听到这里,就如同是抓着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说道:“那我是不是就能不被发配出去了?” 沈历就只是笑着,没点头也没摇头,“那就要看你的诚心够不够了。” 话说到此处,秦玉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当时仔细思索了一番,这就想起当初秦婳染在家中做那一场家宴的事情。 “前些时候她回家,我让她做了一顿饭,那时候贱内因为看不惯她给她使了些小绊子,也就是往糖里头掺了盐,往醋里头掺了酱油,无非就是一些小打小闹。可是之后她做出来的饭菜却十分难吃。” 沈历是个不知道内情的,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也没有太大用处,于是蹙眉说道:“她没尝,只是因为知道里头有什么,经历了那一次失败之后,我估计以后她也会谨小慎微了。” “那可未必,”秦玉德扬起嘴角,笑得一副奸猾之色,“一个做厨子的,一顿饭下来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尝?我听当时在场的人说,她确实是尝过的,只不过好像尝不出味道来。” “当真有此事?”沈历总算是起了些兴致。 “那是自然,我肯定不敢骗大少爷。再说这件事情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之前为他诊治过的大夫应当也都知晓,到时候也如果不相信的话,也可以去找那些给她看过病的大夫。” 秦玉德这么一说,沈历当时就觉得十分高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若是我查清楚了当真有此事,你重重有赏。” “那我就多谢大少爷了。” 两人一番详谈,总算是找到了对付秦婳染的方法,毕竟对于一个厨子来说,若是尝不出味道的话,受到的限制就很大,沈历现在甚至觉得秦婳染只是点子多,其实实际操作都是山河食肆后厨里头的那几个厨子。 要知道有些人还是从沈家酒楼要出去的,沈历总觉得这些人吃里扒外,跟自己作对。 心中这么想着,他也就越发的不痛快,当天就找了人去远溪镇查明这件事情。 当初给秦婳染诊治过的一个大夫也没想那么多,派去的人几句话也就把实情给套了出来,傍晚之前就直接回来禀报了此事。 沈历听了之后大叹一声“天助我也”,随后竟然就带着人一起去了山河食肆。 傍晚的时候生意最好,山河食肆整个大堂里头都坐满了人,门口还有好几个是在等空位的,一个个虎视眈眈,好像光是盯着就能够让这些人赶紧离开。 偏偏坐在位子上的人却慢悠悠的,时不时还往那边瞟上一眼,炫耀的意思十分明显。惹得旁边等着的人怒目而视。 沈历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眼见着来人气势汹汹,大堂里头的人也起了几分兴趣,纷纷朝这边望了过来,连带着上头雅间的人似乎也瞧见了几分,看起热闹来。 “大哥来此有何贵干?”沈临舟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打自己的算盘。 这其中轻蔑的意思十分明显,沈历自然是不能忍的,当时就一拍桌子怒而呵斥:“我好歹是你兄长,你就是这么与我说话的?” 沈临舟不紧不慢地拨着算盘,闻言连头都没抬,“大哥若是想来与我喝上一杯,我也可以舍下手中的事情奉陪,可如果是来找茬的,那就恕不奉陪了。” 这么一句话,众人也就都知道了沈历此次来的意图,当时就指指点点起来,沈历也没觉得脸上挂不住,就只是昂起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过是来下战帖的,十日之后,咱们两家店做一个比试,看看谁能拔得头筹。” 沈临舟听到此处就只觉得好笑,于是也就放下了算盘,抬起头来看他:“大哥又何必如此?” “你别管我是为何,我只问你敢不敢应战。” “大哥这话说的就有些好笑了,”沈临舟微微扬起唇角,其中颇有几分无奈之意,“你来闹事也就罢了,还非要咱们舍下时间来陪你玩闹,这又是凭的什么?” “少与我说这些弯弯绕绕,你若是不敢,直说认输就是。” 这话说的就有些没道理了,所以沈历此言一出,听见的人都指指点点起来。 沈临舟长长输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我若是不答应,大哥又要说我对大哥不敬,如此一来我答应就是,当让大哥高兴高兴了。” 这般勉为其难的语气,就更加衬的沈历无理取闹,后者此时也反应过来,一口牙险些都要咬碎。可是一想到自己今日过来的目的也达到了,便也冷哼一声。 “那十日之后就在沈家酒楼比拼,菜单由我方来定,就拿当日的客人作为评判,看看到最后谁胜谁负。” “大哥这就有些欺人太甚了吧,”沈临舟到此时才微微蹙眉,“战书是你硬要下的,结果到最后场地你选,菜单也要你定,咱们也未免太受制了一些。” “那你要如何?” “这样吧,咱们这边出四十道菜,沈家酒楼那边出四十道菜,到时候让客人抽取其中二十道,也算是谋个公平。” 沈历其实是不怎么在意这些的,于是也就摆了摆手,好似是在显示自己的大度,“听你的就是,左右沈家酒楼的这些厨子都是学了十几乃至于几十年的老手艺了,也不会有什么菜不会做。” 沈临舟心想还真有你们不会做的菜,可到最后他也就是笑笑。 人都找麻烦找到门口来了,他自然没有做缩头乌龟的道理,更何况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沈历有错在先,他也不必手下留情。 至于到最后的输赢问题……沈临舟还真没有怕过,要知道他对秦婳染的手艺可是十分有信心的。 如今他最担心的也就只是若山河食肆这边赢了,沈家酒楼那边又要如何,毕竟他自己也是沈家的人,打败了自家的生意只怕有些难看。 但一想到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沈历,他也就没那么担心了,左右家中人的怒火再盛,也有沈历的罪名在前头顶着。 一百零三 菜单初定惹人嫌 http://.biquxs.info/

两方切磋的事情传到沈家之后,老夫人就是第一个不同意的,毕竟在她看来两个都是她的孙子,哪怕山河食肆不是自家的营生,那也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当时就把沈历叫过去训斥了一番。 然而对于此事沈历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因而顶撞了老夫人几句,愤愤然离开。 “孩子们年纪都大了,也不扶我这个老东西管了。”老夫人显然也是动了真火,此时由着江吟曲给自己顺着气,还带着几分忧思愁绪。 江吟曲从小到大都是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自然明白她此时如何寒心,可她也只能劝道:“孩子们年纪大了,总归都是不服管教的,老夫人且想想自己年轻那会儿,不也是不愿意听从旁人安排?仔细一想,儿孙自有儿孙福,由着他们就是。” “我又何尝不知是这个道理?”老夫人长长舒出一口气,脸上还带了不少的愁容,“可我就是不想好好一个沈家在我手上落得个分崩离析,等百年之后我见着老爷,可如何和他交代?” 江吟曲闻言也是轻叹了一声,随后说道:“天下尚且都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咱们沈家若是逃不过去,那也都是命数,与老夫人没关系,老夫人只管好好颐养天年就是,小辈们的争端,让小辈们自己解决。”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老夫人揉了揉眉心,最后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总归由着他们,自己也能省点心。 有关于这件事情,老夫人之后就没有再管过,只是心里头到底是存了几分偏见,是对于沈历的。 然而沈历却不知道,一心就在琢磨着那菜单上头,好似是想在菜单上就让秦婳染犯难。 只不过大祁的菜式总归就那几样,就算再怎么挑复杂的,秦婳染估计也能复原出来,要知道李老太爷之前可是什么都会做的。 可是秦婳染这边的菜单一时之间却没法敲定。 “咱们若是把拿手的都给写了上去,岂不是就把咱们的招牌也得暴露出去了?”张阮阳也参与到了这次讨论之中,此时拿着支笔,忍不住就露出了满面愁容。 秦婳染显然也是想过这件事情的,毕竟山河食肆之所以如此受欢迎,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味道不错,更因为又不少外头的人都没见过的菜。 偏偏沈历来了这么一场比斗,他们这边若是拿出了四十道菜来,那必定是要暴露这些个拿手绝活。 然而张阮阳是这么想着的不错,秦婳染却觉得没什么,摆了摆手说道:“反正过段时间这些菜式我就得传出去,被他们学去也无所谓。” 秦婳染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毕竟按照李老太爷之前的想法,就是希望大祁人人都能吃上这些东西,如若只是在山河食肆卖的话,受众的人毕竟还是不多。 可是如果把这些菜谱都给传出去的话,那么人人都会做的时候,也就不必再到山河食肆来吃。 张阮阳家里头之前就是开铺子的,听到这句话自然不大赞同,当时就说道:“这怎么能行呢?咱们好歹也是靠着手艺做生意的,如果把方子都给传出去了,那以后人人都在自家做,咱们这生意做给谁去?” 沈临舟是知道秦婳染这一番打算的,或说后者在决定这件事情的之前就和他仔细说过,所以此时面对张阮阳这一番慷慨陈词,沈临舟就只是笑道:“你可别小看了你们这位小老板,她手上能拿出来的菜式多着呢,也不差这一两道菜。” 张阮阳听着当时就瞪大了眼睛,随后她也没有多问,就只是期待着下一次见着新的菜式。 毕竟在山河食肆做事的时间虽然不长,却让她长了不少见识。 然而新菜的事情都是后话,他们琢磨了一上午,终于写出了十几道中规中矩的,其他的却大多想不出来。 “你说我要是加上一样大肠,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秦婳染就这么随口打趣了一句。 沈临舟听了之后微微一思索,随后就似笑非笑,“我倒觉得这个可行,你把这个材料加上给他弄个七八道菜出来,我倒要看看沈家酒楼那边如何招架。” 秦婳染一开始之所以把这句话当成一个玩笑说说,就是因为她觉得如果用大肠的话,只怕太欺负人了一些,然而沈临舟却这么说了,还说要弄个七八道,显然是比秦婳染还要过分许多。 “你就不怕我把你们沈家酒楼的人欺负的太过分了?”秦婳染挑眉问了一句。 沈临舟却摇了摇头,“我那个大哥自小到大也没受过什么挫折,你这一次给他来一个狠的,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秦婳染听到此处啧啧感叹了一声,“好歹也是你大哥呢,怎么你还串通外人来坑自家人了?” “那就得看你了,”沈临舟露出一个揶揄的笑来,“你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不是外人。” 秦婳染听了这话之后还微微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上就直接红成了一片。 “谁要和你是自家人?”秦婳染说着还轻轻推了眼前的沈临舟一把,看起来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感觉。 沈临舟也不再逗她,只是看着她愤愤然在纸上写出了五六道以肠子为食材的菜,外加猪脑之类的平日根本不会吃的东西,总之若是沈临舟没吃过那些菜的话,只怕会觉得十分恶心。 秦婳染那菜单一天之内也就定了下来,可是在两边比试之前,秦婳染还是找到了沈临舟,希望他能帮自己出一本书册,里头记载着最近山河食肆大热的几道菜的做法。 沈临舟自然是答应的,只不过这件事情传到了沈敬安耳中,却又让他有些重视起来。 于是就在当天晚上沈敬安和秦婳染在院子里头详谈了一番,问起的就是秦婳染做的是什么打算。 “其实我的想法就是将这些菜式普及,毕竟说句良心话,我外祖父当初也是从各处收集来的菜式加以整合改良,实在没必要圈在自己手里头挣钱。” 沈敬安听到这一句解释也明白过来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于是对秦婳染的了解更深了几分。 身为一个商人,沈敬安知晓怎么样才是最有利的选择,可这么多年之所以将沈家的生意做到这么大,最大凭借的就是良心二字。 所以他能够理解秦婳染的选择,也十分赞同。 “那这之后呢,把这些菜的做法都传出去之后,你那山河食肆恐怕就要出新菜式了吧。” 秦婳染听得此言点了点头,“确实是要出新菜式了,只不过究竟菜单如何还没想好。只是大肠猪脑这些东西哪怕是普通人家,桌上也是不怎么见得到的,我就怕这些方子推出去之后有人会在这里头挑毛病。” 沈敬安一听就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摆了摆手,“这件事情既然是我接手了,必定会给你们解决这后续之事,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就是,不用管。” 听得此言,秦婳染就只觉得一阵安心,似乎觉得身处于这样的家庭也不错,自己只需要一味的往前跑就好了,有些麻烦自然会有长辈为你肃清。 不过感激归感激,该自己做的事情,秦婳染还是很有分寸的,当时那菜单就直接送到了沈家酒楼那边去。 沈历看到这份菜单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额角突突直跳,没多久就带着菜单找上门来,一把把那张纸给拍在了桌上。 好在沈临舟早就想到自己这位大哥会过来找茬儿,特地让阿晋把人给带到了后院里头来,才没让前头的人看看热闹。 “不是说有我们这边定四十道菜吗,大哥这边拿到了菜单,怎么还过来发脾气了?”沈临舟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历,一双眼睛里头带着淡淡的嘲讽。 沈历平日里头也不是个会看人眼色的人,偏偏这些略带恶意的眼神他看的十分清楚,狠狠的咬了咬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在故意使绊子,这里头什么大肠猪脑的,你们莫不是存心恶心我?” “大哥这话说的,给你们提供这些菜,若是选中了,到最后不还是得咱们两边一起做?所以如果我是为了恶心你的,岂不是连我自己一起恶心?”沈临舟饶有兴致地瞧着他,“只能说大哥见识浅薄,没见过这些东西。” 沈历自然是不相信这些东西做出来能好吃,也是嗤笑了一声,“我就不相信你们也能做的出来,既然这菜单已经到了我手上,你们可就没有再改的机会了。” 他心中的算盘打得直响,就是觉得秦婳染肯定不如他们沈家酒楼的那些厨子们,届时哪怕秦婳染出的这些难题他们做不出来,也能在其他的菜上直接碾压秦婳染。 然而他想的是挺好,却没有料到秦婳染跟着李老太爷学了不少年的厨艺,哪怕在一些经验之上确实是不足,可也有许多技巧都是那些老厨子不懂的。 一百零四 蒜蓉猪脑入味香 http://.biquxs.info/

两边的比斗就这么敲定了下来,一个是风头正盛,一个是多少年的老招牌,皇都里头可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时之间就有不少人期待着比斗之日快点到来。 然而在此之前,沈敬安那边的动作要更快一些,打的就是山河食肆的招牌,一天就卖出了数百本食谱。 “山河食肆的东家可真是好人,这下我家里头那两个小的也不会嚷嚷着总到外面来吃了。” “可不是,虽说味道确实是挺好,但谁家里头也没那个闲钱天天在外头吃,这一本菜谱买回来以后能自己做了,可算是省下不少钱和工夫。” 看见菜谱的时候,就有不少普通人家里头是这么想着的,毕竟家里头的孩子都是娇宠着长大,若是想要什么那必定都是给的,可偏偏山河食肆的价位定的不低,对于寻常人来说如果每天都来的话,肯定是不行的。 一时之间山河食肆风头无两,连带着之前沈家酒楼沈历来找茬儿的事情也给抖露了出来,不少人都站在山河食肆这一边。 毕竟人就是如此,且先不论对错,肯定是要站在对自己有好处的那一边,更何况这件事情山河食肆到底也没错。 这菜谱卖出去的时候,沈敬安还帮了秦婳染与沈临舟一把,说是买一本菜谱,就有机会品尝山河食肆的新菜,只不过那肠子脑子之类的想想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一天下来只有小半的人去尝了尝味道。 然而差不多等到第三天的时候,这几道菜的味道就给人传了出去,说是从来都没尝过的,反而有人为了去尝新菜去买了一本食谱。 “现在有不少人都知道那猪肠猪脑之类的做出来味道还可以,咱们该怎么办?”沈家酒楼这一次出任的大厨和沈历也算是有几分交情的,此时一听见外头传的那些话,忍不住就露出满面愁容。 毕竟他就算算不上皇都里头数一数二的大厨,却也是有名气的,这么抛头露面跟一个小丫头片子比试一场,如果输了的话,以后面子上肯定过不去。更何况沈历是个什么性子,这些年相交他也算是摸了个清楚,如果让沈历丢了脸面,那他一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一次算是铤而走险,所以显得格外小心。 也好在他是个输不起的人,沈历也输不起,当时就咬了咬牙,说道,:“我再来想办法。” 那大厨就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般,一时之间就没再管外头的那些传言,只不过沈历能想到的办法也就只是去要方子,秦婳染被她一口一个不公平闹得有些心烦,索性也就与他说了一个大概,惹得听得这件事情的人连连摇头。 “小老板这也太心善了,若是你们赢了还好,桥归桥路归路,以后谁也别找谁的麻烦。可若是他们赢了,以后恐怕少不了冷嘲热讽。” 秦婳染其实也是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的,但是对于旁人的好意她不能不从,此时便笑着回道:“多谢关心,只是我心中有分寸,断不会让他们讨到什么好处。” 秦婳染可不是说大话,要知道对于这道菜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能不能把这肠子给处理干净,但凡有哪里不对,那味道可是熏人的很。所以这一方面她并没有多说,也就是给沈家酒楼那边挖的一个坑,让他们不跳也得跳。 心中这么想着,秦婳染也就欢快乐几分,这一日乐呵呵的关店回去,没想到正好听见了老夫人那边传唤,说是想尝尝她最近研制出的新菜。 外头传的那些新菜,无非就是猪肠猪脑心肺之类的,秦婳染这样在李老太爷这样大厨手下长大的人尚且难以接受,更何况是老夫人?当时就有些为难。 老夫人似乎也看出来她的意思,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你只管做就是,我也不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还不至于这点东西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早些年的时候陪着老爷跑商,我也算是见识了不少东西,你可别小看了我。”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秦婳染自然生要去做的,于是一头猪内脏和脑子做了个七七八八,厨房里头的场面一度十分血腥。 也好在老夫人并没有看到过程,端上来的时候一道道菜色香味俱全,如果不细看的话,还真是觉得有些诱人。 “老夫人若是吃不下,可就不必勉强自己了。”秦婳染也觉得一般人估计接受起来十分难得,在旁边递筷子的时候忍不住提了一嘴。 然而老夫人却不紧不慢的夹起一小块炒猪肝,入口就是嫩滑的口感,虽说是内脏,却不让人觉得有多少腥味。 没多久一桌子尝了下来,老夫人拿帕子轻轻擦拭着唇角,还有些感慨。“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些东西竟然能吃,还如此的美味,看来事在人为,有些东西不是不能吃,还是厨子没找到正确的方法。” 刚才看老夫人吃菜的时候,秦婳染就提了一口气,此时总算是放了下来,无奈笑道:“这也是旁人智慧,在尝试之前,我也如同老夫人一般觉得惊奇,甚至还不如老夫人那样容易接受。” 两人就着这些新菜说了不少,后来又谈了些有的没的,直到秦婳染准备要走的时候,老夫人才又提点了一句:“一时半会的你可别指望旁人能够很快接受,咱们大祁多的是中规中矩的人,只怕一开始你那儿没什么生意。所以也不必操之过急,该做的还是得做,这些新菜就当是试个水,看看有多少人喜欢,再决定要不要做下去。” 老夫人是个商人,想问题自然鲜从利益的方面考虑,秦婳染觉得她说的也确实不错,表示受教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刚开张,王渊虹那一伙人就又来了,秦婳染三天两头都能看见他们过来聚会,此时看见也没有刻意招呼。只不过没过多久人就跑到了自己跟前来,小声问道:“我听说你们今天上新菜,也让我尝尝?” 秦婳染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富家权贵子弟如此重视一口吃的,倒像是没长大一般。 “前头有新拟定好的菜单,你们若是感兴趣,直接点就是。” 来山河食肆吃了这么多次,对于这店子里头有多少招牌菜,王渊虹早就算是轻车熟路,此时应了一声就到前头去找菜单。毕竟那从头到尾的那些菜他都能背个滚瓜烂熟了,新加了什么就算没有标识,他也能一一挑出来。 “我之前听说山河食肆这一次新出的菜都是咱们没见过的,你说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就是些心肝脾肺脑子之类的东西?” 这话一说出口,还带了几分调侃的意思,顿时让有些思维发散比较快的人打了个哆嗦,剩下的反应过来也是赶紧摇了摇头。 “若是这样,咱们就一个别点了,实在是看着难受的很。”那人说道。 这话一说出来,竟然一桌上就有不少人应和出身,显然也睡不想在这高高兴兴的时间里头选择扫兴。 然而王渊虹就好像是故意跟人过不去一般,手里头翻了几页,最后还是点了个猪脑和猪腰子,就想看看秦婳染到时候会怎么做。 后厨那边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秦婳染微微一挑眉,“我还真没想到那些个吃惯了好东西的少爷,竟然也还能接受这些。” 张阮阳听了之后若有所思,随后才回答道:“我是觉得,可能正是因为他们的见识多了,所以才会见怪不怪吧。” 秦婳染转头想想,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这些天以来经常来山河食肆做客的人之所以如此推崇这些菜,无非就是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且觉得尝过以后味道也十分惊艳。 于是在王渊虹等人那一桌的菜里头,秦婳染也格外的用心,甚至把猪脑直接给他们加在了火锅里头,另外还跟着他们选的烧烤一起烤了个脑花过去。 爆炒大肠那都是秦婳染做顺手的,也就不用担心,只不过烤脑花这个秦婳染之前就做过一次,此时还让沈临舟注意着问问他们是怎么想的。 李记食府肯定是第一个尝菜的人,仔细回味起那个味道,也没问那些人的想法,自己直接就是点了点头。 “猪脑本来就是十分嫩滑的东西,再加上那些调料在炭火上面一烤,蒜泥的味道完全都渗入进去,我是喜欢这一道的。” 秦婳染听着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推了推他,“我是让你去问他们的意见,怎么你自己说的是一副理所当然?” 沈临舟对此也是十分无奈,只能顺着她的动作往外头走去。 只不过一条件那一桌人的吃相。,沈临舟就知道他们必定是十分满意的。 “我跟你们说,这脑花放在锅子里头烫,那之后味道可真是一绝,不信你们都尝尝。”王渊虹自打把脑花放进那锅子里头之后就欲罢不能,连带着自己身边人也接连被他“祸害”,一时之间大半个桌子的人都尝了个遍,其中只有一两个难以接受这个味道。 秦婳染听了之后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毕竟能够得到这些富家公子小姐的认同,那这道菜离成功也就差不远了。 一百零五 又施计谋老手段 http://.biquxs.info/

和沈家酒楼的比拼不过就定在了三日之后,秦婳染这边不紧不慢的,还准备着山河食肆出新菜的事宜,那头沈家酒楼的大厨却因为那些大肠猪脑一类的犯了难。 “洗也洗过了,该放的调料也一样都没少,可是这味道总是除不去,真是叫人觉得万分头疼。”杨大厨自打拿到这菜单之后就一直都在尝试,但没见过做法,很难想到该如何处理,此时哪怕面对的是脸色难看的沈历,他也只能是实话实说。 然而她有苦中,沈历却丝毫都不能理解,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这桌上的几道菜却一样都拿不出手,当时就有些生气地拍了桌子。 “味道盖不住你就多放点调料,把这股臭味遮盖了不就行了?” 杨大厨被他这一声吼也实在是叫苦不迭,只能擦了擦自己脑门上的汗,随后回道:“咱们做菜最忌讳的就是把调料放重了,掩盖了食材本身的味道……” 这话还没说完,沈历就直接是一双筷子摔了过去,直只打在了杨大厨的下巴上,当时就显现出了一条红痕。 “说你蠢笨你还真是蠢笨,这大肠除了那一股子腥臭味还能有什么味道?” 四十岁的人被训斥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又碍于这是东家的吩咐不敢多说什么,心中虽然不大赞同,可对于他的吩咐还是得照做。 沈家酒楼这边如何焦头烂额,秦婳染自然是不知晓,在忙完了中午客人最多的那个时候,她刚准备去后头休息一会儿,沈临舟就把她叫了过去。 瞧着他一副面色凝重的模样,秦婳染心中就有些打鼓,只得问道:“可是沈家酒楼那边又闹了什么事端出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能让秦婳染觉得是大事的,也就只有沈家酒楼一次又一次的使绊子。 然而这一次秦婳染却猜错了,只见沈临舟摇了摇头,随后长长舒出一口气,“你爹在被发放的路上给人劫了下来,就是我那位好大哥,估计两人商量好了要给你下套。如今人在我手上,我就想问你见不见。” 此言一出,秦婳染的情绪就明显低落了下来,片刻之后她苦笑了一声,“为何不见?我还真想问问,既然我是她的亲女儿,为何他要对我下如此狠手。” 沈临舟见她是这么打算的,也就直接将人给带了过去。 其实在他原本的想法里头,是不愿意让秦婳染见秦玉德的,毕竟两人间实在没什么父女情谊可言,给秦婳染说了,也就只是徒增烦恼。 可是仔细一想这毕竟是秦婳染的事情,他不好从中乱做选择,还不如让他们见上一面。 这么想着,沈临舟也就把秦婳染带到了他们困住秦玉德的地方。 刚到门口的时候,就能听见秦玉德那中气十足的叫嚷声,完全不像一个之前被送进大牢里的犯人,估计也是沈历给了不少的好处,所以好吃好喝的过了两天。 秦婳染在外头听着只觉得有些讽刺,也就好在她早就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死心了,进去的时候也不需要多做心理安慰。 可是秦玉德见到她的时候,却是直接忍不住破口大骂,“我就知道肯定就是你从中作梗,你个死丫头,我当初就不该让你活着长这么大。” 张嘴就是一句阴狠的话,也算是让秦婳染也彻底狠下心来,于是她冷笑了一声,“那我还真是一直想不大明白,好歹我是你亲女儿吧,怎么你处处都要置我于死地。” 听得此言,秦玉德直接就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你也知道你是我女儿?身为人子不知孝敬长辈也就罢了,竟然还伙同外人来害自家人,你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白眼狼一个。” 他话说的越来越难听,秦婳染反而是嗤笑了一声:“这话你说的是自己吧。伙同旁人来伤害自家人,这不是你常做的事情吗?我听说沈家老大那边还叫了你过去,估计也是商量着让你出出主意要如何对我下手吧。” 被戳破了之前做过的事情,秦玉德却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是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不给我活路,我自然得给自己找活路才行。” “从来不是我不给你活路,如若你没做那些事情的话,你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说到底都是自讨苦吃,怨不得别人。” 秦婳染说的十分冷静,然而就是因为太过冷静,才让秦玉德更加觉得恼火,“我当初就该把你掐死算了,也免得你娘拿你在我耳边念念念的,好像生了一个女儿有多大的功劳一般。” 说到李泱,秦婳染垂在身侧的时候就紧紧握着,好半晌才问道:“既然你说到我娘了,那我就想问问,她是怎么死的?” “还能是怎么死的?”秦玉德不以为意,“你娘本身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闲来无事自己就把自己给气死了,我又能如何?不过这样子我耳根子反而清净了不少,你娘那就是个祸害,若不是因为山河食肆,你当我为何要娶她?” 说到这里,秦玉德就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面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你知道你娘为何不得宠吗?” 秦婳染没说话。 甚至觉得秦玉德这话简直是不知廉耻。 然而秦玉德却不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什么,反而自顾自的解释了起来,“若说姿色,你娘也确实有几分美貌,可是出身低微,就注定了咱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她嫁给我那完全就是因为高攀了,我要她一家铺子又能如何?这之后我给她的可是荣华富贵,还有我秦家夫人的名头,多少人都是求不来的。” “所以说你不愧是你娘的女儿,她就想着找个有权有势的人飞上枝头变凤凰,你现在也是一样。所以我说啊,你到最后还不是步你娘的后尘?” “你别以为沈家少爷现在好似很宠你的样子,说不定也就是图你这个手艺,等到你没有那个利用价值了,还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就你把富家公子的玩笑当成真心,跟你娘一样的蠢人。” 秦婳染牙关紧咬,如若眼前这人不是自己父亲的话,她恐怕要直接动手。 可仔细想想冻手又能如何呢?他心中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这一趟秦婳染也真是白来了。 “我会让人给你送回官府去,以后该如何赎罪,都是你应得的。” 秦婳染这么说了一句,就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这估计也是他们建的最后一面,以后哪怕秦玉德还能留在皇都之中,她也断然不会与他有所牵扯。 出来的时候,沈临舟还在外头等着,秦婳染不由想起了秦玉德之前的那些话,心中微微有些怅然,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准备和沈家酒楼的那一场比试。 忙碌的又两天过去,终于了比试的这一天,皇都里头有不少人都听见了消息,纷纷为了凑热闹赶了过来,估计也想今日开开眼界。 于是一大早的,沈家酒楼外头就聚集了一大堆的人,还有不少直接在酒楼里头点了酒菜的,看样子是想拿这热闹下饭。 秦婳染也并不觉得紧张,这段时日以来她其实也多了几分自信,觉得自己也不输于那些个大厨,而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充分,哪怕没赢,也是实力不如。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在检查调料的时候,就发现了十分熟悉的场景。 如同之前在秦家那样,有不少的调料里头都混杂了别的东西,比如说糖和盐,又比如说酱和醋,总归只要入眼的调料基本上都有点问题,虽然说掺杂的不多,但是如果用在做菜里头,肯定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沈家酒楼就这么输不起?这调料里头都动手脚,也未免太难看了一些。”秦婳染四肖飞笑的这么说了一句。 沈家酒楼的人如何能够答应?这顶帽子如果应了下来,以后可都是丢脸的事情,于是沈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秦姑娘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这调料都是从咱们厨房里头匀出来的,也都是咱们平时用的,如何能害你?” 秦婳染原本想说让周围的看客尝一尝,毕竟盐和糖还是很好分辨出来的,沈历这手段也实在是拙劣了一些。 可是仔细一想沈家酒楼毕竟也是沈家的生意,老夫人对她不错,她实在没必要因为一个沈历就让沈家酒楼的名声跌下去,于是也只是饶有深意的看着他。 沈历只觉得被这样的目光看的有点头皮发麻,却还是强撑着对了回去。 原本都想着如何应对她连番追问,谁知秦婳染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就点了点头:“你们沈家酒楼用的东西,我估计是用不惯的,不若我拿我自己的调料过来,毕竟有些调料虽然是独家方子,却也不失为一种风味。” 沈历听着咬牙切齿,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就要看你能不能赶得上了,毕竟咱们之前是定了时辰的,如果延误了,可就算你们山河食肆输了。” 一百零六 比试赢得开门红 http://.biquxs.info/

一句威胁的话刚刚说出口,沈家酒楼里头看热闹的人就大半有些不痛快,毕竟他们也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沈历这自始至终做的不厚道,可谓是吃相太难看了一些。 然而秦婳染却不以为意,只是挑眉问道:“那若是我来得及?就让我用我自己准备的调料?” 沈历可巴不得她走,这样一来他就能在路上给人使绊子,让她没法在结束之前回来,是以此时故作大方的说道:“既然你受到限制,那我也就不逼你,回去拿吧。” 秦婳染可并不会感谢他那所谓的大度,只是微微扬起唇角,却也不走。 沈历看着她停在原地也不知为何,只是还没等他问起,从人群之中竟然就走出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人——正是沈临舟。 “之前我这边就准备好了,只是怕到沈家酒楼这边,又有其他的规矩,眼下既然已经问个清楚,我也就用自己的才更顺手一些。”秦婳染说着接过山河食肆那边几人带来的瓶瓶罐罐,都是自己十分熟悉的。 沈历脸色一黑,显然没想到她竟是早有准备,只能是咬了咬牙,朝着杨大厨投去一个危险的眼神。 后者心中叫苦不迭,心想着他自己做的孽,为何要发到自己身上来?然而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此时站在这儿,他也不得不竭尽全力。 八十道菜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由着今日过来的食客挑选,其中虽然大部分都是沈历安排的人,可是也有不少单纯看热闹或山河食肆听闻消息来的老客,这一时之间竟然选出了五六道秦婳染那边准备的菜,当时沈历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必然是不能反悔的,沈历只能咬牙看着杨大厨对那一截才准备好的肠子无从下手,连带着旁边的看客都远离了几分,好像生怕被那秽物沾染一般。 秦婳染倒是处理得得心应手,用着之前就准备好的面粉醋等,把里里外外都给清洗了个干净,到最后准备在一旁,杨大厨那边还满头是汗。 虽说大庭广众之下学了秦婳染的方法,可是杨大厨还是觉得自己做的似乎哪里不对,再加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他也不得不紧张起来。 另一边倒完全不受他的影响,自顾自的准备下来,一套动作堪称是行云流水,哪怕是杨大厨定下的那些拿手菜,她也不见有多少磕绊。 反而是杨大厨那边被一个大肠就犯了难,好不容易处理好了,时间都已经过了小半。 闻着那边隐隐传来炒菜的香气,杨大厨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多半是输了。 而不得不说他确实是有自知之明,这二十道菜一承上来,秦婳染那边色香味都占了上风,杨大厨这边也就只有自己的拿手菜做的好了一些,那盘猪肠与蒜蓉猪脑简直是惨不忍睹。 高下立现。 沈家酒楼这一次发难,不仅仅没有让秦婳染与山河食肆受到任何损伤,反而把名气更打了出去,自此以后旁人提起山河食肆,总要说上一声连沈家酒楼也比不上它,还有那些非常猪脑之类的从未有人吃过的食材也一并被人所接受,收获不可谓不大。 只是相对于山河食肆这边高高兴兴的景象,沈家酒楼那边明显是愁云惨淡,这两日的生意难免受到些波折,沈历第一个就被老夫人叫了过去。 “我之前应当就与你说过,让你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情,莫要去惹别人的麻烦,你为何不听?”老夫人显然也是有些生气了,毕竟这沈家酒楼是他们在皇都之中最大的生意之一,受到影响自然不是什么小事。 然而哪怕是面对老夫人,沈历也一样不知悔改,直言说道:“孙儿也是为家里头的生意着想,要知道山河食肆这么一开起来,势必会抢了咱们的客人,如今才开几日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声望,可见三弟是存心要找沈家酒楼的不痛快。” 老夫人哪里愿意听这样的话?当即怒声斥道:“他们做生意碍着你什么事了?做任何东西都不可能一家独大,咱们既然是百年老店,就要有容人的度,更何况你怎知临舟就是故意找沈家酒楼的不痛快?他也是沈家的人,如何会算计自家人?” “怎么不会?”沈历咬了咬牙,“当初沈家酒楼在他们父子手里的时候,我瞧着他们不是安安分分守着酒楼?怎么权力才交出去,就闹出了这么多幺蛾子?老夫人若说他们从来没有歹心,我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此言一出,老夫人心中怒火更甚,直接就将手里的盏子砸了出去。那瓷片四溅开来,当真是吓了沈历一跳。 “你们都是生自一个家里的兄弟,我都不要求你们兄弟齐心了,为何你不仅仅没有容人之度,反而起了相互猜忌的心思?” “怎么又成了我的错?”沈历也是不依这罪名,甚至也不顾老夫人有没有准许,直接就站了起来,“从小到大你就偏心沈临舟,有什么好处先紧着他,咱们又算的了什么?若真是偏心的话,你就不妨把家里头的东西都给他,也好过咱们在这里争争抢抢,惹得你自己心中也不痛快。” 这话说完,沈历竟然直接就拂袖而去,让老夫人气得不轻。也好在她身边有江吟曲在,赶紧给她顺了顺气。 “我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兄弟阋墙,却没想到我还活着,就已经管不住他们起各自的心思了!”老夫人连连拍着桌子,显然是被气的够呛。 江吟曲对于沈历的举动也是有些恼火,可是想想方才他说的那些话不仅仅是忤逆了老夫人,还间接是对沈临舟不利,只能劝道:“老夫人也别太放在心上了,左右都是小辈之间的争斗,他们心中总归也是有分寸的。只是我觉得……沈临舟不该是那样的人。” 这话里头偏袒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老夫人知道她那心思,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是为了沈临舟说话,你放心就是,我比你更加了解他,断然不会被沈历一句话左右。” 江吟曲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就有些赧然。 “行了,他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见,不放在心上就是,你也不必担忧于我,且先回吧。”老夫人看起来是想一个人待着静静心,于是挥了挥手,让江吟曲出去。 后者有没有多留的意思,朝着老夫人行了个礼,随后默默出门,走的时候还没忘把门关上。 只不过等出去的时候,江吟曲脸色一沉,竟然是直接朝着旁人院子里头走去。 沈历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回去估计也免不了被爹娘念叨个没完,这一时之间并没有回去,而是在大院里头走走逛逛,也不知究竟要去何方。 去找他的江吟曲就正好跟他撞了个正着,此时面色明显是不大愉快。 “大少爷还是歇歇心思吧,眼下不管怎么说,老夫人还没怎么生气,你就还有一条明路能走,可如若老夫人对你彻彻底底寒了心,以后沈家的东西你能分到多少,都还是未知之数。” 这话里头带了几分威胁之意,显然是动了真火,然而她在沈家的身份本来就不高,再加上一直都不受沈敬安宠爱的缘故,沈历也不大能瞧得起她, 所以此时他只是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眼,随后冷笑一声,“你怕是管错人了吧,我可不是沈临舟,你没那个资格管我。” 说到此处,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个恶劣的笑意,“不过说起来,估计你就算是想管沈临舟,他也不会听你的话,毕竟你可是间接害死他母亲的人,我估计这一辈子你在沈家都没法立足了。” 这句话显然是说到了江吟曲的心坎上,让她当时脸色一白,手也紧紧握了起来。只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在沈家会不会过的不好,于是也回望过去。 “大少爷应该知道,我的靠山从来都不是那父子二人,而是老夫人,所以我也不必讨好他们,只要老夫人一日还将我当做亲人,我以后肯定就少不了好日子。可是反观大少爷……没了老夫人,没了沈家,你又算个什么角色?” 沈历听着咬了咬牙,恨恨说道:“你给我等着,这次的事情了结之后,我定会叫你好看。” 江吟曲不以为意,“那我就等着大少爷叫我好看了。只不过我还得提醒大少爷一些,得罪谁可都别得罪沈临舟,他本身实力在那儿呢,再加上有老夫人的帮持,你想要和他做对,最好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否则哪一日真的捅了篓子,可就谁也保不了你了。” 江吟曲说完直接扬长而去,并没有管沈历是什么样的脸色。 她是知道的,沈历从来都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这一次在山河食肆的事情上碰了钉子,又被老夫人这么训斥了一番,必然不会再做什么手脚。 只不过她的心才刚刚放下来,却没想到一转身,就看见了秦婳染。 一百零七 又言婚事心不明 http://.biquxs.info/

其实秦婳染也没准备偷听的,只不过之前去了老夫人那里,听说两人还在谈事情,在外头等了一会也就回去,谁知道正好看到江吟曲在这里威胁沈历,一时之间还有些别扭。 江吟曲也是没想到这里还会有旁人的,原本带着几分冷意的脸色也只能稍稍缓和了几分,对上他的时候微微一笑。 “给吓着了?”江吟曲问了一句。 她其实一直都是个温婉的女子,只不过难得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被人发觉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反而秦婳染惊奇的样子有些大惊小怪了,只能是稍稍收敛了自己的神色,随后有些别扭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倒也没有吓到,只是没有想到江姨娘竟然会为沈公子说话。”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他的庶母,是他父亲的姨娘,咱们自家院子里头的人受了欺负,总归我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有理有据,听在了旁人的耳朵里头,只怕真是以为她是在为沈临舟打抱不平。 可是仔细一想,江吟曲身为沈敬安的姨娘,这么多年就算不受待见也没闹出什么事情来,又何尝不是她存着几分真心? 秦婳染还真有些不明白她的心思,索性也就直接问了:“看着江姨娘似乎并不讨厌沈公子。” 听得此言,江吟曲微微一愣,随后无奈一笑,“在这个家里头,我有什么资格去讨厌庞人呢?那父子二人不讨厌我我就烧高香了,还能讨厌他们不成?” 这话确实是带着几分赌气的意思,可也确实是发自肺腑。 秦婳染不由得有些理解她了。 对于江吟曲来说,沈敬安是她一辈子也求而不得的人,这么多年她谨小慎微的活着,就是想要得到他哪怕一丝半点的好感。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沈敬安对她冷漠待之,沈临舟更是因为母亲的事情恨她入骨,江吟曲没有起什么歹心,恐怕也是因为她确实是个心善之人,并且对沈敬安父子二人也是真心。 只是这些事情不是自己该管的。 秦婳染知道她不该掺和到这三人之间的关系里头,于是只是点了点头。 转身之时,她没有看见江吟曲有些低落的神色。 沈家酒楼的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山河食肆的名声渐渐打了出去,一时之间皇都以外的人都知道了它的名号。 秦婳染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每天看见那来来往往的客人,账本上面不停多出的一笔又一笔的收入,简直算是笑得合不拢嘴,只差没有天天都待在这厨房里头不出去。 所以生意好了起来,她似乎又更忙了一些,好不容易有一日见着了秦辞年与秦迎年,两个小的巴不得就与她分享起了学堂里头的事情。 “夫子今日教我写了两首诗,还夸我做的不错,说我以后必定是大成的料。”秦辞年虽然性子比较沉稳一些,可说到底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遇到被夸赞的事情自然就想要让别人也一同夸他。 秦婳染从来都不会吝啬自己对这一对弟弟妹妹的赞赏,当时就夹了一块鸡腿给他,夸道:“咱们家辞年真厉害,以后肯定是要做大官的。” 秦辞年看见自己碗里头的鸡腿十分高兴,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以后我若是做了大官,就能保护阿姐了。” 听见半大的孩子这么说,秦婳染心中说不感动也是假的,于是伸手抱住了他,“辞年真是阿姐的好弟弟,以后做了大官都想着阿姐。” 两人这么一番亲密的举动自然是热的秦迎年有些眼红,只不过她没有哥哥那样聪明,也不曾被夫子夸奖过,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的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然而秦婳染是知道她心思的,另外一只手也把她给揽了过来,“迎年在学堂的时候也十分听话,夫子心里指不定要暗暗夸奖呢。” 听见她这么说,秦迎年这才患上了一个笑来。 三个人吃了一顿饭,一副阖乐融融的模样,然而另一边,沈临舟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父亲若是没什么事与我说,我可就先回去了。”沈临舟和自家父亲关系本来就不是那么好,再加上今日秦婳染明明做了自己的饭,却偏偏他让沈敬安给叫到了沈家酒楼来,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得劲。 沈敬安又如何不知他的心思?当时就冷哼了一声。只不过想想自己今日也错过了那一顿饭,心中就稍稍有些惋惜。 也算是能明白儿子的心思了。 只不过可惜归可惜,正事儿还是要做,于是他轻咳了一声,随后说起了叫他过来的来意,“沈家酒楼现在又归我管了,只是我手上还有别的生意,你要不要接手看看?” 沈敬安手上确实还有不少的生意要忙,毕竟除了沈家本家的那些营生,沈敬安在外头还有自己开的铺子,总归很难腾出这个手来。 沈临舟却也一脸的不愿意,甚至面上带了几分戒备的意思,“你莫不是自己不想管这烂摊子了,就想要推给我吧?” 一句话直接就戳破了沈敬安的心思,令他直接气急败坏的说道:“这好歹是沈家最大的营生,你不乐意接管也就罢了,怎可说这是烂摊子?” “给沈历这么闹上一场,沈家酒楼的名声基本上是跌到谷底,咱们现在就算是想要扳回一成也不怎么容易,更何况山河食肆也是我自己手里头的生意,我怎么可能打自己人?” 沈敬安被他这话一噎,随后就想出了一个万全的法子,“不然这样,这两家铺子既然都是你接手了,以后就没有再敌对的道理,这样一来沈家酒楼的生意恢复如初,山河食肆也不会受到多少影响。” 这对于沈家酒楼来说无疑是一个方法,毕竟闹出那么多幺蛾子的人本来就是沈历,说到底和其他人无关,若是沈家酒楼的生意受到什么影响,对山河食肆没什么好处,对沈家反而是更加难办。 可如果沈家酒楼和山河食肆都归在了一人手下管理,以后就不再是敌对的关系,之前的恩怨自然也都一笔勾销。 这也是老妇人把沈家酒楼收回来之后就交给沈敬安的原因之一。 然而沈临舟根本就不想掺和到这件事情里头,不容反驳的说道:“反正山河食肆对我来说前途似锦,我还有不少点子要去扩展,可容不得浪费时间在沈家酒楼上头。父亲若是舍不下这块好肉呢,就自己管着,我肯定是不会插手的。” “这就是你对你爹的态度?”沈敬安拍了拍桌子,一副言辞厉色的模样,“我年纪都多大了,让你帮个忙你都不愿意,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我还真一点都没看出来。” “父亲如今郑老当益壮呢,别说是一个沈家酒楼了,就算沈家所有的生意都归在你手上管理,我相信你也是不在话下。” 沈临舟坚持不答应,起身就要离开。 沈敬安望着自家儿子这样几乎是咬牙切齿,到最后只能妥协道:“那名义上挂着你的名字,实际上是我在管理,这样如何?” 只要不用自己插手,沈临舟多少还是愿意的,于是十分矜持的点了点头。 沈敬安看着自家儿子这样只觉得咬牙切齿,却又对他无可奈何,只能十分心累的摆了摆手,“要走赶紧走,以后可少出现在我眼前。” “你以后别叫我,我肯定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今日若不是你叫我过来,我俩估计一个月都不会见面。” 沈临舟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对了一句。 沈敬安拿他家儿子确实是没办法,咬牙切齿的同时却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转而唇角就微微勾了起来,“我寻思着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确定亲事,你竟然没想过要娶她为妻,我说咱们就给他找一个合适的人家,这样也没必要在你身上蹉跎了好好的日子。” 沈临舟肯定是知道自己父亲说的是谁的,也正是因为知道她说的是谁,所以眉心也微微凑了起来。 “你说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不是说的十分明白?秦婳染年纪也不小了,我给你们两个人定下婚事,为的也就是想要你早早定下来,可如今你对他没有这个心思,我自然也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呢时候。” “他现在年级才多大?你怎么这些事情了?” “十多岁年岁可不小了,在他们远溪镇上,十岁没有婚配人家的女子可不多,毕竟村子里头的人大多数都是在及笄之前成婚,说起来她这个年纪正合适。” 沈临舟心中稍稍有些别扭,只是此时他还不太知晓这些情绪是什么意思,只能点了点头。 “父亲说的也是,如果有良配的话,你确实应该替她考虑考虑了。只是她现在接触的人都不多,恐怕一时半会的也找不着。” “那也说不好,我听说你那朋友之中不就有一个看上她的了?” 一百零八 又建作坊卖卤方 http://.biquxs.info/

大约是因为身份的缘故,沈临舟的朋友其实并不少,除去那些虚与委蛇的世家公子以外,就至少有十人是这些年一直都联系的。 所以沈敬安一说有人看上了秦婳染,沈临舟就开始细细在自己的朋友中搜寻,究竟是谁会看上秦婳染。 但是不得不说在他仔细想过之后,竟然还真有好几个说不准会不会对他有意思,毕竟他所认识的人里头,成家的甚至都只有那几个。 思及此处,沈临舟的脸色就莫名有些难看,也不知究竟是因为自己身边的人觊觎秦婳染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 沈敬安到底是被他年长不少,知道的事情也多,一看到她这般模样就知道他心中多半是对秦婳染有几分意思,一时之间微微扬起唇角。 “行了行了,你也不必跟我在这儿纠结来纠结去,你若是不喜欢,就别耽误人家好姑娘寻亲事,说不定那些人中有她的良配,你自己也替她留意留意。” 沈临舟难得没有跟他顶嘴,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晓心中在想什么。 回去见着了秦婳染,沈临舟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复杂的意思,然而前者却丝毫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而是拿着一张图纸高高兴兴的过来,然后摊开在自己面前。 “前些时候我想过了,如若靠咱们将食谱传出去,总归学会的人也不多,有些复杂的菜式更加一般人都学不会,那不如咱们就卖半成品,给各地都送出去,想做的人上手也十分方便。” 沈临舟听她已经考虑到了这一层面上,你就趴下了之前的事情与她深谈起来,“照你这么说若是卖半成品的话,这种天气岂不是十分容易坏?” “哪里就有这么容易了?”秦婳染与她解释起来,“我说的半成品,其实就是将调料一类的给大致弄好,比如说之前我二舅不是偷了家里头的料包出去卖吗?后来我仔细一想外祖父说的也没错,这料包卖出去了,就会有更多的人了解这道菜的做法,对于咱们虽说有些影响,可这到底也是一门营生。” 沈临舟听了她的解释点了点头,可岁数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却还是不得不有别的考虑,“你有没有想过,如今的李记食府已经赵叔手下,你这么卖料包,对于李记食府的生意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两人回到城里头来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李记食府虽说是沈临舟买下来的,可是赵礼也还了一部分钱财过去,他们总归不好自作主张,于是沈临舟说出这些话之后,秦婳染也有些为难起来。 “那要不然我哪天回去问问他?”说这话的时候,秦婳染多少有些为难,毕竟这种事情对于一般人来说已经可以算是有些过分的要求了,赵礼是看着她长大的,也算是她的长辈,总归不好自作主张。 沈临舟也觉得这件事情尽快解决为好,于是琢磨了一番,这就说道:“山河食肆如今没你坐镇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咱们今日就去吧,有些事情还是尽早解决的好,免得拖着平白耽搁时间。” 秦婳染点了点头,随后就去山河食肆和那些厨子们知会了一声,他们竟然是没什么异议,要知道这段时间秦婳染能说的都说了,能教的也都教了,再加上之前从沈家酒楼请来的几个厨子也都比她更有经验,秦婳染这么一去倒也不觉得不放心。 远遥镇离城里头也不远,秦婳染过去的时候,李记食府的生意红红火火,仅仅只是看见大堂的那些人就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还多了好几个生面孔,可见这段时间秦婳染离开之后,李记食府的生意只会是更上一层楼。 这毕竟是李老太爷留的生意,秦婳染对此自然是十分高兴,只是刚一走进去就有一个才来没多久的小二迎了上来,说是大堂已经没有空位了,估计还要稍稍等着上一番。 “我是来找人的,你带我去后院便好。”秦婳染这么说了一句。 然而这人之前并没有见过秦婳染,一时之间也有些犹豫,好赞李瑛玥没过多久就看到了这边,高高兴兴的就迎了上来。 “小姐怎么回来了?”李瑛玥面上十分欣喜,但是在此之后又微微有些担心,“是不是在城里头做生意做的不好,所以想回来了?” 秦婳染听到此处就知道她估计还没听说过山河食肆的事情,于是和她解释道:“城里头的生意一切都好,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赵叔谈些事情,你带我过去吧。” 李瑛玥赶紧点了点头,还没忘和那些新来的人介绍了一番秦婳染的身份,以后让大家都有点眼力见儿,别再把人给堵在门口了。 秦婳染瞧着她还真有几分领头人的气势,忍不住有些好笑,只是她到底没说什么,跟着李瑛玥去了后院。 因为现在正是午后,前头的生意虽然还忙着,但是该上的菜基本上都上齐了,赵礼也稍微能够清闲下来,此时看见了秦婳染,得知她有事情要与自己说,就把自己手上的事情留给了其他的几个帮厨,随后领着他们来到了后院。 “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和赵叔聊聊有关于咱们家卤味的方子。”秦婳染这么说了一句。 赵礼并没有觉得有多意外,恐怕也是因为李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也曾经和他提过有关的事情,所以此时他只是点了点头,示意秦婳染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东家在皇都里头开了一间山河食肆,不知这件事情赵叔是否清楚。” 赵礼听她这么问点了点头,随后还有几分欣慰,“知晓你们在皇都之中过的不错,我也就稍稍能心安了。前段时间我还去看了你外祖父,把山河食肆已经落到你手里他办的红红火火的事情跟他说了,我估计他在泉下有知,也应当感到无憾了。” 逝者已矣,如今在提起的时候,秦婳染心中虽然有些难过,可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难以接受,只是略有些感慨的说道:“辗转了这么多年,山河食肆终于还是回到了咱们李家人的手中,外祖父定然高兴。” 她从来没把自己当成秦家人,即使自己的姓氏并没有从了李老太爷,她也一直都自诩是李家的人,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错。 赵礼于是点了点头,随后才问起来:“山河食肆的事情我也打听到了一个大概,那这一次你回来,为何又提起了李家的卤味?” 眼看着话已经说到了正题,秦婳染心中微微有些过意不去,可是这件事情必须要解决,她也就开了口:“我是想着咱们家的卤味之所以能卖的好,最主要的还是那卤方的原因,所以想着要不然咱们就把这卤料卖出去。不过赵叔放心就是,咱们到时候就算卖卤料,也肯定是打碎了卖出去,必定不会让别人知晓这方子究竟是如何搭配出来的,如此一来,李记食府的生意也不会有多影响。” 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明显有些急切,好像生怕赵礼觉得这决定未免有些唐突。 可是赵礼在李记食府帮厨做了这么多年,哪里是贪图这些等人?随后微微板起了脸色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李记食府本来就是你们自己家的生意,这么多年不论是老太爷还是你,也从来都没有亏待过我。就算你真的跟我说把方子给卖了出去,也是你的选择,我无从干涉,何况现在还只是卖卤料罢了?” 秦婳染稍稍松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自己这一次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叔也知道的,有些事情我总爱多想,其实心中并没有那个意思,还帮赵叔莫要与我计较。” “行了行了,我也是看你长大的人,在我心里疼也已经把你当成了女儿看待,你我之间不必有这些虚的,只管说事儿就是,。” 得了他这句话,秦婳染也轻叹了一声,卸下了自己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深想,随后说道:“外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就与我说过,咱们家的卤味虽然说卖的好,可也仅仅只是在远溪镇上,这名声传不了多远,就算哪天赫赫有名,一般人又如何会不远万里的来到咱们这一个小小的镇上来品尝美食?所以我想着,还不如把料包卖出去,随后附着流程方法,既能让一般人学会,也不至于仅仅只是困在这么个小地方。” 李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就有这样的一个设想,只是没有秦婳染想的那么完善,所以赵礼此时听见自然是答应的,“只不过这销路还是要琢磨一下的。” 赵礼说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在深思,一旁到现在没说过话的沈临舟终于还是开了口,“赵叔别是忘了还有我吧。” 他这么一出声,赵礼也算是注意到了他,当即大喜,“若是有沈家帮忙,那自然是极好的。” 沈临舟这才算是满意下来。 毕竟这两人方才一直都是自说自话,压根就是一副把自己忘到了就像因为去的样子,他若是不开这个口,只怕到最后两人也不会麻烦到自己身上。 “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我会在这里租一间作坊,就专门用于卤料的配置,只是方子还是要保密的,赵叔还得选些得用的人,人手确实是要够,但可别把咱们的方子泄露了出去。” 赵礼毕竟年岁大一些,知晓的事情也多,是以此时点了点头打下来,两人于是开始聊起了综何处的地方。 只不过当就着这个话题的时候,两人的意见却产生了分歧,无非就是赵礼觉得秦婳染选的地方太大,到时候人手太多,一运作起来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往外头给,一时之间恐怕也没法回本。 秦婳染对此倒是不以为意,摆了摆手意有所指的看了沈临舟那边一眼,“不还有沈家公子帮忙吗?以沈家的家底,这一点小打小闹可不会放在心上。” 沈临舟被这么提了起来也不觉得她有什么过失,甚至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 “有我在呢,你们有什么打算只管说就是,沈家什么没有,也就是家底足够丰厚,能养的起那么多闲人,总不至于一个作坊都开不起来。更何况我手中还有不少钱财,就算不依靠沈家,也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这一口一个“我有钱财家底”,直看得秦婳染羡慕不已,只是她也知道这样的出身羡慕不来,只能朝着他瞪了一眼。 谁知沈临舟似乎还挺受用,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三人就着作坊的事情说了不少,直到下午的时候,秦婳染才与沈临舟说要出去看看那个地界能不能直接买下来,赵礼则还有李记食府的生意要忙,没有和他们一起。 “你说咱们若是做了这个作坊,到最后方子泄露出去了,该如何是好?”沈临舟无端问了这么一句。 其实这种事情说要担心,终究还是秦婳染最有理由担心的,只不过这个时候她不光没有主动提起,在沈临舟说起的时候更是不以为然,摆了摆手就道:“管那么多做甚?咱们手中又不是只有这一样卤味挣钱,就算真的泄露出去,也还有别的法子。更何况在选人做工之前必定会有不少措施,否则那些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岂不是早早就泄露了?而且沈家是什么人家?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到咱们身上来。” 沈临舟这句话本来也就只是试探,毕竟他也怕秦婳染心中会有这样的担忧,却不与自己说明。然而眼下看见她对自己还算熟络,心中也无端的有些满意。 “你说的对,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到咱们头上来。” 秦婳染是真不知道为何他的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不过她也没怎么在意,就去找了之前确定开作坊的地方。 那里其实就是一块空地,因为远溪镇上的人不算多,有不少地方都还在镇长手里没卖出去,秦婳染看中了之后就去找了镇长。 后者听说她突然要买下这么一大块地还有些惊讶,原先想着她会不会是逞能而为之,于是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句。 “我知道如今李记食府的生意正红火着,可你也不能因为挣了一点点小钱,就想着如此挥霍,这样一来我和你外祖父也没法交代。” 都是一个镇上的人,镇长和李老太爷也是沾亲带故的,甚至李老太爷还是长辈,镇长于是就多了一嘴。 然而秦婳染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于是笑了笑就宽慰他说道:“镇长放心就是,这里虽说是我来谈,可是说到底出钱的人不是我,而是咱们东家。所以镇长不必替我担心,我自己心中有些分寸。” 镇长听到此处,就朝着沈临舟那边看了一眼。只见这人长身玉立,一看就知道是气度不凡,再加上身上锦衣玉佩一l类,镇长也就放心下来,拍了拍秦婳染的肩膀。 “既然如今是在给人做工,那就好好干,只要你过的好了,你外祖父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下来。” “镇长放心就是,我和东家关系也算不错,他没有为难我,我也自当尽心尽力为他办事。” “你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只是可惜了……”镇长说着又轻叹一声,大约是感慨那好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明明衣食无忧的孩子如今却要为了生活奔波,也实在是让人觉得难受。 要知道远溪镇坐落在天子脚下,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镇,也很少有人会为了一口饭吃让这么幼小的孩子出去独挡一面,要不是李满与李德二人做的实在不公道,她又何至于落到如此? 秦婳染看见镇长露出这样的神情来,心中虽然感动,却也没有就着自己最近的生活多说什么,两人很快也就谈下了这一块空地,秦婳染拿着地契直接就交到了沈临舟手上,看也没看就继续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作坊既然要开在咱们镇上,以后还少不了要人手帮忙,镇长最近若是得空,就替我多物色几个趁手的人,总之工钱都是好商量。” 镇上的人若是想挣大钱,多数都是往城里跑,甚至有的干脆就住在自己做工的地方,一来二去一个月恐怕只能回来一次。可是秦婳染这个作坊直接就是开在镇上,给的工钱还不比在城里头少,这么一来不用出去就能够得到一样的报酬,其中的好处一眼就知道。 镇长自然是心动,不光是因为自己家中有几个儿子在外头奔波,还因为他是镇长,理应为这个镇子考虑,于是十分正色的点了点头。 “你是个好孩子,哪怕咱们镇上的人对你不好,你也想着咱们,这份恩情我一定会让他们记着。” 秦婳染说着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在咱们这儿也算是熟悉,哪里就能谈得上恩情了?” “行了行了,咱们也别就着这个话题在这儿推三阻四了,总之人我会给你挑好,你也别太担心。” 秦婳染于是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也就交给了镇长去办,只是领她没有想到的是,都已经闹成了那般地步,自己那两个舅舅还会找到自己面前来。 一百零九 没脸没皮李家人 http://.biquxs.info/

之前有关于李老太爷的事情,秦婳染就已经和这两个舅舅算得上是恩断义绝,何况这件事情闹的极大,整个远溪镇上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然而他们这边要建作坊的事情一传出去之后,两个舅舅竟然就是蠢蠢欲动,虽说抱着不一样的心思,却也在此时聚到了一起。 “我听说那死丫头在城里头赚了大钱,如今这作坊是她买下来的,咱们就算拿李记食府没有办法,那丫头不还是好拿捏的?”李满对着自家大哥,就是这么提了一嘴。 李德其实没怎么把秦婳染放在眼里头,只不过她更瞧不上的也就是李满这番做派,于是手中练字的动作没停,反而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她挣得钱与你又有何干?咱们之前已经闹到了那个份上,实在没必要腆着脸凑上去。毕竟那不是你想要,她就会给的。” “我若是直接要她自然不会给,可如果稍稍使一些手段,哪怕不是对她动手让她害怕,威胁她说要她跟老爷子彻彻底底断绝关系,咱们也是能够捞一笔的。毕竟你也知道,她最是孝顺那老头子。” “那又如何?你别忘了她身后是什么人,你若是跟她动手,沈家的那位必定不会放过你。更何况一个死人罢了,还能够起到多少威胁的作用?” “这大哥就不知道了吧,”李满凑上前来,一双小眼睛礼仪闪着算计,“她回来之后就是去了李记食府,把事情谈好了,立刻就敢去老头子那里烧了不少的纸钱,可见就算是人走了,她心里头的那份惦记还在。再说了,沈家的那个公子那是什么身份?那是沈家最受宠的少爷,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乡间少女思虑那么多?我寻思着她也就是对他有点用处,所以才会几次三番的帮着她,其实就算咱们动手了,沈家公子也不会面面俱到。” “更何况那丫头胆小的很,上回就给我差点吓破了胆儿,这软硬兼施,我就不信她不会屈服,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咱们摆布?” 都说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也特别是像李德这样的读书人自诩清高,一时之间对于李满的提议微微蹙眉,“你若去就自己去,莫要拉上我一起。” 李满今日过来就是劝自家大哥的,此时此刻看半点也不答应自己,心中自然是十分恼怒。只不过对于自家这大哥他一向都是惧怕的,所以只能遮掩了心中情绪说道:“大哥就算不贪图钱财,也得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吧。”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渐小,大约是说到了什么隐私的事情,“我可听说她和府尹大人相识,更何况沈家那是什么地方,如若你跟他们攀上了关系,哪里还要在这么个穷酸地方潦倒下去?” 为官一直是李德所追求的前途,这么大半辈子他都在为这样一个理想奋斗,如今杯李满这么一说自然是心动。 就这样两人达成了共识,一童去了秦婳染那里。 只是后者看见他们之后却直接是变了脸色,随后问到:“两位过来有何事?” 眼看着这是连舅舅都不叫了,李德面上多多少少有些挂不住,甚至是想要训斥几句,然而李满是个为了钱可以不要脸面的人,此时面对她的态度也觉得无关,反而上前几步。 “咱们好歹是你的舅舅,怎么你说话竟然如此生疏?可是怪我们之前没照顾你?” 秦婳染这些天也算是见惯了这些人的嘴脸,连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尚且都没有留情,更何况是这两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舅舅? 于是她想也没想的就跟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这人是沈临舟身边的护卫,虽然说今天才过来并不懂其中的内情,却还是记着自家少爷的吩咐,对于秦婳染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当即就上去准备赶人。 李满自然是不愿意的,只不过护卫既然是护卫,本事自然是不小,三两下就直接将人降服。 都已经闹到了这个份上,李满自然也已经挂不住那张笑脸,当时就骂骂咧咧起来:“秦婳染你别欺人太甚,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如何能够这样对我?若是让老头子知道了,你也不怕他半夜来找你说你不孝。” “二舅做了这么多亏心事,怎么也没怕我外祖父泉下有知,来找你报应呢?”秦婳染声音渐渐冷了。 她可是记得,李老太爷之所以连最后那一段时间都没熬过去,就是因为这一位不成气的二舅,才生生将他给气死。 所以此时她说话也更加不留情面。 “我知道二舅为什么从来不亏心,你是觉得外祖父欠你的,就得用一辈子来还,可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条命尚且是他给的的,就算他年轻的时候对你们有所疏忽,那说到底也对你们有所弥补,你们就算心中有恨,当成陌生人也就罢了,凭什么这般对她?” “现在你还敢跟我说外祖父的事情,你是真的不怕外祖父夜半过来找你,拉你一起下去给他好好孝敬。” 李满做的坏事可不少,这点神啊鬼啊的事情如何能够吓得了他?一时之间能从心中起,丝毫也没有愧疚之心。 “我怎么了?这本来就是他欠我的,我索取回报又如何?那老不死的还想拉我下去,也不看我娘同不同意。” “我呸,”秦婳染直接啐了他一口,“这话说出去给人听听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嘴脸,如今你过来找我,无非就是觉得我现在过的好了,想要从我这里分点好处。我且告诉你,你想都别想,真闹上去报官了,我看旁人怎么看你。” “你最好三思而后行。”一直没说话的李德在旁边开了口,“如今你也是做生意的人了,应该知道名声有多重要,如若带坏了沈家的名声,我就不信沈家的那位公子不会怪罪于你。” “大舅说这话真是有意思,”秦婳染嗤笑了一声,对上李德也没有惧怕,“我确实是做生意的不错,可是大舅还是考取功名的呢,我记得科考时除了考试以外,还得考量一个人人品如何,就你这样子别说是做官了,不被丢出去就已经算是极好的,就看咱们两人谁能斗得过谁了。” 眼看着一段时间没见,秦婳染明显是多了几分胆气,李德就知道这段时间估计她过的也不错。 然而这一番话也正好说到了李德心里头去,让他一时之间颇有几分气急败坏,“我可告诉你,你威胁我没用,我最多就是继续在家中待几年避避风头,可你若是让沈家为难,沈家的人会不会放过你还是另说。” 这话一说出口,秦婳染压根就是不以为意,只不过这话刚刚好被从外头进来的沈临舟听见,让后者一下子就蹙起了眉心。 “沈家会如何想,你看起来倒是十分熟悉的样子,怎么,和我沈家的人打过交道?” 李德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来找一趟麻烦,却遇到了沈临舟,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可是对于这些权贵之人他到底还是畏惧的,虽说不至于卑躬屈膝,却也只能维持一星半点所谓的自尊。 “沈公子说笑了,我与沈家的人怎么可能打过交道?只是在皇都城中进学赶考的时候曾经听友人说过有关于沈家的一些事情,所以有些了解。” 这话的意思,就是自己虽然没跟沈家人打过交道,但是曾经去城中结交了不少好友认识沈家的人,其中是真是假自然无从得知,沈临舟听着也是觉得有些好笑。 要知道人人都想要攀沈家的这门关系,哪怕是跟院子里头一个做工的下人沾亲带故的,也要好好说上一番。所以对这种人沈临舟算是见多了,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别的不说,单单就着方才你那两句话,我就有话要说。李家对秦婳染如何,整个远溪镇的人有目共暏,我随便找几个证人,也就能够证明她的清白,更何况沈家根本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对秦婳染如何。再者,你说你不过就是在家中呆上几年避避风头,可我若是说一句不好听的,你今年也不小了吧,还有多久能够活的?在此之前还想考取功名大富大贵,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李德脸色被说的青一阵白一阵,指着沈临舟手指颤抖,却只能说到:“你别欺人太甚了。” 沈临舟却提起扇子一下将那只手打开,目光里头全然是冰冷。 “这么多年究竟是谁在欺人太甚咱们心中都清楚,没必要一定弄个明白,否则对咱们是无关痛痒,对你可就没什么好处了。该三思的是你才对,莫要惹恼了我,可有的是你好果子吃。” 这句话里头明明白白就带了几分威胁之意,沈临舟也是认真了起来,毕竟就算他与秦婳染并没有这些天以来的交情,也绝对不允许这些人颠倒黑白。 李德自然不敢招惹沈临舟,愤愤离开,李满见此也就只能偃旗息鼓,灰溜溜的跟着自家大哥出去了。 “咱们就这样算了?”李满出去之后仍然不死心,于是问了自家大哥一句。 然而后者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提及?如今沈家的那一位明显是向着她那一边的,你我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可讨不了什么好处。” “那也不能放着这么大的好处不拿。” “你若是想要这个钱你自己去,我还不想把自个儿搭进去。只是做事之前你最好想想后果,别到最后后悔莫及,秦婳染可不会给你留什么余地。” 这话说的不错,在他们走后,秦婳染就猛的把门给关上,好像是送走了两尊瘟神一般,可见以后两方的关系也无法修复。 “一个个的真是给他们脸了,跑到我这里来攀亲戚,也真是脸皮厚的堪比城墙。”秦婳染心中的那团火气似乎还没卸下,踹了旁边的凳子一下。 沈临舟赶紧在旁扶着凳子,面对她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好好的你跟这凳子置什么气?可别再把自己的脚踢坏了,为这种人实在不值当。” “我当然知道不值当,可你条件今日他们的嘴脸没有,一个以为腆着脸儿我就能分他们一些,没给好脸就拿我外祖父过来压我,甚至还起了威胁的心思。我就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这么大自信,觉得我一定会认他们宰割。” “还不是因为你太孝顺了?”沈临舟语气之中带了几份安慰的意思,不过说话也确实是实事。 “你外祖父生前对你不薄,你心中感念,也就从来都没有避着旁人,这一点他们自然瞧得清楚,就认为是你的软肋。我猜着,他们今日恐怕说过如果你不听他们的,就再也不让你跟你外祖父扯上任何关系吧。” 沈临舟确实是猜到了点子上,秦婳染也更加有些愤愤不平,“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信那些?我的户籍早就迁出去了,说到底也根本就不是李家的人,只是我对于外祖父的那份亲情却并不会因为这一点消磨。他们不让用如何?我自己有手有脚的,还怕不能自己去不成?” 沈临舟听着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如今你外祖父已然走了,你不必在他身边尽孝,只要时不时回来看看他也就够了。我想他们也不会为了不跟你过来祭拜李老太爷,就贸然移墓地,要知道这可是一件大事,让旁人知道了,必定会指着他们脊梁骨骂。” “可不就是如此?”秦婳染嗤笑一声,“还以为这样就能够把控到我呢,我瞧着他们也是没睡醒,脑子糊涂了。” 眼看着秦婳染义愤填膺,完全没有受这两人所制的意思,沈临舟也稍稍放心下来。他是不怕秦婳染守欺负的,只是怕她心中会有什么不好的情绪。 好在现在看来并没有,他也能稍稍放心下来。 李家这一对兄弟过来闹事的事情,很快也就传的人尽皆知,毕竟镇长已经将秦婳染要建作坊的事情给了出去,不少人都观望着这边,此时门口聚集了一大群的人。 秦婳染出去的时候还微微有些奇怪,等到听见了众人的来意之后,也就安抚了下来。 “我和我那两个舅舅一直都不对付,或者说完全就是他们看我不顺眼,所以就处处为难于我,这一点我不加夸大也不加隐瞒,大家估计也都知晓。这一次他们过来找我,为的就是想要从我这里谋求好处,只不过之前就撕破脸了,我也不会给他们几分好脸色看,以后谁若是说我不孝顺的,大可不和我来往,只是若是让我听见谁在后头乱嚼舌根议论是非,大祁也不是没有律法可判,哪怕不能如何,至少在大牢里头关上几天,这还是在情理之中的……” 此言一出,种人都是噤声不语,镇上的人大多都淳朴,就像之前秦婳染想的一样,实在是没几个进过官府的,一时之间有不少人都觉得秦婳染这话未免说的太过了一些。 秦婳染也知道他们心中如何想,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说明白,在此之后这些人才不会看轻了自己。 然而都是街坊邻居,又实在不必把众人之间的关系闹得如此僵,秦婳染说完之后也就微微一笑。 “当然了,我一般也不在此处停留,作坊的事情我找人做了,你们最后也不是跟着我干。只不过咱们这边的情况我也得说一说,作坊里头做工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要的人不少,自然也要签订契书,以防有人把方子给泄露出去。这一点我相信大家也都能够理解。” “然后就是你们最关心的工钱了。”秦婳染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果然见到不少人朝着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其中还微微带着几分期待。 “工钱的话,自然是比镇上的要高上不少,跟城里头的差不多,但是工作比较清闲,也就是打打调料的事情。你们若是愿意做,就到镇长那里去报个名,之后再筛选出来,咱们这作坊估计也都做好了。” 一百一十 面具暴露惹人猜 http://.biquxs.info/

要说人最关心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利益,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此时秦婳染提出的是对他们有利的,之前的那些事情也能够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秦婳染这番话说出来之后,人群之中就传来了不少叫好声,还有许多自荐的。 当然其中也不乏疑惑的声音,秦婳染一一都解答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到最后还是沈临舟有些不乐意她在这里和这些人说来说去,轻咳了一声提醒她该走了。 秦婳染于是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他往作坊的选址走去。 镇长已经带着人等候在那里了,此时看见秦婳染面上神情还算是好,心中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走到人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说道:“我听说刚刚李满与李德那兄弟二人去找你了?” 镇上的事情传的也不算慢,秦婳染见镇长的有所听闻,就知道事情估计已经传到这里来了,于是也就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一直都是混不吝的样子,李德虽说好些,可也十足是个自私的人,对你外祖父之前不算好,你也不必和他们客气。如若不是我到底还是外人,我也是要修理他们的。” 秦婳染听了之后心中稍安,也就感谢说道:“以后咱们家中的作坊还得靠镇长多多提携,毕竟我不会在此处多留,有些事情估计也顾不过来。” 镇长自然能明白秦婳染画中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你放心就是,只要我一日还是镇长,就不会让他们胡作非为,这作坊开在咱们远溪镇上,也算是造福咱们镇上的人,你也不必和我客气。” 秦婳染点了点头,这事情就算是敲定了下来。 之前作坊的图纸都已经画好了,反正也不是作为开酒楼之类的用处,简单些也就简单些,镇长找来的这些工人很快也就开了工。 秦婳染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就说带着沈临舟去夜街逛逛,后者面上有些复杂,也不知是不是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然而对此秦婳染却一无所知,只是瞧着沈临舟脸色不对,就赶紧说了一句:“夜街虽然玉龙混杂,可正是因为如此,才热闹的很,我带你也算是去长长见识。你若是不想,咱们不去就是。” 眼看着她估计是想岔了,沈临舟也只能轻叹了一口气,“行了,你等我回去准备准备,我跟你去夜街。” 秦婳染听他这么说简直是一头雾水,心想着去夜街逛逛而已,还有什么好准备的?然而面对沈临舟的决定她也从来都不会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随着他回去,就看见他在屋子里头一通捣鼓,也不是究竟在做些什么。 天色就要黑了,沈临舟没过多久就出来了,瞧着还是与刚刚进去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秦婳染不得不挠了挠头,“你做什么准备去了?” 沈临舟似笑非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怎么还吊人胃口呢。”秦婳染无端抱怨了一句,心中却稍稍有了几分别的意思。 她似乎有些期待一会儿沈临舟会给自己看什么。 两人很快也就到了夜街附近,随便熙熙攘攘的人群进去的时候,秦婳染很快就被挤的没影了,也就好在沈临舟身量长,直接就从人群之中给她又抓了回来,乖乖放在自己身边,伸出了一只手去。 秦婳染还没从自己被人群挤进去的羞赧之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一只手伸到了自己面前,一时之间还有些茫然。 沈临舟于是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牵着,一会儿若是再走丢了,我可不一定次次都能寻着你。” 秦婳染瞬间被他说得脸色通红,然后默默地拽住了他的袖子,随着他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穿梭。 夜街里头最有名气的就是美食,可以说十个来这里逛的人,有七八个都是为了这美食而来,秦婳染自然也是一样。 至于身后跟着的沈临舟,则实在是这夜街里头的大分东西他都看不上,于是索然无味的跟栽秦婳染后面。 最先来到的是一个卖糖画的地方,秦婳染已经许久没在城里头看见过这样的吃吃食了,赶紧扯着沈临舟的衣袖往那边跑。 只是无奈沈临舟原本一个长身玉立的公子,手中一把折扇轻轻敲打在自己的掌心,看起来淡定从容的模样,却被她这么一拉,罩着的外衫就要被拉下来。 “一惊一乍的做什么?你与我说一声就是。”沈临舟提醒了一句,还没忘把她前头的人微微往旁边拨了拨,给她留出一条道儿来。 夜街里头一向都是人挤人的场景,谁也没有在意突然挤进来两个人,只是看见他们的时候忍不出就投来探究的目光,好像在看这两人明明穿着锦衣华服,为何要来这小小的夜街闲逛。 “哟,这不是李家的那个赔钱丫头吗?你不好好在城里头过你大小姐的日子,跑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来做什么?”稍后莫名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沈临舟微微蹙眉瞧后往去,就看到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走了过来,眉眼之间明显带着几分算计。 秦婳染却压根不知道有人在与自己说话,只顾着与店家说起了自己要什么糖画,等到人走到跟前来,那糖画就刚刚拿到手。 少女自然是心中有不甘愿,扯着她的糖画往地上一砸,还没望往上头踩了两脚。 “我跟你说话呢,你再说装聋子呢。” 刚拿到手的东西就让人给夺过去踩了,秦婳染自然是不乐意的,当即就冷冷地朝她那里瞧了一眼。 眼看着这小丫头趾高气扬的样子,秦婳染也觉得有几分头疼。 这是镇长二媳妇家里头的李宝庆,平日里头最喜欢为难人,秦婳染以前可没少受过她的欺负,只不过一次也没让她真正动手罢了。 “我说李宝庆,咱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你还是这般脾气,也怪不得及笄了还没相中人家。我估计也没谁家里头请这么一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泼妇回去,可不是上赶着要家宅不宁吗?” 以前之所以多方面忍让,秦婳染也是怕李老太爷的生意为难,可如今李老太爷已经没法去操心这个了,镇长也是个有分寸讲道理的人,她就没有让着她的意思,直接一句话就把人给堵了回去。 李宝庆只觉得一口气被憋在了喉咙里头上不去下不来,脸都给憋红了,裁纸说出那句小时候吵架惯常说的话。 “你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凭什么这么说我?”这句话一说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给她的勇气,接下来的话倒越来越顺畅,“你说我五谷不分四肢不勤,那是因为我只想过的就是好日子,哪里像你一样还没灶台高呢,就得搬个凳子去厨房里头忙活。大家都说你外祖父对你不错,我看着她估计也不想要你这个扫把星吧,所以早早的就去了,不跟你这个祸害在一起。” 从小到大秦婳染受过再多的欺负也都能忍,唯独不能听人说起李老太爷的坏话,闻言手中一个用力就把人给推在了地上。 人来人往的,谁也不知道秦婳染会来这么一手,躲避不及就踩了李宝庆一脚,后者立刻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活想是才被千刀万剐了一般。 秦婳染也不饶她,直接就蹲了下去,一双遍布寒霜的眼睛直直勾勾地盯着她,“我告诉你,如今我外祖父走了,我也不怕有谁管我,你若是真的将我惹火了,我就对你动手。不过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罢了,就算我划花了你这张脸,那也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算不得什么数。” 若是放在往常,李宝庆多半是不会相信这威胁的,可是说这话的时候,秦婳染眼里头的冷厉却丝毫不作假,让她瞬间就有些害怕了。 “你给我等着,一会儿我让我哥来找你,你可别跑。” 秦婳染还真不怎么害怕,甚至嗤笑了一声,“找你哥过来又有何用?别看五大三粗一汉子,其实外强中干,连我赵叔都能将他一手按在地上,你不瞧瞧我身边还带了个会武功的人呢,你自己一人摔一跤也就罢了,别让你哥也过来找打。” 李宝庆就没怎么受过这样的屈辱,再加上眼前这人是自己一直瞧不上的,却偏偏去了一趟城里就过上了好日子,这让她心中如何能够平衡?然而此时她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眼中汪着一潭清泪,要掉不掉的样子特别可怜。 “行了,还不赶紧走,要不要我找两个人送你回去?” 李宝庆自然不愿意,愤愤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灰,只是瞪了秦婳染一眼,连狠话都没敢说。 她走后,秦婳染就没再买糖画了,只是心情明显相对于之前有些低落。沈临舟也瞧出来了,跟在后头稍稍走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开了口。 “何必为旁人败了自己的雅兴?”他问道。 秦婳染原本还在想别的事情,此时听见他这么一问,明显是微微一愣。只不过等到反应过来,她面上也就带了几分笑意。 “我没觉得她的出现有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有关于秦婳染的过往,沈临舟能查出来的也就只有那些,所以并不怎么了解,是以此时只能静静听着。 秦婳染也没有瞒他的意思,既然开了一个头,就慢慢把事情给说了下去。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其实什么都不懂,毕竟家里头虽说是书香门第,可没人教我,母亲也不识得多少诗词,在那些兄弟姐妹里头,我总是最抬不起头的那一个。” “常年被忽视被嫌弃,让我成为了一个十分敏感的人,我知晓这样不对,可是再遇到外祖父的时候,我确实是害怕他的。”秦婳染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来。 “你估计没见过我外祖父,他总是肃着一张脸,好像十分不好惹的模样,他是没怎么带过孩子的,我一开始跟着他的时候,咱俩几乎就是大眼瞪小眼的过了一天又一天,可是不管是对我的教导还是养育,他从来都没有一星半点的疏忽。我说要跟他学做菜,其实也是存了几分讨好他的意思,那个时候我怕他哪天嫌我麻烦了就将我给送回去,所以就想着一定要做一个对他有用的人,才能够长长久久地留在他那里。” “可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你外祖父也必定不会把你送回秦家。”沈临舟忍不住插了一句。 对此秦婳染点了点头,“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那个时候太小了,一心就只想逃离秦家那个魔窟,叫我做什么都愿意,自然而然就没有办法相信旁人的善意,等到我终于明白外祖父对我的好是不求回报的时候,我就更想自己能够帮到他忙。毕竟你也知道的,他年岁已经不小了,却偏偏还有那么三个不成器的孩子,整天忙进忙出的,谁看了都会觉得心疼。”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婳染面上的笑意就渐渐淡去,“可是村子里头都是排外的,我母亲为了荣华富贵做的那些事情早就传得人尽皆知,父亲也因为几个方子的缘故就将我给送到了这里来,大人不知在背后说了多少难听的话,小孩子对我也经常是不加掩饰的敌意,好像我生来就是什么脏东西,爹娘不喜欢,只能跟怀祖父相依为命。” “李记食府在整个远溪镇上也算是有不少明气,你自小生活的环境比他们优渥,估计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引得他们嫉妒。” 沈临舟这么解释了一句,明明他认识自己也没多久,可偏偏秦婳染却觉得他猜测的说不定还真是事实。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有几分意思。”秦婳染总算释然。 “他们待我如何我从来都是不在意的,毕竟我和外祖父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从来在意的也不是这些流言蜚语,我只是觉得有些感慨。如今的远溪镇已经没有我的家了,我以后又能去何处。” 沈临舟想说沈家就是她的家,可是这句话说来轻易,真正要承诺的确有许多。现在的他还根本给不起。 于是他握紧了袖中一直藏着的那半片面具,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勇气拿出来,告诉他们其实是旧时。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才能够不担负这份沉重的责任。因为他自己也没想好。 秦婳染却不知她在背地里做了多少小动作,一番感慨之后就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笑道:“好端端的我想那么多做什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相信跟着东家,必定有好日子过。” 看着她面上的笑意明媚,沈临舟也回之一笑,随着她继续逛了起来。 糖画的那件事情很快就被两人抛置于脑后,毕竟秦婳染一直都是个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很快研究搜罗了不少好吃的,她甚至还买了一个竹子编织的箩筐,就背在后头,里面放了不少吃食。 “你买这些做甚?”沈临舟不解的问了一句。 听他问这话的时候,秦婳染还在拿糖葫芦往背篓里头装,闻言头也没抬的就说道:“这不是买点东西带回去吗?郑嵩云之前也随我来过这个夜街,一路上眼睛就没移开过,你是没见着他嘴馋的劲儿。” 提到了郑嵩云,沈临舟心中就有些不痛快,忍不住就说了一句:“瞧着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挺好。” “那还真不是,”秦婳染撇了撇嘴,“当初我外祖父还在的时候,他可没现在这么听话,三天两头的给我闹事情,偏偏他还会装乖,惹得我外祖父和赵叔都向着他那一边,回回都训斥我,说我照顾不好他。” 眼看着其中的嫌弃之意不似作假,沈临舟心中在莫名其妙的有些好过,甚至还劝道:“你的脾气确实是不讨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嘴甜的孩子也有糖吃,就像你这样不会哭还嘴巴毒的孩子,看着可不就是最不讨人喜欢?” 秦婳染听着这根本不像劝自己的话,忍不住就白了他一眼,“怎么就你话多?好端端的我招你惹你了,你就这么说我?” 沈临舟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说的未免有些直白,赶紧凑到她身边解释道:“我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心思虽然不坏,可说到底这样的脾气是不讨好的,说不定可以改改。” “改这个做什么?”秦婳染耸了耸肩不以为意,“我外祖父说了,我这般脾气正是随了他,一般人虽然受不了,可受得了的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更何况这天底下人与人之间都不一样,我若是改的与旁人一样了,那岂不是都认不出来了?” 沈临舟想想也正是这个道理,于是也没有再劝,只不过刚把目光移回去,冷不丁就被人撞了一下。 对面的人体格壮硕,这么一下沈临舟毫无准备,手中的东西就掉了下去,他正准备伸手去捡,却没想到秦婳染快了他一步。 “这面具是你的?” 一百一十一 不同人手不同味 http://.biquxs.info/

面具会突然掉在地上,这是沈临舟怎么也没想到的,毕竟那一个面具也不大,放在袖子里头藏好了,自己还一只手抓着,怎么着也不会这么轻易掉下来。 可偏偏这里人多繁杂,被人稍稍一撞就这么掉了下来,还正好被秦婳染看见,沈临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然而桩桩件件也都是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情,秦婳染想了想也就回想起来,霎时间脸色就有些古怪起来。 “你既然一早就认识我,为何之后也不与我提起?”秦婳染有些怪异的问了一句。 沈临舟总不能说一开始就是打着和她开玩笑的意思,想了好一会儿才回道:“我原本以为你至少能够听出我的声音,可这之后你也没有给我开口解释的时间。我寻思着如若那个时候再跟你解释,只怕你要怀疑我是别有用心,所以什么都没说,就看你什么时候能发觉。” “我哪里能发觉?”秦婳染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将那个面具放在了自己脸上,“你自己瞧瞧这面具都能挡着人大半张脸了,我自然看不出来有什么当四的地方,更何况差不多的声音有那么多,你指望着我听声辨人,是不是也太抬举我了一些?咱们毕竟之前才见过几面,又不熟悉。” 沈临舟心中也稍稍有些难为情了,此时也只能说道:“确实是我想岔了,所以这之后我就更不好意思和你说起这种事情,倒不是觉得你认不出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仅仅只是觉得没有那个必要罢了。” 秦婳染想想也确实是如此,毕竟他们当时也就只不过有几面之缘,若是她把人给认出来了,也好有个报恩的意思,可如果沈临舟主动提起,那就未免有些狭恩图报了,所以沈临舟这么解释之后,秦婳染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沈临舟也因此松了一口气,这个面具的事情暂且就算是不了了之,只不过得知这件事情之后,秦婳染也免不了是一番感慨。 “我是真的没想到,咱们竟然一早就遇到过,而且你救了我还不止一次。” 沈临舟闻言也是笑了笑:“缘分总是如此妙不可言,当初我就离的时候,也没想到家中溃蚁咱们两个人定一门亲事,实在是奇怪的很。” “可不是,”秦婳染啧啧感叹两声,“我外祖父在世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以后我的婚事可以自己定,但是这个人一定要带过来先给自己看一看,他觉得满意了才能够在一起。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得自个儿找,可在咱们镇上挑三拣四好一段时间,全没想到我外祖父竟然直接就给我定了个婚事,还是沈家那种大门大户。” “咱们沈家可不算是多大的门户。”沈临舟谦虚了一句。 秦婳染心想这都是大祁第一皇商了,若还不是大门大户,那么再往上估计就是那些世家大臣了,她一方面并没有狡辩,另一方面却在心里头暗暗叹气,大约是觉得沈家能攀上关系的都是那些名门望族,相对于那些人来说,沈家或许确实不算什么大门大户。 有关于面具和门户之间的问题暂且不提,两人相处的还是一如过往,远溪镇这边能召集的人手不少,两个人之前说好的作坊很快就建好了,在这过程之中沈临舟与秦婳染还去采买了不少东西,等到作坊完工了,那些东西也转好可以存放进去。 也好在镇长确实是尽心尽力的,村子里头找了有二三十个人手过来,沈临舟也从沈家找了几个人过去,统共这么些人花了三四天的时间分配任务,作坊这就运营了起来。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天气渐渐寒冷起来,李记食府的生意一如往常,只不过在宣扬了有料包卖的消息之后,客人却明显少了一些,倒是那些作坊里头卖这的卤料包有不少人买,进账也还算可观。 “再这样下去,咱们是不是也得关店了?”李瑛玥是不知道那些进项的,此时就只觉得一份卤料包才卖不了多少钱,哪里有直接让人上门吃饭来的实在?所以也有几分闷闷不乐的意思。 秦婳染却一边算账一边记载,嘴上还腾出空来笑她道:“关什么门啊?若是李记食府真的做不下去了,咱们就换做卖卤料包就是,反正这么大一个地方,总归是不能荒废的。” 李瑛玥这么一听那还得了?当时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小姐可别乱来,这李记食府可是李家多少年的生意,我不说李家的大爷和二爷会不会有所图谋吧,就单单是李家的那些长辈也不会容许你乱来。更何况这是你外祖父一生的心血,你难道就想着随随便便给糟蹋了?” 眼看着对面人这么大的反应,秦婳染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着想,于是放下了算盘,好歹没有跟他继续玩笑。 “我外祖父的心血,我竟然是没想过将它给放弃了,只是咱们也得从长远考虑。李记食府的生意一直都会做下去,但是卖卤料这也是一个进项,咱们换句话来说,是不是名声还能传得更广一些?” 李瑛玥听着简直是一头雾水,最后只能挠了挠自己的头,随后才问了一句:“那现在生意都已经跌到谷底了,我来李记食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看见过如今的景象,再这样下去人家都去买料包自己做卤味了,哪里还愿意来咱们这里吃?” 听她这么说,秦婳染就知道她八成是绕进了死胡同里头,反正解释估计李瑛玥也是不会听的,秦婳染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笔,然后让她跟着自己去了后头的厨房。 赵礼并不是住在李记食府后院里头的,所以这片地方一直都是空着,此时秦婳染进去一个人都没有,也方便他们做事儿。 “卤味怎么做你应当知道吧。”秦婳染这么问了一句,随后还调笑道:“跟着咱们那么多年,如若连拿手招牌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话,你也是白待了这么久。” 李瑛玥面上有微微的发红,“我厨艺不精,过程都记不住多少,哪里知道怎么做?” “那我一步一步跟你说,也一步一步教你,咱们看看这到最后的成品如何。” 李瑛玥自小到大对着厨房里头的事情都不怎么感兴趣,可此时此刻听见秦婳染这么说,却又偏偏觉得该试一试,点了点头。 秦婳染于是开始手把手的教他,从第一步的给要卤的菜焯水就已经介绍得十分详尽,李瑛玥过程之中一直手忙脚乱的,却也算是按照流程来了一遍。 等到卤料包扔进去的时候,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一阵香味,看着样子还真是煞有其事。 “看来之前我之所以学不会,还是因为没有小姐手把手的教,我瞧着这成色闻着味道都觉得不错。” 听了她这句话,秦婳染面上却是似笑非笑,李瑛玥一开始还不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等到那一锅卤味出锅的时候她迫不及待的尝了一个,才被那味道微微一惊。 “怎么跟咱们平时吃到的不一样?小姐是不是忘了那个步骤?” “这卤味我都做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忘掉其中的步骤?你就是按照我平时的做法做出来的,味道不同,也不过是因为做的人不一样罢了。” 李瑛玥尚且不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只能噤声等着秦婳染解释,也好在后者并没有卖关子,稍稍一顿就跟她解释了起来。 “炒青菜算是简单的菜式了,可是有的人炒出来的青菜是苦的,有的人炒出来的青菜是甜的,这个不光是与青菜本身有关,更加和厨子对于火力及油盐的掌控有十分大的关系。可以说每个人炒出来的味道基本上都不一样,好不好吃也都是自己看来,这就是炒菜独特的一点。” “我是按照我平时做卤味的步骤跟你说的,你这一步一步做的不但没有疏忽的地方,甚至是中规中矩,可是做出来的味道却十分不如人意,就是因为在有些细节的把控之上,你终究还是没法做到最好。所以你仔细想想,我都在你旁边手把手教了,你尚且都学不会,那些人买了卤料包回去,最多就是赠了一个比较简单的过程描述,又怎么可能做出一模一样的卤味来?” 李瑛玥这才算是明白了过来,只是她本来就喜欢想的太多,一时之间又担心起了其他的。 “那若是方子给他们拿回去研究,琢磨出了里头究竟有什么调料怎么办?” “给他们研究就是,那里头有好几味调料我都让人给研碎了,我就不相信他们还能一点一点把那些碎末都给挑出来,再一点一点的称重。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听了秦婳染这句解释,李瑛玥才算是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秦婳染想的周到。 至于会不会有人通过买他们的料包自己去做生意,李瑛玥也是知道那料包卖的并不便宜,除非是那些跑商的人拿货大量有优惠以外,开餐馆的绝对不能大规模拿不到货。 何况就算真的拿到了,那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李记食府有的挣。 事实也正如秦婳染跟李瑛玥解释的那样,没过两天,李记食府生意回了过来,赵礼原本还有些提心吊胆,此时那点子心思早就荡然无存,高高兴兴地忙碌起来。 秦婳染坐在柜台前头算账,难得没有到后厨去帮忙。 “之前的卤料我也买了,回去让我那婆娘研究了一天,到最后虽然给做出来了,却也不是你们这样的味,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你说说,是不是还有什么独门秘诀没交出来。”有人来结账时,这么打趣了一句。 都是乡里乡亲,秦婳染自然是认得这个人的,知道他的品性并不坏,就干脆笑着和他玩笑道:“你都说了独门秘诀了,我有怎么可能全盘托出?到时候我这李记食府还办不办了?” “你瞧瞧你小气的,咱们就算学会了,做的也必定没有你这店里头的味道好,又不是以后不来吃了。” 两个人开了会儿玩笑,谁也没把对方的话放到心里去,那人也不是真的过来讨什么独门秘诀的。只不过卤料的事情刚刚说完,那人就稍稍凑了上来。 “你大舅的事情,你可知想?” 秦婳染现在听人提起李满李德二人就觉得头疼,此时微微蹙眉,才问道:“我大舅又闹了什么幺蛾子?” “真要说起来闹幺蛾子,还是你那二舅最能招惹是非,可我说的是你大舅,这就让人有些考究了。”那人冷冷哼了两声,“都说你大舅在皇城里头有一房小妾,这么多年娇养着,一直也都没有被正房发现,只是前段时间那个小妾突然找到了咱们镇子上来,说是肚子里头已经揣了李德的种儿,让李德给自己尹取进门呢。” “那我大舅是这么想的?”秦婳染对此还真有几份好奇。 那人一看到她来了兴致,说的也就更加详细了一些,“竟然是城里人,这小妾的来头就并不简单,好像是哪个五品官的庶女,跟你大舅那是两情相悦,只想着要进他的家门,从未想过能不能当正室。可是我寻思着为官之前的学子不能纳妾,你大舅要是领着她进了门,以后的仕途就算是断了,我估摸着他也不敢,否则这一次就不是偷偷的把人给送回去,也不知晓背地里说了多少好话。” 秦婳染听到这里啧啧感叹了两声,只差没手里头抓一把瓜子就嗑起来。 他说大舅长的还算是玉树临风,可这四个字用在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上,就有些不合适了,然而偏偏如此还能吸引到官家的女子为他神魂颠倒和她两情相悦,也不得不说她魅力不减当年。 而最主要的是,四十岁了还给人怀上了孩子,这可不就是宝刀未老吗? 然而这番话在秦婳染这里确实是让她觉得有些有趣,可说到底李德的事情她是没准备再管,看热闹也没什么意思,索性也就没管。 然而却不知道,李德的那个小妾还真是拖垮了他。 一百一十二 有人暗诉有人忧 http://.biquxs.info/

李德家里头的媳妇儿虽然对她也算是严听计从的,可是家中的几个哥哥都是会来事的人,一直以来被李德压在下头,总算是找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于是一说起那个小妾的事情,那群人就自发的有了不少的底气,这件事情可谓是闹得不可开交。 秦婳染知道的时候,还是李瑛玥闲来无事跑到外头去听了一耳朵,于是打听了半日没回来,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不少消息。 “你说大爷这还真是不减当年,自己都多大年纪了,引得人家二十出头的女子昏了头,跟家里头闹了无数次没有嫁给他一个老头子,听说她家里头的人可都急坏了,却又没办法打掉她的孩子,最后只能跑到大爷那里去协商。” 李瑛玥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饶有兴致的跟他说了起来,“那毕竟是官家,五品官也不算什么小官了,即使是庶女,那也得是最受宠的庶女,是以那边的意思是,让大爷休妻另娶,对于之前的事情他们就可以既往不咎。你想想啊,那是为官之家,大爷做梦都想当官,看着自家的糟糠之妻自然也就不顺眼起来,于是接连好几天的打骂,大夫人还真就逆来顺受。只不过她儿子看不下去了,回去找了自家那几个五大三粗的舅舅,昨天半夜找上门来,就把大爷给打了一顿。” “大爷那身板儿,估计也就只能欺负女子,换做这几个人只能是被摁在地上打的份,这件事情于是让人捅了出去,镇长和族中长辈都给惊动了,到最后和离自然是不可能和离的,不管之后是纳妾还是怎么样,总之大爷的名器算是彻彻底底给败坏了。” 秦婳染听说也算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毕竟她一直相信人总会自食恶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李德这不是就已经得到了自己的报应? 所以听到此处的时候,秦婳染也就没有再问什么,更没有觉得有什么幸灾乐祸的感觉。反正李满李德的事情已经和她无关了,还是忙着自己的事情比较靠谱。 眼看着就入冬了,现在远溪镇的作坊已经步入正轨,秦婳染琢磨着也到了回去的时候,就和沈临舟说了一声。 后者也觉得这里不必久留,毕竟他们真正要忙活的还是在山河食肆。 “那小姐也带上我一块呗,当初你走的时候我没跟着,现在总得带着我一起了吧。”李瑛玥着急忙慌的赶了上来,是想要跟他们一起走。 秦婳染多多少少有些为难,毕竟她现在自以为也是寄人篱下,于是就小心地看了沈临舟那边一眼。 后者也知道她是什么脾气,心中轻叹了一声,最后也只能自己对李瑛玥说道:“你要跟着就跟着,只不过到了城里头以后,可还得让你自己找事情做。” “得嘞。”李瑛玥瞧着明显是十分高兴的样子,可见对秦婳染,她也是用了真心。 于是一行三人就这么准备走了,赵礼过来送行,还把秦婳染叫到了一旁去。 “这里头是我这些天存的银子,你先拿着用,我听说你那段时间一直住在沈家,可别让人抓着把柄说三道四的。”赵礼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秦婳染微微一愣,随后眼眶就有些泛红。 李老太爷走后,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长辈给过他银钱,赵礼这样就好像是在告诉她,她还一直都有亲人。 只不过这份心意她是心领了,这个钱却始终不能收,还是推了回去。 “赵叔放心就是,我自己手里头也有银钱,这些都是我应得的,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可是……”赵礼说到此处终究是没说出口。 毕竟他想说的是秦婳染现在的钱到底是沈临舟给的,有没有都会招人话柄,可是一想到两人现在基本上算是在一起做生意,互帮互助的根本分割不开,他若是把话说得太过明白,两人的相处过程之中恐怕也会觉得别扭。 但是不希望秦婳染遭人闲话,却也不希望两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什么隔阂。 “行了,你也大了,有什么事情自己想清楚就好,赵叔毕竟已经是长辈,有许多都不如你们年轻人想的周全,但是你得记住,无论受到什么委屈了,只要你想回来,赵叔就还在这里等着你。” 秦婳染心中微微一暖,随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赵叔放心就是,我可不会和你见外,以后若是混不下去了我就来找赵叔,到时候赵叔可别把我关在外头。” 知道她这话是玩笑,赵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随后也就笑开了,“我还等着你带我过好日子呢,你可别太懈怠。” 两人这么寒暄了一番,就已经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秦婳染坐上马车,手里头是带着不少吃食,都是去夜街给山河食肆里头的人带的。 毕竟上一次带回去之后他们的反响还不错,秦婳染就记在了心里头,捡着最受欢迎的那几个买了不少,这也是为何山河食肆里那些做工的人和秦婳染都关系十分好的原因之一。 而她身边坐着的李瑛玥却从来都没有坐过这么好的马车,一时之间左右观望,突然叹了一声,对她说道:“小姐这还真是傍上大户了,你瞧瞧这马车富丽堂皇的样子,咱们去城里头的时候做的有隔板就不错了,还指望着这样好?” 秦婳染听了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傍上大户了?咱们好歹也是各取所需,我可不是吃白饭的。” “是是是,小姐说的是,”李瑛玥赶紧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只不过小姐确实是和沈家少爷有一纸婚约,这个你是辩不掉的吧。” 秦婳染听到此处,却突然沉默下来。 正如李瑛玥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们两人之间有一纸婚约,客户许是因为这半年之中相处的太过融洽,所以导致了这婚约的事情也被他们抛在脑后没有再提起,可是真要算起来,沈临舟就是她外祖父给他定下的婚事,沈家那边都已经知道了,为何没有提前? 他们家中人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越是深想,秦婳染就越是觉得有些忐忑,到最后已经想到了沈家那些旁支会如何看自己。 李瑛玥见她一直是沉默着,于是就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挥了几下,大抵的意思就是想让她回神。 秦婳染这才反应过来,随后无奈一笑…… 旁人如何看她,从来都不是她能管的事情,就比如说李满李德二人,她怎么没做错什么,这么多年却还是一直受到他们的欺辱,可见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够掌控的。 所以又有什么必要继续深想呢?感情的事氢到底图的是一个两情相悦,秦婳染对沈临舟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算两人关系好,也完全没有到能够共度一生的份儿上,现在根本不必想太多。 何况沈临舟对自己也没那个心思。 心中想清楚之后,秦婳染就觉得释然了几分,没过多久马车到了沈家门口,秦婳染还算中规中矩,李瑛玥去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往哪里放了。 就和之前秦婳染第一次来沈家一样,这高门大户的,连带着墙都比别人高尚好多,第一次看见除了觉得气派之外,估计就只有觉得那高耸的院墙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会产生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秦婳染于是伸出手去拉着李瑛玥,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之中,总算是没让她继续愣在门口。 只是她以为李瑛玥至少会好几日手足无措,却没想到她本身就是个跳脱的性子,刚一进来走到院子里头,她一回神就小声尖叫。 “小姐可知道,我打小就想着要来这富贵人家看上一看,只不过一直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家,如今看到沈家这个样子,也算是圆了我多年的夙愿了。”李瑛玥高高兴兴的样子,丝毫不像刚刚在门口时那样拘谨。 秦婳染也算是乐见其成,给她丢过去一些小零嘴让她拿着,就说要去见两个弟弟妹妹。 李瑛玥对这两人自然是有印象的,只不过半年没见,她是记得那两个孩子的长相,可那两个孩子却未必认得自己,一时之间还有些抱怨。 “小姐当初为何不直接带着我过来?我瞧着那两位小小姐小少爷估计都不认得我了。” “真要是认不得你了也在情理之中,他们才多大年岁,又不是跟在咱们身边长大的,几天不见估计就忘了个干净,重新认识一下就是。” 李瑛玥也抱着这样的想法,谁知道见着人的时候两个小的倒是把他给认了出来,她却垂眸深思了许久,压根就没办法把这眼前的两个胖孩子跟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两个瘦不拉几的小孩儿对上。 “小姐这是给这两个孩子下肥料了吧,怎的半年没见,就涨的如此之快?”李瑛玥感叹一声。 秦婳染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又不是种菜种庄稼,下什么肥料?这两个孩子本来就在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好了不就是会长?你又何必如此大惊小怪的?平白让人觉得我这两个弟弟妹妹是不是胖成了什么样。” 此言一出,秦辞年都还好,反正一张小脸看不出什么神情来,秦迎年面上已经有几分赧然,躲在了哥哥身后,一副有些羞恼的模样。 秦婳染觉得有些好笑,赶紧把妹妹拉了出来,对他说道:“迎年别听瑛玥姐姐乱说,你说这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多长点肉才能长高个儿,该吃还是吃该喝还是喝,别跟你瑛玥姐姐是的都这把年纪了还长不高。” 秦迎年于是点了点头,看向李瑛玥在目光之中也没有之前那么羞恼,而是稍微带了几分同情的意思。 李瑛玥确实是不高,相对于自家小姐来说都得矮上个小半个头,这主要是因为秦婳染比一般女子都要高上一些,李瑛玥则是比一般女子要上一些,两人的差距才会不停拉大。 只不过这一点确实是事实,她狡辩不来,只能默默的咽下这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她也不能和小孩子置气,自家小姐更是说不过。 回到了城里之后,山河食肆的生意也像是之前那样运转,秦婳染的生活变化也就只是在朋友之间的交往上面,之前沈临舟那几个朋友带了家中的姐妹过来,可算是让她多了不少朋友,这么一来二去的相熟起来,就经常去参加一些宴会之类。 秦婳染都还没什么消息,李瑛玥这正好有一个与他情投相合的男子,对方也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少爷,在家中不算受宠,和她相处倒也算是十分心安理得。 “小姐是不知道,我认得的那个安家公子对我是真的不错,只是他总是给我写些情诗一类,我也只是认字罢了,实在是觉得有些配不上他。”李瑛玥这语气倒也不算是妄自菲薄,只是一句感慨。 秦婳染于是直接就拉了她起来,去了书坊给她挑了不少有关于诗词的书。 “你若是真的对他有意,那就从现在开始恶补这些知识,以后你们两人在一块儿,总不能是什么话题也没有吧。” 李瑛玥想想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于是抱着那一摞的书就准备没日没夜的研读,只不过她突然有些好奇,就问道:“小姐和沈家公子在一起的时候,都说些什么?” 秦婳染正在油灯下头写方子呢,闻言头也没抬,自然也没有想多。 “就说些有关于生意和吃食的事情。” “那还真不错,”李瑛玥泄了气,“你们二人都是做生意的料,话题自然就多了不少,不像我和安公子那样,他说一句话我都得琢磨半天,也怕自己说出的话没什么内涵,惹得他笑话。” “他若是真的喜欢你,就不会在意那么多,毕竟你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是如此,只不过书还是要看的,免得你进了家门之后,书香门第瞧不上你。” “这哪里就到了进门的事情?”李瑛玥难得脸上有些烧,胡乱将手中的书翻了几页,“我跟他现在也就算是才相识,压根就没到想这些的份儿上,倒是小姐现在已经住在了沈家,我看着老夫人和沈公子的父亲看你都不错的样子,是否已经想过成婚之事?” 话说到此处,其中的意思已经是十分明白,秦婳染一搁笔,神色之中多了几分认真。 “两人关系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最主要的还是两情相悦,我和他之间还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情愫,老夫人也说了如果看上了旁人,那就是各自婚嫁,不必备那一纸婚约束缚。所以以后你可别拿我开这个玩笑了,我是不觉得什么,免得让旁人笑话。” 李瑛玥也不是个拎不清的人,虽说心中也觉得有些可惜吧,但是自家小姐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她也就把还没说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继续研读自己手中的诗书。 秦婳染与沈临舟这边,两人的关系还不温不火,李瑛玥与安玉怀倒是打的火热,三天两头的约出去,秦婳染都得嘱托一声不要乱来。 而这一日他们出去之后,安玉怀却难得说起了秦婳染的事情。 “我听说你家小姐和沈家那位公子有婚约在身,可真有此事?”安玉怀这么问了一句。 李瑛玥是喜欢他不错,可是对于秦婳染她她也是真的忠诚,于是安玉怀一提起这件事情,她就微微蹙眉。 “你问这个做什么?” 安玉怀也知道她八成是误会了自己,随后无奈地笑了笑,“我家里头有一位嫡兄觉得你家小姐是位良人,当时都已经想着上门提亲了,只不过因为知道她现在住在沈家的缘故,又打听到这两人之间有婚约,所以就想让我来问一问你。” 李瑛玥听着上下打了他一眼,故作认真的说道:“那你当初接近我,是不是就因为想问我家小姐的事情?” 安玉怀听着她的话简直是哭笑不得,随后揉了揉她的头。 “想什么呢,你我二人认识的时候,我还并不知晓山河食肆那位秦姑娘就是你的主子,你与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都还是三天之前。更何况你也不自己想想,我只是为了打听秦姑娘的事情就跟你在一起,这又是何必?” 这话说得确实是有几分道理,毕竟秦婳染的事情并不难查,有心人子欣一打听就知道,只不过她仍然是半信半疑的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才如实回答:“他们二人之间确实是有婚约,可是之后究竟能不能在一起又是另说。不过我是想着他们二人能够修成正果的,毕竟我家小姐是个好人,沈家公子也是个好人,他们二人之间也因为生意的事情密不可分,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了她这么说,安玉怀也觉得确实是有几分道理,于是也没有再提。只是等到两人这一天相处过后,他再去找那位所谓的“嫡兄”时,言语之中就多了几分打趣的意思。 “可是打听到了?”孙崇明见到他来就问了一句。 安玉怀却不说,单单是卖了个关子,还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 “崇明兄当真是非她不可?” 孙崇明一见到他这卖关子的样子就觉得无奈,随后赶紧问道:“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何必跟我这么藏着掖着,平白让我心急。” 听他这么说,安玉怀干脆也就没再卖关子,将自己近日打探得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他们二人之间确实是有婚约,秦姑娘的外祖父与沈公子的父亲正好相识,两人之间定了这门婚事之后,后者就让沈公子去找了秦姑娘。只不过因为家中管的也不是那么严的缘故,两人之间的婚约虽然是定下来的,可是若有一方真的看中了旁人,这个婚约也是能够作废的。” 孙崇明听到此处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谁知道安玉怀话却还没有说完。 “不过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秦姑娘已经住进了沈家,老夫人也十分喜欢她,再加上山河食肆现在的生意越来越好,两人之间只会是密不可分,崇明兄若是想插足到这二人之间,只怕还要费好一番周折。” “山河食肆如今确实是如日中天,可如果咱们孙家买下来山河食肆,也必定不会让沈家吃亏,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他们两人之间是否暗生情愫。” “这个我哪里能知晓?”安玉怀无奈的摇了摇头,“瑛玥确实是秦姑娘的身边人,可是有关于秦姑娘是么想的,她自然是一点也不知。你可别让我再套她的话了,她们姐妹情深可都盖过我了去,因为我跟他打听的时候你是没见着她看我的眼神,就好似我接近她全然是为了替你打听秦姑娘的事情一般,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虽说这话中多了几分怨气,可是真的看到人脸上的神情,却也是乐在其中。 孙崇明看着简直是牙酸,心想着自己不知何时才能修成正果。 看来现在是要好好谋划了。 一百一十三 暗生情愫不言中 http://.biquxs.info/

孙崇明这边究竟是怎么想的众人皆知不知,只不过还没过几天,安家那边就开了宴席,说是安玉怀深辰,请他们都去一叙。 安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安玉怀也只是一个庶子,按理说这下的帖子也送不到沈家来,只不过因为有李瑛玥这一层关系在,帖子是她亲手带回来的,秦婳染怎么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于是也就欣然应允。 更何况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相对于主仆来说更像是姐妹一般,李瑛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良婿,秦婳染也是十分替她高兴。 于是这一天两人就去了安家,沈临舟因为自己还有事的缘故,到底也没有跟着。 “今日记得早些回来,老夫人估计晚上就到府上,她在信中可是说了惦记着你的手艺好多日,你今天可得做些好吃的给她尝尝。” 前段时间老夫人去寺庙里和敬香礼佛,那寺院里头吃的都是斋菜,早早就让她想念起了秦婳染的手艺,于是在回来之前就让人送了一封信到府上,说是想要吃秦婳染做的菜了,让她可一定要给自己做生意的。 在沈家待了这么半年,不说这府里头的其他人喜不喜欢她,就单单是老夫人和沈敬安已经将她当做了家人来看待,秦婳染也十分感念他们,是以此时听见沈临舟这么说也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沈临舟这才算是稍稍满意。 只不过走的时候阿晋却忍不住凑到他跟前来,打趣了一句:“前段时间老夫人确实是说最近这几日吃斋菜吃的太过素淡,可说到底她也知道秦姑娘最近忙得很,是断然不会提起回来就要吃他的手艺,少爷这怕是说的假话吧。” 被拆穿了自己的心思,沈临舟也压根没有几分不好意思,而是往旁边瞥了他一眼,随后又将目光转了回去。 “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与你又有何关系?管好你的脑子别想那么多,跟着我就是。” 阿晋跟着沈临舟这么多年了,可算是十分了解他的性情,此时就知道他面上虽然摆着一副十分正经的模样,其实心里头说不准是如何的恼羞成怒,于是也不敢戳破,就只是默默的跟在后头,嘴角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然而另外一边,秦婳染带着李瑛玥上了马车,后者也琢磨开来沈临舟的意思。 “我怎么觉得方才沈公子说的话就跟姑爷说的话一样?” 秦婳染正在理着衣袖,闻言看都没看她一眼,口中就直接说道:“你哪来的姑爷?” “小姐你看啊,就只有关系十分亲近的夫妻,妻子出去,丈夫才会让妻子莫要在外头拈花惹草,早些回来给长辈做饭,方才沈公子那般模样,可不就是像是姑爷一般?我寻思着你们二人之间若能修成正果,那不是省了很多事儿?何必还要陪我走这么一遭?” 李瑛玥说话一直都是口无遮拦,又或者说她没什么心眼,嘴里头也藏不住什么事儿。然而秦婳染在这句话之中却听出了别的意思,挑了挑眉就望向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瑛玥也发觉自己似乎说漏了嘴,当时脑子里头就转了起来。毕竟她总不能说这一次安家设宴根本就是个幌子,其实就是孙崇明想要结识秦婳染,才想到了这么一个点子。 所以想了半天,她也只能说道:“咱们过去的人都是没成过亲的,小姐若是成了亲,这么大冬天,可不就是不必跟咱们走这一遭?” 秦婳染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随后似乎是觉得李瑛玥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总归不会害自己,所以也就什么都没有多想。 后者自然是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上也没怎么在开口,估计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秃噜出来了什么,惹得自家小姐生气。 等到安家的时候,也就是中规中矩的一个大院,虽说实在不比沈家气派,可是对于秦婳染与李瑛玥这样原本是在远溪镇中生活的人来说,也还算是十分的宽敞。 李瑛玥在心中暗自感叹的同时,却也觉得自己未免就配得上这位安家的庶子,毕竟人家哪怕身份不高,那也是出自大家族里头,而自己无依无靠的,就是一个孤儿,最大的靠山估计就是秦婳染了。 不过她生性乐观,这点心思没在自己脑海里头停留多久,就直接被她抛到了脑后,因为这次是安玉怀亲自来迎接的她们。 “你不在前头宴请宾客,跑到我这来做什么?找个下人来接我就是。”李瑛玥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其中带了几份抱怨的意思,不过也不难让人听出那股甜意。 秦婳染在旁边看着也是乐见其成,并没有打扰他们。 而安玉怀听见她这么说,也是刮了刮她的鼻子,随后才回道:“今日这么多宾客过来,也就只有你有此殊荣。” “油嘴滑舌的。”李瑛玥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头几乎是被糖水溢满。 好在三两句话之后安玉怀就想起来还有另外一位客人,朝着秦婳染点了点头,两人就算是打了招呼。 虽说也是客人吧,但是相对于李瑛玥来说,他对鱼秦婳染总归有些客套疏离,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安玉怀能跟其他女子保持一定距离,这也是秦婳染很愿意看到的。 有关于这一点,秦婳染还算是比较满意,于是对于安玉怀就更加高看了几分,李瑛玥看着也是十分喜欢他,秦婳染想着到哪一日就把这两人的关系定下来。 也好在当初你老太爷带回李瑛玥的时候,李瑛玥虽然甘愿称她小姐,却从头到尾也没入过奴籍。 两人就这么进去,整个暖隔里头都已经来了不少人,此时看见安玉怀亲自带着人进来就忍不住打量,估摸着也是觉得这两人的身份恐怕也不简单。 然而这里头也有人能够认出秦婳染来,三两句话把这两人的身份说了个明白,渐渐的众人也就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秦婳染原本还感觉到被众人的目光打量稍微有一点不自在,此时看见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收回了目光,总算是顺心了不少。 这个时候原本认识的那些朋友竟然也有三四个在其中,给他们二人留了位儿,就说起来最近发生的事情。 都是一群小辈在场,无论如何也没有那么大的拘谨,安玉怀这边做了不少的烤串,一个个的盛上来准备让他们自己动手。 在这里值得一说的是,山河食肆的那些吃食里头,最让人觉得新奇的就是这烤串,不仅仅是平民百姓有时候会找一处空地烤串,就连大户人家也会在院子里头或者是相约到郊外做这种吃食,一时之间可谓是风靡了整个皇都。 “我听说秦姑娘就是山河食肆的大厨,今日怎么着也得给咱们露上一手吧。”又一位少女这么提了一嘴,看着面上的神情,估计也就只是想着炒一炒气氛,让众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熟络起来。 秦婳染对此倒是觉得没什么,整了整袖子这就走上前去,有不少人都想学,跟在她后头左看右看的,还有不少人守着架子有样学样。 秦婳染很快也就和这些人打成了一片,等到一批烤串上来之后,已经有不少人都已经和她订了山河食肆的位子,说是哪日一定要去尝尝她的手艺。 都是给自家做生意的,秦婳染肯定不会不愿意,答应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妥的地方。 只不过她这么一引起注意了,就难免会有人觉得不快,没多久就开了口。 “你们这一个个的在这里学的火热,回去又有几个是真正做的?还真不像秦姑娘这般,整日就在厨房里头和那些食材打交道,要么怎么说身份有别呢,这不是生活在一个环境之下,过的日子也是不同,又何必非要学那些油烟里头的东西?” 这话一说出口,秦婳染就知道明显是在针对自己,只不过她也什么都没有说,就只是自顾自的和自己身边的人闲聊起来,好像刚才根本就没听过这句话一般。 也好在那个女子估计身份也不高,众人听见他这么说了一句,也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还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说话一点也没含糊。 那人自然是气的,望向秦婳染的目光之中去更加多了几分敌意,深圳原本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的好好的,其实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 “你有什么好狂的?不过就是樊上了沈家这么一层关系,人家把你当厨娘当下人罢了,你却借着他跟这么一大群人都打好了关系,也不得不说你这手段高明,恐怕沈家少爷都不知道吧。” 秦婳染也不是个十分迟钝的人,此时听见她这么说着,就知道这人八成是对沈临舟有些意思,否则也不会揪着自己和沈家人的关系不放。 然而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也就够了,只是抬眼朝他那里撇了一眼,随后就收回了目光。 旁边的李瑛玥是第一个瞧不过去的,当时就和她辩了起来,“好端端的你阴阳怪气什么劲儿?旁人的事情与你何干?管那么多闲事就多吃点,免得闲不住那张嘴。” 一看到有人应她了,这人的气焰也就更嚣张,“我当是谁呢,原来也是一路货色,怎么着,你家主子潘上了沈家的人,你就跑到咱们安家来作祟,你家小姐帮你教的真好。” “这么说你也是安家的人人?”李瑛玥嗤笑了一声,“我原本以为安家的人应当都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却没想到还真有不同的,书香门第生出了这么一个野丫头,没事干见着人就撵,也真是好大的本事。” “放肆!你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就敢这般说我?安玉怀尚且都要给我几分脸面,你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敢在这里跟我叫嚷!” “瞧你身份高的,长的不高倒是喜欢拿鼻孔看人?” 眼看着两人已经吵的不可开交,秦婳染也是不想的,于是扯了扯李瑛玥的衣袖让他住嘴,随后在她不甘的目光之中把人挡在了身后。 “有什么好安姑娘只管冲我来,别找着一个理你的就咬住不松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给禁足了,现在好不容易才放出来,找着人跟你说话就不愿意放手。” 这话一说出来,原本沉静的人群之中就有人没憋住笑出了声来,安家那个小姐气得脸红脖子粗,秦婳染还不知道怎么了,就听见之前笑出声来的那一位说了。 “可不就是禁足?秦姑娘猜的还真准,你们若是早两天来,还见不到我这位三姐姐。” 合着这之前是真的禁足了。 秦婳染没因为自己猜对了幸灾乐祸,而是继续看像那边的安家小姐。 如果说她之前还稍稍带着几分的理智,可如今看来,估计也是恼羞成怒到了极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指着秦婳染就骂了起来。 “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身份低微的厨子罢了,做了些吃食就觉得自己十分能干了?我说句不好听的,到最后你还不是终日油烟做伴,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在这里跟我叫嚣?” 这话已经说的十分难听,在场的好几位都已经变了脸色,就连在她身边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也都纷纷朝他示意,大概的意思就是让她不要再说了。 可偏偏秦婳染是半点也不在意,甚至从旁边抓了一把南瓜籽,一边磕一边说道:“还有什么话安小姐就一并说出来,免得争给憋出什么毛病来,以后说不定还得禁足。” 那安家的小姐被骂得脸色通红,旁边还有好多人憋不住笑了,让她心中更为恼火,说话没轻没重的。 “你现在无非就是仗着沈家,所以才会敢于跟我掰扯这些,我倒要看看如果有一天沈家不要你了,你还不是得落在我手里?” “那前提是沈家不要我。”秦婳染把手里头的瓜子放在一旁,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碎屑,慢悠悠的就开了口。 “我身份确实没你高,毕竟你是安家的小姐,而我则是乡下出身,可是抛去这身份你又有什么?无非就是这张吵都吵不赢别人的嘴,还有这张不算好看的面皮,就你这样的外貌品性若是放在一般人家说亲,只怕也没几个人敢要你。” “离了家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还跟我在这里说来说去的,你可知晓我这一个月就能挣上多少钱?出身好就谢你爹娘去,那是你爹娘辛辛苦苦在外头攒下的钱财,才能让你在加州挥霍无度任性妄为,我说句不好听的哪天你爹娘倒了,只怕你是第一个活不下去的人。” “行了,我也不想跟你在这里掰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若是欢迎我呢,我就继续在你这儿呆着,你若是不欢迎我呢,大不了我自行离开,也不碍着你的眼。” 秦婳染说到这里还勾唇一笑,其中满载着挑衅的意思,“只不过我想啊,你不过一个三小姐罢了,这个安家由不由得了你做主,我估计这些都还是另说吧。” 安家小姐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简直是如同打翻了颜料,这么乍然看上去就知道脾气估计已经到了那个点儿,然而安玉怀却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 “今日都有贵客在,三妹妹还是少说两句为好,免得惊扰了贵客,父亲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安玉怀在家里头确实是身份不高,可说到底因为他认识孙崇明的缘故,安家没有一个人敢对他不高看几分,是以这个时候提到了贵客,那安家的三小姐也只能是面色铁青的闭了嘴。 今日过来的人不少,安玉怀说了贵客,秦婳染根本就没怎么在意,此时看见安家三小姐中于是闭上了那张嘴,她也没有继续出头的意思。 只不过刚刚坐下,就看见对面有一个人缓缓朝自己这里走了过来,看样子估计是身份不低的样子。 秦婳染本来没有和他交往的意思,甚至继续跟身边的人聊了起来,大抵也是觉得这样的人不该过来找自己,谁知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着的,却看见对面的人朝自己这里走了过来,还是正好站在自己的对面,一时之间就有些茫然。 最后还是身边坐着的白安若跟他小声提醒了一句。“这是丞相大人家的公子。” 丞相和他的妻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千宠万宠也没把人给养坏了,反而是位才子,这一点在皇都之中也是传了很多年,秦婳染也算是有所耳闻,再加上对方的身份确实是高的缘故,她也就起身给他行了一个礼。 不至于太失礼,也保持着自己该有的疏离。 孙崇明对于秦婳染本来就是一见钟情,在这之后看过她几次,只觉得这人的性情令自己十分喜欢,最主要的是那一手好厨艺实在是让他欲罢不能,此时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了,堂堂丞相家家的公子一向都是左右逢源,却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婳染也就这么有些奇怪地望着他,大约是想要他给自己一个准话,究竟是来找她做什么的。 好在孙崇明也没有愣多久,轻咳了一声说道:“我今日过来,就是想要和你认识一番,毕竟山河食肆的那些吃食我经常去品尝,实在是令人回味无穷。” 他这话说的直白,倒是让秦婳染有些不好意思,可偏偏赞美她的厨艺总是让她更加开心,是以此时面对孙崇明的时候,秦婳染自然而然的就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近了一些。 总算是没有之前那样克客套。 然而她正准备道谢,那话都还没说出口,孙崇明竟然又提了一嘴别的。 “我今日还有一事,希望你能够答应我。” 一百一十四 异域美食为何物 http://.biquxs.info/

孙崇明是什么身份,在场的众人其实都知晓,包括秦婳染在内,也是刚刚得知了他的身份,一时之间目光都聚集在此处。 而后者听见孙崇明这么说,只觉得为民有些麻烦。毕竟她认识的人中身份最高的也就是沈临舟的那些朋友们,如今突然出现了一个丞相的儿子要跟自己往来,实在是怕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不过当着众人的面总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于是秦婳染只能客套的笑了一笑,回道:“不知孙公子找我何事?” 瞧出了她这一笑之中的客套与疏离,孙崇明也略微有些不自在,最后还是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过两天我府上会有一场宴请外宾的宴席,早就听说山河食肆的手艺不错,所以就想着让秦姑娘过来掌厨,不知秦姑娘能不能给这个面子。”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如果秦婳染还有回绝的话,多多少少有些不适抬举,可是如果要答应,这也不是一件好办的差事,秦婳染一时之间也有些纠结起来。 然而她这边还没开口,孙崇明那里也在等着回复,冷不丁却有旁人提了一句:“丞相府的宴席大可以找宫中的御厨来做,她经验不够,所做的吃食也上不了台面,若是去了丞相府作宴,只怕不光要手忙脚乱,甚至还会把宴会给搞砸了。” 原来是安家的那位三小姐。 秦婳染自认为从来不是个脾气好的,这么多年来跟着李老太爷最多也就只是受那两个舅舅的气,此时眼见安家的这位小姐屡次三番的找自己的麻烦,心中说不恼怒也自然是假的。 “安小姐这般针对于我,都让我实在是有些不明白了,毕竟以我这般身份你应当是看不上我的,却偏偏又多了这么多的关注,怎么也叫人心生疑惑。莫不是安小姐口中说着嫌弃,其实心中想与我多说几句话吧。” 安家那位三小姐听着这样的话,当时就如吞了苍蝇一般难受,连同回话也多了几分急切。 “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厌恶于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会想与你多说几句话?” “那安小姐现在杵在这里做什么呢?既然不想与我说话,那就尽早躲的远远的,别在这里招人现眼,反而还要说自己受了委屈。你这不是上赶着讨人嫌吗?” 听得此言她面上轻一阵红一阵,孙崇明也觉得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些痛快,在旁边勾了勾唇角,只觉得秦婳染是越来越合自己兴趣了。 然而秦婳染却丝毫不知孙崇明心中的兴味更浓,直接就又对那位安家三小姐说道:“本身我今日过来就不是为了三小姐而来,咱们既然是在一个宴上遇着了,那就得多多尊重设宴的人,你这好端端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针对一通,实在是没有教养的行为。安家三小姐还是少丢人现眼为好,这里这么多人呢,让我瞧不起也罢了,可别让旁人也瞧不起,说不定要耽搁安家以后的人脉。” “你在这儿威胁谁呢。”安家三小姐一直被压着说到现在,心中自然是有许多气的,此时扬手就要打她。 秦婳染也自问一直都不是个好相与的,必然不会挨了这莫名其妙的一下,伸手就要来拦,然而身边孙崇明的动作却更快了几分。 “我却不知道安家老爷是如此教育自己的女儿,动不动就血口喷人甚至是与人动手,你这大家闺秀的教养都学到了哪里去?”说着眼中神情渐渐冷了下来,“如果你还要如此执迷不悟的话,我可就要找你爹说道说道,让你姨娘带你回去好好学学规矩。” 孙崇明的身份放在这里,是谁也不敢多在他面前造次的,是以威胁的话一说出来,安家那位三小姐面上的神情就白了几分。 安玉怀身为这场宴上的主角,孙崇明也与他有些交好,此时也不好在旁边看戏了,赶紧上来打了个圆场。 “我这三妹妹实在是不懂规矩了一些,让众人看了笑话。”安玉怀朝着孙崇明拱了拱手,随后又将目光放在了安家三小姐身上,“还不快去?站在这儿讨人嫌做什么?” 若是在平日里,安家三小姐是肯定不会听这个庶兄的话的,毕竟她自以为高贵,明明也是庶女,却从来不把旁人放在眼中,仗着的也就是安决老爷对她姨娘独一份的宠爱。 可是他们这种小家来说,老爷夫人都是联姻而来,一旦涉及到利益的事情,妾就算再怎么受宠爱,也约不到妻子的头上去,更何况孙崇明这种身份如果得罪了他,恐怕安家老爷也不会看在姨娘的面子上放过她, 想到了这里,安家三小姐脸上就微微一白,随后有些悻悻然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瞪了秦婳染一眼气鼓鼓的转身而去。 秦婳染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毕竟当着这么多世家公子小姐的面和安家三小姐对了这么好几句,她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可也怕招惹了他们给沈家添麻烦,说白了今日这场宴会自己就不该来。 “这次多谢安公子和孙公子了。”秦婳染朝着两人微微行了个礼,态度之中却足以可见是疏离之色。 孙崇明心中也稍稍有些不痛快,不过换一个方面来想,不受自己这般身份影响攀附而上,也说明秦婳染是个清清白白光明磊落的好姑娘,是以唇角也微微扬起几分笑意。 “你也不必谢我,今日本来就是我请你过来,倒是莫名其妙让你受了一番的气,合该是我与你道歉才对。”安玉怀先说了这么一句。 秦婳染摇了摇头,没解释什么。 通过安家三小姐这件事情,众人也明白了秦婳染其实并非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平民丫头,可以任人欺凌,宴在开始的时候就没有人上赶着找不痛快,可是秦婳染在这里呆着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适应,与李瑛玥说了一声自己就准备离开。 李瑛玥今日本来心中就十分过意不去了,其实就以为自家小姐是生气了,赶紧说道:“我也是小姐一起回去吧,反正这里我也不想多待,也正好和小姐做个伴。” 秦婳染知道她心中的考虑,是以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你在这里留着就是,安公子肯定会护好你,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这话,秦婳染也就打了几声招呼准备走了,安玉怀也知道她留在这里恐怕有些不痛快,点点头也就没有多拦着。 只是一旁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孙崇明也站起了身来,说道:“安家的路不怎么好走,我送送你吧。” 屡次三番的好意,若是次次都拒绝的话,总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甚至有一些得罪人的意思,秦婳染这次没有推脱,笑着朝孙崇明点了点头。 “那就劳烦孙公子了。” 这般说着,两人也就相携离开,另外一边看见这二人走了的人也难免凑近了安玉怀,十分好奇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 “丞相家的公子什么时候看上了这位?”那人这么问了一句。 安玉怀却只是笑笑,“旁人的事情我会好议论,只是这一次我之所以请秦姑娘过来,也多半是因为他想要见一见秦姑娘。”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难免引人唏嘘秦婳染的好运道,毕竟被丞相家的小公子看上,这也可谓是好运一件,更何况她也只是个平民罢了,一旦让抬进了丞相府无论是做妻还是做妾,那可都是一样的飞上枝头变凤凰。 秦婳染却不知道这些人如何猜测于她,此时跟在孙崇明的后面出了安家,才朝着他微微行了一个礼,“今日知识有劳孙公子替我解围,我就此别过,孙公子也回去赴宴吧。” 这里疏离的态度十分明显,孙崇明也知道不该操之过急,于是捡着她或许会感兴趣的话题直接与她说道:“我听说秦姑娘做的这些吃食大多都是来自各个地方?可真是如此?” “外祖父年轻的时候一直游历天下,算是走到哪里就叫哪里特色的美食给记下来,我这也不过是拾先人牙慧,真要算起来,这些吃食确实是来自各个地方,。” “那秦姑娘可吃过其他地方的美食?” 一谈到这里,秦婳染多多少少就感了几分兴趣,却还是规规矩矩回道:“我的见识并不广泛,外祖父的书上记载也十分有限,所以不可能什么地方的吃食都见识过,” “那秦姑娘愿不愿意去随我见识见识咱们国土以外的吃食?” 秦婳染微微一愣,就听他继续说道:“前些时候咱们家中有一位叔父出海赶商,因为走的远了一些,都已经到了别的国度,所以见识到了那个地方的美食,就带了一些回来。存放到现在虽然已经不复当时的风味,可是说到底新鲜吃食也别有一番滋味,我和家中祖母尝了几个都觉得甚好,就也想请秦姑娘去看看能不能做出来,也好给咱们解解馋。” 孙崇明确实是个会猜人心思的,秦婳染做的就是吃食的生意,再加上年纪不大,对这些新鲜的事物自然是十分感兴趣,此时根本就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于是说了一句:“不知究竟是什么稀奇之物,连孙公子竟然都一副之前没见过的模样?” “你随我来就知道了。” 孙崇明眼看着对面人已经上钩了,心中也是一阵阵欢欣雀跃,赶紧带着人去了丞相家的一间偏院之中,然后让身边的人给他去取了那东西过来。 秦婳染心中正懊恼着呢,没多久就闻到了一股甜香扑鼻而来,下意识就朝着那里看过去。 只见一个木质托盘之上放着一块小巧的点心,上头还点缀着水果。 “这东西我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究竟是出自哪里,叫什么?”秦婳染一下子就将心中的那些想法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瞧着,只怕一错眼东西也就没了。 孙崇明看见他这般模样只觉得十分可爱,连带着语气也比之前更放缓了几分,“是海外的东西,明为蛋糕,听说是他们那边贺岁之用。我这不也是想着祖母的生辰快到了,若是能够做个蛋糕给她老人家,估计也是十分高兴。可是那个海外带回来的厨子在没到皇都的时候就已经走了,说是去寻访故人,又因为其身份如实不一般的缘故,我那叔父你实在是拦不住人,只能放任其离开,这蛋糕怎么做的实在是不明白。” 秦婳染放菜就一直端详着这蛋糕的模样,此时听着才反应过来这是个不小的任务,于是规规矩矩和他回道:“我也是从来没见过这种吃食的,叫我凭空去想象它究竟是个什么做法,我也实在是不明白,恐怕要叫孙公子失望了。” “我自然明白这件事情的难度,但是有跟在他身边的人多多少少看了些过程,之前我也叫他将他自己记住的东西给默了下来,你不妨看看?” 秦婳染自然是高兴的,点点头,就见到对面的孙崇明好似早有准备一般,就自己袖中拿出了两张纸来,递到了她面前。 “他毕竟不是个厨子,这些过程自己瞧着都是云里雾里,更遑论是咱们这些没见过程的门外汉。所以我也就将这最后一次把握放在秦姑娘身上了,秦姑娘可要好好瞧瞧。” 秦婳染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两张纸上的内容,其实也就较为敷衍的应和了一声,孙崇明但也不觉得她这副模样似乎是对自己有些不尊敬,在一旁撑着下巴就这么看着她。 不得不说秦婳染是有一副好皮相的,否则当初以平民之身,秦玉德会甘愿娶李泱,可不仅仅只是因为那间山河食肆的缘故。此时秦婳染虽然还没有长开,却已经能够看出之后那娇巧可人的模样,让人一眼看着就觉得十分喜欢。 孙崇明就这么瞧着她认真的模样。但身边实在是有太多跟自己一样身份的女子,或说他自小到大接触的都是这样的人,可是接触的多了,就会觉得千篇一律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她们一样的学琴棋书画,一样的学刺绣女红,一样的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当做联姻来看待,多多少少有些麻木。 可孙崇明似乎是被宠坏了,他四小到大就不享受到这些凡俗的桎梏,想要求得一心人,过旁人意料之外的生活,秦婳染也确实是在他的想法之中。 然而秦婳染却根本不知道他在对面想了些什么,只是瞧着那些过程若有所思,没多久就已经记在了脑子里头。 “大致的过程我也辨认出来了,只不过这里头似乎要用别的工具,是咱们大祁根本就没有的,我恐怕还要跟那人仔细说说,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器具。” 孙崇明也从看他的动作之中回过神来,随后扬了扬唇角笑道:“那自然是有的,我让人去请他过来,你们可要好好探讨一番。” 人并不在丞相府,想要叫过来也要费一番功夫,孙崇明让她安心在这儿等着,时不时还要与她说上两句话。 两人从之前的生疏渐渐也就缓和了过来,毕竟是认为家里头千娇万宠的大少爷,孙崇明还是很会讨人欢心的,只要会说话,也就没几个人对他会心生排斥之意。 那人没多久也就来了,瞧着穿着打扮应当不是个下人,秦婳染对他也就稍稍恭敬了一些,两人于是就着那过程之中所用到的器具深谈了起来,等到天色渐晚,那些器具才算是有了眉目。 “这图纸我暂时就收下了,会找能工巧匠看看能不能做出来,这两日恐怕就要劳烦你多走动走动,毕竟这东西究竟作何效用我也不知,还得要你来看看做的对不对,能不能派上用场。” 秦婳染自然是应下的,这件事情说来是他帮孙崇明的忙,可是自己对此也十分感兴趣,是以也得好好地看着这些器具能不能做的出来。 两人在门口寒暄了一番,秦婳染就这么离开了,孙崇明听了她的没有再送,转头对上那人揶揄的目光,不由对他会心一笑。 “也就大半年没见,当初那个誓死也不从家中吩咐成亲的人竟然又看上了旁人,还真是叫我好生意外。” 孙崇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之前确实是我不懂事,让家里头的长辈们替我费心了,只是这一次我也是动了真心,王叔可就莫要取笑于我了。” 被唤作王叔的男子点了点头,最后却是轻叹了一声,“你爹娘和祖母虽然宠你,可说到底你是丞相家的儿子,你的正妻也不该是这样没有身份的女子,否则外头会说人闲话,家里人也必定会受到几分影响。” 孙崇明又哪里不知晓这个道理?于是也忍不住面露愁容,“我知道家中有意给我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成亲,可是说来我与和我一样的人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当真是没有自己选的人来的体贴一些。” “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是说到底正妻的位置不能给出去,你若是真的喜欢她,当一个侧室也就罢了。反正人只要留在你身边也就是个体几人,以你的身份,让她做一个妾室也是绰绰有余了。” 孙崇明没什么回应,只是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 一百一十五 心机之人巧设计 http://.biquxs.info/

有关于那个异域美食的做法,秦婳染去了孙崇明那里研究了许多时候,王叔也时不时的就会过来,再加上那几个工匠连夜赶工,总算是在半个月后成就了那些器具。 这里头最重要的还就是那个烤炉,也得亏孙崇明找的都是一些能工巧匠,否则也不会这么简单就将之给做了出来。 这一日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秦婳染说是要回去了,孙崇明也没有继续留她,点点头就让一辆车马送她回去,里头还放着那些才做出来的烤炉等器具。 秦婳染对此还觉得有些不合规矩,赶紧推脱道:“我自己回去也就是了,更何况这些东西好不容易做出来,孙公子还是自己留着才是,若是不知晓怎么用,明日我再过来。” 孙崇明不由分说的将人给推到了马车里头,随后才笑着说道:“这东西我可不会用,也实在是懒得学,你带回去自己研究研究,延免的天天往我这里跑,也怪烦累的。” 这几天经常往丞相府这边跑,秦婳染心中其实也多多少少是有些为难与别扭的,毕竟她年岁不大却也实在是不小了,这要是传出去总是往旁的男子这里跑,外人总是难免传一些不好听的闲话。 是以孙崇明这么一说,她也就答应了下来,甚至心中还觉得孙崇明确实是善解人意,对他的评价则更高了一些。 丞相府的马车十分安稳,秦婳染这几天两头跑的也确实是有些疲倦,不由就在那安安稳稳的马车之中睡了过去。 等感觉到自己被人摆弄着从马车上抱了出来,秦婳染在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就是沈临舟那张脸。 因为重回沈家的缘故,沈敬安也重新掌事,沈临舟这几天就显得格外忙一些,两人正正规规见面也没有几次,此时看见他抱着自己,秦婳染还微微一愣。 可都说男女授受不亲,等到秦婳染反应过来,就赶紧从他怀中跳了下来,还一跳就是三四步远。 “你叫醒我就是,何必劳烦你还要过来抱我?” 沈临舟心中也有几分不自在,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过来抱她,随后只是说道:“你以为我没叫过你?睡得跟什么似的,也得我叫得醒才行。” 听得此言秦婳染心中就有些赧然,可是对上沈临舟她还是丝毫不服输,冷哼了一声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当初咱们第一回见面的时候你就偷看我洗澡来着,瞧着斯斯文文的,岂料是个衣冠禽:兽。” “你可别乱说?当时是我无心之失,之后也与解释过许多次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临舟耳尖就泛上了微微的红色,只不过因为天色已晚的缘故,让人看的不太真切。 秦婳染和他斗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正想要回一句,却冷不丁被一个温温和和的声音打断。 “表哥这是在与谁说话呢?这么久也不进来。” 循声望去,竟然是一个长的十分可人的少女,眼看着目光之中有几份温情,面上也微微苍白透着几分病态,应是个柔弱的姑娘。 秦婳染心中也未多想,就只见到身边的沈临舟朝着那少女微微一笑,语气也稍稍放缓了几分。 “你自己进去就是,也不是第一回来了,老夫人的住所你应当十分清楚才对。” “可是我这一次过来并没有和老夫人说起,这也是怕她觉得我不合规矩,所以想让表哥陪我一起进去。表哥一向都是最受老夫人宠爱的,跟表哥一起进去,老夫人肯定不会说我。” 少女温柔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笑意,让人听着就觉得十分舒服。 秦婳染这才瞧出来两人应该是从小长到大的关系,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就泛起了一阵莫名的情绪。 然而对面的少女却像是才发现了她一般,迈着莲步走过来,轻轻扯住了沈临舟的衣袖,有些怯生生地问道:“这位姐姐好生面熟,是哪家的小姐?” 秦婳染刚想说自己不是谁家的小姐,就听见沈临舟解释道:“是与我一同做生意的朋友,她今年十三快十四了,算起来你应当是她的姐姐才对对。” 少女面上稍稍有些挂不住,毕竟对于女孩子来说,年龄这个东西还真是有些重要的。 特别是他们两个人都是适龄能够成亲的女子,谁若是大上了那么半岁,多少都要问起是否有定亲的事情。 可是对于这些,出自于乡下的秦婳染压根就不知道,少女也没有表现出来,点点头就问沈临舟:“表哥难道不用咱们介绍一番?” 沈临舟这才与她介绍了秦婳染,随后又对后者说道:“这位是傅清,我表妹。” 要说对于秦婳染的介绍,从头至终沈临舟也说了不少,包括两人之间一起经营的山河食肆,也包括她的手艺十分了得,可是到了傅清这边却只有短短的八个字,自然是让傅清不大满意的。 于是她自己走了过来,拉住了秦婳染的手说道:“表哥这人好生无趣,就只知晓介绍了个名字,旁的竟然什么也不说。我是老夫人娘家那边的侄孙女,是自小就和表哥他们一起玩到大的,我住在南城一带,每年总有两个月是在皇都之中过的,这次过来幸得妹妹这个玩伴,叫我实在是好身刚性。” 秦婳染对于陌生人的亲近其实是有些不想的,可是此时沈临舟也在,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也就由着眼前人拉住自己的手,莫名其妙的就寒暄了一番。 心中想着她可能是个喜欢热闹的人,秦婳染也就没有在意,自然而然就没看见她眼中算计的光芒。 “行了,都别站在门口了,还是早些进去的为好。” 沈临舟这么说了一句,傅清也是点了点头,“瞧瞧我这记性,见到妹妹竟然就不分场合的说起了话来,实在是这些年我身子不好一直都养在宅子里头,也没怎么见过外人,眼下看见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就忍不住多说了几。不过听说妹妹有几分拳脚功夫,从小也就是颠勺颠锅长大的,身体应当还算硬朗吧。” 秦婳染从小也就没有接触几个姑娘,虽说觉得她这话说的未免有点奇怪,却还是点了点头,“我身体确实还好,不劳姐姐操心。” “这样真是挺好,”傅清意以为深长的说了一声,随后似乎是有些艳羡的轻叹了一声,“我就不行了,三天两头就要闹上一次风寒,时不时的还要卧床修养,我娘都说我这身子也别肖想那么多,找个好郎君嫁了也就算了,可操劳不得。” 秦婳染听的是云里雾里,压根就不知道傅清在自己面前多愁善感个什么劲儿,可她是不喜欢这样没事就要把自己伤疤揭出来看看的人,所以悄悄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态度也不如之前的那般。 傅清却像是丝毫不知她的排斥,一边引着她往里头走,一边和她说道:“之前听闻山河食肆的吃食都是天下之间难见的美食,我也实在是想要尝尝,妹妹能不能给我做上几个菜,正好我也饿了。” 举手之劳不算什么,秦婳染也就答应了下来,倒是一边的沈临舟也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和她道:“晚上不好吃多,她也要休息,你如果实在是好奇山河食肆的那些吃食,明日直接来店里就是,反正那里面的厨子都是她亲自调教过的,手艺和她也相差不多。” 被自己在意的人给拆了台,傅清虽说是心有不甘,可也实在是不能怨怪沈临舟,此时也只能笑笑应下,却把自己被拆台的理由全部推到了秦婳染身上去,心中更给她记了一笔。 所以说到底傅清一直都在针对秦婳染,只是因为沈临舟在路上过多提起了这个跟自己一同做生意的人,甚至是亲自叫人给抱了回去,甚至处处都维护她的模样,这又让傅清如何能不嫉妒? 然而面上她却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随后却又说道:“小时候我也想学做菜,这是我娘尚且不会,我也不知跟谁去学,眼看着就到了成亲的年纪,我却只会那些琴棋书画一类附庸风雅的东西,日后只怕嫁了人生活都难以自持,所以想着还是跟妹妹学一学做菜,也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天赋。” 对此秦婳染并没有答应,而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沈临舟,然而后者却只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忙着呢,你若是真的想学,沈家也有不少厨子有空教你,你跟老夫人要一个就是。” 对这话一噎,傅清咬了咬牙,虽说知晓自己这位表哥自小就是这样不懂风情的性子,可还是嫉妒于他对秦婳染的在意。 “那我就去找老夫人问问。” 说了这么一句,傅清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眼看着身边之前一直对自己热络的人突然冷了下来,秦婳染也不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说到底她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只不过这口气也才刚刚松懈下来,第二天一早老夫人就让人给传了话过来,说是这两天让秦婳染带着傅清学一学厨房里头的事情。 来传话的嬷嬷也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其中似乎还带了几分歉疚,“表小姐因为自小体弱多病的缘故,老夫人对她就格外怜爱一些,可能性子上不大洒脱,但是为人却不骄纵,还是劳烦秦姑娘带她几日。” 秦婳染对于老夫人的吩咐不说言听计从,至少也从来没有反对过什么,此时干脆也就答应了下来。 没过多久傅清就带着两个侍女过来了,李瑛玥瞧着那两人也是一身锦衣,不由啧啧感叹了两声。 “你说这大户人家连侍女都如此气派,有什么厨子是请不到的,非要过来麻烦小姐你?” 秦婳染也只能是轻叹了一声,“闲话还是少说为好,老夫人都把话说到那个地步了,我也不能拒绝。左右这姑娘瞧着也不是个难相与的,我尽全力教他就是。” 她都说到这了,李瑛玥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让她自己小心提防着一些,随后就因事出去了。 也好在傅清身边虽然是带着两个人过来的,可是进厨房的时候却将两个人给丢在了外头,也没有太挡事儿。 “我听说在此之前妹妹是秦家的女儿?”傅清在旁边看着她处理鲜虾,这么问了一句。 对于自己的身世,秦婳染其实是不怎么避讳的,此时干脆点了点头,“之前确实是秦家人,只不过因为我娘的缘故,我自小就在外祖父家里头长大,所以也没有怎么接触过秦家的人。” “那也得亏妹妹跟秦家的人接触不多,所以前段时间才能够逃过一劫。不过我听说是妹妹亲自把爹和姨娘都送到官府去的,我寻思着一般人哪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直接就是把我身边打探消息的那个侍女被骂了一顿。” 秦婳染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却也很快就恢复如常,低低地应了一声,“确有此事。” 秦家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自己也曾想过要不要放过他们,可是如果放过了他们,那些枉死的人又该如何?所以这件事情真要说下来,秦婳染也算是问心无愧,此时也不需要遮掩或者是解释什么。 可是另外一边,傅清却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十分不好的事情一般,十分夸张地捂住了嘴,“我真是不会说话,竟然踩到了妹妹的痛处,实在是不应该。” 话说到这,秦婳染要是再不明白她是故意,也就是真的傻了,于是她将虾子放在了池中,冷冷的抬眼看她。 “傅姑娘都已经让人打听过我的事情了,又何必非要到我眼前来求证一二?你要想问什么直接让人继续打听就是,没必要跑到我这儿来问东问西的。” 傅清被她这么一说,眼中竟然直接蓄了眼泪,十分慌乱的垂下头去,“我实在是没有这个意思,妹妹的事情也是我身边侍女自己做的,我是半分也不清楚,还请妹妹别怪我。” 秦婳染忽然觉得这人也是没什么意思,装作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说的却全都是最为戳心的话,所以她也不准备饶过眼前人,直接就甩了甩手把池子交给她。 “傅姑娘在旁边也看到现在了,估计也是认认真真瞧过,既如此,还是自己上手处理吧。” 傅清为之一愣,反应过来赶紧摆了摆手,“我做不得这些,真是一点都不会。” “我知道傅姑娘一点都不会,毕竟如果你会的话,也不会跑到我这儿来学了。可以看也看过了教也教过了,最后一步就是自己上手试试,如果不试过的话,傅姑娘岂不是一直都不会会?” 说着还给她递过了一只虾,“傅姑娘请。” 傅清被她这动作一惊,别说方才光顾着套话根本就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单单这腥气肮脏的东西她就下不去手,一时之间明摆着有些抗拒。 可是要过来学凤尾虾的是她,眼下如果就这么不做胃免就落人把柄,所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伸手接过来那只虾。 虾子本来就是活的,毕竟这个东西吃新鲜的自然是最好,所以刚刚一到傅清手上就直接跳了出去,吓得傅清直接就蹦到了后头。秦婳染从地上将那只虾给捞捞起来,顺手就甩到了池子里头,然后又捞了一只递给她,那般模样冷冷的。 “掐紧了不就不会跑了?傅姑娘莫不是病的久了,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吧。”秦婳染问。 傅清咬了咬牙,不愿意让眼前人看他的笑话,直接就抓了过来死死的捏住。可是虾声太滑,这么一用力就直接给滑了出去,正好就打在了她自己身上,又是好一番的折腾。 秦婳染在旁边算是瞧个热闹,不停的给她递虾子,倒也是不觉得有什么烦躁的,傅清则是恶狠狠的看着她,眼中这下是真的被逼出了泪来。 “做不到就算了,反正你这千金之躯的,以后走到哪里不都有厨子替你做饭?饿不死自己也饿不死夫君的,又何必非要学这些?” 傅清哪里愿意就这么跟他服输?冷哼一声又夺过了她手中递过来的虾,就这么试了好几次总算是抓到了窍门,然后抖着手开始处理虾线。 这其中有多兵荒马乱暂且不说,总之秦婳染在旁边就像是看到了一场大戏一般,甚至是在傅清好不容易完成的抽出一条虾线之后对她说道:“你可知晓这是虾的什么地方?” 傅清手指头下意识的就是一斗,那虾线直接就扒在了她的手上,秦婳染嘴角勾起了一个恶劣的笑,“这是虾的肠子,肠子里头装了什么应当不用我说吧。” 听见这句话傅清脸都黑了,却又不敢直接用甩的,怕这污:秽之物直接给甩到了自己的脸上,那可真是不够恶心的。 好不容易处理完池子里头的虾,除掉那些惨不忍睹的,拼拼凑凑总算是够了大半盘,眼看着人眼安静下来不闹妖了,秦婳染也就正经的教起来,从腌制到裹料一步一步也算是详尽,傅清也难得没有插嘴说一些废话。 只是到炸虾的这一步总归还是犯了难,毕竟这种控火控油的东西一般没接触过的人上手肯定会慌乱,秦婳染就想着干脆自己做一遍给他看看也就算了,反正这千金小姐一看也就不是真的想学。 可是傅清也不知是怎么,方才一直安安静静的,此时却偏偏执意了起来,非要跟她抢那口锅。 眼看着锅里头的油都已经快烧热了,秦婳染微微蹙眉也不想跟她继续抢夺,就把锅交到了他手上去,谁知傅清刚拿到手就把那虾子给丢了进去,溅起的油直接就是蹦了满手,让她立刻就惊叫了起来。 秦婳染怕就怕在这一点,看见他受伤也没觉得有什么高兴的,赶紧扯着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就把她拽到了池子旁边,然后拿凉水开始冲洗。 傅清估计也是被吓得不轻,此时干脆放声大哭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不公的待遇,又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秦婳染实在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毕竟自己从小到大做菜也不知是受了多少伤了,从来也没像她这样过,但一想人家那是个千金小姐与自己也不相同,也就什么都没说。 谁知就在她嚎着没过多久,老夫人匆匆忙忙就进来了,一眼就看见她这般模样。 偏偏傅清哭的更凶,竟然直接抽回了自己的手,扑到了老夫人怀里。 一百一十六 我心悦之未知意 http://.biquxs.info/

老夫人一贯都是十分宠爱这个侄孙女的,毕竟人是在她自己跟前长大,又是个讨人欢心的性子,再加上这天生的体质惹人怜爱,此时王老夫人怀里这么一扑,谁也不觉得有多奇怪。 然而傅清或许是知晓老妇人宠她的缘故,明明不是多大的事情,却偏偏嘤嘤垂泪起来。 “老夫人有所不知,方才那油星子险些就要溅到我脸上去了,我若不是躲闪的快,只怕此时这张脸就得毁了。” 老夫人也不觉得这话说的有多夸张,毕竟热油本身就会伤人,傅清也不过是初学,一时操作不当只怕就要受伤,赶紧抚弄着她的背算是让她稍稍缓过神来。 “之前我便与你说过,以你的身份是不需要做这些的,等哪日我给你找一个好人家,你进去那就是当夫人的命,又何必非要在意这厨房里头的事情?” 傅清闻言眼泪掉的更凶了,“我这不也是听说表哥和老夫人喜欢秦姑娘的手艺,就想着多多少少学上一手,也好做给表哥和老夫人尝尝,哪里知晓这东西竟然如此难学?” 老夫人也是十分无奈。 傅清的心思她是知道的,这么多年家中给她也算是讲了不少门的婚事,她都一一拒绝了,估计也是惦记着沈临舟。可偏偏沈临舟是个榆木脑袋,之前一心就想着管理家族之中的事物,在此之后就又只想着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从来也就没听闻过她谈起儿女之事。 老夫人早就决定好了不再去管小辈之间的事情,此时也只能轻叹了一声,“你若真是想学,就直接从最简单的学起便罢,没事干煮个面煮个粥也就罢了,何必非要一开始就来碰这油星子?” 听得此言,傅清略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向秦婳染那边,“我在厨房里头的事情半点不知,都是秦姑娘说如何做,我就如何做的,可是有哪里不妥的地方?” “倒也没有哪里不妥,就只是因为刚学就要碰油未免不好。我想着婳染估计也是年纪小没想那么多,你随我出去就是。” 看出来傅清对秦婳染确实是有几分针对,老夫人也就只能在旁打了个圆场。 可是傅清却不大领情的样子,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就这么看向秦婳染,“秦姑娘可是对我有什么不忙的地方?你若是真不想让我学的话,又何必非要从最难的教我?直接一开始就拒绝我便是。” 秦婳染在旁边算是瞧了个热闹,也终于明白过来傅清的意思就是不想她好过,于是当着老夫人的面也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 “打一开始你说你要学金丝凤尾虾,我便与你说了这不简单,和你说你天生聪慧必定学得会这些,我才勉为其难的教你。在此过程之中我也与你说过油锅不好碰,可你却执迷不悟非要过来碰这一遭,眼下又何必把错处都推到了我身上来?” 说着她又看向老夫人,朝着她躬身以表歉意,“晚辈愚钝,实在是教不好表小姐这千金之躯,老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话说完,秦婳染也就直接出去了,这是第一次她没有看见老夫人的面子上多作隐忍。 只是她也更加相信老夫人是个心如明镜的,所以并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 这么想着,秦婳染一鼓作气的就跑到了山河食肆里头去,偏偏这一日沈临舟还是闲着,正好在山河食肆这边视察,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后者镇想要上前来跟她说上几句,秦婳染转头也就离开了。 留下沈临舟在原地实在是一头雾水,戳了戳自己身边的阿晋,“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阿晋哪里能猜得透他是什么意思?只是给自家少爷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后就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傅清这件事情告一段落,老夫人也算是十分委婉的训斥了她一番,只是能在老夫人这里受宠这么久,就说明傅清是个知晓老夫人软肋的人,认错的态度可谓是十分诚恳,还说要去给秦婳染也道个歉。 老夫人年纪大了,所想的也就是家和万事兴,这两个人她都是当做亲孙女看待,傅清能够和秦婳染好好相处她虽然是十分愿意,于是点了点头。 是以秦婳染刚刚回去,就看见自己门口站着一个人,眼看着那双眸子红红的,竟然是哭过好一段时间了。 “今日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是我小心眼,怕你夺了我我在沈家的宠爱。只是你不知道我心里的苦,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我也得给自己好好筹谋一番。” 秦婳染听着她这话只觉得有些不痛快,可是眼看着她和沈家确实是关系不错,而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也就板着张脸应了下来。 只是最后她还是说道:“傅姑娘其实压根不必担心我的存在会不会影响到你的身份,毕竟我从一开始过来,就是给沈少爷做工的,你才是和沈家有血缘关系的大小姐,实在没必要费心算计到我头上来。” 傅清心中也是有些气的,只是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是我鬼迷心窍了,也得多谢秦姑娘不与我计较,今日的事情我给秦姑娘赔礼道歉,所以还想请秦姑娘教我一两个好学的菜式,我这次肯定好好学,必定不会给秦姑娘添乱。” 秦婳染听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摆了摆手,“学厨这种事情其实也讲究一个天赋,傅姑娘显然是没有这个天分的,不如就省下这个时间去做点别的,哪怕是陪陪老夫人,也好过在厨房里头搓磨时间。” “可我确实是想学,”傅清说这语气之中有几分急切,“可是我又哪里招惹了你?还是之前那件事情你并没有原谅我?你说出来就是,我肯定改,你就帮帮我吧。” “这我说的也是实话,”秦婳染长长舒了一口气,算是压制住自己的脾气,“做菜确实是讲究天赋,有些人不管是学了再久,不会的终究还是不会,又何必浪费时间?何况老夫人之前也说了,以你的身份就算嫁到旁人家里头去,也是做夫人的,就算再不济没有十分显赫的人家,伺候人的厨娘至少还是有一两位的,实在是没有必要亲自学。”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秦婳染自以为已经表示得十分清楚,可是偏偏这人就像是跟自己杠上了一般,咬咬牙竟然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打算。 “可是我以后是想着嫁给表哥的,他的口味都给你养刁了,以后若是府里的厨子做的吃食他不喜欢,我岂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知道她多半是对沈临舟有点意思,可是此时听见她这般简单的说起,秦婳染心中就有些堵得慌。 这种感受对她来说确实是莫名其妙的,毕竟这么多年也不曾感觉到过。可是此时她也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能说了违心的话。 “这你放心,我本来就是和他一起做生意的,沈家的厨子们最后肯定都了解我的手艺,出自他们手中的菜肴或许还更精致一些,你着实不必如此在意。” “秦姑娘说的这倒也是,”傅清终于是露出了一副被说服的模样,可是秦婳染还没真正松了一口气呢,她却又说起了旁的,“那不然这样,以后你都做咱们的厨子,这样就算是表哥肯定就不会吃不惯家里头的饭菜了。” 秦婳染听着只觉得这人想的过于长远了一些,这沈临舟还没说过会不会娶她呢,她就已经琢磨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可是仔细想想两个人也算是门当户对,更有着青梅竹马的关系在里头,以后沈临舟娶了傅清,那也算是一件佳话。 思及此,秦婳染就顺势点了点头,敷衍的应了。 傅清则像是好不容易终于得逞了一般,拉着她的手就要把她给拽到里头去。 “咱们既然说好了,这空口无凭的也不算数,不如就去起草一个文书,以后你替我做厨子,我必定不会亏待了你。” 秦婳染这下是真的生气了,直接就甩开了他的手,冷冷说道:“傅姑娘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傅清此时竟然也露出了几分恼色,“你自己都说了,你本来就是这府里头的一个下人罢了,为何我表哥能够指使的动你,老夫人也能指使动你,偏偏我就不行?” “谁跟你说她就是我府里的下人了?”两人正对峙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循声望去,竟然是觉得今日秦婳染有些不对所以过来看看的沈临舟。 后者是把这些话都给听了进去的,此时面上露出了几分不悦之色,哪怕对上的是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表妹。 而眼看着自己之前为难人的模样全都露在了自己心爱之人的眼中,傅清脸色一白,在原地竟然是有些摇摇欲坠。 “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解释的话说到了一半,沈临舟直接打断了她,冷冷说道:“从小我就知晓你是个娇纵的性子,只是因为祖母的缘故,我从来也不会与你计较,可如今你变本加厉欺负到了我朋友身上来,我也实在是瞧不过去了。” 沈临舟直接站在了秦婳染身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们二人之间虽说身份不同,可我本来也就是想请她过来帮忙的,山河食肆有如今的这般发展,也全然是因为有她的存在。我不管你心中是怎么想的,总之你需要有最基本的尊重。” 傅清颜色似乎更白了几分,却不敢反驳,只能垂下眼睛一副十分失落的模样。 秦婳染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没有意思,她明明和沈家格格不入,却偏偏打破了他们原本的相处模式,再迎上傅清多少有些怨毒的目光,她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在此处久留了。 “我明日早上就不去山河食肆了,若有什么事情还望沈少爷多多费心。”一句话里头带了几分客套,也不知怎么的,两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了许久之前的疏离。 沈临舟到底是不知晓这两日傅清给秦婳染使的那些绊子,亦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总之也不是第一次被留在原地不知所谓,只能长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离开了沈府的秦婳染其实并没有生沈临舟的气,毕竟不管傅清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这些事情都与沈临舟无关,她只是觉得有些烦了,想着尽早和他们脱离关系,至少也不要让自己的存在成为一个拖累。 这般想着,秦婳染就去了集市之中,眼下她手上的钱财估计是能买下一个小宅子的,至于之前欠了沈临舟的,恐怕是要以后再还。 这是她他没有想到的是,不过只是来了一个牙行,她就又遇见了孙崇明。 “你怎么也在此处?”孙崇明自然是很快就瞧见了她,加快脚步凑上前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意。 秦婳染这两日和他相处的也算是融洽,两人之间的关系稍稍拉近了几分,于是与他解释了起来:“我想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买下来自己安置。” 听得此言,孙崇明却露出了有些不理解的神情,“你之前不是一直都住在沈府吗,怎么现在突然想着要搬出来了?” 被提到此处,,秦婳染面上的神情也有几分不自在,“沈少爷当初是看我实在没有落脚之处,才会让我和一双弟弟妹妹住到了他家中去,这本来也就是好心,可是如今我这日子稍稍好过了一些,总不能一直在那里叨扰,于是就想着不如自己置办一间宅子。” “你年岁不大,又带着一双才五六岁的弟弟妹妹,单独在外面居住恐怕免不了会有麻烦。要不然这样,你直接住到我那里去,左右丞相符有不少空置的宅子,你当时图个方便,我也算是图个安心。” 两人是这几日才有所了解对方,孙崇明这话说出来就有几份逾越的意思,秦婳染面上的笑意也收了几分,变得有些淡淡的,甚至还多了几分低防。 “我之所以想要出来自己置办宅子,就是觉得难免会给他们添麻烦,所以断然没有离开一处又去另一处借住的道理。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孙公子至少也得有防人之心才行。” 这句话表面上的意思,是提醒孙崇明别对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如此好心,免得到最后赢了入室,自己吃了亏可就不好。可是如果再想一想言外之意,其实也有自己提防的另外一层意思。 孙崇明是个聪明人,在人际往来的事情之上,他总是进退有度,如今稍稍跨越了那个界限,被秦婳染这么一提起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有些无奈。 “我也不过是担心你罢了,你大可不必对我有警戒心。” 秦婳染只是笑了笑,别的也没有再说,但这般反应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确实是我越界了,还望秦姑娘莫要见怪。”孙崇明很快就收了心思,转而说道:“这地方我熟悉,你若是想找宅子,我也可帮你把把关,否则旁人若是看你年纪不大,诓骗了你总是不好好。” 秦婳染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并没有回绝,而是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孙公子了。” “无妨,不过是顺手罢了。” 于是在这之后,两人就去牙行里头看了不少正在出手的宅子,那最后谈好了两家说是过几日过去看看,秦婳染才准备告辞回去。 “今日实在是劳烦孙公子了,到那日孙公子一定要来咱们山河食肆,我请你一顿作为谢礼。” 秦婳染语气之中确实是带着十分感激的,然而孙崇明看着这样的她,却莫名其妙遮掩不住自己心中的意图。 “其实我对秦姑娘有几分心意,不知晓秦姑娘是否看出来了?” 秦婳染听到此处微微一愣,随后笑容就有些勉强,“孙公子的意思是……” “我心悦与你,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一百一十七 短暂心悦轻浮人 http://.biquxs.info/

两人认识其实也没多久,毕竟几天前安玉怀生辰宴上那一次,算是两人之间的初识,只不过此时此刻孙崇明的语气就好似两人有多熟悉一般,甚至已经说起了心悦一事,难免就会让秦婳染觉得有些尴尬。 “你我认识的时间并不长,现在就说起这个话题,恐怕早了一些吧。”秦婳染眼中原本的客套也消了下去,夹杂着几分淡淡的冷意。 眼前这个人明明有十分显赫的家世,却对一个认识不久、而且身份与自己天差地别的人说出这种话来,秦婳染不由得就想起了李泱与秦玉德的那一段。 听说当时皇都之中还传了好一番的佳话,说是秦家的少爷看上了一个小小的商贩之女,估计也是因为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只不过没过多久众人也就看出来了,若不是因为秦玉德有利所图,只怕是看不中这样一个和自己地位差距如此之大的人。 秦婳染倒不是觉得自己身上有丞相儿子也求之不得的东西,只不过是觉得孙崇明这般举动实在有几分轻浮。 然孙崇明却不知道她心中究竟所想,只以为是时候不到,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随后与她说道:“那就等咱们再熟悉一些,我再来与你说起这件事情。” 只不过这一次秦婳染却十分干脆的摇了摇头,“孙公子应当知晓的,你我那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且不说你我之间有没有那份真情在,就哪怕真的是两情相悦,丞相就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完全没有用处的媳妇回去?更何况能对一个相识不久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孙公子自己也没有想清楚。今日会有一个我,明日还会有无数个我。” 被这话说的脸色涨红,孙崇明心中其实也有几分羞恼,“难道在你心中我变上难道在你心中我便是这样的人?” “不是孙公子在我心中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孙公子给我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轻薄的面貌。” 话已经说到了如此地步,也实在是不留任何的情面,孙崇明心中如何能不恼怒?只不过对上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他还是没发真正狠下心来放手。 “今日确实是我唐突了,还请秦姑娘别介意。”孙崇明朝着她拱了拱手,随后才说道:“那我就先走了,若是做蛋糕的事情有了眉目,请姑娘到时候再来找我。” 说着先行离开,倒是让秦婳染稍稍松一口气。 回去的时候,李瑛玥正在院子里头等着她,见她回来就赶紧迎了上来,“小姐今日去哪里了,怎么也不叫上我一起?” 秦婳染此时见她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也就调侃了一句,“你这心心念念的都在你家安公子身上,我就算是想去叫你一起,也得找的到你这个人才行。”, 知道自己这些时日确实是和安玉怀走的稍微近了一些,李瑛玥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以后我尽量少去找他,小姐若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尽可开口,毕竟我可还指着小姐的工钱呢。” “天天连工都不做还想妄图找我要工钱?你这工钱在我这里可算是扣光了。”秦婳染玩笑了一句。 李瑛玥也知道她不是跟自己说真的,于是赶紧凑上来,“反正我衣食住行都是在小姐这里,也不需要额外的花销,何况小姐心软,肯定会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现在饿不死冻不着的,也没什么好怕的。” “就你会算计。”秦婳染点了点她的额头,随后说起了安玉怀的事情,“你好不容易得了一门还不错的亲事,以后可要和他好好相处,反正我这里也不缺你一个人,先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才是最重要的。” 李瑛玥于是应了一声,可过了好一会儿,却像是终于将自己心中犹豫的事情问出口一般,小声说道:“之前我听玉怀说陈相家的公子看上了小姐你,这几日可问了什么?” 这话问的实际也是巧妙,前头孙崇明刚刚和自己表明了心意,后头李瑛玥就提起了后期日之前的事情,秦婳染不由就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 “这件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就前不久吧。” “前不久是多久之前?” 李瑛玥看见她脸上的这般神情,就知道她肯定是要跟自己算账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看样子还有几分心虚存在其中中。 “也就是玉怀生辰之前,”说着害怕自家小姐训斥自己,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当时我并不追求那么多,只知道玉怀说那一天恐怕有不少适龄的男女过来,想着能给小姐处一门婚事也是十分重要的,于是我就鬼迷心窍带着小姐一起去了。而且我之前也问过玉怀,这个丞相家的公子人品确实是一等一的,这么多年因为他的身份身世多少莺莺燕燕环绕着,他却一个人也没有接近,想来也是一个专情的人。” 专情吗? 秦婳染把这两个字在自己脑子里头过了好几遍,只觉得虽说自己之前是误会他了,可就算是解决了这个误会,她也确实是对孙崇明没有半点兴趣。 或许纯粹就是因为认识的时间实在不长,又或许是因为对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感觉,总之就算知道是误会了,也没有去解决误会的意思。 “我的事情可还不用你担心,你先管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还不担心呢,”李瑛玥说着就有几分不满,“小姐今年也十四了吧,再过一年就到了定亲的年纪,照咱们村子里头的说法,及笄的时候还没有婚配那是要被看笑话的,我心下现在如此着急,也是为了小姐好。” 秦婳染把这话听得含含糊糊,只是随口应了一句:“眼下我还不准备去考虑那么多,就想着先把山河食肆的名气做出来才行。你家小姐我现在事情可多着去了,可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那些情情爱爱。” “那若是找一个如意郎君和你一起什么声音岂不美哉?不就是处一个适龄的男子吗?又不妨碍你去做那些想做的事情,咱们就拿丞相家的公子来说,你们俩若是成了,他对你来说也是一大益处不是?” “可是你要知晓我们之间身份的悬殊,”秦婳染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声,说出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想法,“我不过是一个平民罢了,可是他却是丞相府的公子,你可知晓丞相府是什么存在?那就是众臣之首,在整个朝堂之上除了皇帝最尊贵也就是丞相了。” 李瑛玥听着微微一愣,随后就有些窘迫的挠了挠头,“小姐这话倒是让我想到了我与玉怀之间的关系。” 安玉怀家世虽然远远不如孙崇明,可那说到底也是一个有底蕴的世家,而李瑛玥则完全就是李老太爷捡回去的孤女,这么多年虽说没有让她伺候秦婳染,可说到底一开始的身份那也就是下人。 李老太爷和秦婳染心中宽厚,却不代表这件事情是从来不存在的。 一时之间主仆二人都没了话,气氛在片刻的凝滞之后,终于还是秦婳染先开了那个口。 “你也别想那么多,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下人看待,当时我外祖父也没有给你上奴籍,咱们相处的这么多年我都是把你当作姐妹来看待的,以后也是如此,你不必妄自菲薄,也不必觉得低人一等。” “那小姐为何要这么说自己?” “我那是对孙公子没什么兴趣,所以给自己找个借口罢了了。” 李瑛玥看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中十分真挚,也就相信了他这番话是由心而发,可是察觉到此处她又难免露出了一点愁容。 “那小姐究竟对谁有几分心思?你说上一说。” “什么叫我究竟对谁有心思?”秦婳染被她接二连三的这么问着有些哭笑不得,“我就不能对谁都没有兴趣吗?如我方才与你说的那样,我现在就想着做生意,多挣点钱给你准备嫁妆,也给辞年与迎年挣一个不错的将来。你知道养孩子最费钱了,我可不就得仔细的一些?” 李瑛玥见实在是劝不动,眼中稍稍一转,却又想起了其他的事情来,“说起来小姐在沈家也住了不短时日了,有没有想过沈公子如何?” 提到此处秦婳染稍稍就一些别扭,“他有他的青梅竹马,更有外头那么多眼巴巴要往他身上凑的人,可是轮不到我对他有什么心思。” “小姐说的是之前那位傅姑娘吧。”李瑛玥嘻嘻一笑,“之前这位为难小姐的事情我都打听清楚了,对此老夫人虽然心疼这位傅姑娘,可说到底也是明白是非讲道理的人,再加上之前沈公子得知这件事情之后,算是将这位表妹给训斥了一番,早早就已经把人给送了回去了。” “送回去了?”秦婳染觉得有几分惊讶。 “当然是送回去了,据说当时老夫人还顾念着旧情,想要沈公子去送一番,谁知道后者推脱铺子里头的事情忙着脱不开身,直接就让阿晋找了个马车给人送回去了,一三是第一次没有给这位傅姑娘留个体面。” 秦婳染听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就稍稍舒畅了一些,也不知是因为之前被傅清闹得有些堵心,还是因为沈临舟对她的态度让自己心中总算是安定了一些。 然而此时她还不知晓自己的心思,宅子既然已经选定好了,也约了时间过上一段时间再去看看,直接去厨房里头忙活去了。 蛋糕确实不是什么简单就能做成的东西,哪怕秦婳染从小到大做了不少的糕点,可是这海外来的确实是和他们的做法不尽相同,到最后折腾了一个下午,得到的成品也不怎么样,李瑛玥尝了一个说味道十分寡淡。 秦婳染仔细品了品其中的感觉,也觉得相对于自己之前吃的那个成品来说,自己手中的这个不仅是味道不对,入口的质感也没有之前吃的那个绵软细腻,终归是个失败品。 “小姐若是实在做不好就暂时不做了吧,反正揪着这一点不放到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倒不如稍稍放松放松,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眉目呢?” 秦婳染想想也的确是如此,做菜这种事情讲究的也无非就是一个心境,越是揪着不放反而得到的结果是差强人意,索性也就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准备去山河食肆看看。 这两日因为忙于丞相府的事情,山河食肆也算是很少去了,此时瞧见了她过来,张阮阳是第一个欢欢喜喜迎上去的。 “小老板怎么这两日都没过来?这生意才有点起色,小老板可不能放松警惕了啊。”张阮阳这么调笑了一句。 山河食肆平日里气氛也是十分融洽的,所以此时哪怕被开了玩笑,秦婳染也是丝毫不在意的,于是提道:“就算这铺子里头没有我在也还有你们大老板呢,他可比我能干多了,你们还怕没有生意不成?” “生意那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很久没有尝到新菜了,大伙儿不是也有些馋吗?小老板什么时候给咱们做几个新菜尝尝,也好让咱们过一把嘴瘾。” “这两天在研制一种海外来的东西,只不过有些难办,你们就先忍忍,回头若是做好了我肯定第一个拿过来给你们尝。” “得嘞。”张阮阳爽快地应了一声,正好厨房里头传菜了,她和秦婳染说了一句就去帮忙。 山河食肆的生意仍然是如火如荼,毕竟这里头有不少新鲜的吃食,手艺也是整个皇都之中绝无仅有的,但凡是手中有些闲钱的,在尝过了山河食肆手艺之后都会时不时的过来,就算之前有那么多的菜谱流出,各大酒楼里头也在争相效仿,山河食肆还是有它独一份的火爆,这哪怕是沈家酒楼也没有办法取代的。 只不过名声虽然打了出去,整个大祁各地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可真正要到李老太爷生前的遗愿却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我以前就想着,如果能将这个手艺给传到天下去,让所有人都能知道咱们这儿的吃食,也都能平常到这一份风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李老太爷之前一句状似无心的感慨似乎还在耳边,秦婳染当时没有当一回事儿,此时想着,她大约是很久以前就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身上。可是他活着的时候就一直以为秦婳染是不愿意继承自己的衣钵和志愿,也不知道现在在地下看着山河食肆现在的这般风生水起的景象,会不会觉得有几分欣慰。 秦婳染想到这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着自己还真是思虑太多。 在山河食肆转了一圈,和好几个熟人打了招呼,却一直也没有遇到自己过来找的人,秦婳染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找到了张阮阳过来问话,“怎么到现在也没瞧见你们大老板?” “大老板今天倒是来了,只不过似乎是听说了什么,陈真一张脸就这么出去了。咱们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去哪里,只知道走的时候脸色不好,小老板难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为什么生气?” 秦婳染被这么问的一头雾水,只能是摇了摇头,让她去忙自己的事情。 只不过沈临舟生气的这件事情还是存在了自己心里头,想着他今日至少肯定会回沈府的,就想着之后再说。 然而这一日直到很晚的时候,秦婳染没有等到沈临舟回来,第二天一早问起来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头服侍的下人说他昨天晚上是月上中梢的时候才回来的,然后天不亮地又走了,也不知究竟在忙什么事情。 一百一十八 身在其位谋其事 http://.biquxs.info/

傅清被送回去之后后,秦婳染心中的那点气终于是消散了几分,虽说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情绪是从何而来,但说到底她也不想着处处都躲着沈临舟了。 只不过这接连两天都没有看见沈临舟,秦婳染心中难免就有些疑惑,于是在山河食肆停留的更久了一些。 这一日下午,山河食肆的生意暂时还没起来,一群人于是聚在厨房里头做蛋糕。不过其中大半的时间都是秦婳染在做,而身边的人时不时打个下手递个东西,眼看着她专注的模样也没敢多问。 等到蛋糕终于脱模出来了,眼看着那松软的模样,张阮阳就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比咱们平日里头做的糕点都软和几分。”张阮阳有些惊叹地说道。 秦婳染轻轻拍拍她的手,嗔怪的骂道:“好端端的伸手做什么?你若是手没洗粘了什么脏东西,这蛋糕可就不能吃了。” “这东西名为蛋糕?”张阮阳如是惊叹了一声,然后在秦婳染没注意的时候又戳了一下。“我刚才抹了灶台守还没擦呢,眼看着这蛋糕估计也是不能吃了,不如小老板就给我吧。” 她说着就要来拿。 都在山河食肆一起做工做了不短时日,玩笑也是开的十分随性,秦婳染也不会与他们之间有什么隔阂,直接就是伸手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给了你,你就囫囵吃了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那我岂不是白做了?” 这话一说出来,身边就有不少人附和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不如咱们大伙儿分一分,都说说自己的想法来。” 这个提议自然是被秦婳染锁采纳了,你是小小的一块蛋糕被他拿一二十个人分了去,每个人尝到的也只不过就那么一点,不过迟到的人都是赞不绝口,只是随便提了几个有所欠缺的地方,秦婳染也都一一解了下来准备接下来继续改进。 丞相府过段时间会设宴,为的也就是丞相夫人的生辰,毕竟以他这种身份自然是要大办的,秦婳染想了想这蛋糕估计延能够派得上用场,就打算再做一个给孙崇明带去,也看看到时候能不能拿到众人面前去。 只不过在她去找孙崇明之前,丞相府的人就先找到了她这边来。 “前些时候的事情我也都听说了,看来你和崇明之间的关系当真是不错,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交到了你手上来。”对面的丞相夫人微微眯起双眼,似乎是在上下打量着秦婳染。 这么长时间以来,秦婳染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有些自卑的女孩儿,此时看着对自己明显不善的丞相夫人,她也没觉得有多惊慌。 “我和孙公子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也只算是泛泛之交,夫人若是觉得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有所逾矩,那么大可不必这么想。” 丞相夫人也算是大家闺秀,叫杨自然是有几分,此时虽然看着秦婳染虽然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是好歹还是保持这几分丞相夫人的气度。 “我不知道你给崇明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这才多久他就对你死心塌地,可是能加进咱们丞相府的女儿就算是没有什么十分贤惠的身份,也绝对不能是像你这样轻浮的人。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眼看着她话中的意思,就是说秦婳染一心就想着攀高枝连脸面都不要了,秦婳染也有几分气恼,面对丞相夫人的时候也没有之前那么客气。 “我对孙公子并没有什么兴致,对丞相府则更加没有什么攀附的打算,说到底我也不过就是应邀去做一顿饭罢了,如果夫人不愿意的话,那我也大可不去。” “你别在我这里说的理所应当,在崇明面前有时哭哭啼啼另一般模样,我可是真的见惯了你这样的人。”丞相夫人大约是真的将她当做的那种轻浮的女子,此时说话也多了几分冷意。 “自从我嫁进丞相府,就没少看见有些莺莺燕燕想往咱们丞相府里头凑,而今不图咱们家姥爷了,却把主意打到了我儿子头上来,我是一个也不会让她们进门的。” 她说着站起身来,以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着秦婳染,“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过一个平民罢了,且不说身份之间的悬殊,就单单是你这心中的心眼,咱们丞相府也是断断容不下你这种人的。” 这话说的已经是十分难听,秦婳染心中有怎么可能不气? 于是也站起身来,相较于同龄人更高一些的身量此时也和丞相夫人差不多平齐,“我念在你是夫人是长辈的面子上,自然不会与你说什么难听的话,只不过夫人打从刚刚见我开始就一直拿笃定的语气给我按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我也实在是不知道夫人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自己心中清除,又何必让我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秦婳染点了点头,“我知道夫人的意思,无非就是让我离令公子远上一些。这一点我自然是能做到的,只是过几日丞相府的那场宴会,还请夫人自己与令公子说我不去的事情。” 丞相夫人明显是十分看重这个儿子,也不怎么愿意明面上做他不喜欢的事情,此时微微蹙眉说道:“你去与他说,就说你自己有事去不了。” “这话夫人说的就没什么意思了,”秦婳染并不为眼前的强权所控制,“这件事情答应的是我,若没有夫人掺和这么一脚,我也肯定会去的,而今夫人不想让我去,可不就得自己与令公子说?真要是不愿意开这个口也行,这场宴会那我也是去定了。” 丞相夫人脸色一黑,“你可知晓我的身份?对我这么说话,谁给你的胆子?” “没谁给我这个胆子,我只知晓如果丞相大人不能以德服人的话,这个位置也不可能做了十年也没换过。说起来我是孑然一身,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夫人却不是。” 丞相这么多年风气不错,对于百姓也是十分的容忍与爱护,而丞相夫人身为他的妻子则也更是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如果不是孙崇明对秦婳染陷得太深的话,她恐怕也不会亲自来这么一场以势压人。 更何况眼下她是光明正大的过来找秦婳染,原先是没有料到她会对自己如此不敬,此时就算对她下手,恐怕也会受到有些人的猜疑。 心中这么想着,丞相夫人又哪能痛快?不想和她说太多,直接就站起了身来。 “崇明那边我会说,也希望你别跟我闹什么小手段,否则我近日放过了你,却不代表日后都能放过你。” 秦婳染是个识趣的人,丞相府是他不能够招惹的存在,她到这里也算是有几分客气,“夫人放心就是,本身丞相府的邀约我就不太想去,也没准备与令公子凑成一对。只要夫人和令公子说好了,我便不会多生事端。” “希望你说到做到。” 丢下这句话,丞相夫人转身就走了,秦婳染心中倒没觉得有什么发堵,毕竟这两天孙崇明实在是把她逼得太紧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拉清界线,如此也算是正好。 只是以后两人不准备再相处,之前收的东西也最好是给还回去,秦婳染想到这里,就又去厨房里头做了一个蛋糕,命人给丞相府送去,连带着那些个烤炉之类的器具一起。 丞相府离山河食肆也不算远,派去的人很快就把东西给送到了,那头丞相夫人也和孙崇明把话给说了清楚,此时后者神情略略有些沮丧,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送东西的人却不知晓他心中的苦楚,就只是把东西送到就准备离开。 然而临到晚间的时候,孙崇明又找上了门来。 “你既不喜欢我,给我一个准信就是,又何必把事情做的那么绝?说起来你我还算是聊的来,终归不必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吧。” 秦婳染给他倒了杯茶,都已经想好了说辞,“你我之间实在是没必要扯上那么多的关系,其实说起来孙公子见我也没有几面,如何就能断定对我真的是情深不移?所以孙公子眼下该做的,应当是多多接触那些和自己门当户对的女子,而不是像我这样的平民出身。我倒不觉得丞相夫人看不起我,身在其位必谋其事,丞相家的小公子,总归是有诸多的限制。” “可这对我未免有些不公平……”孙崇明眼睛有些泛红。 秦婳染和他相处这段时间也算是稍微明白过来,于是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世间向来公平,孙公子享受了这么多年丞相府带来的优渥生活与高高在上的地位,学识也好人脉也罢,一方面建立在自己的人品与刻苦之上,另一方面则不得不说与你的身份有关。” “可我从来不想当这个丞相府的公子。” “这世间对自己出身并不满意的人多了去了,乞丐难道愿意自己是当乞丐的命?这投胎转世的门道玄而又玄,我只知晓你投身到什么样的人家,就得过什么样的生活。” “何况对于孙公子的想法我也算是明白几分,你之所以一直和那些身份低微的世家公子结成朋友,又看上了我这么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儿家,其实无非是你排斥自己的身份,所以想将自己置于你所不排斥的环境之中。只是你终归还要回到高处,试问有一日丞相年纪大了,再也护不了公子了,难道你就要让护了你一辈子的爹娘跟你一起过东奔西藏的生活?” “父亲年纪大了自会辞官回乡,与我又有何干系。” “这朝堂上的权势之争丞相或许从来都没和孙公子说过,可是孙公子饱读诗书,应当知晓丞相大人身为皇上的左膀右臂究竟得罪了多少人。前朝的御史大夫就是因刺杀而死,他那一生虽然光明磊落,却结下了无数小人的仇,到头来他是孑然一身,死后还要受尽骂名。孙公子应当知晓这是因为他没有子嗣也没有相熟的人,所以在他死后有权有势的人想往他身上泼脏水,那可是一泼一个准。” 孙崇明沉默不言,秦婳染看见他这般倔强的模样也轻叹一声,“我不是觉得孙公子做错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一味的排斥你该处的环境,这又是何必?不是你跟那些平民玩在一起就能当个平民的,也不是你和那些大世家的公子小姐接触多了,就会变成自己讨厌的那般模样,说来我觉得皇上的几个皇子皇女就个个都不错,才情学识样样上乘,还没那些个娇纵的脾气,可见是什么样的性情与身份无关,只与这个人有关。” “再说起那场宴会的事情,咱们山河食肆虽然还算是有几分名气,可终究是和宫里的那些御厨没法比的,如果我去安排了这场宴,无论做的有多出色,丢的也都是丞相府的面子。旁人只会说丞相府的排面不够,说这场宴会根本就上不得台面,孙公子不防替大人和夫人想一想。” 孙崇明唇角抿直,自始至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秦婳染就在对面静静等着,等到一段良久的沉默之后,孙崇明才缓缓开了口。 “是我想岔了,丞相府的宴会我就不麻烦你了,只是之前我给你的那些东西你还得收回去,毕竟搁在我那里也没什么用处。”说着还怕秦婳染不同意,赶紧又说道:“你做几个蛋糕送过来就是,最好让宴会上的人都能够尝个新鲜,我会找人过来取,这就算是这些器具的回礼了。” 秦婳染于是也没有继续反驳,点头答应了下来,承诺自己这几日继续精通一番,等到丞相府设宴的时候争取把这蛋糕做的更完美一些。 孙崇明离开之后,秦婳染算是松了一口气,这第二天早上闲来无事,她就准备去牙行里头看看自己之前看中的那几个宅子。 只是刚过去的时候,牙行的老板却跟她说她看上的那几间宅子暂时都卖不了了,秦婳染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问道:“为何卖不了了?咱们之前都说好这几日就会去看看,怎么也没过了多久,几个宅子都卖不了了?” 牙行的老板也稍微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最后也只能道:“咱们这边一个大客户直接将那些宅子都给定了下来,说是以后开作坊用,我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我选的那几个宅子地处都算是偏僻的,而且几家之间离得也比较远,怎么就开个作坊开的到处都是?直接与我说实情吧。” 那老板琢磨了半天,或许也是觉得之前就答应好的事情眼下又说办不了了,对秦婳染也有些过意不去,只能隐晦的提起了一句:“姑娘这两日可是得罪了人?” 秦婳染心想她怎么可能得罪人?可是这个想法一在脑子中浮现出来,就不免想起了丞相夫人。 于是她当机立断就问道:“可是为官之人?” “倒不是为官之人,就是做生意的。我看你年纪小没处住财与你提醒一声,你可别把我给抖了出去。”说着他微微靠近秦婳染,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这皇都之中最大的商行是谁家的,姑娘应当自己知晓也不用我说,左右就是那一家做的,你若是真的做了什么令他们不高兴的事情,还是趁早服个软,否则以后的日子可真是难过了。” 一百一十九 公主青眼不堪留 http://.biquxs.info/

若说原本秦婳染心中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究竟自己招惹了什么人,此时经这老板一提醒,她就算是明白了究竟谁人从中作梗。 毕竟这么好几天以来她根本就没见过沈临舟,其行踪原本就成迷,再加上皇都这中最有财力的经商之家就是沈家,此时根本就不用多想。 “我知道了,我会去问明白,有劳老板了。”秦婳染匆匆和人和对方表述了自己的谢意,就直接从牙行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心中难免有些不痛快,只是在回到沈府的时候,她多少还是忌讳着这是旁人的领地,因此并没有给任何人摆脸色。 这一日的沈临舟也不知为何在家里头,秦婳染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了阿晋,招他来面前问了一句:“你家少爷怎么这两天都不在家?可是让我好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家少爷做的那些事所以觉得有些心虚,阿晋此时也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板着一张脸回道:“少爷这两天忙得很,估摸着一会儿又要走了,如果姑娘有什么事情么与少爷说的话,大可与我说一声,我去转达就是。” 眼看着他这个态度是不愿意让两人见面,秦婳染心中就更确定了几分,此事必定是与沈临舟脱不开干系。只是在看他们遮遮掩掩的样子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秦婳染直接就冷下了脸。 “我亲自跟你家少爷说,如果你加上愿不愿意说的话,那以后也不必说了。” 阿晋听的是一个头两个大,最后也只得是连连应道:“我去替你通传一声就是了。” 他进去没多久,沈临舟估计也是知晓事态的严重性,也没有继续避而不见,只是见到她的时候面上的笑意缓和,似乎是在假装无事发生。 秦婳染却不与他客气,看见人单刀直入就问道:“我看中的那几个宅子是不是你给搅黄了?” 沈临舟身形微微一僵,随后只能轻叹了一声,“确实是我说的,可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听得此言秦婳染冷笑一声,“那我倒是想问问你究竟怎么为我好了?” “你如今年岁还不大,带着弟弟妹妹二人住在外面总归是不但安全也不大方便的,所以我就想着你继续留在咱们沈府就是,又没人赶你。” “那我就得留到有人赶我的时候是吗?” 沈临舟微微蹙眉,“我没有这个意思,沈府如今那么多人都接纳了你,哪里还会有人看你不惯非要赶你出去?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大可与我说就是,我也不会不管你。” “所以你就顾着自己的想法,而不顾我的感受,直接就将我看好的房子给搅黄了?” 沈临舟无言以对。 秦婳染忽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意思,结合起之前遭遇的种种,她只能讽刺的笑了一声,“说来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不都是一个样,自以为可以这样决定的,就从来都不问别人的感受。我在你们面前也不过就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罢了,你们想让我住哪儿就住哪儿,想让我去哪儿我就得去哪儿,可真是方便。” “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倒与我说说,你没有这个意思的话,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就不能给我说上一声?” “我以为你说你会听吗?” 秦婳染听着只是一声嗤笑,“你知晓我不会听还故意这么做了,还说自己不是那种喜欢操控别人的人,你说这鬼话也就你自己信吧。” 话说到了此处,两人之间就已经是剑拔弩张,沈临舟心中多少也带了几分气,说白了他长这么大也没怎么为一个人考虑至此,如今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实在不必被秦婳染这么说。 而后者则也认为自己无错,虽说多少有几分迁怒的意思,可是说到底孙崇明也好,丞相夫人也好,沈临舟也好,这几个人又何尝不是一样? 他们在高位之上待的久了,见到一个人就妄图控制于他,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自己的控制欲作祟罢了。 实在是有些不公平。 一件事情两人僵持到最后也没有僵持出一个结果来,沈临舟自己走了,秦婳染也去了山河食肆忙活,这接下来的好几日两人都没有见面。 秦婳染惦记着答应了孙崇明送去那个蛋糕,眼看着也到了时候,于是这一大早的就在厨房里头忙活。 众人就只闻见那一股一股诱人的甜香从厨房里头不停的传了过来,手上筷子虽还没有停,心思却已经飘忽到了别的地方。 “这是什么菜这么香?我怎么好事从来都没闻到过这种味道?”有一个人拉住店里头的小二这般问了一句。 对方自然知晓秦婳染做的究竟是什么,可是如今秦婳染也从来都没说会不会推出这个新菜,于是就和客人给卖了个关子,“客官若是想知道以后就多来几趟,这菜还不定什么时候能上呢,不过我也与客官透个底儿,这东西绝对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若是能一品……啧啧,那个味道,可真是叫人觉得稀奇又欲罢不能。” 那客人被她勾起了十足的好奇心,却又实在是问不出什么别的来,只暗暗打算着如那小二所说以后多来几趟,说不定就能知道究竟是东西了。 而另一边,皇宫门口好不容易出来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个着粉裙的少女小心翼翼的脱开了门口那些人的检查,刚刚到街上就开始大摇大摆起来。 “你家主子我终于是跑出来了,这半年在宫里头不能出来,可真算是憋死我了。”粉裙少女这般说了一句,话尾还不禁是一声喟叹。 跟在她身后的朗月却是从皇宫离开之后就忍不住露出了满面的愁容,到此时也只能轻叹了一声说道:“公主出来一趟虽然不容易,可是如果一个护卫都不带的话,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那可要婢子如何与贵妃娘娘交代。” 原来这粉裙少女就是皇帝和贵妃娘娘最宠爱的庆云公主。 庆云公主听到自己身边的随侍这般说着,其实并没有对她的话放在心上,摆了摆手就说道:“外头的人可还不认识我呢,这么多年我在皇宫里头深入浅出的,若还有人惦记上我,那必定是与我相熟之人。更何况这一次我出来可是瞒过了所有人,咱们宫殿里头现在可还有人打点着呢,我是真的一点都不怕,你也别左思右想的放不开。” 朗月心想你是主子你自然是不急,可是面对眼前如此任性的庆云公主,她也只是无可奈何的跟在后头,心中不停祈祷着这一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才好。 否则就是给她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庆云公主却不知他心中的纠结,在大街上转了一两圈,买了些没用的玩意儿,这才说道:“咱们中午都没吃,就随手抓了几块糕点垫垫肚子,现在我也是饿的很,咱们去沈家酒楼吃点东西吧。” 朗月也只能应了。 坐在沈家酒楼上方的雅间,正在等菜的庆云公主百无聊赖的从窗户往下看,这一块不愧是天子脚下,繁荣富裕的很,那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街边小贩也多的挤不开,总算是有几分生活的气息。 庆云公主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了,此时瞧着不眠唏嘘,“我若是住在宫外多好?就这么没事干往街上走走,做个小生意卖卖东西看看这世间百态,这么也就是一辈子了。” 朗月也不是第一回听见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来了,此时也只能轻叹着摇了摇头,“公主是因为身在帝王家,所以才会想要看看这世间百态,可是身在其中的人却不这么想。谋生是一件十分艰辛的事情,他们最终有多少人每天天不亮地就起来,晚上到深更半夜的才回去,不过就是为了那一口饭吃,公主现在的日子不就挺好的?在那些大臣的儿子之种选一个还不错的驸马爷,以后只要过相夫教子的生活也就罢了。贵妃娘娘和皇上会是公主最大的后盾,公主以后就算是嫁人了,也如现在一般的自在。” 自在从来都是没有的,生活在那个皇宫之中的人,谁都没有自由,不过仔细想想她也还好,身为公主虽然不能来去自如,可以后嫁出去了,还是有自己的公主府,附马一家也不会与自己做什么。 不像那些人嫁出去以后就要听从夫君公公婆婆的安排,也不像那些被收入后宫的女子,从此以后只有四方的天地,混的不好的,可能一辈子也看不到别的天空。 庆云公主从来都是一个不会过多抱怨的人,她的性情十分爽快,此时经过身边侍女一说,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只不过小二刚刚把菜给上了起来,她吃到一半就从窗户底下看到了一个身影,顿时手上的筷子也拿不下去了。 “朗月你瞧,那人长的多好看。”庆云公主扯了扯自家侍女的衣袖,眼睛里头几乎是要放出光来 。 朗月也知道自家公主是个什么德行,总是看见那些长的好看的就走不动道,于是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下去。 下头是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看样子和这沈家酒楼的掌柜估计也有几分交情,两个人在门口相谈盛欢。只是看着那面貌,朗月也不得不说这男子长得确实是十分的俊俏,再看他长身玉立的身量,以及从容不迫的气度,也确实是他们公主会看上的人。 “公主看看也就罢了,可别非凑上去叫人给吓坏了。”郎月这班提了一句。 庆云公主此时却根本就听不下去,筷子一放下来就赶紧想往下跑去,朗月跟在后头可谓是叫苦不迭,只不过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罢了。 却说那边庆云公主下去的时候,沈临舟刚刚准备离开,此时冷不丁的面前就出现一个少女,他眉梢轻轻挑起,朝着他拱了拱手就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说这沈家酒楼的老板板?”庆云宫主猜测问道。 “在下不是这酒楼的老板,但在下是沈家人,如若九楼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姑娘也可以与我开口。” 庆云公主一听对方是人家的人眼睛就又亮了几分,朗月跟在后头也知道自家公主心里是想的是什么。 八成是觉得这人跟自己门当户对。 毕竟沈家身为皇商,这么多年也十分得皇帝的重用,这么一来二去的商人的地位也被提高了不少,此时看见了公主眼里头两个人就是大写的般配。 只不过她是有这个意思,却不能把一见钟情宣之于口,只是轻咳了一声说道:“对你这沈家酒楼我确实是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不过对你,我多少有几分兴致。你叫什么名字?” 沈临舟只觉得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有些莫名其妙,保持着基本的客套说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我没什么事情,就是想问问罢了。” “那若是没什么事情,在下先走了。”说着朝她微微一点头,根本就没有回答她的话。 朗月深谙自家公主可不是什么好脾气,此时赶紧说道:“公主别和人家一般计较,只是这一次确实是公主太过唐突了,下一回说不定就能问出名字来了。” 庆云公主却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略微沉思,好半晌才轻轻扯出了一个笑来。 “他还挺特别的,我就喜欢这样特别的人。,” 朗月这下是彻彻底底也没了话,只能认命的听从自家公主的吩咐去打听这人究竟是谁。 “这位是沈家嫡出的少爷,如今沈家做主的人是三爷,他就是这位三爷的儿子。只不过他虽然是沈家人,却并不是做着神家的生意,而是在皇都之中开了另外一间铺子,名为山河食肆。这铺子最近在皇都之中也十分有名,仔细说来好几个权贵都到他们这来吃过饭,也算是和沈家酒楼平分秋色吧。” 庆云公主虽然有一段时间没出来了,可是对于沈家酒楼在皇都之中的地位,她也算是一清二楚,此时听见朗月说山河食肆和沈家酒楼都算是平分秋色,就不免有些惊奇, “看来她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愧是本公主看上的人。”庆云公主兴味更浓,沈家酒楼也不继续多呆了,直接就和朗月说道:“咱们也去山河食肆看看,看这段时间以来被人推崇的山河食肆究竟有什么稀奇之处。” 郎月不过只是一个近身服侍的人罢了,哪里敢置喙自家主子做出的决定?于是也只能轻叹了一声,认命的跟在后面, 山河食肆如今风头更甚,路上但凡是被问起的,就没有哪个人不知道它所在之处,于是两人很快就到了山河食肆外头。 瞧这里面人满为患,朗月心中也是直打鼓,“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看着地方不大人却不少,若是给公主挤着哪了柯还不好。” “哪里就有那么娇贵?”庆云公主不以为意,看样子对沈临舟的执念也是十分的深。 也好在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儿,庆云公主他们在门口等了没多久,就有人带着他们进去找了大堂的一间位置。至于雅间可还得提前预留,看样子平日里头生意也是十分的红火。 庆云公主好歹也是宫里的人,自小山珍海味从来也没少过,宫里的厨子更是比外面的厨子精通的东西要更多一些,对那些吃的实在是不怎么感兴趣。只不过一翻开呢菜单,她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只觉得好些东西都是自己没见过的,一时之间实在是有些稀奇。 “小姐若只是来找人的,这些菜点了可不能吃,毕竟小地方不知根不知底的,若是吃坏了肚子可不好。”朗月在旁边这么提了一嘴,生怕自家公主就这么沉迷其中,到时候若是给吃坏了东西,她回去也没法跟贵妃与皇帝交差。 庆云公主却是一副明白的样子,摆摆手一边点菜一边说道:“我就是过来砸场子的,怎么会吃这些东西?一会儿咱们就说这菜里头有东西,直接就让他们请掌柜的过来,反正只要能见上一面就行了。” 朗月听着这法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可是庆云公主一向都是如此任性,此时她就算是不想让对方惹事儿,庆云公主也不会听他一个小小宫女的话。 好不容易点了一大堆的菜,这也是庆云公主一贯的手笔,毕竟说句不好听的,在宫里头可不管吃不吃得下,只管那些菜得符合规制,否则失了一点规矩都是有人要掉脑袋的事情。 小二倒也是提点了一句,见他们确确实实有点这么多菜,也就带着单子往后厨去了。 山河食肆到底比不了沈家酒楼那么大的规模,做菜也十分精细,所以庆云公主多多少少就等了一会儿,好在她意不在此,也没有管上菜快不快的事情,点着桌子百无聊赖的等着。 菜上来之后,那也确实是色香俱全,庆云公主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些菜式,一时之间还微微有些愣住。 朗月却记得他的吩咐,因为他说了一声自己就离开了,估计也是想着去闹一闹这菜里头有东西的事情。 只不过等到她好不容易闹的沈临舟出来了,却见自家公主面前的盘子都干干净净,竟然是两三道菜都给她吃完了。 一百二十 宫中着人来打探 http://.biquxs.info/

就上了这三个菜,这主仆二人之前就说好了一个菜都不会动,可是如今青云公主面前的这个盘子都被吃得干干净净,再说里头有东西估计也说不过去。 朗月时间是不知道拿在加油公主如何是好,还正在想着对于这件事情怎么的应对,她家公主竟然就开始自报家门了。 “我是庆云公主,今日过来本来就是想要认识你一番,却没想到你不领情,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沈临舟应对这种直来直往的人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毕竟此人身份尊贵,以他们这种皇商而言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于是轻声说道:“公主身份尊贵,不妨与我去后头说吧。” 眼看着这里人多嘴杂的,说不定再说下去就有人给知晓了公主的身份,于是没法,沈临舟只能把人带到后院去说话。 朗月算是松了一口气,催促着自家公主不如去后头再说,庆云公主一时之间被美色冲昏了头,还真就跟着人去了。 “公主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沈临舟再次问了一句。 要说男子想事情本身就是如此简单,在沈临舟的想法里头,庆云公主屡次三番凑到了自己跟前来,估计八成就是因为有事,可是偏偏此时庆云公主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儿,我就是大街上看你一面觉得你长的好看,想要你给我做驸马。” 郎月在旁边都实在听不下去了,扯了扯自家公主的衣袖,想要他说话稍稍矜持一番。 然而听见这句话的沈临舟微微一愣,随后话语间都是无奈。 “我不过是一介商人罢了,配不上公主,公主还是另寻他人吧。” 这言外之意就是自己高攀不上,也不准备何庆云公主在一起。 这话说出来多少有些得罪人的意思,毕竟庆云公主已经将自己的想法表述得十分明显,他若是不领情,就难免让庆云公主下不来台。 可是她既然是这样的性格,面对如此名正言顺的拒绝反而生不起气来,甚至点了点头一副明白的模样。 “我知道咱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估计你也很难对我生出什么情愫来,不过此事不急,以后我多来几趟你我熟悉了,也就不必如此生分了,” 沈临舟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无奈说道:“我心中已经有了合意的人,公主实在是不必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庆云公主听着微微一愣,那之后面上是难得一见的苦恼。 “那你跟我说是谁,我和他慢慢争就是。” 沈临舟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这种感情建立的基础上本来就十分薄弱,更何况两人就算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认识许久,沈临舟自问也不会和公主结亲。 毕竟到了公主这个地位,对于驸马的人选至少就需要许多的考究,这个人甚至可以是新科状元,也不能是一介商人,因为商人无权无势。庆云公主生为贵妃唯一的女儿,以后说不定还是嫁给高官之子。 这么想着,沈临舟也就拒绝的十分干脆,“公主还是另寻良人吧,我实在不是良配。” 庆云公主虽说性格果断,可是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也知想如何徐徐图之,于是也就道:“那这件事情不急,你直接让人把剩下的菜给我上上来就是,我吃完了再说。” 眼看着这人算是赖上自己了,沈临舟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让后厨提前给他们的菜上上去,也算是早早吃完早早送这尊大佛回去。 然而这之后好几天庆云公主竟然都过来了,身边的侍女也一直都是那个朗月,眼看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就知道庆云公主这么几次三番的出来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觉得为难的话,不妨跟贵妃娘娘说上一声,公主总往外跑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沈临舟话语之中带了几份自己的打算,可是也有大半是为了庆云公主着想。 朝堂上的波诡云谲从来都不是他们可以料想到的,贵妃这两年虽然独宠,可是上头还是压着一个皇后,这庆云公主最是受皇帝喜欢,就难免不会有人对他有下手的意思。 更何况对于女儿家来说,名节最为重要,更何况是一个堂堂的公主? 沈临舟这话中带了几分提点的意思,朗月也算是明白过来,为了不让自家公主天天出来遭遇祸事,她也只能将事情如实禀报给了贵妃。 贵妃那边其实早就察觉有些不对了,只是这几日忙于国宴的事情,实在是无暇分心,此时听见朗月这么一说要是暂时静不下来了,这一日庆云公主刚刚准备出去,就被贵妃在门口堵了个正着。 “去哪儿呢?”贵妃这么问了一句。 这是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身着一身紫衣华袍,发髻更是珠光宝气,那上挑的眼尾还带了几分不言而喻的气度,实在是只消一眼就让人知道定然不凡。 庆云公主也是有些怵贵妃的,再加上三天两头的出去本来就不合她自己之前做出的保证,所以哪怕再想见到沈临舟,她也只能把腿给收了回去。 “没准备去哪儿,就想着在宫里头溜溜罢了。” “行了,母妃这两日虽然忙于国宴的事情,却也不会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你这两日去的地方我都知道,也不必和我藏着掖着。” 庆云公主一看掩盖是没辙了,就只能认命的回到屋子里头去,贵妃也跟着过来。 朗月到底只是一个宫女罢了,没敢把事情说的太明白,此时贵妃也并不知道庆云公主老是出去做什么,于是也就问了起来。 庆云公主则是支支吾吾答不出来,但是一想到山河食肆的那些菜就觉得嘴馋,于是说道:“皇都新开了一家山河食肆,我之前觉得挺有名气就去尝了尝,却发现那里的味道是咱们从来都没尝过的。” 这庆云公主锦衣玉食的长大,这么多年可没少吃那些山珍海味的,各个地方的厨子也都在宫中,时不时的就用换换口味,,所以也就养叼了他那张嘴。可是今天她却说山河食肆里头的味道连他自己也没尝过,就让贵妃多了几分兴致。 “我派个大宫女跟着你,你带一些回来也让我尝尝。” 庆云公主听着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就是狂喜,“谢谢母妃。” 岂料这句话刚刚说出口,贵妃就板起了脸色来,“这个月算是你最后一次出去了,以后若让我再看见你私自偷跑出去,就不只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庆云公主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软磨硬泡也没有让贵妃改变自己的想法,最后她也只能作罢。 带着大宫女出去一趟,庆云公主只觉得处处都是不方便,今天沈临舟还没来,她整个人都有些焉焉的提不起精神来。 只不过那菜刚一上来,庆云公主面上就恢复了神采,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人来的,还是单纯是为了这些菜来的。 当然这些也就只有庆云公主自己知晓,此时她吃的算是毫无节制,连旁边的大宫女瞧这都是暗自咋舌。只是寻常人家上且是主仆不得同席,宫里头的规矩就更加严谨,此时他们虽然闻到了味道,却也实在是没有尝过究竟是什么样的美食,才能够让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都赞不绝口。 大宫女是贵妃身边的人,出手也是十分的阔绰,直接就是让一样菜都给来了一遍,到最后山河食肆只能用特殊的容器装着保持温度,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放到他们外头的马车之中。 客人们也都是见怪不怪了,有些人还在旁边翘着热闹,有些人却是一眼也没有多看。 这么回去之后,庆云公主就如同是现宝一般送到了贵妃跟前去,贵妃一样也都尝了一点,御膳房的大厨们也都在,此时吃着个个都是十分稀奇,贵妃也是做好了别的打算。 一百二十一 公主婚事不好辞 http://.biquxs.info/

十二月二宫里头有一场公演宫宴,本意是宴请大泱国的使臣来客,可是大泱比他大祁实在是繁荣不少,大祁为了展现自己的国力,这场宫宴也不容小觑。 皇后是个精明的人,大泱会有使臣过来这件事情一传出来,她就直接称病在自己的宫里不出来,于是有关于宴会的事情就直接落在了贵妃的头上,实在是让贵妃不知如何是好。 这忙了几日,好不容易稍稍有了点起色,却又在吃食之上犯了难,毕竟两国离得也算是十分的近,有些里头的菜式都是来自于一个发源地,所以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差别,贵妃就想着能不能在酒水吃食上做些精心的准备,也算是让旁人都吃个新鲜。 只不过这宫里头的厨子也都是同出一支,他们时间是忙活了好几天也没有研究出什么新菜来,这就是贵妃十分苦恼的地方。 然而庆云公主这么一出去,却带回来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菜式,贵妃尝了之后自己也是微微点头,心中就像是用来计较。 看来国宴的事情还是要拖沈佳宜一起下水才行。 贵妃这么想着,心中就已经有了打算,只是她此时并没有说出来,而是挑眉看向庆云公主,“说吧,这两天天天往外面跑,究竟是为了这些菜,还是为了什么人呢?” 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也是个得力助手,这么多年十分了解贵妃的心思,也是个十分得用的人,刚刚一出去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打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庆云公主也知晓这位大宫女跟自己出去之后,有些事情也就算是瞒不住了,于是垂下头有些扭捏的说道:“我就是看上了一个人,想让他给我做驸马。” “小小年纪你也不知羞,好歹是个姑娘呢,我怎就没给你生成一个小子,这时候你估计连孙子都给我报上了。” 庆云公主听着这话脸色涨红,却也只能到瞪了贵妃一眼,不敢说什么反驳的话来。 谁知道贵妃心中既然已经做好了打算,连自家女儿也给坑的进去,直接就是问道:“要不要母妃去给你瞧瞧这人如何?” 庆云公主一愣,随后还真的以为自家母妃要替自己谋算,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却不知道根本就是落入了贵妃的圈套之中。 于是这一日好端端的,沈临舟就收到了自家父亲的通知,说是贵妃请他一叙。 “贵妃娘娘找我做什么?”沈临舟实在是不明白。 然而沈敬安也不知道别的,就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我同你一起过去,我也不知贵妃娘娘这一次做的是什么打算,估计是与国宴有关。” “但就算是和国宴有关,找的也应当是父亲才对。” 百思不得其解,沈临舟也只能作罢,这第二天一早沈临舟就跟着沈敬安去了宫里头。 大约是等了有一个时辰,贵妃才算是过来,瞧见他们的时候就稍稍表示了歉意,说是前头有事情绊住了脱不开身所以才来的晚了一些。 沈敬安与沈临舟自然不会和堂堂贵妃计较,两方一番寒暄,总算是说到了正事上面。 “今日叫你们过来也不为别的事情,就是听说庆云瞧上了沈家的公子,就想着招来近前看看,究竟是什么样一个好儿郎,竟然连我那一向要求甚高的公主都动了心。” 沈临舟这才想到还有庆云公主对自己动心的这件事情,当即也有几分苦恼,“草民身份低微,实在是不足以配得上庆云公主。” “配不配得上你说的不算,本宫说的也不算,还是得看庆云自己是怎么想的的。说起来本宫和皇上研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就是千娇百宠的长大,估摸这脾气是坏了一些,可是人也是实在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机,你娶回家正好给你料理家事,她也能做的仔细。本宫和皇上的意思就是,只要她高兴了,嫁什麽人也无所谓。” “但是草民与公主相识实在受不久恐怕也难以产生什么情愫,公主对草民估计也只是一时的欢喜,如此草率定下恐怕不妥。” “那这件事情咱们就不急着说,反正我找你们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贵妃像是才想到了这里一般,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们也知道下个月就有宫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这准备的事情就交到了本宫手上来,只是本宫觉得咱们和大泱的吃食相差也不多,实在是没什么新意。” 他说道此处又看向了沈临舟,言语之中颇有几分调侃的意思,“这不是前两天庆云误打误撞的被沈家公子勾了魂儿,才见识到了你们山河食肆的手艺,回来就与我赞不绝口,我就让她给我也带上了一些来。这也是觉得确实不错,所以想要沈家来主持宫宴。” 沈临舟之前还以为庆云公主带那么多菜回去根本就是请朋友一叙,却没想到这些菜都到了贵妃的殿中,躬身回道:“娘娘谬赞了,不过是一些寻常吃食,不算什么稀奇之物。” “虽说食材都易得,可是说句好听的,咱们大祁本来就不如大泱,人家什么好东西没有,可不会指着我们这里能拿出多少宝贵的食材出来。更何况不寻常的有御厨呢,就你们山河食肆那些菜式稍稍改进,应当就能够派上极大用场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沈临舟与沈敬安也实在是没法拒绝,只是这么一来就得上了贵妃这条船。也好在国宴本来就是大祁十分重要的事情,这个时候就算站在贵妃这边,也能说是为了大局着想。 回去的路上,沈敬安不由得问沈临舟:“你和庆云公主什么时候见的面?” “大约也就在几天之前,那个时候我去了家中的酒楼,正好让她看见,也就见了这么第一面。” 沈敬安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就怪你娘将你生的太好,这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小姑娘把心栽在了你身上,可也不知你对谁有好感,也不赶紧将婚事了结了,也好生个孙子给我玩玩。” 沈临舟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此事还不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看看国宴如何应对。” “山河食肆的菜式都是秦婳染复原出来的,也有好几个是她自己琢磨,如果上了宫宴,多少也是要和她知会一声。毕竟到最后没他帮忙估计也不行,你早早打算。” 沈临舟原本是不准备把秦婳染牵涉到其中,是以微微蹙眉,“会不会有些危险?” “那也不至于,”沈敬安和他分析了起来,“贵妃到现在只有一个女儿,对于皇后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最多就是比她受宠爱有些闹心,皇后还指着贵妃替他压下那些莺燕燕,这一次宫宴必然不会下手。” “更何况这一次是两国建立邦交的时候,事关重大,谁也没必要在中间使绊子,毕竟贵妃身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这要是查出来了,那可是不小的罪责。反正不论如何都与你我无关,只要尽人事就行。你也不用怕咱们承接了这场宫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若有什么做的不妥当的,御膳房的那些人可比你更想保住自己的脑袋,到时候会在旁边指点。” 沈临舟听到此处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谁知道沈敬安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那口气又堵了回去。 “如今最重要的,应该是你跟庆云公主之间的婚事。” 一百二十二 两心相印却不明 http://.biquxs.info/

说起来他和庆云公主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婚事之说,贵妃看起来也不过是随口提起,实际上更为在意的是宫宴这件事情。 沈临舟这边虽然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可是对于旁人却不好多说,回去的时候沈敬安让沈临舟尽早去找秦婳染,沈临舟想了想两人之间才闹过矛盾,本能的就觉得有些排斥。 可是临到晚上,这件事情又不能不说,,于是沈临舟只能认命的去找了秦婳染。 之前有关于那些宅子,秦婳染还在气头上,此时见到他就没几分好脸色,沈临舟自己这几天也反思了些许,知道这就是做的太过了一些,其实也只能轻叹了一声和他服了软。 “之前那些宅子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这对我来说,觉得你出去所危险,我就不想带着那一双弟弟妹妹搬出去。” 秦婳染这些天想听的也就是一个道歉,此时心中的气也就消了大半,“即便你觉得不好,也跟事先与我商量一声,我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又不是与你赌气任性所为,你就不能问我一声再做决定?” “可是你搬出去不也没有问过我的意思?” 秦婳染那这句话一噎,最后也只能瞪了他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也好在沈临舟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见到她明显是生气了,便赶紧哄道:“此事我本就有错,也没准备在你面前给自己掰扯一个缘由来,只是搬出去的事情还望你三思,如若你真的想好了,我就给你找一处宅子再给你配两个护卫。或者你直接住到山河食肆也行,左右后头一个大院子还空着呢,倒也不是唯一的好去处。” 秦婳染当初虽说经过深思熟虑,可是自己也就罢了,秦辞年与秦迎年是断断不能跟自己一同置于危险之中,所以此事还有待考虑。 然而沈临舟见到她不再与自己生气,于是就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今日贵妃找我去了宫里。” 对于秦婳染来说,在认识沈临舟之前,她所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远溪镇的镇长了,可如今动不动就是丞相之子与丞相夫人,到现在连贵妃都出来了,秦婳染眼睛微微瞪大。 沈临舟看见他这般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揉了揉她的头说道:“贵妃的意思是想下个月的国宴由咱们山河食肆出菜谱,我寻思着这也不失为一个宣扬名声的好机会,更何况这件事情也推脱不得,所以就答应了下来。” 秦婳染原本还想着涉及到皇宫的事情未免危险,可是仔细一想想皇命不可违,贵妃的命令估计也是一样的,于是心中也有几分紧张。 “那应当不会有什么休闲吧?” “这个你放心就是,我爹说不会,宫里的人便也不会真的为难咱们,只是你也知道山河食肆那边用的都是你研制出的菜谱,所以我总得与你说上一声。” “那我也去帮忙。” 沈临舟听着摇了摇头,“倒也不必让你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他说的是不想让秦婳染卷进去,可是这件事情发展到最后秦婳染还是不得不掺和了一脚,毕竟有些菜式也就她自己知道怎么做,涉及到有些李老太爷当初留下的那些秘方,秦婳染总不能毫不藏私的全部给送出去。 也好在御膳坊的那些大厨们就只是想着这一次的任务该如何解决,也没有在意她这点小小私心,再加上有贵妃在上头压着,谁也不敢对那些秘方有什么觊觎之心。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秦婳染又复原了几道食材比较名贵的稀奇菜式,而丞相府的那个蛋糕也得到了一致好评,贵妃听着自家嫁入高台的手帕交那是一个赞不绝口,也起了几分兴致,唤了秦婳染到近前来做。 “这些时日也是麻烦你了。”贵妃这般说了一句。 秦婳染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自己并不算麻烦,总是在她殿中刚那蛋糕给做了出来。 蛋糕软糯甜香,是和糕点不一样的风味,上头抹的那一层奶油也是十分的细滑,上头点缀着冬日难得一见的水果,也算是十分的新奇。 “到时候再加上这一道吧,本宫想着大泱那边恐怕也没见过。” 秦婳染仔细琢磨了一番,能够和大祁差异如此之大的异域,估计也是离着这里不近距离,而大泱与大祁正是接壤,倒也不一定见过这种稀奇的东西,于是就带着一半的蛋糕到了御膳房去,和那些厨子们讨论了起来。 这大半月的时间处下来,御膳房的厨子们对于她那些复原出的菜式也是十分看好,此时又见到她拿了个蛋糕过来,纷纷凑上前,秦婳染与他们细说了一番,于是御膳房里头不过研究了半日时间,就做出来比原来更加大气的模样来。 秦婳染到底是没办法掌管一整个御膳房的,只是山河食肆那些菜上过国宴之后,估计对于铺子也是一大好处,等到准备的工作已经做完了,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亲自送秦婳染出去,还给了她一个镯子。 瞧着那镯子颜色上乘,玉质也是触手生温,可见不是什么凡品,秦婳染不敢收就推脱了一番,却只听到那大宫女说道:“这是娘娘给姑娘的贺礼,姑娘且收着就是。” 秦婳染对这话觉得莫名其妙,却只以为她是觉得这一次之后山河食肆必然名声大噪,而沈临舟也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接下,她也就没有继续推脱,只是让人带了句谢。 “东西给她了。”贵妃瞧见大宫女回来,于是这么问了一句。 大宫女点了点头,却有些不解:“公主不是看上了那位公子吗?怎么娘娘却要撮合他与别人?” “这事情不是能够撮合与不撮合的,而是他们自己之间已经有了苗头,犯不着本宫去撮合,也轮不到本宫从中作梗。” 大宫女似懂非懂的了点头头,却也知道庆云公主这一次的情意多半是要无疾而终。 这么想想还有些心疼。 十二月二,迎接使臣德国宴终于如期进行,皇帝派了三名皇子亲自到城门处接应,听说那可谓是十分的隆重。 然而秦婳染却没空去观摩,毕竟在说国宴有山河食肆参与之后,就有许多之前没来过的客人都跑了过来,一时之间生意火爆,连秦婳染也忙的腾不出手来,到了晚上她揉着酸疼的肩膀,对沈临舟说道:“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往外扩建了?人也要多招一些,不然总是这样供不应求的,久而久之必定会出乱子。” 沈临舟应了一声,其实早在半年前这件事情他就有操办,此时眼见着有了眉目,便和她说道:“其他地方我也开了分店,哪天带你去视察一番。” 听得此言秦婳染也不由得起了几份兴致,“那你都在哪里扩展的分店?” “暂且是皇都周围的几个城,总有一日咱们还要再扩建出去,让天下人都知晓,也让天下人都能尝到这些手艺。” 秦婳染微微一怔,随后就有些别扭地感慨道:“说来我外祖父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那本食谱里头的菜式都能复原,如今我就快要做到了,仔细想想竟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记得你就复原了三分之一,怎么能叫快了呢?”沈临舟故意打趣了一句,随后望向她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与深情。 “咱们的路都还长着呢,可不会有那么快就到结尾。” 一百二十三 山河盛宴名天下 http://.biquxs.info/

这一次对大泱的迎接办得十分不错,国宴也进行的十分顺利,等到大泱使臣走的时候梁芳不仅是签订了和平条款,大泱使臣更是向皇帝讨要了几个方子。 这些都是秦婳染的独门手艺,御膳坊尚且都不知道,皇帝又如何能够满口答应?只是说这厨子是从外头请来的,所以才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大泱这些使臣想要带回去的话,他们会考虑找人回来编一本菜谱送到大泱。 得了这句应答,大泱使臣才算是回去了,而在第二天早上皇帝那边就直接召见了秦婳染与沈临舟。 这一次估计是为了封赏的事情,沈敬安不好跟着,只让他们说话小心一些,秦婳染则是表示自己就跟在沈临舟后面一言不发,让沈临舟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第一次面见皇帝,秦婳染心中不可能不怵,这一路上手抖的十分厉害,也就是沈临舟一直握着,才让她稍稍回温了一些。 这是跟见到皇帝的时候,秦婳染还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只是跟在后头行礼。好在皇帝也没有与她计较,让人赐座,就和沈临舟说起来有关于前两日国宴的事情。 “这一次能够建立邦交,仔细算来也有几分你们的功劳,沈家说了一个不错的后人,朕也挺你父亲感到十分欣慰。” 沈临舟起身与他行了个礼,瞧着不卑不亢,“皇上言重了,还是我大祁国力强盛,才会与大泱建立友好往来。” 这句话确实不算是假话,大泱派人过来为的就是签订和平条款,这场国宴的才是最多也就只算是锦上添花。说到底能在外国使臣面前长了面子,皇帝心中就十分高兴,摆了摆手。 “你也不用过于谦虚,朕说有你一份功劳就有你一份功劳,你受着就是。” 天子发话,沈临舟不敢不从,你是只能恭敬的下了这夸赞。 “只是朕听说,朕的庆云公主对你有所属意,可有此事?” 沈临舟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旁人提起这件事情了,可之前从贵妃口里头提出来让他觉得有些为难,此时听见皇帝提起则更是惶恐,直接就是行了大礼。 “草民实在是不能让公主如意,还望皇上三思。” 皇帝看着他,神情无怒无喜,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这么说来,你是瞧不上朕的女儿了?” “并非是瞧不上,只是心有所属,还望皇上成全。” “那你倒是与朕说说,你心有所属的是哪家的小姐?” 沈临舟当时脑子里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婳染,只是眼下不好拖累旁人,他也只能回道:“她不是什么官家小姐……” 正说到这里,沈临舟却见到身边的秦婳染也跪了下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硬气,直接就和皇帝说道:“是我与他两情相悦,而且我二人之间早有定亲,家里头的长辈都知道,还望皇上成全。” 这句话一说出来,秦婳染自己都觉得有些疯狂,沈临舟更是当时就愣在了当场。 大殿中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经过了良久的沉默之后,还是皇帝先笑出了声来。 “庆云在宫宴上就和丞相之子看对了眼,现下估计已经有了驸马的人选,用不着你在这里嫌弃了。” 此言一出,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却听见皇帝顿了一顿又说道:“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不如朕给你们赐个婚,你好让你们有情之人终成眷属。” 到最后两个人是怎么出来的,他自己都不记得,就只记得皇上甚至直接就下了,这件事情就算是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秦婳染是第一个觉得窘迫的人,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睛,“这次确实是我的错,当时脑子里头也没多想,就直接和皇上说的那样的话。你若是觉得困扰的话,大可在咱们成亲后再和离,我肯定不会缠着你。” 她说的是十分的爽快,可是心口发堵却也有。似乎到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 而经历了殿上一番对峙,沈临舟也是彻彻底底明白过来自己之前的情绪究竟为何,此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揉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我当时和皇上说的就是你,你对我也心中有意,我觉得很庆幸。”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确定了关系,两人这之后稍稍别扭了一阵子,之后就是如胶似漆,而秦婳染大约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总结出了一份菜谱来,也算是把李老太爷当时留下的那本山河食谱重新编制,里头的菜式也都复原了出来。 这本菜谱不仅被送到了大泱,还发往了大祁各处,总算是让李老太爷的夙愿成了真,在此之后沈临舟又用了半年的时间,利用沈家的权势将山河食肆的分店开往了大祁各处,就单单是厨子掌柜一类的就教了不短时日。 事情了结之后,沈家那边也就开始催着两人成婚,沈敬安甚至把自家儿子手里头的活计也暂时接替了过去,让他们尽快把婚事办了,别留来留去反而误了好时候。 这两年关系渐渐升温两个人自然不会推脱,沈临舟就跟着家中的老人一同操持婚事,秦婳染也决定那天在山河食肆大办一场流水席,用的都是这些年复原出来的菜式。 李瑛玥瞧见她列菜谱的时候还不免有些咂舌,一边算一边说道:“要不然到时候我与小姐一同成亲算了,这么大的阵仗也就沈家能摆得起,一场流水席下去,可得废掉多少银子?” “你当我就是在霍霍银子呢?”秦婳染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手腕,“我这还不是想着再把分店的名声给打出去?总不能咱们这总店红红火火的,别的地方却是冷冷清清。” “小姐可别诓我,这山河食肆的名气可不早早就打了出去?咱们是国宴都上过的,还需要这么一场流水席来打出名声?” “那你说我是因为什么?”秦婳染笑着问她。 “那还不是想让众人皆知你嫁了一个好郎君吗?” 这话倒也不假。 两人成亲是在六月底,彼时夏末,天气已经没有那么严热,反而透露着几分秋日的凉爽,秦婳染就在这一日凤冠霞帔嫁的出去。 她是从老宅出嫁的,赵礼带着一群人热热闹闹的送亲,秦婳染说是要去李老太爷的坟前过上一遍。 身边的喜婆一直说这不吉利,秦婳染却不怎么在意,给李老太爷上了香,这迎亲的仪仗就吹吹打打的进了城里。 有人说是秦婳染攀上了高枝,也有人说是沈临舟得了个好帮手,总之对此的评说不一,却大多都是祝福。 这时候还真没几个人说起门当户对的事情,毕竟山河食肆这两年的火爆已经证明了他们二人之间就是强强联手。 成亲拜堂的时候,观礼的人并不多,也就是沈家的那些亲戚,老夫人和沈敬安坐在首位,祠堂之上还摆着沈母的牌位,旁人不论如何说,至少老夫人脸上挂着的是和煦的笑容,对这个孙媳妇格外满意,也就不用管旁人是怎么想的。 而秦婳染那边因为秦家人全部受到了惩处、而唯一亲近的老太爷也离世的缘故,就来了一个长老和赵礼以及李瑛玥,再有就是在山河食肆那边做工的人。 只不过山河食肆那扁鹊热闹的很,流水席摆了整整一家铺子,外头的长街上还支了不少桌子板凳,可谓是香飘十里。 这一场宴名为“山河盛宴”,而他们也终究会带着山河食肆的盛名传扬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