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个撩人精》 第1章 她薨了 http://.biquxs.info/

“为何今日街上都是人?怎得街头巷尾都挂了白绫?是在办丧事?” “你是打哪回来的?安庆公主薨了!这是在办国丧呢!” “安庆公主?可是那一位?”那人迟疑,随即道:“她若是薨了,岂不是好事一桩?只怕京城的老百姓都该拍手叫好了罢!” “小声点!这等话被听了去可是要杀头的!” 酒馆内窃窃私语声随处可闻。 而他们口中议论的主角——安庆公主,那确实是劣迹斑斑,可谓朝野上下最大的耻辱! 分明是个女儿家,却丝毫不知寡鲜廉耻,招了驸马后竟还在府内堂而皇之的养起了面首,四处勾引朝臣,败坏皇室尊严,甚至插手朝堂之事,陷害忠良! 其行径更为恶劣,草菅人命、性格残暴,死在其手下无辜之人简直数不胜数! 所幸,善恶终有报,这位公主约莫是报应到了,年仅二十五岁便薨了。 因“谋害忠臣”之罪,被囚于公主府内,三日前新皇登基当日,不知何故忽然暴毙身亡,死状凄惨。 因其身份缘故,特举国办丧,可底下的老百姓却是一片叫好。 死得好!死得其所!善恶有报!贱人自有天收! 外头热热闹闹,不远处一所紧闭的大宅门却十分冷清。 宋府。 厢房内,床榻上,有一女子,眼眸紧阖。 忽而听闻屋外传来一阵清脆声响,骤然睁眼,猛地坐了起来。 她微微失神,额上渗出豆粒大的汗珠,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脸色苍白的吓人,缓了许久方才缓了过来。 待她看清眼前的陈设后,方才疑惑——这是哪里? 面前的陈设老旧破损,布置也是简陋廉价,透过窗外照射进的微光,还能看到空气中静静飘舞的灰尘。 女子看着这一切,愣怔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好一会儿,才被门口传来的“吱呀”一声拉回了思绪。 “小姐,您醒了!”门外急匆匆的走进了一个丫鬟,面带喜色。 她被这一声“小姐”叫的有些懵了,她自出生就是“殿下”,还从没人叫过她小姐呢。 真是个不懂事的小宫女。 她眉头微蹙,正欲说话,却听那小宫女继续道:“小姐,您可吓死奴婢了。奴婢差点以为您要醒不过来了!” 醒不过来? 莫非......她没死? 她感受着胸腔内猛烈的心跳,忽的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榻,打开了那扇紧闭的木窗。 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让她心中的郁结直接一扫而空。 窗外阳光正好,照的人微微发热,却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让她鲜明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她!安庆公主!竟然还活着! 她唇角轻勾,眸底暗流涌动,笑意意味深长。 身后的小丫鬟似是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愣愣的出声喊道:“小姐......” 安庆公主蓦然回神,挑了挑眉,有些莫名道:“你在叫我?” “是啊!”鹊儿点了点头,“小姐,奴婢是鹊儿啊!” 她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这张脸,半晌,仍是没想起来,“不记得了。” 她好像忘了很多事,感觉记忆也朦胧了起来,脑海中唯一还鲜活着的,便是四月廿三那一日,公主府内,她饮下新皇御赐的毒酒后,大口大口吐血的画面。 而身前,跪了不少人,各个都在痛哭,一声声的唤着她“殿下”。 随后,她便视线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应当是死了的,那酒那般毒,绝无生还的可能性。便是真的老天有眼,让她活了下来,她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啊! 她心中疑窦丛生,目光在屋内四处打量,却不期然撞进了梳妆台上的一面黄铜镜。 她慌忙走了过去。 然而映入眼帘的那张脸,却让她彻底僵住了。 水眸黛目,温软无害,皮肤白到了近乎苍白的地步,像是久病中的人。一袭黑发如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却衬得她那张小脸越发小巧,身上只着一袭布衣,瘦的惊人,也柔弱的惊人。 总体是个美人儿,却不是她。 这张脸不是她的,这具身子也不是她的。 她抬起手,看着这纤细的十指,越发确定了。她自小习武,手上都有老茧,手怎么可能这么娇嫩? 可她看着镜中的倒影,心也越发的沉了下去,“现在是何年月?” 鹊儿似是没料到她会忽然问这个,愣了一会儿,方才磕磕绊绊的应道:“昭平二十一年,四月三十日。” 四月三十,她倏然白了脸,“安庆公主可是已经薨了?” “正是。今日头七,已经出殡了。” 她闻言,脸色已然全白了。如果说,安庆公主已经死了,那她又是谁? 正恍惚间,却忽然摸到了身上佩戴着的一个荷包,上面绣着三个字——宋游鱼。 她眉心一跳,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等奇事,便是连想都不敢想。 她紧紧的攥着荷包,忽然开口道:“我有些饿了。” 鹊儿立刻反应了过来,“奴婢这就去给小姐准备吃的!” 她点了点头,看着小丫鬟快步离去,原本还算淡然的脸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她的身体死了,她却还作为另一个人活着?她怎么也没有办法相信! 心里默默的将宋游鱼三个字念了一遍,随后,她便忽然抬步向外面跑了出去。 她必须得去看看,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离开了寝卧,外面是个大宅院,她不识路,却也不管这些,直接找了外围的院墙,一个翻身爬上了树准备爬出去。 平素这些事她可没少做,翻墙更是信手拈来的看家本领。她自信满满的登上墙头,一个提气便往下跳,然后——摔了个大跟头。 痛! 痛的她有点爬不起来了! 躺在原地缓了缓,她方才想起,她给忘了! 她早就不是之前安庆公主那副身子了,她现在待着的是宋游鱼的身子。 如今,她是真真正正的成为了宋游鱼了。 便是她不想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她是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成为了另外一个人的。 第2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如今,她已然是宋游鱼了。 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正欲站起来,她方才发现,自己身下的这块地......好像不是那么硬。 故而她没怎么摔伤,只是磕破了嘴皮子。 她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嘴角,伤口处传来的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是她尚且还没来得及有下一个动作,便觉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便有一个冰凉的东西瞬间贴在了她的脖颈上,“何人在此!” 宋游鱼吓了一跳,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余光却还是能够瞥见身旁的人好似是个贴身护卫模样的人。 她不过是翻个墙,都闹到喊打喊杀的地步了? 心头正疑惑,却忽然感到身下那片松软的土地动了动。 宋游鱼感觉更不对劲了。她忍不住低头看去。 身下是一名男子,身着一袭玄色锦衣,头上别了个白玉冠,神色淡然自若,一双凤眸正淡淡的睨着她,半点情绪也无。 一眼,惊叹,惊为天人。 这位公子当真是好容貌!便说是倾国倾城也当的起。 只是这第二眼,宋游鱼便僵住了。 因为她发现......她认得这个人。 此人......此人是...... “怎么?准备躺到什么时候?”一道清冷的男声打断了宋游鱼的思绪。 她看着身下这张熟悉的脸,根本就没有起来的打算了。 她真是恨不得直接坐下去把此人压死!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她心中弥漫起的恨意,几乎要将她吞噬! 此人是谁?她永远都不会忘!安庆公主是怎么死的?坊间传言是她谋害朝臣被新皇赐死,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传言都是狗屁! 她根本就是被身下这个男人害死的! 施言墨!信阳候施言墨!她永远不会忘了这个人! …… 昭平二十一年四月廿三,是个黄历本上宜丧葬的好日子。 信阳候端着新皇亲赐的毒酒,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面容平静冷淡,“殿下,请上路吧。” 她穿着一袭大红色正装,背脊挺得笔直,定定的直视着面前这个她一贯看不透的男人,接过毒酒,一饮而尽。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迟疑。 饮毕,她笑了,“君上,你可千万要带着这一身无上的荣光,好好的,永远的活下去啊!” 这是她最后的遗言。是讽刺,是不甘,带着她此生此世所有没有完全的心愿的遗憾,用尽所有的力气对他的诅咒! 但凡她只要活在世上,她便一定要让他好好的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只是宋游鱼没想到,她方才睁眼,重新发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时,便又再度遇到了他。 她的今生宿敌。 宋游鱼看着身下的这张脸,看着他从容不迫的模样,心中滔天的怒意与恨意让她下意识抬手就想将此人掐死。就算掐不死,给他点颜色瞧瞧也是不错的。 只是堪堪抬起手,架在她脖颈间的那把剑却忽然一紧,在她的脖间划破了一个细小的口子,“你想做什么?” 脖子上传来的疼痛,让宋游鱼猛地回过了神来。 她甫一抬眸,便对上了一双深沉如古井的眼眸。 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施言墨的脖颈上。 施言墨面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是定定的瞧着她,好似她根本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 事实确实是这样的,她的手再快,也快不过侍卫的剑。 更何况,她刚刚活过来,惜命的很。 宋游鱼掂量了一下情况,忽而将手往下,猛的拍了一把施言墨的胸膛,笑的娇俏明艳,“公子,你真是生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把奴家的魂儿都勾去了。” 那模样,真是将秦楼楚馆里的姐们儿架势学的十足。 原本淡然的施言墨,在这一刻,冷静的面具全然碎裂。 他眉头骤然蹙起,直接从地上撑着坐了起来,抬手便将身上的人一推。 宋游鱼被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掌直接推倒在了地上,脑袋顺势磕在了身后的墙上,痛的她差点龇牙咧嘴。 “嘶......”她摸了摸脑袋,随即委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幽怨的看着施言墨道:“公子,你怎得这般粗鲁?对待女儿家应当要注重礼仪才是。” 女儿家? 施言墨冷笑,他可没见过清白人家的女儿家会这般不知廉耻! 宋游鱼假意委委屈屈的看着他,藏在袖口中的手却悄然收紧。 她这醒来,第二个见到的人便是生前有血海深仇的仇人,这还真是孽缘。只可惜,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没有报仇的机会。 来日方长,既然眼下取不了施言墨的狗命,那她姑且放他一马。 只要她还活着,以后便有的是机会! 很潇洒的想通了这一点,宋游鱼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又对着施言墨笑眯眯的挥了挥手,道:“罢了,公子你生的这般俊俏,我便不与你多计较了。改天再见啊。”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明明是她突然出现,把他压倒在地,怎得这会儿到了她的嘴里就变成他的错了?她还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 施言墨有点懵了。 刚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宋游鱼的人影? “站住!”他猛地出声喝住正向前狂奔的宋游鱼。 可是宋游鱼哪里会搭理他呢?她不仅不站住,还跑的更快了。 她可没时间跟施言墨浪费时间,再不抓紧,就看不到自己出殡了。 因为是国丧的缘故,整个街道都被清理过了,平民百姓只能围在两边观看。 紫檀木精心打造的棺椁,四马并列拉着前行,尊贵无双,只不过是死后的待遇了。 宋游鱼并未在意这些,只是看着为首的那个侍卫高高举着一番白旗,上面浓墨重彩的写了两个字——安庆。 她是真的死了。 她怔怔的看着这一切,恍若梦中,却又格外清醒。 她从安庆,变成了宋游鱼,重新活在了这个世上。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路过的人将白色纸钱抛洒在空中,看着周围的人晦气的躲开,听着四面八方对她的唾骂。 第3章 走好 http://.biquxs.info/

她恍惚间似是看见了那一日在御书房中修竹质问她时的情景。 他说,只要她不承认她害死了丞相,那他便信她,护她。 只可惜,她信了他,最终却还是命丧黄泉。 她可怜的弟弟哪里知道,这朝堂之中的水究竟有多深。她被人陷害,她的弟弟还蒙在鼓里。 她不怪他,只是,她不在了,也不知修竹能否好好的守着这天下。朝堂之中那些个豺狼虎豹,可没有一个是好应付的。 她若怔若忡的想着,耳旁的议论声却越来越大,直接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瞧瞧,瞧瞧这个毒妇,生前谋害丞相,死后的排场竟还这么大!” “就是!这样的恶人,就该随便埋在乱葬岗!” “她也算是得了报应了,害死了丞相就该一命换一命!” 宋游鱼听着耳旁的唾骂声,看着周围义愤填膺咒骂着死后自己的平民百姓们,深吸了一口气,愤然道:“死得好!真是善恶终有报!” 她突然发声,立刻引得周围的人看了过来,“姑娘,你与安庆公主有仇?” 实在是她的神色太过于气愤了。 宋游鱼闻言,点了点头道:“正是!她害我劳累整整六年,六年来我没睡过一个好觉,整日提心吊胆度日!如今终于熬出头了!” 她话音刚落,便立刻接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同情目光。 宋游鱼说着说着,心中便真的怅然了起来。 她为了修竹能坐稳这个皇位,暗中为他操劳了整整六年,背负了多少骂名,死后还要被这般唾骂。宋游鱼也不是全然不在意的。 只是转念一想,俗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若是能在死后被人记得千年,倒也不枉她这么一番苦心付出了!毕竟,她也算是“名留史册”了。 宋游鱼长长的从胸中输出了一口气,眼底泛光,定定的看着那越走越远的棺椁,扬起了一个微笑。 安庆,辛苦,走好。 往后,世间只有宋游鱼了。 她彻底红了眸,抬步便想离开这里,却不料步子还没迈开,身后便乍然响起了几道混乱的声音,“躲开,都躲开!” 宋游鱼猛地回头,只见几个不知打哪来的飞箭朝着这边一路滚了过来,直击队伍最中央的棺椁。 “有刺客!快护灵!” 队伍乱成了一团,那飞箭来的猝不及防,护卫们始料未及,为了保命纷纷逃窜,根本无人看管棺椁。 直到好一会儿局势稳定了下来之后,方才有人堪堪反应了过来。 “护灵啊!都别跑了快点来护灵!” 原本整齐划一的队伍,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宋游鱼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了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生前究竟是做了多么穷凶恶极的事啊,死的凄惨,便连死后,也有人不肯放过她。 真是可悲,可叹,又可笑。 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就在下一刻,忽然从四面八方冲出了一群黑衣人,速度极快,几乎看不清人影,目标却很明确,便是队伍中心的棺椁。 护卫们立刻反应了过来,猛地朝着棺椁聚拢,“护灵!护灵!” 那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仅各个武功高强,且分工明确。 一队拦住了护卫,与之纠缠拖延时间。 而另一队,直奔棺椁,竟是准备将棺椁撬开! 宋游鱼站在原地,冷冷的目睹着这一片混乱。片刻,唇角竟是溢出了一丝笑意。 她生前树敌数不胜数,这些人在她活着的时候奈何不了她,她死后,还不是任由人宰割? 如今撬开她的棺椁,将她的尸体拖出来鞭尸,她都不会意外。 瞧瞧,便是那群护卫想来也是不想让她好过的吧?面上虽在阻拦抵挡,可实际上连力都没出几分,就那么眼看着那群歹徒将她的棺椁撬开! 宋游鱼目光死死的盯着棺椁,有心阻止,却又无力。 她死死的握紧手心,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 好一会儿,方才平息了心头的怒意。 罢罢罢,既然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得好死,便是死后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大快人心之事,她又有何不甘呢? 就这样吧。 安庆。 她猛地抬头,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 可偏偏是这么一抬头,却有一道玄色衣袍骤然从她的眼前飘过。 她定睛一瞧,却是一男子,凌空一跃,衣袂翩飞,宛若谪仙下凡一般,直直的朝着棺椁跃去。 “大胆!” 不待宋游鱼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幕,便见原本已经撬开了的棺盖倏然落下。 只听“轰隆”一声,又牢牢盖紧。 方才空中那玄衣男子,翩跹落于棺盖之上,宛若守护神一般,竟叫人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他负手而立,看着底下一众黑衣人,眸中冷色如刀般凌厉,“尔等竟敢放肆若此!” 他音色冷冷清清,在满大街的嘈杂与喧嚣之中竟然格外出众。一时间,竟无人再说话了。 而那群被击落的黑衣人,也愣愣的看着立于棺盖之上的男子,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 “你是何人!”为首的黑衣人抬手指着那男子,厉声呵道:“你若识相,便赶紧离去,莫要挡着我们替天行道!” 那男子闻言,勾唇冷笑,“古往今来,还真没听过撬人棺椁是替天行道之事。” “撬人棺椁固然可恨,可你应当知晓,这棺椁里装的不是人,乃是罪大恶极的畜牲!”黑衣人咬牙切齿,“施言墨,你应当知晓安庆生平犯下的罪孽,你还要维护她?” 施言墨乍然听闻自己的名字,微微有些惊讶,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他淡然的抬手,掌风一动,便将身后几个悄然爬了上来的黑衣人击倒在地。 又有几个黑衣人跃跃欲试,他拿出随身佩剑,倏然一挥,直击其中一人脖颈,顿时,鲜血横流。 他手段狠厉,直接震慑住了在场所有的黑衣人。 那为首者见状,怒道:“既然如此,你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莫要客气,我原也没打算对你们手下留情。” 第4章 送恩 http://.biquxs.info/

黑衣人人多势众,粗略估算约莫有五十人左右,各个都武功高强。 施言墨虽然也是高手,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他今日出门就带了个侍卫无双而已。 为首的黑衣人早已看破了这一点,他嗤笑一声,对施言墨道:“你真以为你一人能敌过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你未免也太自大了!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他话音落下,抬手一挥,其余黑衣人立刻会意,瞬间蜂拥而上,直奔棺椁。 宋游鱼看着这一幕,眉头忍不住微微蹙起,显然有些担心。 不过......她的担心对象可不是施言墨,施言墨死了她还要拍手称快呢! 她担心的,是自己的棺椁。 这么多人在这里打斗,万一把她的棺椁打坏了怎么办?这紫檀木做的棺椁珍贵的很,而且下葬的时间都是钦天监算好的时辰,这些人把她的“良辰吉日”都耽搁了! 她必须得想个办法! 宋游鱼思索片刻,蓦地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将脸一蒙,趁乱钻入了人群中。 而此时此刻,施言墨那里已经与黑衣人打斗了起来。 他就那么立在棺椁之上,一旦有人试图登上棺椁,他便立刻出手将人打下去。 与无双配合着,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能够靠近棺椁! 那为首的黑衣人见状很是惊愕,他没有料到施言墨武艺竟如此高强,心中不免敬佩,却又愤然,“信阳候,你是正义之人,为何要如此偏帮那个毒妇!” 施言墨划破又一妄图登上棺椁之人的腿,随即收剑,冷眼看着方才质问他的为首之人,道:“安庆已死,她已付出了代价。你们此举,方才是在违法!” “代价?”那黑衣人冷笑一声,“死,是便宜了她!她根本就没有付出她应得的代价!那一心一意为我朝征战四方的司马将军,被这女人迫害,拖至天门斩首示众!那为民操劳了大半辈子的平伯候被其陷害,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她谋害的人数不胜数!她害的我朝民不聊生!最后的下场,竟然只是饮尽毒酒一杯?她若是不受到她应有的报应,我们这些受到过死去之人恩惠的人方才应该遭到天打雷劈!” 他这一番话慷慨激昂,抬眸看去,施言墨眼神松动,好似是想通了。 为首的黑衣人心中一喜,抬步便走到了施言墨面前,想要继续劝说,“信阳候,那安庆公主当初饮下的毒酒还是您亲自送的,您与她应当也是有......” 他话还没说话,锋利的长剑已然横亘在了他的脖上。 施言墨神色淡然,“无需多言,你若想活,便叫他们退下。” “你!”那人显然没料到施言墨的态度这般坚决,“你竟这般偏帮那个毒妇!” 他咬牙切齿,索性直接对手下道:“你们不用管我,立刻去把棺椁打开!” “是!” 其余的黑衣人应道,随即便立刻直攻棺椁。 施言墨立刻收手,欲抬步追上。 却不料,原本被擒住的黑衣人趁机挣脱了施言墨的桎梏,他神色狰狞,抬手便狠狠擒住了施言墨的手臂,道:“你既然如此是非不分,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那领头便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一把匕首,速度极快,直击施言墨小腹,以一种锐不可当之势。 “侯爷小心!” 待施言墨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把匕首即将没入施言墨小腹的那一刻,只听得“哐当”一声,也不知道打哪来了个人,拿起地上的砖块直接一把就将他打懵了。 那黑衣人下意识回头,摇摇晃晃还没有倒下的趋势,宋游鱼见状又立刻往他脑门上拍了好几下。 这下子,黑衣人终于晕了过去。 宋游鱼看着地上的黑衣人,摇了摇头,真是笨!犹犹豫豫的半天都没下手,若是速度快些刺中了施言墨的要害,她就省得自己出力报仇了。 方才施言墨已然躲开了要害之处,那刺中也没什么用了。 既然如此,那她便送施言墨一个恩吧。 施言墨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眉头微蹙,正欲开口说话,却忽然被她推了一把,“快去护着棺椁!” 棺椁那头的黑衣人们已然准备将棺盖撬开了,若是再不阻止,只怕她的尸体就真的该被她们挖出来五马分尸了! 施言墨转头一看,也顾不上问她了,一个飞身便将另一头准备撬棺盖的黑衣人踢了下去。 与此同时,护灵的侍卫们终于赶了过来,那侍卫头领吓的脸都白了,“侯爷,侯爷您没事吧!” 宋游鱼看着姗姗来迟的侍卫队,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动作这么慢,若不是施言墨自己身手不错,只怕这会儿都躺在地上了。 她真的怀疑这队侍卫其实是黑衣人的卧底吧?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没了领头的黑衣人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见状互相打了个暗号,随即便拖着昏迷了过去的头领立刻撤退。 宋游鱼见状立刻喊道:“他们要跑了!快追!” 她甫一出声,便被施言墨认了出来,“原来是你。” 既然被认了出来,宋游鱼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她一把扯下了蒙在脸上的手帕,还很自来熟的对施言墨挥了挥手道:“好巧,又见面了。” 看着这张还算熟悉的脸,施言墨的眉头又忍不住一蹙。 不知为何,这个少女总给她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且不说今日初遇时她那十分失礼的行为,便是她看着他的眼神,也让他觉得一阵古怪。 没有什么感情,却让人觉得很复杂。 就好像......他们从前认识一般。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耳旁就响起了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侯爷,属下罪该万死!” 那侍卫头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属下疏于职守,让那些歹徒差一点就冒犯了公主的棺椁,还让侯爷差点......” 他没再说下去,整个人微微颤抖,脸色惨白。 第5章 我愿与君,白头偕老 http://.biquxs.info/

施言墨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不带任何情绪,“这些说辞,你还是同陛下说去吧。” 听到这话,那侍卫首领猛地抬起头,越发的面无人色,“侯爷!” 施言墨无心再与之纠缠,“今日我不过是碰巧遇上此事出手相助罢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善后吧。” 他话音落下,连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侍卫首领,带着无双抬步就准备离开。 宋游鱼见状立刻出声阻止道:“等一下!你们难道不准备追查那些歹人是何身份吗?” 施言墨闻言,脚步都没顿一下,丝毫不停留的继续往前走。 宋游鱼看着他的背影,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刚准备自行离开,无双便快步走了过来,抬手拦住她道:“姑娘请留步,侯爷有请。” 宋游鱼闻言,有些惊讶,“他什么时候请我了?他方才分明都没有开口!” 无双含笑不语,并未解释。 宋游鱼略微思索了片刻,还是跟上了施言墨的步伐。 她一路跟着两人,走进了一家幽静的茶楼厢房,还没来得及入座,耳边便响起了施言墨幽幽的声音,“你待如何?” 宋游鱼甫一闻言,便吓的直接僵住了正要坐下的动作。 他该不会是知道她是谁了吧? 若是这般...... 她还没来得及想下去,便又听施言墨道:“今日你出现了两次,第一次还能说是巧合,第二次呢?我可不信世间竟有这么多巧合。” 他斟了一杯热茶,抬手递到了宋游鱼的面前,道:“你有何目的,不如直说。” 听了这话,宋游鱼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原来他没有认出自己,只是怀疑她别有所图罢了。 她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抚平了一下心中的做贼心虚之感,方才道:“不管你信不信,这确实是巧合。” 她说完,便抬眸对上了施言墨的眼睛。却见他一双眸正淡淡的睨着她,不带任何情绪,可宋游鱼却知道,他这分明是不信的样子。 其实宋游鱼自己也知道这个说辞有些勉强,可是,这就是实话啊!她原本也没打算对施言墨做什么,谁知道两次正好碰到她? 既然实话不信......那她就编个假话吧。 她眼波流转,过了一会儿,方才装作一副无奈的模样,“既然你不信,那我只能说实话了。” 她猛地抬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两口,面露紧张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支支吾吾道:“我......我......” 她抬眸看了一眼施言墨,正对着他的眼睛,有些羞涩,“其实......我喜欢上你了。” 施言墨沉默了。 原本冷峻的面具再次龟裂了开来。 宋游鱼见状立刻委屈道:“你什么意思?是你自己非要问的!” 她面上装的比珍珠还真,心里却是一副完全看好戏的姿态。 施言墨垂眸,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淡定不复存在。这女人满嘴胡言乱语,一点姑娘家的矜持也没有,他怎么问她都不会说实话,还一副胡搅蛮缠的姿态。 他觉得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施言墨不再与宋游鱼多言,站起身抬步就走。反倒是宋游鱼见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道:“你怎么走了?我都对你表明心迹了,你就没有一点表示吗?而且,而且我今日上午不小心非礼了你,我心怀愧疚,不如我给你赔个罪吧?” 非礼? 施言墨眉头紧蹙,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自古只有男子非礼女子,何曾有反过来的? 更何况,他也一点没在宋游鱼脸上看出什么心怀愧疚的模样。 思及此,施言墨的脸色又冷了几分,他抬手抚开了宋游鱼拽住自己衣角的手,道:“不必了,姑娘的赔罪我担待不起。” 说罢,抬步就要离开。 只是,施言墨动作虽快,可宋游鱼的动作却比他还快,“等一下!” “难道没人教过你吗?我说赔罪的意思不是真的赔罪,是想和你更进一步我们的关系,你意下如何?”她抬手紧紧的攥着施言墨的手,深怕他跑了似的。 施言墨彻底沉默了。 他过去的二十几年人生里,向来都是知礼仪守规矩,为人稳重端庄,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子。没脸没皮便罢了,身为一个女儿家竟还这般没羞没躁。 他有些讶异的看着宋游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什么叫矜持,什么叫礼仪吗?” “未曾。”宋游鱼应的很爽快,“我只知道,有了心上人,便一定要告诉他。你生的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便说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也不为过。且看你方才的表现,也算是正人君子,更何况你还武艺高强,我看上你了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吧?你若是不懂我的意思,我也可以再说一遍,我,喜,欢,你。这回懂了吗?” 她话音落下许久,也没人回应。 施言墨愣怔的看着她,无双也是如此。他们从未遇到过如此大胆的女子。 宋游鱼看着两人的表情,更加愉悦了,她忍不住轻笑出声道:“怎么?我太直接吓到你们了?若是侯爷你喜欢婉约一些的女子,那我也可以再给你来一遍。”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宋游鱼对这些个情诗简直信手拈来。 她嗓音轻柔软糯,念起诗来也是格外的好听,再加上眸中浅笑微漾,唇角微微勾起,那模样竟是格外的动人。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侯爷,这样,你可懂我的意思了?”宋游鱼抬眸,定定的瞧着施言墨,“你若是还不明白,我这还有最后一句。” “我愿与君,白头偕老。” 越说,宋游鱼笑的便越发开怀。这般捉弄施言墨,她心情简直前所未有的大好。 施言墨早已听的面沉如水耐心耗尽,他毫不客气的一把抽回了自己的衣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这般不矜持,这般不懂礼数,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子,他可配不起! 无双见状,抬步欲跟上,临走前却是忍不住佩服的看了宋游鱼一眼。 第6章 一定几年都忘不掉 http://.biquxs.info/

在京城中,爱慕信阳候的女子简直能从宫门口一路排到京城门口,可是像宋游鱼这般大胆直接示爱的,那还真是头一个! 实乃京城第一奇女子啊! 宋游鱼坦然地接受了无双的目光,她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步伐,待确定距离差不多了,方才抬步跟上。 施言墨沉着脸一路快步向外走,不消回头看,便知道宋游鱼又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快步上了马车,抬手便准备让无双快些驾车回府,却不料,手还没收回去,便忽觉马车一沉。 很快,马车外便传来了无双的声音,“姑娘,您还有什么事吗?” 宋游鱼笑眯眯的道:“没什么事啊,我就想坐马车。” “这是回施家的车。” “那敢情顺路啊,我刚好要去施家。” 听着马车外那女子如此厚脸皮的话语,施言墨没忍住,最终还是一把掀开了马车帘子,冷眼看着宋游鱼,道:“你去我家做什么?” 宋游鱼闻声回头,唇角微勾,笑的真诚,“自然是赔礼道歉啊。我方才不是轻薄了你吗?当然得负责才是。” 她话音未落,施言墨原本沉了的脸色更是有些微微扭曲了,“休要胡说八道!” 他堂堂一个男子,怎能要一个女子负责? 宋游鱼闻言,脸色也立刻一变,“你堂堂一个信阳候,竟然想赖账!” 两人的行为举止在宋游鱼的刻意亲近之下确实是有些...... 可是,这分明都是宋游鱼自己勉强的!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施言墨着实是气的头疼脑热。 他还未曾遇见过这般冤家! 宋游鱼看着施言墨这般表情,心中暗爽。 她深知施言墨的性格,他为人古板无趣,整日只知恪守礼节。在这种耍无赖的事情上,他是决计说不过她的。 从前他们不是一路人,立场不同,她连看他一眼都懒得,更遑论与他多言什么了。这会儿活成了另一个人,宋游鱼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无端起了几分戏弄他的心思。 这会儿看着施言墨那张平素没有任何情绪的面具脸倏然崩塌,宋游鱼竟然觉得有趣极了。 她抬头定定的看着他,好整以暇,却发现施言墨原本苍白宛如瓷娃娃的脸色,这会儿微微泛红,倒是有几分可爱。 施言墨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那......那是你故意的!当不得真。” “可是我当真了。”宋游鱼点了点头,十分认真的模样。 她说罢一把抱住了马车的车柱,一副赖定了的模样。 施言墨从未遇到过这般不讲理又厚脸皮的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一旁的无双见状,立刻上前为自家主子解围道:“姑娘,天色已晚,你不回家你的家人会着急的。” 宋游鱼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方才反应过来,她根本还不清楚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 家?那更是找不到了。 她略一思索,猛地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有些可怜的模样,“我......我没有家。” “又胡说。”施言墨看了她一眼,“你先前翻墙而出的地方,不就是你家?” 翻墙? 宋游鱼仔细想了想,方才有些印象,“好像是呢。” 那府邸看起来不是达官贵人就是有钱大户,看来她这具新身子的身份应当不错。 既然如此,想来以后要接触到施言墨应当也不用费太大的功夫。 她想清楚了这一点,也不慌了,继续死缠烂打耍无赖道:“那不如你送我回去吧,我不识路。” 她话音未落,面前的车帘子就“啪”的一声甩落了下来,差点砸到宋游鱼的鼻尖,“不送。” 可别以为施言墨态度这么冷漠无情,宋游鱼就会被打击到。 她依旧是笑眯眯的抚开了车帘子,然后很不要脸的对着施言墨眨了眨眼睛,道:“别这样,我方才跳下来的时候脚受伤了。更何况,我今天可是救了你的命,你应当知晓感恩才是。” 施言墨冷冷的睨着她,唇畔勾起了一抹冷笑。若是旁人于他有救命之恩,他自当大谢。可是眼前这个人...... 莫说她分明是居心叵测,就算她真是碰巧救了自己,这般无赖之人,他也根本不想感谢。 触及施言墨冷漠的眼神,宋游鱼也一点都不畏惧。她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只好去你家了。” 她拍了拍马车,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道:“反正,你这马车舒服的很。” 看着宋游鱼这无赖到底的模样,施言墨没再说什么。她自己都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与脸皮,他还管她作甚。 “回府。”施言墨再度放下车帘,不再同宋游鱼说话。 无双应声,上了马车外另一侧,开始驾车。 看施言墨吃了瘪,宋游鱼心情大好。她丝毫未加掩盖自己的好心情,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边晃悠着双腿,十分惬意。 无双瞥了一眼宋游鱼,只觉得这姑娘着实有意思,忍不住出声搭话道:“姑娘,你若是真心爱慕我家主子,便收敛一些,我家主子喜欢安静且知礼节的女子。” “嗤。”宋游鱼嗤之以鼻,“那你就错了。这满京城知书达礼的姑娘多了去了,他可看上过哪个了?” 无双闻言,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说辞,这么一想方才发现......她说的好像是那么个理。 这么多年了,就没有姑娘能同自家主子说话超过五句的。反倒是眼前这个没甚规矩礼仪的,竟是同主子说了这么多话,还很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情绪波动。 虽然,是不太好的情绪波动。 无双颇为有些无奈,“姑娘,你可是故意引起我家主子的注意,方才这般?” 宋游鱼点点头,眼眸像弯月一般,“是呀,你瞧,我这不是很有成效的方法吗?你信不信,我与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你家主子正偷偷的躲在马车里偷听呢,而且我今日与他说的话,他一定几年都忘不掉。” 第7章 更待何时 http://.biquxs.info/

毕竟,像她这般的女子,京城里估计找不出来第二个。 施言墨听着宋游鱼这般“大言不惭”的话语,紧紧的抿着嘴唇,握紧了手心。 若不是顾及自己的礼仪教养,他早就将宋游鱼赶下车去了。他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莫说是一个姑娘家了,便是连男子都鲜少有这般不要脸的。 究竟是哪家,能教出这样的姑娘? 今日是安庆入皇陵的日子,他本就有些心绪不宁,结果还遇到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这会儿更是疲惫了。 揉了揉眉心,靠在车内准备睡一会儿,却不料,车帘外频频传来的声音直吵的他根本不得安宁。 “大兄弟,你跟在信阳候身边多久了?” “姑娘,这是秘密。” “哎,你是天天守在你家主子身边的吗?晚上也要?那你睡不睡觉啊?” “......这是秘密,不能说的。” “你怎么这么小气啊,这也是秘密,那也是秘密。算了算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有关于你家主子的事?” 施言墨着实忍无可忍了,他一把掀开帘子,眉头紧蹙,眼神似是要杀人一般,“你若是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给我立刻下车!”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宋游鱼一跳,“你的声音怎么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施言墨的嗓子怎得就哑成这样了? 宋游鱼细细的看了他一会儿,忽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你这是害羞了?” 她身手敏捷,直接钻进了马车内,细细的端详着施言墨的神色,“你脸红了呢!” “出去!”一看宋游鱼进来了,施言墨的脸色就更黑了,“别让我把你赶下车去!” 宋游鱼根本不理施言墨这个“纸老虎”,她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抬手附在了他的额上一探,却被掌心的温度烫的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好烫!” 她收回手,看着施言墨又揶揄的笑了,“你生病了,原来传说中铁打的信阳候也是会病的。” 信阳候一心一意辅佐圣上几载,从未缺席过任何一次早朝,尽忠职守的程度着实令人惊叹。 施言墨闻言,伸手探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眉头微微紧蹙。 他身子素来不错,应当是近日操劳过度,才导致如此的。 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一下,他方才哑声对马车外的无双道:“无双,去药堂。” 无双一直听着马车内的动静,眼下一听施言墨的话,立刻应声改道。 而施言墨,看着面前正目光炙热的看着自己的少女,只觉得头更疼了,“出去。” “你怎么这么无情呀?”宋游鱼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我也不过是想照顾你罢了,你瞧瞧,这个马车如此颠簸,你一定休息不好。” 她话音未落,施言墨只觉脖颈间一紧,紧接着,一股大力的力道就直接将他整个人带入了宋游鱼的怀中,随即,耳畔响起了宋游鱼软糯的声音,“不如,我借你靠一下?你看我是不是很贴心?” 她动作快的令施言墨反应不过来,待回过神来,发觉自己靠着一块软乎乎的东西后,施言墨立刻恼羞成怒了,“你给我松开!” “你凶什么呀?我一个姑娘都不介意,你倒是娇羞起来了?堂堂一个信阳候竟然比姑娘家还不如,啧!”宋游鱼调侃的有些许上瘾了。 她笑眯眯的用力扣紧了怀中的人,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施言墨柔顺的发,像是顺毛一般道:“行了,这里只有你我,没有人能看了去笑话你的,安心睡吧。” 施言墨挣扎了两下竟然没有挣扎开,这个女子看着娇柔,力气却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他倒是也不再挣扎了,只是出口的声音却又冷了几分,“你不怕死?” “为何这么问?”宋游鱼挑了挑眉。 “你知道我的身份,还敢这般作弄我,是当真不怕我找你的麻烦?”施言墨的眼神冷的简直能将宋游鱼冻成冰块。 宋游鱼却丝毫不怕,依旧是笑眯眯的道:“世人都知,信阳候为人刚正不阿,是绝对不会为难一个小女子的。更何况,我又没有害你。除了轻薄了你几下,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她语气笃定,言语间是满满的信任。她知晓施家家风,是决计不会同一个小女子纠结的。 她深知这一点,所以自然敢可着劲的作弄施言墨。 施言墨着实被宋游鱼气的头疼,只觉得自己太阳穴在拼命跳动,当下也没了力气与她纠结,直接闭目养神。 宋游鱼的怀抱很温暖,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怀中人的后背,像是哄小孩子入睡一般,久而久之,施言墨竟然真的睡着了。 宋游鱼低头,端详着怀中人的睡颜,待确定他是真的陷入了熟睡之后,眸中冷光乍现。 此时不杀施言墨更待何时? 这样的天机就摆在她的眼前,宋游鱼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发现竟然没有任何可以杀人的东西。 随即又伸手小心翼翼的朝施言墨身上探去,摸索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摸到什么可以利用的物品。 那怎么办? 不能一击毙命的话,以后就很难下手了。更何况,无双就在外面,他武功高强,眼下的她根本不是对手,只要被发现,她估计今天就得命丧马车了。 宋游鱼瞪着怀里的人,越看越气,越看越后悔!若是她今日有先见之明,出门带着刀便好了,只怕今日就能直接报了她的仇! 心中衡量一二,最终只能放弃。 她叹了一口气,复又认命的轻轻拍起了他的后背。 ...... 施言墨这一觉睡的十分安稳,约莫是太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待他醒来的时候,方才发觉自己竟是身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你醒了?”他意识还没回笼,耳旁便响起了一道女声,“我还以为你会睡很久呢。” 看清了面前的人,施言墨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怎么是你?” “不然是谁?”他这么一问,宋游鱼可就不开心了,“我这么关心你,你病倒了,我一直守着你,你竟然还这么问!” 第8章 让你看看清楚 http://.biquxs.info/

“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宋游鱼泫然欲泣。 施言墨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随即便移开了目光,就像没看到她一般。 待发觉自己身处药堂之后,便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准备起身,“无双,回府。” 他尚且还没下榻,便被宋游鱼一掌按了回去,她语气急切道,“你起来做什么?你病的很严重,方才那个大夫说了,你现在宜静养,你这般折腾只怕又得病情加重了。更何况,你现在这般虚弱,回了府的话你家里人不得急死?” 她面上一派真诚,真挚。 施言墨凝神瞧了她好一会儿,心中终于有些动摇了。 她......不似作假。 难不成,真不是居心叵测,另有所图? 他正犹豫间,一旁的无双便走上了前来,回禀道:“主子,先前您昏睡不醒时我便回府报过信了,说陛下留了您在宫中,这几日就不回去了。免得老太爷知晓后会为您担忧。” 如此...... 施言墨也不再挣扎了。 他重新躺回了软榻之上,闭上眼睛准备再休息一会儿,却是怎么都无法进入沉睡。 只因为......宋游鱼的那道目光实在是太过炙热了! 他猛地睁开眼,恼怒道:“你一直盯着我作甚!” 宋游鱼撑着下巴,依旧直勾勾的盯着他,“瞧你英俊。” “一派胡言!”他都病成这般了,哪里还有英俊二字可言? 又骗人! “没有啊!”宋游鱼连忙摆了摆手,“我这样的好姑娘是不会说谎话的!” 她这话简直比笑话还好笑。 施言墨都被气笑了。 自打他遇见她起,她嘴里就没说过一句实话。如今竟还这般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个好姑娘?还不会说谎? 真是荒谬至极! 宋游鱼一见他笑,登时便来了兴致,“你笑的这般好看,怎么不能用英俊二字形容了?” 还是被她气笑的,宋游鱼心里别提多暗爽了。 施言墨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不再与她多言。 宋游鱼笑眯眯的又端详了他好一会儿,方才收回目光,走到了无双面前,“方子给我。” “你要做什么?”无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自然是去煎药啊,不然还能去做什么?”宋游鱼伸出手。 “不必了,姑娘。”无双摆了摆手,“我自己去给主子煎药便可。” 他话音刚落,便见宋游鱼的脸色一变,“你该不会是怕我做什么吧!” “不是的。”无双连连摇头,“姑娘,你多虑了。只是主子的东西我一向都是亲自去弄的,从不假手于人。” “你就是怕我害他!别解释了。你若真是怀疑我,等你去煎了药我还不是一样可以对你家主子下手?你就应当在这里守着,待我把药拿回来,我倒要让你仔细看看我有没有下毒!”宋游鱼叉着腰,瞪着无双,显然是因为被怀疑而有些生气了。 无双被她这般有些委屈的目光盯得有些愧疚了起来,他低下头,思索了一下宋游鱼说的话,发现她说的确实不无道理,思量再三,最后还是把方子给了她道:“那便麻烦姑娘了。” “这才对嘛。”宋游鱼毫不客气的抬手接过方子,向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无双忍不住蹙起了眉头,道:“主子,我可要同去?” 此人来历不明,还是盯着些好。 “不用了。”施言墨冷声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会儿便知道了。” 无双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道:“主子,这姑娘看上去不似有害人之心的样子,应当......” “你又知道了?”施言墨看了无双一眼,“此人满嘴谎言,一句都当不得真。你若信了,便是呆子。” 他的语气很冷,带着点嘲讽之意。 无双当即噤声。 直觉告诉他,主子的心情很不好,他还是少说为妙。 ...... 而那厢,宋游鱼拿着方子,找到了药房。 药房内的药童看顾着许多罐正在煎着的药,无暇去管宋游鱼了。 宋游鱼自己煎了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等着。 她盯着那旺盛的火焰,眼神一暗。 ...... 一个时辰后,她方才端着药回到了施言墨那里。 施言墨半眯着眸子,看着她一路走到了自己面前。 宋游鱼抬手,将药递到了他的面前。施言墨却始终没有动作。 宋游鱼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方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哦,你是想让我喂你?” 施言墨闻言,脸色又沉了,“不喝。” “为什么?”宋游鱼很疑惑,却还是很耐心的哄着他道:“你生病了,喝了药才会好的,虽然苦了些,不过,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下去很快就不难受了。” 宋游鱼语气微软,像是哄小孩一般。 然而,她一抬眸,却见施言墨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开口道:“你喝。” “我又没病,为什么让我......”她话音未落,却是忽然反应了过来,“好啊,原来你们就是怀疑我?” 这回可是换成宋游鱼气笑了。虽然她是装的,却装的逼真无比,“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辛辛苦苦熬了大半个时辰的药,你不喝就算了,还反过来怀疑我,真是......真是让我看清你信阳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竟然直接没了声。 施言墨抬眸一看,方才发现她竟是委屈的连眼睛都红了。 然而他却没有丝毫心软,“我并没有逼着你去熬药。” 啧,还是一如既往的铁石心肠啊。 心中这般想着,宋游鱼面上可没有半分表露。 她瞪着施言墨,连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端起了药碗,直接向自己口中灌去,一直将碗喝了个干净方才“砰”的一声放下了碗。 “这回你总信了吧!” 她气喘吁吁,眼眸微红。施言墨瞧着她这般举动,终是松动了,“你......” “你既然怀疑我,那我便让你看看清楚,我究竟有没有在药里下毒!” 第9章 你摸摸 http://.biquxs.info/

她说罢,转身就走。 施言墨被宋游鱼这一系列举动弄的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聪明一世,却怎么也看不透宋游鱼的所作所为。 难不成......她说的都是实话?她真没有另有所图? 看着宋游鱼略有些凄凉的背影,施言墨终究还是觉得心里有些过不去了,“慢着。” 原本都要跨出门槛的宋游鱼听到这一声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她差点就以为自己这一步走错了。 转过头,她略带哀怨的看着施言墨,还吸了吸鼻子,一副受了十足委屈的模样看着他道:“你还想做什么!” 施言墨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微软,“谢谢。” 到底是他误会她了,虽不知她究竟是存的什么心,可方才他的的确确是误会她了。 施言墨一向是个是非很分的人。 看着他略微柔软了的眼神,宋游鱼简直是心中大喜!同时暗暗感到庆幸。 幸好,她还算是了解这个人,她知晓施言墨疑心极重,若是今日她在药里下了毒一举把他毒死那还好说,可若是没有......她今天约莫就得把命搭上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放长线钓大鱼这个方法更为妥帖。 像施言墨这种老奸巨猾的,她必须先一步步获得他的信任才能再取了他的性命!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宋游鱼脸上立刻变了神色,喜上眉梢,快步走到了他的跟前,“我好开心。” “胡言乱语!”施言墨看着她笑的傻里傻气的模样,有点后悔了。 宋游鱼心情大好,唇角止不住的翘起,“知道你是不好意思,没事没事,我懂你!” 她懂什么! 施言墨被她这么一通胡搅蛮缠只觉得头更疼了。 他气恼的看了宋游鱼一眼,移开目光。 宋游鱼依旧是笑眯眯的,她伸手在施言墨额上一探,还是有些烫。转而方才想起,她把药喝了,那施言墨怎么办? 猛地一拍大腿,宋游鱼有些懊恼,“高热好似还是未退,不如我再去给你熬一碗?” “不必了。”施言墨清楚自己的身体,今日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 他说罢,就阖上了眸子,不再与宋游鱼多言。 这会儿宋游鱼倒是真的安分了下来。 她抬手给他掖了掖被角,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与施言墨作了个比较,确定他只是有些微热之后方才安心。 无双站在一旁看着,确认宋游鱼不会有什么伤害自家主子的举动后,也不再时时刻刻的盯着她了。 ...... 第二日。 施言墨睁开眼,只觉得身上沉甸甸的。 他缓了缓,方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随之而来的,便是“轰”的一声。 宋游鱼直接被推到了地上,她揉着眼睛醒了过来,一副懵懵的模样,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待清醒过来后,一抬头便对上了施言墨冷冷的目光。 他轻启朱唇,吐出四个字,“不知廉耻!” 宋游鱼听着这四个字,气的脸都红了,她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我不知廉耻?你自己不清楚你自己昨晚做的事,反而反过来说我?” “我做什么了?”施言墨对自己很有信心,他知道自己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一旁的无双着实有些看不过去了,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抬步走了出来,对施言墨道:“主子......是这样的,您昨个儿半夜又发起了高热,这位姑娘照顾了您许久,您当时一直拉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 还真不是宋游鱼自己送上门去的。 屋内的空气寂静了许久,无双简直要被施言墨的眼神冻成冰块了。 宋游鱼气呼呼的盯着施言墨瞧,“你不说话什么意思?你三番两次的冤枉我,你不是最重那个什么礼仪了吗?那你是不是得给我赔礼道歉才是?” 还不待施言墨说话,宋游鱼便摆了摆手道:“你不用为难,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你看咱们,抱也抱了,亲也亲了,甚至都同床共枕了,你再不娶我,是不是都有点天理难容了?” 施言墨将冷成冰块的目光移到了宋游鱼的脸上,“不可能。” 他目光虽冷,脸却微微透着点红。 无双抿了抿唇,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因为他方才说的话尴尬了。 他连忙出声道:“主子,门外御史任思革求见!” 御史任思革? 宋游鱼心中微惊,登时就看向了门口。 这个任思革,可谓是宋游鱼的宿敌啊! 她还是长公主的时候,这个人就隔三差五的上奏折弹劾她,言语狠毒,甚至不惜栽赃嫁祸一些罪名到她的头上,目的就是为了至她于死地。 而现在,她如了某些人的愿终于死了,他还来找施言墨做什么,那真是不言而喻了。 宋游鱼悄悄的握紧了袖子里的手,扭头就往屋子里看不见的地方躲。 施言墨一看她的动作,顿时就蹙起了眉头,“你干什么去?” “藏起来啊!你信阳候有客,我总不能还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吧?到时候传出去一些风言风语那可就不好了!你看我多为你着想。”说罢,宋游鱼还非常感动的点了点头。 她自己都快被自己这一份“痴心”给感动哭了。 “你若是真为我着想,那便出去。”施言墨到底是施言墨,还是那个铁石心肠的信阳候,丝毫不为所动。 只可惜他的铁石心肠在厚脸皮的宋游鱼这里完全不起作用。 宋游鱼根本不理他,笑嘻嘻的就躲进了柜子里,道:“不行,你还没有对我负责,万一我出去了你趁机逃跑了怎么办呀?到时候我找谁去?” “你觉得我会跑?” “那可说不准。毕竟,你的那颗心我可是怎么也捂不热。”说到这里,宋游鱼还委屈了起来,“不像我,捧着自己的一片真心走到你的面前,你还将它摔了个稀巴烂。” “真心?我怎么没看见?你这满口谎话,哪里有真心可言?”施言墨定定的瞧着宋游鱼,那眼神,似是能看透人心一般。 宋游鱼可不怕他这眼神。 她快步上前,走到了施言墨跟前,“我怎么就没有真心可言了,我的心就在这里,热乎着呢!你摸摸?” 第10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http://.biquxs.info/

她说着就要去碰施言墨的手,然而还没来得及碰到他的衣角,施言墨就立刻出声呵斥道:“住手!” 他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宋游鱼插科打诨了一阵,满意的瞧着施言墨红透的耳尖,立刻转身钻进了衣柜里。 恰好这时,无双再度走了进来,“主子,御史大人来了。” 来的真快。 任思革步履匆匆,显然是有要事的模样。 “见过信阳候。”他微一拱手行礼道,也没等施言墨回答,便又急切的说道:“侯爷,听说您抓了长公主的贴身婢女星图。”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躲在柜子里的宋游鱼闻言立刻脸色大变。 那任思革十分急切的模样,施言墨闻言,倒是一点都不急,“大人不必急切,且坐下来慢慢说。” 看着施言墨这般模样,便是任思革心中再如何急切,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大人,本侯记得你如今应当有要务在身,怎么会忽然来问本侯此事?”施言墨凉凉的抬眸。 如今长公主已死,这任思革却还这般关注着有关于她的事,实在是让人有些疑惑。 “侯爷!那长公主诡计多端心思深沉,她虽已死,却不知她的心腹是否手里还拿捏着什么不利于圣上不利于朝廷的东西!我这也是担心!”任思革很急切的解释道。 施言墨没回答,反而拿起了一旁的药碗,轻抿了一口试了试温度,方才慢悠悠道:“此案是由本候一手负责,大人若是担心本候能力不足,倒不如本候去说与皇上,让他将此案移交给大人,如此,大人可放心了?” 施言墨这话轻飘飘的,因为生着病的缘故,他还苍白着脸,看起来没有半分震慑力。 可任思革闻言却登时脸色一白,“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侯爷你误解了。在下只是奇怪,为什么侯爷抓了星图却不移交衙门审问?” 听着任思革焦急的语气,施言墨并未回答他。 一时间,屋内又再度陷入了寂静。 看着施言墨平静的脸色,任思革的心中就是一慌,“侯爷!现在朝中还有长公主余孽苏宏与唐渺等人,只要星图供出他们,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啊侯爷!” “一网打尽又如何?”施言墨冷冷的抬眸,“大人,你好似弄错了。长公主被赐死是因为她犯法了,可苏宏唐渺却并未做什么违法之事,为何要一网打尽?” 他眸中似有冷光闪过,任思革见状竟是有些不敢再说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勉强继续道:“侯爷,你焉能知晓长公主同党没有二心?” “不论有没有二心,本候都会好好的维护圣上。若他们有所图谋,本候便诛!若是当真一心为了朝廷,那他们也不失为栋梁,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那本候为何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施言墨微微冷笑,任思革这会儿方才明白。 原来,施言墨是从未与安庆过不去的。他当真是一心一意为了国家,并且忠诚于圣上。 看来,他今日是找错了人了。 任思革心念一转,登时便开口道:“此事确实是在下想错了。既然如此,便由侯爷自行处置吧。今日多有叨扰,还望侯爷海涵。” 他说罢,又与施言墨寒暄了几句,方才离开。 而一直躲在柜子里的宋游鱼,闻言却陷入了沉思。 这施言墨嘴上说的如此好听,一副忠诚护主的模样,可若他真的没有二心,又为何要如此置她于死地?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宋游鱼又等了一会儿,方才打开衣柜从里面走了出来。 “听够了?”施言墨冷眼看向了她。 宋游鱼早已整理好了心绪,她看着施言墨的眼睛都微微放光,“侯爷真棒,三两句就把人赶跑了,真不愧是信阳候!” 她这个马屁拍下去,施言墨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过宋游鱼也丝毫不觉得尴尬,看着端坐在桌前的施言墨,她抬手就拉住了他的手,道:“快去休息,你还生着病呢!” “松手。”施言墨眉头紧蹙。 “你觉得我会松吗?”宋游鱼笑眯眯的道。 施言墨无言了。 他对付谁都有办法,偏偏是眼前这个泼皮无赖让他着实头疼。 “快快快好好休息。”宋游鱼把人扶回了床上,随即眼珠子微微一转,又道:“侯爷......” 看她那模样,施言墨便知道她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说。” 见状,宋游鱼也懒得跟他兜圈子了,“你身边缺人手不?或者说......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吗?我什么都会做的!做个丫鬟也行!” “不要。”他断然拒绝,“一会儿我就让无双送你回去。” “为什么!我不回去!”她费尽心思才接近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回去。 宋游鱼正欲继续撒泼打滚留下来,一瞬间,却忽然心念一转,“这样吧,你要让我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自己送我回去。这叫有始有终,不然我就一直赖着你!” 一直赖着他...... 这个无赖的本事施言墨算是见识过了,倘若他不送,估摸着明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他非礼了她。 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施言墨为了自己的名誉,最终还是决定顺着她。 ...... 一刻钟后,马车便驶向了宋家。 本做好了又被叽叽喳喳一路的准备,可上了车,车里却格外的安静。 这回却是换施言墨奇了,“你为何不说话了?” 宋游鱼气鼓鼓的看着他,那模样有些可爱,“看看你这个迫不及待的样子!我待你那么好,你却巴不得我快点走!你真是没有心。” 他哪里有迫不及待了? 施言墨素来面无表情,一双眼睛也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过看着宋游鱼如此生气,他心中竟然有几分“掰回一局”的成就感,心情有些回暖了。 看着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宋游鱼心中冷笑一声,暗道:想要摆脱她?门都没有! 马车慢悠悠的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那处熟悉的地方。 下了马车,走到墙边,施言墨道:“从哪来的就回哪去吧。” 第11章 宋府来客 http://.biquxs.info/

他倒是急切。 宋游鱼眼神在他面上逗留了一分,身子却是纹丝不动。 施言墨有些奇了:“你又有什么心思?” 宋游鱼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忽然发现这墙实在是太高了,我自己根本爬不上去。” 他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善了,也早防一手了,淡淡开口:“无双。” 无双领会,走上前来,还未说话,宋游鱼自个儿已经往后退了两步,警惕盯着他。 “你要干什么?” 那防贼的姿态,让无双抱拳的动作一僵,尴尬停在原地。 宋游鱼斜他一眼,没好气道:“无双啊无双,我对你主子什么心思你还不清楚?瞎搅合什么?你觉得我会给除了他之外的男人接触我的身体?” 男女大防自古有之,只不过先前宋游鱼行为实在奔放,两人就没往这上面想。 忽然被这么直白提醒,两人都有些愣。 好在无双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闻言径直后退,回到施言墨身边。 施言墨被她气乐了:“那本侯碰你,你就不拒绝了?” “这个自然。”宋游鱼振振有词:“我们什么关系,抱也抱过了,睡也睡过了,还差这一出?” 她娇羞瞥他一眼,声音里透着欢愉:“你要是愿意,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施言墨:“……” 听她这么一说,他就更不想多近她一步了。 简直无赖。 宋游鱼见他不动,笑眯眯提醒他:“侯爷,你要是不送我回院子,待在外头久了,让人看到误会什么,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施言墨脸色不由一黑。 要真来这么一出,这无赖还不得打蛇随棍上,缠住他让负责。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也不是多矫情的人,遂整了下衣摆,手揽上她腰肢。 触手独属于女子纤细柔嫩的触感,叫他心神不免一荡,冷着脸道:“得罪了。” 宋游鱼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霎时腾空而起,跃上高墙。 她顺着惯性跌入他怀里,紧挨着他胸膛,一面满心愉悦盯着他通红的耳根,一面咋咋惊呼。 “好高啊。” 温香软玉在怀,施言墨差点就将她丢了下去。 这泼皮,无时无刻不撩人,还要不要脸了! 好在理智尚在,沉着脸将她带到地面才松手。 可下一步,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开她。 冷静的神情顿时龟裂,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你到底要赖在本侯怀里到什么时候?” 宋游鱼本意只是调侃他,见他恼羞成怒,气上头了,拍了拍他胸口,识相离开他怀抱,假意说道:“侯爷胸膛太暖,果真是个极其体贴的人,我一个没忍住,都贪恋着不想离开了。” “胡说。”施言墨面皮有些燥热,嘴皮子上的往来,他压根不是对手,索性转身离开。 “侯爷。”身后,宋游鱼唤他。 他本不想理会,脚步却不由停下来:“还有何事?” 他冷淡提醒她:“如你所愿,本侯已经将你送回来,望你信守承诺,莫要纠缠不休。” 莫要纠缠不休吗? 宋游鱼心头冷笑。 他欠她的可是一条命,他尚且还好好活着,她凭什么要放下所有的成见? 划清界限的话…… 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面上却略微错愕,有些委屈:“我只是想问侯爷,路途辛苦,要不要进屋喝杯茶水再走?” 未出阁女子的闺房,岂是男人可随意出入的? 施言墨面无表情拒绝:“不必。” 跟她纠缠本就是个错误,他可没想将这错误继续下去,迈开步子就走,身后又传来一声:“侯爷?” 他眉头皱起,还有完没完。 方侧头,却才注意到唤他的不是宋游鱼,而是一身着浅青色绸缎长裙的少女。少女二八年华,五官精致,卓约温柔一如内宅的大家闺秀,望着他的眼神满是欣喜和惊诧。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他不悦淡淡点头,便要往外走,少女提着裙摆,欢欢喜喜跑了过来。竟没在意为何他一个外男会出现在家中内院,反而娇羞拦住他去路:“侯爷怎忽有雅兴光临寒舍?爹爹就在前堂,正说着侯爷昔日风采呢,您要跟爹爹说话吗?” 施言墨略微沉吟:“那便有劳小姐了。” 少女俏脸微红:“侯爷不必客气,唤我游月即可。” 施言墨想起来,户部尚书宋仁安膝下确实有两个女儿的,不过传说中的大女儿似乎是个痴儿…… 他神色淡漠,视线不觉飘向宋游鱼。 宋游月见状,笑着说道:“侯爷见笑了,这是我姐姐宋游鱼。” 目光在宋游鱼姣好的面上停顿一下,想到过来时候这院子里只有两人,话语有些酸:“我这姐姐从小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甚好使,宛若三岁痴儿,若是哪里惹了侯爷,还望侯爷莫要见怪。” 是个痴儿吗? 他先前见她伶牙俐齿,可没半点憨傻。 宋游鱼看着笑容温婉的妹妹,视线从自己粗陋的布衣上滑过,落在宋游月的精致面料上,想到醒过来所在的房间陈设,心头对这个宋府状况有了些了然。 “妹妹说的哪里话,我在院子里玩耍,怎会惹了侯爷?”她轻嗤:“这么当着侯爷的面挤兑,对二小姐你的形象也不好吧?” 这话音落,宋游月还来不及恼怒,整个人先惊诧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似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你不傻了?” 她走了几步,绕着她看了一会儿,惊道:“先前那丫头还说你不见了,惹得整个宋府都在寻人,竟是自己跑了出去。” 她一把拽住她手腕,说道:“既然你没事,就跟我去见爹娘,一个女儿家,平白消失一两天,不知道会叫人担心吗?” 这会儿倒是姐妹情深了。 宋游鱼不着痕迹挣脱她的手,说道:“我自晓得。” 施言墨要去见宋老爷,她肯定不会错过这处好戏的。 施言墨来到府上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宋老爷和宋夫人已经在花厅摆了上好的香茶招待。 “侯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宋夫人寒暄了两句,却是一眼看到宋游鱼,略微惊讶。 “她不是落水伤寒未愈,怎来这里了?” 看一眼宋游月,不悦说道:“下人不懂事,你也恁是不明白,还不赶紧将你姐姐带下去,若是冲撞了侯爷,如何是好!” 第12章 我心悦侯爷 http://.biquxs.info/

这种事情为什么叫她去? 宋游月心不甘情不愿看了施言墨一眼,脚下纹风不动,道:“娘,宋游鱼她不傻了。” “不傻了?” 宋夫人一怔。 跟施言墨寒暄的宋老爷也呆了呆,目光落在宋游鱼身上,神色倒是平静,像是在问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你的痴病好了?” “回父亲的话,落水之后,倒也因祸得福,女儿如今已经清醒了。”宋游鱼淡淡说道,言行不卑不亢,也不热情。 真正疼爱子女的父母,不会因为女儿病了便彻底放弃,从以前宋游鱼的生活环境,早已看出人心。 这宋府的主人,可不曾把她真心来待。 若是以前的宋游鱼,或许还会伤心一把,但她安庆凉薄之事见多了,岂会在这种事情上费感情? 她的为人准则,素来是有德,以德报德;有怨,便睚眦必报。 “既是好了,就赶紧回去歇着吧。”宋老爷说道:“没事别出来晃,省的又犯了病。” 这是一个当爹的说出来的话? 宋游鱼冷笑了下,倒也没反驳:“那女儿先下去了。” 忙了这么久,她也该有些时间思量一下星图的事情了。 只是还没转身,却被宋夫人唤住:“等下。” 她微笑着对宋老爷说道:“老爷,妾身忽然想起来,咱们游鱼是跟施府的小公子有过婚约的,只因为游鱼身子有恙而耽搁许久,如今游鱼病好了,是不是应该趁着这时候将婚事给提上日程?” 她看着施言墨:“赶巧,侯爷在这里,也能做个见证。” 施竹远是施言墨的侄子,施言墨闻言倒不置可否。 他淡淡说道:“这婚事本侯也有所耳闻,既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找个好日子,便让他上门来提亲罢。” 不知怎的,心头有些不舒服。 宋老爷大喜:“那就有劳侯爷了,此事若成,施宋两家便是亲家了。” 宋游鱼一边听得不满,她这当事人都还没说什么呢,旁人就把她的婚姻大事给定下了? 她这身体才病重好转,不见得有多强壮,不能也不愿意这么被折腾嫁了人。 何况施竹远什么德行,别人不清楚,她安庆哪不知道?就一不入眼的纨绔。 眼波流转,扬声说道:“且慢,父亲母亲,女儿不嫁施竹远。” 宋老爷眉头一皱:“自古婚事,当由父母之命,父母健在,岂有你说话的余地。” 宋夫人也是凉凉开口:“鱼儿,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你这般顶撞,是对你父亲有成见,还是对施府的小公子不满意?” 她轻叹口气:“这可是你亲娘跟施夫人定下的婚约,你就这么伤她的心?” 提到此事,宋老爷面色微不可察晦暗了两分。 宋游鱼也有些懵。 难怪总觉得这婆子对她不安好心,原来是后娘? 不过此人已经扶正,那她亲母何在? 心念方过,倒也没有忘记自己目前的身份,淡淡说道:“都不是。” 眼波流转,笑盈盈挪到施言墨身侧,眼眸含情看着他。 “只是女儿对侯爷一见钟情,如今心有所属,再也不能看上别人了,女儿心悦侯爷,只想跟侯爷长相厮守,还望父亲母亲成全。” 施言墨没忍住,被一口茶给呛住了。 他眉眼不可抑制抽搐了一瞬,方沉着脸从容掏出一方帕子一边擦拭嘴角,一边瞪着她。 这女人,说话倒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她不想嫁人,何故泼他脏水? “宋!游!鱼!”宋老爷气得眉毛翘起,指着她怒斥:“你还有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羞耻,这种话也能随意说出口!你可是已有婚约的人了,你不嫁,叫我宋府的脸面搁哪里去!” “我不管!”宋游鱼顶着他:“反正女儿非侯爷不嫁!” “哟,倒是深情,可咱京城里爱慕侯爷的女子多如牛毛,你这点爱慕算得了什么,非所有人都能入了侯爷的眼。” 瞧得施言墨无动于衷样子,宋游月心头微宽,凉凉讽她:“怕不是一厢情愿吧。” 这话火上浇油,宋老爷面色更沉,怒拍桌子:“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等不孝女!” 只是因为没有听从他们的话盲嫁,便是不孝女了? 宋游鱼冷着脸,正待说话,宋夫人却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下,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嬉笑说道:“老爷,此事急不来,依妾身看,确实游鱼大病初愈,不适合嫁入施府,省的过了病气。” 说罢提醒宋游月:“你还不将你姐姐扶下去,她这大病初愈,哪能随处乱跑!” 宋游月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两个婆子上来,气汹汹便要架住宋游鱼。 宋游鱼别的本事不行,对危机的嗅觉素来敏锐,眼珠子一转,便拽住施言墨的衣袖。 “不行的母亲。” 她佯装苦恼:“女儿出门刚好遇到侯爷病了,前些时候都是女儿伺候侯爷喝药,这会儿怕还要再伺候侯爷喝一天的药。” 她笑意盈盈,却是暗暗抓紧了他胳膊,眼神里带着警告。 施言墨哪里惧她,不过宋府,倒也正在他的观察范围内。 机会不请自来。 他敛下眉眼:“确实如此,怕是还要在府上叨扰两日,麻烦令千金了。” 宋老爷往日里是敬重施言墨的,可如今施言墨要在府上逗留,他却踟蹰了。 新皇上任,这朝廷上下大换血,他可不想趟进这浑水里。 不过宋游鱼嫁给施竹远,他宋府跟施家,注定是逃不开那一层关系的。如此一想,宋仁安道:“寒舍简陋,侯爷不嫌弃就好。” 说罢命人整理厢房,让管家带施言墨下去。 宋游鱼打算跟着施言墨一起溜,被宋老爷给唤住。 “你留下来。” 他沉着脸,问道:“你怎么认识信阳候的?” 宋游鱼看得出来,这男人对施言墨颇有几分忌惮,眼底闪过几缕思绪,说道:“昨日我出门,恰好遇到病倒的他,遂送他去医馆,侯爷重情重义,于是送我回来。” 宋老爷眼中有着怀疑,但一时也想不出来源头,只是警告她。 “信阳候表面恭谦,可不是轻易能招惹的人物,你一脑子撞上去,可别把整个宋家都给害了!” 第13章 打她的脸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应了声,并不怎么往心里去。 施言墨那男人别的不行,面上倒是忠于修竹,若是宋府清白,想必不会为难宋府。 若是宋老头跟任思革那些人一伙…… 施言墨不动他,她也不会手软。 修竹…… 她微微垂下眼帘,眼底掠过一分暖色。 他是她的底线,谁敢触碰,绝不轻饶! 宋老爷见她这不咸不淡模样,脑袋一痛,冷冷拂袖而去。 宋夫人落在后头,对她笑道:“鱼儿莫要同你父亲计较,他就面冷心热的性子,不是故意为难于你的。” 顿了顿,“你父亲对家族荣辱素来看得极重,鱼儿如今长大了,也该多些体谅才是。” 宋游鱼观人于微,早在她眉眼间看到假惺惺的恶意,不耐跟她纠缠,只问道:“我那丫鬟呢?” 宋夫人笑脸一僵:“你院里的丫鬟自然在她该在的地方……” 宋游鱼不想跟她绕弯子,淡淡说道:“侯爷身子不适,现在还需要我的照顾。” 她言下之意很清楚了,施言墨需要用到她,那便是她最大的靠山。 区区一个宋夫人,杠上没有什么好果子。 为了一个丫鬟,根本划不来。 宋夫人管家这许多年来,哪还不是个玲珑心,闻言袖中的手指攥紧了两分,呼吸微微一滞。 “好!很好!”她冷笑:“果真是长大了,翅膀都硬了!” 宋游鱼目光不闪不避,说道:“人总是会长大的,母亲这话好没道理。” 她微微歪头,眼中带着疑惑,问道:“不过女儿只是问一下贴身丫鬟所在,母亲何故动怒?” 她声音放轻,话里却带着一丝冷意。 “难不成,母亲对她做了什么,怕无法跟女儿交代?” 这贱人,都快狂妄踩到她头上来了! 宋夫人气结:“我是长辈,又是宋府当家主母,我做何事需要跟你交代!” “此言差矣,正因为是主母,管理府上那么多人,才要立身守正,以德服人。”宋游鱼轻笑着,“母亲这般吞吐,该不会是外人传说中的狠毒之辈,连长女都容不下,所以从女儿身边的人动手?” 如果手边有重物,宋夫人绝对一把捞起砸她脸上,胸口急促起伏,气得牙痒痒的。 “你说谁狠毒?谁容不得你!今个儿把话给说清楚了!” “我虽为填房,却也是好人家出来的,贵为正室,当不得你如此侮辱!” “呵。”宋游鱼浅笑,眼角弯了些许,却是带着凛冽的讽刺:“母亲,你确定要说清楚吗?” 她朝她走近,眼见着宋夫人神色惶恐微微后退,眼底的嘲弄更深了两分。 “你我之间的嫌隙,各种缘由且不说,面子上的东西,总要过得去吧?” 她走得更近了,声音压低下来,似乎跟她耳语一般。 “母亲,如今我跟信阳候可是好友呢,贵客住在家里,父亲总是要面子的。” 宋夫人僵了身子,有些呆滞看着她,少许指甲插入掌心,深吸口气。 面上的波涛总算是压下来了,她看着她,眸色复杂,言语意味不明。 “这般手腕,这些年来竟是我小看了你。” 皇宫深苑出身的女人,所谓的勾心斗角,从来不惧。 宋游鱼坦然应对,神色从容,意味深长应了一声。 “母亲,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虽说重生是为大幸不该太多奢求,但既然原身有这么个条件,她何苦委屈了自己? 有些公道,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原来的宋游鱼争的。 “哼!”宋夫人一甩袖子,冷着脸离开了,离开之前,倒是开了口:“你那笨丫鬟看个主子都看不住,宋府家规断然是要执行的,你若要执意保她,便自己去柴房找人!” 宋夫人和宋游月离开了,偌大的花厅便只剩下宋游鱼一人。 她也不恼,找了个下人便带路去柴房。 下人见她衣饰,眼神多有不屑,却被她一句“主子”身份给压弯了腰,只能老老实实带路。 这时令,天气尚未回暖,像宋府这等官宦人家,自是早早备齐了取暖的柴禾,三间柴房都堆积着干枯的木柴,怕是再烧两个月,都烧不完。 鹊儿就被关在第二间柴房。 宋游鱼过去时候,没有带着宋夫人的人,门口看管的粗使婆子怎么都不肯开门,道是:“夫人有令,这丫鬟做错了事情,必须关满三天,以儆效尤。” 宋游鱼冷笑,在大齐朝,素来只有她安庆立规矩,哪有人摁她脑袋的份。 区区一个下作仆人,也敢颐指气使。 懒得跟她多做纠缠,抬脚,对着那木门就是狠狠一踹。 那门不见得有多结实,她都没怎么使力道,几脚下去,就已经四分五裂,露出里头靠在柴火堆上的人。 柴房本就湿暗,靠在柴禾堆上的少女下身鲜血淋漓,神情憔悴,面色灰白中却透着诡异的驼红,听得声音勉强睁开眼睛,见她逆光走入,张口唤了一声软软的“小姐”,就阂上眼皮子失去了意识。 宋游鱼暗吃一惊,上前搀扶她,却发现她周身滚烫,竟然处于高烧中。 不由怒而起身,对着那婆子就一巴掌扇过去。 “你敢对她动用私刑!” 她眼神狠厉,带着多年上位者惯有的气势,那粗使婆子挨了打,竟一时没回神,在她注视之下,磕磕巴巴说道:“不,不是我,老婆子哪有那个胆子敢用私刑,是夫人吩咐的,都是夫人吩咐的。” 只是一个忙于粗活的婆子,哪里顶得住齐朝一害安庆公主的盛怒,全都招了。 “夫人说这丫鬟看不住大小姐,犯了大错,必然要打五十大板,关上三日以儆效尤的。” “好一个以儆效尤!”宋游鱼怒极反笑,“纤纤弱质女流,五十大板就是要了大半条命,再关上三日,压根就没想着让她活命!” 在大齐,阶级森严,奴仆的性命于主家而言,确实如牲畜无异。 可这丫鬟,是照顾她宋游鱼的,是宋游鱼的脸面。 这笔账,她记下了。 踢了一脚那恶仆,怒喝:“还不快去请大夫,出了人命你担待得起吗!” 第14章 你怎么又来了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带着鹊儿回到汀兰苑,那粗使婆子请的大夫没来,宋夫人却来了。 领着一帮下人送来新的桌椅棉被,一面漫不经心问她:“听说你差刘婆子去给一个丫鬟请大夫?” 宋游鱼盯着高烧未褪的鹊儿,没工夫跟她理论。 “怎么,我宋家大小姐,连请一个大夫的权利都没有?还要跟主母禀报?” 官宦人家注重阶级,主母是主子,嫡出的大小姐,却也尊贵,宋夫人这话自是不接的,微微一笑,道:“不,若是大小姐你病了,请怎样的大夫,本夫人都不会过问。” “不过。”她话音一转,落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鹊儿身上,眼露轻蔑,“给一个犯错的丫鬟请大夫,却是不可行。” “身份轻贱不说,既然犯了错,就得受到惩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坏了规矩,下人皆是效仿,我如何持家?” 她在屋里新置的椅子上落座,给自己倒了杯茶,含笑问:“大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宋游鱼一听,就知道被她支去请大夫的婆子被拦了下来,心头火起。 “鹊儿犯错,五十大板加关了一天,已经受到惩罚,母亲又何故刁难?” “宽厚远比苛刻更能服人,母亲何不放过一马?” 宋夫人嗤然:“规矩不可废,错了就是错了,岂能用宽容以避之!” “大小姐,妇人之仁后患无穷啊。” 说白了就是不想救人。 宋游鱼沉下脸,提醒她:“好歹是一条命,母亲这是要闹出事来?” “不过一个犯错的丫鬟,出格了又如何?”宋夫人轻笑:“此事你说破天去,哪怕你那侯爷,也不会做主。” “宋游鱼。”她低声说道:“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说完便离开了。 宋游鱼铁青着脸,气得不轻。 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偏偏此时此刻此身份,她还就拿那恶妇人无法。 不过坐以待毙,也不是她风格,在房间里的案几上拿了纸笔,写下几味药材,起身。 “大小姐,夫人有吩咐,您身子还没大好,不宜出门。” 门口立着一个婆子,是宋夫人临走前留下来的,说是宋府的大小姐,总不能没有几个使唤的下人。 但这下人,可不是给她使唤来的。 这婆子,膀大腰圆,眉眼凶恶,瞧着就知道往日里没少欺负人。 只是欺负到她头上来…… 宋游鱼啧了一声,扬起唇角,问她:“李婆子,你那么维护夫人,想必事事都以夫人为主吧?” 李婆子只当是她在挤兑自己,板着脸应道:“夫人是宋府的主母,奴婢是宋府的下人,自当以夫人的命令为主。” 死认的道理不好掰,宋游鱼也不跟她打嘴仗。 “你这婆子,倒是耳聪目明,那么,今日我和信阳候在花厅的事儿,你都听说了吧?” 李婆子一愣,有些摸不着她话底之意,迟疑说道:“听过一些。” 宋老爷不让往外传,并不代表宋府里的下人没半点消息。 “那就对了。” 宋游鱼神色冷下来:“那我要伺候侯爷喝药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李婆子心头顿感不安:“……知道。” “所以我要去给侯爷熬药,你也要拦着?”宋游鱼脸色阴沉:“攸关宋府脸面,连父亲都松口了,你这么拖拉,是想耽误侯爷喝药的时辰?” “奴婢不敢!”李婆子面色一变,往后退让两分。 宋游鱼心头哂然,当即去了听雨苑。 只是人还没到,却在半路上遇到无双,瞧得她迎面过来,恭谨跟她打了招呼。 “宋大小姐。” “那么客气做什么,又不是生人。”宋游鱼笑意盈盈应着,目光在他手上的药包停顿一瞬,问道:“你这是给侯爷买的药?” “不是。”无双难得局促了些许,看向她的眼中却带了些欣赏:“是侯爷让我交给大小姐的伤药。” 宋游鱼心念一动,已经猜到用意,嘴上却不饶人:“我没受伤,给我伤药作甚?” 无双道:“鹊儿姑娘的事情侯爷听说了。” 他压低嗓子:“侯爷欣赏宋大小姐对下人一片真诚,让我送药过来,成全小姐一片美意。” 宋游鱼眼波流转:“我竟不知道,你家侯爷也会这般仁慈。” 后面那两个字时候,她是加重了语气的,带着些意味不明。 无双没有注意到她神色,道:“侯爷内心并不如表面冷硬,姑娘多接触些时候,便明白了。” 宋游鱼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无双会给她说这些,他是施言墨最忠实的侍卫吧? 遂挑了挑眉:“你往日也同其他姑娘这么说你家侯爷的?” 无双面色赧然,眼神略微躲闪。 “没有,只与姑娘说道。”他嘀咕着,“旁人也没姑娘你这般敢接近侯爷。” 宋游鱼还待说什么,他已经将药包放到她手上,转身离开。 “等等。” 宋游鱼赶忙唤住他:“无双侍卫,你既知晓我如今处境,可否帮个忙?” 无双眼神警惕:“姑娘有何吩咐?” 宋游鱼瞧得他神情,有些想笑:“跟你家侯爷无关,只是想让你帮忙跑个腿而已。” 她拿出那张药方:“鹊儿不仅伤重,还受寒发了高烧,我还需几味退烧药。” 她轻蹙眉头:“可我不好出门,你能否替我去保和堂抓药?” 这么简单的事情,无双自不会拒绝,颔首道:“姑娘对鹊儿姑娘有心了,我这就去。” 宋游鱼看着他干脆利落离开的背影,瞳孔里有些许光芒闪过。 “倒是个好人。” 可惜是施言墨那一伙的,注定是敌非友。 那么利用起来,也不至于内疚。 给鹊儿上药之后,宋游鱼再度回到听雨苑。 施言墨正靠在榻上捧着一本书看,见着她进来,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一下。 “你不在院子里呆着,过来做什么?” 宋游鱼笑盈盈开口:“自然是侯爷喝药的时间快到了,过来给侯爷熬药。” 施言墨瞥她一眼。 “你不必如此。” 他淡淡开口:“本侯有无双,宋府还有下人,可不敢劳烦你宋大小姐亲自熬药。” “无双出去了,府上的下人哪有我熟悉侯爷的秉性,何况我也在父亲面前夸下口,推脱不得。” “再且。”她微笑着:“比起府中下人,我不是更得侯爷可信?” 第15章 宋大小姐,请自重 http://.biquxs.info/

“你?” 施言墨轻轻嗤了一声,不置可否。 宋游鱼听得不爽,白他一眼:“难道不是?侯爷这般多疑,前面几次试探,我可有害过你?” 她眼睛因为愤怒而有些通红,漂亮的杏眼干净剔透,衬得那缕怒气多了两分委屈。 施言墨想起两人认识伊始,她除了对他言语逗弄,倒不曾有过害心,放下手头书册。 “本侯只是不想麻烦你。” “没关系。”宋游鱼说道:“只要是有关侯爷的,都不麻烦。” 她笑盈盈拿起桌上药包:“亲力亲为,才更显诚心不是?” 施言墨说不过她,索性由她去了。 小厨房里各种东西一应俱全,宋游鱼洗干净药罐,生火熬药。 她思绪放飞,时间过得极快,三碗水很快就熬成了一碗水。 倒入药碗之后,正要拿东西垫着碗底给施言墨送去,方拿了巾帕过来,却发现灶台上的药碗已然不见。 目光落在灶台前堪堪转身的少女以及她肘弯的食盒上,眼睛微微一眯。 “拿出来。”她淡淡说道,话里带着一丝危险:“没有人教过你,不要动别人的东西吗?” “哪有你的东西,这里分明是给侯爷熬的药。”宋游月说道:“我给他送过去就是。” 宋游鱼又不傻。 她熬好的药,平白让别人端过去,功劳让人给抢了? 她安庆公主屈尊纡贵做这种粗活,可不是为了方便别人的。 “这是我熬的。”她神色有些不耐:“想献殷勤,自己动手,何故抢别人的果实。” “我抢了又怎样,你都有未婚夫了,该不会以为你还能跟侯爷攀上关系吧?”宋游月冷笑,“宋游鱼,别忘了施竹远可是侯爷的侄子,就冲这一层关系,他都不会多看你两眼。” “我乐意。” 宋游鱼弯唇,笑意却不达眼中:“他看不看我,是我的事情,我愿意给他熬药,跟他攀关系,也都是我的事。你要是眼红,没人阻止你去做。” “但是。”她说,话语有点冷,“你不该动我的东西。” “拿出来!” “不拿!”宋游月护着食盒,往后退了两步,“这里是宋府,府上的一切都是父亲的,包括这碗药。你说是你熬的药,我还说是我熬的呢!” 说到这里,环顾四周,没看到别人,她更理直气壮了。 “没错,就是我熬的,你说是你亲自动手,谁信!” 这是要跟她玩死皮赖脸这一套? 宋游鱼怒极反笑:“宋游月,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是哪种人吗?” 宋游月撇嘴:“我怎么知道你讨厌什么人,跟我又没关系。” 她说着往后退,就要溜出门,“我要趁着药热给侯爷送去,你识相的就别跟我争。” “你可别忘了,这偌大的宋府,是我娘在当家,你要是叫我不开心,我便让你在府上吃不了兜着走!” 宋游鱼叹息了一声。 这傻姑娘。 为什么不听她把话说完。 她最讨厌的,就是玩暗里捅刀的人了。论捅刀,这养在大宅院里的娇娇千金,估计还得叫她一声祖宗。 手一伸,将即将出了门的宋游月拽了回来,脚一踢,踢中她膝盖,宋游月惊叫一声,摔倒在地。 “咣当。” 食盒也不耐摔,盖子被掀了开来,里头的药碗倒地,被倒得到处是汁。 宋游月顾不得疼,尖叫一声。 “宋游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侯爷的药给摔了!” “我告诉侯爷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去吧。”宋游鱼说道,挽起袖子,“我的东西,哪怕是喂狗,也绝不趁了小人的意!” 宋游月被她凶悍的模样给吓到了,怕她揍人,狼狈从地上爬起来,一跛一跛跑了。 走之前,还搁下狠话:“宋游鱼,你不会得意太久的,你让我不高兴了,给我等着!” 宋游鱼懒得跟她呛,将人赶走后,又重新熬了一锅药。 送到施言墨屋里时候,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 他听得脚步声,目光在她脸上掠过,落到药碗上。 “怎的这么久?” 他说得漫不经心,“早跟你说过不必勉强,若是不愿,大可以让下人去熬。” “下人哪有亲身上阵诚心。”宋游鱼将药碗端上桌子,瞥他一眼,“侯爷如此英明,也信了那宋游月的话?” 一看这阵势,就知道那丫头绝对在施言墨面前吹了不少恶风。 施言墨被她反将一军,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你觉得呢?” 他将她最会怼他的话送了回去。 宋游鱼勾唇:“侯爷自是不信的。” “这么笃定?”他问。 “当然。”她浅浅笑着,定定看着他,杏眼中有星光点点跃起,仿佛夜空下那一谭被风吹皱的池水,波光粼粼的无端撩拨心弦,“因为你是施言墨啊。” 她说:“我看人的眼光,从来不会错的。” 施言墨神色微怔了一下。 从小到大,遇到的事情不可胜数,遇到的人形形**,这般毫无保留的喜欢和信任,倒是头一遭。 那眼中的水光,澄亮的都快叫他溺了进去。 长睫扇动,他微微垂下眼帘,遮住眸中一闪而逝的情绪。 “愚蠢!” 他淡淡说道:“宋大小姐,你与别人说话,也是这番倾心相诉?” 话是平静的,但腔调听起来,却怎么都有种古怪的味道。 譬如,讽刺。 这么一个满嘴谎话的女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骗人。 “哪有,能叫我倾心相诉的,唯有侯爷一人。” 她盈盈笑着,勺了一匙的药汤,送到他嘴边:“来,喝一口。” 声音近在咫尺,那汤药的味道,也灌入鼻中。 施言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竟已经靠得那么近了,还试图喂他? 这哪消得! 他皱眉,侧开脸。 “胡闹,将汤药放下,本侯自己会喝。” 宋游鱼拿着碗,不为所动,依然举着汤匙,目光灼灼看着他,像是在哄任性的孩子。 “就喝一口。” 她说:“我都这么辛苦熬了药,侯爷岂能忍心拒绝我这一片赤诚?” 这还真不是赤诚的问题。 施言墨眉眼掠过些许无奈,提醒她:“宋大小姐,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请自重。” 第16章 本侯不傻 http://.biquxs.info/

“原来侯爷在意这个。”宋游鱼深深盯着他,而后笑了,“没关系,我又不喜欢他,退婚就好了。” 施竹远是他侄子,她若因他退婚,岂不叫外人笑话! “荒谬!”施言墨将书册重重搁在榻前的小桌上,薄唇轻抿,带着罕有的冷肃。 “宋大小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后果又当如何!” “知道。”宋游鱼可不惧他一张臭脸,依然笑盈盈的,“不论是什么后果,我都愿为了侯爷去承担。” 这是承担的问题吗? 施言墨感觉眉心有点疼。 他顿了少许,才缓过来,沉声道:“宋游鱼,本侯可是哪里得罪了你?” 宋游鱼一惊。 他察觉出来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依然懵懂茫然:“没有,侯爷为何有此一说?” 她有些委屈:“游鱼对侯爷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侯爷岂能如此质疑?” 施言墨轻嗤,没有看她,长睫如扇,轻眨而过。 “宋游鱼,本侯早已年过弱冠,搁在其他人那里,早已妻儿绕膝。”他敛着眉眼,带着几许压抑的怒气,“本侯不傻。” 宋游鱼闻言,定定看着他好一会儿,噗嗤笑了。 “侯爷自然不傻。”说着,重新将药碗抬起,将药匙送到他唇边,“喝一口?” 施言墨:“……” 这哄人的姿势,是把他当成三岁小孩了? 好一股无力感。 她究竟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 施言墨将药碗推了推:“宋小姐,凡事过犹不及,点到即止。” 他说:“你若有什么所求,本侯能帮则帮,不需将过多心思放到本侯身上。” 她所求的是他的命,他也给吗? 宋游鱼眼波流转,面露惆怅:“侯爷,你怎就是不肯信我?” 她抓住他一只手,搁在胸口:“这里赤诚一片,你是否要我挖开来,才肯信我一颗真心?” 胸前的鼓起,带着女人天性的柔软,叫他宛若触电,忙不迭缩手,耳根处早已红透。 “你这女子!”他气得都有些语不成调,“与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一本正经的骂她,却是连着脖子都红了。 她饶有兴趣打量着,安庆时候见过诸多绝色,原本施言墨这样的木头再如何清俊,也不曾入过眼。可这会儿盯着,却是觉得像那芝兰玉树添妆,平生几许风情。 果然不坠齐朝四美之名。 施言墨发了一通火,回过神,却对上她直勾勾的眼,好似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着实无力。 看来是说不通了。 他摆手:“也罢,你先下去吧。” 宋游鱼不走。 她又不是下人,岂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她笑容清浅,依稀带着几分柔情:“侯爷,喝药。” 施言墨看着她执着地端着药碗,霎时没了脾气,伸手去接药碗:“给我。” 宋游鱼一个侧身,躲开了。 施言墨再好的耐性,这会儿也有些炸了。 “宋游鱼!” 他眉头轻蹙:“你究竟意欲何为?” “服侍侯爷喝药。”她一本正经,神色认真,“我在父亲面前承诺过的,女子一诺千金,断不能只说不做。” 施言墨:“……” 气得有点肝疼。 “你已经替本侯熬了药,可谓尽心了。” 他轻吐口气,才压下胸口的郁气:“你即将入施府,言行皆需谨慎。” 宋游鱼瞥他,神情幽怨:“就这么迫不及待叫我嫁与别人?” 哪来的迫不及待。 他摇头:“你跟竹远,本就有婚约。” “可我不想嫁他。”她拉住他衣角,盈盈而笑,“你替我回了这门婚事可好?” 呵。 施言墨不由嗤了声:“这是你宋大小姐的终身大事,本侯何来立场做主?” “有的。”宋游鱼说:“你我搂抱牵扯,关系早已非同一般,在我心里,我已经是侯爷的人了。” ……这番,这番不要脸的话,纵是他也有些难以应对。 果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休想。” 他扯回自己衣角,“本侯与你可清白着呢。” 宋游鱼莞尔:“那你同我去父亲面前对峙?” 齐朝女子素来矜持,他要是跟她去宋仁安那里对峙,才是真的有理说不清。 他面露微恼:“这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子。” 宁愿牺牲自己清白,也要拖他下水。 他顿了顿,忽而看向她,神色却是带了些玩味。 “宋游鱼,自古有云女怕嫁错郎,你这般急着投怀送抱,就不怕误了自己一生?” 误了一生算什么,她都被他误得命都没了。 宋游鱼仰头:“不怕。” 她笑容诚挚:“我心悦侯爷,能入信阳候府,三生有幸,只要王爷愿娶,我便嫁之。” 可惜的是,她肯嫁,他还不敢娶。 这么一个心思不明的女子放在身边,他还怕自己命长了。 “伶牙俐齿。” 他哂然,趁她不留神,将药碗抢了过去,一口饮尽。 “药已服下,你可以回去了。” 迫不及待赶人的模样,实在叫人……欢喜啊。 宋游鱼见他避之唯恐不及,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遗憾啧了声,端起空药碗。 “那我明日再来探望,侯爷小心歇着。” 明日还来? 施言墨搁在桌面上的手一顿,有些疲惫挥手。 “去吧。” 总之也拒绝不了,宋游鱼便端着空碗离开了,出了院子,面上的笑意缓缓淡下来。 施言墨,这就怕了? 以后的交集还多着呢。 回到汀兰苑时候,鹊儿还躺在床上,烧已经退了七分,伤口瞧着也好了许多。 她给她打了一盆水擦脸,嘀咕道:“你也是有福气的,本宫……我长这么大,倒还是第一次伺候人呢。” 刚换了盆水,无双回来了,不过他身后,却跟着一个身着布衣手持药箱的年轻男子。 男子不过弱冠出头,面皮白净,整个人斯斯文文的,颇有些书生的味道。 宋游鱼嘴角轻扬,一抹笑意流过眼底。 放出去的钩,鱼儿不负所望咬上了。 “这位是?” 无双道:“保和堂的赵大夫,我抓药时候,他看了药方,说病人该病的不轻,需得见面方能准确诊断。我想着姑娘应该需要,所以将他一并带回来了。” 第17章 故人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眉眼弯弯:“还是无双侍卫想得周到,我替我家丫鬟谢过你了。” 无双赶忙摆手:“不打紧,举手之劳罢了。” 他往屋里看了一眼,问:“鹊儿姑娘如今还是昏迷不醒吗?” “是啊,造孽,还在高烧不退。”宋游鱼轻叹一声:“你请大夫回来,简直就是及时雨。” 说话间,已经请大夫入堂。 大夫低头把脉,少许说道:“病人照顾得不错,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我施几针,候着烧退,再开两副药,精心调养些天,便可恢复。” 宋游鱼便请他到一边香案写药方,见无双还跟着,她笑了笑。 “你已经帮忙许多,且先回去吧,我先前过来,侯爷还在找你呢。” 一听得侯爷找人,无双顾不得多想,赶忙拱手告辞。 宋游鱼送他出门,见人走远了,反手将房门带上。 那原本在香案处挥毫写药方的年轻人,此刻已经站到她身后,他身手极快,她几乎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一把摁在门上。有力的大手掐着她喉咙,他的眼神不复先前温润,略略带着凶狠的猩红,宛若一只恶兽。 “你是谁?”他问道,声音像一把刚出鞘的剑,锋利逼人,手指在她喉间卡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掐死。 “为什么会有她的信物!” “什么信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游鱼看着他,面上透着茫然。 赵行泽根本不吃这一套,手指卡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沉着声音:“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少受点罪,本公子的耐性一点都不好!” 他脾气不好,宋游鱼一直都颇有领会,像他这般任性的人,说要掐死她,还真做得出来。 为了保证小命,她示意他微微松开手。 而后问他:“她人都死了,你还那么在意?” “你果然知道她是谁!”赵行泽哼了一声,眉眼间却是一派戾气,“我可不信她已经死了!” “安庆公主,那可是整个齐朝的祸害啊。”宋游鱼看着他,“她死了,人人都拍手称快,我怎瞧着你似乎不太快活?” 她问:“那样的人,死了不是活该吗?” “你知道什么!”赵行泽霍地大怒,眼中一片戾气,“最可恨就是你们这些人,听风就是雨,连她是怎样的人都还不清楚,就迫不及待扣上罪名!都说她祸害,可她到底都祸害了谁!她做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好事,又有谁知道!” 宋游鱼瞧得他那么激动,有些错愕欣慰,少许,浅浅一笑。 “赵公子,你倒是护着她。” “以前跟公主交好的人,在公主倒台之后已经四散,难得你还这般如初!” 赵行泽不置可否,眼睛冷冷盯着她。 “你还没说,你是谁。”他眼中戾色不减,“那纸上的联系方式,只有我跟她知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 宋游鱼顿了一下,眼尾轻扬,勾出一抹极具韵味的笑意,“阿泽,你见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一声“阿泽”,使得赵行泽不由得后退两步,嘴唇发抖,有些失神。 “你……” 他愣了一下,而后摇头,神情有些把控不住:“你不是死了吗?” “祸害遗千年。”宋游鱼莞尔,“先前巴不得我没死,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倒是更愿我躺着?” “当然没有。”赵行泽说道,呼吸急促,神情激动,“只要那个人是你,怎样都没有关系。” 话间上下打量着她的样子,问她:“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伸手在她脸上摸索,“是不是带了人皮面具?” 宋游鱼好气又好笑,拍下他作乱的手:“我带那面具做什么,这就是我的脸!” 赵行泽摸了一下,叹息着,瞳孔深邃:“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宋游鱼眼中复杂涌动:“此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跟你解释,现在我需要帮我做件事情,不知可否。” 赵行泽一拍她肩膀:“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说吧,你到底要做什么。” 赵行泽还是赵行泽,未曾变过。 “星图被人抓走了。”宋游鱼凝了脸色,“现在落在施言墨手中。” “星图?”赵行泽一怔,想到那个圆脸机灵丫头,眉头蹙起:“那施言墨到底想干什么!” 说到这里,一顿,他目光落在她身上,袖下手指不觉捏得发紧。 “听说你最后,是被施言墨一杯毒酒给……” 宋游鱼睫毛轻颤,压下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这笔账我自会跟他讨回来。” 没有谁能欠她安庆的。 “不过现在,我们需要救下星图。” 作为安庆公主的贴身侍女,星图知道的事情太多,如今朝廷风起云涌,星图就是一把刀,想要对付谁,就指向哪里。 她绝不容许自己的人被利用。 更不容许星图被利用来对付修竹。 “消息我早有耳闻。”赵行泽道:“施言墨为人谨慎多疑,心思缜密,想要救人,我们需得从长计议。” 外头有脚步声响,他耳朵尖,对她道了一句,“有事便去保和堂找我。” 说罢身子一飘,已经到了床边,手里捏着一根银针,正对着床上的女子。 “嘭!” 门被人大力一推,宋游月皱着眉头走进来。 “姐姐,青天白日里你和一个男子关着门在屋里做什么?” 宋游月的身后,跟着白衣清俊的男子,傲若青松,一眼难忘,正是施言墨。 来得可真是时候。 宋游鱼微微一笑,面上依旧从容,指着床侧:“赵大夫正在给鹊儿施针。” 她低下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赵大夫毕竟是男子,总不好敞开大门……” “哼!”宋游月嗤了声:“我看分明就是有鬼!” 施言墨没有吭声,一双墨色的眼睛落在赵行泽身上,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你是……” “在下保和堂赵元。”赵行泽起身拱手,“见过侯爷。” 床上的鹊儿还待要施针,宋游鱼弯唇。 “这般施针,侯爷和妹妹,确定要围观吗?” 她说:“妹妹倒也罢了,侯爷莫不是看上了我这丫鬟,想收入房中?” 施言墨最忌这些话,闻言道:“那本侯稍会儿过来。” 说罢深深看了赵行泽一眼,若有所思离开了。 赵行泽也有些慌,等人走后,摸了摸面皮。 “那狗娘养的施言墨,该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吧?” 第18章 你跟我求亲?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瞧得他紧张模样,噗嗤一笑。 “无妨。”她宽慰道,“那厮知道你原先模样的,易先生的本事高超,任他施言墨七窍玲珑心,也看不出名堂来。” 易先生是赵行泽身边最得力的干将,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足以跟本人以假乱真。 不然赵行泽也不至于知道施言墨尚在,还敢这么明目张胆跑到宋府来。 “说的也是。”赵行泽颔首,悻悻开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本公子是被狗咬怕了。我心虚什么,他又看不出什么来。” 他歪头看她,目光灼灼,叫她不自在摸了摸自个儿的脸。 “你看什么看?” “只是有些稀奇。”赵行泽弯唇,“我与你多年挚交,见惯了你嚣张跋扈模样,这般的小家碧玉温吞,倒是第一次瞧着。” 他凑近她,腆着脸,颇有几分痞子的赖皮。 “怎样,习惯不?” 怎可能习惯,她可是潇洒惯了的性子。 可惜,“时不我待,该低头就得低头。” 她素来比任何人都识时务。 赵行泽“嘁”了声,倒没对她的说法进行抨击,盯着她看少许,压低声音。 “真的宋大小姐呢?” “你把人弄哪里去了?” 倒是会想。 宋游鱼嘴角抽搐,忍不住瞥他一眼。 赵行泽倒是坦荡:“不是我说你,你做事还真没我谨慎,这些年来捅出的篓子哪个不是我给你收拾的,你就直言吧,我也不怕麻烦。” 宋游鱼有些想笑。 他有心替她兜着,却实在没这个必要。 唇角微微翘起,“不用。” 看他这呆样,她心情莫名好了许多,“我就是宋游鱼。” 她说的是实话,赵行泽却不信,颇为幽怨瞥她:“你到底是信不过我。” 这小气吧啦的,哪里还像个天下第一商行赵当家的模样? 宋游鱼拍了拍他肩膀,“你要是信不过,我如今就再没有可信之人。” 见他形容可见的眉开眼笑,不忍直视呆样,催道:“要施针就快点,施言墨那王八可还在外头候着。” 提到施言墨,赵行泽面上笑容顿时敛起,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我倒是忘了这茬。” 他说,“先忍着,待我找到机会,将他整张皮都给扒下来!” 俯身,给床上的鹊儿施了几针。 他虽吊儿郎当,但实在天性聪颖,学而杂,医术倒是真会一些的。 宋游鱼看着他忙碌模样,心头不免唏嘘。 她曾相信自己的眼光,事实上,也从未看错过人。 宋游月自是耐不住的,在外头院子里坐立不安,几度想起身推门,对着施言墨沉静的眼神,又乖乖坐回来。 “侯爷?” 宋游月瞧着面前慢慢品茶,丝毫不见半分急色的男子,有些腼腆,“我姐姐她先前是个痴儿,许多年来一直没有人教养规矩,行事难免粗鲁。失礼之处,侯爷莫要见怪。” 施言墨眼眸沉静,神色温吞,看不出任何的波澜,状似随口一问:“听说宋大小姐并非天生痴儿,怎后来就傻了?” 这话问得有些突兀,不过宋游月在他注视之下,早已乱了分寸,哪里多想,应道:“这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十岁那年,大娘病重去世,姐姐受了刺激,后来就神智有些糊涂了。” 十岁那年。 宋游鱼如今二九,倒是过了不少年岁。 他敛下眉眼:“那这几年,都是傻的?” “是啊,听算命先生说,痴病会传染,汀兰苑风水好,宜养病,姐姐这些年就都待在院子里了,我几次过来探望,她甚至都认不出我来。” 施言墨抿唇,“本侯瞧她言行,倒不是个痴的。” “许是前些日子落水受了刺激,醒来就好了。”宋游月说着,看向那紧闭的房门,皱眉,“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说是治病,谁知又做了什么,这般举止,简直有辱斯文!” 这宋府姐妹两人,倒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施言墨瞥她一眼,还未开口,那闭合的房门开了,宋游鱼和面白的年轻大夫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神色从容,看不出什么问题,跟施言墨和宋游月打了招呼,盈盈笑道:“侯爷,妹妹。” 而后对赵行泽说道:“今日就有劳大夫了。” 在施言墨眼神下,赵行泽有礼回身:“都是分内事,回头我让童子送药过来。” 话毕朝施言墨和宋游月行了一礼,拿着药箱走了。 施言墨看着他背影,眼底有些许暗流涌动,面上没有过多情绪。 宋游月不依不饶,拽了宋游鱼一把,愤愤质问:“你跟赵大夫方才在房里,就只是看病吗?” “不然呢?”宋游鱼瞥她一眼,“你以为会发生什么事?” 她冷笑着,“我家丫鬟伤成什么样子,别人不清楚,妹妹心里没个数?” 宋游月不及她伶牙俐齿,憋得一脸通红:“你这么问我作甚,又不是我伤的她,明明是她办事不利,才受到家规惩罚!” 顿了顿,哂然,“要不是姐姐你私自跑出去,那丫鬟也不至于受这么大的罪。” 这帽子扣得真是理所当然。 宋游鱼浅笑:“所以妹妹,这里还是我的家吗?” 宋游月一懵,有些不明所以:“当然是。” 她皱眉,“难道你还在怪母亲当家?你娘早就离开了,宋府需要一个女主人,不是我娘,也会是别人。” 说得她小肚鸡肠,是个心眼窄小容不下后母的恶女似的。 宋游鱼扯唇,声音冷淡:“既是我家,我为何不能随意走动?我是宋家的一子,还是犯人?” 宋游月一默,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说道:“你这是狡辩,哪有正经姑娘家出门不跟父母说一声,还夜不归宿的……” “哎,这都被你知道了。”宋游鱼笑着,若有所指看了施言墨一眼,“你说的没错,女儿家的名声是重要的……” 施言墨一看她神情就知道要遭,这女人就没安分过,拂袖打断:“二小姐说的极是,大姑娘应该多收点心了,待我回去后,施家就来下聘。” 宋游鱼眼波流转,看着他:“你跟我求亲?” 第19章 你不配嫁入施家 http://.biquxs.info/

这都能扯到他身上来? 施言墨瘫着脸:“大姑娘说笑了,跟你有婚约的是远儿。” 宋游鱼眨眼,笑盈盈看着他:“侯爷愿意的话,也可以是你。” 施言墨脑壳儿疼,待要数落她,一侧的宋游月看不下去了,怼道:“姐姐,不是我这妹妹的说你,女儿家就不能矜持点吗?侯爷都说的很清楚了,跟你有婚约的是施小公子,你能不能不要腆着脸跟个赖皮一样黏着侯爷,没看出来侯爷很不耐烦吗?” 宋游鱼似笑非笑看着她:“侯爷都还没发话,你嘀咕什么?” “这是我的事儿,长幼尊卑有序,长姐如母知道吗?管得这么宽!” 宋游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还长姐如母,她宋游鱼哪来的脸! 没娘的人家里才是长姐如母,她亲娘还活着呢! 气鼓鼓要怼回去,宋游鱼已经转身,后背对着她了。 “侯爷,你不打算对我负责了?” 施言墨面色一沉。 这女人口无遮拦,这样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坏。 “大姑娘慎言,本侯跟你清清白白,莫要多牵扯其他。” 他眉眼沉静,眼中自有一股冷色浮动。 “大姑娘若是再继续玩笑,本侯怕是不得口出恶言了。” 行吧,他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再缠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宋游鱼不做无用功,见好就收,眼珠子一转,换个话题:“侯爷不是在听雨苑歇下了吗?怎么忽然有雅兴来我这院子里?” 她促狭一笑,“莫不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施言墨面皮有些热,先前是他强调男女有别,怎么都不肯进她院子里,这会儿过来,确实有些尴尬。 不过他也是见过风浪之人,内心起伏,面上不动声色,“是有事情找大姑娘,幸得二姑指路,否则还找不到汀兰苑。” 就装吧。 宋游鱼内心嗤笑,不过他这般假正经,她也就配合他的话说下去:“那侯爷找我何事?” 她佯装苦恼,“小女子是答应伺候侯爷喝药,可侯爷不是已经喝过了吗?” 施言墨早知她厉害,不跟她斗嘴皮子,淡淡说道:“本侯要回去了。” “这么快。”宋游鱼面上惊错,“不是说好了要在府里住上两天的吗?” 施言墨垂眼,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道:“刚刚侯府有人来报,家里忽有急事,要赶回去。” 看她一眼,“宋大小姐帮助本侯许多,本侯回去之后,定然帮助大姑娘好好促成这门婚事。” 急事? 宋游鱼心弦莫名一紧,面上不动声色:“既然侯爷有事,宋府也不好留着侯爷。” 她说:“我家丫鬟鹊儿还在昏迷之中,要人照顾,怕是分不开身,就不送侯爷了。” 她看向宋游月:“妹妹可否送侯爷一程?” 简直是天降的好事。 宋游月眼睛一亮:“好,我送侯爷出去。” 施言墨深深看她一眼,话语意有所指:“大姑娘跟贴身丫鬟的感情真好。” 先前给他熬药时候,可没有这么积极。 宋游鱼一看他神色,就知道这人已经怀疑了什么。 他素来疑心重,所谓巧合,从来不会理所当然。可怀疑又怎样,她终究是宋游鱼,身家清清白白,有本事他就去查。 理直气壮,底气十足的宋游鱼一脸坦荡迎着他目光,将他和宋游月送到院门口,还殷切叮嘱着。 “侯爷身子还未大好,回去记得喝药。” 施言墨对她的殷勤已经有些麻木,面无表情转身。 送人离开之后,宋游鱼回到房中,赵行泽从房梁上倒下来,奇道:“那狗娘养的不是要在宋家找东西吗,怎么走了?” “不知道。” 宋游鱼有些不安,“你这几天给我盯紧一点,我怕星图会有不测。” 修竹对施言墨很信任,可此人狼子野心,她实在不安。 赵行泽点头:“无妨,此事交给我,你放一百个心。” 施言墨的势力不小,赵行泽也不是吃素的。 不过接下来,施言墨那头倒是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来。 就连星图,据说也是待在施家,没有任何动静。 山雨欲来风满楼,没有动静,才怕有事。 宋游鱼越发不安,等了两天,施家那边送来帖子,说是天气转暖,施家后院的那一片桃林都开了,特地办了个赏花宴,邀请宋夫人携府上女眷去赏玩。 这是进入施家的机会,宋游鱼自是不会错过,只是宋夫人那里,迟迟不给消息。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出发了,她没忍住去找了宋夫人。 “就你,还想去施府?” 宋夫人正在拨弄算盘,闻言目光挑剔上下扫着她,“就你这样,别说是那宋府的千金,哪怕是乡下的村姑都比你水灵。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清楚吗?还要出去,简直贻笑大方!” 宋老爷上朝未归,没有外人在,宋夫人并不愿意给她好脸色看,连句应付的场面话都懒得说。 宋游鱼也不管她,淡淡开口:“母亲好算计,可你别忘了,施府真正想要见的人是我,是施府小公子的未来媳妇儿。” 宋夫人冷笑:“还妄想当上施家的媳妇呢,也不看施家的小公子能不能看得上你!” 她说,“当年施家跟宋家有婚约,只是说嫁入的会是宋家的女儿。” 宋游鱼当即明白了,眼睛一眯:“你想偷梁换柱?” “是又如何,月儿可比你上得了台面。”宋夫人一脸傲然,“没有谁比她更适合嫁入敬德将军府,施家想必也更愿意认可这么个媳妇。嫁给施文远,你不配!” 宋游鱼嗤地笑了。 “你这么想,施家同意吗?信阳候已经知道了这门婚事。” 宋夫人冷笑:“婚事,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施家的小公子父母健在,还轮得到叔叔做主?” “你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信阳候是什么人,岂会处处为你出头。” “赶紧走,别妨碍我做事。” 吃了这么大亏,她会走? 宋游鱼道:“不论你们怎么说,这施府的赏花宴,我肯定要去的。” “那你便去罢。”宋夫人说,“你有银子,有衣裳首饰?” “一身的寒碜,你若是愿意给月儿做个陪衬,那就去吧!” 第20章 游鱼旧事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被她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她说:“母亲,你好歹也是宋府的当家主母,竟这般算计嫡长女,心胸量也恁窄了。” 宋夫人摆手,压根没听进去:“月儿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了,我为她打算有何不对?” 她目光上下扫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几许轻嘲,“你那短命的亲娘,当初不也这般厉害?” 这地步,根本没得说下去,宋游鱼一咬牙,道:“行,你不给我备衣裳首饰,我自己找!” 宋夫人勾唇:“还有半个时辰就出发了,你若赶不上,本夫人可不等你。” 宋游鱼没心情跟她瞎扯,匆匆忙忙回汀兰苑去了。 给赵行泽送了信息过去,候在院子等待。 鹊儿给她斟上热茶,见她眉目郁郁,不由问道:“小姐,可是夫人为难了您?” 宋游鱼随意颔首,而后想到鹊儿是伺候她长大的丫鬟,抬眼问她:“鹊儿,当年我娘是怎么过世的?” 鹊儿惊了一瞬,环顾四周,压低声音。 “小姐你怎忽然想起这事儿来了?” 宋游鱼淡淡说道:“偶然听下人说起,我这病,似乎跟我娘的死有关?” 鹊儿犹豫了少许,劝道:“小姐,事情已经过去了,您已经大好,那些事情就不要过问了。” “为人子女,岂能糊涂?”宋游鱼看着她,眼中有什么闪过,“鹊儿,你知道什么的,对吧?” 鹊儿一怔,哑了下来。 宋游鱼见她模样,就知道她心里有数,轻叹一声。 “鹊儿,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我们是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皆损。我先前痴傻倒还罢了,如今我大病痊愈,你觉得母亲会放过你我吗?” 鹊儿还是没有说话。 宋游鱼神色落寞:“也罢,跟你说这些,你怕是不懂的,母亲待我如眼中钉肉中刺,你不曾感受,岂能明白?” 她低声唏嘘,“也不知道我这捡来的性命,能撑到何时。” 少许,她起了身子,“这些年来,我卧病休养,你都不离不弃,这份忠心,我记在心里,我会找个机会跟父亲说,赎了你的卖身契,放你出府去。” 鹊儿原先还在纠结,听得这话顿时慌了。 “小姐你何必如此,鹊儿待小姐一片赤诚,绝无半点虚假,鹊儿本就无依无靠,离开了宋府能去哪儿?” 她似乎想通了,一跺脚:“我本意是不想让小姐忧心,小姐非要知道,也不是不可。” 宋游鱼也不急,静静看着她。 鹊儿垂在身侧的手不觉捏了捏,深吸口气,方道:“小姐的母亲,陈氏夫人是病死的。” “得的什么病?” “为救落水的小姐,得了湿疾,而后化为肺痨,不治身亡。”鹊儿沉痛说道,眼睛都有些红了,“陈氏夫人,是个好人。” 这话略有突兀,宋游鱼琢磨了下,问她:“我怎么落水的?” 鹊儿噤了声,在她逼视之下,红着眼睛道:“是奴婢不好,当初没有看住小姐,以至于小姐失足跌落水中。” 宋老爷瞧着并不像个好说话的人,这么不待见她,许是因为生母因她而去。 亲生女儿尚且如此,何况一个丫鬟? 宋游鱼眼眸闪动:“我落水之后,你不在身侧?” 鹊儿点头:“当时尚在闺中的夫人和表少爷到府上玩耍,表少爷丢了随身的长命锁,我随丫鬟去寻了。小姐怎的知道我不在?” 她若在,依照宋仁安的脾气,那还能活到现在。 宋游鱼不答,只问他:“表少爷是谁?” “如今夫人的娘家侄儿段兴平。”鹊儿垂头应道。 端坐的少女,良久都没再出声。 宋游鱼心头已经过了一遍大概,看那丫鬟:“所以鹊儿,这些年来纵我疯癫,你也不离不弃,可是因为愧疚?” 鹊儿低头:“奴婢本就是伺候小姐的,不论如何,都该好生照顾小姐。” 宋游鱼轻嗤一声,不置可否。 “告诉我,当年我娘跟段氏什么关系?” 段氏是宋夫人的娘家姓氏,鹊儿听得她声音低沉,脖子好像被压了一下,有些不敢抬头。 “是陈氏夫人的闺中密友。” “好一个闺中密友,好个段氏。”宋游鱼将茶盏搁放在桌面上,面色沉得厉害。 鹊儿瞧她这样子,心惊胆颤提醒:“小姐,慎言,事情或许没有那么坏,一切只是猜测。” 若非只是猜测,段氏能登堂入室,而后嫁给宋仁安? 宋游鱼眼中满是嘲讽,在鹊儿担惊受怕的目光下,倒没有继续发作。 “我知道该做什么。”她合上眼睛,“有些东西,该是我的,谁也抢不去。” 她声音低沉,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鹊儿听。 鹊儿有点拿捏不住她心思,怔愣愣在一边站着没有再开口。 少许,有千裳坊的裁缝送了衣裳过来,绣娘笑盈盈地将衣服和一盒首饰呈上,对宋游鱼道:“大姑娘且先试着,若是不合身,奴家再改。” 宋游鱼应了声,回了屋子。 鹊儿服侍她更衣,待衣裳上了身,又瞧见那首饰盒里精致的几套玉钗耳坠金步摇,眼神惊了两分。 “小姐……” 她有些不安,“这些东西来历不明,价值千金,拿了会不会出事儿?” “不怕,我舅母给予之物,受之无愧。”宋游鱼淡淡说道。 到底只是宋府的一个小丫鬟,目光终究短浅了些 安庆时期,她往日所用之物,何止是这些十倍的精致。 鹊儿见她神色坦荡,眼神平静,便也跟着静下心来。 不过…… “小姐,您什么时候跟大夫人娘家那边联系上的?” 宋游鱼顿了顿,缓声道:“前些天出门,在街上遇到的。” 她倒是忘了,宋游鱼母家那边,并非没有人。 可笑的是,母亲落水病死直到外甥女失心疯掉,都不曾有人出头过。 那外家,有也等于无。 心念间,鹊儿已经给她梳好发髻,是当下的流云坠,再插上两根素雅的金步摇,花容粉嫩,衣美人娇,端的俏丽娴雅。她在镜中端详自己,少许满意点头。 虽没有她原本的容颜大气,这底子也不错。 整顿稍许,往外院走去。 才到门口,却见外头空空荡荡,她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问那门口的家丁。 “夫人和二小姐呢?” 家丁看着与往日里截然不同的大小姐,语气都不觉恭敬起来。 “夫人和二小姐去施府了。” 第21章 卑鄙之徒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做了两个深呼吸,感觉胸口那处,有什么火烧火燎地疼。 好个段氏宋夫人,好个宋家二小姐! 说什么等她半个时辰,根本就是诓她的,由始至终,她们就没想着带她一起去。 她恍然失笑,怎么从个傻子身上活过来,连脑子也跟着傻了几分。这样的手段,放在从前,她连一个字都不会信,也不知今日为什么会相信她们会守承诺,那满脸的恶意感受不到? “小姐。”身侧鹊儿看她铁青着脸,小小推了她一把,小声唤道,“您还好吧?” “没事。”宋游鱼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拂袖转身,对那家丁说道,“备辆马车,我要出门。” “这……”家丁一脸为难,“大小姐,最近府中开源节流,就只有一辆马车,已经被夫人和二小姐用了。” 宋游鱼:“……” 当她白痴吗?偌大的宋府,就一辆马车? 难不成往日里男人和女眷不同时出门,都没的安排? 明摆着就是段氏在为难她。 “大小姐,请回吧。” 家丁将她神色收入眼中,有些唏嘘,小声道:“您没有帖子,是去不了施府那等门第的。” 敬德将军府,二品武将家,自是有门槛的。 宋游鱼岂会不知道这道理,只是这口气,终究咽不下。 “父亲呢?”她问,声音有些冷,“父亲上朝还没回来?” “听说老爷今日被许大夫请去花苑喝酒,许是要晚上才归。”家丁说道。 倒是她小瞧了段氏那母女俩,算计得这般准。 无奈之下,只能先回院子。 鹊儿心头不忿,一路都在嘀咕:“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根本没把小姐放在眼里。跟施小公子有婚约的明明是小姐!” 她自言自语少许,复来安慰她:“小姐不必忧心,当初这门婚事是陈氏夫人跟施夫人定下的,世家素来要脸面,不会做出这等打脸事情。” “这你就想错了。”宋游鱼微眯起眼睛,话里带着些许嘲弄,“所谓世家,面皮固然重要,利益更驾驭其上。比起我这早年失去生母的孤女,宋游月背靠段家,可比我有优势多了。” “可是二小姐并非老爷亲生啊。”鹊儿错愕,“段家经商,断然不比宋府尊贵。” 竟然不是亲生的? 宋游鱼微诧:“这话你听谁说的?” 鹊儿道:“府上的老人都知晓,段氏夫人原许配于王家,夫婿早逝后,才携女嫁给老爷。” 宋游鱼闻言更惊讶了。 “看不出来还有这缘由,父亲倒是个心胸开阔的好男儿。” 段氏是在陈氏死后才嫁给宋仁安的,她还道宋游月怎差她仅两岁,竟非亲生。 不过许多事情,也非表面看到的那般。 宋游月,可是姓宋,名游月,跟她名字一字之差。 别人之女,哪这般巧合。 宋仁安娶他妇,或非只因段氏风韵。 这般想着,她生母倒是死得冤枉。 心念间,外头有小厮咋咋乎乎跑来,宋游鱼不耐周旋,对鹊儿道:“你且去看看发生何事。” 鹊儿领命出去,少许拿着一帖子回来,神色似惊喜又似乎是诧异。 “小姐,那施府见小姐未至,竟让人亲自送来请帖。” 她声音带着几许雀跃,“看来施家最看重的,还是小姐。” 宋游鱼拿了帖子过来,粗略扫了两眼,微微扯唇笑了。 “不是施家。” 上头的落笔葵花字,是施言墨素来风格。 不是施家请她过去,而是施言墨要她去。 莫不是被她缠怕了,真心想成全她跟施文远? 鹊儿不知何故,拿着帖子仔细看了一会儿,依旧看不出名堂来。 “小姐莫不是糊涂了,这上头分明是施家的请帖。” 施家的爵位给了施言墨,老太君尚在,施家二房还未分家,是故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施家的请帖…… 谁敢说施言墨不是施家人? 宋游鱼眉眼弯了弯,却没反驳,只是吩咐道:“拿着请帖,让管家备辆马车。” “小姐。”鹊儿看着她,欲言又止。 宋游鱼知道她担心什么,勾唇一笑:“尽管去,他不敢为难的,毕竟这帖子下了不去,打的不是我宋游鱼的脸,而是下父亲乃至宋家的面子。” 鹊儿听得其中厉害,高高兴兴出去了。 有请帖在,管家没敢出幺儿子,赶忙置办了辆马车,连车夫也带了过来。 毕竟是施家的帖子,马车虽不豪华,却还算体面。 宋游鱼坐得也舒服。 她半靠在软垫上,神色静谧,却在回想临出门前跟赵行泽说好的约定。 星图便关在施言墨的书房密室,想救人,得接近那书房。 因由先前宋游鱼长期卧病且疯癫,鹊儿鲜少出门,宋游鱼不抑她行动,她便探头探脑偷偷掀起车帘往外看,不时点评一二。 车子过了闹市,再转两个弯便到施府,宋游鱼还在思量救人一事,探头往外看的鹊儿却忽地“咦”了一声。 “那不是信阳候的侍卫无双吗?” 宋游鱼手边动作一顿,也跟着掀起帘子朝鹊儿所观方向看去。 三十几步远的拐角榕树下,身形修长的少年正跟一戴着兜帽的男子说着什么,将一物放到男子手上,那男子道了两句,两人便身子一转,一同消失在拐角处。 还真是无双。 宋游鱼眼眸顿住,收回帘子,心头却惊起滔天巨浪。 无双……兜帽男子…… 如果方才她没眼花的话,那男子伸手去接无双手中物品时候,袖子曾往下滑了一截,露出上头的尖角纹身。 贪狼! 噩梦一般的武林组织,以手段凌厉凶辣闻名,这些年来,都不知道多少朝廷命官以及英雄好汉死于其下,就连她的人,也没少折在它手里。 无双便是施言墨的手。 他跟贪狼的人会合,岂不是施言墨跟贪狼同流合污? 亏得她还道他多么清正廉洁人物,原来也是个惯会装的。 故而,那丞相之死,也是他冤枉嫁祸于她吧? 这世上竟有如此卑鄙之徒,叫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将之碎尸万段! “施言墨。” 她于心里低低念着这三个字,眼中的杀意一掠而过,面上的笑意却怎么都止不住。 “世人都道你清风傲骨,那我这一次,便折了你翅膀,碎你骨头如何?” 第22章 救人 http://.biquxs.info/

“小姐,施府到了。” 鹊儿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蔓延疯狂的思绪。 宋游鱼回神,马车已经停下,她起身往外走,想了想,对鹊儿叮嘱道:“方才所见,莫要与第二个人说。” 鹊儿不知她用意,但见她面色凝重,忙点点头。 “鹊儿明白。” 二人下车,正待敲门递帖子,忽然巷子那头也来了一辆马车,车未停下,就有人疾呼:“赶紧去禀报夫人,将老爷抬进去!” 她抬眼看去,便见那马车车门打开,有一随从扶着一面色苍白的男子下来,男人还未下车,便脚下一晃,猛地朝地上摔去。 宋游鱼挨得近,想也是举手之劳,便顺势扶了那男人一把,免了他头破血流之伤。 男人面色极白,唇色发紫,见着她举动,似乎想跟她说什么,却一张嘴,喷了她一脸黑血。 宋游鱼:“……” 依照以往她脾气,这人敢喷她污血,铁定直接拖出去打板子了,可这男人…… 她目光微不可察在男人身上扫过,从衣饰缎带猜到了身份—— 敬德将军施行复。 传说中她那个未来夫君施文远的父亲,也就是她的公公。 打是打不得的,甚至见死不救都不行。 “你中毒了。” 她皱了皱眉,抬手给他把了个脉。 她学艺不精,对这医术也只是略微涉及,手探上脉搏后,只觉得那脉搏如那大江黄河之水奔腾不休,杂乱无章,根本把不出什么来。 她看不出情况,但一般这般脉搏,离死也不远了。 想了想,一狠心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唯一的一粒药丸,捏开男人的嘴直接丢了进去。 “姑娘你干什么!” 那随从方才见她搀扶又把脉,以为她是医者,不想下一刻便见她将一物丢进自家老爷口中,惊得面色都变了。 他家将军是谁,身份高贵,岂是来路不明的东西能吃的! 随从过来抢人,宋游鱼也不逞强,任由他抢了去。 她素来不是个肯吃冤枉亏的,怕自己一番好心被当成路肝肺,随即解释道:“小哥莫慌,这是我友人所赠的冰雪解毒丸,可解世间百毒,我先前见这位大人中毒颇深,情急之下喂了进去,还请见谅。” 随从张嘴,哑了哑。 冰雪解毒丸乃是传说中千金难求的解毒圣药,将军自是需要的。但此物落在这么一个姑娘家手中,也不知真假。 他目光微不可察在她身上停顿了少许,拱手道:“多谢姑娘。” 药丸入腹后,男人苍白的面色稍缓许多,他道:“你我素味平生,若是今后有缘,权当施某欠你个人情。” 说话间施府的人已经出来了,匆忙将施行复抬走医治。 那随从看了看宋游鱼,临行前对门口的家丁叮嘱了两句。 家丁随后朝她走来:“姑娘,您的衣裳已经脏了,不若随小的去换一身过来?” 宋游鱼趁机拿出帖子。 家丁神情有些古怪,面上依然有礼道:“原来是宋家大姑娘,令堂令妹已经过来,如今在后花园,大姑娘这身衣衫已然脏污,在下先带您去更衣?” 家丁带姑娘家去更衣,将军府的规矩倒是没那么严格。 她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随着家丁入府。 走了几步路,在院子里遇到衣着得体的美艳婢女,随从迎了上去,唤了声“苑儿姐姐”,将宋游鱼的情况说了一下。 苑儿笑着应了:“交给我吧。” 上前对她行了一礼,道:“奴家是敬德将军夫人身边的婢女,夫人如今有客于后园,不若让苑儿领姑娘换了身干净衣衫,再过去?” 宋游鱼当然没意见。 施夫人身边的人,办事利落,不过少许就带来一套桃红的衣裙,歉意说道:“这是前些时日千裳坊给小姐裁的衣裳,姑娘跟我家小姐身量相仿,若不计较的话,先穿上这套,回头奴婢再给您重新定制一套新的。” 全新的衣裳,还是施府千金的体量,宋游鱼没有意见,淡淡回复。 “无妨,没有那么多规矩。” 她兀自进了里间换衣服。 才入里间,赵行泽便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将鹊儿打晕,把她吓了一跳。 “你这人。”她好气又好笑,“我在换衣裳,你进来做什么?” “星图的位置,要不要?”赵行泽问。 简直是废话,她费尽心机进施府,自然打的是星图主意。 换衣服有那么点时间,她心头计较了一下,“先去救人。” 没有分府,只是隔开了院子,施言墨的书房离这边并不算远。 宋游鱼和赵行泽有了地图,如虎添翼,轻松就潜入书房。 “我在外头把风,你且小心点。” 赵行泽叮嘱她,“我的人曾道在书房中听过星图声音,却不见人出没,人理应还在里面。施言墨那贼人心眼多,留心机关,保住自己要紧。” 宋游鱼斜他一眼:“婆婆妈妈。” 她是那般没用的人吗? 赵行泽被怼,也不跟她计较,身子如壁虎一般从屋檐下翻了出去,落在院中的老树上。 有人把风,宋游鱼心头稍安,开始在书房里翻找出来。 施言墨的为人且不评论,这书房里的藏书,竟有上千卷之多。 她粗略扫了几眼,都是一些治国安邦的书籍,更有国计民生、谋臣清官典籍,一眼看着,倒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 只是破开表象,内心却是…… “败絮其中。” 她冷笑着,翻过架上一排书籍,眼中嘲弄满得近乎溢出来。 “如此奸诈败类若是好官,这大齐朝就没一个清廉的了。” 可恨的是,偌大齐朝,只有她看穿这一点。 世人时常拿她跟他比,道是云泥之别,他是天上圣洁的流云,她是地上肮脏的烂泥。 可是,明明两人的角色,是颠倒过来的。 她心头不忿,吐槽着,手下用力,那一排的书差点全部倒在地上。 她吃了一吓,赶忙扶住架子,将落地的书放回去。 放最后一本时候,外头传来脚步声,带着一些沉重。 而后施言墨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且盯紧了,有什么意外及时告知于我。” 第23章 她为什么要回来! http://.biquxs.info/

施言墨,他怎么来了! 宋游鱼心头一惊,眼中难得掠过几分慌乱。 她现在身份不同,地位不稳,还不能跟他正面起冲突,一旦被他察觉所图,依照这人的心狠手辣,一定会早早掐断她这根才刚冒头的嫩芽。 施言墨已经开始推门了。 她一咬牙,找了最角落的柜子,钻入底部。 刚藏好,施言墨就进来了。 从她的角度,只看得到一双云锦高靴,他走得急切,步子在地上落下一串串的印声。 以及一些……暗红色的物体。 那是…… 宋游鱼盯着那暗红色的脚印少许,震惊地捂住嘴巴。 那是血!血里还沾着泥! 脚踩在泥地里,才有的血脚印! 施言墨他杀人了! 意识到这点,被他亲手一杯毒酒给毒死的心悸不受控制涌上心头,让她牙关都在颤抖。 ……那个恶魔! 书房里除了他和她,没有第三个人,施言墨进来后,便一把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气息有些急促,其中夹着几分难耐的痛呼。 那一声声压抑的疼痛,在寂静的书房里漫开,宋游鱼先是紧张,而后痛快疯狂蔓延。 他受伤了。 他伤得很重。 他在偷偷呼疼! 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铁石做的神仙,也是会疼的啊,那样清冷高傲的男人,也是知道痛的。 她捂着嘴,眉眼上扬,怕自己没忍住就笑出声来。 幸灾乐祸,痛快肆意! 她先前并不以折腾人为乐,但瞧得他越痛苦,她就越畅快! 世人不都说她狠毒吗?这一刻,她察觉到了自己最阴暗的那一面。 看他难受,她确实很愉悦。 为了方便看戏,她趴低了身子,从柜子底下往上看,果见那个往日里如谪仙一般的男子,此刻双手近乎扣进桌子里,弓着身子,面庞脖子青筋毕露,形容狰狞可怖,一身浅蓝色的常服早已经被血迹侵染,透着诡异的红晕。 他不仅仅是受伤了。 还中毒了。 她嘴角高高扬起,眼中是一派不加掩饰的恶意。 施言墨,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若不是怕他还有后招,她就直接跳出来,给他补上最后一刀送他上黄泉了。 心绪激动,呼吸便跟着有异。 施言墨强忍着毒发,耳朵却还敏锐,听得意外声音,抓起桌面砚台就朝她所在方向砸了过来。 “谁在那里,给本侯滚出来!” 施言墨的身手,自然算得上一流,放在平时,这砚台可当做暗器,被砸中的话,定然一命呜呼。 可如今毒发,他哪还有力气,砚台丢了过去,甚至都不够她所在的柜子。 宋游鱼乐了。 原来不是弄虚作假,他是真的气虚了。 她从来不是个妇人之仁之辈,趁你病要你命,见施今墨因砸了砚台,毒素逆行,吐出一口污血之后重重趴在书案半响起不来,心中便计较开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这是多好的报仇机会,杀了他,永绝后患! 念头一旦生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她眼中精光一闪,便要往外爬。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阵阵喧哗声,有人大喊道:“走水了,走水了!赶紧救火啊!” 是赵行泽的手段吗? 宋游鱼心头一动,正待抓紧机会办事,忽然发现书房的窗棂之上,也爬上了些许的火舌。 这还了得! 窗子是木制纸糊的,书房里全都是书,一旦沾了火,必定蔓延很快。 现在不出去,等下就出不去了。 她才这般想着,头顶的的瓦片忽然掀开一大截,有几名黑衣人跳了下来。 “施言墨在那,先杀人,再毁尸灭迹!” 宋游鱼神情一顿,刚探出小半个头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施言墨就是那打不死的蟑螂,明明奄奄一息,趴在书案上难以动弹,黑衣人一进入书房,他却又有了力气。 铿铿锵锵! 刀剑相击之声。 嘭咚踉跄。 打斗撞到皮肉桌椅的声音。 噼里啪啦。 火舌跳进书房,肆意燃烧的声音。 宋游鱼趴在地上,心情复杂极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书房里的火越来越大了,这几位爷能不能先出去再打? ……答案自然是不能。 死士要杀人,施言墨要自保,两方相遇,必然只有一方活着。 施言墨是那活到最后的人。 宋游鱼等了老半天,终于看到屋子里的人仅站着那么一个了。 浑身是血,脸上都沾了血污,模样好不凄楚可怜。 补刀的时候到了。 她大喜过望,赶忙从柜子底下爬了过去。 方爬出来,那摇摇晃晃勉强站着的身子轰然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书房里的火势越发大了,火舌卷上一册册的书籍,就像遇到滚烫的烧油一般,燃得疯狂。 耽搁不得了,否则,连她自己都得葬身在这里。 宋游鱼朝倒地的男人看了一眼,瞧得他那双往日清明璀璨的眼映着火海与她,半天合不上,想了想,从火势较小的后门逃了出去。 施言墨已经没有力气了,他躺在地上,眼神是平静的,带着些许的遗憾。 他不挣扎,坦然赴死,只是眼底,终究有了那么一分不甘。 像是死不瞑目的饿汉。 宋游鱼都快跑出着火的书房了,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身子顿了顿,就这么让他死,实在太便宜他了。 好一会儿后,她一咬牙,又折了回来。 “算我欠你的!” 她没有受伤,病蔫蔫的身子养了几日,也好了许多,这会儿跑到他身边,抓住他胳膊就将人从地上拖起来。 他喉结滚了滚,平静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惊诧和说不清的东西。 男子的身体自然是重的。 宋游鱼将跟了没骨头的他搀扶起来,本就艰难,再被他那双好似能看清人心的眼睛盯着,更加不爽了。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施言墨:“……” 宋游鱼终于将他拖到背后,用了吃奶的力气迈步朝外走。 方才火势较小的缺口如今已经大了许多,火舌缠了过来,灼热滚烫烧人。 宋游鱼恼恨骂了一句:“祸害。” 转了个方向逃出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候房梁上的柱子被大火烧垮,往下砸了过来。 柱子那么大,所过之处,将桌椅书架全砸翻了。 其中的书架,就重重砸在她肩头。 宋游鱼没撑住,被砸得摔在地上,眼冒金星。 可怕,她也没力气爬起来了。 忍不住剜了那一侧安静如鸡的男子一眼,心头暗暗唾弃自己。 所以她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要救他? 这灾星祸害,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要他死的! 第24章 管他去死!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没力气站起来,施言墨更没力气。 他像是溺水快死的人,而她是那唯一能给希望的稻草。 可惜稻草已经自身难保。 宋游鱼忍不住再朝身边的人剜了一眼,心中越发忿忿。 她魇了,魔怔了,脑子进水了,才会回来救人。 跟这么个渣滓死在一起,她才死不瞑目! 尤其是,她死里逃生,可不是为了跟他一起同葬一处的。 他施言墨还不配! 心头腹诽,那头明明一身狼狈的男人,眼睛却依旧明亮,他看着她,眼眸平静,徒徒映出她的影子和火光,倒不见得有半分惧怕。 ……能拉个人陪葬,信阳候爷死了也是觉得心头快意吧。 可她,偏不如他的意! 这么一茬,身体居然有了些力气,她奋力去推开那着了火的桌子,桌子沉重,有火星跳跃而至,落在肩头,烧灼了一截衣,在雪瓷的肌肤上烫出指甲盖粗的印子,疼的她倒吸口气。 强忍住尖叫的渴望,凭着疼痛的力气,终于灭火推开桌子。 人站起来,灰头土脸而狼狈。 周身已经烧成一片火海。 她已经没多少力气了,直想就这么逃出去,不管那施言墨是死是活了。 可最终还是身体比脑子更快,也不知为何竟重新将他拖到背上,颤抖着双脚,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书房里坍塌大片,重物不时落地,碎屑和火星也在张扬飞溅。 走出去本就难,难的还是要怎么避开这些不时的危险。 纵然万分小心了,还是没控制住,叫火舌爬上衣角,她狼狈空出一只手去扑灭,烫的直打哆嗦。 背后的累赘施言墨没趴住,从她背上滚了下来,砸灭好几本起火的书。 宋游鱼:“……” 管他去死!管他去死! 被人背着都趴不住的烂泥,他就活该死! 气得脸都青了,还是再度将他拽起,半背半拖走出火海。 ……没办法,新皇初登基,朝廷不稳,修竹年幼,扛不过那群油滑奸诈的臣子。 修竹需要他。 哪怕这个人是个伪君子,但如今的朝廷,需要施言墨。 她恨死了他,在最终关头,终究还是想给修竹留一条路。 这是她当初给修竹的承诺,她愿意为他再赌一把。 出了火海之后,两人都再抗不住,精神一放松,宋游鱼就一跤摔在地上。 背后的施言墨,理所当然也从她背上摔下去,稳稳当了她的肉垫。 本就伤重,这么一砸,气血动荡,他没忍住从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宋游鱼视而不见,她跟条死鱼一般继续躺在他身上,全然没有半点愧疚。 她能忍住没直接弄死他已经仁慈了,还指望她贴心地嘘寒问暖? 她现在都快死了。 施言墨缓了少许,倒是恢复了些神智,他看着不远处的汪洋大火,再扫一眼四开八和躺在身上的女子,瞳孔中复杂浮动。 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片刻之后,宋游鱼总算恢复了些体力,从施言墨身上起来。 这边火势太大,肯定会有人过来救火,她不能在这边呆着。 方起身,还未有打算,便撞入一双清透的黑眸。 不得不承认,施言墨是一个长相俊美,尤其眼睛漂亮的男人。 大火烧灼了他的发丝,鲜血和黑灰抹花了他的脸,那双清冽黑透的眸子,依然如那沁在清水中的黑曜石,沉静的,内敛的,却清透的灼人,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她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但依旧看不透他心思,如今再被这双眼睛盯着,心头没来由烦躁,上前过去,一记手刀劈在他脖颈,将他劈晕过去。 施言墨:“……” 他敢肯定了,他一定是哪里得罪了她。 “还是晕过去的时候乖一点。”宋游鱼嘀咕着,有些头疼懊恼,“只是我为什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反正只是一个累赘,早些把他劈晕,哪有后来的事情?” 世间什么药都有,却没有能叫时间倒流的后悔药。 施言墨该看的都看了,该知道的,大抵也都知道了。 他……还是应该要被灭口的好吧? 大不了她自己上阵,早些把暗处的人推出来辅佐修竹。 踟蹰间,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有无双惊呼之声:“快点灭火,侯爷还在里头呢!” 时机已经错过。 天杀的狗贼施言墨,运气总是这么好。 她朝他轻啐一口,拖着所剩无几的力气赶紧溜了。 她记得施府的地图,从后门又溜回那更衣的房间。赵行泽不知滚那里去了,她得先圆谎。 女子更衣的房间,不得允许外人不得入内,房间里鹊儿还晕着,宋游鱼往外头探了探,没看到苑儿和其他丫鬟,赶紧将身上脏污破烂的衣服换了,剪去被火烧灼的发尾,就着清水净脸,才推了推鹊儿。 “小姐。”刚醒来的丫鬟还有些迷糊,待见到宋游鱼,吃了一吓赶忙从凳上起身,问她,“我刚才怎么了?” 她有些警惕环顾四周,“我似乎看到有黑影闪过,是不是有坏人?” 这丫头倒也警惕,宋游鱼笑了笑:“没有,方才我自个儿换衣裳,让你一侧候着,你却睡过去了,我见你着实太困,便没唤你起身。” 鹊儿不疑有他,听得这般说,面色有些发红:“不知怎么回事,这两日总有些困乏,在施府竟然犯下这等错误,还请小姐责罚。” “我罚你作甚,你挨了板子身子受寒,病还未彻底痊愈,吃的药中本就有助安眠,困乏也是常事,况你闲不住,总要来回忙碌,自然会累得睡过去。”宋游鱼道。 鹊儿张了张嘴,眼眶有些红,却不知道说什么,少许才道:“多谢小姐体恤。” “不说这些。”宋游鱼对她招手,“我先前痴傻,鲜少打扮,脂粉妆容及发髻却还是不怎么会的,你来给我打理吧,耽搁了这会儿,怕苑儿姑娘等急了。” 鹊儿应了声,赶忙过来帮她挽发。 插上最后一根金步摇,歇了好一会儿外头才传来了苑儿的声音。 “宋大姑娘?” 宋游鱼让鹊儿把门打开,缓步出去,眼神微不可察在她有些烧焦的发尾扫了一眼,道:“我观姑娘行色匆匆,可是出了事情?” 第25章 花园初遇 http://.biquxs.info/

苑儿神色有些勉强,给她行了一礼,道:“方才府上走水,故而张惶了些。” 宋游鱼关切问道:“如今形势如何了,可有人受伤?” “是有贼人偷潜入府,放火作乱,幸得白将军早有谋划,府上并无人受伤。”苑儿说道。 宋游鱼不由对这丫鬟高看了两眼。 倒是个会说话的。 老侯爷就只有两个儿子,长子敬德将军,次子施言墨,府上并无他人,这丫鬟口中的白将军,应当是施行复麾下副将白子轩。 这将军府,倒是会做人的。 只是府上无人受伤这话,说的但是仅只施府上有名有姓之人。 那些来路不明的,并不算在内。 宋游鱼不免有些担心起赵行泽来。 施言墨受创,以及那些黑衣人,是他的手笔吗? 他可还好? 没有被施家的人抓住吧? 心头复杂,面上不见分毫,她佯装出几分庆幸:“如此幸好,老天保佑施家。” 苑儿目光悄然在她面上扫过,眼里染上几分真实的笑意。 “借姑娘吉言,大姑娘也是个有大福气的,日后入了施府,福上添福,真是天大的喜事。” 这话没法聊。 她并没有真嫁入施家的想法,施文远那货色,她还看不上。 当然,当着施家人面,这话断是不能说出来的。 她抿了抿唇,笑言:“苑儿姑娘生了张讨喜的嘴,最会哄人欢心了。” 怕这丫鬟又带了话题,她眼波流转,问道:“贵府走水解决了,苑儿姑娘可能带我去见母亲和妹妹了?” “是苑儿疏忽,让大姑娘久等了。”苑儿歉意笑着,往前领路,“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施家的后园里,小桥流水潺潺,初春百花争妍斗艳,亭台飞角张扬,尤其那半院子挂满枝头的粉色小花,更是巧夺了几分春色,明媚得几乎夺走了所有人视线。 既是赏花宴,施夫人并不只邀请了宋家,园子里有不少女眷,夫人聚在一处交谈,年轻的姑娘三三两两交流,粉衣叠翠,珠玉琳琅,好不热闹。 宋游鱼五官本就长得小巧,画上精致妆容,再加上千裳坊最新款的流云粉裙,初入后园,彩蝶环绕,花面映红,竟是比那满园春色更娇艳几分。 她方已进入,就引起了众多夫人小姐注意。 李侍郎家的夫人推了推段氏胳膊,问她:“那姑娘雍容温婉,举手投足间一派大家之气,看得出来是个家世顶尖的,先前没见过,你可认识?” 段氏顺着李夫人的视线探过去,瞧得宋游鱼于众人目光之下淡然走过,差点咬碎银牙。 她怎么还是来了! 她都故意将马车支走,还再三叮嘱小厮,没有请帖,没想到宋游鱼居然自己过来了! 当真是个为了出风头,连脸面都不要了的贱货! 同一桌的安国公府夫人没看到段氏有些黑沉的脸,对边上的唐夫人道:“我也觉得这姑娘气度雍容,像是大户里娇养出来的,只是这京城里的千金名媛我都是见过面的,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姑娘?” 唐夫人又跟周边的人打听,众人议论纷纷。 宋游鱼的仪态有宫里的嬷嬷所教,一言一行自是无可挑剔的,若说人有三分颜色,仪态五分,那她便是占个全,走在一众夫人小姐中,隐隐有鹤立鸡群之感。 柳家的千金是个直肠子的,见她样子欢喜,便走过去问她:“我是浩远将军家的独女柳云,不知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毕竟是将军府的女儿,骨子里都透出一股直爽来。 宋游鱼先前并不太喜欢没有礼数的野丫头,但瞧这柳云,落落大方不做作,眉眼爽朗,瞧着很舒服,便笑着应了:“我是户部尚书家的大女儿,名唤宋游鱼。” 柳云一怔,似乎有些茫然:“宋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宋小姐刚刚还和明月郡主去了东边的水亭玩耍呢。” 宋游鱼:“……” 不想说话,这姑娘大大咧咧的,这么说她怎么接口? 好在柳云也不是真傻,看出她的尴尬,赶忙说道:“我不是质疑你的身份,只是有些奇怪。” 她眨着眼睛,有些犹豫,“你是早些年养在外面的女儿吗?” 宋游鱼眼角有些抽。 柳云是个直肠子,没有直接说她是外室生的就很给面子了。 不过这面子,她倒不需要柳云来给,莞尔一笑:“不,我母亲是父亲的原配。” “原配?”柳云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也对,你比宋游月年长,岂能是外室所生,不过……” 她压低声音,凑近她问道,“现在的宋夫人,竟是续弦的吗?” 宋游鱼一口气噎在喉咙,少许,才用看神经质的眼神看她:“这你都不知道?” 是宋家保密太好,还是这姑娘当真胸大无脑? 柳云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往日里都是跟着兄长舞刀弄枪,鲜少关注这些夫人小姐间的事情,不过,关于你们宋家原配及续弦之谈,也着实没人说起。” 她有些讽刺开口,“宋夫人面上做得太好,我们都道宋府只有个女儿了。” 说话间她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有些好奇:“既然你是原配生的嫡女,怎的往日里从不出来见面?” 宋游鱼目光一暗,说道:“这些年身子虚弱,一直在院子里养病,故而从不外出。” 柳云还待要说些话,却像是想起什么,顿了顿,她轻拍她的手:“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她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我挺喜欢你,日后要是有什么委屈,可以同我说。” 宋游鱼笑着应了,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萍水相逢,哪有多少真心实意,有些话听听就好。 那头段氏见有官家小姐朝宋游鱼走去,暗道不好,终于没忍住,朝这边过来。 “鱼儿,方才还四处找不到你,去哪了?” 她神情带着担忧,就好像一个担忧子女不见的母亲。 宋游鱼挺想当众撕了她那层伪装,但想到如今处境,还是给面子没揭穿,只道:“方才院子里百花争妍,一时看花了眼神,忘记路了,母亲见谅。” 第26章 阴魂不散 http://.biquxs.info/

段氏不见谅又如何?她是宋家的主母,当着这许多夫人小姐的面,总不能落了面子。 遂笑了笑,主动上前,牵住她的手道:“无碍,回来就好。” 而后给众人介绍:“这是我宋家的长女,名游鱼。” 众多夫人不明状况,倒也给面子赞成了几句。 柳云神色怪异站于一旁,想说什么,一直忍着没开口。 毕竟不是亲生的,被周围的人夸赞恭维,段氏也老大不自在,找了由头就把宋游鱼带到人少的一边。 她皱眉打量着她,神情很不愉快:“你怎么过来了?” 宋游鱼不以为意:“坐家里的马车过来的。” “我不与你贫。”段氏沉着脸说道,“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早早回去,别丢我的脸。” “为何会丢你的脸?我看方才那些夫人小姐并未有人说我礼仪有失。”宋游鱼看着她,眼神带着些许嘲弄,“或是因为我的到来,打乱了你原本的计划?” 段氏斥她:“休要胡说,你当施府是什么地方,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的!” “是侯爷让我来的。”宋游鱼拿出施言墨给的请帖,瞧得段氏面色煞是精彩,唇边笑意颇深,“看来侯爷也觉得,我嫁给施文远,比妹妹更合适。” 段氏看她的眼神,仿佛能吃人。 她顿了顿,咬牙说道:“你果真是个有手段的,是我小瞧了你,不过此刻你来也没有用了,方才施小公子过来,邀请了游月一同游湖,他看上的是游月,你休想拆散他们。” 宋游鱼还真不想拆散他们,要是可以,她巴不得宋游月跟施文远在一起。 施家的几个儿郎,没一个顶天立地的,她嫌弃。 只是面上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么让人给抢了,她心中不是很快活,遂道:“看心情。” 段氏仿佛吞了只苍蝇,面色憋得难看:“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宋游鱼笑着,“母亲,我毕竟才是正宗的宋家大小姐,我跟施文远的亲事才是理所当然。”她凑近她,压低声音,“其实我倒不怎么稀罕施文远,可你们这样抢我的东西,这我就不高兴了。” “我这人,护食着呢。”她笑眯眯的,“你与我好好说,让了便让了,这般做法,我可不认。” 段氏面色更加难看了:“不认又如何,宋游鱼,我劝你不要天真,你是宋家长女又如何,身份可有月儿一万分尊贵?” 她冷哼一声,“施家比你有眼力见,施夫人也属意你妹妹呢。” 宋游鱼看着自己的手指,面色不变,笑容清浅:“施家丢得起这个脸?” 段氏心头一紧:“你此言何意?” “左右不过是个闹起来的罢。”宋游鱼扬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我宋游鱼的面子可不比你们值钱。” 因为不值钱,所以可以放心豁出去。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这个理儿。 段氏被她气得胸口疼,她怒道:“宋游鱼,你别威胁我,本夫人也不是被吓大的,长幼尊卑你不懂,可不碍本夫人是你长辈,你今天若是做了什么,回府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盯着她,眼神阴恻恻的,“年少轻狂,最易冲动,劝你想好了后果,三思而行。” 对于威胁,宋游鱼并不在怕的,只是眼神有些冷。 “所以,母亲是打算将我囚禁家里,亦或是,给我喂些药,让我彻底陪着生母去?” 提到陈氏夫人,段氏面色一白,拿着巾帕的手没忍住一抖,少许强撑着道:“本夫人不知你说什么,生女不教,与养畜生无异,想必做些劝诫,姐姐是能体谅的。” 宋游鱼早早学会了观人于微本事,瞧得段氏神情,心下猛然沉下去。 这女人如此心虚,跟陈氏夫人的死果然有关。 她心头冷笑,待要敲打一二,另一头桥上有人喊道:“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拱桥之上,几个丫鬟面色惶惶,神情紧张的叫唤着。 她看了两眼,心头不屑。 世家的子女个个娇养,如那屋内盆花,半点本事也无,明明有那么多人在岸上,竟是一人都不敢下水搭救。 目光往下,那桥下的湖水中,一位锦衣公子扑腾着,像是一只落水的公鸡,满头满脸都是打湿的头发。他不会水,落水之后惶惶然,全无章法的扑腾,霎时就沉了下去。 更多人注意到了这边,园子里大多是女眷之流,只会逞口舌之便。 “落水的公子是谁啊?” “好像施家的小公子,方才桥上起了争执,便落水了。” “那还不赶紧通知下人过来打捞,这湖水如此深,呆的久哪里还有命在!” 宋游鱼原本对这桩事儿全然不在意,她自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听得说是施家小公子,步子便顿了顿。 施文远? 施家人。 施家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儿。 目光扫到湖面只剩几圈的波澜,再听得岸上女眷的惊叫,她忽地笑了。 这施家定然是上辈子欠了她,这辈子给了机会一个个欠下债呢。 那么施文远,就不能死。 她眼眸一沉,紧走几步,霍地往水里扑地跳了下去。 岸上又是一片惊呼。 而后更疯狂了。 “又有人落水了!是宋家大小姐!” “赶紧找人去啊!” 上头的呼声宋游鱼听不到,她入水之后,一个猛扎朝施文远落水的地方游过去。 她水性不错,不稍多久,就在水底找到那已经被呛水快要歇气的小公子。 施文远不是弱质女流,她也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主,找到人后,抓着领子就往水上游。 落水之人遇到浮木尚且抱住,何况是个大活人? 宋游鱼才刚抓到人,他就手脚并用朝她缠了过来,将她抱得紧紧的,好似这番他就能离开水里,得了新生一番。 “出息!”宋游鱼心头不屑,一个手刀将他劈晕了。 一个女子前来搭救,他倒是有脸缠着。 昏迷的人比醒过来的更容易搭救,饶是这样,先前在书房救人损耗了不少体力,休息了这一会儿她还有些气虚,费了不少劲才带着人钻出水面,岸边早有人接候,她将施文远拖了过去。 岸上的人赶忙接手。 她得了空隙,便准备上岸,方想出水,忽觉得有视线迫人,不悦转头看去。 正对上一双清透的,乌黑滴墨的眸子。 施言墨! 宋游鱼扑腾一下,摔回水里。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都伤成那样子了,怎么还能出现在这里! 第27章 忧你名声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这副身体情况本就不佳,这么一摔,就更加不好了。 整个人摔进水里,手脚无力爬起来,狼狈的就像一只落汤鸡。 扑腾打水间,似乎隔着水帘看到岸上那锦衣男子眉头皱起,而后他长腿一迈,竟……踏入水中? 施言墨疯了吗?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敢入水! 她惊讶着,已经被他长手一捞抱了起来,他沉着声吩咐道:“带着小公子,去雨声楼。” 说罢迈着步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走了。 挨近的距离,宋游鱼能清楚看到他微蹙的眉头,紧绷的神经,还有那微微踉跄的步伐。 他确实是受伤了。 伤得不轻。 抱着她尤其吃力。 察觉到这一点的宋游鱼有些不解,都这般样子了,还抱着她做什么? 也不怕力气不足,将她摔落地上,到时候两个人都丢了脸? 她倒无所谓,左右不过是宋府不出名的小姐,而施言墨,可是朝堂重臣,当今陛下眼前的红人。 心念间,他已经抱着她离开了众人视线,朝雨声楼走去。 宋游鱼看着他微微苍白的脸,又见他额角渗出细密汗水,眼眸微敛。 “公子。”无双跟于身后,见施言墨身形摇晃,几乎要摔地,到底没忍住紧走几步跟上来,对施言墨道,“您身子不利索,让我来吧。” 施言墨清冷的眸光扫他一眼,淡淡说道:“不必。” “可是……”无双看他那摇摇欲坠样子,欲言又止。 “本侯可以。”施言墨走得坚定,眼神里也满是毅然,哪怕步子摇晃人下一刻要摔,他也毫不动摇。 宋游鱼盯着他那张完美的侧脸,一时间心情复杂起来。 大庭广众下带她走,又在她面前上演苦肉计,这是作何打算? 不过人在他怀里,他要是抱不住她,遭殃也是她,宋游鱼纵是心头百味纷杂,也没敢出声打扰。 少许后,终于到了听雨楼,他将她丢进厢房的床上,整个人也乏了力,一跤摔了下来。 宋游鱼闷哼一声后,嬉笑开了:“侯爷,你这番样子,可是打算轻薄奴家,并且负责?” 他力气不足,将她放下后,也跟着摔到她身上,这般姿势,确实容易引人误会。 施言墨被她说得面皮有些发红,赶忙从她身上爬起,却没能稳住身子,一跤摔到床底。 外头的无双正犹豫要不要进来,听得声音赶忙步入,见施言墨狼狈摔倒样子,急将他起来,小声咕哝着:“公子你这又是何苦。” 伤势本来就不轻,还非得坚持抱宋大姑娘到听雨楼。 施言墨不答,只是抿了抿唇,就着无双的力量从地上站起来。 他不吭声,宋游鱼却是笑开了,揶揄开口:“无双啊无双,你还真是个榆木脑子,这都看不出来,你家侯爷是吃醋了呗,他就是个嘴上不承认,身体却很诚实的主儿。你也不想想,有哪个男人愿意别人抱自己的女人?” 无双张了张嘴,有些懵然看向施言墨。 主子真是吃醋了? 施言墨面色一沉,脖颈却都红了,怒瞪于她:“宋大姑娘,说话请自重,如此于你名节无益!” “名节这东西,有多重要?”宋游鱼瞥他一眼,恍然无所谓样子,“何况侯爷于大庭广众之下对奴家又搂又抱,奴家早就没有这东西了。” 施言墨:“……” 额角青筋暴起,火气有些大。 他默了默,忽而嗤声:“如此说来,本侯为维护你名节抱你回来,倒是做错了。本侯就应该任由你摔在水里,叫那许多人看着,让你声名败坏?” “没错!”宋游鱼附和,“奴家在水里摔着,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至少没人会说谁轻薄了奴家,可侯爷你偏偏将我抱了回来。” 她伸手捂脸:“那么多人都瞧见了你我肌肤相亲,日后叫奴家怎么嫁人啊!” 她振振有词,伤心欲绝:“侯爷既不愿意娶人家,当初还不如任由奴家出丑算了。” “你……”施言墨指着她,气得浑身有些发抖。 这等无耻的女人,十句话就没两句话正经的,他是为了什么才去救她? 好心没好报,他就应该任由她丢人去! 冷哼一声,懒得跟她辩驳,拂袖而去,只道:“你是为救文远下水,他不会嫌弃于你。” “哦。”她挑了挑眉,看着他背影道,“那侯爷你是真的不打算负责了吗?” 施言墨脚下趔趄,走得更快了。 听雨楼自然有丫鬟伺候,施言墨走后不久,就有丫鬟送来了热水及换洗衣裳。 那施言墨倒还贴心,还派了大夫过来给她诊脉。 宋游鱼哪敢让大夫把脉,只说自己受了寒,让大夫开点药就好。 大夫奈何不过她,只能草草开了药出去。 人走后,鹊儿有些不解:“小姐,这王大夫是安和堂的大夫,医术极为不错,您落水后,也不知道有没有伤了身子,为何不让大夫诊一诊?” 她当然想看病,问题在书房的火海里,她身上可没少受皮肉伤。 被桌子砸的那一下,都受了些内伤。 而行医多年的老大夫一把脉,哪里还不把出来了? 要知道在众人的印象中,她可是个乖乖巧巧的宋家大小姐,进了施家后,一直呆在被看见的角落,没有去过着火的地方,更不会受伤。 只是这些,是不能说给鹊儿听的,她笑了笑,说道:“我身体里有宿疾,还中毒,这些都是宋家的事情,不能叫那大夫看出来。” 鹊儿拿着湿帕子的手一抖,帕子差点落到地上,她赶忙将东西抓稳,一边给她净手一边问道:“小姐此言何意,您什么时候中毒了?” 宿疾可以说是疯病残留,那中毒何解? “我也不知道。”宋游鱼睫毛扇了扇,好似一排羽扇扑闪,她惆怅低叹一声,“我清醒之后,就发现这个毛病了,还是上次赵大夫看出来的。” 她敛下眉眼,看着似乎极为烦恼:“也不知道哪个人这般狠心,我都痴傻了,还叫我慢性中毒,悄无声息死去。” 鹊儿这会儿帕子是真的拿不住了,啪地一声掉落地上,面色煞白,也不是吓的还是怒的。 “竟会有这等事情,那宵小当真是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第28章 不喜 http://.biquxs.info/

“是啊,毫无人性。”宋游鱼接着她的话,目光微不可察在她面上掠过,神情却还是带着几分难过样子,“所以我很不安,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又有这等事情发生,防不胜防。” 她说着,目光灼灼看着她,问道:“鹊儿,你应该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对不对?” 鹊儿面色有些难看了,顿了顿,方道:“小姐何故说这种话,鹊儿是您的丫鬟,您就是鹊儿的主子,岂会做对不起小姐的事情。” 她捏了捏拳头,声音忽而大了起来:“我鹊儿发誓,今生今世,都只忠于小姐!” 宋游鱼看着她这番表明决心样子,嘴角轻扯出一个弧度,笑意入眼却有些凉:“不用发誓,我信你。” 只是抠字眼,她从来都是最擅长的。 不过……以后么? 以后再说吧。 现在她根基尚且不稳,骄纵不得。 说话间,施夫人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施家二子施言墨尚未成亲,施老太君年迈一心礼佛,这施家管事的,向来是大夫人。 “方才落水的事儿老身都听说了,要不是大姑娘你,只怕我儿还在湖中水生死未卜。”施夫人说着,作势给她行了一礼,“大姑娘真是我施家的贵人,老身怎么言谢都不为过。” “这可使不得。”宋游鱼赶忙扶住她的手,拦住她的动作,“游鱼是晚辈,万万担不起夫人这么一拜的,今日之事也是形势所迫,既然遇见了,我自是不能袖手旁观。” 施夫人拉着她的手:“这番识大体知进退,果真是好姑娘。” 她道:“府上今日出了些事情,先前老身一直忙碌,大姑娘的事情却是疏忽了。姑娘家体寒,落水之后寒气入体,老身适才叮嘱出厨房做了一些暖身的膳食,尤其这姜汤,大姑娘喝些罢。” “施夫人有心了。”宋游鱼接过姜汤笑道,“游鱼谢过夫人。” 她往日里自是看不上这些东西,只是这身体毕竟是宋家大姑娘的,常年卧病,底子较虚,加上今天被她折腾够呛,不喝点暖东西不行。 施夫人道:“你救了我儿,这都是老身该做的。” 说着顿了顿,对她道,“大姑娘身子不适,眼看天色已晚,不若在府上住上一个晚上,明日再回去?” 宋游鱼当然想留在这里,不过打草惊蛇了,施言墨那里肯定已经有所防备,在没有周全准备前,不宜暴露太多。这施家,毕竟还是施言墨的地盘。 这番想着,她垂下眼帘道:“谢过夫人好意,只是游鱼恋床,夜晚不回府怕是睡不着,况游鱼身子也没大碍,歇息片刻便可回去。” 施夫人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哑了哑,好一会儿才道:“既是宋大姑娘的意思,老身便不强求了,这身子着凉,你且歇息歇息,晚些回去罢。” 宋游鱼应了。 施夫人再寒暄几句,便离开了,宋游鱼盯着她离去的方向,眼中有抹思绪掠过。 ……施夫人不喜欢她。 虽然不知道何故,但她能感觉出来,施夫人对她似乎有着莫大的芥蒂,纵是她救了施文远,也救了她丈夫,也全然不能逆转她的看法。 不过言谈间施夫人并没有提到敬德将军,也不知道那吞掉她千金难求的冰雪解毒丸的人现在情况如何。 照理说来,只要不是奇特刁钻之毒,理应解起来都不在话下的。 施夫人毕竟是施府主母,尽管不喜欢她,在面子上倒没落下什么,一桌美味佳肴,看得她食指大动,疲惫了许久的身体,饥渴难耐。 她也不客气,落座便开始品起佳肴来。 方吃到一半,段氏领着宋游月赶过来,待看到她埋首一桌美味中尽情享用,气得鼻子都歪了。 “宋游鱼,你真是好能耐啊,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段氏怒气冲冲道,“我本不想你过来,便是这般道理,分明是个痴傻儿,没规没矩的,只会平白丢人。” 她抓起桌子一角便要掀,“你自己丢人现眼不打紧,还让整个宋府都丢了人,大庭广众之下落水,你还有没有羞耻了!” “我劝你不要动。”宋游鱼也不阻止她发狂,只是声音冷淡提醒,“宋夫人,这里是施府。” 施家什么地方? 信阳候府,敬德将军府! 不论是谁,都不是现下的宋家惹得起的。 段氏神情扭曲了一瞬,掀到一半的桌子到底还是没敢下手,只能乖乖落了回去。 她盯着她,眼神恶毒的,凶狠异常:“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毒辣的人,自己得不到,便要毁去!自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倒是把我宋家都连累进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游鱼眼角都懒得给她一下,轻嗤一声,“宋夫人,你脑子没坏掉吧,这等事情也要批判?你也不想想施府小公子落水,要是没人救还有得你在这里跳脚的份?” 她女儿早就只能去守活寡了。 “那也用不着你!”段氏怒道,“你一个姑娘家,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检点!” “我也不用检点啊,落水的是我未来的相公。”宋游鱼盈盈一笑,“毕竟我在宋府的日子那么艰难,夫婿可是熬出头的唯一希望,我可不想还没嫁过来就已经守寡了。” “你在诅咒谁呢!”宋游月忍不住了,“你如此歹毒,也不怕遭了报应!” “怎是诅咒,我分明是在帮他。”宋游鱼瞥她一眼,“至少在施小公子落难时候,我是真心实意下水救人的,而你呢,你在干什么?” 她顿了顿,微笑,“所以你有什么资格立场来跟我说这些道理?” “你根本就是不守妇道!宋游鱼,你既然说施文远是你的夫婿,可是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还跟信阳候拉拉扯扯的,这般不检点,叫施小公子如何看待你?” 她冷声道:“换做是我,绝对不要你这等水性杨花之人,好在施小公子也不喜欢你。” 宋游鱼瞥她一眼盈盈而笑,“这样不好么,省的你跟我争风吃醋了,我名声坏掉,嫁入施府难上青天,岂不是刚好趁了你的意?” “哼,我看你是为了嫁给施言墨吧!”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宋游鱼睨她,弯起唇角,“所以各取所需不好吗?” 第29章 怀疑她 http://.biquxs.info/

宋游月一噎,整个人都不好了,愤愤瞪着她,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宋游鱼将她神情收入眼中,笑言:“怎么着,好女不侍二夫,你该不会想扒着施小公子,又扒着信阳候吧?” “我没有!”宋游月愤愤反驳,对上她的眼睛,一甩袖子出去了,她道,“宋游鱼,你才是这等三心二意之辈!” 嘴上说没有,实际的神情不都出卖了她? 宋游鱼嗤然,看向段氏。 段氏哼了一声,只道:“宋府跟施家这门婚事不能废,你给我省点心!” 说完也不愿跟她多做纠缠,拂袖离去。 鹊儿愤愤不平说道:“夫人跟二小姐怎么这样子!她们这样明目张胆数落小姐,明明小姐做的都是对的事情!” “确实是对的事情。”宋游鱼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所以你以后要跟着我走。” 鹊儿对上她清明的眸子,心口似乎被雷击了一下,赶忙垂下头。 “鹊儿都听小姐的。” “那就去收拾东西,我们回去了。” 鹊儿惊讶:“这么快?” “毕竟丢人了。”宋游鱼笑着说,“我那位主母大人,可不会留在这里被人笑话。” 鹊儿轻咬下唇:“小姐为施小公子做太多了,奴婢真是替您不值。” “无妨。”宋游鱼微微翘起唇角,“我的东西没那么容易抢走。” 她是不稀罕施文远,但做点乱子,还是可行的。 施文远体弱,落水后还发起了高烧,这一昏迷就是两天,醒过来后,他第一时间就问:“下水救我的那位姑娘呢?” 施夫人道:“那是宋府的小姐,已经回去了。” 施文远默了默:“她名唤宋游鱼?” 施夫人观察自己儿子神情,顿了顿,颔首:“正是。” 施文远说:“好,我同意这门亲事了,你们随后就去下聘吧。” 施夫人微诧:“这么急?” “她下水救我,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姑娘家湿了身子,我得负责。”施文远说着,眼底闪过什么,目光环绕四周,落到桌前的文房四宝上,“二叔来过了?” “刚走没多远。” 施夫人说着,施文远便急急忙忙下床,往外头奔去。 施言墨正在房间里躺伤。 那天遭遇刺客,他血毒复发,激战被耗了一番心力,再抱着宋游鱼走一路,这会儿彻底伤了身子,得连续卧床才可。 听得施文远求见,挥手让他进来。 施文远进来后,问他:“二叔,听说前天府上起了大火,你受了不轻的伤,如今可还好?” “无碍,耗了些心神,修养两天就无碍了。”施言墨对这个侄子,是真有几分喜欢的,“倒是你,那日怎的落水?都多大人了,还那般不小心?” “有人推了我一把。”施文远回想起那天情景,“我看到他们从映月湖那边走过,鬼鬼祟祟似乎藏了什么,就过去看看,不想才刚靠近,就被推了下水。” 施文远凑近过来,小声说道:“二叔,我听了些他们的对话,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说在书房那边,您可藏好了?” 施言墨心里有底,少许淡道:“藏起来了。” 施文远见他这般,也不好追问下去,只是道:“那二叔你可小心点了,那些贼人可猖狂着,前些天可以烧我们施府,后面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该换个地方还是换了吧,小心为上。” 施言墨应了,道:“你落水之后,身子还没好利索,且先回去歇息,这边事情有我。” 施文远见状,便不问了,他眼珠子转了少许,说道:“二叔,听说是宋大小姐救的我?” 提到宋游鱼,施言墨神情微不可察顿了顿:“是她。” “果然。”施文远叹了口气,而后说道,“二叔,改日我们去宋府一趟吧。” 施言墨顿住:“去宋府作甚?若要提亲,自有你爹娘前去。” “不是提亲。”施文远讷讷少许,说,“我先前对宋大姑娘有些误会,想要与她解释。” “嗯?”施言墨看着他,“你做什么了?” “我……”施文远白皙的面皮染上些许薄红,“先前我不知大姑娘是何等为人,听得外人道她病秧子祸害,心胸狭窄善妒狠毒,便说了些重话。” “说了什么?” “我说她这般狠毒之人,哪怕这天下所有女人都死了,也绝不娶她。”施文远说道,脖子都红了。 是羞赧的。 施言墨目光淡淡扫过他身上,心头莫名有些不快。 “那你如今可是改主意了?” 施文远道:“她拼死救我,对我情深义重,我自是不能辜负。” 施言墨:“……” 搁下书册,神情莫名。 她对文远情深义重?怎倒觉得是个极其讽刺的事。 施文远瞧得不对,问他:“二叔,你似乎不太喜欢宋大姑娘?” 施言墨垂下眸子:“未曾。” “我不瞎。”施文远缠住他,“二叔,你认识宋大姑娘的对不?听说您曾在宋府待过些时候,可知道大姑娘是怎样的性子,喜欢什么?” 她什么性子?自是嬉皮笑脸,满口谎言。 至于喜欢什么…… 他想起她缠着他那些天,口口声声道的那些污言秽语,面色沉了下来。 “那不是个正经姑娘,你还是改了心思吧。” 尤其那日她在书房出现一事,他还没查清楚究竟,那女人形迹极为可疑。 “二叔!”施文远有些急了,“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宋大姑娘怎么不正经了,她可是我的恩人!” 怎么个不正经法,哪能跟这小子说道。 施言墨淡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凡事多看一些,才不至于天真到叫人诳了去,我乏了,你回去吧。” 施文远被赶出去之前,央道:“那二叔什么时候去宋府拜访,记得唤我一声。” 等人走后,施言墨拿着那卷书册,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公子?”过了一炷香,无双见他依旧失神,不免担忧唤道。 施言墨从沉思中回神,眼底闪过一些什么。 “让你查的宋家跟长公主往来,可有查到什么?” “宋仁安素来是聪明的,这些年来不曾站过队,听说长公主曾招揽他,但他没有答应。”无双禀报,瞧得施言墨面色凝重,问道,“公子怀疑宋家是长公主余孽?” “只是有些怀疑。”施言墨想起书房里那双憎恨的眼,薄唇抿了抿,“你继续盯着宋游鱼,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报与我。” 第30章 对他恨极生爱了? http://.biquxs.info/

回到宋府后,段氏就以当众落水失德为由,让人将宋游鱼关起来。 宋老爷对长女素来不喜,听风就是雨,也不让她解释一句,就任段氏做主。 宋游鱼于是被禁足一个月不能出门。 对这结果,宋游鱼并不意外,她确实身子不太利索,索性就着这一个月好好调养。 倒是鹊儿有些不满,这天从厨房带回吃食,整张脸上都满是怒气。 宋游鱼见她气得不轻,随口问道:“怎的,又跟厨房那边闹起来了?” 宋府毕竟是段氏做主,宋老爷睁只眼闭只眼时候,下人便见风使舵起来。阎王易躲,小鬼难缠,这是亘古以来的道理,何况阎王没想着放人,小鬼自然就撒得欢。 这些天鹊儿每每出汀兰苑,回来都气得不轻,只是今个儿,比往日里都气愤。 “小姐,您着实不该咽下这口气。” 鹊儿将食盒放在桌面上,伸手将被抓乱的一簇散发别到耳后,看着安安静静的宋游鱼,也不知道心疼居多,还是无奈居多,她叹息着:“小姐,您这几日不出门,都不知道外边把您传得什么样了。” 流言蜚语,从来是最伤人的利器。宋游鱼眼波流转,心头已猜到了几分,问道:“是关于我落水一事?” 鹊儿重重点头,越发不忿:“外头都传小姐落水,在那许多人面前失了体面,还与男子有肌肤之亲,都说您失德,配不上那施府的小公子。” 她将饭菜从食盒中取出,因为气恼,还把汤撒了一些。 “小姐,您应该跟她们说道说道,您下水救的是施小公子,您未来的夫婿,有何不对?因此背上污名,着实冤枉。” 见宋游鱼无动于衷,她恨铁不成钢摇头,“小姐您心肠就是太好了才被欺负,那施家的小公子也恁不是个东西,您冒死救他,还背上恶名,他竟任由流言蜚语蔓延,半分不做解释。” 宋游鱼勺上一口清汤,缓缓送入口中,待那素淡的味道在舌尖漫开,喉咙润了少许,才淡淡说道:“这不正常吗?那施小公子,原就不待见我。” 她想起前日鹊儿听到的消息,轻嗤:“他可是同孟家的少爷说了,若非得娶我过门,便跳下那护城河一死方休……如此憎恶,何须指望他能有什么良言。” 提到施文远这事儿,鹊儿一张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但他毕竟是男子,心胸岂能这般狭隘,您和他之前都未曾见过面,他怎能竟这般羞辱您。” 她越发替宋游鱼不值,“小姐当初就不应该救他,这样的人还不如让他淹死算了,省的活着还糟蹋人。” “这可不行。”宋游鱼眼底有什么掠过,面上泛起一丝轻笑,“我还想好好活着,不想守寡。” 鹊儿噎了一下,小声道:“那施家小公子根本配不上您,与其嫁他,说不准守寡更自在些。” 宋游鱼挑眉:“嗯?” 这话毕竟从一个下人口中说出,着实过于僭越,鹊儿哪敢继续嘀咕,转身给她打水去了。 宋游鱼瞧她不甘而忙碌样子,眼眸微微眯了眯,没有开口。 她向来做事极有分寸,既然救了施文远,就不会后悔。鹊儿只看得到表面的东西,暗里的事情还没理出来,等一一浮出水面,她这一波可不算冤。 被火烫伤,未能擦药又入了水,纵是修养了几天,身体也还有些不适,她慢吞吞夹菜吃饭,看着那安静的院子里,心思有些飘。 忽而身边有风动,她赶忙搁下筷子,招呼鹊儿收拾下去。 鹊儿见她不怎么动筷,叹息着端下去了。 门合上后,梁上那位也翻身落了下来。 “两日不见,你耳力倒是长了许多。”赵行泽笑嘻嘻说道,“想来你内力又见涨了?” “这残破身子,哪来的内力。”宋游鱼嘁了一声,给他撸袖子,“瞧瞧,就是小小折腾,皮肉伤都几天不消。” 赵行泽眉眼抽搐了下,伸手将她袖子撸下来:“别秀了,本来就长得丑,再晃更丑了,就不能给我留点想象的余地。” 宋游鱼瞥他一眼:“都这么熟了,你那点龌龊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你要什么想象余地,莫不是还看上我了?” “想得美你。”赵行泽摇了摇扇子,一个眼角丢给她,“你如此善妒跋扈,看上你了我还怎么找美娇娘?” “美娇娘如何,往日里还不是我面首。”宋游鱼一句话堵了他后,转回话题,“施言墨那边可有消息了?” “没有。”赵行泽兀自在桌边落座,给自己倒了杯茶,“狡兔尚且有三窟,他那等狡猾之辈,遇到上次那事儿,自然早就转移阵地了。” 说着他摇了摇头,“说来也怪,我都还未动手,就先有人急着动他,看来这姓施的往日里缺德事儿没少做。” “新皇临政,朝局不稳,没人动他才是稀罕事。”宋游鱼撇嘴,“真希望他是个有真本事的,再撑些时日。” 赵行泽啧了声:“先前瞧你对他那是恨得牙痒痒的,这会儿却能替他说话了,莫不是像戏文里的桥段,对他恨极生爱了?” “你一个七尺男儿,跟个长舌妇似的,你当本宫是受虐长大的?”宋游鱼搁下杯子,想起被那人一杯毒酒放倒,先前所有筹谋皆化作灰烬,登时整张脸都拢上一层戾气。 “本宫素来信奉以牙还牙,胆敢算计我的人,本宫不揭下他那层皮都事小!” “恨极生爱?”她念叨着这词,唇角弯起一抹凉薄的弧度,“本宫自是爱他的,巴不得亲手将他推入那极地深渊,无底地狱!” “别激动别激动,我就说着玩的。”赵行泽眼底闪过什么,给她斟了一杯茶,“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火气旺盛,当心这辈子也跟个老姑婆似的嫁不出去。” 宋游鱼眯起眼睛:“姓赵的,你皮痒了?” 毕竟是个女子,虽说她一生放浪不羁,老姑婆一词,还是心头之痛。 赵行泽瞧得她动怒,没敢搭腔,将话题转了开去:“我新得消息,言子归回京了。” 第31章 提亲变故 http://.biquxs.info/

“啪。” 杯子没拿住,咣地落地,碎了一片。 宋游鱼顾不得收拾,愕然抬眼:“你方才说了什么?” “言子归回来了,边关打了胜仗,胡人愿意休战,好事一桩。”赵行泽盯着她神情,有些莫名,“你不是一直盼着这一天吗?怎听到消息没个高兴样子?” 他顿了顿,说道:“他回来也好,你如今处境实在糟糕不过,有他搭把手,行事也方便些。” “你蠢啊。”宋游鱼靠在椅子上,眉眼蹙了起来,“如今什么形势,他什么身份,找他搭手,还嫌我们的人栽进去不够?” 打了胜仗,朝廷这边肯定是要封赏的,原本新晋将军有此功劳,可喜可贺,可偏偏…… 言子归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人。 外头的百姓都道她有三千面首,戏文里言子归便是其中翘楚,如今她声名败坏,近乎死无全尸,他一介新人,如何撑得过那满朝堂的风风雨雨? 权利过重,本就颇受人忌惮,何况还曾是长公主门下的幕僚。 赵行泽也想到这点,问道:“那我们当如何,按兵不动?” “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宋游鱼看着窗外,眼底有什么掠过,她抿了抿唇,声音清冷低沉,“施言墨不会放过他。” 赵行泽惊诧:“怎的,他一介文臣还敢对武将下手?” “他施言墨有何不敢的,只是明面跟暗地里的区别罢了。”宋游鱼道。 赵行泽盯着她神情半响,忍不住笑了:“就你玲珑七窍,总是多心,子归没那么傻。” 武将大多有勇无谋,可言子归,却不仅仅只有一身好武功。 “且放宽心吧,我敢打赌,施言墨任他有诸般本事,短时间内也奈何子归不得。” 他自得一笑,“刚打了胜仗归来,战功赫赫,饶是那满堂看不惯他的文武,在停战协议签订之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这点宋游鱼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才更担心。 “树大招风,如今的显赫,只会站得高摔得重。” 宋游鱼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少许,对赵行泽道:“你这几日盯着他点,叫他防一防那施言墨,别跟个缺心眼似的,被那施言墨一张嘴给诳了去。” “这事儿肯定不会。”赵行泽笃定开口,“那小子对你跟亲娘似的,哪有那么容易反叛,依我看,他要知道是施言墨那狗东西害死你,提刀砍人还差不多。” “所以你得盯着他。”宋游鱼说,“如今我们折了不少人手,子归得摘出事外,不择手段也得保住他!” 赵行泽见她神色凝重,郑重点头:“放心,此事交给我,断不让人动他一根头发。” 宋游鱼瞥他一眼:“休要油嘴滑舌的,有能耐先把星图给我救出来。” “在下一届商人,仅有钱没有势,是挺难的。”赵行泽诉苦,“你瞧我这几日不都在为此事奔波……有人来了。” 他耳朵动了动,一翻身,飘上房梁去。 外头那急匆匆的脚步声,不仅赵行泽听到,宋游鱼也听到了,拉开房门,迎面便撞上鹊儿一头汗水的欣喜样。 “怎么回事,急冲冲的?“ “小姐,施家夫人上门来提亲了。”鹊儿欢喜道,“如今抬着许多聘礼,正在前堂念着礼书呢。” “哦。”宋游鱼兴致缺缺,自是有些惊讶,“施家的动作,倒是挺快。” 快得她都还没来得及给段氏上点眼药。 “必须得快啊。”鹊儿一脸喜色,眉角眼梢都带着笑意,跟先前咒骂施家不厚道的样子判若两人,“这两日小姐的名声都快要被传坏了,施家再不提亲,小姐怎么见人?” 她拽着宋游鱼进屋,说道:“那施小公子往日里瞧着不靠谱,不想也是个有心的,小姐赶紧换身衣裳,一会儿老爷夫人还得唤您过去呢。” 宋游鱼却是不急:“再等等吧。”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顺利。 施夫人对她不喜,那天她都看在眼里的,施家若是有心,也不至于拖到今天。 何况段氏那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哪能这么同意了施家的提亲。 “小姐!”鹊儿道,“此乃人生大喜之事,您怎么能够不上心,必须得换衣服,敬德将军夫人亲自过来提亲,您总不能失了礼数的。” 宋游鱼被她执着样子逗乐,想想也是这么个理,虽然不知道那所谓的不对具体何来,施夫人过来提亲了,她总不能扫了人家面子。 只是…… “我也没什么体面的衣裳。”她指着那柜子,“粗布陋衣便粗布陋衣吧,左右扫的不是我自个儿的脸。” 她自“大病痊愈”后,早就提醒过段氏,她好歹是宋府的大小姐,面子要走走,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哪想到段氏眼界窄,见不得她穿得富贵抢了宋游月的风头,直到现在也没给她送来两身新衣。 鹊儿看着柜子里的旧衣服,悲戚叹了一声,咬牙道:“奴婢去找王嬷嬷拿身新衣裳。” “不必。”宋游鱼坐到梳妆台前,“府上的事情,一个嬷嬷做不了主,就这么着吧。” 鹊儿皱着脸,哼哼唧唧道:“小姐好性子,夫人也太抠门了。” 抱怨归抱怨,事情至此,只能认了。 只是宋游鱼梳洗少许后,迟迟不见宋老爷和段氏传话,她便让院子里的一个粗使丫鬟去打探消息,少许丫鬟回来,报道:“施夫人已经回去了。” “什么!”鹊儿瞪圆了眼睛,“就这么回去了?小姐的面都还没见呢。” “见过了,夫人方才让二小姐过去。”丫鬟怯怯看了宋游鱼的面色一眼,少许说道,“施夫人提亲的人,是二小姐。” 鹊儿:“……” 沉默半响,气得手中的绣品都落下了,她红了眼睛就往外冲。 “简直欺人太甚!” 宋游鱼虽然心里不舒服,倒也没有多大情绪,瞧得贴身丫鬟红眼冲出去,眼疾手快一捞,拽着她领子将人拖回来。 “去哪儿?” “奴婢找老爷夫人理论去!”鹊儿忿忿不已,“这门婚事,本来就是小姐的,他们就这么私自做主给了二小姐,那小姐怎么办?” 她丧着脸,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小姐的名声,可都豁出去了!” 第32章 胡闹!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顿了顿,少许说道:“木已成舟,哭闹无济于事,作罢吧。” 从来豁出去付出最多的人,往往是最容易被遗忘的,亘古不变的道理,施家这么做,也非太叫人意外。只是施家那几人,向来自诩最重情义,不知道这般做法,是否家里所有人都串通了口气? 挥手那让粗使丫鬟下去,她在院子里落座,静静品茶。 鹊儿难受好一会儿,情绪才稍稳定下来,瞧得她神情波澜不惊,忍不住问道:“小姐,婚事被抢,您怎么半点都不难过啊?” 宋游鱼微微勾起唇角:“难过是失败者才有的东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鹊儿不甚清楚:“小姐是觉得,这桩婚事还有变故?” “说不准呢。”宋游鱼看着杯中茶水,“既来之则安之,等着看戏就好。” 鹊儿张嘴哑了一会儿,方道:“小姐这些年一直呆在汀兰苑,怕是不知道,夫家一旦下了聘礼交换文书后,此事便成定局了,有头有脸的人家,断然都做不出退婚毁亲的事儿。” 不恰巧,那施家敬德将军府跟户部尚书宋府,在京城里头,都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家。 宋游鱼眼帘轻阖,遮住其中一闪而过的思绪,面上淡淡然:“如此费尽心机,那便成全他们了。” “小姐!”鹊儿怒其不争,整个人都蔫了,“这可是陈氏夫人给您定下来的婚事,您怎能拱手相让!” “不让又如何?”宋游鱼问她,“施府,段氏,宋游月,哪个是如今的我得罪得起的?” 鹊儿一怔。 宋游鱼再度敲打,说道:“你也不必替我不值,此事到此为止,莫要暗地里做些什么,争得表面一口气,实则失去的更多。” 鹊儿抬眼看她:“小姐……” 宋游鱼淡道:“能在我身边呆许多年而护我周全,你也不是个没心眼的,这宋家,毕竟是段氏做主。” 这年头,儿女婚事都由父母做主,孝道比天大,真把段氏得罪狠了,暗地里使出那些肮脏手段,受苦的还是她。 鹊儿面色微白,嘴唇蠕动,少许说道:“奴婢只是替小姐不值。” “你我已过了豆蔻的年华,该学会成长了。”宋游鱼轻笑,“这番道理,你往日那般能忍,这会儿怎的却不懂了?” “关心则乱。”鹊儿垂下眼帘,“奴婢跟着小姐一块儿长大的,见不得小姐这般委屈。” 听得身前的人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低叹,她攥紧了手指,深吸口气,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忍着,出了汀兰苑,此事就当没发生过。” 宋游鱼听得这话,总算看了她一眼:“如此甚好。” 为那个男子,丢了清白名声,如今亲事还被后母所出的妹妹所抢,小姐这一生,怕都艰难了。 鹊儿看着她平静的神情,心情复杂至极,忽然有些不敢待在面前,微红了眼眶道:“今日的绣活还未完成,奴婢且先下去了。” 宋游鱼待事豁达,别人未必如此,知道这丫鬟受不住,便让她下去自个儿冷静去了。 梁上君子还没走,见她还在悠哉品茶,啧了声:“亲事都没了,你倒还有闲情品茶?” 见宋游鱼不搭腔,他也不以为意,兀自在她一侧坐下,嬉笑道:“话说,丢了这么个亲事,你就不难过吗?我可记得你素来不是那么能忍的。” “为何难过,那施文远看上的本来就是宋游月,我再如何掺和,也拆不开那对金童玉女。”宋游鱼说道,嘴角上扬,神情有些轻蔑,“何况那嘴上没毛的小纨绔,也配得上本宫?” 这副睥睨张狂的样子,跟原先的安庆重合得分毫不差。 赵行泽眼神恍动,少许微垂下眼帘:“要不要我替你出口气?“ 安庆个人信奉的准则,是她不要的东西,要丢要弃是她意思,却绝不容人从手里抢了去的。 “不必。”宋游鱼单手撑着下巴,眼底掠过两分轻嘲,“施家那位老侯爷夫人,向来最重规矩,敬德将军也是个性情中人,这口气,会有人给我还回来。” 赵行泽嘴角一抽:“你这样搅合人家一家子关系,不太好吧?” “不然我为何要救人?”宋游鱼微笑,“浑水才能摸鱼不是?” 赵行泽咂然:“你这女子,也太可怕了,幸好不是你敌人,否则我怕是个死无全尸的。” 提到“死无全尸”一词,宋游鱼眼神微变,捏了捏手指。 “如此,那就将这四个字,送给我们的敌人罢。” 施言墨方从星图的房间走出,便有暗线过来禀报:“言子归将军回京了。” “这么快?”无双微诧。 施言墨眼神沉了两分:“怕是听到了长公主过世的消息。” “那个女人。”无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活着是个祸害,死了还能搅动齐京半天风云。” 他可没忘记,那言子归可是当初长公主指名道姓委派去边关的。 当时朝中文武百官皆是反对,那么一个以色侍人的小白脸能做什么?可谁想到,不过三年,短短时间内,竟然真的被他击退胡兵,积累下赫赫战功,一跃成为齐朝的大功臣。 安庆公主死了,言子归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到这里,无双不由疑惑:“明明那么个罪大恶极的女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怎的还有那么多心腹甘愿为她前赴后继。” 他看一眼身后的屋子,“里面的人这般,那言子归也是这般。” 星图被抓这许多天了,撑到现在,都不曾认过安庆一桩恶事,言谈中反而满满是死心塌地。 施言墨闻言,眼底掠过些许什么,沉吟道:“丧心病狂之徒不会有诸多的追随者,或许有什么被我们忽略了,你去镇北将军府送个帖子,找个时候拜访一下这朝廷新贵。” 无双一惊:“公子,你……” “就这么办。”施言墨淡道,穿过长廊,忽见到前院有剑声呼呼,年轻的男子长剑如虹,身手敏捷,一剑一剑将那棵老榕树劈的稀里哗啦,碎枝烂叶落了一地,好不来劲。 他不由长眉一挑,问道:“文远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去宋府提亲了,只是退了大姑娘的婚事,下聘的是二姑娘,小公子心里不痛快。”无双答道。 “退婚,下聘的是二姑娘?”施言墨身子一顿,嘴唇抿了抿,步子迈得更快了。 “胡闹!” 第33章 你得负责 http://.biquxs.info/

“二叔。”见到施言墨走来,施文远砍树的动作一顿,别扭地行了一礼。 “听说你去宋家下聘了,聘的还是宋家二姑娘?”施言墨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 施文远点头,复又摇头:“不是我,是母亲去的。” “你母亲去宋府提亲,不是为你提亲,不是替你做主的婚事?”施言墨面色沉下来,“你怎么做的事情?虽说我不见得喜欢那宋家的大姑娘,但她好歹是你从下就定下的姻亲,又不顾声名受损救了你一命,你便是这般报答恩人的?” 他说着,面上染了些薄怒:“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般作态,叫那宋家大姑娘以后如何自处,如何择婿?我们施家一门清白,你如此作为,可对得起列祖列祖和宋大姑娘?” 施文远鲜少见他这般发火,被一通话给骂的傻了,少许才磕巴苦笑道:“二叔,这事儿还真不是我做的,我才得这消息不过半个时辰,是我母亲跟老太君做的主。” 他看着那被他糟蹋的一地狼藉,掌心捏紧了两分。 “二叔,我并非不愿娶宋大小姐。” 听得这话,施言墨面色更难看了。 “既然有心娶,何故糟蹋人家姑娘?名声有损,还不是为了救你!” “这是老太君和母亲的决定,我发现时候已经迟了。”施文远垂头丧气,“聘礼已下,我此刻再去退婚,对宋家两位姑娘才是真的伤害。” “窝囊。”施言墨瞥他一眼,忍不住说了句重话,“连自己的事情,都学不会做主?” 施文远呆怔着,两眼看着地面,久久不语。 施言墨对他颇为失望,摇摇头,离开了院子。 春末夏初,气候还算爽朗,入夜微凉,出来吹吹风,刚好散去心头闷气。 宋游鱼站在院子里的杏树下,看着头顶的白色绵延小花发了会儿呆,正想转身去拿些瓜果过来,眼角余光一瞥,瞧得不远处的屋顶有一道黑影如风,正朝着她这边院子过来。 刺客? 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率先做出行动,往后一偏,钻入杏树的阴影之下。 躲好后,方想起来她已经不是人人喊打喊杀的安庆长公主,防贼的姿势却是越发利索了,不由有些好笑。 思虑间,那道黑影还真的落到她院子上方的屋顶上,停顿少许,落到了院子里。 他没有遮掩蒙面,落地后借着微黯的星光,她便看清楚了他的样子。 竟然是施言墨? 这厮半夜闯入她院子里,究竟意欲何为? 劫财?她穷得叮当响。 劫色?她这身子是有几分姿色,却还不曾达到叫施言墨失控地步。 那么,唯一的可能是……她暴露了,他要杀人灭口,亦或是想从她这里探出什么消息来。 思及此,她呼吸不由一紧。 早知道就任由他在火海中烧死算了,他若是死了,她何至于患得患失,忧心忐忑。 心神紧张之际,便见他朝她所在方位走过来。 “出来。” 淡淡的声音,透着跟主人一样的凉薄,宋游鱼于黑暗中打量他,只觉得这人黑发美眸黑衣的模样,连着心肝脾肺都是黑透的。 如今那黑透心的正主,一双幽邃的眸子正朝她肆意打量着。 习武之人的眼睛,比普通人更为锐利,黑暗中视物,不在话下。 宋游鱼不确定他是否看到她了,但他已经走得这般接近,她左右也是躲不过的,思量少许,从黑暗中缓缓走出,面上带着几分嬉笑:“侯爷这是想我了吗?大半夜还潜入宋府,是一刻见不着,都挠心挠肺了吧?” 这女子…… 施言墨眼中无奈一闪而过,兀自在院中的石桌边上落座:“今日一事,我都知晓了。” “今日发生事情可多了。”宋游鱼挨着他落座,笑嘻嘻的,“侯爷指的是哪一件?” “非要装傻?”他瞥她一眼,眼里透着些凉。 宋游鱼不知道哪句话戳了他刀子,眼珠子转了转,倒正经了两分。 “侯爷说的难道是你们施家提亲换人一事?” 施言墨不语,那神情便是默认了。 宋游鱼撇嘴:“若是这事儿的话,侯爷,你们施家还真是对我不住。” 瞧得施言墨抬眼看过来,她扯唇:“难道不是吗?施小公子与我从小有婚约,长大后说不要我就不要我,那我这些年来的等待都算什么?女子最好的年华都被他给糟蹋了。” 施言墨嘴角一抽,她还有女子最好的年华? 这十年来,她不都是痴痴傻傻的吗? 倒是因她这病,拖了文远些年,至今还未婚配。 只是宋游鱼既然开了口,哪容得他有辩驳余地,哔哔啪啪就往下说去。 “施小公子着实不厚道,我当初入水不还是为了救他,如今却嫌弃我声名有损,他也不想想,若非是我,他早就没命等到今天折腾了,简直忘恩负义,白眼狼一只!” 施言墨默了默:“此事非文远之意,他并未想辜负你……” “想不想都做了,拜你施家所赐,如今我就是这京城里的笑话。”宋游鱼控诉道,指着他,不忿,“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大晚上的还来这里作甚,毁我名声一次不够,还想毁我清白?” 这话可有些严重了。 施言墨不悦,道:“宋大小姐,你有一说一,莫要牵扯过多。” “怎的,你还觉得你无辜了?”宋游鱼嗤了声,“我告诉你,我有今天下场,你也有份,还是最大那头。” “嗯?”施言墨一噎,神情有些怔忪。 宋游鱼就见不得他这无辜样,推了他肩头一把,嗔怒:“赏花宴会上,谁让你抱我走的?若非你多此一举,你侄子也不至于嫌弃我!” 他斟茶的动作一顿,无力涌上心头。 “本侯说过,那是为了挽救你的名声。” 否则她便是衣不蔽体暴露在众人眼帘之下了。 宋游鱼可不管他怎么想,只道:“可你确实抱我了,施文远确实嫌弃我了。” 她揪着他前襟,凶巴巴的,带着几分委屈,“你得负责!” 第34章 为你受伤 http://.biquxs.info/

施言墨看着那几乎趴到他身上的小女子,脑壳隐隐生疼。 有先贤道是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自从遇到她,便越发体会到这言中之意。哑了少许,他淡淡睨她:“那你想我怎么负责,娶你?” 宋游鱼便乐了,望着他的眼眸亮晶晶的,仿佛将夜空的星子都盛了进去。 “好啊!”她抱着他胳膊,要不是行动不便,都想拍手叫好了,“侯爷有如此担当,再好不过了!” “想得美。”施言墨从她手里抽胳膊,她抱得死紧,他根本就抽不动,不免无奈,“你好歹是个女子,如此无赖行径也不怕叫人见了误会。” “见便见了,赏花宴那天你我亲密也没少被人瞧见。”她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反正无论如何他们都认定你我有首尾,坐不坐实这名头,无关紧要。” 施言墨瞧她这般模样,头更疼了,面皮抽了抽,提醒她:“宋大小姐,别忘了与你有婚约的是文远。” 跟他这个做叔叔的牵扯不清,她是闹哪般? “现在没了。”宋游鱼幽怨瞥着他,“怪你。”她拽紧了他胳膊,哼哼唧唧的,“你毁了我的婚事,理所应当赔我一桩新的。” 还能这么算? 施言墨有些呆滞,甩不开她的两只玉手,面皮微微挣红,染上些许愠怒。 “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都快成一家人了,还体统什么?”宋游鱼盯着他,神情里似是认真,又似是质问,“信阳侯,你且与我说实话,你到底娶不娶我?” 怕他还就硬气说不娶,抢在他话头前补充道:“你可想好了,我父亲是户部尚书宋仁安,你们施家毁掉的,会是我宋家清清白白大姑娘的一生。” 名门大户最重名声,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的名声尤其重要,被人退婚,坏了她清白的男子又不肯娶,那女子便只能顶着世人的白眼和唾弃孤独终老了。 宋游鱼赌的便是施家的义气,以及施言墨的不忍。 施言墨神情不变,声音却是冷了下来:“我若是不娶,你又待如何?” 这是十分的不高兴了? 宋游鱼偷偷打量他神情,半点不曾退缩。 死猪不怕开水烫,她都从权倾天下的长公主安庆变成一无所有的宋游鱼了,她怕什么? 要的就是施言墨不高兴。 深仇大恨太重,她心里扭曲,瞧得他不痛快多一分,她就快活多一分。 “那我就去跳奇京的护城河,或是悲悲戚戚为你守身如玉一辈子。” 宋游鱼看着他,弯起嘴角,“你是希望我这么说的吧?我偏不。” 她挂到他身上,贴近他耳郭,嘻嘻笑道:“你不娶我,我就上吊自尽在你施家门口,逮着一个算一个,拉不了你施言墨下水,施家总有人要被弹劾的。” 施言墨:“……” 他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女子! 凑近的距离,她身上独有的淡淡药香飘来,本就撩得心神躁动,再被她声音喷在耳郭,他想也不想用力一推,将她猛地推倒在地,怒道:“无耻!” 早知撩拨他会有危险,她也不是没有半分准备,虽被摔到地上,角度问题倒也不疼。 宋游鱼若无其事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瞥着他:“无耻还不是让你们给逼的?不娶我还时不时撩拨,置我何地?都说了我还是个闺阁女子呢。”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越发见涨了。 施言墨移开视线,被气得有些不轻,哑了少许,竟找不到话头来怼。 宋游鱼的眼神也极好,月色如水,他们所在之地虽不至于亮如白昼,倒也比其他暗处清晰几分,她瞧见了他脖颈耳后的微红,月色下的男子丰神俊朗,纵是冷面懊恼,也自带风华,宛若美玉流萤,颇为赏心悦目。 美人纵是傲娇,也不免让人甘愿多两分宽容。 她笑了笑,拂袖坐回位子上,正经了少许:“说吧,找我何事?” 他视线投了过来,眸光深邃,映着夜空难以入底。 宋游鱼可不想大晚上跟他打哑谜,掩嘴打了个哈欠,眼角稍扬,带着几分迷离:“夜深了,你不说我可得回去睡了。” 施言墨定定看着她,夜风拂过,带着些许微凉,吹散了心头少许的旖旎和烦躁,他兀自倒了杯茶,抿了两口,冷茶的口感不佳,又放了下来,静默少许,问她:“那日,你为何出现在我书房里?” 他眸子很黑,黑曜石般,美好而沉凝,看不透底。 见她不语,眸色更是沉了沉,再问:“你跟那伙刺客什么关系?” 宋游鱼心口怦地一跳。 终于还是被他反应过来,怀疑盯上了吗? 手指微微攥成拳,而后松开。 不对。 他应该还没发现或者查到什么,否则她不会还安然呆在这里了。 睫毛颤了颤,她抬眼看向他的时候,却带了两分不忿:“所以侯爷是怀疑我要害你了?” 她撸起袖子,又掰开肩头衣裳:“看到没有,这烫伤,这疤痕,是害你才有的吗?你可知道一个姑娘家受伤身上落下疤痕,是有多难看多难过?” “我害你?”她剜他一眼,轻哼一声,“我要害你当初让你死个透彻岂不更好?没得辛辛苦苦忙活一遭,还遭人怀疑!” 夜色的黑衬得她肤色越发的白,月光又似乎捣了乱,在她肌肤上撒了光点,亮得戳人。他眼睛似乎被烫了一番,赶忙移开视线,伸手将她衣服拉好,皱眉轻斥:“莫要胡来,姑娘家的身子岂是谁都能看的!” “所以,你看了还不打算负责?”宋游鱼问他。 他躲闪着眼神,脖颈更红了,有些狼狈道:“你且先整好衣裳再说话。” 又是那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宋游鱼挑了挑眉,有心逗他,但毕竟现人在宋府,隔墙有耳,不敢闹得太过,信手整理了一番衣襟,而后怼他:“现在人你看了,伤也看了,还怀疑我要对你不利吗?” 她唇角上扬,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当然,你要实在不放心,把我娶回去搁在家里,时时刻刻盯着也行。” 第35章 侯爷有毒 http://.biquxs.info/

说来说去,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施言墨盯着她,似乎有些词穷,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如此纠缠本侯,究竟是本侯身上哪点吸引了你?” 他改还不行吗? “你好看。”宋游鱼眼波流转,目光近乎痴迷落在他面上,手也忍不住抚了抚他的面庞,低低开口,“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想你这么英俊的男子。” 脑中她带着他出火海的回眸画面一掠而过。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她一脸对他的痴迷,长睫如羽,扇动间借住夜色遮住了眸中的情绪,使得他脑中微微混乱,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她话里的真假。 默然少许,他问道:“就这样?” “不然呢?”宋游鱼瞥他,笑眯眯道,“喜欢一个人,光是美好的皮相就够了,我们女子不若男子心怀宽广,见识长远,区区如此,便可心满意足。” 这么随便的论调,听得他眉头皱起。 “故而只要皮相俊美,为人品行于你而言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宋游鱼笑盈盈的,“所谓相由心生,能长得侯爷这般好皮相的,品行都不会差。” 天真的语调,听得他越发不舒服,不由嗤了一声:“不知你可否听说过一话,便是越是美丽的花儿就越是带刺,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有毒?” 说的可不就是他自己? 宋游鱼差点没忍住喷他,袖子掩嘴,眼波横流,反问道:“侯爷有毒吗?” 这让他怎么回答?施言墨噎了噎。 这小女子脑子活络,形式不拘一格,简直是他克星。 沉吟的片刻,她又贴了上来,他无奈后退两步,说道:“宋姑娘,施某没有你想象中那般好,嫁给我,未必不会耽搁你一生。”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他拒绝强硬的委婉的,她都清楚了吧? “我心里的你本来也没多好啊。”宋游鱼惊讶,“侯爷是否想多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好不喜气,“只是侯爷如此俊俏,我又被你几番占了便宜,才不得不从一而终。” 从一而终一词是这么用的? 施言墨脑袋更疼了,听得她说是负责,心头隐隐不快:“没有必要,本侯不强人所难。” “不难,我愿意的。”她说,“就着侯爷这张脸,哪怕你是何等十恶不赦之徒,我也认了。” 施言墨:“……”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呢? 转过身,看着那茫茫夜色,冷风吹过,被她搅乱的脑子总算恢复了些神智。想起了此次过来的目的,心头一哂。 被她扯掰的,都忘了所行的事情都未达成。 “文远没有嫌弃你。”施言墨郑重看着她,像是承诺一般,“宋游月的亲事那里,本侯会帮你想办法。” “你去搅黄了?”宋游鱼嗤然,“现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变化,施文远跟我的处境大有不同,他未来的妻子已经是别人了,他不嫌弃我又如何?别说他根本心里没有我,就算有,他若坚持己见,我跟他这门亲事也不会变成如今样子。” 她不屑一笑:“心思左右摇摆的男人,如何指望他日后顶天立地,护得妻儿周全,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当着他的面,这么贬低他侄儿真的好吗? 施言墨挑眉,只是还未开口,已经被她抢去话头。 宋游鱼浅浅笑着,从头到尾都带着几分坚硬,却口风一转:“何况,他已经辜负我一次了,难道还要辜负我妹妹?他若退婚,我妹妹该何去何从?” 下聘交换文书,拟定婚期后,女子已经是夫家半个人了,这么一退,叫女方何以自容? 尤其换婚的人选,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家子,甚为亲密的两姐妹。 施言墨心头一叹,倒是他考虑不周了,听她这么一说,这门婚事还真不能再更改了。 无论是施家,还是宋家,都丢不起这个脸。 沉吟少许,拂袖道:“夜已深了,本侯回去了。” “等等。”宋游鱼拽住他胳膊,将他离开的身子拽回来,“这里是我的院子,我的闺阁,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你待要如何?”施言墨有些烦躁,他看着面前个头娇小的女子,生生压下不管不顾飞奔而去的念头。 以他的身手,这小小汀兰苑自然留不住他,但汀兰苑的主人,却是个叫人头疼的。 万一她拉不住他,直接扯着喉咙就喊人了呢? 别家女子生怕毁了清白,断然不敢这么做,但宋游鱼会怕? 她那等没脸没皮,事情闹大了吃亏的还是他。 瞧得她有恃无恐样子,他忽而心生了几分趣味,堵她道:“莫不是想留我过夜?”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夜,意味着什么,但凡有脑子的人都清楚。他想看她吃瘪,以毒攻毒,她偏不如他的意,依旧一脸的笑容:“好啊,侯爷愿意留下,我这就去铺床。” 说完后,她还真的转身就走。 这女人! 施言墨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无奈极了:“本侯只是说笑罢了。” 让他留,他也不敢留。八字还没一撇,她都想扒住他不放,要是两人真有了点什么,她还不得打蛇随棍上? 宋游鱼心头暗暗发笑,早知他古板的为人,一分紧张都没有,她偏头看他,神情里带了愠怒。 “施言墨!”她唤他名字,似是动怒了,“亏你还是书香门第的君子,这等玩笑也是能开的!” ……不是她先开的头? 施言墨哑了哑,放弃辩驳:“你到底要如何?” 她还真不能如何。 把他杀了,暴打他一顿,亦或是大声喊叫引人过来搅和了名声生米煮成熟饭,都不是理智之举。 施言墨没那么好糊弄,给她三分颜色,这染坊可开不起来。 她想了想,对他伸手:“拿来。” 施言墨错愕:“什么?” 并非装糊涂,他是真不记得他有拿了她什么东西。 “定情信物。”宋游鱼顶着他眼神,理所当然道,“你跟我已是私相授受,肌肤相亲地步了,哪能转身不认账?以防万一,我得留点东西,不然我多亏啊。” 这神奇的脑回路,他当真有些应付不过来,近乎目瞪口呆。 “没有!”他沉着脸,甩开她的手,“宋大姑娘,请自重!” 第36章 安庆你清醒点! http://.biquxs.info/

“自重什么,反正我认定你了。”宋游鱼又抱了过来,“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人!” 施言墨飞快后退,足尖一点,跃上屋顶,没再跟她废话,一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瞧得那有些狼狈的影子,她轻嗤一声,不屑道:“出息!” 话音落,一把扇子敲到她脑门上,疼得她呲了声,大怒:“姓赵的,你好大胆子,敢袭击我!” “装什么?这里就你我两人。”赵行泽瞥她一眼,给她斟杯茶递过去,“消消气,眼泪都笑出来了。” 宋游鱼不喝冷茶,将杯子放下,挑眉看他:“都听到了?” “不多,仅两三句。”赵行泽一脸的老实样,“施言墨功夫不错,我也不敢靠的太近,怕他发现生疑。” 说着憋不住,笑得身子都歪了:“堂堂信阳侯,居然也有这么狼狈逃窜一天,我还当他泰山压顶波澜不惊,没有任何事情能镇得住呢。” 宋游鱼瞥他一眼:“我也没想到。” 她以前只道他行事规矩进退有礼,却没想过他在儿女私情方面面皮如此之薄,单纯的堪比一张白纸。 赵行泽笑够后,提醒她道:“玩归玩,施言墨那人瞧着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莫真的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宋游鱼没有搭腔。 他顿了顿,似是不经意问道:“你真打算嫁给他?” 宋游鱼把玩着手指,淡淡回道:“那也要他肯娶。” 他肯娶,她便肯嫁? 赵行泽眼眸暗了两分,意味深长道:“不无可能。” 宋游鱼动作一顿,有些诧然:“你们男子,都偏好这一口?” 端庄得体、温柔贤淑的女子不爱,都喜欢泼辣无赖,甚至粗俗无礼的? 她自觉得如今的自己何其糟糕,连她自个儿都看不上的。 “这个。”赵行泽眼神闪动,唇边泛起风流的笑意,“我喜欢风情万种的。” 这个词跟她扯不上关系。 宋游鱼颔了颔首,而后损他:“瞧你吊儿郎当样,怕是风情万种都合不了你胃口。” “那倒是,世上有百媚千红,无数风情,三千弱水,只取一勺而饮太亏了。”他啧啧嘴,“万花丛中过,那才不枉来人世一遭。” 这人倒是渣得理所当然。 宋游鱼忍住横他一眼:“当心人心不足蛇吞象,别快活没享尽,却是牡丹花下死了。” “那又如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赚了。”赵行泽说。 宋游鱼摇头:“将来嫁给你的姑娘真倒霉。” 赵行泽看着头顶那轮圆月,月色皎洁,入眼在眸中映下点点痕迹,他唏嘘着,状似无奈:“连安庆你也不认同,看来我是该收收心了,不然哪天吓跑了姑娘,可划不来。” 宋游鱼才懒得管他风流还是下流,开门见山问道:“见着言子归了吗?” “见着了。”赵行泽神色敛起,带了几分冷意,“他受伤了,致命的一剑划过腹腔,差点穿心而过,纵然钓的回来性命,没个十天半月修养,根本不能下地。” “小皇帝传唤得急,他伤势没愈就入京,如今伤口崩裂,人还昏昏沉沉的。” 他闭了闭眼睛:“我进去时候,他情况不太好,还处于半昏迷中。元萧道小皇帝命人盯得紧,让我这两日别跟他们会面,省得暴露了。” 宋游鱼心头绷得难受,见他手背青筋暴起,沉声问道:“是谁伤了他?” “据说是内应。击退最后一批胡人时候,遭了暗算,为了安稳人心,他受伤一事,知晓之人不足一只手。”赵行泽望着她的面孔,夜色下,他眼中水光愰动,深深的仿佛无底深渊一般,他深吸口气,声音近乎从唇齿间挤出,“安庆,你素来是个聪明人。” 宋游鱼捏紧了掌心,抿唇不语。 她没有打断他的话头,他便兀自说下去,他恨恨的,带着些叹息:“小皇帝如今年过十六,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他已经是一方帝王,权力逐渐从臣子手中回笼,他……” 他喉结滚动了下,盯着她的眼睛:“他没有你想的简单,更没有你想的天真,安庆……” “够了!”宋游鱼气息有些不稳,微微阖上眼皮,有些乏累,“我不瞎。” 顿了顿,她一字一句说道:“但我,信他。” 赵行泽一拳砸在石桌上,眼眶透着红,他盯着她,咬牙切齿:“信他?那你是怎么死的!施言墨那怂包样,没有小皇帝授意,怎敢对你下毒手!施言墨那人虽一板一眼,狡诈无耻,但绝对忠君,你道他听的是谁的命令!” 宋游鱼抿了抿唇:“我……” “安庆你醒醒!”他揪住她衣襟,在她耳边低低咆哮,“好言难劝该死鬼,你还想再死一次吗?!” 宋游鱼手脚微凉,没有挣扎,静默少许,对他道:“夜深了,你回去罢。” 赵行泽瞪她。 宋游鱼敛下眉眼:“我乏了。” 赵行泽颓然松手,拿起桌面那盏冷茶,狠狠灌入口中,好一会儿道:“你冷静冷静。” 宋游鱼脑子确实乱得很,见他转身离开,心里涩意蔓延,唤住他:“阿泽。” 赵行泽停下步子,回头。 宋游鱼忽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移开视线,知道:“按他说的做,你自己小心。” 眼中亮起的光一下子灭了下去,他应了声,消失在黑暗里。 宋游鱼伫立远处,身子纹风不动,感觉夜风越发萧瑟了,感叹:“春日多愁,不是好时节。” ……赵行泽所说的,她何尝不清楚。 她只是不想接受,也不愿接受。没有证据之前,但凡有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因为那是她弟弟啊。 是从小跟在她身后,一直喊她长姐,眼睛明亮,会在饥饿受苦时候,将唯一一块饼让给她的人。 她的弟弟那么懂事,那么乖巧,那么可爱,怎么会处心积虑算计她? 他说过的,他跟她一样,再没有别的亲人了,他们要相依为命,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他怎么会变的,他年纪尚幼,耳根子软,怕是受了奸臣小人蒙蔽才会犯错。 “施言墨。” 她低低念着这名字,指甲霍地掐入掌心。 她怎么就那么不待见他,真是一刻都忍不了他还活着呢。 第37章 三思而后行 http://.biquxs.info/

“小姐?”走廊那头,鹊儿的声音传来,怯怯的,带着两分不确定。 “嗯?”神思被打乱,她抬起眼,看向那睡眼朦胧的小丫鬟,“怎的还不睡?” “奴婢听到院中有响动,以为进了贼。”鹊儿走了过来,看着桌面的茶盏,眼眸闪了一下,“小姐,刚才是有客人过来么?” 关心的事儿还挺多。 宋游鱼瞥她一眼,唇角却是弯了下去:“没错,来了一位贵客。” 鹊儿嘴唇动了动,犹豫着道:“奴婢刚才出门,隔得远瞧见那人身形好像是个男子。” 未出阁的姑娘家半夜私会男子,传出去名声可不太好,甚至于会被老爷拖出去杖打行家规的。 宋游鱼在宫里混了那么多年,早是个人精,哪里猜不到鹊儿心思,眼眸轻眨,微笑:“是施言墨。” “信阳侯?”鹊儿微微张大嘴巴,不可思议,“侯爷怎么过来了?” 还挑在半夜时段,不怕惹人非议吗? “许是想我了。”宋游鱼大言不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迫不及待了。” 她压根不在怕的。 毕竟施言墨方才确实来过。 有心人调查,肯定能查到这一出。 至于赵行泽,那么远距离,他又喜藏身暗处,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丫鬟哪能看得清楚。 “小姐又说胡话了。”鹊儿扶额,无奈道,“您可是个清白姑娘家,此话说不得,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想笑就笑吧。”宋游鱼一脸坦然,“反正我又没说假话。” “可是……侯爷毕竟是个男子,男女授受不亲,这还是大晚上的。”鹊儿被她的缺心眼都愁到了,“您的名声会毁的。”本来就不好,还可劲糟蹋。 “无妨。”宋游鱼还是那副漫不经心样子,“他会负责的。” 鹊儿错愕抬眼:“啊?” “怎如此惊讶?莫不是在你眼中,信阳侯是那种言而无信,随意辜负女子之辈?” “不是,但……”侯爷怎么就看上她了,一直以来不是小姐一厢情愿吗? “不是就对了。”宋游鱼拍了拍她肩膀,唇角扬起,宽慰道,“天塌下来还有他扛着,不慌。” 鹊儿:“……” 不慌才怪了,信阳侯哪里看起来像是会替小姐扛着的样子? 宋游鱼不是个愿意解惑的,说完话,丢下丫鬟就往屋子里走去。 “夜深了,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赶早。” “奴婢明白。” 信阳侯府,后院。 施言墨正在练剑,他身手敏捷,矫若游龙,剑风呼呼,每一招一式都力道十足。 无双进来后,便走到一边候着。 施言墨瞧得他,便收招走过来:“言子归还是不肯见面?” “府上人道将军落有宿疾,闭门几日不见客。”无双道,“是谁都不见。” 施言墨拭剑的动作一顿,淡道:“那他伤势倒是挺重的。” 无双应了声:“我们人听到的消息,曾在漠北边关最后一役时候,军中出了内鬼,伤了言将军。” “这朝廷风雨飘摇,安庆长公主已去,各方势力风起云涌,他草木皆兵也是理所当然。”施言墨将宝剑归鞘,“去挑选几样名贵药材,附上我前些时候得到的断玉续骨膏,一并送去言府。” 无双一惊:“主子,如此一来,怕是言将军会更加防范您。” “不破不立。”施言墨看着天边的浮云,眼底闪过什么,“朝局如何,他心知肚明,我有消息渠道,他未尝一无所知。一片迷雾中,主动将后背靠过去,反见多几分真诚。” “主子英明。”无双抱拳,说道:“属下这就去办。” 施言墨颔首,正待吩咐些别的一并,外头有人气呼呼跑了进来,一路疾呼:“二叔,二叔!” 施言墨抬眼,瞧得往日里衣鬓整洁的少年衣冠散乱,面红耳赤,随口问道:“出何事了?” “二叔,远儿好苦!”他哭嚎着,“祖母和母亲简直其人太甚!” 施言墨一怔:“此话从何而起?” “婚期定了。”施文远说道,一脸失魂落魄,“已经定了。” “定了也好,你早过成亲的年纪,是该成家立业了。”施言墨淡淡开口,“已经错过的,再不能挽回,你心里也有数,何必挣扎。” “我不挣扎,可是,婚期就定在后天!”施文远咬牙切齿,“简直,简直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后天啊,我又不是娶不到媳妇,竟如此急切。”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忿忿然:“二叔,你给我说道说道,这亲事究竟是我的,还是母亲的?从头到尾,我竟连半分置喙的余地都没有!” “你不争,便都没有。”施言墨说道,“当初嫌弃大姑娘的人是你,一面惊鸿,夸人家二姑娘有礼活泼的,也是你,而后你母亲去提亲,没有反驳的也是你。” 他将宝剑挂了屋里:“如今大局已定,二姑娘嫁过来,只是时间紧促,你有何不忿的?” 他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一行都得负责。” 施文远哑了哑,吐口气:“我知道。”而正因为知道,才不甘心,“这般控制,我很不快。” 他说:“我又不是真的喜欢那宋游月,只不过碍于面子夸了一句,怎的就变成如今的局面了?那长舌妇一般的女子,娶入后宅,还不知道要引来多少纷争。” 施言墨都没看他一眼:“左右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不想娶她。”施文远道,“我越想越不得劲,此女城府太甚,心眼太小,是非良配。” 施言墨拿了巾帕拭汗,说道:“任何东西,想要的话都是自己争取的,若是不敢,就得受着。 这话意思…… 施文远眼睛瞪大,看向施言墨:“二叔,你是劝我去退亲?” “我什么都没说。” “可是二叔,退亲后二小姐会不会被人嘲笑,从而误了一生?”施文远犹豫着。 施言墨将他推出门:“凡事三思而后行,我言尽于此。” 施文远被推出门外,瞧得施言墨再不理会他,歪头问无双:“你说此招可行吗?” 无双面无表情道:“主子说了,小公子三思而后行。” 第38章 施文远跑了 http://.biquxs.info/

“我明白了。”施文远对着屋里喊道,“二叔,我会顺心而为,抗争到底的!” 施言墨懒得理他,埋头书案中,批阅堆积的折子。 无双去言府送东西,回来时候报了喜讯:“言将军收下东西了,约您三天后午后西凉湖边泛舟。” “泛舟?”施言墨落笔的动作一顿,“他那身子骨,受得了水边的春寒料峭?” 无双不答。 施言墨无奈:“罢了,他既然这般安排,必有所用意。” 继续批阅折子,却怎么都入不了眼,将东西搁下,揉了揉眉心。 “今日也怪,怎的如此心神不宁的?” 无双道:“莫不是长公主余孽蠢蠢欲动,言子归不安好心?” “人心隔肚皮,三天后自会分晓。”施言墨也不确定,“可惜星图那宫婢嘴皮子实在紧,无论如何都套不出话来。”而她越是什么都不说,这桩表面上看着简单的事情,就越复杂。 沉吟间,外头有家丁来报:“侯爷,老太君和大爷请您过去一趟。” 施言墨应了声,系上披风起身,出门后问道:“可是小公子出了事儿?” 虽已经分家,但还住在相邻一体的大宅子,大房那边有事,也常常唤他过去解决。 清晨施文远才找过他,傍晚老太君和施行复就来找他,多半是施文远那小子出了事。 思及此,他不免摇头。 也不小了,倒是整天没收敛心性,指不定怎么惹怒老太君和大房夫人。 家丁一惊,道:“侯爷神经妙算,小公子不见了。” 施言墨默了默:“不见了?” 敢情清晨他说的那话起了分歧,让那小子误会了? 跑了?都要成亲了! “午后小公子跟夫人起了争执,夫人把他关在房中,不料方才巧儿去送饭,发现小公子留书一封,跑了!” 家丁说道:“老夫人看到那信,正大发雷霆呢!” 施言墨住的院子离得前院不远,走了会儿便到了,才入院子,就听得里头一阵摔东西之声,走进屋子,便见得一地狼藉,茶盏汤碗碎了一地,老太君犹不歇气,依旧逮着什么就摔什么。施行复眉眼无奈,一张方脸上也带着火气,周身气压逼人。 王氏唯唯诺诺,立于一侧,什么都不敢说。 施言墨避开了一地碎渣,问道:“母亲,这是出了何事,惹得您动了这么大火气?” “还不是文远那孽子!竟敢逃婚!”老太君毕竟最疼施言墨,他来了后火气稍褪。将一封书信拍在桌面,“你瞧瞧他说的都是什么胡话,要我们去宋府退亲!” “怎么退,三书六聘已下,婚期便在后日,消息都传出去了,如何退得!施家不要脸面了,宋家不要脸面了,想成为京城第一笑话不成!”老太君气得发狠了,将桌面拍得震天响。 “他说宋家老大痴傻,失了体统,不愿意娶,从了他了:他说宋家老二乖巧懂礼,我们也从了,让他母亲去下聘,结果他又不想成亲了,怎么着,想上天不成!” 老太君唾沫横飞,怒喝:“婚姻大事,何其重要,岂能反复无常,如今这亲,他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施言墨看向施行复,施行复摸了摸鼻子,看向外头。 他只能宽慰老夫人:“母亲,文远年幼,行事不知进退,说教一番便懂了,您何故动这么大的气。” “丢人大发了,怎能不气!”老太君怒道,“后日便要成亲,他跑了,我们施家如何跟宋家的人交代,先是退了长女的亲事,老二成亲在即他又跑了,宋仁安一连丢了两个女儿脸面,捅到陛下那里去,我们都没脸!” 老太君气得狠了,对施行复道:“赶紧把你宝贝儿子找回来,若是在宋家得知消息前没找到人,怎么跟宋家交代!我们宋家,必然要给他们一个说法的。” 施行复抓着脑袋:“远儿那小子脑子是精明的,他既然跑了,这两天肯定不会让我们找到。” 他木着一张脸,问道:“母亲,若是找不到人怎样?” “怎办?丢人赔人!”老太君骂道,“若是不行,你去把宋家两个女儿給娶了!” 还能这样子? 满堂俱静,王氏不可思议唤了一声:“母亲……” “闭嘴,都是你这不省心的搞出幺蛾子!”老太君指着她鼻子骂,“长女就长女罢,以前痴傻,回头也好了,你非得逼远儿娶二女,他不乐意才跑了!做错事就得承担,你儿子不愿意娶,叫你丈夫娶去!” 王氏被骂得一懵:“可夫君已经有那么三个儿子了,宋二姑娘愿意嫁过来吗?” 主要是,尚书府的嫡女嫁过来,能委屈做妾不成?到时候她怎办? 王氏看向施行复,施行复恍然,赶忙点头:“就是,儿子都一把年纪了,比宋大人还年长两岁,让人家姑娘嫁过来,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瞧得老太君神色不虞,他赶忙拉了一侧的弟弟下水:“母亲,言墨还没娶亲,他也到成亲的年纪了!” 在场众人倒吸口凉气。 老太君气得拿了东西就朝他砸去:“连你弟弟都坑!你弟弟什么身份,哪是那两个姑娘配得上的!当我老眼昏花耳背,都不知道外头怎么传的吗?休想!” “配得上,配得上!”施行复身子一偏,躲过了那飞来的瓶子,宽慰老太君,“娘您不知道,宋家大姑娘可真是个好孩子,样貌好,举止得体,温柔婉约,又是宋家嫡女,绝对配得上二弟。” “就那个失了体面的宋家老大?”老太君差点没背过气去,“她要是够好,远儿还换什么亲!” “那不是当时我还在病中不知情嘛。”施行复道,“那姑娘可是救了孩儿一命,要知道当初被退婚的是她,我拖着身子也得阻止您和文佩!” 他朝王氏扫了一眼,王氏心领神会,忙道:“夫君说得对,当初是有误会,我也是被宋夫人给蒙蔽了,那大姑娘确实是个好人,再且宋家老大失了体面,还不是被二叔给失的?” 见老太君神色缓和,她赶忙继续补充:“众目睽睽之下,那姑娘从水中起身,还是二叔抱着回了听雨楼,二叔性子淡漠,他能管这闲事,必然是有几分喜欢那姑娘的。” 她看着施言墨:“二叔,奴家说的可对?” 施言墨:“……还是先去找文远吧,才这么些时候,他跑不远。” 第39章 倒打一耙 http://.biquxs.info/

宋家打算把更改婚事的消息压下去,没通知被禁足的宋游鱼,宋游鱼便也睁只眼闭只眼,倒也不吵不闹。 直到有嬷嬷来到汀兰苑,对她说道:“大小姐,老爷让您去前厅一趟。” 宋游鱼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想到方才赵行泽送来的消息,眉眼弯了弯,心情很好说道:“父亲这是提前给我解了禁足么?” 二九年华的姑娘,原本就是绽放风华的年纪,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露出左颊浅浅的酒窝,清纯美好,叫人不觉眼睛一亮。 然而…… 王嬷嬷摇摇头,不知道这大小姐是真没心没肺,还是明摆的幸灾乐祸。 “这是老爷的吩咐,您去便是。” “也对,这家里自然是父亲最大,父亲让我过去,我自然可以出门。” 宋游鱼依旧笑得眉眼弯弯的,招呼鹊儿拿了件披风,便穿堂去了前厅。 前厅早聚集了些人,宋老爷,段氏,宋天明以及宋游月全都在了,似乎在等着她,一个个横眉竖目的,明摆的气得不轻。 宋游鱼装成个没眼色的,笑眯眯走过去,惊讶道:“这花瓶可是江西那边老窑出的货,量少精致,怎的摔在地上了?父亲往日里不是最喜欢它么?” 绕过一地碎瓷,她目光环过众人的脸,似乎才发现异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竟惹得父亲母亲如此生气?” 她掩嘴,眼里露出几许惊惶,“这会儿父亲忽然唤女儿过来,莫不是跟女儿有关?父亲明鉴,鱼儿从前些时候施府赏花宴回来,就不曾出过门,无论发生何事,定然跟女儿无关的。” 一番抢白,呛得段氏面色发青,宋仁安脸色发黑。 “怎么,落水丢尽了脸面,关你两日还心存怨气了?” 宋仁安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瞪于她:“宋游鱼,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果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家伙怒气头上,她是该让着点的,这不火力都集中她身上了。 宋游鱼撇嘴,面上一片委屈:“父亲,女儿刚到这里,并不知道发生何事。” “你!” 宋仁安指着她,本想大骂,一想到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又不好发作,袖子一挥,将桌面的茶具都给掀到地上,良久骂了一句:“滚!” 这么不待见她,何故唤她过来? 她来了,自是不能让这些人安生的。 心头一番较量,面上却是温温柔柔的,怯弱福身:“那父亲保重身子,女儿先下去了。” 她走得干脆,宋仁安见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重重一拍桌子。 “回来!” 宋游鱼嘴角微不可察一勾,就知道这老东西没那么容易放人。 “父亲还有何吩咐?” 明明一副懂事乖巧模样,为何他瞧得就是左右不顺眼? 宋仁安嗤了一声,重重喘气,少许问她:“你确实不知发生了何事?” “不知道。”宋游鱼答得理所当然,蹙眉道,“女儿这些天一直待在后院,怎知府中事务?” 宋仁安瞥她一眼,眼底有什么闪过:“施文远跑了。” “跑去哪里了?”宋游鱼一派天真问道。 宋仁安又一口气堵得慌。 段氏接过话头,回道:“逃婚了。” 她是极为不喜宋游鱼的,说话间眼神锋利如刀,恨不得将她身上血肉一寸寸剜下来,“你说,是不是你跟施小公子说了什么,他才会逃婚的?” 她异常激动,若非宋老爷在侧,怕是扑上来咬死她的心都有。 “鱼儿,我素来知你没教养,念在死去姐姐份上,不好计较什么,不想你竟得寸进尺,连姐妹亲情都不顾了!明天便要大婚,如今施小公子逃婚,叫你妹妹脸面往哪里搁,你这是毁她一生啊!” 她怒不可遏:“你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就是,何苦牵连你妹妹!如今婚期已经宣扬出去,到时候新郎不出面,丢人的何止是她,还有整个宋府和施家,你想过没有!怎能如此目光短浅,心胸狭隘!” 宋游鱼:“……” 段氏倒打一耙的本事,叫她简直大开眼界,都想拍掌叫好了。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之徒,将白的说成黑的,理所当然扣上屎盆子。 要是真的宋游鱼,估计没被委屈死,都要被脏水泼死! 不过嘛,她安庆什么肮脏龌龊事儿没见过?这点手腕,还不够看的。 当下愕然抬眼,眼中有晶莹滚动,委屈得不能自抑:“母亲这说的什么话,女儿岂会是那种不顾亲情及宋府脸面的事情,这件事儿,女儿实在是一无所知啊!” 扣帽子么,她也会。 “不说女儿自赏花宴回来后半步不出汀兰苑,就说跟施小公子成亲一事,原先不该是我跟施小公子结成百年之好吗?怎忽然变成妹妹了?且婚期还如此仓促,竟是在明天!” 她往前一步,俏脸寒霜:“母亲,这门亲事都是父亲跟我生母所定,如今更换新娘子,为何我竟一无所知?” “母亲口口声声说我不顾宋家脸面,不顾姐妹亲情,那么母亲,您和妹妹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一声不吭抢走女儿的婚事,若非今天我过来,还不知道明天竟会是妹妹出嫁!母亲,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她说得又快又急,咄咄逼人,段氏都没有插嘴空隙,等回过神来,已经被质问得满头包。 毕竟心虚,府上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她不由后退两步,看了宋仁安一眼,心神定了定,复又挺直腰板,梗着脖子道:“给你如何交代,自古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施家是何等人家,你失了名声,还奢想嫁入将军府?退婚丢人,遮掩过去才是上上之策,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可以抢走本属于我的婚事?”宋游鱼问。 “我们宋家跟施家有婚约,自然要有一个女儿嫁过去,你失了名声,只能月儿顶上,这样于宋家施家都是最好的法子。老爷也是同意了的!” 第40章 他同意了! http://.biquxs.info/

段氏的红口白牙胡诌的功夫,宋游鱼算是彻底领教了。不过段氏想拖宋仁安下水,也得看宋仁安同不同意。 宋游鱼抿了抿嘴,震惊瞪大眼睛看向他:“父亲,原来一切都是您安排的?游月是您的女儿,难道我就不是吗?您问都不问过我就换了婚契,可有想过我的感受,可有想过我以后怎么办,可对得起我娘亲?” 她满眼含泪,声声质问:“父亲,我也是您的女儿啊,跟您骨肉相连,血脉相通,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您怎能如此对我?退婚我半点消息不知,如今施小公子不满婚事跑了,您还找我要人!您是见不得女儿还有一口气,非得生生将女儿逼死吗?” 宋仁安袖下的手指不觉攥成拳头,看着那张跟陈如月极为相似的面孔,心口如同被人锤了一把,钝钝生疼,仰头深吸口气,霍然转身,冷眼看向段氏。 “施家提亲,月儿嫁入敬德将军府一事,你从未跟鱼儿提起过?” 段氏瞧得宋仁安面色凝沉,心头暗道糟糕,不敢迎着宋仁安怒气,低声说道:“这不是施夫人意思,婚期赶得太紧吗?你也瞧见了,为了赶上最好的日子,我这几日是忙得鸡飞狗跳的,鱼儿待在后院不出来,我哪记得这么清楚?” 宋仁安脸色依然很沉。 段氏攥紧手中帕子,红了眼眶:“老爷,当初这婚期是您亲自定下来的,都说夫君主外夫人主内,婚期如此紧凑,这府中中馈,上下忙活,还得为月儿准备嫁妆,赶制嫁衣,妾身也是忙不过来。偏又忧心夫君忙于朝事,累坏身体,故而都没有跟您叫一声苦。” 她声音不由带了些哽咽:“妾身身为宋家主母,原不该说这些话的,只是一时没忍住委屈,说了出来。妾身也是为了咱们宋家才如此奔波,纵然忽略了些小事,也情有可原,老爷这么怪罪妾身,妾身心头难过。” 宋仁安瞧得她哭哭啼啼的,又瞥了一眼倔强立在一侧的宋游鱼,眼中有什么复杂涌过,少许喝了一声:“够了,如今婚事已经定下,先前的事到此为止!” 他说:“身为宋家主母,日后行事要诸多顾虑,省的失了体面!” 而后目光复杂盯着宋游鱼,“你也是,你跟施文远有缘无分,以后此事不能再提!” 宋游鱼抿了抿唇,眼底冷意一闪而过。 到此为止?不能再提? 吃亏的是她,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宋仁安可真是个好父亲。 这么想着,面上更委屈了,她应了声:“女儿知道了。” 顿了顿,可怜巴巴望向宋仁安:“父亲,那女儿以后怎么办?” 她抽泣着,“女儿可是为了救施小公子才入水,除了他还能嫁谁?” 宋仁安一个头两个大,一甩袖子:“此事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你且忍着!” 他声音沉下来,咬牙道:“施家欺人太甚,我两个女儿都糟蹋了,此事断不能善了!” “你,还有你!”他指着宋游鱼和宋游月,“收拾下,跟我去施家讨个公道!” 饶是宋游鱼各类极品见多了,宋仁安这番做派,还是叫她瞠目结舌。 “我们?”宋游鱼嘴角抽搐,不可思议盯着宋仁安,“父亲,我们两个女儿家,丢了这么大脸,如何去施家讨公道?这么一闹,我们还能见人吗?” 女子都是含蓄的,撒泼的事儿做爹娘的去便是,带上两个女儿,是想整个京城都闹笑话? 段氏一滞,劝道:“老爷,鱼儿说的极是,我们去便是,鱼儿月儿就留在府上静候消息吧。” 她当然不是帮宋游鱼说话,但真去施府,闹笑话的会连累宋游月,她当然舍不得。 “脸都丢光了,还在乎一两分颜面!”宋仁安嗤了声,“要去便去,施家亏待了我两个女儿,必然都得负责!” 段氏心头一动,眼中闪过什么,正要说话,外头传来一道声音。 “宋大人好大火气,看来本将军来得不是时候啊!” 这声音…… 宋游鱼一怔,顺势看过去,只见魁梧高大的男子领着几个随从进来,身侧是衣饰华美的贵妇人,以及鹤立鸡群,一眼就能被认出来的丰神俊朗男子——施言墨。 他怎么来了? 虽是两兄弟,但今天这遭,明显是将军府自己的事儿,他看热闹不嫌大,还是别有所图? 心头快速翻转,惊疑不定跟着宋家女眷行了一礼。 宋仁安气归气,施家人上门,也是不敢怠慢的,叫下人收拾了下前厅,奉上香茶,而后才冷声道:“施将军和侯爷可是稀客。” 宋游鱼暗暗嗤了声。 施家人是相对简单,但有施言墨那只狐狸在,方方面面哪里想不到? 施文远都失踪一天了,明天便要成亲,施家不赶过来给个交代,等着宋家闹上门去? 虽然以宋仁安的脾性,估计也不敢大闹,传出去总归是没有面子的。 这般想着,暗暗打量那施言墨一眼,不想那人也在看着她,跟她目光对个正着后,竟然有些躲闪移开了视线。 不对劲! 她心头暗自拉起警惕,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 施言墨不是个容易轻易畏瑟之人,他定然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心虚了! 他……该不会是发现她秘密,把赵行泽给宰了? 或者是挑了星图跟她的那几个暗桩? 心头乱七八糟想着,越发胆战心惊,坐立难安。 恍神的功夫,那头施行复已经跟宋仁安寒暄过了几轮,她侧起耳朵,只听得他声音爽朗,清透开口。 “我施家惹出来的事儿,施家便负责到底。你家大姑娘因救我儿落水,又被言墨占了便宜,便让他负责,娶了大姑娘吧。” 什么? 这话太过震撼,宋游鱼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她不可思议看向施言墨,却见他抿了口茶,云淡风轻似的开口。 “可以,兄长安排罢。” 手一抖,没忍住碰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溅出来,撒在手指上有些微的疼。 宋游鱼却顾不得疼痛,满脸都是幻听了的神色。 施言墨说,他同意娶她了? 这么想不开? 第41章 嫉妒 http://.biquxs.info/

对于施家给的这答复,宋仁安非常意外,却也满意。 且不说施家同意将施文远抓回来成亲,给了宋游月交代,连带的宋游鱼的婚事也一并解决了。 本来被退婚,还失了体面,往后宋游鱼的婚事就是个丢脸的大难题,谁也没想到施家会接手,接手的还是施言墨——朝堂新贵,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从宋游月跟施家结亲的那一刻起,已经注定了宋家日后在朝堂的站位,只是施家二子终归是不同两家,能将施言墨绑到一起,才是最大的保障。 宋仁安心落下了,颔首道:“那就这般说定了。” “等等!”段氏出声唤道,毕竟是商户人家出来的妇人,眼界窄,何况好事落不到宋游月身上,她怎么都觉得难受,“老爷,游鱼游月是姐妹两,若是游鱼嫁给侯爷,这辈分岂不是乱了?” 宋游月原就最想嫁的是施言墨,只是施言墨太难高攀,只能将就选施文远,结果回头却发现宋游鱼可以嫁过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恨得肠子都悔青了,也劝道:“父亲,哪有两姐妹嫁给叔侄两的,这不合规矩。” 无知后宅妇人!宋仁安气得胡须翘起,瞧得施家那两位爷神色没变,方稍稍安定:“头发长见识短,我齐朝泱泱大国,何事没有案例,况规矩是人定的,施家都不觉有异,何来你们置喙的余地!” 不说宋游鱼除了施言墨嫁不到好人家,就是施言墨这人,他费尽心思都未必能拉拢,如今给他当女婿,简直天降的馅饼,他就算再讨厌宋游鱼也得把她当成宝贝宠着做脸面,这两人敢坏事情? “老爷……”段氏终究还有些不服气,就算不能改变两姐妹嫁入施家的结局,还不能改变两姐妹嫁的人选?施言墨明显比施文远来得高贵许多,何况施文远逃婚明显是不愿意跟宋游月成亲,那么让宋游月嫁给施言墨…… 这头算盘打得响,那头宋仁安就已经猜到她心思,沉着脸喝道:“闭嘴!男人谈话,有女人什么事情!要是不能安静坐着,就给我退下,省的丢人现眼!” 他看得可比段氏等人通透,施言墨能同意跟宋游鱼的亲事,已经实属不易,想换人得寸进尺,依着施言墨的性子,怕是连宋游月的亲事都得告吹。 后院的女人糊涂,他心头敞亮着呢。 段氏从未见过宋仁安发这么大火,还当着施家人的面,当下眼眶有些发红,伸手推了推一侧十二岁的小儿子宋天明,想让他说上两句话挽尊。 然而宋天明年幼,宋仁安一个眼神投过来,顿时垂下脑袋,什么都不敢说了。 段氏气结。 宋仁安给施行复和施言墨赔笑:“是我管教无方,内人和长女唐突了,我会好好看着她们。” 施行复常年在外带兵,豪爽惯了,这种事情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施言墨意味深长一笑,道:“我还当是宋大人自己的意思,不愿与我施某结亲呢。” 他晃了晃手边的茶水,淡淡道:“本候素来不喜强人所难,尤其婚事上,宋大人若是不愿,大可明说。” 这还了得,肯定十万个愿意的! 宋仁安再瞪了段氏和宋游月一眼,忙道:“不会,能得侯爷青睐,是小女福分,内人见识短浅,我必定劳加管教!” 施言墨依旧云淡风轻样子:“这倒是不必,本侯可不想做个恶人,不过。”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妻乃夫之体面,言行需得三思,宋大人已经是户部尚书,当知树大招风道理。” 宋仁安面色微变,眼眸暗了两分,肃然应道:“侯爷说的是,在下铭记于心。” 有了这番开头,后面的谈事就容易多了,拖延施文远跟宋游月婚期,定下施言墨跟宋游鱼的婚事,直到施家人离开,宋家女眷甚至宋天明都没有插嘴的余地。 宋游鱼几乎是以旁观者姿态围观了两家商谈的一幕。 虽不知施言墨忽然松口娶她打的什么主意,却跟她的最终目的不相冲突,反正也是要接近他,嫁了便嫁了。 她沉默着,背后宋仁安离开后,段氏几乎咬碎银牙:“你个小蹄子,真是好算计,毁了月儿婚事,你自己倒是嫁给信阳候,踩着手足上位,真是个好懂事的姑娘。” 宋游月也恨恨地:“宋游鱼你怎那么不知廉耻,这种泯灭良心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宋游鱼本来对这桩婚事没什么感觉,瞧得这母女俩扭曲嫉妒模样,心底却莫名有了些快活,她微笑着,淡淡说道:“什么算计,难道抢走我未婚夫的人不是你们?” 她理直气壮:“如果不是你们从中作梗,本来嫁给施文远的人,是我吧?” 宋游月一噎,而后恼道:“你自己不检点,当着众人的面下水坏了名声,施夫人不要你,怪得了谁!” “不怪谁,所以你们抢了我婚事,我并未置一词不是?”宋游鱼莞尔,“而不恰巧,我下水救人,救的是施家人,侯爷感我仗义,才会同意跟我结亲。” 她笑眯眯的:“母亲和妹妹要是生气,当初何不下水救小公子?若当初下水的人是妹妹,今天侯爷要娶的人,就不是我了。” 这脸打的真疼。 宋游月气得面皮都扭曲了,怒道:“巧言令色!分明是你试图勾引侯爷!” “整个齐朝,哪个未婚女子不对侯爷有几分钦慕?有机会勾引的话,为何不做?”宋游鱼坦言,“实话说,妹妹也是喜欢侯爷的吧?” 只可惜,手段用到最后,赢的人是她。 “你!”宋游月嘴皮子斗不过她,气得浑身颤抖。 “好了,月儿,输了便是输了。”段氏伸手揽住宋游月肩膀,意味不明对着宋游鱼笑了笑,“我们不是输不起,不过,强行用手段抢来的不属于自己之物,迟早都是要遭到反噬的。” 这两人真是手段不利落,心眼也狭隘。 只是她也不是怂的,感受到不快,当场就怼了回去:“我知道,施小公子不就是其中的例子?” 说完后,掩嘴道:“对不起,我忘了这是妹妹的伤,不能揭,是我口不择言了。” 第42章 小皇帝的怒火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宋游月气得想撕她,“你是存心的吧!” 段氏拉住宋游月,皱眉不悦道:“宋游鱼,月儿是你妹妹,你怎能这么戳心窝……” “是我妹妹吗?我记得我娘好像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宋游鱼歪头看着她们,“而且我听人说,游月是母亲你跟前夫之女,并非父亲所出,所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吧?” 这话出,不仅宋游月,连段氏都想弄死她了,那眼中燃烧的火苗,恨不得将她活活烧死。 “胡闹!好歹是尚书府的千金,怎能如此口无遮拦,太没规矩了!”段氏厉喝,“宋游鱼,你可得记好了,我才是宋府的当家主母,别以为攀上信阳侯就可以爬到我头上,只要我还是你嫡母一天,就容不得你如此无法无天,丢尚书府的脸!” “王浩!”她愤然下令,“将大小姐带回汀兰苑,请个教导嬷嬷过去教她规矩!可不能让侯府觉得我们尚书府没规矩。” 管家应了声,走到宋游鱼跟前:“大小姐,请。” 宋游鱼也不跟下人为难,笑眯眯跟母女俩作别,乖乖去了汀兰苑。 管家瞧得她那无害样子,暗暗摇头,忍不住叮嘱她道:“大小姐,夫人毕竟是宋府当家主母,您没事还是少招惹她吧,夫人的脾气一直不太好。” 她的脾气更不好。 宋游鱼弯了弯唇,笑着问他:“所以这些年来,府中被她折磨的下人不在少数吧?” 管家嘴角抽搐,脚下有些不稳,左右观望了些许,说道:“大小姐,慎言。当心祸从口出。” 早知道她是唯恐天下不乱性子,他就不多此一举了。 “瞧你这畏畏缩缩模样,她这些年来肯定没少作妖。”宋游鱼说,“真是可怜。” 管家摇头,都想拿点什么东西塞她嘴里了,说道:“大小姐莫要乱说,夫人平日里对我们都挺好的。” 宋游鱼挑眉:“挺好的?” 那还提醒她小心段氏? 管家有些哑然,少许拂袖:“大小姐是个聪明人,小人就不多做无用的唇舌功了,只是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跟夫人犟着,未必是好事。” 宋游鱼瞥他一眼:“我不犟,她也不会放过我,左右都是看不顺眼的,不若我自个儿自在些。” 管家叹了口气,低声道:“锋芒毕露,迟早会遭来祸事啊。” “你说什么?”宋游鱼竖起耳朵,“大声点,我方才没听清楚。” “没有。”管家不欲多言,“已经到汀兰苑,小人就先回去了。” 宋游鱼没有挽留,只是若有所思盯着他远去的影子,道:“这人倒是有些奇怪,段氏掌管中馈,府上的人都巴不得跟我划清界限,他还存有两分好心。” 鹊儿笑道:“因为王管家以前受过咱们夫人恩惠,想是念及旧情吧。” 是她生母陈氏夫人吗? 宋游鱼问道:“我娘亲在时候,他跟娘亲关系很好?” “不曾。”鹊儿说,“陈氏夫人在世时候,他只是个寻常杂役,半点都不起眼。” 宋游鱼颔首:“难怪。” 要是早前陈氏夫人跟王管家关系好,段氏上位后,也就没他什么好日子了,更不用说坐上管家的位子。 要知道段氏那人,看她的眼神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 她仔细想了想,原身先前是个傻子,一直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妨碍段氏的事情,怎的如此遭她痛恨? 或许是,有些人的存在,天生就是个讨嫌的。 “小姐,王管家说的也没错,您还是少跟夫人还有二小姐顶嘴吧。”鹊儿有些忧心,“这些年来夫人的手段奴婢是看过一些的,您身子才大好,不能硬来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段氏若是看我不顺眼,不会因为我的隐忍而对我手下留情。” 宋游鱼向来看得很开,她淡淡笑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候着便是。” “可您明明可以等到侯爷来娶您的。”鹊儿轻咬下唇,“奴婢看得出来,侯爷对您尚有几分真心,等您嫁入侯府后,夫人就没办法折磨您了。” 这丫头,脑子倒还有几分,只可惜…… 宋游鱼眼眸暗了暗:“她们不会让我那般安生的,毕竟出嫁前,是对付我唯一的机会。” 而她,从来也不是个愿意忍耐的。 鹊儿见劝不动她,只能暗暗叹气,一边祈祷着:“希望侯爷能早日前来提亲,救小姐出苦海。” 段氏和宋游月这几回都没从她手里讨得过便宜,哪来的苦海? 指的是原身痴傻的那些年么? 亦或是,她重生后,在汀兰苑过的粗茶淡饭、粗布陋衣生活? 心思翻转,面上不动声色,只道:“该来时候,会来的。” —————— 施家跟宋府二女婚事,在京城引起不小轰动,无论是施小公子犯病拖延婚期,还是信阳候要娶宋家长女,都是不小的话题。 施言墨没有受到外头风言风语影响,正常上朝下朝,举止跟往日半点无异。 倒是言子归大军获胜归来后,第一次入宫觐见皇帝,施言墨下朝后,听得小皇帝将言子归唤了过去,有些担忧,随后也跟着去御书房。 杨公公没有如往常通报,而是将他拦下来:“皇上跟言将军议事,侯爷还是在外候着片刻吧。” 施言墨一怔,想起言子归的那些传闻,剑眉微不可察拧了拧,问道:“皇上情绪可还好?” 杨公公是小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闻言哪里不知道他的担忧,面上拢了些忧色,道:“皇上方才见言将军时候,气色不是很好,稍后还得侯爷多多劝导才是。” 施言墨眼眸稍暗,道:“皇上已经长大,行事自有主张,我们做臣子的,听着吩咐便是。” 杨公公若有所思瞥他一眼,回了御书房。 施言墨并没有等候太久,不过一盏茶功夫,御书房就传来摔东西之声,而后是小皇帝的咆哮。 “你给朕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言子归哼了声,推门出来,面上犹带着几分不屑。 “身为九五至尊,行事不分黑白,这天下迟早要乱!” 嘭! 一本书随着他的话音,从他头顶上飞过。 小皇帝气得狠了,怒喝:“言子归,你当朕不敢杀你不成!” 第43章 她该死! http://.biquxs.info/

言子归步子顿住,眼眸清冷,宛若淬了冰般。 “你若能杀,言某绝不逃避!” 他缓缓勾唇,冷峻的眉眼带着冰霜寒意,径直盯着小皇帝:“言某就当先皇瞎了眼,将大齐交给你这等庸碌无能,还没心没肺之徒!” “言!子!归!” 小皇帝双目充血,接着一个花瓶猛然砸过来,头发丝气得都要炸起,跳脚咆哮。 “朕要杀了你,杀你全家,诛你九族!” “实权都没两分,心性倒是高傲。”言子归折回去,一把将小皇帝前襟提了起来,眼中有火花跳跃,他盯着他少许,冷笑着,“沈修竹,你怕是忘了你这江山是怎么来的吧?” 小皇帝对上他阴霾却火灼的眸子,神情一顿。 言子归哂然:“看来是真忘了,可叹可叹。” 他将小皇帝的前襟松开,冷硬的轮廓竟似有些疯癫,“齐朝最干净的皇帝,谁知才是双手沾满鲜血之辈,不知陛下午夜梦回,可记得当初为你披荆斩棘,杀出血路之人?” “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这江山之主,你不配!” 小皇帝眼眶通红,抬脚踢他,言子归是战场经历百战的武将,哪会让他得手,轻松避开,跟躲猫儿似的,惹得小皇帝面红耳赤,脖颈都红了。 他也不知道气的,还是怒的,指着言子归浑身发抖。 “言子归,你该死!谁准你这么跟朕说话的,你全族都该死!” “换个说法罢。”言子归丝毫不惧,神情淡漠,“且不说我天煞孤星,全族就仅剩我一人活着,就算我有全族如何,你敢杀吗?” 他伫立原地,腰杆笔直,神情倨傲。 “陛下怕是忘了,你皇位还没坐稳呢!朝堂尚且镇不住,何况边关胡人,三国虎视眈眈?” “杀了我,谁给你守边?除了我,你还有谁可用!” 打打不过,骂骂不过,小皇帝都快被气哭了,怒吼着:“泱泱大齐,怎会能无人可用!你当朕稀罕你不成!” “如此,兵权我交给你,你敢要吗?你握得住?”言子归问。 小皇帝一噎。 言子归冷笑:“看来还是有几分明白的,我可不是安庆那傻子!你不稀罕我,本将军又何尝愿意为你这么个君主出生入死!是你德高望重,还是能给我泼天的富贵或是信任?” “沈修竹,别傻了,这泱泱大齐,除了她,不会再有人无条件对你好了。” 他微微阖上眼眸,遮住一闪而逝的情绪,少许拂袖。 “臣告退,陛下好生歇息。” 说罢也不管小皇帝神情,兀自出了门。 施言墨内力高深,听力自是极佳,将御书房里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此刻见言子归出来,神情尚算平和打招呼:“言将军。” “信阳侯。”言子归锐利的眼神将他从上扫到下,轻嗤一声。 似乎要说话,却又想到什么,神情冷漠道:“进去吧,他等着你。” 施言墨颔首,还未说话,又听得言子归说道:“站得高,摔得重,一人看不清,别是下边的人也跟着拎不清。” 施言墨眸光一动,看着他:“言将军何意?” 言子归不答,拂袖离开。 施言墨若有所思望着他背影,少许迈步进入御书房。 关上门后,只见书房内书册散落一地,狼藉一片,小皇帝跌坐地上,面上犹有湿润痕迹,相当狼狈。 见他进来,小皇帝抹了一把面庞,闷闷说道:“你都听见了?” 施言墨前行的步伐一顿,而后应道:“臣都听到了。” 小皇帝默了默,而后咬牙切齿说道:“所以你如何想法,是不是也觉得那言子归罪该万死?” 施言墨不答,将他从地上扶起来,道:“陛下身子不大好,地面冷。” 小皇帝瞥他一眼,不依不饶:“言墨,朕如今能信的人唯有你了,你也不敢跟朕说句实话?” 施言墨有些无奈,见他扶坐稳了,方才一叹,道:“陛下心里比臣明白,何故还要臣说出来?” “朕不明白,心头比乱麻还纠结。”小皇帝说,“朕要听你见解。” “臣无他见解。”施言墨盯着他眼睛,少许沉声道,“陛下,苦口良药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你也偏帮他?”小皇帝磨牙,“他大逆不道,口出妄言,手握重兵,身为臣子,以下犯上!任何帝王都容他不得!” 施言墨哑然失笑:“陛下毕竟不是寻常帝王不是?” 小皇帝一怔,神情有些失落:“也是,从古至今,又有几个帝王如朕般处境艰难,苟延残喘,半点自在都无!” 他说的是苟延残喘。 施言墨垂下长睫,沉吟少许说道:“自古以来,得与失并存,陛下坐得上帝位,自然需得承担其重。” 小皇帝捂着头,良久失魂落魄道:“我后悔了。” 他看着偌大寂静的御书房,有些寂寥开口:“言墨,你说若是当初皇姐称帝,会不会比我更合适?” 他呢喃着:“皇姐手腕通天,她若在,又岂会容得臣子猖狂,落得如此落魄!” 施言墨静默着,少许答道:“依臣所见,长公主所求,未必是帝位。” “你知道什么!”这话如同重磅之石,砸中小皇帝尾巴,他当即跳了起来,梗着脖子怼道,“她这些年来苦心经营,若非为了九五至尊之位,她图什么!” “长公主若想称帝,便不会有如今的陛下。”施言墨说道,他眼帘低垂,遮住其中情绪,“至于长公主图什么,臣一介外人,不好开口,不过陛下心中,应当有数的。” “有数!”小皇帝面色惨白,踉跄后退两步,似乎想到什么,仓皇摇头,“不,朕没数!她狼子野心,对皇位虎视眈眈,若非女子不能称帝,她早就乱了这齐朝天下了!” “她那般自私自利,那般狠辣猖狂,对于异己丝毫不容,怎会让我!” “皇室没有血肉之情,她连手足都敢杀戮,何况我只是她堂弟!” 他疯狂摇头,笃定开口,似乎在告诉施言墨,也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安庆祸乱,人人得而诛之!她该死!” 第44章 又撞上了 http://.biquxs.info/

施言墨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轻叹一声。 这一声,如同投入湖水的巨石,惊起滔天大浪。 小皇帝捏紧拳头,几度深呼吸,颓然下来,深深望着他:“言墨,你也觉得我皇姐是被人陷害的?” “臣只相信,长公主无论如何,对陛下终究是有几分真心的。”施言墨答。 小皇帝哼了一声,神情莫辨。 施言墨道:“陛下也莫要否认所有关怀,毕竟如今的朝局,走向越发明朗,若非长公主留下的那些人跟任思革分庭抗礼,只怕如今的朝廷早就一发不可收拾,边关守不住,齐朝也国将不国。” 小皇帝面色憋得紧,沉默少许,问他:“言子归此人,你觉得可用?” 施言墨淡道:“这要看陛下如何思量了,言子归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且手握重兵,他若心怀不轨,早就反了。” 哪里还会指着小皇帝鼻子骂人。 真要看不爽小皇帝,把他拖下皇位自己坐岂不是更好? 毕竟如今的朝局,比起小皇帝他还更有几分优势。 小皇帝年纪尚轻,人却不傻,其中道理自然明白,只是:“他毕竟是皇姐的人。” 他手指攥得紧紧的,呢喃道:“皇姐可以滥杀无辜无恶不作,他又岂会忠心耿耿。” 施言墨长睫抖动,眸中的浪涛一闪而过,他微微拱手,说道:“臣只是陛下的臣子。” 小皇帝抬眼看他,神情冷漠,看不出情绪。 施言墨再道:“臣是陛下的剑,陛下想要臣挥向哪里,臣便挥向哪里。” 小皇帝神情一片阴霾,他默然少许,幽冷盯着他:“当初朕让你毒死长公主,你是不赞同的吧?” “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有!”小皇帝愤恨拍了拍桌子,喝道,“你跟朕说实话!” “死一人以保千万人,臣私以为,陛下做得对。”施言墨道。 “当然做得对!”小皇帝哈哈笑出声来,有什么湿滑的东西从眼角滚落,他负手转身,声音冷冰渗人。 “朕乏了,你且回吧。” 施言墨顿了顿,行礼退出:“臣遵旨。” 御书房的大门重重合上,施言墨心情沉重往外走,御书房里,年幼的皇帝如同稚儿,埋头双膝蹲坐地上。 许久之后,咕哝出一道哽咽。 “……皇姐。” 宋游鱼倚着朱木椅,抿了口侍女送上来的茶,随即嫌弃将茶盏搁回桌面上,皱眉道:“赵行泽,你这商行是不是要垮了,如此低劣廉价的茶也喝?” 赵行泽坐于靠窗的一侧,不惧春寒摇着手中羽扇,一副翩翩佳公子做派,闻言瞥她一眼,哭笑不得:“这都是新春才采摘的新塘嫩芽,是最好的货了,市面上百金一两,就你挑剔。” “不合口味,自是挑剔,想我当年,过的都是怎样日子,就你这雀舌新芽,还不够格摆上台面。” 宋游鱼吐槽,摇头劝他:“我早就劝诫过你,官有官道,商有商道,奸商在于奸诈八面玲珑,而非以次充好缺斤少两,瞧瞧你,才多久不盯着,本性就暴露了。” 她叹息着:“我也是作孽,虎落平阳不如犬,这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赵行泽嘴角抽搐,拍了拍手,有数名侍女端了茶果糕点鱼贯而入,摆了满满一桌。 他无奈道:“都是千花坊最新时令的点心,你尝尝吧,味儿可不比皇宫那位刘御厨做的差。” 宋游鱼瞥他:“你是嫌我聒噪,用点心堵我的嘴吧?” 赵行泽笑道:“若是点心能叫你闭嘴,我再上三百桌又如何?” “这般听不得劝,日后怕是要吃大亏。”宋游鱼怼他两句,到底被新鲜出炉的点心给转了注意,捏起面前的一块放入口中,少许笑容绽开。 “不错,是刘御厨做的杏花酥味儿。” “合胃口就多吃些儿。”赵行泽捏了两块搁她面前小碗,声音里噙着满满笑意,“这一桌都是你爱吃的。” 宋家的饭菜总被克扣,宋游鱼嘴巴早就淡出鸟来了,好容易出来一趟,桌子上都是她爱吃的,自然不客气,吃得相当满足。 她道:“以前在那地方,处处讲究规矩,膳食都吃得不尽心,如今身份大变,倒是自在许多。” 赵行泽摇着扇子给她挑喜欢的:“早叫你多出门走走,你不肯罢了,不然不会直到如今才发现其中的乐趣。” 他笑容满满,心情甚好往楼下街道扫一眼,同她道:“等吃完这些,我陪你出去逛逛,想来这齐京三十二条街道,怎样的热闹繁华,你都没仔细看过吧?我一一与你……那不是施言墨那狗贼!” 骤变的语调成功引起宋游鱼注意,待听得那三个字,她连食物也不要了,瞬间挪到窗口。 “在哪里?” 赵行泽看着挤到身边的宋游鱼,神情微变:“你倒是关心他,往日里我就没见你这般积极过。” “废话,你被人杀死,再瞧见凶手试试?” 宋游鱼没好气啐他,目光四扫,问道:“人在哪里?你方才不是看到他了?” 听得她这般说,赵行泽神色稍好,指着対街的如意坊:“进去了。” 他啧啧两声,“看不出来信阳侯也是这般左右逢源风流人物,才跟你定亲呢,就急着给哪个姘头挑好物去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宋游鱼哼道,“就不能是给我挑的饰物?” 赵行泽笑得更欢:“你何时对自己如此盲目了?他都对你起疑心了,还能看上你?” 宋游鱼嘁了声,懒得跟他瞎扯,起身就往外走。 赵行泽唤她:“你去哪?” “报仇去。”宋游鱼说着,拿了垂纱的斗笠推门而出。 赵行泽盯着那敞开的门少许,扇子都不摇了,眼中闪过思虑,叹了口气。 如意坊是京城最大的头面脂粉铺子,巨大的牌匾挂于其上,隔着老远都不会走错。 宋游鱼戴上斗笠,在门外候了许久都没见施言墨出来,耐不住朝里头走去。 门口的人见着她,拦住道:“这位姑娘,小店进门需得摘下斗笠。” “我在京城住了许多年,如意坊何时还有这规矩了。”宋游鱼自然不摘,随手给他丢了锭银子,往里头走去,“钱,本姑娘自是不缺的。” “哎,姑娘!”那人拿着银子,追上来,“不是缺银子的问题。” 第45章 护着她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反应极快,早在他追上来之前跑上二楼,那看门的见状,哎呀叹气,退了回去。 二楼是极为尊贵的客人才能进来的地方,就算是如意坊的人,也不得随意进出,宋游鱼见他没跟上来,暗暗松口气,闲庭信步般逛着二楼。 既是贵客才能到的地方,这一层的货当然也跟楼下的不同,金银器皿,脂粉头面,俱是经过名匠巧手,亦或是边远地区运来的,珍稀而昂贵。 宋游鱼还是安庆时候,这如意坊也来过两次,加上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里头的东西再稀奇,也没能入得了眼。 她主要还是找施言墨。 施言墨倒也不避嫌,就大大方方站在二楼的饰品柜子前,一眼就能被瞧见了。他手上拿了两样包好的东西,跟二楼的美貌侍女道了几句什么,便往楼下走去。 这么快就走了? 宋游鱼挑眉,下意识跟着他下楼,只是还没迈开步子,身后就有一道声音传来。 “哪里来的小贼,到我如意坊还遮头遮尾的,是见不得人吗?” 是说她的! 宋游鱼反应只是略慢两分,头上遮面的垂笠就被人拿了开去。 站在她身后拿着斗笠的人,是一穿着粉红色袄裙的美貌少女,看清她的脸,神色微变:“宋游鱼,你来这里干什么!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 竟是直接赶人了。 宋游鱼眯眼打量眼前少女,模样俊俏,妆容精致,衣着富贵,方才又说她的如意坊,难不成是段家的人? 思虑间,少女见她不动,径直伸手去推她:“滚啊,没听见本小姐的话吗!如意坊不欢迎你!” 宋游鱼从来就不是个怂的,手快速一抓,捏住少女的手,冷声质问:“你是谁?这里是如意坊的地盘,莫不是你能代表如意坊,店大欺客了?” “我是段语嫣,如意坊是我段家的铺子,我自然是如意坊的主人!” 段语嫣不屑睨着她,倨傲开口:“身为主人,我难道还不能拦住不被欢迎的客人?” “如意坊是段家的生意,但在这里跟在你段家,却不是同样的道理。”宋游鱼淡淡开口,声音不疾不徐,“生意做大,当是开门迎八方客,如今我来你如意坊是客,身份有,钱财有,凭什么将我赶出去?” “就凭我是如意坊的主人,我不喜欢你!”段语嫣冷笑,“这个理由够了?” “不够。”宋游鱼神情冷淡,“如意坊如今已经是京城最大的头面脂粉铺子,你如此辱我,岂能够了!生意若是凭你喜好,如意坊早在这偌大的齐京混不下去了。” “宋游鱼,你真不要脸。”段语嫣愤然,“这般无赖,是非要我拿扫帚将你赶出去不成?” 她嗤声道:“声名狼藉,也不看自己什么货色,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游鱼神色不变:“那我还真是要喝这杯罚酒了,段小姐,你若是能耐,就别后悔。” “哼!”段语嫣嫌恶啐了一口,喝道:“来人,把这泼妇给我赶出去!” 如意坊楼上楼下都有打手盯着,听得她命令,当即朝宋游鱼围上来。 宋游鱼也不慌,眼波流转,目光豁然落在瞧见二楼动静,驻足楼梯口不走的男子身上。 施言墨对她恶劣行径早有料知,察觉到她视线,心头咯噔一跳,方道糟糕,便见宋游鱼面皮一垮,猛地朝他怀里扑过来,嘴里嘟嚷着:“言墨哥哥,救我!” 她跑得又凶又急,他站在楼梯口位置不巧,若是躲了开去,就怕她失足摔下楼,犹豫的一瞬,已经被她抱了满怀。 “言墨哥哥。” 她唤着他,声音甜腻温柔,眼眸澄澈楚楚:“他们欺负我,他们骂我声名狼藉,说我泼妇,要将我丢出去!” 一声又一声的言墨哥哥,叫得他头皮有些发麻。 这女子,当真不适合撒娇扮那柔弱之辈。 他暗自腹诽,但感受到满怀的温香软玉,却没将她丢出去,神色一敛,缓缓朝那几个打手扫了一眼。 坐镇朝堂的一品文臣,纵是年轻,气势犹在,何人敢小觑了去? 打手们当即身子一僵,抬起的脚怎么都迈不出步子了。 施言墨,当今皇帝身边的红人,看似温和的皮相之下,端的是何等雷厉风行。 京城的市井百姓,当初有多么痛恨安庆长公主,就对施言墨有多敬惧。 那是连只手遮了齐京半壁江山的长公主都给整死的狠人,谁敢惹? 段语嫣这才注意到施言墨的存在,当即面色就变了,惊呼一声:“信阳候?” 她赶忙行了一礼:“不知侯爷大驾光临,小女有失远迎,还请侯爷恕罪。” “恕不了。”施言墨眉眼冷漠,目光如冰棱一般从她身上扫过,带着几分盛气凌人,“方才听你说,我未婚妻声名狼藉,是个泼妇?” 段语嫣一介闺阁千金,哪怕往日多骄纵,哪里是权臣施言墨对手,一个眼神便唬得腿都软了,磕磕巴巴道:“侯爷恕罪,奴家先前并不知晓宋游鱼是您未婚妻,不然借我一千个胆子都不敢对她不敬……” “段小姐如此说法,可是觉得本候偏袒未婚妻,为难于你了?” 施言墨沉下声线,面上染霜:“段家在齐京也算得上有头脸门第,竟是连半分礼数都没有?莫说本侯未婚妻,若是别人,就可任由你败坏声名,随意侮辱?” 段语嫣讷讷:“这……” “女子名声何其重要,若非证据确凿,断不要红口白牙,无端葬送别人一生。”施言墨继续说,神色更加清冷,“若是他人也如段小姐一般肆无忌惮,这齐京的风气,怕是要变了。” 段语嫣语不成调:“侯爷,我……” 我半天,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从小被娇惯,家中长辈从未说过重话,这会儿被施言墨一通数落,何其委屈? 眼泪顿时就落下来了,楚楚可怜,好不凄惨。 周边看客瞧得样子,开始议论纷纷,都道施言墨仗势欺人,把好端端的小姑娘给欺哭了。 宋游鱼原本是想拖施言墨下水,观他狼狈模样,并未想到他竟护着她,还被人给倒打一耙,当即气乐了。 她盯着段语嫣,声音霍然放大。 “段小姐,这世道并非谁弱谁有理,是你先欺我辱我,如今我还未对你做什么,便做如此啼哭样,是要颠倒黑白,再污蔑我一把?” 第46章 他的未婚妻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一生嚣张,还未给谁服软过,哪怕上辈子被施言墨毒死,也没折过半分傲骨。 段语嫣这般做法,简直如同一巴掌狠狠甩她脸上,叫她下不来台。 以施言墨的身份,堵住平民悠悠之口不易,于她却轻松得很。 于是她冷然一笑,声音更大了:“段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吧?我堂堂尚书府千金,不知道哪里惹得你不快了,初次见面便要我滚出如意坊,还骂我不知廉耻,道我名声狼藉?” 她环顾四周,神情忿忿:“且不说我本身清白,就算我声名有损,也是宋家与施家的事,与你何干?谁准你轻易污蔑人,泼人一身污水?” “都说世人最是怜惜柔弱,疼爱美人,可颠倒黑白的柔弱,也该同情和包庇吗?” “你如今道我未来夫婿仗势欺人,那先前你欺我时候,便是无势也欺人了?” “如意坊好歹是齐京出了名的铺子,竟做出店大欺客的事情来,空口白牙便折辱女子,我乃尚书府千金都尚且如此对待,他日平民百姓又如何避免?” 宋游鱼说的义正言辞,周围喧嚣的声音顿时平静下来。 段语嫣见柔弱扮不住了,恼怒盯着她:“我没有欺客,你不得胡说!” “没有?不是你让我滚?还是没有骂我名声不好?或是你没有叫人将我丢出去?” 宋游鱼冷笑:“段小姐,我们等女子虽不是君子,也需得敢作敢当,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那么多双耳朵也都听到了,你还要否认吗?” “莫说言墨哥哥为了我出头,就算他不替我出头,今天的理儿,说什么也轮不到你如意坊!”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谁不是客,手上有钱就能买的东西,何故就低人一等了!” 满堂俱静。 来如意坊买东西的,大多都是女子之流,谁会愿意天生就落人一等,而贵妇千金碍于施言墨,也不好说道什么,一时之间,讨伐的声音逐渐响亮起来。 “没错,开门做生意不论出身地位,我们同样有钱,凭什么这样区别对待?” “宫里的贵人便罢了,小小一铺子,还分三六九等人,可笑!” “就是店大欺客,上次我跟我妹妹进来买东西,不过是衣着素净了些,还被赶出去了!” “没错实在过分,我上次买根簪子,只是忘记带钱,就被打了一顿,说我蓄意强夺,岂有此理!” 听得众人一片交口议论,段语嫣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抖着身子,辩驳道:“不是这样的,我们如意坊是齐京最大的头面铺子,向来开门迎客,从未有过店大欺客念头……” 可惜这言辞,早就在跟宋游鱼的对峙中被压了下来,众人哪里还管她说些什么,全然不信,一个劲讨伐,说到后面,不知道都交流了多少这些年来如意坊的肮脏事。 段语嫣脸都白了。 施言墨听得众人的议论,面色越发沉凝,冷声道:“若是如此,这如意坊倒是个不体面的存在。” 丢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带着宋游鱼离开了。 宋游鱼入戏太深,等回过神来,已经被他带到外头的街上,她眨巴着眼看他侧脸,回头却发现他也在盯着她。 那黝黑的眸子,认真的注视,叫她心口猛然一悸。 宋游鱼暗骂了声妖孽,问他:“这样看着我作甚,我脸上有花儿不成?” 施言墨不理她的胡言乱语,问道:“方才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啊?”宋游鱼并不理解他善变的心思,挑眉,“你是我未婚夫,还是因保护我才被人群起而攻之,我不替你说话,替谁说话?” 施言墨说:“我瞧得真切,你是真心替我着急的。” “可不是,我任何时候都对你一片赤诚,就你老人家不相信。”宋游鱼瞥他一眼,“上次豁出性命却被你怀疑,怎的今天不过替你说上两句话,却是动容了?” 她哂然:“我倒是不知道侯爷你何时竟这般多愁善感了。” 施言墨不跟她在这方面起争执,盯着她少许,道:“嫁给我,倒是委屈你了。” “你还想退婚不成?”宋游鱼瞪他,“你们施家真是奇怪,退婚一个接一个来,是非要搅得我嫁不出去吗?既不情不愿,当初为什么答应娶我?” 她微愠:“你可知道这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无望的黑暗,而是给予希望之后,再狠狠掐灭那燃起的火苗?侯爷,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般诛心才是最狠毒的刽子手。” 施言墨:“……本侯未尝想过退婚。” “不退你说这让人误会的话作甚?” 宋游鱼盯着他俊美的面皮看了少许,忽而笑了:“不过今日,也是谢过你帮我解围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我一直道侯爷冷情冷心,不曾想也是个护短的。” 护短护短,唯有己短,才算是护了。 他无意中是把她当成自己人了吧。 施言墨哑然,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替他说话,许是那份不像话的约定,在他心底也落了根。 想要解释,却觉得这般解释毫无意义,遂将话头咽了回去,而后道:“你怎一个人去了如意坊?” “我去如意坊不行吗,我好歹是个姑娘家。”宋游鱼瞥他,“倒是你,为何去如意坊,可是买什么礼物给姘头?” “胡闹。”他剑眉微蹙,“什么姘头,姑娘家岂能如此口不择言!” “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姘头?”宋游鱼无视他的呵斥,继续追问。 被她缠得紧,他有些无奈:“本侯公务如此繁忙,哪来的……姘头!” 他扫她一眼:“女子如此撒泼难缠,一个你尚且应付不过来,再来几个,如何是好?” 果然是惧女的病症。 宋游鱼嗤了声,眼波流转,手忽然一伸,从他怀里扯出那包好的首饰,笑道:“那就好,你既然只有我一个女人,那这等女子饰物,就是送我的了。” 施言墨阻拦不及,已经被她打开了布包。 第47章 我今天是你的 http://.biquxs.info/

布包里头,是两支式样不同,却尤其精致的簪子。 一支飞蝶衔玉,碧玉镂空,蝴蝶展翅,口中珠子欲落不落,雕工了得,栩栩如生。 一支却是木簪雕刻,上好的竹木雕成牡丹模样,丝线吊着海南坠珠,于雍容中添几分素雅,竹木散发出的清香,搁鼻翼之下,浮躁心情骤然消散许多。 她笑眯眯仰头,对他道:“多谢侯爷,这礼物我很喜欢。” 施言墨眉眼掠过两分无奈:“宋大小姐,此物不是……” “必须是!”她将手中两支簪子攥于手心,护宝地藏于身后,眼睛明亮,带着几分委屈说道,“侯爷,咱们认识这么久,你还未给奴家送过任何礼物呢。” “以前就算了,如今咱们都要成亲了,你连送我些小东西都不肯吗?” 施言墨第一次发现,面前的女子柔弱起来,也是个叫人难以拒绝的妖精。 明明这东西另有用处,瞧得她那凄婉样子,还是不免心疼。 心头暗叹,问道:“你就那么喜欢?” “喜欢!”她笑得两眼弯弯的,左颊的梨涡深陷进去,甜美而招人,“只要是言墨哥哥送的东西,我都喜欢。何况如此精致之物,明显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她说着,着重强调:“我很喜欢。” 瞧她那抓着不放手样子,显然想要将东西抢回来是不太可能了。 他着实也做不出来同女子相争之举,只能作罢:“既然喜欢,便收着罢。” “多谢言墨哥哥。”宋游鱼说着,垫脚在他面上轻啜一口,“很漂亮。” 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的,她竟然,竟然! 施言墨一张脸霍地挣红,一把将她拖入街道边上的暗处,咬牙道:“宋游鱼,你正经些!” 宋游鱼瞥他,瞧他竟是连脖子根都红透了,心头暗暗称奇。 这老男人一把年纪了,没想到竟是如此纯情,不过稍稍撩拨,就如此羞涩。 怕是再调戏下去,他都能当场挖地钻进去了。 她弯着眉眼,无赖回道:“你是我夫君,夫妻间不需要这东西。” “还不是!”施言墨道。 “马上就是了,除非你不要我。”宋游鱼说。 怎可能不要,两家都做出那般决定了,再反悔,母亲非得把他扒下一层皮不可。 施言墨哑了哑,无奈:“这是街上,你好歹收敛点。 “知道了。”宋游鱼笑眯眯凑近他,“回去之后,咱们再行亲热。” 施言墨从小到大从未跟除了母亲之外的女子这么亲近过,这会儿竟是有些六神无主,一时间任她上下其手,都忘记了挣扎,少许道:“宋游鱼,你再如此,本侯可就生气了!” “不就是亲一口,这都要计较,亏你还是七尺男儿,如此小气。” 宋游鱼说着,将面颊朝他凑过去,“行,为了给你些平衡安慰,你亲回来吧。” “?”施言墨一脸懵。 宋游鱼挑眉:“不够?你是要我把自己都给了你,才勉强心儿舒坦?” 她斜他一眼,眼波生媚:“贪心!” 施言墨:“……”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 这是从哪跑出来的妖精! 头疼得厉害,他终是深深叹口气,对她道:“以后莫要这样了。” 他劝道:“姑娘家应该温柔端庄,断然不可做出如此轻浮之举。” “轻浮吗?”宋游鱼眨巴着大眼睛,问他,“即便是自己的夫婿,也不可以亲近?” 施言墨默了默。 不知为何,从那句玩笑似的的夫婿起,他对她就没有彻底拒绝的底气了。 她是……他的夫人。 未来夫人。 夫妻间行些亲密之事,岂不理所当然? 他似乎是不该拒绝的。 但是…… 他敛下眉眼,提醒道:“我们还未成亲。” “那就是成亲以后可以随意亲近了。”宋游鱼笑道,“那言墨哥哥,你要早点来我家提亲哦。” 施言墨无力。 随她折腾吧,论耍流氓,他还真不是对手。 谁让他自己想不开,承诺娶她的? 宋游鱼似乎没瞧得他面瘫之下的生无可恋,笑眯眯挽着他胳膊,蹭了蹭,唤他:“言墨哥哥。” “嗯?”他下意识应了声。 宋游鱼被自己做作的腔调给麻了头皮,见他竟然没有半分抵触就应了,嘴角微不可察抽搐了下。 这男人,显然是藏得深沉的闷骚。往日里一本正经瞧不出来,偏就喜欢那张扬火热的撩拨。 “何事?”他问道。 宋游鱼眼波流转,盈盈而笑:“咱们似乎从未好好在一起过,难得今日聚在一起,不若陪我逛逛这大齐的京城?” 她略有失落开口:“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来玩,却是连路都不识。” 第一次出来玩? 施言墨想起初次跟她见面,她那娴熟的落跑姿态,可不像是初次出门。 待要反驳,却想起她先前痴傻十年的名头,话头又咽了下去。 傻了那么久,不论装的还是真的,总归是被人盯着的,哪能轻易出门。 可惜,今日却是不行的。 他摇头:“不可。” “言墨哥哥。”她晃着他手臂,大眼睛里水光盈盈,异常闪亮。 亮得叫人不忍拒绝。 他铁石心肠拒绝:“我今日有事。” “我陪你一起。”宋游鱼死缠着他,“我很乖的,我就是你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子,腰间的玉佩,只是一个外缀,绝不闹事误事,我保证!” 她信誓旦旦:“等你办完事情,我们再玩耍。” 开玩笑,就是他有事,她才要缠着。 “改日。”施言墨说,“今天不行。” “行的,夫妻同体,我们本就是一个人。”宋游鱼说,“我真的很乖,你办你的事情,我绝不打扰,哪怕叫我隔几步远跟着。” 他看着几乎整个儿都挂到他身上的小女子,脑壳隐隐作痛。 “宋游鱼。” 他深吸口气,声音都有些憋得冷了:“听话。” 她还当他会说出怎样威胁她的话呢,结果却只是这么一句? 退了一步,便将是步步退。 得寸进尺素来是她的强项,宋游鱼嘻嘻笑了:“不要,我今天是你的,所有时辰都是你的,山无棱,天地合,哪怕风雪交加刀枪剑雨,都无法将你我分开!” 施言墨一口气被她生生堵在喉咙里。 第48章 别想不开 http://.biquxs.info/

他抬手揉了揉额际,看着天色,好一会儿道:“既是如此,你便跟着吧。” 宋游鱼眼眸一亮:“还是我家言墨最好了。” 她两世形形**的人见多了,这般正经搭讪不理,死缠烂打却会松口的还是第一次见。 心头哂笑着,又听得他说道:“不过此去,都得听我的。” “一定听你的!”宋游鱼笃定点头,“若是乱来,随你处置!” “随我?”他念着这两字,眼底有什么掠过,嘴角扬起来,端的俊美逼人。 宋游鱼盯着他侧脸,有些失神,总算明白为何这些年来京城里的大小姑娘媳妇儿对他趋之若鹜了,世人多是肤浅的生物,美好的皮相,永远第一个占得优势的。 譬如现在,哪怕她恨他恨得牙痒痒的,瞧得这张俊脸,不也觉得赏心悦目? 压下心头的古怪念头,她敛下眉眼:“对。” “走吧。”他不再置喙,拂袖兀自往前走去。 宋游鱼跟着他的步子,虽有心想逗弄他,大街上人流熙熙,顾及身份,还是作罢。 施言默带着她穿过三条街道,最后来到西凉湖边。 春末夏初,杨柳抽枝,百花齐放,恰是踏青的好时节,西凉湖边早停了不少船只和行人。施言墨付钱租了一只蓬船,带着她坐船往湖心去。 宋游鱼有些无聊,又存了心逗他,问道:“这西凉湖春光甚好,莫不是见客是假,带我游湖才是真的?” 他瞥她一眼,淡淡开口:“你要非这么想,也不是不可。” 不,她不这么想,也不敢这么想。 不过面上却是盈盈笑着:“如此便不算我自作多情,你我是两厢情愿吧?” 她倒是惯会蹬鼻子上脸。 施言墨看着碧波粼粼的湖面,少许道:“稍会儿你便留在蓬船上,我谈了事情就来。” 什么? 宋游鱼诧然,好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你要把我丢下一个人?还留在湖中心?” 这人是怎样的缺心眼,亦或是故意的? 哪个姑娘家不怕水不怕摔的? 施言墨瞥她一眼,眸中似乎带着几分笑意,他道:“你若是不愿,我离开后大可自行靠岸。” 这才是他最终目的吧? 宋游鱼赶忙换了神情:“不,我留下来等你。” 施言墨挑眉:“我不能确定何时归来。” 宋游鱼大义凛然:“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等到天荒地老,灰飞烟灭,都会等你回来。” 施言墨:“……那你等着罢。” 说话间,蓬船已经靠近湖中心,那湖中早停有一座画舫,上头莺歌燕舞,好不繁华热闹,瞧得蓬船靠近,便有人过来接应,问道:“是信阳侯吗?” 施言墨颔首,那人便笑道:“侯爷请,我家将军久候了。” 将军? 这大齐能说得出名字的将领,也就那么几个,施言墨要见谁? 宋游鱼心头咯噔一跳,目光不觉飘上画舫,恰巧二楼雅间的窗子打了开来,一姿容俊美的青年依靠窗边,玉冠束发,蓝衣逶迤,手中拿着一壶酒,神情陶醉迷离,说不出的风流肆意。 竟是言子归。 宋游鱼怔了怔。 别后三年,谁想再见已经生死两阔,印象中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一方将领。轮廓长开了,比起三年前的稚嫩,更添几分稳重。 她还是一眼就认得出来,但他未必知道宋游鱼这身皮囊之下,就是她安庆。 所谓最熟悉的陌路人,不过如此。 心念间,楼上那人似乎有所感应,朝她这方看过来,四目相对,他眉头稍拢,惊得手中酒壶拿不住,从二楼摔落了下来。 “扑通!” 酒壶入水,水花四溅,刚巧溅了施言墨一身水。 宋游鱼:“……” 莫名想笑。 不过有献殷勤的机会,她从不缺席,忙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抬手去给他擦脸。 “我自己来。” 施言墨还是那个面皮薄的施言墨,哪里肯在众人面前显露跟她关系,抢了帕子便自己往脸上擦去。 宋游鱼见他这么上道,遗憾唏嘘,只能作罢。 “你去吧,我在蓬船里等你。” 她乖巧开口,目光从施言墨面上再度上移,往二楼的方向扫了一眼,方才窗口那惊鸿一瞥的男子,早已经不见影子。 施言墨将她神色收入眼中,面上不变,叮嘱她:“安分点,我去去就回。” 她何时不安分了? 宋游鱼撇嘴,只可惜他却都懒得跟她置喙,兀自上了画舫。 她今天的穿着相对朴素,施言墨不提她身份,那船上出来迎接的人便当她是施言墨的侍女,对她颔了颔首,也折了回去。 被忽略的宋游鱼坐回船舱,来不及生气,却已经陷入思绪中。 到底这两人还是见面了。 一个是小皇帝最为信任的臣子,一个是手握兵权,涉嫌跟已故长公主有染备受质疑的将军,明明是该水火不容的两人,却在私下见了面。 修竹知道吗? 亦或是,施言墨的言行,便是代表了修竹的意思? 宋游鱼心绪有些乱。 生于最为复杂的皇宫,血缘关系于她素来凉薄,修竹算是个意外。这许多年来,她将自己所认为的最好都堆砌给他,却似乎从未回头看过那个孩子,也没问过那个孩子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一直以为两人算是亲密无间,是世上最亲的两个人,可笑的是,直到现在,她所认为最亲近的弟弟想法,实际上根本一无所知。 她对他,一无所知。 包括让施言墨跟言子归私下见面的意图。 若是最坏的打算,他该是忌惮言子归的。跟处死她一般,言子归也该早早除去以免后患。 但他脑子不坏掉的话,如今的言子归杀不得。 她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清透湖水,睫毛轻颤,低声呢喃:“我的弟弟,你可别犯傻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朝堂大乱,修竹能用的人太少。 文有施言墨,武便是言子归,言子归出事,他缺的可不只是一条腿。 而是…… 兵败如山倒的坍塌。 还有,她那么辛苦替他建立起来势力。 思绪间,水面忽有异动,她心头绷紧,缩回蓬船里头。 果见下一刻,有数名黑衣人从湖底破水而出,若那一锅饺子般撒落于画舫跟蓬船之上。 第49章 刺客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眼底闪过阴霾,随手抓了一根棍子躲在暗处。 她早该想到的,大齐文武两大重臣都在这里,多好的一网打尽机会,那些反帝党岂会错过。 只可惜她现在只是一介弱质女流,就算看破危机,也无济于事。 不过呼吸的瞬间,那些黑衣人已经杀上画舫,鉴于她是跟施言墨一起过来的,也分出了三个人来抓她。 “可恶!” 到底是没有任何底子的娇弱千金,杠不过两招就被逼得连连败退。 宋游鱼咬牙撑着,忽听得那三黑衣人中有人吩咐道:“要活的,我看施言墨对这女人还挺在意,说不定有用!” 另外两黑衣人闻言,对视一眼,改变招数,当真是奔着活捉她的法子来。 宋游鱼嘴角抽搐,想了想,一狠心退到船舱尾部,趁那三人不备,猛地跳入湖水中。 ……活捉她去威胁施言墨? 别犯蠢了,那冷面黑心的男人,由始至终最为狠毒,她不过是因着死缠烂打才跟他攀上牵扯的讨人嫌,还指望她一条命能换得他的妥协退让? 与其在这想法上天真,不若实诚点面对现实——真有那时候,为保全自己和大局,他定会“大义灭亲”的吧? 而她,也从不愿做那坐以待毙的砧板鱼肉。 她会凫水,又极为理智,一头扎入湖水中,霎时就不见了影子。 三个黑衣人面面相觑,看着那水面,问道:“现今如何是好?” “先杀施言墨和言子归。”为首那人说道,“不过是个弱质女流,死了便死了,正事要紧。” 谁也没想到芊芊弱质落水后还能保全自己,当下都奔往画舫上去。 宋游鱼凭着出色的凫水之术,不过半刻功夫,已经游到对岸。 她也不顾湖心那画舫上的纷争,兀自拔腿就去了刘太傅府上。 那看门的守卫瞧得她一身湿漉狼狈往门里冲,赶忙将她拦下:“何人胆敢闯入太傅府!” “我要见太傅大人。”宋游鱼说道,言简意赅,指明要点,“我乃信阳侯未婚妻宋游鱼,有侯爷重要消息禀报。” 身为曾只手遮住齐京半边天的人,这朝廷中的派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这太傅刘欢,恰是最坚实的保皇派。 主子什么人,府中的下人也是什么样脾气。那守卫自是知道自家太傅跟信阳侯往日来往甚密,闻言赶忙让她进门,同时去通报刘太傅。 因她浑身湿透,有失礼数,那院子里的大丫鬟还给她先拿了件斗篷披于身上。 刘太傅今日不临朝,正在书房翻阅典籍,听闻下人禀报,急忙忙就过来了。 他素来性子急,见面之后,直接便问道:“宋大姑娘,信阳侯可是出事了?” 这人眼尖,心思也敏锐,跟聪明人说话,果然容易得很。 宋游鱼颔首,说道:“西凉湖心,信阳侯和镇北将军相约游玩,忽然遭遇一伙刺客,刺客来势汹汹,奴家也是拼死逃了出来,听侯爷说您与他私交甚好,故来求救,还望刘大人伸出援手!”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连朝廷命官都敢行刺,这帮贼子简直无法无天了!”刘太傅大怒,当即命令道,“王安,李思,赶紧点派府中好手五十人,并去府尹那里请求支兵!” 而后对宋游鱼说道:“大姑娘受惊了,且在府上歇息,老夫保证把侯爷和言将军救出来!” 他是长辈,又素来独断,也没给她说话机会,急急忙忙领着府上好手出去了。 宋游鱼有心跟随,身侧大丫鬟柳儿唤住她:“宋大姑娘,女子形容不整传出去不好,您若是要走,不妨先换身衣裳?” 宋游鱼顿住步子。 她倒是忘记这一出了,她已不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行事可以不顾世人眼光,仅论宋府长女身份,上次下水救施文远都被批判甚重,再来一出“不体面”,怕是就直接名扬京城了。 这丫鬟倒是想得周到。 “有劳。”她道了一声,跟着丫鬟进入里间。 换得干净衣服后,柳儿去禀报刘夫人府上来客,宋游鱼等不及寒暄,偷偷跑了出去。 耽搁的这会儿功夫,西凉湖那头的事情也有了着落,事关朝中重臣,有刘太傅带人相助,府尹也来得快,施言墨和言子归都只是受了些轻伤。只是那帮刺客相当硬气,见行刺无果,竟都服毒自尽了。 府尹办案,早已经遣退游人,宋游鱼不想惹麻烦,便躲在不远处观望。 施言墨离开画舫后,还依然着人打捞湖心,冷面含霜,不时问:“可有捞到?” 府兵摇头:“未曾。” “继续捞!”施言墨沉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冷着脸,语气沉重,府兵不敢违逆,忙不迭继续去打捞。 另一头言子归也吩咐手下士兵:“你们沿着这头搜过去,不论是何种情况,都得找到人!” 被忽略半响的刘太傅瞧得众人忙碌样子,忍不住问道:“侯爷可是在找谁?” “宋家大姑娘,宋游鱼。”施言墨沉着脸说道,声音里带着几许疲惫,“她与我一道出来的。” “宋大姑娘?”刘太傅一怔,而后嘴角一抽,“她不是听从您的吩咐跑来跟我求援么?怎会在水中?” 此话一出,整个西凉湖畔静了两分。 施言墨神色怔忪,似是不可置信:“她去找你求援?” 难怪这些人来得那么及时,要知道西凉湖离着太傅府有些距离,纵是他们遇刺消息传过去,也没那么快的。 “正是宋大姑娘。”刘太傅观他神色有异,眼底有什么闪过,问他,“侯爷对此事竟是不知情么?” 施言墨目光淡淡从刘太傅面上扫过,知晓他想什么,道:“我与她提过太傅交情。” “原来是这样。”刘太傅松口气,“宋大姑娘聪明仗义,侯爷真是有福之人。” 施言墨眉眼微敛,兀自问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在我府上。”刘太傅观他神情,说道:“侯爷放心,宋大姑娘只是落水受惊,并未受伤,府上找了大夫,应当无碍。” 第50章 我没力气了 http://.biquxs.info/

施言墨不再搭腔,驻足原地,神情冷淡,一时间不知在想什么。 刘太傅是个圆滑的人,观察少许,拱手对他和言子归道,“侯爷和言将军遇刺受惊,不若先去老夫府上歇歇脚,待这边事情查清楚了,再行定夺?” 施言墨本就是刘太傅一党的,加上宋游鱼就在太傅府,自不会拒绝:“那便有劳刘太傅了。” 言子归却道:“不必,时候不早,本将军府上还有些事情,改日再行叨扰。” 他言辞坚定,刘太傅偷眼打量一番施言墨,无奈接口:“那将军自便,我与侯爷就先行一步了。” 朝中的传闻里,保皇派跟镇北将军是死敌,哪怕实际不若传闻真实,总归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刘太傅说完话,便带着施言墨上了回太傅府的马车。 言子归倒是没走,他于湖畔行走,不知道琢磨什么,时而跟着那府尹吩咐几句。 宋游鱼没了内力,隔着老远的距离什么也听不清,待了些许,见没有异状发生,便索然无味转身,打算离开。 太傅府她既然溜出来了,就没想着回去找怀疑。那施言墨跟刘欢一丘之貉,谁知道背后算计着什么,她这关头迎上去,说不得就成了出头之鸟。 刺客一事,她心头模糊着,还是找赵行泽商讨一番,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沉吟着走了一会儿,眼前忽然阴影笼罩,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诧然抬头,只见前方的男子身形颀长,玉冠粉面,明明有着不逊女子姿色,眉眼间时而流转的锋芒,却生生压下那几分女气,叫人不敢小觑。 不是言子归那厮是谁? 他怎么找过来了?莫不是方才她躲在一侧时,就被他瞧见了? 心头千百心思流转,面上却是有些诧异:“公子,你拦住奴家去路,是何用意?莫不是……要打劫?” 她和言子归并未相认,如今的他理应是认不出她来的。 “打劫?”言子归目光大大咧咧从她面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 “若是打劫,你又待如何?” 他问得理直气壮,存了心地捉弄于她,她竟有些语噎。 当年收养的小奶狗,终究是养歪了。 她心头暗叹一声,面上一片严肃,义正言辞:“光天化日之下,公子你若是敢胡来,我便喊人了!” 言子归瞟她一眼,像那死猪不怕开水烫:“若我没记错,你快要与那施言墨成亲了?若被人发现你与我私下会面,你说传出去当如何?” 这小子,比起前些年更加油滑了,在拿话堵她呢。 她也不怂,瞥他一眼:“公子此言,莫不是看上奴家了,要跟我家侯爷抢人?” 一句“我家侯爷”,听得他额头青筋跳了跳。 他眼睛微微眯起,霍地欺身接近,俯首在她耳边低语:“若你愿意,未尝不可。” 宋游鱼:“……” 罢了,竟被堵得喉咙有些上不了气。 毫不客气伸手将他面庞推开些许,她沉着脸喝道:“言将军,请自重!” “有趣。”他顺势后退两步,目光上下扫她一眼,眸中情绪未明,少许说,“宋大姑娘。” 他唤了声,瞧她防备样子,弯起唇角:“你我之前,可曾认识?” “不曾。”宋游鱼毫不犹豫作答,“托侯爷的福,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将军。” 听她把施言墨拖出来,他轻嗤道:“看来宋姑娘跟信阳候感情还不错。” “侯爷待我素来极好。”宋游鱼答道,神情不卑不亢,“听闻将军跟我家侯爷不合,不过有些事情终究是男人间的博弈,找我一介女流麻烦,非君子之道。” 言子归嘴角一抽,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你觉得本将军在找你麻烦?” “不是吗?”宋游鱼莞尔,清浅一笑,“小女子先前,并未得罪过将军。” 言子归搁于袖中的手指霍地攥成拳头,呼吸紊乱两分,模样瞧着竟似有些委屈。 不待她看清,他便侧身让道,冷冷说:“你走罢。” 宋游鱼有些惊诧。 所以他追上来拦路,就是为了调戏她? 有些摸不着他想法,但此时此刻,确实不宜相认。 这般想着,对言子归福了福身,道了声谢,急忙迈着步子离开。 只是还没走出多远,身后忽有闷哼之声响起,极为痛苦压抑,而后有什么重物摔于地上的声音。 她没忍住回首。 先前邪肆张狂的青年如今正单手撑着地面,吃力从地上爬起来,俊美的面庞上有细汗渗出,神情瞧着极为痛苦,目光往下,那单薄的蓝衣前襟处,深色的水渍逐渐晕染,慢慢浸湿了衣色。 他受伤了! 宋游鱼恍然想起先前赵行泽与她说的话:言子归回京之前遇袭,伤重需得卧床。 如今算来,这卧床不过数日,伤势绝对没大好,而今天又遭遇刺客,不知道是否再添上新伤。 他这身子绝对是撑不住的! 他初回京城,虽手握重兵,却也被各方势力忌惮,若是这模样叫人瞧了去,还不得横生变故! 心头一急,忙反身折回去,将他从地上扶起来,问道:“言将军,你还好吧?” “不好。”言子归皱着眉头,神情犹带着几分伤痛的压抑,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肩头,“我没力气了。” 那如今的情况,就是待宰的羔羊。 宋游鱼环顾四周,琢磨怎么将他先带走,再清理伤口。 为防施言墨等人发现,她先前走的便是暗巷,照理说这些地方少有人来,但隔墙尚且有耳,也怕个万一。 言子归的处境也算如履薄冰,任何的万一都试不得。 方沉吟着,耳边响起他的声音。 “前方左拐五十步,第五间房子。” 许是疼得厉害,他说话都有些喘气:“我如今行走不便,麻烦姑娘带我过去了。” 他自己已找好落脚处,宋游鱼自是放了心,用力支撑着他大半身子,一步步往前挪。 “你撑着点,我一介女流没多少力气,你要是倒了我可扶不起来。” 言子归听得这话,在她瞧不见的角度,嘴角微微上扯。 “我尽量。” 第51章 今日我没来过 http://.biquxs.info/

路途不算远,宋游鱼没用多大功夫就将他搀扶到地方。推开门,一股陈旧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她抬眼扫视,里头占地不小,有院子,还有独立的两间茅草屋,只是院子里杂草遍布,蛛网蔓延,没有半分人气,怕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了。 “左边那间。”言子归哑着声音道,因为疼痛面庞微微扭曲,“里头应当有些治疗伤势的药物。” 宋游鱼没来过这地方,不知门路,听从他指点,将他扶到左边的茅草屋。 推开门后,奇怪的竟然没有跟外头一般铺面而来的灰尘。 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似乎被人擦拭过,虽然陈旧,却还挺干净。 她将言子归扶到椅子上落座,见桌面上还有茶壶和茶盏,便信手拿起茶壶倒出一盏茶。 那里头的茶呼呼冒着白气,竟还是热的! 宋游鱼嘴角抽搐,将茶递给言子归:“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他抿着唇,接过来一口就饮尽了,将空着的茶盏递给她。 宋游鱼又倒了一盏给他,眼眸微敛,说道:“如今已将将军送到安全地,小女子也该回去了。” 她说着微微后退,作势要离开。 言子归没挽留,只是叹息似的说道:“我胸口腹部被划了几刀,虽不致命,却牵引了旧伤,如今是连多做几个动作都牵强,若是不能及时包扎换药,怕是撑不到晚上了。” 那明显的暗示,叫她眉头一跳。 本来是想就这么离开了,偏偏听得这话,怎么都走不了。 她拧眉道:“这房子里不是还有人吗?将军何故说无人帮忙换药?” 言子归道:“若是有人,你不妨找找看?” 宋游鱼不找。 他敢这么说,这房子里应该没人,就算有人,也不会被她找到。 有些无力摇头,她轻哂,提醒道:“言将军,这屋子里的茶是热的。” 她倒给他,他毫不犹豫就喝了,说明他相信这房子里的人不会害他。 被戳破了,言子归也不尴尬,他淡淡道:“你若笃定,走便是,来日我坟头多上两炷香。” 宋游鱼:“……” 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咬牙怼他:“言将军,你我素未相识,又男女有别,你这般作态,岂不强人所难?” 言子归仿佛没听到:“柜子底部一层,有个箱子,里头有纱布,麻药和刀子。” 说罢旁若无人开始宽衣解带。 宋游鱼有些傻眼。 若是个真不认识的,这登徒子似的做派,她肯定头也不回跑了。 可偏偏这人,是她看了好几年的孩子…… 纠结地有些牙疼。 踟蹰间,见他已经将外衣除去,白色的里衣沾血湿哒哒贴在肌肤上,他试图解开里衣,微凝涸的血肉将衣服黏得死紧,他手下一个用力,带着轻微“嘶”的一声,碎衣带着一大片连皮带肉撕了下来。 殷红的血液流的更加欢快了。 宋游鱼看得心惊肉跳,没忍住按住他的手,喝道:“住手!” 这小子多年来还不长进,依旧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 言子归一双星目盯着她按住他的手,而后抬眸瞧她,眸色幽深,黑黝黝的看不透底,却莫名有些叫人怜惜。 他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宋游鱼自己先捱不住,无奈道:“我来。” 不然照他这折腾法,伤还没包扎,人就先弄死了…… 明明伤那么重,还把自己可劲捯饬! 认命去柜子里拿药,果然在底层的格子里找出药箱,里头东西不少,上好的伤药,止血的药粉,包扎的纱布,以及火剪和刀子,一应俱全。 她拿了过来,小心翼翼用剪刀剪去他身上的衣服。 里衣化为碎片,一块块从身上落下,最后还留在身上的,还有四五块,每一块都沾黏了血肉,紧紧纠缠,怎么都不肯离开。 她目光滑过,还能看到他劲瘦的背部和腰间,疤痕一道接着一道,每一道都深入极深。 这些年来也不知道他多少次往鬼门关路过。 宋游鱼心头颤抖,没敢再看,哆嗦着手将碎衣和着血肉剪下来,用火上烤过的刀子给他祛除腐肉,再给他撒上伤药包扎,后头收拾东西时候,瞧得那一地触目惊心,忍不住骂道:“你们将军府的大夫都是饭桶吗?不能让伤势痊愈就罢了,连伤口腐肉都不会祛!” 言子归垂下眼睑,他倒也坚强,任她折腾许久,疼得冷汗落下都不曾吭声,这会儿模样却有些黯淡。 “可不是,个个都吃白饭不尽心的,我这身伤拖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 他瞥她:“我瞧着宋姑娘对医术颇有见地,不若到我府上帮忙两天?” 宋游鱼嗤了声,眼尾扫他:“别得寸进尺,我未来夫婿跟你势不两立呢。” 这么把施言墨未婚妻拐了去,像什么话。 言子归嘴角扯了扯:“那你为何救我?” 他眼神有些兴味:“夫妻同心,你该跟他一道,对我见死不救,落井下石才是。” “当谁都与你一般小人之心。” 宋游鱼懒得跟他扯掰,将他拖到屋里唯一的床上,扶着他躺下,说道:“屋子里还有些治内伤退热的草药,我去给你煎一份,你且好好躺着,莫要起身扯着伤口,回头我还得给你重新换药。” 言子归应了声,安静躺着不动,模样十足乖巧。 宋游鱼恍然想起前些年时候的少年,每每生病时候也是这般姿态,眼底微微柔化两分,顺手往他额头撸了把,给他盖上被子出去了。 听得脚步声远去,床上躺着的男子盯着那房门,眼底露出些许迷茫和疑惑。 “姐姐?” 宋游鱼煎药回来,床上躺着的男子已经昏睡过去了。受了极重的伤,几日来不曾好好歇息,今日又遭逢刺客,惹得伤口崩裂,这会儿心神俱疲,放松下来歇过去也是理所当然。 她将冒着热气的汤碗搁在桌面上,小心翼翼退出房间,外头喊了一声:“出来!” 院子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动静。 她有些不悦,说道:“我得回去了,你家将军还需尽心伺候着喝药,还不出来?” 这话说的露骨,那暗中的墨羽无奈现出身形,对她拱手作揖:“宋大姑娘。” “药在桌面上,稍许记得喂他。” 宋游鱼打量着面前年轻的暗卫,对他能力毫不质疑:“他这身伤反反复复,再折腾两次命就没了,往日里多盯着点,如今这朝堂上,还不知多少人盼着他死。” 墨羽应了,瞧着她眼神有些奇怪。 “别问,我和你家将军什么都没有。” 宋游鱼不以为意,整顿衣角的褶皱往外走,淡道:“今日我没来过。” 第52章 拒不服软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是从后门溜出来的,回去时候也从后门回去。 刚迈步进入院子,她就察觉到院子里不同寻常的气息,顿了顿,分辨到来人,缓缓朝里头进去。 “还知道回来?” 院子里段氏领着几个丫鬟婆子坐在石桌边上,一边品茶一边讥哨开口:“我还当大姑娘出去私会野男人,乐不思蜀,家都不知道在哪了呢。” 宋游鱼给她行了个晚辈礼,淡道:“母亲言重了,女儿只是待在院子里无聊,出去走走,哪来野男人私会。” 她抬眼看着段氏:“虽说是后母,到底也是母亲,长辈哪能听风就是雨,凭空污蔑小辈清白。” 段氏没想到她承认得利索,还倒打一耙,眉头拧起来。 “你这说什么话,如今已经许配了人,整日里不着家,我这做嫡母的还管教你不得了?” “并非不得,只是母亲说女儿跟野男人私会,着实叫女儿委屈,毕竟女儿一辈子清誉,您可不能随便说话。” “你还知道清誉!”段氏哼了声,“不是让你在后院里跟着莫嬷嬷学习规矩,怎的却跑出去了?” “难道莫嬷嬷没有跟母亲说,女儿素日里的规矩学的很好?”宋游鱼微笑,“既然可以放松,父亲也没有禁女儿的足,女儿为何不可以出门?” “出门可以,但我今个儿听人说,你在如意坊跟着男子搂搂抱抱?”段氏将茶杯重重搁在桌面上,一张脸满是怒气,“还伙同外人污蔑你表妹,简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原来母亲说的是这事儿。” 宋游鱼心头一转,已猜到段氏动怒缘由:“想来嫣然表妹已经跟母亲诉苦过了,不过此事还真怨不得女儿,我只是去如意坊买些女儿家用的脂粉,毫无缘由就被她打出来,还当众泼我脏水坏我名声,我气不过这才跟她起了争执。此事那么多双眼睛都见着了,母亲要是不信,可以去找人问问。” 宋游鱼也不见慌张,她看着段氏,说道:“而且侯爷可不是寻常男子,他是鱼儿未来的夫婿,他瞧见女儿被人欺负了,才出面帮忙说两句,莫不是母亲觉得以侯爷的能耐,会凭空造谣一个区区如意坊?” 施言墨就是一块金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分量还够重。 段氏听得她拉出施言墨,一时间面色微微变了。 宋游鱼瞧得真切,哂然一笑:“难不成嫣然表妹跟母亲告状,竟没有将事情仔细同母亲说清楚么?” 段氏神情有些扭曲:“那又如何,即使你同信阳侯是未婚夫妇,你一日还未过门,就还是我宋家的闺阁儿女,还未出嫁就跟外男拉拉扯扯,让我们宋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义正言辞,换别的姑娘早就被骂懵了,可宋游鱼何许人物,打嘴仗她从来就没有输过。 她平静看着段氏,沉声道:“信阳侯府何等门第,我为人如何,信阳侯心里有数,他尚且没有异议,母亲这般说教,可是在怀疑侯爷的眼光?” 信阳侯府,自然比没有多少实权的户部尚书府来得高贵。 段氏说不过她,气得一拍桌子:“巧言令色,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大齐极重孝道,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她可吃不消,道:“母亲何出此言,女儿这般辩解,不正因为眼里有母亲,将母亲放在心头上?如若不然,为何不任由母亲误会下去?“ 段氏斥道:“够了,本夫人不耐烦听你说辞,既然今日事儿有信阳侯参与,本夫人就不为难你了,不过你当众将你表妹骂哭,又令如意坊声誉受损,稍会儿你便提着礼物,跟我去一趟段家,跟你你表妹道歉,并告诉世人,如意坊断然没有店大欺客!” “不可能!”宋游鱼没得商量拒绝了。 开玩笑,白天如意坊那破事那么多人看见了,现在她去澄清,岂不是用她的名声来换如意坊的损失? 况她凭什么跟段语嫣道歉? 仗势欺人,店大欺客,目中无人也是事实,她又没有说错。 “宋游鱼!”段氏深吸口气,冷冷睨着她,“这是命令!” 她郑重提醒她:“父母之命,子女当听从!” “父母不对之处子女亦有劝诫不盲从的义务。”宋游鱼说着,瞥她一眼,“何况母亲毕竟不是我生母,如此咄咄逼人,不怕外人说道?” “不是生母,便说不得你了!”段氏气结,“我是你嫡母!” 她怒道:“待老爷下朝,我便与老爷说道说道,是否我这尚书府嫡母的位置仅是空置!” “真相我已经说清楚,是母亲你胡搅难缠,用我清白名声去换如意坊名声,女儿当然不从,何况如今我一言一行代表的可不仅是宋府,还有信阳侯府。” 宋游鱼笑容微冷,直视着段氏眼睛,“母亲莫不是认为,父亲会容许你胡闹?” 段氏一噎。 宋游鱼还怕她不够打击,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母亲,你丈夫何许人物你心里不门儿清吗?事情捅到父亲那里,您觉得会是怎样后果?” 段氏身子一僵,手指不觉捏成拳头。 宋游鱼说的没错,夫妻十年,确实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宋仁安的性子了。 莫说今天的事儿确实是如意坊和段语嫣冲动,就算不是段家的错,依照宋仁安的性子,生怕得罪信阳侯,说不得也会逼着段语嫣亲自过来跟宋游鱼道歉! 到时候如意坊声名只怕会更加糟糕! 思及至此,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她指着宋游鱼的鼻子,冷笑道:“好,好,好!” “你倒是生得一张巧嘴!” 她怒道:“果真是待在后宅埋没了眼界,如此一意孤行不顾大局,宋家迟早被你败坏!” 大是大非宋游鱼心里清楚着,何况这会儿真不是所谓顾全大局。 她微笑开口:“母亲教训得是。” “你!”说不过她,段氏气呼呼拂袖离开,临行前没忘记给她做安排。 “还有些时日怕就嫁人了,你规矩既然学会,就不用学了,不过成亲用的喜帕,嫁衣,枕被得是你自己缝绣,这几天你就安安心心做些女红,别没的事儿老往外跑了!” 她顿了顿:“丢人现眼!” 宋游鱼没跟她犟,敛目送她离开:“母亲慢走!” 第53章 担心你 http://.biquxs.info/

段氏一行人走后,鹊儿一脸佩服:“还是小姐厉害,竟能把大夫人气成这样!” “名不正言不顺,想骑到我头上来。”宋游鱼轻嗤:“她还嫩着呢。” 她早些年跟后宫那些长舌妇大撕八百回合时候,段氏怕是还没嫁人吧? 鹊儿不知她所想,疑惑中又有些好笑:“小姐又说胡话了,夫人可是长您许多岁数,嫩也不是这么说的。” 宋游鱼也不解释:“无妨,反正她还不够看。” 说着她伸了个懒腰:“你去领些膳食回来,肚子都饿了。” 虽然清晨时候跟着赵行泽蹭了些吃喝,可后来又是争执打斗,又是逃跑送信,还得照顾受伤的言子归,一通忙活下来,早就又困又乏了。 鹊儿瞧得她眉眼间的疲惫,应道:“那小姐先去屋里候着,奴婢这就去厨房拿些膳食回来。” 宋游鱼颔首,往屋子走去。 她困晕晕推开门,一眼看到站在窗前的男子,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尤其醒目。心头一个哆嗦,差点就摔门退出去了。 可那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没能真的付诸实践。 她皱着眉头,问道:“侯爷怎么来了?” 依照施言墨的性子,既然来了,没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绝不会轻易离开,她逃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不若跟他好好说道,看看能不能一劳永逸将事情解决了。 施言墨不答,一双清透的眸子盯着她,眸色幽深,看不到底。 宋游鱼叹口气,认命反手将房门关上,朝她走去:“侯爷?” “怎的不叫言墨哥哥了?”他轻嗤,“你白日里不是叫的挺开心?” 宋游鱼面皮一扯,那不是为了调侃他吗? 正常时候她管他叫那恶心的称呼作甚? 他不嫌难听,她还嫌头皮发麻呢。 当然心头腹诽,面上可不能这样说,她敛下眉眼说道:“这不是瞧你气色不好,怕惹你生气吗?” 说着上下打量他一番,瞧见他衣裳已经换了,白衣清俊,倒有些清冷谪仙人味道。 他模样极好,这番看来,更是不觉将人心神夺了去。 她勾起唇角:“看来刘太傅去的早,你没有受伤。” 听得她提起刘太傅,施言墨的眼眸微微眯起来,有些凉薄看着她,“你怎会知道刘太傅?刺客来时,你又是如何死里逃生跑到太傅府求援?” “你这人啊,别的不说,就喜欢疑神疑鬼。” 宋游鱼哼了声:“我死里逃生你不开心吗?亏得你好意思说,刺客来时,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就在画舫上,将我一个弱女子丢在独自的蓬船。那些刺客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当时就直接杀想我了,你是不是早就预谋着,等我死了你好去找新欢,所以我不死你很不开心?” 这女人倒打一耙的本事一惯厉害,他都不是对手。 只是他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所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诚如她所说,有刺客盯上她了想要她性命,在杀手手下她又是如何能死里逃生的? 她不过只是一介女流,还能有什么特殊本事不成? “当然是跳水了!” 宋游鱼白他一眼:“你手眼通天,难道不知道我小时候落水过一次?” “落水之后身子骨一直虚弱,差点救不过来,我会水不能理解?上回你侄子落水还是我救回来的呢。” 还真不能理解,施言墨道:“我当你此后会怕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不怕是假的,可怕有何用?” 宋游鱼眼底掠过一抹戾色:“我生母为救我感染风寒,我自己也是大病难愈,若是怕它,这一切就不会到来吗?会害怕的,从来是懦夫,永远都不敢面对现实!唯有挑战和战胜,方不会变成自身弱点,让人随意拿捏,将自己置身危险之境。” 她顿了顿,继续道:“这些年来,我学会最多的道理就是,这世上没有谁无缘无故对你好,更不会在危难关头有什么英雄从天而降。想要活命,想要保住自己和所在乎的人,就得变得更加强大,唯有强大才能不被那些讨厌的人踩在脚底下,若是害怕某事,那就得克服恐惧!” “所以我会水,比其他人水性更好。”宋游鱼抿了抿唇,“若我这么说,侯爷可能接受?” 因为想起安庆时候在皇宫里面那些过往,她神色不觉带了几分狠厉和悲凉,情感也真切了两分。 施言墨一时间不知怎么回话,只是看着她问道:“那你为何救我?” “不能不救,你若出事我就得守活寡。”宋游鱼说,“你可知守活寡对一个女子意味着什么,痛不欲生,一生寂寥,到处都得被人指指点点,我受不住。” 施言墨脸有点黑。 他这还没死呢,她守什么活寡! 何况:“我死了,你亦可改嫁!” 他可不信这事她做不出来。 “也对,不过当时脑子抽风,一心只想着怎么救你,倒是没想那么多。” 宋游鱼一脸无辜:“无法,心都被你偷走了。” 这话说得几乎没有破绽,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怀疑。 他抿唇,抛出最后一个疑问:“那你为何去找刘太傅,说本侯与刘太傅私交甚好?” “瞎猫碰到死老鼠,我也不知道他会去。”宋游鱼答,“至于你和刘太傅私交,我是有次从书房路过,听得父亲跟幕僚说起这事,道是侯爷跟刘太傅私交甚好。就算没有私交,刘太傅素来刚正不阿,知道侯爷和言将军有难,岂会坐视不理?” “就这样?”施言墨还是怀疑。 总感觉事情太过于凑巧,很不对劲。 他垂下眼睑:“那你为何不呆在刘太傅家里等我回去?” “担心你啊。”宋游鱼说,眼睛里带着些哀怨,“你还在危险中,我怎能待在家里等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看到你之前,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下来。” 施言墨额角青筋直跳:“你到底是盼着我活着,还是巴着我死?” “当然是盼你活着!”宋游鱼看着他,“天知道我瞧见你还活着时候,多么高兴!” “是吗?本侯方才见你神色,倒像是惊吓?” 施言墨瞥她:“既说是去找本侯了,为何在湖边与本侯相见,反倒是自己离开?” 他面色阴沉,似有些动气:“就不怕遇到危险?” 第54章 身为女子好难 http://.biquxs.info/

“刺客都被打跑了,哪里还有危险。”宋游鱼掩嘴打个哈欠,“至于不见面嘛,我毕竟还是闺阁中的姑娘,要是那种情况下与你见面,外人该如何说我?” 她义正言辞:“当然是见到侯爷等人安然无恙,就自己离开了。” 她说:“不知道侯爷来了多久,方才我跟母亲起争执想必侯爷也见着了,我是偷溜出去的,母亲又不待见我,回来自然也不能大张旗鼓。” 施言墨张了张嘴。 她能言善辩,说得他竟然无言以对。 反正说不过她了,他无奈道:“如此,你就好好歇着吧。” 他说着就要走。 这里是汀兰苑,施言墨是个男人,男女授受不亲,宋游鱼当然巴不得他赶紧走,瞧见他转身,还暗暗松了口气,不想他转身之后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桌前的竹篮前停下了脚步。 他拿起绣了一半的绣品,问她:“这是你绣的?” 宋游鱼抬眼一看,那不正是被段氏要求,不得不绣上的鸳鸯枕套吗? 方颔了颔首,听得他再度说道:“你这两只兔子绣得实在不怎的。” 宋游鱼:“……侯爷,那是鸳鸯。” 要是眼睛看不见,她不介意帮他抠出来。 “……鸳鸯。”施言墨盯着那绣品瞧了会儿,嘴角抽搐,“宋大姑娘洒脱不羁,连绣出来的东西都别树一帜,果是常人望尘莫及。” 这这明摆的嘲笑,当她听不出来? 宋游鱼没忍住白他一眼:“我年幼丧母,这些年来生病又痴傻,去哪里学会上好女红?” 从他手中抢下绣样:“我女红拙劣也就这样了,若是侯爷看不上,可以找人另绣。” 她举起自己双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侯爷你看,我这十根手指,白皙细嫩,从不沾阳春水,让我刺绣拿针,戳得上头都是针眼血泡,多难看不是,以后我可是代表了侯府的门面啊。” 施言墨盯着那纤细的十根手指,确实白皙得晃得人眼疼。 他叹口气,将她手拿下来,说道:“本侯知道。” “所以。”她歪头看他,笑盈盈道:“侯爷意思是,鱼儿不用做这等粗活了不是?” “本也是下人做的活儿,本侯夫人不必自己动手。”施言墨揉了揉额角,“不过女儿家,总归是要学会点女红的,总不能让人见了笑话。” “女子无才便是德。”宋游鱼说,“能让妻子做粗活的,不是夫君没用就是夫君不行,难不成侯爷已经落魄如是,到了让妻子出去给人家洗衣缝补营生的地步了?” 施言墨无奈:“本侯当然不会让你落魄如斯。” 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什么,望着她的双眼问道:“倘若,本侯有天真的一无所有,只能上街讨饭,你可还会跟着本侯?” 当然不会! 他现在有权有势,她都不稀罕,他真成了乞丐,她肯定是第一个跑! “当然,我图的是侯爷这个人,又不是其他,只要侯爷不嫌我,我便不离不弃。” 她情深款款道:“我宋游鱼生是施言墨的人,死也是施言墨的鬼,断无更改。” 反正发誓的人是宋游鱼,不是她安庆,她随口扯的并无半点不自在。 施言墨神情木然,看不出情绪,只道:“不可信。” 当然不可信。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是第一次听说这话? 不过既然遇到了她,她肯定会让他尤其清楚这话之意。 不把他骗得倾家荡产,死无全尸,她安庆两个字倒过来写! 心头翻涌,面上却是盈盈笑着:“这世上的话都是人说的,情深话假有,话假情真亦有,得看侯爷怎么思量了。侯爷愿意信我,那便是真的,侯爷不信,那就是假的。” 她笑着,凑近他,抓起他的手,搁在自己胸口,柔声问他。 “侯爷,你可信我?” 那胸口一团,柔软细嫩,跟寻常接触之物不同,施言墨脑中霍地空白了一瞬,忙不迭缩手,皱眉呵斥:“放肆!” “这里没有外人,就别装了。” 宋游鱼伸手,在他胸口戳了一下:“假正经。” 她朝他眨了眨眼睛:“明明早就对我臆想飞飞了,何故藏着掖着,你我婚约已定,你若真想做什么,我是不会拒绝的。” 她笑眯眯的,红唇微微翘起,带着些许的透亮,莹润而诱人。 “言墨哥哥,只要你要,人家就是你的哦!” “宋游鱼!”他呼吸一滞,猛然将她推开少许,近乎咬牙切齿了,“你不知羞耻!” 他是个正常男子,可不是柳下惠,如此撩拨,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太不像话了! 宋游鱼语笑嫣然:“换做别人,我自然不会这么做,但你是我未来相公,我只是想满足我相公所有需求,难道有错吗?” 她指着他,嘤嘤说道:“莫不是夫君你有了新的姘头,所以喜新厌旧,移情别恋了?” 施言墨:“……” 他连她都没喜过,哪来的旧可厌,又哪来的情可移! 心头恼火,偏偏靠得极近,胸口那一处,有什么跳的欢快,几乎要蹦出来。 “胡闹!” 他将她戳在身上的手拿开,手中五指白皙细嫩,若那葱葱青笋,又似那皎皎白玉,他慌忙丢开,仿佛被烫了一般:“宋游鱼,你收敛些!” “不嘛。”她笑眯眯的,往他身上靠去,“我就喜欢你这样子,喜欢是一种本能,根本压抑不住。” 她说:“美色误人,你长得这般模样,叫人心猿意马,我情不自禁。” 还情不自禁呢! 施言墨气得没话说,索性懒得理她了,一甩袖子,后退几步,避开她的纠缠。 瞧得她依旧言笑晏晏,忍不住提醒道:“不论你有什么秘密,少跟言子归接触。” “啊?”宋游鱼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言子归是谁?” 见他面色不善,她顿了顿:“我想起来了,你朝中的宿敌!不过这不是你们男人间的较量吗?难道明面上打不过,要拉我这弱女子下水?” 她捂着脸,哀叹:“做女子好难。” 第55章 有问题 http://.biquxs.info/

施言墨打量着她神情,问道:“你当真不认识他?” “认识。”宋游鱼漫不经心应道。 瞧得他神情绷紧,眼睛微微眯起,她轻笑一声:“我齐朝刚打了胜仗回来的镇北将军,前些年还被誉为京城四美的言公子,谁人不识?我房间里还有他画像呢。” 她捂着脸,有些娇羞:“今日我瞧见他从那画舫窗口探出头来,蓝衣飘飘,当真是丰神俊朗,姿容无双,说是人间尤物也不为过。” 施言墨:“……” 额头青筋直跳,莫名有种错觉,头顶有些绿? “肤浅!” 他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心被美色所害!” 好在宋游鱼也是有几分眼色的,听得这话,笑盈盈揽住他胳膊:“别气别气,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在我心里你比他重要多了,不说其他,就是这张颠倒众生的脸,说是齐京第一美人都不为过。” 何时男子以美色论英雄了? 施言墨叹息,将她手拿开。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宋游鱼挑眉:“侯爷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迂腐,动手动脚怎么了,这是我表达亲密的一种方式,换别人我还不乐意动手。何况,即使动手,吃亏的也是我吧?” 她道:“我都不在意,你计较什么?” 施言墨:“本侯是怕你放浪形骸,对别家男子也如此,丢人!” “肯定不会,眼馋是一回事,但动手却是另一回事了。我心里面只有侯爷,别人那是绝对看不上的。” 宋游鱼笑着,眉眼弯弯:“方才屋里气味好酸,侯爷可是吃醋了?” 他微微一怔,而后斥她:“胡扯,男子汉大丈夫,岂同妇人一般斤斤计较!” “哦。”宋游鱼颔首,“鱼儿受教了,侯爷哥是做大事的人,行事不拘小节,怎会心胸狭隘容不下人。听说过几日言将军会去普度寺上香,到时候我也去看看。” 施言墨一张脸顿时黑了。 “我只看,不说话,也不动手动脚。” 她似乎没察觉到他火气,一直在他暴走边缘试探:“侯爷一定不会生气的对不对?” 不生气? 能不生气? 都跑去看别的男子了! “随你!”他漠然道:“你若是心仪于他,本侯回去便同你父亲退了这门婚事,你与他过日子去!” 脾气还挺大。 宋游鱼嬉笑着,拉住他胳膊蹭了蹭:“侯爷别恼,我也就说说而已,你要是不乐意,我不去就是,我心里眼里全都是你。” 把他说成个醋坛子似的。 施言墨瞥她一眼,道:“本侯没有不乐意。” 顿了顿,“不过你自然要嫁入我施家,就得遵守妇道,不能水性杨花,三心二意。” “我没有。”宋游鱼辩驳,“我喜欢的人只有你,其他男子只是当做鲜花欣赏也不行?” “不行!”施言墨果断否决。 没得半点辩驳余地。 “好吧。”宋游鱼叹气,“以后我远离他便是。” 见她终于开窍,施言墨神色稍缓,对她伸手:“给我。” “给什么?” “言子归的画像!”施言墨说道,“你既然要嫁给我了,岂能藏着那东西!” “没有。”宋游鱼信口瞎扯,当然拿不出来,她嘿嘿笑着,“说说罢了,我都有你了,还找什么其他美男子,只是想探探你心意而已。” “真没有?” “真没有!”宋游鱼信誓旦旦,“不信你搜?” 施言墨当然不会搜女子闺房,他自诩君子,怎么会做这等事情。 简直被她吃得死死的。 施言墨胸口有些闷:“如此,你且候着吧。” 他说着扫了那绣品一眼:“女红那么差,就别三天两头出门了,不说其他,总得拿得出手吧?” 这夸张的,她的刺绣也没那么惨不忍睹吧? 她嘁了一声将他赶出去:“我丫鬟也快来了,你走吧。” 这会儿,施言墨才恍然想起正事:“今日那些刺客可有伤了你?” “有。” 卖惨求得同情的机会,她自不会错过,将袖子撸起来,胳膊上那被刀子划伤还没仔细处理的伤口触目惊心。 “我只是一介弱女子,怎可能轻易逃出生天?” 说着她又挽起裤脚,大冷天凫水长距离,身子受不住不说,还容易磕磕碰碰,她凫水时候,就没少被那湖底的枯枝烂石划破肌肤,留下斑斑淤痕。 施言墨瞧得她细嫩的肌肤上或冻伤划伤的口子,问不下去了,二话不说从怀里拿出一瓶上好的膏药,给她抹了上去。 宋游鱼一怔,看着那低头小心翼翼给她擦药的男子,眼底有些复杂掠过。 认真的男子本就俊美,何况他五官如此精致,这么一瞧,轮廓都仿佛发了光一般。 这个男人…… 她单手捂着胸口,有些唏嘘。 美色误人,老祖宗诚不欺我。 差点就被他给迷惑了。 “这瓶伤药就给你了,回头让丫鬟给你涂抹。”不知道是否臊的,他面皮有些红,将东西搁在她手心,说道,“本侯毕竟是男子。” 宋游鱼瞥他一眼,难得没有犟嘴:“知道了。” 他顿了顿,深深看她一眼:“莫要乱跑,如今的齐京并非太平,你既是我施言墨的未婚妻,怕也被人给惦记上了。” 想到方才触手的滑腻,这么走了不负责,遂道:“本侯会挑个良辰吉日来下聘的。” “好。”宋游鱼对他的承诺没怎么上心,随口应道:“我等你来。” 语毕,瞧得眼前一花,已经没了那人影子。 施言墨刚走,外头鹊儿的脚步声就到了。 “小姐,今日膳房的膳食丰盛,竟然还有两道您爱吃的。” 鹊儿兴冲冲挎着食盒进来,眉开眼笑道:“莫不是因为侯爷的面子,知道小姐不好惹,现在就开始巴结着小姐了?” 哪有那么简单,不过有好吃的,宋游鱼挺高兴。 见她将几样精致小菜拿了出来,抓起筷子就吃,却还没塞入口中,鼻翼扇了扇,眼神忽而冷了两分。 “鹊儿,我忽然有些口渴,你去给我烧壶茶来。” 鹊儿闻言点头,往外跑去了。 宋游鱼关上房门,顺手就将那碗中的饭菜全部倒入一个布包中。 第56章 跟外男有染 http://.biquxs.info/

鹊儿泡茶速度不慢,回来时候瞧得桌面上的饭菜都只剩下渣滓,不由惊呆:“小姐今天胃口不错。” “毕竟出去玩了,心头开心。”宋游鱼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茶喝了两口,状似无意说道,“今天的膳食味道可真不错。” “如今小姐有侯爷撑腰,以后好日子长着呢。”鹊儿收拾碗筷,不觉异样,“小姐当是乏了,奴婢去给您烧些热水回来。” 宋游鱼没有反对,洗漱之后,便回床上躺着了。 鹊儿迷迷糊糊在外间睡着。 夜半时候,果然院子外头有脚步声响起,而后房间的门被推开,有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那人似乎对她房间格局很熟,黑暗中直扑她的大床,嘴里还放浪笑着:“心肝儿,我来了!” 床上当然没有人。 那人扑了个空,心道不好,转身就想跑。 宋游鱼躲在门后,见他要跑,拿着棍子朝他背后狠狠砸去。 “嘭!”偷袭成功,木头带了她七分力气重重落下,打得那人嗷嗷叫。 宋游鱼不敢停手,对着他头脸一阵乱棍打,那人身手还挺灵活,一会儿已经跑到院子里。 宋游鱼暗恨身子不争气,拿着木棒追了出去,却才出门,院子那头忽的有火光升起。 “人在这里!” 有人喊道,而后院子边上的黑暗被驱散开去,只剩下一堆的火把。 段氏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和宋仁安并肩走进来,沉着脸吩咐家丁。 “抓住他!” 双拳难敌四脚,好汉架不住人多,几个家丁冲上来,顿时就将男子围住。 宋游鱼一看这架势心里已明白了几分,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段氏就已经沉着脸走了过来:“大姑娘,你院子里怎会有男人,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他方才自己跑进来的!” 段氏冷笑着:“这么多人看到了,难不成是我们冤枉你?” “鱼儿啊鱼儿。”当着众人面,段氏简直痛心疾首了,“你怎能如此糊涂!都怪我之前对你疏于管教,竟让你变成这样子!” “马上就要嫁入侯府,即使你闺房寂寞,也不该如此迫不及待啊,如今居然还跟男子有了私情!若是传到侯爷那里去,我们宋府该如何处之!” 什么叫私情,什么叫闺房寂寞? 这老女人嘴巴贱的,她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句句话都把她往死路上逼。 宋游鱼反驳:“我没有,这男人是刚才跑进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深夜闯入女子闺房,宋府也有三十几个院子,那么多房间,他哪里不去,偏偏跑到你这里来,还是深更半夜的,说没有私情怎可能!” 段氏对着宋仁安叹气道:“起初妾身只是发现府中老是失窃,虽然丢的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家中闹贼传出去也不好,就叫人盯着点了,万万没想到抓到贼人后,居然是这般,这般……” 她对宋仁安垂泪:“这可如何是好,大姑娘跟外男里应外合,偷窃府中财物不说,如今还有染,消息传到侯爷耳中,那可大不妙啊!” 宋仁安闻言,一张脸黑得彻底,他盯着宋游鱼,目光阴鸷,仿佛一把刀子戳过来:“宋游鱼,你告诉我,你母亲的话是不是真的?” “我并不认识这男人!”宋游鱼说道。 “不认识?”段氏念着这词,冷笑问那男子,“那你可认识大小姐?” “认识,认识!老爷饶命,夫人饶命,都怪小人胆大包天,一时糊涂,不该听大小姐的话,闯入宋府做出这等混账事的,小人知错!” 竟是包揽了所有罪事。 “胡说!”宋游鱼忍不住踹他一脚,“你是何人,听从谁的命令冤枉我?” 她若有所思看着段氏,“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本小姐替你做主,断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之事!” “小人没有难处!”男人不可置信看着她,忿忿道,“大小姐,你先前还说要与小人生生世世在一起,怎的现在反悔?亏得小人对你一往情深,你竟如此狠辣!” “你口口声声大小姐与你有染,可有证据!”段氏说,“你可得想好了,公然污蔑尚书府千金,那可是大罪!是要吃牢饭的!” “小人此言不虚,小人就是跟大小姐私定终身的!”那男子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老爷夫人请看,这就是大小姐送予我的定情信物,我们是真心喜欢的。大小姐虽然偷窃府中财物去卖,也是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 “大小姐本来怕老爷夫人担心,是故一直没说破,但现在既然被发现,还请老爷夫人成全。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只想在一起,求老爷夫人成全!” 那玉佩瞧得有几分眼熟,宋游鱼瞄了一眼,想不起来是什么,但心口却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这东西拿出来,宋仁安的表情就变了。 “倒是个痴情种。”段氏感慨着,看向宋仁安,“老爷觉得如何?” 她说道:“难得这孩子对咱们鱼儿一往情深,不若成全了他们?” “孽女!” 宋仁安面色青紫,听得段氏的话更是怒极,一脚朝宋游鱼踹过去:“老夫怎么会生出你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儿!” 他吩咐道:“给我拿鞭子过来,今日不给她点教训,怕是不知道错在哪里!” 宋游鱼看着周遭黑压压的一片下人,心头难得有了些慌乱,更多的是悲凉和可笑:“父亲,单凭他们的一面之词,你就要定我罪吗?” 她哂笑:“我还是你女儿吗?放着自己的骨肉不理,却如此相信外人,你倒是真个好父亲!” “你还敢说!”宋仁安暴怒! “老爷莫生气,鱼儿再不好,也是您的亲生女儿。”段氏劝道。 “老夫没有这样的女儿!”宋仁安怒道,“早知如此丢人现眼,不若在当初生下来时候,直接掐死!” 他沉下声音:“还愣着干什么,家法侍候!” 下人们顿时都朝宋游鱼围过去,宋游鱼拿了棍子打回去,说道:“父亲,就算你不念骨肉亲情,也得给信阳候面子吧,这般打我,以后如何跟信阳候如何交代?” 第57章 侯爷救命! http://.biquxs.info/

“你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还敢造次!”宋仁安瞧得她那样子,气得语无伦次,“老夫如此做法,才是对侯爷的交代,给我抓住她,狠狠打!” 宋仁安被气得地几乎昏厥过去,段氏扶着他身子,对宋游月吩咐道:“还傻愣着干什么,先将你爹扶回去!” 宋仁安犹在怒吼:“老夫要亲手打死这孽女!” “老爷莫急,这里还有我呢。”段氏说道,“我会好好管教她的,保证叫夫君满意。” 宋仁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被宋游月扶走了。 宋游鱼毕竟打不过那么多人,很快就被抓了,她看着得意洋洋的段氏,道:“宋夫人,你还真是好手段啊!” 段氏蹲下身子,笑道:“大小姐,这是老爷的吩咐,你莫要怪我。” “怪只怪你品行不端,才你犯下这糊涂事情,连老爷都不想包庇你了。” 她说着,命令道:“给我打!” 一百棍子! 宋游鱼挣扎不过,被摁得死死的,冷冷望着她,咬牙说:“段氏,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最好祈祷我死了,若是不死,今日之辱,来日必定加倍奉还!” 段氏冷笑:“随你!” “啪!” 板子落在娇嫩的臀部,火辣辣的疼,宋游鱼一滴冷汗霍地落了下来。 “啪!” 又是一板子。 她数着数,脑门上冷汗落下来了,滴入眼中,涩涩的疼,她没有求饶,反而笑出声来。 “哈哈,我的父亲,我的母亲。真好,真好!” 笑声如同有了魔性,在院子里飘荡,震得人心莫名不安。 鹊儿急忙忙敲响信阳候府的大门,有家丁开门,正要呵斥,见她是个小姑娘,问道:“你个小姑娘,大半夜的敲信阳候府大门做什么?” “我是宋府大姑娘的贴身侍女,小姐有难,还请侯爷相救!” “宋府大姑娘?”家丁念了两声,而后一惊,困意去了两分,“那不是我们未来的夫人吗?” 他忙道:“姑娘快请进,我这便去禀报侯爷!” 施言墨素有熬夜批阅折子习惯,如此才收了书册,准备入寝,听得下人禀报,神色一凛:“让她进来。” 鹊儿进来时候神色慌乱,面上犹带着泪痕,一见到他就跪下去了。 “侯爷救救我家小姐吧,您要是不出手,小姐就要没命了!” 施言墨见她慌慌张张样子,道:“先别急,告诉我发生何事了,你家小姐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家小姐刚才听得院子里有响动,有陌生男子闯进来,小姐警觉起身抓贼,老爷夫人就带着一帮人进来,说小姐私通外男,如今老爷大发雷霆,要用家法处置小姐,一百板子呢!”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侯爷您知道,我家小姐从小身子骨就弱,寻常几个板子都难熬,何况是一百板子,这么打下去,小姐肯定没命的。” 施言墨站在原地,敛眉不语。 “侯爷您放心,小姐的性子我是知道的,绝对没有跟外男有染,小姐是清白的,是夫人污蔑小姐!” 一边的无双忍不住道:“不是母女吗,哪有母亲,将这种事情扣到女儿头上来的?” “不是的,夫人跟小姐不是亲母女,小姐生母早就过世了!” 鹊儿不住磕头道:“侯爷,您一定要救救小姐,现在只有您能救小姐了。我也不知道夫人为何不肯放过小姐,但如今连老爷都要对小姐下手,奴婢没有其他法子了。” 施言墨想起往日里宋游鱼跟段氏不和,以及如意坊的那些争端,心中了然。 宋夫人段氏本就不是多么大度之人,宋游鱼不是亲生,又不服从听话,自然容不得她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人如此狠心,为了陷害折腾继女,连这种手段都使得出来! 他面上拢上寒霜,对无双说吩咐道:“备马,去宋府!” 顿了顿:“带上十几个好手!” 饶是施言墨来得快,赶到宋府时候也在一炷香后。 门口的家丁瞧得他来势汹汹,刚想拦路,施言墨一个眼神横过去,当即就定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路闯入汀兰苑。 汀兰苑里,段氏正在看好戏,甚至慢悠悠品茶,一侧宋游鱼已经挨了几十个板子,这会儿已经皮开肉绽,奄奄一息,汗水和着血水流了一地,她近乎晕厥过去了,只是一双眼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她咒骂着段氏:“毒妇,你不得好死!” 段氏如今稳坐上风,倒也不跟她斗嘴皮子,冷笑着道:“随你怎么骂,等会儿就没力气了,趁着本夫人心情好,你再多骂几句。” 说话间,那重重的板子又落了下来。 因得了段氏示意,板子越发沉重,板子击肉的声音传来,叫人心神俱颤。 宋游鱼喉头一紧,咬紧牙关,将到喉间的逆血和**压了下去,下唇已经被咬得破破烂烂。 她眼神冷冽,只道:“段氏,你会付出代价的!” 段氏眼神都不给她一下:“打!给我狠狠打!都没吃饭不成,打这么久了,她还有力气说话!” 施言墨从未见过宋游鱼如此狼狈样子,她在他心中从来都是鲜活的,明媚的,狡猾的,瞧得她这么凄惨,一股火气不知怎的忽然涌上心头,在胸口烧得火旺,他怒喝一声。 “住手!” 段氏得意的笑容僵在面上,看见是施言墨,整个人微不可察一抖,而后硬着头皮道:“侯爷,这是我们宋府的家事,游鱼她确实做了不对的事情,还请您不要插手!” “本候插手又如何!”施言墨冷笑,“她与我定了婚约,便是我施府半个人,岂有叫人欺负的道理!” 他一挥手,侍卫冲了上去,将家丁丫鬟婆子架开。 施言墨走了过去,一把将宋游鱼从木凳上抱起身,瞧得她凄惨样子,眼底一道怒火掠过。 段氏面色难看,咬牙道:“侯爷,大姑娘毕竟还未过门,跟施府也不过只是口头婚约,你这样抱姑娘家成何体统!” “我的女人如何,何需得你来置喙!”施言墨看都不看她一眼,抱着宋游鱼径直往外走,同时吩咐无双:“守好这里,既然要查事情,在事情真相还未水落石出之前,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是!” 第58章 施家护短 http://.biquxs.info/

一路走出宋府,竟没人敢拦。 “侯爷你来了。” 宋游鱼被打的只剩下一分力气了,靠坐在他怀里,明明疼的难受,眼睛却是弯成月牙,她笑着道:“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你看,到底还是没忍心弃我不管。” “闭嘴。”施言墨没好气看着她,“都伤这么重,还喋喋不休!” 宋游鱼不答,笑着靠在他胸口,在他脖颈间蹭了蹭,说道:“你来,我就放心了。” 施言墨僵住,下意识就想将她推开,目光落在她颜色暗沉的衣物,又忍了下来,没好气道:“都伤成这样子了,还不忘贫嘴,是想以后都走不动路了不成?” 她没有说话,挨了那么多板子,她是真只吊着一口气了。 单手抚上他的脸,隐约间,黑暗如同潮水席卷,慢慢的这张脸也快瞧不见了。 这破身子,还是太弱了。 她暗自吐槽着,赶在昏迷之前对他道:“言墨哥哥,我没有背叛你。” 话说完,她眼中光彩散去,合上了眼皮子,竟是已经昏了过去。 施言墨抿唇盯她的脸半响,才道:“我知道。” 人回到信阳候府,大夫也被拖了过来,包扎清理伤口闹腾半天,才安静下来。 施言墨问了伤情,大夫摇头。 “姑娘家毕竟体弱,打的这么狠,皮开肉绽,简直吊着一口气了,若是再挨上几板子,命就没了。看稍会儿是否发烧,烧退后服药调养些时日,小半月内都需卧床静养。若是不退,您就早些准备后事吧。” 施言墨听得,面色沉得厉害。 施家两房挨得近,施言墨这边动静又闹的那么大,大夫刚走,随后施老太君和施行复就过来了。 “怎么回事,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怎就伤成这样了?” 施老太君之前是不怎么待见宋游鱼,后来知道她救了施行复,又救了施文远,加上施言墨喜欢,也就改变了想法。 施家的人从来都是护短的,瞧得好好一个姑娘家被折腾成这样子,老太君整个人都暴躁起来。 “言墨,是不是你小子干的!” 老太君怒道:“老娘告诉你多少次,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折腾,你是多没出息才打女人! 施言墨哭笑不得:“娘,你想哪里去了。”将宋家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听得老太君勃然大怒:“岂有此理,这后娘简直要上天!当她段家那些龌龊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吗,往日里嚣张也就算了,几次三番算计我儿媳妇,这还了得!” 她道:“我施家的媳妇断不能叫人欺辱,你得给这丫头讨个公道回来!” 施言墨颔首,一张俊脸前所未有的严肃,说:“母亲放心,儿子的女人自会护着!” 顿了顿,他道:“母亲,明日可否劳您随我去一趟宋家?” 施老太君抬眼看来,施言墨解释道:“我先前带人出来,段氏说我跟鱼儿毕竟只是口头婚约,不好管闲事,若是下了娉,则不同了。” 施老太君颔首:“早晚是我家的媳妇儿,宋仁安那个老糊涂连自己女儿都下得了手,宋家可真不是个人呆的地方!早些嫁过来也好。” 她欣慰瞥了施言墨一眼,说道:“这些年来齐京多少闺秀你都看不上,如今好容易遇到个喜欢的,就早点娶进来,给我添个大胖孙子!” 施言墨:“娘,我没有……” “喜欢不喜欢老娘我还没瞎!”施老太君瞪他一眼,“小时候我就看不惯你这装腔作势的,在外人那里也就罢了,在家你也如此,好容易遇到个好姑娘还矫情,日后有的你哭!” 施言墨张了张嘴想要辩驳,目光落到躺着的宋游鱼,到底还是闭上嘴巴。 如今他跟她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既然说不清,就这么算了吧。 反正她终究是他妻子。 老太君瞧得他样子,也不知道感叹什么,说道:“你且在这里好好照顾她,我听说她白日里为了救你落了水,如今又挨了板子,这身子怕是受不住,你仔细盯着点,莫要发烧感染了风寒。” 她转身出去,“我去点一下聘礼,明日就去宋家下聘!” 施言墨颔首,握着宋游鱼的手,陷入沉思中。 无双带着人大闹宋府,宋府现下自是不太平的,宋仁安刚睡下又被人唤醒,刚要发作,听说是施言墨闹事,吓得赶紧就爬起来了。 跑到汀兰苑,却被告知施言墨已经带人去了施府。 现下无双领人包围院子,将段氏、那男子以及几个家丁丫鬟婆子都控制起来,宋仁安瞧得心惊胆颤:“侯爷这意思是?” “带去大理寺!”无双面无表情说道:“照理说这是你们宋府的家事,大理寺不该插手,但宋大姑娘毕竟是侯爷的未过门的妻子,是施家的媳妇儿,她受了委屈,我们侯爷必然要给她讨个公道的!” “既是如此,便带去大理寺,到时候孰是孰非,绝对还给你们一个公道!” 大理寺办案迅捷公道,但那是什么地方啊! 宋仁安面皮一僵,赶忙拦住去路:“这可了不得!” 他看一眼哀呼一片的段氏和一干下人,道:“我内人还有些这丫鬟婆子,都是弱质之辈,哪里承受得住酷刑,还望侯爷大发慈悲!” “你们宋府的女眷娇嫩,我们侯爷未过门的妻子就不是人了?她一介女流之辈,竟然挨了五十个板子,若是侯爷没赶到,就是一条性命了!” “如此顾此失彼,可不是宋大人一贯风格。” 无双逼近他,挑眉道:“宋大人如此闪烁其词,可是发现了什么?” 宋仁安身子一僵,没有开口。 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女儿,自然是不好选择的。 无双将他神情收入眼中,一挥手,冷声道:“带走!” 刹那间,整个汀兰苑就空了下来。 宋仁安再也站不住,一跤摔在地上。 宋游月也过来了,只是她机警,方才没敢露面,这会儿院子里只剩下宋仁安,才敢走出来。她弯腰将宋仁安扶起来,仔细替他拍着身上尘土。 第59章 侯爷之意 http://.biquxs.info/

“父亲。”宋游月唤了一声,惶恐开口,“现在怎么办,大理寺用刑最严,信阳侯如今掌管大理寺,怕是会屈打成招,母亲哪里受得住那样的苦。” 她道:“父亲,母亲再怎么也是朝廷命妇,岂能随意让人带走,此事传出去,我们宋府就丢人大了!父亲……” “闭嘴!”宋仁安一巴掌朝她扇了过去,“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 “父亲!”宋游月从小备受宠爱,从未挨过打,不可置信看向宋仁安。 “此事明明是宋游鱼不要脸,跟外男有染偷窃府中财物才会引起,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您难道宁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和母亲吗?” “够了!”宋仁安怒喝:“你当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坏人清白污蔑造谣可是重罪,我身为朝廷命官,不能管好妻儿,内围不修,更是罪上加罪,如今你还不同我说实话!” 宋游月被骂懵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说道:“父亲,我……” 她怯怯看着宋仁安,宋仁安不为所动,一咬银牙道:“不是我和母亲的错,是宋游鱼她做得太过分了!看不起母亲和我不说,还使计破坏我跟施小公子婚事,让我成为整个齐京的笑柄,后来更是找了嫣然表妹麻烦,害得如意坊损失惨重,我和母亲是气不过!” “气不过就可以随意污她清白,还找个野男人来坏人名声!” 宋仁安气得吼道:“宋游月,她是你姐姐!女子名节有染,你叫你姐姐怎么办,嫁给那畜生吗!” 宋仁安气得浑身发抖:“况你以为施家会就此作罢!” “你们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他转身就走。 “爹!”宋游月抱着他大腿,涕泪直下,“您再怎么也是我爹啊!” “当初大娘还在,我和娘东躲西藏吃了多少苦头您也知道,人孰能无过,母亲为了您付出多少,现在您要放弃她吗!” “况且我们是一家人,这件事情被抖出去,莫说母亲名声如何,父亲您的仕途也会受阻的!” 宋仁安步子迈不开了。 宋游月见有戏,赶忙添上一把火:“父亲,我和母亲知道错了,您就帮帮忙,救救母亲吧!” “侯爷说将人送去大理寺不过是气话,现在人还没送走,一切还来得及。” 她央求着:“父亲,您是最顾全大局的不是?要是家门不幸传出去,我和姐姐都难以再嫁个好人家了!” 宋仁安闭上眼睛,长叹一声:“罢了!” 说罢叫人备上马车,追无双等人而去。 无双等人押解宋府一帮人,速度自是不快,宋仁安坐马车急追,果在半路上拦住了他们。 “宋大人这是何意?”无双挑眉,“莫不是要阻拦侯爷办事?” “不敢。”宋仁安知道无双是施言墨身边人,不敢得罪,拱手道,“只是如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侯爷公务繁忙,不敢叨扰,宋府家事,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吧。” 无双有些稀奇:“身为朝廷命官,你要包庇犯人?” “国有国法,家有家法,家风不正,何以正天下,宋某不敢。”宋仁安言之凿凿,“正因为是朝廷命官,才方要立身守正,管好内宅事务,不占朝廷劳力,不叫陛下生忧。” 他左一句家事,又一句内宅,无双哪里不知他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是侯爷未来的老丈人,他不会将路堵死,却也不会任人拿捏。 “可显然,家事宋大人无法解决,那就只能交予大理寺查清楚了。” 无双神情冷漠,话语意味深长:“要知道如今宋大姑娘不全是宋家的人,也是侯爷未来夫人,今天的事儿,侯爷很不高兴。” 宋仁安为官多年,也是个人精,闻言知道有了台阶,忙拾级而上:“无双侍卫放心,今日一事,老夫必定查个清楚,给侯爷一个满意交代。” “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无双道,“在下也是奉侯爷的命,给主子办事的。” 宋仁安颔首:“无双侍卫不必为难,你只需晚些将人送去大理寺,侯爷那边,我自去说清楚。” “如此再好不过,总不能在下都不给宋大人面子。”无双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份不屑,“不过在下只能撑到辰时,若是还没有侯爷示意,此事还得交给大理寺处理。” 他唏嘘着:“毕竟施大姑娘挨了几十个板子,打得那叫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如今还昏迷不醒着,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这宋府的事情,便不算家事了。” 宋仁安额头渗出冷汗,心头将后院那无知妇人骂了一通,赔笑道:“宋某晓得,谢过无双侍卫提醒。” 无双应了,对身后一干人挥手:“先将人押去侯府别苑,待明日再行定夺。” 身后众侍卫应了,被带走的段氏暗暗松口气,对宋仁安露出个欢喜的笑容:“老爷,多亏你……” “去信阳候府!”宋仁安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入了马车,命令车夫驾车。 段氏神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夫人,我们不会真被交去大理寺吧?”身侧安嬷嬷开口,“听说大理寺刑罚素来最重,就没几个人能活着撑过刑讯的。” “闭嘴!”段氏低斥一声,“再乱嚼舌根,本夫人拔了你舌头!没看见老爷已经来了吗?” 她神色自得:“静候好消息便是!” 信阳候府听风楼,施言墨坐在桌前批阅折子,时而瞧一眼床上躺着的女子,叮嘱丫鬟道:“仔细盯着,若有发烧发热,立马禀报。” “是,侯爷。” 丫鬟馨儿应了,劝道:“您金尊玉贵,保重身子要紧,且去休息罢,这里有奴婢伺候就行。” “不必,本候正好有些折子要批,这里候着也是一样。”施言墨说道。 馨儿见劝不动,只能作罢,方给宋游鱼擦脸,只听得外头有脚步声传来,而后侍卫来报。 “侯爷,户部尚书宋大人门外求见。” “宋仁安!”施言墨捏紧了手中折子,烛火明灭中,他面上一派阴霾,“他还敢来!” “侯爷,宋大人说您不见他,他便不回。”侍卫道。 “那便让他在院子里候着。”施言墨沉声道,“不给椅子,也不送热茶!” 他倒要看看这春寒料峭的夜里,那老匹夫能撑到何时! 第60章 是夫人指使的 http://.biquxs.info/

当晚宋游鱼果然发起了高烧。 她身子骨本来就弱,白天在冷水里泡,晚上还挨了毒打,加上这段时间没能好好休息,自然是熬不住的,好在施言墨和和两个丫鬟守了一个晚上,到天亮时候,烧终于褪去。 施言墨见她烧退,心头稍宽,无双过来提醒他更衣用膳准备上朝。 施言墨这才叮嘱鹊儿说:“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他起身往外头走去,院子里宋仁安还在站着,他年纪不小了,站了大半个晚上整个人瞧得无比萧瑟,时不时抖一下肩头的寒意。 施言墨脚步顿了顿,问道:“他昨晚一直站在这里没动?” 无双嗤道:“是的,毕竟攸关宋府的名声,此时他哪敢走。” 他先前可是放话说了,如果辰时前侯爷不松口,就要将人送去大理寺的。 施言墨眼底掠过一分暗色,面色在晨风中越发凝结。 伫立的瞬间,宋仁安发现了他,赶忙步履阑珊的走过来,唤了一声:“侯爷。” 同朝为官,又是未来的岳父,施言墨也不能当做没看到,淡淡道:“宋大人来了。” 宋仁安当然知道他是故意晾着自己,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腿儿,道:“下官昨夜便到了,侯爷睡得可好?” 施言墨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只道:“要上早朝了,宋大人也准备动身一起进宫吧。” 这怎么行!施言墨若去上朝,他那一家子的事儿怎么办? 宋仁安心头暗暗叫苦,赶忙拦住路,转个话题问:“侯爷,我那小女宋游鱼现今如何了?” “烧了一个晚上。”施言墨神情无悲无喜,但话里却透出几许怒气,“宋大人,五十板子就算是正常男子都难以承受,你说一介弱女子会如何?” 宋仁安面色白了些许,敛眉道:“昨夜下官也是气得狠了,才会下重手,毕竟养不教父之过。鱼儿如此做法,不但丢了宋家脸面,还丢了侯爷的人,下官也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五十个板子,已经不是教训了,昨夜若是本候没能及时赶到,后果当如何?能将污水泼到女儿身上,存心要女儿性命的人,实在叫人难将信任托付。” 施言墨从他面前走过,声音越发的冷了:“你不必说了,既然差点闹出人命,又是涉嫌偷窃,如此错综复杂的案情,还是交给大理寺审讯吧。” 宋仁安叹道:“是下官管教不严,才闹出这等事来,下官有罪。但此事应当是宋府家事,送到大理寺不好吧?” “宋家若是能够查出真相,我那未来的夫人也不至于受这等罪。”施言墨说,“送去大理寺也好,省的宋大人以为是本候心存偏袒,将脏水泼向你们宋家,到时候却是本候里外不是人了。” 宋仁安忙道:“不会,下官身相信侯爷的为人,侯爷若出手,必定公平公正,绝不会弄虚作假。” 他顿了顿,试探性抛出台阶:“此事毕竟还是宋府家事,既能私下解决,就不闹大了。侯爷若不放心,随下官一起审一下昨晚案子,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言墨瞥他:“自古家宅男主外女主内,内宅的事情虽说跟男子关系不大,但作为宋府主人,宋大人对内院的事情也不可能一无所知,你确定要在我府上审?” 宋仁安哪里不知道他言下之意,颔首:“侯爷只管审,不论是何种结果,下官都愿意接受。” “如此也罢。” 宋仁安都这般了,施言墨也就给他个面子,对无双道:“让人去宫里告个假,本候和宋大人今日就不上朝了。” “是。” 无双应声下去。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施家后院,这边的吵闹早传到隔壁,施行复为了给弟弟撑场子,还带来了上百名亲兵。 那凶神恶煞阵势,吓得宋家一干人腿脚一阵哆嗦。 审讯过程并不复杂,外男本就没有随主串通口供,被信阳候和施行复等人的阵势一吓,再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先拉出去打五十军棍,当即什么都招了。 “是宋夫人要我这么干的,小人猪油蒙心,收了宋夫人五十两银子,她还承诺事后将大小姐许配给小人,小人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小人知错!” 事情牵扯到段氏,段氏脸色顿时大变:“胡说,这件事跟本夫人有什么关系,本夫人根本不认识你,是你自己跟宋游鱼暗通曲款,何故将污水泼到本夫人身上来!本夫人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谁不知道大小姐不是你亲生的,你嫉妒她能嫁给信阳候,这才心存报复!”那外男被段氏翻脸不认人的举动刺激到,这会儿心头有怨气,索性也豁出去了,“你身为嫡母,不守家里也就算了,还想法子折腾先夫人之女,倒真是个狠心肠的妇人!” “贱民!”段氏怒极,伸手去撕他,“谁准许你污蔑本夫人的,今日若是不撕了你这层皮,日后黄口白牙你还会胡说八道!” 到底是一个成年男子,力气哪是段氏比得上的,外男只是随手一推,就将人给推倒开去,他秉着坦白从宽心理,对施言墨道:“侯爷,小人有证据,宋夫人给的那五十两银子就藏在小人家里的床底下,您若不信,派人去搜一下即可!” 知道是一回事,猜测得到绝对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宋仁安闭了闭眼睛,拿出那枚玉佩问道:“那此物怎么回事,为何会在你手里?” “也是宋夫人给我的,夫人身边的安嬷嬷给我时候,说是陈氏夫人的遗物,老爷看到后一定会明白,到时候大小姐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外男说着,小心看了一眼施言墨:“小人怕到时候夫人赖账,还特意将包着玉佩的帕子收着,侯爷请看。” 他将帕子拿出来摊开,宋家里的人顿时有人小声说道:“那不是安嬷嬷的帕子吗?” 安嬷嬷是宋家的老人,也是段氏的心腹,她会做这件事情,受谁指使还不明显? 第61章 对女人不感兴趣? http://.biquxs.info/

段氏还想赖账:“休得胡说,即使这帕子是安嬷嬷的,只能说是安嬷嬷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她一个下人做错,岂能将账算到本夫人头上!” 她指着安嬷嬷:“是这贱人自作主张,此事我原本不同意的,她毕竟也是我女儿,是这贱人满口胡说,自作主张,侯爷和老爷要为妾身做主!” 宋仁安神色阴晴不定,一脚踹向那安嬷嬷:“毒妇!” 他拱手对施言墨道:“侯爷,如此事情就清楚了,是安嬷嬷联合外男自作主张陷害主子,你看?” “既然是安嬷嬷做了小人,背信弃义,谋害主子,就不必审了。”施言墨沉脸挥手,“如此不忠不义之徒,拖出去埋了吧!” 活埋! 安嬷嬷面色大变,蝼蚁尚且贪生,她虽是段氏的心腹,但还没有到为段氏舍命的地步,当即吓得身子缩成一团,崩溃挣扎喊道:“是夫人指使奴婢这么做的,夫人说只要大小姐声名受损,不再清白,她跟侯爷的婚事就会告吹,二小姐就有机会嫁给侯爷,奴婢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荒唐!” “胡闹!” 施言墨和宋仁安异口同声呵斥。 施言墨神情莫辨,宋仁安已经气得拿过一侧施行复搁在桌面上的鞭子,直接对着段氏抽过去:“贱人,老夫让你管理后宅,可不是让你胡作非为,陷害原配子女的,老夫怎么会有你这等狠毒的妻子!” “你差点害死鱼儿,毁她清白,今日我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替鱼儿出这口恶气!” 他一边骂一边抽,带着守在信阳候府后院一夜的火气,鞭子甩得舞舞生风。 段氏一边躲闪一边惊叫:“老爷,不要打了,妾身好痛!老爷放过我吧,妾身错了!” 现在才知错有什么用? 脸面丢大发不说,还差点闹成无可挽回的悲剧! 宋仁安怒发冲冠,丝毫没有心软,对着段氏一连抽了五十鞭子,直把她抽得皮开肉绽,惨叫连连,进的气多出的气少才停了手,对施言墨说道:“如此,侯爷可觉得消了些气?” 施言墨看着眼前血淋淋一幕,想到床上还在昏迷不醒的宋游鱼,眼眸深了两分。 “宋大人诚意本候自是看到了,只是回想起游鱼那无辜被杖责的五十,心头不免唏嘘。” 宋仁安心领神会,吩咐下人说道:“回去之后,禁足半年,半年之内再不许夫人踏出暖心楼一步!” 段氏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唉唉唤了几声,就昏了过去。 根本没人理她。 施言墨说道:“等会儿本候会去宋府下聘,此后直到伤好之前,就让游鱼住在侯府吧。” 宋仁安毕竟理亏,只能应了。 下午时候,施老太君果然带着施言墨抬着聘礼去了宋家。 宋游鱼醒过来,听得鹊儿满是羡慕说了那么一句,顿时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下聘?” 她嘴角抽搐,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施言墨脑子是抽了吗,居然趁我昏迷下聘!” 也不怕宋家那几个佛口蛇心的把聘礼都给贪了,到时候还推到她头上来! “侯爷也是为了小姐好,是存心想要替小姐出这口气呢!”鹊儿替施言墨说话,“小姐不知道,您昨晚发烧昏迷,侯爷都担心的守了您一夜呢,甚至为了您的事情,今天都没上朝,您还怪他!” “我不是怪他。”宋游鱼听得他守了自己一夜,心情有些复杂,但随后被前世的情感很快压下去,“只是我家的事情他不清楚。” 跟鹊儿也解释不清楚,她从床上翻下来,“施言墨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她说的干脆,却忘了自己有伤在身需要卧床静养,这么一动,牵一发而动全身,疼的她一个没控制住,直接从床上滚到地上来。 压到伤口,疼的又是一阵吸气。 鹊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赶忙将她搀扶起来,说道:“小姐莫要着急,侯爷就在书房,已经有人禀报小姐已经醒了,侯爷会过来的。” “大夫说小姐伤势过重,极易变成终生伤残,需得卧床半月,您不能随意下地走路。” “卧床半月?”宋游鱼摇头,这样跟半残也没差别了。 “你还嫌时间长了?”外头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宋游鱼抬眼看去,只见一身浅灰色长袍的施言墨从外头走进来,“如此好动,小心落得一辈子病根。” 宋游鱼明明痛得五官都扭曲了,听得他这么一说,却是眉头一挑,神情缓和下来,笑问:“你担心我?” 施言墨忍不住横她一眼。 这小没良心的,不担心她他为谁那么奔波? 不过这些话身为男人他是说不出来的,只是淡漠看着她。 宋游鱼兀自笑着:“你不用纠结,我晓得。” 那鹊儿也是会看眼色,见施言墨进来,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房间转眼便只剩下孤男寡女两人,宋游鱼撑着下巴,倏尔唤他:“侯爷过来。” 施言墨不动,淡漠开口:“何事?” “这么远距离,我能吃了你不成?”宋游鱼没忍住呛他,“一个大男人,整天如此疏远,不知道的还道你对女人根本不感兴趣。” 施言墨嘴角一抽,身上一股寒气缓缓溢出来。 明明什么都没说,宋游鱼就是察觉出来,他……生气了。 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神情有些失落道:“好吧,我知道你并非如此,你大抵只是对我没兴趣。” 她似有些苦恼,歪头看他:“可是怎么办,令堂和你已经去我家下聘提亲了,我们这辈子都要被绑在一起了?” 这女人,总是有能让冷水沸腾的本事。 施言墨不禁有些头疼,说道:“宽心,信阳侯府的女主人只会是你。” “是女主人,而不是心上人?”宋游鱼往前探了两分,抓住他衣襟,趁机爬到他怀里,声音极其埋怨,“你说,你是不是看上别家姑娘了,要对我始乱终弃?” 施言墨见她又有了与自己斗嘴的兴致,也放下心来。只是懒得跟她瞎扯,打起退堂鼓:“本侯瞧你精气神甚好,身子应该无大碍了,你且好生休养吧。” 第62章 你喂我? http://.biquxs.info/

“这么绝情!”宋游鱼死死扒着他,“我都伤得这么重了你居然要走,我好疼,五十大板呢!” 她眼睛眨了眨,看着他,里头一片蒙蒙的迷雾,委屈巴巴的,“侯爷,我难受。” “难受就该好生休息,别闹腾!”施言墨瞥一眼桌面上的药碗,“你药还没喝?”伸手探了探温度:“都有些凉了。” 他微愠:“宋游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伤得多严重,非得要皮开肉绽,下不了床才安心?” “身体是我的,伤得怎样我自然清楚。”宋游鱼皱巴着小脸,“可这药太苦了,黑浓浓粘稠的一团,看着就没胃口。” “没胃口也得喝下去!”施言墨有些头疼,“都不是孩子了,还如此矫情任性!” “我是姑娘家,本就怕疼怕苦,这里又没蜜饯什么的。”宋游鱼说着,猝不及防一挪,双手搂着他脖子,“你喂我?” 施言墨挣脱不过,耳尖有些泛红,冷着脸:“你自己没手吗?” “手也受伤了。”宋游鱼说,“为了救你们划水划得抽筋了,那偌大西凉湖春水凉寒,我可是用最快的速度游到岸边,身子根本受不住。” 施言墨:“……” 昨日大夫才给她就诊,当他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累和受寒是真的,至于手抽筋,却是瞎编出来。 “别闹。” 黑眸中流闪过一丝无奈,他伸手将她从身上摘下来,“本侯还有事情。” “喂我喝药也是事情!”她咕哝着,越发委屈了,“以前你病时候,我不辞辛劳喂你,现在倒好,我病了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亏得做出心疼我的样子,还去我家下聘提亲,分明没有半点诚意。” 她长长一叹:“我这是什么苦命,摊上一个不解风情的夫君,往日里如何不说,如今我这般不自在,他都不肯迁就一下,好难过。” 施言墨:“……” 头大。 将她的手从脖子上拉下,端起药碗:“下不为例。” 宋游鱼本来也是只是逗逗他,没想到他竟真的松口了,当下有些怔忪,直到他勺了一匙汤药送到她唇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张口。”他沉声吩咐。 她下意识就张口喝了下去。 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第三口…… 她看着他绷着一张脸,像是完成任务一般将给碗里的药喂她,忽而皱眉喊了声:“好烫。” 施言墨一顿,他本来就锦衣玉食长大,从未伺候过人,这会儿有点迷茫了。 宋游鱼瞥他,娇声道:“你吹吹嘛,太烫了。” 吹? 他垂眸看着碗里的汤药,面色微不可察透出些许的红。 “侯爷?” 宋游鱼就是个胡闹的,见他尴尬,反生愉悦,提醒他,“太苦了,我快受不住了,你再不喂我,我就不喝了。” 施言墨从思虑中回神,嘴角不可抑制抽搐了下:“就你事多。” 宋游鱼咕哝着,说道:“我是病人,身体虚弱,心灵自也跟着虚弱。” 言下之意是,他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 施言墨只得任命照办,对着药匙吹了几口气,递到她唇边,对上她促狭的眼神,整个人越发不自在了。好容易给她喂完一碗药,迫不及待就起身道:“你好生歇着,本侯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宋游鱼本来没什么,听得他这话,眼疾手快拽住他一只手:“过些时候是什么时候?是往后都不来看我了?” 她缠着他,一脸控诉:“侯爷,我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居然还能抛下我,不开导宽慰我就罢了,你还冷落我!” 施言墨完全拿她没办法,见她如此执着,只能松了口:“明日。” “今晚!”得寸进尺是她惯来的优良传统,宋游鱼抓着他的手不放,“陌生的地方全然不熟,没看到你,我不敢睡。” 施言墨瞥她一眼:“当真?” “当真!”宋游鱼答道,语气非常肯定,反正她“疯病”好了之后鲜少出门,更从未在别人家里过夜,施言墨就算怀疑,也无迹可寻。 他再信她瞎掰就白活了! 施言墨懒得扯掰,转身走了。 宋游鱼目送他背影消失在拐角,面上的神情凝滞,伸手擦拭着嘴角的药渣,呵了一声,眼底掠过浓郁的复杂。 同样是送药,前世今生倒真是不同的待遇。 前世他送给她的是致命毒药,如今喂她体贴备至的,却是治她风寒让伤口痊愈的药。 真是……同人不同命。 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宋游鱼跟安庆本为同一人,脸上神色该是何等精彩? 这般想着,时间已经过去些许,鹊儿进来服侍她休息,她才后知后觉想起:“糟糕,聘礼的事情,居然忘记跟他说了!” 真是得意忘形。 莫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也跟着不好使了? 施言墨从宋游鱼房里出来,迎面就遇到施老太君,他有些惊诧问道:“娘,您怎么来了?” “未来的儿媳妇儿受伤,老身来看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施老太君瞥他一眼,“你小子毛手毛脚,哪是会伺候人家姑娘的,可有把姑娘给欺哭了?” “没有。”施言墨木然答道,思及方才,面颊依旧生热。 施老太君目光往他面上一扫,声音里带了些笑意:“看得出来,你倒是喜欢这姑娘的紧。” 施言墨无奈:“娘您别闹。” “脖子都红了。”老太君哼了声,“想耍赖,也不藏好些,老娘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心思瞒得过我?” 施言墨说不过她,遂改口道:“娘,我要出去一趟,您进去就进去,说话别过于露骨,免得吓着了她。” “你娘我是那么毛躁的人吗?这还没过门呢,就胳膊拐过去了。”老太君横他一眼,兀自往听雨楼过去。 施言墨摇摇头,神色古怪朝那方向看了一眼,也离开了。 宋游鱼正趴在床上醒悟人生,外头鹊儿跑了过来说:“小姐,施老太君来了。” “施老太君?” 宋游鱼一怔,差点又从床上滚下来,说道:“那还不赶紧迎接,别失了礼数!” 这人她没记错的话,是施言墨的母亲? 第63章 婆婆的礼物 http://.biquxs.info/

说起来宋游鱼还是挺佩服施家施老太君的,生了几个儿子都是朝廷栋梁,为朝廷沙场战死三个儿子,不惑之年还能拼着性命再生下一个施言墨,毅力跟心性何其佳。 不论是从长公主角度,还是从纯粹女人角度,施老太君都算得上是她敬佩之人—— 反正这事儿搁她身上,绝无可能。 手忙脚乱间,施老太君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无妨无妨,心意到即可,不行礼也是个好孩子。” 声音散去,便见一精神矍铄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迎面便问:“宋家丫头,你如今感觉可好了一些?” 宋游鱼唤了声:“施老太君。” 身子刚动了动,就被老妇人摁了回去:“你伤势未大好,别惹得伤口崩裂。” 宋游鱼顺从点头,气色有些虚弱,“昨日多谢施老太君和侯爷替我主持公道了。” “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无需客气。”施老太君打量着她,是越看越满意这个儿媳妇,说道:“模样乖巧,也懂礼貌。你跟你墨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等你伤势大好,就嫁到我们府上来吧。” 宋游鱼没想到施施老太君这个这么干脆,有点意外,面上有些忐忑:“这也太快了,会不会不太好?” “怎会不好,反正你和墨儿已经定亲了,再嫁过来本就是水到渠成。”施老太君说着顿了顿,“莫不是你根本不喜欢墨儿?” 虽然是事实,但怎能承认? 宋游鱼赶忙摇头:“不,我怎么会不喜欢侯爷。” 对上施老太君促狭的眼神,她面皮微微一红,说道:“小女只是觉得自己无论样貌品行学识都一般,配不上侯爷。加上宋家出丑,昨晚差点就让侯爷丢大脸了。” “这不是你的错。”施老太君闻言沉下脸来,“那段氏是个不知好歹的,能嫁入宋家已经是天大福气了,还偏偏闹出各种幺蛾子,你一个大姑娘都要出嫁了,又不碍着她什么事,偏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母亲对我往日里还是好的,只是白日里我在如意坊跟嫣然表妹起了争执,母亲可能误会了,才有些气不过。”宋游鱼说道。 “傻孩子。”施老太君瞥她一眼,“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都是段氏闹出来的坏事情。” 施老太君都一把年纪了,自然是个人精,宋游鱼在她面前装不了,索性坦白道:“多少知道一些的。” “那就把你知道的,连同事情始末说来给老太婆听听,老太婆给你做主。”施老太君说道。 “这……” “老太婆愿意帮你一把,你莫不是还瞧不上老身?” “游鱼不敢。”宋游鱼说道,“小女子只是不知道从何处说起,毕竟母亲纵然有诸多不适,也是游鱼的母亲。” 老太君睨她一眼:“丫头,你说这话老身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纵然诸多不适是也是母亲,那段氏的为人如何你心里明白,若是不愿意说,以后你的事情老身也不管了。” 察觉到她是认真的,宋游鱼这才叹口气:“其实白日里回来后,母亲就来我院子里训话,让我去跟嫣然表妹道歉,我不肯,怕这就是祸根吧。” 她唏嘘着:“晚饭时候我发现那菜里被人下了迷魂散,觉得不对劲就没敢吃,特意留了些心眼,没想到还是被人冤枉了。” 说着她着急拉着老太君的手,说道:“老夫人,我真的没有偷人,真的没有。” “你若是有,老身还会在这里跟你好好说话?”施老太君哼了一声,“我儿虽不济,也是老身的心头肉,配他的女子自然是好的。” 竟是无条件信任了。 老太君拐杖重重拄地:“那段氏敢如此对你,回头老太婆定叫她付出代价。” 施老太君一番真心实意,任是宋游鱼铁石心肠,也有些动容,说道:“那就多谢老太君了。” “又客气。”施老太君瞟她一眼,“等你过门,就该唤我一声娘了。” 宋游鱼眨巴着眼睛,似乎有些羞赧:“老太君莫要取笑鱼儿了。” “老身可不是在打趣你,是真心觉得你这丫头不错,跟我儿是真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施老太君说着从手腕上摘下一个玉镯戴在她手腕上,“这是婆婆给未来媳妇儿的见面礼。” “太贵重了,这可使不得。”宋游鱼瞧得那镯子光华璀璨,竟是是上好的鸡血石打造,心头欢喜,还是拒绝道,“老太君还是收着吧。” 施老太君阻拦住她的动作:“老太婆愿意给你,你就戴着吧,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就早些过门来,给我儿生个大胖小子。” 大胖小子…… 宋游鱼嘴角抽搐了一瞬。 大胖小子是不可能的。 她跟施言墨之间戏真情假,彼此都没多少真心,怀疑比感情更多,与其说让她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延后,还不如说让她来给他断后。 当然,结果也未必不可能是他终结了她的一生。 只是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出现,两次折在同一人手中,那她安庆也太没用了。 施老太君见她神色蔫蔫,只当她伤势没好,又从兜里摸出一瓶膏药:“这是市场上千金难求的雪花玉露膏,虽然伤得重了些,但涂抹它绝对不会留疤的。” 同样是女人,才更能明白女人的需求。而女人,是最害怕留疤的。 赵行泽那里有不少好药,这雪花玉露膏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在外人眼中,却是千金难求,极其珍贵。 施老太君能将这千金难求之物赠予她,宋游鱼说不动容是假的。 “多谢老太君。” “年纪大了,人也乏了,你且多多休息,争取早日好起来,有什么缺的,就让丫鬟来跟老身报一下。”施老太君再跟她说一些体己话,就离开了。 宋游鱼看着那瓶雪花玉露膏,眼底有光闪烁。 怎么办,她似乎有些心软了。 昏昏沉沉趴在床上歇了好久,鹊儿进来禀报:“小姐,表少爷来看您了。” 宋游鱼掩嘴打了个哈欠,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表少爷?” 她安庆的表亲哥哥恨不得她早点死,而宋游鱼的表亲早就老死不相往来。 哪来的亲戚。 第64章 侯爷吃醋 http://.biquxs.info/

“是陈家的表少爷!”鹊儿奇怪,“小姐是不是烧糊涂了,连表少爷也记不起来。” 她摇头:“虽说这许多年来陈家一直不跟我们联系,但前些时候还送了些东西过来。表少爷知道小姐受伤了,特意过来探望,小姐怎能什么都记不起来。” 宋游鱼被她训的有些不哭笑不得,不过也知道了那个所谓的表哥是谁。 “那你还不赶紧将表少爷迎进来。” 虽说是外人,但有一层表亲关系存在,赵行泽带着人皮面具还是轻松进来了。 宋游鱼吩咐:“鹊儿,你去给表少爷沏壶茶。” 赵行泽环顾四周,等鹊儿离开后,面色顿时沉下来:“现在伤势如何?” “吊着一口气罢。”宋游鱼趴在床上不动,“宋家那些人下手恁狠,我那便宜老爹也是,都没调查清楚就吩咐下狠手,我这条命差点就捡不回来了。” 想她安庆一世英名,从未吃过那么大亏,哪怕到死也不过一杯毒酒断命,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稍一挪动,伤口那处就火辣辣地疼,她咬了咬牙:“不过这笔账,我记住了。” 她安庆睚眦必报,等她伤好,就是那几个贱人倒霉之时。 赵行泽哼了声:“记住如何,事情根本不需要调查清楚,他们本就是故意针对你的。” 他顿了顿:“你也别心软,你那便宜老爹也没怎么无辜。” 宋游鱼斜他一眼:“有些漂亮话,听听就行了,难道还真信不成。无论如何,他都是我名义上的爹。” 她掩嘴打个哈欠:“阿泽,你怎现在才来看我?以前遇事,你来的可快了,现在才来,该不会是移情别恋,看上别的姑娘了吧?” “少来这套。”赵行泽没好气开口,“信阳侯府守卫深严,岂是想进来就进来的,我要不是打着你表哥的名号,说不定现在还被拦在外面。” 他骂了一句:“施言墨那狗贼还是那么奸诈。” 宋游鱼听得这话警告他:“这么耐不住,小心施言墨发现你我身份关系,回头报复!” “人固有一死,何况你都不曾放在眼里,我怎么会怕他!” 宋游鱼嗤然:“我与你不同,我本来就是宋游鱼,鬼神之说过于荒谬,谁会信。” 赵行泽颔首,却又听得她道:“不过为了避嫌,以后还是少来找我吧。” “我……”赵行泽看着自己一身打扮。 宋游鱼了然,摇头:“表哥也不行。你当施言墨那些人都是吃白饭的,你这假身份,早晚会被识破。” “民不与官斗,何况是商人,惹不起惹不起。”赵行泽唏嘘着,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给你的,留着以后防身。” 宋游鱼定睛一看,麻药止疼药,止血药,祛疤药,解毒药应有俱有。 甚至还有毒药。 宋游鱼哑然失笑,促狭问道:“怎么着,让我去把宋家那些人都给毒死了?” 赵行泽说道:“见你这破烂样子就来气,与其叫别人伤你,不若你先下手为强。” 他冷笑:“以你的性子,什么时候吃过大亏,我就不在身边几天,就让人如此折腾,实在可恶。” “回头给你弄来几个暗卫,有什么事情就吩咐他们。” 宋游鱼摇头:“晚些时候,现在不行。” “为什么?” “我现在在信阳侯府。”宋游鱼摊手,有些无奈,“你也不想想施言墨是什么人,能让你将人插入他的地盘?” 赵行泽这才怏怏点头:“罢了,等你回到宋府再说。” 说着瞥她一眼,有些闹心:“所以伤好之前,你莫不是一直都住在这里了?” “我倒是愿意。”宋游鱼无所谓,“毕竟我最终目的,不就是施言墨这小人吗?不在这个地方,我如何查找线索?不过毕竟是未出嫁的姑娘家,伤好后还是要回宋家的,你这几日留意些,说不得真有需要你的地方。” “行,只要你需要,我随传随到。” 正说着,一道嗤笑传过来:“看来本侯的未婚夫人跟表少爷相处得不错啊。” 来人正是施言墨。 赵行泽搁在膝盖上的手背青筋暴起,眼底杀意一闪而过。不过他也是惯会收敛的人,不过眨眼瞬间,已经收敛好自己所有情绪,起身给施言墨行礼:“草民陈泽见过侯爷。” “陈家大公子?”施言墨目光若有所思扫他一眼,“本侯瞧你似乎有些眼熟。” 天天就在眼皮子低下混着,能不眼熟吗? 何况他的伪装技术也没那么好。 赵行泽尴尬笑了,说道:“这大概是天生缘分吧。” 施言墨不置可否,瞥了宋游鱼一眼,意味不明说道:“表兄的消息倒是灵通,才短短一个晚上,就赶过来了,听说江南离这里有些路途呢。” 赵行泽也不慌:“这几日刚巧来京城做些事情,所以消息传得快些。” “是吗?本侯倒是觉得表兄对游鱼关心甚过。” “手足之情,理所应当。” 两个男人之间明争暗斗,刀光剑影,宋游鱼扶额道:“表哥,侯爷是我的未来夫君,也救了我几次,对我极好的。” 说着也白了施言墨一眼:“侯爷,表哥难得跑来看我,你别为难他。” 施言墨闻言神色更加不善,沉得厉害:“我不过问了两句,何来为难!” 他哼了一声:“也罢,你们兄妹情深,倒是本侯多事了!” 说罢竟一拂袖子,大步离开了。 宋游鱼和赵行泽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宋游鱼说道:“他没病吧,就是特意过来怼你两句?” “我看他是心头不舒服。”赵行泽瞥她一眼,别有深意,“说不定是吃醋了。” “吃醋?”宋游鱼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怎么可能!” 施言墨那闷骚性子,本来就不对人心,他素来谨慎小心,对她种种行为来看,短时间内断不可能喜欢她的。 “他整日巴不得我赶紧消失在眼前。” “那他为何还去救你?”赵行泽反问。 “这……”宋游鱼顿了顿,“或许是先前我救了他几次,他自诩君子,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救我也无可厚非。” 赵行泽嗤了一声:“口是心非。” 第65章 耐心有限 http://.biquxs.info/

“你再说一遍?”宋游鱼危险眯起眼睛。 赵行泽缩了缩脖子,话题一转,跟她说了些最近京城里发生的小事。因为在侯府,也怕隔墙有耳,比较私密的事情都不敢说出来。 眼见天色渐晚,各处都掌了灯,赵行泽这才告辞。 “我明日再来看你,那施言墨狼子野心,你仔细提防他,莫要被他蛊惑了。” 宋游鱼颔首:“放心,我死谁手里也不可能再死他手上。” 赵行泽见她神色笃定,叹了口气,终是什么话没说。 宋游鱼本就是伤患,喝的药中又带了安神成分,跟赵行泽聊一会儿人已经很困了,将人打发走后就想眯一会儿,谁想施言墨又来了。 就那么恰巧,赵行泽刚出去没多远,他就来了。 宋游鱼看他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她从来不是个嘴上留人的,当即打趣道:“这时间如此巧合,莫不是刚才侯爷一直在外头偷听我跟表哥的谈话?” “荒唐,本侯什么身份,还用得作那听墙角的小人。”施言墨哼了声,“不过是喝药时间到了,过来瞧你是否喝药罢了。” 说话间,鹊儿果然端着煎好的药进来。 宋游鱼默了默,少许嘴角上扬,眼眸晶亮看着他:“所以侯爷是特意过来给我喂药的?我就说侯爷面冷心热,本就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夫婿。” 温柔体贴这个词,跟他能沾边? 面冷心热的施言墨直接拒绝:“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丫鬟喂你便好。” 宋游鱼当即给鹊儿一个眼神,鹊儿会意,嬉笑着下去了。 宋游鱼看着他:“这下没有别人了。” 施言墨:“……”这赖皮! “侯爷,你喂我嘛。”宋游鱼笑盈盈地勾着他衣角,“我手疼,不能自己喝药。” 施言墨不为所动:“早先你表哥过来时候,相聊甚欢,就没见你疼痛?” “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宋游鱼掩嘴偷笑,眼睛弯弯的,跟月牙似的迷人,“侯爷莫不是连我表哥的醋都吃?” 堂堂信阳侯,岂会承认自己做了这么愚蠢的事情? 施言墨嗤了一声,“没有。” “那侯爷喂我吧。”宋游鱼笑盈盈看着他,“奴家现在病人,又是被侯爷所累,你可不能不管。” “被我所累?”施言墨挑眉,这女人倒是能掰,这个坎是过不去了是吧? “要不是白日里我在如意坊跟段语嫣起了争执,何故遭到报复,要知道我在宋府待了着许多年,后母也没为难过我啊。” 宋游鱼盯着他神色,大言不惭:“何况我在如意坊为何跟段语嫣吵起来,还不是怕侯爷受委屈。”她说的自己都有些感动了,“没想到我一腔深情,五十个板子,差点就去了一条命,侯爷还无动于衷,可叹可叹!” 施言墨被她说得脑壳儿疼,斥道:“胡言乱语!” “难道不是吗?”宋游鱼咕哝着,“侯爷你就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施言墨额头青筋直跳,斜她一眼,显然气得不轻,刚想动怒,想到什么,又放缓神色:“世间唯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本侯跟你一介女流计较什么。” 不计较正好,反正嘴巴上的亏她吃得下。 宋游鱼笑眯眯点头,指着那碗药:“那侯爷?” 施言墨摇头,拿起药碗,给她吹了吹,递了一勺子送到她嘴边,瞧她喝的愉快,黑眸掠过无奈:“府上明明有许多仆婢,何苦你要这般捉弄本侯?” “因为侯爷是我的未婚夫。”宋游鱼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君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我亲近侯爷岂不正常?” 施言墨可不会被她三言两语给糊弄了,拆台道:“你我初见之时,还没定下婚约。” 宋游鱼轻笑:“没办法,我对侯爷一见钟情,二见相思,后来就越陷越深了。” 施言墨被冷不丁被她表白,神情僵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少许才道:“宋游鱼,本侯有时候真看不透你。” “这是好事,留点神秘感,岂不多点情趣?何况。”宋游鱼笑着,“侯爷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女人心,海底针?” 这话他倒是听过,不过:“你这女人的心,可不海底针。” “那是什么?” “海底的水,瞧得见,看不透。” “没想到我在侯爷心中评价这么高。”宋游鱼乐了,攀附着他脖子,蹭了蹭,“鱼儿此后会谨记这份欣赏,再接再厉,让侯爷每次见到奴家,都有种全然一新的感觉,永远不会腻了。” 施言墨嘴角抽搐。 这女人是真听不懂他话底的嘲讽,还是故意闹他? 还再接再厉! “不必。”他将她不安分的手扯下来,神情冷淡说道,“本侯素来只喜欢看得见的心思,越是捉摸不透的危险,越是厌烦。” “那是我讨好侯爷的方式错了?”宋游鱼捧着自己的脸,似乎有些苦恼,“可侯爷好像更喜欢我的神秘。” 施言墨嗤然,将空了的药碗置于一边,目光深邃中带着几分看不透的危险。 “宋游鱼。”他唤她,声音温柔,却带着致命的凉薄,徐徐开口,“我的耐性从来不太好。” 宋游鱼身子微不可察一僵,面上笑容不变:“侯爷何故与我这么说,不论你耐性如何,鱼儿都对你情意不变。” 他低笑一声,摇曳的烛火明灭间,似乎也将阴影投落在他面上,使得他整个人气度也与往日不同,森冷了许多。 “在侯府这几日,你仔细琢磨下。”他整顿衣裳起身,“本侯身为朝廷一品侯王,官居文臣之首,可清白不起来。” 她当然知道这人不清白。 她还知道他心肠跟墨汁一般黑,手段跟蛇蝎相较丝毫不弱。 所以他这么说,可是暗示什么,发现什么? 宋游鱼长睫低垂,正琢磨要不要跟他撕破脸,无双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侯爷!” 无双作为心腹,施言墨鲜少见过他如此着急模样,他走开几步,听得无双的禀报,面色沉重,顾不得宋游鱼,急急忙忙离开了。 那两人说话声极低,宋游鱼饶是耳力极好,也只听得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 “……听风苑……跑了……” 谁跑了? 住在侯府,能让施言墨那么忌惮的人,是谁? 宋游鱼手指霍地抠入被单,脑中划过一个名字。 星图。 第66章 好自为之 http://.biquxs.info/

想到这个可能,宋游鱼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细白的手指攥紧了身下的锦被。 她心里当然是希望星图能逃离了施言墨的囚禁,但如今并非以往,就算是赵行泽、言子归他们依旧还在心中向着她。 可其他人呢? 往日里她意气风发时,曾有把酒戏言,大家都是跟她上了贼船的,那么如今又有多少人会为了自保,抑或是富贵,弃船而去的? 赵行泽不可能在不与她商量的情况下贸然行事,那星图难道是自己得了什么机会逃的? 离开了此处的狼窝,又会不会再入虎口? 那她处心积虑才经营下来的海晏河清,转瞬之间也就危如累卵。 大约是伤势未愈,人的意志也会不由得消磨软弱,往日里镇定坚强的她,脸上也升起了一抹苦笑。 早知有今日,那她当初就不把脏水一径泼到自己头上了。 她既然能经营出祸国妖女的假象,那做个柔弱善良的长公主又有多难呢。 只可惜仗着自己聪敏强硬,不相信谁敢把刀子动到她的身上。 说错了,刀子没动,只有一杯酒罢了。 想到末了,宋游鱼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才发觉指尖因为用力已经有些酸痛。 总之,只要不是她能亲眼所见星图安好,亲自把她带在身边,是怎么也不可能放心的下的。 可是若是真的事情不如她所愿,那她又能怎么样呢? 了不得明日睡醒之后,再想办法力挽狂澜吧。 总不能让父皇的江山,白白便宜了那外邦番蛮。 抬起手腕略动了动,宋游鱼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怎么外厢没了声音? 她猛地一抬头,便直直的撞进了一双黑如子夜的眸子当中,喜怒无辨,莫名威严。 施言墨?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丁点声响也无? 饶是宋游鱼再怎么镇定,但情急之下这一瞬间的慌乱也是无法掩饰的。 不等她扮出一个无辜柔弱的笑意,施言墨的追问已经带着催命一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看样子你已经听到了。” “既然这样,那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也不等宋游鱼再说什么,而是扭头就走,临到门口时,还加重了声音吩咐鹊儿道:“好生照顾你家姑娘,莫要让她再下地了。” 他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要软禁自己? 宋游鱼心里又急又气,原本松开的锦被又在她的指下被紧握成团。 鹊儿一进屋来就看见自家小姐这个样子,还以为对方是被侯爷的关心体贴感动的,赶紧凑上前来笑眯眯的道:“之前说赶紧让侯爷娶了小姐回府才好,小姐还说我不懂事,如今这样,难道不好?” 宋游鱼一听她这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笑笑,连训斥她的心情都没了。 对牛弹琴,说什么呢。 毕竟人家从小伺候到大的小姐,如今被她占了这副壳子。 罢了罢了。 她不欲分辨,倒让鹊儿以为自己说中了小姐心事,对宋游鱼早早的让她替自己净面通头准备休息也毫无疑意。 把鹊儿打发走,宋游鱼原本还想好好思忖接下来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但到底是重伤未愈,不消一刻钟的功夫,便陷入了黑甜的长梦之中。 梦里她依旧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安庆长公主,容颜明艳大气,手段精明果决,身边有的是风雅知己国之栋梁,而且... 修竹仍然会甜甜的笑着唤她一声皇姐,无论大小事情都愿跑来与她商议。 身前万里江山,身后金玉满堂。 一觉醒来时,天光已是大亮。 宋游鱼有些怔怔的看着窗外,突然想不起来,最后一次看到修竹笑着对她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是自己不顾他苦苦恳求,将他身边最得宠的玉美人娘家势力连根拔起之前? 还是因他听信谗言,错杀忠良之人那次,自己大发雷霆之前? 又或者,是在自己为了他清扫九五之路,铲除了安王、晔王等一干手足之前? 总之,已经很久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恍惚的笑了一下,原来“安庆“已经做了那么多错事。 她死的并不冤。 “你家小姐起了吗?” 宋游鱼刚松了口气,听到了窗外的声音,不由得又柳眉倒竖,杏眼圆瞪。 什么不冤,她冤死了! 修竹要对她做什么她都无所谓,但是旁人! 尤其是施言墨这个伪君子! 他凭什么要了自己的性命来做进身跳板,还要让自己死了也不得安生! 她总有一天要扒了施言墨的皮,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这朝堂栋梁清俊无双的贵公子到底是个什么人面兽心的模样! 而且他这么早来做什么?! “给侯爷请安,回侯爷的话,小姐昨晚早早就歇下了,还,还未起呢。” 鹊儿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而且言辞之中的恭顺,简直就是当施言墨是自己的半个主子一般。 宋游鱼气不顺的翻了个白眼,也对,自己要真的嫁了施言墨,他也确实是鹊儿的主子了。 只是这丫头也太上赶着了,倒让别人要误会了自己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要嫁给施言墨一般! 宋游鱼这时候倒是真的没能想起来,“迫不及待”要嫁给施言墨,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人设。 “还未起?!” 窗外的步子似乎是顿了一顿,施言墨的声音带着一丝疑虑,像是有些意外,甚至有些关心的味道。 哼,宋游鱼咧了咧嘴,她可不会相信施言墨会对自己有一丝的关心。 昨晚那家伙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话,那都不是之前的试探了,明显是在威胁她。 这么一大早跑来,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吗? 看有没有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惊慌失措整夜未眠? 她原本不打算出声,以施言墨那种不会给人留口实的谨慎性格,若是自己未起,他决计不会踏入房门半步。 可若是自己就这么混了过去,倒叫他以为自己是怕了? 可笑至极! “可是又有反…”施言墨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内室隔帘轻响,一把娇怯低柔却不胜欢欣的声音传了出来。 “言墨哥哥,这是刚下了朝就来看鱼儿的吗?” 第67章 作大了 http://.biquxs.info/

施言墨一回头,顿时眼前一黑,几乎要气个倒仰。 虽然面上不显,但他一口整齐的银牙却是差点生生咬碎。 又来了! 这女子到底还不知道廉耻二字如何写得?! 她一副海棠春睡乍醒方起的惺忪神态,轻倚着门柱,两鬓蓬松,腮边却有晕红飞上眉梢,含羞带怯的正看着自己抿嘴微笑。 这副样子,也是给人看的?! 就算是两人如今有了婚约,真心假意姑且不论,她一个姑娘家不管有什么目的,怎敢如此败坏自己的清白名声? 宋游鱼当然是装的,她原本还想火上浇油的再恶心施言墨一把,却在转瞬之间被一团黑影笼罩。 再抬头时,宋游鱼意外的发现施言墨的眼神冷的几乎要冻住。 “谁允许你下地了?” 嗯…声音也冷的快结冰了。 她突然有点后悔,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如今她可是人还在施言墨的手里,这样的激怒他,除了心里能痛快点,又能有什么好处。 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只好缩了缩脖子。 “人家听到了言墨哥哥的声音,心里开心嘛……”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假意装成自己娇弱到站不稳,松开了手边扶着的门柱,往施言墨的怀里摔去! 果然,在人前,施言墨这种伪君子,断不会让他的行为出半分纰漏。 所以宋游鱼的身子只是歪了歪,就被施言墨的手臂扶在了身前。 她宛若无骨的柔荑立刻如同小蛇一般,轻轻的滑上了施言墨的胸前。 “言墨哥哥竟然如此体贴,鱼儿实在是不胜感激。只可惜鱼儿如今身体不好,不能报答万一……” 施言墨真像是被蛇缠上了一般,条件反射的就要一把把她推出去! 手上发力的瞬间才想起来如今的宋游鱼还算是伤病,又强自按捺着收了力。 简直要把自己气出内伤来。 宋游鱼倒像是什么也没感觉到一般,依旧轻轻浅浅的侧了头笑着。 她左边脸上的酒窝,盛满了娇柔狡诈的气息。 施言墨才不信她什么也没感觉到,这个女人身手和力气虽不说好的让人称奇,但却完全不似是个痴傻十年的大家闺秀,自己手上力气一紧一松,她除非真的是个傻子,要不怎么会一点表现都没有。 可偏偏她就是不表露出半分,装疯卖傻熟练无比。 绝对居心叵测! “言墨哥哥,外面凉,我们进去坐好不好?鹊儿,去倒杯热茶,侯爷上朝一定辛苦的紧,我请他歇歇再走。” 要是宋游鱼知道施言墨现在在想什么,她一定会笑吟吟的告诉他。 不光是装疯卖傻熟练,安庆对撒娇扮痴装乖卖萌也一样拿手。 反正她现在顶着宋游鱼的壳子,只要没有被施言墨抓个现行,那就可以尽情的耍无赖。 反正大不了她还有个与信阳侯同朝为官的便宜爹呢。 以宋家内室的恶心程度,她可是一点都不在意败坏门风。 倒不如最好败坏的让宋游月再也嫁不出去才好。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进了内室。 一进屋,施言墨毫不客气的直接把宋游鱼直接架到了床上坐好。 动作甚至有点粗暴。 “言墨哥哥,你这是……” 宋游鱼发现他已经气到不打算对自己掩饰怒意,顿时笑的分外得意,细白的手指掩住嘴巴道:“虽说已经下聘,但鱼儿毕竟还未过门,光天化日之下就要……鱼儿固然是一心不二,将身子给了言墨哥哥也无不可,但岂不毁了哥哥的名声……” 她语气中似乎还带了几分羞怯,但低垂的眉眼下,却藏着十足的促狭笑意。 施言墨现在的心情…… 那可真是难以形容的复杂。 百炼钢难敌绕指柔,宋游鱼没皮没脸的缠了他那么多天,更兼有救命之恩,若是别的男子,听到眼前的姑娘这样说话,哪里还有能忍得住的。 可他偏偏不是那一般的男子。 要不然这些年,想要讨好他的那些人送来的歌姬舞侍还不把他榨成人干? 但偏偏宋游鱼有种魔力。 明明知道她说的这些话,没有一句是真心,但却怎么也忍不住去想象另一种可能性。 难不成大哥说的是真的……自己憋出毛病来了? 施言墨不由得一阵恶寒。 有一种人,心中越是波澜万千,脸上却越是分毫不显,甚至更加平静。 施言墨就是那种人。 屋里的气氛已经降至冰点。 鹊儿已经听话端来了热茶,但是走到帘外,却被屋里异常的静默给逼得停住了脚步。 可是就算如此,偏偏宋游鱼恍如不觉,还要继续拿话去撩施言墨。 “言墨哥哥你看,连鹊儿如今都懂事了……若是日后成亲,她可是陪房,以后没准还会成为你的通房,无需避讳的……” 这一席话说的施言墨血气直涌到喉头,他扭过头快步走到床前,伸出手指钳住宋游鱼的下巴,强硬的逼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有些阴鸷的笑容:“你当真以为……本侯是不敢吗?” 宋游鱼脸上的笑意终于凝住了。 只是不等她回答,就被唇上温热的触感给夺去了心神,只剩下几声呜咽。 过了许久,等到宋游鱼被自己几近擂鼓的心跳终于唤回神智,屋子里已经是空空荡荡的了。 第68章 一波又起 http://.biquxs.info/

玩大了。 回过神的宋游鱼满心都是这个念头。 这个施言墨,果然是个伪君子! 她是想要激怒他,看看能不能套出点有用的消息,确认一下昨晚逃跑的人到底是不是星图。 可她话还没说完呢,施言墨怎么就这么不经激! 他不是京城第一知礼守节的漂亮木头吗?! 怎么竟然会……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鹊儿终于进了屋来,手里端着的茶应该是去特意换过了,在早春的阳光里袅袅的升起热气。 宋游鱼定下心神,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 她有事吗。 没事,她求仁得仁,她当然没事。 只是施言墨比她想象的更早上钩而已。 早在自己计划走这条路的时候,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吗,那她还有什么好震惊的呢? 倒是鹊儿,看着她的样子,越发的担心了起来。 “小姐,要是侯爷欺负你……咱们还是回家去吧。如今婚事已经定了,夫人也被禁足……老爷不会再让她们难为你了。” 宋游鱼看着鹊儿真心实意为了自己担忧的样子,终于是心里舒服了一点。 她放下茶杯,朝着鹊儿笑了起来,“傻丫头,你真以为夫人会知道收手?” “我都已经傻了十年了,她但凡有一次想要收手,还会有今日吗?” “只怕现下,才是恨我恨得想让我死的吧。只有我死了,她们才不用再担心有任何意外。” “只可惜她们想错了,我这样的祸害,可是要遗千年的呢。” “而且段氏做的那些事,鹊儿,你当真以为父亲是不知道的吗?” 鹊儿看着阳光里的宋游鱼,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姐陌生的有些可怕。 自从小姐清醒过来之后,就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她一改早年柔弱娇气的性子,越来越倔强,也越来越坚强。 虽然依旧是弱柳扶风的样子,但是眼神和笑容里的东西,似乎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尽管她还难以相信老爷明知段氏一心谋害小姐却假装不知,也无法想象段氏已经落到了这样的下场,还敢再做什么。 但是相信小姐的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她这么多年,都没能护的小姐周全,如今小姐清醒过来,虽然一次次的激怒段氏看似被整得很惨,但是算起来,还是小姐赢回来的次数多些。 而且这些日子,小姐的笑容似乎是真的开心多了。 “不过你说的也对,侯府终究不是我们家,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待着也辛苦你了,再过几日,等我的伤好些了,便回去吧。” 说了一通话,宋游鱼终于打发了鹊儿出去,自己一个人歪在床上,静静地想着心事。 只是静下来,便无法避免的想到了方才的那桩事…… 那是个吻…… 是的吧? 就算她是个老姑婆,也不代表她是个不懂风月的雏儿。 大齐上下,谁不知道安庆长公主公然豢养面首,京中谁家若有好男儿,不出三日便会被请进公主府。 就算那些男子与她俱是清清白白,但没吃过猪肉,总不是没见过猪跑的。 赵行泽都是把风月事拿来讲给她解闷的! 施言墨……那确实不算是一个吻。 那更像是带着恨意的撕咬。 想想自己做过的事情,似乎会招来这样的恨意到也不奇怪。 想清楚之后,她心里释然了许多。 这时候的施言墨,心里却比她更乱。 施家的家风清谨,他从小便被教导着,忠孝仁义,从不曾行差踏错,一步也不曾。 却偏偏今天做出了这样有违礼义的事情。 但是宋游鱼,这个狡猾的小女人,当真如她的名字一般。 她的来历没有疑点,宋家更没胆子和他作对。 可是她出现在了每一个不该出现的地方,就算不用细想,也知道她的那些借口有多不合理。 没有证据,却满身疑点,如同一尾滑不留手的鱼。 就因为这份走神,他被皇帝宣召至御书房的时候,仍旧锁着眉头。 “爱卿在想什么?” 很快他的这份心不在焉就被小皇帝发现,对方皱着眉头叫了几次之后,才把施言墨的心神叫回来。 “没、没什么。” 看着眼前一向镇定有礼的臣子难得的露出了困窘的神色,小皇帝也多了几分好奇的心思。 “没什么那是什么?爱卿今日到底是有了什么烦难,竟然连东边几省的灾民都顾不上了?” 施言墨紧了紧眉头,犹豫几番之后才开口道: “是因为臣的婚约。” “那女子,实在是太缠人了。” 小皇帝乍一听此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爆发出一阵大笑。 但是克己复礼,很快,小皇帝就忍住了笑意,重新冷静了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一脸促狭的看着施言墨:“想不到爱卿你也有今日,这倒是让朕没有想到。你的婚约朕也有听闻,是宋家的女儿吧,听说也是个美人,不算辱没你。但是这缠人……” “是臣方才失言,请皇上勿怪。” 施言墨冷汗流了一头,他这是怎么了? 人后不论是非,更何况还是事关女子名节,就算眼前人是皇上,他也不该如此。 果然是乱了心神。 “这有什么要怪的,爱卿情之所至,朕不会在意,这样也好,不然爱卿操劳国事,身边连个知冷热的人都没有,朕心里也颇为过意不去。” 小皇帝在笑过之后,连日里阴郁的心情似乎终于开朗了一点,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挥了挥手,带着一脸调侃的放施言墨回去和他‘缠人’的未婚妻纠缠去了。 回到施府,施言墨刚去了外衣,就听到一阵慌乱嘈杂的叫嚷与脚步声。 “站住!别让他跑了!” “快去请大夫!快!” “侯、侯爷!”就在他刚准备让无双去问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有人一头冲到了他的脚下。 “是宋大姑娘!宋家大姑娘方才喝了药,中毒了!” “什么?!” 施言墨这下子衣服也顾不上换了,修眉紧蹙,几乎要在眉心拧成死结。 怎么又是她出事! 这个女人,怎么好好的待在施家大宅里都能出事! 他抬脚就往宋游鱼的客房走去。 “出了什么事?” 再多的怒火和心烦,在看到宋游鱼的凄惨模样时,如沸汤沃雪,消散的干干净净。 第69章 救人要紧 http://.biquxs.info/

不大的内室里外已经聚满了人,鹊儿正跪在地上哭,听见人喊着侯爷到了,这才扭过头来。 等到看清鹊儿怀里抱着的人的时候,施言墨的眼神顿时暗了下去。 其实他也没办法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宋游鱼,因为躺在地上被鹊儿抱住半个身子的,是个面目肿胀到根本看不出来真实模样的人。 要不是衣服鞋袜都是他早间亲眼看到宋游鱼穿着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躺着的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 原本不足巴掌大的小脸,似乎是皮下被吹了气一般的膨肿起来,红热滚烫,看起来可怕的很。 而且再定睛细看,不光是脸,举凡是能看到的地方,全都是一个样子。 不仅如此,她口中还在不停的往外吐血,整个衣服的前襟,连带着鹊儿的裙子,都染上了大片暗红的颜色。 简直让人怀疑,一个人的血到底有多少,能经得住这样的流失。 方才那阵的叫嚷下,家里四处都过来了不少人,连伺候施老太君的丫鬟,也来了两个。 只是人多归人多,但在看清了宋游鱼这副模样之后,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抱扶一下的,多是低声惊呼。 不等施言墨张口问话,鹊儿已经凄厉的叫了出来。 “侯爷、侯爷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被鹊儿这么一嚷,施言墨突然奇异的冷静了下来。 是,救人第一,现在宋游鱼若是还能有半分生机,那也是全在他的掌中。 若是连他都慌了神,那眼前这个女子的所有疑点,都会随着她的离去而重归黑暗。 这样的结局,他绝对不会允许。 “你家小姐平时有什么不离身的东西?” 许是他的冷静感染了其他人,鹊儿也知道此时悲恸无用,在听到施言墨的问话之后,迅速的开始反应。 虽然她并不理解施言墨的问题用意何在,但还是伸手指向了衣箱。 “在里面,有个绣了名字的荷包,小姐从不离身的。” 这下子不用施言墨动手,甚至连无双都慢了一拍,就有丫鬟手脚麻利的去翻找了起来。 不过几息的功夫,就有了结果。 荷包已经很旧了,用的料子也不是锦缎绸纱,就是普普通通的细棉布,月白色的底子上,绣着已经褪的看不出原色的梅花篆字。 旁的人略带好奇的打量着荷包,但施言墨一拿到手,就粗暴的扯了开来。 既然当初自己大哥的毒宋游鱼有办法解,那以这个丫头不吃亏的脾气,身上就绝对不会只带一副能救命的药。 只是,打开荷包之后,施言墨也有点傻眼。 是有装药的玉瓶在,但却不止一个,而是好几个。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鹊儿,见对方怯怯的摇头,心里的那一点侥幸随即清醒。 这丫鬟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女子小手指粗细的青色玉瓶,细微处或许是有些区别,但此时哪能分辨得出来。 就算分辨的出来,除了宋游鱼,又有谁知道她的玉瓶里都是些什么药! 施言墨这下是真的觉得头疼了。 他早知道这个满嘴谎言的女子不是好相与的,可谁又知道她竟然要谨慎到这个程度! 为了救大哥泄露了身上藏着药的秘密,又怕这秘密引来觊觎,故意使这障眼法让人分不出真假。 那这些药里,不光有救命的灵药,只怕是也会有惩治人的毒药吧。 他心里一面想着,一面低头看看地上依旧没人敢碰的宋游鱼。 方才红肿的脸庞此时已经开始变得青白,明显是失血过多的样子,看起来更觉得可怖。 两边的人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玉瓶的存在,但也看明白了这些动作。 按道理讲,女儿家的贴身东西,就算是未过门的夫君也不该知道。 可如今看自家侯爷这熟门熟路的样子,想来“私下授受”这件事,那还真不是这几日传开的小道消息了。 因为段氏的努力,家里的下人们其实也都没少听说这位宋大姑娘的“往事”,嘲笑其不知廉耻的大有人在,但是心里暗暗后悔原来信阳侯喜欢主动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懊恼过后,带上脑子再想想,也就想起来,在宋游鱼之前,更努力主动的姑娘也有过。 所以勾引信阳侯这事,也从来都不是努力就行的。 于是也就只能感叹一下,信阳侯这样的芝兰玉树,怎么就偏生看上了这么个疯傻不知羞的女子。 但是不管是嫉妒的,还是惋惜的,此时看见宋游鱼这样的下场,也都不由的在心底叹气。 一个女子,又不能承爵继祖,如今招致如此祸事,不也就是因为信阳侯的青眼么? 三媒六聘又如何?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说到底,缘分都是天注定的。 不是自己的,再努力也得不到。 若是以往,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施言墨也绝不会再费什么心思。 他尊重所有人的选择,若是有人为了隐藏秘密而丧失一线生机,那也是咎由自取,讨不得同情。 但是现在不行,他没空去思索心里的冲动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只知道一件事,绝不能让宋游鱼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无论是因为那些要隐于黑暗的秘密,还是那一丁点微不可查的悸动,施言墨都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他当机立断捏开瓶口的蜡封,一旁的无双猜到了他要做什么,赶紧出手拦下:“侯爷不可!” “侯爷不可以身试险!” 但是随即他手腕一紧,一股大力传来,无双不由的抬起头看向自家主子。 在看到对方的眼神之后,他也立刻清楚了,这件事,已经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这样的眼神,十几年里他只见过一次。 那一次,也是无双头一次发现自己平素古井无波的主子,竟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男子。 既然劝不住了,无双也只好放下手,而是转身指使其他人去取茶水豆汤,赶紧催着去把御医请来。 就算是那玉瓶里真的有毒药在,若只是轻微接触,倒也不会立刻出事,若是救治得宜,倒也不很妨事。 直到这时家里的其他人才反应过来施言墨到底要做什么,但是老太爷、老太君、大爷都没赶到,在场的除去无双还能劝一劝,剩下的人哪来的身份去张口呢,也只能急急忙忙的赶着去请人来了。 第70章 当众喂药 http://.biquxs.info/

说起来惊险之至,但实际做起来不过是几息的功夫。 总算有一粒药在施言墨轻抿之后,辛辣清香的味道直冲他头顶百汇。 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终于落下,确认自己中毒的眩晕感也随之袭来。 施言墨心道这尾滑鱼不仅机巧,也是真的狠绝,之前的几粒药自己不过是舌尖略触,就已经有麻木之感,血气行运也随之受阻。 要不是真的有这颗解毒丹药在,那今日不光是宋游鱼要命丧黄泉,自己只怕也会元气大伤。 好在他虽然中毒,但毕竟较浅,且那一抿之下,多少也能化去他体内部分毒气,再有御医帮衬,想来不会有大碍。 可是药纵然是确定好了,但喂药又让众人犯了难。 宋游鱼口中涌血,寻常方式自然是喂不下去药的,而且那解毒药也真的只有一枚,根本不敢实验。 鹊儿这会早已六神无主到不知该做什么才好,还是无双在一旁看得明白。 最好的方式就是有内家武功的人,以口哺之,再以真气渡入,助药下行……可是尴尬的事情在于,这一屋子的人,外面的护院家丁都是拳脚功夫,没一个练过内家功夫的。 能做这件事的,只有侯爷和他自己。 这要是旁人,哪怕是金枝玉叶,他都敢冒犯一下,但自家侯爷对于宋游鱼的心思,别人不清楚,他还不知道吗? 侯爷身上带着伤的时候尚且不允旁人碰大姑娘一下,如今要做这样的事情,别说自己了,就算是来个有内力的姑娘家,他也不觉得侯爷会同意。 但是这样的喂药几与亲吻无异,莫说是当着众人的面,就算是遣散了人做这件事……只怕他也做不出来吧? 宋大姑娘现在可还是昏迷着的,侯爷若是做了,也算是趁人之危? 自家侯爷不光是知礼守节,脸皮也是最薄的。 他是还在犯愁,但是施言墨清凌凌的目光一扫,便明白了眼下的困境。 无双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家侯爷只是略皱了一下眉头,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弯下身子以一口真气帮宋游鱼把药渡了过去。 唇边传来的依旧是细嫩柔滑的触感,只是不似早间的温热,而是有些发凉,甚至还带着一丝惹人不快的铁锈腥气。 施言墨心里传来一阵淡淡的快慰,似乎是这狡猾的鱼儿,总算落在他的网中一般。 而后,还来不及确认药效到底如何,他终于不负众望的眼前一黑,毒发晕倒。 只是好巧不巧,就刚刚好的晕倒在了姗姗来迟的两位老人和敬德将军施行复的面前。 这把老太君和施行复都吓坏了。 好在御医也终于到了,把了脉之后再三说了不碍事,只要服了药睡一觉,保证信阳侯明日便可以恢复精神之后,整个闹腾腾的信阳侯府才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宋游鱼的毒发,也被那粒信阳侯“亲口”检验出来的解毒丹药给及时的救了回来。 至少是没有再吐血了。 但是御医把了脉验过之后频频皱眉,几次提笔最终都还是放下了,拱手向施老太爷和施行复禀明道: “老太爷,施将军,这位姑娘的脉象……以老朽看,不若还是先把下毒之人找出来……虽说是方才已服过解毒丹药,但难以判断到底是何种毒物让人发作至此,若是不能确定,只怕还留有后患。” 施老太爷听到他的话,冷笑一声:“老朽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妄为,连我施家的人都敢下药!” 一而再再而三,大儿子出了事还没查明白,这手就敢伸到自己小儿子头上了! 施老太爷可不觉得宋游鱼被人下毒这事只是因为自己儿子要娶她,而是这朝堂的水,已经黑到了容不下施家再过安生日子了! 所以,等施言墨醒来之后,听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是: 施家除了他,都去宫里面圣了。 “胡闹!”施言墨皱起眉头,“父亲母亲都老糊涂了,事情尚未清查,怎么就要闹到这个地步了!” 无双的表情有点尴尬,讷讷的道:“大爷也劝了,可是您也知道老太爷的脾气,那不是能劝住的。” 施言墨细想,也只得苦笑了一下。 无双赶紧开解: “虽说老太爷的爵位已经由您承了,但再怎么咱们也是……就算是有点僭越,圣上想必也不至于……” 当今圣上。 施言墨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轻轻的默念了一句。 无双的意思他焉能不知。 小皇帝如今能坐稳皇位,除去沈氏血脉让安庆砍瓜切菜一般除的没剩下几根苗子。 更重要的是,大哥和自己手里握着的的两块虎符。 自己的那一块,就是当初战功彪炳的施老太爷手里的。 皇上当然清楚这两块虎符代表了什么,否则又怎么会急着要夺言子归的兵权。 但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施家若是有一点不敬之心,皇上又该如何看待施家呢? 那位可不是知恩图报的,安庆的那杯毒酒,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只希望大哥能机灵一点,不要惹恼了皇上才好。 不过要真的惹恼了……看在虎符的份上,有事也是以后。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施言墨定了定神,发现自己大概是被安庆的事情搅得疑神疑鬼的。 “已经告过假了?” 无双突然有点不明白自家侯爷的思路,方才不是还在担心家里人去宫中的事情吗? 怎么转眼又担心起不上朝没告假了?…… 无双看着施言墨严肃的神情,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信阳侯从不行差踏错,只除了对上宋大姑娘。 “是,昨晚大爷就递了折子。” 虽说御医大人也说了,信阳侯醒来之后不会有什么问题,微毒而已。 但施家上上下下,谁敢把这话当真,自然当晚便由施行复递了告假的折子。 说完话,施言墨突然发现自己难得的有了一点清闲的时间。 平日里这个时候,他刚刚散朝,通常也就是喝口热茶的功夫,接下来还要面对小皇帝的宣召,各路朝臣的试探与商议,殚精竭虑至晚方歇。 就连休沐日也不会有人放他清闲。 虽说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无双毕竟是常年跟在他身边的,对他的情绪变化还是会有一点点察觉。 似乎侯爷的心情不错? 但是施言墨的下一句话,就让他觉得,可能也不会好上很久了。 第71章 可怕的疑点 http://.biquxs.info/

施言墨皱了皱眉:“宋姑娘怎么样了?” “回侯爷的话,宋大姑娘还没醒,鹊儿在守着,家里已经吩咐过了,不会再让闲杂人等接近了。”无双略退了一步,躬了身答道。 “不会再让?昨天有谁去过?”施言墨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宋家摆明了根本就不在意宋游鱼的死活,段氏又被禁足,那还有谁会再来找她? 难不成又是那个不清不楚的“表哥”吗? 一想到这人,施言墨的脸又黑了下去。 陈家的事情,早在他第一天遇到宋游鱼之后就让人去查了,宋游鱼的生母陈如月乃是江南永州陈氏人,在大齐虽算不上什么高门望族,但在当地也算是颇有名望的殷实商户。 陈如月有兄姐三个,在家排行老四,下面还有一双弟妹。 他派去的人回来禀告有说,去永州打听的时候,当地现在还有人记得当初陈如月与宋仁安,倒不是因为宋仁安如今贵为户部尚书,而是因为陈如月当年作为永州人人求娶的美人,不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坚持要嫁给宋仁安一介穷书生。 为此甚至不昔与家里闹翻。 结果到她死宋仁安都是穷书生,后面续弦了如今的段氏,没出三年,就已经有了诰命。 如今十年过去,段氏已经是三品诰命夫人了,而陈氏,连个清明洒扫的人都没有。 有人说陈家没眼光,也有说宋仁安狠心的,还有人说陈如月没福气。 这些都是好听的,不好听的,自然也有人说陈氏坏了宋仁安的气运,所以才当不上诰命夫人,落了个伤病而亡,还生了个傻子。 反正不管是哪一样,都没人看好过宋游鱼在宋家的地位,也没人听说过陈家和宋家还有什么来往。 所以这事就越发的奇怪了起来。 宋游鱼傻了十年陈家都毫无表示,怎么一清醒过来就又是送东西又是来探望的? 据施言墨派出去的人回来说,这十年宋游鱼可是有好几次都险些丧了命的,好在还有个丫鬟鹊儿尽心照顾着,总算活了下来。 若是真的关心,当初是个傻子的时候接回去照应岂不更好? 陈家虽不敢说大富,但是永州方圆百里地界,他家的商铺大小也有百十间,家里并非养不起一个傻小姐。 若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又何必人一清醒就上赶着来示好? 倒像是有什么人在假扮陈家,借机与这个浑身疑点的宋游鱼串谋一般。 可是宋游鱼是真的,在永州见到她画像的人都说,真真是与她母亲一个模子出来的,而且他之前几次三番的“试探”过了,确实没有面具。 而且陈家确实有个陈泽,最近也确实在京中,他昨日连画像都找人对过,一般无二。 宋家在京中根底浅薄,绝不敢站队,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选择,宋仁安能从一文不名的穷书生爬上如今的三品大员,他不会看不清这件事。 一个傻了十年的女人?能做死了的安庆长公主同党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安庆的谋算,是隐藏到了何等可怕的程度?! 十年前的安庆也才不过十五岁,那时候她还叫沈修雅,并不是人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祸国妖女,而是大齐最娇艳最动人的一颗明珠。 没有人想象的到,几年之后,因为先帝病重,诸位皇子为了夺嫡明争暗斗搅闹不休的时候,安庆居然也掺合了进来。 而且她比他的兄弟们更狠毒,更决绝。 除去当今圣上,安庆长公主几乎是要断了沈氏血脉一般的痛下杀手。 要是这一切早在十年前、不,是十几年前便已经开始筹划。 那安庆……简直就是智多近妖了。 她不仅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幕僚手下,还有这样埋在京中十几年的暗棋死桩……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她为什么会喝下自己送去的毒酒? 她若不想死,这天下都是她的。 她谋划了这一切,却又为什么想死? 施言墨想到这些,甚至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送去的毒酒,真的是毒死了安庆吗? 会不会那日饮下毒酒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一个面目和她一模一样的替身? “侯爷、侯爷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有不舒服?” 无双方才回了话,却半天都没得到回音。 抬头打量之下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故,竟然穿着单衣就生出了满额豆粒大的汗珠,生怕施言墨是因为中毒身子还有什么问题,赶紧把人唤回了神。 “不,我没事。”施言墨定了定心神,这才勉强回答道,“你方才说昨日有人去过宋大姑娘的院子?” “也不算去过……”无双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自己之前的话,这位爷是半点也没听到,只好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昨日下午,歇过了午觉之后,有人称是宋家的表亲,听说宋大姑娘在施家养伤,特意送了补品药材过来。因为前日里也来过,所以门房就没起疑心,把东西收下给宋大姑娘送去了,结果没想到就……” “那其余的东西呢?”施言墨也不含糊,立时就站起身来,让无双喊来童子伺候自己净面穿衣,然后饭也顾不上吃一口,就急急的带着无双去了施家大宅。 他是信阳侯,皇上专门遣人在施家的大宅一侧为他开府立衙,这样信阳侯府与施家大宅仅隔了一道后门,前门却是各自出入的。既不会逾制,也不至于隔离了骨肉亲情。 也算是皇恩浩荡。 宋游鱼安顿下来的地方是施家大宅的一处偏院,毕竟她还没过门,自然是住不得信阳侯府的。 不过为了考虑来往方便,位置离信阳侯府的后门倒是很近。 所以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施言墨也就来到了院外。 巧的是,他刚到院外,施家的门房也送来了消息,说是前个自称宋游鱼表少爷的那位,又来求见了。 施言墨俊美无俦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个冷笑,看的前来报消息的家丁腿肚子一阵抽搐。 就连无双,都悄悄的向后退了一步,心里腹诽这位表少爷是真的胆大,难不成是送来东西还要确认下人死没死成吗? 第72章 盘问 http://.biquxs.info/

“安排些人手,请来人到府上西偏厅说话。” 施言墨脸上的笑容倏忽而逝,要不是那家丁确定自己的眼睛是真的一眨都没眨,一定会以为自己看花了。 他不敢耽搁,赶紧转身去请人了。 人走之后,施言墨看了一眼小院紧闭的院门,转身向着偏厅的方向就要离开。 “侯爷,来都来了,看一眼也不耽误。” 无双跟在他身后轻轻地说道。 他知道自己僭越,但自家侯爷这一早的行为已经很明显了。 就算是告假,施言墨居然没有一起来就去看公文,这简直是破天荒头一回。 要以往日的习惯,除去上朝和给老太君请安,他从没见过对方把见其他什么人,排到看完前一天夜里送来的公文这件事之前。 就算是急着探查宋游鱼的中毒缘由…急着探查这件事,本来就很诡异了。 毕竟家里大爷到底为了什么中毒,也没见侯爷有多上心的。 总而言之,看完昨晚自家侯爷“喂药”救人的那一幕,无双现在是很难相信这两人之间毫无情愫的。 一个撩天撩地恨不得要把人的火撩到心尖上,另一个看似毫无反应实际却趁机占尽便宜。 这看起来,找个好听的词说就是宋姑娘天真烂漫,侯爷呢,闷骚深情。 他甚至现在都怀疑,侯爷让自己警惕宋游鱼平日里打交道的人,该不会是为了吃醋吧? 施言墨皱了皱眉,不悦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无双赶紧噤声,却又听到自家侯爷声音低低的叹了口气,像是要解释给什么人听一般: “御医都不敢开方子,看一眼又有什么用处。” 虽然挨了句数落,但是无双细一琢磨,就品出这句话里的味道了。 看一眼是没用处,可是先把下毒的人找到不就有用处了? 果然还是着急的。 两人又走了半刻钟才来到施家大宅的西偏厅,他们到时,发现来人竟然比他们还快,这会都已经在屋子里踱步转圈了。 来的依然是“陈泽”少爷。 一见施言墨,陈泽原本有些忐忑的表情上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赶紧一个深揖到地,“草民陈泽见过信阳侯。” 施言墨点了点头,向着首座坐下,对着周围挥了挥手,立刻就从门外涌入几名护院,将门口严严实实的捂住。 这一处本来就是偏厅,屋门不比正房高阔,几个身高七尺的护院一堵,除非陈泽是只麻雀,要不然真是插翅也难逃些。 这气氛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不对,果然,陈泽脸上原本的笑容顿时变成了惊疑。 “侯爷这是做什么?” 施言墨却一言不发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温热的清茶,这才慢条斯理道:“自然是防着本侯的茶也被动了手脚。” 陈泽一听此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涨红,胸膛下上鼓动几次这才艰难的张口:“侯爷此言……是把我当作了暗害游鱼妹妹的凶手了?” 听到对方的问话,施言墨眼神一暗。 “无双。” “属下在。” “本侯刚才可有提宋姑娘的事情?”施言墨的声音略带了一点情绪,像是真的好奇,又像是带着三分讥诮。 无双拱了拱手,配合道:“未曾。” “既然本侯未曾说过,那请问表少爷是怎么知道我施家内宅昨天晚间的事情?难不成表少爷是开了天眼通?又或是在这内宅里有什么人可与你互通消息?” 施言墨说到后面,声音里的讥诮已经不见,而是变得十分低沉。 陈泽听到他这么说,却没有之前着急了,反倒露出了一个奇异的微笑: “原来侯爷是指这个,是这样的,草民虽是一介商人,但陈家商行也还算是有些本钱,能与贺兰氏打上交道。今日早间施老太君入宫面圣的事情,贺兰家的大少爷正好在场,听到了一点消息,所以才通知草民过来探望游鱼妹妹。” 施言墨听到了这个理由,面上不置可否,但心中却在暗暗盘算。 陈泽口中的贺兰氏乃是皇商,这几年也颇得小皇帝的宠信,大儿子贺兰诚经常被叫去宫里解闷。 若是撞上了,倒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这家伙一口一个游鱼妹妹,叫得倒是亲热! “你与贺兰诚如此相熟?连一个多年不来往的表妹在施家都知道?”施言墨皱紧了眉头继续发问。 “信阳侯的事情,至少在这京城里,是人人关心的。贺兰少爷几年前便知草民有一妹乃是宋家女儿,侯爷与游鱼妹妹的事情,如今也算是尽人皆知了。” 陈泽苦笑着解释道。 孰料施言墨听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一丝和缓,反而越发的冷硬了起来。 “几年前便知?据本侯所知,你们陈氏与宋姑娘之间,可是一直到了今年才有联系,若是之前便说与人听,怎么也不探望一下?” 说到这里,陈泽面露尴尬,似乎是有什么不得已的隐情一般。 施言墨也不催,只是静静的等着。 过去了好一会,桌上的茶都已经失了温度,陈泽总算叹了口气,撩起衣袍纳头下拜。 “请侯爷见谅,草民妄议贵人是非。 草民在家行大,家父乃是游鱼妹妹的二伯,对于四姑姑和游鱼妹妹,家里实则从未放弃联系,绝不会因游鱼妹妹痴傻,便不肯照顾的。 只是当年四姑姑出嫁一事,闹得太僵,得罪了宋大人。 是以哪怕四姑姑已经离世,宋家的门房只要听到“永州”“陈氏”的字眼也依旧会将人赶走。 草民族内就算略有些家底,但一来京中不是永州,二来富不与官斗,户部尚书的官位,看在侯爷眼里是没什么,但堂堂三品朝廷大员,看在草民等人眼中也已经是高山仰止了。 所以…竟一拖就拖了这许多年。” 说的动情,“陈泽”最后还落了两滴泪: “可怜游鱼妹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被宋家折磨了十年,实在是让草民寝食难安。若不是妹妹自己恢复心智,日前在街上认出陈氏商号的标志来相认,只怕今生都无缘对面了,陈氏上下还要多谢侯爷照顾妹妹。” 施言墨听他说完,脸上总算不再那么僵硬,甚至挥了挥手,让围着的护院出去候着。 第73章 认出来了?! http://.biquxs.info/

看样子是过了施言墨这一关了。 赵行泽忐忑了半天的心终于悄悄地落回了肚子里。 顺便感慨一句,果然都被安庆猜对了。 自从他第一次假借陈家的名义给她送东西,安庆,哦不,现在是应该叫她宋游鱼了。 她便让他去探查陈家,务必做到滴水不漏。 果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其实吧,他刚才说的故事,总体来说都是编的。 陈家自然是真的不管宋游鱼的死活的,否则无论宋仁安怎么拦截消息,他们也一定有办法联系上宋游鱼的。 商人重利,宋游鱼一个痴傻的疯小姐,联系上了又有什么用处呢? 但是如果施言墨真的要去陈氏族内调查的话,得到的却也肯定是这个答复。 因为陈家多少也是个当地的望族,自然是不可能承认自家居然如此冷血的。 赵行泽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差点扔了他最喜欢的茶碗,他当然不是气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亲戚。 他是气安庆这家伙的命,到底是多没有六亲缘分?! 当个长公主,生下来没了母后,只剩下一群虎狼一般的表亲,十六岁没了父皇,不上一年,皇祖母也撒手人寰。 几个亲兄弟为了储位闹得乌烟瘴气,最后竟然一个都没活下来。 最后胜出的当今圣上乃是最闲散的王爷-闵王所出,不知内情的只感叹他运气好,他们这些在安庆身边的人,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这个没出息的沈修竹扶上皇座。 结果呢,对方屁股都还没坐稳,就要了安庆的命。 想来也是觉得监国公主太碍事了吧? 说来也好笑,与安庆血脉相关,不是早就死了,就是恨不得她能早点死。 反倒是血脉无关的,一个个都爱她敬她。 他自然是不必说了,言子归那家伙,一向是把安庆当成比亲姐姐还亲的,剩下的那一群,如今一个个都还六神无主的在家睹物思人呢。 目前看来,宋游鱼这个六亲缘分,也是一模一样的惨。 过去了好一会,施言墨终于说话了:“看来本侯一向是错怪了陈家,还望陈少爷莫怪,只是宋姑娘如今已是本侯未过门的妻子,本侯自然是要为她讨一个公道的。” 赵行泽连连点头:“那是自然,侯爷能如此体贴游鱼妹妹,实在是她三生有幸,若是四姑姑在天有灵,想必如今也是真的可以放心了。” 他表面上说的恭维,但其实内心里实在是鄙夷的要死。 施言墨眼睛一扫,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并没有接赵行泽的话头,而是将已经离题万里的话题扯了回去。 “陈少爷,本侯姑且相信你对宋姑娘并无恶意,也不至于下毒手暗害与她。但昨日送东西来的,据家里的下人说,确实是自称是宋府的表亲,这一点你要如何解释?” 要不是自己还端着个江南公子哥的范儿,赵行泽是真想翻个白眼。 施言墨是真卑鄙啊。 自己假冒陈泽扮的是宋游鱼的表亲,可那送东西的说的却是宋府的表亲,宋府的表亲又不是只有陈家,那不是还有个刚得罪完信阳侯的段家吗? 他才不信施言墨自己想不到这一层! 不就是怕事后被人议论起来,说信阳侯小肚鸡肠,借题发挥,挟私报复吗?! 但信阳侯爱演,那自己的也就只能陪着演完,毕竟他今日里来,为的就是要把这出戏演完,好好的帮宋游鱼出口恶气! “侯爷明鉴,送东西的自然不是草民指使,否则草民今日还敢前来,未免也太过大胆。但是这送东西来的,草民倒是大概有个想法…” 赵行泽一边慢慢的说着,一边偷眼看了施言墨,施言墨的脸上果然也配合的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什么想法?陈少爷若是有什么线索,不妨直说。” “这游鱼妹妹的表亲自然是草民,可侯爷方才说,来送礼的自称的是宋府的表亲…那似乎应该是另有其人吧?” 施言墨等的就是这句话,其实早在无双和他说的时候,他就在怀疑这个可能性了。 只是到底怎么回事,总要等到这两方表亲至少出现一个,才好判断真假。 如今“陈泽”的说法没有破绽,那么有破绽的,也就只能是另一家了。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无双,派人去请京兆尹入府一叙。” 无双点点头,转身离开。 屋中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赵行泽自然是不想说话的,他不觉得自己有和眼前这个奸诈卑鄙的小人有什么可聊。 但是施言墨却开口了。 他的声音里褪去了之前伪装出来的情绪,变得寒意十足。 “陈少爷,不,应该是赵老板吧?” 听到这话,赵行泽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子,怎么?!自己就这么暴露了? 不过他到底是经商多年,最擅长的就是打哈哈,认下来是不可能的,只能借着惊讶的情绪,假装听不懂的问道:“侯爷这是何意?” 但是他虽然表情是稳的,可眼神里一丝变化还是没能逃过施言墨。 施言墨淡淡的笑了,其实他也不确定眼前的陈泽究竟是不是赵行泽。 但巧在安庆的余党中,赵行泽无论是忠诚还是狡猾,都实在是太符合陈泽这个角色,他也就姑且一试。 这不就试出来了? “赵老板不想承认也无妨,本侯只是不太明白,怎地安庆一死,你这么快就换了人勾搭?甚至还勾搭到了本侯的家里?” “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草民就是陈泽,绝不是什么张老板赵老板,而且游鱼妹妹乃是您未来的夫人,这样说是不是有损名节?” 赵行泽是真的惊了。 他见过不要脸的,但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拿着自己未过门妻子的名节试探敌人?! 安庆这个傻子还说他救人是为了报恩,放屁!他八成是一早就看出来了,如今是要留长线钓大鱼的! 赵行泽还想装的再义愤填膺一点,“不畏强权”的稍微质问一下,但是接下来施言墨的话就把他的嘴牢牢的给封上了。 “其实你是也好,不是也罢,本侯并不在意。” “莫说是你,就算是安庆,本侯也并不是想杀的。” 第74章 论栽赃的正确方式 http://.biquxs.info/

赵行泽把自己一辈子的隐忍都用上了,才总算忍住没有当场跳脚骂街。 这个施言墨是怎么做到这么不要脸的! 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说都是奉了皇上旨意,他是不得不为?! 啊呸! 明明就是他施言墨为了独揽大权,害死了丞相不说,还要栽赃嫁祸于安庆! 原本朝局虽然也有明争暗斗,但在诸皇子一个个被安庆斗倒之后,朝中有丞相一呼百应,宫中有安庆总揽大局,皇帝身边有施言墨这样倚重的臣子。 虽不能说是三分天下,但也是稳稳的三足鼎立。 各方都不能说是没有私心,但在互相牵制之下,总算能保的朝局安稳。无论内里多么暗流汹涌,至少表面上风平浪静。 但是这个平静的局面,在丞相被刺之后,瞬间变得波涛汹涌了起来。 丞相被害这件事,朝野上下均将矛头指向安庆,原因是人人皆知两派不和。 什么牝鸡司晨主国不详,什么面首三千妖女荒淫之类的说辞,均是丞相一派为抹黑安庆而散布于街头巷尾间的。 世人不知真假,皆偏听偏信。 当初他们是真的义愤填膺,想要去弄死丞相替安庆报仇。 但是一力保住丞相那条老狗性命的,其实正是安庆本人。 当时她怎么说的来着… 是了。 “朝局不稳人心动荡,大齐如今外忧未除,无暇内患。何况丞相他老人家本来就是站在先太子一派的,如今见本宫一个女流也能参议朝政,自然不爽的很,不要与他计较。” 后来丞相死于非命,听闻自己的头上又被栽赃如此罪名,安庆也只是笑笑,道是修竹信她,并无何可忧虑。 结果最后,却因为这条罪名致死,不可谓不讽刺。 想到这些,明明是春日正好,赵行泽却觉得自己宛如投身于冬日暗河之中,令人窒息。 他深深的吸进一口气,试图凫水而出。 其实,丞相之死,对于谁的好处最大…只要不是傻子,其实人人都看得出来。 只是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丞相一派借口皇帝年幼把持朝政,三番五次与新皇颁布的律令抗衡… 如今树倒猢狲散,施言墨在朝野中才终于没了对手。 不是他,还能是谁! 对,赵行泽心底泛起一丝讽刺,施言墨当然不想杀安庆,只是用她替罪罢了。 但是他不能冲动,因为他和安庆已经约好,绝不能再把人手折在施言墨的手里。 大好的性命,不是用来给宵小之辈做进身踏脚的。 于是施言墨发现,他的话根本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只见堂下的“陈泽”面上浮起一个黯淡的微笑,拱手躬身:“请侯爷恕罪,草民实在是不懂侯爷所言何意,陈泽只是陈泽,一介商人,不懂侯爷所说的话。” 他不是说了不介意的嘛,那就别介意啊! 有这个闲工夫在这里玩还不如让他去看看安庆! 于是,他话锋一转,避开施言墨之前所说的内容,重新把两人的对谈拉回此行的目的上。 “相信游鱼妹妹被下毒之事,侯爷只要请京兆尹好好查上一查,自然能水落石出。” “哦?”施言墨似有所感,长眉微微一蹙,“陈少爷竟如此笃定?” 见他恢复了陈少爷的称呼,赵行泽低着头眉头一挑,他是不觉得自己混过去了,只是施言墨愿意退一步,那他也不妨交出点诚意。 毕竟栽赃的正确姿势,就是不光有苦主被栽赃,这里面还要和裁定的人串通一气才行。 施言墨是对安庆不怎么样,但是对宋游鱼,那态度几乎可算得上云泥之别了。 不过好在如此,他们两似乎都不介意,接着对方的手让宋游鱼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一点。 所以… 赵行泽抬起头笑了笑:“若是草民所料不错,昨日里来送药送东西的正是段家。不过到底是为了自家日子好过一点,还是为了让宋家日子好过一点,就需要大人彻查了。” 施言墨听了,心照不宣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本侯明白了。” 这时候无双也回来了,两人本就没什么可聊的,如今也该试探的试探过了,该栽赃的栽赃完了。 实在是没必要相看两生厌,所以尽管不快,施言墨还是挥了挥手,派人将“陈泽”引去宋游鱼所在的别院中了,自去面见京兆尹安排彻查段家之事。 …… 宋游鱼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鹊儿整日都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如今见她睫毛闪动,便已经激动的叫了起来。 “小姐!小姐你醒了!” 宋游鱼睁开眼睛,露出个虚弱的笑容来,刚想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头腥甜干涩,像是被矬子伸进喉咙里狠狠挫了几下一般。 早知道这么疼,那毒她就不吃了…… 鹊儿看见她睁眼,就扑出去冲院子里喊,请人快去通知侯爷。 其亲切程度…简直有如叛徒。 宋游鱼朝天翻了个白眼。 等鹊儿回身,正对上自家小姐哀怨而不满的眼神。 好在被激动冲昏头脑只是一时的,很快她就发现自家小姐对于桌上的茶壶眼神十分热切,立刻会意,端来温度刚好的茶水。 漱了口又喝了水之后,宋游鱼终于觉得自己舒服多了。 “我这是怎么了?” 虽然药是自己吃下去的,但是装还是要装一下的…她微笑着心想,不知道自己和阿泽的计划进行了几成,是否顺利。 但是等鹊儿给她讲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之后。 宋游鱼的表情凝固了。 施言墨他还要脸吗?! 当众嘴对嘴的喂药…他就差在自己屋里抬脚撒尿圈地盘了吧?! 嘴里天天礼义廉耻,这会算什么?! 他要是暴毙了自己都得守一辈子寡了! 估计这会已经全京城都觉得他两不清白了! 对于她的震怒,鹊儿倒是浑然未觉,一张小嘴开闭的飞快。 宋游鱼喝口茶的功夫,就把前一天晚上中毒之后发生的事情全都讲完了。 歇了口气,鹊儿又开始了关于今日白天来探望宋游鱼的人的描述。 听说表少爷白天再次来了,宋游鱼也是无奈。 阿泽这个家伙,明明说好等她请了才来,居然这就沉不住气了。 不过鹊儿的语速容不得她再细想,而且接下来的事情,也引起了她的兴趣。 “你方才说,施家人为了这个事进宫去了?!” 第75章 睹物思人 http://.biquxs.info/

鹊儿点点头,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小姐,你可是总算时来运转了,侯爷这样的正人君子,居然如此不顾世俗礼法,一定是心系小姐安危,施家又如此看重侯爷与你的婚事,日后自然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 她说完,见自家小姐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过来,全不搭话,不由得有些纳闷: “怎么了小姐?是鹊儿说错了吗?” 宋游鱼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本来觉得你是个嘴笨心诚的,没想到你倒成了专会说吉祥话的。借你吉言吧,希望能有那么一天。” 鹊儿只当她是害羞,连声的道一定的一定的。 正说着话,屋外传来了通报的声音,鹊儿扶着宋游鱼重新躺好,这才迎了出去。 不一会,身后就跟了个嬷嬷重新进屋来,手里还端了个盖着缎面的托盘。 “宋姑娘吉人天相,老太君刚从宫里回来,听说姑娘醒了就让我把皇上今次赏姑娘的东西送来。” 赏给自己的东西? 宋游鱼有点懵,怎么施家去了一趟宫里,自己还有赏赐? 原来施言墨是这么得宠的吗? 她心里突然跳出个念头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呸呸呸,自己才不是鸡犬。 不过木秀于林必摧之,施家因为中毒的事情去向皇帝讨要说法什么的,施言墨的脑子大概坏掉了才会干这种事情。 看她走了神,那嬷嬷也不以为忤,只道是她刚刚醒来还没什么精神,说了几句吉祥话就把托盘留下来走了。 鹊儿送走了人,回来有点好奇的揭开托盘上的缎子,顿时瞪圆了一双杏眼。 “小姐!” 宋游鱼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只见鹊儿兴冲冲的举着一枚簪子拿到她身前,“你看,这只簪子好漂亮,说不定是宫里的贵人才能带的呢!” 宋游鱼只一抬头,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的定住了。 那是一枚簪头用上好的红玛瑙雕成西府海棠的花样,花心里用金丝做成花蕊的嵌金宝簪,若戴在头上,那每走一步,金色花蕊都会随着人行颤颤轻摆,极是动人。 而且还不光如此…这簪子,若是施言墨见了,想必也不会觉得陌生。 这可是当初安庆长公主最喜欢的簪子之一。 宋游鱼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是了,自己都已经死了,那自己的东西想必也都充了公…她的好弟弟倒是真的节省,连这种身边之物都没舍得给她殉了。 如今还拿来赏赐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 不知道施言墨看见这根簪子没,赏赐安庆旧物,怎么看都不够吉利。 “这倒真像是个贵人戴过的,收起来吧,这簪子不衬我。” 见小姐没有像自己一样对这簪子十分热切,鹊儿悻悻地又放了回去。 剩下的还有几件首饰,也都精美贵重,但不是她的旧物,宋游鱼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去收起来吧,看好了这些东西,都是御赐之物,若是弄坏了,可要算是欺君之罪的。” 听见她这么说,鹊儿的小脸都吓白了。 刚要转身去把东西收好,结果外面又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施言墨来了。 他来的倒快,宋游鱼在心里嫌弃的想。 鹊儿欢天喜地的迎了出去,看样子这丫头是已经死心塌地的“认贼做主”了。 自己可真是辛苦,当个病人都不能安生…宋游鱼一边感叹,一边单手托腮的给自己寻摸了个舒服的姿势,面上摆出笑容,静候着施言墨进屋“探望”。 珠帘外很快就出现了施言墨的侧影,但是对方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似乎是压根就不打算进来的样子。 也对,信阳侯克己复礼的嘛,女子闺阁自然是不能擅入的。 宋游鱼撇了撇嘴,“言墨哥哥,请进来吧。” 施言墨却没有动,只是声音里不带情绪的道:“京兆尹已经在审这件事了,你若是有精神,就讲讲昨日都发生了什么。” “那你进来说话呀…鱼儿嗓子疼,言墨哥哥就忍心让鱼儿这么大声的说话吗?” 宋游鱼说完,嘴角不受控制的轻轻抽动,她发现,自己现在对着施言墨说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条件反射一般。 一开始她是想借着调戏激怒他,毕竟自己一个弱女子,还能用什么手段打击报复呢? 但是时间久了,这行为似乎就变了味。 简直像是把上辈子没撒完的娇都要让这个害死她的男人赔给她一样。 宋游鱼一阵恶寒,算了算了,还病着呢,何苦天天恶心自己。 施言墨终于习惯了不与宋游鱼争论,听见她的话,只当耳旁风。 奇异的是,见他没有进来,宋游鱼居然也难得的没有胡搅蛮缠下去,而是如他要求一般,细细的把前日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几时起的,几时歇的,几时和鹊儿说话的,说了些什么,几时用的饭喝的药… 其实毫无意义,据她所说,那些送来的东西她都没见过,只是药送来了,闻着没什么问题就喝下了而已。 而且对方似乎是真的嗓子不舒服,声音沙哑,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颇为艰难。 说到后面,几乎是说一句停一下了。 “够了,不用说了,以后入口的东西,需小心些…” 只是他没说完,就被内室里一声带着点怨恚之意的声音的打断了: “就是因为在言墨哥哥这里,才觉得能放心喝下去的,谁曾想哪里都是一样…鱼儿大约就是命不好吧。” 那一点怨恚,清晰但却并不尖锐,就像是一只小奶猫刚刚学会伸出爪子,轻轻勾住人时那种疼痛一样。 疼是疼的,但也是可爱的。 施言墨突然就有点恍神,心里觉得仿佛是真的有几分对不起宋游鱼。 不过他很快就清醒过来了,谁对不起谁这个还是算了。 京兆尹那边刚给自己送来消息,段家的事情查的并不顺利。 因无实据,目前也只能请段家老爷,也就是如意坊的老板段余勇前来衙门内喝杯茶。 喝茶时,段余勇一口咬定自己家中绝没有遣人送东西到施家大宅。 案子行进至此,若是不想屈打成招,似乎也就毫无办法了。 所以他听说宋游鱼醒来,才想从她这边试试,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第76章 意外的评价 http://.biquxs.info/

“既然如此,那你先歇着吧,本侯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在这陪着你了。”施言墨说完最后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宋游鱼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她强忍着恐惧给自己灌下一碗毒药这事,怎么也得有点用才行,施言墨要是就这么走了,她不就又被关起来了?! “侯爷!鱼儿好怕,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鱼儿?” 为了不露出破绽,她还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施言墨果然如她所愿的停下了脚步,半侧过头来。 十分的美貌虽被病容减了两分,却能平添三分怜惜。宋游鱼从小看多了那些后妃向父皇争宠的手段,最明白女人的武器之一就是柔弱。 而且是要给男人增加英雄气概的那种。 她一改往日里装傻无赖的样子,眼神怯怯的看向施言墨,带着全然的信赖与崇拜。 这样的眼神下,施言墨觉得自己要是还要离开,简直就是罪人了。 但是……这个女人会在随身的荷包里装上一堆毒药解药,除非是个傻子他才该相信对方是真的在害怕。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吧,你想做什么?” 语气十分冷淡,听来似乎根本不为所动,但是人却在一旁的榻上坐下了。 明明就很吃这一套的嘛,还非要装成这口是心非的模样,果然是个两面三刀的! 宋游鱼一边在心里恨恨的想着,一边还要努力维持住方才的娇弱感。 “侯爷……到底是谁对鱼儿下的毒,现在有头绪了吗?” “还不知道,你觉得呢?”施言墨神色淡淡的答道。 宋游鱼歪着头想了想,“那可多了,京城有多少想嫁给侯爷的女子,只怕有一半都恨不得毒死鱼儿呢。” 又来,施言墨简直无奈,“你正经一点,事关你自己的性命,怎的还如此儿戏。” “鱼儿没有儿戏啊~”宋游鱼眼珠一转,“毕竟鱼儿只是一名弱女子,又痴傻了十年,哪有什么机会与人结下怨仇至此?如今鱼儿所有的倚仗,都是与侯爷的一纸婚约。” “若不是因此……”她一边说着一边又落下泪来,“家里母亲又怎么会容不下鱼儿,明明当初也是她们想让游月妹妹嫁给小公子的,说起来却又成了我与游月争抢侯爷了。” 她说的可怜,但谁都听出来话里的明示暗示,无一不是把矛头对准了段氏。 这般表现实在不算是心胸开阔,但却让人觉得有种孩子气的可爱。 施言墨笑笑,对宋游鱼道: “段氏刚挨了五十鞭子,至少十天半个月也下不得地的,经此一次,宋家也该学的乖了,你无须如此。” 宋游鱼却挑了挑眉毛,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丝讥诮,“侯爷这话只怕是不对吧?” 听到她的语气突然变了,施言墨有些怔然,不等他想自己话里有什么问题,宋游鱼就接了下去。 “侯爷在朝堂上,可不是对敌人这么心慈的。” 施言墨有些不悦,“后宅和朝堂,怎么能相提并论。” “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施言墨话音未落,就从珠帘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反驳。 不过这个反驳,施言墨就算是再不悦,也只能乖乖的站起来,前去迎接。 “娘,您来了。” “我来看看我儿媳妇,一来就听到你这个不省心的,怎么和你爹一样。” 宋游鱼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行礼,却被老太太挥挥手按住了。 “好孩子,不要动了,乖乖躺着就行。” 说完,顺势就坐在了床边,仔细打量了一下宋游鱼的面色。 “看起来还好,如今醒了,晚些时间再请刘御医来给你重新把把脉,吃上几副药,大约是不碍事的,你且放宽心,有什么事,都有我做主!” 安慰完宋游鱼,施老太君扭头一脸嫌弃的看向自己儿子。 “整天都是朝堂朝堂的,后宅怎么就不一样了,朝堂上你们这些男人斗的你死我活,后宅里女人你就以为是闹着玩了?” “宋家的丫头人还躺着呢,你倒替外人开脱起来?” 施言墨这会倒不愧对忠臣孝子的说法,乖乖的低下头听母亲训斥。 可是施老太君并不因为他的态度好就放过他,而是十分认真,“你莫要以为女人便都是胆小无用的,往日你也说过,安庆长公主聪敏果决,你也未必能赢了她,怎么如今长公主殁了,这天下女子又成了无能之辈了?” “母亲,在家中妄议贵人,于礼不合。”施言墨声音低低的劝道。 “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礼不礼的。”老太君似乎是被施言墨的话勾起了情绪,有些悻悻的感叹道:“长公主也是个命苦的,你们这些男人,不懂女子艰辛。” “当初先帝崩卒,太子软弱,一群蠢货光顾着夺嫡,若不是长公主站了出来,如今这天下哪还能姓沈?” “换作是你,守不住祖宗基业,还有何面目立世?要我说,长公主才没有错,只可惜错生了女儿身罢了。” 宋游鱼在一旁听得呆住了,她倒是没想到,施老太君竟然是站在她这边的? 而且刚才她没有幻听吧? 施言墨在家夸过她? 天哪……她这是毒还没解,还在发梦的吧。 施言墨显然是拿自己母亲没有办法的,而且这样的言论在施家并不是头一次,若是往日自家人说说就算了,可今日当着一个敌友难辨的宋游鱼…… 这样的话若是传了出去,施家上下脑袋加一块都只怕不够砍的了。 他瞟了一眼床上的宋游鱼,意外的发现对方的眼神飘忽,显然是已经走了神了。 走神也好,要真是聚精会神那才吓人。 施言墨轻轻咳嗽一声,再次劝话:“母亲……宋姑娘才刚醒,您说这些,不是空耗了她的精神?” 施老太君这才从自己的情绪里退了出来,她看了看一脸呆滞的宋游鱼,和蔼的笑了笑: “人年纪大了,就容易犯老糊涂,宋家丫头可是吓到了?” 宋游鱼赶紧使劲摇头,要是天下人都能如施老太君一般的“老糊涂”,那她的日子不知该有多省心。 “老太君精神健朗,哪有糊涂,只是鱼儿这些年都疯疯傻傻的,听不大懂罢了。” 第77章 撕破脸 http://.biquxs.info/

“那没事,呵呵,回头让墨儿多陪陪你,讲给你听。”施老太君拉着宋游鱼的手,笑呵呵的道,“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我可不认这个道理,以后做施家的媳妇,这些事多少还是要明白的。” “要不然就得跟那些蠢货似的,指不定哪天就把全家都赔进去!” 宋游鱼当然是乖巧点头,不过心里实在是讶异的紧,她倒是头一次听说还有人家是这样要求媳妇的。 不过这事只要细细一想就能明白。 即便是女子,当然也应该知大局明事理,比如段氏,再比如她父皇后宫中的那一群除了争风吃醋就什么也不会的后妃。 倘若她们的眼界能稍微宽一点,也就不至于闹出种种事端来。 她有点后悔,也有点惭愧,当初她也是因为觉得所有内宅妇人都一般的无知,所以从不肯与公侯家眷有什么来往。 若是有些来往,早点有施老太君这样的长辈点拨开导,施言墨没准也能为她所用。 想到这里,她突然哑然失笑。 她是疯了吗,施言墨这样的伪君子,本来就是要投靠她也不会要的啊! 图什么呢?难不成还真图他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吗?! 结果她神情一会严肃正经一会又眉眼含笑,让其余的两人都以为她是在害羞。 施老太君自然是满意的,毕竟小两口感情越好,她早日抱上小孙子的机会越大。 施言墨也是有些欣慰的,心中暗道还是这个生动的样子更适合宋游鱼一点,鱼儿嘛,就该活泼泼的,娇柔起来,好看是好看的,可是就不可爱了。 “行啦,看你这丫头恢复的不错,我就放心了,不打扰你们两个说话了。”施老太君满意的看着两人的神情,从床边站了起来。 施言墨听见这话,赶紧起身相送,“我送母亲出去吧。” 施老太君笑道:“这是自家,你倒是弄得像外人,让下人扶我回去就是了。” 说完,又扭头对宋游鱼道:“宋丫头好生歇着,墨儿今天已经告了假,不会有什么公事来吵他,让他陪着你说话。这小子脾气古怪执拗,有不中听的,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宋游鱼脸上顿时泛起了笑意:“多谢老太君,侯爷对我很体贴,鱼儿已觉得十分满足,可不敢再有要求了。” “已经下聘了,过些日子定了婚期,你就是我施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信阳侯的正室夫人,该有的脾气可以有一点的。”老太君满意的看着宋游鱼,“你是个聪明丫头,知道分寸。” 说完,便由施言墨喊了屋外的下人,扶着施老太君离开了。 等到老太君一走,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宋游鱼掩着嘴,笑眯眯的看向施言墨,只看的人一阵恶寒。 “侯爷,方才的话我们可还没说完呢。既然在朝堂上侯爷不会心慈手软,那这后宅乃是女子的战场,你说段氏她会不会对我心慈手软?” 她原是笑着,但一想起自己便是被这人一点都不心慈手软的弄死的。 且如今这人还在这里说她小肚鸡肠? 她涵养就算再好,也忍不得这个。 于是说话间笑容便隐去了,语气里也带了三分怨气,“侯爷劝人的时候,总要摸着自己的良心吧,老太君还说你是夸过安庆长公主的,不知她老人家知不知道,安庆长公主是死在你手中的。” 这句话一出,屋里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 施言墨眼神幽暗深沉的看向宋游鱼,“母亲居然信了你说你不懂,依本侯看,只怕没有几个人能比你更懂了吧?” “侯爷这是说的什么?鱼儿是真的不懂。”见到对方的反应,宋游鱼心里有些懊悔自己失言,于是索性瞪圆了一双杏眼又装起傻来。 只可惜,这次施言墨并没有配合她。 对方走近床边凑至宋游鱼的面前,低声道: “你若是真的不懂,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安庆一事,朝野上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你既然知道,那就更该清楚,本侯并非心慈手软之辈。安庆可以死,信阳侯死个未过门的妻子也不是什么难题。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你自己清楚。之前本侯已经对你说了,好自为之,莫要让本侯再提醒你一次。” 他靠近过来的时候,宋游鱼的心就漏跳了一拍。 以色惑人这词说的真不错,当一张绝世俊美的面孔突然放大在面前的时候,冲击力让宋游鱼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不过天大的美色,在那几句冷冰冰的威胁之后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宋游鱼也收起了笑容,整日假笑,她的腮帮子都僵了。 她语调古怪的道:“京城中人人知道,侯爷公正廉明,从不徇私,绝无情面,自然是不会心慈手软的。鱼儿一介弱女子,无依无靠,侯爷自然是想杀便随时可以杀了。” “只是鱼儿也很好奇,为何侯爷既然都知道了,却还是要把鱼儿娶进侯府?” 这件事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比起上辈子的步步为营,这辈子她重生以来,已经算得上是相当的随心所欲。 虽然她一直装乖,努力靠调戏施言墨来掩饰自己的诸多不正常。 但不管是大殡当日护灵,书房救人,船底凫水去刘太傅家中求救,甚至是救下言子归,还有阿泽那个不省心的三番五次出现。 施言墨若是连她可疑都看不出来,也就不配做她这么多年的对手了。 只是为什么明知她可疑,却还是一次一次的救了她?还要把她留在身边? 毕竟星图已经在他手里了,没理由再留着自己这样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对方早在说完那番话后,便退回了原处。此时听她发问,冷冷的看了过来,嘴角露出个轻蔑的笑容。 “若不把你娶进来,今后本侯岂不是还要费力气去找你们?” “安庆公主当真好计谋,本侯确实不敌,说吧,像你这样的,她还安排了多少人?” 第78章 有惊无险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悬到嗓子眼的心,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终于落了下去。 她还当是施言墨真的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呢。 看来对方只是使诈而已。 不过这份如释重负的轻松,她还没有傻到在施言墨面前露出来,而是装出一脸震惊的抬起头: “你……你想做什么?!” 施言墨没想到自己的猜测这么轻易地就被证实,他还以为宋游鱼会把装傻这件事一直玩下去,于是也怔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本侯想做什么,那要先看看你们打算做什么了。” 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宋游鱼装个傻就把话题带偏一万三千里的情况,他趁着对方反应不及的时候,索性一口气接了下去。 “你处心积虑接近本侯,自然是有目的的。” “一开始,本侯以为你是要杀了本侯替你主子报仇,但大好的机会你错过那么多次,本侯现在也想不清楚你想做什么了。” “不过这也无所谓,若是想要替主子报仇,你大可以试试,但是若是想做些其他事情,倒不如好好想想安庆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死的,莫要枉费了她当初的心思。” “还有一事,本侯需要提醒你,你的东西如今都已经被查验过,那些不**全的,都已经着人收起来了。若你想要追随长公主尽忠,大约是需要咬舌自尽的。你若是不怕疼,也可以试试。” “她留了你们这些暗桩,想必不是为了任你们自寻死路的。” “本侯言尽于此,还是那句话,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再次抬脚准备离开。 却被宋游鱼的下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宋游鱼见施言墨甚至都帮她想好了身份,简直是哭笑不得。 所以说人不能太自信,太自信了就容易偏执……施言墨到底是哪来的错觉,觉得自己十年前就有这样的手腕魄力? 十年前……十年前她还是个天天发梦以后要嫁给谁的无知少女呢! 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她当然是不介意把这个身份拿来用一用的。 何止是不介意,简直是太好用了…… 如此一来,她最想知道的事情就能光明正大的问出口来。 “星图姐姐呢?” 虽然总觉得这个称呼充斥着老黄瓜刷绿漆的气息,但是既然要装,也总要装的像一点…… 施言墨带着“果然如此”的眼神回过头来,“你觉得本侯会告诉你?” “侯爷至少可以告诉鱼儿,星图姐姐如今的安危吧?”宋游鱼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央求一般的问道。 “她自然是很好,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施言墨带着点嘲弄的笑笑,“只要你不试图闹出些什么,你与本侯的婚约自然也是有效的。” 说完,便真的言尽于此,匆匆离开了。 这个变态! 宋游鱼在心里将对方的危险级向上调了不止三个等级。 原以为他只是个伪君子,没想到他还是个变态! 哪有男人会想娶一个天天憋着心思要弄死自己的女人回家?! 他居然还说自己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真以为她不敢吗? 不过他既然说星图目前还好,那也就是说那日自己听到的,从听风堂跑了的,并不是星图。 施家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难不成施言墨这厮竟敢在家中私设刑堂牢房吗? 未免也太胆大妄为了! 她现在十分有心把施家的上上下下都探查一遍,却奈何力不从心,病体残躯。 光是刚才这一场谈话,就已经把她的力气耗去了七七八八,她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方才她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近了西山,如今更是整个的黑了下去,鹊儿见施言墨走了,赶紧进房来将灯烛点亮,端来晚间的吃食。 宋游鱼旧伤未愈,所以饭菜里依旧是丝毫不见荤腥油腻,但是碧梗米粥搭配了各色的小菜,看起来也颇令人食指大动。 她这才觉得自己已经是饿得狠了。 也对,上一餐还是昨天中午,她已经饿了一天多了。 但当她刚准备提起筷子开吃,却被鹊儿拦下了。 接下来,宋游鱼啼笑皆非的发现,这丫头居然不知从何处搞来了三寸银针,要为她试毒。 那一脸小心翼翼的认真样子,与当初的星图真是一模一样。 想到星图,她又没了胃口,等确认了安全之后,不过是吃了两三口,便又放下了,“撤了吧。” 鹊儿见她一脸恹恹的,当是她身体还不舒服,勉强劝道: “小姐,再吃点吧,方才施家派人来说,晚点还要请御医来把一次脉的,这些日子下来,小姐身子本来就弱,这些日子又失了将养……” “嗓子疼,吃不下。” 宋游鱼的理由倒是十分充分,鹊儿没办法,也只能听话把东西撤了下来。 她没出屋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位嬷嬷说话的声音。 “鹊儿姑娘,刘御医到了。” 鹊儿慌慌张张的应了一声,随手将餐盘放在一边就迎了出去。 没过多久,又急忙进屋来,帮宋游鱼放下了床帐子,准备好脉枕并座椅,得了许可之后,再把御医请了进来。 未几,诊过了脉,刘御医去了外间写方子,一边轻声的交待了鹊儿与那嬷嬷几句。 宋游鱼听着无非是说了些如今病人体弱,饮食上需要注意,吃些清淡补身的东西,他开的方子要按时服用不得延误等等。 又听鹊儿说自家小姐因为嗓子疼不肯吃东西,重新做了药方的增减,道是疼痛也要吃些。 总之絮叨了许久,宋游鱼听着听着,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又梦到了自己身为安庆的最后一日那个早晨。 她晨起时还一丝异样也无,正计划着等言子归回来之后要好好的犒奖他,北境稳定,她便不怕让修竹开始摸索着治理大齐。 梳妆时还在和星图笑说自己也总算能卸下担子了,只可惜名声坏了,怕是已无人肯娶。 星图道怕什么,长公主面首成群,随便托付一个也就是了,只怕若是她有意,他们打破头也要将人娶回去。 早饭还没吃完,圣旨就到了。 第79章 哪个段家 http://.biquxs.info/

“……安庆长公主徇私报复,谋杀丞相,如今罪证确凿,按律应斩。然念及宗亲骨肉,故着信阳侯施言墨,携白绫三尺,鸩酒一壶,顾全体面……” 他们真是最最了解她的人,连一丝翻案的可能性都没给,她甚至都不知道证据确凿的证据究竟是什么。 施言墨眼角如冰,无论她说什么,都只有一句,御史台大理寺宗正院三方定案,请安庆长公主不要再试图掩盖了。 好吧,她不掩盖。 她换了母后留给她出嫁用的金线绣凤朱缎宫装,痛痛快快的饮下毒酒。 …… 一片黑暗之中,宋游鱼睁开了眼睛。 鬓边枕上一片凉滑,眼角也还残了未干的泪痕。 她自嘲的笑了笑,到底是不甘呢,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是会做这样的梦。 都怪那个该死的施言墨! 她原以为他是个可用之才,才放任了修竹对他的宠信,哪知道根本就是个无耻卑鄙之徒,简直丢进了施家三代忠良报国的脸! 宋游鱼还气着,突然从床脚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 “你醒了?” “啊—” 宋游鱼刚喊了第一个音节就被对方捂住了嘴! 而且根据对方手指在她脸上的位置,她瞬间便判断出,这还是个老手。 只怕她再敢动一下,对方保证能干脆利落的卸了她的下巴,好在对方似乎并无杀意,否则就这一下,要了她的命也是轻而易举的。 宋游鱼十分识时务的举起了手,表示自己绝不乱动。 心里却满肚子都在吐槽,当初是谁跟她说施家的防卫简直如盖了盖的铁桶一般,晚上连只蚊子要飞进来都能有人打报告去。 怎么这会到了她的院子,贼人就可以任意来去的吗?! 这个施言墨,果然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定是他故意派人来加害自己的!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海中已经流转出一套“施言墨加害宋游鱼”的周密计划,只待后续发展。 但是眼前火光一亮,一张熟悉的清俊容颜在面前出现,宋游鱼傻眼了。 是很熟悉。 就是施言墨这个王八蛋本人! 借着火光,施言墨也看到了宋游鱼一脸呆滞的表情,他放下了捂住宋游鱼嘴巴的手,一边灭掉火折子,一边低声说话。 “一时急切,请宋姑娘莫怪。” 宋游鱼几乎说不出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在找回了语言能力的第一时间,便低声骂道: “施言墨!你是要来吓死本……本姑娘的吗?!” 真是害不死她吓死她! 宋游鱼在黑暗中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夜袭女子闺房,施言墨你做人还有没有廉耻了!” “满口礼义廉耻,你就是个伪君子!卑鄙小人!登徒子!”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小声骂人,施言墨突然觉得好笑。 在夜色的掩饰下,这个小丫头倒像是终于能卸下来面具,不再嗲着声音细细的叫他侯爷,而是胆大包天的直呼其名,甚至还敢骂他。 这才是她面对自己该有的样子和态度,胆大包天,气急败坏。 等到因为喉咙痛而停下来的时候,施言墨甚至摸黑去桌边给她斟了碗茶来。 “润润喉咙再继续骂人,本侯不赶时间。” 宋游鱼也惊讶的发现,原来夜色下的施言墨……竟然还会说冷笑话? 喝过了茶,宋游鱼的心情多少平复了一点下来,眼睛也适应了窗外黯淡的月光。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施言墨一身的夜行打扮,不由得皱眉奇道:“鱼儿竟不知侯爷还有这等癖好,也真是辛苦侯爷了。” “什么意思?”施言墨反问道。 “看侯爷这样子,敢情是喜欢做贼?又怕被逮住了影响不好?所以在自家院子里过过瘾?” 宋游鱼阴阳怪气的道。 “你倒真像是安庆的人,都是一般口舌利落。”施言墨低声说了一句,才端肃了声音,认真起来。 “本侯会穿成这样,自然是有事在身。” 但是宋游鱼还恼着,又怎么会给他好好说话的机会,“莫非来吓唬鱼儿,就是侯爷的正事了?侯爷不用忙着陷害长公主,如今竟然这般清闲了吗?” “你……”施言墨简直无语,他这才想到,以宋游鱼胡搅蛮缠的本事,不用在纠缠他身上自然是很好,但她要是用在别的地方,也是足够能让他头痛的。 “不要胡闹了。”他加重了一点语气,“是段家的事。” “段家?” 宋游鱼听到了感兴趣的内容,但她又不甘心就这么乖乖听话,于是眼珠一转,甩出了大段说辞。 “是禹国侯的段家?司马监察使的段家?还是北吴兰台使的段家?侯爷你不说是哪个段家,鱼儿不懂,再说出了什么大事,能劳动侯爷亲自出马?” “是如意坊的段家,你的母舅段家。” 施言墨发现,自己对上宋游鱼,就只剩下叹气的份,于是干脆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胡闹,只当是她真的不懂好了。 “母舅?侯爷说笑了,鱼儿的母舅是陈家,哪里来的段家呢?”宋游鱼见施言墨居然陪她玩这个,更是来了劲。 “是你后母段氏的娘家。” 施言墨放弃了叹气,干脆搬了张椅子到宋游鱼的床边,坐下正对着她说话。 “哦,原来是这个段家啊……那侯爷这是要夜探段府?”宋游鱼歪了歪头,满脸的惊讶,“也对,我那语嫣表妹,虽然刁蛮了些,但也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你够了,休要污人名节!”施言墨终于认输了。 “那侯爷夜闯鱼儿的闺阁,就不担心鱼儿的名节了吗?”宋游鱼重又摆出了一副委屈神色,“虽说施家已经下聘,但侯爷这样,若是被人看到传了出去,那鱼儿可还怎么做人?” “哼,”施言墨干脆一声冷哼,“自你缠上本侯之后,你还有名节?” “侯爷,士可杀不可辱的,鱼儿对侯爷那是一腔赤诚,怎么就没有名节了?鱼儿纵使做了些逾礼之事,那也是为了侯爷情之所至……” 按照以往的套路,这时候的施言墨应该趁着夜色,一张俊脸红到耳尖,羞窘难忍的让宋游鱼赶紧闭嘴。 但是让人万万想不到,施言墨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传来: “我对宋姑娘,也是一往情深,反正日后要做夫妻,宋姑娘的名节,失在本侯这里,也是无所谓的吧?” 第80章 段家与安庆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震惊了。 她呆了好一会才倒抽一口冷气,扭头转向施言墨所在的方向,却见对方面上依旧如平时一般古井无波的看着自己。 “……侯爷刚才说了什么?”宋游鱼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压力太大出现了错觉。 然后她这次就眼睁睁的看着施言墨,一字不差的把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夜有点凉,风有点冷。 人有点可怕。 “侯爷……”宋游鱼现在的心情真的是好比一万匹草原神兽呼啸而过,施言墨这是怎么了? 走夜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吗?! 他怎么能用这张脸面无表情的说这种话?!他难道已经被比自己逼疯了真的不要脸了? 最主要的问题是……明知道是假的……也还是太犯规了。 宋游鱼不由自主的往床里边缩了缩,此时就算是被子,都有点缺乏温暖的感觉了。 施言墨看到她一脸惊恐的样子,终于有了扳回一城的快感。 不过好在夜色还是够黑,他们两人都看不清对方,所以施言墨才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此时若是白天,宋游鱼大概已经发现了信阳侯头上因为温度过高而冒出了袅袅白雾。 见终于吓住了她,施言墨满意的吁出一口气,不紧不慢问道: “你对段家可熟悉?” 宋游鱼呆呆的摇了摇头,“不怎么熟,只是年节下偶尔见过,我那时疯傻,其实不记得什么。” “你当真疯傻?”施言墨奇道。 即便是今日早间,他通过宋游鱼的话,已经认定了对方是安庆多年前安排下的暗桩,但心内仍然啧啧称奇。 十年前,安庆不过十五,眼前的小丫头那时候才八岁,她们怎么就做到了? 宋游鱼翻了个白眼:“若不是真的疯傻,就以段氏的为人,怎么可能容鱼儿活到如今的年纪?” “那你和安庆……”施言墨越发纳闷了起来,不自觉的便问出了声。 宋游鱼听到他的问题,冷笑一声,“侯爷不会是觉得,你我这样说说话,便能做朋友了?” 施言墨有些挫败的揉了揉眉心,没错,宋游鱼大抵是不会信任于他的,而他,自然也不会。 若非调查段家发现了些不太寻常的事情,他也是绝不愿意踏足此处的。 更别提,是在这个时间。 宋游鱼倒是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直截了当道: “如今侯爷既已经猜到了,那鱼儿也不再装傻。只是鱼儿与长公主之间的事情,与宋家陈家都毫无牵连,侯爷信也好,不信也罢,大可以去查,保管没有任何可用的消息。” “但这其中的关系,鱼儿也绝不会透露给第二人知道。劝侯爷也莫打主意,便是你杀了鱼儿,鱼儿也是不会说的。” “侯爷也说了,只要鱼儿不动,侯爷便不动,此话可当的真么?” 她难得如此正经,施言墨倒有些不习惯了,但到底是正经了三十多年的,施言墨只是微微一愣,便将那一点情绪抛之九霄云外。 他点点头:“没错,本侯说话,这点可信度还是有的。” 宋游鱼只感激,这一阵月光,悄悄的隐入了云层。 如此对方才看不到,她脸上那因为觉得太过荒诞升起的笑意。 连修竹都骗了她,这世上到底还能有谁是她敢笃定相信的? “既如此,侯爷下次有什么事情,还请大方直言,莫要在夜里吓人了。” 宋游鱼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也就是她病体未愈,要不然早在施言墨动手的时候,她一定不会束手就擒的。 “万一惊扰了家里人,那可不就热闹了,不知道的怕不是会传出去,侯爷急色,而鱼儿其实是个母老虎?” 这样的谣言,就算是施言墨不要脸受得了,她也受不了的。 施言墨赶紧再次解释:“今晚……没想到吵醒了你。” 听他语气里的意思,宋游鱼眉头一皱,“难不成你以前也来过?” 施言墨的神色十分淡定,“之前有人说认床不敢睡……” 宋游鱼一口气几乎没喘上来,她咬牙切齿道:“施言墨你是个变态吗?!” “本侯以为,在变态这件事上,是万万不能比的上宋姑娘的。” 一想到自己的床前其实夜夜都守了个施言墨,宋游鱼只觉得不寒而栗,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是她可疑也没到这个程度的吧? 她不由得觉得,就算是宋家,比起施家还是宜居多了。 还有,是谁觉得施言墨是根棒槌的?他明明就是个油嘴滑舌的登徒子的! 宋游鱼确实忘了,施言墨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原本就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 原因自然是因为,对方竟然拒绝了她的招揽,身为官家子弟却去从翰林院侍诏一路做起…… “侯爷方才问段家,是为了什么?”宋游鱼终于想起了正事,将话题引了回来。 “段家在朝中有些根基,本侯原是要查些别的,但顺藤摸瓜也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施言墨的声音淡淡的,透过夜色传了过来。 宋游鱼不由得纳闷,“就算是有些什么,为何侯爷要来问我?想也知道我与段家并无关系。” 施言墨停了一刻才回道:“段家与宋姑娘当然是无关系的,但是长公主与宋姑娘却有关系。” 宋游鱼更加讶异了,施言墨的意思是段家与自己有关系? 可笑至极! 若是真的与她有关系,为何她自己不知道? 只是此时此地,她却不能帮“安庆”说话。 “鱼儿倒是没有听说过,长公主和段家有些什么关系?”这些日子下来,她也算是摸清了施言墨的脾气。 这人只要是别人认真说的话,即便是不认同也总能认真对待,倒真的是一点难得的优点。 所以当她说完,施言墨皱了皱眉,“宋姑娘是怎么能确定……长公主与段家没有关系的呢?” “侯爷不是要套鱼儿的话吧?”宋游鱼笑笑,“当然是确定不了,只是鱼儿没听说过罢了,若是侯爷不介意,鱼儿愿闻其详。” 第81章 国库虚空 http://.biquxs.info/

施言墨犹豫了一会,似乎是难以决定一般。 宋游鱼也不勉强,“若是侯爷不便,鱼儿不知道也没什么打紧,只是事关长公主好奇罢了。” 她没有说谎,真的就只是好奇而已。 毕竟在她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后事都已经安排妥帖…… 其实她哪有什么后事,只是身后人的去处罢了。 鉴于她举国上下的妖女之名,一早她就给所有人都留了后路。 旁的人其实都无碍,总归大家也不是日日都在她那府中,就算是施言墨再恨她,也不可能把所有跟她接触过的人全部抓起来。 所以她只是传了一句话出去,让所有人都别忘了,当初是为了什么才跟了她的。 只要他们记得当初的誓言,她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唯有星图。 她是自己最亲信,最得力,甚至有传说她与自己乃是磨镜之癖……所以争取来的半天功夫,便是让她改容换面出了公主府。 只是不知为何,又被施言墨这厮抓到了。 她的身后事便只有这些,怎么可能还会与段家有什么关系? 如段家这样的,她也不屑与其有关。 施言墨犹豫够了,终于还是开了口:“本侯并非信不过宋姑娘,只是此事干系重大,希望姑娘保密。” 宋游鱼也不知自己该说施言墨什么好,难不成自己答应个保密,他就能信了? 真是虚仁假义! 不过她到底还是配合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想来也事关长公主名誉,鱼儿不会乱说。” 施言墨这才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下午的时候,京兆尹请段余勇喝茶的事情,到了晚间,便有人递了折子送到了御前,参他为色所迷,徇私陷害无辜百姓。 施言墨初听此事也是一身冷汗。 自家的两位高堂早上刚去扰了圣上,这参他的可真是找好了时间。 好在也许是之前他和皇上说起宋游鱼的时候,多少还是取悦了对方,所以这次的“徇私”,皇上并未放在心上,而是让贴身的公公将折子送了过来,着他自己酌情处理。 参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宋游鱼躲在柜子里见过的任思革。 “这任思革……你也许已经知道,便是当初指认长公主谋害丞相的几人之一。”施言墨不紧不慢的,抛出了一个对宋游鱼而言不啻于石破天惊的消息。 任思革? 这个家伙? 一个每次光是看到名字,她都会觉得脏了御史台的地方的人。 宋游鱼一直觉得,自己留着任思革没有动,无非是因为御史并无实权,而留着这帮人,正好给修竹未来练手用。 自己居然是栽在了这上面,可真是……荒谬至极! “那任大人与侯爷,岂不是站在一边的,如今怎么会参侯爷呢?这可真是毫不徇私呢!”宋游鱼怔了半晌,才勉强露出个笑容来。 施言墨皱了皱眉:“本侯与他,怎么会是一边的?” “他明明就是你们那边的,若非如此,当初给长公主定罪怎会采信于他?” 宋游鱼眼睛都瞪直了,“放……”,她差点就把自己平生能骂出来最粗俗的话给吼出来了,但总算想到这是在施言墨面前,自己如今不是安庆,又给生生的咽了回去。 不过还是把自己给呛到了,蜷在帐子里好一通咳嗽,最后脸涨的通红还要冲施言墨说上一句,“他、他不是……” 施言墨见她反应如此激烈,也不由得信了几分。 宋游鱼终于缓过来气来之后的第一句,便是哑着嗓子道:“侯爷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星图姐姐,长公主最最厌恶此人,怎么可能收入麾下?” 施言墨嘴角抽动,“本侯问过……只是当时未说明任思革是告发者之一,所以无论星图说什么,本侯都不敢轻易相信。” 宋游鱼垂下眼睑,低声道:“侯爷便是告诉了星图姐姐是任思革害了长公主,星图姐姐也不会为了报复而把任思革算到一党的。” “你怎么如此确信?”施言墨有些不解。 宋游鱼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往帐子里又缩进去了一点。 施言墨见她不肯说,想是又与安庆有关,便也不再追问,而是继续说了起来: “任思革此人……你也见过,本侯只想还朝堂一个清净,并无意牵连他人,他却极力于要将所有相关人等揪出来。” 这话宋游鱼是不信的,若是他无意牵连他人,又为何一直囚禁星图?甚至威胁自己? 但是她没有出声,而是任由施言墨说下去,自己费了这么多天的时间,总算能从施言墨的嘴里听到些消息,她不会轻举妄动。 “任思革此人为官相当的令人不齿,但是奇异的是他当初数次参与党争,却又都躲过了长公主的辛辣手段,所以才一直被误会此人已经投靠了长公主。 而且当初任思革也从未反驳过这种猜测,直到丞相死后……本侯发现一条线索,是与他有关的。” “于是侯爷就信了此人弃暗投明?”宋游鱼到底还是没忍住,嘲弄道。 但施言墨不仅不以为忤,反而因为她的这句嘲弄,有些低落,“不光是他,当时还有好几人。如今想来,若是有心人倒也未必不可为。” 宋游鱼对他这样模棱两可的说法十分不满,不过当下要搞清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所以她也无暇与之斗嘴,便将话题生生的拽了回来。 “侯爷所说的关系,就是如此?” “当然不是,只是本侯觉得此事背后必不简单,所以用了些手段查了查。”施言墨似乎也是被提醒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继续说了下去。 “长公主贪墨已久,国库如今虚空,若是找不到当初的大笔银钱出入,追回其下落……后果堪忧。” 施言墨这句话说的,倒像是真的忧国忧民。 但是宋游鱼听了,却只在心中狠狠的啐了一口。 国库虚空也要赖到她头上? 这些年下来,她除去自己的俸钱,何尝动过国库一分一毫?! 第82章 接下来的计划 http://.biquxs.info/

不过她也习惯了。 当初传她贪墨的时候她懒得否认,如今她人都死了,这罪名当然是只能落在她的头上了。 到底是在权谋场中打滚过的人,如今听施言墨说了这些,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宋游鱼笑笑的接下来施言墨的话。 “鱼儿妄言,只怕那被挪出国库的银两,是与如意坊有关。” 她蹙了眉尖轻声漫语的分析道:“所以如意坊虽然做的是开门生意,却敢店大欺客,纵使有御史撑腰,却也要不怕银钱少赚才行。” “只是不知道,这银钱是怎么从国库到了如意坊的银库里,而侯爷如今找到的,大概也是与之有关?” 施言墨轻轻的抬手拍了几下,“宋姑娘果然玲珑心思。” “侯爷过奖,只是侯爷都已经解释的如此明白,若是鱼儿再连这都听不出来,只怕也不配做施家的媳妇了。” 她这话,就是在调侃白日里施老太君的话了。 施言墨无奈笑笑,“家母老糊涂,宋姑娘如此冰雪聪明,哪里还用本侯教导。” 话题至此,其实两人也没什么好再说的了,宋游鱼起了玩心,又调侃道:“侯爷若是愿意教,鱼儿自然可以夜夜给侯爷留门的。” 施言墨只假装没有听到,远远的从外面的街上传来了打更的声音,两人侧耳细听之下,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四更天了。 “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侯爷是要去准备上朝了吧?”宋游鱼向着窗外看了看,天还黑着。 “侯爷还是快去吧,免得一会无双找不到你,那可就麻烦了。鱼儿身体还弱着,就不去伺候您穿衣梳洗了。” “你……”施言墨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才回头轻轻道:“好生将养身体,本侯说过的,自然是作数的。白日里已经遣人去通知过你那表兄,他今日应该会来探访。” 待他走了,宋游鱼又发了会呆,才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真的就是日上三竿了。 宋游鱼多少有点羞赧,估摸着这个时间,施言墨只怕都已经散了朝,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如今还是个下不得地的病人,也就释然了。 她活了二十几年都没娇气过,如今壳子换了个病美人,总该多歇歇才好。 到了小厨房把饭送来,一开食盒鹊儿就笑了,“小姐,这施家对您,也真是有心了。” 宋游鱼不解的看过来:“怎么了?” “昨天晚上您不是什么都没吃嘛,嬷嬷问我来着,我就和嬷嬷说了一句,说是你嗓子疼,这不今天就全换了咽起来不费力的了。这边呀,可真是把您当自己人。” 鹊儿一边说着,一边快手快脚的把食盒里的东西摆了出来。 宋游鱼定睛一看,也确实有些惊讶。 粥已经被炖的看不出了米粒的样子,昨天的小菜也被特意处理过了,要么换成了滋养的汤水,要么就整治成了可以轻易下咽的类型。 “鹊儿,一会带上点银子,去谢谢厨房的嬷嬷和姐姐们。” 宋游鱼心情大好,若是往常,这就该吩咐打赏了,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就算要谢谢,也只能让自己人亲力亲为了。 吃过了早饭没多久,就有门房上的人来传,说是表少爷来了,问请不请。 她一早知道了是施言墨替自己叫来的,便也不像鹊儿那样惊讶,只是淡淡的让人去请了。 鹊儿却是不住嘴的念叨:“这表少爷来的未免也太频了,让侯爷府中的人看了,只怕影响不好吧。” 宋游鱼哑然失笑,招手把人叫到床前,“这表少爷,是侯爷怕我养伤无聊,叫来陪我的。” 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由一脸的不敢置信变成了欣喜若狂, “小姐,侯爷对你可真是……我要多给夫人烧几柱香,一定是她在天之灵保佑小姐你……” “你就去吧,我如今这副样子不方便,等伤好了,你陪我去趟普渡寺,我也要谢谢娘保佑我。” 打发走了鹊儿,赵行泽进屋的时候,正对上宋游鱼笑眯眯的脸。 他不禁脖子一缩,不自觉的看了看身后……众所周知,安庆不说话光是笑的时候,就是有人要倒霉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昨天就跑来看你!”赵行泽最最机灵,一看形式不对立刻冲过来认错。 但是宋游鱼脸上的笑容并未收敛,而是随着赵行泽的狗腿行为越发的加深了。 赵行泽心里一边想自己到底还有哪做错了,一边嘴上飞快的小声汇报消息: “不过你放心,施言墨虽然有点怀疑,但是我们的计划还是成功的!他现在就在查段家,我的人已经回来报过信了!国库那笔银子,如意坊还没有转出去,他这时候去查一定能找到线索。” 宋游鱼终于没有继续笑了,而是伸出手狠狠的在赵行泽的脑门拍了一下,“你自作主张的这个毛病,什么时候才能不犯!” “别别别,别打我,手多疼啊,你现在可是个病人,要小心。”赵行泽油嘴滑舌的笑道。 病人本就没什么力气,更何况宋游鱼也不是真的要打他,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所以也只是比划而已。 两人闹了一出之后,宋游鱼才让赵行泽坐下,把昨天从施言墨那里听来的消息讲给了他听。 赵行泽在听到任思革的时候,也是一脸的震惊。 “真的是这个王八蛋?” “大约是吧,施言墨这人虽然无耻,但任思革与他打交道本宫还是见过的,所以大抵没错,你抽两个人盯一下他,免得到时候跑了。” 宋游鱼安排道。 “没问题,这事就包在我身上。”赵行泽满口应承。 “星图如今还在府中,过几日能下地了,找机会四处看看,也许能探查出来几个地方,到时候……少不得要冒险一次。” 宋游鱼一边说着,手中一边暗暗握拳。 她知道自己如此计划实在是仓促冒险…… 但任思革已经知道星图就在这府中,若是施言墨接下来的行动逼急了他,他未必不会拿这件事做筹码要挟。 星图决不能留在此处。 “虽说施言墨那般说了,但本宫还不至于就这么轻易信了他,星图若是在我们手里,总是比在此处安全的。” 赵行泽对她,平日里虽然两人经常笑闹打趣,但是在这些正事上,从不辜负她。 两人细细的把计划商量过了,天色也已经过午了,饭是不方便留的,赵行泽正要准备告辞,宋游鱼却突然想起一事。 “还有,把之前的药,再给我带一份过来。” 第83章 言子归到府 http://.biquxs.info/

“药?”赵行泽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你全用了?!” 宋游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全给你下了。” “……什么时候?”赵行泽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他问的都是废话,上次给宋游鱼带的可都是好东西,若是全用上,估计整个施家大宅都能给她药个人仰马翻。 如今还要,那就只能是根本没用上… 至于为什么没用上,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施言墨干的。 “他都知道了你还敢要?”赵行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人都在他眼皮子底下,那厮心狠手辣的,万一到时候拿这个当借口把你就咔嚓了…” “他说了只要我不动……” 宋游鱼话都出口半截了,才觉得哪里不对,一抬头,赵行泽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见她看向自己,赵行泽才张口,“他说了,你就信了?” 是啊……宋游鱼自己也愣住了,她什么时候这么相信施言墨了? 那个两面三刀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心如蛇蝎的施言墨! 这简直就是打了前一晚上自己的脸,难不成他们就聊了聊天,她还真把他当朋友了不成? 不过虽然心里有些惊慌,但面上她强作镇定道:“他留着我放长线钓大鱼,等着把你们一网打尽,怎么可能现在就动我?” 赵行泽没有说话,细细的打量了她半晌,直看的宋游鱼都有些毛了,总算才点点头道: “行吧,你信就行。一会回去,我让人给你带过来。” “恐怕不行了,施将军一次中毒,本宫又一次,这会谁派人送东西来也得查,你要是送东西来,我不光得备上他的棺材,连你的我都得订一份。” 宋游鱼无奈的挥了挥手,直言赵行泽的办法行不通。 赵行泽却笑了,“你别怕,这个人…保管没事。” 说完,也不等宋游鱼再说话,而是挥了挥手,脚底抹油一般的溜了。 宋游鱼只能深恨自己如今还是个病人,对于把赵行泽抓回来敲头暴打这件事,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养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的,尤其是宋游鱼还担着一个疯傻十年认字不多的人设。 她倚在床头无聊的看着外面的太阳,那委屈模样,连鹊儿都替她闲得慌。 “小姐,要不鹊儿教你打绺子绣花吧?你如今都要嫁人了…虽说是侯爷肯定能请的起瑞锦阁的绣娘,但绣个帕子送侯爷也算是一份心意?” 宋游鱼听到这话,连连摇头。 算了吧,上辈子她就拿不动针拈不得线,舞枪弄棒,吟诗作对,甚至喝酒划拳她都行…绣花是真的不行。 早年间也跟着宫里的嬷嬷绣过,基本上就是绣对鸭子叫鸳鸯,绣个蝴蝶半边花的程度。 就算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她也一度怀疑,自己荒淫无度的名声,是不是到底还是因为看起来就不够贤良淑德才立的特别顺利。 鹊儿劝不动她,也就罢了,自己搬了东西去窗户边绣花,倒是看着有滋有味的。 一直过了未时,门房上才有人来报,说是有位大人,拿了表少爷的帖子来拜访宋大姑娘。 门房的语调怪怪的,宋游鱼皱了皱眉,拜访她?大人?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赵行泽这小子给她闹了什么幺蛾子?! 等到鹊儿把拜帖拿过来的时候,她眼前一黑。 言子归! 赵行泽这小子,下次让她看见的时候,最好是她腿脚已经好了!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言子归和施言墨不和,上次两人游湖被刺的事情刘太傅虽然已经知道,但在三人心照不宣的刻意隐瞒下,其实在朝中并未掀起多大的水花。 这倒好,言子归上门拜访自己死对头的未婚妻! 但是没人能拦着言子归。 虽然言子归只是二品将军,看似比施言墨低了一个品级,但毕竟武职一品大司马并无军权,二品的平南镇北,征东安西四位将军,就是如今大齐朝中,军权最盛的四位。 更何况言子归,还是最年轻的那一位。 若不是因为出身于安庆府中,未来必然不可限量。 宋游鱼捂着脸,心道自己难道就不能静静?这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崽子… 过了小半晌,门房来人没得到回话,已然是有些不满了。 “宋大姑娘,言将军可还在等着……见不见得,总要回个消息的?” 宋游鱼的“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言子归那狗脾气,自己要是敢说个不见,估计他能自己闯进来。 没一会的功夫,少年人如苍松翠竹一般的挺拔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外。 “言某受人所托,请宋姑娘出来一见。” 宋游鱼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几乎胃痛。 给鹊儿递了个眼色,小丫鬟便一脸紧张的去了门外,“言、言将军,我家小姐如今病体未愈,不大方便见客…东西您就转交给我…” “东西干系重大,言某必须亲手转交给姑娘。”言子归的声音里透露出带着三分邪肆的郑重来,宋游鱼都能想出他此时的表情。 一定又是挑着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笑眯眯的在看着对话的人。 “不、不行…”鹊儿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急得都结巴了。 宋游鱼叹了口气,“鹊儿,请言将军进来吧。” 这下倒好,也不等鹊儿挑帘,言子归竟然自己抬手就进来了。 他看清床上的宋游鱼时,微微一滞,“原来姑娘是真的病着,言某唐突了。” “怎么,言将军以为奴家装病,不肯见您?”人都来了,宋游鱼也只能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只是怎么也是看顾了快十年的孩子,对上眼神的一刹那,她几乎觉得对方已经认出了她来。 错觉!一定都是错觉! 言子归没有答话,只是有些执拗的看着宋游鱼。 宋游鱼十分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声道,“言将军?” 言子归这才回过神来,“实不相瞒,言某对宋姑娘一见难忘,总觉得似是一位故人。” 宋游鱼听她这么说,倒是愣住了。 她重生以来,并不是头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对自己的形容,但是这么包含缱绻之意的“故人”,她还真是头一次听到。 要不是她知道,这个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崽子,因为生的太好看,对上旁的女子都不屑一顾的。 她简直是要误会对方这是喜欢过谁了! 第84章 差点露馅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不说话,言子归倒也不急,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她的侧脸等着,只是眼底越发幽暗了。 过了一会,宋游鱼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居然被自己看大的孩子给撩到了…还真是没天理。 “言将军说起故人的时候,像是十分怀念,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然如此有幸,能得将军青睐?” 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宋游鱼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是昏迷的时候被施言墨偷换了吧。 她这个壳子的年纪可比言子归还要小的! 这样说话简直就跟对言子归说“来撩我啊我也喜欢你的”有什么区别! 习惯性代入长辈视觉简直是太可怕了。 言子归大概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脸上带上了三分笑意,甚至往床边的方向走了两步。 鹊儿在后面急得跳脚,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攥着帕子紧张的给宋游鱼打手势。 “言某的故人,天下人皆知,宋姑娘应该也不陌生才是。” 话都递成了这样,自己还要装傻也是真的很辛苦了,宋游鱼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抬头努力表演假笑。 “此话何讲?奴家早些年间一直疯疯傻傻,并未知道这些。” 见她不肯承认,言子归长眉一挑,低声调侃道:“宋姑娘日前为我疗伤时,精干熟练,可不像是疯傻之人。” “……”宋游鱼一时语塞,赶紧清了清嗓子假装镇定,“鹊儿,去帮言将军倒杯茶来。” 鹊儿听到这话差点哭出来。 小姐,光天化日,表少爷就算了,怎么如今言将军也要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是在自己的未婚夫家里! 真的不考虑一下被退婚的风险吗?! 她犹豫了一下,宋游鱼也快哭了。 鹊儿要是再不出去,她之前把言子归半身都看光了这件事要捂不住了啊! 好在鹊儿还是听话的,犹豫了一下之后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宋游鱼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言子归看她表现紧张,似乎觉得十分有趣,竟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宋游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嘴巴上飞快地道: “言将军,既然还记得奴家救你,知恩图报,奴家如今也是有婚约的人了,求你莫要再在第三人面前提起了。” 言子归却撇了撇嘴,“那怎么行,戏文里都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如今姐姐救了我,我当然也要报答的。” 他说话的时候神态自然,宋游鱼差点就要顺口接下话来。 却总算在最后关头找到了话里的陷阱。 她心里一沉,这孩子果然还是怀疑上了吗?不过还在试探,那就证明至少赵行泽还没有泄露她的消息。 不过她是不会承认的,至少绝不是现在。 “言将军在说的什么?奴家记得曾听家父提起,将军今年一十九岁,长奴家一岁,这声姐姐可是万万不敢当的。” 可是看着眼前男孩子眼神里的光彩一瞬间灰了下去,心还是很痛的。 宋游鱼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握住拳头,一刻也不敢放松。 两人之间的安静直到鹊儿斟茶回来才被打破,言子归如同负气一般,自怀中扯出一个小小的荷包丢到宋游鱼手边,语气生硬的道:“陈家少爷托言某送来的东西,宋姑娘可收好了。” 说完,茶也不喝,径直越过鹊儿出去了。 鹊儿一脸茫然的端着茶站在门口,见宋游鱼的情绪不对,赶紧放下茶盘过来,“小姐小姐,是言将军欺负你了吗?” 宋游鱼其实还好,只是一下子情绪上来,手抖的控制不住。 看在鹊儿眼里,倒是真像是被吓得发抖。 她为自家小姐不平,忿然道:“这言将军果然不是什么好人,都说他以色侍人换来军权三十万,就算是如今都说他确实有带兵之能,当年能和…” “住口!”宋游鱼的声音一出来,她和鹊儿都吓了一跳。 怎么就哑成了这个样子? 鹊儿也顾不上絮叨了,赶紧把方才倒的茶又端过来,扶着宋游鱼喝下去。 “这里是施家,妄议朝廷大员,你疯了?!生怕人找不到话柄弹劾侯爷的吗?” 宋游鱼唇角还带着水渍,就急急地冲鹊儿低声呵斥。 因为她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鹊儿原本听的十分委屈,但是听到后面的时候却也吓白了脸色,赶紧摇头。 “我…我不是。”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你只是为了我委屈,但若是别人听到了,却不会这么想,只会觉得你我二人皆是女子,所见所识都是侯爷,若你我目中无人,便是侯爷目中无人!现在知道了吗?” 宋游鱼故意说的十分严重,吓住鹊儿让她不要再说出这样的话来。 明哲保身是假,她是真的听不下去,一个清清白白的孩子就因为被她照顾,便被世人传的如此不堪。 她原以为,这是没关系的。 只要有一天她不在了,那这些曾经依附于她的幼苗,在成长为大树的那一天,是可以风风光光的抬起头来无愧于天地的。 但是她现在才发现,她错了。 若是一朝将领,在自己的部下和百姓眼里,只是一个以色侍人的玩物,那他就算是能打再多的胜仗,那些被他庇护的无知之人,也依旧不会感激他一星半点。 都说俯仰天地无愧于心,可谁又记得一句话,失了民心,便失了天下。 她……也算得上是咎由自取。 此后的几天里,施言墨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一直未曾露面。 倒是宋游鱼的腿脚终于好些了,大夫也来看过,说是可以下地活动,并让她不要怕疼,每天适当走走更有利于筋骨恢复,不要过分便好。 她得了令,每天都让鹊儿扶着自己,去给施老太君请安,去找施行复夫人聊天,就算是人家不怎么喜欢她她也厚着脸皮,都溜达完了就去逛园子。 施老太君看她如此有精神也是开心,特意告诉了家里下人无需拘着,反正未来嫁进来了就是一家人了。 所以等赵行泽再来的时候,宋游鱼便把施家大宅所有院落的图样都画了出来,甚至连护院换班的时间都细心的记下了。 第85章 劫人计划 http://.biquxs.info/

这几日下来,宋游鱼发现了施家不少可疑的院子,她假借着活动腿脚之名探查了其中不少,总算能将目标锁定在其中的三处。 一处是施言墨未封侯时的居住的竹语斋,一处是在老宅东北角的藕花榭,还有一处就是之前她在偷听时听到的“听风堂”。 就算是施言墨和她说了听风堂的不是星图,她又怎么会信呢。 这几处地方按理说都是无人居住的,但在宋游鱼溜达的过程中,却发现这几处都或多或少的有护卫在暗中看守。 “施言墨这厮,难不成真的在施家私设刑狱?要不干嘛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赵行泽的眉心都快拧成了麻花。 不过他也知道,宋游鱼能在几天里搞到这样的信息,已经付出了许多努力,想要探查出这些院子的秘密,已经远不是她一个居住在施家的外人能搞定的了。 只怕是嫁了施言墨,短时间内都未必能搞定。 “这么多地方,我们的人手只怕不够。”不等他说话,宋游鱼就已经开了口,“每个院子里至少有两名以上的护卫,就算一对一能缠住,至少也需要再有一个人去把星图救出来,万一施言墨动了私刑,星图伤势严重的话,那需要的人手可能还要更多。” 赵行泽点点头,眉心的结一直就没松开。 宋游鱼心情复杂的看着对方一脸纠结的样子,轻轻的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你向来不擅长这些事情,只是如今确实没人可以商量…” 赵行泽见她这样,反倒是表情松快了许多,“是啊,以前都是只要出钱就行了,哪用管这些烦心事。不过你既然不肯与子归相认,那也就只能凑合着用我了。” 宋游鱼听他提到言子归,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低沉起来,“之前施言墨无意中提过,子归与修竹的关系,现在并不融洽,只怕我与他相认,会更激化他们两个。” 比起感叹,其实她的语气更像是要劝说什么人一般。 最后,抿了抿嘴唇,“修竹如今根基未稳,子归也是,这时候不适合相认。” 赵行泽知道她执拗,也不再劝说,只是开玩笑般的道:“瞧你说的,像是他们俩的关系有好过似的,明明就是从小争宠争到大。” 他这么说着,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倒是真的乐了。 “你说要是大家知道,堂堂镇北将军言子归,也干过打着滚朝你要糖吃的事…得是个什么反应?” 宋游鱼白了他一眼,轻声道:“要是大家知道,堂堂天下第一商行的幕后大老板,也干过喝醉了之后和比自己小七岁的孩子抢糖吃的事…又是个什么反应?” 赵行泽一口气被噎在了嗓子眼,过了好一会才捂着额头感叹:“真是服了你了,言子归就这么一句也说不得?” “有什么说不得的。”宋游鱼轻声笑笑,“只是提醒你,不太适合说罢了。” 两人谈笑一番,气氛终于轻松了下来,眼前既然情况如此,便是畏首畏脚也没有意义,最终时间定在了三日后,也就是初二的晚上。 他们如今的人手凑齐了也最多只够探查两处,两人想了半天,决定让宋游鱼去藕花榭那边假装失足。 那一处水榭附近并无居所,宋游鱼只要假装抽筋,便有足够的理由要求入内休息。 而她在落水前,便可以利用特制的烟丸通知在府外等候的赵行泽等人。 他们将一起向其他两处出手。 “若是不成,便立刻退去,我们如今的人手绝对经不起任何折损。” 就算是定了方案,但宋游鱼想想还是不能放心,再三对赵行泽叮嘱。 赵行泽指了指耳朵,“行了行了,你都说了十几遍了,都起茧了。” 两个人又约好了事成后见面的时间等,赵行泽才离开。 他前脚刚走,鹊儿便一脸不满的进到了屋子里,“小姐,你怎么能每次表少爷一来,就让我出去给你们把门放风…这…这看起来不是和…和那什么一样么?!” 她是真的委屈,一张小圆脸涨鼓鼓的红着,眼圈和鼻尖的颜色尤其鲜艳。 宋游鱼有些好笑,她这些日子总算才见识到什么叫“忠仆”。 她一直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当初就算是星图与她再亲近贴心,也绝不敢用这样的语气规劝她。 即便是赵行泽、言子归这些人,也只敢在她心情好的时候才能打趣调侃,就算是登基前的沈修竹,那也是一直会看她的脸色行事的。 但是这个鹊儿,就算是她摆明了一脸的心烦,对方还是会一板一眼的过来劝她,尤其是在赵行泽与她来往过密这件事上。 刚开始她也是有发过脾气,但是鹊儿一脸受伤的样子又让她十分不忍。 毕竟不管对方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到底是在宋游鱼疯傻十年一直陪在身边不离不弃的人。 “像什么?偷情吗?” 好在鹊儿有一点和施言墨差不多,那就是听不得这么刺激的话,所以她只要说点能让对方羞红着脸跑开的话,也就糊弄过去了。 这次她本也打算如法炮制,但是很明显,鹊儿上了几次的当,已经学乖了。 “小姐,不是鹊儿惹你心烦,但是你这样与表少爷来往真的不行的。”鹊儿的脸涨得更红了,但是依旧十分坚持的站在门口,“你看看,侯爷这都多少天没来了,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 宋游鱼奇了,“我为什么要担心?” “小姐你到底还喜不喜欢侯爷了?”鹊儿几乎要被她的态度激怒了,“咱们如今住在施家全是托了侯爷的福,小姐你怎么能对侯爷这么多天都不闻不问的?而且表少爷还经常过来,这看在别人眼里像什么样子!” 啊,宋游鱼这才想起来自己当初还是有个爱侯爷爱的不行的人设。 不过根据赵行泽对于如意坊的密切关注,施言墨这么多天没出现,就是忙着查案去了。 她忙着和施家人上下套话,哪有空去搭理对方。 而且就以他们两个最后一次对话的内容来说,她也根本不想见到施言墨。 一想到施言墨明知道自己不是真的喜欢他,甚至还可能是个敌人,却又能为了别的目的而娶她,她就觉得恶心!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她正在心里疯狂的腹诽着施言墨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无双的声音。 “宋姑娘,侯爷请您梳洗一下,跟他出去一趟。” 第86章 出去转转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还没反应过来,鹊儿已经喜孜孜的迎了出去,“无双哥哥,侯爷今日终于有空了吗?” 无双大约是没想到鹊儿居然这么热情,停顿了一下才答道:“侯爷这几日太忙,怠慢了宋姑娘了。” 宋游鱼担心鹊儿下一句就要说什么不怠慢,她们天天在等着侯爷之类的,赶紧张口把鹊儿喊了进来,然后对无双说明自己已经知道了,这就准备。 无双走了之后,鹊儿便急匆匆的去打了水重新伺候宋游鱼净面理妆,梳头更衣。 在她看来,这是件好事,自家小姐不把侯爷放在心上,但侯爷心上却有自家小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欣慰的? 但是整个准备过程里,自家小姐素白俏丽的小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冷的几乎要凝了霜。 冷的她连问都不敢问一句。 鹊儿自然是不明白的,宋游鱼此时的心里却几乎已经气炸了!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施言墨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有事情几天不理就不理了,没事情让护卫来通知一声,她就得打扮好了自己巴巴的送上去。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玩意吗?! 更可恨的是鹊儿这个不争气的,简直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要把她卖给施言墨一样! 不过气归气,在她见到施言墨的那一瞬间,宋游鱼还是完美的隐藏起了自己的所有怒气。 “侯爷终于忙完了?” 不过,刻意用上的甜腻声音和笑意,让施言墨后背一寒,警惕的看了过来。 “怎么?本侯这几天忙这查案,宋姑娘生气了?” 宋游鱼笑得更加柔媚,“怎么会呢,侯爷忙得都是家国大事,鱼儿本就是在养伤的,哪能耽误侯爷的时间呢?只是侯爷贵体要紧,这黑眼圈熬的鱼儿看起来心疼。”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过去抚摸施言墨眼下青黑的痕迹。 不过说是抚摸…施言墨总觉得对方其实是想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他受不了的往旁边退开一点,定定的看着宋游鱼:“宋姑娘,请你自重好吗?” “鱼儿没有不自重呀,只是好久没见到侯爷了,有点激动了。”宋游鱼见他这样,也就只能站定了脚步,吃吃的笑着。 看她一副压根就不合作的样子,施言墨也是着实的头疼。 最后也只能没办法的叹了口气,伸手招来一乘软轿,对宋游鱼说道: “本侯最近确实没能好好照顾宋姑娘,今晚就当是赔罪,请宋姑娘赏脸。” 宋游鱼皱了皱眉,“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侯爷想去哪里要鱼儿陪着,侯爷说一句就是,您这万金贵体,怎能给鱼儿赔罪呢,鱼儿可担待不起的。” 施言墨又不是傻子,一下子便明白了宋游鱼的怨气何在,他只是没想到而已。 一品王侯,什么时候需要考虑尊重别人了? 出于礼节,他突然也觉得自己有些随意了,刚想张口说点什么,但对方却一掀轿帘,径自钻了进去。 被甩了一鼻子灰的信阳侯有点尴尬,但是却并不觉得生气。 倒是觉得,如今这样甩小性子的宋游鱼,有点可爱。 而宋游鱼在轿中坐定之后,听到外面传来施言墨的低声嘱咐,让轿夫们不要贪快,轿子要稳。 她心里那一丝被轻视的怨怒突然就被熨平了,不仅是熨平,嘴角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浮出一丝笑意来。 轿子果然坐的很稳,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外面传来了鹊儿的声音,“小姐,咱们到了。” 随着说话声,轿帘被挑开,眼前露出的又是一艘画舫。 什么情况?! 宋游鱼警惕起来,上次施言墨这个家伙就是把自己扔到湖心画舫,自己一个人去赴和言子归的约了,这次又是要干什么?! 就在她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下轿的时候,施言墨从后面走了过来。 “宋姑娘,请下轿吧,本侯今次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船上了。” 他看过来的角度刚好迎着月光,衬的眸子亮如晨星,难得的带着三分笑意,所以不似平日清冷,整个人柔和许多。 宋游鱼一时看得呆了,她的“面首”们若论姿色,也有与施言墨不相上下的,至少言子归的长相就不输于他。 但论起气度,言子归却稚嫩了许多,锋芒太露便失了沉稳。 位高权重的男人,举手投足间自成威势,那一份从容淡定就足以让人为之心折。 美色总是动人,宋游鱼也没了继续折腾的兴趣,索性不再故意作对,而是跟在对方身后默默的上了船。 及到两人坐下,施言墨挥退了无双与鹊儿的伺候,让他们去舫外候着。 然后亲自给宋游鱼斟了杯酒,递到她面前。 “案子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宋游鱼眼角一跳,眼前的酒杯几乎要恍惚成那日斟来的金杯,但是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露出一个微笑,伸手一边接酒,一边问道: “侯爷查的,不知是鱼儿被下毒的案子呢?还是那如意坊的库银?” 施言墨刚想说话,却发现宋游鱼接过酒杯的手有些微微发颤,“怎么抖的这么厉害?” 宋游鱼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心内凄楚的几乎要落下泪来,但却只能勉强道: “入夜河面有些凉,鱼儿大约是身体未愈,受不得风。” 施言墨听了这话,先是一怔,而后有些懊恼的道:“倒是疏忽了这个。”又赶紧喊来了无双,让他问问画舫何处有披风御寒。 结果,令人失望的是,因为天气早已转暖,故而船上并未备斗篷披风。 宋游鱼强笑着道无碍,也许过会适应了便会好些。 但谁料到施言墨竟然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解下了穿着的外袍递给鹊儿,让她帮宋游鱼披上。 当带着男子体温的衣料披到肩头,宋游鱼的脸顿时红了。 施言墨的玄色衣袍下着了件看似普通的白色中衣,不过料子是流云暗纹缎,此时在月色下如身披流光。 站在舫间,临水乘风,有如谪仙。 第87章 查封如意坊 http://.biquxs.info/

过了好一会,宋游鱼才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 施言墨又不是第一天好看了,至于每次自己都这个样子吗?! 她这么想着,倒是冲淡了自己之前因为对方斟酒而带来的不适感,脸色也渐渐的恢复了血色。 两人重新坐下之后,施言墨喊人来撤了酒换上热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宋游鱼一边心里嘀咕着,一边偷觑施言墨。 这家伙到底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结果对方在展现了难得的体贴之后,不光没了动静,此刻甚至还偏头看向画舫外的街市,竟似在走神一般。 若是以往,这时候她一定愿意打破沉默的气氛,最不济,就着月色调戏调戏施言墨,所谓“月下看美人”秀色可餐,也是件能开心的事情。 不过现在,既然施言墨主动邀她出来却一脸的心不在焉,她也懒得假笑了。 宋游鱼也扭头看向画舫外,只见船篙撑在水中,搅碎万点银光,煞是好看。 初夏醺风拂过脸颊,传来阵阵草木清气。她自忖若不是与施言墨同舟,此时此景也算是佳妙。 只可惜,她没得选择。 若是今夜与之游湖的不是施言墨,那么明日整个齐京的街头巷尾,怕不是都要传开信阳侯头上好大一顶绿帽子。 想想倒也好笑。 可若是三日后能顺利的救出星图,那她还要把自己耗在施言墨的身上吗? 那日夜谈之后,她发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恨施言墨,与其要说施言墨是蛊惑修竹的主谋,是害死她的人。 倒不如说,没能让修竹百分之百信任的自己,才是自作自受。 她一直觉得修竹那么善良,是最适合做大齐皇帝的孩子,大齐连番征战,如今国力虚弱,正需要有一个温和仁慈的君主。 可是到了现在,孰是孰非,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赵行泽说的那些话,她虽然不愿承认,但她也无法反驳,若不是修竹想让她死,施言墨又怎么敢让她死呢? 婚姻大事绝非儿戏,就算是对孓然一身的宋游鱼来说也是一样。 她真的要为了报复施言墨而浪费自己难得的死而复生吗? 宋游鱼头一次觉得棘手起来。 但是施言墨仿佛是专门要和她做对一般,她心里正烦着,对方却突然又开了口道: “宋姑娘,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和本侯说的?” 宋游鱼一怔,随即心里涌上几分恼怒。 这宛如捉奸一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心里恼怒,面上也就不太好看了,她冷冷的道:“那要看侯爷想听什么了?侯爷若是点了曲子,鱼儿不光能说,还能唱呢。” 施言墨听她这话,不禁伸出手揉了揉眉心,然后才无奈的伸手向着岸上指去。 “本侯带你出来,不是为了欺辱你的。” 宋游鱼不明所以的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她自上船以来一直满怀心事,所以压根没看岸上风景,更无暇顾及行船路线,竟然完全没有发现画舫早已驶入齐京内的河道,顺流而下。 此时画舫正对着的,就是如意坊的大门。 若只是停在了如意坊的对面,宋游鱼倒也不必激动。 她惊讶的是,此时华灯初上,街面上行人如织,正是做生意的好时机,如意坊断不应在这个时间关张。 可是今日,不仅如意坊大门紧闭,就连行人都绕过了这段路面。 不过惊讶之后,宋游鱼便想起了刚上船时两人的对话,不由得别过了脸露出一丝讥诮笑意。 施言墨这种人,果然查起案来,挑的也是能建功立业的。 未婚妻和自家大哥中毒,都比不上一丝如意坊与国库失银有关的线索。 就算这线索是她故意放给施言墨查的,但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一些不爽的,于是她再张口的时候,便换了一副语气: “侯爷这……果然是查封了如意坊吗?” 施言墨还来不及点头,就听到宋游鱼带着一丝幽怨道:“侯爷一心报国,鱼儿被下毒一事,侯爷大概是忘了吧?” 对方果然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才有些为难的道: “国库贪墨乃是大事……事有轻重缓急……本侯……” 宋游鱼听出来他声音里的窘迫,心情倒是好了一些,只是面上却不肯表现,扭转了身子道: “鱼儿虽是女流,但也知道轻重缓急,侯爷莫要以为鱼儿不明事理。”她一边说着,一边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是鱼儿命不好罢了,原以为这次能讨个公道,哪里想到又能搅进如此大事中?” “不过也罢了,如今她娘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想来她这些日子也必定不好过。人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侯爷说可是?” 施言墨简直目瞪口呆。 什么话都让这个小丫头说了,他除了点头称是,还能有什么办法? 宋游鱼却没打算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他,而是继续又道: “既然侯爷也同意,那鱼儿暂且也不追究了,只要她们莫要再来害我,鱼儿与宋家,就算是两不相干吧。” 说罢,又换了一副好奇面孔,“只是鱼儿想不出来,段家到底是以何种手段将银两从国库中转出?还有此事,侯爷是否查清楚,真与长公主有关吗?” 本来说到了正事,施言墨的表情终于好了一些,但听到宋游鱼最后一句,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此事……原是本侯错怪了长公主。” 见他这样,宋游鱼的心里总算有了扳回一城的快慰,施言墨这人,当着自己的这副壳子倒像是有几分真意的。 “至于他们的手段,倒正要与宋姑娘详说……” 听起来是要长谈,宋游鱼一边听着施言墨低沉温雅的声音,一边伸手将两人之间的茶炉炉炭拨红,煮沸壶中水,重新沏了两杯茶。 画舫中的气氛似乎是终于缓和了下来。 但施言墨在接过茶盏的时候,突然有一丝微妙的感觉袭上心头。 明明自己才是身居高位的那个人,但为何每每对上宋游鱼,却总觉得被压制住了呢? 第88章 如意通天 http://.biquxs.info/

不过他只是略一怔忪,便略过了心头这丝异样,继续对宋游鱼说起了段家的案子。 “段余勇此人,也可当真说是富贵险中求,不知宋姑娘你有否听说过,韩苍南这人?” 宋游鱼略一回忆,便记起这名字正是早先国库失银案发时的财库小吏。 她刚想张口,却突然想起案发之时,这壳子还是个痴傻疯癫之人,于是黯然摇头道: “鱼儿疯傻多年,除去宋家上下,旁的一概不知,请侯爷莫要再试探鱼儿。” 施言墨见她如此,也只好放缓了声调:“本侯并无试探之意,只是若宋姑娘不知,那便要从头说起了。” 施言墨接下来解释的,与宋游鱼一贯知道的并无区别。 两年前的秋天,大齐北疆战事告急,言子归临危受命,从安庆手里领了虎符前去支援,小胜告捷之后,又传来粮草不足的消息。 当时的兵部主事,已经是长公主一派的颜家,并不敢耽搁分毫,立刻请命开库拨银采买。 这时众人才发现国库中的储银,竟有三分之一,大约三十万两已经被调换了铅芯假锭。 朝野上下惊怒交加,纷纷要求严查。 结果除去下狱了一众官员之外,却并没有查到银钱究竟流向何方,安庆那时因为担心言子归安危,干脆自己出了三年爵俸,共六万两银交于颜家。 虽说她的三年爵俸比起国库失银乃是小巫见大巫,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却绝非如此。 十两银已够齐京小康之家一年花销,丞相年俸才不过五千两,安庆舍得拿出如此大笔钱财,那国库贪墨不是她又能是谁? 朝中众人皆道是她心虚才如此慷慨,只是无凭无据,也只能说说而已。 说到这里,施言墨长睫半敛,喜怒莫辨道:“当日可笑本侯也信了如此无稽之谈。” 宋游鱼如今却已经看开,并不在意:“长公主待言将军如亲弟,旁人难以理解,倒也不足为奇。” 施言墨表情微动,抬头看向她,“世人皆知言将军与长公主关系并不清白,为何宋姑娘你……” 宋游鱼的嘴角抽了抽,“鱼儿还以为侯爷是正人君子,分得清是非黑白,没想到也只是听信谣言之辈?” 不等施言墨为自己申辩,她又笑道:“侯爷你猜,今日你我泛舟于此,明日这齐京之内,又该有多少传言?他们会不会相信你我之间清清白白?” “世人皆传便是真?侯爷莫要说笑了。若真是如此,那还要大理寺御史台作甚?” 被宋游鱼一顿抢白下来,施言墨却意外的并不难堪,他甚至还点了点头。 “宋姑娘言之有理。只是当初流言甚广,本侯愚钝,并未深思,不及姑娘慧眼。” “不过今夜之事,请姑娘放心,如今京中人人皆知你我不日大婚,保管不会有人去姑娘面前嚼舌。” 宋游鱼几乎要翻白眼,施言墨能不能不要这个样子了,说事情就好好说事情,干嘛非要一遍遍提醒她两人就要成婚?! 见宋游鱼不再说话,施言墨这才把后面的事情继续说了下去。 韩苍南下狱不久便死于非命,只是当时他的死并未引起注意。 因为与他同监的其余几名小吏,也纷纷相继自杀。大理寺以为他们是畏刑自杀,且又认定了是安庆所为,干脆匆匆结案。 直至这次查段余勇时,才偶然发现,原来多年前段余勇与韩苍南,竟有书院的同窗之谊。 经种种查证,段家发迹只在最近二十年,早年也是落魄贫寒。 段余勇曾考了数年的科举,却每每不得上榜,于是便想学人贩售货物盈利,只是他运气不好,连接几年都亏得血本无归,甚至欠下大笔银债,在京中欲投河之时却被韩苍南巧遇。 韩苍南本意只是要借他一笔银钱助他离京脱困,却不知为何鬼迷心窍,被说服了从财库中盗取了纹银百两助他做生意。 也许是财库中的银子自带宝气,这一次段余勇的生意总算做起来了。 不光在两年之内填补上了当初的空缺,而且越做越大,十年里一直做到了京中首屈一指的首饰铺子。 有了钱,自然便想有地位。他自家的妹子跟了宋仁安又有了诰命头衔,段余勇便觉得可以运作一番。 只是屡试不中,他又膝下无儿,倒没有想过要做官,而是想要做个皇商。 只可惜能做皇商的无一不是几代经营,哪里是他一个外地人想做便可以做的。 在这个过程里,他周周转转的认识了数名“贵人”,对方许诺只要他能供众人上下打点,一个皇商自然不难。 段余勇自然是不吝惜银钱的,只是到了后来,他发现以他数万的家产,竟然也支撑不住如此开销。 最后,他既拿不出银子,又不忍已经花出去的打了水漂,于是便又想到了韩苍南这里。 倒是可怜韩苍南当初好心一场,反被拿住了把柄,道是若他不干,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大家一起死好了。 在那之后,韩苍南便以职务之便,将财库的银两偷换而出,供段余勇及贵人们花销。 宋游鱼听到了这里,几乎要抚额大笑。 不过是讽刺的笑,谁能想到真相竟如此荒谬? 国库贪墨一事,别人赖到她头上,她却一直以为是丞相一派暗中运作。 甚至就连查到了如意坊与之有关联之后,她也没有想过别的可能,韩苍南也好,段余勇也罢,在安庆公主的眼中,也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小人物。 她怎么能相信如此大事,竟然就是这样的小人物做的? 施言墨见她情状,似乎也有同感,轻声感叹道:“本侯也没想过真相竟然如此荒谬。如今为免民间骚乱,是以只将如意坊查封了事,至于那银钱的去向,还要继续追查。” 宋游鱼乍听此话并没什么反应,只是过了一会,突然莞尔一笑: “这次倒是要侯爷背锅了,民间不知段家做下如此大事,便只道是信阳侯为小女子被辱一事报复,以权谋私,查封如意坊。这下倒要辛苦侯爷。” 第89章 若有那日自当奉还 http://.biquxs.info/

面前美人眼角挂笑,色如春花一般绚烂,笑意全不似以往的甜腻刻意,而是从眼中抑不住的溢出。 这一下,只看的施言墨怔住了,并没有反驳的意思。 甚至在心里还暗暗的有些遗憾,难怪史书中常有君王为博美人一笑便做出荒淫之事。 若是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事,能让眼前女子日日如此笑靥如花,怕是他也忍不住要去做的。 不过这样的荒谬心思只是在打了个转便消失不见。 他不是没见过美人,眼前这个就算有些特殊,也还没有特殊到让他能不顾礼法。 只是施言墨突然有些感慨,若是他们并未因为安庆长公主的事情有所隔阂,如此佳人,他已是真心愿意娶回家中了。 宋游鱼见施言墨脸上有些落寞,心里越发欢快,让这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尝尝自己受过的苦,看他之后还敢不敢大言不惭的说安庆的坏话! “侯爷今夜带鱼儿出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些?”等到施言墨收起了情绪,宋游鱼才又出言调侃道。 “不错,此事毕竟干系重大,以防隔墙有耳,是以请宋姑娘上船一叙。”施言墨难得客气,甚至向着宋游鱼躬了躬身子。 宋游鱼却笑了,“干系重大……有什么干系呢?无非是长公主其实没有那么坏,侯爷亲手送长公主上的路,如今却又人言可畏,担心被划为长公主一党吗?” “若是如此,侯爷便不该与鱼儿搅在一起,否则不知哪天,鱼儿的身份泄漏,侯爷也绝逃脱不了干系的。不如趁着如今的机会,与宋家言明退婚好了。”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说话的语气里竟然是带着三分悲凉的。 施言墨听了出来,却浑不在意的笑了笑: “本侯是不在意与谁一道的,本侯做官,当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本侯只求一个无愧于心。如今长公主虽有一事清白,却不见得事事清白,若有一日你能证实安庆长公主并不如世人所言,真如你们所说一般,事事为公,那本侯自然也奉还这条欠她的性命。” 宋游鱼听到了他的话,浑身一颤,她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施言墨道:“侯爷可是说真的?” 施言墨点了点头,“君子一言重逾九鼎,本侯自然不说戏言。” “那侯爷……可要万万珍重,莫要在那之前失了性命。”宋游鱼脸上带了一抹凛冽如冰的笑意,一字一顿慢慢的说道。 施言墨看着眼前的宋游鱼,见她如此诚心诚意的“祝福”自己,恍惚间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女子娇美温软的皮囊下面,竟然是真的藏着一颗恨他至此的心的。 其实这些时日以来,他已经隐约觉得,当初长公主之死,可能确实有莫大的冤屈。 但事情已经做了,他不能后悔。既然不能后悔,那么无论是来自于心底的愧疚,还是旁人的恨意,都不能让他再低头。 于是施言墨也笑了,清俊的面上带着毫不退让的高傲笑意:“多谢姑娘,本侯定会拭目以待。” 两人言尽于此,之后便真的再也没有交谈,直至画舫回航,行至码头,宋游鱼一见船靠了岸,当即便要起身离去。 只是她忘了自己身上还披着施言墨的衣服。 对方身量比她高了几乎一个头,外袍裹在她的身上,当真是“裹”,几乎能如同袋子一般将她整个装在其中。 她走得又急,鹊儿还没过来便已经起身。 一时不小心便踩到了衣服下摆,“哎呀”一声就要往船舷处跌去。 眼见得就要摔个七荤八素,却被人长臂一揽,后背便贴上了一个宽厚温热的胸膛。 自然是施言墨了,又趁机占自己便宜! 只听耳边传来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宋姑娘好歹也将这身衣服还了本侯再上岸,否则若是被人看到了,只怕当真是说不清了。” 宋游鱼又羞又气,恨不得将衣服脱下来摔在他脸上! 她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这货才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转念一想,呵,她要翻案,她要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堂堂正正的让施言墨无话可说引颈就戮。 那还有什么占不占便宜的,夜长梦多,她倒是要把自己和施言墨的关系绑牢了才对。 就算是他要反悔,总也要多一条始乱终弃的罪状! 这么想着,宋游鱼低着的头又重新带上了笑意,她在施言墨的怀中轻松转身,玉臂一舒,揽到了施言墨的脖颈间。 樱唇微张,便有热气在对方耳边吞吐:“鱼儿像是扭伤了脚,走不得路了。” 这撩拨之意实在是太过明显,施言墨双臂一紧,差点条件反射的把人直接推出去。 但是在看到宋游鱼的眼神时,里面明晃晃的挑衅之意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施言墨干脆毫不客气的将怀中女子拦腰一提,打横抱起。 然后在一旁嘴巴张得都合不拢的无双和鹊儿惊讶的目光中,施施然道:“既然如此,那就唐突姑娘了。” 宋游鱼似是羞怯一般,轻轻“嗯”了一声,甚至还如同畏寒的猫儿一般,向他的怀中靠去。 两人就如此这般下了船,等在岸上的施家家丁也都愣住了。 自家侯爷这是被下了蛊吗? 此时尚未宵禁,就算是这处街面行人稀少,但也并不是没有,众目睽睽之下与女子搂抱……就算是成了亲的夫人也不该如此轻薄。 更何况两人还只是未过门的夫妻。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还好,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至少侯爷没换人,已经是很大快人心的事情了。 反正老太君急着抱孙子也不是一天了。 众人很快便平复了心情,只装作看不见的目送施言墨抱着宋游鱼进了原本是一人坐的软轿。 轿夫带着一丝担心的看向无双,有些犹豫的进言:“那软轿……平素只抬一人的。” 但无双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道:“宋姑娘畏寒的紧,你是要她陪着侯爷一起骑马吗?” 好叭,懂了,两人横竖是要在一起的对吗?! 第90章 在意与不在意 http://.biquxs.info/

且不说那一晚最后传成了什么样子,只施家上上下下的态度,就耐人寻味的了。 施夫人第二日一早听说,登时就羞恼的红了脸皮,嘴里连连念叨,幸好没将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配给文远,要不她可怎么受得了。 但话一出口就被自家的丈夫和婆婆瞪了。 施行复一脸正色道已经是自家人了,怎能如此言语。 老太君就更犀利了,直道是她先把自己儿子找回来再说三道四,也不知道是谁私下偷梁换柱,搅合了好好的亲事,如今还有脸挑三拣四的。 施夫人几乎无地自容,回房之后还在对着施行复碎碎念:“你说文远怎么就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以前不是哭着喊着不要娶的话,现在竟然因为不让他娶就离家出走?!” 施行复也是无奈。 自己好歹中毒一场,就因为解得太快,家里几乎没人把这当成一桩大事。 两位高堂倒是去御前讨了赏赐,小皇帝红口白牙的说是要替他捉拿凶手,结果一晃几天过去了,据说是谋害宋游鱼的段家倒了霉,但自己这茬……就没人提起了? 可是宋游鱼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似乎也不该抱怨什么。 现在被自己夫人一通念叨,也有些恼了: “天天狐狸精狐狸精的,都说了日后大家是一家人,你就算看不惯也让着点,老二这么多年终于肯婚配,别说宋家大姑娘只是名声有些不大好,就算真的不好,你以为娘会拦着吗?! 文远现在一点音讯也无,你天天就只知道哭,这些年家里都是你主事,他就是被你惯坏了的!早按我说的,去朝廷上给他谋个缺早些历练历练,他就算是敢跑,他跑得掉吗?!还不都是你说儿子还小,要成了家才能立业!你现在倒是把他给我弄回来成个家看看!” 说完,这位神行将军也气咻咻的出门去了。 施夫人被这一通数落,一口气被噎的半天缓不过来,坐在正厅的椅子上差点别过去,把两边伺候的小丫鬟倒是吓了个半死。 顺过气来这才开始抹泪,“我的儿啊……” 一边哭着,一边又给身边的嬷嬷丫鬟絮叨,都是那段氏的主意,说是一个疯丫头换了就换了,她家的月儿一般的貌美,性子又柔顺乖巧,保证嫁过来文远会喜欢。 她还不是为了文远好,听人说那疯病可是会传给后人的…… 可巧的是,宋游鱼一觉无梦,睡醒了起来给两位老人请安,想顺路过来问问施行复的身体如何,却不小心听到了这么一出。 原是因为施行复离开的时候他不好露面,于是等了一等才准备离开。 结果就听到了施夫人的后半段话。 她还没怎么着呢,鹊儿却已经气的红了小脸。 宋游鱼怕她跑出去要和人理论,赶紧一把拖住她悄悄离开。 两人走得远了,鹊儿才带着哭腔道:“小姐,咱们回家吧,他们这样说你,鹊儿实在是听不下去。” 宋游鱼却觉得好笑,只听得一点便难过成这样子,若是日后她知道了自己是举国上下人人唾骂的安庆长公主,又该如何呢? 不过为了星图的事情,她还是软下来安抚道:“那鹊儿也觉得我是狐狸精,是不知廉耻的女子吗?” 鹊儿赶紧摇了摇头:“小姐就算是不守规矩了些,但也总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再说了侯爷与小姐亲近才会如此,哪里由得他们嚼舌根。” “所以鹊儿你看,只要是侯爷不在意的,我们也不必在意别人如何说,对不对?根本没必要生气的。”宋游鱼笑笑道,却被鹊儿的下一句话堵住了喉咙。 “可是小姐,人言可畏,虽说是侯爷如今不在意,万一日后他在意起来可怎么办?” 小丫鬟并没有因为开解而变得轻松起来,反而对自家小姐如此提问道。 宋游鱼初听此言,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炸开了。 鹊儿的话就像是魔音入耳一般,反反复复的在她耳边响着。 是了,道理是一样的,他们曾经都是不在意的,但是日后他们总会在意的。 就像修竹当初也说了,只要自己说了,他就会信,可他最后也没有信自己。 她留了那么多尸位素餐、德不配位的人给修竹立威用,却忘了自己才是众口铄金的祸国妖女。 修竹若是要立威,自然也是用她最快。 并没有什么奸忠曲直,佞幸诬赖,再单纯不过的就是,他如今在意了。 一直不肯信的,是自己。 过了好一会才懵懵懂懂的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他此时是不在意的,可若是以后在意了……” “是啊小姐,所以咱们还是早些回家去吧,你看你身子也好多了,我们回家去等侯爷迎娶,不在这里听他们的闲言碎语了,好吗?”鹊儿只道是自己劝成功了,紧着挤到宋游鱼的身边,抓着她的手道。 刚说完,两人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问话,“宋大姑娘?” 宋游鱼眼前还在阵阵发黑,但也勉强的转过身子,露出一个微笑来。 原来是苑儿,就是早先她来施家赴宴时,那名带她去换衣服的小丫鬟。 苑儿见到宋游鱼的面色时,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行礼了,赶紧上前来帮鹊儿扶住另一边。 鹊儿这才抬头,看见自家小姐面色灰败,方才还只是带着哭腔,这会是真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倒是苑儿还懂些规矩,连连让鹊儿先别哭,先把人送回院子再说。 整整一路宋游鱼都和失了魂一般,两眼发直,脚下虚软,两个丫鬟几乎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这才半扶半抱的将人送到了床上。 平日里不过短短一刻钟的路,两人足足费了快半个时辰才回来。 安顿好了宋游鱼,苑儿先是赶紧让人去通知大夫过来看看,然后才扭过身来问鹊儿:“鹊儿妹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听说宋大姑娘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鹊儿嘴巴一瘪,立刻就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嘟囔着都是自己不好,小姐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她就把她又吓坏了。 第91章 当真是看她可怜? http://.biquxs.info/

苑儿听的一脸迷糊,“青天白日的,怎么就给吓坏了,宋大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胆子小的啊?” “是……是听见些闲话……我、我就劝小姐回家去,免得再被人嚼舌根……万一侯爷在意了可怎么办……” 鹊儿抽抽搭搭的话也说不连贯,直用了盏茶功夫才让苑儿明白。 “你是说,宋大姑娘因为害怕名声坏了,万一以后侯爷在意起来,不要她了所以才变得这样的?” 知道人不是发病,只是言语间惊了心,苑儿这边多少有点放下心来,她劝鹊儿道: “那你可得劝劝大姑娘别怕,咱们侯爷不是那样的人,家里的人都知道,侯爷打小就是认准了什么绝不撒手的那种,虽说我不该说这话,但是侯爷那么喜欢大姑娘,要是被他知道有人串了闲话把姑娘气成这样,可有好戏看了。” 哪知鹊儿一听这话,哭的更凶了。她也不傻,所以刚才可没说出来那话是大夫人说的,但万一让侯爷知道了……左右自家小姐的名声都会更难听了。 这可把苑儿愁坏了,谁知道这主仆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再问,鹊儿就只会死命的摇头了。 过了好一阵功夫,甚至都有人来院子里问苑儿在不在了,这才没办法要走,临走还拉着鹊儿叮嘱,说施老太君吩咐过,以后这院子里有缺的短的尽管来说的。 等人都走了,鹊儿才慢慢的止住了哭,想着自己哭成这样,还不知道自家小姐要伤心成什么样子的。 于是打了盆水绞了帕子进屋,却发现宋游鱼的脸色好的多了,此时正坐在妆台前面披散了头发梳头呢。 “小姐……”鹊儿嘴唇嗫嚅几下,想说点什么安慰小姐,又怕再说错话。 宋游鱼见她这样,心里也是有些好笑,她摇了摇头,把梳子向后一递,“来帮我梳头吧。” 如今这副身体满头生的极好的秀发,黑而丰厚,顺滑油亮,实在是连宋游鱼自己都嫉妒的很。 想她做安庆那会,太医院的药方子吃着,各种发油调用,说是头发丝都价逾千金是夸张了,但她的每年的妆饰费用真真是有大半花在头上了。 但头发也还是不好,总被赵行泽笑话她头发若是再黄些,可以远远的去北胡,保证被人认作是当地女子。 宋游鱼想起早先御医对她说的那些“长公主就是忧思太重,夜寐不足伤了气血……” 果然是不费脑子头发就生的好吗? 如今想起来,倒真像是一场大梦,若不是赵行泽是真的,言子归也是真的,她少不得要怀疑安庆公主是不是一个疯丫头的臆想了。 这么想着,她嘴角就生出一丝笑意来。 鹊儿看着可更害怕了,自家小姐以前是有疯病的,这不是才好了两天,别又给吓出来了。 “小姐……你没事吧?”她问的小心翼翼。 宋游鱼在镜子里瞥了一眼,见她神色有点紧张,只是略想了想便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嘴角的笑意又扩大了些,“我没事,你别怕,不会那么轻易就又疯了。” 被说中了心思,鹊儿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宋游鱼突然有点好奇,其实她复活以来,除去因为段氏的作践而生了报复心思那几次,并不太在意这副躯体以前的主人。 “鹊儿,我疯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宋游鱼缓缓地问道。 鹊儿虽然看起来有点为难,但也勉强说道:“小姐其实不怎么疯,不吵不闹的,就是经常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什么,我们也听不懂……” 原来和自己不一样,就算是疯了也是个不祸害人的。 想到这里,宋游鱼哑然失笑,鹊儿见她这次笑的开朗些了,放心了许多。 她们的这个院子总算平静了下来,但在施家的另一头,苑儿趁着施老太君让她送东西到侯府的功夫,把之前的事原原本本的学给了信阳侯。 施言墨一言不发的听她说完,面上的神色略落了几分,但总算还温和。 喝了口茶之后才开口道: “你这么说,母亲也知道了?” 苑儿赶紧回话:“是,因为方才回去的迟了,老太君问起来,奴婢就原原本本的说了。” “那母亲可说了什么?”施言墨又问。 “未曾,只是老太君让我把补汤给侯爷送来。”苑儿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回答。 施言墨思忖了一会,点点头:“本侯知道了。无双,带她去账房支赏银。” 苑儿一听这话倒有点急了,“扑通”一声跪下道:“侯爷,奴婢不是讨赏。奴婢只是看宋大姑娘着实可怜,才想替她说上几句的。” 施言墨见她这样,脸上的那点温和反而不见了,眼底透出一股寒意。 “你若不是讨赏,那就是讨打了?” 苑儿这下子更慌了,跪在地上连连摇头,“没有,侯爷奴婢不敢。” “宋姑娘虽然性子跳脱了些,但一向有分寸,她那个丫鬟也不是不懂事的,不会因为下人随便说几句闲话就失了心智。要真能把她惊成那副模样,除非不是下人说的。本侯说的可对?”施言墨薄唇微翘,抿出一个冷冰冰的微笑来。 “奴婢、奴婢不知……鹊儿她没有说啊。”苑儿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声音里透露出十分的惶恐。 “你若真的不知,无凭无据又怎么敢跑到母亲与本侯的面前说这话? 鹊儿一个别家的丫鬟,她说什么你倒是信了?赏银又不想要,那是想让本侯下令让施家所有人闭嘴吗?大宅有大嫂主持家事,更何况还有母亲在,本侯若真是这么做了,旁的人会怎么说宋姑娘? 还未过门便搅闹的府中人人不安?本侯色迷心窍不顾家人脸面? 你倒说说,真的是觉得宋姑娘可怜?” 施言墨每说上一句,眼神就冷上三分,苑儿纵使不抬头也能感受到屋子里的寒意,蜷缩着跪成一团。 “侯爷……侯爷,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绝不敢再胡说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哀求,上座始终没有任何声音。 一直到苑儿实在是受不了这份要把人逼疯的静默,抬起头来要看时,终于听到了施言墨语气平静的道: “无双,派个人去和母亲说,这个丫鬟我要了。你把她送去后面,给那一位做个伴。” 第92章 侯爷要纳小? http://.biquxs.info/

苑儿当然是没有任何机会表达反对意见的,至于“那一位”又是哪一位,她也没机会问了。 因为无双已经一个手刀将她劈晕,顿时软倒在地。 不过无双这会有点担忧的看向施言墨,“侯爷,那位怎么说也是……” 施言墨却露出一丝笑意,“就是他,你猜他无聊了这么多日子,如今有个伴难道不应该开心?” “那这丫头也不是个嘴牢的……侯爷你真……”无双还是一脸惴惴的。 “你刚才不是也听到了?她说她不会再胡说了,如今本侯给她个机会,没准能飞上高枝,你猜她愿意不愿意嘴牢?” 施言墨的神情却是越发的轻松,甚至带上了点玩笑的语气。 主子发了话,那无双也就只能听着。 苑儿人还晕着就送进了后面的小院,本来施言墨的吩咐是,随便找个人去老太君那处禀告一声,一个丫鬟而已,不值得劳师动众的。 不过无双可不敢这么随意,他还是等侯府里的事情处理完了,自己去跑了一趟施家大宅。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一只脚刚迈进院子,就听到了宋游鱼的声音。 无双登时就淌了一脑门的冷汗。 这位不是受了惊吓坏了卧床休息的吗?怎么还能在老太君这里谈笑风生?!听这活泼婉转的笑音,别说她吓坏了……她能把别人吓坏还差不多。 虽然不是头一次,但此刻他是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家侯爷的英明睿智。 为什么不是打发别人来跑这一趟?非得自己闲的过来?! 一想想等下要说给老太君听的内容,无双顿时觉得嘴里发苦,腿肚子发软,脚下一错,就想转身离开。 但是晚了,他身子还没转过去,就听到院子里的嬷嬷带着笑意问道:“无双侍卫过来,是侯爷那边有什么吩咐?” 这下子屋里的人也听到了,无双只能瘪瘪嘴,低着头进了屋。 屋里正堂空着,一众女眷都在碧纱橱内的椅榻上散坐着。 上首的罗汉榻上老太太正搭了毯子,一旁放了张春凳挨着坐了个宋游鱼。再下面,大夫人也陪着笑脸坐在一边。 还有几个老太君房里的丫鬟,总之,大概是整个施家里有点地位的女人,如今是全在这个屋里的。 “无双见过老太君,见过大夫人,见过宋姑娘。”无双一进来就躬身作揖,挨个请了一遍安。 按道理说他是没必要给宋游鱼请安的,但如今他也认定了以后的侯府主母,大约不会是别人了,所以这礼提前行了也罢。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大概此时心中唯有得意,但宋游鱼却分得清,她坐在原处半侧了身子,把无双的礼让了过去。 一旁的施老太君看的十分满意,乐呵呵的张口问道:“墨儿遣你来,是有什么事情?” 无双咬紧了牙关,深觉此时骑虎难下,最后他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侯爷……这事,能不能请宋姑娘……先回避?” 宋游鱼一愣,她是没想到施言墨竟然是有什么事情要瞒着她的? 不过也对,那家伙要瞒着人的事情太多了,瞒个自己有什么,更何况她如今还是个外人。 当下她就起身福了一福,对施老太君道:“既如此,那鱼儿就先告退了,等下午老太君午睡过了,我再来说话。” 不过她话音刚落,就听到施老太君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你留下。” 宋游鱼呆住了,无双也呆住了。 只听施老太君缓缓道:“墨儿既然只是让你来,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是家里的事情,无须避着宋丫头,你说便是了。” 无双这会是真的欲哭无泪了,天知道他鼓起多大的勇气请宋游鱼退避,他都赌上了日后被宋游鱼报复的可能性了! 不过没办法,老太君发话,那就是施言墨本人来了也只能听的。他只能眼睛一闭,心一横,向前拱手道: “侯爷遣无双过来,是要和老太君讨个丫鬟留在房里。” 他这一句落地,整个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当真是静的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大夫人方才端在手里,正要喝的茶都给硬生生的卡在了嘴边。 一屋子的人愣怔之后,除去施老太君外,全都带着一脸同情的看向了宋游鱼。 宋游鱼倒是若无其事的敛了敛衣袖,甚至还有些纳闷的看回众人。 “哪个丫鬟?”老太君的问话打破了这一室静谧。 “回老太君的话,是个叫苑儿的,侯爷说她机灵懂事,要留在房里伺候。”无双的头都快压去胸口了,冷汗一颗颗的往外冒。 众人皆见他窘迫,只是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施言墨从小到大,从来都没让家里的丫鬟碰过,女子重名节也不过如此,他一直都是带着书童,最多不过是老嬷嬷能有个洒扫的活计。 如今却要把丫鬟留在房里伺候?这在众人看来,简直就是**裸的表示要纳小! 可未过门的侯府正房夫人就坐在眼前……这要是换个心眼小的,当场就能闹的不可收拾。 而且早上还听说这两位正浓情蜜意的,怎么一上午过去,侯爷就要纳小了? 一时间,有同情的,有鄙夷的,有看好戏的,也有心提到嗓子眼的,众人神色纷纷各异。 施老太君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大夫人听到笑了,扭身向着施老太君道: “母亲刚不是还担心,侯爷日后忙于公事,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他的孙子?这可不就有好信了?若是动作快些,没准明年就双喜临门了!” 她一边说话,眼睛一边斜睨着宋游鱼,心道姜果然是老的辣,自己倒没看出来,老太君竟然是要当众羞辱这宋家丫头的。 但是她猜错了,施老太君听她这么说,狠狠的剜了一眼过来,甚至毫不客气道: “你闭上嘴,没人拿你当哑巴!” 施夫人愣住了,她那话说的太笃定,如今想要圆回去也是难,瞠目结舌间,就听见老太君手里的龙头拐在地上敲了敲: “宋家丫头,这事你自己来处理。” 第93章 误会解除 http://.biquxs.info/

这个处理方式,不光是施夫人没有想到,就连宋游鱼自己,也是没有想到的。 无双当着她的面说这件事就已经够羞耻的了,怎么可能会让一个还没过门的女孩儿,来处理自己未来的夫君的这种事情?! 不过宋游鱼就是微微一怔,也没有再纠结老太君为什么要这么做。 反正无论是什么,她已经被架到了必须当面接下这件事的地步,处理不好的话,只怕是施家从此再也没有人会瞧得起她。 要处理的好,就要不失威仪、不卑不亢并合情合理,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好在尊贵如她,没有什么场面是没见过的,更没有什么场面是她不敢面对的,不过区区一个丫鬟的来去,又有什么能难住她的呢? 宋游鱼挺直腰身,轻轻地吸进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个笑容来。 屋中的其余人等眼前皆是一亮,只觉得面前的宋游鱼好似是换了个人一般,原本是轻声曼语的闺秀女儿,一眨眼却多了份堂皇大气的端庄体面。 倒是真的有信阳侯府正室夫人的气势了。 “鱼儿还是姑娘家,论理也不该知道这事,只是今日巧了,既然老太君吩咐了,那鱼儿就暂且代管一番。” 她轻轻巧巧的几句,说的已是不俗。既撇清了不是自己多管闲事,又承了施老太君的话,进退有度,不卑不亢。 施老太君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 大夫人别过头去撇了撇嘴,但是还不等她转回脸来,宋游鱼的下一句就到了: “不过鱼儿是外人,不大懂家里的规矩,要请教大夫人,以往可是有惯例的?若是有,鱼儿也就不用僭越了。” ……呵,当然有。 大夫人的一口银牙差点生生咬碎,但她在这件事上也算是久经历练,只能把不满咽进肚子里。 她嫁进施家如今已逾二十年,但却仅生了一个儿子,虽说是长房长孙已足够尊荣,但施家世代武将,历来是最喜多子的。 她若是生不出,施家两位老人当然会想办法。 施老太君想办法塞进大儿子房里的丫鬟已经有三个,一个比一个缠人,施行复已经足足小半个月没有进过她的房了。 “你……!” 大夫人到底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气恼只半露就换上了一副笑脸: “你这丫头倒是精明,家里以往也确实有这样的例子,只是不是我家老爷主动讨的罢了。” “苑儿虽说只是母亲房里的二等丫鬟,但就算是丫鬟,若是进了房,也算是替家里开枝散叶的,是半个主子,轻慢不得的。” “她原先的月例是五钱银子,如今若是侯爷要收了她,月例是要涨到二两银子,拨一个丫鬟一个嬷嬷使用……” 施夫人说的慢条斯理,似乎真是热心在传授宋游鱼管家的经验,但是低垂的眼睫下眼神却是带着三分得意的。 宋游鱼敢当面戳她的伤心事,她就要替对方做实了进门前替夫君纳妾这样的“美名”! 其实替夫君纳妾,在外传开了,别人嘴上说着“贤德”,但心里却无一不会嘲笑做正房夫人的。 都是自己没本事,才让夫君纳妾的。 虽然大齐从不禁止纳妾,但哪个女子能容忍的了自己夫君的枕边,另有她人呢? 只可惜她的得意又一次没能维持得住,宋游鱼的惊呼声在她两句话的空档中,巧妙地插了进来。 “哎呀!”宋游鱼假意捂住嘴巴低呼,“是鱼儿不好,鱼儿倒忘了问清楚了。” 大夫人呆愣了一下,问清楚?是问清楚什么? 宋游鱼羞红了半张脸,拿帕子掩了,才“战战兢兢”的问向无双: “侯爷……是要纳苑儿姑娘为妾的吗?” 饶是无双已经久经宋游鱼的各种“惊吓”,但见她如今这样,也还真是头一次。 而且这个问题……无双再一次在心里赞叹自家侯爷的神机妙算。 虽然侯爷没算到自己来的时候,宋姑娘会在场。 但他来之前,却是施言墨叮嘱过,关于要苑儿这件事,一定要说的十分含糊,若是没人问便罢了,旁的人问还不行,必须要宋游鱼亲口问出来,才能澄清。 侯爷怎么就知道宋姑娘会问的呢?无双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纳闷归纳闷,话还是要答的。 他拱了拱手,往前躬身道: “侯爷……并无此意,只是侯府中从前并无丫鬟,仅有几个洒扫婆子,侯爷吩咐过些时日就要迎娶宋姑娘,总不方便再让童子服侍,鹊儿姑娘也仅有一人,恐怕忙不过来。 又见今日苑儿说话伶俐,与宋姑娘又亲厚,所以才要留下人来,学学侯府的规矩,因此才吩咐上属下来向老太君讨要。” 宋游鱼这才放下掩在嘴上的帕子,笑笑的道:“鱼儿就知道侯爷不是那等随便之人,只是要个使唤丫鬟的话,那鱼儿就求求老太君,替侯爷求回房里。” 施夫人在一旁的脸都青了,但是也无话可说。 从头到尾,无双没有一个字说到施言墨是要纳小,只是那句“留在房里伺候”的话,让所有人都误会了罢了。 而在场的丫鬟们都瞪大了眼睛,对无双这番话大为讶异,若不是明知宋游鱼不可能清楚施夫人的心结,亲眼所见无双和她没时间串通一气,这简直就是两个人一唱一和专程来气施夫人的。 老太君听到宋游鱼的撒娇,之前板着的面孔也板不住了,忍俊不禁道:“真是个聪明丫头,既然你说话了,那就依你的吧。” 说着话的时候,眼睛还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媳妇,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意味。 无双得到了回复,赶紧赶回了侯府复命。 而施夫人最终没有坐到整场聊天的结束,就借口要去账房查账匆匆离开。 她走之后,施老太君才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态道:“你这未来的大嫂,其实也并非是坏人,只是心眼忒小了些。” 这样的是非,宋游鱼是不便掺和的,于是她也只是笑笑,但是施老太君明显是不打算放过她,感叹完便扭头看了过来: “宋家丫头,你是怎么知道她对纳妾这事耿耿于怀的?” 第94章 动心 http://.biquxs.info/

“鱼儿不知道。”宋游鱼低下头,态度恭敬的回答,“只是恰好猜对罢了。” “恰好猜对?”施老太君偏了一下头,语气突然变的有些严厉起来,“你这丫头,莫不是觉得我老了?” “鱼儿不敢。”宋游鱼赶紧澄清,脸上升起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面色微红的开口道: “只是觉得私下揣测也不是什么光明的事情,所以不想承认罢了。” 这话说出来,整个人的气质又和此前的端庄娇羞不同,倒是有几分小女孩的淘气在,惹人怜爱。 施老太君的严厉本就是吓唬她的,一见她这样,又觉得何必苛责。毕竟宋游鱼的年纪,比施文远还要小上几个月,这样聊天的时候,也不过是如孙女一般。 “说给我听听,你是怎么揣测的?”施老太君带着笑意问道。 宋游鱼发现逃不过,也就不再伪装,而是大大方方道: “鱼儿早先与施公子有婚约,故而家中也有提起,大夫人膝下仅有一子。鱼儿虽说早些年失了心智疯傻,但如今清醒过来,也知道些道理。家族若是要长久平安,人单丁薄是不行的。想来就算大夫人不愿意,老太君总不可能也不在乎。所以才贸然揣测,还请老太君勿怪。” 听着她有条有理的陈述,施老太君频频点头,末了赞同的感慨道:“是个明理的好孩子。” “你说的不错,如今施家显贵,可这显贵,也都是拿人换来的,忠君报国这样的事不是说说就行的,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墨儿三个兄长都殒命沙场,若非如此,皇帝又怎么会愿意封侯与他……” 不过听到了这里宋游鱼心里就不乐意了,呵,施言墨的恩宠,可对不起他那些个战死沙场的兄长们,不过在这个场合,她也就是自己想想罢了。 倒是远在侯府的施言墨,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打了个喷嚏。 把刚回来的无双吓了一跳,赶紧担心看向自家侯爷,问要不要请大夫来看一看? 施言墨没好气的道:“哪里就需要看大夫了,你如今越发多事,看来本侯还真的需要个丫鬟,再这么多事下去,你都快变成嬷嬷了。” 无双听了这话,挠了挠头,“侯爷莫担心,日后娶了宋姑娘回来,自有夫人担心了。” 施言墨闻言,修长的食指敲了敲桌子,眉心处拧成了一道麻花:“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娶回来,不给本侯下毒大约便是好的了。” “属下倒觉得,侯爷与宋姑娘十分默契,日后未必不能是佳偶天成。”说完这句,无双才把方才在施老太君屋里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 听到宋游鱼把大夫人气的脸都绿了的事情,施言墨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果真是聪明的女子,自己是一时兴起,她也能顺水推舟。 其实早先苑儿说完宋游鱼惊魂落魄之事,他便在心里存疑,大约是自己那大嫂说了什么。 否则以宋游鱼那无赖性格,若只是家中下人嘴碎被她听到,断不至于那般失态,家里的两位高堂对她都还颇有好感,也绝不会因为二人亲近而苛责与她。 大哥又不是个在意这些小事的,家里能有为了这件事说三道四的,只剩下一人罢了。 倒也并非是有心维护,反正以那泼皮丫头的本事,日后嫁过来,怕是自家大嫂也讨不到便宜去。 只是他不知怎的就动了心思。 遇见他之前的宋游鱼,在宋家已经吃了足够多的苦头,没理由跟着他到了施家,还要继续委屈。若是对方愿意乖乖的被他护着,他也还真不介意就这样维护下去。 施言墨想了半晌,直至悬笔的手酸了才总算回过神来,结果发现无双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怎么?”他挑了挑眉。 无双连连摇头,大呼没事,又说是去后院看看那苑儿情况如何,脚底抹油般的溜了。 此后两日便风平浪静,宋游鱼日日都去老太君屋中陪其聊天。 鹊儿几次问她两人到底什么时候回家,都被宋游鱼避过了不提,只道是侯爷这几日都忙的没空过来,要回去,总也该当面谢谢才是。 第三日上午,赵行泽倒是来了一趟,作为“陈泽”少爷前来辞行,毕竟陈家可不是京城富户,生意做完了,就该“回乡”,给宋游鱼送烟丸什么的,都是顺路的。 宋游鱼也兴致大发的陪他做了场戏,直哭的如生离死别一般,海棠滴露梨花带雨,十分尽力。 赵行泽打趣道这辈子居然能见到她为自己哭,赵家祖坟也算是冒了青烟。 只是说话时眼底情绪有些莫名闪烁,让人看的心惊。 总算这一次,鹊儿没有再絮叨些什么,甚至还陪着两个人一起哭了好一会,倒让宋游鱼颇觉得对不起她,毕竟自己和赵行泽都不过是演戏,鹊儿却是真心实意的为她难过。 赵行泽走了之后,宋游鱼借口哭的累了要休息,支走了鹊儿,开始了自己的准备。 直到申时将近,她才让鹊儿帮她梳洗妆饰,可不巧的是,就在她快要收拾清爽的时候,老天不作美,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本来说是要出去走走,鹊儿还挺开心的,毕竟她看宋游鱼哭过了之后的表情一直恹恹的,自然是想着法子让她纾解下才好。 可是这下了雨……鹊儿就有些犹豫了,她试探的看向宋游鱼:“小姐,要不咱们别出去了,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万一再受了湿气着凉可怎么办?” 宋游鱼也十分头痛。 这鬼老天,果真是快入夏了,天色说变就变。她是不想在下雨天行动的,因为下雨天虽说防备都会有些松懈,但对于她们的人来说,劫人的难度却会因为下雨难上许多倍。 ……可是赵行泽这个该死的家伙都“辞行”了! 她就连送个消息出去都没有借口! 真不知道该说是计划不周还是放心太早。她一边想着,一边重重的叹了口气, “没事,雨也不大,你撑把伞陪我去走走吧。”宋游鱼回过头来看着鹊儿,脸上竟还带了几分哀求一般的神态,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第95章 偶遇 http://.biquxs.info/

雨确实不大,只是雾蒙蒙的一片,施家大宅中的花木如同裹了面纱的美人一般,越发的娇艳,只是主仆二人都无意欣赏。 鹊儿有些纳闷,自家小姐说是嫌屋子里太闷,要出来透口气。 这微雨漫步确实清雅,可小姐脚下走的飞快,一双银红娇俏的绣花鞋沾了水也似乎没感觉一般,只是急急的往前,全不像是要透气,倒像是要赶着去什么地方。 她心里纳闷,但手里擎着伞,还要小心看顾着脚下的路,生怕小姐和自己打滑摔倒,所以也顾不上看是到了什么地方。 等到前方终于停下脚步,眼前也随之一片开阔,出现了大片水色弥漫,鹊儿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是跟了小姐来到后宅花园的东北角的藕花榭。 此处是一建在湖上的水榭,正逢烟雨迷蒙,景致颇为空灵。 齐京外有护城河环绕,内有平京江横贯。 施家大宅的北边临江不远,所以早在建府的时候,在东北角开渠引江中活水凑成一湖,之前游园春宴施文远落水的也是从此湖引水成河,只是位置远在院子的另一头罢了。 鹊儿好生奇怪,这里之前她和宋游鱼来过,当时便有护卫拦住她们,说是此处施家有规矩,不便久留。 虽然没有说明到底是为什么不便久留,只是她们只是借住,总不能违逆了主人家,所以也就离开了。 “小姐,这边……我们回去吧?” 鹊儿以为宋游鱼是一时走忘了,急忙出言婉劝。 宋游鱼回过头来,眉心微蹙,眼角轻垂,鬓边的两缕散发染了水汽,微微黏在面颊上,神情似是十分低落。 “我知道的,只是……一想到表哥走了之后,这偌大的齐京,又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个。永州远隔千里,也不知何时能够再见。 又想母亲仅得我一个女儿,还疯傻了这么多年,这些年大约也无人祭拜。如今又寄人篱下,纵使想要祭拜也需避讳。 好在表哥前些时日对我说过,永州旧俗,若是客死异乡祭拜不便,便可以采一束花,任其顺水而流,在心中默祷,也算是祭拜,只因这天下的水总归是要清清净净的流到一处。 我今日甚是思念母亲,想要效仿一二,只是你我住处附近无水无桥,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里。也不费时,只是小半刻钟的功夫,想来护卫大哥也是可以通融的,只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宋游鱼一边说着,一边又落下几滴泪来,早先便因反复拭泪染上的腮边薄红越发重了,也越发的惹人怜惜。 鹊儿听她这样说,心里顿时酸软成一片,鼻子一紧,眼眶便也跟着红了,哽咽道:“小姐莫哭,我过去问问,看看能不能让我们略待上一会。” 说完她便将伞往宋游鱼的手里一塞,转身打算去藕花榭前请护卫通融。 计划初成。 宋游鱼眼底刚有三分笑意,却听见对面的院门“吱哑”一声开了,她赶紧抬头看去,只见对面有一男子头戴斗笠,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那斗笠垂纱罩面,看不真切五官,但看身量和衣着,似乎正是施言墨本人! 宋游鱼眼底瞳孔蓦地一缩,赶紧伸手拉住了鹊儿,“先别过去。” 鹊儿被拽的一个趔趄,站直了身子之后才注意到对面的动静。 她有点迷茫:“是侯爷?他怎么也来这了?” 说完又转念一喜:“小姐,既然侯爷在,我们不如去求侯爷通融一下?侯爷是端方君子,仁孝忠厚,想必可以理解小姐的苦心。” 宋游鱼没有作声,只是拉着她往树后又躲了躲,在唇前比了个“嘘”的手势。 直到那形似施言墨的男子去的远了,鹊儿才不解的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不好意思见侯爷?” 宋游鱼当然不是不好意思,她只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施言墨就这么巧的出现在了这里?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在心中窃喜。 施言墨为什么会来她是不知道,但对方会来,总不会因为这里是间空屋吧?哪怕里面不是星图,只要能有一丝把柄,让她能拿捏住施言墨的弱点,此行也就不算不成功了。 但是鹊儿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宋游鱼眼睛一垂,重新换上了一副可怜面孔: “侯爷好心,能让你我寄宿于施家,我却背着主人祭拜亡母,这实在是于礼不合。而且,若是被侯爷误会,我是要围堵他见面,只怕心里会厌恶我……” 鹊儿半懂不懂的点点头。 再抬头时发现自家小姐说完话,就怔怔的看着“侯爷”的背影发呆,心道小姐果然是对侯爷一往情深,往日里那么大胆,如今也患得患失起来。 其实呢,宋游鱼是因为对方正巧顺着湖岸离开,脑子里生出个比祭拜更好些的借口来。 过了一小会,她轻轻地拉了拉鹊儿的袖子。 “好鹊儿,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就说是方才见到了侯爷在那边,要去找侯爷,反正家里人人都知道我粘侯爷粘的紧,不会有人想到别的事情。我先过去,你与护卫大哥解释了,再来追我。” 说完,也不给鹊儿犹豫的机会,而是又把伞往她手中一塞,提了裙子急匆匆的向着湖边跑去。 她动作太快,鹊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已经在数米开外了。 两人之前原是在花树后,说话声音又不大,所以护卫才半天没有发现,如今动静这样大,护卫那边自然也就发现了她们。 鹊儿惯性一般的追出几步,眼角余光瞥到院前的护卫也要追过去,这才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 她咬了咬牙,转过身子加紧跑了几步拦在了护卫的身前。 “护卫大哥!是我们……” 如今施家自然是人人认得未来的信阳侯夫人主仆的,见是她们,脸色稍缓,鹊儿便如宋游鱼交待的一般对护卫说明起来。 只是这边她刚说了没几句,护卫脸上还有些半信半疑的神色,就听到打从身后远远地传来一声宋游鱼的尖叫! 第96章 请君入瓮 http://.biquxs.info/

这下子是说的也顾不上说,听的也顾不上听,就连守在廊下的护卫也被惊动,几个人一齐向着宋游鱼发声的位置跑了过去。 宋游鱼当然是故意的,反正她本来的计划就是在水边随便扭个脚……必要的时候再下水扑腾两下。 不过今日的雨倒是帮了大忙,她甚至都不用假装落水,只是斜坐在地,看起来已是十分的可怜。 等到众人赶到的时候,宋游鱼正握着自己红肿起来的脚腕轻声啜泣。 脚上的鞋是银红纱罩月白缎面的绣鞋,身上的衣服也是一色的大袖襕裙,只是从裙下露出来那一节雪白的小腿,比起月白的料子,还要再白些。 又淋了些许的雨水,几乎有种白的耀眼的感觉。 两名护卫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便深觉不妙,临到近处之后,眼睛四处乱瞟,绝不敢放在宋游鱼的身上。 更不可能上前查验伤势了。 只有鹊儿慌慌张张的举着伞扑了过来,“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她一边替宋游鱼打着伞,一边帮着把宋游鱼的裙子料理好,两名护卫才尴尬的拱手道:“请问宋大姑娘是出了什么事?” 宋游鱼面上露出个虚弱的微笑,低声道自己方才看到了侯爷的身影,想追上去,但这雨天路滑,不小心便摔了,脚腕似乎是已经扭了。 言罢,又问护卫可否帮她叫人来,将她抬回自己住的院子。 两名护卫的脸色立刻就更加尴尬了。 他们两的任务是看守院子,若是擅离职守,被发现了可是要重罚的,毕竟施家世代武官,就算是内宅,这些护卫领的也还是军法。 但且不说这事是未来侯府女主人的请求,就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便是什么身份也没有,他们也难以推脱。 宋游鱼看见他们脸上神色,心知自己所料无虞,便又抹了抹脸道: “二位想是有职责在身,不方便离开?既然如此,那便让鹊儿去好了,只是这附近可有能避雨的地方?” 两名护卫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身后,离得最近的自然是……藕花榭。 宋游鱼却连连摆手道:“啊,我不想进去,此处我知道侯爷不允人随意进出的,只是想找个地方躲雨罢了。” 不过一旁的鹊儿护主心切,虽然宋游鱼拒绝,但她却央求道:“护卫大哥,我家小姐身体才刚好,受不得这寒气,能不能请你们通融一二?” 那两名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约而同的退了几步,低声商议了起来。 宋游鱼装作疼痛难耐的样子,将头埋在臂弯里,注意力却全在耳朵上,极力分辨着那声音里的内容。 但是声音委实太小了,所以她也听不真切,只有几句“侯爷”“秘密”“不能被看到”之类的话,她正在暗自揣摩藕花榭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那两名护卫中的一人道: “现在不能知道,等嫁进来也就知道了,左右都已经下聘了。” 宋游鱼的心倏地往下一沉。 星图一定是不在此处了。 窝藏也好,私刑也罢,星图现在是实打实的朝廷要犯,若是明知其下落却没有交给刑部,便已可算欺君。若是像施言墨这样将其囚禁在自己家中,已经是够掉脑袋的罪过了。 就算是一等侯能免死,但御史台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轻则削爵减值,重则贬为庶人,更是还要连累施家一家人。 所以施言墨若真的将星图关在此处,那必然是连护卫都不会知道自己看守的是什么。 但听这语气,这藕花榭里的秘密,不过是防着她一个外人罢了。 宋游鱼这会有些后悔自己挑的地方了,但转念一想也只能苦中作乐,心道施言墨这厮狡兔三窟,横竖也是要有不中的。 不能立刻见到星图纵然遗憾,但若是其他人能把她救出去,自己也不算是辛苦一场。 想罢事情,那两名护卫也商量完毕,果然,其中一人上前开口道:“以宋大姑娘的身份,进藕花榭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藕花榭内如今陈设简陋,要委屈姑娘了。” 宋游鱼摇了摇头,随即便在鹊儿的搀扶下勉强站起,一护卫打伞,另一人引路,把她送到了藕花榭的院门处。 引路那人将腰中的钥匙取下准备开门,宋游鱼虽然已经推测出这屋中大约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但秘密就是秘密,而且还是那根“国之栋梁”的秘密,谁又会没有好奇呢。 所以她还是含了些期待的,以至于连扶在鹊儿身上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鹊儿不解,只当她是觉得冷,于是环着宋游鱼的手臂也越发紧了紧。 门开了。 对开的赭色木门一如之前,也发出了“吱哑”的声音,只是护卫却仅是推开了一道两人勉强可入的小缝,回过身恭敬地请宋游鱼进去。 从门口看进去,院内隐约可见游廊的痕迹,鹊儿放心的收了伞,扶着宋游鱼,两人一同迈步进门。 只是刚一进门,便感觉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宋游鱼下意识的便要还手。 但又蓦地想起此时身在施家,就算是再施言墨面前已经暴露了身手,但在其他人面前,她还不能,于是硬生生的收了力。 如此最是容易内伤,而且不等宋游鱼调匀内息,背上便受了一掌。 不重,只是却也不轻,力道刚刚好能把她和鹊儿送入院内。 随后,大门处传来了一阵铁链铜锁的撞击声。 宋游鱼不是傻子,当即便知道出了问题,不过不用她发问,门外便已经传来了那两名护卫的声音: “宋大姑娘得罪了,只是侯爷吩咐过了,若是你要进藕花榭,我们便必须如此。不过请放心,大夫我们现在就传令去请,希望宋大姑娘稍安勿躁,好好休息。” 宋游鱼瘫坐在地,一时不能适应如此情景。 眼前满目冷清,哪有什么住过人的痕迹。 一汪碧湖上分布着精致的栈桥亭台,但大门两边的墙体却俱是自水中砌起,她若是想要逃出去,除非是生了翅膀飞出去才行! 只是什么叫施言墨吩咐过?难不成这藕花榭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引她入瓮的幌子吗?施言墨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宋游鱼有满肚子的疑问,但每一个答案她都心知肚明,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明白的告诉她。 中计了! 第97章 忠诚与背叛 http://.biquxs.info/

方才一阵气血翻涌,加上这满腹的不甘,宋游鱼喉头一甜,便“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鹊儿见状慌了,扔了雨伞手忙脚乱的上前为自家小姐抚胸拍背。 宋游鱼好一会才顺过气来,她是不敢再托大,这副壳子本身身体就算不得强健,这些日子又连连受伤,就算是人年纪不大将养的回来,但若是不好好调理,伤了元气便悔之晚矣。 于是赶紧让鹊儿扶她到廊下可避雨的地方,盘腿调息。 她能感受到一旁的鹊儿投来的疑惑目光,但是却没有心思对她解释。 不一样的又不是这一处,就算是自己托了装疯卖傻的借口糊弄得了一段时间,但日后总归是要露馅,否则难不成她一辈子便不读书不作画不抚琴了吗?! 她确实不善针黹女工,但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却是样样学的精妙。 毕竟当初也是太子太傅亲手教出来的得意门生。 只是如今老太傅早已作古,当年一起进学的皇兄皇弟也已经死的一个不剩,其余的门人见不得她这般弄权,光是撞死在她面前的便不下三个,其余的要么遁入空门,要么隐居山林。 当年那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老太傅,不仅文章做得好,道理讲得清,更是一笔好字一手好琴,如今朝堂无人就算了,被自己搅得连其余的一丝传承都没留下……她总归要负点责任的吧? 想到这些事情,宋游鱼不由得胸中烦闷。 她不能承认自己是安庆,因为一旦承认,那普天下只怕没有人会给如今的宋游鱼一条生路。 但她也不能不承认自己是安庆,因为宋游鱼可以像鸵鸟一般扎进沙子里,不在乎朝局兴衰,光顾着在后宅斗斗妇人小姐,可安庆有安庆的责任。 若是没有施言墨害她去死,再过三年,她便能给修竹一个安稳平定的天下。 那些错综复杂的纹路,只有在她的掌心里,才是明晰的,便是那些与她一起布局的人,也大多并不清楚她要做的是什么。 但是安庆已经没了时间。 所以那些无人能够看懂的布置,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团团乱麻。 若是没有人梳理,别说三年,只要三个月,大齐就会全面溃散。 如今算算时间,也已经一月有余。修竹那孩子也不知道还坚持不坚持的住,她倒是没想到施言墨竟然真的有本事,能在不懂布局的情况下,维持平稳至此的局面。 …… “小姐。”鹊儿的声音又把她从谋划中拉了出来。 宋游鱼蹙了眉头看向鹊儿,只见对方有些畏缩的往自己身边靠了靠,大概是因为下雨的关系,此时才不过是申时过半,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 宋游鱼的手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荷包,烟丸还在她身上,如今只希望赵行泽他们没有看到自己的信号,不要轻举妄动。 她是没想到施言墨竟然防备她小心至此,看来她的一举一动果然都还是在对方的眼皮底下。 枉做聪明了。 宋游鱼不由得有点感慨。 现在想想,那个被她以为是施言墨的男子,也许不过是个饵,就是要诱她上钩的。 可是…… 施言墨是怎么知道她要来这里的? 宋游鱼想到这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她将目光投到身边的鹊儿身上,嘴角露出一丝惨笑。 自己千算万算,费尽思量,却从没有防备过身边这个事事以自己为重的小丫鬟。 “鹊儿?”宋游鱼轻轻开口。 “怎么了小姐?是冷了吗?我刚才在屋子里看了一下,没找到……”鹊儿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游鱼接下来的问话给冻在了原地。 “施言墨许了你什么好处?” 宋游鱼一双杏眼中没有平素的柔弱娇俏,取而代之的,是她身为监国长公主,久居上位的严酷与冰冷。 宋仁安虽是三品官,按理说宅子里的下人也该见过些世面,可鹊儿守着疯疯傻傻的宋游鱼过了十年,日常所见不过是一个院子,就连段氏她都惧怕的很,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威逼,登时便嗫嚅了几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宋游鱼的脚边。 破案破的这样轻松,就连宋游鱼自己也没有想到。 她没有说话,只是眸子里的神色不住变换,从冰冷到恼恨,又从恼恨到愤怒,就连语气,也多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以为你守我十年,该是最忠诚于我的。他许了你什么?!” “侯爷……侯爷说……小姐与表少爷来往甚密,他……有些不放心……所以让我看看小姐日常都做些什么。” 鹊儿何曾见过这样的宋游鱼,吓得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那你都做了什么?”宋游鱼却丝毫没有可怜她的意思,而是继续追问道。 鹊儿不敢隐瞒,努力回想,之后便磕磕巴巴的说起来,她这些日子传去施言墨那里的消息。 宋游鱼这才知道,原来每日自己休息之后,鹊儿便来往于信阳侯府与施家大宅之间,去报告施言墨自己日间都去了哪里,见过何人,说过什么话。 听到这些,她怒极反笑,这就对了。 施言墨或者是个佞臣,是个奸相,是个两面三刀寡廉鲜耻的小人,但他却绝不是个傻子! 以对方的脑子,若是知道了所有这些,自然也分分钟便能猜到自己是要做什么。 只怕这藕花榭也好,那竹语斋也罢,一早就都是他安排好了的地方,只等自己这尾蠢鱼,主动衔饵咬钩,给他送上门去! 就在这时候,宋游鱼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出现了。 从施家大宅中远远地传来了“有贼人!”的喊声! 然后兵器撞击声,呼喝声,纷杳而至。 但是,就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整个施家大宅都安静了下来。 安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鹊儿瞪大了双眼,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也隐约知道是与自家小姐有关,也与自己有关。 宋游鱼颓然的向前跪倒,一双秀美的杏核眼却在碎发下目眦欲裂。 她紧咬牙关,眼睛瞪到烧灼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泪水就要滚落下来。 赵行泽能联系到的人里,有多少武功好到敢来施家劫人的,她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出是谁。 而这些人,无一不是她苦心经营才安排下的,只等历练几年,便可以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国之栋梁! 如今就这样要全部毁在自己的疏忽上。 第98章 本侯很失望 http://.biquxs.info/

过了好一会,宋游鱼才勉强自己抬起头。 院外没有任何声响,仿佛就连之前把自己和鹊儿锁在这院子里的护卫都不见了。 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她和一边畏缩着的鹊儿。 这么短的时间,施言墨果然准备周全,宋游鱼半是感慨,半是冷笑。 说什么不会对其他人出手……自己竟然险些信以为真,以为是真的错怪了他。 果然卑鄙就是卑鄙。 不过既然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做局,想来所图也定然不小,如今虽说胜的是他。 但这也只是小胜,毕竟连上自己才七八个人,而这齐京之中,谁不知安庆长公主面首三千,党羽无数。 施言墨用星图钓了她们前来,图的不就是一步步把所有人都挖出来吗? 所以她还没到绝望的时候,这笔账,还有的商量! 约摸着是见宋游鱼的气色好了些,鹊儿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小姐。” 宋游鱼本不想理她,但转念想想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丫鬟,虽说比自己这副壳子大几岁,但也终究有限,气她倒不如气自己如今太容易相信别人。 这就是她性格上的好处了,旁人捅出了天大的篓子,只要被认定了是自己人,她从不怪责太过。 鹊儿或许不是安庆的自己人,但却是宋游鱼的自己人。 如今自己借尸还魂雀占鸠巢,若是鹊儿知道了真相,只怕也会想要痛骂她一场的吧? 所以她虽然冷淡,但还是点了点头。 鹊儿只道是还肯与她说话,便算不得十分生气,于是炸着胆子开口问道: “小姐……方才那声音……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鹊儿听到这话,立刻就吓白了一张小脸,“我……我……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宋游鱼勉强压下的火气终于还是被对方的态度引了起来。 “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我和阿泽表哥有什么私情?生怕我嫁不进侯府?还是说你也喜欢上了施言墨,我若是嫁不进来,你便再也没有机会接近他?” 她心里生气,嘴上也就刻薄了起来。 鹊儿急忙摇头,几乎要把自己头上的一对螺髻摇散,连声道: “没有、鹊儿绝不敢,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小姐你那日听到回家便吓成了那般模样……若是侯爷与你的婚事出了岔子,那我们回了宋家,万万是没有活路的。” “没有活路?那你以为如今我们便有活路了?”宋游鱼语调微嘲,“你觉得现在这副样子,像是要留我们一条活路的吗?” “侯爷不会的,小姐,小姐那些人不是你引来的对不对?今日只是巧合,你只是生气我背着你做事才这么说的,对不对?” 鹊儿惨白着一张小脸,却还是满怀希冀的看向宋游鱼。 只是宋游鱼如今连掩饰都懒得做,她自觉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还想试图遮掩便显得太小家子气,于是斜睨了鹊儿一眼。 “是我做的,人也是我引来的,今日要拉你来水边也并非是为了祭拜母亲,而是为了探查这藕花榭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值得如此遮掩。只是没想到你那好侯爷竟然是做局诱我。” “可是……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侯爷待我们不薄……”鹊儿不敢相信的后退几步,嗫嚅着嘴唇问道。 宋游鱼抬起脸看向鹊儿。 “待我们不薄?也许是吧。 可是他也有对不起的人,对不起的事。 这些事情本与你无关,我也从未想过要让你知道,只是如今你自己搅了进来,若是还想好生活着,就不要多问了。” 说完,她便再也不看鹊儿,合眼靠在身后的廊柱上,默默地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酉时过半。 藕花榭的门外终于有了声响,宋游鱼条件反射一般的坐直身子,如临大敌。 施言墨的那张俊脸,就算是如死水寒冰一般,也依旧是赏心悦目,只可惜她如今没了调戏的心情。 他进来的时候,无双似乎是跟在后面说了句什么,却被施言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挡在了外面。 门关上,不等施言墨说话,宋游鱼便紧张的开口道: “我们谈谈。”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急切不妥,但是两人如今底牌不同,她不敢有耽搁,比起自己的体面周全,她更希望被施言墨抓住的人平安无恙。 对方对她的态度似乎极为意外,略怔了一怔,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 “宋姑娘,你实在是太让本侯失望了。” 他说话的时候眉心皱起,倒像是真的在为难一般。 宋游鱼心底冷笑一声,缓缓开口道:“侯爷难道不是该高兴?你这计谋不错,长公主余孽,不知这次皇上又该如何嘉奖侯爷?不知这些人头落地,可否能让侯爷再得一个万户侯?” 她这话一说,鹊儿惊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家小姐。 施言墨却没有在乎她的冷嘲热讽,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宋姑娘,你食言了。” “食言?还是请侯爷莫要兜圈子了,您是不累,鱼儿可是累的很呢。” “本侯与你承诺过,只要你们不动,本侯便不找你们麻烦,你今日所为,到底是为何?!”语末,施言墨的音调也升了起来。 他的心情并不如宋游鱼猜测一般好,甚至比起宋游鱼本人都还要更坏一点。 在接到消息说宋游鱼果然去了藕花榭的时候,施言墨就已经十分恼火,现在见宋游鱼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向难得动气的他也是忍不住了。 宋游鱼听到这话却笑了,“侯爷就不觉得您的承诺可笑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刀俎对鱼肉说,只要你不动,我便不杀你,不把你煎炒烹炸的下锅,敢问若侯爷身为鱼肉,您敢信吗?” “鱼儿觉得,事到如今,侯爷总不是来找鱼儿讲道理说对错的,您有什么条件就开吧,要钱?要人?要他们在朝堂中支持您?” 第99章 对峙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怎么也没想到,堂堂信阳侯,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竟然执拗的如刚进学堂的童子一般,与她在争辩是非对错。 她面上情绪虽然激愤,但心里却觉得荒谬的紧。不仅是荒谬,更有一种被人轻视的感觉。 施言墨到底想干什么? 平心而论,似她这样引狼入室里通外贼的事情,无论是不是食言,都不可能被原谅的吧? 可对方一脸的正经,倒像是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简直像是家中的无知小儿打碎了贵逾千金的古董花瓶,却因其年纪小只能讲讲道理的那种感觉一样。 只是施言墨是花瓶的主人,她被当成了打碎花瓶的孩子。 甚至宋游鱼一度恍惚觉得,若是自己道歉,是不是施言墨就真的会放过她? 不过她不敢如此天真。 万一施言墨的讲道理,是三司审案时拍下惊堂木问的那一句:“你可知罪?” 她认了罪,那后面还怎么再讨价还价? 宋游鱼的拒不认错激的施言墨怒极反笑,薄唇唇角勾起,如剔骨弯刀。 “既然宋姑娘不肯认错,那本侯倒是好奇,如今你哪来的身份与我谈条件?” 宋游鱼见他终于开始与自己讨论这个问题,虽然言辞中讥讽之意甚重,但她心里反而安定了下来。 谈生意嘛,对方只要肯张口,那就还有希望。 因此,宋游鱼说话的时候,眼中的尖锐都褪去了几分。“鱼儿想,侯爷设了这样的局引我们入瓮,总不会打算这样就结束了?” 施言墨看着夜色中女子突然亮起来的眼睛,心里有些惊讶。 甚至还有些嫉妒。 但是他也只是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这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情绪甩脱。 宋游鱼见他摇头,心脏蓦地便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等了好一会,施言墨才张口道:“本侯设局,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你。” 啊?! 宋游鱼呆住了。 施言墨脑子坏掉了?为什么这话说出来像是坊间三流话本中的? 但是对方却全没有在乎她呆若木鸡的样子,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那日游湖,本侯便知你决心,但母亲十分喜欢你,已视你为己出,本侯也不愿违了母亲意愿。” “你说的不错,鱼肉不信刀俎,刀俎也从未相信鱼肉,本侯只是略一试探,你便迫不及待咬钩,如今没了长公主,你们行事就如此慌张?” “其实本侯倒真的不怎么在乎长公主留下的这些人,若是清明为政,就更无需在乎了。” “但是宋姑娘不行,你是本侯日后的结发妻子,本侯也没有把自己的命放在别人手里的习惯。” 说到底,不过还是为了自己安危罢了。 宋游鱼在心里冷哼一声,还以为施言墨能有多高尚呢。 “侯爷大可以放了星图姐姐,与鱼儿退亲,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难道不好?”她歪了歪头,竟有些恢复了往日俏皮的意思。 听她这么说,施言墨又再次皱起了眉头。 “宋姑娘不是恋慕本侯,一心想要嫁入侯府吗?怎的如此出尔反尔?不过宋姑娘可以出尔反尔,本侯却不可以。 施家既然已经提了亲,便断没有无故退亲的。否则姑娘不要名声,本侯却对不起天地君亲师。” 天地君亲师都搬出来了……宋游鱼被他这话酸的脸都快挤在了一起。 沽名钓誉! 施言墨这张木头美人一般的脸,嘴巴倒是好用的多,被他这么一说,倒像是自己作茧自缚一般。 “那侯爷又信不过我,又要娶我,岂非是自相矛盾?”宋游鱼冷冷的讥讽道。 施言墨不为所动,“所以本侯便试探了一下宋姑娘,只可惜……” 绕了一大圈子,又回到了最初。 “那侯爷要鱼儿怎么做呢?”宋游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要看宋姑娘的诚意了,本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无论宋姑娘之前出于何意,总算是救过本侯两次性命,本侯便给你一次机会。” 宋游鱼蹙了眉头,心思转了几转,最后竟然往前几步,挨近了施言墨的跟前。 “鱼儿愿意嫁进侯府,难道这份诚意还不够?到时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侯爷还有什么不信的?不如侯爷早点娶了鱼儿,鱼儿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做不行?” 女子吐气如兰的馨香气息贴近身前,看在旁人眼里大约是无限旖旎。 但话虽暧昧,但两人的眼神却都清明的可怕,施言墨甚至连往日的羞窘都没有。 他弯下腰,在宋游鱼的耳边道:“宋姑娘知道,这样是不够的。万一你存心要拉本侯陪葬,本侯可不愿意。” 宋游鱼之前淋过雨,衣服凉而湿漉的贴在肩背上,如今被施言墨温热的气息一激,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施言墨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不过宋游鱼没有看到,她被施言墨的话挤兑住了。 拉他陪葬,确实是她之前的打算。 即便是几番接触下来对施言墨的态度稍稍改观,也不过是觉得这件事,可以晚些发生。 “那侯爷想要怎么样呢?让鱼儿跪下来求你吗?”宋游鱼脸上生出一丝妩媚的笑意,细白的柔荑也轻轻地抚上施言墨的前襟。 施言墨一把攥住了她不安分的手指,自身前扯下。 但掌中触感细嫩纤小的指掌,给人带来一种似乎可以被人捏在掌心任意揉搓一般的快感,饶是他定力如铁,也不由得心中一荡。 只是这手,也太凉了一点。 而且当自己握住时,宋游鱼的眼神有了明显的一丝慌乱,手掌也在微微的颤抖,表示主人远没有看起来那样的镇定。 施言墨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于是他伸出另一只手,顺着宋游鱼的后脑,脖颈,肩胛,一路下行至腰,将其揽进自己怀里。 宋游鱼浑身血都凉了,她主动调戏是一码事,但这种被人牢牢控制住无力反抗的局面,却是让她忍不住牙齿都开始轻轻打战。 更何况,施言墨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宋姑娘的身子可是真的软,本侯方才想了一下,也不是没有办法,只看姑娘愿不愿意了。” 第100章 答应就答应 http://.biquxs.info/

“宋姑娘可曾听说过,这世上单有一种人,不喜欢活色生香的美人,却喜欢把美人毒哑了喉咙,剜去双眼,挑断四肢筋脉,才觉得娇柔美极,唤做‘美人鲛’取意其行动坐卧都需要人服侍,如鱼不能离水一般。 本侯之前听说过,当时不太明白,现在却有些懂了。 如宋姑娘这般美人,本侯就算不好女色,也不舍得放手,但也不敢放心娶回府中,不如你我各退一步?” 不得不说,施言墨不光是外貌难得俊美,就连声音也是一等一的好听。 所以就算是说出了这样让人打从心底发凉的话,宋游鱼也要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震惊的抬起头,却只看到了对方微微扬起的下巴和唇角。 “施言墨你疯了吗?!” “美人鲛”这种玩物她也曾从赵行泽的口中听过,但只当是猎奇故事而已,毕竟以赵行泽这般不正经的人,也从未见过活人如此。 她在施言墨的怀中奋力挣扎起来,甚至在不知不觉间动了身手也全然不知。 只是,以她目前的身体条件,施言墨要制住她,真的可以让一只手。 不过对方似乎也并没有心思和她玩狮子搏兔,只是简单的拦了几下,便放过了她。 宋游鱼逃出几米远,才转过头惊疑不定的看向施言墨。 “施言墨,没想到你看起来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是人面兽心!” 宋游鱼是真的受了惊吓,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藏不住的惊惶失措。 杏核眼中的一切狡猾和算计都消失了,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润湿而无辜,当真是我见犹怜。 但是施言墨却完全不为所动,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怪异起来,他声音低低的道:“宋姑娘不答应,本侯也不勉强,只是请姑娘想想因为相信你而陷在本侯手里的六条人命,哦,还有星图姑娘的。 若是姑娘不答应,那本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少不得只能动手了。” “你……!无耻!卑鄙!”听到对方如此不要脸的威胁,宋游鱼简直气的肺都要炸了。 但是施言墨的表情十分认真,似乎是半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两人僵持了整整一刻钟,最后败下阵来的是宋游鱼。 她抿了抿嘴唇,声音低低的问道:“你说真的?” 施言墨笑了,“自然是真的,君子一言重于九鼎,宋姑娘大可以放心,本侯会让你亲手把人送出施府。” “那你要是背信,等人出了施府再动手怎么办?”宋游鱼怀疑的皱着眉头。 施言墨不无嘲讽的笑了笑:“那怎么?宋姑娘也说过了,你我之间互不信任,再说了,本侯要是真的想要杀了他们,现在就可以动手,何必那么麻烦。 姑娘想必也清楚,若是本侯真的想要什么女人,也是一样轻松的很。 本侯不是在和你谈条件,你若是接受,那本侯现在便让人准备,你去将人放走,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你若是不肯接受,那也无所谓,天明本侯便将你送回宋家退亲,只是今晚的这些人,姑娘再也见不到了而已。 宋姑娘也大可以慢慢考虑,一更之前,本侯都是奉陪的。” 早在宋游鱼说出“长公主余孽”后,鹊儿便已经知趣的缩入廊内阴暗处,后面两人相贴时说的那些话,她离得远听不清楚。 但是自从宋游鱼一脸惊慌的从施言墨怀中逃出,两人距离增加,声量也自然跟着大了起来。 鹊儿也自然而然的听到了后半截。 因为错失了前半段的重要信息,所以她并不知道宋游鱼在做着怎样艰难的抉择。 反倒是因为听到宋游鱼可能还是会被退亲,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差点便要喊出声来。 不过很快,她就欣慰的听到了自家小姐的选择:“我答应你。” 施言墨却像是不敢置信一般,重复的追问一句:“你答应了?” 宋游鱼点点头,“没错,但我要亲自送他们出府。” “那是自然。”施言墨点了点头。 他面上分毫不显,但心中却已经是惊涛骇浪。 他当然只是在吓唬宋游鱼而已,但也有存了心思试探她到底愿意做到哪一步,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宋游鱼居然完全没有试图讨饶。 原来看似无赖的性格下,她倒竟然是这样的刚烈执拗。 施言墨心中感叹,面上却只是淡淡的道:“没想到宋姑娘如此有骨气,既然如此,那姑娘就在此稍候,本侯暂且安排一下。”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宋游鱼此时当然无心客套,也没有去理会他的离开,更没有留意到他在门口处对无双低声的交待。 施言墨离开之后,廊外的风雨越发的大了起来,宋游鱼呆呆的望着外面,一言不发。 鹊儿挪着碎步来到宋游鱼的跟前,小心的问道:“小姐,你和侯爷还好吗?” 宋游鱼扭过头来看了看她,见她一脸的小心,眉眼之间全然是无辜的神情,想来大约是没有听到施言墨刚才说的话。 没听到也好,宋游鱼又转回了头,声音镇定的问道:“鹊儿,你还有亲戚在外面吗?” 鹊儿一听这话,顿时警惕起来:“没有了小姐,夫人当年把我买下来的时候,就是因为我家中父母兄长都染了时疫,没能活下来。小姐你不要赶我走……” 不等她说完,宋游鱼便打断了她,“不是赶你走,你如今年纪也大了,没得再这样跟着我,蹉跎了去。赶明个托侯爷让家里管事的给你找门亲事。” 她虽然说的轻松,但鹊儿也不傻,怎么早不提晚不提,偏偏是这个档口提起来了。 不过她当是小姐记恨她冲信阳侯告密一事,所以只是翻来覆去的对宋游鱼说自己绝不敢背叛小姐,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信了信阳侯的说辞…… 但不管她怎么道歉哀求,宋游鱼面上却完全不为所动,最后索性坐到了一边打坐调息,静坐冥想起来。 施言墨离开大约一刻钟的功夫之后,无双打开了藕花榭的门,手中托了个油纸包送到廊下,拱了拱手对宋游鱼道: “宋大姑娘,属下受侯爷之命,请您回自己院子。” 第101章 万般皆从头 http://.biquxs.info/

打开油纸包,内里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缎面薄棉披风,正适合这样的季节夜里穿着御寒。 宋游鱼这半日心思不在温度上,所以几乎没有察觉,其实她的嘴唇都已经冻得有些青紫,披上披风后带来的温暖感总算是让人舒服许多。 她低声对无双道了个谢,无双却挠了挠脑袋道是侯爷方才吩咐他准备下的。 听说是施言墨准备的,宋游鱼顿时觉得披风就不暖了,但是若要脱下来未免显得无理取闹,所以也就只能撇撇嘴,勉强接受了下来。 一路上无双提了琉璃绣球灯在前引路,宋游鱼拒绝了鹊儿的搀扶,走在中间,鹊儿只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不过时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看着今日已经熟悉的花木陈设,宋游鱼心中却陡然升起一阵恍如隔世之感。 只是短短半天的功夫,她却已经将自己后半生的自由和幸福都亲口抛弃了。 当然若有的选,她也绝不会走这一步。 无双对她们说,天气湿寒,侯爷也吩咐了人提了热水香汤供她们驱寒梳洗,他就在院外候着,若是有什么事,叫他便是。 宋游鱼心里一声冷笑。 施言墨也真是下本,连自己的贴身侍卫都支了过来,就这么怕她逃了? 这点她倒是真的误会了施言墨…… 施言墨离开藕花榭之后,一路思前想后,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宋游鱼不堪受辱,只怕等下放走人之后大约便要赴死,否则她那么活泼灵动的一个人,怎么能接受自己那样的条件。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便急忙吩咐了无双如此这般的跟着宋游鱼,甚至还再三交待一番,万一听到什么不对的动静,就算是踹门翻墙,也要第一时间冲进去。 无双去了院外守着,宋游鱼一言不发的进了自己屋里,鹊儿想要跟进来却吃了闭门羹。 她又是委屈又是不解,但是不管她在外面怎么哀求道歉,门内的宋游鱼却始终不发一语。 内室里确实有早已准备好的热水香汤,甚至还有一身换洗衣物也打理的清爽了放在旁边。 看见这些,再想想施言墨的条件,心里已经是堵了一团棉花般,再听到门外的鹊儿叫声,宋游鱼便越发的心烦。 怪鹊儿吗?怪,但也没什么好怪的,易地而处,她若是鹊儿未必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是到底意难平,所以她也就任性了些。 不过很快她就吃到了任性的苦头。 宋游鱼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其实过得都相当衣来伸手,至少洗沐穿衣这些事情,她通常都是被伺候的好好的那个。 就算是换到了如今的壳子上,没有数十个侍女环绕差遣,但好歹大小也都有鹊儿在服侍。 严格说起来,这倒也是她头一次自己动手洗沐。 连解开发辫都花了大半刻钟才理得通透,这还亏的是她的头发柔顺。 更衣沐浴,等到再出来的时候,笨手笨脚的勉强穿好了衣衫,但束发,妆饰,宋游鱼看着眼前的妆奁十分无奈。 她也不是全都不会,只是会的委实太少,而且还特别有代表性。 比如拿笔勾勒,模拟花瓣在脸的落梅妆;又比如翻查历朝史书梳出来的各种花样发髻;除去她和星图之外,还真没有人会。 最后犹豫了许久,宋游鱼干脆放弃了妆饰,她素净了眉目,将头发挽成了再普通不过的圆髻,在妆奁里看了又看,那支西府海棠花样的玛瑙簪子最终也还是轻轻放了回去。 只随手拈了一支纯银珠钗插上,镜中的娇弱美人看起来真真是半丝长公主的威仪气势也没有。 没想到终于有机会见见昔日好友,自己却是这副模样。 罢了,她凄然一笑道,安庆既然死了,那就早就该死了,她已然苟活了这些时日,倒也赚了,更何况今后她也不是就真的死了。 只是那样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得好。 这个念头在宋游鱼的心里转了一下,便又被她丢开。 没有死过的人大约总觉得死是容易的,但真正死过一次,若果有的选,大多都还是会希望能活着。 哪怕是活的没有那么骄傲,但若是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门外已经安静了一段时间,想来鹊儿央求不过,便也回去歇息了吧。 宋游鱼起身去打开门,想叫无双去通知施言墨。 却发现鹊儿倔强的跪在门外,已不知淋了多久的雨,浑身都在哆嗦。 看见她开门,鹊儿的眸子里眼神是倔强的,膝行几步上前,一言不发的开始冲着宋游鱼磕头。 磕的用力,没几下额上已经渗出血来。 宋游鱼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喊了一声无双。 院子门应声而开,无双看见这副情景,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跟着自家主子忙了这些日子,前因后果俱已知悉,自然也知道鹊儿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说实话,他原是不齿的。 做人属下的,至要紧的便是忠诚,不论是为了什么理由,背叛都不值得原谅。 但是却没想到,平日里的总是笑脸迎人,细声细气的鹊儿竟然也有一副倔强脾气。 他看的不忍,抬头看向宋游鱼,“宋姑娘,鹊儿她……到底也是为了姑娘好,一时行差踏错,您日后还要人照顾,不如……” 宋游鱼的脸上却一丝一毫都不动容:“她为了我好,便可以把我出卖给别人?难道天底下所有的幌子,都打了为别人好的旗号便可以任性妄为?你也是这么对待你家侯爷的?” 无双只能颓然低头,宋游鱼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只是继续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想来侯爷那边也在等着,麻烦你帮忙遣人通报一声,至于鹊儿,你帮她找个大夫。” 说完,也不再等无双回答,又径自回了内室。 鹊儿恍若未闻,只是一下下的继续磕着头,无双劝了几句也没有任何用处,到了最后,他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一个手刀劈晕了对方,将其送到旁边的下人房里。 第102章 你不要后悔 http://.biquxs.info/

院外早有人把宋游鱼的消息送去了施言墨那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施言墨就到了。 宋游鱼什么也没做,就只是呆呆的坐在窗边看雨。 她见施言墨来了,这才起身。 施言墨看她素白着一张小脸,脂粉全无,笑意一丝也无的样子,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吓她。 但他话已出口,总不能再和宋游鱼说只是逗她。想想也只能等此事完了再慢慢解释。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两人各怀心思,竟是多的一句话也没有了。 宋游鱼出了屋子才发现,施言墨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乘软轿跟着。 毫无疑问,这是给她准备的。 进了轿子她才发现,这软轿还是特制的,四周密不透风,她想看一眼外面都不行。 这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而且显然也不是第一次用了,宋游鱼咧了咧嘴,要不是亲眼所见种种,她还真无法想象,公认的忠君报国的信阳侯,居然还有这么多秘密。 也不知道偌大的施家宅邸中,到底是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她坐稳之后,轿子便离了地,一开始她还能记住方向,但几个圈转下来,目不视物,人很快便没了方向感,也就不再知道到底是东南西北去往哪里了。 黑暗之中的时间流速仿佛也变得慢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轿帘掀开之后,宋游鱼头晕脑胀的钻出来,却愕然发现整个院子里只剩下她与施言墨两人。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传来一阵阵草木清芬,天上一轮圆月通透明澈,倒是个难得的赏月佳景。 但他们身处的院子十分普通,普通到她连自己是否还在施家都无法分辨,环顾一圈之后,她也就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你若是现在后悔了,那还来得及。”施言墨冷冷的看着她。 宋游鱼嘴角抿了抿,到底是没有再说任何话。 都到了这个地步让她后悔?倒不如施言墨自己做梦比较好。 施言墨见她不说话,也只能叹了口气,显得像是很遗憾一样。 “既然你执意如此,他们都被关在里面,燃着的蜡烛是有迷烟的,你进去吹灭它,一刻钟之内他们就会醒过来了。 屋子里有个佛龛,佛龛里的雕像向右拧上三圈,会露出来一条密道,通往城中西南一处废宅,你让他们就从那里离开。 至于话要怎么说,想来宋姑娘比本侯擅长的多,就不用本侯教了吧?” 宋游鱼半信半疑的听他说了这些,不由得纳闷道:“你为什么要把他们放在一间有密道的屋子里?” 施言墨挑了挑眉,“也许本来我就打算给他们留一条路逃出去呢?” 呵,骗鬼呢。 宋游鱼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就要过去推门。 施言墨又把整个拉了回来,宋游鱼刚想问他又要做什么,施言墨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壶来,洒了几滴酒液在他身上,又伸手去抓散她的发髻,搞得她像是在宴席间偷偷溜出来一般。 看着她有点狼狈的样子,施言墨满意的点点头。 “做戏要做全,你一身干净整齐的进去,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怀疑你是与我勾结。” 宋游鱼呆了一呆,她确实没有想这些事情,可是勾结不勾结的,还要什么意义呢?过了今夜她都要变成废人了,还在乎别人怎么看她的吗? 只当是施言墨趁机羞辱她罢了。 于是便也反唇相讥道:“没想到侯爷竟然这般擅长做戏,真是失敬啊。” 施言墨倒是难得的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脸:“承蒙夸奖,宋姑娘是关心则乱,否则比起本侯是擅长的多了。” 宋游鱼懒得这会还要和他打嘴仗,甩脱了他的手,向着屋门走去。 就要推开门时,施言墨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三更宵禁,希望宋姑娘三更之前能让他们人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否则若是撞上了守城官兵,本侯也帮不了你。” 在他说话的时候,院墙外传来了二更鼓响的声音。 该死!她怎么忘了这一点!宋游鱼几乎想要骂人了。 她眼中冒火的看向施言墨。 不过这会也没时间给她磨蹭了,宋游鱼能做的,也就只有狠狠地剜上一眼,赶紧推门进去。 果然,空气中浮动着一股子腻人的香气,闻了便觉得昏昏沉沉的。 宋游鱼快步走去吹熄了灯烛,可惜四边的窗子都已经锁上不能通风,她只能将屋门开上一条小缝,借着月光悄悄地打量屋里的人。 虽然人人都戴了人皮面具,但靠着身形,宋游鱼还是可以勉强分辨出来,她找到赵行泽之后,凑过去探了探耳后,确认面具确实没被人动过。 这就很让人纳闷了。 不光是把人关在有密道的屋子里,还连他们的身份都不探究。 施言墨到底是要搞什么呢?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难不成就是要坑自己吗?! 不过现在的时间让她也无暇细想,还是先把人推醒问清楚事情才好。 迷烟的药力果然没过多久就散去了,再加上宋游鱼的手法相对粗暴,赵行泽很快就醒了过来。 他一醒过来,就伸手擒住了宋游鱼的脖子! “阿泽!阿泽是我!”宋游鱼一时不察,被掐的透不过气来。 赵行泽听见是她,这才赶紧松开手,眼神渐渐清明,“安庆?!” 宋游鱼赶紧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并将他顺势也拽了起来。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赵行泽环视屋内横七竖八躺着的一地,不由得扶额问道。 宋游鱼比他还纳闷,“不是说不看见烟丸不要行动的吗?你们怎么就擅自闯了进来?!” “可是烟丸不是你发的吗?”赵行泽傻了眼。 宋游鱼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赶紧掏出自己的荷包打开,借着月光仔细打量自己的那枚烟丸。 不一会,就发现了端倪,烟丸的蜡封看似完好,但其实有一处极其细微的痕迹表明,这枚烟丸是已经被人打开过,又重新封起来的。 可恶的施言墨!一定是他让鹊儿偷出去的! 第103章 舌灿莲花 http://.biquxs.info/

赵行泽见她神色,已经知道中间出了问题,他皱着眉头,“难不成真是认出我来了?” 宋游鱼不解问道:“什么认出你?” 赵行泽抓了抓头,这才把之前施言墨出言试探他身份的事情说出来。 宋游鱼一听,翻了个白眼,“你干嘛不早说?!我要是早知道他都已经开始怀疑你了,疯了才会一趟趟的跑来?你那易容也就是骗骗不懂的外行人好吗!” “你先别生气……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赵行泽倒是谨慎些,拦住了宋游鱼问道。 宋游鱼只好把施言墨给她编出的理由,又添油加醋的说出来,只是把自己在藕花榭的那一通给择了出去。 说是今天施言墨不知为何,下午回来便去找她,她自己脱身不得,自然也不可能去藕花榭中探查。 本以为她这边不行,赵行泽他们收不到信号,也只能无功而返,但谁知道竟传来了他们进宅劫人的消息。 而赵行泽这边的消息,又证实了宋游鱼的疑惑。 果然,其余两处的人手也都已经是布置好的,赵行泽去的是竹语斋,但连屋子门都没摸到就被人用迷香放倒了,实在是可气。 至于听风堂,料想也差不了太多。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的其他人也纷纷传来动静。 他们两个一起回过身,赵行泽这才突然想到安庆的身份,问道:“这怎么办?他们全都不认得你……” 宋游鱼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施言墨都能以为我是安庆旧人,你就不能撒个谎帮我瞒过去?” “再说了,你难不成都没告诉他们你在施家有眼线?” 赵行泽摇了摇头,“还真没有……我只说是自己请人弄来了施家的布局图……” “他们就信了?就跟你来了?!”听到这话,宋游鱼简直不敢相信。 她到底是找了一群什么样的手下? 一个个生意做的不错,仗打得也挺好,在朝中的事务似乎也都没什么问题,但是为什么总是带着一种天真的过分的气息?! 这敌我之间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清醒过来的人很快就意识到屋子里不仅有自己,纷纷投来审视的目光。 赵行泽这时候倒是贴心,不用宋游鱼一个个猜测,而是直接点出了诸人的名字。 这下子,审视的眼神变成了怀疑。 “行泽兄,这是何意?”其中一名身量较矮的男子率先发问。 赵行泽扯了扯嘴角:“诸位,之前是我没有说明,这位姑娘,是我们在施府中的暗线,之前的布局图,也是她帮我们画出来的。” 只是他的这解释让其他人更加迷惑。 今日的经历让所有人都明白,施言墨绝对是挖好了坑要让他们跳的,这时候冒出来的内线,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人。 于是宋游鱼的身份就越发值得考量了。 还不光如此,当宋游鱼从赵行泽身后走出来,立刻便有人认出了她来。 那人是谭明正,大理寺少卿,他皱了眉头看了看宋游鱼,又将目光转向赵行泽,“行泽兄?你说的内线,就是施言墨的未婚妻吗?” 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宋游鱼的身份。 人的命树的影,就算是不认识宋游鱼,但户部尚书家的疯傻女儿如今要嫁给信阳侯,可是齐京无人不知的大事。 一时间七嘴八舌低声私语,整个屋子里如同被放进了一群蜜蜂一般,嗡嗡声四起。 宋游鱼简直想要扶额,赵行泽在这件事上,简直耿直的可爱,真不知道他平时做生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她无奈的拍了拍赵行泽的背,让他退开一点,自己站了出来。 “各位,如今不是猜测我身份的时候,还是先离开此处为上。” “当然是离开此处为上,但是若姑娘的身份存疑,我等也不敢听姑娘指挥。更何况行泽兄已经叫破我等身份,若是你回头便去说给那信阳侯知道,我们走与不走,又有什么区别。” 说话的是陆成骏,言子归的副将。 宋游鱼发现这群人里没有言子归的时候,心里还是略有些欣慰的,总算知道自己位高权重,不能以身犯险,但是在发现有陆成骏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这跟他本人来有什么区别,一日行藏暴露,谁会信这里面没有言子归的参与? “那陆副将以为,要怎么才能相信我呢?” “行泽兄道姑娘是和我们一路的,但为何在此之前,我等却从没有人知道姑娘的存在?”陆成骏皱起眉头,出言发问。 宋游鱼淡淡一笑:“暗棋若是亮在了明处,那还有何意义?诸位不知道我本就正常,如今若不是因为事情紧急,我也不会出现在各位的面前。” “那行泽兄为何知道?”陆成骏还是没有放过她,继续追问道。 “是我主动联系……”她差点要脱口而出阿泽,又赶紧收住,阿泽这个叫法可是独独只有她才叫的,真若是叫了出来,那乐子就大了。 “此前游园春宴,我机缘巧合之下,得知施言墨这厮竟然将星图姑娘囚禁在府中,所以动了念头要救她出去。故此主动联系了赵公子,请他假扮我表兄入府……” 不得不说,她的撒谎功力比起赵行泽那是好上太多了,一路描述下来,原本人人怀疑的表情,都变作了半信半疑。 “可据传姑娘疯傻多年,难不成都是装出来的?”其中还是有人觉得哪里不对,“宋家之前甚至不承认你的存在,若真是长公主安排,她为何要这么做?” 宋游鱼没办法,垂了眉眼,带着几分幽怨道:“疯傻是真,只是未有十年那么久,诸位既然都知道我的故事,那自然也听说过宋家旧事。说起来我能清醒过来,也是多亏了长公主施以援手,若是诸位好奇,等日后想办法救出星图姑娘之后,自然一问便知。” “只是如今时间不等人,这房中有一处密道,可通往城中废宅,但此时已是二更多,还请诸位莫要再耽搁了。” 第104章 救人已毕 http://.biquxs.info/

只可惜她现在也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虽然也有人面上露出了几分好奇,但在互相传递了眼神之后,依旧无人动弹。 而且,还有人问出了她也想不明白的那个问题。 “施言墨为何抓了我等,却又将人关在一处有密道的屋子里?姑娘你又是怎么知道这密道的?” 宋游鱼低下头,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总算想出了借口。 只是……也太难以启齿了些。 不过只要能把这些小祖宗安全的送出去,她连施言墨的条件都能答应,只是自毁一下名声……尤其是还能顺道毁一毁施言墨的名声,好像倒也变得没那么难了。 她装出一副内心挣扎的样子抬起头来: “实不相瞒。长公主大殡那日,我逃出宋家前去祭拜,却巧遇施言墨,我当时也是冲昏了头,才想要接近他伺机下手替公主报仇,也不曾想假戏真做,他居然要迎娶我入府。 但他心胸狭隘,只因我与赵公子来往密切了些,便起了醋意。 他以为我与赵公子之间有男女私情,故而让我的贴身侍女监视我……这件事,我自己也是不知,他诱你们入府的烟丸,便是我那侍女调换过的。” 说完,掏出身上荷包里的烟丸,当场捏开,果然,原本应该出现的淡灰烟雾一丝也无。 “想那厮也是心思狡猾之辈,之前画图一事,多半已经被他有所察觉。” 说完,她顿了一顿,低下头,涨红了脸道:“这处密道……原是之前我二人私通所用……” 她的这句话声如蚊蚋,但屋中人人却都听的真切。 “这……姓施的一脸道貌岸然,背地里却与女子私通,实在是令人不齿。” “宋小姐竟能为公主献身至此,我们亦不及,倒是此前错怪姑娘了。” 这还不算完,宋游鱼又面露凄楚道: “至于他为何选了此处,多半也是要试探我到底与此事有无关系吧? 否则也不会与我今日饮酒,又借口醉酒不适早早歇下,若非如此,我也找不到机会前来。 虽说只怕明日有些难过,但诸位被我连累,我也自然该想办法送诸位出去。” 她就不信自己都这样了!这帮人还有脸赖在屋子里不走! 大齐律中曾有一条,乃是说若有父告子不孝,女告男奸银,皆不讯直判。 因天下人皆以为,父母爱子与女子守节乃是天经地义,若是他们自愿出首告状,便连审都不用审了。 虽说这条律法早在她还活着的时候,便着人勾销,但世人心中所想,仍是那一套规矩。 所以当她不顾廉耻,自认与施言墨私通,那可信度顿时就会变得极高。 只是信了归信了,但角落里一人却出声道:“姑娘高义至此,我等又怎能偷生,若是那施言墨明日为难你,又该怎么办?不如姑娘随我们一起逃了吧?” 宋游鱼都快哭了,她倒是想走,可她都走了,那星图又该怎么办?难不成这群人还能再找一个她塞进来如法炮制吗? “诸位请放心,我进来的时候已经查验过大家脸上的面具,应该没有人动过。施言墨这厮小心狡猾,不会轻举妄动,若是诸位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这宅子中,倒可能是查无对证,但若是诸位逃了,他也必然害怕私囚星图姑娘一事败露。 更何况,他也不会想要被别人知道,齐京最端方守礼的信阳侯,其实家中藏着与女子私通的密道吧? 至于我的安危,还请各位放心,虽然宋家与我不谐,但我总是三品官员之女,又已经下聘,若是莫名其妙的暴毙施家,也定然是要惊动街市的。 施言墨最多关我些日子,倒不至于怎样,更何况,星图姑娘还被关着,我若是留在了这里,才有法可图。” 宋游鱼说完,外面远远地传来了二更五刻的鼓声,她知道时间绝不能再耽误了。 便急忙冲到屋内佛龛前,伸手握住那尊小小的黄铜雕像,如施言墨之前所言般转动,果然,三圈过后,屋内的一处地板无声滑开,露出一洞口。 若施言墨所说那处废宅果在西南的话,倒是离施家不远,脚程快的赶过去要不了小半个时辰,估计还是赶得上的。 众人一见真有密道,再加上已经是信了宋游鱼所说,也知道利害,总算不再纠缠,拱手道谢进入密道之中。 赵行泽留到了最后,等众人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才挤眉弄眼的对宋游鱼道:“真的私通?” 宋游鱼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怎么你也这么好骗了?本宫当初百般调戏他都不为所动,你猜那家伙是不是不行?” “……你能不能文雅点,有个公主样子什么的?”赵行泽听她说的粗俗,顿时皱了眉头。 “呵……本宫如此粗俗,到底是被谁害的啊?”宋游鱼敲了敲他的脑袋,“快走吧,若是当真赶不上宵禁之前回去,也是麻烦。” 赵行泽倒是还想再说几句,别人不知道计划自然骗的过去,但他却知道,宋游鱼做出这样的事来,之后还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圆上。 但是他也清楚宋游鱼的性子,她若是打算担起什么事情的时候,那便是谁说了也不管用的。 这女人明明属虎,却倔得像牛。 尤其是这种局面下,她已经明知道事情不得善终,那便会更加执拗,自己若是不走,她准能把自己打晕了扔进密道。 所以赵行泽只是担忧的嘱咐了几遍,万一施言墨要对她做什么,让她什么也别管,哪怕是把所有人都供出来也没关系,先逃再说。 听他这么说,宋游鱼脸上露出个苦笑。 要不怎么他们两这些年最是默契呢,真真是一模一样。 “行了,快滚吧,本宫自然有办法脱身,施言墨如今也有把柄在我手中,若是真的见机不妙,我自然懂得逃的。” 总算劝走了赵行泽,宋游鱼这才卸了一身的力,瘫坐在密道边上向门外看去。 碧空如洗,银月高悬。 只是这样的月色,她今后还能再看到吗? 第105章 月下对酌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几乎要在密道边沉沉睡去。 这一天的心力交瘁让她极为疲惫。 但打从上辈子她出生开始,后宫嬷嬷就没有一天不在她耳边叨叨——您可是一国公主,哪能像普通的女孩儿家一样喊累呢? 宋游鱼半梦半醒间还在想,话本上的公主都是金娇玉贵,一丁点罪都不用受,吃饱睡足了就开开心心的等着大将军小王子来求娶,然后安享一世和美顺遂的…… 都是骗子! 当公主一点都不好,她宁肯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女儿。 生的稍微好看点,等到十三四岁的时候开窍了,就喜欢上邻居家的清俊的秀才哥哥。 秀才哥哥才学也不要太好,封不得侯拜不了相,就给人家教教书写写字,也娶不了大商户大官员的千金小姐,刚刚好就喜欢她。 他们就可以顺顺利利的定亲,下聘,成婚,洞房,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生一群孩子,男孩像他那么英俊,女孩就像自己这么好看,每一个都顺顺利利的。 最后在一个有风有花有太阳的日子里,他们可以拉着手打盹,一起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 宋游鱼想着那样的画面,不由得眯着眼睛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邻居家清俊的秀才哥哥突然变成了施言墨的脸! 跟一截木头似的杵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问她:“你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啊啊啊啊—— 宋游鱼一下子就吓醒了,她摸着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心有余悸的抹了把冷汗。 自己上上辈子一定是挖了施言墨上上辈子家的祖坟,挖了他的心,剜了他的眼,还拿他的尸体去喂野狗。 要不然怎么解释她上辈子不辞劳苦为国为民,就算不求青史留名,也不能死在他一杯毒酒下了啊! 不光这样,这辈子还要被他弄成那劳什子的“美人鲛”,真是恶心死了! 亏他长得那么好看! 宋游鱼正在心里大肆吐槽,墙外打更的梆子声终于敲出了三更。 夜风拂过,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是该出去了。 就算在心里再把施言墨喂一百次狗也无济于事,是她自己答应下来的条件,就不能轻易地逃避。 宋游鱼推门而出的时候,正好施言墨也从外面推门而入。 两人四目相顾。 施言墨依旧是冷着一张俊脸,但宋游鱼却敏锐的在其中捕捉到了一抹愉悦。 她心下越发的不爽,冷哼一声,将脸扭了过去。 “看来宋姑娘已经送走了诸位英雄,那就请上轿吧。”施言墨却对她的冷淡毫不在意,甚至比起平时来,言辞间更轻松了一些。 依旧是来时的小轿,停在了院门前。宋游鱼在进入轿子的一刹那,借着月光瞄到了院墙上一块小小的石牌。 上面镌刻着两个古朴的铁线篆,虽然有些风化的痕迹,但也能依稀辨认的出来是“幽庐”二字。 这次回到她居住的小院,似乎便没有绕之前那么多路,虽然还是难以辨认出真实的方向路线,但是时间过得就快多了。 推开院门,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套精洁雅致的竹制桌椅摆在院中,上面拼花似的摆了四时鲜果,香茗美酒,宋游鱼一见顿时扭曲了脸色,没好气的对施言墨道: “侯爷真是风趣,敢问这是送鱼儿上路的断头饭吗?” 施言墨淡淡的道:“宋姑娘辛苦了一日,本侯自当有些表示。” 说完,他居然退了半步,站在宋游鱼的身侧,抬手请其上座。 宋游鱼哪里还有吃东西的心思,但凭着一股傲气相撑,绝不愿在此人面前露出弱势的样子,也毫不客气的真的去坐了上座。 施言墨摒退众人,居然也自然无比的坐在了下手。 宋游鱼斜睨了他一眼:“侯爷看起来心情倒是很好。难不成我把人都放走了,侯爷就不觉得遗憾?” “有何遗憾?本侯早说了,对他们没兴趣。” “侯爷若真是没兴趣,又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放了星图姐姐不是更好?” “宋姑娘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本侯留下星图姑娘,只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宋游鱼冷哼一声,“若不是侯爷一杯毒酒送了长公主上路,又有谁是有危险的?” 施言墨听她这话,过了好一会才淡淡道:“长公主不死,齐国大局难定。” “是,安庆公主祸国殃民,自然是该死,如今她去了,自然也该海晏河清,国泰民安才是。”宋游鱼没好气道,“反正等明日,鱼儿也就是废人一个了,便提前祝侯爷得偿所愿吧。” 说完,她便提起手边玉壶,斟满面前的青白小杯,举起对施言墨笑笑,一饮而尽。 施言墨眼神闪动数次,也抬手自斟自饮一杯,这才又张口问道: “宋姑娘是有机会逃的,为何留下了?” “逃?信阳侯手眼通天,我这一尾小小游鱼,哪里逃得出天罗地网,倒不如苟且偷生了。” 宋游鱼像是自暴自弃一般,刚喝完便又再度斟满,举杯再饮。 “鱼入江湖无迹可寻,当觅得一线生机。不过宋姑娘不走,本侯倒是当真欣慰。”施言墨见她如此,并不拦阻,也一同饮下。 他这话是真心,当他破天荒的想要网开一面,决定要给宋游鱼一个逃离自己的机会时,就连无双都要劝他莫要这样托大。 所以在推开院门时,看见宋游鱼没有离开,他心里当真是升起了一丝窃喜。 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位狡猾的鱼儿居然当真钻了他的网。 宋游鱼却再不说话,只是发了狠般的一杯一杯灌下,直喝的自己两腮潮红,双眼也带了水汽。 终于,施言墨叹息着放下杯子,问出了一个在心底隐藏多时的问题: “安庆长公主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你们甘愿舍身?” 宋游鱼打了个酒隔,终于露出了当晚的第一个笑容来。 她两臂交叠置于桌上,下巴尖支棱着搁在手臂上,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道:“如今侯爷好奇也晚了,当初长公主招揽你,你不理她,活该你不知道长公主的好处。 长公主人最好了,又漂亮又聪明,你们泼了那么多脏水在她身上,她都懒得理你们。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都是祸害遗千年,鱼儿我……嗝……祝侯爷……长生不死,遗臭万年……嗝……” 第106章 十香甜梦 http://.biquxs.info/

施言墨皱了眉头看着对面笑得娇憨欢快的宋游鱼,一时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 酒后失言最是无状,尤其还是女子,更是越发的难看,若是换了旁人,他一定早就拂袖而去,哪里能有耐心坐上这么久? 但是宋游鱼… 看着她骂了自己之后,笑得一脸迷醉天真的样子,施言墨却连眼睛都难以挪开。 甚至连她那略嫌恶毒的诅咒,对他来说都像是要不到糖吃的孩子耍赖发狠说出来的童稚言语。 过了整整一炷香时间,直到宋游鱼醉的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手中的玉杯滴溜溜的打着转儿摔在了地上。 施言墨这才被那声响惊的如梦初醒。 简直是色令智昏! 他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无奈的瞪着对面不知梦到什么嘴角翘的老高的宋游鱼。 但是最终,那只想要伸过去想要把她从睡梦中拍醒的手,却轻轻的放在了宋游鱼的肩头。 或许是夜里风凉,宋游鱼竟然无知无觉得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在施言墨的手上蹭了蹭,宛如一只讨喜的猫儿。 少女娇嫩的唇瓣划过掌心,纵是无情也万分动人。 …… 宋游鱼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蒙蒙亮了。 东方也已经升起一丝鱼肚白。 她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无一处不是酸痛难耐,倒像是被人装在麻袋里打了一顿似的。 宿醉过后的头还在隐隐作痛,宋游鱼正头昏脑胀的揉着眼睛,却冷不丁听到对面响起一个声音。 “你终于醒了。” 这声音简直如数九隆冬里的一盆雪水当头倒下,冷彻肺腑。 宋游鱼的那一丝飘在九天之外的神智立刻归位。 她放下手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眼前的施言墨:“侯爷…没睡?” 施言墨只觉得自己要被她气乐了。 “除了宋姑娘,本侯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睡着的。” 饶是宋游鱼的脸皮确实够厚,也只能讪讪的抿了抿嘴角:“侯爷长了见识就好。” “哼。”对方一声冷哼之后,从桌子对面扔了一卷文书样的东西到宋游鱼的身上。 宋游鱼顺手一抄接住了,顺手撕开火漆封条,顺手展开了。 借着天色,刚好勉强分辨。 原来是昨夜守军的值夜文书,醒目的朱红官印下书四个字。 “一夜平安” 这东西…给她干嘛? 她虽说已经被施言墨吓精神了,但终归是刚刚睡醒,脑子还不大够用。 要呆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咧嘴笑道: “怪不得侯爷没趁鱼儿酒醉下手,如今真是让鱼儿心服口服了。” 她这话还是有几分阴阳怪气,但这份值夜文书,也确实让她也放下了心来。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未必知道这小小的一卷文书有何意义,但她却清楚的很。 每日四更四刻城墙换防后,值夜文书由当日值夜的将领写下这一夜的各种情况,其中内容不分大小,大到各府私兵有无异动,小到平民百姓误了宵禁,皆须一一写明,封上火漆送交京兆尹府保管,以待日后查证。 这文书乍看之下十分不起眼,但实际上大齐律中却有一条专为它设:任何私改、私造,或未能如实记录值夜文书者,一律按谋逆大罪处之,诛九族,无赦。 毕竟牵扯的是京城布防,稍有不慎也许就是灭国之灾,谁又敢轻忽? 所以除非是真的打算谋逆,所以这值夜文书的真假,可信度还是极高。 一夜平安,这自然是全城无事的意思,也就是说,赵行泽他们一定是顺利的逃离了废宅,各自回去了。 施言墨见她明白过来,唇角也不动声色的轻轻一扯:“宋姑娘果真是聪慧过人。” “侯爷想说什么,直说就是,都到了如今这地步,鱼儿无处可逃,侯爷又何必继续兜圈子?” 宋游鱼精致的唇角露出了一丝微带着讥讽的笑意,关于赵行泽一行人的安危尘埃落地,她心中大石放下,就又有了与施言墨斗嘴的力气。 只是施言墨随后而来的话,却又将她硬生生的冻在了座椅上。 “本侯答应姑娘的,已经做了,如今该轮到姑娘履约了。” 宋游鱼倒是没想过毁约,她早在下决心不同赵行泽一起逃走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没想到的是,施言墨却让她喝了酒睡了觉甚至放了心,在她整个人最松弛的时候提及此事,真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不过就算这样,宋游鱼的骄傲也绝容不下半分畏缩低落,而是翘起唇角微微一笑:“侯爷这是等不及了?” “是啊,一想到宋姑娘这样活色生香的美人,从此就要变得傀儡一般的柔顺娇弱,天下的男子,又有几个能忍得了的呢?” 宋游鱼看着对面的男子一脸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内心不由得吐槽,若是隔得远了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表情的话,保不齐是要以为这位信阳侯一脸正气凛然的在说什么国家大事。 自己当初不能成功招揽施言墨,搞不好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变态吧…… 不过吐槽归吐槽,宋游鱼还是站起身来,语笑晏晏的道:“那咱们怎么开始?” 施言墨见她这样一丝都不退让的样子,面色也凝重起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拔掉瓶塞,又在桌上斟了一盏冷酒,从那玉瓶里倒出一颗龙眼大小的丸药化在酒中。 也不知他这药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入酒,顿时异香扑鼻而来,宋游鱼满目惊疑的看着施言墨将酒盏放到了自己面前。 “宋姑娘,这药呢,叫做十香甜梦,你只要睡一觉,本侯保证你不痛不痒,也保证日后会好好疼爱你。 只是说到头来,似你这般聪慧,若真是成了玩物倒也可惜。 不如本侯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现在愿意指认昨夜贼人,那这酒,你不喝也罢。” “鱼儿常听人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侯爷怎么却这样吞吞吐吐的不肯干脆?” 宋游鱼却全不搭理他的引诱,伸手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第107章 又来一遍?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似乎是睡过了一辈子那么久,眼前的一切都陌生的很。 她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 自己还看得见? 在被子内的手和脚也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宋游鱼叹了口气,都在,还好。 接下来是嗓子,她张开嘴,“来人…” 好的,有声音。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施言墨放过了自己?不不不,自己大概是又重生了一次吧? 宋游鱼不由得这么想到…难不成老天垂怜,看不过她此前的遭遇,所以让她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了体验生活? …可如果是重生的话,那为什么自己面前出现的,还是鹊儿的脸? 宋游鱼和鹊儿几乎是同时出声,只不过一个是惊喜,另一个则明显是惊吓。 “……快!快去通知侯爷!小姐醒了!”宋游鱼不过是啊了一声表示受惊,但她喊完就听到鹊儿兴冲冲的在外面冲人喊话。 好吧,很明显,重生失败了。 宋游鱼在枕上翻了个身,也顺便翻了个白眼,侯爷加鹊儿,她果然没有那么好命,能再活一次。 闭上眼睛,再睡一觉试试,宋游鱼给自己催眠道。 不过大概是之前睡得时间真的挺长的,这下子就怎么也睡不着了,一直到院子里再次闹哄哄的响起来。 但是一片闹哄哄之中,施老太君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清楚。 “我早说宋家丫头是个有福气的,这不就醒了吗?” 听到施老太君的声音,宋游鱼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 虽说对方按年纪来算已经算是自己祖母那一辈,但对于生下来便丧母的安庆和对母亲记忆无多的宋游鱼来说,这已经是最接近母亲的身份了。 而且施老太君的爽朗总让她想到自己已故的皇祖母,皇祖母也是最最疼爱她的…倘若不是皇祖母薨逝,她又怎么会掺和进朝堂之中,参与夺嫡… 想事情就容易出神,只是宋游鱼这个神,出到了施老太君来到屋里,鹊儿都已经把她从床上扶着坐起才回过了神来。 宋游鱼赶紧在床边绻起腿来试图行礼,然后又没什么意外的被按了回去。 “丫头啊,你可知这次你是睡了多久?”施老太君一坐下,就慈祥的看着宋游鱼。 宋游鱼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鱼儿刚醒…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睡了很久了。” “傻丫头。”她呆呆的样子十分可爱,老太君忍不住都伸手在她头上摩挲几下,“你可睡了三天了。” 啊?! 宋游鱼瞪大了双眼,这还真是…挺能睡的。 施言墨给自己吃的十香甜梦,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的药? 她那时明明就在舌下已经含了解毒药了,但还是被迷倒,而且还一觉睡到现在… 她和施言墨的这一局,真的是输得彻彻底底,一点翻本的机会都没找到。 不过当务之急…她还是得先搞明白,既然自己都睡了三天了,施言墨到底是给她找了什么借口! 宋游鱼将求助的眼神送给了施老太君,“老太君…您知道这三天…是怎么了吗?鱼儿怎么一点都记不得了…” 她如今这副壳子,比起原来的安庆相比,个子娇小了许多,但眼睛却大了不少,是十分精致又惹人怜爱的长相,光是用一双大眼睛看人,便显得楚楚动人。 施老太君本就喜欢她机巧灵动,看见她这个样子,简直心疼得不行。 在心里怒骂了一圈自家的傻儿子,在家演练演练刺客也行,但怎么就吓到了人家姑娘家。 这一睡三天,可绝不是什么淋了雨感了风寒开了宁神的方子之类的,准定是姑娘给吓得不轻,伤了心神才会这样。 但是儿子终归是自己的,施老太君就算是嫌弃也还是要替自家儿子说话: “墨儿说你那日下雨淋了雨,又因为府里面演练刺客一事受惊,他原不知道你在藕花榭那里,等他到的时候,你已经发起烧了。如今他也吃了教训,丫头…你不怪他吧?” 这个梯子架的可真是够高的了。 宋游鱼简直受宠若惊,施老太君是疼惜自己的她知道,但是施言墨这算是什么呢? 要按照老太君的说法,那一日从一开始所有的事情就都是安排好的,甚至连施府的人也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日子和施老太君的相处下来,她是明白施家的态度的,虽说是施老太君之前也说过安庆的好话,但若是要把全家都搅和到那一团烂帐里,她老人家定然是不干的。 再疼惜自己,如果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情,甚至是知道施言墨做的事情,也一定不可能用这样的态度面对自己。 也就是说…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施言墨从一开始就是瞒着所有人的。 难不成他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动过念头,要查清到底都有谁入府劫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搞什么交换条件,就是耍着自己玩的吧?! 士可杀不可辱…这施言墨,也太可恶了! 她想到这些,一双晶灿的大眼自然便流露出恼怒的气息,看得一旁的施老太君笑呵呵的。 在老太君眼里,宋游鱼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软了些,尤其是在施家,在施言墨的面前刻意的放软了些。 可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家老二的古怪脾气,可不是放软了身段就能讨好的。 宋游鱼恼了半天,又不能说什么,一回头看到施老太君带着笑意的目光,显然是误会了,宋游鱼的脸腾的一下就红透了。 可若要解释,也是真的无从解释,只好顺着架好的梯子,红了眼圈犹犹豫豫的道: “此事其实也不怪侯爷,是鱼儿自己的错。那日表哥来告别,鱼儿托他去为母亲洒扫祭拜,他提起来永州旧俗,只说是在水边撒花为奠…鱼儿哭了半日,想着藕花榭那里有水有花,便想过去替母亲祭拜一番。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侯爷的安排…都是鱼儿的不是,还请老太君莫要责怪侯爷了。 再说了…是鱼儿身子太弱…” 不过宋游鱼话音未落,就有声音接着她的话说开了。 第108章 一碗鸡汤 http://.biquxs.info/

“宋姑娘这身子也真的是太弱了。”施夫人一边说话,一边笑眯眯的从外室走入,“所以我呀,让厨房给宋姑娘炖了盅参鸡汤补补。” 说着话的功夫,便让身后的丫鬟过来放下提着的食盒,打开盒盖,只见上面放了一盏白瓷的汤盅。 未开盖子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打开汤盅盖子之后,就看见一汪金黄色的鸡汤,面上还微微的凝了一层碎沫子般的油皮,如碎箔入金汤,煞是好看。 施老太君原本见是她来了,眉头皱起,便略带了三分嫌弃。 但见了这盏火候正好的鸡汤,脸上的厌恶便减了许多,甚至还露出个笑脸来:“你也是有心了。” 施夫人见老太君的脸色好了,心里终于松快下来。 之前那次与宋游鱼闹得不好看了之后,连施行复听说了都回来数落她。 说当初承爵一事早都是家中有谱的,如今施言墨在朝中位高权重,那是自家兄弟的本事,挣来的爵位荣耀,他没什么嫉妒的,而且施言墨封侯后御赐宅邸,便相当于分家。 民间的兄弟,若是分了家那便是各顾各的,没听过父母双全,大嫂还要操心小叔子娶回来的是谁。 左右文远都已经定了宋游月,是她自己挑的儿媳妇。 再说了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关心下自己的肚子,看看能不能给文远生个嫡出的弟弟妹妹,日后人丁兴旺,才好有个扶持。 这简直就是拿刀往心窝子上戳,施夫人咬的牙都快碎了也没办法。 只能暗道宋游鱼这个小蹄子,怎么人人都帮着她说话? 但是自家丈夫还能顶两句,但是婆婆却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原本这几年管家的事情都已经丢到了她的手里,但那日惹得不快之后,施老太君借口她管得不好,又收回去了许多事情。 这还了得吗?! 虽说是管家娘子事情又多又不讨好,但银钱锁匙都在她这里的时候,后院里的那些小蹄子吃喝用度可就都是她控的。 若是不用她管家了,那她就真是连个委屈都找不回来了。 所以她是天天盼着能有机会在老太君面前露个脸。 如今宋游鱼出了事,没醒之前她也只能按捺着不动,如今人一醒,知道老太君要过来,她也就赶紧过来讨个好。 只是老太君是满意这汤的,可是宋游鱼却全不买账。 她也粗通医理,虽做不到与阎王抢人,但总归也能开个一般常见的方子加减。 如今她这虽然不算久病初愈,但昏迷三日,想想也知道未曾进食,这样的时候进食应该从清淡粥水开始,才不伤脾胃。 这施夫人一上来就是这样油腻鸡汤,实在是让她看一眼就饱了。 不过她还是配合着欠了欠身子,道了声谢。 只是施夫人想要的却不是她这样敷衍的谢谢,直叫鹊儿过来伺候宋游鱼把汤当面喝了。 宋游鱼皱着眉头,“多谢大夫人的好意,可鱼儿这几日并未进食,贸然进此油腻之物,恐怕肠胃不爽。” “这就是碗汤,哪里就油腻了,宋姑娘,这可不是我挑剔你,你们这些年轻姑娘呀,就是为了美貌身段挑拣的这个不吃,那个也不行,所以身子才这样的娇弱。 日后你与侯爷成婚之后,难不成也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怀胎生子呢,可是需要母亲健壮,那孩儿才生的好呢。” 宋游鱼默默的低下头去,这亏得是她脸皮厚,要是换个重名声的女孩儿,未出嫁被婆家人这样来上一顿,够上吊去了。 而且敬徳将军是三品将军,施家也世代为官,但施夫人这口口声声的,怎会如此市侩直白? 再说生孩子这个事…她本来就没想过要给施言墨生孩子,若是因为身体娇弱生不成,那倒是更合她心意了! 她不解的抬头看向一旁坐着的施老太君,只见施老太君看自家大儿媳的表情也是一脸的难以形容。 不过施夫人那种急于求好的气氛倒是完美的传达给了宋游鱼,所以她也努力不想在家驳了施夫人的面子,并没有直接怼回去,只是柔柔的笑了道: “夫人误会了,只是鱼儿饿了几日,肠胃太弱,实在是碰不得一点荤腥。” “那你就喝一口?”施夫人却像是要达成某种目的一般,极力劝着宋游鱼。 宋游鱼的忍耐几乎要到达极点。 但就在她的焦躁就要到达顶点,不想再忍耐的时候,屋外传来了施言墨的声音。 “大嫂这是何必?” 施夫人带了点错愕的回头,不是之前下人说施言墨还在上书房与皇上一起商讨今年的税赋问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鱼儿也不是小孩子,喝一口汤的事情,大嫂不必劝成这副样子。 倘若是日后因她身子不好,我二人无后,总归施家已有大哥文远承祧继祖,我们也算不上愧对列祖列宗。就不劳大嫂费心了。” 他这番话说完,施夫人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可是别说挂不住了,就是整个耷拉下来也没用,外人道是信阳侯性子坚韧,但在家里,那就是人人都知道的牛脾气,他说了的话,还没有别人能影响的了的。 这施言墨自小到大,大概唯一让他改过主意的,就是娶不娶宋游鱼这件事。 宋游鱼一听施言墨是给自己撑腰的,顿时眼里就放了光,说话也有了底气。 “施夫人,这生儿育女的事情,鱼儿厚着脸皮说一句,”她略垂下头,面上羞答答的道,“原是夫妻之间的事情……如今侯爷都这样说了,那鱼儿也多谢侯爷体贴鱼儿。” “我这不也是担心……”施夫人脸上越发讪讪的。 施言墨却全不打算给她面子似的,又补上一句:“鱼儿若是真需要进补,也不在这一两碗汤的事情上,本侯府中只是缺些人手,倒还不至于需要大嫂补贴这些。” “墨儿,过分了。”施老太君轻轻咳嗽一声道,“你大嫂也是为了你们两个日后考虑,怎的如此言语冲撞。” 施言墨听到自己母亲的话,转身向着施老太君深施一礼:“母亲,孩儿有一请求,不知母亲可能应允?” 第109章 嘴硬心软 http://.biquxs.info/

“你先说来听听。”施老太君似乎是知道施言墨要说什么,脸上虽然平静,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笑意。 “既然大嫂都如此担心,只怕母亲也有担心,大嫂不过是揣摩母亲意思来敲打孩儿罢了。 鱼儿年纪尚轻,早先在宋家的时候也未曾被好生照顾过,身子弱些也是难免,日后想要顺利生养只怕确实如大嫂所说,需要调养得宜才是。 好在孩儿如今也不过弱冠之年,无需如此急促,孩儿请母亲准许,日后鱼儿嫁过门来,宽限几年生养,也免得根基太弱,对母子都没有好处。” 宋游鱼在一旁听的眼神都直了,施言墨到底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如此羞耻的话来! 施老太君听他这样说,哑然失笑道:“我当是什么事情,也值得你这样认真讲。那是自然,我们家又不是娶个母鸡回来,进门就要下蛋的。只是你二人莫要贪玩,误了子嗣便好。” 宋游鱼自诩脸皮够厚,听到施老太君这么说的时候,还是脸上臊的通红,索性拿被子罩了,闷声转向床里。 这一番难得的小女儿情态看在施言墨眼中,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只剩下施夫人一人立在地当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的要命。 施老太君也看出了宋游鱼害羞,于是笑眯眯的道:“行了,她一醒你就巴巴的跑回来,不是听说你和皇上要议税赋一事的吗?” 施言墨道:“税赋也不急于一时,孩儿只是陪皇上清谈罢了。” 这话里的意思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税赋不急,但回家看媳妇急”的意思,连施老太君身后的丫鬟都羞红了面色,忍笑忍得辛苦。 作为话题当事人之一的宋游鱼,此时只恨不得地上能裂开一条大缝,给她跳进去再也不用出来面对这些人。 “道理都是你的,媳妇也是你的,我们就不在这掺和了,鱼儿身子才刚好,你莫要闹她太久,让她多多休息才是。来人啊,咱们回去。” 施老太君拄着拐杖起身,一边说话,一边在在丫鬟嬷嬷的搀扶下向门外走去。 施言墨自然是恭送母亲离开,施夫人呢,讨了一顿没趣,也只能跟在施老太君身后一起去了。 她们一走,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宋游鱼一言不发的看着床帐子上的卷帘钩,像是突然能从上面看出花来一般。 施言墨清了清嗓子,“宋姑娘就没有什么要和本侯说的?” 宋游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侯爷情深似海,但求放小女子一马,以后莫要这么恶心了。” “恶心?这哪里恶心?”施言墨眼中带着些微促狭,“圣人有云食色性也,又云不孝有三,难道人伦不是最要紧不过的大事?” “更何况当初一心要嫁本侯的是宋姑娘,难不成宋姑娘就没想过嫁人之后还要做什么吗?” 宋游鱼被他的逼问追的心慌,终于想起了施言墨这家伙只是不擅长应对她的调笑。 可不是不擅长打嘴仗啊…… 当初他刚从翰林院提拔至御史台之后,便曾在朝堂以一敌七舌战群雄而不论下风,如今让他找到了自己的破绽,可不是会善罢甘休的。 宋游鱼也豁出去了,眼一闭心一横道:“鱼儿那是爱慕侯爷,一腔少女心思,哪里会去想以后,难道侯爷不曾听说,情一往而深并不知其所起,也不知其所终吗?” 果然,施言墨闭嘴了。 这人就是,一落到道学家的东西上就振振有词,但一跟他提少女情怀他就哑口无言了。 甚至还能偷摸的红了耳朵尖。 宋游鱼得意了起来,看着施言墨娇笑道:“鱼儿倒是不知道,侯爷竟然想的这么长远,难不成侯爷如今也对鱼儿有了几分真心?” 施言墨面上虽然还镇定,但眼神却透露出了他的慌乱。 这小丫头,怎么能把这样肉麻隐秘的事情张嘴就说呢? 他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鹊儿,去把给你家姑娘准备的茶饭端来。” 一直在屋里角落的鹊儿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赶紧转身出去了。 听到他叫鹊儿做事,宋游鱼的脸色又落了下来。 “侯爷,若侯爷对鱼儿当真有意思,就全了鱼儿所请,将鹊儿送出去吧。我不要她伺候了。” “不要她伺候,那你要谁?” “施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未来我嫁过来,总不至于缺了使唤的人,随便是谁都行,反正不能是鹊儿。”宋游鱼说的斩钉截铁,“她背主另投是不忠,在我身边替侯爷手脚不干净是不义。这样不忠不义的丫鬟,侯爷用着也不能放心。” “哦?本侯倒是觉得,鹊儿这丫鬟对宋姑娘忠心的很,本侯之前说什么她都不肯答应,最后一说若是她不肯替本侯传递消息,那本侯就退了和宋姑娘的亲事,她便立刻应了下来。”施言墨却也坚持。 这时候鹊儿也进来了,正好听到了两人对话的后半部分,“噗通”一声跪在了屋子当中的地上,又哀哀的哭了起来。 “小姐,小姐求你了,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想好生伺候小姐,夫人临终前是把小姐托付给奴婢的……” 宋游鱼斜睨了她一眼,又看着施言墨道:“侯爷也说过,自己不是恶人,却偏让我来做这恶人?” “我实话说了吧,就算是鹊儿今日撞死在这里,我的心意也不会变。侯爷若不是恶人,就给鹊儿寻一门好亲,让她离了这地界。若不然,厚葬也就是了。” 她话说完,鹊儿吓得都不会哭了,连施言墨也有些怔住。 但她已经说得如此狠厉,施言墨也只能无奈的挥挥手,让鹊儿先去外面候着。 “你又何必如此?你本性并非这般狠心薄情,她是做错了事,但总归也是为你好。”施言墨合上房门,走了几步,重又坐下道。 “你若真是恨她,又何必让我为她寻一门好亲,这样的嘴硬心软,就不怕吃苦头吗?” 第110章 鹊儿的去处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还是头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样体贴的问话,也不由得怔住了,她过了一刻才叹了口气道: “如今鱼儿的秘密侯爷也尽数知道,鱼儿姑且相信侯爷真的不图长公主留下来的势力,也不想要铲除,但侯爷不想,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想。想必皇上以及任大人那边,还是想的。” “若再有人如侯爷一般以我来威胁鹊儿,鹊儿再做这样的事情,那别人能不能像侯爷一般,替鱼儿及其他人留一条性命?” “此事干系,鱼儿背不起,侯爷背得起吗?” “这有何背不起的。”施言墨却笑了,“本侯虽不齿长公主其作为,但她有你们这样一般人拥护爱戴,纵是恶人,也必定有真性情。如今朝堂空虚,本侯本就是要护住这些人的,多护一个丫鬟一个你,又有何妨?” “侯爷无妨,但鱼儿不行。”宋游鱼还是一口咬定,“若侯爷执意要留下鹊儿,鱼儿自然也做不得什么,只是鹊儿就是侯爷的人了。” 说罢,她强咬着一口气,撑住身体从榻上下来,挪至自己妆奁之前,打开内一夹层,取出鹊儿的卖身契,又取了墨盒毛笔,重写了一份,将主人身份写作了施言墨,递到对方面前。 “侯爷若是愿意,那就收了,也算是我给鹊儿找个好去处。” “你……”施言墨简直无可奈何,见那纸上墨色淋漓,宋游鱼的字居然颇具风骨。 最终他叹了口气,收下了鹊儿的卖身契。这才又把人唤了进来,鹊儿一听说宋游鱼竟然真的不要她了,将她的卖身契都转给了施言墨,顿时心灰若死。 但施言墨却又让她继续伺候宋游鱼,宋游鱼翻了个白眼,竟也并未再继续反对下去,又一时惊喜了起来。 悲喜交加之下,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摆了个怪异无比的表情愣在原地。 好在这时候传来的饭终于送到了,鹊儿也赶紧起身帮忙收拾了起来。 她原想着要照旧伺候宋游鱼吃饭的,但宋游鱼却摆了摆手道:“下去吧,我自己来。” 言罢,也不看她,便自顾自的将粥碗端起,自己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她这样倔强,施言墨看在眼里又觉得可爱,又觉得无奈,只能让鹊儿出去。 自打施言墨说了还让鹊儿照顾宋游鱼,对方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过他,如今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宋游鱼自顾自的吃饭,完全是把施言墨当了空气一般。 施言墨倒也不恼,索性坐在一旁看着宋游鱼吃饭。 这下子,尴尬的倒是宋游鱼了,好在她从小到大还真没有哪餐饭是不被人看着吃的。 只在心里安慰自己,就把施言墨当成以前宫里的那些老嬷嬷,又来考校她的礼仪姿态了。 不过就是个长得好看的老嬷嬷罢了! 吃过了饭,缺人服侍的坏处就出来了,饭倒是都摆在了床前的矮桌上,但茶却在屋子中央的桌子上,她虽然吃饱了多了几分力气,但总归还是腰腿酸软的很。 为了喝杯茶强撑着下床似乎不太值得,但饭后无茶漱口……那份总有什么事情没做完的闹心感也萦绕不去。 施言墨倒是完全不端架子,见她懒怠动弹,便起身替她倒了一盏茶,甚至还贴心的紧接着递了漱盂过来。 这一口茶在嘴里真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施言墨看着她进退两难的样子,似乎是要故意逗她一般,冷不丁的突然问道: “你还想见星图姑娘吗?” 宋游鱼一急,嘴里含着茶水就要说话,结果成功的呛到了自己,咳得一顿惊天动地。 施言墨万分镇定在坐在一旁替她拍起了背,宋游鱼一边咳,一边看着对方眼中的笑意,心里恨不得把这家伙一脚踹翻,再踏上两脚解气。 但是她顾不得这些,咳嗽刚一止住,她就哑着嗓子问道:“侯爷说的是真的?” 施言墨点了点头,“本侯从不说戏言,自然是真的。” “呵,不说戏言?”宋游鱼冷哼一声,挑了挑眉毛,“那侯爷是要承认自己有个爱好,叫恐吓无知妇孺了?” 她指的显然是之前施言墨说要拿她做“美人鲛”这事。 施言墨顿了顿,竟然冷着脸点了点头,“竟然宋姑娘愿意自比无知妇孺,那本侯也就只能勉强作陪了。” 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但是见星图还是大事,所以宋游鱼也适可而止。 “侯爷怎么舍得让我见星图姐姐了?”宋游鱼气息平定之后,又重新将话题拉了回来。 施言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道:“本侯被宋姑娘义气所感,这样的理由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宋游鱼用一个白眼回答了他。 “随便宋姑娘怎么想,就当是本侯愿与宋姑娘交好的见面礼也行,只要宋姑娘回答,见还是不见?” 废话,当然是见! 宋游鱼又用另一个白眼回答了他。 “宋姑娘可是眼睛不舒服?需要本侯传大夫来看一看吗?”施言墨却假装看不懂,故意问道。 宋游鱼无奈之下,只能点点头,“当然是见,只是不知道侯爷打算安排在几时?” 气氛终于恢复正常了,施言墨道等宋游鱼身体恢复之后,便可以带她去见星图,只是告诫宋游鱼,不要再有什么小动作。 宋游鱼一边滴溜溜的转着眼睛,一边点了点头,小动作什么的……总是要看机会的。 施言墨见她又恢复了精神,心下倒也舒爽,反正这鱼儿如今已牢牢在自己网中,便是扑腾两下,也就随她去了。 “那就五日后,若是大夫为你把脉后情况不错,本侯便带你去见星图,若是不佳,那就再等等。” 施言墨话一落地,宋游鱼的脸就皱成了一团包子。 这是又要禁她的足?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为了见星图,宋游鱼也只能委委屈屈的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宋游鱼干脆还真就老老实实的窝在了自己的小院里,每日里除去去院子里坐坐晒个太阳,她安分的简直让鹊儿都心慌。 第111章 见到星图 http://.biquxs.info/

鹊儿心慌就心慌了,宋游鱼可不心慌。 虽然她如今看不出施言墨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对方无疑是在示好,那她又何必拒绝呢? 左右她现在也还没有想明白,老天多给她的这一世,究竟是要让她完成什么,又或者是在补偿什么。 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从前不是相信天命之人,所以才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将修竹扶上帝位,但如今她也很难再说人可胜天这样的话,毕竟…除了老天,这世间无人能让她再活一次。 好在时间若只是无意义的打发掉,也是可以很快的。 宋游鱼这几日让吃就吃,让睡就睡,喝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鹊儿不知道她和施言墨有了什么约定,只是在心里感慨这世间真有一物降一物的验证。 信阳侯在京中不论容貌家世皆属上佳之选。 这些年为了各府中千金上门的媒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甚至连外国来使都有妄图碰碰运气的,可谁也没成,偏偏就落在了自家小姐的头上。 而自家小姐呢,痴傻十年,心智如三岁幼子,不知为何清醒过来却又行事作风大胆任性,与众不同,家中更有继母继妹压制,按理说,这样的条件,就算是三品官员之女,要嫁一户好人家也是万难。 可偏偏就是这样两个云泥之别的人如今缔了婚约,整个齐京无人不晓。 那信阳侯对人从不假以辞色,但却被自己撞见过几次被自家小姐气到要爆炸却还是忍下去的场面,而自家小姐呢,谁的话也劝不听,却唯有信阳侯每每能让她乖乖就范。 只可惜宋游鱼这些日子对她十分冷淡,也十分的生疏客气,甚至都已经发展到了自己穿衣梳头洗沐… 五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这天一大早,宋游鱼就收拾利落了自己,清清爽爽的等在了院中。 用过了早饭之后,施言墨果然如约定一般,带着大夫过来。 把过了脉,大夫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施言墨道:“宋大姑娘的身子如今已无大碍,侯爷可以放心了。” 听到大夫这样说,宋游鱼顿时喜形于色,不住的朝施言墨使眼色。 当然她的原意是提醒施言墨两人的约定,但是看在外人眼里,却是别有一番浓情蜜意。 等送走了大夫,她更是喜孜孜的窜到施言墨的身边。 “侯爷,答应鱼儿的事情,如今可以了吧?” 这几日将养下来,宋游鱼前些日子略显憔悴的面容终于又透出了滋润水嫩,春末夏初的阳光下,连发梢都显得生机勃勃。 施言墨看她一脸的急不可待,故意挑了挑眉梢,“就这么急?” 宋游鱼也不客气,点点头道:“当然急,谁知道侯爷待星图姐姐好不好……” “若是不好呢?” 宋游鱼听他这么说,面色上顿时便严肃了几分,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见她如此认真,施言墨也没了办法,只能无奈道:“逗你罢了,保证连头发丝都不少一根的。” “侯爷这话说的,倒似是你我数过星图姐姐的头发丝一般。” 显然,宋游鱼并没有与他开玩笑的心情,而是有些焦躁的说道。 两人间难得和煦的气氛又有了些许低落。 两人僵持片刻,施言墨才淡淡的道:“本侯知道你等的急,只是要见,还是要等到晚上才行。” 宋游鱼怔了怔,脸上也露出个了然而无奈的笑容,“是,侯爷思虑周密,是我太心急了。” 当晚,一直等到鹊儿熬不住被宋游鱼打发去睡了,施言墨才领着那乘不见光的小轿姗姗来迟。 两人默不作声的点了个头,宋游鱼待要掀起轿帘,却又叹了口气放下。 施言墨不由得纳闷,“怎么了?宋姑娘还是不能信我?” 宋游鱼摇了摇头,说了声等我,转身急匆匆的跑回去自己房中,将那一日赐下来的海棠金簪藏在袖里,才又重新上了轿。 这一次的路似乎比那一日更长,长到宋游鱼几乎以为他们是要出城才终于停下。 轿帘被掀开,依旧是毫无特色的小院一座,院门紧闭,她忐忑的看向施言墨。 对方沉默着点点头。 推开院门之前,宋游鱼心底恍惚闪过一个念头,谁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陷阱? 她怎么就轻易的相信了施言墨真的会带她来见星图呢? 但是念头也只是一闪即逝,她咬了咬牙,手上动作坚定的推开了木门。 院中果然有人等待。 中等身量,梳双鬟圆髻,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家常褂子,正背对自己坐着。 这身影正是从小陪伴她到大的星图。 宋游鱼鼻尖突然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她担心被施言墨看出异常,赶紧快步走入,掩上院门,出声喊道:“星图。” 语调中不知不觉间便带上了往日熟稔。 星图此时正在纳闷,施言墨已经许久不曾来找过自己,怎么又突然对她说有故人相见。 她还在担心难不成是昔日宫中姊妹也被施言墨捉了来,就听到身后有人呼唤。 语调熟悉万分,但声音却全然陌生。 她急忙转过头,只见一陌生女子红着眼圈,微笑的看向她。 “你是谁?!” 见是来了生人,星图陡然警惕了起来。 宋游鱼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星图姐姐,我们可否进屋里说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指院外,示意有人。 星图却丝毫不见松动,依旧用警惕的目光看向她,甚至还向后退了两步,“有什么话,你就快说。” 宋游鱼见情况果如自己所料,只好从袖中掏出金簪,摊在掌心对星图道:“是这簪子的旧主人托我前来,有话与星图姐姐说的。” 小院不大,纵使星图退后两步,两人之间也不过是一二米的距离,足以看清那艳红的玛瑙海棠下,金蕊随风轻轻摆动。 星图果然变了神色,一脸惊讶的道:“长公主的旧物,怎会在你的手里?!” 惊讶过后,却也终于缓和了情绪,“既然如此,那就请姑娘进屋吧。” 第112章 深夜长谈 http://.biquxs.info/

两人刚一进屋,宋游鱼还没能适应眼前光线的明暗变化,就听到耳边风声有异。 又来! 只是星图到底比不得赵行泽,她的功夫还是跟着当初的安庆学的,如今宋游鱼虽然没了真气,但拆招换式之间不过几下,还是轻松的制住了对方。 “你到底是谁?!”星图软瘫在地,眼神狠戾的看向宋游鱼,“别以为学了长公主的身法仪态就能从我这里套什么话!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做梦!除非我死了!” 宋游鱼简直哭笑不得,比起赵行泽当初那样轻易就相信自己是安庆,星图要执拗得多。 不过想想也知道,赵行泽到底是没有看到当日的公主府包围是何等的严密,所以心底或许还有一份期待,但星图不一样。 或者说,所有亲眼见过那日情状的人,都不会相信她能有机会活下来。 “星图,你听我说,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确实是安庆。”她话一出口,星图的脸上果然露出了一丝冷笑。 “长公主大殡至今,皇陵尸骨未腐,阁下不会是要说,那里是具空棺吧?” 宋游鱼无奈的叹了口气,“那里不是空棺,本宫是真的死了,星图。” “只是你可听说过借尸还魂?” “本宫也知你不可能轻易相信,这事情若不是发生在本宫自己身上,本宫也不会相信,因为实在是太过离奇荒谬了。” “但你记得吗?方才给你看的那只海棠金簪,簪头金蕊共计三十二条,但其原本是三十六条的。只是获赐当日本宫实在是太兴奋,带着它出宫喝酒,酒后与人交手,不小心压残了去,那时本宫哭得伤心,还是你来帮本宫修剪了金蕊,说是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宋游鱼的话幽幽的一出口,星图脸上的神色大变。 “你……真的是长公主?”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是笑,但腮边却有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星图收了钳制她行动的手,将其放开,微笑着点点头。 气度风华,一如过往。 星图哇的一声扑上来抱住她,放声大哭了起来。 宋游鱼也轻轻的反手回抱过去,心内不由得酸楚起来,星图原本并非贱籍宫奴,也是宗室女儿,自小便被选为侍读陪在她身边。 只是后来她父亲贪污了赈灾银两,先帝大怒之下,将其斩首示众,府中上上下下数十口,男子流放军中,女子充作宫婢,安庆去御前求了很久,才把人求到了自己身边。 虽说名义上是侍女,但其实两人当真情同姐妹一般。 星图哭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才渐渐止住眼泪,她双眼朦胧的看着宋游鱼:“那公主最近可好?” “比你大约还是好的多了。”宋游鱼笑笑,“你大概不知,我如今这壳子,可是在京中出了大大的风头,简直是触了众怒。” 星图不解的看向她。 宋游鱼这才把自己饮下毒酒后,是怎么在宋家醒来,巧遇施言墨,又怎么几番纠缠,最终竟然变成了施言墨未过门的妻子一事,详详细细的说给星图知道。 “那侯爷他?也知道了公主的身份吗?”星图担心的问道。 宋游鱼摇了摇头,“信阳侯此人为人实在是狡猾,我不信他。怎么样,这些时日他可有折磨过你?” 星图也摇摇头,抿紧了嘴唇,过了一会才又轻咬着下唇道:“信阳侯……也许并非恶人。” 说完,她就将自己当日在安庆的安排下自公主府离开后的诸般经历一说,连宋游鱼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原来,那天星图离开公主府没有多久,只是刚刚出城,便被人发现围堵,正无计可施之时,是施言墨出现并救了她。 “虽说信阳侯也有问我到底有哪些人是以面首的身份做公主的门人谋士,但几次下来我都没有回答,他似乎也并不执着。只道是他要这些人的名单并非为了别的什么,只是想要护住他们,以免我大齐损失栋梁。” “而且他早先便告诉我,此处并非囚禁,只是因为如今朝野内外,还是有不少人觊觎公主当初的势力,想要把人都挖出来收为己用,我若是露面,风险实在是太大,所以让我暂住在此,待日后风平浪静,再由我自行选择去向。” “所以……谋害了公主性命的是他不假,但此事的责任,或许并不见得全在他的身上。” 最后一句,星图犹犹豫豫的说完,而后不住的拿眼打量着宋游鱼看她面色。 “你这丫头,倒是帮他说起好话来了。”宋游鱼笑着伸手点点对方的头,“你呀,还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难道公主就不信他?可若是不信他,又为何要答应婚事?”星图见她并不生气,态度也轻松了许多。 宋游鱼道:“宋家的事情亦是一团浑水,若不是本宫攀上了信阳侯,他们只怕是不想要这个女儿了。” 听她这话便知在宋家的日子想必是不好过的,星图一双柳眉顿时竖了起来,“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宋游鱼笑笑:“你也别气,如今他们也不太好过,我嫁给施言墨,他们就算是在得罪信阳侯,这朝野上下见风使舵的人最是多,只怕最近那宋仁安也是坐立难安的。” …… 两人又说了许久话,一直到东方天色发白,院外连连数次拍门催促,两人这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出了院子,宋游鱼才发现,施言墨竟然是在外面守了一夜,玄色衣衫上甚至都染了晨露,重重的挂在了身上。 宋游鱼见了,是真的头一次生出几分不好意思的心情来。 她来到施言墨的面前,认认真真的行了个大礼道:“鱼儿早先错怪了侯爷,星图姐姐若无侯爷搭救,想来此时已不知葬身何处,鱼儿代长公主谢过信阳侯。” 听到她的话,施言墨的眸底暗了暗,他声音有些喑哑的开口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又如何能代长公主向本侯致谢?” 第113章 另有隐情的对话 http://.biquxs.info/

两人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宋游鱼虽不如无双一样,能精准掌握施言墨言语间的心情,但也多少有所体察。 此刻施言墨此时的表情,既不是愤懑也毫无轻视,倒像是真的纳闷自己为何会如此言语。 不过她纵是心内奇怪,面上却也毫无波澜,只顿了顿道:“鱼儿能有今日,皆拜长公主所赐,对长公主而言,或许鱼儿只是一枚棋子,但对鱼儿来说,长公主便如天神菩萨。” “侯爷也知,修佛者立身为佛,传教时自比佛陀门人,代佛陀行走世间教化万民。鱼儿敢代长公主说话,自然是以为自己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为长公主当年所求。” 施言墨撇过头去:“口气倒是不小,可你又怎么能认定如今的一切都是安庆所求?” 语气之中,似乎还有一丝感伤。 而且不光是语气,他的称呼也从长公主变成了安庆,若是有旁人在侧,只怕会以为施言墨与自己上辈子交情匪浅。 宋游鱼不由得生出一星荒谬之感,她和施言墨这是在做什么? 她才是安庆,可她又不是安庆。 若她仍是安庆,她的一切又何须向别人解释?她从来都是不屑的。 若她不是安庆,又凭什么夸下海口说了解她的所思所想? 可施言墨此刻正目光炯炯的盯着她,似乎是一定要一个解释,绝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思及自己之前与星图的谈话,宋游鱼缓缓道:“侯爷……似是一直不齿长公主所为,是因为觉得长公主辜负先帝所望,未能活的光明美满吗?” 即便是施言墨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在听到了宋游鱼的这句话之后,依旧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你!你都知道什么?” 宋游鱼笑了,果然,他是知道的。 “先帝临终前,曾招翰林院人入宫。据传病榻之上,先帝曾口传遗诏,其中涉及传位之事,因此那夜入宫的翰林院士,才无一人活着走出宫门。 虽说闵王道众大人在先帝去后感伤太过,纷纷殉忠,但并无人相信,只可惜也无人有证据指正到底是什么人害了诸位大人,所以结果便以厚葬诸位大人了事。 若鱼儿记得不错,侯爷当时应该就在翰林院任侍诏一职。不过当晚侯爷无需当值,所以留得了性命,也不奇怪。只如今看来…… 侯爷也并非是不知情之人。” 施言墨早在话一出口时,便心知自己震惊太过,泄露了秘密,但也为时已晚,这会听到了宋游鱼的话,索性只是叹了口气,并不否认,而是问道: “这些,都是星图姑娘告诉你的?” 宋游鱼脸上露出一丝讥讽,“怎么,侯爷这是觉得,星图姐姐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施言墨摇了摇头,“星图姑娘服侍安庆二十年,知道的再多也不会太多。本侯只是好奇,原来长公主知道先帝对她的期待,却还是决定辜负。” “呵呵。”宋游鱼一声轻笑,内里的不甘愤恨无奈,将施言墨的眼神,牢牢地锁在了自己身上。 她笑过之后,声音里才带着几分凄楚道:“此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侯爷还是莫要知道的好。虽说如今人都已经不在了,但皇上还在,侯爷只要忠君爱国便罢了,又何必自惹烦恼?” 说罢,也不等施言墨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径自掀开轿帘安坐其中,再不出声了。 又是这样!施言墨的眉心逐渐的拧成了一个死结。 不论是星图,还是宋游鱼,每每在提及安庆当初所作所为的缘由时,总是这样讳莫如深。 但是气恼归气恼,眼见得天色既白,若再不回去,只怕又要平添一份口舌。 所以施言墨也没再浪费时间。 而是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烟丸,捏碎蜡封投掷于地,便有一缕散淡青烟飘摇直上。 不多时,便有几名轿夫从一旁的巷道里穿出,悄无声息的拱手施礼,在施言墨点头之后,抬轿而去。 宋游鱼见到了星图,心中便如大石落下,舒畅许多,轿中又不见光,一来二去,她竟然昏昏欲睡了起来。 所以,当轿子抬到了她所住的小院外,那几名轿夫放下轿子等了一刻还不见人出来时,几个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施言墨才揣着一肚子的心事走了回来。 他一抬头,正看到轿夫对他比划着手势,问要不要掀开看看。 施言墨摇了摇头,将人遣散,自己亲自上前轻声唤道:“宋姑娘,到了。” 轿子里却只传来匀净绵长的呼吸声,显然主人睡得很香。 施言墨只略一思忖,便抬手掀开了轿帘。 说来也巧,此时在他身后,一轮活泼泼的红日正好探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便随着轿帘的缝隙晒到了宋游鱼的眼皮上。 于半梦半醒间映的她眼下一片血红。 宋游鱼当即便要发火。 但再睁开眼时,眉头都还没有皱起,就看见面前男子清隽容貌,玄色衣衫衬得肤色玉白,朱唇明目,唇边还带了一丝体察温柔的笑意,刚刚好挡住了那讨厌的阳光。 真是让人半点被吵醒的气都生不出来。 “宋姑娘……”施言墨见她醒了,不由得面上生出了几分尴尬意思,说着话,便想要抽身退开。 宋游鱼却笑了,她就喜欢这样子的施言墨。 比起冷冰冰的信阳侯,只有措不及防之下的他才对得起那张脸。她生来就被金尊玉贵的养着,从不在乎什么事是不能做不该做。 以往为了激怒也好,或是为了取乐也罢,她每每纠缠施言墨的时候,心里总不是平顺的。 但这一次,她突然觉得,就算是为了施言墨这张脸,她嫁给他,也不是多么委屈。 若他真的是个好人,自己就如星图所说的一般,洗清了安庆头上的罪名,与他安安稳稳的过上一世。 也未必不是上天的安排。 于是施言墨还没能直起身子,就被一双嫩藕似的玉臂软软的缠上了脖颈,对方甚至温软的在他耳边吹了口气道:“好累了,言墨哥哥能抱我下去吗?” 第114章 这才是天大的误会 http://.biquxs.info/

大抵是人困得时候定力多半不足。 听到宋游鱼撒娇的声音,施言墨登时红了耳根。 却没能生出叱责宋游鱼的冰冷心肠,反倒是生出了一丝怎能次次都被她刺激到的别扭脾气来,当时便就着宋游鱼的姿势双臂一伸,揽住了对方的细腰,生生的抱了个满怀。 然后,更不遑多让的在其颈边深吸了一口气,“既如此,那本侯也却之不恭了。” 刚醒来最是敏感,男子温热的气息接触到皮肤,宋游鱼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这样的反应似乎让施言墨十分满意,他手底下略一使力,便轻轻松松的将宋游鱼从轿子里打横抱了出来。 宋游鱼这边只觉得身周一紧眼前一黑,紧接着便有金光耀目。 晃得她当即便流出了泪水,于是赶紧闭了眼,抓着施言墨的前襟往里躲了一下。 施言墨觉得她举动可爱,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声响,语气几近气急败坏: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宋游鱼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是施行复。 可是他这一大早的跑来自己这里是干什么?不管自己是过了门的弟媳妇还是未过门的宋大姑娘,这要传出去,怕不是要变成自己勾引施家两兄弟? 不对,她转念又是一想,敬德将军在朝中虽说不如自家兄弟清名美誉,但也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忠直之人,哪能干出这样的蠢事,想必是有要事要找施言墨。 可是这要是多大的事情,竟然要不顾礼节跑来她这里? 宋游鱼不由得好奇的伸出头去,想要看看施行复脸上的表情。但是对方的表情她还没看到,她的表情却被对方看了个正着。 宋游鱼昨夜和星图先是交手,后是搂抱,之后又哭又笑数次,自然衣衫略有凌乱,而且两眼虽不说烂桃儿一般,却也红肿未消。 如今更是泪痕未干,再加上施言墨闻言也回过身来,胸前被宋游鱼拉扯过的痕迹也极为明显。 简直是坐实了一桩看起来不那么配合的……某种事情。 “兄长?”施言墨还未察觉眼下的情况,依旧是淡淡的道,“可是来寻我的?请兄长稍待,宋姑娘累了,我先送她回房。” 施行复的眼睛瞪得都快脱窗了,他伸出手指指向施言墨:“你……你……你!”气的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句子来。 施言墨呆了呆,但是不等他反应过来,施行复便躬了身子,抱拳对着宋游鱼道: “宋姑娘莫哭,我知你委屈,定会让这臭小子给你个交待,你且好好休息!” 说完,粗声粗气的对着施言墨道:“还愣着干嘛,快送宋姑娘进去,你……如今怎的如此不堪!” 然后便调转了身子,再也不看两人一眼。 施言墨也是无语。 他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自家大哥误会了什么,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解释。 反正眼下这场景,他最多也就能解释一下两人这一宿在一起什么都没干,但是谁会信啊! 孤男寡女,青春少艾,干柴烈火,一蹴而合…… 众人脸上的表情可都明明白白的写着呢! 而且他们的眼神还不太友好,这明显是把自己当成了强索豪取的一方,就连站在施行复身后的无双,都是一脸的谴责。 看来他要是说两人在一起一晚上谈星星谈月亮谈理想谈人生,也不会有人信了。 只能黑了脸搂紧了宋游鱼往院门口走去。 宋游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憋住没有让自己笑出声来,最后实在是难忍,一头拱在施言墨的怀里无声的狂笑起来。 但是看在其他人的眼里,她肩膀一耸一耸的,更像是被欺负后的无依无靠,害怕到瑟瑟发抖了! 这个淘气的丫头! 施言墨感受到胸前传来的阵阵颤动,却又发作不得,只能用搂着宋游鱼肩背的那只手,将她的头狠狠地压住! 时间也不早了,院外这几声喧哗让内里刚刚起床的鹊儿不明就里,也恰好在此时打开了院门。 她还来不及招呼,就见施言墨面无表情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她身边走过,怀中…… 似乎还抱着自家小姐?! 自家小姐?! 鹊儿惊讶的回过身去,追在两人的后面,不顾院子外还有那么多人在,直愣愣的喊了几声: “小姐?侯爷?你们这是……?” 好!干得漂亮!这下子彻底坐实了施言墨背着人把宋游鱼带出住处的事实了! 宋游鱼能明显感觉到施言墨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她横着扔出去。 她又是好笑又是害怕的揪紧了施言墨的前襟,轻声说了句:“侯爷莫慌,鱼儿早晚都是你的人,这也算不得什么。” 说完,继续埋下头去狂笑,直笑的眼泪二次流了出来。 小院子本来就没多宽,施言墨长腿一跨,五步并作三步的进了屋,没把宋游鱼放下就抬腿向后一撩,正好在追来的鹊儿面前关上了房门。 宋游鱼原本以为他要把自己扔在地上,做好了落地的准备,却没想到施言墨竟然并未直接放下她,而是“尽职尽责”的把她抱到了床边才松手。 身下是柔软的床褥,宋游鱼并不看施言墨的神情,一把拉过锦被,埋头在其中放声大笑。 她脑补着施言墨的黑脸,笑了足足有半刻钟才缓过劲来。 消停下来,宋游鱼这才想起施言墨最重名声……他不会把自己灭口了事,以正视听吧? 她侧耳在被子里听了听,屋里没有声音,施言墨走了? 不对,以鹊儿的聒噪性子,若是施言墨真的走了,她这会一定要冲进来大惊小怪。 于是她吸了口气,勉强镇定下来,掀开自己头上的被子。 果然,施言墨依旧黑着一张脸,如石雕木塑一般的站在床边,见她终于停了下来,阴恻恻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有意思吗?” 这句话仿佛是按了宋游鱼的开关一般,她一边捂着嘴一边连连点头,眼见得又要开笑。 施言墨气到伸手摁住了她的头顶,低声道:“不许笑!” 第115章 阴差阳错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一听,赶紧抬起双手捂住嘴巴,瞪着眼睛紧张的看了过来。 倒不是她胆小…… 有个功夫比她还好的人一巴掌正拍在她天灵盖上,万一惹恼了施言墨,他真的要灭口怎么办? 见她安静了下来,施言墨才张口道:“昨晚的事情,不许说出去,知道吗?” 宋游鱼点点头。 见她表现老实,施言墨又道:“若是有人问起,就按他们误会的编,你坐的哑轿什么都不知道,本侯……” 他面上虽然一本正经,但架不住面皮生的太白净,此刻脖颈红成一片,宋游鱼就算是想装看不到都不行。 虽说也不是第一次见他害羞,但被逼成这个样子,宋游鱼还是有点同情,于是便解围般的替他道: “侯爷龙精虎猛,威风八面,一晚上狂风骤雨磋磨的小女子累极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故意垂了眼睛,好似娇羞一般,说到一半却又停下来,偷眼看向施言墨。 听她说的大胆,施言墨这会已经不是红到了脖子,而是整张脸都如同蒸熟的虾子一般,宋游鱼只觉得他头顶上都在冒热气。 “侯爷,鱼儿这样说可好?”她心里一边偷笑,一边楚楚可怜的问道。 施言墨憋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最终只有板起脸僵硬的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宋游鱼却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柔声道:“侯爷,面上太红了,出去只怕会被看出来。” ……毕竟要树立“威风八面”的形象,这一脸纯情羞涩的表情出去,怕不是会让人分分钟认破? 人设还是要立好的。 生命威胁消失,宋游鱼立刻又不安分的开撩,却不知施言墨听到了这句话几乎恨不得转身拍死她。 这丫头一点名声都不要的吗?! 就算是把自己诬陷成了偷香窃玉之徒,那她这样残花败柳之身日后也会被人看不起! 她怎么就一点也不在意! 要不是事情大到只能将错就错,他绝不会拿女孩子家的声名这般作践!自己明明都觉得不得了的事情,为什么她却总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气恼之下他面色更红,宋游鱼不明原因,只觉得他这副样子十分可爱,索性从后面伸过手来抱住他的腰,轻声安慰道: “侯爷莫急,你我本就有婚约在身,如今倘若是有人因此责难,侯爷大可以堂堂正正的与那人对质。 侯爷之前不也说圣人道食色性也,你我两情相悦,又不曾伤天害理,何错之有?” 施言墨几乎要气乐了。 听宋游鱼这语气,倒像是两人之间真发生了什么一样,但不等他反驳,宋游鱼又道: “反正侯爷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无论有没有什么,总是要对鱼儿负责的。鱼儿知道侯爷不是负心薄幸之人,自然是放心的。” 施言墨不敢置信的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凝住了,宋游鱼的不在乎,是因为信任自己? 他的满腔怒意,突然就被宋游鱼的最后一句话,奇异般的抚平了。 他不由自主的将手按在了对方的手上,甚至不由自主的捏了一把,声音微微有些发颤道:“你说的,都是真心?” 宋游鱼在他身后忽闪着一双杏眼,咬着嘴唇才没有笑出来,只是微微带了笑意道:“自然是真的,鱼儿对侯爷,一直都是真的,只是侯爷不信罢了。” 施言墨手下一紧,将宋游鱼的手抓离了自己腰间,大步流星的走开。 宋游鱼只道他是恼羞成怒,正在腹诽此人喜怒无常,却听见对方在房间门前压低了声音道: “很好,你就如此说,本侯……本侯必定负责到底的……” 宋游鱼几乎能从这声音里听出来施言墨心跳的速度,她愣住了,而后在施言墨的关门声中不由自主的红了脸颊。 紧接着传来院门的开合声,鹊儿的声音也怯怯的在屋外响起:“小姐……” 她突然觉得对方实在是聒噪极了,半点也不想见人,脚下鞋子一踢,整个人都缩到了被子里面,蒙住头瓮声瓮气道:“不许进来!” 鹊儿难得听话的闭了嘴,于是在一片安静中,宋游鱼才发现自己心如擂鼓,腮边滚烫。 这边施言墨一出院子,就看见自家大哥正吹胡子瞪眼的看了过来,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唉!” 施言墨却淡定了,他几乎是一字不差的把宋游鱼方才的那段给复述了出来,然后就看到自家大哥脸上的神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 最后对方大手一伸,完全不顾两人的体面,揪住他的衣领: “走!跟我去见母亲!” 他这边暂且按下不表,宋游鱼这里到底是真的累了一晚上,被子里暖和,房间又安静,她想着想着也就迷迷糊糊的继续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就看到鹊儿一脸紧张的守在床边。 见她总算睁眼,赶紧问道:“小姐!小姐身上可有不舒服的?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宋游鱼见她这样紧张,不由得有些好笑,刚想说自己没事,却只觉得下腹一紧,双腿间有热流缓缓而出。 她傻眼了。 ……怎么癸水来的也这样凑巧?往常还要再过几日的,怎么就赶巧提前了? 见她一脸呆滞,鹊儿越发紧张起来,一张圆脸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你不要吓鹊儿啊……” 宋游鱼一脸无奈的道:“去给我提桶热水来洗洗身子,我癸水来了。” “小姐……”鹊儿一脸的将信将疑,“日子都对不上,你别强撑了,鹊儿不会外传的。” 宋游鱼捂着脸,心累极了。 老天爷原来不仅是玩了一把施言墨,连她也没放过。 “快去吧!” 宋游鱼现在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而且小腹也开始隐隐作痛,恼的不想解释,却又不得不说话。 鹊儿见她眉头紧锁,咬着嘴唇像是真的不舒服极了的样子,总算也不敢再耽搁,只急匆匆的出去了。 宋游鱼原本料想自己还要等上一等,却没想到仅仅过了半刻不到,鹊儿就又急急忙忙的回来,说是已经准备好了。 第116章 把人捆上了?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见她这样迅速,脑子一转便想明白了缘由。 想必如今施家上上下下,都紧张的不得了吧? 毕竟以往两人亲密那也只是发乎情止乎……有点非礼。 但今天这一出,她要是冲出去击鼓鸣冤,喊上一嗓子信阳侯诱女干朝廷三品官员之女,旁人不信,只怕施家人自己是信的。 真要是她这么喊了,施言墨的仕途就算不到头,但这些年的清白名声可是能毁的一干二净。 从此再也没有了清白守礼的信阳侯,只有一个色胆包天的大恶霸了。 甚至连带着施家都不会好过。 他们自然是要紧张的,估计如今连鹊儿都出不去这院子了吧? 不过小腹内的疼痛已经让她没力气解释了,现在只希望早点收拾干净了抱个汤婆子捂着,所以也假装看不见鹊儿眼神里的忧心……与那么一点好奇。 好在总算是在看见了实证之后,鹊儿没有再继续纠缠在她是否强撑的这个问题上了,但脸上还是忧心忡忡的。 宋游鱼也懒得管她,换了衣服之后,就暖暖和和的把自己裹在了床上。 不过裹暖和了用处也还是不大,她从上辈子到现在,每每癸水都像是老天与她有仇一般,能把她疼的死去活来。 她刚重生过来那会,还抱有一丝期待,想着如今换了壳子没准能舒服一点,但谁知道,第一次亲身体验过后,宋游鱼只恨不得求求老天,还是让她做回安庆算了。 简直比以前还难熬,毕竟安庆的身子可比宋游鱼强健多了,最多就是疼一点,但是不至于手足冰凉,如怀中抱冰。 于是一直到施夫人进屋的时候,宋游鱼还是面色惨白,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整个人窝在锦被里气若游丝。 真真是生不如死。 倒把施夫人都给吓了一跳,赶紧喊过鹊儿来,问叫了大夫没有。 鹊儿只道是宋游鱼不让,而且自家小姐以往癸水来时也是这般模样,看过了大夫也都只说是好生暖着,并无他法。 这样的说辞,施夫人自然是不肯信的,于是她便让自己的丫鬟去请大夫来。 原本人都已经出门了,施夫人想了想又喊了回来,说是别找大夫了,还是请个稳婆过来妥当。 鹊儿一听便在旁边急的红了眼睛,难得大着胆子顶撞起了施夫人。 “大夫人,我家小姐真的只是来了癸水,您请个稳婆来是要做什么?” “你这丫头好不省事。”施夫人冷淡了眉眼,坐在正堂上淡淡道:“若是有个一差二错的,万一你家小姐出了事可怎么办?别以为瞒天过海就行了,这时候知道羞耻,就不怕送了性命吗?” 宋游鱼在里间的床上气的直翻白眼。 这施夫人的做法,真是明晃晃的其心可诛。 且不论她这癸水的**病一早有之,看大夫有用没用。若真是因为与施言墨私通出了事,请稳婆来才是要送她性命。 更何况,稳婆日常负责的无非接生验身,施行复倒是有个小妾怀了,但才刚诊出来不过几日,就算是出了意外也该是请大夫来。 这时候施家人出去请个稳婆,有心人但凡想想,便能把事情引到她的身上。 这施夫人进屋来只看了自己一眼,连假装安慰的意思都没有就急着使阴招。 稳婆查出来什么都不要紧,什么都不查也不要紧,只要进了施家大门,就能传出去她清白不再。 若是传出去什么对施言墨不利的言语,施家人也能借口说她早已并非完璧,如今自作孽反噬其身。 到时候退婚都是小事,换了普通女子,逼死一条人命也不算过分了。 但令人可惜的是,虽说这是个保全施家名声的好办法,却需要他们两个真的有了苟且之事才有效。 否则宋游鱼拼上脸面,只说是信阳侯逼迫未成,让稳婆当堂一验便知,那时候才好看呢。 所以宋游鱼也不戳破,她甚至还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 啧啧啧,也不知道施行复到底是倒了什么霉,竟娶了这样一位夫人。 精明是精明的,厉害也是厉害的,就是有点太着急了。 不过她想看的热闹还是没看成,施夫人只静坐了片刻功夫,就见自己的丫鬟去而复返,一进屋来就跪下了。 “夫人,老太太和老太爷都过来了。” 施夫人赶紧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在门边候着。 眼见得热闹看不成,宋游鱼遗憾的撇了撇嘴,虽说是难受,也忍着正了正身子。 过了不多会,就听见外间施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父亲、母亲,这宋大姑娘看起来……” “你来的倒是快。”施老太爷没说话,只冷哼了一声,老太君语调冷冷的道。 “这不也是担心宋大姑娘吗……”施夫人语气中赔笑的意思甚是明显,听起来便知道二位老人家的面色大概是不好的。 “你若真是担心,那为何不叫大夫来,请个稳婆来是要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 说话的还是施老太君。 宋游鱼的心里略微舒服了点,虽说她之前心里没有怀疑这叫稳婆的手段是施家的主意,但听见这话,知道都是施夫人自己的意思,总归是安心的。 “这不是万一,宋大姑娘真和侯爷有什么,叫个大夫来恐怕伤了侯爷的脸面……”施夫人讷讷的道。 “他还有脸面?!”一直没说话的施老太爷突然出了声,说的话却让宋游鱼目瞪口呆。 “礼义廉耻都不要了还谈什么脸面?!施家的脸面都毁在他手上了!” 说完,他老人家也不进内室,只隔着帘子向内,中气十足的喊道: “宋家的丫头,老夫知道你委屈,那小子老夫已经捆上了,你若是气不过,老夫帮你把他送去大理寺!” ……捆上了? 宋游鱼好一会才消化了这句话,而后哑然。 施家门风如此,倒也不怪施言墨平日里道貌岸然了。她是当真难以想象,施老太爷竟然真舍得把施言墨捆了送交大理寺的。 只不过为了听自己一句话罢了。 第117章 施家用意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心内讥笑。 若当真是顾念她委屈,为何不能由老太君入内,细细的问了,却要如今这样当众逼问? 还不是拿她当成个好揉捏的软柿子! 以为她没了清白,绝不敢同施言墨拼个鱼死网破,否则施言墨过不去,她自己也只得落个残花败柳的名声,一样没有好处。 换言之,便是逼她承认这私通一事自己也有份。 但如此一来,她当众承认了自己心悦施言墨,并与之私通,日后纵使施言墨八抬大轿的将她娶了进来,施家却也一样好拿捏她。 毕竟女子失节,便是最卑贱低下。 若不是为此,当初她贵为长公主,又怎会人人不齿,还不是那面首三千的流言,让谁都觉得自己比她高贵? 宋游鱼翻了个白眼,原以为施家好过宋家,如今看来,为求自清,她那便宜爹宋仁安,倒也算不上无药可救了。 宋仁安大约只是糊涂怕事,却不像这施家步步为营。 宋游鱼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她能理解施家所为,但这手段对上她,也实在是令她不齿。 此时屋里屋外一片寂静,显然都是在等她说话,宋游鱼略想了想,低声道: “昨夜之事,侯爷也是一时糊涂,还希望老太爷莫要责罚太过,至于大理寺就不必了,鱼儿虽然声名有损,但到底还是完璧之身,若是为此便要断送侯爷声名仕途,未免有些过了。” 她话一出口,就听到外间传来一阵惊讶之声。 “你说的可是真的?”施老太君这时候也沉不住气了,掀开内室竹帘走了进来。 宋游鱼脸上虽然苍白,但一双眸子还是有神采的,点点头道:“事关鱼儿清白,自然不敢说谎,若是老太君难以相信,请稳婆来一验便知。” 听她这样一说,饶是对方原本有所怀疑,也不得不信。 毕竟请稳婆验身这样的事情,从中作梗的只能是他们施家,以宋游鱼目前的条件,敢出口便只能是十成的把握。 施老太君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来,“果真是个识大体的丫头。” 不过她脸上又露出疑虑,“那为什么墨儿说你与他已经……” 宋游鱼心口一跳,她一时意气,倒是忘了早上对施言墨说的那番话了。 那家伙,只怕是真的认下对自己做了不端之事。 也对,要不然施家何必举家上下如此。 不过再想想对方平日为人,她算定施言墨就算是认下,也不可能说的太直白。 于是宋游鱼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轻轻低了头腆了脸道:“侯爷……只是情难自持,一时闹的过了,他见我害怕,便说一定负责……其实也都没有什么……” 她这几句话声如蚊蚋,除了内室的施老太君之外,传不到外间去。 而施老太君虽说是年事已高,但也同为女子,见她如此小女儿作态,很容易便受其影响。 再加上施言墨弱冠之年还未尝有过男女之事,当下便脑补了一出自家的傻儿子瞎逞英雄的好笑画面,不由得面上轻松许多。 “既然如此,那倒是最好不过,你这身子当真不要紧?” 心里的石头落下,施老太君也总算有了关照宋游鱼的心思。 宋游鱼虽然满肚子吐槽,但面上还是笑笑,摇头道:“无碍,今日大约是被侯爷吓到了,才提前了些,平日里也是准信儿的。这痛是常年如此,大夫看过也只说慢慢调养罢了。” “倒也无妨,等日后生了孩子好生调养,多半也都是能调养过来的。”施老太君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你且好生休息,晚些再让墨儿来陪你。” 说完,也不用丫鬟进来搀扶,自己便转身出去了。 施老太爷和施夫人此时大约也不好圆场,只能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 前后不上一刻钟的功夫,一大屋子人便浩浩荡荡的来了,又浩浩荡荡的去了。 人都走了,鹊儿这才肿着眼圈进来了。 “我都还没哭,你怎么就这个样子了?”宋游鱼奇道。 鹊儿见她一脸平淡如水,更觉得难受起来:“小姐你若是心里难过,哭一哭也是好的。我原以为施家人和侯爷待你是真心,其实也一样的……” 她说着话又要哭,宋游鱼见了,赶紧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如今还未嫁进来,就是个外人,怎么人家难道有向着外人不帮自己人的道理么?” “可是侯爷……”鹊儿又道。 说起施言墨,宋游鱼的脸上倒真是有了几分笑意:“他敢认下就已经是难得了,你还想要他什么?若是他连认都不肯认,岂不是更糟?” 鹊儿被说的不知该如何作答,但觉得自己往日总偏向施言墨说话是错了,当下也满脸郁郁。 宋游鱼见她这样,倒是觉得好笑,索性打趣道:“怎么?天下第一的好侯爷原来不是好人,知道自己错了?” 她不说还好,这样一说,鹊儿简直无地自容,竟然真的点了个头,并讷讷的道: “小姐,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以后都不信侯爷了……” 宋游鱼方才见她为了自己竟敢顶撞施夫人,心里也颇为感动。 但是有些事情她早已决定,所以鹊儿等了半晌,还是只得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鹊儿,当年之事我不怪你,娘若在天有灵,想来也不会怪你。纵使你真要补偿我,我痴傻十年你照顾十年也该够了。如今你这个年纪,嫁个好人家难道不好?” 鹊儿倔强的摇摇头道:“不好,鹊儿照顾小姐就是福分,其他的事情,鹊儿从来没想过。” “以后便想想吧,总归如今你的卖身契已经归了侯爷,算不上是我的丫鬟。”宋游鱼脸上的表情重又冷淡了下来。 见她这副面色,鹊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的替她掖了掖被角,在宋游鱼略有些不耐的挥手后,退了下去。 只是她刚出屋子,就见无双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 “你家小姐怎么样了?” 第118章 段余勇被放出来了 http://.biquxs.info/

鹊儿呆了呆,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 说好着呢没事,可宋游鱼那副样子任是谁看了也算不上没事。 说不好呢,就看无双这一脸的慌张样,就知道他不是想听坏消息的。 于是只能犹豫着道:“那要看问的是什么了……” “哎呀你别卖关子,快说快说,侯爷等着呢,催着我来问一句,若是宋大姑娘无妨的话,他说有要事请过侯府一叙。” 鹊儿一听这话就瞪了眼睛,嘟着嘴巴硬邦邦的道:“小姐不好,若是侯爷有事,还请自己过来吧。” 说完,一甩门帘,又重新进屋里去了。 无双顿时傻了眼。 自家主子也不算好,这可是要怎么办? 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在屋外又高声对屋里说了一遍,很快,鹊儿又掀开帘子,一脸不满道:“说了你也不信,自己进来看吧。” 宋游鱼的脸色确实不好,无双只瞥了一眼就默默地低头拱手告辞,但是这时候宋游鱼出声问道: “侯爷是挨了教训?” 无双垂着眼睛点了点头,答道:“侯爷挨了老太爷的二十鞭子教训,如今身上有伤,起不得身。但说有要事,还望姑娘能过府相商。” 昨晚上的事情,鹊儿不知道,他却是一清二楚的。 只是早上这一出他也是真的没想到。 按照他平日里的经验,这一准是眼前的宋大姑娘闹出来的幺蛾子,但自家侯爷却为此挨了老太爷二十鞭子。 那可不是寻常的二十鞭子,老太爷当年征战沙场最出名的就是一条软鞭。 乱军之中软鞭不好舒展,人家马上步下刚猛无敌的多半都是练钢鞭,但老爷子独辟蹊径,一条软鞭在他手中如灵蛇出洞。 二十鞭子下来,施言墨背上皮肉几乎是血肉模糊,一处好处也没留下。 他心里对宋游鱼自然有怨怼,但看见宋游鱼一脸惨白,几乎都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只能感慨一句,这两位主子,还真是一对冤家。 宋游鱼那边考虑了半天,也没想到能有什么大事让施言墨要找她过去。 正要回绝了无双,却又突然想起一件可能来,于是问道: “是早上敬德将军的事情?” 无双先是怔了一下,而后又点点头,似是没想到她能猜到一般。 宋游鱼有些无奈,她早上就在好奇施行复大早上的过来堵施言墨是为了何事,没想到如此看来,竟然还跟自己有关? 这便不能不去了。 于是强咬了牙,让无双去喊了一顶软轿过来,让鹊儿扶着自己上了轿,去往侯府。 原本无双见她的样子,都已经坐好了要回去解释的准备,但见宋游鱼这样,也不得不佩服。 宋游鱼早前便知道,两宅之间所隔不过是一角门,而且还离自己住的地方不远。 所以也就不过一刻的功夫,轿子就已经抬进了侯府。 宋游鱼好奇的掀开轿帘打量着外面。 与简朴大气的施家老宅不同,信阳侯府明显的见的出来新皇恩宠,园内花木虽然一看便知道根基不深,但名花异种常有出现。 不过比起施家老宅,信阳侯府虽然富丽些,但也小得多。 所以轿子没过多久,便停在了一间房前。 “宋大姑娘,侯爷在里面等着你。”无双说完却不告退,而是满脸欲言又止的看向宋游鱼。 宋游鱼不解道:“还有其他事情?” 无双显然是在内心里挣扎了一下之后,才犹豫着小声道:“希望姑娘动作体贴些,侯爷的伤势……” 宋游鱼捂着肚子苦笑道:“知道了,你下去吧,我如今这样子,就算有心,也无力打扰侯爷的。” “不不不,不是怕打扰,”无双倒是连连摆手,“侯爷请姑娘过来,绝非为了请姑娘来照顾人的,只是侯爷与姑娘一起时,每每动作都大了些……属下只是希望,姑娘这次能小心些……” 无双越说脸越红,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红的就连宋游鱼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难不成看在别人的眼里,自己和施言墨竟然是这样的关系么?宋游鱼心思复杂的步入了房内。 不过在看到施言墨的样子时,她总算明白为何无双要一再叮嘱自己了。 饶是做过了心理准备,委实也太惨了些。惨到她虽然还是肚子很痛,但那一瞬间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可以坚强。 施言墨光着上身,背对自己伏在榻上。 从宋游鱼的角度看过去,对方整个后背一片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尤其是为了让伤口能够尽快结痂,所以只深深浅浅的上了药,连包扎也没的做。 一头鸦羽般的长发被挽在了脑后,露出了平时藏得死死的脖颈肌肤,其细腻完好与伤口处对比,简直催人泪下。 若是换了寻常女子,见到男子裸露上身,定然要羞的不知如何是好。 但宋游鱼早已习惯了帮人处理伤口,尽管此时春光无限,但她心里当真是半分涟漪也无。 她上前两步,半蹲下来行了个礼,“侯爷,鱼儿来了。” 施言墨在榻上回过头来,两腮倒是有些微红,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麻烦宋姑娘走一趟,本侯这副样子实在是失礼。” 紧接着发现宋游鱼的脸色苍白,以为她是被自己的伤口吓到,便从榻上勉强坐起,正面对着宋游鱼。 宋游鱼都能听到他忍痛倒抽冷气的声音,要劝阻却也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施言墨逞强。 对方的这一番动作,固然藏起了狰狞的伤口,却也将胸口的大片风光暴露在宋游鱼的面前,再向下,紧实精壮的腰腹还有之前重伤未愈的痕迹。 这样的场合下虽然生不出旖旎心思,但宋游鱼也无法控制的微微红了脸。 施言墨动作过后,眼前阵阵发黑,也顾不上再看宋游鱼是何种表情,他强撑着意识对宋游鱼说出请她过来的原因: “段余勇被放出来了。” 宋游鱼这下子也顾不得感慨别的了,瞪大了一双杏眼紧紧盯着施言墨道: “谁放出来的?” 第119章 回去宋家 http://.biquxs.info/

施言墨听宋游鱼问的干脆,也省掉了那些客套,直接答道:“任思革。” “又是此人?”宋游鱼拧住眉头,心里开始了盘算。 施言墨无奈的笑笑:“是啊,本侯也未能料到,那段余勇嘴硬得很,刑部用尽了逼供的手段,也没能让段余勇开口招供,反而让任思革找到了缺口,道是此案疑点重重,向皇上参了一本,将人从天牢里捞了出去。” “只凭他一人怕是不成,可还有别人?”宋游鱼脑子里过了几个来回,再次问道。 “宋姑娘猜得不错。”施言墨点点头,抬眼目光如炬。 “是言子归。” 啊?! 宋游鱼脸上的表情险些没绷住,苍天在上……大齐皇室上下三百年,为什么不能显显灵,让这个小祖宗别闹?! 施言墨微带嘲讽道:“如今你还坚持长公主与此事无关?毕竟朝堂上下,谁不知言子归是长公主的头号爱宠?” 他有伤,不能打,冲动是魔鬼! 爱宠这个词简直恶心的宋游鱼在心里劝了自己几十遍,才忍住了没有揪住施言墨的耳朵,让他好好说话。 “……如今长公主不在,谁知道言将军想做什么?” 宋游鱼杏眼慧黠,滴溜溜的打了个转又落在了施言墨的身上,娇笑道:“言将军远在边疆,三年了才回京述职,没准是受了奸人蒙蔽,侯爷怎可不分青红皂白呢?” “自然是要分个青红皂白的。”施言墨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所以这才请姑娘过来,与我一起想想,要怎么分出个青红皂白来?” 宋游鱼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找她来商量对策? 施言墨是被打了一顿,连脑子也被抽了吗? 自己是哪边的人他分不清楚?若真是言子归也脑子不清楚混去与任思革沆瀣一气,施言墨难不成以为她还会大义灭了安庆的亲不成? 说起来也是她当初的错,养虎为患!言子归要真是那么蠢,自己也只能把他打到哭着道歉了! 不过再想想……大义灭亲? 宋游鱼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她托着下巴细细端详起来。 施言墨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她表情认真,所以也不出言发问打扰,只是静静的等着。 一刻钟之后,宋游鱼拍了拍手道:“鱼儿倒是真有个办法。” “哦?”施言墨闻言看了过来。 “鱼儿要回去宋家,盯紧段氏。”宋游鱼道。 施言墨不赞同的皱了皱眉,“段氏?她一个无知女流,本侯已经派人查过了,段余勇这事瞒她瞒的很紧,找不出来什么线索。” “非也。”宋游鱼竖起一根手指,在面前摇了摇,对着施言墨正色道:“段余勇自然是要瞒着段氏的,可这其中有个问题。” “想来侯爷也是查过我的根底,宋家的根底,以及段家的种种吧?” 她说的大方,似乎对于施言墨私下查她一事毫无芥蒂,但施言墨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一丝讽刺,于是鼻腔里冷冷的哼出个“嗯?” 宋游鱼似乎真的不以为意,反而笑道:“侯爷若真的查过,自然也该知道我娘与段氏之间的关系,知道人说段氏旺夫,在我娘死后嫁给爹爹,爹爹才有了做官的命。” 施言墨点点头,他确实听说过这些,而且当初也查过,不过只是巧合罢了。 宋仁安当初能金榜题名,并无行贿舞弊,所以他也并未再继续怀疑。 “爹爹的才学是真的。”宋游鱼皱起眉头,早在做安庆的时候,她看过宋仁安的折子并诗文,其人除去胆小,并不是无能之辈,只是太过中庸保身而已。 “但是即便是能高中状元,也不见得官运就能如此亨通,若是鱼儿没记错,那与爹爹同期的许多官员,至今还在外放未能回京吧?”宋游鱼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是因为他跟对了老师。”施言墨仁孝,虽说也知道宋仁安对宋游鱼不好,但听到对方提起自己父亲语气淡漠,还是有些不悦,轻轻地皱了眉头。 “呵呵。”宋游鱼笑了,“侯爷说的不错,爹爹能有今日官位,全是因为当初拜在了丞相门中。 纵使他并未随丞相一派与长公主作对,但朝野上下,也都把他视作丞相一边的人。 如今若不是因为丞相被害,他无人依靠,也就不必摇摆在是否要靠鱼儿与侯爷攀关系的两难选择了。” 施言墨心里也随着她的说法微微一动,“你是说?” 宋游鱼见他大概明白过来,点点头道:“没错,如今朝中丞相门人堪称冠盖满京华,但那都是最近十年的事情。 二十年前丞相还不是丞相,只不过是御史大夫,官位不过与今日的爹爹仿佛,而且御史乃是言官,最是朝不保夕,爹爹怎么就能慧眼如炬的拜入门下? 早先鱼儿也只当是运气好,如今想想,这其中未必就没有什么玄机?” 施言墨听她这样说,也觉得有些道理,但古话说子不言父过,宋游鱼却像是外人一般对宋家家事侃侃而谈,到底让他心底有郁闷。 宋游鱼不知他在想什么,不过就算是知道,她也不会在意。 宋家对她来说,从来就不是自己家,更遑论家人。 “今日里正好有些流言可以利用,不如侯爷便将我送回宋家,只说是择日完婚,正好我回家一探究竟,可好?” 听她这么说,施言墨眉头一皱,“怎可用你的名声做饵?!早间的事情实属无奈,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他眉目间的怒意十分明显,显然是已经料到了宋游鱼所说的“流言”。 宋游鱼对他这一点几乎迂腐的执拗十分无奈,但也觉得可爱。 她趁着施言墨行动不便,走上前去勾起施言墨的下巴,轻声道: “侯爷如此疼人,真让鱼儿感激涕零,不过侯爷也不必懊恼,日后鱼儿嫁过来,侯爷多疼疼鱼儿不也就是了?如今正事要紧,就这么说定了吧?” 若只是听她言辞倒是没什么,可恨的是语气。 明明吃亏的是她宋游鱼,但施言墨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要被挂上鱼钩的香饵! 第120章 终于说通了 http://.biquxs.info/

宋游鱼见好就收,见施言墨眉目间开始拧起来便知趣松手,伸手在他的眉心揉了两揉,“侯爷还年轻,再皱下去就老了,到时你我在一起不相衬可怎么是好?” 随着她的凑近,一阵阵如兰似麝的香气也萦绕在施言墨的周围,简直让人不由得心动神摇。 饶是施言墨定力极佳,这时候也有些醉了。 醉到不想把那只在他眉心作乱的手给拿开,反而还觉得挺受用的。 只是他这心理活动,在面上并不显,宋游鱼也不在乎。 反正她从上辈子认识到这辈子,施言墨的日常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一个表情,那小部分时间里,也不过是用一个表情略加变化。 比如现在,宋游鱼站着,施言墨坐着,虽说是没比宋游鱼矮多少,但总归看她的时候,施言墨要从下往上。 他眸子形状生的极好,内眦钝圆,有少年气,但眼角狭长,如工笔白描出的一般利落风流,眼下的一抹弧度又微微的弯起,若专注看人时便显得含情脉脉。 而且宋游鱼还有个惊喜的发现,她抿了嘴笑道:“侯爷这睫毛,真真的是羡煞女子。” 她说完,就发现施言墨不自在的瞥向了一边,再不敢看她,但那两柄小刷子般的鸦羽长睫,简直像是在人心尖上挠了把痒痒一般。 心里想着,她手上的动作就从眉心划去了眼睛上,指尖软软的压在了施言墨的眼皮上,轻轻的拨弄了两下睫毛。 施言墨终于是恼了,伸出手一把抓住宋游鱼不安分的爪子,哑了声音道:“别乱动。” 却惊觉对方的手凉的像冰。 于是皱了眉头看向宋游鱼,“另一只。” 宋游鱼一时没反应过来,施言墨也不等她动作,顺着胳膊便把她的另一只手抓了过来。 血气不畅的指尖乍一被对方的大手围住,那份暖意让宋游鱼舒服的几乎要叫出来。 施言墨还不光是握着,宋游鱼的手比他的小很多,团在掌心里柔若无骨的触感让他罕有的失了定力,几乎是“把玩”了起来。 宋游鱼一开始光顾着舒服没反应过来,等到发现施言墨玩她的手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脑门上不由得垂下几条黑线来。 “侯爷……鱼儿的手好玩吗?” 她可不是施言墨,被调戏之后毫无还手之力,她就算还不了“手”,那也还有嘴可用。 但没想到施言墨居然也并不落下风,低着头一边揉弄一边道:“宋姑娘手怎的这么凉,是身子还有不适吗?” 宋游鱼就是心再大脸皮再厚,到底也没好意思冲着施言墨嚷嚷自己来癸水这事。 于是施言墨等了半天没听到回答,抬头的时候难得的发现宋游鱼的腮边染上一抹红晕。 向来只有他在宋游鱼面前被逼的面红耳赤的,这是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宋游鱼在他面前脸红了起来? 施言墨倒是想问,但他也没有宋游鱼那样恶劣的爱好,想想也就作罢。 反而是在这难得的温柔气氛里,又开口说起了正事。 “本侯也知道你的意思,宋仁安当初会拜入丞相门下确实蹊跷,但也未必就不是运气,老丞相一生刚直,你怀疑他与贪墨一事牵连的可能,实在是有些牵强了。” 宋游鱼一声冷笑,用力的将手抽了出来,“侯爷的意思是,长公主贪墨就合情合理了?这世上的事情,原来都是不用问清楚,只要看看表面样子就行了的?” 这么说就太气人了!她吃得好用得好,那是因为她地位尊贵,又跟着赵行泽做生意赚来的! 天下第一商行的启动资金,她可是投了不少银子的! 虽然这不能跟施言墨说,但他凭什么就觉得自己非要贪墨内库! 施言墨被她这句话也给噎到了,一时语塞。 两人之间的气氛重又变的尴尬起来。 施言墨捻着指尖,只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他放缓了声音道:“本侯并未说长公主便贪墨,只是你我并非丞相与长公主,如此贸然猜测,多有不妥。” 呵,他不是丞相,自己可就是长公主! 宋游鱼气的牙根痒痒,却又不能分说,只能嘟了嘴巴生闷气。 施言墨见自己的话像是让宋游鱼更生气了,也有几分无奈,圣人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宋游鱼走到一边,过了好一会,才又开口道: “就算老丞相与此事无关,但鱼儿要说的是宋仁安,他在朝十几年,确实谨小慎微,并无差错,但也中庸怕事,从未建功,却一路升至三品,未必其中就没有段氏娘家的功劳。” “总之,侯爷如今也伤着,不便再劳心劳神。如今既有契机,鱼儿也该回去宋家,总不成到时候要在施家的宅子里成亲,那可不叫齐京中人人笑掉大牙?” 只是她有道理,施言墨也有。 “段氏不过一无知妇孺,即便是宋家与段余勇真有勾连,你与她素有旧怨,又哪来的机会去查探?” “侯爷是看不起女子吗?”宋游鱼讥诮道,“男子汉大丈夫在外建功立业,从不觉得后宅难为,鱼儿倒想请教侯爷,且不论旁人如何,光是施家大宅上下,丫鬟仆妇家丁护院也有数十名,难道老太君和大夫人平素管理起来很容易?可曾需要老太爷打理过?敬德将军与侯爷手下自有雄兵强将,但那普通男子一辈子,可曾管过这许多人许多事?” 施言墨不说话了。 又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缓缓言道:“你主意已定,本侯并不拦你,只是回去宋家,此番流言不休,你日子也不会好过,而且段氏对你未必便没有芥蒂,你自己要小心才好。” 他话说的轻缓,但宋游鱼又不是不识好歹,听他这样关心自己,也是心内震荡。 “鱼儿多谢侯爷一番美意,”她也软下了声音,“但段余勇一事如不清查,那长公主便只能至死还要背负一个贪墨的骂名,鱼儿受长公主照顾良多,就算是有些危险,也想要把事情做了,才不觉得白活一场。” 第121章 初次告白 http://.biquxs.info/

“你对长公主倒真是一片忠心。”施言墨似有感叹,“这样无赖的接近本侯,一直都是想要为长公主报仇的吧?”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过来,宋游鱼心里一惊。 这些日子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已经和缓许多,不复最初私底下的剑拔弩张。 对于施言墨那些明显的示好,她已是照单全收。就连此刻…… 他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自己不也并未再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么? 但施言墨问出这话,又是何意呢? 答案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为什么要寻这样的时候戳穿开来? 施言墨看出了她的犹豫,温言解释道: “这些时日下来,你对长公主如何,本侯已经看清了,对本侯的态度,想必你也已经清楚。 若你只是为了长公主,本侯不想欺心。 你若是后悔了,虽已下聘,但总归还是可以退亲。你也不必担心,其中声名有损之事,本侯也可以一力承担。” 宋游鱼却摇了摇头,摇的很坚决。 “鱼儿从未作此想法,侯爷莫要多心。鱼儿对侯爷,当真是日月可鉴天地可表,只是事有凑巧罢了。” 说完,她自己都想捂脸。 真是被逼急了什么都敢说,事有凑巧…… 她这是拿了哪来的老土话本苦情女子,我凑巧爱上了我的仇人,于是在感情与理智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吗? 真是太假了。 宋游鱼一边吐槽自己,一边偷眼看向坐在上首的施言墨。 对方刚巧也在看她。 这种做了尴尬事还被别人发现的羞耻感,顿时让她脸整个红透。 施言墨少见的舒眉而笑,并对着她招了招手。 他这一笑,就似是玉雕的美人突然活了过来,让人打从心底里生出亲近的意思来。 宋游鱼便如同被蛊惑一般,晕晕乎乎的走了过去,只是还未到跟前,施言墨便弯了弯腰,一把捞过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背对着自己圈在了怀里。 春衫单薄,再加上癸水来时的体虚畏寒,此刻感受到紧挨着对方身体传来的热度,瞬间便暖的让人想哭。 但是她面颊却也红的滴血。 因为此时两人的距离,绝对是宋游鱼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与男子最近最亲密的距离了。 她想要挣脱,但又手脚紧张到发软,完全使不出力气来。 就在宋游鱼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施言墨低低的声音。 “本侯知道你从来说的都不是真心话,但就算这样,你说了,本侯就当真,事到如今,你若是再想逃,本侯就不会允许了。” “去吧,父亲母亲那边我去解释,一会让无双送你回去,在宋家一切小心。” 他说话时,湿热的气息一下下的打在宋游鱼敏感的耳垂上,激的她几乎颤抖起来。 都说完了,施言墨才松开了钳制。 宋游鱼几乎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跳起来就往外跑,也顾不得自己不舒服了。 一直跑到看不见施言墨所在的屋子了,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这些话对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她觉得每一个字她都听懂了,但连起来对方说了什么,她却完全不能理解。 什么自己说了他就信了?自己说什么了? 哦,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他当真了?! 宋游鱼目瞪口呆,随后手里捏着帕子紧紧的捂到嘴上,生怕自己没控制好叫出声来。 但是管得住嘴管不住心,她心里却有个小人在疯狂的尖叫着。 鬼都知道那是她说来骗人的! 施言墨是傻子还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不过疯狂之后,理智很快重又占据了上风。 宋游鱼一边转身回去自己院子,一边在心里认真的盘算着。 施言墨不是傻子,但他也没可能喜欢自己啊? 难不成他真的当了二十多年正人君子,憋到神经错乱?就喜欢别人死缠烂打的喜欢? 不对不对,这一定是他的计策,施言墨要让自己误会,然后放松警惕,暴露些安庆的事情出来好利用…… 可是,利用什么呢? 从大殡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那时候还是暮春时节,此时却已经隐隐入夏。 公主府被抄没,宫人也概数被囚禁在其中等候发落,他关着星图,却又并未严刑逼问,明明有机会把赵行泽他们一网打尽,却又做好人放了他们…… 就连言子归的事情,他似乎也没有过多追究? 所以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宋游鱼那一通狂奔之下,早就把等在门口的轿子和无双甩脱了去,最后竟是自己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走回了住的院子。 但她这可把鹊儿给吓到了。 怎么小姐出去的时候是坐的轿子,回来却是自己走回来的?而且鬓发散乱面色苍白,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鹊儿一边赶紧上前搀扶,一边小心的问道,“是不是侯爷……” 宋游鱼脑子里还在盘算自己回去宋家要做些什么,听到鹊儿这样问,下意识的道: “你去收拾收拾东西,我要回家去。” “啊?!”鹊儿愣住了,她虽然之前一直劝自家小姐回去宋家,但怎么都不能想象是这副样子。 看起来,就像是宋游鱼惨遭欺辱,还被扫地出门一样。 太过分了! 她快走几步上前,拦在了宋游鱼的面前,气咻咻的道: “小姐,侯爷怎的如此不讲道理?!这个时候赶我们回去,那别人会怎么看?!” “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宋游鱼顺嘴接话之后,总算是回过神来,见鹊儿面对自己一脸委屈的样子,不由得好笑道: “他赶也是赶我走,你已经是施家的丫鬟了,我走了,你就乖乖的去跟着侯爷,让她早点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说完,也不管鹊儿又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宋游鱼直接进屋子收拾自己的行李了。 她东西不多,来的那天是施言墨赶到宋家将她直接抱走的,过来之后平日里的衣物妆饰也是施家直接准备好的。 如今真的到了收拾起来,也不过就是几套被自己穿过的衣物罢了。 第122章 宋仁安旧事 http://.biquxs.info/

收拾完东西,宋游鱼便独个坐在了床上,打量着这个小小的房间。 说是小,其实比她在宋家的那间屋子还是大了些的,她在这里的日子也算是寄人篱下,但比起在宋家的时候,倒还更自在些。 若不是出了今天这事,施家上下最多也就是大夫人会让她有点尴尬。 平日里对她的态度,更像是对待一个远房的亲戚小姐。 她原以为是施家门风不错,但这些日子下来,才知道真的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必自己能安安生生的住在这里,施言墨也该是做了些什么的。 倒是多承他的情了。 宋游鱼自嘲的笑笑,原来一心憋着要找机会报仇的,却不曾想阴差阳错下来,居然是如今的局面。 只是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若是能将安庆的旧日罪名一一洗刷,她便不用再担心因着自己的关系而牵连到谁头上。 她留在施言墨的身边,正好还可以借对方的手,去梳理开那些错综复杂的明争暗斗,给修竹一个格局完美的朝堂。 不管施言墨到底是在图谋什么,总之他们两个现在,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宋游鱼想起星图劝自己的,上天能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想必是看她过去过的太辛苦了,如今换个身份,让她过的更自在些。 那就自在些吧,位高权重时站在顶峰之上总揽大局,总让人觉得一刻也不能松懈。 如今没有了那样的视野,许多事情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虽然如蒙眼行路,惶惶然而不可知前路多舛,但终归是落到实处,不用担心哪天脚下一空粉身碎骨。 对宋家的怀疑并非是她突然想出来的,早在之前听鹊儿说起那些尘封旧事时,她便怀疑过这其中的猫腻。 平民百姓不知官场险恶,更不懂一个无权无势的穷书生要做到三品大员有多么艰难。 不,那不叫艰难,那叫登天。 举子赶考,每次开考时都会从四面八方涌至齐京,不下万人众,每一个都是齐京各地最优秀的栋梁之才,但在万人之中,每科能考取功名的,不过二百余人罢了。 错过一科,便要再等三年。 许多人等白了头发也未能考中,只能靠着教书或做小吏营生,只盼能有朝一日登天梯踏青云。 在那考取了功名的举子当中,又有一多半都是齐京的世家子弟。 这倒不是学官们官官相护,但生在齐京之中,与那穷乡僻野之中的穷书生,起点不同,见识文才谈吐风度自然不同。 这些东西,都不是靠一个死读书便能悟出来的。 所以那些背后无人的穷书生,考取了功名之后,也多半是被派往各地做官,运气好的熬上三五七年或有出头之日,运气不好客死异乡也从不少见。 所以施言墨最为人称道的,就是居然以总角之年参与科考,虽未名列前三,但也入了甲等,能称得上一句天子门生,而后又拒绝掉安庆投来的招揽,去翰林院中做一个小小的侍诏。 外人看他如今年纪轻轻便已官至二品,封侯列士,仿佛上天眷顾。 但只有做过安庆那样的位置,才会明白,施言墨的平步青云,与才华心性有关,与家世筹码有关,却唯独是不需要太多运气的那一种。 可宋仁安,就完完全全的是另一条道路了。 朝中四品以上官员的背景资料,宋游鱼当初遣人细细调查过。 尤其对于六部尚书这样重要的官员,那资料她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忘记的。 这宋仁安当初,科考成绩不过是甲等末流,险些便要算作乙等里去,只因他书法略好,胜了半筹,才得中先帝青眼,选在了甲等末。 想要在朝中立足,便要备了礼往各位位高权重的朝臣家中自认门生,敬茶认师,从此后在朝中才算是有了庇佑,同气连枝。 这一步才是最难的登天梯。 走对了,从此平步青云;走错了,迟早万劫不复。 任谁都没想到,穷书生宋仁安备不起厚礼,跑去到那时候门可罗雀的御史大人府上抨击世事,结果被御史大人收为门中弟子。 御史虽无实权,但上可谏天子,下可参群臣,众人不愿与之结交倒罢,但忌惮还是真的忌惮。所以竟给这宋仁安赚了第一个好处——在京任职,户部最下级的六品文书,既无油水,也不轻松。 这其中自然有些猫腻,但大家心照不宣,便也无人在乎,就连当初宋游鱼自己看了,也不觉得值得大惊小怪。 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能在齐京中做一个小小的里正,那觐见天子的机会也比外省的县令要高的多呀。 宋仁安这事,原本在一众同年中连被当做笑话的机会都没有,众人皆以为他和那位御史大人很快就会变为一抹过眼云烟。 但谁能料想,三年后,御史大夫拔擢至门下侍中,而后历遍三省长官,最终做到了国之右相,太子太保。 宋仁安自然也一路水涨船高,做到了户部尚书,只是他品性还不坏,为人做事谨小慎微。 所以宋游鱼当初,也只是觉得此人的运道实在是好的令人称奇,却并未放在心上,也并未升起要将户部主事换人的心思。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不身入居中,往往都是臆测。 她身为安庆时只觉得此人只是运气好,但做了对方的女儿……便未必如此了。 对方做父亲实在是不称职的很,像极了有了新欢便抛却旧爱的负心男子。 但他偏偏又总是让人觉得,心中并未忘记当年那个与他患难与共的结发妻子。 若非如此,以段氏的百般手段,就算自己是个傻子,也绝对活不到她重生而来的那一天。 宋游鱼正在思索以上种种,却突然听见屋外响起无双的声音:“宋大姑娘,侯爷遣我来问问,您这边收拾好了吗?” 若按往日,鹊儿一定会先跳出来回答一声,但今次等了一会,院内却无人作响。 宋游鱼心里轻轻地“咯噔”了一下,她板了这么久的面孔,鹊儿终于是遂了她的愿,投奔去施言墨那里了吧? 无双再问时她应了一声,拎着包袱站起身来走出门外,笑妍妍的道: “都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第123章 回到宋家 http://.biquxs.info/

无双替宋游鱼接过了包袱,两人一边走,无双一边道: “侯爷说,之前老太爷与老太君来他未能拦下,让姑娘受委屈了,还请姑娘见谅。姑娘回去之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您只管派人来侯府说一声,侯府定然全力支持的。” 宋游鱼只默不作声的走着,无双纳闷,却又不方便询问,只能尴尬的闭了嘴跟在后面。 施府虽大,但宋游鱼毕竟住不到自家人的三进之内,所以也不过是走了大半刻钟,两人便出了大门。 眼前是一顶细布软轿,宋游鱼皱了皱眉,她这几日坐轿子每每都不是什么好事,简直都快出来心理阴影了。 无双赶紧解释说是施言墨知道她身体不舒服,担心马车颠簸,特意安排了轿子,请宋游鱼放心,安排的轿夫都是最老练的,断不会让她难受。 行叭,人都这么说了,自己再挑剔不显得太不知好歹吗? 宋游鱼撇了撇嘴,努力无视了自己心里的那点障碍,从无双手里接过了包袱,就要上轿。 结果她还没掀开轿帘,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鹊儿的哭声,“小姐……” 宋游鱼无声的叹了口气,扭过头来,就看见丫鬟皱着一张小包子脸哭唧唧的站在门口。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去找侯爷了吗?” “小姐您带我回去吧?宋家也没有个服侍您的人,难不成您回去还要自己料理吗?” 宋游鱼笑了,“以前只有你服侍我,是因为我是宋家的疯丫头,如今我是信阳侯未过门的妻子,你猜我爹和母亲会不会让我自己料理?” “那也不行……他们……”鹊儿还是不死心的要劝宋游鱼。 宋游鱼摆了摆手,“你莫要再说了,侯爷也答应我替你找个好人家,你如今年纪不小了,也该为自己考虑些。” 鹊儿这下子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低下头,转向门边。 宋游鱼以为自己终于说服了她,也狠下心扭过头准备上轿。 却不想,从门内传来一道男子声音: “如果是本侯说不呢?” 宋游鱼再次惊讶的回过头去,正见到鹊儿回过身去扶住了施言墨,对方动作极慢但却极稳的走了出来,面色虽有些苍白,但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也未必能看出来他受伤。 “侯爷怎么出来了?”宋游鱼一怔之后,总归还是有些关切的问道。 这个人受了伤就不能好好待着吗,怎么每次都要到处乱跑? 施言墨听到她的关心之后,似是很满意的勾了勾唇角,但也只是一瞬,又沉下了面孔道: “本侯接了你回来,却让你自己走,这于礼不合,所以来送送你。” “那侯爷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宋游鱼不解的问道,“难不成侯爷要反悔?” “本侯自然不是反悔,但你把鹊儿的卖身契转给本侯,她也就是本侯的人了,对吧?”施言墨的表情里突然带上了几分狡猾的笑意,“既然是本侯的人,那本侯命令她去伺候本侯未来的夫人,想来她也是要听话的吧?” “可侯爷答应过鱼儿,要给她挑个人家。”宋游鱼皱了眉头。 “本侯自然会帮她找个人家,可也没说是什么时候啊?”施言墨一本正经的道。 宋游鱼气的险些要当街翻一个白眼给对方看看,她怎么不知道施言墨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哦不对,她知道,这人不光是无赖,还不要脸! 她干脆再也懒得说话,愤愤的掀开帘子坐了进去,再也不想理外面的施言墨。 但是过去了小半刻钟,外面一丝声响也无,宋游鱼又有点紧张,不知道对方还想干什么。 刚伸出手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施言墨的声音在轿外响起: “回去宋家自己小心,有什么事情让鹊儿来找我,侯府如今上下都识得她,不会有人拦着。” 话虽平淡,但宋游鱼还是听出了里面潜藏着的一丝关心,也不由得为之意动,但方才那一点脾气还在,于是闷闷的道了句:“我省得,不会误了大事。” 轿外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也是大事。”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施言墨便对轿夫吩咐道:“启程。” 好在宋游鱼也不知该怎么回话,就怔怔的坐在轿子里。 施言墨这是怎么了?一朝开窍,疯狂硬撩?……太可怕了,她赶紧甩了甩头,把这种想法抛之脑后。 想来他还是不肯信任自己吧?还要派鹊儿来监视。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轿子便轻轻地停了下来,鹊儿的声音响起:“小姐,咱们到了。” 这就到了? 宋游鱼在轿子里又坐了一会,发现自己心里还是对宋家有相当的抵触。 不过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从轿子里起身,这要不是为了自己的清白名声,真是说什么都不想回来见这一家口是心非的人。 鹊儿扶着她,眼眶倒是还有点红,但脸色上并无异常。两人提了裙摆,款款的走上门前台阶。 宋家门房见了鹊儿就已经知道了是她回来,早在人还没下轿的时候就已经派人进去禀告。 这会开了侧门见礼,弓腰叉手,只是脸上有些不阴不阳的道: “大小姐这么快就回来啦?信阳侯没留您多住些日子?” 态度是恭敬,但话说的怎么听都像是冷嘲热讽。 宋游鱼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心里冷笑宋仁安果然没能让段氏学乖,什么禁足暖心阁半年,果然都是假的。 不过也没关系,这次她回来,她们的好日子才是真的到了头。 但没想到一旁的鹊儿却出了声:“怎么和小姐说话的?!你也想挨板子了不成?” 这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宋游鱼回过头去,面色有几分惊讶。 鹊儿往常是个最胆小怕事的,当初自己在家和下人呛声她尚且要劝一劝,如今怎么自己还没做声,她倒是有脾气了? 果然如今认了施言墨做主子,有了靠山,是不一样了。 宋游鱼想到这层,也不知该说什么,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向内走去。 那家丁也没想到鹊儿如今有这样的气性,冷不丁的被噎住,一直到两人都进了二门也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