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画苑》 第1章 辛茹闹画赛,可混可拙 有些事我只能现在说了,我怕一会儿我就忘了。 我叫辛茹,含辛茹苦的辛,含辛茹苦的茹,我是一个画画的人,却不是个会画画的人。 那天在一场绘画大赛上,我砸掉了第一名的奖杯,那咣当一声巨响一时间让整个赛场都定住了,而后,我便就如期所至地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鄙夷。 我不要假惺惺的同情,我宁愿真实可恶的鄙夷。 你知道他们的第一名是如何评选出来的吗?台上每一位画者站在他们的作品旁边对他们的作品予以夸夸其词,台前围着一圈人,高低竞价。最终谁的画拍卖得价格最高,谁就能入围画赛的前列。 不对,还有评委的呢,我漏掉了这最重要的一点,台前赫立着三位画界声望极高的画家,他们的画都被视为过千金难求。 规则以定价为基础,而后主要也是要经由他们看似专业化的评定的。 所以,我砸掉了那评选出来的第一名的奖杯后,顺便也把他们骂了一通。 你要是知道那第一名蓝韫威是另两位今天还未到场的、同他们这些评委齐名的百万画家的亲儿子,你要是知道我一个从小画过的画比写过的字还要多的人连进画界的资格都没有。 真那样,我不信,你是我,你可以一点儿也不气愤。 “你们可都是画界盛名远扬的画家,是所有爱画之人的楷模,但是你看看你们,你们看看这赛制,由定价轮胜负,由声望排高低。你们是艺术家啊,你们不是商人的啊!若要钱要名要利,何需再担上文艺这两个字!?”最后一句话吼得我嗓子都沙哑了。 人声鼎沸,有的人捂脸捧腹至大牙笑掉,有的人添油加醋地嘁哝着唯恐天下不乱,还有人看着蛮生气的,我不知道他在气我什么…倒是这三位老家伙都蛮沉得住气的。 “以画论定,小丫头,所有的参赛作品我们都是看过的,竞价只是一种对每一位画者的额外奖赏。此次第一名的确是风格出尘,画风清奇,就在这一个奇字上,而恰好是蓝韫威罢了,你看他父母都没来的。我们看画不看人!”左边这位先说话的评委名为于展游,百万画家,我听说过的。 “看画不看人?那么懒散的几笔都能被你们奉之瑰宝,要我如何服气?”我看向那个众望所归的第一名蓝韫威――那个鼻孔朝天、一双桃花眼玩味泛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他并不看我。 我那凉薄的语气是发自心里的:“就因为有天赋,所以一笔也是奇画的吗?艺术本就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反正鉴定结果在你们,在定价结果,人云亦云,大家说好那便就是好了是吗?” 蓝韫威那目空一切的视野里什么都容不下,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话头在他,他却置若罔闻,这倒是让我诧异了一下。 “正因为艺术让人捉摸不定,所以才是可贵的,世人真能看懂蒙娜丽莎的又有几人的呢?小姑娘,你看着也不大,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和底气让你敢在此对我们指手画脚的?”我只知道这个男人姓张,另一个百万画家。 “凭我画过的画比写过的字多,凭我画过的画比你们看过的画还要多!”这就是我的底气,其实这也就是我唯一仅存的底气。 “说说逞能话谁都会的,你这口气你这话也就别让人贻笑大方了!”这个姓段的说话尖酸刻薄至极。 “我不服!” “既然你不服,那把你的画拿出来让大家瞧瞧,让在场诸位一起来评定,你可愿意?”最后说话的是一位女画家,她我知道,她叫周芷兰,曾经拒卖过一幅百万画作,艺术家就该有艺术家的风骨,不该像个推销员一样四处宣扬推销自己的产品,那不是产品,那是作品,是艺术品的。 “周木白!”我没拿出我的画作来,我之前所说的有关于我的也都是真的,请不要质疑,即使我画过那么多的画,可我… 周木白就在台后,他是第二名,但我觉得他该是第一名,所以我固执地为他大闹了一场。我没想把这趟浑水搅得清或者更浊,我没那个通天的本事。 结果是我和周木白一起被赶了出来,我没为他争得那个第一名的头衔,后话好像是说第一名被我一搅和成了另一个姓玉的女人。要是他蓝韫威真的实至名归,干嘛要变得啊?你说是吧! 周木白也生气了,他对我道:“茹茹,你知道我混到今天这个地位有多不容易的吗?文艺界是个水很深的地方,尤其是现在,不仅深还浊,你要想有立足之地,你就不能拙,你必须要…” “媚俗?” 他不说话了,看我的眼神里透露着“孺子不可教也”的失望。 我拙拙地昂过头,他更对我的一意孤行感到无奈之至。 他转身,只顾自己皱着眉头快步向前走,我喊了他好几遍,他都不理我。 我只能假装拖着哭腔,紧跟在他身后不停地诉说我的委屈:“我容易吗我?我画了那么多的画,却从没被一个人认可过…我都奇怪,我做什么无厘头的艺术生啊?还不如让我去当个四肢发达的体育生算了,那多公平啊,努力跑就行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一分汗水一分收获,那多让人无话可说的啊!” 我絮絮叨叨了一路,我才没有真哭呢,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我心大,我心被磨得只能大了。 突然,他冷不丁回过头来对我吼道:“所以你才进不去的,你就是再画上几百万幅画,你依旧是籍籍无名的,辛茹你明白吗?画不仅仅是画,画是有神有灵魂有人情味的!” 周木白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的,他居然吼我了,我和他同年同月同日出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以为不管我做再过分的事,全世界都讨厌我,他也还是会站在我一边的,我喜欢上画画也是因为他的,但是现在,居然连他都在这样说我。 我是个有骨气的人,我转身就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跑,我不想让脑袋动起来了,那解不开的结把我的神经绞得很疼。 现在换他在后面追我了,周木白跑不过我,虽然他是个男人,但是他从小就体弱多病的。 他喊着我,一直喊着我,我堵住耳朵就是不听地快步跑着,而后我不知是出车祸了还是掉下水道里了,眼前一抹黑,我就把这些全都忘了,把这里和辛茹有关的一切都忘掉了。 往后就是故事真正的开始了,那似乎发生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又似乎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后,总之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以上这些你要记得的话那也就先帮我记着吧,反正我现在是忘记了。 第2章 忘尘异世天命之童 “将军,夫人生了,是个小姐!” “诶?小姐怎么不哭啊?” “不会是个哑巴的吧?” “不会吧?你看她的眼睛,看着好有灵气的!” “对啊,你看她的眼睛好大啊,还瞪着你呢!” “真是可爱!” “可她怎么不哭的啊?” 我一出生就能听懂人话,直到后来我有了阿席的时候才清楚,原来不是每一个人一出生就能听懂人话的,除却我这一个例外。 此刻,我眼前满是妙龄少女的脸外加这复古的天花板,介于她们还在纠结我是不是个哑巴,我就特别想要解释一下了,我张张嘴,然如同每一个新生儿一样我还是不会说话的。 “要不你掐小姐一下,她疼了该就会哭了的!” “这不好吧!” “将军带世子进宫去了,夫人睡下了,咱们就先这样试一下,等将军回来了,夫人醒了,我们也好回话!” 喂,这群人也太大胆了吧,我怒目圆睁地看着她们,必须得解释一下了。我“哈”地一声大笑了起来,如同每一个新生儿会哭一样,我也会笑,我“咯咯”地笑了起来,以示我不是个哑巴。 他们三三两两相视,一个个皆是瞠目结舌。自此,东朝灵都第一个一出生就笑而不会哭的婴孩儿诞生了,没错,就是我,辛可茹! 名字是我娘给我取的,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觉得她端庄漂亮温柔特别好,就是体弱多病,尤其是生完我之后她老是咳嗽,每每都是面色苍白,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我的爹爹是一位将军,他虽是一粗人,可待我娘亲却是极好的,值得一提的是他就我娘亲一位夫人。整个东朝灵都朝堂上下放眼望去,男人几近不无三妻四妾,除却他和当今君上。 这话没问题的,满朝上下除却我父亲辛将军和东朝最高统治者君上外,都是三妻四妾。若是想听这东朝历史的话,那要等日后我上完文史课才能知道的。 在我印象中,我一出生就不知从何得来的印象中,帝王之家都是三宫六院,君王皆是后宫佳丽三千。所以当我快满月听见我爹爹和娘亲的这段对话时,我几近暴躁。 “将军,我生阿茹那晚,君上密招你进宫所为何事啊?” “夫人别担心,是好事!” “什么好事?” “君上特招我进宫,说是据宫中占星台卜算,阿茹有大富大贵之命,是东朝吉人。所以特地告知我,他已授意阿茹作为了太子殿下的太子妃人选!” 什么,太子妃?太子谁啊?宫中形势变幻莫测,时而都是江山易主的,更别说是太子了?这太子都不定,君上就这么着急定太子妃了?就因为那不科学的算命的?还有啊,我现在还不满月啊,你那太子多大了啊?我不接受大叔,还是有着三宫六院的大叔,我绝对不,你们都不征求我的意见,我抗议。 然他们根本就不理我,娘亲用她那甘甜的**堵住了我的嘴,没办法,吃人家的嘴软,我先吃饱了再说,反正以后长着呢,变故也多着呢,我不着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听听他们的分析。 “可是你进宫之时阿茹都还未出生的,是男是女你都未知,君上怎会…难道是占星台的吗?” 娘亲说“占星台”三个字时就如同说神明存在一样虔诚,足见这个地方不简单,一般的宗教信仰都挺深入人心的,可这不就是个算命的地方的吗? “宫中占星台通灵天地,卜占天命,向来灵验!我朝的每一位公主王子的星命都是由其卜算而定的,适之生,不适者弃。” “可是将军,占星台一般都只为皇家卜算的,怎么会算到我们的女儿身上!” “占星台不仅是为天家卜算,更是能卜算世人之天命。”爹爹将声音压低了些,“夫人,其实,占星台本是能卜算得出整个天下奇人异事的存在的,只是什么能算得出,什么不该算得出,都是由君上来定夺的!君上召我也是密召,不曾外扬。” 说得这么神秘兮兮的,那些算命的什么我不感兴趣,我现在只想知道那太子殿下究竟是啥样的! “阿茹,这是绿豆糕,可好吃了。不过他们说你现在还不会吃,所以我就先给你留着,等你会吃了再给你吃!”好暖心的孩子话啊,别误会,他不是太子。 我差点儿都把他忘了,眼前这个大概四五岁的小男孩是我的亲哥哥,他叫辛可嘉,整日一没事就搬着小板凳坐在我面前,跟我絮絮叨叨些有的没的,我时而都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娘亲,阿茹长大了会跟你一样好看吗?” “爹爹,你快教我舞剑,阿茹好像很喜欢看呢!” “娘亲,阿茹对我笑了!” “娘亲娘亲,我好像听见阿茹喊我哥哥了!” “你们说阿茹什么时候能跟着我到处走得玩啊?” 辛可嘉总爱说些幼稚的孩子话,所以我每次见他都笑得合不拢嘴。我一笑他更是说得不亦乐乎了,觉得我是特别喜欢他这个哥哥的呢!我不想打消他的积极性,任由他傻到了我六个月大的时候。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永永远远,就从那一天,有关我的星命变了,不知哪里来的庸医说我少了一魄。有这么看病的吗?他最好别留名,不然我长大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他寻仇。 说说那天发生的事吧,辛可嘉来看我时顺带还带了他的另一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小伙伴。他俩傻乎乎地站在我两侧,一左一右地看着我,就跟看猴一样,可惜我手脚腰背发育得还不够有力,不然定要蹭地起身告诉他们:小孩子要讲礼貌,知道吗? “她就是你妹妹的啊?” “对啊,可爱吧!阿茹,我带阿威来看你了!” “没什么特别的啊?” 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看着他那朝天的鼻孔,我甚是不悦,即刻回瞪着他。我同他对视着对视着,他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阿嘉,她眼里有猛虎!” 他还在看着我,我微微眯了下眼睛,因为在我印象中他那句“眼里有猛虎”可是超出了一个五岁孩童的稚嫩。比如看吧,辛可嘉就不知道。 “什么东西?”辛可嘉一脸懵懂地问道。 我不再同他对视了,他却还一直盯着我看,又说了这样一句话:“阿嘉,你抱过她吗?” 此刻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哭笑的婴孩儿周身除了他俩半小孩童外,是没有其他人的,其他人被他事先支走了,他说他要吃什么玩意我忘了。 他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思不正,居然撺掇着辛可嘉这个连剑都拿不稳的小孩儿来抱我,我可不是个东西的啊,掉地上后再捡起来就好了的。 他肯定就是故意的,如我所料,辛可嘉抱着抱着就松了手,而后我就像个东西一样被重重地砸到了地上。我哭可不是疼,我是赶紧得召唤出人来救我的啊。 第3章 家态合乐离散朝夕 辛可嘉倒是知错了,他慌得也跟着我一起哭:“阿茹,阿茹!” 这个鼻孔朝天的阿威倒是镇定无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一副看笑话的冷静样子。看着我们都哭了好一会儿,才假意惺惺地叫来大人,辛可嘉看不出来,我却看得明白,他的神情已然出卖了他。 我一直想,我跟他能有什么仇的啊?他居然要如此害我,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就不足为奇了,他就是那和我私下里指腹为婚过了的太子殿下蓝韫威。 当时我就记住他这张脸了,尽管这次我身体轻巧,自我感觉没被摔出什么大毛病来。 明明他是幕后指使,罪魁祸首,万恶之源,大家却把责任都推到了辛可嘉的身上。他不仅有心机,还可恶至极,他这样对我爹爹娘亲说:“将军,夫人,都是我不好,若是我不要吃绿豆糕,侍女们也不会离开,那么阿茹妹妹可能也就不会被摔了!” 我那缺心眼哥哥倒是敢作敢当:“爹爹,娘亲,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个好哥哥,不怪阿威!” 我挺想说:辛可嘉,你真是实在,就是爹爹娘亲想要怪他也不敢啊,人家是谁啊?东朝太子殿下,就是他明目张胆把我给摔死了,大概也没事的。 我也是很想为辛可嘉辩白的,奈何我说不出来,便就只能看着他受委屈了。没关系,哥哥,等我长大了,终有一天要为你洗刷冤屈的。 我辛可茹和太子殿下蓝韫威的梁子自此结下了。那事以宫中来的一名御医为我做了里外大检查后说我少了一魄而告终,你说他能不是个庸医的吗?少一魄的症状他都说不明白就敢断定我少了一魄,并且在我印象中还未有过少了一魄这种病症的。 那段时间我深思过,觉得这十有八九就是那蓝韫威的阴谋,他肯定是知道了同我的婚约,而且是不想要我的。所以就预备借辛可嘉那单纯的手除掉我,将我扼杀在摇篮中。就是这次没摔死我,万一真摔出什么大毛病了,那我肯定就做不成他的太子妃了,他真是太有心机了。 可怕的是辛可嘉视他为好友,尤其他每次一屈尊来我们辛府,哥哥非要拉着他来看我,三月一次,每次他来都是我的噩梦。 辛可嘉那不长记性的,第一次被他撺掇着抱我而后把我摔到了地上,第二次又被他诱引着背我,我的额头上磕了两个大包。 第三次更离谱,他说要我们三个捉迷藏,他和我一起躲让辛可嘉找,我那时候才学会走路,他拉着我就快步跑着,而后还嫌弃我太慢把我一个人扔到了某个犄角旮瘩处。 幸好我之前常被侍女们抱着在府中游逛,对偌大的辛府中地形颇为熟悉,才艰难地一步一步顺路找到了人。 他是在我即将找到人的时候及时出现的,把我当成辛可嘉一样地骗:“阿茹,我找了你半天,你在这儿的啊!” 明明就是他故意撇下我的好不好?我甚是不想理他,我要学会说话了,早就把他的罪行公之于众了,才不会让他嚣张这么久的。 他老是盯着我的眼睛看,时而让我特别怀疑他会读心术,能听到我的心里话,所以我尽量少看他。 来人了,他把我抱了起来,就抱一下而后交换给了照顾我的侍女,大家都夸他,说是殿下小小年纪却是极疼爱他们小姐的,真是小姐的福气。 福气?呵呵!他这个两面三刀的,在人前,表现得可喜欢我了,人后,他就是个小魔鬼。 反正他每来一次,我都要多受一次外伤,我能平安长大着实不易,幸得天佑。 我是在将近两岁时可以开口说话的,他们都说我很奇怪,迟迟不见有会说话的迹象,然一会说话了,居然什么话都会说了。 我像是急于破土而出的春笋一样急于说话,因为我必须得把这总对我图谋不轨的太子殿下的罪行揭露出来才行。 然他太狡猾了,我完全学会走路、说话后,他就再没有来见过我,我完好地活了下来。周围人也都觉得我虽然被诊断少了一魄,但是看上去也没什么大问题,相反我还比一般孩童要聪明,至少比起辛可嘉来说。 自我学会走路以后,辛可嘉有事没事就牵着我的手满园跑着,他是个很贴心也很好玩的小哥哥,他会让我骑在他的背上,不过我必须得保证有大人在,他好像不记得摔过我这件事了,但是我可是一直记得的。 “辛可嘉!”我老爱这样叫他。 “叫哥哥!”他每次都一本正经地纠正我,我偏不听,就是这样叫他。 他也从来不生气,耐心十足,往往都是我先败下阵来,叫他一声“哥哥”,而后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摸摸我的小脑袋,说一句:“阿茹,真乖!” 我们一家人的生活特别简单合乐,母亲温柔贤惠,父亲开明慈爱,哥哥纯良乖巧,妹妹聪明伶俐。府里的下人们都挺喜欢我们一家人的,觉得这满朝文武再没有比我们家更好伺候的一家人了。 那时候我和辛可嘉那绝对是兄友妹恭,感觉再没比我们兄妹更能投得来的兄妹了。不过在我三岁的时候,辛可嘉被爹爹送去了雨都息兮堂修习武艺,可能爹爹也觉得他太单纯了,要他孤身一孩前去磨砺一番。 没了他陪我,生活确实乏味了些,我整日被困在府里,也都没有其他的玩伴,倒是周围人都在以我为乐,他们总说我语出惊人,小脑袋瓜里藏着好多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然一切是在我五岁的时候生了变故,先是战乱起,爹爹不得不派人接回了哥哥,而后奉命出征,接着是娘亲整日忧劳,不久西去,再就是我和辛可嘉被君上体恤,受邀入宫久居。 辛可嘉在娘亲去世的时候哭了好久,我微笑着安慰他:“哥哥,生死由命,轮回更替,娘亲生前那么好,好人都是天使,她只是回了她的天堂!” 辛可嘉看我良久:“阿茹,谁教你的这些话?” 我都没注意到,我长大了一点儿,辛可嘉也长大了一点,他也是开始有心眼了的。 “什么天使?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一时哽咽,我就顺口说的啊,我也不知道出自何处。好吧,我还是也哭吧,我一哭辛可嘉就不管了,他可能觉得需要他安慰我才合乎常理。 爹爹一直没有回来,战事不易,他身为主帅根本脱不开身回来看娘亲最后一面。这是辛可嘉说的,他说:“可怜娘亲最后都没见上爹爹一面!” 我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而后坚定地回道:“可以的!” 第4章 鹤立鸡群自鸣得意 辛可嘉一脸惊奇地看着我,那是辛可茹第一次拿起画笔来。 我用那毛笔用得不太顺手,突发奇想地削尖了木炭,尽管用来还是不怎么顺手。我在娘亲临死前画出了一幅爹爹的黑白肖像画,娘亲是看着那幅画闭上眼睛的,她嘴里最后喃喃的也是她的将军。 大家都忙着悲伤,事后才想起询问我何时学会了画画,还是如此奇怪的画,我无从告知他们,这些都是我潜意识中生出的。 娘亲葬礼结束后,我和辛可嘉便就正式入了宫,我虽然只有五岁,但我觉得我可比辛可嘉五岁的时候有心眼多了。 我也就两年不见辛可嘉,他比我高了好多,身上也再没以前那样明显幼稚傻乎乎的孩子气了,果然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据说他还经由名师点拨,练就了一身好武艺,我想着这个好,谁要惹我不高兴了,就让辛可嘉揍他去。 宫中的生活怎么说呢?说好也还行,反正没人能欺负到我,包括那位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太子殿下蓝韫威,因为我是个有心眼的孩子。 就这两点,第一,我有心眼,会跑会说话了,还略微懂得一点儿人情世故,第二,我是孩子,童言无忌。 宫里说大也大,楼台殿阁比比皆是,而每一位楼台殿阁都有主人,所以人也是不少的。我和辛可嘉住的地方自我们住进之后就被更名为了如家殿。平日里伺候我们的宫女嬷嬷侍卫太监都分批次,四批人轮流着三天一大换两天一小换。除了我老是记不清他们谁是谁外,我的日子过得还是蛮惬意的,衣食住行比在辛府高了可不止一个档次。 辛可嘉倒是没我会享受,他的事他基本都不借由他人之手,他都是半个小大人了,知道自己照顾好自己,顺带也知道照顾我。 大概有一点他比我明白得透彻,这里再好再舒坦也不是我们的家,我们只是住在别人家,寄人篱下的滋味其实我是隐约懂的,在我的潜意识里。不过我才不觉得我现在这衣食无忧、人人宠溺的舒服生活有一点儿寄人篱下的滋味在。 我只觉得辛可嘉现在又多长了心眼,以前缺,而今多,正常的有就足够了的。 “阿茹,不可顽劣!我们现在是在宫中,可不是在家里,现在娘亲不在了,爹爹也在外不能回来,我们虽得圣宠,但也要切忌知礼守规,天心难测,万一有一日…总之我们不该被人抓到把柄的,这样很可能会被有些人用来诟病,不仅是我们,还有爹爹的…” 他常常苦口婆心督导我,说着说着也就不管我这个五六岁的孩子能否听懂这些话了,非得一意孤行地说完。 “辛可嘉,你想太多了,爹爹弃我们年幼兄妹不顾,在外为国效力,君上是需要对我们好以来抚慰军心,并向满朝文武彰显天恩浩荡,这样才能让大家都为他好好效力。所以,我们不好好享受一下,如何对得起爹爹在外的浴血奋战啊?”我是这么说的,我实在是被他说得烦了,他怎么这么杞人忧天的啊? 辛可嘉是颇为惊讶的,想来他本是准备以“算了,你还是个孩子的,我跟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收场,却被我这个五岁孩童的敏锐洞悉以及惊人天语堵得咽了回去。 “谁…你从何处得知的?” 我也算是伶牙俐齿,反正除了他这句话什么都能同他对答如流的,可他每次说不过我了偏偏就爱问上这句我答不出来的话。 “我教她的!”太子殿下每次自己来我们如家殿都不带随从,不像去旁处那般虚张声势。所以他总是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了我身后,我压根就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来了多久,要来做些什么的。 辛可嘉躬身,很有礼节地称呼一声“殿下”,他已经多心眼到不再随口叫他阿威了。 我一方面觉得大概是他参破了小时候韫威的算计,一方面又觉得他又只是多了心眼,他们虽称呼不如以前亲密了,但是我看着关系还是蛮好的。 至少太子殿下去他处没有来我们如家殿这般随意频繁,并且他跳过了辛可嘉,已经不借由辛可嘉之手算计我了,他已经可以用他自己的手段对我进行算计了。 瞧他这句话说的“他教我的”,听着像是替我解围的,是的,就听着“像”是为我解围的,他就是要让哥哥知道他是在替我解围。辛可嘉还是心眼不够,一直被他蒙蔽着,相信了那种他特地在人前营造出一种对我很好的假象。 “阿茹你还真是个孩子,殿下也就是宽慰一说的托辞,你还就真当真了!”辛可嘉说道,话外之意就是别人家给你点儿阳光你就灿烂了。 我瞅瞅蓝韫威,也懒得回辛可嘉了,就不大不小地“哦”了声。 “君无戏言,说出来就是要让你们当真的,阿嘉,她说得没错的!”他就仗着比我高,老是摸我的头。 “会长不高的!”我昂头皱着细短的眉梢看着他嚷道。 “无所谓,这样蛮顺手的!”他跟撑拐杖一样,把我当成了个扶手,更过分地是他还一直按着不让我动。 我很不乐意,却又挣扎不出。灵机一动,速速地往下一蹲,扶手高度不适了,他身体不协调地歪了一下。我再一抽空就脱离了他的魔爪,跑一边儿没他的地方游荡去了。 “还是老样子!”辛可嘉陪同他一起无良地笑着,一点儿也不向着我。 他们是小大人,虽然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颇多,但是我不爱跟他们玩,玩的话还是跟我同龄的孩子玩得舒服,我比他们懂得多,我就是孩子王。 看着那一个个单纯懵懂的小眼神,孩子王的话可就是你说什么他们就能做什么的,我老是在这时候想着,以后太子殿下成了君临天下的君王,天下所有人都对他俯首称臣,那该是何等威风的啊! 但我不羡慕他,因为他借助的是天赐的权势声望,而我用的是我的智慧,所以我还是要比他略胜一筹的。 我脑袋里藏着好多不知何处来的好玩意,对付孩子们吧,我就教他们玩了些他们不曾见过的小游戏,跳房子,丢沙包,跳绳,竹蜻蜓,你进我退,他们总是新奇得不得了,光这些小意思就把他们都打发了。 每每看着他们对我满满崇拜的小眼神,我颇为自豪。 辛可嘉说我年少贪玩,稚气未脱,蓝韫威说我鹤立鸡群,自鸣得意。也不得不说,韫威是比辛可嘉了解我的,我不是喜欢跟孩子们玩,而且我不玩,我只教他们,我只是喜欢享受被他们追捧的感觉。 第5章 天命尤物威仪棣棣 除却在那群孩子里自鸣得意一下,在辛可嘉和韫威这两个小大人面前憋屈装嫩一下,我还有一个特别要好的小姐妹。我第一眼见到她时,就很喜欢她,她长得真的很漂亮,是我见过的以及我印象中最美的人儿。 她那甜糯糯的声音着实比风铃声还要悦耳,初次见面我就感叹:“世间怎会有如此尤物?” 她比我年长一岁,是韫威唯一的妹妹,同韫威是东朝今世唯一的太子殿下一样,她―蓝韫仪也是东朝今世唯一的一位公主殿下。 是否是皇家的孩子普遍都要比一般人家的孩子聪明啊?我感叹完那句之后,她笑盈盈回道:“天地生万物,万物皆有灵,万物皆有所长,阿茹谬赞了!” 韫仪公主不仅人美性子温顺,还很多才多艺,琴棋书画,她样样精通,我起初是十分羡慕她的,觉得她什么都会,而后我又同情她,她是个没有童年的孩子。 在我当孩子王的时候,她只能以这些被外人羡慕的没有生气的琴棋书画为伴,她是今世东朝唯一的一位公主,在享受殊荣的同时,也必须得有能力担下这份殊荣。 若是说我喜欢她是因为她长得漂亮,那她喜欢我大概就是因为她觉得我有趣。她喜欢听我讲我是如何糊弄那群孩子让他们对我俯首称臣的故事,时而我感觉她也是被我糊弄过的诸多孩子中的一个。 韫仪一直把我视为知心朋友,她什么话都跟我说,因为她可以也只有在我面前才能畅所欲言而不用有丝毫顾忌,那个公主的身份,既是荣耀的又是沉重的。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东朝宫中只有一位君后,一位太子,一位公主,这同我印象中的宫廷很不一样。 这件事是韫仪给我解释的:“东朝灵都,自开朝以来便对君王实施一夫一妻制,即每一位君上只能娶一位君后,忌三妻四妾荒耽于女色。” “那也就是说韫威只能娶一个女人?” “嗯,祖辈世世代代皆是如此的,天下人作为见证,若是有违,是会遭天下人唾弃的。” 我顿时乐了,若我真成了太子妃了,也不会有人来与我争风吃醋了,荣华富贵、偌大后宫就都是我一人的天地了。并且还有天下人做见证,不让蓝韫威当朝三暮四的负心汉。那这样说来,这个太子妃还蛮不错的呢! 我颇有意愿了,就是不知道蓝韫威对于他这如此严肃的终身大事是怎么想的,那份好得很的殊荣他愿不愿意分我一份。 韫仪大概是看出了我心里的小算盘,继续说道:“开朝初由第一任君上的蓝灵先父,亲自设立可通灵天地的占星台,卜算天命,尤其是我们蓝氏后人的星命!” “占星台?弄这玩意干嘛?算命?靠谱吗?” “嘘!”韫仪一提到占星台也是神秘兮兮的,“阿茹,不可亵渎的,他若是卜算不准是断不会存留至今的。” “也是啊,不过那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啊?算谁的命?未来君上?未来君后?未来的人才?未来的太子?未来的太子妃?” “是,又不是,他算的,主要是我们的命!” “你们的命?”我有些诧异。 “对,东朝一君一后制,一珠一玉制,珠是公主,玉是太子,东朝每一代只能有一位太子一位公主。每一次君后有孕都会先去占星台卜算肚中孩子星命,若是卜算结果是星命适合,便生下殊荣无限,不适则弃!” “弃?” “对,若是星命不适,那孩子便就不能出生。母后在生我和韫威之前就已经打掉过三个孩子了,那谁也说不定的星命,恰恰就决定了我们的存在与否!” “啊?!为什么啊?不都说要人丁兴旺,子嗣绵延吗?怎么?” “忌同室操戈,兄弟阋墙。无兄友,便就无煮豆燃萁。” “这…”说得也是,就一位王子了,那太子位以及君位就是他一人的了,也没人同他抢,不用防备着自家人,也算省去了不少麻烦。也别说,这还是个办法的,就是有些冒险了,万一到时候那位王子不争气,这江山不就岌岌可危了吗? 活下来的荣光无限,适之生,不适者弃,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天定。 转念再想,占星台既是如此通天灵的存在,那想必大家都是信奉的,民心所向的君王自是能被载起来的。 韫仪早我一年进了翰林文堂,也就是专供宫中王子公主,以及有功大臣、名门望族的嫡子嫡女修习文墨武功的学堂。除身份外,就只有了年龄限制,满十不越二十。 现如今韫仪十岁、韫威辛可嘉十五,他们都在堂内,可怜我被年龄限制在了他们的世界外,一个人当孩子王也好不孤独。 因此我一直觉得那里应该是个蛮好玩的地方,我也该做点儿有挑战性的事了,整日忽悠小孩子着实太不能彰显出我的智商。 听他们说堂内有五位先生,分别教授古史、诗文、武技、算数、天理,这五位先生都是君上特地从朝中选出的能臣以及从民间征来的偏才怪才。你别问天大地大他从哪儿找来的,占星台那个神乎其神的存在似乎什么人都能寻到嘞。 辛可嘉最常与我提起教授武技的武先生,他把那位先生都夸上天了,他对我说时眼里都是冒着金光的:“息兮堂你知道吗?就是爹爹之前送我去修习的地方,天下武功排行前十中有八位都是出自息兮堂的,而我们武先生又恰好就是这排名前十中鲜有的两名非息兮堂中人士…” 他说了一通,都在说武先生有多厉害,武功有多高强,我想着那能跟着这样的人学学功夫,说不定日后我也能成为武林高手的,还不错。 韫仪最常与我提到教授古史、诗文的两位先生,她说:“史先生博古通今,你问他什么他都能同你细细道来;文先生满腹经纶,诗词典赋信手拈来。听史先生讲课,仿若能同他一起站在渊源历史长河边,明白每一件大事每一样制度的渊源意义,犹如醍醐灌顶;听文先生讲课,如入无人之境,携同诗人词人们一齐遨游于无际天地,品味人世浮沉,沧海桑田!” 韫威则是谁都不夸,颇有先见之明道:“你若是要韫仪去评价武先生,要阿嘉去评价史先生和文先生,我倒觉得这样对你来说……更为明晰。到时间了自己体会去吧,反正你也逃不掉的!” 第6章 正式入堂乌龙频频(上) 我一直觉得韫威是故意吓我的,他老爱看我出丑,所以对于入翰林文堂这件事,我还是处于翘首以待的姿态的。 然…一言难尽。 (你想过没有啊,为什么我如果不做艺术生就只能做体育生了啊?) 上课是依照古史、诗文、武术、算数、天理的顺序,五天三息,每天一堂课,一堂课一上午,从辰时到巳时,共计两个时辰。 我入堂的第一天,正好是辛可嘉最喜的武老师授课,辛可嘉把他描绘成了一个武林高手,我本也想廖表敬意,立一个远大志向。 然一看到武老师那一脸严肃得不苟言笑样子,还有旁边韫仪那咬唇的黑脸样子,我就预料到了不妙。他是真的一视同仁,毫不偏私,男女等同,新旧等同,所有人等同,举个例子吧,他对我和韫威一视同仁,所以对我们施行了同等强度的训练。 韫仪偷偷给我指了指,一旁正站着两位辅助医仙,若是实在撑不住了就会被送去医殿。她还说,晕厥、受伤、流血、骨折在武老师的课上是常事,已经算不上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了的。 我还以为他能教我们什么高强的武功呢,结果他就是在看着我们流汗流泪流血。 每次训练前都会进行限时跑测速,在他规定时间外的都得去扎马步,慢一刻就扎一个时辰,慢两刻,扎两个时辰。你是在他教课的一旁扎马步的,不仅不能动不能偷懒还得看着他继续学习,不然下节课跟不上就又有新的惩罚了,这是针对于可以入门的人而言。 我第一次去慢了三刻,就我一个人孤零零得慢了。他也不管我是新来的年纪小,规矩一说就让我照做。 扎了一小会儿我就不行了,我偷偷动了一下,他明明背对着我的,停下来莫名其妙一句“阿华,数着!”又继续讲着他的课。 “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朝我走了过来,他看着慈眉善目的,嘴也没动,我都不知道他在数什么。 “哥哥,你叫阿华?” 他看了我一眼,略微点了点头,嘴里动了动,又不曾说话,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稍稍动了一下腿,武先生并没有看这边的,于是我朝他伸去了一只手:“阿华哥哥,我叫阿茹。” 感觉武先生蛮信赖他的,那我跟他搞好关系不就行了。 他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他们去那边了,挡住了,看不见我们了的!”我大胆地起身了,活动一下腰腿。 “你今天是第一天?”他终于说话了。 “嗯嗯!” “怪不得,没人告诉你武先生的规则吗?”他朝我走来,掰弄着我的手脚重新归位,“不要乱动,继续扎着,另外不要说话,武先生就是要我数这些细节的。” “数这些干嘛?” “别说话!”他再次强调着,“你每多动一下,你的惩罚就会多增重一分,新的惩罚里又容易产生更新的,如此往复。并且善意提醒一下,惩罚不完你还是请不了假退不了这堂课的!” “请假?退课?” “小姑娘,除了公主殿下外,你是第一个第一天入堂就敢来上武先生课的小小姑娘!” “嗯?” “别乱动,别说话!你就听我说吧,首先武先生的课每次课前都会测速,除非你在规定时间内通过了,否则你就只能扎马步或是其他惩罚,被晾在一边。” “啊?怎么还能这样?” “这就是入课规定,没人告诉你的吗?家里人?你入堂前不曾托人问过的吗?” “我哥哥只说武先生武功盖世,他很崇拜!” “是亲哥哥吗?” “是啊!”我惊了。 “哪有这样的亲哥哥,把这么小的妹妹往火坑里推!”阿华略带怜悯地瞅着我。 “不就是跑步的吗?那我要是过了呢,我就可以入门了吗?”我还是期望着武功超群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我还是略懂的。 “你过了的话,之前累计起的惩罚就可以一笔勾销了,继续下一步射柳。” “射柳?” “就是射箭。” “我玩过弹弓!” “那太不一样了,射箭快准稳狠,缺一不可,先生的要求十分严苛的。据以前多年的情况来看,来上课的有二十余人,但能过他要求者最多一半。” 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继续说道:“小姑娘,给你说句大白话吧,武先生是我师父,他武功排名天下第八,君上却授意他来教一群娇生惯养的孩子,对他来说太屈才了。但他既然担下了,就只能去做,所以他定下这个标准,也就先替自己筛去那些真正是娇生惯养的平庸之辈。” “合着他折磨我们就是为了替自己省去麻烦的?” “这是在择优,他定这些标准都已经是再低不下了的,就这也还是我们武先生这儿的弟子最少,足足要比他处少半数。并且啊,依我看,这标准要再高一点儿,估计也就只能有一两个弟子能入门了,最后大概也就只剩下像太子殿下这样的天命之人了。” “太子殿下很厉害吗?” “天选之人自然不同凡夫俗子,殿下才满十五,武功修为却早已超过我这个从小就跟随师父修习的亲传弟子了。” “那辛可嘉呢?”我急忙问道。 “你说的是那位辛将军之子?” “嗯嗯!” “他可也是甚得师父喜爱的,师父曾断言在武术上,辛可嘉绝对是位可造之材,他是为数不多的第一天第一次就能轻松通过师父的测试的人!” “那他也很厉害了?那他能打过太子殿下吗?” “小姑娘,慎言,这个师父不曾说过。并且在这宫中,还是不要说此类话好!” “那韫仪公主呢?” “公主是女子,能入门已属不易,武先生这儿入门的女子只有三位,惩罚累计中的还有两位,加上你这个新来的。” “真有这么恐怖?” “你待会儿就能见识到了!” “不过我是辛可嘉的妹妹诶,你说武先生喜欢辛可嘉,那爱屋及乌是不是…” “不要再说话了,再说话你今天也…” 钟声响了,他们下课了,我兴冲冲地要去找哥哥他们,然我刚一起身,阿华就制止住了我。 “下课了啊!” “只是他们下课了而已,你还有一个时辰!” “凭什么啊?”我不服气了,我才不呢!我哥哥可是辛可嘉的,我一直觉得只要辛可嘉跟他套套近乎就行了。 那凶神恶煞来了,他上下打量着我:“动了多少下?” “说了一百九十三个字,加上语气共计二百二十四下,中途起身过三次被我制止,姿势不标准,漫不经心!” “还试图用爱屋及乌的关系来与我套近乎,骨气无存,心思不正,罚!都看什么看,不想下课的就继续看着!”他一声威武令下,那些准备看笑话的人群都散了去。 就辛可嘉还够义气,求着下来陪我一起受罚。他本来是想求着替我受罚,反正这些惩罚对他来说太小意思了,结果那人铁面无私道:“你想受罚,那就陪着一起吧!” 我和辛可嘉那天晚上子时才回去,并且还没有被罚完,好似是韫仪卖公主面子去求的情。 我回去时只感觉全身的骨头和包裹骨头的皮囊分离开来了,仿若那副身躯已经不是我的了。自此武老师在我心中形象全无,成了魔鬼的代称。 我一醒来就哎呦叫着,每每根本不敢多动一下,憋屈死我了。 我质问辛可嘉:“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武先生是这样一个人,我还去那里干嘛的啊?” 他只回了一句:“韫威没跟你说吗?他说你想要尝试一下,要我别说得太严重吓着你了!另外啊,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难的,先生是鲜少夸人的,除了殿下他就只夸过我的…” 我闭嘴吧,我这缺心眼的哥哥啊,你咋都这么大了,还被蓝韫威诓骗啊?他骗你也就罢了,为何最后受伤的往往都是我。 幸好他的课只是八天一次,不然连起来上我感觉我是会灵肉分离而亡的。临着两天我都下不来床,所以接下来的算数、天理课就没去,我是实实在在在床上躺了两天。 两天里韫仪都来看我了,我问她:“你是怎么熬下去的?” 她说:“的确挺难熬的,阿茹,你别跟旁人说,我也就只能跟你说说的。我也特别不想去的,我是怕武先生的,特别怕。可是我是公主的,是天选骄子,我不能做不到的。我不能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样跟父母撒撒娇就可以躲过去的。我躲不过去,母后和父君也是不容我躲过去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可这…”我看着韫仪这娇弱的样子,我一直觉得她比我还脆弱的。 “阿茹,我好羡慕你有一个疼你的好哥哥的!” “辛可嘉?算了吧!”我都不想说他了,她要喜欢,我可以贱卖给她。 “不怕你笑话,我第一次上完武先生的课,回来后就在母后怀里哭了。母后安慰我,而后就同我说那些天选骄子的事。她心疼我说她会替我安排好,武先生的课中不会有其他的姣姣女,我尽力每天去就好。毕竟男子同女子在力量上是有悬殊的,我只要是女子中最好的即可!”说罢她看了看我。 “我懂的,你们都不是凡夫俗子,压力大,但你们也就是孩子是人的啊!” 她笑了:“我就知道,你是知己。不过当时韫威也在,他听了这些话后,就用那种特别鄙夷…我感觉他是看不起我的,好像也是从那之后,我和他的关系愈发疏远了,时而先生罚我,他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阿嘉哥哥对你多好啊!” “辛可嘉虽然缺心眼,但也是挺讲义气的。韫威…他就是那样一个人,提起他我就来气,我发现啊,他就特别爱看别人的笑话,总是居高临下的。他就觉得自己以后是君王了,天下之主了,谁都不放在眼里,我就特别见不得他那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韫仪笑了:“也就你敢这么说他!” “怕什么,想说就说,反正他也听不见,他就是听见了,我也没点名道姓的!”我窥探了一下四周。 “不过阿茹,其实或许我也能理解他,我和他都是一样的命运下的人,是整个天下最特别又最相近的人。我们还未出生就已经染上了几条性命,我们染着我们的哥哥姐姐的血活了下来,所以我们不该是软弱不能的,我们只能坚强完美才能对得起他们,我们…” “好了,别这样想了,适者生存,存在即合理。你们还有一半是代替着你们的哥哥姐姐活着的,快活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所以一定要活得开心快乐,这才对的!” “嗯,嗯!阿茹,你能这样想,真好!” “好好好,咱们都好,就那个蓝韫威不好。” 韫仪笑了,每次我说蓝韫威的坏话,她都笑得蛮开心的呢,当然我也开心,有种禁忌之乐在。 “快跟我说说除了武先生外,其他几位先生还有没有这么变态?嗯,可恶的?” “没有没有了,其他几位先生为人都很温和的,授课的内容也蛮简单的,阿茹不用担心。” 韫仪才没有辛可嘉那么缺心眼,她的话还是不错的。然等到我真正上了课之后,我才明白学霸的简单断不可相信。 我不知道韫仪是怎么能把那么无聊的课听得那么入神,趣味横生的,可能因为她读书多,先生说什么她都知道,而我云里雾里,啥啥都是傻傻分不清。 并且那些个先生讲话简直就是催眠曲,我再怎么精神满满,一上他们的课绝对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昏昏欲睡。 后来我发现可能就是家族遗传,我看辛可嘉上这些课也不怎么精神,时不时被叫起来回答问题,还得靠着周围人的舞弊提醒。 不过相较于那位武先生,其他先生就偏私得多了。上完算数课的第一天,数先生就把我单独留下了,不是惩罚,是特地要为我单独授讲,补习之前的知识。也不是为我,他常常心血来潮探一探新入门的弟子的算数基础,尤其是年纪不大者。 我虽上课昏沉,但对于这些简单的算数好像是天生就会的,时而口算比先生用算盘还快,数先生颇为惊奇,同我研讨了好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内,我不同其他人一样上午上课,我是下午单独和数先生一起研讨。数月后,他说我天赋异禀,创出了一种新型简单的算数,名曰加减乘除列竖式。 此后,算数课就成了我最风光的课了,尽管他们很快学会了之后就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而后又在极力探找其他的数字规律并且可能也已经发现了些许,最后也只有我不思进取地还停留在那个最初的基本竖式上,连算盘都不会用。 第7章 正式入堂乌龙频频(下) 算数课每次课前都有测试,数先生总爱出些怪题来难为大家,介于我一开始就表现异常,数先生把这些都给我一个人免了,而任命我为他的小助手,每日只需为他批改修正大家的测试即可。 他已经提前给了我承诺,我只需为他做好这一件事,其他再有什么测试以及修习结束后的统考我都无需再参加,并且依旧可以同其他通过的人一样得到盖有他的印鉴的文书。 不用考试就能得到文凭,这么大的便宜我肯定是求之不得的。加上这活儿也不重,不就是几十个人的测试答案吗?分分钟的事,前提是有答案。 让我不好办的正是,他不给我答案,他觉得我啥都会。课前我收,课间批改加统计,课后他就问我要结果了。就我这个只会列个竖式的脑子连这古言题目都读不懂,还让我批改,数先生太高看我了。 不过我的小脑瓜一动,这也难不倒我的,我扬眉一笑,轻轻松松完成了任务。 数先生没太关注试题本身的答案,反而看重了我独特的统计方式,他拿着我递给他的那张画有表格的纸看了好久。他应该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统计,问东问西的,又是问表格,问分数,还追根溯源问我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就想想然后觉得这样方便,每一行每一列都有对应每一个人的成绩,前后对比明晰!” “这一百是?”数先生。 “就是满分的啊!全对,先生您没有给我分制,这是我自行根据题目难度设定的!总共三道题,平均下来一道三十多分,整数分数好算,所以各自三十分,最后一道有些难度,所以四十分!另外,我觉得应该按步骤给分,所以就…” 数先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很郑重一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以后就你了!” (你要知道我的数学可是从小到大都没及过格的!) 事后辛可嘉好奇地问我:“你真的会那些题目?” “那当然了,我可是很聪明的!”我得意洋洋道,“辛可嘉,你今天的题只做对了一半!” “我是没时间写了!”辛可嘉狡辩道,他还是不信,又以质疑的口吻问了句,“你真的会?” “当然了!” 韫威一来就拆我台:“我看哪天我和韫仪都有事不用去上算数课了,阿茹还能蒙混过关吗?” “对啊,公主每次的题目都答得细致,阿茹你原来是是…” “你看看韫仪,答得多认真,绝无二话的满分。再看看你,就你,一个过程都没有答案就全出来了,我是完全可以将你判定为抄袭的!”我指着韫威道,自我感觉这话没毛病。 “过程在脑子里,阿茹小先生脑子里没有,只能照猫画虎着,所以究竟是谁在抄袭的啊?”他还故意长吁一声。 “我是数先生官方任命下的小助手,讲评是我的权利,不要顶嘴!”我小声无赖一下,知道他聪明,知道他是天之骄子,世上最聪明的人,韫仪错了的那道题他都对了。 可凭心而论,我宁愿给错了一道题的韫仪满分,也不想要给他这个答案全对过程全无的试题满分。 如果可以,我特别想给他画个鸡蛋。可惜我每次只能先给他画一个鸡蛋,再画一个鸡蛋,再画一根筷子。这是我多次忽悠先生斗智斗勇后分析总结出来的,韫仪有时会出错,但他真的从来没有过。 其实那些题我一点儿也不会的,我一张张对比大家的结果,从中挑选出可信度高的学霸试题答案。之后再经过不断地尝试在数先生那里得证,永不出错的就只剩下了那个我想给零分的韫威的,再以后他的就成了标准答案模板,我连思考都不用思考了。 我都不敢去跟韫威说这件事,我每次都自己在人家试题上添添改改,反正是我想怎么批就怎么批,他们一向不知道我的分制设定,数先生信任我,只要我能说出个一二三,什么四舍五入的小数点进位啦都被我扯过来过,另外数先生也很包容我偶尔犯的小错误的。 我每次需要多改出几份满分试题唬弄韫威,不然被他知道我以他为模板,他哪天使个小心眼故意出错导致我批错答案,那岂不是太坏我形象了。 算数课算得上是我过得最容易最轻松的一门了,多亏了我印象中的竖式和加减乘除。 天理课的理先生讲述伦理天命德行,那三寸不烂之舌能说会道,就是要把你洗脑,要你忠君报国,唯天命之人马首是瞻。我觉得辛可嘉就是一个被洗脑成功的特例,我敢保证,他长大对韫威绝无二心。我现在都能想象得到从他口中说出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样子。 这门课据说很普及的,是所有课中上课者最多,平均年龄最小的。 忠君效国顺应天命要从小抓起,小孩子好忽悠的嘛!那时年纪小,不经世事,也是被洗脑的最佳时机的吧!不过我虽也不大,但在我看来他那每一句中有八成都是忽悠人的,他洗不了我的脑,我已经是个有心眼的孩子了的。 韫威问我:“听完理先生的课,有何感想?” “阿茹以后定当唯殿下马首是瞻,殿下让我向东,就是东边是个坑,我也得跳进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略显浮夸道。 “好好说话!” “听得我只想睡觉!”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临了三个字:“有觉悟!” 他的讽刺和夸奖在我听来都是一个味道的。 文史课上的史先生也能说会道,但他讲的东朝正史都是实实在在的,偶尔也会给我们穿插着讲些野史,对我还有些许用处。这些可以作为我的新输入,让我对这个与我印象中不同的东朝有更深一步的了解。 比如说我也是在此知道了东朝的起源,数百年前,整个天下星火风雨四族鼎力,合力逼蓝氏退守蓝灵谷,而后蓝灵愈发强盛,族族分崩离析,五方势力瓜分天下。 战乱起,然那段历史颇为神奇,通过一场不流血的战争,蓝灵蓝氏一统天下,定都灵都,分封星火风雨四族为四都,原各族氏陌上氏、霍氏、封氏、于氏世袭继任都主。 而今天下格局便是由那时形成,盛世五都、十二城、三十一州,除却星都、火都、风都、雨都四都自治,其他州城皆由灵都统管。 此外史先生也会分析当今这盛世五都的昌盛文化,在涛涛历史洪流中,盛世五都的文化也依旧是最为昌盛的,星都的依舞台、火都的堇仙楼、风都的乐茉阁以及雨都的桔画苑都是天下最佳。并且啊,值得一提的是,这四都的楼台阁苑都是由女子操持,其内多数也是女子。 东朝男子的天下在庙堂之高,而东朝女子的天下在文艺。朝堂上、战场上都是男子运筹帷幄,朝堂外尤属乐舞医画艺类是女子更胜一筹。 史先生还讲了,宫中的乐殿、舞殿、画殿和医殿与四都中乐茉阁、依舞台、桔画苑、堇仙楼的渊源。 我也算是听明白了,宫中除了君后外,也不是没有其他女人了,这四大殿把四都楼台阁苑中最好的女子招了进来,正是女子妙龄期的十八到二十八。 史先生说的时候,我的思想跑毛了,一任任君上都要把这么些才艺兼具的女子扣在宫中,能把持得住吗? 课后我独自去书库翻查了些书籍,尤其是野史,里面是记录到了些许,翻译过来就是,君上是天子,君后是天下公认正妻,他只要不让其他女子怀孕,不光明正大去宠哪位女子,君后不闹,便也就不算负心。上面还记录说是这些女子入宫初期都需先喝一种药,名曰不孕药。 我席地而坐于窗下,看得正起劲,韫威又悄无声息地在我面前出现了。 “你看什么呢?” “没没没什么!”我赶紧做贼心虚似地合上,书上是还记录了不少有关这些闺房私情之事,我感觉我自己偷偷看也就罢了,但是要有其他人的话,也是有那么些许尴尬的,毕竟我表面年龄也就才满十三,这样是不是显得太早熟了啊!尽管我觉得这些是我一出生印象中就有,我一直都知道我是爹爹娘亲交合而来的。 尽管我藏得严实,但他瞥了一眼好像就已经知道了,也并没有惊讶,也同我一样席地而坐:“这么多书,怎么就想起要读这本了?” “你…读过?” “嗯!”他倒是答得很坦然,仿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比你小的时候就读过所有!” “那…那…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天选之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情欲,人都有,为什么我不能有!”他往后一靠,慵懒地看着我。 “那你会跟除了你的妻子外的女人睡吗?”我这一脸天真地问出的这句意味颇深的话,我就是好奇,也没别的意思。 他看了我一会儿,饶有意味一句:“你觉得呢?” “我觉得…的话!”我上下大致扫量着他,“会,我觉得会!” “那你会介意吗?”他这句话让我颇为意外,在他心里,我有这个资格去介意的吗?还有啊,我现在明明还是个孩子的。 “只要是你的妻子,就一定会介意的!”我这样回他。 “那么也就是说你会介意的!”他带有玩味地笑着。 “我还是个孩子,别把我带坏了!”我起身把书往他身上一扔,就匆匆要跑出去。 “你不是了!”他一句话制止住了我。 我一起身是感觉有异常的,我摸了摸身后,掌间是红色的,沾染了血,一时间我僵在了那里。 他特地站到我面前看我的眼睛,我觉得他是想要看我的慌张,不过他貌似没有找到,我白了他一眼。 “把你衣服给我用一下!” “不给!” “你…” “你都不害怕吗?韫仪那时候很慌…” “你给不给我用啊?”肚子有点疼了,我倚到了门框上,语气都显得微弱了。 “记得自己洗净了给我送回来!”他难得慷慨一次,把他的外衫脱下,亲自动手系在了我的腰间,走时还不忘说一句。 晴空万里无云,在那样一个艳阳天下,我想我是该长大了,第一个知晓的人居然是他蓝韫威,我印象里是有些不甘心的,我印象中第一个知晓的异性应该对我温柔体贴,关怀备至才对。 诗文课,我感觉就不是为我这种人设定的,听着人家出口成诗,我只有望洋兴叹的份,我印象中也有一些东西,但都是书上已存的。我能说我没看过这些书,但我就是会背诵这些诗文的吗?谁信吗? 我的记性还是蛮好的,不说什么过目不忘,纯粹地背诗文还是可以的,就是我一句也不理解。但是文先生可不,他每次监查你背完后还非得问问你的见解。 我的见解就是一个字“好”,不好怎么能成书?不好我们怎么还要去背呢?结果当众就挨了一戒尺。我是实在没什么见解,你可以给我一段见解,我来背背。 有一次,我还真就让韫仪做了见解,而后去背诵她的见解,背给文先生听。文先生太难伺候了,他一边听我背见解,还要一边问我为何会有此见解。好吧,我以后也不用背什么见解了,等着挨骂挨罚就行了。 我每次都是被罚得最惨的,因为我的见解一直都只是一个字,我看着其他人还能胡诌两句,可我就是诌不出来,没见解就是没见解的啊,我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他当然不罚扎马步了,他罚你抄诗文,每次抄到一半我都能背下了,而后默写到我手软。辛可嘉本来心疼我想要为我分担些,奈何我的字迹却是别人模仿不来的,我也觉得太难看了,难看得像一幅画。 据说从这五位先生这儿得到三份及其以上盖有他们印章的文书就可以荣耀毕业了,而能得到五份者绝属高级人才,国家栋梁了。 我周围同我一起上课的同学中每每谈论最多的都是,谁有把握得到几份印章文书,谁要是能得到五份,那绝对是备受瞩目的。我要是能拿到五份,我还要来上课,感受一下他们对我的瞩目目光。 不过目前来说,我已经修习四年了,除却数先生那儿的确定了外,其他处基本为零。综合一下我的实际情况,各个进度,我觉得这五份的瞩目成绩不太适合我,一比较适合我,多么独一无二。 武先生那儿我还在射柳期,我有事没事就背着弓箭四处溜达,以鸟儿为靶子,也不是专程为入先生门下,我就觉得这样四处乱射好玩。我的惩罚累计到了现在还没完,我退不了课,就只能希望我的箭艺提升从而把这些惩罚一笔勾销抹去了。 这几年最大的变化就是,韫威良心发现了,他不仅卖他太子殿下的面子帮我请武先生的假,还说要为我温习功课,不过一两次后觉得我实在太笨了就不了了之了。他唯一教我的只剩下了射柳,也不是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只是他见我时我时常背着弓箭,他顺手也就教了几下。 辛可嘉还有一年就二十了,他正在为他的五奋战,目前他已经有三了,就剩下那诗文和文史两项薄弱。一般人都是败在了武先生那儿,他那儿三年都过不了一个人的,韫仪就卡在了那儿。 我提议辛可嘉和韫仪可以互补, 辛可嘉腼腆地说着:“公主殿下需要,臣随时待命!” 韫仪害羞地说道:“阿嘉哥哥愿意的话,自然可以!” 我和韫威相视一笑,他看样子也并不反对,他这个天之骄子什么都不操心,据说他十五岁时就五了,只是君上要他和诸位同学增进一下感情。 第8章 雨都战败质子入宫 史先生分析了一下当今局势,我这才知道爹爹是去和谁打仗的。 风雨两都勾结在边境蠢蠢欲动,我五岁那年,辛将军率蓝灵使前去镇压,打了这么多年仗,局势都未有缓解。终于在这一年,我十四岁时,前方传来了好消息,雨都战败,已呈递降书,现今只剩下风都还在负隅顽抗。 局势虽有缓解,爹爹却依旧不能回来,我已经好久未见他了,说句没良心的话我都要把他忘了。 辛可嘉时而问我:“阿茹还记得爹爹吗?” 我摇头又点头。 “那娘亲呢?” 我点头! “你还那么小,应该都忘记他们的样子了吧!”辛可嘉感叹道。 “不,我记得!”这是辛可茹第二次拿起画里来,毛笔在我手里已经不怎么生疏了,通过被罚抄诗文罚得练出来的。 我画了两幅画,一幅是爹爹,一幅是娘亲,我都还记得他们的样子的,好歹我也是记了五年的,我一出生就记东西记人的。 辛可嘉甚为惊讶:“阿茹,你何时学会的画画?谁教你的?” “我自学成才!” “不可能的,我从未见你画过。是谁教你的?”辛可嘉又问了这个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现在我可学聪明了:“殿下教的!” 蓝韫威不也老爱说这句话“我教的”的吗?他喜欢的话,我以后什么屎盆子都说是他。 “公主殿下?” “啊?哦!”不过似乎说是韫仪更为合理,韫仪的确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公主平日里甚是忙碌,是怎么抽出空闲来教你的?” 也是啊,韫仪是我们几个中最不闲的人,她整天的时间都用来修习那些了,不像蓝韫威那天之骄子,什么看一眼就会了。再者他也无需休习琴棋书画,他只要有脑子就够了,也无需什么才艺。 “我说的是太子殿下!” “他……教你?”辛可嘉笑了,“我不觉得他精通这玩意的!” “你有本事当着他的面说啊!”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说话口无遮拦的吗?阿茹,你都十四岁了,可不是小孩子了的!” 我感觉这句话他是对我从小叨叨到大的,我八岁起他就开始说,说到了现在还没变。 辛可嘉可就比韫威单纯了好多,他并不了解女孩子,我有时说我肚子疼,他总说是不是吃坏什么拉肚子了,每每惹得我啼笑皆非。 不过啊,他对女孩子倒是颇有男子气度,如家殿里的侍女们都不怕他,时而争抢着去服侍他,不过啊他还是不喜欢被别人近身,他是个很保守的男人。 辛可嘉近来做了一件让我十分恼火的事,他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将我五天三息中三息的两息都安排去了画殿修习。 他说:“阿茹,你虽然在其他方面没什么天赋,但我发现你在丹青绘画方面还是甚比于常人的。你想想啊,人总得要有个一技之长对吧?不然以后你要当太子妃怎么去服众的啊?所以,画殿你必须要去!” “我不去!”我下意识地就是不想去,不仅不想去,我还特不爱拿画笔,我觉得我上辈子可能跟那玩意有仇。不然我要是喜欢,我干嘛十五年才拿起两次。尽管有天赋又如何,我就是颇为不愿意拿起。 “阿茹,听话,这次你一定得听我的!” “我也不是非要做那个太子妃的,如果非要学那玩意才能当太子妃的话,那我就不当什么太子妃了,再说了,不是有人诊断过我少了一魄的吗?我这样的人还怎么当太子妃的啊?” “那名庸医君上已经处置了!”辛可嘉的语气表征了“处置”便是“死”的意思。 我的心一颤,我还没找他报仇,他就已经先死了,我的心有些乱,我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 “阿茹,不可再这般孩子气了,你该多学学公主的,你何时能多像公主一分,我便也就多安心一分了!” “哥,你喜欢韫仪的吧?”我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别胡说,公主千金之躯,天之骄女,不可亵渎!”他还紧张兮兮得不让我说,“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是喜欢的啊?以后切勿再说这样的话。” 我抿嘴笑笑,他比我还不好意思:“脸都红了,辛可嘉,你脸红了哦!” “画殿你明天就去,没得商量!”他红着脸冷冷给我丢下一句。 “啊!我不,哥哥,辛可嘉!”我反应过来喊他时,他已经不见了,那句话余音绕梁,我越想心里越不舒坦,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我被那玩意伤过的吧! 我那么不愿意去的地方,然终其一生再回首却也还是此生无悔入画殿。 画殿里皆是仪态端庄的女子,和我的常态太不相搭了,人家一个个都是衣炔飘飘的仙女,就我一个长发挽起高束,衣着嘛注重简单轻便。活脱脱是诸仙女中的小童子,颇有鸡立鹤群的味道在。 所以我第一天去就被仙女中的坏仙女嘲笑了一番:“这是何处来的小童子啊?” 也有说得客气的:“我们画殿依照规矩是只招收女子的!” 我报了一下我的名讳,她们三三两两相视,很是嘁哝了一番。 有向我奉承的,可能知道我同太子殿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是内定的太子妃,觉得我未来可期,讨好一下我没有坏处的吧! 也有对我嗤之以鼻的,瞧,有没头脑的带头说出来了:“你就是辛可茹的啊?百闻不如一见,我以为会有多国色天香呢?我想问一下啊,辛小姐是不是一直和殿下在称兄道弟的啊!” 我不就咋了个丸子头,她就说我像男人,这种女人太…不糟践其他形容词,就三个字没脑子。 “这位…怎么称呼?该称呼大姐还是大妈啊?” 她嗔怒地看着我:“我乃东朝灵都陆左丞之嫡长女陆香香,你一个小小的将军之女,竞如此没大没小。” 有人在她耳畔轻语了些什么,她继续趾高气昂道:“哦,我都忘了,你都没有娘亲的,爹爹呢也好久不在身边了。说是住在宫中,君后日内后宫之事繁繁,想来也顾不上你!所以才生得如此没有教养!” “教养?”我生气了,我也觉察到了我的眼里有猛虎,我不多说,直接上手,一拳就打歪了她的嘴,“…是什么?我若是没有的话,你这种人定是不配说这两个字的!” 这些都是柔柔弱弱的仙女,她们都不敢上前,生怕触坏了她们那单薄的身子,陆香香震惊了,捂着嘴:“你,你居然…居然敢打我?我…从小就还没被人打过…” “今天也算是人生第一次了,记住了哦,别忘了,在场诸位都是见证!”我扬眉一笑,拍了拍手。 “辛可茹!”她娇滴滴又气又恼地喊着。 “看来我下手还是太轻,赶明儿让殿下再加深一下,刚好也再让诸位见证一下,只是不知道下一个试炼对象会是谁呢!”我笑笑高声道,若无其事地看了看我的手指。 我正得意呢,画殿主人也就是我的绘画先生上场了,这事说大大说小也小。 “怎么回事?” “玉先生,她这个新来的不懂规矩,一来就出言不逊,她还动手打人,大家都看见了!”她昂起自己的头,给先生看她的嘴,我下手不重的,真不重,她嘴边也就红了一小片。 “大家…都看见了吗?”我颇有气势地重复了一下她的那句话,而后鸦雀无声一片。 “你们倒是说话啊?” “陆小姐,你的胭脂花了!”现在正好是那些想要对我阿谀奉承的人的最佳表现时机,我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反正不管我当不当太子妃,现在都还是可以用用的,不用白不用。 “香香,辛小姐只是装束轻便了些许,也不至于是你说得那般有失教养,倒是你自己…” “…” 这年头两面三刀的人太多了,这些话着实听得我心甚悦。 不过这位玉先生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的人,她走到我面前,抬起了我刚才挥拳头的那只手,看了又看,我以为她是在对比我打人留下来的痕迹,还小小紧张了一下。 不料她只淡淡道:“这双手不够轻盈,不怎么适合画画!” 要不是怕陆香香看笑话,我真想转身就离开,我也不想适合的啊,我本来就是被威胁来的。 “不过倒也不是不可以!”她松开了手,站到了台前,“都坐好,静心沉气,绘画时切忌浮躁之气。我不管你们的个人是非恩怨,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只管你的手你的笔!” 我被安排在了前排,我旁边正好就是陆香香,我们俩各自将头侧到了一边,眼不见才能心不烦。 我的第一堂课是临摹,临摹的那幅画是夏日湖上荷花荷叶图,那色调,接天莲叶的无穷碧,映日荷花的别样红,如果把这幅画放在书上,我大概就能体会到了这句诗的美。 画中花叶由近及远,层次感鲜明,最近处是荷叶,那大大的圆盘上还闪烁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仿若你轻动一下,它就会立即滚落下来。 远处花叶模糊却又清晰,它有轮廓,却又无轮廓的束缚,给人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感觉。 我临摹着这幅画,就像是入定到了这湖上这花叶旁,我一笔一化勾勒得很慢,沉浸在自我陶醉中。一旁的陆香香早就临摹好了,好多人也都临摹好了,直到下课,我还在动笔。旁人同我说话,我也不理,我只顾动着我的手,而我的手牵动着我的心。 玉先生让他们都别管我,她交代着等我画完再关画殿的门,我将这幅画临摹了一天,可还是不满意。 暮霭沉沉,画殿里宫女问要不要给我点灯我才停笔。 “这画是出自谁人之手?”我问那个宫女。 “自然是玉先生!” “不是她!”我断定不是,我也不知我为何如此断定,“这幅画可否赠予我?” “这要请示玉先生了!” 她领着我去找玉先生,这画殿也是够大的,绕来绕去都把我给绕糊涂了,等到了玉先生房外,她又要我稍等片刻,她去通报一声,看看玉先生有没有接待其他的人。 我站在那儿,想着。 我觉得这画殿里一定有这画中的荷花叶池的,这番景象正是那里的真实写照,那一叶一花甚至是那颗露珠都是被一双眼睛定格下来的。 “木白少爷在,辛小姐稍等一下!” “好!”我不经意间多问了句,“木白少爷是谁啊?” “木白少爷姓周,是雨都桔画苑周苑主的儿子,我们玉先生与周苑主师出同门。” “周木白?” “嗯,辛小姐不曾听说过的吗?雨都战败,他是君上从雨都挑选来的…” “什么?” “质子!” “那为什么是他啊?” “这个小人就不知了!” “周木白!”我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越念越顺口,倒也不觉得在外等得久了。 终于我看见一个白衣身影从屋内出来了,我隐约能看见他紧锁的眉梢,白净的脸庞,如瀑的青丝,还有那双漆黑的眸子。 我的目光紧紧随着他而动,就像是他是磁石我是铁,我被他吸引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的心跳在加速,我的心在动,忽尔在我脑海中涌现出四个字一个很美的成语“一见钟情”。 我出神了,小宫女提醒着我:“辛小姐,可以…” “我不要画了!”我脱口而出,把画塞给了宫女,大步追随着他去了。 他走得很快,我近乎于要跑起来才能看见他,不然这里弯弯绕绕的,我会很容易跟丢的。 “木白少爷!”过路的宫女见他都会含羞笑着叫一句,他微点头应着,我感觉他那样子一定很温柔。 我一直在想,他怎么不回头的啊?只要他回头,他就能看见我的,他就能知道我在追他,那样他就会跟我说话跟我认识了。 “周…木…白!”我都忘了我会说话,我知道了他的名字,我可以喊他叫他的啊,他听见了也就会知道我在追他的。然还未待我喊第二声,他就不见了,我环视四周,一个人影也都没有了。 云霞散漫,太阳敛散起它散发着的最后的余晖,我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 “有人吗?周木白?”我喊了喊,啥回应都没有,我转啊转啊转的,好久才看到一个人影,我欣喜地喊道,“周木白!” 第9章 画殿冤家意外险生 “周木白?” 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我认错人了,不过好歹我应该不会继续迷失在这画殿了。 “你怎么来了?” “阿嘉说你闯祸了,求我来给你善后!”他转身,眼前大亮。 “我没…” “谁给你的胆子,左丞的嫡长女你都敢打!”他不温不火一句,将手里亮堂堂的夜明珠扔到了我手里。 “她骂我,她该打!”我努努嘴理直气壮道。 韫威笑了:“她骂你什么了?” “她骂我,没爹没娘没教养,还说我像个男的。”我摩搓着手中的夜明珠,一会儿用袖子盖住它不让它亮,一会儿又放开它尽展光芒。 “你就没有其他的方式了吗?” “没有,不值得为那种没脑子的人多费脑子!”我看着夜明珠,继续同他说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他走到我跟前,缓缓打开了他的手掌,从中飞出了一只只闪着蓝光的萤火虫:“蓝萤,循着你的味道找来的!” “我的味道?我有什么味道?”我用鼻子嗅了嗅。 “笨蛋!”他又用手指戳我的脑袋,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啊?“告诉我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我…我…我很喜欢今天的一幅画,我觉得画殿里有那幅画里的荷花叶池,所以就想要找找!” “找到了?” “没有,然后就迷路了!” “迷路?你也会迷路?记得小时候…” “小时候你把我一个才学会走路的孩子扔到了犄角旮瘩处,然后不见踪影了,亏得你也能做出来!”提起这件事,我就来气! “你记得?我记得你当时是自己找到人的。”他装腔作势道。 “你这人心眼太坏了!” “我就想看一下阿茹到底有何不同寻常的地方!”他居然如此大方地承认了他就是故意的。 “没有!”我腾出一只手即刻扯着他的袖子不放,万一他再把我一个人丢下,很有可能,他特别爱看人的笑话,尤其是我的笑话。 “男女授受不亲啊!”他看看我的手,又看看我的脸。 “你赶紧带我出去,我不认路,我早都饿了,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那是你活该!”他还带有嫌弃提溜起我的袖口,有想要甩一边儿去的趋势,“画画不净手的吗?你手上还有残余的颜料,挺脏的!” 我一会儿就往他身上,不,他脸上抹抹,让他嫌弃我手脏。 然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把我的手握在了他的掌心里,他的手很厚实很有力度。 “男女授受不亲啊!”我想动一下手指,然手指被他握得已然喘不过气了。 “看样子你还不饿!”他松了手,手指胡乱地抹着我的脸,继而又说,“你的脸都还没我的手干净,你说你画个画怎么比个乞丐还要狼狈!” “我饿了!”我懒得跟他说。 韫威带我去了他的太子殿,我一去就看见了一桌好吃的饭菜,都是我爱吃的,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除了苦瓜外什么都吃的,尤爱吃肉。 他摒退了左右,坐在我对面同我一起吃着。 “你也饿了?” “我也忙了一天了,你以为太子是好当的吗?”他说着特地看看我,我只顾低头吃饭,我饿。 “要再加上你这个让人闹心的太子妃,只怕是会更不好做!”他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吃着菜,像是不饿一样。而我则是狼吞虎咽,我只有在不饿的时候吃饭才会讲究一下。 他很快就放下了筷子,开始了他的真正意图:“周木白是谁?” 我被呛住了,咳嗽了好一会儿。 “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你也知道他?”我好奇地问道。 “他是我亲自去雨都接进宫里的!”韫威小酌了一口酒。 “那你还问我他是谁!”我继续吃饭,只是吃得没有方才香了,可能我快饱了。 “阿茹方才在叫他,那是因为他所以迷路了?”他说得很郑重,没有笑没有玩味,差点儿让我觉得他是吃醋了。 我低头吃饭,他太聪明了,什么都瞒不过他。 “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他夺过我手里的碗放到了桌上。 “我喜欢那幅画,我觉得那幅画是他画的,所以就想认识他一下!” “是画,还是人?” “当然是画了!” “那就好!”不温不火的三个字,不由得让我想要知道,若是我说人他会是何态度。 他拍了拍手,侍女将那幅画呈递给了我。 “一会儿走时带上!” “哦!” 侍女下去后,他继续同我道:“周木白在雨都也是小有名气,他少年成名,画技高超,一度被称之为画界奇才,未来可期。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位苑主或是画殿正主,依画凭论他首当其冲。” “哦!” “可是出了意外,所以他不得不以质子的身份入了灵都,这个身份一背上再想要卸下,那将是难于上青天。”觉得说远了他又回头一句,“你知道什么是质子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有人通报道“君后驾到”。 “不想挨骂的话就先回去吧!” “哦!”我起身后还是想问一句,“质子是什么啊?” “回如家殿问辛可嘉去!” “哦!” “以后放规矩点儿,脑子就是用来多用的,别动不动就挥拳头,那是莽夫之勇,阿嘉都不会的!” “哦!” 我回去了,回去就被辛可嘉臭骂了一顿,好歹我觉得君后教育人是讲大道理,辛可嘉直接就开骂了,他是越长大越暴躁了,仅限于对我啊,这次他还扬言要为我立个家法。 “质子是什么啊?”我岔开话题,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你见过周木白了?” “你也知道他?” “我去雨都待过一段时间,凡是去过雨都的人应该没有不知道他的!” “那你见过他?” “没有,我在雨都北城息兮堂,而他在西城桔画苑,这两处的渊源颇深,但是常日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往来!我对他也就仅限于知道。” “这样啊,不过你还没回答我质子是什么!” “质子啊,反正不是什么好身份的。”辛可嘉一边说一边给我摆出了一局棋,棋盘上只有正中央一颗白棋,其周围皆是黑压压一片。密密麻麻的黑棋围困着那一颗白棋,尤显它的孤寂无助。 辛可嘉说:“瞧,正中央那颗白棋就是质子!” “那他是不是很无助的啊?!”我轻声喃喃,其实我不是个太富有同情心的人,但是我会莫名地想要心疼周木白。 辛可嘉走后,我把那颗白棋四周的黑棋一粒粒拿了下来,直到棋局上只剩下他一颗白棋,可那还是孤零零的。这就像是一局无解的题,我仿若在那颗孤零零的白子中看到了周木白,看到了他紧锁的眉梢。 因为周木白,只是因为周木白,我居然有点儿期盼去画殿了,尽管画殿里的那些仙女们各个都令我讨厌,尤其是那个陆香香,她还真向我宣战了,不比打架,打架她肯定打不过我,而且我断定,打架的话这些仙女没有一个单挑我可以赢的。 那天下课她特地走到了我跟前,三步之外。听说她自被我打了后每次进宫来都带有护卫,但尽管如此她却还是不敢靠近我,我颇有自豪感在。 “君子动口不动手,女子更得有女子的仪态,这里是画殿,咱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修习,自该是比画技,每月月末画殿中的每个修习者都要交一幅画,玉先生会从中评选出三幅最好的在殿外展览。” 我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而后用拇指轻轻弹了一下小拇指指甲,这个声音都要比她的声音听来舒爽。 她鄙夷地瞅了一眼,忍着继续趾高气昂道:“香香不才一年中被展了十次,一年前刚入堂,第一幅画就有幸被展了,我也不说你能达到我这种境界了,毕竟你是新来的。这样吧,只要你这月能…” 我故意动静很大,“腾”地起身了,吓得她差点儿就退避三舍了。我笑笑:“不好意思啊,我没兴趣!” “你是怕…怕输的吧?” “我怕…怕…怕,好怕啊!”我学着她娇声结巴道。 “辛可茹,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她怒道。 “我爱吃什么酒就吃什么酒,爱画就画,想输就输,怎么了,你不乐意,不乐意你也认输啊!”我从靠近门口的桌上拿起一支墨还未干的笔朝她抛了过去,一阵杀猪似的尖叫声传来,守在殿外的侍卫蹭蹭冲了进去,出殿门我只感叹我的靶子真是越来越准了,这都怪韫威。 “你们,把她给我抓起来!”画殿里她的声音着实躁耳。 我是在回如家殿的路上被人劫住的,光天化日之下,我被人从后面敲晕了。 待到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感觉眼角隐约有一把明晃晃的刀,但是脑袋晕眩,我除了那把刀什么都看不到。我隐约感觉到了疼,感觉到了脸上黏糊糊的,还有血腥味。我梦见我倒在了血泊中,周身一片漆黑。 我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如家殿,脸上缠着什么,怪怪的,我第一眼看到的是辛可嘉。 “阿茹,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疼!”我不敢动,一动脸就抽搐得疼,好像是脸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伤疤,皮开肉绽的那种。 “阿茹乖,忍一忍就过去了,都是我不好,都是辛可嘉不好,如果我没逼你去画殿,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辛可嘉可自责了。 “发生…了什么?”我每说一句话,脸部的疼痛都多增一分,太难受了。 “宫中有歹人对你图谋不轨,韫威已经在查了,你别担心,一定能查出来的。还有,脸,脸…” “脸?我…毁容?”我还是不说话了吧,太疼了。 “不,不会的,宫里有最好的医仙,一定可以治好的!” 我只在心里暗骂哪个乌龟王八蛋,要杀我那就干脆钻空子一刀了结我算了啊,干嘛还…留着我的一条命,不知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吗?等我好了,我非得要他生不如死。 我每多疼一下,我都想,我只是在用薄如纸的刀片在他身上写繁体字。韫仪来看我的时候,都心疼地哭了,她倒是特别善解人意:“阿茹,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治好你的脸的,就是治不好,你也不会嫁不出去的。你是在宫里生了这样的事的,就像是在我们家出了事,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对你有交代的!” “那我要是毁容了,韫威还能认我这个太子妃吗?”这是数天后我说话不疼了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我修养这么些天,他都不来看我一下,还对我负责,拉倒的吧!” “殿下在忙于你的案子,他这些日子除了这个其他什么都没做的!”韫仪替他解释了一下,不过其实他来不来看我,有没有在忙我的事,我内心都没啥大波动。 “那…有没有找到幕后真凶啊?”相较之下,我更想找到那个算计我的乌龟王八蛋。 “嫌犯是陆香香,她已经被监禁起来了。只是歹徒在被抓的时候就已经服毒身亡了,死无对证!” “陆香香说什么?”我问道。 “她不承认,那名歹徒的确是她带进宫的侍卫的装束,她带进宫的五个侍卫中也确实是少了一人的,但是其他四个侍卫都否认死者是他们一行的!” “好奇怪啊!” “她带的侍卫都是陆府的精英死士,要统一好他们的口径也不难,现在生了这种事,他们护主心切,也只能否认了。不管怎样,你同她也的确是起了冲突的,她怀恨在心也是事实,并且为了防一个你,她也无需大动干戈地带这么多人,还是精英死士,这点儿太可疑了!” “女人太可怕了!” “阿茹,现在没有证据,他们又都打死不承认的,并且她还是左丞的嫡长女,如果她没能…你也别觉得太委屈!” “韫威还在审案的吗?” “嗯!” “我们去看看吧!” “现在吗?可是你的伤?” “不碍事,丑就丑呗,你会因为我丑就不跟我要好了吗?” “当然不会了!” “这就对了嘛,现在正是检验真情的时刻!” “你还真是看得开!”她笑了,“不过也没事的,我问过医仙的,可能会久一点儿,但是悉心照料的话是不会留疤的!” “那得多久?” “三年五载的吧!” “啊?那么久?我的大好青春!”我仰天长叹,“辛可嘉也在吗?” “嗯,阿嘉在协助!” 第10章 扑朔迷离真相未知 “此事兹事体大,牵扯太多,太子一定要把握好分寸,既不可亏待了阿茹,又得要真相合情合理,能堵住这悠悠众口!” “儿臣明白!” 君上拍了拍韫威的肩膀:“事关我宫中防卫君家威严,更事关左丞体面和颜面,再是辛将军一心忠君为国,他的子女更该是。太子得需分清轻重,忌太过感情用事!” “诺!” 我和韫仪来的时候,君上已经离开,辛可嘉并不在,据说被他派去私下调查着什么,我又向韫威询问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说:“你是在画殿遇袭的,先是被毁伤了脸,而后在凶徒正欲取你性命之时,被人发现了,继而立即有宫中蓝灵使出动,一举擒获了凶手,但是凶手被抓时就已经咬舌自尽!” 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具体的。 “陆香香我已经审过了,不是她!”他说得斩钉截铁。 韫仪和我相视,她比我要吃惊,她替我出头时往往更有勇气:“人证物证确凿,凶徒以及凶徒所用的凶器都是她陆府的。就是因为父君同你说的什么,亦或是…你才拖到现在的吗?” “啪”地一声! 我从未见韫威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他的手掌重重地拍在牍案上,整个大殿都在为之震颤,无需言语,他就已经是龙腾虎啸。 韫仪轻轻拉着我的手,她有点儿怕他,却又有点儿气,欲言又止着只能愤懑一句:“我们走!” “我们谁又比谁更无奈些?”他吼完就背过身去了。 “我以为你有能力不会的!”韫仪也是背对着他的,淡淡道,“抱歉,韫仪说错话了,请太子哥哥谅解!” “阿茹,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我夹在中间,去也不是,走也不是。 终于还是韫仪善解人意,她轻轻松开了手:“你去吧!” 刚好辛可嘉回来了,我径直对他道:“殿下让你送韫仪回公主殿呢!” 而后辛可嘉傻乎乎地信了,也不进来拜见他的殿下就离开了,可能他正巴不得呢,比起跟臭脾气的韫威在一起,我们当然都更喜欢同善解人意的韫仪一起的。 “可还疼?”他难得也会用温和的语气对人说话呢! “不疼了!”我回道,比起才醒过来时候的疼痛,现在这点儿都算得了什么的啊! “明天就会放陆香香回陆府了!” “回就回吧,不过她回之前我可以去看看她吗?”对他我只诧异不甘了一下,今儿就是要求证一下,这么多天了,要有结果了是不会如此平静的。 他转身看着我,好吧,还是他了解我,知道我可能会自己动手以牙还牙,便就用一长串儿话断了我的念想:“这事牵扯到了左丞,朝中这个位置很显眼也很贵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丞相是朝政…” “知道知道,君上交给你处理,那么决断权就是你的,大概也就同我没啥干系了。我就想去问问到底是不是她,我不能拿她怎么样,还不能知道真相了吗?” “真相我会查清的!” “你还没清吗?疑犯都放了,替罪羊肯定也都找好了吧?!” “第一个发现你的人是周木白!” “周木白?”提及这个名字,我就想到了那粒孤零无助的白棋,周围黑压压一片都想要将他吞噬掉。 “周木白有一从灵都带来的贴身侍童,据说因长相丑陋,整日着面具不见人,而刚好出事后那名侍童就不见了!” “然后呢?”我很想知道,他要怎么巧妙地把罪责按在一个完全和这件事无关的人身上。 “周木白是雨都质子,雨都战败的罪魁是你父亲辛将军,他有动机!并且他的那名贴身侍童没人见过真容,据估测身形同凶手很相近。 不排除这是他一进宫就有的谋划,他先让侍童杀掉陆香香五名侍卫中的一个并对其毁尸灭迹,而后自己乔装成这名侍卫,在亲自动手伤你之际故意被抓,而后自尽,死无对证,人赃俱获,嫁祸给陆香香。这样一来既避开了他自己的嫌疑,又损了左丞颜面动摇我东朝朝政基柱,再者也成功报复到了辛将军,动摇军心!” 听着还有模有样的,我只笑笑,感叹了句:“周木白原来是如此城府深沉的人啊!太子殿下盛名,这样的替罪羊都能找得合乎情理。” “阿茹想要如何处置他?” “那他为何不要了我的性命啊?而非要毁伤我的脸?”我抬起头来问他,其实我觉得这个城府深沉的人是他自己,我不认为周木白是那样的人,可是我暂时找不到什么其他的破绽来反驳他。 “刻意营造假象,这是女子最善妒的地方,更像是一个女子所要为!”他看着我脸上的伤疤道。 我的手指轻轻碰了下那道伤疤,它正好从我的右边脸轮廓边沿蔓延而上,活像一条蜈蚣。 “它会消失的,但我会记住它的!”他缓步向我走来,握着我的那只手,对我轻声道。 “记住它干嘛?记住我最丑的样子,然后嘲笑我?”我没好气道。 他没有答我,只是又朝我靠近了些,他竞轻轻地亲了那道疤痕,而后顺势开始吻我。 我吓坏了,他的一只手揽着我的腰肢,致使我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 我始料不及,他…居然是这样一个无耻的太子殿下! “疼疼疼,脸疼!”我即刻装腔作势道。 经我一炸呼,他才稍稍恢复了些许冷静,不过并没有松手,眼里那暧昧的情愫还张扬地外露着,颇有要蔓延开来的趋势。 我故作天真态地双手护胸,嚷道:“你想干嘛?” 他抬起我的下颚将我有伤的一边脸微微侧了过去,无赖地说了句:“我是太子,想干嘛不行?还要得到你的允许吗。” “你放尊重点儿!”我悻悻地说道,瞅了瞅四周,“注意你的身份,还有这是什么地方!” 他没再说什么,我也没看他,我们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静默得有些尴尬。 “阿茹你相信我吗?”终于他说话了。 “什么?”他怎么还不松手的啊? “我告诉你的!” “周木白是凶手,陆香香是无辜的?”他还是不松手,我也推不动他,越推越近。 “回答我!” “你信吗?”我无奈昂头反问道。 “我没说陆香香是无辜的,我只是暂时放了她!”他强调了一句句我觉得无关紧要的话,“周木白,也不是我凭空捏造出来的,他有这个动机、理由和嫌疑,还有这件事的确同他有着牵扯,宫中的人数我已经严格派人里里外外清算过,唯独他周围的人不见了,这是事实!他一个初入宫的质子,不会有人想要专程陷害他。” 此刻,我觉得最紧要的是要他放手,男人这样子…感觉很容易失控的… 第11章 扑朔迷离真相未知 “不会专程,那就不会只是想找个替死鬼的吗?”我反正不觉得是周木白,任凭别人再怎么说,我认定的还就是我认定的。 “你不相信?” “你信就好了!”我蛮不想同他谈这个问题的,“你说是就是了!我就希望殿下不要平白无故地冤枉了好人,至于其他人嘛,那是我自己的私人恩怨。” “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周木白?” “陆香香监禁了几天啊?” “十天!” “那他也一样吧,你把他送来如家殿,我亲自监禁着!既然是要杀我的人,那就该交由我来处置,我处置不了他陆府的嫡长女,还处置不了了一个雨都来的质子的吗?”我故意赌气似地同他说道。 “好!”他到也是答应得利索。 此事告一段落,我刚想说我要走,他方才才松开的魔爪就又朝我伸来了,这次我不挣扎了,冷不丁直白地问了他一句:“你是不是已经睡过女人了?” 他皱了一下眉,而后手随着身子一齐转了过去:“你可以走了!” “谁啊?”他既然是这个反应,那十有八九是了,我颇带些兴奋地问道。 “你现在就想成为第二个了吗?”他侧过半张脸,一个眼神杀过来。 “不!”我觉得我要睡男人的话,一定得睡第一个,不然太吃亏了。 “那就滚吧!” 真是天心难测,太子殿下就是如此喜怒无常,上一秒还温柔备至,下一秒就直接你可以滚了。 “谁啊?谁啊?看在咱们青梅竹马的份上,你同我说说呗,我不告诉别人。”我笑嘻嘻地问道。 他很嫌弃地看了我一眼,顿时辛可嘉附身:“这是一个女孩子该说的话吗?你都不害臊的吗?” “我就是很好奇!” “那你等着晚上同我去东宫寝殿,我告诉你如何?”他微微眯起那双好看的凤眸。 “那就不用了!”我快快地朝门外跑去,回头笑嘻嘻说一句,“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回去就兴致勃勃地跟韫仪说了,不过我说得都不害臊,韫仪这个听的人倒是害羞了:“他怎么能和你说这种事?还是…” “我看出来的,是我先开口问出来的,不过是他先动手动脚的,还有他眼神里,就是那种一般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欲望。” 韫仪被我说得脸红了一大片:“阿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啊?你…”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反正我就感觉到了!我感觉韫威他啊,将来肯定是要跟不少女人睡的,你信不信,咱们打赌!” “阿茹,你怎么…知道他和别的女子睡了,你不该…难过或是生气的吗?你为何这么…兴奋?”韫仪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为什么要难过生气的啊?” “阿茹,你将来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她凑近我耳畔轻声道,“你自己还不知道的吗?虽然未曾明目公开,但是明眼人都该看出来的,你和阿嘉是同我和韫威一起长大的。” “哦!所以我就要嫁给韫威,然后…辛可嘉就会娶你了吧!”我逗着她道。 “阿茹别闹!”她又不好意思了,这次的脸比方才更红了,“我说的是你!” “我我我,好,我我我!”我也不逗她了,她有时候正经得更可爱了。 “陆香香她要害你,并且会使如此狠辣手段,可不会只是因为你打过她一拳,跟她拌过几句嘴。阿茹想过没,为什么你第一天进画殿,她就独独对你出言不逊!”你们别看韫仪平时默默不做声的,其实她什么事自己心里都有数的。 我这一根筋听着,韫仪继续分析着,她分析得同韫威说的完全不一样,她是认定了这事是陆香香干的,她也是有理有据的。 “她嫉妒你,嫉妒你离韫威比她近,嫉妒你成为未来太子妃的可能性比她大。太子妃是未来的君后,那个位置是整个东朝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尤其是他们这种出身高贵名门的女子,不仅是给她们自己带来荣耀,更是托有一整个家族。” “那她怎么不干脆点儿,斩草除根,一刀了结我多方便啊!”我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她不敢的,这是在宫里,你若是真出了那么大的事,人命攸关,谁保她都保不住的,退一万步就是保住了她的性命,她也不会再有什么好未来,未来的君后又岂能有如此大的瑕疵。阿茹,她意图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要毁你的容貌,阻止你成为太子妃,她便就多一丝机会!” “那这样她还是有嫌疑,就没有瑕疵了吗?” “她被囚禁在宫中的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同韫威见面,她有左丞担着,说是监禁也根本就像是在宫中做客一样。我每每奉母后之命前去探望她时,都能看见韫威,好几次都是他们俩单独在一起。阿茹,你没见她,在韫威面前哭得泪花带雨,女人惯常在男人面前表现的伎俩。”韫仪嗤之以鼻道。 “借助这件事,既报复到了我,又拉近了她和韫威的关系,她能有这样的脑子?” “阿茹,你千万别小瞧了她。有些人可是很会伪装的,城府太深。我不知道她具体还跟韫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使了什么手段。但是你看看殿下他今天的态度,他完全是在庇护她的!他还替她把罪责完全推到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韫仪替我愤慨着。 “真是这样吗?韫威是那么容易着套的人吗?他不是那么聪明的吗?” “着套不着套,现在结果就都只是这样了。阿茹,这事,的确是太委屈你了!”她颇为心疼地看着我脸上的疤痕。 我摇了摇头笑道:“还好的,还不是能活蹦乱跳了的嘛!” “阿茹,其实公主不该跟你说这些话的,但是韫仪想要说的,韫仪跟韫威不一样,他心里最重的是江山,是他的君位安和,他的前路平坦,我真怕他什么都能用来牺牲的!”韫仪颇为忧心忡忡地说道。 “那个他睡的第一个女人不会真就是陆香香的吧?”我把韫仪前前后后说的这些串了起来,总结出来,“因为他把人家睡了,所以…” 第12章 真相沉底尊严何在(上) “小姐,殿下差人把周木白送来了!”次日一早侍女便就来告知我。 “周木白?!” 是我喜欢这个名字的缘故吗?我总觉得叫起来很亲切很顺口很熟悉,就像是我叫过他很多很多次一样。 我来的时候,他低着头一声不吭。我都替他委屈,我想啊,那个最委屈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我想走近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同他言语。若我是他,一定怨愤极了的。 我才注意到,他的双脚被拷上了厚重的锁链,双手也是,押解他来的是宫中蓝灵使,他们对他推推搡搡的,好像他真就是那个恶贯满盈的犯人。 我远远地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他只低着头,不反抗也不吭声,任由那锁链声登登铛铛直响。 “住手!”我头一次想要为另一个人打抱不平。 “辛小姐!”他们恭敬地称呼我,“殿下吩咐了,此人诡谲之至,由我们在如家殿轮流看守,辛小姐可不用多上心!” “你们都回去吧!” “这…怕是不妥,殿下吩咐过…” “我同他说的是我亲自监禁,没说再要其他人插手!” “辛小姐,这是殿下给的戒鞭,殿下说此人手段狠辣,小姐也无需多顾及什么,气了直接打即可!”为首那位给我奉上了一条长鞭,那长鞭很有份量,我拿的时候手臂都差点儿一沉,打在人身上一定也很疼。 对啊,再不痛快了,干嘛用自己的拳头去打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用拳头手还疼,用鞭子多好啊!我愈发觉得他是真在偏袒陆香香,若是他是在之前给我鞭子的,大概陆香香已经是皮开肉绽了。 “他就是如此要我解气的吗?他把我辛可茹当成什么人了啊!”我看着长鞭轻叹道,“你们都走吧!” “这…”他们面面相觑后才应道,“诺!” “等会儿!” “辛小姐还有何吩咐?” “钥匙给我!” “殿下说了监禁就该有监禁的样子,钥匙在他那里!” 我不知道的是,这群人根本就没走,他们仿若要连我一齐监视着,把我和周木白的一举一动都报给了他们的殿下。 “周木白?”我轻声地唤着他,我还从未用如此轻柔的声音同别人说过话的呢! 他低头一声不吭,将我熟视无睹着,我只愈发替他觉得委屈了。 “我叫辛可茹,你也就叫我阿茹就好!”我略带俏皮地笑着道,他还是一声不吭着,连一句讽刺都没有。 我又朝他走近了一点点,我一直看着他,还是那种磁石和磁铁的关系,遇见了就移不开了。 “你看一下我!”我大胆地伸手捧起了他的脸,我未曾对一个男人如此过的,一时间心里还蛮紧张的。 他只厌厌地瞥我一眼,而后目光再未落至我身上,一副任由我摆布的样子。我的手僵着,他的脸僵着,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对不起!”良久从我口中悠悠地飘出了这三个字。 他明显诧异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我知道不是你,你委屈了,所以对不起!”我又说了一遍,其实我不是个爱说这些矫情话的人。 他还是静默的,我收回了自己的手,想要去扯开他手上的锁链,我还特地去把辛可嘉从雨都带回的宝剑偷来了,我想把它剁开,我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砍不开的,除非你想要剁掉我的手!”他的声音清冷,雪花融在掌心的温凉。 我就是想表明一下我的诚意,他果然说话了,尽管语气间全是淡漠,我还是很高兴地把剑扔到了一边,笑嘻嘻地看着他。 “还有,别碰我的手!”那一句话生硬恼怒,仿若之前那些委屈都不及此让他生气。 “哦!”我以为他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后来才知道他的一双手是他最为珍重的地方,除了同画笔的接触,他鲜少让旁人触碰过,而我方才正是做了最让他生厌的动作,我牵了他的手。 “你不必可怜我,我不需要。”好干净利索的一句话,把我拒绝拒得彻彻底底。 我本也不是什么性子特别好的人,第一次用热脸就贴到了人家的冷屁股上,不觉得也羞恼了起来:“不需要就不需要,你才是明明白白地敬酒不吃吃罚酒,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冷眼,始终不正眼看我。 我一肚子气地跑到了辛可嘉的卧房门口,他一回来我就立即道:“辛可嘉,你去跟殿下说,让他即刻赦了周木白,还有,让他滚回他的画殿去!” “啊?不是你说你要亲自监禁的吗?君子一诺千金,阿茹这么出尔反尔、反复无常,不太好吧!” “我…还不是他蓝韫威,干嘛平白无故地给人家扣了这么大帽子,还有那周木白,不识好歹都不是好东西!”我正在气头上,然接下来辛可嘉的一句话,骤然让我觉得男人简直都不是好东西。 “怎么平白无故了?就是不是他周木白亲自干的,也绝对同他脱不了干系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这件事韫威大半都是交给我来查的,他和我都觉得依着陆香香的性子干不来这件事。为此我特地去画殿勘查了好久,也私下里问了不少人。并且就在前几天,画殿的画烨湖里打捞出了一具尸体,那尸体被人毁去了面容,剥去了衣服,我让陆香香带进宫的其他四个侍卫辨认了一下,他们一一也都承认了,还说出了尸体脖子后颈有一颗黑痣的特征,他们并没有说谎。” “那周木白,原来是你查出来的?”我以为这是韫威编织出来的,没想到这罪魁祸首是辛可嘉。 我依旧不认为是周木白也是有原因的,我想起来一些事,那天我明明已经出了画殿的,我遇袭绝对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在画殿,这一点到底是谁在隐藏。 辛可嘉可是我亲哥,我看着他正经地问了句:“谁说我是在画殿遇袭的啊?你从哪儿开始查起的?” “就是从他周木白查起的,他是第一个亲眼目睹你在画殿被毁了面容的人,我自然得先盘问他。我本也没想到会是他,但他的确是遮掩了他身边少的那个侍童的事,他没这个必要。宫中戒备森严,外臣进出宫门都会有严格盘查,是不会平白无故地多一人,更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少一人的。”辛可嘉说得如此笃定,让我愈发迷糊了。 第13章 真相沉底尊严何在(下) “所以,你就认定了是周木白?”半天回过神来我才问了句。 “起初我只是怀疑,我问过他,但他并不配合我说出他侍童的下落,这点让我更加生疑。并且画殿中人都说周木白和善,但我同他交涉时,明显察觉到了他对我的冷漠!” “我要被人怀疑我也冷漠!”这我就得说句公道话了,反正我就觉得跟周木白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害我做甚! “我思考了一下,那也不是没原因的,雨都战败,他成了质子,很大一方面也要归咎于我们的爹爹身上,所以他会对我们辛家人尤为冷漠。你方才是不是去吃力不讨好了?” “你怎么知道?” “殿下说的!” “那他怎么知道的?” 辛可嘉笑了笑:“他——猜的啊!” “他派来的人是不是没走啊?” “阿茹,殿下是为你好,那周木白着实不简单,你还小,不懂人心的险恶,以后断不可再掉以轻心了!” “哥哥,我想起来了一件事,我不是在画殿遇袭的,那天我明明是出了画殿的,是在画殿外有人把人打晕了的!” “画殿外?”辛可嘉很是诧异,“你确定吗?” “确定!没人会傻到真贼喊捉贼的吧,若是他,他干嘛还要做第一个发现的人,这不合情理的。”我说道。 “当日陆香香还在画殿未曾离开,他是要嫁祸给她的!我和殿下分析过,其中还有不少细节都能体现出这个周木白有问题…” “我就问一句,周木白承认了吗?” “没有,他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并且他确实说不出那个侍童的下落。殿下宽仁,不对他用刑,有碍于他是才入宫没多久的质子,定罪会落人口舌,所以从宽处理,并特地交由阿茹定夺。” “辛可嘉,你们是都在想当然的吗?反正定在了周木白身上,怎样生搬硬套自圆其说地也要完完全全推到他身上。蓝韫威他就是要替陆香香解围,所以诱引着你去顺着他的套路查明真相。你的太子殿下就是你的君,你的天,你真是把他当神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不敢说我有多明白,反正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周木白,所有的恰如其分的推理不过都是一个看着没问题的自圆其说。 “阿茹,怎么说话的,太子殿下名讳…” “那你去告诉他啊,现在就去!” “我是实实在在在为你查案,阿茹,你别这样无理取闹!”辛可嘉皱眉道。 “反正也都是铁板定钉了,我再无理取闹又能如何!”我努努嘴道。 “你是觉得殿下偏袒了陆香香?也确实,是她让歹人有机可乘的!” “我是觉得你偏向他,从小到大,都是的,一点儿没变!”我推开辛可嘉,自顾自地跑开了。 “阿茹…” “你们爱偏谁就偏谁?以后别扯上我!”我径自恼恼道。 我和周木白在如家殿里共度了十天,然除却第一次见面后再想起他已是三天后,因为那天又到了我该去画殿的日子了,听闻陆香香还会去,那我就更要去了,把我脸上这蜈蚣摘下来扔她身上去吓死她。 我把周木白带去了,我要杀鸡儆猴,不然真让她觉得是我辛可茹好欺负了呢!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也的确是想要这样做的,我还特地拿上了韫威给我的那条有份量的长鞭。 我是最后一个进画殿的,张扬地把鞭子一头绑在周木白的锁链上,一头拿在手里,进殿之前我还特地弄乱了周木白的头发,摸黑了他的脸,让他看起来狼狈些。他一双漆黑的眸子瞪着我,蛮让我不好意思的呢! “既然都已经委屈了,那就多委屈一下,发挥一下受这些委屈的作用吧,这样也就不算白委屈了!”我笑呵呵道。 他无视了我。 “那这样,你忍一下,忍一下,我到时候就去要钥匙帮你把这些锁链打开!”对于一个画师,最大的惩罚莫过于禁锢住他的双手。 他依旧无视我,他这个人简直了…我都这么不计前嫌地好言好语了,他该是没听过我那嚣张跋扈的名声。 我压抑住我的暴脾气:“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于是乎我牵着周木白进去了,像是牵着一头牛,我力气不小,重重一拉,周木白一个踉跄就差点儿滚到了地上。周围人戚戚弄弄着什么我也听不清楚,直到陆香香说话了。 你猜她说了什么? 她含笑说道:“阿茹妹妹真是心地太善良了,要是我被人毁了容,就是我想要放过他,我爹爹也一定会第一个让他生不如死。” 今天奇怪的是,在场人都在附和她。说我善良,我善良个头啊我。握在我手里的鞭子动了动,我在哄笑声中回首,正对上了周木白漆黑的眸子,他居然同情我,不,可怜我,我还没落到那种田地的呢! 我对他一笑,缓缓朝他走近,有条不紊地解开了绑在他那里的鞭子一头,任重而道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漆黑的眸中没有一丝俱意,只轻言一句:“解开手上的就好了!” “成交!”我同他的耳语无人听清。 这鞭子我也是练过一段时间的,我缓缓后退,扬起再落下,惊起了一地灰尘,这一声响让空气静滞了一瞬,她们自动地退闪开来等着看一场好戏。 “动过我的人,任凭天王老子保他,我也断然不会放过的,所以不要存这种心思!”我是看着周木白说的,为助长阵势,又扬起了一鞭,我是在用我的生命来挥舞这鞭子的啊! 在场唯有周木白看着我时嘴角微微搐了一下,那是想笑的意思,其余人似乎都凝住了呼吸,这说明我还是有阵势的。 “这一鞭该落到鸡身上了!”我特地补了句,“猴儿们好好看看!” 那一瞬我看见周木白闭上了眼睛,那慷慨就义的模样,他不是一个怕死的人的,一定不是的,此刻他就像一个要身先士卒的军人,代表着的是无限荣光。 我的眼,我的手,我的心,我手心里的鞭子一点点朝他落去。我的脸差点儿被毁掉,却还只有他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会为我赢得这最后的一点儿尊严,我… 第14章 旨在儆猴何必杀鸡(上) “不疼的,我说过不疼的,没骗你吧!”我捋了捋手中的长鞭,转身对周木白嫣然一笑,身后有人又哭又闹又喊疼的还扬言说是要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呀,太聒噪了。 “干嘛杀鸡儆猴的啊?我还是不喜欢做事拐弯抹角的,要儆猴那就杀猴呗!” “辛可茹,你放肆,你大胆!”陆香香看着她自己身上的那道半臂长的鞭痕,不仅是哭闹,那语气大概都想要诛我九族了。 她说这句话期间,我又甩了她一鞭,可惜我的力度都还没到家,没有让她即刻见血,我承认我这方面着实还有待修炼。 “你们快拉住她啊,快…” 有反应快的已经叫人去了,我正好趁此空闲落得个手里痛快。我径直用长鞭把陆香香捆了起来,她骂我:“丑八怪!” 这倒是提醒了我,我擒着她,大吼:“笔来,墨来!” 还真有人被我震慑得怕了,给我递来了:“这是千年不褪色的墨水,来吧来吧,互相伤害,看看以后咱俩谁更丑!” 我提笔在她脸上胡乱画着,她该是吃了不少墨水的,继而我又把整个砚台都倒扣在了她的脸上。看着她这黑乎乎的模样,太大快人心了。 痛快了一下,就是被抓起来后我也还是痛快的。宫中如此彪悍的女子,我绝对是第一个,此后四大殿内院外院都增添了好些侍卫,并且明令禁止打架斗殴。 君后把这件事交给了韫仪来处理,也是不想事情闹大,我大喜,韫仪百分百向着我的,事实也是如此,就她是真够意思。 “阿茹这事确实做得莽撞,但是陆小姐恶意中伤在前,三人成虎,时而流言蜚语可比这一道疤一道痕更伤人的。请两位以后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各自回去抄写女经三遍,不抄完不得出门!” “好!” “公主殿下,臣女不服!” “陆小姐可是对本公主不满?”韫仪也是有架子的,她可是公主的。 “臣女不敢,只是…” “陆小姐,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不必点破,追根溯源起来也没意思了。你该庆幸今日你脸上这墨是一时半会儿尚可洗掉的,而阿茹脸上这道疤却是长久难以抹去的。你同我论这公平与否,我倒也想问问你那件事又公平与否!” “那不是我干的!” “谁干的,谁想干的,谁盘算着干的,谁心里清楚,方才可是还有人亲耳听见你说,不如让那人直接了结了阿茹才好,若是…陆小姐,见好就收吧!” 看着陆香香那委屈样,我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太子殿下驾到!” “他来干什么?”我和韫仪相视。 你猜他来干什么的?总不能现在为我打抱不平的吧?我才不吃他那一套,除非他现在继续来落井下石,踹上那陆香香几脚,骂她几句,那样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不跟他冷战了,或许心情好了也会主动去搭理他一下。 “殿下,殿下,她,她们…”韫威一来,陆香香就哭哭啼啼地贴到了他跟前,简直是一个梨花带雨的泪人,不过啊,韫威居然还真就去安慰她了。 “香香,你受委屈了!”那句话一出,我和韫仪都惊呆了,他何时用过如此肉麻的语气对别人的啊,还是个女人。 我们用眼神交流着,我说:“他们是睡了的吧?” 韫仪没说话,应该是默认了。 “那招这么有用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男人!” “那我们去问问辛可嘉吧!” “走!” “辛可茹,给我去画殿门口跪着!”这是他的原话,分毫不差,无理得气人,“一个时辰,一刻不多,分毫不能少,就让那个周木白看着!”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忍他很久了,他居然还要我如此难堪,就因为…如果不是韫仪拉着我,我是准备同他浴血奋战的。 “去画殿门口跪着,我几时不去你就几时不能起来,就让周木白看着。”我无法形容他的语气,我只觉得他可能是喝多了,或是被灌什么迷魂药迷了心智了,再不然就是中了妖术了。 据说他还是亲自把陆香香送出宫的,他也是够闲的,他还不让韫仪和辛可嘉来看我,他…他跟我已经势不两立了。 我和周木白成了天涯沦落人,画殿门口,人来人往,他站着,我跪着,我们俩孤零零地矗立在那儿,他看着倒是波澜不惊,风雨不动安如山,我则是波翻浪涌,雨打花残叶未凋。 我抬头看看天,上天都在为我哭泣,所以下雨了,都下雨了他还不来,好的,他最好不要来,来了我就跟他拼命。 “周木白!”我的气没处可撒,随着雨势增大反而更盛了,我大声嚷道。 他低头看了看我:“何事?” “你能给我拿把伞吗?让你看着你就杵在那儿,我是个女孩子的啊,你淋着就淋着了,不知道照顾一下我的吗?”我把一半的怨气都吼了出来,“你个榆木脑袋,都是你惹的祸,你要杀我干嘛不来得痛快点儿啊!” “我没有!” “你没有你…我的命太苦了!”我扯着嗓子干嚎,老天爷替我哭了,我哭不出来了。 周木白还是有点儿人性的,他把他的外裳撑在了我的头顶,我抬头也看不见他的脸,反正他就这样撑了好久,我都替他觉得胳膊酸。 “算了,也挡不了什么雨!!”我伸手把它拿开了,他满脸都是雨水,全身湿得透透的,感觉能拧出一缸水来,我笑他,“你比落汤鸡还要狼狈!” 他不苟言笑。 “周木白,你讨厌我吗?”我抹掉脸上的雨水,让视线清晰些。 他没有说话,我不觉得是默认的意思。 我想要起身,现在可没什么其他人了,做给谁看啊!我正欲灵活利落干净地起身,然这不争气的膝盖,不就跪了两个时辰的吗,我一直觉得我没那么娇弱的。然好吧,要不是周木白扶了我一把,我得在泥地里打滚。 “小心!”他单臂护在我的后背,一手握着我的手臂,“我以为你是练过的!” “什么?” “武功!” “我可能只是气质上看上去像是练过!”我嘿嘿一笑。 第15章 旨在儆猴何必杀鸡(下) “我们雨都真性情的女子也不少的!”他道。 “真性情!他们该都觉得我特别蠢,蠢死了!”我嚷嚷道,气儿还是不顺。 “我不讨厌你!” 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我没想到原来他说这句话也可以让我的心如此悸动,那感觉就如同突然被一个人表白了,而那个人你也不讨厌。 过了过了哈,我只咧嘴笑了:“那我是可以偷懒了?” 他默认了。 我干脆地坐到了地上,乐呵地揉了揉双腿和膝盖。 “你为什么不杀鸡儆猴了?” “我感觉那样就是更让人看笑话了!” “还有呢?” “还有我看着你闭眼的时候特别可爱!”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撩拨开了他嘴角,“你当时是不是想笑的啊?我尤其不能让你看笑话了!” 他双目微垂,浅浅一笑。 我不是个自来熟的人,但就是不自觉地想要同他亲近,一亲近就又想要更亲近了。 “辛可嘉说你很会画画!” “我也只会画画的吧!” “诶,对了,那幅荷花荷叶的画是你画的吗?” “哪幅?” “就是最前面是一大片遗世独立的荷叶,上面还有一颗露珠…” 不想周木白还挺健谈的,我们俩谈论那幅画足足也兴致勃勃地谈论了一个时辰,直到雨停了,夜深了,辛可嘉来了。 他很惊讶我看上去还蛮开心的。 我朝他扬起眉梢:“我可没偷懒,不信你问他!”说完顺便吆喝着我的腿啊快废了废了,淋了雨啊一会儿发烧了,烧死了没事,烧糊涂变成傻子拖累了别人才可怕。 我还扯了扯周木白,他的锁链明晃晃地响着,没反驳就是默认了。 “回去吧!”哥哥朝我伸手道。 “不回去,殿下说了他几时不来我就几时不能起来!”我赌气道。 “好了,别跟他赌气了,他有他的难处!” “他有他的难处,我就不难了吗?”我朝着辛可嘉吼道,“辛可嘉,爹爹回来了我一定去告你的状,下次给爹爹的信我自己写!” “阿茹,别说了,跟我回去!”哥哥应该是顾忌着周木白,感觉他有什么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的话,管他呢,反正说了我也是不愿意听的。 “我就不,今天那个陆香香还说她有她爹给她撑腰,人家…”我又干嚎了起来,辛可嘉即刻堵住了我的嘴,“好了好了,你说,你想怎样?” “我要韫威…” “你别指望了他给你道歉,至少现在!”辛可嘉低声说着,他还在顾忌周木白,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周木白碍着什么人什么事了,还是大家都真想把他当成是棋子随意摆布的啊! “我要让他把钥匙给我!” “什么钥匙?” 我晃了晃周木白的锁链。 辛可嘉抬头看了看周木白“你要那个干嘛?”又低头瞅瞅我问道,“他刚才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牢请你去太子殿说一声,就说是阿茹方才昏倒了,我把她带回殿中了,以后也会好好管教的!”辛可嘉对周木白说。 周木白艰难地移动着他的步子,那锁链太缠人了,看得我心烦意乱。 “你去说你去说!”我起身跛着上前拉住了周木白,回头对辛可嘉道,“顺便把锁链的钥匙也要来!我就在这这儿等着,哪儿也不去!” “阿茹,别胡闹,听我的!” “我没胡闹,本来就是他说他不来我就不能起来的!” “你这…”辛可嘉一脸为难。 “不用了,没什么事那就继续跪着吧!”他还真来了,他每次都是出其不意。 “我腿疼,腿疼!”我即刻往地上一赖,继续干嚎着,“好疼啊!哥哥,我头晕,晕,发烧了,发烧了!” “起来!” “殿下恕罪,我实在是实在是站不起来了…” “起来,我送你回如家殿,找医仙给你瞧瞧!”话是这样说的,他却是很嫌弃地踢了我一脚,虽然不重,但我还是心里不快。 “腿疼,起不来了!” “那就继续跪着,到明天天亮继续让人看笑话!” “我不!” “不就起来!” 在他伸手的同时,我扶着周木白起身了,他厌厌地瞥了我一眼,再也不伸手了。 “滚回去吧!” “你把钥匙给我!” “不给!”他很决绝地拒绝了我,“既然你想要他送你回去,那就送吧!周木白,辛小姐腿疼走不了路了,你背她回去吧!” “你这人,你是…” 不待我再多骂他几句,他速战速决地拦腰抱起我,而后扔给了周木白。周木白的双手已经承载了那一份不轻的镣铐,现在再加上一个我,我勾住他的脖子死也不撒手。那锁链每响一声,我就觉得我和他都多一分被摔在地上的风险。 我要同蓝韫威决裂,周木白本就走得艰难,他还故意绊了他一脚,我不是个东西的啊?我是个人的啊,什么从小到大的情分,他还不如周木白,周木白还知道护住我,无论从哪方面他摔得都比我惨。 “阿茹!”辛可嘉看不下去了,他来从泥地里捡我了,早干什么去了,你那空练一身好功夫,连我都护不好,要你何用? “你不是要钥匙的吗?他要是能抱着你从画殿走到如家殿,我就给你钥匙!” “有本事你就摔死我啊!”我自己爬起来,站到了周木白的身边,对韫威愤愤道。 那一夜,我和周木白将那条路走得很漫长,也就我们两个,从天黑走到了天明。 我问他:“我是不是很重?” 他回我:“比这锁链轻巧太多!” “累吗?” “还好!” “生气吗?” “还好!” “周木白?” “嗯?” “你还没叫过我的名字!” “辛……茹…茹!”他磕绊了一下,是不是没记住我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我觉得这个称呼特别好很亲切,还是独一无二的。 “好,以后只有你能这样叫我!” “茹茹!”他也很快就上口了。 “你解开锁链的第一件事想干什么?” “画画!” “画什么?” “画想画的!” “那你想画的是什么啊?” “想画的就是想画的,眼里有的,映客进脑海里的,滞留在心里的!” “那是什么?” “美和真!”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久,我记得最后一句是: “周木白,你可以教我画画吗?” 第16章 干戈消解冤家宜结(上) “到了!” 周木白抬头看着如家殿那三个大字,他确实是有些累了,我用我潮潮的衣袖给他擦了擦汗,尽管他没有点头要教我画画。 他的手被锁链拖沓得僵硬,而我又是淋了雨全身软塌无力了的,他动手的时候我不经意地拽到了他的锁链,结果我们俩又是一块滚到了地上。 我也累,他也累,我们竟不约而同地平躺到了地上,两眼放空。 我长吁一声“啊”! 他笑了,没有出声,但我能感觉得到。 “周木白…”我微微侧过脑袋喊着,他也应声偏过了头,此刻,我的眼睛同他的眼睛之间只隔着一掌的距离,不远却又不近。 “嗯?”此刻,他看我的目光带有他常态的温柔,这让我觉得很舒服。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我抿嘴一笑。 “地上凉,雨水还未干,女孩子别着凉了,快起来吧!”他颇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来,那撑在地面上的手臂颤抖得厉害,极像是两根摇摇欲坠的柱子。 他是疲惫极了的,却一直忍着没塌下去,他是要有多能忍的啊。 我也累了,天边微亮,今天注定该是一个庄周梦蝶的日子,躺在舒舒服服暖暖和和的被窝里真的是件太幸福的事了的,谁都别打扰我,就让我醉生梦死,我睡之前特地吩咐了我的侍女别让人打扰我。 我不是自然醒的,吵我的人是陆香香,所以这就让我不得不生气了。我也不梳妆了,披头散发地就要找鞭子,得知鞭子被韫威收回去之后,只能徒手冲出去了。 我也不是没注意到,陆香香身后跟着两个蓝灵使,她尚且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看样子是觉得有靠山了不需要怕我了,或者是有靠山了特地来挑衅。 “可茹妹妹!” “谁你妹啊?”我远远瞟了她一眼。 “我呢,今天是来同你和解的,昨天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大人有大量,毕竟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可也是越来越多了,这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欠扁的言语不好形容。 我当什么呢,就是特地过来和我强调一下,她也住进宫了,住宫里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周木白不也住宫里的嘛! 她尝试着同我靠近,只是我一个眼神看过去,她的怯意就暴露了,一边警惕地瞅着我一边故作镇定地假意朝我走近。她那止步不前的,尽管步子一直在动,但以我为圆心,她同我的距离一直未越过半径! 果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打她打得绝对没错。我就伸手捋了捋我的头发,她就差点儿要转身逃跑喊人了,我不禁失声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想起来了我以前养的一条狗,我就跺跺脚,它就被吓得跑老远!”我笑得前仰后合,险些直不起腰来。 “你…”不到片刻,她就被我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了,她凝起眉间的皱纹,“我告诉你,殿下已经暗喻了我会是未来的太子妃,你现在就好好笑的吧,看我到时候怎么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踩死你!” “暗喻啊?殿下也曾暗喻过我的哦,你说到时候是谁踩死谁的啊?”我笑着朝她走去,她步步后退,“不打你,不打,咱以后可是一个屋檐下的呢,要互帮互助才对!” 她还是不让我靠近:“你别…别过来!” “说了不打你了就是不打了,你以为殿下给你的蓝灵使都是用来看笑话的吗?” 陆香香还是警惕地瞅着我:“别过来!” “我打不过他们的,肯定打不过的,再说了,殿下现在这么疼你,昨儿把我罚得我腿到现在还疼着呢。”我还特地跛了一下,表演给她看。 她这才找回了点儿自信,没显得特别怕我了。 “殿下怎么给你暗喻的啊?”我问道。 她傲傲地瞥了我一眼,脸颊泛了些许不正常的红晕。 “跟我的暗喻一样的吧?”我试探性地压低声音道。 “什么?你也…”她终于对我放下了防备,颇为震惊地看着我。 “也…怎么了?” “不可能的,殿下说过我是第一人而且也只会是唯一一个,像你这种丑八怪,怎么可能入得了殿下的眼,看着都觉得恶心,更别提…” “你又皮痒了是吧?”我一个潇洒的甩头,她就躲到了蓝灵使身后,扬言要他们教训我,在我的地盘教训我,她还真是可爱。 我甚是不明白,蓝韫威他居然能跟这种女人睡觉,他不觉得有损他的形象的吗?他真也下得去手,我在心里对他好一阵嫌弃。 不过韫威还是说话算话的,他把钥匙给我送来了,我兴奋地去找周木白,就换了套干净衣服,头发也懒得扎了,我打算送完钥匙回来再睡一觉。 我去的时候周木白还没有醒,他正睡得安详,我蹑手蹑脚地替他打开了锁链,想象着一会儿他醒来突然发现手脚自由了的惊喜样子。脚链都好好的,可是我就那么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他就醒了,这双手也太敏感了吧! “多谢!”他还跟我客气了一下。 “没事!”我笑笑才发现他其实没啥必要谢我的,要不是我,他又何需受这份苦! 可能昨晚上一晚上把能说的话都说完了,此刻我们都找不到话题了,僵持了一会儿。但其实,我觉得我和他在一起不说话,安安静静也蛮好的,我能把他当成一幅画去看去观摩去欣赏,去静静品味。 “还有事吗?” “嗯……你想要画画了吗?” “画具都还在画殿,未带来此,还有七天!” “我有!”我带周木白去了书房,平日里辛可嘉常待的地方,他喜欢看兵法或是某种武功秘籍,我一年基本也不会来溜达一次。 周木白开始作画了,我倚窗而观。他作画,我把他看成是画,我不太好奇他画的是什么,我很好奇他动笔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几乎是一气呵成的,我甚至都看不见他眼睛眨一下。那支被他握在手里的笔仿若已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手动,笔动,眼动,一笔一划都浑然天成。一切都在动,我闭上眼,还在动,是余音绕梁,是心动。 他初始落笔很快,看得让人眼花缭乱,而后笔速一点点减慢,呈现一条平滑的曲线下降趋势,最后是断断续续一勾一点。动静相生,轻慢与速度相成,他完全可以带动着你的思绪,看着他画画,就像是看一场跌宕起伏或是绵远流长的戏。 第17章 干戈消解冤家宜结(下) 连上这一年,我来来回回把这场戏看了三年,也有千百遍了吧,每一次都入戏,从未厌倦。不知道你是否会信,我大概就是这样静静地喜欢上周木白的,喜欢那个眼里只有画的他。甚至以后成了戏外人戏中人,他这执笔画画模样依旧尘封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 后来想想,好在也就三年,或许再久一点儿,说不定我就真乏了,倦了。 我本以为只有武先生的课才是我最大的噩梦,现在又给我多增了分困扰,自从陆香香进宫了,有事没事来如家殿串门。 她明明打也打不过我,骂也骂不过我,还非得来跟我挑衅,我实在是烦了。那天我躲到了周木白现在居住的那个小院落里,她可能也是在宫里找不到其他的乐趣了,满殿寻我,嚷嚷的半个殿都能听见。 “你见过这么烦的女人吗?”我问周木白。 周木白意味深沉地瞅了我一眼,低头继续画着他的画。 “你什么…意思?我和她明明白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我扯扯他的袖子。 “走开,你扰到我的手了!”他语气平和,话却就是表面意思。 我撇撇嘴,收回了自己的手,不过啊细想一下,我的确是一天闲着没事能来找他三趟的,这事不细想我自己还是注意不到的。 “可茹妹妹,你怎么在这儿啊?莫不是怕了我,躲这儿来了?”她言尽欠揍,我已无力同她拌嘴玩了,没趣儿,没有挑战性。 “走开,我在学画呢,你扰到我了!”我虔诚地站在周木白的身旁。 “学画?”她绕着我和周木白转了一圈,阴阳怪气地说道,“画殿不去,请个男画师回来单独学?还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可茹妹妹…” “这才是明明白白在扰你…的手!”我摊手对周木白一笑,“来,我去帮你把她解决了,一会儿这幅画就送我了!” 周木白并没有应我,是我强买强卖的交易。 “你怎么这么爱来找我啊?”我带着陆香香去了待客厅,郑重其事地问着她,“是欠打还是欠骂的啊?” “在你面前完全不用有规矩也不用讲道理,其他人看着就心眼多!”瞧她这话说的啊,这变相说我不讲道理的话真是新鲜。 “是这样的,可茹妹妹,你知道的,我已经是内定的太子妃了!” 我笑笑迎合她一下:“嗯嗯,暗喻,暗喻!” “我这几天一直找你本也是有正事的,奈何你一再推辞,我可不是个耐心的人,我…” “什么正事?” “你呢,是知道我已经是内定的太子妃了…” “就这正事!?”再三强调这话这是…足见蓝韫威的脑袋肯定被驴踢过了。 “听我说完,你是知道我已经是内定的太子妃了,太子殿下可是同其他的男人不一样,不可三妻四妾,所以你是没戏了!” 我点点头:“没事,你都暗喻了,我定然也不同你抢了,就这事吗?好了,没事我去学画了,你也忙自个的事去吧!” “着什么急啊?正事我还没说呢!” “那你倒是快说啊!”我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正事,正事就是你同殿下已经是全无可能了!” 韫威是怎么受得了这个女人的?他好这口的吗? “女子啊,关键就是要嫁个好人家,你呢,在这宫中也待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不过啊,可茹妹妹你也别泄气,殿下那么好的真龙天子你配不及,但是一般的男人,只要不嫌弃你的脸还是可以的。” 我听得都快睡着了,她还没什么重点,我想啊,莫非这才是少了一魄的真正症状的吧?! “你知道我弟弟的吧!我们陆家的嫡长子陆翔平!” “知道知道!”她要是说别人我还真可能不知道,不过陆翔平这个名字我还真是知道的,“就是每次数先生的测验都是零分的那家伙,居然是你弟弟,真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说他每次都交白卷,也是够有勇气的,我可是有心无力,实在再找不出一点点分来啊!” “胡说,他说他有一次全写了,你还是给他零分的,辛可茹你这明显是在公报私仇!” “杜绝抄袭,杜绝没有过程,你让他来,顺便再把数先生请来评判,我来亲自跟他对峙看看这零分冤不冤!”虽然可能我也就是他这零分的真实水平,但是我可是数先生的御用批卷人,还有答案在手,自当说得理直气壮。 “可茹妹妹,你也别太认真,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该不给他这个面子的!” “是啊,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真是想公报私仇了!”我不掩饰我这邪恶的笑意。 “辛可茹,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可是殿下暗喻过的太子妃,陆翔平是我亲弟弟,但凡是有点儿眼色的人都是知道我的意思的。” “不好意思,我是个没有眼色的人!”我扬眉一笑,“未来的太子妃殿下还要自讨没趣的话,请便,就是不好意思,我现在耳朵塞驴毛了!” “你等着!”她恼恼地指着我,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 “我等着,等着以后你上位了,诶,别让我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啊,殿下马上就要举行冠礼了,听说冠礼结束,你说的那事就顺理成章了,这么多人巴望着,你最好快一点儿哦!” “你…”她气得牙在打颤,“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也不用到时候了,现在也不是不行的啊!反正你也不怕什么,先是我的脸,再是我的一条小命。对了,陆香香,你既然说殿下这么宠你,不如干脆点儿,你就直接去跟他说要他给我按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名正言顺地除掉我,那多好啊!”我确实是这样说的,陆香香被我气走了。 我感觉她可能真会这样跟韫威说,我特别想看看殿下听到这些话时的表情,他就是不满意我,也不能找个这样不识大体的太子妃来揶揄我的吧,想想就来气。 第18章 喜收跟班八卦详谈 近来数先生不知道是被谁出了馊主意,他居然要我给陆翔平补习,太稀罕了,居然要我这个冒充学霸的学渣给另一个渣到不能再渣的学渣补习。 我第一时间就严词拒绝了,然数先生说可以予我以报酬。钱财这个东西,多多益善,于是乎我就同意了。 陆翔平这个人,我平时没怎么接触过,我平时接触的只有一沓沓试卷。 “数小先生!”陆翔平对我还是蛮尊重的,这样尊称着我,听来还不错,小先生。 “陆同学!” “啊?嗳!”他可能对我的这个称呼有点儿疑惑,但现在我是他的先生,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你今儿的试卷呢,还是一如既往的惨不忍睹!”我拿着他的试卷简评了一下,然后挑了一道简单的题目,(我从结果往前推出来的,加上韫仪的详细过程)开始给他讲解,我那是一气呵成,深奥得不能再深奥了,后来我发现原来对牛弹琴,牛也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妙音什么是噪音。 “对于这道题,我们可以设一下,假设这个未知量我们用x表示,另一个用y表示,他们想加等于这个,而他们相减又等于这个,这其中就要用到那个口诀,对了,那口诀你记熟了吗?这样一下,再这样一下,就好了!” 我在三十秒内一气呵成,语速快得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当然了看点不该在我,该是陆翔平的反应。 他是一脸懵逼,眼珠子瞪得比死鱼眼还大,嘴巴张得可以塞得进去一颗拳头大小的弹珠,下巴不托一下似乎就要掉了。 “不信的话你可以验算一下!”我泰然自若地说道,手掌轻轻抬起,隔空替他合上了他的下巴。 “嗳,对对对,就是这个结果,真是神了,太受教了!”他可能都不知道验算是什么意思,单手撑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后,连连说道。 越是不懂的人越爱装懂,他是,其实我也是的。不懂的地方太多了,你也不知道究竟该从何处开始不懂。 除了第一次补习我糊弄到了他之后,后面的补习基本也就没补上什么。我和他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第二次糊弄他时,他突然叫停了我,吓我一跳。 他一本正经道:“数小先生,我知道你在算数这方面天赋异禀,很是精通,但是,人各有所长,我这个人呢,在这方面着实有所欠缺,你的讲解对我来说太过讳莫如深了!” 我一惊,再通俗点儿,我自己都说不通了,那样的话可就穿帮了。 好在他这个不思进取的人只说道:“所以呢,你也不必花太多的功夫在我身上,没用!” “这样啊,那行吧,赶明儿我跟数先生…”我心疼我的报酬,第一次的报酬似乎不少。 “别别别,咱们这样吧,你明面上给我补习糊弄一下别人就行,实际上呢你自个研究这高深莫测的东西吧,甭管我!” “那不行,你每次的测试…”说到这儿我自己也意识到了,我可是数先生的御用批卷人的。 “那每次的测试不也是小先生你批的嘛,放放水让我过去就好了!”他赔着笑脸道,还特地送我了几颗大珍珠来贿赂我。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了,不费脑子,还有钱,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在我的循循善诱下,陆翔平的分数循序渐进,竟突飞猛进至能及格了。他前几天还同我津津乐道他父亲大喜,对他大加称赞,还说全都是我的功劳。 反正自此陆翔平就对我是十二分膜拜,我说一加一等于三他绝不说二。时而我跟陆香香拌两句嘴,他都能多偏向我一分,太难得了,我暗叹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陆翔平这个草包不是块学习的料,狐朋狗友却是一堆一堆的,知道的闲事也是一箩筐一箩筐的。我都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雨都的周木白的八卦,他是从何处打听来的。 那天我们聊着聊着突然聊到了我脸上这个蜈蚣伤口,他还为我打抱不平了:“数小先生,这个周木白真是可恶之至,你都不痛恨他的吗?居然就这样放过了他?” “你怎么确定就是周木白了?” “宫里谁人不知啊,不是他难不成真是我姐姐不成!” “为什么不会是你姐姐呢?”我也就随口说说,这人和陆香香一样没什么脑子,在他面前可以畅所欲言,只要不得意忘形能够自圆其说地糊弄住他就好。并且他们这样的人藏不住话,也不会说谎话。 “我姐姐那人,得了吧,她敢做这事,她这人就会嘴上逞强。她又不傻,带着侍卫到宫里明目张胆来杀你!不过当时这个消息传回来,可也吓了我一小跳,人赃并获的啊!当然也幸好殿下明察秋毫,揪出了周木白那个幕后真凶!” “不是周木白!”我笃定道。 “不是他?肯定就是他,他还想嫁祸给我姐姐,真的是太心机了!” “嗯?”我说三他绝不说二的,说好了的。 “这个,小先生,这个周木白其实我也略有过耳闻的。他是雨都桔画苑周苑主的儿子,本来还应该是画殿玉先生的侄女婿的。” “侄女婿?” “玉先生是出自雨都的,和现任苑主是一个师父,这你知道的吧?玉先生有一个侄女名为玉浣衣,从小就在桔画苑长大,据说她和周木白是指腹为婚的。” “嗯?” “本来他们两人应该到成亲的年纪了,但好景不长,雨都战败。周木白不得不以质子身份入灵都,大概是经由周苑主和玉先生商量后决定,由女方提出退婚,这桩婚事作废。” “作废?这位周苑主也是够狠的,好歹自己的亲生儿子啊!”这怕是后娘的吧,我不禁问道,“那周木白的父亲呢?” “你应该问,雨都战败,君上为什么独独挑了一个小小的桔画苑苑主之子作为质子入灵都才对!” “对啊,为什么啊?” “我这个消息可是一般人都不知道的!”他颇为骄傲地说道,好似这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我才想起来,周木白是跟他母亲周芷兰周苑主姓周的。 第19章 八卦详谈木白身事 “周木白随母姓,世人眼中,父不详,但其实他的亲生父亲尚在,并且也在雨都,他就是息兮堂堂主于展游。” “息兮堂堂主?于展游?”我小小吃了一惊。 “雨都都主说实话已经不掌权了,真正占主导地位的可就是这一统江湖的息兮堂,此次战乱难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息兮堂的插手。” “息兮堂,不是江湖组织的吗?不是说不参与朝政大事的吗?”我在书上看到过一些对于息兮堂的描述,也一直以为这就是一个江湖组织而已的呢! “那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这位息兮堂堂主和桔画苑苑主这两位在年轻时的风流韵事!” “呃…”我就说嘛,他这个人脑袋里肯定就只能装得下不正经的东西。 “据说他们两人年轻时也是很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一个是息兮堂少主,一个是新任雨都都主千金,难得的是两人两情相悦,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不过那时恰逢宫中画殿招主,按理来说论画技进宫的应该是周苑主,但是于堂主不舍,便就偷龙转凤了一番,让玉先生入选胜出,从而进入了宫中画殿。本来这也不是件太大的事,岂料这件事不知怎的被君上知道了,有人说这是息兮堂的公然挑衅,尤其还曲解了息兮堂和雨都城的联姻。君上生了疑,硬生生毁掉了这一桩大好姻缘,还特地从灵都挑选了个富家千金嫁给了于堂主做堂主夫人!君命难违啊!” “周苑主没有再嫁的吗?” “有,周苑主在于堂主成亲后不久也就另嫁他人了,好像是个籍籍无名的男画师,不过成亲不到一年那男的就死了,然后周木白出生!” “所以你推断周木白是于堂主的儿子?” “这不一目了然的嘛,不然雨都战败君上为何要挑周木白的呢!另外我还听说周苑主是成亲的时候就有的身孕!” “你打哪儿听说的啊?” “一部分是听我娘说的,她之前有一个婢女就是雨都的。那段时间周木白进宫这事,谁家里不都津津乐道几句的啊!” “那还有一部分呢?” “还有一部分,我一兄弟,他府里有一个丫鬟,正好就是雨都北城外的徐州人,好像那丫头的哥哥还在息兮堂当过差。数小先生,一般人他都不让我说的,怕惹麻烦!” “你说,我也就随便听听的!周木白我都放过了,我还计较那么多的吗?” “据说那丫头的哥哥就是跟随周木白入灵都的侍童,也就是那个毁你面容后又咬舌自尽的人!” “你那兄弟是谁啊?” “李戴宇,他父亲是管税务财政的官,家里可有钱了!” “李戴宇?” “他父亲那可是妻妾成群,可以说是灵都里妻妾最多的男人了,因此呢他的兄弟姐妹那是一堆一堆的。他常跟我抱怨,说是府里头三天两头报喜事,哪个哪个姨娘又生了啊!另外他还老是吹嘘,你别看他们府里少爷小姐那么多,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他们两个嫡出,一个是他一个是他妹妹李黛眉!” “李黛眉?” “你不认识的吗?画殿里,听我姐说她的画也还不错的呢!以前我看她漂亮,还曾调戏过她一番,不过啊那女人太清高了…”他还继续乐呵呵地说些乱七八糟的事,东扯扯,西凑凑,把这补习的一个时辰蒙混过去就好了。 辛可嘉本来说是不要我去画殿了,他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我不干,才不能让陆香香逍遥自在呢,我去就是专程跟她过不去的,我的脸才不能就这么白白算了的呢! 我和她还是同桌,别人也不愿意同我们换,刚好。起先我是不动声色的,反倒是她总是贼兮兮地一边画画一边用余光注意着我。而后是等到她对我卸下了防备,我晃悠一下我的毛笔,不经意地轻轻在她衣衫上晕染出一朵墨花来。我动作很轻,她每每都是下课后才大惊小怪起来,而那时候我早已溜之大吉了。 有一次被逮住了,我们俩就在画殿院内大吵了起来。 “你净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她骂道。 “比起你来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才是!”我昂扬起我的脸,“这是你的杰作啊,要我日日顶着去吓人!” “我说了,殿下也查明了,不是我干的,罪魁祸首明明是那个周木白!” “你是辅助元凶,没有你他又何来此大好机会?” “我看你是嫉妒我,殿下宠我,你看不过去,才这样变着法来对付我!” “对啊,就是啊,殿下跟我是青梅竹马,你这个算是什么?后来者居上?你以为这是砌墙的啊?” 这样一来二去,画殿里的人都知道我和陆香香不合,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焦点还是在太子殿下,有人私下里定要说是为了“太子妃”之位。 后来我和陆香香都被软禁了两天,窝在各自的殿所里抄宫规,这是君后要韫仪罚的,这宫里要都像我和她这样随意,早就乱套了。 韫仪来劝我:“阿茹,你这个样子完全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的,根本也就伤不到她分毫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太子殿下去看她了!” “他爱看谁就看谁去,我还能把他绑着不要他去的吗?人是他自个请进来的,他自然得要负责了!”韫威这个人,时而就是如此让人捉摸不透的,我想管也管不了啊。 “阿茹,你有没有注意到啊,你殿里有几个丫鬟近来愈发别致了呢!”韫仪突然转移了话题,提及到了这个。 我顺势注意了一下,我是个佛系的主子,也不是吝啬,就是不怎么去赏罚。 “你看她头上戴的珠花,还有那个的耳环,那色泽和做工差不多都快要赶上阿茹你的了!”韫仪给我提着醒,她确实是比我细致太多了,“阿茹,你也别太随意了,这是在宫里,韫威身边那个位置可是不少人巴望着,你别是有心要拱手送与他人了的!” “为什么不呢?” “你的脸就是警告的!” 我明白她的意思,因为我离得近,所以她们就都想要踩过我,我就是想要自己退出,她们也是不会相信的。 这不,监禁解除的第一天晚上,就又出事了。 第20章 怪事频发冤上有冤 当晚月黑风高,我久久未能入眠,忽听得门外有丝缕奇怪声响,起身开门间,便有一阵怪风迎面吹来了一张纸条,落于了我的眼下,脚尖前。 我捡起时,四周一片悄静,白纸黑字写的有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时间是在子时,大半夜的准不是什么好事,地点是在人迹罕至的后凉湖畔。我知道现在荷花开了,难不成是谁邀我大半夜去赏花的吗?事件人物也都有,四个字“陆香香卒”。 这怕是谁在寻我开心的吧?陆香香卒,先告诉我是要我去救她的吗?笑话,谁不知道我跟她势不两立的啊! 我关上门,烧掉了那张纸条,然躺在床上,我越想越不对劲,这分明相同的手法,我和陆香香第一次大闹我出事,她是嫌犯,再大闹她出事,那顺理成章的我就也成了第一嫌犯。 她是和太子殿下暗喻过了的,要我去得了吧,我人穷志不穷,也没把我的命看得有多金贵。 再想想这事背后一定还有人在捣鬼,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所以我就提前去了。介于我对我殿内的人生了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白纸黑字指不定就是我殿内的谁充当了这阵风的,所以我是一个人偷偷去的。 我提前了一刻钟,想要徒手逮住这个两次都预备一箭双雕的暗箱操作者,次次都想当黄雀,才没那么容易的呢! 果然,我去的时候那里还是悄静静一片,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意识地摸了摸我的衣衫,没有口袋,一时间心里痒痒的,似乎是少了什么东西。 眼皮一下一下地吧嗒着跳,我蹙眉,这“吧嗒吧嗒”声应该是“咔嚓”声才对,点下什么,而后那贼人干坏事的画面就可以出来了。 我确信是有那么一种东西的存在的,可是我忘了那是什么。 我杵的地方很隐蔽,前方的高能也未曾出现,所以就肆无忌惮地先想了起来:我可以算是人证的吗?要我是嫌犯了,我的证词是不是不能奏效了啊? 不想这个无解的需外人评说的事情了,我托着下巴,瞪大了眼睛,思考着那个可以让画面定格下来的东西:它是什么来着?眼睛里的瞳孔,脑海里的画面。 (摄像机的构造,类似于人眼,晶状体相当于镜头,瞳孔相当于光圈,视网膜相当于胶片。) 我未解开这个谜题,也没有等来我应该看到的画面,你猜谁来了? 万恶之源的太子殿下率着一群蓝灵使来势汹汹:“深更半夜,你到这儿来干嘛?” 我顿时觉得是我想多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幕后人,这么简单的计谋,我居然就这般轻易地自投罗网了。 “我来赏花!” “陆香香说有人约她子时在后凉湖畔见面,大半夜是赏花的吗?万一一个不小心跌进湖里了,那该算是谁的?” “我的我的,她不没应约的嘛!”我撇嘴道,我居然被陆香香算计了,还用的是如此拙略的方式。 她就谎称有人要在这里害她,让殿下要守株待兔就好了,我既然来都来了,她怎么不做绝一点儿,干脆亲自来试试水,好给我来个人赃并获。现在这样子最多不过就是我有要害她的嫌疑,犯罪未遂,我狡辩狡辩,应该能糊弄过去。 我瞅瞅韫威,他还真就是陆香香一个人的殿下了,这大半夜的亲自带队。 可能在人前他不好骂我,人后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到底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是你?” “我说我是被她陷害的你信吗?” “你想好再说,那么多蓝灵使看着的呢!” “我梦游!”说完之后,我就被他下令监禁了三天,三天里别说如家殿的门了,我的房门我都没踏出去过一步。 画殿里,我盯着白纸发起了呆,玉先生敲了我一戒尺,手心里火辣辣的。抬起头,陆香香傲娇地瞥我一眼,我和她同桌,由于我和她常常打架,明面暗地里在别人面前已是为争夺太子妃之位到了要生要死的地步,很是有失了风度。 所以只能落得个和彼此做同桌的份,其他人都不敢,或许她们觉得我和她都不是好惹的人,言外之意就是都不讲道理的暴君。 那天课上玉先生带领着我们来到了画烨湖畔,本意在采生,后来何欢提议来个画舟赛,玉先生准允了,那是雨都的传统,每逢盛夏,画师们两人一组泛舟当场作画,以湖中央之景画得最细致最快为评定标准。 画烨湖离周木白的住处很近,我们来的时候,他正在支画架,是我们来得让他始料不及了,他扫了我们一眼,和玉先生相视后就默不作声地收拾着离开了。 “两人一组,泛舟观花作画,依序轮流,一次不超过两刻钟!”介于这是试炼,暂时没能找到那么多的小舟,所以玉先生就重新定了规矩,“两刻钟内画作最细腻的即可大展。” 依照次序,我和陆香香应该是第一组,不过看她那架势应该是不准备自己动手去划船了,她等着,就等着我来载她吧,哼,别说我不会划船了,我就是会也断然不载她。 “我也不会划船!”我道,大不了就都不去了,反正我近来也没有什么画画的兴致。 我和陆香香一哼一哈,僵持不下。 玉先生也是被我和陆香香的无脑争斗蠢怕了,懒得搭理我们,径直一句:“下一组,赵卿禾、李黛眉!” 我倒是不在意,陆香香有些不服气,玉先生先发制人,对着下两位姑娘说:“你们两个不会也都不会划船了吧?” 她们相视,颇有为难之态,不过这两个姑娘倒是机敏,话说得比我和陆香香的好听。 “玉先生,好花当在水中央,也不是会不会划船的问题了,我们女孩子的臂力不太够。这舟不大,能载两人,依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们在殿中寻一男子替我们来摆渡!”说这话的人就是李黛眉,我对这个名字颇为耳熟。 “由男子摆渡一次载一人前去湖中央,这样大概一人就一刻钟的时间,到下课该还能余下两刻钟的时间。”赵卿禾道,不错,算数比我好,我暗叹。 “正合我意!”陆香香即刻跟道。 “玉先生,不如就让有兴致的姐妹们优先,我和卿禾去寻一位不当值的侍卫大哥来帮忙吧!”李黛眉道。 “好!”玉先生没多说什么。 “外面来回太麻烦了,我们干等着也不太好,让我先去试一试吧!”然她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姑娘跃跃欲试了,李念道。 “念念,不可,还是等一下吧!”和她同桌的是一个叫孙襄的姑娘,在我看来她是有些神经兮兮地拉住了那个跃跃欲试的李念。 第21章 疑云密布冤也不枉 我今日才好好仔细看了看这画殿里的,包括我在内的十二位仙女,也算是好好领略到了陆香香的拙略。 “我可以的!”我隐约听见李念说着。 孙襄拉着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后来闭了嘴。 大家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仪态端庄,神色也是出奇得平和。 玉先生瞅着她们,和我一样有些奇怪,她最后将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地落到了何欢身上。 何欢略显尴尬地说了句:“玉先生,抱歉,实在是我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去找侍卫,这进进出出的也很费时间的,等她们回来了,黄花菜也都凉了!”有人嘟哝道。 “阿茹,我记得你可是一直在上着武先生的课的人,听说武先生对人都是一视同仁的训练,我哥哥是在的,他说你们应该是练过臂力的!”王秀怜道。 确实是练过的,这话不假,我会的,划到湖中央那对我是小意思了的,但我就是不想为她陆香香当摆渡人,她太重了,我怕我一不小心一着急就把她扔河里淹死了,像韫威说的,万一真一个不小心那样了,那怪谁啊? “这个,我也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不行的!”做人还是得谦虚一下。 “欸,对了,我们好像把一个人忘了!” “谁?” “周木白不就是住在这湖旁边的吗?他也是个男人的啊!” “对啊对啊!” 好歹周木白也是玉先生的曾侄女婿的,她们这样说出来是不是太唐突了得啊?我觉得是的,可她们貌似不觉得。 “你去把木白叫来!”玉先生道。 就这样周木白成了我们的第一个摆渡人,第一个摆渡人找到了,那谁能有幸成为他的第一个被摆渡的人的呢?我发现大家居然都是如此谦让的,都不上前,好似害怕周木白划不稳船把她们淹死了一样,好歹周木白也是雨都人啊,她们未免也太小心过头了的吧! “按照顺序来吧,陆香香你是第一个。”孙襄道。 “你划得稳吗?”陆香香真是太不识抬举了,居然这般质疑周木白。 “尚好!”周木白不跟她一般见识,已然一人先上了船。 陆香香迟疑再三,一步一步朝着那艘小船走去,大家都看着她,风萧萧兮易水寒,感觉她是众望所归。 然她刚抬起一只脚,眼瞅着就要上船了,居然没出息地收回了自己的脚,反而转身对我说:“我其实有点儿晕船,可茹妹妹,要不你先来吧!” 风萧萧兮,周木白的背影零落孤寞,我要去也是为周木白去的,才不关她陆香香的事的。 “陆香香,这可是试炼,我们大家都会去的,某人不是觉得自己最有望成为太子妃的吗?怎么这点儿小事都不敢了吗?”有人揶揄着陆香香。 “我···” 平时可是除了我,没人敢这么怼陆香香的,今儿是怎么回事的啊?! “去就去,谁怕谁?”陆香香也颇有志气的呢,她又重新伸出了她的脚,眼看着她就被激将过去了,一咬牙一只脚已经在船上了,再一咬牙两只脚都在船上了。 “坐!”周木白还挺客气的,然伴随而来的是船突然摇晃了几下,说时迟那时快,周木白刚开始划船,陆香香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噌”地从船上跳落到了岸上,由于动作太急还摔了个狗吃屎。 我看见周木白笑了,就想着应该是他故意的。她觉得他不稳,人家还不想载她的呢! “阿茹,你先来吧,我酝酿一会儿!”她很是可怜地祈求着我,我见犹怜,我掩面笑着上了船,我才没有要帮她解围的,我觉得周木白在召唤我,方才他那一笑就是对我的暗喻的吧! 我乐呵呵地坐到了周木白的对面,他看我的眼神蛮正常的,顿时又让我觉得是我多想了。周木白划船划得很稳当的,他动作轻慢有力,我们很快就脱离了她们的视线。 “你干嘛一直看我?”荷花深处,一片片荷叶遮挡住了岸上人的视线,周木白停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有吗?”我抿嘴一笑,将脑袋偏向了一边,狡辩道。 “快动笔吧!”他不温不火道。 “不急,我又不打算赢!”我微笑道,不知不觉中我又在看他了。 “人总归还是该有点儿追求的。” “我没追求的吗?” 他淡淡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继续划着他的船。 “周木白?” “嗯?” “我很重的吗?” “怎么这么说?” “这船是不是很沉的啊?” “什么?”划船一直划得漫不经心的周木白终于清醒了过来。 “水?”我也一惊,怎么我坐在船里我的鞋还是湿的,船里面进水了,船还在下沉,“啊~” 我掉进湖里了,船翻了,可怕,是还有水鬼的吗?我的脚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我被重重地拽入了湖中,不能呼吸了,我需要空气空气的啊! 我想要喊人来救我,我张口,无尽的水向我涌来。完了,意识开始涣散了,我讨厌水,无穷无尽的水,下辈子我也要晕船,以后再也不坐船了! 最后一丝意识散尽之前,我看到的那张脸是~周木白,周木白来救我了吗?我谁都看不见了,记不起来了,但是周木白这三个字还在,周木白,我好像可以说话了,我念叨出来了,可是还是好难受。 我没死,醒来的时候在如家殿,似曾相识的场景,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次是疼痛一次是窒息,我怎么这么多灾多难的啊? 难得这次我第一眼睁眼看见的是太子殿下,再睁大一点儿还有韫仪,再睁大一点儿是辛可嘉,我破天荒地说了一句连我自己都诧异得不得了的话,可是这个名字的确是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的:“周木白呢?” 他们似乎是比我更惊讶的。 “这是个意外,不是周木白,不是他的,你们不要再冤枉好人了,你看,这次又报应到我身上来了!”我又干嚎了起来,没有号出来,倒是咳嗽咳得我眼圈通红,像是嗓子眼到肺里都呛入了辣椒面一样。 “阿茹阿茹,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辛可嘉还知道心疼我一下的呢! 可能我一醒来嘴里就念叨着别的男人,太子殿下觉得自己受辱了,还想要跟我理论一番,那架势的确是的,幸好辛可嘉把他吆喝走了:”殿下,阿茹她才醒过来,不能太激动,你有话等她好了再说,公主殿下麻烦你暂时照看一下阿茹!” 我虚弱地咧嘴笑了笑,韫仪说其实是韫威亲自下水把我从湖里捞出来的。 第22章 疑云拨弄月明不朗(上) “我记得我的船翻了,我和周木白一起掉进了水里,他是要救我的,我记得,韫仪,你去跟太子殿下说,我已经忍过他一次了,用我的性命,此事往后,再一再二没有再了,咳咳咳!”我不激动不行啊。 “阿茹,你别激动,这次的确是韫威亲自涉水救活你的,要不是他,真的很险的!” “他怎么会来救我?对了,周木白呢?” “周木白他会水,他没事的,只是,只是······阿茹你想想,你两次出事他都恰好在场,不管他是救你了还是怎么了,你不觉得这都太蹊跷了吗?”听着韫仪的口气,周木白貌似又要被他们拉来背一次锅了。 “你说韫威救的我?我最后看到的人明明就是周木白好不好?” “这事情解释起来有些复杂,真实迹况还有那么些复杂,我也不在场,所以也不能妄作定论,总之的确是太子殿下亲自涉水的,我赶来的时候他周身还全都是湿的,医仙来的时候他只让照顾好你。” “不说我了,辛可嘉肯定都忍他好久了。” 辛可嘉轻易不动声色的,果然他回来的时候嘴角青一块紫一块的,应该是动手了。 “你怎么了?”韫仪问他,还顺势手法轻熟地替他冰敷了一下。 “揍罪魁祸首去了吧!”我笑笑道,“不对啊,周木白那么斯文的,辛可嘉你还能被他打到的吗?那么你的对手应该就是与你实力相当的,在这宫里,谁能和你实力相当的呢?!“我抿嘴似笑非笑地看向辛可嘉,故意这么说着。 然而原来是我高估了自己在辛可嘉心中的地位,或是低估了那蓝韫威在辛可嘉心中的地位,辛可嘉说:“我居然还见不到周木白的面,韫威也真是的,居然跟我说于公依据法规来办,于私你不觉得他是真凶,不让动他,怕你激动。你不经世事,他也不了吗?” 我惊呆了,下巴都快掉了,他居然还真就觉得周木白是真凶。 他停了一下,我也不说话了,空气断层似的成了两截,我陷入了沉思,百思不得其解我这两次性命的堪忧算是白白遭受了,居然丝毫没有动摇辛可嘉的忠君之心。 辛可嘉闷哼了一声,大概韫仪跟我想的是一样,所以失手了:“你因为这个,和殿下打起来了?” “我干嘛跟他打?那些个看守周木白的蓝灵使太轴了,我气不过,跟他们打了起来!” “他们?”韫仪又失手了,大概觉得辛可嘉太搞笑了,半天真凶嫌疑犯一个每落着,去一个人单挑群架去了。 此事是以周木白划船不慎致使我落水告终的,果然韫威是不听我的话的,我还特地跟他强调过的,我很不开心,病早都好了却还是一直抱病不想去上课,我才不要去看见我的那个大仇人。看着蓝韫威,我就闹心,不管其间有多少曲折,他一定就是万恶之源的。所谓没有期待没有伤害,他偏偏是引得了那些期待。 这段时间不少人来看我,上午下午甚至是到了晚上都是一个接着一个。她们倒是来得及时,我可不是好惹的,可不能落水落得这么稀里糊涂,我觉得她们若是不来说明一下,我是会继续带着鞭子去画殿的,陆香香我都打得来,她们中还有谁是我打不来的呢? 首当其冲的是陆香香,她稍稍变聪明了一点儿:“可茹妹妹啊,这个周木白的确是居心否测的啊,本来大家看你们迟迟不见出来,刚好李黛眉和赵卿禾也是请来了侍卫,据说她们去的时候,看见的是周木白带着你往湖水更深处游去。” “你亲眼看见了?” “李黛眉、李念、赵卿禾都看见了,去寻你们的侍卫也看见了!可茹妹妹,我怀疑周木白已经被人买通了,可能是有人眼馋我,本来是想要害我的,而后阴差阳错成了你!” 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最后一句,太子殿下近来如此张扬地宠着她,而且看那天其他人的反应,确实应该实我替陆香香挡了一劫。至于买通了周木白,无稽之谈,他们的确是没有看见周木白是在救我。 紧接着来的是孙襄,这个姑娘我接触得并不多,应该说画殿里的仙女我接触得都并没有很多。她来的时候,半天不说名字,我都不好称呼她。 我们没聊两句,她就全说了:“阿茹,是我对不起你啊!” “此话怎讲?” “我是特别看不惯陆香香的,她那个人着实是很讨厌的,可惜的是我没人撑腰,在朝中,我父亲被他父亲处处压制着,可怜我入了画殿还被她冷嘲热讽着的,这么多年我是一直忍气吞声的。阿茹,你知道吗?你入画殿的那一天真的是太解气了,还有你在她脸上染墨时,对了,你那时的墨水和毛笔还是我递的呢!还有那天你拿鞭子抽她的时候,阿茹,你简直就是······”她说的几近慷慨激昂,我先暂时听她抱怨一下,重点还在后面的呢。 “陆香香的确是过分!” “是啊,她这样的人岂配站在太子殿下身边?” “所以呢?” “我有一远房表亲在宫中事务局当值,这船本就是他们运来供我们使用的,所以托人提前在那艘小舟上做了手脚。” “此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没有,我只···隐约同···没,应该没人知道的!”她吞吞吐吐着,应该是还有人知道的。 我先不道破她的一大漏洞,我相信只要我说出来了,她依旧也是可以对答如流的坦荡解释,她应该是提前打好草稿的。不过至少她最后一句话没问题,她在舟上做了手脚,第一组是我和陆香香,也不失为一箭双雕的,她大概有这个初衷。如她所想,我们的死因该是船的问题再加上我们技艺不精,根本就跟她没一点儿嫌疑了啊。 可怜周木白比我还倒霉,对了,把周木白拉进来的是谁呢?王秀怜。我等她等到了下午,她估计才打好草稿。 “阿茹,你的身体好些了没?” “还好,没有到要死的地步。” “那就好,一定要按时吃药,可别落下什么病根了才好。” “你费心了,秀怜,咱们开门见山,你就直说吧。”我也该学会笑里藏刀了。 第23章 疑云拨弄月明不朗(中) “阿茹,这件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她还没说什么就先啜泣了起来。 “我没说什么的啊!秀怜你是忘了的吗?殿下定了这案子,是周木白划水不慎,但是细想一下,似乎是你提议要周木白来摆渡的呢!”我饶有意味地瞅着她,目光犀利,丝毫不带平日里的嬉笑傻气,这姑娘的胆子不大。 我这样一说她顿时就紧张无比了,她肯定是知道什么的,胆小的人一般都心虚,心理素质不高。 “阿茹,我是真不知道周木白划船会划得不稳的,我想着他是雨都人,雨都人一般都是划船划得不错的,不曾想···”她居然比我这个受害人还委屈。 “我如果说是周木白不是技术不好,只是故意手滑,毕竟意外也是不可避免的。他的确是会水的,他是条鱼,不过我可是个旱鸭子的,我不会水。”我故意不紧不慢地说道,关键词尤其加重了语气。她越紧张我越目不转睛地瞅着她,我注意到她的额头上都已经有冷汗了。 “我就一直想啊,你说我跟周木白无仇无怨的,他为什么会如此对我?”我语气幽幽,带些阴森恐怖的味道。 “我,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答案只有一个,他是在替别人做事,我跟那个人有过节。” “嗯,对!” “那个人是谁呢?整个画殿里和我怨结最深的当然不会是秀怜你了吧!”我冲她一笑。 “是···陆香香!”她连忙道。 “是啊,就该是她陆香香才对,为什么呢?哦,对了,应该就是那个太子妃之位的吧!“ “太子妃之位”这几个字该是说到重点上来了,我想象着她的后背是不是该要香汗淋漓了啊。 “阿茹,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们大家都是忌惮陆香香的,她本人的确是很不受待见的,若是她当了太子妃,我们至少在心里都是不会服气的,我只是知道一些,我也很后悔当时没有阻拦住你。”她终于说了。 “你知道一些?那你是从何处知道一些的啊?” “都是一些闲话的,我没少听她们在背后说陆香香的闲话的。”她怯怯道。 “我刚好也知道一些,不如你说出来,看看咱们知道的一样吗?”我微微勾起嘴角,“咱们都是些小姐妹,我觉得有些事还是私下处理得好,不宜声张才好!” “周木白之前有一个侍童和我表姐李黛眉的侍女是兄妹,我只听说他们间有来往,我表姐让我见机行事的,我以为,以为···阿茹。我们真的只是针对陆香香的,没有没有别的···” 好样的,李黛眉,我之前的事还没翻篇呢,新账旧账一起算。 “我知道,都知道了,跟你又没有关系,记得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叫上我,我看陆香香不舒服也已经不是一两天了的。”我眯着眼和蔼地笑道。 这个李黛眉不简单啊,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会会她了,不是听别人说,我还都不认识这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的呢! 这些个仙女们良莠不齐,接下来又来了三个,一来就撇清关系,至于有效信息的嘛,我从她们口中得知的是在这场谋划中有一个组织者,尽管她是表面上说为谋害陆香香,不过排除了我和陆香香两个人的商议,这不是明摆着把我也计划在内的吗?并且啊,我还没发威,她们就都不约而同地都来了,也不排除这还是有组织有商议的。 “阿茹,没落下什么病根的吧?” “尚好!”见机行事,这几天见的人太多了,我正在学着两面三刀。 “上次你画殿遇险,我就准备和姐妹们一起去看看你,幸好没有唐突,我先去请示了一下公主,公主说你脸上的伤一时半会也好不全,不想多见人,我们也就不了了之了。”赵卿禾道,她就是这个组织者,她是目前来过的我的八位画友同门中唯一一位没有为自己辩白的,还张扬地承认了自己就是这个组织者。 她继续道:“这次的事我们都有很大的疏忽,其实不该是你的,日常里的陆香香争强好胜的,我们都是知道的,都以为她会是第一个的,没想到···” “没想到我成了这个替死鬼!”我故意清浅一笑。 “阿茹,其实我本有意是想替你除去陆香香的,我知道你同太子殿下青梅竹马,那是旁人所不能比拟的。”她倒是会说话,先揽过来,再推卸自己的责任,不过人家的确是有不在场证据的,“我当时若是在场的话,是断然不会让你第一个去的。” 我谜之一笑。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经过这次的事,我更加确信太子殿下和阿茹之间情意深重了!殿下那儿的信,是我托人去报的。本来我和黛眉是请了几个侍卫去的,她说她熟识几个,比较靠谱,不想到了水上,也不知道是眼神不好还是怯水,明明看见周木白他···”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 “周木白如何我了?” “我当时离得远,就远远看见了水里有人在扑腾,李念和李黛眉离得比较近。当时情况紧急,我看船上的那几个侍卫迟迟不肯下水,才谎称有些晕水,回去后暗地差人去请了太子殿下,不出我所料,太子殿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还亲自涉水从湖中央救出了奄奄一息的阿茹。”她眼中还流露有些许羡慕,好诚恳的语气。 我在心里暗叹她倒是挺聪明的,打着为我报仇的旗阴差阳错地让我成了陆香香的替罪羊,为我之心,字句谨慎合理。不过啊,谁知道是假有意还是真无心的呢! 不过她和陆香香都提到了李念,两个不同立场的人都提及到了这一个人。 说曹操曹操到,李念紧接着就来了。时而让我很怀疑,她们可能是又在商议,合起伙儿来骗我,不过骗人也是得有依据的。 我本来是听腻了那些一来就为自己开罪的,这姑娘偏偏一来就替自己开罪,我不让她说,她差点儿就要跪地发毒誓了:“阿茹,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我说的话句句事实,我真不是针对你的,你记得的吧,我之前都是要自己第一个去试水的,我就是为了···” 第24章 疑云拨弄月明不朗(下) “不用多说什么了,你直接说你看见周木白如何了?” “阿茹,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我后来是跟着去补救的,但是那些侍卫他们迟迟不下水,不仅不下水,还说什么危险,不敢再把我搭进去,我很是怀疑他们也是居心否测的,最后要不是太子殿下亲自赶来,我真的是要追悔莫及的。” “你看见了周木白吗?” “嗯!” “我是想要喊让停手的,人错了,我初次想要第一个试水,本来也是想要提前通知一声的,但是孙襄死活不让我第一个。” “等会儿,通知···谁?什么?” “那些侍卫口中说的怪东西,其实是我从雨都请来的一个只要一根空心竹竿就能在水底潜上一天一夜的水潜师,这些本来都是为了陆香香设定的,真的只是为她的,我还特地跟他说是第一组中那个脸上没疤的,让他看清楚了。”她已经快哭了。 我表面镇定,心里惊得不能再惊了,这些人,怎么这么奇葩的方法都能想出来得啊?水潜师,赶明儿我去打听一下。 “我看清了,其实周木白是想要救你的,他在水底应该还和那位水潜师纠缠了片刻,都是那些没用的侍卫,他们看着,迟迟才下水,下水了还不思正务,慢慢悠悠的。” “哦,哦,哦!” “阿茹,你同殿下说说吧,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的,那位水潜师是我母亲娘家的一个直系亲戚,他···都怪我,我也是一时糊涂的,我···陆香香他同我爹是对头的,一旦她成了太子妃,那我们一家肯定没好日子过,所以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太子殿下马上就要举行及冠礼了,冠礼后就没时间了,也没有退路了。”她已经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涕泗横流,我隐约觉得不像是假话的。她和孙襄还是同桌,相较之下,我觉得她的话像是原话。 其实托辛可嘉稍稍去打听一下是可以得出真伪的,不过似乎不太有必要了。 话说回来,太子殿下不是都已经结案了吗?还要我去求他什么啊?可能消息传得慢,她还未知晓。她还真是高估了我在太子殿下心目中的地位,我明白地强调着和周木白无关,他最后定案还是定在了周木白身上,虽说是惩罚待处。 于是乎我顺水推舟应下了这个人情,让她放心,她对我那是感恩戴德的啊! 等了那么久的李黛眉终于来了,她也是个聪明人,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我说什么,她都能答得上来,她是孤军奋战的,不过也是有备而来的。 她一来就把前面所有人说的都推翻了:“阿茹妹妹,我跟你说,她们是串通好的,之前对付陆香香的时候我也在场的,当时我就知道虽然明面上是说要对付陆香香,但是实际上她们是把你排除在外的。其实你也如同陆香香一样,离殿下近的,都是她们的众矢之的。你千万别听她们的一面之词。” 我算是听明白了,李黛眉采取的是宁可玉碎,不可瓦全。 “你别被她们的外表迷惑了,她们就是这样,联手起来对付完了陆香香,还会有下一个陆香香,万一失手了,就再从中踢出一个替死鬼。这次的我就是的,赵卿禾和我同桌多年了,我了解她这个人,其他人都是受她支配的,她就最擅长迷惑人心了的。”李黛眉不为自己辩解,她一张嘴说不过这么多人,那好,就大家一起死了。 “眉姐姐说的是,不过啊,我一直觉得这次的小伤不如我这脸上的。”我轻轻抚上了我的脸颊,脸上那条蜈蚣依旧十分碍眼,“其实我心里可不是像表面上那么不修边幅的!” 她泰然自若的脸上终究还是闪过了一小丝慌张,她道:“那是陆香香和周木白,阿茹不该放过他们的。” “对啊,周木白的侍童。”我冲她粲然一笑,“听说眉姐姐的父亲是掌管东朝财务的,看眉姐姐的衣着装扮就知道,可怜我殿里的下人们都还嫌弃我小气呢!”我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看她的脸,只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抽晃了下。 “眉姐姐,你怎么了呢?我都忘了跟你说了,我还没有这般亲昵地叫过谁呢!”时而笑才是最容易让人毛骨悚然的。 这些个女人的啊!我只感叹了一句。 如家殿门庭若市几天之后,我本以为又要冷清了,最后又姗姗来迟了一姑娘,她就是这场舟画赛的提议者,这个玩意就是她替玉先生想来的。 我不想听她瞎叨叨,我只问了她一句:“你是怎么想到的?” 她回答:“我本来只是想讨玉先生的欢心的,玉先生说整日在画殿闷得慌,想念以前在雨都泛舟写生的场景,于是我就有了这个想法,却不曾想···” “这样啊!讨玉先生的欢心?”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讨玉先生的欢心,为了让自己的画多展览一次? “阿茹你不知道的吗?四大殿里,君上最爱来的就是画殿了,玉先生和君上···”她看了看我,那些话只用了眼神示意,是不好说出来的,“讨好了玉先生,她在君上面前是能够说得上话的,其实我们中不少人进画殿也不单就是为修习画技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的啊!怪不得呢,我进画殿后就多灾多难的,症结所在在这里的啊,她们的心思可不在画上,无非就是那些名利地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啊! 天边的乌云消散了,可是也不见得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小姐,太子殿下来了!”有侍女来通报。来的真是时候,这么多天都不来替我分担点儿,他每次都是要在事情告一段落了才出现,马后炮一枚。 “不见!”我猜得没错的吧!他才是万恶之源的,先是何欢提出舟画赛讨玉先生的欢心,再是赵卿禾排挤我和陆香香,凭借其出色的蛊惑人心之术壮阔诸人的心思,紧接着有心之人蠢蠢欲动,孙襄在船上做手脚,李念安排水鬼,李黛眉串通侍卫,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啊!她们为的是什么的呢?也就是那太子妃之位了吧,那个位置果然很是诱人。 第25章 予独爱莲不慕牡丹 “不见谁?”他家里我从来做不来主的,我撇撇嘴。 “想要如何处置?”他肯定是什么都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他怎么可能还蒙在鼓里,我甚是怀疑他就是始作俑者。 “你不都结案了,难不成再翻翻案,把所有涉案人员都再抓起来,那样的话,怕是你这个太子位都要岌岌可危了吧!”我言尽讽刺地感叹道。 “我是天选之子,他们不敢!”他的底气没有很足,该是被我说中了的,而后只把话题拉到了一边,“她们···不足为奇。” “天选之子也是人啊!”用他的话回怼他,“是人就总有无奈的!” “这笔账我记着的,待到时机成熟了,一个一个逐个击破,慢慢还。” “还什么还?是针对我的,又不是你的。你倒是乐得自在,美女入怀,谁不讨好你的啊!你别说这一君一后制还蛮好的,完全不用操心后宫争斗的这些烦心事。争斗都在你成亲前,也丝毫牵扯不到你们,眼不见心为净!” “时而看看,当成一出戏,也是别有意味的!” “一出戏,呵呵,一出戏,那之前的那出戏是谁导的?”我指了指我的脸。 “答案一个个都上门来找你了,也挺没劲,不如阿茹猜一猜!” “是你无疑了!” “过程呢?阿茹不是最爱看过程了吗?” “这次是你和赵卿禾串通好了的吧,真是挺会勾搭女人啊!”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我喜欢和聪明的女人打交道。” “上次的事你不会是和陆香香串通好了的吧?” “我说过我喜欢和聪明的女人打交道!” “那是李黛眉?” “是她的话,你的脸也不会如此了!” “那是谁?” “再猜!” “辛可嘉知道吧?” “些许!” 也就那么几个人了,我不猜了,不管是谁,他都是主谋,我冲他吼着:“你也下得去手,赔我的脸!” “人不可貌相,不过一副皮囊罢了。再说它会好的,就是不会好我也会负责的!“他居然说得如此云淡风轻,果真是想让我受过的疼痛一笔勾销。 “负责?我要是真死了,你负责有用的吗?”我现在就想跟他大吵一架,以泄我的心头之恨。 “我是不会允许你死的,记好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他看着我,以命令般的口气道,真是无理。 “你确定你不告诉我?”我偏过脑袋,“等到我自己推断过来了,那意味可是就别有一番风味的!” “现在,你想要先处置她们中的哪一个?算是这次我给阿茹的赔罪礼了好了。”他照旧说得云淡风轻。 “不用!” “阿茹!”他意味深长地叫了我一句,“你已经不是个童言无忌的孩子了,你将来是要同我这个天人并肩的。其实这次也算是对你的一次历练,这是每一位君后的必经之路。如同百花争春,争的形式五彩斑斓,最终胜出者才能是当之无愧的花王。阿茹,说实话你并没有做得让人满意。” 可能他的话不是他本身说得玩味,就是我听得觉得有些“好玩”。 “呵,呵,呵!”我轻睨了他一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稀罕呢,什么花王不花王的,我是个惜命的人,本也无意苦争春。 “辛可茹!” “殿下请回吧!”我冷冷一句,他没动,“行,你不走我走行了吧!” 他拂袖而去。 晚上辛可嘉回来说:“阿茹,你同殿下说什么了,他说好了今晚翻案的,我等了半天怎么没动静了?”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我这样回着辛可嘉。 “什么?” 我从房间里取出了一幅画,我第一次去画殿,临摹的那幅周木白的湖间莲叶荷花图。我把它交给了辛可嘉:“哥哥,我上午心情不太好,说了顶撞殿下的话,这个就作为赔礼,你替我送去给殿下的吧!” 辛可嘉将信将疑地去了,果然如我所料,他是碰了一鼻子灰回来的:“殿下说以后你的事,他都不管了!” “哇,他好小气的啊!”我笑笑,谁让辛可嘉不好好修诗文的,他的文史到现在都还没过,不过他说他以后是要上战场当将军的,兵书读得多就够了。 我的意思就是不爱当那花中之王的富贵牡丹,韫威自然一看就明白了,他才不是那种会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的人的。他托辛可嘉带回来的那句话也是说给我听的,哼,他以为没有他我还真就活不了了的吗?笑话,陆香香都能活得好好的,我还不行了吗?他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呢!他明明就是万恶之源。 事实证明,有他的撑腰的确是好过些的,我貌似把自己想象得太过有骨气了。 以往最让我得意的算术课上,韫威把韫仪和辛可嘉还有几个算术很好的人都挑走了,说是要助他破一月后他的及冠礼上的机关林。真是可气,我这个数小先生他不要,挖墙脚把好的都挖走了。另外真是闹心,近些日子还有人匿名向数先生投诉我,说是我批卷有问题,我在数先生面前可是几近愤慨的,扬言要辞职,其实我是心虚的,赶紧先夹着尾巴逃吧。 武先生那儿,我还在练习射柳,一个人好不孤单,射中了的喜悦没人分享,射不中的失落也没人安慰。有一点,他把武先生请过去了,武技课暂时停课了,但是武先生下达了任务,待他归来可是要看到我们的进步的,也就是对于我来说必须该要入门了,射出的箭必须满足他的标准了,否则罚,重罚。 除却这些地方,尤其是画殿那个地方,我感觉韫威应该还在和赵卿禾串通着的,他可能都已经暗喻这个聪明姑娘他已经不管我了,预备让我自生自灭了,让她们看着办,都这样了,那我哪儿还能有好日子过的啊,就是死不了了而已,算计她们可是一个比一个精的。 第26章 怎奈何一任群芳妒 近来宫中各处的能人都被召去研究太子殿下的及冠礼去了,所以显然我会很闲。闲到了要去画殿的画烨池畔发呆,画殿里太闹腾了,她们对我那是群起而攻之的啊,不用行动,言语攻击,都是商量好了的吧,一个接着一个,啥事都能往我身上扯。 流言蜚语,三人成虎,时而是比刀剑还要伤人的,不,是烦人。 我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人,实在也懒得去回怼了,没意思,还不如我坐这儿画画的呢,我画荷花,牡丹之爱,泯然众人已,我才不~媚俗! 湖边有一个亭子,我就落座于亭下,支起了我的画架,岁月静好,四下无人。执笔在手,我不再欺骗自己,画笔握在手里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很踏实,很曼妙,还很是熟悉,很熟悉,尽管我出生到现在真正拿起来不超过十次。 我就画湖中央那茂盛的一丛丛荷叶莲花,目光所及,我想把它们都勾勒出来,我印象中画就是这样画的,出自你自己的手你自己的眼你自己的心,无关其他,现实中什么样画里也该就是什么样。 突然间我以为是我的眼睛花了,湖面上多出了一截断颈的荷叶。它浅绿色的茎和深绿色的叶分了开来,就像是断头台上掉下的像球一样圆滚滚的脑袋和一具断头尸身,我仿若还看见那片大荷叶上的露珠抖了三抖,而后顺着脉络一齐跌入到了湖水中。 我的手也随之抖了一抖,我这么兴致勃勃画来的一幅画就此太监了。 而后又是一片碧玉荷叶断茎,接连又有一清白之莲当着我的面被断茎,首身异处,那粉红的花瓣四散飘零,无声哽咽。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我就要脱下衣衫跳下水中去救它们了,我不会游泳,我只能只身划船去水中央。 没有兰舟要我上,我远远也看见了湖中央那艘兰舟以及舟上那个人。 我大声喊着:“周木白,周木白!”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朝我这边看了看,只是并没有回应。 我又蹦又跳地奋力朝他招手,想要他注意一下我,然他只低头继续当他的断茎师,我眼睁睁看着他砍掉了这一大片莲的脑袋。我不敢相信,周木白——那个画出了那么美的莲的画师居然这般残忍,动起手来倒丝毫不藕断丝连。 “周木白,太子殿下要我来~监工的!”我说了很多要他停下来的话却都不及这一句。 他终于把船朝我这边划来了,其实也不是我的话起作用了,是快到午时了。 他把船停靠好,和善礼貌地同我打了招呼,而后从船里揽抱起一大丛莲蓬准备回他的小院落。 我张开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在干嘛?” “总是要有人来担责的,结案说是我划船不慎,那便就是了。殿下只是罚我把这一湖的荷花荷叶除掉,他说这些才是罪魁祸首,若是不画它可能也就没有这档子事了,另外,他还说莲碍他眼了,听说他还下令宫中不能再种莲了。”周木白礼貌地回道。 他看我默不作声了便就继续说:“辛~茹···茹,你方才在画此处?” “画坏了,我揉了!”我撇嘴道,心里挺憋屈的。 “这些呢是不得不除了的,我还有三天的时间。对了,你吃饭了吗?” “没!” “我预备煮点儿莲子羹,你要不要来尝一尝?”他微笑着问道。 “嗯!”我点了点头,反正我也无事可做,哥哥也不在,就我一个人吃饭,好生无味。 “莲子羹是下火的,清热解暑,是夏天······”他同我介绍了一路莲子羹的功能,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周木白的小院和他被监禁在如家殿时的住所差不多,好歹也是个周少爷的,居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我不禁都要问一句:“周木白,你的爹娘真的都不管你了吗?” 我当然没问了,这明显是在往人伤口上撒盐的啊! 我感觉我是瞎替周木白操心了,在他脸上我看不出来一丝幽怨的神情,这点,我很佩服。院里并没有厨房,是他自己在露天下,用木头生铁什么的支起的炉子。 他剥莲蓬,生火烧水,蒸洗莲子,有条不紊的,看手法也不像是个少爷。我觉得要是让韫威或是辛可嘉或是我任意一个同窗来干这事,肯定都是手忙脚乱的,当然也包括我。但是周木白那双白皙好看的玉手做来不仅毫无违和感,还尤其赏心悦目。 我差点儿就流口水了,幸好反应快,把头扭一边儿去了。周木白只笑了笑,递给了我一碗剥开的莲子,我看看他,抓起一把就往嘴里扔,甜甜的,好吃,真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莲子了。” 我吃得蛮香的,可能比较没吃相,猛然抬头正对上了周木白的目光,他在看我的呢! 对视了片刻,他冷不丁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啊?···啊?···啊!” 我那时想,如若真有前世今生,我可能真的曾经和他很熟,很相熟过。 “咕嘟咕嘟”炉子里的水溢了出来,水与火的交融,‘扑哧’一声,柴面上的薄薄灰烬受激扬起,轻盈地飘舞在了半空中,而后又缓缓下落,落在乌黑的发间,像极了头皮屑。 “水开了!”他双目微垂道,随后即刻就开始拨弄,煎熬莲子羹,我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了。 不一会儿就吃到嘴了,真是太香了,比想象之中的还要好吃。 第一次跟周木白坐在一起吃饭,他吃饭慢条斯理的,很注意形象,特别彰显得我是个粗人。 我挺不好意思地要第二碗的,不过还是周木白比较贴心,他二话不说又亲自给我盛了一碗:“煮得挺多的,喜欢的话就多喝点儿,剩下了也蛮浪费的!” 我得寸进尺地说了这样一句话:“明天我还能来喝吗?” “可以!” “后天呢?” 他笑了,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条手帕,透过炉子里的腾腾雾气递给了我。 我拿在手里正准备用,却又觉得怪怪的,下意识说了这样一句话:“这是你的未婚妻送给你的吗?” 呀,他怎么没有说话?生气了吗? 第27章 青梅竹马两两拆开 “不是!”他说这话时的口气是不咸不淡的,也不看我。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对了,你的未婚妻是什么样的啊?”我不是个识时务的俊杰,我就是蛮好奇的,周木白的青梅竹马是何样。 “你从哪里听来的?”周木白语气不善,但是并没有很凶,“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在外听些闲言碎语,更不要听风就是雨的了。” “我……什么小孩子家家的,你也不见得比我大的,你说不定还没有我年纪大的呢!”我不服气道,“居然连你都要教育我了,真是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的啊!是不是这一整个画殿的人都觉得我好欺负的啊!” “没有。”周木白可能觉得我是真生气了,便就又开始安慰起我了,“你真的那么想听吗?” “你和你未婚妻之间的故事的话,是特别想!”我也是很不客气,我不是八卦,就是对他的事感兴趣而已。 “我未婚妻姓玉,叫玉浣衣,她是玉先生的侄女。” “这个我知道,她好看吗?有我好看吗?”我一时间忘记了我脸上的蜈蚣。 周木白看了看我笑了:“你们一样好看!” 他的话更是让我一时间忘记了我脸上的蜈蚣。 “她呢,不似一般的小家碧玉,也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没有倾国倾城,也没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是啊,她拿画笔画画的样子却是谁都比不了的。她可以在某个地方端坐上一整天就为了画那一朵花,也可以为画一片星空连续好几夜不睡觉,更是可以画画入定以至废寝忘食昼夜不分。”他说这些时笑得好甜,嘴角那个无法掩映掉的弧度甚是醉人,还有那温柔到人骨子里的酥软语气,千言万语不敌的深情款款。 若是他爱你,那你努力的样子是该会有多让他欢喜让他心疼让他觉得好美的啊! 我双手撑着脑袋昂着脸看他,心里有种莫名的酸涩,反正不怎么舒服,一时间有些失神。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收回了方才的连篇情话,略微有所收敛:“我和浣衣以前就经常泛舟采莲蓬画莲花,她很安静,话不多,也不爱说话不爱笑,不爱与人交往。” “高冷吗?” “嗯,是挺高冷的,跟~茹茹你全然不一样。” “你喜欢高冷的啊?” “我没说我喜欢她的!” “你不喜欢她?” “在雨都,我们那个年纪的少年中,谁的画技最好谁就最受人喜欢,因为她的画技是最好的,所以大家都蛮喜欢她的,雨都是画之都,那里浓郁的画艺氛围,不亲身感受一下是很难体会到的。给你这么做个比喻的吧,雨都人对画的追求就如同是灵都人对荣华富贵的追求,两者是一样的道理。”周木白细细解释着。 “画和荣华富贵?能是一个道理?” 周木白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可能我的声音并没有很大,他没有听太清,也可能他并不想回答,那便就继续玉浣衣。 “继续说玉浣衣吧,你对她很欣赏,那她喜欢你吗?” “浣衣很受我们雨都少年的崇敬的,她比我大三岁,自我记事起,她就很受大家喜欢,小时候一群大人孩子都围着她转,换作旁人,比如说是我,都该是很高兴要洋洋得意的,可是她就是不喜欢。跟她能相处得来的人不多的,我想她不讨厌我的原因大概就是我不跟其他孩子一样闹腾她,另外我的画技尚可比一般同龄人好些。” “那她是喜欢你的?” “我不清楚她的心思,退亲的时候我看她也没太大的反应。” “那你入宫后一定会常常想她的吧!”我双唇紧闭,抿成了一条线。 “还好吧,就是···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他轻声吟诵着。 “你觉得孤独了?” “以前怎么样了都有她和我一起,”他此时才抬头正脸对我,言真意切地感慨道,“什么委屈啊都是她陪同我一齐面对的,有她在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做自己想做的就是对的,坚持自己所想的就是对的,无论怎样我都是不会一所所有的,就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也始终都还有那么一个人陪着我一起撑到最后。” “那你回去找她啊!” “一朝为质子,终生为质子,我该是逃不掉了,能做的就是走下去。”他语气轻飘飘的,轻若半挂在空中的云彩,踩一脚就掉下去了,而嘴角扬起的那丝丝笑意又像是绽开的花朵最中间的那点点花蕊,花心是苦涩的。 “不会的,总会有办法的,相信我,你可以回家的,总有一天可以的。”我不知是何处来的勇气,虚怀若谷地肯定道。 “这就是我的宿命的,我出生时便就有位老先生替我算过命,说是我是个孤星煞命,生辰不详,运势不正,比常人多生了一窍,也就···” “鬼话,我小时候摔过一跤,还有个庸医说是我少了一魄的呢!”我拍案而起,转到了周木白身侧,安慰着他,“别那么想什么命运不命运的,虽有命由天定,但也不是没有事在人为的。” 我大气地拍着他的肩膀,给自己揽了个活儿:“周木白,我可以帮你的。” 他说这话就是很看不起我了,居然说这话取笑我:“待到辛可茹成为太子妃的那一天吗?那倒是可以,就说是画殿里住了位男画师不合适,便请求太子殿下赦免周木白?” “求他?笑话。韫威那个人啊,他要是不想做的事,天王老子也是请求不来的。”我觉得是这样的,“我觉得我要是求他可以求得来的话,不管我是不是太子妃都是可以有这个面子的。” 周木白笑了笑,他还不相信,现在不过是我的面子没那么大而已。 “我说这些其实也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的,我没想要谁来帮我,也没有多想要回去,只是觉得没有了那个她在我身边而已。”他的声音很轻,轻得我都没能太听清楚。 “什么?” 周木白冲我笑了笑:“我同你说这些也并无其他意思,只是觉得···投缘罢了。” 第28章 射柳难顺箭箭闹心(上) “数小先生!”陆翔平的手在我眼前晃了又晃,我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我看你闷闷不乐的,可是有什么心事?”他凑过来问道。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周木白看来赏心悦目,不由得别过了脸,朝向了一边。 他那不长眼色地又挪到了我眼前:“怎么了?同我说说吧。” 我眼皮下翻,顿时不想睁开了,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了:“没啥事。” “你同我说说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忧的。”他锲而不舍眼巴巴地继续说道。 我捋了捋两臂的宽袍大袖,正过脸来对他:“是这样的,你知道的,太子殿下选了不少优秀人才去帮忙破解机关林,武先生也去了。” “听说武先生课上很严很累,他去了那不是刚好,你们不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他两眼放光地站起身来,“那小先生你不就有了空闲时间,那不如我带你去宫外转转,我可是知道不少好玩的地方。” 我服了这个人了,满脑子都是吃喝玩乐,怎能活得如此自在? “是这样的,武先生临走时布置了任务,简单来说,我的就是射柳要射到快准稳。”我言简意赅,“但这个很难,我已经练习了好久,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可还是没啥长进。” 指望他分忧,指不来的。 “怎么会呢?数小先生的算术···” “到时辰了吧?到了我就走了。”我懒得跟他多说,像他这种不思进取的人,我可做不到这种没脸没皮。 我现在是一有空就拿起弓箭,拿得现在看见弓箭就想要哭,周木白把他的未婚妻努力的样子说得那么美的,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的呢!尽管这两件事联系可能不大,但我练习时确实是这样想的。 第一箭奋力射出,我想:他没说她画画有多好,他是不在乎结果的。 第二箭倾力射出,我想:他欣赏的是她努力的样子,是啊,要努力。 第三箭努力射出,我想着周木白的笑也笑了。 我那一天射了一百三十八支箭,傍晚时分,整个手臂都是颤抖的。 晚间吃饭的时候,筷子都是随着我的手一齐发抖的。 我每天都是这样激励自己的,每天一百三十八支箭,足足坚持了大半个月。 今日,武先生要阿华对我们这几天的成果提前进行一次小验收,阿华比起武先生要和善得多,不过他监督起来也是不懈怠的,我第一天去就以身犯险过。他不会当面拆穿你,但凡是被他提醒过三次后,他就不会再多说你,而后你就等着去武先生那儿去领罚的吧。 大家都知晓阿华的性子,所以平日里在他眼前可也是很乖的,集中训练时没一个懈怠的。阿华比武先生会说些激励人的话,时而大家也是比武先生在的时候还要拼命。 虽说这些天我也努力了不少,可是要满足武先生的要求那确实是不简单的,我心里挺没底的。看吧,今日测试,我第一箭就歪了,气死我了,白练了这么久。 本来我都要发作了,把弓箭扔到地上踩上个稀巴烂,却被一声“数小先生”抑制住了,这个小先生听得有些德高望重了,我不好做这么无理取闹的孩子气行为。 “陆翔平陆兄,你怎么来了?”有考核过了的人大笑着迎接陆翔平。 “唉。”我没太理他,正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能把这个大坑填上,逃脱武先生的魔爪呢! “李兄,王兄···”陆翔平不上武术课,倒是比我在此认识的人还要多,这兄那弟的叫了一通。 “武先生又不在,你们这么拼命干什么啊?就是练了到时候武先生也是断然不会满意的。”他一来就给我们传播负面情绪了,还当着阿华的面,可惜他不上这门课,阿华不好发作,他便就继续大言不惭地说着,“武先生也就是吓吓你们的,觉得他带领着一群精英在忙着,才不让你们偷闲。话也就说一说的,旁观者清,我貌似还没听说过武先生夸过谁。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给你们提得要求那么高,你说你们要是能做到,现在还至于是在这里的吗?” “对啊,我在这拼死拼活地练习也还是达不到他的要求的,横竖都是达不到,达不到还是得惩罚,还不如现在落得个自在。”居然有人附和了,其实我都想附和的,不过是被那一句“小先生”压制住了。 “就是啊,我也不干了。”有人替我把手中的弓箭扔到了地上,“反正先生心里一定觉得我资质平庸,早无药可救了。” “陆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的,所谓严师出高徒,武先生···”阿华对陆翔平还是蛮客气的,倒是这个脓包不知好歹。 “什么严师出高徒,照你这么说,你们还都是高徒了,我要是也来上武术课了我也就是高徒了吗?!”陆翔平还未待阿华说完就先接上了话茬,说着说着还哈哈大笑了起来,“严师是严师,高徒是高徒的,两者没有特别大的联系的。” 阿华被气得脸都快黑了。 我是抿着嘴想笑的,本来没我什么事的,陆翔平那个没脑子的特地舔着脸贴到了我跟前:“数小先生。” “叫我阿茹就行了。”我努力地朝他使着眼色,小声道,“这又不是算术课。” “啊?”他个白痴要惹祸也不要带上我一起死好不?他不是武先生的弟子,我可是的。 我别过脸去,他反倒是更加肆无忌惮了,当众打着保票:“数小生生,你的成就可不在这里的,这刀啊箭啊的对你太屈才了···” 我真想一箭射死他算了,我是有多虚荣,才要他在众多见过我天天出丑的同门面前夸耀我在某方面有多厉害的啊,当时我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还去跟阿华勾肩搭背的:“阿华,你看你啊,在这儿当个小小的门徒,唯武先生马首是瞻,能有什么前途的啊,男人嘛,就该放纵一点儿的,还有啊,你看在场这么多达官贵族,你现在帮衬着点儿,日后也是在为自己铺路的不是吗?所以啊,别那么较真,武先生不在,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陆翔平!”我吼着他,他还给我使着势在必得的眼神,我真是··· 我气冲冲地朝着大门走去,而后一开门,我就惊呆了,不是说一个月的吗? 第29章 射柳难顺箭箭闹心(中上) “武,武先生,您~怎么回来了?”我嘴里可以装得下两个鸡蛋了。 他看了我一眼,我就自主地退让到了一侧。 “武先生?数小先生,他就是···” 我两只眉毛一齐朝着门口横,陆翔平那玩意就是会意不了,还准备以非武术课人士的身份来试探一下,然刚走过来,武先生一句:“非课内人士自行出去。”把他吓得一抖,我们都憋着不敢笑。 “武···”陆翔平刚从嘴里冒出一个字,就被武先生单手拎起来吊在了半空中,他少爷性子惯常了,不求饶还说:“老东西,快放下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可是陆相的嫡长子。”这句话是他被扔到门外时吃了一嘴灰时说的,那狗吃屎的样子让我笑出了声。 “阿华,关门。” 早知道我就早走了,我哭丧着脸跟在武先生的身后,真是欲哭无泪,暗叹怎么就武先生一个人回来了,韫仪和辛可嘉呢?这个时候没一个帮着我的,真是太难了! 武先生询问了一下阿华考核结果,到我时,我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阿华看了看我,我是快哭了的,表情甚是扭曲,两只眉头像是被拧湿了的衣服皱皱巴巴的。 “有进步。”阿华还是阿华,不小心眼,不枉我叫了他好久的小哥哥。 武先生瞥了我一眼,他看我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见过哪个老师喜欢学习差还死板得不行的学渣? “太子殿下的事已经进展得差不多了,抽空回来看一下你们,不曾想···”他又特地意味深长地瞟了我一眼,“以后闲杂人等,不用姑息。我们五位先生在宫中的地位还用我再强调一遍的吗?阿华是我的左膀右臂,不尊重他的人,便就是不尊重我。” 看来我的日子不怎么好过了,唉,我一下午都没得精神了。 “辛可茹,你给我出来。”陆香香还真是护弟心切啊,大老远从宫外就又进宫了,好像是上次事后,她就从宫里搬出去了,另外连画殿也不常来了。 “陆小姐,坐啊,不用客气!”拦是拦不住了,我便就差人把她请进来了,我并未起身,只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你怎么如此无情无义,我弟弟都为你伤成那个样子了,你居然···”她一来浮夸至极道。 “伤成什么样子了?是毁容了见不得人了?还是骨头散架接不上了?亦或是终生再也站不起来了?” “那倒是没有那么严重,就是大夫说是三天下不来床了。” “哦!” “你怎么这么无情无意,他可是为了你···” 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又转也没见他帮了我一点儿正忙啊,我都怀疑他就是故意来整我的吧! “我弟弟是为了你的,你都不觉得愧疚的吗?” “嗯。”我真不想跟他们姐弟说话,怎么这么累。 “觉得了,那一报还一报,你得帮我个忙。” 我笑了,没力气大笑,这样请人帮忙:“你说。” “我要见太子殿下!” “想见就去呗,我又没拦着你不让你见他!” “现今正是机关林区试炼的关键时期,殿下只有晚上才能回殿休息,一般人是不能靠近的。” “我不是一般人的吗?”她咋突然间这么高看我。 “你住在宫里,你请我在你这里住上一夜,我可能就能见上殿下了。” “哦。” “那你是同意了?” “你见他干嘛啊?”我不是不好奇的。 “有要事,你别管。”还神秘兮兮的,“你一会儿亲自去太子殿那里说一声,就说是你找殿下有事。” “哟呵!”她这正经的样子倒是愈发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然而我留陆香香在如家殿住了三天,他都未能见上太子殿下,倒是今夜辛可嘉破天荒地回来后,陆香香才有了机会。大半夜的,我刚刚尾随陆香香到了太子殿,就被蓝灵使给截下了,还说我要是不回去的话,就让辛可嘉来接我回去。 这么神神秘秘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本来我是想着在门口等着陆香香出来一块回去,顺势再问一下到底是什么事,奈何他们真的是谈了好久,我居然在不知不觉中靠在殿外侧门口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是躺在如家殿内我闺阁的床上的,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习惯性地掀开窗帘,眼睛朝向房间内每日最早迎接晨曦的窗。 一看吓一跳,我胆子小差点儿叫出声来。 窗前居然站了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重点是我还是衣衫不整的呢! 我虽然克制住没有叫出声来,但是反应下来还是有不小的动静的。 “醒了?”他说着便就转换了姿势,背靠着床沿,眼睛轻飘飘地落到了我的身上。 他的腰背挺拔,身形魁武,恰好遮蔽了窗的正中央大把想要倾泄而入的阳光,唯有那几缕挡不住的为他镶上了一层软软的光晕,外面该是起了风,他屹立不动,投射到地上的他那修长的影子晃啊晃的。 我可能是才睡醒脑子还是糊涂的,还专注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一时间看他看呆住了。细细品来,他的面容皎白,眉深而不密,粗细正中,眸眼间透着一股神气,仿若闪有广袤星河,高挺的鼻头下那一张嘴时而勾起一抹玩味的坏坏笑意,岂不是正要应证了那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俗语,最让我佩服的是他把自己拾缀得干净利索,全身上下没一根头发丝是拖后腿的。我总是嫌长发贴背铺下会显得凌乱,好看是好看,就是干什么都不方便,所以后突发奇想就把头发全都扎起来了,还取了个名字“丸子头”。 “想什么呢?”我一个恍神,他已经到了我的眼前。 “没,没什么。”我想像不到我说他好看他会是如何把尾巴翘上天的,所以就闭了嘴。 “嗯?”他先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搜寻些什么,被我躲闪开来了,继而又低眸向下,他就在我的身前的。 “喂!”我腾地起身,瞬间回了神,慌忙中故作镇定地从一旁取下外裳十分麻利地套上了,好歹我学穿衣服也是从小学到大的,“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他这个无赖,不仅闯入我的闺阁,居然还当着我的面径直躺在了我的床上,我的被窝里还有我的温度的呢! “你干嘛?”我指着他喊道,“起来,谁允许你睡的?!” 他看着恼羞成怒的我居然笑了,还笑着闭上了眼睛。 我感觉到了浓重的被挑衅的气息,冲上前去就要把他从我的床上拽起来:“你给我起来。” 第30章 射柳难顺箭箭闹心(中中) “啊!”我失策了,我没有他的力气大,不仅没能把他拽起来,还被他反手拽回到了床上。 “别动!”他还真是霸道,不经我允许睡我的床,还把我拉进怀中陪他一起躺着,不让我动弹,吃我豆腐吃到我家里来了,我··· “你放手。”在我的强烈挣扎下他纹丝不动,倒是我挣出了一肚子气。 “就不放。”他堂堂一个太子殿下居然如此跟我耍无赖,太可恨了。 “你想干什么啊?”我挣扎得累了,胸口处一起一伏地喘着气,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暂时不挣扎了,顺势趴在了他的胸膛上,佯装生气地默不作声了。青天白日,我不信,他真能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想跟你说说话。”他腾换了一下手,我抽空差点儿就能脱离他的魔爪了,他一个反扑把我按置到了他的身侧。 “说话你好好说啊,别动手动脚的!”我皱着眉头,很是不悦地瞅着他。 “阿茹,我喜欢你。”他凑近我的耳畔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那能将人撩拨到了骨子里的语气让我觉得很是诡异。 四目相对,我放大了瞳孔,他那双温情泛滥的桃花眼让我有种他就只是荷尔蒙突发了的感觉。 “非礼啊,辛可嘉,哥哥。”我不待他继续说下去,就嚷了起来,我不信辛可嘉会准允这样的事发生。 “嘘!”他修长的玉指落到了我的唇尖,有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继而他又掰正我的脑袋说着,“我说了,是想同你说说话,没想干什么其他的事,不要多想。” 我有点儿像是被绑架的人质无助地点点头。 “你坐下咱好好说,别这样,看你这样子,万一一会儿···我不放心。”我压低声音同他说道。 “我来就是要你放心的。”他如墨的双眸眨都不眨一下,像极了在说真话。 “嗯?”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稍稍想起来了些昨晚上的事,就试探性地问了句,“陆香香昨晚上跟你说什么了?” “说什么你无需知道,她已经回陆府了,以后也不会再来扰你了。”他假惺惺地替我理了理我这略显凌乱的头发,“半月未见,可有想我?” “没。”我说的是实话,为避免引火烧身,我说完赶紧就转移了话题,“昨晚上,你送我回来的?” “嗯,想见我就主动来好了,干嘛在外傻乎乎等到半夜?!”他饶有兴趣地玩弄着我的头发。 “你误会了,我就是想知道你们谈了些什么,还有就是,我带来的人自然要由我带回去的啊!”这样跟他说话真是要别扭死我了,真是受不了这个人啊! “你可是猜到了?”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阿茹,记住,我喜欢你,君子一诺,决不食言。”他轻轻捧起我的脸,又轻轻地吻了我的额头,随后才放开了我,真是吓死人了,我可是个很清白正经的女子的。 他并没再做什么过分的举动,走时隐约说了这样一句话:“别的女人想我了都知道想尽办法来见我,你怎就不?” 我默默在心里回了他四个字:莫名其妙。 自那天早晨韫威离开后,他们再度陷入了忙碌的机关林试炼,听说他们已经很有成效了,那就意味着武先生快要回来验收我们的进步了。经过陆翔平上次那么一闹,他算是帮我把武先生得罪得彻彻底底了,我这次要是再没有进步,怕是以后上武术课就是节节课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我近来真的就是苦练射箭,我何时对一件东西如此勤恳过的啊? 白日里除却吃饭睡觉还有一个时辰的休息,那粗笨的弓是不曾离过我的手的,一箭箭已经让我眼花缭乱地数不清楚了,就是这个动作,站在十米外的红线后,一脚微躬在前一脚微屈落后,左手上箭后固定弓的前端,右手奋力拉弦,久而久之,箭离弦疾风而去的声音一出,我都能感觉到这一箭的效果了。 本是靶子牵动着我的心,后来成了弦上的箭牵动着我的心,我有一天射了二百零一支箭,随着那射出去又被拾回来的箭来来回回折腾,不中激动,中了更激动,单是这颗心一日之内就是蹦迪过了极限。 你知道吗?我居然连晚上做梦都是弓啊,箭啊,靶子啊,就连我站在那十米开外的白灰也都是清晰可见的。笨重的弓,不听话的箭,不给面子的靶子,一样样都比白日里更加鲜活地出现了。 时而是正中了靶心,还是一连好几箭的,我简直是欣喜若狂,一蹦三尺高,而后蹦跶地惊醒了,心还沉醉在梦中狂热地扑通直跳; 时而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就那一点点就中了的,一箭箭尝试,可还就是鬼了,一连好几箭都还是就差那么一丁点儿,我简直愤恨得不行,气都饱了,毫厘之差才最恼人; 时而居然彻底偏离了靶子,射到了环外去了,还离谱地射中了旁人,鲜血溅了我一脸,我吓得即刻从梦中惊醒过来。 这个破玩意把我折磨的啊!所以今天,摆在我面前的两条路,射箭和上课,我思量再三选择了上课。别再说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我承认我以前是常常干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只是陆陆续续地摸上几下弓箭,可是现今我已经全身心投入其中打了二十一天的网,还是没有收获到一条鱼,郁闷啊!刺挠啊! 今儿是该去画殿修习丹青的日子,又要去面对那一群能说会道的仙女,听她们说着些弦外之音,指桑骂槐的,想想我更郁闷了。纠结再三我决定这样,我就先去练上一箭,如果说是我能射得离靶心近那么一点点,我就继续练习射箭。 我还是抱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的,然而是太多期望,大多失望,期待也是个会反弹的玩意。我把弓箭扔到了地上,从它上面踏了过去,它不欢迎我,我何必对它呕心沥血的呢,哼,一片真心都喂了狗。 没办法,天要让我去画殿的。果然是我一去,耳边就聒噪得不行不行的,弓上的弦割手,她们的言语更是比弦更要割心,我一着急就逃课去了,反正玉先生的脾气好,也不怎么管我们。 画殿这个弯弯绕绕的地方,谁设计出来的?跟个迷宫一样,我半天都找不到出口,心里不由得更气了,怎么干啥啥不顺,老天爷是在故意同我作对的吗? 绕了半天我绕到了画烨湖畔,这儿现在蛮安静的,都没什么够我出气的,我也就只能委屈下,几巴掌从土中捞出些小石头,席地而坐在了湖畔,扑腾腾地一个接一个扔了出去。这咕咚咕咚的声音倒是比利箭离弦的声音动听得多。 我是不是故意来找周木白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感觉到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的时候,我噪噪的心红了一下,激动了一下。 第31章 射柳难顺箭箭闹心(中下) 我明明感觉好像有人在喊我的,可是矜持了片刻,掩饰不住欣喜地一扭头才发现根本就没什么人,身后空荡荡一片,原来是生发出幻觉了,我不由得在心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我有那么想见他的吗? 以往的我过得多潇洒的啊!现今何苦就为了他的一句话为难着自己的呢? 越想越烦,我觉得这样也很是莫名其妙的,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看着水中自己的影子,从这个角度看去那道蜈蚣疤痕正是赫赫入目,说实话是挺丑的,我亦然决然地起身,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有意无意地我的确已经转到了周木白的小院前,其实我觉得我不该来找他的,不太好。韫威该会误会的,他才发神经地跟我表了白,又是位高权重的,他要对付周木白那不就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的啊! 想到这儿,我觉得还是走开算了,可是一转身,我又豁然开朗:韫威这段日子可是一直忙活着机关林试炼的事的,另外还有陆香香的事,该也腾不出其他的时间,我就去看一眼··· 一个人特别想要做一件事了的话是可以为自己找到很多的理由的,合理的,不合理的,你想找总能找到的。 “周木白。”我转身便就兴致勃勃了起来,还在院门外就喊了出来。 我还未在宫中见过比他住的地方更加破败荒凉的地方呢,他的院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好歹也是玉先生的曾侄女婿的啊,她都不照管一下的吗? “周木白。”我喊了好多声都没有回应,就也不客气地在这儿躲会儿清净,顺带等一下他,他都没有锁门应该是没走远。 我单手撑着脑袋,坐在石桌前发了会儿呆,一呆起来,一想起那天他同我说过的话,我就不由自主地没出息地笑了,他说我和他爱的人一样美。 “木白,你真是神了,那别人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的机关,你竟一语就道破了。” “赵兄过奖了,只是兮息堂与桔画苑同在雨都,木白才略知一二的。” 门口处的人声离我愈发近了,我来不及闪躲,就跟他们打了个正脸。 “赵卿哲!” “辛可茹!” 我与来人异口异声同时惊道。 周木白夹在了我们中间略微有些尴尬。 “你不是同殿下去研究机关林试炼了吗?”我上前道,难道研究完了?不是说挺难的吗? “今日大有进展,殿下让我们回来好好休息。”他一语略过,“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啊?”说完还饶有意味地把眼神从我身上移到了周木白身上。 “我,我,闷得慌,四处走走,看这儿清净就过来了,不行吗?”我没好气同他说道。赵卿哲是我武术课上的同门,他成绩还是不错的,都能被选入去做研究就可想而知了,他就属于那种高傲的学霸,尤其看不惯学渣。要是我在算数课上的同门,绝对对我不是这个态度的。 “我听说前几天陆翔平亲自去玄武堂为你打抱不平了,可以啊,辛可茹。”这揶揄的口气太讨厌了,我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稀巴烂。 “阿茹,你够可以的啊,武先生都敢挑衅,我可都没那么大的勇气,在下佩服得很。” 我双手交缠着来回磨搓,尽力地抑制住心中恼火:你等着,哪天让我找到了机会,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对了啊,阿茹,武先生前几日回堂中突击,据说你表现得挺不错的,我可是很期待的哦!”他半带笑意地挖苦着我,随后绕有深意地拍了拍周木白的肩膀,“周兄,改日再来看你。” “赵兄慢走。”他如此挖苦我,周木白居然还彬彬有礼地把他迎了出去,他还一句话都没同我说过的呢。 “我···”我气得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赵卿哲走后不久,我也就装腔作势地要走。 我本该是气冲冲地同周木白擦肩而过的,可是一经过他身侧就还是不由自主地同他对视了一眼,一对上还不争气地自己先停下来了,眼里心里像是都还透露着期待。 “慢走。”他居然还主动给我让开了一条路,客客气气地送客,他对谁都这样的吗? “我···”我偏过头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口走去。 “辛···茹茹···有事?”终于在我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说话了,听着像是一句挽留的话。 依着我的性子,是该有骨气地说一句“没事”而后头也不回地走的,可就是双腿不听使唤地像是灌了铅一样不动弹了,扭捏纠结了半天才从嘴里吐出来两个字“没有”。 “心情不好?”他转过身来了,我的怒火不由自主地消散了一半。真是奇怪,他为何就可以如此轻易地牵动我的情绪的啊? “胃口不好,想喝莲子羹了。”我也转身,看见他,再大的恼火好似都能抛掷九霄云外了。 “抱歉我这儿现在没了。”他落在人身上的目光温和至极,语气更是温和之至,一瞬间我的心又暖了起来。 “那好吧,没事了。”我抿嘴一笑,朝他吐了吐舌头,转身又从门口跑出去了,一路跑得飞快,快得差点儿没刹住车,脚裸不经意地一歪就一下子扑到了地上——某个人的脚尖前。 “慌张什么?”韫威缓缓弯下腰来,伸手扶了我一把。 “没什么。你不是在试炼的吗?怎么结束了?”我拿回自己的手自个揉了揉。 “凡事讲究个劳逸结合。”韫威来得这么巧,让我觉得我是得意忘了形,“刚才干什么去了?” “那个,你怎么突然就来了?” “方才赵卿哲兄妹去拜见了我,同我说了一些事。”他话中有话地说着,“然后我就来了!” “我……还要上课呢,先行一步。”给他赔了个笑脸后赶紧还是先走为妙。 他就像一座巍峨的移动式大山挡住了我的去路,前后左右都翻不过。 “劳烦殿下让一下,我还要去上课!” “你来画殿原是来上课的啊!”他这语气是酸了吗?不会吧。 “当然了!”我顺着他的意思往下,也不想什么话中有话了,“不然我还能干什么啊?” 我怯生生地瞅了他一眼,趁他还未发作前先反客为主:“其实我本来不想来画殿的,不知道辛可嘉有没有同你说的啊?” 偷偷瞅一眼,他不动声色,我便就继续:“我这几天被射箭折磨得那是一个身心俱疲的啊!你个天之骄子的天才是肯定不会明白的,就是我就是射不中,就是……” 他将信将疑,我自是不敢停,一停下来肯定就暴露了:“刚才还被赵卿哲嘲笑了,他真是太看不起人了,我…” “你在何处遇见他的?” “我……” 第32章 射柳难顺箭箭闹心(下) 我得长点儿脑子才对,不然一个笨女人只会再遭一遍这个高高在上喜欢聪明人的男人的嘲笑,他才没那么怜香惜玉呢! “韫威,周木白也参与了你们的研究吗?” “没有,他凭什么?” “那就是了,是这样的,我是觉得课堂上的气氛太无趣了就偷偷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在画烨湖畔碰见了正在秘密会谈的周木白和赵卿哲,我只隐约听见他们谈着机关林试炼的什么事,他还夸周木白一语道破天机。”我描述得有声有色,也不算全是我瞎编的吧! “然后呢?” “然后我心下好奇,便就跟着他们去了周木白的小院,随即还未多说什么就被他发现并且嘲笑了一番。” 韫威笑笑伸手轻抚在了我的后脑,缓缓凑过脑袋说了这样一句话:“阿茹的事实在用不得别人来旁说,我比谁都要清楚得多。” “你监视我?”我瞳孔瞬间扩张开来。 “宫中到处都是人,你不过是我太子殿下要留心的人罢了!”话说得真好听,意思还不就是那个意思。 “那不打扰殿下休逸了!”真是扫兴,他居然都清楚了我的一举一动,妄我还想提醒他错失了周木白这个人才的呢! 我正要走,他又展臂拦住了我的去路,他是觉得逗我很好玩的吗?我干瞪着他。 “跟我走!” “去哪儿?” “不被别人看窄了的最好回击自该是实力说话!” 话说得不错,可也不是谁都能在一夜之间就膨胀得让人看正了的啊! 你猜他把我带去了何处?周木白的小院,就说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把周木白的院所改装成了习箭场,他经过人家允许了吗?真是的。 “拿着!”他为我挑选了一把较为轻巧的弓。 “哦!” “让我看看你这几天的进步。”他这架势是要亲自教我的吗?那还是算了吧,我实在是承受不起太子殿下的好意。 “哦!” 天呐,我就是半天没有摸弓箭的,怎么到了这里射出的箭就连靶子的边儿都沾不到了? “这就是你这几天的成果?”听惯了他这天之骄子的嘲讽也就不过如此。 我撇撇嘴,低头默不作声地看了看手里的弓。 “再来!”我承认他确实是有天家威严的男人,此刻正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俯瞰着我这只小蚂蚁。 我集中精神又来了一箭,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就差叫出声来了,还是没沾上一点儿边。 我惊了,怎么会?至少我之前练习那么久还是能有十之六七的概率射到箭靶的啊! 这怎么可能,一连十箭居然九箭都歪到了外婆家,唯一中的一箭还是在靶子的边沿处,差点儿就是全军覆没了。真是奇了怪了,就只是换了个场地的差别的,就成了这天差地别的结果。 我又一连射了四十支箭,还是大同小异的结果,以十箭为标准单位,确有全军覆没的。这怎么还不如我以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时候了啊?我心中甚是惊恐,天地倒过来了吗?努力都不能进步了吗?上天难道是更眷顾倦懒的人吗? “箭靶前移半步!”正当我陷入了深度的不可思议之时,韫威突然显得百无聊赖地高声吩咐侍从。 有些许进步,不过还是十之一二的概率,三十一天之前我明明还是十之五六的概率的。我在想,这是个数学问题,还是个哲学问题的啊? “再往前半步!”韫威又略显无奈地吩咐了句,他平日里看不起我可是从未包容过的,尽管把我当成是没脸没皮的空气讥讽,今日···居然也同情起我来了。 我又鼓起勇气昂起斗志地一连射了三十二支箭,结果是一盆凉水把我从头泼到脚,最后十箭没有任何悬念地全军覆没了。 弓箭从我的手里滚了下去,我弯腰捡起来,从未觉得它竟是如此沉重。 “继续!”这不温不火的语气还不如讥讽我两句算了。 我举弓,弓在前乱晃;我上箭,箭在上下倾斜;我瞄靶子,靶子在恍惚变动。 “站直了,手不要抖,眼神不要飘忽。”韫威走到我的身侧,从后握紧了我的手,在我耳边正气道。 这一箭射中了也跟我没啥关系,况且由于我和他配合不怎么协调,箭明显是别扭着歪斜射出的。 经由他这个大佬之手的箭居然偏离了轨道,他表示很嫌弃我,径直从我手里夺过了弓箭以证他的实力:“看好了,注意我的动作姿态,学着点儿!” 我懒困地看了眼,不是一个水平层次,再看也是东施效颦。 “你试一下,眼放正,手放稳,胳膊用力,先找感觉。”他少有耐心地字句指导着。 我被打击得眉头已经褶皱成了一张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废纸,眼睛还怎么正啊?只能虚张声势地睁大。 “这样拿着!”他再次伸出两只手替我辅正姿势,我怎么都觉得别扭得不行,虽然的确是射中了靶心。 “看清楚没?” 我很想摇摇头,不过他百分百会恨铁不成钢地说一句“笨死了!” “继续!”我怀疑他就不是真心想要教我,就是想要占我便宜。 箭出的瞬间,我偷偷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居然是目不斜视的,这正经的样子···我仔细端详着,想从中找出我所想的邪念。 “乱看什么?”箭离弦的瞬间,他才低眸有些无奈地看着我,脸庞还故意朝我靠近了些,嘴中喃喃,“好好学着,可不是谁都有如此殊荣的!” 我咕哝着嘴,特别想说一句我不想要此殊荣。 “想什么呢?” 我还未来得及收回我的目光。 “我可以不学了吗?你看我都这些多天了还是这样子,该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了,算了吧!”我像只泄气的皮球,“好坏都是被人一笑,我认了。” 韫威看了我一会儿,就要开始激将我了,我的目光先被里间出来的一个人吸引住了。 “我不学了!”我有些恼恼地发了脾气,夺过弓箭就往地上扔。 谁还不是个大家小姐不能发发脾气了啊?不过我可否说我是夹带着私心的,我就是打心眼里不想让周木白看见另一个男人在和我玩暧昧,我不要。 “什么破玩意,我不干了,你们爱笑都笑去吧!”我继续嚷道,不敢看韫威的反应,也不要给他反应的机会,“我不练了,是阿茹不争气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好意。” “我就是朽木不可雕也。” “我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我抱怨至词穷了才停下来,空气突然变得好安静,真是尴尬。 “殿下,您吩咐这白灰往后推移五步,木白是按照自身的跨度来的,对于辛小姐来说可否是多了?”周木白真是个很会救场的人,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个赞。 “什么?”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我惊了。 “箭靶前移了一步,大致看来,木白此时所站的地方该是原本的白灰位置处。”周木白不紧不慢地说着。 我想了想从地上捡起弓,又要来了箭。果然站在这个位置处顺手也顺眼多了,第一箭就差点儿射中了靶心,我的兴致又被提了起来。 光顾着找到感觉高兴了,没空顾身后的太子殿下,倒是又得意忘形地问周木白要箭。 低谷站一站,到底上坡有劲些。 “周木白,给我箭!”一旁的周木白成了我的递箭框,用得还挺顺手。 “箭出箭向定,不用在意靶子,离弦了就不是你的事了!”周木白递箭的时候给我小声指导着,“眼正,手稳,胳膊用力,箭离弦,就不必操心了,注意心要不动!” “嗯。”我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心不动!” 果然是,箭一离弦就不管了,不去过多在意靶子上的结果,全身心都要轻松得多。 注意这个神圣的时刻,我居然一连两箭都正中了靶心,这即将离弦的第三箭心里也是稳稳的。接下来这“嗖”地一声即将代表着我这三十一天以来的唯一一场连续三箭正中靶心的三连胜。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我都想要为自己欢呼一下了。 中了,看箭靶正中央的那个红点上面挺立着的那支利箭,那是我的,我的,我的三连胜。 “周木白,快快快,拍···记···录···画下···来。”有种惯性使然的口气,只是某个字生疏了。我侧过身第一时间面对周木白,下意识把他当成了我很相熟的人。 我都被我这下意识弄得有些糊涂了,只是还未待周木白回我一句,我就又听得“刺啦”一声,一支穿云箭从我和他之间冲了过去,其带动的风速激得我和周木白的青丝凌乱地纷扬而起,倒是自己干净利索地直向箭靶。 我惊呆了,破了我的三连胜是其次,这操作也太帅了吧——那箭岂止是要同我争夺一个只容得下一支箭的靶心啊,它的野心昭然若揭,我好好的立在靶心的箭被它后来者居上地不仅抢了位置,箭头还被它的箭尾横插直入,而后成了对称的左右两半无力地坠落到了地上。我上前捡起来对比了下,两截比刀切还要对称的尸首。 我不禁转身看向蓝韫威:“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傲傲地瞥了我一眼:“想学吗?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是啊,雕虫小技,他的雕虫小技怕是我一辈子也努力不来的。 “过来,我可以勉为其难教你一下。”他微微勾起嘴角,甚是迷人的笑意,极具诱惑力。 “我可以吗?”介于那一箭真的太帅了,我果断地放下那两支断箭,屁颠屁颠地被吸引了过去。想象一下我若是能达到这种水平,那简直是会人气爆棚的吧,定是再不会被人冷眼冷语讥讽得无言以对。 “也是,这对你是挺大难度的。” 我愣在了半道上,从想象中醒了过来,还想着他可能会传授我什么诀窍,看来确实是我在做白日梦。我还是继续我这……脚踏实地,仰望星空···哪有什么捷径的啊?哪有那么简单的啊? “不过,以你的基础,我可以教你三箭齐发!”他又开始诱惑我了,“过来。” “嗯?”我抬起头来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这次才没那么容易上当了,“你发誓你可以教会我?” “我发誓三天之内教会你,否则的话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真的?”从理学的角度分析一下,这好像是不怎么科学的;不过从文学的角度来看,生活有着无限的可能;再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蓝灵一诺,决不食言”是他们蓝氏祖先传承而下的,可信度极高;但是从心理学的,也说不定他又只是想着变着法子整我玩。 “过来。”他又开始召唤我了。 我很是迟疑地愣在了原地。 “算了!”他把手中的弓箭扔给了身侧侍卫,大步朝我走了过来。 “三支箭!”他傲傲地指挥着周木白。 “诺!” 我都怀疑弓箭靶子也是认人的吗?大佬一上台,感觉弓啊箭啊靶子的啊都是浑然天成了一片,靶子上的三支箭整整齐齐地立成了一条不偏不倚的直线。 “你确定我能学会?”看问题还是得站在理学的角度,“我是一支箭都难的。” “蓝灵一诺,决不食言。说了三天之内教会你,就三天,你做到。” “真的?” “过来。” 我朝他走近了半步,本来就只有一步的距离了。 “再离近儿点。” 我上上下下大眼瞅着他,总觉得他是有所预谋的。 “拿着!”他把弓箭扔给了我。 我很是怀疑他就不是诚心想要教我什么三箭齐发,我刚接住弓箭,他就顺势握住我的手腕,绕着我的头顶一个利索的反转迫使我在身前转了一圈,还恰好就转到了他的怀中。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间,双手蛮有力的,侧身挺专业的,语气也蛮正经的:“别乱动,眼睛瞄准靶子,跟着我的手一齐动。” 他的力气确实很大,大得让我觉得我的力气都是白使了,没意思。 我偷偷偏过脑袋看了看一旁的周木白,他是在看我的吗?我一将我的目光移过去,就正好同他对视上了,只是我还来得及读懂他眼中的意思,他就敏锐地移开了目光,开始不紧不慢地递箭。 “眼睛看哪儿呢!”韫威目光犀利,感觉弓箭和箭靶都被他震颤了,我即刻收回自己的目光,准备开始跟着大佬逆袭。 周木白站在我的左侧,那条蜈蚣伤疤在我的右脸,我就放心可以让周木白偷偷看了··· 第33章 三箭齐发旧疾初现(上) 韫威昨儿说今儿就是他同我约定过的第一天,他要三天内教会我三箭齐发,我是觉得他的名字是要倒过来写了的。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连带着一支箭练了这么久都还是只有中等偏下的水平的,更别说是一次三支箭了。 老地方,周木白的小院,我一大早就来了。我不知道宫中如此宽敞,为什么他偏偏就挑选在了周木白住的地方,不过我不介意,我去得早也是想着,一来不能在态度上落了韫威的口舌,二来可以同周木白打个招呼,说上那么一句“早安”也很好的啊! 画殿早上辰时开门,晚间亥时关门。我要保证我去的时候可以见上周木白的话,就得一开门就冲进去,而后··· 我一路兴致勃勃地来到了小院,然只是空高兴一场,到了才发现里面居然没有人。正陷于人去楼空的惊诧中,韫威的侍从阿彻紧随我之后来了。 “辛小姐,早啊!”他很随和地同我打了招呼。 “早!?” “是殿下差我先来的,他昨夜为机关林之事又颇费了些脑子,睡得比较晚,所以···” “所以他就要失约了吗?你们殿下还真是辛苦啊!”其实他失约刚好,我都没瞅见周木白,还是待我去画殿其他地方寻寻吧! “辛小姐你别急,殿下自是一诺千金,他昨夜特地强调了,让我一大早就来同你说一声,让你别着急,他会晚点到,但一定是会到的,请您耐心稍等片刻。”阿彻道。 “阿彻有心了!”阿彻是韫威身边唯一对我还有些敬重的贴身侍从,为人也是最为和善的,一报还一报,我自是也敬重他的。 “是殿下有心。” 我撇撇嘴,阿彻也是自小被以君为上的思想严重洗过脑的。 我从晨曦微露等到了太阳跳出半个山头带来几分艳丽的朝霞,再到朝霞散尽阳光开始夺目刺目。大好时光都是被这样浪费掉了,他不知道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谋财害命的吗? “阿彻,他还来不来啊?”我都已经做了好多箭的准备工作了。 “殿下说来就一定会来的。” “行吧,那等他来,我手都酸了。”我把弓箭放在一边,随意地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刚坐下,门口就有了动静,不过听脚步声倒不像是韫威的,待到声音到了门口,定睛一看,原来是两个侍女,她们并肩走了进来。 我心下好奇,她们还未到跟前,就问出了声:“喂,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姑娘相视,其中一个回着我:“回禀辛小姐,我们是周公子的侍女,我们公子昨夜迁院迁得有些仓促,特吩咐我们回来为他取回遗漏下的东西。” “你们公子?”我讶声道。 “殿下昨日来画殿原本就是为了周公子的事的,赵世子向殿下举荐了周公子,殿下觉得他才华横溢,所以才作此打算的。”阿彻回道。 “哦,这样啊!那你们公子迁往了何处?”我点点头,咬中了“你们”两个字,心里只想周木白何时变成了“你们家”的了啊! “画烨湖西侧的画廊,公子很满意的。” “那离这儿还不近,你们要取些什么东西啊?拿得下吗?拿不下我可以帮忙的。”我一句话把他们都说愣住了。 她们直说:“不用了,不多。” 阿彻道:“需要的话吩咐几个侍从去就好了。” 我看了眼阿彻,他又补充说道:“殿下应该就要来了。” 我听他的话等到花儿谢了韫威都没来,不由地嘟哝一句:“有这时间着实够去周木白的画廊打个来回了。” “辛小姐,恕阿彻多嘴了,周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您对周公子关心得有些多余了。” “我···我想关心谁我就关心谁,我还没点儿感官自由了吗?”我举起弓继续射我的箭,“他爱来不来,我还真让他名字倒过来写了啊?” 我前脚刚说完,他后脚便就到了,每次都来得那么及时。 练习三箭齐发的第一天,韫威统共手把手地教了我一刻钟,就足足骂了大半刻钟。 “阿茹,你能认真点儿吗?”他该是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了的,就冲我吼了这么一句。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骂我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的,可能在他们眼里这也不过就是打情骂俏罢了。 “我还不认真吗?”我小声咕哝道。 “这弓是这样拿的,要端起来,怎么我一放手你也就放了啊?” 我皱着眉头把胳膊端起来了片刻,只是还未待瞄准目标先把箭射出,弓就先掉了下来。 “太重了!” “让你抬起放箭,你举着不动干嘛?” “我得瞄准靶子啊!” “你提前看好,抬手就能出箭了!” “我手一动,眼神就跟着恍惚了。” “你手动,眼睛跟着动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早知道给他这个暴脾气当徒弟明显就是个受气包。 “殿下,几位世子、先生都在围场等您呢!”正此时有个侍从前来通禀,我暗叹躲过了一劫。 “知道了!”他黑着脸瞅我,仿若是我毁了他的好心情,你说我是不是得去诚恳地给他道个歉啊! “先用一支箭练,待我回来复查,要十中有十。”他临走之际给我派发了任务,还特地强调了句,“别在这儿给我胡思乱想。” “哦!” “阿彻,你留在这儿,别让辛小姐累着了。”这言尽讽刺的啊太是他的风格了,什么累着了啊?我是那种不自觉的爱偷懒的人吗? “诺!” 我不是个爱偷懒的人的,也不是个没有自尊没有骨气什么都可以真正地一笑而过的人的,只不过是···人生几多无可奈何。 不就是射箭的吗?不就是三箭齐发的吗?别人都行,我为什么不行的呢?上箭,举弓,射箭··· “辛小姐,歇息下吧,快至午时了。”过了好一会儿,阿彻提醒道。 “我不饿,你们先去吃饭吧!”我手脚并用,也不要旁人帮忙了,三个靶子,我每隔十箭自己去拣回箭复用,捡箭的过程其实已经算是休息了的。 我就这样全程自己一个人又演习了一下午,他们一直喋喋不休地要我休息,聒噪得很,干脆地我把他们全都轰了出去,把弓箭对准他们嚷道:“你们都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打扰我,我有需要会叫你们的。” 阿彻也被我轰了出去,我把院门从里拴上了。 第34章 三箭齐发旧疾复现(中) 下午的骄阳还是蛮毒辣的,抬起头来,根本就睁不开眼睛,光亮的额头被太阳光映照得发热,心下只想了一下:怎么这里都没有一点儿可以躲荫凉的地啊! 似乎有那么一点儿饿了,肚子不先叫嚷,喉间不乐意地先发来了征兆,我没太管它,只是重复着这个拉弓射箭地姿势,些许小小进步促使我忘却了饥饿感,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其中,不一会儿就驱赶走了这份来不逢时的饥饿。 此时的我就像是上了发条的闹钟,一步一步滴答滴答地不停歇,丝毫不用停歇,人的毅力究竟可以强大到何种地步的呢?我暂时没想过那个问题,我只像是个无痛无痒的机器,程序编入其中,我反复运行,直到···我也没想到什么时候停。 只是忽然感觉到天色暗了些,气温低了些,都未来得及抬头看一眼,天边已被绚丽的晚霞染成了一幅氤氲朦胧的油彩画,渲染不出散漫,描摹出的轮廓成了其最大的败笔。 还看得见,我就可以继续,值得一提的是,在这若隐若现的傍晚时分,我居然完成了我这十五年以来的第一次一连十发十中,兴奋促使我又忘却了时间和饥渴,喉间干涩,肚子开始叫唤了,唇间的胭脂也都掉了,恢复成了这不惊艳的浅粉色。 昼夜交替时是最为难眼睛的,过了那个过渡期,适应了夜里的月光,照样可以把晚上当成白天过。 我每次都是以十箭为单位,这次是十之有九,最后一箭真是太可惜了。 “辛小姐,你···” “走开,别打扰我,我快找到感觉了。”我都来不及多看他一眼,说话像是在跟谁抢什么东西一样紧急。 我隐约听到阿彻又在说什么,只是耳朵抗拒着不愿意去听,又是一次十发十中,沉醉于狂喜状态难以自抑,他的声音彻底成了“嗡嗡嗡”声。 今晚的月亮该是蛮亮的,只是突然间感觉周围亮堂了好大一片,看靶子都看得清晰了不少。当时只想是天公爱作美,我也自然要争气,不负这为我而生的大好月色。 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一样,趁着大好月色,马不停蹄。 那一夜我没有回如家殿,我一刻不停,上半夜一箭一箭地射,下半夜三箭三箭没头没脑地往出射,射得再离谱也无所谓的,就是要射出去,稍微停一下都会觉得手里痒痒的,心空落落地无处安放。 有一个词叫走火入魔,我不曾亲身感受过。只记得我当时那是,射中了兴奋得还想射,射不中不甘心得更加要射,活像是一个瘾君子,是肉体带动着精神还是精神控制了肉体,我傻傻分不清地还思考了一瞬。 “辛小姐,很晚了,明天再继续吧,殿下走时吩咐过不让你太累的。”这是阿彻的声音。 “小姐,快回殿中休息吧,当心身体啊!” “小姐,你停一下吧,都练好久了的。” 这声音是如家殿里我的几个侍女的声音的。 “你们怎么来了?”我手和眼也有惯性了,根本停不下来。 她们好似还说了好多话,注意力被怔住了,成了间歇性耳鸣。 有余力之时才听到了一句:“小姐不回去我们也不回去。” 没余力了,忘记了回复,对她们也视若无睹了。 画殿晚间亥时便就关了门,他们也就只能委屈一下在此看我表演一晚了。 又是新的一天,我一闭眼倦意即刻就侵袭而入大脑,眼皮打转了好久才挣扎开来,一挣脱开来就像又发生了一次大爆发,我又是精神满满。 现在心里的一个念头是:三箭齐发,不得有偏离靶心的。 为这一个念头,整整一上午都过去了。 弓、箭、靶子、空气,成了我此刻的全部世界,上箭,拉弓,射箭,拔箭,拾箭,成了我的全部任务,我的脑海里除了这些什么都装不进去了。 我似乎找到那么点儿感觉了,看,这次发出去的三箭中有两箭已经归位了,还差一点点。 就这一点点,快让我找好感觉,我正准备离那感觉再进一步,突然有人拉住了我的弓,还有人要拔走我的箭,我义愤填膺,顿时变得暴跳如雷,急急地吼道:“别动,别碰我的东西,都滚开,走开,不许动。” 我从夺我弓的人手里硬抢回了弓,又从拔过我箭的人的手里硬取回了我的箭。 感觉离目标能近一些了,找感觉继续培养手感。感觉什么饥饿啊,口含舌燥啊,困倦啊,浑身不舒坦啊真是都太多余了,一定要战胜它。 忘却时间和空间,也忘却了自我。 “阿茹!” “辛小姐!” “小姐!” “心不动的话,是无需在意结果的。”周木白的那句话回荡在我的耳畔,只管把箭射出去,射到最大限度的身倦疲乏,而不是心为神累,方可得解脱。 “茹茹。” “周木白,我可以累了吗?!”这是谁该说的话啊?怎么好像我想要说啊! 那个干净美丽的少年就在我的眼前,我伸手想要去抚摸他,胳膊酸得抬不起来还是要抬起,他把我的手捧在手心里,紧贴着他的脸颊,说着:“痴人,我在。” 他不说我傻,只说我痴。 “阿茹,阿茹,你醒了,醒了真的是太好了。”好像是好久都没有看见韫仪了的,我对她笑了笑。背贴着的是床,头枕着的是枕头,真舒服啊! “发生···什么了?我在,我记得我是在射箭?!”我的手惯性使然地想要抬起来,可是这次惯性再使然也抬不起来了,胳膊里有一股力量阻碍着我,肌肉都成了僵直的。 “你方才晕倒了。” “什么···?”我迷迷糊糊的,脑袋里一团糟,杂七杂八的画面紊乱地交织在一起,让我一时间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你干嘛这么拼命啊?阿彻他们拉都拉不住,你方才可是把他们吓坏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亥时了。阿嘉和韫威还在筹划机关林的最后阶段,我已经提前出关了。你当时真的是把人都吓坏了,还好周木白见多识广,才让你稍微镇定下来的。” “周木白?” 第35章 三箭齐发旧疾初现(下) 我错了,早知道我就继续装病,何—苦—啊,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些姐姐妹妹的关心啊! “可茹妹妹,听闻你近来为了练箭不仅是不吃不喝不睡三天三夜,还心力交瘁地晕倒了,可是要注意身体才对。” “对啊,身体最重要的,阿茹千金之躯,若是被这弓箭累得落下了病根,那可是划不来的。” “是啊是啊,感觉在这宫里再找不到若阿茹这般拼命的人了,我等对阿茹真是除了敬佩还是敬佩的。” “阿茹可是咱们画殿唯一进了玄武堂的人,又肯如此下功夫,何时也给我们露一手的啊!” “殿下不是专程在画殿为阿茹把周木白的小院改成了习箭场的吗?不如现在就去吧,阿茹,你也别藏着掖着了,也让姐妹们见识一下吧!” “好主意啊,不如咱们今日下课后都去看看吧!” “好啊好啊,我去!” “我也去!” “那可就说好了,咱们都去观摩,不去就是不给阿茹面子。” 我还一句话没说,她们就已经七嘴八舌地要给我面子了,都不让我谦虚一下的吗? 这么多人给我面子,好歹我一支箭也是娴熟了的了。 我是被诸人簇拥着来到这个新改的习箭场的,暂时先不要正视心里些许的忐忑和心虚,我看上去还是志气满满的。 第一箭很给我面子地窜到了靶心,惹得她们一阵惊呼。 “小意思了!”我略显谦虚地笑笑,心想:还好她们都不是行内人。 “阿茹,真厉害。” “看来玄武堂又要多一位女英雄了!” “入玄武堂可不简单的,听闻武先生的要求特别高的。” “那又如何,你见过玄武堂有哪个男儿也可以若阿茹这般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 被嘲讽惯了,突然被奉承地一番番夸赞,哈哈哈,真乃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些都是小意思的,依我看呐,阿茹若是明日真通过了武先生的考核,正式入门进了玄武堂,那才是真正的可喜可贺。” “苦心人,天不负,阿茹这般艰辛,定会得神明眷顾。常言道,勤能补拙,况且阿茹又不拙,明日定可崭露头角。”说这话的是赵卿禾。 她一说话,我再定睛去看她们一个个,怕不又是提前商量好的给我下套吧! “诸位谬赞了!”注意,这不是我谦虚。 “阿茹就别谦虚了,我们明日可都是要去观摩的。” “我没谦虚!”这么明明白白的四个字都不认识的吗? “我们可是都要拭目以待了的,反正我是一定要去见证阿茹的那荣耀的一刻!” “我真没谦虚的!”我再说最后一遍。 “据说玄武堂这一代除了韫仪公主外尚且没有一个女子入到武先生门下的。” “阿茹,我们可是很看好你了哦!” 一个个的啊,都是故意的吧,又准备组团去看我笑话,人穷志不穷:“行啊,阿茹欢迎大家,明日都去啊,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 她们两两相视一笑,那笑中颇有些得逞了的味道在。 “那真是太好了!”这一唱一和的。 “对啊对啊!” “好了,那我们也不打扰阿茹了,你自己再好好练练,当然也别累着了,我们明日一齐去看你!” 逞能一时嘴上爽,事后圆爽葬身场。 第一箭,不好意思,只是刚才注意力不集中,再来; 第二箭,抱歉,只是刚才没太用力,再来; 第三箭,没关系,只是方才恍惚了,再来; …… 第二十一箭,怎么回事啊?要什么三箭齐发的啊?该死的武先生,哪儿来的那么多花样; …… 第四十二箭,天杀的,谁说积善成德的?我积的善哪里去了? …… 第八十四箭,算了吧,你以为学渣是不吃不喝不睡学到走火入魔就能当学霸的吗? …… 第九十六箭,算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九十七箭,无外乎也就是被武先生继续骂; 第九十八箭,被韫威继续嘲笑; 第九十九箭,被她们看了笑话; 第一百箭,被嘲讽; 第一百零一箭,被揶揄; 第一百零二箭,被刺弄; 第一百零三箭,被…… “艹,老娘不干了!”我愤愤地把弓啊箭啊一脚给踢飞了,又气势汹汹地来到了箭靶跟前,狠狠地踢了它好几脚。 脚尖的疼痛让我的眉头更皱了,我别过身又来到了弓箭的面前,把它们踩在脚底下,蹦哒着又踩又扽,最后还一脚横冲直撞而过,像是踢球一样把它们踢飞到了半空中,而后以一个湍急的弧度坠跌,砸到地面上扬起腾腾尘土。 “咳咳!”我背过身去,呛死我了,怒气未消,我继续谩骂道,“该死的,谁发明出来的破玩意,我要能穿越,我第一时间穿过去把那人扼杀在摇篮里,我让他这般残害人,折磨人,干嘛发明出来这么不科学,不,不哲学的玩意?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吗?气死我了,你最好……” 我腾腾腾地走到了那把坚韧不屈的弓箭的面前,指着它们继续吼道:“你最好别再惹我了,我明儿要是再这个死样子,我以后见你砍你,把你烧成灰烬,让你永世不得超生,明白了吗?” 胡乱地谩骂了一通,累死我了,大口喘着粗气,双手叉腰气哼哼地别过脸去。 “啊呀妈呀,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声啊?”一转身正对上一个人,吓我一跳。 “有一会儿了!”周木白还真是实诚。 “你回来干嘛啊?”我没好气地说道,“周少爷,什么东西还要自己亲自回来取,你那俩小侍女不是用得挺顺手的吗?” “回来取东西!”周木白波澜不惊地回道,这语气这表情都平静得过火了啊,平静得完全像是我方才的行为是再正常不过了的事情。 我悄咪咪地瞅着四周,突然开始心有余悸,我方才的样子若是被旁人看到,会不会被当成是神经病的啊? “那个,我……”我有些为难,我该如何解释的呢? “我只是回来取东西的!”周木白说着。 “哦!”好吧,他也无需我解释,人家根本就—不关心。 我目送着他进了内门,叹口气一屁股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发起了呆:天煞的韫威,你不说三天内教会我的吗?信你个鬼,什么蓝灵一诺,绝不食言的。 抬头,天高,云阔,阳光明媚,我认了吧!? “茹茹!” “嗯?”我扭头。 第36章 玄武考核假而不虚(上) 这场面,不小啊,赵卿禾带领着画殿的一众同窗画友前来玄武堂观摩我了。 “阿茹,加油啊!”她们真是跟陆翔平一毛一样地傻,不过是一个真傻一些假傻罢了。 “阿茹,我们可是都拭目以待了哦!” 拭目以待?你待什么待啊?没看见我的脸都快黑成炭了吗? 眼看着武先生将近,我可是他点名过的第一个,连个试深浅的看头都不给我。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谁说我有大富大贵之命的啊?都睁着眼睛瞎扯的吧! 看一眼阿华的脸,他还未说话我心头就先一紧,那个汗啊都是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正前方那个靶子,不由得还是得唏嘘地想一下,虽然还没到时候:周木白的方法可行吗? “辛可茹!”我终于听到阿华的声音了,还有我的名字。 可气的是,我的名字被湮没在了这嘈杂细软的女声之中。 “到!”我弱弱地应一句,用掌心满是汗的手取过了弓箭,这弓箭确实还是熟悉的,我在心里默默念叨:昨儿是我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是我不好,我给你们赔礼道歉了,你们一定要大人不记小人过啊。只要今儿你们帮我挣足了面子,我回家就把你们供奉起来,从此香火不断。你们不说话那就是成交了啊,不能反悔的啊! “我说过没有,以后闲杂人等不要给我往堂中放!”武先生一声威武呵令,吓得我手一抖,手中的箭全都滚到了地上,箭尖上沾染了些许灰尘,不得了,我赶紧用袖子把灰尘擦干净。 不过还好,武先生下令把她们那些看热闹的轰出去,哈哈,把她们轰出去了,我有点儿想笑,就是出丑了也不会被她们当场看见,还好还好,这是一个吉祥的征兆。 开始了,该我表演了。 “第一箭!” 很好,不枉费我练了这么久,第一箭正中靶心,好彩头。 “十发!” 我的心啊砰砰直跳,崩得比琴弦还要紧,手臂都差点儿因为紧张直接脱臼了。 慢慢抬起,瞄准,端稳,放,又中了。 不慌,别急,慢慢来,真正到了上场的那一刻,除了自己谁也帮不了你了,我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别慌。 第一箭到第五箭都很稳,我轻舒一口气,第六箭出箭的时候弦崩了一下,吓死我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不过还好。 我定定神,继续,接下来这一箭挺稳,还好,不然我肯定要慌得自乱阵脚了。 第九箭了,虽然十发十中我之前已经练习到了十之八九可以过的概率,但谁也不能保证我到了正式的时候就不会发生那十分之一二的概率啊,尤其越正式越紧张。 就剩最后一箭了,只要这一箭一过,我基本就能及格了。 我缓缓抬起弓,不停为自己鼓气:阿茹,加油啊,最后一击了,你可以的,别怕,就是不过,不也是还有两次机会的嘛! 想什么不过的啊?真是的,太晦气了。 “太遗憾了,最后一箭了!”有人替我惋惜着,我的心啊在无声地哭泣,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到靶心了的。 “阿茹,进步挺大的啊!”辛可嘉这个缺心眼的哥哥,诚心跟我过不去的啊,还笑嘻嘻道,“就差那么一点点了的,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肯定能过,放轻松,别那么紧张!” 我听辛可嘉的话年都要过错了,一放松下来,第二次的第二箭就射歪了,真是要欲哭无泪了啊! “阿茹,你别紧张啊,没事的!”辛可嘉继续安慰我道。 “是啊,阿茹,你一定可以的!”感觉韫仪的神经可能比我还要紧绷呢! 韫威都不怕他名字倒写的吗?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第一场考核十发十中最后一次机会!” 天呐,最后一次机会了,我要是卡在了这里,我出去撞墙。 这一次我射得分外慢,要准要稳,就不能快,对我而言是这样的。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我才射了两箭,第三箭端在手里半天不敢发出去,要不是手里端着弓不能抖,我全身上下该就没有一处平静。 “快一点儿啊!”有人已经不耐烦地催促起来了。 “啊!”吓死我了,谁在那儿多嘴打扰我的,我要是这箭射歪了,我下去跟他拼命。 “赵世子,武先生定的规矩,可没说过时限的。再者了,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韫仪一句话让他闭了嘴。 说得对,欲速则不达,反正没规定时限,我慢慢来,接下来的这几箭太险了,这是一种不好的征兆,貌似有种要偏离轨道的感觉。 第七箭我酝酿了良久都只是在意识之中发出去的,我的心此刻被紧张、焦躁和不安充斥得满当当的,它们纠缠在一起,搅得我心神很是不宁。 我足足举起半盏茶,都没找好出箭的趋势,手臂承载着她这个时候不该承受的压力。 这下连阿华都受不了了,只见他在武先生耳边低语了些什么,而后武先生正式朝我看了过来。 好吓人的目光,完了,我感觉我这十五年的努力加上一个月的突袭坚持都算是白费了。 我都不敢去看他,不要这样吧,我就是慢了点儿而已。 最后的机会了,我假装听不见,还有四箭,只要我再射中四箭,我就解放了的,我就…… 第七箭在歪歪斜斜中到底还是中了,我鼓起勇气,反正好坏也都这最后一搏了,一口气接连射出了三支箭。 射完我就转过身去了,要不是那么多男人在场,我真想去抱着韫仪痛哭一场,都什么破规矩,这么折磨人,本来志在必得的事都成了这个死样子。 我还来不及抱怨一下--辛可嘉和蓝韫威那俩非人哉是如何在嬉闹中还能保持快准稳的射程的,人家那么轻轻松松,完全是一点儿负担都没有的,我感觉我这辈子都达不到那种水平了的。 “阿茹,过了!”韫仪真是世上最可爱的公主,当她那犹如天籁的声音传到我耳畔时,我简直是不敢相信。 我仍旧不敢往后看,不可置信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她说你过了!”辛可嘉笑道。 “真的吗?”我这不是见识短浅易激动,只是如果我没过,那简直是天地不仁,枉费我尽心尽力地活了这十五来年的。 “就差那么一点点!”韫威道。 我目瞪口呆,心又垂到肚脐眼了:“什么?到底过没过啊?” “准备去吧!” “准备什么?补考还是复试啊?”我扭头的时候,靶子已经被肃清了,没能看到我的战绩。 倒是他们三个故作深沉的,从科学的角度来看,我过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我确是慌了的,不过从哲学的角度看,我不过那是天理不容的。 第37章 玄武考核虚而不假(下) “你的确是又差一点点就够十发十中了的。”辛可嘉道,“比第一次还要差一点点!” “我第一次都没过好的吗?”苍天啊,悲凉啊! “不过方才你慢吞吞的时候,阿彻同先生说了些话,大概意思就是你再这样磨蹭下去,确实是可以稳过的。但是考虑到你后面还有不少人还未开始考核,就决定让你……”韫威这让人捉摸不透的语气弄得我心一惊一惊的。 “诶,你别说了,我不听你说,韫仪你说!”我的心已经做好了腾空和沉底的准备,没事,你们尽管说,没什么大不了…… “先生本来是准备酌情放你过这关的,但是你当时心急又射歪了,不然的话阿茹应该是可以过得让人无话可说的。”韫仪道。 “那意思是我到底过了没啊?” “这个,现在的话那还是得看先生的意思了的,我们也是猜!” “啊!”我后悔死了,我急个什么啊?就等先生一句话,我就稳过了的,现在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啊。 接下来又考核了几个男子,看着他们没有我表现好,是否意味着先生还能对我酌情处理的啊!? 越想越后悔,我干嘛手欠地发了那最后三支箭啊?本来可是…… 哇撒,居然又有过的人呢,还好稳的啊,那我还有戏吗? 午后回到如家殿,和辛可嘉同坐一桌,他道:“阿茹,快多吃些,这段时间一个人吃饭定是很无趣的吧,今儿有哥哥陪着,胃口可一定要好啊!” 我双手交叠在桌面上,拖着脑袋瞅着他。看他那如释重负的样子,是千真万确不知道我这上不上下不下的痛苦的。 “吃啊,看我干嘛?都是你爱吃的,感觉我这些日子不在,你都瘦了!” 我懒得看他了,我是没他吃不好饭饿瘦的吗?我明明是被箭纠缠得心力交瘁的。我现在满脑子都还是我最后那三箭的场景,悔不当初,肠子都是青的,还吃什么饭啊。 “吃啊,愣着干嘛?” “吃不下,哥,你说我能过吗?” “能不能过还不就都是那回事的吗?不过别说,阿茹你的进步还是有的,我都看在眼里了的!” “我要你看在眼里有何用?先生不看在眼里,一棒子打死,不说玄武堂了,再去画殿都要成大笑柄了!”我慷慨激昂地直起身来,“你没看见的啊?她们还都准备组团来围观我!” “那就不去画殿了呗!” “我……”说得简单,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啊!“你个想当将军的人可以怕死就不上战场的吗?” “我不怕死,我辛可嘉岂是那种贪生怕死的宵小之辈!”辛可嘉一句话让我对他再无话可说。 “我出去走走!” “你不吃点儿吗?” 气都气饱了,吃什么吃啊! “阿茹阿茹!”辛可嘉急匆匆地追了出来,“你要去哪儿啊?” “不去哪儿给你闯祸!”我倚靠在门口,目光呆滞地望向天空。 “阿茹,你这样想啊,就算是你的十发十中过了,那第二轮考核的三箭齐发也过不了~” 我极其嗔怒,旁人看不起我也就算了,他可是我亲哥哥的:“我还就告诉你了,只要我这十发十中过了,那三箭齐发也是绝对不在话下的。” 辛可嘉的眼神中透露着满满的质疑。 “你有本事去说服武先生让我第一轮过,我就有本事把第二轮给稳过。” “真的假的,阿茹其实在我面前就不必……” “哼,那就拭目以待吧!韫威说我要是三天内不会,他名字就倒过来写的。”最后一句话是用来助长我的气势的,忽悠一下辛可嘉。 我哪能在谁面前都这么憋屈的啊? 我就是随口一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辛可嘉劝的,我一进玄武堂就被阿华喊去准备第二场。 其实我也不是随口一说的,我拿箭时心在颤抖,这份颤抖源自于另一种感觉—心虚。 现今不再满心只关心靶子上的结果了,余光满满都在旁人的目光中探寻。 三支箭稳稳地落到了指定位置处,一次过。这次不先看战果,我缓缓转身看看身后这些人的反应。 我竖起耳朵急切地想要听见他们的低语,可半天愣是一句也没听清楚。我傻傻地矗立在那儿,直到韫仪上前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说:“阿茹,你做到了!” “过了吗?”其实我这样问一句只是为了掩饰,有一种志在必得叫设备支持。 “过了,过了!” “下一个!”阿华一声下,我的心才安定下来,离开白线,整个人都是飘飘乎的。离白线越远,心里便就越踏实,一直走到场外都没有意外发生,这下稳了。 我最先走到辛可嘉面前,准备说一句:“看吧,帅不帅?” 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出,就先被武先生一句话给噎住了:“再来一次!” 我有些惊愕地看着武先生,他那犀利的眼神让我顿觉大事不妙,难道他发现了? 不会,他要是发现靶子后面的固定位置处放有磁石,考核用的箭都被改良过了,应该不是这反应的。 我故作镇定,重新回去表演了一遍,不太有啥悬念,尤其是在愈发靠近靶子的时候。 “再来一次!” 换作在正常情况下,我绝对要理论一番,偶然是不可避免的客观因素。就是我技艺不精,但是上场的时候做到了那也是做到了的。但是此刻我没有底气,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委屈巴巴地听之任之。 来就来,谁怕谁,就是穿帮了,后面不还有那么多人的吗?又不是我一个人要作弊的。 “嗖嗖嗖”地又是三箭,只要刚开始不太偏离轨道,都是可以循迹而行的。 眼看着我的箭就要中了,后面又尾随了三支“不速之箭”,我的箭跟它们比起来,简直是弱爆了。 眼瞅着我的三支箭被它们一一刺破,多似曾相识的场景,当初我的一支箭也是被他从中切成了左右对称的两半的,现在三支箭变成了六瓣,尽管断开了,却还是以残缺不全的箭尖嵌在了箭靶上,这不科学,完了,穿帮了。 就在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快要堵塞的时候,眨眼间六瓣箭齐齐落地。 我呆愣着看着韫威,全然是六神无主着。 “武先生说第二场考核题目有变···”阿华的声音嗡嗡嗡地在耳畔响起··· 第38章 一箭钟情哀而不伤(上) “先生说今年第二场入门考核内容有变,以殿下方才预演的为标准,都看清楚了吗?”阿华道,“能后来者居上,将太子殿下射在靶心上的三支箭射下的即为通过。” 挺好的,大到无人可及的程度,大家都不过,一起挨罚也不丢人。 太险了,早知道糊弄不过武先生,也就不多此一举了。幸好韫威反应快,不然差一点儿我就身败名裂了的啊。看看辛可嘉那黑得不能再黑了的脸,还有那黑黝黝直勾勾的眼神,像是对我已是积怨良久。毋庸置疑,他以后肯定会是个很严苛的大将军,该严厉的时候绝不含糊。 “我错了,错了,我发誓我以后打死也不再弄虚作假了!”一回到如家殿,辛可嘉就发作了,我吓得大步往房中逃,半途还是被他一把揪住了。 待我先狡辩一下:“哥哥,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啊!”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好的不学,净学些歪门邪道,今儿要不是殿下护着你,我···” “他哪有的啊?要不是他,武先生怎么可能会发现的啊!”我嚷道,细想一下,若真是武先生看出来的,依他那偏正无私的性子,绝对是不会给我留一丝情面的。结果只有一种,那就是是被人告了密,我猜想那个人八成就是蓝韫威,先告密,再假惺惺卖面子当好人,让我对他感激不尽,这很符合他的行事风格的。 “你自己耍小聪明,还埋怨别人,辛可茹,看来哥哥以前对你是太过纵容了,来人,拿鞭子来。”辛可嘉愤愤把我拎到了里屋,那架势像我是他敌人一般,可怕。不过好歹他还给我留了点儿面子,没有当着外人面打我。 “阿茹,爹爹不在家,长兄如父,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被奸佞误导,弄虚作假,还养成了娇纵虚荣的性子,这第一鞭子责任在我。” 我惊呆了,辛可嘉在抽打自己,这一鞭子看着都疼,我都差点儿帮他叫出声来:“哥,哥,好了,是我不对,阿茹错了。” 我跪在娘亲的那幅遗像面前,低低地沉下了头,“哥哥,我错了,你打我吧,阿茹以后再也不为了争当时的一口气不择手段了。” 辛可嘉真是个让人无话可说的哥哥,打就打吧。 我已经准备好了挨鞭子的准备,低头,垂眉,闭眼,一咬牙也就过去了。 然迟迟我都没有感觉到疼痛,缓缓睁开一只眼,身前全然被另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遮挡住了。门外的几屡光亮映在他的身上,他又浓缩出一抹影子映在了我的身上,恰好够我躲避。我抬起头,辛可嘉落下去的那一鞭子正好在他的手里。 辛可嘉惊诧地同他对视着,这次倒是没有提前相让,一本正经地蹙眉道:“殿下,你别再护着她了,再这样下去,阿茹日后品行不端,怎能服人?” “我的人我看谁敢不服!” 我在他的影子里,暂时看不到他帅得醒目的脸庞。 “殿下!!!”辛可嘉的语气语重心长得都让我不好意思了。 “哥,我不是小孩子,我可以权衡我的利弊的。”他们僵持不下,既然是我的事,还是得我自己来解决。 我站起身来,轻轻掸掉膝盖间的尘土,慢慢走一步上前,正好与韫威肩并着肩。 我没有看他,大义凌然地说出了这样一番破罐子破摔摔个稀巴烂的话,“我,辛可茹,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决断,我也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可是哥哥,这世间不是非黑即白的。我在作弊之前就已经权衡过了,做了就是做了,若是不幸第一次作弊就被上天给拆穿了,那是我的命,我无话可说,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身败名裂,若是哥哥觉得我给辛家丢人了,大可以把我赶出去,我不牵连任何人,就是这样,再不行,要我以死谢罪,也就是这了,一条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辛可嘉手中的鞭子那头直勾勾地落到了地上,他可能被我的话惊到了。 不要给他反应的时间,我大步流星快速地弯腰把鞭子捡了起来:“一人做事一人当,错了就是错了,我认罚。至于以后能不能服人?以后的话以后再说,真遇到不愿意的,也确实强扭的瓜不甜的。”不就是一鞭子的吗?我一边说着一边抽了自己一鞭子,呀,咬牙良久才敢睁眼。 “疼死我了!”碰上个这么个实诚的兄长,挺好,确实挺会疼人的。 等鞭伤好了些许,我才敢出门,先去拜谢了韫威一番。他这个帅不过三秒的殿下,丝毫不客气地说了句:“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阿茹可是想好了要如何报答我?” “以身相许?”我还是离他远一点儿比较好。 “先记着,既然阿茹算了这笔账,那和我的另外一笔账也是该好好算算了。” “什么帐?” “跟我来。” 我跟随他来到了画殿,暂时未能猜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啊,这个人就像是正余弦函数,刚对他有点儿好感,就必定要走一个下坡路而后一路滑到波谷,好感度绝对值永远都不会大于一。 他让我从新改的习箭场取来了弓箭,而后继续跟着他走。走啊走啊,就到了画烨湖畔,正好在湖中央的那个亭子外十米处停下了。仔细看去,亭子里有一个人,周木白正支着画架在心无旁骛地画画。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韫威:“干什么啊?” “站这儿。”他双手搭在我的双肩,将我固定在了一个能够很好的观察周木白的角度处。 我正纳闷着,他突然双手前伸,一边缓缓抬起了我拿弓箭的手腕,一边在我耳边轻声道:“射出去。”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箭指的那个方向处可是一个鲜活的人的,这要是一个闪失,可不是开玩笑的。 “恩情先欠着,但是我这一鞭子可不能白挨,他手掌间有一个凹凸不平的纹路,我感受到了,顿觉我干嘛自己再抽自己一鞭子的啊,傻气得要死。 “你想怎样啊?” “射出去。” “会伤人的,辛可嘉知道了又要打我了。”我怯怯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你不觉得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他的吗?”他的手劲太大,我一时间还挣脱不掉,“我看阿茹本来也没有多在乎声名的,是他撺掇在先。” “我···跟他没关系的,就是我···” “阿茹,你的道行还是太浅了。”他说完这一箭就朝着周木白冲了过去。 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我挣开了他,忘乎所以地追了过去,我的心被那一箭射得全然六神无主了,我急切地大喊着:“周木白,小心啊,快闪开!” 就在那下意识间,我冲了过去,心惊胆战。我从未如此害怕过,眼泪哗地从眼角涌了出来,来势汹汹,挡也挡不住。 可能是反应太过剧烈,没能先到周木白跟前就先被台阶拌得一头磕到了硬邦邦的地上,那支穿透空气的利箭不见了,我的心沉了下去,我听见她在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第39章 一箭钟情哀而不伤(下) 那一箭,射出了前世今生。 “周木白,周木白。”那种急迫感就像是自己身体的某一重要部分被那支箭射中了,而那个部位又是全身上下最想要守护的部位。 我心慌了,大脑空白了,心里空荡了,连腿脚都跟着麻痹了,一瞬间仿若全世界的光亮都熄灭了。像是陷入了某种梦魇,使劲地揉也睁不开眼睛,软骨病一般腿脚都使不上了丝毫力气,我涕泗横流地用双手撑过了那个台阶。 当我的目光可以越过那碍眼的台阶落到周木白的身上时,我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我都忘记了我还是一个有着两条腿的人。他双手后撑半昂着身子,只皎白的脸颊上多了一道殷红的伤口,血渍顺着他的脸颊滚落到了他浅绿色的衣衫上,晕染出了一朵妖艳的花儿来。 目光交汇处,我的心才踏实了下来,心中一直恍惚着一种前世今生的错觉。此刻我相信了,周木白一定是我上辈子爱到了骨子里的情人,是孟婆汤没有把我的记忆摸尽,试想一下,那是要多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爱情才能够连孟婆汤都抹不干净的啊! 我的意识驱动着我要上前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后就靠在他的肩膀上大哭,把鼻涕眼泪全都往他身上抹。这样的画面已然可以清晰地呈现在我的脑海中了,是否这就是我们那辈子经常做的事情的啊! 我泪水濛濛地望着他,他在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一时间让我觉得那笑中也有久违的味道的,是否那辈子他爱我也是一样的深啊?! “你——没事吧?”我近乎于哽咽着说出来,一边说着一边驱动双腿蠕动着朝他靠近。 “还好!”他略微低下了头,没有看我,殷红的鲜血再次晕染而下。那两个字是被他以一种低沉又有些说不出的生疏声音说出来的,一时间让我估摸在半空中拿着手帕的手指僵持住了,那种生疏的声音是歉疚的味道。 “阿茹!”我被韫威从地上抱进了怀里,只是目光还是直勾勾地被他吸引着,磁铁和磁石,引力作用着,其间蕴含着数不尽的隐蔽磁场线。 直到韫威用手挡住了我的眼睛,他一边走一边说:“明白了吗?到底是谁对你好,谁只是在利用你。” 我没有言语,只奋力地想要回想起那前世今生的渊源。 “周木白和赵卿哲赵卿禾串通好的,只要周木白说动你作弊,赵卿哲便就可以向我举荐周木白,而后他再向武先生举报你,以达到让你身败名裂的下场,可是捋清楚了?”他停下了片刻,低眸看了看我。 “我要回家!”我抽泣地说着,声音都是颤抖的,难过得不能自已。 “刚才那一箭就是给他的教训,阿茹,不要信命什么的东西,周木白,他不值得的。”韫威这样安慰着我,虽然我听不懂啥意思,什么命不命的,难道真的有什么前世今生的啊。 我现在只愿一门心思想着,今儿是把人丢到家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哭过的呢!这一路上,没遇到多少人的吧?一路窒息到了如家殿,我才能好好呼吸一下。 “这是怎么了?”辛可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蹭地从韫威怀里跳了出来,掩饰着我这红红的眼睛,小声道:“妄你还是我亲哥哥!” 说罢便就径自回了房间,头也不回,走得飞快,韫威怎么不早跟辛可嘉解释清楚的啊。 我居然又被人算计了,那赵卿禾是不是觉得我的智商特低的啊!我还是不要发誓以后不去画殿了的吧,这样就临阵脱逃了,岂不是显得我很是怕她,要杠就死扛到底吧! 我去找过赵卿禾,本来是准备跟她宣战的,却被她一句话给堵住了:“阿茹,就是最后赢的那个人是你,我也没什么好不甘心的,无论是哪一次,我都不曾败给过你。” 说实话,这话不假。 “既然你想把话挑明了说,那我们就都挑明。”她只上下打量着我,而后继续大大方方道。 “陆香香、李黛眉都是我挑唆的,画舟赛的事也是我策划的,我没有别的可说的,目标就是在你,我要做太子殿下明面上仅有的那个女人。” “周木白的侍童和李府丫鬟的关系是我透露给李黛眉的;画舟赛时,也是我提前把除你和陆香香外的所有人聚在一起的,随后也是我单独找了陆香香;这次你的玄武考核也是我让我哥哥去说服周木白的。依着本来的趋势,你已经是败得一塌糊涂了。但是殿下他···“她有些傲慢地摇了摇头。 “你是败给了韫威殿下。” 她微微地笑了笑,看着我继续道:“我既不是败给了你,也不是败给了殿下,我是败给了——周木白。” “嗯?”她的话让我一惊。 “这几次事件周木白都有掺和其中,一点儿不假,他那个人啊,城府太深,一方面答应了与我们的合作,一方面又在关键时刻风向调转。画殿遇袭那次,若不是他突然出面,你怕早已经成了刀下亡魂,我怀疑也是他向殿下透露了线索,他想要的荣华富贵扬名立万这宫中大多数人都可以给他的;画舟赛那次,不是他拼死救你,你确实是一点儿活着的生机都荡然无存的;还有这次,本来就怕他使诈,哥哥亲自监督着他告诉你方法的,还提前兑现了交易,在殿下面前为他正言。岂料啊哥哥向武先生高密的同时,他也向殿下告了密。”赵卿禾一边说着一边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我呆楞住了。 “阿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殿下将你视若珍宝也就罢了,我真是不明白了,一个雨都来的质子怎么也是对你···”这轻蔑的声音真是让人不悦,我已经被她看得很低了的。 “辛可茹,这本是一场女人和女人之间的较量的,如果你真想要找我宣战,我希望是一场公平的较量。”赵卿禾说得大义凛然,让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论起阴谋诡计、长袖善舞来,她确实更胜一筹,也一直都还蛮敬业的,对于这个王者水平的女人,让我这个连青铜都没上的人如何应对的啊! “归去来。归去来。携手旧山归去来。有人共、月对尊罍。横一琴,甚处不逍遥自在。闲世界。无利害。何必向、世间甘幻爱。与君钓、晚烟寒濑。蒸白鱼稻饭,溪童供笋菜。”我答她道。 第40章 及冠礼下明争暗斗(上) 一代一度的太子殿下及冠礼终于来到了,按理说这本来是没我什么事的,我也不怎么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但是介于及冠礼是在据灵都有两天车程的蓝灵谷举行的,皇宫这个锦绣牢笼外的天地,我自是想要去张望一番的。 蓝灵谷是个美丽的地方,其山势险峻,山峰迤逦,山脉连绵,钟灵毓秀,更让人惊叹的是那里风景独特,其中所长的林木鸟虫比一般地方的更具有灵气,比如那能循人气味的蓝萤,那能够千里传信的凤蝶,还有那漫山遍野开满了的蓝色木槿花。 人们常说就是这种蓝色的木槿花孕育出了此等灵气生物,蓝灵谷同谷外其他地方一样有着四季,春有暖阳夏有雷雨秋有丰收冬有雪,不过就是四季如春,气候适宜,干湿有度。不过谷间生物一离开蓝灵谷便就不能够存活太久,最初蓝氏一族开创东朝,迁出蓝灵谷之后,便就昭告天下,蓝灵谷乃是东朝君王的灵力根基,成了每一代君主薨后的陵寝。 迄今为止,其间已经埋葬了七十二位君主的尸骸。 太子殿下的及冠礼也是国之大事,仪式感也是必不可少的,三大最重仪式感的象征:一是需要由公主殿下亲自为其正冠,二是要从官宦贵胄子弟中为其挑选一名英才陪其一同去闯机关林。很显然这两大仪式感,一是韫仪,二是辛可嘉。 这第三个的嘛,就是冠礼会持续一个月,一月里白日会有各种比赛,比如说是射柳,骑马,攀援,马球赛······,这些男子女子均可参加,场场都有众多画师负责画出比赛中的精彩时刻,尤其是事关女子的,反正韫威一天就不能闲,必须四处观摩,不是亲临现场就是观摩画师们的画;傍晚时间往后至亥时将近的时间段则是会有各种女子亲自登场进行才艺展示。所以啊,来参加及冠礼的大家千金一定不会少。长话短说,在及冠礼结束之际,太子妃的位置基本就已经定下了,也就是说韫威的终身大事就是冠礼的压轴戏。 虽然及冠礼上君上君后都是在灵都宫中,但是这些个画师、文官以及驿站传信官就是负责全方位地把及冠礼场景最真实最清晰地展现到宫中的。 也就是说我是会去了,并且这也就将是赵卿禾和我明面上的最后一场对决了。 我是跟随大部队进发的,两位殿下在前,没人坐轿子,我心下好奇,坐在马上四处张望,韫仪问我在看什么,我是这样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的:“我在找我的对手,等我找到了一定要时刻不停地观察着她,不给她一丝机会。” 韫仪笑了,悄声同我说笑着:“阿茹,你开窍了?不要周木白了?” 我老脸一红,佯装道:“什么周木白的啊!” 刚说完就在人群中瞅见了周木白,虽然他被隐没在了那百来人的画师阵列,但我还是一眼望见了他,他目不斜视着,表情淡淡的,一点儿也不像其他同行的画师那样两两交头接耳,显得是那般孤寞。 讨厌,怎么又看了!我努力地移回了自己的目光。 “阿茹,你真的想好了吗?你想做我的嫂子了?” “我做你的嫂子,你做我的嫂子,呀,好混乱的关系。” “讨厌!”韫仪戳了一下我的小脑袋,偏向一边的脸颊绯红一片。 到达了蓝灵谷之后,我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就被韫威叫了过去,他径直扔给我一套衣服:“换上,不要离我三步!” “啊?!” “啊什么啊?听不懂人话?” “你看着我怎么换啊?” 他仍旧目不转睛地看我:“那是要我帮你换了?” “这是男人的衣服···” “让你换上你就换上,少说废话。” “好丑啊!” 他那架势似乎马上就要上手了,我即刻转过身跑到了屏风后,换上了这件平日里侍奉他的侍卫穿的衣服。 “好了没?” “好了。” “过来!” 我乖乖地走了过去,只见他扬起手臂就朝我袭了过来,而后轻轻落到了我的脸上,他手上不知道沾染的是什么东西就往我脸上涂抹。 “什么啊?” “别动!”他细细涂抹了好一会儿,我完全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待他一句“好了”,从一旁拿过一面镜子递给了我,天呐,这是谁家的小仙女啊?这么好看,我都要嫉妒死了。 说笑而已,就我脸上的那个蜈蚣伤疤突然消失殆尽了,一点儿痕迹都不存有了。 “天呐,好神奇啊!” “这一刀是周木白动的手。”他一边看着我一边道,“不严重,好好用药一个月就可以痊愈的,只是怕打草惊蛇,不想啊,对方也是只狡猾的狐狸。” “所以你和周木白就一起来了个将计就计。” “嗯。”他轻柔地抚着我的脸颊,暧昧的目光皆在这张脸上。 “阿茹,你说你小时候那么聪明,怎么越长大越没心眼了啊?” “这个···”这个解释起来确实有点儿麻烦,一出生就是二十岁的心智,二十岁了还是二十岁的心智,仅此而已罢了。 “这几日跟着我,服侍我,别离开我三步,明白吗?” 他比辛可嘉还操心我的啊?我一时间愣了神。 “韫威,你喜欢我吗?” “你说呢!” “那你喜欢我什么啊?” “你觉得呢?” “我长得好看?我随和?我认真?我执着?我有个好哥哥?我可爱?我聪明?”最后一句是我很不要脸地说出来的。 “阿茹,你可是知道何为帝王之爱?” “兰因絮果,雨露均沾?” 他摇了摇头,起身俯视着我道:“帝王之爱,便是不是以身份、地位去吸引到女人,而是作为一个九五至尊的男人让女人对他死心塌地,愿意为他做任何的事情,包含她最在乎的东西,哪怕是死亡也觉得是死得其所。我要的爱情,她们爱的人只是我,而不是太子殿下,我要他们能够心甘情愿地为我付出所有,我爱或不爱她们了,她们都要爱之深处不会恨。” 我看着这个有野心的男人,还“她们”,想做个不负责任还不用负责任的渣男。 “那我算是什么的啊?”我郑重地问了他一句。 “那是她们,不是你,阿茹,你不一样,你是我第一眼就认定了的人。” 第41章 及冠礼下明争暗斗(下) 可能大家都看惯了我之前那个丑陋不堪的模样,那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们只顾朝着殿下顾盼生姿,烨烨生辉去了,也未多察觉今日殿下身边多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小侍从,我肆无忌惮地去看她们,她们也并无察觉,除却赵卿禾,我还未多去打量她,她就先盯上了我。 那满眸尽是揶揄,我看她时,她又一瞥而过,好似在说“辛可茹,你真有出息,都躲到殿下身后了,好本事!” 我佯装没看见,坐看好戏“现在就看你和殿下谁更胜一筹了。” 今日仪仗抵达蓝灵谷已是下午过半,修顿一番之后便就是了傍晚,晚上会有宴席,伴随仪仗队前来的王公贵族等一系列人都可参加,由太子和公主殿下做东,宴会上,各种各样的节目纷繁复杂,有精心编排的宫中都市才艺,更有从民间征集筛选来的各种才艺,是一场感官上的巨大盛宴。 韫威和韫仪坐主席,各大王公贵族携亲眷在两侧,依照官品向后绵延,正中间是层叠式可扩展的圆形表演场地。韫威的障眼法使得真好,他把辛可嘉安排到了第二排那不显眼的地方,辛可嘉身旁还有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 开场舞是宫中舞殿殿主率领殿中舞师及门徒弟子耗时一年精心编排出的,上场十三人,其中十人为专业舞师,也有三位是舞殿学徒,和我应是差不多的身份。这舞甚妙,编排得也细致,将这三位小姐尤为凸显了出来,也是啊,人家争气,学得也好,台上不慌不忙,每一个动作都惹人啧啧称赞。 我注意了下,我眼下的殿下,介于啊,他是坐着的,我是他的侍从,所以只能站在他身侧。他呢,观摩观摩得确是蛮专注的,目不斜视地盯着舞台上的姑娘们,时不时还很给面子地鼓鼓掌,表现得甚为欢喜啊,尤其是那个眼神,感觉他已经开始挑选了,心中有数了。 我也注意了一下,底下也有人开始嘁弄了。舞毕,台上的每一位舞师都会小小自我介绍一下,韫威听得貌似也很认真,尤其盯着其中一位容貌最佳的姑娘看时,把人家的脸都看得绯红好一阵。 是否顾盼留个情,就能虏获芳心了啊? 宫中四大殿舞乐画医,翰林院五大堂玄武、古史、仙诗、数算、天理,凡是出人才之处,都可以自荐展示,虽然我觉得颇有些卖弄才华的嫌疑,但是不毛遂自荐一番着实也无人知道你就是毛遂的啊! 真是奇怪啊,画殿里居然没有让赵卿禾上场,我从画殿伊始到最末都眼巴巴地瞅着,想着赵卿禾会弄出什么样的花样,可就是没有瞅见她人,人群中观望一番,她稳坐如泰山。要知道开幕式可就只有一次的,一般开幕式可是要抢占先机的。你们别说,从某几方面看她和韫威是挺般配的。 看得也罢,听得也罢,再好也抵不住我腿站得僵直,甚是不舒服。 “殿下,可否准允我稍离片刻?”我弯腰轻声在韫威耳畔道。 他微微侧目瞅了瞅我,严词一字“否”断了我的念想。 过了会儿我又附身悄声说:“殿下,你饿否?我去给你找点儿吃的。” “否。”他声音亦不大,韫仪频频环顾我们,嘴角含笑。 “我饿了。” “再忍一个时辰,我带你去吃民间美味。” “我腿站得疼。” “这一会儿就站不住了!”仅此一句,他怎么这么会心疼人的啊? “我要如厕,很急的。” “憋着。” “你···过分了啊!我是真的,没骗你。” “一盏茶内,速去速回。” 回什么回,我才不干陪着他饿着渴着困着眼花缭乱着呢,从这三千佳丽中选出一人,着实是够难为人的,我不经意地四处溜达着,正巧碰上了一群画殿的修习姑娘,冤家路窄,我还是不要暴露身份得好,以免招妒。 我低首欠身给她们让道,人家压根就没理我,自说自的,对我熟视无睹。 “刚才那个就是玉浣衣的啊!果然啊,人都是生得如画一般美,传闻说是她现在的画艺可都是和殿主造诣不相上下了。” “她要是也要去演出,那殿下怕更是要被迷得七荤八素了。” “玉浣衣!”我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而后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过去了。 我只是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玉浣衣,看看她有多厉害,毕竟我也是画殿一员,对于造诣颇深的同门也是蛮好奇的,之后我也是这样跟韫威解释的。 不巧的是当时周木白也在,他们青梅竹马,一别十年,这次难得一见,自然是要好好叙叙旧的。只不过是我去的不巧,他们正好叙旧叙完了,我只看到了玉浣衣的一个背影,世上怎会有如此妙人,生得舞师的窈窕身材,医仙的天使面孔以及乐师的无限才华,最可气的是在拥有这么多的天资下,她还是一名出色的画师。 本来看见周木白一个人我是想避嫌的,但是吧,是肚子不听话的,周木白说了这样一句话:“听闻蓝灵谷谷脚的山城夜市上有不少美味小吃,我正要去看看,辛小姐可是需要捎些什么?” “远吗?” “来回快一些的话至多半个时辰。” “那好吧,我也去。”注意,这只是习惯性的动作,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就上前先挽住了他。 等到我发现之时,我也是很错愕的,所以即刻也收回了自己的手,只说了句:“哦,那走吧,你带路。” 我一直都不清楚周木白的孟婆汤有没有把他的记忆抹尽。 我还是很矜持地同他保持着距离的,据他一步之遥,后来可能我们都觉得如此太别扭了,我就走快了一点,他就稍稍走慢了一点,而后我们的步伐就一致了,并肩而行,相形协谈。 他带我来到了一家小店,感觉他好像很熟的样子,点菜也都没让我上手,我只负责吃饱吃好就行了,可能是那家小店的菜品齐全味道甚佳,他点的菜都很符合我的胃口,现在想起来也真是太回味无穷了。 之后我和他又一起逛了夜市,因为人潮拥挤,我怕迷失在茫茫人海中找不到了回家的路,所以就牵着他的袖子,而后感觉人还是太多,我就把手交到了他的手心里。 试想而知,太子殿下听到我的这些解释,脸是不是就没有那么绿了的啊? 第42章 我喜欢你与你无关 我吃饱喝足玩好了正准备回来之时,先在茫茫人海中碰见了辛可嘉和韫仪,他们俩也是挺会玩的呢,我领着周木白过去同他们打了个招呼,而后··· 我笑对辛可嘉道:“辛可嘉,难得啊,还知道带着韫仪出来逛逛,我以为宴会一结束你就要呼呼大睡了呢!” 辛可嘉这样回我:“本来公主是不便出谷的,幸亏殿下机灵,避开了君上君后的耳目,我才得以带着公主出谷看看这外面的世界。” “对了,韫威不是说也会带阿茹出来尝尝鲜的吗?怎么你和周木白···”韫仪打量着周木白。 “他,有说吗?” 韫仪把我拉到了一边小声道:“本来殿下偷梁换柱,避开那些耳目是为了你和他可以出来逛逛,你这···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同他解释的吧!” “仪仪,走!”辛可嘉丝毫没有要管我的意思,居然这么亲昵地唤着韫仪过去,难得啊,他都开窍了。 周木白是个很贴心的人,回去的路上,他见我一脸苦闷,安慰我道:“若是茹茹担心殿下责罚的话,尽可以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你?” 他含笑点了点头。 “天不说地不说,你不说我不说,韫仪和辛可嘉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我正得意之际,阿彻便首先给了我当头一棒。 “辛小姐,殿下把整个蓝灵谷翻遍了找你,你怎么在此,还···”他意味深长地瞅了瞅周木白,而后把我领走了。 “这夜都深了,我明日再去向你们殿下请罪的吧!”虽然我没犯啥仁义礼治法上的错误。 “辛小姐,你确实是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好意的。”阿彻轻声道,碍于周木白在,欲言又止着,“你还是现在即刻就随同我一起去面见殿下的吧!” 韫威生起气来着实是太骄纵了,那个暴脾气对我简直是叫目中无人。 “殿下,辛小姐回来了。” 韫威背对着我们,臂弯起手掌后扬示意阿彻和屋中其他人下去,这是很不好的趋势,我怀疑他可能真动怒了,试问这世间有谁能有我辛可茹这般的心胸,万事虐我千百遍,半身伤换及一徒劳,我还是可以选择沉默,没办法,我是被虐出来的,练出来的。 我正要也跟随他们偷偷溜出去,他们回看了我一眼,径直用一扇门隔绝了我,把我和这条暴躁的龙关在了一起。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间凝滞住了,我背靠着门,眼眸垂到了他的脚后跟,极轻微地叹了口气。 “去哪儿了?”这不温不火的声音,果真乃暴风雨前都是风平浪静的。 “听说山城有很多好吃的,我等不及就出去了,本来准备给你也带一点儿,但是吧,身上带的钱不够,所以就···” “好吃吗?”他终于转过脸来看我了,那眼神让我很是寒噤,小时候那么可爱,不,小时候就很可恶了的。 “还行!”我倒吸一口凉气,轻言道。 “那以后每晚都吃,今晚吃了什么,今后半个月每顿就吃什么!” “啊!”我将唇抿成了一字型,只想着他又不知道我今儿吃了什么。 “过来。”他张开双臂。 我暗自嘀咕:每次都像是唤狗一样呼唤我,好玩吗? “干嘛?” “更衣。” “不会。”我冷眼一句。 “不会就学。”他的声量比我高上一倍。 “我又不是你的侍从,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我双手交叉撑在胸前,正欲鼓起勇气同他稍稍抵抗一下,眼睛刚一同他对上,就吧啦吧落了下来。 他阔步上前,一臂伸手缓缓抬起了我的下颚,一臂突如其然地拦上了我地腰肢:“我说过了你是我的人,眼里要只有我,心里也只要有我一个人。” 我悻悻地瞅他,大眼瞪小眼。他居然拦腰抱起了我,直向床帏走去,我手脚并用地挣扎了一下:“非礼啊!” “这里是隔音的。”他声音不大,不过我一听见就知道是徒劳。 “茹茹?你喜欢听他如此叫你的吗?”他轻轻把我放到了床上,俯身在我耳畔道。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跟他很···” “这儿的一颗心此刻里面满满装的都是你。”他轻轻抬起我的手放到了他的胸口处,是啊,此刻,说罢他又放在了我的胸口处,“我要这里满满的也只会有我。” “你们男人就知道花言巧语的。”我瘪嘴轻声道。 “你入宫是我求母后的,入宫这么多年,我待你如何你心里该也有数,我蓝韫威是什么样的人,你也该是比谁都清楚的。”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确实啊,他对我还不赖。 我的五官扭曲成了一个囧字,他顺势吻上了我的唇,从轻柔变得火热,而后开始用手抚摸我,我的心在狂跳,条件反射似地下意识把他推开了。 他眼中的欲火已燃,此刻被我一把推开的怒火继续在吞噬他的理性,三秒钟,他又自己压了下去。 “我不是陆香香。”我双手护胸,恼恼地同他说道。 “我也从没把你当成是她,我跟她没发生过什么,我比你干净。“他冷着脸看我,高声道。 “什么叫你比我——干净?我怎么就——不干净了?你——”这话气得我嘴唇发颤。 “你以后再让他多碰你一下,你试试。”他重重地捏着我的手腕,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你真是很不可理喻啊!”我双手动不了,只能破着嗓子要把他的声音压过去,“我现在就郑重地告诉你,我不稀罕什么太子妃之位,我喜欢谁我自己做主,跟你没关系。” “那我也告诉你,我的事我做主,我就要选你当我的太子妃,你愿不愿意都跟你没关系,我喜欢的你,你没得选择。”这话也太不讲理了吧! “你——”我顿时无语,皱着眉头看他。 “阿茹,你是我的,不仅是今晚以后的每个日夜都会是!”他再次蛮横无理地将我拦腰抱起,这架势真的是··· 好吧,我认栽了,也不挣扎了,就嚎啕大哭了起来,还真有眼泪,这一哭眼泪瞬间决堤,止都止不住。还是软的管用,他耐下性子来哄了我一夜,我让他离我远一点儿,他还真就在桌前凑合了一夜,弄得我都蛮不好意思了。 第43章 我喜欢你与你无关 我在他的床上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眼泪鼻涕抹了他一床,本以为会被他骂,不曾想他该是在桌前将就了一夜将就得清醒了不少,倒是没怎么骂我。 “殿下,早膳好了。” 他舒活了一下筋骨,吩咐道:“端进来。” “这一大早,伙食就如此丰盛啊?”我瞅着这一桌子的好菜,不禁道,也是实在想要缓解一下这清冷尴尬的气氛。 “坐下,吃完。”他不温不火道。 “啊?哦。”看着这些熟悉的菜样,我恍然大悟,瞬间想起了他昨儿说的那句“喜欢吃以后就顿顿吃”,我乖乖坐下,一口一口扒拉地吃起来,虽说肯定是吃不完的,但我知道今儿要是不吃撑,绝对是难以消解他的心头大恨的。 所以我在有五成饱的时候就开始叫唤了:“殿下我吃不下了,再吃下去就要撑破肚皮了,在你面前吐了可就太倒胃口了。” 为表示诚意我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塞着,做出一副都快要吃到吐了的样子。 “吃不下就别吃了。”出乎我的意料,他夺过了我的碗,平静地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后在我的惊讶目光之下吃光了今晨的所有菜。 好吧,我也吃软的,世人的心都多是软的吧,一时间我心里又不自觉地开始过意不去了。 “韫威。”我小声唤着他。 “嗯。”他若无其事地应了声。 “你还生气啊?”我极小声地问了句。 “告诉我你昨儿说的是气话,我就——不生气了。”忽而他又抬起头来蛮正经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昨儿说什么了?”我弱弱地问了一句,这等作死得冒犯天颜的话以后还是少说,快让我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辛可茹,你想好了认真回答我,你是真不想当我的太子妃?” “那当然不是了,是个女孩子就不会不想的,我昨儿就说的都是气话。”我即刻微笑着讨好道,“殿下这么优秀的男人,哪个女人不喜欢的啊?谁看着谁都心动!” “别敷衍我,我要你一句心里话。”这正经又显威露仪的口气,我敢说真话的吗我? 纠结了老半天,我也就豁出去了:“其实,韫威,我不是不喜欢你,主要是——是我承认我辛可茹是个很懦弱的人,我不敢。你看现在这个蓝灵谷,成百上千的女人,她们一个个比我好看,比我精致,比我优秀,比我聪明,比我可爱,比我有魅力,比我有魄力,那么多比我好太多的女人都在盯着你,都在想法设法地引起你的关注。把我放在她们中,我就什么都不是了的,真的,那样的话我就什么都不是了的。” “你是,你是我蓝韫威喜欢的人,一君一后,整个天下人都是见证。” “就是,就算是你现在以及以后都能是真的喜欢我,但我自己都知道我是德不配位,我担不起。就算是这次你的及冠之礼,能是我陪你到最后,但那还有三年我才能正式被认可,你不会知道这三年对我来说有多危险,你看看这一年来我都从鬼门关走几回了,我是真的应付不来这些勾心斗角,我好烦那些东西的,让我整日应付那些,我真的做不来。”这确实是最让我心悸的,一口气说出来真的是畅快多了。 “你有我的,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我们是一体的,荣辱共担。”他牵起我的手,轻轻将我揽入怀中,“傻瓜,那是我们的,不是你一个人的,有我在,不用怕那些。” 呀?我突然想如果方才我跟他说实话说是我可能更喜欢周木白一点点,貌似和周木白的追求以及爱好兴趣性子更相投,他现在是不是会把我生吞活剥了啊! “韫威,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啊,你说过你喜欢聪明的女人,可是我一点儿也不聪明的,那你为什么还会喜欢我啊?” “我喜欢你,与你无关,与你聪明不聪明,好看不好看都没关系。”他这般视若珍宝地吻着我的额头,这个吻简直太撩人了,一时间让我好纠结的啊。 若是非要二选一,是对不起韫威还是对不起自己? 不管怎样,现在我和他算是姑且和好了,老规矩我还要当他的侍童,站着。昨日有惊艳开场舞,今日则陆陆续续有画作呈上,我站在他身后陪同他一齐看着,毕竟我也是在画殿待过的人,对画不说精通,也还是大致能看出拙略之作与上乘佳作之间的差别。 虽说最先呈上来的一定不会是很拙略的,但我觉得眼前这几幅都太过——不能说是不好,就是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这画中的女子虽是个美人,可要么就是美得不够真实,要么就是那动作越看越显造作,不自然,就像是加了美颜?滤镜?又特地让画中的女子妩媚出来给人看。 “如何?”他问我。 “挺好的。” “就三个字没了?你还能再吝啬一下你的溢美之词吗?”他看了看我,该觉得我是懒得无可救药了。 我悻悻地不语,收起我这眼高手低的不合时宜的评论。 他终于看一幅画看得超过了十秒,我顺势看去,目光足足停驻在其上六个十秒都还不想离开。 “这幅呢?” 这画里画的是木槿花,木槿花可是东朝堪比国花牡丹的存在,是极富有灵性的花。因其在东朝地位尊贵,一般的画师根本就不敢动笔,因为大多都还画不出来这种韵味。然现在韫威手里这幅,简直是把木槿花勾勒到了极致,无论从哪方面都让人无可挑剔。 我看得手痒难耐,特别想要拿去临摹,没办法老毛病了,就一看见上乘佳作就手痒难耐地想要临摹。 “这是谁画的?”韫威到底是太子殿下,见过的世面广,一眼也能辩出好坏来。 “回殿下的话,查出来了,这幅画是雨都一位名为玉浣衣的画师画的。”片刻过后阿彻回来通禀道,说着说着还特地看了看我,“也就是玉殿主的侄女,打小和周画师定过亲,但因后来周画师入宫便就与其解除了婚约。” 阿彻你这办事效率还真高,才不到三分钟,就把人家家底及韫威可能会感兴趣的都调查了出来,真是太能干了。 “玉——浣——衣?”韫威回过头来看了看我,绕有深意地说了一句,“带她来见我。” “看我干嘛?你想见就见啊?”我小声嘀咕道,“你想娶我都没多大意见。” 第44章 上乘佳作惹人妒慕 “你就是玉浣衣?抬起头来?” 咦——我在心里对这个男人好一阵嫌弃,上一秒还拥我入怀说着甜言蜜语,下一秒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另外一个美人含情脉脉,不得不承认,男人还都是视觉动物,外加花心大萝卜。 这姑娘眸子中的清冷动人极了,她本人也和她的画一样脱尘出俗,遗失而独立。她看韫威的眼神同其他女子的完全不一样,她的眼里没有欲望,这般清冷是连我生气时候都做不到的。 她不是美人,她是误入尘网的仙女。 “你的画本殿很喜欢,现在可以恩准你一个任何请求。” 这个“任何请求”就很是惊心动魄了,多少人巴望不得那个太子妃之位的啊,现在一句话便就是触手可及。 她们屏气凝神,一时间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这个名为玉浣衣的雨都画师身上。我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我害怕她会说“请殿下准允周木白出宫,返回雨都”,那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这于我而言是件太过悲伤的事情了,想着想着鼻子还不自禁地抽了一下。 她抬头了,我看见她轻启朱唇,那唇角的颤动牵动着我的心,一时间我比谁都想去堵住她的嘴。 “殿下!”正在此十万火急之刻,玉先生来了,看样子是赵卿禾请来的,行,还是她有办法,我暂时把心先放在嗓子眼。 “殿下,请恕吾失察之罪,玉浣衣乃桔画苑画师,亦非是殿下此次及冠礼的正式画师,画作本不该呈现给殿下的,是吾画殿的疏忽。”玉先生屈膝道,谁都知道玉先生在宫里那可是鲜少对人行此大礼的。 “佳作不是俗品,自也不必非得走这约定俗成的流程。”韫威客气道,“玉先生请起吧!” “倘若人人如此,那画殿内外的画师怕都会纷纷效仿,规矩便就再难发挥规矩之用,加之浣衣乃是吾亲侄女,落人口舌,难免会使人心生怨念,还望殿下收回成命。”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玉先生都如此坚持了,韫威可以谁的面子都不给,她的面子那可不行。 “能出如此佳作之人日后必将崭露头角,大放异彩,他日和玉先生比肩怕是都不会成问题。”韫威话里有话地说道,我还听不出来他那点儿意思,他看重的该也就是浣衣身上这与玉先生一样与世无争、淡薄名分的性子。日后纳浣衣入宫当画殿殿主,像当今君上对待玉先生这般,岂不是美哉。 “殿下谬赞了,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吾等这便就告退。” 他挥挥手示意默许了,只那双精致的眸子还贪婪地落在浣衣身上。 “那个,殿下,我有些不舒服,可否先行告退。”我抽空偷偷弯腰跟他说道,尤其指了指这双腿。 “阿彻!” “喏。” 他倒是准允了,就是很有心眼地让阿彻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休憩,还只能休憩在他现在的寝殿。 “阿彻,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怨你的殿下?”我无聊至只能同阿彻这个木头人说话。 他颇为惶恐了三秒,而后很平静地说着:“没有。” “我不信。” 他瞟了我一眼,大概是想说“不信拉倒”,只是碍于身份没能真实表达出来。 “你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我清清嗓子道,“殿下也真是的,派我这样一个武艺高强的侍卫看着一个小姑娘,真是够无聊的,真乃是暴殄天物,大材小用。” 他不苟言笑,只轻轻地看了我一眼。 “他虽明面上是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但同时也是限制了你的,嗯哼?是的吧,咱们才是一根绳的蚂蚱的,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听说今日的围场很热闹的,我保证不乱跑,不消失在你视线内片刻。” 我苦口婆心地跟他说了良久,他就是不为所动,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我要出去,我又不是小鸟,我有我的人身自由。”我不管他了,横冲直撞地往门口跑去,刚开口,门口的侍卫一左一右像是门神一样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双手叉腰,怒视着他们,我就纳闷了,他蓝韫威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像我这样一点儿威严都没有的人日后当了他的太子妃,那太子殿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 就在我郁闷得快要怀疑人生时,阿彻突然说话了:“辛小姐,殿下吩咐过,若是看你实在在这里坐不住了,就···” “就可以放我出去了吗?”我两眼放光。 阿彻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手,转瞬侍卫便就呈上了一幅画,阿彻接过双手递给了我。 正是方才浣衣画的那幅木槿花图,我再一个恍神,笔墨纸砚颜料一应俱全地全都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你怎么不早拿出来?”我搓搓手,注意力即将全神贯注于这幅佳作的临摹工作上。 “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殿下说要撑到他晚间回寝殿,最好不要太早拿出来,以免辛小姐临摹完之后又多动歪脑筋。”阿彻微低头轻声道。 “哦。”我要动笔了,哈哈,把我喜欢的佳作临摹得像极了,于我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的,虽说世上只需要一个梵高。 画得一入迷,时间空间就都成了方外之物。寝殿里发生的大动静我都知晓,可我都不想理,什么都是打扰。 “阿茹!”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寝殿里装了会发光的夜明珠,白天黑夜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貌似是韫威,他拿过我手中的画笔。 我要是只狗,绝对是要发狂地咬他了,谁都别要在这个时候打扰我。 我硬生生要把笔夺了过来,两只手往过拽,现在没心情发狂,我忙着呢! 我现在的状态可以打个很生活化的例子,假如说是你眼前有一桌佳肴,你吃得正香,突然有人把你的筷子夺过去了,又有人在你面前吐了,吐出来的食物残渣还未曾完全背消化掉。 他就是这个倒胃口的人,半天不松手,致使我在这场夺笔大战后彻底失了兴致。 再拿起筷子,就是没饱也吃不下了,一肚子气! “已经是申时了,我都等了你一个时辰了!”他给我强调着,又好笑似地看着我,“你这一身的蛮劲何处来的?” 我没理他。 “我方才在外殿单独见了玉浣衣。”他饶有意味地看着我。 第45章 围场马赛二马并骑(上) “我说过要允她一个愿望,自然是不会不许的。” “她——要了什么?”我瞠目看着他,心姑且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要为周木白求得一件事。” “什么——事?”一听到周木白三个字我的心就一下子又空落落了的,心落地成河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让周木白回雨都对他貌似也没什么不好的,回家继续当他真正的周少爷,雨都才是他的家的,家里还有那个能够温暖她的女孩子,不必整日遭人白眼,活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他渴求的,我没能为他做到,但是那个叫做玉浣衣的女孩子做到了。 我刚回过神来,视线便就碰撞到了韫威那犀利至能一阵见血的目光,他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不如阿茹猜猜?若是猜对了,说不定我也可以赏阿茹一个愿望,正好抵消了阿茹的这份顾忌。” 每每纠结之际,我的手指都会习惯性地交缠在一起,扭啊扭的分不开。 “她要我给周木白一个机会。”我真怀疑他会读心术,看他那一脸清明的样子,仿若什么都已了然于胸了。 我被他的天威藐视着,颔首不语。 “她要给给周木白一个可以晋升为画殿殿主的机会。”这句话说得颇为凉薄。 “嗯?”我错愕地抬起头来。 “玉浣衣的画是周木白从中作梗,承至到我面前的,他们师姐弟的关系自是不用说,我本以为她会要为周木白褪去这层质子身份,不曾想周木白——”他字句铿锵有力,仿若已经把我看得透透了的,“周木白的心思不小,鸿鹄之志安能小觑?” 他这么明白地说着,又这么明白地看着我,看得我又沉默又无言以对。 “从即日起,你回去吧,不用再待在我身边了,今后你便就是辛可茹,你是戏中人,我——只是看戏的。”他别过身去,向后摆了摆手,“送辛小姐回去。” “喏。” 韫威看样子已经是对我失望透顶了,打算让我自生自灭,也有几天不见辛可嘉了,这个辛可嘉居然一点儿也不念我,就这么放心把我大晚上就放一个男人的寝殿?也有可能是我想错了,辛可嘉也不是个怎么能放纵我的人。 阿彻送我至辛可嘉的住阁时,还附带解释了句:“辛小姐,殿下只是这些日子应酬会格外多,觉得顾及不到你,世子管起你来会更为上心。” 这最后一句话是关键,辛可嘉就在我跟前坐着,跟我大眼瞪小眼的。 “哥,你不是要陪练殿下闯机关林的?不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的吗?” “之前的准备已经很多了,也不差这一时。” “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现在更是不该松懈的,我觉得哥哥你现在还是应该再钻研一下。” “说那么对,你是不是就想着出去玩?” “是的,外面那么热闹,你们怎么就都非得不让我凑这个热闹?”我起身笑嘻嘻地站到辛可嘉身边,“哥哥,咱们去骑马吧,骑马在蓝灵谷逛逛,书上把这个地方写得又美又妙,你不想看一看的吗?” “好吧,那——”到底还是辛可嘉好骗,“我跟你一起。” “好!” 围场两侧人来马往,这边有一大块宽阔场地供王孙公子骑行,真正考验马技的是一场赛马赛,从蓝灵谷的最东侧到最西边贯穿出了一道长近二十公里,宽约十五丈的赛道。据说是一天办两场,上下午各一场,不论身分高低贵贱,不论男女,不论年幼或是年迈都可以参加,每场次的前十名都可以得到奖励。 赛马赛也算是一个场中一个比较受欢迎比赛,从起始至终点每隔一公里都是驻点,每个驻点都会有专程的记录员,也是最有看头的地方,同时也就会围有不少或是加油打气或是看俊才俊杰而后下注做赌。 “哥,你怎么不参加啊?”看着这热闹喧天的场面,我不禁要提高声音问辛可嘉。 “给别人一个机会。”这是辛可嘉的回答,这口气不小的啊! “我想试试欸!” 辛可嘉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很不给面子地说了句:“你不行,你还是去围场那边溜达几圈,我陪你。” “我不。”人围场里大多是些半大孩子刚学着骑马,我才不去。 “那不骑马就去射柳吧,也让我看一看你真正的技术。” “我——”我一度觉得我还不如跟着韫威算了,辛可嘉比他更能打击人,还打击得一本正经得理所当然。 射柳场人也不少,其中还不少少男少女,我看着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替,感觉可不像是兄妹,弥漫着一股酸腐的爱恋气息,这一个小小的肌肤碰撞都是一次电火花肆虐的心动。 我也不是全然不争气的,第一箭在相较之下就颇为瞩目了。韫威说我有一身蛮劲,一点儿没错,瞧我旁边这几个女孩子,着实是手无缚鸡之力,有的弓箭都拿不太稳。 我颇为得意地看了辛可嘉一眼:“怎么样?” “还行,不过不够准。” “数小先生!”我压根就没注意到陆翔平也在这里,见他还笑嘻嘻地对我打招呼,应该是家里没出什么事。 “你姐姐还好吧?”我问他。 “我姐姐,我姐姐好着呢,就是近来生了病,不宜出门,这次殿下的及冠礼便就参加不了了。”果然是心思纯虑,这个时候称病他都信,“不过爹爹带了二姐三姐。” 听到这里,我看了看辛可嘉,相较之下,我比陆香香幸运得不是一点点,她是多么容易就被替代掉的。 哥哥上前揽着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背,那些事他应该都知道,可能知道的还比我清楚明白。 “陆公子,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就先和阿茹告辞了。” “也是要去看公主殿下的吗?我刚听他们说他们把公主殿下给簇拥到这射柳场了,就是半天没能找到。”陆翔平说道。 我和辛可嘉相视,哪些不学无术的人把温婉优雅的公主殿下请到了这射柳场?韫仪可没有我这股蛮力,她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仙女,非得把千里马送去当苦力,这些人可真是行······ 第46章 围场乌龙二马并骑(中) 辛可嘉去的很是时候,这些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还特地为韫仪挑了个标准男子射柳距,韫仪正面露难色,辛可嘉对她微微笑笑,哥哥原是有如此暖心的一面的,其实他从小到大对韫仪都是蛮贴心的。 “嗖”地一声,韫仪手中的箭射了出去,正中靶心,就是力度不够,箭尖在靶心摇摇欲坠着,很是扣人心弦。 “嗖嗖嗖”同样是三箭齐发,你看辛可嘉比韫威就好得不止一点点了,他的三支箭稳稳落于靶心下方,拖住了那根摇摇欲坠的靶心上的箭。韫威的箭是要彰显他的气魄,辛可嘉的箭是给韫仪的解围。 诸人一阵惊呼,他笑笑看向韫仪,仿佛在说“我的公主殿下,臣救驾来迟,但还好赶上了。” “这是东朝男子的标准射柳距,诸位有谁要同我——辛可嘉较量一下的吗?”辛可嘉还是很会英雄救美的,刚好我就给了他这个好机会,撺掇着陆翔平上前去吸引他的注意力,趁机赶紧准备开溜。 我怀疑辛可嘉在我身上安装了监视器,我自己都不知知道自己跑到哪儿了,他就先和韫仪出现在了我跟前。 “阿茹,别到处跑!” “阿茹,过来,我给阿嘉挑了一匹到时候闯机关林的马,你来看看!”韫仪笑道。 “韫仪挑的,自然是满分。” “阿茹,到时候我陪殿下去闯机关林,你别再闯祸了,就跟着公主殿下。”辛可嘉语重心长地吩咐着,“到时候还劳请公主殿下帮臣看好阿茹了。” “阿嘉哥哥客气了。” 我别过脸去,不想看他们的你情我侬。 “好不好光看不行,我觉得得试一试!” 他们推搡着要谁来试,我受不了便就二话不多说道:“我来。” 踩镫,上马,我的动作利索得一时间也让我觉得我是英姿飒爽的,绕着围场外围转了一圈,感觉还好。 “那就先借我玩玩啊!”我就不信了我骑马他还能飞着追上我不成。 眼看着辛可嘉也上了马,朝我疾驰而来,我只得手忙脚乱地扬鞭蹬马,把马速调至了极致。 我第一次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反正只要有路就往前走呗,所幸一条林荫茂盛的路越走越宽敞。宽敞大道上,我迎风疾驰,从未骑马骑得如此畅快过。哥哥紧追不舍着,他的马技自是在我之上,我们间的距离正在一步步缩小。 我不管,能有多快就多快呗,我也不知道我闯到了哪里,好像周围突然就有了人气,我还闻得了阵阵马蹄声,就在正前方。我颇有些兴奋,不由得又加快了速度想要和他们打声招呼,然我并没有追上前方那一坨赛马的男子,只追到了那其中的最后一个落了单的。 我毫不费力地与他并排,一看他就特别想笑,穿什么白衣服的啊,哥哥和殿下就从来不穿白衫的。看吧,瞧他的衣服都这么脏了,简直是灰白了,果然,还是哥哥和太子殿下有先见之明。再定睛一看,那个人怎么那么眼熟? “阿茹!”我正想着呢,哥哥的声音突然就近近地传来了,他还扬鞭缠住了我的马的后腿,这可使不得的啊,我会被摔死的。 “哥,别这样吧,你把我摔死了,爹爹回来看不见我会难过的。”我不敢加快速度了,再快一点儿,绝对两尸两命。 “你停下,咱们回去!”辛可嘉也算是好言相劝的。 “哦!”我不甘心,微微侧目,那个眼熟的人正好行至我的身侧,还在看我。我至今都不清楚周木白当时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一看他,他就又不理我地准备先行一步了。 我也是一时情急,丢车保卒,尽管这是公主殿下送他的名马,但还是觉得我的小命比较珍贵。刚好他就在我旁边,我便二话不说地从我的马上跃起,轻松落至他的马背,强硬地坐到了他的身后,还催促着他:“快快快!” 可能我觉得他太慢了,出手握着他握着马鞭的手,这般亲密接触我也是怪不好意思的,不过情急之下我也没办法的啊。 我时不时地望望身后,哥哥居然没影了,我暗叹原来两个人一起骑马,速度是可以加快的啊! 在我兴奋的带领下,他的这匹马儿也是蛮给我们面子的,我们居然追上了方才齐头并进的一坨人,还超越了他们。 我兴奋不已,直至再往前隐约可以看见那席恍目的蓝袍,太子殿下俯身拿过架上的弓箭对着他正右侧十米远处的靶心便是一箭,箭一脱离弦,他便就移开了目光。 一声冲天的蓝色焰火夺去了人们的目光,那是正中靶心的信号响声,接着便是喧哗无比的人声,他只转身高傲地俯瞰着身后的一切。我对他的表现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一直觉得他是个特别爱出风头的人。 人声鼎沸,我这才意识到前方究竟有多少人,为什么道路越走越宽敞,宽敞得像是专程的赛马道,前方两道的人在欢呼“太子殿下英武”。 “这是马赛吗?”我问他。 “正是!” 我们已然进入了大众的目光,无数双眼睛落到了我们身上,众人翘首以待第一名出现,我隐约看见了太子殿下高傲目光看见我后闪过的一丝迟疑。好吧,我一看就知道我又要闯祸了。 “你想赢吗?”我问他,大概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想!” 我喜欢这个回答,于是乎我即刻掉转了马头,我们在即将步入大众目光下的瞩目时刻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外。当我们同那一坨乌合之众相向而行时,他们差点儿也都被我们给带偏了。 我正洋洋得意之际,迎面便就碰上了辛可嘉,他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哦,原来他是去追这匹韫仪公主精心为他挑选的马儿去了啊。我倒要看看,他拖着一匹马和我载着一个人,我们可以谁更快。 是的,我们又把哥哥甩到后面去了,我真是太爱眼前的人了,想着以后骑马时一定要两个人,说不定还能超过那个高傲无比的太子殿下。我一直都特别想煞他的风头,也不是没试过,不过是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你要去哪儿?”他突然回过头来问了我一句。 何为回眸一笑百媚生,我呆住了,我有种想要去吻他的冲动,他戳中了我的审美点准确得像是辛可嘉快准稳的靶子。 第47章 围场乌龙二马并骑(下) 好吧,我承认我在辛可嘉眼里确是不如韫仪送给辛可嘉的马儿,半天就没见辛可嘉一星半点儿的影子了。 “这是哪儿?”我不由得问了句,周遭悄静得只有鸟鸣声。 “不知道。”周木白拉住了马儿的缰绳,我们在此小小徘徊了一会儿,他也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不过他的方向感比我要好,看了看四周,调转了下马头,冷静地说道,“不过老马识途,我们可以沿原路返回。” “别啊,我觉得这儿风景不错,咱们就四处逛逛吧。”我往前梗着身子,方才是一时情急,才和他前胸贴后背的,现在可是没有十万火急,我还是矜持一点儿好。 奈何我的手不够长,马儿稍微一动,我就失了衡,幸好双手反应灵敏地扶着了周木白。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即刻腰背挺直,双手往后背了过去。 “还想再看看风景?”他轻声问了句。 “好啊!” “那就下来走走吧,这马儿是匹老马,方才已经跑了不少路了,现在可能有些疲惫了。” “哦。”我闻言便就利索地下了马,看着还在马上的他,我突然想:这会不会是托词?他不会要丢下我一个人,自己骑马走的吧? 马儿一颤,我的眼睛跟着一颤,然事实证明,周木白才不是那个坏心眼的蓝韫威,他才不会做出这样不负责任的事情的,他下马的动作并没有我利索,应该不常骑马。 “你就是个画师的啊,为什么好端端的想要参加马赛的啊?”我和他虽是并肩而行,然我站在马儿的左侧,他牵着缰绳走在马儿的右侧,我和他中间隔了一个不可逾越的马头。 他顿了一下,随后以沉重的语气云淡风轻地说道:“大概觉得男人的双手不该是只会用画笔的。” “嗯?”我偏过脑袋看了看他。 “没什么,就是一时兴起。”他冲我有些勉强一笑。 “那刚才我们貌似还能赢的。” “在殿下面前携着辛小姐一起赢,那该是很需要勇气的。”这语气有点儿让人捉摸不透。 我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联想起方才马上的亲密接触,不由得想他会不会把我当成那种很轻浮浪荡的女子啊?想想还是径自快步越过马头,站到了他跟前,义正言辞地解释道:“我刚才纯属是情急,若是有冒犯,你不要生气啊!” 他该也是才反应过来,差点儿就猜到了我的脚尖,我们面对着面,彼此相望。我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了我抱住了他的画面,还没羞没臊地投到了他的怀抱之中,这般亲昵的动作,怎么老是对人家有非分之想的啊? 我即刻定神,在心中沉下一口气,默默地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我是个很正经的姑娘,辛可嘉从小就教导我要矜持自重的,方才真的是一时情急。”我望望天望望地摸摸马儿,天地良心,日月可鉴,顺嘴我又说了后话,“还有殿下他,你也别误会,我也不是那种贪慕荣华富贵的人,我跟太子殿下之间也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的。” 这是我第一次开始思考着我往日里同韫威的各种言行举止在外人眼里究竟是何样的,难道说我辛可茹在世人眼中不仅是嚣张跋扈、恃宠而骄,还是个不知自重、没有羞耻心的女人?不是吧?是吗? 周木白的一句话打断了我的冥思:“为什么要跟我解释?” 就是啊?就是是,为什么独独要跟他解释的?一时间我也纳闷了,介于不清楚他的语气是反问还是疑问,我选择了沉默性忽视,周木白他也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空气突然安静。 我本还自顾自地走着,猛地抬起头来,一并排的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错愕地转过身,他和马儿都停在了原地。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没那样想茹茹,谁都会,周木白不会!”这坚定的语气让我有些空落落的心动了一下,一步之遥外的他看着我,冷不丁说了这样一句有些失态的话。 我愣在了原地,看着眼睛里盈满了我都不懂的五味杂陈的他,愣愣地说了句:“为何是——周木白——不会?” 我好像要想起些什么了,是真的有前世的记忆的吗?我恍惚了。 他见状只微微垂眸,摸了几下马头便上前来了,低声道:“天色不早了,辛——小姐是否是该回去了?” 那个“辛小姐”他说得生硬,我听着更是生硬。 “哦。” “你请先上马吧!”他微微躬身道。 “哦。”这忽冷忽热的态度挺让我疑惑的,我没多问,只乖乖上了马。 “请——坐好了。”他没再上马,只单手牵着缰绳,归途静谧得出奇,我只能看到他僵直的背影,看着看着竟有产生了某种遐想:我欢脱地跳到了他的背上,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他一扭过头来,我还吻了他······ 天呐,我晃晃脑袋,脸都红了,幸好他没有回头看,思来想去还是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的吧! “那个,周木白,你师姐昨天为你向韫威求得一件事——就是你知道吗?”我轻声问道。 “嗯。”他应得自然而然。 “我觉得啊,你大可以要离开灵都,回你的雨都,你的画之都,当你那一城人仰慕的周画师的,逍遥自在,多好!” 他微微侧目,却并没有看我:“画殿殿主比桔画苑苑主的档次高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桔画苑苑主是雨都的画师,但灵都宫中的画殿殿主乃是整个天下公认的第一画师,日后还可被史册传载,千古流芳,那是一个画师的最高荣耀。” “啊?”我惊讶了一下,“你觉得当画殿殿主是一个画师的最高荣耀的啊?” “辛小姐不是一位真正的画师,所以该也是不会明白这个身份对一位画师来讲是何等的荣耀。”他停下步子,昂起头来郑重地看着我道,他惊我所讶,我讶他所惊。 什么叫我不是一位真正的画师?就这句话我听得尤其不舒服。 “我要下去。”我这大小姐的脾气上来也是不得了的,反正前路已经敞亮了,我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回跑了,好歹我也是打心底喜欢过画画,他居然如此说我,我不是一个真正的画师,暂时先不去想这句话有没有毛病,反正我听来很恼火。 我当时就发誓再也不要理周木白了。 第48章 分崩离析孰轻孰重 近来韫威和辛可嘉去参加他们成年的最后一场考试——机关林了,考试时限为三天。 这三天的时间里我还是很乖的,没再多去理周木白,而是把那幅木槿花临摹了不下百遍,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临摹却是一流的。 我知道韫威把这幅画截下来给我的意图,起码得有个代表作什么的啊,无论是弄虚作假亦或是将我这不入流的临摹技术发挥到极致,他若是希望最后那个人是我,那便会以各种手段各种方式赋予给我,我信他是有那个能力的。 在预计的出关日子那天,机关林区外人山人海,这机关林区的闯关成功便是每一任东朝太子殿下正式及冠的象征,当他们可以完好无损地从机关林区出来便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可以向世人证明他们真正拥有了一种独当一面的能力。 那日阳光明朗,看天象像是个好兆头,我随同韫仪一齐在出口处等待着他们。若不是因为我同韫仪的关系好,我该是挤不上前的,看着人群中那些满目期待的姑娘们,我就想啊若我也是那茫茫人海中的一枚,我又岂能被谁多看一眼的,这样看来,我确实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诸人都等了许久,从晨曦微露待到了暮霭沉沉。 人们的心随着太阳一起跌宕,眼瞅着韫威这成年的最后一场考试的时间就快要到了,机关林区出口处还是没有一丝声响。 在人们的心绷成一根弦的时候,韫威出来了,群情激亢,鼓舞欢欣,众人俯首齐呼“殿下威武”,他迎着诸人憧憬的目光缓步凯旋归来,这是属于他的荣耀时刻。 他走向韫仪之际,目不斜视,未曾多看站在公主殿下后面的我,我以为是他还在那天我和周木白共骑一匹马的气,心想着不是都让辛可嘉跟他解释了的吗?及个冠,人都变得严肃得不苟言笑了。 接下来便就是正冠仪式,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宴酣之乐,淋漓酣畅。 不管他对我什么态度,我现在就操心一件事:辛可嘉呢?明明是他们俩一起进去的,为何出来的就只成了他一个人?我当时还纳闷了一下,他成功通关,辛可嘉可是最大的功臣的,于情于理都不该不犒劳这位大功臣的。 我还楞楞地等了良久,直至阿彻过来轻声告诉我:“辛小姐,殿下说是让您先去他的寝殿等他,待会儿他有事要单独同你说。”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我多问了句:“辛可嘉人呢?” “待会儿殿下会亲自同你说。” 怎么有种不祥的征兆,我下意识地问道:“辛可嘉出什么事了?” “属下不知。”阿彻微躬身道。 我带着那幅临摹好了的木槿花图在他的寝殿等他至到了半夜,他回来时神情有些不对劲。 “哥哥——怎么了?” “机关林区中被人提前安插了风都的死士,他们给我们来了个措手不及,阿嘉他不仅受了外伤,还受了很重的内伤,还被他们秘密挟持走了。”他紧紧蹙眉,语气沉重。 “怎么,怎么会?”我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 “风都有人提前破了机关林,埋伏其中,早有谋划。”他指尖的关节咯咯作响,连带着后背都微颤耸着,“宫里有奸细,之前参与了试炼的人都有嫌疑。” “殿下觉得可能是谁?” “机关林区试炼多是我和阿嘉两个人,其余人至多也只参与了一星半点儿,若不是掩藏得极深,他们中根本没人有能力去助雨都在短时间内破解机关林区,并能提前做好周密埋伏。” “当务之急该是救辛可嘉,”我急急道。 他双手轻轻搭在我的双肩,任重而道远地看着我:“阿茹,风都和灵都之战陆陆续续已经持续了近八年,封氏是风都的正统,八年来也尽是封氏的风肆士为主力应战,风都中其他势力亦是在趁机蓄力。” “你继续说!”他这个时候找我该就不是单纯地想要同我说这些。 “而今风肆士已经耗不起了,一旦现在停战,封氏在风都的正统地位必将是岌岌可危。他风都都主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做下此等龌龊事,无非就是为了要把他们封氏在风都的损失降至最低。” “他们要什么?” “停战,同灵都联姻,稳固封氏在风都的地位,这是他们目前最好的方法。”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并且他们现在有两个合适的人选,一个是东朝最尊贵的公主殿下,若是公主下嫁于风都少主为正妻,风都其他势力迫于灵都压力,短时间内便不敢造次。” “还有一个——是我?” “你的爹爹是今世万人敬仰的东朝第一将军,是整个风都上下最为忌惮的人。” 既然他是选择对我说,那便就该是承认他选择了后者,太子殿下成年的最后一道选择题,韫仪、辛可嘉和辛可茹。 其实于他而言这个选择很理性,我确实是最容易被替代掉的。 “阿茹!” “嗯,我明白,辛可嘉是我哥哥,所以这个人理应是我的,我愿意去。” “不,阿茹,我不是要你愿意,我是要你帮我去风都周旋。”他眸间深沉,深沉得像是没有尽头的无底洞,他的心挺大。 我轻轻点点头,他单臂拥我入怀:“护好自己,至多三个月,我便接你和阿嘉一起回家。相信我,我绝不会容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出事,尤其是你!” 我微微垂眸,缓缓推开了他:“我知道了,若是殿下没有其他的吩咐,我就——” “别让别的男人碰你,他若是敢,就当场杀了他。”他从袖中取了一把簪子,缓缓插入到了我的发髻。 我微微点了点头,他忽然大手一挥,殿内摇曳的烛光瞬间齐晃晃地熄灭了,他褪去我的外衫,罗带轻解,随后将**了身子的我拦腰抱起,而后整个人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韫威,我不要——”我急急的,却挣扎不出,他已经全然不听我使唤了,他天生强势,若是说之前我还对他心存好感,这一刻我突然想到了陆香香的结局。 “阿茹,我爱你!”他松软的语气袭在我的耳畔,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你别这样!”我的手碰到了那根簪子,说什么爱,说什么喜欢,他怕是就在馋这个身子,只一直以来得不到才觉得好,我不傻的。 第49章 诡谲风云谁手操持 “蓝韫威!”嘴里涌现出一种血腥味,我咬破了他的唇,一把将他推开,拉起被子靠坐到了墙上,怒视着他,“你干嘛?你问过我的意愿吗?” “你不愿意?”他的眸中隐约闪过一丝寒光。 “对,我宁愿我是去风都我是为辛可嘉献身的,我也不要跟你这么不明不白地,现在你这算是什么?你是把我当什么了?”我嗔怒道,“我能理解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你们着了别人的套,这没什么的,也没什么丢人的。但是你看你现在,要了我,我就真的是你的了?” “对!”他像是疯了一样朝我冲过来,发髻间的簪子松散地坠落到了地上,我实在是无力去挣扎了。 正此时,门外响起了阿彻匆忙的声音:“殿下,有急事,风都的奸细有眉目了。” 他微闭双眸,适才起身。 我一头扎进被子里,直至脚步声渐远,我才长舒一口气探出脑袋,我的清白差点儿就被他给毁了。 我和衣起身,一件件穿好自己的衣服,窗外的盈盈月光透过窗栏映射进来,我仰面看去,外面的月儿好似更圆亮了些。不知为何那个时候我居然在想:我若是真就要嫁去风都了,那可是还能临摹上佳作了,还能再见到周木白了? 想起周木白,我鼻子里酸酸的,好像只要一想起他,然后满脑子就都只剩下了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彻在门外传话说是殿下也让我过去看看这个风都里深藏不露的奸细。 “不是不好查的吗?你们怎么查到的?”我一边快步走着一边问道。 “他自己来承认的。” “嗯?” “辛小姐去看了就知道了。” 我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殿前那个害了辛可嘉的风都奸细就是周木白,阿彻还说是他亲口承认了的。 “你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蓝灵谷的布防是我在这十天内临时绘制出来的,殿下机关林区的试炼亦是我透漏给风都的,木白不才,儿时曾也在兮息堂待过一段时间,对机关术颇有研究,日前也曾受赵世子举荐。”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全无一点儿惧意,“不过是殿下不惜才,那木白也是不得不出此下策。” “下策?你别说你勾结风都就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韫威拍案四震,“你一个小小的画师是怎么把这般重要的消息传出去的?宫中究竟有你多少党羽,还是你就是他们临时推出来的替死鬼?” 周木白神色从容不破:“并无,殿下知道周木白是个画师就好,宫中多多少少不可避免都会有画作外流,一个好的画师,一幅画可以传递的消息不尽其数。” “你这是灭九族的死罪?” “祸福相依,周木白是个惜命的人,更是不愿意做这个家族的罪人。”他微微抬眸。 我躲在珠帘中看着外面的周木白,听着他的字字句句,我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 “那说说你是要如何惜命?” “周木白可听从殿下的任何差遣。”他躬身叩头大拜道。 “我已有周密的安排,何需再留你这个危险至两面三刀之人,与其胆战心惊地用着倒是不如一刀解决了以儆效尤。”韫威的语气中暗藏杀气,我的心随之一颤一颤的。 “周木白的初衷便是想被殿下重用,现今也并未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僵局。”尽管我的心都为他提至到了嗓子眼,他却还是一副置生死如肚外的样子,“殿下该知道风都少主封洛河也不是好对付的主儿,殿下可是有八成的把握在攻破风都的前提下,还能佑得辛世子和小姐的安全?” “这与你有何干系?” “周木白不才,比旁人多了一窍,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既然可以在十天内绘制出蓝灵谷的布防,便也就同样可以在短时间内绘制出风都城中布防,再者,殿下遣往风都之人必都是要被防,处处受限可难以大展拳脚,但周木白不同。”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周木白想要画殿殿主的位置。” “周木白,你要知道你是代表着整个雨都的,还有你的那位玉师姐我会暂请她入宫替代一下周画师的位置。”韫威理理衣袖,起身缓缓走到了他跟前,“惜命的人,重名的人,我也可以相信,把这颗药丸吃下去,明日你便是可以随着送亲队伍一起去风都。” 他拿过那颗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而后又小声对韫威耳语了些什么,我并未听清。 韫威亲自送我出谷,随行二十个蓝灵使,外加两名画师,周木白正是其中之一,另外两名身姿窈窕、柔情百态的舞师以及一位医仙。行至半途中,我才发现两名戴着面纱的舞师中有一位竟是韫仪。 我不清楚她是怎么知道的,但她确实是,还一直示意我不要声张。 两天后,我们一行人顺利抵达风都。 风都,乐之都,书上说这里藏着世间最美妙的乐声,风都的每一个人至少都会精通一种乐器,他们的耳朵对乐声就如同是一个深处荒漠的人对水的渴望,饥饿难耐的人对食物的渴求。 我这个身穿红嫁衣的新娘没什么仪式感地被冷漠的新郎迎进了府邸,连个堂都没拜,倒也是蛮轻松的,说实话我都没太看清这位风都少主,只知道他叫封洛河。 这么稀里糊涂地,我居然就嫁人了,我至今都不敢相信。 夜里,韫仪守在我身边,我们都屏住呼吸不敢多说话,直到有人来通报说是新郎今儿晚上不来了,要我自己洗洗睡。我头上那根簪子摇摇欲坠,真要用上我可能还用不很好。 我和韫仪相视,以微软耳语交流着。 “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阿嘉,也担心你,事情我都问过周木白了,我都知道了。” “周木白?” “周木白去找韫威之前先找到了我。”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告诉我了一些封洛河的事情。” “什么?” “他说封洛河有一个很重的风都人通病——极好丝竹之声。” “他怎么知道的?” “他说他幼时在兮息堂遇见过化名为何洛的封洛河,两人相交过一阵子。” “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我真是越来越猜不透他这个人了。” 第50章 初来乍到深浅不知 我的院落还算是气派,这里同辛府的格局相似,照顾我的人也还算是规矩懂事的,不过就是我问什么他们都说不知道。但是他们并不会多让我出这个院落,随同我一起来的人都已被安置在了这个院落的后院,我说我有一位贴身侍女,要求她与我同住,他们也没多说什么。 我和韫仪一直合计着要见封洛河,但都失败了,不是被无视就是被当作了耳旁风。 直至那天周木白来同我们说:“封洛河并不在府中,那天迎亲的也不是他。” “那这算什么?不是说好放了辛可嘉的?”我道。 “别急,凡事得一步一步来,现今前线之事该当首冲。”周木白道,“还有,当今这封氏一脉人丁单薄,封洛河早能独揽大局,内外均是要凭他做主。” 我入府的第四天,终于有个有身份的人来看我了,是个女子,远观近看皆是个美人,举手投足的气质颇佳,说话也是温和有礼,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小女子叶阑珊,见过姐姐!” “你是?” “我是少主两年前纳的侧室,在姐姐来之前,一直是由我管这府中大小事宜。”她微微笑,“姐姐才到,对着府中该还不熟悉,这几天委实是怠慢了,只是近来府中繁杂之事太大,一时间来不及看姐姐。阑珊还是先同姐姐说一下这府中的概况,少主年少有为,不仅是生得俊逸,更是音律精通,因此追慕者颇多,还望姐姐不要介怀。” 追慕者颇多?我和韫仪相视:“我们在灵都只听闻风都少主在战场上骁勇善战,不曾想封少主竟还精通音律。” “骁勇善战那是迫不得已,音律精通却是在为知己。”夜阑珊微微一笑,“现今府中除却姐姐你这位正妻外,连我在内还有四位姐妹,琴瑟阁的钟埙钟娘子,卢笙阁的卢琳卢娘子,以及青笛阁的谢晴谢娘子,阑珊所住为琵琶阁,这些均是少主赐名。” “少主好似自迎亲那日后就未曾再出面!” “姑且委屈姐姐了,那日迎亲的也并不是少主,怕的就是姐姐芥蒂,才一直瞒至今。不过少主这几日已经来信,说是前线之事已经安排妥帖,即日起便就启程回风都。少主还特地交代了,姐姐所顾及之事,他回来后都会有所交代的。”叶阑珊有条不紊地说道。 我也不能一进门就嚣张跋扈啊,这儿可没人给我担着。 “对了,这位便是周木白周画师吧?” “是。”周木白轻声应道。 “过几日府中会给姐姐置办一场游园宴,几个阁中的娘子均会到,我想请周画师给各阁娘子都画上一幅画,她们既都不方便来拜见姐姐,那也好通过这几幅画来方便姐姐认识认识。”她含笑道。 周木白看了看我,轻声应道:“好!” 我斜睨着周木白,这么积极的吗?不自禁地皱了皱眉,韫仪轻轻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要不动声色。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她把周木白领了出去,心里有那么丝怪怪的,反正就是一看见周木白和其他的女子亲近,就不自觉地没来由地不舒服。 “辛小姐?” “封夫人!” “阿茹?” 韫仪说她足足喊了我三声,我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叫我的。 “怎么了?” “你觉得方才这位叶阑珊如何?” “还行吧,看着挺和善的。”我其实不大有心思去想那些。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觉得她是来者不善,今日这些话,可不只是来给封洛河传话的那么简单,她绝对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喧宾夺主地向你彰显她的地位,一番番话中都是对你的试探。还有她口中的那几位,应该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过几日的游园宴怕也是没那么简单。”韫仪轻声道。 “韫仪,你说周木白他可不可信啊?” “可信但不能全信,韫威都对他捉摸不透的,对他还是得有意识地提防些的。” “哦。” 游园会的前一夜,周木白拿着画来给我看了,我就大眼扫了一下那几幅画,画中的一个个人美得就像是一幅幅画。 第一幅画中青衫女子身材高挑,眉目清秀,朱唇与玉笛相辅相成,眉目间透着淡淡的清冷,一旁还有题词“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东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落款处还有备注:青笛阁谢晴 第二幅画中的女子正是叶阑珊,她微闭双眸,神态自若,琵琶入怀,丝帕坠地都还未曾知晓,可见其状之痴迷。侧栏亦有题词“浑成紫檀今屑文,作得琵琶声入云。胡地迢迢三万里,那堪马上送明君。” 落款处还有备注:琵琶阁叶阑珊 第三幅画中的女子席地而坐,淡黄色的裙摆花瓣一样张扬而开,她身前的乐器是钟鼓,这种乐器宫中都是极少见的,她是一手敲击,一手拿着埙不慌不忙地和着音。 落款处备注是:琴瑟阁钟埙 最后一幅画中的女子则是一抹倚栏听风的侧影,他单手拿着拳头大的笙器,却并未演奏,衣杉单薄,青丝倾泄,题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落款处备注是:卢笙阁卢琳 看得我颇为嫉妒,周木白不仅要给她们画画,居然还要为她们填词! 我只看了个大概就把一幅幅画倒扣到了桌面上,挤不出笑脸地看着周木白,带点儿莫名的酸酸的味道道:“之前都未曾见过周画师给宫中其他的女子画像,不曾想一到这里就能大展身手了。你把她们一个个画得这般美,想必她们日后更要时常麻烦周画师了。” 他看着我轻笑道:“是啊,随行的两个画师,她们都叫了,却都只是更对我满意,想必该是了。” “那你去吧,我看过了,你给她们送回去,别放这儿惹我眼。” “还是多看几眼的好,毕竟是要看画中人的,辛小姐可能只忙着看画去了。”他含笑道。 “就四个人而已,我还记不住了?笑话。”我冷哼道。 “擅琵琶者是哪位娘子?” “叶阑珊。” “钟娘子擅?” “就那什么我都不太认识的乐器,好吧,我没记住,我承认我没记住。”我嚷嚷道,“我对音乐又不感兴趣,干嘛记那么多!” “明日都要见了的。” “明日见了再说。” 第51章 游园宴会少主归来 早知道是如此一场听觉盛宴,我断然是不想去的。 我一去貌似就成了众矢之的,她们一个个看上去都是粉面含春,嘴角扬着盈盈笑意,但我一落座,便就开始切入正题了。 在场之人,就是个小小丫鬟会和的音会唱的曲在我这里都是个零,在这个弥漫着美妙乐声的乐音胜地,我怎么看怎么多余。 “辛姐姐,听闻你是能文能武,从小在灵都宫中长大,并且很得灵都东宫的赏识,不知今日我等可否有幸见识一番。”我还是没记住这张脸,韫仪在身后给我小声提醒着她是琴瑟阁的钟娘子,也是目前这四位娘子中最得宠的一位。 “这儿地方小,不足以我施展开拳脚,改日等少主回来了,自然是不会让你们一起小看了辛将军的女儿。”我含笑道,先把大话撂倒这儿,日后再说日后话。 “辛将军的女儿岂敢小看,怕不是辛姐姐觉得我等尚不够格,不拿我们当姐妹,来风都就是冲着少主来的。”钟娘子敛散掉脸上的笑意,颇显高傲地客气道,“辛姐姐出身高贵,眼里容不下我们,但我们可不敢替少主怠慢了您,姐妹们,你们说是吧?” “辛姐姐该是谦让,钟妹妹多想了。”主座上的叶阑珊道。 叶阑珊正欲再多说几句,钟娘子突然对着主座旁的一位弹琴的女子道:“别弹了,就你们这水准,若不是有点儿关系,” 钟娘子说着还特地斜睨了一眼叶阑珊,起身便趾高气昂道:“若不是靠关系,给我提琴都是不配的,还不快让座。” “是。” “把少主前些年给我挑的琴岸拿来,这一般的琴弦割坏了我的手,少主回来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是,是,是,钟娘子恕罪。”女子惶恐道,连连后退。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家丁小心翼翼地把她的琴岸放于到了琴岸中央,她挥拂宽大衣袖,稳稳落座,表演开始。 没有歌词的轻音乐,我更加关注她手指尖的轻盈灵动,蝴蝶一般飞起落下挺好看的,我只想着若是把这双手画下来,单单就是这双手,该是挺美的。 “钟妹妹的琴技又精进了不少啊!”叶阑珊的脸上全无怒容,从始至终都是微笑着面对每一个人,这样的人才更可怕,喜怒不外露,胸中有算计。 “是啊,钟姐姐,你不仅是钟笙精通,连这琴技也都在精进,待到少主归来,莫不真要应了那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说话的是卢琳卢娘子,不失有讨好之嫌。 “那是自然,不然殿下怎会独独为我的住阁定名为琴瑟阁,”钟娘子颇为得意地继续应道。 “诸位,迟到了,这位便就是辛妹妹的吧!”姗姗来迟的这位乃是最早入府的谢晴谢娘子,她最让人嫉妒的一点是在她手里牵着一个三岁的小女孩,也该是因此,诸人要对她高看三分,“铃儿,快见过大娘娘。” “大娘娘好!”小女孩儿乖巧地叫道,还特地跪下给我磕了头。 这声音果真是如银铃儿一般动听,不过是这声“娘”叫得我辈分好大啊!也是从另一方面,她是唯一一个承认了我这个还没成亲的少主夫人。 “快起来快起来!”我赶忙对着铃儿喊道。 “这还没成亲呢!谢姐姐你让铃儿这么一叫可不怎么合适的吧。”卢娘子道。 “迟早的事的。”谢娘子微微一笑,带着铃儿正式入座,“我觉得诸位妹妹也是该尽早适应这一点的。” “对啊,还是谢姐姐有远见,不愧父兄是跟随少主出生入死过的。”叶阑珊话里有话地说道,不经意地瞥了眼钟娘子。 我当时心里就在想,这几位娘子怕是在我没来之前就避免不了勾心斗角的。 “叶妹妹,你那日新学的琵琶曲今日可是能再给大伙儿弹一遍,正好也让宫里来的辛妹妹听一听,听听咱们这风都的乐声和宫中乐殿里的有何不同!”谢娘子浅笑道。 又是一段绵长的轻音乐,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我一边在脑海中回想着那篇琵琶行,一边努力地去听她的调调,词与调相连,把音附和到词上去还是把词附和到音上去,这就是一个不懂音律之人的听曲之道。 像是我评价琵琶行七个字“写得真是太好了”一样,要我评价她的琵琶声也是几个字“弹得真是很不错的”。 我确实就是这样说的,摆出了这几个字,韫仪在我身后小声给我提醒着,我嫌她声音太小,便还是一意孤行地简明扼要评价了。从他们嘴里文邹邹的专业评价突然变成了我这听来过于概括、毫无润色的话,有一个断层似地跨越,空气沉寂了一会儿。 还是铃儿那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尴尬,她道:“大娘娘,府里的娘娘们都有擅长的乐器,叶娘娘擅琵琶,钟娘娘擅琴,卢娘娘会吹笙,我娘亲会吹笛,那你擅长什么啊?可以教铃儿吗?” 我当是解围,没想到只是把我从从一个尴尬境地推至到了另一个尴尬境地,我当时就很想说了:我连还有些兴趣的画都画不好,更别提什么乐器了,我至今不知宫中的乐殿在何处,更是未曾踏进去过一步的,我承认我见识浅薄行了吧! 唉,突然感觉在宫中活的这大半辈子都像是白活了的。 “大娘娘不会什么乐器,等铃儿学会了来教大娘娘好不好?”我微微笑道,以孩子口吻同铃儿道。 做人啊,没点儿技术,也就只能没点儿脸皮了。 “好啊,铃儿每天都会跟各个娘娘学,那以后,大娘娘就可以跟铃儿一起,铃儿有伴了。”这个三岁的小姑娘倒是蛮伶牙俐齿的,甚是讨人喜欢,一会会就跑到了我跟前,跟我絮絮叨叨起来。 “大娘娘,最近娘亲教会了铃儿一首很简单的曲子,是用笛子的哦,大娘娘你想不想学啊?铃儿可以教你的。” “铃儿,快过来,不要在大娘娘面前放肆,快回来。”谢娘子道。 “少主回来了!”这场宴会终止在这句话之前,这句话之后,宴席才算是真正开始了。 第52章 游园宴会少主归来 一声通报过后,四位娘子便就不约而同地各自拿出各自的拿手乐器,齐声演奏了起来,这配合默契得像是一个乐队里的,全无方才那争奇斗艳之态。 我和韫仪相视,当时就想啊,这位封洛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让她们如此痴迷。 到底是她们的少主,都不用轻音乐了,填词都来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即兴的,只觉她们一个个声色都还不错。 “少主到!” 来人不匆不忙,衣杉亦是提前换好了的,干净整齐。他有着隽永的眉,凌乱又不失飘逸的长发,身高颐长,左腰间佩剑,两手持萧,很快便就融入到了这场听觉盛宴中。我看着貌似连韫仪都沉醉到了其中,就我颇为众人皆醉我独醒。 四处张望,不经意间和周木白对视上了,我很是欣慰地笑了,周木白不愧是个合格的画师,和我一样不会让耳朵享受。 回过神来再看这个全场醒目担当的少主,若非是看着他那该是风吹日晒下的古铜色皮肤,我是断然不敢相信这个乐一般的男子就是那位骁勇善战的风都少主封洛河。 这曲子很长,绵远绵长,听得我都快睡着了,看看谢娘子那里的铃儿,连这小小姑娘都沉醉其中了,跟着节拍摇头晃脑的。 一曲毕,场中不再是乐声弥漫,人声起,方才知晓这乐声之动人。 先是铃儿欢脱地从谢娘子的怀中跳了出去,蹦达到封洛河面前,她的个头才齐他的膝盖,xi双手一环抱,小小的胳膊还不足以保住他的双腿,小嘴里兴奋地喊道:“爹爹!” “铃儿真乖!”他动作干练地将手中长箫收于腰间,一腾出双手便就俯身轻轻将女儿宠溺地抱进怀中,看样子还是位慈父的! 焦点人物不慌不忙地看了诸人一圈:“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几位娘子的乐艺确实还有所松懈的啊!” 这话里有话地,他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我的身上,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这乐声都未能入辛小姐尊耳,实在是该属我等怠慢了?” 这犀利的目光让我一时间难以直视,我尬尬地笑笑,也是实话实说:“没有,只是阿茹不通音律罢了。” 该是因为这句话,我再次被他鄙夷了。只见他把铃儿送回到了谢娘子身侧,叶阑珊即刻让座,退居到了侧座。正主落座,不咸不淡地宣布着:“辛可茹辛小姐是灵都送来与我风都联姻的,即日起便就我封洛河的正妻。但介于辛小姐对府中事宜尚不清楚,府中事宜还是由阑珊你来照管。” “谢少主抬爱。”叶娘子微微躬身应道。 “辛小姐初来风都,对我风都的婚礼仪式想必还不熟悉,我风都男子但凡是娶正妻,必要新郎新娘双方合奏一曲琴瑟和鸣,可以任何乐器,这是不可或缺的,但我看辛小姐貌似就不通音律,为免得被人看了笑话,这仪式姑且也还是省了吧!”这鄙夷的眼神,鄙夷的语气,根本就没把我放在过眼里。 那我也没把他放在过眼里的啊:“随意,反正我也觉得无所谓,少主与我都心知肚明我来风都的目的,本就是些虚礼虚名,目的达到了就好了。” 韫仪在身后轻轻戳了戳我,好似是想说我不该这么说。 “辛小姐豁达,不愧是辛将军之女,我敬你一杯。”这话多少带些敷衍,他举杯向我。 “好!”我爽快地接过。 事后韫仪跟我说我做事目光一点儿看得不长远,万一以后我真要在这里度过我的后半辈子,那岂不是要过得太憋屈了,她说我该得为自己铺好后路,说实话我确实没真切地想过我这后半辈子都只会在这里生活。 真要是这样,那我的人生岂不是要多没意思就有多没意思的,然当我不经意间看到周木白时,我心里却突然又萌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欣慰。好似是能看见他画画,就很好了。 席间可见,这位封少主对这几位娘子着实也是不错的,雨露均沾地一一做了关心和询问,亦是可以观察到,他确实是更钟爱这位钟娘子的,同她交谈的最多。 别看这现今一副和谐友善的模样,宴席过盛,诸位娘子也都开始蠢蠢欲动了。为她们设身处地想一想,她们的少主三年两再都在外,留得她们独守空房,孤独寂寞冷的,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定是都想要被暖暖的,也不足为奇。 这让我联想到了这样一个场景,一群饥肠辘辘的人面前只有一块糕点,供不应需。 钟娘子首当其冲地上前,胸有成竹地说道:“少主,妾自知近些日子你要回来,特地为你谱了新曲。” 卢娘子也是耐得住寂寞,只随声附和道:“少主,你是不知道,钟姐姐为了练习这首新曲可是差点儿磨破了手指的,就是为了你回来后能第一时间听到。” “少主,依照惯例,阑珊还有些府中的事需要你定夺,尤其是辛姐姐的一些事宜安排还得您尽快来拿主意才像话。”叶阑珊不紧不慢道。 “爹爹,铃儿都好久没见你了,你上次说回来第一时间来看我和娘亲的。“ 呵呵,我轻酌一小口酒,我若是个男人,才不要什么三妻四妾,麻烦,省事,别到时候贪心不足,惹得自己几头都不是人。要么就一生独一,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择一城而终老,要么就该只娶一个不怎么喜欢爱自己的体面妻子,没事多去逛逛青楼寻花问柳就好了。 封洛河也是不慌不忙,想必是应付多了,他对谁都不动声色,忽而将目光投向了我:“新夫人才入府,虚礼免了,再被冷落,到时传至辛将军耳朵里也不好听。” “那倒是不必,我倒是觉得这些姐姐妹妹们是很久未见少主了,思念得很,少主还是先念旧人得好。”我笑笑道,我对眼前这个男人不怎么感兴趣,尽管他看上去颇为俊俏,还吹得一手好箫。 “夫人豁达,只是我一直觉得府中子嗣甚少。”他突然话锋一转,“若是尽早有了嫡出子嗣,即便是礼少了,也算得上是真正的名正言顺了。” 第53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当所有人都出去了之后,我单独面对着这个封洛河,心里还是有些小紧张的,只是这样安慰着自己:没事的,周木白和韫仪都在外面的,有事我喊一声就行了,我才不要让他碰的,我明明白白还是个很注重清白的姑娘的。 “辛可嘉在哪里?封少主该要说话算话才对。” “只要夫人顺利为我产下子嗣,我便会如约送辛世子回灵都。”他单手轻托起我下颚,微眯着双眸,邪魅地笑道。 “你——封少主看着人模人样的,想不到也是这种卑鄙小人,你就不怕这事传出去让你被天下人耻笑的吗?”我嗔怒道,“明明说好了,我来和亲,你保辛可嘉平安回去。” “既是和亲,有名无实算得上是什么和亲?”他冷哼了一声,俯身凑到了我跟前。 “走开。”我重重地推了他一把。 “辛小姐也莫要太过高看自己了,若非是你姓辛,我确实是不想多看你一眼的,更别说是多碰你一下了。”他冷冷道,“还有,你们那东朝太子殿下诡计多端,我怎知你就是真正的辛可茹?” “辛可嘉人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已经给他服了解药,暂时无性命之忧。” “我要见他!” “三天后我可以让你见到他,但是现在你最好乖一点儿,夫人都不为自己后半辈子考虑一下,这让我很忧心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他凛烈的目光直直落到我的身上,通透得像是能把人看穿一般。 “我只是不喜欢你,我来此就是为了我哥哥的,为了哥哥我愿意,至于什么后半辈子,我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封少主,你最好说话算话。”我也不甘示弱地看着他。 “听闻辛小姐是灵都太子殿下内定的太子妃,他就如此轻易地送你来了,我不信这其中就是简简单单的妥协。所以抱歉,辛可嘉,我暂时该不能放,但自然也不会让辛小姐白来一趟,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的性命暂时无忧。” “我不过是一个不讨他喜欢的弱女子,与其丢掉一名得力大将,舍掉一个我算得了什么?”我猜韫威也是这样在心里权衡着的。 “当局者迷,这我就得去问问周画师了。”他说罢便就神态自若地转身离开了,“夫人,早些安息,莫急。” “喂,你什么时候放了辛可嘉?” “那就要看夫人了,只要夫人能尽早给我生出个小少主,那辛世子怕是也会更想要连着一起看看小侄子。” 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男人真是和蓝韫威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正准备出去把门关上,以防他再回来,两扇门都已经被我关得只剩下一条缝了,眼看着就要关上了,门外一个明晃晃的影子让我的手一颤。 “是我!” 听到是这个声音,我双臂缓缓后张,直至这个说话的人完全映入到了我的眸中。每次看他,都感觉他身后映着一道光,落在人身上,莫名的温暖。 “他现在和韫仪公主在一起。”他上前一步,微低头在我耳畔轻语道。 “啊?他要干嘛?” “嘘!”他下意识伸出食指轻点在我的唇尖,随后微微侧目环视了四周,“进去说吧!” “哦!” 说实话我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人,毕竟现在哥哥还没能完全安全,若是哥哥平安了,我大概也就没这么多的顾忌了,信不信他就可以随心了。 “方才阿温倚栏吹箫,那箫声让少主颇为所动,他便就遣散掉了所有人,让阿温多给她吹了几曲。”他不慌不忙地对我说道。 要不是他多说了几句,我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这个“阿温”就是韫仪。 “韫仪公主的身份千万不能暴露。”他缓缓走近我,在我耳畔轻声道,“还有茹茹不必为她担忧,我了解封洛河,对于一位技艺卓群的乐师,他是会很敬重的。” “你从哪里了解的封洛河?”我定睛看着他。 “封洛河幼时曾以何洛的身份去过雨都的兮息堂,我和他刚好就是在那里相识,这些容我以后再讲给茹茹听。”他忽而抬起双手,轻轻搭在了我的双肩。 我一直以为他的双手只是轻盈的蝴蝶,然此刻的双肩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其中蕴含着的力量。 “茹茹,可以选择相信周木白。”他微笑道,如此肯定的语气,何以来的自信?“辛可嘉的平安,韫仪的平安,还有茹茹自己的后半辈子。” “嗯?我的——后半辈子?” “你想过在这里你最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看着他的眼睛,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了好多和他想入非非的画面,好似真的就是前世的记忆,我和他拥抱,和他亲吻,和他躺在草地上看星星,还和他一起画画,他画我临摹。 “周木白,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你在想什么?”我轻声问着他,心脏跟着扑通扑通狂跳不止,这般猛烈得真切。 “我觉得你可能不太适合宫中的生活,等到风都一事告一段落了,你就以封夫人的身份留在风都,我会设法让封洛河还你自由身,到时天大地大,茹茹可以去四处游山玩水,也还可以去雨都,那个地方很好,但也不一定要进桔画苑,去当个街头画师,认识一群志同道合的画友,用自己的笔画出自己想要的就好,自由自在,手笔合一···” “那你呢?”我不由得问了一句,打断了他。 “我,我会成为整个天下最好的画师,若是——” 好吧,他的眼里没有我,我的目光暗淡了,是我多想了,我轻轻拨下了他的手,故作不在意地笑道:“挺好的,挺好的,牢周画师操心了。对了,你方才说你有办法对付封洛河,说来听听。” “封洛河骨子里是位艺术家,他追求至真至纯的艺术,韫仪公主身上有这种同他相契合的特质,可以引得他惺惺相惜。” “有吗?我一点儿看不出来?”我不禁嗤笑道。 “生活不允许他成为一个艺术家,但并不妨碍他骨子里的憧憬。,另外茹茹现在和周木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 “当好少主夫人,把封少主所厌的放大!” 第54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夫人,奴婢是谢娘子的贴身侍婢,我们娘子想请您去青笛阁一聚,铃儿小姐这几天也时常念叨着你呢!” 我一个“不”字还没出口,周木白便就给我使了眼色。 “稍等,我去换件衣服。”我含笑道。 “对了,刚好周画师也在,我们娘子托问几日前托你给铃儿小姐画的画可是好了?!” “好了,姑娘稍等。” 我瞥了瞥周木白,径自走进了内阁,正想着就先随便梳洗一下,刚脱下外衫,周木白突然就闯进来了。 “你干嘛?” 他转身关上门,做了一个“嘘”地手势,随后大步上前,拉着我站到了屏风后。 “你要干嘛?”我压低声音轻声问道,他示意我看向了门外,细看才知i,婆娑树影中竟还夹杂着一个人影,风在动,树影在动,人影却并如此大幅度地变动。 “周木白,你说我穿哪件衣服好看啊?” “我们茹茹穿什么都好看。” “你给我穿吧!” “这一层一层的好麻烦。” “那不也比在宫中好多了,现在这样多好啊,我想见你了,随时都可以看见你。你真坏,人家还在外面等着在呢!” “她也不急在这一会儿,我急。” “周木白,你好坏啊!” 周木白抱着我一齐滚到了床上,她轻声再我耳畔道:“茹茹,你听我说,这位谢娘子不仅是封洛河的娘子,也还是谢家的人。风都的几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这谢氏便是之一,她请你去肯定不简单,她也是最不好应付的,首先我们得在她面前明确好我们的定位。” “你说!”我配合他,继续高声地喊着,“周木白,你好坏啊!” “你是为你哥哥心甘情愿来风都的,来此别无其他目的。而我——”我不知道周木白是否真的是如此冷静我当时就在他眼前同他的脸只有那么一指的距离,我的心在狂跳,可并没有感觉到他这么狂热的心跳,“而我是因为爱慕你追随你而来,到时候再看她的反应随机应变。” “哦。” “抱歉!”他轻声道,随后冷静地缓缓起身。 “这位谢娘子最为不简单,说话做事多留些心眼。”起身之后,周木白还又小声地嘱着我。 “哦。” 一开门,一阵风迎面而来,他伸手为我理了理头发,又细心地为我理了理衣袖。 本来我都觉得没什么大事的,被他这么一说,一时间还有些小紧张。 “大娘娘!”刚一进门,便听到了这悦耳的银铃声,一下子就让人的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欸!”我轻声应道,顺势便就将铃儿抱了起来。 “大娘娘不是说要和铃儿一起连笛子的吗?铃儿都等了好多天了的。” “这不是来了吗?”我捏捏她的小脸笑道。 谢娘子含笑上前,请我入正厅。 “大娘娘,我给你吹笛子吧?近来我学得可好了,爹爹都夸我了,我也吹给你听听。” “好啊!” 这小姑娘个头不大,年纪不大,吹起笛子来却也是有模有样的。 “辛妹妹可是觉得这曲子耳熟?”听至高潮,谢娘子乘兴问我。 “这个我知道,江雪,是宫中近些年来最为流行的曲子。”我答道,“想不到铃儿小小年纪,就会了,真是太厉害了。” “辛妹妹过誉了,这曲调本就不难,只要多加练习便就能掌握上八成。辛妹妹那日在游园宴会上称自己不懂音律,原不是谦辞啊!”她挥挥手让人将铃儿带了下去。 “不是。”我礼貌地回笑。 “妹妹,这风都世人皆知的乐之都,旁人也就算了,你现在可是少主夫人,这音律乐器,我觉得还是得学点儿好。”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道。 “这个——”我偷偷看了看周木白,他点头示意,“姐姐说得是,入乡随俗,但阿茹只是觉得自己可能学不来。” “妹妹看着就冰雪聪明,再者了铃儿这个不足四岁的小孩子都能学得来,更别说是你了。”她还很贴心道,“妹妹不用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你就想着啊,日后你就是咱们地地道道的风都人了。” 说着还特地上前拉着我的手轻声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就当是为了你哥哥,也不该亏待了自己的。” 周木白说得还真不错,现今外界皆知,这场联姻是为停战修和,但这位谢娘子想必是知道其中内幕的。 “姐姐说得是!”我随声附和道。 “对了,周画师,我前些日子托你给铃儿画的画可是好了?” “是,木白今日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一直站在我身后的周木白应声将画卷承了上去。 “周画师的画果真是栩栩如生,让人越看越喜欢。我听闻妹妹也喜丹青,太子殿下能将周画师安置在你身边,看来对妹妹也不是全不上心的。”谢娘子忽而看向周木白,“对了,妹妹可是知道,周画师和我们少主幼时可就是结了缘的,是在兮息堂的吧?” “是,此事我同辛小姐说过,都是些儿事的糗事罢了。”周木白沉着应道,“此次辛小姐来风都,也是木白自动请愿随从而来。” “自动请愿,随从而来?周画师甘愿放弃这在宫中大好的前程而自动请愿随从辛妹妹来风都?”她含笑定睛看了看周木白,又看了看我。 “是。”周木白微微低眸,坦然应声,“谢娘子既然知道这些,想必是封少主在府中最为信得过的人,木白也无需过多瞒着娘子。” “那是,不过平日里避讳着些便好。”谢娘子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辛妹妹,少主绝对是个说话算话之人,你哥哥的事,后续只要再没出什么大事,好解决。还有你若是真无心这些音律乐器什么的,偏爱丹青,那也是无妨,毕竟人各有所爱,这事是强求不来的。你我既然都是姐妹,铃儿又跟你亲,那当姐姐的自然该是对你照料着的。” 我微微一笑:“那日后可就要多多劳烦姐姐了。” “都是自家姐妹,应该的。” 事后,周木白分析道:“这位谢娘子知道得不少,看着很像是封洛河的人,但是我之前同封少主的具体联系她并不知晓,茹茹,以后对她要格外小心些。” “我知道,还有韫仪的事我们也得瞒着,并且还要让所有娘子把注意力都集中到我身上,好让阿温好好使美人计。” 第55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韫仪,你没事的吧?那个封洛河没对你怎样吧?” “放心,一切都很顺利,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艺术家。”韫仪轻声道,“一会儿你去见辛可嘉的时候,把这个香囊带着,如果可以给阿嘉系上!” “好。” 他将辛可嘉关在了一个隐秘的地牢里,我去的时候还被蒙上了眼睛,辛可嘉的双手双腿都被铁链禁锢着,面容憔悴,我喊他,他却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放心,不过是解毒需要时间,等他好了,我自然会完璧归赵。”封洛河道,“还有夫人,我上次同你说的事,不知你考虑得如何?” “封少主,你已经失信了,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的吗?现在放我进去,我要确保辛可嘉是平安的。” 他扬扬手,牢笼被打开了:“哥哥,哥哥,你醒醒!” 当我进去看见那张脸吧时,我惊了,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辛可嘉,只是身形酷似,这究竟是封洛河的试探?还是蓝韫威的阴谋? “他怎么不说话?”我看向封洛河,努力观察着他表情上细微的变化,轻声问道。 封洛河示意看管他的小卒往他脸上泼了一盆水,眼前人才隐约有了些许意识,他微眯着双眸看着我,以虚弱的口吻道:“阿茹,你受苦了,但你要相信,殿下不会不管我们的。” 说罢这些便就使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破口大骂起来:“封洛河,你有种冲我来,有本事放了我妹妹,别使如此下三滥的招数。” “使了那便就使到底,喜酒没请到,自是要留辛世子喝上一杯满月酒。” “你个畜生,我要杀了你。” “哥哥?哥哥。” “走吧,药效过了,他便会进入癫狂状态,那是不认人的。”封洛河看着我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关在这里的人不是辛可嘉,那么辛可嘉究竟在何处?方才那人说“殿下不会不管我们的”,那他是蓝韫威安排的人?回想起那晚他同周木白的对话,他说他已经有了周密的安排,这安排中怕是不仅有他和辛可嘉的里应外合,也有我,我就是这惑乱敌人的诱饵。 他蓝韫威真是看准了我,知道我不会为了他的一己私利献身,但一定会为了辛可嘉。终究在他眼里,还是那锦绣河山重要。 我颇有些失神地回到府中,心不在焉地差点儿摔了一跤,封洛河便就是顺势扶了我一把,这一幕恰好落入了路过的钟娘子眼里。 她那老远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我故意揶揄他一下往封洛河怀中凑了凑,她更是气得连脸都曲了。正此时来了个侍卫同封洛河耳语了几句,他便声称是有要事出去了一趟,钟娘子见状便绕着道来者不善地到了我面前。 这几位娘子可是从未在封洛河面前红过眼的,但背地里那可是说不定的。 “听闻少主给辛姐姐的住阁提名为无音阁,无音无音,看来少主确实对姐姐不怎么上心啊!”钟娘子揶揄我道。 “名字而已那我无所谓,再者了,男人嘛,嘴上一套,手里一套,钟妹妹是不知道少主近些时日常爱留宿在我这无音阁,方才又带我出去游玩看风景,这上心不上心可不该是从这几个字看来的。” “有什么好得意的?我刚入府时,少主一连一个月都只在我这琴瑟阁留宿,说是晚上不听我的琴音便就难以入眠。你也不过是一心图个新鲜,况且一个不通音律之人拿什么留住少主的心,哼。”她颇为不服气道。 我笑笑:“钟娘子若是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行一步。” 她轻瞟了我一眼。 “怎么样?”我一回来,韫仪便就焦急地问我,“阿嘉怎么样了?” 看着韫仪,这该是他的失策,周木白让他失的策。 “韫仪,你回灵都吧!” “嗯?” “我感觉风都是个蛮危险的地方,你还是快回灵都的吧!封洛河困住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辛可嘉,我觉得辛可嘉可能现在正潜伏在风都,而我就是韫威用来糊弄封洛河的诱饵,向封洛河表明他们是中计了的。等到他彻底放松警惕了,韫威就会和辛可嘉里应外合,彻底攻破风都。他选我之际便就已经是做好了要牺牲我的准备,实在也是不要再为难一个你了。”联想起这些,我也算是理通透了。 “那你呢?” “我得继续为辛可嘉做掩护,不然辛可嘉就危险了。你现在还有转还的余地,趁封洛河还未发现你的真实身份之前得趁早离开风都了。” “阿茹,我得留下来。你信我吗?我可以打破这个僵局!” “嗯?” “封洛河是这一切的突破口,或许可以不用暴力的方式解决,也不必去牺牲任何人。” “韫威说过至多三个月,再有一个月,若是不管用,你一定要提前离开。” “相信我。” 当我跟周木白提及这些时,他竟不怎么惊讶,还说道:“那茹茹,你觉得如果我说我是殿下派来特地保护你的,你信吗?” “什么?” “那天我跟他耳语,我问他是不是打算将计就计,他回答是,我说我有办法保你的平安,还能让他达到攻破风都的目的,他本不相信我,但在你离开的最后一刻,他还是做出了决定。” “韫仪?” “想去看看吗?” “嗯?” “现场是去不了了,但是我可以请你看画。”他微微笑道。 随后我和他一齐靠坐在临窗的那面墙下,阳光倾洒在我们身上,我看着他这一幅幅唯美的画,听着他给我讲艺术侵染。 “风都的乐迷真的可以是到一种半癫狂的状态,这是有史料记载的,茹茹应该有所耳闻的吧?现如今还是占了风都人口的一半以上。” “好像吧!”看来还是得好好听课,多看书。 “风都人骨子里有一种不服输的傲气,暴力也无法驱除的根性,以及对音乐的执迷痴狂,封洛河这里尤甚。他们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音乐是他们更古不变的信仰,试想若是有一天,有更美更真切更新颖的乐音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打动到了他们,绵延进了他们的心中,而这个人不是风都人,是灵都,那这种挫败感远超于了战场上的血流成河···” 第56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我不清楚周木白所说的那种不像是办法的办法是否是可以奏效,但那一幅幅画在我眼中是真的唯美,画中人像两个全然超脱于世界之外的存在,他们的整个世界干净纯粹得只剩下了音乐。 封洛河来无音阁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如此高频率的来袭难免惹得其他几阁中人的不悦,周木白说要想保持这份艺术上的至真至纯,他和我就要负责担下所有人的世俗恶念,每一份纯真都是需要一份特殊的世俗的守护,否则必将趋于无常的平庸。 封洛河每次一来无音阁,我二话不说就一句:“你什么时候能放了辛可嘉?” 起初他还敷衍我两句,之后他便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甚至是他何时来何时离开我都不知晓。无音阁里皆是灵都随行来的人,属于我们自己人,没有府中其他侍从近身。因此封洛河究竟在这里做了什么,他们只能靠着猜测。 我偶尔去满足一下她们的好奇心,说是什么少主为我吹箫,教我弹琴,大略一说,抛个引子,再惹得他们自己去浮想联翩。我越是能激起她们的愤恨,封洛河就越倾向于成为韫仪最为赤诚的乐迷。 钟娘子是最看我不顺眼的,每每碰见我,总是都没有好脸色,还颇会指桑骂槐,看,这会儿还就声势浩大地在我无音阁外转悠,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白狗。若是遇见少主了就说是随便转转,出来遛狗正好碰到了。若是不巧碰到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是有意无意地指桑骂槐几句:“有些人没点儿真才实学,净会用些狐媚子功夫,我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那天我也跟她一般闲,便就特地迎了上去,陪她玩玩:“管他是黑猫还是白猫,只要能抓住耗子,那都是好猫。妹妹说呢?” “哼,不入流的就是不入流的,没什么可说的。”她颇为清高地说道。 我俯身笑着摸了摸她的狗狗:“你这狗狗蛮可爱的,其实什么管用就投其所好地学什么就好了,反正目的就是在于去迎合,目的达到了就最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钟妹妹说呢?” “庸俗。”她高傲地起身,斜睨了我一眼,阔步牵着她的狗狗走开了。 午后我刚小憩起,便有人通报说是叶娘子来看我了,先是一阵驱寒温暖,随后才说明了正事:“辛姐姐,我看你这无音阁中仆役奴婢不很多,所以特地从府中挑了些精明能干又懂事的,你随时便都可以使唤。” 我看了看,轻笑道:“不用了,我阁中的人都是我熟悉的,我不喜欢用些不相熟的人。叶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用过多麻烦,还有,以后我阁中的人事也都不牢姐姐操心了,我自己可以打理过来。” “我也是一片好意,其实辛姐姐,这府中的大小事宜本都该由少主夫人处理的,姐姐若是觉得我有做得不好之处,也是可以同少主说道要回本该属于你的位置,毕竟少主现在可是离不开你这无音阁的。”她试探性地问道。 “叶妹妹多虑了,我呢,是个懒散惯了的闲人,真要管起这些杂七杂八的事,那确实是应付不来的。” 她要是担心我会抢了她的管家权,那就真是多虑了,虽然我也算是个数小先生,但对于这些账目确实是不怎么感冒的。 “周木白?” 我已经三天晚上来找周木白不见他人了,太可疑了。今天我就坐下来等他了,夜不归宿可不是个好习惯,他现在是我无音阁的人,我必须得管管了。 我在这儿左等右等,直等了两个时辰,都没一点儿人声,这其中绝对有猫腻。 正当我准备回房睡觉时,他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 “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已经很晚了。” “知道很晚了还——”我隐约在他的口中闻到了酒气,“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他越过我伸手位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到底去哪儿了?”我随着他一齐转身,不甘心地问道。 “卢娘子那里。”他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卢娘子?这么晚了,你去她那里干嘛?”我坐在他的对面,目光直直投向他的眼睛。 “他说我的画技不错,想要我多给她画几幅画像。” “她让你去,你就半夜三更去啊?白天不去晚上去,周木白,你想干嘛啊你?”我一时间有点儿暴躁,心里蛮不是滋味的。 “就是单纯地画画,另外芦笙阁离无音阁较远,多走些路可以尽快熟悉这园中的布局,我知道我在做些什么,你不用担心。”他一边说着一边也为我倒了一杯茶,从他那边轻轻退到了我这边。 “明明该是你听我的,你不要擅自行动。”我颇为有些无理取闹地起身,不由自主地夺过他手总喝掉了一小半的半杯茶,一口饮尽,“以后你做什么都不要不会告诉我,不然,我会生气的。” 他先是一愣,随后目光从我身上落到了我手中还握着的杯子上,我赶忙将杯子放下,双手背到了后背,他又含笑将目光锁定在了我的身上,从上而下最终直直地落在了我方才触过他喝过的杯子的唇上。 我伸手轻捂嘴,背过身去快步跑着,只丢下了一句:“记住了,以后不要再瞒着我,早点儿睡。” “茹茹!” 我一只脚刚踏到门口,他突然喊停了我。 “怎么了?”我并没有转身。 “我和她没什么。” 我这才回过头去看了他,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红着脸跑了出去。 那夜的白月光轻轻柔柔的,为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它扬扬洒洒撒地落在我的身上,映出我那短小的影子,却并不曾映出我脸上这红扑扑的笑意,唇尖都在发烫,指尖再轻触,整个手掌都握紧了滚烫星河。 那夜我意兴未尤地做了一整晚两个人的梦,早晨意识明明清醒了,却还是不想要睁开眼睛,佯装着可以继续把那个甜甜的梦做下去。 我该是喜欢上周木白了?这样好吗? 我觉得我已经起得够早了,但另一位女画师告诉我说是:“周画师一大早就被卢娘子叫走了。” “什么?” 第57章 不许碰他他是我的 “姐姐怎么来了?这一大早的!”卢娘子见我笑脸相迎道。 “我入府也都近一月了,同其他几位娘子都算是相熟了,倒是我这无音阁同你这芦笙阁离得不近,倒也就显得我同卢娘子生分了。所以,今日正好赶巧,来看看卢娘子。” 她微微在唇角勾起一抹嫣红的笑意:“辛姐姐有心了,卢琳身份低微,才疏学浅,从入府至今,少主都已经很少来了,难能辛姐姐挂念了。” 我当时就特别想说一句,少主不来,你去找你们少主啊,干嘛找我的周木白。 “对了,辛姐姐初来乍到,对府中的人事都还不熟悉,若是姐姐有要能用到卢琳的地方,尽管开口,毕竟我虽不得宠,但对这府里里里外外的事都还是知晓的。顺带要提醒一下辛姐姐,叶娘子和钟娘子,一个得势,一个得宠,人嘛,得到的越多想要的也就越多,总是贪心不足的。” “这些我自可应付得来,卢娘子不必多虑。” “那姐姐是还不知她们的手段,其实府中本有十二位娘子,死得死,疯得疯,被卖得被卖,如今只剩下了四位,那也不全是有那么多巧合的意外,能入府的人就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她看着我继续道,“辛姐姐,你现在可是众矢之的,若是不留点儿心眼,身边再没个帮衬的人,别说是想做什么大事了,就是自身也是难保的。” “我同卢娘子非亲非故的,做不了你日后的依靠。” “姐姐放心,我早看明白了,少主他对我也就是一时的热乎劲,过去了便就不会再回头看了,这点儿姐姐大可不用担心,我要的对于姐姐来说,本就损失不了什么的。”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还要再好心提醒一下姐姐,你这无音阁之前也是陆续住过两位少主极为宠爱的娘子的,只是她们均是入府没多久,两月不足便就变得焦虑难安,最终都是郁郁寡欢,香消玉殒了的。” 她既然把话挑明了,那我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了:“不知卢娘子是看上了画,还是空虚寂寞得看上了画画的人呢?” 她笑笑:“既然夫人都看出来了,那是可否?” “下辈子吧,周木白他是我的,你别打他的主意。”我径直起身大喊,“周木白,你出来,我带你回去。” “少主夫人!”她高声提醒着我,我也满不在乎。 “周木白,你出来,我们走。” “少主夫人,你可知你现在是何身份?这般在我芦笙阁高呼。” “你说的那些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周木白他不行,别碰他,别把你那般龌龊的思想同他牵扯到一起。”我横眉冷眼,蔑视着她,从未如此生气过。 “茹茹!”周木白喊停了我。 “走,以后不要来这里了!”我径直牵起他的手想要离开,然他的身体是僵直的,他没有动。 “卢娘子也是懂画之人,你不想做的事,我想做。”他拨开了我的手,冷声道。 “周木白!”他的话一度让我感到窒息。 “你可以安于现状,但是我不能,我有我的分寸。”他的声音清冷得可怕。 “你走——不走?” 他不动声色。 “行,你不走,我走。”胸口突上来一口气,半天喘不出来,真是气死我了。 我就是不明白了,他们想要的他们想要的都是些什么,是我有多没出息地不明白,为了那些东西什么都可以不要,口口声声说的喜欢,尊严以及节操都可以不要。 突然好想哭,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抑制着我那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我就想睡觉,睡他个昏天黑地,什么都不要了,生活真是没意思透顶了,我受够了。 那夜周木白迟迟未归,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难以入眠,半夜里眼泪沾满了枕头,湿漉漉一片。 “茹茹!”隐隐约约地我听见有人在叫我。 我开门去看,他看着我道:“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干嘛要跟我说?”灯光有些许暗淡,我该庆幸他并不曾看见我眸中的眼泪。 “没发生什么,我只是给她画了一幅画而已!”他解释道。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压低声音道。 “你今日太冲动了,会被她抓到把柄的。” “我能干什么大事的啊?我就是个缺了一窍的傻瓜笨蛋,明明蠢得不行还装什么聪明,人家要把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被玩弄过来玩弄过去。我没什么出息,也没什么宏图伟志,你是个目光多么长远的人啊!你想做什么你尽管做去,跟我不再有任何关系。”说完这些我就晕倒了,我都不清楚这是否是我的一场梦。 反正那夜之后我就生了病,我头一次觉得原来心情郁结也是可以影响一个人的身体状况的。之前看见好吃的我能垂涎三尺,而今盯着那一桌大餐,我只犯恶心地想吐。我看见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一整天心里都是焦躁难安的,动不动就想发脾气。 医仙初步诊断我是忧思成疾,但说是具体情况还是得进一步从日常饮食活动来判定,用水食物都是大家公用,一时间很难找出真正的症结所在。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病,反正一天天心情越来越糟糕,医仙说是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再找不出症结所在,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周木白呢?” “周画师去了卢娘子那里。”自从有一天我问过之后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我就下定决心以后再不理周木白了,他竟是这种人?我越想便越是心痛难耐,那时候我捂着我的胸口,好似明白了,这种心痛大概是再告诉我,我是真喜欢上了周木白的吧! 可是他有他更喜欢的,他跟蓝韫威那个嘴上说着喜欢实则可以把珍视的拿出去送死谋求利益的男人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枉我还觉得他是个多干净纯粹的人。 封洛河来看过我一次,他说:“你最好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不然连带着你哥哥的事确实不好收场。这样吧,南城那边近来会有一场音乐盛典,我可以带你去听听,就当是陪你出去散散心。” 第58章 音乐盛典意外横生 他们都觉得妙不可言的音乐盛典,各种乐器的妙音在耳畔温软着他们的耳朵,在我眼里在我耳边却成了杂音,韫仪一路陪他穿行,我则是被下人陪着坐在阁楼中的包间,了无生趣地摆弄着桌上的一杯茶。 我不喝茶,只是缓缓倒满一杯,用手指轻蘸,指尖随心所欲地游走在桌面之上,尽管可能上一刻钟刚刚勾勒出轮廓,不足半盏茶的功夫这抹印记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我想画些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心里可以好受点儿。 我不知道周木白在我身后站了多久,直到我手指再伸进杯中蘸不出什么了,他将杯盏拿到一边,伸手又为我倒了满满一杯。 我扫了他一眼,定定地看着桌面上还未来得及干掉的印记也不瞧他:“干嘛?今日少主不在家,周画师不是该去为所欲为啊!” “我找到你的病因了。” “我死了也不关你的事!”我冷冷道。 “我去接近卢娘子,是因为我之前听她说过无音阁的一些事,里面很蹊跷地死过两位娘子,而她貌似知道其中内幕,没为别的什么。” “哦。”我另外拿过了一个杯子,单手自己为自己斟了一杯,继续我这无厘头的画。 “茹茹,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哦。”我毫无一丝感情地轻声应道。 “我真没和她发生过什么,就只是送了他几幅画而已。” “哦。”我缓缓将双手叠放在桌面之上,脑袋歪靠在双臂之上,抬眼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哪里难受?医仙已经在配药了,很快就好了。”他关切地问道。 “这里。”我腾出一只手放在胸口,“疼得要死。” “会好起来的。” “周木白,你关心我也就只是为了你的前途的吗?我好了,你才离你的第一画师梦近一步,对吧?”我微眯着双眸道,“做这些都是为了你的前途。” “你现在生病了,别再胡思乱想了。” “我没病,没病就不能难受一下了吗?”我将脸埋进双臂间,轻声喃喃道。 “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外面吵死了,吵死了,有什么好听的,吵死了,吵死了。” “那我们换个地方?” “我想睡觉!” “想睡觉就更不能睡了,跟我出去看看。”他硬是把我往出拉,“打起精神来。这个地方叫做萤乐楼,是目前风都最大规模的乐楼,其中的不少乐师可都是分外受追捧的,其乐迷各阶级都涵盖在内,很了不起的。” 我勉勉强强地跟着他站在长廊上转了一圈,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把我压得都难以喘过气来了,他们横冲直撞地去找好视角,撞倒了人,撞翻了东西也是不管不顾。 我本是想凑到走廊窗边透个气,不曾想定睛一看,窗户已经被强硬打开,从外探出了能够挤下窗口的几个脑袋,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其实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的。 再仔细一看,不仅楼中围站得水泄不通,怕是整间阁楼都被围得水泻不通了。 别看是这么多人,人们除了踏点鼓掌,在乐师进场和退场时疯狂地呼喊他们外,在乐师们演奏的时候,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音乐一开始,他们就都成了空气,多动一下都是罪过。 我和周木白出去的时候正好不巧,碰上一个叫南弦的乐师正在演奏,我还没有大动静地跨步,所有人就都对我投来了何其敌视乃至是深仇大恨的目光。 此时周木白轻轻挡在我身前,极轻声道:“抱歉,打扰了。” 赶着这位南弦退场,我和周木白赶紧溜回了阁楼包间。 “我还是画我的画吧!”我轻声道,手指刚蘸到适宜温度的水,就被周木白一把拉到了屏风后,他示意我窗外有动静。 封洛河定的这个包间还是挺大的,窗外是条僻静的小道,我不动声色地看过去,窗户在松动,随即外爬进来了两个人。 一个人先翻进来,环顾四周该是没看过我们,便就轻声道:“我就说没人的吧,人都到外面去了,咱们从这儿绝对可以混进去的。” “我可是南弦大师的超级大乐迷,错过了这场怕是又得多等上三年。” “那快点儿,一会儿人来了。” “要不是萤乐楼的座儿卖完了,我至于嘛?唉,忘我辛苦三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别说了,快走了。” 直至他们的脚步声渐远,我才探出脑袋。 “啊!”正要感叹一句这乐迷太拼了,屏风便是一个不稳地朝向另一边倾斜过去。 “小心。”周木白顺势一拉,我轻飘飘地撞到了他的肩头。 一时间我和他都没有动,我没有抬起头,他也没有松手。 “你们真的没发生过什么?”良久我才问他。 “真的没有,她先是说你会有危险,然后说她有办法,前提是我也要帮她做一件事。” “做什么?” “她要离开封府,另谋出路。” “那你能怎么帮她?” “我自有我的办法。” “周木白,我的病好了。”我轻轻伸手环着他的腰,“我的病在你这里。” 他的身子颤了一下,微微头看着我:“茹茹,其实我——” 正此时,外面一阵哄乱声, “外面出事了,有刺客挟持走了夫人!” “不会啊,夫人一直在阁楼里,周画师也在的。” “少主!” 我端坐在桌前,周木白站在我身后说道着我的蘸水画。 封洛河扫视了我们一眼,径直问道:“她是谁?” “谁是谁?少主别急,把话说清楚啊!” “方才楼中闯入了刺客,挟持走了阿温,是你们灵都的人。” “哦,我不好端端在就行了,少主何必多在意一个灵都来的舞师!”我看着他道,“我好好地在这儿,你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就是这样,不是吗?” “周画师,你跟我单独过来一下。”他拍了拍周木白的肩膀,看着他道。 “别动他,你有什么冲我来,跟他没半毛钱的关系。”好似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不怕,但我害怕有人用这不怀好意的语气喊着周木白,我下意识地起身挡在了他的身前,“别动他。” “夫人,你注意你的身份,你既是我封洛河的妻子,就该安分守己好了。” “别动他!” “老朋友,叙叙旧而已,你那么紧张干嘛?”他高声道,“通知出去,我和辛小姐的婚礼重新补办,南山温泉。” 第59章 温泉婚礼何以为佳 “我就猜你们有阴谋,阿温也是你们计划之中的?”提及阿温那两个字时封洛河近乎于咬牙切齿,随后冷笑道,“周木白,你好本事!” “我们只是想换一种方式来解决,封少主,你要知道现在凭你们风都现在的实力,无论怎样都是敌不过灵都了的。阿温的存在也是为了告诉你这个道理,你能容纳得下阿温便就说明你是承认了的。我想你今天带着阿温出去,也是想要告诉你们风都的子民这个道理的。” “住口!”他冷声呵斥道,“你根本就配不及艺术二字。” “何洛是何洛,封洛河是封洛河,现在乃至以后很久都不再有何洛,只会有封洛河的。” “今日刺客之首才是辛可嘉对吧?你是不是真正的辛可茹,一试便知。”封洛河看着我道,“蓝韫威他既然想要的那么多,野心大得不想要一丝退让,那我也满足他。你们今日在我风都之人,一个也都逃不掉。” 他说罢又看向周木白:“周木白,念在儿时的情分上,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他们都将是我风都的陪葬品。” 封洛河说罢拂袖而去,剩下我和周木白对视良久,相对无言。 “什么时候走?”我轻声问他。 “不想走了!”他突然朝我走近,轻轻蹲在我面前,握住了我的双手。 “为什么?” “因为想和你在一起。”他起身轻拥着我,“想和茹茹在一起。” “那万一死了呢?” “死了的话也在一起,生死都不再相离。” “好!” “周木白,我觉得我们前世一定是认识的。” “我也有感觉,小时候脑海中总是迸溅着好多像是自己却又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直到看见你,就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人同脑海中那个似真非真的影子吻合到了一起,若即若离地不敢相信,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周木白,我也一直有一句话憋在心里,你过来我说给你听!”我勾住他的脖子轻声道。 “我已经在你跟前了。” “再近一点儿!”我轻轻触上了他的唇,一点一点地试探,身体像是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整颗心都要融化了,“周木白,我好喜欢你的。” “我也是。”他微微笑了,我终于尝到了他唇角的味道,那是香甜的,有种觊觎已久的小窃喜。 没过多久,他们就给我送来了嫁衣,那颜色殷红得像是血,我穿上后第一时间去给周木白看,他为我描摹了一幅画。 我说:“那把你也添上,我要你做我的新郎。” 他说:“好!” 我把那场婚礼当成是我和周木白了的,所以一点儿也不难过,我也不想再想那么多了,三个月马上就到了,到时候一定是殷红一片,我想着只要握紧周木白的手就可以了,我不怕。 那日,城里城外均是躁动。 我被丢在了婚礼当场,反正有周木白在陪着我,谁胜谁负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封洛河,快快束手就擒!”那是辛可嘉的声音,他来了。 随后封洛河将我押解了出去,他看着辛可嘉,最后又将目光锁定到了韫仪的身上:“你是谁?” “东朝灵都公主蓝韫仪!” “若是当时你没跟他走,可能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对不起,用你认知为的艺术骗了你。” “来啊!”封洛河一声令下,四周的风肆士将辛可嘉他们包围了起来。 “封少主,你把风肆士都集中在了这里,就不怕现在风都城的安危。” “殊死一搏,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活着,我就要让他蓝韫威当真正的孤家寡人。” “保护公主。” 封洛河冷哼了一声,随即拿起了弓箭,他直勾勾看向辛可嘉:“辛世子,你来选一下,是你身边的这位先死还是我身边这位先死?” 辛可嘉眉目微皱,随即放下了手中的剑:“你放了她们两个,我的命给你。这一切不过都是我和殿下两人策划的,跟她们无关。” “有担当,辛可嘉还是一样没变。对了,你可是还记得何洛?”封洛河缓缓调整箭向,对准了辛可嘉。 “何洛?兮息堂?你就是他?” “嗖”地一声,封洛河手中那离弦的箭径直杀气腾腾地射向了辛可嘉,辛可嘉未曾闪躲,箭尖划过他的胳膊,衣间渗出了血迹。 “阿嘉!”韫仪心疼地看着,轻轻挽着辛可嘉。 “无妨。”辛可嘉将韫仪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一直很想看一下师傅们口中的天子骄子究竟有多厉害的,我永远都忘不了你和于木衡毁了我琴弦的那一幕。”看着韫仪脸上的忧心,他又在弦上上了三箭,不给人丝毫反应的机会,幸好辛可嘉伸手敏捷,一一躲开了。 “那是场意外。” 辛可嘉正欲多说些什么,有风肆士通报道:“禀告少主,城外的人自称是灵都太子殿下,他说要与你进行和谈。” “传我话,他要是敢一个人进城,我就同意和谈,否则城中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他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我倒要看看他蓝韫威敢不敢!” 时光凝固在了此刻,蓝韫威他单枪匹马地来了。 “灵都太子殿下,若真是这般畏首畏尾之人,那即使这场仗是赢了也不会怎样!”封洛河把看着他冷哼道。 “说,你想要如何和谈!” “进阁楼,就我们两个。” “殿下,不可!”辛可嘉上前阻拦道,“封洛河,我跟你进去。” “阿嘉!”韫威示意他后退,径自大步上前站到了我面前,微微笑道,“阿茹今天真美!” “你还是别跟他去了吧!”我轻声道,这确实不是开玩笑的事,眼前这个人可是东朝太子殿下。 “担心我?”他微微勾起唇角,轻轻抚了抚我发间的流苏,“这些日子我也是一直如此忧心着你们,尤其是阿茹你,我突然想或许我错了,我确实不想做那个孤家寡人,所以我来了,来接你们回家。” “封洛河你听好了,我拿——我蓝韫威的命跟你赌一场,若是我出了事,城外的蓝灵使即刻便会进来屠城,一只狗都不会给你留下。”韫威高声道,“真正让这风都变成一座死城。” “那就赌一把,看看究竟是谁更心狠,又是谁更戳谁的心。”封洛河道。、 “殿下!” “哥哥!” “韫威!” “放心,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眨眼之间他很快褪去了我的大红外衫,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下了他身上的披风披在了我身上,随后抬起我的手轻轻一吻。 待我反应过后来,他已经跟着封洛河进了那间我们毫无知晓其间究竟藏有什么的阁楼。 第60章 重归灵都局势有变 “小姐,小姐,你怎么一回来就闷闷不乐啊?” “啊?我有吗?”跟我说话的是辛府里的小莲,自从我们平安回灵都以后,我和辛可嘉都重新回了我们原来的家——辛府,据说爹爹过段时间也会回来。 这是我回灵都的第二天,然那日发生的事仍旧历历在目,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韫威会拿自己的命去当赌注。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谈了什么,连辛可嘉和韫仪也都不知道,但我们都知道知晓他们和谈内容的第三个人是周木白。 “当然有啊,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殿下不接你入宫是不在乎你了?虽说现在赵府的赵卿禾小姐是及冠礼上定下的准太子妃,但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人尽皆知,殿下肯亲自涉险去救你,足见殿下还是在乎你的。”小莲近乎于宽慰我道。 “赵卿禾已经住进宫了吗?”我问道。 “对啊,及冠礼结束后,就已经按照规矩住进了宫里的娇房殿。不过小姐你别着急,只要太子殿下心里有你,中意你,这个也是有可变的先例的。” “小莲,你去帮我打听一下画殿的周木白周画师的消息吧!” “周画师?小姐打听他干嘛?” “他同我一齐在风都患过难,帮了我不少,我就想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了,你能打听到吗?” “这个若是在以前就很方便了,就是小姐现在不在宫中。不过小姐,你可以借进宫看公主殿下带着奴婢,小莲可以去画殿帮你打听一下。” “那好,你去尽快安排一下。” “小莲这就去。” 这几天太过风平浪静了,平静得让我心里有些堵得慌,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在宫中待久了,我都不知道原来进宫的约见是如此繁琐的,小莲回来跟我说是近些日子公主殿下要见的人太多,我可能排不上期。 “近来公主殿下有什么事啊?”我问道。 “君上君后在为公主殿下挑选驸马。”小莲轻声说道。 “啊?” “世子呢?” “阿茹!”正说着辛可嘉,他突然就过来了,颇为有些慌忙道,“阿茹,爹爹来信说是他身体每况愈下,可能撑不到回家了。” “什么?” “他来信说是他已经到青城了,让我们去见他最后一面。”辛可嘉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动着,说话间牙齿都在打颤。 爹爹的事太突然了,辛可嘉快马加鞭,心急如焚,我则是默默跟在他的马后。 看着爹爹那张苍老的脸,他走时明明还像个朝气蓬勃的少年的,他为了他的国,几十年在外奔波劳累,大概都记不清他的两个孩子是什么样子了。 我和辛可嘉来到他身边时,他看我们的眼神都带有一丝陌生,他都不确定是否真的就是辛可嘉辛可茹,他真的都好久没见了,从我们不到他膝盖到现在同他一样高,他全都错过了。他甚至都忘记了该怎么叫我们得好。 “来了?” “嗯。”辛可嘉只后背在颤动,他笑着看着他,“爹爹,我带妹妹来了。” “爹爹太对不住你们了。” “没有,爹爹大英雄,我从小就知道,辛可嘉日后也要像你一样成为一个大英雄。” 爹爹握着他的手没说话,转而又看向了我:“阿茹,你可是还得记得爹爹?” “记得。”这两个字说得我有些许哽咽,心里一阵酸楚。 “爹爹对不住你。” “没有,没有。”我摇着摇着在眼角摇出了眼泪。 “爹爹最后能为你做的,也就是为你找一个好人家了。听你哥哥说你很喜欢画画?” “嗯,还好吧!”我吸了吸鼻子。 “那就去雨都吧,灵都是个是非之地,你从小也就身份特殊,其实我和你娘亲本意也都不愿意送你入宫的,奈何这之后世事无常。”爹爹道,“我同兮息堂堂主于展游你们于伯伯尚有交情,嘉儿,我死后也无用你们为我守孝,尽快将阿茹送到雨都兮息堂和衡儿成亲。” “嘉儿知道,爹爹放心就好了。” “爹爹!” “辛将军崩!” 爹爹死后,朝中上下众口铄金地一致推荐辛可嘉子承父业前去边关戍边,初听这消息我愤愤不平,我爹爹都死了,他们却还要如此落井下石地对我兄长。 我进不了宫,也不知朝中的情形究竟是何样的,辛可嘉又不同我说这些,他只道:“阿茹,过段时间,我就亲自送你去雨都,看着你完婚,了却爹爹的一大心愿。” “那你呢?我要见韫仪,我要见殿下,他们怎么都不见我了?” “殿下已经成年了,也不是当初那个可以无限纵容你的少年了,公主也是,阿茹你也该长大了,听哥哥的话,你平安喜乐了我们全家便就是好的。” “君上君后在为韫仪招驸马,你怎么一点儿不上心?” “三日后我便送你去雨都。”辛可嘉只不咸不淡地给我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辛可嘉,我早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干嘛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对他嚷道,“自从那天从风都回来,你是不是知道韫威和封洛河谈了些什么?” “他们谈了些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点是现在灵都有关你的闲言碎语很多,加上殿下为我们涉险已经引得宫中、朝堂上议论纷纷,我们就不要再让他过多为难了。安置好你之后,我便会自请去戍边,你在兮息堂好好的就行。”辛可嘉双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任重而道远地说道,“阿茹,该懂事了。” “我也没想再当什么太子妃,倒是你,你走了,韫仪怎么办?” “公主殿下很好,自然值得更好的人。”辛可嘉轻声道。 “辛可嘉!” “现在朝堂上下公众内外对我们的意见都很大,我更是不想要公主她为难。” “这些日子,你见韫仪了吗?” 他摇了摇头,涩涩地笑笑:“再见该就要恭贺她有如意郎君了。” “辛可嘉,你怎么是这样的?” “阿茹你还有什么愿望,三天后咱们就出发了,你还有什么心愿尽管说,哥哥都会尽力帮你完成的。” “我想见周木白。” “周木白?你见他干嘛?” “我就想见他。” “我会尽力为你安排的,只是阿茹,这也只能是告别。” 第61章 屏风心绪去留无意 小莲打听到了,她说周木白现在画殿接任玉先生的助画师一职,负责起了画殿里的诸位小姐的画学日常,算得上是一种晋升。还说由于他在及冠礼上表现优异,宫中大型宴会都会由他进行绘画留存。 那日,哥哥是安排我进宫跟韫仪告别的,还特地跟我强调说是要瞒着韫威,他并不知晓我要去雨都一事。他说那日周木白也刚好会去给韫仪送画,我就可以跟他在那里见上一面,告个别。 我问韫仪:“你和辛可嘉?” 韫仪的态度比辛可嘉坚决得多:“阿茹,我想好了,他若执意要去戍边,那我便就陪他去,除了他,我谁也不会要。” “好样的。” “阿茹,你是喜欢周木白的,对吗?”她问我。 我轻轻点了点头。 “在风都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微微笑道,“他就在后殿等你,那里没有其他人,你去吧,有什么想说的就跟他说!” “谢谢!” “快去吧!” 我刚准备往后殿去,就有婢女赶忙进来通传道:“公主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他说什么了吗?” “马上就到了。” “他应该是知道你进宫了,等一下。”韫仪对我道,并吩咐婢女道,“跟周画师说今日不必再等了,改日我亲自去画殿请教他。” “喏。” “来了,怎么还瞒着我。”韫威一进来便看着我道。 “你挑的那位准太子妃,都能挑动朝堂上下弹劾有功之臣辛家,更何况是现在身份特殊的阿茹了。”韫仪道。 “韫仪,我有话要单独跟阿茹说。” “太子殿下最好注意下分寸,不然被那位准嫂嫂知道了,连阿嘉他都动得来,更别说是阿茹了!”韫仪走的时候说道。 当殿中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空气先是停滞了片刻,而后是他先带有客套地说了话:“这些日子要处理的事太多,还没来得及去看你。辛将军的事你不要难过,我已经奏明父君,对辛将军进行追封···” “爹爹又从来不为这些虚名的,多谢殿下好意了。” “阿嘉的事,我会压着的。” “多谢殿下。” “阿茹,那些日子,委屈你了,封洛河他没对你怎样的吧?” 我微微低头:“阿茹是做不了也是不渴求殿下的青睐和厚爱了。” “他碰你了?” “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阿茹已经——”我抬头看着他,终还是把那句“我喜欢上了别人”咽了回去。 “已经——怎么了?” “爹爹临死之前为我安排好了一门亲事,阿茹过几天便就去了,以后也就不牢殿下挂念了。”我屈膝跪在了他跟前,叩头对他行礼。 “何处?” “雨都。” “只要你愿意留下来,太子妃之位还可以是你的,你知道我心里有你!”他低眸看着我道。 “阿茹——不愿意。” 他低眸看了我良久,随后以一种听上去很释然了的语气问道:“雨都何人?” “雨都兮息堂少主于木衡。” “那你愿意嫁给他吗?” “愿不愿意阿茹都得走了。” “好!”他没再多说什么,这声沉沉的好可能就是我和他这辈子说的最后一句话了。年少时的欢喜,都该结束了。 韫威走后,我乔装成韫仪的侍女偷偷去了画殿,我都还不清楚周木白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得明白他的意思。 雨都我是去定了,可是嫁与不嫁我自己定。 我去的时候,他正站在屏风后给诸位小姐讲课,虽只能看见屏风后的那一抹影,但也是觉得好看的。 直待到下课所有人都离开了,我才走进去,绕到了屏风后看见了他。 他先是诧了一下,随后对我微微笑了笑。 我说:“周木白,你想要回家吗?我替你回家看看好不好?” “你——要去雨都了?”他轻声问道。 “嗯,去看看周木白长大的地方,那个画之都。” “挺好!” “你现在还想当画殿殿主吗?”我轻声问他,“我想听实话。” 他看着我点点头,郑重地说了那个“想”字。 其实我不想听那一个字的,可还是听到了。本以为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不想鼻中还是酸了一下,我吸吸鼻子道:“爹爹临走之时说在雨都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 “何人?” “兮息堂于木衡。” 他诧了一下,怎能如此阴差阳错的?我才想起来之前陆翔平告诉过我,周木白其实是兮息堂堂主于展游的私生子。 “什么时候走?” “后天。” “阿茹!”他突然伸手抱住了我,我想他是爱我的,但比起爱我而言,他更想成为一个声名远扬人尽皆知的画师,他的天下第一画师梦。 他轻声道:“阿茹,能否等我三年,三年后我成了画殿殿主,就衣锦还乡,风风光光地回雨都迎娶你。” “好,我等你,我在你家——桔画苑等着你。”我流着泪笑道,“阿茹也会努力修习画技,以后每画一幅画都会多想你一次,以后我也要成为一个好画师。” “嗯嗯,如果三年我没当上画殿殿主,也没能周旋至摆脱这个质子的身份,你再另嫁他人!” “好!”我点点头,滚烫的泪水从紧闭的双眸中流淌了出来,“周木白,我舍不得你。” “我会回灵都看你的,一定会的。” 看着愈发沉重的天色,我终还是啜泣着没出息地说了出来:“周木白,你能不能不要当那第一画师了?可不可以不啊?我们一起回雨都,我们一起回雨都画画好不好啊?我想跟你在一起。这世上变故那么多,我怕万一我等不到你。然后我的一生就那样了,没有颜色了。” “不会的,相信我,相信周木白,茹茹。你就想着,等你在桔画苑学有所成了,周木白就会回来了。” 那一年我十八岁,怀着离别的伤感之情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真的是到死都不曾再回来过。我要去往的是一个名叫雨都的地方,据说那里是每一个爱画之人都憧憬的画之圣地。我爱周木白,那我算不算是个爱画之人的呢? 该是算的吧!谁知道你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爱屋及乌地喜他所喜,还是因为喜欢一件爱而不得的事,所以才哀而不伤地喜欢上了那个给你带来无限期盼的人啊? 爱而不得的卑微,在雨都的三年彻底教会了我,一片真心喂了狗的愤懑,还有原来“愤世嫉俗”不该是个贬义词的。 第62章 出堂入苑孤军奋战 “两位便是辛小姐辛世子的吧?你们现在堂厅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堂主和夫人!”领我们进来的是堂中弟子,对我们倒是都很客气。 领路弟子刚走到门口,迎面便撞上了一个看着就冒冒失失的年轻男子,我们远远便听到他那不羁的声音。 “师兄,听说堂中来人了,谁啊?”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辛可嘉!”他往里间一看,看到辛可嘉时眼里都放了光,兴奋地大步踏进来,“你是辛可嘉?” “阿衡?” “对对对,”他一边应声却又在一边趁人不备挥拳袭向辛可嘉,辛可嘉反应是极快,侧身一移,他的拳落了空,幸好脚跟够稳,才没能前扑成狗吃屎。 “哇,阿嘉,十年不见,你身手还是一点儿没退步,我本还怀着侥幸的心态觉得没有兮息堂的磨砺再见面你会不及我呢!”他玩味地笑道。 “我看阿衡如今倒是长进了不少的。”辛可嘉笑应道,“对了,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妹妹阿茹,小时候同你提及过的。” “阿茹妹妹,这我记得。”他这才将目光移到了我身上,轻轻念叨着我的名字,“阿茹。” “阿茹,他就是兮息堂少主,快叫阿衡哥哥。”辛可嘉道。 我缓缓起身,别扭地实在叫不出“哥哥”那两个字,我都不曾这般呼唤过韫威乃至周木白的:“阿衡。” “阿嘉,咱们好久没见了,走,跟我出去切磋下。” “啊?我这次来是——”辛可嘉看向他,“师父没跟你说吗?” “什么?” “我爹爹同师父说好了,要将阿茹许配给你。”辛可嘉说的时候顿了一下,“这事他跟跟你说吗?” “什么?”一听这话他本是笑眯眯的两只眼睛瞬间瞪得像是两颗放光的夜明珠,“我怎么都没听我爹说过。” “没有吗?” “不行,快让我去问问我爹,他又瞒着我在乱点什么鸳鸯谱。” 我能感觉得到,这位少主看不上我,他自始至终就只在哥哥提及我时略略地扫了我一眼。 正说着于堂主便就来了:“衡儿,退下。” “爹,阿嘉说是你要让我娶阿茹妹妹?”他以极不情愿的口吻对于堂主道。 “我与你辛伯父师兄弟一场,现在辛家有难,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他临死前给我飞鸽传书,字句情真意切,我自是不能拒绝。”于堂主高声道。 “那是你不能拒绝,我的终身大事我做主,要娶你娶,我才不——” “衡儿,你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我真是不明白你们,你也大可以认阿茹妹妹为干女儿,或是徒弟,反正咱们兮息堂这么多人,多一个也不算什么。” “你个鬼崽子,我几天不收拾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来啊,家法伺候。” “爹,你可不能这般无礼,娶亲这件事讲究个两情相悦,你也要先问一下阿茹妹妹的意见的啊!还有啊,还有我的真实情况,我觉得我呢,肯定是不会只娶一房夫人的,你不是一直说是要为兮息堂传宗接代,那肯定——” “少主!”我看哥哥的脸都黑了,赶快拉住了他。 “混账东西!”于堂主拍案而起,吩咐道,“你们几个把他给我关起来,免得他再在客人面前胡言乱语。” “是!” “师父——”辛可嘉正欲多说些什么,于堂主止住了他。 “嘉儿,别太在意,他懒散惯了,凡事就图个嘴上痛快。你们安心住下,茹儿,你不用担心,这亲他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并且,于伯伯给你承诺,只要你进了我于家的门,便就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于堂主又交代了几句,随后道:“嘉儿,茹儿,你们先安心在此住下,就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 “多谢师父。” 这位于堂主在辛可嘉面前可是很维护我的,直到辛可嘉走之前,他对我们都是极为关切的。 那日灵都密召,辛可嘉不得不回朝复命,几番交代下,于堂主当着他的面把所有好听的话都说了,然辛可嘉走后没多久,说好了的婚礼就成了一场试炼。 那天他把我叫到他跟前说:“阿茹你要知道,我兮息堂的少主夫人可也是没那么容易当的,毕竟兮息堂是个武学圣地,日后的堂主夫人也是必须能够服人的。往届历任少主夫人均是要通过一系列试炼的,包括衡儿的母亲,当初就是灵都降了圣旨,这些试炼若是她通不过,也是照样进不来于家的门的。” 当着哥哥的面不说,我其实都看出来了,他们一家人都没多满意我的,他们心目中最合适的儿媳人选不是我。 爹爹同于堂主是师兄弟如何?辛可嘉同于木衡关系甚佳又如何?抛开这些,我辛可茹在这里是一文不值的。 “阿茹妹妹,你第一次来雨都,我带你四处逛逛吧!”那日,于木衡对我道,我想着近来也无事就应下了,心里也还想着能借机了解一下桔画苑。 但是你知道于木衡他是如何揶揄我的吗?他让我乔装成男子,并且带我进了一家青楼,当着我的面调戏那些姑娘,还告诉我说他是这里的常客。 半道上我自行离开了,出去打听了一些有关桔画苑的消息。 那夜,一回到兮息堂,我便找到了于堂主,我跟他说明了:“伯父,这些时日多有打扰,但现在阿茹已经想好了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兮息堂不适合我。还有,伯父,阿茹也明白,我哥哥是我哥哥,我爹爹是我爹爹,但我是我,以后也就不牢伯父多加操心我的事了。我明天就走。” 他客套地挽留了几句,最终还是以送走了一尊大佛的释然口气道:“既然阿茹心有所向,那我便也就不多强求了。” 周木白的引荐信马上就到,我明日便就可以拿着这封引荐信去往那个名为桔画苑的地方了,那里是周木白的家,我也该是努力让那里也变成我的家的吧! “阿茹,你一个女孩子要去哪里?”是夜,于木衡来看我,问道。 “回家。” “回灵都辛府?那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我自有安排。”说罢我便就关上了门。 从与周木白的纠缠到与画的纠缠,桔画苑,我辛可茹来了。 第63章 桔画苑辛可茹来了 出了兮息堂踏入雨都东城的那一刻,我才觉得我是真的来到了雨都,传说中那个画之都——雨都——似乎没有一个爱画之人所不畅往之地,无不想一睹她的风采,被她所容纳所追捧所承认。 真是天公爱做美,没多行几步就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还掺带着不合时宜的震震雷声,怀揣着周木白的引荐信,我不禁加快了步伐。 我来得突然,桔画苑这边应该是还不知情的。 兜兜转转询问再三终于到了,抬头望着檐上那块赫然挺立的牌匾,“桔画苑”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先颜夺目,那似乎不是刻在匾上的,而是映客到了人眼里。小小三个字间的一勾一点一撇一捺一提一转一曳一拂都是别出心裁的画,通体是绿色,外围被青色勾勒出了一个清晰却又模糊的轮廓,这深浅变化自然而然地如同山间各种杂木树的叶绿色掺杂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仿若走进了一个满是绿色的世界,所有的你能想象到的想象不到的绿都在其中,你再找不出多一丝的其他绿,好似走进了一个专属绿的世界,那是林木葱郁的山林,山间遍布各种杂木杂树杂草杂径,各色深浅不一的绿色都在眼前,明明是杂乱无章的,却又是如此自然而然地契合在了一起,这最天然的色彩······ “阿茹!”忽听得有人在叫我,一瞬间好似这声音都染上了青疏的绿色。 还得定睛聚焦这抹渐渐被这最自然的绿色涣散到了绿野里的目光,眼前一层浅浅的绿雾消散开来,正下的雨水是绿润润的,砸到我的头发上又掉落到地上成了绿滚滚的珠子,还发出绿幽幽的声响,好一抹绿的世界······ “阿茹!”又一青疏的声音,我正低眸观赏着绿珠,她比白盈盈的珍珠更有光泽,比圆滚滚的珍珠更有弹性,比沉甸甸的珍珠更加可爱,捧起来天女散花般撒开,又可绽开成别样的绿浪,那场景多美不胜收,然回了神想要看得更细些,绿色又消失殆尽了。恍惚间四处抬望,环顾四周皆是荡然无存,直至再抬起头来,头顶是一顶天青色的油纸伞。 含笑去触,却入梦魇一般困缚住了手脚,全身感官都听不得使唤··· “辛姑娘!”雨声雷声骤然变大,将人的言语湮没在了一片绿湖中,像是溺水后的挣扎呼唤··· 这不好的征兆,我晕倒在了柏舟苑门前的雨地里,那个喊我的人也姓周,我鲜少从周木白口中听到的一个人——周末,隐约听他提及过,但总体还是感觉周木白确实是不怎么待见他的。 不过若是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设身处地为我和周木白想一想,你也该不会怎么待见他的。 “姑姑,这姑娘肤白貌美,衣饰也不俗,一看就不是小白的普通朋友,你说不会是小白给你从灵都拐回来的媳妇的吧?” “谁告诉你她是灵都来的了?别瞎猜,这是我三叔祖辈的一个亲戚,本是个去灵都做生意的,混得风生水起,近来家里出了事,留下个未出阁的小女儿没办法安置,才联络木白送来桔画苑的。” “三叔祖辈?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一天到晚除了吃喝玩乐还知道什么的啊?” 我躺在床上有意识之际,隐隐约约听到了两个声音。我真正睁开眼睛之际,看到的只有一个女人——周木白的母亲——周芷兰——桔画苑史上最年轻的一位苑主以及我在桔画苑刺挠生活的又一祸首。 在这个陌生的小房间里就只有我和陌生的她。 “您是?”我试探性地看着她,她生得很美,身上有一种丰腴之美,呈现给人一种玲珑之姿。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我以为周木白那般温柔的人,他的娘亲也该是更加温柔似水的女人,后又想想柏舟的故事却也不觉太过意外了。 “这里是桔画苑,你可以称我周苑主。”她一边说一边缓缓抬手抚了抚膝处的裙纱,原是因侧坐膝间往下的裙摆略有些许不齐。 “您就是周木白的娘亲?”我意外也不意外地说了句。 “嗯。”她略显轻轻淡淡地嗯了声随后一双深浅有度的黛色眉梢下一双漆黑的眼睛上齐整整的睫毛自如地上扬,“辛姑娘身份特殊,若是不想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少提认识周木白的好。” “哦!”我轻声应着,此刻还是躺着的,瞪着俩大眼珠子。 “既是木白让我留你在桔画苑,我们桔画苑的规矩的他自是不会不知,凡入桔画苑者为画师者必先考核画技,考核过则可入,不过则不留。”她细细地端详了我一会儿,随后朱唇轻启,“规则在前谁也不例外,辛姑娘可是明白?” “嗯···”我还是不大清楚的,难不成我考核不过就不能留在桔画苑了?那周木白不就失策了,我岂不是要无家可归了。 “木白信上说辛姑娘在画殿中学过画?” “嗯,我也就学了些皮毛。” “学过那便就是有底子在,不过桔画苑的初级考核对底子薄弱的人还是有些许难度的,辛姑娘也不要掉以轻心了。桔画苑考核每四月一次,刚好这次就在两个月后,大夫说辛姑娘的身体并无什么大碍,吃几副药调理一下就好,好了的话还是该以考核为重,毕竟桔画苑是不养闲人的。”说了这么多也就是想给我立规矩,来这最后一条,不养闲人,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爱屋及乌的女人。 本来还想和他谈谈周木白,但见她都不怎么不问,看样子是没有这个共同话题了。一时间没话说了,我正准备多问一句:“考核要考些什么啊?” “先好好修养,过些日子我会差人来同你讲讲考核的具体事宜的,到时候了,你也不必藏着掖着,正常发挥就可!”她善解人意地先说道。 我轻轻点点头。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谢谢伯母。” “以后在苑中叫我周苑主。” 第64章 苑中第一大大闲人 当时那几天我就奇了怪了,这偌大的苑所,听说里面居住的画师少则都有成百上千来位了,再不论还有些许其他的闲杂人等,汇总起来也有好几千人了,怎么苑主都不舍得拨个小丫鬟照顾一下还在生病中的我的吗?后来我才知道我想的太美了,没人把我当丫鬟使都是好的。 我身体还未痊愈,加上这几日又是连绵的雨,几乎未曾踏出房门半步,只是到了时间,就会有人来给我送饭送药,送东西的也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叫墨青,她称我为“姐姐”,我问她:“你是什么人啊?” 她笑盈盈地回着我,颇为自豪:“我是玉姑娘院里的人,哦,姐姐你可能不太知道,我们玉姑娘为人低调,玉姑娘就是玉浣衣,她可是这一辈的画师中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最卓越的,画苑里众所周知的,苑主最看重也最得意的弟子,论起画技来,我们玉姑娘可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苑主最有望人选。” “那是···玉姑娘让你来的?”我试探性地问着,周木白可是没怎么和我说过桔画苑的规矩的,我对其是一无所知的啊,真是尴尬。 “嗯,对了,姐姐你该是和玉姑娘认识的吧?” “有···过那么一面之缘吧!”好似周木白和周苑主关系不咋,和这个青梅竹马的玉浣衣关系挺好的。 “对了,姐姐,听说你是从灵都来的,还是木白少爷亲自推荐来的。”她颇有些试探的意味。 “啊。啊?谁说的?” “就周末啊,你来的第一天就被他给撞上了!” “周末是?” “他啊!”墨青不由得笑出了声,“他就是苑中唯一一个闲人,苑中第一大大闲人,本是苑主远房一个表哥的儿子,按理说稍稍努点儿力也该是个名副其实的表少爷,但是呢,他啊,就一整天在苑中瞎混,一直还是桔画苑几千号人中画技最不沾边儿的。对了啊,姐姐,他要是招惹你,你也别客气哈!” 桔画苑中依照画技排论高低,人与人的差别总归是要有的,从哪方面来讲都是要有的。 一连下了两天的雨,老天爷的眼睛也该要歇歇了吧,不然真就要变成青色的了。我的身体也暂且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出去走走,蓦然回首才发觉,自己住的这个小院子以及房间里委实有些杂乱了,墨青只负责给我送送东西,这些事看样子是得我自己动手了。我里里外外把这个院子收拾了一通,第一次没什么经验,手上和脸上以及新换的衣裳东一块西一块地沾染上了各种灰尘。 还未来得及多清洗一下,院外就唧唧歪歪地传来了人声,随后未锁的院门就开了,我看见了他们,他们也看见了我。 最前面的是一个男子,好似那一群人中也唯有那一个男子,我不由得最先打量了一下他,他身着灰绛色的长衫,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气质,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眉目与周苑主颇有些相似,无疑他就是那个周末了。 等到我一瞥过后再去打量他周围的人,她们已经先声齐齐笑了出来。我略微审视了一下自己这略显滑稽的样子,也付之一笑。 周末率领着众人进了来,颇为热情地叫我:“阿茹!” “你知道我?” “岂止是我知道了啊,她们都是来看你的。”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我暗自嘀咕着。 “辛姑娘,他说你可是木白少爷亲自向苑主举荐来的人啊!”我尚且还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她们就已经开始七嘴八舌地说道了。 “木白少爷举荐来的人,那在画工上的造诣一定不浅,不知道辛姑娘你现在的画技是何水平了啊?” “我···” “当年的小柏舟那可是轰动好一时的,木白少爷那深藏不露的,至今还是被人津津乐道的。” “要不是木白少爷入宫,桔画苑的姑娘们现在在苑中肯定还有盼头的。” “对啊,木白少爷要是还在,那一定会是全雨都最炙手可热的画师的。” “想得美,你们都忘了吗?木白少爷和玉姑娘可是有婚约在的,就是不入宫,也轮不到旁人的。” “对了,辛姑娘···” “你们叫我阿茹就好!”我听得云里雾里的,周木白时入宫不过十二三岁,这都过去近八年了,她们谈来还能滋滋有味的。 “好,那阿茹,木白少爷今年也及冠了吧,我们都许久未见了,可否给我们画幅画,也让我们一睹木白少爷今朝的风采啊?”原来是这个意思,终于有人提出来了,哪是来看我的啊,明显都是冲着周木白来的。 周木白走的时候才多大啊,就能收获这么多的小迷妹? “姐姐们,不是说好来看看新姑娘的吗?你们怎么一来就扯到了木白啊!”周末挤到了我和她们之间,“苑主都说了她是远房亲戚,身在灵都,才得小白举荐的,是不是啊,阿茹!” 他笑着走到了我身边,大气地伸出他那也不怎么干净的袖子抹上了我的脸,“阿茹啊,以后这些粗活尽管让我来干,我就住在···” “周末你又来了,阿茹他就是个无赖,你别理他。” “对啊,你初来乍到不知道。”说话的姑娘个子高一点儿,一把拧住了周末的耳朵,他疼得嗷嗷直叫,“姑奶奶,我错了,你也别发这么大的醋味啊!” “还醋味?姐妹们上,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酸酸的感觉。” 我在一旁看着他们嬉闹,甚觉好玩,过后又有人问我是否见过周木白,我答是,他们皆是再三向我索要周木白的画像,耐不过他们,我只得应了下来,约定说是让他们三日后来观摩。 在我印象中,一个好的画师应该是偏向于娴静的性子,唯有沉下心来,方可创出佳作,只是今日来的这几位都是蛮活泼开朗的,话呢,也着实是不少,聊了一上午,她们一个接着一个,嘴巴就没停歇过,我自翊不算文静,却也不算个话痨。 这般能说会道,我确实也是比不太来的,后来才知这也是要有来头的。 第65章 我笔下的周木白画 我的第一张人物画是给年轻的爹爹娘亲画的自画像,画得不算讲究,但也还是看得过去的,毕竟人物画要画得好不仅要画师画工好也是需要画前人生得俏的。我本以为这张周木白的画我会画得很慢,需要精雕细琢出来,不曾想我只花了一夜就勾勒出来了,下半夜就润了色。我还没有画过一幅如此顺畅的画,就简单地,手随着心而动,那么自然而然。 大概是心动了,手顺从地听了心间的呼唤,才配合得契合了。 一夜就完工了,剩下的日子我也没闲着,我把这幅画反反复复描摹了好些张。以往临摹周木白的画,临摹下那么多遍途中每次都会有不用的感受,倒是这张自己画的越看越欢喜,好似再在何处多添上一笔都有画蛇添足之嫌,减一笔又是美中不足。 我不敢说我的这幅画有多好,但至少这就是我心中的周木白,每一笔都自然顺畅,每一笔都是干净纯粹的,丝毫不用去过多思考些什么有的没的。 第一个来观摩的人倒不是那些说好要来看的姑娘们,而是玉浣衣,当然了,她的原本目的也不是来看我的佳作的,而是给我送来了一大摞的书本,据说是入门考核时会考的画论。 “你就是阿茹?”她声音清冷,有些不温不火,脸上也丝毫没带笑意,周身散发着清淡的气息。若非是听周木白提起过说是她性子清冷,低调淡薄,我真还以为她是不怎么喜欢我不甚欢迎我的。 “嗯。”我轻声应着。 “这些书本里有入门考核时需要考核的东西,重点我用红色给你标记出来了,好好看看,背一背,记一记。我一会儿还有事,具体考核规矩内容我过几日再来同你说道。”她将手中的书塞到了我的怀中之后就离开了,都不容得我再多说一个字。这一连串说下来,本来该是关心的,连带着这清冷的语气,却有点儿像是在下达任务。 我掂量了一下怀中沉甸甸的书本,她本已走到门口了又回过头来郑重其辞地补充道:“一定记得看,三天后我会来检查的。” “哦!”我笑着腾出一只手朝她挥了挥,她才显得放心地离开了。 我刚抱着书本回到了屋中,院中就又有了声响,来了两个姑娘,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看着面熟,我就以为她们都是那天来的。 “阿茹,方才玉姑娘来过了啊?她居然也会屈尊了呢!”高个子姑娘带有些讥诮的语气道,我还听她掩面对身侧的姑娘小声道,“都能惹得玉姑娘亲自来看,估计她的来头也不小啊!” “嗯。” “阿茹同玉姑娘还有交情的啊?” 我不好回她们的,只将话题引到了一边:“周木白的画我画好了,你们不是想看的吗?” 我一壁引她们进屋,一壁开始询问她们:“两位姐姐,那日来的人比较多,我一时间都记不太清你们的名字了。” “也对啊,人多大家也都一哄而散的,也没怎么向阿茹介绍一下。我呢,叫杏雨,这位是柳姑娘柳沾衣,现今可是即将步入金钿。”高个子姑娘杏雨道。 “阿茹初来乍到可能还不知何为金钿的吧!”柳姑娘一面笑着,一面有条不紊补充道,“桔画苑里入门的画师概有千余人,而这千余人中又分为三拨,一拨是修习画师,也就是尚无画师级别的,另一波是通过了先生的考核才正式有画师级别的,也就有机会正式入住桔画苑的。而这个金钿呢,就是源自于最常见的三类画师等级,由高到低分别为:金钿,白珞,青璎,而这三个等级每个等级又有不同的程度区分,分别为甲乙丙,甲为最高级,也就是说青璎甲便就是即将步入下一级白珞,我目前是白珞甲。” 我心里想:那岂不是蛮厉害的啊?“那玉姑娘是?” “玉姑娘十四岁便就已是金钿甲,方才说了三类,这最后一类便就是过了金钿甲的先生,由苑主及几位先生共同评测过才可以的。玉姑娘,确实已是先生水平的画技。”柳姑娘嘴角轻轻勾起一个不怎么自然的弧度,同我笑道。 “那杏雨你呢?”我一边找画一边找话。 “我啊,我是柳姑娘的画辑,阿茹可能没太听说过的吧,就是平日里帮助柳姑娘整理画,采买一些画具的,顺带也可以跟着柳姑娘学习学习画技。”杏雨毫无芥蒂道,我听来颇有点大家小姐和丫鬟的味道在,可能我的见识短。 “找到了!”我是要找最初始画的那幅,后面临摹的没有第一幅那么动精神的。 “哇塞,这么多啊!阿茹,就这短短三天你就画了这么多吗?”杏雨还未看画,先感叹起了我的笔速,“你不知道,柳姑娘至快也是三天一幅,你这是一天三幅的呢!” “第一幅也是废了日子的,其余都是临摹着想要添添改改的。”一下子有了什么等级,心被一种有形的东西搁得沉淀了一下。 杏雨从我手里拿过画,摊开展现在了柳姑娘的眼前。我居然有点儿紧张,都是被那破等级制度压得,画不该是不受束缚的吗? 果然是将步入金钿级别的画师,她看画的那个神态都与一旁的杏雨很不相同,她细细看了好一会儿,倒是杏雨先做起了评价,不过评的是画中人,与画的干系不大:“这就是木白少爷啊,传说中的柏舟,果然是玉树临风,气宇不凡。如今又是画殿殿主,这在宫中,怕是也不乏画迷的吧!” 杏雨说完又拉着我问东问西,又是问我在何处见到的周木白,又是问有没有见过周木白的画,我吞吞吐吐最后只能道个不知道。回想起周木白送给我的那几幅画:一幅画烨湖畔莲花涧,一幅画烨湖畔莲叶舟,一幅阿茹戏花灯,一幅墨倾山水,一幅檐下草木深······这几幅画都是我临摹过好多好多遍的。 柳姑娘则是含笑帮我卷好了画,轻笑道:“阿茹一定是用了心的,这画中人神采奕奕,与我们想象中的木白少爷无异。” 其实我当时就觉得别人评来的好坏都没太大意义的,我是用心画出来的,我把我想要表现的透过画表现出来了便就是足矣了的。 第66章 岳家言思静言思之 柳沾衣和杏雨走后,接连又来了不少看画的,我索性把画明朗朗地挂在了院里,供她们欣赏。本也不擅长接人待物的,我便也就以要看画论为由在屋内偷了懒,让他们自看自去,自厢评说。 小小的院落一时间围满了人,她们七嘴八舌地咕哝着,我一句也没听清,当然我自是也没看进去什么画论“画,又名丹青,在本朝前就有着悠久的历史,发展最为昌盛时期便是东朝前······它是用毛笔、水墨和颜料,依照长期形成的表现形式及艺术法则而创作出的绘画。按其使用材料和表现方法,又可细分为水墨画、重彩、浅绛、工笔、写意、白描等;按其题材又有人物画、山水画、花鸟画······” 看画的人都走了一波了,我还没看完一页。这看一个字往外瞟两眼,密密麻麻的文字根本就让我提不及一丝兴趣的啊!看着后一句,前一句就忘却了,还有啊,玉姑娘给我标红的这些,这一页总共多少字啊,她就给我标了一半以上。我前后大略翻了一下,每页基本色调都还是红色的。 你说说古诗词那么短小精悍的,硬背就行了,这长篇大论的要我如何能下得去手啊?! 正在我挣扎着记了两页的时候,可能才有点儿进入状态,就听见有人在敲我的房门,没犹豫,我迫不及待地去开了门,怪我脸盲,只看得她同最早来的高个子杏雨衣饰和粉绿衣色差不多,猜测该也是个画辑。 “辛姑娘好!”她双手交叉前身微躬,有些恭敬地叫道。 “你好!”我人畜无害地笑了笑,轻声问了句,“你是?” “我姓岳,名言思,静言思之的言思。”她颔首轻笑,双手拂袖对我又是一揖,细细打量她,不仅说话彬彬有礼,还略带书卷气息,模样也巧,恍惚又让我觉得她应该是个画师的吧,我初来乍到的,知道什么啊! “辛···茹,含辛茹苦的辛,含辛茹苦的茹。”我想了想,抿嘴笑道,早知道一定好好读些书,“你叫我阿茹就好。”我暂时不太想提这个姓,提起来未免会有些伤感。 “阿茹阿茹!”她细细念叨着,随后勾唇饶有意味一笑,“好,那阿茹可否请我进去坐坐呢?” “啊,好!”我伸手请她进来,一面关上了门,一面请她坐,“言思,不用客气哈。” “自然,那我叫你阿茹,你以后也叫我阿言吧!”她倒是颇有些先入为主的感觉,先拿茶盏为我斟了一杯茶。 这个姑娘蛮随和的,就是不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呢!?她先同我落了些家常,自己的事未提及,倒是询问了不少我的事,有些我答得支吾,她也只是笑笑不多问。 “阿茹学过几年画?”半天后终于饶了回来。 “有三年了的吧!”我不好说我其实没怎么笼统地学过的。 “那师承何处?” “只是自己喜临摹些许。” 她该是听明白了我的含糊便不再多问,另起了话题:“我方才看过了阿茹的画,就挂立在院里的。” “嗯,你们不要看的吗?我就挂那儿了啊。” 她掩面笑出了声:“阿茹,你可能还不太懂画苑的规矩,就是要挂画立院的画少说也是得白珞级的画师。” “挂画立院?这是什么规矩的啊?我在我自己院里挂画还不行吗?” “关键是你还张罗了不少人来观摩的呢!” “我没张罗,就是你们——她们要看的。” “那个,你都不想听听别人是如何评价的吗?” “她们说什么了?”我其实蛮不关心的,是个美人生出来就该是被人观摩的吗? “有人说你不懂规矩,还没入画苑就先摆起了派头;有人说你已是胸有成竹,想必水平可是不低于白珞的;有人说你其实可能就是苑主看中的,玉姑娘也是青睐有加的,可能是准备让你和玉姑娘一个当未来的苑主一个进宫当殿主······” “好了,你别说了,这都什么啊?就没点儿有关于画的吗?”我自己听来都觉得好笑。 “有啊,你的画呢,她们褒贬不一。有人说行笔流畅,色蕴尤甚,有人说笔力不足,勾勒不够细腻,有人说人物神采到位,气质出尘······反正各说各的,没个统一评议。”她像是之乎者也一般一一道来。 “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尚可,想必木白少爷本人就如画中一般撩动少女心思的啊!”她笑笑道。 我也笑笑:“什么尚可?” “尚可的意思就是,我还挺喜欢阿茹的画的,所以想要顺便来给阿茹提个醒。那些个想看周木白的画辑和画师,大多也不是为一睹周木白的,而更多的可是要透过周木白来观摩阿茹的画技的。至于为什么呢?阿茹这些日子应该听得蛮多了的吧,一来你跟苑主沾亲带故的,二来你与木白少爷相识,三来清冷孤僻的玉姑娘都能来看你。”她一边细细说着一边细细端详着我,总归来说不就是一点周木白嘛,干嘛牵牵连连弄得这么麻烦。 “提什么醒?” “半年后到了年底会有一次画师终极评选,也就是金钿级画师便就可以晋升了,这可是桔画苑最热闹的时候了的。阿茹我给你算一算啊,依据桔画苑最快的晋升速度,两个月后你入门,入门后修习一个月后考核过至青璎级,而后再用一个月就能到白珞级,再一个月到金钿,金钿再过一月便就可以赶上这最热闹的时刻了,时间刚刚好,每一场考核都不耽搁。” “为什么依据最快速度?” “因为这样算来时间上刚刚好啊!”阿言笑着解析道,“有人就这么算的,并且这也不是史无前例的啊。” 我简直是有些哭笑不得。 “关键就是现在可是她们五十来个金钿最后的备战时刻,你想想啊,好几十个人只能进不到十个,很不容易的,若是不过还要再熬个至少三年的。画师们还好,可以继续修习画技,但对于画辑,先生级的画师和金钿级的画师差距可就不是一点儿了,说白了要损失的金钱财富以及心血可是很不少的,所以她们现在一个个黑猫盯兔子一样,神经难免会紧张起来的。所以——阿茹,你近来可是得长点儿心。” 我只觉好笑,我姑且不知我水平有多高,但应该还没有强到可以一步登天的吧! 第67章 师姐画论均难怠慢 三天后的同一时间,玉姑娘果真是如约而至。她来并不客套,二话不说就问了一句画论中的“何为画?依据其材料和表现手法可以细分成哪几类?” 幸好昨日我看了这些,不然一定要是懵圈了,“画是用毛笔、水墨和颜料,依照长期形成的表现形式及艺术法则而创作出的绘画。”我断断续续地接了,其实我很不明白干嘛要记这些东西。 “还有一问!” “依据……”好吧,我还没背完呢!“浣衣,” 我刚出口,她就侧目瞥了我片刻,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目光该是在告诉我说是这个称呼不怎么合适。 “玉姑娘。”我只得乖溜溜改过来,“背也是需要时间的,再说了你把大半本书都标红了,是不是多了点儿?” “记住了这些,以后每次的画论考核就都不用怕了!” “这好多本书,真背完要到何年何月去了啊?” “我进来的时候看了你的画。” 我竖耳恭听。 “你画得太过随心所欲了!”她就此一句,这清淡的语气让人挺捉摸不透的。 “画画不就该随心所欲的吗?想画什么就画什么,跃然纸上的是自己脑海中真实涌现出来的,自己所喜的,想象明明是不受拘束的无形之物,为……” “诸人依靠画论做评赏论,等有朝一日你能成为画中论你再来说这些!”这揶揄的口气,一句话就把我堵得无话可说了,“在此之前,你还是得看得记得熟,我受周木白所托要留你在画苑,你若是也想留下,就依照我说的来。” “哦!” 果真是因周木白啊!后闻流言说是玉姑娘从未对一个人如此上心过,不仅自己隔三差五一有闲暇就来,还日日差来墨青,原因呢都是因为我画的那一幅周木白的画让她睹画思人了,我的画技因此又被她们提高了一个级别。 那该是我在画殿最风光的时候了,整日门庭若市,我连入门考核都没过,不少小姑娘居然都还欲争当我的画辑。 每一位画师只能有一个画辑,等级高的画师就可以收学徒,所谓学徒才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打杂的,并且学徒也是要归画辑所管的。 终还是我小看了画辑这个身份,有些个画辑原本也是画师的,例如说杏雨就是个入门画师,玉姑娘的学徒兼并画辑墨青还是个白珞画师呢! 来拜访我的有不少入门画师,也有尚未考核过的,还有好几个青璎级别的,她们一个个如狼似虎,弄得我好不自在。 更有甚者那些个白珞或是金钿画师老是请我去观摩她们的画,我又不好推辞,也就去了。 看第一幅还觉得有点儿意思,可是看多了,感觉他们一个个的画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幸好我不懂什么规矩,据说一般有等级的画师会请差不多等级的画师前去观摩他认为尚好的画,一则有种试探的意味,一则还带有挑衅的味道,他们主要看你对他们画的赏评,而后有些会意了的就会回请,一来二去可以多个回合,就像一场暗自较量的擂台赛。 介于这些日子都忙着去看画了,画论也就搁置下了,每次一回来都要挨得墨青一阵用心良苦的规劝:“阿茹,你以后啊,别理会她们了,你都不着急的吗?玉姑娘可是都很为你操心的,这眼看着一月都过去了,你这才记了几页。” 其实那时候我心里就开始厌弃了画论那玩意,用一个统一的标准去束缚了画师们的手脚,画出来的画只是手画的,约定俗成的,终究是缺乏着某种东西的。 后来墨青直接把我请到了玉姑娘的院落,不让那些外人来叨扰我,整**着我背那些长篇大论的画论,说是等到了时候定可以派上用场,她们甚至是玉姑娘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也不能辜负她们的一片好意,只得硬把这些玩意情愿不情愿地往脑袋里塞。 有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同墨青道:“画论只占了一小部分,重点还是画的啊!不如让玉姑娘或是你教我,咱们直接动手吧!” “这……不是啊,阿茹,这些都还是最基本的,画画是要在这个基础之上的。” “会用就行了啊!又不是诗文要去说个所以然来。玉姑娘说你画画该是不乏耐心和信心以及韧劲,可就是有些不服理!” “不服理?” “快背吧,今日玉姑娘回来得早要检查的!” “玉姑娘早出晚归的去了哪里啊?” “写生啊!咱们雨都的美景可很是不少的,玉姑娘现已经是先生了,推不掉地要带几个画师出去采采生,写写意的。” “采生,写意,我想去这个!” “啊这……这我可做不了主,你得问玉姑娘了!” 我一开口,玉姑娘就一口回绝了我:“不休习画论,出去就是闹笑话的。” 是夜,我很是落寞地回来了,猛一看,果然画师级别不同,连住的院落也很是不同的,回顾自己这个破败院落,还是玉姑娘的好啊! “阿茹!”几日来纷纷同女孩儿们打着交道,也很久未曾听过男声了,这一声叫得我好想周木白。 “你怎么进来的?”我定睛看了看,这人是——周末,要不是近来没怎么在桔画苑见过其他男的,怕是要忘了他的。 “翻墙啊!”他指了指扬眉笑道,“一直都想来看你的,不想排不上号,今儿终于让我逮了个空!” “有事吗?”我略显疲倦地问了句。 “你明儿有空吗?你初来雨都还没好好看看的吧,我就想着带你四处走一走,看一看的。” “好主意啊!”我眼皮子一抖擞,甚感大喜,早就想四处看看了,这个周木白长大的地方该是就不止一个桔画苑的。我已有些不及待地说道,“那可以去西城的吗?听说西城还有街头画师。” “可以啊!当然可以了!”他很爽快地应下了,“那说好了,我明儿一早就来接你!” “嗯嗯!”我兴奋地点了点头,激动得半宿未眠,下半宿还做了好多梦,满满都是周木白给我讲述的雨都的事情,虽说桔画苑也是蛮大的,我除了自己这个破败的小院和玉姑娘的院所外也没怎么好好逛过,可能周木白提及雨都零零星星地较多,桔画苑好似并不多。 第68章 伯虎斋 阳光温煦,微风习习,是个适合游玩的好天气,我在屋内给墨青留了封信,说是告假一日,若是当面跟她说,一则可能来不及,二则她是个太听玉姑娘的话的人,肯定不给我假,于是乎我便就先斩后奏了。 周末真是个蛮不守约的人,我在约定的地方等了他至少一个时辰,要再晚点儿,可能就要被墨青发现提溜回去背画论了。我要不是知道桔画苑的画师们出游作息都有严格的规定,出入也讲究着规矩,加上我对雨都人生地不熟的,我何必多此一举等着他来领我的啊! “一会儿跟在我后面,低下头,就说是跟我出去采买画具的。”他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让我跟在他的身后。 我发现周末这个人啊,游手好闲得都没人不认识了,连门卫对他都是不屑一顾的:“表少爷,又来老一套,你能不能编个新鲜点儿的理由!” “今儿这是新师妹,给我点儿面子。”他小声磨道,还不停地使着眼色。 “新师妹?入门考核还有一个多月,哪里来的新师妹?”门卫说罢就开始打量我,他一看我,我就不自主地也抬头看他了,随即他便大惊,“我认得她,她就是那灵都来的辛姑娘吧!” “有点儿眼力!”周末狡黠地思量了一下,随即顺水推舟地开始了,“知道这位辛姑娘吧,灵都来的,木白少爷亲自举荐的,不仅苑主重视,就连玉姑娘也很赏识的。” “这些日子我也有所耳闻,好像说是她来画苑画的第一幅画就已经挂画立院了,那水平可是不低啊!”他甚是惊叹道。 “只是阿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我刚想解释两句,就被周末给堵了回去,“辛姑娘为人随和谦逊,这事都传你这儿来了,肯定是真的假的不了了的。” 经周末这么一说,我感觉那门卫其实看我的眼睛都是带着光的,来自于这位汉子的仰慕我只想出去看看而已。 “这不吗?也快入门考核了,我正好带阿茹出去看看,帮她积累一些灵感。” “要的要的,灵感尤为重要的,老是闷在屋子里,甭说画了,人也先闷上了。那你们快出去吧,我给你们留门,对了,早点儿回来,路上小心啊!”门卫还尤为热情地我们走老远了他还远远喊着,可能因为我走的是后门。 桔画苑的后门正好朝向东边,径直向前先要经过西城乃至整个雨都最繁华的街巷——顾之巷,再绕个小树林——吴道林,便就能到东城最的核心处——鹤涧湖。 顾之巷还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其本呈现的是对称的棋盘状,最中央十字分开。两侧屋舍林立,各式各样的小店,脂粉店、裁缝铺、饭庄、酒楼、勾栏、古玩行数不胜数,值得一提的是不管有多少店铺,几乎是每一边每走上五步左右就能看见一卖各种画具的店,一间间还都蛮气派,尤其内部装潢要么古朴典雅式讲究,要么豪奢富丽式养眼。我就站在街道中央大致扫了一眼,左右差距一衬,更将那些其他店铺衬得普普通通,毫无亮点了。 “阿茹,来,快跟我进去瞧瞧。”周末兴致勃勃地在我耳畔喋喋不休了一路,不知是否又是一时兴起地拉着我就进了一家画铺。 慌忙中我抬头只看了一眼匾额,上面写着飘逸的三个大字“伯虎斋”。 里面地方不小,人流也还不少,来来往往男女老少皆有。大眼一扫,各式各样的画具琳琅满目,一方画笔,一方画纸,一方颜料,一方画帖,一方还挂有不少名画,每一处都有人,每一处的人都在不紧不慢地挑选着。 我都还未曾先看东西,只顾观望着这些人,他们一个个神态专注,一方少说也得转上个一炷香,说笑言语间也决无旁骛一心在画。 “阿茹,看看,有什么喜欢的,跟我说,哥哥我送你,就当是见面礼了。”周末大气地拍着胸膛,极其慷慨道。 “无功不受禄啊!”我笑笑,开始着眼欣赏这些画具。 “阿茹,我跟你说,这可是我们雨都最古老的一家画铺,里面全都是好东西,以往我们桔画苑为休习的学徒提供的画具可都是从这里采购的。”周末为我介绍道,还巴啦巴啦说了好多这家画铺的历史,就是我没怎么听进去。 我大略看了看,这些画具确实都还是上乘,画笔上的纹路雕刻,颜料的香味以及混搭出的多种颜色,还有画纸的质量厚度,画板的木质材料······都是可以掂量出的,不轻,当然了价格也不便宜。 我看中了一套舟荷样式的,画笔上的纹路是兰舟很细腻,画纸带有薄薄的清香很好闻,颜料调配得也很均匀,我问了下老板价钱,他一出手就先把周末吓得退了好几步。 不知是否是他夸张了,他说:“我就是把不吃不喝三个月省下来的钱都还不够。” “三月不够四个月,四个月不够五个月,总能攒到的。老板,这套画具我预定了,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否多宽限我一段时日?”我略带恳求地看向店主。 “我这成套的画具找主人时而也就是投缘。”店主老先生模棱两可地说着,“若是能待到那时,自是姑娘的缘分。” “老头儿,这可是桔画苑新来的姑娘,苑主亲鉴过的哦!她能看上你该感到荣幸才对,这些钱虽不是什么小钱却也不是什么大钱的,也就桔画苑里随随便便一个白珞水平的画师一幅画的定金。” 经由周末这么一说,老头儿顿时便就换了客客气气的语气:“那老朽就先把这套封存起来,等到他与姑娘的缘分定下了,再一分价钱一分货。” “那多谢了!”我微笑回道。 “阿茹,你有多少存钱?”一出来周末就问了我这样一句话。 “存钱?我没钱了!” “你初来乍到的,你家里都没给你点儿零用钱防身的吗?” “我···没有家了,也···没有家人了。”我轻声道,“不过没关系,还有希望的。表少爷,怎么可以赚钱啊?” “赚钱?你过了桔画苑的入门考核便就无需在画具上费钱财,再过了混上等级了的话,那就是吃住不愁了,级别越高,自是会越富有的。” 第69章 青藤馆 出了伯虎斋继续向前,这顾之巷着实还不短,路上行人稀稀落落显得略微冷清,倒是每一间有关于画的店铺里人流络绎不绝的。周末除了带我进了这街巷最为古朴的画具店——伯虎斋,还要带我去看新晋最受欢迎的画具店——青藤馆。 “阿茹,现今这青藤馆可已是我们雨都最大的画具供应商,咱们桔画苑现今的画具供应都是在这里的,你看这一条街上一半以上都是青藤馆的分馆。” 我想了想也确实,有些名字叫的不一样,但每每右下角都会标注有一枚青藤标志。 “并且啊,这青藤馆不仅有画具,还开画馆画廊——就是定期会展示那段时期的画供人欣赏,每每一到时间那可就是座无虚席的呢!而最值得一提的是这青藤主馆名下的长康楼,柏舟苑里各种大小型活动都是在那里举办的,就那万众瞩目的金钿画师晋级塞,来看的人都排到西城去了。” 我笑笑,不知为何,尽管他说得天花乱坠,我还是只对东城的街头画师心向往之着。 “阿茹,快来,听说这些日子又换新画了,想不想进去观摩一下?”周末问道,感觉他倒不是自己想看,该就是觉得我想看。 “那——看看?” “你想看的话,我去试试,这里一般人还进不去的,能进去的也多是些有名望有身价的。” 周末一上前就被拦住了,他眉眼一横:“我可是桔画苑的表少爷,不认得我了吗?” “认得认得,就是认得了,所以才不让您进去呢!” “我告诉你,周苑主可是我的亲表姑,嫡亲的。”周末说罢还特地理了理衣袖。 “那也没办法,上面通知了,以后这里您禁止进来,除非···” “除非什么?”周末仍旧一副豪横的样子。 “除非您可以自己动手修复那幅被您弄坏了的画。”门口小厮颔首微笑道。 “好了,算了吧,我也不难为你了。”我把周末给拉了回来,“今日本也没有多想看的。” “你们个狗眼看人低的,知道这位是谁吗?”我上前本是想给他个台阶下的,不料想,他把我给推出去当成了挡箭牌,继续豪横道,“这位可是苑主特地从灵都聘请来的画师,木白少爷举荐的,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免得日后被你们老板知道了有得要擦亮你们的眼睛···” 我用胳膊肘杵了周末好几下,他倒是逞嘴上之快逞得不亦乐乎,忘形地还吹嘘得更厉害了,谣言都是从他这样人嘴里蹦出来的。 “我走了啊!”这一闹剧,一会儿人来人往那么多看热闹的,我可不要丢那个人。 “欸,阿茹,你别走,咱可是有身份的人,别被这些人看低了。” 他硬是拽着我让我走不了,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们都说不要理这个人。 眼看着门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我实在是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二公子到。”突然从人群中传来这样一个声音,两个守门小厮即刻便就静言,不再同周末多废话了,也恭敬地叫道,“二公子。” “表少爷,画您要是想好了修补的方法,就随同我一齐进去吧。”来人身材颀长,华贵衣袍也将其衬得气宇轩昂,尽管说话和声和气,却是含笑露威,眉目间透着一种贵气和轻佻,尤其对周末时。 周末一见他就顿时成哑巴了,一脸无辜地瞅着我。 起初他似乎并未注意到我,倒是注意到了周末在看我,才开始打量起我来,一旁的小厮即刻附在他的耳畔说了些什么,我猜想可能大致把方才周末说的话精简了一遍。他一边听着,眼睛一边在我身上扫视,看不透什么意思,倒是嘴角一直含有饶有意味的微笑。 “我们走吧!”尽管有些狼狈,但也还是走吧,我拉着周末几番示意就差捂住他的嘴了,他才终于作了罢。 岂料我刚转身走了两步,就被那位二公子叫住了:“姑娘,且慢。” 我本不打算搭理的,周末一闻声即刻拉我转了身,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跟这东西出来了,不仅是个风言包,还是个惹祸精。 “是门生怠慢了姑娘,我代他向姑娘赔个礼。若是姑娘赏脸的话,还请随我一同进来瞧瞧。”他言辞得当,一时间还让我不好拒绝了。 我愣了会儿,周末那个急性子立即就先替我说了:“既然是秦二公子的面子,那自然是要给的,走,阿茹,进去瞧瞧。” 我特别想那个锤子把周末这家伙给锤成饼。 秦二公子微微一笑,伸臂做了一个“请”的姿态:“好,请。” 都被周末推搡着到人家面前,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总觉得这人不怎么心怀好意,周末那个没脑子的还把我往前推。 我应声先一步进去,周末刚要跟我一同进来,就被他一臂挡在了门外,一点儿好脸色也不给他了,两小厮道:“表少爷,您消消气,就先在外面稍等片刻。” 我正往后瞅了一眼,秦二公子就迎了上来,招呼着我一定要好好看看。 我和他一同在长廊上走着,两壁墙上整齐有度地挂着各种花,花鸟鱼虫人物风景皆有。 这馆中还分了上下两层,下面的光线不太够,他说是怕太亮堂的光泽破坏了这些画的纸质成色,二楼亮堂很多,他说是近来新晋的一些画师的画,过几日会有几位德高望重的画评以及画师前来观摩评赏。 “还未曾问阿茹姑娘芳名!”他含笑道。 “阿茹便是。”我微笑。 “在下姓秦,名慕思。” 我其实并无兴趣的,对于眼前的这些画也有这种感觉,可能看过周木白的画看多了。 “阿茹姑娘对眼前的这些画貌似并无高见?” 我恍然大悟,难道画论的作用是在此的?记画论的目的不仅是要自己能够应用还能够去此去论议别人的画。 “可是这些画都还未能入阿茹姑娘的眼?”他说罢见我没说话就又补充了句。 “入没入我的眼这不好说,但至少他们都没能打动我。”我说了句大实话,那时我的确也是这样想的,“他们看上去差别似乎没有太大。” 我当时只顾着看画,没曾想去看看这位秦二公子听了的反应。 第70章 新式对画倍惹眼 看了一整,秦慕思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我猜想他就不是真心请我进来看画的,中间那客客套套的铺垫都是为了这最后一句:“看样子阿茹姑娘画技确实如表少爷所言是桔画苑数一数二了的,一般的画都入不了你的眼,那这样的话,阿茹姑娘,我见你与表少爷关系甚好,不如这样吧,我本也是不想得罪他的,也不想因一幅画毁了双方的关系,但是这规矩是我家老爷子和周苑主共同商定的。依我看,不如这样吧,您替表少爷把这幅画给修补了。” “我?” “来人啊,把画卷好,找人送到阿茹姑娘的院里。” 我还没应呢,画就已经呈到我面前了,他还把周末给放了进来:“阿茹姑娘,今日我就先卖你个面子。” “行吧,我自己拿就好!”我从一旁的小厮手里接过了卷轴,从卷轴判断这幅画应该是一般大小,不怎么大,也不怎么重。 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只能和周末回苑了,那守门的汉子还真是等到了我们回来,一面为我们开门一面道:“阿茹姑娘,本来是要换班的,但我想着你们还没回来,就没换,就怕你们再晚一会儿回来,他们不知道情况,不仅不给开门反倒是惊动了苑主的。” “多谢了!”我抱着画笑道。 “您啊跟我就甭客气了,哟,买画了啊?”他盯着我手里的卷轴悉心问道。 “啊!” “不是啊,就是有人托阿茹修补的画。” 我得赶紧把这个人拽走,免得他再胡说八道。 周末在我即将打开卷轴之前就溜走了,估计他也知道要是我在他面前打开,他绝绝对对是要挨一顿臭骂甚至是挨打的,这一幅画大半边都被红墨水泼染得棱廓全无了,简直可以称之为是面目全非了,这还能修补?感觉就是让周木白来也该是束手无策的吧! 夜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睡着了满脑子又都是那碍眼的墨迹,一早起来我就想着那墨迹发愣,愣了良久,还未太注意来人了,墨青那小丫头真是越熟越没礼了,第一次见面还能称呼我一声姐姐,现今一来就嗑了我一毛栗。 我瞟一眼,她又嬉皮笑脸求饶道:“好姐姐,这可不是我要的,关键是玉姑娘让的,说是你昨日很是没规矩。” “我不就出去逛了一圈,再说可也是请假了的。” “玉姑娘说了,今日补上昨日的内容,夜里不背完不能睡觉。” “饶了我吧!” “阿茹,玉姑娘也是为了你好的,她说了要是你第一次入门考核没过的话,她可是不会收留你的。你别怪她说话太直啊,总之你按照她的来就行了,绝对没错。” “唉!” “来,阿茹,快来快来,玉姑娘向来说到做到的。” “墨青,咱等会儿再背,我有一个问题要先请教你。”我把那幅被周末糟蹋了的画拿出来给墨青看了看。 “这谁弄的啊?要是被玉姑娘看到了,定时要挨骂的,白白糟蹋了一幅好画。”墨青看了着实惋惜道,“不过如果我没看错的画,这画应该是对画。” “对画···是什么?”这顿时就显得我见识浅薄了。 “让你不好好记画论,画论上都有的。不不不,不对啊,这对画是近些年来才在雨都盛行的,并且还是源自西城,还未曾入过画论。对画呢,说白了就是像鸳鸯一样要成双成对出现的,最早源自于西城一位街头画师,有这样一个小故事。” 一提起故事来,我就有了兴趣。 “话说在西城街头有这样一位年近半百的老先生,不说在东城了,就是在西城诸多街头画师中本也是不怎么出名的。有一日啊,鹤涧湖畔来了一位正值妙龄前来游湖的姑娘,正好就找到了他让为她画一幅湖畔佳人赏荷图,就以鹤涧湖为背景,她凭栏而立,画了一个多时辰,老先生勾勒出了一个大概轮廓,说是还需要一天的时间润色一下。其实啊也就是西城那些画师的营销策略,每到雨都赏游的旺季,为了多挣钱,白日人多时勾画轮廓,等到人影散去时再开始润色。据说那日那位老先生接了大概十单,也是分别在鹤涧湖的不同地方。 等到了约定的时间,那位姑娘前来取画,因那日行程匆忙,外加之前大致轮廓都已经了然于胸了,便就只摊开看了一小半。本也是完了,接下来的八单也很是顺利,不料正好到了这最后一单,出了差错,最后来取画的是一位年轻公子,摊开一看,背景鹤涧湖很好尚在,皆是那日已经确定过了的,就是画中手持折扇的公子突然间变成了一位妙龄少女,诸人包括那位老先生自己也很是吃惊着,细想之下才知道是拿错画了。不过好在那位公子是个讲理之人,并未多有计较,携着这幅错乱的画就离开了。” “然后呢?” “然后你猜呢?” “猜不到,你快说啊!” “然后姑娘也是在半道上才发现本想要的一佳人徒然成了一翩翩公子,起初也是愁苦,姑娘是爱画之人,好不容易去一趟雨都就是想要为自己留个念想,却不知闹了一场乌龙,思量再三还是将得来不易的画挂在了房间里。不曾想日日看着这幅画,看着画上这眉目清秀气质出众的公子,心里竟也有了别样奇妙的情愫。 一日,姑娘的闺中蜜友到他们家拜访,一个不经意看到了她挂在床头的话,本是要取笑她,不料一细看画中人,竟说她识得,也是某某家一位才貌出众的公子。姑娘本以为是好友玩笑,不曾当真。谁知过了几日,好友又带来了另一位姑娘。姑娘本不认识,谁知这位姑娘一开口就喊她嫂子,还说是她哥哥自阴差阳错在雨都得到了一幅画之后,一回家整日对着画中人茶饭不思,并且发誓说是今生非画中人不娶。 这事本都已被那位老先生忘到九霄云外了,多年后的一日,一对夫妇一齐前来向那位老先生道谢,先生说为何,他们先是展开了两幅画,两幅画横放在一块,恰好成了一整段鹤涧湖一岸,男右侧目,女左翘首,两个人活像是在深情对视。而后在鹤涧湖畔一一道来了他们的故事,那日本就人多,一传十,十传百,这段佳话就被传开了,而后这段不经意的巧妙情缘就演变成了一种新式画——对画,又称鸳鸯画。” 第71章 周末揽了个烂摊子 我听得怔目出了神,那在画烨湖畔逢遇神仙哥哥的场景,还有那幅画隐隐在目。周木白果然还是周木白,不枉这么多年雨都人都还对他念念不忘着。若是他尚在雨都,是否这对画的创始人要更了名的呢! 周木白的对画,一幅从湖中人的角度去看岸上人,一幅又从岸上人的角度去看湖中人,画烨湖彼岸亭、画烨湖此岸舟。 “阿茹,想什么呢?我都讲完了。”墨青的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想,很好玩的。”我含笑道。 “这一段良缘,本来我们都以为是西城那群画师编造出来的,不曾想后来那对夫妇居然移居到了雨都,还奉养了那位老画师颐养天年,虽然前不久那位老画师便就去世了。那对夫妇也是为了完成这位老画师的临终遗愿,誓要将这一门画发扬,多次来登门找过周苑主,又是联络雨都各处的画馆又是联络画商的,可是愿意折腾。后来啊,终于是说动了雨都最大的一家画馆青藤馆。” “青藤馆!”原来还有这层缘故,怪不得呢! “这青藤馆的秦二公子便就出面中和了一下,给双方定下了这样一个约定,由得这对夫妇在青藤馆展示他们的对画,请多方画评家及各界人士前来观摩,通过投票的方式来决定最后的结果。” “然后呢?” “然后虽然投票结果是败了,不过这对画竟是悄无声息地自己在民间盛行起来了,这不,一年前,桔画苑才迫于压力承认了这对画。这事近些年来可也是一直被津津乐道着的呢,现今还有几位先生领着几些画师在摸索着要对这对画推陈出新而后再推出的呢!” “这幅画确实是出自青藤馆的,不会就是那幅···”我看向墨青唏嘘着问道,若真是的话那周末简直就是太罪恶了。 “这幅应该不是,不过···阿茹,你居然去青藤馆了?”她回过神来猛然问我,我也是不得不老实交代了。 “我说呢,又是那个周末,一天到晚就不干正事,净惹些麻烦,他这个人啊!” “那这画怎么办啊?” “把画扔给他去,他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去。”墨青决绝道。 “这画真没救了吗?” “就是找到了这幅对应下来的另一幅也是很难修复了的,更别说现在没有了,你看这墨迹···” “那可以重画的吗?” “啊?这···对画的话,苑里会的画师也不多,反正我都没看玉姑娘画过,我了解得也不多。”墨青表示她也无能为力,让我好自为之,实在不行的话就让周末自己给人家送回去,反正他脸皮比城墙还厚。 我曾把“周木白的对画”临摹过好多好多遍的,该是不下百遍的,我也曾问过他的: “周木白,你这画是怎么画出来的啊?我没见过你来我待的亭子这边的啊!” “确实不曾,我只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先画下从我的角度看下的风景,而后再想象着自己就是画中人,从画中人的角度来看反看自己。原本这样想来,只是因为一个人画画好不孤单,也想要有那么一个能把你当作是风景来欣赏的人。其实这其中一幅是画,另一幅该称之为画中画的。”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原也是把桥上的你看成是了风景。” “嗯,画画是一场手、眼、心、脑交融配合的过程的,眼是感官输入,脑是感官处理多角度转换,手是笔触输出。” “那心呢?” “心我觉得原本该是用来感觉你手所画的是否是符合了你的心意了的。” “那你觉得什么是最重要的啊!” “手。” “嗯?为什么不是心?” “当你到了一定的境界,只要有手就可以画画了。” “不用脑子和眼睛都行?” “嗯。” “嗯?反正我肯定不行。” 等我再次回过神来,周末突然横冲直撞进来了,他一来就首先被墨青大骂了一通。 “周末,你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去,别扯上阿茹,你自己看看这画都成什么模样了,快自己给人家赔礼送回去。” “不是啊,阿茹,是这样的,我刚就是想来问问你,你要是没办法的话,我就舔着脸给送回去。不曾想啊,那个秦慕思简直太狠了,他居然派人来问你的进展了,都到苑中了,不少人都上去问是啥事的呢!”周末嘘声嘘气地说道。 “你啊!”墨青指着他,已是很无语了。 “辛姑娘。”墨青刚想多骂周末几句,秦家的人就到了,这一声高调的称谓很明显,不再是周末的事了,有点儿像是冲着我来的。 墨青和周末陪我一同出门迎客,来了三个小厮,两个站在后面端着东西,为首的站在最前面说话,那语气倒也是客客气气的,见人也显恭敬,就是跟他们公子如出一辙笑里藏刀,话里藏暗箭:“辛姑娘,我们公子说是他打听了一下,才知那日多有得罪,特地差我来向姑娘先赔个礼。” “知道得罪了就···”那套上等的画具瞬间从周末的眼前转移到了我的面前。 我并没有伸手,那两个小厮便就一直端着:“公子说了他送出去的礼绝对不会再收回,还请辛姑娘务必收下。” “辛姑娘,二公子让转告,这些颜料和画笔可都是之前画这幅对画的画师用过的,那位画师本还是二公子幼时的先生,也是因此格外看中了这幅画,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说到这儿他看了眼周末,随后不紧不慢继续道,“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也都是真心不想先生的画在他的手上蒙了尘。之前二公子也找了几位画师希望能够复原,但都无果。他也打听了一下,都说是辛姑娘您见多识广,画技高超,想必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从哪儿打听来的啊?我当时就想了啊! “公子说这可不是他的有意刁难,只是辛姑娘那日兴致勃勃便就应下了,他说他恭候辛姑娘的好消息,今日一来把话说白了,二来也是要我来问问辛姑娘,需要小人何时来取画啊?” “院门口不少人看着呢!”周末凑过来道。 墨青替我黑着脸一眼瞪过去,他顿时闭了嘴。 第72章 吴道林 “哦,瞧我这记性,我居然把最重要的给忘了。我们二公子说了这事确实是他劳烦辛姑娘略微,不管事成与否,他都要在青藤馆的明月楼请辛姑娘吃个饭,还望辛姑娘可以赏面如约而至。”话都被他说完了,我应不应好像都是得应下了。 在诸人的嘁弄声中我只得说了个“好”字,一时间我都不知道除此之外我还能再说些什么了,说一个月是不是太长了? 做到和做不到,时而并不是时间的问题的。况且短时间做不到或许还可以推诿至是时间的问题,充足时间下可就没得推诿了。 事后,周末端详了我半天小声道:“阿茹,你难道真的有办法了?怎么回答得如此云淡风轻的啊?” 连墨青也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表示同样的疑惑。 “人家都那样说了,我还能说不吗?横竖好像都是要被看笑话的,不如放手一搏。” “放手一搏也不能是无从下手的啊!” “墨青你说过对画源自于西城鹤涧湖,西城的街头画师应该会是有所研究的吧!”我道。 “阿茹你想去请教他们?”墨青有些诧异,“这不好吧,万一被苑主知道了···自那年柏舟也就是木白少爷去西城事件以后,桔画苑和西城那边的关系简直是达到了最冷点,近些年也依旧是势若水火。现已经是明文规定了,桔画苑的画师不能与那些街头画师来往。”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啊!我们偷偷去不被人知道不就行了吗?”周末小声道。 “墨青,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的,主要是你得配合我们,玉姑娘那儿···”我含笑讨好道。 “要我骗玉姑娘?那不行。” “我每天下午出去,就赶在玉姑娘回来之前回来,并且啊,我保证每天晚上熬夜背画论,” “嗯?···”她还在思考中。 “前天晚上背完后一天的内容···” “嗯,这样···” “我每天上午给你背完那一天的画论我再出门。”我咬牙道。 “按理说,只要你背过了,我的任务就算是挽成了。”墨青一边思索一边道。 “那就这样定了,表少爷,你带路。” “好嘞。” “快别打扰我,让我背画论去。” 我实在是个很实诚的人,背画论背到了午夜,早上起来就忘得差不多了,这个记性啊! 介于今日是有目的的,顾之巷也是逛过了的,穿过吴道林便是目的地西城鹤涧湖。 出了雨都东城城门径直往前走再左拐便就是吴道林,一条可够两辆马车并肩穿行而过的大道,两侧整齐地排布着高大挺拔的杨树,此刻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阳光想要映入这条大道中,着实是不容易的,大概也只有在风儿掠过吹散开了树叶的间隙时才能挤进来,在一片影子里方可寻到那亮堂堂的几个小小光点,恍恍惚惚的,稍不注意就又要再次被掩映到了阴影中。一片片心形树**立在枝头被阳光映得“不灵不灵”地闪着光亮,又被风儿一吹,还一齐涟漪泛开似地抖擞,又会闪又能发亮,是星星,还是映入水中央的泛泛月华。 张目远眺,一眼望不到尽头,只觉前路渺渺,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好似除了这些树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为什么不骑马啊?”虽然我觉得走在这条林荫大道上很有意境,但还是不由得问了句,确实是我们走了有一会儿了。 “不远,看见前面那个分岔路口了吗?往左拐就是西城了,从那儿一直再往前走一会儿就可以看到鹤涧湖了。” “那右边那个岔路口呢?” “右边啊,那是通往兮息堂的,兮息堂你知道的吧?阿茹,我跟你说啊,我呢对于画这玩意啊是真的没兴趣,我觉得男人其实是该行侠仗义走四方的,本来兮息堂应该是个好去处的。”他还略带渴慕的往那个方向瞅着,“阿茹,我跟你说啊,其实周木白啊小时候也跟我一样是个不会画画的孩子,你要知道在桔画苑那不会画画可就是废物一枚的。其实按理来说,小白虽然画画不怎么样,好歹可是个有名有实的小少爷的,再怎么样身份还是在的。” “那周木白小时候为什么不受待见啊?” “小白他啊,他确实,他小时候比我现在还不招人待见呢!”周末说着笑出了声,“我小时候调皮捣蛋是调皮,但可是没有他这么让人讨厌的,小白当时就到我腰这儿吧,这么高,整天拿着他画的那鬼都认不得的画四处让人看,人家说他不好一句他能用他的歪理回上十来句,人家装傻说是好吧,他又说人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敷衍,对画敷衍就是对画不忠诚,不忠诚就不配当一个画师,反正他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不分场合的,好几次都当着众人的面让苑里的先生级画师下不来台。反正他啊,小时候是把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都得罪干净了,那性子,我可是喜欢得紧。” 周末越说越是兴致勃勃:“阿茹,你既见过他,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了啊?” “现在啊!”我抿嘴笑了笑,“就我画的那个样子,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感觉这世上再没有比他还温柔的人了。” “嗯?反正柏舟出现之前,小白一直是那样,不仅是大人们怕了他,同龄孩子也都不怎么爱搭理他,就我可是他一直的铁哥们。” “玉姑娘呢?” “玉姑娘一向看画不看人的。刚说哪儿了?我继续说啊,我和小白小时候还准备过一齐隐姓埋名去兮息堂拜师学艺呢,就是还没开始实现,他就突然间开窍了,一下子从人间升到了天堂,成了人们口中的天才神童画界小泰斗······” 说着说着就到了西城,传说中的街头画师,我终于见到了。 周末问我:“阿茹,你真觉得那些街头画师有办法?” “不清楚,我也没有把握,就去碰碰运气了,说不定呢!” “碰运气?小白小时候没事就爱往西城跑,每次也说是去碰运气,结果运气好得没卖出去过一幅画,不对,好像卖出去过一幅,后来把客人气着了,就再没了生意。” 第73章 鹤涧湖 西城主要就是围绕着这湖的一个方形,湖的一岸就能让人缓步走上个半天,所以有心人沿湖岸每隔上十步便就设有一座小亭子。西城的建筑布局,以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湖岸五步开外便是四条主街道,街道外侧便是各种店铺,西城的店铺不似东城那么密集,是分散开来的,街道店铺外围便是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零零星星的,不似东城呈现收拢状棋盘形。 湖岸边放眼望去皆是密密麻麻的支着画架的画师,女画师鲜少,基本都是男的。也走了好一会儿的路,本欲一来就先找个亭子歇息一会儿,不想每个亭子里都围满了人,今日的阳光有点儿太暖和,多沐浴一会儿可能就得香汗淋漓了,幸好吴道林两边皆是绿荫,此刻我们才不至于精疲力竭。 鹤涧湖这一岸走过去,每个亭子里都是满当当的黑白脑袋,一张张颇有些奇形怪异的脸庞聚拢着,老少在一起也好不和谐。 “怎么街头画师都是男的吗?”我小声问着周末。 “一般的良家女子岂可多在外抛头露面的啊?反正规矩是这样的,画技差不多的女画师还是比同等条件下的男画师容易进桔画苑的,画师一职本也是女子所专,男画师本就要比女画师少不少的。” “我怎么没在桔画苑见过男画师啊?” “你才来不久,才见过几个画师的啊?画苑里的男画师各种等级都有的,就是普遍没有女画师多,并且,这一代拔尖的男画师不多,出众得也不多,不然她们怎么现在还惦念着小白的呢!凡事物以稀为贵,但凡是有那么个值得一提的男画师,那肯定是都能把你现在的风头抢去的。” “为何女子就不能抛头露面了啊?” “也不能说是不能在外抛头露面,这样说吧,雨都人也是由于画的缘故的吧,基本都是偏向于更尊重女子的,若是有某位身家清白的女子到了要在街头卖画的地步,一定是会有人要前去询问关心的,更有甚者便会谴责她的家人,反正这站在湖边吹风晒太阳的事是不该娇贵的女子来做的,在雨都人眼里。” “这样啊?!” “阿茹,这些街头画师,你也别太高看他们了,他们呢归总起来有两类人,一种是画技实在是差到了一种境界,只能在此忽悠一些外地来的不很懂画的外地游客,一种就是对桔画苑有诸多不满,不屑于桔画苑的规规矩矩以及对男画师稍稍的那些歧视。” “小姑娘,要画吗?”亭子里的人自见我们走过来,目光就停驻在了我们身上,现在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我该是已经成了他们目标中的客户猎物。 “别提桔画苑啊!”周末轻声道,说罢别过脸去了,好像是怕被谁认出来一样。 我朝向他们走了几步,点了点头。 “现画吗?” “现画是?” “现画就是现场画完现场验收,画得不好你可当场提出我们改。”有人利索地回道,看我的目光较多,一时间分不清是谁说的。 “好。” “那是要风景还是人物还是人物加风景的?”这次可看清了,同我说话的是一个老者,一句句脱口而出,轻车熟路,仿若连我下一句想要说些什么都知道了。 “人物加风景。”我想了一下道。 “好,那姑娘想个好姿势,保持一会儿,马上就动笔了。” “好。” “小启,你去。”他们此刻并没有争抢,一致性地推出了一个白净少年,看着年纪并不很大,约莫十二三岁。 “姐姐,你摆好了,先不要动,我可能有点儿慢。” 我也不清楚他要画多长时间,总之找一个好摆一点儿的姿势终归是不错的,我就很随意地靠着桥栏。一有画师动起笔来,周围必有好几嘴上要说道之人。 他们说我也说:“你们什么画都能画出来吗?” “姑娘不骗你,我么这些人中能人异士多了去了,甭管你提的要求有多刁钻,总能有人给你画出来的。” “真的?” 街头热热闹闹的,但凡客人说上几句,七嘴八舌地总能有人能应上对头的。 “画不好,绝对不收你钱。” “那我要这样的画,”我环顾四周,转身正对着鹤涧湖,湖中荷花曼舞的时节已然过去了,一眼尚可望至对岸,我便应景道,“我还要一幅对岸的人在看我的画。” “这个小姑娘要求好玩啊!” “那还得去对岸来一幅,来来回回,挺麻烦的。” “对,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得加钱。” 我微微笑了笑:“对岸就不必了吧!” “嗯?不去对岸怎么画啊?” “你个呆子会错意了,人小姑娘是要对画的吧!” “对画啊!”即刻便有人反应了过来。 “哦哦,对画啊,那就意思是咱都不用再去那头了!” 他们中你一言我一语,确实有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也确实是有滥竽充数的。 “对画,那不太简单了,姑娘,待会儿小启给你画完了,我给你画另一幅。”有人兴致勃勃道。 “嗯?简单?非眼可见之景,也是简单?” “人家这位姑娘一看就是懂画之人,你就别掺和了!” “嘿我怎么就是……” “就你那两把刷子,就会画个死板的对称画法,人姑娘是从不同的角度,双向的。” “你行你来啊!” “我不行,不过文青应该可以,他可是我们这一代对对画最有研究的,人对称的,斜视的,拼接的,背离的,双视角的好些都有。” “那请问,文青画师是哪一位?”我试探性地问着他们。 “他啊,不在这儿,在对岸,看来姑娘还是得亲自跑一趟了。” “无妨!” “诶?姐姐,那你这画?” “明日此时,我再来取。”我丢下这句话便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对岸。 听得身后有人隐约道:“姑娘,那文青画师性子有些古怪,你可当心点儿。” “阿茹,你去哪儿啊?”周末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一路也跟着我小跑过去了。 “诶?这不桔画苑那臭小子的吗?” “诶?那姑娘和他认识的啊?莫不是桔画苑派来的细作?” “小启,别画了,去,干个正事。” 第74章 街头画师也不简单 今日的阳光着实是格外给力的啊,待到我跑到对岸,已是大汗淋漓,正后悔着方才没有问清楚这文青画师的具体样貌或是位置什么的,周末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了上来,这身体素质连我都还不如,居然还想进兮息堂,怪不得仍在计划中呢! “周末,你知道这儿有位叫文青的画师的吗?” 他还没喘过气来,断断续续地说着:“你干嘛要从这头绕这么大一圈,明明可以从另一边走过去的。” 我回过神来看了看,确实啊这湖是个方形的,我方才从靠近一角的地方跨越了两个角才到对岸,若是反向而行,绕过一个角就好了。 “你说这么大的湖,为什么不在上面多修建几座桥的啊?”我不禁问道。 “这么宽的湖,要建个桥那可是相当不易的,再说了就是有工匠有这个本事,肯定也是要耗费巨资的,这个钱谁掏呢?那些街头画师吗?他们卖出去一幅画最多五两银子,凑起来到何年何月去了啊!” “那秦家不是很有钱的吗?就没有富豪可以···” “富甲人家大多居住在东城,哪有闲情管这里的闲事的啊?再说了,什么叫为富不仁的啊,阿茹,你真是涉世未深,不知人心。” “说得好像你很懂人情世故一样,那怎么还那般惹人讨厌。”我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我说,快帮我找找那位文青画师,帮忙沿路问一下。” “行吧。” 我和周末沿岸一路问到了头儿,终于在湖的一角绿荫处打听到了文青画师,他正躲在树荫下乘凉或是打盹的吧! 有旁人告诉我说:“姑娘,文青画师在参画呢,你要是真心求得他的画,还是静候片刻吧。” “哦。”我和周末站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他的呼噜声都起来了。 “八成骗人的,这些个街头画师骗人的把戏可多了的,说不定都串通好了的。”周末终于忍不住了,后背被晒得发烫,后脑门子都是热的。 “试试嘛,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的吗?”我反问道,他不说话了。 “那找个阴凉处等会儿,干嘛杵在这儿啊?”周末说着就要往一边儿跑。 “求人得心诚,你看,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一直在动,不同位置处的太阳光照来的角度也是不同的。现在这个角度,树是树荫,一会儿太阳再往西边升些许,照射过来这树荫就全然在后了,而我们站的位置处正好可以起了树荫的作用。”我声音不高不低,不大不小。 “说到底不就给人家挡太阳的嘛!你自己挡去。”周末不乐意道。 我再懒得跟他说,反正又不是说给他听的。 “谁啊,这么吵。”我影下的人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后背就要着火了,感觉。 “请问是文青画师吗?” “嗯。”他似有似无地哼了声。 “小女子阿茹,想要向先生请教一些有关对画的事。” “说。”他打着哈欠道。 “敢问先生现有一幅对画,失了一半可能修复?” “是一对中的一半?”他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一对中的一半,外加所余一半中的一半。”我轻声道。 他定睛坐起身来,这才开始正式看我,看得仍是漫不经心:“可是见过那一半的样貌。” “不曾。” 他哼笑了一声,淡淡道:“那如何可以修补!” “他们说先生你通晓各种对画的形式样式!” “那是,现存的对画无非也都是那些个样式,对称的最为常见,也是最简单的,一对画说白了也就是一幅画,一幅成了另一幅也就定了。其他几种无非也就是在这基础之上的改版,毫无新意,亦是把一幅画变成了两幅。倒是这转换角度的多视角还值得一提,一幅是画,一幅是画中画,而不是把画拘泥在了某种形式之中。”他说得漫不经心,却是句句在理的。 “先生说得是,可否也听听阿茹的会意。” “你说。” “就把这对画比作成是先生乘凉,一般的对画要么是定格了时间,从树荫前后画来,先生也就只能打盹沉沦一刻钟;要么是定格了空间,太阳在东,先生乘凉,太阳在西,先生晒太阳。而先生想要的,该是太阳在东,可以乘凉,太阳在西,阿茹为先生挡了太阳,亦是可以乘凉。” “哈哈哈哈哈!”文青画师不禁笑出了声,“有意思。” “什么跟什么啊?”周末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 文青画师扫了周末一眼,继而又继续看着我:“我不管那些,小姑娘,你有何事?” “我想请先生修补一幅对画。” “明天带画来吧!” “那对画中只有一幅,剩下的一幅还损了一半,你确定你可以修好?”周末的口气颇带质疑。 “我说过了,对画就那么几种,都是拘泥于了某种形式,现今除我之外,我还未在雨都见过有其他人画出这画中画的对画呢!” “阿茹多谢文先生!”我微笑道,没想到第一天去鹤涧湖就有了不小的收获。 夜里也是激动万分,画论愣是被抛到了一边,一时间特别想要把“周木白的对画”画出来,我临摹过的,好多好多遍,如今再来下笔依然也是得心应手着的,尽管还是花了一夜的功夫。 好东西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被熟络在手中,装进心里,时而特别惋惜于自己用来的得心应手,为何那就不是自己的东西的呢? 第二日,我一大早就携着要修补的那幅画和我连夜赶出来的对画一个人去了鹤涧湖,路线并不复杂,走过两遍便也就记下了。 我先把要修补的那幅画递给文青画师看了看,他还细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幅画是从何处而来的?” “青藤馆。”我如实回答。 “不是出自雨都人之手?” “这我不清楚。” 他突然又反问了我一句:“你确定这是对画吗?” “是,是啊!”这一下子把我问愣住了,“这幅画的主人都道这是对画的啊。” “这若是对画的话,那另一幅何在?” 我瞬间懵圈了。 “小姑娘,你走吧,这幅画我修补不了。” “···”明明昨日还说只要是对画就没有他不解形式的,怎么一个朝夕这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的啊? 一时间连带着我都真还怀疑,这是对画?难道这不是对画?那到底什么是对画的啊?我糊涂了。 第75章 画论责难临摹不堪 所谓万事还是都得靠自己,隔了几日,周末这个马后炮来安慰我说:“阿茹,你想啊,这秦慕思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要真想修补这幅画,不说是雨都了就是整个天下只要有人可以修补得好,他绝对都是有办法请来的。” “也是啊,要是真那么简单,还能是叫难为的吗?”我才反应过来,“那怎么办啊?” “这幅画没那么金贵的,本来也没多大的事的,你就先放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给你挡着。” “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面子值几个钱的啊!我跟你说啊,你知道我能好好活到现在的秘诀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不要面子,你知道不,小白小时候可是个好哭鬼的,就因为他爱面子还自尊心特别强,小小年纪居然就想要寻死的呢!” “寻死?” “是啊,有次夜里他和姑姑吵架,吵得特别凶,他一气之下居然想要投湖,就在鹤涧湖边,当时大晚上的,他在前面跑得飞快,我紧跟快赶地就是没跟上。就在我离湖十米远处时,听见扑通一声,当时可把我吓坏了。”周末说完还咽了口口水,仿若事情还就发生在眼前,惹得我的心都是一颤,“不过幸好被恰巧路过的于展游也就是兮息堂堂主救下了。” “于展游?兮息堂堂主?”我姑且不做什么评判。 “是啊,说来也真是就太巧了,刚好就被于堂主碰到了,不然真是后果堪忧,我被吓得惊魂未定,只在一旁愣神地看着,于堂主不紧不慢地同小白说了好多话,小白的情绪才稍稍恢复了。阿茹我同你说啊,就是这位于堂主,我虽然见得不多,但他那温恭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本以为这整个天下江湖上的一代堂主武功高强、杀伐决断,该是一个,一个霸气侧漏的男人,不曾想居然会有那般温柔的一面。”周末啧啧称赞,“后来你见没?就是湖边的护栏就是他提议让修建起来的”。 “有机会还真想去见见!”我只笑笑附和他道。 “你真想见啊?” “嗯。” 周末这个听风就是雨的,他又开始吹嘘了:“行,包在我身上。” 我本也就没太当真的:“你说那个文青画师怎么突然就变换了态度的啊?明明昨日都说好了的,他还那么信誓旦旦的。” “那些个街头画师就是那样的,他又没收你的定金什么的,人家心情好了想画就画了,心情不好了不想画就不画了的,常事。” “阿茹阿茹,你画论背得如何了?”墨青一进我的院门就急迫地喊道。 “也就还那样,没心情去背了。”我说道,“来,不急,喝口···” 我话还未说完,玉姑娘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脸严肃,不苟言笑。你说她这样一个有着沉鱼落雁容姿的美人要是笑一下该是有多美的啊,干嘛非得冷着一张脸,一点儿热乎气都不给人。 “玉姑娘都知道了,我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墨青小声在我耳畔道,顺带补充了句,“不过阿茹,若是你的画论背得还行的话,说不定是可以将功补过的。” “可是我这几天没怎么背的啊!” “画···” “玉姑娘,玉先生,我错了,实话跟你说吧,我这几天啥都没记。”我倒是不怕,不行还真能让我也跳湖去,“我觉得啊,画论这玩意,死记硬背根本就没有用,这玩意不理解下来,背了也真是白搭的,你要是真有心想要助我入桔画苑,不如教我点儿实在的。” “我要教的都在画论里,你不记,我如何教你也是开不了窍的,甚至是我说的是什么你都不会知道。”据说玉姑娘是一个将画论发挥到了极致的画师。 “玉姑娘,我觉得吧,我不适合这种纸上谈兵的学法,我适合临摹,你看这个。”我把“周木白的对画”递给她看了看,“我承认我呢,天赋不高,基础也不咋扎实,但是孰能生巧,我可以···” “画论教你的是方法,你可以临摹一幅画临摹上千百遍,而后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但那永远也都是一幅,临摹一幅是一幅。知道什么是赝品与正品的差别吗?赝品终究是没有灵魂的,即使你做的赝品再如何逼真到能在旁人眼中以假乱真,那也只是赝品,没有多大价值。你是可以以假乱真每一件正品,但你却永远也创造不出一件属于自己的正品。”玉姑娘训人从来不留分寸,你若是不读画论,可能都不知道她训你训的是何意思。 “我可以归结出···” “画论就是归结出的方法。”玉姑娘义正言辞道,感觉是已经面露愠色了。 “但我觉得那不太适合我,好像···”墨青一直在给我使着眼色,弄得我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我言尽于此,能帮的我也都帮了,也算是不负周木白,墨青,我们走,以后你也不必再来了。”玉姑娘就是这样被我气走的。 “玉姑娘,阿茹只是···” “你要觉得她说得对的话,不妨也陪同她一齐,我玉浣衣从来不缺一个画辑。”玉姑娘说话真的是太绝情了,此话一出,墨青即刻就不说话了。 从此往后的好多天里,我都没再见墨青一眼,倒是周末给我提醒说是:“阿茹,玉姑娘她从小就是天之骄女,苑主最得意的徒弟,正是三千宠爱集一身。反正这苑中的人对她是从小尊重到大的,况且她现在又是最年轻的先生,或是说她是雨都这一代最优秀的画师都不为过的。你这还没入门呢,就三言两语把她给得罪了,太不理智了。” “我就是就事论事啊,明明就是,你看我背了也快一个月的画论了,完全是没有一点儿成效的好吧?还不如让我去临摹几幅好画。” “你这论的事算是论到了虎口上,玉姑娘自己也都说了,她是全程靠着画论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你一出口就说画论是个没用的玩意,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嗯?好像比喻得不太对,反正也就那意思了。” “那现在已经这样了,我能怎么办啊?” “当然是拼实力过考核,入画苑了,阿茹,我相信你,你可以的。”周末拍着我的肩膀,任重而道远地说着。 “画论谁发明出来的啊?” “据说是每一任苑主,一代代也都有增添删改的,据说每一代画论都是经典,并且啊桔画苑的画论好像说是明面上是不外传的,有些人想看还看不到的呢!” “明面上?” “就暗地里的交易市场上也有盗版,画这玩意都有盗版的,更别说是书了。” 第76章 西城灯会处处是画 我来桔画苑已经将近两个月了,这是我第二次见周苑主,我都怀疑她要对我没印象了,我要不要再向她做个自我介绍。 你猜她来同我说什么了? “这儿住得可还好?”她大眼一扫这个她早已烂熟于心了的院落,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我的身上,不温不火一句。 “还好!” “这是青璎级别画师居住的院落。” “那阿茹住着是否是不太合规矩了?”我顺着她的意思轻声道,先客气一下。 “对。”她定睛看着我,直言不讳着,“是看在周木白的面子上的,现在诸人待你好与不好多少都是顾着他的面子的,包括我、浣衣、周末。现在甭管别人怎么说,你自己心里都要清楚,此刻的桔画苑收留你全是因你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也可以是我们周家的远房亲戚。等七日后的入门考核一过,你的成绩若是不佳,除非是你想要当另一个周末,不然没人再会把你当回事。桔画苑,一切依从画技,我对周木白亦是如此的。” “阿茹明白。” 猛然间才清醒过来,现在墨青不来指导我了,我连入门考核主要考些什么都不知道,别人吧,我又是半生不熟的,加上前些日子一直忙着研究那幅要修补的对画,虽说也没什么进展。真是烦闷,该先做哪一样的呢?哪一样都没个正经样子。 我正尝试着企图用对画的形式把这幅残缺了的画修补起来,先尽可能多地把原画中有的东西给临摹出来作为备用,而后再尝试用白颜料把这墨迹染成同白纸一般的颜色,接着再开始在备用的临摹品上进行形式复原,我卡在这儿了,太难了,我的道行还是太浅了。 周末说是陪我出去散散心,他说他可以跟我说一些入门考核的规矩,别轻信他啊,尽管他也在桔画苑住了近二十年了,但是啊那些个什么规矩,他也是狗屁不通的,从这一点就能很明显看出来,他只是身在桔画苑而已。 “周苑主貌似有一点儿不近人情。”我说。 周末即刻迫不及待地说了:“何止是有一点儿,简直是六亲不认了。我十岁的时候,她非逼着我去参加那入门考核,结果是我的成绩太惨不忍睹了,她居然要把我撵出去,我爹妈可都是死了的,她一个亲姑姑居然如此对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那然后呢?你是怎么?” “最后我死皮赖脸地跪在桔画苑门口哭了三天三夜,才有人看不过去了,为我求了情,我才留下来了。” “不会吧?” 其实是这样的,后来周木白告诉我的:周末他那时候整日里不学无术,还老是仗着自己是个男孩欺负苑里的小女孩,那小小年纪能在桔画苑学画的至少也是个富家千金的,人父母找上门来要个说法,可是把苑主气得不轻。后来苑主就想了个办法,让他去参加入门考核,骗他说是不过的话就不让他待在桔画苑了,目的就是戳戳他的锐气,让他别那么嚣张。 “反正阿茹,你可是一定要过的啊,当然我觉得你过应该不是大问题的。” “那入门考核主要考些什么啊?” “简单,首先就是画论,介于是入门画论内容不会考得太多,你这都已经背了两个月了,绝对没问题。其次便就是在一个堂内,规定时间内画出一样你最拿手的画,不限种类样式,我看了眼你那日画的荷花,看着挺不错的,况且连玉姑娘都没多指点什么的,你呢就画那个,准保可以过。最后便是由考核的先生出题,也是在规定时间内作画,时间一到就收画,而后交由各先生评排个名次。综合起来的前十名便就可以入门了。我感觉你一定是不在话下的。” “怎么个综合法?” “据说是画论、自作、限作分别占上三成、五成、两成,别想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好好放松一下。你不一直想去鹤涧湖的吗?咱错过了四五月赏荷的旺季,这下可又有了哦,近来两月内鹤涧湖又要热闹起来了。” “什么热闹。” “灯会,阿茹,这西城人不富裕,但可也是不乏乐趣的,很会玩的。二月风画,三四月花画,五六月荷舟画,九十月灯会,腊月正月年尾新春画。” “这花画、荷舟画、灯会、年画都还好理解,这风画是什么啊?” “风画可不是画风,就是凭借风来作画。” “借风作画。” “想想啊春天有风可以干什么?当然是放风筝了,二月中旬会有一场为期三天的风筝大会,事先孩子们就会找街头画师在他们的纸鸢上画上各种图案,到时候可不是比谁的风筝飞得最高,而要比谁的风筝飞得最好看。孩子们呢也分为两拨,一拨负责放风筝,一拨负责剪风筝线,专门剪丑的风筝。” “啊?那孩子们不都剪着玩去了。” “咱雨都的孩子从小都是在什么样的审美下长大的啊?从小就被画艺感染着的,跟别处的小孩能一样吗?” 果然,今日一到就是眼前一亮,桥栏上挂着好多花灯,连着灯壁上的画都是很精致的。周末说了,这桥栏上的每一盏花灯都是有来头的。雨都所有的街头画师都要画上一幅自己认为绝佳的画作,而后所有的画作会被收集起来糊在灯罩外面。这灯会灯会,自然是要看灯了的。到了晚上,还会有人在喜欢的灯下粘上一小条红色的流苏条。灯会过后,会有统计,谁的流苏条最多谁就能得到三两银子和一个“灯王”的称号。 雨都类似于这些的小活动很多,我说那周末你怎么还不常来,他说是每年都是那样,他都已经是屡见不鲜了。 远远望去皆是人头攒动,不仅是行人,卖什么小玩意的都冒出来了,人流量带动着商贩小厮也都躲了起来,并且啊,湖的四岸皆是此盛状。 “西城这么多人的吗?”我不禁感叹了句。 “当然不是了,这些都是雨都附近的几座城池赶来的人,灯会最大的亮点可是在晚上的。”周末笑道。 果然是等到了晚上,站在桥栏的一侧看去,湖栏上的彩灯熠熠生辉,倒影在湖中,更是映得湖面波光粼粼。临近傍晚时分就已经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地在湖面上放出了莲花灯,此刻连湖中央也是灯火摇曳着的,不一会儿的功夫,湖面已经全然被烛火摇曳的莲花灯覆盖住了,这里活像是一座被璀璨星光圈揽了的世界。 “灯会的神奇之处就在于这鹤涧湖,据说诚心许愿,放出一盏莲花灯,湖中的神灵便会满足你的愿望,尤其是针对第一次许愿的人,十有八九会灵。”周末给我买了一盏莲花灯让我许愿。 “谢谢!”我含笑拿在手里,闭眼许了一愿,虽然我也是没抱多大会灵验的期望。 “阿茹。”刚许完愿,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就出现在了我的耳畔,我转身看去··· 第77章 灯会邂逅贵人再现 她手里也正捧着一盏莲花灯。 “好巧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了。”灯光衬得她的眸子也是亮盈盈的,她盈盈一笑道。 “岳言思!”记不太清她的名字,却是记住了那句诗“静言思之”。 “还记得我呢,我以为你都忘了。说好了我叫你阿茹,你叫我阿言的。”她笑道。 “嗯好,阿言,这位是?”我一开始就瞧见了她身后站着的那个白净少年,亦是因为眼熟。 “这是我弟弟,岳启思,你叫他小启就好了。” “小启!”我说呢,怎么这么眼熟,也耳熟。 “姐姐,是你,你的画还没给钱呢!”小启一开口就道,哎呀,真是尴尬了。 “啊···那个···” “你这个小孩怎么说话的,我们又没真要你的画,给什么钱的啊!”周末即刻道,也不看人家家长还在的吗? “周末。”这不是我叫的,是人小孩家长叫的,“桔画苑的表少爷也来凑热闹的啊,不会是想看完回去好讲给苑主听的吧?” “我···”一提周苑主,周末顿时怂了,换了一仿若方才的话不是他说的语气,“岳姑娘认识我?” “周末表少爷的大名就和玉姑娘一样,谁不知啊!”这揶揄的味道着实刺激。 “阿茹,这——你们认识?” “嗯。”我点点头,又把那事的前因后果说了遍,阿言点头道,“原来你是为了找人询问对画的事的啊,早知道你直接来找我就好了啊!” “你也会画对画?”周末问道。 岳言思白了他一眼:“我家就在这儿,这一带我都熟。再者了,我弟弟可是他们的内部人员了。” “阿茹姐姐,不知道你后来有没有找到文青画师啊?”小启略带试探地问我。 “本来找到了,也说好了他帮我看画,可是第二天我再去,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干了。” “那个,是这样的,你走之后,我的师父们让我抄近路去干了件事。” “什么?” “他们让我去告诉文青画师,有桔画苑的人乔装来向他学习对画,要他留了心眼。” “啊?怪不得呢!”周末比我还惊讶。 “本来那天下午我正要去的,然后在路上碰到了大哥,被逮了回去。我是第二天一早才去跟文青画师说的。” 真是个实诚孩子,你要是再晚一天,我的事估计就成了的啊! “岳姑娘,你的花灯该趁热放了吧!” “你管我呢!对了,阿茹,我方才见你也放了一盏,许的什么愿啊?” “我,随便许的。“我伸手轻轻推着她向前,“快快快,趁热放了。” “好好好。”到底是本地人,放起花灯来都是地地道道的,只见她附身先将花灯靠岸停放,而后双手合十,两拇指紧贴着鼻棱两侧位置,两食指指尖紧靠眉心处,这虔诚的姿态,若我是神明,该会更青睐于她的吧! 我虽听不得她心里的默默呢喃,却还是在她的脸上感受到了那抹少女固有的清纯笑意,心怀盈盈期许,盛开的花儿一样。许完愿她又蹲下身来,伸手轻轻将那盏靠岸停驻的花灯前推,花灯四周泛起了圆圆圈圈的细小涟漪即刻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合着水流迎荡着它一路前行。 “阿茹,你觉得这些花灯哪一盏灯壁上面的画最好看呢?”放完莲花灯,我们沿街欣赏了一番,言思突然这样问我。 “这些灯少说也有上百盏了,要真是一盏盏看完,着实是定睛三天三夜也看不完的,我现在都已经是眼花缭乱了。”周末先声回道。 “其实啊这活动,也不一定就是真要挑最好看的花灯,也是在为画师们挑选出最佳卖画地点,若非是灯上的画真真地格外引人注目无可挑剔,剩下的就是运气了,确实是没一般人可以有那个闲情一路看到底再能公公正正地对这五百零三盏的花灯一一做出评断,人大多是逛到了某个位置,天时地利人和了也就喜欢上了的。”言思解释道。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呢!”周末道。 “那当然,我们岳家可是这灯会的四大组织方之一。”言思道。 “大小姐,我问你个问题啊!你怎么不进桔画苑啊?还有你家弟弟,怎还跟着那群街头画师当小跟班?”周末不解道。 “你才小跟班?!”小启很不乐意地瞥了周末一眼,径自跑开了。 “呦呵,脾气还挺大的。” “表少爷,你要没事儿的话,能帮我看着点儿吗?” “啊?我?有没有搞错,让我一个···看孩子!” “我也玩一天了,我和阿茹都是弱女子,都累了,是吧?”她对我使着眼色。 “啊,对啊。”我看向他,周末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我们,不过也没多说地跟上去了。 “别玩太晚了,早点儿回来。”言思叮嘱了句,随即看向我,“这儿他熟,不用担心。对了阿茹,这灯会的最重看头还在三天后。这逛了一天也累着了吧,到我家歇歇吧!”这姑娘着实体贴,有聊无聊也都逛了一天了,这脚确实不怎么舒服的。 岳家也是大户,言思的父亲有一位正妻,另外还娶了四位夫人,共计有五子六女,言思和小启都是三夫人所出,三夫人前年病逝,主母虽不待见他们姐弟俩,但他们还是蛮讨父亲喜欢的。本来岳老爷是有意将天赋最高的言思送入桔画苑的,她的其他几个姐妹基本都在桔画苑修习过的,但言思死活不干。 这个有个性的姑娘励志要当一名画辑,奈何她父亲对画辑一向有偏见,觉得画辑就是在不懂装懂地胡说八道,巧舌如簧地过分谬赞,父女俩因此起了争执,这些年的关系也是不温不火的。而小启呢,也跟他姐姐一个性子,倔强得不行,第一次桔画苑的入门考核没有过,便就发誓再不进桔画苑,偏好了那些街头画师,貌似也是励志要做一名街头画师。 外面的灯会正热闹,也因此衬得岳府里冷冷清清的。言思请我进了她的闺房,那里悄静,我们一同坐在她的梳妆台前,她同我说了上面那些。 “我之前找过桔画苑的一个白珞级别画师,我们相谈甚欢,也做了约定,我要当她至少三年的画辑。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我们一起努力了半年,眼看着她就要晋级了。阿茹你要知道,有级别的画师的晋级很大一部分都是要靠画辑的,半年的时间很不错了的。” “嗯。”不说晋级了,入门考核都难。 “然而就在她晋级的当天,我爹爹差人到桔画苑把我给请了回去。他硬是说这是在伤风败俗,本来是指望着我当画师给他长脸,不想却当了个画辑毁他的脸面。也是从那以后,他天天派人看着我,就不许我去桔画苑。”一时间沮丧爬满了她的眼角,语气都低沉了好多。 “那你跟令尊说啊。” “我说了,他说那是人家本身优秀,是金子时机到了所以发了光,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她说着挽着我的手,很自如地靠在我的肩头道,“阿茹,那天我好不容易抽空去了趟桔画苑,刚好听见有人在议论你,便就寻思着去看看你的画,我不是说你的画不好,只是我感觉你的画不会是那种特别会招人喜欢的画,就是那种跟大众不同的,需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被接受的那种。他们有很多人都误解了画辑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的···” 第78章 言思浅谈画师画辑 “我所理解的画辑不是为自己的画师毫无底线地卖弄吹擂的,画辑要做的不该是把一个商品推销给众人,就只是把一幅画的闪光点,那些一般人可能并不能一眼两眼三眼看出来的闪光点说出来,告诉大家,让诸人明白、让众人理解。每一位画师都需要这样一个人的,画师自己说自己的东西难免会是让人心有芥蒂的,有些话根本也就不适合画师本身去说的。”她看着我的眼神里都炽热得发烫。 “千里马和伯乐的关系。” “可以这么说的吧,你自己坚持自己的东西难免会是被人误解为敝帚自珍,一意孤行,孤芳自赏,固执己见,甚至是会被人当成是不可理喻的疯子,可是当这个世界有另一个人和你一起坚持的话。一个人是疯,两个人就很不一样了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确定我会是那个人的吗?” “确定,我相信阿茹是个会让人惊艳的人的。” “可是,我现在还没有入门。” “能不能我都要做阿茹的画辑,只要阿茹一直在,我就在。”她微笑道,眼中炽热的力量一时间把我震撼到了,也感染到了。 “阿茹会一直是阿茹的,只要阿言还相信。”我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她欢喜地抱着我,像个吃了糖的孩子一样雀跃,还往后规划了好多好多:“阿茹,想象一下,不久之后,你就是下一个柏舟,你的画再次激得洛阳纸贵,每日都被人津津乐道着,每每一出去,所有人都以一种迷恋你的眼神看着你,狂喜地叫着你的名字,叫得热泪盈眶。而我你的画辑,也要一整日都忙着······” 她欢喜地同我说了好多,我只随她一齐笑笑。 “阿茹,你可得快点儿,我们一起努力,争取要在三年后我二十岁之前成功。” “三年,为什么是三年后啊?” “二十岁我就得嫁人了啊,我要靠着自己风风光光地出嫁。” “嫁人啊,你有心上人了吗?” “秘密。”她抿嘴笑着有意无意地看向了那面墙上的一幅画,我也顺势望去,清晰可入目,真是让人望眼欲穿,“这是对画?” “对啊,娘亲在世的时候,爹爹还是很宠爱她的,他们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给了定了一门亲事。”小女儿的娇羞乍现,甚是可爱。 “你见过?” “嗯,虽然就见过一面,但我感觉他还是挺不错的,阿茹,我看人的眼光可是不差的。” “那这幅画是?”我若有所思着。 “这幅画就是定礼,雨都自对画兴起后,便就开始盛行以对画作为婚嫁双方定亲时定礼的礼俗。给我定亲时,秦家就请了一位老画师,据说还是以前教过他画的先生,亲笔画了一幅对画,一幅予我,一幅予他,等到了适婚年龄,便就以此为证。” “这···样···啊!那不知阿言你说的那个少年是何许人也啊?” “也是雨都人,东城秦家,不知道阿茹听说过没有啊,他们家门下的青藤馆可是和桔画苑做生意的。” “那你要嫁的不知是秦家的哪位公子啊?” “秦二公子秦慕思,他上有一姐已经出嫁,排行老二,是家中长子。并且啊,他们家的生意可就是在他手里一步步越居雨都第一的,我就说的吧,我看中的人,不会有差。” “哦,啊!嗯?呐!” “你这是什么反应?” “你就见过他一面的吗?”我很是试探地问道。 “因本就有婚约在身,要避嫌,所以也没怎么见过,日后我嫁过去,要彼此了解的日子长着呢!先保持点儿神秘感才有趣啊。”言思说得自信满满。 “那个,我觉得啊,还是很有必要事先见见的。”我起身郑重地看着墙上那幅画,转身又对她道,“阿言,你可否把这幅画借我用个两天?” “嗯?干嘛?” “那个,这幅画画得太好了,好得我想要临摹一下···下···”我本准备一五一十说出来,奈何最为关键的周末不在,毁画的前因后果我不清楚,万一罪责真的都在周末,人家秦二公子也是真心诚意要修合好画的呢,还是先找个托辞,“这是一桩好姻缘的啊,我帮你多画几张,以免哪天生发生了意外···” 反正她最后将信将疑地给了我,我觉得还是先以修画为重,接下来的几天,错过了西城的热闹,也错过了画论以及入门考核的烦扰,真真地全心全意扑在画上,我几乎一天到晚就没出过房门。 好在这对对画是呈现对称分布的,背景是大致相同的,差异不大,其上人物的形态也该是相差无几的,初步判断是这样的,可是就此修复起来也是不易的,我得反复临摹从而揣摩到画这对画的画师的笔触,就像是临摹一个人的书法一样,要在短时间内像到以假乱真的程度确实不易。 我没什么好办法,不爱动脑子,就只能笨拙地一遍遍临摹,临摹,再揣摩,在这反反复复中领悟得差不多了才算真正开始,不然怎么说我这个人画画特别浪费纸,后来纸张不够用了,我就只能缩小画的比例,起初可以一张纸上画上两幅,后来逐渐可以一张纸上画上四幅,再后来··· “阿茹,你那画修补得怎么样了啊?” “有了那么一点点进展。”我都来不及多跟他说句话,感觉不知道是在跟谁抢时间的啊? “算了吧,我觉得那个秦二公子就是在故意刁难。要不我忍痛替你带去,我就不信他真能把我怎么样了。”周末道。 “你是不知道啊,你毁了一桩姻缘。”确实啊,到了一种境界,不用脑子和眼睛,重复得多了,就像是一切在跟着手指动。 “什么姻缘?” “我听说雨都有很多人定亲都是用对画的,万一这就是秦二公子和某个姑娘的定亲礼呢!” “怎么可能?姻缘定礼他给挂画馆里让人观摩,除非···” “除非什么?”我把阿言的那张递给他看了看。 “除非···”他纠结半天说着,“除非他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那画馆里的好大一部分画都是要卖出去的,若是真有人看中了要买走,那岂不是都要看女方的笑话了。” 第79章 对画修和阴差阳错 “前面就是明月楼了,阿茹,你想好了?你要一个人去?” “嗯,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给,你怎么拿了这么多的画啊?”周末将两幅卷轴递给我道。 “就是我还自己临摹了几幅较好的,都拿去给他看看,让他挑挑!对了,我房间桌子上还有一幅画,你没事的话就去西城一趟,把它还给阿言。”我怕他万一去捣乱,就给他找了个活儿干。 吩咐完后,我将两幅卷轴抱在怀里,缓步踏入了明月楼的大门,正抬眼间,就有人迎我来了,还是那日传话的小厮,他含笑邀我去了二楼的雅间。 “阿茹姑娘稍等片刻,二公子就到。” “好!”我心中还是蛮忐忑的,这事本来就不好办,现下还要连带阿言的面子,更是难上加难了。 我猜得一点儿没错,这秦慕思还真不是一个人来的,随同她一起来的这位女画师我尚且还不认识,不过看那架势应该也是来头不小的,并且啊,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也是桔画苑的。 “阿茹姑娘真是守时。”秦慕思一面招待着随同他一齐前来的姑娘,一边含笑同我说着话。 “不过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未待我回应,姑娘先含笑说了话,“雨眠方才还想着要随同阿茹一齐前来赴约,不想晚了一步,真是不巧。” 这姑娘该有二十出头,说话也是沉稳有度,我暗自思纣该不会是个先生的吧! “姐姐是?” “你不知道我,我可是知道你的,这几天啊,苑里可是把你传得分外热闹的呢!”她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江,名雨眠。” “江姑娘现在是金钿,也是桔画苑现今金钿级画师中在对画上造诣最高的。”秦慕思补充道。 “这最不敢当,二公子谬赞了。” “哪里是谬赞?现如今我那几个妹妹院里可是摆满了江姑娘的画的,她们一个个都是喜欢得紧。”我听着他们的一唱一和也大致是明白了,不好糊弄。 说着说着终归目的还是在这幅对画的,秦慕思道:“阿茹姑娘,不知这画你修补得如何了?既然都带来了,江姑娘也在,正好一齐看看。” “嗯,好!”我暂时先只取出了一幅卷轴,里面有一对画,让我先虚张声势一番,反正我的样品多的是,“二公子,是这样的,这墨迹吧,说实话我暂时未能找到办法消除。”说罢我先摊开了那幅被墨迹污染了的原画样。 “哦?”秦慕思定睛注视着我,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该是要准备好看我的笑话了。 “这一般的墨迹确实是难除,不过换种思路,除不掉是可以选择遮盖的,雨都有一种白颜料,其色可掩百色,待其干了之后,又是状色如白纸,阿茹姑娘初来乍到,不清楚也是人之常情。” 我知道的,周木白常用的,我以为这些都是常识了的。 “还是**姐有办法,不过阿茹虽然未曾除掉这墨迹,却也是冥思苦想换了思路。既然是对画,那么两幅画便该是荣辱与共、一脉相承的。”我一边说着一边又从那卷轴里拿出了一幅画,“二公子,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您啊,不该是要把这幅画修复回原样,该是缺了另一幅才对。” 他身旁的小厮接过画展现在了他和江雨眠的眼前。 “对画对画,依据阿茹拙见,一幅如何,另一幅也该与之对应地如何如何,这样才该是真正的对画的。”其实我有点儿虚张声势的。 一对被污染了相同位置的画,连墨迹都是极尽相似,这墨迹模仿起来也不易的,尽管我也是废了不少功夫的,但是吧这与原样还是存在差别的。 “阿茹姑娘真是聪慧过人。”江雨眠的诧异目光缓缓落到了我身上,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只忙着对人,一时间也没细看画了。 “没有,阿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的才出此下策。”我谦谦道。 “这幅对画简直像极了原画的另一幅。”秦慕思道,他是见过原画的人。 “阿茹姑娘已然可以通过一幅残缺的鸳勾勒出另一幅鸢了!”江雨眠光顾着看我了,九分惊异都在我,只剩下一丝诧异给了画,我这几十遍的临摹还是可以承载得下这一分的。她一时变得哑然无声了,像是陷入了自我审度的状态中。 我的本意绝对不是想要借此虚张声势地展现我的画技多高,我就只是想要替阿言解围的。 过了一会儿,江雨眠借故自己有事要先行离开之后,我才开始正式同秦二公子谈正事。 “敢问阿茹姑娘,我的画呢?”到底是他的画,到底是个精明的商人。 “这不就是的吗?”我含笑道。 “江姑娘未曾见过原画,但这可是我的定亲定礼,多少还是得重视的。” “二公子还知道重视的啊,哪里会有人把自己的定礼放在画馆里供人欣赏的啊?不仅是供外人欣赏,还特地放在人多的地方。”我双目微抬审视着他,“并且啊,据说那日也在守门人为难的情况下,你出面才让周末进去的,周末确实是不小心,冒失了,撞翻了一旁的颜料瓶。你可是这画馆的主人,什么东西该放在什么位置最佳该是最清楚不过了的,这种事的发生我怎么想怎么就觉得不对劲。” “阿茹姑娘的意思是我故意的?” “不是没有可能的,反正我不在场。如果说是是你给周末下的套,一来是觉得他实在太烦想要整整他,二来你也恰好觉得这幅画碍了眼,正好是一箭双雕。”说着我又取出了另一个卷轴,继续一边缓缓摊开一边不紧不慢道,“二公子,对画对画本就该是成双成对的,你若是真心诚意不想要了,那就明明白白两幅一齐毁坏。若是真是阿茹会错意了,还请好好保管这幅画,毕竟修合起来真的是很不容易的。” 秦慕思定睛看了我片刻,暂时没有说话,做生意的人一般都要有耐心的吧! “二公子好好想想,你是想要哪样的!” “阿茹姑娘可曾婚配?”看他若有所思的,不曾想半天却突然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第80章 对画修和阴差阳错 “这有关系吗?二选一,二公子是聪明人,不过要你一个态度。” 他浅浅一笑:“阿茹姑娘猜得不错,我正是想要个一箭双雕,说实话当时定亲的时候,我爹娘都并未同我商量过,我秦慕思是什么?是断然不会娶一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的。那周末也确实是讨厌,仗着是周苑主的侄子,三番五次领着他那一群狐朋狗友来我青藤馆捣乱,我最见不得的就是馆里来些附庸风雅的俗辈,刚好被我撞到了。那日父亲才同我提及那门亲事,我正愁着没有找好理由推脱。” “所以那这门亲事?”我悻悻地重新卷好我费尽心血修合了的画,而后推到了他的面前,“反正画我修好了,二公子收好。其实同画没多大干系的,话是话,画是画。” “阿茹姑娘说得是,这招确实是慕思拙劣了。也是经由阿茹姑娘点播,慕思有了更好的主意。” “嗯?” “阿茹姑娘可是婚配?” 我不解地上下打量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咋了?” “这两幅卷轴都是阿茹姑娘的心血,慕思自是都不可辜负,这幅修合好的原画就让慕思作为退亲的赔礼赠与女方,而这幅墨染的对画我也收下了这——其中一幅。” “要收就都收下,要不收就不收,咱们是在谈画论话。” “阿茹姑娘,你是第一个能让慕思···”他突然站起身来走近我道,我吓得连连后退,是我多此一举了吗? “我就修个画,提个醒而已,没别的意思。”我解释道,“真没别的。” “阿茹姑娘别怕。”他欠身微笑,“慕思知道,阿茹姑娘不是寻常女子,只请阿茹姑娘给慕思一个机会。” “啊?啊!”我还没太反应过来,就见有一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是个女子,身后还跟着抱着画轴一脸惶恐的周末。 “机会,很好,我给你个机会,秦二公子。”言思正对着秦慕思愤愤道。 “公子,没拦住。”门口的小厮道。 “你是谁?”秦慕思打量着她轻睨道。 “我是谁?”言思冷笑了一声,“还请二公子同我出来,我告诉你我是谁。” “公子,她是···”小厮正欲附耳提醒,言思一句话噎住了他,“我是谁用不着旁人来说,二公子,请!” 我是最后出来的,言思貌似从头到尾都没看我一眼,我一时间慌慌的。 言思和秦慕思站到了二楼外围最瞩目的席台上,这是个酒楼,此刻吃饭喝酒的人还是比较多的,一场好戏开始了,有人小声道。 “二公子,小女子西城岳家岳言思,你可是耳熟?”言思一声出,底下的人即刻就议论纷纷了,这位秦二公子也是东城常被津津乐道的,谈人总免不了些八卦的。 毕竟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他不咸不淡地叫了声“岳姑娘”。 言思也不弱,面向诸人:“诸位,今日言思在此有一事还需要大家见证。我岳言思和秦慕思的亲事是在五年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来的,现今是我第一次见二公子,传闻中听了很多,不过也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她高傲地斜睨着秦慕思,他倒也是镇定自若地同她对视着。 “言思也算是见识了,传闻毕竟是传闻,不可当真。我岳言思现在就要自己作主自己的亲事,姻缘讲究个两情相悦,既然我与二公子彼此都无意,那么这亲事就不该作数。”只见言思从周木白手里拿过了那幅画,摊开展现在诸人面前,“这是五年前定亲时的定礼。” 随后只听“斯拉”一声,而后又是一声,再一声,还一声,她的手指轻轻扬起,再一松散开来,画的碎片在半空中一片曼舞。 “二公子,这亲事就此作罢,也不用你再费尽心机了。”她定睛看着他不含一丝温情道。 是个狠人,那日还是春心荡漾,今日就是为了面子脸皮扯破得毫不惋惜:“还有啊,二公子,我岳言思就此立誓,若是以后你后悔了,若非是八抬大轿,若非是能将这成了碎片的画完完全全修合到原样,我绝对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说罢这些话,她头也不回,潇潇洒洒地离开了。 不对,周末后来给我补充了句,他说言思走时经过秦慕思时还说了这样一句话:“别就你想着退婚,周末和阿茹我都认识,谁设的局,谁下的套,还请二公子自行斟酌。” 感觉也唯有这句话让秦慕思稍稍怔了片刻。 “就让你送个画,你怎么还把人给我请来了啊?”回去的路上,我同周末说,我不让他们知道就是为了先试探出秦慕思的态度,而后再做打算。 “我哪知道的啊?就岳姑娘多问了我几句,我就如实说了,你又没告诉我还有这层缘故在里面。”周末道。 “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 “不过阿茹,岳姑娘方才真是太霸气了,都把秦二公子整懵了,真是太解气了。” “我本来是想先替阿言试探一下秦慕思的意思而后再做打算,不曾想似乎是我多此一举了。周末,你说阿言不会生我的气的吧?” “你是好意,我都看出来了,岳姑娘又不傻。不过啊,阿茹···”周末一脸诡异地瞅着我,有些让人瘆得慌。 “怎么了?” “那秦二公子可是被女方退婚了的,你不会···还要吧?”周末凑到我耳畔道。 “我对他没兴趣。” “那你对谁有兴趣啊?” “对了啊,是不是快要入门考核了啊?前些日子背的画论都忘光了,还有啊,说实话,我自己也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佳作的。”我把话题引到了一边。 “不慌,随便画画就行了,你看你近来画的这些,随随便便拿出去都是热议纷纷的,我刚可是看见了,方才江雨眠都被你吓到了,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 不提这事我还都忘了,近来我的小院门口又是门庭若市的,明月楼的事不知是被谁给传开了,他们愈发把我传得神乎其神了,说什么我能徒手修复一幅残缺得只剩下了半幅半边的对画,我倒真想达到那种境界,可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啊!还有啊,那日江雨眠都没细看的吗?我呈上的另一幅就是个背景图,墨染掉的才是重点的。 事后有人揶揄我,有人巴结我,反正整日闹腾不断,不看后事感觉她们一个个还都是和蔼可亲的,把我当成了罕见的珍宝,时而让我恍惚地觉得我是不是真如他们所传那般厉害,毕竟我也是跟过周木白学了几年的画的人。 第81章 入门考核也不简单 我怀疑我第一次入门考核没过的原因就是他们一时间都把我抬得太高了,让我一时间也高看了自己,从而随心所欲得有些过了头。 考核是在桔画苑的主堂——谐融堂内,谐融堂内置有十二间房,每一房可容纳下三四十余人,这些人就都是入门后的修习画师,尚无等级,仅是白日里在此修习,按时上下课,四天三休。考核也是在此,每隔三年举办一次,一次考核对于一个人来说有三次机会,连着的三月每月一次。每次参加考核的人数需要占用一半以上的主堂,所以每次入门考核时,入门画师就会休息,当然闲下来了也就不乏来看热闹的。 其实考完出来我还是自我感觉良好的,我一出来周末就拉着我去西城,说是阿言要请我吃饭,原也是愧对了这顿饭,我只强烈地要求换了身衣裳。 他们见我笑意盈盈的,也觉得我是胸有成竹了,而后兴致勃勃地好一阵询问。 “阿茹,画论怎么样?”周末问我。 “差不多吧,考的大多是前面的内容,我背得还行。”我抿嘴笑着,这玩意是死的,会就能写出来了,不会也编不出来的吧! “那限作题目是什么啊?”阿言问道。 “限作啊,限作是做一秋景图,描绘秋季的景或物。我本来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的呢,后来时间都快过一半了,还没点儿思路,后来一阵风吹来,我顿时想到了一幅秋风扫落叶的图,一片片金黄色的树叶像蝴蝶一样在半空中漫天飞舞。” “这会不会太简单了啊!”阿言道。 “什么简单不简单的,人要是画技高的,画一片叶子都是佳作。”周末为我辩白道,“桔画苑的先生们才不会凭简单复杂来判断的呢,反之啊,那些越是复杂了的画他们还懒得去深入剖析了呢。” “那阿茹自作是什么啊?”阿言又问道。 “对啊对啊。我也想知道,自作可是占了一半的。” “一半?” “自作是这样的,说还不好说,不如改天我画给你们看吧。”我的第一幅完全属于我自己的画就是在这场考核中诞生的,介于考核当日,身上才来事,满脑子都是疼痛,装不下了其他的,就一边感受着痛,一边输出着疼痛,以画的方式,不骗人,专心致志地画了半天,注意力全都被纳入到了画上,画完了,真的也没有那么疼了。 我当时还想了,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佳作或是老天爷以各种方式所赐予的。晚上回到院里,我还一气呵成地又画了一遍,越看越觉得没毛病。 “这什么啊?阿茹,这男的蹲在这女的屁股后面干嘛?怎么这么猥琐啊!“这是周末的评价,他一边说着一边放声大笑着,“阿茹,你看着也正正经经,单单纯纯的,怎么会想着要画这种画啊!” 我见着周末都快笑出眼泪来了,当时还只觉什么人看着什么样的事,是周末这个不学无术的人本就是个俗人,只回了句:“你可比画里面的男子差远了。” “我还差?啊哈哈啊哈哈哈哈,你居然拿我跟他比,我最多就是嘴上不积德,哪有他这么猥琐的啊,还动手动脚的。” “这是,你注意看他们的神情,这女子双眉紧蹙,脸色苍白,全身紧缩,身体微躬前屈,双手捂在腹部,你知道她是怎么了吗?” “怎么了啊?不是嫌弃这男的吧?” “你啊,该就是第一个需要深刻理解一下这幅画的男子,就是女子每月都会来月事,就跟个大出血一样,并且还是十分疼痛的,但是据我所知你们男子就没有的吧。” “这个嘛!!”周末捂嘴偷着笑,“确实啊,但是这和这幅画有什么关系的啊?” “这不是很直白的吗?这男子知道了,感同身受,神情错落,也觉得当女子着实不易,所以想要悉心照顾,意思是这个意思,可能时间有些仓促,不过大体我觉得也就是这样了,明白了吗?我觉得这画该传出去给天下男子都看看的,当然那得润色一下,还要再直白一点儿。” “好了好了,阿茹,不是我说你啊,你能不能画点儿稍微正常一些的画。” “正常?这怎么就不正常了啊?那是你不懂。” “我懂啊,我怎么不懂,桔画苑里清一色的女子,我懂,懂懂懂。”周末拉着我,“那个,考核的成绩还要等三天,既然考过了那就先忘掉吧。” “昨儿跟阿言说好了,她不能来桔画苑,我送去给她看。” “行吧,你自己看吧。”我发现周末脸上还残存那抹诡异的笑,于是乎我便一路都在想,该要如何把画改得更直白些,一度我想到了在人旁边写上两句对白,只是这个思想被扼杀在了第一次考核成绩下来之后。 灯会前几天才结束,还有余兴未了的人在鹤涧湖畔赏玩,还不少呢,好多些街头画师都已经支起画架忙碌了起来,生意也不用招呼了。我同阿言提及那幅画的时候,她也是笑的:“阿茹,还真有你的,脑袋里装了不少新鲜玩意呢!” 好吃好喝好玩地过了三天,我竟也是过得波澜不惊,有滋有味的,一点儿不愁。 画论、自作、限作的点评分别分为三个等级,原作都会返回,优秀的作品会在画苑展示一天后再返回,画的右上角会有颜色标记,由高到底为:黄色、黑色、绿色。 成绩下来的当天,院里还来了不少人,他们看上去比我还激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考核的原作是要返回的,本来我是准备自己去取的,可是还未出门,就见门口几个姑娘在争抢着一幅卷轴,面孔有些熟,不过名字还不怎么叫得上来。 “还是让阿茹姑娘自己来吧。”谁也没争抢过谁,他们扔给了我,让我亲自打开,说是要见证这神圣的一刻。 我最先拿出的是画论,他们一看见那抹黄色,好一阵喧哗。 有人一句句都要把我夸上天了,也有人道:“据说这次画论简单,少说有九成的都是黑黄的。” 有人替我说话道:“别是有人替他们的画师嫉妒了,不然也来凑个什么热闹的啊!” “那就拭目以待的吧!”一边说着一边哽着脖子看着。 第82章 入门考核也不简单 从卷轴里拿出来的第二幅是我的自作,还未完全打开只露了一角,就有人惊叹道:“是黄色,黄色,双黄了。” 一人声起众人跟上,这些可不是我请来的托,我都不怎么认识的,好似是那几个觉得我很厉害想要做我的画辑的人为了讨好我请来的阵仗,她们的声音压过了我的:“不是,这是我画的秋叶,秋日枯叶是黄色的,没问题的吧!” 我也懒得解释,径自摊开给了她们看,右上角那抹鲜明的绿色稍稍让他们冷静了些。 “怎么是个绿色的啊?至少也该是黑色的吧!” “对啊,不会是标记错了吧?”本来兴奋的几个争抢着过来看画,四角都瞅遍了,那架势仿若要把这幅画给吃了。 “黄色的都是树叶。”我一句话让他们死了心。 “她就用这么简单的画的吗?限作可是占了四成的,别最后是个双黄蛋,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对啊对啊,依着画论也占不了太大的优势的。” 也有仍旧对我满怀信心的,迫切地要我用我的自作让他们心服口服:“不过是场入门考核,咱们阿茹姑娘可是往后要做金钿的,你们说话可是当心着点儿。” “别眼高手低地到时候连门都入不了啊!” “你知道什么?阿茹姑娘可是能徒手据鸳画出鸯的,回去问问你们的画师看是有几个人能做到的。” “就是啊,阿茹姑娘第一天来桔画苑时画的那幅木白少爷图不也是被你们日夜惦念着的,也不知道是谁舔着脸要看还要收藏的!” “那是画中人罢了,木白少爷岂是谁人可比的!” 她们唧唧歪歪还吵了好一会儿,第三幅自作是我自己摊开的,一摊开就是一阵哗然。 “天呐,她这画得都是什么的啊?” 这是唯一一幅先惹得她们第一眼看画而不是先去在意右上角的颜色标识,当然第二眼就要看了。 “这般污浊之画她居然也敢在人前展示?”有人嘀咕着。 “就是啊,想不到她的思想居然时是如此肮脏。” “桔画苑是什么地方,岂能容得下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称之为一个画师的呢,简直就是侮辱了我们画师这两个高雅的字。” “你们看啊,右上角什么都没有。” “对啊,都有多少年没出个右上角没有标识的人了。” “对啊,这次还是张先生主审的,张先生那般仁慈的人,我可还从未见他给谁的画没有过标识的呢!” 凉凉一片,那些个方才替我出头、追捧我的人的表情比我还苦痛,之前越有多维护至今便就越多憎恶,我一下子跌入谷底,成了众矢之的。其实也是我着实让他们太失望了,本以为是个金钿,不想却是个没入门的,不过我也没说过我有多厉害的啊! 我在一片骂声中冷静地去看了看那些考核过的作品,相较之下,我还是心服口服了的,至少是那幅限作,人家的秋是多么丰富的,一派丰收之景,也有画树画菊的,一看就是很精心的,不像是我着实是拙略了。 我想了很久,觉得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太高抬我了,导致我真的就以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了的,完全是散漫之态,还轻敌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捧杀的吧! 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是个过街老鼠了,随同成绩一起下来的还是个逐客令,我被赶了出来。还是苑主有先见之明,她大概是早就把一切看在眼底了,那天来看我的时候就是给我提醒着呢! 我竟是如此后知后觉,初来乍到被抬得那么高,这要是连个入门考核都过不了,别说是苑主不留我了,就是苑主有意留我,那也还能有我的好日子过的吗?不被那些闲言碎语围攻死都算是不错了的。 看热闹看笑话的人迟迟未走,我也没底气去驱逐她们,也不再有人为我说话,面子原是自己挣来的。 直到墨青来了,她是来传达苑主的意思的:“苑主说,之前的规矩她已经同阿茹姑娘说过了···还请姑娘收拾完东西走好。” “嗯,愿赌服输,我···马上就走。”也没什么好打包的,我空手而来,空手而归,就那几幅画不过都是形式,记在心里里,有纸有笔就还在。 一路走出去,连门卫都是斜睨着我的,一出门就先挨了一个石子,正中我的额头,我并没有看见是谁。无处可去,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沿街走着,突然就被一群孩子给围攻了,他们又是往我身上泼墨谁,又是拿东西砸我,我一吼刚要发作,他们就又一哄而散了。 我心里当然很不是滋味了,这狼狈不堪的样子还能去哪里?在某个低矮的巷子里窝了一会儿,到了傍晚时分,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鹤涧湖,夜幕降临后这儿就没什么人了,借着湖水我只把脸上弄干净了,身上的墨迹洗不掉了。 我靠着湖边一角的那棵大槐树疲惫地睡着了,晚上作梦梦见了辛可嘉,他骂我好没出息,好给他们丢脸,醒来的时候,脸颊上满是脏兮兮的泪痕,人也是混沌的。 一时间,突然好怕见到人,讨厌人的那副嘴脸,像是周木白画室里的画一样扭曲可怖。 “走开,哪里来的小乞丐,别占我的地盘。”我还未完全清醒,就先被一声吼惊醒了。 我揉着眼站起身来乖溜溜地给人家让了位,白日的时候情绪倒是好了许多,也想通了,不行还真的跳湖去啊! 一次不行,今年不还有两次机会的吗?现今最关键的是我得先想好要怎么养活自己,总不能熬不到下个月先把自己饿死了。 可就是要当个街头画师,我现在连个画纸颜料什么都还没有,怎么能开张的啊? 好在还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支画笔的。 我在湖边彷徨了良久,老远瞧见了一个熟面孔——文青画师,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给人作画,没太注意到我,待到他注意到我时,亦是老眼昏花地记不起我了。 “文青画师,是我,我是···” “你谁啊?要画的话掏钱,不要的话别打扰我做生意。”他一点儿也不买我的帐。 “我是那天请教过你对画的姑娘啊,乘凉,树荫。” “哦···是你啊,怎么桔画苑又派你打听我的对画秘诀了,想得美。” “我不是啊,就是那个,我不是桔画苑的,我还没过入门考核。” “哦,不是桔画苑的啊,那也是要考的,找我干嘛?” “我是初来乍到,在这儿没有亲人,现在也没地方去了···” “打住,这事别找我,我不管。” “我没让您管,就是求您个事。” 第83章 沦落街头难以成事 “什么事,我没钱,也不收徒弟,更不爱多管闲事,你别想打我的主意。” “您能不能借我用一下你的画板、画笔还有画纸?” “想得美,这纸、笔、颜料可都是我的全部家当,借你了我怎么办?” “嗯···那我只要用一盒颜料行吗?就一盒颜料。”我哀求道,做人真是太不容易了,脸皮不厚点儿还真是不行啊。 “一盒就一种,这盒送给你吧,别说认识我啊,快走,一边儿去。”他很嫌弃道,该是挑了一盒他最常用不到的颜色,给罢又加了句,“没有纸你如何画?” “没有纸我还有脸啊,所谓人多力量大,这儿街头这么多画师,我随便找些,向他们讨来他们最不常用的颜色,差不多也能凑全的吧!”我笑道。 他嗤之以鼻,貌似并不打算再继续理我了。我也是,真是想得太容易了,他们一个个都对自己的画具敝帚自珍,文青画师还算是良善的,可能是看在我为他挡过太阳的份上。 一上午过去了,我的全部家当还是只有一盒颜料和自带的画笔,真是世态炎凉,有的画师连张用废了的画纸都不肯施舍给我,所以我放弃了。 窝在湖边靠着桥栏窝了一下午,肚子咕噜咕噜叫,喉咙里都快要伸出爪子了。我盯着那盒颜料,都想把它吃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谁告诉我会画画就能在雨都有立足之地了,在雨都画画就可以当饭吃的啊。 我去湖边洗了把脸,盯着湖中自己的影子良久,想着这脸白白净净的有什么用啊?还不如张画纸了,想到这儿突然灵机一动。 待到街上人多的时候,我用画笔的笔尖沾了点儿颜料,一定得省着点儿用的啊!在手掌上画了一朵小巧玲珑的花蕊,随后以湖面为镜,印在了额头的正中央位置处,也只能如此孤注一掷了,实在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人来人往,我只管昂起头。起初诸人都是用异样的眼光看我,而后终于也有识货的女孩子停驻在了我的面前。 “姑娘,你额头上的那朵花蕊挺别致的,可否也给我画一朵。” “可以。”我很是轻轻地在方才手巴掌上的花蕊上涂抹上了薄薄一层,找准位置,往她的额头上一定,而后迅速向后移开,没有粘连,甚好。 看着街上玩耍的孩童也不少,之后我又在一边脸上印了个蝴蝶,另一边脸上印了个兔子形状,昂着脸,等待着··· 我也不清楚多多少少钱,都是让他们看着给的,顺带也可以拿东西来换,好歹挣够了买包子的钱,第一天没被饿死,顺带添置了几盒颜料。 第二天为了节省颜料,我对感兴趣的客人道,若是三人一起每位都可便宜些。 这样撑了三天,大概每天都能吃上两顿热乎的包子,能多增那么一小盒的颜料,在诸多画具中,颜料是最便宜的,加之西城的画具普遍价格都要比东城的低廉,我勉强还能购置些许。 三天后,情况有所好转,可能因为之前有姑娘用她的一套干净旧衣服换了我掌间这一小枚花钿,我换上后稍稍有了小女孩家的样子。真如周末所说,雨都里的女孩子家出来抛头露面是蛮招人心疼的。 今日生意稀疏,一大早就只等来了一个身着家丁服的男子,他同我搭着讪,问东问西打听了好些我的身世,我说我孤身一人,已经无家可归,从小就爱画个画,这次来雨都预考桔画苑,结果没有考上,只能流落到街头。 半天之后他也说明了他的意图:“阿茹姑娘,是这样的,我们家小姐那日在湖畔游赏时光顾过你的生意,她回府之后也同我们老夫人提及到了你的事,我们老夫人慈悲心肠,也甚是怜惜阿茹姑娘。刚好我们府里近来也在招丫鬟,阿茹姑娘可以打听一下,我们徐家在这一带的声名也还是不错的,对待府里的下人无论是从待遇及月钱各方面都是好的,鄙人言尽于此,阿茹姑娘可以考虑一下。” 听了一整原来是招我去给人家当丫鬟的啊! “其实阿茹姑娘,这街头画师诸多,不仅是风吹日晒,生意也还是不怎么好做的,听闻你现在连个落脚处都没有,这几天天气还好,隔些日子天凉了夜里有风,看你身子又单薄,委实是蛮让人心疼的。”来人说话也很是谦和有礼,清楚他们的一片好意。 其实他说得也不无道理的,只是我···还有那么点儿心气。 见我面色颇为为难,他继续道:“鄙人也不知阿茹姑娘的过去,只是这日子总要往后过的。阿茹姑娘之前说要考桔画苑,可是还要继续?” “嗯。” “其实这两厢也不冲突的,以往也是有外地人来考桔画苑,一年内连着的三个月三次都未过,这考核每隔三年一次,还不死心的便就会先在高门大户找些差使,毕竟雨都这个画之都,画艺氛围尤浓。所以我们雨都各大高门大户招下人,合约上签订的期限都是三年。三年内做好自己分内事之余可以自行修习画艺,三年一到,你便可潜心修习画艺,刚好这三年也算是为自己挣了些劳酬用以吃穿用度,若是未过,去留还是皆凭个人意愿。” 我仍旧没有作声,虽说人家说得有理,但··· “阿茹姑娘,我姓蔡,是徐府的管家,你若是考虑好了,到时候可以拿着这封信去徐府找我,地方也不远,从这儿径直向西在拐个弯,而后顺路一直走就到了,沿路打听一下,很容易找到的。”他递给了我一封信,让我收好。 我一度想,自己竟也要落至此地步,温饱这个最不是问题的问题成了最大的问题。 还真是被那位蔡管家说中了,天有不测风云真是不测,下午就开始阴云密布,而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就把我淋成了落汤鸡,干巴巴地站在人家的屋檐下,这雨还是斜的,席卷着风迎面扑来,来势汹汹,挡也挡不住。 我蜷缩在人家檐下缩了一夜,像只丧家之犬。 风雨侵袭着一整个世界,整个世界都跟着晃荡了起来,我看着那些参天大树都在不定地摇摆,我也有点儿动摇了,有口热饭吃,有个避雨挡风的处所,就行了。 第84章 言思亦难岳府难留 那夜真把我难受得要死了,又冷又困又渴又饿,想跳湖的冲动都有了,不,明明是正在经历着跳湖后还未死彻底窒息中的痛苦,先是冷而后是热,浑身滚烫,冰火两重天之间徘徊。 好人坏人,谁也没欠谁,这世上总有受苦受难的人。 次日一早我还醒了没死,我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除了额头和脸颊有些发热,头脑有些晕眩外,还能站起身来,幸好是个晴天,能让我沐浴暖阳,蒸散掉身上的湿气。 介于今日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一下子出了差错,我给人家一个姑娘的花钿弄歪了,周遭的边缘还模糊了,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丑。我预备接点儿湖水给她洗洗,被姑娘好一阵嫌弃,她算是脾气好的,只鄙夷了一阵子就离开了。 后来给个小孩印歪了,我自己看着都想揉了重画,奈何这是人脸,之后那小孩的娘亲还特地来找我理论了好一阵子,把我一把推到了地上,还张口大骂了好久,说我差点儿就毁了他家孩子的容颜。 围观的人好像也有不少,多得让我眼花缭乱,耳边的阵阵喧哗声也甚是聒噪,我只觉得难受,闭上眼,被人群淹没。 “阿茹,你醒了啊,快把药喝了。”醒来的时候,阿言在我的身旁,这儿是她的房间,正对着墙上的那幅画的位置如今空荡了。 “好苦!”我刚尝了一口,胃里就开始反酸水,几近是要将苦胆也吐了出来。 “这怎么回事啊?快去把大夫再请回来。”阿言道。 我吐了好一会儿才吐干净,估计是因胃里本是空的,这药又确实太苦。 “阿言,我饿了。”我眼角泵着泪地说出了这句话,人生在世,本不该再多麻烦任何人的,滴水之恩当涌泉都觉还是不够的,欠了就是亏欠了的。 阿言待我是极好的,她说她和周末一直在找我,还是小启在街头发现了可怜兮兮的我,起初差点儿没认出来。 我在岳府安安稳稳地休养了一天一夜,果不其然,第二天就生事了。 那日一早,我便就听见院里的聒噪声,隐隐约约听见这样一些对白: “言思,我们家可是不养闲人的,这一大家子的,本来今年经济就不景气,本还想着依着你和秦家联姻···不曾想你倒好,哪有姑娘家在大庭广众下悔婚的,我们岳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三姐,你还说你看人的眼光不差,看看,连个入门考核都没过,我当那位阿茹姑娘有多厉害的呢!” “三姐,据说她以前可也是灵都的大小姐,指不定比咱还要娇生惯养的呢!你还真打算把她请住在家里当尊菩萨供起来啊!你都没感觉你自己现在在家都不怎么受待见的吗?” “虽说也就是一双筷子的事,但依照我说啊,你可以当她是一时的客人,还能是一世的客人吗?” “听说昨日是大哥亲自背回来的,我看她长得也不赖,大嫂一直未有所出,言思啊,不如让她给大哥当妾,也好名正言顺留在府里。” 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好多人,也说了好多话,我都听着的,我原也不想再为难任何人的。阿言只一直让我别胡思乱想,她道有些事她还是可以做得了主的。 我在这儿休养了三天,闲言碎语听了三天,那日府里来了位徐姑娘,她一句话让我下定了离开岳府的决心,她道:“我敬凭靠自己双手双脚走过去的人,无所依就不该给别人徒增忧虑。在我看来,那些靠自己双手双脚的丫鬟都是要比寄住在别人家当无主客的人要值得敬佩。”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以前只觉得荣华富贵这个词很是俗气,而今才知那句“许你一世富贵荣华”是一句多么美丽的承诺。 记得周木白说过他以前小的时候卖不出去画,饿肚子的时候,就常常给人家附近的小店抄写菜单去混顿饱饭吃。我也去毛遂自荐了一番,说自己写字速度也是蛮快的,奈何人家说是不需要,不过是缺个伙计,我可以的话可以先替上一阵子,我应下了。 这家客栈看上去还不小,有楼上楼下两层,还有个大院。而这些时日来的大多是些外地客。这战乱才平定下来,各商队也都开始正常行进了,所以生意也都还不错。我负责传菜以及点菜,本来这该是个挺容易的活儿的,客人报完去报给厨房,然后端菜上桌,或是送入包房,这一整天把我忙的啊不可开交。我看着别的伙计人家干的久了,点菜什么的根本就不用菜单,就我日日拿着纸笔勾勾画画的,有些许碍眼。 难的是,每次都有外地客,问什么招牌菜,怎么做的,什么样子,味道如何,这要我如何来说啊,我最是个不擅长修辞的人的!有些人还要求颇多的,蒜蓉葱末要放什么不放什么,我真的晕了,就我这记性啊,人家前刚说完我后脚就忘了。 干了不到五天,我就被辞退了,老板还好还给了我点儿工钱,一两银子。而今才发现,以往闲暇时大多时间都用在了画上,这下没了依托,啥傍身的技能都没有了。 我算计了一下,一两银子可以全部买上三色颜料和五张画纸,画板最次的都是三两银子往上,那玩意我就已经不指望了。或是可以买上全套的七色颜料和一张画纸,而后余下来的钱还可以撑上三天吃包子。 若是我可以卖出一幅较好的画的话,街头画师那么多的,我怎就会幸运地被人看中了啊!凭什么呢?我一个连桔画苑入门考核都不过的人,我也甚是苦恼,斤斤计较过日子原是这样。 我还是选择了后者,只买了一张画纸,找了个摆摊的小贩桌子上准备动笔,我画什么啊? 纠结了一天,我画了幅对画,我自己即兴创作是不可能了,只能借用柏舟之画了,我在一张纸上画下了两幅画,周木白的那幅对画,孤注一掷吧,只能如此了。 第85章 街头对画横生事故 金子埋在何处都是能发光的,何况还是埋在一堆透明的钻石之中,则更是显而易见的。我就席地盘膝而坐,两只胳膊肘撑在双腿上,手纸捏着画纸的两端,让其自行伸展。只露了半张脸,双目失神地孤注一掷着,我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思考自己为何落得了如今这个地步。 我也不清楚我愣神愣了多久,回过神来之时,已然是被一堆人围观了,其中有街头画师还有些过路客,我一脸懵懂,不知他们是觉得我这个动作诡异了还是这幅画着实耐人寻味了。一时间慌了神,也听不太清他们这没头没尾的评价。 尴尬了一会儿后,终于有人前来而不是看戏了,他道:“小姑娘,凭借你这风格出尘的画技,怎不去考桔画苑啊?就这一幅自作估计也都够格了。” 我见众人纷纷有应和,有点头称是的,还有不少。我都不好意思说是我没考过的,更是不敢说这根本就不是我的画? “小姑娘,你这画我出三两银子,可否卖我?”也有人开始了,一口价就是三两银子呢!据说现在的街头画师街头卖画最高也就五两银子的。 突然一提及到价格,我犹豫了,周木白就值这些的吗?周木白可是个无价之宝的。 见我犹豫,便就又有人提高了价格:一口价,我出四两。” “我出五两。” “我出六两。” “···” “一口价,十两,都打住了,我是第一个喊价十两的人。” ”我出二十两。” “哥们,街头画师有街头画师的规矩,一幅画最高价十两银子,越于的话可是就是要入馆展评的。” “小姑娘,我看你新来的,既然真在街头画,就要遵守这街头的规矩,街头画师的画当街卖出最高价十两银子,有人愿意出超过十两银子的便不可在街头卖出,得由青藤馆招收在诸多画作中展评,展评的话,有机会得到更高的卖价,若是有幸高价卖出,卖价同青藤馆五五分。但也很是说不好,在诸多佳作中不被人问津,从而不仅画不是你的了,还一文钱也得不到。这展评自是有利也有弊,小姑娘自行斟酌啊!”说话的该也是个街头画师。 这什么霸王条款啊?这青藤馆怎么这么多事啊? “小姑娘,我觉得你啊,还是当街卖了的好,青藤馆里的画那么多,日日都有更新,能在那里出头的没几个的。” 这要是我的画我肯定卖了,十两银子也不少的,够购置齐全一整套画具了,还有闲余,那些画纸颜料省着用也能用上好一阵子的,又不糊口,不饿死能画画就好了的。关键我要自己画也无人问津啊,道行浅薄,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哪像是周木白~~柏舟啊柏舟,真真正正的柏舟! “姑娘,我倒是觉得你这幅画很是不错的,一眼便博得了人的眼球,那青藤馆里的作品无非也就是那些,感觉你的作品是那种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咱们这街头画师中不也是出了那么几个靠此彻底发了家的画师嘛!尽管少,却也是有的。” 诸人众说纷纭,越说我越犹豫,出于现实的考虑,这是周木白的画,若是我卖了十两银子,撑上了那么一阵子,我再自己画来那些幅一文不值的画,以后也是过不了日子的吧!那若我投向青藤馆,很大可能是一时声名鹊起,可这始终不是我的画的啊,我总不能以后专门画周木白的那么几幅画的吧!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没本事,唉! 桔画苑今年的第二次入门考核还有十天,道行不够终究还是得自行修炼的啊!我想着十两银子该是可以撑到那时候的吧,这期间再努努力争取过了入门考核,过了入门考核的话才能有底气去央求周苑主给个地方住,而后再争点儿气早点儿到青璎级画师,也就能顺理成章了。 这是我的规划,所以就暂时牺牲了周木白,我对不起他,我把他的画卖了十两银子来明哲保身。这些银子我除了用来购置了画具之外,还买了那所谓盗版的画论,之前只看了一小半,现在接着往后看,才看到了出了文字外还有不少配有图的,不过是盗版的比较模糊。在我看来,盗版只有一个好处,就是便宜。 还好这几天都是阳光明媚的,没来个风调雨顺,我在亭子里以画板为桌,一边背着画论,一边临摹着其上的东西,这穷了才知道心疼纸笔墨料,每一笔都是斟酌好久后才敢下的,并且是正反两面用的,一张纸当作成了七八张来用,没办法,穷啊! 三天后有人来找我,原谅我有些脸盲,没认出来找我的是那天花了十两银子买我的画的男子,见他春风满面的,我不禁问了句,不曾想居然还和我有关。 “姑娘,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第二次入门考核还没开始呢,能有什么好消息?” “是这样的,那日我带画回去给我娘子看,她之前也曾在桔画苑中当过画辑,对于画也颇有研究。她当时一看你的画大喜,让我替你做了决定,以姑娘你街头画师的名义把画投向了青藤馆,若是不成,反正姑娘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若是成了,那确实是姑娘自己的本事。” “那是?” “姑娘的画如今可是有不少大户出高价竞相购买,这虽然中介青藤馆,但还是要由画师本人和买方相联系,况且大家也都想要一睹画出那幅画的画师的真容,姑娘快随我去吧,我带路。”他兴致勃勃地说道。 确实啊,从人家的角度看,这对我确实是有益无害的,十两银子都是我的了,按理说人家是帮了我大忙的,可问题是···这不是我的画啊! 男子还处于兴奋之态:“我家娘子是懂画之人的,只是苦于这几年成了家,家里有了孩儿,便就难以脱开身,我这几年做生意也挣了些小钱,本是不愿娘子受苦受累,只是娘子着实还是眷念着这画辑一职。这次也算不得上是帮了姑娘大忙,鄙人只是代娘子恳求姑娘一句,姑娘若是以后入了桔画苑,有了等级,身边要是缺个画辑的话,可以优先考虑一下我家娘子。” 一路上我一句话没说就到了青藤馆门口。 “姑娘,青藤馆的秦公子都等着见你的呢!” 第86章 无价之宝以假乱真 “阿茹姑娘?”秦慕思显然没有料想到要见的人是我,“怎么是你?我只闻画这幅画的是个姑娘,不曾想竟又是阿茹姑娘。” “我也没想到啊!”我不禁皱眉,暗自喃喃。 “二公子,这便是画这幅画的画师,我带到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行离开了。” “好,有劳了。” “举手之劳。” 秦慕思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了好久:“阿茹姑娘还真是往往让人始料不及的啊!听闻你入门考核未过,我还好生惊讶,特地去打听了一番。有人说你是没脸待在雨都了,回灵都去了,我还当了真,觉得可惜。也差人打听过,倒是一直未有消息,现今这幅画在馆里也掀起了不小的风浪,我本觉得这雨都西城街头又要出了个人物了,不曾想啊,这个人物竟又是你。”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到底是揶揄的还是真心的谁知道啊? “我看了阿茹姑娘的成绩,画论不错,一则是简单,二则该玉姑娘的监督,你在给玉姑娘面子;限作,阿茹姑娘可是觉得这题目出得过于简单,所以也以简单揶揄;自作嘛,阿茹姑娘之前所作的任何一幅画包括这一幅拿来,黄色条绝对都是不在话下的,而你偏偏做了幅诸人不解其意的画作。而今却在雨都街头创出了名作,恕慕思冒昧问一句,阿茹姑娘可是不喜桔画苑?” 我心想:行吧,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反正我是不会承认我是能力不足、脑袋缺根弦至只会临摹的。 “阿茹姑娘,其实我第一眼见你,便就觉得你同一般的女子不一样,那日在明月楼所说,也不是一时兴起,现如今···”他说着欲抬臂牵我的手。 我警觉地往后一闪,大眼瞪着他。 他饶有兴趣地看我一眼,而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好,阿茹姑娘不相信我,那我便把这件事暂时搁置。咱们先来说说今日的生意。” “你说。”我同他保持着距离,淡淡道。 “现如今,阿茹姑娘的这幅画截止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人出价一万两。”从他嘴里说出那个数字简直是云淡风轻,我算得惊诧,一千个十两,感觉够我花上几十年了。 “当然了,这一万两也是还需要阿茹姑娘点头的。” “那意思就是,我不点头就可以不卖的了?”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不卖?为何?” “就不想卖了,这本是无价之宝的。”我道,“价钱衡量不来的。” “阿茹姑娘,进了这青藤馆的画,只有是卖不出去的可是不曾有过不卖的。你既然托人送来了青藤馆,该就是有意的。况且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对你都是有益无害的。到了真正竞价的那一天,不仅是金钱,连带着名声都是一齐属于阿茹姑娘的。” 我要真是能靠自己活到那种地步我自也是乐意的,可是这确实不是我的。 “我不卖了,我就想收回来,这是无价之宝,多少钱都买不去的。”我感觉不说实话,也是实在跟他说不清楚了。 “阿茹姑娘,这青藤馆也是有青藤馆的规矩的。” “那若是我执意不肯卖呢?”我就怕再来个什么赔偿,我是真穷啊,真真被个钱给难倒了! “为何?” “实话说了吧,依着街头画师的规矩,这画我已经十两银子卖给方才领我来的那个男子了,所以是不能···” “这些街头画师多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多少暗下里做的买卖勾当,阿茹姑娘不知,我却是清楚得很的,阿茹姑娘若是因此介怀,大可不必。” “是这样的,这幅画不是我画的,原作不是我,这幅只是我仿造而来的。” “仿造?那原作是何人?” 我怕我要是说了,这些个精明的商人再利用周木白的名声更加只想着稳赚一笔:“反正这不是我原创的。” “这么好的画,阿茹姑娘不认它,那可不也是有着不少人想要认的,总之现在画只有一个出路卖出去,不过是借谁的名义罢了,阿茹姑娘可是想好了?” “我······”怎么能这样的啊?早知道我就不这么干了,要真这样做了,我的良心肯定是难安的,不能就为了那一口饭就把周木白给卖了的,绝对不可以。 “阿茹姑娘,在下真的很好奇,你为何就?” “是这样的,这是我一位故人的原作,这画原是他赠与我的礼物,而今他已归山不问凡尘之事,他人都已不入凡尘了,我也不想让这幅画蒙上凡尘。所以,还请二公子见谅,通融一下。”我低声和气地哀求着,我辛可茹在人前可曾如此低声下气过的啊,在他蓝韫威面前都不曾过。 “哦?故人?说来听听。” “你能不能啊?一句话,到底要怎样?” “能自然是能,这青藤馆的事就没我做不成的,阿茹姑娘的要求我也是可以做到的,只是啊,凡事都是要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我几近哭丧着脸,我很穷的。 “阿茹姑娘而后往后的每一幅画作都要交由我来处理。” “你确定?”生意人的思维,可能觉得我有这个水平在这儿,以后的每一幅都该是佳作的,该是能卖个好价钱。 “确定。” “那个,二公子,你不怕这生意给做亏本了?”我小声试探地问了句。 “秦某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精明得很。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件事需要阿茹姑娘配合一下。” “什么?”我问得小心翼翼,就怕他再耍什么花招。 “后天的竞价会,还请阿茹姑娘按照我说的办。” “说好不卖画的。” “只是走个过场罢了,阿茹姑娘放心,最后画不会卖给别人,无论怎样画最后还是都会回到阿茹姑娘手里的。” “啊?啊!什么···意思?”我不懂生意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阿茹姑娘近些日子住在何处?可否需要秦某送你回去?” “那个,不用了,我就···住在···街头。”我都没说流落,不然至于到了卖画的地步的吗? 他看着我这略显窘迫的表情,细想了下大概是明白了,随后即道:“这样的话,我同阿茹姑娘便是生意上的伙伴,这样吧,为了方便起见,阿茹姑娘不如暂时就住在我这青藤馆中,顺带也可以看看近来的一些新作。” “嗯,那多谢了!” “阿茹姑娘客气了,我们现在可是生意上的伙伴。” 第87章 不良商人合作伙伴 秦慕思让我到时候就专门说是自己的这幅画哪里哪里有问题还需要改进的,我也是照做了。本想着是我说了不足之处,他们该就不会买了,当时还感叹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心想他还真是个大好人,我还落了他一个人情,本还想着不好还,毕竟是自己画技不精。 竞价在青藤馆的大堂,大堂最前端的墙上挂着画,正前方像个戏台比底下高了一小截,台上还立着近十个画架,画架上夹着画,每一幅画都是有署名的,台中央有张大桌子,坐着主事管家。 往前隔了尺把宽的走廊,而后便是竞价宾客的席位,越靠前的位置自是越好的,大概有三四十个席位。两边是挂帘的阁楼,可以从上往下观望,左侧是青藤馆的人,右侧一般都是顶有钱有家势有名望并于秦家交好的家族才能坐的上座,后来我也打听到了,之前预价超过五千两的才能被请到现场。 竞价快开始时,秦慕思才带着我入了左侧的席位上,他让我不要心急,听他指挥办事。 他说我的画排在了最后压轴,我注意了下,果然啊,前面的时候诸人都是懒懒散散的,一到这最后,气氛是霎那间活跃了起来,一个个皆是虎视眈眈的,喊价都喊得倍有劲,起价都比之前的最后定价要高。 我一度想,若是周木白真在雨都,他的画怕是真要被人抢疯了。 一万两还在往上,按计划是该秦慕思上场了,我看他,他只不紧不慢一笑,随后掀帘而出:“诸位,这雨都也是好久未曾出过如此佳作了,今日慕思特地请来了画这幅对画的画师阿茹姑娘。” 我缓缓起身,从帘里走到帘外,照他所说,我就是个“觉得此画有瑕疵,不管对方出再高的价钱我也不能卖”的倔强画师。我一出场,还未说话,价格就又抬高了一倍。 “阿茹姑娘,我是愿意出三万两白银。” “四万两。” ··· 都是有钱人的啊?我一度想,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啊? 吵吵嚷嚷的,价格真是越喊越高了,我赶紧说话了:“诸位,这幅画是阿茹正式公开来的第一幅作品。” “第一幅竟就可达如此出神入化水平,阿茹姑娘未来定是不得了的。” 而后价钱继续在向上涨,涨到了原价的十倍,我真觉得这些人中肯定有不少败家子。 “是这样的,这是阿茹正式公开的第一幅作品,我觉得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比如说···这纸还不够好,衬得画色还不够明晰,还有,还有这颜料也还不够浓重···” 说实话我真挑不出来周木白的一点儿不好之处,这幅画最大的不足之处就是不是原创,还不能说,真是难为人。 我陆陆续续说了不少,价格并没有往下掉,并且这些人只一个劲说我是自谦,还说我对画要求颇高,下一幅作品都是很让他们期待的,还有的扬言说是这幅若是买不到的话,下幅他要提前预定。 我看向秦慕思,这不是想象之中的样子啊! 他微微一笑:“诸位,先停下,阿茹姑娘是我的朋友,近些日子,她也是一直觉得这幅作品不够完美,我也道是她自身要求高,可她便就是坚持。我想着这画既然都拿出来了,断不可不卖的道理。为两全起见,这样吧,秦某愿意用一百万两白银买下这幅画,诸位可是还有异议的。有的话咱们都提出来,阿茹姑娘是秦某很要好的朋友,秦某自是不会让她为难的,还请诸位见谅。” 底下嘁弄了一阵子,我第一耳听到那个数字也是同他们一样甚是惊讶,后来想啊,他买他卖,他似乎也不亏。 “阿茹姑娘既然能够创作出一幅这般佳作,就定会有第二幅,第三幅,诸位也不必灰心,待到阿茹姑娘往后创作出了她自己也满意了的作品,再拿来同大家分享也是不迟的。” 几番托词下来,这幅画终于尘埃落定,辗转回到了我的手里。 这之后,秦慕思以我的生意合作伙伴之名为我专程购置了一所宅院,为了找来了几个服侍我的小丫鬟。说是期待我尽快创作出一幅佳作来,最好是在近一个月里,我应下了,只觉得他对我的期待太高了,做了一个亏本的生意。 为了尽量减少他的亏本,我只得专心提高我的画技,不然日后怎么对得起人家的啊?不仅是面子上过不去,良心上更是要过不去了。就是为此,我也得好好努力,争取画出一幅佳作来。 努力可不是嘴上说说的,我把画论从前往后的所有图都在反反复复临摹,期待能从中有所领悟,没办法,光靠背来领悟对我来说真的是天生不可。我每日卯时准时起亥时睡,介于是担负着重托,每日也都是战战兢兢,手指简直是一刻不停,丝毫不敢让自己闲下来,感觉这分秒都是钱的啊! 睁眼第一件事便是画画,每顿饭只用一盏茶的时间,困了便就喝口冰茶水,一整天脑子里除了画画什么都不敢多想了,连晚上作梦都是梦见在画画,怎样画出一幅佳作,迷之狂乱。 胳膊酸了,不管;眼睛涩了,不管;手指僵硬了,不管。只一心操在画上,我一整天几乎都不说话,饿了渴了都不喊,待到准点他们给我送饭来,吃了继续画,继续思索。 五天后秦慕思来看我,喊了我好几声我都没听见,还是他亲自过来夺走了我手中的笔,他夺第一次的时候,我头也没抬地又夺了回来,骂骂咧咧在心里默念,动嘴都还省下了。 有些事我自己都还未发觉,都还是他们说的。秦慕思说,服侍我的侍女几天下来都快要闲疯了,一天除了给我送三顿饭,其余什么都不用管,偶尔无聊了想要同我说说话,我完全像是没听见一样,说实话我真没听见了,可能有些是我原本听见了,想着一会儿再回,然后就忘记了。她们也劝过我,说是我不用如此艰辛,我还是没听进去。她们还在私底下议论我说是我怕是走火入魔了。 秦慕思还跟我算了一笔账,画纸一千四百二十八张,颜料十套,画笔二十支,我回想我确实是把画笔用得毛很糙很糙了的。他说我这近一月来用掉的纸笔颜料等东西花了大概有八十两银子,尽管我感觉我已经很省着用了,倒是吃穿用度上花的还不到这些的四分之一。 我那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动笔下画。 第88章 呕心沥血白费心血 在我呕心沥血近一月的时间内,我终于创作出了一幅我觉得还能看得过去的作品,其实要说这幅的瑕疵着实还是有不少我能说上来的,我给秦慕思看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收下了,还道:“阿茹姑娘前些日子着实是辛苦了,近几日就好好歇着吧!” 我本来还准备说是让他看看有什么不足之处,我再好好改改的呢!他全然不在意这些,为此我还特地说了:“二公子,你真别对我太有信心,其实阿茹的画技着实是还未到那种···你想的那种地步的。” “我知道。”他微微一笑,“阿茹姑娘也不必太过自谦,一切皆有慕思在的。” 我也是痴完才发现,我错过了桔画苑的第二次入门考核,今年的话就只有一次机会了,再等就要等到三年后了。况且我现在对进桔画苑这件事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不能够随心所欲去做的事对我而言都是难的。 这些苦恼我也是实在没人说了,才告诉了秦慕思。 他道:“阿茹姑娘画技奇绝,担个街头画师的身份依旧是可以扬名立万,何苦将自己拘泥于那桔画苑中,再者了,多少人进桔画苑无非也就是求个声望抬高自己的身价,如今阿茹姑娘还需在意这些的吗?” “不是的,进桔画苑该与名利无关的,就是能够好好修习画技,是提升画技,而后可以在画上得心应手,画出自己觉得甚好的作品。那最终目的是画艺精绝,而不该是声望名利的。”我心里暗叹他果然是商人的思维,什么事都跟钱扯着关系。 “我知道,阿茹姑娘的意思就是,那些寒门子弟读书的名号不是打着为求功名利禄、富贵荣华的名号,而是要报效国家。可是又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修身还是在第一位的,自己都不先好起来,如何再往后。而一个人要好起来,又是离不开这功名利禄、富贵荣华的,总体基本都还是那些。” “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是从个人的角度出发,无关其他,就是你要喜欢一件事的话,你的目的该是很单纯的,不该还掺杂着那些其他的东西在里面。” “世人所追求无外乎也就是那些,不过是换了个好听的说法罢了。” “不是,我,那个···”好吧,我承认我说不过他了。 “阿茹姑娘,你如今不必多想什么,尽管好好画画,我期待着你的新作品的。”他含笑道。 “可说实话,我觉得那些,就是凭着我现在的水平,八九成都是要让你亏本了。”我实诚地说着。 “哪里,阿茹姑娘前几日的那幅画一次性可是可填补掉了你收回的那一幅的支出。” “真的?” “千真万确,所以阿茹姑娘不必介怀,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这都是秦某应该为你做的。”他大概知道了我不是爱财之人,所以并没有在我面前提及多少钱这个问题,我也一直不曾在意,一心单纯地觉得让人家赔大发了。 今年第三次的入门考核迫在眉睫,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一试,并且是打算避开秦慕思的,我怕到时候再没过,那再传出去简直是丢死人了。为此我还得拼命努力才行,又是之前的那种着魔状态,茶饭不思,一心只在画上,对此次,我只能衷心表示一句我真的已经是尽力了。 考前的一天晚上,梦里也满满都是考试的场景,画论再我脑袋里翻滚,颜料纸笔在我眼前游走,大家都在奋笔疾书,而我手里握着笔怎么也写不动,每用一种颜料画纸就变成一种颜色,到头来还是空白一片,这些梦都把我折磨得心力交瘁了。 该是第一次入门考核给我留下心理阴影了,尽管如此战战兢兢,我还是挣扎着坐到了堂里。这画论怎么回事啊?是考到了后面的吗?我怎么感觉我都没记的啊! 限作题目是夏季景,这题出得我更是有心里负担了; 自作,她们到底是要求要有多高的啊? 考完出来,感觉世上就没有比我还要失意的人了,我只会画画,无奈却又不擅于画,咋办的啊? 这些日与世隔绝着,竟没有注意到一条爆炸性的消息——灵都宫中的画殿殿主周木白从灵都回来了,怪不得来看考核的人都少了,没事干的都挤到街上去看周木白了。我还是出了桔画苑在回去的路上,看着那被挤得水泻不通的顾之巷,心下好奇才上前而后听着周围人叽叽喳喳说的,他们还说迎他的人西城到东城,皆是如此盛况。 周木白回雨都之前还寄回来了一幅画,青藤馆里借来展览的非卖品,这几天都已经被临摹人手一册了,我要早知道,估计能临摹出这雨都每人人手一册的数量。 周木白骑着白马,青衫在身衬得他分外白净,身后簇拥着护送他回来的蓝灵使,神气极了。两侧的人皆是在为他喝彩,那场面像极了新科状元衣锦还乡,他含笑对着两侧的人颔首点头。我想象着此刻他的眼中该是没有人脸的,该是很多黑压压的脑袋的,我自也是其中一个。 “周木白。”有些许姑娘在人群中颇着嗓子吼着,我听见了,可是还是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当年的柏舟究竟是何等人物的啊? 一想起自己现在这个死样子,眼中不觉酸酸的,一路衔着泪水回到了那个靠他得来的小院,院里都没人,他们该也是去看周木白去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进里屋,忽见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阿言?” 我刚一声出,她就一巴掌给打了过来,都把我打蒙了。 “他们都说是秦二公子最近靠着一位叫阿茹的画师赚上了好大一笔,起初我还不信,不想还真是?辛茹,你可以有骨气地不住在我家里,怕麻烦我,那这里呢?你就很乐意麻烦那个男人了?哦,对啊,我都忘了,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的啊?男未婚,女未嫁的,阿茹,我提醒你一句,他那人城府很深,你别到头来被他给玩坏了。” “你什么意思?”我一直含在眼里的泪被这一巴掌激得如断弦的珍珠直直从脸颊上滚落而下。 “我什么意思?阿茹一画成名啊!那怎么也不见你之后的那几幅同样让人心服口服,纸是包不住火的。这种买卖我见得多了,先是靠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名作吊人胃口,而后商人就和画师串通好,借机继续抬高身价,只要钱赚到了,还要什么脸面的啊!阿茹,商人的目的就是赚钱,可是你是个画师的。若是一心只要钱,那还要担上什么画师的名号啊?你不觉得自己污了这两个字的吗?” “我···”我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我现在很是看不起你。”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第89章 重拾信心难能入门 我有些想去跳鹤涧湖,跌跌撞撞晃荡到鹤涧湖畔时已是子夜,院里看我的人都熟睡了,我偷偷跑了出来。 我坐在湖岸,双脚踏空,借着月华看着湖中自个的倒影,出神良久,我思考着来到雨都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思考着自己,思考着过去、现在和未来,像是陷入了一个泥沼,越是挣扎越是陷得深,而原因何在的呢? 得不到的人非要要,做不成的事非要做,不该喜欢的人非要用情至深,不该喜欢的事非要呕心沥血,我是在和老天爷作对的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很凌乱。 “阿茹。” 我扭头,对着他笑:“你来了啊!” 我就是只想要这样而已,可以对着喜欢的人笑一笑。 “嗯,我来了。”他就在我五步开外,月光洒下,为他镶上了一层光亮的轮廓。 我站起身来,保持着微笑,定定地看着他,出奇得镇定:“还好吗?” “还好。”他也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我,嘴角带着那抹他常态下的温柔笑意。 “你···还要走吗?” “嗯,三天后就走。” “能···不走···吗?”我从未觉得自己要如此软弱,还是在他面前。 他沉默了。 “我···我···”我的声音变得喑哑了,努力咽回眼眶中的热泪,在心里轻舒一口气,“周木白,你,你···你···你好高啊!好,好,好高啊!我,我,我···我够不着了。”说完我便蹲下抱头痛苦了起来。 他一直都没再说话,只拥着哭得不能自已的我在湖畔待了一夜。 好像也是从那个是时候开始,我的所有委屈我都再也不同人说了,自己可以咽下去了,何必再多说什么无意义的,都自己的事罢了,估计周木白从来都是这么想着的。 他的三天白天出去应酬,晚上就跟我待在一起,周木白做事周全,我和他的关系并未有人发现。 晚间随同他一起漫步在吴道林,他道了好多他小时候的事情,他还说这吴道林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他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在夜里从这来来回回,那种静谧的在路上不匆忙的感觉是他画画之余最为享受的,每每他画不出来了的时候就都会在这里走上一走,走一圈不够就多走上几圈,而后脑海中就会迸溅出好多构思,就这样走着走着构思完了便就立即回去动笔,感觉甚佳,就是真画不出来,构思之中也是心里高兴的。 周木白走的前夜告诉我:“阿茹若是还想要画画的话,就不要再怕些什么,桔画苑里,画技第一,只要画技好了,其余的什么都不再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了。” 我答他:“只要周木白还在画,阿茹就不会封笔。” “好!” 我不知道是不是周木白从中作梗,我的入门考核过了,应该也能算是桔画苑中的一名入门画师了。 秦慕思的那个院子我还住着,糟蹋我的名声换来的,毁是彻底毁掉了,一时间想要挽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的啊!我不住都对不起我自己,太便宜那个秦慕思了,他总归来说还是什么损失都没有了的。 另外言思那儿,我也给她写了封信想要澄清一下,确实是我有难处,并且啊确实单纯得笨到了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我也发誓从今往后我要好好做人,洗心革面,只一心想着提高自己的画技,别的都不去在乎了。 那天我跟秦慕思算了笔账,而后从他那儿索要了些钱财,以备不时之需。要好好活着,还是得俗气点儿,清高也没有资本啊。 周木白走后,雨都仍旧还是处处残存着他留过的痕迹,他这次带回来的画作被雨都东西两城都传遍了,画界小泰斗成了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周木白,在雨都少女心中,这天下大概是没有比他更加完美的男子了,估计周木白在夜里已然是入了不少少女的梦中。可怜我就没有梦见过他,我每次梦见的都是比现实更可怖的现实。 初次以入门画师的身份进入了桔画苑,本该是该气质昂扬,然我第一天去,头还没抬一下,就成了焦点。也不是我敏感,就感觉周围人总是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的。或许也是我这一遭也是自带话题度,什么街头画师一夜成名啦,什么一幅画作卖了上百万两银子,什么凭借关系进了桔画苑了,什么和秦二公子有一腿了,我隐隐约约地什么都听到了。 都是自己干过的蠢事,心里坦然了,便也就当作耳旁风过去了。 我们这一室里有三十八人,有八名是通过这次考核入门的。总共只有三名男画师,可我还是第一个被诸人所认识的,比那仅有的三名男画师还好认,感觉他们每次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并且啊,真乃是冤家路窄,有三名同窗是之前我刚进桔画苑之时来巴结过我要做我画辑的,真是,其实我都蛮替她们尴尬的。 大家不待见我,那也纯属正常,我告诫自己记好自己最初的目的就行了的。 带我们这一室的先生姓张,是位男画师,据说这次入门考核就是他主办的,传闻说是他待人友善,那为什么第一次我的自作恰巧就是他给我来了个无标识?我很是纳闷。 他听到我的名字的时候,还饶有兴趣地多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说了句:“你就是辛茹啊!” 原本还有些一心只画圣贤画的同窗不认识我的,几天下来,经过那一传十十传百的人人相传,我的恶名在入门画师们的耳中都传遍了。 所以我在桔画苑的日子是真的不怎么好过的,还有些人就明目张胆挑衅我的,逮到机会就要骂上我几句,更有甚者老爱恶作剧,后来把我逼急了,我就随身携带有刀具,说谁再敢惹我,我就跟他同归于尽,这番才好了些许。 当然了,世上也不尽都是些坏人,我也在桔画苑遇到过比较好的同窗,那些能让我敬佩的人,叶凡就是其中一个,她是前者,我和她回家刚好是顺路的,起初她怕我,后来也不知怎地就一齐走了,相处下来她说我这个人还不错。 第90章 顾之巷 叶凡是第一个同我说是羡慕我的人,她老爱这么说:“阿茹,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啊?我都被他们说成什么狗样子了,还羡慕我!” “我羡慕你,不仅是在画画上更是做人上,我觉得你很与众不同的。你是个很有韧性很有自己想法的人,你的画也是,你跟我们这些老老实实一辈子,谈不上特别的堕落,也谈不上特别的认真的人来说,是个很不一样的人的。我们都只会老老实实按照既定的要求去做,但是阿茹的每一幅自作都是富有自己想法的,你不是为了去迎合任何人而去做的,也不是为着什么好不好的目的去的,你的目的真的是很单纯的。” “画画不就该这样的吗?” “不是的,我们每每都是要想着别人会不会喜欢,先生看了会是什么反应,心中的顾及和牵扯总是太多,这也就注定了我们只能是些甚至是一辈子里的岌岌无名的画师,创作不出什么惊世骇作的。” 叶凡第一次同我说话时是在我回家的路上,经过顾之巷后便就没那么多的人了,她突然从后背拍了我一下,我一转身还吓了她一跳。 她该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同我说着话:“你是怎么对他们说的那些话置若罔闻的啊?” “啊?你说什么?”我伸手依次取下耳畔的耳塞。 她看着我手里的耳塞笑了:“这玩意管用?戴上就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想听就不听的嘛,听见也告诉自己听不见。” 一般人还不能同我走得太近了,我已是臭名昭著了,所以我和叶凡也都还是在四下无人的路上才一起走走说说笑笑,她是个文静的姑娘,存在感低,也是个孤独的人儿。 每次休息日,我会带着她去一趟青藤馆,馆里的好作品也是很好的,第一次她一来便问到青藤馆仅存的那幅周木白的画,那幅只能被用来展览的无价之宝,她见的时候不夸张地是热泪盈眶了。 “阿茹,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多崇拜木白少爷的吗?他的画真的是天下绝有,你说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啊,画出这幅画的双手究竟是有多灵巧的啊!不过也还好,世上有了他这样的人。我入桔画苑就是为了能离他近一步的,哪怕就是那么一点点。” 我一度怀疑,她要是见了周木白本人,是该要激动得昏厥下去的,我也曾暗中观察了一下,相对于其他人,叶凡还算是理性的,周木白是害了多少人的心的啊!画技好到一种境界,原是可以这么一事不做就把人折磨得不能自已了的。 我也时常因此而去思考我和周木白的关系,我觉得我和周木白是平等的,我并不因为周木白的画有多好多好而去喜欢他,就是因为他是他,我在他的画里看到了我想要看到的东西。他就是有那么一种强悍的能力,你所不能企及而来的能力,把心中所思所想运用巧妙的手法融入到了画中,那种我特别想要的能力,却是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的。 那种手法运用得好便是妙哉,不好的话就会成了四不像,很显然他是前者,我就是后者。 我常常有所思,我也不是特别不努力的啊,我也不是···而后只剩下了一句感慨:太难了。 在桔画苑修习了三年,我还是只用两种笼统的画法:一种是以假乱真式临摹,一种是畅所欲画信手涂鸦。 张先生评价我为:“临摹九分像,自手蕴意无。” 这是有事件为证的。 桔画苑也是会定期举行画展的,就是一位先生带着一室人前往金钿级画师的院落里进行参观,每一位金钿级的画师需要挑出至少五幅佳作,先生说是为了让我们找找灵感,而后也需要交出一幅画作作为学习感悟。说心里话,这些画中并没有让我印象深刻的,若是有让我印象深刻了的,我绝对不会是一笔也动不出的。 而后我交了一张白纸,先生叫我过去谈话,我说我没有印象深刻的,什么都没学到。先生一气之下,让我一个人去参观了所有金钿级画师的画,我足足看了三天,还是动不出笔,先生只得使出杀手锏,让我看了他的画作,结果亦同,张先生说是我故意找茬,故意跟人过不去,自己每个样子,竟还如此质疑别人的东西,我也无话可说,画不出来就是画不出来,未曾先心动,画出来的东西别说是别人了,就是我自己也想要先撕了。 机缘巧合途中碰见了墨青,她说玉姑娘近来创出了一幅佳作,而后张先生顺水推舟就让我去看了,不是什么好什么不好,是什么能触动人什么触动不了人。 不是说玉姑娘的画就是十分好的画,就是那幅画真的是让人特别喜欢了,我就多看了好几眼,心和神都被吸引了过去。回去之后,我就把那幅画给临摹出来了,临摹了不下百十遍都觉得不够,那才是真正的有感。 我要是真喜欢上了什么,那一定是会很喜欢很喜欢的。 后来张先生看了我的画也是无话可说了,觉得我是烂泥扶不上墙了,便也就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搭理我了。 我干过好些这样的事,也就是卡在了那自作上,我始终不曾更上一层楼,为了弥补这一缺憾,我有段时间发狠劲在了画论上。 只要一有空闲我就背,我连吃饭作梦脑海里都是画论,我把那上面所有的文字有用的没用的全都背上了,直背到了我有那样的想法:若是我还不过,那绝对就是这画论的问题,那我就一把火去把桔画苑的藏书阁给烧了。 我也确实是做过这样的梦的,梦里我真一把火把那些书都烧了,而后周苑主说要是我不能把这些书弄回来,就把我逐出桔画苑,最后又是我自己老老实实地一笔一画一边背着画论一边抄写着。当我完完全全把那一本画论给默写复原了之后,诸人皆是那种惊讶地表情,和张先生看见我的画感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你不会知道我为了这个画字,殚精竭虑、心力交瘁了多少的,我也不是非要个什么等级,也就是想要获得那种可以表达心中所思所想的技巧和方法,也就是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了的东西。 第91章 必须留下 转眼间我已经浑浑噩噩地在桔画苑两年了,画是画了一屋子,要么就是周而复始的临摹赝品,要么就是登不上台面的不入流废品。 按照常理,桔画苑的等级晋升也是不慢的,至少从入门到青璎,青璎到白珞,正常人两年内足矣了。瞧瞧看,当年同我一同入门的大部分入门画师多数都已是青璎画师了,白珞者也不少。 就连我初入桔画苑之际那些想要做我画辑的人都成了白珞画师,我还在原地止步不前,是我不努力的吗?我敢说苑中再没有人的画论比我背得还要滚瓜烂熟了,我也敢说论起画作的数量也没人的画作可以抵得上我的。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还真是极为不巧的,碰上了一群昔日一同入门现在晋升了的人。他们一看见我,就像是恶狼一般朝我扑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叫林文文,就是之前最热情要当我画辑的,现今是一名刚晋级的白珞画师。入门时她便是处处挤兑我,而今升了级更是变本加厉了。 “哟,这不是阿茹吗?我可真得多谢你了,当初幸好你没收下我当画辑,不然是不会有今天这个一幅画值上百两银子的我的。没有你,我真不知道原来自己是有这么大的潜力的。”我避之不及,她一上来便就伸手推了我一把。 见我没怎么做声,便就让她身后的那群姑娘群起而攻之。 “阿茹,你看看当年一同入门的现在还真是没几个还在入门水平的,我看要不这样吧,不如你来做我的画辑吧,我勉勉强强还是可以收下的。毕竟我现在的画作可也是价值不菲的,日后只要有我一口肉吃,就不会没有你那一口汤的。” “依我看啊,有些人确实是天生就不适合画画的,也不是什么人,会画上几笔就能成个画师的。阿茹,说实话我觉得你啊,还是尽早收手,躺在秦二公子怀里撒个娇,说上几句好听的话,不也是一样衣食无忧了嘛!” “对啊,所以我说,阿茹你啊一点儿也不适合在桔画苑,你该学的本事应该在青楼里,该向那些姑娘学习才对,待在我们桔画苑,真都是玷污了这块圣地。” “让开。”我沉住气,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老朋友,叙叙旧怎么了啊?瞧你,脸都黑了,今日怕是没来及涂个胭脂遮一遮的吧?” “我不想生事,都让开。”我提高音调,怒视着她们。 “本就是自己技不如人,你还想怎样啊?难不成是还想打我们,姐姐,这里是桔画苑。” 我忍了,只是并没有忍住,挥拳的那一霎那,就没有了退路,我顺势将站在我面前的姑娘扑翻在地,骑坐到了她的身上,其余人见状都慌了起来。我真想扬起拳头把她们往死里打,打死我偿命的那种。 然我还是忍下了,只脑补了一下这野蛮的还击。 这一想,手中的动作就停了,这一停,我就被她们人多势众地拖了下来,转瞬成了她们践踏在我身上,对我拳打脚踢地辱骂,不过是还没致死罢了。 过路人纷纷在看热闹,好似我是多十恶不赦的人,她们一伙人是在惩恶扬善,就差叫声好。 “大家都做个见证,是她先动手的,你们看我的脸。她就是嫉妒我,自己技不如人,我好心想要帮她,让她当我的画辑,她不仅是不知好歹,还动手打我。大家都评评理。” “这种人,该打。” “自己技不如人,还不让人说,真是没点儿自知之明。”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等级,就敢打白珞级别的画师,你怕是不想在桔画苑待了吧?” “打得好!” “不知道大家都还听说了没啊?她叫辛茹,连入门可能都是托关系的,怪不得现在都入门两年了还是个入门画师。” “还有啊,据说她可是秦二公子养在外面不清不楚的外室,这样道德败坏的人实在是不该玷污了我们桔画苑这块圣地。” “这样的人怎么还有脸待在我们桔画苑,要能力没能力,要品性没品性的。” “咱们去禀明苑主,把她赶出去吧!” “可以,就凭着她今日敢先动手蓄意姿势,苑主也不会留她,这可是有明文规定的。” “走,咱们一起去。” 我就这样被一群我都不怎么认识的人狼狈不堪地揪到了周苑主的面前,她们一个个说得振振有词,我也已经没有力气去跟她们斗嘴了,整个人都被打得晕乎乎的,晕到最后我已经听不清苑主在说些什么了。 我醒来的时候在我的宅子里,周末、墨青还有浣衣都在,应该就是他们送我回来的。 “阿茹,你醒了,身上还疼吗?”墨青眼泪汪汪地问道。 “还——好!”我咬牙坐起身来,“我怎么回来了?苑主呢?” “阿茹,你这些天就好好修养吧,画苑暂时就别去了。” “怎么?别去了?”我轻声问道,“让我去跟苑主解释一下,我——” “别去了,当时那么多人看着,确实是你先动的手。”浣衣师姐道。 “苑主说什么?” “苑主说三年内没有晋升的入门画师按规矩也是不能留的,你这马上也都到三年了,加上你在苑中动手打人影响甚是不好,桔画苑,以后你就别去了。”浣衣道。 “是她们先辱骂我的。” “阿茹,依我看,要不你还是算了吧,说句实话,我也替你觉得不公,你明明是比谁都努力的,可就是老天无眼。”周末道,“都是那林文文挑事,那女人真是太可恶了。” “你在这儿嚷嚷算什么啊,有本事你去跟苑主说啊!”墨青瞪了周末一眼。 “浣衣,这事还有回还的余地吗?”我轻声问道。 “阿茹,其实想要修习画技也不一定非要在桔画苑的,或许你真的不适合这里。” “我必须在,我说过我要在那里等周木白回来的,三年,三年的时间还没到的,依照规矩不能这样的。” “可以一码归一码,但是林文文那里不澄清,你便就翻不了案,若是你能说动林文文,可能就还有机会。”浣衣看着我道。 第92章 当她的画辑 “敢打我,就得付出代价,辛茹,你当初不是很厉害的吗?” “我没说过,是你们在抬高我。”我紧紧握着拳头,把全身所有的力气都聚焦在了掌心中,那咯咯作响的声音像极了骨头被敲碎时的震颤。 “这样啊,那就是我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了,是我不识抬举了?”她冷哼道。 “是我,是我不对,打人也是我不对,你要怎么样才能去跟苑主澄清。” “笑话,你是要我去为你辩白的吗?”她傲傲地俯视着我。 “你是既是知道我同秦二公子的关系,就想着不该把事情做绝。”我微微昂起头来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你还想去在秦二公子面前谄媚,让青藤馆封杀我的吗?” “封杀是不必,但就凭着青藤馆和桔画苑这密切的联系,你想想你会失掉多少机会?”我微微疏松了下眉梢,轻声道。 “辛茹,你除了会这种狐媚子手段,你还会什么?我要是你,一年内还没晋升,怕是我自己都没脸待在画苑了。”她冷眼瞥着我。 “那是你!” “你就想拿这事威胁我的吗?” “我想留下来,我也尚有资格留下来,我从没主动招惹过谁,我也从来不想去招惹谁。你要真把我惹急了,我是什么没有底线的事都能干出来的。” “你还知道你没有底线的啊?”她上下扫视了我一眼,随即以一种颇为想要退步的语气道,“你是真的还想待在桔画苑吗?” “是。”我沉着气,咬牙应道。 “那好啊,我也不是特别不通情达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前提是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给我当三个月的画辑,当得我满意了,我就可以考虑到苑主面前娶去给你求个情。” 那时候我只知道我必须得留下来,为了周木白,我说过我会在他家里等着他回来娶我的,纵使她有万般刁难又如何? “好,我答应你。” “当我林文文的画辑,就得听我的话,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懂吗?”她轻瞟着我,见我没说话,便就又提高声调一句,“懂吗?” “懂!”我咬唇应声。 “大点儿声音。” “我——懂!”我提高声调一字一顿道。 “你今晚就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来我的院阁,以后就住我那儿了,没有我的命令别擅自做主地出去。” “遵——命!” “把你那不服气的神情给我收回去,你现在是我的画辑,得敬重我,仰视我,你技不如我,就该听我的。”她趾高气昂地说道。 掌间的空气再支撑不住,忽而我撒手了,抬眸笑了:“是,我技不如人,听——您的!” “这才对,别笑了,比哭还难看,今儿就到这儿,明儿早些过来。”她摆摆手恹恹道。 踏出桔画苑的那一刻,我才觉得我是个能够呼吸的人。我昂起头,看着天空,天边的云朵白悠悠的,轻飘飘的,我好像乘着它去找我的周木白。 穿过顾之巷回来的时候,看见了秦慕思。 “好久不见啊,阿茹!”他笑着对我打招呼。 我轻轻瞥了他一眼,自顾自进了门。 “我听闻你被周苑主赶了出来,可是属实?” “二公子就如此迫不及待来看我笑话?”我冷笑道,也无力再去看他那张虚伪的嘴脸。 “非也非也,我还是那句话,桔画苑那地方不适合阿茹,我秦慕思这里却是随时欢迎阿茹的。”他凑过来道,“我知道阿茹姑娘想要当一个干干净净的画师,也是给了你两年的时间去自己争取,可是现在这结果也是摆在这里了。” 怎么一个个都要来戳我的心,我真想用那一屋子的画稿把他们全都给淹没了。 “要说这从白珞级画师晋升到金钿级难,那是真难,可是这寻常人一年内是无论如何也能从入门到青璎了的,”说到这儿他笑笑顿了顿,“可见阿茹姑娘确实不是寻常人。” “你给我滚出去。”我指着他的鼻子吼道。 “阿茹姑娘,你要知道,你现在还能在雨都待下去,那是因为有我在,当初要不是我,你怕是都熬不过街头的冬天。” “那你还想怎样?我都让你利用得声名狼藉了,你还想怎样?” “说实话,阿茹姑娘,你这性子我确实是喜欢得紧,只要你一句话,三书六礼该有的我一样都不落下,也定然是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配合我,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满面含笑道。 “配合你做什么?”我皱眉看着他。 “阿茹姑娘的临摹术无人能及,”他缓缓靠近我道,“只要稍加利用,略施手段,原作在眼前都是不足为患的。” “滚!” “阿茹姑娘,你现在都到了如此境地,何苦死要面子活受罪?” “滚出来,滚!”我怒斥着他,连推带搡地把他关到了门外。 “阿茹姑娘,你考虑清楚了随时联系我。” “我呸!”这等会被整个画界唾弃的事,我才不能做。若是真就为贪图一时的安乐而去做了,日后便就不会再有什么以后了,什么喜欢的都是了虚妄,包括周木白都该不配提及了。 次日我特意去了很早,不是为了少让林文文诟病一件事,是因为我自己得做到问心无愧,我才有底气或是说才能有力量去好好面对那一切。 在桔画苑修习画技的这段时间,我亦是,谁真的能达到那种无欲无求的姿态的啊?神仙的吧?我却只是个人的。 我每天笑嘻嘻的,我都不敢在人前崩溃的,我若是不心里强大一点儿,若不是想着就能见到周木白了,我是真的早就完了,周木白是一直支撑着我走下去的信念。 我每日都会动笔,时而自己都知道这只是些无用功,可我还是没有选择地把我一天内除却吃饭睡觉外的几乎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其中,这世间能让我如此上心的事有几件的啊? 我在林文文的院外等了近半个时辰,她才打着哈欠起来给我开了门:“我还没用早饭呢,刚好你来了,现在你去茴香楼帮我买一小笼包子和一碗豆浆,包子我每个都要不同口味的,记好了,以后每天早晨都是如此,但每天的口味不能一样······” 她足足又吩咐了半个时辰··· 第93章 陪她招摇 “回来那么慢,都饿死我了。” 我心想我又不是飞毛腿,东西两城之间的来回那么快搞定。 “这包子都凉了,还让我怎么吃啊?” 我心想不想吃拉倒。 “给我拿去热一热。” “好!”我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脸,以尽量平和的口吻道。 这几年来我也是自己学会了生火做饭,虽说味道不怎么样,但总还不至于被饿死。 我热好后给她端过去,她刚碰了一下便暴躁地骂道:“你故意的吧你,这么烫想烫死我不成?我的这双玉手日后可是要画出上乘佳作的,不像你糙些就好。拿下去,都没胃口吃了。” 我把包子端下去了,你不吃我吃,味道还不错。 “阿茹,给你半个时辰,把这院中里里外外给我好好收拾一下,今儿有几位画友要来同我切磋画艺,待会儿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技术。”她傲娇地说道。 “是!”我压低声音应道。 “你快些,麻利点儿。” 我自己院里的这些活儿都不想干,还给她干?呵,真的是风水轮流转。 “文文,这不是那天打你那个辛茹吗?她怎么会在这里?”最先进来的姑娘一看见我便讶道。 “对啊,你怎么还能把这种人放在身边呢?”随后那一群人就都开始附和。 林文文待到她们一个个均不可思议地说道完后,才以一种大佬的姿态站出来,有条不紊地说道:“是啊,本来生出了这般大的事,苑主已经为我做主要把她赶出桔画苑了。” “是啊,桔画苑中以画技论高低,竟真出了这么一个技不如人还敢动手的,真是史无前例。” “那她为什么还在这里啊?” 她颇显动容地看着我:“还不是昨日,阿茹姑娘哭啼啼地跑到我跟前,又是给我赔礼认错,又是自责愧疚地求我给她一个机会,我也想着毕竟大家之前还曾师出同门,想着她既然知错了,那便也就不应该把事情做得太绝。” 说着她还上前拉住了我的手:“阿茹姑娘孤身一人来到雨都,举目无亲,一个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又没什么画技,那位秦二公子也是个风流人儿,对她也不过是一时性急,她自知是靠不住的。她当时这样说得我也是难以下狠心,但是大家都知道周苑主那是一向大公无私的,我也很为难的。” “是的,苑主那是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 “当时看着阿茹这梨花带雨的样子,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得帮她一把,既然不能当画师了,那不如就当我的画辑。至少这样尚且就能待在桔画苑,并且只要我同意,她还是可以继续参加考核晋升的。” “文文,你也太善良了吧!” “就是啊,亏得前阵子那周末还在苑主胡说,说是你是因为当初宣扬她借由周少爷的举荐进画苑,你想去当她的画辑被拒,从而心生怨念,才故意针对她的呢!我看接下来那些人还能说些什么。” “那些人懂个什么。”她收回自己那毫无温度的双手,“好了,咱们开始切磋画技吧,阿茹,这可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把握好,你日后就有的是机会。” 我装模做样地点点头,随后一一为她们铺纸、磨墨,做些准备工作。 “哎呀,不好意思啊阿茹,我不小心把墨水泼翻到你身上了。” “没事。”你个不小心真是不小心,看着我去就不小心了。 “阿茹,去沏壶茶,再拿些糕点来。”她们刚欲动笔,林文文便就吩咐我道。 “好。” “阿茹,去把我前两天画的画拿出来晾晒一下,受潮了可不好。” 桌上有四卷画,看墨迹的风干程度也是不止两天了吧! 当我把这些抱出去的时候,那边就开始大谈阔论:“文文,你现在都是白珞级画师了,还这么勤奋的吗?两天内就画了这么多。” “对啊,不像我,现在是三天里画一幅都觉得费劲。” 我一边小心晾晒着这些画,一边顺势地看了看,原谅我眼拙,我在努力搜寻这幅画中的特色,愣是从头看到尾,眼睛都快扒瞎了。 “阿茹,没有墨料了,帮我去伯虎斋买些来。”我刚静下一会儿她就开始嚷嚷我了,要把我支一边儿去,还慷慨地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记住,我只用伯虎斋的陈年墨的。” “嗯。”我应道,转身就离开了,就生怕我学到了你们的什么武功秘籍的吗?先生都教不会我,还能指望你们那两下子让我开窍的吗? 我回来的时候,这场画艺切磋已经结束了。 “太阳来了,把画都收一收。”她吩咐道,合着拿出来晒晒就是为了给那些画友看看的,这画说实话也真没什么好晒的,自我感觉。我没怎么晒过画,我是画一幅扔一幅,我的每一幅画至少都是十遍以上的,只会精心保留一张最好的。偶尔实在无聊了才拿出来看看,那一屋子的画卷中应该有不少泛黄了的。 林文文貌似就觉得看我碌碌无为着她才能高枕无忧,中午吃完饭,刚有一点儿闲暇,她便吩咐道:“明天我要去凤祥楼约见几个客人,你去帮我安排个包厢,要周到,什么都得齐全。不会的话,去请教一下,桔画苑中画辑多得是。” “哦。” “要是办砸了,你知道的,这桔画苑你就不要留了。”她斜睨着我道。 我哪里认识什么画辑的啊?再说了,现在桔画苑里,但凡是知道我叫辛茹的都是对我退避三舍,不知道的也被知道的感染对我那是一个敬而远之,但凡是个人都离我十米开外的。 还是得靠着周木白那点儿关系,我去找了师姐,墨青可也是个画辑的,我跟她说明了情况,但她是这样说道的:“玉姑娘的画从来都是专人送取青藤馆的,我平日里就是跟着玉姑娘修习画技,然后负责采买一些画具,玉姑娘对画具的要求蛮高的,至于约见客人谈画的事基本就没有,所以我还不怎么清楚啊!” 高级画辑确实不一样,这样说起来,不仅是画师有等级,画辑一样也有等级。 第94章 做个画辑 高级画辑认识的自然也都是高级画辑,墨青没能给我打听出什么来,她们对于画辑的定义就是——采买画具,跟陪修习画技,失落时给予鼓励,傲娇时规劝摆正心态,陪伴长情的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我灰头土脸地回来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映射下,门口多了一抹影子。 她转过身来,我好一会儿才看清她的脸:“言思?” “嗯,是我。”她冲我微微笑道。 我请她进门一叙,自上次那一巴掌之后,我和她也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了。 “我有个闺中密友,是桔画苑的画师,前些日子她跟我说了些你的事情,我才知道是我错怪你了。”她颇有些歉疚地说道。 我轻轻地笑了笑:“那时确实我有不对的地方,但阿言你要知道,我是断然不会与秦慕思那种人为伍的,我是个画师,不是个商人,我画画不为去牟取些什么暴利的,不是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第一眼见阿茹的时候就知道,我见过那么多的画师,没几个是阿茹这般干净纯粹的。” 我只倦倦地笑了笑,把话题引到了一边:“我现在已经不能以画师的身份留在桔画苑了,所以只能委曲求全地以林文文的画辑身份留下了。” “你真的确定要当她的画辑吗?” “现在这已经不是想或是不想的问题了,”我轻叹道,“阿言,就是这样的,现在林文文说是她有一场约谈会,需要我去安排一下,我该怎么做啊?” “约谈会?是有人要买她的画了吗?” “不清楚,她就让我好好安排,别给搞砸了。” “如果是很重要的事她不会这么轻易安排你来做的,你就先按她的基本要求来做就好了,我明儿陪你一起去。” “嗯。” 凤祥楼,林文文应该是常来的,当我去跟掌柜的交涉时,只说了两句,他便就会意了。 店小二带我去了包厢,里间的陈设确实高雅,格调也是极为讲究的。 言思是跟我一起的,她乔装成了店小二,全程可为我指导:“你不要着急,咱们先去隔壁等一会儿,我给你讲讲约谈这方面的事。” “嗯嗯。” “一般人约见画师,这其中的周旋安排都应该是画辑的正事,不该经由画师插手,一名合格的画辑,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证她的画师能够专心画出佳作,其余的一切大小事务都由她来周旋。正常画辑和画师之间的关系要像是面子和里子,关系密切,配合默契。” “我去看看客人来没!” “不用着急,阿茹,这其中可是很有门道的。你现在代表的就是你的画师,你若是对他们太过客气,反而会降低了画师的身价。” “明白了,要硬气一点儿。” “画辑是一门需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的活儿,必须要头脑灵活,懂地应变突发状况,一旦生事,第一时间能够把自己画师的损失降到最低···”到底还是言思专业,讲得头头是道,我心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做笔记。 忽听得隔壁有人声,我连忙起身:“我去了。” “好,加油!” “嗯嗯。”我注意一下自己的仪容,保持自己看上去精力充沛,给他们以可以同他们好好周旋的印象。 “诸位好,我是林画师的画辑辛茹,方才正在处理一些其他的约谈,来晚了,诸位见谅。”我不紧不慢,微微笑道。 “林画师又换画辑了?” “辛姑娘,以前干过吗?”他们上下打量着我,随后三三两两相视笑了,试探性地问道,“林画师可不好伺候的!” “辛茹本就出自桔画苑,自是什么都要知晓一些的。诸位稍等片刻,林画师就来。” “不知林画师最近又创作出什么佳作了啊?辛姑娘可否先给我们探个底?” “这个等林画师来了,诸位自就知晓了。” 约谈会上的人形形色色,金钿级画师是可以直接由画辑送至青藤馆中展卖的,方式单一但效果稳定知名度高;白珞级画师的画则是需要画辑进行推广的,这其中有青藤馆的补位,还有各地的画商批量购买,以及画辑靠着各种圈子的人脉联络,还有一些钱财有限的爱画之人求个物美价廉。 这三种人其实蛮好判断的,一看行头和气质以及言语便能判断出来。若是对方一直在跟你套近乎,那很大的可能性他们就是画商,有些画商可能就会贿赂画辑,许诺他们只要帮忙压低画价,会分给他们一些额外的打赏,并且许诺以后会多次合作。 这是当画辑最为忌讳的,长此以往,看着是获利了,但其实画辑的把柄便就握在了画商的手中,这样的话,你这个画师和画商之间的纽带便就会成了隔阂,到头来是两头不讨好。所以说当画辑,首要应对画商的便是坚持自己坚定的立场,不让画商们有机可乘。 我回想着言思同我说的这些,初步判断这些人应该是画商。 等了近半个时辰,林文文才姗姗来迟。 “诸位久等了。”林文文不咸不淡一句,看着神态自若,趾高气昂,更是胸有成竹的。 “林画师,之前您的佳作卖相可都是很不错的,不知道这次你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惊喜?” “实不相瞒诸位,今天我没带画作来!”林文文道。 他们两两相视,林文文对面的那位画商问道:“林画师,咱们可是都已经合作了多次的,并且这么多次合作也都是很顺利的,你今儿一来突然就说道着要结束合作,这恐怕不太合适的吧!” “确实,咱们是愉快地合作了很多次了,但不瞒各位说,没多久便是我在桔画苑的晋升考核的,对于这次考核,我可是下了大功夫的。诸位试想一下,等到我我成为金钿画师,那——”她笑笑,轻抿了一小口茶,随后吩咐我,“阿茹,倒茶。” 看来林文文是久经沙场的啊,貌似都是自己独当一面的,我拿起茶壶为她斟满了茶水。 “诸位,这可能是咱们的最后一次合作了。”她满面含笑,“阿茹,去看看菜品好了没,细细核对一下。” “哦。”她把我给支乎出来了。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她说了这样一句话:“不过大家都合作这么多次了,换种合作方式也不是不可以的。” 第95章 真做假时假亦真 “嘘!”我回来的时候,言思正站在门包厢门口示意我悄悄过去。 “怎么了?”我压低声音轻声问道。 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同她站在门口听听。 “你们是画商,要的是牟利,而我是个画家,更多的则是为名,我们各取所需,你们若是能帮我成名,我便就同意可以继续与你们合作。” “看来林画师也没那么自信的啊!” “我主要是看在同你们合作一直都很顺利,也是不想损了各位的利益。这是双赢,只要你们能助我成为晋升,今后我的画作便就不会再出现在其他画商手里,诸位要知道,现在争抢着同我合作的画商也是不在少数的。” “林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这种合作我们喜欢,我们总的也不过就是牟个暴利。” “那林姑娘预备想让我们怎么做?” “这事对于你们不过是小意思,到时候了我自然会同你们联系,但切记,只有我亲自同你们单线联系,其他人的意思那都不是我的意思。” “那林姑娘身边的那个画辑呢?” “那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又不用花钱便可以任劳任怨的丫鬟,还称不上是我的画辑,我林文文的画辑就是我自己。” “好,林姑娘真是了不得。” “来,我们敬你一杯。” “祝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夕阳西沉,暮云叆叇,在它的映照下,顾之巷中拖了两个老长的影子,言思同我说:“其实从画辑的角度来看,这也不失为一种让自己画师更有竞争力的方法。但是我从来不会这么去弄虚作假,这其中多少都有作假的因素在的。其实呢,这也就是我家里人反对我当画辑的原因,他们就觉得画辑做的是这种事。” “嗯。”我只淡淡地应了句。 “阿茹,你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还能怎么做啊?”我涩涩地笑笑,这些同我想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我现在都能猜到她想要怎么做了,流程就是那样。因为之后白珞到金钿的晋升塞是在青藤馆进行的,青藤馆中会把每一位画师的作品进行展览,到时候会有大批专业画师进行一一点评,其中也会掺杂有画商,他们出价点评。第一天会以这种方式筛选出评价高的或是出价高的画作,第二天便会专程对这些画做作进行拍卖,人气高的出价高的优先,第三天会综合这些成绩进行一个排名,最后才是由桔画苑中三位德高望重的先生画师对于这些结果进行微调。” “我在桔画苑也待了两年多了,这些事居然都不怎么知道的。” “阿茹你这是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画心之感,加上这些大多是画辑的任务,你不知道也正常。” “这一套流程听起来还不简单。”我感叹道,“你说这一道道的筛选,得埋汰掉多少人的啊!” “没办法,这是在雨都,雨都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可以手握画笔的人的。同时这些复杂的流程,也是为了防止某些人弄虚作假,流程多了,便也就没那么容易了的嘛!” “也是,想当个好画师真不容易啊!”我对着远方的夕阳大喊道,“想当个会画画的人好难啊。” 这一喊倒是把它那最后一丝余晖也吓到了山那边,这种话连它都不想听了吗?! 林文文给我放了几天假,偏偏是在即将进行晋升赛的那几天,别家画辑都忙得不亦乐乎,她把我给支开了。 没事的时候我便就简单地扮了男装,拎着我的画板,带着我的画具去了西城的鹤涧湖,这儿的画师看上去都挺悠闲的,我找了僻静点儿的地儿,本意是来画画的,没真想听什么八卦的。 “这几年桔画苑的晋升赛我都去看了,没什么意思,老一套,都是些故弄玄虚。” “想着也是,咱们雨都这东西两城啊,怕是再难出一个柏舟了。” “是啊,其实按理说柏舟应该算是咱们西城的画师,想当初,那孩子都是跟着我们游走,悟出来了画之真谛的。” “谁知道他居然是桔画苑苑主的儿子。” “那桔画苑简直就是泯灭人才,百年才出这么一个天才少年,被他们埋汰不说,还给送到灵都去了,真是造孽啊!” “谁说不是啊!” “那孩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柏舟,舟,周,柏,木白,周木白。 “你们谁看见文青了吗?” “他还不是老地方,怎么有什么事吗?看你这慌慌张张的。” “我刚听说灵都宫中画殿殿主玉先生死了的消息了。” “什么?” “就是那位从那么雨都出的画殿殿主玉沁芳死了。” “那个女人啊,她死了有什么稀奇的,难不成咱们中还能有人有能力去顶替,殿主的人选哪年不是他们桔画苑的啊!” “你们不知道的吗?就是这位玉先生年轻的时候可是和老文有过那么一段的,现在出了这事,当然首先要告诉他了。” 我画板上的白纸还是白白的,突然听到那个消息,一滴墨滴在了上面,怎么看都像是这张纸要废了。墨水滴下来的那一刻,我想了好多,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周木白离他的梦想又近了一步?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周木白会回来了? 其实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的,我想的是真到了那一天我该以一个容光焕发的高级画师的身份去迎接他,而怎样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无措的狼狈样子,这样一个阿茹要如何配得上那个画殿殿主啊? 百无了趣地回来,刚进巷口,便就看见我的小院前屹立着一辆马车,驾车的小厮还朝我挥了挥手。我正好奇是谁呢?快步上前。 “是辛茹姑娘吗?”驾车的小厮问。 “对,我是,你是?” 他掀开了车帘,我定睛一看:“师姐?玉姑娘?” “我要去一趟灵都王宫,你去吗?或是说你有什么需要给周木白捎的口信吗?快,我赶时间。” “是为玉先生的事?”我试探性地问道。 “有没有?” “你有急事就先去吧,我可以给他写信的。” “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我想托你去给西城鹤涧湖一位名叫文青的画师带句话。” “你说!” “画殿殿主玉先生死了。”浣衣的声音是清冷的,冷得让人听不出水流般的悲伤。 “知道了。”我轻声应道。 第96章 世有几人云烟看淡 我乖巧地喊着他:“文前辈。” 他见我时惊讶了一下,不过看表情他应该是还记得我的:“你是阿茹?” 我欣慰地笑了:“前辈还记得我,那真是太好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警惕的小眼神透漏着对我的满满不信任,仿若真还是我有天大的事要去求他:“你有什么事吗?” 我轻声说了句:“那你还不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 “桔画苑的玉浣衣玉姑娘托我来给你捎句话。”我定定地凝视着他,提及玉姑娘那三个字时,他正整理画具的手顿了一下,继而郑重地将目光整个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她让你来说什么?” “画殿殿主玉沁芳玉先生殁了。” “玉——沁——芳,殁了?”他的声音微颤着。 “是。”我点点头。 只见他沉沉叹了一口气,单手抚额转过了身去,只给我留下了一个微颤的后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只定定地站了好一会儿。 “浣衣——去灵都看她了?” “嗯,现在应该已经离开雨都了。”我见他不作声,就又试探地问了句,“文前辈和玉先生之间是有——什么——渊源的吗?” “往事不堪回首了!”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又微微昂起头来,对着天叹道,“不知道她在宫中是怎么样的?” “玉先生是画殿殿主,是灵都君上最为赏识也最为青睐的殿主,但她与世无争,性情淡泊,所以在宫中是很受人敬重的,即使是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对她也要比对旁人敬上三分的。阿茹觉得玉先生虽然早逝,但这作为画师的一生已然是够圆满了的。” “与世无争,性情淡泊。”文先生对我的这个评价颇置微词,“你怎知道的?” “阿茹不瞒文前辈,其实我自小便在宫中长大,也在画殿修习过好一段时间的,算是半个玉先生的徒弟,我还就是在画殿认识周木白的。”想了想我最后补充了句。 “那她——在——宫中——开心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大家平日里都很少接触玉先生的。不过我个人感觉,玉先生该是谈不上什么开心,但也说不来是特别伤感的,毕竟衣食无忧,声名远扬,受人敬重,这大概就已经是大多数人毕生的追求了的。” “是啊,人生在世,又有几人所追求的不是这些的呢!” “文前辈,你和玉先生?” “二十五年以前,我和玉先生就是在鹤涧湖的这棵槐树下相识的。当年正值这一湖的莲花盛开,她和几个画苑中的同门一起来湖边采生,恰巧碰到我们这一群少年意气的街头画师。几番交谈下,大家坐在一起开始比画,其实那时候我和她的画技都并没有多出众,反倒是这一场比试下来,她开始对我的画情有独钟。 我犹记他当时对我说的那句‘这么多的莲花,唯有你的这幅最为干净,最像莲花’。 我从未听说过有人用干净这一词来形容一幅画,当时也是不知其中褒贬意味,不过是一笑而过。 但就是从那以后,她没事的时候便常常爱来找我,时而我们切磋画技,时而我们也会聊些其他的事情,她跟我说她的烦恼和理想,说她想成为这天下第一画师,感受世人的瞩目,她说那很神气,并且那样的话她也就可以在画界占有一种举足轻重的地位,有能力让其所喜成为流行。” 说到这里时,文青画师停了下来,目光全然停驻在了这棵槐树上,我轻轻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相爱了,我爱上了她,她也爱上了我,当年雨都东西两城不和,那时候她甚至愿意为了我离开桔画苑,放弃她的锦绣前程。我们在一起有名无分地生活了三年,突然就有一天,她告诉我说是她不甘心,她忍受不了贫穷和平淡,她觉得她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也不怨她,生活本就是如此不尽人意,我是真切厌倦了争抢薄名,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重归于原本属于我们的轨道,我还是那个岌岌无名的街头画师,而她也重新回到了那个属于她的桔画苑,再没在我面前出现过。 她入宫成为画殿殿主的消息也未曾提前通知过我,我只知道那一年雨都又出了一位画殿殿主,姓玉。她离开的那天雨都热闹非凡,也正是槐花盛开之际。” 槐花落尽的日子里,浣衣回了雨都,她把玉先生的骨灰盒交托到了文青先生的手中,说是玉先生想要文青先生亲自把她埋在这棵他们初次相识的槐花树下。 “她最后还说了什么?” “她说,这世间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觉得你的画最为干净。”浣衣轻声道,微微昂起头,“她还说,当年你引进家中赏画的那个男人就是灵都君上,那个本有意向你搭枝的人你不要,她却是不想浪费的,她知道她劝服不住你,于是就想要亲自去证明,证明你是错的。 但终究是,她貌似并没有证明得了什么,反倒是她自己至终都未停止过想你。 她还说,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这样选择,因为,因为我——你们的女儿,她说她可以陪你忍受贫穷,但是她不能忍受她的女儿也像你一样。” “衣衣!” 浣衣面色清冷:“我只是个传话的,别弄得那么煽情。她还说,其实她早就在等这么一天了,唯有死亡才是彻底的解脱,死了便就可以真正回来了,可以随心所欲,做一个想怎样就怎样的梦了,梦里想怎样都行。” 浣衣是文青画师和玉先生的女儿,她是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个消息的,就好像这件事中的每一个人都同她毫无干系,她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包括恨和怜悯。 一个到死都还爱着的人,那种爱不是朝朝暮暮的浓情蜜语,也不是白首到老的忠贞誓言,就是至死才能回到你身边,才能真真正正毫无顾忌地去爱。人间的事太多,世人的欲望太多,一旦陷入到这样一个结中便就不可得解脱了。 第97章 蓦然回首家门不再 还有三个月就是我和周木白的三年之约了,我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然现在我却是极为惧怕这一天的到来的了。而两个月后月后是我的最后一次晋级机会,我要是再不过,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你知道吗?我有多想堂堂正正地跟周木白站在一起。 “阿茹,阿茹。” 一大清早,就听见周末急躁躁的声音,不由得让人更加心烦意乱了。 “何事?” “你快开门,开门说。” 我斜睨了门口那个影子,稳坐不动:“我忙着呢,这还有半个月就考试了,这可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别来打扰我。” “知道知道,你快开门,没什么大事我是断然不会这么一大早来的。” “也是啊,你何时起过这么早?”我伸伸懒腰,双手扶着桌沿站起身来,这些日子一直在这儿坐的腿脚都不好了。 慢悠悠地走过去给他开了门,门一打开,门外的光顿时一股脑全都涌了进来,映得我的眼睛半天才睁开,我都忘了我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这画外的世界了,明明熟悉的景象竟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了。 天空蓝悠悠的,镶着几朵雪白的云,这一篮一白纯粹得让我觉得颜料的色彩一点儿都不真切的,这自然而然的颜色多美啊!再环顾四周,屋舍瓦檐,绿植盆栽,假山小径,这超脱画纸的画。 “阿茹,阿茹!” “嗯?”周末的大手在我眼前挥了又挥,我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画,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我看你这些日子怕是画魔怔了吧?眼神都变得呆滞了。” “大概是吧!对了,你方才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宫里传回来消息了,小白他当上画殿殿主了。”周末兴致勃勃地宣布着这个已经不让我意外的好消息了。 按理说我应该替周木白高兴的,我应该比其他人都要高兴的,可是此时此刻,我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我微微低头,一低头就看见了右手中指指侧握笔握出来的茧,它把我的手指衬托得好难看。 “姑姑晚上宴请全桔画苑举办庆功宴的,我特地来跟你说一声的,好好吃一顿,咱木白少爷可是太争气了,据说啊,就晋级赛那天周木白会回来,君上给了他特权,让他从桔画苑三个等级的画师中分别挑选出三名画师进宫,你看这多好的机会,可是可以进宫面见当今君上,这是何其风光,早知道有这样的机会,当初我也一定好好学画,凭着我和小白的关系,我就是最不济当个青璎级画师也能……” 最不济?呵,好大的口气! 我都有多久没见周木白了,不知道现在是否还能徒手画出他的样貌的啊! 不,我一定要赶在周木白回来之前,晋级成功,我总得证明自己一次,哪怕就一次的。 “阿茹,你去哪儿啊?” “去拼尽最后一口气。” 我一边奔跑着一边思考着:这已经不是我努力不努力的问题了,是我该要怎么努力的事情了的,或许画画真的就不是我认知中的那样随心俗语的事情,或许就是我是错的。换言之,对错似乎真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认知也不重要了,都是我自己拘泥了,是我——错了。 “阿茹,你来找我吗?刚好啊,我要出去帮玉姑娘购置些画具,你陪我一起去挑挑。”墨青见我时笑嘻嘻道。 “我找玉姑娘,不,玉先生。”我笃定地改了口,虽然我知道玉姑娘肯定不会给我好脸色的,但总得试一试的。 “想要我教你,可以,画论第三百二十一页第五行说的什么?” “是不是我把画论记得滚瓜烂熟了,你就能教我?” “对。是滚瓜烂熟,倒背如流,我随意问一句你都能答上来,我便教你。” 呵呵,我记得我在梦里面把所有的画论从头到尾默写过一次的,可是,这是在梦外的。那些理解不了的东西,你要我怎么把她分毫不差地刻进脑子里?你以为我的脑子是存储器的吗?随便模糊搜索一下就能出来的吗? “一言为定,给我三天的时间。”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至少还得最后放手一搏,不会写诗还不会背诗了的吗? 抓紧时间,然我刚一转身,浣衣师姐又叫住了我,她的声音比以往小了些,似乎也是因此温了些:“其实,就是我教你也不代表着你就能过的。” “你肯教我就行的。”有些话的言外之意我真的只能假装是没有听见,真的是听进心里了,那本该是明艳动人的颜色就没有那么动人了的。 夜里满天都是星星,我抬头看一颗星星背一页,背过了多少次的干巴巴文字,越背也就越觉得滚瓜烂熟不是什么难事的,我把天上的星星看了一整,从它们在漆黑夜幕里的夺目到消隐在黎明中,我竟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不仅是那一夜,一连三天三夜,我走走站站,吃点心充饥时在背,喝口水脑子里都在往外涌现文字。 我居然会觉得这是一件好有意思的事,就只用一遍一遍地重复,存储清晰就是完成任务了,因为貌似我从来都没完成过什么能让外人满意的任务。 三天的时间说快也快,我去赴师姐的约之时,还来了不少想看好戏的人,我自也是不能让他们看了笑话。 浣衣师姐一连问了五个问题,跨度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我每每都是脱口而出,并且我的回答速度越过了他们查目录翻书的速度。 “这不可能,不会是玉先生和她提前商量好的吧?” “就是啊,怎么可能有人能做到这样。” 面对如此质疑,也有人站上前来随意挑了一页来问我,我答上了,又有人说我是侥幸,便也要来考一考。 “想问的都过来,在场人都可以上前来问。”我这些话说得很是笃定,没有数上来了多少人,只记得每个人说的我都答上来了,足足答上了一天,直到太阳敛散掉光芒,那些人眼中质疑的试探光芒褪得像夕阳一样不那么耀眼了,再没那么大的质疑声了,我才最后动动嘴说了一句人话:“还有谁不信的吗?”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再说话了,我才转向浣衣师姐,倦倦地笑道:“那么现在,我是可以了吧?” 第一次在浣衣师姐眼中看到一丝波澜,然还未听到她说了些什么,我就感觉脑海中昏昏沉沉的,这感觉就像是塞满了棉絮的枕头被撑得炸裂开来,棉絮四散…… 第98章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不知道是谁说的,我脑袋烧坏了。 醒过来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些硬塞进去的东西好似都不存在了,外加上确实有那么点儿反应迟钝的感觉,对于这个判定我差点儿就信了。 浣衣师姐也是言出必行,她带着我外出闭关了七天,就我和她两个人,我一时间受宠若惊,感觉她要把她独门秘诀传授给我了。 那天,我们一起外出写生,到达山顶后,她站在悬崖边问我:“阿茹,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画?” 我想了想道:“不知道,可能因为周木白的吧,周木白是个很会画画的人,我喜欢他的画,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画出那样我喜欢的有灵魂的画。” “阿茹,你知道吗?就是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做一件事,而就是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做某件事的,你太过执着了,就不——累吗?” “师姐,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她不曾说话。 “我是一个很轴的人,一旦喜欢上了什么人什么事的啊就会毫无保留地特别掏心掏肺,倾尽心血,而同时我又是一个很懒的人,无论是得到得不到,我都不会有第二次了,再没那样的勇气和力量去变换了的。”我缓步上前,站到了她的身侧,“我知道,这样下去的话,就两种结果,一是迎头往上冲,一是死心就此封笔。” 两个月后,我凭借着临摹一幅浣衣师姐从未曾公开过的画作成功晋级了,但是事情并不顺利,林文文当场将我戳穿,指控我是抄袭,大庭广众之下,我无话可说。 再过了半个月,周木白衣锦还乡,不过却不是以画殿殿主的身份,而是以东朝驸马——韫仪公主的夫君的身份回来了。 这件事大街小巷都在津津乐道,我在某家酒肆里听到的。 是夜,我离开了雨都,就此封笔在不及画,事和人一样不值得,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机缘巧合之下,我当真当起了一个商人,从一家酒肆的菜单开始,那些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的菜单图都是我一手画出来的,往后至裁缝铺的模特图纸,再至街头的画像留念成册,小生意一点点做大,三十岁那年,我重新回到了雨都,召集了一帮郁郁不得志的画师,在西城创建了柏舟苑,在这里,不要任何天赋,就动笔就好了,就模仿就好了,像就好了,一幅幅没有灵魂的画照样也是可以有立足之地的。 后来柏舟苑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是当朝君上都曾邀我去灵都,他蓝韫威君上的面子我都没给。 辛可茹三十五岁那一年,居然也画出了一幅名动天下的画,她没想到在她有生之年,还能得到桔画苑的认可,那幅画引得一时间“洛阳纸贵”,然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恰巧就是在那个时候,灵都来了一十五岁少年,自称是驸马和公主的儿子。 他起先并未曾多说什么,只递给了辛可茹一幅画,告诉她只要摊开就明白了。 “这——是你父亲画的?” “是您心中想的那人的心上人画的,姑姑。” 她定睛看去,少年的眸子和她的好像的:“你该姓——辛?” “娘亲和他一直都在找你,您知道的,他们一个是你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你最爱的男人。你也知道,娘亲心里的那个人一直都姓辛,为什么您还是要选择离开?” “我知道的吗?” “您肯定知道的,他很笃定的。” 抱着画哭得不能自己,头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混杂的记忆涌进又涌出,周围的一切顿时又成了白茫茫一片,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猛然间像是又穿梭到了另一个梦境,她还站在人群中,台上三个正襟危坐的评委正在宣布获奖名单。 “我宣布,此次画赛第一名是周木白!”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步步朝着舞台中央走近,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一如既往的温柔,他说道:“其实画是有灵魂的,我女朋友的爱就是我的画的灵魂。” 他伸手从人群中拉起了我,我也学着他一起对着众人微笑。 他轻声在我耳畔道:“茹茹,画不值得,但是周木白值得。梦想不值得,但是爱请值得。” 全文终 第99章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在此,说声抱歉,尽管可能没有人看到,但至少对于我自己而言也是,想象中还有很多东西,憋憋不出来了,我知道是我自己的问题,对不起,我太脆弱了,如果你看了那就很对不起你了,我亲爱的读者,让你因此仓促失望是我莫大的责任,如果你没看那也挺对不起自己的。 对不起自己还好说,拿爱情来犒劳一下自己呗,就这样了。对不起你就只能说声抱歉,愧对于你的信任,浪费了你的时间,不过我穷很,也没钱去补偿。 不管怎样,这样完结了就是一种释然,我其实是个很认真做事秉持有始有终的人的,但现在是真的被打磨光了,好吧,我可能真不适合的吧! 所以从此就洗心革面,重新好好做人,未来的路还很长,能不能走下去都是未知数,现在有些累了,耐心和信心以及激情和热情都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至于说是放弃不放弃,也是未知数,还有些许不甘心,也有些许没有勇气。 加油,从此以后,没有你也要好好生活,好好努力,做一个快乐简单的普通人,奥里给! !! 第100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很喜欢勾引别人老婆是吧!让你下地狱去勾引!”黎温焱愤怒得双眼通红,他操起拖把举起来就要往许志峰身上打。 秦千绝被眼前的一幕震晕了完全做不出反应。颛孙极提起右臂把剑狠狠地刺进了黑衣人的体内,拉过秦千绝背在肩上,运起轻功,朝树林右边飞去。 白子旭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直接撩开龙袍重新坐回龙椅上,一只手还不停的拍打着廖雪的手背,以作安抚,唯恐她被方才莫筱苒强势的态度给吓坏了。 但是眼前的这个“御坂妹妹”给他的感觉却不一样,她的能力应该是和御坂美琴相差无几的。 “噗!”不料此话一出,地狱魔犬顿时懵住了,赶紧吐出嘴里的肉,呆呆的望着琦玉。 看着面前的右相李奇,他又如何不知道左相的阴谋,只是现在事情就是这样,连个筹划的时间都没有留给他们。 “你真的打算禁锢你的父皇?”说实话即使在恨,也超越不了爱。 淡淡的声音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其他人在听到江哲的话后,心思瞬间活跃了起来,对方到底是谁,竟然让邪公子江哲也有这么多的忌惮。 “你说的对,先进宫看看情况再说。”颛孙极认同了秦千绝的观点,他拉起秦千绝的手一起向大门口走去。 砂忍们一边关注着空中的战斗,盯着迪达拉的一举一动,一边关注着四代风影和赤砂之蝎的战斗。 一刹那苏云舒突如其来的心虚是什么情况?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下就心虚了。 丫鬟过来把赵荨请了进去,他先跟桂嫂打个招呼,然后盯着明净的脸颊看了看。 炎荼跟随着穆钦钦的视线,斜眸扫了一圈场外的众人,一个个都忍着笑意,没敢发作出来。 既然身在城里的百姓都是有饭吃的,总归都是痛恨土匪的,听说有只土匪被剿灭,百姓们欢天喜地。特别是沧州的大户人家最怕土匪,得知消息后带家丁在城门燃放鞭炮,迎接名将曹玮归来。 她那段时间总是哭,跟他说,她活的好痛苦,好累,不想再活下去了。甚至有一次,她要他亲手了结她。 没办法,老百姓就是如此的单纯,对纨绔子弟的期望值就是如此之低。 但高墨涵很有成就感,这里是属于高墨涵的现实版清明上河图,将来有一天这里真的会变为一个县城,高墨涵的永乐军构架正在搭建,将来需要的时候是要扩军的,而要想军人无后顾之忧的冲锋陷阵,则要安置军属。 梦里的自己被困在雪山之上,动也动不得,喊也喊不出,可憋屈了。 凌荆山又叫了热水,待丫鬟提到浴室外,他提了进去。眼见明净已经站在浴桶里背对着门的方向在在擦干身体他道:“不说我去提热水么,你怎么就起来了。”旁边放着火炉,而且门口有屏风挡风,倒也不怕开门放了风受凉。 “不,是皇上您答应奴婢一件事,奴婢会好好服侍您。”云霜楟唇角勾起笑意,淡然自若的看着他。 盛沧海刚开始接管盛家企业那几年,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周围的人,以至于盛聿多少也被传染了些他身上那股多疑的劲儿。 听闻,那五人又喜又怒,喜的是只要战胜了那戮五百七十,他们便可以离开,怒的自然是他这未必也太看不起他们了?一人战他们五人,居然还大言不惭,只用五招就将他们全灭。 甚至有人在商言刚开始喊的时候就开了直播,直到刘璃出手,直播间突然暴涨。 百里春风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剑刃长三尺、宽一寸,剑光如秋水,很是轻盈,就像蝴蝶在跳舞。 史金辉的呼吸越来越重,手里的杀猪刀越攥越紧,他紧紧咬着嘴唇,鲜血从嘴里流出,流到下巴上,一滴一滴地滴在土地上。 玫瑰和蔷薇同样出席了这一场陈家的晚宴,只不过,两人出现的身份和目的是不同的。 “好难缠的对手。”空间随时随地动荡,根本没有分毫时刻可以停歇,每一次的落脚,必然遭到那一对夺命长枪的追袭,逼迫得柳墨心这位三重境巅峰的皇者,不得不逃离原地。 凌华以前的重点并不在沪市,所以她几乎没怎么和沪市这边接触,每次也只是来简单出差而已。 这同时也说明,这两兄弟还没有完全达到同心同德、其利断金的地步。 他断喝,长枪猛地镇压而出,‘噗嗤’一声,一条巨齿鲨被洞穿齐躯体,紧接着一股霸力自长枪上一震,那条巨大的巨齿鲨‘噗’的一声爆碎了开来,血雨满天飞。 李明亮这才轻轻的敲响包厢的门,一直等到里面说请进,他才敢推开门走进去。 此话一出,江鹏顿时哑口无言,随即全身发抖的痛哭起来。他只是个学生,他只是好心想帮自己单亲的妈妈减少一点负担,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这种非正道的帮忙,所带来的后果,会这么严重。 “你们太欺负人了!”那向来老实的欧阳询也轰然暴怒,抬手一拳便是直接杀了过去。 “闭嘴!有完没完?别说这世界上根本没鬼,就算有鬼,也斗不过人……再废话,信不信我出手收拾你们?”光头强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确实忽然间有一种渗人的感觉。 这种重苦力,干一天恨不得就是半条命搭进去了,他自然也是受不了的,因此总是借着找秦浩聊天的机会偷懒啥的,毕竟大当家找二当家聊天,商量的那都是大事,这时候不干活谁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这下好了,郑淑梅还没等说话呢,这鼻子嘴就被一帮人给撑开,叶飞也不废话,提着搅屎勺过去,批头盖脸的就灌了一嘴,恶臭袭来,所有村民都没忍住,纷纷跳开。 各种谩骂,各种不理智的攻击,甚至是对徐渭的人肉搜索等等,各种黑历史全都被这些网民给扒了出来,论攻击效果,谷城人民的战斗能力,一点儿都不比国内的网民差劲。 第101章 天无绝人之路 “若是城主敢去查封城中每一座青楼,阿茹无话可说。” “大胆妖女,传播淫秽之物,败坏我韩城城风,竟还强词夺理,来人,给我打!” 看来硬刚是不行了,我只能继续试探地说道:“若是城主是觉得阿茹做生意做得名不正言不顺,阿茹愿意主动交纳赋税,抽成但凭城主开口。” “本官清正,岂容得你等妖女的贿赂,来人,给我打。” “大人怎知是淫秽之物?****,巫山云雨,不过人之常情,谁人不是如此而来,为何就是淫秽,就是不堪入目之物?难道大人就不曾有过?” 被我这么一说,忽见他脸色骤变,一时无话:“来人,把这妖女给我押金大牢,三日后游街示众。” 这个城主貌似很在意名声,硬刚不行,贿赂不了,那便就…… 兮息堂内,举堂震惊,诸人议论纷纷,少主不知在外面欠下了谁的风流债,居然连孩子都有了,还是两个。 “堂主,他说他不是,他怀中的女婴才是您的亲孙女。” “还不把少主给我叫过来。”当于堂主看到阿鉴拿着画笔信物的时候他便就明白了一切,周木白未曾名正言顺当过一天他的孩子,但这个婴孩是无论如何也要光明正大当他的孙女的。 我正是猜中了这一点,周苑主对周木白都是冷淡的,更别提还是这个她不喜欢的我和周木白的孩子了。 “爹,这不是,我——”于木衡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还不去韩城把孩子他娘接回来,莫被人说了我兮息堂少主风流成性,不负责任。” 这是于木衡来天牢看我的时候说的,极不情愿地要接我回去。谁知韩城城主是个仗势欺人的东西,他丝毫不卖这位少主的面子,只说自己效忠东朝君上,其他管他是那个都的少主都主,他都不会怕。 于木衡说他准备劫狱,可是他没带够人手,那个城主又处处提防着他,他很是苦恼。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关键时刻还得靠我自己。 “拿这个去跟那位韩城城主谈判,这个阿衡少主总是可以吧!”我将这几天偷偷画的一本画册塞进了他的胸膛。 “这是什么?” “可以威胁到他的东西,就告诉他如果不想身败名裂的话就放我出去,不然就等到有游街示众那一天,看看到底是谁以后要贻笑大方。” 我也不想干这缺德事,但我没办法,我画了一册韩城城主的风花雪月夜,惟妙惟肖。 跟谁没干过这事一样,次日他果然把我放了,还是脸皮重要。 我刚出狱,便有一位王夫人要秘密约见我。她看上去四十来岁,看上去温婉大方,颇有大家风范,据说也是当地有名的商贾之女,夫家也是城中有名的大户。 我正纳闷,这样一个清白的名门望族夫人找我这个声名狼藉的人能干嘛呢? “阿茹姑娘,实不相瞒,我有事相求。” “嗯?” “我就长话短说吧,是这样的,我想要为儿子求一本阿茹姑娘的春宫画。” “啊?”为自己的儿子?我有些许纳闷? “是这样的,我本也是书香世家,嫁的夫君也是家中独子,膝下育有一子三女,然在孩子们幼时夫君便不幸染上恶疾离世,留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仅要撑起偌大的家业,还得照看孩子们。孩子们从小识文断字,道德品行我自是信得过的,就是这男女之事,我一直羞于启齿,不知该如何同他们讲。直至前段日子,大儿子成亲两月,儿媳同我攀谈中我才得知大儿子和儿媳竟对此事都无经验,便也不由为此犯起了愁,但这种事嘛,又不好明面上去说,儿子又没有父亲,我一个老母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夫人您想通过春宫画来——引导他们?” “阿茹姑娘的画遍布全城,我们府中其实也有过不少传阅的,我也是偶然发现的。从儿子的事上我也想过,往后闺女出嫁,这些事情难以言传身教,但如果通过画的形式,倒是会方便得多。” “所以夫人,您需要什么样的?” 之前是为了钱,现在我突然觉得这春宫画貌似也不是那种不堪入目的东西了。 “王夫人,您说的这些东西我可以不收您一分钱,但是阿茹有一个小请求,您可是想要投资开店?” “阿茹姑娘才被放出来,这种事不好放在明面上的。” “那就挂羊头卖狗肉嘛!” 王夫人为我在韩城盘下了一个小店铺,我为其取名为“柏舟苑”,我想做大做强,然后把柏舟画苑的总部建到雨都西城去。 我挂的羊头可是正正经经自己开发出来的业务,整个业务最初都是我一个人担过来的,最多不过花钱雇几个小孩帮忙传播: 为各大酒楼画菜单,是那种带有菜品模样的菜单,比起店小二介绍来清晰名目得多; 为各大裁缝店画穿衣服的模特,这种画纸的传播速度可是极快的; 为未出阁的女子和公子画画像招亲,后来媒婆愈发喜欢光临我这小店了,每每说媒都要把我带上; 为去世死者画遗像,为官府画逃犯模样,为失物者画寻物启事 …… 但凡是能用肉眼看到的东西我都可以画出来,这些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虽然实在到没有美感,但真切,我有一个准则,绝对不画假的东西,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在这一派繁华之下我也还在继续着那登不上台面的春宫画,我逐渐自己先接纳了他,春宫画直至王夫人偷偷把其放置在女儿嫁妆底下而逐渐被世人所接纳。 一年后,我的柏舟苑可以换一个大场地了,这时,我把阿鉴和阿席也接了回来。只是没想到于木衡那个假爹也跟着过来了,阿席对他居然比对我还亲,但这也正好可以看出来他并没有亏待阿席。 阿鉴长高了,阿席也都会走路了,有了他们的陪伴,再难过的日子也是有滋有味的了,不算是一帆风顺,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第102章 红尘旧梦梦断都成空 如愿我在阿席十岁的时候把柏舟苑开到了雨都东城,还召集了一帮街头画师为我所用,一时间也算是富甲一方,不过最让我声名远扬的还是第一个画春宫画的画师,对啊,传闻中承认我是个画师,不过是个专画春宫画的画师。 这些俗世之名我早已不在乎了,唯有自己强大了才能被人瞧得起,强大的是意念、努力和声望名利以及财富。 看吧,现在好多男人想要当阿席的父亲呢!包括这个名义上的假父亲于木衡都想要以假乱真了。 阿席别看着大大咧咧的,但人家画画的天赋可是比我高了太多太多,连桔画苑的浣衣先生都要收她当徒弟,连周苑主都出奇地夸她有天赋,反正我是老死不跟她往来,这辈子绝不再踏进桔画苑一步。 阿席十五岁的那年,她突然问我:“娘,我爹爹是谁啊?” 我没有理她。 “他们有人说我应该姓周才对。” “怎么不想跟我姓辛了?不想了的话你随意。” “娘,娘,娘”阿席从小就很粘人,我没时间,她就粘着阿鉴,阿鉴倒是好脾气,把她惯得娇气得不要不要的。 “别烦我了,你让我清静会儿行不?” “娘你要是想要清静,我有个好主意,阿衡爹爹说他过几天要进宫,想带我一起去灵都玩玩。” “不行,除了灵都,天涯海角随便你去。” “我就想去灵都嘛,去看看娘亲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反正你去了就别认我这个娘了。” “哼,我去找阿鉴哥哥!”她每次在我这里吃了瘪都会去找阿鉴。 阿鉴已然出落成了一个大高个,身形挺拔,眉目清秀,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透亮。加之于木衡比较器重,从小就得了于大少主的真传,只要他在,我就不用担心有人会欺负到我们阿席。 然而这次他居然受了阿席的蛊惑,带着阿席背着我两人去了灵都那个是非之地,好在于大少主也在。 我左等右等,终于在一个月后等回了阿鉴。 少年完好无损,面带笑意,那我也就大可以放心了。 “对了,阿席呢?”我问他。 他脸上的笑容僵持片刻,眼巴巴地瞅着我比划着:阿席还在灵都。 “她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我问道。 阿鉴不由得低下了头,断断续续地比划的,我不曾看清楚,他又回去拿了纸笔,开始在纸上写:阿席很受人喜欢,大家都很喜欢他,宫里的太子殿下很喜欢她,公主府的周慕稼世子也很喜欢她。 恰好逢遇于木衡前来,他看了大吃一惊:“喜欢什么啊?准是他们俩还对我们阿茹贼心不死。嗯啊,真是的,我怎么就没个子嗣的啊,把席儿招进我们家喊我声爹爹,不也是能···” 我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说笑说笑,他们都有儿子,我也有啊,阿鉴可是我的亲传弟子,我教出来的,准保甩了他们那些个王公子第几条街的呢!”他拍着阿鉴的肩膀道,“阿鉴,人家喜欢席儿,你不拦着点儿,还自个回来了,怎么回事啊你?” 阿鉴一看我我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他是个多好的少年郎啊,洗尽铅华仍旧不染纤尘,他对人的好那是好到了极致的,尤其是对我们母女的。 几天后,灵都突然派人传来了消息,阿席回信说是他要在当今太子殿下和周慕稼两个人中选上一个,想征求我的意见,我就回了四个字“速速回家”。 就阿席那点儿鬼心思我还不知道,她不就是想要骗我去灵都的嘛!倒是苦了阿鉴,一个人难过了那么久,我看得出来,这样豆蔻年华又是整日粘着他和他一起的阿席不是不曾让他心动过的。 之前他对阿席好,可能是因为我,但是如今对我好,只是因为阿席就是阿席的。 他在纸上写着:我见过,他们都很好,也都比我好,他们能和阿席一起说说笑笑,一起吟诗作画,我能给的他们都能给,我不能给的他们也都能给,我想要她幸福快乐。我看得出来,阿席也不讨厌他们的。 他是认定了的,我宽慰他说再过几天,阿席肯定就自个回来了,然又等了两个月零十三天,我都绷不住了,不由得问了句:“那俩臭小子能有多好啊,把阿席迷得都不回家了。” 阿鉴更是愁苦啊:那个姓周的尤其能和阿席处得来,并且他也很会画画。 于木衡说:“走吧,阿茹,去趟灵都,你本就自己跳了个火坑,可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你女儿也跳进去啊!还是你知道的,阿席的生父是周木白,所以才如此淡定的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 又过了几天,直接传来了周慕稼和阿席成亲的消息,真是太胡闹了,看把阿鉴难受的。我都替阿鉴不值,阿席那丫头居然是如此的不随我,阿鉴对她比我对她还要好。 于木衡正撺掇着阿鉴去抢亲呢,突然间,阿席一身红衣和另一个少年郎手牵着手来到了我们面前。 “娘,我和阿稼是真心相爱的,希望你能成全。” “你别跟我说,你自己跟阿鉴说去。” “阿鉴哥哥,你会祝福我的对吧?”她还真对着阿鉴说得大言不惭,我怎么生出了这么个无情无意的女儿啊! 一时间气血攻心,我给晕了过去,昏迷之中,真是头痛欲裂,像是灵魂炸裂开来了。 我醒来的时候,周慕稼给我看了一册画,他道:“姑姑,这是他生前要我给你的。” “生前?” “嗯,他死了,和当今君后同一天死去的。” “他····死了?”我的心空落落的,我好像从未放下过他,直至他死。 “姑姑,其实当年之事很复杂,宫中诡谲云涌,他说他有他的难处。” 我翻着那本画册,过往的记忆一一涌现:茹茹,你不记得的,我都记着在,我无数次想要扭转你的命运,可我我总是醒来回归于现实,而看不到你醒……你知道我对你说出那些话,你知道我看见你哭的时候,我心里面有多难受的吗?我想要你好,周木白什么都不在乎,除了你。 看完这些,回来吧,周木白只想和辛茹好好在一起,平平淡淡,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