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私语录》 第一章 失路引 http://.biquxs.info/

寒冬时节,山川万里皆是银装素裹之盛景,平静的湖面结下层层厚冰,柳絮般的雪重重砸在湖面上。 竹林峰上,偏僻隐秘的山洞中,衣裳单薄的乐正骄静坐在火堆旁,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救回来的少女仍旧昏迷在侧。 北风起,少女的咳嗽声紧随其后,乐正骄连忙捡起斗篷盖在了她身上,尽管上头染了血污,却不妨碍它御寒。 在红色的映衬下,少女本就不俗的容颜更显娇媚,碍于脸上那几道浅淡的伤痕,看上去少了几许活力。 良久,意识逐渐恢复的少女轻叹了口气:“拖累骄儿与我一同受苦,我心中深感愧疚。” 一夜无忧,重新燃起希望的乐正骄连连摇头:“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必定护你周全。” 听闻此话,少女猛的将头转了过去:“你是傻瓜吗?事到如今,你最该保全的人是你自己!不应该是成为弃子的我。” 一番沉寂过后,乐正骄才敢向少女看去,“你受了很重的伤,必须有人在身边保护你。” 少女的右手持有一柄闪烁着金光的短剑,她的肩膀、胸前、腰腹、后背及大腿处均布满了短剑馈赠的伤痕。 每一道伤痕,看上去都触目惊心。 在少女昏迷期间,乐正骄数次尝试从她手中取下短剑。只因少女将其握的太紧,乐正骄怕伤到她不敢过多用力,只得以失败告终。 如今瞧着她眼中仅有此物,心中不免“咯噔”一下,紧张随即传遍全身。 此短剑名为“削灵”,谁也不清楚它的来历,只知此物不可轻易碰触。 一旦割破人的血肉,则会减弱修仙者的修为与灵力。若是插入心脏,不但毕生所得会依次消散,修仙者也将面临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之苦果,前世今生皆成虚妄。 数百年来,无一例外,玄门百家对其避之不及,从未有人敢似少女这般将其紧握手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女出其不意将手下移,娇嫩的肌肤才一触碰剑身,成串的血珠便开始向下滴落。 伴随着“啪嗒”声,一点点渗进泥土里。 乐正骄于惊恐中慌了神,不自觉向她伸出了手:“祎祎,乖……把它放下,不要做傻事。” 少女没有在意对方的劝告,而是兀自掀开斗篷看着自己被血浸染透的身体,她知道乐正骄为了救她定然消耗了不少灵力。 心中暗道:“如今我就像人人喊打的老鼠,玄门百家不会放过我。我活不成了,骄儿却是如何也不能被我连累。” 想着这些,少女缓缓合上了双眼。 同一时间,乐正骄悄然举起手臂快速划向洞口,藏在袖中的飞镖于刹那间弹出,原本该落在“敌人”身上的武器,被泛着蓝光的戴胜剑劈成了碎片,成了废铁。 脚步声由洞口逼近,直至看清来人面目,乐正骄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 此人正是戴胜剑之主周苏墨,亦是少女相濡以沫的爱人。 乐正骄才要开口,一抹慌张无措的神情便显现在了周苏墨的脸上,温柔又拘谨的呼唤结束,他才敢小心翼翼的蹲到少女身边,眼泪顷刻喷涌而出。 一阵难以抵挡的剧痛从少女的胸口传来,削灵的剑身尽数没入心脏,握剑的手便是在那一瞬间没了力气。 少女自头上卸下一枚发钗塞进周苏墨手中,努力支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因牵动伤口而吐出一大滩血,整个人也愈发虚弱。 血溅在了周苏墨的衣裳上与脸上,勾出他眼角一抹心疼之色,欲要抚摸下对方的脸颊,少女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躲开了他:“请你不要碰我。” 将手收回又轻叹了口气后,周苏墨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就当真这么不想活吗?” 少女的气息越发微弱,一双眸子却透露着坚毅:“魂飞魄散,是我唯一的心愿。” 强行憋回了呼之欲出的眼泪,周苏墨强忍着悲痛再次向着少女伸出了手:“你竟也……舍得我……” 感到疲累的少女任凭眼泪流淌,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这辈子所有的遗憾与后悔都被咽了回去。 眼前的光亮在一点点减弱,她已经做好了迎接黑暗的准备。 被削灵刺中心脏的人,修为和灵力都消散的很快。一个对人间期望尽负的少女,生生世世再不用来人间受苦,算是一种解脱。 少女的身体愈渐透明,很快便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见。仅余一枚金丹浮在空中,代替它的主人与红尘做最后的告别。 “哐当”一声,削灵就这样掉落在周苏墨脚边。 早在少女以剑刺心之际,乐正骄整个人便麻木了,直至周苏墨悲惨欲绝的哭声响起,他才被拉回到现实中。 此时,乐正骄才注意到满身创伤的周苏墨。 除了这个氤氲于毒雾中的山洞,竹林峰四周均有玄门百家所设重兵。他为了见到心中所念之人,势必脚踏尸体而来。 他能来到这里,一定杀尽了拦路者,打斗过程中被伤也不算稀奇。 就在乐正骄不知如何行安慰之言时,周苏墨果断将金丹攥在了手中。 强忍悲痛的乐正骄小心翼翼的捡起削灵收入袖中,才缓缓向他走去,道:“金丹离体,代表这个人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周苏墨低头看了一眼发簪,那是二人定情之物,承载着过往数不尽的美好。 “按照常理,被削灵刺中心脏之人是没有来世的。但我知道,有一种上古秘术,可以让因此魂飞魄散之人借腹转生。” 乐正骄先是一愣,继而点了点头。 兄弟多年,他自是知道周苏墨心中所想,更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他更改想法,只能尽最后所能给出提醒。 “确有此法。但就像煎药需要药引一样,若要行此秘术,需得有一修为极高之人自愿奉献身体,做转生渡魂的媒介。无论成功与否,献身之人的灵魄都将无处安放,时间久了,那人便会化作荒魂……你想好了吗?” “我欠祎祎的,我一定要还!只有她活着,我才能还她。”周苏墨的眼神中写满了坚定不移。 乐正骄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握住了他的手,眼眶逐渐有了晶莹的东西。 “祎祎是我挚友,我自是希望她能重获转生的机会。可你我二人也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我不想让你因为一个未知结果的秘术也化作荒魂。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真的无力再去承受失去你的打击。你若有万一,又要拿什么偿还祎祎呢?” 周苏墨反手将他握的更紧:“骄儿,我十分感激你始终以赤诚之心待我和祎祎,所以我只信任你。也只有你,能给我们俩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眼泪不住的由乐正骄眼中滚落,“既然墨墨执意如此,便随我回幽冥魔宫吧!” 闻听此言,周苏墨兴奋的拍了拍手掌:“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 乐正骄坦言道:“你的身体会因秘术之故成为废品,我姐姐的嫁妆里恰有一枚可供灵魄栖养的铜镜,刚好为你所用。在铜镜能量用尽之前,我会拼尽全力为你寻一副新身体。” 希望就在眼前,难掩激动的周苏墨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如此,便只差一位能让祎祎重新降世的母亲了。” 思虑片刻,乐正骄忽而抬起了头:“我姐姐连生两子,倒是缺个女儿。不过有一点,我姐姐的女儿……也是魔帝苏焰麟的女儿。” 周苏墨笑了笑:“有你这样好的舅舅在身边,她是谁的女儿都无所谓。” 抿了下嘴唇,乐正骄缓缓垂下了眼睑:“世人皆知,我姐夫最是忌惮于我,又岂会容我陪伴在他女儿身侧?” 听过此话,周苏墨只道:“三天后,我会带着祎祎的金丹与你在魔宫门口汇合。” 与乐正骄分别后,他的心中十分坦然,因为他知道好友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时至今日,他最后的心愿便是向师父磕几个头,权当报他多年养育之恩。 为了见心爱之人一面,杀红眼的周苏墨已不记得戴胜剑染了多少人血,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毕竟他们连一个姑娘都不会放过。 只有将他的尸体摆在玄门百家面前,他们才不会为难师门众人。献身做渡魂媒介,既能成全两人的来世,也为师门免去了麻烦。 一举两得,划算。 见师父之前,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杀。 路上,周苏墨面色突变,随即将戴胜握的更紧:“等我为祎祎报了仇,此生唯一的牵挂就只剩下骄儿了。他待我这样好,我也应该帮他一次。一个让他受尽委屈的姐夫,倒不如不要。” 同时,另一个夹带自私因素的想法随即由他脑海翻腾起来:“若是转生后的祎祎一出生便没有父亲,做舅舅的……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照顾孤儿寡母的姐姐和外甥女了吗?” 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眸越发深邃。 将所有一切都安排妥当,他才可以静待来生——与他的祎祎重逢。 第二章 风起 http://.biquxs.info/

大雪一连下了几日,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好不容易等到雪停,风又起—— 乐正骄顺手将茶杯递给身后近侍,随即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火红的狐狸毛领配上大红色斗篷,在银装素裹中倍显张扬。 正是因为他的出现,立于湖面上打斗者纷纷暂停,齐刷刷向他看去。 一番沉寂结束,乐正骄才慢条斯理的问道:“谁弄裂了我的湖面?主动站出来认错,我可以考虑留你全尸。” 眼前局势分外明朗,除却地上的六具尸体外,还有十二名手持蛇形剑的面具人。 他们的对面,是位身着紫色暗纹长袍的少年。 少年的右手持有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两枚鹰首飞镖整齐的插在左肩,同样暗紫色的鲜血顺着手臂汩汩而流。 滴在冰面上,继而渗进湖里。 “没人承认吗?”再次开口,乐正骄的口吻中已然多了一抹不耐烦之色,斗篷下是一双跃跃欲试的手。 很显然,两路人马谁也没有理他的打算。随着为首那名面具人一声令下,成群的鹰首飞镖随着蛇剑的剑气向少年人袭去。 负伤的少年体力不支,根本来不及出招御敌,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乐正骄悄然举起手臂轻轻一挥,紧握在手心的折扇于刹那间飞出,原本该落在少年身上的剑气被他置于折扇上的真气抵消。 不多时,乐正骄再次以抛扇之手打出一记强劲的掌风,快要落地的折扇再次昂扬于空中翻滚起来。 “歘、歘”两声结束,被折扇反弹的鹰首飞镖尽数射在了面具人的心口窝上。没有半声呜咽与惨叫,十一具尸体依次倒下。 为首那名面具人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无限放大,无处安放的双手尽显慌乱,飞速旋转的大脑就是想不到逃生之法。 当乐正骄将旅行归来的折扇握在手中时,一双眸子赫然多了抹阴鸷的光芒:“现在,只剩下你了……想怎么死?” 面具人先是一怔,继而又摆了摆手道:“小人不敢麻烦尊驾,待我自行了断便是!” 话虽如此,他却趁着举剑之际将藏于袖口的飞镖掷向了晕倒的少年。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一阵青光闪动,一只茶杯倏的将面具人手中蛇剑击落,将他整个人弹开足足七、八丈远。 耳朵“嗡嗡”作响,面具人十分艰难的从冰面爬了起来,气愤至极的指着乐正骄大吼起来:“不知死活的东西,尔等当真要与我幽冥魔宫做对吗?” 自以为气势非凡的话只换来乐正骄身后近侍的嗤笑与不屑:“原来是苏翎逸的人,难怪这么不堪一击。” 话音落,面具人再次喷着口水大声叫嚷起来:“大胆!无名鼠辈也配直呼我家帝尊大名,真是死不足惜!” 望着眼前暴跳如雷者,乐正骄只一低头浅笑,平生头一遭被人以“无名鼠辈”称呼。 随着他拂袖的动作,少年身旁的长剑快速腾起并于空中划出一道彩虹形状的圆弧。 长剑破冰的声响结束,面具人的头颅就这样被齐颈斩下,像球一样在地上轱辘了两圈便被急速坠落的身体掩埋。 目视一切的祢鄂快速上前将热茶递上:“城主,这些尸体该如何处理?” 乐正骄不假思索的答道:“送到魔宫,还给苏翎逸。”顿了顿,他又以低沉却不乏轻快的口吻补充道:“将弄裂湖面那只剁碎了喂狗。” 话锋一转,乐正骄快速将眸光转至受伤少年身上:“我瞧这位少侠眸正神清,带回去好生医治,天大的事也要等往后再说。” 语毕,原本披在他身上的斗篷已然盖在了少年身上。 少了斗篷的遮挡,锦袍所绣的凤、凰二鸟终得见天日,栩栩如生的鸟儿似是随时都能飞上天去。 清冽的表情配合着飞扬蹁跹的衣袂,一股仙气呼之欲出。 “走吧!”乐正骄轻声说道。 缓缓迈开步子,却又一步三回头的向着深不见底的冰面看去,只因冰底藏着他最念念不忘的人。 白驹过隙,半月光景稍纵即逝。 一身红袍的乐正骄静坐在炭盆前拨弄着通红的木炭,从昨晚燃到现在的红蜡早已凝固,石栾与祢鄂两名贴身近侍一左一右坐在身侧。 他的膝上是一纸诗词,无休止的叹息与吟诵交替盘桓于室内。 “城主又在思念故人了吗?”一直低头沉默的祢鄂在听到吟诵声后忍不住问道。 乐正骄笑的甚是爽朗:“他既舍得叛我而去,我又何苦作践自己搞一出思念的戏码?随口一念,无须放在心上。” 祢鄂还要问些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原是城中弟子来报,那日在翠云湖救下的少年已经苏醒。 伸了伸懒腰,乐正骄伸手指向二人:“你们先将少侠带至书房稍作等候,我换身衣裳便去会客。” 两名近侍走后,待在内室的齐亦冉于寂寥中款步来迟:“那位使剑少年身材健硕,双目炯炯有神,看上去不似寻常市井之辈……城主万事多加小心。” 乐正骄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苏翎逸的幽冥十八骑皆是高手,这位少侠竟能以一道剑气将六人斩杀,能力自是不容小觑。” 齐亦冉高高瘦瘦,面容清秀,只是他的脸上没有喜怒之色,永远都是一个表情,就算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也没有勾起他多大的兴趣。 只因谈话之人是乐正骄,他才似有似无的传送了一些注意力过去:“若是属下没有看错的话,他所持佩剑该是早已名满江湖的戴胜剑。” 乐正骄脸上显现着波澜不惊的神情,嘴角勾起一丝狡邪的笑。他之所以救人,便是因为认出戴胜之故。 良久,他才说道:“那位少侠根骨极佳,不出几年光景便能超越他师父。只要以善念引导,将来定能造福天下苍生。” 齐亦冉的眉宇间挂着淡淡的忧虑之色:“那也要看由谁来引导。” 受命在身的石栾与祢鄂十分恭敬的来至客房,素来以脾气好著称的石栾很是温柔的提醒少年不要四处乱走,以免受风寒侵袭。 少年满怀着警惕心后退了两步:“你们凭什么限制我的来去?” “少侠莫要误会,这也是为了你的身骨着想。”石栾笑眯眯的答道。 少年以两声冷笑做出回应:“身骨?如今落到你们这些小人之手,我只盼能早早舍了这身骨去,总好过忍受凌霸羞辱。” “放肆!”急性子的祢鄂愤怒之意突起:“城主为救你损耗的灵力至少需要半个月才能补回来,你不仅不知感恩反倒口出恶言,简直岂有此理!“ 害怕祢鄂出手伤人,石栾赶忙将他拽至一旁:“莫要冲动!” 少年重重的“哼”了一声,满目鄙夷之色:“救我?怕是想让我受尽折磨而死罢!” 三人的谈话支离破碎,前一句跟后一句根本衔接不上,似是两条永远不能重合的平行线,再怎么解释下去也是徒劳。 祢鄂只道了一声“得罪”便主动发起了攻势,抬手便向少年颈部打去,石栾知道他有分寸便没有多做阻拦。 二人原以为他重伤初愈身子尚虚着,谁料想他仅一个滑步便躲了过去。 当祢鄂将第二掌打来时,少年已经在闪躲的空隙反手抓住他的手腕,重心全部移至右脚,向着祢鄂腹部踢去。 意料之中的踢空,少年暗自思忖道:“此人步伐稳健、呼吸细密,想必下盘功夫和内功都相当了得。” 他种种举动完全令二人惊呆在原地。 为防变故,石栾赶忙加入了战斗之中。首当其冲朝着少年的肩膀劈去一掌,却被他以掌力反击,整个胳膊都在发麻。 少年趁机竖起手臂划出一道白光击中石栾手腕,疼的他当时“哎呦”起来。 只是那少年尚未来得及迈开步子逃跑,祢鄂便又朝着他的后背砍去一掌,索性这一掌并未施以重手,只是让他跌倒的姿势难看些。 一阵刺眼的光芒过后,祢鄂双手各自多了柄长约一尺,两头细而扁平的峨眉刺,正中的圆孔中铆有铁钉,钉子在孔中转动十分灵活。 祢鄂手腕拌劲极大,手指稍稍拨动,贴掌的峨眉刺快速在他手中转动着。 再度在与少年交手时,屈指紧握间竟使出拦、刺、穿、挑、扣等多种招数,虽是一一被破解,却让破解之人心生敬佩之意。 打斗之间,祢鄂轻轻摊开手掌,另一只手上不停旋转的峨眉刺便飞了出去:“少侠好功夫!” 来不及回应,少年急忙将上身向后仰去。 峨眉刺只从他的头顶飞过,双腿却连中两招,亏得祢鄂顾及乐正骄的颜面只用了半成功力,否则他这两条腿指定要废了。 少年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祢鄂与峨眉刺之上,全然没有堤防身后石栾,也便给了他可乘之机。 石栾的子午鸳鸯钺步走八方且随心所欲,变化万端,易攻难守,对战同水平功夫两到三人都不在话下,何况是两手空空的少年呢! 第三章 月琴乐正 http://.biquxs.info/

二人交手时,祢鄂识趣的退到了一旁,并刻意将一只峨眉刺顺至少年手中。 刃锋交付诡异,石栾出手方向莫测,令对方极难防范。攻击距离又较之前更显浅短,少年终归是要吃些亏的。 起伏转折与上下翻飞间,石栾只一招青龙反首便将对方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斩断。 少年心中大吃一惊,虚晃一招后,顺势伸出左掌击向石栾手腕儿,虽是狠准,却未能拿下他的武器,反倒被子午鸳鸯钺的边缘伤到皮肉。 一声惨叫结束,受到攻击的石栾便从空中追至地上,尘土飞扬间,少年的脸上多了一抹得意的笑:“不过如此!” 他才转过身,祢鄂纵身一跃至他跟前,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你再要放肆,我当真不会手下留情!” 少年的怒意丝毫不减:“分明你们才是胡搅蛮缠之辈!” 少年招走轻灵,不出十招便拿下祢鄂另一只峨眉刺,并高举左臂向后挥出一道紫气直奔祢鄂左肩而去。 石栾抢在他将招数落实之前攥着祢鄂的手臂将其向后带去,这才避免祢鄂受伤。 “砰”的一声响,峨眉刺与子午鸳鸯钺尖端相撞造就火光四溅的盛景。少年急忙闪身躲避欲要逃离,却被二人合力反手擒住双肩动弹不得。 挣扎无果,他终究还是被带至书房之中,戴胜剑也在房中中。 “启禀城主,那少侠现正在书房等候。” 没有细看石栾脸上的淤青,乐正骄满怀雀跃之情直奔客房而去,迎接他的却是少年凌厉如刀的掌风以及咒骂。 “你们这群败类,坏事做绝之人必遭天谴雷劈!”少年犹如受惊的猛虎般极具攻击力,根本就不给旁人解释的机会。 左掌余力未消,右掌急速追赶而至,着实将不明真相的乐正骄打了个措手不及。 少年功法纯厚,招招凶险皆在要人性命,逼得他不得不出手还击,却又因着担心少年重伤初愈而处处手下留情。 足足百余招过去,二人始终不分胜负。 愤怒中的少年完全不领情,只见他紧收左臂,右臂快速出击向乐正骄心口窝砍去。 这一掌扑空是必然的,心中有数的少年顺势拔出了戴胜。 如镜的剑身映着少年冷峻的侧颜,人与刀同时散发着森森寒意。剑柄的长度与手的宽度完美结合在一处,仿若浑然天成。 寒光闪动间,乐正骄当下身形一晃,人已在半空。 乘势追击的少年只轻轻抖了一下右腕,“嗡嗡”做响中,剑尖距离乐正骄又近三寸,剑锋直削他的脖颈,大有见血封喉之势。 手无寸物的他对上少年手中长剑仍显游刃有余,突然挥出的左手带出一根透明丝线,紧紧缠在长剑之上,法力催动下使对手难以动弹。 紧随其后便于五指翻转间抓住少年肩膀,快速将其向空中甩去,足足有十尺之高,少年的身子直直坠了下去。 就在少年距离地面仅剩两尺之近时,乐正骄瞅准时机挥出一记绵掌,以保证他落地时安然无恙。 少年趁机于乐正骄后背抓去一记,虽未伤他分毫,却成功扯烂了他的衣裳。 “要杀便杀,何故惺惺作态!”少年言语间冷冷的不带丝毫暖意。 跟踪而至的小姑娘早在门缝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小声嘟囔道:“我不喜欢这个紫袍子,什么态度嘛!” 习武之人身处异地都会异常敏感,半点风吹草动也会绷紧神经。门口距离少年所站位置仅有不到半尺的距离,小姑娘的窃窃私语早就传进了他的耳中。 来不及细想,少年再次挥动长剑挥出一道凛冽的剑气直奔门口刺去。 见势不妙的姑娘脸色一变,忙不迭挥掌制止,时间延误下没有将其抵消,两扇门就此成了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杵在门口的姑娘脑海中一片空白,情急之下伸出双臂护在身前,双掌之间散发出的白光出其不意救了她一命。 只听“哐嚓”一声巨响,半人高的铜镜被姑娘的掌心余力所毁,变成比门板还要细小的碎片。 “糟了!” 话音落,乐正骄一个箭步冲上前左手勾住他的手腕,右手五指尖尽数按在少年的肩头。趁他吃痛之际夺下他的宝剑,又贴出一道定身符方才罢休。 动静如此大,连隔壁的齐亦冉都坐不住了。 不消片刻的功夫,客房周围便在祢鄂的指挥下聚集数十名精卫。英姿勃发的儿郎们,个个器宇不凡,挥刀指向少年。 示意众人将武器放下后,乐正骄才强忍心中惊奇向完好无损的小姑娘去,一开口便是温柔的问候:“祎祎,你没事吧?” 被唤作祎祎的女孩儿一脸茫然的盯着他,瞳孔蓝了又黑,许久才摇了摇头:“刚刚发生了何事?门怎么坏了?” “无事便好!”乐正骄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继而又将她牵至石栾身侧:“送大小姐回听琴斋!” 除了他以外,少年也将那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心中凭白多了一丝不忿:“苏翎逸的手下竟有这多能人,区区一女子竟能轻松化解我的剑气。” 祢鄂指着少年的鼻子便是一顿责骂:“我们月琴城好心好意收留你,你居然出手伤人,真是白眼狼!” 似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少年赫然一惊,瞳孔随之放大数倍:“这里是月琴城?” 与此同时,乐正骄裸露在外的肌肤尽数被少年看在眼中,“他的后背没有鹰首文身,他不是幽冥魔宫的人。可为何,我会在他身上嗅到续续断断的魔气……” 不到一日,书房的门板便已修整完毕。 少年已经在里头等着他了,脸上明显挂着忐忑不安的情绪。 待到乐正骄走近时,忐忑不安的少年快速跪了下去:“启笙见过城主大人!昨日发生种种都是启笙不懂事,还望城主海涵,莫要与晚辈一般见识。” 乐正骄严肃的问道:“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认为——我必须是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年人?” 因为自己识势不清与救命恩人大打出手之故,洛启笙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轻点了个头。 男生女相的乐正骄天生一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相,乍一看确实很难让人将他和传说中“耄耋老者”联系在一起。 五十年前,月琴城于一望无垠的荒漠中拔地而起,一时竟成了传说,城主更是因神秘成了无数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五十年间,能够来到月琴城见识到乐正骄真容者屈指可数,洛启笙很幸运的成为了其中之一。 若非刚才与月琴城的人有过交涉,洛启笙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男子,便是赫赫有名的乐正城主。 “能以一道剑气屠杀幽冥十八骑中的六位,又能与我连过百招而毫无倦色。真不愧是金庄主的得意弟子,果真好本事。” “城主大人谬赞了,该是启笙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才对。” “这是我身为月琴城主人应有的待客之道,但你不算客。” 纵使双膝跪地,洛启笙挺拔的身姿依旧颇具大家风范,忐忑消弭便是世家子弟该有的从容不迫,面对乐正骄的夸奖既有些得意,又不乏谦卑。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乐正骄笑着扶住了他的双臂:“你一连昏迷半月有余,实在不宜常跪,还是起来说话罢。” “启笙为躲避仇家追杀而误入月琴城范围,继而被城主大人搭救,这也算是缘分使然。现下……启笙斗胆恳请城主大人,救我恩师一命!” 洛启笙毫不避讳的坦白了自己心中所想,乐正骄既没有赞同也没有拒绝,只是大加赞赏他的孝道。 对方的漫不经心让原本胜券在握的人显的有些心慌意乱:“求城主成全!现在您是唯一能救我师父性命的人!” 虽说月琴城素以偏安一隅自立,但这不代表他们对外面的境况全部一无所知,金剑山庄的主人金斩遭人投毒重伤之事虽被封锁,却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 天下局势不稳,他太知道金斩与金剑山庄举足轻重的位置,此事不能袖手旁观。 金斩未做庄主之前也是心怀天下的豪侠,后来逐渐享受到权利、地位带来的快乐与荣耀,便越发舍不得离开这个位子。 他深谙树大招风的道理,也知道什么人想要害他,一点点学会了先下手为强。虽为玄门百家和他自己除去不少祸患,却也在行动中误杀不少良善。 无乱是枉死者还是心怀叵测者,他们幸存的亲朋好友也在等待着时机杀其报仇。 即便金斩因超高警惕心而犯过错,可他将近二十年的建树绝非虚妄。金斩一死,势必会造就天下大乱,各家掌权者怕是不会安定。 所以,他不让他死,却也不能就此饶了他。 “反正他内力高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让他在毒性带来的痛苦中为以往犯下的过错赎罪吧。” 心中想着这些,正襟危坐的乐正骄摆出一副严肃至极的模样来。 第四章 求救 http://.biquxs.info/

“数十年来,天下一直掌握在金庄主手上,渐渐使他养成了唯我独尊,刚愎自用的性格。想要害他取而代之的人自是不在少数,少侠应该早就习以为常,何故为这点小事儿求我?” 洛启笙连连摇头作解:“这次的刺客与以往那些亡命之徒大有不同,苏翎逸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竟买通我师弟在师父的茶点里下了蛊毒!” 乐正骄道:“哦……所以你为了救人便去魔宫讨要解药,却被他的幽冥十八骑追至我月琴城——将自己赶至九死一生的地步,解药也未曾到手。” 听出他言语间的点点嘲弄之意,却因为救命大恩之故在言语中颇为忍让,到最后甚至讲起了所谓的大道理。 “若是家师中毒而逝,魔宫奸佞势必会乘虚而入,难道城主忍心看着他们大开杀戒、生灵涂炭吗?” 对于他这番近乎肺腑之言,乐正骄只是无可奈的耸了耸肩:“我确实不忍心……可我不是大夫,更不知庄主大人为何毒所累。” 似是从他的言语间见到了希望,洛启笙赶忙补充道:“家师所中乃是幽冥魔宫的裂心蛊,以他老人家的修为至少可压制毒性三个月。如今才过一月,启笙相信城主大人定有办法在两月内找出解药。” 话音落,乐正骄露出一脸惊疑之色:“过了一月?你在我这里躺了半个月,难不成幽冥十八骑追杀你足足有半月之久?” “是。”洛启笙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 乐正骄心中暗自升起一股敬佩之意,这少年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竟能与那等残暴嗜杀之徒周旋半月之久,实属壮举。 眼前的他,像极了从前…… 他宁可忍受被追杀的风险也不愿意逃回金剑山庄,该是为了保护师尊和师兄弟的安危。 用极快的速度将敬仰之情收回,乐正骄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有能力帮你师父解毒?” “就凭你能在荒无人烟的地界让月琴城平地而起并名声大噪,就凭你能保月琴城几十年安然无恙。” 洛启笙漆黑的眸子中带着一抹幽蓝,所言并非全是出自恭维,大部分都是源于敬佩。 缓步走至桌案旁,乐正骄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文字,边书边道:“裂心蛊唯一的解法便是以毒攻毒,想要救人就必须知道施毒者所用究竟是哪种毒物制蛊,稍有差池便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可世上能制蛊的毒物之多不胜枚举,想要一样样的尝试根本就来不及,自己配置解药这条路怕是行不通。” 洛启笙心中“咯噔”一下,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两下:“难道当真没有其他办法吗?家师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每过一日便离死亡近一日。” 乐正骄头也不抬的说道:“若是尊师运气够好,一次就配置成功也不是没有可能。除此之外,你就只能再次登门找苏翎逸寻解药了。” 呆立在原地的洛启笙慢慢将目光转至手中的戴胜剑,乐正骄一眼便识破他的企图。 佩剑乃是虚无之人最珍爱之物,等闲不会轻易离手,如今他竟舍得以佩剑换取解药,乐正骄不免为他的孝心所感动,内在却又掺杂着一丝丝的心痛。 神兵利器于他而言并非没有吸引力,但他绝对不会夺人所爱,何况是挚友之物。 目光如炬的他先于剑主人一步将其拔出,不明所以的洛启笙出于本能出手阻拦,虽是没有拦住乐正骄拔剑,却也眼睁睁看着戴胜由他手中脱落。 清脆的声响结束,乐正骄不由得心中一紧,脸上也露出了与之相对的表情,心道:“此子果乃修道奇才,连小冉都没有本事令我将剑脱手……万不可让他伤在阿逸那混小子手中。” 只是这表情去的比来的太快,并未入任何人的眼,四目相对之际便是微笑:“莫要紧张。” 带着崇敬之意的乐正骄再次对着剑柄伸手,却在举剑的瞬间不慎被划伤,一滴血珠自指尖滑至地板。 另有一滴血珠滴在剑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不见,洁白的剑身换来乐正骄阵阵赞叹:“兵不血刃,此剑果非凡品。” 咬紧牙关,洛启笙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跪了下去:“城主大人是当世奇才,若您愿意救家师性命,启笙愿将此剑当做谢礼赠予!” 乐正骄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看准时间将手中宝剑扔向空中,与此同时又拂袖将洛启笙身旁的书架扬翻。 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洛启笙急忙用手肘抵住书架将其扶正,另一只手快速将垂直下降的戴胜握住,速度之快令人拍手称奇。 乐正骄的举动太过突然,仅握住剑柄边缘的洛启笙眉头紧蹙,身子半弯,握剑之手也在微微颤栗,沉重的剑身随时都有可能脱手。 就在洛启笙快要放弃的时候,乐正骄恰到好处的在剑尖处踢了一下。 得贵人相助,洛启笙不费吹灰之力便直起了身子:“多谢城主大人。” 乐正骄轻挑了下眉头:“我从来不试别人武功,你是第二个。” 回忆瞬间席卷了大脑,洛启笙试探性的问道:“第一位可是我在客房门口见到的那位姑娘?” 乐正骄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肯定回答:“她叫乐正祎,是我的契女。年芳十八,青春大好。我们祎祎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清丽佳人,庸脂俗粉可是不能与我们相提并论的。” 介绍完毕,他这做契父的已经忍俊不禁,一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洛启笙看去。 不知为何,他就是有心捉弄这少年一番,对方主动提及乐正祎恰巧给了他借题发挥的机会。 果然,洛启笙甚是尴尬的垂下了眼睑:“又不是招亲,城主大人实在不必、不必……” 强忍着大笑的欲望,乐正骄假模假式的理了理衣襟:“小女尚且年幼,我还想多留她几年,少侠想多了。” 眼见洛启笙大大的松了口气,乐正骄将桌案上的丹青递了过去:“洛少侠可有兴趣看看此物?” 才将其接到手中,洛启笙便瞪大了眼睛:“这是何物?圆脑袋、大嘴巴看上去到甚是可爱,只是它的四肢为何如此短小?” 乐正骄笑着摆了摆手:“我也觉得这小东西甚是可爱,但我翻遍正本山海经都没有瞧见与它类似的怪物,应该只是小女闲暇时的涂鸦之作罢了。” 温顺的将丹青递回,洛启笙满怀歉意抱了一拳:“方才险些误伤大小姐,还望城主大人多加海涵。” 乐正骄的脸上浮现出一闪而过的忧虑:“不必介怀,如今你重伤已愈,也该回去了。” “请城主大人三思,救家师一命吧!”洛启笙的眼角渐渐蓄了些泪花,足见他与金斩的师徒情深。 “咚咚咚”的敲门声恰到好处响起,乐正骄趁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你不妨先回客房休息片刻,我认真考虑一番再做回复。” “是,启笙先行告退。” 洛启笙出门时与迎面而来的姑娘擦肩而过,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脑海,竟让他忘记去询问姑娘是否被自己所伤。 当他回过神之际,书房的门早已合上。 乐正骄端坐在屏风之后,手上捧着一叠纸,上头书有他先前在房中朗诵的诗词。 屏风前面便是刚刚入门的女孩儿,她与乐正骄的契女乐正祎共用一副身躯,自是有着一模一样的脸蛋和身段,灵魂深处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脾气秉性。 在瞥了一眼女孩儿腰间的垂云珠后,乐正骄脸上的神情即刻变的严肃起来:“既然来了,就请坐吧!” 坐定之后,女孩儿轻声问道:“祎祎没来,你是不是很意外?” “我知道是你。”乐正骄头也不抬的给出了回答,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手上那叠纸。 抿了下嘴唇,女孩儿颔首一笑:“好,好的很。” 似是没有听清这句话,乐正骄轻轻将纸张撂到了桌上,眼角眉梢展现着失落之意:“这便是你写的曲谱?我为你指导多次,为何还这般不成气候?” “城主大人要听实话吗?” “讲!” 长长的吁了口气,女孩儿才道:“其实……你说的每句话我都非常认真的记在心上,时刻耳提面命,一言不敢怠慢。” 乐正骄甚是耐心的问道:“倘若你真将我的话记在心上,这曲谱又是怎么回事?这并非我教你的谱曲之法。” 女孩儿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若是我写的好,你至多只会说一个‘好’字。若是我写的不好,你至少也要与我讲上三、五句话。 你多和我说一个字,我便多欢喜一时。或许你不会相信,我无趣的一日便是靠着你那三、五句话开心度过的。” 这世上有种人生来就是多愁善感,寂寞环绕的,偏生不明真相的外人还硬要对她投去艳羡的目光。 每当孤独的人向旁人诉说自己的孤独时,多半是不信的。 第五章 一体二心 http://.biquxs.info/

他们怎会明白,感情上的空虚是任何才艺都无法填补的。 女孩儿喋喋不休的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与想法,许是太过枯燥无聊,乐正骄始终未做回复。 轻叹了口气,女孩儿又道:“虽然隔着屏风无法揣度你的表情,但我感觉城主大人似是无意听我讲话,蕴意先行告退。” “待着别动!” 见她重新坐回座位,屏风后的乐正骄才轻声说道:“白姑娘莫要妄自菲薄,只是有时候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你这玲珑心思实在太过偏执。” 这是委婉的嫌弃吗? 失落由女孩儿眼眸一闪而过,说出口的话仍旧不乏温柔:“蕴意感激城主大人的救命之恩,若非你将我从寒水中救出,我怕是无法活到如今。” 乐正骄道:“我没想到你会与祎祎共用一具身体,起初并不知自己举手之劳会帮到你,但你待我这般敬重,我心中很是欢喜。” 女孩儿灼灼目光里彰显着光芒:“我未曾想过会得您相救借以活命,也未曾想到祎祎的灵魂会进入我的身体,与我成为一身二心之人。” 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儿名叫白蕴意,本是灵鹊馆的馆主。 她在二十年前的寒冬腊月里坠入冰湖,尚未死绝便被化身为灵的乐正祎趁虚而入,恰逢乐正骄及时出手相助,这才造就二女共用一具身体的奇景。 乐正祎生于二十年前的雪夜,由乐正骄哀伤愁郁时吐出口的一滴精血所化。 初入世的灵本无形体,需在灵力充沛之处修炼至少百年才有机会化作人身。若非濒死之际的白蕴意灵魂游离,今时今日的乐正祎恐怕还在夜以继日的修炼当中。 白蕴意本是应死之人,又有乐正骄的符咒加持,这副身体自此不受她驱使,大部分时间都奉乐正祎为尊。 除了紧急情况外,便只有戴上垂云珠才能受她控制。 每逢初一十五月圆之夜,二女方能以铜镜为媒介见面、攀谈。 二十年的光景啊,白蕴意已经完全“臣服”于另一个“自己”,便是活泼可爱、性格讨喜的乐正祎,这也是乐正骄只收一人为女的缘故吧! 暂时搁下手中那摞纸,乐正骄轻声说道:“谢谢你昨日及时现身出手相助,否则祎祎指定要受伤。” 白蕴意摇了摇头:“城主大人不必言谢,这身体也是我的,保护它是应该的。” 顿了顿,她又以诚恳的口吻补充道:“何况城主大人于我有恩,祎祎既是你的掌上珠,我救她亦在情理之中。” 隔着屏风,白蕴意早已不记得乐正骄真实面容,也从未将自己满是哀伤忧郁的容颜馈赠对方。 乐正骄所见到的,永远是乐正祎脸上挂着希冀的笑意,让人见了便有如沐春风之感,心头也会不自觉涌起一股暖意。 即使未与白蕴意直接会面,那股哀愁之气还是飘荡在房中挥之不去。 自从二十年前第一次见识过她的悲观情绪后,二人之间再次相逢便多了一扇屏风。 对此,乐正骄只是轻叹了口气:“我已命人将修曲之法送至你的房间,回去好好钻研,改好拿给我看。” “请师父栽培!”白蕴意出其不意的行了一俯首大礼。 “师父……”小声呢喃着这两个字,乐正骄心中突起一小阵涟漪。他虽不知是喜乐还是忧愁,却可以肯定,自他降世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他。 纵使眼前之人不喜言笑,却是心善性纯之辈。 多年以后,他才明白,白蕴意并不像想象一般心纯,即便他们相处了二十年。 眼下,他没有同意也未曾拒绝,姑娘喜欢也就这样叫了。 “将来蕴意若有所成,定会报答师父大恩,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舍得给。” 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惹的乐正骄暗自发笑:“怎得今日人人都要送东西给我。”理了理衣襟,他才正色道:“我就要你这副身体,舍得给吗?” 明白乐正骄所指,白蕴意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城主大人是帮祎祎要的吧?原来你心中就只惦记着你的宝贝女儿。” 心事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被人拆穿,本就不想隐瞒的乐正骄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下来:“因为只有你肯彻底放弃这幅身体,祎祎才会成为完整的人,她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而你的灵魂就只能被我引入铜镜,不死不灭却永远丧失自由。我死后会让铜镜随我入墓,你则长长久久的守着孤独寂寞——生不如死。” 乐正骄将其中利害全部讲的清清楚楚,白蕴意的脸上呈现出一抹纠结之色,她不怕死,却怕孤独寂寞。 或许她现在的满口仁义道德,只是因为她忘记了过去的自己而已。 但乐正骄心中甚是清楚,若是放任不管任由这样的姑娘学坏,或者有人存心将她教坏……她坏起来的程度只怕会超过所有人的承受范围。 乐正骄追问道:“你从来不撒谎的,告诉我——愿意用余生陪着我吗?我可以将铜镜置于胸口之上,你便像我守护小樱那样……守护着我。” 眉头微皱,焦虑中的白蕴意不断揉搓着手指,心中布满了不安之感:“师父可否给我几日时间考虑?” “你不愿意?” 乐正骄问话的态度十分强势,白蕴意索性将心中所想吐出:“如果你建立月琴城只是为了守护姬姑娘,想必姬姑娘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慰。男儿该当拔剑而起……” 不待她将话说完,乐正骄便以掌风将屏风劈成两半,脸上显现着狰狞可怖:“住口!我不准任何人质疑我和小樱之间的感情!” 听过此话,白蕴意忽而笑了:“感情?你根本就是冷血无情之辈!若非如此,你所爱之人就不会弃你而去,冉公子更不会刻意与你疏离。” 本身就是点火就着的脾气,白蕴意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全然忘却自己刚刚还以“师父”相称之事,只知道有人无缘无故就吼了自己。 乐正骄虽是好脾气,可他最大的心病就是早已身死的姬骨樱,每每提及此事都会心痛无比,继而暴跳如雷。 白蕴意距离门口只有两步之遥时,乐正骄以拂袖之举将门闭合。红光一闪,手中赫然多了一把皮鞭。 “行,今日为师便给你上一堂课。” 凄惨的嚎叫结束,白蕴意毫无预兆的趴到了地上,后背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疼痛,通红的眼眶氤氲着泪花。 乐正骄腥红的眼眸中尽是愤怒,第二鞭抽打在书桌之上扬起无数纸屑:“你且记住了,今日这疼是我给你的。男人不应该打女人,但凡事皆有例外。比如——这个女人口无遮拦、喜好揭人伤疤。” 白蕴意丝毫没有意识到那句话会为旁人带去怎样的伤害,反倒越发固执:“你打死我吧!我一死,这身体就是你女儿的了。” 话音落,不堪重负的姑娘就这样昏了过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乐正骄心中的愤怒亦消减大半,望着地面叹了口气:“我打算为你和祎祎离魂,也打算要你在这万丈红尘中活跃。“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我打你是为了你好,忍一时之痛总比将来死于非命的强。如果连你师父都会因为你说错话打你,外人会如何待你也便可想而知。” 乐正骄创立月琴城不仅仅是为了冰湖下的人,也是为了活着的人,少不更事的小姑娘一时意气胡言乱语,有些事尚未懂。 他肯教育白蕴意,十有八九是将其当做弟子看待。 亲自将昏迷中的白蕴意送走又赠金疮药,乐正骄紧接着扣响了洛启笙的房门。 客房之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敞四开,早就按耐不住的少年快速冲了出来:“城主大人,启笙已经等你很久了。” “你好像很乐意与我会面。”乐正骄笑着打趣道。 明明是心心念念的人,见了面却又三缄其口,几番欲言又止他再次将“乐正祎”请出:“听闻城主大人今日狠狠责罚了大小姐,人……都晕过去了。” 乐正骄不紧不慢的回道:“有些事情讲大道理没用,必须要让她知道后果她才会长记性。” 不愿意多废话,他直接了当将来意告知:“我可以帮少侠救你师父。” 欣喜异常的少年才要道谢,乐正骄即刻又补充道:“世上从来没有白捡便宜的事,我愿意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亲赴冥夜宫拿解药,你必须要将这个人情还给我!” 乐正骄的口吻中满满都是不容置疑的口吻,洛启笙亦同意的十分爽快:“只要是力所能及且不违背人伦道义之事,启笙都愿意帮助城主大人去做。” “我说了——这个人情你必须还给我,所以即便是力所不及也得去。”“是!” “我要你替我上紫阳山拿回龙枝骨。”“是!” 每一次回答,都掷地有声,听的人随之将眉头舒展开来。 “事不宜迟,明日清晨,你我便各自上路吧!” 第六章 瑶柯遇灵 http://.biquxs.info/

月缺星稀的夜晚,天上下着茫茫大雪,客房的门开了又关,两行脚印一直延续至城门口,脚印的主人又像往常一样等待着无归之人。 欲将此生温柔都消耗殆尽在守护之中,可叹年华遗失难找寻。有意书言一封,惊觉砚中墨已淡。 唯恐来日人去后,仍难拂心头凉雪。 虽说乐正骄昨日言语中极为强势,却还是在洛启笙出门之前递了一封信过去。 内中除了关怀提醒字句,便是龙枝骨相关介绍。 龙枝骨乃集天地灵气而生的宝物,世间仅存一双,分化为阴枝与阳枝。为了保护自己,龙枝骨倚仗自身优势于方圆百里内喷涂毒瘴,以防心术不正的小人行盗窃之举。 二十年前,乐正骄为了取出龙枝骨的阳枝深入紫阳山中,虽求仁得仁却也深受瘴毒侵害,至今尚有零星余毒未清。 虽无妨碍,连续八年痛不欲生的日子还是让他不敢再踏上前行之路。 阳枝与阴枝可造就男、女两副身躯,而今少了阳枝陪伴与守护,独自生存二十年的阴枝为了生存只会喷吐出更多的毒瘴。 “如若真如信上所说,我所受的伤害岂非要比二十年前的城主还要多?我会死吗?我还能回金剑山庄见师父与师弟们吗?” 一路呢喃着向前走去,洛启笙心中难免有些不安,毕竟人这一生只能活一次。 “咦,那是什么?”走了大约两条街的长度,洛启笙赫然眼前一亮,村民们井然有序的排起一条长队。 秉持着好奇心,紧走了几步,原是有人搭棚施药。 自己正为如何进山苦恼,委实没有闲心在此处多做停留。正欲离去,却硬生生被迎面冲上来的孩童们挤进了队伍当中。 明眸皓齿又一身正气凛然的洛启笙在人群中很是扎眼,一直守在药芦前的周遇灵二话不说便蹿了出去,脸上的笑容彰显着他的友好。 “在下弘义门周遇灵,今奉掌门师兄聂无欢之命前来为百姓施药。” 细细打量起来,眼前这位赠药少年身着一件浅棕色对襟长袍,黑发随意以一根丝带系在脑后。浑身上下除了悬在腰间那块形制古朴的佩剑外,再无其他装饰。 看上去风流不羁、神态潇洒的少年莫名让人想起一句诗词——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金剑山庄,洛启笙。” “原是金庄主的大弟子,久仰大名,今日可算见着本尊了。” 洛启笙最是听不得这些场面话,随意抱了一拳便垂下头去,焦灼的心态不减分毫。 周遇灵笑盈盈的将药碗递了过去:“这个给你喝。”犹豫了半晌,洛启笙还是摆了摆手:“兄台怕是误会了,我不是来求药的,我是……” “哎~”周遇灵快速打断了他的话,一本正经的说道:“有病治病,没病预防嘛!喝了这药,你才不会受到瘴毒的侵袭。” 似是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一般,震惊不已的洛启笙仰头便将其灌进口中:“饮下此药,我便再也不惧紫阳山的瘴气了吗?” 周遇灵赶忙拽住了他的胳膊:“这……紫阳山可是出了名的入者即死,此药只能将氤氲在方圆五十里外的瘴气从体内排除,你若强行接近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洛启笙重重的叹了口气,握碗之手都在小幅度的颤动着:“如此,我岂非白白饮了这满口苦涩……” 窥见他脸上那抹失落,周遇灵好心劝慰道:“虽不知启笙兄为何执意要进紫阳山,但我回去以后一定会向掌门师兄禀明一切,他最喜助人为乐。” 刚刚熄灭的火焰再次燃起,洛启笙十分感激的行了一礼:“如此,便有劳遇灵兄了。” 颇为投缘的两头几句话便熟络了,周遇灵更是大大方方的挽住了他的手臂:“我正觉得枯燥无聊,能遇见你可真是太好了。” “行善积德怎会无聊呢?”面对洛启笙近乎天真的疑问,周遇灵十分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换你在这儿站个十天半月试试?” 二人正值谈笑间,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马上乘客尽着黑色披风,才一下马便耍尽了威风。 将领药村民驱赶大半不说,还不分主客的闯进棚内,为首那人一脚踩在木凳上大吼起来:“给大爷们来碗茶水!” 受到惊吓的村民们纷纷四窜逃去,因为他们都认得披风上的鹰首标记,这是幽冥魔宫的人。 惹不起的人。 “周师叔,这可如何是好?”陪同周遇灵来此施药的弟子均是聂无欢新收之徒,遇见流氓的本能反应便是向师叔寻求破解良方。 知道那群人不是周遇灵的对手,洛启笙在看热闹的同时还不忘羡慕一番:“遇灵这么年轻就做人家师叔了,若是将来有机会我定然也要收个小徒弟。” 周遇灵气定神闲的向棚内走去,一脸波澜不惊之色:“茶水有的是!什么人都能给,就是不给你们这些魔宫来的畜生!” 一番打斗结束,先前还威风凛凛的幽冥弟子已经开始按照周遇灵的要求像狗一样往外爬了。 在弘义门弟子爽朗的笑声中,一满头珠翠,身穿粉色绫罗的女子正款步朝众人走来:“仗义疏财,救人于危难之中,果真没有辱没弘义门的名声。” 女子讲话的声音似水如歌,清澈动听,如空谷幽兰般酥软人心。饶是连周遇灵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何况他身后的弟子们。 只有洛启笙仍旧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因为他心中只想着救人和救人。 越是如此,女子便越要不识抬举的往上凑:“我美吗?” 此女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天生自带异域美艳风情,眼神流转间魅感十足,举手投足皆张扬着火热与勾引,满带着轻佻之意。 “请自重!”说着,洛启笙径直绕过她向前走去,玩心大起的女子直接抱住了他的后背,挑逗一般吐了两口气过去。 周遇灵最具义气,抬手便将女子从洛启笙身上拽了下来:“这位姐姐,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当街搂抱成何体统?” 莞尔一笑过后,不死心的女子扭着纤纤细腰绕到了洛启笙跟前:“当街不成体统,咱们找个无人之境可好?” 洛启笙紧蹙着眉头,右手随之握上了戴胜的剑柄,只回了她一句“不要脸。” 浑然天成的妩媚、高挑的身段和绝美的脸蛋让她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偏生就是眼前这位对她爱答不理,当即惹来了她的不满:“知道骂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不想知道。”洛启笙的言语间冷冰冰的,丝毫不带暖意。 女子笑的花枝乱颤,仿若春日里的桃花,更显风情万种:“谁敢对我出言不逊,谁便拿命相抵。” 说罢,女子伸手便摸向洛启笙腰间的戴胜,却在与洛启笙的争执间被割伤手腕。 众目睽睽下,剑身上的鲜血以肉眼所能见的速度消弭无踪,着实让人过足了眼瘾。 女子的脸色登时变的极为难看,于怒目圆睁中将外衣与珠翠尽数掷到地上,唏嘘声不绝于耳。 着抹胸襦裙的女子酥胸半露,修长的腿在裙摆开叉处若隐若现。 更令人惊奇的是,成年人两根手指粗细的蝎子肆无忌惮的由她胸前爬至额头,到了目的地便像饰品般一动不动,与其乌发倒也相称。 不顾洛启笙脸上的厌恶之色,女子悄然由腰间解下一柄剑,一柄极薄的软剑,薄到可以像腰带一样缠在人的腰上。 对着洛启笙的心脏比划了两下,女子道:“我再问一遍,好看不好看?” 洛启笙一脸冷漠的回道:“这衣裳真挺好看的,下次多用点料子就更好看了。” “我问的是人,不是衣裳!” “我的眼里只能看见值钱的东西。” “你说谁不值钱?” “看来你不仅贱,更是毫不自觉。” 这句话彻底勾起了女子心中的怒火:“放肆!混小子可知我是何人?” 对着她额上的蝎子瞥去一眼,洛启笙满不在乎的发出了一声嗤笑:“你专养蝎子害人,定是幽冥魔宫朱雀堂的堂主瑶柯无疑。你是五位堂主中唯一的女流之辈,也是武功最为低微的一位。集阴狠毒辣于一身的女子,斩人头颅就像薅草一样。” 伴随着两声得意的笑,瑶柯只一挥手臂,便从树林中冲出两拨人来,其中一拨便是被周遇灵“调教”过的。 “看在你这么了解我的份上,本堂主决意大发慈悲赏你一个全尸。” 闻言,周遇灵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便是紧张与焦灼:“妖女,休要猖狂!” 认真思虑了一番,瑶柯才道:“这是你们弘义门的地盘,我当然不会不给你师兄面子杀他师弟,但我不会放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周遇灵怒道:“不管怎样,伤害我朋友就是不行!” 听过此话,瑶柯只微微一笑,随即便听得“哗哗”声响,软剑已然抵在了洛启笙的戴胜之上。 第七章 紫阳山 http://.biquxs.info/

双剑相争发出一声巨响,棚内的瓷碗裂成无数碎片四散迸射。 周遇灵身后的弟子们纷纷在惊呼中成了木头人,原始那飞散在外的碎片被瑶柯挥至众人穴道之上,就连周遇灵亦吃惊不少。 魔宫弟子在第一次吃瘪后遭到瑶柯痛斥,她为了报仇才动身至此,却对好皮相的洛启笙生出了兴趣。 本想着斩他一手一脚做纪念也便罢了,谁曾想他竟一心往死路上走,如今也不怪这魔教堂主容不下他了。 二人打斗还在继续,周遇灵也在定神后拔剑相助,却被一拥而至的魔宫弟子拦住了去路。 瑶柯仅以五成功力便打的洛启笙连连后退,就算周遇灵没有被围攻也帮不了他。 半柱香的光景过后,玩腻了的瑶柯突然双手一松,十分自如的坐到了木凳上,洛启笙的腰部已经汩汩流血,手中戴胜亦应声倒地,随即被点了穴道。 周遇灵奋力赶来时不仅于事无补,同样被封住周身穴道,只能在心中感叹幽冥魔宫的强大,连武学修为最低微的堂主都能像耍猴一般玩弄他二人,何况是苏翎逸本尊。 难怪他一直要做天下之主,你有这样的实力你也会想吧! 待气息平稳,瑶柯抬手抚摸起自己的脸蛋来:“像我这般细腻入骨的美人应该抱在怀中疼惜才是,你居然敢如此对我,真是死不足惜!” 不多时,她又向着洛启笙看去:“小伙子,别那么不识抬举。只要你答应以后跟姐姐过日子,姐姐不杀你还会好好教导你。” 洛启笙不答,瑶柯再无耐心,当场下令将洛启笙扔进紫阳山里去。无意中牵扯到手腕处的伤口更是恼羞成怒,再次下令将戴胜一起扔进去。 无法动弹的周遇灵拼尽全力想要冲破穴道,识破他心思的瑶柯得意洋洋的大笑出声:“我不杀你,但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朋友一步步走向死路。” 如不是被点了哑穴,周遇灵早就将她骂了几个来回。 “马匹到底是畜生,我不放心,你们自个儿商量着谁负责抬他进去,误了时辰就都不必回去了。” 留下这道命令,蛮横霸道的瑶柯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才结为好友的两人在短短的一日内经历了生离死别,实在是令人惋惜。 四位魔宫弟子抬起洛启笙的四肢往紫阳山上走去,周遇灵不禁流下了滚烫的泪水,虽然二人相识很短,他却暗暗发誓定要斩了那妖女为好友报仇。 “唔……”洛启笙在紫气缭绕、雾霭朦胧中醒来,恍惚中还以为自己入了仙境,转了转眼珠发现周围皆是郁郁森森的树木。 才发出一声感叹便隐约从腰部传来阵阵痛感,伸手去摸时带出一滩血,正是瑶柯所赠。 好不容易站起身,洛启笙又十分吃力的向前迈去,边走边嘀咕着:“鬼应该不会感到疼,也不会流血吧!如此说来我还没有死,这儿也不是紫阳山。” 很快,他便否定了这个答案。十步远的距离躺着两位已经绝气的魔宫弟子,便是瑶柯派来送他至此的人。 为了报复仇敌,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属下,果真是魔宫的作风。 清晰的痛感证明他还活着,只是心中疑惑倍增:“为何他们死了,我却还活着?定是因为我在来此之前喝过遇灵给我的汤药。” 思来想去,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何过人之处,便将一切因果都归咎于那碗药上,且是深信不疑。 简单清理下伤口,他急冲冲向前跑去,他要第一时间向好友报告此消息,千万别让他误以为自己丧生而哀伤过度。 走了没两步,他又转身往回跑去,坚定凌厉中透漏着紧张,心道:“魔宫那女人残暴嗜杀,说不定她的人没有走远。我若此时出去指定没命活,还是等天黑再说罢!” 等待的过程并非枯燥无味,他要将龙枝骨带回去才算不枉此行。乐正骄的信件很是明确的写着龙枝骨所藏地点,洛启笙轻而易举便将其收入囊中。 一路微笑,他只道自己这运气实在好的不像话。 原本他还在为如何抵御紫阳山中的瘴毒而发愁时,偏就遇见了周遇灵赠药。不敢入内偏又惹恼了瑶柯,误打误撞下得到成全。 若是瑶柯知道他还活着,怕是要气的三天吃不下饭。 天色尚早,不敢外出的洛启笙拖着略微疲惫的身子倚树而坐,时不时的还要学习孩童模样在垂地树枝上拽来拽去。 “哗擦”的响声传入耳中,被拽断的树枝顶端突落下一圆柱形的物件。洛启笙赶忙伸手接住,一保存完好的画轴赫然在握。 轻轻将其摊开,却见一剑眉星目的男子矗立于云雾弥漫的水墨之中,落款处刻有程云靖印。 此画作极具匠气,笔触、构图、造型皆为上等。 细细看之,只觉每一笔一画的线条与点缀均巧夺天工,画师下笔的走向、力度更是精妙,充分展现出画中男子的勃勃英气。 少有画师能完美的将人物与山水合二为一,这般出众的作品莫名让洛启笙产生一种强烈的震撼,想要了解画中人、走近他。 “画如其人,这位叫程云靖的男子该是一位品德高尚之人才是。” 欢喜过度的他忘记思索入者即死的紫阳山上为何会藏有画卷,全部心思都被那副画吸引,越看越忍不住称奇。 “水墨画最是讲究断笔不断意,每位画师断笔处几乎没有相同。我仔细瞧着这画风倒与城主大人有五分相似,这是巧合吗?” 接连不断的惊呼声盘桓于紫阳山上空,最终他却只认定这一切都是巧合,这幅画只是程云靖的自画像。 “程云靖是谁呢?这个名字好生耳熟。” 努力回忆也未有结果,他索性不再耗费脑筋,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披星戴月行进。 去到弘义门才知周遇灵趁聂无欢闭关之际提剑外出,发誓要捣毁魔宫为自己报仇。年少气盛不知轻重,明知不可为还硬要前去,洛启笙在感动的同时更多还是担忧。 但他也深谙一个道理——你不想被这个世界淘汰,就得加倍努力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若不是因为他技不如人,何故受瑶柯一妖女的刁难。 当务之急便是寻回周遇灵,奈何聂无欢尚在闭关之中。纵使凭借己力指定不能与幽冥魔宫的人斡旋,义气为先的他还是选择迎难而上。 翌日第一声鸡鸣,不顾身伤的他连早饭都来不及品尝便紧急出发。 一切似乎都是天意,他才下山便被之前领药的村民团团围住,大家纷纷称赞他为英雄,甚至拿出自己钱粮以作感恩。 聪慧的洛启笙很快便依据村民们支离破碎的言语,拼凑出事实真相,原是紫阳山的瘴毒已于昨日彻底消弭。 村民们上山行猎时意外窥见洛启笙的身影,笃定他便是那位英雄,早早就在此排队等候。 乐正骄曾说过,紫阳山的瘴气来源出自于龙枝骨对自己的保护,如今瘴毒来源龙枝骨已入自己怀中,村民们自能享得一世安乐。 周遇灵生死未卜,洛启笙哪还有闲情逸致接受村民追捧,恨不得能长双翅膀飞到魔宫去。 竟迎面撞上了前来拜师的叶奎,死缠烂打要与他结为师徒。洛启笙确有收徒的打算,只是碍于此人太过鲁莽而不得他欢心,故而当场推脱。 叶奎本是紫阳山附近的教头,生就勇猛无敌,一双手能举千尽重鼎。 因仰慕聂无欢的武学才能欲要拜他为师,却在来路探听到了洛启笙的英雄事迹,撒泼耍赖中竟是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走,倚仗自己颇具气力将其戴胜抢夺而去。 剑伤未愈的洛启笙无法奈何他,几番交涉无果只得指着他的鼻子发起火来:“你这人怎得如此胡搅蛮缠,误了我的大事且有你好看!” 死死抱着戴胜不肯松手,叶奎仰头大笑道:“除非你答应收我为徒,教我武功,否则我就不让你走!” 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洛启笙只能颔首同意,却也讲出了条件:“我与你比试一场,你若赢我,我便依你。” 叶奎好气又好笑的跺了跺脚:“我若能打败你,又何苦拜你为师?” 洛启笙一脸执拗:“我不管!反正我收徒的规矩便是如此,你不同意便将剑还我,此后也休得多做纠缠。” 没办法,叶奎只得依从。 洛启笙自信的认为自己武功虽不及瑶柯之辈,对付个莽汉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这莽汉也并非全无智谋,只见他拔出戴胜后重重的插进地里,有理有据的解释道:“我赤手空拳与你打,若是你坚持拿把剑指指点点,别人指定会说你不要脸。” “你……”洛启笙被气得浑身哆嗦,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早就懊恼无比,早知这厮如此狡黠,自己就不该说那样的话。 腰部带伤,又无佩剑在手,这场争斗会有怎样的结果也便分外明朗。 嘴角微微上扬,叶奎快速拔剑递至洛启笙跟前:“徒儿叶奎,见过师父!” 第八章 路见不平 http://.biquxs.info/

不动声色的接过了戴胜,一根筋的他说什么也不肯收叶奎为徒,便以他耍诈为由再行推脱之举。 洛启笙的目光遍布坚定不移的神色,无奈之下的叶奎只得作罢,毕竟人家有伤在身,他赢得确实不光彩。 叶奎有错,洛启笙出尔反尔心中也颇感歉疚,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便主动询问起叶奎是否愿意同行,他自是愿意。 中午时分,二人行至县城时不住有人在洛启笙背后指指点点,谁让他的衣裳染有鲜血,腰部破损之处甚至还有皮肉外露。 “未来师父,我带你去裁缝铺买件新衣服穿可好?”“不必麻烦,我自有银两。” 人生地不熟的少年们好不容易才在路人的指点下找到裁缝铺,老远便被门口的阵势震慑住了。 所谓无巧不成书大抵就是如此,幽冥魔宫麒麟堂堂主霍扰蓝正在店内采购,里头的客人依次被轰至门外等候。 叶奎当即愤愤不平的叉起了腰:“这人也太霸道了吧!凭什么他买东西的时候就要把其他客人撵出来。” 洛启笙的心脏在这一刻跳到了极致,他害怕周遇灵已经被这位突然出现的堂主杀害了,他的武功可比瑶柯强上数倍不止,仅次于苏翎逸本尊。 感受到身边人紧张到无以复加的神色,叶奎不住的向他询问:“未来师父,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洛启笙捂着心脏摇了摇头:“我不买衣裳了,咱们走吧!” 就在此时,只见八名孔武有力的弟子分别将两只看上去沉甸甸的木箱抬进了裁缝铺,不明真相的围观群纷纷驻足观看。 霍扰蓝只一个晃动手指的功夫,木箱中的宝物便显现出真身:“一万两黄金做酬劳,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帮我制衣。” 左边箱子装有黄澄澄的金子,右边木箱则装有白灿灿的蟒鳞,百姓们的呐喊声接连不断传进他们的耳朵。 见识短浅的人更是大声嚷嚷着自己能见到龙鳞,真是毕生最大的福气。奔走相告中,裁缝铺门口很快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未来师父,你快看……”很明显,叶奎也被那手心大小的鳞片惊住了。 左侧木箱的黄金第一次被人如此轻视,就连裁缝铺的掌柜都没有因为这一箱黄金而感到欣喜。 因为一个月的时间根本就无法完工,再多的金子做酬劳也是无济于事。 当掌柜耐心向蟒鳞主人解释时间不够用时,霍扰蓝只是笑而不语,站在他身后的八名弟子齐刷刷亮出了武器。 寒光闪烁中,掌柜倒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着两肩向霍扰蓝看去,眼眸中写满了惊恐无措:“这位客官,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霍扰蓝头也不抬的指向了身后八人,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你刚才的话我很不爱听……所以你必须选一样做惩罚,只有这样我才会高兴。” 掌柜在极度恐慌之中向那八名弟子看去,各式各样的刀枪剑戟,每一样都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最后一名弟子手中所持乃是长不逾尺的短鞭,似是见到了生的希望,掌柜二话不说便伸出手去:“我选,最后一个。” 以为没有利刃便能活命,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单纯了。 霍扰蓝乃五位堂主之首,武学修为深不可测,仙家玄门势单力薄者也不敢轻易与之为难。 霍扰蓝年轻俊美,身形有些消瘦,绣着金文的黑色衣袍穿在他身上显的有些宽松,一动不动坐在靠椅上的模样甚为恬静美好。 在外人看来,这该是一个多么风流俊雅的公子,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实则变态的很,唇红齿白的俊朗面貌及笑容便是他最好的掩护。 早几年,他的双手常年被鲜血浸染。 随着时间流逝,越发自负的他对杀人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他喜欢折磨人,喜欢看别人杀人。 “动手。”霍扰蓝以轻描淡写的语气将命令交到下来。 瑶柯快速现身,于短鞭落下的瞬间将其攥在了手中,怒声喝道:“都给我退下!” 碍于她利索的身手,又同为苏翎逸的堂主,负责行刑的弟子还是按照吩咐后退了一步。手握武器的动作表示他们时刻待命,只等霍扰蓝开口。 潜伏于门外的洛启笙也算舒展了眉头,若非叶奎一直告诉他不要打草惊蛇,瑶柯所站位置便该是他。 瑶柯很是不解的向霍扰蓝走去,像是忘记了自家兄弟的脾性,直言不讳的问道:“哥哥……您这是做什么?好端端为什么又要惩罚人?” 霍扰蓝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仅一眼便吓的她踉跄向后退去,那眼神里蕴含着世上最可怕的冷光。 利刃能杀人,霍扰蓝的眼神能斩灭人心。 瑶柯才站稳脚步,霍扰蓝挥掌便将其打出了门外,引得百姓们一阵喧哗。麒麟堂弟子从不以真面目视人,无人知道面具背后那一张张脸是悲是喜。 就在瑶柯从裁缝铺飞出来的瞬间,幸而洛启笙及时挥出一股真气替其中和了霍扰蓝的掌力,否则她指定会承担碎骨之痛。 不死,却能致残。轻则断臂断腿,重则金丹损毁,让她下半生再无法修行。 “你多管什么闲事!”叶奎当即发出嗔怪之语。 洛启笙自己也很迷糊,他为何要多管闲事?这女人昨日还要将他置于死地,自己身上的伤口也是拜她所赐。 许是因为她为掌柜求情之举,让洛启笙感觉到她良心未泯吧!也许,他只是为了让霍扰蓝堵心。 说到底,瑶柯再怎么心狠手辣也是个女人。且死在她手上的,大部分都是苏翎逸和魔宫的敌人。 她在外作威作福,却这般被霍扰蓝轻贱,该是苏翎逸不重视她的缘故吧! 以霍扰蓝的敏感,自是不难察觉到有人相助。 但他没有明说,只是不动声色的起身向门外走去,不知情的瑶柯还以为他是来杀自己灭口的,索性闭上了眼睛预备忍受永久的黑暗。 天空高悬的太阳在他那身黑衣面前瞬间遁去了所有亮光,霍扰蓝只转动了一下手腕儿,周遭瞬间变的一片阴森寂静,阴冷的风声突起。 瑟瑟发抖的百姓们纷纷逃窜而去,洛启笙几次三番欲要现身都被叶奎拼命拦住:“未来师父,你不要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 洛启笙十分不忿的攥住了剑柄:“可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害人性命?” 叶奎死死的抱住他的腰禁止他前行:“他们人多势众,以你我之力岂是他的对手?你若有万一,我找谁拜师学艺?再说了,你没听那小娘们管他叫哥哥吗?” 生怕他会因冲动误事,叶奎又补充道:“你不是说要救你的朋友吗?你死了,我可不会独自冒险。” 这番话果然有用,洛启笙缓缓将握住剑柄的那只手移到了叶奎的肩膀处,道:“横竖这女子也非善类,权当他们今日是狗咬狗。” 气势昂扬的霍扰蓝自是不会低眉顺眼,也便不知道洛启笙曾在这附近出没,他一直以为出手救瑶柯之人乃是其余三位堂主中的一位。 无意与自家人多做为难,霍扰蓝冷笑着转过身来:“我平生最恨不听话的人,给我狠狠的打,只要不打死就好。” 踉跄起身的瑶柯被弟子们扶至一旁,纵使可怜那掌柜无辜受难,却也不敢再多管闲事,只能暗暗责怪自己修为低微。 动手之前,霍扰蓝刻意向裁缝铺的掌柜放出了狠话:“你最好不要叫出声来,否则我会让你妻儿随你同去。” 语毕,负责行刑的弟子扬起鞭子狠狠抽打在掌柜身上,皮开肉绽,溢出的鲜血染红了皮鞭。 掌柜却没有半点求饶之意,连发出一句“嗯哼”声来示意痛苦都不敢,强大的意志力在支撑着他——绝对不能让妻儿因自己受苦。 那掌柜极力隐忍险些将舌头咬断,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可是他又如何知晓,身处帘后的妻儿看到他在受苦心中是怎样的痛。 年仅一岁的儿子安静的被眼角含泪的母亲抱在怀中,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正在观望着四周,似是在探寻什么。 抱孩子的母亲却是心如刀割,昨日还是一家和乐的场面,灾难转眼便轮到了自己丈夫身上。 一鞭狠过一鞭,身为妻子的他终是忍不住哭喊着跑了出去:“相公!” 舌尖险些断裂的掌柜听到妻子的呼喊声后当即吓的魂不附体,又惊又怕的发出了一声低吼:“谁让你出来的?还不赶紧将孩子抱进去!” 语毕,血液肆无忌惮的从口中流出,看的瑶柯心中一紧,眉头随之皱起:“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将哥哥变成这样?他从前最心疼的人便是我们,也最是怕我们受苦。” 察觉到她的反常,霍扰蓝自执法弟子手中夺过短鞭递了过去:“为兄命令你,杀了那个碍事的女人!” “哥哥……”瑶柯快步向后退去,言语中带着丝丝哭腔,浑身写满了不情愿。 第九章 辉金羽翅 http://.biquxs.info/

“瑶柯!”霍扰蓝出其不意的大吼了一嗓子,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充斥着无尽的戾气:“我以五堂之首的身份命令你,杀了那个碍事的女人!” 心有万分无奈,瑶柯还是伸手接过了短鞭:“是,瑶柯谨遵霍堂主之命。” 当年若不是霍扰蓝,她将一辈子以苏翎逸侍女的身份生活在阴暗的世界,终身只能戴着狰狞恐怖的面具而活。 霍扰蓝是她的恩人,他能将光明与自由相赠,也能随时随地将她变成活鬼,或是一把只会杀人没有感情的利器。 没有笑,也没有泪,只能服从命令。 同一时间,裁缝铺掌柜已经因为极度的疼痛而昏迷,眼睛闭上的瞬间也割断了他与妻儿最后的告别机会。 霍扰蓝于冷笑中打了一个响指,仅剩的那点光快速隐退,与黑夜一起袭来的还有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瑶柯目不转睛的对着母亲怀中的小儿子露出了一丝微笑:“下辈子,千万别再遇见我们。” 到底只是妇人,误以为丈夫已经离世的她只能通过哭泣来倾诉悲伤,全然不顾自己即将面对的危险。 瑶柯迟迟不肯动手,站在一旁观看的霍扰蓝很是不耐烦的说道:“如果你不忍心杀害这个女人,就杀了她怀中的孩子。” 妇人口中的“不要”二字尚未说出口,瑶柯扬起短鞭便抽了过去,她害怕自己的犹豫和于心不忍会害死更多人。 直到现在,无论多么不甘愿,她都没有想过忤逆霍扰蓝的命令。 妇人的嚎叫声甚是凄惨,霍扰蓝悠然的笑容充斥着恐怖:“如果你肯交出孩子,我现在就放你离开,还可以帮你再找一门亲事。” 妇人被打的浑身疼痛无比,就是不肯松手。 瑶柯瞬间湿润了眼眶,毅然决然扔下皮鞭,跪了过去:“哥哥大慈大悲,饶她一次吧!她并没有错。” 霍扰蓝伸出一根手指摇来摇去:“继续打,千万别给我机会杀你。我真的不想杀你,我的瑶柯堂主。” 谁说有错才能被打被杀?他麒麟堂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无奈之下,瑶柯的右手再次挥动起来,每一鞭都牟足了十足的力气,招招都能要人性命。她是不想让这妇人受苦,不想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 森森白骨外漏,沁出来的鲜血生生将其染成红骨,也染红了长鞭,合着女子凄厉的叫声,霍扰蓝却笑的十分得意。 不消片刻的功夫,妇人凄惨的叫声结束,瑶柯便知这位伟大的母亲已经摆脱了人世间的苦难。 之所以称赞其伟大,是因为她到死都没有倒下。 母亲身上血迹斑斑,孩子在母亲怀里却很安全,丝毫没有大难临头有的危机感,甚至还摇晃着两只小肉手,憨态十足。 霍扰蓝趁其不备对妇人怀中的孩子发起进攻,一掌便震碎了他的头盖骨,并持剑架在他父亲的脖颈之上:“我知道你还活着,但我很快就会送你去地底下与你家人团聚。” “剑下留人!”在此危急关头,手持戴胜剑的洛启笙终于摆脱叶奎的纠缠应声而至:“霍扰蓝,你简直太放肆了!你太不将金庄主放在眼里了!” 望着地上那对母子的尸体,青筋暴起的洛启笙发出了几声怒吼后,剑锋迅速对准了霍扰蓝的心口,神情十分悲凉。 霍扰蓝颇为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言语尽是轻蔑之意:“又出来行侠仗义了?还是滚回你师父身边去做乖徒弟吧,毕竟那老不死的没几天活头了。” 洛启笙狠狠的向着霍扰蓝剜去一眼:“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就不应该在我身上寻求希望。”霍扰蓝回话的言语十分冰冷,眼角眉梢毫无半分温度。 洛启笙紧咬牙关,道:“你再这样一意孤行,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霍扰蓝并未因为他们三年前的兄弟情深而生出任何恻隐之心,挥剑便向洛启笙刺去:“我已经纵容了你们三年之久,现在是时候还我人情了。” 屋内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叶奎怀着紧张的心情踏入,眼前场景虽然早在预料之中,却还是让他感到阵阵不安。 “他居然还活着?”很显然,瑶柯对洛启笙的出现表示出了极大的诧异。 眼神凌厉的叶奎轻蔑一笑,道:“你不也还活着,并且还在助纣为虐!” 叶奎手上并无兵器,瑶柯自以为占据优势便有恃无恐的向着对方挥去一掌:“你怕是活不成了,谁让你交错了朋友呢?” 瑶柯根本就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招的,自己的双手、双腿、脖颈、腰部分别被六道透明丝线所缚,犹如点了穴道一样动弹不得。 “你的武功……怎么会……”她自是好奇,洛启笙怎么会交到这样的朋友,至多也只能是周遇灵那等脓包之辈。 瑶柯的自信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只有疑惑和惊惧,她连自己死后是滚油锅还是下地狱都想好了。 叶奎稍稍一提内力便换来瑶柯的嘶叫声,六道丝线所缚之处逐渐勒出血痕,被勒之人就像承受着刀尖划肉之痛,虽不致命却苦不堪言。 “我的鱼线可还舒爽?只要我再多使几分力气,你就会被五马分尸。” 呼吸不畅才是瑶柯此刻最大的劫难,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困住自己的鱼线竟这般结识,任凭她使尽全力也无法将其挣脱开来。 堂主受难,魔宫弟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试图救人者尽数死在了叶奎的拳头之下,且是连留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同一时刻,乐正骄鼓动着手掌伫立门外,对着叶奎微微笑道:“好纯的灵力呀!” 不多时,一双闪耀着金光的辉金羽翅便由他背后展开。随着翅膀煽动,乐正骄的身体逐渐上移,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乐正骄背后的辉金羽翅好像一团火,取代了太阳将黑夜衬得如同白昼,整座城都充斥着这双翅膀所营造的光明中。 斗争戛然而止,包括行动不便的瑶柯在内,所有魔宫弟子均放下武器跪了下去,高声齐呼:“恭迎魔尊大人。” 洛启笙一双眼睛布满了难以置信,眼前之人分明就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幽冥魔尊,魔帝的亲娘舅……难怪,救我师父之事你如此胸有成竹。血浓于水的亲外甥,岂敢不听你的话。” 撂下这句话,洛启笙眼中有了晶莹的东西,继而又以自嘲的口吻说道:“作为交换,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去紫阳山拿龙枝骨。你呢?你只需要在你外甥面前说句话罢了。” 乐正骄才要解释,洛启笙突然扯着嗓子嘶吼起来:“这一切本也无妨!哪怕只用眨眼的功夫,只要你愿意替我救师父我自当感恩戴德,赴汤蹈火。可你为何不同我吐露实情? 我一直以为,你进幽冥魔宫无异于我进紫阳山——也需九死一生。原来,九死一生的只有我一人! 自我离开师门便时刻带着警惕心,玄门百家子弟无数,我从未曾吐露心计。直到遇见你乐正骄……是我第一次毫无缘由的信任一个人,此人竟是我仇人的亲娘舅,真是可笑至极。” 话音落,洛启笙的笑容里掺杂了些许冰冷,听的人瑟瑟发抖,饶是瑶柯都禁不住后退了两步。 幽冥魔宫位于极北苦寒之地,最为玄门百家所不容。只因其族类行事特异,千百年来除了独一份儿的乐正骄,甚少有人修行正道。 且修道手腕阴狠无比,乃至以巧取豪夺的手段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 二十年前,魔宫上一任的主人苏焰麟身死后,魔宫便被仙门百家齐心协力驱赶至极北苦寒之地,设立结界。 魔宫弟子的修为大致分为六种:一是毫无修为的普通百姓,其余依次为盈昃、昆冈、巨阙、鳞潜以及鸣凤这五种境界的修为。 但是,他们的修为每升一级都相当不容易,需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那些资质平庸的可能一辈子都徘徊在盈昃境界。 幽冥十八骑乃蝙蝠所驯化,天生自带双翅翱翔于空,不受结界控制。 否则,便只有将修为达到巨阙境界,他们才会在背后生出一双强劲有力的黑翅,带领他们冲破结界,翱翔于辽阔的天地间,享受久违的温暖以及更为长久的生命。 然而,魔宫中能够有此修为之人却是少之又少。除了魔帝和他那些肱骨之臣外,普通百姓仍需日日忍受寒冷的侵袭,苦不堪言。 达到巨阙境界,拥有黑翅的魔宫弟子可谓是寥若明月之少。 新任魔帝由苏焰麟长子苏翎旭继承。 他是极为难得的心上之人,励精图治、兢兢业业的领导者,一心一意只为魔宫子民而活,深受大家的尊重与爱戴。 他此生唯一的心愿便是打破结界,带魔宫子民冲出牢笼,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数月前,新任魔帝之中失踪,魔帝之位只得由苏焰麟次子苏翎逸暂代。 第十章 小舅舅 http://.biquxs.info/

虽说苏翎逸只达到了鳞潜境界,在魔宫却是绝无仅有。饶是与其他玄门百家的高手相较,非凡的实力任谁也不敢小觑。 放眼望去,普天之下能与魔帝为敌者,除了各家的领袖,便只有魔宫鸣凤境的高手。 与巨阙相比,鳞潜除了拥有更高强的力量与修为外,背后那双翅膀亦是与众不同的银色。 看上去更为高尚、尊贵、庄严、神秘。 苏翎逸继承兄长志向,所求却不仅限于此。自苏翎旭失踪后,他愈发加刻苦勤奋的修行,只为能够早一日达到鸣凤境界。 因为他知道,只有先让自己强大起来,他才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才有希望解除玄门百家设下的结界。 一旦达到鸣凤境界,便能生出一双代表着荣耀与能力的辉金羽翅,寿命也将无限延长。 金色,是太阳的颜色,它代表着温暖与幸福,也拥有照耀人间、光芒四射的魅力。而温暖的幸福,正是魔宫所追求的。 达到鸣凤上乘境者有且仅有一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魔帝的亲娘舅——乐正骄。 但他早于二十年前修成巨阙境后,便彻底搬离了魔宫。因他修习正道,故只有鲜少的魔气傍身,看上去与玄门百家的弟子毫无二致。 乐正骄不仅长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 他之所以离开魔宫,一是因为他喜欢温暖,二是附庸风雅的他不想再次成为魔帝的威胁,到底他的修为在两位外甥之上。 只有魔帝寿诞之日,他每年才会回去一次,待上那么十天半个月便会离去。 幽冥魔宫诸位堂主均在苏翎逸的提携下快速修至巨阙境黑翅,却独有霍扰蓝一人倚仗傀儡术培植出了魔宫以外的势力。 凡是仙门百家中犯错被逐的弃徒均被他收复,便是他身边这些戴面具之辈。他们从前也以习正道尊,直至被霍扰蓝化作没有自主意识的活傀儡,也便开始修习邪道。 因结界之故,霍扰蓝手下这群活傀儡虽不能进入魔宫之中,却为能够飞出结界的魔宫众人行了不少方便。 来不及向洛启笙解释,乐正骄二话不说扼住了霍扰蓝的脖颈,恶狠狠的质问道:“谁给你的权利让你这般放肆?三条人命就这样折在了你的手中——你知罪吗?” 霍扰蓝仗着苏翎逸的偏爱素来不将乐正骄放在眼中,从不行跪拜礼。此刻,心中笃定他会顾及甥舅之情放过外甥的心腹,便越加猖狂,冷血的笑容充斥着不屑与挑衅。 “我奉帝尊之命前来清缴逆贼,何罪之有?” “啪”的一声响,乐正骄狠狠赏了霍扰蓝一巴掌:“谁?是逆贼!” 在场众人均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有叶奎的掌声在这一刻显的十分突兀:“打的真好!” 狠狠向着幸灾乐祸的叶奎剜去一眼,霍扰蓝心中怒火突起,却又因为受乐正骄辖制而不得不将杀人的欲望搁浅下。 “我入魔宫数十年,从未有人打过我的耳光。” 乐正骄随之露出轻蔑一笑:“就算那混小子抬举你为五堂主之首,又能如何?在本尊面前,尔等仍为奴!是奴,便要跪主!” 被扼住脖颈的霍扰蓝呼吸渐渐有些局促,却不忘保持他的堂主气势:“我此生,只跪帝尊一人!” 跪在地上的瑶柯早被吓的魂不附体,他们高高在上的霍堂主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就连苏翎逸本尊也不曾给过他这样的委屈。 一道红光自乐正骄手掌挥出,霍扰蓝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他还来不及多做反应,一只绣着红凤的靴子便踩上了他的肩膀。 “你所跪之人尚且跪我,区区贱奴简直不知死活!”话说一半,乐正骄逐渐加重了脚力:“没人教你尊卑之分吗?在本尊面前,尔敢以‘我’为称!” “哐”的一声响,霍扰蓝竟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到了地上。在符咒的压制下,他费尽力气也无从起身,五堂主之首此刻连一只狗都不如,这还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乐正骄顺势将脚踩在了他的背上,呵责一般冲他问道:“谁是逆贼?” “属下、不知。”纵使霍扰蓝心里恨透了这个让他无限出丑的人,那也只敢在心里恨罢了。 乐正骄扯了一下嘴角:“不知?本尊这便教你,教到知为止!”说着,他伸手指向了瑶柯腰部:“借你佩剑一用。” “属下,遵命!”比起喜怒无常的霍扰蓝,她更不敢得罪帝尊的亲娘舅,只得颤颤巍巍的将软剑卸下。 呈软剑的时候,瑶柯的肩膀在颤抖,并闭上了一双眼睛,她实在没有勇气去“欣赏”接下来要发生的“景”。 枉死之人不可追回,对于洛启笙与叶奎来说,此举可谓大快人心。 乐正骄的指尖距离软剑仅余两根发丝的距离,一洪亮无比的男声如惊雷般砸进了小小的裁缝店——谁在这里放肆! 话音落,一双银翅和两双黑翅齐刷刷降落在地,翅膀的主人分别是现任魔帝苏翎逸,魔帝近侍步千竹,玄武堂堂主晏嘉卓。 在苏翎逸的带领下,大摇大摆的三人直奔裁缝铺闯来。 苏翎逸的一只脚才欲迈过门口,一阵金色强光便射进了他的瞳孔之中,原是乐正骄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挥动起了自己的辉金羽翅。 洛启笙霎时愣在了原地,从前只知道乐正骄本事很大,却不曾想他的修为竟如此之高。魔宫第一人,怕是少有敌手。 那双辉金羽翅,不仅彰示他在幽冥魔宫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势地位,更象征着他本人无懈可击的实力。 当苏翎逸将双脚全部迈进裁缝铺时,压在霍扰蓝身上的重量亦随之消失不见。 给自己撑腰的人突然现身,胆子越发大的霍扰蓝重新得意起来,心中暗自思忖道:“好你个乐正骄,我看你还能放肆到几时!帝尊心腹,岂是你一介布衣能任意欺辱的!”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远远超出了他所接受的范围。 “不孝外甥阿逸,请小舅舅安!” 语毕,魔帝与他两个跟班快速收回双翅变作寻常人的模样,若非方才那一幕,饶是无人能够分辨出他们来自幽冥魔宫。 魔帝的脸极为精致,好像雕刻一般菱角分明。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在辉金羽翅所散发光芒的摇曳下,同样闪烁着夺目的光泽。 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恰到好处的长在高挺的鼻梁上,他的眼神中流露着一种不容侵犯的神情。 这样一个男人不管身在何时何处,都保持着严峻,让人敬而远之,不敢与其亲近。此刻,他却无比恭顺的跪在乐正骄面前,眼神中满满均是敬意。 本欲起身的霍扰蓝此刻只能一动不动的趴在原地,毕竟他的主子还在跪着。与其起身之后再次行跪,倒不如一直趴着。· 此举明显与他堂主之首的身份不符,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将怒气压在心间,以待来日寻到机会再报今日之辱。 乐正骄很是不买账的摇了摇手指头:“在下区区无名小卒,怕是担不起帝尊这声小舅舅。” 苏翎逸赶忙抓住了乐正骄的裙角,将头埋的很低:“阿逸身上流的血,有一半是乐正家给的,小舅舅永远都是阿逸此生最亲近的小舅舅,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夺了你去!” 低头瞥了那人一眼,乐正骄很是淡然的掰开了攥住他裙摆的手:“帝尊此言着实让人惶恐,若非你苏家逐我在先,谁又能抢的走我呢?” 抿了抿嘴唇,苏翎逸将呼之欲出的话生生吞了回去,确是苏家对不住乐正骄在先。 可惜,那时魔宫当家做主之人不是他,否则他们甥舅之情岂会像今日这般淡薄。 苏翎逸甚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对着趴地的霍扰蓝踢了一下:“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我滚起来,速速向小舅舅道歉!” 只有主人在面前,霍扰蓝才会摆出一副恭敬之态:“属下知错,此后再不敢惹魔尊大人生气。” 乐正骄缓缓由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对着刚刚起身的霍扰蓝比划了两圈:“知错——就要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 叶奎再次鼓起了掌:“城主此言中肯至极!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害了三人,只让你还一命算是便宜你了。” 霍扰蓝的内心平静无比,因为他知道主人不会任由旁人取自己性命。 下一刻,苏翎逸果然将其护到了身后,面对乐正骄时多了几分:“这许多年来,若是没有扰蓝在旁协助,我恐怕难以立足天下。” 乐正骄很是恨铁不成钢的攥起了拳头:“就是因为有他在身边,你才没有落下半点好名声,但凡听到‘魔帝’二字,玄门百家,谁人不起闻风丧胆之势。 你以为这是尊敬?我告诉你——这是惊恐,说严重点这就是厌烦、记恨!他们不喜欢你,才会怕你!你知道吗?知道吗?你个蠢货!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第十一章 幽冥魔宫(一) http://.biquxs.info/

连周苏墨都听出他此话似有所指,情绪上头的苏翎逸却冷不丁甩了下衣袖,言语中同样透露着愤怒:“名声?早在你姐夫还活着的时候,魔宫的名声便被人踩在脚底,蹂躏的干干净净了,半分不剩了!” 话说出口,方才还颇有气势的苏翎逸瞬间蔫了下来,像是犯了天下的错误一般跪了下去,紧紧抱住乐正骄的大腿不肯松开。 “小舅舅,能不能看在小淳的份儿上饶他一命……昔年,他曾舍命救过你最疼爱的小淳啊……” 望着外甥眼中氤氲的泪花,乐正骄终是忍不住心软了,无论他多么看不上霍扰蓝,此刻也不得不卸下杀心。 自苏翎旭失踪,他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回过幽冥魔宫了,纵使万分想念外甥女苏凌淳也只得以符咒化镜去看,知道她被二哥保护的很好便安心了。 平心而论,他自知自己并未尽到身为舅舅的义务。 三年来,受命于危难之际的苏翎逸匆匆登上新主之位,环境迫使他不得不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变成了身兼重担的幽冥帝尊。 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样的人生他根本没得选,只能接受。 不仅要处理幽冥魔宫大小事宜,还要身兼父母之职抚养妹妹。 若是没有霍扰蓝在,冗长无味的日子的确难熬。只是,他并不知道脾气古怪的小舅舅曾无数次在背后出手帮他。 苏翎逸之所以看重霍扰蓝,多半也是因为……他的存在丰富了那段寂寞无助的岁月吧!毕竟,守在身边的总是比暗中协助的容易被人看到,不是吗? 但他不知,步千竹与晏嘉卓都是小舅舅放在身边陪伴、守护他与妹妹的人。 顾及外甥的感受,乐正骄不得不放霍扰蓝一条活路,却不忘以腹语传音术赏了他一份警告:“阿逸年少,堪不破人心深浅,容易被人蒙蔽。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只有霍扰蓝一人能听到腹语,不明真相的苏翎逸当着众人面手舞足蹈起来:“多谢小舅舅手下留情,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和小淳,还有这个家。” 听到“家”这一字,乐正骄极为难得笑了一笑,却是转瞬即逝,甚至无人发现他曾经笑过。 他何尝不想陪伴在亲人左右,但他知道,逆境最易锻炼他独当一面的能力。且他一旦回到魔宫,功高震主的悲剧势必再次重演。 “回去好好管教你的人,别再让他屠戮无辜。”颇为严肃的甩下这句话,乐正骄拉起洛启笙与叶奎便往外走。 三人自苏翎逸身旁经过时,他很是自然的挥臂将众人拦住,言语极尽恭顺:“小舅舅若是愿意,亲自替我管教可好?顺道将两位客人带回去……” 闻听此话,霍扰蓝当时惊出了一身汗,他所了解的乐正骄做事无章程全凭心情,且喜怒不形于色。 一旦他回了魔宫,哪里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此时,叶奎十分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谁稀罕做你的客人!幽冥魔宫常年被阴寒包裹,我可不想冻死在那不毛之地。” 话音刚落,步千竹抬脚便将人踹出了门外,坠地时掀起大片尘土四散飞扬,疼的他嗷嗷直叫,却不敢轻易张口。 就在叶奎踉踉跄跄起身之后,晏嘉卓无比冰冷的扔出一句话来:“请你上门做客,是我家帝尊心善好客。竖子目中无人,这般教训已是帝尊宽宏大量。再有下次,必然是你付不起的代价。” 洛启笙原是可以出手救人的,只是乐正骄没有给他机会:“有我在,他们不敢闹出人命。阿逸好歹也是幽冥魔帝,他不会容人践踏自己,即便只是言语冒犯。 你若出手帮忙,那些个堂主近侍也会出手。为了救你性命,恐是连我也要撸上袖子去大干一场。我若出手,我外甥为了护我也会出手。 用不了多久,咱们几个就会成为玄门百家茶余饭后的闲聊之资。届时,魔宫之人只会将这笔账算在你俩头上。你俩今日侥幸不死,将来也要倒大霉。横竖姓叶这小子口无遮拦,受些教训也是好事。” 果不其然,除了摔倒与爬起的姿势难看些,叶奎并无其他不妥之处,依旧生龙活虎返回洛启笙身侧。 苏翎逸目不转睛盯着叶奎看去,惹得他心里阵阵发毛,就连一旁的洛启笙都感到脊背发凉,执剑之手丝毫不敢懈怠。 明明紧张的要命,却在瞥到乐正骄那刻,由心底生出一抹安全感,似是只要有他在,连呼吸都变的顺畅许多。 没有想象中的糟糕,苏翎逸出其不意的将头扭到了别处:“我魔宫确实是被阴寒包裹的不毛之地,这一切皆拜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所赐。可怜我那无辜受难的妹妹,从出生起便不知温暖为何物。 她喝的羊奶、吃的糕点……全都是冷的、硬的。我打小便记着这份‘大恩’,来日定会加倍奉还。我和妹妹以及族人尝过的滋味,一定也要让你们尝个够。” 将剑收入剑鞘,洛启笙毫无预兆的向前迈了一步:“恕在下直言,若非令尊昔年带领魔宫众弟子修邪术,习诡道…又岂会有今日之果?” 苏翎逸阴鸷的眸子里渗着冷笑,右手紧握成拳。 见势不妙,乐正骄连忙摁住了他的手,厉声问道:“难道你不知他是谁,不知他与小淳之间的关联吗?” 拼命隐忍的苏翎逸缓缓点了个头:“知道。否则,我又何必派遣霍扰蓝潜伏在他身边,与他成为挚友。却不料金斩那厮如此狡猾,识破霍扰蓝的居心,坏了我的大计。” 乐正骄重重“哼”了一声:“你自己养了一条心术不正的狗,如何怪的到别人头上?他带着目的才与洛启笙交朋友,被戳穿也是应该的。” 几乎是同一时刻,洛启笙与霍扰蓝各自攥紧拳头,叹了口气。 此刻,苏翎逸终于有了一丝不耐烦之势,说话的语调提高不少:“小舅舅如此回护,究竟是为了小淳,还是为了姓周的一家?” 乐正骄道:“与你舅舅讲话的时候,最好换个态度。” “小舅舅,你终于肯认我了……”苏翎逸脸色变化的很快,却是欢喜之中透漏着一丝悲凉,看着乐正骄莫名心疼。 苏翎逸趁热打铁说道:“小淳,她真的很想你很想你,小舅舅随我回去看她一眼罢。” 没有半分犹豫,乐正骄目光坚定的看向了北方:“小淳是我外甥女,我自然疼她疼的紧。待时机成熟,我会将她接到身边亲自教养。” 苏翎逸道:“小淳不曾修习诡道,一直按部就班修习小舅舅所授功法,尽管她资质甚佳,进步神速异于常人。可想要生翅冲破结界,没个十几年的光景怕是难行。 她没有错,更没有害过人,不该因为出身便替父兄承担骂名,更不应该在天真无邪的年纪留在魔宫受苦……” 听罢此话,乐正骄不由分说再次展开了辉金羽翅,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了一根金翅递到了苏翎逸跟前。 待到光芒褪去,拔翅之处已有滴滴鲜血渗出,逐渐苍白的脸上依旧显现着平和。 洛启笙与苏翎逸不约而同发出了惨叫声,阵势远远超过乐正骄数倍,拔翅之举与二人的尖叫声相比,倒显得有些寡淡。 犹豫再次,苏翎逸眼含热泪将其接到了手中:“你怎可肆意伤害自己?金翅羽毛一旦离体,终身不可恢复。金翅有灵,每一根都承载着一年的修为,你又何苦损耗自己一年修为?” 理了理衣襟,乐正骄颇为不屑的发出了一声嗤笑:“不过区区一年修为,我乐正骄丢得起。” 以他如今的本事,确实不会在乎那点小得小失。莫说是一年,就是十年,他也给得起。 所有一切,不仅被霍扰蓝看在了眼里,也记在了心里。 得知乐正骄的金翅羽毛离体后不可恢复,他便起了将其拔光的心思。如此一来,自己的敌人岂非一辈子飞不起来?光是想想便由心中升起一股快感。 他乐正骄丢得起,他霍扰蓝也等得起。 对于他们修仙之人来说,时间的可塑性太强了,有时候比命还重要,有时候比草芥还要轻。 尖叫过后,险些昏厥的洛启笙,睁大眼睛盯着乐正骄看去:“一年的修为你丢得起,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放眼望去,谁的修为不是一天天、一年年累积起来的?” “方才,你何故叫的那般凄惨?”乐正骄以提问巧妙避过了回复。 岂止乐正骄,在场众人无一不对他的反应表示出了极大的好奇与震惊。无论是心疼还是惋惜,都太过异于常人。 当乐正骄将羽毛拿在手上时,洛启笙的脑海赫然浮现出血光四溢的画面。不知来源的剧痛由眼部传来,快速扩散至心口窝,眼前赫然失去光亮,周身被无边无尽的黑暗缠绕。 疼痛和惊吓交织,迫使他大叫起来。 第十二章 幽冥魔宫(二) http://.biquxs.info/

从光明到黑暗,中间有一瞬。由黑暗到光明,中间仿若隔了一生。 虽然这样的感觉仅维持一瞬便消散无踪,真实感却让洛启笙将心沉到了谷底。 “你刚刚,究竟因何狂叫?” 面对乐正骄的关怀,洛启笙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尽管那种感觉很真实,可自己却未经历过。 “多谢城主大人关怀,启笙无碍。” “你无碍便好。” 乐正骄像是知道什么,不再多问,转身冲着苏翎逸看去:“将此物带回去交给小淳好生保管,它沾染了我的灵力,自会尽力护主周全。” 苏翎逸使劲儿点了下头:“小舅舅放心,阿逸定不会辜负小舅舅的嘱托。” 眼见魔宫众人即将离开裁缝铺,洛启笙一个飞身便将领头的苏翎逸拦了下来:“不把解药交出来,走的了吗!” 下一刻,洛启笙将迷雾林所寻之物尽数交付于乐正骄,大有以物换物之意。 仔细掂量着手中的宝物,确认了阴枝非虚,乐正骄才露出了笑意:“阿逸,速将解药交出来。” 令洛启笙十分不解的是,他竟对凭空多出来的那副画毫无兴趣,甚至没有打开看上一眼。 一反常态将顶端轴头抽出攥在手里,随即一脸漠然的将其余物件收入锦囊,摸进了怀中。 碍于小舅舅在场,苏翎逸纵有不愿却也别无他法,翻着白眼将解药扔了过去:“仅此一枚,千万拿好了。若是回金剑山庄的路上弄丢了,我可不会再有第二次好心。” 小小的裁缝铺,火药味十足。 洛启笙拔剑对着堂堂魔帝,毫无怯懦:“家师素来以仁德立足天下,到底何处得罪了帝尊,竟引来杀身之祸。” 一抹杀机再次由苏翎逸眼中渗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关心金斩是否贤名远播,我只知他藏有玉翎。” “混账!”感受到主人的愤怒,戴胜剑身开始泛起了淡淡的蓝光。 叶奎与霍扰蓝等人皆起攻势,乐正骄不慌不忙的举起了轴头,修长的手指拂过,一阵红光闪过,轴头竟显现出真身,竟是一只红玉短笛。 笛声响起,众人尽数变作无法动弹的“木头人”。 一曲结束,乐正骄不紧不慢的说道:“若是还想动手,就眨眨眼。不眨眼就代表不想动手,我便还你们自由。” 自是无人敢眨眼。 乱世之中,谁的修为高,谁就是老大。 重新恢复自由的众人不敢擅动,谁也不知道乐正骄还会使出什么招来,就连苏翎逸也不例外。 唯有洛启笙将目光尽数转向了乐正骄,问道:“难怪你对这幅画不感兴趣,因为你早就知道画轴里的秘密,对不对?” “启笙,你赶紧将解药交给叶奎,由他替你带回金剑山庄,你随阿逸他们一起回幽冥魔宫,见见我的小淳。” 乐正骄如此明显的答非所问,让所有人都显现出了诧异的神色。 尤其是苏翎逸,对于让洛启笙回魔宫之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反对:“小舅舅,万万不可!若非这个乌龟王八蛋,小淳岂会遭劫?” 乐正骄一本正经的盯着他看去,颇为无奈的笑道:“若非你口中这个乌龟王八蛋,你与小淳哪里来的兄妹情深。若不是他,我如何添得这乖巧可人的外甥女。 你业已活跃在这万丈红尘之中长达二十多年,怎么就不明白一个道理呢?凡事,皆先有因才有果。” 苏翎逸缓缓垂下了眼睑:“若是要小淳将从前的苦楚再受一次,我实在于心不忍。” 乐正骄轻叹了口气:“当年的遗憾是怎么来的,我都已经和你讲的很清楚了。我就是要让他与小淳相认,我就是要成全他们一次。” 说到任性,乐正骄也算榜上有名。 二人的对话让洛启笙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驳了两句:“堂堂帝尊,说话粗鲁也便罢了,怎得还给我强加一些个莫须有的罪名出来?这般胡乱造谣,就不怕失了身份被天下人耻笑吗?” 他不说话还好,一张嘴只引来苏翎逸更多的怨气。 只见他狠狠捶了洛启笙一拳,怒吼起来:“我妹妹便是因为爱你才险些化作荒魂,为了和你在一起,险些永世不得超生!你害她害的好苦,我看见你就来气!” 洛启笙顷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来:“所以你就派霍扰蓝混迹在我身边,为了盗取玉翎,也为了害我。” 苏翎逸不作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可惜呀,他一样事也没办成。”洛启笙话里竟带着一股子得意。 “废物当然不成事了。”乐正骄随即补充道。 他二人一唱一和,霍扰蓝气的牙痒痒,却也只能恨自己技不如人,不敢反击便只有听着的份儿。 此时的苏翎逸早已将魔帝的身份抛诸脑后,不管不顾,当着一众属下的面与人大起争执:“你害惨了我妹妹,我派人害你又如何?一报还一报,公平至极。” 洛启笙登时被气到青筋暴起,戴胜再次离了剑鞘。 “简直一派胡言!我自懂事起便被师父抱到金剑山庄抚养,多年来甚少出山。我又不曾失忆,你所言均属胡编乱造! 我自入师门以来,甚少与女子接触,从未有过倾心之人,也未见过你妹妹,如何相爱?又如何害她?你若不信,我可以将三岁至今所有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一件一件道给你听。” 连一旁的叶奎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了一嘴:“魔就是魔,你竟妄想与他们讲道理?把唾沫星子省下陪我唠嗑,不好吗?” 眼见一场骂战即将展开,乐正骄及时举起了红玉笛:“妄为七尺男儿,天赐你们这副身躯,是让你们像泼妇一样吵架骂街的吗?我不让你们动手,也没让你们动嘴。” 迎来久违的安静,乐正骄轻轻牵起了洛启笙的衣袖,问道:“你当真不想知道你与我外甥女有何渊源吗?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待你这般亲厚吗?你就不想知道,你父母为何将你送到金斩身边抚养吗?” 见他有些动容,乐正骄的语气渐渐柔和起来:“至少……你应该知道,为何我明知紫阳山危机四伏还要派你前去,为何你能轻松取出阴枝,为何我的短笛会化作画轴……我从不轻贱任何人的性命,你的性命尤其重要。我只想带你寻找答案,岂会害你?” 面对乐正骄一连串的询问,洛启笙终究还是动摇了,纵使他认定苏翎逸信口雌黄,对乐正骄却是信任的。 毕竟他是玄门百家公认的高才之人,又曾救过自己的命,就算为了给他面子,这趟幽冥魔宫也是不得不去了。 可他心中还在记挂着不知所踪的周遇灵,难免有些犹豫,甚至怀疑他的失踪乃瑶柯所为。 众人纷纷询问她是否行过绑架之举,瑶柯当即否认表示此事与她无关。叶奎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谁知道这妖女有没有撒谎?” “我在这里,她不敢。”撂下这六个字,乐正骄甚是严肃的指了指他手中药瓶:“将解药交给叶奎,金庄主也少受点罪。至于周遇灵,交给嘉卓这样稳重又不乏伶俐的人去办,必定妥帖。” 就这样,苏翎逸归家的队伍迅速壮大起来。 洛启笙没有双翅,乐正骄便选择与他一同御剑飞行,也省的他与旁人闹不愉快。 越是靠近乌云盖顶的幽冥魔宫,寒冷便多添一分,察觉到身后人在打颤,乐正骄道:“若是冷,便靠近些。即便不展开辉金羽翅,它同样能为我提供热能。你靠近我一些,也好暖一些。” 毫无戒备将手攀上了乐正骄的腰部,洛启笙顺势将头倚在了他的背部,这种感觉竟似曾相识。 许久,他才想起什么,试探性的问道:“临行之际,我见你和叶奎说了些悄悄话,你从前认识他吗?” 听出他话外之音,乐正骄笑笑道:“你这孩子哪来那么多心思?我不过是嘱托他费些心思,好生安置那一家三口罢了。” “还不都是你那好外甥害的。”洛启笙没好气的说道。 “害你师父,确是阿逸所为,因为他要倚仗玉翎才能冲破结界,让族人重见天日。可他不是苏焰麟,不会平白伤害无辜,也不屑做这种事。” 乐正骄此言并非替苏翎逸辩解,他自持人品贵重,不会在普通老百姓身上浪费时间。 洛启笙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莫非这一切都是霍扰蓝的主意?他怎么敢?” 提起此人,乐正骄的眉头瞬间拧在了一处,语气越发沉闷:“以他主子在玄门百家的势力,他当然敢。横竖一切都有阿逸这个好炉灶子替他们背锅,他没什么不敢的。” 一抹震惊由洛启笙脸上浮现:“城主此言何意?难道……” 乐正骄十分淡然的答道:“字面意思,自行参悟。你且看着,我迟早会将那个姓霍的千刀万剐。” 不知为何,洛启笙近乎习惯性的对乐正骄生出一股信任,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不会怀疑。 第十三章 到达 http://.biquxs.info/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什么好时候。”乐正骄摇了摇头。 “这又是何意?” “事儿都不是好事儿,时候能是好时候吗?” 乐正骄此言似有深意,洛启笙亦不再追问。 天色愈加阴沉,缺了太阳的天空被满是厚重污浊的云朵包围着,黑压压的没有空隙,好像随时能掉下来。 肆虐奔跑的北风尽情呼啸,自人身上扫过仿若利刃刺身一般勾起阵阵刺痛。 忧心忡忡的洛启笙暗自嘟囔起来:“这一路若是没有城主大人相护,我怕是要死在这儿了。” 尽管声音极小,乐正骄还是听了过去:“待你体内神力觉醒,又何须用得着我护。到那时,恐怕我会三番五次寻你帮忙。” 洛启笙略有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这个人,干嘛总是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这一次,乐正骄没有回复,而是带着他极速降落至地面。 “好冷!这是人待的地儿吗?想来那些传说都是真的。”双脚才碰触地面,洛启笙情不自禁吐出此言,虽是无心之言,却也不假。 有记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一路走来寸草不生也便罢了,族人们紧闭门户,街上只有为数不多的行人。 棉袄、耳罩、口罩,可谓一样不缺,浑身上下仅有两只眼睛能走进人的视线,完全没有外面的勃勃生机。 幽冥一族常年居住在极北苦寒之地,明媚的阳光与绚丽的景致纯属虚妄,寸草不生的地方让人感到压抑至极,莫名生出阵阵烦躁不安之感。 乐正骄一步步领着他走向魔宫,那是他们最尊贵的魔帝所居之地。远远看去,一片死寂,还比不得寻常人家顺眼。 诺大的幽冥宫被层层枯枝缠绕,就连牌匾上的几个大字都需要看很久才能辨认出来。 走近宫门口,守卫们一眼便认出了乐正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小跑着朝他奔来:“魔尊大人,您回来了!属下这就去禀告帝尊。” 乐正骄摆了摆手道:“不必麻烦,你家帝尊就在我们后头,很快就跟上来。” 守卫四处奔走相告,他们的魔尊大人回来了。 久违的热闹与欣喜,随着乐正骄的回归而回归。远处的苏翎逸渐渐湿了眼眶,他期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跨过宫门后,洛启笙再次傻了眼,他怔怔的望着前方,思忖半天也只想出了“荒芜”二字。 原以为魔宫之内景致会稍好一些,岂料这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一响亮清脆的男声自不远处传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面容白净、身材颀长的男子。 相较看上去同等年岁的晏嘉卓,男子显的十分羸弱,毫无血色的面庞甚是苍白,话说急了便止不住咳嗽,俨然一副病恹恹、半死不活的模样。 虽是如此,洛启笙却隐隐觉得他有些出尘不染的风骨,飘逸的服饰更是为他添了一分飘逸绝伦。这分明就是谦谦君子,与魔宫显的极其格格不入。 距离乐正骄仅有一步之遥时,男子不慌不忙行了一抱拳礼:“属下卫有涣,给魔尊请安。” 这又让洛启笙吃了一惊,他万万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病秧子竟然是青龙堂的堂主卫有涣。 魔宫五位堂主,他于一日便见了三位,就差白虎堂的堂主励琰未曾谋面了。 他虽初入魔宫,却也听前辈们讲过五堂主的事迹。 纵使不是乐正骄这种修仙高手,也需玄门百家的宗主首领才有本事与堂主们切磋一二,等闲之辈很难将他们制服。 昔年,魔帝苏焰麟为了一统天下,在培养能人异士这件事上着实下了很多功夫。 即便六大世家联手将苏焰麟击败,他的堂主们还是拼力保住了族人,保住了他的子嗣,这才使得今日的苏翎逸有代父卷土重来的勇气与信心。 六大世家不是不担心仇敌死灰复燃,实在是拼尽全力也只能以加固封印的方式将他们囚禁,加上乐正骄暗自斡旋,斩草除根之祸便是躲过了。 二十年前那场大战,魔宫众志成城,哪怕死在顷刻,也未有一人投降。 用金斩的话说,若非他五人跟错了主子,流芳千古绝非难事。 乐正骄连忙将他扶住:“你身体不好,何苦顶着严寒过来接我一趟,待我进门,想见不到都难。” 洛启笙再次陷入了疑惑之中,“瑶柯怕他,霍扰蓝讨厌他,晏嘉卓敬重他,卫有涣倒是与他很是亲近。四位堂主,四种态度,真是奇怪。” 更令人感到奇怪的还是卫有涣本人,他这体格子是怎么当上堂主的? 明眼人都看出他与乐正骄的关系不一般,可当年为他们定下堂主之位的是苏焰麟,正是乐正骄被撵出魔宫的次年。 他再有能耐,也左右不了他姐夫的心思。 洛启笙到底年少,不曾亲身经历,又岂能将二十年前的旧事尽数知晓,说不定人家是近几年才病的呢! 一声咳嗽结束,卫有涣才道:“有劳魔尊挂心,属下……” “属什么下!”乐正骄眉头紧皱:“我早就和你说过——兄弟之间,无需见外。” 卫有涣缓缓抬起了头,神情无比哀郁,眼神却透着清澈明亮:“属下知魔尊待我极好,但礼不可废。尤其……是像我这样吃闲饭、混日子的人,若是再连礼法尊卑也守不住,就真成了废人一个。” “真是拿你没办法,你从前最见不惯妄自菲薄之辈。”乐正骄无奈的摇了摇头,顺势将洛启笙推了过去:“启笙,还不快向你的救命恩人行礼。” 卫有涣情不自禁笑出了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启笙,你是启笙……你真的回来了。” 洛启笙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救命恩人?行礼?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和你们家人是不是个个都沾亲带故?” 乐正骄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来:“霍扰蓝不算在内,除了我和小淳,仅有他一人与你关系匪浅。以你如今的年岁,就是喊他一声‘爹’都不过分。” “这不叫过分什么叫过分?‘爹’能随便喊吗?” 洛启笙登时急了眼,幼年痛失考妣,与生父洛良相关的记忆微乎其微。 他甚至记不得洛良的模样,却还是在心底刻画出一个高大威猛又不失慈爱的父亲形象,一个与卫有涣大相径庭的形象。 “魔尊说笑了,我怎敢让周公子唤我为父。”卫有涣使劲摆了摆手,也是被乐正骄吓着了。 “周公子?这又是谁?和我又有关系对不对?”此时,洛启笙的脑子已经快要炸了,甚至有点后悔来到这儿,简直神经病嘛! 等他离开魔宫,多出来的亲朋好友怕是两个巴掌都数不完。 “是你本人。”乐正骄很是严肃的回复,被洛启笙听在耳中,只当他是在胡闹:“我几时姓过周?简直胡闹。” 乐正骄耸了耸肩后将双手摊开,随即摆出一股无辜至极的模样:“你问我答,我答了你却又不信。” 洛启笙有些哭笑不得:“无稽之谈,能信吗?我先前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真的以为自己和你乃至你外甥女有点什么。现在想来,全是骗我的。” 乐正骄笑道:“我为何要骗你?只要你把该见的人全见一遍,便知我所言非虚。” 认真思虑片刻,洛启笙还是选择留下,毕竟乐正骄乃一城之主又是幽冥魔尊,定然不会拿他一个后辈消遣。 似是窥探出他的心意,乐正骄只感觉这少年比起从前无故多了几分单纯,虽不知于未来是好是坏,眼下终是利大于弊。 生怕洛启笙会临时改变主意,卫有涣轻轻牵住了他的手:“外头冷,有话咱们进去说好不好?” 此时的洛启笙还在诧异,什么样的人能在这样恶劣不堪的环境中生活二十多年? 许多年后,回忆起今天的一切,仍如大梦一场。 恍惚中,洛启笙就这样被乐正骄带到了他所居之地,魔尊专属——停月斋。 虽然他住在这里的日子寥寥可数,但停月斋内却日日有人打扫,一应物品都和他在时别无二致。 他的弓还如原来一样悬挂在墙上,他心爱的瑶琴仍安安静静的横在琴架上,就连桌上的书都停留在他最后翻看过的那页。 趁乐正骄愣神的功夫,洛启笙悄然走至他身侧:“你这外甥虽恶名远扬,待你确是非一般的好。若不是时刻将你记挂在心,岂会事事如此周全。” 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乐正骄才问道:“你对这里当真毫无印象吗?对我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洛启笙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真的什么印象也没有,我可是第一次来。如果非让我再说点别的……我只能说你在幽冥魔宫的地位一定很高,甚至不比当城主差。” 对此,乐正骄只是笑了笑,随即将他领进了客房之中:“我就住在你对面,有事喊我一声即可。” 第十四章 初逢 http://.biquxs.info/

赶了许久的路,洛启笙脸上挂着几缕疲惫,乐正骄顺势指了指床榻:“我现有急事要离开一会儿,你不妨小憩片刻缓解一下困倦,我晚些再来看你。 只是这幽冥魔宫机关重重,没有我和有涣跟随在侧,万不可随意走动,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颇为敷衍的点了下头,洛启笙似是没有闲暇去理会他的话,径直躺到床上,头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再三确认他已熟睡,乐正骄悄然折返回房,特意换了一套崭新的衣袍后才肯再次出门。 当他抵达目的地时,月亮已然爬了出来,熟睡中的洛启笙也毫无预兆的被一阵打夯声惊醒。 乐正骄的嘱托压根就没被他听进去,索性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推开了房门,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冷风袭来,洛启笙下意识紧了紧衣裳,竟在途中偶见一燃着烛火的灯笼,被人安置于大树脚下。 它的主人似是早就将它遗忘,足足等了许久,眼见蜡烛快要燃烧殆尽,也不见有人将其接走,洛启笙便起了借用的心思。 纵使灯笼映出的光芒很是微弱,也总比没有的强。 轻唤了两声无人应答,洛启笙放心大胆走了上去,喃喃自语道:“若是一路有你相伴,也不算孤单。” “谁呀?”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洛启笙连忙后退了两步,右手不自觉摸上了剑柄。 “这声音分明是从大树旁传来的,莫不是这大树修炼成精了?”小声嘟囔完,洛启笙状着胆子向大树瞥去两眼。 此时,一只洁净雪白的手由树后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迅速将灯笼杆攥在了掌心之中。 紧接着,一张娇俏可爱的脸蛋就这样毫无预兆映入了洛启笙的眼帘,稚嫩却不失美艳的模样令他不敢直视。 女孩儿从树下蹿了出来,见到他似是十分欢喜,开心雀跃的蹦跶起来:“小哥哥,你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洛启笙闻声抬头,望着眼前这位身段窈窕、灵气逼人的姑娘,情不自禁抿了下嘴唇:“在下……金剑山庄,洛启笙。” 站在树旁的女孩儿在月色与烛火的双重映衬下,当真宛如画中仙子一般出尘脱俗,洛启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中豁然开朗,连冷风都变的柔和了许多。 “洛启笙,那你走过来让我瞧瞧。”向前望了望,女孩儿很是大方的朝着他招了招手,清脆的声音如黄鹂吟唱一般悦耳动听。 一步步向女孩儿靠近,洛启笙于不自觉中将双手合十握在了胸前,谨小慎微的模样甚是可爱,对方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好像怕我?” 女孩儿笑容中透露出的亲切感让洛启笙慢慢放松下来,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我若连一个小丫头都怕,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女孩儿胸有成竹的说道:“你且放心,魔宫之事大部分都传不出去。因为我们轻易出不去,外面的人也不敢进来。” 寒风呼啸,洛启笙不得不催动体内真气御寒。 一团冒着黑气的光圈却快速将他围堵于中间,站在其中犹如置身阴曹地府般让人心中无限恐惧。 不多时,从四周冲出十余名护卫,不由分说便同黑色光圈中的洛启笙动起手来。 起初,洛启笙只是本能防御而不愿伤人。护卫们误以为他修为浅薄,下手便越发肆无忌惮,招招皆在要人性命。 女孩儿侧过头随意靠在树旁,双手抱臂盯着光圈中的少年看去,正巧借机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毕竟他是她生平见过的第一个“外人”。 眼见洛启笙的手背被利刃刮伤,心脏突紧的女孩儿连忙冲着路过的婢子招了招手:“速将卫堂主请至此处!” 就在洛启笙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柄折扇赫然飞至光圈中,并以红光将其化解。 婢子将话传递过去时,恰被探访故友的乐正骄听到,虽不知女孩儿出了什么急事,却还是毅然决然代替卫有涣至此。 没有人敢和乐正骄动手,也不敢再动他要保护的人,所有护卫都像木头一样戳在原地,人人心里皆布满恐慌。 魔帝暴戾凶残,难保他的舅舅不会变本加厉。 危机解除,洛启笙第一时间便是向救他之人道谢。就在他迈开脚步奔着乐正骄跑去时,弃离剑猛的刺了过来,洛启笙连忙翻身闪躲。 不消片刻功夫,眼前便多了两位通身衣裳全是黑色的年轻男子,其中就有弃离的主人——苏翎逸。 紧挨着他的男子气度不凡,脸上呈现着冷漠无比的神情,此人便是励琰堂主。也只是向乐正骄行了一礼,完全没有将洛启笙放在眼中。 原是洛启笙催动真气时令护卫们闻到了生人的气息,这才不管不顾同他交起手来。 玄门百家素来将魔宫视作异类,魔宫众人也从来不把他们看做好人,欲要除之后快也不足为奇。 在乐正骄的眼神授意下,洛启笙很是客气的朝着苏翎逸抱了一拳:“在下并非刻意闹事,请帝尊息怒。” 苏翎逸毫不留情的回道:“不是所有来者均是客,某些人更别妄想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随便。” 语毕,弃离已被交至洛启笙手中,苏翎逸又道:“只要你能打赢我的励琰堂主,我便不再计较今日之事。你身上有伤,将我的武器给你用好了,省的小舅舅以为我们占了你的便宜。”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洛启笙只得将其握紧,虽不如自己的戴胜那般称手,却是怎么也比赤手空拳要强。 乐正骄没有阻止,反倒优哉游哉的看起了热闹,因为他知道苏翎逸不会让属下在小舅舅和妹妹面前杀人。 女孩儿趁机蹿过去挽住了他的手臂,满眼遮不住的欣喜:“小舅舅,我好想你。” 轻轻捏了下女孩儿脸蛋,乐正骄笑道:“这不是巧了吗?我也想我可爱的小外甥女了,于是我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听到二人对话,洛启笙连忙转过头去:“原来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魔教三公主苏凌淳,真是冤家路窄。” 苏凌淳登时便急了:“冤家?你我不过初逢,冤从何来?是你自己催动真气引来的护卫,跟我可没关系!” 洛启笙举起手臂晃了晃,手背尚有未干的血渍,不紧不慢的说道:“不是因为姑娘的关系,我何至于来此?我不来,又何至于受伤?” 句句疑问,却毫无嗔怪,那语气更像是在撒娇。 无论如何,洛启笙受伤是事实,苏凌淳虽对他的话不甚明了,还是因为小小的愧疚而低下了头。若她早做提醒,他便不会受伤了。 乐正骄于不自觉中弯起了嘴角,直言不讳道:“他是你夫君,多看两眼没关系的。” “这是何意啊?”苏凌淳满脸疑惑的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再不肯从他身上移开,仿佛一直看就能看出答案一样。 此举着实让洛启笙羞了个面红耳赤,他长这么大,还没被哪个姑娘家这样看过。 大笑两声后,乐正骄忍不住打趣起他来:“你如今倒是知羞了,如此……你那身独一无二的流氓气质,怕是只能存在于回忆中咯!” 洛启笙也急了:“城主休要信口雌黄扰人名声,我堂堂金剑山庄大弟子,岂会行流氓之举!” 乐正骄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你行过,还没少行呢!单我所知就不止一次,我不知道的肯定更多。” 洛启笙欲要辩解,苏翎逸颇为不耐烦的吼了一嗓子:“要打便打,磨磨唧唧的做什么?我倒是要看看,金斩能教出什么好徒弟来。” 又巧了,因为乐正骄也想看看——金斩多年以来究竟是怎么教徒弟的。为了验证结果,他刻意屏退了众人。 洛启笙来不及去揣摩励琰的心思,他凌厉如刀的掌风便向他劈来。不愧是五堂主之一,即便对方有武器傍身仍面不改色。 洛启笙心知名器宝剑认主,却也无可奈何。谁让自己的戴胜不在身边,又是在别人家的地盘呢。 不过,当他于不经意间瞥到乐正骄和苏凌淳时,便似吃了定心丸一般。 几十招过后,励琰渐有不敌之势,苏翎逸的面色渐渐有些挂不住。 励琰本人实不愿与乐正骄带回来的人多做纠缠,又不想辜负魔帝的期望,索性使出了他的绝招——重踪谍影。 于是,凭空多了六个一模一样的励琰出来。 洛启笙一下子懵住了,他着实分不清七个励琰孰真孰假。情急之下,只得拿剑乱砍一通,但不管他砍到哪个,哪个都会出手反击。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七个励琰忽又迅速合体,并向洛启笙挥出一掌。 情急之下,乐正骄竟将身旁的外甥女推了出去:“把你的小姑娘还给你!” 猝不及防的举动可谓惊呆了众人,临时撤掌的励琰因经脉逆转反伤己身,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洛启笙却像发自本能一般将苏凌淳抱住,以至于将自己的后背曝露在对手面前。 第十五章 记忆重归 http://.biquxs.info/

乐正骄缓步朝着洛启笙走去,自励琰身边经过时做了片刻停歇:“妄图打伤我的人,胆子还真不小。念你跟随阿逸多年,这次算是小惩大诫。” 事到如今,苏翎逸知道自己已经无力改变什么,又见洛启笙方才主动护着苏凌淳,心中不免对他有了一些改观。 回到安全地带,苏凌淳刻意向洛启笙行了万福礼:“多谢小哥哥救命之恩。” 匆忙回了一礼,洛启笙十分不悦的朝着乐正骄看去:“城主,你怎么能瞎胡闹呢?若是励琰堂主没有及时撤掌,或是我没有接住公主,她可要遭大罪了。” 乐正骄只是笑而不语,苏翎逸却道:“小舅舅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更不舍得让小淳受伤。你什么都不了解,休要胡乱批判。” 待到大树旁只剩下两人时,洛启笙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愤怒终是藏不住了:“你向来都这般自负吗?你如何断定励琰一定会撤掌?” 踉跄着靠到树旁,乐正骄忽而笑了:“我当然左右不了励琰,但我自信……你一定会救小淳,一定会。” “你疯了吗?” 歇斯底里的吼完,洛启笙发疯一样对着大树连踢带踹。老树无枝叶,风霜不复侵,何况只是几许拳脚呢? 在此期间,乐正骄就这样静静陪在身边,直至他的情绪缓和逐渐安静下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真正想做的那个人不是我,是你!逆天改命的人是你,坚持与小淳再续前缘的人也是你!”说话间,乐正骄已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盒子:“我将你二人的金丹融在了一起,所有记忆都在这里,你爱她的证据也在这里。” 将信将疑接过盒子,乐正骄顺势将一枚红符摁在了他的心口窝上。盒盖开启,金光四射间,竹林峰发生过的一切刹那复刻进了洛启笙的脑海中。 寒冬、削灵、红斗篷、发钗、眼泪……往事在目。不过竹林峰这一幕而已,洛启笙的心脏骤然传来一阵疼痛,泪水随即滚落。 “祎祎,苏墨……” “是。” “玄唯祎,周苏墨。” “是。” “她是……我的唯一。” “是。” 不忍他承受剧痛,乐正骄连忙将符咒揭下。 “你们曾经也是各有信仰的陌路人,后来你们做了同样的抉择——相爱。当初,你骨子里透着的是对祎祎的爱。可你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是伤害。 我千方百计的将你带到此处,是不想让你们这段感情多走弯路,可我更希望你能用如今的新身份、新身体……去和小淳相爱。” “符咒,拿来。” 早就料到今日,乐正骄在递符咒的瞬间展开了辉金羽翅,雨翅的光芒与金丹的光芒合二为一。 金光消弭,已是凌晨。 周苏墨抬头望向了天空,斗转星移间,竟是整整二十年的岁月沉浮啊! “原来……我不是洛良的儿子。” 恢复记忆的他可谓五味陈杂,周苏墨与洛启笙,是所作所为大相径庭的两个人,可这两个人分明都是他自己。 感受到他的伤悲却不知如何安慰,乐正骄只得附和道:“你生父周定坤,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大英雄。” 心口的疼痛一点一滴退散,周苏墨问道:“我是怎么成为洛启笙的?” 乐正骄道:“为了让你与祎祎重逢,我亲赴紫阳山取得阳枝,造就了你如今这副身体。为了少生事端,不得已将你灵魄的记忆暂时抹去,收进金丹之中以待来日。 洛良夫妻只是寻常百姓,这样的身份自不会引起玄门百家的注意。时机成熟,我便安排你重回金剑山庄,继续做金斩的徒弟。 众所周知,周苏墨是金斩最疼爱的徒弟。他尸骨未寒,做师父的骤然收徒势必会引人怀疑。于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你的身份曝露,他又陆续收了你六位师弟师妹。” 周苏墨恍然大悟,道:“所以……我进出紫阳山却安然无恙,是因为龙枝骨的缘故?” “呵~~”乐正骄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然呢?弘义门的汤药可没那么大作用。” 周苏墨又道:“阳枝是我,阴枝是谁?还是说,你要用阴枝将苏凌淳变成祎祎?” 乐正骄很是严肃的摆了摆手:“阴阳二枝于人而言,便是双生兄妹,我怎么敢给小淳用?”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就算你们要当兄妹,我也无能为力。毕竟你和小淳不一样,再次转生为人的她早已忘尽前尘,是彻底获得新生之人。 你不过是换了一副新身体,灵魄还是二十年前的灵魄,只是暂时失去了曾经的记忆而已。周苏墨还是周苏墨,玄唯祎已经变成了苏凌淳。” 听完这些,周苏墨心中已经五味杂陈,玄唯祎临终前的举动就像刀子一样戳在他的心上。 玄唯祎的血溅在自己脸上与衣裳上,勾出了全部的心疼,她甚至不再让自己摸摸她的脸颊,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躲开…… 周苏墨眼眶渐红:“我自诩一身正义凛然,竟做了那么多错事。如果我是祎祎,我也会恨透我自己。” 乐正骄轻轻牵起了他的手:“如果我是你,我会放下过去,珍惜得来不易的机会。然后以洛启笙的身份去爱,去弥补亏欠。” 周苏墨问道:“人性的夜漆黑一片,你还会走下去吗?” “走!”乐正骄十分干脆的给出了回复:“因为你心里那盏灯明亮如月。” 回停月斋的途中,周苏墨突然变的凝重起来:“白蕴意,是我把她推到河里去的。谁知她不仅没被淹死,还成了你的掌上明珠。” “你杀她是因为祎祎吗?”乐正骄甚是诧异的盯着他。 周苏墨道:“祎祎之所以会被玄门百家所不容,一多半都是被她害的。她嫉妒成性,容不得我对祎祎好,与人勾结陷害我的祎祎,死不足惜!奈何时间紧迫,我根本来不及追究谁在她背后推波助澜,只能先将她杀了报仇。” 这二十年间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短时间内很难解释清楚,乐正骄也不想让他因此烦心,于是轻声道:“我把她救醒以后,她能记住的只有名字。而她之所以会成为我的契女,也并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待我日后再与你详细说明。” 周苏墨笑着摇了摇头:“站在她的角度,我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利用完她又要杀她……罢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既然骄儿已收她为契女,我便不会再伤害她。” 记忆骤然恢复,大喜大悲的双重冲击下,很累,很无力。 来不及多说几句话,眼前一黑便晕死过去。 翌日醒来时还感觉头昏昏沉沉,一抬眸竟发现苏凌淳就坐在他身旁。 “总算醒啦!” 女孩儿笑的十分甜美可爱,仿若回到了与玄唯祎初识的那一天。想起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他对苏凌淳是既怜惜且愧疚,更多的还是由心底升起的浓烈爱意。 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望着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周苏墨情不自禁将其拥入了怀中,抱的那样紧,生怕她会离去。 “祎祎,我的祎祎……” 明明昨天才相识,苏凌淳却意外的没有将他推开。 将下巴抵在女孩儿的肩膀,周苏墨不由得将她抱的更紧,另一只手轻柔的抚摸着她背后的长发,塑造出一幅温馨的画面。 似是察觉到他的异常,苏凌淳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啦?为何口中一直念着‘祎祎’这个名字?” “因为,小淳就是我此生的唯一,是我放在心尖上的宝贝。”说完这句话,周苏墨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怀中人。 他心里无比清楚,比失去挚爱更可怕的,是得而复失。所以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历史重演,更不会再将唯一失去。 闷哼了一声,苏凌淳顺势站起身来:“我们昨天才认识,你就说这么肉麻的话,我才不信呢!” 不愿她离开视线,周苏墨也下了床,并于第一时间牵住了她的手:“你一直守在我身边吗?” 苏凌淳赶忙将手抽离,解释道:“是小舅舅让我来的,他还说你是我未来的夫君,让我听你的话。” “你信啦?”周苏墨笑着问道。 认真思虑了片刻,苏凌淳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倒是从来没有骗过我,可未来的事谁又说的准。” 周苏墨急道:“准,一定准,我就是你夫君。” 苏凌淳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可咱们俩还不熟呀,而且……我也不着急嫁人,我还小呢!” 周苏墨道:“我等,多久我都愿意等。等小淳什么时候想嫁人了,我就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 “谁说我一定要嫁给你了?” “你小舅舅不是让你听我话吗?” “那是他说的,我又没答应。”此时的苏凌淳对他只是没有反感抗拒,怎么可能嫁给他?毕竟连喜欢都谈不上。 一时情急的周苏墨再次抱住了她:“小淳,我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第十六章 故人重逢 http://.biquxs.info/

被禁锢的有些难受,苏凌淳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小嘴随之嘟囔起来:“我不要你抱。” 抱着身体柔弱无骨,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的女孩,周苏墨不仅没有松手,反倒多添了一分力气:“我也不要你离开。” 反抗无果,苏凌淳攥起小拳头便砸在了他的身上:“……那你倒是温柔一点,弄疼我了。” 略带娇嗔的责怪在他听来更像撒娇,闻着由女孩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兰香,周苏墨连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好,我温柔一点,怎么舍得让小淳疼……” 他不知的是,苏凌淳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身穿大红嫁衣。而抱她上轿之人,便是此刻与她紧紧相拥的周苏墨。 接下来的交谈,使他对怀中人的怜爱只多不少。 他昨夜之所以会听到打夯声,是苏凌淳在偷偷给稻米种子砌防风墙,因为她很想尝一尝故事里软糯可口的点心。 她不仅想自己吃,也想做给魔族百姓吃。便求着晏嘉卓为她寻来稻米种子,又因担心种子被冻死,才想出这么一招。 当真是把周苏墨给心疼坏了。 魔族受此大害,跟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苏焰麟毕竟是她这一世的父亲,若她知道生父之死与自己有关,只怕这段好不容易找回的缘分又要丢失。 唯恐生变,周苏墨当机立定表示要带她离开这里,去一个温暖的地方,让她每天都能吃上软糯可口的点心。 被困在天寒地冻的地方二十年,没有人会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可她只能含泪摇着头:“我修行低微,走不了的。” 周苏墨颇为宠溺的在她鼻尖刮了一下:“小傻瓜,以后有我在,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都拦不住你。” 闻听此话,苏凌淳的眼神凭空多了一抹钦佩之意:“真的吗?你这么厉害?” 周苏墨笑道:“你的夫君,当然厉害了。” “又来了!”联想昨夜的梦,苏凌淳不禁红了脸,找准时机便推开了他:“你这人真不着调,不跟你玩儿了。” 望着心上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周苏墨更加坚定了要带她离开此处的信念。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还要去见一个人。 当他到达目的地时,卫有涣正斜倚在床边揉搓着胸口,神情十分痛苦。 “有涣!”周苏墨赶忙坐到他身侧,用手替他顺气:“二十年未见,你的病似是又比从前重了许多。” “苏墨……”卫有涣先是一愣,很快便笑了出来:“不妨事,只要你能回来,我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无意中瞥见桌上冒着腾腾热气的药碗,周苏墨很是自然的将其端起:“我来照顾你进药吧。” 卫有涣丝毫不意外他会这么说,甚是愉悦的将身子坐正,打趣道:“那便辛苦我们周少侠了。” 周苏墨虽为男子,却在与玄唯祎相处的岁月中逐渐变的心细如尘,每一口喂食的汤药都被他吹散了热气。 喝完药,卫有涣苍白的脸上总算多了一抹血色。瞧着好友面带笑意,遂问道:“见过公主了?我说的是……从前的玄姑娘。” “嗯嗯,虽然祎祎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可我知道她还是她。”说罢,周苏墨又像小媳妇儿一样低下头去,偷偷的抿着嘴乐。 很快,他又像想起什么是的抬起了头:“我既然来了,绝不会留你在此地受苦!我要带你和祎祎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去过新生活。” 卫有涣十分淡然的摆了摆手:“我出身魔族,这里便是我的家。何况帝尊素来待我不错,我哪儿都不想去,这身病骨也早就折腾不动了。你若想我,多带公主回两趟娘家便是了。” 周苏墨不再言语,默默将药碗放回桌上,失落之意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为了缓和气氛,卫有涣趁机换了个话题:“你的手,可还疼吗?” “喏,你自己看。”说话间,周苏墨已经将完好无损的右手伸了过去。 先前因为他手中端碗的缘故,卫有涣没能看得仔细。 现在,那只手就这样清晰的呈现在他面前,修长纤细的五指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与他颀长的身形颇为登对,似乎这才是周苏墨本该有的样子。 但当他忆起从前右手只有四指的好友,还是心疼的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当年也不必受苦的。” 不忍他伤心,周苏墨赶忙将手缩了回去:“习武之人受伤本就家常便饭,那点小伤小痛对我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而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十指健全好的很,有涣不必为往昔挂怀。” 卫有涣颇为不甘的追问道:“程云靖那猪狗不如的畜生还活着吗?” “哦,对了……”周苏墨见不得他焦急的模样,趁机将盒子递了过去,他也想尽快岔开话题:“这是我与祎祎的金丹,我的记忆与玄凝神力皆被封印在内。 记忆,我已将全部取走了。玄凝神力,我还留了小部分给你。如今我有了新的身体,这枚金丹亦无作用。我问过骄儿了,你只需将它服下,便再也不必依靠那些药石过日子了。” 会心一笑后,卫有涣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腕处:“让你们为我费心了。” 周苏墨甚是恭敬的向他行了一礼:“当年是你以身过毒将我从阎王殿里拉了回来,自己却受余毒之苦二十多年。 你待我恩重如山,我实在无以为报。别说是一枚小小的金丹,将一身修为渡给你都行。只要能救你,我什么都舍得。” “苏墨,你这是做什么?”卫有涣强行从病榻走下,一把揽住了周苏墨的肩膀:“我不要你的修为,我只要你好好活着。你为了保我一命,不也甘愿承受断指之痛吗? 若非你救我在先,我哪还有命多活二十年。这些言辞承诺你日后不必再讲,咱们之间何时需要这些。” 缓缓将卫有涣扶到塌上,周苏墨提醒他赶紧将金丹服下:“你体内余毒未清始终是个隐患,迟早会害了你的性命,你趁早将金丹服下解毒罢!如此,我与骄儿才能安心。” 将那颗小小的药丸捏在手中,他却始终不肯下口:“如此稀罕的宝贝,我固然能依靠它解毒。可万一哪天,你与魔尊生病受伤又该当如何?” 周苏墨像哄孩子一样做了个鬼脸:“不听话可不是好孩子哦!” 卫有涣不笑反忧:“随着你记忆的恢复,玄凝神力重现人间,你以为你的身份还能隐瞒多久?他们从前容不得你,而今就能容了吗?即便你与公主离开了幽冥魔宫,仍躲不过外面那些豺狼虎豹的纠缠。” 二人互诉忧愁,一直躲在一旁的励琰终于看不下去了:“你们在干什么?兄弟情深是这样体现的吗?” 见到此人,卫有涣遂问道:“你不在房里养伤,来此作甚?” 励琰一把将金丹夺了过去:“好歹也是周少侠一番心意,哥哥还是吃了的好。” “还来!”眉头紧皱的卫有涣立即伸过手去:“昨日险些为你所伤的是洛启笙,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周苏墨加上洛启笙。” 不难看出,励琰对他还是有些畏惧的,二话不说便还了回去:“看看都不不行吗?哥哥真是小气。” 想起昨日励琰被掌力反噬吐血,是为了不伤害苏凌淳,周苏墨客气的朝他抱了一拳:“金剑山庄洛启笙,见过励琰堂主。” 励琰将眼睛移至与他视线齐平的位置,露出了一抹坏笑:“听闻洛少侠师从金斩门下,身边还有一位颇有姿色的师妹,可否将她介绍与我?” 周苏墨最是知道励琰为人放荡不羁,见到漂亮姑娘定会勾搭一二,便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励琰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去:“洛少侠的师妹定是绝色美人,借给我玩两天可好?我自不会让少侠吃亏,白虎堂的母狗任你挑选。” 这番话听的周苏墨是气不打一处来,何况他侮辱的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师妹,心中更添愤懑,挥起拳头便向励琰砸去。 励琰自是知道周苏墨玄凝神力的厉害,这一拳下去自己如何受得了,于是他十分麻利的向一旁躲去。 “噗——” 一拳下去,周苏墨整洁的衣衫上还是染上了鲜血,随即便见卫有涣缓缓向后仰去。 励琰这一躲,那一拳便落在了卫有涣身上。尽管周苏墨已经及时收回了八成内力,奈何卫有涣的身体实在太弱,竟连这二分力气都经不起。 望着昏迷不醒的好友,周苏墨心中充满了愧疚与担忧。 始料未及的励琰更是吓了个半死,哆哆嗦嗦后退了两步,生怕乐正骄与苏翎逸会将此事记在他头上,索性来了个先发制人。 只见他牟足力气狠狠的踹了周苏墨一脚后,大喊大叫着跑出了青龙堂:“快来人救命啊,金剑山庄洛启笙造反了!他要害死有涣哥哥!” 第十七章 好吃的菜 http://.biquxs.info/

当励琰折返回青龙堂时,身边赫然多了一群护卫:“把洛启笙这个异族败类给我绑了!我哥待他亲如一家,他竟恩将仇报将我哥打成重伤。” 洛启笙身上血迹鲜明,护卫们却是谁也不敢上前,都怕得罪了他会受惩罚,毕竟这人是魔尊带回来的。 奉命送补品的步千竹才一进门便被这阵势惊到了,与励琰交谈一番后径直走到了周苏墨跟前:“洛少侠,励琰堂主所说可为真?是你伤了卫堂主吗?” 顾不得回话,周苏墨急忙将卫有涣抱到了塌上,命人请大夫的同时又将自身真气渡了一些到他身上。 “若是卫堂主真有什么闪失,一切责任由我和励琰堂主负责。” 听罢此话,励琰急的跺起脚来:“哥哥是被你打晕的,关我什么事!” 周苏墨真恨不得狠狠踹他一脚,终究还是忍了下去:“你敢说完全不关你的事吗?若非你以污言秽语羞辱我同门在先,我岂会对你动手?你若不躲,卫堂主会替你受难吗?” 无意与励琰纠缠,周苏墨主动向步千竹低下了头:“步侍卫不必为难,启笙领罚。” 此举正中励琰下怀,顺水推舟将绳子递了过去。周苏墨亦丝毫没有抵抗之意,任由步千竹将他捆回了停月斋。 纵然励琰指责起周苏墨来言语犀利,却在他被押走以后落下了两地清泪。 屏退左右,下一刻他便跪在了卫有涣床前,紧紧攥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哥,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奈何他体内的真气不似周苏墨那般纯净,不能快速救人。 这么多年,励琰始终都在以“流氓”的身份来伪装自己,旁人都以为他不过是个混吃等死、得过且过的纨绔堂主,成不了气候。 励琰曾是苏翎旭的心腹,只有不显山不漏水的做个让人厌恶的流氓,才能让新主苏翎逸消除戒心,才能活得更长久一些。 活着,才能保护卫有涣,才能查清旧主失踪的真相。 另一边,周苏墨已经被步千竹和一种护卫送进了停月斋。 “洛少侠受委屈了,还请您在这儿乖乖等着魔尊归来。励琰堂主放话说——您要是敢离开停月斋半步,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我哪儿都不去,你让他们尽管放心。” 一动不动的杵在门口,周苏墨心中也很后悔,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因为一时冲动与励琰置气。 这期间,乐正骄始终没有现身,只是派人来为他送饭。 周苏墨欲要趁机打探一下卫有涣的情况,那人却是个一问三不知,连大夫去没去过都不清楚。 “不过几句言语,让他便是!我怎么能这么沉不住气。若是有涣一直醒不过来,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这番自责声恰巧传到了苏凌淳耳中,一推门便瞧见了衣服上染有血渍的周苏墨,小脸霎时变的惨白。 不由分说便替他斩断了绳索,又将所有染血之处都摸了个遍,确认他未曾受伤才松了口气:“这才分开多久,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骄儿见了也会担心的。” “也?这么说,你刚刚在为我担心咯?” “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见她承认的爽快,周苏墨简直喜不自胜,却又因为她极度明朗的笑容而红了眼眶。 “从前,即便是在笑,你的眼里也没有光。从前,你心里总能藏很多事,即便受了委屈也不肯跟我说。从前,我也傻,竟然真的以为你说没事就是没事……” 收起笑容,苏凌淳拉着他坐在了地板上:“你刚刚在说什么?听不清,再说一遍。” 强忍住想要拥抱爱人的冲动,周苏墨轻轻攥住了她的手,言语间极尽温柔:“我说——从前,有个男孩子,他很坏。” “他为什么坏?” “因为他喜欢的女孩子不理他,他就使坏。” “人家不理他,就使坏,坏的也太莫名其妙了吧?”苏凌淳满是疑惑的看着他,很是认真的在等待答案。 因为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更不知这人就在她眼前。 有些哽咽的周苏墨没有回答,苏凌淳忍不住追问起女孩的结局。 暗自调整好情绪,周苏墨才缓缓开口道:“女孩终其一生,都没有得到过想要的东西,却总是在接连不断的失去。 她一个人,只能不停的往前走,不敢回头。因为她知道,身后万家灯火都不是她的归宿。终于有一天,她累了,再也走不动了,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她这个人了。” 尚不知自己就是故事里的女孩,苏凌淳听的津津有味,对结局越发好奇:“女孩死了,那个喜欢她的坏男孩呢?” “坏男孩找到女孩的时候,已经阴阳相隔,一切都来不及了。更遗憾的是,女孩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男孩说爱她——是真的。” 说罢此话,周苏墨因为极度的愧疚垂下了眼睑,不敢再与苏凌淳对视。 未觉异常的女孩扑闪着大眼睛盯着他看去,煞有介事的问道:“如果你喜欢的女孩不喜欢你,你也使坏吗?” 认真思虑了片刻,周苏墨有些犹豫的点了下头:“如果是从前的我,一定会一直做坏事,就等哪天她看不过眼,来找我。” “这是爱吗?” “小淳懂爱?” 苏凌淳摇了摇头:“不太懂。但小舅舅说过,爱你的人会对你非常温柔,凡事都会为你着想。爱一个人,不会用使坏的方式逼她现身。” 望着眼前这个青春活力、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周苏墨不禁百感交集:“你小舅舅说的对,我也会对你非常温柔,凡事都会为你着想。” 诺大的幽冥魔宫中遍地冰冷,寂寞如影随形。出生至今,从没有第二个人像周苏墨这样对过她。 她虽没有成亲的打算,亦不懂爱情为何物,却十分清楚自己不仅不讨厌他,反而隐约对他有些好感。 故此她没有反驳,只是笑着问道:“你会因为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就去做坏事吗?” 见她问话的神态娇媚可爱,周苏墨心中暗自欢喜,捧着苏凌淳的手便吻了下去,将她吓了一跳。 纵使意识到自己此举很是唐突,周苏墨还是不舍得松手,柔声说道:“从前那个少年莽撞,心浮气躁的我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的我温柔善良,只会拼尽一切对你好。” 周苏墨眼中尽是真诚,若说不感动是假的,小姑娘心中亦有涟漪轻泛,理智也没有被吞没。 苏凌淳一本正经的问道:“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你如何保证将来娶的人就是我。” 正值周苏墨不知如何做解时,久不现身的乐正骄突然走了进来,笑吟吟的说道:“总有人会对你一见钟情,身体和灵魂都钟意你。他是你夫君,当然会娶你。” 严格意义来说,他对她实在算不上一见钟情,更多的还是前尘余念。 他甚至无比清楚苏凌淳早已不是当年的玄唯祎,也知道用现在的眼光去看二十年前的事没有意义,但他就是放不下,就是想拼一次、赌一次。 在他如今的潜意识里,所有与玄唯祎错过的、失去的,都要在苏凌淳身上找回来。所有没能来得及给玄唯祎的,也要通通弥补在苏凌淳身上。 乐正骄是众人中最能看清局势的,但他与周苏墨手足情深多年,更是无论如何都要帮他促成这段姻缘,其他一概不论。 “有人喜欢我,我很开心,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得嫁给他。”说着说着,苏凌淳径直朝着乐正骄走去:“小舅舅,你们这样擅自做主,对我来说未免不太公平。” 周苏墨面色突变,连忙追了过去,心里紧张的要命:“就是为了给你公平,我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苏凌淳赶忙用眼神示意他安静,随即又说道:“我从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也没有见过魔宫以外别的男子。” 乐正骄道:“小淳想说什么?” 苏凌淳道:“一张桌子只有一道菜,我吃它是因为我只能吃它,因为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一张桌子有十道菜,我还是只吃那一道,这才证明我是喜欢吃这道菜,而不是被迫没有选择才去吃。” 微微一笑过后,乐正骄轻轻在她头上敲了一记:“小舅舅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向你二哥提议带你回月琴城亲自教养。” 说罢,他又向周苏墨使了个眼色:“明日你且随启笙先行上路,正好趁机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吃些好吃的,玩些好玩的。多吃几道菜,就会知道面前这道菜好不好吃了。” 一听这话,苏凌淳当即欢喜的不行,火急火燎的就要去收拾行李,一路上跑的比兔子还快,就差没飞起来了。 周苏墨很是担忧的拽住了乐正骄的衣袖:“魔帝身边就这么一个妹妹,舍得放她离开吗?这一去,可不是三五天就能回来的。” 乐正骄道:“没有人比亲哥哥更了解妹妹,他很清楚,魔宫困不住小淳这样自由自在的灵魂。” 第十八章 入世 http://.biquxs.info/

纵使如此,周苏墨的神色依旧有些哀伤:“我自是想带她走,可她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必然会认识更多的人……那我又算什么?” 乐正骄安慰道:“不让她多见几个人,怎么能衬托出你的好?小伙子,要对自己有信心,让她知道你就是最好吃的那道菜。” 不知为何,周苏墨总觉得胸膛里似是有东西想要跑出来,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反反复复,他恨不得想将胸膛里那不安分的东西剖出来,给他们甥舅俩看看。 乐正骄很是贴心的替他理了理衣襟,耐心说道:“我会留这里照看有涣,待他身体好转再行离去。我不在的时候,我的外甥女就交给你照顾了。 你的身份和小淳的身份,须得牢牢保密。有事便去月琴城找齐亦冉商量,他也奈何不了的就等我回来,包括白蕴意在内等人均不可擅动。” 周苏墨很是痛快的将此事应承下来:“有涣将就拜托骄儿多费心了,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凡你所言我必遵从。” 探望过卫有涣,又在苏翎逸面前发过誓要好好爱护他妹妹,周苏墨才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回到停月斋。 此时,苏凌淳正在细细观赏着他的戴胜剑。 此剑长约二尺一寸,虽为玄铁所铸,薄厚与瑶柯的缠腰软剑相当,硬度却非比寻常。剑身隐约透着淡淡银光,剑柄雕刻着的祥云图案十分精细。剑刃锋利尤甚,看上去颇具威严,当真与周苏墨再为相配不过。 听到脚步声,苏凌淳赶忙回过身,见到周苏墨后禁不住夸赞道:“除了小舅舅的枫染与二哥的弃离,我还从未见到这样好的神兵利器。” 见她眼中多了一抹崇敬之意,周苏墨趁机解释起此剑渊源:“此剑是我父亲留下来的,铸剑所用玄铁存世长达千年之久。而这千年间的风云变幻,早将它磨练出了火不能融、冰不能封的特质。” 二人对着宝剑赞叹一番后,周苏墨突然向她伸出了手,一脸神秘:“把你小舅舅送的辉金羽翅拿出来,我要在此基础上再送你一个大礼。” 才将羽翅交出,毫无防备的苏凌淳便被点住了穴道。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觉得身子一轻,双脚随即离地,整个人都浮在了半空中。 周苏墨将玄凝神力化作灵气,以光束的形式一点点输入于苏凌淳体内。这束光太强,照的她睁不开眼,想要探寻真相却无法动弹,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半点声音。 隐约感受到似是有一种力量在她的血液里游走,除了肩膀处有些燥热微痛之外,再无其他不适感。 那股力量越来越强,疼痛亦逐渐加剧,苏凌淳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多时,一双黑翅竟然由她肩膀疼痛处展开,强光慢慢消失,苏凌淳的身体快速向下坠去。 距离地面仅有半人高时,在周苏墨的指示下紧急挥动黑翅,落地时已是安然无恙。 喜不自胜的苏凌淳对着一双翅膀看了又看,这是她做梦都想要的翅膀啊,有了这双翅膀她就可以冲破结界去享受一下阳光的味道。 见势,周苏墨第一时间送出了祝福:“恭喜,我们小淳现在已经巨阙境的高手了。” 明明已经体验过了飞翔在空的感觉,苏凌淳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我这么快就是巨阙境了?与晏嘉卓、步千竹同一水平的巨阙境吗?” 周苏墨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如今的小淳,比起晏嘉卓、步千竹之辈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言非虚,旁人都是靠夜以继日的修炼才达到了巨阙境,一双黑翅来之不易。 苏凌淳则直接受了玄凝神力的灌溉,不仅修为飞速上涨,灵气也更为纯粹干净,对她日后修行也会有百益而无一害。 明白自己能快速达到巨阙境是受了周苏墨的恩惠,苏凌淳想要表达感激的同时却又莫名娇羞起来,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将翅膀收回后,索性垂头杵在原地,盘算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看出她有所异常,周苏墨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凌淳低头啃食起手指甲来,小声嘀咕道:“谢谢你帮我这么大的忙,完成了我一直以来的心愿,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周苏墨顺势牵起了她的手,神情极为严肃:“何须等以后,你嫁给我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趁着你小舅舅和二哥都在,咱今儿就把亲成了吧!” “你怎么又来了!就不能换别的话说吗?再这样,我就生气了。”苏凌淳言语中虽有嗔怪之意,却没有收回被握的手。 周苏墨满目柔情的望着她,随后又委屈巴巴的说道:“那你答应我三件事好了,全部做到也算你报答我了。” “这么多?”苏凌淳有些难以置信的竖起了另一只手的三根指头:“从没有人敢对幽冥三公主提这么多要求!” 话锋一转,她的态度又和缓了许多,眼神中也多了一抹温柔之意:“看在你助我加深修为的份上,三件就三件吧!你说,我尽力去做便是了。” “爱我,爱我,爱我。”周苏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望着他这副憨憨的模样,苏凌淳忍不住笑了,伸出食指摁住了他的嘴唇:“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我,认真一点。” 三公主生出黑翅的喜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座幽冥魔宫,平素不喜出门的族人们纷纷前来道贺,就连不喜言笑的苏翎逸都破格向周苏墨敬了杯酒。 次日清晨,周、苏拜别了乐正骄等魔宫众人,正式踏上了一段崭新却未知前路的人生旅途。 对比兴奋难耐的苏凌淳,周苏墨内心却多了一重担忧。魔宫环境虽恶劣,却也将她完好无损的保护了二十年。外面的世界遍布尔虞我诈,或许这一切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好。 一路上,无论周苏墨说什么,苏凌淳都乖乖照做,俨然一个听话的小媳妇儿,当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因着苏凌淳尚不能很好控制黑翅飞行,二人行进速度颇为缓慢,重回“人间”时,已是日落时分。 乐正骄曾三令五申的警示他们,离开魔宫地界以后,她不可以轻易使用魔宫的法术,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展开黑翅。 夜市人来人往,小贩吆喝不断。在周苏墨的陪伴下,苏凌淳将糖葫芦、肉包子、牛肉面等美食吃了个遍,手中更是多了泥人、拨浪鼓等小物件。 “天色已晚,我们找家客栈休息好不好?”“好!” 苏凌淳眉目灵活,双眼明亮清澈,周苏墨似是从她的眼神中体会到了一种依赖与期待并存的情绪。 他对着苏凌淳露出温柔一笑:“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先回金剑山庄,然后再去你小舅舅的月琴城。” 苏凌淳主动捏了捏他的脸颊:“小舅舅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周苏墨故意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拿开了她的手:“不许在大街上动手动脚,被人瞧见了多不好。” 说罢,他麻利的领着苏凌淳跑进了客栈,“住店”二字才说出口,便被忙碌的掌柜将他们认做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撂下一把钥匙后,眼力劲非凡的小二直接将他们领到了客房。 不出意外,整间客房只有一床、一被。 周苏墨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口,不谙世事的苏凌淳因为困意来袭一溜烟躺到了床上:“人间真好,不仅有我没见过的好吃的好玩儿的,连床都这么软。” 不知多了多久,周苏墨才敢向床边凑去,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要跟我睡一张床吗?还是……我再去开一间房。” 苏凌淳直截了当的说道:“不必麻烦,反正这张床这么大,足够睡我们两个人啦!反正小舅舅说了,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苏凌淳姣好的容貌在烛火摇曳下倍显娇媚,周苏墨原想在她脸上亲一亲,却又惦记上次亲手的教训而将计划搁浅。 他可不想再把喜欢的女孩子吓一跳。 故此,周苏墨只是靠在床柱上与她交谈,时不时的问些小时候的事情,知道她这二十年未曾受过半分委屈,对苏翎逸的印象才渐渐好转起来。 无论他在世人口中多么十恶不赦,他是个好哥哥这点毋庸置疑。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月亮高高挂在了树梢,静谧的夜晚不时传来喜鹊的叫声。同样赶了一天路,周苏墨同样会困倦疲累。 心脏“噗通”“噗通”跳个没完,周苏墨十分小心的躺到了苏凌淳身侧,又以手肘撑头的姿势侧卧,只为了能多看喜欢的人一会。 夜色渐深,苏凌淳已经困的不上话了,他也不再多问,却在替她盖被时发现她手里紧攥着一只破旧不堪的布娃娃,生出了好奇心。 用力将布娃娃拽出,苏凌淳一下子清醒过来,瞪大眼睛问道:“你拿它做什么?” 第十九章 第一件事 http://.biquxs.info/

周苏墨反问道:“你攥着它又做什么?” 用微微颤抖的手抚摸了一下布娃娃,苏凌淳才在泪花的氤氲下道出了原委。 “我从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爹,娘亲也在我五岁那年去世了,二位哥哥又无暇顾及我……我一个人睡空荡荡的屋子实在太害怕,小舅舅知道以后便送了这个娃娃给我。他还说,只要有这个娃娃陪我睡,我就不怕黑、也不怕鬼了。” 活了两个二十年,这些故事在周苏墨眼中早就算不得什么,偏生就这么两滴眼泪,着实把他心疼坏了。 礼仪瞬间被抛到脑后,不顾一切将苏凌淳抱到了怀中:“乖……我们再也不需要这个布娃娃了。以后每天晚上,我都像这样抱着你睡,好不好?有我陪伴,小淳依旧什么都不用怕。” 许是一个人孤独久了,在听到这些话后,苏凌淳明显有些受宠若惊,试探性的问道:“你说以后都陪我……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骗……”周苏墨实在无法将这句话说完整,干脆换了个说法:“有体温、会说会笑的人说他要陪着你,你不欢喜吗?” “我、我……”被他这么一问,苏凌淳突然红了脸,全身紧绷,连呼吸都显的小心翼翼,甚至一度想要挣脱这个怀抱。 她也活了二十年,纵使没有离开过魔宫,也算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男人,唯独眼前这个人让她生出别样情愫。 莫不是因为那个梦?还是别的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对方还在等着答案,苏凌淳的脸上渐渐升起一抹红晕,手抖动的更加厉害,隔着几层衣衫,都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已然盖过了自己。 此时,周苏墨突然想到什么是的说道:“夜色会掩盖你身上的魔气,白天则极其容易暴露,若是遇见几个修为高过你的可就麻烦了。” ““那……那怎么办?”苏凌淳莫名紧张起来,玄门百家不仅害死了她父亲,还设立结界将他们困在极北苦寒之地。她只是向往外面的世界,对外面的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怕的。 “不怕,我渡些灵气给你。” 说罢,周苏墨径自低头吻上了她的唇,苏凌淳脑海当场一片空白,早已忘记刚刚究竟为何紧张害怕。 女孩的吻很是青涩,心中大喜的周苏墨仿佛在她唇上吸到了蜜糖,不但没有设想一般将她松开,反倒连绵不绝的印下更多的吻。 只将这一切当做渡灵气,即便连耳根子都在发烫,苏凌淳依旧没有挣扎反抗,唯有一双无处安放的手在不停抓挠着空气,最后稳稳抓住了周苏墨的手臂。 她尚不懂的去回应这个吻,甚至有些慌乱,周苏墨便愈加多了几分迷恋之意,愈发舍不得让怀中的小人儿离去。 未经人事的苏凌淳心中暗自着急,为何渡灵气要这么久?她平素与人交往本没有男女大妨,偏生在周苏墨这里起了娇羞之心。 随着时间流逝,越想越不对劲的苏凌淳终是忍不住推开了他,随即从床上爬起,靠在了周苏墨先前靠过的床柱,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够了。” 周苏墨顺势将身体躺平,有些意犹未尽般抹了下嘴角,冲她笑道:“这就够啦?小淳还真是一点也不贪心,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生怕他再为自己渡灵气,苏凌淳紧拽着帘幔不肯松开,眼瞧着屋顶不再敢看他:“我又不是妖精,将你灵气全吸干了,你死了怎么办。” “哈哈哈!”周苏墨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说的那是吸干精气而死,我渡给你的可是灵气。精气乃妖物强取豪夺所得,灵气可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 闻听此言,苏凌淳小心翼翼的转过头来:“那……你究竟有没有事?” 她这么问,周苏墨没事也要装出有事的样子来,戏精附体的他马上捂住胸口“哎呦”起来:“小淳若肯过来让我抱抱,便都没事了。” “你怎么总想抱我,这两天抱了多少回了?”话虽如此,天真单纯的苏凌淳还是将他胡编的话信以为真,松开帘幔便凑了过去。 “来,到我怀里来。”周苏墨趁机张开了双臂,只待他的小美人儿降临。 自从被渡过灵气以后,苏凌淳便没有以往那般自在。抿了抿嘴唇,还是鼓足勇气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 周苏墨说的对,抱着活人确实比抱着娃娃温暖,莫名让人感到阵阵踏实,只是女孩子不时的便由眼神中折射出异样的光芒。 感受到她在颤抖,周苏墨加重了双臂的力度,两只手分别搂着她的肩膀和腰,一双眼睛深情款款的盯着她,被盯的人却不敢与之四目相对。 过了一会儿,苏凌淳小声问道:“你抱够了吧?要不……你先松开我?” 真是邪了门了,周苏墨就是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不仅没有松开,反倒抓着她的放置于自己心口窝处:“小淳,你一直在我心里。” 感受着他的心跳,苏凌淳赶忙将手抽回:“胡说!我明明就在你眼前。” 周苏墨及时攥住她的手腕将他往自己怀里带,隐约感觉她在自己的指引下情窦已开,更是喜不自胜。 临行之前,乐正骄曾对他说过,小淳所了解的人间情爱大都是从话本上看来的,她甚至对嫁娶之事都不甚了解,乃至以为结婚就是找个喜欢的人一起吃吃喝喝。 当然,她很容易就喜欢一个人,只是这种喜欢无关男女之情罢了。想要重续前缘,就要让她知道,对周苏墨的喜欢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一时之间不敢让她承受太多,周苏墨以身体无恙为由还了她自由,随即拿过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 苏凌淳近乎发自本能一般将头靠到枕头上,随即闭上了双眼。凭借多年养成的习惯,盖被相当于入睡的信号。 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周苏墨飘然从嘴里吐出了一口气:“小淳,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要牢牢记在心中,知道吗?” 见她久不吱声,周苏墨无比调皮的捏住了她的鼻子:“你答应过要为我做三件事的,难道想反悔吗?” 犹豫片刻,苏凌淳终于睁开了眼睛,甚至无奈的叹了口气:“行吧,你说。” 周苏墨一本正经的说道:“第一件事——除了我以外,你不可以和任何人睡一张床,更不能盖同一张被子,也不能和别人亲亲,尤其是男人,哪怕是你二哥和小舅舅也不可以。” “为什么?我小时候经常和二位哥哥睡一起的。”苏凌淳甚是不解的问道。 周苏墨十分耐心的做出了解释:“那是小时候,现在小淳已经长大了,是大姑娘了。连哥哥们都要避嫌,外人就更不行了。” 听罢,苏凌淳二话不说将被子揽在了自己身上:“要避嫌,咱们俩也得避一避,今晚你站着睡好了。” 周苏墨笑笑道:“咱们之间自是不用必的,我不是说了吗?是除了启笙以外的人。” “这又是为什么?”苏凌淳还是难解疑惑,眨巴着眼睛静待答案。 料想自己说深了,她也听不明白,周苏墨只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因为我代替了小淳的布娃娃,要给你温暖呀,这种温暖只能一个人给,也只有我能给。” 反应了半天,苏凌淳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很快又问道:“那……要是哪天你不在身边,我又恰巧需要灵气护体,怎么办?” 仔细想了想,周苏墨突然用手弹了弹她的肩膀:“如果哪天我迫不得已不能陪在你身边,而你又刚好需要灵气……让那人将手心贴在你的后背便可以渡灵气了。” “你说什么?”苏凌淳当场恼怒起来:“既然能用手贴后背的方法渡灵气,你为什么要亲我?还亲了那么久,害得我脸红心跳不知所措!你就是个坏蛋!” “这事只有咱们两人能做,这也是咱们的秘密。” 听到周苏墨温柔的声音,苏凌淳眼里的凶光慢慢消失不见,心中也默认此事是两个人的秘密,继而乖巧的点了点头:“好吧,那我记住了。” 语毕,苏凌淳重新将被子盖回周苏墨身上,很快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周苏墨却不忍心再叨扰她睡觉,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欣赏她睡着的客气模样。 细看之,转生后的苏凌淳样貌变化着实不小,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却也俏丽无比,饶是他在金剑山庄见过诸多美人,竟没有一个可以与之相比。 “上天真是慈悲,竟然将祎祎还给了我。只要不让她知道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我们之间必然会顺风顺水。” 听着苏凌淳均匀的呼吸声,周苏墨不禁回忆起往昔。 那时,她还是玄唯祎,从没有像苏凌淳这般不谙世事、天真无邪过的玄唯祎。 如果没有遇见自己,没有展开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她的一生即便算不得顺风顺水,也总会圆满。 第二十章 前尘:荆云大陆 http://.biquxs.info/

很久之前,天下八分,他们所拥护的土地被称之为荆云大陆。 玄门世家中,分别以金斩的金剑山庄、程铭的五行门、商议水的迷雾山庄、萧泽的弘义门、南荣锦的绝尘堡、赫连灵锁的无眠之城、苏焰麟的幽冥魔宫、周定坤的龙凤城,此八族并立于世,分庭抗礼,余下小门派分别各自依附八族。 各族相处融洽,门派与门派之间往来密切,十分友好。 尤其是周定坤与他的龙凤城,族人在城主的陶冶下十分勤于修行,日久天长,自然拥有比其他七族更为强大的能力。 加上龙凤城地处灵力充沛的竹林峰,可谓是得天独厚。渐渐的,龙凤城部分族人开始生出优越与自豪,甚至有胆大者去怂恿周定坤做荆云大陆的主人。 现世安好,周定坤倍感知足,并没有其他不该有的想法。直到有一天,他得到了上古圣兽太阴幽萤所赐予的宝物——玉翎。 此物表面看上去与其他美玉并无区别,但其中藏有足够毁天灭地的力量——玄凝神力。 若是有缘人能破解玉翎的秘密,便能得到玄凝神力,从而一统荆云大陆成为天下共主。 太阴幽萤本是看中周定坤纯良和善的品性,却也因此为他和龙凤城的族人种下了祸根…… 五行门程铭、弘义门萧泽、幽冥魔宫苏焰麟与迷雾山庄的商议水,四人时长聚集在一处,商讨着如何才能将玄凝神力夺为己用。 就算周定坤品性极佳,也难保有人不会杞人忧天。 众首领都在担心,本就强大的周定坤会用这股力量吞并自家。此四族在联络其他三族未果的情况下,仍旧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他们约定,逼迫周定坤交出玉翎后继续消灭其他三族,四人共同主宰荆云大陆,共享玉翎的秘密。 经过数日策划,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就这样于平静的天地间展开了。 没有任何防备之下的龙凤城,就这样被四族齐心协力杀了个片甲不留。整座荆云城四处弥漫着呕人的血腥味,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月才逐渐消弭。 四族首领并未在周定坤身上找寻到玉翎,震怒之下,杀之。 然而,众人却在检查尸体时发现了异常……龙凤城所有族人的尸体皆在,就连周定坤夫妇都未能幸免,独独少了两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他的儿子周苏墨与才出生不过三日的侄儿。 来不及按照原计划收拾其他三族,四人大张旗鼓搜查数日,既没有找到玉翎,也没有找到两个孩子。 不久之后,周定坤的一封手写信突然广泛流传。 众人才知他心中所愿不过是四海升平、天下平安,藏有秘密的玉翎业已被他丢弃不知所踪,因为他不想看到人心惶惶,更不想和睦共处的八族因此生出嫌隙。 玄凝神力对他不是没有诱惑,但他不愿一枝独秀。 盛世需要点缀,乱世也需要人来抵罪。 渐渐的,被其他三族所不耻的另外四族开始互相猜忌,他们都认为是其他三族的人为了独吞玄凝神力之力,而将玉翎和两个孩子藏匿于自己手中。 很快,一场战争再次燃起,挑起这场战争的竟是曾经有过密切合作,甚至扬言要共分天下的四个好兄弟。 眼见魔帝苏焰麟即将战败,心存一丝善念的南荣锦终是忍不住出手帮忙了。苏焰麟与族人虽侥幸保住了性命,却仍旧去不掉手下败将之名。 历史向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龙凤城灭族之祸均归咎于苏焰麟一人身上,大家统一口径自己是被他蛊惑才会犯错,早已后悔不迭。 既然有人背锅,合伙人们轻而易举便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为了粉饰太平,萧泽甚至不辞辛苦寻到了周定坤的侄儿收做真传弟子。 “魔”这个字,从此成了邪恶势力的代称。人们将这个字与恶鬼、怪物划上了等号。提及“魔”,往往能让人闻风丧胆,不寒而栗。 数年过去,旧事逐渐被人遗忘。 周定坤的儿子也在时间流逝中被金斩寻回,便是周苏墨。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二十年,也就是在这一年,他遇见了玄唯祎。 “哥哥,大家都去吃早饭了,你怎么一个人窝在藏书阁看《天神志》呀?” 听到周遇灵的呼唤声,周苏墨慢慢合上了手里的书:“闲来无事,随便看看罢了。” 周遇灵面相俊美且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只是他的师兄聂无欢颇更领导能力,故此遮住他的光芒。 他是这世上唯一与周苏墨有血缘关系的人,二人自然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缓缓坐至周苏墨身旁后,周遇灵笑吟吟的指着那本书开始了说教:“金庄主修为高深,只要你好好跟着他,终有一日会修成仙神,这些玩意儿还是少看为妙。” 周苏墨一脸漠然的回复道:“我从没想过成仙成神,但我也等不了那么久,我要尽快拿到属于我们的东西。” 周遇灵“歘”的一下瞪大了眼珠子:“莫非哥哥指的是玉翎?玉翎不是早就随着伯父的去世不知所踪了吗?我也动过寻找玉翎的念头,可师父说……” 不待他说完,周苏墨便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姓萧的那个老东西,他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就凭他给你取这个名字,便知他依旧贼心不死。” “哥哥,你怎么总是对我师父有偏见……”周遇灵有些无奈的扶住了额头。 每次提到弘义门相关,兄弟俩的意见就会出现偏差。 金斩不是萧泽,一早就将龙凤城灭门真相告知,周苏墨自然恨透了他们,恨不得将他们扒皮蚀骨,挫骨扬灰。 心性豁达的周遇灵真以为萧泽当时是受了苏焰麟的蛊惑,加上抚养之恩,故而对他毫无怨恨。 但周遇灵毕竟是自家哥哥,他又不能剥夺哥哥表达想法的权利,他愿意说什么就让他说呗!反正说说又不会掉两块肉。 周苏墨见他维护萧泽就来气,忍不住提点道:“你当真以为区区苏焰麟就有能耐灭掉一座城吗?他是坏人,却总有人比他更坏。我不会放过苏焰麟,也不会放过那些比他还坏的人。” 仿若哄孩子一般,周遇灵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到那时,哥哥能否放我师父一马?” 周苏墨轻哼了一声,道:“念在他替周家将你养大成人的份儿上,我一定会给他留个全尸的。” “啪”的一下将书合上,周苏墨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我近期会出趟远门儿,你这阵子先来找我了,省的白跑一趟。” “哥哥去哪儿?”周遇灵连忙问道。 周苏墨边整理衣襟边答:“我探寻到了有关玉翎的消息,准备出去碰碰运气。” “哥哥的行程,我一定会保密的!” “好弟弟,没白疼你!记得帮哥哥将夹在书里的信交给我师父。” 周苏墨前脚刚刚踏出金剑山庄,金斩后脚便收到了那封信,全篇看完可谓悲喜交加。 他与周定坤是挚友,替他抚养儿子并教导儿子替他报仇本无可厚非,奈何敌人众多且都是老谋深算的主。 如今他外出寻找玉翎也好,只盼他能倚仗内里的秘密尽快修仙成道,得到足够强大的力量便不会惧怕那些坏人了。 可他又担心周苏墨会步他爹的后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他持玉翎在手是好事,万一在秘密堪破之前被贼人惦记上了,恐怕又会引来一场腥风血雨。 似是看出他的忧虑,周遇灵轻声问道:“假若哥哥真的得到了玉翎,瞒着不让世人发现不就好了?” “瞒的住吗?”金斩有些无可奈何的摊开了双手,眼眸之中却尽是对徒儿的期待。 在藏书阁里憋了数月,周苏墨都快捂发霉了,但他丝毫不敢懈怠,一心只系玉翎,生怕一个不留神便错失良机。 可谓无巧不成书,街边吃小笼包都能感受到玉翎之气。 一路追着那点微薄之气前行,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五行门。 趁着夜色翻墙而入,周苏墨才弄清楚,这些有眼无珠的东西将玉翎当做普通白玉,制成玉佩戴在了程铭爱子程云靖之身。 周苏墨不禁皱起了眉头:“程铭这混账儿子最是小气,即便是一块普通的白玉恐怕也不好讨要,我又没有宝物可以交换……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交出玉翎呢?” 连续三天盯梢却始终一无所获,腹中饥馁的周苏墨也不着急,索性在酒楼住安顿下来:“既来之则安之,我还是先填饱肚子再想办法。” 才坐到凳子上,还未来得及与店小二搭上话,便听得隔壁那桌客人大声叫嚷起来。 一位公子哥打扮的华裳少年看上去很是玩世不恭,一群小喽啰正在主人的指示下,从一位乞讨的老者手中抢夺他的孙女。 老者自是不从,女孩儿哭的又伤心,华裳公子哥竟唆使手下对老者进行惨无人道的殴打。 第二十一章 前尘:白蕴意 http://.biquxs.info/

当他看清公子哥真容时,心下是又惊又恼,原是程云安在此命手下强抢民女,当即站起身来,吼道:“这混蛋真是胡作非为惯了,简直太过分了!” 他欲要出手帮忙,却被好心的店小二拦住了去路:“这位客官,您可千万别充一时英雄,留下无穷后患啊!这人可是五行门宗心肝宝贝,寻常人家可不敢惹了他去。” 有人劝说,他硬生生将这口气吞了下去。因为他心里清楚,若是得罪了程家,想要拿回玉翎就会更加困难。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这短短光景,程云安的手下竟活生生将老者殴打致死。 女孩儿哭天抢地的哀嚎声响彻整座酒楼,周苏墨瞬间愣在了原地,他觉得是自己没有及时仗义相助才害的老者惨死,女孩儿没了亲人。 就在他痛定思痛预备二次出手时,好心的店小二再次给出劝告:“客官,你没必要为了两个臭要饭的去得罪五行门呀!” 听过这话,周苏墨不禁小声嘀咕起来:“这店小二确实是为了我好,他本可以不管我的闲事。可是……要饭的就不算人吗?这世上的人为何要分三六九等,有人生来高高在上,有人却至死都如蝼蚁一般微贱。” 望着眼前这个浑身脏乱的女孩,周苏墨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要得到玉翎的心思更加坚定。只有自己变的强大,才可以灭掉这些无耻小人。 即便闹出了人命,程云安依旧满不在乎的喊了一声“撤”,那些人才总算放过了衣衫破旧的女孩儿。 女孩儿哭泣的肩膀上下起伏着,周苏墨怀着愧疚之心蹲到了她身侧:“小妹妹,我请你吃饭,为你买新衣服……好吗?” “嗯。”女孩儿抹掉眼泪轻点了个头:“多谢客官,若您能替我安葬爷爷,小女子愿意为奴为婢终身侍候您。” 下一刻,周苏墨赶忙掏出一锭金子扔到了店小二手上:“为这位姑娘开一间上房,再送一些暖胃养身的饭菜,然后找人好好安葬这位老者,余下的钱就当辛苦费了。” 说罢,周苏墨怀着沉重的心事走出了酒楼,直到黄昏时分才捧着两套新衣裙来到了女孩儿房间:“这些衣裳全部送给你,将身上这件扔了罢!忘掉那些过去,好好生活。” 撂下东西,他便关门退了出去。 “为什么会这样?我父亲做错什么了,龙凤城的人又做错什么了?为什么四位宗主要这么残忍害人性命?” 就在他畅想期间,店小二突然走到他身边搭讪起来:“客官为何独自在此唉声叹气?若有烦心之事不妨和小的说说,没准儿我还能帮上一二。” 周苏墨突然想了一个偷天换日的法子,连忙问道:“你知道哪里才能买到程云安身上那块玉佩相似的吗?来你们这儿吃饭的客人有和你提过此物吗?” 认真的想了想,店小二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程公子的东西一定极为贵重,小的还真不清楚哪里能买到。来我们这儿吃饭的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他们大多给的都是现银。 除非是对面的灵鹊馆,那里的姑娘常能接触到达官显贵或者风流才子,说不定哪位客官大方就赏了一块玉佩。” “灵、鹊、馆。”周苏墨很是认真的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 见四周无人,店小二才凑到他耳边说道:“其实就是青楼,诸多世家公子都曾沉浸在那温柔乡中流连忘返,程云安更是常客。那里可谓鱼龙混杂,荆云大陆若有什么动态,最先知道的保管也是他们。” 周苏墨问道:“世家子弟都喜欢去青楼吗?” 店小二捂着嘴巴笑出了声:“有的是为了听舞看曲,有的则纯粹是为了……嘿嘿,男人嘛!我不说,客官也明白。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是有钱我也去呀!” “谢谢,我知道了。”说完这话,周苏墨急匆匆的便向外走去。 随着“吱呀”一声响,女孩儿推开了房门,久久寻不到周苏墨的身影,她才像店小二打探起来:“那位公子走了吗?” 店小二笑眯眯的答道:“估计是去对面灵鹊馆潇洒去咯!” 一脸失落的女孩儿重重关上了门,泪水缓缓自眼角滑落,满脸委屈:“你就这样弃我而去了吗?为何你让我看到希望,却又在同一时刻让我感到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哀伤的女孩儿突然听到一阵徘徊的脚步声,她赶忙叫出了声:“公子请进吧!奴家等你许久了。” 听到呼唤声,周苏墨才推门而入,却是大吃了一惊。 经过一番细致的梳洗打扮,女孩儿看上去十足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家碧玉。如此清纯可爱的模样着实与那小叫花子判断两人,眉眼处竟还有几分媚态。 看着看着,周苏墨情不自禁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真漂亮,就像雪山上的神女一样。” 女孩儿没有躲开,而是顺势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神态甚是妩媚:“从现在起,蕴意就是公子的人!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只要是公子吩咐的,蕴意全都照做。” 周苏墨快速的将手缩了回去,随即又问道:“你叫蕴意?姓什么?今年多大了?老家何处?” 女孩儿认认真真的答道:“我叫白蕴意,今年十七岁,但是……蕴意没有家,公子的家就是我的家。” 周苏墨摆了个手道:“我实在不该多问,你以后也不必再为往事介怀,省的想起来难受。” 白蕴意很是乖巧的点了个头,“是!蕴意谨遵公子的话。” 半晌过后,周苏墨才掏出了一叠银票,“这些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过活了,尽快离开这里,免得他们再找你麻烦。” 白蕴意想都没想便将银票推了回去:“公子的钱,我不要。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有钱……也还是会被人欺负。蕴意只想跟在你身边报答你的恩德,哪怕做一个小丫鬟也好,这样咱们彼此都能有个依靠。” 周苏墨果断的拒绝了她的请求:“我们家的情况很复杂,所以我不能随意带陌生人回家。但我可以为你谋一份好的差事,你会女红、刺绣之类的吗?或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跳舞唱曲任意一样也行。实在不行,哪怕你只会炒一些简单的饭菜也可以。” 不管他问什么,白蕴意都只会一个劲的摇头。 这下轮到周苏墨犯难了,只听得他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除了讨饭以外竟什么都不会?那你知道在这个乱世中……像你这样无权无势又身无长物的女子,除了讨饭外,就只有在一种地方才能活下去吗?你知道是哪儿吗?” 问完最后一句,周苏墨慢慢将脸靠近了她,“回答我!” 白蕴意一脸镇定的答道:“公子所指不过就是对面灵鹊馆那类楼而已!在极度的饥饿中,我爷爷曾不止一次动了将我卖到那里的心思。如果不是我屡屡以死相逼,现在我也早就是那里的人了。” 出人意料的是,白蕴意竟然在下一刻紧紧抱住了周苏墨,“公子若是喜欢,蕴意今天就可以把自己给你……总比便宜那些恶人要好的多。” 周苏墨不紧不慢的推开了她:“白姑娘,女孩子还是要自爱一些的好。我并非外面那些花花公子,对你没兴趣。” 撂下这话,他抬脚便向外走去,白蕴意伸手去拽他的衣袖也被用力甩开:“你若再这么纠缠下去,我这一走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闻听此话,白蕴意赶忙跪地抱住了他的大腿:“公子切莫生气!蕴意知错了,我并非那些轻浮女子,不过是想找一个人保护我而已。那些无依无靠、受人白眼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只要公子愿意将我带在身边,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周苏墨忽而想到什么是的蹲了下去:“你为了留在我身边,真的什么都肯做吗?” 白蕴意使劲的点了个头:“我发誓,一切但凭公子吩咐,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去做。” 以手背滑过她的脸颊,周苏墨一脸淡然的说道:“可是你什么都不会,唯一的价值就是你自己,你愿意为了我……去陪那些男人吗?” “公子……连你要也送我去青楼?”问完这句话,白蕴意的眼中开始有了晶莹的东西,她的身子也因此微微颤动起来。 周苏墨心中亦十分煎熬,随即捏住了她的肩膀:“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帮我从那些男人口中探知到我想要的,我可以破例——助你安家。就算你始终一无所获都没关系,最多半年……我一定给你找一个家。” 望着她因为痛苦而逐渐扭曲的脸,周苏墨慢慢松开了她的肩膀:“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帮我,没关系的。” 哭了好一阵后,白蕴意才问道:“如果我不帮你,你还愿意给我一个家吗?” 第二十二章 前尘:承诺(一) http://.biquxs.info/

周苏墨在犹豫中点了个头:“或许我给你的不是家,只是一个房子。这样,根本不用等到半年后,或许……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栖身之所。” 一番心里挣扎过后,白蕴意才咬着牙说出了“我愿意帮你”这五个字。 周苏墨心里是既欢喜且忧虑,尤其是对着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时,心中竟莫名多了几分痛楚。 “你真的想好了吗?一旦我送你去了那里,就要忍受很长时间的煎熬。而这段时间内,不管你受了什么委屈,身边都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帮你的人。就算是我,也不会每次都及时的出现在你身边。” 咬着牙点了个头后,白蕴意很是坚定的说道:“十七年的苦我都忍受过来了,还在乎这半年吗?只盼公子不要忘记许给我的承诺,半年之后给我一个家!” 周苏墨连忙将她从地上搀了起来:“我虽非什么豪侠,但一诺千金的道理还是懂的,应你之事自会做到。” 白蕴意很是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问道:“你叫周苏墨,对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轻轻点了个头后,周苏墨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神情极为严肃:“你准备准备,我明日会将那个人带过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允许你后悔!” 白蕴意努力的由嘴角挤出一抹微笑:“我不后悔,但我有一个要求……你能满足我吗?” 片刻犹豫过后,周苏墨闷声答道:“凡是我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到的,尽量全都满足你。” 听完这话,白蕴意不由分说便搂住了周苏墨的腰:“可以把你今天晚上的时间给我吗?因为我想彻底记住你,过了明日……蕴意就再也不配侍候公子了。” 明知她心中所想,周苏墨还是十分果决的掰开了她的手:“对不起,只有这件事……我真的做不到!” 他就这样在女孩儿的泪水中夺门而出,一直漫无目的的走到了天亮。 一整晚的时间,他心里都在纠结着有关白蕴意的事。他多么希望她能够帮自己得到想要的东西,这样自己就可以获得强大的力量为枉死的族人报仇。 同时,他又希望白蕴意可以义正言辞的拒绝为他做事,毕竟这件事可能会让她牺牲很多,甚至会改变她人生的轨迹。 他之所以会提出这种要求,是因为他在送完衣服出门后不偏不倚,正巧遇上了程云安这群宵小之辈。 通过偷听,他才得知这混账东西正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将白蕴意弄到手。 只听那不要脸的程云安搓着手掌跟他的手下说道:“那个小妮子虽然穿的有些破烂,但长的确实是秀色可餐,比五行门中那些庸脂俗粉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要是老子能将她哄来暖被窝,那不知道得睡多香呢!” 此话一出,当即引起一场哄笑声。只是这笑声被周苏墨听在耳中,倍觉恶心异常。 从他们的谈话中不难得知,程云安在他父亲处很受宠,他甚至不止一次当着父亲的欺负自己的哥哥,做父亲的也从没有管教过一次。 越说越带劲,讲到最后程云安甚至手舞足蹈起来:“真不是我吹,我爹待我可比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好上千倍万倍!五行门迟早是我的。 你们说,我那什么狗屁哥哥程云靖,他是不是个废物加怂包!长这么大连女人什么味儿他都不知道,哈哈哈!” 手下人赶忙附和道:“您说得对,大公子哪能跟您比呀,他连您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要不是他命好投胎成了老掌门的长子长孙,就是跪在地上为您提鞋都不配!” 一番阿谀奉承后,程云安更是得意了:“这个程云靖,他竟敢处处瞧不起我!早晚有一天,我要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小爷我不是好惹的!” 看着程云安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周苏墨就气不打一处来:“连自己的哥哥都不放过,长的人模狗样,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祸害!” 话虽如此,他还是刻意制造了一个与程云安偶遇的机会。毕竟,他这样的公子哥是不会注意到酒楼里的小人物的。 趁着与程云安擦肩而过之际,周苏墨故意装出一副嘚瑟的模样扯着嗓子说道:“哎哟哟~那小妮子不过就是个臭要饭的,脾气竟然这么大。不过再是带刺的玫瑰,不也让老子拿下了嘛!” 果然,程云安一听这话赶忙笑容可掬的凑了上去:“我见这位兄台看着面熟,咱们可是在何处见过?” 周苏墨心下一惊,才要推脱,程云安便道出了目的:“兄台口中那个要饭的小妮子……可是一位姓白的姑娘?” 放下戒心的周苏墨假装惊奇的问道:“正是!但不知兄台如何得知此事?莫非你与那姓白的小妮子相识?” 程云安色眯眯的说道:“实话告诉你,我垂涎那小妮子好久了……好不容易今日在酒楼遇到他们爷俩儿,却不慎将那个老家伙打死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我这才逃了出来,其实心里很是不爽。” 停顿了片刻,程云安又压低声音同他商量道:“如若兄台愿意将那小妮子让给我,我可以给你很大一笔好处……” 周苏墨刻意将腰间名贵的玉佩露了出来:“那得看你是否可以给我足够的好处,我为了跟那小妮子温存,可是花了不少的银子。” 程云安当时便明白了,心中想到对方一定会狮子大开口,立刻陷入了犹豫的境地。为防有变,周苏墨刻意将白蕴意还是处子之身的事情说了出去。 如此一来,程云安当即有了决策:“我看兄台衣着不凡,不像是普通人,想来一般的好处达不到你的标准。正巧我家中有一块稀世珍宝,不知兄台是否喜欢?” 周苏墨佯装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晃了晃头:“什么稀世珍宝我都见过,唯独这冰肌玉骨的小美人……我见得稀罕。” 为了博得周苏墨的信任,程云安竟带着他从后门溜进了五行门,并成功将玉翎拿了出来:“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爹送我的宝贝!只要你肯将那小妮子让给我,我就把这宝贝送与兄台!” 只一眼,周苏墨便认出了那确确实实是玉翎。 但为了不让程云安起疑,周苏墨依旧很是不屑的摆了个手:“这么大块头的玉,我们家有好多呢!这哪能算宝贝,想要以此破玉换一夜春宵……兄台当真好会唬人!” 只听得程云安神秘兮兮的凑到他耳边说道:“兄台有所不知,这玉是一位道行高深的道士赠予我爹的,还说这里藏着天大的秘密。我爹更是不止一次的嘱咐过我,不能将它丢了。” 周苏墨这才故作好奇向玉翎看去:“就这么个破玩意儿,真能那么神奇?你不会是想那个白姑娘想疯了,故意编出谎话骗我的吧?” 一听这话,程云安立马急了起来:“我是那种骗人的人吗?” 周苏墨用半信半疑的口吻问道:“如若此物真这么重要,兄台怎么舍得将它送给我呢?” 程云安故作潇洒的挑了一下鬓角碎发:“整个荆云大陆人人都知道,我程云安是只爱美人不爱财物的风流公子哥!” 听到他自诩为“风流公子”,再看他那一脸猥琐样,周苏墨简直都要吐了。但他还是装出了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如此,我便信兄台一回!” 那程云安也不傻,就在周苏墨伸手去拿玉翎时,他飞快的向后跳了两步,继而又“嘿嘿”了两声:“我说话算话!但是……我想先一亲芳泽。” 无奈之下,他只得与程云安约定于翌日晚饭时分在酒飘香后院会面。 从五行门回到酒楼后,便发生了刚才那一幕,白蕴意为了后半生的安逸含泪将此事应承下来。 时间飞逝,转瞬就到了二人约定的时间。 一想到能够坐拥美人在怀,程云安当真是什么事都敢干,随意将玉翎装到袋子中便美滋滋的出门了。 因着他的行为有些鬼祟,程云靖便喊住了他:“安儿!你袋子里装的什么,给为兄看看!” 程云安哪能轻易就范,赶忙将袋子藏到了身后:“我说大哥,你这一天天的是不是太闲了……我的袋子,我想装什么就装什么,还轮不到你管。” 程云靖突然冷笑一声道:“是吗?那你给我听好了!未来的五行门是属于我程云靖的,我想管谁就管谁!” 说着,他伸手便去夺那个袋子,幸亏程云安身手还算敏捷,这才没被他得手。 因为程云靖近期勤奋练武的缘故,程云安很快就落了下风。为了不让袋子里的东西曝露出来,程云安干脆将其丢到了地上:“这里面是春药,大哥若是喜欢就拿去好了!大不了我今儿不去灵鹊馆找姑娘快活了!” 这招果然好使,程云靖当即变了脸色并一脚将袋子踢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整天就知道和一群狐朋狗友吃喝嫖赌!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好自为之吧!” 第二十三章 前尘:承诺(二) http://.biquxs.info/

将袋子捡起来后,程云安不屑一顾的说道:“大哥是否管的有些多了,我再怎么色……不也没去色你的玄姑娘吗?” 话音刚落,程云靖便上前拽住了他的衣领:“程云安,我警告你!全天下的姑娘你都可以碰,唯独玄姑娘不行!如果你敢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我绝对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程云安一把便推开了他:“狠话谁不会说,有能耐你现在就揍我一顿!但你也给我记好了,我程云安迟早会将那小丫头片子抢到手的,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绿帽子是你弟弟给你戴的。” 这话着实惹火了程云靖,他只一拳便将程云安打倒在地,继而又指着他鼻子吼道:“你敢跟我抢女人,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这个腌臜贱种!” 程云靖乃五行门程铭长子,自幼便与南荣锦的徒弟玄唯祎定下亲事。为了娶到玄唯祎,他多年来对其颇为疼爱照顾,在外人眼中算是楷模未婚夫。 实际上,他根本就不爱玄唯祎,不过是看重她背后的势力罢了!只要娶了她,定能成功当上五行门之主。 五行门中,程氏兄弟因为玄唯祎大打出手。 酒楼后院内,周苏墨亦是心绪难安。 他的心中满是矛盾,当真十分渴望见到程云安,却又在内心深处希望他能够就此失约。 “只要他今天不来,我明日一早就带蕴意回金剑山庄。区区一块玉翎而已,我就不信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就在周苏墨终于做出决定之时,程云安却在下一刻冒了出来,甚至还不忘解释一下他来晚的原因。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后,周苏墨强忍心痛将双手紧紧握成了拳状至于背后,脸上堆满笑意:“不妨事,来了便好!美人就在楼上,程兄将交换之物带来了吗?” 程云安立马露出了一抹奸狡的笑容:“东西被我藏在了一处极其隐秘之地,等我享受完了……自然会带兄台去取玉翎。” 迫于无奈,周苏墨只得将颇有心眼的程云安领到了楼上,却于拐角处止步不前:“那小妮子就在前面左拐第一间,程兄自行进去即可,在下就不碍你的事了。” 话虽这么说,其实他心里清楚,他是害怕看到白蕴意某一类眼神时,自己会忍不住心软。 “砰”的一声响,程云安一脚便踹开了门:“小美人儿,哥哥想你想的好苦!” 今日的白蕴意,经过一番精心打扮后,显得十分楚楚动人,程云安看的都快流口水了。 当程云安这个臭流氓搂住她的腰时,白蕴意微笑着将头环在了他的胸膛之上。而早在这之前,她已经哭过了无数次,就连这个笑容也是经过排练的。 不知过了多久,程云安总算带着满脸得意的笑容从房间走了出来,一见到周苏墨险些没笑抽过去:“兄弟,你可太够意思了!竟然真给我留了一个黄花大姑娘,看样子……你昨晚过的不是很舒坦呀。” 周苏墨强忍着心中的火焰笑道:“既然是程兄想要的,我自然不能夺人所好。” 为了让程云安放心的将玉翎交出来,周苏墨刻意指着白蕴意的房间说道:“不瞒程兄,就这货色的姑娘,我手上至少还有七、八个!如若你喜欢,改天我一一介绍给你,如何?” 一听这话,程云安立马来了劲:“还改什么天呀!就今天,你告诉我她们在哪儿,咱这就去!” 周苏墨摁着他的肩膀问道:“我在那些姑娘身上花费的银子,可比在这小妮子身上多多了……程兄想好拿什么宝贝来换取美人的垂爱了吗?” 见程云安一脸为难的模样,周苏墨趁机诱惑道:“这样吧!念在程兄是个实诚人的份上,只要你将玉翎给我……我就忍痛再送你两个美人儿,你看这样可好?” 程云安二话不说便高兴的拍起了手掌:“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我这就将玉翎所在之处告诉你!” 得知玉翎所在后,周苏墨再一次放出了鱼饵:“程兄先去那里等我,我接过美人便去与你汇合。” “不要让我等太久哟!”说完这话,以为有便宜可占的程云安就这样兴高采烈的冲下了楼。 事实上,周苏墨根本就不是要为他寻什么美人,也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美人。他只是有些不放心白蕴意,突然很想看看她是否还安好。 一进房门,他便瞥见了满地的衣裳,有的都已经被撕成碎片状了,想来定是程云安那淫贼所做无疑。 衣衫不整的白蕴意正趴在床上默默流泪,听见程免免的脚步声后,毫不顾忌的抱了上去,“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一次,周苏墨没有推开她,直至那些热泪透过衣衫氤氲了他整个肩膀,他才开口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白蕴意下意识的将他抱的更紧,“只要你不负我,天大的委屈我都愿意忍受。” 好不容易才将白蕴意哄着以后,已是深夜,月亮高高的挂在树梢上。一切准备就绪后,周苏墨才驾驶着一辆马车去和程云安汇合。 任是谁也想不到,程云安会将玉翎这般贵重之物存放在墓地中。 见周苏墨从马车上走下来以后,程云安迫不及待的将玉翎献了上去:“兄台快将玉翎拿好!” 将玉翎接到手以后,周苏墨指着马车车棚说道:“我为程兄准备的两个美人儿就在里面,你还不快去看看。” 程云安快速跑到了马车上,却在掀开车棚帘幔时愣在了那里:“这……兄台,你这是开的什么玩笑?” 原来与周苏墨同乘马车而来的,是用纸糊的美人儿。 来见程云安之前,周苏墨专门去了一趟寿衣店。 周苏墨自怀中掏出了一根细长的银线,对着程云安比划了一番:“这就是我为程兄准备的美人儿,是来陪你上路的,省得你一个人孤孤单单。” 意识到事有不妙,程云安哆哆嗦嗦的跳下了马车。以他那点儿三脚猫的武功,想要由周苏墨手中逃离无异于天方夜谭。 仅仅三招,周苏墨便用银线割下了程云安的人头。 用布将人头包好以后,周苏墨顺势将他的身躯丢到了车棚内,并趁着更深露重之际将这辆马车驾驶到了五行门门前。 周苏墨曾在下手之前四处打听过,这才知道程云安仗着父亲在武林中的势力,干尽了缺德事。被他糟蹋过的年轻姑娘不胜枚举,为此而羞愧自杀的也有三、五个。 此人不仅自视过高,还将风流才子赫连灵锁当成了榜样,励志要成为下一个他。 殊不知,人家赫连灵锁虽然贪花好色,流连青楼,也在府中养了不少的姬妾,却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从他在世人的口碑中便不难得知,他的人品远胜于程云安十倍不止。 何况,人家年纪轻轻便坐上了一派宗主的宝座,不仅武艺高强,更是将门派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真不知道程云安这种江湖败类是哪里来的信心,竟妄自将自己与一表人才的赫连灵锁相提并论。 周苏墨一直在五行门的门口坐了很久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带着程云安的人头回了酒楼。 他尚在门外,便听见里面隐约传来了白蕴意的哭泣声,赶忙推门走了进去:“你怎么了?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有人欺负你吗?” 直至见到周苏墨,白蕴意才露出了笑容:“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抛下我不管了……我以为你嫌弃我是个不洁之人,再也不理我了。” 怀着愧疚之心叹了口气后,周苏墨才将布包放到了桌上:“伤害你的人共有两个,一个是程云安,另一个是我。 其中,程云安已经被我杀了。而我……我身上肩负着重任,所以我不能死!我唯一赎罪的方式就是照顾好你的余生,我的子孙也会秉承我的遗志善待你的后辈。” 说罢,周苏墨十分麻利的将布包打开,程云安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于顷刻间呈现在了邝芷萝面前。 出人意料的是,她不仅没有吓得尖声惊叫,反而用憎恶的眼神向人头看去:“死得好!他害死了我爷爷,又害得我失去了贞洁……如今就这么死了,简直太便宜他了。” 周苏墨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她,许久才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如果我将他交到你的手中,你会怎么对待他?” 白蕴意从梳妆台前翻出了一根金簪,而后狠狠的用其剜出了程云安的眼珠子与舌头:“他是个坏人!如果他落到我手上,我一定会让他受尽世上所有的折磨!可以像吕后对待戚夫人那样,砍掉他的手脚将他放进缸中!也可以像来俊臣那般,将他放进瓮中用火烤!” 说这些话时,她的眼里没有一丝纯真却充满了狠毒,以及对这个世界无尽的厌恶憎恨。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应该有的作风。 第二十四章 前尘:黑夜 http://.biquxs.info/

也许是因为她在外颠肺流离太久,视遍人情冷暖之故吧! 周苏墨只能用这个来安慰自己,因为白蕴意与同岁的姑娘实在相差太多了。 也不能全怪她如此心狠,要怪就怪这个世界不公,要怪就怪世人对待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太不善良了。 纵使明白她心中有苦才借此发泄,周苏墨还是感到阵阵发怵,只是掩饰的极好没有被发现罢了。 用金簪对着程云安的头颅发泄完毕后,白蕴意才转头冲着周苏墨施以微笑。 “你没有害过我,为你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但我想请你帮我做三件事,将他的眼珠子和舌头拿去喂狗。然后,再将这恶贼的人头悬挂在城门上,供路人观赏。这等为富不仁之人,就该是这个下场!”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周苏墨不负所托将前两件事全部办的滴水不漏。 当他返回酒楼后,白蕴意才将第三件事说了出来:“送我去灵鹊馆吧!让我做你的眼线,替你打探消息。” 周苏墨没有立刻同意,而是问道:“难道你就不问问我来自何处,是什么人,为何要这么对待你?你就不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程云安,死在我手里吗?” 白蕴意不假思索的答道:“你是周苏墨,是我下半生的依靠!就算你真要杀我,我也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为什么?” “因为我信任你!因为你的出现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温情……因为你让我觉得,我以后也可以像一个人一样活在这个吃人的世上。” “我愧对你的信任……”说话间,周苏墨缓缓垂下了眼睑。 白蕴意不仅没有责怪反而温柔的递了一杯茶水过去:“公子为我惩治恶人也算辛苦,这杯茶水敬你。” 周苏墨不疑有他,当场一饮而尽,随即就感到全身燥热难耐,豆大的汗珠由额头凸起,似有一团烈火想要从他的体内冲出来一样。 见势,白蕴意赶忙冲了过去,伸出纤纤玉手覆上他的额头,故意与他凑的很近:“公子,蕴意帮你擦汗。” “不必!”周苏墨下意识将她推开,试图坐在椅子上稍作休整,奈何他竟然连坐也无法坐稳,身子一滑倒在床上便栽在了地上。 白蕴意趁机趴到了他身旁,那双手却越发放肆的在他周身游离,周苏墨的眼神渐渐迷离,但他努力想要让自己保持清醒,拔下她头上的金簪狠狠刺在自己的肩膀上。 吃不住痛的周苏墨总算恢复了神智,那颗狂躁的心总算得到片刻安静,白蕴意更是被他这一举动吓到了:“公子,你为何要伤害自己?” 顾不得汩汩流血的手臂,周苏墨破窗而逃。 他不是傻子,自是知道问题全出在那杯茶水上,只是他想不到白蕴意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对付自己。 知道了又能如何?毕竟是他利用她在先。幸而夜里风凉,加上伤口带来的疼痛,总归能让他多多少少保持着清醒。 “我应该怎么办?”此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死也不会回去找白蕴意。他周苏墨,连东西都不会用二手的,何况是女人。 他确实愧对白蕴意,也很心疼这个可怜的姑娘,但他绝对不会因为愧疚就娶她过门,他所给的承诺也绝对不包括这类。 艰难而又无目的前行,周苏墨竟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一片花海中,朵朵娇艳欲滴的蓝玫瑰均透着莹莹亮光,仿佛是天上的星星坠落在花海中一样。 风吹,花儿随风摇曳,好似美人在跳舞一般,为黑夜增添一抹明亮。 不久前,玄唯祎因为退婚之事被师父狠狠训斥了一番,倍感委屈的她将心一横索性做起了离家出走的买卖。 一心一意想要逃离师父的管教,骑上快马飞奔而。没用多长时间便来到了一片景色优美的深山之中,再往前看,瀑布哗哗的一泻而下,流下的水刚好用来滋养山下的花花草草。 足足饿了一整天,心情不佳的玄唯祎抛下马儿一个人向着花海走近,望着风中摇曳的花儿,不禁放松了许多。 “跑了一天,师父断然担心死了。等天亮我就回去,看她还敢不敢逼我嫁给程云靖那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渐渐地,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片花海,丝毫没有察觉一位表情异常的少年正在跌跌撞撞朝这边走来。 蓝色的花儿与她身上所着浅蓝色纱裙好似浑然天成,腰间的白色缎带也随微风轻飘。不时地竟有蝴蝶落在她的肩头,煽动着翅膀,仿佛在与她共舞。 黑夜,能让人尽情放肆。若是白昼,她这样的绝色美人伫立在同样美不胜收的花海中,定能吸引无数路人围观,她可怕不想让别人看见。 直至此时,她丝毫不知周苏墨就站在她的身后。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的身体,迟迟不愿将目光移开。 忽然间,她肩上的蝴蝶竟飞到了周苏墨的面前,他只轻轻摊开右手的手掌,那蝴蝶便落在了他的掌中。 玄唯祎的目光循着蝴蝶的身影追过去,一回头便瞧见了周苏墨,先是一愣,继而又抚摸着胸口为自己顺气:“是个人,我还以为是阿飘呢!” 熟不知,眼前这人会比阿飘让她刻骨铭心,也算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 仔细盯着漂亮的蝴蝶看去,它忽然又从少年的掌中飞起。几乎是同时,二人都举起手想要抓住飞起的蝴蝶。 却不料就在要得手的瞬间,蝴蝶飞走,二人却十指相扣,四目相对的两人各自露出惊讶无比的神情。 那一刻,除了周身一群蝴蝶飞来飞去,整个世界便只有他二人。 玄唯祎直勾勾的望着周苏墨,萤火映衬下,面貌倒也看的分明。 这少年约莫二十岁的年纪,身穿一紫色暗纹无袖外套,内着银色斜衬里衣,脚上登着一双暗紫色靴子。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长发顺着肩膀垂在胸前,菱角分明的脸上虽布满细汗仍旧不乏英气。 “你长的倒是俊俏,比程云靖可好看太多了。”玄唯祎看着高兴竟然大胆的伸出另一只手向他脸上摸去,周苏墨急忙松开与她紧握的手向后退去:“别说了!” 俊俏的面孔却又带着些许的寒意,难免又让人有些不敢亲近。 玄唯祎也不傻,尤其是在见到周苏墨受伤的手臂后,开始猜测他可能是被仇家追杀才躲到这里避难的。 “既然如此,小女子就先告辞了。”自己也不想找麻烦,还是走为上策。 奈何一切为时已晚,欲要离开此地的玄唯祎尚来不及转身,便被周苏墨一个大力带进了怀中:“你不要走,好吗?” 站立不稳之下,二人一起倒了下。 预感到大事不妙,玄唯祎拼了命的想要起身,周苏墨拽着她的手臂便将她摁到在花丛之中,却贴心的将一只手的手掌垫在了她脑后。 “将来,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碍于男女天生力道差距,玄唯祎完全动身不得,只得以带着哭腔的口吻说道:“不管你是谁,能不能冷静一点……我不要补偿,你放了我罢!” 看着眼前的姑娘,周苏墨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陈陈幽兰香不断扑进鼻中,处处都是诱惑。 他确实很努力的再忍,也不想凭白毁了别人家的姑娘,最终还是抵不过药效发作低头吻了下去,带着他身上的味道,强行撬开她的嘴唇将舌头送了进去。 静谧的夜里,来自陌生男人温热的鼻息直接扑打在玄唯祎的脸颊上,惊的她浑身颤栗:“这位公子,我可是好人家的姑娘,而且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嘶……”挣扎中,玄唯祎不慎触碰到了周苏墨的伤口,染了一手血腥,却依旧没能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短短两日光景,周苏墨便凭借一己之力毁了两位姑娘的清白,昨晚那次甚至全部由他亲力亲为。 天快亮的时候,此地只余下他一人,四处追踪都没有探寻到玄唯祎的身影,只有那抹残留的幽兰香气还在。 已经解了药劲的周苏墨躺在花海中黯然神伤:“我简直不是人,这样做和程云安那臭流氓又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他也不忍心去欺负一个小姑娘,奈何白蕴意为了让他彻底记住自己足足将药量加了一倍,莫说是年少气盛的周苏墨,就是得到仙人也很难在美人面前控制住吧! 动作缓慢将衣襟整理完毕,周苏墨赫然发现千辛万苦得到的玉翎没了踪影,这也就意味着他暂时还不能回到金剑山庄。 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不找到人家姑娘给个说法,也是不能亏着良心回去的。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玉翎必然是被玄唯祎带走了,毕竟昨晚她受的委屈可不是一小点儿。 “她为何会带走玉翎?是不小心将其当成了自己的东西,还是识破了玉翎真身?或者……只是为了报复我?” 第二十五章 前尘:月琴城 http://.biquxs.info/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 月琴城中,石桌上的那壶茶早已凉透,坐在乐正骄对面的中年男子缕了缕漆黑的山羊胡,终是成了那最先沉不住气之人。 郭讯眉目疏朗,须长四尺,很有威重之仪态,素来受人敬仰,在无眠之城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赫连灵锁自小便对他言听计从,就连实力相当的宗主们都对其存有几分敬畏。 只见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茶壶拿了下去,继而又露出了万分和蔼的笑容:“公子虽年纪轻轻却贤名远播,在下对你的英明仰慕已久!吾若生子似骄郎,此生该当无憾。” 对于旁人的夸赞,乐正骄从来都不予理会。 夸耀,有时是为了将你绑在他的战车上奋力斩敌,或是绑在军帐中出谋划策。 两声尴尬的咳嗽声结束,郭讯继续道:“咱们能够同桌饮茶实属不易,我便开门见山了。我家宗主实不忍公子一身本领就这样暴殄于山水之间,特命我来此请你回无眠之城。” 又是一阵寒风,郭讯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乐正骄才悠然开口道:“掌事大人严重了,乐正现今不过是一介草莽,再无心过问江湖之事。” 顿了顿,他迅速将目光转移至结冰的湖面:“何况……我的小舟已经游不过这面湖,赫连宗主的一番好意只能心领。” 郭旭颇具自信的笑出了声:“公子若是愿意,我家宗主愿意为你燃火化冰!” 乐正骄摇了摇头道:“还是顺其自然吧!” 一听这话,郭讯的脸色即刻阴沉下来:“顺其自然……公子这是何意?” 乐正骄头也不抬的回道:“掌事大人智勇无双,又何须我点破?有些话说的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言外之意,乐正骄是不愿意随他回到无眠之城做谋士的,谁能成为天下共主便顺其自然吧!他只愿守在自己的一抔净土,偏安一隅。 眼见希望即将破灭,郭讯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我家宗主求之不得的贤才,他魔帝唾手可得却豪不珍惜!猜忌心如此重,此类人就算做了天下共主,也只会亡天下!苦百姓!” “掌事大人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当着人家小舅子的面议论他姐夫……此举是否有些不大妥当?”浅淡的言语透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乐正骄的脸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一直如此,即便是在宴会那等轻松愉悦的场所,也会时时刻刻保持着威仪。 乐正骄乃幽**人一母同胞的弟弟,少年时便敏于观察,心思细腻异常。他长到三四、岁时,心智便像成年人那般聪颖慧黠,不足五岁便熟络琴棋书画。 新婚燕尔的魔帝疼爱娇妻,爱屋及乌下时长将他这位小舅子抱在腿前,时长叹息道:“可惜,骄儿未曾居于吾母之腹。” 对于郭讯来说,从未有人敢这般对待他,脸上的不满情绪更甚方才,不能得罪眼前这红衣少年,只能将一腔怨气发泄于魔帝身上。 “昔年,你姐夫仅为上任魔帝一不受宠爱的庶子,他的叔伯兄弟哪个拎出来都比他强上百倍不止。 若非骄郎在他身后推波助澜,他如何能在阴诡狡诈的魔族脱颖而出呢!可他继位之后却因为忌惮你功高盖主,将你赶至这等渺无人烟的荒野之中!” “这等钟灵毓秀的绝佳境界,掌事大人竟称之为‘荒野’,这般遣词着实让人伤心。”乐正骄越发擅长顾左右而言其他。 郭讯猛的站起了身:“大丈夫应当拔剑而起,建功立业!难道骄郎就不想为这分崩离析、浑浊不堪的天下出一份力吗?” 许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言语有些过激,他又温顺的坐了回去:“现下世道凶险,骄郎才智不凡,辅佐谁不是……人人都知道这乱世之中强者为尊,如你这般算无遗策的权谋也是一种强。” 乐正骄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去:“我说了——我是草莽,不理江湖也无甚权谋。掌事大人若是还要为我打抱不平,可以去幽冥魔宫寻我姐夫与他当面对质。” “幽冥魔宫?靠杀兄弑父建立起来的宫殿,老朽是不会去的!更不会见你那位残暴肆虐的姐夫!” 对方越是自命清高,乐正骄越是不紧不慢的与之斡旋:“是了!掌事大人绝对不是惧我姐夫手上那把饮血刀,完完全全是出自不屑。” 郭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继而又笑道:“既然骄郎醉心文学,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只要……你愿意为我们宗主寻得玉翎,我自有办法让荆云大陆所有的文玩古董都归于你手,包括各家宗主的传家之宝。” “好!好的很!”装腔作势的鼓掌声结束,乐正骄又以十分严肃的口吻说道:“那便先将程铭、商议水、萧泽、南荣锦和金斩这五位宗主一起杀了罢!届时,掌事大人只需带着他们的人头前来与我交换玉玺便是。” “你要杀五位宗主?“一听这话,郭讯惊的险些没从凳子上滚下去:“他们在荆云大陆的势力不容小觑,但凡出行身侧至少也有数位高手护航。光是弘义门的一个聂无欢便让人难以招架,公子居然想要他们五个人的人头?” “若是他们几个不死,我又如何得到他们的传家之宝呢?”乐正骄故意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话音落,情绪得以稳定的郭讯再次大笑出声:“这还不简单!荆云大陆看上去是六族并立的局势,可实力最强者非我家宗主与程宗主莫属,只要我家宗主点头,那些文玩古董便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面对如此诱人的条件,乐正骄只是问道:“不知掌事大人有没有听过吕后与戚夫人的故事?” “什么故事?” “秋后算账的故事。” 对方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郭讯无法从他的面部表情推断出他是否愿意相助,只能乐呵呵的拱了下手:“愿闻其详。” “汉高祖刘邦在世时有一宠妾戚夫人,她不仅夺得了原本属于吕后的爱情,还多次教唆高祖废吕后之子转立她的儿子。 刘邦在世时,戚夫人可谓是风光无两,一时竟成了后宫中最令人羡慕的女人。 年老色衰的吕后受尽艰辛好容易苦尽甘来,却要整日提醒吊胆想办法保全儿子的储君之位,举步维艰如履薄冰般生存甚是艰难。” 郭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这算什么故事?” 乐正骄轻声应道:“别着急,故事的精彩之处马上就要来了——刘邦死后,吕后得势做了太后,曾经试图谋夺太子之位的戚夫人……被做成人彘养在厕中,死的那叫一个 ——惨。” 这时,一直站在乐正骄身后的抱琴少年上前一步道:“掌事大人愿做刘邦,我家公子可不愿做戚夫人,更不愿被诸位宗主做成人彘。” 这名为步千竹的少年面容清秀,与武功斐然的石鸾、祢鄂同为魔帝侍从。在魔族数子夺敌的战争中皆出力不少,后三人因崇敬乐正骄的人品自愿随他归隐。 郭讯至多能从诸位宗主手中夺过各家珍宝,杀他,指定不敢。 了解乐正骄话中之意,他有些尴尬的皱了皱眉头,却也能设身处地的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 若是身份对调,他也会忌惮其他宗主秋后算账或者暗中报复。 换作旁人,早就随着茶凉走人了,能屈能伸的郭讯则不然,再尴尬的境地也奈何他不得。 “公子身处英雄辈出之世却仍能大放异彩,等闲好处自然配不得你。在下膝下有一独女,不敢妄言色艺双绝,却知书达理、誉重闺闱。若是公子愿意,我倒很想听你叫我一声岳父。” “不愿意。” 这三个字的冰冷程度丝毫不亚于湖面上的厚雪,乐正骄的耐心终于被磨光了。 怀抱着希冀,郭讯强忍着呼之欲出的恼怒以笑容死撑:“愿骄郎能早日随我回无眠之城,好生辅佐我家宗主,教导他成为一位爱民如子的……” 乐正骄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石鸾才将茶具收走,步千竹顺势将瑶琴置于桌上,琴主人修长的双手已经抚上了琴弦。 纵使下逐客令,也要这般文艺。 “也罢,我下月再来拜访!”郭讯总算舍得离开,却在临走时托侍卫撂下了一句话。 ——没有乐正骄的幽冥魔宫,魔帝时以杀戮数威。如此暴戾者,想一人坐大那是门都没有,共主之位永远轮不着他家。 若是骄郎得到玉翎,请务必审时度势、好生思量。 不敢得罪太深,郭讯又派第二人送来讨好的话——愿将荆云大陆分一半予尔共享。 接收此话之人乃是石鸾,他正欲回禀之际却被步千竹所阻:“公子弹琴时不喜为世俗外物所扰,如此方可与瑶琴背后更高境界的生命融而为一。” 檀香缭绕中,安静悠远的琴声兀自响起。 第二十六章 前尘:风流债 http://.biquxs.info/

随着琴主人指法、手速、力度的转变,琴声时而松沉而旷远,容易让人勾起远古之思。转做泛音则如天籁,又似清冷入仙之感。 瑶琴一器具三赖,可以状人情之思,也可以达天地宇宙之理。 人人都知道抚琴需要安静的环境,更需要安静的心境,乐正骄此时的状态明显与“静”字极其相符。 极轻柔飘与沉重刚烈接连而至,配合着娴熟的手法简直就是享受,仿若置身无人之境。 乐正骄的琴由于长期弹奏的震动,已经生出了冰裂断,使得琴音更加透彻,外表也更加美观。 不论是白桐琴身,亦或岳山、承露、龙龈、冠角、雁足等附件皆由乐正骄亲自制造,为了购买制琴所用的小叶紫檀,他几乎跑遍了大半个荆云。 像他这等既能弹琴又能斫琴者在荆云大陆已是寥寥无几,琴师在斫琴时会将自己弹琴心得融入琴中,从而使其有其独特意味。 一曲结束,乐正骄毫无意识的将手指于琴徽上游走,翡翠琴徽及白玉琴轸本是一女子心爱华胜,且只有重大场合才会佩戴。 佳人已逝,乐正骄为表纪念才将此物重塑并嵌入琴身。 趁着换香的空档,石鸾忙不迭的凑了上去:“郭讯在荆云大陆颇具势力,多少人世家子弟想要攀附都苦于无门,公子为何拒绝的如此爽快?” 乐正骄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将目光对准了步千竹:“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但说无妨。” 祢鄂道:“既然帝尊不顾及亲情与恩情,公子何不顺水推舟娶了郭小姐?传闻这位郭小姐不仅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定能成为公子的知音。” 对此,乐正骄只是笑而不语,转而看向了步千竹:“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步千竹摇了摇头道:“他将女儿嫁给公子不过是为了巩固无眠之城的地位和势力,还有他自己在荆云大陆的权势地位,他甚至想利用公子来牵制赫连灵锁。” 乐正骄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乐正骄一生清白坦荡,岂会与这等私心泛滥之辈结成儿女亲家?” 不待二人再有相问,琴声再次被拨弄起。 一曲《凤求凰》寄托了司马相如对卓文君一见钟情的欢喜,谁能料到新寡在家的才女会因为一场宴席重获新生呢? 文君有诗词: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东风骤冷,乐正骄缓缓卸下斗篷一步步向着湖心走去。 凤说,要去见凰。 乐正骄所着锦袍绣有凤、凰二鸟,是姬骨樱生前所赠定情信物。姬骨樱便是乐正骄思而不见的凰,也是他与世隔绝的原因之一。 最初的怦然心动也曾使他抛却被亲人遗弃的忧伤,后来眼睁睁看着姬骨樱沉湖便成了他心中抹不掉的伤痛。 祢鄂抓起斗篷便冲了过去:“公子切莫为了凡尘俗世与自己为难。” 低头瞧着冰下模糊的人影,乐正骄扶额叹了口气:“实在不想见外人,咱们外出游历权当避难吧!” 步千竹的眼眸中立时多了一抹坚定不移的神色:“公子想去何处只管开口,我们三人定会生死追随。” 将斗篷拿在手里,乐正骄抬头向着远方望去:“当初为了制琴,我曾将这荆云大陆走了一半,还剩一半没有走完。” “属下明白了,这便去准备出行之物。” 步千竹才走,乐正骄随意将斗篷丢掉后索性平躺到了冰面之上,一双冻至僵硬的手抓起一抔厚雪便丢到了半空,划出一道洁白的弧线:“小樱,你乖乖等我回来……” 不多时,祢鄂也踏上了冰湖:“启禀公子,周公子现已到达。” 乐正骄这才从湖面立起,笑盈盈的说道:“回去告诉千竹,不必准备出行之物了。为墨墨安排一间上房,他要住在咱们月琴城。” 周苏墨不似乐正骄活的那样长久,世间许多美好与肮脏之物都不曾经历,故此他身上永远带着青春活力,就像清晨初升的太阳一样光彩照人。 可是今日,乐正骄明显能感到他的脸上挂着浓厚的愁容,他并不懂得隐藏这种情绪,轻易便被人瞧了出来。 “我亲爱的小墨墨,你为何发愁?” 见到挚友,周苏墨突然定下心来,小心翼翼的将一朵蓝玫瑰呈了上去:“我、我需要你的帮忙。” 守在门口的祢鄂忍不住呢喃道:“公子身为魔帝小舅子身份都被郭讯识破了,最该发愁的不应该是他自己吗?还有心情在这里宽慰别人。“ 此时,前来汇报消息的步千竹也来到了此处,笑道:“他忌惮公子还来不及,又怎么敢将公子的身份捅出去?他若得罪公子,可就是将整座月琴城往其他宗主身边推。” 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周苏墨连忙以手势示意乐正骄将人驱走,自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要说。 遣散众人,乐正骄才细细的观摩起了手中的蓝玫瑰,与平日里见的并无不同,只是上头竟印有点点血迹罢了。 即便周苏墨已经换了一套新衣,他还是闻到了浅淡的血腥之气。 “墨墨,你出什么事了?怎么把血染到玫瑰花上了?” “这血不是我的,是、是一个姑娘的……”周苏墨十分难为情的给出了回答。 见他这扭捏的样子,乐正骄禁不住笑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若真心要我帮你解决问题,就不要吞吞吐吐、遮遮掩掩。” 虽是万分羞于启齿,周苏墨还是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唯独隐瞒了白蕴意下药之事。 乐正骄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最信任的人,他隐瞒此事也是出于有心,他害怕好友会因为替自己出头去找白蕴意的麻烦。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通彻,乐正骄慢条斯理的将玫瑰塞回他手中:“此物珍贵至极,你可得收好了。” 周苏墨撒娇一般拽着他的衣袖摇摆起来:“我的好骄儿,你倒是帮我想想法子,我现在可是一个头两个大。” 叹了口气后,乐正骄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这可是风流债啊,我真没法子帮你,赶紧上门找人家姑娘负荆请罪乞求原谅,然后带着彩礼上门提亲去罢!” “提、提亲?”周苏墨一脸茫然,因为他从未想过娶妻生子的事。 “娶她为妻,亡羊补牢。既然错是你犯的,就应该诚心诚意的好好弥补。”乐正骄一脸严肃的说道。 如此突然,周苏墨明显没有做好思想准备,情不自禁皱了下眉头:“可是,可是我不知道她的身份……” “那你就去查呀!现在只能是人家姑娘不愿意嫁,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若是不慎肚子大了惹出什么闲言碎语来,人家姑娘一时想不开跳河、割腕……你这孽造的可是不小。” “可是她说她有未婚夫!”周苏墨登时急了:“我自然想对她负责,就怕她早就有了心怡之人,不愿意嫁给我。” 乐正骄笑笑道:“那就要看看……究竟是他未婚夫的包容力大一些,还是我们墨墨的个人魅力更大一些。” 沉默了半晌,周苏墨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她,拿走了我的玉翎。” “你找到玉翎了?”乐正骄的心态十分平和,旁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在他眼中也不过如此,什么毁天灭地的力量,他才不稀罕。 周苏墨继续说道:“我继承家族血脉才可以感受到玉翎的气息,除了我以外也只有遇灵弟弟一人能做到。这姑娘应该是将玉翎当成了一块美玉,喜欢才会拿走吧!要么……就是为了报复我。” 乐正骄连连摇头:“我猜……她拿走你的东西,只是为了让你找她。姑娘家受了这样的委屈,哪还有心思去欣赏美玉。” 不懂情爱的周苏墨根本想不了那么深,此刻也只是对玷污人家姑娘的清白表示出了极大的愧疚而已。 对于乐正骄的提点,他当时并没有领悟彻底,可他确实很想找到玄唯祎。 最重要的是,玉翎还在她身上。待在月琴城里逃避一点意义没有,反倒会因为时间拖延而将问题放大。 一想到姑娘是为了让自己找她,周苏墨在愧疚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期待:“她曾提到过程云靖的名字,我这就去五行门找她。” “嗖”的一下,乐正骄的手中凭空多了一张符咒:“五行门?这父子三人可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你且小心行事,若有意外随时以隐身咒脱身。” “哪来的父子三人,程铭现在只剩一个儿子了。”说罢,周苏墨捧着符咒蹿了出去,留下一脸懵的乐正骄。 不消片刻,他便反应过来:“程云安那小流氓定是归西了,只怕此事与墨墨也逃不了干系。” 程铭可不是吃素的,何况是杀子之仇。此番若是不将祸水东引,周苏墨定会成为五行门乃至众多门派的眼中钉。 为了帮助好友摆脱麻烦,乐正骄不得不幻化出一个分身跟在他身后。 第二十七章 前尘:真凶 http://.biquxs.info/

此时,五行门门口的尖叫声几乎响彻云霄,就连熟睡中的程云靖都被惊醒了。只见他带着满脸不耐烦走到了大门口:“一群混账东西,大清早的呜哇乱叫什么呢?” 程云靖出现后,所有人都一哄而散。只有被他逮住的那个婢女因为慌乱而跪到了地上,“回公子的话……云安公子他、他……” 程云靖边掏耳朵边不屑一顾的问道:“云安?是不是这小子又糟践了谁家的姑娘,人家带着父母找上门说理来了?” 婢女摇着头没有回答,只是颤颤巍巍的用手指了指马车。当程云靖掀开马车帘幔时,也是吓了一大跳:“这是云安吗?才一晚上不见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的头哪里去了?” 然而,那名婢女早已趁机跑回了院中,饶是程云靖再怎么询问,也无人回答。 就在他带着满脸疑问走进院中时,那些仆人们却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全部躲的远远的,见到瘟神大抵就是这副模样吧! “我又不会吃人,大家全都怎么了?” 倍觉疑惑的程云靖掐着腰看着人来人往的院落,却无一人敢与他正面相对,就连偶尔从他面前经过的仆人也会走的比平常快上几倍。 不多时,一个浑身颤栗的婢女朝他走了过来,“公子,掌门有请!”将此事传达完毕后,她也飞一般的跑开了。 直至与程铭会面后,程云靖才知道症结所在,原来大家都将他认作了杀害程云安的真凶。 程铭扶着额头不住的叹气,他的面前跪着一名婢女,正在阐述着所谓的“事实”。 “昨日晚饭时分,二公子在言语中提及到了绝尘堡的少堡主,也就是大公子的恋人。因为二公子说了一些诋毁少堡主的话,大公子便与二公子大打出手。期间,大公子还曾说过什么色字头上一把刀的话,并提醒他好自为之……今日一早,我们便在门外的马车上发现了二公子的尸体。” 听过这婢女的话后,程云靖反倒大笑起来:“照这形势来看,你们所有人都认为云安是被我所杀咯?” “奴、奴婢不敢……” “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婢子在程云靖的恐吓下连滚带爬跑了出去,转角处的乐正骄分身按照约定扔了一锭金子过去:“姑娘这张嘴甚是厉害!现在所有人都将程云安的死归咎在程云靖身上,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婢女千恩万谢的接过金子抱在怀中,乐正骄分身趁其不备将手置于她的额头,快速将这段记忆抹了个精光。 当这名婢女回过神时,早已忘记自己曾和乐正骄做过买卖,只知道自己手中突然多了一锭沉甸甸的金子,欢喜过度的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老娘有钱了!再也不用为奴为婢讨生活了,哈哈哈!等我收拾完东西就离开这里,你们谁也别想再使唤我!” 家住豪宅的程铭有权有势,自然不会在意家里突然少了一个端茶倒水的婢女,其他人更不会在意自己的同事是死是活。 怒声将那名婢女喝退后,程云靖大步走至程铭面前毫不避讳的说道:“如果你怀疑我是凶手,就杀了我为你的好儿子报仇吧!” 程铭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云安打小与我确实最为亲厚,我也很疼他。他死了,我真的很难过……但你也是我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岂会肆意偏心于谁。” 说着,程铭起身便握住了程云靖的手臂:“哪怕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都没关系,爹已经派人从城门取回了云安的人头。届时会连同他的身体一起送到裁缝那里,缝合完毕后就会及时下葬,任是谁也无法通过他的伤口判断死因。 现在,你是爹唯一的儿子,爹不会让你有事的。云安之死,我会安排一个杀人‘凶手’出来替你顶缸的。” “够了!”程云靖一把甩开了程铭的手:“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杀人凶手,你们有谁亲眼见到我行凶了吗!没有证据就可以随随便便给一个人定罪吗!杀了程云安那个一事无成的登徒浪子,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见他如此恼怒,程铭赶忙解释起来:“你误会了,爹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被此事所累,成为这天下人的笑柄,爹不愿意你背负杀害手足的罪名。” 程云靖冷笑一声道:“笑柄?怕是早在十几年前我娘死的那一天,我们程家就已经被天下人笑话过了吧?” 听过此话,程铭一阵心悸过后直愣愣的坐到了椅子上,许久他才用沉重的声音向程云靖问道:“十几年过去了,你始终还是对你娘的死耿耿于怀……你还在为此恨我吗?” 怒气爆表的程云靖本想一走了之,但他又无比清楚自己父亲在荆云大陆的地位,反正程云安那个碍事的玩意已经死了,倒不如服个软讨好程铭,将来也好名正言顺的继承宗主之位。 冷静过后的程云靖第一时间蹲到程铭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您是我爹,是除了唯祎以外我在这世上最为亲近之人,我不希望咱们父子之间因为程云安那个孽种而出现隔阂!” 问听此话,程铭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孩子,告诉爹……云安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程云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您希望我是杀害自己弟弟的凶手吗?” 思虑了许久,程铭竟然点了个头:“这十几年来,你对我一直不冷不热的,甚至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云安这小子虽然行事有差,待我却孝顺无比。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是因为嫉妒我对他好,害怕我会将五行门宗主之位传给他,才会对他出手,而不是因为绝尘堡那个女人。 这样,最起码可以证明我在你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至少你还在乎我这个爹,在乎五行门今后的归属。” 程云靖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云安这个畜生真不是我杀的!我昨天确实因为唯祎和他产生了冲突,但自那以后我就一直待在房中没有出去过。 我也根本就没有杀他的动机!无论长相、武功、品行亦或能力与智慧,他哪点比得上我?一个整天混吃等死、得过且过的混账,不配让我动手杀他! 我更无须担心这五行门会落到他手上,因为您曾经答应过爷爷,将来会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我!您希望儿子孝顺您,断然也会将心比心孝顺自己的老子。爷爷的话,您不会不听吧!” 越是如此,程铭便越发坚定程云安之死与程云靖有关。 因为他们并非一母所生,程云靖的母亲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年轻的程铭拈花惹草之故。他大儿子有多恨二儿子,他这个做爹的岂会不知? 程云靖完美继承了程铭所有的缺点,睚眦必报更是本能。程铭曾无数次警告程云安不要惹怒哥哥,奈何他恃宠生娇不肯将他爹的话放在心上。 也怪程云靖装深情装的太过,连程铭都以为玄唯祎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程云安平素欺男霸女也便罢了,竟然敢胆大包天亵渎未来嫂子,玷污哥哥的光,算是死有余辜。 如今程家只剩程云靖一个可以传宗接代,又因着多年来对他们母子的亏欠,程铭心中再痛也要保住程云靖。 至于程云靖为什么不承认杀了弟弟,程铭也想了很久,大概是害怕自己因此责怪他而错失宗主之位吧!毕竟他在程云安死后还大放厥词,骂起街来更是毫不手软。 既然儿子不愿意承认,做老子的也不再多问,若是因此影响父子之情可就得不偿失了。 人死如灯灭,活人才重要。 将程云靖扶起来后,程铭才像是酝酿了很长时间一般问道:“你实话实说,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好吗?” 程云靖淡淡的说道:“我娘自杀以后,你对我确实很好。所有父亲应尽之责,你都做到了,是我对你不好,不识好歹不领你的情。” 一阵沉默过后,程铭忽而说道:“你与幽冥魔宫暗通款曲之事,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可爹并没有干预过你。” 程云靖当即向他挥了挥手:“知道又如何?我是不会退出的,这个世界上能够帮我达成所愿的,就只有苏焰麟一个。再说了,你和两位宗主当年不也依附过他吗?没有他鼎力相助,你们哪来的能耐击败周定坤?” 程铭赶忙摇了个头:“我无意让你退出,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支持你。你的身边除了唯祎,还有我这个爹。 爹甚至愿意为了你去向苏焰麟下跪认错,否则他迟早会因为你的身份而将你碎尸万段。你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没有想象中的感动,程云靖先是望着天空大吼了一声,继而又用平淡无奇的口吻说道:“哪怕是因为对我娘感到亏欠才对我很好的话,也没关系。因为您是我爹,是将我养大的人,我身上流着程家的血,所以儿子永远都会孝顺您的。 第二十八章 前尘:退亲 http://.biquxs.info/

灯下黑的道理您比我懂,苏焰麟也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对我下杀手。因为我会一直让自己有利用价值,让他舍不得杀我。” 这番话让程铭感到脊背发凉,但他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放弃这个唯一的儿子,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如何让他信任你的?” “因为我说,我和他有共同的敌人。”程云靖冷冷的甩过这句话,不带丝毫温度。 程铭的心在这一刻落到了谷底,甚至起了防御之势:“你说什么?” 程云靖面无表情的说道:“当年您和两位宗主将他推出去替你们受罚,他自然恨您恨的要死。可我也恨您,因为我最亲最爱的母亲死在了您和那个贱种母亲的手上。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呐!” “儿子……你……”感到危险性越来越强,程铭的拳头已经跃跃欲试了。 此时,程云靖突然露出笑容:“好了,别担心。这些话都是我拿来哄骗苏焰麟的,我怎么敢大逆不道杀害亲爹呢。”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儿子,程铭愧疚之心更甚,连忙将他抱到了怀中:“云靖,爹现在拥有的一切,将来都是你一个人的。” 程云安的死以飞快的速度传遍了荆云大陆,就连不问俗世的绝尘堡,都开始有人讨论起他的死因和惨状来。 所有人都在传,程云靖因为自家少堡主而杀了亲弟弟。 评论此事的人大多都处在两个极端,有的人认为他为了女人不顾兄弟情义,实在可恨又可气,就是拉去偿命也属活该! 大多数却觉得,身为男人保护自己的未婚妻是应该的,何况程云安本身就是个流氓败类,程云靖能大义灭亲,此举堪称伟大。 沸沸扬扬的议论声甚至惊动了当地官府,但因为找不到实锤证明他就是凶手,加上程铭上下打点齐全,此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少主,您总算是醒啦!” 浅橘色的纱帐内,一女子清秀的面容上镌刻着几缕疲惫之色,有气无力的对着床前侍奉的小丫鬟玉珠晃了晃手臂,口吻中尽是疲累:“有天大的事也得稍后再说,我还没睡够。” 一听这话,玉珠瞬间慌了神:“少主莫要任性!弘义门大弟子聂无欢专程携礼拜谒,您还是见一见的好。弘义门大半弟子都追随于他,咱们不好开罪这位未来宗主的,少睡个一时半刻倒不甚打紧。” 听过玉珠苦口婆心的规劝,玄唯祎麻溜坐了起来,随便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便装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来,双手交叉握于胸前甚是可爱。 “哎呦!真是吓死人家了……若是我今日不出门见客,这位未来宗主是否会遣兵来攻打咱们绝尘堡?届时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该逃往何处?” 说完这话,玄唯祎顺势抹了抹通红的眼眶,还真被她挤出两滴眼泪来,梨花带雨般的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 玉珠只顾着以良言安慰,却不知演戏便是她最擅长的。若是需要,让她哭出半条银河也亦非难事。 最终的结果便是以玄唯祎坚持以补足睡眠为由拒绝见客,玉珠奈何她不得便只能服从,却不忘趴在她耳边提醒着聂无欢是携礼而至,纵使不见面也该回一份礼物才显的周到。 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玄唯祎突然精神起来:“不对!我与聂无欢并无交集,他为何突然携礼拜访?此事定有蹊跷。” 玉珠很是小心的将嘴凑到了她耳边:“少主有所不知,您的未婚夫程云靖为了替您出气,亲手杀了他弟弟程云安。” “真有意思。”玄唯祎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玉珠又道:“此事已经传遍了整座荆云大陆,甚至有人以为堡主不会让爱徒嫁给如此心狠手辣之徒,所以世家子弟纷纷前来拜谒堡主和您。” 听到此处,玄唯祎已经翻起了白眼:“拜谒?恐怕下一步就该是提亲送聘礼了。” 程云靖会做出这种事她一点也不意外,她甚至知道他的初衷绝对不是因为女人,只会因为权利、地位。 拖着腮帮子思考了片刻,玄唯祎突然从枕头下将玉翎摸出,眸子里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程云靖杀害亲弟弟的事无论真假,对我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不妨趁机退了这门亲事,然后再去找这个混蛋报仇。” 在外人面前,玄唯祎虽然乖巧却不苟言笑、沉默少语,旁人很难猜透她的想法,她的心思只有她一个人能懂。 但有一点,是众人皆知的,那就是她一直很听师父的话。 玄唯祎突然冲着玉珠招了招手,让她随便找个礼物将聂无欢打发掉,她要以睡觉之名外出办事,绝对不许任何人打扰她“睡觉”。 卧室仅剩下她一人时,又仔细瞧着手中的玉翎:“从来只有我玩玩具,没有玩具敢动我,你敢那么对我,我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你。” 随便换了身衣裳,玄唯祎便从后门溜了出去,直奔五行门而去。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小,她前脚才踏进程家大门,周苏墨便翻墙跟了进去。 他来五行门确实是为了寻找玄唯祎,但他自己也没想到运气竟然这么好。 与程家定亲数年之久,玄唯祎还是头一遭主动登门拜访,莫说是一群丫鬟婢子,就连程铭都惊呆了。 唯恐她是问责程云靖杀弟之事,程铭父子不敢贸然接见,索性将贴身伺候程云靖的大丫鬟派了过去。 瞧见玄唯祎,丫鬟笑的合不拢嘴:“未来少夫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门外偷听的周苏墨在听见丫鬟的话后,猛的心里一惊,眼中有一丝浅淡的忧伤闪过:“她果真是程云靖的未婚妻,我是不是没机会了?” 他或许尚不懂情爱,但一夜春宵过后的思念却是不假。加上乐正骄的话,他更是在心底认定了这个姑娘就是他的妻子。 而瞧见程家人的玄唯祎几乎本能一般后退了两步,勉强从最骄傲挤出了一丝笑容:“请叫我玄姑娘或者绝尘堡少主,少夫人这类称呼还是免了吧!”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丫鬟被玄唯祎的气势所迫,自知无法对阵,只能去请自己的主子们了。 父子二人很快赶了过来,程铭当仁不让坐在了正中央的位置,满目深情的程云靖紧挨着玄唯祎而立。 “我与唯祎真是心有灵犀,我才要去找你,你便来了。” “找我?跟我解释程云安非你所杀吗?” 为了打破尴尬,程铭笑吟吟的缕了缕胡须:“少主切莫相信外界的流言蜚语,我家云靖最是……” 玄唯祎连忙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道:“程宗主误会了,我并在乎程云靖有没有杀人放火,今日来此更不是为了探寻程云安之死的真相,我是来退亲的。” 说罢,她随手将一枚玉佩递了过去。 程铭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凝固住了,大感意外的程云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只得先将玉佩接了过去。 父子俩深知与绝尘堡联姻的重要性,自是不会同意她退亲的请求,程铭更是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怒火来,硬撑着没有发作。 给程铭甩了个眼神,程云靖依旧笑意不改:“唯祎,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玄唯祎冷冰冰的说道:“程公子做事出人意料,又完美的继承了程宗主的血统,我实在不敢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不如趁危机来临之前就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敢拿程铭年轻时的风流史说事,自是引起了他强烈不满,怒冲冲的拍了一下桌子,梨花木的桌子登时碎了两半。 紧接着便是皮笑肉不笑的询问:“少主刚刚说了什么,老朽没有听清楚。” 纵使察觉到气氛有变,玄唯祎仍然面不改色将“退亲”二字丢了出去。 本就因为爱子之死无数发泄的程铭瞬间将所有怨气都集结于玄唯祎之身,竖起手臂便向玄唯祎肩膀劈去。 到底是晚辈,猝不及防之下,玄唯祎毫无悬念直接受了这一掌。 程云靖当场吓的失了魂,二话不说将程铭推倒在地:“你疯了吗?他可是自由与我定亲的人,谁给你的权利敢对我的祎祎动手?” 目瞪口呆的程铭这时才知道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许久才转化做柔和的口吻劝慰起来:“傻儿子,你别再被这个女人蛊惑了。” 趁程家父子俩僵持,周苏墨当机立断拿出隐身符将玄唯祎救了出来。 二人很是轻松便逃出了五行门,只留下面面相觑的父子俩,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无踪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毕竟隐身符这类物件不是等闲人可以随便拥有的,就连他五行门也拿不出这样的好东西来。 “噗呲……”抵达安全地带后,玄唯祎出其不意喷出一口鲜血,全部留在了周苏墨的白袍上,可谓一滴也没有浪费。 让人想不到的是,程铭身为宗主竟然对一个晚辈下如此狠手。 第二十九章 前尘:救治 http://.biquxs.info/

抱着昏迷不醒的姑娘,周苏墨虽心急难耐却又别无他法,只得先回月琴城找乐正骄寻求帮助。 孰不知,当他二人回到月琴城时,分身乐正骄早已将一切都告诉了正主。故而当他们进门时,灵药与干净舒适的床榻已经全部准备完毕。 纵使如此,周苏墨身上那滩血还是让乐正骄露出了惊愕的神色:“程铭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这是直接从伪君子发展成真小人了。” “骄儿,救人要紧!”说罢,玄唯祎便被他以极其轻柔的动作抱到了床上,全程像安放宝贝一样小心翼翼。 玄唯祎半睁着眼睛将手伸了过去:“救我……” 周苏墨使劲点着头:“姑娘且忍耐一下,我朋友手上灵药众多,绝对会保你安然无恙的。”虽说意识有些模糊,玄唯祎还是极力抓住了周苏墨的手:“好疼……” 乐正骄哪里见得这样的场面,只听他假模假式的咳嗽了两下:“姑娘既然已经做了我们墨墨的媳妇,在下自是要救你性命。” 忽然,玄唯祎将眼睛瞪的滴溜溜圆,死死抓住周苏墨的袖口试图坐起身来,奈何她身负重伤根本提不起力气。 前来施药的乐正骄趁机将她摁了回去:“想要尽早康复,就要配合大夫。” “流氓……”玄唯祎硬撑着从嘴里吐出了这两个字,眼神中充满愤恨之意,手随之松开,想来她定是认出了周苏墨。 一听这话,乐正骄顺势将药瓶摸进怀中,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踱步至门口。 如此一来,周苏墨倒是急成热锅上的蚂蚁:“骄儿,你这是干什么?人命关天,还不速速把药拿来!” 乐正骄慢条斯理的说道:“墨墨,劝劝你小媳妇,木已成舟还是想开点。我这灵药珍贵异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救的。” 他如此坚持己见,周苏墨心中甚是焦急又没法子,只能暂时将礼数放下,抱住玄唯祎让她倚在自己怀中,开始缓缓的向她传输灵气。 起初,玄唯祎自是不愿让这个男人多碰她的,几乎使劲浑身力气在进行抗拒:“臭流氓,你离我远点!” 直到她的面色开始恢复红润,身上的疼痛逐渐有所缓解,才明白周苏墨此举确实是为了救她,而非单纯占便宜。 不多时,门口望风的乐正骄也散步至床前为她搭了一脉:“幸亏有我们墨墨为姑娘传输灵力,不然只怕凶多吉少。” 紧接着,他又搭上了周苏墨的脉,立时惊呼道:“年轻人,你身上也还有未愈的伤口!虽然已经逐渐好转,但你今日为人家姑娘疗伤可没少消耗灵力。这段期间尽量不要与人动武,以免落下病根。” 这一刻,周苏墨总算理解了好友“用心良苦”,故意逼他为玄唯祎输入灵力,然后再“演”一出苦情戏给姑娘看。 好说歹说,乐正骄才“极为勉强”看在周苏墨的面子上,为玄唯祎赠药治伤。确定眼前这两个人不会害自己,玄唯祎终于肯放下戒心,闭上双眸昏昏睡去。 内心五味陈杂的周苏墨不敢离去,搬了把椅子兼职起了“床头婆婆”,怀中紧抱着一只茶壶,唯恐姑娘突然醒来口渴。 待玄唯祎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时分,稍稍动了动头,却意外的瞧见周苏墨正安静的趴在床边,且紧紧握着自己的一只手。 她本想将身子也转动过去,但又怕惊扰到睡眠中的人,念在他不惜耗费灵力救自己的份儿上,暂时打消了这一念头。 认真回忆着刚刚所发生的,她无比确定现在身处乐正骄的月琴城,他身上那只凤凰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除了乐正骄,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穿出此等气质。 “这小子既然能和乐正骄成为好友,势必有点来头,我该如何与他相处呢?总不能杀了,却也不能轻易饶了。” 闲来无事,她甚是专注的打量起周苏墨的睡颜来,瞧着那精致无比的五官不禁发出了感叹:“着实比程云靖强上数倍不止,就像雕出来的一样。” 一时间,她竟看的有些呆了,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指去戳他的脸颊,却忘记了二人的双手是握在一处的,睡觉极轻的周苏墨自然而然醒了过来。 他一抬头立即迎上了玄唯祎充满怨怼的眼神,猛的将手挪开,一口一个“对不起,我错了。”听的人心烦意乱。 玄唯祎眼眶含泪,却仍不乏咄咄逼人之势:“你救我一命,我自当报答。但你欺负我的事……我也不会就这样算了,待我找程家父子报了今日之仇,就会好好和你算账。” 闻言,周苏墨二话不说跪倒在地,言之凿凿的看着她,道:“我人就在这里,任凭姑娘打杀,就算姑娘要将我五马分尸也绝无怨言。” “公子,请起。”清冷转变做娇嗔:“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祎祎岂敢伤害救命恩人?即便咱们之间有仇怨,也用不着公子拿命相抵。” 玄唯祎那含羞带怯的小眼神很轻易就能俘获人心,尤其是周苏墨这类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犹豫再三,周苏墨还是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十分严谨的鞠了一礼:“在下是真诚向姑娘请罪的。” 玄唯祎对于这番说辞只是笑了笑,周苏墨很是吃惊,心道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笑得出来?究竟是心大还是…… 为了缓解尴尬,他又问道:“姑娘为何要退亲,是因为我?还是因为程云安?” 实则,就算没有花海那一夜,玄唯祎仍然会去五行门退亲,她的自尊与骄傲都不准许自己嫁给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她是故意提起从前借以激怒程铭,让他当着程云靖的面对自己动手。 若是因为程云安之死便要退亲,难免会让玄门百家觉得她玄唯祎不知好歹、不懂感恩,毕竟外面传的都是程云靖为“情”杀人。 但如果是未来公公对未来儿媳妇动粗,还是当着未来夫君的面,旁人便会说程云靖护妻不力、公爹为人不善。 挨一掌就能改变风向,她自然舍得牺牲自己,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周苏墨会出手相助。 如此也好,他一路抱着自己来到月琴城,沿途势必被人瞧见。只要将她受伤的真相放出去,悠悠之口够让程家父子喝一壶了。 南荣锦最是宝贝她,程铭敢对她动手,这门亲事铁定黄了。 玄唯祎陡然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并掏出玉翎反问道:“公子为何会出现在五行门?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这块玉佩?” 周苏墨连忙低头致歉,一双无处安放的手使劲揉搓着衣角,一颗心“噗通”跳个没完:“都是我的错,是我因一己之私玷污了姑娘清白,毁了姑娘半生幸福。” 玄唯祎的眼泪来的很快,续续断断的抽噎随之跟上:“小女子如今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岂敢高攀五行门未来的宗主,我心中虽生出无尽爱慕,那优秀少年程云靖也不再是我的良人了。 祎祎主动上门退亲,不过是为了给家师留几分面子罢了,若是程家上门退亲,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总比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好。” 美人泪盈于睫的画面,看着周苏墨心都要碎了:“姑娘切莫妄自菲薄,就算要死也该是我才对。” 愧疚只是一时的,愧疚并不能让一个男人永久臣服在她裙下,必须要让他彻底爱上自己才可以时时刻刻加以利用。 想到这里,玄唯祎故意装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用一双盛满秋水的眼睛抬头看着他:“若是公子不弃,祎祎后半生便全倚仗公子照拂了。” 如此对视,周苏墨的脸竟然红了个透,连连点头应答:“我愿意一生一世照顾姑娘,不离不弃。” 人心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玄唯祎虽已经和他有了世上最亲密的关系,可那到底不是她心甘情愿的。 比起程家父子,他算是第二个让她恨到牙痒痒的人。 她眼前只想让周苏墨替他杀了程家父子,却不曾想他们之间早有仇怨,更想不到自己日后会爱上周苏墨,甚至到了为他放弃一切的地步。 “你确定吗?”玄唯祎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在我心中,你是这世上最完美无瑕的女孩儿,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比得上你。即使力量微薄,即便你心中还在喜欢程云靖……但只要你需要便绝不退缩。” 望着周苏墨充满期盼的眼神,玄唯祎突然低下头去,娇嗔道:“你若真想护我周全,也得先将自己手臂上的伤养好才是。” “嗯!”周苏墨答应的十分爽快:“多谢姑娘提醒。”很快,他又贴心的将茶壶递了过去:“你昏睡许久,喝些茶水吧!” 玄唯祎“噗嗤”一声笑了:“傻瓜,你这是预备让我直接对着壶嘴牛饮吗?” “傻、傻瓜……”仅两个字,便使得周苏墨再次害羞起来,从玄唯祎嘴里说出来,这简直就是恋人间亲切的称呼。 第三十章 前尘:花灯会(一) http://.biquxs.info/

虽然玄唯祎没有明确表态,周苏墨已经默认他们之间的恋人关系了。 递茶的瞬间,他还是怀着忐忑之心问了一句,“你当真不恨我吗?为什么我觉得这一切都太顺着我的心意来了。” 自然是恨,只是她没有将恨意表现出来,却也不想昧着良心回话,索性将话题转移到别处:“我们认识一下吧!我是绝尘堡的玄唯祎,你可以叫我祎祎。” “金剑山庄,周苏墨。” 玄唯祎先是一愣,继而又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就是金庄主那位足不出户却名满江湖的得意弟子,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好呢?” 想了许久,周苏墨轻轻摇了摇头:“我实在没有比较特别的名字,师父和骄儿都叫我墨墨。不过随姑娘开心,叫我什么都可以。” 玄唯祎试探性的问道:“苏墨哥哥——我这样叫你,你喜欢吗?” “哥哥?”周苏墨一脸惊愕,心中却很是期待她能够多唤自己一声,害怕心事被戳穿,赶忙点了点头:“嗯,我很喜欢。” 许是坐的久了,喝过茶水的玄唯祎突然想要下床活动一下,便要求周苏墨扶她一下。 “祎祎,你愿意陪我出去走走吗?”离了客房,周苏墨忽然向她问出了这句话。 虽然对此感到诧异,但惯会察言观色的玄唯祎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明白人。尽管二人相识不深,她还是看得见了他的孤独。 自己又何尝不孤独呢?或许,自己也早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是她一直都在做外人眼中的“乖乖女”,从没有擅自离开过绝尘堡。 唯独遇见周苏墨那次,是她生平第一次忤逆南荣锦的意愿,因为她识破了程云靖真面目而拒绝下嫁。 仔细说来,她与程云靖那种人其实别无二致,二人都戴着面具活跃在人世间,只是她的面具还没有被人摘下罢了。 想到这,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是时候放纵一下了,遂答道:“不管苏墨哥哥想去哪里,祎祎都愿意追随哥哥左右。” 周苏墨转头冲她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中蕴含着一丝辛酸:“所幸,我身边多了一个你。” 沉思片刻,周苏墨突然用略为严肃的口吻说道:“从现在起,你我二人就是寻常员外家的公子和小姐,咱们之间以兄妹相称即可。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哥哥。”受宠若惊的玄唯祎使劲点了个头,双眼绽放着耀眼的神采,她自己都分不清这一刻究竟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情流露。 谈话间,她又像想起什么是的将玉翎递了过去:“此物看上去不似凡品,苏墨哥哥可得将其收好了,别再被人拿走了。” 缓缓将其接过,有话不吐不快的周苏墨趁机问道:“骄儿说,你将它拿走是为了让我找你。” “他说的很对。”玄唯祎毫不避讳的将此事承认下来。 她虽不知此玉就是玉翎,却也从它的成色、材质看出这东西很稀有、很值钱,她将其带走就是赌周苏墨会为了宝物而寻找自己。 那件事发生以后过后,她也不敢确定那个男人究竟是纯碎为了发泄兽欲的流氓,还是有什么苦衷不得已而为之。 无论因为什么,她都必须为自己讨个说法,这才在离开时拿走了玉翎。 如今她瞧着周苏墨眸正神清,倒不像个坏人,遂问道:“苏墨哥哥那夜为何出现在花海?又为何对我做出那样的事……” 原本他就一直想找机会解释,玄唯祎问的正是时候,周苏墨一股脑将事情和盘托出,末了还不忘再次道歉。 唯独隐瞒了玉翎藏有玄凝神力的真相,这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玄唯祎就盯着他的眼睛不肯挪开,以确保他没有撒谎。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她的心中莫名多了一份宽慰。虽然她对眼前这个人尚无爱意,却也在木已成舟的情况下隐约对他有些期待。 一个比程云靖优秀的男子,很好。 她对周苏墨还是满意的,故事里的白蕴意就着实让她厌恶了,若非她心术不正,自己岂会遭此大劫? 冤有头,债有主。再说了,一个敢给男人下春药的女人,九成九不是什么善茬。 为了解恨,玄唯祎顺势牵起了周苏墨的衣袖,温柔无比的说道:“苏墨哥哥……不如,我们将白姑娘一起约出来游花灯会吧?” 将两个女孩儿对比一番,周苏墨对白蕴意的好感不由得减弱不少,只见他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属于你我的花灯会,为何还要约上旁人?” 玄唯祎使劲抿了下嘴唇:“同为女子,我自是明白她的心思,她喜欢你才不惜舍弃名节递茶给你,哥哥难道要辜负人家姑娘待你的情谊吗? 若被她知道是我抢走了你,指定会恨我、恼我……尽管祎祎只是一介小女子,却也懂得君子不夺人所好的道理。” 说完这段话,玄唯祎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心里却暗暗得意起来。 她如此宽厚体人,周苏墨自是欢心不已,却也因此而多了几分怜爱,“祎祎,我不需要你在这个时候识大体,更不需要你委曲求全。你没有抢走我,因为我从来就不曾属于谁。” 是啊,他一直说的都是给她一个栖身之所。 从他脸上变化多端的微表情,玄唯祎便知道目的已经达成了,便顺水推舟不再多言,横竖她压根就没有带第三个人出门的打算。 报仇不一定打打杀杀,不是有句话叫杀人诛心嘛! 怕她难过,周苏墨笑吟吟的牵起了她的手:“不要说这么沉闷的话题了,今日我一定带祎祎玩个尽兴。” “兄妹”二人各自换了一身颜色亮丽的衣裳便在乐正骄的注视下离开了月琴城,看上去不似兄妹,那亲昵的模样倒像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想不到这街上竟然如此热闹非凡,是个好地方。”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以及贩卖各种各样杂物的小贩,玄唯祎忍不住称赞起来。 “祎祎喜欢就好!”周苏墨也是许久都没有来过这样热闹的大街了。 一路走来,玄唯祎不时的摸摸这看看那,竟像个孩子般的充满了好奇心。毕竟,这些寻常百姓家的东西在绝尘堡是从来看不到的。 不多时,二人走到了一个卖泥人的小摊前,二人心照不宣的驻足于此。 小贩见有人来,忙笑嘻嘻举起一个小泥人递到了玄唯祎面前:“我这可是祖传的手艺,小姑娘若是喜欢这泥人的话,就让你的情郎送你一个!” 闻听此话,羞红了脸的玄唯祎一把推开了小贩的手:“休要胡乱相称,他是我哥哥,才不是什么情郎。” 有些尴尬的小贩挠着头解释道:“今日是荆云大陆三年一度的花灯会,来此游玩的大多是情侣……小人这才误会了二位客官的关系,实属无心之举,还望您莫怪。” “三年一度?”玄唯祎对这个词汇很是好奇,热情的小贩立刻向她说道起了花灯会的来源与举办时间。 玄唯祎很是兴奋的跳了一下:“想不到我们运气这么好,竟然赶上了三年一度的花灯会。” 见她笑的开心,周苏墨也乐开了花,“祎祎若是喜欢不妨挑一个带回去,不管是什么身份,你看上的东西哥哥都送你。” 得到了“圣旨”,玄唯祎忙俯下身去挑选泥人,只是这每个泥人都那么好看,她实在不知道选哪个好,很快便挑花了眼。 “老板,这个多少钱?”忽然,周苏墨拿着自己选中的泥人向小贩问道。 玄唯祎忙回过头去看,周苏墨手里果真拿着一个泥人,但是他手里的泥人造型很是特别。只能隐约的看出来是个人形,那鼻子和嘴巴全都歪歪扭扭的,连眼睛都是一大一小。 “这个……”小贩很是为难的跺了下脚:“哎呦……这个是我家的小侄女儿随手捏的玩儿的,肯定是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放在这里的。我做生意靠的就是童叟无欺,这么丑的泥人我怎么能卖给客人呢,您还是挑一个好看些的吧!” “不,我们就要这个!”玄唯祎慌忙从周苏墨手中接过那个小泥人:“哥哥,我真的只想要这个,我也只喜欢这个!” 今天是玄唯祎一生中最为不寻常的一天,是她可以拿来回忆一辈子的。如此特别的日子,当然要带一件特别之物回去。 “我也觉得这个最是妙不可言。”说罢,周苏墨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扔向了小贩:“够了吗?” 生怕他们会突然反悔,小贩紧紧的将金子攥在了手中,并十分谄媚的笑道:“够,够!这摊上所有的泥人全归您了。” 此时,周苏墨的目光尽数被街边戏耍的孩子们吸引了过去,十多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正在一旁踢球,满头大汗却依旧十分起劲。 玄唯祎心道,“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锭金子,不愧是被金斩娇生惯养大的少爷。” 第三十一章 前尘:花灯会(二) http://.biquxs.info/

周苏墨对着孩子们嬉闹的身影笑了一会儿后,才一本正经的对着小贩招了招手:“我们只要这一个就可以了,钱也不必找了。你若急着收摊,不妨将余下这些泥人全部分发给孩子们。” 就这样,“兄妹”二人用一锭金子买了整个摊上最难看的一个泥人,而后便开开心心的向另一个摊子走去,只剩下满脸疑惑的小贩。 愣了许久,小贩才用牙咬了一口手中的金子,登时露出了满脸的惊喜,像是捡了极大的便宜。 不多时,他又满脸疑惑的自言自语道:“现在的有钱人,眼光可真是独特。” 将金子收好之后,小贩用洪亮的声音朝孩子们喊道:“孩子们!今日正逢三年一度的花灯会,两位好心的客官买了这些泥人送给你们,快过来挑选自己喜欢的!” 闻听此话,孩子们欢欢喜喜的蜂拥而上,各自用脏兮兮的小手在靓丽的泥人身上摸来摸去。 孩子们这份意外的快乐,是玄唯祎与周苏墨给予的。 “呜哇……”一阵哭声传来,挑选团扇的玄唯祎匆忙回过头去,却见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坐在地上痛哭。 甚是讨厌孩子的玄唯祎竟出人意料的将小男孩抱到了怀中,动作极其温柔,并十分关切的摸了摸他的头:“小朋友,你怎么了,为何一个人坐在这里哭呀?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孩子的心最为澄澈,他只知道被温柔善良的姐姐抱在怀里很有安全感,丝毫不会去想这位姐姐的来历与目的。 停止哭泣的小男孩搂着她的脖子用小奶音说道:“我的肉包子找不到了,呜呜~~人家的肉包。” 得知原因后,玄唯祎轻笑了两声道:“原来是这样。乖孩子不要哭了,姐姐给你买新的肉包子吃好不好?” 说完这话,玄唯祎便笑吟吟的将小男孩领到了包子摊前:“老板,给这位小朋友来两个肉包,要最大的。” “好嘞!” 新出锅的肉包子还冒着腾腾热气,为了防止孩子被烫伤,玄唯祎特地用内力将其降过温后才递了过去:“拿好,可不许再丢了哦!” 扑闪着大眼睛的小男孩用肉乎乎的小手接过了包子:“谢谢姐姐,你真是个大好人。” 不多时,一位神情慌张的女子便匆匆跑了过来,见到正在吃肉包的小男孩才算松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可把娘担心坏了。” 小男孩将肉包高高举起冲他母亲说道:“我是来这边找肉包的,可是没有找到……但这位好人姐姐送了我两个新的。” 布衣荆钗的女子顺着小男孩一眼便见到了玄唯祎,赶忙冲她作了一揖,而后又拍着孩子的肩膀问道:“有没有和姐姐道谢呀!” 小男孩一边大口啃食着肉包,一边使劲的点头。 见他吃的如此欢愉,玄唯祎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有人用“大好人”三个字来形容他。 玄唯祎轻轻蹲到地上,将自己的视线与孩子保持平齐:“不用谢。今日是花灯会,一定要玩儿开心一些。” 与这对母子分别后,玄唯祎重新回到了周苏墨身边:“咱们一会儿去哪里玩儿?” 周苏墨笑着指了指那对母子逐渐远去的背影,“刚刚我都看到了,想不到祎祎竟然这么会哄孩子。” 看着满眼欣慰的周苏墨,玄唯祎心中亦是说不清的满足感:“是啊,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能让别人开心自己也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两个人边走边逛,玄唯祎紧握着手中的小泥人看个没完没了。 周苏墨却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到了她身上,“祎祎,你真好看。” 以往在绝尘堡的时候,南荣锦只待她一个人好。整体气氛总是严肃而冰冷,旁人看他们师徒俩永远都是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 今日的玄唯祎,穿着好看的衣服,戴着好看的发饰,整个人从气质看上去也和在绝尘堡时迥然不同。 此时的她,完全就是一个孩子,一个看到新鲜事物便想了解一下的孩子,一个容易满足的孩子。 看着满脸开心的玄唯祎,周苏墨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希望你能一直喊我哥哥,一直这样开心的笑。” 隐约听到周苏墨好像说了什么,身处烟花中的玄唯祎向他问道:“苏墨哥哥,你在说什么呀?这里太热闹了,我没听太清楚。” 周苏墨笑着摆了摆手:“没什么,我是说你接下来想去哪里玩儿?” 因为看好多人都集中往同一个方向跑去,很是好奇的玄唯祎便拉住一个年轻的姑娘问道:“这位姑娘,我想请问一下,大家为什么都往那边跑啊?” “哎呦,连这都不知道,你们平常肯定不怎么出门吧!每逢花灯会到来之际,我们这里都会举办一个盛大的灯展。 到时候不仅会有很多好看的花灯,到了晚上啊,还会举行猜灯谜、抢莲花河灯的游戏,最终的胜利者还可以获得一百两银子呢!” 向他二人解释完后,那姑娘赶忙向前跑了去,生怕去晚了便赶不上了。 得知事实真相后,玄唯祎笑嘻嘻的挽住了周苏墨的手臂:“苏墨哥哥,听起来好热闹的样子,我们也去看看吧!” 说罢,她拽着周苏墨的手臂便向前跑去,根本没有理会他是否对此有兴趣。 周苏墨则满脸惊愕的低下了头,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被姑娘家挽住的手臂。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这样挽着他的手臂。 一时间,这样的“突如其来”竟然让周苏墨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该做什么说什么。 后来干脆什么都不想,只随着玄唯祎的步伐开心的向前跑去。 另一边,化身好领导的苏焰麟在听说荆云大陆有庙会之后,主动将婢子甘甜儿带了出来。 女方摆出一脸腻腻乎乎的模样,好像幸福的小媳妇一样。实际上,苏焰麟想尽办法在躲避她的示好,带她出来不过因为她同为女子更了解女儿家心思罢了。 自从二十年前战败,苏焰麟已经许久没有离开过幽冥宫了,如今妻子有孕在身,喜不自胜的他突发奇想要送一件礼物犒劳她。 “帝尊,您快看,真的好热闹啊!”甘甜儿银铃般的笑声从桥的那一处传来。 “今天是三年一度的庙会,自然热闹非凡了。”苏焰麟紧跟在她身后,二人款款向这边走来。 跟得紧要不是怕她丢了,是怕她身份暴露给自己乃至整座幽冥宫添麻烦。 甘甜儿一路走一路蹦蹦跳跳,仿佛兔子附体般跑个不停:“我听说今天有灯展,可以猜灯谜还可以抢莲花河灯,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 “那……好吧。”难得出来一次,苏焰麟纵是对此没兴趣也还是同意了她这一请求。 “那我先走了,你来追我罢!” 说完这话,甘甜儿一把拽过苏焰麟腰间的玉坠小跑着向前冲去:“等你追到我时,我再把瑊玏还给你!” 待得苏焰麟反应过来时,甘甜儿早就已经没了踪影,这逃跑速度也是可以。 “甘甜儿……甘甜儿……你在哪儿?”虽说是无可奈何,苏焰麟也只得一路跑一路喊着她的名字追过去。 不知不觉夜幕悄然降临,苏焰麟一路追着甘甜儿来到五光十色的灯展附近,眼前竟是一些花花绿绿好看夺目的花灯,偏偏就是没有熟悉的人的影子。 那玉坠于他而言很是珍贵,万不能丢失。 他当然毫无心思去看那些花灯了,纵使它们再吸人眼球,也完全入不了苏焰麟的眼,他现在只想一心找到他的玉坠。 不知不觉间,苏焰麟竟也有些着急起来:“这混账东西,到底跑到那里去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锣鼓声,一个辽阔的男声也随之响起:“各位老少爷们,姑娘小姐们!下面我宣布,本届庙会灯展猜灯谜正式开始!” “灯谜?她刚才说了要去猜灯谜,会不会在那里?”忆起甘甜儿先前说的话,苏焰麟转身便向那边走去。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一个足有半人高的台下,本来是打算来这边寻找玉坠,却不时地被流动的人群挤来挤去。 情急之下,苏焰麟用双手做喇叭状喊了两句甘甜儿的名字,只是这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人声鼎沸的人群中。 这时,高台上站出来一位中年男子又“咚“的一声敲了一下铜锣。 整个台下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见大家安静下来那中年男子才笑眯眯的开口说道:“首先,我要祝福大家!祝各位的父母身体健康长寿,夫妻恩爱和睦,孩子孝顺有出息!” “好!”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随着中年子的祝福声再一次骚动起来,鼓掌声叫喊声不断。苏焰麟却无心去看热闹,他站在台前四处瞄人,却始终没有收获。 “真是急死人了,她到底去了何处?叫我一通好找,以后再也不会带她出门了。” 第三十二章 前尘:花灯会(三) http://.biquxs.info/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那中年男子又用敲锣的方式换来了宁静。没有办法,苏焰麟只好随着百姓一起与台上的中年男子猜起了灯谜。 那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后说道:“这猜灯谜是我们庙会的传统,而猜灯谜数最多的二位则有机会抢夺莲花河灯,赢取一年的好运气!最后抢到莲花河灯的,还可以获得一百两银子的奖励哦!” 大家顺着那中年男子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高台的不远处矗立着一个大约五丈高的木架,在木架的顶端挂着一个未点燃的莲花河灯,是那样的好看。 “大家注意啦!现在我要开始出今晚的第一道灯谜啦!” 每个人都想要成为猜灯谜最多从而获取莲花河灯的人,于是大家都竖起耳朵想要第一个猜中那中年男子所出的灯谜。 反正也找不到甘甜儿,苏焰麟干脆就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猜灯谜,只是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第一个灯谜是‘颜色白如雪,身子硬如铁。一日洗三遍,夜晚柜中歇。’若是有人想到了答案就请上台来告诉我!” “……呵呵……这灯谜倒也简单。”苏焰麟心中早已想好了答案,就在他信心满满的准备上台之时,却有人先他一步走上台说出了答案:“是‘碗’”! “……哈哈……这位公子果然聪慧,这么快就猜对了答案!给你一朵花!”猜得快,结果当然宣布的也快,那中年男子笑眯眯的从一旁花篮中拿出一朵花,快速的递到了那猜对灯谜的公子手上。 众人都在为那夺得头彩之人拍手喝彩,苏焰麟却只觉得这声音莫名的熟悉,忙抬头看去,眉头随之皱起:“这人的容貌竟与周定坤有八分相像,着实看了生厌。” “哑巴吵架!”那中年男子很快便给出了第二个灯谜,台上那手拿一朵花的公子满面笑容,才准备要开口时便被苏焰麟打断了。 “慢着!这个灯谜我来猜!”说罢,他便走上了高台与那公子面对面而战。 那人看到苏焰麟也是心下一惊,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散的无影无踪,心中恨意突起,“这不就是幽冥魔帝苏焰麟吗?” 只见他缓步走到他眼前,压低了声音:“我认识你,从小便看着你的画像长大,你害死我爹娘,害的龙凤城全族覆灭。只是我想不到,堂堂幽冥魔帝也会来此看花灯、猜灯谜。 你已经成了荆云大陆的公敌,不好好待在你的幽冥宫……跑来这里做什么?这里都是一些普通百姓,你不会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吧?” 原来那第一个猜中灯谜之人竟然是周苏墨,他这般自报家门无疑是在挑衅对方。 见势不妙,玄唯祎赶忙跑了过来站在了二人中间,笑脸盈盈。 “苏公子怕是误会了,恰逢今日是花灯会,我与哥哥也是来此猜灯谜凑热闹、添喜气而已。苏公子若是要与哥哥切磋武学……还是改日的好,若是误伤了台下的百姓怕是多有不妥。” “姑娘说的极是,我与我家公子也是因着这花灯会才出来,想不到竟然偶遇二位,当真是缘分使然。” 甘甜儿一直都在台下注视着一切,见苏焰麟上台她也是倍感吃惊,又惊觉眸正神清的周苏墨不似一般人,心中顿感不安。 大家都跑上来凑热闹,她便也跟着上来了。她亦是不想在今日这喜庆的日子里,与他发生什么不愉快之事。 “甜儿请少堡主安。”甘甜儿是个处事极为圆滑之人,玄唯祎既已表明态度,自然是该见好就收。 另一方面,苏焰麟难得带她出来一趟,也许今生今世再不会有第二次,如此宝贵的时光又怎么能被别人破坏? “你认识我?”玄唯祎饶有兴趣的向甘甜儿看去。 甘甜儿笑着望向了她头上的白玉响铃簪,道:“尊师南荣锦曾在二十年前力排众议,保住我幽冥一族的性命。若是甜儿没有记错,您头上的发钗该是恩人所赠之物。除了爱徒,恩人决计舍不得将其送给别人。” 听她讲的头头是道且条理清晰,玄唯祎情不自禁的为她鼓起了掌:“姑娘的观察力与记忆力还真是敏锐,想来……你与苏公子亦是关系匪浅吧!” “他是我的、我的……”甘甜儿话音未落,周苏墨再次向着苏焰麟靠近一步:“我不管你来此是什么目的,都请你不要去打搅骄儿。” 苏焰麟快速擒住了他的肩膀:“乐正骄是我的小舅子,恐怕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关心!” “公子,快放手!”甘甜儿主动上前将苏焰麟的手臂由周苏墨肩膀拿了下来。 玄唯祎甚是满意的冲她露出微微一笑,而后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这二人通身打扮与往日里见到的可谓大相径庭。 平日里一贯着黑衣的幽冥魔宫,他的主人竟然以一身水蓝色衣袍示人。乌黑的长发高高绾起在脑后,头上戴着束发金冠,腰间系着流苏玉佩,看起来竟然也是那般风流俊逸。 比起以往他眼神中的冷漠,今日那邪魅的脸庞竟隐约透露着丝丝笑容。 眼前这一唇红齿白,鼻梁高挺,面带春风的翩翩美少年很难让人将他与“凶狠残暴、满身戾气”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 就连站在苏焰麟身旁的绿衫女子也是透着一脸的可爱,虽说是远不及仙容秀貌的乐正柔,也足以担当“美人”二字。 同样漆黑的流云发垂在双肩,一双洁白修长的手十指交缠握在腰间。长长的睫毛下一双黑水晶一样的眼睛,不时的抬头看向苏焰麟,眼神里明显透露着担心,那是少女独有的关心。 就像她方才担心周苏墨那般的眼神。 确认他们并无歹意,玄唯祎挽住周苏墨的臂膀甜甜笑道:“苏墨哥哥,你看他二人衣着如此儒雅清新,想必定是和我们一样出来逛花灯会的。花灯会三年仅此一次,还是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来日方长,有再大的恩怨我们今日也暂且放下罢。” 甘甜儿主动示好,加上玄唯祎的劝解,就是再不通情理的人也不得不点头应允,何况周围都是毫无修为在身的平民百姓,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怕是会伤及无辜。 就在四人在台上对峙之际,那中年男子凑上前冲他四人叫嚷道:“你们这么多人,到底谁先来猜!” 周苏墨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了看对方:“既然这位公子想猜,让他猜一猜又有何妨。” 苏焰麟也大方的行了一抱拳礼:“既然周公子已猜对一迷,那么这第二迷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苏焰麟这才面向台下众人公布出了答案,一脸得意洋洋:“哑巴吵架就是有口难言!” “没错!这位公子答得很对,那么也给你一朵花。”那中年男子从花篮中又取出一朵花放在苏焰麟手中。 “唉~~”一旁的玄唯祎小声嘀咕道:“这灯谜委实有些幼稚,我五岁时就能猜出来了,也不知这两个男人为何会执着这些小孩儿把戏。” 这一来二去的,又有许多猜对灯谜之人陆续走上了台,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数量不同的鲜花。 最后经过盘点,以周苏墨和苏焰麟手上的鲜花数量最为多,分别是二十朵和十九朵。 那中年男子拿走他二人手上的鲜花面向台下众人:“好,现在我宣布!这两位公子将有机会获得莲花河灯和一百两银子!” 其余那些手持三朵两朵鲜花的人都很识趣的下了台,只留下周、玄、苏、甘四人与那中年男子五人在台上。 那男子笑嘻嘻的拿出两支毛笔和两张纸条递给两个男人:“看你们二位都是带着娘子来的,那么就请去那边的桌上把你们小夫妻的名字写在纸上吧!” 待他们接过纸条,男子又道:“最终胜利者可以将写有你们小夫妻姓名的纸条贴在莲花河灯上,这灯许愿极其灵验,包你们小夫妻恩爱和顺,子孙满堂。” 虽说相识甚短,周苏墨早就将玄唯祎当成了一生所爱,自以为二人两情相悦,毫不犹豫的就接过了毛笔与纸条。 由他工整的写下了“周苏墨与玄唯祎,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字句。 写好后,脸颊绯红的玄唯祎将纸条捏在手里看了又看。毕竟是女孩儿,偶尔的小浪漫还是能打动她的。 但她还是觉得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未免有点扯了……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是娇羞女儿家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怜爱。 苏焰麟与甘甜儿倒是认识很多年了,可他们只是单纯的主仆关系,横竖都与那“夫妻”二字扯不上一点关系。 听那中年男子提及“小夫妻恩爱和顺,子孙满堂”的话,苏焰麟脑中先是一片空白,紧接着令他自己都没有料到的一幕就这样出现了——他的脑海中竟然陆陆续续闪现出乐正柔的身影。 反复闪现,挥之不去。 第三十三章 前尘:花灯会(四) http://.biquxs.info/

他苏焰麟一心只在获得玄凝神力和当上荆云共主这两件大事上,向来不把儿女私情放在心上的他,竟然会在脑海中映现出妻子的身影。 他娶她,可从来不是因为爱情啊! 一会儿是听见少时乐正柔喊他“哥哥”的声音,一会儿又是看见乐正柔为了嫁给他不惜与家人决裂,伤痕累累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有心痛的感觉。 见苏焰麟呆立在原地不动,甘甜儿也是倍觉尴尬,于是她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公子,不然我们就不写了吧!反正那莲花河灯也没什么好的,我一点儿都不想要。” “要!为什么不要!”说罢,苏焰麟从那中年男子手上接过毛笔和纸条也来到了桌前。 乐正柔的身影还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竟是想将二人的名字写在纸上,但理智很快阻止了他这一疯狂的想法。 他乃一族之尊,堂堂的幽冥魔帝。若是被众人知晓他心里只想着谈情说爱,今后可叫他如何立足,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威望绝不能就这样坍塌。 想了想,最后他还是提笔在纸上写下“祝苏焰麟早日一统天下”这行字。 “苏、焰、麟……这是你的真实名字吗?”相识多年,甘甜儿也是第一次知道魔帝的名字,难免有些好奇。 苏焰麟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你爹娘可以给你取名,我就不能有个名字吗?还是你以为……我天生是没有名字的人?” 甘甜儿快速收起了好奇心,也不再和他搭话,只是盼望着他能够打周苏墨顺利取得莲花河灯。 那中年男子走过来指了指高架笑道:“既然二位都已写好愿望,那么就请你们去拿那莲花河灯吧!谁先拿到莲花河灯就可以成为本届大会的魁首并赢得一百两银子!” “周公子,念在你对骄儿一片真心的份儿,再念在你与少堡主关系匪浅的份儿,今日我万万不会伤你。所以……你敢不敢不动修为灵力和我来一场普通人角逐?” 整理了一下衣袖,他忽而向对手问出这句话。 听到这建议,周苏墨露出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难得咱们两个也会有想法一致的时候,就这样说定了,谁都不准动用修为灵力,先拿到莲花河灯者便算胜利,否则便算输。” 商议完毕,二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向那高架顶端的莲花河灯冲去。 高台下一群看热闹的人不断地喊好,为他二人加油鼓劲。 而玄唯祎和甘甜儿还站在台上,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张纸条。对于玄唯祎而言,有没有莲花河灯都不要紧,因为她对那些小孩子的东西是真的提不起半分兴趣。 甘甜儿也拿着主子写下的纸条看了看:“苏、焰、麟……多好听的名字,为何以前我都不知道呢。” 莫说是她,整座荆云大陆还记得苏焰麟真实姓名者亦是寥寥无几,提起他只会想起他是魔宫之主,是无耻败类,是所有罪恶的源头。 此刻,甘甜儿也并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却很可惜自己没能和魔帝的名字出现在同一张纸上。 能够陪同他外出已然是莫大的恩赐,她又怎么还敢有其他的奢望呢!唯一期盼的,只是希望今天不要那么快就过完才好。 “你喜欢苏公子?”见她一个人拿着纸条发呆似乎有心事的样子,玄唯祎很自然的问出了那句话。 甘甜儿一时竟被问住了,这都是她一直以来想都不敢想的,居然就这样被玄唯祎问出来了,她该怎么回答好呢? 思量了许久,甘甜儿向玄唯祎微微福了福身:“方才的事多谢少堡主了,愿少堡主与周少侠夫妻和睦,恩爱至白头。 我和他之间……少堡主怕是误会了,我与帝尊并不像您想的那样。只是今日外出不似在幽冥宫中,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才以公子相称,我依旧只是他身边一个卑微的婢女罢了。” 玄唯祎很是友好的向她伸出了手:“虽是初次见面,但我莫名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为你排忧解难。 但有一句话我仍要做出提醒,苏焰麟既已经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儿,你就该好好掂量一下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毕竟像姑娘这样的可人儿……与人为妾实在太过委屈了。” “少堡主的一番美意,甜儿心领了。像我这等薄命之人,早已不去奢望什么情情爱爱的了……那些,都不是我该拥有的。” 说罢,甘甜儿便径自退到了一旁,只一心看着不远处的苏焰麟。 玄唯祎不禁叹了口气:“苏焰麟,你镇不住他的,就连乐正柔也没那本事……” 同为女人,她岂会不知甘甜儿的心意。但她更知,甘甜儿根本就没有机会,因为她不像乐正柔那样有个可以掣肘苏焰麟的弟弟。 索性,修仙之人拥有比普通人较为长久的寿命,只要她愿意,可以一直以婢子的身份守在他身边。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在高架攀爬的二人,大家也都很想知道究竟谁会成为今年最幸运的人。 而二人都遵守着那“君子协议”谁都不曾动过修为灵力,只是努力的向上攀爬。他们也都很想像个普通人一样,靠自己的实力替等待他们的人拿下那莲花河灯。 尽管如此,二人仍旧势均力敌,很长时间都处在同一高度。眼看二人离顶端的莲花河灯越来越近,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苏焰麟猛地低头向台上的甘甜儿看去,甘甜儿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之际,他似乎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很温柔的眼神,就像乐正柔看他那样的眼神。 一想到妻子,苏焰麟的眼前竟真的出现了妻子的影子,他清楚的看到站在台上注视着他的正是白衫胜雪的乐正柔。 他清楚地看到她在对自己笑,笑的那么甜,那么美,苏焰麟不自觉也向她报以同样的笑容,“柔儿,你怎么来了?” 但很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向他微笑的乐正柔忽然如风一样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甘甜儿那张笑颜。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是自己太过思念她所致。 乐正柔受了委屈,现在一定还心伤未愈,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狠心冷落了她,她会不会恨自己?瑶柯给她的安胎药她又用了没有? 就在他思念妻子之际,忽然被一阵鼓掌声将思绪拉了回来,原来周苏墨已经爬到了顶端伸手摘到了莲花河灯。 见自己输掉了比赛,苏焰麟心下一急竟然脚下踩空直直的摔了下去。 “公子小心!”惊慌失措的甘甜儿大声呼喊着向台下跑去,她对他的关心显而易见,早已不是下属对待主人那么简单。 一时间,苏焰麟竟然忘记了自己是会武功之人,就这样任凭身体往下坠落,台下的看客们顿时又紧张起来。 “我违反了约定,你赢了。”周苏墨将莲花河灯递到苏焰麟手里。 原来,周苏墨虽然已经拿到莲花河灯,但他为了救人还是使用了法力。 迷迷糊糊的苏焰麟这才回忆起来,的确是周苏墨在紧急关头救了自己,是他在紧急关头施展法术使得不断下坠的自己脚踩一团雾气轻轻落到了地上,才幸免于难。 百姓们这才知道原来周苏墨竟是修仙者且怀有侠义之心,纷纷为他鼓掌喊好,仿佛这少年就是荆云大陆未来的希望。 此时,柳女孩子们分别拿着字条与那中年男子一同赶到了他二人面前。 中年男子见莲花河灯被苏焰麟拿在手上,当场宣布他为此届灯展的胜利者,并笑吟吟的将一百两银子捧到了他面前:“这位公子,恭喜你。”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苏焰麟很是自然的将银子推回中年男子手里:“我只要这盏莲花河灯就够了,银子……拿去救济那些贫苦人家的百姓们。” 闻听此话,中年男子用钦佩的眼神朝着他看去:“公子年纪轻轻竟这般宅心仁厚,实在难能可贵。” 伴随着不断响起的掌声与道谢的声音,苏焰麟再次陷入了迷惑当中,他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帝啊!他是荆云大陆最坏最坏的人,为什么会有人为自己鼓掌?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掌声,心中还是小小的窃喜了片刻,只是这情绪去的比来的更快,他乃堂堂魔帝,岂会与这些人为伍?他才不屑这些掌声。 他甚至想扔掉这莲花灯,却因为周苏墨眼中的真诚而放弃了这个想法,“谢谢,我会还你这个人情的。” 说罢,他径直走向了甘甜儿:“随我去放河灯。” “好,我们就去放河灯。”甘甜儿忙不迭的点头。 从周苏墨身边经过时,苏焰麟难得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配做周定坤的儿子,但愿你的下场能好过你父亲。” 第三十四章 前尘:灵鹊馆(一) http://.biquxs.info/

“这一次我输得甘愿,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灭族之仇,我终有一日会报的,你们四个——都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潇洒一笑后,周苏墨牵起玄唯祎的手,慢慢消失在苏焰麟的视线里。 二人走远后,苏焰麟也将甘甜儿带到了河边。 二人蹲在河边,将写的纸条贴好放在点燃的莲花河灯上,看它顺流随着众多的河灯一起漂走。 望着越飘越远的河灯,甘甜儿忍不住问道:“公子,你说这些河灯会飘到哪里去?它们还会回来吗?” “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喜欢我吗?”苏焰麟不知怎的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先前玄唯祎也问过。 甘甜儿先是一愣,而后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点,内心早已风起云涌,可是她不敢回答。 只得轻轻拉住娄胜豪的衣角笑了笑:“公子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我们这些年来,主仆身份相处的不是很好吗?” 苏焰麟一脸严肃的追问道:“这个问题于我而言相当重要,你必须回答我!” 甘甜儿轻轻垂下了眼睑:“我只是您身边一介侍婢而已,万不敢对帝尊抱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只想一生一世伺候帝尊和夫人。” “现在,我以朋友的身份问你,喜欢你的主子吗?” 甘甜儿轻咬了下嘴唇,心脏“噗通”跳动,“喜欢”二字就快脱口,终是于一抹苦笑使劲摇了个头。 “我和帝尊从来都不是朋友,我一直都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对帝尊,甜儿只有敬仰之情,绝无男女私情。我只想陪在帝尊身边,一辈子忠心于帝尊……此生足矣,别无他想。” 从苏焰麟脸上的表情便不难看出,他对这个回答很满意:“那我就当真了!千万不要喜欢我,我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不值得让你喜欢。” 同样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是一回事,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心碎成渣的甘甜儿眼中慢慢有了晶莹的东西,哽咽着问道:“乐正柔呢?你那么讨厌她弟弟,还是与她有了孩子……” 苏焰麟登时变了脸色,只是碍于人多不得不克制,说出口的话不带丝毫暖意:“柔儿的名字岂是你一介婢子能唤出口的?别再让我听到第二次。” 不死心的甘甜儿再次问道:“可我知道,帝尊并不喜欢夫人!当年,你娶她不过是为了借乐正家的势力。如今你得偿所愿继承了帝尊之位,乐正家的荣光也早已不复存在。 他们再也帮不到你什么了,区区乐正骄根本不足为惧,帝尊何苦还要委屈自己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同床共枕?” 强行咽下怒气,苏焰麟耐着性子解释起来:“照你这意思——我应该过河拆桥休妻弃子?你说我委屈,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如果这个为我付出一切的女人不得善终,那才是真正的委屈。” 这时,甘甜儿再也控制不住痛哭起来。 多年来,她傻傻的以为自己和乐正柔只差一个名分。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悔”字贯穿全身,她悔的不是喜欢苏焰麟,她悔在不该提及乐正柔相关,这样她的信仰就不会破灭。 实在不想听闲言碎语,抬头看了看挂在天上的一轮圆月,苏焰麟快速站起身:“甜儿,我们该回家了。” 是啊,该回家了。但那不是她的家,是苏焰麟和乐正柔的家。 所谓的家,对甘甜儿来说就是一个栖身之所罢了。如同周苏墨许给白蕴意的一样,那个东西叫房子,而非家。 收起眼泪,甘甜儿恋恋不舍的看着越飘越远的河灯,直到再也看不到河灯的影子,才缓缓起身随着娄胜豪离去。 只是二人走的太过匆忙,苏焰麟没机会知道,甘甜儿曾经在皎洁的月光下考虑过留下来,哪怕多留一日也好。 随着河流飘走的,不仅是那盏河灯,还有甘甜儿藏匿多年的爱情。只是她的爱情,来不及开始,便已结束。 另一边,周苏墨虽没有为玄唯祎拿到河灯,还是兴高采烈的将她带去了成衣店。 从有记忆开始,玄唯祎的衣裳、饰品便由南荣锦负责包办,她也从没有觉得何处不妥,因为过早成熟的她不似寻常少女,对外貌这种东西并不是很留意。 反倒是身为男子的周苏墨决意改造她一番,不由分说便将她领到一藕粉色对襟绣花长褙子面前,“祎祎年纪轻轻就该穿的鲜艳一些,你身上这套蓝色虽说不错,未免寡淡了一些。” 见他如此认真,玄唯祎也不愿做那扫兴,随手将褙子拿在了手上细细查看起来,“这绣花真好看,绣娘断然心灵手巧。” 姑娘如此配合,周苏墨当然欢喜不已:“祎祎,你快穿上给我试试。” 玄唯祎悄声道:“我没力气试衣服了,不如挑几件好看的买下,回去以后一一试给你看。只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当然好!” 然而,就在他去前台付账时,一个假装挑选衣裳的陌生男子突然现身塞了一张纸条给她。上头只有寥寥数字:随我走,独自来,否则玉珠难活命。 “玉珠……” 玉珠是自幼与玄唯祎一同长大的贴身侍婢,于她而言就像家人一样不可分割,如今她有难,自己绝技不会置之不理。 小小的惊愕过后,冷静下来的玄唯祎不禁起了疑惑:“玉珠最听我的话,我让她留在绝尘堡,她不会擅自出门。何况她的修为不低,谁会轻而易举的绑架她呢?” 就在她想要扔掉纸条时,疑惑再起,“不对……玉珠不喜出门,那人是如何得知她的姓名且知道我二人有关系的? 难道……玉珠奉师父之命出门寻我?不幸遇到了比她厉害的人物。若是如此,以她对我的忠心是宁死也不愿拖累我分毫的。 可她向来天真不谙世事,被人欺骗泄露我的信息也不无可能。我若是不按照信上所说的做,她会不会真的有危险?” 恐吓信当真是越短越吓人,因为它留给人想象的空间太大,越想就越恐怖。 思来想去,玄唯祎还是决定亲自前往探查真相。 小心翼翼的将纸条收好,玄唯祎笑盈盈的来到了周苏墨跟前,“苏墨哥哥,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去趟茅厕,你在这儿多替我选些漂亮衣裳。” 不待他回话,玄唯祎当即搂着他的胳膊撒起了娇:“哥哥若是等不及,就来找我……我等你。” 没过多久,周苏墨便寻着玄唯祎偷藏在她袖中的追踪符追了出去。不巧的是,他在拐角处遇到了前来找事的程云靖。 “听程云安那群狐朋狗友说,你是他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忙于“救妻”的周苏墨哪里有时间与他人纠缠,很是不悦的说道:“我现在没工夫与你掰扯,让路!” 程云靖很是霸道的挥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我偏不让,除非你给我一个交代。” 这里地处繁华,街上人头攒动,周苏墨很怕蓦然出手会伤及无辜,索性换个方向做起了“逃兵”。 身为五行门长子,程云靖的修为与周苏墨不相上下。 根据追踪符的指引,周苏墨出人意料的冲进了灵鹊馆中,甚至没有时间去想一想,她一个女儿家怎么会来青楼这种地方。 他前脚进门,程云靖后脚便追了过来,一脸不屑一顾:“不愧是程云安认识的人,果然跟他一个德行,斯文败类,无耻至极!” 即便如此,程云靖还是没有放弃追踪。 当然,他追人才不是为了替弟弟报仇,他只嫌程云安死的便宜了。他追人是为了那块玉翎,那块藏着玄凝神力的宝物玉翎。 美女如云并没有引起二人的注意力,主动贴过来搭讪的姑娘也全部被他们自动忽视掉了。 由于地形不熟,周苏墨被追至走投无路的地步,任意推开一扇门便钻了进去:“这次只能看运气了。” 屋内陈设十分杂乱不堪,不管是座椅、茶几还是床柱,皆布满了道道剑痕,似乎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程云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急的他浑身直冒冷汗,因为追踪符告诉他——玄唯祎也在灵鹊馆之中,并且距离他很近很近。 回忆起她被程铭打伤后的种种惨状,担忧之心便多加一层:“他会不会因为退亲之事伤害祎祎?毕竟他是程铭的儿子,眦睚必报的程度指定不亚于他爹。” 他正苦苦思索应应对之策时,无意中瞥见了内室中一人高的衣柜,二话不说便拉开了柜门。 却在开门的瞬间险些叫出声来,早在他之前这柜中便已藏进了一个浑身染血的女子。更为奇特的是,女子脸上戴着一枚狰狞无比的面具。 原本蜷缩在角落里的她在见到周苏墨后,本能的拉住了他的衣角:“请你救我,我不想死。” 有气无力的说完这四个字,女子便晕了过去,当即人事不省。 第三十五章 前尘:灵鹊馆(二) http://.biquxs.info/

女子布满血渍的手和柜子里面腥臭的气味,一度让周苏墨的胃翻滚起来,但比起忍受恶心来说,没有什么比保命更重要了。 想到这儿,他毫不犹豫的躲了进去,“砰”的一声,昏倒的女子顺势倒在了他身上,浓浓的血腥于顷刻间传遍了周苏墨的每个神经。 不多时,程云靖便气势汹汹的闯进这间屋子将四处都翻了一通,使得原本就凌乱不堪的房间更加凌乱。 出人意料的是,他独独放过了这个柜子。寻不到人,咋了一些物件便骂骂咧咧的退了出去。 确认自己平安脱险后,周苏墨才开始尝试着推开柜门。一扇门才被推开,女子便随之栽倒于地上,滚落了两圈后便没了声息。 心慌意乱的周苏墨强忍着恶心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得知她尚有一丝微弱的呼吸时才松了口气:“还活着,我要把她带回去吗?” 犹豫了一番后,周苏墨还是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决定。就在他起身欲要离去时,却被人死死的拽住了衣裳下摆。 当他转过身去看时,才发现那并非女子的手,而是一只长的像老虎却只有猫咪大小的动物,圆圆的小脑袋上顶着两只三角型尖尖的小耳朵,额头上赫然可见一个“王”字。暗红色的身体上配着小拇指盖大小的浅黑色斑点,毛茸茸的甚是讨人喜欢。 此刻,它正在用它那副伶俐的小尖牙啃咬着他的衣裳下摆,两只前爪顺势抱住了他的大腿。 说实话,这只小老虎所使出的力度根本不足以挽留住周苏墨,他只需轻轻一抬脚便可将它甩到一旁。 “这姑娘是你的主人吗?”问完这句话,周苏墨情不自禁的蹲了下去,才发现这只小老虎双眼噙满了泪水,看的他心中一撼。 得到注视后,小老虎才肯松嘴并用柔软的小脑袋蹭了蹭他的小腿,而后才颤颤巍巍的跑到了女子身边,“喵呜”了一声,明摆着是在向他求救。 到底不是狠心之人,想起女子晕倒前说的那四个字,加上这只小老虎悲切无助的眼神,周苏墨还是缓缓揭下了女子脸上的面具。 玄唯祎精致的面容赫然呈现在他眼前,惊的他尖叫起来:“祎祎!” 顾不得去想她为何会受此重伤,周苏墨抱起她便向外冲,一早就潜伏在门口的程云靖在听到动静后赶忙蹿了出来。 见到他怀中人时,不免也吓了一大跳:“唯祎!她怎么了?” “滚开!” 被震慑住的程云靖本能一般向后退去,很快便回过神来,他二人修为境界相当,自己为何要怕他? 想到这,他赶忙解释道:“唯祎伤的这样重,应该近距离救治才是上策!既然你认识程云安,便应该知道我家离此处最近,我府上养的大夫也都是实力最强的。” 周苏墨喝道:“带回去治好了,再让你爹这个催命符继续害她吗?你以为退亲当天的事我不知道吗?” 此时闹的沸沸扬扬,整个荆云大陆可谓妇孺皆知,经过一番添油加醋出现了无数个版本。最有利于玄唯祎的版本是——未过门的媳妇惨遭公公袭击,迫于无奈退婚。 玄唯祎是死是活,程云靖并不在乎,但他清楚周苏墨很在乎自己曾经的未婚妻,只有留下他在乎的人,才能留下他,自己才有机会得到玉翎。 于是,程云靖依旧摆出一副对他们关心至极的模样:“我爹不认识你,你只管放心住在这儿。程云安那些狐朋狗友拿了我的好处,是不会将你们相识之事泄露出去的。 昏迷不醒的玄唯祎碰巧吐出一大口血,心急难耐的周苏墨再有怀疑也只得跟随程云靖回到五行门。 他说的没错,五行门的大夫确实医术高超。 两三五次于大夫口中确认玄唯祎只是皮肉之伤重了一些,安下心的周苏墨才托人向月琴城送了封信,五行门到底是是非之地,程铭随时都有可能找上门来。 动作轻柔的替她掖好被角,周苏墨再次犯起了嘀咕:“我们出门只是为了游玩,谁会对祎祎下手?祎祎为何在离去之前嘱咐我半柱香后以追踪符寻她?” 周苏墨正百思不得其解时,程云靖突然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你在金剑山庄每日清汤寡水的都吃瘦了,我特地命人为你做了一些松软可口的点心。” 奇怪的是,他满眼竟有遮不住的心疼。 周苏墨很是嫌弃的皱起了眉头:“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并不相熟。” 程云靖微笑着解释道:“你替我解决了杀母仇人之子,我很是感激,这点心只是我一番小心意,还请周兄务必收下。” 周苏墨道:“少套近乎,我可不是你兄弟。” 无论对方如何拒绝,程云靖的脸上永远挂着温柔的笑:“你也不是程云安的兄弟,否则你便不会杀他。” 周苏墨道:“当然不是。” 将食盒中的点心一一端到周苏墨跟前,程云靖又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说的对吗?所以我们就算做不成兄弟,也万万不会是敌人。” 一把将点心推开,警惕心不减分毫的周苏墨冷冷的说道:“他是你亲弟弟,你当街拦我又将我追至绝路,难道不是为了报仇?” “哈哈哈!”听闻此话,程云靖大笑起来:“周兄切莫误会,我拦你、追你……都是为了报恩,我可不会和仇人之子称兄道弟。” 纵使金剑山庄与五行门来往不多,他还是隐约听人提起过程铭的风流史,也知道程云靖生母之死与程云安母亲有所关联。 当年,程铭为了纳妾害死正妻也曾闹到满城风雨的地步。 照这样说,程云靖的确不是为了寻仇才拦路追踪的,否则他不会对杀弟仇人报以笑脸。 再次无视对方推过来的点心,周苏墨面不改色的问道:“你既然知道是我杀了程云安,就不该替我背锅惹你们父子嫌隙,更害的你被世人骂作弑杀手足的冷血之辈。” 大口吞咽完点心,又抿了一口茶水,程云靖才道:“我所有的仇人都死了,心中畅快无比,岂会在乎外界流言蜚语?” 对他的热情实在喜欢不起来,周苏墨索性向后退了两步:“随便你,我对你的家事毫无兴趣。等祎祎醒来,我们马上离开。” 程云靖没有急着弥补这段距离,颇为不舍的问道:“这么快就要走?我跟我爹可不是一路人,你实在不必对我存疑。” 认真思虑了片刻,周苏墨一脸严肃的冲他抱了一拳:“今日我与祎祎得程公子相助,来日我登门寻仇也会放过你的。” 程云靖赶忙回了一礼:“我连杀母之仇都不放过,何况是周兄的灭族之恨呢?今日得君一诺,我心中十分感激。” 周苏墨颇为震惊的望着他:“你居然可以连你亲爹的性命都不顾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听清我刚刚说了什么。” “他可以不顾我母亲的性命,我为何要顾及他?他不爱我母亲,也不爱我这个儿子。他的心里……从来就只有程云安和他那个不择手段的娘!换做周兄,你会珍惜这种无情无义的爹吗?” 说完这话,程云靖的眼眶莫名通红,为了不让眼泪掉落一直在极力忍耐。 尽管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博得好感,可眼下也不全是装的。母亲去世后,程云靖便再也没有感受过亲情与爱了。 自幼没有父母关爱的周苏墨当然知道思念亲人的滋味,他何尝不想在母亲怀里撒娇?对比之下,得到过母爱又骤然失去,程云靖或许比自己更可怜吧! 这一刻,程云靖丝毫没有公子的架子,依旧端着点心吃个不停,许是想借食物的美味冲淡悲伤吧! 眼见盘中的点心仅剩最后一块,周苏墨终于将手伸了出去:“我不会杀你,当年你也只是个孩子,你爹的罪过与你……实不相干。” 此时,一个丫鬟很是有礼的捧着一套衣裙走进了门,程云靖赶忙将其领到了周苏墨跟前:“把带血的衣裳换掉吧!” 见他迟迟不肯接纳自己的好意,程云靖又道:“唯祎醒来,会为你担心的。” 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儿,周苏墨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有没有看出我和祎祎的关系?” “你们是恋人,你便是祎祎坚持要与我退婚的根源。” 见他说的这般云淡风轻,周苏墨整个人都陷入了层层疑惑之中,不禁问道:“未婚妻被抢,如此奇耻大辱,你也能忍?” 程云靖满是从容的笑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尊重她的一切,而不是强行利用一纸婚约将她捆在我身边。我不愿见到满目忧愁的唯祎,只希望她过的幸福。” 周苏墨一脸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会是程铭那种人的儿子?” 程云靖的眼光突然变的黯淡,低声说道:“这个问题,我也不止一次问过我母亲。贤良淑德的她,怎么会是那种男人的妻子?可我母亲说,这是她的命。” 第三十六章 前尘:不灭的蜡烛 http://.biquxs.info/

言外之意,做程铭的儿子,就是程云靖的命。 不得不说,周苏墨开始慢慢被他洗脑了。开始相信他跟他爹是两种人,他程云靖是个君子,是个好人,不过就是投错了胎而已。 到底涉世未深,别说是换衣裳,程云靖就是骗他吃口毒药也只是时间问题。然而就是这身衣裳,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与黑暗打交道。 架不住程云靖热心邀请,心怀忐忑的周苏墨还是与他吃了顿饭,尽管扒拉两口就因担心玄唯祎而匆匆离席,也算是给了主人家面子。 陌生环境下,玄唯祎的睡眠很是浅淡,窸窣的脚步声更是引起了她的警惕,隔着纱账还是嗅到了一股陌生气味。 不明情况的周苏墨为了不惊扰心上人的睡眠,连烛火都不敢点,蹑手蹑脚向床头靠去,却在伸手触碰纱账那一刻被玄唯祎当做了歹人。 “啊~”一道金光闪过,周苏墨便在哀嚎声中跪了下去,眼眶赫然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血肉外翻甚是可怖。 用手捂住伤处可谓是人的本能,周苏墨也不例外,血珠顺着手指缝滴落,发出“啪嗒”的声响。 望着手中那根辉金羽翅,玄唯祎也慌了神,“怎么会是苏墨哥哥?我不会不记得他的味道……” 直到烛火燃起,望见他身上的衣裳,她才弄明白一切,却是说什么都晚了。 慢慢蹲至周苏墨身侧,玄唯祎小心翼翼的攥住了那双渗血的手,“苏墨哥哥,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我不知道是你。” 听出她的话带着哭腔,周苏墨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眼前一片黑暗,他还是极尽全力冲她微笑:“祎祎不怕,哥哥没事。” 他越是宽宏大量,玄唯祎心中的愧疚便越多。 这么大的动静,程云靖不可能不来查看究竟。就算他接近周苏墨目的不纯,却也不曾想他会在自己家里双目失明。 从头到尾,他只想得到玉翎而已。 玄唯祎根本没时间去研究自己怎么到的五行门,周苏墨为何换衣裳,只是在打晕他后又恶狠狠的盯着程云靖看去。 “你若不想死,就替我好好护着苏墨哥哥!除了这双眼睛,他再受别的伤害,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我绝尘堡行事素来说一不二!” 印象中的玄唯祎一直是乖巧温顺的大家闺秀,这样霸道狂躁他还是头一次见,却是毫不吃惊,毕竟这世上比自己会演戏的人多的是。 轻车熟路的将周苏墨扶到怀中,程云靖头也不抬的问道:“将这么重要的人托付给我,不知唯祎要去哪儿?” 玄唯祎斥道:“与你无关的事,少打听。” 程云靖并不恼,只是问道:“有求于人还这么凶,不怕我虐待你的情郎吗?” 玄唯祎冷漠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随即将辉金羽翅举了起来:“区区昆冈境,哪来的勇气威胁我?” 见到羽翅,程云靖的脸终于绷不住了,满满的震惊:“这是魔教鸣凤境才会修炼出的辉金羽翅,每根羽翅都承载着修行者一年的修为,如此珍贵之物岂能在你手上?” 普通人修仙分为盈昃、昆冈、巨阙、鳞潜四个境界,唯有魔族在此基础上多了更为厉害的鸣凤境。 数千年来,魔族仅有一人在夜以继日的修炼中达到了梦寐以求的鸣凤境,却因急功近利而快速油尽灯枯。 在他死后这便成了传说,只有一根辉金羽翅代表这个传说存在过。 当今的荆云大陆,能达到鳞潜境的也不过只有六位宗主罢了,小门派的宗主至多也就是巨阙境。 急着救人的玄唯祎再没心思搭理他,一个转身便没了踪迹。她要带着羽翅去幽冥魔宫找苏焰麟,求他帮忙医治周苏墨的眼睛。 花灯会结束后,苏焰麟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打探有关周苏墨的消息。他很是好奇,周定坤的儿子到底有多么与众不同。 虽然周定坤已经故去多年,可他当年也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属下参见帝尊!”卫有涣向来深居简出,这次若非为了替苏焰麟办事,只怕也不会出去。 但既然已经出去了,自然是要带些战利品回来的。他曾瞧着集市上贩卖的花环很是好看,便也编了一个拿去无极殿送他的主子。 这无极殿向来是幽暗无光,阴森的很,那些摆在烛台上的蜡烛都落了灰。 一早就听见卫有涣的脚步声,魔帝轻轻晃动了一下手指,只听“唰”的一声,所有的蜡烛全部在一瞬间燃了起来。 刹那间,无极殿内便灯火通明、亮堂起来,处处流光溢彩,闪闪发光。 尤其是这里的主人,他的脸精致的如同雕刻出来的一般菱角分明。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在烛火的摇曳下闪烁着夺目的光泽。 他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双同样漆黑的眼睛,但眼里却总是流露着一种不容侵犯的神情,让人不敢与之亲近,只得敬而远之。 这样一个男人,在这诺大的无极殿中十分耀眼夺目。 卫有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魔帝轻轻侧转过身来。 “属下不仅成功混进了金剑山庄,还为您带来了礼物。”说罢,他很兴奋的将花环递到了魔帝面前。 魔帝很是敷衍的抬了下眼皮:“以后这种无聊的东西你自己拿着玩儿就行了,我并不感兴趣。” 卫有涣只得又将花环收了回来,很是遗憾的答道,“是,属下记住了。” 他是魔帝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身份亦是一个谜团,因为他只与苏焰麟一直来往,从不与任何人亲近,更像一块无欲无求的寒冰,平素连话都懒得多说。 魔帝指了指无极殿的门口:“想出去玩儿去便是了,不用专程来向我禀报,以后若没有要紧的事也少来烦我。” 卫有涣再次拿出花环晃了晃:“属下想在幽冥宫种植一些花卉,这样也能添一些生气,您看这样可好?” 魔帝向他摆了摆手,态度十分冷淡:“花环留下,你——滚回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吧!” 临出门之前,卫有涣忍不住提示道:“属下瞧着夫人近日神思倦怠,似是需要人陪伴,帝尊不忙便过去瞧瞧吧。” “还不快滚!”苏焰麟这句话虽有厌烦之意,却又掺杂着一丝丝的宠溺,教人捉摸不透。只是卫有涣来过以后,那些蜡烛便再也没有熄灭过。 半柱香后,魔帝苏焰麟果然陪伴起有孕在身的妻子来。 自从花灯会结束后,他便萌生出要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想法,卫有涣的提示不过是起了催化剂的作用。 小心翼翼的将安胎药端到乐正柔跟前,苏焰麟缓缓垂下了眼睑:“我一直冷待于你,实在委屈你了。” “麟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才会嫁给你。”人如其名的乐正柔不仅温柔似水,且身上总有恬淡静雅的气质,也是自幼家教良好的原因。 对于这些听上去真诚无比的话,苏焰麟并没有过多感动,因为他的心思从来不在这些情情爱爱之上,可面对即将生产的妻子,他还是努力的在微笑。 “有涣带了礼物回来,我这便拿来给你。” 当他回到无极殿时,玄唯祎正巧被蒙住双眼且五花大绑的被守卫带了进来:“启禀帝尊,这女子自称有要事要与您相见。” 苏焰麟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阴狠的说道:“我不过是回来取些东西,一会儿还要回去见我妻子,你们可真会给我添乱!” 在守卫们颤抖的喘息声中,心有牵挂的苏焰麟才随意指了指:“以后这种人直接杀了便是,我的无极殿还没那么随意进出。” 那名守卫连连点头,当即便持刀向玄唯祎刺去:“胆敢招惹我们幽冥宫,只有死路一条!” 玄唯祎全然不惧守卫的威胁,而是喊出了无比浑厚嘹亮的一嗓子:“我乃绝尘堡堡主南荣锦爱徒,玄唯祎是也!” 听完这番自我介绍,苏焰麟眼前一亮,当即发力自刀口下将人救下:“玄、唯、祎……我们又见面了。” 紧接着他用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玄唯祎看去,那眼神像极了饿狼看着羔羊:“我不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莫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苏焰麟只轻轻一抬手臂,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当即碎成了布块飘到地上。 眼前没了遮挡,苏焰麟瞧清玄唯祎无比从容淡定面容后不禁吃了一惊:“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有胆识。” 想来,苏焰麟是选择性的忘记了花灯会上发生的一切。 打量了他一番后,玄唯祎故意装出一脸诧异的模样:“我也想不到,光凭魔教帝尊四字就能把人吓破胆的幽冥首领,竟然是个……小伙子?” 苏焰麟只是轻蔑的瞥了她一眼:“别人都怕我怕的要死,你就不怕吗?还是你以为……我会因为一盏河灯就对你格外开恩?” “怕,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所以我不敢确定还能不能活着离开。” 第三十七章 前尘:朋友 http://.biquxs.info/

虽然对她这番言论感到很有意思,苏焰麟依旧扯着嘴角冷笑道:“那你还敢来?见了我又为何不跪?我的少堡主,你不会不清楚这是在别人家的地盘吧? 你也应该知道,你师父是你师父,你是你。对我来说,你们是彻头彻尾的两个人。” 玄唯祎一脸平静的望着他:“既然家师是帝尊的恩人,那么帝尊应该不会对恩人的爱徒下手吧!就算你不在乎外界言论,也应该在乎一下恩人的感受吧?” 从苏焰麟眼中折射出的光似乎可以随时将玄唯祎吞没,连前来送花种的卫有涣都禁不住为她捏了一把汗:“放肆!你胆敢如此与帝尊讲话!来人,掌嘴!” “是!”随即便有侍从走到玄唯祎身边高高的抬起了手。 玄唯祎抬起头瞪向那举手之人:“我看、谁敢!”那人惧怕她的眼神,一时间竟然吓得跌到地上。 大骂了一声废物后,苏焰麟亲自走到玄唯祎身侧问道:“为何不敢?我再说一遍,你师父是你师父,你是你……我很会区别对待的。” 玄唯祎道:“因为我今日既不是来送死的,也不是来讨打的!”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苏焰麟的兴趣:“那敢问少堡主,你今日来我幽冥宫所为何事?连佩剑都不曾带,只怕不是来杀人的吧?” 玄唯祎用同样的眼神瞪着苏焰麟:“谁说杀人一定要用佩剑?你们这里有人欠了我师父的恩,所以我当然是来讨债的。” “讨债?”苏焰麟别有深意的望着她:“我是该说你年纪小不懂事呢?还是该说你胆子大不怕事呢?或者我该说你太过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呢?” 说罢,苏焰麟用手扼住了她的脖子:“我不管你来干什么,总之今天是你自寻死路!到了阎王那里,你可要好好跟他老人家说清楚了。” 此时,卫有涣忽而走上前将他拉开:“帝尊息怒,这么个小丫头压根不值得您亲自动手,还是让属下来帮您解决这个祸害。” 说罢,卫有涣凭空将玄唯祎身上的羽翅变到了自己手中,冲着她比划起来:“少堡主,您一路走好,这根羽翅可是我们魔宫最为稀罕之物,用它送您上路也不算委屈了您。 愿您下辈子投胎时能投个好人家,千万别在沾染玄门百家中的纷纷扰扰了。” 眼见卫有涣即将把羽翅插向玄唯祎胸口之际,苏焰麟大呼一了声:“住手!” 与此同时,玄唯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却也无比疑惑,卫有涣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上藏有羽翅的? 自苏焰麟扼住她的脖颈,以及羽翅快要插进她胸口的时候,短短光景竟连续两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只是她没有在脸上表达出来,其实内心早已风起云涌了。 卫有涣慢慢将手放下:“帝尊是想出别的方法杀她了吗?” 望着他手里的羽翅,苏焰麟不禁陷入了回忆中。 这根羽翅原是魔宫第一位鸣凤境高手的遗物,后因三族发难要置魔族众人于死地,多亏南荣锦良言相劝才保得他们一族平安。 为了报恩,苏焰麟才将如此稀罕的宝物赠予南荣锦。并许诺只要她手持羽翅相见,便会满足她一个愿望。 羽翅珍贵异常,南荣锦竟舍得将其送给玄唯祎,足见她对这个徒弟是多么喜爱。苏焰麟没有师父也没有徒弟,所以他不懂何为师徒情深,只是庆幸自己没有对恩人爱徒下手。 想起这些,苏焰麟竟亲自上前为她松绑,还用略带嗔怪的口吻训斥道:“这么轻易就被绑了进来,你是靠坑蒙拐骗当上少堡主的吗?” 她虽不明白苏焰麟为何突然态度骤变,但依旧应对自如:“你那些手下是拦不住我的,但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想杀我我就会死,你不杀我我便能活。 无非就是这两种结果而已,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那些无谓的反抗呢?如果我侥幸活命,还不如省点力气对付我的仇人。” 苏焰麟忽而笑了:“小姑娘真有意思。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玄唯祎不假思索的说道:“我要做幽冥宫的女帝!取你代之!” 卫有涣险些被吓晕,苏焰麟却出人意料的哈哈大笑起来:“幽冥之主不是不能给你当,除非你愿意做我女儿,我才可以传位于你呀!” “要我做你女儿,下辈子还差不多。”玄唯祎略带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那你换一个这辈子就能实现的。”很快,他又贴心提示道:“想好了再说,一旦许愿,我便会收回羽翅。” “我不甚用这根羽翅毁了一双眼睛,所以祎祎请求帝尊,能让此人重见光明。”玄唯祎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甚至还夹带着一丝卑微,生怕这个请求会被驳回。 苏焰麟轻轻摇了个头:“对不起,我没这个本事帮他。” 玄唯祎瞬间暴躁起来,随之而来的却是眼泪:“你不是幽冥魔帝吗?你不是鳞潜境的高手吗?” 念及南荣锦的情面,苏焰麟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根羽翅代表着至高无上的鸣凤境,代表着无人能及,是实力的象征。被羽翅所伤只毁了一双眼睛,已经是他福大命大了。 这世上确实没有人可以救他,因为没有人能破鸣凤境。除非得到玄凝神力,否则他一生都将处于黑暗之中。” 恰逢乐正柔派人来请苏焰麟,玄唯祎趁机拔下头上的白玉响铃簪递了过去:“花灯会上好看的不止是花与姑娘,还有发簪。” 苏焰麟很是疑惑的问道:“少堡主这是何意?” 收起悲观情绪的玄唯祎笑道:“何意?当然是希望尊夫人高兴了。” 苏焰麟之所以与甘甜儿一起出现在花灯会,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买发饰奖励有孕的乐正柔,却因种种际会将此事丢到了脑后。 想到此,他对眼前这个女子不禁充满了感激之情,快速接过了玉簪:“多谢!” 继而,他又对着卫有涣招了招手:“将羽翅还给少堡主,带她去毒娘子那里拿些良药医治伤者眼睛,再将她平安送至家中。” 从毒娘子处出来,玄唯祎的怀中满是收获,她的脸上却写满了嫌弃:“又不能让他重见光明,这药有有什么用?” 卫有涣淡淡的说道:“能止血止疼,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正常人没有区别。” 玄唯祎道:“可他不还是瞎子吗?” 见她如此怠慢帝尊的心意,卫有涣很是不悦的质问道:“他变成瞎子不都是因为你吗?” 理亏的玄唯祎没有多做争辩,只是默默的低头走路,时不时便有眼泪滴落。离了苏焰麟的视线,终于忍不住越哭越大声。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勾出女孩子的眼泪,卫有涣一下子慌张起来,他可不会哄人啊!思来想去找不到破解之法,索性问道:“你不是也有伤在身上吗?需不需要我帮你?” 果不其然,玄唯祎瞬间恢复如常,很是警惕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伤在身?是不是程云靖说的?” 卫有涣赶忙摇了摇头:“虽说程云靖与我家帝尊有些关联,但我着实瞧不上那种卑鄙小人。” 玄唯祎的眼睛一下子冒出了光:“你也觉得他是卑鄙无耻的小人?咱俩性格相投,交个朋友如何?” 愉快的击掌结束,卫有涣问道:“那你可不能对朋友撒谎,说说吧——你和风浅野是什么关系?” 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因为“情”。 玄唯祎与周苏墨在花灯会上尽兴玩乐的画面,尽数被白蕴意瞧在了眼底,她不能容忍自己喜欢的周苏墨身旁有别的女人。 巧的是,玄唯祎离开绝尘堡不久,迷雾山庄宗主商议水的外甥风浅野便打着姨父姨母的旗号前去求亲,却在玉珠那里碰了钉子。 心有不悦的风浅野转头就去灵鹊馆找乐子,一眼就瞧上了新人白蕴意,为了讨她欢心真是什么事都敢做。 不仅带她在花灯会上赏乐,甚至应允帮她教训仇人。 派人一路跟踪,风浅野的属下很是轻松便将玄唯祎从成衣店带到了灵鹊馆,这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白蕴意知道是玄唯祎替周苏墨解了药性之后当即怒火中烧,不管不顾的对着她拳打脚踢,甚至借过风浅野的灼尘剑疯狂的朝她身上砍去。 不得不说,她也是个狠人,对外表柔弱的姑娘毫不手软,完全没考虑自己手中的剑是要人命的东西。 要说恨,玄唯祎更恨白蕴意才是真的。要不是她为了一己之私给周苏墨下药,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可她没有将恨意展现出来,反倒是在风浅野跟前继续保持她柔弱的人设,除了哭泣便是没什么用的躲避,眼泪汪汪的模样可是招人心疼了。 实则,玄唯祎早就用法术护住心脉,故意让白蕴意将她弄的浑身是伤。伤的越重,周苏墨就越会心疼,对那个女人就会越来越不满。 第三十八章 前尘:不速之客 http://.biquxs.info/

没错,玄唯祎就是要让她尝尽哀莫大于心死的滋味。 唯一失漏算了想要两边讨好的风浅野,未等周苏墨寻来,他就将白蕴意哄了出去,理由是亲自处罚她,省得脏了美人的手。 等周苏墨来时,受尽皮肉之苦的玄唯祎早已昏厥不醒。 在灵鹊馆中发生的一切,卫有涣一点不落全部看在了眼中,这才将玄唯祎藏在了柜中,并为她戴上狰狞的面具。以免她被哪个不明真相的风流公子哥带走,酿成大祸。 了解事情真相后,卫有涣情不自禁感慨道:“光看外表还真是看不出来,你这姑娘的小心机还挺多。” 玄唯祎立马掐起了腰:“难道不是白蕴意起歹心在先?她砍在我身上的每一剑都是为了要我的命!” 卫有涣笑着摇了摇头:“你乃修仙之人且已修炼至巨阙境,她不过是一介凡人。和你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听过这话,玄唯祎下意识捂住了身体:“就算我法术比她高,也不代表我不会疼。宝剑毕竟带刃,不是吗?” 沉默片刻,卫有涣再次岔开了话题:“幸亏风浅野是个多情种,不仅以法术控剑保你不死,还派他的灵兽守护在你身边。若没有那只灵兽,你的情郎可不见得会救你出去。” 对于玄唯祎而言,她倒是宁可周苏墨从来没有救过自己,这样她就不会欠他一双眼睛。 当他们匆忙赶至五行门时,才得知乐正骄已将周苏墨接到了月琴城治疗。 好不容易在卫有涣的劝说下来到月琴城,玄唯祎的情绪越加低落,因为乐正骄的说辞跟他姐夫毫无差别。 尽管她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除非得到玄凝神力,否则周苏墨的眼睛便再也治不好了。 大感崩溃的玄唯祎急的哭了出来,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卫有涣赶忙提出要帮她一起寻找玉翎。 闻听此话,玄唯祎哭的更伤心了:“玄凝神力只是一个传说,如果它真的存在,周定坤会被灭族吗?即便是真的,玉翎也已经失踪了二十年,岂是说找到就能找到的?与其大海捞针,倒不如……” 乐正骄突然说道:“祎祎姑娘,你有时间在这儿哭,不如看看墨墨。他现在应该很需要你的关心。” 玄唯祎当即愣在了原地,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使劲摇着头:“我、我……我毁了他的眼睛却救不回来,哪里还有颜面去见他?他一定会恨死我的。” 乐正骄忽而笑了:“他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恨你呢?你去见见他,给他一些鼓励和安慰。” 心中很排斥,还是架不住他二人的劝说,挪着小碎步向周苏墨房间走去。 望着她失魂落寞的背景,卫有涣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公子这是有意撮合他们二人结成眷侣。” 点了个头后,乐正骄捏着他的鼻子打趣道:“你怎么来了?真是稀罕,我还以为我们家冰冷孤傲的有涣会老死在幽冥宫呢!” 知道他和姐夫关系不和,卫有涣刻意避过了苏焰麟,笑着答道:“当然是送朋友来见情郎啦!顺便在公子这里讨杯酒喝。” 离了幽冥宫,卫有涣算是彻头彻尾转性了。不仅乐于交友,还学会了开玩笑。 乐正骄从小到大都不是个好糊弄的,这番说辞于他无效,索性威胁道:“今天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朋友这对招子挖了,正好为我朋友出口气。” “公子别开玩笑了。”卫有涣瞬间收住了笑容。 “你不觉得,一对儿瞎子更般配吗?”乐正骄的神态较之前更为严肃,处处流露着不容侵犯之意。 “噗通”一声,卫有涣当即跪了下去:“公子容禀,有涣是为了魔族百姓而来,请求公子随我回幽冥辅佐帝尊!赫连灵锁身边尚有郭讯这样忠心耿耿的辅臣,帝尊身边同样需要您。” 提及那位冷血无情的姐夫,乐正骄甚是失望的叹了口气。 “我之所以离开他,就是不想天下生灵涂炭。只要我人在幽冥宫,他便会逼迫我为他献计攻打其他宗主,还会要我为他寻找玉翎。我只有留在月琴城,才能避免兵火之灾保全百姓。” 卫有涣追问道:“难道公子就甘心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吗?” 乐正骄满是不屑的摆了摆手:“实在是我并没有什么才华,一切都是世人臆想出来加以美化,以讹传讹便了。” 俩人僵持了一会儿,乐正骄便打发他也去看望周苏墨。 实则,他曾在昨日夜观天象,彗星犯紫薇,两年之内战事必起,且伤亡会远远超过二十年前的龙凤城。 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因为他同时推算出——玉翎已经重出于世,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玄凝神力,也会在姗姗来迟二十年后抵达。 “哎呦……疼死我了……”心不在焉,走路故意呈扭捏之姿的玄唯祎一个不慎崴了脚,当即摔在了地上:“难怪师父常说做人要善良,我伤了周苏墨的眼睛,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在冰凉的地上趴了一会儿后,她才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别院中周苏墨的居所,并贴心的摸出怀中丝帕递到了他的手上。 她来的时候,周苏墨正坐在窗边抚琴,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后,琴声方才戛然而止。 他一头又顺又长的乌发被玉冠高高挽起,清秀绝伦的脸上挂着一抹贞静平和,命运的不公完全没有压倒他。 在乐正骄告知他可能永远都要与黑夜为伴的时候,他竟说了一番让人印象深刻的话:“既然还要在这红尘中辗转多年,纵使上天作弄,也要安之若素才是……哪怕没有眼睛,我照样能将这个世界上每一处花开看的清清楚楚。” 整整一日过去,他从没有因为失明而有过半刻悲伤,看不透的反倒是旁人。 光是看他销瘦的身形玄唯祎都觉得十分心疼,对上他那双依旧清澈明亮却看不见色彩的眼睛时,恨不得哭上一通才好。 周苏墨的人生着实坎坷,小小年纪经历灭族之灾,在外流浪漂泊数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待他长大成人有能力报仇的时候,偏偏成了瞎子。 故此,玄唯祎来之前特地去厨房偷了几块糕点,即使心里苦,也想让他于唇齿之间甜蜜一下。 摊开丝帕拿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嚼了嚼,他忽而露出了极尽温柔的笑容:“谢谢你,祎祎。脚都受伤了,还不忘给我送好吃的。” 原本还垂头耷拉脑袋的玄唯祎,在听到这话后立马来了精神:“我还没张口说话呢,你怎么知道来人是我?又是如何得知我脚上有伤的?” 微微一笑后,周苏墨无比准确的握住了我的手腕:“这里是月琴城,除了骄儿只有你会来看我。他素来喜欢坐在我的左侧,这是习惯问题。可你走路的声音却是一高一低,若非脚上有伤,又是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纯净美好又极具辨识度,犹如黄鹂浅唱一般温柔动听。 如果男人也能用“人间尤物”来形容的话,怕是没有比周苏墨更为贴切这四个字的人了。 可惜,从他降生的那天起,就注定他的人生不会出现“懵懂”二字,围绕他的永远都是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与复杂。 除了男女之间的情爱,他确实没有天真之处。 他不信天命难违,命运却一次次的将他撕裂。人生如此坦荡,却总是失衡,他的前半生着实太让人揪心了。 遵照乐正骄的指示,玄唯祎也不敢在他面前将伤悲展露出来,尽可能的将欢喜之情呈现给他。 可那到底是装出来的,很快便被识破了。 “祎祎,不要再为我担心了,我不希望你整日因为我愁眉不展,小姑娘就要有小姑娘的样子——你要笑。” 一切诚如乐正骄所言,周苏墨不仅没有怪罪自己,反倒想尽办法行宽慰之言,好像她并没有犯过错一样。 笑不出来的玄唯祎心中越加惭愧自责,正打算道歉之际,随着“吱呀”一声响,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不速之客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风浅野,在武林世家弟子中排名第三。喜穿黑红色衣袍,衣服上装饰着各种雕工精美的琳琅珠玉,就连他头上的束发金冠都镶嵌着蓝田玉。 丰神俊朗的他向来洒脱不羁,最大的爱好除了喝花酒,就是暗戳戳找程云靖麻烦。 只因他是武林世家弟子排名第二之人,而风浅野则为此感到异常不服气,总觉得程云靖不配第二的称号。 他人品还算不错,是个光明磊落、敢作敢当的好儿郎,却最大的缺点便是自视甚高,目中无人。 平辈人中,能被他瞧上眼的是寥寥无几,乐正骄便是其中之一,另一位则是无眠之城的宗主——赫连灵锁。 赫连灵锁幼年丧失双亲,年仅六岁即成了执掌整座无眠之城的宗主。荆云大陆中,人人都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来称赞他。 第三十九章 前尘:真心 http://.biquxs.info/

就是再夸张的赞许他也配得上,因为他不管是修为还是德行品质样样不浅。走到哪里都仿若宝石般显得格外耀眼,尽管年纪不大,个人气质丝毫不亚于那些前辈。 虽然他只比周苏墨大了两岁,所获成就却是他目前可望不可即的。 这一趟,风浅野是专程来月琴城送请柬的。 无眠之城得到一块疑似玉翎的宝玉,足有一人之高,秉着好事共参的原则邀请诸位宗主前来观赏。 因着郭讯前些日子在乐正骄这里碰了钉子,赫连灵锁生怕他会驳了这次邀请,身为好哥们的风浅野主动将这活儿揽到了自己身上。 却意外瞥见了玄唯祎的身影,这才追了过来。 “玄姑娘,好久不见!”果不其然,风浅野故意将周苏墨忽略,只向玄唯祎一人打了招呼。 轻“哼”了一声后,玄唯祎径直坐到了周苏墨身后,与他呈背靠背的姿势,并用略带不满的口吻小声嘟囔起来。 “堂堂七尺男儿一天到晚穿一身艳丽至极的颜色,还在身上挂一些稀奇古怪的饰品,莫不是为了彰显他的娇媚可爱?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里有钱?” “休要胡言,小心得罪人。”好心提醒一番,周苏墨才极其有礼的向风浅野回了一礼:“原是风公子,请快入座。许久未见,不知商宗主可还安好?” “多谢仁兄挂念,我姨夫一切安好!” 象征性的寒暄之语结束后,这小子才坐稳,便将眼睛对准了周苏墨身后的美人。 “玄姑娘久不归家,你师父都快疯了。你竟然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抚琴吃点心,当真是难为了。” 她才要出口反驳,风浅野继续用他那带着些许尖酸刻薄的口吻说道起来,只是这次,他将目标对准了周苏墨。 “这不是周兄吗?留在月琴城也好,省的给你师父添麻烦。到时候逆贼没杀成,还要腾出心思来保护你,着实划不来。” 字字句句都在针对,这分明是瞧不起人啊! 撸袖子的玄唯祎正要与他理论一番,周苏墨便摁住了我的肩膀。一股气流随之而至,导致她双脚麻痹,难以行走。 “不要惹事。”小声呢喃结束,周苏墨又对风浅野说道:“这里是乐正城主的别院,风公子请注意措辞,省的旁人误会你姨夫姨母对外甥管教不严。” 二人相交不深,见他如此态度,风浅野果然老实了不少,立时乖乖的表示方才所说皆是玩笑话。 坐了一会儿冷板凳,一脸不悦的风浅野再喝了杯凉茶后便起身告辞了,却在转身之际吐露了一个惊天消息。 “我之所以那样说,为的是提醒周兄注意自身安全。魔宫奸邪借机潜入各大门派,并以极其残忍的手法杀害了数位弟子,指不定何时就轮到金剑山庄。现在人心惶惶,还请周兄自行保重。” 顿了顿,他再一次将目光对准了我:“玄姑娘的师父曾于魔宫有恩,他不会伤害你们。我想在绝尘堡躲上几日,料是无人能伤到我半根头发。” 风浅野就是这样的人,提醒完毕还不忘调戏姑娘一番,再好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都变味了。 “有劳风公子专程跑这一趟,只盼逆贼能早些诛杀,一切皆能回归正轨。” 周苏墨的话音刚落,一双修长的手指便灵巧熟稔的于琴弦上游走,乐曲应声而起。片刻过后,玄唯祎脚上的麻痹感随着琴声逐渐消弭。 “祎祎,我要离开月琴城去救人,你待在此处会很安全的。”他也不知道何处来的勇气说这话,好像他去了魔宫奸邪就能死光一般。 可他既放不下金剑山庄的金斩,又挂怀着弘义门的周遇灵。 玄唯祎连忙劝诫道:“现在不是呈英雄的时候!如今你双目已盲,连敌人在哪儿都看不见,去了跟送死有区别吗?” 周苏墨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他还是摇摇头道:“如果我师父和弟弟都死了,剩我一人在世上踽踽独行又有何意义?” 玄唯祎甚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你们世家子弟,就只会说这些吗?一点新意都没有,我六岁时就不看这种话本了。” 纵使目不能视,周苏墨还是感受到了来自玄唯祎身上的怒意,只一心想讨好她:“你别生气,我给你倒茶喝。” 许是因为过于慌乱,递茶时一个趔趄,滚烫的茶水全部倒在了玄唯祎的手上,疼得她直掉眼泪。 心烦意乱的玄唯祎难以控制情绪,一把将茶杯掷了出去,瓷器破碎的声音入耳,她的话同时扎进了周苏墨心底。 “你毁我清白在先,我害你瞎眼在后,就当是一报还一报。从此咱们再无恩仇,两不相欠,你乐意救人还是送死,通通与我无关。” 周苏墨不禁慌了神:“祎祎,你再说什么?” 望着着红肿疼痛的手背,玄唯祎心中愈加气愤,冲着他吼道:“我说我要离开月琴城,不管你那些破事了。” 感到难以置信的周苏墨向前走了一小步,瓷片碎的更加厉害,只听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玄唯祎很是决绝的回道:“醒醒吧!咱们才认识几天?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我不过是想利用你为我报仇罢了。你现在瞎了,还妄想我留在你身边?” 周苏墨道:“你要走,是吗?” 玄唯祎道:“看到你,我的心里就会充满歉疚,所以我不想看见你。” 当她瞥见周苏墨有些发红的眼眶时,心中竟也生出一丝绞痛,遂解释道:“我并非有意伤你,也不是没替你想办法,我能做的全做了……你就认命吧!” 双手不自觉握成拳状,不死心的周苏墨再一次问道:“你对我的感情当真只有歉疚?我们都已经……” 玄唯祎赶忙打断了他的话:“已经什么?我和你有了夫妻之实就得嫁给你吗?还是你觉得我害你瞎了眼,就得对你负责?”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周苏墨知道自己说再多也于事无补,缓缓收回了前行的脚,苦笑了一声:“在下岂敢让姑娘负责,我不过就是个瞎子而已。姑娘既然不爱我,又何苦与我承诺那么多?” 心里同样五味陈杂的玄唯祎低吼道:“因为我想利用你为我报仇,我想让你帮我杀了程铭,我想利用你对我的感情报复白蕴意!” 说完,玄唯祎转身就要离去,周苏墨趁机抓住了她的衣袖:“祎祎,你当真未曾对我动过心吗?” “一个问题没完没了的问,烦不烦?” 这时,一直躲在门口的卫有涣忍不住冲了进来,指着玄唯祎破口大骂:“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听听自己说的还是人话吗?连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正愁气没处撒的玄唯祎捶起拳头便砸了过去,似是要将一辈子的怒气都发泄出来:“你究竟是谁的朋友?你站在谁那边?你怎么可以帮着外人说我?” 卫有涣顺势牵起了周苏墨的手腕:“就冲你这态度,我还就是周公子的朋友了,自然要站在他这边。” 经他这么一气,玄唯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直至她的脚步声再耳边消失不见,周苏墨才动了动嘴唇:“祎祎说的对,她还有大好的未来,岂能被我一个瞎子牵绊住。” 卫有涣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瞎子怎么了?瞎子就不是人了吗?你何故因此妄自菲薄?” 灼烧感带来的剧痛自周苏墨双眼四散开来,两行血泪径自由他眼角流出,当痛感传输到心脏部位时,一时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有多痛苦,毕竟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当他再次醒来时,耳边传来乐正骄亲切的呼唤声,温柔的举止如同和煦的春风吹进了周苏墨的心里面。 喂他喝完药,乐正骄坏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小墨墨,今天怎么看上去这么悲伤呢?让人看了好生心疼。” “明知故问。” 乐正骄刻意提高了音调,捏脸之举越加放肆:“你神志不清时一直呢喃着玄姑娘的名字,还真是用情至深。” “哎呀,捏够了没!”无比嫌弃的拿开了那只手,周苏墨缓缓垂下了眼睑,神情甚是沮丧:“可是……她不信我。” 乐正骄不再问话,掏出笛子吹奏起来。 是怎样一种眷恋之情才能谱写出这样悠远绵长的音乐?曲子里能表达太多不可说的东西,思念忧伤,甚至还有憧憬回忆。 好的音乐能治愈心伤,周苏墨的情绪也因为笛曲而有所缓解。 一曲结束,乐正骄从袖中抽出一块窄细的白布系在了周苏墨的眼睛上:“我会为你铺平道路,因为我已经知道玉翎里的秘密了。” “你用哪根筋想到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惊,他问话的语气颇为寡淡。 见他对重见光明都如此无动于衷,乐正骄终于笑不出来了,“玄唯祎不是一般女子,真心才能捂化那座冰山。” 第四十章 前尘:逆贼 http://.biquxs.info/

“真心,我自然有。”周苏墨将手放置心口窝处,一脸真挚。 望着他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乐正骄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真心可不是用嘴说的,你要让她看到才行。人与人之间甚少能像你我这般,一见过后即成知己。” 内心挣扎许久,惴惴不安的周苏墨才敢相问:“骄儿,你……还记得姬骨樱吗?你曾说过,她是你此生唯一的爱。” 从前,他不懂乐正骄为何会因为失去一个女人悲伤流泪。因为对他来说,失去一个女人和失去一顿饭并没有区别。 遇见玄唯祎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对一个女子牵肠挂肚,虽然他不清楚这种莫名其妙的深情究竟因何而来。 但他很是确信,自己对玄唯祎动了真情。 今时今日,他对乐正骄不仅有理解,还有同情。若非自己看不见,定会给他一个拥抱,毕竟自己用嘴安慰人的本领差了一些。 提起已故多年的恋人,乐正骄的内心毫无波澜,依旧镇定自若的谈笑风生:“我什么也没忘。但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不能想。” 尽管乐正骄面色平静无比,周苏墨还是坚持认为他心内痛不欲生,又因这个“篓子”是自己捅的,找个机会便开始转移话题。 “骄儿,送我回金剑山庄或者弘义门罢。” 乐正骄不动声色的盯着他看去,就像哥哥看弟弟那样的认真,充满温情,眼眸里还藏着深深的关怀。 许久得不到回应,又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周苏墨略微紧张的问道:“怎么了?难道我师父真的出事了?还是遇灵出什么事了?” 乐正骄道:“如果你没有力量,根本就没有办法去保护想保护的人。” 跌跌撞撞下了床,他摸索着乐正骄的气息向他走去,每走一步都很小心翼翼。 当他们双手交叉在一起时,周苏墨那颗心才安定下来:“你说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我只想回去见见我师父和弟弟,至少也得让我知道他们是否安好。” 乐正骄将另一只手搭了上去,温柔的说道:“你要知道做事的后果,也要有一定的承担能力。苏焰麟毕竟是我姐夫,他不会派人来月琴城捣乱,你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周苏墨并非不听劝的人,实在是师父和弟弟对他而言都太过重要,加上对魔宫印象不好,他自是无法安下心来。 见他态度果决,乐正骄不再阻拦,还派了卫有涣与他一同前往,好歹也是魔帝身边的人, 他说的话可比乐正骄好使多了。 依照距离远近,二人率先于弘义门走了一遭,确认周遇灵平安无事才匆忙踏上前往金剑山庄的路。 所有弟子齐聚会客厅中,人人自危,神色都异常凝重。 气氛凝重无比,卫有涣莫名对这些逆贼生出了无以复加的恐惧,似乎这里有吃人恶魔而他又无处可逃一样的害怕。 正是这种没来由的恐惧,让他十分肯定所谓来自的魔宫奸佞纯属虚妄。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玄唯祎,她虽然对周苏墨恶语相向,还是在消气后念及情分替他来到金剑山庄打探情况。 庭院中足足摆放着二十具披着白布的尸体,处于怜悯与同情,加上那么一丝丝的好奇之心,玄唯祎不顾反对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却在下一刻坐到地上发出了一声尖叫。 他们的死状甚为凄惨,血肉模糊的脸上五官早已移位,饶是至近至亲之人也难以认出他们的身份。 跟踪而来的风浅野赶忙将她掺了起来:“玄姑娘,你没事吧?” 恢复平静后,玄唯祎才用惋惜的口吻望着那些尸体,道:“他们的杀人手段太过惨无人道,却又个个身怀绝技来无影去无踪。金剑山庄那些弟子修为不低,却还是没能将他们擒住。 他们脸上戴着狰狞恐怖的银色面具,谁也不知道他们从何处来,又逃往何处,究竟是潜藏在别处还是已经离开。” “那怎么办?”风浅野的心中也莫名生出一丝慌乱,仿佛灾难临头一般惴惴不得安,他只想趁机英雄救美,可不是来送死的。 对比风浅野,周苏墨算是姗姗来迟,感受到玄唯祎的气息,他心中满是欢喜。 “祎祎无须担心,三位师叔已经各自带领一队人马前去搜捕逆贼了,希望能够早些揪出他们,重新还山庄一片安宁。”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逆贼距离他们很近,仿佛就在身边,奈何又感应不到他所在的方向。 果不其然,率先归来金迪与他的弟子耿少斌均没能带来关于反贼的一丁点消息,换回的也只是大多数人的哀叹声与唏嘘声。 更诡异的事还在后头,他们二人才报告完毕,一滴血顺着会客厅的屋顶滴到了风浅野的额头上。 抬头望了一眼没有任何异样的天空,长出一口气后才将其擦干。 就在此时,一阵血雨猝不及防汩汩下流,让人恶心干呕、腥臭无比的浓稠之物毫无预兆落在众人身上。 “噼里啪啦”结束后,众人又听见了物体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怯生生的朝着门外看去,掉在地上的竟然是人的残肢断臂以及不住往外滋血的人头……第一次见到如此残暴血腥场面的耿少斌,也忍不住尖叫起来。 他的尖叫声很快便淹没在更大的尖叫声中,胆小的弟子们已经开始哭喊哀求了,甚至还有接连不断的埋怨。 事到如今,身为主人的金斩再也坐不住了,宝剑出鞘的瞬间,人也随之消失。 “苏墨哥哥,你不要紧吧?”“祎祎,千万别回头!” 当玄唯祎满怀关切的走到周苏墨身边时,他迅速捂着她的双眼将其推到了卫有涣身侧:“有涣,替我照顾祎祎,我要和师父并肩作战。” “你不要胡闹,凡事有我在,我去帮你师父。”他才要去寻人,玄唯祎便攥住了他的衣袖,因为逆贼比她想象中的难对付。 卫有涣同样露出一脸惊惶无措:“公子命我送你回来,同样也要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我担心你会遭到那帮反贼的暗算,毕竟……你的眼睛……” 众人争执间,风浅野一把扼住了周苏墨的手腕,表情甚是严肃:“你只担心你师父一个人?就不担心一下玄姑娘吗?她是为了谁才身陷险境的?” 此话大有醍醐灌顶之效,金斩毕竟是前辈,修为与阅历都远远高于玄唯祎。这时,周苏墨亦认定他的祎祎只有跟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毕竟那些逆贼太过于惨无人道了。 不愿让他为难,卫有涣主动提出替他保护山庄。 尽管二人相识不深,仍旧有些惴惴不安担忧,周苏墨还是在两难中选择了信任,因为他相信乐正骄看人的眼光。 “你的生死,最是紧要。”周苏墨之所如此提示,确实考虑到了卫有涣的生命安全,同时也考虑到了乐正骄。 他们虽无血缘之亲,感情丝毫不亚于亲生兄弟。卫有涣是他派来送自己回家的人,若是他在金剑山庄出了问题,苏焰麟势必会将矛头指向月琴城,给乐正骄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顺利,逆贼来犯时,金斩正在会客厅议事。 无外乎是金剑山庄的地位日渐高涨,那些无主可依的小门派宗主纷纷前来投靠,恨不得将金斩比作自己祖宗。 而此时,乱成一锅粥的宾客们全部吵嚷着要金斩给个说法。他们断定这逆贼是冲着金剑山庄来的,纷纷责怪自己被拖累了。 连绵不绝的血腥之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飘进了会客厅中,距离门口较近的宾客在闻过血腥气后竟逐一出现了头晕目眩之状,严重者甚至已经昏厥倒地。 “不好,这气味有毒!大家迅速打坐闭气,以免毒气侵体!” 风浅野急促的呼喊声结束后,已经有弟子前去关门了。连同抛去外衣跑进会客厅的耿少斌等人,纷纷静坐于原地打坐。毕竟性命只有一条,谁都不想枉死在这里。 尽管众人闭气打坐及时,这阵血雨只给少部分人带来了伤害,但就是这少部分人的存在,却险些害了一屋子的人。 一阵让人听之便头皮发麻的笛声出其不意由空中响起,原本昏厥倒地的那几人竟在听到笛声后猛的由地上爬起,狂性大发的他们双眼通红早已六亲不认,见人也只会打杀。 幸好厅中还有数位修为不算浅薄的宗主留守,在运功护体的同时也能从容不迫的抵挡、控制住红眼人的攻击。 越是这种情况,周苏墨便越是担心金斩与卫有涣的安危。 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随着笛声越来越响亮,那些红眼人的攻击也越来越勇猛,他们完全不知疲惫,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风浅野几次欲要破门而出寻找笛声来源,都被红眼人所拦,若是没有周苏墨在一旁协助,就凭他的冲动劲儿,怕是早已经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了。 第四十一章 前尘:路途 http://.biquxs.info/

这是周苏墨平生第一次感到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练功,到了关键时刻不仅帮不上忙,还要给关心在乎他的人拖后腿。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有熬不住的时刻。 渐渐的,血腥之气透过门缝飘到了会客厅中,越来越多的宾客们因为功力不足而“蜕变”成为红眼人的一员。 奈何他们在这之前都是同道,周苏墨以庄主首徒之尊下了严令:只准防守,不得伤人! 如此反复,前辈掌门们纵使功力再深厚,也不可能仅凭几人之力就抵挡住浪涌潮汐般的进攻,局势与他们越来越不利。 一旦他们体力耗尽,便只有两种结果——不是成为失去意志的红眼人杀人,就是被红眼人所杀成为死人。 玄唯祎所修与众人皆不相同,之所以至今未受毒气影响全赖周苏墨输给她的灵气支撑。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连周苏墨的意识开始模糊,头脑愈加发昏…… 察觉到他的反常,风浅野也慌了,赶忙终止了他的举动:“我想,你大概也要成为红眼人了吧?” 周苏墨很是坚决的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宁愿剖腹自尽也绝不伤害我的同门与亲人! 摇摇晃晃的自地上捡起一把断刀后,周苏墨便踉跄的靠到了门上,才将其举过头顶欲要重重的扎向自己腹部,如及时雨一般现身的乐正骄飞起一脚便踹开了门。 “砰”、“啪”两声,站在门口的周苏墨先是被那股力量撞到了硬邦邦的石雕上,后又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当场痛得疵牙咧嘴,强忍着才没哭出声来。 虽然剧烈的疼痛开始在我周身经脉游走,但总算捡回了一条命,也应该很知足了。 幸运的是,乐正骄的到来不仅救了我,也救了会客厅中所有人。因为在他踹门的那一刻,另一首笛曲随之响起,红眼人们通通在这一刻恢复了神智。 原本厮杀不止的场面瞬间恢复如初,除了小部分人受了一些轻伤之外,并未造成其他伤亡,也算尽如人意了。 “将逆贼通通带上来!” 乐正骄话音刚落,步千竹迅速捆了八名黑衣人进来。通过他们戴在脸上的银色面具便不难推断出,这八人便是搅起这场祸乱的罪魁祸首。 周苏墨摸索着走到其中一黑衣人跟前,轻轻拂了下衣袖,无尽的忧虑便凝聚于双眸之中:“天池穴强劲有力,比起少斌之辈亦是不遑多让。” 耿少斌满不在乎的将双手交叉于胸前,谄媚的朝着乐正骄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就算他们武功比我们厉害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败在了城主的手里!” 事实证明,乐正骄的能力确实优于同龄人许多,虽然只是表面同龄。三人同时出发搜寻逆贼,金迪师徒铩羽而归,另一队迟迟没有回应,偏偏让“外人”解决了这场危难。 运气之外,更多的还是能力。 宾客们惯会变脸之术,先前叫嚷着要金斩负责之人,现在全部一面倒的夸耀乐正骄少年英才,乃荆云大陆之福尔尔。 只有风浅野依旧不屑一顾的摇晃着腰间的玉坠子,全然不将他们的夸赞放在眼里:“一群马屁精,真是没劲”。 这一刻,周苏墨竟对他生出一丝敬佩之情。完全是因为能够照常初心不改,也不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气魄。 “这八个人并非来自魔教,所修也非魔道。” 好不容易肃静的会客厅刹那间沸腾起来,除了夸乐正骄外,大多数还是在猜测这八名黑衣人的来历,受何人指派、他们为何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此时周苏墨所关心的便只有一个——他们来金剑山庄闹事目的何在?偏偏赶在武林群雄齐聚之日,怕是早有预谋。 “骄儿,这事你怎么看?” “依我之见,在背后操纵他们的人断然不是善类。说不准今日之事只是一场演练,更大的阴谋还在后面。” 赞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就在众人决意逼迫黑衣人说出幕后主使之际,一道蓝光闪过,被绳索缚住的八名黑衣人就这样齐齐倒地身亡,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呜咽。 认出挥使这道蓝光之人与吹笛者乃是同一人后,步千竹在乐正骄的授意下纵身一跃便追了出去:“逆贼,哪里跑!” 会客厅中,则再次迎来了难得的安静。 沉默的气氛实在太过怪异,直至有人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茶杯,大家的嘴唇才再次颤动起来。 “能够在瞬间内以一道剑气杀死八名高手,足见这吹笛人的武功之高,他若想杀我们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说不准接下来死的就是我们哟~~” “此言差矣,有金庄主和月琴城主在,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 会客厅中的局势还算分明,里面的人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反正也无人注意一个瞎子的行踪,加上玄唯祎也不是很喜欢留在这儿凑份子,认真的与乐正骄打了个报告便溜了出去。 走至无人之境,周苏墨有些扭捏的开了口:“逆贼的问题算是解决了,该轮到咱们之间解决问题了。” 玄唯祎很是不给面子的转过头去:“我不认为咱们之间有什么未解决的问题,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 纵使她态度冷淡,周苏墨依旧不死心的追了上去:“如果你心里没我,为何要专程来救我?” “墨墨,不如随我走。”听到熟悉的声音,二人一齐回头看去,原是卫有涣。 不过短短数日,他接连拥有了玄唯祎和周苏墨两个好朋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只是看上去有些憔悴和疲惫,涣散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如果说卫有涣在魔宫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在金剑山庄却是连真实身份都不敢透露的。 离开魔宫,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与人倾诉,却不知该向谁说…… 乐正骄吗?不行,自己绝不能将软弱的一面展示给她。同为属下的步千竹吗?也不行,因为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理解自己的。 即便金斩有意将这位英雄介绍给诸位宗主,卫有涣却借口要事在身匆匆跑了出来,远远便瞧见玄、周二人在这边发生口角。 横竖卫有涣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留在此处了,倒不如带个人一起走。 玄唯祎警惕心皱起,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脸上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不知卫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多多海涵。” 卫有涣一直摆弄着手上的两壶酒,孤傲无双的眼神丝毫没把玄唯祎放在眼里。 “我才不要你这种无情无义的朋友!” 停顿了片刻,卫有涣才将手中两壶酒高高举起:“我只想和我的朋友喝喝酒、聊聊天……趁机抒发一下心中的苦闷,仅此而已。” 说完这话,一脸邪魅的他甩手便将一壶酒掷向了周苏墨:“墨墨,你可是我卫有涣认定的唯一一个朋友!现在朋友想邀你一起喝酒聊天,你不会拒绝吧!” 未待他表态,卫有涣便迅速欺身上前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轻轻一跃便腾空而起,不消片刻便没了踪影。 玄唯祎欲要上前追赶却被出来现身的步千竹所阻:“玄姑娘无须忧心,且随他们去吧!卫有涣再狠辣无情也不会伤害周公子的……何况,他们还是朋友。” 知道是乐正骄派来的,玄唯祎很是客气的抱了一拳:“小女子就此告辞!” 另一边,卫有涣径自将周苏墨带到了一处极为隐蔽之地,顺着蜿蜒的山路走了几步后,目不能视的周苏墨忍不住问道:“这是何处?为何要带我来此?” 卫有涣死死攥着他的手腕不肯松开,道:“回去的路你或许认识,但前方的路却只有我认识……是走是留,皆随你。” 周苏墨本打算一走了之,可他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说:留下来。 半柱香过后,便是平坦舒适的丛林小路。除了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树木外,路边还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青草和姹紫嫣红的花朵。 不时便有鸟儿的啼叫与蝉鸣声传进顾怀彦的耳中,伴随着专属于傍晚时分的微风拂面,他的心情竟莫名大好,呼吸也更加畅快。 走在他前面的卫有涣,随手自花丛中摘下一些素雅幽香的花儿,认真熟练的将它们编织成一个花环后,扭头便递到了周苏墨面前:“这是我刚编的花环,送给你!” “我才不要!”周苏墨毫不留情的推开了他的手。 站在远处看去,二人好似处在一副优美的风景画中,却不知是人随景动,还是景色衬人。 山里的夜晚,总是来得无比迅速,不知不觉间月亮与星星便悄然爬上了二人的头顶。漆黑的夜,似是在墨水中浸过一般,给人一种神秘且圣洁的感觉。 不多时,一幢古朴典雅却又清幽别致的房子便呈现于二人面前,两幢阁楼之间用双层拱桥连接,桥下一弯清澈透明的湖水,它的源头正是之前走过的山间瀑布。 第四十二章 前尘:醉酒 http://.biquxs.info/

青砖碧瓦的房子虽没有雕栏玉砌,却别具一格。尤其建在这林间,更显优雅不俗。 “我们进屋去看看,如何?这个房子是我的。” 周苏墨甚是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有一幢房子?” “随我进来,这里面有你想要的一切答案。”说罢,卫有涣迫不及待的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天玑阁”,抬头看了一眼门匾上的题字后,卫有涣领着周苏墨走了进去,宽敞明亮的居室布局极为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八仙桌和两个圆凳。 二人各执一坛酒对坐于八仙桌前,卫有涣最先开口道:“这是我父母生前居住之地,天玑阁是我与妹妹出生的地方。” 闻听此话,周苏墨心中猛的一惊:“你真是在这儿出生的?我虽看不见,却也能感觉出来这里可比幽冥宫好上数倍不止。” 卫有涣轻笑了一声道:“这是我父亲的家,也是我和妹妹的家……因为我母亲是幽冥宫的人,所以在父母离世后苏焰麟便将我们接至身边照顾。可这么多年来,我最牵挂的还是这里,幽冥宫再富丽堂皇也无法媲美此地。” 说话间,他重重的将酒坛子抛到了桌上,脸上还洋溢着别样的笑容:“你很幸运的成为了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墨墨。” “为什么突然叫我墨墨?”周苏墨有些疑惑不解的向他看去。 将酒塞丢到一旁后,卫有涣给了他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朋友之间不都是这么叫的吗?你也可以叫我有涣。” 说罢,他很大方的将酒坛子推向了周苏墨:“朋友,我请你喝酒。” 轻皱了下眉头后,周苏墨又将酒坛子推了回去:“我承认咱们是朋友了吗?” 闻着酒香砸吧了两下嘴后,卫有涣极具自信的说道:“你人都在这儿了,还嘴硬个什么劲儿。” 轻轻点了个头后,周苏墨才将手中那坛酒放到了桌上:“你的主子是一门心思想着一统天下的苏焰麟,我的理想却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何况,龙凤城灭族也与你们有关,咱们勉强算是夙敌……在旁人看来,立场不同的你我应该很难成为朋友才是。” 轻轻翻了个白眼后,卫有涣向他斜睨了一眼:“行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既然你知道咱们俩立场不同,就更该知道这一刻同聚有多么难能可贵!与其废话连篇,还不如抓紧时间来享受这两坛美酒带来的乐趣。” 替周苏墨拿掉酒坛的酒塞后,卫有涣颇为得意的介绍起了这两坛酒的来历:“我面前那坛酒是埋藏了八年之久的岭南灵溪博罗,你面前那坛酒唤作富平石冻春,是妹妹出生那年我外公亲手酿造的……迄今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说完最后一句,卫有涣率先举起面前那坛酒“咕咚、咕咚”的大口畅饮起来,酒水顺着他的脖颈一直流到洁净的衣服上,他却丝毫不在意那些。 他别无所求,只渴望一场酩酊大醉。 今日之前,周苏墨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魔宫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赤子心性。 “你还有一个妹妹?” 卫有涣猛的放下了酒壶,神色中多了一抹哀凉:“有是有,但她已经死了,死了快十年了。” 时过境迁,又因他主动提及,周苏墨才问道:“这和没有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你偶尔还会因此伤心吗?” 卫有涣摇摇头道:“缅怀必然多过伤心,我不能因为死了妹妹就一蹶不振,我要好好活着,她在天上才能了无遗憾。” 卫有涣一口接一口的喝的无比尽兴,滴酒未沾的周苏墨就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既不同饮也不劝阻,更没有半句废话,只是静静的陪伴在一旁。 “砰”的一声,卫有涣再次将酒坛放到了桌上,直勾勾的向周苏墨看去:“这么珍贵的酒,墨墨为何不喝?难不成你怀疑我在酒中下毒?” 摇了个头,周苏墨向酒坛探去一眼,里面足足少了三分之一的量:“你酒量不错,挺能喝的。” 一口气喝了这么多酒,卫有涣的脸色却与往常别无二致,那副神态自若、谈吐自如的模样,连“微醉”二字都和他沾不上一点儿边。 看来魔宫中人不仅嗜杀,对酒的热爱亦是不少。 卫有涣瞬间便被周苏墨的举动逗乐了:“光看有什么劲,陪我一起喝呀!” “我、我其实不会喝酒,从小到大喝酒从未超过三杯。”周苏墨有些难为情的垂下了眼睑。 莫说是朋友第一次他喝酒时惨遭拒绝,就连行拜师礼之际,也仅喝了一杯而已。要他像周苏墨这样抱着坛子饮酒,简直就是在挑战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卫有涣并没有勉强他,只见他面色凝重,双眼随之紧闭,放在桌上的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处。 在周苏墨充满诧异的眼神中,他才咬着牙说道:“你们名门正派自是瞧不上我们的,可我们幽冥也并非生下来就是坏的。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之初性本善。” 透过洁净的窗户,周苏墨目视远方,天空中的繁星一闪一闪,一只孤雁自空中飞过留下一声哀鸣,他才他的声音极小,小到坐在对面的卫有涣都未曾听见。 忽然间,周苏墨心头一阵悸动,以掌力自酒坛中吸了一些酒水至手心,随即便在八仙桌上写下了“明天”二字。 很久之前,他一直都以为这个名字代表的是“未来”之意,因为明天永远都会让人充满期待。 酒渍干的很快,明天二字很快便挥发的一干二净,似乎从未有人在桌上留下这个名字。 死去的妹妹,就像是天空飞过的那只孤雁,虽然再也回不来,却于卫有涣心中留下了一声抹不掉的哀鸣,随之闭上了眼睛。 轻叹了一口气后,卫有涣才睁开了眼睛:“她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人,若是她生在一个寻常人家,也许还能嫁人与夫君恩爱和顺,生活幸福美满。可她生为我的妹妹,注定是要身不由已,言不由衷的。” 说这话时,卫有涣的情绪很是低落,言辞中也满满透露着遗憾与惋惜。 气氛骤然沉重,周苏墨抓起面前那坛酒便往嘴里灌去,那架势比方才的卫有涣还要干脆的多。 “这才像个男人!”语毕,卫有涣重新端起了那坛酒。 正所谓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 今夜,没有什么幽冥坏人,也没有什么正义凛然的少年英杰……只有两个知心好友在一起开怀畅饮。 有的朋友会在误解中离开,有的朋友会在平淡中远去,有的朋友会在距离中消失……也有一种朋友,从他们降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会因为种种不得已而成为宿敌。 明明惺惺相惜,却站在了对立的两端。 也许他们没有过多的接触,可他们仅靠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的心意。也许他们会在未来某一天兵戎相见,可他们绝对不后悔曾经在某一天的夜里推心置腹过。 酒不仅没有麻痹他们,反而让他们比往常更加清醒。尤其是周苏墨,若不是卫有涣相邀,他竟不知自己的酒量会这般好。 整整一坛酒进肚,他依旧能够镇定自若的与对面的人谈笑风生。 望着桌上两只空荡荡的酒坛子,卫有涣有些遗憾的摇了个头:“早知道墨墨这般好酒量,我就该多预备几坛美酒才是……如今这光景,实在有些扫兴。” “此言差矣!”周苏墨意味深长的笑道:“有你这样的知己好友在侧,足以抵得过千百坛美酒。” 别人对他笑,是取悦。只有周苏墨的笑才是有温度的,只有他的笑才让他体会到了人世间的温情。 正如他所说,周苏墨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一个朋友。周苏墨亦是生平头一遭为了他口中那个知己好友,放纵了自己一次。 似乎是感受到了二人略带悲切的心境,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周苏墨突然叹了口气:“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不要再做敌人了,做一对耄耋之年还能在一起饮酒作乐的朋友吧。” 说着,周苏墨主动向他伸出了右手。笑着点了下头后,卫有涣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与他紧紧相握:“好,我们来生只做朋友,不做敌人!” 二人对月畅谈,有一句话却被卫有涣硬生生咽了下去,出人意料的是周苏墨竟然替他说了出来:“如果可以,你也不愿意制造那么多杀孽吧!但坐在你那个位置上,杀伐果断也是无可避免的吧。” 沉默了片刻,卫有涣忽而问道:“墨墨,你会后悔将一片丹心错付于我身上吗?” 很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周苏墨才郑重其事的答道:“既然有过一片丹心,又何来错付?我不问未来,只记得今夜这个与我饮酒畅谈的朋友。” 很久之前,卫有涣是一个极度自闭之人。能够深得苏焰麟欢心,凭的就是杀戮与血腥,除了自己以外,从不对别人抱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第四十三章 前尘:醉酒(二) http://.biquxs.info/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变了,开始成了一个有牵挂的人。会为身边人的离世而伤心,会渴望有人倾听他的心事…… 看了周苏墨一眼后,卫有涣大笑着将他牵到了室外:“就让雨水将所有的污浊都洗刷殆尽吧!可能我这话有点矫情,但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周苏墨没有言语,而是伫立在一旁陪他一起淋雨。无声胜有声,他什么都不用说,他却什么都懂。 待到雨水逐渐变小后,二人又在湖水旁并肩而坐,甚至玩起了打水漂的游戏,活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在月光的陪衬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好似一块闪烁着光泽的翡翠,青山绿树以及两个人的容颜全部投进了湖水中,仿佛走进了画卷之中。 “来,给我讲个笑话逗我开心。”卫有涣拍打着身边人的脊背说道。 周苏墨很是不悦的颤了下头,抬脚便要走:“凭什么,你怎么不给我讲个笑话逗我开心?” “你给我回来!”卫有涣站起身,伸手便拉住了他的衣袖:“好、好、好!不讲就不讲,你干嘛要走?” “要不要下水戏耍一番?”很自然的将手搭到周苏墨肩膀上后,卫有涣再一次向他发出了邀请。 周苏墨本就水性极佳,顿时来了兴趣:“好主意,说不定还能捉两条鱼当夜宵。” 卫有涣嘿嘿一笑,将周苏墨推倒在地后麻利的脱掉了他脚上的长靴:“你算是来着了,我们家这条湖里的鱼儿可是最为肥美的。” 待卫有涣将自己脚下的靴子放置地上后,周苏墨坏笑着由背后将他推到了湖中:“有涣,你先下去凉快凉快,替我试试水温。” 下一刻,周苏墨便露出了得逞的笑:“你怕是万万想不到我会来这么一招吧。” 尽管湖水只有半人深,卫有涣还是扑通了两下才将身子立正。虽然是他提出要下水玩耍的,可他却是个旱鸭子,只不过是知道水深而已。 被湖水呛了两下后,卫有涣面无表情的抖了抖衣服上的水渍:“你小子,果然有几分胆色!从小到大,你是唯一一个敢推我下水的人。” 感觉他肯定是一副狼狈的模样,岸上的周苏墨笑的十分爽朗:“谁让我是你唯一的朋友呢,可不就得享受一下朋友的专属技能。” “你也给我下来吧你!”说罢,卫有涣拽住周苏墨的手腕便将他拖到了湖中。两个成年男子瞬间化身孩童,各自朝着对方身上一捧接一捧的泼水,且是乐此不疲。 凉风在空气中涌动着,加上湖水的侵袭,两个人都没了平日里的躁动,取而代之的是那份迟来的打小便没有父母护佑的两个人,童年皆是在冗长无味的练功房度过的,他们都没有朋友,都是为了各自父亲的遗愿而放弃了自己戏耍的时间。 今天,少了俗世的束缚,两个人总算能毫无顾忌的弥补一下童年的缺憾。 “阿嚏!” 闻得周苏墨打了一个喷嚏,卫有涣赶忙将他拉到了岸上,并替他捏了捏衣服上的积水:“时候不早了,再这么胡闹下去只怕有人要生病了。” “我可没有那么弱不禁风。”周苏墨“倏”的一下,将头扭到了一旁。 卫有涣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调笑他的机会:“是,我们周少侠确实没那么弱不禁风,顶多算是弱不禁水。” 甩给他一个白眼后,周苏墨转身便向天玑阁走去,走了没两步便止不住“哎呦”起来。 他身后,是举着两双长靴险些没笑岔气的卫有涣:“走的比我还要稳,你究竟是真瞎还是假瞎?” “靴子,还来!”周苏墨干脆利落的向他伸出了手。 卫有涣“噌”的一下向后退去:“我偏不还,有能耐自己来拿。”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这话,周苏墨一个快步上前便将卫有涣的左臂紧紧抓在了手中,继而又上前迈了一步落在了他的右脚前,左臂同时屈肘向他的胸部攻去。 那卫有涣也不是吃素的,将两双靴子丢到空中后,飞速接住了他的拳头,而后迅速将身体右转,很快又将自己的左脚跨步至与右脚同行,便化解了周苏墨接下来的攻势。 将身子站稳后,他轻轻一拂手,四只靴子尽数被他捏在了手中。 周苏墨见势又是一掌,卫有涣随之推出一掌,巧妙的将迎面而来的掌风击到了湖中。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湖面升起陡然巨浪,浪花拍打在二人身上,将俩人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哈哈……哈哈!”被淋成落汤鸡后,周苏墨不再急着寻找他的鞋子,反倒痛快大笑起来。 见他笑的爽朗开怀,卫有涣也禁不住大笑起来:“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一路说说笑笑回到天玑阁后,卫有涣很是大方的将两套衣物丢到了床上:“咱们俩的身材看上去差不多,我就勉为其难将我的衣裳借你穿穿吧,你随便选一套,剩下的归我。” 周苏墨随手摸了摸距离自己最近的衣裳后嗤笑道:“那我便勉为其难将你的衣裳换上吧。” 待到二人将身上湿漉漉的衣裳换下后,便开始了新的一场畅谈。从幼年时期练武的境遇一直谈到未来几十年内的人生规划。 朋友之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周苏墨的酒劲开始上来了,不仅失去了聊天的兴致,更是哈欠连连。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疲惫,身子向后一仰倒头便睡。 借着酒的后劲儿自言自语了一番后,卫有涣也随之躺了下去。 二人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时分,睡眼惺忪的卫有涣才缓缓坐了起来:“太阳都这么高了……” 为自己的贪睡自嘲了两声后,他扭头便瞥见了依旧昏睡不醒的周苏墨。喊了两声未见回答后,卫有涣调皮的捏了捏他的耳朵:“喂,醒醒啊!你们家祎祎来找你了。” 不知是酒意未消,还是昨日折腾的太累,周苏墨竟然丝毫没有起来反抗,只一心一意忙着与周公幽会。 盯着周苏墨的睡颜看了一小会儿后,卫有涣出其不意的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这么能睡……我是不是该趁机杀人抛尸。” 事实上,他不仅没有杀人抛尸,反而很是体贴的替这位朋友盖好了被子:“墨墨,谢谢你。” 说完这话,卫有涣起身便向天玑阁外走去,关门声响起后,周苏墨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饶是他酒力再有不胜,也禁不住卫有涣那般“摆弄”,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恢复了意识的他没有第一时间睁开双眼。 但他心中十分肯定,当卫有涣用手掐住他脖子的时候,他确信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他的朋友是绝对不会杀害他的。 直至烤鱼的香味由门外飘进了天玑阁,周苏墨才忙不迭的走下了床:“有涣,是你吗?” “吱呀”一声响,门被打开。 他喊了数声始终也未得到卫有涣的回应,唯一吸引他注意力的只有脚边两条还冒热气的烤鱼。 它的旁边是一封折叠整齐的信件,信封上没有收件人,只用浓重的笔墨书写着两个大字——友情。 “明知道我看不见,还写信……” 为了弄清信上所写,周苏墨离开天机阁之后专程找了一位教书先生,他害怕别人骗他,但他潜意识里觉得教书育人的先生最是诚信。 “承君赏识,交为挚友,了却吾多年夙愿。奈何你我二人生不逢时,注定兵戎相见。忆极昨日君所言,特奉上烤鱼两条,手艺不佳,愿君莫弃。 吾不忍与君当面诀别,故留此书信一封。不管明日如何,昨夜饮酒戏水之情,必当铭记终生。” 念完了卫有涣留下的书信,周苏墨心中也免不得生出一丝感慨:“可惜,我们将会成为敌人。” 两条夹生的烤鱼下肚后,周苏墨才踏上了归途。 得知白蕴意所作所为后,周苏墨心中竟莫名的难受。尽管那晚他并没有做任何有愧于心的事,却对她充满了愧疚与愤恨并存的感觉。 所以,当他离开天玑阁后,并没有急着回金剑山庄,而是漫步至灵鹊馆中。心里的愧疚迫使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他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进这个地方。 当他走进去时,才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变了。 原先那个满脸横肉、肥猪一般的老鸨不知去了何处,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年近四寻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 一见到周苏墨,老鸨便摇晃着折扇一扭一扭的直奔他而来:“哎呦,这位客官看上去好生面生,是第一次来吧!” 他这才从老鸨口中得知,白蕴意来了之后处处抢尖拔上,甚至杀了给自己脸色看的老鸨和花魁,并在风浅野的帮助下将老鸨换成了自己的人,自己取而代之成为了新花魁。 这位老鸨虽然初来乍到,但她早已学会如何迎合那些日日在此纵酒笙歌、肆意挥洒钱财的嫖客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