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业少女范希希》 第一章 啃老苦逼少女范希希 “啊呦,疼,疼啊,娘,我马上就起。”范希希跟前几天一样,被老娘从床上拽住耳朵给揪了起来。 “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邋里邋遢,懒得跟猪一样,真不知道你之前怎么做领事姑姑的,就这么服侍主子,怪不得被打了个半死送回家里来,你说你怎么不在半路上死了,还回家给家里丢这个脸来呀,还能省下一份口粮,啧啧” “还是这几句话,妈,你倒是说几句新的唠叨,我这几句话听的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这是范希希从宫里回来的半年多了。 她本来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勤勤恳恳地在宫里做了8年,不敢多说话,一直看着人地脸色等着22岁这年被放出宫找个好点的人嫁了。 可惜没熬到,18岁的一天的这所有地一切都变了。 一道圣旨皇后被废了,她这个贴身大宫女虽然什么都没有做错,可皇后娘娘都被贬进冷宫了,她怎么可能还会有好日子。 整个皇后的翊坤宫宫女、太监都被皇上亲自责令打了个半死,几个体格小的姑娘当场就不行了。 那一夜,哭声震动了整个紫禁城,漆黑的夜色映衬着深黄色宫沿,绵绵的细雨伴随着板子打在肉上的“扑哧”声和仿佛要撕破喉咙的吼叫,无不彰显着皇帝的威严与皇宫的肃穆。 当然有几个像她资历深地因为在宫里还有一些人脉,打手稍稍留了些后手,被半死不活的拖出了宫廷。 她回到家后也像过街老鼠一样,一道圣旨皇后成了坏人,那她这个贴身大宫女自然也人人喊打。 范希希的爷爷本来是当地的县太爷,当年进宫也是因为爷爷托了关系想有个孙女在宫里要是发展的好还能拉扯拉扯家里。 也主要是到了范希希她爸这辈儿就不太行了。考了秀才后,进士那个坎儿考了几年也考不过,最后也还是爷爷的关系在县衙里做了个负责刑律的县丞,老老实实万不敢行差踏错,所以一辈子也就在县丞上干到了头。 范希希母亲是秀坊的绣娘,另外还有个哥哥,一直不太擅长学习,从小学习绘画,在画师讲堂里做了一个讲师。 范希希爷爷从县太爷上退了下来之后,看着这一家子实在没人可以指望了,就开始琢磨把自己年仅10岁的孙女送进宫里,谁承想,还没等她混出头,就落了个这样地下场。 一家的生活本来也不太富裕,虽说也是家里有官的人家,但本来全靠小女儿在宫里时常能贴补一点,维持一点在当地的脸面。自从小女儿范希希回来之后,一家人也是夹起尾巴做人,丝毫不敢有任何的官架子了。 范希希刚回来的时候伤情严重,在濒死挣扎的时候,也是老母亲张绣娘把家里仅剩的一点存款全拿来偷偷请了个熟络的大夫给将就开了点药。 这一家的境况也真的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小女儿回家之后,生活确实就比较艰难了。 这一家人从范希希回来之后虽然整日唠唠叨叨的,但毕竟还是敞开大门接纳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 她知道和她一样的几个宫女不是在路上就死了,不然就被拒之家门外饿死或者病死了。 她是翊坤宫里除了被贬到冷宫的皇后,唯一还活着的宫女,是她福大命大不该绝。 当然,让她一个本来已经有了一定身份和服侍经验的管事大宫女惨遭万人唾弃,被邻居指指点点,在家里苟且偷生,当然不简单。 但是,就像在宫里8年那么多的大风大浪她都挺过来了,这虽然难,但范希希从来没有消极怕过,她有底气,一身的本身经验,总会有用到的那一天的。 范希希复盘了来这后半年悲惨的命运,深深的叹了口气,调节了一下心情,但还是要笑着面对生活啊,“妈啊,咱今天砍柴去啊?” “砍个皮的柴啊,家里都没米做饭了”老娘1米5几的身高,拿着个葫芦瓢使劲的往大米缸最深处挖,范希希都担心她一个趔趄倒进去。 挖了半天,就舀出了几粒黑乎乎的米粒子,气的张绣娘一跺脚,转身拿了个布袋子塞到了范希希怀里,“去,到寺庙后面上供的地方偷点米来” “妈,我记得您之前可虔诚了,我在宫里的时候动不动就让我给您寄钱上香火,怎么这就去偷贡品了?” “那是顺遂的时候,是佛祖保佑,我们都快饿死了,偷点米算啥,要是有肉也一块儿偷回来,和尚又不吃肉,寺庙里摆那么多肉食对他们身心有害” 范希希算是被老娘的逻辑思路给折服了。不过,只要有的吃,她老娘都不顾及,她更没什么好顾及的了。偷肉这种事情她还是做的来的,总比整天在家里被这一家人嫌东嫌西的好,啃老日子不好过,除了脸皮厚,还要会看脸色。 范希希拿了个破布袋,偷偷摸摸的溜进了寺院后门,因为从小就被送进了宫里,对紧挨着家门口的寺庙也并不算太熟悉。只大概记得放贡品的位置大概在后院朝南向的那间屋子里,范希希蹑生生地从窗户侧边溜进屋子,看着满屋的被百姓摆的满满一个台案的鸡、鸭、鱼,范希希真是恨不得全都抱走带回家,只是这样做太容易被发现了。 快速的看了一眼贡品的种类,可以按个分的比如说水果、方糕之类的就拿几个,鸡、鸭、鱼撕一些被朝下摆的部位,范希希看看已经满了的口袋,再看看丝毫看不出少的贡品,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正准备全面撤退,突然听见门外一个细嫩娇弱的女孩子的声音和一个低沉的男声,一边对话,一边往这间房走来,范希希赶紧躲到了佛像后面。 进了房门,两人先是检查一下门锁是否是锁好的情况。 “女施主”,范希希探头望过去,一片锃亮,原来是个和尚在说话。 “您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心情郁结,我十分理解,可是长此以往,您一直这样消极待世,恐怕也于您的身体不利,而且您的父亲虽然当年也是战功硕硕,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可是现在,皇帝不让提他,整个朝野谁提起您父亲都是忌讳,您已经有了新的父亲,新的身份,自然要一切向前看。” 卧槽,来偷东西都能碰到这么一出精彩好戏,一听就是皇宫秘辛。这趟来的真值,范希希偷偷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在范希希还沉浸在吃瓜的欢乐中时,细嫩的女孩子的声音响起了,范希希跟着偏头又向女孩子望过去。 好面熟的脸啊。范希希仔细端详着女孩子的脸,感觉自己肯定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没想起来。 这个女孩都还没有长开,十五六的个头。但是模样是极好的,一堆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娇柔的语腔。 “您说的我都知道,这些年也多亏将军您出家藏身于此,照顾着我的长大。我的父亲他。。。跟我讲过,他迟早会有这一天的,让我早早的做好了准备。” 说完,女孩儿仿佛哽咽住了,停顿了一会儿。深深地埋下了头,用手帕擦拭了一下眼泪。 和尚也闭上了眼睛,转着佛珠念起了“阿弥陀佛” 小姑娘带着哭腔继续说道“我只是没想到静儿姐姐她,也被贬到了冷宫,从小她经常照顾我,父亲去世后,她生活本来就很艰难,却依旧照顾我的心情,不停的安慰我,并给我找到了鄂家这个靠山。” “可我现在却连静儿姐姐是死失活都不知道,我好担心她,可我一个无权无势的浮萍又能做什么,我现在身边没有一个亲近的人了,我根本不知道我要靠什么继续活下去。” 范希希迅速抓到了重点“静儿姐姐!”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这个小女孩是谁,在哪见过,范希希都串起来了。 范希希曾经服饰的被贬入冷宫的皇后的小名就是静儿,也难怪这个小姑娘看起来这么面熟。她想起来了,是乌云珠。 这个女孩儿是乌云珠一切就说得通了。乌云珠是荣元钦的女儿,原来在宫里侍奉的主子皇后娘娘就是荣元钦举荐进宫的,自小也是荣元钦将养着长大的。荣元钦对皇后娘娘来说就像父亲一样伟岸。 所以乌云珠自小就和皇后亲,甚至在皇后膝下将养了几年,皇后娘娘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虽然范希希服侍皇后娘娘的时候,乌云珠已经随着荣家的衰弱被迫出宫。但她离宫后皇后娘娘对乌云珠也是事事照拂。那时候,范希希还经常替皇后娘娘跑腿,所以才会看着乌云珠这么的面熟。 第二章 皇宫生活 范希希之前用了八年的时间呆在宫里,其实做到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在宫里就算是做到头了。 毕竟皇宫里,后宫掌权的无非就是皇后和太后。太后身边都是年轻时候带进宫的老人,她能在皇后娘娘身边立住也算是这些年来事事小心服侍得结果了。 只是她见过太多这个位子上死的死,残的残的宫女了。 她在宫里的时候叫绿云,皇后会唤她云儿,其他的小宫女都叫她云儿姐姐,。 她是皇后的贴身侍女,也是翊坤宫的管事姑姑。 但其实她和皇后娘娘也并没有多亲近,她前面有很多个绿云,皇后娘娘喜欢唤她的贴身宫女为绿云,因为皇后娘娘叫顺口了罢了。“绿云”在宫里代表的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这个职位。皇后娘娘只是看重了范希希做事机灵,也没什么太大得贪心罢了。 范希希之前那些其他的绿云也有很多,只是她们想要的太多了,在追逐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的命绕进去了。 她没有,她一直觉得皇宫不是家,她不能在皇宫里透漏真情,也不能在皇宫里想要的太多,只要她安分守己,她本以为就可以熬到22岁被放出宫的。只是谁也没想到,就还差4年,她的靠山皇后娘娘倒了,她不过也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她本来在宫里有一个立哥哥,宫里得人都叫他王秉立,但范希希知道这不是他得名字,只是在宫里大家都这样叫罢了。 他的名字似乎有什么悬殊,他从来也没有主动告诉过其他人他的真实姓名究竟是什么。不过范希希也不在乎,能在他屁股后面喊他立哥哥就够了。 立哥哥是她十岁进宫时认识的,比她大3岁,也比她早进宫三年。 认识立哥哥的时候他在禁卫军里练功,那时候范希希才去,只是采买宫里一个最低等的三等侍女。 因为采买宫就在宫门旁边,范希希认识了那时候看守宫门的立哥哥。立哥哥教了她很多宫里应该怎样做的规则。因为立哥哥,她自己逃了很多的打,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女孩子的春心萌动了,她觉得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虽然自己孤身一人,也仿佛自己有了依靠一般。 立哥哥教她怎样能更好的在宫里立足,两年的时间她就从采买,到了刺绣,后面又因为刺绣工艺好,被皇后娘娘赏识。她也会在合适的时机帮助立哥哥,在对的人面前适当的垫话。很快,立哥哥也很快变成了正式的禁军,后来甚至成了禁军统领。 可是,渐渐的,立哥哥变了。 他想要的越来越多,立哥哥会让范希希做一些并不合事宜的事情,超出她权限的事情,危及她安全的事情。 还会跟她说“希希,你做事太单纯了,你前面的人都是拦路虎,你要用手段把她们铲除才行”。 那一刻,范希希侧身使劲的望了一眼她的立哥哥,突然觉得不一样了,她低下头“嗯嗯”了两声,但心里却被震撼了,原来她的立哥哥和她是不一样的,她只会好好做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不会主动去害人的,她也没有像立哥哥那么强那么多的欲望,仿佛欲望比生活还要重要。 后来立哥哥的胆子越来越大,为了得到皇帝的信任,在荣元钦的事情上也没少出力。可荣元钦对王秉立来说,是伯乐、是恩师、是那个一眼在几百个士兵中选中他做禁卫的那个对他有恩的人。 可是立哥哥会跟她说“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陛下才是最应该尊敬的人。”他是这样说的,可他眼里那欲望的火熊熊燃烧着,仿佛再浓烈一点,整个紫禁城都会被烧光。 那一天,她陪皇后娘娘去送餐的时候,她看到她的立哥哥在向皇帝汇报什么,陛下的眼神立刻凌厉地投向了皇后,到了晚上,皇后就被贬了。 她的立哥哥带着一个队伍扛着刑棍气势汹汹地砸开了皇后娘娘地大门,把翊坤宫的一切东西都砸烂杂碎,包括他们这些不值钱的宫女和太监们。 她受着刑,因为她是贴身侍女,在整个院子的最前边,院门大开,前面不断走过来来往往地各宫嫔妃和宫女太监们。 她狼狈到了极点,头发散开了,浑身被汗水打透了。他的立哥哥就站在她的面前,像不认识她范希希一样,眼神冷漠,表情漠然。八年的相识相知相伴,如泡沫一样,泡沫破了,相识相知相伴也仿佛笑话一般。 霎那间,范希希仿佛搞不清楚究竟认识的那8年时光是假的,还是她面前的这个立哥哥是假的。 终究在这宫里,每个人都是棋子,到底还是自己在感情上太软弱了。 真是讨厌,一牵扯到后宫里的那些人,就冒出这些令人讨厌的回忆。范希希摇了摇头,摆脱这些杂七杂八的碎念。 乌云珠她是见过几面的,都是在皇宫里,皇后娘娘身边见的。说到皇后娘娘,就免不了想起皇后娘娘的臭脾气,她的脾气不好到什么程度呢,会和皇帝干架的那种。有一次甚至拿起砚台把皇帝的额头砸破了血,还有一次拿起扫帚追打着皇上赶出了翊坤宫。 但是皇后娘娘也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她很善良,也很护短,比如说乌云珠有一次把一个皇子的头不小心磕破了,皇后娘娘便带着满宫的仪仗去皇子的亲母那边去打群架了,那个时刻的皇后娘娘真的给人很强的安全感,像个仙女下凡了一样,安全又温暖。 乌云珠小的时候有点像皇后娘娘,可能因为都是荣元钦养大的缘故。皇后娘娘和乌云珠都是草原上养大的女孩子,泼辣勇敢。 可是后来乌云珠跟着皇后将养了几年,小女孩因为有皇后娘娘这个靠山,心里有安全感,反而性格变得逐渐细腻了起来,也在宫里跟着学些诗书礼仪,越发有南方小姑娘温婉柔美的感觉。 范希希侍奉皇后娘娘那两年是最艰难的两年,因为荣元钦死了,荣元钦的逝世意味着皇后娘娘日子开始变得艰难。皇后娘娘是荣元钦举荐进宫的的,而皇帝讨厌荣元钦,因为他把持着朝政一直认为皇帝陛下还小不能够亲政,两人的矛盾随着荣元钦权势的逐渐变大和皇帝青春期的到来愈加激烈。 如果说皇帝之前是因为忌惮荣元钦还会时不时来皇后宫里坐坐,那么荣元钦死后除了一些必要的典礼,皇帝根本就不会和皇后娘娘碰面,更遑论关心了。 皇帝的不理睬导致整个后宫对翊坤宫的冷漠,范希希本来以为皇后娘娘的暴脾气会越加严重,她也往往是小心谨慎地服侍,可是日子过久了,才发现皇后娘娘其实根本就不关心皇帝是否关心她,不见皇帝反而使她地心情变好,唯一见她几次发脾气都是刚刚见完皇帝。 那个时候不懂皇后娘娘的心思,只是看着皇后娘娘地眼色行事。这呆在家里的半年,她经常会去回想在宫里的时光。她反而有点理解皇后娘娘了,大概是因为不喜欢吧。就是因为不喜欢所以才连见一面都讨厌,不管皇帝做什么事都会发脾气。 她最后服侍皇后娘娘的两年,见皇帝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见面前皇后娘娘都会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天,然后见面一定会对皇帝有所求,比如说让乌云珠做鄂家的女儿,比如说劝皇帝要孝敬皇后娘娘,她仿佛知道自己见不了皇帝几面了,每一次都像是托遗愿一样拜托皇帝做一些她打心眼里最在乎的几个人。 其他的时候皇后娘娘便在自己的宫里也不怎么出门或者见人,如果皇帝同意了她的请求她就会心情开心出去骑马,比如说让乌云珠进鄂家那天。 然后偷偷让范希希挖个坑把她猎到的猎物埋进去,因为她知道皇后娘娘不应该做打猎这件事情,也不应该有快乐这种情绪,所以她要把自己的快乐藏起来才安全。 如果不开心,她就会独自坐在院子里坐整整一天,不说话,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变化,仿佛一个死物。 第三章 绣品一绝范希希 不一会儿,和尚和乌云珠便离开了,范希希也带着一兜子所获回家给了老娘。 “鄂家,鄂家”范希希在家翘着二郎腿,一边念叨着,一边用手指扣着桌子,仿佛像个地痞流氓。 “你给我坐好,女孩子家家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像个什么样子!“老娘一边念叨着,一边把范希希敲着的二郎腿踢了下来。 “娘”突然范希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抱住老娘,兴奋的说道“我想把自己卖进鄂家” 老娘深深的撇了一眼,“你想卖就卖啊,你不知道现在你是个罪人么,还想进鄂家,你不知鄂家是皇亲国戚,当地最有名望的人家,是你想进就进的?” “嗯”范希希深深地叹了口气,又回到座位坐下“确实得想个办法才行啊” 门外老娘热火朝天地收拾着家里地一切事务,屋内范希希愁眉不展地坐了整整一下午,时不时地自言自语几句“得想个身份才行啊”“哪儿来的身份呢”范希希不甘心的啧啧着。 范希希内心深处很不甘心。她讨厌整整8年的宫廷生活暗淡收场,她很憋屈。 她想知道她的皇后娘娘怎么样了,在冷宫里还过得下去么,她更想知道到底是谁捅破了皇后和皇上之间的最后一层薄纸使得最后的脸面都不顾了,这中间她的立哥哥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张绣娘进屋看着女儿一下午油盐不进,愁眉不展地趴在桌子上也很心疼。 张绣娘今年不小了,绣针也快看不清楚了,按说要到安享天年地时候了。大儿子结婚后搬出去有了自己的生活,她在宫里8年的女儿好不容易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高烧不退,她好几次偷偷地抹了眼泪,没有哪个母亲真的舍得自己地小女儿出去闯荡。 她知道自己女儿一身的本事,可她面临的环境实在是太危险了,只有在家里,她张绣娘能安安全全地把自己地女儿护在怀里不受别人欺负。 张绣娘在门外端着给女儿的饭,偷偷地看着女儿,掉了几滴眼泪,使劲地呼吸了几口,抹掉眼泪换上一副笑脸,推开了门。 “成天胡想八想的,先吃饭,吃完饭,我去绣房给你找点材料。” 张绣娘把饭和菜摆到范希希面前的小方桌上,一边摆弄筷子一边说道“你不知道,这两天正好鄂家要一个绣娘,以作出要求的绣品为资格,我们绣房本来水平一般,不打算往鄂府送人来着,你在宫里做过刺绣,水平应该能达到标准,你试试看看能不能正好就进鄂府了。” 范希希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吧唧”亲在了老娘脸上,“谢谢妈!” 她的绣品是没话说的,当初进到皇后娘娘宫里就是因为她能用最细的线绣出双面绣,使得皇后娘娘的朝服艳压群芳,独一无二的抢眼,才被皇后娘娘赏识进的翊坤宫给她做衣服。她可就凭着绣活儿吃饭呢。 这次看来是老天也要让她进鄂家呀。 范希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也不跟家里人交流,专心致志的搞自己的绣品。 每次张绣娘进屋,就看见自己女儿在一块儿巴掌大小的布上一针一线地勾着。 张绣娘都奇了怪了,你说这巴掌大小地布,能做出什么好绣品来,她做绣品做了这么多年,看到最好的都是大的绣品,气势磅礴之态,这一块儿巴掌大小的布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她瞬时觉得女儿的绣品好像也就一般吧,三天的时间,她张绣娘也能在一块儿巴掌大小的布上绣出整幅作品。 “闺女,你这绣品一般啊,能拔中头筹么?想进鄂府的绣娘那绣工可都是一级的,大家挤破头想进呢” 范希希忙不迭地抬头看了一眼老娘“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打心底里笑开了花,顶级绣娘的功夫是什么,就体现在这细微之处。 当年她的好功夫就在于,就连皇后娘娘袖口的花在不同的时辰看,能展现出花朵盛放的整个过程。 好的刺绣讲究的是线的色彩和光的色彩的结合,识货的人自然会看懂,像她老娘这种普通人家的绣娘当然没见过,但她相信鄂家人这种皇亲国戚肯定有能识货的人。 。。。。。。 鄂府是算是杭州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了。门院里讲究的是门院廊桥,高山流水。 整座府邸坐落在杭州城的正中央,门口两个威严的狮子镇守着府门,整座府邸被高高的围墙包裹着,红墙高瓦一眼望不到头,门口的守卫就有十几个壮年男子,威风凛凛。无愧是皇亲国戚、高门大院。 绣女选拔这天,范希希和其他几个来参加选拔的绣女跟着管事大姑姑低眉顺目的从侧门进入了鄂府。 管事大姑姑叉着腰,体态富贵,模样也十分的和蔼,长了一张弯弯的笑脸,看着鱼贯而入的给人家送来的女孩儿,脸上依旧是笑模样,可心里却烦躁的很,她汪姑姑最讨厌培训新人了。 汪姑姑本来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嫁了人之后就开始负责府里的一应事物了。 虽说是姑姑,她心里觉得还不如做老妇人身边的大丫鬟来的好。老夫人是鄂家最位高权重的人,老公爷虽说在朝堂上有地位,可实际上却怕老婆。 老夫人是镇国公家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还从小跟着父亲带兵打仗,行其事来雷厉风行,跟着老夫人做事那是最痛快的。 但是结婚后汪姑姑就被老夫人娘家表弟的新媳妇给取代了,她一个外来户还是不如老夫人娘家的自己人关系近啊,顿时生出许多的无力感。 别看这什么劳什子小姑娘一个个花容月貌的,有的是能挑事儿的,更遑论每年想爬少爷、老爷床的也多的是。这些小女孩儿们仗着自己年轻,心里一堆的花花肠子,就想着怎么攀上高枝儿好像就能成为凤凰似的。 相比起汪姑姑的焦躁,一众小女孩儿的紧张,范希希悠然自得仿佛逛花园的生神态与一众人等格格不入,别的绣女都慌慌张张地低着头,紧张之色写满了整张脸;范希希则像个乡下人来府里见世面似的,东张西望地环顾着。 范希希瞅着这鄂府的亭台楼阁,心里想着还真是一点都不比皇宫里差。 毕竟此时才建国二十来年罢了,皇宫里一切用度都有些紧巴巴的,皇宫的修缮也总是好一块儿差一块儿的。 完全不如这些江南的大户吃着前朝积攒下的老本底蕴丰厚。这小桥流水的清爽作派也是皇宫里所缺失的,范希希在这里都快给看花眼了。 第四章 鄂家发家史 鄂府的绣娘每年都是从城里的绣房里选拔的,光府里给自家人做衣裳的绣娘就有十几号人,负责从老爷夫人的华服到一众奴役的粗衣都是出自府里绣娘的手。 而且要求绣娘要年轻,一般结婚生子之后就会安排出府了。 主要是因为一方面大户人家的衣服制作复杂,且耐不得错处,眼睛必须能经受得住一天长时间的使用,毕竟一天天的都得眼巴巴地盯着手上的绣活儿。如果绣房里的女人一旦要结婚生子,那么立刻就会被认为眼神儿不行了,做不来这么复杂繁琐的手艺了。 所以每年基本上都会来一次这样的选拔,挑选新的绣娘进府。来替换那些年纪稍长或者嫁人生子的绣娘,二是有一些品德败坏、目的不纯想攀附高门的,也要早早的赶出府以免坏了府里的风气。 今年,鄂府要替换两个绣娘,都是在筹划做人妇了。 另外绣房的管事,原来的碧娘子因为生的艳色娇媚,长时间来被夫人所不喜,去年也被夫人找了个由头嫁到了鄂家有姻亲的一家府里的管事,也算是落了个善终,去过平凡小日子了。 所以,今年不只是要招两个绣娘,还要从原来干得好的绣娘里挑一个升做管事,来掌管绣房的所有进项,以及和府里的老爷夫人们打交道。 鄂府的老公爷鄂尧辅是先皇开国时的得力猛将,被民间封为开国四大战神之一,也被先皇赐予侯爵世袭罔替,但是建国之后就比较少上战场了。 当今的皇上14岁就登基,朝政开始的时候一直把持在护国公荣元钦手里。但是小皇帝一直对于朝政把持在别人手里很不满意。一开始是和荣元钦对着干,后来发现光对着干也没用,权力不在自己手里,每次吃亏的还是自己。 于是私下里,就和还存活于世的两大战神:一是鄂府的老公爷鄂尧辅,另外还有褚家的老公爷褚万化,也是当朝第一武将世家联合。 终于在小皇帝差不多成年的时候扳倒了护国公荣元钦。 当时荣元钦正在率领部队突围草原布切儿部落,生擒贼首班师回朝的时候,结果摔下马身亡。 可是当时,趁着护国公战死沙场的壮烈事迹还没传入京城的时候。所有的言官和最有势力的两家武将鄂家和褚家联合上书斥责护国公近几年来骄奢**、萎靡不堪、贪污盗国的卑劣行径。 英雄马革裹尸就变成了万人唾弃,尸首甚至都没能回归故土,几个老手下把他在草原草草埋葬就各谋生路了。护国公的一家儿女妻小,成年男子下了大狱发配边疆,妻女沦落青楼谋生,就连被护国公举荐入宫的当朝皇后没过几年也入了冷宫。 一朝夕替,政局扭转,本来要看护国公荣元钦脸色行事的鄂家和褚家就变成了当朝最有权势的两家,深受皇帝信赖。 但是随着最大的开国武将身负辱名战死沙场,剩下的两家也并没有之前想象的好过。 一是因为开国后政局虽然依旧动荡,可各地势力都逐渐屈服中央,整个国家相对安定很少有大的战乱,武将的地位也没有之前那么受皇帝依赖; 二是在扳倒荣元钦的整个过程中,言官们没少出力,深得小皇帝的心,长期入主中原使得皇室也愈加重视文化的重要性,重视科举人才,使得整个朝局现在虽然是鄂家和褚家作为武将的代表在朝堂上和文官们各列一席,但势力却愈加力不从心。 鄂家老公爷很快察觉到这一点,把位子传给了自己的嫡长子鄂如忠,也就是现在的鄂府公爷。鄂如忠虽说从小学的也是武,下面的两个弟弟也一直驻扎在沙场边疆为国守门,但是后来受老公爷指导开始主攻时局和朝政,成爵的那一天就顺势娶了首辅的女儿,当时京城最盛的才女宫艳灵。 自此,下面儿孙辈的教导也开始偏向文,甚至在自己家里开了学堂,鄂家想谋得的是皇帝的世袭荣宠,深谙时局变化朝堂势力必将转向文官手里,审时度势,儿孙辈都开始走科举的路子。 而与之相对的褚家则是走了另外一条路,褚家老公爷褚万化依旧秉持武将思路,多生多养,家里生一大窝子的男孩子,出生就扔到军营里,以武将发家就以武将获得世袭荣宠,准备在武将这条路上死磕。 但近两年在朝堂上的影响力确实是越来越不如鄂家了。 说起为什么范希希一个宫女为什么会对朝局这么了解,主要是因为范希希很八卦。不过范希希倒也不是天生八卦,也是在后宫里跟着王秉立慢慢学会的。 在后宫里,八卦就是信息,掌握了信息,就掌握了后宫里的暗流涌动。 不要以为男人就不八卦了,在宫里,消息最灵通的首数太监,接着禁卫军,最后才是宫女和各宫嫔妃。 太监是因为在皇宫里首先人数就占了优势,而且太监是遍布宫里每一个角落,比如各宫寝殿甚至是全国各地的,还有很多其他人无法接触到的比如说冷宫、皇上寝殿甚至是宫里的吃穿住行,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太监在。 太监所织起的信息网是其他任何都无法比拟的,因为太监之间是极度信任的,搭建起的信息沟通渠道长期、稳定。 禁卫军的优势在于禁卫军基本上是有各权贵军胄的子弟组成的,所以禁卫军的消息来源主要是各家私密。 而宫女最多能在各宫嫔妃的隐秘上多出点力,但是由于毕竟还是女人,对朝政的影响还是相对较小,不如从太监和禁卫军那里得来的消息更为有用。 在范希希在绣坊的时候,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她和立哥哥两个人互相认识,也主要是解闷。 毕竟皇宫里的很多事情看到了要当作没看到,听到了要当作没听到。 可是时间久了,也会很憋得慌,那时候她唯一信任的就是立哥哥了,有时候见到或者一起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就会聊起来纯属解闷,排解长久得不到抒发的心里秘密。 那时候正赶上王秉立从禁卫军备选找寻机会成为正式的禁卫军,禁卫军的备选整日要穿着一身黑衣,因为主要工作有点类似锦衣卫,主要是在黑夜里负责监视皇宫里的动态。而且经常会伪装成各宫里的太监或者去御膳房和食材打交道,去卧底一段时间,帮皇帝打探各宫消息和隐秘。 只有成为禁卫军的正式军,他才有机会换下黑衣,光明正大的换上红色或者白色的禁卫军服装在皇宫里立足。 所以那个时候,信息的准确性和广泛性对他来说很重要。 正好赶上那个时候绣坊主要供给皇后宫里衣裳。 那天,皇帝皇后刚刚大婚不久,范希希从皇后宫里送完衣服拐出来的时候,就被王秉立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带到了一个人迹罕至地过道中。“希希,最近皇后宫里怎么样,最近皇帝下命令,严格监控皇后宫里,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现在想来的话,大概那个时候开始,皇帝就一直对皇后宫里存有戒心了。 范希希就如实的讲了讲她在皇后宫里看到了荣元钦,听到了类似草原近年来很猖獗,荣元钦内心实在忧心忡忡,作为先帝特别钦点的辅佐新帝的臣子,可能要做一些充足的准备,近几年有攻打草原的计划。 因为是外臣和皇后的交谈,她一个绣女当然要排在当朝护国公的后面才能面见皇后。所以整个过程范希希都在大门四开的皇后院子里,她范希希自然听的清楚明白。 立哥哥用狭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范希希看了一会儿,怕她说的是假话。 因为过道人迹罕至,僻静又有点阴冷,立哥哥通身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像是野狼在黑夜里眼睛透着绿色的光,范希希有点像只小猫被盯毛了,推了立哥哥一把“你干什么?不信算了,这么盯着我干嘛?” 紧接着生气地跺了一下脚“皇后宫里有的是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你不信去问她们,我难不成和你说假话?” 然后王秉立浑身的气势就卸下来了,摸了摸范希希的发顶,像是安慰“害怕啦?我是最近习惯黑夜,晚上经常探听消息,慢慢就变得有点警觉了,你可不能怕我呀,希希,我们手头的消息远远不够,你想离开绣坊,我想成为禁卫军都还需要更多的消息,你会帮我么?” 范希希看了看立哥哥,心里其实有些烦躁。因为感觉立哥哥总是在推着她往上走,她知道这是件好事,但她有时会觉得绣坊也很好,她能在绣坊安安稳稳平安带到出宫的话,好像自己就已经能心满意足了。 可是立哥哥都没有问过她就说出了她是想离开绣坊这样的期盼,她有点生气。 但又有点无奈,那时候觉得,算了,自己什么都不懂,年纪还小,如果不是立哥哥这样一直推着她往上走,她大概都不会从采买宫里干着三等侍女的活儿到现在基本上成为绣坊首屈一指的绣娘了。 所以,范希希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我会开始想办法的” 还没回过神儿来,立哥哥一身黑衣已经消失在了寂寥的过道里,徒留她一个人还在过道里吹着冷风。 第五章 两个老熟人 为了探听到更多的消息,范希希经过常年的经验得出,必须得有更多的人参与才行。 范希希很快找到了组织建立的基础,一是要有声望有需求,二是要隐私。 范希希从向身边的人隐秘的透露有这么一个可以交换信息的组织开始做起,在和其他人的交流过程中,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如果有信息地需求,可以通过这么一个皇宫内地组织进行交换。 而且她还专攻有需求的人下手,比如有想要征得皇上荣宠的嫔妃宫里的侍女、想要晋升的侍卫、太监等等,有求必有应。 既然大家都有信息需求,那大家联合起来也是一件很快的事情。 但其实第二也是最主要的一件事情就是隐秘,八卦小分队建立起来的基础就是每个人都有内心想要的,但却同时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 所以,征求信息的人身份必须要保密,给出信息的人身份也要保密,即使两个人很可能就是每天身边所共事的那个人太监或者侍女,但只要在这里两个人交换信息,两个人的身份就必须都不能被发现。 这就决定着所有信息的交汇点在范希希这里,必须由她全权把控事情的走向,以至于这个信息交汇点不会被发现,交换的信息也不会落入别人手中。 而且信息在交换地时候会设置一道加密手法,是范希希小时候从邻居盗墓爷爷那里学会的手法,类似于另一种语言,想要地信息和传出地信息都经过加密处理,很难被别人所发现或者理解。 这个手法只有她自己清楚明白,即使立哥哥她也没有透露半分。毕竟在皇宫里,像这种信息地中转绝对是被严令禁止地,被发现大概可能要砍头或者诛杀九族吧,所以她可不敢随意泄露。 只是在王秉立有信息需求的时候,范希希会稍微透露一点,既不会引起怀疑,又能帮助到立哥哥,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不过现在想来,离宫后,大概也不能正常运行了。 根据之前她在皇宫里得到地信息,鄂府不仅是在朝堂地势力大,而且府内人员复杂,有自己的宗堂寺庙和严格的家法秩序,在这一点上,主要是延续了老公爷军营里的做派。之前有介绍过,老公爷和老夫人都是武将,所以做事也比较不拘一格。 公爷和公爷夫人这两年都是比较偏向朝堂言论、诗词歌赋的方向发展。夫人是当今丞相的长女,从小娇生惯养,又是从小跟着教导师傅学习诗词歌赋长大的,于是和老夫人从骨子里就哪哪儿都不一样。 从夫人进府的那一刻,就没停歇过婆媳之间的战争,所以现在的鄂府大体可以分为东苑和西苑。 东苑老夫人为首,管理后宅,还住着老公爷另外两个儿子的夫人、孙子孙女和一些旁系姻亲;西苑由夫人为首,管理现在公爷府的一切内务以及公爷这一支的妻妾儿女,现在乌云珠将养在夫人名下,所以也生活在西苑。 想明白之后,范希希就大概在心里有了决断,想要之后进宫,必须抱紧西苑,尤其是现在公爷夫人的大腿。 适时还要找机会接近乌云珠,借其手打探皇后现在的境况。绣坊虽说是不参与府内的派系之争,但也会有专门负责夫人小姐服侍得绣娘,专供她们得衣裳用度,她范希希在这次得选拔中,就必须得在这里面下功夫。 汪姑姑让大家进了府里得绣坊之后,安排每一个人在一台纺布机前落座,简单地宣布了一下选拔得流程“此次选拔,由需要拔得头筹得两名绣娘获得入府资格,由大家上交得一块儿绣品,和一块儿限时绣品,各占五成,由我和绣坊里得两位老姑姑共同商讨决定,由哪两个姑娘能够争得这次得名额,大家听明白了么?”绣娘们赶紧连忙点头,齐齐称是。 “限时的绣品主题是牡丹,材料和阵线都在大家面前的桌子上,共限时两柱香的事件,尽量要求美丽大方,是做给府里的夫人小姐穿的,风格可以选择稳重或者生动活泼一些,大家发挥自己的所能,开始吧。” 汪姑姑抬了一下手,示意大家可以开始动手开始绣了。 范希希并没有着急下手,主要是因为她在宫里的绣坊呆过,高时间强度的绣品那段时间经常要做。导致她绣东西,速度还是快的。 但她不想这么快在府里暴露自己的身份,大概在绣娘里,表现得稍微突出能够入选即可,所以她要等大家得水平有所呈现之后,再决定她究竟要如何下手。 可是装傻也要像,总得给自己找个理由混时间吧。 “姑姑,哎呦,我突然肚子疼,内急,能不能去上个厕所?”范希希捂着自己的肚子颤颤巍巍地举着针线抬起了手。 “去吧去吧,事儿可真多”汪姑姑拿起手帕捂住了鼻子,一脸嫌弃,看着范希希那可怜样已经怕是有了味道,她可不想沾染这些个晦气。 顺着汪姑姑手指的方向,范希希一路小跑地离开了绣坊,转头来到了一条回廊,她倒也不是有意过来的,只是怕走太远会在这偌大的府苑里迷路。只是需要个地方消磨点时间罢了,她便在回廊找了个荫凉地地儿坐下了。 倒是没想到,她看到了两个熟人。 范希希赶紧藏到柱子后面躲了起来,这个时候可不能有人识破她的身份,更何况是这两个人,怕是撞到枪口上了。 这两个人。。。。不在宫里好好呆着,怎么来鄂府了?这可是杭州啊! 两个年轻男子,一个富家少爷打扮,生得剑眉星宇,脸也很方正,只是两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有一股子孩子的幼稚气,鼻子又高又挺,下颌线更是完美,如刀雕斧琢般英气十足。 另一个虽然黝黑了一点。但是眼角上挑,眼神凌厉,身体不自觉警觉绷紧下也凸显的身材极为匀称健硕。虽做管家打扮,却有一股凌人的气势。 这两个人范希希还真是熟到不能再熟了,当今的皇上和他朝夕相处的小伙伴禁军统领王秉立。 一个是他朝夕侍奉的皇后娘娘的夫婿,一个是她青梅竹马在皇宫里长大的心上人。 这俩人大概是范希希在宫里见的最多的两张男性面孔了。只是现在其中任何一个人认出她来,她怕是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还真是冤家路窄,范希希在心里暗骂,老天爷还怕真是看她过的太安逸了,想找点事儿给她吓唬吓唬她。 可是范希希转念心想:这明明是杭州城的鄂家,皇上怎么会来,更奇怪的是那身装扮是商人的衣服。 毕竟社会上依旧还是有些瞧不起商人的,所以有律令明令禁止商人穿锦衣华服。即便是皇上出游穿便装,也绝对不会是这一身衣服。 她在宫里的时候,她倒是也听皇后提过一嘴。说皇上很喜欢以不同的身份去游历民间,体察民情。现在看来,可能这次是借着鄂府的名号,准备以商人的身份出去考察民意了。 范希希其实没太有什么对皇帝的印象。在服侍皇后娘娘的时候,也因为皇后那时候已经不太得宠了,见皇帝很少。真正几次佳节宴会,她也忙活着替皇后娘娘安排节目或者晚宴,生怕出一点差错,精神全放在活儿上了。 这次看到皇上,倒是觉得颇是个怪人,也有些傻。 这些微服私访说的好听,只要透漏给有关联的官员消息,他就绝不可能看到一丁点儿的真相。 如果说他这次真是来微服私访的,那他这次来在鄂府吃着、住着。而这偌大的杭州城就像鄂府的后花园一样。那么皇帝出去看到的一定是鄂府想让他看到的,听到的也一定是鄂府想让他听到的。 微服私访?只不过是一些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 皇上和王秉立在走廊里攀谈了一会儿。她瞧着王秉立眼神往这边巡视了一圈,不愧是侍卫统领,警觉力一流。 不过幸好范希希察觉的早,早早躲在了比她身形大一倍的假山石头后边,应该是发现不了的。不然王秉立早来抓她伏诛了,还能容她在这里胡思八想? 范希希躲着看他们,看着他们不多久就转头原路返回了。 心想幸好幸好,她还来得及跑回绣坊。虽说这俩人唬人,但尽量躲着点就是了。她现在就是个废人,完全没办法和皇上、王秉立这样的人物硬碰硬。 不说这个,她的绣品可还没开始绣呢,大概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了,怕是都不知道能不能绣完。 第六章 腹黑老祖师王秉立 范希希回到绣坊的时候,各位绣娘已经进入了十分专注的阶段了,都在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针线,除了汪姑姑几个监督的管事,甚至都没人注意到范希希已经回来了。 范希希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儿来,回来的路上都没顾上四处看看大家的进度怎么样,就过道上经过的两三个绣娘的绣品她还稍微有点印象。 可能因为时间比较短,大家都采用比较粗糙的针法,绣品完成进度快的基本上能绣完一朵牡丹,慢一点的就花瓣部分做了个底,可能剩下的时间也就够绣个颜色,精雕细琢是做不到了。 范希希心里也大概有了想法,她准备做双面绣,正面并蒂牡丹,反面是绿叶和花骨朵,彰显的是花还没开的样子,这样正反两面就能做到看到花开的全貌,端的是巧妙而又不过分的绣法。 范希希冒着冷汗,手法麻利的在绣面上穿针引线,不一会儿,绣面上便如如花蝶飞舞般绚烂夺目了。这就是在宫里绣坊几年的功底,范希希还是有底气的。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范希希刚刚好香火熄灭的时,拔下了线头,把手绢从团布上拆下来,上交给姑姑。 范希希乖乖地坐在位子上,她对这次的选拔还是很有信心的,在宫里这几年,绣活儿一直都没落下过。 然后厄运就突然来了。 富家公子和他管家,一个白衣飘飘,端的是俊朗公子的派头,一个黑衣肃穆,半分不敢让人接近的样子。 范希希看得冷汗直冒,从院门到庭院,皇上和他地好搭档禁军统领联袂而来了。 完了,果然就不能在这种时候冒险进什么高门大户,简直就是找死。范希希现在恨不得立刻自尽,心里想着也比被这俩人凌迟处死下场好点儿。 可人总是在危及关头保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比如说现在的范希希,就觉得可能两位会一起突然眼瞎,不认识自己了。 两位公子和汪姑姑低头交谈了几句,两位公子便折回到了院子中,白衣公子潇洒地摇着折扇,笑意盈盈地盯着绣坊,黑衣管家则看了范希希一眼,就低下了头紧接着冷漠地直视前方。 范希希彻底慌了,王秉立绝对认出他来了。绝对、一定、以及肯定。 认识了八年,怕是她范希希化成灰王秉立都能认识的一清二楚,对视的那一眼范希希凭着对王秉立的了解,就能瞧出来王秉立绝对认出她来了。 可是,为什么没告发她呢?范希希又搞不懂了。不过转念一想,当时负责肃清翊坤宫一切太监宫女地就是王秉立,如果有宫女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怕他也逃不了干系。 皇上她倒不是很怕,在宫里见皇上地时候,她大部分时候都是低头服侍,宫里地规矩就是尽量做个透明人,不被主子发现就是最高的宫女地境界。所以不被皇上认出来这点她还比较有自信。 这样想想,好像自己的危险系数就降低了一些?范希希一停不停地在给自己做心理安慰。 范希希也不确定到底这俩人究竟会不会把她就地搞死。双手交叉,心里默念“不会被发现的,不会被发现的”主要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不停地这样安慰自己。 好不容易从宫里活着,可不是为了死在这里的呀,急得范希希都开始跺脚了。 汪姑姑很快踩着小碎步站到了绣坊中央,一脸喜色地道“这次正好赶上京城来的富商看中了我们府里绣娘地手艺,来不及回京,想要在这里在半个月地期限里,按照他们的图纸敢做五十件衣裳。” “所以正好这次绣娘地选拔也由他们来决定,被选中地绣娘会做我们绣坊地管事,这次衣裳地赶制就会由她来指挥,你们这群姑娘真是赶上了好时候,如果这次做得好,以后夫人小姐最贵重的衣裳都会由这个绣娘来操办,大家都听明白了么?” 有几个姑娘立刻叽叽喳喳地和旁边的姑娘低声说起话来,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像是已经成为了绣坊地管事一样,仔细地整理整理衣角,仿佛自己地身份都一下子不一样了起来,骄傲的眼角都仿佛被拉了起来一样。 范希希根本就没有认真听汪姑姑讲话,她整个人都竖起耳朵在听类似有没有死啊,诛九族啊类似的字眼出现。 等汪姑姑说完,她也没听见这些字眼。一颗心才终于从喉咙口将将落到胸口。 很快,汪姑姑带着手下地几个人一排一排地把各位绣娘地成品都收走了,带到了两位公子地手中。范希希由于刚才开了个小差,没认真听汪姑姑讲话,现在又紧张地像做了错事一样,双手不停地揉搓,实在是看不明白她们的绣品怎么就到了两个阎王的手里。 黑无常和白无常一张手帕一张手帕地翻检,甚至仔细地摸着上面地纹路。如果有生人闯进来,怕是以为这是两个相貌堂堂的变态,在这里对着女工这么仔细地摸索着。 很快,两个人地视线就被范希希绣的双面并蒂给吸引了,虽说双面绣在苏州城,尤其是在杭州已经是比较普遍地一种技术了,但是能在限时两柱香地时间里,能绣的完整也绝对是绣工上品了,与其他绣娘相比,技术还是高了一大截的。 范希希看到他们手里拿的是她的绣品,立刻心里咯噔一下愣住了,欲哭无泪。 王秉立拿起手绢,大声地问,“这是谁的绣品,站出来” 范希希听完这句,由刚才地害怕一下转为了暴怒,“谁的绣品?想当初在宫里的时候,王秉立身上穿的衣服,带的香囊,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现在装陌生人倒是装的很好。” 不过王秉立这句话落音,她也就知道“今天王秉立和皇上不是冲她来的,今天不会有人告发她了,她只要老实本分地演好一个普通绣女就可以。” 当然,范希希只敢心里暗暗不爽,脸上是宫女的职业假笑。慢慢地,低头怯怯生生地从队列中向前走了一步“启禀大人,是小女子的。” 王秉立看着范希希地窘境,嘴角稍微上扬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一副冰冷的面孔“很好,我们主子看重了你的绣品,这段时间,你就是绣坊地主事,仔细研究一下手稿,尽快吧” 范希希上前双手接过手稿,一阵很轻地声音飘进了耳朵里“别忘了我是干暗卫出身的,你以为躲在假山后面我会没有察觉么?” 范希希一下子汗毛都立了起来,差点当着众人地面口吐芬芳,心想“那敢情您早就认出我来了,带着你主子现在是来耍我玩喽?” 不过范希希知道,最关键的是皇帝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不然凭着他对皇后娘娘地怒火,她绝对不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既然王秉立要演戏,她也能顺着把这出戏好好演下去。 范希希捋过心里地不爽,好好地将自己的怒气压了下去,毕竟想清楚了还是活命要紧。 后退一步,冲着“两位阎王”,范希希扬起最擅长的职业假笑“谢谢大人赏识,奴婢必将仔细揣摩图纸,必不耽误公子的用项,还请大人们放心。” 白衣公子“唰”地将手中的折扇折了起来,右手拿着扇柄在左手手心轻轻地掂了两下,又摆出了他大家公子的风姿,上前一步走,将范希希从屈膝的状态扶了起来。“很好,那尽快。” 紧接着便又找来汪姑姑交代了两句,没多耽搁,急匆匆的就带着他的贴身好朋友“黑无常”离开了绣坊的院子。汪姑姑等人也陪着他,问公子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一起出了院子。 留着范希希一个人在院子中央,还没回过神来,冷汗倒是浸满了后背。 又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大起大落,要不是她心脏好,还真不一定能受得了呢。 第七章 皇帝陛下难道是女装大佬? 直到汪姑姑回来,拍了一下范希希的肩膀,范希希才算是一激灵回过神儿来。 “你仔细看看图纸,刚刚走的那位公子有交代过,别看下身是裤装,这是女子样式的衣服,我问过刚才那位公子了。”汪姑姑说着便从范希希手中拿过图纸展开。 顺着汪姑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范希希有注意到,虽然是裙子的样式,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只是两个比较大的裤筒,大概是想设计成虽然看着依旧裙子。 范希希想到有可能设计成裤筒应该是为了要方便骑射,因为同样的款式,她在宫里曾经给喜欢打猎的皇后改装了很多。 对她来说倒确实不是难事。 汪姑姑却蹙起了眉头,她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式的衣服,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范希希,绣女也是个新人,她真的很不放心。 刚刚的公子既然是老爷介绍的富商,这次的活儿绝对不简单,毕竟是堂堂侯爵府,一般不会让府里的绣坊接外面的活儿做的,老爷这样做一定有深意。 但她汪姑姑想不明白,更不放心。 新的服饰新的绣法,这种裤装裙她可从来没见过。虽然她对绣坊的事情没有深入地了解过,但她也知道,绣坊地这些手艺,都是绣娘们代代相传的,几十年了也没什么创新,全靠手里地感觉,和在一件件绣品里摸索着精进技艺。 这么难的样式更遑论让一个府外的小绣娘,看着十几岁的样子来主事,实在是不靠谱。 她转头望向本来绣坊里的十几个绣娘,挑中了一个老成持重的,“来,佩雯,你这半个月就帮着主事,主持这新绣品的纺织。” 转头又象征性地问了一下范希希“给你找了个人帮衬着你,行吧?” 范希希也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在问她的意见,就是怕她一个外来户不靠谱。“行,姑姑,怎么不行,我还怕我自己担不了如此重任呢,谢谢姑姑考虑的这么周全” 她范希希一介宫里的老油条,可是最熟悉这些场面话怎么说的漂亮了 “真是多谢姑姑了,以后还全靠姑姑帮衬着才是啊。”说着两只手紧紧握住姑姑的手,把她从家里带来的盘缠一大半全悄摸摸塞到了汪姑姑手里。 汪姑姑笑意马上就上来了,还算是个聪明人。 “那你赶紧看吧,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缺人就来东苑找我。”把刚刚到手的银子悄悄地放到袖口里,手又重新搭在范希希的双手上“还有,刚才那位公子交代过,这第一件衣服一做好,他要试穿” 范希希惊得差点不会说话了“姑姑,您说的。。。。是刚才那位公子?” 如果有外人看到范希希现在的表情,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扭曲之至。 那可是九五至尊的皇帝,要试穿自己设计出来的女装? 范希希心里已经震惊到不行了,果然是她见识短浅。原来皇帝也是正常人,也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爱好。 范希希深深咽了一口唾沫,沉默了几秒,果然今天一天跟梦一样不真实。尽量扬起貌似正常的微笑“好嘞,姑姑,你就放心吧,我一定让公子穿上漂漂亮亮的” 心里暗暗想,瞧瞧自己,这说的根本就不是人话啊,什么叫公子穿上漂漂亮亮,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连句话都不会说了。赶紧改口“我一定让公子穿上风流倜傥” 姑姑也察觉到这段对话真的是怪异又尴尬,入府多年的职业素养也要支撑不住她这张老脸了。“那你辛苦,我先走了。”就赶紧迈着自己的小碎步离开这鬼一样的绣坊了。 接连几天,范希希就和鄂府里的绣娘们过着日出劳作,日落而归的苦逼生活。 一件新衣服的出品是最难的,原有的技法都要打破。 绣娘们在做衣服的时候一般都会有自己的长项:或是男子的布衫、或者女性的长裙、或者专做内衫的绣娘。 可给出的这张图纸,不仅要设计成男性的裤筒,外观还要有女性裙摆的样子,必须要打破常规。既要做出来是好看的,同时也要是宽松,符合设计目的的。 最关键的是,范希希虽然和皇上的接触不多,也还是从皇后娘娘那里了解过一些的。 比如说有一些小孩子脾气的腹黑,喜欢脸上笑意盈盈,背后放冷箭的那种。 想要做到皇帝的心坎里,她范希希真的很迷茫也没有主意。只好按照自己的最大所能,根据图纸,做出了大概三套衣服,暂且将他们命名为壹号、贰号和叁号。 壹号的特点是裙摆的样式更突出,腰处收紧,更能体现出女子的婀娜多姿之态;贰号的特点是更加酷爽,只是在男子裤腿设计的基础上把下襟放开,远看也更像一条裤子的样子;叁号的特点偏中性,不追求美,也不追求爽利,完全就是按照图纸的设计要求,只是简单的绣上了两朵花,使其更美观一些罢了。 范希希带着三套衣服整齐叠好,用一个托盘装起,忐忐忑忑地来到了客房。 这两天皇上和王秉立就住在这里,白天的时候他们会出府做一些事情,直到傍晚才回来。 范希希也不知道他们是出了远门,就一直在门外等着。结果一直从烈日站到了太阳快下山,两位公子才回来。 几个时辰的等待,范希希累的双腿像麻了一样,一时间竟迈不开腿。 差点一个趔趄倒了。心想“稳住稳住,这可是皇上!” 为了迅速的恢复知觉,范希希用自己的左脚狠狠地踩了自己的右脚一下,才勉强维持住身形。 幸好这两个人地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 皇上依旧是那身白衣,范希希心里想着可能有几十套一模一样地衣服吧。不然怎么会几天不见,依旧干净的一点灰尘都不染。 王秉立还是那件黑色的衣服,浑身紧绷绷的。像是随时都会有人行刺皇上,脸也严肃至极。 说句实话,这两个人地样子让范希希想起了褚贵妃曾经在宫里养的两只狗,一只小小的白色小狗,血统高贵,好像是种叫泰迪的狗,它身边还有只一直护着他的黑色狼狗。 褚贵妃那时候和皇后关系不好,皇后一直在褚贵妃背后叫它们小白和大黑。 范希希现在看着这两人简直了,和那两只狗地状态一模一样。皇上就是小白,血统高贵,娇生惯养还有那么点桀骜不驯。王秉立就是那只黑色狼狗大黑,身形颀长,凶巴巴的。 范希希看着他俩,就总是忍不住带入到两只小狗身上。 江乾亮和王秉立一边附耳互相交谈着什么,一边进了屋,范希希也不好打断他们,只好也低眉顺眼地跟着进去了。等到皇上在主位坐下,等着王秉立给他倒茶的时候,才注意到角落里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范希希注意到皇上眼神看过来了,赶紧识趣地把衣服递了上去“公子,这是您要的衣服。我按照图纸地要求大体做了几套,您看看那件比较适合,我们再开始成批地制作” 皇上正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这托盘里的衣服,似乎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果然还是要试试么?” 说句实话,他堂堂皇帝也不想穿什么女人的衣服,但要不是这些衣服事关重大,他自己心里想有个数,他也不必跑到杭州城来还要拜托鄂家人来做这些劳什子衣服。 他抬头看着站的笔直的王秉立,怎么也不能自己出丑,拖一个人下水吧。指着托盘里的衣服对范希希说“我试一套”然后又指了指王秉立“这家伙试两套” 范希希再一次为男人之间的恶趣味友情汗颜。 不过她不介意看王秉立出丑。壹号最婀娜多姿款和贰号就归王秉立所有了,皇上她可不敢恶趣味,叁号按照图纸最循规蹈矩的一套还是由皇帝认领吧。 第八章 试衣服 由皇帝指挥着,范希希带着前两套衣服和王秉立走进了里间。 她一个侍女负责给两位公子换衣服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她也实在没指望这两位四肢不勤的大佬会自己换衣服。 王秉立很快就把外衣脱了,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内衬。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范希希站在王秉立身后,准备将衣服从背后套上王秉立的脊梁。王秉立脊背很宽,也很厚实。是常年禁卫军的训练,使得他身材很匀称,触手坚硬,很可靠,背上也有一些疤。 她知道是这些年在禁卫军里往上爬,他受过不少的杖刑。范希希顺着从臀右上一条长长的横贯整个后背的鞭痕,轻轻地用几根手指抚摸了过去,王秉立感受到后背的冰凉,女孩子柔软的抚摸使他激灵了一下。 范希希顺着鞭痕,一直到鞭梢在左胯骨那里留下的一个小窝,住了手。 她想起来,从她认识王秉立开始,也是从她开始会做衣服开始,王秉立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她做的。 她在绣坊的那段时间是王秉立身体长得最快的那段时间,像抽条一样,衣服常常就不合身了,她在绣坊经常熬夜会多给他备一两件的衣服,每次做好新衣,她都会像这样从背后为他套上衣服,然后转到前面给他系好束腰。 现在的动作像是多年以前,但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她有好多的话想问,但好像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似的开不了口了。 又是低沉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看样子是伤好了” 范希希一下子委屈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伤好了?伤怎么可能会好! 是他监的刑,是他在翊坤宫里就在她刑凳的面前,威风凛凛地说的打死不论,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会好?就算身体上不疼了,认识了八年,现在还要像陌生人一样说这些话,她难受的简直要疯了。 为了克制住自己不崩溃,范希希又转到王秉立的身后,给他转了一下束腰,为了更贴身一些,也为了她能偷偷擦掉自己的眼泪。 范希希没有接话,这句话没法在她情绪不崩溃的情况下接。 “公子,衣服穿好了”范希希压住自己的哽咽“出去给那位公子看看吧” 王秉立回头看了一眼他,想从她的脸上读出写痛恨,但没有,就是一张很冷静的脸,王秉立有些失落的轻微垂了下眉,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提起精神,恢复了剑拔弩张的身体姿态,跟着范希希大步迈了出去。 给王秉立换完衣服,轮到皇上了。 其实在宫里的时候她也没少给皇帝换衣服。因为宫里有规定,每逢正月十五,皇帝必须得歇在皇后宫里才行。 不过皇帝皇后冷漠的关系导致皇帝从来没在皇后寝宫睡过,都是自己睡在皇后的偏殿,至于为什么不是他睡正寝而皇后睡偏殿是因为皇后会揍他,很可怕的揍他,在皇后面前他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每次皇帝起床要去早朝的时候,范希希都会先到偏殿替皇帝穿好朝仪的服饰,送皇帝坐上轿撵再回来服侍皇宫娘娘的洗漱早起事宜。 虽然皇帝的身材不如王秉立那样孔武有力,但是也很精壮,从小养的很好,身体上没有一处缺陷,光滑洁白,内衬雪白仿佛里面无物一般。 只有披衣上去的时候,手感会告诉你,哦,这里有个人你在服侍他穿衣服。 最后依旧是要从前面系好束腰,范希希两只手撑开拽着带子转到小白前面。 小白突然眯着眼把下巴放到了范希希的发顶,把范希希吓了一跳。小白甚至用下巴在范希希头上来回摩挲了两下,像是撒娇一样“你的发顶味道好熟悉,我之前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范希希突然一下就慌了。 心想完了完了,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她都有做功课。比如皇帝不喜欢皂角的味道,所以每次她都会注意那天早上用清水放少许的玫瑰花洗一洗头以防止殿前失仪,现在在家纯属没有条件,没有皂角所以她早上也是用清水放了一些玫瑰花瓣沾了沾发尾。 之前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到呢,大意了! 不过想到在宫里每次给皇帝穿戴的时候他都睡眼摩挲的,倒是基本上没看到过她的样子。 范希希劝着自己,香味而已,应该不至于能认出一个人吧。范希希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皇帝现在突然睁开眼说出什么让她此刻送死的话。 赶紧紧了紧束腰“公子,已经好了,我们出去吧?”范希希眯起眼,人畜无害的笑了起来。 小白抬起下巴,突然眯着眼打量起了范希希。整个整个神情也突然严肃了起来。 不会真的突然认出我来吧!范希希现在就是惊鸟之弓,害怕到身体都有些颤抖了。 没成想突然小白用另一只胳膊挂在范希希肩膀上,把她揽了过来,脸贴近,一边往她脸上吐气一边说“我发现你很喜欢盯着我家管家看啊,怎么,难道我还不如他帅么?” 啊啊啊啊啊!皇帝突然耍流氓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她之前认识的皇帝不是这样的,这色眯眯的痞子流氓是谁? 实在没忍住,范希希一个大力把皇帝推了出去,“公子,衣裳换好了,你怎么突然摔倒了呀?” 小白回头忿忿地看了一眼,是我摔倒的么,明明是你把我推出来的! 第九章 治理熊孩子 不过小白还没来得及找范希希算账,他就被眼前一幕笑到原地打滚了。 因为此刻,他的严肃朋友王秉立,虽说依旧一脸凶神恶煞,此刻正穿着婀娜多姿的女装,一脸冷漠严肃地盯着他看。原本上挑的眼角甚至都因为无奈耷拉了下来 “哎呦,不行,太违和了,这实在是太好笑了!”小白很真实地贯彻狗狗地属性,从笑到在地上打滚,滚了一会儿,变成跪在地上疯狂捶地。 范希希也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赶紧转过头去,掐着自己的手,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过是一个直男穿着伪娘装罢了,没什么好笑的。 小白笑了好一会儿,终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慢慢停下在地上笑得像是要抽搐地样子,嘴依旧咧着,慢慢从地上双手攀着太师椅,想坐起来。 不过因为笑得太厉害,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光从地上爬到椅子上,再把自己翻个面,瘫倒在太师椅上就花了好一会儿。 说实话,这让范希希好像有点回忆起,为什么在宫里的时候,皇后那么喜欢揍他了。 这孩子真的就是欠揍,一副长不大地孩子地样子。记得好几次,范希希也是忍无可忍。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她还能默默给皇后递上砚台,或者扫帚,然后看皇上被暴揍,每当这种时候都有一种相当释放地快感。 果然还是要皇后这样的人才能治熊孩子。 不过想到皇后,范希希又落寞了下来,她有点想皇后了,那个暴脾气真性情的皇后,就被眼前这个仿佛像傻子一样的人贬入了冷宫。 突然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刺棱了起来,范希希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像个傻子一样的小白突然就不好笑了。 谁能想到这个傻子的真实面貌究竟是怎样的呢?皇帝的心思不该是她揣摩的。 王秉立无奈的看着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拿起茶壶,给皇帝倒了杯茶水。 想着可能喝水能压压他的傻性吧,王秉立可不想他这个侍卫保护外部安全保护的好好的,最后被自己给笑死了,那整件事情才好笑了呢。 小白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又抚了好几下自己的胸口才恢复冷静。 结果把茶杯递还给王秉礼的时候,看到他穿着裙子,一手拎着茶壶,另一只手拖着茶壶底,温柔贤惠等着给他倒茶的样子,刚刚才喝进去的茶水,伴着一声爆笑“噗嗤”一下子全都喷到了王秉立脸上和裙子上,一点都没浪费。 范希希心想,真的这就是个傻子,别高估他了,只是他冷静的时候会变成个疯子罢了。其他时间还是傻子。 范希希看他笑的一直停不下,心里都烦躁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心想反正在这里他也不是皇帝,更不会自己泄露身份,自己就当不知道。 反正刚刚在屋里已经推了他一个趔趄了,也不怕更失仪了。 一只手接过皇帝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稳准狠的捉住皇帝的拳头,“走你”,范希希使出乖力,一下子把皇上的拳头塞到了他大笑的嘴里。 看着皇帝突然一下变脸,由刚才的傻子表情,变得吃惊暴怒,甚至因为拳头卡在嘴巴里拔不出来,脸部的扭曲,因为抽筋从眼角挤出了一两滴眼泪。 范希希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忘记了她是个普通百姓,而对面这是皇帝,她真的太满足,太快乐了。 只是下一刻她被王秉立双手扭在身后,按倒在地下的时候,似乎就没有那么快乐了。 果然,冲动是有代价的。 即使傻子腾不出手收拾你,他还有一条忠犬在他身边呢。 王秉立多年禁卫军的气势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他的那一身寒气似乎瞬间将整个屋子都冷冻了起来,又像是一只瞄准猎物的雄鹰那样虎视眈眈地瞪了范希希一眼,似乎在说“你疯了么?”。 手上下了狠劲,把她推倒在地上,“扑通”一声,范希希都听到她骨头撞击地面地声音了,半边脸撞到地上,整个半边脸都变得红肿不堪了。 然后王秉立腾出双手,忙着帮助皇帝从他的嘴里取拳头去了。 范希希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这要是在宫里,她早已经人头落地了。 立刻趴在地上不敢动装死了。 小白拿出拳头来之后气的要死,好一会儿气的说不出话来。 谁让他现在是在宫外。他既然不能暴露身份,他此时此刻就不能说出“拖出去斩了”这种痛快的话。 可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耻辱? 一会儿跺脚,一会儿又蹲下死死地盯着装死的范希希,恨不得一口咬到这个死女人脸上,最后愤愤地冲着范希希的肚子拿脚揉搓了两下,呼吸才稍微顺畅了一点,算是冷静下来了。 双手掐着腰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用低沉到不行的咬着牙轻飘飘地说“我要五十套管家那样的衣服,要是晚一刻或者少一套,我保证你下次活着见不到我。” 范希希知道这次皇帝说的话,分量有多重,这次应该是真的气到他了。 绝对不会跟她开玩笑或是过家家,面上装死,心里风狂点头,感谢老天没有让她做十八年后地好汉,她可还没活够呢。 一眨眼的功夫,皇帝和王秉立就已经阔步走出庭院。 感谢上苍,今天范希希还活着,又逃过一劫。 第十章 找死的功夫来拜见一下夫人 从皇上那里装死逃过一劫之后,范希希连着几天不吃不喝地就赖在了绣坊里,汪姑姑看的倒是有了底气了一些。 这外来的小姑娘还算上心,比她想象地更老实点,也没什么奇怪举动。过了一个礼拜,衣服也基本上做了大半。 说实在话,汪姑姑甚至有点喜欢这个小姑娘了,挺靠谱的。 范希希已经几天没睡好了,眼睛趴在绣的手帕上,还死死地盯着针线,一针一线她都不敢出错,现在想想那天皇帝能放她一马,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可是。。。。把皇帝地拳头。。。塞到了皇帝的嘴里。 她甚至能清楚地记起那天皇帝抽搐的脸上爆了几根青筋,真的是有几条命也不够她这样糟蹋着玩啊。 汪姑姑在范希希身后,看着飞舞的针线都快入迷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快,这么精准的手法。甚至都快忘记,她为什么来找范希希了。 要不是快困死的范希希头狠狠地点了一下,差点拿自己的针线戳瞎她自己的眼睛,搞得她实在是瘆了一下。 仿佛感觉那针头冲着自己的眼睛就来了,瞬间掉了一层鸡皮。 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下。赶紧拍了拍范希希的肩膀“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觉得进度还可以。” “但是你来之后还没见过府里的老爷、夫人吧,虽说时间紧任务重,绣坊在府里还是由夫人管的,她说怎么也要稍微见一下你,还有各位小姐、公子,给他们大概量个尺寸,以后你好做衣服” 说着话,看着范希希快要阖上的眼睛,拿手帕点了一下范希希的脸“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别让夫人看到你这不得体的样子。” 范希希睡眼朦胧地点了点头“嗯嗯,谢谢姑姑,稍等我去洗把脸,稍微梳妆一下” 范希希回到自己屋里,双手从盆里舀了几剖水,直接甩在了脸上。 自从上次那只皇帝那只小恶犬和他忠实的朋友王秉立狠狠教训了自己一次,她这几天基本上没怎么睡着觉,每时每刻仿佛都在猝死地边缘。 可如果要真的闭上眼睛,她就仿佛能梦到她自己人头落地,吓得立刻惊醒。 瞧了瞧铜镜里憔悴的自己,她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瞧瞧这黑眼圈一直延伸到了颧骨,额头上地刘海儿几天没洗都成绺了,只得简单拿水轻轻揉搓几下,拿毛巾使劲擦干。 上次王秉立使劲推倒她的那一下,导致半张脸直愣愣地撞到地上,一边脸像是打了腮红一样红肿地厉害,另外一边就像个女鬼惨白的没有颜色。 范希希觉得,第一次见府里的女主人不说打扮的赶紧得体,怎么也得是个人的样子。 现在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真的是自己都看不下去,更遑论各位权贵了,怕是直接把自己赶出府了。 范希希迫不得已,给自己惨白的那半边脸上了浓重的腮红,显得和另外一边惨兮兮的伤对称。 这样最多,看起来就是不太会梳妆,第一次见贵人,化妆下手重了点罢了。 范希希左右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尽力了尽力了,都怪王秉立下手太狠了。 不过要是没有那一下,冲着皇上牙呲必报的性格,她怕是现在也早就人头落地了。 范希希突然一股悲凉涌上心头,自己还真的是惨,躲不过这伺候人的命了。紧赶慢赶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任务,还得在这找死的间隙来见一下夫人。 还真是辛苦她了,不如奖励今天从夫人那里回来之后稍微睡几个时辰吧,她是实在撑不住了。连续熬了几个大夜,心脏砰砰的直跳。 想着我是为了躲过一死才在这里赶进度,如果赶进度赶到猝死了,那我岂不是很委屈。心里劝着自己怎么也得今天回来睡一觉了,再不睡,别说人世间这俩阎王了,她可以直接去见地底下的阎王了。 第十一章 两位阎王又来索命了 既然要去拜见夫人,当然由汪姑姑引着离开了绣坊。 然后她穿过湖泊上的栈桥 然后她又越过一片花园 最后当她站在一座小山脚下的时候,范希希已经累的喘不动气了。 这。。。特么。。。是片自然景观么?这都人迹罕至地走了这么久了,现在竟然还要爬山? 汪姑姑自顾自地走了一会儿,感觉后面怎么没了动静,停下脚步,往后一瞅,范希希弓着腰,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冲着她连连摆手,“不行了,姑姑,走不动了,还有多远啊?” 汪姑姑没办法,只得又返回去,把差点瘫在地上地范希希拉了起来,“干嘛呀,你这是?” 拍了拍范希希蹲下身上沾到的土”爬过山去就是夫人、小姐住的地方了。” 接着指着前面这座山颇有些骄傲的说“都是为了夫人、小姐地安全。老爷特意招募了民工,挖了我们前头经过了座湖。” “那可是几百个人挖地,挖出来的土好一点的就放在之前的花园里,剩下的就堆成了这座山,怎么样,还是我们府上的老爷有想法吧?” “啊?”范希希都快无语了。这叫有创意?富贵人家还真是不嫌事儿多。 对于她来说,恨不得把山上的石头都填到水里,都是平地,走起来多宽敞肆意。 专门找人把土挖出来堆出个山来,就是为了安全和好看?真是吃饱撑的。 她想到了她很久之前听说的愚公的故事,怕是能把他老人家活活从墓里气醒吧。 有钱人的快乐她果然不懂。 终于,在汪姑姑的帮助下,主要是被逼无奈地连拖带拽下,保证范希希直着而不是躺着或者趴着,来到了夫人面前。 给各位夫人小姐请过安之后,抬头拜见夫人的是,她以为她今天实在太过劳累出现了幻觉。 她看到了整整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姑娘,从东到西,一字坐开。 范希希怀疑是不是之前偷寺庙佛祖的报应来了,派了十八铜人来惩罚她? 这世上怎么会有十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的人呢?他只得暗自佩服果然是权贵家,这血缘的力量也不同凡响。 坐在正中间的女子开口了,仔细看的话,虽然模样实在相似,但是年龄、装扮和神情还是各异的。 中间的女子打扮的最华丽,年龄也偏大,梳得是妇人髻,那不难猜测,这位就是侯爷夫人了。 夫人用胳膊支撑着半个身体,半靠在方枕上,一边玩弄着自己艳红的指甲,一边慵慵懒懒地开口了。 “你看到了,这是我的女儿们,从西边开始是我的大女儿,鄂晓春,然后往东三个是她的四胞胎妹妹们,鄂晓夏、鄂晓秋、鄂晓东,都是14岁,正是要出嫁的时候了,所以她们做衣服一般多一些” “再往东是我另外的四胞胎女儿”夫人突然撇了撇嘴“名字是她们奶奶起的,鄂晓金、鄂晓银、鄂晓财、鄂晓宝”。 好吧,范希希很快理解了为什么高贵的才女会露出如此不屑的神情,这得多么俗气才会想到给自己孙女起一些这种名字啊? 不过倒是好记,适合范希希现在困得像是浆糊的脑子。春夏秋冬,金银财宝,好记好记,像范希希这种记忆力极差的脑子听了一遍也差不多有了印象。只是要对上人,那还是不可能的,对范希希来说,这八个女孩除了四个个子稍矮点,脸真的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夫人还没停下,又指了指最西边两个年级稍微大一点的妇人“这两位是我的胞妹,分别嫁给了公爷的二弟和三弟,他们都去沙场戍边了。” “所以我两位胞妹平常住在东苑跟着老夫人,平常也会跟着老夫人练练武。她们主要穿军装,你不用给她们量尺寸了,她们的衣服军营里就给一起做了” 不过从西边数第三个,唯一一个长相不同,也是夫人没有介绍过的姑娘,反而是范希希的熟面孔了。 乌云珠,寄养在鄂家的养女,不过看来,夫人不是很重视她这个养女,吃穿上虽说在府里不会缺什么,可连介绍都没有,就有点像是故意冷漠了。 不过想想也是,乌云珠的生父可是荣元钦,不说荣元钦被扳倒的幕后黑手是鄂家,就算之前荣元钦代替皇上掌着朝廷大权的时候也没给过鄂家什么好脸色, 现在鄂家好不容易不用看荣元钦脸色度日了,还要把小狼崽子养在自己身边,关系怎么可能会好呢? 听夫人介绍完之后,范希希没有忘记今天来的主要目的,给各位夫人、小姐们量尺寸。在宫里绣坊的时候,她也最喜欢的就是这一部分了,给各宫的嫔妃、宫女们量尺寸!姑娘们的身体简直就是天堂。 范希希虽然也是女孩子,但她也喜欢滑滑的触感,尤其是一个个貌美如花、正值身体皮肤最紧致的时期,这是过了这个年纪怎么保养都保养不回来的优良状态。 范希希一扫多日的疲乏,各位夫人、小姐们一个个排着队,从她的软尺下经过的时候。 范希希仿佛又重新找回了人生的意义,范希希又快乐了。 一张张相似的面孔在范希希面前一下下扫过。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人,乌云珠。 她其实不太确定乌云珠能不能认出她来,因为小姑娘心事重重的,仿佛从她踏进这个屋子看到乌云珠的第一刻,她就感觉到乌云珠的心思早就飞远了,根本就不在这间屋子里。 甚至说小姑娘的心思根本都不在生活上,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抑郁的氛围仿佛围绕着她,像个赖死鬼寄在她身上一样,冲着每一个接近她的人做着鬼脸,几米远外就仿佛在说几个字“非礼勿扰” 范希希看着她这个样子,本来想要先接近她打探皇后娘娘下落的计划她觉得也不急了。 小姑娘这种状态,根本就是自顾不暇,想要通过小姑娘再去打探其他人的消息,她真的不觉得乌云珠肩上还能扛起这样的重担。 仿佛现在的生活就已经要把她压垮了。 所以本来想对乌云珠讲的话,最终也没能说出口,乌云珠就像其他的小姐在她的指缝间穿梭而过,没有任何交谈,或是眼神的对视。 徐徐图之吧,之后再找机会。 范希希循规蹈矩地给各位夫人、小姐量完尺寸便退下了。 不像来的时候,范希希一想到能回去睡觉,仿佛现在是床在吸着她快走,而不是她自己的脚在走。 刹那间她就翻过高山、越过湖泊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瘫倒在了床上。 一睡不醒,天昏地暗。 直至她在梦里仿佛感受到了像是小狗在朝她的脸上吐气的感觉。 她想把这些浊气赶跑,双手在脸前,连眼都没睁开,瞎挥舞了一下。 然后她就感觉她一巴掌打到了什么东西上。 心想“这梦真真实,都有触感”两只手便顺着她拍到的东西一路摸了上去,直至她摸到了一些扎手的点点。 范希希才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劲,睁开双眼把她吓了一跳。 皇帝在身后举着王秉立的脸,让他俯身正对着平躺着的范希希的脸,吐气。 这特码的大晚上也太诡异了!闹鬼都没有王秉立那张冷酷的死人脸对你吐浊气吓人。 皇帝这一手绝了!除了他和王秉立一后一前在范希希的床前,一个直身站立一个伏趴着平行于床面,姿势有那么些许的怪异之外。 真的要吓死人了好么?范希希差点心脏骤停了。 但谁让她先做了错事现在理亏呢? 范希希也不敢骂骂咧咧,甚至连不爽的表情都不该有,只好老老实实的下床,规规矩矩站在两外阎王面前。 她想好了,如果两位阎王现在是来要她命的,她还姑且有个时间喊“非礼呀”,这样死也要拉两位爷垫背才行。 第十二章 塞拳表演 皇上可能顾虑到大晚上的来一个姑娘的闺房确实不妥,会毁坏他自己的清誉。 想到他祖母曾多次告诫他,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才行。 所以终于也换下了自己的白袍,和王秉立一样,换上了夜行衣。 两个神情冷酷的男人站在范希希的床头死盯着她的时候,范希希真的觉得很像是阎王来索命了。尤其是皇上,使劲皱在一起的脸,活像一块破抹布。 实在是太吓人了! 说实在话,这几天范希希没睡好,皇帝老子也没睡好。 他奶奶的,出生到现在,他就从来没见过如此过分的女人! 他可是有仇报仇,有冤抱冤,牙呲必报,锱铢必较的矫情男青年。竟然差点让一个女人侮辱了。 他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出来这口气怎么才能出的和他的心意,凌迟处死他都觉得便宜范希希了。他要让范希希一辈子都后悔曾经敢把自己的拳头塞进他嘴里。 今天晚上又是这样,年纪轻轻的皇帝江乾亮觉得自己因为这个糟糕女人,都开始加速衰老了,这两天摸着自己的发顶,觉得很有往后移的趋势。 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越想越睡不着。 踹开门找范希希算账,结果发现她倒是睡得踏实香甜,还和个金鱼一样,嘴里都冒泡泡了。 气的他拿起手边最有杀伤力的武器,王秉立的脸送到这个女人眼前,吓死她! 其实小皇帝经历过上次暴力事件,生气归生气,他发现范希希这个女人不按常理出牌,要是把自己的脸送过去,他怕又像上次一样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有王秉立在她前面挡着,想来她就不敢造次了。 可是刚才看着范希希惊醒的时候那张被王秉立吓坏的狰狞的脸,江乾亮心里又难受了。这女人被吓坏的时候也太丑了,为什么他要自找苦吃。 范希希被吓坏后乖乖地下了床,看着两张死人脸,实在不好意思先开口问,两个大男人为什么深夜闯入她地闺房。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 范希希好几天都没睡觉了,好不容易睡了会儿,又让始作俑者给吓醒了,起床气都上来了。 六只眼睛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王秉立都无奈了,他是天生这张死人脸,可旁边这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儿啊? 他晚上守夜守的好好的,突然被叫来往人家女孩子睡觉的脸上吐气,已经突破他认知的底线了。这互相瞪眼又是闹哪一出啊? 小白又瞪了一会儿,实在是眼睛酸痛,忍不住开始仰起头疯狂翻白眼流眼泪了。 可心里都快要欲哭无泪了。他明明是来踢馆子的,为什么最后受罪的又是他? 气的自己狠狠地坐在床前的方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果然就不能自己动手,指着王秉立,大声吼道“给我把这个女人的拳头塞到她嘴里” emmm,范希希都无语了,她就没见过这么幼稚的人,还真是小孩子行径,在两人看不见的时候朝天上翻了个白眼。 王秉立也很为难。为难的倒并不是在皇帝的指挥下,把一个女孩子的拳头塞进她嘴里有多么不雅。 皇帝一直没怎么有底线,他已经适应这件事情了。 他只是想到了之前在宫里,每次他因为什么烦心的时候,范希希就会很幼稚的,拽他到没有人的地方,把自己的拳头放进自己嘴里逗自己笑。 那段温情是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可时至今日,他要拿着范希希的手,强迫地塞到她嘴里,这件事情就完全变了味道。他心里仿佛在害怕些什么,一直不敢动手。 范希希自从离宫之后就很讨厌王秉立,但看他在那里犹犹豫豫地没有动手,不知道为什么更烦。 范希希都能猜到,王秉立又开始在心里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会不会伤她一个小姑娘地自尊巴拉巴拉。然后矫情的胡思乱想。 她嗤笑了一声,就自己动手,把拳头塞进自己嘴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没觉得把拳头塞进自己嘴里有什么伤自尊的,不过是她小时候逗人笑的一个把戏罢了。 她甚至超常发挥,给皇帝表演了一个,拳头塞进嘴里、拳头拿出嘴里、拳头再次塞进嘴里、拳头再次拿出嘴里。 差点给皇帝看吐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他甚至都看到她的口水顺着拿出来的拳头,在黑夜里晶莹剔透。 啊啊啊啊,这女人太恶心了!不仅恶心,还在做之前嗤笑一声嘲笑他,仿佛在说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么件小事斤斤计较这么多天。 可他哪知道范希希那声嗤笑根本就不是冲他来的。 但他就是很烦躁,感觉拳头打到了棉花上的生气,他从小从来没体验过这样的暴怒。他都想掐断这个女人的脖子。可他突然气的猛力用拳头砸向桌子的时候。 但是,突然脑子很痛。像是范希希这个恶心希希的举动小时候见过一样,一段被他封闭了很久的记忆仿佛要冲出来。 但那段记忆已经被他忘了,他不能想起来。 “忘掉!忘掉!”江乾亮一只手狠狠地压着自己的头,另一只手在桌子上借力。 像个疯子一样突然大喊大叫,疯狂地摇着自己地头 想起来他整个人会崩溃的。他的母亲,和那个男人,在他父亲大行葬礼那一天,在帷帐之后。还有那个看着他伤心的女孩,一张愚蠢地笑脸。 仿佛范希希的无礼在这段记忆面前已经毫不重要了。江乾亮突然趔趔趄趄地站了起来,目光像是呆滞了一样,一下子无力差点倒在地上,多亏王秉立眼疾手快,将他从地上捞了起来。 “公子,我们回去休息吧?”王秉立用鼻音轻轻地在江乾亮的耳朵旁边讲。 江乾亮仿佛丧失了神智一般,木讷地点了点头。 一场闹剧就突然结束了,都给范希希看傻了,她不会因为没下限,给皇帝吓魔怔了吧。 差点崩溃大哭,这都什么事儿啊?是皇帝来惹得她范希希,怎么还把自己给吓着了。 把皇帝吓傻是什么罪过啊?不会诛九族吧! 呜呜呜呜,生活也太难了吧。 第十三章 周朝竟还有余孽 王秉立扶着皇上回到屋里,先扶着他脱下上了床,又倒了点温温的茶水,慢慢地喂到了皇帝嘴里。 看着他依旧四眼无神,直愣愣地望着房梁,他知道自己该退下了。 有些东西只能皇帝自己消化,他一个侍卫帮不上忙。 等王秉立退下了一会儿后,江乾亮直直望着房梁地眼睛里,留下了一行泪水,顺着眼角浸湿了头下的方枕。 江乾亮这个皇帝真的很难,很孤独。 他父亲是开国皇帝,从马背上打下的天下。可是梁朝刚刚建国十几年年,就自己早早地就病逝了,留下他母亲和他一个幼子。要不是因为他是身份尊贵地嫡长子,他母亲很有政治手腕,他根本就做不了这个14岁就要登基的皇帝。 其他的皇帝都要慢慢从太子慢慢做起,先学习、尝试着怎么做皇帝,才真正开始做皇帝。可他不是,在他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是皇帝了。 他没有时间学习权谋,没有时间去培养自己的心腹。也没有人敢教他怎么做皇帝,甚至正常的生活。 他的权力都在太后和荣元钦手里,他的生活都要听从太后和皇后的安排。有那么好几年的时间,他都觉得自己只是个傀儡,其实只是任人摆布罢了。 直到两年前,他的母后和荣元钦的关系也开始恶化。他才开始真正的有自己的主意,借力打力,慢慢培养自己的朝堂势力。 可他也不过十几岁而已。 江乾亮自从做了皇帝,基本上很少睡过好觉。精神极度脆弱。 他需要考虑刚刚建国不过十余年的政权如何巩固;需要考虑还大量存在的前朝的党羽如何处理。与此同时,他的母后还把持着朝堂的大部分政权,而草原势力野心勃勃,以及来势汹汹地东瀛人不断挑衅东南沿海。 他既要学会扛起一个成年人的重担,也要学会如何在他母后或者之前死去的荣元钦面前扮演一个像模像样的傻子。 他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吐露心声。自从他父亲死的那一天,有了那段他一直想忘记但没能彻底忘记的“恶心记忆”,他就连母亲都没有了。 他不相信任何人! 几个时辰,江乾亮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房梁,一动不动。 直至一个黑衣人悄没声地在皇上床边站了一会儿,替皇上拭去了眼泪,然后一只腿屈膝,就这样默默地陪了皇上一会儿。 这是个老人,如果此时有光亮,你会发现他已经鬓角斑白,一只盖在膝盖上的手上都有些轻微地颤抖了。 “李公公,起来吧,你来找我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说吧。。”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把他的哽咽压下去,一起消化掉的是他的情绪,他又变成了那个冷静的皇帝。 李公公年纪确实挺大了,本来是跟在先帝身边的老人。是先帝临走前实在不放心,下旨让他去守皇陵,实际上自新皇即位,一直暗自保护他,隐秘掉身份也顺便打探一些事情。 “皇上”李公公尽量压低自己的音调,不使自己在黑夜里声音太突出。“我查到了前朝余孽。” 江乾亮一下子慌了神,从床上做了起来“什么?” “皇上,是这样的。先帝打进周朝的时候,最后一位献帝在自己的寝宫里自焚了,这是众所周知的。” “同时,献帝因为生育能力有些问题,加上时运不太好生下来的皇子接连夭折” “当时,只有皇贵妃敏皇妃还怀着一个孩子,不知是男是女。” “前朝覆灭以后,先皇就一直在各地搜罗有没有近十个月来诞下孩子的人家,甚至为了以防万一,秘密处死了很多刚出生的孩子。” “甚至献帝死后,我们一直搜罗了十二个月,都没有发现有任何不详的孩子出生,也就渐渐放松了搜查” “但是”李公公尖声一转话音,“您知道鄂家和褚家虽说帮着先帝打下了天下,可他们在前朝就已经是钟鸣鼎食之家了,不然也不会有雄厚的兵力支持先帝。” “鄂家三爷在戍边喝醉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话,原来敏皇妃不仅还活着,并且把孩子也偷偷生下来了,和您一样,都是四月的生辰” 说到这里,李公公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您可还记得,您出生时,相师曾说过,当时天上同时升起了两颗新星,‘这两颗新星将如同死生劲敌,非有一死不得善了’。” “皇上,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啊。” 江乾亮起身,疲惫地弯腰坐在床沿上,一只手狠狠地抓着床纬,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眼神狠厉。 “查,仔细地查,天翻地覆也要把这个前朝余孽揪出来!”江乾亮将抚眉的手落下,狠狠地砸在床沿上。 “我就知道鄂家有猫腻,这趟果然没来错!”挥了挥手,示意李公公可以退下了。 一道黑影霎地就消失了。 同一时刻,在鄂府老公爷地密室里,鄂姚辅牵着现在的鄂府公爷鄂如忠的手,一起向一个精武有力的年轻人行了跪拜大礼。“殿下,我可终于找到您了。” 第十四章 公家的铁饭碗 范希希迷迷糊糊地在半个月地时间里,顺利完成了五十件裙装地缝制,中间还抽空去拜见了两趟夫人,给鄂家的两位公子,鄂晓国和鄂晓军量了尺寸。 鄂晓国和鄂晓军的生母都不是宫艳灵。鄂府的夫人宫艳灵嫁到鄂府以来只生了八位小姐,公侯夫人生不出孩子也是加剧鄂府婆媳矛盾,宫艳灵和老夫人不和的主要原因。 鄂府的这两位公子,鄂晓国和鄂晓军都是庶子。他们也是一对双胞胎,一般大,但没有像宫夫人生下的孩子那样强大的基因,小哥俩长得还挺不像的。 鄂晓国黑黑壮壮的,看到范希希的时候赶紧转过身去,疯狂挠头,给人的感觉憨憨的;另外一个鄂晓军,也黑黑的,但很有文人气质,见到范希希也赶忙的儒雅转过身去,像蚊子哼哼般的说话。 长得虽然不像,但这气质绝对是亲哥俩。 他们的生母在生下他们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一直将养在夫人的名下。 这哥俩毕竟不是宫艳灵自己的亲生孩子,她一直还是想自己生一个男孩儿,以后成爵就最好了。所以宫艳灵也一直在鄂如忠枕边吹风,鄂府至今还没立世子。 也就导致鄂府现在尴尬的境地,两个十几岁的大小伙子立在这里,却没有世子。 两个男孩儿可能自小就缺少生母的庇护,范希希见他们的时候,觉得他们有些唯唯诺诺的。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范希希给他们量尺寸的时候,竟然还羞红了脸,搞得范希希都害羞了起来。 之前范希希可完全不是这样,她给皇帝和王秉立试穿衣服的时候,可是活像个女流氓。 果然,流氓气质不是对谁都能发挥出来的,对付流氓就得用流氓的办法。 给哥俩赶紧量完尺寸,范希希瞅着太阳快下山了,琢磨着,皇上和王秉立也该回府了,便带着府里的绣娘,一人拿着一个托盘,装着五十件裙子来交差了。 虽和绣坊的人说是自己拿不了那么多裙子,才把整个绣房的人搬来。 但其实,事实是范希希心里有点害怕,她上次可是把皇帝给吓魔怔了。她怎么不得带点人来壮壮胆。 皇帝这两天一直被周朝竟然还存有余孽这件事情搞得异常心烦,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情背后,会不会有鄂府或者其他权贵的参与。 所以看到范希希的时候已经很平静了。但眉头还是皱的苦大仇深的。 果然,他讨厌这个女人是不会变的。 简单地翻着看了一下衣服,是他想要地效果。让范希希她们堆在屋里整齐摆好之后,就摆摆手让她们退下了。果然,范希希这张讨人厌的脸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但范希希看到皇帝对她不理不睬的态度,同样喜闻乐见。 当天晚上,在范希希终于赶完手里的大工程,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时候。皇上和王秉立,带着他们出宫跟随的所有侍卫都换上了女装,骑上马,悄悄地从鄂府消失了。 。。。 在府里的绣坊做事,和卖到府里的丫鬟还是不太一样的。 汪姑姑看正好不是换装的季节,各位夫人、小姐也都没有什么着急的衣服需要做,就让范希希她们几个先回家歇几天。 尤其是范希希,这次把她招进绣府事出突然,她的包袱都没收拾,就在府里住了半个月,什么东西都问她借,真的是烦透了,赶紧让她回家把自己该带的东西都带来。 顺便也得让她去官府做个登,毕竟以后就是府里的绣娘了,和民间作坊里的绣娘在纳税什么的方面都还是不同的,要去官府那里走个手续。 就这样,范希希早上都还没睡醒,就被莫名其妙地轰出府,让她回家休息了。 范希希老爹是县里管律例的县丞,她正好想着不如先去官府做做手续,顺便探望一下努力工作的老爹。自从她小时候进了宫,两人基本上都没什么交流。 可能是因为她在宫里待太久了,总觉得县丞连九品的知县绿豆小官都不如。所以本意是想去探望一下辛苦工作的老爹。 所以当她看到老爹坐在府衙里,喝着茶,画着画,并且还不停有人给他溜须拍马的时候,她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果然,还是公家的饭碗铁,老话都是有道理的。 更何况她现在是鄂府的绣娘,她老爹仿佛腰板更直了,指挥起属下来,都颐指气使的。 一切手续都办好了,老爹还有一段时间才能下班,范希希没得干,只好坐在府衙里客人坐的太师椅上,喝着茶、晒着太阳、看他爹画画。 生活真惬意。 老爹先是画了几只虾,又画了几块儿石头,最后拿出了花洒,装满淡淡的墨汁,开始往自己的画上洒。 没错,这里的花洒就是浇花的那个奇妙工具。 果然又是她浅薄了,可能这就是大师的境界吧。 紧接着又来了几个扫大街地大姨来府衙放笤帚,老爹熟稔地走过去,开了几句玩笑,几个上了岁数地阿姨,立刻花枝招展地笑了起来。 莺莺燕燕环绕地老爹,配上静谧地环境,范希希真的觉得她在这里很多余。 外面的报时的人敲起了锣,天空也被夕阳染成了红色。到点收工。 只见老爹熟练的迅速整理好自己的画画工具,揽起范希希的肩膀,笑容灿烂地大步走出了府衙。 范希希都惊了,合着这一天的工作就是喝茶、画画、逗阿姨。这工作范希希觉得自己也能胜任,果然吃公家饭的就是轻松呢! 第十五章 边陲小镇 范希希在这边喝茶晒太阳的功夫,皇帝带着一队人马已经马不停蹄地整整赶了一天地路了。 实不相瞒,几个侍卫的大腿内侧早就因为路上驰骋地过程中,不断摩擦,一层皮都已经快要蹭掉了。 除了皇帝和王秉立,几个侍卫已经逐渐体力跟不上了,总是间歇地有几个人掉队。 王秉立也没想到,皇帝的耐力这么好,整整一天不吃不喝,竟然也完全能熬得住。 在傍晚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皇帝终于在一家看起来像客栈的地方拉住了马的缰绳,“吁”地拉着马缰绳转了个圈,马蹄子才逐渐安分下来,彻底停住了。 皇帝指挥着侍卫,疾严令色地说道。 “一队人马去把马藏到附近的村庄里,千万不能在视野之内被看到。” “另外,多给他们喂点饲料,如果我们顺利地话,应该傍晚就能启程回京了,太后已经多次秘旨给我,说朝廷那边她自己一个人已经有点顶不住了。” “另外一队人马立刻进去打扫一下客栈,烧火做饭,弄点客栈的烟火气出来” “王秉立,你去收拾一下,给咱俩弄点沐浴的东西,稍微收拾收拾,今晚的大戏就看咱俩的了” 王秉立立刻下马,给皇帝行了个礼,“是,属下立即去办。”然后立刻扶着皇帝下了马。 转身把两匹马的缰绳递给了手下,又交代了一些细节,就让属下牵着马,去找地方藏了。 皇帝下马后摆弄了一下衣服,看着袖口的牡丹,在夜光下,经过一天的风尘仆仆甚至有些夺目“垃圾女人,刺绣工艺确实还可以。”嗤笑了一声。 大步迈进了客栈,他这个皇帝得把场地让出来,让手下赶紧置办。这些摆弄物件地事儿他帮不上忙,也不能插手。但实在是时间紧任务重啊。 都是宫里选拔出来的侍卫,手脚还是麻利地,不过一会儿,整个客栈外面挂上了通红的灯笼,张灯结彩。室内更是一尘不染,挂上了彩色地绸幔,搭起了盛大地台子。 几个侍卫指挥着把牌匾也挂上去了,赤红的牌匾上用金黄的漆染上几个大字“边陲妓院”。简单易懂,粗俗不堪。 一切准备就绪,几个身材偏瘦地侍卫就站在门口,半裹胸膛,带上几只简单的步摇,一只手兰花指摇着手绢,妖娆地扭来扭去,仿佛在说“来呀,造作呀!” 皇帝和王秉立就在二楼地露台上,斜倚着栏杆,用琵琶半遮着面,甚至用胭脂在眼角勾了一条迷人地彩线,半张脸邪魅勾人,在这荒郊野外,灯光昏暗下,足够摄魂夺魄了。 皇帝为了戏更逼真,甚至一边地衣服不断地往下拉,把半个香肩漏了出来。平时养尊处优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皮肤滑嫩白皙,好一个美人,娇媚而不自知。 背对着栏杆,慵懒的倚靠着,但如果能看像皇帝的脸,就会发现,完全不同于背影的迷人,整张脸难看到了极点。 他果然虽然擅长做这些事情,但不代表他不觉得恶心。 心里想着“应该让做衣服那个女人一起来的,她虽然很讨人厌,但那张脸长得还算不错。 尤其是给自己穿衣服的时候,两只胳膊环绕住自己腰,瞬间他觉得全身酥麻了,她的手灵动的带着两根系带在腰间游走的时候,脸粉嫩嫩的抬头看了自己一眼,活像只兔子,可爱又灵动。 皇帝赶紧摇了摇头,正事儿在前呢,瞎想什么呢? 皇帝还在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襟,想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更放荡一点的时候。王秉立拍了拍皇帝的肩膀,皇帝回头一瞥,发现一小队人马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中了。 球要进洞了! 是一队军队的人马。最前面是一个将领样子的人物,穿着白色的铠甲,在黑夜里都有些反光,远看像是天将降临一般,骑着赤色宝马。 这一队人马慢慢走进,却看到马上的人摇摇晃晃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玉壶,脸也醉醺醺的,完全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 整个队伍也就十几个人的样子,都醉熏熏,慢悠悠骑着马晃荡着。 队首那人是褚家的大公子褚青山,皇帝在这里就是要埋伏他。 事出有因,要从皇帝刚出宫的时候说起。 半年前,皇帝把皇后贬入了冷宫。一些荣家背后的势力也慢慢浮出水面,皇帝雷厉风行地一一整治了,半个朝野都在皇帝地威严下胆战心惊,生怕和自己家扯上关系。 皇帝瞧着朝廷里没什么大事儿,想着来江南走走,体察一下民情。 可出宫之后,李公公就来跟他汇报说,褚家有异动。 褚家本是扳倒荣家地主要功臣,按说应该在这种时候培养自己地势力,巩固自己在朝野地地位,可是皇帝逐渐发现其行事越发鬼祟了起来,尤其是褚家地大公子褚青山。 在荣家权力盛极一时的时候,褚青山认了荣元钦做干爹,可是因为纨绔子弟的做派,不仅没给荣家办成几件事情,更是泄露了荣家的踪迹,让自己的老爹在扳倒荣家的时候立了大功。 褚青山也在朝廷里销声匿迹了好一段时间,皇帝看他也没有什么胡乱的作为,本想就凭着他老爹的关系放他一马。 可是李公公前不久来跟他说,这个褚青山根本就不是消停了,而是暗自在集结荣家之前的几个幕僚和手下的将领,不知道打算干些什么。 这时候皇帝已经到鄂家了,身边就带了几十个侍卫。 可褚青山是世子,不管走到哪都有自己的护卫随从跟着,想要打探他的消息,自己的人根本就不够,所以就得出怪招。 就赶紧紧赶慢赶的让鄂府的绣娘赶做几身他们几个男人能穿上的女人衣服,来套褚青山的话。 想着之前弹劾褚青山纨绔子弟,喜欢玩弄女人的奏折,皇帝就想了这么一出,准备私下和这个褚青山好好接触接触,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做造反的买卖。 第十六章 有人告密 看着褚家的这队人马逐渐走进,江乾亮的演技大爆发,甚至提着裙摆,在月光下慢慢地转了个圈,拿着酒杯,风情万种的睨着来的大爷们,骚气十足。 看的旁边的王秉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皇上可太豁得出去了,他都觉得有点惭愧,身为侍卫,让皇帝都做到这个份上诱敌深入了,皇上真是条汉子。 跟着褚家公子地这一队人都醉醺醺得,看到女人腿都软了。哪还顾得上仔细看样貌,几个兄弟欢欢喜喜地下马,勾肩搭背得一个个,摇摇晃晃直冲屋里来了。 褚家的这些随从本来以为跟着这褚家的大公子能飞黄腾达来着,这一年来除了喝酒嫖娼,就是按照少爷得吩咐偷偷摸摸接济些落魄人家。本来一个个精壮有力得将士都变得酒足饭饱,大腹便便了。 即使看到在这荒郊野外有一家妓院也完全没有警惕,四仰八叉摇摇晃晃地越走越近。谨慎地基本功都没有了,看着女人,一个个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根本没注意到任何异常。 门口几个伪装的好好的侍卫看着这群人邋遢地样子,也放下了心,把匕首藏在袖口,一人揽一个褚家的将士,带到屋子里,锁好大门。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把刀就直直地插在了自己的心窝上,被捂着嘴,就这样瞪大了眼睛瘫软下去了。 其他的侍卫也有样学样,统一动作,“扑哧”、“扑哧”一把刀接着一把刀插在褚家这些侍卫身上,完全就是虐杀。 只剩下褚家公子吓得大声尖叫,满屋子乱窜,大喊“我爹可是褚万,我爹是褚万化!”最后被几个鲜血染红了身子的侍卫架刀在脖子上面,才停止像个疯子似的到处乱窜。 褚家公子顺着裤裆,立刻在地下淌满了一滩黄水,和地上的鲜血混在了一起。 皇上拍着手,从二楼上瞧着这出闹剧。“呦!瞧瞧我们褚家大公子,怎么给人吓成这样了!” 死死地盯着楼下这个无耻权贵,大声嘲笑着。 褚青山一看到皇帝那张脸,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他还指望搬出他爹那座大神,吓吓这些山野莽夫。可对方是皇上,天底下哪还有皇上怕的人呢。 褚青山立刻腿都软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的黄水上,根本顾不得一点脸面了。 皇上提着裙摆下了楼梯,来到跪着的褚青山面前,蹲下摸着褚青山胸前那块儿地方,果不其然,让他找到了东西。 江乾亮把东西拿出来,是一个账册。褚青山立刻脸都绿了,皇上怎么会知道! 江乾亮拿着账册起了身,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下,两只手费力推开桌子上死不瞑目的一个褚家大腹便便的将士尸首,就在桌子上翻看了起来。 总算是让他抓住证据了! 账册上清清楚楚地记着褚青山这两年接济地一些原来荣家的幕僚和将士地名录。 除此之外,还有些意外收获,他这个皇帝一直好奇褚家这些年哪来的那么多钱挥霍,宫里的褚贵妃穿金带银,小日子过得比他这个皇帝可滋润多了。 这个册子就清楚地告诉了他为什么。 不仅有江南赈灾地贪污款,还有偷偷出海地褚家地船只这两年都有富可敌国地进项。 虽不至于打倒褚家,但是好好打磨一下褚家这两年不把他这个小皇帝放在眼里地锐气,已经完全足够了。 最重要的是,荣家是他眼中钉,谁都不能帮他起复,他就是要让荣家人万劫不复才行。 皇帝正准备把册子塞进胸膛里,伴随着一声巨响,客栈地上方升起一个巨大的烟花。 客栈的灯笼和蜡烛的光被一阵风全吹灭了,一群黑衣人突然闯了进来,行动有序,刀刀都是奔他这个皇帝来的。 他奶奶的,有人告密! 王秉立立刻冲到皇帝面前替他抵挡了一会儿刀剑。 可是黑衣人行事同样缜密,前面有人拖着王秉立的步伐,后面就有人出暗箭,直奔皇帝来了。 今晚真是一环套一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他这个皇帝竟然也被人算计了。 江乾亮勉勉躲过直奔心脏的暗剑,但还是让剑插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瞬间血流如注。 王秉立赶紧来把后面突袭的人打掉护着受伤皇帝往屋外退,江乾亮带来的侍卫也都不顾性命,顾着皇帝先走,勉强牵制住敌人让皇帝他们出了房门。 王秉立把皇上护着拥上了褚青山的赤色宝马,然后赶紧自己也上去,从背后护着皇帝,护着上身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的皇帝在自己的怀里,躲着刺客在森林里驾马飞驰。 必须先逃离这里。 既不能回宫,因为敌人知道回宫的路,也不能去鄂家,因为很有可能就是从鄂家出的差错。王秉立顺着河岸整整逃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不知不觉回了杭州城。 他整个人已经整整两天不吃不喝,没有任何力气了,皇帝也在他怀里昏迷很久了,马也越跑越慢快没有力气了。 王秉立想着说不定灯下黑,鄂家所在的杭州城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王秉立必须得先找个地方歇脚给皇帝疗伤,此刻还是皇帝最重要。 然后他恰好就在河的对岸,看到了那个熟悉少女的身影,在河上拿着一根木槌,清洗着衣服,背后就是她家的院子。寂寥的夜色衬托着少女纤细的身影,他突然安心了。 冲着河对岸大喊了一声范希希,就从马上昏倒,带着皇上一起晕倒在地上了。 第十七章 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成何体统 范希希确实听见王秉立叫她了。一开始以为是幻听,想着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被自己老娘赶出来洗衣服已经很惨了,又听见令人讨厌的声音,一定是自己太生气,产生的副作用。 可她确确实实看着两个大男人“咣当”一声从马上摔下来倒在了河对岸。 竟然真是这俩阎王。 毕竟是皇帝,她还不敢不管不顾,如果只有王秉立,她才不会管死活呢。想到半年前的伤,她可还恨得牙根痒痒呢。 范希希看了看左右,夜色已经很深了,除了她出来洗衣服,确实也没有别人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还好,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不然皇帝和王秉立一个一身伤、一个一身血,搂着倒在一起,任谁看了都知道肯定有难言之隐。 如果没有难言之隐的话,王秉立绝对就直接奔着高门大院去了。那些个权贵知道是皇帝肯定都一个个诚惶诚恐地赶紧接待了,至于找自己这个绣娘么。 范希希赶紧把自己的老爹老妈叫了出来,老爹负责抬皇上,她和老娘一人拽王秉立一根胳膊,总算是连拖带拽的把两个大男人先弄进了屋子里。 老爹老娘看着范希希和倒在床上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看着这两个人浑身是血还有伤的样子,心想这不会是贼寇吧。 女儿难道在宫里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比如山村女大王,打家劫舍的女豪侠,然后这两个人是她的兄弟之类的。 自己女儿可还是没嫁人的黄花大闺女啊,不敢说也不敢问。夫妻俩只得“咦咦啊啊”地直挠头。 还是范希希打破了沉默,“我之前不是被赶出宫来了么,这是两个跟我一块儿做活儿的太监,被赶出来了无家可归,来投奔我了。” 范希希父母俩听着,还算真实可信,这个小白脸长得也确实像是太监,白白嫩嫩的;旁边那个虽说壮壮的,但宫里可能也需要这种会武功的太监保护主子安全吧,也说得过去。 夫妻俩也算放下心来了,既然是太监,自己闺女是黄花大闺女这件事就还成立。 张绣娘赶紧又去找了上次那个给范希希看病的熟稔的大夫,灵机一动,解释说这是自己这是远方的两个侄子犯了些事儿,让有钱人家给打成这样来这里躲躲。 显然老大夫也见怪不怪了,盛权凌人的当下,有钱人家的公子上街打人这种事情太多了。 心里也升起了一股子同情,赶紧给两人开了药,就从后门赶紧离开了。 范希希大晚上的去给两个人熬好了药,给皇帝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敷上老中医开的药。 皇帝和王秉立都因为不吃不喝长久的奔波高烧不退,她也不敢走开,一直在给两位大爷的额头上换上新的帕子降温。 主要是她也怕两位大爷突然醒过来,面对陌生的环境害怕,毕竟一看就是刚刚经历过什么。 这才刚刚过了两天的时间,明明之前见他们还在她眼前蹦跶,现在就躺在床上成了这副样子,自己心里也不落忍,整夜都服侍在床边,生怕他们有什么需要。 中间皇上醒过来了一次,眼神还带着些惶恐不安。 看着是范希希才稍微放心了点,虚弱地开口问“这是哪儿啊?” 听到范希希说是自己家,才放下心来,要了口水喝。 又特意嘱咐,别把他俩在这里地信息泄露出去,就又立刻昏死过去了。 范希希心想,皇帝生病地时候明明还是很乖的。看他又昏过去了,摸了摸皇上地发顶。 看着他睡觉都皱在一起地眉毛,想让他睡得安心一些,就把他皱在一起的眉毛揉开了。 给王秉立硬掰开嘴,喂了口水喝。毕竟看着他整个嘴唇都干裂了,实在是有些担心。 到了下半夜,两个人高烧也退了,小白的胳膊搭到了王秉立身上,紧接着不一会儿,腿也缠上去了,像只树獭紧紧地抱着树干那样抱着王秉立不撒手。 范希希轻轻地用鼻音吐槽了一声“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成何体统”,然后不一会儿自己也放心的趴在床边睡着了。 这一晚上对三个人来说都太突然、太累了。 。。。。。。 晨光熹微,太阳终于在整夜的黑暗过后,升起了。 张绣娘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烦恼地数着口袋里地几枚铜钱,心想家里突然多了两个年轻力壮地太监,怎么才能喂饱呢?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逛了一圈集市,肉的价格也太贵了吧,抢钱呢!虽然也能买一些,但家里这么多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分。叹了口气,算了,买最便宜地大包子吧。 还是包子又耐饥,又实惠。张绣娘还想着怎么不得把家里两个太监养的白白胖胖的。 张绣娘心里想的是,虽说是宫里来的太监,但现在无处可去来投奔女儿,总不能搞得太难看,饿着他们。 好歹范希希她老爹还是个做官的,虽然拿着最低的俸禄,到底不能丢了面子。 可张绣娘回到家里,看着炉锅边上堆好的方方正正地柴火,整整一大袋子地稻米,还有旁边肥肥腻腻的兔子尸首。 瞬间觉得,这。。这太监们,已经完全可以养活他们家了,自己的担心完全就是多虑了。 再看看旁边早就起来的黑黑高高、精壮地大太监王秉立,心里都快乐开花了。拍了拍王秉立地后腰,“小伙子,行啊,能干!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 王秉立立刻规规矩矩的答话:“都亏你们收留我们,给大娘你们真是添麻烦了。”说着握紧张绣娘的手,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就藏在手掌下面“我们可能要叨扰几天了,有需要的大娘您就说” 张绣娘实在是没想到,看着挺严肃挺认真的一个大太监,行起事来还这么妥帖。 笑得像个财迷一样“不麻烦。不麻烦。都是自家闺女宫里的朋友,就都是自家人,千万别客气。” 两个人笑得异常和谐,宛如幸福的母子。 范希希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意识也逐渐从梦乡里回转过来,吧嗒着嘴,还以为在自己床上,准备伸个大大地懒腰,起床迎接美好的新一天来着。 可自己突然发现像是被什么箍住了一样,一点都动弹不得,往右偏头一看,皇帝那张精致地小白脸正朝着她做美梦呢,眼睫毛长长的一闪一闪地,皮肤细腻的连个瑕疵都没有。 可是,这是什么情况! 这。。。这。。。。这什么情况! 她明明昨晚是趴在床边才对的! 范希希赶紧害怕地象个蚯蚓似的,左咕蛹右咕蛹,想从这扎得跟个铁桶一样地手臂底下钻出去。 往左一偏头看的时候,发现王秉立正一脸吃惊地端着粥站在门口。 范希希看他像个木头人似的在门口一动没动,心想这是因为我抢了你男人地怀抱,太吃惊了不会动了还是咋的? 眼神示意王秉立倒是赶紧过来帮帮她,不管是皇上,还是她,就不能抱在一起睡觉。 第十八章 肉包子喂小白 王秉立好不容易把范希希从皇帝手臂里拯救出来,没想到还是扰到了皇上。 不过幸好范希希眼疾手快,趁着皇上还没睁开眼,赶紧穿上鞋规规整整地立在了床边。 不管如何,在皇上看来,她刚刚既没在床上,也没被他搂着睡觉。 皇帝用右手揉了揉眼皮,慵慵懒懒地睁开双眼,虽说昨晚实在是惊险,但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心情还是很放松的。 往旁边一瞥,看着王秉立和范希希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老老实实的模样,心情更愉悦了。看他的臣子都多听话,果然是他这个皇帝的人格魅力,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绣女都能有宫里常年浸润地姑姑的做派了。 吩咐王秉立,“你去准备碗粥吧,刚受了伤,没什么特别大的胃口。” 王秉立低头答了声是,就转身走出去了。 范希希立刻乖乖地跟上。 虽然皇帝没命令她,可她害怕和皇上共处一室。不仅俩人都没什么共同语言,而且范希希害怕他泛起孩子气,上次那事儿已经给了自己一个教训了。皇帝还是离地远远的好,这样就不会总是想打他还得硬忍着了。 王秉立带着范希希来到了厨房,俩人多年的相识已经很默契了,不用多说一句话,一个人搭灶,一个人扔柴,一个人烧火,一个人做饭下米。 工作进行的差不多了,王秉立拿着勺子围着锅沿转了装,防止糊底,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都怪我,早上我看见你趴在床边挺累的,就把你抱上床了,我也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把你抱住,不好意思。” 虽然范希希虽然心里想说,没什么想不到的,昨晚他抱你的时候更熟练,这就是个睡觉抱人专业户。 但毕竟和王秉立心里还有疙瘩,也没说出口,就简简单单回了个“没事儿”。 范希希突然就后悔了,还不如陪着皇帝呢,这尴尬她都可以用脚扣出个地缝钻进去了。又给王秉立添了把柴,就立刻跑出厨房。 还是找老爹老娘玩儿吧,一个尴尬,一个幼稚,还都是大爷,一个也不敢惹。 老娘已经在自己房里把包子摆好,和老爹吃起来了,就着买的甜豆浆,两人喝得呼噜呼噜地。 范希希瞧着也熟稔地坐在小马扎上,拿起个包子就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爹、妈,我这俩兄弟以前都是宫里伺候皇后的,黑黑高高的那个叫大黑,白白净净那个就叫小白,不用跟他们客气,这段时间他们哪也去不了,得在我们家里安顿一段时间。” 爹、娘倒不是很在意,一边专注于眼前的包子,一边漫步走心地“哦哦哦,好好好。” 毕竟么,俩太监,又不是给自己家闺女找男人,随他去吧。 老爹呼噜呼噜端起碗来,仰起头来一口气把剩下的豆浆都灌进了肚子里。 喝完还吧唧着嘴,把自己的白色老汉衫撩到胸膛,舒服地拍着肚皮。 老爹随性惯了倒是无所谓,但范希希眼尖的看着皇上起来悠哉悠哉地往这边来了,就觉得父亲大人的形象不是很妥当了。 赶紧一把把老爹的白色老汉衫从卷的胸膛上给扽下来。 老爹不识好歹的打掉了范希希的手,挂在胸膛的老汉衫让他卷的那是一个牢固,一点儿都没往下掉。 不仅如此,看着小白这个病号起来了。熟稔地站起来,跟老哥俩似的就勾上皇帝的脖子了,“小白啊,伤怎么样啦?看你都能起来了,来吃俩包子吧。” 一边说还一边用勾着皇帝的肩膀大力拍打着皇帝的后背。 范希希都快没脸看了,老爹还真是跟她自己一样,找死的一把好手。 范希希完全顾不上皇帝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了,掩面低头吃包子。只要自己看不见,就什么都没发生。 范县丞老神自在地,用肩膀勾着江乾亮把他带到了杌子上坐下,转手就给他递了个包子“包子养身体,肉的,可好吃了” 也不看江乾亮那张都快发绿的脸,范县丞还以为脸色绿是这孩子伤太重了呢。把包子自顾自地递到了他嘴边。 江乾亮一直瞅着范希希想让她来管管她这一家子都怎么回事儿,结果看她一直逃避的跟不是自己人一样专心致志的啃包子。 江乾亮无奈了,这包子是他这些神仙骨骼的人吃的么? 憋了一口气,小小的在范县丞递过来的包子上咬了个小角。 范县丞高兴了,大力拍着江乾亮的肩膀“这小子跟个姑娘似得秀气,是像宫里出来的哈” 眼神递给范希希他娘,揶揄着太监是挺好玩的。 江乾亮把包子放在嘴里也不是,也不敢咽下去。用牙齿一点一点咬着。 倒确实是肉多汤浓。跟他在宫里吃的劳什子清汤寡水还好得多。 慢慢在嘴里嚼开了,香味也散在口腔里。包子做的虽不是很精细,平常人家吃放的油多料多,味道醇厚。 江乾亮脸也不绿了,不仅欢欢喜喜的咽下去,还一把把范县丞手里的包子给抢过来,就往嘴里塞,眼睛享受地都给眯起来了。 范希希心想还真是矫情,刚才给我递眼色不吃的是你,现在吃的跟个小狗一样欢实地也是你,叫小白真没叫错。 范县丞看小太监吃的高兴,自己心情更是大好,还起身给他盛了碗豆浆,推到他面前“慢慢吃,别噎着,这孩子。” 看着江乾亮吃的狼吞虎咽地,“这孩子真是饿了哈。”还给他擦了擦汤洒的嘴角。 范县丞宠完了一个孩子心想这也不能偏心啊。就立刻又细心的摆了一套碗筷出来,招呼做粥的王秉立快来吃“大黑、快来,这儿还给你留了包子呢!” 王秉立一下愣住往灶里堆柴的手,大黑是谁?感觉好像在和自己说话,但。。。大黑是谁? 皇帝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刚才范希希她爹好像一直喊自己小白小白,但刚才自己是被范县丞夹在嘎吱窝里没法动弹,都没来得及反应。 只见两道审视的目光直直地就向范希希投射过来了。 范希希只好窃窃懦懦地向大佬解释,“你们不是身份不能暴露么,我就....跟我爹妈说一个叫小白,一个叫大黑,这种档次的名字比较符合我朋友的身价。” 两个人齐齐地开始冒黑线。谁听不出来小白和大黑是狗的名字,合着你朋友身价就是两条狗呗。 如果目光能杀死人,范希希现在已经彻彻底底地死去两次了。皇帝那里一次,王秉立那里又一次。 但谁让现在身份确实不能曝光,只得冲着范希希漏出了张牙舞爪地笑容,仿佛下一刻就能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第十九章 收税怎么能不去看热闹呢? 范县丞吃好喝好,拍拍肚皮,终于放下了他的老汉衫,冲着一大桌吃饭的人说“那你们好好吃,我先去县衙了。” “县太爷说了,今天要去田间收税,上个月临县发了大水,皇上下令赈灾,我们是兄弟县首当其冲。” “差事要紧,今年税收的必须落实下来,不然我这身官服也可以脱了” 范县丞一边穿着官服,一边指着身上这身衣裳说话。 江乾亮听到收税的时候就耳朵竖起来了,又听见赈灾,心里留了个心眼。 今年大水确实发的大,浙江的几个县市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洪灾。 丞相和几个老头子在他耳边说的他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可没钱赈灾。这些官场的老油条,真的是烦的要死,干事啥啥不行,要钱第一名。 可是宫里实在没钱,他只得让临县、邻省互相救济着,能救一个人是一个人,这天下都是他的黎明百姓,大家都安乐幸福当然是他这个皇帝最满足的了。 可想每个百姓都过上幸福日子根本不可能。他的职责就是平衡。平衡是什么?所谓的平衡不就是钱多的地方去钱少的地方“不患寡而患不均”,帝王之道他也认真琢磨过,可真的做起来就难喽。 他倒是起了兴趣,想看看这基层的官员到底都是干啥的,能不能配得上他发的官饷。 不声不响的,赶紧吃嘴里的包子,擦了擦嘴,偷偷就跟个鬼魅似的跟上了范县丞出了院门。 等到走出一个街道,范县丞才发现,自己身后怎么多了个人。“小白,你不好好养伤,瞎跑啥呢?” “我这不是想跟着您多学学本事么,您放心,我肯定不多说话,我有力气,能帮您!”小白说着,还比划了比划自己精壮的胸膛。 看着小伙子积极,范县丞也动了念想“行吧,你千万别多说话,都是贵人得罪不起。” 心想税收真不是件小事儿,一堆鸡毛蒜。想起去年几次忙的脚都不沾地儿,想着多个人也能稍微帮衬帮衬自己,看着这孩子踏实,跟着就跟着吧。 王秉立和范希希以为皇帝受了伤,吃完饭先回自己屋里休息了呢,结果回屋一看没人都快吓傻了,皇帝伤还没好呢,怎么人就没了,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俩人害怕地在院子里翻箱倒柜的,是真的让皇帝给吓着了。 还是张绣娘问这俩着急忙慌的人在干嘛,知道是在找江乾亮才和他俩说“哦,你们在找小白啊,我看着他跟着范希希他爹出去了。” 王秉立和范希希这才稍微放宽点儿心。张绣娘看着两人还是惶恐不安的样子,安慰说“放心吧,这么大的人了,还跟着你爹,没事儿没事儿”坐在范希希旁边帮她顺着气“瞧你吓的气怎么都喘不动了,至于么!” 至于.....么?那可是至于!那是天下九五至尊的皇帝,还是个低龄儿童。 等范希希喘匀了气儿,稍稍冷静一点之后。王秉立立刻,二话不说拉起了她的手“快,领我去你爹收税的地方,你知道那人不能没人跟着。” “知道知道,当然知道。”范希希疯狂点头,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在哪收税。 先去县衙看看吧,说不定俩人可能先去那儿。 范希希和王秉立一路狂奔,王秉立甚至嫌范希希跑的太慢,都快拖着她在地上跑了。 不管不顾的,也不听范希希一直喊“不行不行,岔气了,喘不动了,死死拽着范希希的手死命往前跑。差点给范希希搞个当场去世。 好不容易俩人到了县衙门口,谁想到早就人去楼空了。 范希希在旁边扶着膝盖,弯着腰,喘着大气。王秉立侍卫出身,这点路根本不算什么,早就抛下范希希去敲门,问那些留守的吏员了。 县衙里只剩下一个小胖子把吏服穿的四敞八开的,叼着根鸡腿吃的满嘴油。 结果一下子就被王秉立拎着衣领提起来了“你们县隶呢,去哪儿了?” 语气极不和善。 小胖子本来吃的好好的,都给人家孩子吓着了“我们县丞跟着县令今天收税,应该一大早就去乡下了。就.....在下河村的村口,就是顺着这条河一直往南走就能看见。” 王秉立比小胖子高了一头,威慑力足足的,小胖子立刻给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王秉立没等的听完,一下子撒开拽着的小胖子衣领,倒是把小胖子好好闪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质问“你谁呀你?大咧咧地跑进公堂来找茬?” 王秉立早已经跑没影了。算了算了,小胖子心想“凶神恶煞怪凶的,不敢惹,我好好吃我的鸡腿吧”,瞅了眼啃掉半边的鸡腿,心情又好了,坐下美滋滋地啃起来了。 第二十章 被汪姑姑抓走的苦劳力 王秉立跑到县衙门口拉起范希希的手又准备狂奔,没成想,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汪姑姑。 “希希,希希!”汪姑姑发现了县衙门口的范希希,看她和旁边这个男的要跑的架势,赶紧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大喊“范希希,你给我站住!” 范希希瞧着自己都被认出来了,现在自己算是鄂家的一个仆人,见着管事大姑姑就跑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立刻甩开王秉立的手,转头笑脸相迎“汪姑姑,你怎么来这儿了?” 汪姑姑怕范希希继续跑,赶紧一把抓住范希希刚刚挣脱王秉立的手腕。又是一阵刺痛传来,青上加青,范希希心里想着今天这手腕怕是好不了了。 汪姑姑喘了口气,“我今天就是去找你的!正好在这儿看见你了,省的去你家了。” 说着手上又加大了力气,慌慌张张地“快快快,跟我回府,夫人着急找你,要给太后做贺礼,今年夫人想从绣品下手,和你商量商量。” 范希希无奈的朝王秉立望了一眼,递了个眼色。仿佛在说你看到了,鄂府我必须得去,皇帝你自己去找吧,就靠你了。 王秉立这块儿正着急呢,算了算了,看着范希希也确实没有理由推脱,万一她不回去再把他们在范希希家里这边躲着的事儿暴露了也不好,自己去找就自己去找吧。 正打算撒开丫子狂奔,没成想,汪姑姑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哎?你不是那个管家么!我们老爷找了你好久,我说你们有钱也不能不辞而别呀,你知道我们老爷在府里找你们找的多着急么?” 王秉立叹了口气,都怪自己刚才跑的太慢,无奈地凶了范希希一眼,自己也被抓住了。 汪姑姑笑了一下“你这小子,手劲还挺大,我刚才一下子差点没拽住你!” 王秉立心里默默吐槽,我就是劲儿使小了,才被你给逮住了。 汪姑姑这样的老人,看着赏心悦目的小伙子也不自觉地高兴,整个语调都温柔了“快快,你也跟我回府,和老爷有个交代。” 王秉立迅速和范希希对视了一眼,凭借着多年的默契,范希希很快读出了。 王秉立的意思是,回府之后,虽然他们俩都被逮住了,可皇帝不能被爆出来,她范希希就是在大街上不小心碰到了他王秉立而已,至于皇上,没见过不认识,必须守口如瓶。 范希希还是很有大局意识的,多年宫里的浸润,范希希那天晚上瞧着皇上和王秉立一身的伤,却没回鄂家,就知道这中间有问题。 读懂眼色,做个傻子。这些在宫里都做惯了,拿手好戏罢了。 范希希和王秉立被汪姑姑不情不愿地给拖回了鄂府。 此刻,在鄂府的秘道里。 昨天晚上袭击皇上和王秉立的刺客,带着一个蒙面的猪头,拜倒在鄂府老公爷的膝下。 “老爷,都怪属下无能,还是让那个人跑了,但是褚青山我们带回来了,您看怎么处置?” 没想到鄂尧辅没有气急败坏,反而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很好,我就是要让他跑掉。” “现在动他还为时过早,他的势力我得先一个一个拔掉才行,比如说这个褚家的傻子”鄂尧辅说着踢了踢在地上早就已经被打到昏迷的褚青山。 “你说,这次皇上设计褚家,不仅褚家的狗崽子还活着,自己还遇了害,你说他会不会怀疑你们这拨人实际上是褚家的人下的手。而褚家看到自己的世子被皇帝打成这样也会动摇对皇帝的忠心。” 鄂尧辅用褚青山的衣服蹭了蹭鞋子“踢着这傻子,感觉自己鞋子都变脏了”说着奸佞地大笑了起来“再说这次可不止这一个好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满个密室都回荡着鄂尧辅畅快的大笑。鄂尧辅一边笑,一边走出密室,“收拾收拾,把这个狗玩意儿扔回褚家吧”。 鄂尧辅从外面关上密室的门,收起自己多余的表情,整理了整理衣冠,准备去褚家看场好戏。 没成想,在门口正要上轿子的时候,低着头撇到街角汪姑姑一手牵着一个人,步履匆匆地赶回府,心中差点漏了一拍,这不是王秉立么,难道说皇上他们已经发现我有干系直接找回来了。鄂尧辅心里想着这可不行。 赶紧又重新放下了轿帘,向汪姑姑走去。 汪姑姑瞧着老爷,心里更高兴了。今天真是顺顺利利地,想着能把这个管家带到老爷面前立个功,还没进府就瞧着老爷了,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运气好。 像呈现礼物似的,把王秉立拱到了鄂尧辅面前。 王秉立被汪姑姑一把大力拥出来,差点直接抱上老公爷。赶紧稳了稳身形,拱手行礼“老爷,我家公子有点事情,南下去处理了。” “公子觉得这样不打招呼突然离开似乎于礼教不和,让我回来跟您告个假。”王秉立想着既然都被逮回来了,不如顺水推舟,就说自己专门来高假的,也好脱身回去找皇上。 鄂尧辅听完才放了心,看来皇帝还藏在哪里呢。藏在哪里不重要,只要他不主动回来,就说明他还没发现我在其中的干系。 鄂尧辅又恢复了爽朗的笑声“好啊,好。。。。你家公子真是有礼”一边说,一边大力拍着王秉立的肩膀。“那你也先别走了,舟车劳顿,在府里休息几天”。 然后伏在王秉立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太后娘娘那边急了,皇上可以不回去,但怎么也得有一个人跟她汇报一下,我这里告不告假无所谓,太后那里如果再不交代,皇上回来后也不一定能吃得消啊。” 王秉立经过和皇上昨晚地生死逃亡,已经完全忘了太后这一茬了。是了,太后娘娘那里如果再不交代,皇上那边也不一定能承受得起。 眼睛一转,脑子里已经有了打算。自己必须得先回皇宫报个信,至于皇上,先让范希希一家先照顾着,自己尽快从宫里脱身吧。 想好之后,立刻笑容就扬起来了,对鄂尧辅说“谢谢老爷好意,那我就叨扰了。” 范希希瞧着王秉立刚才还着急忙慌地,老公爷明显和他说了什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肯定是有什么更要紧的事儿出现了,不然堂堂一个大内侍卫不会丢下自己的皇帝的,范希希识趣的也没有多说话,静静地在后面乖乖站着。皇上可还藏在她家里,不能让鄂尧辅发现端倪。 鄂尧辅顺势把王秉立拉进了轿子,心里想着先把这人送进皇宫,自己在顺路去褚家看热闹好了,重点是不能让皇上和他身边这条忠犬对他起疑心。 再说只要王秉立不在皇帝身边,他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帝能躲到哪儿去?他还是有信心把皇帝翻出来的。 鄂尧辅又旁敲侧击地问了王秉立一些关于皇上的事,但他能从一个训练有素的大内侍卫嘴里问出什么来呢,最后也就讪讪地也不说话了。俩人在轿子里一人坐在一边,安静地闭目养神。 第二十一章 不听话就得教训 范希希则被汪姑姑大力拽回了绣坊,带了些针织绸缎,得先去拜见夫人。 既然是夫人对太后的心意,做什么样子的绣品,她一个绣娘当然说了不算。但她自然也没指望公侯夫人能自己动手操持这些。 最后还不是都得她这个绣坊的绣娘来绣,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她得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和夫人谈条件,太累的她可做不来。她还得晚上溜回家去看看皇帝怎么样,毕竟家里人不知道皇帝地真实身份,万一冲撞了,可能下次回家就是见的满地人头了。 。。。 范县丞直接带着江乾亮到了下河村的村口。 江乾亮一路上对什么都新奇,在他身边咋咋呼呼地,范县丞都有些烦躁后悔了,你说说自己干嘛带这么一个累赘来工作,到底是谁帮谁还真说不一定。 但他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大男人当然也不好后悔。 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怎么就老是把握不好度,在这里多事儿呢! 下河村地村口在范希希家的下游,而县衙在范希希家的上游,王秉立和范希希一开始就是往反方向追的,所以自然跑的再快也追不上。 江乾亮那个新鲜劲儿一过,炎热的太阳给人的那股疲乏感就泛上来了。半佝着腰,两只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体前边,脚上也迈不开步子,拖着鞋子在地上沙拉拉地走着。 看的范县丞一股子恼意,跟教训自己孩子一样,使劲的拍了一下江乾亮地脊梁,手劲没把握好,一下子拍到了江乾亮地伤处。 孩子“呜嗷”一下子差点跳起来,身体一下子前倾成了个绻缩的龙虾似的,“大哥,你怎么还拍人呢,不知道我是病号么?” “大哥?”范县丞刚刚还升起的一股愧疚之意一下子就消散了,又大力往江乾亮屁股上拍着“你叫谁大哥呢?”“大哥。。嗯?。。大哥?”伴随着质问,又狠狠地拍了两下。 反正你屁股上又没伤,肉还多,不拍两下这孩子就是不长教训。 他一个老头子都快当他大爷的份上了,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叫大哥! 完全就是在大街上教训自己孩子的样子,甚至有路上的行人不好意思地看过来,想着怎么大庭广众地就这么教训孩子,让人家孩子多丢人啊。 可是来劝吧,又觉得就在屁股上拍了两下,谁小时候没挨过自己爹的打啊,算了算了。只见大家的心疼和注视又都散开了,低着头大步走开了。 本来江乾亮看着大家都看过来了,不要脸地想着,哈哈,你个老头子,这下要有人为我撑腰了。 捂着屁股,一脸骄傲,用下巴颏瞪着范县丞。 谁承想大家最后谁也没来,他江乾亮一下子感觉像是从道德的高地摔下来,自尊心摔得粉碎。 委屈巴巴地只好跟个落寞的小狗似的,捂着屁股乖乖地跟在范县丞后面,不情不愿地走着。 果然,范家一家子就是跟他有仇,江乾亮一路上恨恨地瞪着路面,他生气了,只要范县丞不主动和他讲话,他再也不跟这个贼大力的怪叔叔讲话了,哼! 范县丞在前面走着,一开始还有些生气,但转念一想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动手了呢。也不知道这儿大的孩子,给他买块儿糖什么的,能不能好。 都怪他家孩子太听话了,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呢? 罪过罪过,待会儿看机会好好哄哄吧。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终于走到了下河村。 杭州城的县令早早地就来了,带着县衙里地吏员们早早地就撸起袖子干起来了。 杭州城的县令今年四十出头,比范希希他爸还稍微小一点儿,叫刘仕行。意思是家里人希望他能在自己的仕途上行的远。 可是天不随人愿,这个山东的壮小伙在科举上也是屡试不第,这不到了四十岁,才勉强中了个举人,混到了一个九品县令。 刘县令一上任就来了杭州,想着好不容易混上了官身,还是很希望能干出点成绩,再升升官的。所以和县衙里的这些范希希他爹这种县丞啊,还有一群吏员小伙子都打成了一片。 尤其和范县丞,关系特别铁。一是因为年龄相仿,境况相似,都是屡试不第,深谙其痛苦,一见如故。二是县丞本来和县令工作上来往就多,俩人关系好的话也能有个互相照应。 刘县令远远的就看见一老一小,认清拖着步子往这村口来了。等认清原来是老范,立刻张起胳膊,大声叫他”老范,老范!” “快来呀,我们就等你了!” 范县丞也一下子忘记他身后还跟着江乾亮这回事儿,甩开不情不愿拖着步子走的小屁孩儿,一下子奔向了刘老弟旁边。 “来了来了,县令久等了!”关系再好,在公开场合,他一个县丞也不能叫人家刘老弟,私下里叫叫还是可以的。 刘仕行指着已经收好的几袋子粮食对范县丞说“这是已经收好的,已经有3个里长过来交过了,还有3个,老黄村、下桃村还有下河村还没过来。”说着拍了拍范县丞的肩膀。 刘县令抬头看了看烤的厉害的太阳。赶紧低下头,两个老哥头抵着头“剩下的几个你来负责吧,我忙活了一早晨了,我先去找个阴凉地歇歇儿,记住,今年这都是赈灾粮,一厘都不能少。范老哥你比我在任时间还长,应该清楚里面的厉害。” 刘仕行说着,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知道知道”范县丞回拍了拍刘仕行的肩膀,“县令,你放心去歇着吧,这里我来。” 刘仕行脸色交代完就又恢复他一副老实人面孔,笑得憨厚。摆了摆手,就大步跑走了,太阳太晒了,一早上他都快给蒸化了。 完全都没注意脚边有一个长得白白嫩嫩地小年轻蹲在地上一脸愤恨地拿树枝子捅着蚂蚁。 心里想着,可能是谁家的傻子没看好,跑出来了吧。也没太在意,还是找个凉快地儿舒服舒服重要。 第二十二章 哄孩子还不简单 范县丞坐着等了好一会儿,甚至抢过旁边吏员的草帽给自己煽起了风,呼哧呼哧喘着气,这天气热的,甚至什么都不干都能汗流浃背。 好不容易才有一个里长带着几个年轻小伙子扛着装着粮食地麻袋来了。 范县丞脸上不满之意溢于言表,“夏里长,你们下桃村今年交粮怎么这么晚,太阳都照到正当头了。” 夏里长费力地把肩上的麻袋卸下来,低着头,用老汉衫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忙不迭地说“是。。是。。县丞您费心了,实在不好意思,太阳太毒了,路上费了点时间。” 大热天的虽然大家心情都烦燥,但范县丞也能理解,他光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都一头的汗,更遑论人家老里长从乡下扛着这么多些粮食路途遥远的赶过来。 “行了,行了。这些都不重要,来称粮食吧。”范县丞摆摆手,示意里长别废话了。 夏里长招呼着村里搬粮食的几个青壮年小伙子,把粮食袋子的口一个个敞开。指示着其中一个人倒进范县丞他们前面竖着的斛里。 只听粮食“呼啦啦啦”的声音,随着麻袋里粮食越来越少,斛上也冒了尖儿。 范县丞看着斛里装满了,去拍了拍在一边蹲着的江乾亮,“嘿,嘿,小白!” “你去把这一斛粮食搬到旁边去,再到那边去搬一个空的斛来。”然后蹲下对视上小白鼓鼓地还在生气的脸,范县丞讨好式地笑着。 悄悄地说着“你今天好好干,我让范希希她妈晚上给你烧红烧肉。哎呦你不知道,范希希她妈做的红烧肉,肥而不腻,锃光透亮。” 范县丞不好意思地擦了一下嘴角地口水,笑咧咧地继续说道“用筷子夹起来哦,颤颤悠悠的。”又用肩膀拱了拱江乾亮。“回去的路上我再打点小酒,咱们爷俩晚上喝一盅,怎么样?” 说这还在嘴边,用两根手指捏着做了个仰头饮尽的动作,嘴里发出了“啧啧”两声。 实在是很形象了。 江乾亮明显被说动了,只是突然变脸,他一个大男人也怪不好意思地。 脸虽然还是气鼓鼓的,但不情不愿地起了身,磨磨蹭蹭地把自己的袖子撸了起来。 江乾亮他爸是马上得的天下,自小对他的教导就是骑射武艺,身体还是健硕有力的。只是近几年一直窝在皇宫里看奏折,把皮肤养得嫩白,看起来好像柔柔弱弱的,但其实力气一直都在。 江乾亮一把就把整整一斛的粮食抬了起来,一斛就是两担,再加上整个斛是木头做的,也有不少的重量,抬起来比他的身形还高。但江乾亮除了右肩膀上有伤使不太上力,总体来说还是稳稳当当的。 看的范县丞这个老父亲很欣慰。他也不是缺人非得让小白这个伤号搬粮食,只是小孩儿生气了,你不给他个台阶下,可就永远都僵在那里了。他也有一儿一女。哄孩子这一套,无非就是主动亲近。 范县丞摸了摸鼻子,回过头露出了大功告成的微笑。 又回过头来一脸严肃地指挥江乾亮把一个新的斛搬过来。老父亲还是要有威严才能镇得住儿子。 江乾亮走完这一趟果然整个身体都放松了,完全都忘记刚才还在跟范县丞置气,自己的白袍因为抱着斛脏的都不成样子了,也不在乎。有人需要他干活,就开心,他有的时候真的和个小孩子一样单纯。 夏里长看着新的斛搬过来的,指挥着他们村的那几个人。又解开了几个新的麻袋,“哗啦哗啦”的往新的斛里倒。 但这次刚刚填平了斛口就停下了。等着范县丞指挥把这个斛搬走准备装下一个。 可是范县丞没动,江乾亮在旁边也没看懂,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手搬了,所以也没动。 夏里长和官府里的这群老爷就这样面对面的。 谁也没说话。尴尬了一会儿,还是夏里长开了口,“老爷,您看,是不是换一个斛,装下一个。” 范县丞知道这个夏里长动的什么脑子,斛是一个倒三角的形状,这样粮食哗啦啦往里倒,很容易卡在中间,就会导致斛最底下空出一块儿来,这都是他们这些官府老油条的常用手法了,往年是大家可以互相心知肚明的混过去。 可是。。。今年不行! 这粮食是拿给临县赈灾的,别说要经过其他官府的检验很容易败露,就是单单他良心上也过不去。旁边的县都吃不饱饭了,他没有心思在这里耍这些心眼儿。 范县丞冲着夏里长笑了一下,狠狠地踢了斛一脚,只见粮食哗啦哗啦,倒是腾出了将近一半的空间。 把旁边的江乾亮都给惊呆了,谁承想来收个粮食竟然又学到了新的知识点,要不是范县丞踢得这一脚,他还真不知道里面有这些道道儿。 夏里长立刻脸色就拉下来了。他们这些里长不属于官府编制,大部分都是开过的时候跟着先帝打仗的士兵,随着国泰民安,国家逐渐稳定下来,派他们到地方上做了里长,他们也都是子孙可以传承的,也是有一定身份的人。 要不是看着县里这几年来收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的也不是那么严,他们在村里过的滋滋润润的,他怎么会给一个县丞好脸色看。 瞪了范县丞一眼,意思说有点过了,往年可不是这样,今年是。。打算撕破脸了是吧? 范县丞也不甘示弱,把两只胳膊叉了起来,他这是按规矩办事儿,今年丝毫也不能退让。 看的夏里长脸都绿了,生气地抢过他旁边小伙子手里抱着的麻袋,气急败坏地往斛里又倒了一些,平了。 抱着半个麻袋又瞪了范县丞一眼,意思是这总算可以了吧。 没想到,范县丞捅了捅旁边的江乾亮,”小白,踢斛,直到踢不动了为止。” 江乾亮莽莽撞撞地用了大力气,狠狠地踢了几脚,斛竟然又腾出了三分之一左右的空间。 原来是粮食中间有一些间隙,如果你使劲地去压实它,上面的粮食就会跑到底下的空袭去把它填满。 江乾亮这次看着范县丞的眼神都有些崇拜了,太牛了,他实在没想到这个斛竟然还能装! 第二十三章 装蒜的一把好手 江乾亮干的浑身起劲儿,丝毫不觉得他一个皇帝在这荒野田间,还是个病号的状态下,搬这些斛有什么不妥。 范县丞那股子干活儿势不退让的架势确确实实地感染了他。 他一个皇帝,在他的大殿里,批着奏折,接触的多了,仿佛再人命关天的事情,好像也对他来说没有温度。 不过就是一些奏折上的文字,数字,和官员们嘴里的唾沫星子。 他从小就被当作太子来培养,很小的时候也就做了皇帝,他实际上接触百姓的时间屈指可数。 可是,你怎么让一个基本上都没有接触过百姓的人做到爱民如子呢? 普天之下,都是他的子民,可是他只认识宫里那来来回回的几张熟面孔,他的先生教导他要去想他所批的每一个奏折,背后都是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可他这一辈子加起来见过的人可能都没有一千个人。 这些他都没有实际的接触过、感受过。 他喜欢极了和范县丞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流着汗、搬着斛,做着他一个年轻人该做的朝气蓬勃的事情。 简单而畅快。 范县丞没空理会江乾亮怎么干的这么起劲,反正孩子能看出来是高兴了,那他也就放心了。 只是,他咧的越来越开的那张大笑容,显得旁边夏里长的脸是越来越难看了。 活像张驴脸,拉的老长。 主要是剩下的几个斛也如法炮制,江乾亮踢这玩意儿踢得不亦乐乎。 范县丞也没想这么难为人家一个里长,想着至少前几个斛你给我装装好门面,给我压实压紧,这样检查的时候也好检查,他也不想撕破脸,不然明年收税肯定又是一场硬仗。 结果旁边这小白,踢得越来越带劲,他也不好出面阻止,毕竟一开始也是他让小白开始踢这个斛的。 表面依旧强势,镇定自若。其实内里已经开始有点害怕了。 但一个大男人,输人也不能输阵,死要面子活受罪。 把夏里长和几个小伙子手里麻袋的粮食倒了个一干二净,正好把最后一个斛也装的盆满钵满。 范县丞还想趁着夏里长还没走,说几句客套胡,稍微挽回点儿局势。 没成想人家夏里长根本就不领他的情,早就气得在旁边愤愤地喘着粗气。视死如归的把最后一个麻袋倒完,气的把麻袋往地上一扔,完全不给他留任何脸面了。 范县丞赶紧拉住夏里长的胳膊,想拉着他在旁边回忆回忆这么多年共事的兄弟情。 好死不死的江乾亮,跟打了场大胜仗一样,两只胳膊插着,往夏里长脸上吐了口唾沫,牛的跟升了仙似的“垃圾都不如,还想贪老百姓的粮食,我呸!” 整个一愤世嫉俗的小年轻啊,范县丞深深扶额。 彻底把夏里长给得罪了,瞧着江乾亮这桀骜不驯的态度,一把扯掉了范县丞拉着他的手,从鼻子里狠狠地发出了一声“哼” 拉着旁边的年轻人,迈开步子就大步向前走,今天他就是出门没看黄历,遇见一个疯子,一个傻子。 满脑子都是得去剩下的两个村子,和他们的里长告状,让他们今年就不能再来交税了。这些县里的县丞啥的以为就拿捏住他们这些里长了,想得美呦! 大家不过职责不同,可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他一个小县丞想和他们一群里长硬碰硬,那来呀,还不一定谁扳手腕能扳过谁呢? 他们可都是家里有传世的军队凭证的人,要不是他今天已经带着粮食过来了,落了下风,他也不至于把粮食全交给这些混蛋。 夏里长想好了,先去老黄村找黄里长,接着顺路去下河村,找他的弟弟,另一个夏里长。今年他们下桃村是栽了,但他也不能让官府好过。 。。。。。。 王秉立坐着鄂尧辅的轿子,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驿站,挑了匹好马,王秉立就骑着一骑绝尘,消失在繁华的街道上了。 鄂尧辅抬起骄帘,一直看着王秉立消失在视线中,才放心的把骄帘放下。很好,只要王秉立回了皇宫,没有几天的时间一来一回是不可能的,他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查查皇帝了。 跟轿夫说了一声去褚家,便开始在轿子上闭目养神了。中间刺客在轿子里出现了一次,谁也没看到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实在是轻功了得。 “老爷王秉立那边需要派人跟着么?”刺客跪在鄂尧辅脚边拱起手询问道。 “不用,路上会一只有人监视他的,而且,我相信他。”鄂尧辅勾起了邪魅一笑,“重要的是皇上,顺着那天晚上他们消失的踪迹给我查,不管是杭州城内还是城外,都得给我查个底朝天。” 刺客说完“是”就飞快地消失了。 轿子也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褚家的大门口。褚家在杭州只是有一个供世子住的别院,正经的褚家大院还是坐落在京城的,毕竟公爷要经常上朝。 而他们鄂家的主宅坐落在杭州,是因为他这个已经退休的老公爷住在杭州。鄂家在京城倒是也有院子,但只是公爷平常上朝在那边住。 其他时候,还是要回杭州来照顾自己的老父亲老母亲。 鄂尧辅在大门口就听见里面呼天抢地的嚎叫和女人的尖叫声了,心里很满意,嘴上扬起了一抹不被人察觉的微笑,又很快压制下去了,演戏就要做足么! 一脸严肃,大摇大摆地摆足了老公爷的谱儿,敲开了褚家的门。 过了好久,才有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来开了门“啊。。。鄂老爷。。。没想到您会来。”鄂家和褚家关系不和,就连褚家地小厮都一清二楚。 那这种世子刚刚被人打成猪头扔回了府里地难堪时刻,自然不想让鄂家人看到。 小厮还在急急忙忙地编者说辞,试图组织鄂老爷进府。 鄂尧辅哪有空儿和他这个小厮虚与委蛇,一把把小厮推到了地上,大大咧咧地就往里走。 褚青山被打的整个脸都不成样子了,刚被扔回来的时候,被院子里地小厮发现,还以为进了什么流浪汉,不堪之物,要不是褚青山呜呜囔囔地大骂了一声“猪头,我是世子。”小厮才认出来,没把他给扔出去。 接着,世子的夫人、继室,还有一群没有名号的莺莺燕燕呼天抢地的就把他给围住了,“老爷呀!”“这是造了什么孽呀!”还有一些胆小的妾室在后面不敢说话,一直拿着手帕在后面呜呜的哭。 褚青山更恼火了,这一群没用的女人就会哭,“烦死了,你们世子我还没死呢,嚎丧呢?” 结果一群女人哭的更凶了。 鄂尧辅拨开这一群女人对上了褚青山那只猪头脸,把笑意忍了下去。换上一张悲愤甚至难过的长辈脸“世侄啊,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我们鄂家和褚家可是世家,我去替你出头!” 褚青山可没脸说是皇帝把他打成了这副样子,装作脸被打肿,含糊其辞地骂了几句,不过确实本来发音就不清楚。 鄂尧辅接着说道,“不知道世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马上叫人回府拿补品来。本来来找世侄想商量公务的,我还是下次再来吧。” 鄂尧辅拿袖子擦了擦褚青山嘴角的血迹“你好好休息,我抽空再来看你世侄。” 找了个小厮,“赶紧把你们世子搬进屋里,在院子里躺着算怎么回事儿。” 褚青山这才舒舒服服的躺到了床上,鄂尧辅看着火候差不多了,甩了甩袖子就离开褚家了,褚青山望着他往外走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愤恨。 谁承想,大门刚关上,褚青山就从床上蹦起来“我呸,什么玩意儿!” “假惺惺的老祖师” 原来鄂尧辅算漏了一卦,在鄂府的密室,被打晕的褚青山早就兜兜转醒了。鄂尧辅说的话可是一字不落得进了褚青山耳朵里。 第二十四章 父慈子孝 范希希这边被汪姑姑拉进了夫人屋子里,带着一大包刺绣用的零零碎碎。 宫艳灵斜躺在床上,一个胳膊撑在软垫子上,后面还靠着两个。旁边的侍女拿着芭蕉大的扇子一上一下地扇着风,夫人本来在闭着双眼享受夏日的惬意,特别享受。 结果范希希被汪姑姑一把推了进来,倒是惊扰了她。扶了扶额头,眉头蹙了起来。 一打眼是范希希和汪姑姑,心想算了。汪姑姑是老夫人身边地老人,她可不想主动和那个老泼妇挑事儿,最近她和老夫人好不容易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已经很难得了。 “来了”瞧着汪姑姑和范希希给她屈膝行了个礼,还算是规规矩矩。又摆弄起了自己艳红的指甲“找你们来,主要是太后的寿辰快到了,想着给她做一副刺绣表表孝心。” 抬眼打量着范希希“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范希希屈膝行了个礼,稍稍思考了下,“回禀夫人。我这儿有两个主意。” “一是用不同的字体给老夫人做一副万字的寿,再由这一万个寿字组成一个大的寿字,端的是精巧” “再有就是仿照前朝明画‘福禄寿图’做一幅刺绣,讲究的是壮丽唯美。您觉得怎么样?” 宫夫人慵懒地抬头望了一眼范希希,发现这绣女全程低着头。切,这绣坊里的新丫头也太无趣了。 不过主意还算不错,反正比她自己想的好。 宫夫人由侧卧向右翻了一下,上身挺着,弯成一个弧度。双腿一根搭在另一根上面,全身除了里面一层薄薄的白色内衬,外面只套了一层紫色的薄纱。 从范希希低着头的视线偷偷瞟过去,朦胧的紫色下肉色分明,光滑柔软,太美了。 成熟的魅力,怪不得听说侯爷一有空就喜欢往夫人身上爬,生了那么多的女儿。 宫艳灵瞧着窗上方的帷幔,无所谓的喃喃着,“行,下去开始着手做吧,做的好整个绣坊这个月发双倍的俸禄。”然后风情万种的朝范希希这边望了一下,撩了一下垂在眼前的青丝。 “是,夫人。”范希希强装镇定,但实则心脏仿佛被狙击了一样。 美丽的蛇蝎女人的魅力太可怕了,范希希要是个男人,怕是早就被撩拨得不知所起,摄魂夺魄了。 与此同时,在下河村的村口。 范县丞和几个吏员晒都跟狗似的,脱了上衣,大刀阔斧的躲在柳树下了。只有江乾亮稍微顾及着自己的形象,还是衣冠整齐的站在旁边。但这不代表他不热,束冠里全是汗,不停地从额头、笔尖冒出来,江乾亮拿自己的袖子擦都擦不及。 这又过了几个时辰了,剩下两个村的里长一个都没来,范县丞终于反应过来了,肯定是夏里长去找他们告状了。今天再等也等不来了。 生气地把自己的草帽一摔,“这个臭不要脸的,肯定是去告状了。” “散了吧,兄弟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今天不会有人再来交税了。” 拉起江乾亮的胳膊把他拽起来就走,“大爷带你回家歇着! “这群王八羔子,今天他们不来交税,我让他们过两天哭着来找我交税。”留下一句狠话给自己的吏员兄弟们,范县丞拉着小白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路上,范县丞大方的买了酒,又买了两根放了糖的冰溜子,和小白一人叼着一根,心情大好。 夏天,只要能降暑,一切都是开心的。 跟亲爷俩儿似的,两人勾着肩、搭着背,欢欢喜喜地回家了,仿佛收税的烦恼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回家之后,张绣娘和范希希一个在绣坊赶工,一个在鄂府里赶工。倒是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反而闲在了家里。范县丞瞧着小白肩膀上还有伤。 自告奋勇地去河边挑了几桶凉水回来,想给两个人简单的冲冲凉,今天算是都出了一身大汗,还是洗澡最舒服了。 范希希他爸还照顾着小白肩膀上地伤,拿着瓢,一勺一勺的泼到江乾亮身上,给他搓了搓后背。 又翻出自己衣柜里两件老汉衫和江乾亮一人一件换上,坐在躺椅上,同频率的扇着扇子,任谁看了不说一句父慈子孝。 比如说张绣娘一进家门就吓了一跳,小白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回来怎么就穿上老汉衫,扇着农家扇,一副老实淳朴的样子了。 不得不佩服自己老公,在把人往邋遢方面带的能力还真是独一无二,悄悄地抱怨了一句,“也没见你跟自己儿子这么亲过。” 范县丞倒不是没听见,只是他懒得和一个女人逞口舌之快。懒散地眯起眼睛,挺起身大声喊了一句,“家里有伤号,晚上吃红烧肉。” 张绣娘嘴撇得更厉害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完全就是俩儿子啊。要不是王秉立早上早早买好了肉放在家里,家里哪还有闲钱买红烧肉。 想起早上高高壮壮地王秉立还知道下厨房做粥呢,再瞅瞅这俩懒人“哎呦,她都懒得絮叨了” “啧啧,人比人呦,气死人!”小白脸长得白白净净地,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从偏房里拿出肉来,放在砧板上,下了死力气剁了起来,把对外面两个好逸恶劳大男人地生气全发泄在了肉上。 “铛、铛、铛”外面俩人倒是一点儿都没察觉什么不妥,即使厨房里再吵,也能躺在院子里地躺椅上,悠然自得地前后摇来摇去。 张绣娘从厨房外面看着他俩一前一后地摇摆着,一边剁一边不禁发出感慨“哎呦呦,真是亲父子啊,亲父子!” 范希希一直到傍晚才从鄂府脱身,但还是听着汪姑姑的嘱咐,把绣东西的材料都得带回家。汪姑姑的原话就是,“人可以回去,但活儿不能落下。” 范希希一路狂奔,推开家门。 意外地看到范县丞,张绣娘,还有一个年轻版的范县丞正其乐融融的吃着家常便饭。 范希希对着范县丞嚎了一嗓子:“爸!小白呢?” 冲到范县丞面前差点拎起他的领子,要不是范县丞穿的老汉衫没有领子让范希希扑了个空,可能范县丞真要让自己女儿给提溜起来了。“我妈说小白早上跟着你去收税了,他人没跟着回来你都不担心么?” 范县丞火气也上来了,指着旁边缩小版的自己,冲着自己女儿大喊:“这不就在这儿么!你怎么敢跟你爹这样说话!” 范希希这才仿佛反映慢半拍似的,冲着范县丞举着的胳膊看过去,发现了穿着老汉衫,头发也零零乱乱,草鞋在脚上当啷着,吃的满嘴油的。。。。皇上!” 我的天呢!她就一会儿没跟着,这乡野小土人儿是谁啊啊啊啊! 第二十五章 人靠衣裳马靠鞍 范希希倒在小方桌旁边的小杌子上,掐着自己的人中,直愣愣地盯着皇上看了好久,终于说服了自己,这就是皇上。 是那个风流倜傥,自带威严,白白净净,仿佛白玉无瑕的皇上。 她本来真的是高估了皇上的相貌。做了这么多年绣娘了,应该领悟这个深刻的道理。所有人都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就连皇上也不例外。 皇上在她这个普通基层百姓的家里,融入的实在也太好了,真的毫无违和感。 算了算了,随他去吧,只要把皇上最后全胳膊全腿的能交给王秉立她就算大功告成了,至于穿的什么衣服,威严还有没有,她也管不了。 拿起张绣娘给她摆好的筷子,兴致高昂地夹起一块儿红烧肉,眼睛都开始冒星星了。 哇!红烧肉我的最爱! 范希希开心地眯起眼睛,慢慢咀嚼,让红烧肉的香味在嘴里慢慢散开。小腿一晃一晃的,太好吃了吧! 再配上一筷子白米饭,把红烧肉放上去,让红烧肉的汤汁浸入到米粒间,又香又软。一口醇香。范希希一边快乐地吃着饭,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老娘做饭最棒了。”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幸好王秉立早上买的肉够多,张绣娘明明还做了个焖豆角和芝麻酱拌凉菜。但除了她完全无人问津。三个食肉动物每一筷子都稳准狠地朝着红烧肉下手。 不一会儿,整个盘子都一干二净了,小白甚至连汤汁都不放过,端起盘子倒在了自己的米饭上拌饭吃了。 张绣娘不禁暗暗感叹,这小伙子瘦瘦的,没想是真能吃啊! 范希希瞧着终于几个人都酒足饭饱,放下了筷子,尤其是江乾亮都照着范县丞拍起了肚皮。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的最快。 拍了拍江乾亮地肩膀,又用眼角瞟了瞟碗筷,“收拾,还有刷碗。” 江乾亮一个纨绔子弟的做派,还想让他操持家务,“你疯了么?”指着自己“你让我刷碗。” 范希希很镇定的用鼻子哼了一声,“嗯。” 看江乾亮屁股丝毫没动,偏过头质问他,“你都把饭吃完了,还不干点儿活儿?” 江乾亮直着脖子,面红耳赤地说“我会给饭钱的!” “那你现在给了么?” “我钱都在王秉立那里。” “那行,等他回来交了饭钱,你就不用干了。现在。。。”把碗筷往他前面一堆“刷碗就是你的活儿。” 江乾亮真的好生气!可这个女人说的好有道理。他想了好久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一个皇帝,怎么会吃人白食呢?要不是寄人篱下! 啊啊啊啊啊!这个女简直就是他的天敌。 无奈地把碗筷拿起来,不情不愿地随意摞起来搬到了厨房里。 可他也不会刷碗啊,完全没做过。瞅着脏兮兮的碗筷犯了难。一想到碗筷上还沾着自己和范希希一家人的口水他就觉得恶心,还要拿他的芊芊玉手去刷,天啊,太难了吧。 范希希也跟着江乾亮来到了厨房,她早就猜到,这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会刷碗。 没事儿,她愿意教。让她一个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管事姑姑教这些杂物,她可是最擅长了。当初,多少小姑娘求到她面前,想跟着她学服侍人那一套,她还不愿意交呢。 可现在,让当初她服侍惯了的人,做这些本该她做的杂活儿。她心里可是都快笑成花儿了。 范希希先是指挥着江乾亮,从水缸里舀一些水出来在盆里,先把丝瓜瓤泡进去浸湿。 把丝瓜瓤泡软之后,再把丝瓜瓤拿出来,把用脏的碗筷都一股脑放进盆里。 接着,范希希给了江乾亮一小盒草木灰和碱的混合物,这是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刷碗去油的标配,菜市上都有卖的。 但也很珍贵,一般只有像吃红烧肉这种菜的时候,为了碗筷去油才会用一点。 所以,范希希也只是抓了一小下把洒到了脏碗筷的盆里。 不一会儿,就能看到,一些油点儿已经飘起来了。 “行,差不多,现在拿着丝瓜瓤,把每一个脏碗筷都擦一遍。”范希希找回了一点儿当年只会小宫女做活儿的架势,颐指气使地指挥着江乾亮这个苦劳力。 “哎呀”江乾亮用两根指头,把脏碗筷从盆里捞出来,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拿着丝瓜瓤碰上去,脸转过去离得水池子老远。 看的范希希都不禁扶额,还是她低估了少爷的能力。 看不下去了,范希希转到皇上后面,一只手死死地拽住小白拿丝瓜瓤地手,另一只压在小白捏着的碗筷边缘。狠狠地用力刷起了碗筷。 一边刷,还一边教训,“像你那样手都碰不到盘子,怎么可能把油污都刷下来,真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手上又加大了力气,“看,像这样,拿着丝瓜瓤滚一圈,油不就都下来了!” 确实,刚刚摸起来还油油腻腻地盘子瞬间摸上去就清爽了。 然后范希希又拿着江乾亮拿着盘子的手,把刷过一次的盘子放到旁边清水的盆里,一涮。“看,又洁净如新了!” 江乾亮一开始还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突然拽住自己的手,差点破口大骂女流氓。可是看到清水涮过后干净锃亮的盘子,自己也高兴了。 不像刚才似的那么烦躁,想着把刷碗这个活儿给混过去。 没想到,刷个盘子,也挺有成就感的,不知不觉,笑容都扬起来了。 范希希也挺高兴的。她之前在宫里认识的那个皇帝虽然幼稚,但总是对所有事情都苦大仇深的,总是像是个得不到糖的小孩子一样蹙着眉,满脸不愿意。 自从到她家来了之后,她看到的江乾亮很放松。就像她自己在家里也比在宫里放松很多一样,很松弛。看来她这个主人在招待客人这方面还是有一手的,范希希打心眼儿里也为江乾亮高兴。 好不容易把这一大摞盘子啊、碗啊收拾好了之后。范希希一改刚才的放松,踮起脚在江乾亮耳朵边咬着“对了,今天早上大黑被鄂老爷叫走了,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我看着他们的轿子是往城外的方向走,我一个绣女也不好多问什么。” “不过这两天你跟着我爹尽量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别出风头,我怕出事儿。” 江乾亮也变了脸,在范希希家里太放松了,都忘记鄂尧辅那只老狐狸了。“行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吧。”然后开玩笑似地刮了一下范希希的鼻子,“你在鄂府也要隐藏好,别让人家顺藤摸瓜找到家里来。” “行行行,是是是,我的大少爷。”范希希心想就你这生死攸关的情况还担心我呢,这不是瞎担心么!转身回屋挑灯刺绣去了。 江乾亮看着范希希进屋,脸色一瞬间又变得严肃了起来。王秉立不会突然往城外走,丢下他这个皇帝不管。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鄂尧辅和他说了什么,看来很有可能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或者让王秉立回宫报信了。 江乾亮和鄂尧辅也算是老交情了,猜的果然八九不离十。 江乾亮还站在厨房里想事儿,被范县丞一声大吼“小白,快过来歇着吧!” 立马又恢复了自己的可爱属性,屁颠屁颠的就跑过去了。躺在摇椅上,扇着风,喝着小酒,范希希她妈张绣娘还给这爷俩端来了一盘花生米作下酒菜,晚风吹来一丝凉爽。 实在是惬意!他这时候好羡慕范希希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在这样温暖惬意的环境下长大,该多安心啊。 第二十六章 昼夜星驰 这边江乾亮享受着夜晚的静谧,王秉立已经在马上奔驰了一天一夜,大腿上已经没有一块儿好肉了,血肉已经渗出衣服沾染到了马毛上。 但他实在是担心陛下,必须得尽快。 为了防止这一天都没吃饭休息,突然倒下。王秉立就简单的就在经过京城边防的驿站的时候买了点硬邦邦的饼、打了一壶水,其他时刻一停没停往皇宫驶去。 只是平常一向谨慎小心的他,都也没发现。在他离开驿站之后,站长悄悄地从后院放飞了一只鸽子,监视着他到了京城。 终于到了午夜,夜深人静的时候,王秉立都快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看到了紫禁城的大门就在他面前矗立着。 自己站在门前喃喃自语,“终于到了,陛下,千万别出事儿。我马上就回去找您。”英姿飒爽地下了马,敲开了门。 “王统领,怎么是您,这么晚回来有什么要事么?”一个还有些年幼地禁军侍卫怯生生地张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着。 王秉立知道这是皇宫地规矩,即使他是禁军统领也不能过了宵禁的时间入宫。小侍卫明显可以看出很为难的样子,毕竟面对的是他这个统领。 让他想起来他小时候,每次夜晚守门,遇到一些级别高的官员或者将士如果要进出宫门他也是这个样子。一脸青涩,不知所措。 拍了拍小侍卫的肩膀,“没事儿,你好好守门,我在宫外的守房里睡一晚,明天早上一开宫门就叫我,我急着进宫见太后。” 小侍卫赶紧认同的点点头,“好的好的,统领您辛苦了,大门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守门是他们这些晚上换值得守卫一个暂且歇息得地方,在宫门里面和外面都各有一个处所,正是为了适应宫门晚上一旦关闭,任何人不得进入得圣旨建造的。 毕竟,宫门戒备森严,既要有人在外面守着,也得有人在里面负责开门。 王秉立把马交给了侍卫,自己累的有些东倒西歪得向守房走去,甚至还没进到门里,在门口就昏倒了。 几个在守房里等候轮值得侍卫听见“扑通”一声赶紧出门来看发现是王统领,赶紧一人架一个胳膊合力把他抬到了大通铺上。 对于他们侍卫来说,像这样累倒是常事儿,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只要还没累死,就得老老实实地站在最后一班岗上,即使是做到了统领。 终于,太阳升起来了。又是一朝夕替。 王秉立被小侍卫给摇醒了,要不是面对着还小的孩子,面孔稚嫩,连胡茬都还没长出来。王秉立差点就一匕首直冲着对方脖子去了。 你既然要叫醒一只老虎,就得时刻准备好付出叫醒一只老虎的代价。 王秉立一睁眼,就有一股摄人的威慑力,浑身立马恢复了紧绷的状态,甚至手盖上了放在胸膛里的匕首。 他是个侍卫,必须得随时准备好搏命,不管是睡觉的时候,或是吃饭甚至其他。 四周打量了一圈,发现就是在宫里的守房里,戒备心才慢慢放下来。把手从匕首上发下来。 利索的从床上起来收拾好铺盖,命令小侍卫去打了盆水,洗了把脸。 一边拿着毛巾擦脸,一边又吩咐小侍卫,去宫里给太后递个牌子“就说侍卫统领王秉立觐见,是有关皇上的消息。” 把毛巾重新搭回小侍卫的肩膀上,“去吧,快去快回。” 而他自己则拿出昨天剩下的半个饼,瞧着咬都咬不动的样子,眉头皱起来,把昨天买的一壶水也拿出来,早上得稍微吃点垫垫饥,这一天绝对不好熬。 毕竟要代替皇上受太后那边的责难了。用脚趾头想也必定来势凶猛。 小侍卫回来回禀的时候,王秉立还在和嘴里最后一块儿坚硬的饼作斗争,用后牙狠狠地咬着。 “王统领,太后同意见您了,只是她说您可能得在院子里等一等,她今天身体不适,等她什么时候舒服了自然会见您的。” 王秉立听完,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掏出了两个大花样式的护垫,塞到了自己的膝下。 这是那个笑靥生花的姑娘还在宫里帮他做的。 他那个时候就是个小侍卫,到处要给人跪来跪去,膝盖穿着长衫都能被她看出来肿大了一圈。她就悄悄给自己做了这个。 此时摸起来,这两个护垫倒是也颇有分量,人情的分量。他欠她的,这一辈子都还不完。 太后既然要见自己,又搬出自己身体不适的理由。今天势必是要给自己个下马威了,至于要跪多久,他不指望太后的病能几个小时痊愈到能见他这个侍卫统领的份上。 王秉立担忧的望了望南方,希望范希希和皇上都能一切顺利。便去太后宫里视死如归地领他的“刑罚”了。 太后名叫吴璇,十几岁就嫁给了先皇,是先帝的继后。 先帝的第一个皇后是先皇的青梅竹马,朱家的嫡女。 朱家,是辅佐先帝最大的功臣。只是朱家尚武,且为了先帝,家里的每一个男丁都在战场上竭力厮杀,献出了自己的性命,最后只剩下了一个老祖母和一个有些脑子不太灵光的庶子,朱家也算不得已的没落了。 先帝登基的时候,朱皇后已经难产而死了,先帝只是为了纪念朱皇后对他人生的意义将她追封为了当朝第一个皇后。 吴璇也是十几岁就跟着在马上打天下的先帝驰骋于战场了,虽然资历没有朱皇后和她一家人对先皇的鞠躬尽瘁,但也是对先皇的基业颇有建树。 先皇登基后没几年,为了巩固后宫,就立了吴璇为皇后,那时候她刚刚生下的江乾亮自小就被立为了太子。 先帝去世以后,由先帝亲封的护国公荣元钦,一直都非常护着吴璇这个太后和小皇上江乾亮。虽然大权在握,随时可以篡权自己做皇帝,但他没有,自小皇帝登基几年来也算竭尽权力辅佐他了。 于是皇宫里就有流言,护国公和当朝的太后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私交,护国公荣元钦才会这么帮着太后和皇上。 可是没几年,荣元钦就死了,皇上连提都不让提他。仿佛盖棺定论,太后与荣元钦的关系变得越加扑朔迷离起来,一时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原来荣元钦和皇帝的角力,仿佛转移到了太后和皇上之间。本来的皇后吴静儿虽说是荣元钦举荐进宫的,但也是太后的亲侄女。 所以,悲惨的,从来没有得到过皇帝爱的皇后,仿佛就是太后和皇上之间斗争的牺牲品,在第一轮就被牺牲掉,被贬入了冷宫。 太后和皇上之间的关系也更加白热化。甚至原来的晨醒昏茶,皇上都不按时做了。除非太后那边有什么大动作非去不可,他才会勉为其难的去太后宫里稍微坐坐,以表示他近来还没有把他母亲皇太后,也废黜的打算。 第二十七章 心之所倚 吴璇今年也才38岁,但这几十年的时光在外人眼里已经十分辉煌了。14岁嫁给了先皇,25岁做了皇后,30岁做了寡母,用了8年的时间和先皇留下的一群老头子打交道。 可是现在,她自己的儿子好不容易能自己亲政了,竟然在渐渐地疏远自己。 吴太后昨天晚上又是盯着帷帐顶整整一晚没有睡着,早上听说王秉立递了牌子要见她,她就明白,皇帝怕是没有几天回不来了,还派个小虾小蟹的来敷衍她。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叫来了李姑姑,“帮我梳发髻吧,睡不着了。” 李姑姑扶着吴太后起身穿鞋,凝视着她,“太后,昨晚又没睡好么?王秉立晾着他就是了,您太忧虑了,需要好好休息” “到年纪了,早上醒了就睡不着了。”吴太后摸着自己散开的乌丝,突然发现了一根银白色的头发在晨光熹微下显得格外明显。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一狠力,把白丝拔了下来,倒是引得偏头痛更加剧烈了。痛的闭上了眼睛,使劲皱起了眉头。 “去把太医叫来针灸一下吧,我今天头疼的不行。” 李姑姑引着太后坐在了梳妆台前,朝外喊了一声“秋实,去把太医请来替太后针灸。” 一直规规矩矩站在院外的秋实听到赶紧回了一声“是”就往太医院跑了。 在太后宫里,李姑姑是管事姑姑,而太后宫里的一等侍女也只有一个,就是秋实。 李姑姑是太后带来的家里的丫鬟,一直贴身伺候太后,其他人谁也亲近不了这个铁腕的太后娘娘。所以太后宫里的管事姑姑,几十年了也都是李姑姑,从来没变过。 当年皇后还没贬入冷宫的时候,也就范希希能和李姑姑差不多平起平坐,大型的晚宴、设宴招待、新春佳节都是太后宫里的李姑姑和皇后宫里的范希希,那时候范希希还叫绿云,一起商量着办。 至于秋实,长得颜色艳丽,但是性格上有些呆呆傻傻地。要不是因为秋实地父亲在年轻地时候做了太医院地太守,在宫里有一定地地位,秋实也不至于稳稳当当地在宫里活到现在。 秋实的父亲,黄太医年轻地时候帮太后挡过很多宫里地纷纷扰扰,不仅让吴璇这个太后当初在皇后的位子上坐的稳稳当当,也把她的身子调整的妥帖,顺利诞下了一位皇子,并且让江乾亮一直到成年,也都身强体健没什么大的灾病。 黄太医在吴璇的心里就是恩人,所以黄太医年纪轻轻去世之后,她就把黄太医唯一的女儿秋实留在了自己身边,方便照顾一二。 不过秋实确实笨手笨脚的,从小被黄太医将养的很好,没怎么照顾过人,长大才进宫。一切伺候人的活儿在她手里都变得扭扭捏捏不像样子。 不过继承了黄太医的一些医术,所以在太后宫里平常主要就是给太后按摩调理身体。虽是个一等宫女,只是俸禄高罢了,太后宫里的人都不太瞧得起她。没有能力,不会做事,待人接物还总有些呆呆傻傻的,白白占了一个一等侍女的位子。 秋实其实有的时候自己也会很讨厌自己,怎么什么也做不好。她其实也很讨厌皇后娘娘。她只是父亲死了,明明可以安安稳稳的靠谱的人家嫁过去。她明明想过的是,像她母亲那样平常的妇人生活,每天在家里操持家务,照顾丈夫和子女,安稳又舒适。 可她被迫接到了宫里,做什么劳什子的一等侍女。真的是和她的愿望背道而驰。十几岁的小姑娘,连个可以说真心话的手帕交都没有。 其他的宫女们不仅排挤她,有的时候还会欺负她胆子小懦弱,让她去给他们打洗脚水伺候她们,有的时候还会在茅厕里被几个宫女围在一起踹她那些不会被太后娘娘发现的地方。 她实在是委屈极了,活得压抑又被动。 直到半年前,她一直以为生活已经没有希望了。 是那个男人救了她,让她在这冰冷的皇宫里找到了最后一丝温暖。 那天是她母亲的生辰,有宫女替她传话说她母亲在宫外突然生了重病,找不到医生救治。 她明明只有母亲可以互相相依为命了! 她就那样莽莽壮壮地闯到了宫门前求着看守的侍卫,泪如雨下。“求求你了,大哥,我母亲生了重病,我会看病,我不回去的话,她会死的!” 看守的侍卫一脸冷漠,“可你没有宫牌,我知道你痛心,可这里是皇宫,不是我不通融,如果我让你过去,咱俩都只有死路一条。” 秋实无力的从宫门上滑下去,瘫倒在了地上。 抬头望着这皇宫,宫门高的望不到头。她家就在皇城边几步路的地方,当初为了父亲进宫看病方便,就在京城里面租了个很小的院子,一家三口安逸的生活着。 可是父亲去世后,她被接到宫里,母亲被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城外,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母亲了。自己不孝啊,竟连母亲病了都不知道。 现在更是几步路地距离,她就这样被隔离在了宫门里,她的母亲,就在那个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床上,等着她,也等着阎王。 她跑不过命运,她仿佛都能听到她的母亲在向她呼救,濒死的喘息声压在她心上,微弱的烛光仿佛都看不清她的脸。 她太久没见母亲了,就连幻象都是模糊不清的。 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滚着一滴,她真的要崩溃了,她已经想好如果母亲也离她去了,她就从皇宫的井里跳下去。 反正她在这宫里微不足道,无人问津,她死了要做个坏人,让欺负她、侮辱她的那些坏人都喝着浸泡过她尸体泡烂的水。 她恨死这个皇宫了! 正当她摇摇欲坠,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涣散地直奔井口而去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胳膊拽住了自己。 几次想挣脱开都丝毫没有效果。 她哭的梨花带雨,满脸愤恨朝后面望去的时候。是一个不认识地男子,略带一丝悲伤的凝望着她,仿佛像是一个哥哥看着自己悲伤的妹妹那样心疼。 男子使劲地拉着她的胳膊想要防止她短见,叹了口气,拿出一方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她的眼睛撇到在手帕的边角,精致的绣着一朵绿色的云彩。 顺着男子宽阔的臂膀望上去,肩膀直直地挺立着,有些僵硬。不苟言笑的嘴角垂着,眼角反而特别有精气神地挑着,气宇不凡,头发被绾在束冠里一丝不苟。 男子将手帕方方正正地叠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地胸膛里。拉着秋实就往宫门地方向走着。秋实想挣脱的,可是男子的力气特别大,几次也挣脱不开。 “我是个侍卫,我刚刚在门口听到你。。。说的话了。” 秋实有些震惊地望过去,正好遇上男子的目光也看过来,但是男子又把目光急急逃离了。直视前方大步走着“我正好要出宫门,待会儿你换上侍卫的衣服牵着我的马随我一起出门。” “听明白了么?”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没有逃离的看过来,直直地望着她地脸,想得到她肯定的回答。 秋实心动了,那一刻,男子就像天神下凡一般,撩动着她的心弦。她像蚊子哼哼似的小声地低头“嗯”了一下,便接着被男子拖着往宫门地方向走。 那天晚上,她救回了她的母亲。更重要的是,她的心也有了依靠,那个帅气凛然的男子。 第二十八章 想做一颗有用的棋子 秋实呆在太后宫里,没过多久就看到了那个男子陪着皇帝来拜见太后。通过其他宫女的窃窃私语,她终于知道了男子的名字。王秉立,禁军统领王秉立。 因为长得风流倜傥,又是侍卫统领。每次来完了太后宫里,总会有几个小宫女叽叽喳喳他的八卦,秋实因为是他,也总是竖起耳朵听的格外认真。 渐渐地就拼凑出了王秉立大概是什么样地一个人,无非就是独来独往,基本上不和人说话,也没有什么很强硬的后台,完全是凭借着一腔热血和努力坐到了今天的位置。 本来听说和皇后宫里的绿云走的还挺近的,但是他亲自去翊坤宫传了皇后被贬入冷宫的圣旨,并且将翊坤宫的一众太监、宫女都处罚了,赶出了皇宫。 听说那天,很多人都有专门到皇后门前去看热闹。王秉立就站在绿云刑凳的面前,几步的地方。面色冷峻地看着她,几乎被打死。 从那天起,他和绿云之间的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可是秋实突然想起了那天那方精致地手帕,边角上一团绿色地云彩。突然心慌难过了起来。 甚至有点自私地想着,幸好绿云姐姐早早地被贬出了宫廷,王秉立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她了吧。 只是明显,那天王秉立替她擦完眼泪,小心翼翼地叠起手帕放进自己左边胸膛,心脏地位置。一举一动仿佛都那么扎心。他肯定还念着她。 而她这个太后宫里不起眼地宫女,怕是王秉立都不记得她是谁了吧。对他来说那天的帮助,不过只是举手之劳,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是了,他怎么可能还记得呢。心里一阵落寞,仿佛被剜了一块儿的难受。 今天早上在太后宫里值守的时候,天刚刚蒙蒙亮,她就看到那个男子,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太后的院子里。 即使是跪着依旧身体挺立,气势凌然。 她又心疼了,她的视线完全无法从他的身形上移开。秋实掐着自己的手,告诉自己,不过是帮过自己的陌生人,他早就不记得自己了,清醒一点。 可王秉立突然抬起了头,和她四目相对。仿佛认出来她是谁,冲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是认出自己来了,还是礼貌?秋实心慌了,砰砰直跳。秋实希望王秉立能记得她,因为王秉立早就已经在她的心里占据了一方天地了。 她觉得不公平,王秉立怎么也要在心里为她留一小块儿地方吧! 幸好李姑姑让她去太医院找太医了,不然她真的控制不了自己胡思乱想。 不过她跑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轻飘飘的飘来一句“不知你母亲的伤势如何?” 秋实一下子眼泪溃堤了,脚步也放缓了。他记得!他记得! 太好了,他竟然记得! 轻轻地回了一句“多谢您的关照,已经痊愈无碍了。”飞快地答完了话跑出了太后宫里,去往太医院的路上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小女孩儿的欢乐溢于言表。 这半年来,她一直想谢谢他,可每次见到他都是步履匆匆,脸色严峻地样子,道谢地话一直没有说出口。这次,她不仅说出了口,而且还是王秉立主动开口问的她,她的心都陶醉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王秉立第一次见她之所以为她停下脚步,是因为她那双受伤而又倔强的眼睛,太像被自己刚刚打出皇宫的绿萝少女呢,所以他那次才例外的动了恻隐之心。 她只是王秉立一个记得的眼神,一句关心的话,秋实就已经完全心属了。而且她有自信,她还在宫里,而且在太后宫里。它可以帮助王秉立之前绿云姐姐帮他做的一切。 她未来有的是机会在王秉立的心里占据更多的空间。她甚至开始幻想,她到了出宫的年纪,侍卫统领能够骑着一骑红尘迎娶她。在宫里受过的一切苦都是值得的,只为能够遇见他,那么一切真的都值得。 可是,一旦一个女生想通过自己的利用价值来打开一个男生的心扉,那么注定是悲剧一场。 只是秋实还年轻,没意识到这一点。 很快,秋实找来了太医为太后诊断。整整一天的时间,从太医进去、提出药箱匆匆出来。再到几个嫔妃进进出出为太后请安。 王秉立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跪在秋实守着的门前。 两个人一跪一站,从太阳生起到太阳落下,月亮代替太阳占据了天上的位置,天色从湛蓝变道一片漆黑。 秋实看着王秉立那样跪了整整一天。他低头沉眉地样子是那么可靠,秋实多么庆幸此刻的自己能够一直站在他面前陪着他。 直到晚上,太后宫里要熄灯了,太后从里面叫了一声:“秋实,把外面那个畜生叫进来吧。” 秋实终于有胆量一步步地走进那个男人,将他从地上艰难的扶起来,架着他宽厚的肩膀,倚靠在自己身上,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扶起来,仿佛时间都凝固在了那一刻。 可没走几步,王秉立就压了压秋实的手,意思是我可以自己走了,不用了。秋实才依恋地撒开架着的肩膀,任那个高傲的男子一瘸一拐地走进太后屋里。 王秉立进门得时候使劲抓了一下门框借力,然后就一下跪倒在太后面前了,腿上实在是还没有力气,他能走到这里已经尽全力了。 太后一边任李姑姑拔着头上得珠钗,口齿清晰地吐着字,“皇上呢?” 王秉立两只手握到一起往前拱了拱,“回禀太后,皇上在杭州有事耽搁了。怕您担心,让我回来给您报信。” “我是不是前两天就给你们传信,朝堂地几个言官的唾沫都吐到老身身上了。皇上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亲娘。”太后气愤的拔高音量,质问着。眼神死死地盯着这个皇上身边地走狗。 王秉立仿佛早就料到太后会发火了,发挥唾面自干的自觉。身体往前倾地更厉害了,“皇上正是因为担心太后的身体,才会急忙派我回来向您回禀。皇帝一向孝顺您是知道的。” “孝顺?”太后哂笑出声。 “算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回去禀告你的主子,立马给我回来。朝堂不可一日无君,他要是想把这几十年的基业拱手让人那就随他去吧。” 接着无奈地摆了摆手“赶紧滚出去吧,看着你我就心烦。” 王秉立本来腿上就没有力气,刚才进门摔得那一下也不轻。这下根本就站不起来了,只好用手撑着身体一点一点离开太后的屋子。 到了门口,秋实赶紧把他从地上捞起来,用肩膀又架起了他,一直把他送出了太后门口的栈道。 小姑娘体格小,最多也只能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的挪着,脸色也憋得通红。小心翼翼地开了口“王统领,之前一直没和您说谢谢。但我想让您知道,我在太后宫里,您如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就是。” 秋实鼓了鼓勇气,说出了想说很久的话,“我听说过您和绿云姐姐地事情。只要您有需要,我可以做您在宫里的第二个绿云,我什么都能帮你。” 王秉立转头望向了这个体弱的小姑娘,心里却想起了那个清秀的面容。 想想最近和她的接触,绿云?从半年前她出宫就不在了,现在的那个女孩只是范希希而已。 王秉立垂下头,神情落寞。宫外的那个只是讨厌他、憎恨他的范希希而已。 陷入了思考,也没有回答小姑娘的话。 可是秋实很高兴,她还以为王秉立没有回答她就是默认了呢。她迫不及待地对他有用,是一个有益的棋子。 她还以为经过这次或许总算能走进这个清冷男子的心里了。 第二十九章 逃离杭州 范希希有个哥哥叫范希言,在京城里做画室,结婚生子以后就带着妻子一起去京城住下了,范家也就多出了间空房。 范希希叫让江乾亮去住她哥那间已经空出来的房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总不能和她一个大姑娘睡在一间屋里。 天还没亮,江乾亮就让范希希她爹两巴掌给拍醒了。“醒醒,别睡了!” 给他身上扔了一间外衣,“赶紧起来,今天你跟我去临县看看受灾的情况” 江乾亮还摩挲着双眼“怎么突然这么急啊?” “还不是你作出来的好事儿,昨天鄂府的鄂老爷晚上紧急给官府下了通缉令,我今早上去官府门口一看不是你和那个大黑的脸么!” “急的我呀,赶紧就跑回来了。正好我这两天得躲着点那两个还没交税的里长”范县丞对着江乾亮笑的阴险,“得吓吓他们才行!” “让他们找不着我,他们就会自己着急的来求着我交税了。 “赶紧赶紧,就穿着老汉衫外面套个简单的白色外衣就行,穿的太好了反而容易引起官府怀疑。”范县丞急急忙忙地嘱咐道 江乾亮心里暖烘烘地,没想到范县丞才跟他接触了一天,即使官府通缉,也愿意相信自己带着自己躲通缉。 手上也加快了,赶紧简单地穿上衣服,从水盆里捧了两碰水浇在脸上,清醒清醒。趁着蒙蒙亮的太阳,步履匆匆地往临县去。 可是走到城门那儿,还是看到一些官府的衙役们拿着画像严格的排查过往的百姓。 范县丞一看情况这么紧张,赶紧把江乾亮拉到了旁边人烟稀少的小巷。 两只手搭在江乾亮的肩上,低着头,看着江乾亮大高的个子。只好无奈又把江乾亮的头掰下来抵在自己的头上,说着悄悄话。 “这样,小白。” “待会儿你呢,装傻子。我去和他们交际,我就说你是我二姑奶奶自小生下来的傻小子,我把你送回我二姑奶奶家去,所以要出城。” 江乾亮一下子委屈地瘪了嘴,装啥不行啊,装傻! 虽然范县丞心里想默默地吐槽,主要是因为小白你看着就像,但毕竟要照顾男孩子地自尊心。 揶揄着说“装傻你就可以做一些鬼脸儿什么的,样貌不太容易像自己,本来是还有办法往你脸上涂点泥巴什么的遮遮面容,可你想我们是往受灾县走,哪有人一脸邋面黄肌瘦地往穷的地方跑,一看就容易知道你有问题了。” 又拍了拍江乾亮地肩膀,“会不会装傻,需要我教你么?” 在宫里太后、一群老头子面前装了这么多年傻大个了,虽然没什么可骄傲的,但装傻子可是他的拿手绝活。 无人能出其右,“我收拾收拾,大爷你绝对认不出我来。” 江乾亮回过身去,往自己的手上吐了口唾沫,又混了一把泥土在唾沫里。 “您就瞧好吧。”说着,拿着满手的澄黄色液体,先往自己的鼻孔下面笔直画了两道下来,又在自己的下巴上,两只手都用上,乱七八糟地抹开,很明显有傻子那股鼻涕、口水乱流地架势了。 江乾亮搓了搓自己地脸,高潮来了。眼尾耷拉下去,鼻子缩起来,下巴往下拉,叠上三层双下巴。 范县丞都惊呆了,跟小的时候邻村追着他喊哥哥地傻小子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神奇地变脸术,再加上他给小白地那件露着半边胸膛地老汉衫。 杭州第一傻,无人敢争第二,绝了呀! 范县丞已经完全看不出两天前这小子来自己家那副冰清玉洁地样子了。完全不知道该夸他像还是本质相似所以如此熟练。 范县丞看着演习都这么熟练,放心大胆的牵着江乾亮地手,一边骂着他一边走进看守城门地衙役那儿去。“嘿,伍老哥。县令派我去临县看看受灾情况,顺便把我这个二姑奶奶家地傻儿子送回去,你看看。” 江乾亮从范县丞背后露出半个脑袋,一只指头直直地指着和范县丞对话的衙役的脑袋,带着点疑惑和傻气,嘿嘿嘿的直笑说不出话来。 伍衙役小的时候邻村住了个傻子,块头儿还大,整天拿着个砖头也不会说话,另一只手就像江乾亮一样伸出一根指头直直地指着他,追着他打。 傻子劲儿大又不讲理,伍衙役仿佛看到了自己地童年阴影,脸立刻就皱了起来,嫌弃地都不屑看他,摆了摆手,“赶紧让这傻子走,县丞,我是真不知道你家里还有这种亲戚呢,您也挺辛苦。” 拍着范县丞地肩膀满眼同情。 范县丞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主要是江乾亮不安分,老是像挣脱他得手,不安地像四周看来看去。 范县丞和伍衙役说着话,江乾亮眼神涣散地又拿手指指地了,还像是生气了一样,一边指着一边瞪着地面,对着自己地影子狠狠地踩着。 将傻子演绎地淋漓尽致。 范县丞就这么牵着个手舞足蹈地傻子,毫无人怀疑地走出了杭州的地界。 直至差不多看不见城门了,江乾亮才一下子甩开范县丞地手,又恢复自己那副高冷模样,不管不顾地大步往前走,也不管自己人不认识路,走的方向对不对,更不管自己脸上脏兮兮的还是那副鼻头口水乱流的样子。 还是范县丞在岔路口从后面把他给拽回来,江乾亮才堪堪躲过晚上被狼咬死地悲惨命运。 江乾亮和范县丞一前一后地走了好久,都是些山村小道,荒无人烟的样子,江乾亮也慢慢没了力气,落在了范县丞后面。 终于看到了一块儿模模糊糊的石块儿上写着诸暨二字。范县丞停下来指给江乾亮看“我们已经走出杭州地界儿了,再加把劲儿!” 江乾亮走得连都通红了,日头晒的紧,用手当扇子,没什么作用地在连旁边呼扇着,已经开始有小小的鼻音了。 “我真是太讨厌大夏天的出来走了。” 范县丞嘟嘟囔囔着“宫里伺候人的太监这点苦都受不了。” 江乾亮一开始没听清楚,但知道他肯定是在说自己的坏话。想着既然没听清,就放他一马吧。 可他听见“太监”两个字了呀! 是个男人就会对这两个字很敏感。 刚才大热天夺走地他的精神劲儿一下子回来了!瞪大了双眼,抻直了脖子质问着“你说谁太监呢?” 范县丞耸了耸脖子,本着死道友不死贫的精神说道。“我闺女那天说你是从宫里躲出来逃命的。” 他奶奶的!“范希希,你死定了!”江乾亮用尽最大的力气大吼了一声,把林子里的鸟都吓飞,扑棱扑棱了好几只。 范县丞从后面跳起来用力地拍江乾亮地脑袋,“说谁死不死呢?” “我女儿可是我的贴心小棉袄,你想干啥,干啥呀?”说着又跳起来拍了两下江乾亮地脑袋。 活像个小土地公公,老老的、矮矮的、蹦蹦哒哒的,拍的江乾亮的脑袋一磕一磕的。 第三十章 褚青山这个搅屎棍 王秉立从太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已经过了宫门关闭的时刻,所以又无奈地被锁在了宫里。 他毕竟是禁军统领,趁着这次回宫,也得去禁卫所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处理。 早上太阳还没升起来,王秉立就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鸣鸡起舞。早上先在院子里练习了一遍剑法,干净整洁的衣服在绿林里穿梭,潇洒敏捷,剑法凌厉,几片竹叶伴随着剑走龙蛇纷纷落下,衬得好一个遗世独立的绝世美男子。 秋实想着王秉立昨晚回来已经很晚,毕竟锁了宫门出不去,想着趁着这争分夺秒的机会好好和他相处。天还没亮,就去小厨房做了一些清粥,给王秉立送了过来。 本来还想着这么早,会不会王秉立还没醒,她一个大姑娘总不能在人家门口等着,毕竟宫里还是人来人往的。 幸好王秉立早早的醒了,秋实来到院子门前的时候,正好赶上王秉立剑耍到精彩之处,秋实都给看呆了。 白衣剑影,风流倜傥。 一直到王秉立一套剑耍下来,把剑收回到自己肩后准备往屋里走的时候,才看到端着吃食,呆在门口的秋实。 尴尬地冲她笑了笑,想起小姑娘昨天晚上说的话。昨天是正好想到了范希希没有接话,但人家小姑娘一片好心,他总要回应一下给个答复。 挠着头接过秋实的托盘,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昨天晚上的事儿都谢你了姑娘,但是你不用帮我的。你应该也进宫一段时间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在宫里自处都不易,你不用费心我的事情的。” 秋实听的这话心里有些难过,这么客气,还是回绝了她的好意。一片黯然。 “嗯。。。。。”双手绞着手帕,不甘心,鼻子拖着长音。 心里想的是,之前我听说的明明这个男人和绿云姐姐就是这种互帮互助的关系,凭什么我就不行,难道是不相信我的能力么。还是难道说王秉立知道自己在宫里,尤其是太后宫里没地位被人欺负瞧不起自己。 喜欢上一个人就很容易多想,秋实的自卑让她以为是王秉立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在宫里没用帮不上他。 但其实王秉立根本没想那么多,他已经利用过一个姑娘了,即使他心很坚硬,抛弃掉一个棋子已经让他很难过了,他的愧疚一直延续在他心里。 他只是想不能用同样的办法再害一个姑娘了。看着秋实脸色逐渐难堪了起来,王秉立赶紧扬起了礼貌的微笑。“还是要多谢你,不然恐怕我今天早上又要饿肚子了。” 表现得像是刚才尴尬的对话没有存在过,想把话题给岔开。 但秋实心里的坎儿还没过去。想着王秉立嘴上不接受没关系,只要自己能做有意义的事情,只要自己有价值,心照不宣便是了。 原来的自己可能是个无名小卒,但既然王秉立救下了自己,没有让她寻短见。她也能为了王秉立变得有价值起来,突然心中一阵明亮。 想起她自己早上看过来给太后献寿的礼单,鄂家的夫人要送给太后两幅精美的绣品。想起鄂家在杭州,而王秉立也从杭州刚刚回宫,想着可能是有价值的信息。 随着王秉立进了屋子,把餐盒打开,拿出了一小方碟的点心,和她早起费心煮的清粥,仿佛无意地说道“早上我看了来贺寿的礼单,看到鄂府的夫人要进献两幅贺寿的绣品。” 王秉立本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想着吃过饭去禁卫所看一眼有没有要紧事,然后赶紧再赶往杭州。 但听到“鄂府的绣品”王秉立一下子停住了往嘴边递的勺子。 范希希是鄂府绣房的管事,两幅绣品不可能两天的时间就能绣出来,就是说她一定会跟着来,在路上把绣品收工。 范希希要来京城了!难道她不知道皇宫对现在的她来说有多危险么!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范希希她还真是不要命了么? 正好禁卫所也突然来人,风尘仆仆的穿着铠甲跪倒在王秉立脚边“报,统领!” “褚家的大公子褚青山突然来到京城,被人抬着去鄂家名下的妓院怡春楼,把里面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还说是冲您来的,说是您把他打成那样子。如果您不去给他赔礼道歉,他就赖在怡春楼不走了。” 王秉立脸色一下子冷酷到了极点,褚青山是想干什么? 把鄂家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还要我去评理,明明是皇上打得他,现在把锅摔倒自己头上了,欺软怕硬的东西。他这是想把京城搅成一滩浑水啊! 王秉立一下子没了胃口,狠狠地抚了两下额头。“走,去看看!”都没有理会旁边还站着的秋实,出院子骑上马就走了。 一路骑马在京城里狂奔直奔怡春楼。 王秉立正好有在马上好好思索一下前因后果地功夫。既然范希希要跟着鄂家来京城,褚青山也要来,正好能把大家的注意力都从杭州转过来,这样反而在杭州的皇帝相对安全了起来,那自己不急着走了。 主要也是走不了了,褚青山那个无赖怕是要赖上自己,怡春院的戏码肯定是个局,搅进去必定是一滩浑水。可是他明知是个陷阱也得往里跳。 他还担着禁卫军统领这个头衔,他就得负责京城治安,更遑论褚青山这次准备是拿他开局啊。 这次褚青山绝对是小瞧自己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倒要看看褚青山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京城不大,怡春楼更是坐落在黄金城区,策马奔驰不一会儿就到了。 怡春楼矗立在护城河的边上,沿河还有一些大点的商铺和驿站,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王秉立和旁边的侍卫骑着马,撞坏了好几个摊位。 怡春楼就建立在河岸风景最盛的地方,平时会有姑娘弹琴奏乐,阁楼上可以窥探到河岸绮丽的风景,岸边还有几艘花船,如果客人有兴致,可以夜游花船,到第二天凌晨再回来,和缦丽的女子共度春宵一刻。 平常会有姑娘穿着暴露,披着春纱斜倚在栏杆上,用手绢风骚地引着来往的船客,这些迎来送往的盐商、货商走南闯北出手大方,是姑娘们最喜欢的对象了。 第三十一章 入秋别着凉 王秉立和侍卫好不容易挤到了怡春楼门前,因为大家都知道怡春楼被砸,一堆来看热闹的围得门口水泄不通。 王秉立费了好大的功夫,在人群外面就下了马,手里拽着缰绳死命地往里挤。 怡春楼地牌匾被泼上了些腌臜之物,甚至还有一边的钉子不牢固,垂了下来,导致整个牌匾就透漏着一股萧条的架势。 怡春楼里之前日日可见的笙歌艳舞也没有了,除了看热闹的人叽喳叽喳,怡春楼里面安静的不得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王秉立看了看这架势,喉头滚了滚,这是褚青山给他得下马威呀。 招呼旁白得侍卫,伏在他耳边“你去杭州给来京城得鄂府,里面有一个绣娘范希希送个信儿,就说我在京城暂时走不开,我在京城等她。” 说完拍了拍侍卫得肩膀,“要谨慎,不要让鄂府得人发现明白么?” “去吧”,把手里拽着马的缰绳也一道递给了他。 壮士断腕般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怡春楼的台阶。他倒要看看褚青山这个搅屎棍到底要干嘛? 王秉立低头迈上台阶,进了怡春楼,一抬眼,他差点觉得要瞎掉了。 一片肉花花的白色,毫无遮挡之物,就那么直冲冲地映入了他地眼底。 赶紧偏过头去,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姑娘们赶紧穿上衣服吧,快入秋了,小心着凉。” 姑娘们也都很羞恼,虽然她们是妓女,但也不会不穿衣服糟蹋自己,都是今天那个纨绔子弟,一进门不仅把店砸了个稀巴烂,还把她们的衣服都给脱光了,让她们一字排开站在他前面。 有的姑娘已经开始羞羞答答地哭起来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倒是扰了后面那个纨绔子弟地兴致。 褚青山就半仰地坐在姑娘们地身后,霸占着怡春楼里还唯一完好的桌子和凳子,一个风情万种的姑娘就坐在他的膝盖上给他用嘴喂着葡萄。 褚青山听见哭声烦的要死,一口把嘴里的葡萄吐出来“哪个在那儿哭呢,是不想要命了么?” 小姑娘立刻就摒住了呼吸,只有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淌。 王秉立总算听见褚青山的声音了,依旧偏着头望着房间角落的墙上,暴怒着说“褚青山,你到底想干嘛?” 褚青山一只胳膊撑着桌子,勉强把自己的身子给立起来。“呦,我们正人君子的王统领,连个姑娘的身子都不敢看啊。” 摆了摆手,“姑娘们回房间吧,人家王统领没见过女人身子,你们再给我们王统领吓着。” 一边打趣,一边无耻地笑着。 姑娘们总算解放了,羞羞答答地小步迈着,矜持的跑回房间,赶紧把房门一关。 偌大地怡春楼接客厅,就一个被打的不成样子的公子斜倚在桌子上,和一个站着的王秉立。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一会儿,还是王秉立先开了口,“你说要见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褚青山勉强地把自己从桌子上支撑起来,磕磕绊绊的走到王秉立身旁,悄悄地说“我宫里有人,知道皇上可还没回宫呢。” “我只想让你转告皇上,虽然那晚我没死,但不是我派的刺客。再说我想打鄂府的人,这不找你来有个由头么” “哈哈哈啊哈哈哈”褚青山一边笑着一边走出了怡春楼。 王秉立还想拽住他问个究竟,结果让褚青山出了先手,“姑娘们都出来,好好帮我陪陪王统领。” 王秉立的手还没拽上褚青山,就被一群莺莺燕燕围堵在了桌子上,手绢、媚眼不停地往他身上抛。 群女攻势太可怕了,他上战场厮杀都没现在窘迫。 不敢看也不敢碰。 从一群女子裙摆底下狼狈地钻出了怡春楼。 跨上马的褚青山最后给王秉礼留了一句,“这才是个开始呢”就策马扬鞭,也不管人群拥挤,任由马横冲直撞。 踩踏了好几个人,但他一个纨绔子弟,这样行事也没有人敢有怨言。 范希希早上起床,看着张绣娘已经做好了饭菜摆上了小方桌,范希希揉了揉眼睛,打算去江乾亮屋子里叫他起床。 张绣娘看她还懵懵地朝房间走着,赶紧叫住了她“小希,小白他被你爹拉着去临县了!” “嗯?这么突然。”范希希出门抬头望了望太阳,才刚刚升起来不是。 “你爹一大早就被他们的人叫醒,说是鄂家让查两个年轻人,你爹瞧了瞧是小白和大黑的通缉令赶紧带他出城了。” 张绣娘说着把范希希的碗筷也摆好了,跑到范希希身后按着肩膀让她坐下“赶紧吃饭吧,你不是着急赶活儿么,不得早点回府。” 范希希叼起根油条“嗯嗯”含糊不清的答应着,江乾亮如果在杭州那就是在鄂家眼皮子底下,确实不如去临县躲躲的好。 再说他爹跟着,毕竟是县丞她范希希还是放心的,只是王秉立那边得想办法报个信。 不过宫里,范希希又揉起了脑袋,暂时还不想接触宫里的人,她现在才被赶出宫半年,大家还没到这么忘事的地步。 不动用以前的人脉和手段,范希希暂时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算了,范希希开导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吧。 结果明明吃早饭的时候还在担心跟不想跟宫里的人取得联系,不到一个时辰,范希希走进鄂家的大门,就被几个壮汉扛进了骄子,连带着还有自己未完成的绣品被扔了进来,要被送往京城了。 范希希都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或者给她一个稍微反抗一下的机会。 轿子行了一段时间,汪姑姑摸了进来,才稍微的给她介绍了介绍情况。 原来宫艳灵怀孕了,之前其实生过两拨儿女儿之后,宫艳灵怀孕好几次了,但都意外流产了,实在让宫艳灵很怀疑是不是府里有人出手让她生不出儿子。 所以这次刚查出来怀孕,就和老夫人那里告了假,回娘家待孕,老夫人虽然讨厌宫艳灵,但也是实打实的想要孙子,也就允了。 只是本来给太后的寿礼还得给,所以把她这个绣娘也给带上了,还专门给她了个轿子,看着绣品点,没事儿的时候也动动手绣一绣。 毕竟本来一个绣房要完成的绣品,现在要她一个人来了,每分每秒都得耗在绣品上。 第三十二章 两个刺客 范希希在颠簸的轿子上颤颤巍巍地拿着针线,尖尖的绣针简直要把她的眼给看瞎了,别说做刺绣了,什么都不做盯着这根银针,她都快给看吐了。 掀开轿帘,“哇”的一声全吐出来了。 范希希抚了抚自己的胸膛,想把自己的恶心感给压下去,果然自己就是丫鬟的命,好不容易坐个轿子,她比宫艳灵那个孕妇恶心的都厉害。 但她不知道的是,虽然大家做得都是轿子,但轿子也有三六九等。 比如说钟艳灵的轿子有十个人抬,还有预备替换的奴才就跟在旁边,稳得如在平地上坐着。 除此之外,钟艳灵的轿子可有范希希轿子的四、五倍大,里面有书,有食物,有固定在小方桌上的茶杯,甚至还有专门侍奉的侍女一直跪在旁边随时伺候。 更重要的是,只要钟艳灵又孕吐,一行人就可以随时停下,直到钟艳灵的稍微好转才会重新启程。 而每当这种停下的时刻,都是范希希必须忍住恶心,专心刺绣的时刻。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不是在拿针让自己眼里戳。 可是看久了总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觉,比如说她突然觉得她的银色绣针突然变大了好几倍,并且直直地冲着自己的脸来了。 吓得范希希一下丢掉了自己手里的银针,可是奇怪的是,大银针始终还是抵在自己的下巴颏上,完了,范希希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做绣活儿做多了会走火入魔。 这一天还是来了,范希希差点惊声尖叫。 可是下一秒她被人牢固地堵住了嘴,她才意识到,原来抵在她脖子上地大银针是把匕首,而此刻她面前正蹲着一个蒙面地刺客。 范希希反而松了口气,不是幻觉就好。 打劫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都到这份上了,她觉得在颠簸的轿子上做着这些精细的刺绣,还不如赶紧给她一刀反而仁慈一点。 对方看着范希希也很惊奇,这个绣女除了一开始反应大了一点,看了看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反而冷静了许多,让他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威慑力太不足了。 开口前还特点搞得声音更低沉了一点,想显得更可怕一点,“你认字么?” emmm这个问题就很突然,搞得范希希很头大,这不是一般刺客问的问题呀! 也不知道哪种回答活命的几率大一点。 她认字倒是认字,但一个刺客突然闯进她的轿子拿着她的命来等她一个认不认字的答案,就让她很紧张了。究竟认字还是不认字,是刺客更想要的答案。 “不不不。。。”她决定搞算命那一招,先随便敷衍几个字,看刺客的反映,来调整自己的答案,如果此刻脸色此时和缓,那就说明他不希望自己认字。 而如果脸色突然严肃,她就要赶紧抓住机会,在此刻隔断她脖子之前,说出“不不。。不要杀我,我认字”这样的话。 两边都能解释,活下去的几率就把握在自己手里了。 计划得逞,刚说完“不不不。。。。”看到刺客的脸色稍微和缓了,立马跟上“不认字”。 看见刺客从胸膛里掏出一本册子,范希希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武林宗师要在这里突然给自己传授秘籍呢! 不过看着脖子上的匕首警告还没解除,想多了。 刺客把册子直直爽爽地塞到了范希希衣襟里,幸好被此刻赶紧一把捂住嘴,不然她“流氓啊!”几个字都到嘴边了。 范希希瞧着刺客手上还有几道血痕,刺客也是不容易,身上带伤就出来营业了。 刺客捂着她的嘴,安静的朝四周张望着,瞧着总算没惊扰外面的人,才开口道“傻逼女人,给我把册子看好,少了一页,我这把匕首绝对直接割破你的喉咙,不会有废话一句,你可曾听明白了?” 又警告似地把匕首往范希希脖子上顶了顶。 范希希赶紧疯狂点头,“嗯嗯嗯嗯!” 刺客顺着范希希的脸,用手背摸下来,“这么好看的脸,如果和身体分离你说还好看么?” 这家伙是想事情要是不成,连我的头也一起砍下来呀,“呜呜呜。” 刺客又把册子往范希希衣襟里使劲揣了揣,直到看不出来的样子,才满意的停了手,从轿子里唰地一下离开了。 范希希惊魂未定,掀开骄帘看了看,发现原来队伍早就停下休息了,旁边几个轿夫也躲到荫凉下睡觉了,怪不得能让刺客摸进来。 刚刚的刺客走了不远,就有一伙人追杀着他一起进了林子。 范希希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个刺客突然把册子揣在自己这里,也是被追杀,一时着急,走投无路了呀。 范希希在宫里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宫女,怎么可能不认识字,而且最关键的是,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阅读和记忆力好得很。 她爸小时候哄她睡觉都是用律令,毕竟她爸就是管刑律的县丞,这样的书在家里到处都是。 多年的耳濡目染,在进宫前就基本上能背诵所有的律令了。之后到了皇后的宫里,更是无往不利,帮着皇后起草一些懿旨,分析分析政局,她就是皇后背后的诸葛亮。 刚想翻出册子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又来了一个刺客打断了她。 有完没完呀!被壮汉扔进轿子、被刺客用匕首抵着脖子,这又来一个。。。 范希希的日历上今日一定写着不宜出门。 不过这个刺客倒是大胆,不蒙脸,不捂嘴,文质彬彬向范希希行了个礼,礼貌开口,“您是鄂府的绣娘范希希么?” 额。。。小哥你出场方式不太对呢! “是。。。”范希希犹犹豫豫的开口。一般刺客如果来还问你名字,从小父母就有教过千万别答应。 可是对方既没有来势汹汹,也没有威胁性命,那。。。答应试试看? 刺客甚至给她做了个揖,“范姑娘,我们统领让我来给您传个信儿,他知道您会来京城,他在京城等您。” 范希希心想,一天了,总算来了件顺心的事儿。她还是小瞧了王秉立探听消息的能力,早上竟然还忧心怎么给他送信。 这大概就是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吧,事情不用说出口,对方就已经心领神会了。 第三十三章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范希希瞧着第二个刺客也离开了。没过一会儿,轿夫也都悠悠转醒了。 宫艳灵吩咐了一声“启程”轿子就被抬起来上路了。 范希希也悄悄地把册子从怀里给拿了出来,她倒要瞧瞧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第一部分是一些人名和家眷,名字倒不是很熟。 那大概就不是什么高管要员,那些她范希希在宫里的时候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 第二部分是一些进项和出账,这方面她倒是没什么技能点,只能看出来,金额都很大。 好吧,得到的信息是肯定是本重要的账簿,牵涉大概也是广的,不然也不会有人冒死塞到自己这里。 从刺客的身份上来看,脸色惨白,身上有伤,眼睛威胁她的时候是狭长的三角形,还是比较少见的。 她倒是记起一个人来,褚家的老公爷褚万化,不过他老人家那么大年纪了,肯定不会做这种被人追杀的事儿,再说也做不到那么身轻如燕了。 如果江乾亮或者王秉立在这里,看一眼这个就会发现是曾经从褚青山身上翻出来的那本,而且那狭长带着点流氓气息的眼睛,就是褚青山,身上的伤也是他们打出来的。 褚青山本来在怡春楼威胁王秉立来着,驾马还没到他爹的府苑,突然冲出来了一群黑衣人把他和几个侍卫围堵住。 他的几个侍卫大多是府里带出来的家丁,很快就被解决了。倒是褚青山,毕竟是当朝第一大武将世家,再怎么纨绔子弟,身上的本事还是有的。 轻功如燕,几个飞步就逃离了追踪,谁成想后面的人紧追不舍。 他是褚青山,毕竟也是一个王府的世子,一般来说除了皇上那样的人物要取他的姓名,其他的人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起褚家的雷霆报复。 性命无忧,可怀里揣的册子一旦发现整个褚家都会深受打击。 更重要的是,前面的几个人名,是他好不容易搜集的荣家的势力。里面有骁勇善战、勇往无前的将士,也有谋略过人,运筹帷幄的幕僚,在荣家萧条之前,都是荣家卖死命的势力所在。 虽然在朝堂上都没有身居高位,可是只要里面的人没死,荣家只需要一个统领人物,就能集合起来重整旗鼓,荣家就没有被彻底打垮。 被追杀必须先把册子藏到一个不会被怀疑的地方,褚青山一眼就盯上了整个行列队伍走在最后便那个不起眼的轿子。 本来以为没人,想着偷偷塞到哪里甩掉后面的人再回来拿。 威胁到范希希也实在是无奈之举,实在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破轿子里还塞着一个专心手中针线活儿的绣娘。 只好先藏到她身上,出去把注意力吸引到别的地方。 希望在下次找到这个姑娘之前,别出什么意外。 看起来还算机灵,想起自己手背摸得她脸那一下,还真是滑腻如雪,真真标志。 范希希又把册子放回衣襟里揣好,又从外面摸了摸,还在还在。 这个刺客真的是烦死人了,册子没了就要我命,请问你不是在请求我帮你忙么?为什么还威胁我,这和揣了包炸药有什么区别!!! 范希希把绣品当成那个狗刺客,一下一下,狠狠地刺在绣品上,还一边嘟嘟囔囔“垃圾、狗屎、坏人、哼!”范希希已经把脑子里骂人的词儿全说了一遍了,啊啊啊,再说一遍好了“垃圾、狗屎、坏人、哼!” 正在范希希无限循环的时候,汪姑姑又摸了进来。 脸色倒是难看的厉害“范希希,这都是要进献给太后的绣品,轿夫都跟我抱怨了,你怎么老吐,不小心污臜了献品怎么办!” 范希希心里想那是我愿意吐的么?您倒是在轿子里盯着这个针线一直看试试啊。 汪姑姑也坐到了轿子中,对她说,“宫夫人听说了你的事儿,让你过去伺候她,顺便在她的轿子里继续绣,她那个轿子稳,不至于呕吐的这么厉害。” 汪姑姑脸色刚和缓了一会儿,又凝重了起来“你可得好好伺候,千万别吐了,夫人本就吐得厉害,你要是把夫人的恶心刺激起来,你就再赶紧滚回来,坐着你的小破轿子,一边吐,一边绣直到京城吧!” 甚至给自己说生气了,一甩手绢,急严令色地下了轿子。 范希希只好抱着她的刺绣,唯唯诺诺地也跟了下去。 汪姑姑先拿了个手绢,给她里里外外漏在衣服外面地皮肤擦了个遍,又拿着香炉在她身边转了一圈,直至确保范希希干干净净、香香喷喷的,才放她去夫人的轿子里。 汪姑姑直至放她上轿子,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夫人可是怀了身孕。身子金贵的很,一切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给我小心伺候,一旦夫人出了一点问题,我拿你是问!” “听明白了么?”拧起了范希希的耳朵,这姑娘有的时候机灵,有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气的汪姑姑直接上手了。 范希希赶紧“是是是,汪姑姑,我保证好好伺候。” 范希希太久没做小宫女了,都快忘了这一套“听到吩咐赶紧答应的应激机制了。” 还有要找好自己的位置啊。 十人抬的轿子也高,像夫人会有人俯下身子任她踩踏上轿,可范希希没有,就得四脚并用,狼狈地爬上去。 上去之前还有个小姑娘气鼓鼓地跳下轿子,气愤地瞪了她一眼。看来这就是原来伺候宫艳灵的侍女了吧。 肯定是生气都是因为范希希,自己不仅侍奉不到夫人,也坐不到轿子了。 范希希狼狈爬上去之后,打眼看了一下四周,真的是富丽堂皇,跟她这个小侍女真的是格格不入。 宽敞明亮,干净整洁。 宫艳灵坐在轿子的里面,左手边有个小书架,上面做成软垫的样子,宫艳灵可以半倚靠在上面读书,右手边是一个小方桌,上面放着一些蜜饯、水果、和杯子。可以由夫人吃喝。 桌子另一边就是范希希侍奉的位置,方便给夫人准备一些吃食。 另外小方桌是可以把东西拿掉之后立起来的,这样夫人才能上下。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夫人的卧房啊。 范希希还真是第一次间这样的轿子,因为在宫里,皇上、频分一般都坐骄撵。除非出宫才会坐轿子, 但范希希没有出过宫,自然也就没见识过。 第三十四章 城门紧锁 江乾亮和范县丞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所以小白,你原来不是个太监么?” 江乾亮使劲压了压自己的火气,咬着牙说“当然不是。” “那你家里是干什么的呀。”范县丞看着小白都生气了,赶紧想转移转移话题。 “家里有经商的,也有走仕途的。反正就是都混得还行。” 江乾亮想的是,反正要在范县丞这里把自己是个养尊处优大少爷的人设立住,大概也就不敢再让自己什么杂活儿都往自己身上推了吧。 “哦。。。。”那敢情挺好。 “这样说来,我们家,你像我也是走仕途的,孩儿她妈是做绣娘的,也算是经商。我们门当户对诶!” 江乾亮嗤笑了一声,就连个九品县令都混不上的人还好意思说是走仕途的,范家也着实不太要脸了。 都没意识到范县丞的潜台词重点在门当户对。 范县丞听见这一声嗤笑,还以为江乾亮是瞧不上自己闺女,觉得配不上他。 自己也挺生气地,要不是自己家姑娘从皇宫里被赶出来,他也不至于这么着急。 这半年,家里也想了很多办法,范希希也算老大不小的了。她一群小时候开裆裤玩的小女伴早就都结婚生子,她白白在宫里蹉跎了这么多年。 本来想的是在宫里如果能熬到放出宫,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夫婿,甚至能嫁个读书人,可她是被赶回来的就另当别论了,这半年找了无数的媒婆帮忙说亲,人家一听被皇宫里赶出来,早就避之不及了。 谁知道会不会哪天突然遭受杀身之祸。 他这个老父亲可是操碎了心,这么大的姑娘总不一直在家呆着吧。 不小心溜了一嘴,“都怪那个皇帝,没事儿贬什么皇后。” 江乾亮本来也觉得好像嗤笑一声不太好,想走上前去倒个歉,结果就听见范县丞在那儿嘟囔的这一句了。 这。。这。。老百姓都这么大胆么?当街悄悄谩骂皇上? 拥了范县丞一把,急赤白脸地“你骂谁呢,不要命了?” 范县丞立刻怂了起来,缩起脑袋,“没有没有。。。谁也没骂” “是啊,那可是皇上,英明决断,贬不贬皇后是你能议论的么?”江乾亮是真生气了,他在皇宫里,就要不停地和他母后争论为什么贬黜皇后,还有一群老大臣进谏贬黜皇后就是昏庸无能、章法无道。 总之骂什么地都有,可他有自己的理由。一个皇帝难道还不能决定自己的皇后是谁么? 又推了范县丞一把,“反正以后别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话了。” 江乾亮说的时候整个声音都低沉了下来,脸也严肃之极。拿出了政治朝堂的君主的威严。搞得范县丞一下子连“是是是”都不太敢说了,只是微微地点着头。 江乾亮地威严一下子卸了下来,搭上范县丞地背“不过刚才我嗤笑也不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标,也都有一些地位局限.” 这次换范县丞挠了挠脑袋,“太深奥了,没太听懂。” “哈哈哈哈哈哈”江乾亮又换上了那副幼稚的面孔“大爷,我们快赶路吧,这一座山都快翻完了,怎么一路上一个人也没看见呢?” 范县丞也在想这个问题,这条路他来过好几次了,平时也总会有一些砍柴的农夫经过。这次整个路途一个人都没见到确实是奇怪。 而且想想,发生了灾情,百姓没得吃,应该会大批量的涌入到他们临县或者其他没有受灾的地方讨饭吃。可是近几个月来,杭州城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的暴乱或者灾民涌入。 真的很匪夷所思。 只好木木地回答“再往前走走吧,肯定能发现什么!” 一前一后,一老一少,就这么晃晃悠悠走了大半天。一直走到诸暨的城门口一个人都没有,这就真的很奇怪了。 尤其是城门紧锁,平时进出城的百姓都没有,一片荒凉寂静。 江乾亮上前扣了扣大门,和范县丞对视了一眼,没有任何回应。 真的很异常,就像是整个都悄无声息地被人谋杀了一样。 两个人看着夕阳地余晖映射在城楼上,只有他们两个地影子倒映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也太毛骨悚然了。 江乾亮壮着胆子,加大了力气,用力拍了拍大门,依旧没有回应。 事情真的变得可怕了起来。 范县丞和江乾亮也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如果要试图走回去,那么要再花一天地时间,并且晚上在树林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野兽。 但如果呆在这里,就会面对一些不知名地危险。 两人权衡了一下,决定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先去森林里捡一下柴火或者什么可以吃地野果子之类的稍微垫垫饥,晚上如果冷的话也可以稍微稍稍火,然后先在城楼下将就一晚。 第二天早上,如果城门里面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就赶紧启程回去。 不然实在是有些可怕。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没有找到任何的野果子,或者挖到任何的野菜,两个人都已经基本上一天没吃东西,饿的饥肠辘辘了,很是失望。 树枝倒是捡了不少,两个人只好紧靠着,生了一堆火,随着天色渐暗,虽然是夏天,倒也有些阴凉,也可能是过分寂静的环境搞得人寒毛耸立。 也没有交谈什么,两个人的神经都很紧绷,注意力都放在了四周。害怕有野兽或者什么人突然冒出来。 还有一点就是,必须要节省体力,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还不知第二天会不会有东西吃,或许还要赶一天的路。 所以两个人早早地就躺下准备休息了,把外衫铺在地上。 虽然环境很安静,可是这种安静反而使人警惕,两个人心脏都一颤一颤地,眼睛闭上一会儿,永远要赶紧再张开一下,观察四周的环境。 令人害怕的是,这么寂静的环境,紧关的城门里面爆发出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类似火药的东西炸上了天空,传来了数以万计的百姓集体大吼了一声“哈雷!” 城内一定有人,而且应该听声音像是群体性聚集活动。 因为那声大吼的声音之大,两个人躺着仿佛感觉整个大地都抖动了一下。 第三十五章 白莲教 不一会儿,甚至听见一大群人的脚步声正在朝城门涌来。 江乾亮和范县丞一下子坐起来,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赶紧把火熄灭了,把剩下烧成炭黑色的树枝往四周踢了踢,打扫的不像有人刚刚生过火的样子,然后两个人就赶紧躲到了大门的后面。 这样子,如果有人突然开门,一时半会儿应该还发现不了他们俩。 果然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且听起来不算很整齐但声势浩大。 不像是军队,反而像是一大群百姓,脚步散漫的涌来了。 城门上锁的地方也传出了一些“窸窸窣窣”地声音,有人在打开城门。 两个人赶紧摒住了呼吸,心脏跳的越来越快,要来了。 一股巨大的力量把门推开,躲在城门后的江乾亮和范县丞也连连后退。看着城内地人鱼贯而出。 领头的是几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百姓都靠在一起肩并着肩走着,结成了一团,在百姓周围,还有一圈白衣的男子。 虽然看不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根据形势来看,明显这些白衣男子已经控制了整座城池,约束着城内的普通百姓。 江乾亮和范县丞就穿了破破烂烂的老汉衫,扔在百姓里倒是一点都不扎眼。两个人对了一下眼色。 在人群大量涌出的时刻,两个人赶紧混进了百姓的包围中。 百姓之间本来走的就没有什么秩序,走得快的人越走越靠前,走的慢的人越走越靠后,很多都不是互相认识的,所以江乾亮和范县丞混进去,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 成功打入内部,两个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在大腿边击了一下掌,顺利。 等所有的百姓都走出了城,最后面的几个白衣男子又把城门关上了。前面的几个白衣男子开始行动,搭了一个高台,让其中打扮最俊朗的一个男子登上去。 这个白衣男子在整个人群中也是熠熠生辉的,儒雅清丽,声音也极具磁性,很有号召力。 腰间配着一个玉佩在月光的反衬下,十分耀眼,在另外一边则配着一柄银色笔走龙蛇的宝剑。虽然在皇帝眼里实在是有些过了,不过哄骗这些普通百姓倒是绰绰有余了。 男子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讲话“大家都知道城内发生了严重的灾情,不仅粮食上短缺,很快在全程也爆发了传染很快的疫病,很多老年人都率先倒下了。看看官府给了我们什么,封锁了城门,没有给予赈灾粮,他们不仅是想把我们活活饿死,更是想把在疫病面前苦苦挣扎的我们,掐断我们与城外的联系。” “他们实际是在做什么?”男子突然气愤了起来,在高台上振臂高呼,“他们是想用我们一座城的死亡,换回其他城的安宁!” 底下的百姓也纷纷响应“狗官!”“狗官府!” 男子没有继续讲话,大家的呼应声越来越响。江乾亮和范县丞也跟着周围的人不知所以的高高举着胳膊,仿佛在抗议。 过了好一会儿,百姓的声音减弱,男子也平伸出两只胳膊,朝着百姓的方向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暂时平息一下怒火。 接着说道“正是这个关键的时刻,是白莲教挺身而出,给了我们粮食,给了我们药品,我们真正应该感谢的是?”男子说着顿了一下。 下面百姓的呼应反而更加强烈“白莲教”“是白莲教”“白莲教给了我们生命”“我们都是白莲教的教徒”“誓死守卫白莲教” 这时候,江乾亮和范县丞才搞明白,原来是有邪教在这里大发灾难财啊! 其实每年在全国各地都会有很多小规模的邪教出现,尤其是这种刚刚遭受灾情的地方,百姓对官府不信任,人命一天一天的在死去,原来所信仰的也都会在百姓的心中大打折扣。 这时候,很容易有邪教趁虚而入。 只需要前期给百姓提供一些药材、食物,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信奉,他们就会把家里的剩余东西捐出来。 这样邪教就像是一个回收处理站,把在不需要东西的人那里搜集东西,集中分配到需要的人的那里,其实就是在代替官府的职能。 这样人传人,加入的人越来越多,邪教所储备的资源就越丰富,百姓也就越愿意信赖邪教,就像是一个循环,利滚利,在灾情发生的时候迅速壮大占据一方地盘。 但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投入,只需要在前期编好故事即可。 江乾亮倒是来了兴趣,两只胳膊插在胸前,他倒要看看这个邪教能编出什么精彩绝伦的故事。 “现在,我这个教主作为上神的使者,就来为大家摆脱疾病的困扰。有谁愿意来试试么?” 江乾亮舔了一下嘴唇。有趣,还有现场表演可以看。 从高台的旁边来了一个像是深受重病的大娘,颤颤巍巍地被人扶上了台,咳嗽的厉害。在高台上更容易看清楚大娘的面容,整个铁青,没有生机的样子。 这个号称白莲教教主的男子扶着大娘让她平躺在高台上,拿出了一块手帕盖在了大娘脸上,接着盘腿坐在她身边,说了一长串让人听不懂的话,但是也没有动手,两只手掐指放在两边的膝盖上。 看起来倒确实是很唬人的样子。 最后突然大喊一声“天神,白莲教的神啊,救救这个善良的人吧!” 顺势一把扯掉大娘脸上的手帕,再次搀着她站起来的时候。 大娘整张脸都恢复了生机,尤其是两颊旁,红彤彤的仿佛是个少女,也不咳嗽了,甚至在台上走走跳跳了起来。 教主赶紧和一种百姓解释说“快看,这就是天神的旨意,是神的旨意让大娘重焕生机!” 底下的百姓也赶紧呼应着“白莲教”“白莲教”“哈雷”“哈雷” 喊白莲教江乾亮还能理解,这个哈雷是怎么回事儿?江乾亮赶紧戳戳了旁边喊得最热烈的小姑娘,“哈雷是?” 小姑娘赶紧让江乾亮嘘声“你连哈雷都不知道!是白莲教的祷告语,是赞扬白莲教神通广大的意思!” “你喊的声音越大,天神越容易听见你!” 江乾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跟着喊起了“哈雷哈雷!” 既然都进了邪教的贼窝了,总归要随遇而安不是。 第三十六章 路有冻死骨 大家齐声呼喊的高潮过去之后,教主便又发话了。“大家五人组成一个小组,青壮年进山打猎,女人孩子和老人就在山上一起结伴采采果子和野菜,好了,大家都动起来吧。” 江乾亮低着头,死死地跟着范县丞。 要按照教主发话的原则,他和范县丞绝对分不到一起。 可这种时候,如果分开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反正他穿着老汉衫,脸上还脏兮兮的,他想伪装成老人家,只要没人仔细看就发现不了。 他们就和刚才询问的那个少女和两个孩子分到了一起,组成了第贰拾伍队。江乾亮和范县丞之前没做过怕漏马脚,一直跟着少女亦步亦趋。 女孩儿倒也不认生,直接就搭话了,“我叫小果,现在我们就是一队了,你们年纪大一点就挖野菜,我去爬树看看能不能摘到果子。” 江乾亮怕声音、样貌暴露,紧紧地跟在范县丞后面就露出半张脸,使劲地压低着声音,两个人齐声“嗯嗯。” 小女孩就甩下他们爬树去了。果真很矫健,已经夜很深了,很多树的枝桠在黑夜里若隐若现,少女一点都不怕,“蹭蹭蹭”地就爬上去看不见踪影了。 江乾两和范县丞只好低下头认真地寻找野菜了。那两个小孩儿更是自顾自的玩了起来,根本就不理会他俩。 大家心都挺大的,至少应该不会在组内暴露了。 两个人逐渐大胆的行动了起来,挖野菜这种事儿,首先两个大男人就不擅长,更何况这是刚刚受过灾的土地,说是荒草不生稍微过了点,但能吃的野菜也是真的很难找。 江乾两和范县丞翻翻捡捡,也就找到了几根野菜。拢在一起还没有一个巴掌大小。 四周望了望,两个人倒是心安了不少。原来大家都没有找到几根野菜,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摘野菜、打野果的这边收获都不大,噌噌噌爬上树的少女没过一会儿也脸颊气鼓鼓地下来了,裙子里只装了两个青涩的小果子。 打猎的青壮年那边倒是大有收获,七、八个男人将一口野猪倒掉在一根大的树枝上,几个人扛着回来了。 大家看到这个情景也都喜上眉梢,总算是有人有收获,大家都能有的吃。 几个年轻人先抬到教主那边,拍着胸脯,自豪了一番,然后就昂首挺胸地听从教主地吩咐准备抬进城里了。 几个白衣男子又去把城门打开,几个青壮年抬着猪和教主走在前面,其他的百姓都没什么秩序地跟在后面,范县丞和江乾亮就混在里面。 终于能进城了。 不过城内荒凉的景象倒着实是吓了江乾亮和范县丞一跳。所有的商铺大门紧闭。横尸遍野,而且尸体都骨瘦如柴。 有一个小宝宝被裹在衣服里,他母亲抱着他想喂奶,可是母亲应该是已经死了。紧闭着双眼,脸色都发涨紫了,小孩儿大声啼哭没有人管。 在寂静的夜里,发狠的哭泣声划破长空,经过的百姓都纷纷低下头,实在是惭愧。 要不是大家都已经自顾不暇,何至于出现这样的凄惨。 江乾亮眼神里发了狠,差点冲出去,让范县丞拦住了,问了一句“你有吃的么?”江乾亮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是了,他手上一点吃的都没有,他有想救小孩子的心气儿可他没有这个实力。手指狠狠地攥进了肉里,流出了不少的血。 滴答滴答地随着江乾亮缓慢地步伐,滴在地上。 江乾亮第一次开始反思,他这个皇帝到底做的是有多么失败,这样的景象绝对不止发生在这一处,而是在全国各地受灾的地方。 他本来已经对奏章上死亡的人数、损失的金银已经快要没有感觉了。他需要的正是这种面对面,正视冰冷的现实残酷。 可是更让他气愤的是,官员跟他说受灾,虽然他做的不多,但也都给了赈灾粮、赈灾款。现在看看这城里的百姓。他拨下来的钱呢?粮呢? 那些猪狗不如的狗官,要在快要饿死的人的嘴里夺粮食。 等他回去,他也要让这些人尝尝他所看到的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仅仅是砍头、问斩都是便宜他们了。一个个表面上冠冕堂皇,实际上,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江乾亮气的差点把后槽牙都咬碎了。就这样浑噩不知方向地跟着众人走了很远。 大家在官府面前停下了。可以看得见的是,官府里地一切有关朝廷地东西都被砸烂了。木匾被取下来当作柴火烧了半截,剩下半截在黑色炭火的余烬里,间或地冒着零星火星。 大堂内是一些打扮还算得体的患上疫病的百姓,一个挨着一个躺着,地下铺着简单的稻草。 一个大夫在众人之间忙活着走来走去,跟着他的是几个年轻的同样穿着和之前教主类似的白色衣服的女子,跟着大夫给病人做一些基本的诊治和照顾。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江乾亮想起路上看到的那些衣不蔽体的百姓就那样死都没人埋,弃尸于乡野道路之间。而这些稍微得体一点的百姓,就可以在这里得到大夫的诊治。 果然不管生活已经恶劣到了什么程度,人和人之间终究还是不同的。 江乾亮想起以前他的太师有教过他。关于百姓“不患寡而患不均。”即使是邪教,在这种闭塞的县城中,江乾亮可以预见,一定会爆发暴乱的,只是时候还没到罢了。 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这里的百姓已经很苦了,他真的不希望大家再互相残杀了。 教主吩咐大家撤下一块衣袖,围在口鼻之上,防止感染上疫病。接着带着大家跨过一个个躺着的百姓,进入到了县衙的里面,也就是原来县太爷休息侯堂的地方。 倒是很宽敞,甚至和前面的县衙差不多,基本上全城的百姓都号召在一起站在这堂内都丝毫不觉拥挤。 教主站到了一个八方桌上,又开始了极具号召力的讲话。“大家今晚还是很有收获的,我们打到了肉,这就是天神所赐予我们活下去的神力。” “大家是不是应该感谢白莲教,感谢天神!哈雷!哈雷!” 大家也赶紧跟着一起大声喊了起来“哈雷!”“哈雷!” 接着由里面的一众男子搬出了好几大袋的大米。 第三十七章 纨绔宫世灵 众位百姓的情绪一下子高涨了起来,喊得更努力了,“哈雷!”“哈雷!” 甚至有很多人腰和腿上用着小力,慢慢地,越喊越往前挤,趁着喊口号地功夫悄悄地往前了一大段距离。 江乾亮和范县丞不知道这个挤得更靠前能有什么好处,倒是被人挤得左倒右斜地,差点摔了几个趔趄。 教主发话了,俊朗的白衣男子又清了清嗓子,“正是因为今天收获颇丰,我们把天神所上次给我们的粮食分发一些给我们的教众。但是。。” 教主停顿了一会儿,大家也都屏气凝神地等着听他继续说。 “天神希望能塑造一个金身,作为他在普世间宣传天神思想地肉体。大家说我们是不是应该众志成城地帮助天神?” 大家赶紧呼应“天神、天神。” 教主继续说,“所以,我们就用等重的铜板,换取等重的粮食。大家快来领吧。这些粮食都是天神的馈赠。作为感激众位百姓对他重塑金身的回报,这些粮食都是经过天神祝福的,只要吃下去就能药到病除。” “除非你的心不够虔诚,吃再多的天神馈赠也是于事无补的。” 江乾亮心里想,这教主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就是说如果吃了他家的大米,最后还没有效果,最后归因还是自己平时做善事不够。这一手锅甩得还真是挺妙的。 教主看着大家情绪越来越激动,很多甚至已经把铜板掏出来随时准备换粮了。赶紧伸出两只胳膊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赶紧静下来。 “大家都会有的,排队一个一个来,还有如果谁精通算术的到前面来,帮忙给大家记一下进项,把账记得清楚明白,这样天神回馈的时候也能更加有据” 江乾亮赶紧举了手,看着范县丞都没动,赶紧帮他把手也举了起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爷,你有铜版么?” 范县丞摇了摇头,“出来的急,没带几个,家里孩子他妈管钱。” 江乾亮赶紧劝说他“那你还不快举手,咱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逃出去,不得干点活儿换饭吃。” 范县丞本来不想参与的,年纪大了,总觉得这种邪教还挺可怕的。看着周围誓死效忠的样子,他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感觉身边的一群人和僵尸一样都没有思想了,自然更不想有所参与了。 但江乾亮劝说他的话,他也有听进去。这种时候,当然是要命最重要,想起外面他看到的那几具活活饿死的尸体,狠狠打了个激灵,高高的举起了手。 算数这种东西,毕竟考过秀才,简单的记账和打算盘还是会的。 有几个白衣男子看他们俩举了手,就把他俩拉出了人群,从侧边走到了最前边的八角桌子上,“你俩确定会算数?” 江乾亮赶紧抢着回答“会会会,我和我老爹都是没中举的秀才。保证记得妥帖,您就请好吧。”接着冲着走过来的教主眨了眨眼睛。 “就是这个我们没几个铜板,您看看能不能赏我们一口饭吃。” 教主拍了拍江乾亮的肩膀,“兄弟,这些都好说。” “只要你们能把帐记好,我一定会在天神面前替你们俩祈福,你们在白莲教会越来越有地位的,放心吧。” 教主冲他俩如沐春风地笑了笑,真的很有魅惑力。 一老一少在桌子前老老实实地坐下,教主递给他俩一人一个空白地册子。“很简单,一人一列,把他们捐的铜板、领的粮食和名字记下来就可以。” 江乾亮笑得老实,范县丞老成持重,也拿出了一个县丞的威严,齐声说“放心吧,教主。” “行行行,我放心。”站在俩人中间,低下身子又重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就又转身进了内房。 看来里面才是邪教的据点。 俩人将将坐好,就有几个刚才把他挤到角落里的几个强壮的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大堆的铜板放到了桌子上,大袋粮食旁的一个白衣男子也按量称给了他们粮食。 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大家都往前挤了。先到先得,在灾情面前,粮食永远是不够的。 范县丞和江乾亮在这里记账记得热火朝天,一波又一波的人涌上前来拿粮食,甚至几次差点把桌子都给挤翻了。 范县丞和江乾亮应对着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拥挤地呼吸都很困难,一股子汗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两个人大汗淋漓,飞快地笔走龙蛇地记着帐。 而在内室,教主刚刚走了进去。 不远处,一个纨绔做派的年轻人坐在精致的茶几前面,拿起茶壶,对着壶嘴儿喝了口茶,盘着腿,舒适的往后面的靠垫上靠了靠。 旁边还有一个媚眼如丝,妆容精致的女人坐在这个纨绔旁边,给他扇着风。 在这个少爷的膝下,还有一个被打到浑身是伤,整张脸都已经肿到看不出容貌的中年男子,瑟瑟发抖地跪着。 教主也跪倒在这个中年人旁边,瞧着席上年轻人的脸色,缓缓开口:“少爷,今天也收获颇丰,光是银两,应该就能有三百两。” “这还是刨去买粮食的纯利润。” 在席上坐着的这个纨绔是当朝首辅宫廷斌的儿子宫世灵,自小是京中一霸,不同于他的嫡亲妹妹是个饱读诗书,享誉京城的才女。 宫世灵自小生下来就被宫廷斌和妻子娇生惯养,散漫成性。不仅一点都没有遗传他父亲中状元的读书才能,更是骄奢纨绔。 什么把寺院的佛像砍下佛头、把树林里的树木烧光、把已嫁作人妇的女子强取豪夺,占为己有,并且将其丈夫当街打死。 宫廷斌管也管不了,也就任由其胡乱作为,只是在他身后给他擦屁股,收拾烂摊子罢了。 比如再给寺庙重新捐款重塑金身,买下育苗安排人重新种树,把被打死的丈夫家送去慰问的银两。 宫世灵没有得到任何的教训,只是随着长大渐渐明白,行事不可如此的明显。 毕竟如果害他老爹失去了首辅的位置,他也明白现在活着所享受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慢慢学会用银钱打点一切,盖了几栋酒楼、设了几所妓院,再把赚来的钱维持自己纨绔的生活罢了。 可是骨子里还是一个彻彻底底,坏道渣滓里的禽兽。 第三十八章 背后势力 正如他现在所作的事情。 半个月前宫世灵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喝着酒晃到了自己父亲的书房。 书房的正当中放着一张书桌,杂乱的摆着一些递交给皇帝的奏章。 因为奏章必须要先经过内阁首辅的核验之后,筛选出一些更为重要的再交给皇帝审批。 宫世灵喝着酒,双眼眯着在一群杂乱无章的奏章中,一眼看到了那个急奏“浙江诸暨等地发生严重灾情,需要粮食和银两赈灾。” 宫世灵好奇地拿了起来,读着读着,慢慢发现其中有利可图的地方。 一开始他只是单纯的想把赈灾的银两吞掉。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亲自来到了诸暨。 只是这里的百姓实在是太令人不舒服了。 疫病传染的到处都是,脸色发黄,像是一个个僵尸一样,拽着他的衣角讨钱。实在是肮脏之极。 他一脚蹬开了那些拽着他衣角讨钱的百姓。 可是自从宫世灵把赈灾的粮食和银两吞掉之后,诸暨的百姓对官府的意见越来越大,发生了多次暴动。 官府根本就镇压不住,百姓甚至把整个的府衙占掉,作为暂时留宿的地方。 更可恶的是,有越来越多的难民想要往外跑,跑到其他的县城去乞讨或者谋求生计。 他绝对不能让这些人跑出去。 一旦他们跑出去了,他把赈灾银两和粮食贪掉的事实就无法掩盖了。 当时正好碰到了一个到处巡演的戏班流浪到诸暨,正好赶上了灾情没有饭吃。 他就想到了不如正好借着这个戏班,演一出戏。 既然官府已经不管用了,他就想到了邪教。 选了里面长得最俊秀的一个角儿名叫青莲。借用了他名字里的一个莲字,开始组建了这个白莲教。 宫世灵是真真喜欢看青莲那张清朗俊秀的面庞。 真是一个可人的小宝贝儿,做事儿也妥帖。 宫世灵这些天是真的开心,用着拿来赈灾的粮食,赚百姓手里更多的钱。最关键的是,他们心甘情愿,丝毫没有意识到是在他的手掌中被摆弄,乖乖交出了他们所有的家产。 至于地上那个被打成猪头一眼的,是本来诸暨的县令。 他宫少爷本想着大发慈悲也分他一杯羹,谁知道这个猪头不仅不通人情世故,还想偷偷告密。 这不被他抓住打了个半死。 范县丞和江乾亮还在外面疯狂的记账,桌子早早地就被推翻了,他俩一边擦着汗,一边站着一手捧着账簿,另一只手在账本上记着。 到了后面,越来越激烈,最后甚至有一些人大打出手就是为了抢那一丁点的粮食。江乾亮和范县丞也在人群中不小心挨了几拳,衣服也被撕的不像样子。 直至最后一个人领完粮食离开,剩下的人恋恋不舍地望着空白的袋子,满眼留恋。 江乾亮和范县丞去把倒下的桌子扶起来,也把椅子扶起来,瘫倒坐在上面,账本就随手扔在桌子上。 太累了,活像打了一场仗似的。 几个白衣青年男子好不容易把瘫在椅子上的范县丞和江乾亮拽起来,“进去把账册拿给教主看看。” 两个人没办法,只好借力从椅子上起来,江乾亮的眼底亮了起来,要混入敌人内部了。 他一个皇帝没有觉得混入这白莲教内部有任何的危险,反而跃跃欲试。 教主已经站起来了,在门口迎接他们。 “来,我给你们引荐一下我们白莲教的一个大善主,这些粮食就是他提供给我们的。”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两个人往内堂走。 “少爷,这是我从今天的灾民里选的两个识字的人,我想这可以帮我们记记帐什么的。” 宫世灵连眼皮都没抬,深情地望着手边滑腻的美人,用手指顺着她精致的脸庞游走了一下。 另一只伸出来“把账册给我就行,赶紧滚下去吧。” 这个教主就从两人的手里收走了册子,老老实实地放到了宫世灵的手上,“是,少爷,那我们先下去了。” 又伏在少爷耳边 轻轻呢喃了一句,斜斜的睨了宫世灵一眼。 宫世灵冲着青莲笑了笑。 使了个眼色,表示知道了。 青莲带着两个人赶紧撤出了房间。 他还得早早的去少爷的房间。 眼尖的范县丞倒是在退出房间前有个大发现,那个跪在地上,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被打的像个猪头一样的人,不是诸暨的县太爷么! 被打成这副鬼样子,难怪他认了许久,心里的好奇也更胜了。 诸暨的县太爷曾经做过杭州的县太爷,临县之间互换管辖还是挺正常的。 所以范县丞对他简直不能再熟了,这也是他的一个老弟弟。 姓葛,名同周,三十多岁来的杭州,和他一起共事了五、六年的光景,之后因为杭州要来一个新的县令,就把他调到了诸暨。 范县丞和这葛老哥当时可是天天混在一起的酒肉朋友,离别的时候甚至互赠了一首拙劣的离别诗。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诸暨这摊浑水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其实在白莲教之前聚在一起喊口令的时候,他就已经奇怪了。 他和葛老弟也算是老相识了,不然也不会挑这边想着来看看灾情。 之前那个教主说些什么“赈灾的银两、粮食,被政府克扣了。”范县丞就在想,他认识葛同周这么多年了,他还不知道他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在杭州的时候,这葛老弟虽说是有崇尚“无为而治”主要是这老弟很早就中了榜一直在县令的位子上毫无起色有些懒散罢了,不然也不会和范县丞这样随遇而安的老头子成为酒肉朋友。 让他去贪赃,给他十个胆子他绝对做不出来。 看来这后面肯定是有比县令大的多的势力在背后,范县丞退出去的时候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也太刺激了。 第三十九章 老宫女的本事 范希希自从上了宫艳灵的轿子,就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绣着自己的绣品,大气都不敢出。不过轿子是真稳,如履平地,她终于可以不用跟受刑一样,死死地盯着晃动的针线试图插到对的地方。 针线在她的手里龙飞凤舞,像是一只小蜜蜂在花丛中采蜜一般,在绣面上蜻蜓点水,绣面上立刻变得生机勃勃了起来。 宫艳灵一时半会儿看话本儿入了迷,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交代范希希做什么事情。 两个人倒是相安无事地在这轿子里一起待了好一会儿。 不过没多久,宫艳灵翻完了话本的最后一页,语出惊人“你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么?” 范希希一惊,疯狂摇头,甚至改成了跪姿,诚恳地说,“我就是府里刚刚聘的一个绣娘,我怎么可能会认识老夫人呢?” 宫艳灵瞧着这小绣女惊慌失措地样子,觉得还怪好玩的,诚心想吓吓她,“你从宫里被赶出来,却还能活到现在,你凭借的是什么呢?” 宫艳灵其实盯上这个小绣女很久了,所以特意派人去查了她的资料,倒是让她大吃一惊,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竟然让她给捡着了。 怪不得在人前的时候装得唯唯诺诺的,每次这小绣女一发现没人盯着她的时候,感觉她行事都大方了起来,那通身的做派,绝对不是小绣坊里的绣女会有的。 那是见识过腥风血雨之后,镇定冷静,审时度势的气势。 她要保住腹中的这个孩子,她需要一个不具有府内身份,聪明的侍女替她挡住明枪暗箭。 尤其是,绝对不能有老夫人那边的底细,不然她就是引狼入室了。 这个问句就是在敲打她,瞧着范希希没回答,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你这半年是凭借什么活下来的?” 范希希眼珠子灵动的转来转去,她不是被问傻了回答不上来,她只是在想怎么在夫人面前,撇清她绝对不具有老夫人底细这件事情。 “夫人,既然您都知道了。我确实是从皇宫里被赶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一是因为我在家安分守己,这半年来从人群中销声匿迹;二是因为。。。” 范希希想,怎样才能让夫人相信我活下来凭借的不是老夫人呢? 那就必须有一个更大的靠山,比老夫人还大,那自然就不需要老夫人这层关系,夫人也才能心甘情愿地愿意相信自己。 “二是因为我背后有禁军统领王秉立这层关系。”范希希把头沉下去。他很讨厌王秉立不假,更讨厌借用他的身份。 但是现在要去皇宫,王秉立是禁军统领地身份迟早也会被宫艳灵发现,就借势而上吧,好歹现在能保住自己一条小命,得到夫人的信任。 她想回皇宫,需要一个梯子。 宫艳灵想保住自己的孩子,需要一个能干的侍女,这她最在行了。 范希希很快就搞明白了两人的关系,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罢了。 宫艳灵果然点了点头,对这个理由还是比较相信的。王秉立虽然没有老夫人那么树大根深,但是就皇宫而言,王秉立确实能给范希希更好的照顾。 宫艳灵也没有深问她范希希怎么会和宫里的禁军统领扯上关系,宫里的事情本来就道不清说不明,她也不在乎。 “那待会儿汪姑姑如果来的话,你大概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很多事情不需要明说。对于侍女来说,信念比行动力更重要,而且信念只有两个字,忠心。 这两个字包括的含义太多了,体现在事情的方方面面。 她和宫艳灵都是聪明人,这段对话虽然短,但却意义非凡。基本上来说,她现在就是为宫艳灵卖命。就算把命给豁出去,她也算死得其所。 宫艳灵又翻开了一本话本看了起来。范希希也在宫艳灵面前把真正的自己展现了出来。 宫艳灵如果稍舔嘴唇,范希希立刻就会一杯热水送上;如果摸了摸肚子,削好的水果立刻就会摆在宫艳灵面前。 期间,范希希的绣工一点都没落下。 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她做了这么多年的贴身侍女绝对不是白干的。 。。。。。。 到了傍晚,队伍暂时停下来歇息,在野地里驻扎了下来。轿夫去看了一些树枝少了几丛火,侍卫侍女和轿夫就围坐在火焰的周围,拿出了点粮食稍微吃一吃,把衣服铺在地上就准备睡下了。 范希希倒是还在轿子上,怀孕的宫艳灵不能没有人照顾。 她去汪姑姑那里讨了一碗汤饭,孕妇在这颠簸的路途中得吃点清淡的东西。宫艳灵瞧着这嫩白的粥也勾动了食欲,范希希还给她装了一小碟小咸菜。 虽然简单,倒是使宫艳灵这个孕妇胃口大开。 范希希拿上轿子之后,先拿银针试了一下粥,又用手指擦了一下碗沿,触碰到银针上。宫里很多人都把毒下在容器上,她必须得小心。 都检查过之后,还是先把粥和咸菜各装了一点在自己的碗里,自己吃完才交给宫艳灵。 因为是孕妇,一切都得小心行事才行。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 这次,食材也简单,粥就是用了大米,而小咸菜用的是疙瘩菜,对孕妇来说都没什么大问题。 之前稍微复杂一点的食材,范希希也都有跟着太医学过一段时间,哪些是不能同时吃的,哪些吃了特别对孕妇不好。 在宫廷里主持了这么多次大的宴会,这些必须牢记于心才行。 她没有家里的背景,更没有信的过的朋友。她在宫里几年的时间升的这么快,全凭她自己的本事立得住。 这是范希希这么多年在宫里的底气,也是虽然在家待业半年,但是依旧不自倩不自傲,随遇而安的底气。 看着宫艳灵吃完,给她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干净。给她又盖上被子,轻轻地摇着扇子,帮她入睡。 顺便检查了一下宫艳灵晚睡时点的香也是没问题的。 瞧着宫艳灵已经沉沉地睡着了,范希希也停下了轻摇地扇子,慢慢躺下休息了。 第四十章 歃血为盟 诸暨县城里,江乾亮和范县丞被安排在了一间单独的屋子里,给了两人一些清汤寡水,对于受灾的县城来说,这已经是贵宾待遇了。 江乾亮望着清澈见底的汤碗,想起了今晚路上看到的那个孩子,那个在清冷的街道上独自啼哭的孩子,整个心都揪在了一起,觉得手里的汤无法下咽。 他想着,现在出去把这碗汤水喂给那个婴儿,说不定他就能活下来,可是门口有一些白衣男子把守着,他们根本就出不去。 江乾亮第一次有这么深的无力感。那种一条人命在你面前,有的人不仅眼睁睁地看着生命流逝掉,还阻止其他的人伸出援助之手。 江乾亮一拳捣在了地上,指节上都被蹭破流了不少地血。 范县丞看他这个样子,也怪心疼的。自己带出家门的孩子,谁知道会遇到这一出,现在生死都不安定,还有见识这些人世间的丑恶。 小白一看就知道小时候被保护的很好,没有见过这些底层生命,必须要挣扎才能活下去的艰苦。范县丞也很自责,女儿明明说过要保护好他的,深深地叹了口气。 给他撕了一块衣服,把拳头包了起来。 开口道:“刚才我瞧见了诸暨的县令,就是那个我们进到内堂里,那个跪在地上被打成猪头一样的中年男人。” 江乾亮眼里的愤怒暗了暗,冷静地看着范县丞,现在每一个信息都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说,你们之前是认识的。” “嗯,诸暨县令名叫葛通周,之前在杭州做过一段时间地县令,和我关系好得很。是这两年刚来的诸暨,我倒确实没想到,沦落成了这副样子。” 江乾亮站起身来,绕着厅内走了两圈,沉思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邪教就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了。 刚才在堂内的时候,不仅诸暨的县令跪在那个“少爷”面前,就连这个所谓白莲教的教主,也对他卑躬屈膝地。 说明这个“少爷”应该就是背后的势力,或者说是势力的代表人物。再想想能让一个县令下跪,这个“少爷”也一定在朝堂上有些分量的人物。 可是江乾亮怎么会没见过呢。能搅起这么大风云的人物,肯定和朝堂的人有联系。 怎么就是没有任何的思绪呢,江乾亮不断地摸着脑袋,焦急地在堂内走来走去。 范县丞用低声严肃地说了一句“小白,快坐下,你走来走去地容易引起人怀疑。” 才好不容易把江乾亮劝着躺下。不过一夜都没睡好,想理清思绪,结果倒是越来越乱,一直看到太阳渐渐透出些光亮,江乾亮才微微眯了一会儿。 范县丞去把早上的两碗清粥从门口端进来,小心翼翼地把江乾亮叫了起来。他知道这孩子昨天晚上没睡好,几次睁眼都看见,他双眼清亮直直地望着墙面。 这孩子心思太重了,他也想让江乾亮多睡一会儿,可局势实在是不允许,他们现在就和在狼窝一样,危机四伏。 江乾亮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先是对周围的环境,陌生地愣了一下。瞧见范县丞端给他面前地清粥,才回过神儿来。 范县丞压低声音跟他讲,“今天,我尽量和我葛老弟看看能不能联系上,问问到底诸暨是发生了什么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尤其是你”范县丞不放心的把手搭在江乾亮地肩膀上“你千万别着急,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最重要地是,咱们得先从这里逃出去,这里太危险了。” “只要能把这里地情况告诉外面的人,一切都好解决。好么,相信我。” 范县丞直直地望着江乾亮地眼睛。 江乾亮也低下头好好地思索了一番,“好,大爷我听你的。”把自己那股年轻气盛的浮躁劲儿好不容易压下去,呈现出他冷静的样子。 “然后你也要尽量和本来城里的百姓试试建立联系。”范县丞一边穿着外面的衣服,一边回头和他说着,“就算我和葛老弟联系上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完全信任他。” “昨天我看他被打成那个样子,很有可能他已经不会选择信任我们了。” “行,我尽量试试。”江乾亮也把外面的衣服简单一罩。 两个人打开房门,正巧碰见昨天那个教主满面春红地朝他俩走来。 “我看了你们昨天记得册子,很详实也很仔细。” 实际上他一个戏子哪会看什么账册啊,是他家少爷昨天行事之后告诉他这册子记得很好。 但是既然他家少爷喜欢的,他自然也喜欢。 “不知道你们两位有没有加入白莲教得想法,虽然仪式可能会稍微麻烦点,但是天神会庇佑你们健康度过这次灾情的。” 两人心想,这教主说的好听。实际上还不是要挟。灾情当下,诸暨整个县城只有白莲教有粮食,这不就等于在说,如果不想加入白莲教,保管饿死么? 不过江乾亮和范县丞本来就打算更多的接触这个邪教得核心内部,试图打探究竟是如何运转的。 自然是满口答应,“多谢教主。”两人齐声应答。 青莲赶紧把他俩抚了起来,“以后还要多靠你们得帮助,才能把我们白莲教做大啊。” “走吧,我们去香堂,庆祝你们入教。” 青莲就带着这一老一少,一只胳膊搭着一个人,带着往府衙原来得宗庙方向去了。 教主把整个府衙内所有得白衣男子都聚集了过来,也给江乾亮和范县丞换上了这身白色的衣服,在右襟上绣着一朵白莲,是白莲教的教服,只有在教内有一定身份的人才能穿这样的服饰。 教主想起还没问两个人的名字,范县丞本名是叫范景辉,但一想用真名太容易暴露了,就借用了自己儿子的名字,范希言,江乾亮就很简单的叫白亮。 教主拿来了三个大碗,划开自己的手指,任血滴在碗里,把匕首递给江乾亮和范县丞示意他们照做。 都是男人,对这种歃血为盟的场景自小还是很憧憬的,两个人都迅速隔开口子,也让血流进碗里。 青莲一饮而尽,也示意两人端起大碗饮尽。 给堂内的众位兄弟介绍说,“以后,这位年轻的,就是我们的白军师,这位年纪稍长的就是我们的范军师,今后都是教主我的左膀右臂。” 提高了音量继续说道“大家都听明白了么?” 底下的白衣男子都齐声高喊,“明白、明白!哈雷、哈雷!” 主要是青莲太需要一个识字的人来帮衬他了。原来的戏班里,虽说组成了白莲教最初的几个元老,可这几个人都好吃懒做,仗着自己白莲教元老的身份胡作非为,甚至强抢民女。 就靠着他这个教主攀着少爷这颗大树,什么都靠他。可他说白了,最多不就是个会哄人的戏子。 就连这入教的仪式,他还是从之前唱的戏谱里学的。 这两个读书人冒出来的正好,这样少爷再也不会嫌弃他大字不识了。 第四十一章 隐藏地小狐狸 范希希侍奉着宫艳灵,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赶到了京城。 本来根本不用花这么久,可是从范希希照顾宫艳灵的第二天起,宫艳灵的孕吐反应开始特别剧烈。 只好走一段停一段,这样走走停停自然耽误时间。还真是好不容易才赶到了京城的宫家,这才几天的时间,宫艳灵除了肚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范希希还挺自责的,但是孕吐确实也不是她能控制得。只是想着怎么好好到了宫家之后,给宫艳灵多补充一些蔬菜。 她在宫里常听那些怀过孕的太妃们说孕吐的厉害,除了在吃上注意清淡,实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悉心照顾。 宫艳灵到宫家的时候,声势浩大,一大家子从当今的首辅宫廷斌到他的一众妻妾,再到宫艳灵的一众兄弟姐妹,除了宫家,宫艳灵的双胞胎哥哥宫世灵,全都到场了。 毕竟宫艳灵是加到了鄂家,基本上算是当朝的第一世家了,自然回门要风风光光的了。 宫艳灵肚子已经稍显了,一进府就牵起了其嫡母的手,“妈,我哥呢?他不会又出去惹祸了吧?” 宫艳灵的母亲姬春芹也是大家闺秀,饱读诗书的才女,对生出宫世灵这个纨绔也总是头疼万分。可嫌弃归嫌弃,说教归说教,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是捧在手心里怕化了,娇宠的过分。 “那个混小子,肯定有滚去哪里疯了,你管他作甚。” “倒是你,这么一路颠簸,肯定受苦了吧,我让你之前用惯的春英来服侍你。” 宫艳灵拍了拍母亲的手,“不用了,我在鄂家倒是有个用惯的丫鬟,照顾我照顾的也挺好的。” 说着,向后朝范希希招手,“希希,快过来,这是我母亲。” 一把拽住范希希的胳膊拉了过来,“母亲,这是希希,也是我们府里的绣娘,手活一绝,照顾的我很妥贴。” “你如果有其他事情要找我,也都可以先跟她说。” 话音刚落,旁边的汪姑姑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范希希在宫艳灵的车上就待了这么几天,宫艳灵已经如此信任她了。 范希希礼貌地朝宫艳灵的母亲行了个礼,“老夫人。” 姬春芹看着自家女儿如此信任,自然心里也是放心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感觉也很稳妥,满意地点了点头,嘱咐着“你家夫人刚刚怀孕,一切都要小心,万一出了点儿意外,我拿你是问,明白么?” 范希希赶紧又屈膝行了个礼,“老夫人您放心,我一定自己照顾。” 姬春芹这才把视线从范希希身上挪开,又重新放到女儿身上,拉着宫艳灵的手,仔细地交代嘱咐着。 姬春雪也很看重宫艳灵肚子里这个孩子。她家老爷嘱咐过他,鄂家是世家,虽说宫廷辅已经做到了内阁首辅,可瞧瞧自家儿子那副样子很难撑起宫家地未来。 就得好好地拉拢鄂家才行。 如果宫艳灵能生出儿子成为世子,那宫艳灵这夫人地位子才真的算是稳稳地坐了下来,到了以后也才能拉扯拉扯宫家。 宫艳灵此次回家就住在之前自己地内阁闺房里,穿过长廊,有一个独立幽静的小院。范希希要侍奉她,就安排在旁边的一个偏方里,也有小厨房,照顾起来很方便。 在宫艳灵回家之前,宫家早就得了信儿,把宫艳灵的这个小院子打扫的一尘不染,所以范希希也没有什么劳累的活儿要坐。 先回到自己的屋里把行李什么的归置了一下。 倒让她发现了一些猫腻。之前一直在轿子里,基本上没下去过,到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下了轿子呼吸了这一阵儿新鲜空气,她倒是突然发现她带来的绣线有一股怪味儿。 把绣线展开仔细地闻了闻,又触手仔细地捻了捻。 范希希发现问题了,这丝线应该是用类似猪油的东西泡过。用的量不大,应该也是担心毕竟是要进献给太后的寿品,没有多下手。 可是像范希希这种跟丝线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老绣娘来说,一看一闻就能发现问题。至于在轿子上实在是因为空气封闭又颠簸,范希希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从她的丝线上下手。 大概的目的也能猜到,这一路上宫艳灵孕吐的如此厉害,大概就是因为这油腻的味道引起了她的反胃。 范希希确实想过,为什么自己一上轿子,宫艳灵的反胃就如此明显,可是她每一处都格外小心,没想到还是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丝线也是范希希的,这样罪魁祸首也好摆脱嫌疑。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不过动手之人也没直接下狠手。毕竟只是孕吐,使孕妇消瘦一些罢了,也不会出现什么更严重的问题。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忌惮,先用几个小的手段来探探深浅。大招还在后面,范希希摇了摇头,本以为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但还真是不得不防啊。 范希希去小厨房给宫艳灵做了一些清粥小菜,也把丝线的事情和她说了。宫艳灵倒也没有很吃惊,毕竟她怀着身孕想害她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会让她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给生下来,不过确实得查清楚是谁。 宫艳灵喝着粥,看着站着张弛有度的范希希,“你觉得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不如就将计就计,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毕竟不安稳,得把做坏事儿的人揪出来不是,夫人。”范希希邪魅一笑,明媚生花。 宫艳灵偏了一下头,她着实喜欢这个气场全开的范希希,明明是个侍女,可给人感觉你可以依靠她。 低下头轻笑了一下,拿手指点了点范希希的额头“你这副样子,可之前可真是判若两人啊!” “隐藏的挺好呀,小狐狸。” 范希希灵巧地舔了一下自己地虎牙,她从来就是一只狐狸,只是需要在生人面前隐藏起她地锋芒来罢了。 提着裙角屈了屈身子,“全靠夫人赏识。” “至于怎么将计就计,您就继续装作孕吐厉害的样子就可以,我们需要放松敌人地警惕,他们才会自投罗网。” 宫艳灵拿勺子干干净净地舀了一下碗底,舔了一下嘴唇。这清粥小菜真是太合她胃口了,做饭的人也合她胃口。 第四十二章 小揪揪 当天晚上,范希希就把剩下的大部分丝线用完了,剩下一小部分这样再要的话,也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她去找到了汪姑姑,准备又要一些丝线。 汪姑姑这里也没有多余备下的。因为按照范希希之前的进度,本来大概两天补给一次丝线差不多,这次范希希来找的她突然,她得去负责一路上采买丝线的侍女那边拿。 范希希就跟着汪姑姑一同过来了。 原来是宫艳灵原来轿子上侍奉她的那个侍女,下了宫艳灵的轿子之后,她本来的活儿被范希希顶替了,也就跑来负责采买丝线了。 范希希表面不动声色,跟在汪姑姑后面也没有多说话。 这个侍女本来是侍奉侯爷的,也就是鄂如忠的。之前有过一些想爬侯爷床的心思,让宫艳灵给发现,带到自己身边做了个使唤丫鬟。 到夫人身边之后也给她改了名,叫凤仙。有低贱侮辱之意。时间久了,凤仙也没出过什么差错,宫艳灵也都忘了这贱蹄子还曾想过爬公爷床这回事儿。 瞧着她还算机灵懂事,这次就带她出来了。 见到范希希,脸又立刻耷拉了下来,她可是记仇的很,都怪范希希把她从夫人的轿子上换了下来,现在宫艳灵回了自己娘家都不让自己贴身伺候了,可都怪范希希。 一脸地不屑,瞅着范希希,下巴抬得老高,把丝线扔到了范希希手里。 范希希两根指头一捻就发现了问题,还是抹了油的丝线,看来这个叫凤仙的侍女有很大的嫌疑。 倒也不动声色地收下了,想着不能打草惊蛇。 她和汪姑姑出来之后,汪姑姑就把她拉到长廊那边,人来人往地少一些,低下头悄悄和范希希说着“希希,我看夫人挺信任你啊。” 范希希憨憨地笑了笑,“可能看我没什么心眼儿吧。” 汪姑姑看着范希希这傻笑,心里想的是确实看着没什么心眼,范希希这句话倒是没说错。 汪姑姑之后继续说,“你知道我是老夫人那边的人,夫人也不信任我。你就帮我盯着点夫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记得和我说啊,希希别忘了可是我提携的你。” 范希希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汪姑姑紧紧攥着的手,“不是那个富家公子看重地我的手艺么?” 装傻可以,拿不存在地事儿拿捏我可就不可以了。 “不过姑姑,要是夫人那边有什么异动我肯定马上告诉你。” 汪姑姑还以为范希希要翻脸,听见这句话也算安了心,“行行行,希希你辛苦。” 汪姑姑这才算放过范希希让她回了宫艳灵的院子。范希希这个小财迷很失落,本来以为汪姑姑要收买她怎么也得给几两钱银吧,结果啥也没捞着。 回院子和宫艳灵说了丝线的事儿,结果宫艳灵根本不屑一顾。“哎呀,范希希,这种事儿你自己就能处理,不用跟我汇报了。” 甚至撅起了嘴,“今天早上你都不在院子,那个厨子做饭一点都赶不上你,我想吃酸的,希希,给我做好不好”摇起了范希希的胳膊撒娇。 范希希都有些无奈了,她之前认识的那个风光无限,魅力四射的宫艳灵怎么变成这副可爱的样子,冲着她撒娇的脸气鼓鼓地,太可爱了,她的心都要萌化了。 “好好好,我去给你做酸的。” “但是。。。”范希希竖起一根指头指着宫艳灵。 “在外人面前不能显示出你想吃酸的,除了我做的都挑着辣的吃明白么?” 宫艳灵使劲地点了点头,眼睛都眯到了一起。 范希希决定逃离,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可咸可甜,不仅妩媚劲儿上来的时候势如破竹,可爱劲儿上来也让你只想听她的。 赶紧去小厨房给她做了一些果脯和酸甜口的蜜饯让她做零嘴儿吃。 又从厨房里拿了一些去除油污的粉末,洒在盆里,把拿回来的针线泡了进去,又放了一些水。 毕竟是要进献给太后的东西,一点都马虎不得。 这边范希希刚把丝线泡好,宫艳灵就着一身盛装斜倚在范希希屋门口,“快点收拾,待会儿陪我去吃家宴。” 范希希瞬间头大,本来是个绣娘,怎么现在搞得像是被宫艳灵这个小公主赖上了一样。 算了算了,她就当哄公主了,你说说宫艳灵都当妈的人了,还像小姑娘一样不稳妥。 “是是是,夫人。”打趣般地给她屈了屈膝,拖着长音“我收拾一下,马上来。”冲宫艳灵灵动的眨了一下眼,“您可还满意?” 宫艳灵本来双手环抱着,被范希希一下逗笑了,弯腰轻笑了一声。又收起了自己的嬉皮笑脸,严肃地说“快点,我都收拾好了,让我等你一个丫鬟。” 范希希朝她挤了一下嘴表示抗议,扶着她回了房间,沏好茶,递到她手上。 “就拜托夫人在这里等我这个丫鬟一会儿了。” “这还差不多,赶紧赶紧!”宫艳灵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范希希身边她总像一个小女孩儿一样被照顾着,这种感觉特别幸福。 她生下来就被父母教养是家里地长女,吃穿行立都要守规矩,笑不漏齿,吃不过量,每天都规矩地学诗作画,等着有一天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再重复相同地事情。 她从来没有像一个小女孩儿一样被对待过,可是范希希就当她是小女孩。 宠着她,逗她笑,把她的一切都打点的妥妥贴贴不用操心。 宫艳灵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晃晃悠悠,仿佛在水中舞蹈一般,她有点羡慕范希希,她身上有一股亲和力,让人不自觉的就想和她亲近。 而且不是想拿她当最好的丫鬟那种亲近,是那种想平等的像姐妹一样被她照顾的亲近,感觉靠近她就能靠近温暖一般。 宫艳灵在这边对着茶杯发呆,范希希已经准备妥帖进来了。 在紫色的长裙外面套了一件粉色的小褂,显出盈盈之腰,梳了两个标准的丫鬟发髻在头上的左右两边,圆圆的像两只熊耳朵。 宫艳灵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范希希,笑意盈盈得望着她,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小虎牙尖尖得漏在外面,再配上彰显年轻活力得两个小揪揪,一走进来,像是把阳光都带进了屋子,温暖欢快了起来。 虽说不算特别标志得长相,但实在是讨人喜欢。 第四十三章 一环扣一环 宫艳灵瞧着她这副样子,自己也欢欢喜喜的。 范希希扶着宫艳灵,一路从这边得小院走到了宫府的宴客厅。现在宫艳灵基本上不显什么肚子,走路倒是越发的摇曳生姿。 宫家的一众人都等着宫艳灵这个主人公,视线完全被她吸引。虽说怀孕了,脸色倒是更加红润有光泽了,谁能看出来这都已经是第三胎了。 款步缓缓地坐到了主桌上,范希希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坐下。 先给她拿了些巾帕和漱盂在旁边伺候着她简单地清洁了一下,范希希就把巾帕和漱盂递给了旁边站立的小厮,腾出手给宫艳灵布菜。 尽挑些辛辣的食物,倒是遭了宫艳灵一个狠狠地白眼。 范希希就当没看见,不停的给她夹一些重口的菜,在盘子里都堆成个一堆堆了。 旁边宫艳灵的母亲看着这个场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灵儿,你最近喜欢吃辣的东西啊?” 宫艳灵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是,和前两胎一样,特别喜欢吃辣。”说完还特意选了一块冒着红油的肉塞进了嘴里。 好不容易忍着恶心咽了下去,“你瞧瞧,我最近可真是太喜欢吃辣了。”拿着手帕擦了擦嘴,偷偷吐出了半口,从桌子下面递给了范希希。 范希希赶紧识眼色的给她扔到桌子下面去了。 宫艳灵的肚子可是大事儿,一桌子的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宫艳灵吃的东西,瞧着又是喜欢吃辣,那可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一桌子人地脸色瞬间精彩了起来。 宫艳灵母亲姬春芹瞧着桌子上气氛尴尬了起来,给宫艳灵介绍了一些家里的情况。 晚上这场晚宴因为宫廷辅最近事务实在是繁忙,没抽出空回来。(因为皇帝偷偷跑了,他这个首辅每天都在内阁里忙到焦头烂额) 宫艳灵坐在姬春雪芹的左手边,姬春芹就从右手边开始介绍了起来。指着旁边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女人跟宫艳灵说“你记得你奶娘么,她前几年被老爷抬成了妾室,你现在得叫她林姨娘。” 宫艳灵当然记得这个林奶娘,小时候把她们一胞三个姐妹喂养大。不过因为自己是嫡长女还是养在母亲身边多一点,两个胞妹倒是很依赖这个林奶娘。 总归喂养过自己,宫艳灵低下头,谦恭地说了一声“林姨娘。” 林姨娘赶紧拉过宫艳灵的手,偏着头跟姬春芹讲,“你瞧瞧这孩子长得多好,主母您有福气。” 姬春芹也礼貌的点点头,算是回应。 林姨娘是她抬进的老爷的房,反正都要纳妾,不如找一个自己身边的人,自己还更有主动权。所以她就瞧中了林奶娘,给她自己的孩子喂了这么多年的奶,总归心会偏向这个主母一点。 林姨娘也争气,给老爷也生了好几个女儿。既争得了老爷的宠爱,也没盖过她这个主母的风头,她还是很愿意提携这个林姨娘的。 姬春芹又往后指给宫艳灵一些其他的姨娘,不过宫艳灵之前就都认识了,不过是宴客礼仪,给一圈人打个招呼罢了。 宫艳灵一圈认下来,人都有些疲惫了。林姨娘突然开了口,“我记得我们大姑娘在出嫁前一直是喜欢吃螃蟹的,府里不是正好有些从湖里来的新鲜的蟹子么,不快端到大姑娘面前给她尝尝。” 范希希刚刚瞧着宫艳灵在和一桌子贵宾打招呼,这时候不太吃菜,她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突然,林姨娘这一句话使得范希希一下子清醒了,因为孕妇不能吃蟹子。 因为蟹子只有富贵人家能吃得起,所以很少有人会把掉胎和吃蟹子挂上钩。但是她在宫里这么多年,如果见到有贵妇来向皇后请安正好怀了孕,她们是一定要把蟹子拿掉的。 这,她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林姨娘不然就是见识不足,不然就是有心害宫艳灵,反正她都得小心应对才是。 赶紧出了声,“我们夫人不能吃蟹子,太清淡了,她最近换了口味。” 林姨娘拿着手帕甩了甩,和善地笑道,“没事儿,让做膳食的师傅取出蟹肉来做一道蟹黄汤,多放点料就好了。” 又偏头吩咐小厮让厨房去准备。 范希希这次是真起疑心了,这林姨娘有点热情过头了,似乎对这蟹子有什么执念似的,一定要让宫艳灵吃到。 范希希从下面拽了拽宫艳灵的衣角,宫艳灵感受到后,也相应地拍了拍范希希的大腿。 范希希一般不会多说话,既然她都拦了一次不让自己吃到这蟹子,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古怪,宫艳灵也很聪明,立刻就猜到了。 赶忙对林姨娘说,“不用了,我这次怀孕真的不太喜欢吃这些鲜的东西,多谢林姨娘的好意。” 林姨娘窘迫地又甩了甩手绢,“没事没事,蟹子也是因为你平时喜欢吃我才提议的,既然你怀孕不想吃就算了。” 可是,林姨娘的举动真的变得奇怪了起来,低下头也不再说话了,吃的特别着急,像是要掩饰什么。 过了一会儿,又很突然地提议大家尝一尝自己酿的酒。 宫艳灵留了个心眼,抿了一小口,趁着擦嘴的功夫,把酒吐在手绢上,递给范希希,范希希也敏捷的收到了自己的衣襟里藏了起来。 这个林姨娘一定有问题,至少行事就很鬼祟。 宫艳灵借口不胜酒力,跟姬春芹告了假,让范希希扶着赶紧回了院子。 范希希把手绢打开,用手绢沥了沥酒水,剩下一些酿酒的残渣,是宫艳灵特地挑了一杯没完全泡开的酒假装咽下去的。 范希希翻捡了一会,拿着木镊挑到烛下仔细地看着,果然发现了端倪。 夹竹桃的花瓣,可酿酒,无色无味,同样可堕胎。 那么这个林姨娘就是一定有问题了。 先是蟹子,后是夹竹桃,这是生怕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的连环套啊。 宫艳灵让范希希去请了府里的医生,就说胎动,又让范希希去请了自己的母亲姬春芹。 她要做一出戏探探这个林姨娘的究竟。 第四十四章 乱棍打死 宫艳灵先把自己亲妈姬春芹叫过来说了一下原委,姬春芹才知道原来怀孕期间不能吃蟹子,喝的酒里也有可以堕胎的东西。 气的拿着手帕走来走去,“这个小贱人,如果没有我的提携能爬到现在的位置,敢害我女儿!” 宫艳灵将自己的手附到姬春芹手上,“妈,你消消气,所以咱们这不是得演一出戏好好探探她的底么?” “我的奶妈为什么突然要害我,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到底为什么?” 姬春芹一下子坐在床帏上,“是了,她把你奶大的,怎么突然这么下死手,按说你这孩子能不能生出来跟她一个宫府里的姨娘有什么关系?” 姬春芹抬头望了眼宫艳灵,瞧着自己女儿镇定自若的样子,自己也安了安心。自己的女儿真的是长大了,明枪暗箭自己也能躲得过了。 她这个做娘的这一点倒是很欣慰。 “行,那我们就探探她的虚实。” 姬春芹吩咐着手边的丫鬟,“你去把林姨娘叫来,就说。。。灵儿喝了她的酒腹痛不止,让她过来问问酒里放了什么。” 又吩咐一个手边的丫鬟,“你去弄点艳红色的血来,混在水盆里,多找几个丫鬟进进出出,把这些血水倒进院子里。” 既然要做戏就要把戏做全,堕胎就要有个堕胎的样子。 林姨娘不到一刻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拿着手帕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步履匆匆,脸色焦虑。 刚走到院子,就被姬学芹一把薅住了领子。“你这个贱人是何居心?给我们灵儿喝的酒里是有毒的东西啊。” “现在不仅孩子没了,我们灵儿也生命垂危了。” 一把把林姨娘推倒在地,还顺势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要是灵儿活不过来,你这个奶娘就给她赔命吧。” 姬学芹一口唾到了她脸上。 林姨娘霎时愣在了当场,捂着自己红肿的脸缩在地上不敢动。怎么会害到宫艳灵呢?她明明只是按照指示在酒里吓了药只是想让孩子流掉而已。 一个未成形的孩子虽说将来地位也能很尊贵,但毕竟还没出生,她最多就是被贬为庶人,可要是宫艳灵也没了。 宫艳灵可是侯府的夫人,不仅她自己的小命没了,她一家的小命都要没了。 想到这里,林姨娘赶紧拽住姬学芹的裙角,“夫人、夫人你饶了我吧,都是二小姐叫我这样做的,她拿捏着我全家的性命来要挟我呀。” 姬学芹踹了林姨娘一脚,“你说什么鬼话,二小姐也是我的女儿,她怎么会害她亲姐姐的命呢?” 林姨娘赶紧匍匐在地,颤颤巍巍地说:“夫人,您得信我呀。二小姐是看现在侯府还没有世子,她是想让自己地儿子成爵啊。” 姬学芹一胞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宫艳灵嫁给了鄂府的侯爷,后来几年只生了一胎女儿后,姬学芹和宫廷辅商量着,又把剩下的两个女儿嫁给了侯爷的两个弟弟,想着鄂府这门姻亲能亲上加亲。 二女儿宫艳妃嫁过去之后倒很快就生了儿子,当时姬学芹和宫廷辅也确实有这个打算,如果宫艳灵一直生不出儿子,让宫艳妃的儿子能承爵也是好的,都是自己女儿的亲骨肉,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确实没想到,这个二女儿竟然为了自己的小心思,不惜陷害自己大姐的亲骨肉。 林姨娘说出实情,其实姬春芹就相信了,她们家从小的教育就是这样的,“人人为我,我不为人人”。 赶紧俯下身子捏着林姨娘的下巴跟她说,“这话绝不能让灵儿知道,不然我一样能轻松拿捏你全家的性命。” 宫艳灵一挑帘子,由范希希扶着出来“我早就听见了,妈,你二女儿要把她姐姐的亲骨肉打掉,你还想替她隐瞒?” 嗤笑了一声,这鼎盛世家的人心凉薄。 林姨娘瞧见宫艳灵完完整整地走出来,就立刻意识到自己是中了圈套了。痛声大哭,感觉像是没有了活路。 她泄露了二小姐地秘密,又陷害了大小姐的身子,哪边都不会饶了她。 哭的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还是宫艳灵上前去把她扶了起来,“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说不定我能饶了你的命。” 林姨娘啜泣着,鼻子抽抽嗒嗒的,话都讲不清楚,“二小姐的就是你一个叫凤仙的侍女给我的,她也是二小姐的人。” 果然,都连起来了,这一路上害宫艳灵的都是宫艳妃一个人。 没过一会儿,凤仙也被押到了院子里,瞧着这场景,走到门口腿都吓软了。 宫艳灵问她也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我被发配到夫人院子里的时候,就做一个洒扫的奴才,正好我姆妈生病没钱治病,也不知道二夫人从哪里探听到的消息,给了我一些银钱,让我抽空帮她做些事。” “一开始我只是一个洒扫丫鬟也使不上什么力,正好这次来京城您叫了我来伺候,二夫人就把这酒给我了,螃蟹和丝线也都是她想出来的主意。” 姬学芹这时候插进话来“丝线又是怎么回事儿?” 宫艳灵开口道,“我来的时候孕吐的厉害,我的绣娘发现有人往上面涂了猪油,诚心想让我恶心。” 姬学芹的脸更难看了,都是自家女儿,怎么一环扣一环的下这么重的手。 宫艳灵瞧着姬学芹就知道肯定又动了恻隐之心,想着都是自家的女儿息事宁人。“妈,我们可都是你生出来的,我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是想着能自己家的事情自己解决。” 宫艳灵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但孩子他能有什么错?” 沉声许久“我也不会跟她鱼死网破,你写封信跟她说,如果还想在侯府继续当她的二夫,就最好给我安分守己。” “侯府可还是我当家。” 又去把林姨娘扶了起来“看在你小时候奶过我们一胞三姐妹份上,也是被逼无奈,但是宫家你就不要想呆了,自己回家我保你全家无碍。” 林姨娘赶紧叩首“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 有了宫艳灵这句话她就安心了。 宫艳灵又指了指凤仙“这个婢女,拖出去打死。” “还想说谎,二夫人在杭州怎么会知道范希希上我的轿子跟我共处一室。污蔑到我妹妹头上,一码归一码,乱棍打死,不用留一丝余地。” 凤仙便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给拖了下去,几棍子的嚎叫就听不见声音了。杖刑的人也直接下了死手。 尸体被拖出院子,衣角摩擦着地面的声音“刺啦刺啦”在寂静的夜里作响 几个小丫环的身体都止不住的抖起来了。 宫艳灵睥睨地看了一圈,眼神冷冽“谁想害我的孩子就来试试吧。” 接着便由范希希扶着她,头都没回的回了自己房间。 第四十五章 偷吃东西的坏丫头 宫艳灵闹了这一番确实有效,好几天的时间相安无事,宫艳灵的肚子也渐渐显怀了起来。 范希希一直在赶绣品,得在太后圣诞之前完成才行。 中间,宫艳妃也给宫艳灵来了封书信,里面给自己的亲姐姐深刻地道了歉,秉持着既然被发现了就敢作敢当地态度,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他父亲身边,去边关军营中历练了,也算是让宫艳灵安心。 宫艳灵看着书信倒是嗤笑出声,她这个妹妹从小就惯会做人,说是把儿子送到边关去,好像要受多大地苦似的,还不是自己儿子一直不成材,学习上使不上劲儿,送到他父亲身边,想通过军营走仕途。 冠冕堂皇地安她这个姐姐的心罢了。 算了,毕竟是自己地胞妹,大概是一时想让自己儿子承爵想疯了,让猪油蒙了心,只要之后能不再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就还能装做姐妹情深。 再说,她妹妹的段数也着实是有点低,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了。倒是没有想到如果没有范希希替她拦着这一层,一般人对奶娘还是不设防的,她的胎也早就没了。 宫艳灵想着得去跟范希希道个谢,另外,还得跟她商量商量入宫的事儿。 提着裙摆来到偏房,敲了半天范希希才来开门。宫艳灵都有小情绪了“你怎么才开门,在房间干啥呢?” 范希希指了指手里的绣活儿“我得把这一块儿绣完,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手,你怎么到我房间来了,有事儿叫我就行。” 范希希就像家里来了姐妹一样,坐着放好绣活儿在桌子上,都没起身,给宫艳灵沏了杯茶,示意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我发现自从揭穿了你的真面目,你这个小蹄子越来越没有尊卑了!” “你夫人来你的房间,你即不说迎迎我,也不给我起身行礼了。”拿着手指点着范希希的额头,戳一下说一句“你怎么回事儿?啊?啊? 三个问句,连戳了三下。范希希额头都通红一片了。 范希希装傻似地笑笑,“这不是沏茶了么,我的好夫人,你这么喜欢我我们又何必搞人前那一套呢?” 宫艳灵都快气笑了,“呵,你这个女人,谁说喜欢你了,怪不要脸的。”风情万种地睨了她一眼。 “行行行”范希希撇了撇嘴,“口不对心的女人” “快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吧。” 宫艳灵赶紧从衣襟里掏掏,拿出一个小的精致木匣“都怪你和我闹,正事儿都忘了。” “我是来谢谢你那天的事儿,替我挡住了,这个首饰就当是我替我的孩子谢谢你。”说着,把盒子打开推到范希希面前。 是一个精致温润的白玉手镯,一看就价值不菲。 范希希先是两眼放光地看了看,又撇了撇嘴。“太贵重了。” 宫艳灵还想着,没想到这小丫环还这么不贪图富贵,这么金贵地玉镯都不要,想开口再劝劝她收下来着。 结果范希希抢在她前面开了口“您要是能直接送我白银就更好了,还省得我去把这个玉镯子典当了。” 宫艳灵一口茶水喷了范希希一脸,“你你你”她就没见过这么直接的侍女“合着不要她的镯子不是嫌贵,是嫌麻烦。”拿起手边的桌布在范希希脸上随便蹭了两下,“你就是个小财迷。” 范希希一脸认可,嘴唇往下撇了撇,“可不么!” “要不是我来到鄂府还没到结工钱的时候就被您拖来了京城,我也不至于日子过得这么贫苦。” 宫艳灵又点了点范希希额头“所以说,你现在问我要钱,还这么理直气壮了,你之前没钱怪我呀!” 范希希没说话,但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我真是能被你气死”宫艳灵脸颊都气鼓鼓的。“行了,我得跟你说正事儿。” “马上就是进宫贺寿的日子了,你要和我一起进宫么?” 范希希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眼神坚定地又望向宫艳灵“进。” 宫艳灵低头摆弄着茶壶,隐隐露出担忧之色,“那你的身份可就藏不住了。” 范希希笑了笑“我又不是只在皇宫呆了几年,我在皇宫整整呆了八年,更是在皇后娘娘身边贴身呆了两年,说句实话,哪一个经常进宫的高门贵妇不认识我。” “我从进鄂家的时候就想好了,我这张脸就决定着我的身份藏不住。不如大大方方地跟大家说我回来了。” 抬头望向宫艳灵地时候,宫艳灵也正好抬头担心地望着她。范希希笑得纯粹,整个人笑靥如花,完全看不出在宫里沉浸了这么多年地心思与算计。 这件事情上,宫艳灵不好多插嘴,这是范希希自己的过往与未来,要她自己拿主意。 如果范希希陪着她进宫,对自己而言也是好事一桩,毕竟范希希在宫里呆过那么多年。 “那你。。绣品快完成了么,过几天可就是太后的寿诞。” “嗯”范希希点了点头,“就差一个尾儿和装裱了。放心吧夫人,保管你的寿礼吸人眼球。” 宫艳灵把手附在范希希手上面“那那天早上你早点就来帮我梳妆,我们一起进宫。” 宫艳灵又把脸上的神色从严肃换到了轻松“至于这个镯子,我回去给你换成银钱,小财迷。”刮了一下范希希的鼻头。 “嘿嘿”,范希希露出狗腿般的傻笑“就知道夫人对我最好了。” “那我今晚想吃糖醋肉。” “行行行,给你做” “还要前些天你给我做的特别好吃的酸口的津梅汤” “不行”范希希义正言辞,“昨天你就吃撑着了,让我给你揉了半天肚子。一天一道” 宫艳灵撒娇似的摇着范希希的胳膊,“我保证不吃多,你给我做的菜每一道吃一口。” 范希希怀疑地看着她,“你昨天也是这样说的,可你就吃撑了。” “昨天是昨天,今天保证不。” 行吧,最后还是范希希投了降,给她作了四菜一汤。 盯着她,每道菜只能吃一口。 结果,晚上的范希希又开始给宫艳灵揉肚子,暴怒“你三岁么?还偷吃东西?” 宫艳灵瘪着嘴可怜兮兮地瞧着范希希“还不是你做的菜太好吃了,呜呜。” 第四十六章 哭的像个孩子 江乾亮和范县丞在诸暨镇邪教这边潜伏了好几天,都已经开始和白莲教的一众人打成一片了。 江乾亮有时候甚至会笑闹着问青莲昨晚如何。 总是问的青莲羞红了脸,“少爷垂爱。” 江乾亮就会和众人爆笑成一团。“你还真是不害臊” 青莲风情万种地睨他一眼“有什么好害臊的,一般人想得到少爷的垂爱还得不到呢” 他不过就是一个戏子,能博得少爷的宠爱自然就已经满足了。 这两天白莲教里的事儿越来越多了,江乾亮和范县丞常常要分头做事,没办法,白莲教现在就他俩识字儿、会写字儿,可不得物尽其用。 白莲教里年轻人多,自然容易和江乾亮相处的自在一些,范县丞年纪大了,也是乐得其闲,多做一些不太费体力的记账啊、受库存之类的活儿。 范县丞一直试图和葛通周取得联系,但是应该是被白莲教给关起来了,自从那一晚见过他之后,一面也没见过。 两个人虽然也在不断猜测,这个葛通周一个大活人毕竟是朝廷命官,应该不会要他的命,那究竟会藏到哪里呢? 可碍于两人对诸暨地界实在不熟,又因为才混入白莲教,也怕打草惊蛇,一直都没什么头绪。 之前白莲教用的粮食就是诸暨本来的一些粮店里,百姓给的或者拿银钱去换的,原本的赈灾粮款根本就没运出京城,就让宫世灵给扣下了。 所以白莲教手里的粮食这几天也快用完了。 虽说是现在诸暨百姓,每个人能活着的最低供给。但如果一旦白莲教给切断了。白莲教的威信也撑不了几天。“少爷”也渐渐发现这是个赔本买卖。 正好这时候,杭州运来的赈灾粮到了。 原来范县丞这几天没在,杭州的县令也撒手不管。几个里长瞧着,这拖延战术根本没用,当官的根本联系不上,那他们这场戏演给谁看。要是真耽误了赈灾粮,那几个当官的,肯定早早的把他们推出来顶锅。 一开始还兴高采烈地等着范县丞带着人来赔罪,他们也有个台阶下,就把粮食七七八八给了。可范县丞没来,又过了几天,去他家问说是早出去了,根本联系不上。 几个乡长哪知道范县丞进了狼窝是根本出不来了,以为范县丞故意躲着他们,逼他们交粮呢,几天还能硬撑过去,这又过了几天,几个人就根本耐不住性子了。 直接扛着粮食到了县衙门口,交给县衙地衙卫灰溜溜地走了,还垂头丧气地心想斗不过范县丞这只老狐狸。 虽然与范县丞的初衷不谋而合,但这后来的发展还真是出乎所料。 不管如何,既然杭州的赈灾粮筹备好了,就得拉到诸暨来。而且这种赈灾粮的交接,必须得诸暨的县令亲自迎着,还得在文书上签字画押才算作数。 江乾亮和范县丞听着这“好消息”,心里都快乐开花了。这下诸暨的县令藏身之处是肯定能知道了。 青莲瞧着范县丞长得就像个老学究,让他演诸暨的县丞,配合那个被关押的“猪头”演一出接受赈灾粮的好戏。 范县丞心想这不正好撞枪口上了么?他还愁怎么和葛通周联系,这下人家直接把路都给他铺好了。 范县丞跟着教主青莲来到了他平时看粮的仓库,倒是没想到,在粮食地下有个暗门,本来是地窖用来装粮食的。 粮食也没太有,不需要那么大的地方,白莲教这群人想着用来关人也挺唬人的。 范县丞也没想到,猜了那么多天葛同舟能在哪里,竟然会在自己脚下,天天来的地方,这谁猜得到啊。 范县丞这次再见到葛通周的时候,他完全瘦了一圈,要不是青莲指着他鼻子给他介绍,“这是诸暨的县令,范老哥你先和他熟悉熟悉,尽量演的像一点。”范县丞是一丁点都没认出来。 赶紧答应着,“行行行,教主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青莲倒真是这几天接触下来,挺喜欢这范大哥和白老弟的,放心的出去,就派了两个人守着仓库的门。 范县丞看着葛通周跟关傻了一样,他就站在葛通周面前,根本就没有认出自己的意思。范县丞也挺害怕的,不知道这老兄弟是被关傻了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用了摇了摇葛通周的肩膀“葛老弟,是我啊,范老哥,我在杭州做过你的县丞,你还记得么?” 葛通周本来茫然地盯着远处,听着范县丞这句话,视线才慢慢聚焦,回到了范县丞身上。 仔细辨认着范县丞的脸,甚至把手都盖在了范县丞脸上,眼泪唰地就流出来了,说不出话来。 哽咽着像是不会说话了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吐着。“你。。真。。的。。是。。范老哥。么?” 范县丞赶紧点头“是我。。你快自己看看就是我。” 葛通周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跪在了地上。“范老哥。。。我。。。我真的太难了。” 范县丞试图把他给搀起来,可葛通周是他体格都快两倍了,他扶了几次都没扶起来,就跟他一起跪在地上了。 葛通周哭的跟个孩子似的稀里哗啦,眼泪鼻涕抹了一脸,“范老哥,你帮帮我吧,我求求你帮帮我吧。” 范县丞用袖子给他擦了把脸,“实不相瞒,我也是被困在这里了。但我相信我们一起努力就能逃出去。”范县丞坚毅地盯着葛通周的眼睛。 “相信我,弟弟,但你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诸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葛通周刚想回想,刚才好不容易止住的痛哭流涕又开始了,只好哽咽着艰难地说着。 “一开始,诸暨就是受灾了,遇了蝗虫颗粒无收。后来农民没有粮食就进城讨饭,城里的人也渐渐买不到粮食。农民和城里的人就开始官府要。” “这个时候,京城里来了一个说是来拨赈灾粮的特使,让我去招待他。结果我还没见到人,就被五花大绑关了起来。” “但那个时候他还用得着我,经常让我出来给百姓演演戏,糊弄糊弄。” “可是后来糊弄不过了,他就又找了一群人弄了个白莲教。我看着用不着我了,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我就想跑或者把信寄出去找人来救我。”“可是根本就跑不出去,我被抓住以后一顿好打,就直接扔在了这个地窖里。” “他们也不给吃的,也不让我出来。我真的感觉我就要在里面活埋了。” “太憋屈了,老哥,太憋屈了,我甚至喝了自己的尿。” 葛通周说完趴到范县丞的肩膀上,呜呜的哭了起来。范县丞只好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这不是我来就你了么?咱们一定能逃出去!” 像哄孩子一样,慢慢捋着他的后背。 第四十七章 里应外合 范县丞好不容易才把葛通周哄住,给他穿上青莲带来放在一边的公服。给他介绍了一下现在自己的情况。 “葛老弟,我们前几天知道诸暨受灾,带着我一个外甥想来看看情况,谁知道你们这里水这么深,我们俩只好趁乱混进了灾民里面,因为识字,我已经是教里的范军师了,我那个外甥是白军师,近来倒是和那个教主青莲走的挺近的。” “但这种伪装身份的事儿瞒不长久,迟早会暴露的,咱么早做打算,尽快逃出去才是。” 葛通周还跟个孩子似的抽抽嗒嗒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硬生生地点头。 范县丞被他这模样逗笑了,“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拍着他的胸脯“快、快、憋回去,青莲教要是突然来人怎么办!” 葛通周一把把他的手拿掉“哎呀,我自己缓缓就是了,拍的我都喘不上气了。” 范县丞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说道,“也不知道这次杭州城会派谁来送粮食。本来这活儿应该是我的,可找不着我。” 停顿了一会儿“这种东西,不能随便找个衙役送来,我怀疑是要县令亲自来了。” “虽然是个逃出去地机会,但要是被认出来,一旦被白莲教的人发现了我的身份,危险性太大了,而且我们家小白还在他们手上,就得想个万全之策。” 握着拳思考了一会儿,一拍大腿“有了!”“葛老弟你让白莲教的人先带你去洗洗”“我要去找外甥小白说一下。” 急匆匆地就离开了,也不管葛通周在后面疯狂喊“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啊”,哭哭着嚎叫“我害怕白莲教的人啊。”“呜呜呜” 范县丞去了衙役大厅,看到一众白莲教的人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下,小白也在其中,衣裳都给人家撕烂了。 赶紧在人群里面找缝隙,一点一点儿挪过去,挪到小白身边,站着弯下腰拍了拍他,“你出来我和你说说话。” 江乾亮拍了拍坐着屁股上沾上的土,跟着走出去了。 到了个偏僻无人的地方,范县丞才停住了脚步,等江乾两跟上来之后,低头跟他说,“我和葛通周碰到面了,没得到很多真正有效的信息,就说这个少爷应该是京城来的,再多也不知道了。” “但是我们必须得利用这次杭州来送粮食的机会想办法不然逃出去,不然至少,咱们也得和外界取得联系,这是个好机会。” 江乾亮点了点“我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最近不是城南原来一些农民老是发生暴动么,我觉得我们也可以利用。” 范县丞沉思了一下,“确实,我之前没想到这一层,但如果能利用城里自己的人,要比外面的人来救我们更方便一些。” “可以通过这次和杭州县衙来人接触的机会,把这边的情况通通气,再和农民那边也联系上,里应外合,如果顺利,咱们直接就能把白莲教弄垮。” “行,正好兵分两路,我下午还要去农民那边,你去和杭州来的人通气,我去找机会取得那边的信任。” 停顿了一下,两个男人坚毅地看着彼此,事成与否,在此一举了。 抱了抱,拍了拍肩膀,互相嘱咐了一句“一切顺利。” 江乾亮就回了县衙大堂,范县丞也反身回了仓库。 范县丞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葛通周被白莲教的一众人等总算收拾出个人样,也没有那种浑身发霉,仿佛臭了几天尸体的味道了。 畏畏缩缩拿着一张白莲教给的饼,在两个年轻人的监视下,一点一点地啃着。 范县丞赶紧招呼两个年轻人去门口看着,葛通周才算大方了起来,一口咬掉了半个饼,嘴里吐着饼的沫沫,嘟囔着“你总算回来了,我快要吓死了。” 范县丞也一脸嫌弃“你打起精神点,别老畏畏缩缩的,看的人就想打你。” 葛通周憨厚的笑笑“这两天吓坏了,知道了,范老哥!”又半口把剩下半张饼吞了下去。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想到办法了么?怎么,和我说说呗。” “嗯”,范县丞拉着葛通周在地上坐下“首先,杭州的人见着我不能暴露我的身份。” “我想的是,你先出去和杭州的人说着话,尽量找机会创造独处的机会,让我去监视你。” “这样我的身份不会暴露,咱们就能把诸暨的情况和他们通通气了。” 葛通周挠了挠头,“就不能直接让杭州的人把咱们俩救走更方便么?我呆不了这个地狱了。” 范县丞一巴掌拍到葛通周脑袋上,“你是个县令,你就把全城的百姓丢下自己逃跑,你跑出去呢,诸暨的百姓都成了邪教的人迟早会传出去,到时候你就是全国通缉杀头的罪。” 葛通周听完又开始流眼泪,“老哥哥,我的命太苦了。” 范县丞忍着耐心跟他解释“所以这不是我们得想个办法把白莲教搞垮么!” “现在白莲教在城中百姓里的威信,随着死伤的人越来越多,发放的粮食越来越少,已经逐渐降低了,城南暴动白莲教也是整天去镇压。” “咱们利用城里的百姓,和杭州的官兵,里应外合,把白莲教清灭,到时候老弟你就是戴罪立功。” 拥了拥葛通周,“你想想是不是这个事儿。” 葛通周脸色暗淡了下来,“是这么个事儿”突然提高音量,“可是这也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没命,你不知道,白莲教的人看我就像看狗屎一样。” 范县丞只好再一把抱住葛通周,“老弟这不是有我在这儿护着你么。” “别害怕,成败在此一举。咱们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拼上这把老骨头试一次吧。” 葛通周抱着范县丞的肩膀,紧紧的不撒手,带着哭腔说“行,老哥哥,这次我听你的。” “呜呜呜”“我好害怕” “但是我能行”“我相信自己” “呜呜呜,老哥哥我害怕。” 范县丞就这么听着葛通周来来回回这几句话安慰自己,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任由他哭一会儿。 第四十八章 长话短说 没过一会儿,屋外就突然闯进来了白莲教的年轻人,跑的差点岔了气儿。“范师爷,快收拾收拾,杭州要来人了。” 瞧着葛通周还倒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使劲踹了两脚,“别哭了,用到你的时候了,好好干,不然再把你关回去。” 葛通周立刻打了个响咯,就不哭了。 果然孩子就不能哄,越哄哭的越厉害。 范县丞扶额,这葛老弟还真是个孩子,自己干嘛那么耐心的哄半天。 范县丞瞧着人来了,立刻捂住肚子弯下腰,“哎呀不行,我。。大概昨天吃坏了肚子,我去上个茅厕。”说着就冲了出去。 白莲教的那个小伙子追都追不上”范师爷,这种时候你怎么上茅厕呀!” 范县丞一边捂着肚子狂奔,一边朝后边连连摆手,“一会儿回来,一会儿一会儿。” 小伙子瞧着追也追不上,又踹了葛通周两脚,“你自己好好撑一会儿,在范师爷回来之前我盯着你。” 葛通周委屈地捂着屁股,心想你们范师爷上厕所怎么也要踹我,我也太难了吧。 整理了整理官服,走到库房门口的时候,就已经换上县太爷的威严,摆足了架势。范老哥说得对,孤注一掷,这场戏不能出错。进也是个死,退也是个死,就这么一条逃生的路线,偏离不了一点方向。 城里太多白莲教的人和难民了,青莲想着实在怕出意外,就把交接的地点商定在了城门口。 葛通周随着白莲教的几个人走出了城门,抬头望了望这高高的城楼,想着终于逃出来了。但演完这场戏还得自己再走回去,心里就委屈巴巴的,诸暨对他来说就是个地狱。 远远的看着杭州城的方向来了一定轿子,还跟着几个衙役。看来杭州县令是真的亲自来了,刘仕行应该就在这轿子里。 葛通周用右手在自己脸前摆了摆,咳了两声,杭州这群人从荒地走来掀起一片尘土,葛通周想用手拍掉面前这尘土飞扬。 刘仕行下了轿子,旁边的衙役也把粮食抬到了葛通周的面前。刘仕行笑着寒暄“老哥哥,我没辜负你的期望,把赈灾粮一点不少的给你抬来了。” 尘土渐渐散去,刘仕行被眼前这个葛通周吓了一跳,立刻脸上满是担忧之色,“看来你们县这灾情是严重的厉害啊,老哥哥你怎么都瘦的脱了像啊!” 葛通周不可能真的跟刘仕行倒苦水,说他这些日子多么多么难,只好咽下委屈,无奈地说,“无事无事,你们的赈灾粮到了,我们县的生活就能好很多。” 这时候范县丞从茅厕回来了,从城门后面看着火候儿差不多了,招呼青莲教的几个跟着的年轻人,“我回来的路上看着暴乱很严重,你们快去看看,我在这里守着就行。” 白莲教几个人赶忙说“那行,那麻烦你范军师一个人现在这里顶着了。” 范县丞鞠了个揖,“无妨无妨,分内之事。” 青莲教几个人赶紧一溜烟的往城南的方向跑了。 范县丞看着他们走远也从城门后面溜了出来。倒是把刘仕行吓了一跳,“范老哥,你怎么会在诸暨,我多次去你家里都联系不上你。” 范县丞搀住又开始呜呜大哭的葛通周,“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 “我本来带着侄子想来看一下诸暨受灾的情况。结果这边不仅灾情相当严重,寸草不生,而且被一个邪教占领了,叫白莲教,背后还有京城的势力。我和侄子走投无路只好隐瞒身份混入了教中。” “我找到葛老弟的时候,他已经被关押了数天不像样子了。” 范县丞说到这里,刘仕行已经都快下巴惊掉了。“邪教”“京城势力” “现在必须要县令帮忙救诸暨百姓于水火,只有您能帮我们了,拜托了。”范县丞朝着刘仕行做了一个大揖,深深鞠躬不起来。 “我知道这件事情,您肯定很难为。毕竟是诸暨的事情您没有必要一定出力。但是如果此次能剿灭白莲教,对诸暨的百姓,对您的仕途都将是大有裨益的。” 范县丞这个时候很怕刘仕行掉头就跑,说到底这也是诸暨的事情,跟他一个杭州的父母官毫无关系,还要和京城不知深浅的势力斗争,全在刘仕行一念之间。 刘仕行皱起了眉头,也没有着急把范县丞扶起来。对他来说,这真的不是一句话想帮就能帮的。如果顺利,当然对他的仕途会有益,可是如果不顺利呢。 那可是京城的势力。自己一个县令罢了,没有根基,也没有背景,拿什么跟他斗。 刘仕行没急着答应,先把范县丞扶了起来“老哥哥,你先说说你的筹划,你一直是有主意的,如果可行,我一定帮。” 范县丞眼里都噙满了泪水,伏在他肩膀上葛通周更是痛声大哭。“谢谢刘县令,有您这句话,您就绝对是一个心系百姓的父母官。” “实不相瞒,我和我侄子近来打入白莲教也不是全没有收获。白莲教在诸暨的根基随着粮食的日渐减少,和分配的不均匀,日益动摇。城南这两天整日发生暴动。” “我的侄子已经偷着也跟他们取得了联系。争取今晚里应外合,把白莲教给击垮。” 刘仕行听完,捋了捋胡子,计划听起来是很好。如果城中有百姓支持,那他攻入城内就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需要敌对的力量就减少了。 “好,那我就听老哥哥的,这就回去筹集兵力。” “老哥哥,今晚我们就埋伏在城外,里面的人给我们打开城门,我们就往里冲。” “好,谢谢刘县令的再生之德。”范县丞和葛通周一起深深地给刘仕行鞠了一躬。 刘仕行赶紧回应“不用不用,说实在的,我也有私心,不想在县令这个位置上坐太久” “咱们就一起冒险试试吧。”紧紧地握住了范县丞和葛通周的手,“老哥哥们辛苦再坚持一下,我晚上就来救你们。” 第四十九章 可爱的大牛 城南暴动,江乾亮被一个都被打到地上的农民狠狠地咬住了小腿。 “啊啊啊,撒开嘴!”江乾亮疼的脸都变了形,两只手死死地拽住这个农民的肩膀往外扯。 从后面又来了一个穿着草鞋布衣的年轻男人拿绳子一下子捆住了江乾亮,大喊“嘿嘿!快来人帮帮我!我把他们军师抓住了。” 几个在前面和白莲教白衣男子打的起劲儿的农民迅速撤了回来,几个人就抓江乾亮一个,拿着麻绳狠狠地把他捆住。 甚至有一个肌肉结实的人,敞着上衣扛起江乾亮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傻呵呵地嘿嘿直笑,憨厚的大喊“抓住了、抓住了。” 后面白莲教的人追都追不上,只好大喊“快把我们军师放下来!” 就形成了一群人很搞笑的局面。一个大汉在前面扛着人跑的飞快,后面一群农民跟着喊“大牛快跑别让他们抓住你”,再往后面还有一群人跟着大喊“军师”“快把我们军师放下来你个糙汉”。 这个大牛不仅人长的高大结实,脚也大,步子宽,扛着江乾亮跑的时候跺的地面震天响,跟后面的人差距越拉越大。 看着后面的人大概追不上了,才把江乾亮放下来,用手擦了擦鼻涕,两只手钳住江乾亮“嘿嘿,我抓住你了,嘿嘿,你可跑不了”。 江乾亮心想是跑不了,我为了让你们抓住我也不容易,你个傻子都快把我给勒死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农民跑过来了。 气喘吁吁地,几个人跑过来就瘫坐在地上了,“大牛你跑的太快了,我们追都追不上。” 大牛嘿嘿直笑,“俺娘说了,吃那么些粮食不能浪费。” 听的几个农民面面相觑,其实大牛他娘为了给他换吃的,自己饿死了,让他们几个人瞒着大牛,骗他说自己是去城外找吃的了。 反正大牛脑子不大好使,也反应不过来这个时候根本出不了城。 几个人喘了一会儿,歇过来了。“走吧,大牛,把这个小白脸带去见村长,问问他怎么办?” 大牛憨憨地说了一声“行。”立刻又把江乾亮扛到了身上。 就跟扛个麻袋似的,对大牛来说一点儿都不费力。 大牛歇的地方离村长家很近,大牛跑得又快,“呼哧呼哧”的,感觉几个箭步就到了。 傻乎乎的就往村长屋子里冲,忘了村长房门还不如他肩膀高,把抗在肩膀上的江乾亮直接撞到了门框上“啊啊啊啊”的叫了起来。 大牛给江乾亮揉着都蹭出血的脑门“真是对不起,我忘了我太高了。” 江乾亮一把打掉大牛像蒲扇一样的大手掌“别揉了,你揉的比我撞得都疼。” 大牛一口一个“对不起”,连说了好几遍,“我娘也老骂我莽撞。我下次不会了。” 一个大汉羞愧的都低下了头。 江乾亮胳膊只能够着大牛的脑门,只好也揉揉他的脑门“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下次小心点就是了。” 大牛听完又开心了,憨憨的笑了起来,“小白脸你是个好人!”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像好话。 村长听见一声巨响,赶紧迎出来,瞧着是大牛高兴坏了“大牛你来了!” 诸暨城南就是城南村,村里大部分都是些闲时为农,战时为兵的农兵。平常除了下地干活,五人一队,十人一组实行连坐制,有严格的村规。 城南村的村长黄天却是个年轻的读书人。本来才华横溢想要考取功名,但是父亲是荣家的幕僚,荣家倒台之后,自己的父亲终日酗酒,自己也被剥夺了考取功名的资格,只好回到乡里。 但乡里的人都很质朴,不仅没有嫌弃自己家里的出身,而且大家都把孩子送到自己这里来读书,闲时勉强做了个教书先生,也能维持自己和父亲的温饱。 时间久了,孩子口口相传自己的学问,在村里的威信越来越高。 灾情爆发以后,城南村原来的村长早早的就带着一家妻小跑了,大家没有了主心骨,只好依靠他这个全村唯一的读书人,推举他做了村长。 城南村的村民都是农兵,身强体壮但脑子都不太灵光,反而听不懂白莲教说的什么劳什子鬼话。 反正白莲教让城里的人拿钱换粮,他们这些农民手里根本就没有钱,光有一把子力气。 被逼的没有办法,可不就得和白莲教生抢。 白莲教那些小白脸他们不怕,城南村一个个都是练家子,那些白莲教的人说到底不是戏子就是些养尊处优的百姓,哪打的过他们这些天天操持练兵,风吹日晒的农兵呢? 可是可恨的是,白莲教的人老是拿百姓当靶子,他们这些农兵善良就不敢动手了,所以才屡屡落了下乘。 还是黄天这个村长出的主意,下次绑个重要的人和他们谈判才行。 这不江乾亮这个倒霉蛋这次就被抓来了。 大牛像炫耀功绩一般一边擦着鼻涕,一边跟村长说“村长快看,我抓了个小白脸会来!”一只手还叉着腰。 黄天瞧出大牛是想让自己夸他,不禁笑笑,大牛是真的单纯的可爱。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多亏你了!” 大牛果然嘿嘿的像个傻子似的直笑。 江乾亮还抗在大牛身上,大牛一笑,他整个人直抖,他又是脸朝下,弄得他恶心的想吐,“你个糙汉,快把我放下来,我头晕的想吐。” 大牛“哦哦哦”的小心翼翼把江乾亮放到地上,毕竟刚刚磕破人家的头,大牛心里还愧疚着呢。 黄天瞧着江乾亮文质彬彬的,心里想大概也是个读书人,给他做了个揖,解了绑,毕竟都是读书人,见不得被粗鲁对待。 “鄙人黄天,城南村的村长。绑您来实属无耐,希冀贵人能够允许鄙人与贵教的人商谈,匀我们村里一些粮食勉强共度灾情。” 黄天礼貌地开了口,还没说完就被江乾亮一把捂住了嘴。 “别这些劳什子废话了,你想要粮,而且不喜欢白莲教是不是?” 黄天被捂着嘴也说不出话来,只好点点头。“唔唔” “那就行。”江乾亮也不客气,坐在了黄天家里唯一还算完整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拿起旁边的茶壶直接嘴对嘴灌了两口。 “长话短说” 第五十章 搭戏台唱大戏 一系列的举动都把黄天和大牛看懵了。 黄天以为江乾亮是个读书人,谁知这一连串的动作跟地痞流氓似的,觉得自己识人不明。 大牛是看着江乾亮先是把他们村长的嘴捂住,后面一连串的动作一点礼貌都没有,看着怪欠揍的。 大牛捅了捅黄天的后腰“这人好欠揍,我能扇他么,村长?” 大牛是小声说的,可挡不住人高马大底气足,让江乾亮听了个一清二楚,“先。。先。。先别揍我。” 江乾亮虽然胆子大,但不代表看着身强力壮的大汗说要扇自己不害怕。 “我有急事儿说。”赶紧攥起黄天的手,把黄天挡在他和大牛之间 一是表示诚恳,二是如果大牛要打他,他就躲黄天后边。 “我叔是杭州县丞,我陪他来看灾情的,谁知道这里被白莲教给占了。” “反正中间林林总总发生了很多事儿,现在我跟我叔想逃出去。” 江乾亮实在害怕大牛揍他,语速都加快了很多。 “我叔去联系杭州的官府了,我来也是假意被你们抓住,想和你们联手,咱们里应外合,一举把白莲教给捣毁了,到时候粮食就都是百姓的了。” 江乾亮眼睛冒着渴求的星星“怎么样怎么样,你们有意么?” 黄天一下子愣住了,他本来就是想要点粮食,村里的老人都快死绝了,他再不要点粮食来,整个城南村的人都要没了。 江乾亮说的事儿太大了,风险也大,好处也大。一时回不过神儿来。 江乾亮扶着陷入深思的黄天坐在刚才自己坐的椅子上“慢慢想,啊也不行,快快想,我还要回去答复我叔儿呢!” 大牛摇着黄天的胳膊,黄天整个人跟荡秋千似的,整个人在椅子上左右摇摆,“村长,这个人说粮食全归我们诶,我真的好饿啊村长!” 黄天眼神聚焦的看了大牛一会儿。 是了,原来想的谈判就算成功也不过能顶一阵儿,还不如一劳永逸,那就永远有粮吃了。 再说他们整个村只剩下一些青壮年农兵了,干白莲教那些人跟干小鸡崽儿似的,怕什么,还有杭州官府撑着呢! 坚定的吐出一个字“干” 视线又望向江乾亮“您说,怎么干! 江乾亮笑得跟个孩子似的,拽住黄天另一只胳膊”多谢多谢,有了你们的支持,计划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们城里的人要干的就一件事儿,开城门,然后在杭州官府的人还没来之前顶住白莲教的人。” “而且,就今晚!” 黄天听完点了点头,开城门这件事情说难也不难。“嗯,最好今晚,我们这些人饿的时间太久了,就得尽快才好。” 黄天握了握江乾亮的手,“那就说定了,兄弟” 江乾亮直接拉着黄天的手把他拥入怀中“跟个酸酸唧唧的娘们似的,说定了兄弟!” “那我着急回白莲教,不能引起怀疑,我就先走了,你们筹划一下。” “行”黄天答应着,“虽然萍水相逢,但和兄弟是有缘人,我信任兄弟,兄弟也别负我。” 江乾亮着急的说了一声“一定”就飞奔了出去。 正巧碰上追着大牛的那几个城南村的人才跑到村长家,瞧着江乾亮又一个人跑走了,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只好继续追着江乾亮跑,“小白脸,呼哧呼哧,你别。。。别。。。跑!“ 等白莲教的人追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城南村几个人还在追着他们的白军师跑,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 白军师体力是真好,让人家追了这么久不仅挣开了绳子,还没追上。 过去一群人三下五处二,把城南村那几个,因为一直在跑本来体力就快耗尽的农兵拳打脚踢,救下了他们的白军师。 一群人过来拍着江乾亮的肩膀“还是军师厉害,跑了这么久愣是没被人抓住!” “放心,我们已经把追你的人教训了一顿了!” 江乾两心里默默感叹,真是一群好骗的傻子,这戏都不用自己编,自己都脑补好了。 倒是省了他的事儿了。 江乾亮回县衙的时候范县丞也差不多回来一会儿了。 两个人对了一下眼色,就知道彼此都顺利。 不然早就着急忙慌而不是这副悠悠然的神态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这几天白莲教还是会晚上时不时地组织百姓出城找吃的,正如江乾亮他们来的那一天一样。 所以江乾亮和范县丞在今晚之前还有个任务,就是得拖着百姓不能让他们出城。 杭州的人要进城势必会遭受白莲教的阻拦,万一把百姓牵扯进去了,这就是血成山河的败局。 必须得把百姓最好就留在县衙里哪儿都别去。 这时候,江乾亮和范县丞的军师身份就能派得上用场了。 江乾亮搭上了青莲的肩膀“教主,我寻思着今天杭州的粮食来了,咱们是不是不出城找了。” 把头低的更低了一些,声音也降低了,“今天再给他们看看我们来的那天那个,把大娘救活之类的奇迹吧。”挑了一眼青莲。 “也行吧。”青莲本身自己就没什么主意,这把将死之人救活的把戏也不过是之前唱戏的时候常用的障眼法。那。。既然军师都这样说了,就再来一次吧。 老是出城找吃的,连续几日都没有收获。但白莲教的威信倒是越来越差。趁着粮食来的时候,再趁机宣传一把,重振白莲教的威信确实不失为良策。 去人群中找了个不起眼的老人,先塞了一笔银子,让几个白莲教的人拉扯着去后面画伤病装了。 把死人救活,他们这些戏子哪里会。不过就是先把脸涂的黄黄的,看上去命不久已的样子,再敷上个帕子,趁机把涂料抹去罢了。 再让老人家装的走路艰难一些,等戏演完了,再恢复正常的走路。 百姓们就吃这一套,百试百灵。 青莲又吩咐了几个手下,去城里的人家里告知大家。今晚天神又降下了恩赐,请各位百姓来领取。 看着晚上给大家表演戏码之前也没什么事儿,又去找少爷玩了。 他家少爷最近在女人身上花费的心思比在他身上花费的多多了,只有他把嘴都撅到少爷脸前,少爷才赏脸宠爱宠爱他。 可青莲心里委屈的紧,流水的女人各各花枝招展,他真是应付的有心无力。 第五十一章 本想秋后问斩见他一面 青莲从少爷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 听着外面百姓的喧哗声挺吵的,把上衣的扣子扣上,紧了紧,又用两只手掸了掸膝盖处的褶皱。 满面春光的来见了众人。 百姓瞧着教主来了,立刻大声喊了起来“哈雷!”“哈雷!” 青莲如沐春风的笑笑,“今天是天神恩赐的好日子,是我们的努力感动了天神,给我们赐下了粮食,也为我们赐下了良药。” “天神威力无边,哈雷!”青莲说着,朝东“扑通”就跪下了,仿佛天神就在天上看着他,青莲直勾勾的盯着东边的天上,行了三个大礼。 看的江乾亮不仅暗暗感叹,青莲的戏还真是越做越好了。 范县丞在青莲表演的期间,不断在衙内来回踱步,多亏江乾亮一把拽住他“别再走了,生怕不能引起别人怀疑么?” 范县丞脸色都紧张成了绛紫色“按照约定的时辰,这时候杭州的官兵应该已经攻进来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能不着急么!” “再等等,镇定一点。”江乾亮摸着范县丞的手,发现他抖得厉害,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来回捋顺“肯定快了,再等等。” 青莲的戏演完了,堂下又传来百姓们震天响的“哈雷哈雷。” 青莲指挥着人趁着这气势高昂的时候,把粮食搬了出来。百姓的喧哗声更胜了,青莲招手示意江乾亮和范县丞快过来记账。 江乾亮瞧着范县丞紧张地厉害,走过去的路上也一直牵着范县丞的手。 在人声鼎沸中,依稀听到了传来的铁马兵戈的声音。 江乾亮一边牵着范县丞在人群中挤,一边低声伏在范县丞耳边说,“来了,来了。” 江乾亮的脸色也喜不自胜。 今晚确实,杭州的官兵确实已经晚了很久了,他本来也以为恐怕今天要命丧于此了呢。 安慰着别人,但其实自己心里也着急的厉害。 这不过是一个人强撑着罢了,他怕一旦他也支撑不住了,他爷俩才是救兵来之前就要完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江乾亮和范县丞才刚刚挪到县衙前面的大桌案这块儿,一群红衣官兵就冲了进来,大喊“杭州官府,捉拿邪教。” 百姓向后齐齐望了一眼,先是愣了一下。 当有第一个人回过头来,反应灵敏不管不顾抢粮食的时候。众人也立刻加入了抢粮食大军,倒是官兵被晾着无人搭理。 青莲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苍白,拔高了音量,用他唱戏时尖尖的嗓音大声呼叫“来人呐!官兵来了!” 几个穿白衣的男子很快就听着召唤奔了进来,可却不是几张光滑细腻的小白脸,而是几张傻憨憨的大黑脸。 门外的白衣男子早就被换成了城南村的农工,换衣服花费了点儿时间才导致他们晚到了一会儿。 场面乱做了一团。白莲教的人外围都被换成了城南村的农工,还有杀进来的红衣杭州官兵,剩下的青莲跟几个一直待在县衙里的白莲教的人,更是跳了脚,到处乱窜。 百姓也看不懂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台子前面有免费的粮食不拿白不拿,都是饿了几十天的人了,看着吃的跟饿狼似的就扑上去了,不管这闹剧有多么的可笑。 江乾亮随手逮住两个想跑的白莲教的小白脸,扔给了红衣官兵和城南的农工们,任由他们处理了。 青莲倒是不动声色的退到了内室,江乾亮的眼神一直狠狠地盯在他身上。 所有人都能跑,青莲和他家少爷绝对不能放过。 江乾亮推开跟发了疯蹲在地上捡粮食的百姓,有几个甚至从他们身上跳了过去。 青莲十分清瘦,在百姓中间穿梭的和只兔子一样,怎么追都追不上。 好不容易穿过拥挤的人群,到了府衙的后堂,反而没什么人了。 江乾亮看见青莲的时候,他正在给少爷的房门上锁。 江乾亮慢慢走近他,“他跑不掉的。” 青莲笑靥如花,“是么?”举起了手中的火药。 “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我只是没想到站在我面前的会是你罢了。” 江乾亮一脸严肃的劝着青莲“你最多不过把我们两个都炸死。” “现在诸暨里三层外三层,你家少爷根本逃脱不掉。” 青莲单纯的望着他“我的火药不是用来炸人的,怕是葛通周没跟你们说过我们就是在这个屋子里的地道把他抓住的吧。” 江乾亮愣了一下,着实没想到“什么地道?” “直通城外的地道,白军师你。。是个好人我不想伤害你” “我把这个地道给炸掉了,我就算得起少爷了。” 不容分说,青莲已经点燃了火药“呲呲”的冒着火星。江乾亮一看来不及,赶紧往后撤。 “噗通”一声,就在江乾亮的脚后炸开了一个大坑,房间地下的地道塌陷了,青莲躺在坑底面目全非。 江乾亮回过身去看见坑底的青莲,一下子跳了下去,堵着他脖子上汩汩流血的伤口,质问道“何必呢?” “你家少爷不过是拿你当个棋子罢了!” 青莲嘴里不停地冒着血沫,神色却已经淡然了“我家少爷没有当我是个戏子糟践我,这就足够了。” 青莲笑的开心,让江乾亮的心揪起来的疼,不知道能骂他什么,这个傻子,撇过头去用胳膊摸了一下眼泪。 青莲也哭了,一边笑一边哭“本来没想死了,想着万一我被压到京城秋后问斩还能再见少爷一面,那我临死之际就能知道他因为我安全回京了。” 青莲慢慢的语速减缓,眼神也失了焦。 终究头还是垂了下去。 江乾亮突然忍不住崩溃大哭起来。 他不过和青莲相识了几天而已,可青莲待他如兄弟一般真挚。 他觉得青莲可怜。 因为他的少爷可能根本就不会记得他,要是他活到秋后问斩他家少爷也绝不会去看他。 一生扮戏子任人糟践,临死为爱豁出性命,而对象却心如磐石,如玩弄棋子般消耗了他最后的绚烂。 他替青莲觉得不值,可青莲却觉得他值。 第五十二章 启程回京 果然等范县丞去葛通周那里问到了地道的出口的时候,整个地道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白莲教是捣毁了,可该死的人没抓住,受伤的不过还是百姓罢了。 但终究,邪教没了,百姓的未来总归会慢慢好起来。 只能在无奈中寻得一点安慰。 江乾亮和范县丞给青莲挖了个坑埋了起来。按说像他这样的乱臣贼子,千刀万剐都不足惜。但江乾亮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出几日前的早上,看着被打趣的青莲脸上一片绯红,幸福的模样。 江乾亮见的青莲最后一面也被通红的鲜血染红的面颊,满脸微笑幸福的模样。 他要给青莲留个全尸,这样他未来见到他家少爷的时候,他倒要问问青莲放到心尖尖上的少爷是否还记得他一丝一毫。 他要给他留个全尸让青莲好好看看。 两个人也没给青莲立碑,就竖了块木板,就像青莲虽然干过不少坏事儿,但心底却纯净。 范县丞扭头问江乾亮,“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江乾亮又洒了两剖土,没答话。 范县丞自顾自的说:“剩下的一些白莲教的人要被杭州的官府押解进京,你去吧,躲在里面也易于隐藏身份。” 江乾亮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是京城人?” “一个人的气度和风姿做不了假。我会让押解的衙役照顾你的。” 范县丞起身两只手收拾了一下腿上粘的土,冲江乾亮笑了笑“你大爷我要回家了,不然你大娘在家该等着急了。” 江乾亮直直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很有可能他和范县丞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他自己知道自己出宫一次有多么的难。 可范县丞这一路上真的是不顾性命地护着自己,像孩子一样照顾着自己。 江乾亮起身两只胳膊揽过范县丞已经有些佝偻地身体,“大爷,谢谢。”他还从没跟人说过这两个字呢。 范县丞也有点被吓到,“干嘛突然这么严肃,你有时间就来找希希玩,我们家随时欢迎你。” 江乾亮疯狂地点着头。 他真的觉得在杭州待过的就是家,那么温暖,那么自在。 把他独立自我的生活,由范家一点一点的小火光,突然的照亮了他整个世界。 远处已经有杭州的官兵在等着江乾亮了。 他看到之后依依不舍地和范县丞道了一声别,就跨上马鞍,扭过缰绳,策马到了官兵处。 其他人扔给了他一件红色的衙役服,江乾亮利索的套在了身上。 头也不回的和一众人马策马离开了。 他没有办法和范县丞或者杭州或者诸暨说再见,因为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了,不如干脆地利落离开。 白莲教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虽然都是后话。 葛通周自书请辞,离开诸暨,告老还乡。 范县丞和刘仕行因为在评判邪教上有功,都有所升迁。 城南村的黄天和大牛,却出乎意料的出现在了诸暨城门处,美其名曰要当江乾亮的小跟班,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江乾亮入京,说有家里的要事要处理。 江乾亮心想毕竟两个人也帮助过自己,而且在突围县衙的时候,甚至干净利索地干掉了所有外围的白莲教守卫,迅速换成了自己的人。 这份谋略好像跟着自己也不亏。 江乾亮本身又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路上有人愿意照顾自己,自己有什么好嫌弃的。 再说大牛的身板儿如此强壮,万一来个刺客突然刺杀自己,也能抵挡一阵儿。 撅了撅嘴,也没反对,任由两个人跟着自己牵马。 押解犯人着不得急,几个人的行程也比较慢。 晚上还能在一些旅店里歇歇脚吃吃饭。 第一天夜里,一个同行的衙役趁着夜深大家都入睡的时候。 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旅店,放飞了一只鸽子。 他认出江乾亮是通缉令上的人,他是鄂府介绍做的衙役,也是鄂家安插在杭州县衙的人。 他在鸽子上传信给他的老爷鄂姚辅“老爷,通缉令上的人今天启程去往京城,有五个衙役,三个押送犯人和他两个随从,如果动手需要做好相应准备。” 可是鸽子甚至都没飞出院子,就被大牛拿自己做的弹弓打了下来,憨憨的举着给旁边的黄天看“村长!我们今天烤过鸽子吃吧!” 把鼻子凑到鸽子上闻了闻,虽然晚饭吃了很多,但大牛又饿的不行了。 黄天取下鸽子上的信桶,把鸽子反手递给了大牛,“行了,拿着去烤着吃吧。” 拿着信筒进了江乾亮的房间。 黄天在进房间之前,打开稍微看了看信的内容。 心里坚定了和白少爷一起进京的决心。果然是一个树大根深的人。 “白少爷,你说准了,真的有人有动作”黄天一边说着一边把信桶递给了江乾亮。 “我就知道,鄂家在杭州势力这么大,怎么可能不在县衙里安插几个自己的人。” 江乾亮把信从信筒中拿出来,展开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鄂尧辅这个老狐狸还真是紧追不舍,就想把我困在杭州了。 把信又卷了起来扔回了信筒里,丢给黄天,“去把这个烧了,接下来的几天也要监视这几个衙役的动向。” “鄂家安插在这群衙役里不一定只有一个人,还是小心为上。” 黄天给少爷拱了拱手“是,少爷。” “少爷,大牛把鸽子烤了,你吃么?” 江乾亮眉头又皱了起来“他不是晚上吃饭的时候一个人吃了一桶面,我都没捞着几根!” 黄天挠了挠头“大牛就吃得多,他也能干,少爷。” “能吃?他都把临行前我范大爷给我的银钱吃干净了!” “那实在不行我们走的快一点白天上街卖艺,晚上再和少爷汇合。” “卖艺,卖什么才艺?” “额。。大牛会胸口碎大石!” 听起来还真是很符合大牛的体格。 “行吧,要不是我实在没钱养你俩了。” 江乾亮无奈的摇摇头,“就按你说的,我们晚上驿站汇合吧。” 真让江乾亮说着了,一共五个衙役,两个都是鄂家的人,大牛连续几天晚上都有鸽子吃,开心的不得了。 衙役也奇怪,难道鄂老爷不在乎这个通缉令上的人了么?他们毕竟也做不了鄂老爷的打算,连续几天没有动静,也就放弃再送信了。 搞得大牛非常不开心,鸽子虽然小,但有营养,骨头小小的嚼起来贼好吃。 “呜呜呜,没有宵夜了。”大牛一个身高五尺的大汉,总是在深更半夜因为没有宵夜吃无奈地跺脚脚。 有一个衙役这两天一直以为有鬼缠上身,每每到深更半夜,床总会剧烈震动几下,连续几天怎么都睡不好,黑眼圈快挂满了整张脸。 第五十三章 太后寿诞 太后寿诞,王秉立一大早就起来带着几个侍卫巡查各个宫门,有不少的高官贵胄,勋爵武将都会带着自己的妻眷前来给太后贺寿,必须每个宫门都要加强巡防。 必须防止有心之人趁乱闯入宫内,那他这个禁军统领脑袋也就别想要了。 皇帝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看样子是打算连她这个生母皇太后的寿辰都不打算过来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太后看着王秉立就生气,走的时候跟着皇上一起出的宫门,回来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跟没事人一样就回来了。 这两天没事儿就敲打他,看着王秉立就来气,昨天莫名其妙的就让王秉立自己去领了十板子,把对皇上的气全撒他身上了。 王秉立倒也不是一点皇上的消息都没有,两天前黄天就给他飞鸽传信,皇上混在押解进京的衙役队伍里进京了,只是太后寿诞皇上也不一定能回来,自然也就还是先不告诉太后的好。 一旦告诉太后皇上可能要回宫了,最后皇上没赶回来,到时候谁也承受不起太后的震怒。 而且,他还得保证,必须得在皇上赶回来之后,让鄂家来贺寿的人赶紧离宫。 一旦让皇上发现了范希希就是曾经皇后宫里的绿云,那他可能这次连她的命都保不住了。 范希希一早就来到了宫艳灵的房间,昨夜她孕吐的厉害,把自己和范希希都折腾到很晚才睡。 范希希倒勉强挣扎着爬起来了,可宫艳灵怎么叫都不醒,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被子不撒手。 把范希希逼急了。 要是宫艳灵再不起来梳洗打扮,就要排在最后进宫给太后贺寿了。 更何况还要在宫门处排很长的队,怕是真轮到她们,都要到晚宴的时候了。 到时候太后可就没心思再召见人了,一天可就要白白耗在等待上了。 范希希拿了个干净的手帕给宫艳灵擦了把脸。 宫艳灵翻了个身,范希希还以为她终于要起了,结果宫艳灵平躺在床上又睡过去了,范希希叹了口气,她家夫人也太难伺候了! 既然如此,范希希心想也别怪我出绝招了。 范希希把梳洗打扮的一应事物全都搬了过了,放到了床沿上。一狠心,一咬牙,睡着了我也能给你装扮。 先拿来玉簪粉,细细地、均匀地涂抹在宫艳灵地脸上,整张脸都变得白皙透亮,丝毫没有瑕疵。 又拿出红粉,范希希瞧着宫艳灵本来因为怀孕,脸色就稍显红润,只在双颊旁用手机点了点化开。 拿出墨笔,准备给夫人画黛眉,夫人的眉型本来就很好,范希希只是顺着眉毛本来的形状简单的填充了一下,使得颜色更深,更充实了一些。 又简单的在右眼的眼角处画了一朵花靥,在眼角为她描了斜红。 最后,用鲜艳的红色为她点了口脂宫艳灵整个人虽然依旧沉睡,但是依旧透露出一股子风情万种的摇曳生姿。 为了给宫艳灵扎头发,范希希费力的把她拖起来斜靠在后面雕梁画栋的木雕床的侧边,跪在床沿上,艰难的给她先将一头的乌丝梳开。 然后简单的绾了一个夫人髻,插上了玉钗,旁边特意留了两捋乌丝垂在肩头,配上眼尾的斜红。 只剩下穿衣了,经过范希希这一番折腾,宫艳灵也算是终于眼睛迷迷瞪瞪的睁开,两只胳膊在范希希身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两下。 “你真是要烦死了,我就睡这么一会儿,你折腾过来折腾过去的。” 范希希也懒得理她,不知道是谁前几天的时候让她早早的过来给她梳洗打扮。 这真是睡了一觉就翻脸不认人了。 呵,女人。 范希希双手撑在床面上下了床,就剩下穿衣服了,待会儿你进了轿子再睡。 “哎呀”宫艳灵娇嗔着“知道了知道了。” 好不容易起身,站下了床,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任由范希希在她前前后后的穿戴打扮。 最后给她一把塞到了轿子里,宫艳灵又靠着轿子昏睡过去了。 轿子在漫长的队伍里等待,宫艳灵来的确实来的有些太晚了。 范希希慢慢眼皮也沉重起来,打了一会儿架,最终还是不敌困意睡了过去。 王秉立本来想着在宫门这里等等鄂家的轿子,如果范希希跟着来了还能提醒她一声,皇帝可能是要回来了,让她小心为上尽快离宫。 可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鄂家的轿子,太后又召唤他,去把设立晚宴的地方彻彻底底的从膳食到用餐的桌椅板凳全部检查一遍。 王秉立也挺无奈的,但毕竟昨天刚让太后打了十板子,他要是再不尽心怕是这次他的禁军统领也不用干了。 值得叮嘱看守城门的守卫要是看见鄂家的轿子,尽量提前放行一下,就急匆匆的见太后去了。 王秉立没走一会儿,鄂府侯爷就乘着轿子来了,递了牌子要进内阁,说有西北的军务要上报。 小侍卫以为王秉立说的就是鄂府侯爷的轿子,毕竟军务要比这些女眷进宫拜见太后的事情要紧的多,赶紧让前面的人给让出路来,先让侯爷进了内阁。 这个时候宫艳灵的轿子才刚到,排在队伍的最后打瞌睡。宫艳灵是从宫家来的自然乘的是宫家的轿子。 王秉立也没想到,宫艳灵是怀了孕,在娘家修养。 理所当然的以为侯爷夫人宫艳灵自然乘着侯府鄂家的轿子。 阴差阳错,宫艳灵的轿子就被堵在了长长的队伍中,缓慢地行进着。 一直到日头中午,范希希才算睡了个差不多,朦朦胧胧的醒了,掀开轿帘看了看外面,队伍离宫门还远,按照范希希在宫里多年的经验推算了一下,晚宴前怕是将将见到太后吧。 看着旁边宫艳灵睡得还熟,也没忍心叫醒她。大热的天,一个孕妇睡会儿觉确实不容易。 差不多的时间,京城城门外推过来了三辆囚车,江乾亮微微缓了口气。 幸好赶在太后的寿辰当天回来了,他最后两天简直就是求着几位衙役大哥快点赶路了。谁知道要是连那个老妖婆的寿辰都赶不回来,她要怎么拿捏自己? 那老妖婆手段比他这个涉世未深的小皇帝可是多得多了。 黄天和大牛在京城门口和江乾亮辞了行。黄天是因为自己身份微妙,不好公然出现在京城中,其次还要联系一下之前接济过自己的褚青山褚公子。 江乾亮也要回宫,还在烦恼这两个随从怎么安置,毕竟是乡野村夫不好直接带进宫中。两个人主动和自己辞行了,自己也就顺水推舟,乐得清闲。 先跟着几个衙役去了大佬把白莲教的几个逆党关了进去。因为是逆党,手续比较繁琐,光是走流程就走了一个下午。 天已经开始蒙蒙黑的时候才从大狱里出来,江乾亮出来以后立刻问衙役大哥借了一身百姓的布衣穿上。 直接大大咧咧的就往宫门走,毕竟他是皇上,皇宫的主人。 就算他都不穿,皇宫里的任何一个人也认识他这张脸,可以在皇宫里畅通无阻。 第五十四章 绿云竟敢回宫 江乾亮走到皇宫门前,小侍卫先是一愣,毕竟没有穿着百姓布衣就往皇宫里闯的人,还在犹豫不知该如何应对。 后面的看守宫门的禁军队长岑樊见他愣住了,骂骂咧咧的敲了一下小侍卫的头“愣什么神呢?” 小侍卫朝站在他面前的江乾亮努了努嘴。 队长也望过去,望了一眼,就赶紧狠狠的把小侍卫踹倒在地下,大喊“欢迎皇上回宫。” 旁边的女眷贵胄也纷纷从轿子里出来,和城门口所有驻扎的禁军一同跪了下去,齐声高喊“恭迎陛下” 刚刚进宫走过长长甬道的宫艳灵问坐在她身旁的范希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感觉宫门那边传来了吵吵闹闹的声音诶?” 范希希赶紧答话“哎呦我的夫人,都快见到太后,你管宫门口干嘛,好好坐好,都进宫了,把你嘴边睡觉留的口水先擦干净吧。” 宫艳灵嫌弃的拱了拱鼻子,她家小侍女就知道管着她。 江乾亮等着大家都把礼行完,点了点头“都起来吧。” 大家这才慢慢起身,从轿子里出来专门行礼的女眷们也都退回了轿子里。 禁军统领岑樊起身后赶紧伏在旁边小侍卫的耳边“快去通知王秉立和冯公公,皇帝回来了,赶紧来接驾。 又躬身在江乾亮面前,“皇上,您稍等,我们去准备您的轿撵。” 江乾亮点了点头,就立在了宫门里面。 一个布衣,昂首挺胸地站在宫门口确实有那么一丝不和谐,还有进宫的女眷每每走到门口,都会专门下轿,给皇帝行一个大礼,再重新坐会轿子。 真的很尴尬。 可是只能怪江乾亮自己没提前告诉大家他今天会回来。否则他平常在宫里的时候,哪次不是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他皇帝才下脚行事。 身为帝王,这就是没有规矩,没有排面,没有威信。 不过也没过多久,轿撵就准备好了,一个太监飞扑到了皇帝脚下,抱着江乾亮的脚大哭“皇上啊,我在宫里日日都在担忧您,您怎么能才回来呢!” “皇上您要吓死我了。”痛哭流涕,鼻涕眼泪蹭的皇上满腿都是。 冯公公想拿手给皇帝擦擦来着,摸着这粗糙的布衣又扑倒在皇帝腿上一阵嚎叫“您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您瞧瞧这穿的衣服,您这龙体怎么经得起这种摧残呢?” 江乾亮抬起腿甩了甩,死活甩不动。 “行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别在宫门口狼嚎了,你一个总领太监不嫌丢人呐!” 冯公公抽搭了两下“皇上您嫌我丢人了?您穿着布衣站在这宫门口才丢的是我的人呢!” “都是我没伺候好,您才会狼狈成这个样子!” “行了行了,是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在宫里,下次一定带你出宫行不行,核桃。”江乾亮像是哄嫔妃似的把冯公公从地上给捡了起来,伏在他耳边轻声说“快去带我回去换身衣裳吧,丢死人了!” 冯公公这才破涕为笑,“皇上我跟您说吧,您根本就离不开我。” “是是是,我离不开你!” “快扶我上轿撵吧。” “嗻”冯公公老老实实地把皇上架上了轿撵,一甩拂袖,尖着嗓子大喊了一声”起驾!” 王秉立其实也早就到了,只是秉持着一个禁军统领地风度,规规矩矩地站在皇帝身边。 看皇帝上了轿撵也赶紧跟了上去。 在走前悄悄地踱到小侍卫那边去问了一嘴“鄂家的轿子什么时候进的宫。” 小侍卫规规矩矩地答了“统领,早晨就放进去了。” 王秉立拍了拍小侍卫地肩膀,又瞬移到了皇帝轿撵地右侧,为皇帝进宫保驾护航。 轿撵左侧,冯公公还在絮絮叨叨的不停念叨这、念叨那,吵得江乾亮只好在轿撵上捂住耳朵假寐。 “陛下,就算您不想听,我也得说,您不在宫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也不管江乾亮到底有没有听,又开始说个没完。 宫艳灵的轿子已经停到了太后坤宁宫的门口,范希希牵着宫艳灵在坤宁宫前面规规矩矩的站好等待传召。 范希希紧张的厉害,不管以前见过太后多少次,这次她是以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宫内的人的身份重新进了宫。 太后就算立即喊侍卫把她捉拿了赶出宫都是正常的。 心脏砰砰砰跳的厉害,手也有些微颤。 宫艳灵用另一只手偏过她的头,直勾勾的望着她“别害怕,我就站在你旁边。” “嗯”范希希咽了咽唾沫。她这次进宫就是赌一把。 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一直对她这个绿云还算不错,赌一把太后的仁心吧,不会跟她这个曾经照顾过皇后的侍女过不去。 里面的刘公公已经拔高音量喊了起来“鄂府夫人觐见太后给太后献礼,贺寿刺绣福禄寿一幅,万寿图一副。 宫艳灵放在范希希胳膊上的手已经感觉到了明显的颤抖,侧头望过去,范希希头沉沉的低着仿佛那张脸如果被看见了都是罪孽深重。 宫艳灵用手掌包裹起了范希希的手,本来她的重心应该倚靠在范希希身上,她渐渐把力气撤了回来,转而让范希希倚靠在她身上。 但是坤宁宫一众太监宫女的目光还是落在了范希希身上,这是很不寻常的。平常他们可能连高官贵胄都不放在眼里,可今天一个跟在贵人身边的小侍女反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今天站在太后门前的还是秋实,因为只有一等宫女的身份才配在贵人们觐见太后的日子站在太后身边。 秋实没怎么见过范希希,因为那时候她的生活是灰色的,比起身边的人,她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埋怨生活上。 但是旁边宫女太监的声音,悉悉簌簌的渐渐传入了她的耳朵“是绿云!”“她竟然还活着”“她回宫了?” 秋实再一打量面前这个侍女,就发现眼前这个侍女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虽然沉沉的低着头,但是步伐沉稳,站在主子右后侧三公分的位置,不管宫艳灵的步伐或快或慢,距离都丝毫不变。 这些都是在宫里沉浸过一段时间才能培养出来的气度。 第五十五章 皇上驾到 坤宁宫今天因了太后的寿诞,一切都打点的妥妥贴贴,特别移植了荷花进了坤宁宫的院子。太后也穿上了朝服,一身雍容华贵。 李姑姑作为太后身边的老人,一整天都呆在太后的身边,迎来送往,为进献寿礼的贵客们端茶倒水,伺候妥当。 太后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整整见了一天的宾客,正常人的头都要炸了,更遑论太后有头疼的顽疾。 趁着刚刚的女眷下去,李姑姑给太后端来了一碗汤药“太后,把药给喝了吧,还得有几个人才到晚宴呢。” 太后扶了扶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拿过汤药一饮而尽,脸上苦的都皱到了一起。 李姑姑赶紧递上一块儿果脯。 太后一边嚼一边用带着护甲的手指往后摆了摆,示意李姑姑站回去吧,自己还能熬住。 范希希搀着宫艳灵已经到了门口。 范希希退后两步,站在离宫艳灵两步远的右后侧,一起给太后行了一个大礼“恭祝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悄悄的把果脯咽了下去,嘴里还有点说不清话“免礼平身。” 宫艳灵和范希希就一起规规矩矩地起身立在一旁。 李姑姑在宫艳灵和范希希进屋的时候就瞧见范希希了。共事了那么多年,她把自己在宫里的看家本领一点不落的传授给了范希希,指望她能像自己一样,能操持起后宫的一切大小事务,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皇后被贬的那一刻,李姑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皇后身世真是不幸,而是跟在皇后身边那个像自己一般,在这宫里如浮萍一般无依无靠的小宫女怎么办。 现在她瞧见范希希完好无损的站在这儿,先是欣喜她活下来了;又是担忧气恼,她怎么进了宫,甚至还敢站在太后面前。 虽然没有出声,但脸色难堪的紧。 旁边的几个太监把范希希绣的两幅作品抬了上来。“启禀太后,鄂府的宫夫人代表鄂家进贤了一副万寿图和一副福禄寿图,恭祝太后延年益寿。” 范希希壮着胆子来了皇宫,要和太后见面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害怕了,脚下小碎步移到了绣品的后面,尽量挡住自己的脸。 心里暗暗的骂自己没用。 要来皇宫的是自己,到最后害怕的还是自己。 太后刚才头剧烈疼了一阵儿,一直低着头,看到寿品进献上来才勉强抬起头看。 一打眼就瞧见那个在绣品后面畏畏缩缩的脑袋了。 本来如果范希希不懂动太后可能还发现不了她,现在她一动,让人发现不了都不可能。太后一打眼就是那个探头探脑的脸,直接就和曾经皇后身边那个绿云对上了号。 不过太后实在是不慎在意这些来探望她的女眷都带着谁进宫。她毕竟是见过风浪的女人。这点小事在她心里不足轻重,不过是一个曾经被贬出宫的宫女现在跟着一个侯爷的女眷来给她贺寿。 她也真的不屑于和一个小姑娘作对。 把视线从毛毛的脑袋上转移到了旁边的绣品,都是上品,一针一线都很用心细致,整个绣面光洁平滑,福禄寿图上的几匹动物毛绒栩栩如生,灿烂夺目。而旁边万寿图,用不同的写法工工整整的整齐摆着数不清的寿字,每个寿字如指甲盖大小,十分精巧。 太后凌厉的视线对上了范希希,范希希差点一下子腿都软了。“是你绣的吧,全天下大概你的绣品无人能出其右了。” 范希希一下子跪倒在地,紧张的都有些结巴了“是。。是我绣的,太后。” 范希希知道太后是认出她来了,当初她在这宫里的时候,她就是整个绣坊绣工最好的,也给太后改过几件朝服,既然太后认出了她的绣工,也就意味着她也被太后认出来了。 不过既然太后都这样说了,其实也就说明,今天她在太后这里是有生路的。 也不理会跪在地下的范希希,转而对宫艳灵说“谢谢侯府夫人的一片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宫艳灵赶紧跪下说了几句客套话,“承蒙太后娘娘不弃。是鄂府的荣幸。” 太后摆了摆,示意她们可以下去了。 范希希艰难的爬起来,刚才基本上是吓得膝盖直接着了地,如果没有意外早已经一片青紫了,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扶起宫艳灵准备从太后娘娘这里离开了。 冯公公的嗓子格外的尖,在坤宁宫宫外大喊一嗓子在殿内都听的清清楚楚 犹如公鸭被人捏住了嗓子在惨叫“皇上驾到!” 范希希顿时如五雷轰顶般吓傻了,又一下子跪倒在地,扑通”一声硬生生地砸在了地上。 范希希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比如说“他应该在杭州不可能这么快回来”或者“为什么这么惨偏偏是宫艳灵来觐见的时候碰到皇上”或者“为什么王秉立知道却没有提前告诉她一声。” 但这些念头全部都一闪而过,然后长期占据她大脑的就是“怕是真的要死定了。” 坤宁宫的人先是被皇上的突然驾到吓了一跳,又被突然跪倒在地的范希希吓了一跳,等回过神儿来,赶紧也都跪倒在地“恭迎陛下。” 江乾亮回宫后先去把他一身衣服换了下来,就紧赶慢赶的往太后这里来了。 都怪冯公公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太后一直都很担心您”“您先去见见太后吧。”“太后见到您,这个寿诞才算完整啊。”“皇上您今天可得先去见太后啊。” 江乾亮被他烦的不行,只能换下衣服就来了,甚至都没洗个澡浑身臭烘烘的。 进门先给太后行了个礼“儿子不孝,太后寿辰来晚了。” 也不管太后铁青的脸,径直就坐在了与太后齐平的主座上。 他既不想搭理太后,也不想和太后闲聊。 他就是来走走形式,赶紧喝口茶回去洗澡。自然就眼神四处打量,看到了跪在角落里的范希希。 “诶,范希希!”江乾亮瞧见是范希希感兴趣的都从主座上站了起来,躬身仔细看着范希希跪着低的不行的脸。 最后甚至一摆龙袍,蹲在了范希希面前,用手指指着她“你怎么来皇宫了?”江乾亮刚刚跟范县丞辞行,没想到回来就看到了范希希。江乾亮还挺高兴的,他本来以为再也看不到范家人了呢。 他又偏头看到了宫艳灵,江乾亮当然知道宫艳灵是鄂府的侯爷夫人,他在范家待着的时候也知道范希希在鄂家作绣娘,自顾自的就建立了联系“哦哦哦,我知道了,你是跟着你家主子来京城的。” 江乾亮又站起来落座回了刚才的主位,端起了茶杯品了口茶。 偷瞄到太后气的阴沉沉的脸色,不知道心里有多么开心。他就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不和太后说话,看太后生了气,心里满足的很。 又和范希希攀谈了起来“第一次来皇宫,让王秉立带着你好好转转。” 第五十六章 帝王一怒 太后本来插不上话就生气,听到这句忍不住嗤笑出声,挖苦着说“她都在皇后面前呆了那么多年了,还用着王秉立带她转转?” 江乾亮没听懂太后在说什么,他本来就不喜欢太后这些阴阳怪气的话,出声反击“她不过是一个鄂府的小绣女能见过什么世面。” 这一句话一出口,太后就知道她刚才说错了话,原来江乾亮还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就是曾经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绿云。 她以为皇上是认出来了才和她搭话的。 虽然她不屑于这种小宫女是死是活,但她也不想多说话白白葬送掉一条小姑娘的性命。 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江乾亮本来还在因为在话面上堵住了太后的嘴沾沾自喜,看着太后欲言又止的样子,又配上一幅老神神在的样子,反而起了疑心。 回嚼了一下太后刚才的话,什么叫她在皇后身边呆了那么多年了。 闭目回想了一下皇后的身边,再睁开眼已经是暴怒,血丝毕现。 这个面前的范希希不就是皇后身边,每天早上给他穿戴朝服的绿云么! 她不仅回了皇宫,还腆着脸拜到了太后这里,难道是想太后念皇后的旧情让她重返皇宫么! 而且这个女子,竟然在宫外装作不知道自己是皇上,拿他皇上的威严何在? 江乾亮一把把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擦过范希希的头顶,在范希希身后摔得粉碎,青筋暴起。 这个女人究竟踩了他多少底线。 不知廉耻、无视皇帝,最重要的是都被贬出宫了现在还敢跪在着宫殿内! 条条死罪,条条罪无可赦。 江乾亮指了范希希好一会儿,喉头滚了又滚,杀人的话就在嘴边。 他不是杀她有顾及,他是闭眼想到了拉着自己肩头照顾自己的范县丞,已经年迈在家了,准备安享天年了。 喘了口粗气,慢慢放下自己的手指。咬着牙说“王秉立给我滚进来,把这个女人拖到延和殿,我有事要问她。” 他不想让太后在这里看他的笑话。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刚刚暴怒了,刚刚摔茶杯的时候,整个坤宁宫的人,除了太后都已经跪在了地上不敢起来。君王一怒,伏尸千里。 王秉立闯开门进来,看到跪着的是范希希的时候,心脏跳的慢了一拍,满满的悔恨,自己终究还是没能护住她么。 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范希希已经浑身都抖了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淌。 王秉立看着她心疼到了骨子里,没人面对死亡是不害怕的,满脸的担忧之色。 江乾亮怒气更盛了,这两个人一看就是认识的,那在杭州的时候是合起伙儿来骗自己么,骗自己这个皇上。 哂笑了两声,脸色冷漠“王秉立你听不懂我的话么?我让你把她拖去延和殿,没让你把她抬到延和殿,把你扶着的手给我撒开!” 江乾亮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两个人了,甩手站了起来,经过的时候走到范希希面前愣了一下“滚开,挡着我的路了。” 范希希自己也没有力气动,被王秉立一把拉到了旁边跪着。 坤宁宫的人齐声高喊“恭送陛下。” 江乾亮走后,王秉立从后面架着范希希的两个胳膊支撑了起来。 太后满脸愧意,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确实没想到皇帝认识范希希,却没想起来她是皇后身边的宫女。 皇后就是她和皇上之间没有办法提的一条界河,隔了母子的心。 她自然也不会替和原皇后有关的人求情,那样毕竟只会使事态更糟糕罢了。 让李姑姑把宫艳灵和范希希送出了坤宁宫,装作无事发生的继续迎接后面的女眷了。毕竟这个皇后的寿诞,她也只是像个傀儡一样,被绑在这太后的椅子上任人膜拜罢了。 范希希由王秉立和宫艳灵一起架着到了坤宁宫门口,所有的太监和宫女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他们,范希希反而找回了一些力气。 人前故作坚强反而要更加容易一些呢,因为不想太狼狈。 坤宁宫距离延和殿有一段距离,王秉立一开始背了范希希一会儿。 就像小时候范希希被罚跪走不了路,小小的王秉立也是这样就把她背起来去太医院偷着拿了药。 范希希从王秉立的背上感受到了传来的温情,腿上慢慢有了力气,从王秉立背上跃下来,甚至哭着开了王秉立的玩笑。 模仿江乾亮严肃的语气,脸上还带着泪痕一脸严肃“我让你把她拖过来不是抬过来” 又一秒变脸,温柔的笑笑“好啦好啦,我能自己走了,你背着我万一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但王秉立牵起范希希的手死活都不撒开。 这次见完皇帝,毕竟两个人都无法保证生死。那是皇帝,要你生即生,要你死即死,没有任何辩解可言。 范希希挣了两下没挣开,就任由他拽着了,毕竟在死亡面前,就算一只虫子都会扑向最后一丝光亮。 好不容易两个人无言的捱到了延和殿。 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暴躁的摔东西,骂人的声音。 王秉立和范希希对视着深深叹了口气,又咽了口唾沫。 王秉立先进去了,调整了一下带的佩刀的位置,进了大殿。躬身行礼“陛下,把范希希带到了。” 江乾亮扔的一个奏折正好飞到了王秉立头上,鲜血就流出来了,王秉立赶紧跪下“皇上息怒,小心身体。” “呵。。?”江乾亮嗤笑了一声,“你这种时候知道让我息怒了。” 回去坐到龙椅上,拿着奏章,用一个角敲着龙案。“咔、咔”作响。如果王秉立的回答让他不满意,他准备随时再飞过去一个奏章。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又拿奏章敲了两下桌板。“为什么皇后宫里还有人活着?” 王秉立认认真真地跪好,“您那天下令翊坤宫每人三十大板。” 江乾亮又嗤笑了一声,又把手里的奏章飞出去,准确地砸中了王秉立的脑袋。 脸阴沉了下来,“三十大板连太监都能打死,一个体格孱弱的宫女打不死?”瞬时脸又阴沉了几分,咬着牙“而且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么?” 江乾亮又从龙案上拿了一个奏章飞过去,“自己下去领三十大板,我懒得跟你废话,让范希希进来。” 这时候在旁边一直没敢出声的冯公公出了声“皇上,昨天太后已经罚了王侍卫十板子了。” 声音又低了一点,悄悄地说“再捱三十板子,真会死人的。” 江乾亮不用脑子想也知道王秉立昨天太后那里的十板子是替他挨得,瞬间火气下去了一点,摆了摆手,嫌弃的说“把剩下二十板子领了,滚下去吧。” 第五十七章 皇上要发火了,快跑 范希希就跪在大殿的门口听着江乾亮和王秉立的对话,心里的愧疚反而超过了对自己性命的担忧,要不是她不顾后果的进宫来,也不会使王秉立落得这个下场。 眼泪又不争气的留了下来。 范希希生气的拿胳膊使劲擦了两下,小声骂自己“真是没出息。” 王秉立出来的时候,拿手掌在范希希跪着的发顶擦了擦,像是安慰,也像是让范希希鼓足勇气面对即将落到她身上的疾风暴雨。 王秉立最后叹了口气,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好好的。”阔步离开去领他的罚了。 江乾亮叹了口气,在屋里挥了挥手,“冯公公,去把外面那个女人叫进来吧。” 冯公公对宫里的绿云是熟悉的,皇上身边的总领太监和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这两个称号一说出来,就让人感觉,这俩人肯定不仅认识而且相熟。 在咱们冯公公和绿云姑娘身上更是贴切。 皇上和皇后不和,但宗室礼教,后宫治理又强迫两人必须要经常见面交流。既然皇上和皇后都不喜欢,自然就落到了冯公公和绿云身上。 冯公公和绿云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冯公公的对食换了没有几个也有几十个了,绿云每个都见过叫得上名字,工作的时候还替冯公公挡了不知道多少,找冯公公来要说法的前对食。 冯公公倒不是那也不是那种贪图女色,骄奢**的坏人。只是一些小宫女为了上位,自己扑到冯公公身上。对食关系本来就不牢靠,新的小姑娘来了,冯公公自然来者不拒。 冯公公能做到总领太监还是有一些人格魅力的,对待底下的宫女太监,教导细心,也给他们提供机会,情商极高,把整个太监群体治理的十分和谐稳固。宫女、太监们都愿意来他手底下干活。 虽然一起做事实在是舒服,但看着一轮又一轮花一样的姑娘被冯公公迎来送往,绿云也会从心底觉得着实有些可惜。 冯公公在坤宁宫就认出来范希希是皇后宫里的绿云了,心里也好奇。好不容易都逃出宫了,还回来干什么,她一个宫女又不像自己这个太监似的漂浮无依,只得依靠皇宫为家。 走到范希希面前一甩拂袖架到另一只胳膊上“姑娘,陛下让您进去见他。” “嗯”范希希点了点头,她能感觉到冯公公语气中的善意,内心也是一阵安慰。 走到皇上面前规规矩矩的跪下。 皇上的气其实也消了一些了,但是范希希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不让人生气。 他都不知道该从哪件事情问起了。 反而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 皇上渐渐反应过来,范希希最大的过错难道不是在宫外隐藏她绿云的身份么? 脱口而出“在杭州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就是皇后宫里的绿云?”想着这件事情,江乾亮的怒气甚至又上来了。 范希希哭过也害怕过了,真的到皇帝面前,她反倒不怕了,之前哭的满脸通红,眼泪都还挂在睫毛上,看不清前面皇帝生气的脸。 范希希想这条老命豁出去了,反正怎么都是个死,不如实话实说。 伸长了脖子,挺胸抬头一副犟样“皇上您也没问过我呀!” “我本来名字就叫范希希,我爹也姓范您知道的,我都被赶出宫了自然恢复本来的姓。” 这一通话不仅把皇帝给惊着了,也把旁边的冯公公给吓了一跳。心想这范姑娘出宫回来就是不一样,胆子也太大了! 范希希也不管江乾亮搭不搭话,自顾自的继续说“您在宫外一副不想让别人知道您身份的样子,我怎么和您说呢!” “嘿?”江乾亮瞧着范希希这副找死的样子,气急败坏“你还有理了?” “那你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对我那么不敬,你是不是都忘了对我做过什么了?” 这时候范希希就理亏了,她确实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儿。 江乾亮给她掰着指头数“是不是你在杭州先拥了我一把,然后又那我的拳头。。。。我都说不出来!” 看着范希希慢慢低下去的身子,江乾亮大喊“还有呢!” “是不是你给我起了个名叫小白,还跟你爹说我是太监。” “对对对,你还让我刷碗了。” “我跟你说,你的狗头今天就别想要了!” 江乾亮坐会自己的龙椅,冲着冯公公大喊“起草诏书。” 冯公公本来只是以为绿云是从皇后宫里逃了一名才惹得陛下这么生气,哪知道背后还有这么多的事儿。 本来还想替多年的老战友求求情。现在看看这形势,他要是求情,把命搭进去都不能够的。 赶紧回话“嗻”,去拿了御笔和空白的诏书来。 江乾亮指着跪着的范希希,“这个女人斩立决没什么好说的了。就算她爹照顾过我,这个女人简直就是罪大恶极,罪无可赦。” 这个时候突然闯入了一个小太监,在冯公公耳边说了两句,冯公公立刻变了脸色,又伏在江乾亮耳边重复了一遍。 “冷宫传来消息,皇上,庶人吴静儿说如果处死范希希她就即刻自缢于冷宫。” 江乾亮猛力拍了一下桌案,龙案都是由千年的红木特别雕刻制作的,结实的紧,桌子一点事儿没有,江乾亮的手上倒是渗出了不少鲜血。 冯公公赶紧跪倒地上“陛下,龙体要紧呢!” “一个个都拿捏着我,皇后真是了不起啊。”又斜眼睨了一下范希希“你也了不起,皇后都去冷宫了,还想办法保你的命。” 范希希刚刚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原来的皇后竟然还念着她,即使到了冷宫,都还愿意为她开脱。 伏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她真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江乾亮这次真是气极了,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哆哆嗦嗦指着范希希“你不是想回宫么?你就去冷宫陪你的皇后娘娘吧。” 冯公公不合适的插嘴“那这诏书。。就不起草了?” “起草个皮,都给我滚,你们一个我都不想看见。” 冯公公赶紧把范希希从地上拉扯起来,让门口的小太监进去给皇上换了安神的香。 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宗旨。 让小太监先替自己顶一会儿把。 皇上要发火了,快跑。 第五十八章 皇宫秘辛 范希希被领着换下了来时穿的衣服,有两个宫女把她从上到下的检查了一遍才放她去冷宫。 还没走到,范希希就已经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气。这还是快入秋的时节,也不知道她的皇后娘娘之前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深深地打了个寒战。 冷宫门前站了两个侍卫,都是范希希没见过的生面孔,一脸严肃的守着冷宫的宫门,而且还站的笔直。 这就很不寻常了。首先来说范希希在皇宫里待过这么多年,在侍卫里就不应该有什么生面孔。 其次这是冷宫,是皇宫里最偏僻的角落,这些侍卫伫立的这么尽忠职守给谁看呢? 也没容范希希多想,送她到这里的太监一把就把范希希拥了进去。 后面的侍卫紧跟着就把门锁死了。 范希希抬头这才瞧见冷宫里面的环境。 这才发现冷宫大的很。 冷宫,虽说是处置一些被贬黜的后宫里女人的地方,但本来也不过是一些荒废的宫殿没钱修缮也懒得修缮,直接就把这些被废黜的女人扔在这里罢了。 中间还有一个池塘,有一些残败的荷花垂在里面,更添萧瑟之感。 远远的就看见曾经她的皇后娘娘,也是现在的庶人吴静儿,正站在正殿门口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吴静儿比范希希大概就大了三岁的样子,不过双十年华,即使在这冷宫里怎么糟蹋,脸色也是白皙透红,一身素衣,却更显的素净美丽。 范希希一溜小跑跪倒在吴静儿面前,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吴静儿伸手把她搀起来,“连累你了,还要你陪我来待冷宫。” 范希希抬起头来,虽然哭的梨花带雨,但眼底却是藏着一份高兴“我能来伺候您,我真的就很满足了。” 吴静儿叹了口气,把范希希拉进了里面。 虽然桌子什么的都很残旧,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在这里住的人很用心的打理着这屋内的一切,干净整洁,一些破旧的地方也都得到了修补。 范希希环视了一圈,“娘娘,苦了您了。” 吴静儿甚至动手给她倒了杯水,“有什么好苦的,我在这里乐得逍遥呢!” 范希希瞧见吴静儿竟然给她倒水,赶紧慌忙的接过来“您怎么能给我倒水呢?” 吴静儿直视着范希希的眼睛,脸也严肃起来说道,“希希,我在这里不过就是个庶人,你不能再用这种方式对待我了。” 拉着她在主座上落座,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你如果不嫌弃,你就认我做姐姐,我们以后不知道要在这冷宫里呆多久。” 吴静儿在桌子上拉住范希希的手,“以后我们就互相扶持。” 范希希郑重地点了点头,只要是她家娘娘想要的,她都能做。 吴静儿拿手指转了一圈茶盅地沿儿,把声音也低下去了,“既然我们做了姐妹,有些事情我也就不瞒你了。” “其实我是皇上同母异父的亲姐姐。” 范希希听完先是愣了一下,赶紧起身“扑通”的跪倒在了吴静儿脚下,“姐姐,您不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吴静儿笑了起来“这里没有别人,听不见我讲话的。” “难道你之前就没有奇怪过,为什么我和皇上没有同过床,又为什么皇上突然大发雷霆把我贬到了冷宫?” 范希希确实心里好奇。 但本来这皇宫里有些事情,知道还不如不知道。以前她不去打听是因为她不想卷进去,可现在既然卷进来了,不如作个明白鬼。 更何况既然吴静儿想把她做真心的姐妹讲真心话,她陪着做个倾听者就好了。 从地上爬起来,稳了稳心态“姐姐,既然你信任和我讲,那您就放心地讲,这件事情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了。” 把吴静儿高兴地不行“这就对了,我之前在这后宫待得可真是要憋屈死了。” 吴静儿和范希希就像聊八卦的小姐妹一样,吴静儿把范希希拉到自己的床上,拉上床帏,给她细细的讲了一切事情的由来。 大概二十年前,先皇还没有打下天下,正在全国各地四处征战。 当今的太后,也是当年的吴璇,先皇的妾室,因为受伤被将养在了荣元钦的家中暂避风头。 吴璇年轻漂亮,而荣元钦常年征战的少年英雄,伟岸可靠。两个人很快就暗生情愫,有了吴静儿。 吴璇想把吴静儿打掉,她毕竟还是先皇的妻妾,这样的不堪之事一旦被发现是要被浸猪笼的。 可是荣元钦不肯,一直劝她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他爱吴璇,他也知道吴璇伤好后必然会再回到先帝的身边,到时候他只有这个孩子,能暂且的安慰他。 吴璇被荣元钦说动了,趁着在荣家修养的这一年把孩子生下来,给自己的弟弟寄养。 吴璇刚回到先帝身边,就诞下了江乾亮这个儿子。 后来先帝的正妻去了之后,江乾亮就变成了嫡长子。不久先帝也去了,荣元钦就帮着吴璇母子稳固的坐着这皇帝的位子。 江乾亮其实一直对荣元钦和他母亲吴璇的关系有怀疑,但一直没有证据。 但是,王秉立却不知从哪里找到了证据,甚至证明当今的皇后吴静儿就是荣元钦和吴璇的女儿。 江乾亮暴怒,但此时荣元钦已经身死,妻子儿女也都被他发配边疆。他只得把所有的气都往吴静儿身上发。 把她从皇后的位子上拽下来,贬到了冷宫。 因为吴静儿的存在就像是一根鱼刺对于江乾亮来说如鲠在喉,永远不想再见到她,也不想让任何与吴静儿有关的人再存在。 江乾亮命令王秉立去处理了翊坤宫里的一众宫女、太监,就是想让所有认识吴静儿的人全部消失在这个世界中。 但是真要对吴静儿下手的时候,江乾亮发现自己又懦弱了起来。 吴静儿毕竟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甚至还派了侍卫在冷宫里看着吴静儿,不让她身死,也不让她生活过的太糟糕。但却是准备把吴静儿一辈子都扔在冷宫里不让其再出来。 至于另一个侍卫,是太后的人。虽然荣元钦已经死了,但荣元钦死之前就有预感他这趟草原之行怕是回不来了,特意进宫见了太后让她照顾吴静儿。 太后就算心肠再歹毒,也难以向自己的女儿下狠手,抹去这段不堪的历史。每每想到荣元钦诀别时对她托付的样子,她的心肠就软了下来。 所以太后也特意派了一个侍卫,主要是防着皇上对吴静儿下手。 第五十九章 改朝换代 范希希在冷宫里一直陪着吴静儿,冷宫里其实什么都不缺。王秉立伤好了之后,有时候也会来看看她们,给她们带点生活的必需品什么的。 范希希越来越依靠王秉立,吴静儿经常打趣范希希,如果有一天能出冷宫,一定要和王秉立好好的在一起,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因为上次在大殿中,听到过江乾亮对王秉立的质问,范希希知道当初原来是王秉立在翊坤宫放过了她一马,她才能活到现在。 两个人的误会解释清楚了,范希希对王秉立又建立了信任。 王秉立即使是对冷宫里的她都没放弃没抛弃,她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范希希又会在冷宫里没事儿的时候给他绣一些荷包啊,靴子什么的。 仿佛又回到了之前范希希和王秉立在宫里互相依靠的那八年。 可是 庚子年的十二月 即范希希进冷宫后半年。 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事情发生的也很快。 让人不敢相信! 事情的发生竟然可以这么简单。 初一的时候,王秉立来给范希希她们送了饭。 范希希正好肠胃不舒服,只喝了一碗白粥,把一些菜都给吴静儿吃了 初二早上的时候,吴静儿从睡梦中再也没有醒来。 一群侍卫来搜查屋子,范希希提前察觉到了不对劲,将另外一位冷宫里的嫔妃的尸体与吴静儿的尸体,连带着这冷宫的正殿一起烧了个一干二净。 初三的时候,冷宫门前的侍卫撤走了,只有两个贪睡的太监,范希希偷偷逃出了冷宫,因为自己在皇宫多年,勉强找了地方藏身。 初五的时候,江乾亮和太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 听说是因为吴静儿的身亡引起的,此时江乾亮因为手里没有稳固的权力,太后把他的权力收回到了自己手中。 初七,皇上从皇宫里消失了,毫无踪迹。 初十,有人打着前朝皇族的身份打进了皇宫,原来的太监和宫女们四处逃亡,没有逃走的被敢杀殆尽。 太后被自己的贴身宫女毫无防备之下,喂下了毒药。 范希希趁乱逃出了皇宫。 十五日,新的皇帝登基,恢复了前朝周朝的国号,凭借着鄂家和宫家的势力迅速统治了全国,制服了原来朝堂上的文官和武官。 能够归顺朝廷的即归顺朝廷,不能归顺的赶尽杀绝,诛杀九族。 地方的封疆大臣、官员吏员,只要愿意归顺周朝的统治,就可以继续担任原来的官职。 所以,不管是中央和地方,这场叛乱都进行的异常顺利,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实现了改朝换代。 全国新朝成立,新帝登基。 完全看不出任何叛乱的迹象,反而一片祥和。 众地方官员为了让新帝看到他们的努力,争先恐后的在各地举办庆典,欢迎新帝登基,彰显他们对新帝的顺承。 这种改朝换代本来就对普通的百姓没什么影响。 范希希打心底里倒是有些敬佩这个新的皇帝能够基本上不费一兵一卒,全靠常年的谋划,利用皇帝和太后之间的嫌隙,实现了改朝换代的大事。 不过范希希现在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了,大概王秉立也本来是这个周朝叛党的一员。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又上当了一次,王秉立还真是过于看的起自己了一点。 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场局的开端。 范希希大概老了,要是有儿孙成群的那一天。 也可以骄傲的说,你奶奶我的存在,为改朝换代添了第一把火。 真是可笑的很。 范希希逃回家中的时候,正巧有官府的人去了自己家里。 看来在冷宫里的那把火还是烧的太蹊跷了,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王秉立倒也不一定是起疑范希希没死,只是他是一个谨慎的人,来杭州查一下是必然的。 范希希想到了和父亲关系很好的临县的葛通周。 她在冷宫的时候,父亲曾给她来信,关心她在冷宫的吃穿。还跟她大概介绍了一下他和江乾亮在诸暨的遭遇。 从诸暨回来之后,范县丞升了官成了县令,刘仕行也升了官调去了其他地方。 唯一可惜的就是葛通周,虽然皇上想留住他继续在诸暨做县令。可是他上疏请辞实在是不想做官了,在城南村租了一大片的地,种植桑蚕和种果园。 现在杭州城太危险了,范希希想了许久,觉得不如去诸暨暂时避避风头。 毕竟去诸暨的事情只有范县丞和江乾亮知道,王秉立应该不会怀疑到那边。 从杭州出来,直奔城南村葛通周的庄子。 葛通周基本上把整个城南村的地界都买了下来,男子在西村种树,女子在东村纺花,儿童和老人家在中间嬉戏打闹,仿佛一片世外桃源的样子。 范希希在果树下看到了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人,黑黝黝傻愣愣的,旁边还立着一个清秀书生,头上绑着束冠。 两个人都往树上望着,范希希不由得被他俩吸引,也往树上看了过去。 黑黝黝的傻大个开口,说话语调也平平的,给人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黄大哥,你说他能把风筝给摘下来么?” 清秀书生也开了口“我怎么知道,我觉得公子不像是之前爬过树的样子。” “嘿嘿,那万一他掉了下来不得摔个屁股朝天!” “别咒公子!” 只见一个穿着果农衣裳的男子,四肢也不怎么协调地艰难从树上抱着一点一点挪着向下。 因为害怕头深深地埋在树桠里让人看不清脸。 只是皮肤倒不像是晒过太阳健康的肤色,过分白净了一点。 清秀书生,冲着那树上的人大声喊“少爷,你往下跳就行,有大牛在树底下接着你!” 旁边那壮汉憨憨地点头。 树上的公子下了好久的决心,范希希觉得怪好玩的,不会爬树还要上树拿风筝。 不自觉的竟然被这树上的人吸引了目光,停下了脚步。 树上的人腿上没了力气开始抖了起来,终于被迫放弃的放开了两只手,掉进了那个壮汉的臂膀里。 壮汉是真的有力气,把树上的公子老老实实地给接住了。 第六十章 胡杨 范希希也终于看清了这位公子的脸。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那张脸真是清朗俊秀,让人一看便不属于这乡野田庄! 虽然眼窝深深地陷进去了,胡子也没剃在脸上肆意生长。 但那眼睛却更加清澈深邃,充满了故事。 范希希没有想到,在皇宫失踪的江乾亮,会在这穷乡僻壤里被她捡到。 明明也是曾想置她于死地的人,可是范希希从京城一路逃亡到杭州,看到江乾亮的这一刻情绪竟然崩溃了。 蹲下放声大哭,声音大到把树下江乾亮和大牛、黄天的目光也吸引了过来。 江乾亮瞧着范希希心脏像是停跳了一拍。 不知为何,心里仿佛有种感觉。这世界上,终于有人能理解他这个被推下皇位成为庶民的人了。 江乾亮看向地面,两滴眼泪趁着低头的功夫迅速的掉进地里,再抬起头时已经仿佛无事发生一样。 江乾亮瞧着范希希朝着自己放声大哭的样子,心里竟然温暖的很,给她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范希希瞧着他这幅衣衫不整,强颜欢笑地样子,也破涕为笑了。 拿胳膊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江乾亮走过来,蹲下,直视着范希希。 摸了摸范希希的发顶。 笑得难看。 “没想到当初送你去冷宫,反而只有你活下来了。” “突然庆幸,我的前半辈子大概只有这一个决定是对的了。” “可是是我没在冷宫里护好静儿姐姐,不然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你也不过是被利用了罢了。” 范希希一下扑到江乾亮的身上,“对不起,都怪我。” 江乾亮也忍不住眼泪簌簌地掉下来,拍着范希希的背,安慰着她“没事儿,没事儿,都过去了。” 葛通周穿了个老汉衫,摇着个破扇子悄无声息的走到两个人跟前。 一人给了一扇子,“在这儿干嘛呢。” 又拍了一下范希希的头“还有你小姑娘,你谁呀?” “在这儿哭的跟丢了妈似的。” 范希希一记冷眼丢过去。 拿帕子把脸上的眼泪擦净,冲着葛通周福了福“杭州范县丞之女范希希。” 一下子被葛通周捂住了嘴“疯了,这么大声!” 依旧捂着范希希的嘴巴。 把头低下去小声说道: “你父亲悄悄派人来说过,你如果能从宫里活着回来,回不去杭州城很有可能来投奔我。” “可你这姑娘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你以为这诸暨就没人查你了。” “要不是碰到的是我呦!”这才把捂着范希希的嘴松开,点了点范希希的额头“你这颗人头怕是就要落地了。” 范希希冲葛通周温暖地笑笑,葛大爷嘴上不饶人,但心里还是担心她的。 “早就瞧出您是我葛通周葛大爷了,和我父亲来信描述的一模一样。” 葛通周挠了挠后脑勺,“你赶了这么久的路肯定饿了吧。” 转头看向江乾亮“小白带她去吃点东西吧。” “嗯”江乾亮点了点头。 自己先站起来,又扶着范希希也站了起来。 跟着葛通周,慢慢往果园旁边的一些农家的住处走着。 葛通周一边走,一边指着林子里的果子什么的,给范希希介绍着。 “你肯定是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 “我这里也不养闲人,你父亲说你刺绣工艺不错,我这里养蚕,正好最近有点存钱,你指挥着村里的妇女争取弄起个绣坊来。” 又回头指了指江乾亮,“这个人是前几天来果园给我看果树的,我看着你们俩应该是认识,就不多做介绍了。” 范希希望了江乾亮一眼,看来葛通周还不知道江乾亮的真实身份。 “然后这个壮壮的贼能吃的叫大牛,一把子力气” “那边那个束着冠好像挺有学问的是我们村的村长,黄天。” 范希希依次和两个人颔首打了招呼,自我介绍道,“我叫希希。” 葛通周突然停住了脚步,发愁的开了口“你不能再叫这个名字了,太招摇,你自己想办法换一个先叫着吧。” 范希希想了想,“那不然就叫胡杨吧,生命力强。” “嗯嗯,寓意好,就先叫着,等风头过去。” “而且名字也偏中性,现在这个时候女孩子太危险了!” “嗯?”范希希没太懂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女孩子怎么了?” “新帝刚刚登基,后宫人少,只有一个贵妃,各地的官员为了讨好新帝,拼命的搜集妙龄女子送去皇宫里参加选秀呢。” “你待会儿把头发也束起来,指不定官府会不会搜到这边来。” “嗯”范希希点了点头,算是记下了。 “不过新帝后宫竟然只有一个女人么?”范希希一路逃亡,其实对这个刚登基的皇帝了解的很少。 江乾亮望了范希希一眼,没有说话。 还是葛通周勉强回答了一句“是,这个新帝挺奇怪的。” “身边就一个女人,听说还是从前皇宫里的宫女。不知道他们每天晚上睡在一起都不会膈应么?” 葛通周一路上自己叨咕,大家也都不太接他的话。 毕竟其他人都知道江乾亮的身份,都想着要照顾他的情绪,尽量还是少提新朝的有关事宜。 农户在果园的尽头,虽然是冬天,走过来也已经出了微微的薄汗。 葛通周指着房子其中的两间说 “靠外面这一间是大牛、黄天和小白住在这儿。你就住在里面那一间,虽说你屋子稍小点,但我想着你一个女孩子最好还是一个人一间屋。” “主要现在我们这儿就这一间空屋了,你先将就一下吧。” 范希希往里面望了望,就是一个木板搭起来的床,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粮食。看来平时应该是被当作储藏粮食的屋子了。 范希希其实现在有地方住就很满足了,她刚刚一路逃亡,饭吃不饱,觉睡不好。至少她到葛通周这里精神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了。 满意的一下抱住了葛通周“葛大爷,多谢你了。” “没事没事儿,你老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现在也就是个乡野村夫,帮不了你太多。” 葛通周一边说着,还一边摇着自己的蒲扇。 自从他辞官之后,留起胡子,倒是越来越有乡绅的智慧气质了。 第六十一章 不得片刻安宁 转眼间,范希希都来到城南村半个月了。 平常就早上简单的束一下冠,带着整个城南村的妇女们开始纺织工作,一直到日落时分收工回家,一般躺在床上就睡了。 葛同舟为了让范老哥放心,特意给他去了一封信。 “痛失小女实在令人惋惜,望兄台振奋精神,期冀为百姓谋福祉。” 潜台词就是,你放心吧,你闺女已经到我这儿了,你也别整日担心,好好干好你的县令就是了。 范县丞也给他回了信“兄台的慰藉实在是令人宽心。” 潜台词就是我总算是放心了。 江乾亮他们三个大男人也不会做饭。平常就范希希把饭做好,他们差不多也从农田里回来出一身大汗,坐下就吃也不讲究什么。 葛通周有的时候会给他们带点小酒,一起坐下吃点。 但大部分时候还是他们四个年轻人一起吃吃喝喝,大家对朝政都闭口不谈,平常就说一说一天的劳作有多么辛苦,或者说说果树的长势。 但是到了晚上,江乾亮整日对着茅草屋的顶上发呆睡不着。 白天的精神也越来越涣散。 才开始的几天跟没事儿人一样,可是慢慢地状态就越来越不对了。 胡子也不刮,头发也简单束一束,总是有些凌乱的头发挡在眼前。 假设葛通周带点酒来喝,也总是一个人倒着酒,一盅一盅的下肚。 黄天和大牛都很担心他。 。。。。。。 其实之前黄天和大牛跟着江乾亮进京之后,黄天就去找褚青山了。 结果褚青山那边因为把跟荣家有关的册子给弄丢了,实在是对荣家这些残余的势力,即使想要照顾也有心无力。 皇帝刻意打压他,鄂家也在打压褚家。 褚家的处境也不好,可谓是步履维艰,黄天带着大牛在他那住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得没有任何的收获。 就跟褚青山告了辞,先带着大牛回城南村了,走时还给褚青山留了一个联络的字条,有事还可以来城南村找他。 黄天回到城南村之后,就听说葛通周已经把周围的地界全都买下来做果园了。 葛通周听说他这个村长回来了可是高兴的厉害。 葛通周虽然之前也是诸暨的父母官,可是自从出了之前严重的灾情那档子事儿,大家都不愿意搭理他。 虽说地是买下来了,可农民不愿意跟着他一起干。 葛通周正发愁呢,黄天回来了。 他想着不如擒贼先擒王,先和黄天谈好,之后一切就都好办了。 黄天先是听了听葛通周对这块儿果园打算怎么修整,觉得也不失为能带着村民致富的好方法。 就带着葛通周一家一家的跑农户,一家一家的说服。 大家也都看在黄天的面子上,逐渐接受了葛通周。 果园办起来了,妇女们没有事情做,葛通周又把剩下的钱买了桑蚕,让妇女们养蚕,卖蚕丝。 大牛跟着黄天去城里卖果子的时候,碰到了倒在路边,穿着和尚衣服的江乾亮。 头发倒是还有,藏在帽子里罢了。 两个人就把他抬回了城南村,暂时把他安顿在了这里。 江乾亮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到这里来,江乾亮没有问,他们也没有说。 但江乾亮来到这里之后就有和黄天透露自己之前皇帝的身份。 毕竟就现在这种状况而言,前朝皇帝的身份是个累赘。他觉得有义务让黄天知道。 不然官府也一直在发他的通缉令,就算江乾亮他不主动说,黄天他们也迟早也会晓得。 他既然要先借宿在这里,当然就要实话实说,不然就是给人家添麻烦。 黄天之前其实内心也有猜测,毕竟他在快到京城的时候给王秉立送过信。 从信上的内容也能猜测一二。 可是江乾亮自从来了城南村,状态越来越差。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 很难去接受你所认识的所有人、你所信任的所有人不是死了就是背叛了你。 仿佛整个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你现在周围的人都还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重复着自己以往的生活。 你自己也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努力振奋自己,告诉自己要活下去。 这种感觉实在太压抑了,压抑的人要崩溃了。 更何况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江乾亮经常感觉自己灵魂仿佛都已经被摔得粉碎,但他每天还要带着自己粉碎的灵魂,拿出自己全部的力气去干活,去吃饭睡觉,去生活。 仿佛手上的事情一停下来,过去的回忆就像是虫子一样,成群结队,黑压压的一片向自己涌来,自己就算用尽自己全身的力量去抵抗,也束手无策。 经常拿铲子挖着土,突然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 但仿佛旁边还有一个自己清醒的人,看着跟傻逼一样的自己,抱着胳膊忍不住嗤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 他也不想别人看到自己这副懦弱的样子,偷偷哭一段时间,突然又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情绪也都消散的一干二净,又勉强撑起笑容面对黄天他们。 可又像是刚才那个冷静抱着胳膊的人又回来了,嗤笑着他,看他演戏演的像个傻逼一样。 可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而活着了。 他之前二十多年的时间除了不懂事的时候,一直在做皇帝,仿佛他生下来就是皇帝。他用皇帝的身份去与人相处,他用皇帝的思维去思索身边发生的事情。 所有人都把他当作皇帝看待。 可是,就在一天的时间里,他变得什么都不是了。 不是皇帝,没有了母子关系,没有了君臣关系,没有了主仆关系。 在社会上的他已经死了,他只是空有一个肉体罢了,剩下这具肉体的名字甚至都不能叫江乾亮,因为这个叫江乾亮的人已经从整个国家里失踪了。 他在这里待得越久,越沉浸在这份痛苦里无法自拔,越认清这原来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地发生在了他身上。 他被窃国了,他父亲南征北战打下的基业被他给败光了。 他的母亲也死了,后宫里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遣散了。 他的大臣对新的皇帝投诚了,现在不再是梁朝,又恢复为周朝了。 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攥住,拧来拧去,不得片刻的安息。 最可怕的是,对于整个江山社稷来说,换了个皇帝也并没有什么灾难或者生灵涂炭。 这是对他内心最大的折磨。 仿佛生活不仅把他后半辈子的路堵死了,也驳斥了他前半辈子所有的努力。 第六十二章 为你而活 所以,江乾亮终于熬不过内心的折磨,一天晚上自己爬上了山顶。 黄天和大牛找不着他,心里开始着急,叫上了范希希,大家围着村子周围开始分散着找他。 范希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种直觉,江乾亮是不是心里终于撑不住了,可能要找个地方寻死。 直接就奔着山顶寻来了。 好不容易,四肢并用地爬上山顶,看到江乾亮像个孩子一样。 蹲在山边边上,涕泗横流。 范希希从来没有见过江乾亮这个样子。 他此刻就像一个瓷娃娃,一碰就碎。 哭着、喊着、大叫着。 撕心裂肺地痛苦哭喊着。 跪在地上捂着头,一声声狠厉地惨叫划破夜空。 范希希不敢吓着他,一点一点弯腰靠近着他。 江乾亮突然将嘶叫变成了啼哭,依旧捂着头“我看到你了,别过来,你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声音颤抖着,甚至还带着一声声地抽泣。 范希希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劝解他,只能随便含糊扯几句“没事儿,都过去了。” 江乾亮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一样,一下子站起来“是,没错,都过去了。” 一声比一声声音大,最后冲着范希希大叫着“都过去了,我也过去了!” “我的时代也过去了!” “我现在存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对了”嗤笑了一声 “我之前的日子也没有意义,你瞧这新皇帝窃国都窃得这么国泰民安。” “我究竟算什么?” “既做不好一个皇帝,也做不了一个普通人。” “范希希” 江乾亮慢慢冷静下来,甚至用冷漠荒芜的口气说着 “这个世界没有人再需要我了,我的亲人全都死了,我的百姓全都抛弃我了。” “我没有必要活着了。” 说着,背对着范希希一步一步向悬崖走去。 江乾亮的眼里已经视死如归没有任何对活着的迫切了。 “范希希,你就让我死吧。” 最后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冷漠的吐着,没有任何感情。 范希希心里着急,看他已经要往下跳了。手足无措的一下把他扑倒在悬崖边上,脸正冲着看不到底的悬崖深处。 范希希也泪流满面,双手环着江乾亮地腰,身体靠在他的后背上“求求你了,别死。”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你死,求求你了,别死。” 范希希的脸靠在江乾亮的脊背上,泪流不止。 范希希不知道怎么才能挡住江乾亮寻死的念头,一直反反复复地重复这几句话。 用死力拦着江乾亮想跳崖的身体。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知道两个人都累了,也哭累了。 几乎昏厥在这山顶上,感受着晚上寒风地凛冽。 范希希喏喏地开了口“如果你非要找一个理由活在这世上,不如就活下来保护我吧。” “你知道如果让王秉立知道我还活着,他一定会致我于死地的。” “求求你活下来保护我好不好。” 范希希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我也想活下来保护你。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很害怕你会死。” 江乾亮慢慢地从趴着的样子转过身来,把范希希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 直直地盯着范希希的眼睛“我不过一个平凡人,我保护不好你的。” 范希希哭的脸都僵硬了,只能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儿,我会用我所有的力气奔向你的。” 紧紧握住了江乾亮的手“你信我!” “我不会抛下你的,你也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江乾亮也反握住了范希希的手,也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好” “希希” 江乾亮朝范希希头顶看过去,忍了忍要崩出来的眼泪“我已经接受我没有了国家,没有了亲人这件事情了。” “谢谢你又把你自己给了我。” “我突然仿佛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使劲咽了咽嘴里的苦涩“你觉得我能把之前的一切都忘掉,因为你活下去么?” 范希希抱住他“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的。” “而且养活我很容易的,我只需要一个住的地方,一点能吃的饭。” “比你之前要养整个国家容易多了,你试试看好不好?”探寻似地开了口。 江乾亮的手掌从范希希的拳头里抽了出来,抚摸上了范希希因为哭泣和寒冷冻得红彤彤的脸颊,温柔的说“好,我试试看。那你不能嫌弃我!” 范希希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的回答了一句“好。” 两个人这样互相望了一会儿,范希希身体抖了一下才回过神儿来。 “大冬天的,我们干嘛躺在这里!” 江乾亮赶紧坐起来,也把范希希一把捞起来“都怪我,刚才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没有。虽然并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只不过大部分人没有你这样地遭遇,所以我没法给你举例子,你究竟已经做得有多么好了。” 两个人刚刚经历完情绪崩溃,仿佛都不太会说话了。 范希希有些胆怯,她刚刚似乎让几乎一个陌生人要因为她活下去。 情绪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和太过看重自己了。 “我。。你。。刚才的话不用太当真,我是害怕你跳下去情急说的话。生活总会好起来的,你没有必要为我活下去。” 江乾亮脸色一下子变了“我是认真的,我没有觉得我为你活下去有什么不好。” “这个世界都抛弃了我,我要把你紧紧地攥在我的手里,你不能离开我。” “我真的要靠你活下去,范希希,我说的真的很认真。” 江乾亮声音一下比一下高,因为用力整张脸都涨红着,脖子也抻直着。 范希希的嘴瘪了下去,轻轻的哼了一声“嗯。” 可是她的心里突然有点自卑,毕竟在一个月以前,面前这个男人还是皇帝,她不过一个冷宫的宫女。即使现在身份之间的悬殊不在了,她也有很多顾虑。 江乾亮把范希希的身子扳过来,两只胳膊钳住她弱小的身体。“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但你真的值得我,为你而活。” “你不是也说过,要用尽一切力量奔向我么,我记住了,你也要把这句话深深刻在脑海里,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忘。” 范希希被江乾亮说的脸都通红了起来,在江乾亮的肩膀上,用头顶轻轻定了一下,用鼻音可爱的哼了一声。 第六十三章 登基诏书 范希希把江乾亮带回了村子,江乾亮瞧着范希希冷的厉害,自己动手煮了一壶热茶。沏好后先给范希希端了过来,给放到了范希希手上。 范希希看他这个样子还挺不适应的。 但看着江乾亮做得高兴,心态也不似之前激动了,范希希也就随他去了。 大牛和黄天瞧着农舍这边有亮光,想着是不是江乾亮自己先回来了,就赶紧跑回看看,果然看见范希希和江乾亮两个人都裹着被子捧着茶碗。 两人也算放下了心,黄天也自己动手给他和大牛沏了一杯茶。大牛莽撞,看到暖暖的茶就忘了烫,一下子捧过来,两个手掌受不住热度,碎到了地上。 黄天也没有大惊小怪,回头大打扫了一下破掉的碗,让大牛坐在江乾亮旁边乖乖等着。自己又倒了两杯。 “你们也才回来吧,水还这么热!”黄天一边把水端到大牛旁边,一边插着话。 “嗯。”范希希点了点头“刚回来冷的不行。” 黄天又转头斥责似地问江乾亮“你刚刚去哪了,老白?” “我们一群人出去找你找了这么久,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江乾亮沉默了一会儿,不管怎么说要自尽都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低下头嗫嚅道,“我去山上吹了一会儿冷风想清净清净。” “下次提前说一声,我们都快吓坏了,你不知道现在还有的是官差在追查你么?” 江乾亮惭愧的点了点头,拿手指沿着碗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现在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个累赘,他知道黄天也是怕他被抓走罢了。 黄天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我今天出去找你的时候,看到了一则诏告” “我觉得你们应该得知道才行,所以还是拿回来给你们看了。是周朝新帝的登基诏书,你们如果想看我就拿出来,如果不想看,我就放在炉子里烧了吧。” 范希希对这种诏告倒是无所谓,就看江乾亮的态度了。 不管诏告上写的会是什么,对江乾亮来说都是剜心般的疼痛。 江乾亮闭上了眼睛,都感觉胃里因为不适翻江倒海。偷偷把手压在了腰的左下方,想制止住这阵难受和心慌。 看完这封诏告,他就能知道究竟是谁窃了国,到底是谁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多年,藏得这么好。 但他也害怕,看见事实。就算已经知道了朝代被颠覆的结果,反推整个谋反的过程对当事人来说也是千刀万剐的痛苦。 他会不断反刍自己为什么像个傻子一样,在多个细节处都没有多加留意,酿成了对他来说家破人亡的悲剧。 就算是闭着眼睛,还是有眼泪偷偷地跑出来。 范希希把捧着热茶的右手伸出来,盖在江乾亮的手背上。“想看就看,不想看我们也能把日子过下去。不过是两个普通人活下去,没什么难的。” 范希希笑得纯粹动人。 江乾亮睁开眼睛对上的就是她那双美丽深邃的眼睛,虽然还有眼泪模糊着双眼,让他看不清楚范希希整张脸的样子。 但是那双眼睛已经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决心。 江乾亮苦涩地舔了一下嘴唇,眼泪无声的滴落到了地上。他从黄天的手里拿过那份卷起来的诏告,鼓起勇气,慢慢的舒展开来。 。。。。。。 朕惟中国之君,自梁朝既终,献帝自焚于宫中,命脉为江氏所把控,传至其子,今运亦终。海内土疆,豪杰拥立。朕本周朝遗孤,荷上天眷顾,祖宗之灵,遂乘逐鹿之秋,致英贤于左右。四方戡定,民安田里。 今文武大臣百司众庶合辞劝进,尊朕为皇帝,以主黔黎。 勉循众请,于庚子年正月四日,告祭天地于钟山之阳,即皇帝位于南郊。恢复天下之号曰大周,建元秉圣。恭诣立。立大社大稷于京师。册封黄秋实为贵妃。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 江乾亮看完一下子把诏告扔进了火炉里,又把水壶放了上面。 范希希忍不住开口询问,“还好么?” 江乾亮像是慌了神一样,“还好,我困了,让我睡一会儿吧。” 虽然大家都觉得挺突然的,但是毕竟诏告对他的打击不小,众人也都能谅解。黄天先拉着大牛像江乾亮告了辞。 剩下范希希有点担心,却也不知怎么劝慰,走到门口的时候,把身上罩着的被子取了下来套在江乾亮身上。“好好休息注意别着凉。” 江乾亮看着范希希的眼神很珍惜,甚至有些害怕,紧紧地握住范希希的手,“范希希,你要记得今天我在山上同你说的话,我一定尽全力护住你,拼上我的所有。” 范希希开心的笑了笑,从来还没有人同她说过这样的话,仿佛她一个普通的女孩儿,都因为这句话有了价值。 “嗯,我认真的记下了,江乾亮。”这次范希希的回答里没有迟疑,大胆的接受了这份他人给予的温暖。 范希希想开了,不过是两个残萤互相用自己微弱的光取暖罢了。他们两个都已经一无所有了,没什么好怕,好胆怯的。 范希希抬起右手摸了一下江乾亮的眉眼,即使落魄如斯,还是那样的剑眉星宇。把手上的温暖传递到江乾亮的身上,便转身离开了。 她能感觉到江乾亮情绪还是有些不对劲。这个不对劲是他读过诏书之后的不对劲。和早些时候他要跳崖的那股子绝望的感觉是不同的。 虽然范希希说不上来,但是江乾亮的话里带着一股倔强和勇敢,还有一丝丝的不甘与落寞。一定是诏书里有什么,但她不过一介女子,帮不上江乾亮的忙,还不如早早离开让他一个人想清楚。 江乾亮把门关上之后,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拳头里,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倒在了地上。 他刚刚在诏书里看到了很多的信息,但是让他绝望的只有从只言片语里找出的蛛丝马迹让他崩溃了。 建元秉圣。恭诣立。 他这辈子只认识一个人会跟这句话有关,王秉立。 第六十四章 下定决心守护 范希希走出江乾亮的屋子,大冬天的时候,实在是冷的厉害。范希希搓了搓已经冻的通红的双手,跺了跺脚,想要驱散身上的寒冷。 她看到远处黄天并没有回去,在垄田旁站着,仿佛是在等着自己出来。 一路小跑到黄天的身边,“怎么还没回去?” 黄天的脸色很凝重,“我在等你,有话和你讲。 《待业少女范希希》第六十四章 下定决心守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待业少女范希希》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五章 谁才是叛贼? 第二天起床之后,不管江乾亮还是范希希看起来都是一脸的疲惫,两个人都各怀心事几乎一夜没睡。 范希希打开房门的时候,江乾亮已经起了不知道在她门口站了多久了。递给了她一些包子,也没说话,又回自己屋里了。 搞得范希希想拒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拿着包子到屋里,陷入了深思。 江乾亮肯定昨晚看到诏书的时候,就知道周朝这位新继任的皇帝就是王秉立。但他昨晚还在门口说了那样一番话,他要用尽全力保护自己。 就说明,他已经做好准备,和一个国家为敌了。 其实看到江乾亮这样子,范希希是高兴的。纯碎从国家来说,她也更喜欢江乾亮做皇帝,他在位的近十年,朝堂的动荡都被压了下去,国泰民安。 更何况,在宫里快十年了,她已经习惯认定江乾亮是皇上了。 她喜欢看他有这样子对生活有动力。 可她也怕万一自己给江乾亮的只是空白的一腔热血,后面没有任何的支撑,那也只是助推他的失败罢了。 更何况她对江乾亮有愧,那种愧疚,是每次看到江乾亮,都会想到要不是因为自己他根本不会落到现在这种下场的愧疚,折磨的人心力交瘁。 所以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应该以何种态度去对待江乾亮,倒不如随着江乾亮,怎样都好,这样她也能进退有据。 范希希吃好饭,简单的洗漱了一下。 走出房门,江乾亮早已经在她门口站着等她了。 江乾亮低着头,挠着毛茸茸的脑袋,“胡杨,我们今天干嘛?” 范希希看着他这个样子实在可爱的紧,忍不住踮起脚尖,用手摸了摸他的头,把他整齐的头发搅乱,“哎呦,你先去整理整理你的仪容吧,现在不剃胡子,也不梳头发像个什么样子!” 拉着他的手进了他的房间,把他放在榻上。 拿起江乾亮的脸盆,去给他接了盆水。“现在教给你普通人的洗脸方法。” “把脸凑近脸盆,用两个手掌扬起一些水来,打湿面庞,再用手搓两下脸就可以了。” 江乾亮看着范希希的样子,有样学样,把脸凑近脸盆,扬起水花来的时候,眼睛不知道闭起来。 进了水,又疼又痒,便狠狠地闭着眼睛,脸都皱到一起了。 范希希实在看不下去,拿起擦脸的帕子打湿,像给小孩子擦脸一样,抬起江乾亮的脸狠狠揉搓了两下。 “算了,普通人的洗脸方式不适合你,以后就打湿帕子来擦脸吧。” 范希希又把帕子在水里揉了揉,搭在了架子上。 “胡子是必须得剃了,你的脸都被挡的严严实实的了。” 说着给江乾亮拿来了剃胡子的刀子。 江乾亮狐疑地看着她,“自己剃?” “学着剃!” 范希希生气地给江乾亮拿过铜镜摆到他面前,也跪到了榻上,在江乾亮身后,拿着江乾亮举着剃刀的手。 把江乾亮的侧脸举到离镜子一点点的地方,给她指着胡茬“就拿剃刀顺着胡子的根部刮下去,把胡子剃掉。” “但是也要小心把脸刮破,剃刀还是很锋利的。” 开始的时候,范希希就拿着江乾亮的手在他脸上比划了一两下,剃下了一些胡子,然后便撒了手。 江乾亮委屈巴巴地望着范希希,想要寻求帮助。 范希希也只是冷漠的摇了摇头,从榻上爬了下来,站到了铜镜后面瞧着江乾亮“自己动手。” 江乾亮没有办法,只好把脸紧紧地贴近镜子,小心翼翼地用着剃刀。刮完半张脸,半个时辰都快过去了,但江乾亮瞧着自己光滑地侧脸,开心地不能自已。 范希希摇了摇头,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炫耀的举起自己左脸,凑到范希希面前,“快看,我刮得多干净!” 范希希忍住了一个巴掌扇上去的冲动。 把江乾亮按回了榻上,“赶紧继续,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你才刮完了半张脸,今天不用去葛大叔那里看果园啊?” 摆了摆手,示意江乾亮赶紧继续。 江乾亮还是高兴,像是摇着尾巴的开开心心的小狗似的又坐了回去,精细的刮着另外半张脸的胡子。 好不容易把胡子剃得干干净净,范希希又帮他把头发束了起来。 只有人的外貌看起来干净了,才给人感觉是在积极生活。 。。。。。。 京城的大理寺监狱里。 鄂尧辅对着穿着囚服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褚万化。 “作为老兄弟,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吧。” 褚万化国字方脸,浓眉大眼。嗤笑着,“谁是你的老兄弟,你这个无君无父的叛徒。” 鄂尧辅哈哈大笑,整个监狱都笼罩上了一股阴森之气,“我是叛徒,你怕是忘了你的祖宗爷爷也是周朝的将军,要不是你跟着荣元钦叛了国,我看着你们的势头正盛无法阻拦,这几十年都应该一直是周朝的天下。” “梁朝的江家才是叛贼,你才是叛贼。” 褚万化脸色阴沉“那是因为梁朝的先帝江经纬才是天生就应该做皇帝的人,他平定了四海的叛乱,将国家安定下来。百姓的生活这十几年才富裕了起来。” “周朝是有几百年的基业,可献帝是多么的懦弱无用,胆小怕事,昏庸无能,你我都看在眼里。” “我们吃着国家的军粮都是百姓上交上来的,而当时的百姓都过着怎样的生活,你我不都看在心里,焦急如焚。” “你平心而论,难道他周朝的皇帝真就比江家的皇帝做的好?” 鄂尧辅也不甘示弱,“就算献帝做得不好,我们当臣子的也应该拥护他,因为献帝才是正统的皇家血脉,正如如今的皇上。年纪轻轻就能忍辱偷生,胸有筹谋,他才应该是拥有这个国家的人。” 褚万化摆了摆手,“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说的,我能理解,但我不赞同。下手吧,我在这个世界也没什么挂念了。” 鄂尧辅只是拿着仆人托盘里的白绫,拿手掌抚摸了上去,光洁如丝。 “还有你儿子呢?” “他到底躲去哪里了?” “如果你说出你儿子的下落,我就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饶你一命。” 第六十六章 血葫芦 褚万化斜斜的睨了一眼鄂尧辅。 褚万化本来坐着,突然冲向了鄂尧辅这边,鄂尧辅还以为褚万化要动手,急急地向后退了几步。 没想到,褚万化直愣愣地拿头撞到了牢房的铁门上,登时额头血流如注。 死死地瞪着鄂尧辅,“我不会再信你的鬼话了。这么多年同朝为官,你这个老狐狸不过是想套出我儿子的下落将我们褚家一网打尽罢了。” “你做梦吧!”褚万化用最后一口气咳出的血啐到鄂尧辅脸上。 旁白的小厮赶紧把托盘放到地上,拿出怀里的手绢给鄂尧辅擦了擦脸。 鄂尧辅气愤地夺过手绢,一脚把小厮踹到地上。 “混蛋。” 甩了甩宽大的袖子,转身离开。 “就算你不说,我迟早也会查出来的,我不会让那个小兔崽子苟且活下去的。” 鄂尧辅几乎是怒吼出来的,回声荡漾在牢房里久久不散。 这个死老头子,就连死都不让他安生。 。。。。。。 延和殿内,王秉立跟一众大臣们吵完了架,瘫坐在龙椅上,看着大殿的顶是那么的高,心里一阵落寞。 按说不应该的,他沉伏了这么多年,自他十岁进宫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 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又觉得有些不真实和不值得。 不真实的是就在一个月以前他还跪在这龙椅下,听着江乾亮的圣旨;不值得的是,他身边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他为了得到今天,他把所有信任过他的人都杀了。 白公公一溜小跑跪到了王秉立脚底,捏着嗓子说话“皇上,冯公公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江氏究竟跑去了哪里。再上刑,他怕是就不行了。” 王秉立低头望了白公公一眼,“他是你师傅,你去和他谈谈,要是谈不出什么,你跟他一起死吧。” 冷冷地吐了这几个字,把小公公吓得浑身颤抖。 磕磕巴巴地重复着,“皇。。。皇上。。皇上。。要是我师傅真不知道。。怎么办?” “我不重复同样的话,滚下去吧。” 王秉立又继续抬头望着大殿,他杀过太多人了,他根本就不在乎多一条还是少一条命。 他从小就没有感情了,之前他所表现出来的感情也不过是为了实现目的所用的手段罢了。 他。。 本身就是这样一个冷酷到极点的人,没有终点的路他从来不走,没有用的人他也从来不用。 白公公连滚带爬的出了延和殿,现在他还是总领太监,出了皇宫自然有人抬着他,马不停蹄地一路赶往了镇抚司。 镇抚司的夏指挥使亲自出来迎着白公公,“公公,您今天还是来看那冯庶人的?” 白公公满脸焦急,一边往里冲,一边跟夏指挥使说着话,“今天他还是什么都没招?” “回公公,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个屁,他就是自己这条贱命不在乎了,想拿咱俩陪葬。” 白公公狠狠地拍了两下夏指挥使弯腰低下的脑袋。 “你们镇抚司不是说没有撬不开的口么,刑具都给他上了么?”白公公真的是气急败坏到了极点,尾音都高的破了音。 “公公,我已经把他关在插满铁钉的盒子里三天了。” “您要知道,在这里面就没有能熬过几个时辰的人。” “被关在里面的人,必须笔直地站立着,稍微动那么一小下,都会被锋利的钢钉刺进皮肤。而且这钢钉可是从头顶到脚底,从脸到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无孔不入。” “说句实话他都快被扎成筛子了,在里面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就一口气儿了,可他就是说不知道,公公啊,我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屮,活见鬼了不成,当初陛下让他好好地看着江氏别让他跑喽。要是咱们冯公公把这个差事做好,虽说这总领太监轮不到我做,但也不至于我现在受这个苦。”白公公声音实在尖的很,说到情急处,跟个破锣似的。 “是是是是,那我把他放出来您看看?”夏指挥使又躬下身子。 白公公吊着嗓子叹了口气,“放出来看看吧,不然还能怎么着啊?” 后面几个锦衣卫挎着绣春刀,给白公公搬了把凳子,“公公,您在这里稍等。” 一会儿就有几个锦衣卫推着一个带轮子的铁盒子过来了,还能里面断断续续地传来几声呜咽。 一个锦衣卫上前把铁盒子前面锁着的链子用钥匙打开,拉开铁盒子的前面,便见一个血葫芦似的人形一下子倾倒在地上。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混杂在整间狱里。 白公公突然赶紧喉头一紧,咽了咽口水。探头往前瞧了瞧。 差点恶心吐出来,冯公公真的已经被扎成了筛子,连前后面都已经认不出来了,就是一个圆球上满是血痕,还有腌臜的黑发紧贴在上面。 身子上一点好地方都没有了,裸着身子,血流如泊。 刚想说话,一股强烈的反胃涌了上来,白公公赶紧拿袖子捂住了嘴。 拿胳膊肘捣了捣旁边站着的夏指挥使,好不容易咽下去嘴里的恶心,“你先问吧。” 夏指挥使站起身来,“冯宝,你都被关了三天了,你就说吧,江氏到底逃去了哪里?” 地上的血葫芦听完这句话,浑身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但他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使得上力气,活像一只死鱼在地上垂死挣扎。 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微弱的声音。 白公公指了指他,皱起眉头,抬头对夏指挥使说“你凑近点去听听他在说什么。” 夏指挥使蹲下身子,拨开头发,才隐约看着冯宝的嘴在哪里,把耳朵凑了上去,只听见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字 “杀了我吧,求求你了。” “求求你了,杀了我吧。” 夏指挥使站起来,一脚踹上了冯宝的肚子,“你想死别拉我们陪葬啊!” 结果就这么一脚,曾经在宫里率领一方太监的冯宝,死了。 活活受了三天的罪,就这么一口气,让夏指挥使踢没了。 白公公瞧着冯宝没了动静,身体也不再像个筛子一样抖,反而一动不动了。 白公公便像是疯了一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开始一边在狱里走,一边大呼小叫,还手舞足蹈的。 “完了,完了,我的小命也完了。” 第六十七章 你害怕么? 白公公最后一把薅住夏指挥使的领子,“怎么办呢?你把他弄死了,咱俩也没命了!” 夏指挥使厌弃的把脸偏向一边,朝着一旁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 旁边的锦衣卫悄悄地拔出了自己地绣春刀,从后面冲着白公公的心窝狠狠地差了进去。 夏指挥瞧见从白公公地胸膛前,冒出了刀尖。 笑得阴险,拿手指戳了戳锋利的刀尖,手指上也留出了血,放在嘴里舔了舔。 把已经瞪大双眼没有呼吸地白公公一把拥到了地上。 “一个公公冲着我吆五喝六的,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抬起手臂指了指刚才动手的那个锦衣卫,“你去宫里向皇上禀告一声,就说白公公审讯冯公公的时候,被冯公公一刀捅进了心窝死了。” “然后,冯公公又给了自己一刀。锦衣卫没拦住是我们的失职,听凭陛下责罚。” 旁边的锦衣卫把白公公身上的刀拔出来,在他的衣服上把血迹也都蹭了个干净,插回刀鞘,鞠躬抱拳,“是,指挥使。” 便一路小跑出去。 夏指挥使坐到了刚刚白公公坐的椅子上,瞧着自己指尖的血,“一石二鸟,禁军的地位上去了,可不能再让太监压锦衣卫一头了。” 夏指挥使笑了笑,“不然,锦衣卫可就真没什么干头了。” 。。。。。。 范希希还在屋里帮江乾亮整理清洁的时候,葛通周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范希希,你爹来了封信,好像有急事儿。” 范希希赶紧跑到葛通周旁边,“信呢,我看看!” 葛通周将怀里的信掏出来,展开放在自己和范希希的面前。 江乾亮也悄悄地从两人后面探出了脑袋。 。。。。。。 葛老弟,近来我家发生了一件怪事儿。 不知我之前是否有提及我在京城作做画师的儿子有一个女儿,今年年芳十四岁,仅比我的小女希希小了四岁。 其名叫范希艺,刚刚在自己的家中及笄。 但前些日子,突然被宫中的太监闯入家中,带走了我唯一的外孙女,现在在宫中不知下落,我及内人十分忧心,而又束手无措。 因其与小女的长相十分相像,本来是我老两口痛失爱女后心中唯一的慰藉。如今这般,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虽有忧虑,但我老俩口必将拼尽全力守住这唯一外孙女的性命。万望老兄不要因听说我的事情后过分焦虑。 生活不易,万望保重。 范兄启敬。 。。。。。。 范希读完之后立刻明白了自己父亲的良苦用心。 范希希有一个外甥女,和自己的亲生哥哥,在京城做画师的范希岩的独生女。哥哥和嫂嫂两个人十分疼爱。 之前在宫中的时候,有时候轮值,范希希也多次宿在哥哥家替他照看这个仅比自己小一点的外甥女。 范希艺十分乖巧,长得与自己也十分肖像。 在哥哥家里,虽然不算很富裕,但将养的乖巧又懂事,随了哥哥的画技。 在笔墨上颇有造诣,甚至常常替哥哥代笔。 范希希十分疼爱她,有空能出宫的时候总会给范希艺带上很多的零嘴儿和宫中得下来的精妙玩意儿带给范希艺。 没想到,自己竟然给她带来了这样的灾祸。 其实父亲已经在信里写得很明白了。这一切发生的根源都是因为范希艺与范希希有着十分相像的样貌。 被宫里的有心人盯上,想要讨王秉立的欢心罢了。 范希希生气的一下子把信揉成了团,父亲的希望也很明显。希望自己不要在这种特殊的时刻轻举妄动,很容易引起灾祸。 范希希又冷静下来想了想,为什么会有太监去把范希艺带进宫。 偏偏是范希艺。 和她长得十分肖像的外甥女。 如果说是王秉立对自己还有那么一丝情分在,是王秉立的授意让太监们找和自己面容相似的女孩。 那王秉立完全就没有必要在冷宫毒死自己。 他完全可以把有毒的食物给范希希说一份是给她的,一份是给吴静的。 这样她根本都不会死,也就更没有必要去找一个相似面容的女孩儿了。 思来想去,范希希握紧了双拳。 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王秉立授意的,怕是有人揣摩上意,想要讨好新帝罢了。 范希希在这件事情上出奇的冷静。 不过一会儿,也有了对策。 回到自己屋里找来了笔和纸,递给了葛通周。 “葛叔,我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烦请你代笔给我父亲回一封信。” 葛通周点了点头,把桌子上凌乱的东西放到地下。 把纸铺好,拿过范希希手中的笔。“嗯,你说我写。” “范兄因外孙女的变故十分忧虑,我也十分惋惜。但仅以我个人所思,范兄现在是一府府衙,而且也曾在救灾上出过力,在当地官员、百姓的心目中也有一定的地位。” “老兄何不直接启奏陛下,向其说明缘由。痛失小女已经万分伤感,请求陛下能体谅你的苦楚,将发生在贵孙女身上的事情阐述一二,让陛下来决断,查清来龙去脉,想必以陛下的英勇神武,必能明察秋毫,还老兄一个安康。 葛通周敬上。” 葛通周虽然很久没做官了,但一手官字还是写的妥贴,十分工整。 写完之后,担忧的抬头看了一眼范希希,“能行么?” 范希希点了点头,“希望吧,拼一把罢了。” 江乾亮缺悄悄地在范希希说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担忧看着她,“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还想瞒你一段时间呢。” 范希希轻笑了一下,反握住江乾亮,“躲不过去的,早点知道也好。” 葛通周把信封叠好装起来,“那我找人把信赶紧送去。”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江乾亮的屋子。 江乾亮把范希希拉到榻上坐下,“你害怕么?” 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范希希,他怕范希希为了安慰他说假话,想从她的眼神里确认她有没有在骗自己。 范希希的眼神很坚定“那你还说过你要保护我,你害怕么?” 江乾亮眼神也坚定了起来,“我不害怕!” “我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怕。” 第六十八章 软肋 自从皇上身边的白公公也被杀害后,宫里的太监们乱作一团,没有敢带头总领的太监,皇上也没有任命新的总领太监。 每个小太监都害怕到皇帝身边伺候。一是因为新皇帝实在是脾气不好琢磨,二是因为大家都是小太监,也没有在贵人身边伺候的经验。 在乾清宫负责杂扫的太监万金庆看到了机会。 他也在宫里也算伺候过很多年了,但因为家里没什么势力,在宫里多年也没什么人提拔他,一直在各宫里做杂扫,从御花园到皇后宫里,到太后宫里,再到这乾清宫。 他也不愿意一直做杂扫,可一直都没有一个好的机会可以让他脱身。 近来,他听说乾清宫里,原来的白公公惨遭不测,因为新来的皇帝阴晴不定很少有人愿意去他身边伺候。 几个太监都互相推脱,抓阄谁的签最不好谁就去伺候皇帝。 他想,既然大家都不想去,不如自己去碰碰运气。 他孤家寡人一个,本来也只是个杂扫的太监,还能差到哪里去。 便顶替别人去乾清宫里伺候了几次。 虽然万金庆之前也没有近身伺候过主子,但他也知道这皇帝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伺候得了的。 首先,阴晴不定。 脸上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做完事情之后得不到任何的反馈。 其次,孤冷。 除了在宫里批折子,从来不去后宫,也几乎从来不开口说话。 最后,处理不顺心的事情只有两种手段。 杀人和杖刑。 他曾经看到过无数惹得皇上不顺心的大臣们,上午还在参加朝会,下午就推出午门问斩了。 所以他每天来伺候皇上也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时间一长,其他的太监更不愿意来了,他就自动的每天站在皇上身边。 虽然可能皇上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每次都是,“过来”或者“你去把什么什么做好。” 也不会有任何的称谓,一上来就吩咐事情。 但渐渐地,乾清宫已经唯他万金庆马首是瞻了,他也慢慢习惯了伺候这个脾气古怪的皇帝。 但他那天是第一次见皇帝发火。 那天早上的时候,如往常一样万金庆跟着皇帝上了早朝。 鄂尧辅因为是帮助皇帝建国的功臣,很快就被封为了定国公,宫家也坐稳了内阁首辅的位子。 一文一武,守护着周朝来之不易的天下。 鄂尧辅在下朝之后留下来和皇上说了一会儿话,先是弹了弹西北的军务,又说道他最近搜罗到了几个妙龄女子,希望陛下考虑一下充盈后宫。 鄂家也不是第一个这样光明正大往后宫里塞人的官员了。 新朝刚刚建立,后宫里也只有一个嫔妃,黄贵妃。 他们这些常年浸润在宫里的人都认识。 黄贵妃的名字是黄秋实,太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在叛乱的时候喂太后吃下了毒药,事后又把太后宫里的一应太监宫女敢杀殆尽。 是为了皇帝杀伐果断的一个女人,也是现在后宫里地位最尊贵的女人。 皇帝认可她为新朝建立所做的牺牲,特地封她为皇贵妃,掌后宫。 但哪有皇帝只有一个嫔妃的,自建朝以来,各地官员都拼了命的往后宫里塞过女人。一是为了讨好我们这位皇帝,其次也能在皇宫里有自己的眼线。 朝堂大换水,后宫自然也要大换水。 只是我们这位皇帝实在不好女色,去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那几次也只是例行公事地去皇后宫里坐坐,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女子的寝宫里过过夜。 所以鄂尧辅地这个举动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王秉立听完之后只是很随意地颔了颔首,让鄂尧辅直接把女人送去后宫就好了。 又低头开始批折子。 鄂尧辅看着他兴致乏乏的样子,也就不自找不痛快了,悻悻地离开了乾清宫。 可是没过一会儿,王秉立本来拿着朱笔耐心地披着折子。 突然,眉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面色狰狞。 把手中的折子撕的粉碎,扔出了老远。 爆吼一声,把万金庆叫了过来,“过来!” “你去后宫里查查是哪个混蛋送来了一个姓范的女子。” 万金庆第一次见皇上发这么大的火。 以往不管发生多么严重的事情,他也不过是直接吩咐他,把哪几个人问斩罢了。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自己的情绪失去了控制。 诚惶诚恐的跑进了后宫。 直接去了黄贵妃那里,现在黄贵妃掌管着后宫,肯定知道新进后宫的女子都安置在哪里。 黄贵妃占了原来皇后的翊坤宫,离得乾清宫很近。 万金庆跑着就过来了。 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和门口站着地玉壶姑姑说了一下让她帮忙通传一声。 很快贵妃就让他进去请安了。 万金庆一下就跪到了地上,“娘娘,不好了,皇上发了大火!” 黄贵妃本来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描着眉,听完这句话,眉笔一个用力“咔嚓”一下子断了。 回过头来,望着地上满脸焦急的万金庆,“万公公,怎么回事儿?” 她认识王秉立也不算短了,她可从来没见过王秉立发大火。 就连王秉立告诉自己他要叛变的时候,也只是冷淡和和她说了一声。 仿佛拿准了,她黄秋实一定会听他的。 嗤笑了一声自己,最后自己难过、挣扎了许久,不就是听了他的么! 仿佛叛变这件事情还不如王秉立一个肯定的眼神更加重要。 她对他的这份痴情,被王秉立利用的死死的。 即使叛乱成功了,王秉立成功的建了国,他不是还是利用这个自己这个傻子帮他稳固后宫。 即使他根本不爱自己,也从来没有过亲昵之举。 她不过是他后宫的一个大臣罢了。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情绪失控了! 真是好笑,她长期冷淡无光的后宫生活,仿佛也找到了一丝乐趣。 万公公瞧着黄贵妃自己轻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听进去了没有。 只好自顾自地继续说,“今天陛下看了个折子,大怒。让我来后宫查。是哪个混蛋送来了一个姓范的女子。” 黄贵妃的脑子仿佛一下子被人打懵了一样。 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是姓范的女子! 她黄秋实可记得曾经在冷宫里照顾前皇后娘娘的绿云姐姐本名就姓范。 没想到,王秉立还真有软肋。 第六十九章 不愧是一家人 黄秋实吩咐身边的万嬷嬷,“你去查查,我也想知道,这个姓范的女子是哪位大人送来的?” 万嬷嬷领了旨,便躬身退出了翊坤宫。 黄贵妃指挥着身边的宫女,“去,给万公公搬把椅子来。” 万金庆赶紧诚惶诚恐地挥了挥手,“娘娘,不用麻烦,我在这儿站着等就行。” 黄秋实扶了扶自己地发髻,脸色冷淡,“最近这后宫里新人妹妹们太多了,万嬷嬷不一定要找到什么时候呢,公公就在我这里坐着等等吧。” 万金庆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屁股沾了沾凳子。 皇后和皇上真是如出一辙的冷淡,站在旁边都感觉压力大的不行。 万金庆也不敢看贵妃娘娘在做什么,一直眼巴巴地望着门外,心里祈求万嬷嬷能快点回来,他实在是害怕接触皇后娘娘。 黄秋实从梳妆台赤脚从万金庆的身后走到了卧榻上。 转着自己的手腕,斜倚在床上,慢慢悠悠地开了口,“万公公,皇上今天到底怎么发的火啊。” 万金庆赶紧转过身,低下头,跪下,一气呵成。 “禀告娘娘,是有人上了一份奏折,皇上看了之后就龙颜大怒,命我来后宫查清楚究竟是哪位大人送了一位姓范的姑娘进来。” 顿了顿,万金庆瞧见贵妃没说话,咽了口唾沫又继续说道,“娘娘,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实在是事发突然。” 黄秋实不再转动手腕,朝着万金庆跪着的方向望过去,只能看见他的发顶。 跪的倒是认真。 “行了,我知道了,公公怎么又跪下了。快做到板凳上,咱们俩说说话。” 黄秋实这句话是想拉近万公公的距离,可语气实在是冷淡。 万公公依旧诚惶诚恐的。 正好万嬷嬷查完回来了,跪在了万金庆旁边。 “启禀娘娘,查到了。” 万金庆擦了擦头上的汗,看到贵妃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才敢从地上爬起来,又重新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板凳上。 万嬷嬷没有理会万金庆的举动,继续汇报。 “娘娘,我去查了查,只有护国公今天上午送来的一批人里有一位姓范的女子,叫范希艺,是京城里一名画师的独女。” 黄秋实举起手腕,拿到阳光下看了看。“和之前宫里的范宫女有关系么?” “回禀娘娘,是原来范宫女的侄女。” “我偷着从屏风后面望了一眼,和之前宫里那位长得十分肖像,只是年纪小显得脸庞更加稚嫩一点。” 万姑姑在改朝换代之前,是绣坊的掌事姑姑。 改朝换代之后,大部分的太监和宫女都被杀了,剩下的大部分都不是一些侍奉过主子的宫女太监,脾气也相对冷淡。 黄秋实觉得这些宫女和太监还能用,也就留下来了。 她不喜欢多说话的人,万姑姑孤傲的性子正和她的心意。 万姑姑在前朝的时候就在宫里做过,自然也知道范希希的长相,她知道皇后想知道的是什么,她做事上很干脆利落。 果然,黄秋实对万姑姑的查访很满意。“姑姑快起身吧!” 又转头向旁边在凳子上战战兢兢坐着,还低着头的万公公说,“公公可明白了,就这样和皇上说吧,记得一句话都别落下。” “尤其是那句长得肖像。” 说完,黄秋实又自己笑了起来。 万公公赶紧行礼,退出了翊坤宫。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黄贵妃笑起来可太瘆人了。 擦了擦头上得冷汗,又往乾清宫赶,还有另一个大佬要汇报。 虽然天气还是很寒冷,在乾清宫和翊坤宫来回往返得万公公还是浸透了衣衫。 主要是心里恐慌。 回到乾清宫弓着身从殿门口便小心翼翼地一直走到皇上身边。 小声地开了口,“皇上,查出来了,是护国公鄂老爷早上送进来的那一批,万姑姑特地去看过了,说是和之前宫里那位范姑娘长得十分肖像。” 王秉立本来一直在垂着头批折子。 听到肖像两个字,便眼神冷冷地射了过来。 万金庆实在害怕,“哐镗”就跪下了。 气氛越来越沉重,王秉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狠狠地把手里地奏章拍到桌子上。 王秉立的步伐越来越近,走到了跪着的万公公身边。 在他匍匐地身前,背着手来回走了两圈。 王秉立是在权衡。 他和鄂家的关系,现在还是互相依靠的,轻易惹不得。 当初周朝覆灭,他的亲生父亲献帝自焚于皇宫内。 给他的母亲,当时已经怀着几个月王秉立的敏皇贵妃一个逃跑的机会。 他母亲出宫的时候,正好是鄂家抉择到底是帮助梁朝建立新朝还是陪着献帝忠肝义胆,一起去死的时刻。 鄂尧辅背后还有几十年建立下的基业,还有数百口的人口。 最后无奈的选择了梁朝这一边,但他也帮着走投无路的敏皇贵妃逃跑了。 鄂尧辅因为当时人必须在京城,便让自己的一个亲眷和敏皇贵妃伪装成夫妻逃往了乡下待产。 当时,官兵对于正在怀孕的女子查的很严。 王秉立的母亲为了能够伪装的更像是一个妙龄女子。不敢多吃东西,正好是正月足月,她穿着厚厚的棉袄,为其他地方都塞满了棉花,反而看不出突出的腹部。 她甚至为了能够躲避嫌疑,生生地让王秉立多在她的肚子里多呆了几个月。 王秉立出生的那一天,举国同庆。 因为梁朝新帝的嫡长子也出生了,他的母亲为了生他,因为让他多在肚子里呆了几个月,难产而死。 死的时候把王秉立这个婴儿交给了鄂尧辅的属下鄂淮,也是他的养父。 鄂淮也只是个在战场上长大的孩子,不过十七八岁,没什么生活的本事。 在偏远的小城镇里,和鄂尧辅联系不上,也不敢联系官府。 为了养活王秉立,早上去给人家搬东西,晚上也会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体力活儿。 王秉立没有奶吃,他就央着左邻右舍的已经有孩子的妇人一人给奶几口。 将就着把王秉立养到了十岁左右。 第七十章 最好的明证 王秉立十岁那年,鄂淮因为去河边给大户人家拉石头,腰上的力气没用好,石头落下来正好砸在了他身上。 鄂淮半身不遂,被抬回了家。 做不了事也下不了床,但鄂淮觉得应该告诉王秉立他的身世,自己已经无法再养活他了,但是王秉立必须得活着,因为王秉立他是一个朝代。 虽然,周朝也只剩下王秉立这个孽党了。 但如果王秉立没了,周朝就真的没了。 鄂淮趴在床上,王秉立跪在床头,拉着他的手不停的哭着。 鄂淮还是跟王秉立说了他的身世,虽然对一个十岁的孩子,这不是一件能轻易承受的事情,但自己已经护不住他了。 总要告诉他,让他出去自己试一试。 鄂淮用胳膊抱着王秉立哭的不成样子的小脸,“立立,你的身世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了,你剩下的人生要怎么抉择我都支持你。” “但你如果想复国,我这里有一把匕首是我哥哥留给我的,我听说他现在在京城做锦衣卫,你去找他看看能不能在宫里谋一条生路吧。” 鄂淮一个壮汉被王秉立哭的也软了心肠,眼角滑过几滴泪水,“立立,我。。没法再养活你了,你走吧,我还有点银子,但你得自己想办法去京城。” “你从小就听话,不哭不抢,你这次也听话,抛下我走吧,我活不了几天了,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王秉立不走,跌落到床下,跪着给鄂淮磕头,“你只是半身不遂了,你还能活下去的,你就让我照顾你吧。你说的什么国家什么的我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就知道是鄂叔叔你把我养大的,我得留下来照顾你。” 王秉立小脸都哭花了,因为哭的太久,身体也剧烈地抽搐着。 鄂淮狠了狠心,拿起身边的拐杖,挥向了说着要照顾他的小孩儿。 一边打在他背上,一边骂他“不行!你妈临死前就交代了我这一件事情!” 拐杖一下一下地落下,王秉立的背后浮现了几道血痕,可他的小手还是牢牢地抓着地面不肯走。 “鄂叔叔,你没人照顾会死的!”王秉立哭声更大了。 “立立,你父亲为了让你活下来,自焚于皇宫内,你母亲为了生你,让你在她腹中多呆了几个月,生生难产而死。” “你身上的包袱太重了,你不能在我身上停下脚步。” 夹杂着拐杖划过风的呼啸声,打在肉上的声音和王秉立越来越大的哭声。 鄂淮最后像一个野兽嚎叫着,“王秉立,你走!你走!” 王秉立实在是受不住疼,最后屈服了。 往后退了两步,又重新跪下。 给鄂淮磕了三个头。 “谢鄂叔叔养育之恩。”说完,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谢鄂叔叔养育之恩。”,又重重地磕在地上,头上已见红痕。 “谢鄂叔叔养育之恩。”最后一下,磕的声音最响,头上已经血迹斑斑。 拿了鄂淮放在床头留给王秉立的匕首,跑出了院子。 鄂淮看着王秉立出了院子,手里的拐杖也掉在了地上。 一个小伙子最好的十年,他为了养活王秉立躲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抛弃了他的家庭,他的武艺。 幸好,王秉立长得健健康康。 鄂淮又像野兽一样,朝着不遮风的屋顶大声嚎叫了一声“娘娘。” 一个大男人,完全不顾及形象,哭的泪流满面。 。。。。。。 鄂淮半身不遂,哪里也去不了,把所有的钱都给了王秉立也没钱买吃的。 他是在五天后,在床上生生饿死的。 但他死得其所。 他把像是亲儿子一样的王秉立尽他最大所能的带大了。 死得安详,满面笑容。 又过了三天。 一个小小的身影摸进了鄂淮尸体已经发臭的院子。 伸出小手摸了摸鄂淮的呼吸。 鄂淮的呼吸早就已经停止了,甚至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了。 是王秉立。 他抱着他鄂叔叔的尸体哭的不像人样。 王秉立虽然只有十岁,但是从今天起他就不是一个孩子了,而且他身上沉重的包袱就要自己抗了。 那是王秉立最后一次哭。 因为从那天过后,王秉立就是一个背负着家国情仇的孤家寡人了。 他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情绪。 王秉立不想让鄂淮死在院子里也没有人埋。既然鄂淮对他有养育之恩,那他就要对鄂淮尽相应的孝道。 他在院外徘徊了八天,他不敢进来,也不敢花钱买东西吃。 他就在离鄂淮家几步路的地方沿街乞讨,乞讨来的钱买馒头吃,熬过了这八天。 他把鄂淮给他剩下的钱给他买了一口最廉价的棺材,也是他能付得起的唯一的一口棺材。 好好地埋葬好后,一个人又乞讨进了京,找到了鄂淮的锦衣卫哥哥,隐名埋姓成了一个禁军侍卫。 直到一个人在宫里做了八年做到禁军统领,心里也有了成算。才在去杭州鄂家的时候找到了鄂尧辅。 他的鄂叔叔本来是鄂尧辅的一名家臣,跟着鄂尧辅在战场上厮杀了几年,所以他知道想要复国的话,鄂尧辅是可以信任的。 在杭州的时候,他也是故意让皇上住进了鄂家,从而他能和鄂尧辅有更多的联络。在杭州的那场刺杀也都是他和鄂尧辅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挑拨褚家和皇家的关系,以及皇上和太后的关系。 只是在杭州碰到范希希是一个意外。 他在宫里已经利用了范希希八年了,他已经在皇后那件事情上抛弃了范希希这颗棋子。 范希希在宫里毕竟照顾过他,王秉立才在皇后那件事情上留了范希希一条性命。不然以他杀伐果决的性格,范希希想活也绝对活不下来。 但是在杭州又见到范希希的时候,王秉立其实是开心的,也是诧异的。 那时候王秉立就已经意识到范希希是他的一块情感的软肋了。 影响了他很多的行动。 最后范希希在冷宫也是,本来王秉立可以更快的下手的。 冷宫的皇后对皇上以死相逼,以保全范希希性命的时候,本来是王秉立下手最好的时刻。 但他那一刻软弱了,他又用了半年的时间才终于下定决心。 鄂尧辅也当然知道他有范希希这块软肋。 鄂尧辅这个老狐狸想把范希艺送进宫,从而来讨好他就是最好的明证。 第七十一章 是时候了 但王秉立刚刚建国,很多事情都要依仗鄂家和宫家。 如果不能彻底的撕破脸,就要想怎样才能妥善应对。 王秉立又恢复了以往冷静的样子,背着手在大殿内踱步。 如果把范希艺送回家,那么鄂家倒也不一定会有什么举动,不过是一个秀女罢了。 但是,这也是在传递一个信号,仿佛是明明白白地告诉鄂家,这个与范希希长得肖像的侄女就是他的软肋。 对他不利,而且他也不想再牵扯进另一个范家的女子了。 他刚刚知道范希艺进宫,也正是通过范家老爹上书的那封奏章。 自从前朝范希希老爹对于叛乱的平叛有功,江乾亮已经早早的将他升为杭州知府,迈过了那道做官的坎儿,这半年在南方的威信也颇高。 范家言辞恳切,也要顾及。 江乾亮站在殿前,望着宫殿外宽阔的空地,他能看到周围无数的宫殿楼宇,再往外是一片片整齐的民房。 心思沉重,手背在后面,万金庆正好能看见王秉立手上的小动作。 王秉立两个大拇指来回扣着,仿佛在斗争。 沉默了好一会儿,回头冲着还跪在地上的万金庆说:“你去找到京城的画师范希岩,让他来见我。” 万金庆终于松了口气,皇上终于说话了,“是,奴婢这就去找。” 王秉立和范希希相知相识了多年,他对范希希了解的很。 比如说她的哥哥也早早的来到京城做画师,而且还有个可爱的侄女。 那时候他还是禁军的侍卫,宫里空闲的日子,他才能看到范希希一身民女朴素的打扮出宫,高兴的告诉他,她要去她哥哥家哄侄女。 还会特别开心的掀开篮子给她看里面,她藏起来的一些好吃的糕点和玩意儿。 那时候,他俩之间没有隔阂,范希希满脸高兴的样子看的他也高兴。 其实,范希希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是为了更好的利用,后来,仿佛不用努力记,与范希希有关的一切事情他也都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对于现在来说,对他是一种折磨。 王秉立不再看着宫殿外的风景,不再背着手,回身坐到龙椅上继续批折子。 不该想的,一想,痛苦和愧疚便会像潮水一样涌来。 。。。。。。 江乾亮在葛通周的指挥下,给每棵树的枝桠都修剪了一番。 腰酸背痛的。 不知不觉,天也已经黑了。 看着周围的农民都已经回家了,他也准备收工了。 江乾亮想先去看看范希希,最近仿佛离开她一会儿,心里都不安宁。 上到陇田的坡上,往村里的绣庄那边走。 看到了一个倒在路边,浑身脏兮兮的男人。 赶紧小跑过去。 男人脸上脏的看不清楚,但是腹部受了箭留了很多血。 江乾亮想了许久,是应该叫人来,或是不管他跑掉。 毕竟他现在身份特殊,任何的事情都有可能是圈套。 思索了一会儿,为了稳妥起见,奔向了大牛和黄天住的地方。 气喘吁吁地跑进屋子里,大牛和黄天干完农活正盘坐在炕上吃饭吃得正香。 “黄天,我在路边看到了一个流了很多鲜血的男人躺在路边,你和大牛去把他抬过来吧。” 黄天一听这话,赶紧停下了筷子,嘴里还有东西没咽下去,说话也不清楚。 拍了拍坐在他对面的大牛,示意别吃了,救人要紧。 急急忙忙地从炕上下来穿好靴子。 黄天让大牛带了一块儿大的木板,待会儿可以直接把人放在上边,两人抬着回来。 三人急匆匆地赶回去的时候,那个脏兮兮的男人还躺在路边。 黄天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实还活着。 又拨开他脏乱的头发,没想到是熟人,褚家的世子褚青山。 没想到当初他在京城给褚青山留的信儿,真的让他找到了这里。 黄天拨开他头发的时候,江乾亮也认出来了,确实是褚青山。 江乾亮还记得他埋伏褚青山的那个夜晚,自然记得这张脸。 他这两天已经从其他百姓的口中得知,褚家满门已经被抄斩了,看来褚青山是逃出来的。 对于现在周朝来说,他和褚青山都是不该活着的人,以前的恩怨自然也应该烟消云散。 所以江乾亮没有打断黄天救人,甚至搭了把手,把褚青山搬上了木板。 三个人风风火火地把褚青山抬进了黄天的屋子里。 黄天先是对着褚青山的伤口瞧了一会儿,便下定了决心。 一狠心,一咬牙,把褚青山肚子上还插着的箭头,一下子拔了下来。 “江乾亮,你去找块儿布来” 又指挥大牛“你去浸湿一块儿毛巾来我用。” 江乾亮有点惊慌失措地,去黄天的衣柜里翻找了一会儿,找了一条裤子。 黄天一把从他手里夺过,缠在了褚青山冒血的伤口上。 大牛虽然看起来笨笨的,这些家务事还是很拿手的。 很快便把一块儿洁白的棉布,浸透的适当拿了过来。 黄天拿着棉布,在伤口附近小心地擦拭着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 又指挥江乾亮去把炕上他本来和大牛正在喝的酒壶拿了过来。 给自己灌了一口,一口气全喷在了褚青山伤口上。 这是黄天会的所有关于治理伤口的办法了,看着褚青山依旧痛苦冷汗直冒的样子,也束手无策。 垂头丧气地坐在炕上,“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江乾亮和大牛也跟着他失魂落魄地坐在炕上。 刚刚紧急地操作耗费了许多的心神,还没缓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褚青山才逐渐安定了下来,冷汗也少了许多。 只是整个人还是昏迷的,脸也因为整个人高烧而通红。 黄天拽着江乾亮的领子,把他带到了外面,脸色冷峻“我有话和你说。” 大牛想跟上,被黄天一声爆呵“大牛你坐下!” 大牛便委委屈屈地又坐了回去。 黄天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声音稍微压制了一点,“你看着床上这个人,有事儿出来叫我。” 又瞪了一眼被他拽着地江乾亮,“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黄天想好了,他要把自己的身世告诉江乾亮。 不然,他当初跟着江乾亮进京没法解释。 他认识褚青山没法解释。 他要把褚青山留在这城南村也没法解释。 他刚才坐在炕上就是在想,是时候了,得告诉江乾亮了。 第七十二章 你觉得是为什么? 江乾亮突然被人扯起来也吓了一跳,但是黄天一直对他很好,他也不想翻脸,跟着他便从屋子里出去了。 黄天把江乾亮带出屋子,便给了江乾亮一圈。 黄天这一拳用的力气很大,江乾亮被打翻在地,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江乾亮没想到黄天会突然打他,没有防备。 否则,自己还是有一些武力底子的,不至于被一个秀才打翻在地。 江乾亮倒在地上,把口里的血腥一口吐了出来,有点懵又有点生气地看着黄天。 黄天背过身去,他没有办法当着江乾亮的面说,因为他也利用过江乾亮,他有愧。 “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过家里的事情。” 黄天说完这句,顿了顿,缓和了一下情绪。 “我的父亲曾经是荣元钦将下的第一幕僚和军师。” 黄天说完这句,有点担心,又有点害怕的又转回过身来,他想看看江乾亮有什么反应。 但江乾亮只是由刚刚被打翻在地的姿势,从地上坐了起来,脸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黄天看着江乾亮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的怒火又一下子烧了起来,“都是因为你,我父亲才会躲到家乡,变成了一个废人。” “你知道他有多么的雄才伟略么?!” “都是因为你!” “我连考功名的资格都没有了!” 黄天咆哮着,仿佛把这么多年的积怨通过嚎叫都发泄了出来,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没想到江乾亮眼神冷冷地瞪了回去,“所以呢?” “要是一拳不够你就继续打,反正我现在普通百姓一个!”江乾亮也提高了调门,对着黄天怒吼着。 黄天哭的更厉害了,江乾亮地话就像是点燃怒火的一根火柴,一拳又把江乾亮打翻在地。 江乾亮也没有还手,任他打。 黄天又打了几拳,把江乾亮打的鼻青脸肿的,才停了手。 倒在旁白,掩面哭泣着,身体也抽泣着。 他当时十六岁,被自己的师傅认为是经纬之才,马上就打算考功名的时候,荣元钦死了,他也被夺取了考举得资格。 那时候他多么绝望啊。 他这辈子只会读书,也只有读书读的好。 可他就因为皇帝对荣元钦得一句“骄奢**”,断送了所有得前程。 他曾经伟岸得父亲也变得颓废,每天酗酒度日甚至要把家庭的重担倚靠在他一个还没成年得少年身上。 那时候他江乾亮,说实话是恨得。 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其实一切都无所谓了,都过去了。 所以他才会哭得这么凶,因为发现恨了那么多年,根本就没有意义。 他得人生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江乾亮不时从口中吐着鲜血。 黄天力气虽然不大,但是每一拳都往脸上来,倒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江乾亮也翻过身躺在黄天身边。 吐完一口血水,望着蓝天,若无其事得来了一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黄天本来哭的厉害,听完这句差点给他气笑了,一拳打到了他肩上。 是,他只是委屈而已,一点都不恨江乾亮了。 江乾亮这拳用了同等力量回击了回去,也打在了黄天得肩上,“有话快说!” “褚青山之前照顾过我,我得让他藏在这里一段时日。”黄天说的斩钉截铁。 江乾亮疑惑得偏过头去,正好对上黄天得双眼:“你觉得我有资格干涉你要藏谁么?” 江乾亮笑得坦荡,”我不过也是一个被你藏在这里的人。“ 黄天有点诧异,自从江乾亮来到这里真的改变了很多。 原来的幼稚和孤傲,都没有了。 黄天反问回去:”你。。。觉得我既然这么生你的气,还要把你藏在这里呢?“ 这句话问出来,其实两个人就都心知肚明了。 江乾亮知道黄天想让自己藏在这里积蓄力量,等有朝一日复辟。 可是。。。。他不想。 他没有那个心力,现在。。。。可能也没有那个勇气。 他给不了黄天想要的。 便随意应付了一句:“可能觉得我值得交朋友吧。” 黄天叹了口气,眼光一直死死地盯着江乾亮。 他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所以他想知道江乾亮是真心的么? 江乾亮一直在躲避他的眼神,黄天眼里的光也垂了下去,看来他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他一直觉得江乾亮身上有适合做帝王的品质,他也见过王秉立。 他父亲做了几十年的军师,他也耳濡目染的有一些看人的眼光。 只有江乾亮是能带领百姓走远的人,王秉立。。。不是那个人。 他心里没有放弃这件事情,只是既然江乾亮还没有做好准备,徐徐图之就好了。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黄天从地上爬起来,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给江乾亮伸出手,“来吧,我拉你起来。” 江乾亮也顺势把手放了上去,借助黄天的力气爬了起来。 他被黄天打的浑身酸痛,确实使不上力气。 第七十三章 这人我见过 范希希做工回来的时候,黄天和江乾亮两个人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农家的地上尘土飞扬,两个人衣服上都脏的和泥猴一样。 走近一看,江乾亮脸上更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一看就是刚刚被人揍了。 范希希拿手绢给江乾亮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狠狠地瞪了黄天一眼。 这一看就是江乾亮单方面被黄天打了一顿。 两人身上明明都脏兮兮的,但却只有江乾亮身上有伤。 黄天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好吧,他打人他理亏。 江乾亮像个孩子似的,拿过范希希手中的手绢。 跟着范希希瞪了一眼黄天。 就是打群架的小男孩儿,其中一个的家长来了,有人撑腰的那股得瑟劲。 黄天无奈地摇了摇头,有的时候江乾亮真的和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算了,他一个人理亏,拍了拍屁股后面的土。 自己进屋了。 屋里褚青山比刚才的样子好了很多,也不再抽搐了。 只是浑身发烫的厉害,大牛趁着黄天和江乾亮在外面打架,已经给褚青山换了好几块儿帕子了。 黄天掀开褚青山腰上的伤口看了一眼,幸好,血止住了。 从衣橱里另找了一件衣服给自己换上。 一边扣扣子,一边背对着大牛说:“我去葛通周那边看看,有没有治外伤的草药。大牛,你先和白大哥一起看着葛通周点,别出什么意外。” 大牛憨憨地点了点头:“好嘞!” 黄天衣服也穿整齐了,回过神来,冲大牛笑了笑:“我晚上给你带好吃的来。” 大牛立刻精神了起来,嘴都笑得咧不上。 “太好啦!有好吃的啦!”大牛甚至说的时候还一边拍掌。 出来地时候正好看见,范希希给江乾亮擦完脸,在打掉身后的尘土。 其实,自从黄天那天告诉范希希有关王秉立的事情后,他一直有些愧疚,在尽量避免和范希希的接触。 因为他觉得他对范希希动用了手段。 但事后自己又想了想,其实范希希对江乾亮的态度,他完全没有道理干涉。大家都是落魄中人,他又何必做别人的主呢。 也太自以为是了。 幸好,范希希也没有来追问他或者责怪他,依旧每天来给他们送饭。 这样也好,他能肉眼可见的江乾亮因为范希希的存在,而逐渐开心起来。 在范希希和江乾亮面前站着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何必在这里当一个电灯泡,别人开心就好。 自嘲地笑了笑,又重新迈起脚步走远了。 既然江乾亮现在没有别的心思,他又何必皇帝不急太监急,去替他的未来操心呢。 大家既然都躲在这城南村,能够互相依靠,相依为命对他们来说就已经很宝贵了。 前两天,是他自己执念了。 黄天自己想明白之后,步子也轻快了起来,笑容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让自己给搞复杂了。 江乾亮因为被黄天打倒在地,两个人在泥地里滚了很久。 身前身后的尘土,怎么拍打也拍打不了很干净。 范希希鼓起脸来,气鼓鼓地抬头盯着江乾亮,“衣服你自己洗吧!” 江乾亮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低着头,搓着手,一副受欺负的样子,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好吧。” 范希希都无语了,不就让他洗个衣服,这孩子都演的这么委屈,自己都要忍不住给他鼓掌了。 不理他,自顾自地进屋了。 江乾亮立刻委屈地跟上,就像是打群架被妈妈抓住的小屁孩儿。 范希希进屋先是被地上的一滩血吓了一跳。 是刚才黄天处理褚青山伤口的时候,流出的血,因为一直没处理,屋子里血腥味浓重,地上的鲜血也逐渐凝固,变成了绛紫色。 江乾亮赶紧站到范希希面前,挠了挠头:“应该先跟你说的,这是黄天的朋友,可能也要和我们一起暂住一段时间了。” 范希希低下头,缓了缓心神,拿手掌在胸前抚摸了两下,给自己顺气儿。 她还以为这群血气方刚的男人趁她不在杀人了呢! 用手握住江乾亮的手,语气还是有些虚,“哦,那就好,吓死我了,让我看看他的伤吧!” 江乾亮才缓缓地把自己的身子挪开,死死地拽着范希希的手站到她一侧,“嗯,别怕,我就在你身边!”手上攥得力气又加大了一些。 范希希轻手轻脚的探头过去,可以看见床上躺着的这个人腰上缠着白色的衣裳,应该是被拿来应急止血了。 再网上看去,范希希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不是那个曾经在她去京城的路上威胁她的刺客么! 江乾亮赶紧询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 范希希看了江乾亮一样,像是在想什么,没有直接回答江乾亮的话。 挣开江乾亮握着的手,跑回了自己屋子。 翻翻找找,终于在床铺底下找到了,那本刺客让她妥善保管的册子。 幸好,不管是进了冷宫,还是逃到这里,她一直随身带在身上! 范希希把册子抱在怀里,像是送了一口气一般,冲着天上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谢天谢地。” 江乾亮因为担心她,也跟着她跑进了屋子。 立在门框处没敢进门,毕竟是人家女孩子地屋子,还是要给人家留一点空间的。 抱着胳膊,斜倚在门框上,表情淡然的等着范希希翻找。 范希希开心的小跑道江乾亮身旁,“屋里躺着的那个男子我在进京的路上见过,他曾经威胁过我要把这本册子保管好,我怕这本册子兹事体大也一直带在身上,你看看?” 范希希对江乾亮很信任,既然是江乾亮认同留下的客人,江乾亮也一定知道这个躺在床上的人的底细。 那这本她看不懂的册子,说不定江乾亮看得懂。 江乾亮双手接过这本册子,蓝色的封皮上还有一些血迹,江乾亮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曾经那天刺杀之夜从褚青山身上翻到的册子。 没想到竟然到了范希希手上! 可能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第七十四章 这本册子 江乾亮还是翻开确认了一番,确实是曾经他和王秉立遭遇刺杀的那一晚,曾经在褚青山的身上见到过的册子。 他以为早就到了王秉立那一伙人的手中了呢。 前面是荣元钦曾经一些老部下的联络住址,后边是褚家的一些记账。 现在褚家已经基本上被灭族了,后面这些记账的内容也无关紧要了。 只是前面这些人马的联系方式,虽然这些人都已经落魄了。 但都曾是帮助荣元钦战场上厮杀的老部下都是能力卓越的人才。 第一页上,他就看到了黄天及其父亲的名字。 黄余华,荣将军座下第一军师。擅长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有将相之才。 看来,黄天刚才跟自己说的是实情了,江乾亮忍不住笑了一下。 当初,还真是他自己的一句话,让这一个册子的人才,都不得不隐匿于江湖。 这样想着,用手随意的翻了一下册子,有擅长打仗行军的,有擅长出谋划策的,还有擅长探听消息的,和擅长开商铺的。 一整个册子几十号人物,都跟着荣元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个时候,真的完全就是因为恨荣元钦这个人把这一群人都贬到了尘埃了,他从来都没考虑过,会有这么多人,就指着荣元钦生存。 江乾亮觉得之前的那个自己很搞笑,一种什么都不懂的幼稚。 范希希似乎是看懂了他的心思,拿手在江乾亮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想安慰他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但没有说出口。 就这么站着陪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说。 还是江乾亮一个一个名字翻过,像是在细数自己的罪恶一般,每翻一个人名,都是钻心的疼痛、后悔和悔恨。 有很多人名的下面都写着已卒,江乾亮都可以料想到,应该是生活的落差打倒了其中的某些人,或者已经被官府赶尽杀绝了。 心里的愧疚感更胜。 他之前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终于,把册子里的每一个人名都翻了一遍,扣上最后一页,深深地把头埋下去叹了口气。 这辈子他欠了太多人命了。 范希希把江乾亮手里的册子收回到自己手中,两只胳膊慢慢从江乾亮的腰间探到了背后,头也埋在江乾亮的胸膛上。 江乾亮也自然的把头放在范希希的头顶上,下巴抵在范希希的发间,终于心安了下来,刚才因为愧疚心慌乱的不行。 范希希就像是他的安定剂一样,只要有她在,仿佛之前的一切真的都无所谓了。 什么愧疚、后悔、难过都随他去吧,不过是已经过去的日子,何必那么在乎,最重要的不是未来么? 仿佛有范希希在身边,江乾亮就看得到自己的未来。 两个人一直抱在一起,直到大牛突然从隔壁的屋子跑过来,拍了一下江乾亮的肩。 吓得江乾亮一下子撒开了手。 范希希也被大牛突然冒在眼前吓了一跳。 江乾亮一下子撒开手,有些手足无措的,“大牛,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大牛直挠后脑勺,说道:“那个人醒了,黄天哥还没回来,我只好先来叫你们了!” 大牛撞破两个人抱在一起,也有些尴尬,背过身去不停地挠着脑袋。 江乾亮放松似的轻笑了一下,对身后的范希希说:“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嗯”范希希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褚青山虽说是醒了,但因为伤的重,意识还不算很清醒,只是睁着眼睛罢了。 嘴里说着胡话,类似“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还不停地摇头,说着一些类似“我不是褚家人”“我不是褚青山”之类的毫无逻辑的话。 江乾亮看着他这个样子,回头跟范希希说:“应该是吓魔怔了,也不知道伤好了,会不会好起来。” 范希希担忧地望过去,褚青山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应该是真的魔怔了,不像是装的。 这个时候,黄天从葛通周那里也讨药回来了,看着几个人都挤在这里,就料想到褚青山应该是醒了。 只是没想到,神智还不清醒。 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木棒,在褚青山的伤口上小心的涂药。 褚青山疼的大叫,手还乱挥。 为了防止他碰到伤口,黄天只好让大牛固定住他的双手别让他乱动。 很不容易地上好了药,坐在床沿上大口呼气。 没想到给病人上药也耗费这么多心神。 江乾亮向范希希讨来了放在她手里地那本账册,给黄天看了。 这东西,是属于他们的。 黄天翻过册子里的一个个人名,瞬时泪流满面。 这些人名对于范希希和江乾亮来说是这册子上毛笔书写的名字,而对于他来说,曾经都是站在他面前,照顾他的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看到有些已经有了谋生的手段,在一些小县城偏居着,为他们高兴;看到另一些已经卒的时候,内心仿佛被剜过似的难受。 拿胳膊狠狠地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抬头望向江乾亮开口问道:“是在褚青山身上搜出来的么?” 江乾亮摇了摇头,“是范希希去京城的时候,褚青山扮成刺客寄托在她这里的。” 黄天又看了一眼范希希,见范希希也点了点头。 黄天恭敬地站起来,朝着范希希认真地鞠了一个躬。“谢谢你,一直没让这本册子流出去,不然这里面的我的叔叔们,怕是早就一个都活不了了,包括我。” 黄天言辞诚恳,脸上还带着眼泪。 范希希疑问地望向江乾亮,没看懂为什么黄天要感谢她。 江乾亮瞧着她满脸疑惑地样子,跟她解释:“这本册子里的第一个人,是黄天的父亲。他们曾经是荣元钦的手下或者幕僚。” 范希希恍然大悟,很多事情都有了头绪。 比如说为什么黄天这么有才华的一个人要偏安在这乡村里,比如说为什么要收留褚青山。 范希希赶紧把黄天扶起来:“没有没有,我也是觉得这本册子肯定兹事体大,一直带在身边罢了,我也不知道他背后有这么大的干系。” 第七十五章 离别 褚青山把册子放到自己的胸膛里老老实实收好。 转头一脸严肃的和江乾亮和范希希他们说:“褚青山逃到这里来,一定会有追兵一路沿着踪迹找过来的,我的建议是,你和范希希,跟褚青山先分开。不要让他连累到你们。” “而褚青山现在重伤,是肯定不好轻易移动的。” “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两位先暂避到其他地方。” 其实黄天不是不情之请。褚青山被人追杀过来,追杀的人一定会找到这城南村,到时候整个城南村都是不安全的。 黄天想让他们两个暂时离开城南村,完全是为了他们考虑,想要带着褚青山在这城南村吸引视线,让他们两个安全逃离。 江乾亮和范希希都是宫里浸润了那么多年勾心斗角的人了,很清楚黄天的心思。 江乾亮开口道:“那你们太危险了,更何况褚青山还身受重伤!” 黄天坐在床边看着褚青山受伤挣扎的样子,想到自己的话一下子就被人识破了,轻笑了一下。 “褚公子对我有恩,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护住他。只是,我拼死也不过能护住一个人罢了。” 说完这句话,褚青山又回头坚定地望向江乾亮和范希希,“对不起!” 江乾亮看着他有些愧疚的眼神:“瞎说什么呢,我跟范希希两个人确实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太久,也该离开城南村了。” “我有办法,你不用替我操心。” 又转头对范希希笑着说:“我们去和葛叔道个别就走吧。” 范希希也笑着点点头。 她相信江乾亮。 既然他说有办法,那就应该是有办法的。 范希希简单地回屋收拾了一下东西,江乾亮已经靠在门边等她了。 江乾亮穿着一身灰褐色的布衣,站的并不端正,从腰开始斜斜地依靠在门框上,插着双手望着门外。 范希希从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夕阳通红色的光斜斜地映射在江乾亮的身子上。 范希希明白接下来他们真的就是亡命之徒了,可是比她从宫里逃出来的时候安心的多,因为这次她有伙伴,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范希希低头笑了笑,原来人生过得真的很不如意的时候,真的很容易得到满足。 亡命之徒又如何? 拍了拍江乾亮的肩膀,“走吧,白大哥。” 探头望过去的时候,江乾亮的眼神坚定的很,把她手里的包袱一把夺过来挎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笑了一下。 江乾亮的笑容是很动人的,不是那种范式的笑容,是从眼底洋溢起来的快乐,所形成的笑容。 他笑起来的时候,看到的人也会被感染,觉得人生是开心的。 范希希觉得江乾亮真的很厉害,心理上不是一般的强大。 强大的她格外安心。 葛叔的院子也不是很远,一柱香的时间便能走到。 敲开葛通周家的门的时候,葛通周正忙着给院里的鸡喂食儿。 范希希和江乾亮进院子的时候,差点有点无处下脚,到处都是鸡,有“哆哆哆哆”头一上一下在吃食儿的,有扑棱着翅膀到处跑的,根本没办法开口讲话。 两个人先帮着葛通周把所有的鸡都赶到栅栏里面去,三个人才有机会说说话。 “葛叔,我们觉得官府来的人可能有追查到我们的风险,我们就先离开城南村一段时间,你要照顾好自己。” 葛通周听到这话,才注意到江乾亮身上连包袱都收拾好了。 眼里流露出一丝担忧和落寞,“你们才在这里待了几天啊!你们对于去哪里有想法了么,到了要是安全要给葛叔我来信啊!” 也不容江乾亮和范希希说话,自己一个人不停地讲自己的担忧。 葛通周肉眼可见地真心为他们担心起来。 范希希只好宽他的心“不一定就暴露了踪迹,我们两个离开一段时间也是以防万一,小白是有主意的人,葛叔你就放心吧!” 葛通周心里的担忧一点没减,毕竟是刚刚经历了改朝换代,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可是内里早已经暗潮汹涌了,到处都是危机。 更何况范希希的身份实在是特殊。 要真的出什么事情,他怎么向自己的好兄弟,也就是范希希他爹交代呢! 可是在这城南村,危险真的又是迫在眉睫,不得不防。 叹了口气,现在范希希他们只有离开才是正途,他要是刻意把两个人留下,才是不负责任。 无奈的坐在床上,垂下了双手,“好吧,你们走吧。” 说完这句话,又转身利索地从床铺底下找出了一些银两,塞到范希希手里。 “你葛叔我年纪大了,没什么其他能帮你的,带着这些银两吧,好歹路上能买个吃食。” 葛通周言辞和表情都十分诚恳。 本来范希希想婉拒的,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葛通周又把范希希的手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小白和你父亲救过我的命,这些钱对我来说都是身外之物,你要是不拿着,我才会愧疚。” 范希希又抬眼看了一眼葛通周,有些无奈地塞进了袖口。 站起身来,“那葛叔,我们就先走了,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会来,我们总要先行一步。” 葛通周见范希希收下了银两,眉眼都是高兴,脸上的褶子因为笑起来都凑到了一起。“好,那你们一路一定注意安全!” 江乾亮向葛通周抱了抱拳,范希希也给葛通周鞠了个躬。 “这段时间多亏葛叔照顾了。” 葛通周赶紧把两个人扶起来,“应该的,应该的。” 葛通周一直把两个人送到了巷子口,满脸都是不舍。 范希希和江乾亮没再回头,一路向前走着。 这城南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来了,走就要走的干净利索。 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了。 葛通周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他们是走远了看不见了,还是天色太黑了,身影被黑暗吞噬了。 总之,一点两个人的身影都瞧不见了。 葛通周落寞的回了自己家,究竟还是没护住两个孩子,他心里愧疚的紧。 第七十六章 倭寇 江乾亮带着范希希从城南村往东走了一段距离,路上碰到了三三两两的人,正在急匆匆地往西边走。 一开始两人也没太在意,可是渐渐的,路上碰到的人越来越多,碰到的都是成群结队,带着全家的行李往西边走。 终于意识到,事情绝不简单。 范希希抬头,有些担忧地朝江乾亮望了望。江乾亮把架在范希希肩头的手拿上范希希的头顶摸了摸,像是在安抚她别害怕。 随手拉住了一个推着独轮车的中年男人,“大家怎么都往西走?” 中年男人没停下脚步,急匆匆地和江乾亮说:“小伙子,你还不知道呢!” “倭寇打进来了,快往西跑吧!” 江乾亮刚想询问有关宫府,军队之类的事情,刚开口冒出“那官府。。。”几个字就被中年男人打断了。 “别指望官府了,现在宁波已经没有官府驻扎了,军队也没有赶到,那里简直就是倭寇的大本营了!” 一把扯掉江乾亮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狠心一甩,继续赶自己的路。 江乾亮瞧见在独轮车的黑色棚子底下,坐着一个害怕的妇人,怀里还搂着一个刚出生不久嗷嗷待哺的娃娃。 江乾亮和范希希这下子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东走了。 两个人只好先撤到了路的旁边,以防被百姓往西逃离的大部队裹挟。 虽然东边的倭寇来势汹汹,但是对于江乾亮和范希希来说,从西边来的刺客更加紧迫,毕竟那些人就是专程来要他们的命的。 江乾亮拿出包袱里的粮食递给范希希,“希希,先稍微吃一点吧,吃完之后,我们再看看情况往哪边走。” 范希希抿了抿嘴唇,江乾亮的行为很暖心。她收拾的包袱里只有很少的粮食。因为没有想到东边会有倭寇袭来,本来以为到了宁波那边,可以暂时先摆脱官府的追查,稍微拿钱换点粮食。 可是按照现在这种情况,怕是东边那边根本买不到粮食了,包袱里这些粮食不知道他们两个要撑多久。 可江乾亮先递给她吃了,只是因为怕自己担心这乱世飘摇,想让自己安心一些。 范希希拿过饼,咬了两口。这种饼是葛通周专门给她捎上的,适合长途跋涉吃的干粮,虽然耐坏,但是硬得很。 说是咬了两口,其实就是拿牙在饼上磨了半天,到嘴里的只是些白沫沫罢了。 “太干了!”江乾亮看着范希希吃的辛苦,又给她把水囊拧开递到她嘴边,“喝点水咽一咽吧。” 江乾亮递过来的时候,同时递上的还有让人安心的笑容,实在是让范希希心安的紧。 在这匆匆忙忙的过路人中,他们两个站在路边,安静的吃着东西,瞧着这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 仿佛是两个世界。 面前的人来人往声音嘈杂,每个人的内心中都充斥着惶恐和不安;但是在江乾亮和范希希的心里,仿佛就只有此时此刻,他们依偎着彼此,就足以安心了。 范希希啃过两口之后又把饼递回给江乾亮,直接递到了他嘴边,意思是他也吃几口垫垫饥,毕竟不知道还要赶多久的路。 江乾亮也没有忌讳,就在范希希在饼上咬开的那个小口上,又继续往深咬了下去。嘴里大口用力的嚼着。 这个饼味道也不好,质感也不好。又硬又涩,像这种东西,在皇宫里喂狗吃的可能都比这好。 可这是江乾亮和范希希手里唯一的食物了,就这几块儿饼,他们都得省着吃才行。 范希希一直抬眼看着江乾亮啃这块儿饼,江乾亮就连饼上不小心掉下来的碎末末都用另一只手接着,啃完饼后,把这些碎的白沫沫一股脑倒进嘴里,灌上一大口水,勉强的咽下去。 范希希看着江乾亮这个样子,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动,因为他现在像是一个男人一样变得踏实的很,也质朴的很。 江乾亮控制着自己咬了两口和范希希同样大小的饼块儿,便又收回到包袱里,水囊也拧好放在里面。 收拾妥当之后,紧紧地攥住范希希的手,一往无前的往西走了。因为他不小心瞥到东边的城门处,已经有官兵在一个个排查,排起了长队。 不管如何,有官兵的地方,他们两个就很危险。 东边即使有倭寇,也总归会有一丝生机的。 他们本来就是在拿命博弈,没什么好怕的。 越往东走,急匆匆赶路的百姓越少。 走着走着,整条大路上只有江乾亮和范希希两个人了。 冬天的风,因为在无人的地方格外寒冷,那股寒气直冲冲地往衣服里面钻。 路边只有干巴巴地枝桠和他们作伴,显得格外萧瑟。 范希希紧紧地攥住江乾亮的手,她心里是真的有些胆怯的。 江乾亮也用力的反握回去,想帮着范希希消除这份担惊受怕。 先是范希希看见的,在遥远的路那边,有两个拿着长刀,身形猥琐的两个男人,正在拉扯着一个已经有身孕的女人。 那两个男人很像之前范希希在画像上见到的倭寇,头上绑着巾带,长刀举过头顶,下身穿着既像裙子又像短裤的衣裳,和严重的罗圈腿。 范希希扯了扯江乾亮的衣角,另一只手往那边指了指。 江乾亮立刻血气上涌,把范希希安置在路边,几个箭步冲了上去,一个飞腿踢在了一个倭寇胸痛的正中,被踢翻在地。 江乾亮站稳后,一个后踢,又把另一个倭寇手中的长刀踢掉,一拳直捣这个倭寇的颧骨,把他也打倒在地。 看着两个倭寇都疼的在地上打滚,江乾亮才去扶起早已经倒在地上的孕妇。 结果扶着这个孕妇起到一半,这个孕妇突然大叫了一声,江乾亮便感觉到后背仿佛裂开似的疼痛。 原来是他被其中一个倭寇背后挥剑,在后背上狠狠地刺了一刀。 刀光血影,血迹喷溅了身后那个倭寇一脸。 江乾亮忍着痛,回过身把刺刀捅进了倭寇的胸膛中,又勉强维持着体力,靠长刀从地上站起来,把长刀捅进了另一个倭寇的胸痛。 一声惨叫,血迹喷飞。 楚善诚也用完了所有的力气,径直地扑倒在了地上,后背血迹斑斑。 第七十七章 夫人怕是要生了 孕妇扑到在江乾亮身上,为他查看着伤口。 范希希看到江乾亮受了伤,也赶紧从路旁边地灌木丛跑出来,奔到江乾亮身边。 这个孕妇虽然大腹便便,但是手脚都很利索,也没有丝毫地慌乱。 从两个倭寇身上扯下了一块儿衣衫,撕成一块块长条形的碎布,系在一起。 因为毕竟是孕妇,行动不方便,范希希也赶紧来帮忙。 因为孕妇用力总是不是很顺畅,范希希就接过了她手中的长条,范希希撕完递给孕妇,孕妇再把手中的布条接起来。 布条一条连着一条,弄得很长了。孕妇扶着肚子站起身来,扽了扽布条,保证结实,在江乾亮受伤的地方缠了又缠。 对孕妇来说,江乾亮是救命恩人,绝对不能死! 眼神里一点都没有一个孕妇的胆怯,决绝而冷静。 全部缠完之后,孕妇也失去了力气,一下子跌坐在路上。 范希希还是很担心,拍了拍江乾亮的脸,想让他清醒过来。 孕妇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跟范希希说:“没事儿,我刚才看了一眼,他就是失血过多,止住血歇一会儿,自然就会醒的。” 范希希不懂这些,但总归放心不少,不再拍江乾亮,让他安静的趴在路上,收拾了一下他的手足,没让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拿出包袱里的布擦了擦他身上的血迹和污渍。 没过一会儿,传来了铁马兵戈,万马奔腾的声音,范希希担忧的站起来眺望着远方。 不会是大批的倭寇杀来了吧。 孕妇坐在地上拉起她的手:“别害怕,那应该是我丈夫来了,拉我一把吧” 孕妇笑的让人心安。 范希希用尽全力把孕妇从地上拉起来,因为孕妇身上有两个人的重量和向下的惯性,范希希人小力气也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她扶起来。 还未看到人,便看见仿佛震破天响的马蹄踏在地上的奔腾之声,和卷的有一人高的尘土飞扬。 领头的一位将军冲破尘土飞杨,满脸的焦急,来到三人面前,狠狠地刹住马蹄,大喊了一声“吁”。 从马上一下子跳了下来,都不顾及着能否安全着地,在地上滚了两圈。 但跟没事儿人一样,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抱起了瘫坐在地上的孕妇。 “云儿,云儿,你要吓死我了” 很难想象一个将军模样,五大三粗的男人倒在一个有着娇小身板的孕妇身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孕妇也被这个将军引得哭了起来,仿佛刚才那个利索收拾江乾亮伤口的女侠性格已经消失不见了一般。 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倒在自己丈夫怀里,哭着捶打着铠甲,大骂 “你怎么才来!” “混蛋,我要吓死了” “都是因为你来晚了,我差一点就死了!” 这个将军只是任由女子打着,紧紧抱着这个孕妇“对不起,媳妇儿!” “对对对,都怪我!” 跟在这位将军后面的大部队上的士兵们,也都一个个“吁”停下了马儿的奔驰,从马背上翻转下来,牵着马立在一旁。 抱头痛哭的夫妻眼泪止不住的掉,都吓坏了。 范希希看到军队的那一刻慌了一下,担心军队里会有认识她和江乾亮的人。 不过领头的这个将军,范希希却眼生的很,感觉在宫里从来没见过,那就不一定会认识江乾亮。 毕竟范希希也在后宫里待了那么多年,身居朝堂的高官也算见了七七八八了。 尤其是在这种江乾亮已经严重负伤的情况下,她根本不可能带着江乾亮逃出这整支军队的魔爪。 不如以动致静,以不变应万变。 没过多久,抱在一起的将军夫妇擦干了眼泪,毕竟大家都还安全,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没必要一直哭哭啼啼的。 孕妇用力拍了拍将军的后背:“都怪你来晚了,我差点让倭寇弄死,要不是这位年轻少侠救了我,你就等着给我们母子俩陪葬吧。” 这位将军经过自己夫人的点醒,才意识到在地上躺着的这个后背流满鲜血的年轻男子是自己夫人的救命恩人。 赶紧向军队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军医!军医去哪儿了?!” 从军队里跑出一个背着大木匣子的人,回应道:“将军,来了!来了!” 将军一指地上躺着的江乾亮,“快给我夫人的救命恩人看看伤势。” 这个大夫立刻俯身跪在了江乾亮旁边,为他查看伤势,又看了看江乾亮的眼白和脸色,“回禀将军,没有伤到筋骨,失血过多,幸好应急的止血处理得当。” “另外,这位少侠可能还要昏迷一段时间,但无大碍。” 大夫这样说,让将军和孕妇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孕妇又给将军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范希希,“另外这位是和少侠一起的,我觉得可能是少侠的夫人。” 范希希被突然这样说的哑口无言,因为如果否认的话,她就必须要解释为什么一男一女独自在路上走。 不如将错就错,还能减轻将军心中对他们身份的疑虑。 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将军,我夫君是读书人,稍会一点拳脚功夫,幸好救下了夫人,既然他没有大碍,我也心安了。” 刚才大夫翻过江乾亮的身体,查看他的脸色的时候,范希希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位将军的反应。 幸好,这位将军应该是不认识江乾亮的样子,不然不会是这副无所谓的样子。 大夫给江乾亮看完之后,立刻就从军队中冲出了两个士兵,将江乾亮背到了一块儿木板上抬着他。 对于在军营里的这些士兵来说,像江乾两这样的外伤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 都很有处理经验。 大夫给江乾两看完之后,又摸上了那位孕妇的脉,脸色倒是难看了一些,“将军,夫人的胎动了,建议返回军营,夫人可能因为外部的刺激,随时都有可能生了。” 将军和孕妇一下子神色慌张了起来,将军牵过马,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家夫人扶上马匹,待她坐好后,自己也上了马。 将军身边的一个战士把江乾两背到了自己身上也上了马,又把范希希拉上马,一匹马上坐了三个人。 军队又开拔往军营的方向去了。 第七十八章 夫妻 江乾亮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抬头是蓝蓝的天空,再看看四周,是帐篷的样子,自己的胸前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 江乾亮想找人问问是怎么回事儿,但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他撑着做起来,发现虽然后背还是疼的厉害,但是已经能勉强走路。 扶着帐篷的侧边一点一点挪了出去,发现自己竟然是身处军营中,来来往往都是拿着刀枪巡逻的士兵。 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被生擒到了军营里,脸色更加惨白。 范希希是跟着军营里的一些炊娘们去打水去了,回来正好瞧见江乾亮一脸憔悴地立在军营门口。 赶紧把自己的水壶先放在了旁边炊娘的怀里,让她先替自己拿一拿。 “不好意思,应该是我夫君醒了,我去看看他。” 一路小跑,撑住了差点倒下的江乾亮的身子。 小声在他耳边说:“你怎么出来了,受了那么重的伤我都快吓死了!” 江乾亮的神色还是很紧张,腿上也没有力气,被范希希拖着回了军营里,又趴在了简单搭成的床上。 江乾亮立刻伏在范希希耳朵边问道:“这是哪里啊?我们这是什么情况?” 范希希为了安抚江乾亮,笑了笑,说道:“没事儿,别怕!” 给他看了看背后的伤,应该是没有裂开。 继续安心跟江乾亮说:“你之前在倭寇刀下救的女人是东南海防军队的将军顾彦如的结发妻子卓云儿,他们为了感激我们把我们安顿在了军营里。” 江乾亮看着范希希,眼睛里有些迷茫,问道:“顾彦如,感觉之前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范希希眼睛亮亮的,“是,这个顾彦如是为了抵抗倭寇特别提拔的将军,对于对战倭寇有一套自己的兵法。” “原来东南海防军队的董将军在战场上不幸逝世,这个顾彦如正要去京城接受任命。” “所以应该没有见过我们,是一件好事,我们可以伪装身份在这里藏身一段时间了!” 江乾亮趴着也点了点头,“嗯,确实是一件好事。” 范希希突然变得有点结巴,口齿不清地说道:“还有一件事情,为了防止麻烦,我说你是一个秀才,然后他们好像误会我们是夫妻了。” 范希希最后夫妻二字咬得尤其含糊,脸也羞红了。 江乾亮扭头看了看她这幅模样,笑了笑,用手包住了范希希的小手。 看着自己的大手攥起来的小手,又光洁,又细腻,放在自己的手里心里都痒痒的。 “如果你愿意,我愿意以一个丈夫的身份护着你。” “只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觉得会委屈你。” 范希希挣脱了两下,把手从江乾亮的手里抽了出来,转过身去,到桌子上给江乾亮倒了杯茶水。 背对着江乾亮说:“不过是一个伪装的身份罢了,你······不要想太多。” 虽是这样说,范希希听了江乾亮这一席话,还是有股莫名的感动,手心传来酥麻的感觉。 江乾亮自己也笑了笑,是自己有点突然了。 范希希这一句话,把他本来准备好的话全都打断了。 既然这样,那准备好的话之后有机会再说吧。 不急,他不会让范希希跑掉的。 江乾亮为了缓解尴尬,开始问另一件事情:“对了,那东南的倭寇怎么样了?” 范希希的思绪也一下子被拉回来。 “哦,对了。” 说完,把江乾亮的茶水也递给了他。 看着他喝水的时候跟他交代:“现在东南沿海的倭寇太猖獗了,已经把宁波给占掉了,我们现在在宁波的最南边,唯一的一点地方,驻扎着军队。” “因为战况紧张,顾彦如本来要去京城受封也不用了,所以我们应该可以跟着他多呆一段时日。” “嗯嗯”江乾亮把杯子里的茶水喝掉,点了点头,又把杯子递回给范希希。 范希希放下茶杯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一拍脑袋说:“对了,大夫说过,如果你醒了,我得第一时间去和他说一声,让他来给你看看。” 说完也没等江乾亮答应,自顾自地就跑出去了。 江乾亮摇了摇头,感觉范希希好像是害羞了,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然开心的很。 没过一会儿,大夫又背着他那个木匣子匆匆赶来。 后面还跟着顾彦如和卓云儿。 只是卓云儿早已卸去腹中的胎儿,恢复苗条靓丽的样子。 原来那天开拔回营之后,卓云儿因为惊吓导致胎动,孩子很快就生出来了。 是一儿一女的龙凤胎,把顾彦如高兴的都不知所措了。 拿着胡子一会儿蹭蹭儿子,一会儿又蹭蹭女儿。 儿子哭过一会儿,便捉着他的胡子不撒手,女儿倒是被他的胡子扎得哭的更凶了。 顾彦如也是交代大夫好好照顾卓云儿这个他家的大功臣还有救下他们三条命的江乾亮。 这不,听说江乾亮醒了之后,顾彦如和卓云儿也赶紧跟着跑来了,想着一定要当面谢谢恩公。 顾彦如抓着江乾亮的手就不撒开,一直重复那几句话:“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两只手包着江乾亮的手,来回摇摆。 卓云儿看着恩公让他晃得脸色都不好看了,赶紧使劲一拍顾彦如的后背:“别晃了,恩公刚醒,身体还不好呢!”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顾彦如又赶紧撒开,把江乾亮的手小心翼翼地摆在了床上。 “对了,还不知道恩公高姓大名呢?” 江乾亮一下子愣住了,这件事情提前没有想过,但肯定是不能用自己的本名的。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名字涌上了心头,“王亮”既用了敌人的姓,又用了自己名字里的一个字,简单,但却深刻。 嘴角扯了扯,“应该的,应该的,我姓王名亮,还有我的贱内,叫做胡杨,这段时间多亏你们照顾了。” 江乾亮因为趴着也不好行礼表示客气,只好低了低头。 顾彦如赶紧接话:“哪里的话!照顾恩公是我们理所应当的事情!” 第七十九章 差一点把持不住 江乾亮在军营里静养了几日,范希希白天的时候回去给军营里士兵帮忙做做饭什么的,晚上回来照看一下江乾亮的伤口。 范希希晚上特意睡在帐篷的另一边。 江乾亮说出夫妻那样的话,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反而想害怕的离得远一点。 江乾亮因为背上有伤,只能整日趴在床上,在范希希不在的时候,他也会站起来,沿着帐篷一圈稍微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要选范希希不在的时候是因为,范希希总觉得他的伤还很严重,不能随便下地走路,要是被她看见,怕是又要挨一顿数落。 江乾亮一整天都趴在床上,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 江乾亮把头枕在自己的两根胳膊上,偏头望向已经熟睡的范希希。 军营里为了通风,晚上一般会开着帘子,月光朦胧的照在范希希脸上,就连绒毛都显得一清二楚。 范希希的小脸精致的很,只有巴掌大小。 闭着眼睛,睫毛依旧在随着呼吸一下一下轻微地颤动,看的他的心也一下一下的跟着跳动了起来。 江乾亮十几岁的时候就做了皇帝,没过多久后宫也充实了起来。 但他从没碰到过一个女人像范希希这样让她魂牵梦萦。 白天见不到她的时候,会想她在军营里会不会被什么人认出来,会不会太辛苦,会不会需要自己的帮助? 晚上见到她的时候,又会想她为什么为自己准备好饭菜,上好药就去睡觉了,陪他多说说话多好。 只有像现在这样看着她睡觉的时候,江乾亮才觉得跟她的相处不用想太多。 她就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跑不了也不会被人抢走。 强忍着背后的疼痛,江乾亮慢慢地挪下床,悄悄地走到了范希希身边。 躺到她的对面,面对面的望着她。 范希希简直就是上天在跟他开完玩笑后送给他的礼物。 先剥夺了他的所有,当他丧失一切希望的时候,又把范希希送到他身边,告诉他还是得活下去,总归会有意义的。 范希希额头上的一缕碎发掉了下来,挡住了她的眼睛,挂在了她的睫毛上。 江乾亮想起在杭州鄂府的时候。 他为了吓她还特意跑到过她的卧房看她睡觉呢。 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没发生过,他是皇上,王秉立是侍卫,范希希是一个普通的绣女。 他和范希希就像是两个孩子似的,互相捉弄。 可是现在··········· 江乾亮用手指轻轻地把范希希掉下来的碎发又拨回到了头顶,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想把她这副样子记在脑海里。 过了好久,天快亮地时候,江乾亮才又躺回到自己的床上,他毕竟不是想吓到范希希。 江乾亮的心事很重,根本就睡不着,一直闭眼假寐到范希希醒。 范希希睡眼惺忪,一边揉眼睛一边起身。 其实她在军营里也算起的早的了。因为她现在在伙房帮忙,自然要比士兵起得早去帮忙准备早饭。 她只有这一点时间和晚上回来的时候能给江乾亮上上药,其他时间伙房都是忙的热火朝天的,她根本没有机会回来。 所以醒了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便拿起了药罐,准备给江乾亮上药。 江乾亮一直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在睡觉,呼吸都可以调整的更加均匀了一些。 范希希没有起疑心,推了推他,想把他叫醒。 江乾亮立刻便演的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慢慢睁开眼睛,嘴里轻轻的“嗯”了一声。 范希希也不想把江乾亮这么早叫醒,毕竟大夫也说过要静养。 只是上药这个过程本身就很痛苦,就算她不把江乾亮叫醒,他自己也会疼醒的。 还不如她先提前叫一声,让江乾亮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后背受伤,江乾亮这几天一直都是赤裸着上身的。 一条沿着脊背狰狞的伤口张牙舞爪地咬在江乾亮的背上。 范希希每次看,心都仿佛会被刺一下。 范希希倒了一些药瓶里的药在手里,是白色粉末状的。 用指尖沾一点,范希希会再用指尖一点点沿着伤口涂抹上去。 江乾亮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本来就有一点痒,范希希这样拿手指一点一点的涂抹,弄得他心口更痒痒了。 痒反而比疼更难熬。 江乾亮甚至觉得自己的下腹部传来一阵阵的无力感,让他趴着瘫在床榻上无法动弹,确实是太难熬了! 江乾亮忍不住用手悄悄地伸下去盖住了肚子下面那一块儿,仿佛压住,就不会有感觉了。 好久才熬到范希希终于上完了药,江乾亮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了。 范希希有点吃惊地问道:“今天疼的厉害么,还是天气热?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大概是因为天热吧。”江乾亮从两个答案里迅速选了一个相对妥当地答案。 “是么,那我走了之后,你也不要关帐子的门帘了,还能通通风。” 江乾亮赶紧回答了一个“好。”他别的也编不下去了。 范希希走开,背对着江乾亮简单的穿戴了一下,头上顶了一个木钗把所有的头发都压了进去,显得十分清新秀丽。 为了做饭方便,她特意把袖子绾了起来,露出一小段白藕似的胳膊,又白嫩又细滑,哪有一副小厨娘的样子。 完全就是邻家妹妹初长成,标致秀美。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一点光轻薄地洒在范希希的脸上,像一层金灿灿的面罩。 范希希不施任何粉黛,便足以动人。 因为她天生丽质。 即使是穿着灰褐色军营里,士兵平常在军营里休息时穿的衣服,在她身上除了肥大了一点,一点都没有掩盖住她的美艳。 她的一颦一笑都是动人的,都能撩拨江乾亮的心弦,一颤一颤的。 他受不了了,转头望向了另一边的帐篷,他差一点就把持不住了。 他第一次希望范希希能快点离开,他的心现在根本稳不下来,“咚咚咚咚”跳的厉害,他觉得范希希如果靠近他,可能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明明是个男人,怎么会心态这么不稳呢? 第八十章 是谁? 范希希终于离开了帐篷,江乾亮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有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为了平复心情,江乾亮决定出去走一走,转一转。 因为还没有入春,天气冷的厉害,江乾亮只能把一件比较宽松的白色内衬穿上之后,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外套,盖住自己的伤口不让它受冻。 不然要是万一被范希希发现,怕是她又要唠叨了。 江乾亮特别害怕范希希对着他唠叨,因为江乾亮重视范希希的每一句话,她的每一句话,江乾亮也都会往心里去。 所以他总是试图做到范希希心里最好的样子,不想让她失望。 感觉在范希希面前,他江乾亮有时候真的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 他自己也挺喜欢这个被范希希管着而在待人处事中表现得更合适的自己。 江乾亮所说能下地走了,腿上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步伐迈大了还是会扯到背后的伤口,所以也只能慢慢地扶着各个营帐慢慢走。 走过了几个营帐,江乾亮听见了前面传出了非常喧哗的声音。 像是几个大男人在互相争吵,争吵的事情是有关武器的。 江乾亮听不清楚,只能抓住几个关键词,类似“倭寇”“倭刀”之类的。 江乾亮出于好奇,又往那边走了走,想听清楚那几个人到底是在吵什么。 喧哗声就是从军营中最大最豪华的那个帐子里面传出来的,按照江乾亮的判断,应该是战术部署的营帐,里面会摆放着沙盘、地图之类的东西。 一般军营里地位比较高的将军,或者副将、参将都会参加。 大家围在一起商讨下一步的战略。 想当年,江乾亮也是参加过这样的战略部署会议的,尤其是他特别小父亲还在世的时候,那时候父王刚刚登上皇位需要四处征战,巩固皇权。 江乾亮就会在沙盘的底下跑来跑去的,有时候还会拿沙盘上的一两个棋子来玩。 这种五大三粗的男人们通过嗓门高来争话语权的方式,是后来他在朝堂上,被各个肱骨大臣勾心斗角,话里套着话的说话方式长期折磨后,所深刻怀念的。 他忍不住站到了营帐的帘子旁边,隐藏着自己的身影,这样又能听清楚里面人的讲话。 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来,江乾亮听过,是他救过的那位孕妇的老公,现任东南海防总指挥的那位顾彦如顾将军的声音。 “现在倭寇的倭刀虽然比我们的长枪稍微短一点,但是倭刀是有弧度的,这样打起仗来,往往如果两方同时出手,我们的兵就会被砍伤啊!” 顾彦如还没说完,便又有另一个威武的声音高喊起来:“将军!”一声爆呵,差点给江乾亮吓了一跳。 “为什么我们不用阵型呢?” “比如说前面的士兵举着盾牌,后面的士兵拿着长枪。” “这样先用盾牌抵挡住倭寇的攻击,此时后面的长枪兵再把长枪伸出去捅倒敌人。” 顾彦如叹了口气,“孙将军,你说的我们何尝又没有试过!” “可是一方面我们的士兵并不擅长用兵阵,另一方面,往往盾牌挡住倭刀的同时,也会有另外的倭兵把伸出来笨拙的长枪砍断。” “这样倭寇只要两个人就能完全压制我们至少三个人的阵型,得不偿失啊。” 几个大男人看着沙盘齐齐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呀!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 江乾亮听着没有下文了,转个身准备往回走来着,一不小心扯到后背的伤口,疼的“嘶”了一声。 立马就有营帐里的将军冲了出来,大呵一声:“是谁?” 江乾亮只好尴尬地转过身来,朝着来捉拿自己的将军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我出来想走走来着。” 顾彦如也闻声出来了,发现竟然是救命恩人,吃了一惊。 “恩人,你怎么出来了?” 旁边的将军拿胳膊肘捅了捅他,“说是出来走走的,将军我们可信他?” 顾彦如眼神里含着斥责:“说什么呢!” “这是我夫人和孩子的救命恩人,当然可信!” 但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只是恩人怎么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江乾亮想了想,觉得还不如如实相告,应该也没什么所谓。 “大夫说让我多活动活动,我听见这边有争吵,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几位将军在商量军国大事,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就离开。” 说着转身,准备扶着帐篷慢慢离开。 让顾彦如一下子拽住了胳膊,大咧咧地喊着:“恩人这句话就见外了!来屋里喝杯水再走吧!” 江乾亮受伤了根本就拗不过他,被他拖着呲牙咧嘴地进了营帐。 顾彦如给他拿了个木制的小板凳让他稍作片刻,去给他拿了一杯热水。 既然是顾彦如的一番好意,江乾亮也不好贸然离开,端着一杯烫水,缩坐在小板凳上。 一群五大三粗的将军还穿着铠甲,在他周围站了一圈,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 江乾亮实在是有些尴尬,只好主动说了两句:“我不小心在营外听到各位将军们在商量面对倭刀的应对策略。” “小弟不才,曾在一本兵书上看到过,用狼筅治寇。” 顾彦如立刻出声询问:“狼筅是何物?” 江乾亮站起来挠了挠头,“这个,讲起来有些复杂,将军可有纸笔?” 话音刚落,便有另一个将军递过来了一张比较粗糙的纸和一只毛都飞扬的毛笔。毕竟是军营,这种东西还是潦草的厉害。 江乾亮勉强拿住毛笔,用一只手撑着纸,在纸上画了一个长毛竹型的东西,然后指给顾彦如看,说道:“将军请看,这是一个长毛竹,可以在末端铸铁,然后里面灌以桐油。” “这样倭寇的长刀不管如何灵活,都只能砍在枝条上,伤不到我们的士兵分毫。” “只是也有它的弊端,那便是灌上桐油后,这狼筅的重量是十分可怖的,至少要三个人才能抬得动。” 第八十一章 太轻不趁手 江乾亮说完之后,几位将军齐齐陷入了沉默,实在是因为江乾亮这个方法完全是在说一种新兵器,他们这些常年在沙场上征战的人都没听过,自然他们心里都是存疑的。 江乾亮也看出了各位将军脸上的疑惑,出言道:“这个方法实属比较诡异,各位将军没有见过有疑虑,我自然也是想到的。” 江乾亮顿了顿,其他将军也没有接他的话。 都是久经沙场的老人了,对一个文质彬彬的秀才说出来的话自然是不屑的,纸上谈兵罢了。 要不是看在江乾亮是顾彦如的救命恩人,这几位都不会听他讲那么久,早给他扔出去了。 江乾亮有些无奈,这是他还小的时候,荣元钦来给他讲兵法的时候提到的。 倭寇自十几年前就猖獗过一次,那时候就是荣元钦带头平叛的。 只是荣元钦死后,他曾经的手下也是死的死伤的伤,看来这套战法根本都不为现在的将军所熟知,他实属担忧,才出言建议的。 叹了口气,还不都是当初他年轻不懂事做下的孽。 “请问各位将军可有缴获一些倭刀,我愿亲自做展示给各位看,如果无效,我自愿离开军营,不再麻烦顾将军。” 顾彦如赶紧出口劝解:“恩公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当然信你,这样吧,你说你需要多少兵和什么材料,我立刻拨给你听你调遣。” 虽然各位将军还是不怎么相信江乾亮,但都是顾彦如手下的兵,看在顾彦如的面子上也都没反驳。 但也都心情不好,没过一会儿几位将军也没什么好聊的,自发的就散了,只留下顾彦如和江乾亮。 “恩公”顾彦如说着把军营里专门负责打造兵器的工匠鲁班的后人鲁班齐介绍给了江乾亮“这是我们军营里的鲁班齐师傅,军营里的兵器都是他造的,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他。” 另外又指着旁边一个已经有点年纪,身材魁梧穿着军装的人说:“我另外把一队也拨给你,有十几号兵,你看看能帮上什么忙的话都让他们去干就行,他们都有一把子力气。” 江乾亮儒雅地点了点头,也实属无奈,他倒也想鞠躬谢礼,背后的伤不允许。 顾彦如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自己大步出去巡视兵营了。 其实这个眼神,就已经深刻说明了,顾彦如也是不信任江乾亮的,只是江乾亮对他有恩,他说不出其他将军那样直白的话,给他留了份面子罢了。 江乾亮无奈地攥了攥手心,用一只手搓着另一只手,是无奈,也有点气愤。 他在做皇上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别人信不信他这个问题,只有想谋求他的信任的问题,他学习了这么多年的御下之术,没想到到头来,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冷笑了一声,从高位掉下来的滋味果然不好受。 抬头看鲁班齐和一队的队长还立在旁边,有些事情多适应适应就会好了,比如说需要有能力博取别人的信任这回事儿。 他有信心,狼筅一定能抵制倭寇。 他把刚才在草纸上画的狼筅的大致样子给鲁班齐看了一下,出声询问道:“你知道什么样的树枝能大概长成这个样子。” 鲁班齐年纪不算小了,眯着眼看了看,摇了摇头说:“大部分树不都长成这个样子,你说的我根本不知道是啥!” 江乾亮心里着急,又在狼筅旁边画了一个小人,让鲁班齐能够更好的了解对于一个人来说,狼筅所选取的植物大概多大多高。 而且又补充了几个条件:“鲁班叔,它这个纸条必须得是软的,而且得枝繁叶茂那种。”又指了指图纸,“如果一个士兵这么高的话,那这棵树大概这么大。” “鲁班叔你有什么好的推荐么?” 鲁班齐一拍大腿,“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这不就大毛竹么!” “浙江这边有的是。” 江乾亮听完这话才算放下心来,总归是好取材,不然他光有主意,没有做得材料,那不一切都白搭。 转头看了看一队的队长,突然有些尴尬地想起来,彼此还没有互相介绍。 江乾亮主动地伸出了一只手:“你好,我叫王亮,不知队长高姓大名?” 一队的队长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有力气,两只眼睛也炯炯有神,一下子握住江乾亮的手,差点没把他骨头都震碎了,:“俺叫常业,河南人(银)。”一队队长都不用自曝家乡在哪儿,江乾亮听口音都听出来了。 不过一看就是本分踏实的兵。 江乾亮笑了笑和他说:“常兄弟,我得麻烦你点事儿,你能找几个你的弟兄,给我砍来五颗大毛竹么?” “哎呀呀呀,恁放心办,交给俺完全木问题呢!” 江乾亮连忙把另一只手也握上去:“那就拜托常兄弟了。” 常业憨厚地笑了笑,自己一出营帐,大呵一声“兄弟们!” 便出来了几个和常业一样身材魁梧,身强力壮的兄弟,围到了常业身边。 一个个都扯着嗓子大喊:“队长,来了!” 还有一个急匆匆地,应该是本来在上茅房,裤子提了一半就出来了。 江乾亮不禁暗暗佩服,这队伍纪律倒是真的很严明。 又转头和鲁班齐继续说:“鲁班师傅,这个毛竹弄回来之后,你能在它的头上安上银枪的头儿,然后把枝桠都用火烧一烧,烧的又软又坚毅。把大毛竹的中间弄空放进桐油去,再在外面抹上毒液么?” 鲁班齐本来已经老眼昏花了,再看江乾亮的时候突然眼睛里放了光,这武器才叫有技术含量,这小伙子很懂啊。 也没多说话,拍了拍江乾亮的肩膀,“你就放心吧,我绝对能做出来。” “王小兄弟,你对兵器很懂啊!” 江乾亮听到夸奖还是很高兴的,“您说笑了,我都是从书上看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害,懂不懂得,也比军营里那些大老粗来找我好,不是把银枪头弄掉了,就是把刀砍烂了,还有一群人嫌我做得兵器太轻不趁手。” 鲁班齐凑到江乾亮耳朵旁边说的这话,他是实在快要嫌弃死这些大老粗了。拿着兵器就知道横冲直撞,一点都不会用! 第八十二章 番外:范希希第一次进宫 范希希第一次认识进宫是八岁那年,在被父母用一架廉价的马车送来皇宫的时候一直哭哭啼啼个不停,又想家又害怕皇宫。第一天入宫,她一个小女孩就因为找不到究竟侍女应该从哪个门进,足足迟到了两个时辰。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面色铁青的管事姑姑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晚霞映衬着恢弘的宫殿,显得格外的肃穆和冷清。 她根本不敢抬起通红的眼眶看管事嬷嬷的脸,一只小手拽着张绣娘新做的补丁棉布衣服的下端,不停地蹭来蹭去,回话也结结巴巴地,都怪她哥在她临走前不停地吓她,宫里一言不合就会打板子,另外一只手害怕地向身后摸去,生怕第一天就挨上板子,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嬷嬷看她回话结结巴巴地,像是脑子有点傻,倒是也没有深究,“晚饭不准吃了,睡觉前把院子里的地扫一遍,你听见了么?” 看着小妮子呆呆傻傻地没什么反映,提溜起范希希地耳朵“再问一遍,你听见了么?” 范希希赶紧傻傻地猛点头,继续蹑蹑生生地用力拽自己地衣角。 范希希的老爹就是个县丞,实在是给不出闲钱打点,在宫里,基本上相当于能拿出多少钱打点,一开始就负责什么样的活儿。 所以范希希进宫就是负责采买的三等侍女,只是采买宫里给一等和二等侍女打下手,伺候高一点宫女,也就是皇宫里最低等的丫鬟。 因为负责采买,范希希住的院子后面就是宫门,与外面的世界一墙之隔但却因为身份卑微仿佛永远被困在高墙之内的一个离自由最近地被囚禁者。 八岁的范希希拿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大扫帚,使出吃奶的力气一点一点、一下一下地挥舞着大扫帚,生怕有一丁点打扫地不干净。 等她扫到院子门口地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嬷嬷和其他的宫女太监都睡下了,她就站在院子门口,不停地呼着自己地双手交替拿着扫帚。 她不敢打扰任何一个屋子里睡下的任何一个人,去问问她应该睡在哪个屋里。 因为她父母告诫过她,皇宫里的每一个人对于她来说都是贵人,都是要服侍的对象。 她的双手因为紧紧拿着扫帚大力挥动满是红色地划痕,又加上天气冷,红的都肿起来了。 今天一天都忙忙碌碌的,其实都还没吃饭,肚子饿的咕噜噜叫了,范希希也不知道饿了没饭吃该怎么办,狼狈地蹲下流着眼泪希望自己的肚子别再叫了。 范希希蹲在采买地院子门口,头发都被风刮得零落地散下来,像只小狗,狼狈之极。 抬眼是禁宫城门,高的仿佛看不到顶,大门那恢弘地红漆色在黑夜地掩盖下变得冷静,有种将人拒之门外地冷漠裹挟着寒风向范希希呼啸而来。 城门前不时有巡逻地禁军巡逻的部队来来往往。她就一直蹲在门口抱着扫帚靠着门框不敢动,又饿又困,眼皮在打架。 等到她眼睛快要闭上的时候,一只和她差不多个头的小萝卜头们从她面前走过,是禁卫军的培训部队,迈着拙劣的步子,步伐也不太统一,甚至几个因为太困走的有些东倒西歪的。 然后一个圆咕隆冬的馒头就悄无声息地滚到了她的脚边,等她抬眼看的时候,只看到一双凌厉的眼角扫过,队伍就零零散散地走开了。那天,馒头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后来,她认识了那双有着凌厉眼角的主人。 王秉立。 她刚进宫不过八岁,那时的王秉立也只有十一岁。 年纪比自己大,身高也比自己高的王秉立哥哥,常常带着自己在晚上做完活儿的时候,偷偷带自己到宫墙底下,靠着墙根坐着。 如果坐一会儿,范希希肚子叫起来的话,王秉立哥哥就会从兜里掏出一个圆滚滚的馒头来哄她开心。 王秉立哥哥是一个心思很重,也不善言辞的人。 范希希喜欢做鬼脸逗他笑,或者试图把拳头塞进自己的嘴巴里来逗他。 虽然王秉立哥哥的表情还总是严肃的,但范希希知道他心里是高兴的,范希希能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范希希也会从心底里开心起来。 第八十二章 有起有落才叫人生 常业一会儿的功夫带着一群五大三粗的人就把大毛竹给砍回来了,毕竟力气在,对他们来说也就跟扳扳手指头似的那么简单。 常业他们把砍下来的大毛竹堆在军营的角落里,横着放倒,砍了十几棵。 接下来,就是鲁班齐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他指挥着工匠队的一群人按照江乾亮的吩咐,不到一天的时间就都给安装好了。 江乾亮又偷偷地跟常业几个说了些什么,他们也立刻偷偷摸摸去准备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江乾亮拜托顾彦如召集了上次在军营里的所有将军,共同到军营的围场看狼筅的效果。 几个将军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这个王亮仗着自己是将军的救命恩人,竟敢随意使唤他们这些统领一方的将军们。 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里打定了主意,这次如果狼筅没有效果,他们要私下好好整治一下这个王亮,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真以为他们这些将军们是好惹的么? 更何况现在正是和倭寇打仗的关键时期,军营里士气低沉,被倭寇打的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被百姓指着脊梁骨骂,现在还要他们抽出时间来看他一个区区王亮。 是真怕他们的火气没处撒,自己找上来了是不是? 江乾亮也看出了几位将军脸上的不屑。 如果不是顾彦如在这里坐阵,怕是这几位将军早就一人一口唾沫唾到他脸上,对他拳打脚踢了,哪还有这表面上的礼遇。 心里还是不自觉地狠狠失落了一下。 面对着空旷的围场,江乾亮拍了两下掌。 接着,便有几个穿着倭寇的衣裙,拿着倭刀的人出现了。 样子倒是装的挺像,但是几位将军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一队的那几个士兵么? 数的他们能吃,长得壮,几个将军原来都抢这几个兵来着,自然脸熟的很。 一队这群装作倭寇的士兵,也没太在乎这件事情,以为拿着倭刀好玩,还和旁边的人互相试刀,乒呤乓啷打闹了起来,倒是把几位将军逗乐了。 江乾亮的脸色沉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也没理他们,又拍了两下掌,便看到有人扛着武装好的大毛竹上来了,几位将军定睛一看,也眼熟啊,这不是那几个工匠么? 工匠虽说成日打造兵器,但体力离士兵还是差一大截的,足足有五个人扛着一根大毛竹,腿上还哆哆嗦嗦的,像是站不稳的样子。 几位将军笑得更厉害了,一队最强壮的士兵,对阵一群不知道拿着什么的工匠。 胜负一看便知,大声笑话起王亮这个秀才,什么都不懂,还在这里闹笑话。 顾彦如都忍不住,跟着几个将军笑出了声。 他实在是从来没看过战况相差这么大的一场仗,这群工匠怕是要被打的屁滚尿流了。 一队的几个兵,一看这阵势,仿佛开玩笑般的,举起手里的倭刀便向大毛竹砍去,几个工匠吓得都差点撒了手。 可是没想到的是。 倭刀砍在大毛竹上,不仅大毛竹挡住了所有的进攻,因为大毛竹是软的,倭刀看到上面根本砍不断,而且枝条又弹了回来,差点一下子弹到砍毛竹的士兵脸上,这还是多亏一队的士兵身形敏捷,才堪堪躲过。 几个人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但是工匠们瞧着自己都毫发无伤,心里也渐渐有了胆量。 不管不顾地扛着大毛竹就往一队几个兵那边冲过去,大毛竹前面的银枪头势如破竹,一连把几个士兵都捅到了底下没有还手的架势。 几个将军也渐渐看出了眉目。 怕是他们真的小瞧了王亮这个秀才。 这个叫什么狼筅的东西,简直就是倭刀的灾星。 不管使倭刀使得再熟练的人,也无法抗住毛竹这柔中带刚的架势。 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其中一个将军甚至不管不顾地冲入了围场,仔细地从银枪头的地方打量这个狼筅,还上手摸了摸。 江乾亮不知不觉间凑到了他的身边,说道:“这是还没有灌入桐油,洒上毒药的样式。” 耐心地解释给过来的这个将军听:“因为工匠力气还是偏小,他们太不懂灌入桐油的大毛竹,而且我也是怕伤到我们的士兵,没有在上面抹上毒药。” “将军可以想象一下,如果这狼筅灌入桐油,拿在我们强壮的士兵手里,那威力不是更大的多,如果再抹上毒药,恐怕这些倭兵们避都避不及,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江乾亮就说到这里,不再说话立在一旁。 剩下的好处还得留着这些将军们自己发现。 其他的将军也都不顾及,直接跑下来,对着这狼筅上下打量,单单是几个工匠,没有发挥出真实的实力,就已经把军营里几个最壮的兵都打趴下了。 几个人盯着这狼筅眼睛里都发亮了。 把抬着的工匠赶到一边,亲自上手,体验一下这狼筅在手里的感觉。 挥舞了几下。 再放下来的时候,看狼筅和看江乾亮的眼神就已经都不一样了。 一个个围住江乾亮,对着他伸大拇指,赞不绝口。 “王小兄弟实在是有才能啊!” “多亏王小兄弟,我们抗倭有着落了!” 说的江乾亮都不好意思了。 之前他们对他的轻视他没体验过。 但现在这种打心眼里的认同,他也没体验过。 原来,这有起有落得才叫人生啊! 几个将军要不是看着他背上还有伤,差点就把他抛起来了。 还是顾彦如出声制止了。 不好意思地跟江乾亮说:“实在不好意思,恩人,没想到这狼筅真的有用,不知道你能不能指挥我们多做一些出来,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抗倭形势严峻。” “之前我们态度那么差,现在还要拜托恩人,我这张老脸都有点说不出口了。” 顾彦如说的时候,脸都有些通红,确实是有些难为他这个直来直去的将军了。 江乾亮一口答应了:“将军哪里的话,抗倭也是为了百姓,我自然愿意助各位一臂之力。” 江乾亮痛快的回答,倒是让顾彦如安心不少。 第八十三章 不嫌闷么? 江乾亮这两天一直都是瞒着范希希出来的。 他确实也是怕范希希担心一些不必要的事情。更遑论这种出头的事情,对于身份怕暴露的他们来说,更是应该避之不及的。 是他莽撞了。 但他看着倭寇一次次的进犯,抵抗的士兵们明明要比他们强壮的多,但却被压制的死死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心痛。 可能是他还不适应身份的转变吧。 他已经不是一国之君了,不再是大梁的土地,也不再跟他有关了。 他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和范希希就足够了,他怎么就不懂呢! 每天他都趁着范希希去伙房的时候,再偷偷溜出来,帮着顾彦如他们加快狼筅的制作,晚上再偷偷溜回去,仿佛在营帐里呆了一天似的,乖乖地让范希希给他上药。 可是其实,范希希在他偷跑出去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她只是太久没看到江乾亮脸上那样神采飞扬的神采了,她也想放肆一把,装作不知道罢了。 那天早上她刚去伙房,把早饭忙活完,就听见有人和她说她相公不小心跑到了军帐里,被几个将军给扣住了。 等她赶到藏在帐子后面的时候,顾彦如已经拍着江乾亮的肩膀,交代他放心去干了。 说实话,她喜欢看江乾亮有事情做的样子。 她便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早出晚归。 在围场演练的那一天,她看到江乾亮被几个将军团团围住夸赞,心里简直高兴的像是吃了蜜一样,在伙房一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旁边的大娘问她是怎么了,她也不说,只是笑着摇摇头。 直到过了几天,江乾亮也发现不对劲了。 好几天他都有一些没藏好的地方,比如说浑身的军营里的汗臭,比如说不小心穿着铠甲就回来了。 但范希希什么都没说。 反倒是自己忍不住,一天晚上范希希给他涂药的时候主动问出了声。 “你是不是知道了?” “嗯?”范希希觉得这样逗他也挺有意思的,语气里带着故意,还延长了尾音,“你在说什么?听不懂。” 江乾亮鼻子里哼了一声。 范希希明明就是早就知道了,还在这里跟他装! 江乾亮罕见地像是撒娇似的说了一句:“烦死人了!” 拿起被子捂住了头,像是羞愧地无法见人了一样。 倒是范希希缓缓开了口:“我怕我知道了,你有负担。” 又补了一句,“我都好久没看到你那么开心了。明明是抗击倭寇的好事,干嘛要那么藏藏掖掖,你还怕我拦着你?” 江乾亮捂着被子,嗫嚅出声:“可是不是很容易被别人注意到么?” 范希希隔着被子打了一下江乾亮的头,笑着说:“你不管干什么都会被注意到的,以后不用顾虑那么多,你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江乾亮闷闷地回了一句:“嗯······开心。” 范希希一把扯下他头上地被子,笑骂道:“你倒是也不嫌闷。” 江乾亮被憋得脸都涨红了,倒还是气鼓鼓地,犟着脖子说:“不闷。” 又想一把从范希希手里重新把被子夺回来,但因为背后的伤还是疼的厉害,没抢过她,只得无奈的喊了一句:“就知道欺负病号。” 范希希指着他,都气小了,自从来了这军营,江乾亮倒是越发的不要脸了? 每句话都故意顶着她,像是故意惹她生气似的。 倒也不知道要真把自己给气死了,这个病号要怎么自己给自己上药。 范希希心里想好了,就看在他被砍伤的份上忍一忍,到了他伤好的时候,她要一气儿欺负回来。 还真以为她范希希说不过他江乾亮了么? 给江乾亮上完药之后,范希希和其他军营里的几个女孩子一起约着去湖里洗了洗。 回来的时候因为身上湿漉漉的,就披了一件外衣。 香肩都露在外面,还滴着水珠的黑发披在上面。 看的江乾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范希希可不会一路就这样穿过军营了吧? 江乾亮光是想想,都感受到了现在盯着他营帐的几十双眼睛。 范希希不算很瘦的那种,但是骨相明显,五官明艳,锁骨也直愣愣的横在脖子下面,配上呈直角的香肩,虽然脸看起来年纪不大,但身体却是成熟诱人的很。 江乾亮努力维持住自己的理性,喉头滚了滚。 范希希拿了一块帕子,从上到下,顺着黑色的秀发,一路擦下来,几滴水珠圆滚滚地落在了地上,“啪嗒”作响。 范希希的脸经过沐浴之后,更显得白嫩细滑,透着腮上的红润,格外的动人。 江乾亮实在是忍不住了,强忍着后背的伤,拿了一件自己的大衣,披在了范希希的身上,他要是再这样看下去,怕是要憋死了。 范希希一开始还觉得奇怪,江乾亮是突然怕自己冻着? 再一看他的脸色,还有什么反应不过来的。 立刻脸都红到了脖子。 她和江乾亮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她都快忘了,江乾亮是个男人。 赶紧去屏风后面把衣服都穿戴整齐。 只是头发还是紧贴在头皮上,往下滴着水珠。 江乾亮抢过范希希手里的帕子,坐在她的床榻上,给她从发梢尾端一点一点的擦上去,擦到头顶的时候,指尖隔着帕子都在用力。 实在是温馨的让人不敢相信。 她范希希竟然还能有一天坐在床榻上,让江乾亮给她擦头发,忍不住轻笑出声。 倒是换来了江乾亮一句带着点薄怒的警告:“这是在军营,怎么只披了一件衣服就乱跑?” 范希希听懂了江乾亮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替她想的这么细。 忍不住反问道:“不是已经是军营的睡觉时间了么?” “不然我也不敢去洗澡,这么多天都快有味道了。” 江乾亮气哼哼的没说话,确实是在军营里难为她一个女孩子了。 但即使是晚上到了规定的睡觉时间,那些士兵看她穿成这个样子,又哪还能睡着? 但转念一想,范希希一个女孩子又怎么能了解他们男人有的时候有多腌臜呢? 还是要靠自己保护好她才行。 第八十四章 什么都愿意学了 范希希躺到床上之后,江乾亮不要脸的抱着被子躺到了她的床上。 范希希感觉到背后有悉悉簌簌的动静,赶紧转过身来,便看到江乾亮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已经在她床上假寐了。 赶紧推了他一把,低声带着点怒气说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江乾亮用手指指了指背后,都没有睁开双眼,说道:“背后有伤,我冷!” 气的范希希都快摔枕头了。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请问你背后有伤和你冷有什么关系? 低吼了一声:“赶紧回去躺着。” “我不。”江乾亮说着又裹了裹被子,像是故意气范希希一样。 范希希又不能真跟他一个病号较真,更何况他背后的伤还是那么严重。 气鼓鼓地转过身,背对着江乾亮躺下。 江乾亮仗着自己身上的伤倒是越发的不要脸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范希希一不小心睡过了头,在营帐里已经没了江乾亮的踪影。 江乾亮临走的时候给她留了一张字条,写道:“胡杨,我受顾将军之托去看狼筅的实战操作,背后的伤我已经自己上好药了。” “另外,看你睡得正香,我也去和伙房说了一声你身体不爽利,今天应该可以多休息一会儿,晚一点再过去。” “小桌上有给你留的粥,喝点吧。” 范希希放下了字条,打量了小桌一圈,上面杂乱的放着一些东西,粥没看到,倒是看着一个大碗倒扣着。 范希希把大碗拿起来,在下面看到被盖着的是一小碗还热气腾腾的白米粥。 忍不住洋溢起了笑容。 这肯定也是伙房的大娘教的,江乾亮是不可能知道在粥上用碗扣起来还能防止散热的。 没想到,就连这种小事,现在江乾亮也愿意学了,这样也挺好。 (这部书的第一部分到此结束,很感激陪我到这里的读者们,这是这本书的第一卷,如果未来有机会,我会继续往下写的,很感激陪我到这里的各位读者们,因为这是我的第一本书,写的很多地方实在是不尽如人意,但是改起来,大概是要全部推倒重来了,我现在没有这个精力,所以我选择了最懦弱的办法,先去开另外一本新书,等我重新喜欢上阅读这件事情,我会再回来重新写的。 这本书的创意,来自于我自身,有很多情节,是我觉得会好的。但是可惜的是,笔力不够,就连我自己写出来再读都常常觉得,写的什么破烂,太多地方没有处理好了,我这本书越写越自卑,越写越不想写,简直把我自己逼迫到每天写书是种折磨的程度了。 我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读者的不负责任。大家看书也需要耗费精力,那我怎么能让大家浪费时间看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呢,我会觉得对不起大家,也有悖我写书的初衷。 如果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我的新书《花笺凭语》我耗费了很多心神在上面,是一本读起来会轻松很多的书,因为在写这本书的同时,我学习了很多写作的技巧。 总之最后,深感歉意。 咱们大家有缘再会。 第八十五章 大结局 江乾亮抓住这次的机会,很快在军营里建立了威信,没过两年,不仅在顾彦如军队里成了一个颇有威信的军师,而且顾彦如的军队也势如破竹般,打退了倭寇。 壬寅年,江乾亮和已经破落的褚家和荣元钦之前散落在各地的将士联合,重新打回了紫禁城。 王秉立率领禁卫军和鄂家的士兵在西山负隅顽抗。 两军势如焦灼。 王秉立不过才夺权两年,江乾亮曾经已经在朝数十年。 王秉立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党羽,他所用的将士和官员还是梁朝的将士和官员。 众将士见江乾亮重新打了回来,很快就倒戈到了江乾亮这边,仿佛王秉立的周朝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 禁卫军也投诚到江乾亮这边,很快鄂家也送来了投诚信。 王秉立真正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 王秉立身边只剩下几个亲信带着他逃亡,很快便被江乾亮身边的大部队找到并追上。 江乾亮率人赶到的时候,王秉立已经被人逼到了山崖,背后就是万丈深渊。 王秉立的意图很明显,无非就是死,也不愿意重新落到江乾亮手中。 江乾亮骑马,从将士中出来,直面面对王秉立。 王秉立忍不住哈哈大笑:“最终,我还是敌不过你啊!现在想来,能一辈子做个禁军统领不就很好,是我太贪念了!” 江乾亮低头,马蹄扬了两下,用众人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是啊,那时候多好啊。” 抬头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太多人把复国的希望放在你身上了,仿佛你就是为此而生的,再来一次,你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的。”江乾亮的话里充满了心心相惜。 这帝王的位子,原本就是如坐针毡,伴随着孤独、折磨,永远在抗争。 站在对面的王秉立,怕是最能理解他的人了。 王秉立叹了口气:“是啊。”眼神里充满了落寞。 最后只留了一句:“照顾好范希希,我对不起她。”便从悬崖上,无所挂念的跳了下去。 两年的时间,周朝覆灭,又恢复了梁朝元年。 江乾亮比上一次成熟了许多,用了几年的时间稳固重新得来的朝堂,将鄂家削官贬爵,看在最后投诚的份上,并没有追究到底,让其以普通百姓的身份生活,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大的折磨。 生不如死。 江乾亮将荣家散落的众位英勇的将士,重新纳入朝堂,安排其在合适的位置上继续为国效力。 恢复褚家的爵位,世袭罔替。 江乾亮将范希希纳入后宫,范县丞升至江苏布政使司,统管江苏。 两年过去后,梁朝四海生平,皇后范希希诞下一儿一女。 男孩儿名叫江廷山,女孩儿名叫江胡杨,梁朝统治愈加巩固,帝后琴瑟和鸣,十分恩爱。 等到江廷山长大之后,江乾亮便将梁朝传位给他,带着范希希云游四海,归隐山林,过起了悠闲的山野小日子。 只在江廷山大婚之日回过一次朝,娶了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叶青青,大梁朝在江廷山的通知下日益繁荣。 江廷山是天生的统治者,比江乾亮要擅长钻营,权谋之数许多。 老两口便彻底的放下心,重新归隐山林,再也没有出过山,安详的过着他们的小日子。 全剧终。 感谢各位读者一路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