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着满级安陵容穿进影视剧》 第1章 死而复生 捂着剧痛到快要窒息的胸口,对着甄珩的背影。 安陵容突然大声喊道:“皇后,杀了皇后——” 望着听到此话猛然回头满脸震惊的甄珩,她悲戚一笑,缓缓道:“请将此话转告淑妃。” 甄珩冲她颔首,然后转身离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安陵容捂着胸口如是想道。 就是不知道甄珩或是甄嬛能不能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懂不懂得都不重要了,反正她是再也看不到了。 安陵容捂着胸口缓缓倒在明瑟居的地板上,含笑着闭上眼睛,眼角却淌过一滴清泪。 她这一生本就是不值得,如今她这条命、这口气总算轮到自己做一回主了。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甄珩温柔的声音。 “安小姐别怕,我是甄嬛的兄长甄珩。” 她意识有些不清地想:我知道你是甄珩啊…… “真晦气,从没当过这样的差事,送进养心殿的嫔妃,被原封不动地送出来!” 耳边响起小太监抱怨的声音,安陵容缓缓睁开眼睛,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不是死了吗? 按照自己那罄竹难书的“恶行”不是该下地狱吗?这如今坐着轿子又是要去哪儿? 感觉到自己脸上湿湿的,安陵容用手一抹——是眼泪。 意识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安陵容感觉自己的眼睛生疼,也不知哭了多久,不就是死了吗,有什么好难过的。 也不知自己的死相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被甄珩瞧见,不过被他瞧见就瞧见吧,反正自己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1安陵容正想着便听到前头咿咿呀呀地传来一阵歌声。 她略微分神去听便听出唱的是昆曲。 许久不曾听到有人唱昆曲了,安陵容依稀记得从前玄凌有个宠爱的嫔妃叫做“妙音娘子”就是唱昆曲得宠的。 只是自己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 彼时,妙音娘子得宠,而她还在为了那人刻意避宠,只想心里守着一个人在深宫中了此残生,只可惜后来被甄嬛戳破了美梦…… 待她梦碎,又因父亲差点被华妃置之死地,明白若无权势恩宠在宫中便如蝼蚁,开始争宠之时,那位盛宠一时的妙音娘子早就不知在乱葬岗的哪个角落化为枯骨了。 她听说余氏原不肯赴死的,还是甄嬛去冷宫命人用绳子缢死了她。 她当时还在心里暗想原来温柔可亲的莞姐姐也有这样狠辣的一面。 不过她也听说余氏是冒名顶替了她才获得恩宠的,也是难怪甄嬛会亲自去送她上路。 待昆曲的声音越来越近,安陵容才掀开轿子的门帘瞧,“凤鸾春恩车?” 这不是接嫔妃去皇帝寝宫侍寝的车架吗,怎会在此处看到? 正当安陵容疑惑的时候,便听前头的小太监嘀咕道:“还是人家余答应有福气……” 安陵容疑惑,“余答应是谁?” 在大周并没有答应这个位分,所以陵容一时并没有把她当做嫔妃的位分,还以为是个人名。 小太监听到安陵容的疑问,本以为这位小主被退了回去肯定是一路哭哭啼啼的,没想到她还有闲情关心别人的事儿。 真是从未听见过这么难堪的事。 小太监想反正这位主儿这辈子是没什么前程指望了,要是她有气性回去就该自己了断了,因此完全不把安陵容放在眼里。 所以不屑地道:“小主莫是忘了余答应就是如今皇上最宠爱的嫔妃。” 虽然口称“小主”,可是语气里全无半分尊重之意。 他不觉得安陵容不知道堂堂妙音娘子余答应的大名,只觉得这位小主是因为被原封不动地退回了接受不了,故意装作不认识人家余答应的样子。 小太监又补充道:“人家余答应是皇上封的妙音娘子,如今宫里最春风得意的主,您是比不了了——”语气里满是嘲讽。 妙音娘子余答应?难不成她是余莺儿?那个早早就死了的妙音娘子余莺儿?! 听这小太监的意思,余莺儿如今的位分是答应,皇上还单独给她赐了个“妙音娘子”的封号。 而在大周,余莺儿的位分是正七品娘子,因着她是宫女出身,所以皇帝给了她一个双字封号,唤作“妙音”。 此时安陵容已经意识到自己似乎不是死了。 因为自己的手和身体还是温热的,用指甲掐手心也会疼。 所以她这是“死而复生”了? 这个念头刚起,安陵容的脑海里就涌现出一大堆熟悉而陌生的记忆…… 她如今所在的朝代叫作“大清”,她现在这个身体与她名字一样叫“安陵容”。 在这个世界她同样结识了甄嬛和沈眉庄,同样与她们一道被选入宫。 自己如今的位分与那妙音娘子一样是正六品答应。 而甄嬛入宫时位分是正五品常在,封号还是那个熟悉的“莞”字,沈眉庄入宫位分是正四品贵人,离一宫主位的嫔位仅一步之遥。 在大周嫔不过只正五品的位分,常在也才从六品,一宫主位乃是正三品贵嫔。 这大清与大周,嫔妃位分竟然大不相同。 记得自己刚入宫的时候不过是从七品选侍,在这个世界居然成了正六品,不过正六品答应也属于嫔妃位分的末流。 不过除了位分,许多事情倒是与自己所经历过的那个世界大差不差。 只是这一世的甄嬛却没有了一个名叫“甄珩”的兄长…… 陵容觉得这样挺好的,自己与甄珩该说的话都说了,该了的残念也了了,死生不复相见便是彼此最好的结局。 接收完所有记忆,安陵容想:若是自己能够早些来到这个世界就好了。 重新回到参加殿选的那一天,自己无需再多说那几句奉承的话,那只蝴蝶也不用再飞到自己的头上,自己只需安心等一句“撂牌子,赐香囊。”就行了。 何须再到这囚笼一般叫人变得不死不活,甚至从人变成鬼的地方来。 她与甄珩说过她有时候很羡慕甄嬛,虽然是被贬以废妃的身份出宫,可是宫外是活的天地,人是活的,心也是活的,宫里那么多女人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唯有甄嬛她重新出去了一趟,不再被困在这四方院子里。 这是真心话,她有时都不明白自己在宫里这么行尸走肉般活着有什么意义。 宫女到了二十五岁还可以被放出宫去,而她要在这囚笼里被关到死,甚至死了也要被葬入妃陵,依旧被困在四方的囚笼里,还不如那乱葬岗来得自由。 可是偏偏又重新回来了。 她又得开始争了,争还是不争从来都由不得她选,因为她只有一个“争”字。 自戕这种事情大概只能鼓起一次勇气,如今重来一回她也再没有了自戕的勇气。 何况妃嫔自戕祸连家人,若是自己的“家人”只有安比槐一个,能拖着他一起死倒是叫她觉得快意。 可是如今母亲尚且健在,还有一直照顾她们母女的萧姨娘,哪怕她自己还想着死,也不能拉上她们。 而要继续在宫里活着,就得继续去争,争夺皇帝那几分凉薄的宠爱。 延禧宫到了 轿子一落地,小太监阴阳怪气地声音又响起,“安小主到了,您赶紧下轿吧,奴才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被凤鸾春恩车接去侍寝的安陵容,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被送了回来这个消息迅速传遍延禧宫。 如今延禧宫还住着富察贵人,富察贵人听到消息领着宫人们出来看这难得一见的热闹。 富察贵人道:“竟然那么快就被皇上退了回来,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 安陵容记忆里富察贵人从前说话似乎并没有那么刻薄,看来她是卯定自己再无获宠的可能了? 安陵容懒得理会她,直接按照记忆朝自己的偏殿乐道堂走去。 才刚经历了一次生死,她自然不把富察贵人嘲讽的话当做一回事。 富察贵人见安陵容不理自己,又追着道:“有些人自己晦气,连带着咱们这延禧宫也被染上她的晦气。” 说完她高声吩咐奴才们用柚子叶水将这延禧宫好好洒洒,去一去宫里的晦气。 安陵容没管她径直走向自己的住处,听闻消息的宝娟、菊清等都早就出来迎接她了。 再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安陵容心头百感交集,是忠是奸她心里已经有了分辨。 宝娟这个背主的奴才,还是得寻个机会除掉才是。 是了,再活一世她还是那个阴狠毒辣的安陵容。 宝娟不知为何后背一凉,望着小主淡淡的神情,她不知怎地有些害怕,所以脚步一顿,倒是让菊清先上前搀扶住了安陵容。 “小主您回来了。”从前宝娟总是把菊清挤兑在一旁,今天不知怎地居然是不敢了,只讪讪地在一旁陪个笑脸。 安陵容没有应她,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让菊清搀扶自己回去。 那一眼更是叫宝娟心下一震,脊梁骨一阵发寒,像是被什毒蛇猛兽盯住了一般。 她再不敢上前。 菊清则是满心地心疼自家小主,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被皇上送了回来? 小主性子本就有些柔弱,经此一事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了,只怕明天宫里的风言风语又要乱传一通了…… 安陵容不知道菊清心里想什么,她今日实在有些累了,命人准备好热水她要好好洗漱一番,顺便整理一下脑子里的记忆。 宝娟在后头跟着,不知道小主这是怎么了,就只是出去一趟回来,身上的气势怎么就凌厉了那么多? 不过又眼见安陵容脸色苍白憔悴,宝娟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小主只是因为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心里不痛快所以才摆脸色给她们这些奴才看吧。 第2章 前路如何 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之后。 安陵容躺在床上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虽然在这一世的开局比前世要难得多,可是她拥有的东西也比上一世要多得多。 她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隐密、有“先知”的能力。 既然许多都大变不变,那么如今的这个皇帝与玄凌定然也有共通之处,在玄凌身边那么多年,如何揣摩他的心思,安陵容可以说自己已经驾轻就熟了。 对了,这一世同样有个早逝的纯元皇后,而她的妹妹宜修就是现任皇后。 同样的名字,或许又是同样的“皇后杀了皇后”,皇后的这个把柄这次就让自己来握吧。 还有纯元皇后的惊鸿舞,七分相似的歌喉……自己能够利用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还有件事这个世界同样有纯元皇后,而甄嬛的封号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莞”字,所以甄嬛大概又是纯元皇后的身。 自己究竟是要将这个秘密提前透露给甄嬛好呢?还是置之不理好呢?亦或是在背后推波助澜…… 安陵容首先就把第一个选择排除,上一世甄嬛恨毒了她,她又何尝不是恨毒了甄嬛。 就算重活一世那些笼罩在心头的抑郁之气又怎么可能轻易散得了。 何况虽然重新回到了十五岁,但是她那颗被各种权力争夺和欲望渲染的心早就不复从前单纯了。 别人说得对,她的坏是坏到骨子里的,就像如今重来,已经浸透进骨子里的东西是怎么都无法改变的,她依旧是那个心如蛇蝎的安陵容。 先把甄嬛是纯元皇后替身这件事丢在一边,反正也不急,甄嬛如今正称病避宠,她与皇帝的相遇还在后头呢。 如今紧要的是自己该如何得宠? 最便捷的方式大概就是寻一个皇帝可能经过的地方献媚。 无论是惊鸿舞还是歌声,安陵容都自信定能让记挂纯元皇后,想要“睹物思人”的皇帝满意。 只是这样堂而皇之地献媚,手段未免太低级了一些,皇帝就算对她的歌舞感兴趣,对她也不会有多看重。 毕竟这样的手段简直是把“想要争宠”这几个大字都刻在了脑门上。 安陵容自己是爬上过高位的,虽然用尽手段,最后却得封了“鹂妃”,这个鸟兽宠物般的封号。 但是在此之前,她也是被玄凌宠爱多年的安贵嫔。 身处高位久了,连她自己也不待见那种把野心功利心直接写在脸上的人。 当然可以有野心功利心,但是别表现得太明目张胆,太上赶着的东西从来不会得到珍惜。 这一点前世的甄嬛就做得很好。 她在倚梅园冰天雪地里为玄凌“祈福”,满身的蝴蝶更是别出心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是想要复宠。 可是她之后却一连将玄凌拒之门外九次,这出欲擒故纵玩得真是好,就是因为得来不易,甄嬛重新得宠后其宠爱比失子之前来得要盛。 甄嬛能够那么得玄凌宠爱,自然是有她的过人之处的,安陵容觉得倒是可以借鉴一二。 不过眼下倒还不必就想着争宠的事儿,“自己”才被皇帝“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短期内还是不要冒头地好,这段日子正好用来韬光养晦。 说起来也怪自己现在这个身子怎么这般胆小,明明一心想要宠爱,却连侍个寝都害怕成那样,当真不中用。 若换作是她,既然打定主意要争宠就要极力做到最好。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世的皇帝与风华正茂的玄凌不同,虽然也勉强称得上年富力强,但也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自己”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当然会害怕。 罢了,风华正茂的清俊郎君也好,年富力强的老男人也罢,反正都不是她爱的男人,她看中的只是“皇帝”这个身份。 别说如今皇帝是个中年男人,就是他半截身子入土,该争还是得争。 至于自己被“完璧归赵”会引起多少人的嘲讽,安陵容现在半点不在乎。 若是换作前世她只怕要自己个儿抑郁死,可是她已经是经过生死的人了。 嘲讽诋毁谩骂侮辱对于她而言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何况她前世听得污言秽语也不少。 说起来一个个都是大家闺秀,都瞧她不上,可是偏偏她就是比她们得宠,所以在背后辱骂她的人从来都不少,有个别“心直口快”的,还曾当众羞辱过她。 能报复的她都报复了,哪怕是皇后。 皇后羞辱她,从不把她当人看只把她当做棋子使,她就要往皇后最重要的地方扎上两刀。 皇后最看重的就是她的皇后宝座和玄凌。 可她偏偏瞧出沈眉庄和温实初之间的暧昧却不说,明明用沈眉庄来对付甄嬛是最容易不过的,可她偏不愿帮皇后。 在滴血验亲当日她带了一通节奏,甄嬛没有被扳倒,倒是叫皇后被禁了足还失了宫权,而她依旧全身而退,眼看着皇后如同斗败的公鸡瘫倒在地她只觉得心里格外痛快。 而对于玄凌,她哪怕一分真心都是没有的。 她从来都不爱这个男人,所以对他下起手来更是干脆利落。 她教唆傅如吟给玄凌用五石散,让五石散一点点腐蚀摧毁玄凌的身体,她都已经想象到知道这件事皇后会有多崩溃了。 只是有些可惜,傅如吟败露地太早,也怪她太贪心了,若是徐徐图之,玄凌的身子只怕会被毁地更彻底…… 事情败露之后那傅如吟还想攀咬她,真是可笑,她愿意自保的时候有谁能够攀扯地了她? 哪怕到最后也是她自己懒得再争了懒得再在那个她不爱的男人面前装模作样惺惺作态。 所以就算傅如吟攀咬她,她随便打发一个人出去顶罪就行了,玄凌依旧信她。 这也是她多年来一直在玄凌面前表现“温顺”的好处。 玄凌从来想不到他豢养的一只“鸟儿”会飞来啄他的眼睛。 只是温顺太过的确不是好事,在宫里太过逆来顺受,自然也没有谁会把你当做人看。 再来这一次她自然不会再温顺地如同被豢养的鸟儿,她从来不是谁的宠物,她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的命只能由得她做主! 至于那些在背后羞辱她的人,若是没传到她的耳朵里,那她便大人大量不计较。 若是传到她的耳朵里,那不会说话的舌头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 晨起 安陵容望着镜子里还很青涩的脸,有些感慨,这张脸和她原来那张有七分相似。 在宫里浸淫多年,她早就面目全非,没想到还有机会见着自己这般青涩的模样。 话说起来她这副皮相也算不得差,在尽是美人的后宫里至少能混个中上。 如今还不到后头她养尊处优多年的时候,现在的她身姿依旧纤弱,肌肤白若脂玉,婷婷袅袅,自有一番动人滋味。 当然生得最好的便是她的这双眼睛。 她这双眼睛如今依旧清澈如同小鹿般,抬眸看人时轻柔目光从密密的眼睫后面探出来,温柔又柔弱。 听甄嬛说过:当初她第一眼瞧见自己,便油然生出一种怦然心动的怜惜。 柔弱的确是她如今最好的保护色,越是能够叫人生出怜惜就越好。 不过安陵容注意到为她梳妆打扮的宝娟却是故意弱化她柔弱的一面。 给她选的衣服首饰都是偏艳丽的,上的妆也是如此,生生把她身上最特别的柔弱气质都给弄没了。 不过也有“自己”目光短浅,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所以入了宫什么金啊玉啊,什么绫罗绸缎都想往“自己”身上堆的缘故。 安陵容有些嫌弃自己这个原身的审美,不过今天也懒得再重新梳妆一次,就先这么着吧。 但是宝娟这个丫头,从前她不曾细想,如今瞧来这丫头的忠心从来就没有在自己身上过,她在宫中那么多年,如何不知道怎么装扮才是最好? 不能这副打扮是为了附和“自己”还是别有用心,这样不忠心的奴才都是留不得的。 晨起给小主梳妆,宝娟发现小主总算又“变”回来了。 昨天她只是淡淡瞥了自己一眼,自己就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她从来不知道一向软弱的小主竟然也会有这么让人恐惧的时候。 不过幸好今早起来小主依旧是从前的样子,虽然举止之间变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地高贵起来,但是人还是那个人柔柔弱弱的,眼睛红红肿肿的,大概是半夜都还在哭吧。 不过小主被“完璧归赵”,的确是件丢人丢大发的事。 跟在安陵容身边许久,宝娟是知道自己这位主子是个爱钻牛角尖,自己又喜欢胡思乱想的。 哪怕没有听到别人是怎么议论她的,只要一想到别人会在背后议论她,她就能把自己气出一个好歹来。 要说经历了昨天她还像个没事人那才是有鬼,如今她这副暮气沉沉,心如死灰的样子才是正常。 不过虽然她心如死灰,但是还不能叫她就这么死了。 若是她就这么死了,皇后娘娘交代的任务可就都完不成了,自己指不定被皇后娘娘派去伺候哪位坏脾气的小主,还不如就呆在这位软弱的小主身边。 给安陵容梳好妆,宝娟正要寻个话头安慰自己这个才遭遇“挫折”的小主,正当她措好词,就听到外面通报说莞常在和沈贵人来了。 第3章 再次相见 甄嬛和沈眉庄来了? 安陵容愣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是了,如今自己还没有与她们反目,与她们依旧是好姐妹。 “沈贵人吉祥。”“莞常在吉祥。”甄嬛她们一进来,宝娟和菊清便连忙给她们俩个行礼。 安陵容却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动。 望着眼前还都很青涩,陌生又熟悉的甄嬛与沈眉庄,她有些恍如隔世。 可不是“隔世”?安陵容在心里轻嗤一声。 沈眉庄设计叫她成了不祥之身,她也用甄嬛和温实初害得沈眉庄丧了命。 而甄嬛与她之间的恩怨纠葛就更多也更深,从前是姐妹后面是宿敌,她与甄嬛之间的恩恩怨怨上一世到她死算是了结了。 按说新的一世,如今甄嬛和沈眉庄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该与她们好好相处,继续维持姐妹情深才是。 可是安陵容离她的上一世才过去一晚上,她心里对甄嬛的那些怨恨也并没有消散多少。 她临死时的确有些后悔毁了甄嬛、毁了甄珩,甚至是毁了沈眉庄他们原本安稳的人生。 但那也是人之将死,最后才反思一下。 如今重新活过来,她依旧还是那个“心胸狭隘”的她,她还记得自己和甄嬛之间的仇怨,所以要好好和甄嬛做好姐妹,她只觉得别扭地很。 甄嬛冲宝娟她们略微颔首,但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陵容的身上。 “还好吗?”甄嬛担忧地问道。 安陵容见着甄嬛满眼的担心与心疼又是微愣一下,“我还好。” 她没想到还能看见有一天甄嬛用这样的眼神瞧她,安陵容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尽力不叫自己失态。 “劳烦两位姐姐挂心。”她说着又看向旁边同样一脸担心的沈眉庄,“我很好。” 她的语气淡淡,瞧着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更叫甄嬛和沈眉庄担心。 前面她们在外头便听到了好几个伺候陵容的奴才围在一起议论,那些话叫她们听着都觉得难受,何况陵容这样容易多想的人,只怕她现在心里也是难受地紧。 沈眉庄与甄嬛彼此对视了一眼,也瞧见彼此眼里浓浓的担心,只是这样的事儿,她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安陵容。 沈眉庄只好干巴巴地道:“以后会好的,咱们还有的是以后。” 是呀还有以后,她们都还很年轻,自然还会有以后。 安陵容柔柔笑了笑,“是呀,咱们还有以后,就是不知道我这个以后还有没有……” 望着她脸上有些牵强的笑容,沈眉庄更加不是滋味,她与嬛儿是来宽慰陵容的,怎么能够叫她更加伤心了。 其实也不怪沈眉庄,安陵容这副样子是因为她前世自戕的时候已经是心如死灰了。 她斗了那么多年争了那么多年早就累了,加之没了那个注定生不下来的孩子……她真是身心俱疲。 虽然重生到这个年轻的身体里,但是她的灵魂早就疲惫不堪,哪怕她死的时候不过才二十六岁,可是她却觉得自己仿佛一个老媪,真的已经精疲力尽了,所以甄嬛和沈眉庄瞧着她这个样子才会觉得暮气沉沉的。 听着安陵容这自怨自艾的话,饶是聪明如甄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宽慰她。 这样的事自己又未曾经历过,无论说什么都好似是无用的话。 瞧着她脸上红肿地如桃子一样的眼睛,甄嬛又有些气闷奴才伺候不周,连忙斥责宝娟她们道:“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小主的,小主的眼睛都红肿成这样,你们也不知道给她用帕子敷一敷。” “菊清,你赶紧去打一盆热水,再拿块干净的帕子来。”吩咐完菊清,甄嬛又叫浣碧去取可以涂在脸上祛瘀消肿的药膏来。 安陵容垂下眸子,甄嬛使唤菊清实在太顺手了,仿佛菊清还是她手底下的人一样。 既然把菊清给了自己,她这位旧主就不该再这么理所当然才是,要不然当初自己何至于会被皇后哄骗。 安陵容将自己疑心重对甄嬛不信任从而皇后挑拨成功都归结于甄嬛,虽说是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不相信甄嬛,也是因为她自己心思太重。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她重新回来可不是为了反省自己过错的。 很快菊清便端了热水并拿了干净的帕子来,甄嬛接过帕子,亲自给安陵容用打湿的帕子热敷眼睛。 安陵容并未拒绝甄嬛的好意,说实话这种体验还挺新奇的。 安陵容要敷眼睛,暂时不能动也不能看,甄嬛与沈眉庄便与她说些趣事想叫她开心些。 毕竟安陵容的状态实在太不好了,整个人暮气沉沉不说,瞧着也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甄嬛和沈眉庄都知道她是一个心思重的人,怕她会因为昨日的事想不开,所以还是想要开导一下她。 姐妹间说说话,总比她一个人闷在心里要好。 安陵容察觉她们两个现在对她的关心是真切的,她早就习惯了利用与背叛,这样的真心她已经多年未曾感受过了。 说实话,虽然安陵容想过运用自己的“先知”能力,好好报复一下甄嬛她们的。 可是如今甄嬛和沈眉庄还待她这般好,那些彼此的算计陷害也都还没有发生,她到底还该不该报复她们…… 安陵容想了想,报复的计划就放在一边,也不说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自己高兴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哪日甄嬛和沈眉庄叫她不快,她再动手也不迟。 至于其他人,皇后、华妃、管文鸳、胡蕴蓉……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不过管文鸳和胡蕴蓉如今还没有进宫,这一世也与前世有些不同,如皇后前世明明叫“朱宜修”,今世却唤“乌拉那拉宜修”,真是好绕口的名字。 而华妃慕容世兰这一世叫做“年世兰”,她的两个兄长只剩下了一个……许多东西都与前世不一样,也不知管文鸳她们又会是什么身份…… 安陵容敷了快半个时辰的眼睛,总算眼睛消肿了不少,而后甄嬛替她上了药,又嘱咐宝娟菊清好生伺候陵容。 甄嬛给安陵容上完药,望着格外憔悴的她,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陵容何苦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要不是顾及安陵容的名声,甄嬛都想叫人去请温实初来给她好好瞧瞧。 到底安陵容才经历了昨日的事,如今一举一动都被整个后宫的人盯着,让人去请太医,不就明摆着她因为昨日的事病了吗,这叫人知晓笑话嘲讽是免不了的,只怕还要编排出许多不好听的话出来。 上好药,安陵容才想起问甄嬛和沈眉庄用过早膳没有。 她俩一早就来了,还来得这么急,定然是没有用早膳的,所以安陵容便邀请她们二人一同用膳。 沈眉庄本想回去在用早膳,但又见安陵容诚心邀请,见她如今的样子,也不太好拂她的意,便与甄嬛一同留下陪她用早膳。 用过早膳又说了会儿话,沈眉庄和甄嬛才回去。 临走之时沈眉庄又千叮咛万嘱咐,叫宝娟和菊清千万要伺候好小主,又仔细敲打了一番其他伺候陵容的宫人,叫他们那些不中听的话都不许传到小主耳朵里,也不许私下妄议小主,若是不然,她就禀明皇后把不听话的奴才赶出宫去。 一众奴才自然连连应下,保证一定忠心耿耿小心伺候。 毕竟他们的小主虽然眼瞅着没什么前途了,可是沈贵人却算得上宠妃,不论皇上还是皇后面前都是能够说得上话的。 她的吩咐不能不听。 敲打完奴才们之后,沈眉庄与甄嬛便一道离开了。 安陵容在屋子里看着沈眉庄在外头敲打她宫里的奴才,对着她算不上恭敬的奴才,对上沈眉庄倒是一个个听话得很。 若是换作从前,安陵容对此肯定是又羡慕又自卑还会对沈眉庄生出一些微妙的怨恨,可是如今她却只觉得沈眉庄待她的确有几分情谊在,还有……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 手里还是得掌握着权势啊,所以什么时候开始争? 安陵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急,至少先好好过完自己下个月的生辰。 好久没有这么清闲的日子了,她再好好享受几天。 享受完这段舒坦悠闲的时光,她就又要开始无休止的争斗了,一想到那样的日子,安陵容心里止不住地厌烦,不过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了,该争还是得争。 虽说是要先过一段悠闲舒坦的日子,不过安陵容也没有闲下来。 她如今的这副身子虽然不错,但还是可以再改进,息肌丸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够不用呢? 安陵容对于孩子并没有什么执念,但对前世那个在自己肚子里待了几个月,却是注定不能降生的孩子,安陵容还是有些惦记,所以她改良了息肌丸的配方,虽然效果并不如以前的方子好,但是于生育却是无碍。 她现在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但还是想要留下一个机会,以后……以后就顺其自然吧。 第4章 年少慕艾 御花园中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 身着一袭新绿宫装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她的身姿十分轻盈飘逸,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柔美的舞步仿佛如水凌波,纤盈的身姿舞出了如醉的妩媚之态。 当真是动人至极。 飘飘洒洒的梨花花瓣一片片散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梨树也为她的舞姿倾倒。 她并未穿上专门用作跳舞的轻盈的舞裙便能将这惊鸿舞跳得这般清扬婉兮柔美至极。 连带着她身上所穿的繁琐的宫装也完全不像是累赘,反而是她舞姿的装点,层层叠叠随着她旋身折腰之间,仿佛一朵清雅的雪莲,眼波流转,尽态极妍。 一双大而圆的鹿眼含情脉脉,仿佛面前站着的是她的心上人,一张娇小玉白的脸像是沾染上了桃花花瓣研辗成的胭脂,美极,媚极。 没有乐曲相合,但是她的舞步就像是踩在人的心间一样,叫人心向往之,心动不已。 而在此处翩然起舞之人正是安陵容。 与大周不一样,在这大清女子所穿的鞋叫花盆底鞋,陵容虽然能够极快适应穿着这鞋子走路,但是却无法立刻就穿着这鞋子翩翩起舞。 所以这些日子她并未闲着,只要不是下雨的日子,她每日都带着菊清到这御花园的边角无人处练习。 从刚开始的不适应甚至还可能崴着脚,到如今驾轻就熟,加之用了息肌丸的缘故,她的体态越发轻盈。 一身本就白嫩的皮肤,更是盈如脂玉,清透白皙,她的舞也越发赏心悦目。 可是这还不够,她曾经听过教导她跳惊鸿舞的姑姑说过,她的舞姿虽美,但是她的眼里没有爱意,与寻常舞姬并无不同。 她虽然生了一副惹人怜爱的相貌,垂着眼睛怯生生的样子也足够惹人怜惜,但是这还不够。 若是她只想做一个出色的舞姬,她的舞已经足够好了。 但是她不是舞姬,她跳的舞也不只是好看,她更是为了取悦那个掌握着她所有荣辱乃至性命的男人。 所以光是舞好看不行,必须要有情,要是没有情,她的舞跳得再好,姿态再妩媚也只像是个被提线的木偶,人若何能够真正怜惜一个木偶。 可是那时安陵容嗓子坏了正急着复宠,哪听得进去教导她的宫女的话,何况她对玄凌本就没有感情,又怎么能够表现出情意来? 她也想过在脑子里想着甄珩的样子跳舞,可是当时她心中对甄珩的恨已经压过了喜欢,更是表现不出那份情来。 实在达不到她也就不强求了,索性只要她的姿态足够妩媚,眼神足够勾人便能够弥补“情”的不足。 其实玄凌也未必就需要她的这份情,自己的歌声和所作的惊鸿舞都只不过是玄凌用来回忆纯元皇后的工具,何须要什么情,只需要足够相像便够了。 果然玄凌并不在意她所谓的“情”,只要有那份“似”就行了。 而这一世安陵容还是打算利用纯元来获宠,但是她却不再甘心成为一个宠物甚至一个玩物。 一舞毕,安陵容婷婷袅袅地立于菊清眼前,脸上连滴汗都没有,要不是她面粉如桃,还微微喘息,菊清真要以为自家小主是一尊玉人。 “小主跳得可真好,奴婢从未见过有小主跳得这般好的。” 菊清没读过什么书,虽然满心的震撼,但是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能一直夸陵容跳得好看。 陵容接过菊清递过来的帕子,温柔地笑道:“你是见识得太少了,其实我跳得并不算多好,外头跳得比我好的人数不胜数。” 她擦了擦手,之后又把帕子还给菊清,然后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随意道:“我不过是自己跳着玩儿罢了,我如今也没有什么事,能够跳舞使得自己心情愉悦也是好的。” 说着她的头微微垂了下来,看上去满怀忧愁的样子,而她的身量本就单薄,这么一来更显得楚楚可怜。 菊清自然知道安陵容是因为什么才这般难过,见着她这个样子止不住地心疼,忙宽慰道:“小主莫要忧心,您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以后呀……”安陵容垂着眸子淡淡道。 一阵凉风袭来,她单薄的身躯在凉风中更显萧瑟。 “小主,小主一定会有以后的!”菊清泫然欲泣,愈发心疼自己这位可怜的小主。 “你做什么一副要哭的样子?”陵容抬头看见菊清要哭不哭的模样,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我如今这样子也挺好的,闲着没事儿就自己刺刺绣,天气好的时候就去串门子与姐姐们说说笑笑,若是她们都有事,我就自己寻一处僻静的地方跳跳舞让自己欢喜。” “这样的日子轻松愉快,若不是进了宫我怎么可能过的上这样舒坦的日子,就一直这样,我便已经知足了。” “可是小主,您这些日子受了多少冷遇,除了沈贵人她们,旁人都在背后议论您,连好多宫人都敢在背后嚼您的舌根,内务府送来的东西也是捡了最差的送来,就像您身上穿的都不是这两年时兴的料子……” 菊清一边细数着安陵容受到的不公待遇,一边眼泪已经哗啦啦地流下来了,越说越觉得自家小主真的是太惨了。 安陵容从菊清手里又拿过帕子,仔细为她擦干眼泪。 温和地对她道:“旁人说什么我只当没听见,吃穿用度什么的也无需计较太多,有眉姐姐帮衬我的日子已经好过多了,你可知我在家之时日子过得还不及如今的十分之一,能过上这样好的日子,还能……” 她说着顿了顿,脸上带了点小女儿家的娇羞,“还能成为皇上的妃嫔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儿了。” “奴婢自己来。”安陵容给菊清擦眼泪,叫菊清受宠若惊,只是哪有让小主伺候自己的道理? 她赶紧接过帕子自己擦干眼泪。 “好了,你莫要为我伤心了,左右这辈子就这样也挺好,虽然再也见不着皇上,可是一想到能与皇上同住在这座紫禁城里,我心里也是欢喜的。” 安陵容说着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绽放出一个甜蜜的笑容,一看就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 “可是小主……”菊清替安陵容鸣不平道:“就是陛下才把小主害成如今这个样子的。若不是陛下那样……小主何至于如今还在被人嘲笑,连奴才都不把您放在……” “住口!”安陵容笑意尽数敛去,只余一脸冰冷。 一直温温柔柔的她面上竟带了怒色,厉声道:“皇上岂是你能够议论的,竟然还敢出言诽谤!” “奴婢该死。”菊清被安陵容这副严厉的样子骇到了,她也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立马跪下请罪。 过了一会儿,安陵容才道:“以后不许再说陛下的不是。” “奴婢再也不敢了。”菊清哭丧着一张脸有些害怕地说道。 见她知错了安陵容才道:“起来吧。” 菊清连忙道:“多谢小主。”然后才敢起身。 安陵容微微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里带了几分悲切。 她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如今这个样子不关皇上的事,是我自己胆子太小了,明明心里一直想着能够见上皇上一面就好了,可是真到了可以见到皇上的时候却又怕了,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所以才错过了机会……” 菊清不是嘴巴甜的人,见状也干巴巴地安慰道:“小主您以后一定还会有机会见着皇上的,您别太难过。” “要是能够再见到皇上当然好。”安陵容脸上既是期盼又是淡淡地担忧。 而后期待褪去,只剩下一副淡淡忧伤的模样,“今日春光正好,我与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菊清轻轻点头,“是。” 安陵容缓缓道:“你知道吗,我虽是家中嫡女,但是母亲与我在家都没有半点地位,殿选的时候侥幸被皇上选进宫,若是不曾入选回去父亲肯定随便就找个人把我给嫁了。” “而我入选了不只改变了我自己的命运,也让我母亲在家中能够好过一些。所以我心里是很感激皇上的……” 菊清听明白了,她道:“所以小主是因为感激皇上,才会对皇上这么心心念念?” “其实不是因为这个……”安陵容闻言一张娇俏的脸一下子羞红,她有些难为情,而后她似乎下定决心要把这个秘密告诉菊清似的,她凑到菊清耳边不知和她说了什么。 菊清听完瞪大眼睛,“所以小主是因为皇上还是雍亲王时作的一首诗就心悦皇上!”她很是惊讶。 “你小声些。”陵容红着一张脸左右张望了一下。 确认没人她又才道:“‘冰蕊舒分腊欲残,香魂陌陌自凌寒。先春不借东皇力,冒雪唯容隐士看。’1皇上的这首写梅花的诗,我少时读书不多连字都认不全的时候第一次听到就很喜欢。” 说起往事,她脸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笑容,“因为觉得诗里头的‘凌’‘容’二字是我名字里的‘陵容’,第一次在诗里面听到自己的名字自然欢喜,所以我把这首诗牢牢记在心里,连同作这首诗的人也一直放在心中,‘雍亲王’,他在我心里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儿。” 安陵容念“雍亲王”三个字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甜蜜,仿佛这三个字就是世上比世上最甜蜜的糖还要甜。 她有些羞涩地继续娓娓道来,“虽然后面多识了几个字,知道那个‘凌’字并非我名字里的那个‘陵’,我也依旧喜欢这首诗。” 说是喜欢诗,但她一脸羞涩的样子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喜欢的是作诗的人。 “所以小主被选入宫也算得偿所愿了。”菊清听到这儿也是满脸欢喜的样子,她是真心替安陵容高兴。 陵容点点头,依旧羞红着脸,“听闻雍亲王殿下继承大统我心里为他高兴极了,我远在松阳都曾听闻王爷自己平淡无争,但却总是遭到八爷他们的针对,我当时可担心了,日日祈求上天保佑王爷,王爷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我有时都在感慨上天待我真好,不只保佑了皇上,还让我能有机会入宫,要不然那日怎么会叫蝴蝶飞来相助。” 安陵容说到这儿,有些惋惜,“只可惜我自己不争气,无法长长久久陪在皇上身边。虽然不曾见到皇上,但我听过皇上的声音,也算是我的梦寐以求得偿所愿了,只是可惜没有听到皇上亲口叫我的名字……” 菊清听完真是觉得五味杂陈,有些感动自家小主对皇上的一片深情,有些觉得造化弄人,有些心疼自家小主,还有些感慨。 最后她只道:“小主放宽心,日子还长,上天一定会再保佑您的。” “嗯,希望吧。”安陵容虽然这么说,但她的样子却不像是抱有希望的模样。 然后她又道:“今日就到这儿吧,咱们走吧。” “明日小主可还要再来这儿跳舞?”菊清问道。 安陵容摇摇头,“不了,明日该去探望甄姐姐,姐姐的病一直不见好,我心中很是记挂,跳舞可以愉悦心情,过两日再来这儿吧。” “嗯。”菊清听从吩咐点点头。 “好了,咱们该回去了。”安陵容轻轻将肩膀上的梨花花瓣拂落,而后带着菊清离开。 而她离开之时余光扫过梨树旁假山后明黄的一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待她们离开之后,假山里头才出来一个面容威严的男人,此人正是当今的皇帝——雍正帝。 而后又跟出了一个太监,正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苏培盛。 皇帝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走到安陵容方才站立的位置,从地上拾起一朵梨花,“陵容……”他笑了笑,“当真是个好名字。” 跟在后头的苏培盛听到这话,当即便明白:这位安小主的福气马上就要到了。 本来跳的惊鸿舞就已经绝美,够吸引皇上了,没想到安小主还痴恋皇上多年,哪怕那日受了那样的委屈也依旧痴心不改,真是个痴情种子。 苏培盛倒不觉得安陵容是故意装出来的,毕竟她又不知道会在这儿遇见皇上,这么僻静的地方本来就少有人来,若不是皇上一时兴起,怎么会到这儿来,何况安小主要是真有这心计,侍寝那日就不会被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了。 这才多久啊,一个人再如何脱胎换骨也做不到像是变了个人。 不过虽然开头不好,可是如今却叫皇上重新记住她的名字,而且还是这么美好的相遇。 莫说皇上了,连他听了安小主那番话都感动地不行,这样至情至性的女子对皇上这般深情,真是世间少有…… 苏培盛偷偷瞥了一眼望着手中的梨花微笑的皇帝,果然皇上也被感动到了。 心诚则灵,上天还真的保佑了安小主。 第5章 再作惊鸿 安陵容并没有想那么早就开始争宠的。 毕竟她才刚经历“完璧归赵”,实在不宜这个时候冒头。 她想的是差不多等到五六月份的时候再争宠,虽然也有些过于着急了,但是时间不等人。 毕竟六月份左右皇帝就要带着皇后和得宠嫔妃们一起到圆明园避暑,若是她不能在此之前得宠,圆明园她肯定是去不了了。 皇帝一去就是几个月,她如果不能把握时机,再想要争宠就得往后再推一段时间,不得宠的日子有多不好过她已经亲身体验过好几次了,可不想再体验下去了。 而且她听说这紫禁城夏日里热得很,若不能去圆明园避暑,日子肯定会很难过。 所以陵容便打算好了五月中旬左右开始争宠,争取到六月的时候成为皇上的新宠从而获得去圆明园的机会。 因为大清与大周许多方面都不同,好多东西都得重新适应,幸好脑子里有原身的记忆,要不然更麻烦。 还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和状态更是麻烦,不过好歹都调整回来了。 心态调整好些,安陵容便给自己制定好了一份规划。 首先她计划争宠,惊鸿舞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只是花盆底鞋真的是一个困难,所以她这些日子才会时常在御花园的角落里练舞,终于练到最佳状态,而就是这么巧,就碰上了皇上。 她的眼睛尖得很,又一贯小心谨慎,所以才会不期然间就瞥见了皇上衣服的一角。 在宫中能穿明黄色行走的只有皇帝,连皇后都只有重要场合才能穿,更别说穿着跑到御花园的边角了。 安陵容虽然不知皇帝怎么突然跑到她练舞的这儿来,但是不妨碍她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首先先表明了她在此处跳舞是因为自己个儿喜欢,是为了叫自己心情愉悦,与争宠并没有半点关系,她已经认命了的人怎么会想要争宠。 这一点就是陵容计划好的,绝对不要上赶着,太过明目张胆的献媚只会让自己被轻视。 然后让皇帝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过得不易。 当然这些不能由自己亲口来说,若是自己亲口说,那话就都变了味儿了。 可以说自己已经认命了,但是不能如一个怨妇一样碎碎叨叨的,所以诉苦的话只能由菊清来说。 她们事先并未串通过,没想到菊清这么上道,该诉的苦都诉了。 安陵容本来还想引导一下的,菊清实在太忠心,所以见不得主子吃苦,所以诉苦这一点也很完美。 再然后是欲说还休地表达自己对皇帝的爱慕之心。 这一点才是笑话。 年轻俊美的玄凌她都不曾动心,何况是这眼瞅着就要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她又怎么动心得了? 不过说假话骗人这事儿她已经驾轻就熟,一副娇娇怯怯想要在别人面前讲述自己心上人的形象简直手到擒来。 男人都是有虚荣心的,陵容相信哪怕是身为皇帝也不例外。 尤其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同时这份爱慕还是已经持续了许多年的,怎么能够不叫人动容,更是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安陵容这些日子也特地去了解关于皇帝的事情,皇帝自己作的诗她也寻来瞧了。 她是知道因为纯元皇后的缘故,皇帝对梅花情有独钟,所以她特地看了皇帝所作的关于梅花的诗。 没想到她竟然翻到了一首皇帝还只是亲王时作的诗,那首诗里头的“凌”和“容”字两个字被她引起了她的注意。 “凌”字,安陵容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玄凌。 他们俩名字里的这个“凌”字读音相似。 安陵容一看到这个字就想到自己被迫改名的屈辱还有那个极具侮辱的封号,她心里对玄凌的恨自然又多了几分,当然其中还有甄嬛的手笔…… 而“容”字则是她自己。 就是这两个字叫陵容印象深刻,所以她也记下了这首诗。 没想到在关键这几句诗还派上用场了。 安陵容知晓如今的这个皇帝和玄凌一样,喜好风雅的东西,因此她编造的这一出因诗结缘,真是再雅致不过。 她相信这样新奇又巧合的故事充满了缘分天定的意味,更是能够牢牢把握住皇帝的心。 最后临走提一句自己过几日才会再来跳舞,不论皇帝是当即起了心思就要召见她,还是想着再听两次墙角来发现她更多的“心意”,安陵容觉得都没什么不可以。 当然,经过这番皇帝对她压根就不感兴趣这一点安陵容完全不考虑。 不说自己的那番话,光是自己所作的惊鸿舞皇帝就不可能视若无睹。 安陵容想到前世甄嬛和玄凌初遇,也是再见了好几次面,若非余莺儿挑衅甄嬛,玄凌只怕还要玩玩这个隐藏自己身份谎称是他人的游戏。 依照玄凌的性子来推测现在这个皇帝,安陵容觉得十之八九皇帝会再观察自己几次。 所以下一次要做什么打扮好呢…… 养心殿 余莺儿现在伺候起皇上比从前小心了许多,因着前些日子她把挡着她路还说话不好听的欣常在关进了慎刑司,后面太后知道了责罚了她一顿不说,还把她妙音娘子的封号给削了。 失去封号的她就与寻常答应没有什么不同了,连个奴才都敢羞辱她。 在养心殿门口跪了一夜唱了一夜,膝盖跪青了嗓子也唱哑了,才终于得到皇上的垂怜。 重新得宠之后她就想要那个羞辱她的小夏子好看,势必要把自己所受的苦楚百倍千倍地奉还在他身上。 只是她还未来的及报复回去,皇上便吩咐了让她回自己宫里,不过无妨,来日方长,她以后一定有的是机会好好“报答”夏公公当日为难之恩。 听到派遣在延禧宫外守着的奴才回禀说安小主又带着奴婢朝御花园去了,皇帝当下便把所有不重要的东西都抛下,连苏培盛都没有带,传了步撵就往御花园去。 说是过两日,这个不守诚信的小丫头,都第五日了才想起该到御花园了。 虽然不曾有过约定,但是当日皇帝一回宫就派人到延禧宫盯着,只要见着安答应出门就跟上去瞧,若是她去其他地方无妨,但若是见着她去御花园了,一定要立刻回来禀告。 一连等了好几天,都不曾听说安陵容去了御花园,可让他等得都有些着急了。 越是着急他就越是回想那日,梨花树下翩翩起舞的身影和少女欲说还休的神态以及她满脸羞涩说出的话…… 一遍遍地越来越清晰,少女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喜都叫他觉得心醉。 分明不是绝美的容貌,却好似是往他心尖儿上长得,越看越喜欢,简直勾魂摄魄。 若非知道那是自己的嫔妃,皇帝当真以为那日见着的是梨花幻化的精灵,要不然怎么会那么纯洁又妩媚,清雅又惑人。 等了几日他都想直接召幸算了,但是一想到那日侍寝小姑娘被紧张成那个样子,他觉得还是循序渐进地好,先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待到水到渠成才不算辜负她一片深情。 御花园一处偏僻的角落里 安陵容今日穿的是稍微鲜亮一点的颜色,浅浅的粉色依旧很素净,上头花样都没有绣几个,穿在她身上倒是娇俏,不过也完全没有影响她的气质。 甚至这副打扮让她更加惹人怜爱了,像一朵初开的桃花,粉粉嫩嫩的,但是独自在风中摇曳。 如她这个年岁的小姑娘,其实穿得清新雅致些也好,太花团锦簇了还压不了。 皇帝坐了步辇到御花园,然后让奴才们都回去,他一个人走到那日见到安陵容的地方。 刚到假山后的老地方,皇帝便眼前一亮。 才几日不见小姑娘比自己记忆里漂亮了许多。 她当真适合这些清雅的颜色,皇帝琢磨着回去让苏培盛瞧瞧他库房里的那些好料子里有没有这样鲜嫩清雅的颜色,有的话日后都给小姑娘送去。 陵容和菊清说了会儿话,又看了看周围的景致,并留心瞧有没有人,之后才又开始跳起舞来。 舞这个东西自然要经常练习才不会生疏,虽然在御花园里跳过了,但是回去安陵容也没有松懈,时不时地练习一下,以求最好的状态。 这一次她跳得竟然还比上一次要好,在场的二人无不为她所作的惊鸿舞如痴如醉。 一舞终了,菊清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她想她家小主肯定是仙女吧,要不然怎么能够跳个舞让人觉得她翩然若仙,好似下一刻就要回到天上。 菊清的震撼无以言表,她是亲眼瞧着越跳越好,谁能想到上一个月她好觉得有些寻常,而今却只剩下震撼了。 “小主怎么能够跳得这么好看的?”菊清回过神来满脸震惊地问。 安陵容闻言有些羞涩道:“惊鸿舞是作给喜欢的人看的,我心中想着皇……自然就能够跳得好。” 菊清明白小主是心里想着皇上才跳得这么好,她叹了一口气,有些为小主不值,小主这般好,怎么皇上就偏偏瞧不见呢。 她只能安慰道:“小主放心,以后皇上一定能看见小主为他跳得惊鸿舞的。” “但愿吧。”安陵容的语气很是平淡,似乎没有再抱什么期望。 也是刚从震撼中回过神的皇帝见到她这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自己多了解她几分,当日就不会给她那么大的羞辱,幸好上天给了机会让他瞧见她的心意,以后他一定好好弥补她。 “你想学这惊鸿舞吗?”陵容忽然问菊清道。 “奴、奴婢肯定是学不会的。”菊清连连摆手。 陵容温柔地道:“很好学的我教你。” 菊清连连拒绝道:“奴婢天资愚钝,不比小主聪慧,所以肯定是学不会的,小主就莫要为了奴婢白费力气了。” 惊鸿舞哪有说的那么简单,没有天赋和毅力的人根本跳不了,更别说跳好这个舞了。 菊清是有自知之明的,她肯定是学不会的。 安陵容循循善诱道:“其实这个很简单的,你跟着曲子的节奏来跳很容易的。” 她轻声道:“惊鸿舞是跳给心爱的人看的,只可惜我是见不着心爱的人了,你却不一样,你是宫女,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你定然可以跳给心爱的人看……你能得偿所愿,也算弥补了我的遗憾……” “小主……”菊清又被安陵容这番话弄得无以适从,但是看见她的悲切,还是安慰道:“小主,奴婢不出宫,一辈子留在宫里伺候小主。” 安陵容摇摇头,一脸柔和道:“怎么能不出宫呢,我一个无宠之人对你们已经是拖累了,你若是再跟着我,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菊清立马表明忠心道:“小主不是拖累,奴婢是心甘情愿跟着小主一辈子的。” 安陵容笑笑,柔声道:“你如今年岁还小自然不懂,罢了,左右你出宫的日子还远着,你跟着我,我以后定然会替你寻个好前程的。” 之后菊清又说了些表明忠心的话,安陵容微笑着应下。 然后她又道:“好了,我先教你惊鸿舞的曲子吧。”话音刚落她才发觉没有乐器,她只好道:“如今手上没有乐器,我就先教你唱一遍吧。” 菊清拗不过小主的意思,只好一脸期待地听小主怎么唱。 安陵容重生以来特别爱护自己安然无恙的嗓子,她的声音也比从前好听许多。 她略微清了清嗓子,开口唱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1 她的歌声动人心弦,沁人心脾,婉转流畅,这一副好嗓音似乎是独得上天偏爱一般。 菊清听过那妙音娘子唱过曲儿,但是她那把人人称道的好嗓子竟然不及小主的百分之一。 连余答应那样的都得宠,自己小主比她强上百倍又如何不能得宠,都怪皇上没有眼光,错把鱼目当珍珠,还弃小主这样真正的明珠于不顾。 同样再次被震撼到的还有躲在假山后头的皇帝,他以为已经见着最大的惊喜了,没想到陵容还有别的惊喜给他看。 他心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若不是忽然心血来潮,他只怕要错过这样罕见的一位佳人,幸好上天还是偏爱他的。 想到小姑娘那日说的,她日日祈求上天保佑,看来她的诚心真的感动了上苍,上天也不愿意见着她期望落空。 皇帝等安陵容唱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就要出去见她。 希望他这副样子不要唐突了佳人。 第6章 初见胤禛 “唱得不错。”皇帝大大方方地从假山后头走了出来。 “啊!”突然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一个人把安陵容和菊清吓得连连后退,菊清更是被吓得尖叫一声。 不过虽然被吓着了,但是她还是记得自己的本分,把安陵容护在怀里。 皇上也没想到自己突然出现会把二人吓成这个样子。 陵容就算了,他早就知道这小姑娘胆子小,要不然那日也不会被吓成那样。 只是她身边的这个奴婢却是太不稳重了,又不是什么大风大浪,竟然还被吓成这个样子,要不是见她自己被吓着了还想着忠心护主,皇帝已经打算不让她继续留在安陵容身边了。 望着被吓得像两个小鹌鹑似的小姑娘,皇帝努力调整自己的神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些。 “莫怕,我并不是坏人。”皇帝刻意压着嗓子说道:“只是偶然路过此地,听到一阵悦耳动听的歌声,便循声而来,不是有意惊扰的。”皇帝说着还冲安陵容拱了拱手。 他可还记得小姑娘听过他的声音,依着她对自己的痴情,肯定把声音记得牢牢的。 安陵容也连忙向他还礼,然后又问道:“妾身延禧宫答应安氏,不知贵人如何称呼?” 皇帝顿了顿没有开口,他今日特地穿了一身常服,身上也并没有能够叫人看出他身份的配饰。 安陵容见状小心翼翼地猜测道:“您可是皇上?还是您是哪位王爷?” 能在宫里的御花园随意行走的不是皇帝就是哪位王爷,其余的外男自然是不可能入内宫的。 当然就算是王爷也不是所有王爷都能够在后宫里随意行走,而且这个“随意行走”也是有限的,真正的内宫王爷们根本不能近,更不可能在嫔妃的住所附近。 像是御花园这类地方倒是可以走动走动,亦或是去给太后请安,其余只能到皇帝的养心殿,但是没有召见也不能随便进。 “你可听说过果郡王?”皇帝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您是果郡王?”安陵容记得前世甄嬛和玄凌初遇的时候,他就用的是自己兄弟的身份,想来这位“果郡王”便如同前世的清河郡王,是皇帝用来掩盖自己真实身份的幌子。 安陵容也没想到前世发生在甄嬛身上的事情这一世倒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怎么不像吗?”皇帝微笑着问道。 “不知道。”安陵容摇摇头,“妾身未曾见过果郡王,也不知道果郡王是何年岁样貌如何,故而也不知道您是不是。但是……”安陵容又小心翼翼地道:“妾身想王爷应该没有理由哄骗妾身。” 皇帝不置可否,而是道:“本王今日得皇兄召见入宫,随便在这御花园里闲逛没想到遇到了小主你。” 安陵容不与与他多说,忙道:“是妾身打扰王爷欣赏御花园风景的雅兴了,妾身这就告退。” “且等一下。”皇帝叫住着急要走的安陵容。 皇帝故意道:“你方才说你是延禧宫答应安氏,本王怎么没有听说过?” 菊清听到他这话以为他是故意羞辱自家小主,不由对他怒目而视。 安陵容却淡淡道:“妾身本就是无关轻重的一个小小答应,王爷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 “答应莫怪,本王并非故意折辱答应。”皇帝笑笑,“只是听到答应唱的曲子宛如天籁,见答应谈吐见识都不俗,本该得到皇上盛宠才是,怎地竟然没有听说过。” 安陵容屈膝福了福,“多谢王爷抬举。” 而后又道:“皇上身边才貌出众的嫔妃多不胜数,妾身才疏学浅,担不起王爷这样夸赞,而且王爷真是错估了妾身,妾身没有什么见识,谈吐也是寻常,担不起王爷的‘不俗’二字。” 皇帝温和地笑道:“你如此进退得宜本就难得,实在太过自谦了。” 安陵容微微垂首并不应他这话。 皇帝道:“方才听你所唱的曲子甚是不错,歌唱的不错,想来对这首曲了熟于心,不知你可会什么乐器?” “什么?”安陵容一脸疑惑,有些不明所以。 皇帝也自知这个话题转得有些生硬,但是他全程看下来是知道安陵容会乐器的。 他对安陵容并不了解,所以也不知道该与她聊些什么,所以只能先从乐理方面入手。 反正他自己博闻强识,无论安陵容说什么乐器他都能够与她有话说。 安陵容老老实实地道:“妾身于乐器都不算纯熟,只略微会一点月琴。” 皇帝道:“月琴?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弹奏月琴。” 皇帝是真的有些惊讶,他想过安陵容或许会弹奏古筝琵琶或是吹奏笛子箫之类的乐器,没想到她竟然会弹奏月琴。 说起月琴,这个乐器初学并不算多难,可是要弹好弹精却是相当困难,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胆子又小,能够告诉自己这个“陌生人”她会弹奏月琴就证明她应该弹得很不错。 皇帝正有心与安陵容聊一会儿乐理的知识,但是安陵容却匆匆再向他行了个礼,“时候不早了,妾身也该回去了,王爷慢慢欣赏这御花园的景致吧,妾身告退。” 安陵容说完就带着菊清走了,头都没有回。 皇帝觉得有些好笑,小姑娘心心念念着自己,真见着自己之后,却视自己为洪水猛兽,吓得话都没说几句就跑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如今用的这个身份是十七弟的,虽然果郡王名声远扬是许多女子的闺阁之中惦念的人,但是小姑娘一心只喜欢自己,自然不会对果郡王有什么非分之想。 如此想来,皇帝的心中便再无半点不快,这才对嘛,一个痴恋着自己的女子怎么会与别的男人过多地接触。 带着菊清快步离开陵容,走出御花园之后脚步就放慢了下来,着急的神色也恢复了冷淡。 菊清也呼出一口气,方才那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虽然他竭力将自己表现得平易近人,可是他一站在那里就无端地叫人恐惧。 菊清被他随意扫一眼都吓得战战兢兢的,她想若不是有小主在,就自己一个人肯定要被吓得跪倒在地上。 小主竟然还和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当真厉害。 这个皇帝的形象果然与玄凌相去甚远,也不知早已被五石散毁了身子的玄凌能不能活到这个皇帝的这个岁数。 亏损成那样子,大概是华佗在世也难啊。 想到这儿安陵容不由笑了起来,若是玄凌死了,皇后肯定也会伤心死。 至于甄嬛,自从回宫之后她可没瞧出甄嬛对玄凌还有多少感情,只怕到时也只是装模作样地掉两滴眼泪罢了。 也不知道甄嬛能不能猜出自己那句话的意思,要是她能够与皇后斗个两败俱伤就好了,只是可惜,这些自己都瞧不见了。 据陵容所知现在这个皇帝才登基一年多,可是瞧着比当了几十年皇帝的玄凌还要有气势。 听说这个皇帝是经历了九子夺嫡才上位的,当初与他争夺皇位的兄弟死的死,被圈进的圈进,先帝几十个儿子,如今还在朝堂上的可没有几个。 简直是杀出一条血路才登上帝位的人自然比玄凌那种还是个稚子就被推上帝位的人来得杀伐果断,玄凌为着一个汝南王都还要束手束脚,那及现在这个皇帝。 陵容承认是因为自己心里恨着玄凌,所以才会将他贬得一文不值,但是比起二人的手段来说,玄凌的确逊色一筹。 不过,玄凌被汝南王束手束脚,如今这个皇帝似乎同样被兵权在握的兄弟掣肘,也算是二人的共通之处吧。 不过现在这个皇帝才刚刚登基,被掣肘也是情有可原,就是不知道如今这个皇帝能不能以雷霆之势解决这件事? 若是前世与今世一切都是相通的,想来皇帝是能够解决兵权旁落的问题。 说回今日对皇帝的印象,陵容觉得除了相貌和年岁都不如玄凌之外,皇帝其他方面还是强过玄凌的。 罢了,相貌又不能当饭吃,年岁大些又何妨。 自己只是装作心悦他的样子,又不是真的心悦他,情情爱爱这样的东西于她这种人是最不值一提的。 “今日之事不许透露出去半句,谁都不能说,记住了吗?”安陵容瞥了一眼还有些惊魂未定的菊清道。 菊清立即保证道:“奴婢省的。绝对不会和任何人提到今天的事情,小主放心。” 御花园里 想看的人都走了,皇帝自然没有再欣赏风景的雅兴,叹了一口气便也离开了。 又过了五六日,依旧没有听说安陵容再到御花园里去,皇帝有些迟疑,莫不是那日真的把她吓着了?可是自己明明已经尽量表现得温柔可亲了。 皇帝有些忍不住想要召见安陵容,只是想到那日才欺骗了小姑娘自己的身份,如今该想什么办法解释呢,他又深深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都小心着,眼见皇上心情不好,他们可没人敢去触霉头。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惹得皇上不高兴,他们也没有听说过最近有谁惹着皇上了。 李长倒是知道一些内情,自从那日皇上从御花园回来以后再让人打探延禧宫的消息,可是那安小主这几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唉,也难怪皇上不高兴。 只是皇上真想见安小主直接召见她不就行了,偏偏一个人在这儿不高兴,安小主又不知道。 终于在第七日,延禧宫外守着的人传来消息安小主又到御花园里去了。 第7章 御园再遇 安陵久不出门,他都快要等不及想直接翻她牌子,幸而他如今对安陵容正是新鲜的时候,也愿意多为她费些心思,勉强能按耐住。 接到消息后皇帝立马换了身常服,确定身上没有暴露身份的东西后便急匆匆赶往御花园。 只是当皇帝满心期待地到达安陵容练舞的地方,却是扑了个空。 那个地方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 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见着自己想要见的人了,没想到竟然扑空了,皇帝本来还满怀期待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得知安陵容出门来御花园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不过皇帝毕竟是个聪明人,只略微想了一下便反应过来: 那小姑娘的胆子小得很,想来一次“偶遇”便吓着她了。是也,她就不敢再来这个地方了。 想到这儿皇帝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小姑娘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若是她遇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惹不起便躲开,好歹也能够自保。 不过以后有自己看护,小姑娘倒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了,有自己护她周全该是别人避她的势,没着叫她总躲着的道理。 想清楚原由之后,皇帝对没能一下子“偶遇”到安陵容,倒也不怎么失望。 他想既然小姑娘来了这御花园,她肯定就在御花园的某个角落,应该还是能够遇见的。 他与安陵容在御花园相遇的事并没有人几个人知晓,如今他想的依旧是隐瞒真实身份和安陵容相处。 虽然小姑娘一心痴念着他,但是胆子实在太小了。 皇帝想若是自己以皇帝的身份和她相处,小姑娘肯定又得吓得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利索。 所以说还是循序渐进地好。 先不用皇帝这个身份与她相处,待她与自己逐渐熟悉起来,不那么惧怕自己,开始信任自己后,再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想必到时候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应该就不会那么恐惧了,到时候她定然惊喜万分…… 皇帝也是难得为了个女子这么花费心思,所以事情还未成,他倒是已经开始畅想未来如何美好了。 当然他肯为安陵容费心思,也是因为他一再地在安陵容身上发现惊喜。 如今他对安陵容充满了耐心与期待,安陵容的胆小在他面前便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缺点,反而还是她的可爱之处,恍若一只受惊吓的小鹿,格外惹人怜爱。 惹人怜爱这一点自然也是建立在安陵容相貌还不错的基础上的。 她虽算不上绝色美人,没有生就叫人一眼惊艳的容貌,但也格外清秀。五官不是最精致的,却每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让人不自觉生出怜惜之情。 皇帝忍不住在心里回想那日见到的那个宛若梨花幻化的美人,身量未足也还很青涩,若是再大一些彻底长开了,定然会更美。 皇帝自个儿也没想到一个起初瞧着普普通通的小丫头,竟然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带来惊喜。 宛若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叫人忍住期待起她未来会变成何等光彩夺目的珍宝。 皇帝背着手一边四处寻找安陵容的身影,一边心中满是得意。再美好的璞玉同样也是痴恋了他多年,这叫他如何不得意。 “呜呜——” 前头传来一阵箫声,皇帝凝神听了一会儿,便朝着箫声传出的地方寻声而去。 他越走近箫声便越清晰,而后他发觉除了箫声还有别的乐器与之附和——埙。 二者相辅相成,吹奏的是《杏花天影》,比之用笛子吹来竟然别有一番滋味。 皇帝静默听了许久,他竟不知他的后宫竟然这般“藏龙卧虎”,个个都不容小觑。 果然常出来走走就是能够发现惊喜。 曲声停了,皇帝才继续上前,待走近一看,才发觉吹奏之人竟然是安陵容和抱病许久的甄嬛。 面前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安陵容和甄嬛自然被吓一跳。 不过安陵容是有准备地被吓了一跳,她是知道延禧宫外面有皇帝安排的人的。 安陵容试探过了,知道那些人并不是派来监督她的一举一动,只是来打探她出门的去向的。 她想,这大概是皇帝为了再次制造偶遇吧。 既然皇帝都已经把戏台子给她搭好了,这出戏岂有不唱的道理。 不过她这次还拉上了甄嬛。 前两日她便同甄嬛约好了一起到御花园打小允子才做好的秋千,顺便带着箫和埙再外头合奏一曲,也算不辜负这春日美景。 因此安陵容才没有去那个练舞的老地方。 当然之后她大概也不会到那个地方去了,毕竟她需要“避嫌”。 不过她不去那个练舞的老地方不代表皇帝就找不到她,果不其然还没多久,皇帝便循着箫声找来了。 安陵容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的,所以皇帝只才露出一个衣角就又被她发现了。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玄凌就很喜欢见着后宫一派和睦的景象,想来如今这个皇帝脾性与玄凌也是一样的。 他们这些男人都是如此,明明自己个儿在前朝杀伐不断,为了争权夺位一个个斗得你死我活的。轮到后宫女人,他们便恨不得所有都是“温良恭俭让”的贤惠人,期盼见着一大堆女人和和气气,真亲如姐妹的样子。 自己个儿的亲兄弟姐妹尚且还争斗不休,何况她们这些因为种种原因聚在一起的从前还只是陌生人,日后或许还会成为仇敌的人,又怎么能够做到“亲如姐妹”? 当真可笑。 一个个对待朝堂上的政敌时,可曾想过大家同朝为官应当亲如兄弟,相互扶持? 怎么还一个个斗起来都恨不得下死手呢,抄家灭族不在话下? 不过心里怎么想不重要,皇帝希望见到什么样的场景,安陵容便可以演什么样的场景给他看,甚至可以演得比他期望的还要好。 如今她的确与甄嬛还是“好姐妹”,经安陵容刻意拉近彼此的关系,她们之间的感情比从前还要好上几分。 甄嬛再聪明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哪比得过已经在后宫浸淫多年的安陵容。 安陵容不愧是在玄凌和皇后身边多年的人,揣摩别人的意思看人眼色早就练就地炉火纯青。 何况她也并不需要看甄嬛的眼色,只凭前世对甄嬛的了解,她就能够不动声色地拉近和甄嬛的关系,而甄嬛只会觉得她们二人越来越投契。 安陵容知道只要不弄死甄嬛,甄嬛迟早有一天会出现在皇帝面前的,会和她争夺帝王恩宠。 只是前世甄嬛落魄成那样只要她吩咐一句就可以叫甄嬛死得无人察觉,她都未曾对甄嬛动手,何况如今。 她是怨恨甄嬛,可是她却绝不愿意置甄嬛于死地。不知是为了她们曾经那份姐妹情意,还是因为甄嬛是那人的妹妹,或许二者都有…… 从前都不曾想过下手除掉甄嬛,如今自然更不会。 安陵容想既然他们迟早都要遇见,就让自己来推动一把,但是从此他们的初遇便绝不是只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回忆。 不出安陵容所料,皇帝巴巴地找来,也与甄嬛见着面了。 甄嬛并不知道一切都是安陵容暗中推动,忽然见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真是把她吓了一跳。 不过她的胆子可没有安陵容小,她很快便镇定下来,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的衣着打扮,从他珍贵的衣服料子和配饰来看就能够知道此人不是皇上便是哪位王爷。 不过能够像这样自由出入宫闱的男子本来不是皇帝就是王爷。 甄嬛正要见礼顺便询问来人的身份,没想到旁边的安陵容先行礼道:“妾身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甄嬛没想到安陵容竟然知晓眼前人的身份,不过既然他是王爷,她们自然得向他行礼,甄嬛也道:“妾身碎玉轩常在甄氏,见过王爷,王爷万安。” 皇帝微微笑了笑,抬手道:“二位不必多礼。” “本王许久未曾见着安答应了,答应近来可好?”皇帝很是熟稔地问道。 安陵容道:“托王爷的福,妾身一切安好。” 甄嬛正想询问安陵容面前的王爷是哪位王爷,却见安陵容与面前这人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她深觉不妥,于是小声问安陵容,“陵容,你与这位王爷是怎么认识的?” 安陵容在她耳边小声道:“他是果郡王,我与他只匆匆见过一面,还是在前几天,王爷为人和气,所以记住了我。” 旁边看着她们二人的皇帝也不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他含笑着看她们两姐妹说着悄悄话,觉得甚是有趣。 “果郡王?”甄嬛一下子惊呼出声。 而后她自觉失礼,连忙对着皇帝行礼赔罪,“妾身失仪,请王爷恕罪。” “怎么?莞常在也听说过本王吗?”皇帝淡笑着问道。 甄嬛道:“妾身曾听说闻过王爷的大名,只是王爷似乎与传闻中不太相像,妾身有些惊讶,故而才这么失礼,王爷莫怪。” 皇帝很是温和道:“你说本王和传闻中不大相像,是什么地方你觉得不大相像?” 甄嬛又看了一眼皇帝,小心翼翼道:“似乎年岁不大对……” 听到这话安陵容险些笑出声来。 那日皇帝假借果郡王的身份与她相识,她回去就打听清楚了,人家果郡王如今才二十出头,模样年轻俊美,哪像面前这位怎么瞧着都是四十来岁了,虽然模样端正威严,但是和“年轻俊美”这个词没有半点关系。 这皇帝一把年纪还老黄瓜刷绿漆,用比自己小了快二十岁的兄弟的身份来撩拨小姑娘,真是比之玄凌用玄清的身份和甄嬛相识还要来得不要脸一些。 虽然腹诽皇帝是“老黄瓜刷绿漆”不要脸,但安陵容面上却是一副担忧的神色。 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真是叫人不住怜爱。 皇帝看了一眼甄嬛又看了一眼有些紧张担忧的安陵容,轻咳了一声,掩饰道:“人的长相往往与他的年岁是不相符合的,有些传言其实是夸大其词。本王这些年游历四方,外头不及京中安稳舒坦,本王曾多次在外风餐露宿,故而本王的模样也比从前老成了不少。” 安陵容与甄嬛对视一眼:一句“老成了不少”就老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安陵容想这哪是多次在外风餐露宿啊,这起码是多年在外风餐露宿才能老成这样。 果郡王的确经常游历在外,但从未去过什么穷山恶水,他身边又有伺候的人,许多东西都不必他亲自操劳,虽说是游历,但是与“风餐露宿”毫不沾边,应当说是出去游山玩水才对。 这些安陵容与甄嬛自然是不清楚的。 因此甄嬛对皇帝的话半信半疑,果郡王喜欢外出游历她也是略有耳闻,但她作为一个闺中女子,自然不清楚果郡王去什么地方游历了,万一去了什么苦寒之地又常常在外头风餐露宿,变成如今这副沧桑的模样也是情有可原。 想来人家堂堂王爷也没有必要说瞎话来骗自己,大不了回头再派人去打探果郡王今日进宫没有。 见二人又沉默了,安陵容适时出声问道:“王爷今日可是又来御花园赏景,赏到了此处?” 皇帝笑笑,语气随意道:“本王听伺候皇兄的苏公公说起御花园里的杏花开了,便想来瞧瞧,御花园中唯有此处的杏花开得最好,故而本王就赏景赏到了此处。没想到两位小主正在此吹奏乐器,本王怕打搅了二位,待二位吹奏完之后才敢现身。” “是妾身等打搅王爷赏花的雅兴了,我们这就离开。”安陵容又是一副想要马上离开的样子,她拉着甄嬛就要走。 皇帝有些疑惑自己生得是有多吓人呀,怎么这小姑娘每次见着自己都要赶紧离开。 抛去杂七杂八的念头,见二人要走皇帝连忙阻止道:“且慢。” 安陵容和甄嬛只好停下脚步,甄嬛先开口问道:“王爷可还有事?” 第8章 忽忆前事 皇帝耐着性子,语气温和地说道:“此间春光正好,同是赏景之人,二位乃是先来者,岂有因着怕打搅本王便先行离开的道理。” 他神色温柔却很诚恳,“若是要有人离开,也该是本王这个后来者离开才是。” 没想到堂堂王爷这么谦和有礼,不曾似如旁的天潢贵胄那般倨傲,甄嬛心中不禁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她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王爷不比我等就住在宫中,您入宫不便,又是专门为了看杏花而来,怎么能够因为我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甄嬛性子如此,因着见这位“果郡王”彬彬有礼,她的语气也更温柔了几分。 安陵容见状心里暗骂皇帝说一套做一套,嘴上说着要走步子挪都不挪一下。 还有甄嬛当真是个怀春少女…… 安陵容心中腹诽,不过面上却露出懵懵懂懂,宛若甄嬛的应声虫,附和道:“甄姐姐说的是,王爷来御花园赏花不比我等方便,还是王爷先在此赏花吧。” 说着又要拉着甄嬛走。 这副宛若视自己如洪水猛兽的样子差点把皇帝气笑。 想着这小姑娘背着一口一个心悦自己,当自己真站在她面前,她倒避之不及了。 就这点胆子,也难怪当日抖成那样…… 不过眼下他可舍不得就这么放佳人离去,他一脸愧疚道:“为了迁就本王让二位小主受委屈,本王心中实在难安。” “若是如此,春色再好本王也无心再赏。”他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似是沉吟了一会儿,忽提议道:“不若咱们谁也不必先行离开,都赏过这美景再走。” 他说着脸上浮起和煦的笑容,看上去温文尔雅,倒似一下子年轻了几岁,“左右咱们不过恰巧碰上,本就光明正大,何须刻意避嫌。” 安陵容微垂着眉眼,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恰巧?光明正大? 若她们真遇到的是果郡王,他还会觉得光明正大,不需要避嫌吗? 见人家王爷都这么说了,甄嬛有些意动,心下觉得若是再推辞难免让人觉得是瞧不上人家果郡王的意思,所以与安陵容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留下。 她想着反正又不是和这果郡王单独相处,只是恰巧遇见一同赏花罢了。 皇帝见她们愿意留下,心里高兴了几分,幸亏还有莞常在在,若是只有那小姑娘,只怕现在她已经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跑得无影无踪了。 边赏花,皇帝边随口道:“本王方才听两位小主吹奏的是《杏花天影》,二位配合默契,曲声宛如昆山玉碎香兰泣露,真是如闻仙乐耳暂明。” 自己和陵容随意吹奏的曲子叫旁人听去,甄嬛也不禁有些羞涩,脸颊微红,不过还是浅笑盈盈道:“王爷谬赞,愧不敢当。” “常在不必谦虚,本王不过实话实说,这样好的曲声,本王已经许久未曾听过了。”皇帝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怀念。 安陵容目光看向旁边的杏花,似无所觉,可是心里却知晓这皇帝是在怀念纯元皇后。 甄嬛自觉不是什么乐曲大家,听“果郡王”这么说,想到宫中乐师乐姬比自己的技艺高出不知凡几,人家天潢贵胄怎会没听过比自己好的曲声。他既然说这话定然不曾把自己和宫中乐师乐姬相比。 甄嬛一向自傲,自然不希望别人拿她与低贱之人相比较,见“果郡王”说话这么有分寸,不禁对他又添了两分好感。 她正要再谦虚几句。 又听“果郡王”道:“只是方才听吹到‘满汀芳草不成归’的时候从埙声中听到了些许凝塞呜咽之感。” 皇帝目光看向甄嬛,温和道:“常在可是想家了?” 甄嬛心中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人耳力这么好。 不过更多的是得遇“知音”的喜悦,她轻笑了一下道:“曲有误周郎顾,王爷真是好耳力。” 皇帝叹道:“与亲人一朝分别,再见不易,也难怪常在会想家,谁能忍心骨肉分离……” 皇帝这话似是叫甄嬛一下子触动,她面上黯然,“只怕不是不易,是再难相见。” “怎会?”皇帝道:“依照宫规嫔妃有孕至八个月其母便可入宫,此外一宫主位秉明皇后也有召家人入宫的机会。” 甄嬛与安陵容不禁又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份无奈。 甄嬛轻声道:“王爷说的这些于我们来说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安陵容也满脸落寞,“皇上只怕根本不记得后宫还有我们这等人。” 见两个美人黯然伤神,皇帝心生怜惜,“朕……正是除夕那日皇兄此前还曾询问过皇嫂莞常在的身体如何,皇兄很是关心你。” 突然听皇帝提到除夕,安陵容脑子里也浮现出一些回忆,那日皇帝的确同皇后询问过甄嬛的身体如何。 而那一日“自己”也是在场的——所以自己早就该见过皇帝长什么样的。 安陵容不禁心下一慌。 居然忘了这一茬! 若是皇帝也想起这件事,那自己在他面前演的这一出只怕真要成一个居心叵测的跳梁小丑了! 她心中飞快想着该如何补救,心里也不禁埋怨这狗皇帝真把“自己”当个隐形人,才让自己忘了他们早就“见过”这件事。 她柔柔出声道:“那日皇上的确曾关怀过姐姐。” 她看向甄嬛,眼里满是艳羡,“那日我也在宴上,只是隔得远没有看清皇上和王爷。” 只这个借口根本算不得天衣无缝,她能做的只能是先一步坦白,做出一副真没看清皇帝果郡王的样子。 甄嬛闻言心中莫名一暖,没想到皇帝真的会关心自己,不过她并没有继续追问皇帝怎么关怀自己的。 而是轻笑着打趣陵容道:“你素来胆子不大,又爱清净,在宴会上定然头也不抬。” 安陵容没想到甄嬛竟然这么上道还帮她圆了圆,心里欢喜也不禁松了口气。 她经甄嬛这么一打趣,不禁俏脸微红,却磕磕巴巴道:“其实……我抬了头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弟看了旁边“果郡王”一眼,然后才道:“只是我抬头迟了,皇上出去踏雪寻梅,王爷也跟着出去了,倒是没来得及看清……” 皇帝在她说起除夕宫宴那日她也在,眉头就不禁皱了起来。 不过听完这小丫头说那日没来得及抬头看自己,他倒是信的。 的确是这小姑娘能做出来的事。 娇娇怯怯,呆呆傻傻的,也难怪她认不出自己。 皇帝心中一下子便把安陵容是故意在自己面前作戏这一点给否定了,她若真有这心计,怎会得了个“完璧归赵”? 而且皇帝抬眸望向安陵容的眼睛,清凌凌的宛若一汪清泉清澈见底,这样干净的一双眼睛,自然是心思纯净之人。 要不然也不会傻乎乎地提起她也参加过除夕宫宴。 皇帝这么想着心下不由一软—— 这样一个傻丫头,日后若自己不多看顾几分,只怕要被后宫那些厉害的女人吞得渣都不剩。 想到安陵容对自己满腔赤忱的爱意,皇帝的心更柔和了几分。 他想:罢了,以后朕就多看顾她几分吧。 见皇帝眼中隐隐透露出对自己的怜爱,安陵容便知“除夕宫宴”彻底掀过去了。 想来依着皇帝多思的性子,又自己脑补了些有的没的,不过显然是对自己有利的。 她装作不知面上依旧一派天真。 作戏罢了,当初她可是在玄凌面前做了近十年的戏。 甄嬛又打趣了她几句,她淡笑着应和。 然后又不知想到什么,安陵容神色淡去,轻轻道:“可惜没有见着陛下……” 甄嬛是知道她的心结的,连忙开解,“放心吧,以后肯定有机会见着的,咱们时日还长。” 皇帝也跟着宽慰她,“皇兄前朝事忙虽一时顾不上答应,可是心中对答应也是有惦念的。” 安陵容闻言,一双漂亮的眼睛一下睁圆,“皇上惦念我?”似是难以置信。 她灼灼的目光叫皇帝都觉得耀眼。 想到她对自己的爱慕,皇帝不禁轻咳了一下,才道:“除夕那日答应不曾抬头看皇兄,皇兄却注意到了答应,前几日还与本王提起过宫里有几匹颜色清丽的缎子正适合答应,想来不日便会赏赐下来。” “王爷莫不是在诓我?”安陵容半信半疑。 皇帝失笑,“小主觉得,本王为何要诓骗小主?” “我不知道。”安陵容轻轻摇头。 皇帝道:“本王与小主不过两面之缘,如何会诓骗小主,小主若是不信且等着皇兄的赏赐下来便可见分晓。”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是自信,眉目有些张扬,倒是看着更年轻了些。 甄嬛见状莫名地心跳不由快了几分。 她微微侧过脸不再看“果郡王”,可是脸颊却微微有些发烫起来。 这感觉并不坏,但是叫她觉得没来由地心慌。 第9章 海棠无香 安陵容笑意淡淡,应下道:“那就承王爷吉言吧。” 虽然见她应下了,但是看她的神色,皇帝也知道她还是没信。 这倒是不奇怪,她入宫无宠至今,又经历过“完璧归赵”的耻辱,自然不会相信皇帝心里真的记挂着她。 不过眼下皇帝确是把她放心上了。 越是把陵容放心上,他便越是觉得亏欠她。 皇帝想从前他亏欠陵容的,今后定要尽力去弥补。 甄嬛见陵容神色淡淡,知她心思敏感怕是又要伤怀了,便想转移话题,她折下一朵杏花,捏着笑道:“陵容,这杏花开得真好,我折一枝为你簪花可好?” 安陵容轻轻点头,“姐姐为我簪花自然好。” 这粉白的杏花小小的几朵被甄嬛簪在安陵容的旗头上,配上她今日清新的打扮并不突兀,只叫人觉得她如这杏花一般清艳秀美。 也没有多长时间不见,皇帝却觉得小姑娘眉眼似乎又长开了些,清丽动人。 “真好看。”甄嬛望着陵容的脸夸赞了一句,这句夸的自然是人。 她也发觉陵容如今越发好看了。 从前陵容身上隐隐带了点自卑,总是低垂着眉眼,虽然同样惹人怜惜却不似如今眉目舒展一扫沉郁的样子来得讨喜,让人忍不住怜爱。 陵容轻笑道:“选秀那日姐姐也是这样为我簪了朵海棠花,多谢姐姐。” 安陵容是刻意当着皇帝的面提起选秀那日甄嬛为她簪海棠花的。 前世今生她承了甄嬛的恩情,却一直未曾将一句感谢的话说出口。 她想自己果然是个没心肝的。 不过这一世她不想再欠甄嬛那么多了。 皇帝觉得秋海棠不俗,她便叫他知道不俗的甄嬛,不是她安陵容。 她安陵容是天下第一等的俗人,爱极了权势和荣华富贵! 甄嬛并不知道是安陵容因何入选,所以并不解安陵容这话其中深意,她只笑道:“咱们自家姐妹何必言谢。” 安陵容微微摇头,“要谢的,一直没来得及告诉姐姐,选秀那日多亏了姐姐的秋海棠引得蝴蝶落在我的鬓边,因此皇上才留了我的牌子。” 甄嬛微愣了一下,却反驳安陵容道:“陵容可知海棠无香?所以那蝴蝶并非是海棠花引来的,你入选并非是我的功劳,分明是你与陛下的缘分。” 海棠无香? 这下换安陵容愣住了,她从未想过那蝴蝶不是被海棠花引过来的。 不,不是蝴蝶,是海棠,皇帝说的是“鬓边的秋海棠不俗”,所以依旧是因为甄嬛她才被留了牌子。 她正开口,却听皇帝道:“原来选秀那日引得蝴蝶落在鬓边的是答应啊。” 他一开口,安陵容与甄嬛同时望向他。 皇帝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温和道:“本王曾听皇兄提起过,说那日答应在被撂牌子之后依旧进退得宜对答得当,皇兄便改了主意想留下答应,正欲寻个理由,没想到竟有一只蝴蝶落在答应鬓边,皇兄便以此为由说答应有花便不赐花了,改留牌子赐香囊。” “蝴蝶与海棠不过是个由头,没有这些皇兄依旧会留下答应的牌子,正是因为答应行事稳妥进退得宜才入了皇兄的眼。” 皇帝最后总结道:“莞常在说的对,海棠无香,那蝴蝶之所以飞来乃是答应与皇兄缘分使然。” 皇帝前头听到安陵容说起甄嬛为她簪海棠花时并没有多大反应,毕竟他那日的确不是因为海棠花才留下安陵容的。 倒是见安陵容这么坦诚地将一切告诉甄嬛,心里既欢喜小姑娘心无城府是心思纯净之人,又担心她心思单纯,赤忱之心容易被人利用和伤害。 而在听到甄嬛说起海棠无香的时候,他的心却一下子被触动了。 他想起安陵容之前说的诚心打动了上天,如若不然无香的海棠怎么会引来蝴蝶? 只怕是上天也不忍小姑娘痴心错付,所以降下这场缘分。 皇帝一向信奉神佛,如今更加坚信他与安陵容乃是缘分天定。 安陵容并不知道皇帝心中在想什么,不过听皇帝说起选秀那日并不是因为蝴蝶和海棠才留下她的牌子,她心头一直压着的东西似乎松了一点。 心头松了一点,安陵容觉得整个人舒坦了不少。 她微微笑了笑,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没想到皇上竟会与王爷说起这些?” 皇帝笑笑,随意道:“在选秀时引得蝴蝶眷顾的古往今来只有答应一人,是也皇兄自然也与本王说起这件奇事。” 安陵容道:“让王爷见笑了。” “怎会。”皇帝摇摇头道:“本王知道这件事只会感慨,蝴蝶也来为答应与皇兄做媒。” 安陵容见皇帝一口一个“皇兄”喊得顺口,之前还叫皇后“皇嫂”…… “噗嗤——”安陵容一下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她展露笑颜,甄嬛和皇帝也不禁笑了起来。 御花园果真春光明媚。 第10章 片刻安宁 安慰好安陵容,皇帝与甄嬛又从眼前的春景聊到方才的曲子。 皇帝笑容和煦,望向甄嬛与安陵容的目光温和,他对甄嬛道:“如今宫中甚少见有人会吹埙,还吹得这般好。” 宫中的乐师自然不算。 夸赞了甄嬛之后,他又似端水一般也赞了安陵容一句,“答应的箫也吹奏得不错。” 皇帝心中感慨道:这箫声虽不能与纯元相比,却也能入耳,也属难得了。 安陵容自然知道皇帝不过是顺带夸自己一句。 她心中忍不住嘲讽:有甄嬛在,皇帝眼里竟还看得见自己,可真是不枉费自己之前为他花费的心思了。 心中暗讽,安陵容面上却是一副羞怯的模样,微红着脸,“王爷谬赞了,妾身不过同姐姐学了几日,尚且登不得大雅之堂。” “答应的箫竟是才同莞常在学的?”皇帝微微有些惊讶。 实在是小姑娘的箫声完全没有初学者的稚嫩,不似只学了几日的模样。 甄嬛笑吟吟道:“安答应天资聪颖,这才学了第四日就快比我好了,假以时日定然远胜于我,届时我可就教不了。得你反过来教我了,到时候你可不许藏私。” 她这后一句话是对着安陵容说的,姐妹之间打趣的玩笑话。 上一世她与甄嬛早已反目成仇,她们之间早就不可能有这样的玩笑话了。 因此哪怕相处数月,安陵容还是不习惯甄嬛与她这样玩笑。 她私心里觉得这不该是她能拥有的,上一世她与之间的种种恩怨尚且历历在目…… 她轻轻笑了笑,浓密的眼睫轻垂微微有些遮住眼眸,温顺地说道:“姐姐说笑了,我如此愚笨怎么能够教得了姐姐。” “你何必自谦。”甄嬛牵过她的手,温柔道:“我与你说的是真心的。当初我初学箫时可远不及你那么快便能熟练吹奏曲子,你聪颖好学,日后定然胜过我。” 自那日陵容从养心殿被送回来之后,性子就发生了些变化,旁人或许瞧不出来,可是甄嬛与她同吃同住过许久,自然察觉些不同。 陵容生性柔弱又过于敏感,从前还有些天真烂漫的模样,可是自那日她与眉庄去瞧她之后,便总是感觉她身上带着淡淡的死志。 她一个人静坐时眼神空洞麻木,明明该是个朝气蓬勃含苞待放的小姑娘,却无端叫人觉得她形容枯槁,暮气沉沉。 叫人不愿接近。 终究姐妹一场,甄嬛也担心她真的因为侍寝被送回一事存了死志,因此时常来宽慰她,与她玩乐逗她欢笑。 好歹如今她性子又开朗了些,也愿意多出来走走。 所以安陵容一提出想要学箫,甄嬛便立刻倾囊相授。 深宫寂寥,教陵容吹箫也叫她自己平淡无波的日子多了些意趣,就这般姐妹相伴在宫中度过一生也是极好。 望着甄嬛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信任,安陵容心下不由一软。 “我知道姐姐的好意。”安陵容柔声道:“姐姐总是这样夸我,再被姐姐夸下去,我都不知自己要自负成什么样了。” 她知道甄嬛的夸赞是真心的。 这些日子甄嬛并不是头一回夸赞她了。 许是担心她意志消沉自轻自贱,甄嬛便总是变着法儿地夸她。 初时她还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如今倒是习惯了,只是甄嬛的神色太过认真,叫她无法不为之动容。 她情愿甄嬛对她虚情假意也好过这般……她本是不值得的人。 听安陵容说完,甄嬛笑意更盛,“那我可要接着天天夸,我可想瞧瞧咱们陵容自负起来是什么样。” 她这话是对着陵容耳语,姐妹间的调笑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安陵容微红着脸,羞怯道:“好了还有外人在呢……姐姐别打趣我了。” 外人? 本见姐妹俩玩笑觉得有趣,笑眯了眼的皇帝闻言,笑容一下凝固在脸上。 不过随即又笑了起来,气的。 整个紫禁城都是他的,连面前这两小姑娘都是他的! 在自己家里被自己的嫔妃说是“外人”对于皇帝来说可真是件稀罕事,只是他觉得这样的事还是少来些吧。 方才只顾着和陵容说话,竟把人家王爷晾在一边。 才想起被她们忽略的“果郡王”,甄嬛与安陵容连忙告罪。 虽对这位既和气又有几分才学的王爷有些好感,但是在甄嬛心中自然是姐妹更重要些,为了陵容忽略了“果郡王”她并不后悔,只是终究失礼了。 皇帝当然不会真的与这两个丫头计较,摆摆手说了句,“此等小事,两位小主不必挂怀,咱们继续赏景吧” 就着满园的春景,皇帝和甄嬛又聊了起来。 他二人果真投契,天南地北的话题都能聊得来。 安陵容读书不多也插不上什么话,当然她也不想插话。虽然皇帝甄嬛为了不叫她受冷落,一直刻意迁就她,但她实在懒得应付。 冷眼旁观了会儿,她径自走到秋千旁坐下自己慢悠悠地荡了起来,一边荡秋千一边欣赏风景。 这还是前世今生她头一次荡秋千,也是头一回认真欣赏这满园春景。 赏了会儿景她才分神去听甄嬛和皇帝说了些什么。 只听皇帝问甄嬛可是喜欢杏花,又说杏花极好与她相配。 甄嬛回答杏花虽好可是结的果子又苦又涩,正是开头美好结尾潦草,倒不如松柏无花无果来得好。 甄嬛这话又不禁让她想起前世的自己。 也不知道她算不算开头美好结尾潦草? 结局潦草是肯定的,但是开头美好吗? 不过盛宠近十年,最后却是一碟苦杏仁了结了性命,在别人看来她大概正如这杏花开得虽好却结了苦杏仁。 只是比起杏花她觉得自己更像是夹竹桃,开得绚丽可是花粉汁液都带着毒。 问完甄嬛,皇帝才发觉安陵容许久未曾出声,连忙寻她的身影,一转头发觉她正在后头慢悠悠地打着秋千,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望着他与甄嬛,目光清澈,神色温柔。 微风轻拂,杏花的花瓣飘飘洒洒地落在她的身上,一派宁和。 分明没有倾城的容貌可是却叫人移不开眼,春光明媚全不及眼前的少女来得动人。 甄嬛见她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晃,便走上前道:“我帮你推。” 安陵容倒也不推辞,点点头,“待会儿换我来推姐姐。” “好。”甄嬛笑着应下,便开始帮她推了起来。 想着陵容素来胆小,甄嬛推得倒也不高。 安陵容却笑盈盈叫道:“姐姐推高些,再推高些!” 甄嬛道:“那你可别怕。”说着手上便又使了点儿劲儿。 “真好。” 安陵容体会到了打秋千的乐趣,荡着秋千似乎一切烦恼都离她远去。 第11章 最喜夹竹 甄嬛终究是闺阁女子,没推多久便没力气了。 安陵容便让她停下来说换自己推她。 安陵容正要下秋千皇帝便走了过来。 她微微垂首,眼中闪过一抹不耐,掩盖于浓密的睫羽之下,未被察觉。 “答应的杏花掉了。”皇帝提醒道。 “啊?”再抬首时又变回了那个有些羞怯的少女,她呆呆地摸了摸摸了摸旗头,“果然没了……” 语气尽是惋惜。 安陵容转过身子望着甄嬛,神情有些自责,黯然道:“都怪我贪玩,辜负了姐姐的心意。” 甄嬛宽慰道:“花掉了就掉了,这怎么能怪你。你喜欢我便再为你簪一朵吧。” 安陵容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绽出一抹浅笑,“多谢姐姐。” 甄嬛也笑道:“那我去为你折花。”说着便折花去了。 “答应喜欢杏花?”皇帝问道。 享受了片刻的闲暇虽有不舍,但是安陵容清楚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她此生最大的依靠,无论如何都得打起精神应付他。 “自然是喜欢的。”安陵容点点头。 皇帝笑道:“杏花清丽与你倒是正相宜。” 陵容坐在秋千上歪了歪头,“妾身喜欢杏花,但不只喜欢杏花。” 她轻笑,“前头王爷和姐姐的谈话,妾身也听到了。只是妾身见识浅薄,对花木没有什么见解,只觉各花有各美,妾身乃是博爱之人,自然都喜欢。” 皇帝道:“花开来便是由人赏的,你觉得各花有各美才是真的赏花人,有你的欣赏它们也不算白开一场。” “妾身胡言,王爷这话倒是叫妾身羞愧了。”安陵容道:“人心皆有偏向,虽每种花妾身都喜欢,但有一种却是心头最爱。这么看来妾身倒是辜负了那些花了。” 闻言皇帝一愣,随即又笑道:“不过是赏玩之物,喜欢便多看两眼,何谈辜负不辜负的。” 安陵容也轻笑:“是啊,不过都是赏乐之物罢了。” 在皇帝的眼中怕是后宫的女人都如这园子里的花,不过都是供人赏乐罢了。 就如上辈子的她在玄凌眼中不过是个玩物是个听话的小宠。 她抬眼看向皇帝,面前这人与玄凌又何尝不同? 心中越是厌恶,安陵容脸上的笑便越是明媚。 幸而她从不向帝王索求情爱真心。 皇帝敏锐地察觉安陵容情绪有些不对,她虽是笑着可是并无开心之意。 他想或许是因为小姑娘是喜花之人,见自己对花木如此轻视,心中不悦。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甄嬛便抱着花回来了,“你们在说什么?” 她这次折了好几枝,先笑盈盈地将一朵杏花簪在安陵容鬓发上,然后与她道:“这几枝杏花还是花苞,你快挑两枝等回去以后养在花瓶里,过几日定然开得极好。” 安陵容依言挑了两枝,“姐姐的花折得真好。” 甄嬛才又看向皇帝,“春色动人,妾身也赠王爷一枝。” 皇帝接过,“多谢常在,本王定会好好养护这枝花的。” 心意被人珍重甄嬛自然欢喜,不过她嘴上只道:“王爷随意。” 然后又问安陵容道:“方才你与王爷在聊什么?” 安陵容道:“再聊喜欢什么花。” 甄嬛了然。 这个话题她与“果郡王”已经聊过,因此她并不怎么在意,只随意道:“我还不知你喜爱什么花木呢。” 这话自然也是对安陵容说的。 安陵容轻轻笑了笑,才道:“夹竹桃,我最喜爱夹竹桃。” 甄嬛倒也没想到安陵容最喜欢的花竟然是夹竹桃。 夹竹桃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虽然花朵绚烂却也没有艳冠群芳的美丽,古往今来更是甚少有文人墨客为它着笔。 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才刚听到这个名字,甄嬛也是愣了一下才想起夹竹桃长什么样。 真是不怎么起眼的花。 甄嬛以为依照陵容的性子该是喜欢杏花梨花梅花之类,夹竹桃倒真是出乎意料。 她对此倒是没什么偏见,只是好奇陵容为什么会喜欢夹竹桃。 皇帝也很好奇,他本以为安陵容喜欢的该是梅花。没想到她喜欢的竟是夹竹桃。 是也,皇帝直接将疑问问了出来。 安陵容道:“喜欢夹竹桃,自然是因为它花开得艳丽,我喜欢它开得热闹。” 自然不是。 她喜欢夹竹桃自然不只是它开得艳丽,她喜欢的是这份美丽下埋藏着剧毒。 不只是花粉汁液,夹竹桃的花朵枝叶树皮乃至全株都是有毒的。 她喜欢这样能够自保的花木。 而且不仅仅只是自保。 喜欢夹竹桃开得艳丽热闹? 皇帝与甄嬛心想:若只是喜欢花开得艳丽热闹,那么开得艳丽热闹的花多的是,为何偏爱夹竹桃? 不过他们也不是非要追根究底,各花入各眼,安陵容喜欢夹竹桃便喜欢吧。 问过安陵容喜欢什么花之后,甄嬛又问“果郡王”,“那王爷喜欢什么花?” 听甄嬛这么问,安陵容也似很好奇地望着他。 望着两张期待的面容,皇帝顿了顿,才道:“梅花,本王喜爱梅花。” 安陵容心道果然如此。 甄嬛闻言倒也不觉得意外,“梅花高洁,王爷喜爱梅花定然也是品行高洁之人。” 品行高洁?呵呵。 安陵容眼底满是嘲讽,这个词怎么会和皇帝沾边。 与安陵容相反,甄嬛倒是真觉得面前这位“果郡王”是个清风朗月般的君子。 才相处不久,甄嬛便被他的学识见闻所折服,身为天家贵胄见识过的东西比旁人多很正常,但不是谁都能有满腹才华。 才华是一方面,品行却是更重要。 对甄嬛来说“果郡王”并不自持身份,对她与陵容这等无宠位低的宫妃都能以礼相待,的确是位品行高洁的端方君子。 对于甄嬛的称赞,皇帝心中自是欢喜的,只是面上谦虚道:“常在谬赞了。” 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皇帝又随便起了个话题,聊起了草原、江南各地的风景人文。 莫说甄嬛,连安陵容这样活过一世的人都不禁被吸引。 她与甄嬛一样都是闺闺女子,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便能困住她们的一生,从前是家中的小院子,往后便是这座叫做“紫禁城”的大院子。 第12章 不舍离别 “啊欠——”安陵容忽地打了个喷嚏。 皇帝与甄嬛连忙关切。 皇帝道:“可是出来久了,凉着了?” 甄嬛担心地牵起安陵容的手,“怎么这么凉?” 她又抚了抚安陵容的额头,才问:“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有”安陵容摇摇头,“就是感觉被凉风吹了下。” 甄嬛道:“咱们出来许久也是时候该回去。” 安陵容有些懊恼道:“可是我还没帮姐姐推秋千呢。” “下次再推也一样。”甄嬛拉着她的手温柔道:“下次让你多推一回。” “好。”安陵容乖巧应下。 见她二人亲昵地如同亲姐妹,皇帝心中越发满意。不愧都是他看重的人,不似后宫其他嫔妃勾心斗角。 甄嬛对皇帝道:“我等出来许久是时候回去了,便不打扰王爷雅兴了。” 甄嬛一入宫便病了,养许久才出来走走,如今瞧着也还有些病容,而安陵容身量孱弱,看着也是受不住一直吹冷风的。 虽然舍不得,但是为着她俩的身体着想,皇帝也不会勉强她们继续留下。 皇帝叮嘱道:“莞常在久病未愈,安答应又有些着凉,这种时节最易感染风寒,二位回去之后定要喝碗姜汤驱驱寒,最好再宣太医好好瞧瞧。” 只是初相识“果郡王”便对她们这般关怀,叫甄嬛心中一暖,觉得这位王爷真是个良善之人。 甄嬛道:“多谢王爷关怀,我等会照顾好自己的。也请王爷保重身体。” 安陵容也道:“请王爷保重身体。” 她这话说得可是真心实意的,怎么说这也是她未来的倚仗,如今一把年纪也不知还有多久好活,她可是盼着他健康长寿呢。 明明安陵容和甄嬛说的是同样的话,落在皇帝耳朵里却总觉得怪怪的,可他见安陵容脸上全然是关怀之意,便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这么一个心思纯净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旁的意思。 皇帝口中应道:“好,本王也会顾念好自身的。” 甄嬛与安陵容对皇帝福了福,便准备离开。 皇帝才又发觉一个问题,“两位小主出来怎么没有带伺候的奴才?” 两个都是身子骨不大好的弱女子,身边怎么能够没有奴才伺候。 皇帝眉头一皱,莫不是有人偷奸耍滑怠慢她们? 他问道:“可是奴才们伺候不周?” 安陵容连忙解释道:“妾身学箫不久,怕技艺不精被人耻笑,特地寻了这处人少的地,也是妾身不叫她们跟着的……” 她微红着脸小声道:“我不喜欢那么多人跟着,只姐姐与我一起便好。” 没有被怠慢便好,不过见安陵容这么怯懦,皇帝还是忍不住道:“答应多虑了,且不说你的箫吹奏得极好,便是不好也轮不到奴才来取笑主子。” 皇帝这么说却叫安陵容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几分。 她算什么主子,被从养心殿送回那日她背地里被嘲笑的还少吗? 她强忍着心头的委屈,对皇帝道:“多谢王爷告诫。” 见她一副快要哭出来了的样子,皇帝便知自己说错话了,只怕从那日起她便受足了委屈,宫中最不乏拜高踩低之人,奴才更甚。 如小姑娘表现出来的样子可见延禧宫的奴才只怕也没几个好的。 皇帝一想到安陵容可能的遭遇,便既心疼又有些后悔,若是当初…… 再怎么后悔事情都已经成如今这样了,皇帝便只能在心中叹一口气:罢了,日后多补偿她吧。 当然眼下也是可以补偿的,所以皇帝道:“本王记得本王那儿一支玉箫正适合答应,改日本王带来送给答应。” 看她身旁的甄嬛一眼,皇帝又道:“还有本曲谱正好赠予莞常在。” 安陵容想果然有甄嬛在皇帝绝不会忽视她。 幸好如今就算有甄嬛在,皇帝也不可能忽视自己了。 甄嬛连忙道:“无功不受禄,妾身等怎么能够收王爷送的东西。” 安陵容也道:“是啊,何况咱们身份有别,王爷是外臣,我等是后宫妃嫔,怎么能够私相……”授受。 安陵容未尽的话皇帝自然明白,私相授受可是重罪。 唉,没想到自己编纂的身份竟成了阻碍,可是宫规如此,皇帝也不能叫她们二人视宫规如无物。 皇帝只好道:“如若不然,本王可将玉箫与曲谱带来给二位一赏,若是能得二位小主喜欢,本王便秉明皇兄过了明路之后由皇兄转交给两位小主。” 若非知道面前这位“果郡王”就是皇帝本人,只听他这话他送东西给皇帝的后妃,还让皇帝帮他送,皇帝再如何大度,也不可能帮着兄弟和自己的嫔妃往来吧? 皇帝又不是红娘。 皇帝又补充道:“你们放心,皇兄最是圣明,自然不会怪罪咱们。” 还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若非要顾及自己的形象,安陵容真想冲着皇帝翻个白眼。 皇帝又说起那个曲谱难得,里头有好几首是早已失传,他好不容易寻到的。 甄嬛倒是真想看看那些已经失传的曲谱,不由被他说得有些动心。 但是想到曲谱珍贵,甄嬛自然不愿意接受,只愿意借来看两眼。 几番下来,倒是约定好了下次再见。 就在他们说完话,正准备各自离去之时。 便见菊清和流珠寻了来。 流珠笑道:“许久不见小主回去,槿汐姑姑说小主是叫御花园里的花朵迷了眼,叫我来寻。我在路上又遇到了菊清,我们便一起来接小主们回去。” 一边说着一边接过甄嬛手中的杏花。 “小主。”菊清没有流珠这么伶俐,上前仔细检查了一遍,见自家小主安好便放心了。 而后便想从小主手中接过杏花。 安陵容笑着摇摇头,对她道:“还不见过果郡王,给王爷请安。” 流珠早就注意有个陌生的男子在,正要问自家小主,便听安小主说是“果郡王”,也连忙上前行礼。 菊清是见过果郡王的,所以连忙上前道:“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金安。” 皇帝示意她们免礼。 “多谢王爷。”二人这才起身。 “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安陵容对甄嬛道。 甄嬛点点头,然后和安陵容一起对皇帝福了福,“妾身告退。” 皇帝微微颔首。 安陵容与甄嬛这才离去。 皇帝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离去的身影,直到背影看不见,他才转身望向这片突然寂静下来的园子。 春景如画,可是随着两个灵动的小姑娘离去,眼前的景色竟索然无味了起来。 秋千上还放着自己那枝杏花,皇帝走过去拿起。 面前闪过甄嬛抱着杏花面若桃花的脸,又闪过安陵容坐在秋千上清丽如梨的面容。 他不自觉便坐在了秋千上,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还得过几日才能再见…… 当真是舍不得啊。 第13章 险些跌落 “流朱再推高些,再高些!” 安陵容难得这么高兴,不住地叫流朱将秋千推得再高些。 菊清笑盈盈地望着自家小主和莞常在开心地坐在秋千上,随着流朱推动秋千,她们也笑得越发肆意。 本来今日安陵容是想叫甄嬛坐在秋千上她来推她的,只是这次菊清和流朱也跟来了,两个丫头自告奋勇帮要帮小主推秋千。 安陵容便没同她们抢。 菊清和流朱虽只负责贴身伺候,平时也不干什么粗活累活,但到底不似两个主子力弱。 安陵容与甄嬛一起坐在秋千上她们也是推得动的。 于是便交替着来,待流朱推累了便换菊清来推,二人打定主意要让两位小主玩得尽兴。 甄嬛也难得玩得这么高兴,也叫嚷着让流朱推得再高些。 一连串少女轻盈的欢笑声几乎盈满整个御花园,春光美好春景如画,御花园中的风景更是格外赏心悦目,加上两个正值韶华美人,更是叫此处的风景美不胜收。 皇帝走到御花园的时候见着的就是这么一幅美不胜收的画面。 他悄然走到安陵容和甄嬛的身后,示意推秋千的流朱让开,他亲自帮两个姑娘推秋千。 这几日流朱已经知晓自家小主把“果郡王”视作难得的知己,应是不会介意“果郡王”帮她们推秋千的。 反正有些话今日也要说清的,待说清楚之后便是一别两宽。 今日再叫小主高兴一回吧。 所以她识趣地退开。 菊清见状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再高些!再高些!”安陵容一边荡着秋千一边欢快地喊道。 身后的人果然如她的意,将秋千推得再高了一些。 一下子安陵容便察觉身后的人不是流朱了,不过她并不担心,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龙延香的味道,她便猜到来人是谁了。 只是她故作不知,继续让流朱再推高些。 似乎察觉有些不对,甄嬛回过头看,便瞧见了背后站着的人,正是那日她回去后再派人打探进宫与否,最终才确定身份的果郡王。 皇帝见甄嬛回过头,便冲她温柔地笑笑。 甄嬛微怔了一下。 此时安陵容似乎才察觉有些不对,也回头看,“啊!” 她被突然出现的皇帝吓了一跳,险些从秋千上跌下来。 幸好皇帝眼明手快一下子接住了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然后把她抱下秋千,待她安安稳稳地站在地上之后才松开手。 安陵容一被他放开就赶紧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四五步。 皇帝怕她没站稳再摔着,想也没想便上前准备扶她。 安陵容羞红着脸躲开皇帝伸过来的手,站定后方才行礼道:“妾身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皇帝见状不由叹了口气,才叫免礼。 明明上一回已经叫这小姑娘放下戒心不再与自己那么生分了,没想到这回再见着她又视自己如洪水猛兽。 不就是怕她摔着抱了她一下吗,怎么会紧张成这个样子? 不过想到刚才抱着安陵容的感觉,皇帝心情十分愉悦。 小姑娘看着软软糯糯、楚楚可怜的样子,抱在怀中感觉也是柔若无骨,而且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馨香,十分好闻,真是应了那句“温香软玉”。 只是可惜如今还不好暴露身份,所以没法一亲芳泽,皇帝在心中如是想道。 皇帝眸子一动,安陵容便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男人嘛,左不过都是那些不能宣之于口心思,尤其是面前这皇帝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甄嬛和流朱菊清她们也连忙给皇帝行礼,“王爷万安。” 皇帝叫了免礼,然后才对安陵容和甄嬛问候道:“几日未见,莞常在和安答应近来可还安好?” 甄嬛回道:“劳王爷记挂,近来一切安好。\" 见甄嬛也下了秋千,安陵容便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连忙躲在她的身后。 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看见她这个样子,皇帝有些无奈地致歉道:“方才是本王冒犯了,害得两位小主受惊了,两位小主莫怪。” 因被吓着的不是自己,所以甄嬛转头将目光看向躲在她后面的安陵容。 皇帝的目光也注视着安陵容。 安陵容这才从甄嬛身后走出来,她道:“不怪王爷,只是王爷怎么总是这般不声不响地站在人身后……” 她说完似乎又想到上一次也是被吓一跳,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皇帝笑笑,认错道:“是本王的不是,让答应受惊了。” 而后又道:“本王日后定会谨记不再不声不响地站在答应背后了。” 安陵容不好意思与他对视,听他这么说只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飞快低下了脑袋。 甄嬛知道安陵容胆子一向不怎么大,才刚受惊又是面对外男,定然更加不好意思,所以握了握安陵容的手,无声安抚她。 “姐姐。”安陵容回握甄嬛对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无事。 唉,这姐妹俩总是这般,亲姐妹都不见得有这般亲近。 她们俩感情好是皇帝喜闻乐见的,不过皇帝也不愿意被她们俩忽视。 轻咳了两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待二人都看向他,他才笑道:“上回说的曲谱本王这回带来了,还有要赠给安小主的紫玉箫。” 安陵容看向那支玉箫,的确不是凡物,她道:“上回不是说好了只是带来叫我们看看吗?” 皇帝道:“本王不擅箫,这支箫留在本王这儿乃是明珠蒙尘,不若送给答应的好。” 安陵容拒绝道:“妾身如今才学没多久,技艺不精,恐怕会辜负王爷的紫玉箫,紫玉箫还是王爷继续留着吧,只须给妾身瞧上一眼,妾身便无憾了。” 皇帝却坚持道:“答应天资不凡,假以时日定成一代大家,这玉箫唯有赠与答应才不算辱没。” 安陵容再次拒绝道:,“贸然领受王爷的紫玉箫恐有私相授受之嫌,妾身卑微之躯倒也无妨,只怕会累及王爷贤名,若是连累了王爷,妾身真是百死莫赎。” 皇帝道:“只待与皇兄说一声过了明路,便无人敢置喙什么。” 安陵容摇摇头,“万万不可。” 她道:“前几日思虑不周,这几日细想来,王爷乃是高高在上地位尊崇的王爷,妾身不过只是个无宠的答应,能够勉强与王爷相识已经是妾身之幸了,怎么敢让人知晓咱们相交的事,累及王爷的名声。” 闻言皇帝却不赞同道:“答应何必妄自菲薄,依本王看答应天资不凡,定不会一直明珠暗投,待小主蒙皇上恩宠那日,本王便以此紫玉箫相赠。而且.……” “答应怎会认为本王与答应相交怎会累及本王的名声?” 安陵容与甄嬛对视了一眼,这次是甄嬛开口道:“我等与王爷于乐理上投契,若不是彼此身份所碍,或许可以成为知己,只是……如今与王爷相见已属不妥,若是再被旁人知晓定然会有损王爷清誉。” 皇帝不以为然道:“既是清誉,又有谁能够损害得了。” 甄嬛秀眉微蹙,“王爷有所不知,我等与王爷光明磊落,可是宫中人多口杂,妾身与陵容更是身不由己,此次见面已经很不妥了。” 甄嬛顿了顿,心中不舍难言,最后还是道:“或许这是我们与王爷最后一次私下见面。” 前两日她被流朱点醒了,她是皇帝的嫔妃,而“果郡王”是王爷,是皇上的兄弟,他们实在不宜走得太近。 第14章 陵容落水 “何至于此……”皇帝无奈叹了一口气,“咱们本是因志趣相投而结识的君子之交,何必以彼此身份为碍?” “男女之别、位分尊卑,本王都并不在意,本王在意的只是与莞常在和安答应这份交情,在意的只是甄嬛和安陵容两个人,而非身份地位。” 他又道:“至于连累名声一说,本王不怕名声有损。咱们都是清清白白的,每次见面都在大庭广众之下,皇兄并非昏聩之人,定然不会随便听信谗言。若是二位担心被王连累名声,咱们就此别过也无妨……” “只是可惜人生难遇一知己……唉。”皇帝又叹息了一声,最后道:“罢了,能与二位相识也是本王之幸了。” 安陵容听到皇帝这话心里不禁冷笑一声,这皇帝当真会装模作样。 说什么“君子之交”什么“清清白白”什么“知己”,他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信吗? 也不知当初甄嬛和玄凌结识的时候,玄凌是不是也像这皇帝一样说些鬼话来骗人。 甄嬛听了皇帝这番话却很是感动,她如今不过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虽然聪慧,但是甚少和外男接触,她接触最多的外男便是时常到她们府上诊脉的温实初,温实初为人庸懦又很古板无趣,甄嬛对这样的男人自然是看不上的。 她此生所求的便是嫁与天底下最好的男儿。 虽然被选入宫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的嫔妃,但是她未曾见过皇帝,并不确定他是不是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但是她遇到了面前这位“果郡王”,这位王爷与她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 他虽然出身高贵,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却不见一点盛气凌人,反而十分温文尔雅平易近人。 虽然待人温和平易近人,但却又不似温实初那般庸懦无能。 他举手投足之间显露的威势叫人一眼就能瞧出他是个上位者。 这样一个优秀但不倨傲的男子,甄嬛对他的印象是极好的。 何况他们在皇帝的刻意迎合下的确相谈甚欢。 虽然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但是甄嬛心中对他已经生出了许多好感。若真要两人从此陌路,甄嬛心中也是不甘愿的。 听了“果郡王”的一番剖析内心的“肺腑之言”,甄嬛一双漂亮的眸子既惊讶又欢喜。 她微红着脸道:“听王爷这番话真是令妾身羞愧,王爷说的对,人生难遇一知己,妾身也不该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就想着与王爷断绝往来从此陌路。” 她其实内心深处本就是不愿和“果郡王”从此断绝往来的。 所以她最终还是坚定道:“王爷视妾身为知己,妾身也当以知己待之才是。” 安陵容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如今的甄嬛还是一个追求情爱的小姑娘。 闺阁之中本就少见男子,蓦地遇见了一个看着不错的男人就芳心暗许了,两个人还推说是什么知己,明明如今是“郎有情妾有意”…… 这皇帝不愧是活了几十年了,骗起小姑娘来当真有一套。 安陵容看甄嬛都这样了,她也故作羞涩的样子。 红着脸娇切道:“妾身与甄姐姐一样,君以知己待我,我定以知己待之。” 安陵容心中满是嘲讽:就自己与甄嬛这种样子,有谁会相信她们对这面前的“果郡王”只是君子之交。 皇帝听到甄嬛和安陵容这话心里却是高兴极了,两个小姑娘待自己一片赤忱,这份心意怎么能够辜负。 望着眼前一对含羞带怯的姐妹花,皇帝心头一阵火热,决定再与她们相处一段时间就告诉她们自己的真实身份,到时候她们必然会很惊喜。 皇帝没想到自己还没给安陵容和甄嬛惊喜,先被安陵容送上了一份“惊喜”。 时间匆匆,转眼又过了十几日。 与“果郡王”结识以来,这一段时光是甄嬛觉得最快乐的时光,他们品诗赏景、吟诗作对、以乐相和…… 哪怕有时只是闲聊,都觉得十分甜蜜。 甄嬛也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似乎喜欢上了“果郡王”。 可是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后宫嫔妃注定是没有可能的,甄嬛只能将所有心意藏在心里。 只是某一日却被安陵容点破,而后她得知安陵容也同样对“果郡王”生出了情意,甄嬛大惊失色,告诫安陵容一定要断了这个心思,要不然不只她自己一个人,还会连累王爷,更是可能祸连九族。 同时她也保证自己会放下。 安陵容似乎听进去了,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之后几日不见。 甄嬛心中烦闷,不知怎么排解,也忘不掉心里那个人,于是又到了御花园中她们与“果郡王”常常见面的地方。 不过这一次没有遇着果郡王,而是遇到了皇上的宠妃余答应余莺儿。 余莺儿不只为难她还想以下犯上,幸而被制止了。 制止她的人,正是甄嬛朝思暮想的“果郡王”,甄嬛做梦也没想到,与她们相交的“果郡王”竟然就是当今皇上。 皇上一出现不只制止了余莺儿,护了她周全,竟然还为了她贬斥了余莺儿,而后又晋了她的位分。 其实晋不晋位分,她并不是多么在意。 她在意的只是……皇上待她的情意,也在意皇上欺瞒于她。 不过等皇帝向她解释清楚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与她们相处之后,甄嬛便不将那点欺瞒放在心上了。 甚至她心中还有些隐秘的欢喜。 说开之后,二人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皇帝便提出要送甄嬛回碎玉轩。 待皇帝要送甄嬛回碎玉轩时,流朱带着一个小太监跑了来。 见流朱这么着急,甄嬛料想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果然,下一刻,那小太监扑跪到地上,口中呼道:“皇上,安答应落水了!” “什么?!”皇帝与甄嬛大惊。 “人现在怎么样了?”皇帝急忙问道。 他心口一阵猛跳,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小太监连忙道:“幸好救济及时,安答应只是呛了几口水,昏了过去,如今已经送回延禧宫,并派人去请太医了。” 幸好人没事,皇帝和甄嬛都松了一口气。 而后皇帝急忙叫苏培盛传来步辇,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往延禧宫。 第15章 菊清护主 延禧宫如今位分最高的是富察贵人,她本就看不上小门小户出身的安陵容。 在安陵容被翻了牌子,被接去养心殿侍寝,却被“原封不动”地送回来后,她更是觉得安陵容这辈子肯定完了。 此生再无出头之日,只等着老死宫中。 从前她对安陵容只是眼不见为净,只要安陵容不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只当没她这个人。 但自打安陵容“完璧归赵”之后,她便开始日日对她冷嘲热讽,尽显刻薄的嘴脸。 她这么针对安陵容除了料定安陵容得宠无望,还有个原因——安陵容和沈眉庄交好。 她嫉恨明明她的出身要比沈眉庄更高,可是无论皇上的宠爱还是在宫中的地位处处都要被沈眉庄压一头。 沈眉庄都开始学着协理六宫了,而她却连皇上的面都见不了几回。 因此富察贵人更是把怨气和怒火都撒在安陵容的身上,得了空便去寻她的麻烦。 因着安陵容从来不敢反抗她,每次都是忍气吞声,她便更是把安陵容当成一个可以任她搓圆捏扁的受气包欺负。 这日,见安陵容是被抬着回来的,听说是她失足溺水了,瞧着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富察贵人更是觉得安陵容真是无比晦气,连带着把这宫殿都染晦气了几分。 仗着安陵容无所依靠,她在安陵容的乐道堂外头,冷言冷语地嘲讽,“有些人就是命贱,哪怕走了大运入宫,也是没有那个福分伺候皇上,卑贱之人连老天爷都容不得你在世上……” 富察贵人欺负安陵容已久,自然不会有所顾忌。 从前她并不是这样爱生事的人,只是随着在宫里待得越久,在外头因为地位不如人宠爱不如人而遭受到的羞辱越多,她想要报复的心理就越强。 地位比她高比她得宠的人她自然不敢轻易招惹。 可是安陵容出身卑微、位分不高、又无恩宠,加之住的近而安陵容又是沈眉庄的好姐妹,简直是最好用来出气的出气筒。 她越是欺侮安陵容越发感觉快意,而安陵容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富察贵人欺负起她起来,心里别提多畅快。 步辇刚到延禧宫门口,还未落地,皇帝便一下子从上面跳了下来。 而后大步流星地就往里头走。 正好撞上富察贵人在安陵容的寝殿外头嘲讽辱骂。 “放肆!”皇帝当即便怒不可遏。 没想到这富察贵人在他面前是那般低眉顺眼,回到宫里嚣张姿态竟然堪比华妃。 “皇上……”富察贵人被这声怒喝吓地愣在原地。 一看竟然是皇上亲临,更是叫她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突然驾临延禧宫,但是回过神来的富察贵人见皇上满脸怒容,吓得不知所措。 一下子就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皇帝并没有搭理她,而是径直走进乐道堂查看安陵容现在是什么情况。 走进乐道堂时皇帝怒气还未消。 若非他心里正惦记着小姑娘的安危,定然要先处置了外头那个愚蠢狂妄的毒妇。 张口闭口就是诅咒别人的生死,可见其心思多么狠毒。 皇帝忍不住分神想,也不知陵容在她面前受了多少委屈。 罢了,待陵容好起来,再收拾那贱妇。 “情形如何?”皇帝一进门就问太医道,连太医想要行礼都免了。 太医连忙回话道:“幸好救得及时,安答应如今并无大碍。” 皇帝听了太医的话心头稍松,走到安陵容窗前,望着她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一张脸惨白惨白,眼睛依旧紧闭着,并无醒过来的迹象。 见她这样皇帝心似针扎了一般,生疼。 “怎么人还没有醒?”皇帝皱着眉头又问道。 “回皇上的话,安答应虽然被救治及时,可是终究呛了不少水还受了惊吓,所以一时还醒不过来,而且……”太医顿了顿,也不知该不该说。 “而且什么?”皇帝有些不耐烦道。 太医连忙道:“而且不知为何,安答应似乎求生的愿望并不强烈,也幸好救得早,要是在晚些,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求生的愿望并不强烈?”皇帝疑惑,“这是为何?” 他说完将目光看向伺候安陵容的宫女太监。 菊清也是这时才知道面前这位与她家小主交好的“果郡王”竟然就是当今皇上! 要是早知道他的身份就是皇上,小主何至于走上这条绝路。 想到这儿菊清对皇帝又惧又怨,要不是皇上莫名其妙假托果郡王的身份,小主怎么可能会因为同时爱上两个人而羞愤自杀。 “你!你家小主究竟是如何失足落水的?”皇帝指了指菊清,厉声问道。 菊清惊惧万分,战战兢兢地回道:“小、小主在太液池赏、赏景,看风光正好适合放纸鸢,便让奴婢去宫里拿一只纸鸢,谁想奴婢只离开一会儿一回头便瞧见小主失足溺水。”菊清说着涕泪俱下。 不是失足落水。 她是亲眼见着小主自己跳入湖中的。 若是小主没有被及时人救起,只怕现在已经是太液池中打捞起的一具尸体。 回想当时,小主站在太液池边,望着湖水神情漠然。 小主说,“菊清,你说这太液池的水有多深?” 她道:“具体奴婢也清楚,听说至少有两人多深。” 小主忽然笑了一下,说了句,“两人多深啊,可真好。” 而后小主便吩咐她去取只纸鸢来她想放纸鸢,菊清当时没有察觉小主神情有异,便听从吩咐去取纸鸢。 她去取纸鸢的时候忽然一阵心悸,她立马回过头去看,便看到了叫她目眦欲裂的一幕——小主一下跳入了湖中。 太液池的水很深,小主完全没有挣扎很快就往下沉。 她连忙跑回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快来人救命,小主落水了! 所以她是知道小主不是失足落水的,小主是因为先喜欢皇上,后又爱上“果郡王”才会羞愤自尽的。 可谁知那“果郡王”竟是皇上假扮的! 这些话她不能告诉皇上,谁也不能告诉,小主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条命,怎么能够再受伤害。 菊清打定主意就算受刑也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皇帝敏锐地感觉菊清这个奴婢在说谎,但是瞧这奴婢这样子也不像对陵容不忠心的样子,只怕陵容失足落水背后是缘由的,这奴婢是为了维护陵容才敢说谎来欺骗自己。 “都出去。”皇帝淡淡地吩咐道:“你留下。”又指了指菊清。 这时甄嬛也到了,听皇帝这么吩咐,她想了想终究也留在殿中。 她来的时候见着富察贵人还跪在外头,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触怒皇上的,但是只看她跪在陵容的殿外就知定然与陵容有关。 皇上动了那么大的火,足以见陵容在他心中的地位已是不一般。 想到皇帝为了自己责罚了余莺儿,甄嬛想自己在皇上心中大概也有几分位置的…… 这么想过后,甄嬛又立马唾弃自己,这个时候陵容要紧,自己怎么还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连忙去瞧还躺在床上未醒的安陵容。 “说!你家小主是为何落水的,敢有一句不尽不实之言,朕便割了你的舌头,把你发落到慎刑司。”皇帝厉声恐吓道。 都说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菊清自然也是怕的,可是她虽然惧怕却早就打定主意绝不会把小主的秘密泄露出去。 所以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奴婢……奴婢真的不知小主为何失足落水。” 皇帝冷冷道:“你不说你家小主究竟是为何落水,难不成是被你陷害推入水中的。” 皇帝冷着一张脸恐吓道:“再不说实话就把你送去慎刑司,届时看你招还是不招!” 菊清还是不愿意背叛安陵容,她闭了闭眼,坚持道:“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 “你!”皇帝大怒,立刻就想要杖毙这不说实话的贱婢。 幸好被甄嬛拦住,“菊清是陵容的贴身宫女,一向得陵容信任,一直忠心耿耿,料想绝对做不成背主之事,皇上还是等陵容醒过来再做处置吧。” “陵容一向重情,若是等她醒来发现自己的贴身婢女不见了,只怕又要伤怀。” 甄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菊清,“若她真做了什么,陵容醒来自有分辨,到时候再处置她也不迟。” 菊清毕竟是陵容的心腹宫女,如今陵容未醒,她自然要尽力保全她的人。 皇帝听罢,只好勉强答应。 只是却不愿再叫菊清近身伺候安陵容。 所有宫人他都信不过,所以照顾陵容的事只能他亲力亲为,甄嬛在旁协助。 第16章 骇俗之言 安陵容是在第三日才醒过来的。 一醒过来,口渴的她就哑着嗓子喊了声“菊清”说她要喝水。 很快水便递到了她的嘴边,安陵容迷迷糊糊地喝了水。 喝过水后她又觉得腹中饥饿仿佛火烧一般。 刚想让菊清传膳,忽地反应过来她跳了湖如今应该是个死人了,菊清应该不在她的身边伺候了。 她慢慢坐起身,然后才开始打量周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和她住的延禧宫偏殿一模一样。 她小声地嘀咕了句,“怎么这阎王殿和延禧宫一模一样?” “怎么,你以为自己到了阎王殿了?”皇帝没好气地问道。 听着熟悉的声音,安陵容循声望去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他脸色并不好看,眼底青黑一片,似乎是多日没有睡好的样子。 不过哪怕他尽力掩饰,眼里的喜悦是藏不住的。 安陵容就这么目不转睛又满怀眷恋地看着他,忽地哭了出来,口中是难以置信道:“你怎么也死了?” 皇帝一噎,想说的千言万语都被她这句话给堵了回去,随后直接被气笑了。 他活到这把岁数敢当着他的面咒他死的,只有面前这小姑娘一个! 不过看着她一下子就满脸是泪的样子,皇帝还是好心地不与她计较,只淡淡开口提醒道:“这里不是阎王殿,是你的延禧宫。” 虽然看着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巴巴的模样,皇帝有些于心不忍,止不住地想要把小姑娘搂进怀里好生安慰一通。 可是一想到安陵容落水可能是她自己故意为之,皇帝就难掩怒气。 怎可这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这几日除了早朝,他一直守在延禧宫守着她,连奏折都是让人送到延禧宫批阅的。 她一直未见要醒来的迹象,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她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容苍白,叫人瞧着心惊,若非还有平缓的呼吸在,只怕宫中都得筹办丧仪了。 皇帝这几日的脸色就没好看过,黑得仿若滴墨。 风雨欲来的气息压的整个延禧宫的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全都战战兢兢,生怕皇上一个不高兴叫他们给安答应殉葬。 连太医都无能为力,所以没几个人觉得安答应能挺过来。 她再不醒来,皇帝都已经打算召萨满法师入宫为她做法了。 他不敢想象若是失去她…… 幸好她醒了,总算是醒过来。 见到安陵容醒过来的那一刻,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盈满他整个胸腔。 只是一想到她竟然胆大包天地敢自戕,皇帝便决定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 因此皇帝刻意板起了脸,打算好好教训她一通,顺便让她解释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好端端地就不想活了,怎么能够如此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当然在教训过之后,他也会让她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关心她爱护她的,若是她死了有人也会难过死。 可是皇帝训斥的话还未来得及说,便被安陵容堵了回去。 “……延禧宫?”安陵容停止哭泣,有些不可置信,茫然无措道:“可我明明已经死了,怎么会在延禧宫?” “你没有死,你现在好端端地活着呢。”皇帝强忍着,依旧用冷淡的语气说道。 “我没有死?”安陵容愣了一下。 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是温热的,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死。” 很是讶异的样子。 皇帝心下一软,再难维持严肃的面容,温声对她道:“是的,你没有死,你好好活着呢,定会长命百岁。” “我竟然没有死,所以现在是梦吗?我又梦到了你。”安陵容有些迷茫地望着皇帝。 她脸上浮起一个浅浅的笑,如释重负又仿佛得偿所愿一般,她喃喃道:“真好,还能梦到你。” 她眼底满是眷恋,仿佛见到自己深爱的人一般。 她想伸手抚摸皇帝的脸,才刚抬起手不知想到什么又将手放下。 只痴痴地望着皇帝,仿佛可以这样看着他直到地老天荒。 皇帝惊讶道:“你从前曾梦到过朕?” “是啊。”安陵容乖顺地点点头。 “做得什么梦啊?”皇帝好奇地问道。 “什么梦?”安陵容歪了歪头,仔细思考,半晌她才道:“记不清了,只记得梦里有你。” 然后像是担心他会失落,她又补充了一句,“这回我一定会好好记得你的。” 皇帝轻笑,“那你可一定要记得朕。” 安陵容点点头,坚定道:“一定会的。” 而后她微怔了一下,“朕?” 她敏锐地抓住关键的字眼。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不是果郡王,你是皇上?” “你怎么会是皇上?”安陵容不敢相信。 皇帝以为安陵容知晓他的身份了,正要同她解释自己为何隐瞒身份。 却又听到安陵容道:“你怎么会是皇上呢……” 她摇了摇头自我否定。 她道:“这个梦真是太奇怪了,你明明是果郡王,为什么我会梦到你是皇上?” 而后她又喃喃道:“要是你们真是一个人就好了。” 要不是凑得近,皇帝险些没听清她这句话。 她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像是断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往下坠。 “要是你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就好了。 ”安陵容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遍仿佛泣血。 “怎么了,你别哭。”皇帝见状手忙脚乱地想要为她擦拭眼泪。 可是安陵容边哭着边躲开他,口中还道:“我是皇上的嫔妃,你不可以碰我。” 她的眼泪也如流水一般连绵不绝,根本止不住。 她哭得浑身颤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抽泣说道:“为什么我会同时喜欢上两个男人,为什么啊?” 她一边质问自己一边忍不住自我厌弃,“我不是一个好人,水性杨花、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我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听着安陵容堪称“惊世骇俗”的话,皇帝直接愣住了。 什么叫做“同时喜欢上两个男人”? 她喜欢的另一个男人是谁?! 第17章 帝王低头 皇帝眉心拧地死死的,脸色难看地紧,任谁听到自己的女人心里还惦记着别的男人,脸色都不会好看。 何况唯我独尊的帝王。 不过皇帝的火气还没有发出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小姑娘所说的另一个男人大概也是自己吧。 他知道陵容在入宫之前,还没有见过自己面的时候就已经仰慕自己。 而她现在口口声声念着的“果郡王”也是自己。在自己隐瞒身份的情况下,她再次喜欢上了自己。 她所说的同时爱上了两个男人,其实都是自己! 所以兜兜转转,无论自己是不是皇帝,无论自己是什么模样,小姑娘都喜欢自己。 她喜欢的只是自己这个人,无关自己的身份地位。 这么一想,皇帝简直通体舒畅。 他既感动于安陵容待他的一片深情又觉得自己果真魅力非凡,哪怕刻意隐瞒身份,还是能够让人倾心爱慕。 如今他可算明白陵容为什么要跳湖自尽,连自己性命都不要了。 原来是因为她同时喜欢上了皇上和“果郡王”,因此觉得自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羞愧难当才会愤而自杀的。 至于为什么选择跳湖,也是因为嫔妃自戕乃是大罪是会祸连家人。 她不愿意连累家人,才选择了跳湖这种自戕的手段,只要没人瞧见她是怎么落水的她便就是失足落水。 这样就不会牵连任何人了。 知道安陵容为什么跳湖自尽的原因以后,皇帝既是怜惜心疼又是感动和无奈。 唉,皇帝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该夸她聪明考虑周全呢,还是得该骂她胆大包天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惜。 望着安陵容满脸的泪痕,才刚醒就把眼睛哭得像两个桃子,责备的话皇帝实在说不出口。 何况这其中也有他的责任,若是他一早便表明身份,怎会把她逼到这般境地。 他也实在是没想到看着胆小懦弱的小姑娘内里竟然是这般刚烈,她竟然会选择自尽以保全家人和爱人。 越是这样便越是叫他心疼。 他再也忍不住上前搂住小姑娘,安抚她道:“你别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朕不好,是朕的不是。” 皇帝现在还想不到,他的这一句主动认错,日后将会是他和安陵容的日常: 只要安陵容一伤心难过,甚至连眼泪都还没有掉,他就先主动认错,将所有责任都往他自己身上揽了。 被皇帝搂住,安陵容本来还想挣脱开的,可是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她便任由他搂着继续在他怀里哭。 被皇帝搂着哭了好一会儿,眼睛都哭疼了。 安陵容才抬起脸,她伸手抚上皇帝的脸,呆愣愣道:“……这不是梦?” 总算是不哭,皇帝松了一口气。 “这当然不是梦。”皇帝轻轻把安陵容松开。 安陵容也连忙退出他的怀抱。 而后她一张脸涨红,茫然无措地问道:“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你不是……不是果郡王吗?” 皇帝温柔地望着安陵容,但笑不语。 这时安陵容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道:“你是……你是皇上?” 皇帝道:“朕的确是皇帝。” 他深深望着安陵容的脸,轻声道:“抱歉。” 他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安陵容连忙躲开。 “是朕的不是。”皇帝又道了一遍歉道:“当日隐瞒身份是朕不好。” 他满眼心疼地望着安陵容,“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今后朕定会好好待你。” 都到了跳河自尽的地步,想来这些日子小姑娘的日子并不好过,肯定夜夜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内心受尽折磨。 想到这里皇帝心疼的目光简直要化作实质。 “你是皇上?”安陵容呆呆望着皇帝。 好不容易制止的眼泪又一下滑落。 她流着眼泪问道:“既然你是皇帝,你为何要骗我?” “枉我像个傻子,一片真心却被人这般戏弄!” 她说完不待皇帝回答便自顾自地背过身去,一副不愿意再看他一眼的模样。 皇帝叹了一口气,将安陵容的身子扳来正对自己,又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脸。 “当初朕刻意对你隐瞒身份并非是为了欺骗,而是不希望咱们之间的相处受君臣身份的影响。” 皇帝又道:“何况当时朕正愧对于你,怕你知道朕的身份又开始惧怕朕疏于朕,你不知道朕当时比你还怕,一直担心有一天你知晓朕的真是身份了以后,就再也不愿见朕。” “才不会呢!”安陵容当即反驳道。 她对他早已芳心暗许,怎么会不愿再见他。 她反驳完对上皇帝那双含笑的眼睛,又羞红着脸扭过头去不愿意再看他。 “你对朕的心意朕都知道了。”皇帝摸了摸安陵容的鬓发。 又温声道:“朕也担心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好会叫你不高兴,所以刻意隐瞒身份让你能够无所畏惧,愿意以友人的身份对朕敞开心扉,让我们能够彼此了解。” 皇帝说着声音放得更低了一些,听着也更温柔,他道:“那晚是朕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听他提到那晚,安陵容的身子一僵,眼泪无声地掉落,她满腹委屈却不敢哭出声。 皇帝却察觉到了她在流眼泪,又将她的头转过来对着自己。 望着她满脸的泪水,皇帝真是心疼到了极点。 他一边用衣袖为安陵容擦拭眼泪一边小心地哄道:“都是朕的错,是朕辜负了朕的容儿,莫哭了莫哭了,你心里不痛快打朕也好骂朕也罢,莫要再哭了,你一哭朕也心疼得不行。” 他承诺道:“从前是朕叫你受委屈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朕定会百倍千倍地补偿你……” 皇帝一边哄着一边许下许多承诺。 安陵容哭了好一会儿,许是哭累了,才停了下来。 她红肿着一双眼睛,抬手想要把搂着她的皇帝推开。 皇帝却将她搂得更紧,“朕不会放。” 安陵容又推了推他,见他真的不愿意放开,有些无奈。 这人怎么这么死皮赖脸。 她小声道:“臣妾有些渴了……” 皇帝这才又松开她,然后站起身,“朕给你倒水。” 他倒了一杯水,用手感受了一下水温,觉得合适了才递给安陵容。 安陵容喝完水之后,他便殷切地接过她的水杯放好。 没想到伺候人的事情,他做起来还挺得心应手的。 “容儿……”皇帝又温柔地唤了安陵容一声。 安陵容这时倒没再流眼泪了,不过脸又迅速红了起来,然后又扭过头不敢看皇帝。 皇帝看她这个样子自然知道她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于是又厚着脸皮上前去哄,各种好话说尽,又称自己已经知晓她的心意,以后一定不会辜负云云。 安陵容不怎么搭理他,他却依旧滔滔不绝。 说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道:“你应该也饿了,朕命人传膳。” 皇帝有些懊恼,自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给陵容传膳。 这几日除了给她喂了些汤水和药,其余的什么也喂不进去,只怕她早就饿得不行了。 安陵容轻轻点头,她的确饿了,也不知多久没用膳了,刚醒过来的时候胃里感觉火辣辣的,如今倒似饿过头了。 为了以防万一膳食一直都有备着的,皇帝吩咐了一句,立马就有人把备好的食物端进来。 安陵容本想起身梳洗一下,偏偏皇帝不叫她动,而是亲自用早就准备在旁边的湿帕子替她擦洗脸颊。 知道她大哭过一场,现在脸颊肯定生疼,因此皇帝为她擦洗的动作极为轻柔。 生怕再弄疼了她。 略微洗漱了一番才用膳。 这次安陵容说什么也不愿待在床上,她硬要到饭桌前用膳,皇帝也只好依她。 只是她躺了两天多,又没怎么进过水米,浑身没劲儿,刚下床踩在地上的时候差点摔倒。 皇帝连忙扶住她,又将她打横抱起,抱到餐桌前才将她放下。 这时安陵容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 用膳的时候她说什么也不叫皇帝再插手了。 喝粥的力气她还是有的。 她躺了两天又没用过什么东西,所以这几日要清淡饮食。 第18章 晋封贵人 用过晚膳之后,皇帝又陪着安陵容闲聊消了会儿食。 多是皇帝在说,安陵容听,碰到她感兴趣的她才接两句。 皇帝自然也愿意哄着她,要不然只怕她的眼泪能把整个皇宫都给淹了。 用过晚膳没过多久,安陵容便感觉疲倦,以手掩面打了个哈欠。 皇帝见状关切道:“是又乏了吗?” 安陵容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臣妾没有。” 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与“心上人”共处一室,她怎么可能会乏累。 皇帝看她这样便知道她真的乏了,只是舍不得自己走罢了。 别看小姑娘像是还生着气,爱搭不理的样子,可是她的眼神和抑制不住扬起的嘴角早就出卖她了。 皇帝知道有自己陪着她,她心里是欢喜的。 皇帝温和道:“既然如此那朕再陪你说说话吧。” 果然他话音刚落,便瞧见安陵容的眼睛一亮。 皇帝不禁自得:她果然希望自己陪着他。 下一刻安陵容却摇摇头,“臣妾瞧着皇上眼底一片乌青,想来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臣妾昏迷的这几日多亏了皇上照看,如今臣妾已经见好,皇上该顾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不必在这里陪着我,您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一晚。” 她说着伸出一只手抚上皇帝的脸,“看着皇上憔悴,臣妾……也好心疼啊。” 皇帝感动于安陵容对自己的深情,全然不知她放在底下的另一只手早已握成了拳,攥地紧紧指甲深陷在手心中。 皇帝道:“容儿这么关心朕,朕又怎么能够舍你而去。” 他握住安陵容的手,“朕今晚留在这儿陪你。” 安陵容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 然后又不知想到什么,笑容敛去,面带羞愧道:“可是……臣妾的身子还没好,不能侍奉皇上。” 皇帝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想什么呢,朕留宿又不一定要人侍奉。” 他又解释道:“朕这几日为了照顾你,都是留宿在你宫中的,如今你虽醒了,可是朕还是放心不下,今晚朕再留下来陪你吧。” 安陵容身子还没好,他自然不可能对她做什么,留下也只是因为不放心。 安陵容的“胆子大”他已经是领教过一回了,现在一切都已经解释清楚了,但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他实在后怕了。 安陵容听完皇帝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说,“既然皇上愿意留下那就留下吧。” …… 晨起。 皇帝要上早朝,所以起得也早。 他起身的时候安陵容还在熟睡中,皇帝自然不会打搅她,因此起身的动作都放得极轻。 连梳洗更衣都是在外间。 临上早朝,皇帝吩咐苏培盛道:“传朕旨意,晋延禧宫安答应为贵人,并赐封号……” 皇帝顿了顿。 他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是“玉”字,玉质高洁,这个字与安陵容倒是相配,只是想到“宁为玉碎”这四个字,皇帝便觉得不吉利。 而后是“贞”字,又被皇帝否决了。 陵容贞烈,可是用“贞”字来形容他玉陵容之间的感情未免太浅薄了。 皇帝脑海里又闪过其他寓意好的字眼,终不能满意。 苏培盛见状立马道:“皇上可要命内务府给安小主拟个封号?” 皇帝眉头微蹙,“不必。” 给陵容拟的封号自然得他自己来,不然如何能够显示出他对陵容的爱重。 想到安陵容在梨树下跳惊鸿舞,想到她在秋千上歪着头对他笑,想到她说她只因一首诗便开始爱慕他,想到她总是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他,想到她为了自己连命都可以不要…… “俪”这个字一下从皇帝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皇帝立即道:“封号‘俪’,待养好身子后迁居长春宫。” 不知为何当想到“俪”字的时候,皇帝心中总有种安陵容曾经差点得到过这个“字”的感觉,他觉得安陵容会喜欢这个封号。 丽?苏培盛听到这个字愣了一下,连忙提醒道:“皇上,丽嫔的封号就是‘丽’字。” 安小主的封号是不是该换一个,要不然若是日后她们同个位分,岂不尴尬。 以皇上对安小主的在意,一个嫔位是迟早的事,就看安小主的造化,日后妃位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虽然丽嫔如今失宠,但终究是一宫主位,又在安小主前头册封的,皇上该给她些颜面。 因此苏培盛才提醒后宫已经有位封号是“丽”的嫔妃了。 “你说什么?”皇帝皱着眉头,“俪贵人的封号乃是骈俪的俪。” 他刻意不提是“伉俪情深”的俪,因着这个词乃是形容夫妻。 他虽待陵容不同,可是他们终究算不得夫妻。 何况他若真说了“伉俪情深”四个字,只怕会给陵容招来麻烦,因此皇帝刻意只提是“骈俪”的“俪”。 苏培盛略微思索了一下,惊觉:骈俪的俪,那不就是伉俪情深的俪吗? 饶是已经伺候皇帝几十年如今更是大内总管,苏培盛也被“俪”这个封号惊着了。 他想皇上待安……俪贵人果然是不同的。 以后这后宫可又得是热闹看了。 对于皇帝的旨意苏培盛不敢过多置喙,连忙领了命去后宫各处宣旨。 皇帝又去内室看了一眼安陵容,见她睡得安稳,这才去上早朝。 待皇帝走后,安陵容才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毫无困意。 皇帝躺在她身边的这一晚上她根本没有睡着。 终究是走完这一步了,她暗松了一口气。 自醒过来之后在皇帝面前演了这么一大场戏,她本该精疲力尽早早睡过去的。 可是她却只觉得精神抖擞,全无睡意。 她开始回顾之前发生的一切,回想她昏迷时的所见所闻: 太液池的水的确很深,可是和真正的江河湖海相比自然算不得什么。 她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女子,少时父亲安比槐还没有捐上官,她还不是官家小姐的时候,同玩伴们一起学过潜水。 她可以在水下憋气,虽然没有多长的时间,但也足够等人来救她。 以命相搏换取今后与皇帝不生嫌隙,换取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和她最想要的权势。 这是一场很值得的买卖。 当然她可没真打算以命相搏。 在看到有人来救自己的时候,她才开始真的放松身体往下沉,在被救之后她才“无意间”呛几口水进肚。 啧,太液池的水当真不好喝。 安陵容本以为她被救起,在太医来了替她将呛到肚子里的水排出去之后,她便可以适时“醒”过来了。 没想到在她被救上岸之后,她却忽地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安陵容也不知自己这是什么情况,她昏了过去,眼睛再一睁看到的不是她几个月来熟悉的宫殿,也没有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而是到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一个地方透着光亮。 难不成,上次没死成,这次阎王爷才想起该把自己的小命收走?安陵容忍不住嘲讽地想。 只是这般想着她心底的怒气几乎快要压不住了。 她并不畏惧死亡,反正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 是她自己吃下苦杏仁的,是她自己掌握了自己的生死。 可是这次—— 她真的厌恶极了被人随意操控人生! 当然她更恨自己所做的一切就这么轻飘飘地付之东流。 她辛苦演了这么久的戏,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眼看着就要有所收获了,可是她却见不到了。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算什么? 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吗? 安陵容满怀怒气和怨气朝着光亮的地方前去。 第19章 奇怪光幕 她倒是要瞧瞧到底是谁害她落得一场空! 当她走近光亮的地方,却愕然发现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光屏。 上头还写着三个大字——甄嬛传。 甄嬛传?这是谁给甄嬛立的传? 她还没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光屏上的内容便开始动了,先是出现曲声、接着是歌声、而后是各种各样的人和场景的不断切换。 光幕上出现了好多她熟悉的面孔,甚至连她也出现在了光幕上。 安陵容面无表情地盯着光幕,背脊却莫名一阵发寒。 歌曲和画面一起结束,画面一暗。 还不待安陵容有所反应,光幕上又出现三个字:第一集。 然后画面亮堂起来,一个小太监挥舞着鞭子“噼啪!噼啪!”地抽了三下。 而后画面便是皇帝穿成一身明黄朝服一步步走上龙椅前坐下。 这似乎是皇帝初登大宝时的情形? 是这一世的。 随着画面的变化,她看完了许多人的一生…… 有些与上一世相同,有些却与上一世完全不同,也有一些的结局她上一世不清楚,如今从光幕上倒是瞧见了。 安陵容并不知道清楚自己在这个封闭的空间中待了多久,她也完全没感觉到有一丝疲倦,也没有饥饿或是口渴的感觉。 这的确是个神异的地方…… 回忆结束。 安陵容又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又不自觉想起在那个空间中的所见所闻—— 原来自己竟是一个话本子里的人物。 除了知道了自己原来是话本里的人物,她也知道了她现在这个世界的“安陵容”是她从前所在的话本子改编成的电视剧里的人物。 所谓电视剧就是在封闭空间中的光幕上她所瞧瞧见的那些画面。 安陵容觉得那电视剧倒是与她看过的戏曲表演差不多,都是将话本子上的内容演出来。 只是无论是话本子还是电视剧,甄嬛才是主角,而她只不过是个作恶多端陷害主角的反派。 无论是在话本子里还是在戏台上,都是令人生厌的丑角。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她看到这些知道这些,正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活一世。 难不成真是老天爷见她作恶多端,所以让她重活一次,让她知晓自己行事有多狠毒,然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自此向善? 真是笑话,她才不要悔改呢! 她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她也做不了良善之人。 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今后也会如此。 至于自己本是什么话本子里的人物、电视剧里的人物,安陵容更不在乎。 她只知道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今生她是活生生的人,会喜怒哀乐、会恐惧忧怖的人。 才不是什么话本子里虚构的人物。 佛家还有“三千大世界”的说法呢,或许她所处的世界便是其中之一。 至于其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活一次,又不明白为什么会在封闭空间中看到那些,也不清楚这一切的背后有什么目的…… 想不明白的,她便索性不去想了。 不管那封闭空间背后有什么目的,安陵容只在乎它透露出来的东西能不能为她所用。 她只知道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是有利于她的。 无论是重生还是在封闭空间中的所见所闻,都叫她有了先知的条件,许多前世她一知半解的事,如今竟都完全清楚了。 将来的事或许还会生变,可是眼下已经发生过了的事是不会变的,哪怕未来完全不一样了,只她现在掌握的那些秘密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 虽然毫无睡意,但安陵容还是在床上躺到皇帝下了早朝才起。 安陵容边起身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到作戏的时候了。 心里不住叹气,安陵容面上却丝毫不显。 看到皇帝,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便一下发亮,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皇帝下了早朝便来同安陵容一道用早膳,这是他临走前嘱咐菊清的,让她不必叫小主早起。 之前菊清不肯说实话着实惹恼了皇帝。 皇帝疑心她心怀不轨,所以也不叫她再贴身伺候安陵容,这几日菊清都是被外间伺候的。 今早皇帝见了才想起她来。 昨晚皇帝便把陵容为何要跳湖自尽的缘由弄清楚了,所以他明白那日菊清不说实话,乃是为了维护自家小主。 想到前几日她面对自己的雷霆之怒,甚至差点被拖去慎刑司受刑也不曾背叛自家小主,皇帝觉得她倒还勉强得用。 因此又准许她继续近身伺候安陵容。 然而菊清勉强能用,不代表其他人也能用。 在皇帝看来,这延禧宫的宫人全都得换过。 伺候地不尽心不说,竟然还敢在背后议论小主,这样心大的奴才自然留不得。 安陵容还昏迷不醒的时候,皇帝自然顾不上那么多,如今安陵容已经醒过来了,皇帝便要着手把这些奴才都换掉。 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皇帝也不需要安陵容伺候他用膳。 二人一同坐在饭桌前用着早膳。 皇帝时不时给她夹菜,与她闲聊,替换宫人的事皇帝也与她提了一句。 闻言安陵容立即道:“皇上既然觉得她们伺候不周,换掉便是,只是臣妾贴身伺候的这几个,臣妾已经用惯了,就叫她们继续留下伺候吧。” 皇帝道:“你既用习惯了想要留下她们倒也无妨,只是朕瞧着你贴身伺候的这几个也不怎么伶俐,做不得你身边的一等宫女,便贬为二等宫女,依旧近身伺候。朕再为你选些好的来。” 包括菊清,皇帝也觉得她呆愣愣的不够伶俐,还不如甄嬛身边的流朱来得机灵。 安陵容柔声道:“皇上选的人自然好,可是臣妾觉得菊清也不错,她侍奉臣妾一向尽心。” 她小声对皇帝道:“皇上不知道菊清可是臣妾的心腹,臣妾可舍不得她被贬。” 皇帝见她连菊清是她的心腹这种话都能坦然地说与他听,全然没有心机的模样。 既觉得她单纯可爱,又觉得她这样的性子在宫中怕是容易受人欺侮。 所以皇帝觉得除了给她选几个伶俐的大宫女,还得给她指派个好的嬷嬷,时常在她身边替她警醒。 皇帝见她只喝了几口粥便厌厌地不想再吃了, 便又给她夹了只素馅儿的饺子,“再吃点。” 然后才道:“菊清你想留她继续做你宫里的大宫女便留吧,至于其他的朕觉得还是换了的好。” 安陵容道:“其余皇上做主便是。” 说完她才面带满意地咬了一口饺子。 第20章 皇后挑拨 就在皇帝陪着安陵容用早膳的时候,关于皇上晋延禧宫安答应为贵人,并赐封号“俪”的消息传遍六宫。 皇后得知消息的时候也正在用早膳。 景仁宫 剪秋进来小心翼翼地回禀,“娘娘,皇上晋了延禧宫安答应的位分,如今她已经是正四品贵人了,皇上还把长春宫给了她住。” 皇后正在夹菜的手一顿,脸色倒还如常。 剪秋忍不住提醒皇后道:“安氏越级晋封有违祖制,娘娘可以提醒皇上?” 皇后将手中的筷子放到碗碟上,“除了宫女出身的嫔妃,祖制可没有定嫔妃不可越级晋封。” 她轻轻笑了笑,“这几日本宫也瞧出皇上对她是上了心了,一个贵人罢了,连主位都不是,她能讨皇上高兴给她便是。” 不过都是妃妾,她堂堂中宫皇后难道还要与她们计较不成。 剪秋有些气急,“可皇上还给安氏拟了个封号……” “什么封号?”皇后这才抬眼看向剪秋。 见她神色愤然,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剪秋道:“皇上给她拟的封号是‘俪’,伉俪情深的‘俪’,这个字安氏如何配用?!”说到后头她竟有些咬牙切齿。 在她看来,唯有她们皇后娘娘作为皇上的妻子、后宫之主、大清的国母,才配说与皇上伉俪情深。 其他人如何有资格! “伉俪情深?”皇后的脸色也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啪!”她手边的一只汤碗被她不小心碰到地上,瞬间碎了一地。 侍奉在旁的宫人连忙上前收拾干净。 皇后问道:“皇上说安氏的封号是伉俪情深的‘俪’了吗?” 剪秋愤愤不平道:“传旨说的是骈俪的‘俪’,可是与伉俪情深的‘俪’分明就是同一个字。” “住口。”皇后呵斥道:“皇上既说是骈俪的‘俪’,那便就是骈俪的‘俪’。” 皇后闭了闭眼: 至少皇上愿意说是骈俪的‘俪’,心中还是有她这个皇后的。 剪秋见自家娘娘竟然选择隐忍,不由替皇后不值。 难不成就这么自欺欺人,外头的议论就会少吗? 安氏也不看自己配不配竟然开始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在剪秋看来虽然是皇帝给了安陵容“俪”字做封号,可是安陵容竟不推辞便都是她的过错。 皇后深呼出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把这些都撤了。” 剪秋担心道:“娘娘您才只用了几口……” 皇后并不理会她的话,而是径直走到书房。 心情烦躁之时,她总是会练几篇字,练完之后,心情总要舒畅一些。 所以她走到桌前将一张宣纸摊开,握起笔又开始写起字来。 写完一篇果真心口没那么堵了。 她将写好的字交给剪秋。 剪秋接过宣纸,宽慰皇后道:“娘娘您别太难过,皇上对安氏不过一时之兴罢了。” 皇后唇角微微勾起,“有了新人侍奉皇上,能叫皇上得趣,本宫怎么会难过。” 她笑道:“果真是到了春日了,莞贵人、俪贵人一个又一个花似面孔讨皇上欢喜,跟御花园的花似的姹紫嫣红。” “满园春色总比一枝独秀来得好。”她虽脸上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皇后道:“本宫记得沈贵人与莞贵人俪贵人交好。” 剪秋回道:“三人一同入宫,听说情同姐妹。” 皇后似乎有些担忧道:“沈贵人的两个好姐妹如今得宠,也不知沈贵人会不会吃心,不过想来她们是好姐妹应该不会。” “这可不一定。”剪秋露出个笑模样,“三人中从前沈贵人最得宠,位分也最高,如今她的两个好姐妹都得了皇上宠爱,位分也与她相当,还比她多了个封号,尤其俪贵人从前只是个答应……只怕沈贵人心中也是不痛快的。” 皇后了然,“既然如此,沈贵人那儿多上点心。” 剪秋道:“奴婢明白。” “莞贵人那儿……”皇后想到甄嬛得了时疾,碎玉轩撵走了好些奴才,甄嬛晋位之后内务府要依例把人补全。 到时候再安插几个人进去不是难事。 “俪……贵人那儿安排的是谁?”皇后问道。 剪秋立马道:“安排伺候俪贵人的宫女叫‘宝娟’,是近身伺候的。” 她又补充道:“宝娟伺候俪贵人半年,早就摸清楚她的脾性,听说俪贵人因为出身不高所以心思敏感,最易想多,在沈贵人莞贵人面前总是做小伏低。” 她可是听说安氏为人卑微在甄沈二人面前,极力讨好,说是姐妹不过是她们的附庸罢了。 皇后眉头微蹙道:“同为皇上嫔妃怎可在其他嫔妃面前做小伏低?” “你叮嘱宝娟,俪贵人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实在不必刻意讨好别人,论地位她有封号,沈贵人没有封号,自然是她位高,沈贵人位低。” 她此番也是为了安氏着想,希望她别辜负她一片苦心。 剪秋应道:“奴婢明白。”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 安氏那样的人心思重随便被挑拨几句,怕是就要和甄氏沈氏她们离心了。 到时候她在宫中独木难支,看她如何得意地起来。 皇后说完,吩咐剪秋道:“皇上新得了两个美人,这些日子怕是顾不上华妃了,剪秋你去库房里挑两个摆件给华妃送去。皇上顾不上旧人,本宫总要替她安抚一番。” 她是中宫皇后自然不必与底下的人计较,且叫她们自己争去吧。 剪秋立马会意,连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剪秋走后,皇后又在宣纸上写下一个“菀”字。 “姐姐啊姐姐,若你还在皇上是不是也会把‘俪’字给旁人……” “唉”她叹了一口气,把那张宣纸揉成一团丢进纸篓里。 然后在纸上写下一个“静”字。 翊坤宫 得知安陵容晋封贵人消息的华妃大怒。 “嘭”地一声她将桌上的茶盏砸到对面的屏风上。 然后只见她红着一双眼睛,恨恨道:“皇上竟封了那贱人为贵人,还给了她‘俪’字做封号?!” 这个消息传进她的耳朵里比前几日皇上晋封甄嬛的消息还要来得刺耳。 这几日皇上一直守着昏迷不醒的安陵容,已经让华妃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如今再一听到皇上直接给了她贵人的位分,封号竟还是伉俪情深的“俪”字,华妃如何还能忍。 颂芝连忙安抚华妃道:“娘娘莫气,仔细伤了身子。” “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罢了,连一宫主位都不是,如何值得娘娘为了她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本宫如何能不气!”华妃冷笑道:“还没正式侍寝皇上便给她越级晋了位分,来日等她真侍寝了,怕是来日就要爬到本宫头上来了,本宫都得给她让位!” 颂芝连忙道:“她如何能与娘娘相提并论。娘娘与皇上多年的情分,皇上爱重娘娘,外头还有咱们大将军为娘娘撑腰。俪贵人她只不过因为落水得皇上一时怜惜罢了。” 华妃并不糊弄,她铁青着一张脸,“一时怜惜就守了她几日?一时怜惜就越级晋了她的位分?一时怜惜就能得俪字做封号?” 颂芝道:“再如何她也是越不过娘娘去的,娘娘又不是没见过她,小家子一个,还被皇上完璧归赵过,如今也不知怎么讨了皇上欢心。” “哼!”华妃冷哼了一声,“是啊也不知道她怎么狐媚了皇上,莫不是落水后被水鬼附身,是太液池里的水鬼用妖术迷惑了皇上?” 颂芝附和,“谁知道呢。” 正当主仆还要继续讨论安陵容是不是被太液池里的水鬼附身了之时,周宁海拖着一条瘸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他禀告道:“娘娘,皇后宫中的剪秋来了。” 第21章 石榴摆件 华妃皱眉,“她来干什么?” 她厌恶皇后,自然不待见皇后宫里的人,剪秋作为皇后宫中的大宫女也甚少踏足翊坤宫。 皇后宫里平日来往翊坤宫的一般是江福海。 周宁海道:“似乎是来给娘娘送皇后的赏赐。” 华妃疑惑,“平白无故地,皇后送什么赏赐?” 不过她还是道:“让她进来吧。” 皇后乃是中宫,少不得要给她几分颜面。 剪秋进殿的时候,华妃怒气还未消,地上她砸的茶杯碎片也无人清扫。 她心想看来华妃也气的不轻。 华妃发火一贯是要打砸一堆东西,若是不等她发完火就去打扫,一不小心就得被砸个头破血流。 因此她宫里伺候的人,都是等她发完火再打扫。 剪秋来的巧便看见满地的狼藉。 剪秋先行礼道:“给华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她身后抱着摆件的两个小宫女也连忙行礼。 “起来吧。”华妃声音懒懒地道。 “谢娘娘。”几个人这才起身。 不待华妃开口询问,剪秋便先笑盈盈道:“皇后娘娘近来偶得一对摆件特地让奴婢送来给华妃娘娘。” 她说着示意两个抱着摆件的两个小宫女上前,“这对石榴摆件,寓意多子多福。皇后娘娘想着华妃娘娘陪王伴驾多年,至今膝下空虚,便让奴婢把这对摆件送来,希望能给华妃娘娘添些福气。” “好叫娘娘早日怀上龙裔。” 剪秋一脸笑盈盈的,说话也很恭顺,可是在华妃看来,她尤为面目可憎! 孩子一直是她心中多年的隐痛,自从小产之后她身子调理好也一直再难有孕,没想到皇后那老妇竟敢借此来嘲讽她,戳她心窝子。 难不成皇后忘记她自己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了吗? 皇后让剪秋来送赏赐无非是为了激化华妃与甄嬛安陵容她们的矛盾,并没有叫剪秋来特地嘲讽华妃。 偏生是剪秋今日气昏了头,看见库房里有对石榴摆件就给华妃松了来刺她的心。 剪秋心想她家皇后娘娘不好过,华妃自然也别想好过。 华妃不愿被皇后看笑话,所以强忍着怒气,“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只是摆件我翊坤宫还不缺,请剪秋姑娘带回去吧。” “这石榴摆件想来还是皇后娘娘更需要一些,本宫还年轻不比皇后娘娘。” 她嘲讽道:“虽说老蚌怀珠说出去不好听,可是若是这对石榴摆件能够叫皇后娘娘有福气怀上皇嗣,为我大清添一个嫡出的皇子,才是它的造化。” 剪秋笑道:“皇后娘娘赏赐,华妃娘娘岂有不收之理。” “说到年轻……”她又道:“皇后娘娘说了近来皇上新得了莞贵人和俪贵人,只怕无暇顾及华妃娘娘您。只是到底两位贵人小主年纪小些,还请华妃娘娘不要同她们计较。” “虽然皇上一时顾不上娘娘,可是我们皇后娘娘心中是记挂着华妃娘娘您的,这不,一有好东西就叫奴婢给您送回来了。” 剪秋一席话说完,华妃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顶点。 剪秋才不会顾忌华妃脸色如何,左右翊坤宫和她们景仁宫早就只是维持表面上的和睦,她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大宫女,华妃也是动她不得的。 想到皇上最近心思都在那两贱人的身上,华妃铁青着脸,咬着牙道:“倒多谢皇后娘娘记挂着本宫。” 她又示意颂芝和周宁海道:“颂芝、周宁海还不赶紧接过摆件。” 颂芝和周宁海从两个小宫女手中接过石榴摆件。 颂芝倒是接地稳稳的,周宁海却没拿稳,摆件一下子就落到地上。 只听“啪!”地一声,玉石雕刻的石榴摆件在地上裂了开来。 周宁海连忙告罪道:“都怪奴才没拿稳,真是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华妃立马责骂道:“连个摆件都拿不稳,真是要你何用,真是辜负了皇后一片心意,还不赶紧把地上这些破烂丢出去,摆着不碍眼吗。” 剪秋见华妃虽然瞧着是在责骂周宁海,可是一听便知是在指桑骂槐。 于是她面露可惜道:“当真可惜了这对石榴摆件,皇后娘娘本想叫华妃娘娘添些多子多福的喜气,没想到竟然摔碎了。” 她意有所指道:“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华妃正要发怒。 剪秋说完同华妃福了福,“给娘娘的赏赐送到了,奴婢也该回去复命了,奴婢告退。” 剪秋说完就准备离开,谁知颂芝手中的石榴摆件忽然滑落,竟然一下子砸在了她的脚背上。 “啊——!”剪秋惨叫一声。 那石榴摆件分量不轻,一下子砸在脚背上,就算骨头没砸断,也是要砸出血的。 两个小宫女连忙扶住她。 颂芝一脸慌张道:“真是对不住,我才伺候娘娘梳洗没多久,手上还沾着桂花油,桂花油太滑了,所以一不小心就脱手了。” 华妃也是满脸担忧,她先呵斥颂芝道:“你怎么能够这么不小心。” 而后又吩咐,“还不快给剪秋姑娘传太医。” 剪秋一边忍着疼一边道:“不必劳烦华妃娘娘为奴婢传太医了,奴婢回去自会请太医的。” 她眼泪都疼出来了,感觉像是自己的骨头被砸断地疼。 什么不小心,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可不敢再留在这翊坤宫了,她要回去请皇后娘娘为她做主。 华妃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留你了。” “周宁海送剪秋姑娘出去。” “嗻。”周宁海一瘸一拐地送似乎被砸断脚的剪秋出去。 他们刚出门,便听到殿内噼里啪啦似乎砸碎了一堆东西。 华妃怒气再难掩,“皇后以为她是谁,一介老妇,靠着太后才勉强占着皇后的位子,皇上如今都不耐烦去见她了,她竟然敢为了那两个贱人派人来敲打本宫!” “甄嬛和安陵容她们算什么东西,不过得皇上一时眷顾,皇上跟宠小猫小狗似的玩意儿,连给本宫提鞋都不配,也配和本宫作对!” “皇后想要抬举她们,本宫可瞧不上!” 话虽这么说,但是华妃心里却是彻底恨上甄嬛和安陵容,并视她们二人为劲敌。 尤其想到甄嬛那张不逊色于她的脸,以及竟叫皇上守了她几日的安陵容。 第22章 前世封号 陪安陵容用过早膳,又看着她把药喝完之后,皇帝便要回养心殿批阅奏折去了。 临走时他嘱咐安陵容好好休息按时喝药,说明日他再来看她。 意思就是今日他不会再来打搅她了,今晚她也能一个人睡得安稳了! 虽然总是要应付皇帝的,但是能少应付一次也好,一直作戏她也是会累的。 安陵容心中暗喜,面上却很是不舍,将皇帝送到门外,还依依不舍道:“那皇上可要记得明日来看臣妾啊。” “你放心。”皇帝拍了拍她的手道。 “皇上……”安陵容望着他,轻声道:“臣妾就在延禧宫等着您。” 皇帝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温声道:“好了,你回去吧。” 安陵容摇摇头,“臣妾想目送您离开。” 皇帝道:“你身子还未好全,别在外头站太久。” 他又叮嘱菊清,“你好好侍奉你家主子,若有差池,朕唯你是问。” 菊清立马应道:“是。” 想到早膳的时候,小主在皇上面前维护自己,菊清就感动非常,她发誓这辈子一定对小主忠心耿耿,肝脑涂地! 皇帝又再次嘱咐安陵容,“记得要按时喝药,照顾好你自己。” 安陵容无奈道:“臣妾知道了,皇上您都嘱咐过好几遍了。” 皇帝道:“知道了就要照做,良药苦口利于病。” 今早用过早膳后,安陵容喝太医为她调理身体的药,才喝了一小口,一张白玉般的脸便皱成一团。 嚷嚷着药太苦了不想喝。 皇帝也是费了半天的劲才让她喝完的。 皇帝担心自己不在,她便不会老实喝药,所以一再叮嘱。 “臣妾知道了,皇上您慢走。”安陵容说完便一扫方才的不舍,转身就回自己的宫殿去了。 “这小丫头。”皇帝摇摇头失笑。 不过望着她的背影,皇帝又想到说要给她送的衣服布料都还未来得及送。 他今早下旨晋安陵容的位分,却还未来得及赏赐。 于是皇帝又吩咐苏培盛去从他的私库里给安陵容挑些好的赏赐,另外还有甄嬛的那份。 甄嬛晋位那天恰好安陵容落水,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安陵容的身上,一时竟没顾得上甄嬛。 她的赏赐便拖到了今日。 对此,皇帝并不怎么在意,忘记赏赐补上便好,正好今日他也该去看望甄嬛了。 身子还没养好,安陵容暂时也做不了什么,只悠哉悠哉地在延禧宫的院子里转悠。 走到一株西府海棠前,她便停了下来。 在这宫里也住了几个月了,她竟才发现这棵海棠树。 如今杏花开得正好,海棠的花期要晚一些,这株海棠树上已经结了许多花苞,约莫再过二十来天,定然开得繁花似锦。 安陵容如今心情正好,便在这海棠前多留了一会儿。 看着海棠的花蕾,她的思绪却逐渐飘远。 现阶段的第一个小目标已经达成,她自然可以放松一下。 她也没想到计划进行地这么顺利,结果也远超她的预期。 她料到皇帝会晋她的位分,但却没想过会越级晋封,更没想到皇帝还给了她一个封号。 “俪”,这个她前世可望不可得的封号,今生竟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上一世她虽得宠却一直以姓氏为封号,玄凌说什么不给她封号是因为她家世卑微,恩宠太过恐遭高门嫔妃不满生出怨怼,为了平息高门嫔妃的怨气,只得委屈她。 若只论出身,那驯马女出身的叶澜依、宫女出身的荣赤芍、清河王府举荐的歌女祝含芷、九王府的舞姬江沁水不个个都比她出身来得低吗? 偏生她们都有封号,自己这个正经官家小姐出身的嫔妃却没有。 所以高门出身嫔妃的怨怼只冲着她一人来是吧? 至于是为了安抚高门出身的嫔妃,就更是可笑了。 若是玄凌是个傀儡之君亦或初登皇位、再不济是才刚亲政时便罢了。 可他偏偏已经稳坐皇位二十余年,自除掉摄政王亲政之后大权在握,平息汝南王叛乱之后更是将兵权也收拢在手。 就这般手握实权的皇帝,竟还得看高门嫔妃的脸色行事,这皇帝当得还真是够憋屈的。 安陵容忍不住嘲讽:他手中的权力怕不是一纸空谈吧? 堂堂帝王连宠爱一个女人,都得受后宫的辖制,自己做不得主? 说到底不过是他未曾将自己放在心上,所谓宠爱也不过像是宠爱只小猫小狗,所以压根不愿意多为她花费心思。 不过话说回来,帝王本就薄情,宫里的嫔妃又有几个不是被他当做宠物? 想到这儿安陵容倒是有些相信自己原是话本子里的人物了,那么多看似立得住脚的原因,追根结底—— 若是早自己就有了封号,又怎么能有后头的“鹂”字来做羞辱。 “鹂”、“鹂妃”、“安鹂容” 怒气瞬间盈满她的心头。 “咔嚓——” 她竟不自觉折下了枝二指粗的海棠树枝。 安陵容呆愣愣地望着手中的这一大枝海棠树枝。 她的力气何时这般大了? “小主可伤着手了?”菊清见状惊呼一声,立马就要上前查看安陵容的手有没有受伤。 安陵容避开,“我没事。” 听小主说没事,又见她手上的确不像是有伤痕的样子,菊清才勉强放心。 而后她又忍不住道:“下次小主若是还想折枝就让奴婢来吧,可仔心别伤着手了。” 她望着安陵容玉白的手柔若无骨,没想到竟有这般大的力气能一下就掰断那么粗的树枝。 只是小主的手那么好看,自然不是用来做折枝这种粗活的。 安陵容轻笑,“不必,折几枝花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她说着丢下方才折的树枝,又去折一枝与方才差不多粗的。 “咔嚓”一声,同样只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将其折断。 这海棠树枝怎么这么脆? 她这么想着又折了一枝。 虽然有些可惜这海棠,但见小主高兴,菊清倒也没说什么。 听说古时还有妃子爱听布帛撕裂的声音呢,小主只是爱折树枝算不得奢靡。 安陵容并没有折树枝的爱好,她只是好奇自己的力气怎么大了不少? 她将折下的树枝丢在地上,倒也没有继续再折,只是望着自己的手,陷入沉思。 “你!” 在安陵容发呆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考。 安陵容转过头看,一时竟没认出是富察贵人。 她如今的打扮比起从前可素了好多,比起从前的满头珠翠,如今瞧着倒是清丽了不少。 只是神情依旧倨傲。 如今自己与她都是贵人,自己还比她多了个封号,自是不用给她行礼。 因此安陵容没有理会富察贵人,只是拍了拍自己手上折树枝时沾的灰。 安陵容不理会她,但菊清却道:“富察常在见了我们小主怎么还不过来行礼。” 菊清满脸得意,要不是这小丫头样貌老实,瞧着真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感觉。 安陵容想自己不愧是反派,连菊清那么老实的丫头,在自己身边待久了也抖起来了。 可是她就喜欢这样。 嚣张跋扈总比受人欺负来得要好。 除了皇帝,在其他人面前她可不打算装作纯良模样,毕竟她在皇帝面前装模作样是为了努力往上爬,为了能过得舒心。 可若是见着谁都要装作一副软弱可欺小白花的样子,怕是人人都得觉得她好欺负,她这日子过得怎么会舒心? 不过话说回来,她方才好像听到菊清叫富察贵人“富察常在”。 她这是何时降的位分? 第23章 踹到在地 安陵容直接问菊清道:“她怎么成了常在了?” “小主您还不知道在您落水那日,富察常在在咱们宫殿外头咒骂……” 一提起这件事菊清就恨地牙根痒痒,当时她家小主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同住一宫的富察常在不说关怀一二,竟然还出言诅咒她家小主。 小主从前可没有得罪过她,每次富察常在生事她们小主都是隐忍退让,谁料这富察常在竟然变本加厉起来。 她就打量着小主好欺负! 幸好有皇上在,皇上爱重小主,以后没有人能欺负地了小主了。 菊清如今真的很庆幸,小主当初遇到的“果郡王”是皇上假扮的,不然小主哪有今天。 听完菊清的回答,安陵容对富察常在自然更没有好脸色。 她之前一再容忍富察氏的挑衅,一是因为当时她在皇帝心头还没什么份量,所以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她还得维持表面的形象。 二是这延禧宫实在太小了,尤其是她那乐道堂。 她前世好歹是一宫主位,住惯了宽敞的大宫殿,乐道堂的狭小逼仄让她有些受不了。 由奢入俭难啊。 富察氏越嚣张,越是在她面前跋扈,越是针对她,她便越有理由不与她同住一宫。 只要皇帝对她上了心,定然不会见着她受欺负还无动于衷。 届时不是让富察氏迁居别宫,就是给她换一个宫殿。 不管怎么样皇帝肯定是不会亏待她的。 果然皇帝让她搬去长春宫住了,长春宫没有主位,如今正闲置着,以她的位分搬进去便可直接入主正殿。 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换个宽敞些的住处,富察常在她可没放在心上,若非今日偶然遇见,她都没想起她来。 望着不远处满脸愤愤不平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富察常在。 她似笑非笑道:“怎么,富察常在还当自己是贵人的时候吗?还要我请你过来不成。” 形势不如人,富察常在只得依着安陵容的意,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待走近她才福身,行礼道“见过俪贵人,俪贵人万福金安。” 只这一行礼,富察常在把后槽牙都差点咬碎。 从前只有安陵容给她行礼的份,自己连正眼都不见得会给她一个,如今尊卑颠倒,竟叫她在安陵容面前受这么大个羞辱。 富察常在想着对安陵容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安陵容并不叫起,而是笑道:“原来富察常在是知道宫中的礼仪规矩的,怎么方才见了我,不叫你过来你便不过来见礼?” 富察常在强忍着恨意道:“嫔妾许久没见贵人,竟猛然见着一时竟没反应过过来,是嫔妾失礼了,贵人勿怪。” 她如今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甚是难受,偏生安陵容没叫她起,她便只能保持这样的姿势不动。 她身后跟着的宫女也与她一样不敢动。 “这样啊……”安陵容随便应了句,便看也没再看富察常在一眼。 而是对菊清道:“你去叫两个小太监把这些花枝捡回去,养在水里过些时日应该还能开。” 菊清看了一眼还行着礼的富察常在,想着小主现在位分比她高,她肯定欺负不了,而且隔的不远,小主有什么危险她一下子就能赶回来。想到这儿菊清就放心了。 而后又见小主冲她眨眨眼,她瞬间会意。 她说了句,“奴婢这就去。”便转身离开。 安陵容继续看天看树看花看草,就是不看富察常在,也不叫她起身。 若是换作以往富察常肯定一点面子也不给安陵容留,自己起身便走了。 可是就是不同往日,皇上偏袒安陵容,又才为了她训斥贬谪了自己,若是她与安陵容再起争执,只怕皇帝又得责罚她了。 富察常在没办法,只好自己开口,“俪贵人……” 她想提醒安陵容叫她起身。 安陵容转头望她,笑道:“富察常在是不是也觉得这西府海棠不错?” 提到海棠花富察常在的火又起。 她本是延禧宫位分最高的,晋封一宫主位也是迟早的事,所以她早就把延禧宫当做她自己的私有物。 包括这延禧宫中的花花草草也是她的。 虽然如今她降了位分,可是安陵容早晚得搬走,到时候延禧宫只住她一个主子,延禧宫依旧是她的。 所以今日见安陵容连续折了几枝海棠花枝,她才出离地愤怒。 她出身大族乃是名门贵女,自然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但谁让她心中怨恨安陵容呢。 别说安陵容连续折了几大枝,就算她只折一小枝,她也是要心疼的。 于是她不满道:“这海棠在这儿长得好好的,贵人为什么要把它那么多树枝给折断?” “贵人瞧着一副和善的模样,怎能这么辣手摧花!这海棠可是皇上都夸过的。” 她最后又把皇帝搬出来。 皇帝也的确夸过这棵海棠一句,这并不是她自己胡诌的,所以富察常在底气很足。 “是吗?”安陵容望着海棠树笑道:“原来是皇上夸过的,怪不得我瞧着也喜欢。” 至于富察常在前头说的什么辣手摧花,她全当做没听见。 富察常在不满:她怎么能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揭过。 而且她怎么还不叫自己起来?! 富察常在怨念更深了,她想要是安陵容再不叫她起来,她便自己起身。 反正她是按规矩行了礼,是安陵容自己仗势欺人。 富察常在想着一定得把今天安陵容嚣张的恶行给宣扬出去。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怨念,安陵容转过头见她还行着礼,惊讶道:“富察常在怎么还拘着礼呢,我一时忘了,常在怎么不提醒我?要是不知情的人见你这样,怕还以为是我刻薄你呢。” 闻言富察常在被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明明就是她仗势欺人故意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说着她还委屈上了。 安陵容笑着道:“常在快起来吧。” 富察常在咬着牙道:“多谢贵人。” 然后她要站起身膝盖和腿弯却一下酸软,没站起来不说,直接就跪倒在地,给安陵容行了个大礼。 安陵容笑道:“咱们同住一宫的姐妹,常在何必行此大礼,快起来吧。” 她总算明白当初华妃给她们下马威是什么感觉了,用这种方法对付厌恶的人,当真舒坦。 而且任谁也挑不了她的错处。 富察氏之前屡屡挑衅,如今她算是回报回去了,只要她别在自己面前蹦跶,今后自己也懒得在针对她。 富察常在好不容易站起身,对安陵容怒目而视,她再也无法容忍。 她恨恨道:“你少嚣张,皇上是还没看清楚你的真面目,要是皇上知道你背地里是这么一个飞扬跋扈的女人,你以为皇上还会喜欢你?” 安陵容笑盈盈道:“还是头一次听人说我飞扬跋扈,富察常在当真慧眼如炬。” “你!”富察常在没想到安陵容这么不要脸。 安陵容继续道:“至于皇上喜不喜欢,那就与常在无关了,毕竟皇上就算不喜欢我,难不成还会喜欢你?” 她说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富察贵人一番,然后摇摇头,“啧啧,就富察常在如今这模样,狼狈不堪宛若疯子,再不济皇上喜欢你背后那小丫鬟,也不会喜欢你。” 富察常在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背后唯唯诺诺的桑儿,一副懦弱不堪的样子,不过是个卑贱的丫鬟如何能与她相提并论。 富察常在将自己和桑儿比较了一番,忽地反应过来,“你竟敢这么羞辱我?!” 桑儿只是个奴才,她竟中了安陵容的圈套,自甘下贱地同奴才比较。 安陵容轻笑,“我不过实话实说,怎么算得上羞辱贵人?” 富察常在被她这种态度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竟敢!”她手指着安陵容都在颤抖。 望着安陵容脸上那得意的笑容,她忍无可忍,冲上前想要抓花她那张可恶的嘴脸。 不待她扑上前安陵容便一脚踢到她的膝盖。 富察常在膝盖一痛竟然直接扑倒在地。 富察常在趴在地上痛呼出声,直接起不了身了。 “你怎么了?”安陵容问道。 她可没用什么劲儿,怎么可能一下就把人踹倒,还是踹成这种起不了身的样子。 别是她故意讹自己吧。 桑儿连忙上前惊呼道:“小主你怎么了小主?” 安陵容生得柔弱,身量也比富察常在要小许多,方才富察常在朝她扑过来,身形完全挡住了安陵容,所以桑儿并没有瞧见安陵容踹了富察常在一脚。 她只以为自家小主是不小心踩滑倒了。 毕竟安陵容的样子瞧着实在太柔弱了,再给桑儿一个胆子她也不敢想,自家小主竟然被俪贵人一脚踹倒在地。 “好痛好痛……”富察常在痛得龇牙咧嘴,眼泪鼻涕一脸,“快、快帮我传太医、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第24章 自证清白 “富察常在怎么样?”皇后刚一进门不待众人行礼便开口问道。 为富察常在医治的是章弥章太医。 章太医连忙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富察常在膝盖骨折,身上也有几处擦伤,需得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皇后去内室瞧了富察常在一眼,见她一直呼喊着疼,形容凌乱,皇后皱了一下眉头便退了出去。 皇后出来以后,便叮嘱章太医,“好好为富察常在医治,莫要叫她留下病根。” 而后皇后把服侍富察常在的宫女叫到跟前。 “你家小主好端端地怎么会骨折?”皇后问桑儿道:“你家小主是怎么受得伤,你一五一十地说与本宫。” 桑儿看了站在一旁跟个旁观者似的安陵容一眼。 “本宫叫你回话,你看什么?”皇后随她的目光看去。 便看到安陵容脸上没什么情绪地站在旁边。 皇后道:“原来俪贵人也在啊,本宫竟没注意。” 事实上她才刚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安陵容,她虽站在了个不显眼的位置,但凭着她新晋宠妃的身份,皇后也不可能注意不到她。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安陵容立马补上还没来得及给皇后行的礼。 皇后道:“免礼吧。” 而后她又斥责桑儿,“本宫问你话你看俪贵人干什么?” “难不成你家小主的伤还是俪贵人弄的?” 桑儿还没说什么,皇后便一盆脏水给安陵容泼去。 桑儿连忙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也不清楚小主是怎么伤的,当时小主正与俪贵人起争执,奴婢也没瞧清,小主不知怎地摔倒在地,之后便伤成如今这样。” “小主说……”她又看了一眼安陵容,才道:“小主说是俪贵人踢了她一脚,将她的腿生生踢断了。” 虽然她没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不妨碍她维护自家小主。 她将是富察常在先朝安陵容扑过去这一点略过,却又提了句当时她们正在起争执,语焉不详地说自己没看清,实则矛头都指向安陵容。 只是这最后富察常在指证的这一点,莫说皇后娘娘信不信,单她自己便是不信的。 俪贵人看着瘦瘦弱弱,像是风一吹就能吹走的人物,哪有那么大的劲儿。 就算她真的踢了自家小主一脚,也断然不可能把小主的膝盖踢骨折。 若小主膝盖骨折真是她踢的,只怕此时她的脚早肿了,怎么可能好端端地站在那儿。 只是小主一定要把罪名按在俪贵人身上,桑儿也没办法,只得帮着自家小主指证。 安陵容心道:怪不得富察常在说桑儿是她宫里最伶俐的丫头。 倒是有几分伶俐。 只是难道只有她有嘴会说话,自己不会替自己辩解? 听完桑儿的话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她面上却是一派严肃,眉头微蹙,“这么说富察常在是与俪贵人起争执的时候为俪贵人所伤?” 她问安陵容道:“俪贵人你可有话要说?” 安陵容道:“请皇后娘娘明鉴。臣妾与富察常在是起了些争执,可却是富察贵人先对臣妾不敬,后又污蔑臣妾。” “被臣妾反驳之后,她竟猛地朝臣妾扑过来,想要打臣妾。” 提起富察常在朝她扑过来想要打她,安陵容一脸后怕,“臣妾当时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她扑过来。” “也不知道她是突然踩滑还是怎地,突然就摔倒在地上。”说到这儿安陵容忍不住露出个庆幸的表情。 她最后道:“臣妾都吓愣在原地了,怎么可能伤她分毫。” 菊清听说自家小主险些被富察常在打了,也是一阵后怕,坚定日后说什么也要对小主寸步不离。 富察常在的呼痛声一直没停过,不过外间的声音她在里头还是听得到的。 她强忍着钻心地痛为自己诉苦道:“皇后娘娘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的腿就是俪贵人一脚踹断的。”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她声声哀切求皇后替她做主。 听到众人耳朵里都不禁有些不忍。 皇后吩咐剪秋道:“你去告诉富察常在,本宫一定会查明真相秉公处理,还她一个公道。” 剪秋应了一声便进入内殿。 皇后这才又看向安陵容,“富察常在一再指认是你伤的她,你可还有辩解?” 安陵容道:“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已经说了富察常在的伤与臣妾无关,难道皇后娘娘仅凭富察常在一人之言便要定臣妾的罪?” 皇后问桑儿道:“当时你们有几人在场?” 桑儿道:“当时只俪贵人、我们小主与奴婢三个人在。” “你可有瞧见——” 皇后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打断,“真是好生热闹啊。” 来人正是华妃。 她信步走了进来,先给皇后行了个礼,“皇后娘娘吉祥。” 众人给她行礼道:“华妃娘娘金安。” “华妃怎么来了?”皇后道。 华妃笑了笑,对皇后道:“皇上信重,命臣妾协理六宫,如今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臣妾怎么能不来瞧瞧。” 她说完,扫了一眼殿内的人,才对底下的人道:“都起来吧。” 华妃叫众人起身之后目光便落到安陵容的身上。 恨意一闪而过。 她直接开门见山道:“本宫听说俪贵人和富察常在起了争执,竟把富察常在给打伤了。” “不知有没有这回事啊?”她一双美目直盯着安陵容,“俪贵人你说呢?” 安陵容垂眸道:“此乃以讹传讹,嫔妾并未在与富察常在争执时将她打伤,嫔妾分明未动她分毫。” “是吗?”华妃道:“富察常在又如何说?” 桑儿立马道:“回娘娘的话,我们小主说是俪贵人将她的膝盖踢骨折的。” 华妃道:“人家苦主都指认是你了,俪常在你可还有话要说?” 华妃一来便是一副协理六宫的派头,竟然直接将皇后的话都给抢了。 安陵容道:“嫔妾没做过的事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臣妾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皇后娘娘与华妃娘娘一定能还嫔妾清白。” 华妃道:“你没做过,你的意思是富察常在诬陷你?” 安陵容道:“嫔妾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但是臣妾的确不曾对她动过手。”只是动了脚。 “至于富察常在是不是诬陷嫔妾。”安陵容看向皇后华妃,目光坦荡,“嫔妾方才已经回过皇后娘娘了,难道仅凭富察常在一人之言便要定嫔妾的罪?” 没有其他证据的确不好定安陵容的罪。 因此皇后又道:“桑儿,当时只有你们三人在,你可瞧见俪贵人对富察常在动手?” 桑儿摇摇头,“奴婢没看清。” “不过……”她似乎想到什么,“我们小主是先呼痛才摔倒在地的,若是俪贵人不曾对小主动手,小主怎么会呼痛?” 这时章弥也道:“富察常在的膝盖的确有重物撞击过的迹象。” 这算是关键性的证据了,皇后和华妃闻言眼中都闪过一丝欣喜。 “俪贵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皇后厉声道。 华妃也道:“同为后宫妃嫔,哪怕是起了点争执,俪贵人也不该下如此重的手。” 二人似乎已经把安陵容的罪名定下了一般。 安陵容不卑不亢道:“臣妾说没有对富察常在动手,便没对她动手。” “富察常在不是说臣妾一脚把她的腿踢断了吗?”安陵容说着看向章弥,“请问章太医,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一脚将人的骨头踢断?” “还有将别人的骨头踢断,自己的脚会成什么样?” 章弥道:“这……微臣也不知一脚把人骨头踢断要多大的力气,不过除了习武之人,普通人一脚将别人的骨头踢断,自己的脚趾也会骨折。” “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瞧臣妾像是习武之人吗?”安陵容望着她们问道。 华妃乃是将门出身,一瞧安陵容的身形就知道她没习过武。 华妃嘲讽道:“习武之人若是像你这般弱不禁风,还不如自己找条绳子吊死算了。” 安陵容笑道:“多谢华妃娘娘为嫔妾正名。” 她又道:“嫔妾从未习过武,乃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弱女子,自问并没有能一脚踢断别人骨头的本事。” “只是既然富察常在一再指认嫔妾,嫔妾无奈只好自证清白。” 安陵容坚定道:“请皇后娘娘华妃娘娘派人来检查臣妾的脚有没有受伤,若结果证明并非是臣妾所为,也请皇后娘娘华妃娘娘还臣妾一个公道。” 皇后华妃见她这样坚定,心中已有些动摇,她实在不像能一脚把富察常在踹骨折的人。 不过还是心存侥幸,这可是个除去安陵容的好机会。 于是皇后华妃叫绘春与颂芝一起到里间检查安陵容的脚。 检查完,绘春颂芝出来。 绘春道:“回皇后娘娘,俪贵人的脚安然无恙。” 两只都检查过了,连红都没红一下,瞧着完全不像是踢过人的样子。 颂芝也对华妃摇摇头。 这时,安陵容穿好鞋子出来。 安陵容一脸淡漠,“既然检查过了,皇后娘娘华妃娘娘可能还嫔妾一个公道。” 皇后道:“罢了……” “皇上驾到——” “莞贵人到!”“沈贵人到!” 皇后的话再一次被打断。 皇帝一进门,眉头微皱,“怎么闹哄哄地,干什么呢?” 他抬眼先寻找安陵容的身影。 当他的目光与安陵容一交汇,本来还神色如常的安陵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终于等到能为她做主的人。 见状,皇帝心下一软。 第25章 华妃分权 皇帝一来众人连忙给皇帝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走到主位坐下后,才道:“都起来吧。乱糟糟的是怎么回事?” 这后一句问的是皇后。 皇后自然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禀告皇帝。 趁着皇后回皇帝话的时候。 甄嬛和沈眉庄走到安陵容身边,甄嬛先关切道:“没事吧?” 旁边的沈眉庄也是一脸的担心。 昨日便听说安陵容醒了,只是有皇上在,她们不方便前去探望。 沈眉庄特地到碎玉轩与甄嬛约好今日一起来看望安陵容。 哪知苏培盛来传旨说皇上晋了安陵容的位分,她如今也是贵人,还赐了封号“俪”。 得知这个消息,甄嬛与沈眉庄虽然心中都有些发酸,但又一想陵容此前差点丢了性命,皇上自然多怜惜几分。 何况她们三人本是同气连枝,如今陵容总算是苦尽甘来,所以终究还是替安陵容高兴的多。 她们本来得了消息就想来为安陵容祝贺的,只是听苏培盛特地提了句,皇上要陪俪贵人用早膳。 既然皇上要陪陵容用早膳她们就不便打扰,所以甄嬛和沈眉庄预备用过午膳后下午再来看望安陵容。 谁知连午膳的时间都还没到,便听说陵容与富察常在在延禧宫起了争执,陵容还失手将富察常在给打伤。 此事惊动了皇后娘娘和华妃。 甄嬛她们是知道安陵容的性子是不会轻易与人起争执,而且安陵容柔弱怎么可能把人打伤? 只是连皇后华妃都被惊动了,富察常在定然是真的受了伤。 甄嬛她们料想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就算起争执,陵容本就弱不禁风又是落水才醒,肯定是被欺负的那个。 她怎么可能打伤得了人。 只是这件事情已经闹大,惊动了皇后华妃。 虽说皇后娘娘是公正之人,定会秉公执法,可偏偏还有华妃在。 她们与华妃不睦,华妃定然会借此发难为难陵容。 因此甄嬛第一反应便是想到去请皇上,有皇上在,定然不会叫陵容被华妃欺负了去。 延禧宫的事本没有传到皇帝耳朵里,甄嬛与沈眉庄来求见的时候,他正在批阅奏折。 得知这个消息,他自然立刻摆驾延禧宫。 虽然皇帝一听到消息就来了,但他消息得知地晚,因此这个时候才来。 见甄嬛和沈眉庄关切自己,安陵容轻轻摇头,“我没事。” 说完还冲她们挤出一个笑。 只是她眼眶红红,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一看就是在强忍着不叫眼泪流出来。 强颜欢笑更添了几分可怜。 瞧着她这副神情甄嬛和沈眉庄便知她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甄嬛握住她的手安抚她,又轻声对她道:“放心,有皇上在。” 她相信皇上一定会为陵容做主还她一个公道的。 “嗯。”安陵容轻轻应了一声。 心中却在暗诽:来得这么迟,真要等他来做主,怕是皇后华妃早就把罪名都给自己定下了。 不过这样的微末小事的确不必惊动皇帝,她自己能够解决,待日后她不能解决的事再来麻烦皇帝。 现在皇帝只要做好她的后盾就行了。 皇帝已经听皇后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 显而易见,分明是那富察氏自己把腿摔断了,却来构陷陵容。 皇后和华妃竟还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差点使陵容蒙冤受委屈。 不,是已经受了委屈了。 皇帝想到刚进门的时候,小姑娘一见到自己差点就哭了出来,心中更是怜惜。 他看向安陵容,见她站在甄嬛和沈眉庄身边,身量比她二人都要纤细瘦弱许多,楚楚可怜。 这么瞧着风一吹都能吹跑的小丫头如何能一脚把人骨头踢断? 只一瞧便知道定是富察氏在说谎。 那么好断的一桩案子,偏偏皇后华妃断不了,还得让陵容来自证清白。 她们究竟是断不了,还是只想给陵容定罪,她们自己心里清楚! 皇帝把玩着手里的一串翡翠念佛珠,眼也不抬道:“朕竟不知朕的后宫竟还有能够一脚将人骨头踢断,自己却毫发无损的武功高手,这怕是御林军中也找不到几个吧。” 除了练过硬功体魄强健的人,其余谁不是肉体凡胎。 打别人一巴掌自己的手尚且也会疼,更别说一脚把别人骨头踢断。 皇后与华妃知道皇上这是在讽刺她们为了给安陵容定罪,竟然连常理都不顾了。 可是当时时机那么好,富察常在自己指认是安陵容伤的她,也有证据指向安陵容。 若是能够借机处罚了安陵容自然是好。 皇帝嘲讽完,又道:“俪贵人落水昏迷了几日,昨晚才刚醒,昏迷那几日几乎未进水米,这几日太医也嘱咐了要清淡饮食。” 他抬眸看向皇后华妃,“若说她身体康健便罢,如今她体弱成这样如何能对富察氏动手?” 安陵容心道:所以没动手,而是动了脚。 她其实也没用什么劲,只是瞧富察常在朝她扑过来,她下意识地给了她一脚。 当时她们离得近,她不好使劲,所以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 虽然她如今力气大地有些古怪,但她肯定没有一脚把富察常在的膝盖踢骨折。 因为当时她没听到骨折的声音。 分明是富察常在“咚”地一下跪倒在坚硬的青石板上,伤上加伤在骨折的。 皇帝寒着一张脸,满是失望道:“如此显而易见的构陷,皇后与华妃难道看不出来?” 这话一出皇后与华妃连忙跪下请罪。 皇后道:“是臣妾失察,竟听信了富察常在主仆对俪贵人的污蔑,未能及时查明真相还俪贵人清白,请皇上降罪。” 华妃也立马道:“臣妾也是受了富察常在的蒙蔽,未能及时查明真相还俪贵人一个公道,臣妾失察请皇上降罪。” 失察之过总比故意构陷的罪名轻些。 见皇后与华妃都口口声声说是失察,皇帝面色更冷了几分。 皇帝道:“皇后是后宫之主,华妃也有协理六宫之权,连这等小事都不能处理好,又谈何治理好整个后宫?” “朕前朝事忙,后宫若总是不安宁,朕又如何能够安心处理朝政。” 皇帝失望道:“朕本以为皇后宽仁,华妃果决,你们二人相辅相成定能叫后宫安宁,哪曾想竟都是偏听偏信之人。” “你们实在太教朕失望了。尤其是华妃,真是辜负了朕给你协理六宫之权。” 看着皇上对自己失望的表情,华妃心如刀割。 再一听皇上似乎有想要收回自己协理六宫之权,华妃便顾不上伤心了。 她连忙道:“臣妾知错,日后定当引以为戒,绝不会叫宫中再发生此等事。” 只这一件事皇帝倒还不至于收回华妃协理六宫之权。 只是训斥了一通,并罚了她与皇后一个月月俸,然后又下令命敬嫔一同协理六宫。 训斥和罚俸华妃自然没放在心上,她在意的是皇上竟然下令让敬嫔一同协理六宫。 敬嫔一同协理六宫,这分明是要敬嫔来分她的权! 华妃与敬嫔本就不睦,从前在王府她便恨极了这个自己房里的格格,见如今她竟要来分自己的宫权,华妃心中自然更恨。 如今她对敬嫔的恨意已经超过安陵容和甄嬛。 只是再恨也无法,皇上已经下了旨。 这一趟来没动安陵容分毫,还被皇上斥责,手中的宫权也被分了出去。 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华妃如今真是有些后悔来这一趟。 第26章 挑拨离间 责罚过皇后和华妃,今日的事还不算完。 皇帝又道:“富察氏构陷宫妃,着降为答应,禁足半年。既然降为答应,便不配再住这延禧宫正殿,即日起迁至偏殿。至于……” 皇帝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吓得不行的小宫女,冷冷道:“宫女桑儿杖毙。” “皇上。”安陵容忽然唤了一声。 安陵容做惯了上位者,自然不会在乎一个奴婢的性命。 只是瞧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桑儿,她不知怎地想起前世同样被杖毙的宝鹊。 想起她叫宝鹊传话害得沈眉庄提前生产产丢了性命。 然后又想起她那个注定生不下来,落的时候却已经成型了的孩子。 说不得那孩子投胎在她肚子里,是不是他的报应,竟连睁眼瞧瞧这个世界的资格都没有。 也是她这个为娘的恶事做多了,才报应在孩子身上。 想到前世那个孩子,安陵容眼中闪过一丝隐蔽的痛意, 罢了,就算给那孩子积德。 安陵容想:只这一次。 听到她的声音,皇帝望向她。 只见她满脸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皇上对桑儿的处罚是否太过?” 皇帝皱着眉头,“这奴才构陷于你,你竟还帮她说话?” 安陵容垂眸,“构陷臣妾乃是富察答应一人所为,桑儿并未参与其中,虽然语焉不详有攀诬之嫌,可也罪不至死。” 桑儿不过是个奴婢,她的所作所为说到底都是为了她的主子。 她替桑儿求情道:“还请皇上网开一面,饶她一命吧。” “也算是为臣妾积点德。”安陵容看向皇帝,温声道:“臣妾能够侥幸不死,如今还能陪伴皇上左右,乃是侥天之幸,臣妾臣妾也该多做善事多积点德,才不辜负这条捡回来的命。” “说到底,今日之事也是因臣妾而起,臣妾实在不愿意见着有人因臣妾而丧命。” 皇帝听罢只好道:“罢了,既然你愿意留她一命,朕便答应你,饶她不死。” 他知道陵容性子纯善,不愿见着有人因她丧命,哪怕并非是她招惹在先。 这样的性子若是没他护着,还不得被这宫里的女人们生吞活剥了去。 虽然留了桑儿一条性命,但是皇帝也没打算轻纵了她,命人把桑儿拉去慎刑司服役。 留她一条性命已经算是安陵容最大的仁善了,至于今后的下场如何安陵容并不在意。 桑儿临被拉下去之前还在磕头谢恩,“多谢皇上开恩,多谢俪贵人。” 服苦役总比被杖毙好,终究留了一条命。 桑儿忍不住庆幸俪贵人是个善良的人,还愿意替她求情,不然她真的就没命了。 她心头念着安陵容的好,只盼着安陵容能善有善报,连被拖下去时也没有怎么挣扎。 至于富察答应在听到皇上不仅没有责罚安陵容,竟然还降了她的位分,又气又疼竟一下子晕了过去。 只是她晕过去这件事除了为她医治的章太医,其他根本没有人在意。 处理完这件事,皇帝不耐烦道:“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们各自回去吧。”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安陵容身旁,“朕送你回去。” 安陵容却拒绝道:“皇上政务要紧,不必为了臣妾多费精力。” 皇帝道:“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在皇帝看来安陵容今日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应该好好安抚,至于政务可先放到一边。 皇帝都这么说了,安陵容自然不会拒绝,她道:“臣妾多谢皇上。” 见她答应,华妃在后头小声地骂了句,“贱人就是矫情。” 分明是想让皇上陪着她的,还装模作样地拒绝,矫情半天给谁看! 皇帝又对甄嬛和沈眉庄道:“你们也回去吧。” 本来皇帝还想嘱咐甄嬛一句,今晚去碎玉轩看她,但转念一想安陵容今日受了惊吓还需好好安抚,今晚还是留宿在延禧宫。 所以他对甄嬛道:“朕明日再去看你。” 甄嬛轻轻点头应下。 皇帝满意,然后对安陵容道:“咱们走吧。” 安陵容带着菊清跟着皇帝一起离开。 身后众人道:“恭送皇上。” 皇帝安陵容他们才刚走,华妃就在背后骂道:“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皇后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华妃慎言。” “哼。”华妃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皇后,而是走到甄嬛和沈眉庄跟前儿。 华妃冷笑着问道:“就是你们俩去请了皇上来?” 为了能尽快处置安陵容,皇后和华妃都下了令,不许把这件事传到皇上耳朵里。 哪曾想甄嬛和沈眉庄竟去把皇上给请来了。 若是皇上没来,哪怕今日不能定安陵容的罪,也损失不了什么。 可是就因为甄嬛她们把皇上给请来了,就害得她又是罚俸又是被分宫权,这叫华妃如何能不恨。 皇上都不在跟前了,她又一向不将皇后放在眼里,自然不会收敛。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甄嬛和沈眉庄,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沈眉庄不卑不亢道:“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得叫皇上知晓,免得皇上受小人蒙蔽。” 华妃冷笑着嘲讽道:“沈贵人倒是一心为了皇上,真是宫中难得的‘贤妃’,我等竟然都不及你。” 沈眉庄道:“嫔妾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华妃道:“皇上都准你学着协理六宫的事宜了,你怕是早就想取本宫而代之了吧。” 比起新得宠的安陵容和甄嬛,沈眉庄更是华妃的眼中刺。 无他,只是因为沈眉庄不仅分了她的恩宠,将来还有可能分她的权。 沈眉庄只道:“华妃娘娘多虑了。” “你说的对。”华妃忽然笑了一下,“本宫多虑了。” 她故意道:“如今皇上眼睛里哪还有你,如今皇上在意的只有俪贵人和莞贵人,临走皇上不是还对莞贵人说了明日去瞧她。” 见沈眉庄脸色微微变得有些难看。 华妃继续拿话刺她,“当时你就站在莞贵人旁边,本宫瞧着皇上可是一眼都没多看你。” “如今皇上有了俪贵人和莞贵人,自然是想不起你了。如此看来本宫也实在不必多虑。” “想当初你们一同入宫,沈贵人你的位分可是最高的,如今和你的两位好姐妹平起平坐不说,还被她们压了一头。” “如今便被压了一头,只怕以后更甚。” 沈眉庄脸色越发难看,她知道华妃是故意刺激她,但她还是忍不住按着华妃的话去想。 有了嬛儿和陵容,皇上当真就不在意她了吗? 华妃刺激完沈眉庄,又对甄嬛道:“莞贵人和沈贵人是好姐妹,今后可别忘了提携一下你的好姐妹,莫叫她孤苦无依老死宫中。” 她是领教过甄嬛牙尖嘴利的,说完不待甄嬛回答,便笑盈盈地走了。 好歹出了口气,总算舒坦了一些。 皇后在后头看见华妃故意挑拨离间甄嬛她们,眼里也闪过几分满意。 这华妃还不算太蠢。 华妃走后,皇后才走到甄嬛她们身旁。 “姐姐……”甄嬛想要安抚沈眉庄的话便都咽下。 皇后对她们道:“华妃的话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她对沈眉庄道:“沈贵人你也别吃心,今后继续好好侍奉皇上,皇上自会看到你的好处。” 沈眉庄道:“臣妾明白。” 听完皇后的话,沈眉庄脸色并不见好,反而越发难看。 她忍不住心想:皇后说这话的意思也觉得在皇上跟前,她不及嬛儿和陵容? 第27章 倾诉委屈 一路上皇帝没开口,安陵容也没主动起话头,只一会儿转头看皇上一眼,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看皇上一眼。 皇帝无奈牵过她的手,提醒,“好好看路。” 真是叫人操心。 被皇帝牵住手,安陵容倒是规矩了,不再转头看皇帝。 倒是皇帝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唇角高高扬起,很是欢喜的样子。 皇帝的嘴角也微微勾起,眼底染上些许柔意。 安陵容的乐道堂离延禧宫的主殿并没有多远,因此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 回了自己的宫室,安陵容明显放松了许多。 皇帝还牵着她的手,她也不曾出言提醒,就这么任由他牵着。 皇帝望着她毫无阴霾的面容,不禁笑道:“都被人冤枉了还这么高兴?” 明明一见着自己的时候,差点就哭出来了,本以为一路上她会与自己倾诉委屈,哪知她一句委屈的话都不说,只顾着傻乐。 真是呆呆傻傻的,没人护着可怎么办。 安陵容笑盈盈道:“皇上为臣妾做主还臣妾清白,臣妾当然高兴。” “有皇上在,臣妾什么都不怕。” 她抬着头仰望皇帝,一双漂亮的眼睛满是钦慕,仿佛将皇帝视为她的大英雄。 没有人能够抵得住这样的目光,皇帝也不能。 他心头一阵暖意淌过,看向安陵容的目光越发柔和,“今后受了委屈只管告诉朕,朕会为你做主。” 安陵容心里轻哼了一声:这话说的,就不能不叫她受委屈吗? 而且依着她从光幕中瞧见的来看,皇帝忌惮年家,日后打仗还得倚仗华妃的哥哥年羹尧,若是华妃为难她,皇帝可不一定能为她做主。 腹诽了一通,安陵容的笑容却越发明媚,“那皇上可要一直护着臣妾。” 皇帝颔首,“这是自然。” “皇上您可真好。”安陵容轻声道,眼里满是感动。 皇帝望着她的神情,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只这么一句随口的承诺便叫她感动成这样,真是太容易满足了。 但不得不说安陵容这般不在意权势地位荣华富贵,只心系他一人,的确叫他愿意多宠爱几分。 尤其安陵容家世低微,他宠爱起来也能更放心些。 总不能一直站着说话,皇帝牵着安陵容到软榻前坐下。 “今日是怎么和富察氏起争执的?”皇帝这才同安陵容询问今日事情的原委。 安陵容道:“瞧着天光好,臣妾就出门散了会儿步,外头有棵海棠树长得极好,树枝上结了不少花苞,臣妾喜欢便折了两枝。” “哪知竟遇到了富察答应,她质问臣妾为什么把海棠的花枝给折了,又说那海棠树是皇上夸赞过的……” 安陵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打量皇帝的脸色,“皇上不生气?” 皇帝疑惑,“朕为何要生气?” 安陵容这才又高兴了起来,“富察答应说那海棠是皇上喜欢的,皇上要是知道臣妾辣手摧花,定然会厌弃臣妾。” 她说着得意道:“臣妾就知道,比起那海棠树皇上更在意臣妾,才不会因此厌弃臣妾。” 她脸上难得露出这种表情,却不叫人厌烦,只觉得她整个人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皇帝失笑,“怎么这么傻。”还和花木比较起来了。 皇帝又道:“你既喜欢那海棠,朕便命人给你移栽到长春宫去。” 因为长春宫一直闲置着,得重新修缮布置一番,才能叫安陵容搬进去住。 “这倒不必。”安陵容拒绝道:“那海棠树好不容易长到如今枝繁叶茂的样子,只怕底下的根早已深植在这延禧宫地底。” “若是贸然挪动,只怕会叫这树活不成,且它马上就要开花了,现在挪动它今年的花怕是就开不成了。” “臣妾还等着它开花之后结果,果子熟了摘来做蜜饯酿酒呢。”她说着一脸畅想,仿佛就等果子成熟。 皇帝自然不会拂她的意,应道:“那好,这树就继续留在延禧宫。” 他道:“海棠果子酿的酒朕还没喝过,等你酿出来叫朕瞧瞧。” 安陵容笑着答应道:“好,臣妾酿的酒一定先给皇上品尝。” 皇帝道:“除了朕,你还准备给谁品尝?” 安陵容回道:“自然还有甄姐姐和眉姐姐。” 皇帝疑问:“你与沈贵人的关系竟也这么好?” 安陵容轻轻点头,“是啊,臣妾与眉姐姐甄姐姐一道入宫,情同姐妹。去岁冬天,臣妾与甄姐姐还多亏了眉姐姐的照拂。” 她不禁感慨道:“若非有眉姐姐,只怕臣妾在这宫中会更加艰难。” 皇帝赞同道:“沈贵人的确是个好的。” 素日他只见甄嬛安陵容一处,以为她只与甄嬛要好,沈眉庄不过是顺带的,没想到竟是一样要好。 后宫和睦自然是皇帝愿意见着的。 他沉吟了片刻,“沈贵人侍奉朕也有一段时日了,虽暂且晋不得主位,倒是可以给她个封号。” 皇帝立刻吩咐道:“苏培盛,传朕旨意,贵人沈氏端庄贤淑,侍奉有功,特赐封号‘惠’,赏赐明珠两斛……” 苏培盛无奈,这一天,给俪贵人的赏赐和宫人都还没有安排好,莞贵人的赏赐也还等着,如今又是惠贵人…… 只是皇上吩咐,自然得照办,因此苏培盛只好领命。 只他临行前又偷偷打量了安陵容一眼,这位主儿只提了沈贵人一句好,皇上便给沈贵人赐下封号。 果然俪贵人如今在皇上心中地位非凡。 苏培盛想着日后对俪贵人还得在恭敬些。 苏培盛走后,安陵容才笑盈盈道:“臣妾替眉姐姐谢皇上圣恩。” 皇帝道:“眉儿侍奉朕许久,也该得到这份恩典。” 他笑道:“今日她与莞贵人一同到养心殿求见朕,朕还以为她只是陪莞贵人一趟,没想到竟也是为了你。” 听闻他这话,安陵容脸上的笑容却一下淡去。 “怎么了?”皇帝关切道。 “其实臣妾今日也是怕的……”安陵容低垂着眼眸。 “富察答应一口咬定是臣妾踢的她,当时只有她与臣妾还有桑儿三个人在,桑儿也是她的人……” “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与臣妾相处不比富察答应多,自然更愿意相信富察答应的为人。” 说到这儿她眼里染上了几分委屈,“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都觉得是臣妾伤的富察答应,臣妾又没有证人证明清白,险些百口莫辩。”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臣妾当时真的怕极了,心里一直盼着皇上早点来。” 她抬起头望向皇帝,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我就知道皇上一定会相信我,为我做主的。” 她这般泪如雨下的样子和之前红着眼眶强忍着不落泪的样子重叠。 却叫皇帝更加心疼。 皇帝连忙安慰,“莫哭了,如今有朕在不会再叫你被人欺负了去。” 一边替她擦拭眼泪,一边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抚。 皇帝低头看在怀里依旧哭得梨花带雨的安陵容,“你一哭真叫朕心疼,莫哭了,脸都哭花了,叫人见了笑话。” 听皇帝这话,安陵容险些哭岔气打嗝。 眼泪倒是止住了些,她抽泣着反驳道:“臣妾只在皇上面前哭,面对着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的时候,臣妾可没哭。” “见着皇上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臣妾也强忍着没哭。” 她抬起头,一双眼睛哭得雾蒙蒙,水光潋滟,竟格外好看。 皇帝一边安慰她,“朕知道朕的容儿素日不是爱哭的性子,今日是受委屈了。朕只是怕你哭多了,眼睛疼,把眼睛哭坏了就不好了。” 皇帝已经可以想见她当时有多委屈无助,皇后华妃富察氏都在针对她,妄图按下她的罪名。 只她一人柔弱无助地站在那儿,还要拼命为自己辩解…… 这么一想,皇帝对安陵容越发心疼,琢磨着要不要提一提安陵容的出身,皇后华妃敢那么肆无忌惮地针对她,说到底还是她出身不高,背后没有家世背景做支撑。 安陵容从皇帝怀中起身,又反驳道:“臣妾眼睛好着呢,只哭一两回才不会把眼睛哭坏。” 提到眼睛哭坏,安陵容不禁想起她娘,如今她娘的眼睛还未彻底看不见,应当还有得治。 或许可以求皇帝派太医去给她娘治眼睛。 也不知这辈子的娘和前世有多像,光幕里她还没有见过这辈子的母亲。 第28章 医治眼睛 安抚完安陵容,为了不叫她再伤心,皇帝便想另起一个话题。 他看到小桌上篮子里摆了些绣品,便随手拿起来瞧。 绣得是一幅玉兰花的图案,瞧着很是清雅。 玉兰花朵朵绽放,旁边还有两只蝴蝶,似被花香引了过来,瞧着栩栩如生。 “这是容儿绣的?”皇帝好奇。 绣得竟比宫中的绣娘还要好些。 安陵容笑道:“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皇帝夸赞道:“朕瞧着容儿这手绣工比宫中的绣娘还要精湛。” “朕竟不知你的刺绣也这般好。”他忍不住感慨道:“容儿,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安陵容轻笑,“皇上谬赞了,臣妾不过随便绣着玩儿,如何能与宫中技艺纯熟的绣娘们相比。” 皇帝拿她与宫里的绣娘比,她倒是不觉得如何,不觉得被轻贱。 毕竟她娘就是一位绣娘,靠着卖绣品还给她爹捐了官,也是多亏了她娘才叫她自小便能吃饱穿暖。 “朕可是实话实说的。”皇帝说着又拿起其他绣品瞧。 见安陵容绣好了好几个荷包香囊,他一个个地拿起来瞧。 果真是个个都好看,皇帝拿着个绣了玉蕊檀心梅的荷包竟有些爱不释手。 “怎么绣那么多荷包,容儿这些荷包都是绣给谁的?”皇帝问道。 安陵容见皇帝拿着绣梅花的荷包心中的嘲讽闪过了一下,笑道:“海棠花那个是给甄姐姐的,绿菊那个是送给眉姐姐。其余的臣妾自己留着。” “就没绣给朕的?”皇帝笑望她。 安陵容轻声道:“从前又不知道您就是皇上,自然没有绣给您的。” “真没有?”皇帝故作失落道:“唉没有便罢了,容儿心里没有想着朕也无妨。” 听皇帝这么说,安陵容秀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她从篮子里捡起一只绣了橘猫的荷包,递给皇帝,“左右都绣多了,这只荷包和皇上手里拿的那只便都送给皇上吧。” 瞧她的表情,皇帝便知道,她这荷包是特地为自己绣的。 那日他说他最喜爱梅花,因此陵容才为他绣了只梅花图案的荷包。 他手中的梅花图案的红包是她绣给“果郡王”的,那另一只荷包就该是她绣给“皇帝”的了。 皇帝有些好奇安陵容给他绣的另一只荷包是什么图案。 皇帝接过她递过来的荷包,一看竟然是只橘黄色的小胖猫,小猫的神情懒洋洋的,瞧着倒是憨态可掬。 “怎么给朕绣了只橘猫?”皇帝好奇问道。 依着他的身份不说绣条龙,也该绣只老虎才是,怎么给他绣了只胖橘猫。 安陵容自然不会告诉皇帝,因为他瞧着像只橘猫。 她只反问道:“难不成皇上不喜欢臣妾绣的这只橘猫?” 皇帝道:“倒也不是。” 他拿着橘猫荷包,仔细看了又看,“绣得不错,朕很喜欢。” 他说完就想要把这荷包挂在自己的腰间,准备身体力行地表明自己的喜欢。 安陵容满意道:“皇上喜欢就好。” 皇帝挂好荷包之后才又问安陵容,“你还没说怎么想着给朕绣这样图案的荷包的。” 安陵容眨了眨眼,“臣妾喜欢便绣了。” 也不算说谎,比起面前的皇帝,自然是橘猫更叫她喜欢。 皇帝道:“既然是你喜欢那便罢了。” 他又瞧了一眼挂在自己腰间的荷包,唉,虽然有损帝王威严,但的确挺好看的,小胖橘憨态可掬,叫人瞧着也欢喜。 方才还被那个绣了玉蕊檀心梅荷包爱不释手的皇帝,如今已把那荷包抛在一边,专心致志地研究起自己腰间这个新荷包。 摆弄完荷包之后,皇帝又道:“容儿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朕带来惊喜,朕如今真有些好奇,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皇上的夸赞臣妾受之有愧,臣妾不会的事多了去了。”安陵容说着从另一边拿起一本书。 皇帝瞧是一本《诗经》。 她拿着《诗经》叹了口气,“就比如这个,臣妾的诗书就很是不通,学也学不明白。” 皇帝道:“这有何难,你若想学朕教你便是。” 安陵容如今已经是嫔妃了,自然不便请人来教她读书,所以皇帝想着便由他自己来教。 安陵容没想到今日自己不仅得不了空闲,还把日后空闲的时间给安排出去了。 偏生她自己也清楚能与皇上多些相处的时间,对她而言只有好处。 所以哪怕今后需要伪装的时间更多了,安陵容也是愿意。 不过她还是假意推辞一下,“若是由皇上来教导臣妾,会不会耽误皇上处理朝政啊?” “若是皇上因为臣妾耽误了朝政,臣妾百死莫赎。” 皇帝笑道:“你放心朕教导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安陵容秀眉微蹙,“可是处理完朝政皇上也要休息啊,何必将时间浪费在臣妾身上?” “朕教导你便当作是放松了。”皇帝温柔道:“何况朕不觉得将时间花费在你身上是浪费。” 安陵容脸颊微红,眉眼却带着笑,“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今后还请皇上好好教导臣妾。” 皇帝道:“你可是朕的头一个学生,说不定也是最后一个。朕自然会好好教导。” 无论歌、舞、月琴、刺绣,安陵容都很精通,连才学没多久的箫也能吹得极好,瞧得出,她是个在各方面都天资不凡的。 所以皇帝不禁期待起由自己教导安陵容会将她教成什么样子。 他想着看向安陵容的目光满是期待,仿佛望着一块璞玉即将被他雕成稀世美玉。 “皇上也放心,臣妾学东西还是快的。”安陵容语气带着淡淡的骄傲。 无论是刺绣、调香还是惊鸿舞,她都学得极快,而且也做到尽善尽美。 当然她这么说不是为了自夸,而是—— 她又道:“当初与母亲学刺绣的时候,母亲也夸臣妾学得快。” 安陵容还不习惯称呼娘为“额娘”,不过她今世也是汉人,所以叫娘亲、母亲都没有错。 皇帝道:“原来你的刺绣是同你母亲学的。” 安陵容笑笑,“臣妾母亲是苏州有名的绣娘,她绣技乃是臣妾见过最好的。” 一般来说,刺绣也是有技艺针法传承的,如果只是自己琢磨, 以安陵容如今的年龄,是不可能达到这样高的水平。 不过皇帝并不在意她是和谁学的刺绣。 听安陵容提起,他也顺便感慨一句,“原来你母亲竟是苏州绣娘,怪不得你的绣技这般出众。” 苏绣同样是易学难精,学来绣点花叶并不难,可是要想绣出真正闻名天下的苏绣绣品来,却不是一件易事。 因此每年苏州进贡的苏绣也没有多少。 安陵容道:“皇上觉得臣妾的绣技精湛,那是皇上没见过臣妾母亲的绣技,母亲曾经绣出过价值千金的绣品,只是因家中变故便卖了。” 所谓变故,不过是为了给她那负心薄情的爹捐一个官,还是个芝麻大的官。 听安陵容一直称赞她母亲,皇帝便顺着她道:“若是有机会朕倒是要瞧瞧安夫人被容儿夸赞地出神入化的一手绣技。” 安比槐不过一介县丞,乃是末品小官,她的妻子自然不可能受他荫封,能有诰命在身。 皇帝称呼一声夫人不过是看在安陵容的面子上,因此他甚至没问安陵容母亲姓什么,直接便称她为“安夫人”。 听到皇帝这话,安陵容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似乎一下便染上悲切之色,“皇上怕是没有机会见着了。” 望着安陵容满脸悲切,皇帝内心不由咯噔一下,难不成陵容的母亲已经亡故? 瞧她伤心成这样大概是吧…… 皇帝正要安慰安陵容人死不能复生,便听安陵容又道:“臣妾母亲的眼睛已经不大好了,臣妾离家的时候,母亲几乎就要看不见了……” 安陵容说着眼泪“唰”一下掉了下来。 她想起前世她娘,她入宫以后再也没见过她娘。 她本以为自己得宠,她娘在家中的日子能好过些,哪知突然一日便接到她娘逝世的消息。 算起来她已经十多年没见过她娘,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相见的机会。 皇帝松了一口气,人还在就好。 若是人不在了只怕陵容又不知得伤心成什么样了。 “安夫人眼睛可有请人医治?”皇帝帮安陵容擦拭眼泪问道。 安陵容道:“只在松阳县请了大夫医治,都说没有办法,再远臣妾父亲便不愿出钱帮母亲请大夫医治了……” 她又补充一句,“大夫说过,臣妾母亲的眼睛若是请擅长眼科的名医医治,定然还有治愈的可能,治好之后虽然不能如眼睛完好的时候,至少生活无碍。” “你父亲不愿出钱替你母亲医治眼睛?”皇帝眉头皱起。 虽然对于皇帝来说,这不过是件小事,可是安比槐这么薄待发妻,可见其品行不堪,难当大任。 皇帝本打算为了安陵容提拔安比槐的,如今他觉得还是得再考虑考虑。 子不言父之过,安陵容自然不会故意当着皇帝的面说安比槐的过错。 她只道:“都是臣妾这个做女儿的无能,不能想法子替母亲医治眼睛。” “这如何能算是你的过错。”皇帝一边心疼安稳安陵容,一边道:“既然大夫说你母亲的眼睛还能治,那朕便派太医前去给她医治。” 皇帝道:“太医院专治眼科的太医医术高明,定然能够治好你母亲的眼睛。” 安陵容闻言大喜过望,她直接起身给皇帝行大礼,感激道:“皇上愿意为臣妾母亲医治眼睛,此番恩情臣妾没齿难忘。” “怎么跪下了,快起来。”皇帝也连忙起身搀扶安陵容起来。 皇帝道:“你与朕何必这么客气,未免太生疏了。” 皇帝温柔道:“你只需将朕视作你的依靠,有什么为难之事,只管告诉朕,朕定会为你解决。” 安陵容满脸感激,“好,臣妾一定会的。” 她此番感激并不是作假,她是真心感谢皇帝。 若是她母亲的眼睛真能治好,她会更加感激皇帝。 第29章 月例银子 陪安陵容用过午膳又盯着她把药喝了之后,皇帝便回去继续处理政务了。 安陵容想着自己可以借着太医去给她母亲医治眼睛的机会,捎带一封家书回去,给安比槐提个醒。 免得他再次因为粮草被劫受牵连,自己还得为他奔走求情。 至于叫安比槐趁机立功这种事,完全不在安陵容的考虑之中。 只要安比槐能够保住他那条小命,不给她拖后腿,安陵容便心满意足了。 只是那封信要怎么写,让谁去送都得斟酌一下。 而且皇帝会不会看那封信也是个问题…… 今日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加上昨晚基本没睡,用过午膳,安陵容有些疲倦,消了会儿食,她便午睡去了。 安陵容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直到快用晚膳了才起。 安陵容坐在梳妆镜前由宝鹊替她梳妆。 菊清在旁边回禀今天发生的事。 听菊清说下午的时候,沈眉庄和甄嬛来看望过她,只是见她正在午睡便没打搅,临走时特地留了句话,说是明早再来看她。 安陵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菊清又道:“另外下午的时候还有苏公公送来皇上的赏赐,因见小主正在熟睡,奴婢便没有打扰,苏公公也说不必叫醒小主。” “那些赏赐还没有登记入库,小主可要瞧瞧?”菊清问道。 安陵容本想说不必让她瞧了,都都登记入库吧。 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瞧瞧皇帝如今对他有多大方,所以她道:“既然是皇帝赏赐的,那等会我去瞧瞧。” 菊清就知道皇上赏赐的东西,小主是一定会看过才让登记入库的。 “此外苏公公特地叮嘱奴婢……”菊清说着去捧来一只长长的盒子。 她打开盒子,又捧到安陵容面前,“苏公公说这是皇上特地嘱咐,一定要叫小主赏眼的。” 盒子里拿着一管紫玉箫,正是那日皇帝假扮“果郡王”时说要赠予她的。 当时她碍于身份她没收,皇帝说过了明路给她。 如今倒是真的过了明路了。 安陵容拿起玉箫把玩了一番,然后面露满意地将玉箫放进盒子里。 安陵容让菊清把玉箫收起来,吩咐道:“把这箫放到我的寝殿里,要放在个显眼的位置。” 菊清应道:“是。” 她心想:小主果然很在意皇上,幸好如今皇上也看重小主,小主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菊清瞧着皇帝对自家小主上心的样子,觉得皇帝总算是没有辜负小主的一片真心。 梳好妆,安陵容正准备去瞧瞧皇帝都赏赐了什么东西,就听小太监来禀告说是内务府总管黄规全来了。 安陵容出去一瞧,黄规全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奴才见过俪贵人,贵人万福金安。” 他身后跟着两个宫女、四个太监及四个粗使婆子。 安陵容不咸不淡道:“公公免礼。” 安陵容态度冷淡,黄规全却是满脸堆笑,“奴才是特地来给小主补齐小主宫中的下人的。” 安陵容还是淡淡道:“公公有心了。” 黄规全立马道:“这几个奴才都是苏公公依皇上的吩咐特地为小主挑选的。” “他们都是伶俐的奴才,保准能叫小主满意,小主尽管差遣他们。” 安陵容扫了底下的宫人们几眼,见他们生得都还不错,瞧着都是老实本分的,她微微点头,“我瞧着这几个都还不错,倒是劳烦苏公公费心了。” “小主满意就好。”黄规全依旧满脸堆笑。 他知道自己此前得罪过俪贵人,当时人家不得势得罪便得罪了。 可是现在眼瞅着俪贵人得宠,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连苏公公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他自然得想法子弥补。 莫说俪贵人只是对他态度冷淡,就是俪贵人当面唾他一口唾沫,他都得笑着感谢俪贵人给他洗脸了。 反正风水轮流转,如今俪贵人得宠他就捧着她,来日俪贵人若是失宠,他便再报复回来就是。 反正他能屈能伸。 然后黄规全又将一包银子递到安陵容面前,“这是小主宫中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小主宫中近来事忙,还没来得及差人来领,奴才便给小主送来了。” 他态度瞧着恭顺至极。 安陵容看了一眼他手里那包银子,瞧着鼓鼓囊囊的似乎比贵人的月例还多。 安陵容直接道:“公公莫不是拿错了,我瞧着这银子似乎不大对。” 黄规全道:“回小主,小主这个月晋了贵人的位分,月例自然也该是贵人的月例。” 安陵容面露疑惑,“贵人的月例仿佛也没有那么多吧。” 黄规全连忙道:“之前是奴才事务繁忙,小主宫中月例银子的事就交给底下的人负责,哪知办事不用心,竟然一下子疏忽了,克扣了小主之前的月例。” “奴才今日特地来给小主补上。” 他特地补充了句,“小主放心那办事疏忽的奴才,已经送去慎刑司了。” “今后定不会再出现克扣小主宫中月例的事。” 黄规全也是没有办法,他平日仗着是华妃的远亲,一贯不得宠的妃子他都不放在眼里。 安陵容这样出身寒微,又没有半分恩宠的人,他便更是不当回事。 可是安陵容忽然得了皇上青眼一飞冲天,又是越级晋封又是赐封号,还给安排了新的宫殿居住。 连身为大内总管的苏培盛苏公公都得亲自为她鞍前马后。 他这个内务府总管可不得跟着看清风向? 何况,皇上为了俪贵人竟然还责罚了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 所以啊,这位新晋的俪贵人,当真是不容小觑。 安陵容这时才露出一个浅笑,“那就有劳黄公公了。” 黄规全连忙道:“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安陵容唤了一声,“菊清。” 菊清立马会意接过黄规全手里的银子。 安陵容望着黄规全道:“既然都是那个奴才疏忽,如今人已经送去慎刑司了,那过去的事就到此为止。” 黄规全明白俪贵人这话的意思是她既往不咎了,于是他立马道:“多谢小主。” 安陵容道:“好了,公公不必言谢,今后的日子还长,我这宫里还得劳烦公公多多关照。” 黄规全连忙道:“能替小主办事是奴才的福气。” 之后便没有过多的寒暄,黄规全把他自己带来的人留下,然后又将安陵容宫中原本的几个奴才带着。 恭恭敬敬地同安陵容行了个礼便告退了。 安陵容宫里被带走的那几个人还想着在她面前求情,哭喊着想要继续留在延禧宫伺候小主。 但安陵容毫不留情地将他们都送走。 依着她记忆里来看,从前这些奴才伺候的就不尽心,后面她被皇上从养心殿退回这些人就越发不将她放在眼里。 还是被沈眉庄敲打了一通才好些,可是依旧很懒散,背地里也议论过她许多次。 安陵容之前不理会是因为她无权无势,就算训斥责骂了这些奴才也没用,他们照样不会真的对她恭敬。 所以与其将精力放在那些奴才身上,还不如赶紧提升自己。 安陵容相信只要她得势,无需敲打,底下的人自然会对她表忠心。 当然她也不需要那么多忠心,她只需要他们尽心伺候就行了。 如今皇上给重新她换一批奴才,对她而言也算省事,皇帝让苏培盛挑的人,大体上肯定是不会出差错的。 第30章 陵容试探 苏培盛选的人,虽然安陵容也不能彻底放心,但好歹明面上是不会出错,都是身家清白的人。 所以安陵容只随便敲打了他们几句,便让菊清将她们带下去安置。 她身边如今一直伺候她的,只有菊清、宝鹊、宝娟三人。 菊清与宝鹊是她信得过的,宝娟是皇后安插进来。 她特地不动宝娟自然是留着她还有用处,且有她在皇后便不必再费心安插人进来了,她可着实是为了皇后考虑。 虽然在光幕中已经见过皇后,可是远不及她面对面亲眼见着的冲击力来得大。 上一世她初入宫时皇后不过二十又六,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她真正变得苍老还是得知玄凌被下了五石散之后,那时她已三十有余,骤然得知玄凌被五石散毁坏了身体,她一下子就苍老了。 而后待甄嬛回宫,皇后的老态愈发明显,瞧着竟与如今年过四十的皇后差不多。 而这一世她才进宫,皇后已经容颜老去,虽依旧气质雍容、仪态端方,可终究年岁不小了。 也不知若她也经历皇帝身中五石散和甄嬛回宫的双重打击,会一下苍老成什么样? 不过这一世她可不打算对皇帝用五石散,也不会教唆别人用。 事实上,她可是诚心希望皇帝能活得长久一些。 活得长久才能成为她坚实的后盾。 所以皇后骤然衰老的样子她是见不着了。 不过在光幕之中她也是见过皇后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模样,也算是聊作慰藉。 送走黄规全没多久,各宫的赏赐也如流水般送来。 皇后一向贤淑面子功夫做得极好,因此她送那么多赏赐来,安陵容并不惊讶。 倒是华妃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而且今日才因她受了责罚,竟也送了一大堆赏赐来。 倒是叫安陵容看不懂她的路数。 不过安陵容再仔细一想华妃身边有个曹琴默在,曹琴默自然会劝诫华妃不要刻意在明面上针对她这个皇上的新宠。 尤其是在皇上才责罚过华妃这种时候,华妃更得表明她没有刻意针对自己。 不管皇后华妃如何做想,反正是自己得到了实惠,因此安陵容心情不错地让菊清她们将各宫赏赐都登记入库。 登记的时候,菊清才发现有个例外,高位嫔妃中有一人没送来任何赏赐。 没送任何赏赐来的那人乃是——丽嫔。 不过没送便没送,安陵容也不在意,知晓过后便抛之脑后。 傍晚时分皇帝才来陪安陵容用晚膳。 虽然安陵容只想自己安静地吃个饭,但她也知道这一世的皇帝与玄凌不一样,是个勤政的,能抽出空闲来陪自己,乃是极大的恩宠。 因此心中再不耐烦,面上也是笑脸相迎。 何况与皇帝一起用晚膳,规格要比她自己单独用高得多。 和皇帝一道用膳还能一饱口福,因此安陵容想想便释然了。 面上的笑容也更真切了些。 用过晚膳随便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皇帝便提出想瞧瞧安陵容如今学习的进度。 这一天事多地叫安陵容疲惫不堪,实在不想再应付皇帝的考教了,于是撒娇卖痴地先把这件事混了过去。 夜里皇帝又留宿延禧宫。 许是白日累着了,不似昨夜整夜都没睡好,安陵容今夜才刚沾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倒是皇帝在昏暗的烛火光中凝望她的睡颜,不知再想什么,好一会儿才睡过去。 临睡前还替安陵容把被角掖好。 第二日 安陵容依旧没起得来服侍皇帝更衣洗漱,甚至皇帝都走了她还睡得安稳。 她如今身子还未好全,不必去给皇后请安,皇帝也特地嘱咐了不必惊动她。 是也,她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 今日皇帝不会再来,她也乐得清闲。 毕竟总是待在一处,长久了也会腻歪。 安陵容一边用早膳,一边听菊清打听到的消息。 什么莞贵人惠贵人昨日也得了皇上赏赐,黄规全昨日也去给莞贵人赔了不是,华妃宫中昨日又新换了一批瓷器,皇后宫中的剪秋脚被砸伤了…… 菊清呆愣愣的,说话也不会娓娓道来,一股脑地全讲给安陵容听,不过就着这些“趣”事,安陵容竟多喝了一碗粥。 菊清道:“还有昨日华妃娘娘故意在沈、惠贵人面前挑拨惠贵人与小主还有莞贵人的关系,听说惠贵人当时脸色就青了……” “是吗?”安陵容喝粥的动作一顿。 菊清道:“是富察答应宫里的小圆告诉奴婢的,当时华妃惠贵人莞贵人她们都在富察答应宫里。” 安陵容道:“好,我知道了。” 安陵容用过早膳没多久,甄嬛和沈眉庄便来了。 安陵容笑盈盈招呼她们坐,又道:“两位姐姐来得不巧,我刚用完早膳,要是你们再来得早些,咱们还能一道用呢。” 甄嬛道:“我们也是用过早膳才来的。” 沈眉庄也笑了笑,“的确是用了早膳才来。” 与安陵容和甄嬛不同,眉庄日日都要去给皇后请安。 她早膳一般是在请安前就用的,不然若是遇上什么事在皇后宫中一坐便是一两个时辰,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甄嬛不用请安,自然也不必早起,只是她不似安陵容这样睡到日头高高才起,所以沈眉庄给皇后请完安,甄嬛也早用过早膳。 二人便约着一起来延禧宫看望安陵容。 因是探望,二人都带着礼品来。 虽然如今安陵容并不缺这些东西,但是总是她二人的一片好意,安陵容自然不会拒绝。 笑盈盈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便命菊清和兰清接下。 兰清是她宫里新来的两个宫女其一,安陵容提拔了她为自己宫中的一等宫女,为了方便记人,特地给她改了名叫兰清,另一个小丫头改叫梅清,正好与菊清凑成“梅兰菊”。 都是今早想起来时改的。 安陵容本想给宝鹊也改个名字凑成“梅兰竹菊”的,只是想起太后身边伺候的嬷嬷都是“竹”字辈的,便只好作罢。 特地点了个机灵的小太监赐名“小竹子”,也算勉强凑成“梅兰竹菊”四字。 “昨日没来得及问。”甄嬛仔细打量安陵容一番,才问:“容儿你如今身子怎么样,可还安好?” 沈眉庄也是满脸关切。 毕竟安陵容昏迷了好几日,如今就算醒了,也叫人担心她的身体是否康健。 安陵容道:“如姐姐所见,我如今已经大好。” 她打趣道:“这不,昨日还与富察答应起争执,还把人家富察答应打得卧床不起吗?” 甄嬛和沈眉庄见她还有心情打趣,倒也放心了些。 沈眉庄道:“咱们都是知道你的性子,轻易不会与人起争执,定是那富察答应冒犯你在先,争执不过她竟还想诬陷你,着实可恶。” 安陵容也道:“我也不知她是怎么了,从前她也是不爱生事的,后来性子却是越发嚣张跋扈。” “昨日只因我折了两枝海棠树枝,她便气得对我破口大骂,这才起了争执。” “从前她好好的一个人啊,还是名门淑女,如今却成了个疯婆子的样子,惹得皇上一再厌弃。” 安陵容不住感慨,“当真可怕。莫不是在宫中待久都会这样?” 听到安陵容这话,甄嬛宽慰她,“你不要多想了,也是她自己自作自受才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甄嬛道:“说到底也是她嫉妒你得宠,心生怨怼,人才疯魔成这样。” 旁边的沈眉庄脸色却一下变得有些苍白,她看着安陵容欲言又止。 安陵容看了她一眼,然后满脸关心地问道:“眉姐姐你怎么了?” “姐姐怎么了?”甄嬛也连忙关切道。 “我……” 第31章 姐妹交心 沈眉庄先看了一眼甄嬛,又看了一眼安陵容,满脸纠结,欲言又止。 安陵容继续关心她道:“眉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可要传太医?” “我没事……”沈眉庄的声音带了些微的颤抖像是压抑着什么。 甄嬛皱着眉头道:“怎么会没事,看你的脸色都惨白成这样了。” 安陵容又道:“还是宣太医吧。” 甄嬛也觉得应该宣太医来瞧瞧。 沈眉庄立马道:“不用宣太医,我真的没事。” 然后她对甄嬛和安陵容道:“让奴才们都出去吧。” 安陵容和甄嬛依着她的意思让宫人们都出去。 殿内便只剩下她们三人。 “姐姐你怎么了?”等人都出去之后,甄嬛又问道。 沈眉庄闻言却又垂下头,继续沉默。 见她不说,安陵容和甄嬛都不禁有些着急。 安陵容道:“眉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你别这样不说话,叫我与甄姐姐替你担心。” “是啊姐姐。”甄嬛满脸着急地附和安陵容的话。 半晌,沈眉庄才吐出几个字,“抱歉,陵容。” 她又扭头看向甄嬛,“还有嬛儿。” 安陵容面露不解道:“好端端地姐姐为什么向我们道歉。” 安陵容不明白,但是甄嬛却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甄嬛望着沈眉庄,问道:“姐姐是因为昨日华妃说的话……” 昨日华妃故意拿话来刺沈眉庄,沈眉庄当时脸色就不太好看。 甄嬛也是注意到的。 一同回去的路上她便安抚过眉庄,说华妃是故意说那些话来提拔她们与陵容的关系。 她们三个自入宫起便交好,如今都成了贵人,又得皇上看重,在旁人眼中自是一党。 而且还不容小觑。 因此华妃是故意挑拨她们的关系,好叫她们彼此生出嫌隙,她好分而化之。 她叫眉庄不要听信华妃说的话,如今她们三个人在宫中根基都还不稳,应该相互扶持守望相助才是正理。 眉庄当时分明也是听进了她的劝说的…… “昨日华妃说了什么话?”安陵容问道。 沈眉庄站起身对着安陵容行了个礼。 安陵容也连忙起身想要扶起她。 沈眉庄却不愿意起身,她道:“陵容,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安陵容摇摇头,“姐姐说什么我听不懂,姐姐还是快起来吧。” 说着又要扶沈眉庄起身。 沈眉庄却道:“让我先把话说完。” 安陵容无奈,只好道:“那好,姐姐说吧。” 沈眉庄缓缓道:“昨日华妃在我与嬛儿面前故意挑拨,说皇上如今有了你与嬛儿怕是再也想不起我,又说我将来会孤苦无依老死宫中……” “当时不知怎地,我一下子就魔怔了,竟然把华妃的话都听了进去。” “姐姐……”甄嬛担忧地唤了她一声。 沈眉庄继续道:“许是瞧出我的不对劲,嬛儿便提醒我华妃是故意在挑拨离间咱们。” “当时我虽应下嬛儿的话,可是回到自己宫中却又想起华妃的话,心中到底留下了个疙瘩。” 她说着满脸愧疚地看向安陵容,“说实话,我与嬛儿相识多年,对于她我虽也有些吃味,但也只一点点。可是对陵容,我……” 安陵容立马道:“我与眉姐姐相识得晚,不及姐姐与甄姐姐的交情也属正常,姐姐不必挂怀。” 听她这么说,沈眉庄却是越发羞愧。 安陵容却又道:“甄姐姐也一样,你与眉姐姐相识在前,合该更亲厚些。” 甄嬛连忙道:“这是那儿的话,咱们三人一同入宫,又情同姐妹,本就该彼此守望相助,如今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一些,怎么偏生为了别人的话,咱们姐妹倒生出了嫌隙?” “不管从前如何,如今在我心里,你与眉姐姐是一般重要的。” 甄嬛一手牵过安陵容,一手牵过沈眉庄,然后把她俩的手牵到一起,她的两只手覆盖住她俩的手,她们三人的手便握在一起。 甄嬛道:“今后咱们在宫里的日子还长,难不成如今生了嫌隙,日后便老死不相往来了?” “有什么误会,咱们今日一并说开就好。” 安陵容看向沈眉庄,恰巧沈眉庄也看向她。 “陵容,我……” 安陵容道:“姐姐还是先起身再说吧。” 沈眉庄只好站起身。 她起身之后才又道:“昨日因着华妃的话,我对你与嬛儿还是生出了些妒忌,尤其是对你……” “因着咱们三个你是起点最低的,可是如今却与我平起平坐,甚至还压了我一头,因此我心中不免有些嫉妒,对你竟生出了嫉恨之情。” “可是当苏公公来传旨,说皇上赐了我个封号,这个封号还是你在皇上面前提了我的好,皇上才想起给的……” “我心中真是羞愧难当。” 沈眉庄一脸羞愧道:“我心中嫉恨你,可你却还想着我,在皇上面前为我进言……如此这般,真是叫我无地自容。” 安陵容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姐姐何至于此。” 她没想到沈眉庄的品性竟是这么高洁,只不过是心里有些嫉妒,自己就羞愧成这样。 她心想:真不愧是名门贵女,与她这等心胸狭隘还不知悔改的比起来,人家都可以算作圣人了。 “不止如此。”沈眉庄摇摇头,看着安陵容道:“在知道自己错了之后,我还想着把这件事瞒下来。” “在你面前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可是我怎能如此?”她反思道:“我怎么能因皇上宠爱你们就对你们生出妒忌之心,要是昨日皇上不曾赏下封号,我只怕还会继续魔怔下去,继续嫉恨你与嬛儿。” “长此以往,说不定我就会变成富察答应那样,因着嫉妒变得面无全非,甚至做出伤害你们的事。” “而因为及时醒悟,我才没有铸成大错。我却只想着在你们面前掩饰过去,当作无事发生。” “虽然伤害没有造成,可是又怎么能当作无事发生?”沈眉庄再次向安陵容道歉道:“抱歉,我错了陵容。” 道完歉沈眉庄心头一直压抑着的东西,似乎散开了些。 她不住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变成富察氏那样,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样子。 安陵容听完沈眉庄的话,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笑,说道:“我知道姐姐愿意将这些说与我听,其实也是真正把我当作姐妹了是吧?” 沈眉庄点点头,“我自是真的把你当作姐妹。” 安陵容点点头,“那便好。” 她笑道:“过去的都过去,姐姐也不必一直耿耿于怀。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甄嬛也道:“以后再有什么事,咱们说开便好,今后咱们姐妹同心,绝不生疑。” 安陵容粲然道:“甄姐姐说的是。” 沈眉庄也点头,“好。”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然后便都笑了起来。 第32章 打丽嫔脸 都说今年宫里的春天不在御花园,而在长春宫和碎玉轩。 自长春宫修缮布置好后,安陵容便搬了进去。 如今长春宫倒不负其长春之名,一派花团锦簇、繁花似锦。 有皇帝宠爱,宫里又多的是见风使舵的奴才,自然连花都是挑了最好的给安陵容和甄嬛送去。 甄嬛时疾未愈,安陵容也还要调理身子。是也,她们二人都还不能侍寝。 可偏偏就算如此,近一个月来,皇帝还是只日日去看望她们,不再召幸旁人。 连华妃也不免受到冷落。 不少嫔妃私底下怨声载道,都是抱怨甄嬛和安陵容不能侍寝还霸占着皇上。 这些话抱怨多了,竟还传到了太后耳朵里。 太后又在皇帝请安的时候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番叫皇帝雨露均沾,平衡好后宫的话。 当着太后的面,皇帝倒还勉强应下。可是出了寿康宫,他依旧我行我素,每日只去看望甄嬛或是安陵容。 对此太后也无法,她与皇帝母子之间本就有隔阂,只劝说几句还好,或是太过强硬只怕皇帝与她更加离心。 安陵容如今身子已经调理地差不多了,所以除了自己宫中她也多愿意到御花园里走走。 这日,她又带着菊清和兰清两个小丫头在御花园里闲逛。 见一处桃花开得正好,她便停止脚步,多欣赏一会儿再走,也预备着走时折几枝带回去。 除了夹竹桃外,她最喜欢的便是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1 望着面前一大片桃花,她不禁感觉心旷神怡,只是瞧着每枝花都好,倒叫她有些挑花眼了。 正当她看得眼花缭乱的时候。 身后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俪贵人吗?”阴阳怪气的腔调。 安陵容回过头望,便见是一容色艳丽的女子,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 瞧着声势浩大。 安陵容屈膝福了福,“丽嫔娘娘金安。” 来者正是丽嫔,望着安陵容,她张扬的眉眼满是怨憎。 可见来者不善。 果然安陵容行礼,丽嫔却并不叫起,而是道:“俪贵人倒是好雅兴,只是有闲工夫在御花园赏花,竟没空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丽嫔乃是华妃的人,华妃与皇后势如水火,因此丽嫔她自己对皇后也没几分尊重,可是这并不妨碍丽嫔扯着皇后的大旗,斥责安陵容对皇后不敬。 丽嫔不叫她起身,安陵容当然不会乖乖地任由她摆布,反正她已同丽嫔行过礼了,规矩上没有差错,便自行起身。 “你……”丽嫔见她还没有叫起,安陵容便自己起身了,这般不把她放在眼里,也是差点气个倒仰。 这种给下马威的事,若是华妃来做,再不甘愿安陵容也只好受着。 毕竟华妃有权有势还有恩宠,性子又一贯嚣张,小小地为难一个嫔妃根本算不得什么,哪怕是闹到皇帝跟前,皇帝也未必能给讨还公道。 而且若她不好好受着,只怕会遭受华妃更严重的责难。 可换作是丽嫔,安陵容半点都不放在眼里。 在宫中向来不以位份论高低,而是看得势与否。 就如端妃,都已经是身居妃位的人,不照样被克扣份例,被华妃折磨,过得生不如死。 所以对于丽嫔这个位分比自己高,却早已失宠只得依附华妃过活的高位嫔妃,安陵容并不放在眼里。 丽嫔是想给安陵容一个下马威,虽然安陵容如今正得宠,可她素来胆小,肯定不敢反抗自己,只能乖乖地受着。 她想得很好,可是没想到安陵容竟然敢违逆她。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拿安陵容没有办法,事情闹大,皇上知道她故意为难安陵容,她肯定讨不了好。 所以丽嫔只好忍下。 她强撑着面上的高傲,学着华妃的样子,高高在上地道:“本宫问你话呢,俪贵人莫不是哑巴了?” 她虽想学华妃的高高在上,终究学不了华妃说话时的漫不经心,尤其说到“俪”这个字,更是咬牙切齿。 只因她的封号是“丽”,两个“丽”字虽然读音相同,寓意却是天差地别。 她是差的那一个! 她因容貌绝丽,才得到“丽”这个封号,安陵容却是因为皇上喜欢得到了“俪”字做封号。 提到“俪”字,谁能不想到“伉俪情深”这四个字。 连这种形容夫妻的字,皇上竟然都给了她,足见其恩宠。 可是安陵容越是得宠,就越是反衬得她这个“丽嫔”不得圣心。 丽嫔虽然早就失宠,但这并不妨碍她怨恨安陵容夺了她的恩宠,若是没有安陵容甄嬛她们这些“新”人,说不得皇上哪天就想起她了。 可是安陵容的得宠,却叫她不得不认清现实,皇上眼里早就没她这个人了。 不然为何偏偏赐给安陵容“俪”字做封号? 本就“为尊者讳”的礼法在上,她位比安陵容尊,所以安陵容应当避她的讳,不用“俪”这个封号才是。 可偏偏安陵容就是用了,这分明就是不将她放在眼里,叫她成了整个后宫的笑柄。 虽说封号是皇上给拟的,可是丽嫔并不敢置喙皇帝的决定。所以她将所有怨恨都放在了安陵容身上。 要是没有安陵容,她怎么会沦落成这样! 她怨毒地说道:“也是,俪贵人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自然连回本宫的话都不耐烦。” “嫔妾不敢。”安陵容淡淡道:“皇后娘娘仁厚体恤六宫,特地命嫔妾身子养好之前不必前去请安。” “皇后娘娘乃是一片慈善之心,嫔妾自然不愿辜负。” “至于丽嫔娘娘……”安陵容看着丽嫔,忽地笑了一下,“娘娘就算是个急性子,可又不是急着去投胎,怎么连等嫔妾回话的功夫都没有?” “放肆!”丽嫔呵斥道:“你竟敢出言诅咒本宫!” “嫔妾不过是打个比方,又不是说丽嫔娘娘即刻就要去投胎。”安陵容笑盈盈道:“娘娘放心,您只要不做恶事,定然福寿绵长,不会早早地就被索了命去。” “当然只有害了人的才会被冤魂索命。” 丽嫔虽然嚣张,但是素怕鬼神之说,何况她这样的人,一贯不把奴才当人看的,手上怎么会没染过血。 因此听安陵容这么说,她不禁后背发凉,尤其她现在正站在桃树底下,阳光都被遮住了,一片阴凉。叫她觉得浑身都不自觉地开始冒寒气了。 她赶忙退到有阳光的地方,然后才反驳安陵容,“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怎么会做过恶事……” 只是她的样子怎么瞧着都像是在欲盖弥彰。 安陵容并没有闲功夫与她纠缠,随便回了句,“娘娘说是便是吧。” 就自顾自地继续赏花。 见安陵容无视自己,丽嫔心中的恼怒又立刻压过害怕。 她道:“你这般无礼又粗鄙不堪,皇上怎么会瞧上你的?” 安陵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这话丽嫔娘娘还是自己去问皇上吧。” 安陵容说着又朝前走了几步,眼睛一直瞧着树上的桃花,她一定要选出几枝最好的桃花折回去。 见她如此轻慢自己,丽嫔忍无可忍地上前。 “本宫与你说话呢,果然是穷乡僻壤出来的,真是没有规矩。” 她语气格外刻薄道:“你这么一个出身卑微,容貌又只寻常,连规矩都不曾学好的人,皇上到底是怎么瞧上你。” 安陵容虽然容貌也算不俗,可是丽嫔自负美貌,自然看不上她。 这种程度的攻击的话,安陵容前世不知听了多少,自然毫不在意。 她不理会丽嫔,丽嫔却更来劲了,她继续羞辱安陵容道:“只怕是在不入流的地方下了功夫吧。” 此话一出,丽嫔仿佛找到了安陵容得宠的原因。 她立马道:“小门小户出身就是放得下身段伺候人。”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道:“本宫听闻你们江南有专门培养来讨好权贵的女子,唤作‘瘦马’。” 虽然她也知道“瘦马”多是从贫苦人家中买了从小培养,安陵容再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不可能被当做“瘦马”培养,但这并不妨碍,她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给她身上泼脏水。 她满怀恶意道:“本宫听说被当做‘瘦马’培养大的女子,多是身量纤弱,像俪贵人这般弱柳扶风,可是伺候人的手段却多得很,正经人家的姑娘可比不了。” 她凑近安陵容,“也难怪连身子都还没好全,就能够得皇上日日留宿。” 她才不管安陵容是不是,她想要的只是将这盆脏水泼到安陵容的身上。 叫人提起她都只觉得她是个用来取乐的腌臜玩意儿。 她也是诚心来恶心安陵容,看她听了这话还能不理会自己? 这样的羞辱安陵容自然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上一世她得宠那些出身高门的嫔妃就是如此羞辱她的。 一个个背地里将她比做烟花地里下贱的玩意儿,每个不如她的人都要踩她一脚,仿佛这样就能为她们的不得宠找到理由。 也能让她们觉得不是她们不能得宠,而是她们不愿用这样的手段争宠,让她们能够满足自己可怜的自尊心,在她面前依旧能够高她一等。 安陵容的确会因为这些话气得眼睛都红了,但气过之后她却也会不住嘲讽地想: 再高贵又如何,不是照样与她侍奉同一个男人? 若是她低贱,那些和她一样都要侍奉玄凌的女人又高贵到哪里去? 难道高贵的她们她们与玄凌在床上,都是在念经参佛、清心静气修身养性不成? 从前她不得已要忍让那些羞辱,重来这一世她可没打算再忍让了! “啪!”一声清脆地巴掌声响起。 刹那,丽嫔脸上浮起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你竟然敢打我!”丽嫔一手抚着自己的脸,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第33章 牵鼻子走 安陵容是知道自己如今的力气大得有些奇怪,所以在扇丽嫔一巴掌的时候,也是刻意控制着力道,免得一巴掌下去把丽嫔的牙都给打掉。 当然这一巴掌打在丽嫔脸上看着没用多大力气,却依旧将丽嫔的脸打地肿了起来。 丽嫔先是觉得半张脸被打得木木的,然后脸上才是火辣辣疼。 她恨恨地看着安陵容,“你竟敢打本宫你不要命了!” 安陵容却用只有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道:“打都打了,你能奈我何?” 然后不待丽嫔反应,她又扬声道:“你羞辱我可以,但我不允许你辱及皇上!” 丽嫔还没来得及因为她前一句话愤怒,便被她后一句吓住,她立马反驳,“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辱及皇上了?” 安陵容义正言辞道:“皇上乃是圣明、仁善之君,不过因我无辜遭难伤了身体才多有怜惜,哪怕留宿我宫中又因顾及我的身子未好,所以不曾做什么。你却无端揣测我引诱皇上行荒唐之事……” “你这般胡乱猜测表面是在羞辱我,可实际上却是认定皇上是贪念美色,容易受人迷惑的昏君。” 安陵容冷冷道:“你这样难道不是在侮辱皇上?” “枉皇上还给了你一宫主位的位分,让你能够在宫中过着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就是这般回报皇上的?”她满脸都是替皇上不值。 丽嫔被她说得一愣,偏生她是个嘴笨的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驳。 她只呵斥安陵容道:“你少给本宫扣帽子,本宫才没有那么想!” 只是反驳的力度不够,看上去倒有些恼羞成怒的心虚。 安陵容知道丽嫔不过是个花架子,只要把她吓唬住,对付起来容易得很。 安陵容道:“有没有那么想,丽嫔娘娘心中自己清楚,不必与嫔妾多费口舌。” “你!”丽嫔气得气血翻涌,她指着安陵容,“你竟敢在本宫面前这么放肆,无非就是仗着皇上的宠爱罢了。” 她道:“要是皇上知道你背地里竟是这般嚣张跋扈,你以为皇上还会宠爱你?” 安陵容闻言轻笑,她道:“你这些话我记得之前就有人与我说过……” 安陵容似回想一般,顿了顿她才又道:“我想起来了,是从前的富察贵人,后来被皇上降为了常在,在她对我说了你这话以后,她就成了富察答应。” 安陵容说到这儿还感慨了一下,“也不知富察答应如今腿好了吗?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想来应该还没好。” 听到安陵容提起富察答应,丽嫔的第一反应,“你在威胁本宫?” 安陵容道:“嫔妾不敢,只是忽然想起往事同娘娘提一句罢了。” 丽嫔气急道:“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安陵容垂眸道:“嫔妾不敢的事情多着呢,就如娘娘所说嫔妾出身卑微,因此嫔妾在宫中一向谨小慎微,不敢踏错一步,恐连累家中亲人。” 听安陵容提到家人,丽嫔眼睛忽地一亮。 丽嫔冷笑道:“原来你还在意家中亲人?” 安陵容淡淡道:“是人哪有不在意父母亲人的?” 当然她除外,她恨不得安比槐赶紧去死。 闻言丽嫔勾唇一笑,“你既在意父母亲人,那在本宫面前就该识相些……” “娘娘何意?”安陵容面露疑惑道。 她看着丽嫔顶着那张被扇了个巴掌印的脸,还努力做出华妃那样高傲的神情,差点没笑出声。 真是个被牵着鼻子走的蠢货。 丽嫔依旧高傲道:“你识相些就去向主动请辞‘俪’这个封号,要不然本宫又得是法子让你丢了这个封号,还有你的父母亲人……” 她忍不住得意道:“你可知如今皇上最信重的人便是年大将军,本宫父亲便在年大将军麾下,深得年大将军信任。有年大将军在,碾死你们家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安陵容争辩道:“年大将军势大难道还能大过皇上不成,有皇上在岂容你们为非作歹,草菅人命?!” 丽嫔笑道:“如今就连皇上都得仰仗年大将军,你以为有年大将军在,皇上还会替你做主?” 安陵容闻言嘴角差点压不住。 她心想:这丽嫔当真上道,句句话都顺着自己的意思来,自己真应当送她一个礼物感谢才行。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这个巴掌便是她送给丽嫔的礼物。 丽嫔一下被安陵容打懵了。 打得还是同一个地方,伤上加伤。 “娘娘。”丽嫔的宫人上前搀扶她。 丽嫔难以置信,“你竟……你还敢打我?!” 这次巴掌给丽嫔的震惊不亚于上一次,她没想到自己都用安陵容的家人做威胁了,安陵容竟然还敢动手打自己。 安陵容打完丽嫔,她气得身子都在颤抖,她道:“你可以羞辱我,可以用我的父母家人威胁我,但我绝不允许你这么说皇上!” “皇上乃是天子,岂会任你们摆弄!” 安陵容说着眼泪竟刷地一下流了下来,浑身颤抖着却还是坚持,“皇上才不是你们的傀儡!” 菊清和兰清连忙搀扶着自家身子摇摇欲坠的小主。 听闻这话,丽嫔又惊又怒,她什么时候说皇上任她们摆弄说皇上是傀儡了,她不过是借年大将军的势威胁安陵容罢了。 安陵容又给她扣那么一顶帽子。 嘶——”丽嫔正要反驳,却扯着脸疼。 她才反应过来,安陵容以下犯上打了她的脸,她应该还回去才对,怎么又被安陵容牵着鼻子走了。 她这么想着正要一巴掌打还回去,不知怎地突然智商上线。 她觉得不应该打回去,应该顶着这个巴掌印去皇上和华妃娘娘面前告状才对。 无论怎样,安陵容以下犯上殴打嫔妃,按照宫规惩处,就算皇上也保不了她。 丽嫔想着恨恨地剜了安陵容一眼,然后对身后的奴才道:“咱们走。” 她要赶紧去华妃娘娘面前告状,让华妃替她做主。 竟然就这么走了? 丽嫔的宫人和菊清兰清都难以置信。 丽嫔的宫人们跟着她离开,谁也没注意到走在最后的一个太监回头看了安陵容一眼。 第34章 搭戏台子 看见丽嫔匆匆离去的背影,安陵容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丽嫔还是这般好对付,倒也不必她多费心思。 安陵容收回视线。 既然马上好戏就要开场,她也要帮着把戏台子搭上才是。 “小主……”菊清一脸担忧地唤了安陵容一声。 丽嫔虽然走了,但是她总觉得丽嫔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放过自家小主。 尤其她脸上还带着伤,又有那么多人瞧见是小主动的手,丽嫔不是好性子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该怎么办啊?菊清满脸无措。 相较而言兰清却淡定地多,小主虽然打了丽嫔,可却是丽嫔挑衅在先,且小主每次动手都搬出皇上的名头…… 说到底还是丽嫔的话说得太难听了。 她好歹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出身,合该有些规矩教养才是,可是什么腌臜上不得台面的话竟然都能说得出口。 最重要的是她竟堂而皇之地说连皇上都得仰仗年大将军。 皇上本就对年大将军多有忌惮,丽嫔这么说更是坐实了年家有不臣之心。 要不然只是应付华妃过活的丽嫔如何敢说这样的话。 此外,兰清也瞧出了自家小主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苏公公特地把她安排来伺候小主,是看她足够伶俐,能够从旁协助小主。 可如今瞧着小主这个样子,是个有成算的人,大概不需要她从旁协助提点些什么。 兰清想她还是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吧。 至于今日发觉小主与素日表现出来的不同—— 兰清想:如今小主才是她的主子,她自然得事事以小主为先,唯小主命是从。 所以眼下她也不慌不忙,只等着听小主吩咐行事,她相信小主心中自有决断。 “咱们去养心殿。”安陵容连泪痕都没有擦干净直接说道。 菊清闻言慌乱的心立马一定,她道:“对,咱们去请皇上做主,皇上爱重肯定会护小主周全。” 安陵容神色淡淡道:“走吧。” 该去搭好戏台子了。 兰清看了一眼自家小主,瞧着小主这样可不像是要去寻求皇上庇护…… 很快到了养心殿。 “小主您来了。”一看见安陵容苏培盛立马迎上前,可是刚迎上前却发现她满脸泪痕,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要掉不掉。 苏培盛被吓了一跳,“呦,小主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被人欺负了? 苏培盛分神想宫里如今敢把俪贵人欺负成这样的,大概只有华妃娘娘…… 安陵容没有回答他,只轻声道:“苏公公我想见皇上,劳烦你通传一下。” 她声音刻意压低,听着有些暗哑,像是哭过许久的样子。 苏培盛连忙答应,“好,奴才这就为您通传。” 苏培盛说着转身朝殿内走去。 如今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幸好不曾召见朝臣,不然安陵容还有得等。 苏培盛进门后,走到皇帝面前,恭敬道:“皇上俪贵人求见。” “她怎么来了?”皇帝批阅奏折的手一顿。 然后不待苏培盛回答,他便道:“让她进来吧。” “皇上。”安陵容一进来一副狼狈可怜的模样,着实把皇帝吓一跳。 “怎么了这是?”皇帝放下朱笔,将奏折倒扣在桌上,然后才站起身准备上前。 安陵容望着他,瞬间泪如雨下。 她唤了一声“皇上——”,然后一下扑到皇帝怀里。 乳燕投怀一般。 皇帝也立刻搂住她的腰。 皇帝一边抱着她,一边询问,“怎么了,是受委屈了吗?” 安陵容却不说,只抱着皇帝,将头埋在他宽阔的胸口哭,眼泪鼻涕都蹭到了他胸口的衣物上。 菊清见状也不由跟着哭了起来,自己小主今日可是受了丽嫔好大的羞辱。 当然菊清下意识地将自家小主打了丽嫔两巴掌这件事忽略掉。 汹涌的泪水将皇帝的衣襟打湿,皇帝无奈,却也不能推开安陵容。 毕竟在他怀里都哭成这样,只怕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皇帝一边轻轻拍她的背安抚她,一边问道:“谁欺侮你了?告诉朕,朕为你做主。” 他说着锐利的目光看向兰清,这是她命苏培盛给陵容选的宫女,说是聪明伶俐,可竟还眼睁睁瞧着主子受委屈。 当真是不中用! 兰清被皇帝扫了一眼,背后一寒。 这时安陵容才从皇帝怀里抬起头,一双眼睛哭得雾蒙蒙满是水汽,红肿地像两颗小桃子挂在安陵容白皙如玉的脸上,更显得触可怜。 她这样子太过可怜,只叫皇帝越发心疼。 “皇上……”安陵容轻声唤了一声,却有些哽咽,嗓子听着也有些沙哑。 许是哭多了的缘故。 然后她先松开抱住皇帝的手,又推了推皇帝,想退出皇帝的怀抱。 皇帝这才松开搂住她腰的手。 安陵容从皇帝怀里退出来,眼泪依旧唰唰在掉,不过好歹能把话说清了。 “皇上,臣妾今日打了人。”安陵容顿了顿,“还是两次。” 皇帝闻言微愣了一下,不过反应过来却道:“打就打了。” 虽然对陵容竟然会动手打人略感惊讶,但皇帝相信陵容并非随便动手打人的,能让她动手打人肯定是有缘由的。 不过不管安陵容打得是谁,打就打了,他总能护住她。 他又问道:“打得是宫女还是太监?” 打得是太监还好,若是宫女……宫女都是八旗出身,不可随意殴打。处理起来是要麻烦一些。 “不是宫女太监。”安陵容摇摇头,望着皇帝,缓缓道:“臣妾打得是……丽嫔。” “丽嫔?”皇帝眉头微蹙。 皇帝看了一眼安陵容,小姑娘哭成这样,约莫是吓着了吧。 若打得是丽嫔,那事情的确有些棘手。 丽嫔好歹是嫔位,无论是何缘由,安陵容打了她,都是在以下犯上。 皇帝还在想如何保全安陵容,安陵容却跪下,“臣妾以下犯上,以贵人之身冒犯一宫主位,请皇上责罚。” 望着安陵容满脸泪痕的可怜模样,皇帝怎么忍心责罚。 皇帝将她扶起,“你先起来,朕再想想。” 不管怎样他总是要护住她的。 皇帝又问道:“你与丽嫔是怎么起的争执?” 弄清楚缘由他也好维护安陵容,他不相信安陵容会无缘无故打丽嫔巴掌,更不相信会是安陵容招惹在先。 小姑娘胆子小得很。 安陵容却一个劲儿地摇头不愿意说。 皇帝问菊清兰清,菊清倒是想说。 可是立马被安陵容阻止,“你们也不许说!” 皇帝无奈,“不说朕怎么替你做主。” 安陵容流着泪,“臣妾不要皇上做主,只请皇上责罚。” 她心道:丽嫔还没来,这戏可不能叫自己一个人唱了。 皇帝叹了口气,边为她擦拭眼泪边道:“你不说,丽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等会儿她就来向朕告状,倒是候她添油加醋……” 正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个小太监进来通传说华妃和丽嫔求见。 皇帝无奈摆手让她们进来。 华妃和丽嫔一进来先给皇帝行了礼。 然后华妃看见安陵容,白了她一眼,才道:“怎么俪贵人也在,莫不是来恶人先告状了?” 她阴阳怪气完安陵容,又刻意叫声音放轻对皇上道:“皇上您可要为丽嫔做主啊,您瞧丽嫔这脸被俪贵人打得……” 她说着让丽嫔抬起头将脸上的伤展示给皇帝看。 这一看连安陵容都被吓了一跳。 丽嫔半张脸青肿成一片,和另外半张完好的脸相比,简直触目惊心。 这是自己打得?安陵容不禁怀疑。 可她真的没用什么劲儿啊,她的力气她知道,所以只用了拍蚊子的力气,只是听着响罢了。 虽然打在丽嫔脸上大概也很疼,但绝不可能把她的脸打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35章 丽嫔隐瞒 华妃愤慨道:“皇上您看看后宫竟有这样的毒妇,她这是想叫丽嫔毁容啊!” 她义愤填膺道:“她分明是嫉妒丽嫔貌美,才把丽嫔的脸打成这样的,皇上定要为丽嫔做主啊。” 丽嫔生得貌美,当初也是因容貌而得宠,不过人却是个空架子,因此得宠过一段时间便彻底失宠了。 就算失宠,丽嫔依旧是个绝色美人,虽然腹里空空,但有这么一张脸,说不得哪一日就能复宠。 可以说丽嫔的脸是最重要的东西。 如今却被打成这样,也不知会不会毁容。 就算不会毁容,只瞧着她如今青肿的脸,也不禁叫人觉得可怖。 一看就是冲着毁她的容貌去的。 华妃直指安陵容是因为嫉妒丽嫔才想毁她的容貌倒也勉强说得通。 可安陵容和丽嫔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安陵容看了一眼丽嫔:她怕是没有和华妃说实话吧。 也是,先不论华妃本就爱慕皇帝,自然容不得别人说皇上的不是。 单说丽嫔在外头扯年羹尧的虎皮,说皇上都得仰仗年羹尧,这便是把年羹尧和年家架在火上烤。 年羹尧那么嚣张都不敢说这样的话。 丽嫔却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这件事她如何敢一五一十地告诉华妃。 丽嫔也的确不敢把她和安陵容争执的原因告诉华妃,她娘家在外头借借年大将军的势便罢了,她在宫里头都敢这么说着实有些大胆了,而且言语之间还捎带上了皇上…… 所以丽嫔隐瞒真正的原因,只吞吞吐吐地编造说安陵容仗着皇上的宠爱对她不敬,她训斥不过便起了争执,安陵容竟以下犯上对她动手,打了她两个巴掌。 华妃听丽嫔说完,当即怒不可遏。 丽嫔是她的人,打狗还的看主人。安陵容竟然敢打丽嫔的脸,这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吗? 本来因近一个月,皇上每日只去长春宫和碎玉轩,华妃就对安陵容和甄嬛怨恨至极,如今安陵容又打了她的手,华妃自然不会放过。 她势必要为丽嫔讨个公道,也叫皇上知道他宠幸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华妃深知皇上最厌恶后宫嫔妃争风吃醋和嚣张跋扈,连她在皇帝面前都贤淑了几分,要是皇上知道安陵容面上恭顺背地里却飞扬跋扈以下犯上,皇上岂能容她。 华妃想得极好,不过丽嫔告状时曹贵人也在,在丽嫔吞吞吐吐说自己是如何被俪贵人打的时候,她便直觉丽嫔隐瞒了些什么。 如果丽嫔真的有所隐瞒,隐瞒的肯定不是小事,那她们这次就算闹到皇上跟前也未必能够讨得了好。 曹琴默本要劝谏华妃,可华妃已经忍了一个月,早就忍不了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能叫皇上厌弃安陵容,她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何况,不管是什么原因,安陵容以下犯上殴打嫔妃都是事实,千真万确是抵赖不得的。 丽嫔也适时提了句安陵容定是嫉妒她貌美,才对她下此毒手。 华妃听完倒也更加相信了几分,丽嫔容貌只在她之下,是宫中难得的美人,不怪安陵容嫉妒她。 听丽嫔这么说,曹琴默却越发坚信丽嫔有所隐瞒。 毕竟说到貌美,如今后宫中莞贵人便不逊色华妃,惠贵人也是少见的美人,被贬的富察答应也颇具姿色,俪贵人自己秀丽非常别有一番动人滋味。 宫中美人不在少数,俪贵人实在没必要对付一空有美貌却早已失宠的嫔妃。 可是见华妃丽嫔的态度坚决,完全听不见劝说的话,曹琴默也懒得再劝说了。 借口温宜快醒了需要人照料便匆匆离去,不趟这趟浑水。 决定好到御前状告安陵容之后,华妃与丽嫔半点没有耽搁。 尤其是丽嫔,她生怕安陵容先去皇上面前告状。 想着一定要先一步把安陵容的罪名定下。 所以一路都在催促抬步撵的太监快些。 没想到刚到养心殿便见到了安陵容。 在养心殿见到安陵容的那一刻,丽嫔也被吓了一跳。 她以为安陵容已经向皇上告状,皇上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可是瞧着皇上脸上并无怒气,神色如常,丽嫔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猜想许是安陵容还没有把整件事告诉皇上。 既然安陵容还没说,那她们就可以抢占先机了,先一步按下安陵容的罪名。 所以华妃的话音刚落。 丽嫔便立马扑倒在地,哭诉着道:“求皇上替臣妾做主。” 她这么一副毫不在意形象,扑倒在地涕泪交加的样子着实可怜。 配着她脸上的伤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皇帝看见丽嫔脸上的伤也被吓了一跳。 但一听华妃说丽嫔的伤是因为陵容嫉妒想叫丽嫔打得,便觉得今日之事肯定是丽嫔的错。 不然怎么会编出这么一个胡扯漏洞百出的理由。 他的容儿性子单纯又心思纯净,胆子又不大,怎么瞧也不可能是见别人比她貌美就想毁人容貌的人。 而且她还来自己面前哭了一场,这一看便是被人欺负了才对。 皇帝眉头微蹙,对丽嫔道:“趴在地上哭哭啼啼地干什么,养心殿不是叫你撒泼打滚的地方,还不赶紧起来。” 丽嫔抬起头,“臣妾只是希望皇上为臣妾做主。” 说着在皇帝不耐烦的目光中站起身。 “究竟怎么回事?”皇帝这话是在问安陵容。 安陵容为自己辩驳道:“皇上,臣妾没有。” “臣妾与丽嫔争执并非是嫉妒丽嫔,而是……”安陵容顿了顿,才道:“而是因为丽嫔羞辱臣妾,还以臣妾家人做威胁,要挟臣妾主动请辞‘俪’这个封号……” 涉及皇上的部分她不愿意提。 华妃立马道:“只因几句争执,你便以下犯上动手打人?” 第36章 有心偏袒 华妃替丽嫔反驳道:“何况俪贵人所说丽嫔羞辱你,用你的家人威胁你,又谈何说起?丽嫔性子直说话有时是不怎么中听,可也绝对谈不上羞辱。” “谁不知道你如今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丽嫔如何敢羞辱你。”她这话说得酸溜溜的,语气也有些刻薄。 她又道:“用你的家人做威胁更是无稽之谈,丽嫔不过一深宫妇人,怎么插手得了宫外的事。” “朝廷本就纪法严明,自皇上登基后朝野内外更是一片清明,你父亲虽官职低微,但好歹是朝廷官员,你家又远在松阳,丽嫔如何威胁地了?” 华妃望着安陵容讽刺道:“莫不是你为了脱罪,胡乱攀污丽嫔?” 见安陵容也没有把自己说的那些皇上还得倚仗年大将军的话说出来,丽嫔松了口气。 只要安陵容不说,她便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不过安陵容竟然不说,也当真是个蠢的。 丽嫔并未仔细思考安陵容为什么不和皇上说这件事,她想或许怕得罪年大将军所以才不说。 不管怎样只要安陵容不说,优势便在她们这一边……丽嫔这么想着嘴角不自觉微微有些扬起,“嘶——” 一不小心又扯着伤口,真是生疼。 丽嫔暗骂:康禄海这狗奴才下手也忒重了,回去再好好收拾他! 丽嫔目光扫过低着头的康禄海,眼里满是狠毒。 康禄海接收到丽嫔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中的某个念头越发坚定。 待华妃替她反驳完安陵容,她立马道:“求皇上替臣妾做主,臣妾未曾羞辱俪贵人,更不曾以她家人为要挟威胁俪贵人,她分明是在污蔑臣妾,好以此脱罪。” 她这次倒没有故意在皇帝面前展示她的惨状了,却也是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 她原本貌美,如今半张脸肿胀不堪,确实可怜,只要不是心肠硬的都会同情几分。 可偏偏皇帝便是个心硬如铁的人。 当然这话也不能这么说,皇帝性子一直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1 对于丽嫔这个他早就厌弃的嫔妃,见着她如今这模样,只会叫他心中越发厌烦,全无怜惜之情。 安陵容对丽嫔道:“丽嫔娘娘自己说过的话难不成都忘了?” 丽嫔闻言一惊,以为安陵容要把事情抖落出来,她强撑着道:“你、我说过什么话了!” 只是打眼一看便能瞧出她心虚。 安陵容道:“丽嫔娘娘贵人多忘事,需要嫔妾给您提醒一下吗?” 丽嫔心虚底气不足道:“你少胡说八道,我什么都没有说。” 华妃见状心里也莫名有些慌张,她望着丽嫔的眼神有些不善:丽嫔莫不是还有什么大事没告诉她吧? 皇帝一看丽嫔心虚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她先欺侮了安陵容,因此心中对丽嫔也越发不喜。 他又看了一眼安陵容,既是心疼又是无奈,若是陵容受了委屈先告诉他,而不是自己动手打人,这件事便好解决地多,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不好为她开脱。 虽然心中怀疑丽嫔对她隐瞒着什么大事,但丽嫔毕竟是她手下的人,华妃自然还是向着她的。 她又替丽嫔反驳道:“无论丽嫔说了什么,俪贵人以下犯上殴打嫔妃总是证据确凿的,只因几句话,就在宫中掌锢位分高于自己的嫔妃,俪贵人所作所为实在跋扈。” “丽嫔毕竟是在潜邸就侍奉皇上的人,是后宫的老人,资历颇深。” “臣妾请皇上治俪贵人之罪。”她说着跪下请命,“若是不治俪贵人之罪,只怕不能平后宫嫔妃之怨。” 丽嫔连忙跟着跪下,“求皇上为臣妾做主,治俪贵人的罪。” 皇帝却不看她二人,只看着安陵容道:“俪贵人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以下犯上殴打高位嫔妃的罪名是开脱不了了,但皇帝觉得其中丽嫔她们想要隐瞒的内情若是揭露出来,肯定能够给安陵容减轻处罚。 至少不叫她降位。 他是有心偏袒安陵容的。 哪怕见着丽嫔一张脸惨不忍睹,他依然没觉得安陵容有错,只是觉得她太冲动,有些事交给他来处理便不会牵扯那么多。 当然该教导安陵容的等这件事过后他自然会教导,眼下还是赶紧解决这件事。 皇帝想叫安陵容为自己辩驳,安陵容却只道:“是丽嫔挑衅在先侮辱臣妾在后,臣妾实在忍无可忍。” 她说着跪下请罪道:“那两巴掌臣妾打得不后悔,但终究有违宫规,请皇上责罚。” 华妃立马道:“俪贵人说不后悔打了丽嫔,可见在皇上面前还不知悔改。” 她又对皇上道:“俪贵人毫无悔过之心,还请皇上严惩不贷。” 皇帝道:“俪贵人侍奉朕也有些日子了,朕知道她不是轻易与人结怨的人,更相信她绝非不知悔改之人,定是丽嫔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才惹恼了她。” 听皇上这么说,华妃和丽嫔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气的! 皇上也未免太偏心了吧。 皇帝有心偏袒,自然想叫安陵容再为自己辩解,所以他又问安陵容道:“丽嫔究竟说了些什么惹得你对她动手?” 安陵容微垂下眸,“臣妾刚才已经说了。” 见安陵容不愿意说,皇帝也无法,但他也不愿就这么给安陵容定罪,他只好询问伺候的奴才。 他指了指兰清,“你、你将今日发生的整件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朕,不许有不尽不实之言。” 兰清是他叫苏培盛挑选的能信得过才放在安陵容的人,这丫头伶俐该知道如何维护自己主子,所以皇帝特地点了她来说。 兰清看了一眼自家小主,然后将今天在御花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回禀皇帝。 先是丽嫔在她家小主行礼后故意不叫起,给她家小主下马威,又在挑衅她家小主没有得到回应之后,辱骂她家小主。 然后又羞辱她家小主,将她家小主比作“瘦马”,说她家小主用下作手段勾引皇上…… “放肆!”才听到丽嫔为了羞辱安陵容将她比作“瘦马”,皇帝便勃然大怒。 丽嫔的身子不由猛地颤抖了两下。 兰清也被皇帝发怒突然吓了一跳,然后她又继续添油加醋,“小主愤慨的不是被丽嫔羞辱,而是丽嫔言语之间竟然辱及皇上,说皇上是被美色迷惑无能的昏君,小主才会气急打了丽嫔一巴掌。” 丽嫔连忙为自己辩白道:“皇上,臣妾没有,臣妾说得只是俪贵人,并没有辱及皇上,都是这奴婢胡言乱语替她主子开脱,求皇上明鉴。” 皇帝寒着张脸,“所以你是承认自己在宫中嘴里不干不净,随意造谣污蔑别人?” 华妃连忙道:“皇上,就算丽嫔说错了话,也不是俪贵人以下犯上掌锢嫔妃的理由。” “丽嫔在宫中说了不该说的话,自然有皇后和臣妾处罚,岂容一个小小贵人当众动手。” “还有俪贵人分明掌锢了丽嫔两巴掌,连她自己都承认了,这奴婢却只说掌锢了一巴掌,可见说得不是实话。” 兰清立刻道:“奴婢还未说完,还有一巴掌是……” “住嘴!”安陵容当即呵斥道。 她对兰清道:“不许说。” 说完她望了一眼皇帝,眼里满是心疼,泪水几乎在眼眶中打转。 第37章 真相大白 安陵容那满是心疼含泪的眼神,叫皇帝心头微微一震。 在他心里陵容素来胆小,是绝对不可能做出当众掌锢高位嫔妃,事后拒不悔改的事来的。 可如今她偏偏就做了…… 想到安陵容在他面前唯二做的两件大胆的事,头一件是她以为她自己心怀二志跳湖自尽,第二件事便是当众掌锢嫔妃。 第一件事说到底是为了他,这第二件…… 望着安陵容满怀心疼的目光,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她之所以打了丽嫔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定然也是为了他。 想到这儿皇帝心头莫名有些发酸,又有些感觉胀胀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 皇帝闭了闭眼,然后满脸冷酷道:“说,一五一十地说。” “皇上……”安陵容轻轻唤了他一声。 皇帝却没有再看她。 他的容儿想要护着他,他又何尝不想护着他的容儿。 他不能再叫容儿为了他受委屈了。 丽嫔心口一阵猛跳,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怕今日她是讨不了好了。 华妃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想到安陵容坚持不让那宫女说出实情,定然是害怕宫女说出来的话对她不利,所以她才百般阻拦。 华妃自然是想不到有人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宁愿背负罪责也不愿意说出真相。 所以华妃立刻阴阳怪气道:“俪贵人,皇上已经说了让这奴婢将整件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许不尽不实,你还要拦着,莫不是想要欺君不成?” 她冷笑道:“还是说怕这奴婢抖落出对你不利的话来?” 皇帝皱着眉头斥责一声,“够了。” 然后对安陵容道:“俪贵人你不愿意说便让那奴婢来说,你不必再插嘴了。” 本来被皇上斥责一声,华妃心中有些不满的,但见皇上也不许安陵容再插嘴,显然是对安陵容的一再阻拦,已经有所失望了,华妃心中的不满瞬间一扫而空。 她得意地看了安陵容一眼,皇上已经不再护着她,她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 安陵容低声应了句,“是。” 心想总算演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交给兰清来发挥了,兰清可别叫她失望啊。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华妃,明明有些话不说出来是为了她好,可她偏偏拦不住地想听,自然得成全她了。 希望她别后悔。 兰清偷偷看了自家小主一眼,才道:“俪贵人扇丽嫔的第二巴掌,是因为丽嫔娘娘威胁俪贵人。” “她让俪贵人主动向皇上请辞‘俪’这个封号,她说如果俪贵人不主动请辞,她也有的是法子叫俪贵人失了这个封号。” “还以俪贵人的父母家人做威胁,说碾死他们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还说……” 兰清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满脸犹疑。 皇帝冷着张脸,质问道:“还说了什么?” 面对皇帝的质问兰清不敢再有所隐瞒,她道:“丽嫔还说她家中如今在年大将军麾下效力,连皇上都得仰仗年大将军,有年大将军在,哪怕她将俪贵人一家除去,皇上也不会追究什么,丽嫔甚至还说皇上不过是任由他们摆布的……” “放肆!”皇帝厉声呵斥道。 兰清立马被吓得浑身颤抖以面伏地。 丽嫔更是被吓得整个身子蜷缩起来,然后颤颤巍巍道:“皇、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皇上。” 华妃的脸色也一下惨白,她道:“皇上,臣妾哥哥对您一片忠心,绝无不臣之心,请皇上明鉴。” 她真的有些后悔带丽嫔这个蠢货来了,她居然敢向自己隐瞒这么大的事,还连累她和哥哥。 若不是场合不对,华妃真想也掌锢丽嫔几个耳光。 当时此刻她只想怎么尽力补救。 她道:“皇上,这奴婢乃是俪贵人的人,必定是俪贵人指使她故意攀咬臣妾兄长,请皇上明察。” 兰清连忙道:“丽嫔娘娘说这些话的时候,在场的总共有十人,皇上若不信,尽管审问当时在场之人。” 菊清也大着胆子附和道:“丽嫔当时的确说了皇上要仰仗年大将军,只能任由他们摆布的话。” 丽嫔尖叫着反驳道:“你胡说本宫没有!” 在极度恐惧之后,丽嫔又爆发了极大的求生欲,她哭求道:“皇上这两个奴婢都是在胡说的,臣妾真的没有说过这些话,求皇上明鉴。” 皇帝却不看她,而是看向垂着头的安陵容。 原来如此。 她果然是为了维护他,不只为了他当众掌锢丽嫔,事后还为了不叫他知道丽嫔的这些话,选择隐瞒,一力承担罪责。 她还说了她不后悔。 皇帝想到安陵容哭着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将他的衣襟都哭湿了。 她哭的不是她自己的委屈,而是对他的心疼。 活了几十年,皇帝还是头一回感受到这样不掺杂利益的心疼,这样真挚且如浪潮般汹涌的情感。 终于有人真的在乎他,在乎他这个人。 这瞬间皇帝说不清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头被人在乎的感动甚至盖过了听到年羹尧势大连他这个皇帝都得受其摆布的愤怒。 皇上越是不说话,华妃丽嫔越是害怕,尤其如今皇上脸色黑得吓人。 华妃还想替自家兄长辩驳,才刚开口唤了句“皇上……”就被打断。 一道男声响起,“皇上,奴才有事想要禀告皇上。” 皇帝也从万千思绪中回过神来,循声望去,说话的人竟是丽嫔身后跪着的一个太监。 那太监正是康禄海,见皇上注意到他,他立马膝行朝皇帝爬了过来。 他爬到皇帝面前,“皇上奴才有事禀告。” 见是丽嫔的人,皇帝很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康禄海连忙道:“确如兰清所说,俪贵人掌锢丽嫔,乃是因为丽嫔对皇上不敬,说有年大将军在,皇上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傀儡,任由他们摆弄。” 丽嫔呵斥道:“你这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她真想爬过来撕烂这狗奴才的嘴巴。 康禄海完全不受丽嫔的影响,他想成败在此一举,他不想再任人轻贱随意打骂了。 他继续道:“还有丽嫔娘娘脸上的伤不是俪贵人打成这样的。” 第38章 最终处罚 “你说什么?”皇帝眼睛微眯盯着康禄海,“丽嫔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比起丽嫔说的那些皇上是傀儡任他们摆布的话,皇上竟更在意丽嫔脸上的伤是不是俪贵人打的。 康禄海瞬间明白俪贵人在皇上心目中有多重要,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立刻道:“回皇上,丽嫔脸上的伤不是俪贵人打的,是奴才打的。” 皇帝眉头紧皱着,“继续说。” 康禄海咬着牙恭敬道:“虽然俪贵人在丽嫔的一再激怒下,为了皇上,失手打了丽嫔两巴掌。但俪贵人手劲儿小,根本没伤着丽嫔,两个浅浅的巴掌印也很快就消失了。” 康禄海这里说的不算是实话,安陵容虽然没用多大的劲儿,但她力气大得古怪,当时丽嫔的脸上确实被扇出红肿,只是随着时间越长,痕迹就变得越淡,可是轻轻碰一下还是很疼的。 但他瞧出皇上对安陵容的在意与维护,他刻意避重就轻,将安陵容的责任往小了说。 “丽嫔见脸上的痕迹消失,担心皇上见她伤势不重不愿严惩俪贵人,于是便命奴才照着俪贵人打的位置再用力扇了几巴掌。” 这倒是真的,丽嫔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脸上的痕迹消得那么快,明明一碰还疼得要紧。 眼瞅着脸上的伤痕就快消失不见了,丽嫔为了能叫皇上加重对安陵容的处罚,也是豁出去了。 只是她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不敢对她动手。 这时康禄海便站了出来。 自丽嫔宫中康禄海从首领太监沦为了个干杂活的小太监,他心里早就有诸多不满了,自从甄嬛得宠,丽嫔更是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丽嫔宫里随便一个小宫女都能够教训他,他每日过得日子不是被打就是被骂。 这样的日子他早就过不下去了,今天看着俪贵人打了丽嫔两个耳光,丽嫔居然只得忍气吞声地离开。 这让他不禁生出了些别的念头,丽嫔好像也没有多么厉害,他或许可以另谋出路…… 待丽嫔要让人帮她伪造伤势的时候他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本就打算等丽嫔在皇上面前告状的时候反咬丽嫔一口,没想到丽嫔又自己把把柄递了过来。 于是在丽嫔的吩咐下,他奋尽全力给了丽嫔几个大耳刮。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丽嫔的脸肿得几乎不能看了。 丽嫔反应过来,先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又给了他一脚,直踹心窝,把他踹得翻滚在地。 身上虽疼,可他心里却是痛快的。 他终于打了回去,也总算可以摆脱了。 康禄海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因为丽嫔叫用力扇,奴才这手都还肿着。” “丽嫔脸上的伤皇上也只管传太医来查验。” 皇帝示意苏培盛上前查看,苏培盛看过之后,回话,“手上是有些红肿。” “你竟敢背叛本宫!”丽嫔尖叫着朝康禄海扑过去,然后开始撕打他。 康禄海不敢反抗,一边躲一边哭喊着,“娘娘,您这是欺君之罪,啊——奴才实在不敢替您隐瞒。” “皇上,奴才是不愿见着您被丽嫔蒙蔽嘶——皇上救奴才……” 皇帝道:“把她拉开。” 丽嫔被几个宫人给拉开。 被她压着撕打的康禄海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因着他不敢还手只敢躲,脸上都是丽嫔抓出的血痕,辫子也被抓散,头发也被抓落了一把。 皇帝冷冷道:“带下去,收拾干净。” 几个宫人将康禄海拖下去,又赶紧把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干净。 皇帝这才看向丽嫔,“丽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丽嫔抬头对上皇帝阴沉的脸色,和眼底的浓烈的厌恶,吓得几乎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丽嫔哭诉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有说过那些话,都是这些奴才栽污臣妾的。” 皇帝只是顺势多问一句,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却也懒得再听她哭诉,只道:“丽嫔扰乱宫闱、攀连朝臣、欺君罔上,着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迁居冷宫安置。” 听到自己被贬为庶人,费云烟连忙叩头求饶道:“皇上,臣妾知错了皇上,求你网开一面,看在臣妾侍奉多年……” 皇帝懒得再多看她,命人将她也拖了下去。 殿内一下清净不少。 丽嫔被拖下去的时候还哭喊着,“华妃娘娘救我” 华妃在一旁却不敢发一言,她侍奉皇帝多年,怎么瞧不出皇上如今已是盛怒。 风雨欲来。 若只是后宫的争执,她必然不会这么沉默,肯定会替丽嫔求几句情。 可是现在事情还牵连了她哥哥,为免皇上对哥哥疑心,她只能明哲保身。 何况若不是丽嫔那些胡言乱语,又怎么会牵连到她哥哥! 她真是恨死丽嫔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皇上只追究丽嫔的罪责,千万不要因为丽嫔的话对她哥哥心生怀疑或是不满,她哥哥对皇上可是一直忠心耿耿。 丽嫔被拖下去之后,皇帝才看向华妃,“费氏父亲在你兄长麾下?” 华妃连忙道:“臣妾不知,臣妾兄长麾下将士众多,臣妾怎会知道有没有丽嫔…费氏的父亲,想来兄长也不会留意这些。” “至于费氏那些话乃是她自己胡言乱语,臣妾兄长对您一向忠心耿耿,绝无悖逆不臣之心,请皇上明鉴。” 皇帝道:“费氏的话可不似在胡言乱语,说得这般熟练,倒似时常挂在嘴边。” 皇帝一只手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语气淡淡。 华妃见皇帝真的开始疑心哥哥,心里真是恨不得掐死费云烟。 她道:“许是费氏家中在外假借臣妾兄长之势仗势欺人惯了,才说得这么顺口。” 听到华妃的辩解皇帝的脸色却不见好转反而又黑了几分。 他不过才登基一年多,费云烟这些话便说惯了,莫不是觉得连他登上皇位也是仰仗年羹尧的? 年羹尧不过是他潜邸的门人,得他提拔才走到今天,如今却敢反过来说是他仰仗他的势。 当真是颠倒乾坤! 皇帝手上蓦然用力,手上的扳指硌地生疼。 安陵容一直注意着皇帝,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 她想经此一事,皇帝对年羹尧的容忍只怕不剩几分了,说不定有些事要提前了。 华妃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的脸色,“这些臣妾兄长定然不知情,兄长一向军纪严明,若是他知道费氏家中竟敢假借他的势在外头招摇过市,肯定容不下他们,早把他们革职查办了。” 华妃说完之后又瞧皇帝的脸色,见他一直不说话,华妃也有些着急了。 她忙道:“皇上,臣妾兄长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 皇帝这才道:“朕信你兄长并不知情。” 脸色似乎好转了不少。 他道:“你兄长乃是朕的股肱之臣,朕相信他对朕的忠心,绝不会如费氏所说那般狂悖。” “只是费氏竟然在宫里都敢说出这等狂悖之言,可见她家中是何等悖逆,你兄长虽不知情,却有失察之责,也不得不罚……” 皇帝顿了顿,似在思考,然后才道:“便着罚俸三月小惩大诫。” 华妃立马道:“臣妾替兄长谢皇上隆恩。” 皇上今日的处罚对她兄长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那些话她听着都惊心,皇上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若皇上不责罚哥哥,只把这件事一直埋在心里,说明皇上已经开始疑心哥哥了,这才是坏事。 如今皇上责罚了兄长,才正是表明了皇上依旧信任兄长。 不曾因费氏的话对兄长心生芥蒂。 而罚俸三个月小惩大诫,更算不得什么,她们年家又不是靠俸禄过活。 皇帝松开攥紧的手,“费氏的父兄便革职移交给刑部查办。” 皇上处置完,华妃总算安心了。 “至于你……”皇帝望着华妃的脸,问道:“费氏伪造伤势你可知情?” 华妃连忙道:“臣妾不知,费氏来求见臣妾的时候,脸上就已经是那样了,她故意欺瞒臣妾,臣妾当真以为那是俪贵人伤的。” 知情不报也是罪同欺君,华妃自然不敢承认。 皇帝道:“既然你也不知情,乃是受费氏蒙蔽,朕也不再苛责于你,你回去吧。” “多谢皇上。”华妃谢恩起身,正准备离开,忽然瞥见旁边的安陵容。 她又道:“皇上,虽然费氏有错在先,又刻意伪造伤势妄图欺瞒皇上。可是俪贵人以下犯上殴打嫔妃也是实情……” 今日本来是来状告安陵容的,没想到把费云烟和费家都给折进去了,连哥哥都被皇上罚俸三月,凭什么安陵容能够全身而退! 华妃道:“皇上,费氏有错皇上已经责罚,连臣妾兄长也未能幸免,可俪贵人的过错……皇上难道不打算处罚吗?” 皇帝看向安陵容,安陵容冲他轻轻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满是信赖,似乎无论皇帝怎么处置她都愿意接受。 皇帝道:“费氏既也被贬为庶人,俪贵人便不算以下犯上殴打嫔妃。” 华妃见皇帝明晃晃地想要偏袒安陵容,正想进言。 又听皇上道:“只是在宫中动手打人也不得不罚,便罚俪贵人禁足半月,并罚俸一月。” 皇帝话音刚落,安陵容便道:“臣妾遵旨,谢皇上隆恩。” 皇帝上前扶安陵容,“起来吧,日后在宫中定要谨言慎行,不许再犯。” 安陵容道:“谢皇上。”然后在皇帝的搀扶下起身。 华妃不可置信道:“皇上就这么轻纵了俪贵人?” 皇帝还没开口,安陵容便道:“难不成华妃娘娘,还想给费庶人求情不成?” 安陵容又道:“不过也难怪,毕竟费庶人跟在娘娘您身边多年,乃是娘娘您的心腹。” 华妃气急,“你!” 然后就见皇帝也在看她,满脸犹疑,似乎听进了安陵容的话。 她连忙道:“臣妾并没有想替费庶人求情,只是皇上给俪贵人的责罚未免太轻些了?” 皇帝道:“追根究底俪贵人是为了维护朕,华妃是觉得俪贵人维护朕维护错了?” 见皇上满眼探究,华妃立马道:“臣妾不敢 。” 皇帝倒也没有继续追究,只对华妃摆摆手,“行了,你也回去吧。” 华妃也担心皇上会因为费云烟,对她起芥蒂,所以只好把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轻声道:“臣妾告退。” “去吧。”皇帝淡淡道。 华妃只得离去,临走前狠狠剜了安陵容一眼。 华妃一走,安陵容轻哼一声,“哼,总算走了。” 皇帝本来还满肚子的怒气,见状不由轻笑,“难得见你气性这么大,刚才对华妃说话也是这么不客气。” 安陵容满脸不高兴,“谁叫她们欺负皇上的。” 第39章 上点眼药 “你呀……”皇帝语气无奈,笑道:“朕怎么会受人欺负。” 虽这么说,但他的心情却好了不少,笑容也真切了许多,胸口的郁气暂时平复下去。 他牵过安陵容的手,拿起来仔细检查,见她手还是好好的,才道:“胆子可真不小,竟学会在宫里打人了。” 安陵容略微心虚道:“臣妾当时也是气急了,谁叫她敢说那样的话。” 想到费云烟说的那些话,安陵容还是很生气,她气呼呼地道:“若非臣妾力气小,定要真把她打成她来皇上跟前告状的模样。”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笑道:“华妃她来告状的时候,臣妾还真以为她脸上的伤是臣妾打的,当时臣妾可高兴了。” 十六七岁的少女笑容明媚娇俏,皇帝也不禁被她的笑容恍了眼。 皇帝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高兴什么?若她脸上的伤真是你打的,伤得那么重,你可免不了被重罚。” 安陵容轻哼一声,“重罚就重罚,臣妾才不怕。反正她就是该打。” 皇帝见状叮嘱道:“下次遇到这样的事,不要傻乎乎地与人起争执。像今日她们人多势众,你如何抵得过,真动起手来也是你吃亏。” 看着养了一个月好不容易瞧着没那么弱不禁风,但依旧细胳膊细腿纤细柔弱的安陵容,皇帝心中满是担忧。 心想要不然给她安排两个会武功的女护卫,不过眼下并不着急,人可以慢慢选。 皇帝道:“日后遇到这种事你不必亲自动手,只管来告诉朕。” 安陵容却垂下眼眸,小声喃喃道:“可是臣妾不想叫皇上听到这些不中听的话。” “什么?”她声音太低皇帝没听清。 安陵容抬起头,望着皇帝满是心疼,泪水又开始盈聚在眼眶中,她忍不住瘪嘴,却强忍着不叫眼泪落下。 她道:“臣妾不想叫皇上听到这些不中听的话。” 皇帝温柔地轻抚上她的脸,轻声道:“无妨,那些话中伤不了朕分毫。” 那些话虽会叫他震怒,但却动摇不了他。 安陵容道:“可皇上听到那些话会生气会难过也会失望,皇上才是这大清天下的主人,其他人不过都是皇上的奴才。” 她咬牙切齿道:“没有皇上何来他们的今天,他们怎么敢说那样的话的?!” 说完她又忍不住有些担忧,“比起这些,臣妾更担心的是皇上在朝堂上……奴大欺主的事臣妾也是见过的。” 她故意道:“费氏一族不过只是依附年家,就敢在宫中说这样的话,可见年家……” 话说一半她却停下,勉强挤出个笑容,“想来年大将军对皇上依旧是忠心耿耿,只是底下的人不安分罢了。” 皇帝嗤笑,“对朕忠心耿耿?” 年羹尧居功自傲,他可瞧不出他有几分忠心。 安陵容道:“如今华妃娘娘在宫中圣宠优渥,年大将军总是要顾及自家妹妹的。” 皇帝语气淡淡道:“年羹尧对华妃的确疼惜。” 不过日后若是涉及权位之争,年羹尧未必会顾念自己这个妹妹。 年羹尧居功自傲他还勉强能够容忍,可是如今年羹尧却与老十走得越发近了…… 安陵容笑道:“既然年大将军疼爱妹妹,皇上便多宠爱华妃娘娘一些,年大将军自然会对皇上更加忠心。” 安陵容心下不禁嘲讽道:堂堂皇帝竟要靠“卖身”来维系朝堂稳固,真是可笑。 不过,若换作是她也会如此。 毕竟还不到要动年羹尧的那一步,自然需要稳住他,这个代价相对而言是最小的。 皇帝听安陵容这么说,心头一阵怒起。 这股怒气自然是对年羹尧的。 如今他的确需要通过华妃来稳住年羹尧,可是叫安陵容这么一说,只叫他觉得心头气闷地慌。 虽然许多事都是他自己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决定,可是作为皇帝不能随心所欲,还得受制于人,便足够令他不快。 再加上如今年羹尧越来越跋扈,隐有不臣之心,皇帝自然更加恼怒。 连带着对华妃也不由迁怒几分。 皇帝寒着脸,冷斥道:“后宫与前朝之事怎么能相提并论。年羹尧既作为臣子,忠心便是他的本分。” 不论他宠爱华妃与否,年羹尧都该对他忠心,这是他为人臣子的本分。 可是很显然年羹尧如今并未尽到他的本分。 安陵容勉强笑了笑,“既然皇上心中自有决断,臣妾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皇帝脸上的寒意褪去,温声道:“方才朕不是在对你发火。” 安陵容微微点头,“臣妾明白。” 她安慰皇帝道:“臣妾知道皇上也有皇上的无奈,许多时候为了大局不得不忍耐。但臣妾相信皇上不会忍耐太久的。” 皇帝听罢,心口的闷气不知不觉消散了些,终究还是有人懂他的不易。 平复好心情,他才对安陵容道:“朕瞧着你如今倒是能看透许多……真是越发长进了。” 朝中之事终究不能和安陵容提太多,因此皇帝刻意转化话题。 安陵容自然随他,闻言轻笑,“多亏了皇上的教导,不然臣妾如今连最简单的诗篇都不通呢。” 皇帝感慨,“朕才只教导你一个月不到,你就进益这么多,也是你自己天赋过人。若是三阿哥像你这样一点就通,那倒不必朕费心了。” 提到三阿哥,皇帝又是觉得头疼。 虽然初登大宝,但他如今年岁已经不小了,可却没有一个像样的继承人,着实叫他烦恼。 也是三阿哥实在难堪大用。 安陵容笑着柔声道:“皇上对三阿哥寄予厚望,自然多费心些。” 想到三阿哥的不中用,皇帝眉头紧皱,不悦道:“朕对他多费心,他却不明白朕的用意,只埋怨朕过于约束他苛责他。” 安陵容劝慰道:“如今三阿哥还小,再长大些肯定能明白皇上的苦心,到时候他自会勤勉。” “哼。”皇帝冷哼一声,“都十九了还小,朕瞧着他是难成大器了。” 啊?三阿哥都十九了? 安陵容虽在光幕中看到过三阿哥,可是他不是在被皇帝训斥,就是在被齐妃拉着手说长高了,亦或是皇后各种管束…… 她本以为三阿哥年岁应当不大,左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不然心智怎么会那么不成熟。 可是既然三阿哥都十九了,为什么还未娶妻呢,安陵容记得三阿哥娶福晋是在好几年后。 安陵容把自己这个疑惑问出口。 皇帝道:“他如今便这般懈怠,娶了福晋怕是更没有精力好好读书了。且皇后也请人帮他算过,弘时不宜过早成婚。” 安陵容想到皇后那个名叫“青樱”的侄女,如今怕是十岁不到,还不能参加选秀,更做不得皇子福晋,皇后莫不是要等她侄女长大…… 可是只因一句顶撞,皇后也没再让她侄女嫁给三阿哥啊。 真是奇怪。 安陵容想想对皇帝道:“臣妾位卑倒是不好多置喙什么,只是如今三阿哥年纪也不小了,皇上若是能为他选位端庄贤淑的福晋在他身边时常督促,或许三阿哥能有所进益。” 皇帝也忍不住思考安陵容的话,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 弘时若是能有个厉害点的福晋,时常督促他上进,说不定会好些。 皇帝对安陵容温和道:“你也是他的庶母,自然有资格关心他的事。” “至于为他选福晋一事,朕再好好斟酌斟酌。” 弘时作为如今的长子,又被他寄予厚望,福晋的人选自然不能马虎,人品样貌学识家世样样都需要仔细考虑。 但若弘时实在不争气,他的福晋的家世也不能太高,不然日后党争…… 皇帝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还是因为弘时太不争气,难堪大任,不然本该是可以入朝听政的年纪,他却只叫他继续用功读书。 太过蠢笨过早沾染权势对他也不好。 罢了,为弘时选福晋的事,以后再说。 皇帝望着安陵容,面露期待,“朕只盼着日后咱们的孩子是个聪慧的。” 虽说皇帝对于他与陵容日后的孩子,他并不像对长子和嫡子那么寄予厚望,可也盼着孩子能聪慧些,日后做个辅佐皇兄的贤王。 正如老十三于他。 皇帝想陵容聪慧,他们以后的孩子定然像她,性子如陵容一样温和也好,再由他亲自教导,将来肯定能如他十三叔一样。 安陵容红着脸羞涩道:“皇上说这些还早呢……” 心中却不禁想起上辈子那个孩子,心口隐隐作痛。 皇帝还在滔滔不绝地畅想他们未来的孩子如何如何。 安陵容却完全听不进去。 恍然间皇帝的脸与玄凌重合。 失去孩子那日的疼痛仿佛又一下子席卷她的全身,周身血好似一下凝固,她不由颤了颤。 “怎么了?”皇帝连忙扶住她。 她强撑着,红着脸,一副羞涩不想见人的样子,微微垂首,对皇上道:“好了,臣妾也该回去了。” 她不想再应付皇帝了。 她道:“臣妾可是被皇上罚了禁足的,一直待在皇上这儿,只怕外头已经开始议论起来了。” 皇帝见状只以为她害羞,笑道:“你说的是,是该回去了。” 安陵容道:“那臣妾告退。” 皇帝道:“朕送你回去。” 皇帝是想叫众人知道,安陵容虽受责罚,但宠爱依旧不减,免得她因为禁足被人轻视。 虽然明显是多虑了,但他确实忍不住想待她好些,再好些。 安陵容却摇摇头道:“皇上政务繁忙,岂能因为臣妾耽搁,臣妾还是自己回去吧。” 皇帝道:“真不需要朕送你?” 他想依着陵容对他的心意怎么舍得拒绝他送她回去。 果然安陵容道:“若是皇上送臣妾回去,臣妾只怕又要舍不得让皇上走了,臣妾还是自己回去的好。” 皇帝只好道:“那好吧。” 安陵容面露不舍道:“臣妾回去了。” 毕竟要半个月不能见面,自然舍不得。 皇帝也忍不住再叮嘱道:“这些日子照顾好你自己,若是有什么不顺意的交给底下的人来处置就行,别在自己动手了,仔细手疼。” 安陵容应道:“臣妾知道了。” 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安陵容觉得有时候自己动手,要解气地多,而且她动手可没觉得手疼。 皇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才道:“回去吧,朕让苏培盛为你传步辇。” “多谢皇上。” 第40章 哭不出来 乘着步撵回了长春宫,脚刚沾地安陵容差点没站稳,幸亏菊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刚跨进长春宫的大门,一众宫女太监便迎上前来,“小主回来了。” 为首的个三十来岁面容端庄的宫女,与普通宫女装扮并不一样。 见安陵容面色不怎么好看,她连忙上前搀扶,“小主这是怎么了?” 此人正是皇帝为安陵容挑选的掌事宫女,名唤芳慧,在宫中二十余年,此前在养心殿侍奉,资历颇深。 才来长春宫不足半月,但将长春宫一干宫女太监收拾地服服帖帖,里里外外井井有条。 见她的确有些能力,安陵容便将长春宫的事都交给她来打理。 芳慧知道皇上调她到长春宫的用意,自然尽心尽力不敢稍有懈怠。 毕竟是皇帝派来的人,安陵容对芳慧还算客气,她道:“没事,姑姑不必担心。” 芳慧又道:“那奴婢让人给小主备些热水,小主洗漱一下?” 毕竟安陵容此时瞧着形容有些狼狈,脸上还带着泪痕,衣服也有些皱皱巴巴还沾了点灰,自然需要好好洗漱一番。 只是安陵容现在根本提不起什么力气,所以只淡淡道:“先备着吧,暂且不用。” 芳慧立马恭顺地应道:“是。” 虽被称一声“姑姑”,但芳慧在安陵容面前却完全不敢拿乔,一直恭恭敬敬。 而且比起被称“姑姑”,她更希望安陵容能直呼她的名字,那才表明安陵容开始信任她了。 从被指派到长春宫芳慧便没打算再回去。 虽然在养心殿侍奉,出去人人都得给几分面子,是宫里难得体面的差事。可也就只有那几分体面,旁的再没什么了,想要出头并不容易。 养心殿里皇上最信重的人是苏培盛,其次是从前侍奉过纯元皇后的芳若,这些人她自是比不过。 所以皇上调她来长春宫侍奉俪贵人她心里是欢喜的,好歹在养心殿伺候,她也知道些内情:皇上对俪贵人非同一般。 她想以皇上对俪贵人的看重,俪贵人将来定有大好的前程,妃位是指日可待的,再往上爬也不是不可能…… 对于芳慧来说做一位宠妃身边最得用心腹,自然胜过继续在养心殿混日子。 将安陵容扶进内殿,芳慧便吩咐人去准备热水和茶点。 茶点什么的都是一早就备下的,宫人有条不紊地将东西摆好,又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期间一直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丁点儿响声。 回到自己的寝宫,安陵容的心情依旧未能平复。 她捏了捏眉心,烦躁地叹了口气,便将宫人们都打发出去,连芳慧也懒得应付。 芳慧见状虽然满脸担忧,却也不敢询问,只在出去之后把菊清兰清叫到跟前询问今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只余安陵容一个人待在内室,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床上。 没有人,她也不必再作戏。 可是她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就像从失去那个孩子到现在,她也从未为他哭过一场。 她忍不住将头后仰磕在坚硬的床架上,“咚”地一声,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疼,更没有她的心疼。 如今距离她失去那个孩子也才几个月。 那份痛苦从未消散。 明知道那是个注定生不下来的孩子,她心中却还是抱有一丝侥幸,万一呢…… 那毕竟是她在深宫中唯一的血脉至亲。 她也曾畅想过或许有了孩子,她便不会觉得宫里的夜又冷又长,她的人生也有了些盼望。 可惜啊,终究是留不住的。 那日她其实闻出了殿内多余的香气,她也是知道有人做了手脚,可是她还是顺水推舟如了那些人的意。 因为那时她的身子已经撑不住了,又刚好可以把孩子没了的责任推到皇帝身上,还能借此叫皇帝对她愧疚怜惜。 到了最后她竟还利用了那孩子一次。 孩子真没了的时候,她心中既痛苦又觉得解脱。 她一生身不由己,至少她的孩子却不必步她的后尘,成为皇后手中的一枚小棋子。 “咚!咚!咚!”安陵容好似发泄一般,又忍不住撞了几下。 明明在皇帝面前,眼泪那么容易就能掉下来,可是现在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 直到旁晚,安陵容才从内室里出来。 “小主。”菊清她们早就在外头守了许久,一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前。 仔细端详她的神情,发现她一脸平静,眼睛的红肿也消得差不多了,不像是在里头哭过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小主究竟是怎么了,也不清楚她在里头做了些什么,但是见她安好,菊清她们却是松了口气。 芳慧也仔细打量了安陵容一番,然后问道:“小主是要先用晚膳还是……” 安陵容淡淡道:“先沐浴吧。” 芳慧立马道:“是,热水一直都给小主备着呢,奴婢伺候小主。” 安陵容微微点头。 她是该好好洗漱一番,用新的面目见人,毕竟人总是要向前看。 芳慧与兰清虽然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小主身上藏着秘密,可她们明白自己的本分是什么,所以并没有起想要探究的心。 安陵容也不打算在她们面前刻意掩饰,毕竟这些人是要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时日长了,她们总能发现蛛丝马迹。 因此也不必刻意隐瞒,她相信她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对于芳慧和兰清的表现,安陵容还算满意,尤其今日兰清在皇帝面前的表现更是没有叫她失望。 想来兰清已明白如今谁才是她的主子。 至于芳慧……安陵容想芳慧虽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不似崔槿汐对甄嬛那样毫无保留的忠心,但只要她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芳慧自然会对她忠心。 毕竟曾是皇帝身边的人,芳慧的用处还大着呢。 这么想着,安陵容不禁对芳慧露出个浅淡的笑容。 芳慧见了那笑容不知怎地打了个寒战,只觉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不过她到底在宫里头待了几十年,很快就掩盖好了自己的情绪,只是心里不禁对安陵容却越发恭敬。 与此同时,松阳县的安家却热闹非凡。 第41章 安家众人 “来,安兄我敬你一杯。”蒋文庆满脸堆笑地给安比槐敬酒道。 安比槐一边招呼从京城来的贵客,一边回敬他的顶头上司,嘴里还说着,“岂敢岂敢,大人真是折煞我了。” 蒋文庆笑道:“如今又不在衙门里,咱们相识多年,私底下以兄弟相称也无妨。何况你比我年长,在这松阳县资历也比我深,这声兄长是应该的。” 安比槐顺势道:“既然贤弟都这么说了,那我便不推脱了。” 顶头上司都得来奉承自己的感觉太好,安比槐不禁有些飘飘然。 “好,安兄。”蒋文庆道:“来,咱们干一个。” 安比槐笑着与他碰杯,“咱们干一个。” 安比槐难得有这么春风得意的时候。 上一次他这么得意,还是接到长女被选上入宫的消息,当时他以为他自此便可以平步青云,在松阳县还高调了好一阵。 谁承想长女入宫之后便音讯了无。 半年多来再怎么没听到她的消息,只偶尔收到她托人从宫里送些不值钱的东西来,此外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因此安比槐便明白安陵容在宫中并不受宠。 他虽有些失望,倒也能想得明白。女儿容貌算不得顶尖,家世又这么低微,还有她的性子柔弱,在宫里肯定不敢争宠,自然得宠无望。 知道女儿得宠无望之后,安比槐又立马低调起来,他就是这么一个识时务的人。 没想到峰回路转,女儿竟然得到皇上的宠爱。 今日接到宫里的内监来宣旨的消息时,安比槐还有些不相信,以为又是故意逗他取乐的。 他之前太过高调终究碍了有些人的眼。 没想到竟是真的,宫里真来人传旨了——是皇上派了太医来给他夫人医治眼睛。 负责护送吴太医来的林统领都是宫中的三等侍卫,正五品的官职。 平日里他别说奉承了,连和这种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林统领竟然还反过来奉承起他来。 今日他为吴太医和林统领他们办宴接风洗尘,时间虽然匆忙,但他帖子一发出,几乎全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都来捧他的场。 谁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地唤一声,“安大人。” 那些素日里不大看得起他的乡绅富豪们,一个个在他面前极尽谄媚,他总算也体会到了被人阿谀奉承的滋味。 这都多亏了他生了个好女儿啊,是如今宫里皇上最宠爱的俪贵人。 正四品的贵人和知府的品级一样高! “安大人真是好福气啊,养了一个好女儿。” “谁说不是呢,只怕过不了多久皇上就要提拔安大人了。” “说不定把安大人提拔进京做官呢。” …… 奉承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让安比槐乐得找不到北,敬酒也是来者不拒。 安比槐已经喝得有些晕乎乎,还笑着招呼,“喝,大家、大家今天一定要、要喝得尽兴啊!不然、就、就是不给我安、安某人面子。” 他还劝吴太医和林统领,“吴太医、林、林统领你们也喝啊,今日、是、是给你接风洗尘。” 林统领倒是没有拂他的意,笑着将酒一饮而尽,吴太医还惦记着要给林氏医治眼睛,所以滴酒未沾。 安比槐见状觉得这位吴太医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心里老大地不痛快,便想着一定要让他喝,所以一直在旁边劝酒。 吴太医被他劝得无法,又顾忌宫里得宠的俪贵人,只得喝了一杯。 不过心里对安比槐的印象降到谷底。 自己明明是来给他夫人医治眼睛的,他不叫自己先看病人就算了,还要灌自己酒,当真是不把他夫人的眼睛当回事,真是薄情寡义。 还有这样的宴席上安夫人眼睛不好不方便出席就算了,怎么能叫妾侍来主持,还不只一个,真是荒唐。 也不知宫里的俪贵人像不像她父亲这样。 要是俪贵人也这样,他以后可真得离远点。 吴太医喝了一杯之后,安比槐为了找回面子却还想叫他喝。幸好被旁边的林统领拦下,说他陪他喝。 安比槐这才又高兴起来。 林氏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听着外头热热闹闹的声音,虽然眼睛已经不大看得见了,但她心里是高兴的。 她的容儿现在好好的,成了皇上的宠妃,在宫里过上了好日子了。 而且她的容儿还惦记着她,还请了太医来给她医治眼睛,真好。 林氏并不觉得自己的眼睛还有得治,但是女儿这份孝心,还是叫她感动。 萧姨娘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夫人,我去厨房取了晚饭来,今天的菜可多了,还有夫人爱吃的竹笋鸡。” 说着打开食盒,将饭菜摆在桌子上。 林氏笑道:“是吗,那我可要多吃点儿。” “夫人本就该多吃点,多吃点儿,养好身子,以后还得享咱们小姐的福呢。不对,现在应该叫小主了。”萧姨娘说着来搀扶林氏,将她扶到桌前,侍奉她坐下后,才开始替她布菜。 林氏轻轻笑了笑,“我只盼着不拖累容儿。” 萧姨娘笑着安慰她道:“怎么会是拖累?咱们小主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只盼着以后接你去京城享福呢。” 林氏道:“那到时候可真是咱们的好日子了。” “云儿,你也坐下吃吧。”林氏抬起碗拿起筷子,又对萧姨娘道。 萧姨娘道:“我先伺候夫人吃过了,我再吃。” 林氏催促她道:“快,咱们一起吃吧,我吃得慢,不然待会儿菜都冷了。” 萧姨娘笑道:“夫人每次都这么催我。只是我还不饿,夫人先吃吧。” 林氏却端着碗不动筷,“云儿,这些年多亏了你,我眼睛看不见的这些日子更是多亏了你在我身边……” “你不必拘着礼,坐下陪我一起用吧。快坐下,不然我也不吃了。” 萧姨娘见林氏坚持,只好道:“那好,我陪着夫人一起用。” …… 待客人们散尽之时,安比槐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小竹子揣着怀里的信,望着快要醉得认不清人的安比槐,心里叹了口气,只好等明日再把小主信交给他。 他看着喝醉酒后和别人夸夸其谈,唾沫横飞的安比槐,心道:小主这父亲可真是一言难尽…… 第42章 书信往来 安陵容禁足的这半个月过得还算舒坦,虽在禁足之中,却有皇帝时常赐下赏赐。 合宫上下都知道如今俪贵人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自然没有人敢轻视。 安陵容还在禁足中,甄嬛便侍寝了。 许是顾及安陵容还在禁足,皇帝便没给甄嬛赐下汤泉行宫沐浴的恩典,却依旧给了椒房之宠,更是一连六日都宿在碎玉轩。 一时之间,甄嬛荣宠至极。 在甄嬛被赐椒房之宠的那日,皇帝还遣苏培盛给安陵容送了两个精巧的盒子来。 一个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块雕成同心结样式的玉佩,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生温。 另一个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只做工精巧的玲珑骰子,拿起来还能从镂空的间隙中看到里头一颗红豆。 除了这玲珑骰子,里面还有一张折好的纸。 安陵容拿起来展开一看,便瞧见了熟悉的字迹,遒美潇洒,刚劲有力,正是皇帝亲笔。 写的是两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1 望着这两句诗,安陵容没觉得欢喜,只觉得讽刺。她早就知道男人的话不可信,就如皇帝说着相思入骨,不是照样正宠爱着别人? 也真是难为他美人在侧,竟还能想得起自己。 虽然心中对皇帝送来的这些东西满是嘲讽,但当着苏培盛的面,安陵容还是表现出了一脸惊喜,喜不自胜的样子。 她将玉佩和骰子拿起来端详了许久,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才放下,命芳慧仔细收好。 在苏培盛告退,准备离开之时,安陵容又叫住他,说了句请苏公公稍等片刻。 好歹皇帝送了这些东西来,她怎么着也得有所表示。 她当着苏培盛的面,用打络子的彩绳,亲手编了个精致的同心结。 又叫菊清取来一张信纸,提笔在上头写下,“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2 最后命人找来一个小木盒,将信纸和同心结放在盒中。 她亲手将盒子递给苏培盛,让他带回去给皇上,至于多余的话安陵容没说。 苏培盛却问她可有话要带给皇上。 安陵容便嘱咐苏培盛替自己回皇帝说:收到的东西她很喜欢,这是她给皇上的回礼。 至于其他便没了。 皇帝又不在跟前,她为何要费心劳神地演戏,差不多就行了。 本来也不用说什么多余的话,她相信皇帝见了那些东西自会明白她对他浓烈的“相思之情”。 果然第二日皇帝又派人送来了一堆赏赐和一封信。 安陵容只随意看了一眼赏赐,便让菊清她们将赏赐登记入库。 她拿起信封打开,里头只有一张信纸,信纸上也只有两句话,“既知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3 这次安陵容给的回礼是她在院子里折的一枝开得极盛的桃花和一封回信。 信上写着“此身无所有,聊赠一枝春。”4 隔两日皇帝又派人送来赏赐和信件,安陵容便又回赠东西和信件。 此后便几乎成了约定,每隔两日皇帝便送些东西和信来,安陵容又回赠回去,二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互赠东西和信件以表相思。 因此,宫里人便见到了俪贵人虽然尚在禁足之中,但却有皇上时常赐下赏赐的景象。 虽然私底下议论不少,但是明面上却没人敢说什么。 华妃因为皇帝那句“华妃是觉得俪贵人维护朕维护错了”,担心再掺和叫皇上对她心生芥蒂,所以不敢当着皇帝的面再提安陵容的不是。 而皇后则是巴不得有人能够分去华妃的宠爱。 虽然甄嬛也做到了分薄华妃的恩宠,但她看着甄嬛那张与姐姐相似的脸,也不愿意甄嬛独得皇上恩宠。 所以皇上宠爱甄嬛之余还惦记着安陵容乃是皇后乐见其成的。 一花独放不是春。5 御花园里的花就得争奇斗艳,姹紫嫣红才好看。 连皇后和华妃都没多说什么,其他嫔妃自然更不敢置喙皇帝。 因此后宫表面上一片和谐。 虽然没见着面,但通过近半个月以来的互赠礼物和书信往来,皇帝和安陵容感情有了质的提升。 说句浓情蜜意都不为过。 尤其是皇帝,因为安陵容在禁足之中,他不好前去探望,对安陵容的思念越深,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她。 连和甄嬛待在一处时,也不禁想起过安陵容几次。 而每次想起安陵容,他都会在甄嬛面前提。 不是“不知容儿现在在干什么?”,就是“这花开得好,给容儿送几枝去,她定然喜欢。”,再不然就是见着安陵容喜欢吃的菜也要提一句。 惹得甄嬛故意说皇上这么惦记陵容,她都吃陵容的醋了。皇帝这才收敛了一些。 他之所以总是在甄嬛面前提起安陵容,乃是因为他觉得甄嬛与安陵容感情好地如同亲姐妹,甄嬛定然不会在意那么多,还能和他一起惦记安陵容。 就如同,当初皇后才刚失去孩子,他便让皇后去照顾怀孕的纯元皇后一样。 他觉得亲姐妹之间肯定不会在意那么多,宜修没了孩子正好可以把柔则的孩子当成她自己的亲生孩子来看待。 宜修果然尽心竭力照顾好她姐姐,纯元的一应事务都由她自己亲自来照料,不假于旁人之手。 …… 半个月对于想见安陵容的皇帝来说格外漫长,但对安陵容来说却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好不容易过了几日舒坦的日子,又得戴起面具伺候人了。 安陵容的禁足刚解,一大早下了早朝,皇帝便迫不及待地来看她。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6 刚一见着安陵容,还顾不得周围一堆奴才在,皇帝便一下子将安陵容抱满怀。 他在安陵容轻唤了声,“容儿……”语气极尽缠绵。 安陵容当然立马回抱他,同样缠绵道:“皇上,臣妾好想你……” 拥抱了好一会儿,皇帝才松开安陵容。 然后仔细盯着她的脸,似是好久不见,想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间;又好像担心她这些日子过得不好,看她是否消瘦。 消瘦是不可能消瘦的,安陵容这些日子吃饱喝好事还少,日子过得逍遥,人也丰腴了几分。 当然看着依旧清瘦柔弱。 皇帝道:“朕瞧着你好似又瘦了几分,可是没有好好用膳?” 安陵容立马道:“臣妾每日都好好用膳的,不信皇上问芳慧她们。” 又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安陵容对芳慧的称呼从“姑姑”变为了“芳慧”,算是真的认可她了。 芳慧她们是眼瞅着小主比之前胖了几分的,但是皇上说小主瘦了那小主便是瘦了,她们自然不会反驳。 芳慧道:“这些日子小主一直惦记着皇上,茶饭不思,这才……” 她话还没说完,安陵容立马斥道:“在皇上面前胡说什么。” 芳慧便不再多言。 皇帝忍不住道:“怎么能不好好用膳呢?你这是诚心叫朕心疼。” 安陵容闻言,垂下头,呐呐道:“臣妾没有。” 皇帝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了,朕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今后定要好好用膳,你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嗯。”安陵容轻轻点头,却不抬头看皇帝。 皇帝笑道:“这么久不见,你就要一直这么低着头和朕说话?” 安陵容道:“臣妾没有。”只是依旧不抬头。 皇帝道:“才刚说好想朕,如今连抬头看朕一眼都不愿意了?” “没有。”安陵容说着抬起头,满脸羞红地对上皇帝含笑的眼睛。 她握住皇上的手,红着脸对皇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如桃花绽放,明媚动人。 皇帝心头微荡,回握她的手,问道:“还没用早膳吧。” 安陵容点点头,“皇上呢?” 皇帝笑道:“朕也还未来得及用,正好陪你一起。” 第43章 新的开始 皇帝陪着安陵容才刚用过晚膳,便有小太监来禀告说:张廷玉大人求见。 自光幕中看到的景象,安陵容知道张廷玉不只是朝中重臣更是皇帝的心腹。 既然是他求见,皇帝自然不会置之不理。皇帝无奈,只得暂且从温柔乡中出去,先去接见张廷玉。 皇帝在临走时对安陵容说了句,“晚上,朕再派人来接你。” “嗯。”安陵容轻轻应了一声,俏脸微红,羞涩地不敢与皇帝对视。 她自然明白皇上说晚上派人来接她,就是让她今晚侍寝的意思。 皇帝见她羞红了脸的样子,觉得格外动人,不禁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只捏了一下便放开,对安陵容道:“朕走了。” 若非张廷玉还等着,他真有些舍不得走。 听他要走了,安陵容不说话,只用一双亮晶晶漂亮的眼睛,望着他目送他离开。 从神情上来看,她也是舍不得的。 皇帝见她舍不得自己离开,心情莫名一下舒爽起来,最后说了句,“咱们晚上见。”便带着苏培盛及一众宫女太监走了。 皇帝一走,安陵容脸上的不舍一下子就消失不见,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去。 对于安陵容神情的迅速转变,芳慧她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小主都进殿了,她们也连忙跟上。 说实话,芳慧她们至今都没有弄明白小主到底喜不喜欢皇上。 说喜欢吧,只要皇上一走,小主瞬间就像变了个人,冷冷淡淡的,完全没有分别时的不舍,皇上不在的时候,小主更是连想都不曾会想起他。 还有禁足时,皇上送来的那些信,小主看过之后就全部束之高阁,再未打开看过…… 完全不像是对待心上人书信的态度。 若说不喜欢,小主见着皇上时那些喜悦羞涩夹杂着爱慕的神情又不似作伪。尤其听菊清透露过小主在经历了“完璧归赵”,以为此生再无面圣可能的时候,还依旧爱慕着皇上呢。 更者,如芳慧这样知晓自家小主失足落水内情的人,更是清楚小主可是为了皇上连命都可以不要。 整整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若是为了作戏,那这代价也忒大了些。 何况小主如今连十七岁都不到,哪有这样炉火纯青的演技? 当然,不管小主喜不喜欢皇上,只要皇上觉得小主心里是有他的就行了…… 想到今晚就要侍寝,安陵容完全高兴不起来。 虽然早就做好了侍寝的准备,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安陵容除了心烦和隐隐的难过,当真是一点期待也没有。 不过,给自己不爱的人侍寝,有什么好值得期待的? 安陵容望着绣篮里,自己绣的一块鸳鸯戏水的帕子。 无论前世今生,有些东西终究是她求而不得,也不配拥有的。 …… 今日安陵容早早地便用过晚膳了。 晚膳之后,芳慧她们便替安陵容梳洗装扮。 虽然她还没有真正侍过寝,但侍寝的规矩她都是知道的,也不必由敬事房的嬷嬷再来教导一次,更不用不着一缕地被裹成个“春卷”送到龙床上。 “今日是小主的好日子,合该打扮地喜庆些。”芳慧拿着一件玫红色的宫装对安陵容道。 安陵容摇摇头,“太艳了。” “要这件吧。”她指了指菊清捧着的桃粉色宫装说道。 芳慧看了那宫装一眼,颜色倒还算喜庆,可是太素净了些,上面没绣多少花样。 芳慧本还想劝一下安陵容,但她想到小主决定了的事,一向不容别人反驳,只好作罢。 虽然对侍寝没有期待,但安陵容也没想过敷衍了事。 一整天的时间足够她调整好心情,何况侍寝本来就是她身为嫔妃的本分。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她明白自身的条件,生得小家碧玉,太过艳丽的颜色不衬她,反而会折损她自身的气质。 因此她才选了那件桃粉色没绣多少花样的宫装。 换好衣服之后,芳慧替她梳了个精巧的小两把头,依着安陵容的吩咐,没戴多少珠钗首饰。 安陵容见殿内还有几枝桃花,命人摘了几朵来簪在鬓边,倒是添了几分清丽俏皮。 之后安陵容也不让人给她上妆,只略微描了一下眉毛,连口脂都没有涂。 她本就肤若凝脂,自然不必叫脂粉再来污染颜色。 梳妆好之后,她对着镜子露出个浅淡羞涩的笑容,只见镜中人含羞带怯,面若桃花,一双漂亮的眸子水光滟滟,叫人不住怜爱。 她不禁粲然一笑,这样便好。 天才刚擦黑,苏培盛便来接安陵容去养心殿了。 来接安陵容的并非是凤鸾春恩车,而是一顶朱红的轿子。 安陵容倒也没有询问,为何不是凤鸾春恩车来接她,与苏培盛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在菊清的搀扶下上了轿。 见她在轿中坐好,菊清才将轿帘放下。 在轿帘放下那一刻,安陵容眼前忽地闪过玄凌那张清俊的面孔,以及那个含笑着接过她送的丁香花的人。 皆是过往罢了,她即将开启人生新的篇章。 未来一切都会好的。 第44章 饺子生的 养心殿,安陵容还是来过几回的,不过都是在东暖阁外间的书房,没进过内寝。 原身倒是进去过。“完璧归赵”那日,被敬事房的嬷嬷洗漱好再裹上,再由小太监们抬进养心殿。 大周没有这样的侍寝规矩,在安陵容看来这也忒作贱人了些,幸而她也不必再经历一次。 很快就到了养心殿。 刚一落轿,便有两个嬷嬷迎上前。 小太监帮着将轿帘掀起,安陵容从轿子里出来,一个嬷嬷伸手搀扶她。 待她从轿子里出来了以后,才看清搀扶她的人正是当初她与甄嬛的教习姑姑芳若。 安陵容唤了她一声,“芳若姑姑?” 芳若笑着道:“小主还记得奴婢。” 安陵容道:“姑姑教导我一场,我如何会不记得。只是没想到原来姑姑竟是在御前侍奉的人。” 虽然来过养心殿几回,但却是她第一次见着芳若。不同于苏培盛总是侍奉在皇帝身边,芳若更多的是负责养心殿的内务,因此不容易见着她。 芳若笑了笑,“当初奴婢见了小主,便知小主乃是有福之人,如今果然如此。” 事实上她对安陵容并没有什么印象,只觉得这位小主生的怯懦,在一众新秀中并不算出挑,虽有幸入宫,之后怕也是默默无闻。 倒是甄嬛叫她觉得绝非凡俗,入宫之后定会得宠。因此虽然一样教导两人,她却在私下多关照了甄嬛一些。 哪知才刚入宫,甄嬛便得了时疾,又一直不见好,便逐渐湮没无闻。安陵容倒是如她所料并不得宠。 然而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峰回路转两个人竟然都得宠了,而且皇上还真的对她们上了心。 安陵容只轻轻笑了一下,“承姑姑吉言了。” 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她是来侍寝的,不是来叙旧的,何况她与芳若并没有什么好叙旧的。 如今对芳若客气,也不过是看在她在御前侍奉的份上,说不得以后还用得上她的地方。 芳若也清楚自己的本分是什么,所以奉承了安陵容几句,算是讨了这位新晋宠妃的好。 便道:“皇上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奴婢先伺候小主到侧殿暂且等一会儿。” 安陵容道:“有劳姑姑。” 被芳若带着进了侧殿,坐在床榻上。 芳若又安抚她道:“陛下一会儿就回来了,小主不必着急。” 安陵容轻声道:“等陛下来就是,我不着急。” 而后她又随意地打量起侧殿里的一应陈设,与她才光幕中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因此只随便看了两眼,她就收回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还没来,她忍不住将坐直的身子放松了些,略带惫懒的坐在床上,百无聊赖。 这时外头一个嬷嬷领着个宫女端了一碗不知道什么东西进来。 走近先给安陵容行了礼,那嬷嬷才道:“小主,皇上有事耽搁,还得一会儿才来,听说小主今日晚膳用得早,担心小主等饿了,特地命奴婢给小主送来一碗饺子,请小主趁热吃。” 安陵容道:“多谢皇上隆恩。只是眼下我还不饿,饺子就先放在一边吧。” 那嬷嬷连忙道:“皇上特地吩咐了让小主趁热吃的,小主怎能拂了皇上的心意。” 安陵容闻言眸光微闪,她道:“既是皇上的心意,那便端上来吧。” 小宫女恭恭敬敬地将饺子端到安陵容面前,安陵容拿起碗边的筷子,夹起一只饺子正要递到嘴边又放下。 一旁望着她的芳若和那嬷嬷,紧张地问道:“小主怎么不吃啊?” 安陵容故意道:“我吃饺子一贯都得蘸醋吃,如今没有醋实在没什么胃口。” 芳若道:“那奴婢派人去给小主取醋来?” “不必了。”见她们脸上都带着些焦急,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安陵容笑了笑也不逗她们了,“就这样将就着吃吧。” 说着夹起一个饺子送进嘴里,在众人暗含期待的目光中,说了句,“这饺子怎么是生的?” “小主说这饺子怎么了?”那送饺子来的嬷嬷着急地问道。 安陵容道:“生的。” 众人闻言立马喜笑颜开,而后纷纷对安陵容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来日定能为皇上诞下皇嗣。” 安陵容在众人的贺喜声中不禁红了脸,“这是皇上吩咐的?”她问道。 芳若道:“自然是皇上吩咐的。” “皇上早就在寝殿等小主,只等着小主吃了饺子之后去寻他。”她说着从旁边柜子上拿起一个小匣子,当着安陵容的面打开,从里头取出一块红布。 她将红布抖开,安陵容便瞧见那是顶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 安陵容望着那红盖头,心念微动,“这是?” 芳若笑道:“今日乃是小主的好日子,合该喜庆些才是。这也是皇上特地吩咐的,让小主盖上这红盖头去见他。” 安陵容只望着那红盖头没有说话,芳若道:“奴婢为您盖上。” 安陵容低低地应了一声,“嗯。”几乎微不可闻。 芳若却听见了,她笑盈盈地给安陵容盖上红盖头。 盖好红盖头之后,她道:“小主盖着盖头看不清路,奴才搀着您走。” 安陵容道:“有劳姑姑。” 芳若道:“小主对奴婢何须这么客气。” 然后又道:“皇上只怕已经等着急了,奴婢这就领您去见皇上。” 面前视线被遮盖住,安陵容只能看见自己的脚下。 她如今思绪纷乱,只能呆呆地由芳若带着走。 不知走到哪里,芳若提醒了她一句,“小主该跨门槛了。” 她刚跨过门槛,便察觉似乎有什么人朝她靠近,而后搀扶着她的芳若退开,换了一个人来搀她。 闻到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安陵容便知道来者是谁。 “皇上?”安陵容轻轻唤了一声。 皇帝应道:“是朕。”而后他牵过安陵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有朕在,别怕。” 安陵容回握住他的手,轻声道:“臣妾不怕。” 然后皇帝便牵着安陵容走到床边,扶着她坐下。 待安陵容坐好之后,皇帝才松开她。 皇帝起身拿起一支绑了朵红花的秤杆将安陵容的红盖头轻轻挑起。 随着盖头慢慢被挑起,安陵容的视野也逐渐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皇帝的身影。 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吉袍,倒是将他那张威严的脸,衬地多了几分柔意,他也对安陵容温柔地笑了笑。 旁边没有喜婆唱和,只有皇帝道:“盖头掀起,自此称心如意。得卿相伴,从此白首不离。” “容儿,咱们今后共度白首可好?” 皇帝说完正期待安陵容的回答,却见她痴痴地望着他,并不言语。 “怎么了?”皇帝温声问道。 安陵容伸手轻抚上皇帝的脸,喃喃道:“皇上,臣妾这是在做梦吗?” 第45章 洞房花烛 皇帝的手覆上安陵容的手背,笑道:“你觉得是吗?” 说着皇帝将她的手从脸上抓下来握在手心,然后在安陵容身侧坐下。 皇帝一挪开,安陵容便注意到了满室的喜庆,虽不至于真的布置成新房,但窗户、柜子、屏风……上面都贴上了“囍”字。 整间屋子里点的都是红烛,离得最近的是一对龙凤花烛。 连她如今坐的床榻,也换上了簇新的鸳鸯红被。 喜气洋洋。 安陵容心中微微触动,侧过头满脸感动地对皇帝道:“皇上怎么对臣妾这么好?” 皇帝温柔地笑着对她道:“自是因为你值得。” 然后又问道:“可还满意?” 安陵容将手从皇帝的手心里抽出,然后侧过身一下抱住皇帝,仰着头对皇帝道:“再没有比这更满意的了。” 望着她对自己仰起的笑脸,皇帝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然后才笑道:“朕怎么觉得还有更能让你满意的。” “容儿可知,揭过盖头之后,该做什么?” 安陵容微微摇头。 “那朕教你。”皇帝说着将安陵容的身子扶直,然后朝着外头拍了拍手。 便见芳若端着一只酒壶和两只酒杯进来。 芳若将端进来的酒壶与酒杯放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桌子上,而后福了福又退了出去,将门合上。 “揭了盖头之后,就该喝合卺酒了。” 皇帝起身又牵起安陵容的手,安陵容也随之站起来。 皇帝将安陵容带到桌前,才又放开她的手。 他亲手拿起酒壶斟满了两杯酒,而后将其中一杯递给安陵容。 安陵容接过酒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从未与人喝过合卺酒,也没见别人喝过,她本不用学这些,也没有资格学。 见安陵容茫然,皇帝温柔道:“没事,朕教你,你不会的,朕都教你。” 说着他便开始教导安陵容喝合卺酒的规矩和姿势。 并难学,皇帝一说安陵容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原来这么简单啊…… 安陵容不禁在心中感慨道。 按照皇帝的教导,很快安陵容便与他喝过了合卺酒。 喝过酒的安陵容,脸颊染上了一片绯色。虽只一杯,却似有些喝醉了,她一双眸子中水汽氤氲,瞧着有些懵懂。 喝了合卺酒,接下来该干什么? 安陵容不清楚,只用一双带着疑问的眸子看向皇帝。 皇帝会意,笑道:“容儿不知道喝完合卺酒该干什么?” “那好,朕再教你。”他说完将安陵容打横抱起。 喝过合卺酒,自然该是洞房花烛了。 安陵容将头靠在皇帝胸口,听着皇帝略带急促的心跳声,她想:如今已经超过预期了,不是吗? 皇帝抱着安陵容几步便走到了床前,然后轻轻将安陵容放在床上坐下。 “怕吗?”皇帝微微俯身低头望着她,轻声问道。 眼中是安陵容从未见过的珍视。 安陵容的心不知曾地漏了一拍,她微微摇头,然后将脸侧到一边,“不怕,臣妾不怕。” 皇帝道:“朕许你今夜在朕面前不必自称‘臣妾’。” 安陵容这才又转过头望他,“皇上?” 皇帝温柔道:“今夜你只当朕、只当我是你的夫君,咱们不过是一对平凡夫妻。” “好吗?”皇帝又在她额头落下个轻吻。 “好。”安陵容不知怎地嗓子有些暗哑。 她想许是皇帝离得太近了。 皇帝深深地望着她,而后俯下身子朝她压去,安陵容不禁向后仰倒。 “嘶——”安陵容不知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动一下身子又被硌了一下。 她伸手将皇帝俯下的身子撑开,“皇上,床上好像有东西。” 皇帝立马起身,将安陵容也拉了起来。 然后掀开红被一看,底下尽是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皇帝失笑,“朕倒是差点把这个忘了。” 他又问安陵容,“容儿可知道这是什么?” 安陵容伸手将床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给捡起,“臣妾听闻民间成婚有‘撒帐’的习俗,如今这便是吧?” 皇帝帮着她捡了几个干果,“那容儿可知撒这些的寓意?” 安陵容闻言,俏脸一下红成一片,却不回答皇帝的话。 皇帝见状心情甚是愉悦,他又问:“容儿今日可吃了朕叫人送去的饺子?” “那饺子怎么样?” 安陵容依旧不回答,而是找了容器将捡起的红枣花生等干果装起来,然后继续捡床上的干果。 皇帝继续追问,“容儿吃出是生的还是熟的?” 仿佛安陵容不回答,他便不罢休。 安陵容无奈,只好红着脸对他道:“生的,是生的。” “皇上满意了吗?”她说完轻哼一声。 皇帝笑道:“这可是容儿自己说的。” 他又道:“想必容儿也知道在床上撒这些花生莲子的寓意。” 安陵容红着脸不愿理睬他。 皇帝却靠近安陵容在她耳边道:“是为了叫咱们‘早生贵子’。” 安陵容的心被刺痛了一下,但很快便调整好,连皇帝都没有发觉。 她红着脸躲开皇帝,口中道:“臣妾才不知道。” 皇帝笑道:“没事,容儿不知道,朕知道便好,朕教你。” 安陵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这人如今哪有素日威严的帝王模样,分明是个浪荡子。 床上被撒了好多红枣桂圆,安陵容捡了半天还有许多,皇帝见状便想叫人进来收拾。 安陵容却道:“臣妾想自己动手,这些臣妾想自己留下……”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那顶红盖头,臣妾也想留下。” 皇帝颔首,“都依你。”说着便和安陵容一起捡床上的各种干果。 安陵容道:“谢皇上。” 皇帝却道:“都说了今夜只将朕,将我当作夫君便可。” 他手里还拿着几颗红枣便望向安陵容,“你唤朕‘四郎’吧?” 满眼期待。 “四郎。”安陵容试探着唤了一声。 皇帝眼睛一亮,随即脸上浮起一个笑容,目光望着安陵容,却带了些眷念。 安陵容知道自己的嗓音和纯元皇后有几分相似,所以皇上想听的是纯元皇后叫他“四郎”。 这个念头一起,安陵容瞬间如坠冰窟。 只因一时所惑,她竟起了妄念。 见安陵容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皇帝连忙关切道:“容儿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 安陵容摇摇头,“臣妾无碍。” 皇帝担忧,“可是你的脸色……” 安陵容却道:“皇上,臣妾不想唤您‘四郎’。” 皇帝眉头微皱,“为何?” 安陵容道:“臣妾家中有几个异母的兄弟,其中一个排行第四,家中人都唤他‘四郎’,幼时臣妾与他争执,他将臣妾推倒又踩伤臣妾的手。” “因臣妾父亲对他甚是疼爱,他竟被免于责罚,臣妾心中一直记着此事,因此,听到四郎这个称呼就想起了他……” 安陵容这番话一下就叫皇帝明白她在家时过得有多艰难。 怪不得养成了她这般胆小怯懦的性子。 这么想着皇帝心中对安陵容越发怜爱疼惜,“你不愿意叫这个称呼便不叫吧。” 他忍不住将安陵容搂进怀中,“你家中还有谁曾经欺侮过你?” 容儿受的委屈,他总得替她讨回来才是。 安陵容道:“都是姊妹间的争执,不算什么大事。” 她不说,皇帝也有法子打探到,所以皇帝并不追问,只道:“有朕在,今后定会护你周全。” “好。”安陵容轻轻应道。 “容儿,今后唤朕‘胤禛’吧。”皇帝忽地道。 安陵容连忙推辞道:“臣妾不敢直呼皇上名讳。” 皇帝道:“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称呼的吗?” 事实上已经有许多年没人唤过他“胤禛”。 从前也只有皇阿玛这么叫过他,但更多是叫他“四阿哥”“老四”。 皇额娘从前也是这般叫他,如今却只叫他“皇帝”。 天地间,竟没有人再叫他的名字。 这么一想,他竟迫切地想让安陵容叫他的名字,他将安陵容放开,而后捧起她的脸,期待道:“容儿,你唤朕一声‘胤禛’。” 在皇帝满怀期待的催促中,安陵容唤了一声,“胤禛。” 皇帝一下将她扑倒,欺身而上,“今后都这么叫朕吧……” 说着不待安陵容回答便吻上她的眼睛,而后是脸颊、嘴唇。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安陵容推拒不得,只得略微挣扎了一下,“皇上,床上还有桂圆枣子呢。” 皇帝一面护着她,一面将床上的那些干果都给揎到地上,边落下亲吻,边道:“唤朕胤禛。” “胤禛……”细碎的声音淹没在一个个轻吻中。 满室馨香,叫人闻之欲醉。 一对龙凤花烛燃至天明…… 第46章 头回请安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1 外头天色微明。 便听菊清唤道:“小主,快醒醒,今日还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安陵容正沉浸在睡梦中,听人在她耳边说今日要去给皇后请安,倒是醒了过来。 她挣扎着坐起身,浑身酸软无力,面上虽还带着些倦意,眼角眉梢处却含着些春情,她打了个哈欠之后,问:“几时了?” 菊清忙道:“回小主,已经卯时三刻了。” 给皇后请安是在辰时,还有半个时辰,倒还来得及收拾,只是赶不上用早膳了。 不过,安陵容她看了一眼菊清和兰清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昨夜宿在养心殿,身边并没有带伺候的人。 兰清道:“是今早皇上派人传奴婢们来服侍小主的。” 因着卯时初便要上早朝,所以皇帝起得也早。 他起身时刻意放轻动作却惊动了安陵容。 她迷迷糊糊中喊了声“菊清”,又问什么时辰了,皇帝见她习惯了菊清她们伺候,因此在临上早朝时吩咐人去通知菊清,让她们来伺候小主梳妆。 安陵容只随便问了一句,倒没有多么在意。 想到要去请安,安陵容倒是又清醒了些,说道:“帮我梳洗吧。” 便起身下床,只是脚刚踩在地上便感觉轻飘飘的,酸软无力。 幸而这种事她也不是头一回经历了,倒还能够忍受。 在梳妆时芳若在旁边又提道:“皇上疼惜小主,担心咱们伺候不周,又怕小主用不惯这里伺候的宫人,因此特地命人传了菊清姑娘她们来服侍小主。” 安陵容还有些困倦,打着哈欠道:“劳皇上费心了,不过能在养心殿侍奉的必定都是聪明伶俐的,怎会伺候不周,姑姑说笑了。” 她心中却在抱怨:什么疼惜?昨晚折腾到大半夜怎么不见他疼惜自己。 不过是随口吩咐一句罢了。 昨夜云雨初歇时,安陵容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可皇帝偏生还要继续折腾她,一边哄着她一遍遍唤他的名字,一边攻城掠地不肯停歇。 她虽不是真的未经人事的少女,可这具身体还是初次,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感受着浑身的不适,安陵容对皇帝的怨念又多了一层。 因着疲惫,在梳妆的时候,安陵容倒是没有提什么意见,任由菊清她们为自己装扮。 反正要去见的是群正准备为难自己的女人,她又何必花费心思。 不过菊清她们是知道小主平日装扮的习惯的,所以并没有将安陵容往华贵的方向打扮。只因是安陵容侍寝后头回去给皇后请安,因此比平日里多簪了几朵珠花。 妆容也依旧清秀雅致。 梳好妆之后,便该准备更衣了。 芳若见状立马让人将一早准备好的衣服都端到安陵容面前供她挑选。 “就这件。”安陵容指了指中间那件浅紫色绣蔷薇花的宫装。 颜色不算太艳丽,上头花样绣得倒是精致,料子瞧着也舒服,安陵容认出这衣裳竟是苏绣,还是难得的珍品。 而后她又仔细看了一眼其他几件,也全是苏绣制的衣裳。 芳若笑道:“这都是皇上一早吩咐为小主准备的。” “是吗?”安陵容脸上适时露出惊喜的表情,又对芳若道:“待皇上回来,烦请姑姑替我向皇上谢恩。” 芳若自然笑着应下。 安陵容又看了一眼那些衣裳。 虽然她母亲和萧姨娘都是苏绣绣娘,可自小到大她从未穿过用苏绣做的衣裳,也没见她母亲和萧姨娘穿过。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2 自小便听母亲说那些绣品不是她们配穿的,而是用来换钱的。 当然,换来的钱也没有多少是用在她们身上的…… 曾经不配的东西,如今竟摆在面前,任由自己挑选。 安陵容心中不由再次感叹: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不怪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等彻底装扮好,时辰已经不早了,按例她还需单独去给皇后请安行大礼,所以得去得更早些。 安陵容婉拒了芳若让她用过早膳再去请安的提议。“这还是我侍寝之后头回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不是去得多早,又怎么能够去迟呢。” 她若真去晚了,别说皇后,怕是太后也得觉得她不守规矩,恃宠而骄。 如今可还没到她能不遵规矩的时候。 芳若道:“也好,皇后娘娘乃是和善之人,小主早些去给皇后娘娘请了安,回来再用早膳也不迟。” 而后她又道:“皇上特地吩咐过了,如今已经给小主备好步辇,不必小主辛劳。” 安陵容闻言心中不禁愉悦了几分,该说不说,皇帝若心里记挂着谁,还真是能做到处处妥帖。 也难怪聪慧如甄嬛也不免为之动心。 她脸上露出个浅浅的笑,说道:“多谢皇上隆恩。” 步辇上还贴心地放了软垫,安陵容坐上去觉得倒真没那么难受了。 抬步撵的太监都是脚程快得,没过多久景仁宫便到了。 安陵容在菊清的搀扶下,下了步撵。 便听身后有人唤了她一声,“陵容。” 安陵容回过头,便见是甄嬛和沈眉庄。 因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所以三人彼此见礼。 然后眉庄道:“眼下不便多聊,你还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你先去吧。” 大庭广众之下的确不方便叙旧,因此安陵容只应了声,“好。”便带着菊清兰清先进去了。 望着安陵容的背影,见她走路的姿势也与以往有些许不同,都是过来人的甄嬛和沈眉庄怎会不知这是为何。 再加上今早听到的那些消息,皇上对陵容的盛宠…… 她们虽然都为安陵容承宠感到高兴,可心中难免还是有些酸涩。 尤其甄嬛,她视皇帝如夫君。虽因皇帝的身份不再祈求他对自己一心,只盼着他能待自己用心,且如愿以偿得到了皇上的“用心”,可见着他对旁人也这么“用心”…… 甄嬛心中真是无比酸涩,哪怕那个旁人是陵容。 见她神情落寞,沈眉庄轻声安慰她道:“嬛儿,你要知道皇上贵为天子,绝不可能只宠爱一个女人,没有陵容也会有旁人。” “比起旁人,我倒宁愿陵容得宠,至少咱们三个是一条心的,彼此守望相助。” 甄嬛垂眸轻声道:“姐姐,我明白了。” 是啊,没有陵容也会有旁人,想要帝王的独宠是不可能的。 幸好,得宠的是陵容。 而此时安陵容正在殿内给皇后行跪拜大礼。 第47章 皇后试探 在安陵容行完三跪九叩的大礼后,皇后面容和煦地对身旁的剪秋道:“剪秋,快扶俪贵人起来。” 剪秋应道:“是,皇后娘娘。” 安陵容在下首谢恩道:“多谢皇后娘娘。” 剪秋上前扶安陵容起身,“小主请起。” 安陵容注意到她的脚似乎还没好全,只几步路便看得出走得有些跛。 听闻她伤到了骨头,都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一个半月了还没养好也不奇怪。 不过她对皇后倒是忠心,带着伤也要来侍奉。 安陵容手搭在剪秋的两只手上,顺势起身,她身后的菊清和兰清也跟着起身。 皇后笑着对她轻轻一挥手,“你也累了,快入座吧。” 安陵容恭敬道:“谢娘娘赐座。”然后退到皇后下首的那个位置坐下。 皇后满是关切道:“你身子才好,昨日又才侍奉过皇上,今日便叫你行此大礼真是委屈你了。” 她面容端庄,神情和善,气质雍容,任谁见了都要感叹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只有安陵容知道面前这位看似温和的皇后才真是佛口蛇心,阴狠毒辣,算计人心。 皇后温和道:“只是初次侍寝次日便要到中宫请安的规矩乃是老祖宗定下的,不可随意更改,只得让你辛苦了。” 安陵容轻声道:“侍奉皇上和皇后娘娘乃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不觉得辛苦。” 皇后见安陵容微微垂首,模样楚楚可怜,不禁笑道:“果真是个懂事惹人怜爱的,难怪皇上这么喜欢你,本宫瞧着也喜欢。” 皇后说着手却不禁攥成了拳,昨夜养心殿发生的一切,她今早都听说了。 洞房花烛?皇上可真是为她费了心。 前一个甄嬛得“椒房之宠”,后一个安陵容得“洞房花烛”,好啊,真是好啊,宫里如今真是热闹起来了。 听皇后提到皇帝,安陵容脸颊一下染上红晕,适时垂首,羞涩道:“娘娘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皇后见她这副神情只觉得腻味,不过还是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容貌秀丽,身量纤弱,言行举止有些羞涩但不失规矩,瞧着不太会说话,尤其是和甄嬛相比,更是显得有些笨嘴拙舌。 不过这么一副楚楚可怜,柔弱无依的模样,倒是格外惹人怜爱,难怪能得皇上几分怜惜。 不过想到那日安陵容在自己面前据理力争的样子,皇后不相信她真如她表现出来的这般无害。 皇后试探道:“那日,本宫听信了富察答应的一面之词,差点错怪了你,你可怨恨本宫。” 安陵容立马道:“臣妾不敢。” 虽是这么说,可她脸色却一下变得有些不好,显然心中还是有怨气的。 见安陵容脸上完全藏不住事,皇后心下稍微放松了些,宫里不该有太多聪明人。 她又道:“本宫差点叫你枉受冤屈,你心中埋怨本宫也是应当的。” 安陵容正色道:“臣妾不敢埋怨娘娘,当日富察答应亲口指认臣妾伤了她,皇后娘娘秉公处理,怀疑臣妾也是情理之中。” 她又道:“臣妾不怨皇后娘娘,只怨富察答应故意陷害。” 提起富察答应,语气满是厌恶,可见是真的怨憎这个人。 皇后越发满意,语气也更加和蔼,“你不怨本宫就好,后宫姐妹自该和睦相处,富察答应被责罚过后,如今已经悔过了,日后定然不敢再做这样的事,本宫只盼着你们日后也能不再有嫌隙。” 安陵容却起身福了福,拒绝道:“皇后娘娘恕臣妾不能答应,富察答应欺侮臣妾在先,设计陷害在后,臣妾实在不愿意再与她做姐妹。” 她又道:“臣妾性子便是这样,做不到虚与委蛇。” 她这么直言不讳,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倒叫皇后更加放心了些。 她如今对安陵容的印象:生得柔弱模样惹人怜爱,不算太过聪明性子也直,倒还算好掌控。 不过一次两次还不能完全试探出她的底细,以后还得再看看。 若依旧如今日这般,皇后不建议宫里再多一个“齐妃”,当然呢,是没有孩子的齐妃。 皇后温和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宫自然不会勉强你与她做姐妹。” 她笑道:“你放心,本宫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会因此怪罪你的,快坐下吧。” 安陵容这才道:“多谢皇后娘娘。”然后坐回去。 皇后和气道:“之前本宫对你了解不多,因此才差点误信了富察答应的话,如今与你多聊了几句才知你性子这般好,所以呀人与人之间还是常来常往地好。” 她道:“本宫是真的喜欢你的性子,只盼你今后也能时常到景仁宫来坐坐。” 安陵容应道:“娘娘若是不嫌弃,那臣妾以后有机会便来叨扰娘娘。” 话虽这么说,她可不想时常到这景仁宫来与皇后虚与委蛇,要知道应付皇帝已经足够她费尽心神了。 皇后高兴道:“你来本宫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能是叨扰。” 安陵容也跟着皇后笑了笑。 又与安陵容聊了一会儿,剪秋提醒道:“娘娘,请安的时辰到了,各位小主都在外头候着呢。” 皇后道:“快让她们进来吧。” 又对安陵容道:“本宫瞧着你实在太喜欢了,忍不住与你多说了一会儿话,她们在外头怕是已经等着急了。” 安陵容闻言轻轻笑了一下,并不接话,只站起身,嫔妃们都来了,如今这个位置不是她该坐的。 很快也便见华妃为首,一众嫔妃鱼贯而入。 安陵容对着高位嫔妃们福了福。 华妃语气尖酸道:“哟,难得见俪贵人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可真是稀客啊。” 安陵容道:“劳华妃娘娘惦记,只是臣妾日前还在禁足中,自然不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听她提到禁足,华妃一窒,想到那日发生的事以及皇上说的那句话,这件事不宜再翻出来了。 华妃身旁的齐妃道:“被禁足难道还是什么光彩的事吗?俪贵人竟然这么自得,看来还是禁足半月太轻了。” 她见安陵容丝毫不将被禁足当回事的样子,也是气闷,不过是仗着皇上宠爱罢了。 安陵容还没有说话,华妃却对齐妃道:“齐妃姐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还是来找俪贵人茬的。” “你!”齐妃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华妃竟然会为了安陵容怼她。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这可不像是华妃往日的作风。 明明方才她才是第一个寻俪贵人晦气的,怎么一下又转而维护她了? 第48章 谋划晋位 连皇后也不由多看了华妃一眼。 她本以为经历之前的几件事,华妃已经彻底记恨上安陵容,怎么如今瞧着和她想的却不一样了? 皇后心里思考着华妃今日的反常,口中却说着,“好了,大家都是姐妹何必为了点小事吵吵闹闹的,不成样子,齐妃你也少说几句。” 她端坐在上首一派正宫的气度。 华妃轻哼了一声,这个装模作样的老妇! 被华妃让闭嘴,齐妃倒还能与她争辩几句,可是皇后娘娘开口,她却不能不听。 她只得不情愿地道:“是,皇后娘娘。” 这时安陵容也向华妃道谢道:“嫔妾多谢华妃娘娘方才出言维护。” 华妃冷哼一声,“本宫才不是为了维护你。” 她说完又白了安陵容一眼,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她当然不是要帮安陵容,而是因为丽嫔那件事到底牵扯到了她哥哥,又是那样大孽不道的话…… 虽然整件事当日便被按下了,没在宫中传言开来,但皇上又没真下禁口令,保不齐在齐妃的追问下安陵容就要宣之于众了。 华妃是不愿意这件事被传言开的,毕竟她哥哥在朝中虽有势力,可是政敌也不少,若有人抓住这件事不放,再借题发挥,她哥哥也讨不了好。 还有皇上那句暗含警告的话,也在她心里扎了根。她也怕旧事重提,皇上会觉得她心怀不满。 当日皇帝可说了安陵容是为了维护他…… 所以为免安陵容再提起当日发生的事,华妃只得先帮她叫齐妃闭嘴。 见华妃对俪贵人毫不留情面,一脸瞧不上的样子,众人觉得这才是她们认识的华妃,前面看见华妃维护俪贵人肯定是她们的错觉。 华妃做事一向只凭自己的心意来,因此没人敢质疑她前后矛盾。 大家都是来给皇后请安的,所以都纷纷略过这个小插曲。 唯有甄嬛与沈眉庄与安陵容隔得远不方便说话,只得关切地与安陵容互相对视一眼,见安陵容冲她们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才勉强放心。 而后便是请安的环节了。 众人向皇后行礼请安,“臣妾参见皇后,皇后万福金安。” 皇后面带和煦的微笑,微微抬手道:“都起来吧,赐座。” 众人道:“多谢皇后娘娘。” 而后各自在自己的位置坐好。 皇后照例同华妃敬嫔问起后宫近来的事务,然后是华妃敬嫔一一作答。 事不关己安陵容便没有太在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开始打量在座的这些人。 安陵容原本的位置排在最末尾,刚好在欣常在的下首,如今她晋了贵人的位分,与欣常在尊卑易位,变成欣常在坐她下首了。 她这个位置从前是曹贵人的,如今补了丽嫔的位置,便换她坐在这里了。 甄嬛和沈眉庄都坐在对面,眉庄上首是齐妃,甄嬛下首是淳常在。 虽早就在光幕和原身记忆里见过皇帝的这些嫔妃们,但这还是她头回真正与她们一群人接触。 与玄凌相比,皇帝的后妃不算太多。 如今除了皇后,主位以上的嫔妃共有四人,三个妃位,一个嫔位。 大清嫔妃的等级制度与大周全然不同,在大周主位乃是贵嫔,贵嫔之上是九嫔、妃、夫人、四妃,主位便能有二十四个。 而大清主位是嫔,嫔之上是妃,然后是贵妃、皇贵妃,皇贵妃一般不封。因此剩余主位只有嫔、妃、贵妃,总共十二个。 主位的数量比起大周足足少了一半。 而如今虽然嫔位多悬,但妃位却只剩下一个名额。 按照安陵容从光幕中看来,过不了多久皇帝为了制衡华妃,就会将敬嫔提到妃位,届时妃位人数就满了。 哪怕日后华妃起起落落,腾出一个位置,可也只有一个。 甄嬛……安陵容看了一眼对面的甄嬛。 虽然如今皇帝待她与甄嬛并无二致,可凭着甄嬛那张脸,皇帝总要偏袒她几分。 同等条件下,若只能有一人登上妃位,皇帝怕是更中意甄嬛。 后宫位分的晋身无外乎三点:恩宠、孩子和资历。 首先是资历,若是她比甄嬛先晋封嫔位,在资历上自然比甄嬛要深一些,不过这份“资历深”起码得体现在她比甄嬛早晋封的基础上。 其次,恩宠自不必说了,前世能得宠那么多年,她靠的可不仅仅是那些迷情香。 最后是孩子……罢了先晋封嫔位再说吧。 至于要怎么晋封嫔位也是个问题,她才被越级晋封为贵人,短期内皇上不会再晋她的位分。 除非她有孕或者有什么功绩,前者她暂且不考虑,至于后者…… 安陵容想了想眸光一闪——时疫! 对了,就是时疫。 过不了多久时疫爆发,她便能…… “俪贵人、俪贵人、俪贵人!”几声呼叫打断了她的思考。 旁边的欣常在又戳了她一下,安陵容才如梦初醒。 她寻声望去,只见华妃正对她怒目而视。 华妃冷笑着,阴阳怪气道:“俪贵人当真是好大的谱,本宫和你说话你都能装作没听见!” 有什么比自己故意嘲讽了别人一顿,别人却一句也没听见更气人的?! 她说怎么她嘲讽了一大堆,安陵容连 安陵容道:“臣妾方才走神,并未注意娘娘再与臣妾说话。” 端坐在上头的皇后听安陵容这么说,不禁在心里摇摇头:连借口都不寻个好的,若换作甄嬛肯定不会这么说,真是授人话柄。 当真不是个聪明的。 “呵”华妃轻嗤一声,“在请安的时候也能走神,真是不知道你的教习姑姑是怎么教导你的。” 安陵容连忙道:“教习姑姑教导得极好。是臣妾昨夜没休息好,因此才有些走神。” 她说着脸不禁红了起来,颇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众人见她这样,如何想象不到她昨夜是因何没睡好,一时之间众人神色各异,心中都不禁有些发酸。 幸好不是人人消息都那么灵通,一大早就打听到昨晚养心殿的事,不然只怕众人的脸色还能再酸一些。 当然此时已经有好几个脸色不大好看了。 尤其华妃脸色难堪地紧,她咬着牙嘲讽道:“说得好像只有你侍奉过皇上似的,狐媚个劲儿给谁看!” 她冷着张脸道:“说到底你就是不敬皇后,不敬本宫,才能在请安的时候走神。” 第49章 回怼华妃 安陵容道:“华妃娘娘言重了,臣妾实在惶恐。臣妾从未有过不敬皇后娘娘、不敬华妃娘娘之心。” “至于方才在娘娘问话时走神,没有及时回答娘娘的话,轻慢了娘娘,的确是臣妾的不是,臣妾知错,请娘娘莫要与臣妾计较。” 她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好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连起身行礼都没有。 华妃闻言,以为安陵容这是在向自己低头请罪,心中舒坦了些,面上却冷笑道:“你既自知有错,那本宫责罚你也是应当的了。” “本宫便罚你……” “好了,华妃。”华妃正要说出对安陵容的责罚,便被皇后打断。 皇后道:“俪贵人不过是走了会儿神,又并非是什么大错,你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何况依着宫规,俪贵人也是不必受罚。” 华妃嗤笑着讽刺道:“皇后娘娘还真是宽仁啊。” 甄嬛立马道:“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统领六宫,娘娘宽仁才是咱们的福气。” 沈眉庄附和甄嬛道:“的确,皇后娘娘仁厚乃是六宫之幸。” 华妃扫了一眼甄嬛和沈眉庄,不屑道:“正是因为皇后娘娘仁厚才纵得有些人失了规矩。” 她这话不只是针对安陵容,连带着甄嬛和沈眉庄也是她觉得“失了规矩”的人。 然后她又道:“依着本宫看来,要治理好后宫就应该用铁拳铁腕铁石心肠,免得叫有些人不知分寸,不成体统。” 她说完这话又对皇后笑了笑,略带挑衅道:“皇后娘娘就是太过宽仁了,难怪皇上要命臣妾负责协理六宫。” 皇后闻言笑笑,正欲开口。 便听安陵容问道:“华妃娘娘行事难道不需依照宫来?” 华妃转头看她,眼底满是不耐烦,“本宫行事何时不遵循宫规了?” 安陵容道:“皇后娘娘方才也说宫规中并无明文请过安之后走神也得受罚的规矩,可是华妃娘娘方才还说要责罚臣妾……娘娘这不就是只凭心情而不依照宫规行事吗?” 请过安之后留在皇后宫中的这段时间本就是自由的,嫔妃之间可以闲聊打趣,本就没有人会刻意在意谁走神没走神。 只是华妃羞辱安陵容一通却发现人家并没有听见,不免有些觉得被落面子了,所以才小题大做,揪着不放。 安陵容又道:“还是说这宫规并非老祖宗定下,而是华妃娘娘您定的?” 华妃辩驳道:“本宫如何没依照宫规了,分明是你先自知有错,在本宫面前告罪,本宫才要责罚你的。” 安陵容闻言眼睛微微瞪大,疑惑道:“臣妾何时在娘娘面前告罪了?” 她似思索了一下,才又恍然大悟道:“想来定是娘娘误会了,臣妾方才只是在向娘娘致歉。臣妾因走神忽视了娘娘,深感歉疚,因此才说是自己的不是,只是道歉,并非是向娘娘告罪。” 安陵容此时心情愉悦。 她前头的确不是在请罪,她可没说什么“请娘娘恕罪”的话,她说的是请华妃不要与她计较。 华妃回忆了一下,发觉安陵容之前的确不是在告罪,自己竟被她耍了! 安陵容又道:“臣妾已经同娘娘赔过不是了,难道娘娘还不愿意原宥臣妾?” “臣妾并不知华妃娘娘会在臣妾走神的时候与臣妾说话,若是早知道娘娘那个时候要与臣妾说话,臣妾定当全神贯注,洗耳恭听。” 她这话又将自己在华妃与她说话时走神,变成了华妃在她走神时与她说话,细究起来就更不是她的过错了。 毕竟的确是她先走神,之后华妃才与她说话的。 安陵容心想:真要论对错也该是华妃自己的错,和人家说话也不注意人家在做什么,听没听见。 不过这也只是她在心里头想想罢了。 上位者怎么可能有错…… “你!”华妃也知道自己再追究下去是小题大作,还不能依照宫规责罚安陵容,所以只能暂且忍下。 她讥讽道:“难怪俪贵人和莞贵人惠贵人是好姐妹,果真是一般的口齿伶俐。” “不过,本宫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少逞口舌之快,多学点规矩吧,不然改不了你身上那股小家子气。” 她还是忍不住将安陵容没听到的那些讥讽说些给她听。 华妃说完,吐出一口郁气,心下觉得畅快了些,这次安陵容总听到了。 她本想看到安陵容难堪的神情,哪知安陵容却面不改色不卑不亢道:“多谢华妃娘娘教诲。” 见她如此,华妃觉得自己才刚吐出的郁气又积在心头了,她冷哼了一声不再看安陵容。 皇后也觉得奇怪,依着她对安陵容试探的结果而言,此时安陵容不可能做到这样面不改色地回华妃的话。 难不成之前她在自己面前都是装的? 她在仔细盯着安陵容一看,果然见她脸上闪过一抹愤恨,坐在位子上整个人颤抖了几下,似乎再强忍着怒气。 这才对嘛。 皇后见状才又放下心来。 虽然表面上能忍,可实际上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从她回应华妃的话可以瞧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蠢笨。 不过连自己情绪都隐藏不了的人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皇后想着收回视线。 察觉那道令她厌烦的目光移开,安陵容才又抬起头,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暗骂:真是烦人! 这时高坐上首皇后开口道:“好了,就到此为止吧,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她轻斥华妃道:“只是华妃你也太过计较了,既然俪贵人都与你赔过不是了,你不该这么揪着不放的,好歹身居妃位,也该有些气量才是。” 华妃轻哼一声并不回话。 皇后也不在意她回不回话,望着华妃气闷的神情,她脸上的笑容更和煦了几分。 华妃与俪贵人闹了一场都没有讨到好,于她而言这样才好。 她乃是中宫皇后自然不必掺和底下这些嫔妃之间的纷争,只需稳坐钓鱼台即可。 不过对于能够压制华妃嚣张气焰的人,她不介意多抬举几分。 因此她又敲打一众嫔妃道:“俪贵人虽才得宠年纪也小,可如今却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你们可不许仗着资历欺负她。” “不然到时候莫说本宫要责罚你们,皇上定然也不饶你们。” 她抬举安陵容,就是不知安陵容受不受的起她的抬举。 第50章 察觉不对 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众嫔妃只好应下,只是心中都难免有些不舒坦。 不过再不舒坦面上也没表露出来,不是谁都能像华妃这样只凭自己心意行事,宫里嫔妃多是戴着面具生活。 因此真正毫不掩饰对安陵容表现出恶意的只有华妃和齐妃两个,其他人如欣常在倒是也说了几句酸话,不过无关痛痒。 皇帝后宫本来人就不多,然而丽嫔被贬为庶人,富察氏降位答应还在养伤,一下又去了两个。 安陵容倒是高兴先解决了丽嫔和富察氏,不然今天她不知得听多少尖酸刻薄的话,耳根子更不得清净。 其余敬嫔、曹贵人闷不作声,淳常在倒是说了句皇后娘娘待安姐姐可真好,引得甄嬛说皇后娘娘待后宫姐妹们都好,然后她又说起皇后娘娘是如何如何宽仁体恤。 沈眉庄也附和了甄嬛几句,敬嫔也顺着夸赞皇后,而后齐妃接过话头说起皇后如何善待三阿哥,三阿哥如今又长高了云云。 听齐妃炫耀自己的三阿哥,华妃便嘲讽三阿哥愚笨不堪大用总得皇上费心。 话题从安陵容身上成功转移到了别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自然少了许多。 虽然她并不将那些酸话和打量的目光放在心上,但她还是冲对面的甄嬛感激地笑了笑,她如何不知道甄嬛是在帮她。 从前她便总是这样一次次替她解围…… 甄嬛见了也下意识对安陵容回以一个微笑。 而后只觉心头的那些涩意淡去不少,她想她怎能因皇上的宠爱而对陵容心生嫌隙呢? 华妃势大还刻意针对她们三个,她们更应该同心协力才是。 陵容得宠是好事…… 最终话题在皇后的训诫中结束,“好了,吵吵闹闹成合体统,你们在本宫面前如今,难不成在皇上面前也如此?” 皇后又对齐妃道:“三阿哥乃是皇上长子,皇上寄予厚望自然对三阿哥多费心思,你也要时时督促着三阿哥用功读书,早日替他皇阿玛分忧。” 齐妃就知道皇后娘娘肯定是向着她和三阿哥的,因此欢欢喜喜地应下,“是,臣妾一定督促三阿哥用功读书,让他能早日为皇上分忧。” 皇后又对华妃道:“至于华妃,你承宠时日也不短了,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才是正理。皇上可与本宫说过,盼着你生下的孩子将来外甥肖舅,保家卫国。本朝也能多个威武的大将军王。” 皇后这话似是好意,可华妃听着却不得劲儿,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不过面上她还是应下,“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皇后微笑着点头,又对众人道:“你们也是如此,皇上如今膝下子嗣单薄,你们也要尽心侍奉皇上,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众人齐齐应道:“是。” 她满意地点点头,又刻意点了甄嬛和安陵容道:“尤其莞贵人和俪贵人,你们如今最得圣心,也要明白自己身为嫔妃的本分,若是能够早日诞下皇嗣,本宫定有重赏。” 甄嬛和安陵容一起应道:“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面容和煦道:“好了,今日本宫也乏了,今日就到这儿,你们也各自散去吧。” 众人起身道:“臣妾告退。” 今日请安比安陵容预想地要平静许多,她还以为经过昨夜种种,今日肯定有一场硬仗要打呢,没想到竟连华妃也只是为难了她一下,其他人也只说了些酸话。 她不知道的是昨晚养心殿的消息没那么快传到外头,这一大早便得知昨晚养心殿发生的事的只有两个,皇后和甄嬛。 甄嬛是崔槿汐从苏培盛那里打探到的消息,皇后则是通过芳若得知的。 其他人只以为安陵容昨夜是普通的侍寝,因此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安陵容是皇上的嫔妃,总是免不了要侍寝的。 连华妃为难安陵容也只是因为见不得皇帝宠爱别人。 在不知道昨夜养心殿发生的事之前,众人还能勉强以平常心看待安陵容得宠。 可在知晓昨夜的事之后,连敬嫔都不禁有些侧目,更别提华妃是如何怒气冲天,将殿内器具砸了个遍,翊坤宫又补了一批瓷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安陵容与甄嬛沈眉庄她们才刚出景仁宫的大门。 华妃和曹琴默就在前头,安陵容的长春宫离华妃的翊坤宫近,两人又是顺路,安陵容不愿和华妃一道,便对甄嬛道:“姐姐,我想去你宫中坐坐。” 甄嬛应下,“好。”然后对沈眉庄道:“眉姐姐也一起来吧。” 沈眉庄轻笑道:“这是自然。” 一路上三人并排同行,甄嬛居中,安陵容和沈眉庄分别在她的左右两侧,身后是各自的宫人。 不同于以往三人同行时似有说不完的话,今日走在一起竟都有些沉默。 安陵容是觉得身子疲惫懒得找话题,甄嬛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她也觉得有些困倦,沈眉庄则是一贯是习惯甄嬛先开口。 如今见她俩都不开口,沈眉庄便主动缓解气氛,她道:“你们瞧见没有,华妃走得时候似乎很不高兴?” 甄嬛和安陵容都点点头,华妃走时脸色的确有些难看。 沈眉庄又道:“我瞧见她好似是听到皇后说皇上盼着外甥肖舅,本朝也能出个大将军王脸色才变得难看起来的。” 她作为华妃斜对面,自然将华妃的神情瞧得一清二楚。 在沈眉庄看来,皇后这话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说了皇上对她的孩子寄予厚望,也顺道夸了她兄长,华妃怎么就一脸地不高兴。 见沈眉庄疑惑甄嬛提醒她道:“本朝上一位大将军王乃是皇上的同母胞弟十四爷,皇上登基之后不久便夺了十四爷的兵权将其幽禁,连太后求情也没用,如今还关着呢。” 还是同母兄弟竟然这般对待,可见皇上有多不待见这位大将军王。 想着十四爷这位大将军王的下场,华妃可不觉得皇后的话有什么好意。 沈眉庄轻轻点头,“原来如此。” 她竟然一时没想起这些,可见真是懈怠了。 近来天热,她学着协理六宫,为了节省宫里的开支,每日绞尽脑汁地想法子,晚上又要被华妃传召去她宫里抄写账本,近来都没怎么休息好。 怪不得脑子都迟钝了不少。 想到这儿沈眉庄也感到有些疲倦,她不禁打了个哈欠。 似乎会传染一般,安陵容和甄嬛也不由跟着各自打了个哈欠。 沈眉庄见状笑道:“咱们真是姐妹齐心,连哈欠都打到一处去了。” 安陵容也笑道:“姐姐说得正是。” 安陵容昨夜没休息好是正常的,可眉庄瞧着甄嬛眼底也带着疲倦,不由关切道:“嬛儿昨夜可是也没休息好?” 甄嬛怕安陵容多心,忙解释道:“昨晚天刚黑没多久我就睡下了,一觉直到天明,应该是睡够了的,只是……” 她顿了顿,面露疑惑道:“不知怎地,近来我总感觉疲倦,觉得总是睡不够。” 沈眉庄安抚她道:“许是正值春夏交替的时节,人难免困倦了些,等过几日应当就不会了。” 甄嬛道:“姐姐说的有道理。”才这样两三天,她也觉得应是如此。 安陵容却记得这个时候该是余莺儿给甄嬛下药了,才使得甄嬛日日感到疲倦。 可是余莺儿能给甄嬛下药是丽嫔指使,药也是由丽嫔给她提供的,可是如今丽嫔都被贬为庶人,家里也被抄家流放了,怎么余莺儿还能给甄嬛下药? 对了,没有丽嫔可还有华妃呢。 本来华妃才是幕后主使,如今没了丽嫔顶罪,说不得能一下抓住华妃的把柄。 这么想着,安陵容对甄嬛道:“姐姐像这样时常感到疲倦有多久了?” 甄嬛想了想,道:“有三日了。” 她凝着眉又道:“姐姐近来可有在喝药?” 甄嬛也正色起来,“如今正在喝温太医开得调理身体的药。” 她心不禁怦怦跳。 果然安陵容又问道:“姐姐最近喝的药可有什么不对劲吗?” 经安陵容这么提醒,甄嬛也觉得最近的药味道有些微不同。 温实初配的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她的药经过许多人的手,想要做手脚不是难事。 这么一想,甄嬛脸色不禁凝重起来。 沈眉庄见状着急道:“陵容你是说嬛儿被人……” 安陵容打断道:“咱们先回碎玉轩再说。” 第51章 甄嬛愧疚 沈眉庄也明白这外头不是说这些的地方,因此也点点头,道:“咱们快回去吧。” 不过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问了句,“嬛儿,可要传太医来瞧瞧?” 甄嬛道:“先回去再说吧。” 太医肯定是要宣的,只是一切都得回去再说,贸然宣太医若真的有人在她药里动了手脚,只怕也会打草惊蛇。 等到了碎玉轩,关起门来,甄嬛先问流朱,“近来我的药是谁负责煎的,都经过谁的手?” 流朱连忙道:“小主的药是奴婢去太医院取的,取回来之后交给佩儿和花穗负责煎,煎好的药一般是由奴婢或是浣碧端给小主。” 甄嬛道:“所以说经手的只有你们四个?” 流朱点头,“是只有我们四个。” “我记得花穗是新来的,怎么派她去煎药?”新来的人甄嬛都不让近身伺候,何况煎药这种大事又怎么能够交给新来的人做。 崔槿汐连忙请罪道:“是奴婢疏忽了,见花穗还算老实,便让她与佩儿一起为小主煎药。” 甄嬛倒也没有要责怪崔槿汐的意思,先不说现在还不能确认她的药真被人动过手脚,单说就算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该一味指责,而是该想好补救的措施和解决的法子。 流朱浣碧不必怀疑,她们是她最信任的人,所以有嫌疑的只有佩儿和花穗。 因此甄嬛吩咐道:“浣碧、小允子你们这几日盯好佩儿和花穗,有什么不对劲立马来回我。” “是。”浣碧和小允子一道应下。 这时安陵容忽地道:“我依稀记得花穗仿佛是从前余莺儿耳边伺候的宫女,怎么会调到姐姐宫里来?” 新来的人甄嬛并不在意,只叫流珠浣碧盯了一段时间见并无差错,便没再管他们。 因此她没注意到花穗是从前伺候过余莺儿的人。 当然就算是伺候过余莺儿的人她也不会太在意,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并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经安陵容这么一提醒,甄嬛便知自己真是疏忽了。 近来一段时间只沉溺在与皇上的情爱中,竟忘了自己如今身在宫里,一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 甄嬛道:“花穗是内务府总管黄规全送来的,添补碎玉轩的人手。” 沈眉庄眉头微蹙,“黄规全乃是华妃的远亲,此事定与华妃有关!” 沈眉庄斩钉截铁地说道。 甄嬛心下一凛,也觉得是华妃所为。 这时安陵容提醒道:“还是先宣太医来瞧瞧,许是我多心了也说不一定。” 沈眉庄点点头,“陵容说得对,还是先宣太医来瞧瞧。” 甄嬛道:“流朱你去太医院请太医来,记住一定要温太医。” 沈眉庄连忙阻止道:“你让流朱去请太医只怕会惊动背后设计这些的人。还是以我的名义去请太医吧。” 然后她吩咐采月道:“你去太医院请温太医来,低调些,别太张扬了。” 采月应道:“是。” 沈眉庄有对甄嬛和安陵容道:“如今咱们就等着太医来,一切就能见分晓了。” 甄嬛轻轻点头。 倒是安陵容在听到沈眉庄说到“温太医”三个字微怔了一下。 如今许多事都发生改变了,也不知这一世沈眉庄和温实初还有没有缘分。 说实话她真有些嫉妒沈眉庄在看清帝王凉薄的面目之后,就能直接抽身,而后过着自己所心所欲的日子,不再为了皇帝那点宠爱汲汲营营。 可惜啊,她不是沈眉庄,没有她那般家世和底气,她只能继续陷在争宠的漩涡中,她的命永远由不得自己做主。 幸好,这一世她的命终于握在她自己手里了。 安陵容在自己心里感慨完,目光又看向沈眉庄:这一世她与温实初之间大概是无缘无份了。 因为她可不打算让沈眉庄“假孕争宠”的事再次上演。 没有“假孕争宠”,沈眉庄就不会因为皇帝的凉薄从此心冷,她便依旧会大家一样费尽心思、处心积虑地去争夺皇帝几分微薄的宠爱。 就应该如此才对,她怎么能一个人置身事外! “陵容?”见安陵容一直盯着自己,沈眉庄有些疑惑。 “眉姐姐,甄姐姐。” 安陵容牵过沈眉庄和甄嬛的手,与自己的手放在一起。 轻声道:“咱们一定要永远在一起。” 仿佛喃喃自语。 她们一定要永远在一起,一起陷入后宫的争斗之中! 而不是她俩抛开她,一个靠着太后过得潇洒自在,一个出宫得见广阔天地。 她们一定要永远一起被困在这宫里,永远困在这四方天地之中! 甄嬛与沈眉庄以为安陵容是在害怕,毕竟她素来胆子小,见到宫里下毒陷害这种事,难免被吓到了。 因此二人都连忙安抚她。 甄嬛道:“别怕,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眉庄道:“是啊,有我们陪着你呢,你别怕,我们一直都在。” 安陵容点点头,“嗯,咱们一定永远一起。” 她说着脸上绽出一个得偿所愿的笑容。 甄嬛心中觉得她这个笑容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继续安抚她。 很快,采月便将温实初请来了。 他一进门见到三人便连忙行礼道:“微臣参见惠贵人、参见莞贵人、参见俪贵人。” 沈眉庄道:“好了,温大人不必多礼。” 温实初这才起身,问道:“惠贵人是哪里不适?” 沈眉庄道:“召你来不是让你帮我看的,而是让你替莞贵人看看。” 此时她对温实初并无情意,因此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多么客气。 一听是甄嬛是有问题,温实初立马慌了,他连忙道:“什么,莞贵人怎么了?” 甄嬛见他一听自己有事,当着眉庄和陵容的面便这么失了分寸,心中略微有些不虞,想着什么时候应该要再好好敲打敲打他。 这次是在眉庄和陵容面前便罢了,若是在旁人面前这样,只怕要生出不少事端。 这是甄嬛不愿意见到的。 甄嬛问道:“温太医可知有什么药会叫人精神萎靡,时常感到困倦,怎么休息也休息不够?” 温实初闻言略微思索了一番,“这样的药有好些,不过表症相同药效和作用却不相同,小主可是近来时常感觉疲倦?” 甄嬛道:“是,已有三四日了。” 昨日温实初才给甄嬛请过平安脉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 对于甄嬛身体状况,温实初不敢轻忽,他道:“许是微臣疏忽了,今日再为小主请一次平安脉。请小主将手伸出来。” 甄嬛伸手任由温实初替她诊脉,温实初诊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妥,他面色不由更凝重了一些。 而后他又拿出细长银针,对甄嬛说了句“小主得罪了。”将银针刺入甄嬛手上的穴道中。 甄嬛“嘶”了一声,感到一阵刺痛,倒还能忍耐。 温实初一边扎针一边解释扎的这个地方叫“合谷穴”,如果只是寻常嗜睡便没有问题,但要是甄嬛被下了药,银针就会变色。 不一会儿,温实初将银针拔出,一瞧然后道:“果然有人动了手脚。” 温实初将针拿给甄嬛看,“小主请看,这上头有层淡淡的青色。” 甄嬛见状,面色凝重,“果然如此。” 虽然早有预料,但沈眉庄还是心头一紧。 “嬛儿。”她不禁唤了甄嬛一声。 甄嬛对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而后她又担心安陵容,又安抚安陵容道:“别怕。” “嗯。”安陵容轻声应道。 甄嬛才又问温实初,“这是什么,毒药?” 温实初摇摇头,“并非毒药,是有人在微臣给小主配的药里动了手脚……” 而后他又与甄嬛解释调整的分量并不多所以他日日给甄嬛诊脉都没有诊出来,又告诉甄嬛她这药分量虽然不多,但再长期用下去不出半年她就会变得神志失常,形同痴呆。 沈眉庄闻言已是大惊失色,倒是甄嬛只冷笑一声,“她们倒是看得起我,竟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 温实初庆幸道:“幸好发现得早,小主用这药还没几日,微臣再替小主开一个方子调理一段时日便好。” 甄嬛也庆幸发现地早,她连忙对安陵容道:“陵容,今日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时,甄嬛也不禁为自己之前吃陵容的醋,险些对她生出芥蒂感到愧疚万分。 她真的是愧对陵容待她那么好。 安陵容摇摇头道:“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没有我,凭着姐姐的聪慧迟早也会察觉的。” 本来依着甄嬛的聪明,过几日她也会知道,自己不过仗着“先知”点出来罢了。 甄嬛却道:“若非有你,我只怕还要被蒙蔽许久,你对我可算是救命之恩,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早发现和晚发现结果肯定是不同的,万一她再过些日子才察觉,只怕她的身子也被药毁的差不多了。 因此,甄嬛真觉得陵容对她是救命之恩。 安陵容道:“姐姐言重了,咱们姐妹之间何须如此,若换作是我有什么不妥,两位姐姐也会提醒我的,不是吗?” 甄嬛与沈眉庄点点头,“嗯,这是自然。” 安陵容温柔地笑了笑,“所以啊,姐姐不必言谢。” 见她如此,甄嬛和沈眉庄都不禁在心中感慨,陵容果然是个赤忱之人,心思纯净,倒显得她们这些最初因利与她相交的人,有些虚伪了。 同时甄嬛与沈眉庄也下定决心,以后待安陵容也要以诚相待,绝不再让这段感情掺杂利益和算计,玷污了陵容对她们的真心。 安陵容并不知道她这次提醒竟然还起到了这样的效果。 她在碎玉轩用过早膳之后她便先回了自己的长春宫。 只留下沈眉庄继续陪伴甄嬛。 她刚踏进自己的宫中大门,便见芳慧喜气洋洋迎上前,“小主,皇上来了。” 安陵容脚步一顿,心中叹了口气:行吧,继续演戏吧。 而后脸上浮起惊喜的笑容,快步朝里走去。 第52章 华妃算计 一跨进殿门,连礼都来不及行,安陵容便小跑着朝皇帝扑了过去,“皇上!” 她一下扑到皇帝的怀里,然后仰起玉白的脸望着皇帝,眼里的欢喜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又笑盈盈地唤了一声,“皇上。”声音仿佛掺了蜜一般甜。 “嗯”皇帝轻应了一声,扶着她腰的手不由收紧。 在安陵容朝他扑过来时,皇帝便下意识扶住她的腰,以防她摔倒。 她窝在皇上怀里,一双眼睛亮晶晶,“皇上来看臣妾,臣妾真欢喜。” 望着她高兴的模样,皇帝心情也同样大好,“去哪儿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他一下早朝就特地来陪她用早膳,她倒好不知去哪儿了,左等右等都不回来。 安陵容推了推皇帝让他松开手,从他怀里出来后才道:“臣妾去甄姐姐的碎玉轩坐了坐,许久不见,臣妾也想念甄姐姐和眉姐姐。” 对于安陵容与甄嬛沈眉庄交好,皇帝是乐见其成的,所以听说她是去甄嬛宫里,便没再追问。 牵过她的手将她带到软榻前坐下,随口问道:“可用过早膳了?” 安陵容笑盈盈道:“用过了,甄姐姐宫里的枣泥山药糕做得真好。” 皇帝道:“你喜欢这道点心?” 安陵容道:“这道点心是眉姐姐喜欢的,不过臣妾没什么忌口,都挺爱吃的。” 皇帝又道:“这么说这道点心是给惠贵人准备的,那你甄姐姐宫里可备着你爱吃的点心?” 安陵容笑笑,“臣妾都说了没什么忌口,自然什么都能吃,何必劳烦甄姐姐特地准备。” 皇帝淡淡道:“你倒是心宽。” 安陵容笑嘻嘻道:“都说心宽体胖,皇上不是觉得臣妾太瘦了吗,正好可以长胖些。” 皇帝只觉得无奈,叹了口气。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句话用在她们三人的友情上同样适用,显然莞贵人待惠贵人更好些,只这丫头傻乎乎地看不出来。 皇帝不禁提醒道:“朕瞧着莞贵人似乎与惠贵人更亲近些。” 安陵容点头,“的确,甄姐姐和眉姐姐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这是旁人比不了的。” 皇帝无语,心道:真是个傻子,难道她还没察觉她就是自己所说的旁人吗? 只是望着她一副单纯的模样,皇帝到底没忍心叫她明白,三人中她是被轻慢的那一个,毕竟小姑娘在宫里就这么两个交好的姐妹。 皇帝对此很能感同身受,就如兄弟中没有多少是与他交好的,所以他才会格外看重和他交好的那几个。 这么想来容儿倒是与他有几分相似。 皇帝又在心头叹了口气,罢了,旁人亏欠她的,自己再加倍补给她就行。 皇帝对她道:“如今你入主长春宫主殿,倒是可以给你设个小厨房了,想吃什么吩咐小厨房给你做,倒不必眼馋别人宫中的吃食了。” 安陵容闻言惊喜道:“皇上要给臣妾单独设一个小厨房?” 而后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道:“会不会太麻烦了,且臣妾听闻只有一宫主位才可以单独设小厨房……” 皇帝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越发忍不住疼惜,“一个小厨房罢了,不算逾矩。” 她这才又高兴起来,“那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然后她又问道:“皇上呢,可曾用过早膳了?” “用过了,本想和你一起用的,可你迟迟不见回来……” “那皇上下回想和臣妾一起用膳定要先与臣妾说……” …… 皇帝在长春宫和安陵容用过午膳之后才回养心殿,晚上又是安陵容侍寝。 此后一连七日都宿在长春宫,一时之间俪贵人的荣宠令六宫侧目。 恩宠越盛随之而来的为难和针对也就越多。 尤其在在得知安陵容初次侍寝时,皇上竟吩咐在养心殿贴满了“囍”字,还与她喝了合卺酒,龙凤花烛更是燃至天明! 华妃险些被气疯。 她当初以侧福晋之礼入府,虽已有洞房花烛,可都是内务府和礼部负责筹备的。 哪像安氏那个贱人,虽非真的洞房花烛可却是皇上费心安排的! 可见皇上待她有多上心。 安陵容也一跃成为华妃最嫉恨的人,与甄嬛并列,厌恨之情甚至超过了对占着后位的皇后。 不过虽有华妃为难,但安陵容自己回怼回去不说,甄嬛和沈眉庄也是偏帮着她的,皇后乐见华妃吃瘪,也时常拉拉偏架。 华妃少了丽嫔这个帮腔的,虽有曹琴默在旁协助,但曹琴默轻易不开口得罪人,倒叫华妃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齐妃倒也与她一样针对安陵容,可两人联合起来没句话的功夫就又起了争执,还得皇后开口调解。 华妃怒气发泄不出,胸口郁结越盛,想着甄嬛安陵容沈眉庄三个的确不好对付,该先除掉她们其中一个,再伺机叫她们反目才行…… 很快华妃便定下了要下手的对象——沈眉庄。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折腾沈眉庄,还在折腾她的时候挑拨她与甄嬛安陵容的关系,她瞧出沈眉庄对挑拨她与甄嬛关系时无动于衷,但在挑拨她与安陵容时,却有所松动。 因此华妃只刻意挑拨她与安陵容的姐妹情,说她有今日都是被她的好姐妹安陵容连累的。 华妃相信只要沈眉庄心里存了对安陵容的怨,定然会告诉她的好姐妹甄嬛。 之后她除去沈眉庄,再叫甄嬛知道,沈眉庄是因安陵容而死。 甄嬛和安陵容姐妹之间横着一条沈眉庄的命,她们如何能不反目! 只要她们姐妹反目,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华妃筹谋好计划,心情便愉悦了许多,连余氏给甄嬛下药事发,险些牵扯出她,都没能破坏她的好心情。 甄嬛是在知晓被下药的第四日才抓住和花穗联系的小印子的。 当晚便审问了一通,只是小印子知晓的事也不多,只供出了个余莺儿以及来给余莺儿送药的倚梅园莳花宫女翠儿。 甄嬛当即将此事回禀了皇帝和皇后,最终只追查到翊坤宫的小宫女梅儿曾与翠儿接触。 翠儿被发觉的第二日便服毒自尽了,梅儿受了刑也只说自己喜爱梅花,特地同翠儿请教怎么种养梅树。 余莺儿也一口咬定是她自己恨毒了甄嬛,才让同乡翠儿替她买来这些药下到甄嬛的药里。 翠儿已死,她如何买了这药的,无从得知,不过太医院的太医都受了责罚。 余莺儿戕害宫妃已经认罪,但皇帝还是顾念倚梅园初遇的美好,不愿处死她,还是甄嬛在皇帝面前提起除夕那日倚梅园中的事,皇帝才发觉认错了人。 之后便下令处死余莺儿不必来报。 余莺儿不肯赴死,还是甄嬛却送了她一程。 安陵容听闻此事的时候正在自己宫里喝着燕窝银耳莲子羹。 她自光幕中看到的是“她”去送余莺儿最后一程的,后头还被沈眉庄说她狠毒。 本来前世也是甄嬛去了结余莺儿的,也不知光幕上怎么会换成她。 真是胡诌,她清清白白一个人手上怎么会沾血呢? 安陵容望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指,心道:也不知这次眉姐姐是否也会觉得甄姐姐狠毒? 提起沈眉庄,安陵容不禁又想起她被华妃宫中的周宁海推下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 余莺儿的事到底是她低估了华妃,没了丽嫔,华妃身边可还有个曹琴默替她出谋划策,怎么会叫她留下把柄。 上一次没能抓住华妃的把柄,这一次她可不会轻易放过。 也该叫华妃安静一段时间了,不然老是盯着自己。 入夜。 因着今日皇帝要安抚甄嬛,安陵容总算得了空闲,便到咸福宫来寻沈眉庄。 沈眉庄自然又被华妃叫到了翊坤宫去。 咸福宫主位敬嫔虽与安陵容没什么交情,但是个和善的人,沈眉庄不在,安陵容便到她宫里坐了一会儿。 敬嫔素日没什么爱好,就是养养乌龟,刺刺绣打发时间,当然还有别的打发时间的消遣她没有告诉安陵容。 安陵容的绣工极好,便与敬嫔聊了起来,而后她又指点起敬嫔如何将花鸟绣得活灵活现。 敬嫔也很高兴安陵容对她的指点,二人不知不觉便聊了许久。 往日这时沈眉庄已经回来了,今日却还没见她回来。 敬嫔不由感叹一句,“惠贵人也不知今日是在翊坤宫耽搁了还是怎地,往日这时都该回来了。” 她对安陵容笑道:“劳烦妹妹久等了。” 安陵容笑笑,“与敬嫔姐姐说话,嫔妾倒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快。” “只是刺绣费眼睛,不如咱们出去转转,顺便也可以去接一下眉姐姐。” 敬嫔点点头,“也行。”她的眼睛也有些酸涩,出去吹会儿风,应该能好些。 就这样安陵容和敬嫔一起出了门,而后漫步到翊坤宫旁。 安陵容瞧着不远处千鲤池旁有个人影,她指着那处对敬嫔道:“敬嫔姐姐瞧,那是不是眉姐姐?” 敬嫔仔细一瞧,然后点头应道:“瞧着身形像是惠贵人。” 安陵容道:“那咱们过去吧。” 正当她二人朝着沈眉庄方向过去时,却瞧见一个黑影突然窜了出来,朝着沈眉庄扑过去,一下将她扑到湖里。 “眉姐姐!”安陵容目眦欲裂。 一边喊着“快抓住他,别叫他跑了!”让人赶紧抓住那道黑影,一边朝沈眉庄快速跑去。 而后“嘭”地一声跳进千鲤池中,喊着“眉姐姐别怕我来救你了!” 正在湖中挣扎的沈眉庄这听到熟悉的声音,仿佛听到救星来了一般。 心中赫然涌起一股激荡之情。 在安陵容抓住她胳膊的时候,她直接哭了出来,她在水中已经呛了好几口水,却还呼唤安陵容的名字。 “容儿……” 安陵容道:“姐姐别怕,我来救你了。” 而后像是拼尽全身力气将沈眉庄送到岸上,将沈眉庄送上岸后,她险些脱力身子往下沉。 幸而敬嫔她们赶到了,将她从水里拉了起来。 沈眉庄情况还好,倒是安陵容一上岸说了句,“姐姐没事,真好……”便昏了过去。 第53章 华妃降位 安陵容是在第二日中午才醒过来的。 刚醒过来时整个人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嗓子又干又哑火辣辣地疼,她勉强叫了几声“水、给我水。” 她虽尽力发出声音,可是依旧声若蚊蝇,幸好菊清兰清她们一直注意着,不然根本没人听得见。 菊清听到安陵容的声音一面惊喜道:“好好好,奴婢这就去给您倒水。”一面对着外头喊,“小主醒了,快宣太医。” 菊清给安陵容倒了杯温水,服侍着她坐起身喝水。 菊清望着醒过来的安陵容不禁泪流满面,“小主您可算是醒了。” “我昏迷了多久?”安陵容问道。 菊清道:“小主昨日昏迷的,如今也是晌午。” 安陵容心道:那倒也也不算久。 她这次昏迷又见着了那块奇怪的光幕,上头这次没出现图画,而是些文字,仿佛是史书,记载了大清从清太祖到如今这位雍正皇帝在位时的一些大小事件。 前几任皇帝在位时的事安陵容只大体看了些便略过,她重点放在了上一任康熙皇帝和这一任身上。 她发觉许多事情都与她现在这个世界大不相同。 不过不管相不相同记下总没有错,安陵容总觉得这应该是她的一份机遇,以后肯定能有大用处。 菊清又道:“皇上守了小主一晚上,要天亮才去上早朝的。” “上一次小主昏迷,皇上也是一连守在小主床前几天。皇上可着急小主了,昨晚见小主昏迷不醒,皇上脸色难看得紧,吓得咱们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安陵容喝过水之后,嗓子舒服了一点,不过还是有些嘶哑,她道:“眉姐姐怎么样,昨晚推眉姐姐下水的人可抓住了?” 菊清回道:“惠贵人无碍,推惠贵人下水的是华妃娘娘、如今该叫年嫔娘娘了,是年嫔娘娘宫里的人……” “容儿——”一道饱含欢喜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循声望去,便瞧见一向注重规矩礼仪的沈眉庄急匆匆地就跑了进来,形象全无。 跟在她身后的甄嬛也是满脸急色,不过没有她那么慌张,连形象都不顾。 她们正在用午膳,一听说陵容醒了就急匆匆地赶来。 “姐姐。”安陵容哑着嗓子回应了她一声。 她这嗓音如今听着仿佛前世被下药之后一样,嘶哑难听。 但落在沈眉庄的耳朵里,世上再没有这么悦耳动听的声音了。 她昨晚感觉自己要被湖水淹没,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时候,就是陵容来救她的。 若说她上次提醒嬛儿,勉强算是救了嬛儿,昨晚上她便是实打实地救了自己一命。 而且她刚才在门外还听到陵容一醒来就关心她。 陵容对她这样的恩情她真是无以为报! 沈眉庄扑到安陵容床前,双手紧握着安陵容的手,感激道:“容儿多谢你,真的多谢你,若是没有你只怕昨日我已经……” “咳咳、咳咳……”安陵容被她激动的样子刺激地狠狠咳嗽了几声。 沈眉庄连忙给她顺气。 她缓了缓才道:“没事,姐姐不必和我这么客气。” 沈眉庄摇摇头,“不是客气,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感谢你,容儿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安陵容嗓子还哑着不太想说话,只道:“姐姐没事就好。” 沈眉庄道:“我没事,倒是你昏迷了一整夜。” 甄嬛也上前问安陵容,“陵容你可好些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安陵容摇摇头,“我还好。” 甄嬛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身上并无伤痕,才勉强放心。 她又道:“昨晚多亏了你,陵容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救了眉姐姐。” 安陵容脸色黯然,说道:“姐姐也要…咳咳、也要像眉姐姐一样与我客气吗?” 甄嬛总是如此,替眉庄向她道谢、替淳儿向她赔罪,她们才是自己人,只有她是外人。 甄嬛连忙道:“不是的,我们是真的感谢你,哪怕昨日是我落水,眉姐姐救了我,我也会这样感谢她。” 沈眉庄也着急解释道:“是啊,陵容。我是真心感谢你,不是想与你生分。” “那就好。”安陵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如云销雨霁。 她嘴角擎着笑道:“两位姐姐是陵容在宫中最亲近的人,我是万不愿意你们与我生分的。” 甄嬛和沈眉庄一起保证道:“你放心,不会的。” 之后沈眉庄和甄嬛又与安陵容昨日她昏迷后发生的事。 敬嫔宫里的两小太监抓住推沈眉庄下水的周宁海,敬嫔一面命人把他捆了,一面派人去通知皇上皇后。 皇上来后见着沈眉庄受惊,安陵容昏迷不醒,大发雷霆。 得知是华妃宫里的人所为,又命人将华妃召来。 华妃自然是抵死不认是她指使,周宁海也一口咬定是他因被惠贵人下了几次面子,因此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华妃娘娘并不知情。 皇上命人将周宁海送去慎刑司严刑拷打,一晚上过去了,周宁海依旧咬着牙坚称是他所为,而后承受不住慎刑司的严刑拷打,撞墙自尽了。 周宁海一死,案子便追查不下去了。 不过华妃因御下不严被皇上褫夺封号,降为嫔位,如今该称她“年嫔”了。 还有年嫔翊坤宫的侍卫因为巡视护卫不利,全被皇帝撤换了。 侍卫撤换对年嫔的打击也不小,人员进出也不似从前那么方便。 而后皇帝又以安陵容救人有功想要晋她的位分。 不过被皇后拦下,说她晋位还不满两个月,此时不宜晋封。 皇帝倒是应下皇后的话,不过虽没有晋封,却下令安陵容今后一应份例皆按照嫔位的来,享嫔位的待遇。 算是只差一个名分她就是真正的嫔位了。 听沈眉庄说完,安陵容轻轻笑了一下,目光清澈坦然,她道:“我救眉姐姐不是为了这些位分待遇……” 嫔位的待遇已经有了,嫔位的名分自然也不远的,比她料想得要快。 眉庄立马道:“我知道容儿你是为了我。但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在沈眉庄心里安陵容救了她别说嫔位,就是妃位,她也是配得的。 而后沈眉庄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失望道:“可惜了,皇上只是让年氏降位,如今她还好好地待在翊坤宫里。” 甄嬛不禁替皇帝辩解道:“周宁海一死便抓不到她的把柄,没有证据,皇上也不能定她的罪,降位褫夺封号已经是重罚。” “何况,周宁海一死,年氏便算是断了一只臂膀。” 沈眉庄虽然明白这些道理,但是难掩失望,“只盼着咱们下次能直接抓住她的把柄。” 几人没说多久的话,兰清便把太医请来了。 来的太医是温太医,他进门给几人请过安之后,才为安陵容诊脉。 温实初诊完脉道:“小主一切安好,只是有些受惊,微臣给小主开一副安神的药方,小主吃上几日便无碍了。” 安陵容道:“劳烦温太医了。” 温实初连忙道:“小主言重了,这都是微臣应当做的。” …… 甄嬛沈眉庄她们陪安陵容用过午膳才走,当然是安陵容吃她们在旁边替她布菜,将安陵容伺候得妥妥帖帖。 皇帝是临近用晚膳的时候才来的,西北战事又起,还有各地干旱的问题,他在御书房和大臣们商议了一整天。 实在是政务繁忙,不然在听到安陵容醒来的消息,他早就抛下一切来看她了。 不过来见安陵容的皇帝,脸上却没有带着知道她醒了的欢喜,而是板着张脸踏足长春宫。 他想这次说什么也得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点教训。 宫里有那么多奴才侍卫,用得着她以身犯险跳进池里救人? 万一…… 皇帝不敢想那个万一。 见他板着张脸走近了,安陵容也没像以往一样迎上去,就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连起身行礼都没有。 皇帝挥挥手让宫人们都出去。 然后他走到安陵容面前,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训斥,安陵容却先嘴巴一瘪,然后扑倒他怀里哭了起来。 “皇上,臣妾好怕、臣妾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第54章 想要习武 安陵容一扑到他的怀里,皇帝的身体立马僵住。 再一看到她的眼泪,训斥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怎么忍心责备她。 皇帝叹了口气,还是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幸好安陵容在他怀里也没哭多久,哭了一会儿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一双眼睛红红水汽氤氲。 皇帝随手从旁边桌子上的绣筐里拿起一块绣好的帕子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安陵容一手抓住他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皇帝回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坐下,才又问道:“既然害怕再也见不到朕,又为何还要自己跳下去救人?就算当时没有侍卫,可还那么多宫女太监……” 安陵容委屈道:“臣妾当时见眉姐姐被人推下水,她又不识水性,在水里拼命挣扎。臣妾当时便慌了神,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只是臣妾没想到好不容易将眉姐姐救起,可臣妾却脱了力,然后身子不受控地往下沉……” 安陵容说着又哭了起来,“臣妾当时真以为自己再也见不着陛下了。” 她脸上满是后怕与恐惧。 皇帝听得也是胆战心惊,为了救人竟然差点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去了,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傻的人啊! 他不禁道:“你怎么这么傻啊,朕听着都害怕,你若是有个万一,你叫朕怎么办?” 安陵容道:“可是臣妾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眉姐姐溺水而不救她,当时情况那么紧急,万一眉姐姐……” 皇帝道:“她的命如何能与你相比!” 安陵容闻言心下一凛。 皇帝果然是凉薄之人。 她还记得在光幕中瞧见皇帝和沈眉庄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的时光,可如今他却能轻飘飘地在自己面前说“她的命如何能与你相比”。 好的时候浓情蜜意,过后却能弃之如草芥。 果然男人不是永远都能靠不住的,手中还是得有权力才行。 就如敬嫔哪怕不再得宠,却因协理六宫,在宫中依旧是有份量的人,不会因皇帝的不宠爱而受人怠慢。 而反例就如她的前世。 前世她依附皇后和玄凌过活,宛若菟丝子一般,哪怕已经身居高位可一旦失宠,谁都能来踩她一脚。 虽然其中有皇后的授意,但若她不是依附皇后,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被拿捏住。 所以这辈子她一定要牢牢握住权力。 不过凭着她的家世资历,想要掌握宫权,起码得到妃位的时候,还不急,如今她要做的是不断加重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 这样日后许多事做起来才容易。 不过眼下有另一件事倒是可以提上日程。 “在想什么呢?”见安陵容半天不语,皇帝以为是自己的话说重了。 安陵容摇摇头,“没想什么。” 她说是没想什么,可是面上却是一片犹疑之色,似乎有什么想要说的,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样子。 皇帝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在朕面前不必这么吞吞吐吐。” 安陵容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下定决心道:“皇上可不可以为臣妾请位师傅教导臣妾习武?” “什么?”皇帝真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安陵容一番,这细胳膊细腿的如何能练武,这么一个弱柳扶风的小姑娘如何吃得了习武的苦。 皇帝不禁问道:“你说得是习舞,舞蹈的舞?” 安陵容又重复了一遍,“臣妾想让皇上替臣妾找位能教导臣妾习武的师傅,是武功的武。” 安陵容知道让一个嫔妃习武实在有些出格了。 可是她并不想浪费自己那大的出奇的力气,习武能防身,以后说不定还有大用处,而且习了武之后谁再来招惹她,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打回去了。 不必为了在皇帝面前装作一副柔弱的样子,还得各种掩饰。 她道:“这几次的事情臣妾实在怕了,当日富察答应朝臣妾扑过来时臣妾躲闪不及,若非她自己摔着,只怕臣妾就遭了她的毒手。” “然后昨晚臣妾眼睁睁看着眉姐姐被人推入水中……臣妾实在害怕,若是下次有人这样害臣妾该怎么办?” 她又一脸担忧道:“臣妾这副身子柔弱,从前便有人说过瞧着不似长命之相,也不知能陪伴皇上多久……” 听着安陵容前头的话皇帝倒是考虑了起来,可是听到她后头的话,皇帝立马呵斥道:“胡说什么!你定能长长久久陪伴在朕身边。” 安陵容撇了撇嘴,难过道:“臣妾自然也想长长久久地陪伴皇上,可是寿数这种事也非臣妾所能定的,而且臣妾身子的确太弱了。” “不然同样是落水,眉姐姐还好端端地,臣妾却昏迷了一晚上,直到晌午时才醒。” 皇帝蹙眉,“你这身子的确太弱了。” 他该叫太医好好替安陵容调理一番才行。 安陵容见皇帝松动,继续道:“太医也同臣妾提过,若是臣妾能够勤加锻炼,说不定能好些。都说练武可以强身健体,臣妾也想试试。” 皇帝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道:“好吧,朕答应给你找位能教你习武的夫子。” 他也不求安陵容能学得多好,只要习武能够叫她身体强健一些,皇帝便心满意足了。 至于防身,皇帝望着安陵容纤细瘦弱的身形,也不指望她能学来自己防身,不过给她选女护卫的事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皇上您可真好!”安陵容一脸感动地扑到皇帝怀里。 皇帝无奈环住她,温声道:“若是觉得辛苦,莫要勉强。” 安陵容立马道:“臣妾省的。” 终于可以习武了! 安陵容已经开始畅想自己学成之后有多厉害,说不定连皇上的御前侍卫都打不过她。 还有她还想要学骑射,她见过当初叶澜依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模样,她也想骑在马上畅快地跑一场。 皇帝见她满脸期待畅想的模样,心道真是个藏不住事的小姑娘。 他又道:“等到了圆明园朕再给你安排师傅教你习武。” 让她在宫里习武到底不方便,许多双眼睛盯着呢,还不如去圆明园松快些,到时候没那么多规矩约束。 安陵容高兴道:“皇上要带臣妾去圆明园?” 她最初打算争宠的一个原因便是紫禁城夏日里格外炎热,不及圆明园舒坦,她想跟着一起出去避暑。 没想到那么快便达成了。 这一次她无需依靠谁的施舍就能得到去圆明园避暑的资格。 皇帝故意道:“怎么,你难道不想去吗?” 安陵容连忙道:“想去!臣妾才不要与皇上分开,皇上也别想抛下臣妾!” 皇帝轻笑,“好,以后朕去哪里都带着你。” 安陵容欢喜道:“皇上真好。” 她想不过若是去往阎罗殿的路上皇上还是一个人去吧。 她两次从光幕中瞧见皇帝的寿数只剩下十余年,待皇帝驾崩之时,她甚至还不到三十。 人生还有大把的时光,自然不能去陪伴他。 …… 马上就要进入六月,自然该筹备起去圆明园避暑的事。 这次与皇帝一起到圆明园避暑的,后宫除了太后、以及年纪尚小的淳常在和被贬的富察答应,还有几乎不出宫门的那个蒙古贵人,其余都伴驾随行。 连近来备受冷落的年嫔也跟着来了。 听到年嫔也能跟着到圆明园避暑,沈眉庄和甄嬛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连终于可以出宫的兴奋都因此淡了许多。 在知道是曹琴默帮年嫔得到随行资格后,沈眉庄忍不住在背后骂了句,“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 不过她心中却不禁泛起点点涟漪,曹贵人能够帮年嫔争得随行资格,也是因为她有个孩子,皇上是看在温宜的份上。 如今她的恩宠已经不如从前,若是她也能有个孩子,今后也能安稳一些。 她想自己该抓紧如今还算得宠的时候,怀上个孩子,这样才能彻底在宫中站稳脚跟。 这么想着沈眉庄不禁着急起来。 当安陵容在沈眉庄那里撞见刘畚时,她便知道沈眉庄这是又掉进别人设的局里了。 第55章 将计就计 在圆明园的日子果然比在宫中要舒坦许多。 安陵容住在离皇帝勤政殿不远的杏花春馆,甄嬛被安置在碧桐书院,沈眉庄住进了闲月阁、其余嫔妃依旧住在原处。 顾及天热不好走动,皇后免了嫔妃们每日的请安,改为每月初一十五去请两次安。 在皇帝为安陵容选好武学师傅之前,她几乎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平日里没得皇帝召见时便与甄嬛或是沈眉庄厮混在一处。 每日赏花、垂钓、下棋、抚琴、作画、刺绣……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尤其她们是头一回来这圆明园,只觉得处处都很新奇。 安陵容舒坦的时光直到皇帝为她找了个教导武学的女师傅才结束。 每日卯时不到就要起来跟着师傅练功,可叫她受了大苦,她有时真怀疑她好端端地习武做什么。 但还是日复一日地咬牙坚持了下来。 在习武一月之后她的身体很明显发生了些变化,身量长高了许多,虽然依旧纤细,但不似从前那么弱不禁风。 她也感觉整个轻灵了许多,走动时竟颇有些步步生莲的意味。 因着要习武,安陵容去找甄嬛和沈眉庄的时间少了不少。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在沈眉庄这儿碰到了刘畚。 她到闲月阁时刘畚正要离开,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个礼之后便步履匆匆地离去。 “容儿你来了?”沈眉庄笑着迎上来,牵着安陵容的手往里走。 “是姐姐身子有什么不适吗?”安陵容问道。 一般来说,除了主位嫔妃,如安陵容沈眉庄这种贵人位分的小主,每旬太医来请一次平安脉,日子都是固定的。 今日并不是太医给沈眉庄请平安脉的日子,安陵容自然要关心她是否身子不适。 沈眉庄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一切安好。” 安陵容点头,“姐姐安好我便放心了。” 而后瞧着沈眉庄满脸是遮掩不住的喜色,安陵容又问道:“姐姐满脸喜色,是有什么喜事吗?” 沈眉庄闻言微怔了一下,有些事现在还不便宣之于口。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陵容不是外人,有些话说与她听也无妨。 她凑近安陵容耳边,小声道:“我这个月月事推迟了五天了。” “什么?”安陵容惊讶地瞪大眼睛。 为防止安陵容叫破,让消息传播开来,她连忙捂住安陵容的嘴。 沈眉庄道:“小声些,如今还不能确定呢。” 安陵容闻言点点头。 她这才松开捂住安陵容嘴的手,示意奴才们都出去。 “姐姐的意思是你有喜了?”安陵容压低声音问道。 沈眉庄道:“如今月份尚浅,因此还不能确定。” 她虽这么说着,面上却难掩喜色。 安陵容又问道:“方才那位太医是?” 沈眉庄笑道:“那位太医叫刘畚乃是我的同乡,刘太医的医术很不错,这次多亏了他……” 接着她将怎么和刘畚相识,怎么得知她是自己的同乡,以及她从江慎江太医那里得了一张助孕方子,经刘畚佐证的确是好方子的事娓娓道来。 沈眉庄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早就想与你说这件事的,只是你最近事忙,我不好打搅。” 她又道:“如今我已经试过,那方子的确是张好方子,正好容儿你也可以抄一份带回去……咱们在宫中能早些有个孩子傍身也好。” 安陵容秀眉微蹙,“姐姐怎么能够放心用江慎的方子呢,他兄长江诚可是专职为华妃诊治的太医,说不得兄弟俩是华妃的人。” 她本以为沈眉庄和刘畚才接触上,没想到都已经接触这么久了,沈眉庄对刘畚显然很信赖的样子。 沈眉庄知道安陵容这是在关心自己,因此心中很是熨帖,她道:“我都查过了,江诚江慎两兄弟乃异母所生,素日关系并不好,连在太医院都时常讥讽对方。” 安陵容道:“可据我所知江诚江慎两兄弟感情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差,江诚时常提点维护自己的这个弟弟江慎。” 沈眉庄眉头皱起,“容儿,你这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安陵容随口编造道:“是偶然听苏公公提起,当时我也好奇他们兄弟俩为何关系那么不融洽。” “苏公公便告诉我这都是表面的,实际上人家兄弟俩关系好着呢。” “苏公公?”沈眉庄喃喃道。 她知道陵容所说的苏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苏培盛,苏培盛是个谨慎的人,不会无的放矢,他在皇上侍奉多年,定然知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内幕。 难不成她真的被江慎骗了? 沈眉庄的心砰砰地跳。 可是就算江慎骗了她,刘畚总不可能会骗她,刘畚才刚进太医院背景清白,并不是谁的人。 沈眉庄捂了捂自己的肚子,前一刻她还在高兴自己终于能有一个亲生骨肉了,而此刻陵容却告诉她,她或许被人骗了,这叫她如何能够相信! 可陵容总不会是想要害她。 “姐姐觉得刘畚真的可信吗?”安陵容想了想从光幕里看到的那些,她继续引导道:“姐姐可有发觉刘畚有什么不妥之处,或是是奇怪的地方?” 沈眉庄顺着安陵容的提示仔细回想。 忽然她想到那日她赐给刘畚家乡的点心,刘畚脱口便说那是齐顺斋的点心,可齐顺斋早就不做点心了,之后她疑惑刘畚又搪塞过去…… 沈眉庄回想当日刘畚的神情似乎有些慌张。 所以刘畚真的是旁人派来设计她的? 想到这儿沈眉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安陵容又道:“姐姐那方子还在吗?不如宣温太医来看看。” 沈眉庄迟疑道:“方子在的,可是温太医如今正在宫外给护国公看病……” 果然温实初不在也是他们算计好的一环。 温实初不在,太医院还有谁值得相信呢? 卫临! 安陵容想到温实初的这个徒弟,如今也应该在太医院当值了,她立马叫菊清道:“你去太医院替我请卫临卫太医来。” 菊清应了一声连忙去办小主交代的差事。 “这卫临是谁?”沈眉庄问道。 安陵容也不知卫临如今拜温实初为师没有,只能道:“这卫太医与温太医交情不错,想来应当是可靠的,若他不行咱们再换其他太医。” 一连两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对她有欺瞒之嫌,沈眉庄实在信不过太医院的其他太医,她如今只相信温实初。 她不禁感叹:“要是温太医在就好了。” 安陵容心下一凛,可不能再叫沈眉庄和温实初搅和在一起。 她忙道:“太医院还是有好太医的,咱们不能只依靠温太医,不然如今日这般他被派出宫去,咱们就得受人掣肘。” “我瞧着卫太医也不错,他如今年轻在太医院的资历尚浅,说不定咱们可以把他收为己用,日后有他与温太医两个在定能保咱们周全。” 沈眉庄也是随口提一下温实初,她当然也希望身边能多个得用的太医。 不然她也不会在一得知刘畚是她的同乡就急着拉拢。 唉,如今嬛儿身边有个温实初,容儿也看中了个卫临,能叫她放心用的太医在哪儿啊? 菊清脚程快,不一会儿就将卫临给请来了。 卫临来太医院的时间不长,太医院多的是资历深厚的老太医,他样貌又格外年轻,瞧着就不大叫人信赖,因此除了轮值请平安脉,其他的时候他都在药房里呆着,如同太医院的药童。 因为不会有谁专门请他前去看病。 没想到今日竟然有人点名道姓地要请他,而且请他的人还是如今皇上最宠爱的俪贵人。 卫临宛如被一个馅儿饼砸中,虽然不可置信,但他还是迅速收拾好东西跟着菊清来了。 他觉得这或许是能够彻底改变他人生轨迹的一次机遇。 卫临被请来,沈眉庄一见到他便眉头皱起,实在太年轻了。 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尤其太医这种更需要看资历的,卫临的样子实在不能叫人信赖。 卫临先给安陵容和沈眉庄请了安,“俪贵人万安,惠贵人万安。” 安陵容道:“免礼。” 卫临起身然后问道:“敢问是哪位贵人身子不适?” 安陵容道:“你给惠贵人瞧瞧吧。” 卫临目光这才望向沈眉庄,虽然遗憾不是给俪贵人看病,但是可以在俪贵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医术,他还是很愿意的。 注意到沈眉庄眼中的不信任,卫临还是对沈眉庄恭敬道:“请小主伸出左手。” 然后跪在沈眉庄面前为她诊脉。 沈眉庄只好伸出手让他给自己把脉。 卫临为沈眉庄把脉,面色逐渐变得凝重,把完脉他道:“小主似乎被人下了药。” “什么?”沈眉庄一惊,心差点一下子蹦了出来。 “惠贵人被下了什么药?”安陵容问道。 卫临道:“惠贵人体内有被下药的痕迹,那药乃是叫人月信推迟,让人产生妊娠反应,误以为是怀孕了的药。” “你确定?”沈眉庄还是不可置信,她还抱有一丝期待是卫临诊错了。 卫临信誓旦旦道:“微臣确定,小主若是不信,等下个月月事来时,小主便能清楚微臣所言非虚。” 肚子里的孩子竟是假的,沈眉庄深受打击,她前头还盼着这个孩子早日降世…… 安陵容忽地问道:“我听闻你与温实初温太医交情不错。” 卫临恭敬道:“温太医正是微臣的师父。” 安陵容心道:原来已经拜师了啊。 听卫临说温实初是他的师父,沈眉庄原本已经信了七八分的,如今算是实打实地相信了。 安陵容又对沈眉庄道:“姐姐,让他瞧瞧那个方子吧。” 沈眉庄颇有些失魂落魄地去取方子来,让卫临瞧。 安陵容在旁边道:“卫太医瞧瞧这可是助孕的药方?” 卫临接过方子仔细一看只是普通调理身体的药方,他将这些回禀安陵容和沈眉庄,又让沈眉庄受了一次打击。 “看来姐姐真的是遭人陷害了。”安陵容道。 毫不避讳卫临还在场。 沈眉庄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竟然有人为了对付我,谋划了这么多。” 她早不似从前那么得宠,竟然还有人这么费心劳神地对付她。 安陵容道:“这场算计是为了对付姐姐,又何尝不是为了对付我与甄姐姐,咱们同气连枝,你遭陷害,我与甄姐姐如何能独善其身。” 沈眉庄庆幸道:“幸好容儿你及时提醒,才没让我被算计进去。” “那姐姐接下来打算如何?”安陵容问道。 沈眉庄沉默着想了一会儿,事情还未发生,她可以及时止损,但却也抓不到背后之人的把柄。 白白被人算计一回。 安陵容提议道:“姐姐觉得咱们将计就计如何?” 沈眉庄疑惑望向她。 安陵容轻笑了一下,“总不能让姐姐平白遭人算计一回!” 第56章 计划生变 一晃眼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 这日,因曹琴默相邀一众嫔妃齐聚在她的慎德殿,当然皇后与年嫔并不在。 众人嬉笑着各自打趣,没过多久暑热难耐,大家都有些口渴了,曹琴默命人端上酸梅汤为众人解暑。 沈眉庄一连喝了三碗还想再喝,她身边的采月连忙阻止,“小主在咱们宫中已经喝了四碗了,如今在这儿又喝了三碗,实在不宜再喝了,多了伤身。” 听到采月这么说众人目光都看向沈眉庄。 欣常在笑道:“曹贵人这儿的酸梅汤比别处的还要酸些,咱们却是有些喝不惯,难为你爱喝。” 曹琴默道:“许是从前怀着温宜的时候辣吃多了,如今我倒是喜欢酸味的东西,因此宫里的酸梅汤也特地做得偏酸些,一时竟没考虑大家的口味真是对不住。” 听曹琴默这么一说众人纷纷表示理解。 而后她又吩咐人将这些撤下去重新做些酸梅汤送来。 沈眉庄连忙道:“唉,先留下吧,我倒是觉得这酸梅汤味道极好,还想再喝两碗。” 她又道:“我近来不知怎地就爱吃这种偏酸口的东西。” 齐妃闻言眼睛一亮,忙问道:“你这个月月信可来了?” 闻言众人立马围了上来,安陵容与甄嬛一左一右站在沈眉庄身边,眼里既有担心又隐隐有些期待。 沈眉庄像是忽地意识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说。 欣常在立马道:“大家都是姐妹害羞什么?” 沈眉庄这才羞涩地摇摇头,“这个月迟了有些日子了。” 欣常在也是过来人,又问沈眉庄,“你近来可有食欲不振,时常感觉困倦无力?” 沈眉庄红着脸点点头。 齐妃一脸欣喜道:“八成是有了!” 曹琴默立马吩咐道:“快去太医院传太医来。” 沈眉庄连忙道:“记住要请刘畚刘太医!” 曹琴默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不一会儿太医便被请来了,是沈眉庄特地叮嘱请来的刘畚刘太医。 刘畚替沈眉庄把脉,开始面色如常,后面却有些紧张起来,他半晌没说话,众人都不禁有些担心。 甄嬛着急道:“怎么回事,可是惠贵人身子有什么不妥?” 刘畚连忙道:“并非有什么不妥。” 他脸上又浮起一层笑意,对着沈眉庄恭贺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如今已有一月的身孕。” 沈眉庄闻言却并不觉得欣喜,而是疑惑地望向刘畚。 曹琴默面上也闪过一瞬惊慌。 刘畚又道:“不过小主如今胎像还有些不稳,需得好好静养。” 如今周围那么多人在,有些话沈眉庄自然不好开口,只好应下。 没过多久皇上和皇后也来了。 确认沈眉庄有孕,皇帝龙颜大悦,又是叮嘱太医和沈眉庄的宫人们好生照料惠贵人这一胎,又是吩咐提高沈眉庄的份例,一应比照着嫔位来。 若非皇后拦着说惠贵人才初有孕,太医也说了胎像并不稳固需要静养,皇帝都打算直接晋沈眉庄的位分了。 不过想着这个孩子出世后再晋位分也不迟,因此只好作罢。 他又看了一眼围在沈眉庄身边一脸喜悦,嘘寒问暖的安陵容和甄嬛,想着若是有孕的是她们俩其中一个,他心中会更加欢喜。 他比她们年长许多,若有个孩子他百年之后,她们也能有个依靠。 尤其是陵容,没有家世背景,心思又单纯,又那么柔弱,若他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不过沈眉庄有孕,皇帝也是高兴的,他膝下子嗣不多,如今只有三个阿哥两个公主,自然也希望宫中能再添些孩子。 正在众人恭贺惠贵人有喜的时候,有个不长眼的人进来,笑呵呵地对皇帝道:“请皇上翻牌子。” 来人正是敬事房总管徐进良,他一张脸笑得跟菊花似的。 见皇上要翻牌子,众人虽没说话,但都隐隐有些期待,各自整理仪容,只盼着皇上能瞧见她们。 皇帝扫过众人,目光落在安陵容和甄嬛身上,最终却道:“不必翻牌子,朕今晚去看皇上。”说完对皇后欣慰一笑。 也没过多久众人便散去,安陵容和甄嬛自然一起送沈眉庄回闲月阁。 同行的还有太医刘畚。 一回到闲月阁将宫人们都打发在外头守着。 沈眉庄才质问刘畚,“我的身孕不是该有近两个月了吗?你为何说只有一个月?” 刘畚连忙道:“回小主的话,之前是微臣误诊了。当时小主脉像的确像是有喜,加上小主月事不调,微臣才以为是小主月份尚浅才没诊断出来。” 他也没想到沈眉庄竟然真的有孕了,她这一有孕将一切步骤都给打乱了,年嫔娘娘那儿还不知该怎么回禀…… 只怕年嫔也不会轻饶了他。 刘畚心中一边着急一边想着先把沈眉庄这边搪塞过去再说。 沈眉庄又问道:“那今日,今日可是误诊?” 刘畚立马道:“小主如今确实有喜了,微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小主若是不信可以传其他太医来诊脉。” 沈眉庄沉吟了片刻才道:“念在咱们是同乡的份上,我且再信你一回。” 她又道:“既然如今我已又有孕,那今后依旧由你照料我这一胎,我只再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莫叫我失望。” 见沈眉庄对他依旧信任,刘畚连忙应下,“是,微臣一定竭尽所能护好小主腹中皇嗣,绝不让皇嗣有半点损伤。” 沈眉庄点头,“好,我信你。” 这时安陵容忽然道:“我近来身子有些不适,劳烦刘太医为我瞧瞧。” 刘畚连忙恭敬地上前给她诊脉。 刘畚诊着诊着眼睛忽然一亮,他开口却道:“小主身体康健,只是近来暑热,小主难免受了些暑气,微臣为小主开一副解暑的方子,小主服过便能好。” 安陵容问道:“如此说来,我身子并无什么大碍?” 刘畚道:“小主一切安好。” 安陵容又问道:“那我为何一直未能遇喜?” “这、子嗣的问题自然不能强求,不过有时也是事在人为。”刘畚故意引导道:“从前微臣也听说过可以助孕的药方,只是如今微臣手中却没有这样的方子,不然也能为贵人分忧……” 安陵容道:“事在人为吗?” 她说完这话目光不由看向沈眉庄,不过又迅速收回。 刘畚自然注意到了,他心头不禁浮起一个可以让他免受年嫔责罚的计划。 不过现下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些事过犹不及,反正如今他瞧出俪贵人如今已有些意动了,不过应是还在犹疑。 安陵容并没有继续追问他,沈眉庄也只冲他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刘畚立马告退。 出了闲月阁,他尽朝着光线暗的地方走,又刻意避开巡逻的侍卫,而后进了年嫔的清凉殿。 见他行迹鬼祟,清凉殿的宫人差点将他拿下。 他立马说自己求见年嫔娘娘,幸好颂芝认出他来,将他带了进去。 如今殿内狼藉一片,宫人们跪了一地,刘畚注意到跪在华妃面前的竟是曹贵人,她额前一缕头发散开,形容狼狈。 刘畚上前还没来得及跪下就被年嫔一个杯子砸了过来。 砸在他的胸口,他也不敢呼痛,连忙跪下请罪。 年嫔面容扭曲道:“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竟真给那贱人送了一个孩子!”说着又是一个杯子砸过去,正巧砸在刘畚额头上。 “嘶——”刘畚轻忽一声,连忙道:“娘娘,此事乃是意外,微臣也没想到惠贵人竟然能侥幸怀孕。” 年嫔气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已有孕在身,接下来那些计划如何还能进行?” “真是枉费了本宫一番精力!” 为了布这个局,她也算费心费神,就等着计划成功除掉沈眉庄再顺便让这件事牵扯到甄嬛和安陵容。 没想到一切功夫竟然都功亏一篑,沈眉庄竟然真的有孕了。 刘畚忍着疼,连忙道:“娘娘,微臣就是来禀告娘娘,咱们的计划还能继续进行。” 年嫔闻言急道:“如何还能继续,难不成沈眉庄那贱人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 刘畚连忙道:“惠贵人有孕自然做不得假,但是旁人却是可以。” 年嫔道:“你什么意思?” 刘畚道:“惠贵人如今依旧信任微臣,还令微臣照料她这一胎。” 年嫔眼中闪过一抹狠毒,“既然如此,那本宫便要叫她这一胎生不下来。” 若是她插不了手便罢,可是如今机会正摆在她的面前,她怎么能放任沈眉庄生下孩子爬到她头上去。 谋害皇嗣的事刘畚并太不敢做,他连忙道:“惠贵人这胎不着急,微臣想要回禀娘娘的是另一件事。” 催促道:“你说。” 刘畚道:“俪贵人似乎见着惠贵人有孕也有些着急了,在微臣的引导下,她似乎有些想要问惠贵人要方子……” 年嫔冷笑,“已经出过一次纰漏,难不成也要送她一个孩子!” 年嫔不禁有些怀疑江慎给沈眉庄的方子真是助孕的药方。 刘畚立马保证道:“娘娘只管放心,微臣为俪贵人诊过脉,她有体寒之症,并不易有孕,怕是子嗣上还有些艰难。” 年嫔闻言惊喜道:“是吗?那贱人竟然怀不了孕!” 刘畚道:“微臣并没有把此事告诉俪贵人,只告诉她她身体康健,子嗣之事只能随缘,不过若有什么助孕的方子定然能够怀上。” “俪贵人信了微臣的话,想来不日便会问惠贵人要方子。” 他忍不住兴奋道:“届时咱们准备用在惠贵人身上的计划,倒可以用在俪贵人身上,顺便还能牵连到惠贵人……” 年嫔按照他的想法一思考,发觉这样似乎也能行得通。 若是能一举除掉安陵容可比除掉沈眉庄来得让她高兴。 年嫔道:“你确定安氏会上钩?” 刘畚立马保证,“娘娘只管放心,这次绝不叫娘娘失望。” 年嫔笑道:“好,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 刘畚连忙叩头,“多谢娘娘。” 年嫔又得意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跪在她面前的曹琴默自刘畚开口后,一言不发。 当然她也不在意,无用之人何须她费心。 第57章 体寒之症 闲月阁 这日,刘畚照例给沈眉庄请完平安脉,又如往常一样叮嘱几句,然后就准备拎着医药箱离开。 他忽地被安陵容叫住,“刘太医请留步。” 被叫住的刘畚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与如释重负,他想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而后他依言留下,恭敬道:“俪贵人可有什么吩咐?” 安陵容与沈眉庄对视一眼,沈眉庄吩咐采月去将江慎开的那张药方取来。 采月将药方取来递到刘畚手中,刘畚拿着药方脸上有些不明所以,他看了一眼方子,疑惑道:“这不是江慎江太医给惠贵人开得方子吗?小主这是何意?” 安陵容道:“这药方乃是江太医根据惠贵人的情况开的,我想问问刘太医,这方子按照我如今的情况能用吗?” 刘畚立马道:“这可是张好方子啊,惠贵人能用,俪贵人自然也能用,贵人身体康健,用这方子说不定很快就能见效……” 沈眉庄笑着对安陵容道:“你看我就说这是一张好方子吧,你如今可以放心地用了,早些怀上龙裔,咱们的孩子还能做个伴。” 刘畚是知道惠贵人与俪贵人的交情极好,俪贵人对惠贵人还有救命之恩,因此见惠贵人对俪贵人毫不藏私也并觉得不奇怪。 他也巴不得惠贵人把这方子分享给俪贵人呢,免得他还需多费一番功夫。 如今见惠贵人还帮着劝说俪贵人用这方子更是叫刘畚高兴不已。 刘畚见安陵容望着那方子思考了一会儿,才似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姐姐这方子便先让我抄录一份吧。” 看来是打算要用这方子了。 刘畚低头掩盖自己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沈眉庄笑道:“何须抄一份,这方子给你吧,左右我现在也用不上。” 安陵容感激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沈眉庄道:“咱们姐妹何须言谢。” 刘畚更是欣喜若狂,总算替年嫔娘娘把这事办成了,如今就等着俪贵人自掘坟墓了。 安陵容又对刘畚道:“刘太医,既然惠贵人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今后就有劳你了。” 刘畚立马表示,“微臣定不辜负贵人所托。” “那便好。”安陵容说完示意菊清将一包银子递给刘畚。 她又道:“你做得好,我与惠贵人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畚接过银子连连道谢道:“多谢俪贵人、多谢惠贵人。” 面上欣喜,心里更是乐开了花,还不禁感叹真是两个好骗的蠢货,难怪这么容易就上钩。 杏花春馆 今日休沐,皇帝也没有多少政务难得有这样多的空闲时间来陪伴安陵容。 心疼皇帝近来劳累,安陵容给皇帝弹奏月琴为他解乏。 一曲毕,安陵容忽地没有了弹奏的兴致。 她让人叫月琴收起来,而后坐到皇帝身边。 皇帝本在她的琴声中闭目养神,琴声听了睁开眼睛见安陵容坐在自己身边,面上还带了点点委屈的样子,皇帝忙问道:“怎么了,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安陵容拉住皇帝的衣袖,“没有,没人给臣妾委屈受,臣妾只是觉得……” 皇帝蹙眉,“觉得什么?” 安陵容委屈地说道:“臣妾觉得自己真是太不中用了。” 皇帝奇道:“怎么会这么想?” 安陵容道:“臣妾前几日与甄姐姐逛园子的时候遇到了四阿哥,四阿哥年岁虽不大但瞧着很是知礼,而且臣妾瞧着他读书也很用功,真是个好孩子……” 听安陵容提到四阿哥,皇帝的脸色一下就变得不怎么好看。 哪怕如今登上帝位,皇帝也忘不掉这个孩子当初给自己带来的耻辱,他是他的污点,也是当初他被老八他们攻讦的理由。 所以他不愿意见着这个孩子,也不希望安陵容与他接触。 他不愿意在她心中英明神武、完美无缺的形象被破坏。 皇帝正犹豫着要开口,又听安陵容道:“还有前日臣妾在曹姐姐那里坐了一会儿,还抱了温宜公主,小小一个人儿,白白净净的可怜又可爱,臣妾瞧了当真眼馋。” “然后昨日臣妾在眉姐姐那儿与她一起给她尚未出世的孩子做了两件小衣裳,眉姐姐拿着那小衣裳可高兴了,臣妾也为她高兴……” 皇帝听完道:“这不是都好好的吗?” 又是逛园子又是姐妹们待在一起说说笑笑,做点小绣品,日子清闲又有趣,也没人为难她。 安陵容道:“是好好的,可是看着他们一个个机灵可爱的孩子,臣妾只觉得愧对皇上。” “得皇上宠爱这么久,臣妾肚子竟一点动静都没有,臣妾实在太不中用了。”安陵容说着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皇帝问道:“只为这事?” 安陵容点点头。 皇帝无奈,“就为了这事就这么自责?孩子的事不着急,咱们顺其自然就好。” 安陵容瘪了瘪嘴,俯身靠进皇帝怀里,“臣妾怎么能不着急。” 自年嫔失宠之后,宫中唯有她与甄嬛最为得宠,而她的恩宠又隐隐压过甄嬛,可这么得宠了,偏偏一直怀不上,她怎么能不着急。 虽然皇帝也很期盼安陵容能够早日怀上他们的孩子,但他也不希望安陵容太有压力。 因此他宽慰道:“有什么好着急的,能如今还年轻,咱们日子还长着呢,孩子总会有的。” 闻言安陵容忍不住腹诽一句:我的日子是长着,可是皇上你的日子可没多长了。 不过念在皇帝待她还不错的份上,安陵容也祈求他活得久些。 皇帝的宽慰似乎没起什么作用,安陵容把脸埋进皇帝的胸膛,闷声闷气地说道:“皇上,你说会不会是臣妾身子有问题,所以怀不上孩子啊,臣妾幼时在冬天被人推进湖里过,会不会是那个时候伤了身子?” 这自然是她编造的,谎话嘛不过是信手拈来的。 皇帝闻言立马坐直身子,一脸严肃道:“竟有人在大冬天将你推进湖里,这些你怎么不告诉朕?” 安陵容从他怀里起身,强忍着委屈不让泪水落下,“这些都过去了,再告诉陛下只能让陛下徒增烦恼,皇上本就事务繁忙臣妾如何敢打扰。” 皇帝皱着眉道:“你的事对朕来说就是头一等要紧的事,如何会打扰……” 皇帝正要准备掰正安陵容的想法,便见菊清进来回禀道:“皇上、小主,卫太医来为小主请平安脉了。” 安陵容道:“让他进来。” 又扭头对皇帝说,“刚好让卫太医给臣妾好好瞧瞧臣妾身子有没有问题。” 说话间卫临便进来了,他先给皇帝安陵容行礼,“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参见俪贵人,俪贵人吉祥。” 皇帝见来给安陵容请平安脉的人竟然这么年轻,不由有些不悦,认为这是太医院轻慢安陵容。 不过他也没打扰卫临给安陵容请平安脉。 卫临给安陵容请过平安脉后,恭敬道:“小主一切安好。” 安陵容吩咐道:“卫太医在替我好好瞧瞧,看看我身上有什么隐疾或是不妥之处。” 卫临应了声“是”,然后又仔仔细细为安陵容诊脉,诊完一只手还让她换另一只手。 卫临的神色也越发凝重,最终他放开安陵容的手,欲言又止。 安陵容急忙道:“可是我的身子有什么不好?” “快说。”皇帝也同样着急。 卫临拱手道:“回皇上、小主,从脉像上来看,小主似有体寒之症,若是不好好调理,不只子嗣艰难,只怕于寿数也有碍。” 皇帝皱眉,“你可诊断清楚了?” 卫临道:“微臣诊断清楚了,小主确有体寒之症,又因落水几次隐隐有加重的迹象。” “皇上……”安陵容拉了拉他的衣袖。 皇帝安抚她道:“别怕,许是他医术不精,朕再让其他太医来为你诊治。” 皇帝并不相信卫临的医术,此人太过年轻不足取信。 安陵容却道:“臣妾相信卫太医没有诊错。从前臣妾便隐隐有些猜测,如今算是应验了,是臣妾无用,不能为皇上开枝散叶……” 安陵容语气隐隐有自厌之意。 皇帝安慰她道:“就算真是体寒之症又并非不能医治。” 他问卫临,“你可能为俪贵人医治好这体寒之症?” 卫临道:“体寒之症并非不可根治,微臣可替小主调理好,只是需要些时日。” 他又道:“若皇上信不过微臣,可让微臣的师父太医温实初来替小主调理。” 温实初的医术倒是不错,皇帝正要下令让温实初替安陵容调理身体,却被安陵容拒绝。 她道:“皇上,这件事臣妾不想叫太多人知晓,就让卫太医替臣妾调理吧。” 卫临立马道:“微臣定会竭尽所能替小主调理好身体。” 皇帝见安陵容坚持,只好道:“那俪贵人的身子就由你负责调理,若是医治不好,或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朕唯你是问!” 卫临保证道:“微臣定当鞠躬尽瘁,不负皇上小主所托。” 第58章 生辰宴会 温宜公主周岁这日,皇帝在九州清宴设宴,能来参加的除了皇帝的后宫,便是与皇帝关系亲近的宗亲们。 因皆是自家人,所以宴会的氛围也格外轻松。 当然,今日宴会的主角除了温宜公主,其实还有有孕在身的惠贵人沈眉庄。 正是因着公主满周岁,惠贵人有孕,双喜临门,皇帝才命大办宴席的。 因着今日宴会的主角是惠贵人和温宜公主,所以沈眉庄和曹琴默的位置被安排在皇帝皇后之下的首位。 而后的座位按照位分依次排序。 敬嫔与年嫔同在妃位,且有封号,座位本该被安排在年嫔之上,但她不预与年世兰相争,便坐到了齐妃下首的那个位置。 年嫔坐在她对面,上首空置的一个位置乃是端妃的,见端妃没来,年嫔觉得晦气都少了些。 甄嬛和安陵容也没坐在一起,而是对立而坐,安陵容刚好坐在华妃之下。 旁边是安陵容、对面是甄嬛,年嫔只觉得晦气得很,幸好端妃没来,不然她得膈应死。 安陵容另一侧是欣常在,虽然她嘴巴碎也没少说安陵容的闲话,但也没什么坏心,与年嫔比起来甚至可以算是温柔可亲,因此安陵容便主动与她说话。 “欣姐姐。”安陵容笑盈盈地唤了她一声。 欣常在对安陵容的印象从前不怎么样,如今倒是好了不少。 毕竟能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救人的可没几个,这样的人心思也坏不到哪里去。 欣常在从前和安陵容接触得少,尤其安陵容晋封贵人之后,除了她时不时酸安陵容几句,安陵容压根儿不搭理她。 她也觉得安陵容这是瞧不上她,可没办法,谁叫人家位分比自己高又得宠呢。 只是没想到安陵容还会主动找她说话。 欣常在虽是直性子的人,但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好端端地叫自己,怎么着也得回个笑脸吧。 而且俪贵人的声音可真好听,听她柔柔地叫自己一声“欣姐姐”,当真是骨头都要酥了,难怪人家能得宠呢。 欣常在也对安陵容笑脸相迎道:“俪贵人。” 安陵容只是客气地喊她一声“欣姐姐”,可没真要给自己认个姐姐的意思,因此也没客套地说什么“姐姐叫我陵容就好”的话。 安陵容与欣常在随意地聊了一会儿,然后才道:“姐姐入宫时间比我长,定然参加了不少次这样的宴会,不似我头回参加这样的宴会,人都还认不全。” 听到安陵容头一句话的时候,欣常在便有些怏怏不快,人家入宫比自己晚的,一个个都奔到自己前头去了。 自己是皇上潜邸旧人,还给皇上生了位公主,如今竟还只是个常在。 当然,她也没有要迁怒安陵容的意思,皇上宠爱谁也不是她们能决定的,而且人家俪贵人位分在她之上,她也迁怒不了。 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欣常在还是教安陵容认起人来,“那边对面的那个是十爷敦亲王……” 其实有部分人安陵容都在光幕中见过,她都是识得的,但还有好些光幕中也没介绍过姓名,她自然对不上人。 例如她还没见过光幕中提到的皇帝最看重的兄弟——怡亲王。 据她在光幕中看到的那些文字,皇帝对怡亲王这个弟弟疼爱非常,连带着怡亲王福晋都享受了爱屋及乌的待遇。 可是这么重要一个人在她头回在光幕上看的《甄嬛传》里毫不显眼,甚至安陵容都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因此在欣常在给她介绍到怡亲王和怡亲王福晋时,她朝着那夫妻俩多看了两眼。 怡亲王看着有些清瘦,眉目舒朗生得端正,明明四十不到的年岁,瞧着却和皇帝年纪相仿。 据安陵容所知怡亲王也曾被幽禁过,因此伤了身子,也难怪皇帝登基没几年他就去了。 怡亲王对皇帝忠心耿耿,是皇帝真正的左膀右臂。他在时许多事皇帝都交给他处理,着实为皇帝减轻了不少负担。等他不在了,皇帝才真的是操劳…… 唉,皇帝也没能活多久,大概也是操劳过度吧,要是怡亲王能一直在替他分担些,皇帝说不定能多活几年。 当然啦,安陵容只是感慨一下,毕竟生死有命,并非她所能干预的。 至于怡亲王福晋面容端秀,瞧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听说当初与怡亲王同甘共苦过,因此夫妻俩感情甚好。 皇帝爱屋及乌,待怡亲王福晋甚至胜过后宫嫔妃们,似乎还给怡亲王福晋做过梳子什么的…… 安陵容又想到自光幕中瞧见的,皇帝似乎挺擅长手工的,他养了些狗,还亲自给养的小狗设计衣服…… 还挺有趣的。 想到这儿安陵容不禁看了皇帝一眼,正巧对上皇帝的目光,她便对他嫣然一笑。 皇帝见状也笑了起来,看向安陵容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柔意。 皇帝的一举一动自然有人留心注意着,因此皇帝与安陵容“眉目传情”的这一幕落在了不少人眼中。 这些人不禁咋舌道从前可没见皇上对谁这样,毕竟当今这位从前可是出了名的冷面王。 看来皇上这位新宠俪贵人也绝非得闲的人物。 从前宴会上华妃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如今成了年嫔,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旁边也没人与她说话,皇帝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瞧着竟有几分可怜。 年嫔听着旁边安陵容与欣常在叽叽喳喳的声音,只觉得烦的紧,她心道:等着吧,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她这话自然是说安陵容,一切都安排好了,今天先叫安陵容得意一会儿,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年嫔正烦心着呢便听外头通传“端妃娘娘到——” 她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扭曲,那贱人怎么好意思来的! 端妃进来给皇帝皇后请过安之后,又将自己给温宜公主准备的项圈送给温宜公主,才入座。 临入座时,她目光注意到甄嬛,微愣了一下,笑道:“皇上又得佳人了。” 皇后注意到她的目光笑道:“那是新入宫的莞贵人。” 端妃听完也对甄嬛笑了笑,方才入座。 见这人坐得离自己这样近,年嫔只觉得如坐针毡,她真想撕烂这张虚伪的面孔。 “唔——”安陵容不知怎地忽然觉得一阵反胃。 欣常在连忙关切道:“怎么了这是?” 安陵容一手捂着嘴巴,一手对她摆摆手,“无碍,不知怎地这几日总是这样时不时地觉得反胃,许是吃坏东西了。” “唔——”她又忍不住干呕一声。 宴席上有丝竹乐曲之声,还有歌舞表演,众人又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皇帝皇后时不时与宗亲们说说话,因此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听安陵容这么说,欣常在不知想到什么,连忙道:“可有请太医瞧过?” 安陵容摇摇头,“没呢,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过几天就好。” 欣常在忍不住叮嘱道:“既然身子不舒服就该请太医瞧瞧才是。” 然后她又凑近安陵容道:“不过我瞧着你这不是吃坏东西了……” 她声音越发压低,“你这个月月信来了没?” 安陵容摇摇头道:“还没,不过我月信一向不准。” 欣常在激动道:“八成是有了,等宴会结束宣太医来好好瞧瞧。” 安陵容面色却不怎么好看,她淡淡道:“到时候再说吧,这事姐姐先别告诉别人。” 欣常在也是见安陵容没那么不好相处才多提醒她一句,见安陵容不似很领情的样子,她不禁撇了撇嘴。 反正她话已经说了,人家在不在意不关她的事,她也懒得上赶着,因此她只道:“放心吧,我不会往外说的。” 她虽然嘴碎,可也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像安陵容疑似有孕这种事,就算安陵容不叮嘱,她也肯定是不会往外说的。 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若真有孕也得俪贵人自己对外说。 她才不多嘴多舌讨人嫌。 安陵容感谢道:“多谢姐姐。” 见她道谢欣常在脸色好看了些,说道:“这点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宴会渐渐进行到一半时。 曹琴默忽地站起身说宴席上只是歌舞难免单调,便提议在座的各嫔妃将自己的长处写在纸上,而后大家通过抓阄来表演,以娱宾客。 反正在座的都是皇室宗亲,大家都是一家人也没那么多顾忌。 因着温宜生辰,皇帝和皇后倒也愿意给曹琴默几分面子,便同意了她这个提议。 不一会儿准备好一切,丝竹管弦之声也停了下来。 曹琴默抓到第一个纸团,她笑道:“请皇后娘娘赐下墨宝一幅。” 皇后笑道:“曹贵人可当真会抓。” 端妃打趣道:“皇后娘娘的书法乃是一绝,曹贵人的手可巧着呢,臣妾瞧着她可不会轻易叫皇后娘娘逃过去。” 曹琴默也赔笑道:“还请皇后娘娘赏脸。” 皇后道:“罢了,今日是温宜公主的生辰,本宫就为她写个‘寿’字,祈求温宜公主福寿安康。” 她话音刚落宫人们便将笔墨纸砚和桌案端了上来。 皇后起身在正中写下一个“寿”字,然后让宫人们拿起来展示。 众人交口称赞,都夸皇后娘娘书法造诣极佳,有大家风范。 曹琴默一脸欢喜道:“臣妾替温宜谢过皇后娘娘。” 她话音刚落,“唔呕——”的一阵干呕声响起。 第59章 晋封嫔位 众人寻声望过去,发觉发出干呕声音的人正是皇上近来最为宠爱的俪贵人。 “俪贵人你这是怎么了?”皇后脸上半点没有被安陵容落面子的不悦,一脸地关心。 安陵容站起身捂着嘴巴,面带羞愧之色,“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有些不舒服,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唔——”她说着竟又干呕一声。 如今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只听敦亲王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啧啧,真是败兴啊。” 他的福晋连忙制止他继续胡言乱语。 安陵容满脸的难堪,又道:“臣妾失仪,请皇上皇后娘娘责罚。” 见状皇帝脸上也浮起些急色,同时心中不禁对她更心疼几分。 皇后温和地宽慰她道:“不必担心,你身子不适皇上和本宫又怎么会责罚你,本宫瞧你这样子莫不是吃坏了东西?可要宣太医瞧瞧。” 皇后说完,敬嫔道:“是啊,还是宣太医瞧瞧吧。”她也是一脸地担忧。 齐妃也道:“今日设宴,惠贵人也出席了,我来的时候瞧见负责照料惠贵人的刘太医为防惠贵人有什么不测正在外头候着,不如宣他进来给俪贵人瞧瞧。” 齐妃倒也不是关心安陵容,只是见着她在宴会上失仪,当着那么多皇室亲贵的面,有损皇上的颜面,心想她最好真是身子不适。 皇后听齐妃这么说,便道:“宣刘太医进殿吧。” 宣刘畚进殿,却不是先让安陵容移到侧殿再宣太医,皇帝眉头皱了皱,但想着安陵容的身子要紧因此也没想太多。 负责照顾沈眉庄这胎的刘畚皇帝还是有些印象的,刘畚进殿后先向皇上皇后行礼,皇帝催促道:“快给俪贵人瞧瞧。” 见着殿内这么多人,刘畚心慌一瞬,强行保持镇定。 他到安陵容身边,先请安陵容伸出手,替她把脉。 众人如今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眼睛直直盯着安陵容的方向。 已经有不少人在心中猜测,俪贵人样子像是有喜了。 几息过后,刘畚一脸喜色地同皇帝皇后道:“回皇上皇后娘娘,俪贵人这是有喜了。” 果然如此。 有不少人猜测俪贵人是故意在这种场合将自己有孕的消息公之于众,好出风头。 皇后听后一脸惊喜,高兴道:“好啊好啊,宫中又再添一个皇嗣,真是大喜事啊。” 皇帝脸上却无喜色,而是又问了刘畚一遍,“俪贵人当真有孕了?” 面对皇上的质问,刘畚不禁心慌,但是想到年嫔娘娘的吩咐,他还是强撑着道:“回皇上的话,俪贵人如今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且胎像稳固。” 听到刘畚肯定地回答,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他如何看不出来,他的容儿这是被人算计了,因着陵容正在吃卫临开的调理身子的药,头一个月有些禁忌,因此他这一个月以来并未与陵容同房。 孩子分明是子虚乌有的事,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 皇帝扫过殿内的嫔妃们,最终将目光定在面无喜色甚至有些害怕的安陵容身上。 与皇帝的目光一接触,安陵容立马轻轻摇了摇头。 她在向皇上表明她根本没有怀孕,她不知道刘畚为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胡说八道。 她其实也想开口说自己没有怀孕,可是几次开口不是被曹贵人的恭喜给打断,就是被齐妃的阴阳怪气给打断。 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此既担心又委屈。 皇帝瞧出她的担心,于是冲她笑了笑,示意她不必慌张。 然后他又望着底下这些心思各异的人,心里忽然浮起一个念头。 这时皇后已经看过敬事房递上来的起居注,脸上的笑容更甚,对皇帝道:“日子也对得上。” 皇帝龙颜大悦道:“俪贵人有孕真是大喜事。” 他又道:“传朕旨意,俪贵人温婉贤淑,传嗣有功,特晋俪贵人为嫔,封号照旧,择良辰吉日行册封典礼。” 如今还不清楚究竟是谁想要算计他的容儿,可他并不打算轻轻揭过。 虽然再传位可信的太医来给安陵容把脉,就可以拆穿刘畚的谎话。 但是这样一来虽然当即就能还安陵容清白,可却只抓住了一个刘畚,也只能处置一个刘畚,叫他背后的人继续逍遥法外。 那他的容儿不就是平白遭受一次算计了吗? 二来,再宣太医却是仿佛对安陵容的不信任,太医都再三确认她有孕,他却还要再宣太医,不是对她不信任又是什么。 毕竟谁也不知道安陵容因有体寒之症子嗣艰难,如今正在医治。 这事皇帝是不会叫外人知晓的。 因此他只能先认下陵容肚子里的这个根本没影的“孩子”。 同时皇帝也不愿意委屈安陵容,刚好借这个机会将上次未晋成的位分给她。 皇上晋封安陵容的旨意已经下了,皇后根本来不及阻止,何况当着这么多皇室宗亲的面她也没法再“劝谏”皇上。 见安陵容呆愣愣地还不知谢恩,皇后面容和煦道:“俪嫔真是高兴傻了,怎么连谢恩都忘了。” 安陵容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冲她轻轻点头,她才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免礼。”皇帝又道:“将俪嫔的位置移到朕身旁来,席面上的东西比照着惠贵人的重上一份。” 这时宴会上的众人纷纷向皇上和安陵容道贺,都很给面子地说着吉祥的话。 听皇帝吩咐把安陵容的位置挪到他身侧,皇后的心中已是勃然大怒,但面上却依旧未曾显露半分,她笑吟吟地对安陵容道:“还是俪嫔最得皇上看重。” 齐妃立马接过皇后的话,“谁说不是呢,才刚知晓俪嫔有孕,皇上便晋封丽嫔的位分,旁人可没这种待遇。” 她语气里不乏酸意,安陵容才刚有孕皇上就晋了她的位分,只怕待生下皇子,安陵容就要和她平起平坐了。 沈眉庄被齐妃这话略微刺了一下,比起自己果然皇上更在意陵容。 但她却无法因此嫉妒陵容,先不说陵容这个孩子……只说陵容数次帮她,对她有救命之恩,若不是有陵容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她就无法对陵容生出一丝一毫的嫉妒之情。 更何况……沈眉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能有这个孩子,也多亏了陵容。 因此她绝不可能有丁点儿对不起陵容。 不然便是忘恩负义,她自己都瞧不上这样的自己。 安陵容的位置被挪到了皇帝的右手边。 她极力掩饰自己慌张的神情,甚至脸上还浮起一层浅浅的笑容,虽然害怕,但她相信皇上是不会害她的。 她刚一入座,皇帝的手便覆上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两下,轻声对她道:“别怕,有朕在。” 安陵容闻言一下便感动地几乎要落泪,有皇上在,她才不怕呢! 她轻轻应了声,“嗯。” 声若蚊吟,但皇上还是听到了。 皇帝直接握住她的手,“一切有朕,你放心。” “好。”这次回应的声音稍大了些。 安陵容微垂着头心里想着自己如今可真像是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啊。 她自然不是为了帮沈眉庄才玩这出将计就计的。 而是想打击年世兰的同时,让皇帝对她心怀亏欠再之后也好补偿她。 她本以为嫔位是之后的事,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地皇上就给了她。 果然在不在乎,其中的差别可大着呢。 连沈眉庄证实是被陷害,皇帝也不过是复了她的位分,没有别的封赏…… 安陵容心中愉悦,她喜欢这样在别人心里占据特殊位置,喜欢被人重视、在意。 她心情好,看什么都觉得好。 甚至还在心里感谢年世兰,这次可真是多亏了她,若非她设的这个局,自己也没法这么快就晋封嫔位了。 齐妃看着安陵容能直接坐在皇上身旁, “俪嫔怎么一直低着头,本宫瞧着你似乎不大高兴啊?”齐妃忽地道。 她如今对安陵容酸得要命,因此一直盯着她,想要寻她的不痛快。 见安陵容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她心中暗骂了句真是小家子,然后像是抓住安陵容把柄一般特地点出来。 安陵容抬起头,冲着齐妃轻轻笑了一下,“齐妃姐姐,我如今还有些恍惚,竟然真的有喜了,我真不敢相信。” 见她脸上既是惊喜又有些恍惚的样子,齐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这俪嫔就这么好运,明明她真正承宠也不到半年。 而此时比齐妃更气的是年嫔。 她直勾勾地盯着坐在皇帝身边的安陵容,心里满是恨意。 她猜到皇上会在意安陵容“这一胎”,但她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重视。 不只当即便晋了安陵容的位分,还让安陵容坐到他的身边去,还与安陵容那般亲密无间…… 年嫔的眼睛都气红了,她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拆穿安陵容是假怀孕是欺君! 可是理智制止了她,她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且叫安陵容先得意着,如今她有多得意在被拆穿之后下场就会有多惨! 第60章 作惊鸿舞 虽然出了俪嫔有孕这么一件大喜事,可在场没几个人是真的高兴。 沈眉庄和甄嬛是知道内情的,因此比起为安陵容晋位的高兴,替她的担忧更多一些。 众人心思各异地恭贺完皇帝和丽嫔后,宴会又继续。 曹琴默又抓了几个阄,都是宫中老人,争宠的心思不及从前,只求无功无过地展示完自己的才艺,不过到底都是能入宫的人,才艺都不错,赢得满堂喝彩。 一时间宴会的气氛又热闹起来。 曹琴默又抓了一个阄,她展开纸团,笑道:“这个是莞贵人的。” 她提高声音道:“请莞贵人作惊鸿舞一曲。” 说完她又笑着对皇帝夸赞起甄嬛,说她姿貌本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1合该她来作着一曲惊鸿舞。 皇帝还没说话,底下的齐妃便笑道:“惊鸿舞可不是人人都会的,何况有纯元皇后珠玉在前,舞得不好可就是东施效颦了,到时候惹人笑话……” 皇后笑着似乎为甄嬛解围道:“今日不过是家宴,大家齐乐一场,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笑话的。” 曹琴默笑着附和皇后道:“皇后娘娘说得正是,在座都是自家人,莞贵人也不必紧张,只随便一舞便好。” 欣常在道:“莞妹妹才多大啊,怎么能作得了惊鸿舞,曹贵人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欣常在说得有理。”端妃也开口了,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倒很温和,“惊鸿舞易学难精,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跳好、咳咳,莞贵人实在太过年轻了咳咳。” 这时甄嬛站起身,推辞道:“臣妾舞姿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强行一舞只怕会贻笑大方。” 一直闷不作声的年嫔开口道:“不会跳便不跳呗,何必勉强。纯元皇后之姿世无其二,莞贵人怕是没这本事可以媲美纯元皇后。” 听着众人的争论,皇帝的思绪不由飘远,想起他与陵容御花园初遇的场景。 那日她在梨花树下,宛若梨花幻化的精灵,清极媚极,翩翩舞姿更是动人,可谓是一舞倾城。 初遇的美好令他至今都不能忘怀。 纯元舞姿绝世,如今堪与她媲美一二的,怕是只有陵容了。 皇帝不禁感慨自己何其有幸,虽然失去了纯元,可如今又有陵容相伴,真是得天所幸啊。 年嫔一直不开口一开口就是刺人,甄嬛闻言脸色微变,没有谁愿意被人拿去与别人比较还被说远远比不上别人。 不过甄嬛虽然气性高,也知如今自己就算跳了惊鸿舞也未必能讨得了什么好,毕竟有纯元皇后珠玉在前。 虽然近来和陵容重新研究了一番梅妃原版的惊鸿舞,可是未在人前跳过,又才跳过几回,她担心会出错。 所以还是不跳得好。 敦亲王同自家福晋道:“好端端的一场宴会到这儿就扫兴了。” 他声音不算大也没有刻意压低,在场不少人都听到了。 敦亲王福晋道:“你少喝点儿吧,都开始说醉话了。” 这时甄嬛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 齐妃轻嗤一声道:“年嫔这话可是激将了,莞贵人若是不舞便是不给曹贵人惠贵人面子,也扫了大家的兴致。若是舞呢,有纯元皇后珠玉在前,舞得不好便是贻笑大方,舞得好便罢。可若是仿了纯元皇后的舞,只怕是对先皇后不敬……” 她难得聪明一回,说完这话面上不由露出几分得意,自觉把年嫔的心思都给看穿了。 甄嬛虽不喜齐妃,但对齐妃这次说得话还是很感谢的,她虽是故意刺年嫔,可却替自己陈明利弊。 也叫自己有了推脱的理由,不至于被人嘲笑。 皇后听罢,面色不禁严肃起来,她道:“惊鸿舞易学难精,莞贵人还是不要作了,再换个别的什么吧。” 这时沈眉庄也站起身,说道:“启禀皇上,莞贵人向来醉心诗书,于诗词歌赋上颇有些见解,不若请莞贵人为此次宴会作诗一首,也好为此次宴会增添些风雅意趣。” 安陵容在皇帝身边却没有替甄嬛帮腔,她信甄嬛能跳好这次的惊鸿舞,而且她还等着捡便宜摘桃子呢。 甄嬛望着皇帝期待他能让自己不必作惊鸿舞。 皇帝却道:“宫中许久未作惊鸿舞了,莞贵人你就随便一舞吧,朕也想看看。” 当着一众皇室宗亲的面,皇帝到底不想失了面子,因此只得让甄嬛跳一舞。 何况他也想瞧瞧甄嬛能跳成什么样,哪怕比不上纯元和陵容,只凭着她那张脸也能聊作慰藉。 见皇上没有站在她这边,甄嬛心中略微有些失望。 不过又见皇上满眼期待,甄嬛又打起了些精神。母亲与她说过惊鸿舞是跳给心爱的人看的,能为心爱之人一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尽力做到最好吧,前些日子陵容帮了她不少,如今她会作的惊鸿舞不是仿纯元皇后,而是与陵容一起复原后源自梅妃的惊鸿舞。 只是尚未在旁人面前跳过,她尚且有些紧张。 甄嬛应下作惊鸿舞,而后说想要下去更换舞衣,得皇帝应允后便告退。 她才刚退下,敦亲王便嘲讽道:“更衣便罢,只要不是尿遁就好。” “王爷还是少喝几杯吧。” 敦亲王福晋无奈极了,自家王爷这张嘴不知要得罪多少人,连宫里得宠的嫔妃都敢得罪,如此看不清形势,将来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敦亲王却不以为然,如今不是他皇阿玛在的时候了,何必再过得战战兢兢的委屈自己,老四算得了什么。 不一会儿的功夫甄嬛便换好舞裙回来。 她与安陵容对视一眼,见陵容对她微笑点头,心中不由放心了些。 安陵容起身对皇帝道:“启禀皇上寻常的丝竹管弦太过俗气,皆道‘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一座光辉’2,不如让臣妾吹奏一曲为莞贵人助兴。” 甄嬛笑道:“能得俪嫔伴奏,实乃臣妾之幸。” 她与安陵容又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对安陵容的信赖。 沈眉庄本想说自己抚琴替甄嬛伴奏,见状倒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只好作罢。 只是不知嬛儿和容儿何时有了这般默契…… 安陵容的请求皇帝自然没有不应允的,只是还关却一句,“你如今有着身孕,不必勉强。” 齐妃最看不上安陵容,如今她有孕她更是忍不住想要刺上几句,所以接过皇上的话道:“是啊,俪嫔可别吹着吹着吐出来,那才叫丢人呢。” 她这么一说仿佛看到了那个画面一般,面上不由显出几分嫌恶的表情。 安陵容却不管她,只笑道:“有劳齐妃姐姐关心。” 齐妃更觉得仿佛吃了苍蝇一般,气道:“谁关心……” 气焰却在皇帝冰冷的目光中熄灭下来,也不敢再说过什么。 很快宫人取了支白玉笛来给安陵容。 安陵容与甄嬛又彼此对视一眼,冲对方点点头,而后安陵容横起玉笛开始吹奏。 甄嬛也随笛声开始翩翩起舞,旋转、折腰、舞步轻点……一身绯红的舞裙,衬得她恍若仙子,又似惊飞的鸿雁…… 随着笛声和甄嬛的舞动,众人渐渐入迷。 连殿内又进了一个人都没有什么人察觉。 一舞毕一曲终,安陵容放下玉笛,甄嬛身姿袅袅立于大殿正中,众人却还久久未能回神。 “好好好!”伴随着“啪啪”的鼓掌声,一连三声叫好响起。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皇帝惊喜道:“老十七你可算来了。” 果郡王给皇帝皇后行礼,然后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上这么一场精彩的表演,臣弟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皇帝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来得正好。” 果郡王笑道:“还未恭喜皇兄又得佳人了。” 皇帝与有荣焉为他介绍道:“吹奏玉笛的乃是俪嫔,跳惊鸿舞的是莞贵人。” 安陵容与甄嬛一道对果郡王福了福。 果郡王笑道:“皇兄真是好福气,这样好的笛声与舞姿,臣弟也是生平仅见。” 皇帝闻言更是龙颜大悦,他的目光直直望着她们,仿佛再看什么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而后他感慨道:“容儿、嬛儿,你们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听闻皇帝当众如此称呼安陵容和甄嬛,才刚被惊艳回过神来的众嫔妃都不禁有些吃味。 心中酸道:其实也没那么好嘛…… 敦亲王虽也被惊艳,但他还是嘴贱道:“不错,倒是能与本王府上头等舞姬相较。” 敦亲王福晋听罢在桌子底下狠狠拧了他一下,又瞪了他一眼不许他再说话。 敦亲王虽然嚣张,但好歹还是很爱重自己的福晋,见福晋真的生气了,便讪讪不敢再多言。 “皇上,我们王爷喝醉了最爱胡言乱语,请皇上见谅。”她说着又同安陵容和甄嬛福了福。 一脸歉意道:“也请两位小主见谅。俪嫔娘娘的笛声宛若天籁,莞贵人的舞姿更是惊为天人,能得见二位小主的表演,乃是三生有幸。” “我们王爷不会说话,他的意思也是被两位小主的表演折服了。” 安陵容与甄嬛微微笑了笑,甄嬛道:“福晋谬赞,愧不敢当。” 这时年嫔轻哼一声,“不过是仿纯元皇后舞姿吧,算得了什么。” 第61章 赏赐诰命 “年嫔娘娘有所不知。”果郡王笑道:“这惊鸿舞本起自玄宗梅妃,乃是梅妃所创,被玄宗称为‘梅惊’,莞贵人今日所作的分别是梅妃的惊鸿舞。” “小王也是有幸,能得见此舞,算是得观古意了。” 年嫔嗤笑一声,“果郡王这话说得仿佛亲眼见过梅妃跳惊鸿舞似的。” 果郡王笑道:“小王不才乃是一闲人,因此也能得空多翻几卷史书罢了。” 年嫔望着眼前这个多事的果郡王,心中只觉得无比厌烦。 果郡王又对甄嬛道:“贵人方才惊鸿一舞,让小王得见梅妃惊鸿舞真传,真可谓此生之幸,小王在此多谢贵人复原此舞妾。” 甄嬛垂眸道:“王爷言重了,妾身愧不敢当,此舞也并非妾身复原的,妾身不敢居功。” 甄嬛生性高傲自然做不出抢他人功劳的事,何况这个人还是陵容。 因此她又看向皇帝道:“皇上,今日此舞乃是俪嫔查询了诸多典籍才复原的,臣妾也是有幸得她传授。” 果郡王看向安陵容,这位安小主他也有些印象,近来很得皇兄宠爱,但似乎样样都不算最出挑。 今日听她吹奏玉笛倒也着实惊艳,没想到这梅妃的惊鸿舞竟是她复原的,着实令人意外。 不过在宫中能得宠的,自然绝非泛泛之辈…… 没人注意到此时本来目光只放在甄嬛身上的端妃,将目光分了几分在安陵容身上。 面上依旧病弱,可眼底却忽地闪过些别样的情绪。 安陵容柔顺道:“复原说不上,不过是仿照前人罢了。而且这也并非臣妾一人之功,若非有甄姐姐相助,只臣妾一人也完成不了此舞。” 今日甄嬛跳的惊鸿舞的确不是她复原的,而是前世她与甄嬛都跳过的惊鸿舞结合她在光幕中所见而改编的。 她知道以皇帝对纯元皇后的怀念之情,只要今日有人提到让甄嬛作惊鸿舞,甄嬛都是推脱不掉的。 就算甄嬛想要推脱,她也不会让她推脱掉。 不知何时起,皇上待她已经胜过甄嬛,但如今还不到她可以一枝独秀的时候,年嫔还在皇后还在,她还需要甄嬛与她平分春色,替她分去一半注意和针对。 而甄嬛又素有急智,若是真让她上场跳惊鸿舞,哪怕没有她帮忙甄嬛也能推陈出新,跳出令皇帝惊艳的惊鸿舞。 所以与其让甄嬛独出风头,倒不如她来横插一脚,无论皇帝如何惊艳这其中都有她的功劳。 而且她曾先在皇帝面前跳过惊鸿舞,她自认跳得不比甄嬛差,皇帝见了甄嬛所跳的惊鸿舞,势必会想起当初在御花园初见她的场景,还有今日她在旁吹奏玉笛…… 她要在皇上与甄嬛的美好中处处留下她的影子。 当初在御花园初遇甄嬛如此,如今甄嬛作惊鸿舞亦是如此。 安陵容想自己真不愧是话本子里的反派,膈应人的丑角,一次次抢夺女主的机遇。 可这又怎么样?她是不会改的,下一次她还会这样。 她只要自己快活就好,可顾不上别人。 皇帝听完甄嬛和安陵容的话,龙颜大悦夸赞说能复原古时的名舞乃是大功一件,又下令赏赐她二人。 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以及各种珍宝都算不得什么,皇帝还以教女有方分别封了安陵容与甄嬛的母亲四品恭人和三品淑人的诰命。 对于这个赏赐安陵容与甄嬛都很欢喜,她们一同谢恩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安陵容父亲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县丞,因此她母亲是没有诰命的,皇帝一下就封她母亲为四品恭人,着实是厚赏了。 而甄嬛父亲甄远道是大理寺少卿,乃是正四品的官职,因此她母亲也得了四品恭人的诰命,如今因甄嬛,她母亲被晋为三品淑人,也算得上是受她荫封。 能够惠及亲人,对于甄嬛和安陵容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尤其安陵容并不指望她爹能有什么作为,将来荫妻封子。她母亲能沾着她的光得封诰命,在家里也能过得好些,至少没人能欺负得了她了。 若是以往皇帝当然不会这么厚赏,虽然的确令他惊艳,可说到底不过是一支舞罢了,还没到能封赏诰命的地步。 可是今日他见着一个个当着他的面为难他的容儿,甚至还设局陷害她,皇帝深刻地感受到安陵容只有他了。 安陵容只有他这么一个依靠,他再不多护着些,只怕她要被这些人给欺负死。 至于甄嬛,既有她今日的表现让他惊喜,又算是沾了安陵容的光,因此也晋了一下她母亲的诰命。 谢过恩之后,安陵容又坐回皇帝的身边。 她瞧见下首的甄嬛还冲她露出感激的笑容,她心中越发满意。 她可是一个好人呐,做了这么多好事,也得叫人记住她的好。 她刚入座,皇帝便凑近她,轻声道:“这么高兴?” 安陵容笑着压低声音道:“她们没能为难到甄姐姐,真好。” “你心里只有你甄姐姐?”听安陵容总是张口闭口“甄姐姐”,皇帝从前总听他这么叫还不觉得如何,如今却有些吃味。 小丫头明明之前还在为了被人陷害忐忑不安,为了帮她甄姐姐下场表演不说,两人一对视就冲着她甄姐姐笑。 今日她玉笛吹得这么好,却从来没在他面前吹奏过,还有惊鸿舞,除了御花园那两次,她也再没在他面前跳过! 可从今日她与甄嬛的默契来看,她分明早就在甄嬛面前吹过玉笛,跳过惊鸿舞了。 这小没良心的心里只有她甄姐姐! 安陵容反驳,“才不是,还有眉姐姐呢。” “呵。”皇帝被她气笑。 “当然,臣妾心中还有皇上,有皇上在,臣妾什么都不怕。”她说着在桌下握住皇帝的手。 “皇上谢谢你。”她轻声感谢道。 皇帝回握她的手,“都是朕该做的。” 感受着手心里的柔软,皇帝心中也不禁软了几分,他想日后无论如何他总能护她安虞。 “咳咳咳……”忽地几声咳嗽声响起。 这咳嗽声不似端妃那般有气无力,而像是含了几分哀怨一般,叫人听了心头一颤。 众人被这声音惊着,寻声望去,便见咳嗽的人原来是年嫔。 只见她一脸悲切,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后微皱起眉头望向她,“怎么了,今日大好的日子,年嫔你做什么要扫大家的兴?” 这么一副怨妇的模样做给谁看,哼。 年嫔站起身一脸的愁怨,难得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瞧着她似乎身形都单薄了几分。 从未见过她如此神态,不过她的样子无疑还是美的,眼眶微红,眼泪一副要落不落的样子,如斯美人倒真惹人怜爱。 若非她是年世兰,那个从前盛气凌人的华妃娘娘,安陵容都要忍不住怜惜她了。 “臣妾并无什么委屈……”她低垂着眉眼,说着没有委屈却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只是臣妾听果郡王方才提起梅妃,一时触动情肠,忽感失意,才有此失态之举,请皇上皇后娘娘见谅。” 她难得说话这么温言细语,皇后听着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皇后道:“好端端地你又怎么会感到失意,难不成这宫里还有人薄待你不成?” 犯了大错以为只推个奴才出来顶罪就无事了吗? 谁让你动了皇上如今心尖尖上的人。 皇后看了一眼坐在皇帝另一边的安陵容,心中百感交集,有怨有怒,还有说不出的庆幸。 幸好那日也牵连到了她,若只是沈氏一人被推落水,只怕皇上未必会给年世兰这么重的处罚。 降位、褫夺封号,又冷待她这么久。 想到安陵容能叫年世兰吃这么大的亏,皇后看向她的表情都和善了不少。 不过也不能叫她继续得意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不能留。 安陵容背后一凉,抬头寻着视线正好对上皇后的目光,心头猛地跳了两下,总觉得皇后对她有什么阴谋。 华妃哀切道:“并无人薄待臣妾,只是方才听果郡王自称乃是闲人,又说得空翻阅史书,臣妾想到自己,臣妾几个月来何尝不是一闲人……” 目光望着皇帝,似乎只盼着他能垂怜。 齐妃嘲讽道:“人家果郡王闲着能翻看史书,不知年嫔你闲着又干了些什么?” 皇后扫了一眼齐妃:谁叫你多嘴! 注意到皇后的目光齐妃立马把嘴闭上。 年嫔却不在意齐妃的嘲讽,她道:“臣妾闲着也读了些诗书,如今恰好正读到梅妃的《楼东赋》。” “惊鸿舞乃是梅妃得宠时所作,而《楼东赋》却是梅妃幽闭上阳宫时所写。想到果郡王说莞贵人她们今日所作的惊鸿舞乃是复原梅妃,臣妾不禁想到了《楼东赋》。” 皇帝道:“从前不曾见你在诗书上用心,如今怎地有如此兴致?” 华妃忙道:“臣妾听闻诗书可以修心养性,从前臣妾就是太过浮躁才会惹皇上不悦,如今想着多读些诗书,就算讨不了皇上欢心,陶冶一下性情也好……” 皇帝道:“看来倒是反省了不少。” “你既正读到《楼东赋》,又有感而发,那便说来听听。” 年嫔立马背道:“玉鉴尘生,凤奁香殄……君情缱绻,深叙绸缪。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无休。奈何嫉色庸庸,妒气冲冲……”1 第62章 年嫔复宠 华妃背得哀婉悲切,愁肠九转,她最后道:“臣妾每每读到此处,都能对梅妃思君之苦感同身受。” 她又喃喃道:“上阳人,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绿衣监使守宫门,一闭上阳多少春……”1 念着念着竟然掉下了眼泪。 她赶忙将眼泪擦拭干净,然后道:“臣妾失仪了,请皇上降罪。” 皇帝尚未说话,倒是下头被福晋扯着衣袖的敦亲王又开口了。 他道:“皇上后宫,臣本不预多言,只是今日见年嫔娘娘思君情长也不免为之感动。” “年嫔娘娘侍奉皇上多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大错,若是娘娘有什么侍奉不周的地方,皇上也该念及多年情分,原谅娘娘才是。” “况且臣听闻年嫔娘娘不过是因为底下的一个奴才犯错,才受到牵连,皇上已也责罚过了娘娘,何必再多冷落……” 虽心知年嫔不是真会在闲时读书之人,今日能背下《楼东赋》也不过是为了争宠,但见着她哀婉的模样,皇帝还是难免为之动容。 年嫔愿意为他用心,他自然是受用的。 可他才刚有些感触,正想着这些日子是不是真冷落年嫔太过,便听到敦亲王这番话。 年羹尧和老十竟然真的勾搭上了! 这是皇帝心里的第一个念头。 其次,他后宫之事岂容旁人置喙? 这两个念头一起,皇帝心中对年嫔的那几分怜惜愧疚便都散去。 他扫过宴席上的众人,只觉得个个都是居心叵测,心怀鬼胎。 这么想着忽然他的手被捏了一下。 幸好还有容儿是真心待他,与他一条心的。 不必回头他都能猜到如今陵容脸上肯定少不了对他的担忧,她总是这样能敏锐地察觉他的情绪变化,一心为他。 皇帝没有回头看安陵容,而是对年嫔道:“快坐下吧,朕这些日子政务繁忙,等得了空朕便去看你。” 而后他又关怀了年嫔几句,叫伺候她的人将她桌上的冷酒撤下,让她注意身子少喝一些。 年嫔听到皇上对她的关怀,当即就感动地掉下了眼泪。 她想皇上心里终究还是有她的。 瞧皇上这态度,众人便知年嫔这是要复宠了。 安陵容早就知道年嫔复宠是迟早的事,因此并不在意。 倒是甄嬛和沈眉庄见着年嫔复宠,恨得不行,二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当然了,年嫔复宠,后宫没有几个是高兴的,连皇后都快维持不住脸上的端庄。 宴会逐渐到了尾声,皇帝先带着安陵容离席。 之后众人才各自散去。 年嫔望着皇帝和安陵容离去的背影,心中无比酸涩,可她也知安陵容“有孕”,皇上难免会对她多看重一些。 反正安陵容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皇帝今日为了孩子有多宠爱她,来日知晓真相就会有多厌弃她。 她就等着看安陵容从云端跌落摔得粉身碎骨的时候! 她在心中安慰好自己,路过沈眉庄身边的时候,又嗤笑一声,故意高声道:“俪嫔一有身孕,皇上便晋了她的位分,临走时还不忘带上她,可见皇上有多看重她这一胎。” “这福气可真不是谁都有的。后宫母以子贵、子以母贵,皇上这么宠爱俪嫔,这以后啊怕是眼里只有俪嫔生的孩子了,旁人都得靠边站。” 她高声说完,见沈眉庄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一脸警惕地望着她。 她不禁露出嘲讽的笑容,又压低声音对沈眉庄道:“这么小心干什么,如今皇上眼里都没你这个人,本宫又如何会在意你肚子里这个孩子。” 她说完带着得意的笑容扬长而去。 唯留面色难看的沈眉庄还站在原地。 采月忙劝慰道:“小主,年嫔方才的话是故意挑拨你与俪嫔娘娘,您可别上了她的当,真把她的话听到心里去。” 俪嫔娘娘与自家小主那么要好,救了小主那么多回,采月心中对俪嫔是真心感激。因此不希望小主和俪嫔之间的感情受人挑拨了去。 沈眉庄轻声道:“我知道。” 容儿待她的好,她一直都记得,又怎么可能被年嫔几句话就给挑拨了去。 何况陵容有没有身孕,年嫔这个设局的人又怎么会不清楚,她还故意在自己面前拿陵容的身孕说事,怀着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年嫔的挑拨她并不放在心上,她只是担心容儿。 如年嫔所说容儿如今那么得皇上看重,虽是她本就得皇上喜欢,但肯定也有她怀有皇嗣的缘故。 若是……若是她们的计划有什么差池,没能抓住年嫔的把柄,反而坐实了容儿是故意假孕该怎么办? 沈眉庄真的很担心,一个弄不好会害了陵容。 她想着定要将一切准备万全才行。 …… 勤政殿内 皇帝命所有伺候的宫人都退出去。 殿内只剩他与安陵容两人。 皇帝还没开口,安陵容便先道:“皇上不高兴,是因为敦亲王替年嫔求情吗?” 她开口有些小心翼翼,但脸上更多的是担忧的神情。 “你怎么瞧出来的?”皇帝轻声问道。 安陵容轻抚上皇帝的脸,“每回皇上不高兴臣妾都能看得出来,因为臣妾总是忍不住盯着皇上瞧。” 她柔声道:“而且就算不盯着皇上瞧,臣妾也能猜到皇上不高兴。” “臣妾虽然愚笨,但也知道年大将军乃是皇上的心腹爱将,敦亲王却是与皇上不太亲近的兄弟。” “而且臣妾还听闻当初敦亲王乃是八爷一党的人。敦亲王和年大将军年家本该没有往来,他今日又为何会替年嫔求情?” 她说到这儿撇了撇嘴,“敦亲王瞧着可不似什么爱打抱不平的良善人。” 皇帝见她这模样,不由笑道:“你这么不喜欢他?” 安陵容立马道:“臣妾只喜欢陛下!” 而后又道:“臣妾瞧着敦亲王对皇上一点也不恭敬,对皇上不好的人臣妾都讨厌,他对皇上不恭敬,臣妾恨不得打他一顿。” 安陵容说着脸上做出凶狠厌恶的表情。 不过她生得实在太过柔弱,这表情瞧着一点也不凶狠,像是个孩子在虚张声势一般。 皇帝一颗心不由又软了几分,牵着她的手到软榻旁坐下。 他笑道:“你有这份心便好,只是别在外头与人动手,你这身子骨,朕真担心你打人不成还伤了自己。” 安陵容不高兴道:“才不会呢,臣妾都同月七好好练了那么久,现在已是身手不凡了。” 皇帝听罢更忍不住笑道:“哪有人自己吹嘘自己身手不凡的?” 安陵容道:“反正臣妾就是练得很好了,以后臣妾保护皇上。” 皇帝见她习了武依旧细胳膊细腿的样子,自己手臂都快比她腿粗,心道:还不知谁保护谁呢,人一多了连头都不敢抬。 不过他倒也没再打击安陵容的信心,笑道:“好,朕就等着你来保护朕。” 虽然并不指望安陵容真来保护他,但她有这份心着实叫皇帝心中熨帖。 还是头一回有人说要保护他。(侍卫和下属自然不算。) 安陵容笑着应下之后,又忍不住提醒皇帝道:“臣妾多言,但还是想要提醒皇上小心年大将军和敦亲王。” “臣妾虽然不懂朝政之事,但也瞧得出来敦亲王替年嫔求情,不是因为他为人和善,更不是为了年嫔……只怕他是为了年大将军。” 她说着连忙起身跪下请罪道:“臣妾知道朝堂之事不是臣妾该多嘴的,臣妾也不愿做佞幸,但臣妾实在担心皇上,有不妥之处,请皇上降罪。” 皇帝扶她起身,“你一心为了朕,朕如何会怪你。” “连你都能看得出来,他们莫不是以为朕是个傻子?”他说着闭了闭眼,“年羹尧终究是心大了。” 安陵容宽慰他道:“年羹尧和敦亲王有负皇上圣恩,皇上不必为了他们而伤心。” 皇帝轻笑,“朕怎么会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心。” 安陵容顺着他道:“如此那便好。” 她又向皇帝承诺道:“皇上放心,臣妾是永远不会背叛皇上的。” 皇帝定定地望着她,然后道:“朕信你。”然后将她揽入怀中。 他还有他的容儿在,小姑娘是永远不会背叛他的。 温存了一会儿,安陵容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推了推皇帝。 从皇帝怀里起来,安陵容又问皇帝:“皇上、皇上为何不再传太医给臣妾把脉?” 她说的是刘畚诊断出她有喜的事。 她道:“臣妾分明没有怀孕,皇上也是知道的,为何不拆穿那刘畚的话?” 皇帝道:“虽然再传一个太医为你诊脉就能拆穿刘畚的话,但如此对你却不好。” “当时刘畚信誓旦旦地说你已有身孕,朕若再传一个太医,当着众人的面岂不是不信任你的意思?” “朕才不愿意叫旁人对你多加猜忌。” “而且刘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弄虚作假,背后定有人指使,只他一人,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欺君罔上。” “皇上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设局陷害臣妾?”安陵容的脸色一下变得雪白,血色尽失。 她连忙拉住皇帝的衣袖,慌张道:“皇上,究竟是谁想要陷害臣妾啊?” 皇帝道:“这便是朕不当众揭穿刘畚的原因,有人想要设局陷害你,若当场就揭穿了刘畚,只怕背后之人会断尾求生,抓不住她的把柄。” “因此,朕才留着刘畚,好荫出他背后之人。” 安陵牢牢地抓住皇帝的衣袖,担心地都快哭出来了,“皇上,臣妾好害怕……” 皇帝安抚她道:“别怕,有朕在,必不会叫你蒙受冤屈。” 她委屈道:“为什么要陷害臣妾啊,臣妾一直好端端地待在自己宫里……” 皇帝知道安陵容不是会惹事的性子,从来安分守己。 背后之人这么针对她,不过是因为她得自己宠爱。 只因安陵容得自己宠爱,便有人用如此阴狠的手段对付她,着实令皇帝恼怒。 这不只是针对安陵容,更是对他这个皇帝的挑衅,他愿意宠爱谁皆是圣意,有谁能置喙,又有谁敢置喙? 第63章 陪王伴驾 年嫔复宠后竟比失宠前还要得宠几分。 毕竟安陵容和沈眉庄皆是得宠的嫔妃,如今“有孕”不宜侍寝,年嫔侍寝的次数自然增多了。 而年嫔也在复宠半个月后复位华妃,终于不再处于个尴尬的嫔位,只是协理六宫之权却没有拿回来。 皇帝晚上召华妃侍寝的次数多,白日里更多地是看望陪伴怀有身孕的嫔妃。 有时忙不过来了没空去看望,便将其召到勤政殿伴驾,当然这一点只针对安陵容。 就如这日,皇帝召安陵容一起用午膳,用过午膳之后,皇帝批阅奏折,安陵容依旧留在勤政殿伴驾。 许是之前敦亲王为华妃求情一事,安陵容与他提及了朝堂之事,朝政之事皇帝对安陵容倒也没有那么讳莫如深。 在批阅奏折之时依旧允许安陵容陪伴在侧。 当然,安陵容也是知晓分寸的人,皇帝批阅奏折不避讳着她,她却不会想着查看奏折上写的是什么内容。 只一个人在旁边捧着本书看,如今她也知晓了多读书的益处,自然越发努力提高自己。 倒是皇帝担心安陵容只看书,会觉得无聊,在批阅到些有趣但无关紧要的奏折时还会说与安陵容听。 皇帝批阅到一封奏折笑道:“哈哈哈,这个满保。” 听皇帝笑出声来还提到了什么满保,安陵容明白这是皇帝愿意叫她知晓的事。 因此她将书放下,而后笑着问皇帝,“皇上是看到了什么趣事,可能说与臣妾听听?” 皇帝拿着奏折笑着对她道:“先帝在世时,闽浙总督满保曾多次上奏先帝,为其送来当地一种名叫蕃檨(芒果)的土产,先帝多次令他不必送了,他依旧送来。” “如今朕继位,他又将蕃檨给朕送来了,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他……” 皇帝虽这么说但却没有怪罪满保“冥顽不灵”的意思,事实上他对满保的印象极好,送土产虽只是小事,但却代表着他人在外头,心里时常记挂着皇帝,记挂着朝廷。 知道谁是他的主子可比有些居功自傲的人强多了。 安陵容笑道:“从前一直给先帝送的蕃檨,不因先帝不在了便落下,看来这位满保大人必定会像效忠先帝一般效忠皇上。” 皇帝心中也是这么觉得,看来满保对他的确忠心,今后便依旧由他坐镇闽浙吧。 安陵容又问道:“说去了臣妾还未尝过这种名叫‘蕃檨’的土产,皇上尝过觉得味道如何?” 皇帝道:“香味有些刺鼻,尝着味道是酸甜的,先帝与朕都不太喜欢。” “当初满保还送了蕃檨的树苗来,先帝命人在京中种了一些,树倒是活了不少,只是不大结果,且结的果实比之满保送来的味道更差。” 安陵容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1地理位置不同,同种果树结出来的果实味道也大不相同,这倒是不奇怪。” “毕竟是闽浙那边的土产,自然该那边种的才好吃。” 安陵容如今越发感受到读书的好处了,若是换作以往她必定想不到这些,也说不出这样的话,自然和皇帝说不上什么话。 如今皇帝连奏折上的事都愿意说与她听了,可见她下的功夫并没有白费。 皇帝并不知道安陵容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如今与安陵容在一块儿越发舒心,因此他才喜欢召安陵容来伴驾。 皇帝道:“这次满保送了不少蕃檨来,你既感兴趣,朕便命人拿来给你尝尝。” 他说完便吩咐苏培盛去取蕃檨来。 很快苏培盛就取来了一小篮子蕃檨,他还没走近安陵容便闻到了蕃檨的香气,香气这么重怪不得皇帝说刺鼻。 苏培盛将蕃檨盛到她面前,她从篮子里拿起一个,望着颜色鲜艳长得奇特的蕃檨,她笑道:“这蕃檨香气果然浓郁,只是不知该怎么吃?” 皇帝道:“自然是去了皮吃。” “你让奴才们帮你去皮切好,别自己动手,这果子汁水多,仔细脏了手。” 皇帝都这么说了,安陵容自然不会自己动手,不然她新染的指甲可就毁了。 很快宫人们便将蕃檨处理好,切成小块,上头插上竹签,给安陵容盛上来了。 安陵容插起一小块先尝了尝,发觉这味道竟然还不错,不禁又多尝了几块。 皇帝不喜欢这种水果,连带着其气味也不怎么喜欢,但是安陵容在勤政殿吃这蕃檨他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批阅奏折,余光看到安陵容一连吃了不少,似乎很喜欢这蕃檨便道:“你既喜欢,那满保送来的蕃檨便都赏给你了。” 安陵容起身谢恩道:“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她又道:“不过臣妾觉得这蕃檨味道不错,想来后宫姐妹也会有同臣妾一样喜欢吃这蕃檨的,不如分与后宫众姐妹,大家一同品尝吧。” 皇帝无奈道:“你倒是大方。” 不过他还是道:“行吧,就依你的意思将满保此次送来的蕃檨分赏给后宫嫔妃们吧。” 蕃檨被分下去,安陵容得到的就少了,皇帝见她是真的喜欢吃这蕃檨。 便又道:“你既喜欢吃,那朕便命闽浙总督再让人快马加鞭送些来。” 顺便想着干脆把这蕃檨列为进贡之物,让闽浙的官员每年多送些来。 似乎广州府也有这蕃檨,但是要更甜些,名叫“望蜜”,也可让人送些来…… 对于皇帝说命闽浙总督再让人快马加鞭送些蕃檨来,安陵容并无异议。 如这样的宠妃待遇她从前又不是没体会过,自然不放在心上。 前世,她才初封小媛时,只偶然同玄凌提起幼时同姨娘养殖过蚕桑的事,他便即刻下令让人去南地为自己取来新鲜的桑叶。 同样是快马加鞭,桑叶送到时还半点都没枯萎。 这还只是她做小媛时的事呢,之后还有更多这样的事,数不胜数。 当皇帝的都是这样,宠爱你时恨不得将天下奇珍都捧到你面前。 可皇帝也同样是最翻脸无情之人…… 所以,安陵容虽然乐意享受着皇帝给的宠妃的待遇,却不会为了这样的宠爱而动容,从前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放肆!” 安陵容这慢悠悠吃着蕃檨想着事情,便听到皇上一声怒喝。 她连忙将手里的蕃檨都放下,起身走到皇帝身边,“皇上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皇帝怒气上头,不欲与她说话,只将折子递给她自己看。 安陵容接过折子,越看脸色越难看,“运往西南的粮草途经松阳县,便遇到了山匪抢劫,松阳县令蒋文庆竟然弃粮而逃,致使粮草被山匪劫走……” 她甚至还在这奏折上看到了她父亲安比槐的名字,他也是随行护送粮草的人。 可是她分明提醒过安比槐,让他不要掺和进护送粮草的事,她怎么还跟着去了,连前世他也是置身事外的…… 这没长脑子的东西,尽会给她拖后腿! 安陵容放下折子,连忙向皇上请罪道:“臣妾见这奏折上写臣妾父亲安比槐也随同一起押送粮草,粮草被劫显然也有臣妾父亲之过,请皇上降罪。” “只是臣妾父亲虽然平庸,但绝非会弃粮而逃之人,请皇上明鉴。” 粮草被劫乃是意外,丢失粮草只能算是护送不利,但弃粮而逃可是重罪。 奏折上没写安比槐也弃粮而逃,想来他还没那么丢人,因此安陵容才愿意为他申辩一下,只盼着安比槐争气些,哪怕被山匪杀了,也别做出弃粮而逃的事。 皇帝对安陵容道:“你先起来,你父亲之事,朕不会牵连到你。” 他只看到蒋文庆弃粮而逃便勃然大怒,根本没注意安陵容父亲安比槐的名字也在上头。 他虽宠爱安陵容,但也不会因私废公。他不会因安比槐犯错迁怒安陵容,自然也不会因安陵容而饶恕她父亲的过错。 若真查实安比槐护送不利,他会直接罢免安比槐的官。 安陵容道:“臣妾相信皇上乃是公私分明的圣明之君,不会因臣妾而袒护臣妾父亲,所以无论查实之后,皇上对臣妾父亲做出怎样的处罚,臣妾都绝无异议。” “皇上已经够辛苦了,臣妾父亲还给皇上添麻烦,臣妾真是愧对皇上的宠爱……”安陵容说着神情愧疚,泪如雨下。 皇帝叹了口气,替她擦拭眼泪道:“若是查明粮草被劫并非你父亲知过,朕不会责罚他的。” 安陵容眼巴巴望着皇帝,“皇上不必为了臣妾……” 皇帝道:“你放心,一切有朕在。” 若安比槐真成了白身,对陵容与他们将来的孩子绝非好事,为了陵容与他们的孩子,他只得勉强容忍安比槐。 皇帝正宽慰着安陵容,便听苏培盛说有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折。 他便让苏培盛将奏折盛上来。 接过奏折一打开,皇帝方才还阴云密布的脸,仿佛一下子就放晴了。 “皇上?”见状安陵容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 皇帝笑着望向她,“粮草追回来了。” 安陵容也面露惊喜,“粮草追回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样安比槐的罪名大概能小些。 皇帝又道:“是你父亲安比槐将粮草追回来的,还剿灭了一伙山匪。” 安陵容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安比槐追回了粮草,还剿灭了山匪? 怎么可能?! 第64章 安父立功 做了二十多年父女,安比槐是什么人她会不清楚吗? 自私自利、薄情寡义、利欲熏心、贪生怕死……几乎所有不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他。 他这样的人遇到山匪保全自身还来不及,又怎么有胆子做出追回粮草剿灭山匪这种事? 除非是换了个人。 想到这儿安陵容心里一咯噔,有她自己的先例在前,难不成安比槐真是换了个人? 安陵容迅速在心中权衡利弊,若是安比槐真的换了一个人凭他如今表现出来的能力,对她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真换了个人,那人总不会自己叫破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们之间的父女关系是不会改变的。 如此这个有能力的“安比槐”还会成为她的助力。 若是安比槐并没有换一个人,凭着她给的信息居然也能立功,对她而言也不是件坏事。 她的确不想提携安比槐,但若是安比槐对她有用,她也不介意让安比槐继续待在她的这条“船”上。 所以安比槐的反常她暂且不想去追究,只要安比槐如今能对她有用就好。 皇帝龙颜大悦,不禁对安陵容感慨道:“看来你的父亲也不是你说的那般平庸。” 之前安陵容曾多次在皇帝面前提过自家父亲平庸无能,难当大任,为的是让皇帝打消提拔安比槐的意思,日后将安比槐调入京任个闲散体面的官职就行了。 因此皇帝的确没有对安比槐抱有期待。 没想到安比槐竟然还能立此大功。 能够追回粮草剿灭山匪的人,定然没有安陵容说的那般平庸。 皇帝想着日后或许可以提拔一下安比槐,让他成为陵容的助力。 他对安陵容道:“你父亲这次立了大功,朕定要好好嘉奖于他。” 安陵容谦顺道:“这次只是侥幸罢了。” 她又推辞道:“况且臣妾父亲身为皇上的臣子,为皇上尽忠是他的本分,皇上实在不必嘉奖他。” 皇帝道:“朕可不是赏罚不分之人,朕又并非是为了你才嘉奖你的父亲,乃是因为他有功才嘉奖他。” “你不必替你父亲推辞了,他有功合该得赏,就如他若是有过朕也定当责罚一般。” 安陵容只好道:“皇上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臣妾就先替父亲谢皇上隆恩。” 她想了想又道:“只是臣妾父亲还需要好好历练,皇上莫要给臣妾父亲太高的官职。” 皇帝安抚安陵容道:“朕明白你的担忧,放心吧,朕安排好的。” 他当然不会一下将安比槐提到高位。 安比槐从前只是个地方上的小官,虽然如今显露出几分能力,但为官的资历还是太浅,皇帝打算继续将他留在地方上做官。 不过皇帝也不放心让他做地方上的一把手,所以也不会让他任松阳县令,得让他在比较稳妥的人手下历练一番。 松阳县隶属处州府,处州知府为官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从未有过什么过错,在皇帝看来便是个稳妥人。 皇帝想就升安比槐为处州通判,正六品的官职,不算高也不算太低,上头又有知府、同知等压着,他定然犯不了什么大错,还能跟着学些东西。 先让安比槐在通判的位置上待三年,三年后若可堪大用,便再提拔他,若是表现得平庸,便依从前的想法将他调入京,任个闲散的官职,当然品级肯定要比之前高些,也算全了陵容的颜面。 皇帝已经计划好了,但他不打算将这些告诉安陵容,真正涉及朝政的事,他并不希望后宫嫔妃知晓地太多。 与此同时,松阳县安家,正全家一起在院子里跪接圣旨。 安比槐跪在最前头,他本以为这道圣旨肯定是皇上对他追回粮草护送有功剿灭山匪的赏赐。 没想到传旨的太监却道:“这道圣旨是给安夫人了,请安夫人上前接旨。” 经过太医的医治林氏的眼睛已经好了许多,能够大概看得清眼前的东西了,因此听到传旨公公的话,不需要人搀扶她便能自己走到前面来。 对于圣旨是个林氏下的,安比槐很是不悦。 分明是他的功劳,皇上怎么会下旨嘉奖林氏,难不成是长女在皇上面前进言把他的功劳挪给了林氏? 与安陵容猜的不同,安比槐并没有换一个人。 他在接到安陵容的信,得知粮草可能会被山匪抢劫之后,大惊失色。 他倒是没有怀疑安陵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毕竟她在京城,身处皇权中心,消息的来源肯定比他们多得多。 而且安陵容也没有直说真的有山匪抢劫粮草,她只说有批粮草会途经松阳县,让安比槐避着些别牵扯进去。 运送粮草的那一段路草木丰茂,若是有人埋伏着抢劫粮草,靠县衙里那些衙役只怕是护不住的。 她让安比槐若是能劝蒋文庆多带一些人护送粮草便多带一些人,若是不能就让他护好自己就行。 虽然安陵容没有明说,但安比槐还是将这件事上了心,他打听到松阳县与临县的交界处的确有一伙山匪,于是更加担心。 他本想将这件事告诉县令蒋文庆,让他能有所提防,但又一想到他从前在蒋文庆面前各种伏小做低,当牛做马,他又不愿意提醒蒋文庆了。 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安比槐是小商贩出身,“商人逐利”这个词同样能够在他身上体现出来。 好不容易有机会,他就想要搏一搏。 说不定能立个大功,将蒋文庆拉下马,他来上位。 因此他并没有提醒蒋文庆,而是私下里汇聚些人手,说自家如今家业也起来了,想要多些人看家护院。 当然只凭他自己的护院肯定是不够的,基本上每个村子都有民兵,他在要护送粮草的前一个月,将每个村子里的民兵各召集三十人,说他们太过懒散要统一训练…… 蒋文庆这个人耽于享乐,只要你不影响到他逍遥享乐,他便诸事不管。 所以自然不在意安比槐做了些什么,只觉得安比槐仗着宫里有个得宠的女儿,所以想要多揽些事彰显他自己的权力。 看在安比槐宫里那个得宠的女儿的份上,蒋文庆也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得罪安比槐对他可没好处。 从各村各召集三十人,加上他自家护院总共二百六十余人,安比槐还特地请了林统领帮他训练。 虽然不知道安比槐想要干什么,但只凭些民兵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因此林统领倒也没推辞,真替他训练那这些人。 这二百多人本就是身强体壮的,训练一个月下来,瞧着比县衙里的衙役们厉害多了。 在押送粮草那日,安比槐并没有寻借口离开,而是和蒋文庆一起去护送粮草。 他让训练了一个月的二百多人偷偷跟在粮草队之后,以防有什么不测。 果然不出所料真遇上抢劫粮草的山匪了。 蒋文庆当时便被吓破了胆,直接不管不顾地弃粮而逃。 山匪来势汹汹,安比槐也连忙滚到旁边的草丛里,免得被山匪所伤。 而后山匪杀光了护送粮草的衙役,正在察看抢劫到的粮草,放松警惕之时,安比槐安排的那些人赶到了。 安比槐也趁机从草丛里爬出来,带着那些人朝山匪杀过去。 他们人数本就比山匪要多,又是趁山匪不备杀过来,因此在山匪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被杀的杀,俘的俘。 安比槐又严刑拷打被俘虏的山匪,从山匪口中得知他们的山寨在什么地方,里头还有多少人。 在得知山匪山寨里如今不到一百人,安比槐又起了心思,他与林统领合作,让他带着民兵和县衙里剩余的衙役,以及新招募的民丁,总共四百余人,一起去剿灭山匪。 当然,为了捡功劳安比槐也跟着一同去剿匪了。 土匪山寨里的确还有近一百人,但多是老弱病残,根本不需要怎么打,那些人将来围剿的官兵训练有素,以为是朝廷大军来围剿,因此很快就自己投降了。 安比槐作为在前头劝降的人,功劳最大。 安比槐将自己追回粮草剿灭山匪的功劳上报给处州知府,正等着知府上报朝廷,朝廷再嘉奖他。 可没想到皇上圣旨下来,要嘉奖的竟然不是他。 安比槐此时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功劳才上报上去没多久,就算八百里加急,现在也才刚到皇上桌案上,赏赐哪有那么快下来。 安家的其余人也觉得奇怪,他们还等着皇上下旨让安比槐升官,他们好跟着享受荣华富贵呢,若皇上只赏林氏一人,他们能跟着沾多少光? 不过面对着天家使者,他们也都敢怒不敢言,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 待位置换好之后,传旨的太监才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妻林氏,性行温良,品格端庄,克娴内则,淑德含章,教养其女有功,特册封林氏为四品恭人。另赏赐林氏黄金百两,良田三百亩,珍珠十斛……” 太监念完赏赐,最后道:“钦此,领旨谢恩。” 说着将圣旨递给林氏,恭敬道:“夫人接旨吧。” 毕竟如今宫里俪嫔娘娘最得宠,又怀有身孕,眼看着前程大好,她的家人自然也不能得罪。 第65章 兴奋昏厥 林氏没想到自己还有得封诰命的一天,而且圣旨上写的是“教女有功”,这是她的容儿给她挣回来的诰命。 其余赏赐林氏根本没有太在意,她只在意她的容儿一个人在宫里本就不容易,竟然还想着她。 诰命岂是容易得的?也不知她的容儿付出多少努力,才给她挣了这个诰命。 听闻当今皇帝都已经年过四十了,与容儿父亲差不多的岁数,容儿竟得进宫服侍他,若是可以选择谁愿意去伺候一个跟父亲差不多岁数的老男人。 安家这几个姨娘就一个个勾心斗角了,皇帝的后宫人更多,她的容儿如今还不满十七,还是个小姑娘怎么应付得了宫里的阴谋算计? 林氏想着安陵容在宫里有多不容易,竟然险些哭了出来,幸好她还记得太医的叮嘱,这些日子不能落泪。 她带着哭腔道:“臣妇接旨,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家众人也跟着一同叩头谢恩。 林氏接过圣旨起身。 萧姨娘连忙上前扶她。 宣旨太监笑着奉承道:“恭喜夫人,生养了一位好女儿。” 林氏淡笑道:“承公公吉言。” 她虽然感动安陵容对她的孝顺,可是心里并不太高兴。要靠女儿的牺牲和委屈得来这些荣华富贵,她宁愿不要。 可惜没有办法,是她无用帮不了女儿,还得连累她。 安比槐不喜林氏总觉得她上不得台面,因此接完旨便对她道:“你身子不好,先回去吧。” 若是以往林氏必定不会离开,她是真心喜欢安比槐的,因此总盼着能多与他待一会儿。 可是如今想到女儿在宫里有多不容易,林氏便没了和安比槐相处的心思。 她想要是当初没给安比槐捐这个官,女儿就不必去参加选秀,就能继续留在她们身边,家里的日子或许没有现在好,但一家人能待在一起总是好的。 她想着想着竟有些埋怨起安比槐来,要是他不当这个官,她的容儿也不用进宫…… “且慢。”宣旨太监叫住林氏道:“夫人且慢,皇上知道夫人身子不好,还给夫人赐了一个嬷嬷替夫人处理内宅事务。” 宣旨太监说着让身后一个五十来岁模样端正的嬷嬷上前。 嬷嬷上前恭敬地行礼道:“见过夫人、安大人。” 林氏连忙道:“嬷嬷不必多礼。” 李嬷嬷笑道:“奴婢姓李,夫人叫奴婢‘李嬷嬷’就行了。” 这时安比槐身后的一个妾室道:“皇上怎么会想着赐个嬷嬷给咱们家……” 因着林氏身子不好,所以安家后宅一直都是她和另一个妾室当家做主。 所以面对着宣旨的太监和李嬷嬷她也毫无惧色,在她看来哪怕是天家使者,这些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伺候人的奴才。 李嬷嬷见着妾室贸然插嘴,本来还很和善的面容,一下子就严厉了起来,“你是何人?主君主母皆在,岂有你插嘴的份?” “何况皇上圣意岂容你这般卑贱之人置喙!” 这妾室一贯被安比槐宠着,自觉是安家后宅的女主人,何时被人这样指责过,气急道:“你,你一个奴婢凭什么这么说我?” 宣旨太监提醒道:“李嬷嬷是宫中的教习嬷嬷,正四品教习司仪,是有品级的女官。” 安比槐一听这嬷嬷的品级竟然比自己都高,自然不敢轻视,见妾室在天使面前都敢这么放肆,当即就给了她一巴掌,“谁许你在天使面前胡言乱语的,还不回去好好反省。” 妾室被打了一巴掌也不敢说什么,只呐呐地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赶紧回去。 李嬷嬷见状眉头却皱得更紧,若她来责罚,便只是打这妾室一个耳光就能了结,事实上她也不会打那妾室耳光,毕竟责罚人的手段多的是。 她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安家这后宅混乱不堪,尊卑不分,没几个有规矩的,当真是一团乱麻,乱糟糟地真是惹人烦。 可是没有办法,既然皇上派她来了,她就得将安家治理好才能回去,当然她大概是回不去了。 她年岁已高,被皇帝派来不只是教导安家人规矩,还得替林氏处理好内宅事务,她日后怕是也得在安家养老了。 既然是她今后养老的地儿,她自然得拾掇好。 因着妾室不懂规矩,安比槐教训过她之后,又对李嬷嬷和宣旨太监说了不少好话。 再让管家将准备好的银子给他,他亲自递到宣旨的太监和李嬷嬷手中。 他笑呵呵地道:“公公和嬷嬷辛苦了,这些是给公公还有嬷嬷喝茶的。” 幸好他现在自觉有功,女儿在宫里也得宠,比起从前还算硬气了些,没有以前那么谄媚。 宣旨太监一边笑着道:“岂敢岂敢,安大人破费了。”一边将银子收下。 李嬷嬷见状倒也接过了银子,她说道:“皇上是派奴婢来到贵府上为夫人分忧的,奴婢不敢怠慢,自今日起,奴婢便开始接手贵府府上的各种事务。” “嬷嬷随意就好。”对于安比槐来说后宅谁当家都无所谓,只要没少了他那份,也没把烦心事闹到他跟前就好。 李嬷嬷对安比槐的态度毫不意外,若非安比槐在家只做个诸事不管的甩手掌柜,安家的内宅也不会乱成如今这个样子。 需要从头管理的事情太多,李嬷嬷也不着急,就安家这个后宅不出一个月她就能治理地妥妥帖帖。 当然,除了要管理好内宅事务,她还得为林氏这个主母立威。 在这之前,她得先摸清楚林氏的秉性 因此她又道:“夫人身子不好,奴婢伺候夫人回去吧。” 她说着搀扶起林氏的另一边。 林氏不好拒绝,便连忙道:“有劳嬷嬷了。” 李嬷嬷笑道:“这是奴婢的本分。” 然后便与萧姨娘搀扶着林氏离开。 她们离开后,安比槐又对宣旨太监身后的小太监和护卫道:“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各位了,后院已经备好茶水点心,请诸位先去歇歇脚。” 宣旨太监笑道:“既然安大人府上已经将茶水点心备好,那咱们去之不恭。” 便吩咐手下的人跟随安排先去用些茶水点心,歇一歇再回驿站。 宣旨太监本也该跟着一起的,但被安比槐拦住,说给他单独准备了茶水点心,再另一处。 宣旨太监道:“大人实在客气了。” 不过从神情来看,对于安比槐对他的礼遇他是非常受用的。 因此他立马就忘掉方才对安比槐连后宅都管理地混乱不堪,一家子上不得台面的不屑。 转而奉承起了安比槐,“安大人如此通情达理,难怪教女有方。” 安比槐拦住宣旨太监就是想要询问皇上下这道圣旨是不是和自家长女有关。 所以他直接问道:“公公可知皇上为何这般厚赏我们家,可是因为小女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 他在意的是安陵容有没有把他应得的赏赐挪给林氏。 “大人竟还不知?”宣旨太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俪嫔娘娘有孕和晋封的消息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怎么说消息也该传到松阳了。 安比槐也惊讶道:“公公说我不知什么?” 然后他又尴尬地补充道:“松阳离京城远,消息往来不便,因此京中发生的事我实在不知。” 唉,安比槐在心里感慨道:什么时候能进京做官就好了。 宣旨太监笑道:“是大喜事,没想到还是奴才第一个来给大人贺喜。” 安比槐道:“什么喜事?” 他心也不由快速跳了几下。 宣旨太监道:“大人的长女,宫里的俪嫔娘娘有喜了。” “奴才在这儿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安比槐闻言一下子头脑空白,愣怔了片刻他才又呆呆地问:“公公是说,我家长女,宫里的贵人有喜了?” 宣旨太监道:“如今已不是贵人了,刚得知小主有孕,皇上便晋封小主为嫔,如今贵府的娘娘已是一宫主位了。” 听到宣旨太监肯定的回答,安比槐心头瞬间涌起一阵狂喜,而后大笑道:“哈哈哈,我女儿有喜了,我女儿怀上皇嗣了哈哈哈——” 他大喜过望,竟然一下子笑晕了过去。 宣旨太监被吓了一跳,连忙搀扶住他要摔倒在地的身子,一边喊着快来人。 很快安家的下人便将昏倒的安比槐抬到他的寝室,又赶紧把太医请来。 幸好府上有太医在,太医给安比槐扎了几针之后,安比槐便悠悠转醒。 安比槐醒过来还有些茫然,但又一想到女儿怀上了龙胎,又不禁高兴起来。 旁边的太医连忙道:“安大人方才是兴奋过度引起的昏厥,可别再来一回了,不然大人身子也承受不住,万一中风了可就不好了。” 太医虽然故意夸大其词,但也的确是为了安比槐好。 安比槐连忙将脸上的笑收住。 “大人可好些了?”宣旨太监小心翼翼地问。 要是早知道安比槐得到消息是这个反应,他才不告诉他呢,要是安比槐真在他面前出了事,俪嫔娘娘岂能放过他。 安比槐道:“我没事。” 他怎么会有事呢,他还没见着他的宝贝小外孙呢,嘿嘿,他还未出世的小外孙可是阿哥,是皇子…… 他竟然能当上皇子的外祖…… 安比槐只觉得既兴奋又浑身干劲十足,他恨不得赶紧多替外孙立几个大功劳! 第66章 折枝荷花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虽然待在屋子里比外头要凉爽些,但总待在屋子里实在闷得慌。 安陵容与甄嬛便趁着下午暑气没那么重的时候出门散步。 今日安陵容穿着一身浮光锦新制的衣裳,这料子十分舒服,穿在身上行动时如水波浮动波光粼粼,恍若神妃仙子。 这一世皇帝照旧将苏州新晋的浮光锦都给了安陵容,总共五件,安陵容全都自己留下了。 倒也不是她小气吝啬,连几件衣服都不愿意和“好姐妹”分一分。 而是她还记着上一世,总共五件,她巴巴地给甄嬛送了两件,自己只余一件,甄嬛却转手就将她自己都舍不得的浮光锦送给了浣碧。 浣碧一介奴婢将那浮光锦穿得招摇过市就罢了,竟然还敢在背后贬低她。 无论过了多久,就算是现在重来一世,安陵容也无法释怀。 不只是因为浣碧那些在背后贬低嘲讽她的话,更是因为甄嬛对她的轻视,与对她情意的践踏。 她将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送给甄嬛,甄嬛却能转手赏给下人,这是何等的轻贱? 哪怕从光幕里得知浣碧乃是甄嬛的亲妹妹,甄嬛将浮光锦赏给浣碧也是为了缓解自己与浣碧的矛盾。 可若换作是沈眉庄送给她的东西,她可会这样轻飘飘地赏给下人? 浣碧是她的亲妹妹不假,可浣碧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个奴婢,奴婢慢待主子,责罚过就是,何须还得从中调节。 若是浣碧怠慢的人是沈眉庄。她甄嬛难道也如这样不训斥浣碧,只轻飘飘地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将沈眉庄送的东西赏给浣碧,美名其曰让浣碧记得沈眉庄的好,日后少针对她? 这怎么可能。 别说浣碧怠慢沈眉庄,甄嬛事后从中调节缓解她们的关系,但是浣碧对沈眉庄甩脸子这种事就不可能会发生。 身为贴身伺候的奴婢最懂得小主的心思,甄嬛那么看重沈眉庄,浣碧如何会不知。 说到底正是因为甄嬛轻视她,从未真的将她当作好姐妹,浣碧才敢在她面前那么张狂。 换作如今,浣碧就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但是就算现在甄嬛应当做不出将自己送的东西转手赏给别人,她也不愿意再将浮光锦送给甄嬛了。 从前热脸替冷屁股还被人轻贱的事,她想着就膈应。 所以与其将这浮光锦分给甄嬛她们,还不如全都自己留着换着穿。 日日将自己打扮地好看,心情也能舒畅些。 甄嬛不知道安陵容的这些想法,虽然极力夸赞安陵容穿着浮光锦好看,但也没有觊觎的意思。 她眼皮子没那么浅,也没觉得安陵容得了宝贝只自己一个人用,不分与她和沈眉庄有什么不对。 陵容自己的东西本就该她自己留着。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1 圆明园的确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树木丰茂林荫众多,又有不少楼阁水榭,置身其中只觉得无比舒爽。 安陵容与甄嬛一路闲聊,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处叫“曲院风荷”的地方。 楼阁临水而建,下头是一片广袤的荷花池,如今荷花开得正好,亭亭玉立。 碧绿的荷叶与粉嫩的荷花相映衬着,微风轻轻拂过,荷花与荷叶具迎风摆动,摇曳生姿。 望着这么大片荷花荷叶,安陵容略微有些烦躁的心不由沉静了下来,轻风拂过脸颊,带来荷花的清香,真是叫人舒爽无比。 此刻她不去想后宫的纷争,不去想前世甄嬛对她的轻视,暂时忘却一切烦恼。 安陵容笑道:“姐姐咱们就先在这儿歇歇脚吧。” 甄嬛也正有此意,闻言轻轻点头。 二人没有往上头的小楼里去,而是在荷花池旁各寻了块大石头,又将帕子垫在石头上便坐下赏花了。 许是因为多读了些书,安陵容如今也能与甄嬛话说到一处去了,不再似从前那般总是话不投机。 对此安陵容倒是满意的,她多看书不是为了和甄嬛说得上话,而是为了增长自己的见识。 听闻多读书能够开阔自己的眼界,眼界开阔没开阔她倒是不清楚,但多读书的确能增长见识,至少如今她不似从前那么孤陋寡闻了。 她与甄嬛聊了许久有关于荷花的话题,越聊越起兴。 望着这满池的荷花,想到学过有关荷花的诗词和见过名家画的荷花,甄嬛不禁感慨道:“如此好风景,要是咱们能在此处抚琴作画就好了。” 若是能在这儿抚琴作画,当真是人生雅事。 她颇有些遗憾道:“如今什么都没带,只能干巴巴地坐着赏花,当真是辜负了这大好风景。” 甄嬛实在有些技痒,尤其是作画的兴致极好,恨不得面前马上铺好笔墨纸砚和画具,让她能够画得尽兴。 当然除了抚琴作画,她还想在此作舞一曲,只可惜今日穿得不方便跳舞,便只好作罢。 安陵容笑道:“姐姐既想在此抚琴作画,便让奴才们去取琴和画具来呗,正好我也想将眼前的美景绘制下来。” 她也被甄嬛的提议勾起了些兴致,反正都是出来打发时间的,闲着无事不如在这儿作幅画,顺便过几日给皇帝…… 让他知道她可是在外头玩耍都还惦记着他呢。 她们的住处离此不算太远,因此甄嬛也同意了安陵容这个提议,命小允子回去将她们所要的工具取来。 在等待工具的时候,安陵容见一枝荷花离自己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折到,花又开得极盛。 安陵容便起身将身子往荷花池探去,想要折那枝荷花。 甄嬛转头察觉她这危险的举动,一下惊慌起来,连忙制止道:“陵容你小心些,别把身子探出去了,赶紧回来!” 因为着急甄嬛的声音极大,幸好安陵容已经折到那枝荷花了,并没有被她突然大声的喝斥给吓到。 安陵容拿着自己刚折的荷花,转头对甄嬛道:“甄姐姐你瞧,这朵花开得真美。” 甄嬛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后头便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俪嫔你在做什么?” 甄嬛与安陵容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便见皇帝正在旁边小楼上的窗户旁望着她们,脸上还带着愠怒之色。 皇上这是怎么了?安陵容与甄嬛皆疑惑道。 安陵容察觉皇帝一直盯着她,尤其是盯着她手中的荷花,她想难不成只因她折了一枝荷花便引得皇帝不快了? 皇帝应该不至于此吧,而且也没听说过纯元皇后喜欢荷花,或是这片荷花池有什么特殊的来历…… 不过见着皇帝还是得先行礼,因此安陵容与甄嬛一起对着皇帝屈膝福了福,“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道:“你们二人上来。” 听语气还是有些不高兴,安陵容也拿不准皇帝这是怎么了,明明这几日他心情都很好啊。 不过皇帝的吩咐还是要照办的,她二人齐声应下,“是。” 而后便一起往小楼上去。 刚走进这座小楼,安陵容便瞧见这里头不只有皇帝,曹琴默竟然也在。 曹琴默看到安陵容上前给她行礼,“参见俪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安陵容道:“曹姐姐不必多礼。” 曹琴默与甄嬛平级,在给安陵容行过礼之后,曹琴默又与甄嬛彼此见礼。 不过这些安陵容并不在乎,她到皇帝跟前儿,故意酸道:“皇上今日不是说和果郡王有约吗,怎么不见果郡王。莫不是皇上欺骗臣妾,不是和果郡王有约,而是和曹姐姐有约……” 听到她拈酸吃醋的话,皇帝也不恼,还耐着性子给她解释道:“果郡王已经回去了。至于曹贵人,是朕偶然遇到,便一起在这儿坐了会儿。” 拈酸吃醋的话也不宜说太多,因此安陵容并没有继续追问。 她将手里的花递给皇帝,笑盈盈道:“皇上看这花开得真好,是臣妾特地为你折的。” 皇帝却没有接过她递过来的荷花,而是皱着眉头道:“你就是为了折这荷花,才将身子探出去,险些跌进池子里?” 皇帝与曹琴默在这小楼里偶然遇到,想起最近几日没去看温宜,皇帝便多问了几句。 他正与曹琴默说着温宜,便听外头甄嬛喊安陵容的声音,虽然没听清甄嬛说了些什么,但听到“陵容”两个字,皇帝便立刻起身来到了窗边。 刚到窗边他便看到安陵容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朝荷花池里探去,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摔进池子里的惊险场景。 想到安陵容前两次落水不醒的样子,皇帝竟紧张又一下子怒上心头。 因此在见到安陵容重新站好之后,他才高声叫她,又让她与甄嬛上来,便是为了当面训斥她。 安陵容连忙替自己辩解道:“没有,臣妾小心着呢,怎么可能会跌到池子里?” 皇帝皱着眉头道:“什么没有,朕看得真切,你为了折这花,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到湖里去。” 安陵容连忙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妾有分寸的,绝对不会摔进池子里的,你看臣妾这次不就好好的。” 皇帝冷笑,“这次不过是你运气好,你刚才那样子但凡吹阵风来,都得给你刮进池子里。” “你是忘了前两次落水的事了?怎能如今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你想折花,你旁边又不是没有奴才在,何须你自己亲自动手?” 皇帝说着目光扫向跟着安陵容的几个奴才,几人注意到皇帝带着怒意的目光,皆连忙跪下请罪。 战战兢兢地道:“是奴才\/奴婢伺候不周,险些害得小主遇险,请皇上责罚。” 第67章 故意挑拨 见菊清兰清她们跪下请罪,安陵容担心连累她们,立马道:“皇上,臣妾知错了,今后再不会这样了。” “菊清她们不过是依照臣妾的吩咐行事,不关她们的事,请皇上不要迁怒她们。” 皇帝见安陵容替这些奴才求情,便知道她心思纯善,比起责怪她,责罚她身边的这些奴才,更能让她长记性。 因此皇帝道:“主子涉险,她们不加以劝阻,便是她们最大的过错。” 安陵容焦急道:“皇上,皇上要责罚就责罚臣妾吧……” 皇帝看她一眼,道:“你,朕先给你记着,以后再罚。” 而后他又对跪着的这些奴婢道:“念这次有惊无险朕也不重罚你们,罚俸一个月以儆效尤,若还有下次朕定不轻饶。” “皇上……”安陵容瘪着嘴,似乎没想到皇上对她这么“绝情”,委屈得眼泪都险些从眼眶中滑落。 除了委屈,她脸上更多的是愧疚,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竟然会连累别人。 被罚俸了菊清她们还得谢皇帝的恩典,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皇帝处罚完菊清她们才又对安陵容道:“她们护主不力就该责罚,若还有下次朕便打发她们去慎刑司服役。” 在皇帝的观念看来主子是不可能有错的,若是主子有错,也是底下的人没有做好劝谏之责。 安陵容轻声道:“臣妾明白,臣妾日后一定谨言慎行,绝不再连累她们……” 皇帝闻言皱眉道:“你是主子,她们是奴才,怎么会有你连累她们的说法。” 他虽想通过责罚底下的奴才叫安陵容长记性,但却不希望安陵容为了这些奴才而感到愧疚。 奴才便是奴才怎么配牵动主子的情绪? “臣妾知道了。”安陵容乖乖地应下。 皇帝却觉得她并不是真的明白奴才不过是主子的附属,只有代主受过,没有被主子连累的道理。 但顾及着还有甄嬛和曹琴默在,皇帝便想着等他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再教她这些。 皇帝清咳了一声,“你既知道了,以后就别做让朕担心的事。” 这时曹琴默也道:“是啊,俪嫔妹妹你如今还有着身孕呢,如何能将自己置于险地,难怪皇上这么担心。” 听曹琴默提到她怀有身孕,安陵容的脸色一下就白了,她忙慌张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像是担心孩子受到伤害一般。 皇帝也连忙护着她,“别怕,咱们的孩子好好得呢。” 皇帝又对曹琴默道:“她如今正怀着身孕,你别吓唬她。” 安陵容紧张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用眼神安抚她,又亲自将她扶到小楼里的矮榻上坐下,捏了捏她的手,又轻声道:“放心,有朕在。” “嗯。”安陵容轻轻点头,总算在皇帝的安抚下放松了一些。 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曹琴默,似乎害怕对方知晓她根本没有怀孕的样子。 皇帝见她这么小心的模样既觉得无奈又很心疼,他又道:“现在知道害怕了,你肚子里还有咱们的孩子呢,今后可要小心些,别像今日这么莽撞了。” 安陵容低着头,手里还抓着那枝荷花,但好似有些用力过猛,荷花的杆都被撇折了,她老实认错道:“臣妾知错了。” 见她可怜的小模样,皇帝也没继续吓唬她。 又招呼甄嬛道:“莞贵人也坐吧。” 甄嬛道:“多谢皇上。”然后在靠窗不远处坐下。 说实话方才皇上只顾着和陵容说话,忽视就站在一旁的她,她心中是有些失落的。 但是在听到曹琴默突然提到陵容有孕的事,她心中的失落一下子就被警惕给取代。 她、陵容、眉庄,她们三个都知道陵容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是华妃故意设局,她们将计就计的。 曹琴默是华妃的人,平日里为华妃出谋划策,说不定这个假孕争宠的毒计就是她教华妃的。 为了能一举扳倒华妃,眼下还不能让曹琴默看出破绽,知道她们已经知晓一切是华妃在背后设的局。 所以陵容知道自己是假怀孕的事不能让曹琴默看出来。 甄嬛适时开口道:“早就让你当心些。自怀孕以来你越发惫懒了,总是待在屋子里不愿出来走动,没想到今天一出来见了这园子里的景致你就忘了自己是有身子的人了。” 安陵容乖乖认错道:“我知错了,该听姐姐的叮嘱才是。” 曹琴默在一旁看着她们一唱一和的样子,也不禁有些怀疑是否是自己想多了。 安陵容和甄嬛这样子不像是知道她们设的局的样子。 不过也不排除甄嬛她们在自己面前作戏。 曹琴默想无论甄嬛她们知不道,结果无非两种,一种是她们被算计成功,届时安陵容假孕的事败露,定会被皇上厌弃,她们三个自然元气大伤。 另一种是她们将计就计反过来算计华妃,到时候华妃陷害嫔妃的事被揭露,一切都是她主使的,皇上肯定会责罚她的…… 想到自己在华妃身边这些年,为她出谋划策早就还完了她当初庇护的恩情,却被华妃当成她手底下的一条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动辄打骂…… 曹琴默心中的怨恨几乎要化为实质。 因此无论这个局最终结果如何,对她而言都是好的。 无论是安陵容甄嬛一党,还是华妃,她都乐得见她们倒霉。 因此曹琴默不再深究安陵容她们知不知道被算计的事。 她也笑盈盈地关怀了安陵容几句,说起她怀温宜之时是如何小心的,在饮食方面又提了几句建议。 得她指点的安陵容,一脸感激道:“多谢曹姐姐,我初次怀孕许多事都不清楚,真是多谢你的指点。” 曹琴默笑着客气道:“大家都是姐妹何必言谢,妹妹实在太客气了。” 然后她见安陵容手里一直拿着那枝荷花便又道:“妹妹这般爱不释手,可是喜欢荷花?” 安陵容笑道:“自然喜欢,曹姐姐瞧这荷花开得好看吧?” 她说着将花朝向曹琴默让她瞧。 曹琴默细看了两眼,也夸赞道:“的确开得好。” “是吧。”安陵容似乎像是得意道:“我也觉得这花开得好看,还想送给皇上,可惜皇上不接……” 她说到这儿轻哼一声,小声道:“还是我亲手折的呢。” 皇帝睨她一眼,“你还好意思提?” 安陵容连忙道:“不敢了。” 皇帝眼里带笑,“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安陵容小鸡啄米般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见她这样甄嬛和曹琴默也笑了起来。 曹琴默又道:“妹妹喜欢荷花,可惜来迟了。若是早些来还可以见着皇上和果郡王在此赏花,果郡王还作了一幅荷花图,画完荷花图便当即在上头题了一首诗,连皇上都夸十七爷诗画双绝。” “只是可惜那画王爷自己留着了,不然也可让妹妹瞧一瞧。” 安陵容一听曹琴默无缘无故地将话题引到果郡王身上,就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了,只可惜她今日的算盘是打错了。 安陵容故意顺着她的意思道:“是吗?那我可真是运气不好,来得不是时候。” 倒是甄嬛听曹琴默提到果郡王,不由想起温宜公主周岁宴那日,她被华妃为难还是果郡王替她解围的,因此她对果郡王颇有些好感,觉得这位王爷是值得相交之人。 她也笑道:“看来咱们真是来迟了,不然也可见见王爷大作。” “能得皇上称赞,想来王爷的画作与诗皆是不凡。” 曹琴默又笑道:“提起十七爷倒叫我想起一件趣事,说起来十七爷还算是莞妹妹和皇上的媒人呢。” 甄嬛面露疑惑道:“曹姐姐这话是何意?” 曹琴默笑着道:“宫中都传闻当初皇上和妹妹在御花园初遇就是假借果郡王的身份,与妹妹赏花品箫才与妹妹结缘的。” 安陵容还不觉得意外,曹琴默果然又来上眼药了。 甄嬛微愣,这件事发生在她和皇帝身上,因着她们本就是皇帝与嫔妃的关系,倒勉强称得上一句有缘,算得上是段佳话。 可是把果郡王直接点出来,却叫人浮想联翩起来。 甄嬛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又听曹琴默道:“俪嫔妹妹从前远在松阳定然不似莞妹妹就在京中消息灵通。” “提起咱们十七爷,那可是京中有名的翩翩公子,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京城中不知多少姑娘都哭求着想要嫁给十七爷,简直是京中泰半闺阁女子的梦中人。” 她说到这儿又笑着问甄嬛,“想必莞妹妹在闺阁之中,也听闻过十七爷的盛名吧?” “难怪连皇上都要借十七爷的名头与妹妹相交……” 甄嬛听她这么一问,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她转头看皇上,见皇上脸色淡淡猜不出喜怒。 她连忙起身道:“姐姐说笑了,我从前在家时一直久居闺阁之中,如何能知道外头的事,依稀听说过十七爷的名声,只是妹妹从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因此并未留意这些。” “妹妹入宫之后又卧病在床自然更加不清楚王爷的盛名了。” “因此不及曹姐姐提起十七爷便能如数家珍……” 第68章 一心一意 曹琴默笑道:“我不及妹妹就住京中消息灵通,也是皇上登基后才知道十七爷在京中盛名远扬。” 她又道:“那日见果郡王出言相助妹妹,还以为妹妹与王爷早就相识。” 甄嬛道:“姐姐多虑了,王爷不过是仗义执言罢了。” 甄嬛从来不是束手待毙之人,别人以恶意攻击她,她自然要报复回去,只是当着皇帝的面,终究不好和曹琴默撕破脸。 安陵容忽地问道:“那日我也在,曹姐姐怎么不觉得我与王爷早就相识呢?” 本来皇帝听曹琴默提起最初他是以老十七的身份与甄嬛结交的,他心里就有些不舒坦。 不禁怀疑起甄嬛究竟是何时对他动情的,是否是他假借老十七身份与她相交之时…… 又听到曹琴默说老十七在京中声名远扬,是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情人,他也怀疑起甄嬛是不是在入宫之前心里就惦记着老十七了? 正当他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安陵容开口,他一下便想到当初陵容以为她自己同时爱上两个男人跳水自绝的事。 他立马将方才那些想法都抛之脑后。 他当初假借十七弟的身份不只是和甄嬛结交,还与陵容结交…… 好不容易才过去的事情,曹琴默今日又提起,陵容还不知心里会怎么想呢。 她这性子执拗,还爱钻牛角尖,做事也决绝,万一一个想不开又伤害自己,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皇帝如何还顾得上甄嬛和曹琴默。 皇帝看向安陵容的脸,见她神情淡淡,瞧不出喜怒的样子,心里越发担心了。 嘴上说着玩笑话,脸上却无半分笑意,可见曹琴默的几句话到底刺到了她的心。 皇帝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关你的事,你别想那么多。” 曹琴默见状也察觉有些不对,不过她还是笑道:“妹妹从前又不住京中,自然不曾有机会与果郡王相识……” 不知怎地,她敏锐地感觉这个话题还是不要往安陵容身上引为好,所以还连忙替安陵容撇清。 安陵容却又道:“那姐姐是认为若是我住在京中就会与王爷相识吗?” 曹琴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道:“这、这又不一定,不过妹妹心系皇上定然不会想着与王爷结识。” 皇帝道:“你出来许久了,回去看看温宜吧。” 他语气极淡,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曹琴默也不知自己的目的达成没有,不过瞧着皇上这神情应该是达成了。 曹琴默起身道:“那臣妾先回去看温宜了,臣妾告退。” 皇帝皱着眉头不看她只对她摆摆手。 曹琴默离开后,甄嬛见皇帝的神情不怎么好,也有些担心皇上将曹琴默的话听进心里去了。 她正想着该怎么替自己分辩,打消皇上心中的猜忌,便听皇上道:“莞贵人,你也回去吧。” 甄嬛并不想就这么离开,她担心不将这件事解释清楚,会在皇上心里留下个疙瘩,日后他们之间会因此生出嫌隙。 可瞧皇上这样子,她贸然替自己分辩反而会弄巧成拙,加重皇上的疑心。 该怎么办呢? 甄嬛与安陵容对视一眼,见安陵容对她轻轻点点头,她便不禁觉得松了口气。 她想有陵容在,陵容肯定会在皇上面前替她分辩,所以暂且不必担心,大不了与皇上单独相处时再旁敲侧击一番替自己澄清。 因此甄嬛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告退。 皇帝现在顾不上质问甄嬛,他只想着先安抚好安陵容,晚些时候再问甄嬛究竟是何时对他生出情意的。 所以他才想着先把甄嬛打发走,他和安陵容单独相处好安抚她。 甄嬛一走,安陵容也起身对皇帝道:“臣妾也先告退了。” 皇帝拉住她的手,吩咐伺候的奴才们都出去。 然后才道:“怎么,连与朕多待一会儿都不愿意了?” 安陵容扭过脸不看皇帝,说道:“臣妾心中有亏,自知无颜再见皇上。” “皇上放开臣妾吧,让臣妾回去关好宫门,从此再不见皇上,一个人老死宫中吧。”她说着用力想要挣开被皇帝紧握着的手。 皇帝将她的手抓地更紧,问道:“你舍得自此再不见朕?” 安陵容一下停止了挣扎,轻声道:“自然舍不得……”话音未落眼泪一下滑落。 “可是再舍不得,臣妾也无颜再侍奉皇上身侧了。”她又用力想要将自己的手从皇帝手中抽出来。 皇帝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胡说什么,你还要在朕身边,陪着朕白头偕老呢。” 皇帝半搂着她,“从前许诺过的话都忘了吗?你自己说过不会与朕分开的,如今你是想要舍弃朕了?” 安陵容委屈道:“臣妾没有。” “臣妾才不愿意与皇上分开,可是臣妾……臣妾终究愧对皇上。” 她道:“皇上当初以果郡王的身份与臣妾相交,臣妾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以为您真是果郡王,明明咱们身份有别,臣妾却还是喜欢上了……” “之前因着皇上的宠爱,臣妾只沉浸在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的美梦之中,若非曹姐姐今日一席话点醒,臣妾怕是都忘记了自己的过错。” “虽然果郡王是皇上假扮的,但臣妾终究是动心了,细究起来的确是臣妾对皇上不忠,臣妾实在无颜再见皇上了。” 安陵容一席话皇帝只听到了她对自己东西,对自己的爱慕,以及都怪曹琴默多嘴…… 皇帝安慰她道:“当日之事是朕的错,朕是担心坦露身份反而会叫你害怕,因此才假借老十七的身份与你相处。” “朕知道你心里有朕,无论朕是何身份你都会喜欢上朕,因为你真正爱慕的是朕这个人,并非是那些身份地位。” “朕也相信若当日与你相识的是老十七,你绝不会对他动心。” 这一点皇帝还是很自信的,老十七虽然不差,但终究太过轻浮浪荡,若是陵容与他相识,只怕会先被他一身浪子习气给吓跑。 他可还记得当初小姑娘的胆子有多小呢。 许是被皇帝最后一句话给打动,安陵容抬起头道:“臣妾只喜欢皇上。” 她一脸坚定地说道:“就算臣妾当初遇到的真是果郡王,臣妾也不会喜欢上他。” “臣妾见过他了,臣妾确信绝对不会喜欢上他。” 她微红着脸对皇帝道:“臣妾见着他并没有初见皇上时,那种心一下跳得极快,仿佛似曾相识的感觉。” “臣妾不知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只觉得心里很高兴。” 这其实是她初见甄珩时的感觉。 她想起那日他帮自己打跑了为难自己的客栈掌柜,一张俊美的脸庞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温柔地对自己说他叫“甄珩”。 那笑无论过了多少年,都能触动她的心弦,她本以为自己要守着这些记忆在宫中了却残生。 可惜,终究还是走上了争宠这条不归路。 小姑娘对自己竟是一见钟情吗? 这着实叫皇帝有些惊喜,又不禁在心中感慨起自己果真魅力不凡,都这把岁数了老十七依旧比不过。 皇帝笑道:“所以说咱们本就是天定的缘分,不管有没有御花园那段相处的时间,咱们总归还是会遇见的。” 他又正色道:“何况为了那个虚假的身份,你也险些丢了性命。” “每每想起来朕都觉得后悔。若再来一次,朕再不会故意欺瞒你了。” 皇帝忍不住后怕道:“朕实在无法承受失去你的后果……” 与安陵容在一起的时间越长,皇帝就越是觉得她是上天赐予他的珍宝,是上天的眷顾,特地赐来一个爱他的人。 皇阿玛有太多儿子也更看重胤礽;皇额娘心里只惦记着老十四;后宫嫔妃们在乎各自的母家、在乎孩子、在乎权利地位;他那些兄弟就更不用说了…… 连老十三也有自己的福晋儿女要顾。 只有容儿,只有她是一心一意只爱他一个的人。 幸好还有她在。 有她在,他总算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皇帝想这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她这般爱他胜过爱自己性命的人。 所以他真的不愿意失去她。 安陵容委屈道:“臣妾当时是真的觉得没法儿再活下去了。” “臣妾既害怕自己这份喜欢连累王爷,又觉得愧对皇上。虽然甄姐姐一再告诫让臣妾一定要舍了这份感情,但臣妾终究舍不得。” “臣妾也不愿意将这份情意埋在心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当皇上的嫔妃,因为臣妾心中也是有皇上的,怎么舍得欺瞒皇上?” “所以这才想要做个了断……” 她最后道:“哪怕再来一回,臣妾也会如此。” 皇帝听罢安陵容的话,一边感慨安陵容对自己的一往情深,一边又不禁想到原来甄嬛是知道陵容对自己生情的。 她还劝陵容舍了这份情…… 虽然作为皇帝对于甄嬛这种态度,他应该满意才对,毕竟她知晓身为嫔妃的本分,能够守住自己的心。 可是皇帝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依照如今来看,甄嬛的确对他有情。 可偏偏这份情在他假借老十七身份与甄嬛相处时她没有生出,在知晓他是皇帝之后,她才对他有情。 所以说,若他不是皇帝只是个普通的王爷,甄嬛是不会爱上他的,正因为他是皇帝甄嬛才会爱他。 说到底甄嬛能爱上他的前提是他有皇帝这个身份,而非是爱上了他这个人。 想到这儿皇帝对甄嬛的心思也不禁淡了一些,有陵容那么纯粹的感情在前,便衬得甄嬛与宫里其他女人没有什么不同。 第69章 心里扭曲 安陵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对皇帝道:“皇上,方才曹贵人的话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她一脸信誓旦旦地替甄嬛担保道:“您假借果郡王之名与我们结交,甄姐姐当初只是把您当作知己,她绝对没有起过任何越矩的念头。” 她说完顿了顿,又红着脸道:“而且甄姐姐与臣妾一样早已心系皇上……” 皇帝奇道:“这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安陵容道:“甄姐姐曾说过想要嫁给世间最好的男儿。皇上便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所以甄姐姐自然是心系皇上。” 她一脸坦然地望着皇帝,目光清澈,说出来的这话却叫皇帝心里格外不舒坦。 所以甄嬛看重的果然是他皇帝的尊位,若是换一个人做皇帝,她也同样会喜欢上…… 一想到这种可能,皇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安陵容扯着皇帝的衣袖唤道。 皇帝回过神对上她满眼担忧的样子,郁结的心情微微舒畅了一点。 对上她眼中的关切,皇帝对她轻轻笑了笑道:“朕没事,你不必担心。” 而后又继续安抚她,让她不必为了从前的事而心怀愧疚。 在安抚安陵容的同时皇帝心中对甄嬛也越发失望起来。 本以为容貌相似会是一个与纯元一样心性单纯,心思纯净的女子。 没想到竟是也一个贪慕权贵汲汲营营的女子。 皇帝想着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世上如菀菀那般至纯至善又只心念他一人的女子少之又少,华妃不是这样的女子,甄嬛亦不是。 幸好他还有容儿。 …… 皇帝安抚好安陵容,又亲自将她送回杏花春馆。 在杏花春馆陪着安陵容用过晚膳之后,又听太监来通传说隆科多大人求见。 皇帝想到都到用晚膳的时候了隆科多才来求见,定然是有紧急的要事,因此也没有耽搁。 临走时他想着若是真有要事,说不定要商议到大晚上,因此他嘱咐安陵容不必等他,说明日再来看她。 目送皇帝离开之后,安陵容转身便收起了脸上的依依不舍,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她今日心情不错。 她是故意在皇帝面前提起甄嬛,给甄嬛上眼药的,瞧着皇帝当时那样子,分明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帝王骄傲又多疑,如何能够容忍一个女子只因他的权势才倾慕于他。 想来甄嬛在他心中的印象应该变差了不少,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想到这儿安陵容脸上的笑越发肆意。 在皇帝面前给甄嬛上眼药,让皇上疑心甄嬛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她不知道对她有没有好处,同样她也不在乎。 她只觉得心里痛快,算是回报了前世甄嬛对她的轻视。 如今她的确视甄嬛为姐妹,她不希望甄嬛过得不好,若是今日甄嬛受人欺负或是陷害,她定然会出手相帮,她不愿意见着甄嬛如前世出宫后被踩成泥的样子。 但她同样也见不得甄嬛过得太好,甄嬛过得越是称心如意,她就越是忍不住想要破坏,想要给她添堵。 安陵容也搞不懂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扭曲的念头,偏偏她根本忍不住。 她想自己大概是疯了吧,不知她是被关在宫里那么多年疯的,还是一早就疯了。 是听闻他要娶妻了,娶的还是名门贵女时疯的;还是午夜梦醒时望着拥自己入怀而眠的男人,心中烦躁涌起杀意时疯的;亦或是失去那个不该存在的孩子时疯的…… 她想自己大概是在入宫前,在那人屋外对窗流泪站了一夜,就已经疯了。 不然已经是皇上嫔妃的女人,如何还能爱上别的男人,如何敢的? 想到往事,她本还有几分愉快的心情荡然无存,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着,烧得她难受,却发泄不出来。 都已经成过往的事,如何还要让她记起,让她一次次想起自己当初的愚蠢。 安陵容心情烦躁地将一众伺候的奴才都赶了出去,而后又见桌上有个自己绣的带丁香花的荷包,她拿起剪子,不知剪了多少下,将那荷包剪成了碎片。 她望着满地的碎布像是散落在地上的丁香花瓣。 她怔怔地捡起一片,假的、都是假的…… 勤政殿 刚要进殿,不知皇帝想到了什么,一下停止脚步,对苏培盛道:“朕记得温宜现在似乎还是曹贵人在抚养?” 苏培盛连忙道:“的确是曹贵人亲自抚养着温宜公主。” 皇帝沉吟道:“曹贵人位分低微按例不配抚养公主,既然温宜已满周岁,是该为她选一位出身高贵的养母了。” 若是换作以往皇帝肯定不会提这件事。 骨肉分离的苦他自己是尝过的,因此他对他的儿女总是忍不住多怜惜几分,无论阿哥还是公主,只要生母健在,都由生母亲自抚养,养到一定的年岁才送去阿哥所。 本来温宜曹琴默身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她位分不高,但对温宜却是一片慈母之情,将温宜抚养地极好。 可是她偏偏不能学她的名字,静默些少说几句话。 皇帝想着她整日搬弄是非,想必是没有空闲抚养公主了。 皇帝略微思索了一番吩咐苏培盛道:“你去传朕旨意,让曹贵人将温宜公主送去敬嫔那儿,暂且由敬嫔来抚养公主。” 他倒也没把话说死,先由敬嫔暂时抚养公主,若是日后曹琴默改过,不再多逞口舌,他不是不能让温宜回到她的身边。 苏培盛连忙应道:“奴才这就去。” 皇上突然下这么一道旨意,旁人或许还不清楚究竟为何,苏培盛却看得明白——皇上这是在给俪嫔娘娘出气。 唉,曹贵人是个聪明人,向来懂得如何趋利避害,明哲保身,没想到还是在俪嫔身上栽了跟头。 或许她自己也没想到皇上竟然那么在意俪嫔。 她在皇上面前那些话分明是冲着莞贵人去的,可偏偏叫俪嫔不舒坦了。 她叫俪嫔不舒坦,皇上就叫她不舒坦…… 唉,也是她自找的。 别说曹琴默,就连苏培盛也没想到皇帝对安陵容竟然重视到如今这种地步,这显然是真上了心。 说句是皇帝心中第一人也毫不为过。 苏培盛想着日后对俪嫔主子还得再恭敬些,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 碧桐书院中 甄嬛正摆弄着榻上的一个小方枕,面无表情,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浣碧端来羹汤点心,对她道:“小主不想用晚膳,好歹吃点点心垫垫吧,不然身子吃不消。” 甄嬛将枕头在膝上滚来滚去,听到浣碧这话,她淡淡道:“先放着吧,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浣碧将点心与羹汤摆在甄嬛的面前,又劝甄嬛道:“这是小主爱吃的藕粉桂花糖糕,还有奴婢亲手为小主做的莲子百合汤,里头还放了小主爱吃的珍珠丸子,小主好歹用一点。” 甄嬛呼出一口气,依然道:“我没什么胃口,你替我尝尝吧。” 如今还不知道皇上心里究竟是怎么想呢,甄嬛当然没有什么胃口。 她虽祈盼着皇帝能全然不信曹琴默的话,能不疑心自己。 可她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皇上到底也是男人,如何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有二心。 若是当时她便同皇上解释清楚那还好,可偏偏当时的情形她不好替自己分辩,所以只得寄希望于陵容身上,期盼陵容替她向皇上解释清楚。 可是靠人到底不如靠己,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总是叫她不能安心。 浣碧又再劝了甄嬛一次,得到的依旧是否定的答案,她不禁也有些慌了。 难不成这件事真那么严重?可是曹贵人明明说不打紧的…… 甄嬛并没有注意到浣碧眼中一瞬的慌乱,她只嫌浣碧在这里吵闹,便打发浣碧出去了。 她只想一个人待着好好思索该如何打消皇帝的疑心。 没等她思考多久,小允子便进来通报道:“小主,皇上下旨让曹贵人将温宜公主送到敬嫔娘娘处,由敬嫔娘娘暂时抚养。” 甄嬛本来还低着的头一下子抬起,确认道:“真的?” 小允子道:“千真万确。” 听到小允子肯定的回答,甄嬛脸上终于浮起一个笑容,皇上此举便是证明他没有听信曹琴默的话疑心自己。 甄嬛此时半点不为曹琴默与温宜公主骨肉分离而心生恻隐,毕竟是曹琴默先想要害她,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不过在高兴过后,甄嬛又忍不住有些心酸。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有陵容在,皇上必然先注意到她,比起自己陵容似乎更得皇上的眷顾。 今日也是这般,皇上只留下了陵容…… 第70章 皇后贤德 今日又到了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给皇后请过安之后,众人入座,这次华妃依旧坐在安陵容上首。 入座之后,她目光扫了一眼安陵容的肚子,嘴角擎着笑,难得还算语气好地问安陵容道:“俪嫔这胎已有两个月了吧?” 安陵容笑着回道:“劳娘娘记挂,还不到两个月。” 华妃轻哼一声,“头三个月胎像还不稳,俪嫔可要当心些,不然最后落得一场空的下场……” 安陵容微笑着应下,“多谢娘娘关好了,臣妾知道了。” 看着安陵容脸上的笑,华妃只觉得心烦,想着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安氏这贱人得意不了几天了,她心里才舒坦些。 然后华妃目光又扫过沈眉庄的肚子,已经三个月了,瞧着似乎已经有些显怀,华妃神色不由一黯。 而后她脸上又闪过一瞬狠毒。 都怪刘畚那不中用的东西!没能动手除去沈眉庄肚子里这个孽种,如今沈眉庄这胎由章弥负责照料,已经不好再动。 如今她只能祈求沈眉庄这胎生下的是位无用的公主。 幸好刘畚现在还负责照料安陵容这一“胎”,也算他还有些用处,如今对付安陵容才是重中之重。 皇后高坐上首,先关怀了三阿哥和温宜公主这些孩子,才又关怀有孕的安陵容和沈眉庄。 她对安陵容道:“俪嫔,你这胎还未满三个月,正是胎像还不稳固的时间,你可千万当心些,多听太医的嘱咐,莫要冒冒失失的。” “听说前几日你还为了摘荷花将身子往池子里探,险些跌落池中,皇上恰巧撞见还动怒了。” “你要记住你怀的是皇嗣,非比寻常,不只皇上,太后和本宫也都在意着呢,你需得再三小心,不然若是龙胎有什么不测,只怕太后她老人家也得被惊动。” 安陵容应道:“臣妾省得了。” 她又道:“臣妾当日行为不妥皇上已经训斥过臣妾了,臣妾牢记于心,不敢再犯。” 皇后道:“皇上待你一向宽厚,训斥你也是因格外看重你这胎,你可不要心生怨怼。” 安陵容连忙道:“臣妾不敢。” 皇后笑着安抚她道:“本宫知道你性子好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难怪皇上这么喜欢你,本宫见着也喜欢,所以忍不住多提点几句。” 安陵容道:“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起沈眉庄这胎如何。 沈眉庄淡笑着回应道:“多亏了章太医,臣妾一切安好。” “那便好。”皇后点点头,又道:“虽然你这胎已满三月,胎像已经稳固,但还是要多加小心,素日里有什么不懂的一定要问太医。” 皇后说到这儿想了想,又道:“你年轻不经事,如今正怀着身孕,身边不能没有年长的宫女服侍……本宫记得宫里有几个侍奉过先帝有孕嫔妃的嬷嬷还不错,便调两个来看顾你吧。” 沈眉庄起身感谢道:“皇后娘娘如此关怀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只是宫里经年的嬷嬷身上各有差事,实在不必为了臣妾如此兴师动众,皇后娘娘只需给臣妾指派一位有经验的嬷嬷就行了。” 皇后笑道:“怪不得皇上会给你‘惠’字作封号,宫中真是难得有你如此识大体。” 沈眉庄连忙道:“皇后娘娘谬赞,臣妾实在愧不敢当。” 皇后依旧笑道:“你担得起,若不是因你贤惠识大体,皇上也不会特意命你学着协理六宫。” 虽然听出皇后当众说这话有些捧杀的意味,可她将皇帝都搬出来了,沈眉庄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因此她只道:“多谢娘娘。” “唉。”皇后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俪嫔也年轻没经验,本宫也该给你安排个有经验的嬷嬷服侍的,只是你身边也有皇上特地指派去的芳慧,芳慧乃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定然稳重妥帖,本宫倒不好再多给你指派服侍的人了。” “你可莫要责怪本宫偏心啊。” 安陵容还没回皇后的话,倒是齐妃抢先道:“俪嫔自有皇上偏心,哪用得着娘娘啊。” “倒是惠贵人有孕这么久,皇上已没想起你身边缺个稳妥有经验的嬷嬷服侍,说到底啊,还是俪嫔最得圣心。” 齐妃的语调免不了阴阳怪气,想要挑拨的心思几乎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虽然是故意在挑拨离间,可细究起来她说的确也是实情。 因此不只沈眉庄和安陵容,连皇后、华妃以及在场的其他嫔妃都觉得她真是有些添堵。 这时皇后道:“好了,齐妃你也不要胡说,不管是俪嫔还是惠贵人,如今都怀着皇嗣,都是皇上最看重的人。” “何况皇上政务繁忙岂能事事费心,本宫身为这后宫之主理应替皇上操持好后宫事务,本宫与皇上一体,本宫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 “因此本宫为惠贵人挑选嬷嬷和皇上为惠贵人挑选嬷嬷并没有什么不同。” 安陵容听明白了皇后这番话是为了彰显她是皇后,是与皇帝夫妻一体的人,因此谁也越不过她去。 也真是难为她尽力维持着自己皇后的尊荣和体面。 前世见着皇后这样,她还在心里同情过这位被夺宠的可怜女人,无宠无子宫权被分还要备受宠妃挑衅。 甚至还觉得皇后和她娘的处境相似,因此对皇后生出亲近之意。 后来才明白人家堂堂皇后哪里是自己配同情可怜的。 人家再如何小心翼翼地尽力去维持尊荣和体面,人家也是皇后,统领六宫,是百官都得维护的正统,地位稳固,手也能伸到朝堂之上,没有人真的敢轻贱。 所以说自己如今这个位分还是太低了,还得继续抓紧往上爬,得把权力牢牢握在手中才行。 皇后抬眼扫过下面坐的一众嫔妃,“你们可明白?” 众嫔妃起身回应道:“臣妾明白。” 皇后这才满意,又让她们都坐下。 之后皇后又道:“宫中又新进贡了一批血燕,本宫想着俪嫔与惠贵人有身孕正是如今宫里最为紧要的,一切都得先紧着她二人来,因此做主将血燕都给了她二人。” “你们也不必因此生出嫉恨和不满,若是你们谁有孕,本宫也会比照着她二人的待遇来。” “身为嫔妃最重要的便是替皇家开枝散叶,你们也得抓把劲儿了,尤其是……” 皇后看向华妃道:“华妃你承宠的日子也不短了,近来又是一枝独秀,可得加把劲儿,莫叫皇上和本宫失望。” 华妃冷哼一声,还是不情不愿地对皇后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齐妃嘲讽道:“皇后娘娘这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华妃妹妹显然是没将这话听进心里去,不然怎么到现在肚子还是没有消息。” “还是人家俪嫔和惠贵人有福气,这才入宫还不到一年呢就都有了身孕。” 听到齐妃嘲讽的话,华妃抬眼望向她,嘴角也勾起嘲讽的笑,眼神冰冷吓人。 齐妃见状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她是逞一时之快,但华妃这样子瞧着着实让她有些害怕。 她平日里也没少对上华妃,同为妃位她还有皇子傍身自然不怕华妃。 可她也知道真惹怒了华妃,叫她发起疯来,自己是讨不了好的。 因此齐妃颇有些心虚地避开华妃的视线。 华妃见她这样心里的气倒也没方才那么盛,孩子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痛,皇后这个老妇用孩子刺她的心便罢了,连齐妃这个蠢货也敢用孩子挤兑她,叫她如何能不动气。 不过见齐妃依旧一副蠢样,华妃倒也懒得与她计较,只轻嗤道:“齐妃说的是,俪嫔和惠贵人是有福气的,定然能为皇上诞下两位聪慧的皇子,叫皇上不必再将精力浪费在三阿哥身上。” “皇上有了聪慧的儿子,肯定能明白什么是朽木不可雕,与其将精力放在不成器的身上,还不如再多培养几个优秀的。” “而且俪嫔和惠贵人可不似四阿哥的生母那般低贱,一个深得皇上宠爱,一个出身高贵,想来比起齐妃姐姐,皇上定会更喜欢她们所生的皇子。” 齐妃被华妃噎得说不出话来,她目光扫过安陵容和沈眉庄,心中不禁涌起巨大的危机感。 她的三阿哥能有如今的地位,不过是因为他是皇上已经长成人了的长子,底下虽有两个弟弟,但一个因出身被皇上厌弃,一个过于顽劣不讨皇上喜欢。 三阿哥因此才被皇上寄予厚望。 可若是皇上喜欢的嫔妃和出身高贵的嫔妃再生下皇子,哪还有她的三阿哥的立足之地,皇上定然会更偏宠宠妃之子…… 齐妃这么一想着仿佛已经预见她的三阿哥被皇上厌弃,地位被安陵容和沈眉庄的孩子取代时场景。 她脸色一下大变,她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再一次扫过安陵容和沈眉庄的肚子,心里猛地下定一个决心。 华妃还不知自己一番话对齐妃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不过她看着齐妃脸色大变的模样,到底觉得终于出了口恶气。 然后便扭过头,没再在意齐妃。 倒是皇后注意到齐妃的神情,心中微动。 她将所有念头都暂时压下,对众人道:“好了,本宫今日也乏了,你们各自散去吧。” 众人起身行礼,“臣妾告退。” 第71章 琴默求情 从皇后的桃花坞出来,安陵容、甄嬛和沈眉庄三人同行了一段路,在路上随意聊了几句,之后因着住处的方位不同,便在岔路口分开了。 安陵容杏花春馆与甄嬛的碧桐书院倒是顺路,因此二人又继续结伴而行。 因着是在外头大庭广众的,安陵容与甄嬛倒并没有说些什么隐秘的话,只随意聊了些家常。 安陵容忽地背后一凉,感觉背后似乎有人跟着她们,她立马转过身一看,原来跟在她们后头不远处的竟是曹琴默。 曹琴默依附华妃,她在圆明园里的住处也靠近华妃的清凉殿,清凉殿怎么着也不与她们的住处在相反的方向。 所以很显然她是故意跟着她们的。 甄嬛道:“曹姐姐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曹琴默急忙上前,对甄嬛道:“妹妹,我求求你,从前是我的不是,我今后一定会悔改,求求你把温宜还给我吧。” 她说着竟朝甄嬛跪了下来,她身后的侍女也跟着一同下跪,二人俱红了眼一副凄惨模样。 尤其是曹琴默,没了女儿仿佛连精气神都没了一般,瞧着竟似苍老了好几岁,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甄嬛连忙要搀扶她起来,说道:“姐姐求我可是求错人了,是皇上下令由敬嫔暂时抚养温宜公主,姐姐该去向皇上求情才是。” 曹琴默如何不知是皇上下的旨意,可是好端端的皇上为什么会下那么一道旨意。 还不是为了甄嬛? 那日她故意在皇帝面前提起他与甄嬛初遇的旧事,又夸赞果郡王在京中盛名远扬,为的便是叫皇上疑心甄嬛对果郡王有情。 本以为就算挑拨不成功对她也并无什么坏处,可没想到甄嬛和皇上一朝误会解清,就夺走了她的温宜。 这日已经是将温宜送去敬嫔那里的第十日了。 温宜不在她身边的这几日,她备受煎熬,一直不断在反省那日为什么要多嘴,也怨恨皇上和甄嬛让她骨肉分离。 温宜是她的命根子,她真的不能没有温宜。 虽然当初刚生下温宜时,她有些遗憾未能生下一个阿哥。 可之后她对温宜却是全然疼爱的,不曾因为她是女儿而怠慢半分,甚至还很庆幸温宜是个女儿,她才有机会亲自抚养温宜。 她为了女儿能过得好,才一直依附着华妃,替华妃出谋划策,被华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任打任骂也不敢吭声。 她拼命想往上爬也是想为女儿挣个好前程。 可是现在她的温宜被人给抢走了,她也无力阻止。 曹琴默越是想着骨肉分离的痛苦,越是泪流满面,她抓着甄嬛的裙摆,“我知道是皇上下的令,可是皇上是为了给贵人您出气,才夺走我的温宜的。” “我知道我从前有许多不是,惹得贵人不高兴,我也不敢奢求贵人原谅,可是温宜是无辜的,她还只是个孩子,那么小如何能够离得开生母……” “我求求贵人了,求贵人向皇上说情,把我的温宜还给我吧。” 甄嬛见状也不禁起了几分怜悯之心,曹贵人虽然心思狠毒,但对女儿的确是一副慈母心肠。 可是当日皇上并非是为了她,才下令将温宜公主从曹贵人身边夺走的,皇上是为了陵容…… 甄嬛为难地望了安陵容一眼,对上陵容清澈的目光她立马回过神来。 虽然皇上是为了陵容,但她却不能将这些告诉曹琴默。陵容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她怎么能将这些都推到陵容身上,让曹琴默怨恨陵容呢? 甄嬛只对曹琴默道:“姐姐快起来吧,你跪我是没有用的,皇上圣意已下,如何还能凭我几句话就转圜。你与其在这儿求我,还不如去求皇上。” “或许皇上见到你一片爱女之心,为之动容,一下收回旨意了也说不一定。” 安陵容也道:“曹姐姐快起来吧,叫不知情的人瞧见还以为是我们欺负你呢。” “曹姐姐一向唯华妃马首是瞻,华妃娘娘最近圣宠正盛,姐姐为何不去求华妃娘娘同皇上求情,偏生在这儿为难我们?” 在皇上下令将温宜送去敬嫔处的那日,她便已经去求过华妃了。 可是华妃才复宠不久,不愿意为了这点“小事”去求皇上,惹得皇上不悦,所以不愿意理会她的请求。 她知道自己不过是华妃身边的一条狗,再多说下去只怕会先惹得华妃不耐烦,因此在被华妃拒绝之后,便不敢在求她了。 她也去求过敬嫔,希望敬嫔能够主动将女儿还给她,可是敬嫔也说圣旨已下她不能抗命。 求华妃、敬嫔都不行,去皇后那里求情更是行不通的,因此她便将主意又打到了甄嬛身上。 毕竟她手里还握着个关于甄嬛陪嫁侍女的秘密,若甄嬛能够让温宜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她就将她身边奴婢背主的事告诉她。 虽然打定主意要求甄嬛,可她也没有贸然求到甄嬛跟前,总想着拖一拖说不定事情能够有转机。 等到安陵容假孕之事曝出,甄嬛必然也要受到牵连,那个时候说不定她能借机夺回她的温宜。 曹琴默本以为自己能够等到那个时候的,可是偏偏这几日华妃又下令不准她去敬嫔那儿看温宜。 理由是她不希望自己和敬嫔走得太近。 华妃与敬嫔还在王府时就有些龃龉,华妃一向以敬嫔当初不过是她房里的格格为由瞧不上敬嫔,如今她失了宫权,皇上却命敬嫔协理六宫,她自然更加憎恶敬嫔。 因此她不愿意见着曹琴默和敬嫔走得近,觉得曹琴默和敬嫔走得近是背叛她。 全然不顾曹琴默的温宜如今正养在敬嫔那里。 已经有七日没见着温宜了,曹琴默心中对女儿几乎是思念成疾。 她实在等不了了,所以今日一见着甄嬛她们在前头,她就立马跟了上来。 曹琴默依旧不愿意起身,她对安陵容道:“求俪嫔娘娘怜悯臣妾一片爱女之心吧,您如今也要为人母了,该能体会到臣妾的心情的,设身处地想一想倘若有朝一日也叫您与骨肉分离,您又当如何?” 甄嬛听到曹琴默提到陵容有孕的事,瞬间就将自己那几分怜悯收了起来。 曹琴默现在是可怜,可她害人的时候呢,可瞧不出有半分可怜。 她们先是故意设计让眉姐姐假孕,不成之后又转而对付陵容,若非陵容警醒,如今怕是都已经落在了她们设的局里,等着万劫不复了。 还有此前余莺儿让人给自己下药,周宁海推眉姐姐落水,故意抽自己跳惊鸿舞,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这桩桩件件害人的事,曹琴默她究竟是多大的脸,竟然还求到自己面前来。 果然不能因为敌人一时的可怜而心慈手软,不然更大的算计在后头等着呢。 甄嬛正要驳斥曹琴默的话,便听她身旁的陵容轻笑了一声。 安陵容还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对曹琴默道:“曹姐姐说的有理。” “我如今有孕的确能够体会到做母亲的心理。待我这孩儿降世,我定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绝不到处上蹿下跳,总想着设计别人。” “我也绝不搬弄口舌,害别人不成反使得自己骨肉分离。” 她说到这儿,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慈母的温柔,“孩子你放心,额娘才不会让咱们有骨肉分离那一天呢。” 曹琴默闻言气得脸色铁青。 本以为安陵容是个柔弱好拿捏的,没想到竟与甄嬛一样的尖酸刻薄。 终究是自己小瞧她了,说不定皇上将闻言从自己身边夺走也有安陵容的“功劳”。 曹琴默又迅速调整好神情,继续摆出一副可怜母亲的模样,“我知道俪嫔娘娘和莞贵人都看不起我,我是做了许多不妥之事,可我也是受人逼迫啊……” 她说着又想伸手去拉安陵容的裙摆。 安陵容连忙避开,“曹姐姐可当心些,我如今正怀着皇嗣呢,可经不起姐姐胡乱拉扯,若是有个万一,姐姐怕是承担不起。” 曹琴默闻言立刻把自己的手给收回,她如今还是无法确定安陵容是否知道自己假孕,不过见她倚仗着自己的肚子,嚣张的模样,许是真以为自己怀有身孕。 若真是如此,想来计划应当能进行下去。 她得意不了几日了! 曹琴默站起身,又继续摆出可怜模样,“妹妹也知我依附华妃,只能……” 安陵容打断道:“曹姐姐确定要在此处与我们说这些?” 她轻笑道:“我们倒是无妨,只是这大庭广众的有些话若是传进华妃耳朵里,姐姐怕是讨不了好……” 曹琴默闻言一下闭嘴。 这时甄嬛提议道:“前面有处亭子,不如咱们去那里头说话吧。” 安陵容颔首,“也行吧。” 曹琴默自然也点头同意。 第72章 浣碧背主 三人到了那亭子中,宫人们守在外头,亭子临水而建,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进了亭子曹琴默倒是没想再下跪求情,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下跪,甄嬛和安陵容都能做到无动于衷,她自然不会再自取其辱。 她也没想到甄嬛和安陵容心肠都这么硬,半点不像刚入宫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尤其安陵容从前一副柔柔弱弱低眉顺眼的模样,跟在莞贵人惠贵人身边像个小丫鬟,现在也是抖起来了。 果然位分和皇上的宠爱真能改变一个人。 瞧着安陵容如今与从前判若两人,曹琴默心中越发坚定了要往上爬的念头。 不只是嫔位,她还要妃位、贵妃之位,她爬得越高,她的温宜未来的前程就越好。 安陵容寻了个位置坐下,一手轻轻护在自己的肚子上,而后淡淡开口道:“曹姐姐想说什么,继续说吧。” 曹琴默目光在安陵容护着肚子的手上停顿了一下,才注意到她十指指甲都干干净净。 她记得俪嫔从前染过指甲,那日吹奏玉笛给莞贵人伴奏时也瞧见她手指甲上涂着丹红色,如今竟全卸了。 看来她是真以为自己怀孕了,连染个指甲都怕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可惜注定是假的。 “曹姐姐怎么现在又不说了?”安陵容抬眼问她道。 曹琴默问道:“我瞧着娘娘从前染的丹红色指甲甚是好看,似是才染没多久的,如今怎么都给卸掉了。” 安陵容面露疑惑地看向她,“曹姐姐也是生育过公主的人,怎么连孕妇不宜染指甲的道理也不知?” 如今染指甲用的都是凤仙花汁,而凤仙花有活血化瘀疏通经络的功效,是孕妇禁用的。 曹琴默连忙道:“是我糊涂了,只顾着娘娘指甲染得好看,倒忘了娘娘有孕碰不得凤仙花。” 安陵容道:“之前我也不知自己有孕,才染的指甲,刘太医说我起初胎像不稳便是因染指甲用了凤仙花的缘故。” 她轻抚着肚子,脸上满是柔意还带着点后怕,“幸而孩子并未受到影响,不然我真是追悔莫及。” 见她这样,曹琴默也越发肯定她是真不知晓自己假怀孕的事。 眼看着计划就要顺利进行下去,计划成功定然对她们打击甚大,与她们合作的事自己是否要重新考虑一下。 但一想到已经多日没见着她的温宜,曹琴默实在等不及了。 而且不一定要与她们合作,只做条件交换也未尝不可。 这般想着曹琴默叹了口气道:“娘娘爱子之心,嫔妾感同身受。” 见安陵容和甄嬛都望向她,眼神里没有半分触动。 曹琴默又道:“从前许多事是我对不起俪嫔娘娘和莞贵人,我也知现在说这些都是无用的。” “虽然嫔妾是受华妃的胁迫,但终究是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你们不愿原谅嫔妾也是应当的。” “可是嫔妾的温宜是无辜的,她还那么小,就离了生母……” “嫔妾并非是怀疑敬嫔娘娘不能照顾好温宜,只是敬嫔娘娘到底未曾生养过,温宜又是自生下来便三灾九病不断,嫔妾实在担心……” 曹琴默说得心酸,甄嬛也不禁有些动容。 稚子无辜,由别人照顾,终不及生母来得妥帖。 安陵容却道:“曹姐姐既然担心公主,那便时常去敬嫔宫中探望公主呗,又不是相隔万里难以相见,姐姐与敬嫔常来常往不就行了。” “如此温宜公主也能有两位母亲疼爱。” 曹琴默真想狠狠瞪安陵容一眼,她说得轻巧,若是把她的孩子送给别人抚养,认别人做母亲她可愿意? 不过她可没机会有孩子了,真是活该。 曹琴默继续一副凄苦的模样,“娘娘说得嫔妾如何会不愿意,可是华妃……她并不允许嫔妾与敬嫔娘娘往来太多,更是不允许嫔妾到敬嫔娘娘那儿看望温宜。” “嫔妾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只能求到娘娘和贵人面前。” 她说着又想下跪,“只要娘娘和贵人能够让我们母女团圆,嫔妾来世结草衔环定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甄嬛连忙搀扶住她,“姐姐言重了。” 安陵容对曹琴默的话并不以为然,不说这世上毁诺的大有人在,单说曹琴默的许诺的也是下辈子的事,可见也没多少诚心,谁知道下辈子会怎么样呢。 她淡淡道:“曹姐姐与公主骨肉分离着实叫人心生不忍,可是下令的人乃是皇上,曹姐姐莫不是想让我们替你去违抗皇上的旨意?” “嫔妾并无此意。”曹琴默连忙道:“嫔妾只是希望能够常常见到公主,知道公主安好,嫔妾便心满意足了。” 安陵容道:“这并非难事啊。皇上从未说过不让曹姐姐见公主,敬嫔更是最和气不过的人也不会拦着姐姐不让你见公主,只要你不听华妃的话,你日日都能去看公主。” 甄嬛也道:“是啊,若姐姐不对华妃马首是瞻,你想去见公主随时都能去见。” 曹琴默听出她二人的言外之意。 她们想让自己背弃华妃,可是若她真的敢背叛华妃,凭着华妃的凶狠她焉有命在? 她如今还绝不能背叛华妃。 曹琴默垂眸,无助道:“华妃势大,娘娘和贵人也是知道的,嫔妾如何敢不听她的话。” 安陵容道:“既然如此就没有办法了,既然曹姐姐选择继续听华妃的话,那便恕我们无能为力。” 她说着起身对甄嬛道:“姐姐咱们走吧,既然曹贵人在女儿和华妃之间选择了华妃,那再多说下去也是无意。” 曹琴默连忙道:“虽然嫔妾暂时不得不听华妃的话,但嫔妾保证今后再不会做对娘娘和贵人不利的事。” 她说着凑近甄嬛和安陵容道:“贵人要小心你身边的浣碧,还有惠贵人身边服侍的茯苓。” 甄嬛与安陵容对视一眼。 眉庄身边的茯苓她们是知道她有问题的,可是甄嬛没想到浣碧竟然也会背叛她。 浣碧可是与她自小一起长大,她带进宫的人,还是她的亲…… 甄嬛皱着眉头问道:“无凭无据的,贵人说的要叫我们如何相信?” “茯苓乃是到了行宫才被调到惠贵人身边伺候的也就罢了,可是浣碧却是自小就跟在我身边伺候的,她怎么可能会背叛我?” “贵人不信?”曹琴默道:“说起来你那丫鬟背主还是我先发现的。” 曹琴默说着将偶然一日自己在外散步遇见浣碧一边哭着一边烧纸钱的事告诉甄嬛。 “在宫中烧纸钱乃是大忌,我见她是贵人身边服侍的婢女,倒也没想为难她,只询问了贵人知不知道她做的这事,得知是她自作主张,与贵人无关,又见她烧纸钱是为了祭奠母亲,见她可怜,心中不忍,便准备放她回去了……” 她顿了顿又道:“谁知贵人那婢子见状自个儿心虚,以为我要告发她,便主动说愿意听我差遣。” 甄嬛听到浣碧竟敢在宫中偷烧纸钱还被曹琴默给撞见了,心里气愤不已。 她怨浣碧在宫中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也不怕连累家中亲人,也气她做事不当心竟然被发现了,还因此背叛了自己。 甄嬛道:“贵人当日当着皇上的面提起我与皇上初遇的旧事也是从浣碧那儿听来的吧?” 曹琴默点点头,“为了彰显自己有用,浣碧的确同我说了不少贵人的私事。” 她故意说得模糊,叫甄嬛也无法确认浣碧同她到底说了多少。 万一将她称病避宠的事也告诉了曹琴默,那自己与整个甄家…… 甄嬛只得期盼浣碧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见甄嬛神情不好,曹琴默又道:“贵人只管放心,只要能叫我与温宜母女团圆,贵人的私事我必守口如瓶。” 事实上浣碧只同她说了甄嬛和皇帝初遇这一件事,尤其当时浣碧并不在场,因此她才不知道安陵容也在。 若是曹琴默知道皇上假借果郡王之名与甄嬛结交的时候,安陵容也在,她定然会用另一套说辞。 安陵容可是参加过除夕宫宴的人,怎么可能没见过皇上和果郡王的模样…… 甄嬛见曹琴默一副信誓旦旦却还带了些得意的模样,只觉得她面目可憎。 心中也越发埋怨起浣碧来。 甄嬛定定神道:“多谢贵人提醒,不然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贴身婢女也能有二心。” “至于贵人所求,我也会尽力去帮贵人实现。” 曹琴默笑道:“得贵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想来贵人能体恤我们母女分离之苦,不会叫我等太久。” 这时安陵容悠悠开口道:“贵人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想法子求皇上让贵人能日日见着公主。” 曹琴默立马感激道:“能得娘娘许诺是嫔妾之幸,若真能如娘娘所言,嫔妾感激不尽。” 安陵容又道:“贵人只说了甄姐姐和眉姐姐身边有不妥的婢女,不知本宫的身边是否也有这样有二心的人?” 曹琴默道:“这个嫔妾也不清楚,不过听闻娘娘身边的婢女乃是皇上苏公公亲自挑选的,想来应该并无二心。” “是吗?”安陵容轻笑,“那就承贵人吉言了。” “贵人就回去等着和公主团圆吧。” 曹琴默又立马道:“多谢娘娘。” 终于得到了安陵容和甄嬛的承诺,曹琴默的心放下一大半,对安陵容福了福准备离开。 不过她临走时又对甄嬛道:“莞妹妹怕是不知,你那婢子早就有二心了,她可是一心想往上爬和咱们平起平坐呢。” “她就算没遇到我,也不会是个忠心的人。” 甄嬛道:“多谢姐姐提醒。” 曹琴默又看了安陵容一眼,对她笑了笑,然后才离开。 第73章 质问甄嬛 曹琴默走后,见甄嬛神色不好。 安陵容安抚她道:“姐姐不必担心,若浣碧真与曹琴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今日大可直接用来威胁姐姐。” “可她一来便跪在姐姐面前哭求,示之以弱,显然她手里并无姐姐半分把柄。” 甄嬛轻呼出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她叹息道:“我只是没想到浣碧竟会背叛我。” 想到浣碧,安陵容面色也冷淡下来,“浣碧是姐姐的婢女,我不好多置喙什么,只是姐姐对浣碧的宠爱未免太过了。” 甄嬛见她脸色冷淡下来,担忧道:“陵容……” 安陵容望着甄嬛的眼睛问道:“我晋位贵人后去过姐姐宫中几次,浣碧竟然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姐姐难道不曾看出她在对我摆脸色吗?” 甄嬛羞愧道:“抱歉陵容,是我没有管教好她。” 安陵容轻嘲道:“一次两次我还能觉得是姐姐不曾注意,可是次数多了,我难免觉得浣碧这么做是姐姐授意的。” “所以,她这么做是姐姐授意的吗?” 这些早就埋藏在心里的话,竟然一下子就说出口了,完全没有她想的那么艰难。 果然身份不同了,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得依附甄嬛,靠甄嬛引荐才能得宠的安陵容了。 她如今已有了甄嬛甄嬛的底气。 甄嬛连忙摇头,“不是的,她如此行事绝非是我授意的。” 安陵容轻笑:“可她这么做,姐姐也不曾对她做出责罚不是吗?” 甄嬛着急道:“我斥责她了……” “斥责?”安陵容笑道:“若换做是眉姐姐被浣碧这么慢待,姐姐也只斥责两句便轻飘飘地就揭过了吗?” 甄嬛无言以对。 她是训斥过浣碧,让她别对陵容摆脸色,可她却没有真的为此责罚过她。 因为浣碧是她的亲妹妹,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有父亲的嘱托,她自然轻易不会责罚浣碧。 可浣碧是她亲妹妹的事并不知道,她只知连自己身边的一个婢女都敢对她摆脸色,还不会受到责罚。 甄嬛闭了闭眼,终究是她对不起陵容…… 甄嬛满脸歉疚道:“陵容,是我对不起你。” “是我的疏忽叫你受委屈了,抱歉。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安陵容笑道:“姐姐没有对不起我,你待我已经很好了。我知道我不似眉姐姐和浣碧与你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我这个半路‘姐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那么多。” “何况如今浣碧背主,姐姐该给自己一个交代才是。” 甄嬛满脸悔恨,着急道:“陵容,抱歉,真的抱歉,我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我是真心视你为姐妹的,你与眉姐姐在我心中同等重要。” “你相信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求求你相信我。” 甄嬛难得有这样求人的时候,一遍遍哀求。 看到她这样,安陵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言的舒爽。 见安陵容无动于衷,甄嬛越发着急了,她恨不得给安陵容跪下求她原谅。 可她也知这个法子是无用的,她若真跪下与方才以弱相逼的曹琴默有何不同,都是想仗着陵容心软逼她原谅。 甄嬛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浣碧其实是我亲妹。” “姐姐说什么?”安陵容大惊失色道。 甄嬛压低声音对她道:“我之所以那么纵容浣碧乃是因为我与她名为主仆,实为亲姐妹。” “浣碧乃是我父亲的亲生女儿,流落在外机缘巧合回到了我们家。只是我母亲极严,眼里揉不得沙子,容不得父亲和别的女人有染,若她知晓浣碧乃是我父亲的私生女,只怕会家宅不宁。” “所以我父亲才没有认她,只让她做我的贴身婢女。” 甄嬛叹了口气,“我也是入宫前一夜才知道这个消息的,让浣碧随我一道入宫,就是希望将来收她作义妹,能给她指个好人家。” 虽然她相信陵容,可是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她还是无法全盘托出。因此她刻意隐瞒了浣碧乃是她父亲和罪臣之女所生。 安陵容自然知道甄嬛有所隐瞒,不过甄嬛愿意将浣碧是她亲妹妹这件事告诉她,已经是对她极大的信任了。 毕竟她可是连沈眉庄都没有告诉呢。 想到这儿安陵容的心情不由舒爽了许多。 她握住甄嬛的手道:“如此重大的事,姐姐怎么就告诉我了,姐姐难道不担心我将此事说出去。” 甄嬛回握住她的手,真切地道:“我信你,你绝不会如此做的。” “我将这件事告诉你,是为了叫你知道我并非连一个婢女都不愿意责罚,而是不好责罚,这些年家里的确委屈了她,让她只能作我的婢女。” “因此我在她犯错时才只是训斥,而没有真的狠下心来责罚她。” 安陵容感动道:“姐姐愿意将这些告诉我,可见是真的信我,视我为姐妹。我明白姐姐的难处,我不会再因此事责怪姐姐了。” 甄嬛听安陵容这么说,提起的心终于放心,忍不住喜极而泣道:“容儿谢谢你。” 听她将把对自己的称呼从“陵容”换成了“容儿”,安陵容脸上的笑意越盛。 误会解释清楚之后,安陵容又问甄嬛道:“姐姐打算如何处置浣碧?” 罚重了肯定不好,毕竟是甄嬛的亲妹妹,当然也不能轻飘飘就放过。 甄嬛道:“我打算求皇上提前送她出宫,再让我父亲亲自给她寻一门亲事,让她不必留在京城,远远地嫁出去。” 但是这样浣碧自然嫁不了什么富贵有权势人家,也不可能再作为她的义妹出嫁,她母亲的排位更进不了甄家祠堂。 不过家中会给她备一份嫁妆,叫她今后衣食无忧。 安陵容随口道:“那姐姐还是早早把她打发出去吧,我瞧着她是个心大的,若是真闹出什么事,对姐姐也不好。” 甄嬛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你放心,我会的。” …… 第74章 宫中走水 是夜 忽然听闻杏花春馆走水的消息,众人大惊,连忙赶往杏花春馆。 安陵容才睡着不久便听到外头吵吵闹闹的声音,她坐起身问道,“怎么回事,外头怎么这么闹哄哄的?” 这时芳慧道:“小主快起来吧,皇上皇后娘娘,还有一众嫔妃都来了。” 说着连忙给安陵容找了件衣裳给她披上。 安陵容轻轻打了一个哈欠,然后起身,“皇上皇后他们怎么来了?” 芳慧道:“奴婢也不清楚,听说是什么地方走水了,皇上担心小主才来瞧瞧。” 安陵容披着衣服起身,在芳慧和兰清都帮助下理了理稍稍有些凌乱的头发,而后她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叫自己清醒些才出去。 众人已经在正殿等着她了,基本都是穿戴好的,不似她穿着一身寝衣连头发都是散着的。 她一出现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皇帝几步上前拉住询问道:“你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安陵容道:“臣妾一切安好。” 她望了一眼一众嫔妃又问道:“不过这大晚上的皇上,还有众位姐妹怎么来了?” 确认她无事之后,皇帝才道:“忽然听说杏花春馆走水了,朕担心你有什么不测,便匆匆赶来。” “至于她们……”皇帝看了一眼一众嫔妃,“她们也是担心你这儿走水了,才跟着来的。” 安陵容心中冷笑,若她这儿真走水了,这些人担心是假来看热闹才是真吧。 这时皇后,甄嬛还有沈眉庄也连忙上前关怀安陵容。 在确认安陵容的确安好,什么事都没有之后,沈眉庄才道:“既然你这儿安好,怎么会有人传说你这儿走水了呢?” 安陵容轻轻摇头,“我也不清楚,睡得正香呢,就被外头闹哄哄的声音吵醒,还是芳慧说听说是有什么地方走水了。” 甄嬛蹙眉,“不是你这儿走水,难不成是别的地方?” 才刚听闻陵容的杏花春馆走水时,她差点没吓得从床上摔下来,真的担心有人纵火。 皇上目光看向皇后,皇后道:“臣妾已经派剪秋和江福海他们四处查看究竟是什么地方走水了,不过一众嫔妃都在这儿,她们住的地方一切安好。或是有人谣传也说不一定。” 没过多久江福海和剪秋便来回禀,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走水,倒是抓到几个谣传的小太监。 几个小太监说也是听到有人喊杏花春馆走水了,他们才跟着喊的。 闻言皇帝震怒,“在宫闱之中,走水这样的大事竟也有人敢谣传?” 负责协理六宫的敬嫔连忙上前请罪,“是臣妾约束不严,才致使宫中出现这样的谣言,臣妾无能,请皇上降罪。” 华妃道:“敬嫔才协理六宫多久啊,就出了这样大的乱子,可见你根本无法约束好底下的人。今日只是到处传说走水,下一次真走水该怎么办?” “皇上让你协理六宫,乃是对你的信重,你这般疏忽,连下人都约束不好,怎么对得起皇上对你的信任。” 听华妃这么说,敬嫔的头垂得更低了。 皇后道:“好了,如今的重点是赶紧找出在宫中传播谣言之人,查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何。” 华妃道:“找出传播谣言的人自然重要,可是敬嫔如今的表现也实在担不起协理六宫之责。” 沈眉庄反驳道:“敬嫔娘娘协理六宫以来从未有过过错,如何担不起协理六宫之责。何况说不定今日之事就是有人故意来算计敬嫔娘娘的,想让她失去协理六宫之权的。” 甄嬛也附和道:“今日之事的确有蹊跷,怕是真如惠贵人所言是冲着敬嫔来的。” “只怕不只是冲着敬嫔来的,还是冲着臣妾来的。”安陵容抚着肚子,“好端端地说臣妾这儿走水了。” “若是宫人们着急真一下子乱了起来,只怕臣妾肚子里这个孩子是凶多吉少。” 她说着不由打了一个寒战,满脸惶恐地唤了皇帝一声,“皇上……” 似乎想要寻求皇上的庇护。 华妃目光盯着安陵容的肚子,听着她这番矫情的话,真是恨地牙根痒痒。 不过想到她假孕之事马上就要被揭穿了,华妃到底稳住了自己的表情。 皇帝连忙安抚她道:“放心,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不过心中却相信安陵容的话,今晚的事是冲着她来的,若是她真有孕,底下的人乱起来真会伤着她和孩子。 确定是有人蓄意而为,皇帝怒气更盛。 他安抚好安陵容,又转过头对皇后和敬嫔道:“皇后,你统领六宫,出了这样的乱子,你实在难辞其咎。” 皇后立马跪下请罪道:“是臣妾之错,请皇上责罚。” 皇帝又对敬嫔道:“皇后身子不好,朕命你协理六宫,可你瞧瞧今日乱成什么样了,你当真辜负朕对你的信任。” 敬嫔将头叩在地上,“臣妾有负皇上信任,臣妾知错。” 皇帝道:“这次事发突然,朕便也不责罚你们,若有下次朕定不轻饶。还有限你们三日之内必须查清究竟是谁在传播谣言,不然便自己到朕面前来领罚吧。” 皇后和敬嫔一起道:“臣妾遵旨。” 皇帝又看了一眼华妃,“日后华妃依旧跟着一起协理六宫。” 华妃立马高兴地应道:“臣妾谨遵皇上旨意,定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 皇帝见状也不觉得高兴,又安抚了安陵容一番。 摆摆手道:“好了,乱糟糟的算什么,都回去吧,俪嫔还得休息呢。” 今日安陵容受惊,他本想留下来陪安陵容的,但今日十五,他该留宿皇后那儿,不能落了皇后的面子。 因此他只得安抚了安陵容一番,便与皇后一道回去。 安陵容起身送众人出门,哪知才刚跨出门槛,便瞧见一道黑影从面前窜过。 皇帝当即道:“快抓住他!” 几个太监立马扑上前,将那道黑影抓住。 将人抓到亮处,众人才看清被抓的黑影是个宫女,她手里正抱着一团不知什么东西。 看清楚宫女的样貌,安陵容惊呼道:“梅清?怎么是你?” 第75章 是否假孕 梅清听到安陵容的声音立马道:“小主,小主救我啊小主。” 齐妃嗤笑道:“原来是俪嫔的婢女啊,你这怀里抱的是什么,莫不是从哪里偷了东西?” 华妃轻嗤一声,“俪嫔宫里怎么会有手脚不干净的人,把她怀里抱着的东西拿出来瞧瞧到底是什么?” 华妃话音刚落便有侍卫上前去夺梅清怀里的东西。 梅清拼命护着怀里的东西,一边挣扎一边唤安陵容道:“小主,小主!” 安陵容并未理会她的求救,自己宫里的宫人犯了偷盗的罪,她的脸上也无光,因此冷着张脸。 梅清拼命挣扎可终究不及侍卫的力气,很快她怀里的东西就被侍卫夺了过去。 众人见是布包裹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自然不敢贸然接过。 皇帝淡淡吩咐道:“打开这包裹。” 侍卫立刻将包裹打开,里头的东西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 苏培盛离得近眼睛也尖,立马道:“皇上,这似乎是带血的衣裤。” 众人大惊,齐妃惊恐道:“怎么会是带血的衣裤,难不成是这婢子杀了人,想要毁尸灭迹?” 欣常在道:“说不定是俪嫔的龙胎有什么是……不足三月胎像不稳,见红也是常事。” 华妃冷笑,“要是见红流那么多血,龙胎怕是早就没了。” “依我看怕是这奴婢谋财害命,杀了人。” 梅清闻言立马替自己辩解道:“奴婢没有。” 她又将求救的目光望向安陵容,“小主救救奴婢啊。” 华妃立马道:“你向俪嫔求救做什么,难不成你杀人害命也是俪嫔指使的?” 甄嬛当即反驳道:“现在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华妃怎么就急着给俪嫔定罪?” 华妃冷笑道:“那好将这奴婢拖去慎刑司严刑拷打,必定能够真相大白。” 一听说自己要被拖去慎刑司严刑拷打,梅清慌忙慌张道:“小主救救奴婢啊,奴婢不能去慎刑司啊小主?” “那你说说你这是在做什么?”安陵容望着她的脸问道。 梅清一下顿住。 见她不说话,安陵容便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便去慎刑司再说吧。” 皇帝见她面带怒气连忙扶住她,“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必为了这等奴才动气。” 说完皇帝便吩咐将梅清拖下去。 见要被拖下去,梅清立马叫嚷着道:“小主你好狠的心啊,小主!奴婢都是依照小主你的吩咐毁灭证据,你如今怎么能够见死不救?!” 齐妃闻言立马高声问道:“你说什么?毁灭什么证据?” 安陵容皱着眉头对梅清道:“你在胡乱攀咬什么?本宫何时让你毁灭过什么证据?” 听到安陵容这话梅清似是气愤一般,抬起头,痛心道:“小主,既然你不仁就别怪奴婢不义了。” 她又看向皇帝,说道:“皇上,俪嫔娘娘根本没有怀孕,她是故意假孕来欺瞒您的呀,皇上——” 皇帝还没开口,皇后立马道:“你说什么?俪嫔怎么可能没有怀孕?” 梅清道:“皇上、皇后娘娘你们都被俪嫔骗了,是她嫉妒惠贵人有孕,见惠贵人自有孕之后多得皇上眷顾,对她也有所冷淡,她担心迟早失宠便也想着靠龙胎来谋夺皇上的宠爱。” “奈何她肚子不争气一直怀不上,又有太医诊出她有体寒之症,难以怀孕,所以她才想到用假孕来争宠。” 皇帝脸上布满寒色,冷冷道:“以奴告主乃是大逆,谁教你如此陷害俪嫔的?” 梅清含泪道:“奴婢是丽嫔的婢女,更是皇上的奴才,纵死也不敢欺瞒皇上,俪嫔的确是假孕争宠啊,求皇上明鉴。” 安陵容见梅清这么巧言善辩,不由感慨:真不愧苏培盛亲自挑选的人,还真是唱念做打俱佳,只当奴婢太屈才了,得送去戏班子里才不算辱没。 不过这宫中又何尝不是个巨大的戏班子?这里头人人照样是都会作戏。 戏台子已经搭上了,安陵容也适时将戏接着往下唱。 她面露惶恐,紧紧抓住皇帝的衣袖,有些语无伦次道:“皇上臣妾没有!您千万别听信这奴婢的胡言乱语,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呢,太医隔两日便会给皇上您回禀一次,您是知道的。” 皇帝握住她的手安抚她道:“放心,朕信你。” 梅清立马道:“皇上您怎么能够信俪嫔的话,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您只需传太医来一诊脉便知。” 华妃连忙道:“是啊皇上,俪嫔肚子里是否有皇嗣只须传太医来一诊脉便知,还是传太医来瞧瞧吧,也好还俪嫔一个清白。” 皇后道:“皇嗣之事不可轻忽,皇上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今晚俪嫔也受了惊吓,也该让太医来给她瞧瞧。” 安陵容轻轻扯了扯皇帝的衣袖,“既然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都这么说了,皇上便宣太医来给臣妾瞧瞧吧。” “正好臣妾肚子也被这奴婢气得有些疼了。” 安陵容一说肚子疼,皇帝立马道:“还不快宣太医!” 敬嫔嘱咐道:“俪嫔肚子疼,赶紧宣素日为俪嫔照料龙胎的太医。” 她想的是一直照料安陵容的太医,自然对安陵容的状况比较熟悉,这种关键时刻自然得宣熟悉的太医来。 华妃轻哼一声道:“敬嫔这是想要袒护俪嫔?” 敬嫔道:“嫔妾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华妃嘲讽道:“那奴婢不是才告发俪嫔是假孕吗,若俪嫔真是假孕那么久还未被发现,不就说明她一早就买通照料她的太医了,才能让他作伪证,偏偏你又叫宣那太医……” 敬嫔连忙道:“嫔妾并未想那么多,只是担心俪嫔,想着熟悉俪嫔身体状况的太医来诊治会更好……” 华妃嘲讽道:“呵呵,你没想那么多。” 沈眉庄道:“如今太医都还没来,华妃娘娘就认定俪嫔是假孕,连收买太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未免太心急了吧。” 华妃笑着讽刺道:“事到如今,惠贵人还是这么护着俪嫔,当真是姐妹情深啊。” 沈眉庄淡淡道:“我们之间的事不劳娘娘费心。” 华妃冷哼一声又想开口,便被皇帝打断。 “好了,吵吵闹闹地做什么,若是不想继续呆在这儿的就都回去。” 他皱着眉头训斥完,又吩咐,“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宣来,还有将负责照料俪嫔皇嗣的刘畚也召来。” 皇帝吩咐完便牵着安陵容往屋内走,等太医总不能站在外头等。 也没等多久苏培盛便请来了当值的四个太医。 四个太医行过礼之后,皇帝问道:“怎么不见刘畚?” 苏培盛连忙道:“刘畚刘太医今日告假回家,奴才已经派人去他家请他了。” 皇帝眉头微蹙,微微挥手让他退下,然后对四个太医道:“给俪嫔瞧瞧,龙胎可有不适。” 四个太医中比较年长的章弥先替安陵容把脉,半晌后他才道:“俪嫔娘娘胎像略有不稳,似是方才动气所致。” “什么?”华妃大惊失色,喃喃道:“怎么可能?” 她声音并不大,但还是叫她身边的皇后听到了,皇后问道:“华妃你说什么不可能?” 皇帝听到皇后话也皱着眉头看向华妃。 在外头跪着的梅清一直留意着里头的动静,发觉情况似乎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她立马高声道:“俪嫔是假怀孕的,定然是她买通了太医。” 她的声音传到屋里头,才为安陵容诊过脉的章弥立马道:“皇上,微臣此前都没与俪嫔娘娘接触过几次,怎么可能会被娘娘收买,请皇上明鉴。” 章弥乃是太医院院判,想要收买他谈何容易。 不过皇帝似乎将梅清的话听进去了一般,皱着眉头又让剩下的三位太医给安陵容一一为诊脉。 太医们为安陵容诊完脉之后,皇帝道:“如何,可有什么不妥?” 三人中有一人乃是一直负责为华妃诊治的江诚。 华妃直直地盯着他,希望他能够说出叫自己满意的话。 江诚对皇帝道:“回皇上的话,确如章太医所言,俪嫔娘娘因动气导致胎像略有不稳。” 怎么可能! 闻言华妃目眦欲裂,安陵容怎么可能也怀上龙胎,刘畚不是说了她体寒难以有孕吗? “江太医你确定没有诊错?”华妃盯着江城的脸问道:“俪嫔真的有孕了?” 被华妃灼灼的目光注视着,江诚硬着头皮道:“回娘娘的话,不过是诊个喜脉,微臣还不至于会诊错,俪嫔娘娘确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何况诸位太医都诊过了,得出的结论与微臣一致。” 皇后道:“那么多位太医都诊过了确认俪嫔的确有身孕,为何华妃你还要质疑,难不成……” 皇帝也皱着不悦地看了华妃一眼。 华妃立马道:“事关皇嗣的事,不得不小心谨慎,臣妾自然不免多问几句,难道皇后娘娘不关心皇嗣?” 皇后笑道:“本宫自然关心。毕竟皇上的孩子也都是本宫的孩子。” 她又压低声音道:“倒是华妃与其在这儿关心别人的孩子,早些怀上自己的孩子为皇上开枝散叶才是正理。” 华妃咬着牙道:“谨遵皇上娘娘教诲。” 皇帝询问了太医几句安陵容这胎要如何保养,又嘱咐安陵容今后少动气之类的话。 然后才又想起还有那恶奴梅清还没处置,皇帝懒得审问正想说将梅清拖去慎刑司严刑拷打让她招出是谁指使她的,便听外头通报说抓到刘畚了。 皇帝又让将刘畚拖进来。 华妃瞬间脸色大变,刘畚不该已经被除掉了吗? 第76章 主动认罪 刘畚一进来就立马扑倒在地,战战兢兢道:“微臣参见皇上。” 他一身狼狈,衣襟凌乱,身上带着伤,甚至伤口都还未来得及包扎。 皇帝皱着眉头,“怎么回事?” 刘畚看了一眼华妃,下定决心想要鱼死网破,他道:“求皇上救命,华妃娘娘她想要杀微臣灭口!” 刘畚这句话一喊出来,华妃的身形都几乎有些站不稳。 她当即跪下道:“臣妾没有,请皇上明察,臣妾与这刘畚从未接触过,臣妾为何要杀他灭口,他分明是在污蔑臣妾。” 皇帝盯着刘畚,“你说华妃要杀你灭口,华妃究竟为何要杀你灭口?” 刘畚知道自己欺君大概是活不成了,但他也不想做个枉死鬼,想着怎么着也得拉个垫背的。 他替华妃做事,华妃竟然想要他的命,他又如何还能留情。 因此他直接道:“华妃娘娘买通微臣,故意设局陷害俪嫔娘娘假孕。事成之后便想杀微臣灭口。” 皇后猛然注意到“事成之后”这四个字,望着安陵容的肚子若有所思。 皇帝脸上染上怒色,“华妃,他说的可是真的?” 华妃道:“皇上,臣妾并没有做过这些事,是刘畚污蔑臣妾。” “臣妾侍奉皇上多年,臣妾的性子皇上也是知道,虽有些霸道,但绝不会用这种手段害人。”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皇帝,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她拼命想法子替自己开脱,“今日臣妾还关心俪嫔这胎怎么样呢,还盼着她与惠贵人能替皇上生下两个聪慧的皇子,这些众嫔妃们都可作证。” “若是臣妾设计陷害俪嫔假孕,都知道她是假孕了,又为何会说这些话。” 齐妃轻哼一声,“这可说不一定,或许是华妃你一早就想撇清关系才当众说这些话的呢。” 齐妃可还记得早上请安时华妃挤兑她和她的三阿哥的话,也有机会就报复回去。 华妃立马道:“皇上,若臣妾真的想撇清关系,又何必多嘴说那么多,岂不是欲盖弥彰。” “而且在场的一众嫔妃都能看出来,臣妾虽然关心俪嫔肚子里的孩子,但除了关心之外,更免不了酸意……” 她望着皇帝目光坦荡道:“臣妾自小产之后,一直未能有孕,因此见着俪嫔有孕不免酸上几句,若臣妾真设局陷害俪嫔假孕,又怎么会因为假的孩子而心生嫉妒?” “何况追根究底,说臣妾陷害俪嫔也只是刘畚一面之词,并无人证物证……” 听完华妃的陈情,皇帝脸色缓和了些许,他望向刘畚,“你可有证据证明华妃指使你陷害俪嫔?” “有。”刘畚连忙从自己怀里掏出几张银票,“这是华妃娘娘买通微臣替她做事时给的银票,总共五千两。” 他将银票交到苏培盛手上,苏培盛又呈给皇帝看。 果然是五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 刘畚又道:“华妃娘娘还说事成之后,送微臣离开再给微臣五千两的银票,微臣没想到事成之后她竟然想要杀微臣灭口。” 皇后道:“花一万两买通太医来设计陷害别的嫔妃,华妃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妃位的年银也不过才几百两,华妃竟然能花一万两银子买通太医,的确是大手笔。 这笔钱连皇帝听了都微微有些侧目,华妃能出手这么阔绰背后自然少不了年家的贴补,而年家能够如此贴补一个“出嫁”的女儿,可见其富庶非同一般。 只靠年家父子几人的俸禄也不足以支撑如此巨大的开销,所以也不知他们背地里收受了多少贿赂,贪墨了多少…… 皇帝最恨贪官污吏,年家可谓是在他的雷点上蹦跶。 他想看来不只是年羹尧,而是整个年家都心大的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华妃立马反驳道:“天底下的银票都长一个样,你如何能证明这是本宫给你的?” 她又对皇帝道:“皇上,说不定这人是受他人指使,故意污蔑臣妾的。” 刘畚连忙道:“除了这银票,微臣还有人证。” 苏培盛也适时道:“外头的确好有个人。” 皇帝淡淡道:“带进来。” 几个侍卫又将一个男人带了进来。 一个侍卫回禀道:“奴才们赶到时正撞见刘畚和几个人缠斗,其中两个闻风跑了不见踪影,只刘畚死死抓住这人,奴才们便把他也带来了。” 侍卫说话,刘畚接着道:“这人乃是年府的管事,最开始也是他先找着微臣,让微臣替华妃娘娘做事。” 刘畚又补充一句,“他身上还有年府的令牌呢,皇上一查便知。” 皇帝递给苏培盛一个眼神,苏培盛立马会意,从男人身上搜出一块令牌,令牌是雕刻着“年府”两个大字。 他将令牌呈给皇帝,皇帝接过令牌看了一眼便一下砸在华妃面前,冷冷道:“贱妇,你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华妃一下就懵了,她侍奉皇上那么多年,头一次听到皇上用这么重的语气和她说话,也是头一回听到“贱妇”两个字。 华妃怔愣在原地,一脸的不可置信。 在华妃愣住的时候,跪在她背后的颂芝立马爬上前,哭着道:“皇上娘娘是无辜的,此事不关娘娘的事。” 皇帝冷哼一声,“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说不关她的事?” 颂芝连忙道:“此事娘娘并不知情,是奴婢一人所为。” 皇帝道:“你,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能指挥得懂年府的管事,凭你也能买通得了太医?” “何况你与俪嫔何怨何仇,竟如此设计陷害她?” 齐妃也乘机道:“你以为你能顶下所有罪责吗?你不过是个奴婢,你做的与你主子做的有何区别。” “而且你一个奴婢手里哪来那么多银子买通太医?” 齐妃这话一出,颂芝说华妃不知情的辩解似乎也站不住脚了。 颂芝却一口咬定道:“华妃娘娘的确不知情,是奴婢自己恨毒了俪嫔才想要设计陷害她。” “华妃娘娘信任奴婢将整个翊坤宫的库房都交给奴婢管理,娘娘又一向不过问那么多,所以奴婢才能有银子买通太医。” “至于这个年府的管事,奴婢从前便是年府的奴婢,与他也算是旧相识,因此才能假借华妃娘娘的名义让他替奴婢办事,而不惊动别人。” 那管事听到颂芝的话立马应道:“的确如此,皇上,的确是颂芝用华妃娘娘的名义要挟奴才替她办事。” 皇后望着颂芝道:“你的意思是凭你一个奴婢将那么多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华妃竟连半点都未曾察觉,你可当真是厉害啊。” 颂芝连忙道:“华妃娘娘自受了皇上冷落,便一心只将精力放在思念皇上和诗书之上,正是见娘娘顾不上,奴婢才刚做这些……” 华妃这时也从伤心中回过神来,又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颂芝,“本宫不过一时疏忽,你竟胆大至此!” 她又对皇帝道:“皇上都是臣妾疏忽才未能及时发觉这奴婢竟然包藏祸心陷害俪嫔,请皇上治臣妾失察之罪。” 她虽感动颂芝对她的一片忠心,可也清楚若不将罪名都推给颂芝,那她与颂芝便都完了,所以只得弃车保帅。 沈眉庄冷笑道:“虽然颂芝说一切是她所为,可是华妃,刘畚一开始招认的可是你买通指使他的,你以为能轻易把罪责全部推给一个奴婢?” 甄嬛也道:“皇上,颂芝所言的确存在着不少疑点,她不过一个奴婢,就算陷害俪嫔陷害成功了对她又有何益处?” 颂芝闻言立马道:“是我自己恨毒了俪嫔所以想要置她于死地。” 她说着目光满是怨毒地望向安陵容。 安陵容毫不躲避她的目光,反问道:“本宫倒是不知道本宫与你何怨何仇叫你如此恨本宫?” 颂芝恨恨地道:“我不只恨毒了你,还恨沈氏这个贱人!” 她手指向沈眉庄,“都是因为你们两个害死了周宁海,我就是要替他报仇!” 安陵容听得迷惑,无论前世今生可从来没听说颂芝和周宁海有什么私情啊,怎么她一副“替夫报仇”的模样。 颂芝又对安陵容道:“我一开始想要设计的不是你,而是惠贵人,所以找了的刘畚也是她的同乡。没想到她竟侥幸真的有孕了,所以我才又将主意打到你身上,可惜苍天无眼……” 安陵容皱着眉头问道:“你替周宁海报仇,为什么?” 为了自家小主颂芝也是豁出去了,她冷笑道:“你自然不懂,深宫寂寞,我这些年多亏了周宁海相伴,我早已与他相许一声,若不是你们他也不会死!” “所以我恨毒了你们,恨不得你们去死!” 她说得咬牙切齿,甚至嘴角都溢出一抹血。 华妃震惊道:“我竟不曾看出你二人之间的私情!你真是糊涂啊,我还想着等你满二十五送你出宫,让家里替你选一位如意郎君,背靠年家你怎么会没有好日子过。” “你、你竟然!你真是辜负本宫对你的一片苦心!” 听华妃提到年家,刘畚浑身一颤,他怎么忘了华妃背后还有个年家,他一人死不足惜可他的家人…… 他想绝对不能再牵扯华妃了,绝对不能。 因此在皇帝再次问他究竟是谁指使他的时候,他也改口说是颂芝,他从没与华妃接触过,一直是颂芝打着华妃的旗号。 颂芝一力认下主谋这个罪名,再无证据指向华妃。 因此皇帝只下令杖杀刘畚、梅清以及那个年府管事。 颂芝作为主谋被判了凌迟处死,以华妃失察的罪名又降为嫔位,这次没褫夺封号,但罚禁足三月,同时也遣其回宫。 另外对年家也有责罚,同样是失察管束不严的罪名,革去华妃之父年遐龄加封的太傅衔和尚书衔。 此事便到此为止。 只是皇帝心中到底不痛快,一次周宁海一次颂芝都抢着认罪,他何尝看不出他们是欺君。 可是如今还不到彻底动年家的时候,只得暂且忍耐。 可他满腔怒火终究没有发泄出来,哪怕判了颂芝凌迟这样的极刑,也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第77章 皇上口谕 华妃虽然被皇帝下令遣回宫中,但也不至于第二天就走,还是给了她些收拾东西时间。 华妃一夜没睡,几乎将整个清凉殿的瓷器都给砸碎了。 周宁海和颂芝都不在了,其余也没人敢在她发火时劝她。 曹琴默一早来看她的时候,便瞧见整个殿内一片狼藉。 事实上曹琴默也不想来看她,可是她还得依附华妃,因此不得不来。 “娘娘……”曹琴默唤她一声。 一晚上没睡又怒气上头的华妃看了她一眼,气狠狠地道:“你来做什么?来瞧本宫的笑话吗?!” 若非手边没有合适的东西,她真想随便拿起一个朝曹琴默砸过去。 华妃恨道:“都是你才害得本宫落到如今的境地!” 若非她听信曹琴默的话,使了这劳什子设计沈眉庄安陵容假孕争宠的计谋,她如今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她好不容易才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哪怕什么都不做皇上也会逐渐宠爱她胜过安陵容甄嬛她们。 可就是因为她听了曹琴默的话,没想到设计安陵容沈眉庄她们不成,反而害了自己。 “贱妇”,一想起这两个字她就心如刀割,皇上从前何曾这样对过她? 还有父亲已经一把年纪,为朝廷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在皇上继位后才获得的加衔的殊荣 如今竟都没了。 是她不孝没有让家中因她而风光,反而连累家里。 华妃又气又恨,发泄一整夜,心头的火气越盛,她恨安陵容沈眉庄恨甄嬛,恨所有人,唯独不敢恨皇帝。 尤其是想到皇上望向她时失望的目光和那句毫不留情的“贱妇”,她不禁有些后悔。 恨意和毁意盈满她的整个心头,因此一见到曹琴默,她便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曹琴默的身上。 全然忘记一开始是她逼着曹琴默替她出谋划策的。 曹琴默忽略华嫔对她的恨意,上前道:“娘娘何必动那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她刚一上前,就被华嫔“啪”地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这一巴掌华妃用了十足的力道,甚至将曹琴默旗头都给打歪了。 曹琴默半张脸瞬间红肿起来,巴掌印分外清晰。 这巴掌刚打到脸上时,曹琴默感觉脸又木又麻,而后才是火辣辣的疼,她动了动嘴角,扯得生疼,用手一摸果然嘴角沁血了。 从前她也免不了受华妃打骂,但像这样直接一耳光打在脸上的还是头一回。 曹琴默心中屈辱万分,用力攥紧手,感受到手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时的痛她才冷静下来。 皇上几次对华妃的处罚她也看出来了,只要有年家在,华妃就不会倒台,连陷害宫妃还牵扯到皇嗣,以及内外勾结私相授受这样的重罪,皇上也不过是轻轻揭过。 所谓的降位革衔禁足也都是微不足道的责罚。 降位复位,革衔加衔不都只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只要有年家在一日,有年羹尧在一日,华妃迟早会复位复宠。 这便是曹琴默不得不来见华妃的原因,也是她不得不忍下这一巴掌,继续在华妃面前卑躬屈膝的原因。 华妃这一巴掌下去,将自己养护地极好的手指甲也撇断了几根,她的手心火热也有些发疼。 可如今的她完全顾不上这些,她又准备抬起手再给曹琴默一耳光。 曹琴默道:“娘娘可还在乎皇上?” 华妃停住,冷冷道:“本宫当然在乎皇上!” 整个宫里没有人比她更在乎皇上了。 曹琴默道:“皇上才责罚过娘娘,娘娘便将这满殿砸得一片狼藉,又将前来探望的嫔妾打伤,嫔妾自然微不足道,可娘娘此举不是摆明了告诉皇上,您不满他的处罚。” “不只不满,甚至心生怨恨,您这是在怨恨皇上。” 华妃立马否认,“本宫没有,本宫怎么可能怨恨皇上!” 曹琴默盯着华妃的眼睛,“你虽说没有这么想,可您表现出来的样子的确是对皇上不满心怀怨恨。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 “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是再听说娘娘不满心生怨怼,皇上只怕会越发恼了娘娘。” 华妃恨恨地道:“你还好意思提,若非你出的馊主意,本宫何至于此?” “如今你也长本事了,竟也敢拿皇上来压本宫!” 华妃说完一脚踹在曹琴默身上。 不能打脸她便打皇上瞧不见的地方。 她这般想着又忍不住想再多踹曹琴默几脚。 若颂芝和周宁海中任有一人在,定然会拦住华妃。 他们会想曹贵人再如何也是皇上的嫔妃,如何能够这样打骂。何况曹贵人聪明,他们娘娘还得曹贵人帮衬着出谋划策,这么打下去势必会叫曹贵人和他们娘娘离心。 但是此时颂芝和周宁海都不在了,整个宫里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却没人敢上前劝说华妃。 而在华妃眼中曹琴默不过是她的一条狗,每日冲她摇尾乞怜才能在宫中有条生路,自然没有胆子敢背主。 曹琴默生生忍下华妃的一脚,她身后的婢女连忙扑上前替她挡下华妃的另外几脚。 见是个奴才扑上来,华妃就更加无所顾忌。 曹琴默道:“娘娘生气打骂臣妾都可以,只要娘娘消气就好。” “只是娘娘打骂臣妾是小,这件事传到俪嫔莞贵人她们耳朵里,只怕她们会借此在皇上面前生事。” “届时,娘娘也免不了要受到责罚。” 华妃虽然不怕什么责罚,可到底不希望这些传到皇上耳朵里,因此倒也停了下来。 华妃冷笑道:“本宫如今还怕什么责罚,皇上如今已经厌弃了本宫,不想再见到本宫了。” 见华妃态度似有松动,曹琴默连忙道:“娘娘与皇上多年夫妻情分,皇上怎么可能会厌弃娘娘。” 华妃道:“皇上若不是厌弃了本宫,为何要遣本宫回去?!”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都不由有些哽咽。 曹琴默绞尽脑汁道:“在嫔妾看来,皇上送娘娘回宫其实才是袒护娘娘。不然将娘娘禁足在这儿,有皇后和敬嫔在,还不知要给娘娘多少委屈受。还不如回宫,至少宫里内务府有黄规全在,自然没人敢怠慢娘娘。” 华妃听她这么说,想了想觉得是有些道理,皇后和敬嫔与她素来不睦,她们如今手里有宫权,想要苛刻她并非难事。 就像她一直以来苛刻端妃那贱人一样…… 皇上遣她回宫说不定真是为了保护她。 华妃如今拼了命地想要抓住皇帝依旧在乎她,心里有她的证据,所以连曹琴默这么经不起推敲的说辞也在心中暗示自己相信。 曹琴默又道:“而且娘娘被罚禁足三个月,这些日子也见不着皇上,还不如先回宫去,在宫里也自在些,等娘娘禁足完皇上也回宫了,自然能去看望娘娘。” 她继续道:“说起来皇上这次对娘娘的责罚已经很轻了。” “哼。”华妃冷笑一声,“这还算轻?” 曹琴默道:“娘娘细想仅凭颂芝一个奴婢如何能够承担得起所有罪责,她再怎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皇上总能顺着蛛丝马迹查明真相,刘畚曾经来清凉殿见过娘娘,这是娘娘宫里许多奴才都知道的。” “皇上只要想查如何能查不到,可皇上却愿意让此事到此为止,还有年家与宫中私下传递消息乃是内外勾结私相授受的重罪,可皇上不管是对娘娘还是年家都只定下了个失察的罪名,可见皇上还是偏袒娘娘的。” “换作旁人,哪有这样的待遇。而且这次同样是降位,皇上却还留着娘娘的封号,便是不想叫娘娘在敬嫔俪嫔面前低一头。” “皇上虽然革了老大人的两个加衔,可正紧官职却没动,也没因此迁怒年大将军……” “如今大将军在外征战,随便立几个功劳,老大人的加衔不就又回来了。” 听完曹琴默的一通分析,华妃瞬间觉得豁然开朗。 是啊,若非皇上袒护,内外勾结私相授受的罪名还更大,只怕哥哥也得受到牵连。 所以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 华妃几乎是喜极而泣。 她猛然感觉殿里似乎少了些什么,立马道:“本宫的欢宜香呢,快拿来给本宫点上。” 宫人闻言立马去拿,将欢宜香拿来之后,一个宫女大着胆子奉承道:“娘娘从前的欢宜香都用完了,这欢宜香还是皇上吩咐内务府新制了送来的。” 华妃闻言勾起嘴角,这是皇上特地命人给她制的香,整个后宫独她一人有。 华妃望向那宫女,“本宫记得你叫灵芝,日后就由你顶替颂芝的差事。” 那宫女连忙应道:“奴婢遵命。” 闻着熟悉的欢宜香的味道,华妃总算有种缓过来了的感觉。 她正要再让曹琴默说几句皇上如何在意她袒护她的话,便听外头通传说苏公公到了。 华妃大喜过望,以为是皇上特地让苏培盛来看她,说不定下道圣旨免了她的禁足。 她急忙道:“快传!” 但又见这满室狼藉,便道:“算了,还是我出去见苏公公吧。” 一个小太监提醒道:“苏公公是来找曹贵人传皇上旨意。” 华妃闻言面容扭曲了一下,看了曹琴默一眼,“你把脸上遮一遮,收拾一下再出去接旨。” 曹琴默恭顺地应道:“是。” 华妃说完便先出去了。 曹琴默在宫女的服侍下迅速用华妃的脂粉将脸上的巴掌印遮了遮,又整理好旗头才出去。 外头苏培盛正与华妃说完,语气一如既往地恭敬,叫华妃心里舒坦了不少。 苏培盛是皇上身边的人,他的态度代表了皇上的态度,看来皇上的确没有厌弃她。 见曹琴默出来,苏培盛立马道:“曹贵人真是叫奴才好找。” 曹琴默连忙道:“劳烦公公了。” “奴才是来传皇后口谕的,皇上令曹贵人即日起搬去春和斋与敬嫔同住,一同照顾温宜公主。” 苏培盛传完口谕又同华妃道:“奴才该回去复旨了。” 华妃道:“公公慢走。” 苏培盛恭恭敬敬地道:“奴才告退。” 曹琴默还愣在原地,不敢去看华妃的表情。 苏培盛一走,华妃瞪大眼睛望向曹琴默,难以置信道:“是你,是你背叛了本宫!” 第78章 皇帝教导 今早刚下了朝,皇帝便派人去接安陵容到勤政殿与他一同用早膳。 如今用过早膳的安陵容正在勤政殿陪着皇帝批阅奏折。 当然是皇帝批阅她在旁边拿着一本书在看。 她看的乃是医书,皇帝也不知她何时起竟对医书感兴趣起来,不过倒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见她喜欢,又命人找来人几本,放在她手边,供她观看。 就这样一人批阅奏折,一人在看医书,外头日渐高起,鸟雀鸣叫,声音清越,倒颇有些岁月静好的闲适滋味。 苏培盛传完口谕后回来,复命道:“回禀皇上,奴才已向曹贵人传完皇上口谕。” 皇帝将手头批阅完的奏折放在一边,又拿起另一封奏折批阅,头也没抬道:“你传口谕的时候,曹贵人是否在华嫔那儿?” 苏培盛道:“曹贵人的确在华嫔娘娘的清凉殿。” 皇帝随口问道:“华嫔怎么样,是否又将宫殿里砸得一片狼藉?” 苏培盛道:“奴才是在院子里传旨的,并不知道里头的情形。” 他倒是瞧出曹琴默脸上有伤,但他并不打算将这些告诉皇上。 一来皇上并不在意曹贵人,就算知道了应该也不会管;二来华嫔对他向来有几分尊重,他也不会在此时落井下石。 皇帝道:“看来清凉殿又得补一批瓷器了。” 怕是不只是瓷器,能砸的东西华嫔都砸了吧。 听皇帝这么说,苏培盛没有接话,主子的事不是奴才能议论的。 “曹贵人和华嫔听到朕的口谕,是何反应?”皇帝又问道。 苏培盛恭敬回话道:“曹贵人许是太过惊喜,竟一时未能回过神,华嫔娘娘也有些惊讶。” 皇帝轻哼一声,“惊喜?怕是惊吓吧。” 然后他又批阅完一本奏折,对苏培盛道:“你下去吧。” “是。”苏培盛便退下。 此时安陵容将手中的医书放下,疑惑地问皇帝道:“皇上为何要下这样的口谕?” “臣妾在这宫中不久,也瞧出曹贵人与华嫔走得近,而华嫔与敬嫔之间似有龃龉,皇上让曹贵人搬去与敬嫔同住,只怕华嫔要恼了曹贵人……” 皇帝道:“曹贵人不是称自己思念公主,想要日日见着公主吗?朕如今刚好满足了她的请求。” 安陵容歪着头,叹了口气,“可是臣妾还是有些替曹贵人担心,她在臣妾和甄姐姐面前哭求的时候,就说了华嫔不许她与敬嫔走的太近。” “连走得近华嫔都不许,如今皇上直接下旨让她搬去和敬嫔住,只怕华嫔饶不了她……” 安陵容有些无措道:“臣妾真是担心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皇帝道:“让她搬去和敬嫔同住乃是朕的旨意,难不成在她心里华嫔的话比朕的口谕还管用?” “而且就算华嫔不容她,你也不必愧疚。” 皇帝停下批阅奏折,将朱笔搭在笔架上,看向安陵容道:“你可知想要设计陷害你假孕争宠的人是谁?” 安陵容撇了撇嘴,不高兴道:“皇上昨夜不都已经处罚了主谋了吗?” 显然她并不相信颂芝真是主谋,只是皇帝已经做了处置,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悦。 皇帝安抚她道:“朕知道昨日未能严惩真正的幕后主使之人,叫你受委屈了。只是朕暂时还不能动年家,所以暂且无法还你一个公道。” 他起身走到安陵容面前,轻声道:“为了朕暂时忍耐一下好吗?” “委屈你的,朕日后都会弥补,你相信朕。” 虽说他其实不必对安陵容说这些话,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如何行事没有旁人置喙的余地。 可安陵容在他心中地位终究是不一样的,所以他愿意对她说软话,也愿意对她许下承诺。 安陵容轻轻点头,“我信皇上。” 然后又坚定且郑重其事道:“臣妾愿意为了皇上忍耐,不管忍耐多久臣妾都愿意。” 皇帝又承诺道:“你放心朕定不负你,也绝不叫你忍耐太久。” 许下承诺安抚好安陵容,皇帝又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咱们都清楚,想要设计陷害你的不是一力承担下罪责的颂芝,而是华嫔。” 提到这个,安陵容不禁攥紧拳头,委屈道:“已经不是头一回了,最开始余莺儿给甄姐姐下药,然后是推眉姐姐落水,这次又是设局陷害臣妾假孕,一次又一次地想要致我们于死地。” “她是真的想要我们的命,若非是我们运气好,能一次又一次侥幸躲过,只怕宫中都该筹备我们的丧仪了。” 皇帝轻斥道:“别胡说,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了。” 他如今听不得这种话,他还盼着安陵容能与他长相厮守白头到老呢。 安陵容瘪了瘪嘴,“臣妾是不是胡说的皇上难道不清楚吗?” 她冷哼一声,“华嫔与皇上多年情分,终究是臣妾比不上的,难怪皇上不信臣妾。” 皇帝立马道:“朕的意思不是你说的是假话,是朕听不得这种话,有朕在你定能活得好好的。” 安陵容闻言眼眶微红,“臣妾当然也想好好活着,可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臣妾真是怕了。” “臣妾担心下回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皇帝道:“不会的不会的,朕保证绝不会再置你于险境。” 只是口头承诺到底算不了什么,皇帝觉得该给安陵容一些实际上的保障才行,至于该给什么还需要斟酌一下。 如今还是得先哄好她才行。 “朕向你保证,年家不会嚣张太久,华嫔更不会。”年家跋扈已久,是时候拔除了。 华嫔在宫中嚣张跋扈翻云覆雨便就罢了,竟然宫内宫外勾结在一起,若有朝一日他们想要逼宫造反岂不是轻而易举? 皇帝想是时候开始筹谋布局了。 安陵容道:“年家势大威胁到的是皇上,臣妾是为皇上担心……” 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 皇帝又道:“其实华嫔不足为惧,她的手段就那么一些,最好对付不过,你不必担心。” 在皇帝看来华妃嚣张跋扈,若是没人在旁出谋划策,她只会直来直往,不会耍什么阴谋诡计,的确好对付。 安陵容又不高兴道:“皇上未免太偏袒华嫔了吧,她的手段若是简单,我们也不会几次差点被害了去。” “而且她还能次次全身而退。” 皇帝道:“虽然主使一切的是华嫔,但这些计谋是华嫔想不到的。” “她能有这些手段乃是因为她身边有个曹琴默替她出谋划策。” “曹贵人?”安陵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怎么会是曹贵人,她明明瞧着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她?” 见安陵容这个样子,皇帝实在无法放心。 他容儿终究心思太过单纯,不知人心险恶,虽然经历了许多次后宫的算计与陷害,却没真正看清楚后宫的复杂,暗潮涌动,人心难测。 再这样下去怕是自保都不容易。 虽然他能护着她,但也希望她能有自保的能力,学会宫中各种的手段。 皇帝此刻决心要教会安陵容应对宫里的各种手段,心思单纯固然好,可她自己的安危才该放在第一位。 皇帝道:“华嫔可没有曹贵人那么聪明的脑子,很多事都是她在背后替华嫔出谋划策的。你们经历的这几次也是。” “若华嫔是朝你们扑来的老虎,那曹琴默便是她锋利的爪牙,你莫要小瞧了她。” “同华嫔出谋划策了那么多次,却没沾染上半点,她才是真正的全身而退。” “设局陷害你也有她的份,可是却没证据指向她,因此朕才没法在明面上责罚她。” 安陵容立马想到,“所以皇上传口谕让曹贵人搬去与敬嫔同住,是想借此让曹贵人与华嫔反目?” “明面上无法处罚她,皇上便直接让她失了华嫔这个靠山。” 皇帝轻笑,“不只是失去靠山这么简单,依着华嫔的想法定然会以为是曹琴默为了女儿背叛了她,才使得她们的算计不成。” “对待背叛自己的人,华妃可不会心慈手软。” 安陵容担心道:“如此曹贵人岂不是要遭殃了?” 皇帝皱眉,不悦道:“她算计你,你竟还替她担心?” 他如今真不愿意见着安陵容太过心软的样子,他宁愿她也会同后宫其他女人一样会算计会耍手段,也不愿意她想这样善良地太过。 看来还得再教教她。 安陵容道:“臣妾是担心温宜公主,曹贵人毕竟是温宜公主生母。” 皇帝道:“你不必担心,温宜如今已有高贵的养母,自会好好照顾她。” 若真叫曹琴默自己将温宜抚养长大,还不知她会把温宜教成什么样呢,还不如敬嫔来抚养。 当然曹琴默毕竟是温宜的生母,他会留她一命的。 第79章 算计报复 安陵容道:“好吧,既然皇上都安排好了,那臣妾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不过还有件事……”安陵容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肚子,小声对皇帝道:“如今外头人都以为臣妾怀有身孕,可皇上也知道臣妾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怎么也变不出一个真的孩子啊……这该怎么办啊?” 皇帝早就想好了,在抓到陷害安陵容的人之后,接下来便让安陵容装成意外小产,把这“孩子”给落了。 不过听安陵容提起,他忽地又起了另一个念头。 他凑近安陵容的耳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安陵容听完眼睛一下瞪大,连声拒绝道:“这怎么可以!不行,臣妾绝对不能陷害别人!臣妾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皇帝正色道:“如何不行,你别忘了是她先设计陷害你在先,你如今不过是报复回去,怎么能算陷害别人。” 安陵容秀眉微蹙,说道:“可皇上已经替臣妾出气了呀,皇上让她与华嫔反目,她今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这如何算得上报复。”皇帝抓着安陵容手提醒她道:“她替华嫔出谋划策算计了你们那么多回,几次三番地想要置你们于死地,她对你们何曾容情过,你又何必对她手下留情?” 皇帝觉得这一次是锻炼安陵容心性的时候,不能再叫她一再忍让了,也是时候让她报复回去,学学各种手段。 皇帝自己个儿便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因此他并不觉得安陵容报复回去有什么错,尤其几次算计都是冲着她们的性命来的,自然更应该要报复回去。 可安陵容的性子太过纯善,对待敌人都这么处处手下留情,着实叫皇帝有些不悦,因此他更加打定主意要把安陵容的性子掰一掰。 皇帝道:“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这次她们的算计成功,你被陷害成了假孕争宠的人,你面临的将是什么?” “假孕欺君乃是重罪,牵连九族,连你的父母亲人都不能幸免。” 安陵容被皇帝的话先是吓得脸色一白。 然后她又委屈地问皇帝道:“若臣妾真的被她们陷害成功了,皇上是不是也不会相信臣妾是无辜的?” 皇帝被她的话一噎,轻咳了一声,才道:“朕自然是相信你的,可若你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朕也无法替你脱罪。” 皇帝又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继续回说方才的话题。” “你也知道这次是你幸运才没叫她们算计成功,若不然你还能好端端地呆在这儿?” 安陵容听了皇帝的话忍不住凝眉思索,过了一会儿才道:“皇上说的对,若叫她们算计成功了,臣妾如今只怕已经……可是臣妾实在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臣妾实在不敢也不愿陷害别人。” 皇帝闻言只觉得一阵无力。想到之前安陵容埋怨他轻纵华嫔,他又道:“你想想,若换作是华嫔,你想不想报复她?” 安陵容点点头,“臣妾当然想报复她。” 皇帝还来不及说接下来的话,她又道:“可是臣妾不愿意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自有律法宫规处置她。” 皇帝道:“有些时候律法宫规未必有用。” 安陵容摇摇头,坚定道:“那臣妾也不能用她们陷害臣妾的那些手段反过来对付她们,如此臣妾与她们何异?” 前头皇帝着实有些被安陵容给气到了,真可谓是怒其不争。 可如今看着她坚定的神情,他却有些明白她的坚持。 他的容儿与菀菀一样,都是天性纯良之人。后宫那些女人争宠算计的手段,她们不会用也不愿意用,这正是她们美好的地方。 若他一提,陵容便答应用此次的假孕来算计曹琴默,那说不定他还会有些失望。 失望她终究不及表现出来的那么良善,失望她也会变得像宫里其他女人一样,耍心机使手段,哪怕是他教她这么做的…… 虽然心里忍不住感慨并欣赏安陵容的良善与赤忱,但皇帝却没有改变主意,他依旧想要教会安陵容如何使手段算计别人。 纯元就是因为太过纯善才会早亡的,明明是她被冒犯在先,又被怨怼算计在后,但却为了一点小过错一直郁结在心,连有孕都不能开怀,才使得最后母子俱亡…… 陵容不能再重蹈纯元的覆辙了,他已经没了菀菀,不能再失去容儿。 他宁愿她不必那么善良,也不希望她与纯元一样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从陵容担心她好心办坏事这点,以及之前那般决绝地跳湖自尽就能看出,她已经有了如纯元一样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迹象。 皇帝想必须要改变她这一点。 皇帝道:“你若是主动用手段算计陷害别人,才与她们并无不同。但你这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自然和她们不一样。” “你也知道朕能夺位有多艰难,连朕初登大宝时,老八他们都不安分地紧,背地里不知使了多少手段和算计。” “朕当时也有不能正面上弹压他们的时候,只得在背后在私底下报复回去,当初夺位的时候更是如此。” “你可觉得朕与他们一样,都是在背后阴险算计的小人?” 安陵容连忙反驳,“皇上与他们怎会一样!” 她道:“皇上光风霁月是圣明之君,他们不过是些结党营私的乱臣贼子。” 皇帝回想自己当初那些手段和阴私,着实称不上什么光风霁月,有时甚至比老八他们更甚。不过对于安陵容的称赞他还是高兴的。 有哪个男人不希望在自己……喜欢的女人眼中形象一直完美无缺。 “喜欢”这两个字刚浮上皇帝的心头,便令他的心不由悸动一下。 他对安陵容的确是真心喜欢,不然也不会为了她费这么多心力。 他也真是没想到活到这把年纪,经历了那么多事,还会对一个小姑娘动情。 不过小姑娘都爱他胜过朕自己的性命,他回报几分喜欢也未尝不可。 皇帝温柔笑道:“你看你明白朕和老八他们是不同的,因为是他们阴谋算计在先,朕不过是报复回去。” “所以说你也不必担心自己会变成华嫔曹琴默她们那般,只要不是你主动去害人,而是在被陷害之后报复回去,你就与她们是不一样的。” “她们一再算计你却受不得什么惩罚,只会助长她们的嚣张气焰,尤其是曹琴默,多少事是她在背后教唆,可华嫔都受到惩罚了,她却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因此绝对不能放过她,让她狠狠地疼一次,她下次就会有所顾忌……” 随着皇帝的一再劝说与教导,安陵容似乎也有些听进去了。 她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皇帝,再次同皇帝确认道:“臣妾真的不会变成她们那样?” 皇帝道:“绝对不会,朕的容儿心思善良,绝不会主动害人。” 安陵容眉心微蹙,担忧道:“若是臣妾日后也用手段害人,皇上会不会厌弃臣妾?” 皇帝失笑,“若真有你会用手段害人那天,朕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厌弃你。” 在皇帝看来就陵容这样子,连报复别人都思前想后的不愿意答应,指望她主动陷害别人怕是只能等到下辈子了。 见皇帝全然不相信她能做出这种事的样子,安陵容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哼。”她轻哼一声道:“臣妾可记得皇上今日说的这些话了,等臣妾日后真的用手段害人,皇上也绝对不能厌弃臣妾,还得觉得臣妾做得好!” 就等着看她以后如何用手段算计别人吧。 看着安陵容赌气的模样,皇帝心情愉悦了不少。 皇帝笑道:“好,朕说话算话,若真有这么一天,朕也只会高兴终究教会了你。” 望着皇帝的笑,安陵容忍不住靠进他的怀里,将头埋在皇帝胸口,“臣妾知道皇上是为了臣妾好,怕臣妾吃亏担心臣妾受委屈,才教臣妾如何自保。” “臣妾以后会学着保护好自己的,皇上放心。” 皇帝一手搂过她的腰,“你明白就好。” “还有算计曹琴默的事,就依皇上所言,臣妾的这个‘孩子’还是拜她们所赐,刚好用它来回报回去。” 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别想太多,只须记得一切都是她们的错,若不是她们算计你在先,也不会受到报复。” 安陵容应下道:“臣妾知道了。” 没靠一会儿,安陵容便推了推皇帝的胸口,从他怀里起身道:“好了好了,皇上继续批阅奏折吧,臣妾的书都还没看完呢。” 她说着又拿起未看完的医书。 皇帝无奈道:“好,朕回去继续批阅奏折。” 他见安陵容已经在神情专注地翻看医书了,看得十分认真,显然不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才看的。 皇帝不由好奇,“你近来怎么喜欢上看医书了?” 安陵容抬头,望着皇帝笑道:“余莺儿给甄姐姐下药那回,还有臣妾假孕这回,这两回都和医药有关,臣妾想着多翻看些医书日后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人陷害了。” 看着安陵容脸上的笑,皇帝心中不禁有些酸涩,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真是叫她受了许多委屈了…… 安陵容又道:“臣妾在药理上颇有些天分呢,说不定以后能成为医药大家。” 皇帝笑笑,“好,朕就等着你成为医药大家那天,看完这些还想看什么书朕命人去给你找。” 她笑盈盈道:“多谢皇上。” 皇帝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颊,便回去继续批阅奏折。 …… 天气逐渐不再炎热。 这日皇帝皇后正在一边喂鱼,一边商议回宫的事宜。 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来,还不待主子开口训斥他没规矩。 小太监便道:“皇上,俪嫔娘娘小产了。” 第80章 有意无意 “什么?!”皇帝闻言脸色大变,什么都顾不得立马朝安陵容的杏花春馆赶去。 皇后望着皇帝焦急的背影,眼眸不禁暗了暗。 却没立刻追上去,而是问小太监道:“俪嫔是如何小产的?” 小太监回道:“是齐妃娘娘失手推了俪嫔,当时曹贵人也在……” 听到“齐妃”两个字,皇后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齐妃这蠢货倒没叫她失望。 看在她如此听话的份上,今后她会替她好好照顾三阿哥的。 皇帝赶到杏花春馆之时,里头正传来安陵容的惨叫声。 一盆盆血水从屋子里端出来,饶是皇帝早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作戏罢了,心里还是不由咯噔一下,被吓了一跳。 他正要往里去看安陵容,一道身影猛地扑到他的面前,他险些抬腿一脚踹开。 “皇上!”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皇帝才生生止住。 他皱起眉头定睛一看,扑到他面前跪下的人正是齐妃。 如今的她仪态全无,跪在他面前涕泪交加,口里说着,“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是不小心推的俪嫔——” 皇帝大惊,“你说什么?是你推的俪嫔?!” 他和安陵容计划的是用这莫须有的身孕来算计曹琴默,将“孩子”小产的责任推到曹琴默身上。 如此的目的一来是为了教会安陵容宫中的尔虞我诈,教她能狠下心使手段,日后能自保。 二来是因为陵容毕竟是假孕,的确也得借个由头让“孩子”落掉,孩子没了的责任在别人身上,他也能更有理由补充陵容。 三来,他确实想惩治曹琴默。 从前曹琴默给华妃出谋划策不过是教华妃如何争宠,也不显山不露水,因此皇帝并没有将她所作所为放在心上。 可是最近曹琴默替华妃出的几次主意却着实叫皇帝不悦,不只是她心思狠毒,想出那么多害人的毒计,还因为她将华妃教唆坏。 虽如今皇帝对华妃已经大不如从前,但他终究对华妃还是有些情分在,在他心中华妃虽然跋扈但本性不坏。 若非有曹琴默在她身边挑拨,她也不会做下这么多错事,都是曹琴默教唆坏了她。 因此皇帝心中对曹琴默的不满是大过华妃的。 故意叫华妃与曹琴默反目,也是希望华妃身边少个教唆她的人,她能够少做些错事,待日后他处置了年羹尧,便也不会动她。 今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刻意只叫陵容与曹琴默二人遇见,不管中间发生什么事,只要陵容“小产”时,曹琴默在场,今日害得陵容“小产”的责任都在她身上。 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齐妃竟然掺和了进来。 还是她“失手”推了陵容。 果然这宫里见不得陵容好的大有人在,甚至都不比刻意算计,早就有人盯上了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皇帝甚至不禁庆幸,陵容的身孕是假的,不然他与陵容的孩子哪禁得起这么多人的算计。 这么想着,皇帝的脸色越发冰冷。 齐妃不禁打了个寒战,“臣、臣妾真的不是有意的,当时曹贵人也在,她能替臣妾作证……” 这时,在一旁的曹琴默也过来跪下请罪道:“虽俪嫔小产并非臣妾所为,今日臣妾也与俪嫔发生争执,请皇上降罪。” 齐妃连忙道:“皇上,臣妾并非有意的,臣妾不过是与俪嫔起了几句口角,加之当时曹贵人正与俪嫔产生争执,慌乱之间臣妾才失手推了俪嫔……” “臣妾也没想到会将她推倒,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 齐妃一边说一边哭得委屈,仿佛她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 “争执?几句口角?”皇帝冰冷的目光扫过齐妃和曹琴默。 “那么几句争执几句口角就害得,害朕又失去了个孩子!” “啊——” 又听到里头传来几声惨叫,皇帝冷哼一声,“你们就在这儿跪着,朕去看过俪嫔再来处置你们。” 皇帝说完大步朝屋里走去。 皇帝一进门,太医和宫人们连忙给他行礼,“参见皇上。” 皇帝皱着眉头,“都起来吧。” 然后问道:“俪嫔如何?” 章弥回话道:“回皇上,臣等已经尽力,但俪嫔娘娘肚子里的龙胎已经保不住了,如今只能顾着娘娘,让娘娘身体的损伤降到最低。” 虽然知道俪嫔这龙胎是假的,但戏总得要做足。 唉,幸好俪嫔娘娘的“龙胎”没了,不然八个月后该从哪里变出个孩子来…… 更叫章弥庆幸的是他总算要致仕了,好不容易从康熙朝熬到本朝,他可不希望临了自己的性命葬送在后宫的纷争之中。 眼瞅着后宫逐渐热闹起来,皇上、皇后还有娘娘小主们,他是一个也得罪不起,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好。 不然知晓太多,只怕他这条老命也不保。 他微低着头,一边想一边补充道:“另外,俪嫔娘娘被推从台阶上滚下,扭伤了脚,身上也有几处擦伤,卫太医正在替娘娘处理伤势。” “什么!从台阶上滚下?”皇帝这时才是真的担心了,脸色大变,他立刻朝里间走去。 一进去便瞧见安陵容袖子挽起,菊清在卫临的指导下替她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容儿你怎么样?”皇帝关切地问道。 “皇上——”安陵容委屈地唤了他一声。 皇帝心疼地抚了抚她的鬓发,“你放心朕定会替你做主,给你个交代的。” 然后他又问卫临道:“俪嫔的伤势如何?” 卫临道:“回皇上的话,俪嫔娘娘胳膊上被石子划了一条三寸长的伤口,才刚止住血不久,另外娘娘的脚也扭伤了,怕是半个月下不得床,至于娘娘身上其他伤势,微臣并不清楚。” 毕竟是皇帝的嫔妃,其他地方怎么能够叫他瞧见。 安陵容连忙道:“就手上和膝盖有些擦伤,其余就没了……” 皇帝对卫临道:“你先出去。” 卫临应道:“是。”然后去到外间。 皇帝又让菊清让开,他亲自替安陵容包扎伤口。 菊清也只好退在一旁。 皇帝将菊清本来已经包扎上的伤口拆开。 “皇上——”菊清连忙想要制止。 安陵容道:“菊清好不容易给臣妾包扎好的,皇上怎么给拆开了,臣妾岂不是还得再痛一回?” “而且待会儿皇后娘娘她们怕是也要来了……” 皇帝抬眸看了她一眼,望向她目光里满是心疼,又吩咐菊清兰清她们都出去。 “若是皇后来了就说俪嫔昏过去了,朕想单独陪她,让她先在外头审问清楚齐妃和曹贵人究竟是如何害得俪嫔小产的。” “是。”菊清兰清她们应了一声便出去,顺便将内室的门带上。 将缠好的纱布打开,皇帝便瞧见了安陵容手臂上的这道伤疤。 可以用“触目惊心”四个字来形容。 安陵容皮肤本就过分白皙,宛若脂玉,伤口的血止住了还被上了药,黑黑红红的一大条伤口在她的手臂上,仿佛一条庞大且丑陋的蜈蚣。 “疼吗?”皇帝望着安陵容问道。 安陵容心道:当然疼了,这不是废话吗?! 她真是搞不懂皇帝为什么要拆开她已经包扎好了的伤口来看,这样真的不会叫她伤上加伤吗! 若是换成别人又是拆她包扎好的伤口看,又是望着她那么大个伤口问疼吗,安陵容一定会一个大嘴巴子给他扇过去。 可惜她面前的人是皇帝,她只得忍下。 “疼。”安陵容泪眼汪汪地望着皇帝,“皇上臣妾好疼。” 皇帝沉着脸又替她将伤口重新包扎好,才道:“容儿,朕后悔了。” 他一生之中甚少有觉得后悔的时候,而这次在见着安陵容手臂上这道伤疤时,悔恨瞬间盈满他的心头。 明明有那么多稳妥的法子让这莫须有的“孩子”落掉,可他偏偏选了一种最有可能让陵容受伤的法子。 让陵容以身涉险,还弄得一身伤。 安陵容瘪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嘴上却道:“是臣妾愚笨做不来算计别人的事。” 皇帝连忙道:“是朕不好,朕不该让你涉险,朕不该逼着你做这些。” 安陵容一副小可怜的样子,遗憾道:“其实臣妾差点就成功了,只是没想到齐妃娘娘突然来了……” 皇帝赞道:“嗯,朕的容儿真厉害。” 安陵容有些不好意思,又道:“都怪齐妃娘娘来得太突然了,甚至不像是和我们偶遇的样子。”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臣妾觉得她就是冲着臣妾来的……” 第81章 圣意转换 不待皇帝开口,安陵容又道:“臣妾与皇上说这些不是为了在皇上面前给齐妃上眼药,臣妾是真觉得与齐妃并非偶遇,她真是冲着臣妾来的。” “臣妾与曹贵人是在同乐院相遇的,同乐院离齐妃的清溪斋甚远。” “臣妾从前便听说齐妃不爱走动,素日里也只去探望皇后娘娘,多是在清溪斋周围嫔妃处走动,同乐院的景致也不至于叫她那么大老远地赶来欣赏。” “而且她也不像是赏景的样子,偶然遇见臣妾和曹贵人也不惊讶。” “臣妾瞧她那神情一脸高兴,分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从前她对臣妾可没这么好的脸色。哼。”安陵容说到这儿轻哼一声。 听安陵容这么说皇帝越发确定齐妃是故意冲着安陵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他只是没想到齐妃不只愚蠢,竟还如此狠毒。 安陵容明晃晃地上眼药道:“她开口便是故意嘲讽臣妾,不过对臣妾阴阳怪气不是一回两回了,臣妾只当没听见罢了。” “臣妾当时不欲与她争执,正准备转身离开,哪知她竟伸手想要拉臣妾,臣妾转身避让,她又朝臣妾伸手,拉扯之间她就推了臣妾……” “臣妾避让不及就被从台阶上推了下去,索幸才六七级台阶,并不算高,不然臣妾只怕已经交代在那儿了。” 听到这儿,皇帝的心猛然一紧,当时的情形竟比他以为的还要惊险。 安陵容接着道:“臣妾总觉得齐妃是故意推臣妾的,并非是不小心才失手推了臣妾。” 她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拉住皇帝的袖子,焦急道:“皇上定要信臣妾。” “朕信你。”皇帝道。 他的容儿在他面前向来坦诚,所以他并不怀疑她说的这些。 皇帝面色凝重,他自小在宫中长大如何会不清楚后宫的各种手段,许多时候所谓不小心,其实都是故意为之。 她轻轻笑了一下,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皇上愿意信臣妾就好。” 她又不禁有些难过道:“臣妾也不明白齐妃为什么要这么做,素日里她嘲讽羞辱臣妾,臣妾都忍下了。” “因着他是三阿哥的生母,三阿哥又是皇上寄予厚望的长子,看在皇上和三阿哥的份上,臣妾从不与她正面冲突,回回她挑衅在先,臣妾都置之不理。” “臣妾都忍让到这个地步了,她为何还要害臣妾啊……”安陵容满脸疑惑。 若这些话换作旁人来说,皇帝许还会觉得是故意在他面前上眼药,示弱博同情,或许有些地方夸大其词也不一定。 但由安陵容来说,皇帝只觉得她在自己面前坦诚,有什么便说什么。 皇帝喜欢的便是安陵容在他面前坦诚的样子。 对于齐妃为什么要害她,安陵容想不明白,皇帝却很清楚。 陵容怀有“身孕”,自己又对陵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表达了看重之意,她担心陵容的“孩子”会威胁到她的三阿哥的地位。 因此才想法子害陵容失去肚子里的“孩子”。 齐妃向来不够聪明,因此就算她极力掩饰,还是叫陵容瞧出了不对劲。 皇帝心中对齐妃失望透顶。 当然他失望的原因并非只是齐妃狠毒想要谋害皇嗣,更是因为齐妃已经开始觊觎不属于她的东西了。 齐妃是潜邸时就服侍他的旧人,也生育有皇子成年,因此就算他已经不再宠幸齐妃了,也还愿意多给她几分体面。 只是他没想到就算齐妃已经失宠,但有个儿子在,终究还是把她的心给养大了,竟开始觊觎起他的皇位了。 他是对三阿哥寄予厚望,可也并非百年之后一定要传位给三阿哥。 齐妃这么早就开始为三阿哥“排除异己”了,当真是三阿哥的好额娘! 皇帝轻轻拍了拍安陵容没受伤的手,安抚她道:“不关你的事,是她自己魔怔了。” 有齐妃这样的额娘,三阿哥如何能被教好? 齐妃实在不适合再抚养三阿哥了。 而且日后也得让三阿哥同他这位生母少见些面,免得被他生母教坏。 皇帝这么想着,又听安陵容轻声道:“当时被推下台阶,臣妾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摔倒地上感到疼的时候臣妾才反应过来。” “如今想到当时的场景臣妾都还有些后怕,不过后怕过后臣妾更多的是庆幸。” 皇帝见她还带着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个庆幸的笑容,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庆幸什么?” 安陵容道:“庆幸臣妾不是真的有孕,不然臣妾与皇上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幸好它只是假的,不然臣妾怕是……” 安陵容说到这里便停下将所有未完的话都咽了回去。 依着安陵容的决绝性子皇帝也能大概猜出她未尽的话。 一想到那种可能,皇帝的心就像猛地被一只手攥紧了一般,生疼。 他紧握着安陵容的手,“你放心,以后朕一定会保护好咱们的孩子。” 安陵容笑笑,“臣妾不过随便感慨一句罢了,孩子都还是没影儿的事呢,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他望着安陵容清澈的眼,道:“容儿,待你养好身子之后,就给朕生个阿哥吧,朕必定亲自教导他习文习武……” 从前他对与陵容孩子的期待,只是盼着他能成为如他十三叔一般的贤王,日后尽力辅佐兄长。 可是如今瞧着弘时实在难成大器,又有那么一个生母在,若真把江山交到他的手中,只怕会将祖宗基业毁得不成样子。 所以与其指望弘时有天能担起大任,还不如重新培养一个继承人…… 听皇帝这话安陵容不禁在心中嗤之以鼻。 她在光幕中可瞧见了,她们这位皇上骑射功夫可算不得好,几乎算是一众兄弟里最差的。 身为皇帝的文治武功,文治倒是挺不错,可是武功……她可记得光幕中皇帝指挥失误打的败仗,几乎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所以皇帝教导孩子习文还行,可不敢叫他教导孩子习武。 安陵容故作羞涩道:“皇上如今说这些还早呢,您忘了太医说臣妾这身子起码还得调理一年。” 她又道:“而且皇上只盼着臣妾能生个阿哥,可无论生儿还是生女都是天定。若是臣妾日后生下的是位公主,难道皇上会不喜欢,会嫌弃臣妾生的公主?” 皇帝道:“公主也好,只要是咱们的孩子都好,朕一样疼爱。” “只是朕总盼着你能生个阿哥,朕好好教导他,让他将来能继承……” 皇帝话还未说完就被安陵容一下用手捂住他的嘴。 “嘶——”因用的是受伤那只手,所以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叫她疼地轻呼出声。 皇帝连忙查看她的伤势,见纱布又隐隐有些沁血,不禁皱起眉头,“怎么能如此不当心?” 又重新为她将包扎好的纱布拆开,为她止血然后重新包扎伤口。 安陵容哼哼道:“都怪皇上说的话吓人,臣妾听着害怕。” “嘶——”安陵容秀眉皱成一团,“皇上,轻点儿。” 皇帝冷哼一声,故意道:“知道疼了吧,还这么不当心,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手上有伤,还这么大意。” 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不少,没再碰着她伤口疼。 “哼。”安陵容也轻哼一声,“臣妾都小心着呢,都怪皇上抓着臣妾的手,让臣妾不方便,还说些话来吓臣妾,臣妾一时情急,自然顾不了那么多。” “这么说倒是朕的不是了?”皇帝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安陵容理直气壮道:“自然都是皇上的不是。” 见她如今在自己面前不似从前那么小心翼翼,说话做事也越来越熟稔,皇帝心里倒是高兴的。 想当初小姑娘见着她像是见着洪水猛兽一般,总是小心翼翼地躲在甄嬛的身后,如今当着他的面,已经可以这般“没大没小”。 可算是没有辜负他一番心力,尽力迁就她叫她习惯。 比起从前,像如今这样倒真叫他觉得有“家”的感觉,仿佛在陵容面前,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只是她的“夫君”。 这种新奇的感觉,叫皇帝生出几分喜欢与眷念。 他想只要陵容一直如此,他也愿意在二人独处时,在她面前不做皇帝,只做他的夫君。 他笑着对安陵容道:“好好好,都是朕的不是,朕先在这儿同你赔不是了。” 安陵容道:“好吧,臣妾就不怪皇上了,只是皇上以后别再说方才那样的话来吓臣妾了,臣妾胆子小,经不起皇上这么吓。” 皇帝问道:“朕年纪大了这些总要考虑的,难道你不想叫咱们的孩子将来继承朕的皇位?” 安陵容用力摇头“不想,臣妾才不想这些!” 她瘪了瘪嘴,眼泪滑落,“皇上千秋万岁,如今说这些做什么?” “臣妾才不要什么孩子呢,臣妾只要皇上一直陪着臣妾!” 皇帝为她擦拭眼泪道:“好了,咱们暂时先不说这些了,你也别哭了,哭得叫朕心疼。” 安陵容脸上满是委屈道:“皇上只知道吓唬臣妾,明明说好了要和臣妾共度白首的……” 皇帝安抚她道:“朕以后不会了。” 他方才的话也有试探安陵容的意思,毕竟只要有机会没有谁会不觊觎他的皇位。 只是没想到陵容的反应竟这么强烈。 不过这也对,毕竟陵容心里只有他一个,才不在意什么皇位的继承。 第82章 连累弘时 皇后姗姗来迟,因着皇帝的吩咐没能进到内室。 在外头,她先是关切地询问菊清,“俪嫔的情形如何?” 菊清双眼红彤彤的,像是流了不少泪的样子,语气有些哽咽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我们小主本就受了些伤,再加上承受不住小产的打击,如今已经昏过去了,只怕情形不太好。” 虽然菊清知道自家小主并不是真的怀有身孕,如今也不是真的小产,但见着小主身上那些伤,她心疼到了极点。 为什么偏偏她们小主这么好的一个人,总是受尽欺负,这宫里一个个娘娘小主都想要害她们小主。 正是上天不公。 “唉……”皇后怜惜地叹了口气,对面前一众宫人道:“你们小主小产心中定然悲痛万分,这些日子你们一定要好生服侍她,别叫她太过沉溺于伤痛之中。” “若是有侍奉不周的地方本宫定不饶你们。” 菊清兰清她们连忙应道:“奴婢遵命。” 吩咐完,皇后才到齐妃和曹贵人跟前儿。 齐妃一见到她就仿佛见到了救星。 她连忙道:“皇后娘娘救救臣妾,臣妾不是有意害俪嫔小产的,求皇后娘娘救我。” 皇后站在她面前,恨铁不成钢道:“齐妃你真是糊涂啊。” 齐妃哭丧着脸,“臣妾不是故意的——” 皇后皱着眉头用手挡了挡照射在脸上的阳光,“这外头晒人,先去侧殿再说吧。” 皇后说完转身朝侧殿走去,齐妃连忙起身跟上,曹琴默一言不发地也起身跟上。 到了侧殿,皇后寻了个位置坐下,齐妃和曹贵人又跪在她面前。 如今殿内只有皇后宫里的人。 齐妃又再次哭诉道:“皇后娘娘,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 皇后一脸严肃,“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终究是害得俪嫔小产,俪嫔有孕你又不是不知,为何要与她起争执?” 齐妃连忙替自己辩解道:“臣妾没想与她争执,是俪嫔她不敬臣妾在先……” 俪嫔一见着她话都不说,转头就想走,这不是不敬她是什么? 皇后道:“哪怕俪嫔不曾怀有身孕,你作为宫里的老人也不该事事同她计较,更何况她还怀有身孕,你就更不该和她计较。” 齐妃哭着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不是臣妾想要与丽嫔计较,实在是俪嫔仗着有孕,恃宠而骄,不将臣妾放在眼里,臣妾才想训斥她几句。” 虽然她本就是冲着安陵容肚子里那个“孽种”来的,可她也只是想寻个法子借机除去她肚子里的“孽种”,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推她。 实在是俪嫔仗着怀有身孕在她面前太过嚣张,还敢出言嘲讽她的三阿哥,这叫她如何能忍! 而且她只是轻轻碰了她一下,哪知她自己没站稳一下就摔下台阶去。 俪嫔小产说到底都怪她自己。 齐妃在心里将自己说服,脸上自然更加委屈,“而且臣妾并没有用力推她,是俪嫔她自己没站稳,才从台阶上摔下去的。” “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问曹贵人。” 前面她与曹贵人对过口供了,曹贵人愿意帮她作证,证明她并非是故意推俪嫔滚下台阶的。 “曹贵人,齐妃说的可是真的?”皇后问道。 曹琴默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只瞧见齐妃姐姐伸手一下将俪嫔推下台阶,她动作太快,臣妾也来不及阻止。” “至于齐妃娘娘是否是故意,用没用力臣妾没瞧太轻。” “你!”齐妃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望向曹琴默,这和之前她们对的口供完全不一样,曹琴默竟然出卖了她。 听完曹琴默的话,皇后怒道:“齐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分明是你故意推俪嫔滚下台阶,害得俪嫔小产的!” 齐妃连忙哭诉道:“皇后娘娘我,臣妾真不是有意的,臣妾的确是失手推了俪嫔,臣妾真不是故意的。” 皇后道:“不管是不是有意,你谋害皇嗣都是事实。” “你当真是糊涂啊。”皇后一脸恨铁不成钢,气得脸色都青了,“你这么做考虑过三阿哥吗?他的额娘谋害皇嗣,你叫他该如何自处?” “这些年本宫一直厚待你与三阿哥,还时时维护你们,竟不想你居然做出这种事,你真是对不起本宫的一番苦心。” “你对不起本宫还是小,你更对不起的是俪嫔和她未出世的孩子,还有三阿哥……” 皇后叹了口气,“三阿哥有你这样的额娘才真是受了连累,只怕今后皇上会更不喜他。” 齐妃连忙道:“皇后娘娘臣妾真不是故意的,臣妾知错了,求求千万不要连累三阿哥啊,此事本就与他无关。” “您也是看着三阿哥长大的,求求您别叫此事连累到三阿哥。” 皇后淡淡道:“有个犯了罪害了皇嗣的额娘,怎么可能连累不到三阿哥。” “只怕皇上也会觉得三阿哥被你这个额娘都教导坏了,从此厌弃三阿哥……” 齐妃焦急道:“臣妾虽是三阿哥的额娘,但皇后娘娘您更是三阿哥的皇额娘,三阿哥一直是您在教导,与臣妾无关。” “今后三阿哥同样由您教导,臣妾再不去见他。” 齐妃已经慌了神,她拼命绞尽脑汁想要保住她的三阿哥。 听皇后这么说她也明白,有自己这样的额娘只会连累三阿哥,所以她必须和三阿哥划清界限,这样才不会让自己的过错牵累到三阿哥。 皇后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满意,不过她面上还是为难道:“你终究是三阿哥的生母,怎么能叫你再不见三阿哥,三阿哥不能在你面前侍奉,本宫也担心会有人置喙说三阿哥不孝。” 齐妃连忙表示,“皇后娘娘是三阿哥的嫡母尊贵远在臣妾之上,论孝道三阿哥也更应该先孝顺皇后娘娘。” “臣妾也一直教诲三阿哥要孝顺皇上皇后娘娘,三阿哥是懂事的孩子,自然知道该好好孝顺娘娘。” 皇后点点头,“三阿哥的确是个懂事的孩子,那好,今后就叫三阿哥住到景仁宫来,本宫亲自教导。” 她又对齐妃道:“放心吧,你到底也是三阿哥的生母,本宫也不是不容情之人,你到景仁宫请安的时候,本宫会叫你们母子相见的。” 她又略带警告地说道:“不过你私下不许到阿哥所去看他,不然连累了三阿哥,本宫也不会再管你们了……” 齐妃连连保证,“皇后娘娘放心,臣妾绝不会私下去见三阿哥。” 皇后这才点点头,“好吧,念在你一片慈母之心的份上,本宫就帮你和三阿哥这回。” 皇后与齐妃说这些话完全没有要避着曹琴默的意思。 因为在皇后眼中曹琴默已经注定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皇上厌弃她华嫔也与她反目,若非她有个女儿,看在温宜的份上,只怕皇上已容不下她。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不必她浪费精力。 所以哪怕知道曹琴默聪明定然能够猜出她同齐妃说这些话的目的,她也没想过要避着她。 曹琴默低着头,她自然看得出皇后对她的轻视,但也无法。 华妃临走那日打在她脸上的耳光,直到今日痕迹都还没完全消失。 华妃以为她背叛了她,如今她们一个在宫中一个在圆明园,她也没法替自己辩解。 等到返回宫中之时,只怕是一切都晚了,她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多么卑躬屈膝才能叫华妃重新信她。 所以这样的她在皇后眼中微不足道也属正常。 皇后倒也没彻底无视曹琴默,还是询问了一番齐妃失手害得俪嫔小产当时发生的事,在结合齐妃所言,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 “这就是你审问出来的来龙去脉?”在皇后回禀完之后,皇帝淡淡问道。 皇后道:“是,经臣妾查实齐妃推俪嫔滚下台阶,的确是争执之间失手所为,事发时曹贵人虽也与俪嫔发生争执,但未曾动手,俪嫔小产与她无关。” 皇帝冷哼一声,面容也十分冷漠,“俪嫔有孕她们还敢与她起争执,分明就是冲着谋害皇嗣来的。” 皇后连忙道:“齐妃与曹贵人已经知错了,愿意领罚。尤其齐妃,她自觉害了皇嗣愧对皇上和列祖列宗,因此不敢再抚养三阿哥,怕自己所为带累坏三阿哥。” 皇帝冷冷道:“她如今倒是有自知之明,弘时就是被她这个额娘骄纵坏的。” 皇后道:“三阿哥如今年岁还不大,又一贯听话懂事,皇上若是给三阿哥换一个养母教导,或许还能教好三阿哥。” 听话懂事? 皇后这话叫皇帝心中的不悦又多了几分。 作为皇子只会听话懂事,将来还不是别人手中的傀儡。 皇帝道:“三阿哥已经大了,倒也不必再给他寻什么养母,多请几个严厉的夫子教导才是正理。” 皇后应道:“皇上说的是,臣妾会替三阿哥多请几个严厉的夫子好生教导三阿哥的。” 皇帝想了想道:“三阿哥就先放在你宫里,只是日后不许他再与齐妃时常见面。” 他本想说不许他们母子再见面的,但想到他们终究是母子一场,到底有些不忍。 皇后立马道:“臣妾明白,臣妾定会好好教导三阿哥。” 皇帝又道:“至于齐妃虽非故意,但到底害了皇嗣,便罚她褫夺封号,降为嫔位,禁足三月,罚俸半年。” 若非陵容并不是真有身孕,齐妃的责罚还得再重些,如今让她依旧在主位上,也是念及多年情分和三阿哥。 “曹贵人虽不是直接害得俪嫔小产之人,但与俪嫔争执在先,也降其位分为常在。” “另外,从今往后温宜便记在敬嫔名下。” 皇帝处置完齐妃她们又对皇后道:“朕打算晋俪嫔的位分,以抚慰她丧子之痛。” 第83章 抬高出身 皇后真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若她没记错的话俪嫔是去年九月底才进的宫吧?进宫满打满算也才一年。 更是今年五月才得的宠,得宠连半年的时间都不到,已经从最初末等的答应爬到如今一宫主位。 这已经是何等恐怖的晋升速度了。 皇上如今竟还想再晋她的位分! 晋了妃位,下步是不是7要晋她为贵妃,再然后是皇贵妃? 是不是自己这个皇后都得给她腾位置?! 皇后现在半点没有方才得偿所愿的喜悦,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叫她堵得慌。 若非理智还在,她真想发疯回怼回去。 安陵容又不是真的有孕也并非真的小产,意思一下过去就得了,还为了一个本来就是莫须有的孩子给她晋位。 皇上你难道是疯了不成! 但她清楚她面前这个男人是谁,因此她强忍着心口的不痛快,维持自己端庄贤淑的形象。 对皇帝道:“俪嫔无辜意外小产的确该好好抚慰一番。只是俪嫔入宫的时间尚短,资历不够,贸然晋其为妃位,只怕难以服众,惹得宫中非议。” “况且皇上又才晋俪嫔位分不久,连册封礼都还没来得及行,实在不宜急着再晋位分。” “不如等俪嫔再有身孕之时再行晋封,届时名正言顺叫六宫信服。” 见皇帝有些被说动了的样子,皇后又道:“俪嫔失子想来心中定然悲痛,皇上不如厚赏其家人,知道家人过得好,想来俪嫔也能开怀一些。” 皇后清楚皇帝的性子,作为帝王称得上“公正严明”,因此就算要赏赐安家,也不过是从些财帛上赏赐,或是晋封安陵容母亲的诰命,而不是提拔安陵容父亲的官职。 就算以后为了安陵容,提拔她的父亲,也会考虑安比槐自身的能力,若安比槐难当大任,皇帝就算再宠安陵容,顶了天也就只会给他一个四品知府的官职,绝不会叫他成为三品以上的大员。 而且就算皇上这次要提拔安比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安比槐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六品官,皇上就算要提拔他也提拔不到哪里去。 所以与其让皇上晋安陵容的位分,还不如让皇上赏赐她的家人。 皇帝沉吟了片刻,“皇后说得有理,俪嫔才晋位不久,的确不宜急着晋封,如此便恩赏她的家人吧。” “晋封俪嫔之母林氏为三品淑人,赏赐黄金百两,良田百亩,另外再从朕的私库里拨些赏赐给她。” 皇后扯了扯嘴角,说道:“皇上如此恩赏俪嫔的母亲,定能抚慰俪嫔的伤痛。” 虽然赏赐黄金百两并不算多,但近来国库吃紧,皇帝一向厉行节俭,甚少有这么大方赏赐人的时候。 这却已经是他第二回这么赏赐安家了,这次竟还要开私库赏赐。 皇帝对作为他母族妻族的那拉氏都没有这么大方。 不过这也还算符合皇后的心里预期,因此她也不多说什么。 皇帝又道:“只是封赏其母,只怕难以抚平俪嫔丧子的伤痛,朕还打算抬一抬俪嫔的出身。” “皇上是想?”皇后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便听皇帝道:“俪嫔出身汉军旗下五旗,朕打算给安家抬旗,便从她的姓氏‘安’之后添一个‘佳’字,改为‘安佳氏’,并入满军旗之中。” 皇后问道:“满军旗中安佳氏有两支,一支正黄旗一支镶红旗,皇上打算让安家并入哪一支?” 她刚问完便觉得后悔,自己这个问题真是多此一举,皇上要抬高安陵容的出身,自然是将安家并入上三旗中。 皇帝蹙眉,似乎也没想到皇后会问这个问题,他道:“她从前是下五旗出身,要抬旗当然是要抬到上三旗,自然是并入上三旗的正黄旗中。” 皇后沉默了半晌,才道:“皇上做主便是。”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安佳氏虽为上三旗但终究比不得其他满洲大姓,族中也没有多少出息的子弟,只是皇上用来抬高安陵容出身的工具罢了,给不了她多少助力。 皇帝道:“既然皇后也无异议,那朕今日便下旨。”他说完站起身就准备要走。 皇后连忙道:“皇上这就要走吗?马上就要到用晚膳的时辰了,臣妾吩咐厨房炖了皇上爱喝的老鸭汤。” 听皇后提到老鸭汤,皇帝便又想起在皇后宫中用膳时皇后劝谏食不过三的事,心中隐隐有些厌烦,更加没有胃口了。 因此他道:“俪嫔才失了孩子,不只她伤心,朕也实在食难下咽,朕先去看看她。” 他说完便转身就走。 皇后在身后,“恭送皇上。” 看着皇帝离去的身影,皇后眼中闪过一抹落寞,不过很快就变成了怨恨。 从前是姐姐、后来是华妃、如今是俪嫔,一个个都要抢走本属于她的夫君,叫她如何能不怨?如何能不恨?! 次日 杏花春馆 安陵容正靠躺在床上,由甄嬛和沈眉庄一人一口地喂她吃东西。 “其实我可以自己动手的。”在咽下一口甄嬛喂的挑了刺的鱼肉,安陵容说道。 沈眉庄流着眼泪道:“你手都伤成这样了,如何还能自己动手?” 昨日得知安陵容小产消息的时候,甄嬛与沈眉庄正在欣常在那儿,同欣常在一起为她女儿淑和公主庆生。 因着不是整岁生日,淑和公主又是晚辈,加上欣常在位分不高,因此欣常在只请了几个交好的嫔妃给女儿庆生,没有惊动旁人。 欣常在和安陵容关系一般,念及甄嬛沈眉庄她倒也想请安陵容的。 只是前几日才听说俪嫔胎像不太好,又见皇上那么看重俪嫔的龙胎,也担心若是有个万一自己讨不了好,因此便没有请她。 若不是沈眉庄这胎已满三个月,胎像稳固,欣常在也是不敢请她的。 至于曹贵人与华妃牵扯颇多,欣常在与华妃有怨,因此也没请她。 到场庆贺的只有甄嬛、沈眉庄和敬嫔三个,敬嫔还特地将温宜公主也抱了去。 当时众人正欢喜地为淑和公主庆生,忽然见到一个小太监来通传说俪嫔小产了,众人闻言当即就变了脸色。 然后甄嬛与沈眉庄便什么都顾不得,立刻赶往杏花春馆,只是她们来的迟,因俪嫔昏过去了所以她们没能见着。 皇帝又命不许打扰俪嫔让所有人都回去,所以甄嬛她们昨日也没能见着安陵容。 只听伺候安陵容的宫人说,她不只被害得“小产”了,还受了极重的伤,手上一个几寸长的大口子,脚也扭伤了,身上还有不少擦伤。 甄嬛她们今日终于得了机会来看她,便瞧见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安陵容。 虽然早知道她受伤了,但这伤势竟比她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光是陵容脚上的扭伤太医就叮嘱了半个月不能下床,还有她手臂上缠着的厚厚的纱布。 陵容还虚弱着打趣说纱布缠厚一点,血就沁不出来了。 听到她这么说,沈眉庄的眼泪当即就止不住了。 这已经是第二回了,陵容第二回替她受苦受罪。 若非有陵容的提醒,如今躺在床上的便是她了,或许不只是躺在床上,假孕欺君可是重罪,要祸连家人的。 她多亏了陵容给的方子才怀上肚子里这个孩子,陵容却挡了灾祸……她这辈子欠陵容的是永远都还不清了。 甄嬛见到安陵容的惨状也不禁心疼地有些泪目。 两个人在安陵容面前哭得竟比她这个伤员还要惨。 安陵容还来不及诉说委屈,倒先安慰上她们俩。 说她虽然受伤了,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至少暂时扳倒了华妃,又叫齐妃和曹琴默受到了处罚,皇上也怜惜她,抬举了她的家人,总之她是得了实惠的。 但她说的这些在沈眉庄看来不过是陵容为了让她少些愧疚才说来安慰她的。 皇上处罚华妃齐妃她们不过是因为她们做错了事本就该罚,皇上虽恩赏陵容的母家,可也没怎么提拔她的父亲,陵容父亲如今的官职还是靠自己立功得来的呢。 如此一番算下来陵容真称不上得了什么实惠,反而差点因为齐妃的暗害丢了性命。 事发的地点她与甄嬛都去瞧过了,那么高台阶,若陵容真怀着身孕,被推从台阶上滚下去,只怕得一尸两命…… 为了三阿哥,皇上却只罚了齐妃降位禁足,就将这件事轻轻揭过去了。 沈眉庄想到这儿不免对皇帝也生出了些不满之情。 安陵容好不容易安慰好沈眉庄和甄嬛,说了会儿话,临近用午膳,她二人见安陵容右手缠着厚厚的纱布,一看就不方便用膳,便自告奋勇说要亲手喂她。 然后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真将安陵容当成一个“伤残人士”来小心对待。 安陵容实在不习惯,只说了句自己能动手,又将沈眉庄的眼泪引了出来。 她只得无奈道:“好好好,还是眉姐姐和甄姐姐喂我吧,我手好之前就都麻烦你们了。” 沈眉庄连忙道:“怎么能算麻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她欠陵容的,她这辈子是还不清了,但也无妨,她让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接着还。 让孩子知道若不是他安姨母,就不会有他的存在,他要好好孝顺他安姨母。 第84章 谄媚讨好 甄嬛一边小心翼翼地给鱼挑刺,一边对安陵容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今后不许再说这么生分的话了。” 鲈鱼本身便没什么细刺,只有稍微大些的刺,甄嬛挑起来倒也不费劲,只因是给陵容,所以不免仔细再仔细。 说起来她与眉庄都要比陵容年长些,本该她们来护着陵容,可自入宫以后一次次都是陵容护着她们。 她竟还曾对陵容起过嫉妒之心…… 甄嬛每每想到只觉得羞愧万分,可她偏偏做不来眉庄那么坦荡,当面向陵容认错。 因此她只能尽力对陵容好些再好些。 安陵容笑笑,打趣道:“那好,我以后不说这样生分的话了,我以后要对甄姐姐和眉姐姐‘颐指气使’。” “行啊。”沈眉庄道:“你只管对我们‘颐指气使’。” 安陵容故意道:“那我要甄姐姐亲手为我剥虾拆蟹,还有我素日爱吃的核桃板栗由眉姐姐给我剥,我还要吃你们亲手做的菜肴点心。” 甄嬛和沈眉庄一起笑道:“好好好,一切都依你。” 甄嬛又道:“不过如今你伤还没好,有些吃食得忌口,像螃蟹这些得等你伤好了再吃。” 安陵容幽幽叹了口气,“唉,等这伤好都过了吃蟹的好时节了。” 听安陵容这么说,沈眉庄心里很不是滋味,都是她害得陵容连螃蟹都吃不上。 她正欲开口,便见安陵容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可怜巴巴地对她和甄嬛道:“我都这么可怜了,为了补偿我,眉姐姐和甄姐姐定要亲手为我多做些好吃。” 甄嬛笑道:“好,多做一些,我们只管做来叫你吃不下,到时候我和眉姐姐可要逼着你吃。” 安陵容笑盈盈道:“放心,姐姐做多少来我都能吃下。” 沈眉庄故作惊讶,“那我和嬛儿岂不是要把你喂胖了。” 甄嬛道:“这倒无碍,容儿如今实在太瘦了,再长胖些也好。” “嬛儿说得对,容儿如今太瘦了得多补补。”沈眉庄望着安陵容巴掌大的脸蛋,和纤细地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容儿就是太瘦了,如此弱不禁风才会被齐妃一推就从台阶上摔下去。 虽然这件事该怪齐妃,也就是如今的李嫔狠毒,但若容儿身体能够强健一些,李嫔也没那么容易推倒她。 沈眉庄心想:今后定得多做些羹汤给容儿补补。 安陵容连忙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两位姐姐不必当真,尤其眉姐姐你如今怀着身孕呢,切莫太过操劳。” 沈眉庄温柔道:“放心,给你做点点心吃食也操劳不到哪里去。” 如今有着身孕不必再学着协理六宫,本就清闲,肚子里的孩子也乖巧,基本从不闹她,她人都快闲得发霉了,给陵容做点点心羹汤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何况她们这样的人做个吃食也并非所有过程都要亲力亲为。 就这么一边闲聊,甄嬛和沈眉庄一起给安陵容喂完了这顿饭。 服侍安陵容用过膳之后,沈眉庄和甄嬛才自己用膳,吃的倒不是安陵容吃剩下的,而是又撤下去又新换了些饭菜。 甄嬛沈眉庄她们在外间用膳。 安陵容靠坐在床上,又拿起一本书在看,这次看的不是在皇帝面前看的医书,而是一本《战国策》。 比起乏味的医书,她如今手里这本倒是有趣地多。 她庆幸这一世多读了些书多识了些字,不然连这本《战国策》她都看不懂,果然甄嬛时常捧着书看是有道理的。 多读了些书连她这样的人心境都略微开阔了一点。 安陵容渐渐看得入迷,就听芳慧来禀告。 “小主,太常寺卿夫人差人给小主送来了不少补品。” 安陵容将手里的书放下,疑惑道:“太常寺卿夫人?我记得不曾与这位夫人有过交结,她为何给我送补品来?” 芳慧连忙解释道:“小主还不知道太常寺卿怀宁便是如今安佳氏一族的族长,皇上昨日下旨将小主一家并入了怀宁大人一支,如今按辈分小主该称怀宁大人一声伯父呢。” 因着太常寺卿如今名义上与自家小主乃是亲戚,所以芳慧对太常寺卿的称呼也不由亲近几分。 安陵容笑了笑,“所以差人给我送来补品的是我如今的伯母?真是难为她有心了。” 芳慧道:“小主,伯夫人这次送来的东西可不少,除了人参燕窝阿胶这类的补品,还送了不少珠宝首饰,以及一匣子银票,奴婢数了数总共两万两。” 听了芳慧所言,安陵容笑了笑。 若只有补品倒可以说是她这新晋便宜伯母的心意,可余下的东西却不是她随便能拿出来的。 想来不只是她那便宜伯母准备的这些东西,而是她那便宜伯父代表安佳氏向她这个新“族人”示好。 既然是人家的好意,安陵容也不准备拒绝,吩咐道:“将送来的补品收下,顺便让来人带话回去,说我多谢伯母关怀,我在宫里同样会惦记着安佳氏的族人。” 对于安陵容的决定,芳慧并没有置喙什么。 小主如今已经是安佳氏的族人了,接受安佳氏的示好自然无需顾忌什么。 小主原本就缺少家族的助力,如今有了安佳氏的支持,对小主百利而无一害,虽然安佳氏不算是满洲大族,但好歹也是一份助力。 吩咐完芳慧之后,安陵容又拿起书准备继续看下去。 却见沈眉庄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她又只好将书放下,问沈眉庄道:“眉姐姐怎么了,可是我宫里的奴才伺候不周,惹得你不快?” 见安陵容满脸关切,沈眉庄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然后对安陵容道:“容儿,你为何要收下太常寺卿夫人送来的东西?” 安陵容笑笑,温声道:“人家好心给我送补品来让我补补身子,我总不能给人家退回去吧?” “为何不能?”沈眉庄皱着眉头道:“你如今又不缺这些东西。” 安陵容道:“我缺不缺这些东西,也不妨碍人家是一片好意。” “好意?”沈眉庄眉头皱得越紧,“只怕不是好意,而是另有所图,她们分明……” 这时甄嬛也走了进来,听到沈眉庄说那么重的话,她连忙制止地唤了沈眉庄一声,“眉姐姐。” 沈眉庄将想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安陵容却问道:“姐姐为何说他们并非好意而是另有所图?” 沈眉庄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你与那太常寺卿夫人从前素不相识,如今她却上赶着送东西来,定然有所图谋。” “那姐姐认为她想图谋什么?”安陵容又问道。 沈眉庄道:“她此举自然是冲着你来的,你如今是皇上宠妃,刚被皇上抬旗并入她们安佳氏一支,她就上赶着送东西来,不就是为了讨好你攀关系吗?” 她担心安陵容不明白,又给她解释道:“安佳氏虽是上三旗,可族中并无多少出息的子弟,虽也有不少在朝为官的,但官位都没有多高,如今官位最高的便是族长怀宁,如今任太常寺卿。” “太常寺卿虽也是正三品的官职,可主管的是祭祀和宫廷礼乐,实权不及其他同品级的官员。” “而且这位怀宁大人在太常寺卿的官职上一呆就是十余年,从未有要升迁的迹象,可见其能力也是一般。” “如今宫中有了你这么一个宠妃为族人,他们可不就上赶着想要攀附你。” “虽然如今你们名义上是族人是亲戚,可你千万别真把他们当族人当亲戚对待。免得真被他们缠上。”沈眉庄再次提醒道。 安陵容笑道:“我明白姐姐的好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1。姐姐也是担心我受她们蒙骗,因着一点东西就把人家当做亲人对待。” “只是皇上既已下旨将我们安家并到他们这一支,他们与我联络关系也属正常。” “人家代表安佳氏的族人向我这位新加入的族人示好,我总不能将其避之门外吧,那样岂不是叫人以为我不满皇上的旨意,不愿做安佳氏的族人吗?” 沈眉庄想了想道:“你说的有道理。” 人家代表安佳氏一族来示好,陵容的确不能将其置之门外,更不能退回去。 只是安佳氏的做法还是让沈眉庄有些不快。 她又道:“皇上昨日才下的旨,今日午时他们便给你送来这些东西,实在有些过于谄媚讨好了,我实在看不惯他们如此谄媚奉承的样子。” 怕是这些东西都是大晚上就准备好的,天一亮就巴巴地送来。 沈眉庄素来清高,见着一族之长的夫人都如此谄媚,实在有些不适。 安陵容轻轻笑了一下,“原来姐姐是看不惯他们谄媚讨好的样子啊?” 沈眉庄点点头,“是,我不喜欢他们这样的做派。” 又提醒道:“如此谄媚想来品性也高不到哪里去,容儿你还是少和他们接触为好。” 安陵容觉得自己错了,自以为多读了几本书,心界就会开阔,没想到她还是那个心胸狭窄的她。 沈眉庄这番话不禁让她想起当初在沈眉庄和甄嬛面前极力讨好的自己,也同安佳氏的人一样巴巴地就将自己的东西送去给人家。 当初她一入宫便将自己手里最珍贵的织花锦给甄嬛她们做手炉套子,在沈眉庄的眼中是不是也是一副谄媚讨好的丑陋嘴脸? 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品性低劣,不堪为友? 第85章 故使愧疚 这么算来自己和安佳氏这些人合该是一家人啊,在别人眼中一样的卑劣。 可是凭什么她沈眉庄这么在上地鄙夷别人? 就凭她有个高贵的出身,不必像自己一样为了在宫中活下去只得卑躬屈膝汲汲营营吗? 这么想着一股浓烈的气愤与怨恨直冲安陵容脑门,她“唔”地呼出一声,又迅速将头低下,掩饰自己扭曲的神情。 “容儿你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疼了。”沈眉庄关切地问道。 甄嬛也连忙吩咐菊清她们道:“快宣太医。” 安陵容连忙制止道:“我没事,只是伤口突然疼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不必宣太医了。” “可是伤口又裂开了?”甄嬛担忧道。 安陵容抬起头,已经将方才那些不该出现在脸上的情绪都掩盖住了。 她轻轻笑了笑,对甄嬛道:“没有,姐姐不必担心。” 安陵容想:罢了,都过去了,多思无益。 如今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得依附甄嬛沈眉庄她们,在她们面前摇尾乞怜的安陵容了。 至于安佳氏,既然他们向自己示好,那自己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家世一直是她最薄弱的一方面。 安佳氏虽不显赫,但终究也是一个大族。族中子弟再不出息,好歹在朝为官的不少,以后有机会一个个的提拔起来也是一份不小的助力。 何况安佳氏的族长是个聪明人,知道族里除了个在宫中得宠的嫔妃对他们有利无弊,所以他们知道今后该怎么做。 比起妄想安比槐突然上进,还不如和安佳氏一族互惠互利。 她也不是悭吝之人,只要安佳氏能够对她有用,她不介意给他们一些好处,也不介意他们分享她的荣光。 甄嬛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见安陵容的伤口不曾沁血才放下心来。 她可听陵容说了,昨日皇上硬是要自己替陵容包扎伤口,没想到叫陵容的伤口裂开了,又流了不少血。 之后他才给陵容伤口包扎地这么严严实实。 甄嬛心中责怪皇上真是没轻没重,害得陵容伤上加伤。 又见安陵容这伤口抱得实在严实,这么大热天的,她担心伤口抱的太严实了不透气会使陵容的伤口化脓,因此想要重新替她包扎。 “容儿,我重新替你包扎一下吧。”甄嬛道。 安陵容无奈,怎么一个个都都和她这伤口过不去吗?怎么都想亲自为她包扎伤口啊。 不过对于甄嬛的好意,安陵容倒也没拒绝,的确该叫她们瞧瞧自己伤得有多么严重。 尤其是沈眉庄,叫她越愧疚越觉得亏欠自己越好。 反正自己今日也得换次药,就让甄嬛来帮她换药。 心里虽这么想,但安陵容面上却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见她犹豫,甄嬛以为安陵容是担心她不会包扎,会像皇上一样害得她的伤口再裂开。 于是甄嬛又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绝不会弄疼你的。” 沈眉庄连忙道:“嬛儿你没给别人包扎过伤口,还是别动容儿这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免得一不小心伤上加伤。” 所谓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该叫专业的人来,嬛儿虽是一片好心,但若是不小心又让陵容伤口裂开,那可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甄嬛连忙解释道:“我曾见过别人是怎么包扎伤口的,容儿这伤口包扎的太厚实了,如今天热这么闷着,我担心伤口会化脓。” “容儿方才觉得伤口疼,说不定就是因为伤口被闷着了,不如拆开来重新包扎。” 甄嬛说完,满含期待地看着安陵容。 沈眉庄也觉得甄嬛说的有道理,这大热天伤口包得太过严实的确不好。 “那请太医来重新给容儿包扎吧。”沈眉庄提议道。 安陵容摇摇头道:“这倒也不必,我这伤口昨日还是菊清先替我包扎的。“卫太医已经教过她如何包扎,就让菊清来吧。” “正好我今日也该重新换药了。” 她又想着同甄嬛解释道:“我并非不相信姐姐,只是我这伤口颇有些有碍观瞻,怕叫姐姐瞧了心里不舒服……” 然后她扭头又对沈眉庄道:“待会儿菊清替我换药,眉姐姐和甄姐姐避开些,我这伤口难看,别污了姐姐们的眼睛。” 甄嬛闻言不悦道:“你这是哪里话?” “我和眉姐姐如何会嫌弃你的伤口难看?”甄嬛坚持道:“不必菊清替你包扎了,我亲自替你包扎,我倒要瞧瞧是多吓人的伤口,你竟觉得我和眉姐姐会被吓着。” 甄嬛打定主意一定要亲自给安陵容换药。 将陵容受的伤记在心里,陵容这伤不只是替眉姐姐受的,也是替她受的。 若非陵容以身涉险做局,她们也没法报复华妃,华妃不倒必定会继续针对她们。 尤其甄嬛还从浣碧口中得知,华妃曹琴默她们本来打算用木薯粉来设局来陷害她。 若非华妃再次失势被遣送回宫,温宜公主也被送到敬妃那儿抚养,只怕如今她也遭受了华妃她们的算计。 所以陵容如今受的伤,也是替她受的。 安陵容似是沉思了半晌,在甄嬛的坚持下只好道:“那好吧,就由姐姐替我换药吧。” 她又忍不住提醒一句,“若是姐姐觉得伤口可怖,千万不要勉强自己,让菊清替我换药也是一样的。” “眉姐姐可以先在外间等着,不然待会儿……” 沈眉庄立马道:“嬛儿能替你换药,难不成我连在这儿看着都不可以?” 安陵容连忙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沈眉庄打断安陵容的话,“你放心,无论你这伤势如何,我都不会怕的,我要在这儿陪着你们。” “眉姐姐……”安陵容感动地唤了她一声,又看向甄嬛也同样唤了一声,“甄姐姐。” 她感慨道:“陵容此生何其有幸,能够遇到两位姐姐,还待陵容这般好。” 沈眉庄道:“我与嬛儿才是三生有幸能够遇见你,我们待你的好,不足你待我们的千分之一。” 沈眉庄是真心这么认为的,陵容为了她们几次奋不顾身,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她们如何能及陵容待她们的好。 甄嬛笑道:“是啊,眉姐姐说得对,能遇见才是我们三生有幸,今后我们可得再对你好些,不然那么好的容儿不跟我们好了怎么办。” 安陵容轻笑,“我怎么会不和姐姐们,咱们说好了今后要一直姐妹同心的。” 她微微垂眸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 “我们”和“你”,可真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代称。 甄嬛替安陵容将包扎好的纱布解开,皇帝昨日替安陵容包扎地极为严实,因此光是拆纱布就拆了好一会儿。 将纱布拆开,甄嬛和沈眉庄总算瞧见安陵容身上的伤有多严重了。 长长一道黑红色的伤口,伤口周围红肿一圈,在陵容脂玉般的手臂上,显得触目惊心。 “嘶——”沈眉庄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定定地望着安陵容,“容儿你这伤,你伤怎么伤得这么厉害……”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甄嬛也是心下一惊,望着安陵容的伤口,心疼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安陵容垂眸,“我早就说了让两位姐姐别看的。” 沈眉庄责备道:“你伤这么重还瞒着我们,我还寻思怎么瞧着你脸色那么不好,原来竟是这样。” 光是看着这伤口就能感受到有多疼了。 安陵容笑了笑,安抚她道:“没瞒着你们,这伤瞧着吓人,其实没那么疼的,嘶——” 甄嬛给她上药才刚碰到她的伤口,就叫她疼地轻呼出声。 眉庄一边心疼一边忍不住道:“还说不疼。” 安陵容一边疼地直抽气一边无奈地对她挤出个笑脸。 她手臂上的伤口瞧着吓人,其实并没有多么严重,伤口虽长但不深,所以连缝合都不必。 尤其伤口本没有如今瞧着那么长,还是涂了卫临配的药才瞧着像是好大一条伤疤。 不过的确流了不少血,所以看起来更吓人。 至于她脚上的扭伤就更没有卫临说的那么严重,用不着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就早好了。 而且还是她自己故意扭伤的。 好歹她也是习过武的人,当日瞧出齐妃对她的敌意,以及对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恶意,齐妃要对她动手时她怎么可能避不开。 事实上她也没打算把“孩子”小产的责任赖在齐妃身上。 毕竟依着她前世的经验和光幕中所见,皇后可一直再打三阿哥的主意,想要从齐妃那儿抢走三阿哥,等三阿哥登基后她好成为唯一的皇太后。 她当然不想叫皇后得逞,所以见着齐妃她便转身想走。 可是偏偏齐妃还是一如既往地愚蠢,真不愧是能毫不掩饰就直接给人下毒的人,只怕她这次同样是受人皇后的教唆,来给人家当枪使。 若非齐妃实在出言不逊,说的是她肚子里这个假“孩子”,却真叫她想起她前世那个孩子,她也没打算对付她。 谁让齐妃上赶着来招惹她的。 这才是开始,让齐妃降位是小,她还要让齐妃最宝贝的儿子被皇帝厌弃。 更要叫皇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三阿哥被皇帝厌弃被贬为庶人,他也只能是齐妃的儿子,皇后什么都别想得到。 第86章 时疫爆发 安陵容一边忍着疼一边强挤出笑脸给她的看的样子实在又可怜又可爱,叫沈眉庄将更多责备的话都咽了回去。 陵容都这么可怜了谁还忍心苛责于她,要怪也应该怪齐妃怪皇上。 沈眉庄心疼道:“往日只以为齐妃嘴上不饶人,说话不过脑子,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狠毒之人,她将你伤成这样,居然一句无心之失,皇上就轻轻揭过了!” “而且明面上她不只是害得你受伤,更是害得你‘小产’,害了皇嗣,理应重罚。” 她实在替安陵容鸣不平,往日皇上那么宠爱陵容,如今竟也不能为她做主,严惩害她的人。 可见什么帝王宠爱都不过是浮云罢了,当不得真。 安陵容道:“当时拉扯之间谁也不清楚她是无心还是有意。她坚称自己是一时失手不小心推了我,也拿她没有办法,毕竟她是三阿哥生母,皇上总得顾及三阿哥。” “而且皇上也知道我并无身孕,总不能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孩子,去责罚皇子生母吧,而且三阿哥还是皇上长子,地位非同一般。” “三阿哥是皇上长子,又被皇上寄予厚望,将来说不定能……”安陵容说到这儿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甄嬛和沈眉庄都明白她的意思。 三阿哥是皇上长子又已成年,而四阿哥因生母不讨皇帝喜欢,五阿哥也因太过顽劣惹得皇上不喜,被皇上将其与四阿哥一起养在圆明园。 明眼瞧着也是三阿哥继承大统的可能性最高。 就算日后宫中诞下其他皇子,可与三阿哥之间的年岁差和资历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 三阿哥如今虽还被皇上安排在尚书房读书,但说不定过两年就能入朝听政。 等其他小阿哥长大,三阿哥怕是早就有了自己的势力,地位无法撼动。 因此,怎么来说都是三阿哥最有可能继位。 安陵容又道:“何况皇上也惩罚了她,降位罚俸禁足,如今姐姐该叫她‘李嫔’才是,咱们总不能太为难皇上。” 她这么说着面上也是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 叫沈眉庄见了真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气愤道:“这么说只要有三阿哥在,皇上顾及三阿哥就不会重罚齐、李嫔?你这伤就白白受了?” “不止如此。”安陵容让宫人们都出去,又小声对甄嬛沈眉庄道:“我与李嫔的仇怨已经结下了,只怕若有朝一日三阿哥继位,到时候李嫔贵为皇太后,未必能容我,届时……” 安陵容叹了口气道:“只希望眉姐姐和甄姐姐到时候别受我的连累。” 沈眉庄道:“素日里李嫔对我与嬛儿也多有针对,尤其对嬛儿,她几次三番挑衅羞辱,只怕真等三阿哥继位,咱们都讨不了好……” 按规矩新帝继位,先帝的嫔妃们便都住在寿康宫或是慈宁宫,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家贵为太后有的是法子磋磨人。 不怪沈眉庄她们想得那么长远,如今皇帝已经四十又五,比她们大了二十来岁,怎么着都得走在她们的前头,她们总得替自己考虑…… 甄嬛也凝着眉,虽她有想过与皇上白头偕老,可是巨大的年龄差摆在面前,有些事她不得不替自己考虑。 此时,甄嬛和沈眉庄心头都有个想法——不能叫三阿哥继位。 只是皇位继承的事终究不是她们能够干预的,乃是皇上圣心独裁。 不过只要皇上一日没立三阿哥为太子,一日三阿哥没继位,总会有办法的。 接下来几人倒是默契地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 甄嬛小心翼翼地为安陵容换了药又替她重新包扎了一番。 果然女孩子的确要心细一些,虽然皇帝已经足够小心温柔了,但还是弄得安陵容伤口疼,包扎的厚厚的,不似甄嬛包的这么舒服。 安陵容默默在心里点评了一番,还是更喜欢甄嬛给她包扎的。 …… 晚膳时皇帝来到杏花春馆,安陵容还同他炫耀她甄姐姐给她包扎得好。 “甄姐姐心心灵手巧,不只没碰疼臣妾,包扎得让臣妾感觉舒服不说,连这包扎出来的蝴蝶结也打得好看齐整。皇上您看是不是?” 安陵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皇帝看甄嬛为她包扎好的手臂。 听安陵容翻来覆去地夸甄嬛,皇帝不禁发酸道:“在你心里,你甄姐姐可真是样样好。” 安陵容和甄嬛感情好,本来是好事,皇帝一开始也是乐见其成的。 可是自从察觉甄嬛对安陵容不及对沈眉庄那么好,皇帝便替安陵容有些不值。 他一边替她不值,又一边加倍对她好。可安陵容若无所觉,总是在他面前念叨着甄姐姐对她如何如何,叫皇帝听了老大不舒坦。 仿佛自己养的一只猫,自己对它那么好,给她漂亮华贵的猫窝,美味可口的饭食,让它享受别的猫享受不到的生活,它却总是冲着别人摇尾巴。 安陵容笑道:“这话臣妾从前仿佛听皇上说过。” 皇帝无奈道:“还不是因为你时常念叨着你甄姐姐的好。” 安陵容鼓起脸颊,不高兴地反驳道:“甄姐姐本来就很好,臣妾又没有说假话。” “甄姐姐待臣妾可好了。” 皇帝故意道:“朕只听到你天天念叨着你甄姐姐的好,可从没听你甄姐姐在朕面前念叨你的好。” 安陵容坐在床上,气呼呼地望着皇帝,“皇上你只是故意在挑拨离间!” 皇帝故作惊讶道:“没想到长进不少,居然都听出朕在挑拨离间了。” 安陵容得意道:“我本来就聪明,早就看出皇上在挑拨我和甄姐姐的感情。” 只是她有些过于得意了,一不小心便碰着伤口乐极生悲。 “嘶——”她疼得轻呼一声。 皇帝连忙查看她的伤势,见没把伤口再碰流血才勉强放心。 “怎么又这么不小心?”他皱着眉头就要训斥。 “臣妾不是故意的,今后一定当心,皇上就别责怪臣妾了好不好?”安陵容连忙用好的那只手扯了扯皇帝的袖子。 又委屈巴巴道:“今日瞧见臣妾的伤口,眉姐姐已经责骂过臣妾了,皇上就别在责骂臣妾了。” 皇帝不满道:“你这伤又不是你自己弄的,她凭什么责骂你?” 而且据他所知,华妃她们最先想要算计的是沈眉庄,因沈眉庄真有了身孕才算计陵容的,说到底也算是陵容替她挡了一次灾,她凭什么责怪陵容! 安陵容道:“眉姐姐也是关心臣妾,为了臣妾好。” 她举例道:“她今日还提醒臣妾少同安佳氏的人来往,怕臣妾被安佳氏的人哄骗了去。” 皇帝皱眉,“她为何叫你少与安佳氏的人来往?” 他之所以让安陵容一家入安佳氏这一支,便是希望安陵容背后也能有家族作为助力。 安佳氏虽然不显,但是上三旗出身,族中为官的人不少,必定能成为安陵容身后的一大助力。 日后他给陵容晋位,那些人便不能拿她的出身说事了。 而且怀宁稳重,在太常寺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皇帝也准备好了什么时候挪一挪他的位置。 对于他们主动向安陵容示好,皇帝是知道的,也很满意他们的识时务。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没想到沈眉庄竟让安陵容少和安佳氏的人来往。 皇帝第一反应便是沈眉庄见不得安陵容好,不希望她得到一份助力。 安陵容连忙解释道:“太常寺卿夫人,也就是臣妾如今的伯母,今日给臣妾送了些补品来,眉姐姐觉得人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觉得人家太上赶着了,显得过于谄媚……” 因着安陵容在他面前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从不对他有半分隐瞒。 所以听她这么说,皇帝也没往她在给沈眉庄上眼药的方向上想。 而且比起沈眉庄,他自然更在意安陵容。 听完安陵容的话皇帝不悦道:“给你抬旗将你们一支并入安佳氏都是朕的旨意,安佳氏接到旨意后本就该如此奉承你,不然岂不是不将朕的旨意放在眼里?” “你只须记住虽你现在是安佳氏一族的族人,但你更是他们的主子,奴才对主子再如何谄媚讨好都是应当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至于惠贵人说的你就更不必放在心上了,安佳氏还没那个胆子敢哄骗你,何况还有朕在。” 家世背景不过是为了锦上添花,他才是安陵容最大的依靠。 安陵容点点头应道:“好,臣妾明白了。臣妾就知道皇上做什么都是为了臣妾好,永远不会害臣妾的。” 皇帝满意地笑道:“你知道就好。” 他又道:“至于惠贵人你日后才应该少与她往来。” 安陵容皱着眉头不解道:“皇上为什么这么说?” “她……”皇帝正想告诉安陵容沈眉庄见不得她好。 便听到外头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皇帝皱眉,责问道:“怎么回事?” 苏培盛一脸慌张地进来,说道:“皇上,宫中有人感染上时疫了!” “什么?!”皇帝腾地一下站起身。 苏培盛又道:“不只一人,已经有许多宫人感染上时疫。” 第87章 预防时疫 不只皇帝听到宫里有人染上时疫惊讶,连安陵容也是大惊。 无论前世还是光幕中,此时都还不到时疫爆发的时候。 染上时疫的病人最早是在华妃宫中出现,那时正值冬季,所以一开始都只以为是不小心感染风寒。 而如今入秋才一个多月,明明离发现宫中出现时疫还早着呢。 正是因为离时疫爆发还有几个月,安陵容才没想到提起预防,她本想着等入冬了再同皇帝提让宫人们预防风寒,到时候顺便提一下预防疫病的事。 没想到如今时疫竟就突然爆发了,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就是不知这次爆发的时疫与她前世经历过的是否一样,若是不一样,她手里的方子怕是也废了。 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皇帝自然不能继续在这儿陪着安陵容。 他等与皇后敬嫔商议该如何应对这突然爆发的时疫,将危害和损失降到最低。 他同安陵容说了句不能陪她了。 安陵容便催促道:“皇上快去吧,正事要紧,如今宫中突然爆发时疫,说不得宫外也有人染上的时疫,多少事等着皇上呢。” 皇帝道:“朕明白。” 就算没有安陵容的提醒他也会让人查清楚如今宫外的情形,若是宫外也有人染上时疫,他与皇后商议过宫中的事之后,还得召朝臣商议宫外的事。 不过他心里还是期望趁如今发现地早,宫外千万不要有人染上时疫,就算不幸有人染上时疫最好也能在现在可控的范围内。 皇帝临走时吩咐道:“让芳慧菊清她们也检查一遍你这里有没有人染上时疫,这几日多撒撒石灰熏熏艾,你这里得好好预防。” 安陵容道:“臣妾知道了。” 她又提醒道:“如今眉姐姐怀有身孕才是最应当小心,皇上记得让人多看顾眉姐姐,还有甄姐姐。” 见方才自己同安陵容说的话,她是一句没听进去,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沈眉庄,皇帝心中一阵郁闷。 不过转念又一想,安陵容惦记沈眉庄更是因为惦记着她肚子里的皇嗣,说到底也是为了他,皇帝心中才又舒坦些。 对安陵容道:“朕记下了,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别想太多。”别替别人操心了,照顾好自己吧。 他又吩咐菊清兰清她们,“你们也要照顾好小主,若是照顾地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朕定不轻饶。” “是。”菊清她们连忙应下。 皇帝又看了安陵容一眼才转身快步离去。 皇帝刚走,安陵容便吩咐道:“菊清让人去打探一下,染上时疫的人是什么症状。” 菊清连忙道:“是,奴婢这就让人去打探。” 安陵容在心中想希望这一世虽然时间提前了,但疫病的症状还同前世一样吧。 不过应该是一样的,毕竟感染最初都被当做了风寒。 …… 时疫爆发得说突然也不算突然,早在入秋不久便有人出现了症状,只是季节交替之际感染风寒的不在少数,所以没人放在心上。 尤其是感染的都是些做杂役的小宫女小太监,就更没人把他们当回事了。 直到一个管事的太监也感染上了,托人请了太医来一看才知竟是时疫。 然后再一查整个园子里竟然有不少宫女太监都染上了时疫。 而这次的疫情与以往不一样,因此太医院也无法有效地防治,感染的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加。 所性怎么预防感染时疫,宫中早就有了丰富的经验。 将所有染病的人都迁到一处,与未染病的人隔离开来,然后让太监们蒙住口鼻撒石灰熏艾。 染上时疫病死的人便被拉出去,焚烧后掩埋,如此能够防止感染的人数极速增加。 然后令太医院尽力研制治疗时疫的药方。 程序都是定好的,一一按照从前来就行。 如今最要紧一点是让太医院赶紧研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 …… 菊清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将感染时疫的症状禀告给安陵容。 “感染上时疫的人先是觉得嗓子不舒服,而后是发烧,浑身发热,然后全身酸痛没有力气,昏厥呕吐。” 安陵容听完,确认和前世染上时疫的人症状一样,便道:“好,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小太监弓着身子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芳慧道:“小主,奴婢已经仔仔细细排查过咱们杏花春馆上下,并没有发现有人感染时疫,请小主放心。” 安陵容点点头,“那便好。” 然后又吩咐道:“把我前两日看的医书拿过来。” “是。”芳慧亲自去给安陵容取书。 小主一贯只在皇上的勤政殿才看医书,在自个儿宫里基本都在看她如今枕头边上放的那本书。 这个时候突然想看医书,定然是为了时疫的事。 芳慧觉得自家小主当真聪明,这个看医书定然会叫皇上以为小主为了他辛苦查阅医书典籍,只为了能够帮助到他。 皇上记得小主的好,自然会更加宠爱小主。 至于她家小主能不能从医书典籍中查阅到对治疗时疫有用的东西,芳慧压根个不在意。 听闻此次时疫与以往不同,连症状都比以往凶险,太医院的太医们尚且棘手着呢,她家小主一个外行人如何能找到医治的法子。 因此芳慧也不觉得安陵容真想从医书中找到治疗时疫的方法,只以为自家小主是作戏给皇上看。 安陵容当然是做戏给皇帝看的。 她一个没学过医术的人,怎么可能研制得出连太医们都研制不出的治疗时疫的药方? 所以就算她如今手里有能治疗时疫的药方,也不能拿出来。 当然她也可以推说是偶然得到的方子,但偶然得到的东西,功劳可就没那么大了。 皇帝会因此赏赐她,可不会因为这么一个轻易就得到的方子晋她的位分。 只有赏赐,如今的安陵容还不稀罕。 而且她要得还不只是晋位,更要借着这个机会在皇帝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他觉得只是晋封妃位都委屈她了。 感染时疫的人数每日都在增加,太医院研制治疗时疫的药方也没什么进展。 如今京城中已有不少人感染上时疫,皇帝每日见着上报的奏折,眉头就没舒展过。 京中的情形已经如此严峻,还不知道京城之外如何呢。 太医院一直研制不出好的方子更是叫皇帝不悦,虽他也知道此次时疫与以往不同,太医就算再厉害也得一点点好好研究,不然研制出来的方子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 但过了半个月太医院竟然还没有半点进展,着实叫他不悦。 一帮废物甚至还不及安比槐有用。 半月前替安母医治眼睛的吴太医,替安母治好眼睛返回太医院复命。 一直待在安家的小竹子也回来了。 还给安陵容带回来了不少安比槐送的东西。 前世今生这还是安比槐头一回主动送东西给她这个女儿,叫安陵容颇感意外。 要知道前世也多是安比槐从她这儿要东西,而不是他给她送东西。 送来的东西还不少,她母亲和萧姨娘从前绣的苏绣,安比槐自个儿收藏的十分珍贵的香料,还有珍珠首饰什么的像是皇帝赏赐的,都给她送来了。 另外还给她送来了五千两银票。 要知道她当初进京参加选秀,安比槐给她的银子总共才二十两,她连住客栈的钱都不够。 若是不幸落选,怕是连回去的路费都是问题。 这次安比槐却那么大方给她送了五千两银子来,据她所知安家的家底也差不多就这么点儿吧,安比槐竟全都给了她。 安比槐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大方了? 安陵容不禁怀疑起安比槐把钱都给了他,安家一家人要如何生活,靠安比槐收受贿赂搜刮民脂民膏? 若安比槐真敢做这种事就别怪她提前“大义灭亲”了。 幸好有小竹子带来的一封安比槐的信。 安陵容才明白安比槐送那么多东西来,不是给她的,而是给他那个莫须有的外孙的。 安比槐还不知道她已经“小产”,如今正做着当皇子外祖的美梦呢。 还在信中说什么让她尽管放心,安家会全力支持他的皇子外孙的。 安陵容明白他的意思是他要帮他那宝贝外孙夺嫡。 看到这儿让安陵容不禁笑出声。 先不说他心心念念的皇子外孙根本不存在,单说安家尽力支持皇子就是个笑话。 莫说放眼整个京城,就如今安比槐任职的处州府,比安家有权有势的人家就一抓一大把,安家小门小户,又无根基,拿什么去夺嫡? 安陵容从未指望过安比槐能有什么用处,只盼着他能少拖她后腿,不然只能委屈她娘中年丧夫了。 不过安比槐说自己定会改过自新好好为官,以及会管教好安家的人,要让安家家风清正,这一点倒叫安陵容勉强满意几分。 只要安家人少打着她的旗号在外头作恶,她勉强能容得下他们。 看完安比槐的信,安陵容就将信烧了,上头有些话可不能让外人瞧见。 一边想着该怎么警告安比槐别贪污受贿,一边她的注意力又被安比槐送来的香料吸引了去。 这些安比槐从前十分宝贝,连碰都不让她碰的东西,如今都给他不存在的皇子外孙送来了。 安陵容觉得当真是讽刺啊。 不过看着面前的香料,安陵容倒是想到了一种对预防疫病有用的熏香,当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香料本就是草药。 她又连忙翻阅医书,很快让人将熏香配好。 又让人把熏香呈给皇帝,还不忘替安比槐表功,说方子是安比槐送来的,她偶然见了觉得或许有用便命人配制。 因她还不打算在皇帝皇后面前显示出她会调香,所以这次功劳只能便宜安比槐了。 皇帝得到熏香后果然龙颜大悦,这熏香中的材料并不昂贵,效果却比熏艾撒石灰要好许多,可以在京中推广开来。 皇帝也因此给安陵容记下一功,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安比槐,安陵容也借此机会差人给安比槐送去一封信,警告他不许贪污受贿。 不过只是警告安陵容还是不能放心,想着得早些将安比槐调进京,到她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第88章 奇怪香气 圆明园内感染时疫的情况比之紫禁城中要严重得多,虽已经尽力预防,但依旧每日都有人感染上时疫。 不似宫中如今只发现几个,且全都隔离起来了。 因此皇帝准备摆驾回宫。 皇帝皇后早就商议好回宫的日程了,若非突然爆发时疫,情况未明,本已经回去了。 加上太后担心皇帝,几次传信来希望皇帝能早些回宫,皇帝皇后便商议回程的仪仗一切从简,尽快回宫。 安陵容脚上的伤已经好了,手臂上的伤也已经结痂了,虽还在“小月子”里倒也不需要特别照顾。 倒是沈眉庄,如今正怀着四个多月的身孕,因自己宫里出了两个感染时疫的宫人将她吓得不轻。 太医说她有些动了胎气,更是让她忧惧难安,本来早就过了的孕吐等反应,如今又有了,还比头三个月还严重些。 一路上舟车劳顿,皇后担心她受不住,本想让她继续留在圆明园养胎,但她坚持自己受得了,一定要与众人一起回宫,皇后也只得依她。 不过还是叫内务府为她准备好宽敞舒适的马车,为了防止一路上颠簸,皇后命人在马车中垫了好几层软垫。 其中还有极为难得的鸭绒制的软垫,就是为了让沈眉庄能够坐得舒服。 负责驾驶她这辆马车的宫人,皇后也挑了经验最丰富的。 负责照看沈眉庄的太医车驾就在她的马车后面,有什么不妥,都可以及时传唤太医。 其余方面也是面面俱到,力求让惠贵人和龙胎一路安然无恙。 因着安陵容还在“小月子”里,担心她路上劳顿,她会有不适,所以为了方便传召太医,她的马车被安排与沈眉庄一起,就在沈眉庄的前头。 正好沈眉庄与安陵容是好姐妹,一路上离得近彼此也有个照应。 皇帝听了皇后的安排,虽然不太满意,但也没多说什么。 如今沈眉庄正怀着身孕,到底还是以皇嗣为重。 知道安陵容的车驾与自己的马车是挨着的,叫沈眉庄很是高兴,只可惜甄嬛与她们相隔有些距离。 不过在回宫那日,见着安陵容,沈眉庄还是高兴更多。 她拉着安陵容的手,说她的马车大,让安陵容先在她的马车上坐一会儿,与她说说话,再回自己的马车。 安陵容倒也答应了她的请求,上了她的马车。 刚上沈眉庄的马车,安陵容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气。 她微微皱了皱眉,沈眉庄怀有身孕本该少接触香料才是。 想到这马车是皇后替沈眉庄安排的,安陵容便猜到这香气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冲着沈眉庄肚子里的皇嗣来的。 虽然安陵容一时竟闻不出这香气包含了哪些香料,但依着她对皇后的了解里头肯定有麝香。 不过皇后这么明目张胆地给沈眉庄用麝香,就算将沈眉庄害得小产,难道不担心太医替沈眉庄诊脉的时候诊出来吗? 不对,安陵容忽然想到如今负责照料沈眉庄和腹中胎儿的太医是太医院院判章弥。 章弥可是皇后的人! 安陵容没想到自己一下竟然把章弥是皇后的人都给忘了。 章弥是皇后的人,那皇后应该知道自己是假怀孕也是假流产的了。 皇后明明都知道这些,却还是纵容齐妃来害自己“小产”,果然是冲着齐妃的三阿哥去的。 齐妃、不,如今应该叫她李嫔了,当真是蠢得可怜。 安陵容思维发散了一下,然后又赶紧回过神来。 如今还是沈眉庄和肚子里的孩子比较重要。 安陵容不禁想了想,按照章弥的说辞,沈眉庄如今胎像并不太稳固。 所以若是她一路上舟车劳顿,身子承受不了不幸小产也是有可能的。 若沈眉庄因为回宫一路颠簸,舟车劳顿不幸小产,那最大的罪人便是她自己,因为是她坚持要跟着众人一起回宫的。 就算她真是被麝香害得小产,只要章弥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 只会以为是沈眉庄自己不顾有孕在身,且胎像不稳,还要坚持回宫,一路辛苦颠簸自己身子承受不住才害得孩子没的。 责任都在她自己的身上。 毕竟皇后先劝过她留在圆明园养胎,然后又替她备好一切,只是她自己不争气。 沈眉庄还不知道自己或许已经被人算计了。 见安陵容不只想什么想得出神,并没有听她说话,便一连唤了安陵容几声“容儿,容儿,容儿!” 安陵容这才彻底回过神,问道:“姐姐,怎么了?” 沈眉庄道:“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安陵容道:“姐姐这马车上的香气闻着有些特别,我好奇,便在想这是什么香?” “你说这香啊?”沈眉庄笑道:“这香是皇上特地吩咐内务府替我调制用来安神的香料。” “你也知道,前些日子我住的闲月阁里出了两个感染上时疫的宫人,其中一个还是能进殿伺候的。” “可把我吓了一跳,真是担心自己也不幸染上时疫,一连好几晚都没能睡上安稳觉,日日夜夜都在担心。”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倒也不是胆小怕死之人,若我只是一个人定然不会吓成那样。是我如今肚子里有了这个孩子,我担心他连降世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因着好几日没睡好觉,消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所以他特地命内务府替我调制这安神香。”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不由浮起一抹娇羞。 虽她对皇上的心思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但她如今正怀着皇上的孩子,还是希望能够得到皇上关怀的。 安陵容却是神色一黯,手不禁握成拳。 她前世那个孩子便连降世看一眼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落胎的时候,那孩子分明都已经成型了…… 沈眉庄笑道:“自从用了这香,我这些日子总算能够睡上好觉了,不只晚上。白日里用这香,也能让我平心静气,不再胡思乱想。” 她说着让采月从马车上的一个小匣子中把安神香取出来。 她接过,对安陵容道:“这便是太医院为我调制的安神香,安神的效果十分不错,你也拿些去用吧。” 安陵容将心头复杂的情绪压下去,仔细闻了闻这安神香,才道:“看来这香的确不错,只是姐姐如今有着身孕,不宜用香才是。” 她仔细闻了闻却没闻出里头有麝香,她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但想到皇后见不得后宫嫔妃有孕的样子,便觉得自己没想到,肯定有问题。 沈眉庄知道安陵容这是关心她,因此笑着解释道:“你放心吧,内务府调制这香料的时候,特地选用了对腹中胎儿无害的材料制的。” “送来的时候我让章太医仔细检查过,确认没有问题,我才敢用的。” 听完沈眉庄的解释,安陵容越发肯定这香有问题。 连章弥都是皇后的人,若这香有问题,他又怎么会告诉沈眉庄。 而且皇后惯会打着皇帝的名义害人,就如光幕中看到的给富察贵人的香粉,名义上也是皇帝吩咐特内务府地为她做的。 可实际上却是皇后同皇帝提一句,皇帝随口吩咐让内务府制作的,根本没多上心。 而且说是内务府做的,实际上也不过是挂个名。光幕中富察贵人爱的不行的香粉,其实是“她”亲手制作的。 只是被皇后以皇帝特地命内务府为富察贵人研制的为由给了她。 想到富察贵人的香料引得那只名叫“松子”的猫扑向她。 安陵容瞬间明白这香的问题在哪儿了。 果然她再一闻这香气,便觉得与她当初替皇后制的那香有些相似。 在仔细回想当初的那些香料,安陵容便能确认这香和当初她为富察贵人制的香粉一样。 这香的气味是能够引得猫犬等动物发狂攻击香气来源的。 沈眉庄用这熏香气味这么重,肯定会有动物被这香料引来。 回宫的这一段路上,本就有许多不稳定因素。 若是一不小心窜出一堆猫儿狗儿攻击沈眉庄的马车,害得她马车的马匹受惊,或是造成其他什么意外都有可能会害得沈眉庄小产。 皇后当真是好算计啊。 一群发狂的动物和浩浩荡荡的队伍,一不小心混乱起来,可比松子发狂扑人来得厉害得多。 若真引得一群动物发狂地攻击沈眉庄的马车,她这胎怎么可能保得住。 第89章 野猫攻击 想到皇后的算计,安陵容只觉得心烦,真是回个宫都不得安生。 罢了,看在沈眉庄这些日子待自己的份上,就帮她这一回吧。 反正自己也不希望皇后的算计成功。 安陵容耐着性子对沈眉庄道:“我仔细闻了闻这安神香,总觉得这香味有些奇怪。” “奇怪?”沈眉庄连忙道:“怎么奇怪?” 看了一眼马车内采月采星都是沈眉庄的心腹,安陵容便没那么多顾忌,不过还是压低声音道:“姐姐可知道我父亲为官之前是贩卖香料的小商人?” 沈眉庄摇摇头,“还是头一回听你提起。” 见安陵容刻意压低声音,显然不想让人知道她家中的这些往事。 沈眉庄也小声道:“原来安伯父为官之前还卖过香料,难怪会有那么好的预防时疫的熏香方子。” 她夸赞道:“有这么好的方子,安伯父也不曾藏私,为国为民安伯父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在太医院还一筹莫展的时候,安比槐的熏香方子便显得极为重要。 安陵容道:“不过是侥幸为民做了件益事,这方子送到我这儿的时候,京中爆发时疫的事还没传到处州,他送这方子来并没有想这么多。” 她略带嘲讽道:“他是惦记着我怀上了龙裔,想和我修复父女亲情,才巴巴地把家里的好东西都给我送来。” “都说子不言父之过,有些话我本不该说的。但当初我进京选秀是何等寒酸落魄,姐姐也是知道的。” “还是待选之身,因着在京中没处落脚,身上的钱又不够只得住在人来人往的客栈里,临近殿选差点连房钱都付不起。” “若非甄姐姐接我过府,只怕那客栈掌柜还要以我奇货可居,闹出多少笑话难堪呢。” “这些都是拜我那‘好父亲’所赐,家中若真没有银钱便罢,可是前些日子小竹子回来,从安家带了好些东西回来,说是我父亲给我准备的……其中银子就有几千两。” “可见,不是家中无钱,是他舍不得将银子花在我身上。” “容儿……”沈眉庄听了安陵容说的这些,满脸心疼。 她本来以为是安家贫困,初见安陵容时,她的装扮才那么朴素,没想到并非安家贫困,而是安比槐苛待这个女儿。 想到陵容这么多年受尽父亲的苛待与委屈,沈眉庄就止不住地心疼。 安陵容对她笑笑,“好了,姐姐不必将这些放在心上。从前我默默无闻,他眼里没我这个女儿也是人之常情,如今见我得势不又上赶着来讨好了。” 安陵容语气里尽是对安比槐的嘲讽与轻视,身为子女这么说自己的亲生父亲,实在是大不敬,若换作以往,沈眉庄定要好好劝诫安陵容一番。 可是如今知晓安比槐的所作所为,她只觉得安陵容嘲讽得轻了。 安陵容又笑笑,“何况如今我还有姐姐与甄姐姐,只要有你们相伴,陵容便什么都不怕。” 沈眉庄心想怪不得容儿对自己与嬛儿这么好,真是将她们视为亲人。 今后她也同样要视容儿为亲人,让她有所依靠。 “好了,话题扯的有些远了。”安陵容道:“咱们说会方才,我觉得这安神香气味有些奇怪。” “父亲是香料商人,我自小耳濡目染也接触过不少香料,还同父亲学过如何调制香料。” “虽不算什么行家,可现今大部分香我都会调制,并且仔细一闻,便能闻出里头加了些什么东西。” 安陵容说到这儿顿了顿,望着沈眉庄的眼睛,“姐姐可信我?” 沈眉庄目光坚定,“我当然相信你。” 容儿多次救她于危难之间,她就对她是全身心的信任了,她相信无论如何容儿是永远不会害她的。 见沈眉庄毫不犹豫地说信她,安陵容心中莫名舒畅,她道:“姐姐这安神香中被人加了些东西,与安神香调配在一起,气味会引得动物发狂攻击。” “容儿你说什么?”沈眉庄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大惊失色道:“是谁想要害我?” 她相信安陵容的判断,陵容说这香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她在脑子里飞快排查,华嫔被遣回宫禁足,手伸不了那么长,且她身边又没了周宁海和颂芝,就更不可能将手伸进圆明园。 那剩下想要害她的人是曹琴默、李嫔、欣常在……还是皇后? 安陵容道:“姐姐觉得如今能够在内务府送来的东西上动手脚的是谁?” “并且还能让太医院的院判章弥都替其遮掩……” “你是说皇后?”沈眉庄难以置信地尖叫道。 安陵容连忙道:“姐姐小声些……” 沈眉庄连忙噤声。 外头的马车夫停下,敲了敲马车的门,问道:“小主可有什么吩咐?” 安陵容高声道:“无事。” 马车继续前行。 沈眉庄压低声音道:“怎么可能是皇后?皇后娘娘一向宽仁大度……” 安陵容反问道:“姐姐觉得是我故意污蔑皇后?” “不是,我的意思是……”沈眉庄顿了顿,“我相信容儿你绝不会无的放矢,只是没想到皇后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皇后在她们面前一贯贤良淑德,和善可爱更兼有正宫的气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阴谋害人的人。 安陵容轻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姐姐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不过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事。” “既然知道这香有问题,那姐姐打算怎么办?”安陵容问沈眉庄道。 沈眉庄道:“既然这香有问题,自然要禀告皇上,请皇上做主。” 说起来这香还是皇上命内务府为她研制的,没想到竟出了问题。 安陵容点点头,“这是稳妥的法子。” “只是如今只姐姐知道我懂调制香料,如此一来……罢了,总归是要让人知道的事。” “不过姐姐当务之急,还是先换辆马车。” 沈眉庄立马明白安陵容的意思,她一直没将自己懂香料这件事表现出来就是不希望别人知晓。 这次若不是为了她,陵容也不会说起她会调香的事。 陵容不愿意暴露会制香,肯定有她自己的考量。毕竟香料这种东西在宫中极为特殊,有些香对人有益,有些香却能用来害人,一不小心便会引出不少事端。 自己将这安神香有问题之事禀告皇上,定然会暴露陵容会制香的事。 陵容会制香的事一旦暴露,说不定以后会有人借此来设计陷害于她。 这是沈眉庄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暂时不能将香料有问题的事告诉皇上。 得让这香自己暴露出问题。 沈眉庄道:“就先不回禀皇上了,反正现在回禀也无用。” 正在回宫的途中,皇上总不能让队伍停下,先排查内务府吧,要查也只能回宫再查。 沈眉庄又道:“这车上的香味太重,就算打开窗户散也散不尽,不如我先去你的车上坐会儿吧。” 在听到俪嫔说安神香有问题的时候,采月就将马车上的安神香给熄灭了。 只是还有极重的香气,沈眉庄从未觉得这香气有这么难闻过。 让她在这马车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安陵容道:“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我的马车不及姐姐的宽敞舒服,只得委屈姐姐了。” 沈眉庄摇摇头,“怎么会是委屈?” 她满脸感动道:“今日还得多谢你,容儿你又救了我一次。” 她这辈子何其有幸能够遇到容儿,容儿简直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人。 沈眉庄让采月吩咐车夫停下马车,采月先下马车让前头安陵容的马车停下。 然后安陵容与沈眉庄先后从马车中出来。 沈眉庄笑着对安陵容说,安陵容都坐过她的马车了,礼尚往来她也要去坐安陵容的马车。 安陵容倒也笑着答应,只是她也提醒沈眉庄她的马车没她的舒适。 沈眉庄说自己只坐一会儿不碍事的。 然后沈眉庄便上了安陵容的马车。 采月采星她们却没跟着上,她们身上沾染了极重的香气,因此决定留在沈眉庄原来的马车中,并且又将安神香点燃。 若真有动物被这香引得发狂攻击人,她们愿意做靶子,免得小主受到伤害。 上了安陵容的马车之后,二人在车上换了身衣裳,又掀起车帘散味。 感觉那安神香的气味淡去,沈眉庄才觉得舒服些,终于没有那股令她几乎窒息的气味了。 她也勉强安心了一些,接下来的事就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 安陵容却知道动物的嗅觉比人的要灵敏得多,她们闻不到香气,猫儿狗儿的未必闻不到。 不过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大的目标,若要攻击也该先攻击旁边沈眉庄那辆马车。 而且周围有那么多侍卫,应当不会让动物攻击到她们这辆马车。 又行了一段路,沈眉庄心中越发不安。 “容儿,你说那香气会引得动物发狂,会不会引来豺狼虎豹什么的?”沈眉庄担忧地问道。 安陵容安抚她道:“姐姐放心不会的,那香气只会引来些小猫小狗,不然早就引得马儿们发狂了。而且咱们一路上又不曾经过山林,更不可能会遇见豺狼虎豹。” 沈眉庄被安慰到了一点,没有豺狼虎豹就好。 她将马车窗帘微微掀起一点,朝外头看,发现车队旁真的渐渐出现了些小猫。 一个个弓着背,发出呜咽的声音,似是想要攻击车队的样子。 只是似乎害怕人多,并没有一下子扑过来。 沈眉庄同安陵容说了外头的情形,又问道:“容儿,你说这些猫会攻击咱们的马车吗?” 安陵容道:“姐姐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喵呜!”的一声凄烈的猫叫声。 然后是“咚咚咚”重物撞击马车的声音,夹杂着尖锐刺耳的猫叫声。 野猫攻击马车,侍卫们一边喊着“护驾”一边连忙护住安陵容她们这辆马车。 一群侍卫连忙驱赶野猫 但野猫们的身手还是太过矫健,一下子又来了几只,都朝着同一辆马车攻击。 马匹也受了惊吓,队伍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车夫尽力控制住马车,安陵容紧紧握住沈眉庄的手,安抚她道:“姐姐别怕,会没事的。” 野猫们一只又一只攻击马车,拼命往车上跳,被侍卫们攻击打伤了几只后,其余很快就跑掉了。 野猫才刚跑掉,驾驶沈眉庄那辆马车的车夫强忍着被野猫抓出来的几道伤口,尽力将马车控制好时。 只听“咔嚓”一声,马车上不知什么断了,马车一下子就翻倒了。 第90章 责令追查 沈眉庄的马车刚侧翻,皇帝和皇后便已闻讯赶来。 毕竟有一群野猫忽然攻击惠贵人的马车,这么大的事怎么着也得禀告皇上皇后。 皇后见着翻倒的马车,一脸担心,斥责侍卫们道:“你们就是如此护卫惠贵人的吗?还不赶紧将惠贵人从马车中扶出来,若是她的龙胎有个什么闪失,皇上和本宫定不轻饶你们。” 皇帝虽没说话,脸色也阴沉地难看。 皇后刚训斥完,侍卫们正要上前,便见采月和采星从翻倒的马车里爬出来。 二人身上都染上了血,尤其采星的头甚至破了个大口子,瞧着都伤得不轻。 皇后立马道:“快传太医。” 然后问采月采星,“你们主子呢?” 皇帝也沉着脸,皱着眉头问道:“究竟怎么回事?惠贵人可还安好?” 采月采星后头爬出来的是芳慧,额头也磕青了一块。 皇帝看到芳慧,瞳孔不由一缩。 他着急问道:“怎么回事,俪嫔也在这马车里?” 而这时安陵容和沈眉庄从另一辆马车里出来。 “皇上。”安陵容唤了皇帝一声。 皇帝转头便瞧见安陵容正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皇帝立马走到她们跟前,先仔细打量了安陵容一番,见她安然无恙,方才提起的心这才又放下。 然后他才又看安陵容身边的沈眉庄。 沈眉庄同样眼巴巴地望着他,脸上还带着惊慌和后怕。 不过瞧着也是安然无恙。 皇帝关切道:“你们没事吧?” 安陵容摇摇头,“没事,臣妾和眉姐姐都没事,可是方才真的吓坏臣妾了。” “突然冒出那么多只野猫,而且那群野猫跟发了狂似的,拼命往眉姐姐那辆马车上扑。” “幸亏眉姐姐没坐在那辆马车上,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安陵容说到这儿身子不由颤了颤,显然还有些后怕。 “皇上……”沈眉庄泪眼朦胧地望着皇帝。 她道:“臣妾本来还邀请俪嫔同乘的呢,幸好俪嫔忽然想到一样东西要拿给臣妾看,臣妾临时起意到俪嫔的马车上坐了一会儿,我们才一起去了她的马车,不然咱们的孩子……” 皇帝闻言除了庆幸沈眉庄肚子里的孩子无事之外,心中也不由有些后怕。 马车中本来就摆放了不少东西,一下子侧翻,马车里的各种摆设都有可能砸在人的身上,一不小心就会弄得头破血流。 尤其看着芳慧采月她们一个个头破血流的样子,皇帝更是后怕地紧,差一点他的容儿也要遭受这些。 皇帝牵过沈眉庄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你放心,咱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有朕在,朕不会叫咱们的孩子有事的。” 若沈眉庄方才是在装委屈,现在被皇帝这么一安抚,便是真的委屈了。 方才她与陵容乘坐的马车虽然没被野猫袭击,可是她瞧着一群野猫不断地攻击她原本乘坐的那辆马车,不禁想若那时她就在那马车上该怎么办? 只怕她已经被突然袭击的野猫吓得“魂不附体”了。 野猫终于被赶跑,还不等她安心片刻,马车竟一下子轰然翻倒。 比方才那群野猫攻击还要来得吓人。 然后她与陵容从马车里出来便瞧见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被砸得头破血流的采星她们。 连采星她们都如此,若她也在那马车中,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只怕真是保不住了。 所以终于见着能替她做主的人,还这般轻言细语地安慰她,她的情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若说方才哭得模样还算是梨花带雨,如今她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一下扑到皇帝怀里。 “皇上,臣妾当真好怕啊……” 眉庄一向不是这么情绪外露的人,这次也是真被吓着加上怀着身孕莫名有些脆弱。 皇帝被她扑满怀,脸色有一瞬僵硬,足无措,颇有些心虚地看了安陵容一眼。 安陵容心中暗道:看我干什么?如今该安抚的对象又不是我。 皇帝担心安陵容吃味,略微拍了拍沈眉庄的背,温声道:“别怕别怕,有朕在。”然后就将沈眉庄从怀里推出来。 沈眉庄退出皇帝的怀抱,才后知后觉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什么。 刹那间一股羞意直冲她的脑门,她的脸一下涨红了起来,如今手足无措的人变成了她。 她低着头羞愧道:“臣妾失仪,请皇上降罪。” 皇帝淡淡道:“无碍。” 这时皇后也走了过来,笑道:“惠贵人因太过害怕一时情急失了分寸也属人之常情,皇上怎么会同你计较。” 见皇后过来,沈眉庄和安陵容给她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皇后面上又挂起和蔼的笑容,“见着你们安然无恙本宫就放心了,尤其是惠贵人,本宫才听到消息的时候当真是担心坏了。” “俪嫔的孩子才刚没,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再出差池了。” 沈眉庄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承蒙皇上皇后娘娘庇佑,臣妾如今才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一想到今日发生的这一切有可能都是皇后设计的,如今她竟还假惺惺地在自己面前充好人,而且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挑拨她与陵容,沈眉庄就一股怒气直冲心头。 她自觉终于看清楚皇后的真面目,恨不得当场拆穿她。 幸而陵容扯了扯她的衣袖,让她暂时回归理智,将怒火暂且压下。 这时太医也来了,几个太医给芳慧她们包扎伤口。 章弥给沈眉庄诊脉。 自从知道章弥是皇后的人,沈眉庄便不愿意章弥替她诊治了,在她心里章弥如今完全不可信。 说不定早就明里暗里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动过手脚了,她前些日子胎像不稳,肯定就是章弥害得。 只是现在还不到揭穿这些的时候,她只得让章弥继续替她诊治。 在章弥给沈眉庄把脉的时候。 安陵容对皇帝道:“皇上,那些野猫好生古怪,竟不知从哪里冒出这么多,不怕人就算了,还敢往人堆里扑。” “尤其她们还只往眉姐姐的马车上扑,连侍卫打都打不走。” “此事绝非是偶然,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请皇上明察。” “而且……”安陵容又道:“好好的马车还是皇后娘娘亲自叮嘱内务府备下的,车夫也是挑经验最丰富的,怎么连马都掌控不好,致使马车翻倒。” 不用安陵容提醒,明眼人瞧着都知道今日之事绝非偶然,肯定是有人故意设计的,目的是冲着沈眉庄肚子里的孩子来。 皇帝皱着眉头喊了一声,“苏培盛。” 苏培盛连忙道:“奴才在。” 皇帝责令道:“去给朕好好彻查,半点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奴才遵旨。”苏培盛说完 皇后提醒道:“皇上,如今回宫要紧,若是在此耽搁时间长了,只怕会误了回宫的时辰。” 照这样看,今日肯定是回不了宫的。 “回宫之事不着急。”皇帝道:“当务之急是调查清楚,是谁想害惠贵人。” 皇后倒是并不担心调查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证据,只是见不得皇帝那么在意沈眉庄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皇后只要一闭眼,沈眉庄扑到皇帝怀里的那一幕就会浮现在眼前。 那时她的丈夫,竟被别的女人投怀送抱,叫她如何能憎恨。 枉她以为沈眉庄是个端庄的人,大庭广众之下也学着妖妃做派往皇上怀里扑。 真不愧和安陵容甄嬛能成好姐妹,果真一样的下贱。 皇后正这么想着,甄嬛也来了。 第91章 祸起绿豆 没耽搁多少时间,苏培盛很快就来复命。 “皇上,惠贵人的马车侧翻乃是因为车辕断裂,加之马匹受惊导致。” 他道:“奴才仔细查过了,惠贵人的马车车辕被人动了手脚,才那么容易断裂。奴才将这些日子接触过惠贵人马车的宫人都提来了。” “此外,经卫太医提醒,奴才还查出了内务府给惠贵人配的安神香有问题,安神香中添加些别的东西,会引得猫发情,而后发狂攻击香味所在。” “惠贵人马车中正是点了这安神香,才会引得野猫攻击。” 沈眉庄立马难以置信道:“皇上,这安神香是您命内务府为臣妾所制,竟然还能被人动手脚,这内务府也实在太胆大妄为了。” 闻言皇帝脸色更黑了几分。 虽然让内务府给沈眉庄调制安神香只是他随口的一句吩咐,并没太在意,但不代表他能够容忍内务府轻忽。 并且还利用这东西来谋害他的子嗣。 尤其内务府的人不过都是些奴才,还是皇室的家奴,竟敢对主子的东西动手脚。 今日敢动沈眉庄这个的东西,来日是不是就敢对他这个皇帝所用的东西动手脚? 皇帝不由想得更远了些,若是内务府的东西都那么容易被人动手脚,那他这个皇帝的安危还有什么保证。 所以今日的事必须查清楚,涉事的人通通重罚,一定要罚到他们胆寒,别说做这种事,念头都不能起。 皇帝寒着脸吩咐道:“把这些狗奴才带上来。” 他说的自然是涉事的人。 很快侍卫们便将负责沈眉庄马车和为沈眉庄调制香料的宫人都被提了上来。 “惠贵人的安神香是谁调制的?”皇帝问道。 “是、是奴才。”两个太监爬了出来。 皇帝冷冷道:“就是你们在惠贵人的安神香中动的手脚?” 其中一个太监立马道:“不是、奴才没有在惠贵人香料中动手脚,请皇上明鉴。” 而面对能掌握他们生死的帝王,另一个却道:“皇上,就是他,是他在惠贵人的安神香里放了能够引诱野猫发情攻击人的香料,奴才看到了就是他所为。” 见自己被拆穿另一个太监立马道:“皇上此事并非奴才一人所为,他同样也在惠贵人的安神香中动了手脚!” 望着这些奴才互相攀咬的样子,皇帝眉心皱得更紧,吵得他头痛。 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来审问几个奴才,不过他还是继续审问两个太监。 他先问了两个太监是受何人指使在惠贵人的安神香中动手脚。 二人一口咬定无人指使,又说是因为对惠贵人心生怨恨才想要报复她。 这倒叫皇帝有些惊奇,又问他们是怎么对惠贵人心生怨恨的。 二人回答说因为惠贵人为了节省后宫开支,将夏日里他们本该可以喝到的绿豆汤折算成了银子,说直接将银子发给底下的人。 可是他们这些身处底层的宫女太监,银子如何能够发到他们手中,全都被上头都管事们贪墨了。 如此一来,他们既得不了银子更喝不上本来可以用来消暑的绿豆汤。 今年夏季暑热,因没喝到本该喝的绿豆汤,他们中不少人都中暑了,因着中暑没法当差又被管事责罚。 因此他们才恨上了害了他们的惠贵人。 “真是无稽之谈!”甄嬛怒道:“既是管事贪墨了你们的银子,你们怎么不恨管事?” 虽然她也觉得沈眉庄的这个提议有些不妥,但是追根究底是底下执行的人贪墨中饱私囊,才害得这些人什么实惠都得不到。 可他们却不恨真正压榨他们的人,不恨那些罪魁祸首,反而恨起了只是提出建议的沈眉庄,简直是愚不可及。 沈眉庄也没想到自己一个节省开支的提议,竟会招致别人的怨恨,甚至还要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她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皇帝听到太监们的回答竟是因为一碗不起眼的绿豆汤就恨上沈眉庄,心中除了气恼,还有对沈眉庄的恨铁不成钢。 尤其他让沈眉庄学着协理六宫是为了将来能让她来制衡华妃。 如今她这样子,别说制衡华妃了,就是处理点小事都引得后宫怨声载道,她还能有什么用。 哪怕听甄嬛反问那些太监为何不恨管事,在皇帝心中也同样觉得是沈眉庄的错,她错在不能体察下情,难当大任。 皇后见状颇有些遗憾,要是齐妃没被禁足,现在这样她倒是可以再添一把火,有些话还得齐妃那样没脑子的人来说才能起到想要的效果。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因为惠贵人提议将绿豆汤折算成银子直接发下去,却没发到你们手中,因此恨上了惠贵人?”安陵容问道。 听陵容再重复一遍,沈眉庄只觉得羞愧万分,自己无能还差点害了自己的孩子。 两个太监点点头。 安陵容冷笑道:“这个建议虽是惠贵人所提,却是皇后娘娘认同才推行下去的,若非皇后娘娘点头,也推行不了。” 她说着看向皇后问道:“臣妾依稀记得当时皇后娘娘还夸赞惠贵人这个提议不错来着。” 甄嬛立马道:“的确如此,当时臣妾也在场,皇后娘娘夸赞了惠贵人的提议,然后点头让按照惠贵人所说这么做。” 安陵容又接着道:“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统领六宫,行事自然要比我等考虑得周全,既然皇后娘娘都觉得这个提议没有问题,那惠贵人的提议便没有问题。” “皇后娘娘行事一向周到,就算惠贵人的提议还有些瑕疵,但皇后娘娘既然点头,肯定是将方方面面的考虑好了。” “想来对于如何预防上头奴才贪墨下头奴才的银子这一点皇后娘娘也该想好了吧?”安陵容问皇后道。 皇后和气道:“本宫身子不好,事情都是交给敬嫔来料理,不过若是底下真有奴才敢贪墨,无论是来回禀本宫还是敬嫔,都会秉公处理,不叫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面上和气,心里却恨得不行。 果然俪嫔从前那副愚蠢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如今眼尖嘴利的才是真的她。 安陵容望向几个太监,“你们可听见皇后娘娘所说的了。效果没达到预期自然不能怪在惠贵人的身上,而是该怪你们阳奉阴违中饱私囊的管事们。” “真正害了你们的你们不恨,却恨一个只是提议的人,那下一步你们打算恨谁,恨点头推行这项提议的皇后娘娘吗?” 安陵容冷笑道:“按照你们的想法来看,若非皇后娘娘同意,你们的绿豆汤就不会折算成银子还发不到你们的手中,所以你们怕是已经恨上皇后娘娘了吧?” 两个太监连忙慌张道:“奴才不敢!” 安陵容嘲讽道:“你们都敢对皇嗣和宫妃下手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甄嬛连忙道:“皇上,俪嫔说的对,这帮奴才被管事克扣,不思将此禀告给皇后娘娘和敬嫔,反而在心中恨上主子,还敢对皇嗣下手,可见其胆大妄为。” “只怕如俪嫔所言,他们先恨上俪嫔,下一步就该恨下命令的皇后娘娘了,甚至是皇上……” 甄嬛一脸担忧地道:“皇上,此风断不可长。不然今后再因一些小事,这些奴才便心生怨恨,那皇上皇后娘娘的安危也无法得到保障。” 皇帝的想法与甄嬛的一样,不管主子做了什么奴才该陷害主子都是大逆不道的,这样的奴才当然得重罚。 还有皇后,叫皇帝也颇为失望,沈眉庄没有管理后宫和治家的经验,难道皇后还没有吗? 如容儿所说皇后既觉得惠贵人的提议没有问题,可以推行下去就该将方方面面考虑清楚,可她却没有,还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便是皇后的失责。 沈眉庄听完安陵容和甄嬛对她的维护和辩解,心中感动非常,此生能有她们两个姐妹,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审完调制香料的两个太监之后,又审问接触过马车的那几个太监。 经他们招认,惠贵人的马车的确是其中一个太监毁坏了车辕,理由和调制香料的太监一样是为了报复惠贵人。 最终对安神香和马车动手脚的几个太监被以谋害皇嗣的罪名处以凌迟,夷灭三族。 没有动手但知情不报的几人被处以绞刑。 内务府总管黄规全撤职,贬到慎刑司服役。 又命皇后查清楚宫中贪墨的都有谁,查实之后全部重罚。 另外以皇后管教不严罚了皇后半年俸禄,以儆效尤。 处罚到此本该结束了,安陵容却道:“皇上,还有一人还未处置。” 皇帝问道:“你说的是?” 安陵容道:“太医院院判章弥。” 听到“章弥”二字,章弥立马跪下道:“微臣惶恐,不知犯了何罪。” 安陵容却接着道:“怀有身孕不宜用香,我听惠贵人提起因有孕在身,她也是再三小心,将香料拿给章太医检查过没有问题她才敢用的。” “可是如今看来这香料分明有问题,章弥却没有告知惠贵人。他这是故意知情不报,还是……” 安陵容讽刺道:“总不能章太医也因绿豆汤被折算成了银钱发不到手中,因此记恨惠贵人吧?” 第92章 处罚章弥 安陵容似乎只是随便提了这么一句。 皇后却敏锐地感觉安陵容知道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她想安陵容肯定知道些什么,不然她们怎么会这么幸运地就避开了。 只是还不能确定安陵容她们知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主使。 皇后料想她们该是不知道的,先不说自己根本没留下一丁点儿的把柄,且说内务府总管黄规全和华妃是远亲,几次的事都和内务府有关,她们该怀疑的自然是华妃。 而且之前几次华妃针对她们,结果也是如此,最后推几个奴才出来顶罪。 所以按道理她们也该怀疑是华妃所为。 因此,就算安陵容特地点出章弥,皇后并不慌张。 她只是疑惑安陵容她们是如何察觉有问题的…… 虽不算万无一失的计策,但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察觉。 皇后仔细回想,忽地想到安比槐进献的熏香方子。 是那安神香出了问题,那安神香中加的东西是仔细调配的,一般人很难察觉,必是调制香料的行家才清楚,这个行家大概就是安陵容吧…… 安陵容得宠得太过突然,牵扯到她身上的事情也是一大堆。 本以为安陵容粗鄙好掌控,所以皇后乐得让她和华妃相争,不过她的重点依旧是放在怎么对付华妃上,倒是忽略了安陵容。 本以为她家世低微不必太过在意,如今看来得好好调查一番。 不然连她懂香料都不清楚。 皇后在分神想这些事的时候。 章弥正在同皇帝请罪,“回皇上,并非微臣刻意隐瞒惠贵人的安神香有问题,而是微臣真的不曾察觉。” “微臣乃是太医院太医,又得皇上信重让微臣照料惠贵人和龙裔,看护好惠贵人腹中皇嗣乃是微臣的本分,若微臣早就察觉安神香有问题,如何会隐瞒惠贵人。” “那安神香中加了十数味香料和草药,气味混杂在一起,实在难以分辨。微臣于香料方面并不精通,因此才未能察觉其中不妥。” 章弥又道:“微臣自知不能以此作为借口,实在是微臣无能,年老无用,未能及时察觉安神香有问题,险些酿成大错,实在有负皇上信任,请皇上降罪。” 甄嬛冷冷道:“卫太医只一接触就能察觉这安神香有问题,惠贵人将香交给你自己察看,你竟没察觉半点不妥,当真是年老昏聩,无能无用。” “只是在其位谋其职,你既说看护好惠贵人腹中皇嗣乃是你的本分,可却因你的无能致使惠贵人和皇嗣险些遭受威胁,你不知有愧皇上对你的信任,更是对不起你太医的身份。” 医者仁心,向来都是治病救人。在甄嬛看来,不管是否受人指使章弥的所作所为,实在不配被称为一个医者。 被甄嬛一通怒骂,宛若狗血淋头,叫章弥又羞又愧,直被骂得抬不起头,一张脸涨红地仿佛猪肝。 他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被莞贵人实属应当。 可他又能如何,他只是一个太医,上头的主子可是皇后,皇后娘娘一句吩咐下来,他如何敢不从? 就如上回皇上说俪嫔有孕,那俪嫔娘娘就是有孕。不管太医院是谁替俪嫔诊脉,不管诊出是什么脉象,俪嫔就是有孕。 他不敢违抗皇后的命令,就如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是一样的。 皇帝沉着一张脸,比之之前又难看了几分。 一个内务府,一个太医院,两个他最为信重的部门,竟出了这种事。 章弥几句“无能”“无用”“并未察觉”如何能够作为推脱的理由? 正如甄嬛所言,连卫临都能一下察觉不妥,怎么章弥这个资历深厚的太医院院判却察觉不出来? 是没有察觉还是故作不知刻意隐瞒,只有他自个儿清楚。 叫皇帝无法容忍的是章弥竟然也敢背叛他。 就算章弥并没有真的对沈眉庄腹中皇嗣动手,但只他对有问题的安神香视若不见置若罔闻,便与谋害皇嗣无异。 先不说谋害皇嗣,只身为太医院院判却对皇帝不忠这一点,便是他最大的过错。 再一想到章弥知晓的那些宫中秘事,皇帝的眼神暗了暗,这章弥真是留不得了。 “章太医是真没察觉那安神香有问题?”安陵容又问道。 章弥回道:“回娘娘的话,微臣确实不曾察觉。” 安陵容又道:“那章大人是觉得安神香中所加的东西与其气味混杂在一起不好分辨,才致使你未能察觉,还是你实在无能?” 章弥低着头闭了闭眼,道:“微臣实在无能。” “章大人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安陵容轻哼一声又道:“据本宫所知能引得猫发情的香薷、木天寥等皆是草药,香料的味道你分辨不出,草药的味道你作为太医院院判,资历深厚的老太医又如何会分辨不出?” 章弥道:“是微臣无能,不堪为太医院院判之职。” 章弥说完这句话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滑落。 他一大把年纪了,大半辈子都在太医院度过,不只是凭资历才熬到今天的位置。想当初他初入太医院,虽只是一个小小太医也同样踌躇满志。 对于医术一直精益求精,因此才能成为千金圣手,成为太医院的院判。 可如今却要自己承认自己无能,不堪其位。 当真是痛心啊。 安陵容对皇帝道:“皇上,章太医如今已亲口承认自己不配太医院院判一职,皇上如何圣裁?” 皇帝还没开口,皇后便道:“自先帝在时,章太医便任太医院院判,一直兢兢业业不曾有过差错,如今不过一次小小失误就要免去其院判之职,未免有些不通人情。” 皇帝皱着眉头不悦道:“只因未曾及时察觉安神香的不妥,便险些害得皇嗣和惠贵人遇险,在皇后眼中只是一次小小失误?” 皇后连忙道:“臣妾并非这个意思。” 她解释道:“只是章太医在太医院任职多年,可谓劳苦功高,也是太医院资历最深,医术最为精湛的太医,若只因一次失误就被免职,实在过于严苛了。” “何况皇上一贯仁厚,怎会因此就免了章太医的职?” 仁厚? 安陵容还未来得及在心里腹诽皇后的这个形容,皇帝便先对之嗤之以鼻。 他从未标榜过自己是仁厚之君,若他真仁厚只怕现在登上皇位的是老八老十四他们了。 他要做的也不是什么仁君,而是与先帝一样雄才大略的君王。 想到这儿皇帝只觉得在这儿审问这些人简直是在浪费他的时间,有这时间不如回龙辇中多批阅几份奏折。 一天天的总是这样不安生,后宫不宁,让他也无法静下心来处理政务。 这么想着皇帝不耐烦道:“俪嫔说的有理,既然章弥都自觉不堪其位,那便免其太医院院判一职。” 还不待章弥谢恩,皇帝又道:“章弥因其无能,害得皇嗣险些遇险,更是有愧朕的信任,实在也不配在太医院中任职。 “传朕旨意既日起将章弥削为庶民,贬回原籍。另外……” 皇帝望向章弥,淡淡道:“既是你自称无能,未免庸医害人,章家三代内不许入太医院为官,不许从医。” 章弥闻言犹如晴天霹雳,他们章家本是世代行医的医药世家,传承先辈留下的医术乃是他们章家子孙的职责。 皇上削他为民,让三代不许入太医院为官也无妨,可是三代那不能从医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医术传承何等重要,别说断三代了,只其中断一代,传承就断了,他宁愿皇上重罚他,赐死都无妨。 章弥正想大着胆子向皇帝求情,便听到俪嫔道:“臣妾觉得皇上这个处罚有些不妥。” 皇帝皱着眉头,沉着脸,冷冷道:“有何不妥?” 帝王向来不喜被人质疑,尤其还是当着这么多人,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质疑他的处罚有不妥之处。 饶是对安陵容有几分喜欢,皇帝也不能容忍他当众落自己的面子。 所以责问安陵容时的语气并不好。 这还是他们相识以来皇帝头回用这么重的语气和她说话,但安陵容并不担心。 她道:“如今时疫爆发,正是用人之际,虽然此次确是章太医失误,但其医术精湛是有目共睹的,皇上免其职便罢,实在不应贬其回原籍。” “与其贬他回原籍,还不如让章太医留在京中参与时疫的医治。” “还有医家素来有传承,皇上与其让章家三代不许从医断了传承,还不如让其三代为民义诊,既传承了医术,也造福百姓。” “正好也算为眉姐姐肚子里的孩子积福。” 沈眉庄没想到安陵容竟还替她肚子里的孩子打算,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感动。 章弥也同样感激俪嫔替自己求情,恨不得立马给她磕几个头。 皇帝想了想,本想在章弥被遣回原籍的途中灭其口的,如今的确留下章弥更好。 还有容儿的提议让其三代为百姓义诊,的确也是造福百姓的事。 他的容儿总是这样替人着想,连百姓的福祉和给沈眉庄的孩子积福她都想到了,却没替自己打算。 唉,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罢了,这次就依她,希望积的福气能回报在她的身上。 皇帝道:“就依俪嫔所言,章家三代为民义诊,章弥留在京中参与时疫的防治。” 第93章 各怀心思 章弥连忙道:“罪臣叩谢皇上隆恩。” 皇帝淡淡道:“你该谢的是俪嫔。” 章弥老泪纵横地同安陵容道谢道:“多谢俪嫔娘娘,罪臣多谢娘娘。” 章弥真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安陵容,感激到甚至愿意为她肝脑涂地,哪怕这个时候安陵容让她去死他都愿意。 安陵容道:“好了,是皇上宽仁,你不必感谢本宫,今后你继续好好研习医术,医治更多人,不负皇上对你的恩典。” 说到“是皇上宽仁”,安陵容在心里不由暗讽道:当今这位皇上可和宽仁没什么关系,人家是有名的刻薄寡恩。 不过心里虽是这么想,该奉承还是得奉承。 皇帝听到安陵容夸赞自己“宽仁”还是很受用的。 一面感慨陵容果真爱他入骨,在她眼里自己样样都好;一边不由有些赞同陵容的话。 他想虽然他对老八他们一群逆党没什么宽仁之心,可对臣下和百姓,他的确已经足够宽仁了。 “罪臣明白,罪臣今后一定好好研习医术治病救人,一定尽力防治时疫。”他现在忽地涌起一股想要奋斗之情,如同他初入太医院一般踌躇满志。 他想赶紧回去研制出治疗时疫的方子,好不辜负俪嫔娘娘替他对皇上说的话求的情。 安陵容还不知道此时章弥对她满怀感激之情愿意为她肝脑涂地,也不知道她随口有句话激励起了章弥都斗志,本想早些告老回家颐养天年的人,如今又燃起了最初研习医术的热情。 不过就算安陵容知道她也不会在意。 她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前面还咄咄逼人让章弥承认自己无能呢,而且告发章弥的也是她。 她之所以给章弥求情,只不过是因为觉得皇帝的处罚的确不妥当。 学医岂是容易的事? 自然不容易,学医也是需要资质的,天资不好自然学不了。 除了资质还需要毅力,如她只是装模作样地看了几本医书,就被绕得头昏脑胀,根本看不下去,真正能学医的人毅力比一般人可强多了。 除了这些,学医更是需要资源。 连皇上命人随便给她找的几本医书,都是一般人接触不到的,更何况医药世家那些珍贵的医书宝典。 所以想要学医不容易,要想学到精通就更不是件容易的事。 章家乃是医药世家,世代行医,子孙无论是天资毅力还是能获得的资源都远胜普通人,让他们三代不学从医,简直是对人才的浪费。 而且如今正值时疫爆发,正是需要大夫的时候,哪能让本来有能力的人被闲置着。 还不如物尽其用,让他们给百姓义诊,家传的医术没有断绝,还可以治病救人。 自母亲眼睛不好差点失明,请不到好的大夫为她医治的时候,安陵容就明白大夫的重要性。 如她家的情形还算好些,多得是人得了病根本看不起大夫,治不起病的。 她想要是能够多些好大夫或许情形能够更好些,而且如果能够多些女大夫,女子许多的疑难杂症也能有机会被医治…… 这念头才刚起,便被安陵容自己给否定了,她觉得自己真是书读多了,脑子都读坏了,要不然怎么会想这些与她无关的事。 社稷民生和她一介后宫妇人有什么关系…… 虽然安陵容将自己这忽然冒出来的念头给否决了,又连忙将其抛之脑后,但却莫名在心中留下了个影子。 皇帝忽地敲打道:“皇后统领六宫,本该使后宫安宁祥和,可却一再发生今日此等事,这是你这个皇后的失职。” 皇后立马请罪道:“臣妾知错。” 皇帝淡淡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今后,朕不想再见到这样的事发生,明白了吗?” 皇后连忙保证道:“臣妾明白了,今后一定统领好后宫,不让此等事端在此发生。” 皇帝道:“行了,重新整理好队伍,继续起驾回宫。” 虽说事情已经解决,但说这话的时候,皇帝蹙起的眉头,却未完全舒展开。 皇帝自然明白今日的事没那么简单,几个奴才把罪应了下来,说辞好似也没什么问题,可背后不知参杂了多少阴谋算计。 可是他没有精力继续追查下去,再追查下去,查出那个主使之人,必定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毕竟与沈眉庄有深仇大恨,又能够如此轻易就操纵内务府的人只有一个。 再过一月年羹尧也该返京了,这个时候还是少生事端地好。 何况该处置的人都已经处置了,此事只能到此为止。 只不过皇后的所作所为,着实叫皇帝有些意外。 华妃可指使不动章弥,能让章弥发觉安神香有问题却闭口不言的,整个后宫只有两人,太后自然不会害自己的亲孙子,皇后…… 皇后或许是想借机彻底扳倒华妃,只是想扳倒华妃的代价却是用他的子嗣,如此作为实在不配为后宫之主,一国之母。 不过……看在纯元临终时还惦记着她这个妹妹的份上,这次就暂且先饶恕她。 希望她真的明白自己的那几句敲打,别在做出这种蠢事。 皇帝说完便站起身准备返回龙辇,又看到安陵容她们三人,又道:“既然惠贵人的马车坏了,便与朕同乘,俪嫔与莞贵人一起。” 与安陵容她们的马车不同,皇帝的龙撵可要宽敞得多,天子驾六,皇帝的龙撵是由六匹骏马来拉的,御驾比安陵容她们的马车大了三倍不止。 因此别说再坐上三个人,就算再坐上十个人也绰绰有余。 皇上的提议虽好,但甄嬛牢记自己身为嫔妃的本分,她要做的是时时不忘“却辇之德”的班婕妤,而非祸国殃民的飞燕合德。 因此她开口便想要拒绝皇上的提议。 却被安陵容抢先道:“臣妾多谢皇上隆恩。” 谢完恩,她还冲皇帝笑了笑。 望着她明媚的笑容,皇帝方才还有些烦闷的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 越是见识了后宫女人们各种为了争权夺利丑陋的面孔,他越是觉得陵容的心思纯净有多么珍贵。 幸好,他身边还有一个她。 见陵容已经谢恩了,沈眉庄也只好道:“多谢皇上恩典。” 眉庄陵容都谢恩了,甄嬛自然也不好搞特殊,踩着自己的姐妹来展示自己的贤德,因此也道:“多谢皇上恩典。” “走吧。”皇帝淡淡道。 说完他先大步走在前头,安陵容甄嬛她们立马跟上。 见着几人离开的身影,以及皇上走时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自己,皇后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端庄。 她的面容和神色一下子变得扭曲疯狂。 皇后的目光满是哀怨。 明明她才是他的妻子,可总是一次次被他视若无睹。 何时他的眼里才能有她?何时他才能看到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爱他的人? 都怪那些夺去他所有目光和注意的女人! 皇后目光一下从哀怨变为恨毒。 是她们一个个抢走本属于她的夫君。 就如同她的姐姐,抢走了本属于她的夫君和本属于她的正妻之位,福晋之位。 不过就算被她们抢走了,她也能夺回来。 如今她不就夺回了本属于她的正妻之位? 这么想着皇后眼底闪过一抹疯狂,本属于她的一切,她都会夺回来的! 上了皇帝的龙辇,安陵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享受。 沈眉庄那个已经被布置地极为舒服的马车,竟半点比不上皇帝乘坐的这个龙辇。 果然再怎么厉行节俭,皇帝终究还是天底下最会享受的人。 她还得再继续努力啊,光是嫔位的待遇还是太差了,想要享受更好的待遇,还是得加紧往上爬。 赶紧先混个妃位再说吧。 上了龙辇,皇帝与安陵容她们倒是闲聊了一会儿。 说起来还是甄嬛和皇帝的共同话题更多,无论什么二人都能聊到一处去。 安陵容这一年来虽然也读了不少书,但是学识和见地依旧远不及甄嬛。 只得勉强听得懂,他们二人在聊些什么,想要插进去发表自己的看法自然是不能的。 不过皇帝和甄嬛倒都迁就她,也会将话题刻意抛给她,让她能够参与其中。 倒是沈眉庄上了龙辇之后,就有些闷不吭声。 在皇帝与她说话,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时候,倒还勉强回应几句,其余时候都是一个人坐在旁边,目光望着一处发呆,并不参与大家的话题。 皇帝见了也不太在意,并没有想哄她的意思。 甄嬛倒是想拉她一起说话,几次话题引到沈眉庄身上,她都反应淡淡,甄嬛便不再做无用之功。 沈眉庄这样是因为她心里实在不痛快。 明明知道害自己的人是谁,却无法直接拆穿她的真面目,更无法报复回去,叫沈眉庄一股郁气堆积在心口。 她不明白为什么陵容要拦着她不让她拆穿皇后。 就算没有直接证据能够指向皇后,但一般人无法指使得了章弥,连华妃也无法,只凭这一点好歹也要让皇上疑心皇后才对。 偏偏陵容只让揭露章弥隐瞒不报,不让将此事牵扯到皇后身上。 罪魁祸首被轻飘飘放过,只得了个失察的错处被罚俸,根本算不得什么,而她的孩子可是险些被谋害,这叫她如何能够甘心? 她倒不是怨恨陵容,毕竟若不是陵容,她和孩子如今已经被算计成功了。 她只是恨无法报复皇后,也恨自己无能为力。 甚至恨皇帝让到此为止不继续追查下去,恨皇后有太后这个一个靠山庇护她,恨太后纵容皇后…… 越想越有些钻牛角尖,也越发自己个儿生闷气。 安陵容自然注意到沈眉庄一个人在生闷气,不过她同样没太在意。 毕竟她对沈眉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总不能时时事事都哄着她吧。 第94章 太后敲打 终于又回到了紫禁城。 明明在圆明园中还觉得天气已经下凉,没想到回到紫禁城中,依旧闷热地紧。 果然还是在园子里舒坦,怪不得从光幕里瞧见,皇帝一年有二百来天都住在圆明园里。 去圆明园时安陵容还只是个贵人,如今已是嫔位,真正的一宫主位,名正言顺入主长春宫。 待遇与从前相比更是好上了数倍不止。 除了是因为位分的提高之外,还因为内务府新换了一个总管。 从前内务府总管是黄规全,与华妃是远亲的关系,事事紧着华妃宫里来,虽对安陵容这位新晋“宠妃”也有讨好的意思,但因从前的罪过安陵容,怎么讨好都无用,所以偶尔也会有轻慢的时候。 除了头一回到长春宫赔罪,无论大小事都只吩咐底下的人办,再没亲自到长春宫过。 如今上位的姜敏忠是个明白人,不像黄规全那么拜高踩低,但也是个会钻营的,每每是长春宫的事,他总要亲自来跑一趟,力求让主子满意。 对于姜敏忠的态度,安陵容很满意。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虚荣的人,爱极了别人的巴结与奉承。 回宫头一日,太后下令让众人好好休整,从第二日起,太后便带领一众嫔妃每早在寿康宫的小佛堂中跪经一个时辰,为国祈福。 连才刚“小产”还没出小月子的安陵容和怀有身孕的沈眉庄都不能幸免。 回宫第二日,头一日到太后宫中请安,这也是这一世安陵容头一回见着太后与太后接触。 不过她已接受过一回太后的赏赐了——在得知她怀上龙裔之后,太后赏了她一对玉镯和一支簪子。 不过是一支除了华贵之外,便很普通的簪子,不似沈眉庄有孕时太后赏了她一支怀十四爷时佩戴过的和合二仙的如意簪子。 还记得见到沈眉庄戴上那支簪子的时候,皇帝的脸色一下就变得不太好看。 还曾与她提过,太后心里只惦记着那个悖逆的老十四一个儿子,心里完全没有他,连得知他要多一个子嗣,太后也只想着如何利用来让她的宝贝儿子脱困。 安陵容虽有些惊讶皇帝竟然会和她说这些秘事,但更多的是高兴皇帝对她的信任又进一步。 不枉费她这么久以来付出的努力。 对于父母不疼爱,心中更惦记别人这一点,她与皇帝算得上同病相怜,因此她很清楚皇帝想要的是什么,安慰起来倒也不费劲。 不过皇帝倒是也挺好哄的,在安陵容以自身的经历感慨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后,又保证此生只偏爱他一人并为他描绘一幅未来和他们的孩子一起幸福美满的画卷之后,便被安慰好了。 也或许皇帝也并不需要太多安慰,只是一些事情压抑在心头太久,想要宣泄出来。 从前这些话他不能也不会对别人说,如今面对着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人,自然找到了可以倾诉情绪的地方。 安陵容一边用自己的经历安慰皇帝一边不禁觉得他们真像两个没人爱的可怜虫在抱团取暖。 当然她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可笑。 人家堂堂皇帝,九五至尊,手握天下大权,什么都有了,不就是父不疼母不爱,有什么好可怜的。 而她,只要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就没有什么好可怜的了。 那日之后也不知皇帝和太后说了什么没有,在她有孕后,太后派人送来的赏赐,便没有在皇帝的雷点上蹦跶。 早在光幕中,安陵容便见过太后的样子,所以对她并不算陌生。 因此在一众嫔妃给太后请安之后,太后单独把她叫到最前头,安陵容也并没有半点紧张。 她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嫔妾长春宫俪嫔安氏,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十分和蔼道:“你身子还没好,起来回话吧。” 安陵容道:“谢太后恩典。” 太后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仔细打量了安陵容一番,温和道:“哀家记得你,选秀那日你规矩不错,如今瞧着也是齐整的孩子。” 富贵果然养人,再加上本就经历过富贵荣华的一世,如今的安陵容早与当初选秀时强装镇定,却掩盖不了小家出身略微有些畏畏缩缩的安陵容气度完全不同了。 被宫中的富贵和帝王的宠爱,滋养得仿佛生来就在锦绣堆中长大的一般。 任再讨厌她的人也无法再说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加上如今容貌又长开了些,已是一位蛾眉皓齿的清丽美人。 只是这等美貌的确算不得宫中的第一等。 就如站在敬嫔身旁,面容略显憔悴的华嫔,容貌依旧在她之上。 还有莞贵人甄氏、惠贵人沈氏,容貌也是胜过她的。 不过虽容貌有所不及,但一群人站在一起,却如何也忽视不了安陵容的存在。 她的气质干净的竟有些脱俗,不似宫中宠妃,而似误入凡尘的仙娥。 太后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便有些明白为何安氏会得宠了。 纯元便如安氏这样,气质脱俗仿若仙女入凡,不食人间烟火。 难怪她的恩宠会胜过甄氏,原来竟是这份形似胜过了甄氏那份貌似。 安陵容还不知道因为今日要来给太后请安,她特地打扮地素雅清丽一些,竟然会让太后产生这么多联想。 她恭恭敬敬地谢恩道:“谢太后夸赞,能得太后记得,乃是嫔妾三生有幸。” “先别急着谢恩。”太后又道:“选秀那日,哀家见你懂规矩,还特地夸赞了你一句,怎么入宫以后,你却失了规矩?” 安陵容闻言一双清澈的眼睛微微瞪大,而后跪下道:“嫔妾惶恐,不知道太后所言是何事,若真是嫔妾失了规矩,还请太后明言降罪。” 太后道:“自你得宠以来,在后宫惹出了许多事端,让后宫不得安宁,你可知罪?” 自安氏得宠以来,先是丽嫔被废为庶人,后又是华妃几次降位,然后是齐妃降位,曹琴默降位,皇后罚俸……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后宫小半的嫔妃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 而事情都与安氏有关,虽在这其中,她都可以称得上是“苦主”,可是次次都是别人害她不成反被罚,她安然无恙还受赏。 说她全然无辜有谁能信? 太后也是过来人,经历过后宫激烈的斗争,自然不相信安陵容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辜。 她今日突然发难不过是为了试探和敲打一下安陵容,让她今后安分守己些。 太后下意识地忽略安陵容几次都差点被害,明面上更是被害得“小产”,只见着安陵容如今安然无恙地站在她的面前。 安陵容道:“嫔妾不明白太后所说的惹出不少事端是指什么。只是嫔妾自入宫以来一直恪守规矩、安分守己,不敢招惹是非,太后所说的惹出许多事端使后宫不得安宁,恕嫔妾不敢领受。” 她不禁在心中暗骂道:这老太婆怎么这么会颠倒黑白,这一次次的有哪一回是她主动招惹是非的? 明明都是是非找上了她。 连预备用“孩子”陷害曹琴默那次,也是皇帝“逼”她做的,而且她也没成功,是李嫔自己个儿上赶着来犯蠢。 她可从来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一个人。 果然有这么一个偏心眼儿,爱拉偏架的老太太,怪不得皇帝和他亲兄弟十四关系不好。 不是有句话:子女不合,多半是老人无德。 虽然安陵容也清楚皇帝和他亲弟弟十四的关系不好,不只是因为太后偏心,但不妨碍她现在以最坏的想法揣测太后。 谁让太后先无端揣测她的。 太后道:“这么说,你倒是无辜的了?” 安陵容道:“嫔妾不敢说自己全然无辜,或许是嫔妾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惹得别人忌恨,嫔妾一时没发觉也未可知。” “只是太后娘娘明鉴,嫔妾从未主动在宫中生过事端,向来谨遵宫中规矩,尽心侍奉皇上,对皇后娘娘恭敬,与后宫姐妹和睦相处。” 敬嫔道:“回太后,俪嫔自入宫以来一直规规矩矩恪守宫规,的确不曾生过什么事端。” 皇后也道:“的确如此,俪嫔素来规矩,未有过差池。” 听完敬嫔和皇后的话,太后道:“如此倒是哀家错怪你了,你起来吧。” “谢太后。”安陵容这才起身。 太后又道:“你恪守宫规是好事,你既是个懂规矩的,那哀家便不苛责于你,只是你日后要多劝诫皇上,不可太过专宠一人。” 安陵容应道:“嫔妾省的了。” 她还觉得自己如今宠爱还太少了呢,既然太后觉得专宠太过了,她就专宠给她看 本来好多时候她还不耐烦应付皇帝,以后啊就多缠着皇帝吧。 第95章 太后旧事 对安陵容的恭顺太后勉强满意,宫中本就该多些温顺谦和的女子,后宫才能安宁。 她想过往便罢了,只要安氏今后安分守己她也并非不能容她。 于是她脸上又恢复了之前慈爱温和的笑容,“你是果然个懂事的,不怪皇上喜欢,哀家见了也喜欢。” 她吩咐道:“竹息,取两匹妆花云锦来赐予俪嫔。” 她又对安陵容道:“你年轻,正值大好的年华,打扮得这么素净做什么。将这妆花云锦拿回去做两套鲜亮的衣裳,再穿来给哀家看。” 她笑着对众人道:“哀家虽喜静,但也爱看你们打扮得花团锦簇的样子,见着高兴。” 安陵容恭敬道:“嫔妾多谢太后赏赐。” 敲打过安陵容之后,太后又让沈眉庄上前,关怀了一番她的身孕,又夸赞她懂事识大体,然后又以沈眉庄有孕为例,让后宫嫔妃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然后又赏赐了沈眉庄一番。 之后太后又将甄嬛叫上前,同样告诫了她一番在宫中要安分守己好好侍奉皇帝的话。 甄嬛应答得极好,又赢得太后夸赞,同样得了赏赐。 太后又问甄嬛可会写字,皇后大力夸赞甄嬛学识好字也写得好,太后闻言很是欣喜。 甄嬛只道自己略通些诗书,字也写得寻常,担不起皇后娘娘的夸赞。 太后称赞她谦虚之后,便让甄嬛替她抄写佛经,甄嬛自然恭顺地应下。 之后皇后与太后聊些家常,其余嫔妃也时不时附和两句。 太后注意自请安之后一直在旁边闷不吭声的华嫔,她问道:“华嫔今日怎么这般安静?” 华嫔微垂着头,一副恭顺的样子,“嫔妾有错在先,如今本该在禁足中,得太后宽仁暂免责罚,却依旧是待罪之身,因此不敢在太后面前多嘴。” “何况,为了时疫之事,太后本就劳神费心,嫔妾今日面容憔悴,怕太后见了觉得厌烦,因此不敢多言惹人注意。” “之前圆明园发生的事,哀家也听说了。”太后道:“说到底都是恶奴胆大妄为,你不过是一时失察。” “既然皇上已经责罚过你了,如今又免了你的禁足,此事便和你没有关系了,何谈待罪之身这种话。” “过往之事,哀家和皇上都不会再追究了。你今后好好侍奉皇帝,和睦六宫便是。” 华嫔连忙应道:“嫔妾谨遵太后教诲。” 太后又关切道:“你这脸色怎会如此憔悴,可宣太医瞧过?” 华嫔道:“劳太后关怀,只是近来没休息好的缘故,因此并未宣太医来瞧。” 太后急道:“怎么能不宣太医来瞧呢,你看你这样子,脸色都差成什么样了……” 她吩咐道:“竹息,让人去请太医来给华嫔瞧瞧。” 华嫔着急制止道:“不必了。太后关怀嫔妾感激不尽,只是如今防治时疫的事,才是重中之重,不可因为嫔妾耽搁太医院。” “嫔妾真的无碍,休息几日便好,太后不必替嫔妾担心。” 太后叹了口气道:“唉,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将自己个儿的身子当回事啊。” 这时曹琴默忽地道:“回太后娘娘,嫔妾听闻华嫔娘娘这些日子为了时疫之事寝食难安,日日夜夜翻阅医书,想要替皇上分忧,已是好几日未曾休息好了。” 禁足的几人,因着太后想要带领后宫嫔妃们为国祈福,除了害得安陵容“小产”的李嫔倒都解了禁足,因此今日曹琴默也在。 见曹琴默替华嫔说话,安陵容还有些惊奇,怎么那么短的时间,才回宫一日,曹琴默就哄得华嫔与她“重修旧好”了? 不过见华嫔在曹琴默说话时,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不耐,还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安陵容便知曹琴默还没将华嫔“哄好”,如今替华嫔说话,不过是上赶着讨好华嫔罢了。 也真是难为她,为了能在后宫好好生存下去,都被人打了脸,还得上赶着讨好,也是不容易。 对于曹琴默,安陵容只随便同情了一下,便收回了自己那点凉薄的同情心。 毕竟曹琴默给华嫔出谋划策可都是冲着要她们命来的,所以曹琴默就算再可怜她也实在同情不起来。 曹琴默说完,华嫔连忙道:“嫔妾无用,虽想替皇上分忧,但翻阅了许多医书典籍,都未曾查到对防治时疫有助的法子。” “嫔妾当真是愧对皇上,愧对太后。” 太后闻言微微有些吃惊,又不禁夸赞道:“你有这份心便已经很好了,就算找不到法子也别太放在心上。治疗时疫的方子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没研制出来,何况你从前又不曾接触这些。” “你先顾惜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正理,今后可不许再这样了,免得叫皇上和哀家担心。” 华嫔喏喏道:“嫔妾见皇上太后,为了时疫费心劳神寝食难安,臣妾自然想替皇上太后分忧。” “如今叫皇上和太后为嫔妾担心,倒是嫔妾的不是。嫔妾今后在翻阅医书的同时,也一定会顾惜好自己的身子,不让皇上太后担心。” “只希望太后娘娘能允许嫔妾继续为防治时疫尽自己的一份力。” “唉……”太后叹了口气,“好吧都依你,只是不许再如此操劳了。” 华嫔立马高兴道:“多谢太后。” 不过她的面容憔悴,笑容更像是勉强挤出来的一样,叫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太后又对众人道:“你们就该像华嫔好好学学,为皇上分忧,而不是在宫里成日得不安生,扰得后宫不宁,叫皇上分心。” 一众嫔妃道:“臣妾\/嫔妾谨遵太后教诲。” 华嫔正为太后夸赞她而高兴的时候。 太后又道:“还有华嫔,哀家知道你的性子刚强,只是既同为后宫嫔妃,自该和睦相处,今后你这性子也得收敛些。” 华嫔应道:“嫔妾明白了,多谢太后娘娘。” 请安和训诫后宫嫔妃便到此为止。 接下来太后便带领着一众嫔妃到寿康宫的小佛堂里跪经为国祈福。 一跪便是一个时辰。 虽然有蒲团和软垫,可是跪这么久到底叫人身子吃不消。 尤其沈眉庄正怀着身孕,闻着小佛堂里的香烛气味,她觉得真是闷得慌。 特别是在经历过被人用安神香陷害之后,她再闻着这佛堂里的香烛焚烧的香气,便不禁想起那安神香,只觉得一阵反胃。 她强撑着才不至于在太后面前失仪。 但她心中却不禁有些埋怨起太后。 就算要嫔妃们都为国祈福,她这样身怀六甲的为何不能宽容一二。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在替皇后排除异己,才让嫔妃们都来跪经祈福,目的是为了让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她这个念头一起将自己吓了一大跳。 连忙在心里骂自己真是魔怔了,怎么见谁都觉得人家会害自己的孩子。 太后再怎么样也是皇上的生母,自己腹中孩子的亲祖母,哪有人会想要害自己的亲儿孙的。 哪怕太后是皇后道姑母也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 毕竟侄女儿再亲也比不过儿孙亲。 沈眉庄连忙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而后静心凝神地听旁边的几个喇嘛诵经。 因着如今在宫中算是位分较高的嫔妃的缘故,安陵容跪在了第二排。 虽然重活了一世并且还经历许多神异的事,但安陵容对于神佛并没有太大的敬畏心。 听着旁边喇嘛诵经的声音,望着前头太后一把年纪依旧挺得笔直的背影,她的思绪不由有些飘远。 自她从光幕中所见,前面这位太后娘娘也算是一位奇人。 出身不高但却爬到了四妃之位,养育出两个厉害的儿子,曾都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也算是凭借着大儿子成了最终的赢家,心中却更惦记着小儿子。 还和朝中重臣隆科多有些不可告人的瓜葛,甚至恰巧叫年幼的皇帝给撞见了,给皇帝心中造成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她似乎深爱隆科多,连一把年纪了还对当初的事耿耿于怀,却也愿意为隆科多向皇帝求情。 但她也能为了儿子亲手除掉自己的这个旧情人。 说她对皇帝的母子情有多深吧,她更在意的又是小儿子,临死时心心念念的依旧是小儿子。还能替侄女遮掩其谋害自己亲孙子的事,也不怕皇后这么做下去,皇帝会断子绝孙。 真是奇奇怪怪的一个人,和她第二回在光幕中瞧见的“德妃”全不似同一个人。 想来真有佛家说的“三千世界”的存在,同一个人有不同的经历和性情。 想到这儿,安陵容又不禁思考起这个世界的隆科多是不是也如她她第二次在光幕中看到的那样宠妾灭妻,纵得妾室将正妻折磨得如同人彘。 若隆科多真是如此,那他与太后的情意只怕要大打折扣了。 太后若是知道隆科多有个宠爱非常的爱妾,还是从自己老丈人那儿抢来的,并且纵得爱妾无法无天,太后还会觉得隆科多对她真的有情意吗? 哪有男人甘心把自己心爱之人拱手相让,所谓心爱之人只怕也是个幌子。 人家可另有所爱呢,宠得如珠如玉,哪怕心爱的人本在别人那儿,也要不择手段地抢过来。 安陵容想一定要好好打听一番,看看有没有隆科多宠爱小妾李四儿,纵得妾室欺凌正妻这回事。 若是有,她自然得帮那无辜可怜的正妻喊冤,也叫太后看清隆科多的真面目。 幸好如今有了个安佳氏为助力,要不然连打探宫外的消息都是件麻烦事。 第96章 时疫药方 头一日陪着跪经,一个时辰下来,哪怕习了武,安陵容也感觉周身的不舒服。 看来得赶紧将时疫方子的研制提上日程了。 于是在第四日,安陵容拿出了初版药方,这是江诚江慎偷温实初的那版药方。 治疗时疫的效果是有的,只是用药过于凶猛,不似后面温实初自个儿改良的方子是温补性的。 据她所知温实初在太医院医术出众,但因太过年轻,也很受排挤,为了不叫他立下研制出时疫方子的功劳,他被有意无意地指到外去外头医治病人。 还是负责照料沈眉庄这胎的章弥被革职之后,沈眉庄特地求皇帝让温实初照顾她这一胎,他才无须成日里往外跑。 而这一世没有甄嬛托他研制时疫药方,他自己也被排挤出去一段时间,因此也还没正式开始研制药方。 至于他的徒弟卫临,因着资历更浅,更是没有资格参与太医们的商议,也属于有心无力。 这次安陵容也不打算自个儿独占功劳,毕竟就算是翻了几本医书,在医药方面她依旧是个外行,哪能一个人制出十全十美的时疫药方,需得有人辅助才行。 温实初和卫临便是她选中的辅助。 这二人都算得上是自己人,既然太医院院判还没有选出人来,她便推一个自己的人上去。 虽然比起温实初,卫临的秉性和行事作风更适合当这个院判,但谁让他太年轻资历实在太浅呢,这次让他跟着蹭个功劳便罢。 让他知道只要跟对主子,好处多的是,也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效忠自己。 安陵容可记得卫临可是个胆子大的狠角色,连诛九族的事都敢做,这样的人得牢牢抓在她自己的手里。 至于温实初,这次用的本就是属于她的方子。 虽然用了他的方子便用了他的方子,她心中并无半分愧疚之意,但将功劳分些许给温实初,她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亏损。 而且真正治病救人的事还得他们这些太医来。 她辛苦“研制”药方早就精疲力尽,是强弩之末,可撑不了多久了。 太医院中 温实初紧紧抓着一张纸,瞪大眼睛,一脸激动地望着安陵容,“小主这个药方、这药方……” 安陵容试探性地问道:“大人觉得这药方如何?” 瞧温实初这激动的样子,总不能他已经开始研制时疫药方,自己的这个方子是他已经研制出来的? 她之前可调查过温实初并没有开始研制药方呢,总不能几日的时间他就研制出来了? 自己的运气怎会如此差? 温实初难掩激动地道:“小主这药方的确能够有效地治疗时疫,微臣没想到小主手中竟然有这样的药方。” “虽然其中还有些问题,需得好好完善一番,但的确是治疗时疫的好方子。” 温实初语气满是激动和喜悦。 他这几日才开始研究治疗时疫的药方,虽然已经有些头绪了,但距离研制出一副完整的药方还早着呢。 并且他总觉得思绪很是混乱,眼前如一片薄雾笼罩着。 如今见了俪嫔这药方,他豁然开朗,理不清的头绪一下子也清晰了不少。 “是吗?”安陵容虚弱地笑了笑,“这方子还是本宫这些日子查阅医书典籍,自个儿整理出来的,本以为应该没什么作用,没想到竟真对治疗时疫有所帮助……” 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飘忽,透露出深深的疲倦。 卫临有些担忧道:“微臣见娘娘满脸倦意,想来有些时日未曾好好休息了,娘娘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一番,再来与我等研究这时疫方子。” 知道这方子对治疗时疫有效,卫临也是高兴的,可是眼下他更担心安陵容。 毕竟安陵容瞧着一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的样子。 温实初道:“卫临说的是,俪嫔娘娘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娘娘千金之躯,才是最重要的。” 安陵容毕竟是甄嬛视若亲姐妹的人,温实初待她也爱屋及乌地关心几分。 而且安陵容瞧着样子可不止是疲倦可以形容的。 像是靠一口气托着,下一秒气散了就会直接昏倒。 他又道:“至于这方子暂且放在微臣这儿,娘娘只管放心,等微臣和卫临研究完善这方子,再回禀娘娘。” “不必了。”安陵容摇摇头,“本宫想与你们一起完善这药方,毕竟这也是本宫的一番心血,本宫想亲眼看着它一点点被完善。” 好几日没休息好了,安陵容只觉得自己说话都扯得心口疼,闷闷得十分难受。 坚持过这一日,这几日来没睡好的觉,她一定得好好补回来。 “小主真要坚持吗?”温实初颇为担忧地望着安陵容。 从医这么多年,他可是曾经见过有人因长时间没睡好觉,一下子猝死的。 俪嫔娘娘现在这样子情况不比当初猝死的那日要好多少。 温实初实在担心,若是俪嫔有什么万一,先不提皇上会如何震怒惩处太医院,单是莞贵人和惠贵人也会伤心欲绝。 因此无论于公于私,温实初都希望安陵容能够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安陵容摇摇头,“温大人不必在意本宫如何,若不能见着这药方被完善好,本宫实在无法安心回去休息。” “本宫为了这方子不过几日没休息好,可皇上为了时疫之事,已经快一个月未曾休息好了,本宫见了心急如焚,若不能帮皇上分忧,本宫实在难安。” “而且本宫还听闻京中已是时疫肆虐,每日都有人因时疫死去,若不早些研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安陵容说到儿竟情不自禁地流下两行热泪。 明明她说这些是为了应付温实初和卫临,让他们以为自己有颗为家国大义的心,不过是为了扯大旗来抬高自己。 可说着说着她眼前却仿佛浮现那些可怜的百姓不幸染病,无药可医最后无助死去的模样…… 让她的心神不由一颤。 她竟有些后悔,明明手中有药方,却不早些拿出来。 若是她早些拿出来,是不是就会少些因染时疫而死去的人…… 不对,那些因时疫死去的人与她何干,又不是她让他们染上时疫的,她何须自责? 连当初亲手害那么多人她都不曾自责过,如今倒为了不是自己做的事悔恨起来了,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本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什么时候竟长出“良心”来了,当真可笑。 将不该产生的情感从心头剔除出去,安陵容又恢复她该有的样子。 温实初和卫临望着安陵容说到百姓忽然落泪的样子,也是心头一震,而后都不禁有些羞愧。 身为以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医者,他们对百姓们的怜悯之情竟都不及俪嫔娘娘,实在羞愧。 温实初道:“既然娘娘坚持,那微臣便不勉强娘娘回去休息。” “我等定会尽力完善好这药方,不叫娘娘等太久。” 安陵容轻轻笑了笑,“是咱们一起完善这药方。” “是。”温实初连忙应道:“咱们一起完善这药方。” 他说完从自己的药箱中翻找了一会儿,找出来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三颗小小的药丸,对安陵容道:“娘娘既要与臣等一起完善这时疫药方,定然需要再耗费不少精力,这几颗药丸可减轻娘娘的疲倦,让娘娘维持精力。” 其实他拿出来的这几颗药丸不只是为了给安陵容提神,更是为她吊命的。 这药本就是在关键时刻用来吊命的,极为难得,他暂时都还配制不出来。 是他父亲偶然得到后又传给他的,只这么一瓶,父亲用了一半,如今只剩半瓶,每次三颗用不了几次了。 安陵容接过温实初手中的药,轻轻闻了闻这药的气味,然后道:“这药里头有牛黄、朱砂、郁金、雄黄、栀子、黄芩……倒的确都是清心安神明目的好药。” 温实初震惊道:“没想到娘娘只一闻便能闻出这药是用了些什么药材配制的,真叫微臣拜服。” 他和他父亲也是花了好些时间才查出配制这药所用到的大半药材,俪嫔竟只一闻便能清晰地说出和费心研究相差无几的药材。 所以这时疫方子果然是俪嫔娘娘自个儿研究出来的。 虽然温实初之前也没怀疑过不是安陵容自个儿研究的药方,但此刻他却是完全相信了。 连卫临听到自家师父这么说,也在心中打消了对安陵容的犹疑。 安陵容笑笑,“我不过是嗅觉较旁人更灵敏些,取巧罢了,担不起大人如此称赞,大人这药这药中还有几味药材本宫就没有闻出来。” “好了,咱们还是赶紧讨论该如何完善这药方吧,本宫隐隐觉得其中有几味药,药效过于凶猛……” 听安陵容这么一说温实初他们的注意力也回到了时疫药方上。 第97章 陵容昏倒 功夫不负有心人,集思广益之下在傍晚时分,几人总算将治疗时疫的药方完善好了。 卫临激动道:“终于好了,有这方子,时疫总算能够得到有效的防治了,这一下不知能挽救多少人!” 他的眼睛几乎都有些湿润。 学医之人谁能没有悬壶济世的远大理想,只是他有自知之明,比起悬壶济世他更向往权力的中心,因此才入太医院,并且一有机会就尽力抓住往上爬。 但这不代表他会忘却治病救人救死扶伤的医者本分。 如今这时疫药方被制出来,不知承载着多少时疫患者活命的希望,这其中也有他尽的一份力。 此时他才真正感觉自己是一个医者。 温实初同样也很激动,他只觉得握在手里的这张时疫药方,明明是薄薄的一张纸,却仿佛重逾千斤,让他险些握不住。 安陵容也轻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待会儿,有劳温太医和卫太医将这方子呈给皇上。” 温实初闻言略微有些错愕,忙道“这药方本就是娘娘研制的,合该娘娘亲自呈给皇上。” 在温实初看来能研制出这药方,俪嫔娘娘的功劳最大,甚至他与卫临不过是略微在旁协助了一二,说全是俪嫔娘娘的功劳也不无不可。 他与卫临如何能抢俪嫔娘娘的功劳? 所以这时疫药方该俪嫔娘娘亲自呈给皇上。 安陵容笑了笑,温声道:“能研制出这时疫药方,二位太医功不可没,而且之后将这药方用于救人的时还得你们来,所以还是由你二人呈给皇上吧。” “正好和皇上商议接来了该如何防治时疫。” 温实初道:“能研制出这时疫药方娘娘才是居功至伟,臣等微末之功实在不敢冒领娘娘的功劳。” “至于与皇上商议防治时疫的事,若娘娘不嫌弃,臣与卫临愿与娘娘一同前往禀告皇上。” 安陵容似想了想,才道:“罢了,本宫就同你们一起去面见皇上吧。” “不过……”她顿了顿,又道:“如此形容面圣实在有些失仪,你二人先在西华门口,等本宫片刻,本宫回去整理好仪容,再来与你们二人汇合。” 卫临连忙想阻止道:“娘娘如今的仪容并无不妥,无须再作整理,况且娘娘是为了皇上才……” 在他看来俪嫔娘娘现在这样子正是面圣的好机会,让皇上知道她为了研制这时疫药方操劳成什么样,也能让皇上越发怜惜。 安陵容似是听出卫临的言外之意,她对他轻轻笑笑一下,“皇上为了国事已经很是辛劳了,我不想他再分神为我担心。” 卫临的心不由触动一下,“娘娘待皇上可真是一片赤忱。” 他本以为所谓俪嫔爱慕皇上,爱慕的是皇上能给她带来的权势和荣华富贵。 毕竟俪嫔与皇上如此巨大的年龄差,让人很难相信他们之间有真情。 而且他也是见过俪嫔在皇上面前耍手段的。 不曾想俪嫔竟真的待皇上一片真心。 是他浅薄了。 要是安陵容知道卫临的想法,定要告诉他,他没想错,她爱慕的本来就是皇帝能带给她的权势地位和荣华富贵。 若他不是皇帝,看她会不会多看他一眼? 而且谁说只有现在这样一脸疲惫形容狼狈的样子,才能使得皇帝怜惜? 一眼就能看得到的表象,哪比得过自己一点点察觉,然后终于发现的真相来得让人震撼? 而且还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刻意隐瞒的“真相”。 她已经铺垫了那么多了,接下来就等着温实初和卫临替她在皇上面前“诉苦诉情”了。 温实初木楞,她倒没对他报多大期待,但是卫临是个聪明人,定然知道该怎么说。 安陵容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一早就命人备好热水,她从太医院回到长春宫,便直接沐浴一番。 沐浴更衣之后,让芳慧为她梳头,兰清为她上妆。 在梳完妆之后,她又对着镜子仔细照了几遍,确认完美无缺之后才起身,说道“走吧。” 芳慧兰清她们也不明白,小主为何还要刻意遮掩自己辛苦操劳的痕迹。 明明方才那样子让皇上见了,才能让皇上知晓小主为了替他研制出时疫药方有多么不容易,才能让皇上更加怜惜小主。 若换作别的嫔妃,五分辛劳也要故意弄成十分的样子,来博取皇上的怜惜。 偏偏她们小主十分的辛劳,还要自己遮掩成没事人的样子,就为了不让皇上担心。 民间有句俗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小主怎么不懂啊,唉。 虽然对自家小主的做法不理解也不赞同,但芳慧她们都知道自家小主是个有主见的人,决定了的事不会更改,所以只得听命行事。 …… 安陵容乘着步辇到西华门的时候,温实初和卫临已经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了。 她刚下步辇卫临和温实初便迎了上来,“微臣参见俪嫔娘娘。” 安陵容温声道:“二位不必多礼。” 她又略带歉意地对温实初和卫临笑了笑,“叫二位久等了,是本宫的不是,还请见谅。” 温卫二人连忙道:“不敢不敢,臣等也才来没多久。” 安陵容也没多与他们客套,直接道:“那现在咱们去面见皇上吧。” 二人应道:“是。” 安陵容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 卫临与师父温实初并立而行,目光望着前头那道身着淡粉色宫装的背影。 实难让人相信方才见着那位美若桃花的女子,是之前与他们一起在太医院研制药方,满脸倦意憔悴不堪的俪嫔。 与从太医院离去之时简直判若两人。 若非听她说话的语气还有些漂浮,见她眼底还有脂粉都遮盖不住的疲惫,简直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完全瞧不出辛苦操劳了那么久。 卫临如今真的相信俪嫔是真心爱慕皇上的了,不然也不会为了不让皇上担心,尽力将自己的仪容整理得完美无缺。 卫临注意到俪嫔脚下的步伐似乎有些虚浮。 再怎么掩饰,身体的疲惫是骗不了人的,也不知皇上能不能发现。 事实上,安陵容刚一进殿,皇帝就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他记得容儿素来不喜在脸上涂脂抹粉太过,就算上妆也只是略施薄粉,再描描眉,涂点口脂。 何曾像今日这样妆容精致到几乎完美无缺。 不过比起安陵容忽然化上这么一个精致的妆容,时疫药方终于被研制出来了,更叫皇帝在意。 安陵容带着温实初卫临进到皇帝的御书房,先行礼,“臣妾\/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都免礼。”皇帝道。 安陵容起身笑盈盈对皇帝道:“臣妾今日来,是来禀告皇上,终于研制出了治疗时疫的药方。” 皇帝听完安陵容的话,先注意到的却是安陵容声音的不同。 安陵容的声音听着有气无力,格外漂浮。 他问道:“你这声音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安陵容连忙道:“臣妾无碍,似是有些着凉了,皇上不必担心。” 她转移话题道:“防止时疫的事要紧。多亏了温太医和卫太医,不然这药方也不能这么快就研制出来。” “如今研制出了这治疗时疫的药方,需得尽快投入治疗才是,接下来防治时疫的事,皇上不妨听听温太医和太医有什么良策。” 的确防治时疫的事情要紧,其他的事都要往后排。 皇帝打算先和温实初他们商议好防治时疫的正事,等晚些时候再关心安陵容,瞧她的样子,眼底还有遮掩不住的疲倦,可不想只是着凉了。 当皇帝问温实初和卫临,这药方效果如何。 温实初回答说他能保证有八成的把握能够治愈身染时疫的病人。 皇帝又问是怎么研制出这治疗时疫的药方的。 温实初道:“回皇上的话,这药方乃是俪嫔娘娘研制出来的,臣等只是与娘娘一起斟酌了其中几味药材的调配。” 皇帝讶异道:“这药方俪嫔研制的?”他说着看向旁边寻了个位置自己坐下的安陵容。 安陵容强打起精神,“并非臣妾一个人的功劳,多亏了温太医和卫太医二人相助,才能将这药方完善。” 温实初连忙道:“俪嫔娘娘研制的药方本就对治疗时疫很有成效,不过是其中几味药药效略微凶猛了一点,娘娘与臣等探讨之后,换成温和的药材……说到底能研制出这药方全仰赖俪嫔娘娘。” 皇帝闻言激动道:“容儿,你可真是帮了朕的大忙。” 他从位置上起身,几步走到安陵容的面前。 安陵容也连忙站起身,“皇上。” 皇帝一下抓起安陵容的手,脸上满是激动惊喜和感动。 “容儿。”皇帝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叹道:“你可真是上天赐予朕的珍宝。” 若不是上天的恩赐,怎么会有如此一个完全照着他心意长的女子。 上天赐予的珍宝? 安陵容心中暗嘲道:果然在皇帝心目中还是没真的将自己当做一个“人”来看待。 从前是豢养的宠物,如今是天赐的珍宝。自己是不是还得感谢皇帝越发重视自己了? 安陵容只对上皇帝的眸子,“臣妾不过是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担不起皇上如此称赞。” 她一边说着一边腹诽道:真是美得你,上天知道你是谁吗,就赐予你珍宝。 不过换一种思考,她竟能从大周朝带着记忆来到这大清,还真称得上是这皇帝的幸运。 毕竟要等温实初研制出药方,还得好一段时间呢,疫情越演越烈,还有的是他焦头烂额的时候。 皇帝道:“容儿,这次真的多亏了你,朕定要重赏……” 听着皇帝激动的声音,安陵容想差不多是时候了,她也实在坚持不住了。 于是她,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笑,对皇帝道:“皇上,能帮到皇上是臣妾之幸,臣妾、臣妾不……” 话还没说完,她便忽地眼一闭直接就昏了过去,身子也往下坠,宛若一片桃花花瓣落下。 “容儿!”皇帝见状目眦欲裂,连忙扶住她下坠的身体。 抱着安陵容轻飘飘的身体,望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皇帝的心也如坠冰窟,他焦急喊道:“太医!” 第98章 晋封妃位 安陵容是在昏迷的第三日晚间醒过来的。 刚一醒来便感受到熟悉的嗓子干得发疼,浑身无力,头疼欲裂。 这次以后她再也不要像这样,以自己的身体安康为代价只为做一场戏了。 这么多回,砝码加得已经够重了。 为了能将戏演得真切些,自回宫以来安陵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连着好几夜都熬了通宵。 这些日子,只要有时间就捧着医书看,看着看着,看到什么有用的地方,她还会连忙找纸笔来记下来。 不只是装装样子便过去,是真的在认真翻阅医书。 还命人按照自己的方子从太医院抓些药来,私下让人煎了给两个病重的宫人喝,见的确有了效果才带着药方去太医院找温实初和卫临再研究完善药方。 如此一通下来,安陵容也是真的感到疲惫不堪,无论是说话有气无力还是脚步虚浮都是因着她操劳过度以至积劳成疾的原因。 安陵容才刚醒过来,身子动弹了一下,还未来得及用嘶哑的嗓子喊人给她倒水。 便有人扶她坐起身子,并将一杯温水递到她的嘴边。 安陵容还未来得及注意递水到她嘴边的人是谁,就因实在太渴,自己又浑身无力,便就着那人的手喝了起来。 喝完一杯之后,安陵容哑着嗓子道:“还要。” 皇帝默不作声地又将床前早就备好的水又倒了一杯给安陵容。 这次是将水杯递到她的手中,让她自己端着喝。 安陵容接过水杯便急忙喝了起来。 见安陵容喝得有些着急,皇帝才出声道:“喝慢些,小心呛着。” 安陵容这才将喝水的速度放慢了些。 喝完水之后,她握着杯子盯着皇帝的脸。 “可还要再给你倒一杯?”皇帝问道。 安陵容摇摇头,依旧哑着嗓子,“不用了。” 虽声音依旧沙哑,倒比方才要好多了。 皇帝伸手将她手里拿着的那个杯子接过来,放到旁边的一张小桌上。 而后坐在安陵容的床边,也不说话就静静地望着她。 安陵容也望着皇帝,二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对方。 还是安陵容先开口,她望着皇帝心疼道:“皇上望着憔悴了不少,这眼底的青黑这般重,想来这些日子都没休息好吧,为了国事真是辛苦皇上了。” “对了,臣妾这是昏睡了多久,如今时疫的情形,可被温实初他们控制住了?” “防治时疫的事有温实初负责,太医院协助,宫中已经有效地防治住了,宫外也在医治中,宫里宫外都妥善地安排好了,不会有事了,你放心。”皇帝开口,声音也有些沙哑,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真的吗?”安陵容高兴道:“太好了,百姓们也能得到救治了,皇上也不必为此费心劳神了。” 她的声音还很虚弱,因在床上躺了两天,比起昏迷前,声音听着更加漂浮无力。 皇帝忽地高声道:“这些事本该是太医们来操心的,何必你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你昏迷了两天两夜,整整两天两夜,你知道吗?!” 皇帝的眼眶微微泛红,又压低声音道:“这两天两夜朕有多担心你,担心你再也睁不开眼来看朕,你知道吗?” 他极力克制着才轻轻将安陵容揽入怀中。 他轻轻道:“不许再这样了,你在朕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若刚知道治疗时疫的方子是安陵容研制出来时皇帝是满心的惊喜和激动,那么在安陵容昏倒在他的怀里,抱着她轻飘飘的身子,皇帝心中喜悦便荡然无存。 望着她苍白地如纸一般的脸,紧闭着眼睛仿佛再也醒不过来……皇帝更是又心疼又害怕。 害怕安陵容真的再也醒不过来。 虽然温实初说了陵容只是操劳过度加上数日没休息好,身子实在承受不住才会晕倒的,休息好了就会醒过来。 却没叫皇帝的担心减少半分,反而让皇帝担心之余更添了几分自责。 尤其在温实初和卫临口中得知,陵容去找他们商讨研制完善时疫药方之时,瞧着已经一副精疲力尽憔悴不堪的样子,甚至还是吃了温实初给的吊命的药,才能坚持到完善药方…… 本来她不打算自己将药方呈给他的,连功劳都准备全推给温实初卫临二人。 就是怕他见到她憔悴的样子会担心。 之后同意和温实初他们一起来面圣,也是先回自己宫中整理好了仪容才来。 为了不让他看出她的辛劳,一向不爱涂脂抹粉的她,竟用一层厚厚的脂粉掩盖住她满脸的疲惫与憔悴…… 听卫临说完善好时疫药方时她已经是满面倦意,形容狼狈,连站都不太站得稳。 卫临曾隐晦地提醒她不必回去整理仪容,直接就这样去面圣能够更得怜惜。 可她却说他这些日子已经太过劳心费神,她不愿让他再替她担心…… 她是知道怎么做对她更有利,但她却没有这么做,就只是因为不愿意让他担心。 她从来都是这样,永远将他放在第一位。 可他怎么会不担心她不心疼她? 正是知道了这些,才叫他越发担心,毕竟她连吊命的药都吃了。 这几日除了上朝和召见大臣,他处理朝政都在长春宫,连奏章都搬到了安陵容的床前批阅。 基本有关照料安陵容的事他都是亲力亲为,不假手他人。 安陵容一天没醒,他的心便沉过一天,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终于见着安陵容醒过来,望着她苍白憔悴的模样,听着她沙哑的声音。皇帝既觉得心疼又觉得仿佛心口终于又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胀胀的,却叫他心安。 安陵容浑身无力地靠在皇帝的怀里,只觉得胃里一片火热还略微有些反酸,她好饿啊。 为了演戏演得真,她那日从寿康宫一出来就赶往太医院,没用早膳就算了,为了赶时间午膳也只略微吃了两口,晚膳更是压根儿没用。 听皇帝说她昏迷了两天两夜,就说明她有三天没吃饭了,她都快要饿死了,皇帝还抱着她诉衷情。 真是要把安陵容给气坏了。 这皇帝有病吧,有什么就不能等她先用了膳再说? 唉,还得陪他演下去…… 安陵容的下巴靠在皇帝的肩膀上,因着是真感觉委屈,她眼泪一下就止不住了。 她只不停地流眼泪,并没有哭出声,待皇帝感受到她的眼泪时,她已是泪流满面。 皇帝连忙松开她,抬起她满脸泪水的脸,“你还委屈上了?” “这是第几回了而?朕年岁大了经不起你这么吓,再叫你吓一回,朕怕是得减寿十年。” 一边说着一边替她擦拭眼泪,“这样的事不许再做了,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皇帝说减寿十年的话,安陵容不禁在心中轻嗤道:还减寿十年,明明就只有十来年的好活了…… 刚这么一想,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愧疚。 再怎么说皇帝对她还算不错,别的便罢,寿数这种事她不该在心里这样想他。 “臣妾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安陵容瘪着嘴,委屈道:“臣妾这次也只是想为皇上分忧,臣妾也不想皇上太过操劳,您的身子在臣妾心中也是最重要的。” 皇帝柔声道:“朕明白你对朕的情意。” 安陵容咬着下唇,强忍着泪意,“皇上明白臣妾的心,臣妾便无憾了。” 皇帝握着安陵容的手,抬眸对上安陵容的眼睛,眼中的柔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他承诺道:“今后朕绝不负你。” 又道:“容儿,今后都叫朕胤禛吧。” 安陵容歪了歪头,好奇道:“有人在的时候也能这么叫吗?” 皇帝道:“随你。今后我在你面前不再是皇帝,而是你的夫君胤禛。” 这话肉麻地让安陵容不由一颤,感觉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事情似乎有些超出她的预料。 皇帝又道:“朕已经下令封你为妃。” “我知道只一个妃位还配不上你,但眼下的局势不能让你太冒头,不然也会对你不好,所以只能先委屈你了。” 他自然可以一下晋封容儿为贵妃,可若此时将她推到妃位之首,便是将她立为活靶子,置于风口浪尖。 届时各种明枪暗箭防不胜防,那是他不愿意见着的。 第99章 心慈貌美 皇帝会晋她为妃这一点倒是在安陵容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皇帝动作那么快,直接就下旨了。 心里满意皇帝办事的效率,但她面上却是一副焦急的神色,“皇上,臣妾如何担得起妃位,咳咳,臣妾所作所为担不起皇上如此厚赏,请皇上收回成命,咳咳。” 因太过着急,说话还被呛着了,咳嗽得不停。 皇帝连忙替她顺气,“慢些,急什么。”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把气喘匀,安陵容又道:“臣妾当然着急了,妃位臣妾如何担得起。” “臣妾入宫才满一年,侥幸得皇上垂爱也不过几个月,已到了一宫主位,臣妾欢喜皇上待臣妾宠爱优渥的同时,却也不免时时觉得羞愧……觉得自己配不上皇上这份宠爱。”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够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臣妾不求位分和赏赐,只求能为皇上分忧,能对社稷有益。” “况且皇上才刚晋臣妾位分不久,连册封礼都还未行,如皇后娘娘所言实在不宜急着再次晋封。” “所以……”安陵容望着皇帝诚恳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道:“圣旨已经下了两日了,如今收回成命,容儿是想让朕朝令夕改吗?” 安陵容急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臣妾思虑不周,请皇上降罪。” 皇帝轻笑道:“好了,朕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要明白圣旨已下是绝不可能更改的。” “朕既下令册封你为妃,你便担得起这个妃位,无人敢置喙什么。” “而且你不辞辛劳研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不知挽救了多少人,如此利国利民的功劳,怎能担不起一个妃位。” 听完皇帝的话,安陵容道:“既然旨意无法更改,那臣妾便多谢皇上隆恩。” 她说着准备下床谢恩,却被皇帝拦住,“不必谢恩了,以后在朕面前不必计较这些虚礼。” 安陵容道:“可是……” “你忘了朕前头的话了?”皇帝温和道:“朕说了以后在你面前朕不是皇帝,只是你的夫君。” 安陵容摇摇头,“臣妾不敢忘。”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皇帝,坚定道:“皇上这句话便胜过一切封赏,臣妾定要牢牢记在心间。” 皇帝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刚说完一会儿,安陵容脸上又浮起犹疑之色,她喃喃道:“皇上,臣妾这是在做梦吗?” 刚说完她又摇摇头,“不对,臣妾做梦都不敢梦到这些,这肯定不是梦。” 说着竟又自己个儿高兴了起来,靠在皇帝怀里,仰着脸望着他,笑盈盈道:“你现在不是皇上,只是我的夫君胤禛。” 她又一连唤了几声,“胤禛、胤禛、胤禛。”脸上的笑越发甜蜜。 皇帝见状不由失笑,“你真是……怎么这般孩子气啊。” 听到安陵容喊他的名字,他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奇特的感觉,抛开权势地位,胤禛才是他。 他感觉一颗心仿佛被浸泡在温水中,被暖意包裹着。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笑道:“看来朕日后还得对你再好些,免得你再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安陵容腹诽道:还说什么“还得对你再好些”,自己都醒来这么久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怎么不见传个膳,只会口头上说说。 又在皇帝面前演了这么一场戏,安陵容觉得自己都快饿过头了。 幸好演到这儿也差不多了。 安陵容仰着头小声对皇帝道:“皇上,臣妾有些饿了,能否传膳?” 皇帝这才想起安陵容昏睡的这几日,只灌进去了些汤药,没用过什么东西,如今醒来早就该饿了。 皇帝不由自责道:真是他的失误,竟没考虑到这一点。 “是该让人传膳。”皇帝连忙吩咐人传膳。 幸好刚听说自家小主醒了,菊清便吩咐小厨房准备好膳食,一句话吩咐下去,很快宫人们便将准备好的晚膳摆在外间的桌子上。 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除了专门给安陵容做的清淡好克化的食物,还有些是给皇帝准备的。 虽然皇帝已经用过晚膳了,但因心里惦记着安陵容一直未醒,所以晚膳也没用多少,因此给皇帝预备一份菜品总没错。 在宫人们传膳的时候,兰清她们也端了洗漱的器具来为安陵容梳洗。 当然这份差事又被皇帝抢了,他亲手拧干帕子为安陵容擦洗面容,又替安陵容梳头。 不得不说,他还挺有“服侍”人的天分,力道控制得也很好,没擦疼安陵容的脸,头发也梳得像模像样。 对此安陵容很满意,虽然皇帝服侍地不比菊清兰清她们妥帖,但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很不错了。 足以表明在皇帝心中她的分量又增加了不少,这比几句“甜言蜜语”要实际得多。 因此安陵容又以一副小女儿的羞态对皇帝夸了又夸。 一通下来二人都很满意。 皇帝本来还有些话想要对安陵容说,但担心说了会影响安陵容的心情,让她不能好好用膳,只等着她用过晚膳后再说。 等洗漱完坐在餐桌前,安陵容谢绝了皇帝想要亲自喂她用膳的好意。 她早就饿了,正急着用膳呢,如此多的美味佳肴久摆在面前,她可没有功夫再作戏给皇帝看。 安陵容拒绝,皇帝也只好作罢,陪着安陵容再用了一次晚膳,时不时用公筷给她布一下菜。 安陵容喝着小厨房专门为自己熬制的茯苓粥,吃着自己面前清淡的菜,眼巴巴地望着皇帝面前的那些美味佳肴。 一看就比她面前这些没什么味道的食物好吃的多,那边香气不断地传进她的鼻子。 安陵容知道自己几日未进食,若吃油腻的东西肠胃肯定会受不了,到时候只怕还得再养一段时间,不能吃想吃的东西,得不偿失。 因此虽然嘴馋皇帝面前的那些食物,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喝自己的粥。 只是望向皇帝的目光格外哀怨。 皇帝见她眼巴巴的样子觉得有趣,故意道:“这道花雕鸡做得不错,嫩滑多汁鲜嫩可口,还有这蟹粉狮子头……” 安陵容闻言轻哼一声,忍不住在心里泛酸道:一把年纪了大晚上还吃得这么油腻,也不怕脾胃受不了! 皇帝只是想略微逗弄一下她,倒无意将人真惹火。 因此逗弄完便命人将面前的菜品都撤下去,让菊清给他呈一碗安陵容喝的茯苓粥。 皇帝笑道:“朕陪你一起,可还满意?” 安陵容又轻哼一声,道:“这本来就是皇上该做的。” 不过不受控制勾起的嘴角和她眼底难掩的得意,却表明了她很受用。 皇帝面前那些美食被撤下去,安陵容觉得自己面前这些清淡没有什么味道的食物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尤其这茯苓粥还真好喝,这么想着她一连喝了两碗茯苓粥。 在准备添第三碗的时候,却被皇帝给制止了,“好了,食不过三,你已经用了两碗了,这几日没用过什么东西,肠胃本就脆弱,再来一碗你的肠胃肯定受不了。” “唉……”安陵容叹了口气还是将碗放下。 她委屈道:“皇上臣妾觉得自己好可怜,之前因为‘有孕’这不能吃那不能碰,后头又因‘小产’还是如此,如今连粥都不能多喝……” 皇帝淡淡道:“现在知道委屈了吧,若你多顾及自己的身子,何至于如此?” “若再有下次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子,朕就让你顿顿喝白粥。” “哼。”安陵容不高兴地轻哼一声,然后故意嘟囔道:“前几回又不是臣妾想这样的……” 虽然嘟囔得不大声,但还是叫皇帝听见了。 前几回的确不能怪她,甚至其中还有他的“功劳”。 因此皇帝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好了好了,朕不过随口打趣一句。等你养好身子,想吃什么就直接吩咐小厨房给你做。” 他又道:“只是下回别在这样了,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你怕朕担心故意掩饰自己的不适,只会叫朕更担心。” 安陵容连忙道:“皇上别听别人胡说,臣妾不是怕皇上担心,只是不想让皇上见着臣妾形容狼狈憔悴不堪的样子。” “臣妾希望在皇上面前一直都是好看的样子,才不愿意皇上见着臣妾狼狈不堪的模样,免得叫皇上见了嫌弃。” 虽知安陵容这话也不过是说来安他的心,皇帝还是道:“你所做之事乃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朕,为了万千百姓,朕怎会嫌弃。” “容貌不过是表象,重要的心。若是心如蛇蝎,再美也不过一张空皮囊,只会惹人生厌。而心慈则貌美,心地善良之人,哪怕容颜不再,在朕心中也是美的。你在朕心中比谁都要美上百倍千倍。” 安陵容竟不知皇帝这话是夸她还是贬她。 在她看来美便是美,哪分什么心善心恶。 华妃嚣张跋扈坏事做尽,视人命如草芥,耽误她被夸赞“满蒙八旗加在一起不及华妃娘娘凤仪万千”了吗? 甚至皇帝明知道华妃做了那么多恶事,还替她开脱说她本性不坏,是受人教唆。 若华妃只是容貌寻常,皇帝还会这么替她开脱吗? 自然是不会的。 连能得他垂怜的自己也得先有副能惹人怜爱的容貌,才能满足皇帝被人崇拜爱慕的心理。 不然真貌若无盐,皇帝岂会多瞧自己一眼。 心中不赞同,安陵容面上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臣妾不过略尽自己的一份心力,哪担得起皇上如此称赞。” 皇帝道:“若你都担不起,那这世上便再没人担得起……” 心慈则貌美这话除了陵容,便只有纯元担得起,只可惜纯元不在了,不然她与陵容一样良善的性子,定然能成为好友…… 第100章 手段高低 话题越发扯远了,皇帝完全忘记自己想要告诉安陵容晋封她为妃位的同时,也下令复华妃的位分。 这件事安陵容还是第二日从甄嬛和沈眉庄的口中得知的。 沈眉庄愤愤道:“华妃不过装模做样地翻阅了几本医书,装作一副替皇上分忧的样子,皇上就又复了她的位分。” “她这位分复得当真容易!” 沈眉庄气得一下就站起身。 皇上分明知道年世兰的所作所为,不重罚便罢,竟那么轻易就饶恕了她。 甄嬛连忙拉住沈眉庄,安抚道:“姐姐不必如此气愤,仔细肚子里的孩子。” 待沈眉庄被她拉来重新坐下之后。 她又道:“咱们不是早就知道,只要年羹尧在一日,华妃就有起复的机会。这次皇上复华妃位分,名义上是为了褒奖她为君分忧,实际不过是因为年羹尧即将班师回朝。” “此次年羹尧又立了功,皇上自然要嘉奖他的妹妹华妃。” 甄嬛明白皇帝如此做的用意,虽能理解帝王的权衡之策,但还是难免有些寒心。 年世兰几次三番想要置她们于死地,皇上明明是知道的,偏偏一次次地放过她。 上一回华妃想要陷害眉庄和陵容假孕不成才被降的位分,竟随着陵容晋位而一同复位。 明明陵容才是那个不辞辛劳,费心劳神不顾自己安危,为君分忧,最终研制出治疗时疫药方的人。 皇上竟让她的“仇人”沾着她的功劳得以复位,他可曾考虑过陵容的感受? 甄嬛虽然内心深处能理解皇帝的无奈,也不愿意责怪皇帝,可站在陵容这边,她还是不禁替陵容不值。 沈眉庄冷冷道:“咱们大清就他一位能领兵打仗的将领不成!” 她就不信换作别的将领就不能领兵打仗成功,可皇上偏偏只重用年羹尧一人,也不怕养虎遗患。 安陵容道:“可年羹尧确实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 不管他如何居功自傲,如何功高盖主,可人家的确有功。功劳就在那儿,是做不得假的。 安陵容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年羹尧立下大功,皇上本就该嘉奖于他,惠及他的家人也是应当的。” “华妃是年羹尧最疼爱的妹妹,皇上赏赐华妃,既彰显了皇上恩宽,也能更好地安抚年羹尧。” “而且不管她实际上做了什么,她的确为了防治时疫,为皇上分忧,不辞辛劳地查阅医书典籍召集太医商讨,她这份心意皇上也看在眼里,所以华妃复位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 以她对皇帝的了解,皇帝特别看重别人对他的用心。 或许是和爹不疼娘不爱,兄弟姐妹也没几个亲的经历有关吧,皇帝特别在意别人是否重视他,心里有没有他。 就连前世只是不被先帝重视的玄凌同样如此,何况是这一世的皇帝。 想到玄凌,她又不禁想起前世,她所做的恶事被揭发时,玄凌最恨的竟不是她用香料和五石散残害他的身体,而是她心中从未有过他。 哪怕他同样心中没有她,同样不爱她,只把她当作一只养在笼中唱歌的黄鹂鸟。 何其可笑,一个凉薄之人,把别人当做猫儿狗儿这样的宠物来豢养,却要别人心里有他? 无论是皇帝还是玄凌,他们这样的人本质都是一样的。 所以在知道华妃为了替他分忧,日日夜夜翻阅医书典籍不辞辛苦之时,皇帝自然会为了华妃这份“心里有他”而动容。 说到底华妃所作之事与她所做的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因此皇帝能晋她的位分,自然也能复华妃的位分。 虽然华妃复位的速度着实有些快了,可谁叫人家还有一个好哥哥呢。 沈眉庄恨恨道:“什么为君分忧,不过是她争宠的手段罢了!” 她因恨华妃几次三番设计陷害她,对华妃已经是深恶痛绝,因此更是看不上华妃的所作所为,下意识地唾弃她的手段。 甄嬛却看得更加明白,她道:“咱们既已经入了宫,成了皇上的嫔妃,自然免不了争宠,争宠本就是各凭手段。” 无论如何,既然入了宫,不管得宠还是无宠,后宫的纷争都是避不开的。 为了能在宫里好过,就必须争宠,,若争宠不耍手段,难道还等着皇上上赶着来宠爱吗? 这样的白日梦,后宫应该没有哪个女人会做。 沈眉庄有些口不择言道:“可她的手段不过是曲意逢迎讨好皇上,实在下作!” 安陵容笑道:“姐姐这话倒是说错了。” “既然都是为了争宠耍手段,那便谈不上何高何低了,大家不都是曲意奉承,讨好皇上?” 安陵容倒也不是为了自己争宠的手段辩解。 在她看来的确如此。都是争宠的手段,目的一致怎么会有高低。 如皇帝喜欢诗词歌赋也喜欢看人唱歌跳舞,难道迎合皇上吟诗作赋就要比在皇上面前唱歌跳舞来得高贵? 不过都是取悦人的手段罢了。 沈眉庄说完那话也自觉有些失言,说到耍手段争宠,她又何尝没有做过。 她与皇上那段难得甜蜜美好的时光她也曾顺着皇帝的意,甚至挑着他喜欢听的话说,也曾抚琴给皇帝听过。 这些在别人看来同样是迎合上意争宠的手段。 当时她并未觉得自己的手段下作,如今又怎能说华妃下作。 这不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吗? 自己当真是气糊涂了。 沈眉庄向来坦荡,知道自己说错了,也直接承认,“的确是我说错了,争宠本就没有手段的高低,华妃能讨得皇上的喜欢,也是她的本事。” 她的本事是她的,沈眉庄也没有想要效仿的意思,她如今在意的是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她虽然依旧会眷恋皇上给的片刻温情,可却提不起太大争宠的心思,只想着将孩子平安生下来,再无病无灾健健康康地养大。 除此之外,她想的便是什么时候华妃和年家能够倒台,到时候她定要和华妃清算旧账。 甄嬛道:“好了,不管什么对错。总之华妃复位已成事实,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她便会复宠,只怕到时候她又要对付咱们,咱们一定得提前提防。” 对于别人的长处甄嬛不介意借鉴一二,既然华妃对皇上“用心”,便会令皇上心意回转,那她也可借鉴这一点,今后多对皇上用心。 不过这些都可以暂且放在一边,如今重要的是该怎么应付即将起复的华妃。 安陵容闻言也开始思索起来。 她记得在光幕之中,时疫之后,华妃被晋位为华贵妃,依旧协理六宫。 之后京中出现干旱,皇帝皇后出宫一段时间祈雨同样也是为国祈福,留华妃在宫中作威作福。 而后甄嬛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那个时候没的,华妃还因此背了“锅”。 中间还有富察贵人,如今的富察答应小产,眉庄在治疗时疫期间喜欢上温实初…… 不过如今情况已经和天幕中展现的大不相同了,华妃费力才有复了位,短期内应当不会再晋封。 应该不会成华贵妃趁帝后不在,便在宫中作威作福。 富察答应如今也宛如一个透明人,早就失宠了,应该没有怀孕的可能。 沈眉庄如今怀有身孕,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就算是为了顾及孩子,她也不可能和温实初有什么牵扯。 剩下的便是甄嬛有孕和京中干旱帝后祈福两件大事。 按照光幕中所见,距离甄嬛有孕还早,干旱的是也在开春之后。 不过甄嬛有没有孕不需着急,京中开春后的干旱却不得不在意。 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京中干旱的问题呢…… 安陵容的思绪不由有些飘远。 而后她的心猛然一惊,很快反应过来,不管干旱不干旱和她又没有关系,她为何要想那么多? 京中不管干旱成什么样,都缺不了短不了她的,影响不了她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她为何要将别人该操心的事往自己身上揽。 难不成她当真是个“贱骨头”,好不容易歇了两天,又想给自己找事做? 安陵容连忙将不该自己操心的事抛之脑后。 将开春京中会发生干旱这件事抛之脑后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她虽不管这事,但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给皇帝提醒一下。 看看朝中有没有人能想出应对的法子。 第101章 意义不同 好好将养几天,安陵容的身子总算没什么大碍了。 幸好她只熬了几个大夜,对身体造成的损伤还不太严重。 身子好了,自然又得去给皇后请安了。 因着封妃,她的位次又发生了变化,在皇后的右下首,她的对面坐的是华妃,下首是敬嫔。 谁能想她最初的位置明明是排在最末呢,一年多的时间就从从前默默无闻的答应成了如今圣宠优渥的俪妃。 望着安陵容坐在前头的身影,众人都不免有些侧目。 就是这么一个家世低微,容貌在满是美人的后宫也算不得多出挑的人,竟到了她们都难以企及的位置。 其中感触最深的莫过于曹琴默和欣常在。 她们与安陵容的家世相差不了多少,还有女儿傍身,甚至还是皇上潜邸旧人,可如今只在常在的位分,人家却已经是俪妃娘娘了。 饶是欣常在再心宽,心里也实在不好受,她没觉得自己比俪妃差在哪儿,也很得皇上宠爱过一阵子,可为何就是同人不同命啊? 而曹琴默望着安陵容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同样家世平庸,容貌不够出挑,既然俪妃能做到,那她一定也能做到。总有一天她也要坐到俪妃的那个位置,甚至还要比俪妃的位置还要高。 众人给皇后请过安之后,皇后照例先关怀怀有身孕的沈眉庄一番。 “惠贵人的月份越发大了,如今该有四个月了吧,本宫瞧着你都有些显怀了。” 皇后温和叮嘱道:“虽然你如今胎气已经稳固,可还是得当心,尤其如今正值时疫,你可得仔细些,若你宫中奴才有什么不妥尽管打发出去。” “有什么不适定要即刻宣太医,千万要以皇嗣为重,不要自己一个人忍着。” “还有你身边伺候的嬷嬷可还尽心,若敢不尽心你只管来回禀本宫。” 沈眉庄道:“一切都好,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自从看清楚皇后的真面目之后,每回来给皇后请安,望着她虚伪的和善面容,听着她不怀好意的关怀,沈眉庄只觉得几欲作呕。 多少回她都想直接撕开皇后虚伪的面孔,让所有人瞧见她内里有多阴险恶毒。 只是每回她想和皇后撕破脸,都会想起陵容说的,正是因为知道皇后的真面目,她们才不能与皇后撕破脸。 如今皇后还不知道她们已经知晓她是什么样的人,还以为她们对她依旧毫不设防,如此皇后才会用简单的法子来对付她们,而“敌在明我在暗”,她们也好防备。 若是和皇后撕破脸,谁知道她会用什么应下的法子对付她们,到时候防不胜防。 而且她们暂且不和皇后撕破脸,还可以利用皇后来对付华妃,正好借力打力。 更何况,皇后背后还有太后,她们贸然和皇后撕破脸,也会惹得太后不悦。 届时要同时应付太后皇后和华妃,只怕她们的处境会越发艰难。 所以她们暂时还不能和皇后撕破脸。 想到陵容的叮嘱,心中有再多怨气,沈眉庄面上对皇后还是一副恭敬的样子。 她温和地笑道:“每回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都是如此嘱咐臣妾,臣妾早就将娘娘的叮嘱记在心里了。” 皇后笑道:“你初次有孕,没什么经验,又正赶上时疫,本宫难免会多担心你腹中龙裔些。” “何况都说‘酸儿辣女’,本宫听闻你自怀有身孕以来便爱食酸,说不定这胎就是个皇子,本宫也盼着你这胎能为皇上添一个皇子。” “届时便是自皇上登基以来,后宫诞下的第一位皇子,这意义可是大不同的,比皇上的其他皇子来得要贵重。” 虽然皇后这话说的好似是在夸赞,并且抬高她的孩子的身份,但沈眉庄怎么能听不出皇后的用心险恶。 她刻意抬高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过是在捧杀罢了,先说“酸儿辣女”直接将她肚子这怕是还未成型的孩子定为了“皇子”。 又说什么意义不同比其他皇子贵重的话,更是把她和肚子里的架在火上烤。 今日之后还不知要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的肚子。 沈眉庄强忍着怒气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如今哪瞧得出臣妾肚子里的是儿是女啊。” “臣妾听闻曹常在怀着温宜公主的时候,也爱喝酸梅汤,欣姐姐怀淑和公主时也爱吃酸甜的蜜饯,可见这‘酸儿辣女’不过是无稽之谈。” 欣常在笑道:“的确如此,嫔妾当时也爱吃酸的,照样生下的是一位公主。” 她轻抚着肚子淡笑道:“如今温宜公主养在咸福宫,臣妾日日见了喜爱得不行,只盼着自己肚子里是个女儿才好呢。” 听沈眉庄提起温宜,曹琴默眼中闪过一抹痛意,如今她的温宜被记在了敬嫔的名下,成了敬嫔的女儿,与她再无干系。 可那明明是她十月怀胎拼死生下来的孩子,是她从小小一团养到如今这么白白胖胖的孩子。 谁都能见着温宜,只她这位生母见不到! 痛过之后,曹琴默心中涌起一股想要拼命往上爬的欲望,只有爬上高位,她才能抢回她的温宜。 华妃轻嗤一声道:“惠贵人这话真是有趣。” “人人都盼着要生儿子,只你想要生个女儿,当真是特立独行,就是不知是心里这么想,还是只嘴上这么说说,心里想的还是儿子?” “亦或是怕肚子里真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她意有所指道:“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碍了别人的眼……” 沈眉庄道:“华妃娘娘说笑了。女儿贴心,臣妾是真想要个女儿承欢膝下。” 她自己也是女子,怎会看不起女儿? 对她来说,无论是儿是女,只要是她的孩子她都疼爱,并不执着于一定要生个儿子还是女儿。 她又道:“何况皇上对皇子公主都是一样的疼爱,只要是皇家的子嗣没有不喜的,娘娘怎会说这样的话?” 华妃冷笑,“是吗?” 甄嬛接道:“自然是的,娘娘只看皇上对两位公主的疼爱,便知皇上是位疼爱子女的慈父,无论儿女一样地疼爱。” 甄嬛这话叫安陵容听了都觉得可笑。 皇帝对子女疼爱不假,可要说对儿女一样地疼爱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今瞧着他似乎更疼爱女儿,对儿子都是责骂和教训。 可从实惠上来看,儿子得到的疼爱才是更多的。 先不提皇帝在儿子的教养上费了多少精力,单说儿子还能有机会继承皇位,女儿却注定要远嫁抚蒙,他对儿女的疼爱就是不一样的。 哪怕他不喜的四阿哥和顽劣的五阿哥,将来爵位都是少不了的,起码都能当个闲散富贵的王爷。 女儿呢,哪怕是最高品级的固伦公主,再加上外嫁抚蒙得到的恩赏,其俸银禄米也远比不上皇子最低封爵的贝子。 虽然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但皇帝也从未想过要更改,由此可见他对女儿的疼爱也只是那样。 疼爱是有,但远不能儿子相比。 哪怕他对女儿表现得再疼爱,在安陵容看来不如给女儿添些福利待遇来得实在。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一个只重利不重情的俗人。 听了甄嬛的话华妃又冷笑一声,“三阿哥不争气,四阿哥生母惹得皇上厌弃,五阿哥顽劣,也难怪皇上会疼爱乖巧的女儿。” “惠贵人这个孩子来得可真是好时候,既可能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位皇子,意义非凡,前头的皇子又不讨皇上喜欢。” 她凉凉道:“若惠贵人真生下一个皇子,还不知皇上会欢喜成什么样。” 安陵容道:“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意义非凡,比其他皇子贵重?” 她轻轻笑了笑,“恕臣妾孤陋寡闻,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 “臣妾从前只听说过重嫡重长和重视贤能的话,这皇上登基后,后宫诞下的第一个皇子又该怎么算?难道皇子的排序从这个孩子开始?” 沈眉庄接过话头道:“是呀,非嫡非长,哪来的什么意义不同,身份比其他皇子贵重的话。” “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抬举,臣妾和腹中孩子可不敢领受。长幼有序,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无论是儿是女,都得尊敬的他兄长和姐姐们。” 皇后笑道:“本宫不过随口一说,倒惹得你们计较起来了,真是本宫的不是。” “本宫是想说皇上登基后,宫中有皇子诞生乃是喜事,代表着皇家子嗣的延绵意义非凡。” “因此本宫才格外重视。只是本宫没表述清楚,倒是叫华妃多心,也吓着惠贵人了。” 皇后安抚道:“惠贵人你无须想太多,好生养着你这胎吧,太后和皇上可都格外看重你这胎。” 沈眉庄淡笑着应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不会多想。” 皇后什么心思她还不知道吗,如今给她自己找补,还不忘当着这么多人给上眼药,显然是容不下自己这一胎,想借别人的手来对付自己。 至于皇后说的太后皇上看重的话,更是叫沈眉庄嗤之以鼻,太后真看重她还会故意赏赐怀十四爷时的簪子给她,害得她险些被皇上厌弃。 反正不管皇后说什么想要如何,她都一定要护住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皇后面上满意道:“你如此懂事甚好。” 接下来皇后将话头转向别人,“敬嫔你抚养温宜公主……” 对于皇后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针对自己,真叫安陵容有些惊讶。 看来如今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眉庄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身上,一时顾不上自己了。 还有华妃今日也出奇地没有针对自己,想来几次降位给了她教训,她短时间内不会再犯蠢地来招惹自己。 真好,如此一来她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望着皇后摆出一副慈善的模样关怀这个关怀那个,叫安陵容觉得腻味地紧。 她索性低着头摆弄起自己新染的指甲起来。 第102章 医学学堂 时疫的事接下来只需交给别人处理,安陵容只偶尔过问一下。 得知时疫方子的效力不错,经过一个月的治疗,除了有些实在病入膏肓的人,其余染上时疫的病人都被救了回来了。 事态远没有发展到她前世和光幕中那样,疫情就被控制住了,许多原本会死去的人,也有机会活了下来。 听说不少人感念她研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的恩德,私下都称她菩萨心肠,还是称她是什么神仙下凡来着…… 不过安陵容并不在意,不过是底下一群无知的人,他们的话并不值得她在意。 倒是因为太医院人太少有些染病的人没能及时得到救治而死去,这一点引起了安陵容的注意。 虽说都是感染时疫,用同一张药方医治,但症状轻或重,所用的药量也是不一样的,尤其病重的人需要大夫诊断,先行医治。 有些人病重,没有门路先被医治,等不及救治便一命呜呼,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宫内尚且如此,宫外的情形就更严重了。 虽然从各地征召了不少大夫,但人手还是不够,说到底还是行医的人太少了。 这倒不难理解,毕竟医术也是讲究传承的,有些人宁愿自家的医术断绝传承也不愿意传给外人。 有些人倒愿意将医术传给别人,但在选择徒弟上也是极为严苛,因此不会教导出太多的徒弟。 学医不容易,并不是谁都能学的。 安陵容坐在书桌前一边想着,一边提笔将这些想法记下,再好好梳理。 能学医并且行的人大多都是男子,毕竟行医免不了要与患者产生肢体接触,因此女子行医难免会惹人非议。 倒是也有些女子不怕世人的眼光和非议,坚持治病救人,可这样的人终究不是大多数。因着男女大防,女子甚少在外抛头露面。 不对,安陵容把这后一句话给划掉,别说什么不能抛头露面了,贫苦人家为了养活一家人,女子和男子还一起下地干活呢。 不只是贫苦人家,普通的农家基本都是如此,总不能为了所谓女子不能在外抛头露面,连饭都不吃了吧。 她少时,安比槐还没买到官做的时候,跟着父母走街串巷过,还见过有女子和男子一起搬运货物,说是没有办法想要讨口饭吃。 连搬运货物的活计都有女子为了活下去去做,她不相信会没有女子想要学医,想要成为一名大夫。 毕竟医术可是一项能够立身安命的技术。 只是学医不是一件易事,女子学医的条件要比男子要苛刻得多。 很少有医者愿意收女弟子,若是没人教想要自学,也是不易,医书也不是那么好寻的,而且女子读过书识字的更是少之又少,就算能有医书也看不懂。 尤其贫苦人家根本不可能让女孩子读书识字,如此一通下来女子想要学医真是比登天还难。 那些有机会能够学医的女子,大多要么是本身家中就是行医的,要么是家中富庶。 不然也没有那么多资源供她们学习医术。 一般的平民女子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哪能有机会学医。 当然男子也并非人人都有读书的机会,但有机会读书的男子总是比女子要多得多,只是男子读书多是为了科举考试,求取功名。 从前还有觉得从医是贱籍的呢,因此也少有人会走上从医这条路…… 啊真的好烦,安陵容想到这儿把笔一丢。 她为什么要考虑这些啊,这些事本该是皇帝和朝中大臣们来头疼的。 不对,他们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事而头疼,那些人他们有权有势,哪里会缺大夫替自己医治。 她听说有权有势的人家还会养府医,专职替自家看病呢。 死几个奴才死些平民百姓,没有人会太在意,要怪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安陵容闭了闭眼,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在太医院那日出现过的画面,一个个被病痛折磨着因无药可医最后死去的画面。 她在心中告诫自己,自己已经尽力了,就算她没有早些拿出药方,那些人的死也怪不得她。 那些人的命本就和她没有干系,若她没有药方,凭着温实初只怕也得现在才能研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那些人也早就死了…… 半晌,安陵容再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更满是坚定之色。 必须要增加大夫的人数,尤其是女大夫。 首先这世上本就有那么多女人,患病并不都方便男大夫医治。 尤其女子容易患的一些妇科疾病,在隐私部位,更是不方便由男大夫医治,一般得了这样病的女子都是自己忍着,若是能多有女大夫替她们医治,她们便不必承受病痛之苦。 再则,既然男子更重功名,就不必耽误他们求取功名了,让没资格参加科举的女子来学他们大部分看不上的医术。 最后,她也想试试看自己能否做成一些事,能否改变些什么…… 好不容易爬上妃位,放在朝堂上她这个品级可称得上一声“二品大员”,算得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试着插手一些事也不算什么出格。 毕竟这应该算不上朝政之事,她也不曾干政。 安陵容在脑海里构想定下目标接下来该怎么做,一边想一边又记在纸上。 首先招募想要学医的人,定要讲好条件,例如学了医之后将他们安置在何处,还得进行人员的筛选,没有天分的也不能要……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是什么人来负责教导医术…… 温实初这人虽有些木楞,但应该不会迂腐地觉得女子不可学医,先记下留用。 卫临,卫临这人有功利心,自己吩咐他做的事,他肯定愿意,也记下留用。 还有章弥,若是章弥不愿意教女子,就只让他教男子,还有他的儿子好似也是学医的…… 另外还得请些女大夫,太医院没有女医,外头总应该有女大夫…… 对了,宫中也该有女医,他们学成之后就安排…… 另外对于不识字的人也该先教他们认字,学堂应该开设在何处…… 安陵容一边想一边记,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皇帝来了都没注意。 皇帝见安陵容伏在桌上,不知在写写画画些什么,有些好奇,挥了挥手,让菊清她们不必惊动安陵容,都出去。 菊清她们福了福便轻手轻脚地都出去了。 皇帝也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安陵容旁边,看她在写些什么。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安陵容,忽地闻道一股龙涎香夹杂着薄荷清冽的味道,感受到右上方一片阴影投下,她连忙遮住自己写的东西。 然后转头一看,皇帝果然站在她旁边,正一脸好奇地望着她。 安陵容笑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怎么也不让奴才通报,臣妾也好出去迎接皇上。” 皇帝道:“今日休沐,好不容易处理完政事,朕便来看看你。” “至于不让奴才通报……”皇帝轻笑道:“这不是见你正忙着所以不便打扰吗?” “你写什么呢,还挡着不叫朕看?” 安陵容在他面前一向不会遮掩,从未隐瞒过他什么,因此见她急着将写的东西遮掩住,皇帝便越发好奇她写了什么。 安陵容忙道:“没写什么,臣妾随便乱画,乱糟糟得怕污了皇上的眼。” “是吗?”皇帝道:“朕记得你的字迹还是朕手把手教的,你习得极好,已有六分朕的风骨,就算胡乱写也不至于会污朕的眼。” 见安陵容面露犹豫,皇帝又道:“罢了,你不想叫朕知道,朕也不追问了。” 他叹了口气又道:“朕只是有些难过,朕的容儿也有秘密瞒着朕了。” “不是的,臣妾并不是想要瞒着皇上。”安陵容微红着脸道:“臣妾有些想法,如今还没完善,并且臣妾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允许,因此才挡着不让皇上看……” 皇帝好奇道:“你想做什么?” 安陵容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臣妾想要开设医学学堂。” 皇帝似没听清,也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安陵容又重复一遍,“臣妾想要开设医学学堂。” “当然,这学堂并非由臣妾负责教学和管理,臣妾只是提出这个想法。” 安陵容说着将自己所写的内容递给皇帝,“皇上既然想知道,臣妾就不瞒着皇上了,皇上看吧。” 皇帝一边接过安陵容递给来的几页纸,一边道:“好端端地怎么会想到这种事……” 第103章 存在不妥 安陵容写的并不算条理清晰,几乎是想到什么便写什么,所以看上去的确有些凌乱。 皇帝想若这是朝臣给他上奏的折子,他扫一眼就得打回去让重写,写这折子的人也免不了要被他训斥一顿。 可这是安陵容写的,哪怕凌乱条理不清,皇帝也耐着性子认真看完。 见皇帝认真看完自己写的构想,安陵容巴巴地望着皇帝,问道:“皇上觉得如何?” 皇帝反问她道:“你怎么忽然有着开设医学学堂的想法的?” 安陵容道:“这个念头不是忽然起的。” “这些日子臣妾虽没继续插手时疫的事,但每回卫太医来给臣妾请平安脉,臣妾也会询问几句。” “臣妾听闻因着感染时疫,未能得到及时救治死了不少人。” “因此臣妾心中难免觉得愧疚万分,若是臣妾早些研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或许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安陵容微垂下眼,满脸愧疚。 皇帝安抚她道:“这并非是你之过,你能研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已经挽救了成千上万的人,功德无量。那些没能得到及时救治死去的人,只能怪他们自己命不好。” “如何能够怪到你的身上,何况救治他们并非是你的责任。” 这些事本该交给太医院负责的,是太医院无能。 安陵容扯了扯嘴角,难过道:“臣妾也知道不该为这事想太多,但难免会有些愧疚和遗憾。” “臣妾既愧疚未能早些研制出药方挽救更多人,也遗憾那些人若能早些得到救治该能继续活下去。” 皇帝道:“生死有命。何况不过都是些奴才和庶民,你不必为了他们难过。” 安陵容道:“好歹都是些人命,臣妾如何能毫不在意。” “臣妾听卫太医说,本来药方都已经研制出来了,许多人只要能及时得到救治,本命不该绝的,只是太医院的人手实在不够,这才……” “唉……”安陵容叹了口气,“臣妾便想若是能多些医者,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丧命。” 皇帝抚了抚安陵容的脸,“朕明白你的意思。” 他容儿有颗纯善之心,就算她已经尽力,就算那些人的死和她无关,她也心怀愧疚,想要尽力去弥补。 因此才想到开设医学学堂,教出更多大夫,再次面临这种情况,也能挽救更多的人。 他的容儿实在太过良善了。 安陵容又道:“皇上也知道臣妾母亲曾患有眼疾,眼睛险些失明。还是得皇上隆恩派去太医为她医治,如今才得以重见光明。” “皇上听臣妾说过本来一开始臣妾母亲的眼疾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松阳地僻,为臣妾母亲医治眼疾的不过是乡野郎中医术不精,故而臣妾才没得到有效地治疗。” “本来臣妾母亲想到府城寻更好的大夫医治眼睛,但臣妾父亲以府城路途遥远求医价高为由给拒了。” “臣妾当时便想若是松阳有好的大夫就好了,臣妾母亲就能有机会医治治愈眼疾了。” 不是头一回听安陵容提起这件事了,这次再听到,皇帝依旧不悦,皱着眉道:“对待结发妻子竟如此凉薄,你父亲品性着实有缺。” 皇帝不悦除了的确看不上安比槐所作所为之外,还有是为了安陵容,厌她所厌。 陵容几次提到她父亲,言语之间都颇有微词,可见因此事她是真的怨上了她父亲安比槐。 皇帝自然顺着她的意思来。 他又道:“此事的确是你父亲的不是。可是这与你想要开设医学学堂有何干系?” “你是想让他们学成之后留在松阳行医?” “心怀济世救民之心,愿意四处行医或是愿意隐居乡野治病救人的终究是少数,多数医术精湛的大夫更愿意定居在繁荣富裕之地。” 所以陵容所说的因松阳地僻没有好的大夫,不是能从开设个学堂教出些好大夫就能解决的。 有能力的人自然都向往更好的地方,就算她开设的这个所谓医学学堂能教出些好大夫,但偏僻之地终究是留不住他们的。 陵容辛苦忙活一场只怕会落得一场空,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安陵容道:“这些臣妾也想过,臣妾没打算让他们只留在一个地方。” “臣妾打算在学院招生之前,便说清楚条件:通过考核入学堂学医者需在学堂学满一定的年限,这一点具体臣妾打算和温实初商议一番。” “对入学堂学医者不要束修,求学中所需要的一应工具全由学堂负责提供,并且包他们的吃住,每月领三百文钱作为贴补。” 这补贴虽是给学徒的,但更是为了贴补他们的家中。 毕竟此次招生,面向的基本是贫苦人家,学徒入了学堂之后,每旬休沐一次,自然帮扶不了家中的活计。 少了一个劳动力对一个贫苦家庭来说是件大事,关系着自家能不能吃饱饭。若是不能妥善解决,只怕他们家里人会拦着不让入学堂学医。 皇帝道:“你这学堂办得可真好,免去束修给他们提供学医的工具和场所,免费教他们学医不说,还给贴补。只怕你这条件说出去,不少人争着抢着要来你这学堂求学吧,到时候教得了这么多人吗?” 安陵容笑道:“皇上放心,入学之前有考核的,通过考核的才能入学堂学医,并且臣妾也会限制人数,择优录取。” 皇帝道:“你既说了给学徒们的实惠,那你的条件又是什么?” “臣妾的条件便是,等他们学成通过考核之后,由学堂统一分配到各县行医,在各县行医的四年,赚取到的医药费一半交给学堂一半自留。以四年为期进行考核。优者升迁,中者留任,差者免其行医资格,并补回求学时的束修和其余花销。” “臣妾这学堂并不只打算创办一届,等学成的学生足够多了的时候,臣妾还打算在各处创办医馆,臣妾希望创办的医馆由朝堂负责,为官办医馆,对药物和治疗的费用统一定价。” 安陵容发觉将想法说给皇帝听,仿佛越说越通畅,前面没想到的事,现在竟也想到了。 皇帝听完安陵容的想法,沉默了半晌,仔细想了想他才道:“你这个想法有些可行性。” 还不待安陵容高兴,他又道:“可是其中也有许多不足之处。朕觉得分配到各县行医,应改成到各乡镇或是村,因为县实在太大了。” “如你所言你父亲不愿意让你母亲去府城看病,身处乡下的人自然也舍不得大老远地跑到县城里看病。” 安陵容想想觉得皇帝说的有理,应道:“皇上提醒的是,臣妾的确该再好好斟酌一番。” 皇帝又道:“除此之外,还有行医的考核监察以及奖惩制度还需要完善。并且你所说的官办医馆,朕觉得不大可行。” 安陵容秀眉微蹙,“为何?” 皇帝道:“本来各处都百姓开设有医馆,官府再横插一脚开设官办的医馆岂不是官府与民争利?这实在不妥。” “而且官府创办的医馆未必能竞争过民间创办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字号医馆。” “为了和官办医馆竞争,他们定会会联合在一起,打压官办医馆。只怕官办医馆会被打击地开设不下去。” 若官府只是安排些人在乡间行医,不算太触及其利益,他们自然不敢和官府作对。 可是由官府在各地开设医馆,并统一定价,势必会与之形成竞争,真正触及到那些人的利益势必会引起反扑,联合起来一起排挤官办医馆。 说不定还会用些阴险法子打击官办医馆,例如官办医馆医死人之类的,到时候折损的便是朝廷的名声和威信。 所以皇帝觉得这官办医馆不办得为好。 听了皇帝的话安陵容又陷入沉思,皇帝说得的确有道理。 不可能因自己要开设官办医馆,便不允许百姓继续开办医馆,既然如此二者必定会成为竞争者。 且官办的医馆未必竞争得过民办的医馆。 到时候官办医馆肯定会被打压地开设不下去,一番功夫白费。 虽然把皇帝的话听进去了,但安陵容还是不愿意放弃官府开办医馆这个想法。 她觉得或许再斟酌斟酌能够想到好的妥善解决的法子。 在安陵容思考的时候,皇帝又道:“还有你想要女子一同入医馆学习的想法,朕觉得也有些不妥。” 安陵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蹙眉,问道:“皇上为何觉得不妥?是觉得男女在同间学堂中学习不妥,还是认为女子不该学医?” 皇帝道:“二者皆有。不过前者尤为不妥。《礼记》写: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何能让男女混在同一间学堂中,如此只怕会引人非议,你也免不了受到责难。” 皇帝也担心有人会借此参奏安陵容,攻讦她。 皇帝又道:“至于后者,朕倒不是觉得女子不该学医。只是女子就算学成医术,也不能如男子一般出去行医,抛头露面。” “况且行医免不了要与患者有肢体接触,因此女子行医只怕也会惹人非议。” “而且你定的规矩是学成之后要被分配到各处行医,背井离乡孤身一人,若是女子,其自身安全不好保障。” 总不能还得给她们配备护卫吧,如此也太大费周章了,还不如只招男子学医。 安陵容道:“皇上放心,虽在同一个学堂,臣妾会划分好,让男女错开时间学习的。” 她原本就打算男女分开教学,因为女子还要学习治疗妇科疾病。 她又道:“女子既选择来学医,就不怕什么抛头露面。至于要与患者肢体接触……臣妾打算让学成后的女大夫先只负责医治女患者。” 反正一步步来,她也不打算一开始就直接和一群迂腐的人对上,落人话柄。 而且世上女子那么多,女患者怎么可能少得了。 反正她是铁了心要让女子有机会学医。 她最后道:“至于学成之后的分配问题,臣妾定会再仔细完善,定会保障所有大夫的安全。” 第104章 参与资格 安陵容道:“好了,说到底这也只是臣妾的构想,才刚想这么做,哪能尽善尽美。” 她撇了撇嘴道:“臣妾本不打算这个时候就拿给皇上看的,自己的想法都还没理清呢,自然漏洞百出,又惹得皇上笑话臣妾了。” 皇帝无奈,“朕何时会笑话你,只不过给你提些意见罢了。” 他顺着安陵容道:“何况朕又没说你这法子完全不可行,在朕看来还是有些可行性的。” 安陵容眼睛一亮,高兴道:“这么说,皇上同意臣妾这个法子付诸实行?” 皇帝摇摇头道:“你自己都说了这构想还不完善,如何能直接施行?” “尤其你后续的分配制度和人员的保障也没个好的章程,如何能够推行。” 安陵容想了想道:“后续的事的确需要再斟酌,可是学堂却是该办起来了。” “学医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至少得学几年呢。不如先招一批学生学着医术,几年的时间总能将后续完善。” “时间可不等人,就算后面臣妾那些将他们分配到各处行医的想法不能实现,至少也培养出了不少大夫。这是利国利民的事,百利而无一害。” 安陵容略带撒娇地对皇帝道:“皇上就答应臣妾先开设学堂吧。所学的费用皆由臣妾一个人来承担。” 皇帝皱眉,“既然是利国利民的事,费用怎能让你来承担。” 国库虽然不丰,可也没有到需要嫔妃贴补的地步。 皇帝又道:“何况,你能有多少钱,你的份例你自己留着花吧。” 据他所知,安陵容入宫之时并没有带多少银钱,她所带进宫的东西还是甄家给她准备的。 安陵容不乐意道:“皇上可别瞧不起人,臣妾现在可有钱了。” 皇帝轻笑,“是吗?你怎么个有钱法?” 安陵容小声对皇帝耳语道:“上回太常寺卿夫人给臣妾送了不少东西,其中就包含了两万两银票,臣妾还是头回见着这么多银票,为了不拂臣妾那新晋‘伯母’,太常寺卿夫人的意,臣妾都给收下了。”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的脸色一眼,然后道:“皇上,臣妾这算不算是收受贿赂啊?” 皇帝向来厌恶贪污受贿之人,若换作旁人这么问,皇帝定然要让他将收受贿赂所得的银钱都上缴国库。 可望着安陵容小心翼翼瞧他的样子,他却并无半分不喜。 轻轻捏了捏安陵容的脸,故意道:“你既说是收受贿赂,那便把这两万两银子都上缴吧。” 安陵容的脸一下子就垮起,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既然皇上说要上缴便上缴吧?” 皇帝揉了揉她的脸,“怎么?舍不得?” 安陵容点点头又摇摇头,“臣妾没有舍不得,只是上缴了这两万两,臣妾手里就没什么钱了,那学堂该办不下去了。” 皇帝见她明明“损失”了那么大笔钱,惦记的依然是要创办医学学堂的事,不由有些无奈和感动。 他又问道:“若是你没把这件事告诉朕,你就不会失去两万两银子,也不会没钱办学堂了,后悔把这件事告诉朕吗?” 安陵容摇摇头,“不后悔。” “臣妾本来早就想把这事告诉皇上的,被许多事给耽搁了下来,因此今日才告诉皇上。” 她眼眸清澈望着皇帝道:“臣妾想与皇上坦诚相待,才不会对皇上有半分隐瞒。” 皇帝闻言心情颇为愉悦。 他的容儿对他当然不会有所隐瞒,整个后宫也唯有她,才能让他真正放心。 “臣妾收受贿赂,皇上除了让臣妾上缴‘赃款’之外,还打算怎么责罚臣妾?”安陵容忐忑不安地问道。 皇帝疑惑道:“你既然主动承认过错,还都把‘赃款’上缴了,朕为何要责罚你?” 他故意打趣道:“你收到的银钱上缴国库,还能使国库更加充裕,如此看来非但无故反而有功。” “真的吗?”安陵容又高兴道:“那下回别人再给臣妾送钱臣妾也收下,交给皇上充盈国库。” 听安陵容这么说,皇帝不禁失笑,见她面上满是认真的神情,皇帝更是无奈。 他道:“朕不过是同你开玩笑罢了。” “你也说了那两万两银钱是你‘伯母’给的,说到底也只能算是家里人贴补你,怎么能算是收受贿赂。” “朕不过是与你玩笑两句。那两万两你就自己留着吧,总有用得上的地方。” 虽然国库空虚,但他还不至于觊觎自己嫔妃的钱。 他又道:“以后若是还有人给你送钱,你也只管收下便是,朕信你绝不会被点银子就打动,所以不管谁给你送钱财来讨好你,你都只管收下。” 陵容得宠,想要讨好她的人数不胜数。 但他相信陵容是永远不会背叛他的人,别人送再多银钱来讨好她都是在做无用功。 既然如此与其将那些“礼”拒之门外,还不如让陵容收下作为她自己的花销。 “臣妾这么做是否有些不妥啊?”安陵容有些迟疑地问道。 皇帝安抚她道:“如何会有不妥,不都是别人上赶着要给你送‘礼’吗?别人送礼给你哪有置之门外的道理,你好生收下便是,又无须承诺他们什么。” 反正只要陵容不应承什么,就不算收受贿赂,也能借此让她攒些零花钱。 安陵容道:“那臣妾收了东西,把是谁送的回禀皇上?” 这和她在光幕中看到的皇帝似乎不大相同……她在光幕中看到的皇帝明明是刚毅果决,铁面无私,不通人情,最恨贪官污吏。 因此她才将收到太常寺卿夫人两万两银子的事告诉他,向他表明她对他不存在半分隐瞒。 不然日后皇帝自己查到,就会发觉她对他也有不尽不实的时候,到时候说不定皇帝也会对她起疑。 为了两万两银子生出嫌隙可就不值了。 她知道皇帝肯定不会要这两万两银子,毕竟皇帝虽有刻薄寡恩的名声,但对自己看重的人,还是极为大方的。 但她没想到皇帝竟还会鼓励她“收受贿赂”,这分明是他最厌恶的事。 她心想莫不是皇帝想要用她来设局,钓出胆敢行贿,还与后妃私相授受的人。 皇帝点头,“你记下告诉朕就是。” 能够行贿到陵容身上的人,必定不是什么清正廉洁的,就先记下名字,等哪一日再好好清算他们。 果然皇帝是想以她为饵钓出那些奸臣。 行吧,果然是皇帝的作风。 安陵容倒也不继续纠结这事,反正她按皇帝的吩咐做总没有错。 她又重新将话题转回来,“既然臣妾手里的这两万两不需要上缴,那臣妾可以继续用来创办学堂了?” 她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盯着皇帝,满怀期待。 皇帝道:“你那钱就自己留着吧。创办学堂的事,交给朝廷来做,钱也从国库出。先在京师推行,看看效果如何再考虑是否扩大规模。” 就算他喜欢安陵容愿意宠着她,也不能为了她将一项未经考察过的政令全国推广。 不过陵容提出的这个法子,的确有利于社稷民生,皇帝还是愿意推行下去的。 只是要办医学学堂自然也不能交给安陵容来办,得以朝廷的名义来办,最终分配也是朝廷来分配。 既然如此,那么朝廷也需要专门为此开设一个机构,剩下的就得交给朝臣们考虑。 皇帝道:“接下来的事也无须你继续思索,朕会交给朝臣们商议,拟出一个章程。” 既然由朝廷负责开设,还需要建立一个专门的机构,那便是朝政上的事了。 后宫不得干政,陵容自然不能继续插手。 安陵容听皇帝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按说皇帝这么安排算是直接免去了她的烦恼,她该高兴才对。 她已经把自己的想法提出了,皇帝也愿意实施,完成了她的目的,接下来的事还不需要她操心,她可以继续做个甩手掌柜了。 可是她心里却只觉得特别不痛快,闷得慌,难受地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明明这个想法是她想出来的,可她却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第105章 协理六宫 不为别的,就算只为了心里的这口气,安陵容也不愿意被直接撇开。 她道:“皇上,既然只先在京师推行,就暂时由臣妾负责吧,左右臣妾闲着无事。” “而且皇上也说了要先看效果如何。若是一开始的效果不好,岂不有损朝廷的威名。不如先以臣妾个人的名义来做这件事,无论结果好坏,臣妾一人承担。” 皇帝皱眉,“胡闹,这怎能让你一人承担。” 他无奈道:“你若觉得闲着无事,便帮着皇后协理六宫吧。至于开设医学学堂的事你就不必掺合了。” 陵容如今已是妃位,算是后宫嫔妃中品级最高的,倒也有资格协理六宫了。 而且经过之前的事他也瞧出陵容行事还算有条理有章程,应是能够协理六宫之人。 况且她手里有了宫权也能让她不被轻视,同时也能有能力自保。 听皇帝让她协理六宫,安陵容有些意动,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介后宫妇人,身处后宫,宫权可比什么都要重要。 可她还是不愿意将目光只放在后宫,仿佛一个紫禁城就是她的全部,她明明有机会将目光放在更广阔的天地。 她道:“协理六宫有敬嫔姐姐,如今华妃也复位了,敬嫔姐姐和华妃资历都在臣妾之上,协理六宫的事交给她们来就好。” “臣妾只想尽自己所能帮帮皇上。” 她目光清澈望向皇帝,“后宫不得干政,况且朝政大事臣妾帮不上皇上的忙。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臣妾想帮着皇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如帮着研制时疫药方一般。如此皇上也不许吗?” “何况这办学堂的法子是臣妾想的,臣妾实在不愿意假手他人。臣妾真想看着自己的构想被一点点自己实现。” “再说就算后头的事臣妾不跟着掺合,前面开办学堂的事又不涉及什么朝政,臣妾如何就不能参与其中了。” “还有一点,臣妾担心这件事交给旁人来做,会故意不招女子入学。” 她说到这儿目光灼灼地望着皇帝,“皇上觉得是否会发生这样的事?” 皇帝淡淡道:“既是招来教授医术,自然招男子更好些,如此也能少些非议,之后的分配安排能够容易些,不必为了保障女医的安全多费周折。” 他的意思是承认安陵容的话,若是让朝中官员来负责这件事十之八九是不愿意招收女学生的。 而且他自己也觉得招收女学生,不如全招收男学生来得方便。 安陵容抓着皇帝的衣袖,问道:“皇上可知臣妾为何一定要招女子学医?” 皇帝蹙眉没有回答。 安陵容轻笑道:“因为女子有些病症不方便男大夫来医治,这些病症大多发生在女子的隐私部位,是不能让男大夫看到、碰触到的,自然也不能让其医治。” “因为不方便男大夫来医治,又没有女大夫,那些得病的女子就只得忍着病痛度日。” “据臣妾所知,许多女子都会得这样的妇科病,尤其是在生育之后。因得不到治疗,终其一生都只能带着病痛过日子,受病痛折磨。” “臣妾也不禁担心,若有一日臣妾也得了这样的病,太医院也无女医,臣妾是不是也要像这些女子一样忍着病痛,熬着日子,最后离皇上而去……” 皇帝闻言不禁反握住她的手,皱着眉头道:“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安陵容道:“臣妾自然也不想这样的事发生,但发生这样的事也绝非不可能。” “若有朝一日这样的事真的发生了,臣妾不能继续陪在皇上身边,皇上可要顾惜自己的身子,不要太过操劳。” 安陵容说到这儿竟双眼含泪,似乎预见自己将来悲惨的样子。 皇帝不禁握紧她的手,深深地望着她。 半晌,皇帝叹了口气,才道:“好,朕同意开设学堂的事都交给你来负责。” 安陵容的话到底刺痛了他的心,他虽知其中定有她夸大的地方,宫中有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太医在,她不可能会有事。 但想到她会如纯元一般离他而去,他就觉得心如刀割,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发生。 他又道:“你想做什么都去做吧,放心,有朕给你兜着,太医院的太医也由你全权调派,不过不许妨碍他们正常的工作。” 从她说的这些话,皇帝便能听出她不只是想要简单地开设个医学学堂。 不过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她既想做就放手让她去做吧。 他再安排些人手给她。 得了皇帝的准许,安陵容嫣然一笑,“多谢皇上,臣妾定不会辜负皇上信任。” 皇帝又补充道:“朕虽答应此事由你负责,但也只是暂时,日后向全国推广之时,就得交给朝臣来负责。” 安陵容应道:“臣妾明白。” 她本就只是不愿意明明是自己想出来的法子,自己却被排除在外才想要争一口气的。 她只要一开始是由她负责,整个架构都是由她构建就行了,之后任务繁多,她才懒得掺合呢。 不过话虽这么说,到时候的事情还说不一定,分配和考核的事情该掺合的她还是会掺合。 得了皇帝的许可,安陵容的心情又明媚了起来,然后她便有些后悔。 不是后悔为了能负责开办学堂,而舍弃协理六宫之权。 而是后悔没能二者兼得。 早知道这样,她方才就不该把话说得那么死。 她又试探性地问皇帝道:“皇上,您之前说让臣妾协理六宫的话还做不做数?” 皇帝见她似后悔的模样,不禁失笑,“怎么,朕让你协理六宫,你不是都拒了吗?” “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既然选择了‘鱼’,自然就没有‘熊掌’了。” 见皇帝打趣自己,安陵容便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她道:“可是臣妾两个都想要。” 皇帝轻笑道:“朕竟不知朕的容儿竟是如此贪心,得陇望蜀可不是个好习惯。” “况且你既要负责开设学堂的事,哪里有空闲协理后宫事务?” 安陵容立马道:“臣妾有空闲的。” “开设学堂的事,只要臣妾将章程拟好,吩咐给底下的人去做就行了,就算需要臣妾监管督促,也不需要臣妾费多少精力。” “臣妾自然有空闲能够帮着皇后娘娘协理六宫。” “皇上都能有精力治理着咱们大清偌大一个国家,臣妾如何不能开设学堂和协理六宫兼得?” 皇帝捏了捏安陵容的脸,说道:“竟然拿朕来做比较,看来朕真是宠你太过了。” 安陵容乖顺地任皇帝捏脸,奉承道:“也是因为皇上太厉害了,臣妾才想着臣妾只要能有皇上的百分之一,不,千分之一,就能既开设好学堂也能协理好六宫事务。” 她又接着道:“何况臣妾这才不是得陇望蜀,臣妾想要协理六宫不是为了能够掌握宫权,而是……” “而是什么?”皇帝问道。 安陵容垂眸道:“在圆明园的时候,皇上让臣妾将失去肚子里那个莫须有的孩子的责任赖到曹常在的身上,臣妾虽不愿害人,但还是依着皇上所说去做了。” “因为臣妾明白……”她说着抬眸望着皇帝,眼中满是依恋,“皇上是为了臣妾好,想要看清楚后宫的各种尔虞我诈,一不留神就可能被人算计。希望臣妾知道这些能够自个儿立起来。” 皇帝面色温和,轻轻抚了抚安陵容的头,感叹道:“你明白朕的良苦用心就好。” 安陵容笑了笑,接着道:“臣妾明白皇上对臣妾的期望,期盼臣妾能有自保之力。” “毕竟皇上政务繁忙,整个江山社稷都压在皇上的肩上。皇上并不能时时护着臣妾。” 皇帝立刻道:“就算政务繁忙,朕也能护你周全。” 皇帝这话让安陵容一顿,心中不知该从哪里吐槽起。 不过她还是接着自己的节奏道:“就算皇上能护着臣妾,臣妾总要自己立得起来,才不辜负皇上对臣妾的期许。” “能协理六宫对臣妾而言就是一次磨砺的好机会。” “而且不只能磨砺臣妾,还能让臣妾有更多自保的能力。” 她浅笑着对皇帝道:“臣妾不信皇上提到让臣妾协理六宫之时,心中没有这样的想法。” 皇帝笑道:“你倒是朕肚子里的蛔虫,竟知道朕是如何想的。” 安陵容脸上的笑容一滞。 她是知晓蛔虫是什么东西的,一想到小时候见着蛔虫的样子,就险些哕出来。 她强忍着继续道:“那还不是因为臣妾与皇上心有灵犀。” 她继续笑道:“臣妾知道皇上心里惦记臣妾,总是替臣妾着想,因此皇上的心思并不难猜。” 说这话的时候,她俏脸上染上了几分得意,瞧着不叫人生厌,反而更添灵动。 皇帝的手又痒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才道:“你既知道朕待你的好,日后就少说话来气朕。” “尤其今日说的那些不吉利的话今后都不许再说了。” 安陵容乖巧应下,“好,那些不吉利的话臣妾今后不会再说。” 下次就换一种说法。 只要皇上还在意她,还能被她这样的说辞打动,她就还会对皇帝说这样的话。 有朝一日,皇帝不在意她了,这样的说辞打动不了皇帝了,她自然也不会再自讨没趣。 她俯身靠在皇帝怀中,扬起脸望着皇帝,期待道:“皇上,那臣妾协理六宫……” 皇帝揉了揉她的头,终究还是如她所愿道:“你既有精力自然不能浪费,自今日起便与敬嫔一道帮着皇后协理六宫。” 安陵容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多谢皇上。” 她保证道:“臣妾定会好好帮着皇后娘娘协理六宫,定会使得后宫安宁,让皇上能够静心处理朝政。” 皇帝道:“你无须有什么压力,后宫不宁乃是皇后管束不周。你只学跟着敬嫔学学如何料理后宫事务就行了。” 安陵容笑着应道:“臣妾明白。” “嗯。”皇帝满意地又揉了揉她的头。 第106章 觉罗夫人 皇上下令命俪妃协理六宫的事在后宫并未引起太大波澜。 毕竟皇上对俪妃的宠爱有目共睹,给俪妃宫权是迟早的事。 况且如今宫中皇后之下,品级最高的便是妃位,而妃位仅三人,其中端妃病重,华妃才刚复位,暂时恢复不了协理六宫之权,因此俪妃得到协理六宫之权也属应当。 还不必说人家还有研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这么大功一件。 对于俪妃研制出时疫药方,后宫嫔妃都是感激地多,即便是曹琴默和李嫔这样与安陵容有旧怨的也都念她一声好。 她们都有孩子,可真怕了疫情越发严重会危及她们的孩子。 而其她嫔妃既高兴危机得到解决,又欢喜不必再日日到寿康宫跪经。 每日跪上一个时辰,对于养尊处优惯了的嫔妃们来说,当真是苦不堪言,而且太后下令她们也不敢不从。 幸好如今,一切都结束了。 整个后宫不满意的人大概只有皇后和华妃两个。 皇后真是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那么宠爱安陵容,简直比当初宠爱华妃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前竟是她看走了眼,如今真叫安陵容起来了,居然敢来分她的权了! 只是如今却是不好动她,只能暂且忍下。 只盼着华妃能与她斗个两败俱伤。 而皇后盼着能与安陵容斗个两败俱伤的华妃,在得知皇上竟下令让安陵容协理六宫之后,又将自己翊坤宫的瓷器砸了个遍。 她心中真是恨的不行,一次又一次,安陵容不知坏了她多少次筹谋! 若非安陵容掺和一脚,如今研制出时疫药方的功臣便是她,她定能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不只是复位华妃,还能重获协理六宫之权。 可这一切都因为安陵容给毁了。 她成了蹭别人功劳博取皇上怜悯才复位的人,依旧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夺不回属于自己的宫权。 华妃恨得几乎眼睛滴血,都怪安氏那个贱人! 而此时被人憎恨辱骂的安陵容正在继续完善她开设学堂的计划。 等把开设学堂的计划完善,她就该着手后宫事务了。 幸好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年,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她都算清楚,就算大清和大周宫闱规矩有些不同,也妨碍不了什么。 她这些日子除了忙着写开设学堂的章程之外,其他事也没闲着。 每日晨起习武而后继续完善章程,午间练字,抽空看书,晚间练琴以及绣点手帕香囊之类的东西,每隔两日还要练一个时辰的舞,每日都过得极为充实。 没办法,不管是习武练字还是弹琴练舞都得持之以恒,若是不坚持只怕前功尽弃。 总不能因为暂时的宠爱,把自己从前的技艺都给荒废了。 有关开设学堂及后续分配考核的章程,安陵容花了三日才彻底完善。 中途召温实初和卫临来问过话,也与他们商议了课程的安排,学生们所学的时长,及考核的标准…… 说到底安陵容对医术只是略知皮毛,重点还是要看温实初他们这些真正的大夫觉得应当如何安排。 如今防治时疫有功的温实初已经是太医院左院判了。 同样有功的卫临也从七品御医晋为六品,虽品级不算高,但是待遇提升了一大截。 对于本就向往权力中心的卫临来说,总算是摸着权力的边了,在太医院不再是个透明人。 这也更坚定了他想抱紧安陵容大腿的决心。 反正跟着俪妃娘娘,他的前途差不了。 因此对于俪妃要开设医学学堂,甚至还要教导女子学医,卫临半分意见都没有,对俪妃所问的问题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比他师傅温实初可要积极多了。 安陵容对卫临的“忠心”也越发满意。 这日,将开设学堂的章程吩咐给下面的人照办之后,开始着手后宫事务的安陵容正拿着本账本在看。 太监小竹子忽地进来通报道:“娘娘,西林觉罗夫人求见。” 这位所谓的西林觉罗夫人,便是安陵容如今名义上的伯母,从前的太常寺卿,如今的吏部左侍郎常宁的夫人西林觉罗氏。 前两日常宁从正三品太常寺卿晋了从二品吏部左侍郎,他夫人西林觉罗氏的诰命也从三品淑人晋了二品诰命夫人。 按例晋封诰命之后要进宫谢恩。 今日便是西林觉罗氏进宫谢恩的日子。 她先去景仁宫向皇后请安谢恩,之后才到寿康宫给太后请安,然后才到长春宫来给安陵容请安。 一早就知道自己这位伯母西林觉罗夫人要来请安,安陵容也早就等着见她了。 安陵容放下手中的账本,抬头淡淡道:“既然夫人来了,便请进来吧。” “是。”小竹子应道,立马转身出去请西林觉罗夫人进来。 要见自己名义上的“伯母”,安陵容也并没有要起身相迎的意思。 如今是安佳氏主动向她示好亲近她,她自然不需要放低自己的姿态。 因此在西林觉罗氏从外头进来,到了她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西林觉罗夫人行大礼道:“臣妇参见俪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在西林觉罗夫人进来时,安陵容便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着一身命妇朝服,仪态端庄。 生了张瓜子脸五官秀丽,大概五十岁的年纪,但瞧得出年轻时应该是位美人。 到了这把年纪眼睛依旧明亮,瞧着像是个聪明人。 安陵容打量完,这才站起身,亲自搀扶西林觉罗夫人,“咱们都是自家人,伯母实在不必多礼。” 安陵容一边搀扶西林觉罗夫人起身,一边不由在心里感慨,原来当初皇后见着自己给她行礼,口中说着不必多礼又喊奴婢搀扶自己起身是这种感受啊。 一边说着不必多礼,一边照样结结实实地受了礼。 甚至还不及自己有点面子情,亲手搀扶西林觉罗夫人,只吩咐奴婢搀扶起身。 不过自己和皇后本质没有区别,都是一样地虚伪。 不过本就是利益关系,有这份虚伪就已经足够了。 果然西林觉罗夫人满脸感激道:“娘娘真是抬举臣妇了,多谢娘娘。”然后才虚扶着安陵容的手站起身。 安陵容牵过西林觉罗夫人的手,带她坐上罗汉床。 才笑盈盈道:“虽今日才见着伯母的面,可到底是一家人,本宫见着伯母当真是亲切。” 见俪妃娘娘有亲近之意,西林觉罗夫人的神情不由放松了些,不过依旧端着规矩坐得极为端庄。 她也笑道:“家里一直惦记着俪妃娘娘,只盼着能早些时候见着娘娘。今日得见娘娘仙姿玉貌,臣妇同样忍不住想要亲近娘娘,娘娘勿嫌臣妇粗鄙便好。” 安陵容笑笑,“伯母说笑了,伯母出身名门周身的大家风范,怎会让人觉得粗鄙。” “何况如今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哪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话?” 西林觉罗夫人连忙道:“臣妇笨嘴拙舌,一时失言,惹得娘娘不喜,还请娘娘勿怪。” 安陵容温和道:“都说了咱们是一家人,我自然不会怪罪伯母。” 西林觉罗夫人一向不怎么会说话,尤其经历过康熙朝的后宫,对宫里头娘娘们的恐惧颇深。 在她看来能坐上妃位的人都不是善茬,哪怕俪妃对她说话已经足够轻言细语了,但她依旧害怕地紧。 总觉得俪妃娘娘这副温柔可亲的面孔背后藏着杀人不见血的利刃,若是哪句话惹得她不悦,她即刻翻脸便能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 加上入宫之前,她家老爷再三叮嘱一定要讨好这位俪妃娘娘,不能惹得她有一丝一毫地不快。 因此西林觉罗夫人与安陵容说话的时候,是小心再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哪句话就说错了。 连与安陵容一起坐在罗汉床上,她的屁股大半都在外头,只沾了一个榻边。 听到安陵容没再自称“本宫”,而是自称“我”,她紧绷的身体才又放松一些。 安陵容本来看面相,瞧着这西林夫人生了一副精明的模样,没想到竟没瞧着那么聪明,甚至有些木讷呆板。 对此安陵容倒不觉得失望,不够聪明有时并非坏处。 第107章 宠妾灭妻 安陵容又笑道:“好了,入了这长春宫只当做自己家一样,伯母也无须与我客气。” 西林觉罗夫人连忙赔笑道:“多谢娘娘。既然娘娘这么说,那臣妇便不与娘娘客气了。” 这时兰清和菊清奉上茶水点心。 安陵容道:“一大早便进宫谢恩,想来伯母也累了,先喝点茶润润嗓子,解解乏。” 西林觉罗夫人闻言对安陵容笑了一下,才端起茶杯,一手托底,一手拿起杯盖,用杯盖拨了拨,然后先轻饮一口,眼睛一亮,又喝了两口。 西林觉罗夫人将茶杯放下,笑道:“不愧是娘娘宫里的茶,当真好喝,臣妇还是头回喝到如此茶香清冽的茶水,真是托了娘娘的福了。” 她问道:“不知这茶是何珍品?臣妇也想寻些来再尝尝。” 安陵容淡笑道:“这茶名为‘雪顶含翠’是十七爷特地为皇上寻到的,因其珍贵只得半斤,十七爷派人千里加急送了来,我头回喝夸了句好喝,皇上便都赏了我。” “皇上又命十七爷再寻,可惜暂时还未寻到。如今皇上想喝这茶都得到我宫里来。” 她又道:“伯母喜欢这茶,本该匀些给伯母才是,只是还得顾及皇上,不好再匀给伯母,还请伯母见谅。” 西林觉罗夫人闻言神色大骇,连忙道:“不敢不敢,娘娘真是折煞臣妇了。” “既是娘娘和皇上喜爱之物,合该我等去寻来献给皇上和娘娘寻才是。” 安陵容道:“本宫听闻这雪顶含翠长在极北的苦寒之地,怕是不好寻得,就不必劳烦家里了。” 西林觉罗夫人当即道:“既是娘娘喜爱,家里自有法子为娘娘寻到,娘娘不必担心。” 望着西林觉罗夫人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安陵容竟一时不知她这是代表安佳氏向自己表忠心,还是安佳氏真有势力能将手伸到那么远的地方。 不过,不管西林觉罗夫人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对安陵容来说都是有利的,都表明了安佳氏愿意为她做事。 只是眼下她也无意在这事上纠缠,直接揭过道:“好了,咱们不提这个了,伯母快尝尝我宫中的点心如何。” 西林觉罗夫人立马被转移注意力,她笑道:“娘娘宫里的东西自然样样都好。” 尝了两块点心之后,她又奉承道:“无怪都说娘娘如今是宫中第一得意人,怕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被皇上赐给了娘娘。” “就连娘娘这宫里的点心都要比别人的好上百倍千倍。” 安陵容道:“伯母喜欢就好,等伯母回去的时候,带两盒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对了,还未来得及问家里如今情形如何?家中老夫人身体可还康健,前些日子听皇上提及伯父染了咳疾,如今可好些了?” “本宫还听闻长兄家的侄儿今年不过十三岁也要下场考试,真是后生可畏啊。” 西林觉罗夫人听安陵容对他们家中之事如此了解,心中越发惊骇。 除了感叹果然是宫中宠妃手眼通天之外,也相信自家老爷升官之事是她在背后助力。 因此也越发坚定要抱紧这位俪妃娘娘大腿的心思。 要是安陵容知道这位觉罗夫人心里竟是这么想自己的,真要对她说句真别想太多。 要她真是手眼通天,怎么可能连打探个消息,都得递话给安佳氏。 常宁再如何不济,到底是朝中三品大员,又是一族之长,家中的人口情况自然很容易弄清楚。 尤其这其中大部分都是皇帝说给她听的,毕竟如今她与常宁他们乃是“一家人”。 西林觉罗夫人恭敬道:“劳娘娘记挂,家中一切安好。老夫人身体康健,我们老爷的咳疾也好了,至于您那侄儿今年只是下场试试罢了,没指望他能取得功名。” 西林觉罗夫人有自知之明,虽然安陵容唤她家老爷为“伯父”,可她可不敢也说什么“你伯父”这种话,小辈倒是可以攀攀关系。 安陵容也很满意西林觉罗夫人的态度,她本就不是想和他们亲如一家人。 虽然她口口声声称着“伯父”“伯母”,但要是西林觉罗氏敢在她面前充长辈的款,她也能立马翻脸,让他们认清现实。 不过如此看来这西林觉罗夫人倒也没有她想象地那么蠢,虽不大会说话,倒还算拎的清。 如此甚好,想来不会拖她的后腿。 安陵容道:“如此年纪便能下场考试,定然不凡,伯母不必自谦。” 然后她又吩咐菊清将她书房里的一块上好的徽墨装起来待西林觉罗夫人回去时一并带走赏给她那“侄子”。 西林觉罗夫人连忙推辞道:“他如何担得起娘娘的赏赐……” 安陵容笑道:“本宫好歹是他的姑母,赏赐侄子也是应当。” “伯母回去告诉他,本宫等着他‘英雄出少年’,光耀安佳氏的门楣呢。” 听安陵容夸赞自家孙子,西林觉罗夫人满脸笑意,“他要是知道娘娘如此看重他,定然不知喜成什么样呢。” “娘娘放心,臣妇回去定会让他父亲好好教导他,争取考个功名,不辜负娘娘的期盼,不给娘娘丢人。” 聊完“家里人”,西林觉罗夫人与安陵容又亲近了几分,不像之前在安陵容面前那么紧绷着了。 虽然依旧觉得俪妃娘娘并不是简单的人物,但好歹没那么怕她了。 只是虽然二人口头上的称呼越发亲近,可心里都明白,不过因利益罢了。 聊完“家里”的事,安陵容才道:“之前,我托伯母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听安陵容提起她让调查的事,西林觉罗夫人立马正色道:“早就都替娘娘打听清楚了。” 安陵容满意道:“真是有劳伯母了。” 西林觉罗夫人连忙摆摆手,“不敢不敢,臣妇担不起娘娘这句‘有劳’,能为娘娘效力是咱们的福分。” 安陵容也不与她继续客气,直接道:“伯母都打探了些什么?” 西林觉罗夫人道:“其实娘娘让打探的这事早就传得满城风雨了。” “啧啧。”西林觉罗夫人啧啧两声才接着道:“娘娘不知那隆中堂的原配夫人被折磨地有多惨,听说已经和人彘没什么两样了,只凭着一口气硬撑着,不肯赴死。” 说到这儿西林觉罗夫人的眼眶都不由湿润了几分。 同为正室她对隆科多的那个福晋赫舍里氏的遭遇,十分能够感同身受。 安陵容虽然早就知道隆科多那原配夫人的遭遇,可再听人提起,同样觉得心惊。 心里更是骂隆科多真是个畜生。 安陵容皱着眉头道:“隆中堂宠妾灭妻,纵容妾室欺凌原配至此难道就没人弹劾他?” 那些风闻奏事的御史言官们呢? 都传到满城风雨的地步,怎么不见这些人上奏弹劾隆科多,难不成隆科多的权势就这么大? 西林觉罗夫人难得在安陵容面前不守规矩,嗤笑一声,“隆中堂宠爱爱妾,纵容妾室欺凌正妻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哪有什么人在意。” “那折磨赫舍里夫人的妾室,还原是她父亲的小妾,被隆中堂抢来的。” 安陵容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也就是说隆科多抢了他岳父的妾室,还纵容妾室欺凌人家女儿?” 连“隆中堂”都不愿意称呼了,直呼其名“隆科多”可见她对隆科多的所作所为有多厌恶。 在大周子淫母婢都是重罪,何况是抢夺岳父的妾室,隆科多竟然一点责罚都没受? 看出安陵容的震惊,西林觉罗夫人连忙解释道:“隆中堂乃是先帝表弟,又是孝懿仁皇后的亲弟,身份贵重,又受先帝信重,权势极大,自然无人敢得罪。” 依着先帝对隆科多的宠幸,就算有人弹劾他,先帝也不过是轻轻放过,弹劾他的人反而会遭到隆科多的报复,因此没人愿意趟这浑水。 安陵容冷笑道:“隆科多势大,难道还没政敌不成?” 朝堂之上哪容得下一家独大,隆科多越厉害树敌就会越多,怎么没人借此弹劾他? 安陵容仔细回想在光幕中瞧见的,似乎年羹尧和隆科多便是政敌,隆科多还有个政敌叫做“马齐”…… 这些人的权势并不逊于隆科多,怎么这些人就没有参奏隆科多,弹劾他抢夺岳父侍妾,宠妾灭妻? 西林觉罗夫人连忙道:“娘娘慎言,朝堂之事不是能够妄议的。” 她虽嘴笨不会说话,不大会讨好人。但好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有点敏锐度的。 哪怕如今是在长春宫,在俪妃娘娘的地盘,但说话也得小心些,免得传到外头去,对俪妃娘娘不利。 安陵容冷笑道:“他隆科多所作所为传到外头去都没人敢管,我不过说两句话倒还得小心。” 实在是隆科多的所作所为让她想到自己的母亲,她母亲同样受尽她父亲宠妾灭妻的苦,被欺凌得不成样子。 看见安陵容满脸义愤填膺的样子,西林觉罗夫人对她又添了几分好感。 无论如何俪妃娘娘的心地是好的,也难怪能够不辞辛劳地研制出救命的时疫药方。 她压低声音提醒安陵容道:“皇上宠爱娘娘不假,只是‘政敌’什么的到底涉及朝政,皇上憎恨朝中党派林立结党营私,娘娘还是少提为好。免得惹得皇上不喜。” 她不提难道这些事就不存在吗? 自古以来党派之争就是无法遏制的,皇帝再憎恨也不可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他不喜也该不喜那些结党营私各自为政的人,凭什么要怪罪她这个说实话的人。 她倒要瞧瞧在皇帝面前说这些话,皇帝会不会恼她。 不过对于西林觉罗夫人的好意,安陵容还是愿意领受的,因此她道:“多谢伯母提醒。” 西林觉罗夫人笑道:“娘娘不必客气。” 然后又接着将方才没说完的话说下去,“赫舍里夫人有个儿子见母亲受尽欺凌,因此……” 第108章 心病难医 西林觉罗夫人走后,安陵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虽然早知道隆科多原配夫人赫舍里氏被欺凌得极惨,但真实的惨状岂是“致原配若人彘”六个字可以概括的。 尤其听完西林觉罗夫人讲述李四儿对赫舍里氏做的那些事…… 赫舍里氏不再只是她在光幕中看到的一段文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与她生活在同一时空备受折磨的女人。 一想到赫舍里氏,安陵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午膳草草地用过,晚膳更是一口没用,心里难受得早早地就睡下了。 躺在床上她还想着这件事。 脑海中一会儿浮现出一个失去四肢,一张脸苍白可怖的身影,一会儿又浮现出她母亲林氏双目失明受尽欺凌的模样。 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越发难受。 赫舍里氏与她母亲的境遇何其相似…… 她父亲安比槐虽不及隆科多那么丧尽天良,却也没差多少,同样纵容侍妾凌辱正妻。 若不是她有幸入选进宫,怕是她们母女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手中没有权势就只能任人宰割。 赫舍里氏还有个儿子呢,同样护不住自己的母亲。 如果说从前她只是想用这件事来让太后看清隆科多的真面目,那么如今她更想做的便是替赫舍里氏讨回公道。 晚间皇帝摆驾长春宫之时,安陵容已经躺下有一会儿了。 “你们主子呢?”刚跨进正殿的大门,没见着安陵容的身影,皇帝便问道:“怎么也不出来见朕?” 芳慧连忙回话道:“回皇上的话,我们小主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 皇帝皱眉,关切道:“身子不适,怎么不早些禀告朕?” 皇帝一边朝安陵容的寝殿内走去,一边问道:“可曾传太医来瞧过?” 芳慧道:“小主不让传太医……” “主子不让传太医就不传了吗?”皇帝恼怒道:“为何不早些来回禀朕?” 芳慧连忙道:“皇上政务繁忙,小主不愿意打搅皇上。” 皇帝闻言怒气未减半分,皱眉吩咐道:“还不快去传太医。” 见皇帝不悦,芳慧立马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虽是她应下,但一出门就立马吩咐一个小太监去太医院请太医来。 皇帝的满脸怒气在跨进安陵容的寝殿一下敛去不少。 走到安陵容的床前,掀开床幔,望着她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的样子,再多怒气也都没了。 他坐在安陵容的床边,望着她的面容,只余满心的心疼。 这时安陵容忽地睁开了双眼,眼中并无半分困意,她坐起身,面容依旧苍白,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今日皇帝并未翻她的牌子,因此她才早早地就睡下了。 她还没有仔细打算好该如何揭发隆科多和他的侍妾李四儿的所作所为,不曾想皇帝竟然来了。 不过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皇帝道:“朕来瞧瞧你。” 见安陵容虚弱的模样,他心头的怒气又“腾”地一下冒了出来。 他压着怒气,问道:“怎么身子不适也不知道传太医,也不说差人来回禀朕?” 他之所以生气,自然是因为见安陵容不重视自己的身体。 这都不知道是第几回。 总是这样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身子不适也不传太医,就自个儿忍着,小病都得拖成大病。 上一回便是强撑着身子的不适研制时疫药方,最后导致昏迷了两天两夜。 那两日可把皇帝吓得不轻,真担心她有什么万一。 如今见她又故态萌发,皇帝自然更加气恼。 当然他更气的是奴才们没能伺候好主子。 听主子的话固然好,可一味地愚忠,不将自己主子的身子当回事,也不是个好奴才所为。 皇帝不禁在心中思索要不要再给安陵容安排个妥帖的掌事宫女,芳慧显然不称职。 安陵容虚弱地笑了笑,“臣妾身子无恙不必传太医,自然也不必惊扰皇上。” “还说什么没事。”皇帝眉头皱得更紧,“你这脸色白得都快跟那宣纸一样了。” 责骂了一句,皇帝还是关切道:“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安陵容微微摇头,“臣妾身子真的并无不适。” 她轻笑着握住皇帝的手道:“只是有些困倦,才早早地上床休息,劳皇上替臣妾担心,是臣妾的不是。” 皇帝并不相信安陵容的话,“果真身子没有不适,你的脸色就不会这么难看了。” 他一脸严肃道:“朕就等着太医来给你诊过再说,若是太医诊出你身子有半分不妥,朕定要好好责罚你竟敢欺君。” 安陵容淡淡道:“那就等着太医来再说吧,现在臣妾只想抱一抱皇上。” 她说着忽地抱住皇帝,将头靠进皇帝的怀里,轻声道:“皇上让臣妾靠一会儿。” 皇帝敏锐地感觉安陵容定然是发生什么事了,使得她如此脆弱。 只是安陵容似乎没有想要告诉他的意思,自然他追问也追问不出。 想到这儿皇帝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到底有什么事她要瞒着自己? 安陵容待他一向坦诚,从未有所隐瞒,因此皇帝不能接受安陵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在皇帝这么想着的时候,安陵容又不由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皇帝的怀抱,似乎只有从皇帝身上才能找到安全感。 见安陵容如此依赖自己的样子,皇帝的心不由又软了下来。 罢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想知道的总归能够知道,这次就不与她计较了。 皇帝搂着安陵容的腰,轻声安抚道:“靠吧,你放心有朕在。” 而靠在皇帝怀里的安陵容心里却清楚,她如今抱着的并非是皇帝,而是她权势的来源。 她如今能够掌握的权力都要靠她抱着的这人,所以她要紧紧抓住。 就是不知什么时候她才能将这些权力变为自己真正拥有的,而非只靠他人给予。 算了,暂且不要想那么多,先抓住眼前的一切吧。 太医很快就被请来了。 如今宫中谁不知,俪妃娘娘宫里的差事便是头一等重要的事,因此没有人敢耽搁。 被请来的太医依旧是卫临。 今日恰好是他当值,一听说俪妃娘娘身子不适,他连忙提上药箱便走,脚步飞快。 去请太医的小太监还得跟在他的身后,拼命追呢。 如今卫临乃是长春宫的专职太医,有他在自然不会有不长眼色的人同他抢差事。 只是到底遗憾,没能早点搭上俪妃娘娘这条船,如今只能瞧着卫临一介黄口小儿风光。 听到太医来了的消息,安陵容只得慢慢从皇帝怀里退出来。 瞧着她依依不舍的样子,皇帝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 卫临不知皇帝竟然也在,匆忙赶来,倒也没失什么礼数。 他恭敬地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参见俪妃娘娘,娘娘吉祥。” 皇帝直接道:“快给俪妃好好瞧瞧。” 卫临道:“微臣遵旨。” 他先起身到安陵容的床前,然后又跪下,先观察了一下安陵容的脸色,才道:“请娘娘伸手。” 安陵容依言将手伸到卫临面前。 寝衣有些单薄,露出一截玉白的手腕,卫临心无旁骛地为她诊脉。 半晌,卫临收回自己的手。 皇帝道:“俪妃的身子如何?” 卫临不着痕迹地抬眸看了安陵容一眼,得到其微微点头。 才禀告皇帝道:“回皇上的话,从脉像上看俪妃娘娘似乎心绪不宁,有些郁积于心,因此导致气血阻塞,面色苍白。” “除此之外娘娘似乎还收到了什么惊吓,有惊厥之症,若是不好好调理,恐怕有损娘娘寿数。” 卫临这番话自然是会了安陵容的意,故意夸大了说,卫临尤其胆子大地竟敢往寿数上扯。 安陵容在皇帝未曾注意到之时,对卫临微微勾了勾嘴角。 这卫临果然上道。 听到卫临说会有损寿数,皇帝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他急忙问道:“如今这惊厥之症如何,可对俪妃身子有损?” 卫临道:“回皇上的话,娘娘的身子暂且并无大碍,微臣替娘娘开几副药调理调理便好。只是……” “只是不知娘娘是因何事心中郁结,还受到惊吓乃至惊厥?” 卫临的话很明确,药物只是治标不治本。 尤其,俪妃这还是心病。如果不能弄清楚俪妃究竟因为什么既受到惊吓又郁结于心,那么她的病也无法根治。 第109章 冷言冷语 “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帝问安陵容道。 安陵容不说话只轻轻摇头。 皇帝沉着脸望向殿内的一众宫人,冷声问道:“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害得俪妃受惊?” 一众宫人被皇帝的冷脸吓得跪倒一地。 “今日都发生了什么,你。”皇帝指了指芳慧,“你一五一十地回禀朕。” 芳慧连忙回话道:“回皇上的话,今日娘娘一直待在长春宫,并未遇惊,只上午时和西林觉罗夫人说了会儿话,留觉罗夫人用了午膳。” “用过午膳后,送走西林觉罗夫人娘娘便忧心忡忡郁郁寡欢,连晚膳都未曾用,之后便早早地睡下了。” 皇帝听出安陵容是从西林觉罗氏走后才变成现在这样的,所以陵容受惊郁结都与西林觉罗氏脱不了干系。 他立马问安陵容道:“是西林觉罗氏和你说了什么?” 安陵容微垂下头,眼睫扑闪,回道:“没有,西林觉罗夫人没和臣妾说什么。” 皇帝一瞧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没说实话,也不继续追问她,而是又点了芳慧,问道:“西林觉罗氏和你们娘娘说了什么?” 芳慧并没有立即就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安陵容。 安陵容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许说。 主仆二人的互动落在皇帝的眼中,皇帝怒道:“看俪妃干什么。朕问你话,你敢不说?” 安陵容扯了扯皇帝的衣袖,“皇上不必为难她们,是臣妾不想让她们说的。” 她道:“臣妾和西林觉罗夫人说的都是些闺中密语,涉及私密,哪能让皇上听去。” 若不是见她眼眸微闪的样子,皇帝倒真信了她只是和西林觉罗氏说些闺中密语的说辞。 谁让她不善说谎,只看她的神情,自个儿就把自己给暴露了。 皇帝既无奈安陵容在自己面前脸上半点事都藏不住,也不知能不能应付地了后宫那些女人;又气恼她竟敢开始欺瞒于他了。 同样他也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居然让安陵容想要隐瞒自己。 皇帝淡淡道:“你不说,朕便下旨召西林觉罗氏进宫来好好问问她到底同你说了些什么?” 安陵容立马道:“如今宫门已经下钥,皇上怎能召西林觉罗夫人入宫,岂不惹人非议,有损皇上圣名?” 皇帝见她都这个时候了,先担心的竟是他召西林觉罗氏入宫会惹人非议,有损他的名声,皇帝的心又不由软了几分。 再怎么说,在容儿心中他一直是排在首位。 所以这次就勉强原谅她的欺瞒,不同她计较了,皇帝心中这么想道。 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得弄明白。 皇帝道:“既然你怕朕召西林觉罗氏进宫会惹人非议,那你就告诉朕究竟发生了什么,西林觉罗氏同你说了些什么使你受惊郁结?” 安陵容垂着头,像是在思索。 皇帝也不催她,只吩咐卫临赶紧去给安陵容配药。 卫临临走时小心翼翼地看了安陵容一眼,他也有些好奇,俪妃娘娘这回又想要做什么? 半晌安陵容抬起头,说道:“皇上不由问了好不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似乎下一秒眼泪就会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她越是这样,皇帝便越发想要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此在见着安陵容眼泪的情况下,皇帝依旧硬着心肠追问道:“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陵容似乎被皇帝的“无情”给伤着了,她扭过身子不想再看皇帝,闷声闷气道:“什么事都没发生,皇上不必追问了,臣妾是不会说的。” 见她态度坚决还一副生闷气的样子,皇帝也没向往常一样哄她,而是冷冷道:“若你不说,朕便将你这宫里的宫人全部打发去慎刑司服役。” 安陵容立马转过身子,急道:“他们又未曾犯错,皇上怎么能责罚他们去慎刑司?!” 皇帝冷笑,“朕是皇帝,责罚奴才还需要问什么缘由?” 安陵容心道:说得倒是容易。在你们大清皇帝看来满朝文武不都是你们的奴才吗,可你不是照样被年羹尧掣肘,容忍隆科多? 高级的“奴才”动不得,只能拿宫里这些伺候人的“奴才”撒气。 虽然清楚皇帝暂时不动年羹尧和隆科多,是为了制衡朝局。 但安陵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嘲讽。 实在是因为想到皇帝对华妃的容忍与对年羹尧的如出一辙,便不禁想到自己原本和宫里这些奴才境遇也是相同。 同样是处在底层,可以毫无顾忌感受,随意用来撒气的存在。 就如她从光幕中看到的那样,原身初次侍寝因紧张发抖而被皇帝从养心殿退回,得了“完璧归赵”这样大的羞辱。 若是换作华妃,皇帝岂会如此? 怕是华妃将皇帝将从床上抖下,皇帝都只会好生安抚她。 还有“鹂”字这个封号,以及改名为“安鹂容”,这些羞辱又岂会发生在那些高门出身的嫔妃们身上…… 若非她极力讨好,勉强在皇帝心中占据了几分地位,只怕她如今还是属于这宫中嫔妃的末端,人尽可欺呢。 心中满是嘲讽,面上却不显。 她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望着皇帝满脸冷漠,她的眼泪流得就更厉害了。 皇帝见状,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真是怕了她这眼泪了。 皇帝正伸手要为安陵容擦拭眼泪,却被安陵容一下将手推开。 她一边用手背给自己擦拭眼泪,一边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听到主子的吩咐,满殿的宫人却没一个敢动的,实在是因为皇上在这儿呢。 眼见皇上沉着脸,有谁敢轻易动弹。 见自己居然吩咐不了自己宫里的宫人,安陵容气得冷哼一声,还胆大包天地横了皇帝一眼。 见她满脸泪痕还这么“不规矩”,皇帝只觉得又可怜又可爱,倒也没同她计较。 冷声道:“没听见你们主子的吩咐吗,还不给朕都滚出去。” “是。”满殿里的宫人立马战战兢兢地应道。 然后纷纷退了出去。 安陵容冷笑道:“有皇上在,臣妾连自己宫里的奴才都吩咐不了了。” 皇帝淡淡道:“既然这群奴才不听话,朕便给你换一批。” 安陵容道:“不必了,再换也是一样就让他们伺候着吧。” 皇帝问道:“既然奴才们都是一样的,你用得也不见多满意,为何还要为了他们同朕置气?” 安陵容淡淡道:“臣妾不敢同皇上置气。” 皇帝无奈道:“又说气话。” 他握住安陵容的手道:“好了,前面的事朕不与你计较,你也不许再和朕置气了。” “臣妾没有。”安陵容说着想要抽回手,却挣扎不脱,好不容易止不住的眼泪又滚了出来。 她委屈道:“明明是皇上先对臣妾冷脸,冷言冷语的,现在还说是臣妾同你置气。” 原来是因为这个。 皇帝不禁失笑,连忙安抚她道:“好了好了,都是朕的不是,日后不会再对你冷脸了,你也莫要再哭了,仔细哭久了眼睛疼。” 皇帝一边安抚着一边将安陵容轻揽入怀。 比起安陵容为了几个奴才同他置气,安陵容因为他的冷脸而使小性子更能让皇帝接受。 他容儿所有的喜怒哀乐自然得系于他一人身上,旁的算什么东西,怎配牵动她的情绪? 安慰了半晌,安陵容才止住眼泪,推了推皇帝,从替怀里出来。 感受着眼睛哭久了的酸胀不适,安陵容心道:得让卫临或是温实初研制出可以用来护眼的药,不然自己这双眼睛迟早得哭坏。 安陵容抽泣着道:“皇上是天子自然有主掌奴才们生杀的大权。可皇上乃是圣明之君,岂能因为臣妾就随意责罚无过宫人?” “如此一来不只折损皇上圣名,传出去只怕外头要议论臣妾,是红颜祸水狐媚惑主了……” 当然,这些议论对她而言不过秋风过耳。 前世她得宠,这样的骂名她听了不知多少。这样的话不只伤不了她分毫,只会叫她越发得意。 皇帝道:“护主不力便是他们最大的过错,罚他们去慎刑司已经是朕宽宏。你若有什么万一,朕诛灭他们九族都是轻的。” 皇帝向来不是个仁善之君,外头说他刻薄寡恩其实也不算说错,他一直都是如此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安陵容连忙道:“不关他们的事,皇上不必迁怒他们。” 皇帝耐着性子道:“你不想朕迁怒他们就告诉朕,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陵容又沉默了下来。 见安陵容沉默,皇帝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冷笑道:“难不成在你心中,那些奴才比朕还重要?” “你能一次次为了他们向朕求情,却不愿意告诉朕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信朕?” “没有。”安陵容面色犹豫。 心中却道:明明才答应不会再对自己冷脸,转眼就又摆出一副冷脸。 果然男人的话都不可信。 皇帝继续追问道:“容儿,究竟有什么事你要瞒着朕?” 安陵容脸上的犹豫变为挣扎,她想了想最终下定决心道:“臣妾也不想瞒着皇上,可是……” 皇帝道:“快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安陵容缓缓道:“今日西林觉罗夫人入宫谢恩,又到臣妾宫中坐了一会儿,与臣妾闲聊时说起了宫外的事……” 皇帝心中飞快闪过一抹不悦,果然是因为西林觉罗氏! 安陵容接着道:“臣妾从前远在松阳,接触不了京中的事,入宫之后对宫外的事更是一无所知,因此特地问了西林觉罗夫人,京中近来可发生有什么大事。” “西林觉罗夫人挑了好些趣事讲给臣妾听,臣妾听得津津有味,忽地听夫人提及京中有件奇事闹得满城风雨……” “臣妾便又来了兴趣,继续追问西林觉罗夫人,可觉罗夫人却不愿意再多谈,惹得臣妾越发好奇。” “在臣妾的一再追问下,西林觉罗夫人才告诉臣妾。” 安陵容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揉了揉她的脸颊道:“继续说,她同你说了什么?” 安陵容缓缓道:“西林觉罗夫人同臣妾说的这件事的主角之一乃是国舅爷,当今朝中赫赫有名的隆中堂……” 听安陵容提到隆科多,皇帝几乎瞬间就猜到西林觉罗氏和她说了什么。 皇帝才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第110章 感同身受 隆科多后宅之事既传得满城风雨,皇帝又岂会不知。 早些时日他便知道隆科多内闱不修,家宅不宁,不过他后宅之事又不涉及朝堂,不会影响朝政之事,他自然也没太在意。 况且他能登大宝,隆科多也可谓是功不可没,因此皇帝对他私底下的许多所作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他对隆科多到底存着心结,不愿意在后宫听到他的名字。 安陵容并不在意皇帝的脸色,继续道:“西林觉罗夫人同臣妾说隆中堂宠妾灭妻,并纵容侍妾欺凌原配正妻,致使原配惨如人彘……” 安陵容说到这儿的时候,身子也不禁颤了颤,似是害怕极了不由抓住皇帝的手。 皇帝回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有朕在呢,别怕。” 难怪容儿会被吓出惊厥之症,她素来胆小,当初与自己说几句话都要躲在人身后,如今好不容易胆子大了些,竟被人用“人彘”来吓唬……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怒气,西林觉罗氏实在太不知轻重了。 “那可是人彘啊……”安陵容说话的声音都不由有些发抖。 她粗喘着气,脸上满是惊恐之色,“臣妾还是头回听说周围有人被折磨成了人彘……不是史书上的寥寥几笔,而是就发生臣妾所在的这个时空。” 她另一只手也抓住皇帝的手,说道:“皇上,臣妾真的好怕啊……臣妾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仿佛能看到隆中堂那位原配被折磨成人彘的样子……” 她紧紧抓住皇帝的手,甚至指甲都陷入皇帝手心手背的肉中。 “嘶——”皇帝毫无准备就被她掐了一下,忍不住轻呼出声。 安陵容连忙松手,看见皇帝身上被她指甲掐出的几个的血印,她满脸歉疚,慌忙道:“皇上对不起,臣妾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快、快宣太医。” 皇帝无奈,失笑道:“宣太医做什么,等太医来,这点伤口只怕都已经愈合了。” 安陵容愧疚道:“臣妾不是有意要弄伤皇上的。” 说着眼泪又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连忙起身下床,想要去找伤药。 皇帝见她一脸着急连忙拉住她,宽慰她道:“你别着急,朕无碍。” 安陵容着急挣开皇帝的手道:“我去给皇上拿伤药来。” 说着着急地跑到自己的梳妆台前,打开一个小柜子从里头翻找出一个小盒子。 她抱着盒子到皇帝的跟前,将盒子打开,从里头拿出伤药,一边打开药盒一边道:“这些药还是上回臣妾手受伤用剩下的,既无须宣太医,便由臣妾给皇上上药吧。” 皇帝拒绝道:“连伤口都算不上,何须上药。” 安陵容抬眸泪眼汪汪地望着皇帝,“若不给皇上上药,臣妾心中实在难安……我竟然伤了皇上……” 安陵容满脸自责与后悔,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皇帝安慰她道:“这算什么伤,况且你又不是故意的。别自责了。” “今日都不知哭了多少回了,容儿若是再哭下去,这皇宫只怕要被你的眼泪给淹了。” 皇帝一边安慰她,一边为她擦拭眼泪。 安陵容连忙躲开,臣妾不配皇上如此待臣妾。 皇帝手边没有帕子因此给安陵容擦拭眼泪,用的是他的衣袖。 皇帝衣服的料子自然是柔软的,可上面用金线银线绣的花纹极为繁复,擦得安陵容的脸颊生疼。 皇帝继续安慰安陵容道:“朕又未曾怪你,你何须这么自责,说到底你也是因过于害怕导致的无心之失,朕心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会苛责于你。” 安陵容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声音颤抖着道:“皇上,臣妾真的好怕……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残忍的手段?” 其实安陵容并不害怕所谓人彘,其残忍程度远不及什么凌迟处死、剥皮揎草…… 只是人彘实在出名,又曾被史书详细记载,只瞧文字画面就能浮现在眼前,更是加深了其恐怖的程度。 安陵容倒是不怕,只是在皇帝面前不得不装出一副心悸受惊的样子。 皇帝忙道:“不怕不怕,有朕在,朕定会护你周全,没有什么邪祟敢伤你。” 安陵容接着道:“皇上……臣妾实在不敢相信当今世上还有如此狠毒之人,隆中堂那原配夫人也实在太可怜了吧……” “就算隆中堂不喜妻子,宠妾灭妻,也不该纵容侍妾如此害人……” 她说着垂下眸,轻轻给皇帝的手上药,又道:“隆中堂出身高贵,乃是先帝表弟,又是孝懿仁皇后的亲弟,皇上得都称呼其一声‘舅舅’。” “听闻隆中堂和年大将军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更是朝中砥柱,深得皇上信重,乃是皇上的股肱之臣,皇上也待其亲厚。” “臣妾本不该置喙,也没有资格置喙隆中堂的家宅之事。可是……” 安陵容替皇帝上好药,将药盒收了起来,才又道:“可是每每想到隆中堂那位原配夫人如今的遭遇,臣妾就不禁想起当初在家时臣妾与母亲的境遇。” “臣妾家中和隆中堂府上相似,既是妾室当家,因父亲宠爱那几个姨娘,臣妾与母亲备受欺凌,连衣食炭火都得被克扣。” “许是臣妾与母亲的存在碍着别人的眼了,从小到大不知遭遇了多少陷害,连大冬天被人推进湖中都不知经历一两回,所以臣妾才染上了体寒之症。” 前头克扣衣食炭火什么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后头被推进湖里的事则是安陵容编的。 她相信皇帝会信她所说,不会去验证什么。 何况也无从验证,她小时候的确曾失足掉进冰湖中过,因此无论怎么进补,身量总是这样单薄。 还是卫临替她调理身体加上习了武才好些。 每回听到安陵容说起在安家受的委屈,皇帝都心疼不已,甚至因为对她越来越在意,所以一次比一次来得心疼。 前几回听陵容提起她家中之事,皇帝便记在心中,在给升安比槐官的时候,忽地想起还没替陵容出气,便派人去将欺凌过她们母女的人都处置了。 尤其是陵容提到的那个欺负她的“四郎”,皇帝让人寻了他的错处,找出他作奸犯科的证据,被判了杖责一百,流放琼州。 还有其他一些,欺凌情节严重者流放,轻者杖五十,并且全都划出安家的族谱,名分上不再是安家人。 安家因陵容所得的荣华富贵也没有他们没有半分关系。 今日再听陵容提起在安家受的委屈,皇帝觉得责罚得还是太轻了。 皇帝想着该如何再处置那些人一顿。 安陵容并不清楚皇帝在想什么,继续道:“若非得上天眷顾,臣妾有幸入了宫,只怕隆中堂那原配夫人如今的惨状就是臣妾与母亲……” 皇帝连忙安慰道:“怎会如此,你别胡思乱想。” 安陵容垂泪道:“并非臣妾胡思乱想,实在是有例子就摆在面前。” “臣妾母亲眼睛早就不好,臣妾又是个不中用的只能躲在人背后哭的……如选秀不成,到时候哪还有我们母女的活路……” “因此臣妾每每想到隆中堂的原配夫人,就不由联想到自身……” 边说着安陵容边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又道:“听说隆中堂原配还有个儿子,能在外头为母亲奔走,也是因为有他,隆中堂原配被妾室欺凌的事才能为人所知。” “不似臣妾和母亲,母亲没亲子,臣妾也无同胞兄弟,若是被欺凌死了,只怕也是无声无息。” “不过哪怕隆中堂的原配还有个儿子想要维护她,可照样护不住,他在外奔走那么久,想要替母亲讨还公道,照样求告无门,无处申冤……” 安陵容说到这儿,泪水犹如泉涌一般。 “连隆中堂原配的儿子都不能为母亲讨还公道,何况是臣妾……臣妾对其母子的遭遇当真是感同身受。” 安陵容激动道:“既然求告无门,那只能祈求那对狼心狗肺的男女能遭报应!” 第111章 拆穿心思 安陵容说完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连忙道:“臣妾失言,不该如此妄议隆中堂,还请皇上降罪。” 说着便要起身请罪,却被皇帝拦住。 皇帝淡淡道:“在朕面前无须顾忌那么多,咱们不过是夫妻间的闲话罢了。” 安陵容轻声道:“隆中堂是皇上的舅舅,是皇上的股肱之臣自是臣妾议论不得的……” 她微垂下头道:“朝中大臣们尚且不敢参奏他,臣妾一介后宫妇人岂能胡言,臣妾失言了。” 隆科多在朝中势大,本就叫皇帝心中对其日益不满,再听安陵容这么说,皇帝对隆科多的不满就更甚了。 连陵容这样的后宫宠妃言语间都畏惧隆科多,可见隆科多的权势大之大。 而且闹得整个京城都沸沸扬扬的事,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借此弹劾他,难不成整个朝堂之上的官员都是他隆科多的人了? 朝堂竟成了他隆科多的一言堂? 如此想着皇帝的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越发阴沉。 安陵容好整以暇地望着皇帝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越发阴云密布的脸色。 过了半晌,她才着急道:“臣妾不该和皇上说这些惹得皇上烦心的……隆中堂再如何毕竟是皇上的舅舅,皇上自然动不得他……” 舅舅?别说隆科多不过只是孝懿仁皇后的弟弟,他明面上唤一声“舅舅”,哪怕是他的亲舅舅,也没有什么动不得的。 皇帝对安陵容道:“此事不关你的事,隆科多内闱不修,宠妾灭妻便触犯了我大清律法,更何况还致使原配惨如人彘,如此人神共愤之行径实该重罚。” 事实上,皇帝何曾听不出安陵容一再在他面前强调隆科多“国舅爷”以及朝中重臣的身份。 她看似是畏惧隆科多的权势,实际上是在给隆科多上眼药。 手段算不得多么高明,却见皇帝不满隆科多之余,欢喜他的容儿总算会使手段了,着实是长进了不少。 会耍手段却不是用来害人,反而是为了别人讨回公道。 他的容儿一颗赤子之心还是未被被后宫的阴谋算计尔虞我诈给污染了去。 想到这儿皇帝忍不住揉了揉安陵容的头。 低声问道:“你对赫舍里氏就如此上心?” 安陵容身子一僵,然后才道:“皇上看出来臣妾是故意给隆中堂上眼药的了?” 她失落道:“臣妾当真无用,自以为能够成功却还是被皇上瞧出来了。” 皇帝无奈,“哪有人上眼药像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提,生怕别人听不出?” 安陵容道:“臣妾也是头回做这样的事,难免生疏,等下回臣妾定不会这样了。” 皇帝捏了捏她的手,“你还想下回再在朕面前给别人上眼药?” 安陵容道:“一般人臣妾自然不会这样,可像隆中堂这样备受皇上宠信之人,臣妾只能这么做了……” 她说完又急忙道:“臣妾这句话可不是在给隆中堂上眼药,皇上明鉴。” 皇帝轻声道:“朕知道。” 之前那些陵容虽是在给隆科多上眼药又何尝不是实话实说。 隆科多权柄之大连他这个皇帝都不禁忌惮三分,何况是陵容。 安陵容道:“臣妾之前和皇上说的都是心里话,臣妾真能对赫舍里夫人的遭遇感同身受,因此才忍不住想要帮她一把。” “臣妾帮她一把,也是如同帮从前的自己和母亲一把,那时臣妾与母亲在家中受尽欺凌,也总想着要是能有人看不过眼帮我们母女一把就好了……” 她说到这儿并未像之前一样落泪,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了,她还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落。 她眼含热泪却满脸庆幸,“幸好臣妾遇见了皇上,之前所有苦难都过去,没有人能再欺凌臣妾了。” 她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的样子比泪如雨下的模样更叫人心疼。 皇帝柔声安慰她道:“都过去了,以后这儿才是你的家,从前安家的事朕会替你讨回公道的,你放心,今后没有人能欺负你。” 安陵容轻笑道:“臣妾知道皇上早就替臣妾报过仇了,欺负过臣妾的人皇上都没放过。” 她这一笑眼泪没忍住从眼眶中滑落,她连忙将眼泪擦去,却不想眼泪越擦越多。 最后她忍不住扑到皇帝怀中,将脸埋进皇帝怀里,将自己的所有委屈都宣泄在皇帝怀里。 皇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抚她。 半晌,她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已经肿成了两个小桃子。 “你这眼睛都肿成桃子了,待会儿有你好受的!”皇帝皱眉说道,然后立马吩咐人端来毛巾和热水,要给安陵容敷眼睛。 安陵容听说自己眼睛肿成桃子了,连忙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不好意思道:“皇上,臣妾这模样怎么能见人……” 皇帝想要拿下她的手,却争不过她,也怕手上没轻没重伤了她,只得无奈道:“不过是些奴才,何须在意?” 安陵容道:“反正臣妾就是不想见人。” 又补充道:“臣妾这副模样,皇上也不许看。” 皇帝无奈笑道:“你什么样子朕没见过。朕又不会嫌弃你。” 他喜爱陵容自不是因为她的容貌,宫中容貌佼佼者众,可能牵动他喜怒让他上心的只有一个安陵容。 他对她的喜爱不会因她容貌有损而减少半分。 安陵容坚持道:“反正臣妾不想以这副容貌见人。” 安陵容不愿意将手放下,皇帝也不逼她。 待宫人们将毛巾和热水端进来,皇帝便挥手让她们出去。 他自己挽起袖口,将毛巾浸泡在在热水中,然后拿起拧得半干,对安陵容道:“把手放下,朕给你敷眼睛。” 安陵容这才将手放下,然后仰起脸,任由皇帝用热毛巾替她敷眼睛。 安陵容一边享受着皇帝的服侍,一边道:“皇上,您可真好。” 她眼睛上敷着毛巾,轻声道:“臣妾起初并不想将隆中堂原配的事告诉皇上的,皇上待臣妾这么好,臣妾也不该叫皇上为难。” 皇帝道:“所以你才会为此郁结于心?” 安陵容道:“是啊,臣妾想帮赫舍里夫人一把,却不愿意皇上为难。臣妾虽比不过隆中堂那般举足轻重,但自觉在皇上心中也有些位置。” 皇帝道:“你在朕心中比隆科多的分量可要重得多。” 安陵容勾起嘴角,道:“就是知道皇上在意臣妾,臣妾才不敢随便多言。” “若非皇上追问,臣妾本想将此事埋在心里的。” 皇帝冷哼一声,“然后郁结于心,折损自身?” 安陵容撒娇道:“臣妾不都说了吗?皇上就别再计较了,臣妾今后不会了。” 皇帝道:“不许再有下次了,你自个儿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安陵容应道:“臣妾明白。” 她又道:“其实起初臣妾也不想给隆中堂上眼药的,但见皇上似乎对隆中堂也有不满,臣妾才敢……” 她顿了顿才道:“赫舍里夫人的事既都传到臣妾耳朵里,外面还不知如何沸沸扬扬呢,朝中竟无一人敢置喙,难不成满朝文武都畏惧……” 安陵容道:“朝政之事不是臣妾能多嘴的,皇上就只当臣妾胡言吧。” 皇帝道:“你没说错什么。” 隆科多在朝中争权夺利的确有些失了分寸,他的心大了,只怕都开始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了,是该申饬一下了。 尤其他府里那个李四儿都替儿子敢伸手向自己讨官做了,实在是留不得了。 第112章 降罪责罚 近日,京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惹得众人议论不休。 这件大事便是——先帝钦点的顾命大臣,本朝袭一等公爵,加封太保、吏部尚书,有“隆中堂”之称,总理事务的隆科多隆大人被人告发。 参奏他罔顾人伦婿夺翁妾,且宠妾灭妻,纵容妾室欺凌原配及长子,致使尊卑颠倒,还因此气死母亲。实乃为子不孝、为夫不仁、为父不慈。 告发他的人乃是他的堂兄夸岱和他的长子岳兴阿。 二人告发证据确凿,御史也当场弹劾隆科多罔顾人伦宠妾灭妻纵妾行凶气死生母等多项罪名。 皇帝震怒,责令即刻查明真相。 之后又查出隆科多侍妾李四儿收受贿赂卖官鬻爵,隆科多次子玉柱作恶多端以权谋私侵占良田逼良为娼等一系列恶行。 因告发得突然,证据都来不及销毁,加上夸岱和岳兴阿手上本就有实证。 证据确凿,隆科多也无从分辩。 最终皇帝下令撤隆科多步兵统领之职,削其太保及一等阿达哈哈番世职。其次子玉柱品行恶劣,被罚夺职罢官,杖八十,交由隆科多多加管束。 另外其所侵占的良田霸占的财物皆上缴,所逼迫之良民也即刻送其回家,并多加以安抚。 隆科多侍妾李四儿行径狠毒,处以凌迟。 听闻爱妾被皇上下令处以凌迟,隆科多恍若晴天霹雳。 若非真心喜爱李四儿,他怎会罔顾人伦将其从岳父手中抢过来,这些年也不会一直纵容她在府中作威作福。 他当即跪求皇帝开恩,免李四儿一死。 却只得皇上冷淡的一句,“朕对你已是法外容情。” 担心再求情会惹得皇上越发不快,隆科多便不敢再求皇帝免其死罪,只求皇帝法外开恩,能够留李四儿一个全尸,好让他们百年之后能够合葬在一起。 不过再一次被皇帝驳回了。 皇帝只问他,他的侍妾李四儿可曾对他的原配赫舍里氏留情? 若对李四儿法外开恩,那被欺凌地惨如人彘的赫舍里氏的公道又该向谁讨。 李四儿不过一介侍妾竟敢欺凌主母,不分尊卑,以下犯上,还妄图干涉朝政,如此心大之人实在留不得。 隆科多无奈,满脸老泪纵横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他明白皇上这是在处置李四儿,又何尝不是在敲打他? 不分尊卑以下犯上心大之人,皇上是容不下的。 皇上不只是容不下李四儿,若他再这么手揽大权下去,皇上更容不下他。 处罚完该处罚的人,皇帝又赏赐此次告发有功的夸岱和岳兴阿。 夸岱倒是好赏赐,依着规矩赏了便是。 岳兴阿却是因告发的自己的生身父亲,子告父也是要受罚的,皇帝便让其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另念及其一片纯孝,特准许岳兴阿分府别居,并接母奉养。 不过岳兴阿却拒绝了皇帝的恩赏,称他愿意继续留在家中侍奉双亲。 隆科多知道自己这个长子早就恨毒了自己,本就不待见他,再经长子此次告发,自然更不愿意与他再同住。 于是他又上奏皇上不愿意和长子同住,免得为其所害。 只是隆科多上奏不愿意与长子同住一府的请求又被皇帝驳回了。 皇帝觉得岳兴阿正是一片孝心,隆科多应该借此来修复父子之情才是,因此准许岳兴阿继续留在佟家。 之后皇帝又训斥了隆科多一番,说他有愧他的信任,又以隆科多为例敲打众朝臣。 …… 下朝之时,岳兴阿路过隆科多身旁。 面对这个已经如仇敌一般的儿子隆科多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压低声音呵斥道:“孽子,你就是想要害死整个佟家!” 本来整个佟家的荣耀都系在他身上,如今被这孽子害得让他被夺了职削了官,还被皇上训斥。 虽然他自信还有机会重得皇上信重,官复原职,可短期内他是不可能起复的,到时候他的权柄只怕都得被人瓜分了去。 属于佟家的势力也会被大大削弱。 这一切都怪这孽子,还有夸岱那个无耻之徒! 岳兴阿才不在意隆科多的责罚,他凑近隆科多的身边对他道:“你以为这就完了吗,等着你的报应还在后头呢。” 隆科多连忙躲开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个敢这么和他说话的长子,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正要破口大骂。 岳兴阿却不待他发火便快步朝前走去。 他现在不再是从前为母亲求告无门的废物了,如今皇上愿意给他机会愿意用他,他也有了和隆科多叫板的资格。 他才不需要搬出佟家,母亲也不需要。 母亲如今只剩一口气吊着,就是为了看隆科多的报应。 隆科多欠他们母子的都要给他们还回来! 第113章 不欢而散 皇帝对隆科多的处罚说重其实也不算重,没夺爵也没将其所有官职都一撸到底。 其罪状似乎也只放在了宠妾灭妻之上,其余的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侵占良田、逼良为娼等罪状皆是其侍妾和次子承担。 但如此重罪,佟家也不过只死了个侍妾,远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这表明了皇上对隆科多还留了情面,隆科多迟早有起复的那天,因此并没有多少人想着落井下石。 不过对隆科多交付出来的权力,还是有不少人眼馋,想要抢夺。 与隆科多一党的,自然也不愿意将那些权力拱手让人。 因此朝堂上又变得热闹了起来。 只是这份热闹并不是皇帝想看到的。 历代皇帝憎恨结党营私、党派之争并无道理,用来平衡朝局的时候倒是个很好的制衡工具。 可一旦哪一方势弱,另一方就会加紧蚕食其势力,不是搞得一家独大朝局失衡,就是弄得整个朝堂乌烟瘴气。 皇帝本没有想要扶植起党派相争的想法,比起朝中党派林立,他更希望朝局清明,没有什么结党营私。 所以他迟早要将这些党锢都给从朝中拔去。 隆科多与年羹尧便是头号需要剪除的。 只不过年羹尧手中有兵权,得先除了他再来清算隆科多,免得若先处置隆科多会打草惊蛇。 这也是皇帝没有重罚隆科多的原因。 皇帝在朝堂上处置了隆科多和其侍妾李四儿的消息传到安陵容耳朵里,让她心情愉悦得都多吃了一碗饭。 虽然皇上对隆科多的处罚还不够重,但好歹算是给赫舍里氏讨回了一些公道,让她能活着见识到仇人的下场。 据她从光幕中所知,赫舍里氏并没有等到隆科多和李四儿被处罚,并没有见到属于自己的“公道”就已经被折磨死了。 虽然原本隆科多和李四儿的下场可比现在要惨得多,但按照光幕中来赫舍里氏根本看不见他们的下场,只能带着恨意与遗憾凄惨死去。 远不及现在来的痛快。 在安陵容看来有仇自然得赶紧报,不然死前还带着遗憾,死了都不会安宁。 这顿早膳安陵容用得的心情依旧十分愉悦。 也不在意本来说好下了早朝要来陪自己用膳的皇帝突然失信,让人来传话说不能陪她用早膳,让她不必等他。 她知道皇帝在朝堂上处置了隆科多,消息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只怕连早膳都用不下了吧。 太后自个儿用不下早膳当然也不会让皇帝有心情用早膳。 皇帝自然是一下早朝就被太后派人请到了寿康宫去。 连猜都不必猜,涉及隆科多,母子二人肯定又是不欢而散。 皇帝在寿康宫肯定没心情用早膳,唉,真可怜啊。 安陵容颇为幸灾乐祸地想道。 每回只要涉及隆科多和十四,皇帝与太后母子总免不了要不欢而散。 皇帝又得觉得在自家皇额娘的心里他这个大儿子分量比不上隆科多这个旧情人和十四这个小儿子,又得难受自己爹不疼娘不爱了。 安陵容想既然皇帝都这么可怜了,她自然得对他好些,于是吩咐小厨房给皇帝熬盅鸡汤等皇帝回养心殿后给他送去。 让他感受到就算所有人都在给他添堵的时候,至少还有她是关心他在意他的。 如安陵容所料,皇帝与太后母子果然不欢而散。 皇帝刚下早朝,太后便派了竹息来请皇帝到寿康宫陪她用早膳。 虽然皇帝心知肚明,太后这是为了隆科多,但终究不曾拂太后的意,还是去了寿康宫。 刚到寿康宫,太后对皇帝还是笑脸相迎。 笑着说什么特地吩咐厨房给皇帝准备了他爱吃的,又关心皇帝近来身子如何。 太后这样,皇帝自然也愿意和她维系面上的母慈子孝。 甚至皇帝还想若是用完早膳,太后再提为隆科多求情的话,他都可以不同太后计较。 可偏偏他才刚拿起筷子端起碗,太后便开始在他面前说隆科多的好话。 说什么隆科多对他一向忠心耿耿,从前为他夺位,隆科多出了不少力,这些年也一直兢兢业业替他办事…… 总之太后就是觉得他处置隆科多太过,不过是些家事,又非涉及朝政,何至于将隆科多削职免官。 太后越是替隆科多求情,皇帝的心里就越堵。 尤其太后明明是在为隆科多求情,却口口声声说都是为了皇帝好。 更是让皇帝食难下咽,心头一阵恶心。 早膳自然是用不下了,他也不愿意和太后闹得母子失和,说了句“后宫不得干政”,便以还有朝政之事要处理就匆匆离开了寿康宫。 朝堂之上的事本就叫皇帝心烦,太后又为了隆科多再给他添堵,直叫皇帝满腔的郁气无从发泄。 若是少时没有亲眼见到太后和隆科多的丑事,太后为隆科多求情,他还能觉得太后是为了他,为了朝局不至失衡。 可偏偏他是知晓太后和隆科多有私,所以在他看来,太后就是为了一个旧情人而为难自己这个亲生儿子。 在太后心中一个旧情人的分量也远比他这个亲儿子来得要重。 因此皇帝不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心中还涌起一股悲凉。 父慈子孝、母慈子孝……这些通通都与他无关。 皇帝心里郁结本打算回养心殿继续处理朝政,好叫自己不沉浸于这份痛苦之中,在坐上步辇之时却脱口而出,“去长春宫。” 于是刚从寿康宫出来的皇帝便摆驾长春宫。 皇帝摆驾到长春宫,外头通传“皇上驾到!”的时候,安陵容正在小厨房里。 想了想她觉得只吩咐小厨房做份鸡汤给皇帝送去,“心意”实在太轻了。 因此她特地到小厨房,亲手为鸡汤放置各种调料,勉强可以算是自己亲手做的。 虽然皇帝的步辇离长春宫还有段距离,她便得知了皇帝即将驾临长春宫的消息,可还是等到皇帝步辇到了长春宫,外头通传,她才匆匆从小厨房里出来。 一众宫人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没见到安陵容出来迎接,问道:“你们主子呢?” 芳慧正要回话,安陵容便自己从小厨房里出来,“臣妾在这儿。” 安陵容走到皇帝跟前行了礼,皇帝才让众人免礼,又问道:“你怎么从那儿出来?” 他记得那个地方通往的好像是长春宫的小厨房。 第114章 不愿伴驾 安陵容道:“臣妾没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不自觉有些飘忽。 见她总是这样,脸上完全藏不住事的样子,皇上无奈极了。 不过幸好她只在自己面前这样。 皇帝有些好奇问道:“你做了什么?” 怕安陵容不说实话,他又补充道:“不许欺瞒朕。” 安陵容略带羞涩道:“臣妾去小厨房炖了红枣党参乌鸡汤,给皇上炖的。” 鸡汤还得再炖好一段时间,不过这并不妨碍安陵容替自己表功,做了好事怎么能够不让人知道。 皇帝奇道:“你亲手给朕炖的鸡汤?” 安陵容轻轻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皇帝的心情也愉悦了几分。 无论如何他的容儿心里是有他的。 皇帝面色柔和道:“怎么想着给朕炖鸡汤的?” 安陵容老实道:“入秋天气渐寒, 臣妾见皇上为了政务辛劳,这些日子也不曾休息好,便想给皇上炖盅红枣当真乌鸡汤替皇上补补身子。” “臣妾本还想着等鸡汤炖好之后,差人给皇上送去养心殿,不曾想皇上竟来了。” 安陵容好奇道:“皇上不是去寿康宫陪太后用早膳吗,怎地不多陪陪太后……” 虽然心情缓和了几分,但皇帝现在心里依旧堵得慌,不欲和提太后的事,只随口转移话题道:“你给朕炖的鸡汤为何不自己亲自送去养心殿给朕?” 安陵容道:“臣妾这不是怕打搅皇上吗?” 她又不是闲着没事做怎么可能连个汤都要自己亲自去送。 稍微表示一下,让皇帝知道她惦记着他就行了。 皇帝牵着安陵容的手,往殿里走,边走便道:“朕不怕打搅,今后你想给朕送什么只管自己亲自来,朕也想时时见着你。” 有人时常惦记着自己,对皇帝来说只觉得心里十分熨帖。 旁人都在争权夺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唯有他的容儿心里想着他。 好不容易使点手段也是为了替旁人讨公道。 无怪他和容儿待在一起的时候感觉最为轻松舒畅。 皇帝道:“前些日子你不常常去养心殿伴驾,怎地这几日便不去了?” “今后闲着无事之时,你便继续到养心殿伴驾。” “这怎么能成?”安陵容摇摇头道:“臣妾之前时常出入就已经惹人议论不少了,再去打搅皇上,只怕连带皇上也少不了被人议论。” 无事之时,她才不想去养心殿陪皇帝呢。 皇帝批阅奏折,重要的折子又不能让她知晓其中内容,她只能干巴巴地在旁边看书。 哪及待在自己里来得舒坦,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原本安陵容想着为了回应太后说她专宠太过,她就专宠给太后看,再多缠着皇帝一些。 因此在时疫情形稳定之后,她就实行了自己这个计划。 可是她像这么做了一段时间,就心烦得不行,整日在皇帝面前演戏,真的累得慌,她真是恨不得皇帝赶紧去宠幸别人。 因此她还做了几回“贤妃”,将皇帝往甄嬛和欣常在处推。 皇帝却觉得她是顾忌太后的敲打,无奈为之,对她越发宠爱。 让安陵容都有些不胜其烦了。 要不是因为她理智还在,知道自己还需要皇帝的宠爱,她真不耐烦伺候了。 不过烦躁过后,安陵容还是很快调整好心态,要做宠妃就要有宠妃的态度,人家给了你想要的权势地位,你在人家面曲意逢迎也是应当的。 但这一点不包括自己总是主动到养心殿去伴驾。 安陵容又道:“而且臣妾如今和敬嫔姐姐一起帮着皇后协理六宫,事情也不少,自然没有之前那么多空闲去陪伴皇上。” 一边说着一边进了殿。 要是皇帝批阅奏折之时,能够将些重要的事说与她听,她自然愿意时常去养心殿伴驾。 可是皇帝只会偶尔捡着些无关紧要的,当成乐子一般说与她听。 所以她才不想去浪费时间,反正皇帝陪她的时间已经比后宫其他嫔妃加起来还要多了。 已经达到太后所说宠爱太过。 想到这儿安陵容又忍不住在皇帝面前给太后上眼药道:“况且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因着皇上宠爱臣妾太过,臣妾早被太后老人家训斥过了……” “如今借着时疫方子,好不容易她对臣妾有所改观,臣妾怎能再缠着皇上惹得太后不悦?” 听安陵容又提到太后,皇帝心中郁气越盛,他皱着眉头道:“太后许是因为年纪越发大了,总是免不了喜欢唠叨,你不必放在心上。” 一想到太后给隆科多求情,皇帝的脸色就又变得难看起来。 他对安陵容道:“今后你想去养心殿便去,无须在意旁人说什么,太后那儿你也不必在意。” 看着皇帝的脸色,安陵容小心翼翼地问:“皇上今日去寿康宫……是和太后娘娘起争执了吗?” 皇帝淡淡道:“朕和太后不曾发生争执,是太后年纪大了,忘记祖训‘后宫不得干政’。” “皇上……”安陵容像是不知该如何安慰皇帝的样子,唤了他一声,将手覆上皇帝的手,小心问道:“太后可是为了皇上处罚隆科多大人的事?” 皇帝反问道:“你如何知晓是为了这事?” 安陵容一五一十道:“今日朝堂之上发生最大的事便是备受圣恩的隆科多大人被罚,消息都传遍整个后宫了,臣妾自然也听说了。” “皇上一下早朝太后娘娘便请您去寿康宫想来也是为了这事。” 安陵容握着皇帝的手,语重心长道:“无论太后娘娘说了什么,总归是为了皇上好,皇上莫要同娘娘置气。” “为了朕好?”皇帝冷笑道。 他冷着脸道:“太后年纪大了,人也越发固执,更看不清楚当下朝中局势,还以为隆科多是个好的,怪朕责罚他。” 第115章 天生一对 安陵容闻言义愤填膺道:“皇上处罚隆科多,本就是因为他罪证确凿,臣妾听闻隆科多那妾室李四儿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他的次子也是作奸犯科视朝廷法纪如无物,都在外头打着他的旗号行事……” 她气得连隆科多大人都不愿意叫了,直呼其名“隆科多”。 她气道:“臣妾不信隆科多不知道他家里人打着他旗号犯的这些事,桩桩件件单拎出来都是死罪。尤其贪污受贿和卖官鬻爵……” “皇上最痛恨贪官污吏了,佟家还敢明知故犯,皇上不过只处死个李四儿已经是念及君臣一场,对隆科多法外开恩。” “怎么还能如此不知足!” “的确是不知足。”皇帝冷冷道。 安陵容这最后一句话不知是在说谁,皇帝只以为她说得是隆科多,但心里却将这句话贴在太后的身上。 这些年他孝顺太后敬重太后,时常请安事事关怀,更是鲜少有违背太后意愿的时候,为人子上并未亏欠过太后分毫。 可是子孝却换不来母慈,太后的心终究是从始至终都偏向别人的。 尤其这次他才一罚隆科多太后就急得什么也不顾在他面前再三为隆科多求情。 全然不顾他这个皇帝的颜面,岂能朝令夕改? 他给了太后尊荣和孝敬,偏偏太后还是不知足,心里想的不是十四就是隆科多。 皇帝总忍不住在心里想经此一事,太后心里定然会想要是上位的是十四就好了。 毕竟从前她对十四就诸多偏袒,只觉得十四是她的孩子,而如今他又动了她的旧情人…… 眼见皇帝的脸色阴沉地吓人,安陵容连忙焦急地唤道:“皇上、皇上、皇上!” 待皇帝回过神,安陵容关切道:“皇上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她轻抚上皇帝的脸,满脸关切。 柔声道:“皇上实在不必再为隆科多多费心神了。律法严明,是隆科多背负皇上在先,是他有负皇上的信重。” “皇上对他已经格外容情了,还要如何?” 安陵容故意道:“皇上一向名正法纪,铁面无私,连同胞兄弟有罪都照罚不误,何况是隆科多。” 听安陵容说他连同胞兄弟都照罚不误,皇帝的心不由被刺痛了一下。 自从他圈禁他那些“手足兄弟”,背后骂他刻薄寡恩薄情寡义,残害手足有负先帝的声音就没断过。 换作旁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种好似同胞兄弟都容不下的话,他当即便责罚了,可是陵容…… 他想陵容应当不是有心的。 他忍着怒气,问安陵容道:“你也觉得朕刻薄寡恩残害手足兄弟?” 安陵容立刻脸色大变,着急道:“臣妾怎会这么想?皇上当初处境的艰难臣妾就算远在松阳也略有耳闻。” “臣妾不懂什么朝政,只知道难道被人欺负了还不能还手不成?” “臣妾也是被手足兄弟欺侮过的人,臣妾当时就想有朝一日若是有机会,又道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回去!” 她抓着皇帝的手道:“臣妾才不愿意和他们维持表面的和谐呢。不然臣妾也不会一再在皇上面前提及在安家时被欺负的事。” 她满脸认真地望着皇帝,“臣妾不觉得皇上有什么做得不对。” “入宫之后,臣妾又从芳慧她们口中了解了不少皇上夺位时的艰难,连十四爷这个同胞兄弟都帮着外人来对付您,太后也偏心……” “反正臣妾觉得若换作是八爷党上位,如今皇上的境遇未必能好过他们。” 她小声嘟囔道:“我还觉得现在罚轻了呢。” 皇帝听到安陵容略带孩子气的话,心情好了不少。 果然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理解他,他的容儿也是能懂他的不易的,同他感同身受的。 他们真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 皇帝感慨道:“这世上只有容儿一人能够理解朕,连太后朕的额娘,都在心里责怪朕……幸好朕的身边还有你。” 安陵容宽慰道:“太后暂时不理解皇上的处境与为难,日后也定能明白的,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放心,朕不会放在心上的。” 安陵容心疼地望着皇帝越发沧桑的面容,“皇上每日政务繁忙,如今又和太后……大清一向注重孝道,皇上和太后起了嫌隙,可会影响到皇上……” 她心疼之余又不禁有些愧疚,“唉,要是臣妾能够帮上皇上的忙就好了。” 唉,也不知皇帝年轻时长什么样?要是他再这么沧桑下去,在他面前,她实在要扮演不下去痴情的角色了。 要不然什么时候帮皇帝护护肤? 不过应该没什么用,皇帝每日演时就要起床处理朝政,再怎么护养皮肤都没用。 唉,真是心疼自己。 刚心疼完自己,安陵容便觉得自己如今真可谓是得陇望蜀了,有了权势地位和宠爱,竟开始嫌弃起皇帝“年岁色衰”起来了。 真是忘了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得谁所赐? 不过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又怎么了? 皇帝如何能猜到安陵容心中所想,但见她满眼心疼,心中又是一暖。 握着她的手道:“太后那里你也无须担心,她对朕再如何不满,终究动摇不了朕分毫。” 他的皇位是自己夺得的,太后再如何也动摇不了分毫,不然她早就威胁自己将十四放出来了。 安陵容似松了一口气道:“只要不会影响到皇上就好。” 而后她又蹙起眉头道:“可是皇上与太后终究母子一场,怎么能够起嫌隙呢,长此以往母子失和就不好了……” 皇帝淡笑道:“这你也无须放在心上。” 只要太后还记挂着老十四,他们就不会有母子失和的那一天,最起码也会维持表面上的母慈子孝。 同样只要太后偏心老十四一天,他们也不会有真正母慈子孝的时候。 皇帝攥紧安陵容的手,注定得不到的东西他也不再勉强了…… 反正如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身边也有了能相伴终身的人。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安陵容似才想起皇帝在寿康宫没用好早膳,连忙吩咐小厨房给皇帝传膳。 从寿康宫早膳还未来得及用,憋着一口气就走的皇帝,和安陵容说了好一会儿话,如今气也散去了,顿时便觉得腹中饥饿难耐。 便在长春宫用了早膳。 他不禁庆幸没直接回养心殿而是来了陵容这儿,不然只怕此时正在养心殿憋着一肚子气批阅奏折呢,劳累又伤身。 哪及现在,胸中的郁气消散了,通体舒畅。 虽然留念温柔乡,但还有政务要处理,皇帝只得回养心殿继续处理朝政。 临行前叮嘱安陵容鸡汤炖好了,亲自送去养心殿给他。 安陵容答应得倒是好好的,可却又在下午该去给他送鸡汤时,给了他一个“惊喜”。 第116章 吐血昏厥 太后被俪妃气到吐血昏厥! 这个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的时候,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闻言连手中的朱笔都差点没握住。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皇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又问了一遍。 小夏子回禀道:“回皇上的话,寿康宫来报说不知怎地太后娘娘被俪妃气到吐血当场昏厥,寿康宫已经传太医了。” 皇帝当即把未批完的奏折合上,朱笔直接丢在桌案上,起身道:“摆驾寿康宫。” 皇帝面色凝重,尤其暂且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太后的情形如何,所以他一张脸阴沉得吓人。 但是他相信陵容绝对不会做出将太后气到吐血昏厥这种事,他的容儿心地纯良温婉贤淑,又素来胆小,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皇帝一面担心着太后,一面又替安陵容担心,面色越发凝重,连苏培盛见了都越发小心,免得触了皇上的霉头。 一个是太后一个俪妃,苏培盛是眼瞅着皇帝对俪妃越发重视,不再只视其为后宫嫔妃的,所以他自然清楚皇上眼下有多头疼。 也不知这次皇上是会偏向太后还是俪妃。 因皇帝着急,抬步辇的宫人们也不敢怠慢,没过多久寿康宫就到了。 步辇还没落稳,皇帝便直接从上面下来,然后步履匆匆地跨进寿康宫。 当皇帝进入太后寝殿的时候,里头已经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 除了给太后诊治的太医之外,皇后、华妃、敬嫔、沈眉庄、欣常在、曹琴默和富察答应都来了。 甄嬛约莫是住得远因此还没赶到。 安陵容也在这里头,只是被挤到了一个角落,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急色,本就过分白皙的面容,越发苍白。 身旁只跟着个兰清,主仆二人都身量纤弱,瞧着可怜巴巴的,像是受尽欺凌。 看到安陵容可怜的模样,皇帝的心不由软了两分,心中更是生起一股怜惜之情。 不过眼下重要的还是太后,因此,皇帝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 听到通传,“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皱着眉头淡淡道:“都起来吧。” 众人道:“谢皇上。”这才起身。 虽然嫌弃寝殿里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瞧着心烦,但皇帝还是先关切道:“太后的情况如何?” 皇后脸色凝重,布满担忧,回应皇帝的话道:“回皇上,太医说太后这是急火攻心,以致气血上涌,才吐血昏厥的。” “如今情况暂且稳住了。” 皇帝听说情况暂且稳住了,勉强放心了些。 然后他又问道:“好端端地太后怎会急火攻心,还吐血昏厥?” 皇后摇摇头,“这臣妾就不大清楚了,臣妾一来便先关心太后的身子。” “只是听闻似乎是俪妃说了什么惹得太后怒急攻心……” 皇后恭敬道:“俪妃乃是皇上爱妃,未经查实的事,臣妾也不敢擅专,只等着皇上来亲自查明真相。” 这时华妃也道:“是啊,宫里谁不知道皇上爱重俪妃,咱们自然也不敢审问她,免得又说什么徇私污蔑。” “所以只等着皇上亲自来审问,查明清楚,臣妾等相信皇上定不枉不纵。” 俪妃气到太后,甚至是将太后气得吐血昏厥是明摆着的事,就算皇上再偏心俪妃,也不可能会徇私包庇她。 因此华妃也没有如从前一样,一来就急吼吼地想要给安陵容定罪。 华妃正等着皇帝审问安陵容呢,便听皇帝道:“都围在这里头做什么,闹哄哄地扰着太医给太后诊治,还不都给朕出去。” 皇帝心里本就偏袒安陵容一些,见皇后华妃又几乎联合在一起针对安陵容,他心中的天秤就又偏了些。 一众嫔妃闻言连忙恭敬地退了出去。 安陵容自然也跟着一道出去。 在安陵容出去之时,皇帝望了她一眼,正巧和她的目光对上。 皇帝冲她微微颔首,示意一切有他在,让她不必担心。 安陵容回以一个苍白的微笑,便快步走了出去。 皇帝收回视线,目光又落在了床上紧闭着双眼,面容憔悴的太后身上。 望着太后花白的头发,他心中百感交集。 他并不是头一回注意到太后已经老去,毕竟连他都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太后自然早就年华不在。 虽然和太后只是维持着面上的母慈子孝,但皇帝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失去这个额娘。 他内心深处对太后一直存着一份孺慕之情,不愿触及也不曾改变。 皇帝闭了闭眼,然后又仔细询问太医,太后的身体状况如何。 而此时外头,华妃正满脸得意地对安陵容道:“本宫倒是要瞧瞧这回你还怎么能逃过责罚。” 对太后大不敬,气得太后吐血昏厥,不说赐死,起码也得是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这一次安陵容肯定彻底翻不了身了。 华妃的声音虽刻意压低,但周围的人都能听得清。 皇后闻言眼中也闪过了一抹快意。 沈眉庄挺着个大肚子连忙扶住安陵容的胳膊,小声道:“容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陵容摇摇头,她不过是在太后面前说了些实话,怎知太后一下就承受不住,还吐血昏厥了呢。 唉,还是从上届后宫中厮杀出来的女人,怎么承受能力就这么弱呢…… 第117章 当众审问 也是这时甄嬛才急匆匆地赶来,一进门见着安陵容安然无恙,她提起的心才略微放下了些。 她先给皇后华妃敬嫔请了安,才快步走到安陵容和沈眉庄身边,关切道:“没事吧?” 沈眉庄冲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同样满脸担心地望着安陵容。 安陵容微垂着头不说话,甄嬛担忧地牵起她的一只手,仿佛是在给她力量,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孤军奋战。 沈眉庄也握住安陵容的另一只手,与甄嬛一起护在安陵容的左右。 华妃望着她们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只觉得碍眼地紧,冲着她们嘲讽地冷哼了一声,便扭过头不再看她们。 反正安陵容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她们再姐妹情深也救不了她。 皇后的目光扫过甄嬛的脸又望向她与安陵容交握的手,眼底飞快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最后目光却又落在沈眉庄的肚子上。 因着担心太后,在场的人都不敢高声说话,也不敢随意交谈,大家都安安静静地等着皇帝出来裁夺。 又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从内室里出来。 眼见外头一片寂静,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都在等着他裁定什么。 他焉能不知道她们等什么? 就是因为清楚,皇帝心里才涌起一阵不悦,脸色也沉得仿佛能滴墨一般。 见皇上出来脸色阴沉,半晌不说话,只用目光扫过众人。 华妃心道难不成太后的情况变得更不好了,皇上脸色才这么难看? 于是她先上前问道:“皇上,太后娘娘的情况怎么样?” “太后已经安然无恙了。”皇帝淡淡道。 “好了,都别在这里杵着了,留下皇后敬嫔为太后侍疾,其余各自回宫吧。” 就算要询问陵容究竟发生了什么,皇帝也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一副审问的样子。 华妃担心皇帝偏袒安陵容,连忙急道:“皇上,太后虽如今安然无恙了,可是太医说的太后被气得怒火攻心以致吐血昏厥都是事实。害得太后吐血昏厥的罪魁祸首……皇上是否也该处置?” 皇帝冷冷道:“华妃是在教朕如何行事?” 华妃连忙道:“臣妾不敢。” “臣妾只是替太后担心。太后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竟造如此横祸,自然应当严惩害她的人,给太后一个交代。” 皇后也上前道:“正好这么多姐妹都在这儿,当着大家将事情的是非曲直弄清楚也好,免得不清不楚地平添议论。” 皇帝目光扫过皇后和华妃,眼中满是不耐。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他当众给陵容定罪吗? 这时安陵容抬头,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说的是,是非曲直还是当众弄清楚地好,免得惹人揣测议论不休。” 虽这么说着,她脸上却满是忐忑不安,一看便知是为了不让皇帝为难,强撑着说的。 也让人越发相信就是她气得太后吐血昏厥。 华妃立马道:“皇上,俪妃都这么说了,想来还是当众将事情弄清楚为好,不然传到外头去,该有人觉得皇上徇私包庇了。” 望着安陵容的脸色又白了两分,华妃的嘴角都差点压不住扬起。 皇帝望着安陵容苍白的面容,心中的怜惜又多了几分。 他淡淡道:“出去再说,莫在这里惊扰了太后。” 到了外间的正殿,皇帝高坐上首,皇后站在他身旁,其余嫔妃分立两排站在下头,安陵容与太后身边的竹息以及当时在场伺候的几个宫人,站在中间。 作为“嫌疑人”的安陵容正要跪下,皇帝道:“尚未定罪,你站着回话。” 安陵容道:“多谢皇上。” 皇帝先问安陵容,“太后昏厥之前正在和你说话,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太后为何会突然吐血昏厥?” 安陵容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也不知太后为何会突然吐血昏厥。” 她道:“为着时疫之时,太后一直劳心费神,臣妾听闻近来太后身子便有些不大好,臣妾便亲手抄了些佛经为太后祈福,正好今日来给太后请安,便将佛经给太后送来。” “太后见了臣妾亲手抄写的佛经很是欢喜,便留臣妾多说了会儿话。” 佛经自然只是个由头,她本就想借着佛经留下陪太后说话,顺便将一些事实说与她听。 其实就算安陵容没送佛经来,太后也会召她来说话的。 经过时疫药方,太后对安陵容已经改观不少,并不再觉得是她狐媚妖娆缠着皇帝。 而是觉得她果真对皇帝一片真心,也难怪皇帝宠爱她。 少了偏见,太后对安陵容虽没多喜欢,却也不讨厌,也不再追究她独占恩宠的事。 尤其为着隆科多的事…… 太后想皇帝如今宠爱安陵容,应该能听得进去安陵容的劝谏。 因此就算安陵容没来给她请安,明日她也会召见安陵容。 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让安陵容知道隆科多对朝堂的重要性和这些年他为皇上立下的赫赫功劳,皇上不该如此轻易处罚隆科多。 安陵容不知道太后心中所想,但这并不妨碍她二人“一拍即合”。 安陵容接着道:“聊过佛经之后,太后又与臣妾说起今日朝中发生的大事……” 安陵容说到这儿望了皇帝一眼,才继续道:“太后觉得后宅之事不该牵扯到隆科多大人,隆科多大人为了朝政这些年兢兢业业,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皇上不该……” 安陵容说到这儿顿了顿,没继续往下说,而是道:“朝政之事臣妾并不清楚,何况后宫不得干政,因此臣妾无法回应太后的话。” 皇帝的脸色几乎是漆黑如墨,他不过在朝堂上处罚一个罪臣,太后竟当着陵容的面说他不该…… 这话传出去外人如何看待他,说连他的生母都觉得他做得不对。 他刻薄寡恩的名声只怕又得添上一笔。 皇帝虽不在意外头传他刻薄寡恩,但却接受不了太后,他的额娘,他的生母如此背刺他。 为了一个男人,全然不顾及他们母子的情分。 “不过……”安陵容又道:“臣妾担心太后娘娘不了解其中内情,只以为是寻常后宅之事,才会替隆科多大人说话,因此将隆科多大人侍妾人神共愤的所作所为告诉太后。” “谁知太后竟忽然吐血昏厥,臣妾也不清楚究竟是为何。” 皇帝阴沉着脸,问竹息,“俪妃所说的可属实?” 竹息道:“俪妃说的确是实情。” 她是知道太后是因为什么才被气得吐血甚至昏过去的,可这些都是不能让人知晓的秘密。 竹息一边恨隆科多辜负太后,一边气俪妃将一切拆穿,打碎太后的美梦。 华妃当即反驳道:“胡说,若只是这么简单,太后又如何会气急攻心,以致吐血昏厥?!” 她责问安陵容道:“你究竟对太后说了些什么,惹得太后怒火攻心?” 安陵容摇摇头,“我没有,我只是和太后说起佟家发生的事,怎知太后听完就吐血昏厥了。” 她连忙看向皇帝,“皇上,臣妾真不知是哪句话说得不对……” 别人不知皇帝怎会不知,他大概猜到太后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怒火攻心把自己气成如今这个样子了。 皇帝淡淡道:“你并没说错什么。” 竹息见皇帝的神情心道不好,连忙道:“皇上,俪妃娘娘和太后说起佟家之事,提到了隆科多大人侍妾将原配欺凌得惨如人彘。” “太后年事已高,如何能够受得了这等惊吓……” 华妃闻言立马道:“俪妃明知太后年纪大了,还用人彘来惊吓太后,想来太后是因此受了惊吓才怒气攻心……” 第118章 追究责任 “胡说!”皇帝呵斥道。 他又道:“太医为太后诊治,并未说太后有心悸受惊的症状,说的是太后怒火攻心以致气血上涌,才出现吐血昏厥的症状。” “可见太后怒火攻心并非是俪妃说错了什么,而是隆科多和佟家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太后这等吃斋念佛之人自然看不惯,所以才会急怒攻心。” “既然太后被隆科多所作所为气得吐血昏厥,身为人子,朕自当想法子替太后消气。” 皇帝当即下令派人去佟家传他口谕,将隆科多训斥了一顿,并责令若是再管理不好自家内宅,便免除他所有官职,让他好好待在家里治家。 此外又命人将从前赏赐给隆科多的四团龙补服上缴。 并下令不许隆科多再用双眼花翎、黄带、紫马,这些从前给他的恩赏和特殊待遇通通收回。 竹息见皇上又迁怒隆科多,心里着急想要劝一劝,可是不知如何劝说。 她已经能预见太后醒过来知道隆科多又被皇上责罚,该有多难受了。 华妃见皇帝又将隆科多责罚了一顿,却不责罚安陵容,着急道:“皇上,就算太后是听说佟家的事才被气着,可终究是俪妃同太后说起这件事,才会引得太后动怒……” “太后吐血昏厥,如今都还未醒,俪妃也难辞其咎。” 皇帝道:“此事乃是太后先提起,俪妃只是怕太后不明真相受隆科多蒙蔽,才向太后阐明真相。” “哪能预料得到,太后得知佟家的丑事之后,竟然动如此大的气,说到底此事都是佟家之过,俪妃不过无心之失。” 皇帝淡淡道:“俪妃是一片好意,又是无心之失,太后一向慈爱宽厚,想来等太后醒来也不会迁怒俪妃,更不会追究她的责任。” 皇帝这话一出,皇后和华妃的脸色都变了变。 尤其华妃,不敢相信皇上偏心安陵容至此,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为了偏袒安陵容竟然连太后都不顾了,还用太后做借口。 难不成安陵容真是狐媚妖精变的,将皇上的心智都给迷惑住了? 安陵容身后的竹息更是被皇帝的话给气着了,一大把年纪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太后本就是被俪妃给气成这样的,偏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竹息只能安慰自己,俪妃并不知道太后和隆科多的往事,今日在太后面前说的那些刺太后心的话,不过是误打误撞,并非有意为之。 俪妃无心之失,实在怪不得她,怪不得她…… 竹息虽在心里这么劝自己,可被安陵容的怒气半点都没减少,心里还是怨恨安陵容在太后面前胡言乱语害了太后。 皇帝完全不在意皇后华妃她们的反应,自顾自道:“依着太后的意思,俪妃自然是不必受罚的。不过念及太后未醒,由朕做主,便罚俪妃停俸三月,将这三个月的俸禄用于城外施粥,也算是为太后积福。” 安陵容这才跪下道:“臣妾领命,谢皇上隆恩。” 然后又道:“臣妾虽是无心之失,却连累了太后凤体受损,是臣妾的过错,臣妾愿自请禁足,为太后抄写佛经祈福。” 皇帝道:“朕知道你待太后一片纯孝,太后定然也感念你的孝心,更不愿意责罚你。” “所以禁足就免了,你再替太后抄写十遍《金刚经》供于佛前替太后祈福就行了。” 他说完起身走到安陵容面前,伸手扶她起身。 然后对众人道:“今日之事已然明了,害得太后吐血昏厥的罪魁祸首乃是佟家,虽与俪妃无关。” “但俪妃纯孝,愿意亲抄佛经替太后祈福,你等定要以俪妃为表率,孝敬太后和睦宫闱。” 皇帝目光扫过一圈,淡淡道:“明白了吗?” 一众嫔妃,除了皇后,皆应道:“臣妾明白了。” 连华妃也不情不愿地跟着应了句,“明白了。” 她完全搞不清楚事情的走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明明俪妃大逆不道将太后气至吐血昏厥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等着皇上亲自惩处。 没想到转眼间却成了俪妃什么错都没有,还得了皇上亲口御言的“纯孝”的美名,让后宫以她为表率。 华妃真是气得要死,她真是后悔极了。恨不得在皇上还没来之前就按下俪妃的罪名,让她没有翻身的余地。 而不是怕这儿怕那儿,最后错失良机。 她更想不通的是太后怎么会真的是因为听说佟家的丑事就把自己气到吐血? 太后她老人家在后宫几十年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怎么会为了佟家的事动那么大的气。 而且隆科多家宠妾灭妻的事京中早就传开了,太后就算不问世事,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听说过,哪能等到俪妃来说给她听…… 太后肯定不是因为佟家的事被气成如今这样的。 今日发生的事必定有什么是她们不知道的…… 华妃能想到的,皇后自然也能想到。 但她一时之间也猜不到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让太后动那么大的气。 从竹息的话来看,安陵容说的都是实情,可为什么会将太后气到吐血…… 第119章 戳破美梦 不管众人心中作何感想,皇上已经做出来处置,自然无人敢置喙。 于是“太后被俪妃气得吐血昏厥”这件事就这么虎头蛇尾草草收场。 留了皇后和敬嫔在寿康宫给太后侍疾,其余嫔妃便各自回宫。 皇帝也没继续留下,而是和安陵容一起回了长春宫。 长春宫中 才刚进殿,见皇帝面色不佳,安陵容当即吩咐殿内服侍的宫人都出去。 宫人们都出去之后,安陵容才站在皇帝面前,担心地问道:“皇上可是在怪臣妾?” 皇帝淡淡道:“若是怪你朕便不会送你回来了。” “皇上不怪臣妾,可臣妾却没法不怪自己。”安陵容走到另一侧坐下,满脸自责,神情萎靡。 安陵容垂首道:“臣妾没想到一时无心,竟害得太后身子受损,臣妾当真愧疚难当。” 看她愧疚得连头都抬不起,皇帝还是耐着性子哄了她一句,“今日之事乃是隆科多造的逆与你无关,你无须自责。” 虽皇帝也不明白,隆科多宠妾灭妻的事太后应当早有耳闻,何至于再听到还会被气得吐血昏厥,但事情总和隆科多脱不了干系。 皇帝不明白,安陵容却明白事是为何。 从她光幕中所见,太后对隆科多一直有深厚的情意,哪怕知道在选秀的时候隆科多故意算计了她,她对隆科多的感情依旧不曾改变。 不然也不会一再在皇帝面前为隆科多作保。 当然她对隆科多也不是没有怨气,要不然也不会在亲手处决隆科多之时还对当初选秀之事耿耿于怀。 反正太后对隆科多是又爱又恨的。 都说人总是对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太后没能有机会和隆科多相守一生,自然也容不得隆科多和别的女人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所以隆科多宠妾灭妻对太后而言并非是什么恶行恶事,反而让她更加放不下隆科多。 隆科多越是不喜欢不在意自己妻子,太后越能在心中替他找补,说这一切都非隆科多所愿。 无论是设计让她成功入选,还是娶赫舍里氏为妻,他都是身不由己的。 安陵容想这一点太后与她何其相似。她自个儿没机会和甄珩在一起,自然也见不得他和薛茜桃举案齐眉,衬得仿佛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所以在知道甄珩找了个与她容貌相似的烟花女子为外室,并且不顾有孕的妻子还要坚持迎进门,她心中的喜悦压过一切。 她心里觉得甄珩同样爱着自己,只是他们都身不由己。 一时之间什么都不在乎了,荣华富贵皇帝的宠爱,她通通都不在乎,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抓住甄珩心里也有她的蛛丝马迹。 于是她又开始推拒皇帝的宠爱,想就这么在心里守着甄珩过一辈子就罢了。 与甄嬛同往无梁殿的日子,更是她心中难得快意自在的时光。 和心爱之人最在乎的妹妹日日相伴,从他妹妹脸上找他们相似的地方,透过这张相似的皮囊,好似是和心爱之人在一起,日日相伴,长相厮守。 也是因此那座孤寂荒败的无梁殿,不再荒凉不堪,而是成了他们的家…… 可惜啊,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迷惑汝南王一党而设下的局,那个甄珩为了她抛妻弃子闹得满城风雨的顾佳仪,也不过是随意找来的棋子…… 一朝梦醒,见到的是他们夫妻重归于好,甄珩娇妻爱子在侧,一家幸福美满。 而她活脱脱似一个丑角,演着一出感动着自己的戏码。 世上女子那么多,甄珩要找一颗迷惑人的棋子,为何偏偏要找和她容貌相似的顾佳仪?又为何要再次戳破她的美梦。 她不信他不知道她对他的情意,更也不信他看不出顾佳仪像谁。 连薛茜桃身边的侍婢初次见她都能脱口而出,“这位小主与那位佳仪姑娘真有几分相像。” 她如何能不怨如何能不恨? 所以她才会用那么惨烈那么恶毒的手段去对付他们。 正是因为能对太后感同身受,安陵容才知道戳哪里最疼。 太后幻想的隆科多是爱她的,只是身不由己,安陵容就用李四儿将太后的美梦都给戳破。 让她清楚地明白,隆科多不爱原配赫舍里氏也同样不爱她。 若是真爱会使尽一切手段,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其留在身边,百般宠爱千般爱护,而非当做一枚棋子送进宫,还抢走她的孩子,让其骨肉分离。 太后越是清楚知晓隆科多有多宠爱在乎李四儿,就越清楚她和隆科多的情意,不过是镜花水月,看似美好却假的不能再假。 一直守着这份情意的她又何尝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跳梁小丑? 难怪会气到吐血。 安陵容低着头满脸愧疚,心里却只觉得无比快意。 对太后她自然也是恨的。 太后命人日日掌锢折辱的“恩典”,她可是没齿难忘。 虽这一世的太后还没做这些事,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要自己痛快就行了。 皇帝握住安陵容的手道:“别想太多了,朕不怪你,太后也不会怪你。” 容儿只是把实情说了出来,太后有何脸面责怪她? 安陵容依旧自责道:“臣妾本以为自己能够帮到皇上……没想到却弄巧成拙。” “臣妾不希望皇上和太后母子之间生出嫌隙,今日才会特地去寿康宫请安,想要替皇上劝说太后,好叫皇上不必那么为难。” “臣妾以为太后是不清楚佟家的所作所为,才会替隆科多求情。以为只要将其恶行告诉太后,太后身为女子定能对赫舍里夫人感同身受,不再替隆科多求情,不叫皇上为难,不致母子失和。” 她抬眸望向皇帝,眼中已有泪水在打转,“不曾想竟是好心办坏事,害得太后一大把年纪还经受这些……虽皇上不愿严惩臣妾,可臣妾真是愧疚死了。” 皇帝道:“朕就知道你是为了朕。” 不然陵容也不会挑着今日特地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至于太后先和她提起隆科多的好,自然也是希望陵容这个宠妃能在自己面前替隆科多说好话。 她不曾想到陵容是向着自己又厌恶隆科多的,所以才会被陵容一番实话给气到。 虽为人子不该说生母的不是,但皇帝心中也不免觉得太后如今的遭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安陵容心道皇帝果然还是最在乎他自己,连生母都得排在后头。 不过这样正好,只要她一直将皇帝放在“首位”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安陵容继续愧疚道:“臣妾虽是为了皇上,可终究还是把事情办砸了,臣妾当真无用。” 皇帝安慰道:“你有这份心便胜过旁人百倍。” “况且经此一事,太后看清隆科多的真面目,定然不会再给隆科多求情,也不会再叫朕为难了。” 皇帝淡笑道:“如此说起来,你也算是功劳一件,朕该赏赐你才是。” 安陵容急道:“臣妾都要愧疚死了,皇上还有功夫揶揄臣妾……” “朕说的是实话并非揶揄。”皇帝握着她的手道:“容儿,你做的没错,整个宫中唯有你是一心向着朕的。” 安陵容嘟囔道:“这话皇上从前也对臣妾说过……” 皇帝自然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孤寂,脸上却浮起一个和煦的笑。 无论过多久他身边都只有容儿,也幸好还有容儿…… 第120章 太后醒来 太后在晚间时才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望着熟悉的床顶,梦醒了她终究还是被困在这个地方。 “皇额娘您醒了?”皇后略带惊喜的声音自太后耳边响起。 太后挣扎着要坐起身,但是浑身使不上什么劲儿,皇后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太后,敬嫔也在旁边搭一把手。 太后坐起身,呼出一口气,问道:“哀家这是昏睡了多久” 皇后关切道:“皇额娘昏迷了有三个时辰,太医说您这是急怒攻心气血上涌以致吐血昏厥,您今后可万不能再动气了。” “皇上呢?”太后问道。 昏迷了一场醒过来却没见到自己儿子的身影,太后心微微有些发寒。 皇后道:“政务繁忙,皇上如今正在养心殿处理朝政,因此不能在皇额娘病床前侍奉,故特地嘱咐了臣妾和敬嫔留在寿康宫给皇额娘您侍疾。” 虽亲自送安陵容回了长春宫,但皇帝却并未留宿长春宫。 不只是因为政务繁忙急着回去处理,也是太后还病着,虽不关陵容的事,但未免惹人非议,皇帝也不便留宿长春宫。 太后病着他自然也没有召幸嫔妃的心情,自然回养心殿继续处理朝政。 “皇帝有心了。”太后淡淡道。 却也明白她与皇帝母子之间终究是起了难以消磨的隔阂——都是为了隆科多。 皇后道:“臣妾这就派人去回禀皇上。知道皇额娘醒了,皇上定然会立刻来看望皇额娘。” 太后虚弱地笑了笑,“哀家知道皇帝孝顺。只是皇帝政务繁忙,就不必打搅他了。况且哀家看这天色已晚了,就不必让皇帝再跑这么一趟了。” 太后又对皇后和敬嫔道:“哀家如今也并无大碍了,你们不必在这里守着了,都各自回宫去吧。” 皇后恭顺道:“皇额娘大病未愈,身边怎能少了人伺候?况且皇额娘慈爱,臣妾自然更应该替皇上好好孝敬皇额娘才是。” 敬嫔依旧充当背景板并不言语。 不过她心中却很是着急,也不知道她不在宫人们有没有好好照顾好温宜。 自从温宜被送到她身边,她们母女俩还从未分离过这么久,当真让她难安。 太后虚弱道:“你们的孝心哀家明白。只是哀家身边有竹息她们伺候,皇后要统领后宫,敬嫔也有协理六宫之责,不必在哀家这里守着了。” 皇后摇摇头,“虽有竹息姑姑她们伺候皇额娘,可是身为儿媳,臣妾也想亲自孝敬皇额娘……” “这样吧……”皇后又道:“敬嫔先回去吧,皇额娘这儿有我伺候。” 她对敬嫔道:“后宫之事还需你费心,你先回去休息吧。” 敬嫔心中高兴,面上却不显,恭敬道:“皇后娘娘千金之躯尚且留在这儿侍奉太后,臣妾岂能先行告退?” 太后见皇后是一定要留下的样子,只好道:“敬嫔你先回去吧。” 敬嫔故作焦急道:“太后,臣妾……” 太后叹了口气道:“哀家知道你也是个孝顺的孩子,你帮着皇后协理好后宫便是对哀家最大的孝顺。” 敬嫔道:“是,臣妾定当帮着皇后娘娘协理好六宫。” 她临走之前又道:“太后的药已好了,太医嘱咐太后一醒来就该喝的,还有太后还未用晚膳,如今只怕身上没什么力气,皇后娘娘记得命人太后传膳……” 有些人看似关切,可是却连太后该喝药了都记不得。 什么婆媳姑侄,血脉至亲?还不如她这个外人上心。 如何能够嘲讽她是替别人养孩子,终究是白费心。 太后未醒的几个时辰,敬嫔本想回去看一眼她的温宜,皇后不许便罢了,还隐隐讥讽她是上赶着替别人养孩子。 敬嫔心中自然憋着一口气。 皇后闻言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瞧我这记性,太担心皇额娘了着急忙慌地竟然忘了,皇额娘醒来该喝药的事。” 她嗔怪道:“敬嫔你也是的,怎么不早些提醒本宫?” 敬嫔道:“皇后娘娘和太后说话,臣妾不敢插嘴。臣妾本以为皇后娘娘是记得的,不曾想娘娘竟然忙忘了。” “都是臣妾不好,没能及时提醒娘娘。” 太后道:“不关你的事,你回去吧,哀家记得如今温宜养在你那儿,温宜年纪小可离不得你。” 敬嫔道:“臣妾省得了。” 然后又恭敬道:“臣妾先行告退。” 太后微微颔首,温和道:“去吧。” 敬嫔走后,皇后连忙道:“臣妾只是见皇额娘终于醒了,太过高兴才一时忘了分寸。” 太后轻轻点头,“哀家知道。” 连她自己的儿子都指望不上,又怎么能够指望宜修一个侄女真心孝敬她? 若是柔则还在,依着那孩子的心性定然对她真心孝敬。可惜,柔则已经不在了。 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的未来还得依靠宜修。 皇后见太后没怪罪她,这才放心,连忙吩咐传药传膳。 亲手侍奉太后喝了药,又在太后说自己没胃口,求着太后用了一碗粥之后,皇后才问起今天发生的事。 她道:“俪妃究竟和皇额娘说了什么惹得皇额娘动如此大的肝火?” 太后淡淡道:“不关俪妃的事,是哀家听闻隆科多宠妾灭妻和佟家那些恶事被气着了。” 提到“隆科多”三个字,她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痛意。 皇后如何能够相信太后说的是实话。 能够在先帝后宫位列四妃的尊位,她这位姑母可不只是因为长得美和能生。 她的手段和心计才是不容小觑,宫中几十年不知她手上沾了多少血,怎么可能会为了别人的家事把自己气吐血?! 皇后深觉这其中一定有古怪,皇帝肯定也是知道的,不然以他对太后的孝顺,不会一点都不怪罪安陵容。 到底是什么事,太后和皇帝都知道却瞒着她…… 皇后又问道:“皇额娘,您吐血昏厥的事真的与俪妃无关吗?” 太后不想继续提这件事,只道:“哀家说了,和俪妃没有关系。” 皇后又追问了太后几句,得到的答案依旧不是她想要的。 这也令她越发好奇,一定要弄清楚背后隐藏的秘密。 第121章 预防春旱 入秋之后天气转寒,不过天气是凉下来了,可是雨水却没有下多少,这种情况一直到立冬都未改善。 京城寒冷,一般来说在立冬之前就会降下初雪,可是今年立冬竟是难得地出了会儿太阳。 安陵容心头一直惦记着来年春旱的事,便想借此机会提醒一下皇帝。 她道:“臣妾听闻民间有谚语:八月十五看看天,能知明年旱与涝;八月十五火烧天,来年是个大天干;八月十五洒一阵,旱到明年五月尽。1” “臣妾记得今年中秋雨就只下了一小阵,随即放晴,傍晚时天上还出现火烧云的景象。而从中秋到如今已至立冬,数月以来只下过两场雨,就一直干着,如今已至立冬竟还未下雪,可见必有妖异。” “臣妾担心果真如民间谚语所言来年会有春旱……” 安陵容说到这儿一脸认真地望着皇帝,眼底满是担忧。 皇帝望着她脸上的担忧,微微叹口气道:“如你所言钦天监已回禀过朕,说明年十之八九会有春旱。” 安陵容闻言眼睛一亮,并没有半分尴尬,高兴道:“原来钦天监已经回禀过皇上了,臣妾如今倒是多此一举了。想来皇上已有预防来年春旱的措施了吧?” 安陵容这才想起还有钦天监这个部门,前世她可是受钦天监的批语受“天象所困”得了个“不祥”的名声。 这一世竟然一时未想起还有钦天监这个有司衙门。 钦天监的职能乃是观察天气、编制节气、推算历法、指导农耕等。 他们自然有一套完善的气候预测方式,连她都能察觉气候的异常,钦天监又如何推测不了来年会有春旱的事。 只是既然钦天监已经预测来年会有春旱,并且早就将这个预测禀告给皇帝,为何皇帝一点预防措施都没有? 竟等着第二年春旱发生了,与皇后一起出宫祈福,祈求降雨。 明明可以依靠人力预防,为何要把希望寄托给神佛? 皇帝知道安陵容之所以会留心这些事担心来年会发生春旱,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他。 对于安陵容的关怀他自然是受用的,他道:“怎么会是多此一举?朕知道你是心系朕,心系百姓才能留心这些事。有你真是朕的福气。” 安陵容道:“皇上肩负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辛劳至极,臣妾虽无才无德也想替皇上分忧,只可惜臣妾无用没法儿替皇上分忧。” “不过朝中大臣们才智都远在臣妾之上,有他们替皇上分忧,臣妾倒也少操些没用的心。” 皇帝道:“你怎会无用,你心系百姓便胜过朝中那些酒囊饭袋。若是朝中人人都似你这般,朕才是能少操些心。” 说到最后一句话,皇帝的脸色都冷淡了下来。 朝中那么多人能办实事的可没几个,多是些蝇营狗苟的禄蠹之辈。 “皇上怎会这么说?”见皇帝脸色不好,安陵容疑惑道。 皇帝道:“朝中多是些汲汲营营之人,政绩做不出什么,倒是争权夺利起来厉害,真是叫朕心烦。” 先帝在时宽仁,对贪官污吏的惩处力度不够,加上结党营私之风盛行,吏治也不清明,留下来的种种烂摊子就叫皇帝头疼不已。 偏生他继位不久才处置了允禩允禟,如今朝局初定还不能大刀阔斧地肃清朝堂不正之风。 再加上国库空虚,许多事都不能办。因此皇帝日日都觉得心烦。 皇帝道:“就如这次明知来年十之八九会有春旱,可朝中并无人能够提出应对的法子。” 安陵容惊讶道:“怎么可能会如此?” 朝中大部分官员可都是通过科举考中进士才能入朝为官的,怎么可能连应对春旱的措施都提不出。 连她这样的人都知道预防旱灾最为有效的措施莫过于兴修水利,不说什么大的水利工程,最起码凿井挖渠也是可行的。 难不成朝堂之上真如皇帝所说都是些酒囊饭袋? 皇帝揉了揉安陵容的手,淡淡道:“国库空虚,任有再多法子,只没钱这一点便不能成事。” 国库已经空虚到这种地步了吗?安陵容呆呆地不可置信。 皇帝又捏了捏她的手,叹了口气道:“关键便是没人一下能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 先帝给他留下的国库早就亏空得不成样子了,其中还有许多追不回来的烂账,让他看一次便心口疼一次。 只叫他恨不得不顾及名声,将他们全都给抄家才好。 当然他本就不在意什么名声,为亲王时冷面无私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背地里名声不知差成什么样,他也不在乎。 关键是如今还动不得这些国之蛀虫,需得先拔除了年羹尧和隆科多之后才能腾出手来对付他们。 安陵容轻轻道:“原来如此……” 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想到这话放在皇帝身上也合适。 可怜皇帝不知道接手了个什么烂摊子,想要做什么事只一句“没钱”就束手束脚起来。 怪不得他那么恨贪官污吏,对待这些人从不手软,因为手段严苛还落得个“抄家皇帝”的残暴名声。 安陵容又问道:“不过皇上为何不鼓励民间自行兴修水利呢?” 老百姓们都是靠天吃饭的人,知道来年有春旱会使得作物减产,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要是官府鼓励他们自己凿井挖渠什么的,他们肯定会去做。 听到安陵容如此天真的话,皇帝颇有些无奈,他道:“老百姓们自家地里活计都忙不赢,如何还有功夫自发兴修水利。” 为了生计一年到头百姓们都得忙活,让他们自行兴修水利不只是没钱还得为了购买材料让他们倒贴钱,这么赔力又贴钱的事,老百姓如何回去做。 况且若是旱情实在严重,朝廷肯定会下放银粮赈灾的。 皇帝将这些解释给安陵容听。 安陵容听完道:“所以朝廷宁愿日后发放银粮赈灾,也不愿意提前预防?” 皇帝淡淡道:“且不说是否真会有春旱,旱情会有多严重。只眼下国库里的确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兴修水利。” “还不如等来年疫情真的严重到百姓食不果腹的地步之时,再从江南调粮来赈灾,如此还能减轻些人力物力和财力。” 安陵容皱着眉头又道:“国库里一时拿不出银子,为何不让有钱的人捐一些……”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便想到让有钱人捐又能捐到多少,只怕他们大部分都会觉得旱情再严重都与他们无关,反正又影响不了他们享受荣华富贵…… 只怕还有人会借着因旱情粮食减产,提高粮价大赚一笔呢…… 这样发“国难财”的事从古至今并不罕见。 第122章 赠送方子 那日过后安陵容并未再提春旱的事,皇帝也没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曾想过了两日,再来长春宫时,安陵容竟将一叠纸递到他手上。 皇帝接过安陵容递过来的一叠纸,问道:“这是什么?” 安陵容道:“这些是一些方子。” “什么方子?”皇帝一边好奇一边看,发现这些方子分别是“舒痕胶”“神仙玉女粉”“息肌丸”“鹅梨帐中香”“芙蓉玉肌散”…… 总之一大堆几乎都是女子用来美容养颜的东西。 皇帝眉头微蹙,“你给朕看这些做什么?” 安陵容笑道:“皇上还记得臣妾父亲曾经做过贩卖香料的商贩吗?” 皇帝点头,“你父亲的过往朕自然记得。” 安陵容道:“这些方子都是臣妾父亲当年走南闯北意外获得的,张张都价值千金,若要用来做生意,定能收获不菲。” “只是安家势弱,未免这些东西显露出去,会招致祸事,臣妾父亲便一直没动这些方子。” “这些方子说是安家的传家宝也不为过。还是上回让小竹子连带着预防时疫的香料方子一并给臣妾送来的。” 听完安陵容的话,皇帝便弄清楚了这些东西也是安比槐送来讨好自己这个从前忽视的女儿的。 虽然看不上安比槐这种做派,不过他愿意识时务还是让皇帝有几分满意。 皇帝随便看了几眼这些药方,有些早就失传,若是真能制出东西来售卖岂止是价值千金。 皇帝看过之后将方子递给安陵容,“既是你父亲给你的,你便自己好好收着。” 他提议道:“这些方子的确不错,你若是想用来赚钱也未尝不可,朕命人给你置办两个铺子,之后再安排人人……” 安陵容不接,摇摇头道:“臣妾不想用这些方子来牟利,臣妾想把这些方子都给皇上。” 皇帝蹙眉,“你这是?” 安陵容道:“臣妾想把这些方子都给皇上,皇上别看只不过是几张纸,但这些方子制成的东西千金难买,若开设几间店铺来售卖,定能日进斗金。” “这些可都是臣妾这两日打探过行情得知的。” 安陵容温柔地笑了笑,缓缓道:“上次听皇上说起国库空虚亏损严重,臣妾就一直记在心里。只是……” 安陵容叹了口气,无奈道:“臣妾不过一介后宫妇人不能帮上皇上什么。” “幸好臣妾手中还有这些方子。”说到这儿她眉目又舒展开来,“臣妾也知凭借这些方子开几间铺子是填补不了国库空虚的,哪怕日进斗金对于国库的亏损也不过杯水之薪。” “可是……”安陵容望着皇帝,坚定道:“臣妾还是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助皇上。” 听完安陵容的话,皇帝的心不由涌起一股别样的悸动,久久不能平静。 这是第几回了? 掌锢费氏、忍让华妃、研制时疫药方、调和他与太后、提醒预防春旱……还有这回将这些价值千金的方子给他,填补国库空虚。 皇帝自己都记不清这是容儿第几回想要用她自己的力量护着他了。 并且都是不求回报的。 从未有人如此将他放在心上过,日后想来也不会有了…… 看皇帝不说话直盯着她看,眼神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的样子,安陵容也不禁有些发怵。 总不可能她送这些东西还送错了,就算赚不了多少钱,可都是她对的“心意”啊,皇帝不该觉得弥足珍贵吗? 难为她将这些方子一一默写出来,又从温实初和卫临那儿讨了些秘方,才凑齐这么一叠张张价值不菲的方子。 尤其息肌丸的配方她还费了好大劲,和温实初卫临一起改良,效果虽然比不上以前那么好,但却不再伤身,成品出来不知会引得多少人购买。 皇帝听她说完不应该是满脸感动,然后说着什么唯有她会替他着想的话,又许下一堆承诺吗? 怎么一直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看,总不可能是她什么地方露了马脚? 安陵容不禁心里发毛,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皇上……” 皇帝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头靠在她肩上,轻声对她道:“容儿,朕定不会负你。” 再多的承诺未兑现之前都不过是句空话,因此皇帝只对安陵容说了这么一句,余下的,日后用实际来兑现。 “嗯。”安陵容轻轻应道。 这才是她熟悉的情况。 皇帝这句话她也不只听过一次了,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她也知道凭着皇帝的个性,对于真正在意的人还是能够做到掏心掏肺百般恩宠的。 最终皇帝收下了安陵容给的方子,不过却坚持用了这些方子开店铺,要给安陵容三成的利润,还不许安陵容拒绝。 安陵容自然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对安陵容来说,将方子送给皇帝正好,本来她在宫中就不方便用这些方子做生意。 虽然可以交给安佳氏来做,但安佳氏对她而言终究是外人,还不足以完全信任,暂时还不便和他们牵扯太多的金钱往来。 将方子给了皇帝一来又可以加深在皇帝心中只有她一心一意为皇帝着想的印象,加重她在皇帝心头的分量。 二来皇帝收了她的方子不可能没有一点“表示”,不管是赏赐还是利润分成,总归她能得到实惠,可比握在手中的几张纸要好的多。 只是她没想到皇帝竟要分三成利给她,本来她只打算要一成利的,一成利能赚到的钱已经足够了,可皇上偏偏要给她三成利…… 唉,她一心为了皇上,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当然,只凭这些方子开几间店铺再赚钱肯定也不够兴修水利预防春旱,只是国库也没钱,该怎么办呢? 自然还得需要募捐,让那些有钱的人掏掏荷包,尤其是有钱还向国库借钱的…… 她自然是没有能力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掏钱,不过有人却有法子做到。 她都为皇帝这么“付出”了,宫里最深爱皇帝的华妃又怎能置之事外…… 第123章 说动华妃 晚间,翊坤宫中 “娘娘,嫔妾听说俪妃将自家祖传的方子都交给了皇上。”屏退了殿内服侍的宫人,曹琴默着急地对华妃说道。 “什么?”华妃皱起眉头,一时之间并没能够理解曹琴默是什么意思,“安氏为何会这么做?是些什么方子?” 提到方子华妃还是很警觉的,时疫时安陵容献了两个方子可得到了不少赏赐,甚至还因此得了妃位,与她平起平坐。 不过眼下疫情已经逐渐平息,她就算再献上方子也没什么用。 曹琴默不着痕迹地观察华妃的神情,又道:“嫔妾听说献上的都是些美容养颜的方子还有些失传的香料的方子……据闻俪妃母家从前是做香料生意的。” “呵呵。”华妃嗤笑两声,“什么香料生意,俪妃父亲不过是走街串巷贩卖香料的小商贩,她母亲也不过是个老绣娘,一家子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和俪妃一样。” 华妃恨毒了安陵容,早就派人去将她一家调查的清清楚楚,在知道安比槐之前不过是个小商贩后,心里对安陵容就更加看不上了。 曹琴默虽同样勾起嘴角,却并未附和华妃的话,她微垂下眉眼眼底满是嘲讽,心道:出身低微又如何?人家不是照样得宠不到一年就坐上了四妃之位…… 在圆明园受了华妃几个毫不留情的耳光之后,曹琴默与她本该反目的,只是无奈,为了在宫中安稳度日,也为了接回温宜,她又只得巴巴地来讨好华妃。 任有她发泄怒气还得上赶着替她出谋划策。 在她的提醒下,华妃凭着为防止时疫不顾辛劳复了位,才终于对她有了些好脸色,愿意听她的劝谏。 曹琴默收敛眼底的嘲讽又道:“俪妃送给皇上的那些方子,听说张张价值千金。” 华妃不屑道:“价值千金又如何,皇上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如何瞧得上她这点东西。” 她随便一件稍微贵重一点的首饰便价值千金,如何能瞧得上几张破方子。 曹琴默提醒道:“这些方子贵重之处不在于价值千金,而是制出来的东西可以源源不断地获取金银,到时候获取的利润便不是千金可以衡量……” 华妃冷笑,“商贾之事最为低贱,就算赚得再多金银又能如何?” 她恨极了夺她恩宠的安陵容,自然对她说不出什么好话。 安氏再怎么谄媚不过是用些商贾的东西讨好皇上,哪比得过她兄长替皇上征战四方来得有用。 曹琴默道:“娘娘觉得低贱,可皇上却觉得安氏送这些东西送到了他的心坎上。” 华妃皱眉,不悦道:“什么?” 曹琴默压低声音道:“娘娘听说了吗,来年开春十之八九会出现旱灾,皇上打算兴修水利,只是……” 她顿了顿才道:“只是国库空虚,拨不出那么多银子来,皇上为了这事儿愁了许久。” 华妃皱眉,“所以安氏献上自家祖传的方子,是为了替皇上填补国库的空虚?” “哼。”华妃冷哼一声,又道:“本宫就算不清楚兴修水利需要多少银钱,也知道只凭几张方子开几个铺子赚到猴年马月也挣不到足够兴修水利的钱。” 自古以来兴修水利都是最费钱费时费力的工程,就算用安氏那些方子开设店铺日进斗金,对于水利工程的建设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因此华妃并不将其放在眼里,只觉得安陵容做这些压根儿没有帮上皇上的忙。 曹琴默道:“俪妃的那些方子对兴修水利而言或许只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可对皇上来说却是弥足珍贵。” 华妃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不满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娘娘想想,若换作是您面对燃眉之急想要兴修水利,国库却亏损严重拿不出银子,朝臣们也没有半点良策,还纷纷推卸责任。” “在您为了这事心烦不已,孤立无援之时有人愿意把自家祖传的方子都交给您,以期望能够帮到您……” “虽然您也知道这些方子解不了燃眉之急,但这份雪中送炭的情意却不轻。” 华妃蹙眉,还是不太相信道:“你说的这些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曹琴默道:“娘娘侍奉皇上多年应该清楚皇上的性子,最是看重雪中送炭的情意。像十三爷十七爷这等在皇上未继位前同皇上交好的,如今在皇上心中地位超然。” “还有先帝的二十四子,只是在皇上继位前帮着皇上说了句实话,如今也备受皇恩,为免小阿哥被苛待一应饮食起居皇上都要亲自过问。” “说到底俪妃这次献上祖传药方,与上回研制时疫药方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帮皇上的忙,还占据了心系百姓的大义。” “上回一个时疫药方皇上就晋了她为妃,和娘娘平起平坐,这回皇上虽不便晋她的位分,可心里肯定记得她的好。” 曹琴默望着华妃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不禁舒畅了几分。 继续语重心长道:“皇上如今本就宠爱她,她又如此会卖好,只怕皇上的心也会逐渐偏向她。” “到时候同为妃位娘娘只怕还得被她压一头……” 曹琴默说到这儿满脸担忧地望着华妃。 华妃从曹琴默担忧的目光中,似乎已经预见她被安陵容狠压一头的场景。 华妃的心跳得极快,她急道:“那本宫该怎么做?也派人去寻些方子来献给皇上?” 曹琴默道:“献方子的事俪妃已经做过了,娘娘再做不过是拾人牙慧,也起不来多大的作用。” 华妃恨道:“那她上回研制时疫药方不还是仿着本宫来的,不照样得了赏赐?” 曹琴默无奈道:“上回毕竟人家先研制出了时疫药方,也是没法的事。” 华妃也知人家先研制出时疫药方,功劳自然是人家的,于是只能愤愤道:“都怪江城江慎两个没用的东西!” 曹琴默没有想替江城江慎说话的意思,只随口劝了华妃一句,“娘娘莫要动气,仔细气大伤身。” 华妃咬牙切齿道:“安氏那个贱人都要爬到本宫头上了,本宫如何能不动气?!” 然后她睨了一眼曹琴默,冷冷地问道:“你只知道说这些没用的,本宫如今该怎么做你可有法子?” 曹琴默恭顺道:“臣妾想过了俪妃如今占据了先机,后头再如何效仿也越不过她去,所以娘娘只得另辟蹊径。” 华妃见曹琴默有应对的法子,眉头不禁舒展几分,问道:“如何另辟蹊径?” 曹琴默道:“若娘娘能替皇上筹措兴修水利的银钱,皇上自然会感念娘娘的情意,对娘娘另眼相待。” “你疯了?”华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反问道:“本宫如何能够筹措那么多银钱?” 兴修水利所需费用重大,饶是年府富贵,要筹措出那么多银钱,只怕大半家底都得贴补进去。 曹琴默道:“娘娘没那么多钱,可是京中有钱的人多着呢。” “而且娘娘有所不知,国库空虚有大部分原因是朝中官员和宗室亲贵们借了国库的银子却不愿意归还,怎么也追不回来最终成了笔烂账……” 华妃如何不知,连她们年家也向国库借了银子没还…… 曹琴默道:“若是这些银子能追回,国库自然就有银子了。” 华妃淡淡道:“若是真有那么好追回,皇上早就追回了。” 曹琴默道:“皇上自然不方便追缴朝臣们所欠的银款,可娘娘却不一样,娘娘背靠年家是年大将军的妹妹,若是年家起头还所欠国库的银子,依附年家的人又焉敢不还……” “等一部分还了欠银,便可借此攻讦不愿归还的那部分人,罪名往大了说,看他们要钱还是要命……” “这样可行吗?”华妃不太确定地问道。 曹琴默反问道:“娘娘觉得年大将军在朝中的威望如何?” 华妃骄矜道:“哥哥自然是朝中的第一人!” 曹琴默笑道:“这就得了,年大将军都带头了,其他人焉能不跟着。” “另外追回欠银之前娘娘还可以带头募捐一次,不论募捐到多少银子,都可以让年大将军以娘娘贤淑心系天下百姓的名义还所欠国库的银子。” “到时候不仅可以筹措到钱,娘娘和年大将军的名声也能更上一层楼,娘娘还能立下两个大功,皇上定会因此厚赏娘娘。” “娘娘如今只是妃位,妃位之上可还有贵妃,皇贵妃……” 华妃顺着曹琴默的话畅想道:“贵妃,皇贵妃?” 曹琴默循循善诱道:“皇贵妃可是位同副后啊……娘娘。” 华妃喃喃道:“位同副后……” “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了。”华妃说完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第124章 收服琴默 办完该办的事,从翊坤宫出来已经很晚了,曹琴默也有些倦意,不禁打了个哈欠,但她并未直接回自己宫中。 而是绕了一圈从另一侧进了长春宫。 长春宫院子里一早就有人候着,曹琴默刚跨进长春宫的大门,便有人迎上前,“常在可算来了,我们娘娘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迎上前说话的人正是兰清。 曹琴默十分客气道:“有劳姑娘了。” 进了长春宫正殿,目光扫过满室的富丽堂皇,曹琴默便迅速收回视线,不敢再看第二眼。 这并非是她头一回来长春宫。 自解了禁足那日,她便偷溜着来长春宫见了安陵容,之后才按照安陵容的吩咐去继续讨好华妃。 头回到长春宫的时候,她便被长春宫的华贵给震住了,竟只比以“奢靡之风”闻名的华妃的翊坤宫差一点,哪里像是才新得宠嫔妃的宫室。 自安陵容封妃之后,她这宫里又添了不少东西,比之以奢靡“闻名”后宫的华妃的翊坤宫也不差多少。 曹琴默没想到安陵容一个得宠还不到一年的人,竟会有如此华丽的宫殿。 见识过后她也越发坚定投靠安陵容的决心。 事实上安陵容这宫殿并非是她自己要布置成这样的,依着皇帝的喜好她本打算布置成清新雅致的样子。 偏偏皇帝见了觉得委屈她,又从她自己私库中贴补了不少奇珍异宝为安陵容装饰宫殿。 加上安陵容的位分一再得以晋封,皇帝自觉在名分上已经亏欠安陵容许多,自然不愿意再在这些物品方面怠慢她。 再加上有不少人都借着安陵容晋封的机会给她这位新晋宠妃送礼,安陵容听从皇帝的“圣意”,来者不拒。 她这长春宫的珍宝自然就多了起来。 这也正符合安陵容自个儿的审美,她就喜欢这样富丽堂皇的宫室。 也正是因为见着那么多人出手阔绰,安陵容有京中是富贵膏粱之地的实感,也是因此才生出利用自己的那些方子赚钱的念头。 至于知晓国库空虚,她将这些方子送给皇帝便是赶巧的事了。 曹琴默走到安陵容面前,正捧着一本书看,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 曹琴默请安道:“嫔妾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安陵容似乎才注意到曹琴默,她抬起头,笑道:“曹姐姐来了,不必多礼快请坐。” 一边说着一边将书放下,吩咐道:“菊清快给曹常在上茶……” “多谢娘娘。”曹琴默起身,依言坐到了罗汉床的另一侧。 安陵容对她笑了笑,又忽地懊恼道:“瞧我这记性大晚上地如何能饮茶,喝多了茶水晚上该睡不着了。” 她又吩咐将茶换作牛乳。 曹琴默笑笑,“娘娘不必为了嫔妾费心,对嫔妾而言娘娘宫中的一碗清水,也比别处的要甘甜百倍。” 华妃跋扈时常对她不假辞色,生气起来非打即骂;俪妃对她同样轻视,也只有一份面子情罢了。 对曹琴默来说有这份面子情便很好了,她这样的人跟哪个主子不是跟,能维持面上的尊严已经很好了。 况且华妃是斗不过俪妃的,跟着俪妃她才能有一条生路。 安陵容轻笑道:“姐姐说笑了,你来我这宫中,我又如何只让你喝清水呢。” 说话见菊清她们便将温热的牛乳端了上来。 安陵容笑道:“姐姐在华妃宫里想必说了不少话吧,我听着你这嗓子都有些沙了,快喝点牛乳润润。” 曹琴默道:“多谢娘娘。”她在华妃宫里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嗓子都干了,华妃从未想起赏她口水喝…… 喝过牛乳之后,安陵容才问曹琴默,“交代曹姐姐的事情可办妥了?” 曹琴默恭敬道:“娘娘吩咐的事自然都办妥了,娘娘只等着看成效就是了。” 安陵容满意道:“姐姐做事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娘娘的吩咐臣妾说什么都得办妥。只是……”曹琴默有些迟疑道:“嫔妾不明白娘娘为什么要帮华妃……” 无论是募捐还是追回国库的那些欠款都是不小的功劳,华妃做成之后,势必会复宠,说不得还会晋位,到时候…… 安陵容淡淡道:“本宫做这些是为了皇上和天下百姓,至于是否会帮到华妃,本宫并不在意。” 对安陵容来说无论事成不成对她都没有影响。 相反她还希望华妃能够成事。 毕竟依着皇帝那个小心眼儿,他自己都追不回来的欠款,让华妃年羹尧他们追回来了,他心里只会更不痛快,更加忌惮年羹尧。 有这么一个能对朝堂有巨大影响力的人,换作谁为帝王都会忌惮。 曹琴默闻言不管信不信,立马奉承道:“娘娘大义,是嫔妾短视了。” 安陵容又笑道:“本宫不过与你玩笑罢了,曹姐姐不必当真。” 曹琴默闻言也跟着笑了笑。 安陵容又道:“不过曹姐姐说的也有理,若华妃做成了这些事势必要复宠,届时她的权势地位肯定都要压本宫一头。” “不知道当时候曹姐姐是否后悔选择本宫?”安陵容望着曹琴默的眼睛笑着问道。 曹琴默立马起身跪在安陵容面前,“嫔妾对娘娘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绝不敢有二心。” 安陵容淡淡道:“本宫性子虽不及华妃跋扈,也并非是受人摆布愚弄的。本宫生平最恨首鼠两端之人,曹姐姐可要记清楚哦。” 曹琴默发誓道:“嫔妾明白,嫔妾绝对不会背叛娘娘,如有违誓必遭五雷轰顶。” 安陵容温和道:“姐姐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 然后她又道:“地上凉,姐姐快起身吧。” 菊清闻言上前扶曹琴默起身。 安陵容又道:“曹姐姐放心,本宫不过提醒姐姐一句,并非怀疑你的忠心。” “你待本宫忠心,本宫自然也念着你的好。” 她似想了想才又笑道:“姐姐到底是公主生母,位分合该尊贵些,虽暂时还不能让姐姐坐上一宫主位,不过复姐姐贵人的位分,本宫也还是能向皇上进言的。” “另外姐姐侍奉皇上这么久,也该有个封号了……” 曹琴默听闻安陵容要复自己的位分给自己封号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连忙道:“嫔妾多谢娘娘,今后一定为娘娘鞠躬尽瘁。” 安陵容笑了笑,“姐姐不必这么客气,你为本宫做事,这都是你应得的。” 第125章 募捐还钱 没叫安陵容失望,华妃的动作十分迅速。 特地在一日去给皇后请安之时打扮得格外素净,惹得众人侧目。 连皇后都不禁多问了她几句,因此引出听说皇上为了兴修水利一事烦忧。 她为了替皇上分忧,打算召集后妃宗室亲眷捐款的事。 华妃表示她为了替皇上分忧,愿意“节衣缩食”捐出两万两银子来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两万两银子对于华妃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说是“节衣缩食”拿出来的也不算夸张。 虽说两万两银子只够她打几件首饰制几件华贵的衣裳,华妃的确不太看在眼里。 可是她的年银也才几百两。 虽然众人都心知肚明华妃不靠那点月例银子过活,可是也都知道那是华妃母家贴补她,谁也管不着人家。 不过她拿出两万两银子的确是大手笔。 华妃捐了那么多钱,也算是“出血”了,自己都“出血”了,又哪能放过其他人。 在华妃的步步紧逼之下皇后和一众嫔妃自然也得拿出钱来。 尤其皇后身为后宫之主,自然不能被华妃压一头,捐的银子更是不能比华妃的少。 一咬牙皇后也只得开口捐出两万两千两银子。 话说完皇后面上的端庄几乎都要维持不住了。 虽同以侧福晋的身份嫁进王府,但因出身,皇后的嫁妆本就不及华妃丰厚,自然没有她那么有钱。 何况华妃还有娘家一个劲儿地拼命贴补,哪似她虽然有母族送进宫的“孝敬”和身为皇后还算丰厚的月例银子,可一下子拿出两万两千两银子,也着实叫皇后都不禁肉疼。 看到皇后为了点银子脸色都变了,华妃心中格外舒爽,脸上的笑也越发得意。 当然心里对皇后也更加看不上了,觉得皇后真是个斤斤计较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凭她这样的人如何能够坐上后位! 在压了华妃一头整整捐出两万两千两银子之后,皇后强忍着心疼也开始借此让其他嫔妃也捐钱。 不管众人心里情不情愿,有皇后和华妃打头,每个人自然都得捐一笔银子出来。 皇后与华妃就捐了四万两千两,其余嫔妃:妃位各捐五千两、嫔位各捐三千两、贵人各捐一千两、常在各捐五百两,答应各捐二百两。总共筹集了六万多两银子。 捐了这么多钱,一众嫔妃没几个心里舒坦的,只不过面上不显罢了。 安陵容虽然不差这五千两银子,但也不禁多看了曹琴默一眼,让她办的事她就是这么办的? 曹琴默对上安陵容的目光,连忙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 她真的也没想到华妃一开口就是“两万两”这么大的手笔,她都这么说了,其余人若是捐的太少,自然也不好看…… 事到如今,她都忍不住庆幸自己降位了,不然还得多出五百两银子。 安陵容倒也没有为难曹琴默的意思,她只不过是确认华妃此举不是曹琴默撺掇的就行了。 华妃愿意捐这么多也无妨,不过到底连累了其他姐妹…… 安陵容难得愧疚一下,觉得一定要补偿补偿这些后宫的“姐妹们才行。 在场的一众嫔妃大概只有沈眉庄没受影响。 沈眉庄出身名门,在家中备受宠爱,被选入宫家里更是为她准备了极为丰厚的“嫁妆”让她带进宫。 她手里的钱她自己花几辈子都花不完,平日里她给下人的赏钱便极为大方,可以瞧出她从不将这些钱财俗物放在心上。 今日她本想捐一万两的,只是位分在这儿只好同甄嬛一样捐个一千两。 待捐完款统计之时,华妃又再补了五千两,还是压了皇后一头。 皇后气得心里几欲吐血,却没有再和她争。 毕竟再争又要出钱,也不知华妃还会不会再添,到时候出了钱还没能压华妃一头,才真是丢人。 不过眼下已经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皇后甚至隐隐有些后悔,反正都得被华妃压一头,还不如一开始不捐那么多。 倒是隔天太后听说了这件事很是高兴,很是夸赞了众人一番,尤其大为夸赞了华妃。 然后也捐了一份,并入嫔妃们捐的七万多两银子,总共凑成了十万两银子。 听说了此事的太妃们也纷纷效仿太后捐钱,最终竟筹措了十五万两白银。 有后宫的主子们都主动为了替百姓兴修水利捐钱在前,外头的命妇自然也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捐款也得有个名目,因此在太后的支持下,由华妃牵头亲自操持之下办了一场“赏花宴”。 难为花房在冬天还培育出了不少花卉,一场“赏花宴”办得花团锦簇。 最后竟募捐到了六十万两银子。 着实不是个小数目。 而外头的人在听说了宫里的娘娘和京中官眷命妇们自发为了兴修水利捐款,议论纷纷。 不过皆是称赞的比较多,毕竟是为了百姓做实事。 不少外地的官员和富商们听说了这件事,不知是为了讨好上位,还是真想尽自己的一份心,也都纷纷响应。 这一场下来竟然总共凑足白银五百余万两。 连皇帝听闻这个数字都不由有些震惊。 他本以为华妃这场募捐不过是小打小闹,最终定然成不了什么大事,因此完全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最后竟然募捐到了这么多。 皇帝惊讶之余,心头也越发恼火,随随便便就捐了几百万两银子,可见这些人的家底有多丰厚。 光凭朝廷发放的俸禄他们是决计拿不出这么多钱的,也不知这些年贪墨了多少又收受了多少贿赂…… 都是些国之蛀虫! 皇帝没想到的是除了这几百两银子,后头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 先是年家感念华妃的贤德主动还了欠国库的银子,然后陆陆续续的就有人跟着还钱。 然后还了国库欠银的人在朝中参奏不愿归还国库欠银的人,说他们都是些不忠不孝之辈,欠着国库的钱不还,却生活奢靡就是对皇上不忠对君父不孝。 还有甚者攻讦欠钱不还的人故意拖欠国库的银钱,致使国库空虚意图不轨,甚至还将其与之前的允禩乱党联系在一起,说是为了帮允禩乱党扰乱朝局。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整个朝堂上更是弄得乌烟瘴气,竟有人敢当庭在皇帝面前动手。 如此乱糟糟的又让皇帝越发头疼,也借机贬谪了几个早就令他不满的官员。 不过不等皇帝头疼完,国库便又陆续收到还款了。 事情热热闹闹了一个多月,天天都有人弹劾不还银子的人。 最终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还钱。 除了一些在只有爵位朝中没有官职,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以及一些仗着是宗亲梗着脖子不愿意还的。 最终欠国库的银子,竟还了十之七八。 第126章 遇年羹尧 连安陵容都没有料到事情会进展地如此顺利。 该说不说,年羹尧还真不愧是能受跪地相迎待遇的人,在朝中的势力和威望可见一斑。 得知了这些消息,安陵容寻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带着菊清兰清提着一个食盒到养心殿看望皇帝。 忙于朝政,皇帝这些日子甚少入后宫,连安陵容都是亲自到养心殿给皇帝送东西才见着皇帝的。 这一个多月以来,安陵容拢共见着皇帝三回。 头回去见皇帝,是在募捐之后。 虽然心中恨极了那些敛财的贪官污吏,但国库中多了几百万两银子确实是件好事,因此皇帝还是喜悦更多。 毕竟许多想做的事都能有银子去做了。 为预防春旱皇帝下令命户部拨款给京师及周边凿井挖渠并兴修水库用于储水,只要这些水利工程完善,来年春旱也能有法子应对一些,不至于让百姓无法春耕。 第二回便是年家还欠国库的银子后几日。 有人主动归还国库欠银本是件好事,皇帝本该高兴的,可偏偏没什么喜意。 因为这次还款打头的是年羹尧,年羹尧一还款,后头便有人跟着还,竟无须户部去追缴! 跟着年羹尧还款者众,也着实让皇帝看清了朝中有多少人附逆于年羹尧,年羹尧如今有多大的影响力。 偏偏事情还没完,年羹尧一党还了欠国库的欠款之后在朝中大肆攻讦那些没有还款的人,搞得整个朝堂乌烟瘴气。 皇帝虽借着这个机会顺水推舟地处置了些他早就看不顺眼的人,但并不妨碍他揣测年羹尧一党是借着这个机会排除异己。 而许多人还真因此还了国库的欠款。 这叫皇帝如嗓子眼里闷了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 追回国库的欠款是件再值得高兴不过的好事,可偏偏他下令追缴几次都没有追回来的欠款,年羹尧追回来了。 这叫皇帝如何能够高兴地起来? 年羹尧权势之重早已威胁到他的皇权,若不能早些拔除,皇帝这位子实在是坐不安稳…… 安陵容第三回见着皇帝,便是这日。 进了殿,安陵容便从菊清手中接过食盒,拎着走到了皇帝面前。 “皇上。”安陵容也不行礼只唤了皇帝一声。 这是皇帝给她的特许,私下不必见礼。 安陵容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皇帝让她不必行礼她就不行。 皇帝闻言抬起头,望向安陵容时目光不禁柔和了几分,“你来了。” 安陵容笑道:“臣妾又给皇上送点心来了。”说着摇了摇手里的食盒示意皇上看。 然后在离皇帝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放下食盒,然后打开,从里头取出几碟点心。 皇帝放下手里的笔,起身走到安陵容身边,“说什么‘又’,你起码有半个月没来见朕了。” 安陵容轻轻笑了笑,“臣妾这不是怕打搅皇上吗?” “皇上政务繁忙,这些日子更是连半步都未曾跨进后宫,臣妾哪能是不懂事的人还来打搅。若非太过思念皇上,臣妾今日也不打算来了。” 皇帝神色温和,说道:“明明是你惫懒,还惯会哄人高兴。” 虽然皇帝神色温和,但安陵容一眼便瞧出她心绪不佳。 她微微勾唇道:“哪有哄人,臣妾说的都是实话。皇上本就政务繁忙,臣妾不便打扰。” “这不,臣妾来时还遇见了年大将军。年大将军定然是才和皇上商议完朝中大事,臣妾见大将军走起路来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皇帝眉头微蹙,“你碰着年羹尧了?” 安陵容笑道:“是啊,年大将军还同臣妾说了会儿话。” 皇帝问道:“他同你说了些什么?” 安陵容道:“也没说些什么……” 见皇帝面色凝重她便将遇到年羹尧的前因后果对皇帝娓娓道来: 乘着步辇到了西华门,步辇落地安陵容才从步辇上下来,刚跨进养心殿的大门,在院子里便瞧见远远的一个身穿蓝色仙鹤朝服长得十分威武的男子正迎面走过来。 仙鹤乃是一品文官朝服上才能绣的图案,可这迎面走来这人身形怎么瞧也不像是文官,大步流星的样子颇有武将的模样。 知道来人是一品文官,安陵容虽只是二品妃位,品级要低一等,但身为内命妇在外不论品级都无须给朝臣行礼。 何况安陵容如今已是妃位,自然更不会做自降身份的事。 所以面对迎面走过来的人,安陵容只准备点头示意就行了。 待人越走越近安陵容才发现迎面走来这人不是什么一品文官,而是从光幕中见过的华妃的亲哥哥年羹尧。 她恍惚记起年羹尧似乎是进士出身,入选庶吉士,一开始走的就是文官的路子,所以他的朝服也是文官的形制。 不过就算是年羹尧,安陵容也没打算要如何“恭敬”。 不过年羹尧虽跋扈倒也不曾失礼,在行至安陵容面前四五步处便停下,拱手见礼,然后问道:“不知是后宫哪位娘娘,臣年羹尧见过,问娘娘安。” 年羹尧倒是个眼尖的,凭着安陵容的服饰猜出她必定是后宫高位嫔妃,所以口称“娘娘”。 兰清道:“我们娘娘乃是长春宫俪妃。” “俪妃?”年羹尧听到“俪妃”二字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安陵容微微颔首,“本宫一切安好,多谢年大将军。” 说着便想直接越过年羹尧。 年羹尧却道:“且慢,臣还有话想同俪妃娘娘说。” 安陵容抬眸,勾起一抹浅笑,问道:“将军想同本宫说什么?” 第127章 贵妃之位 年羹尧板起脸道:“华妃娘娘乃是本大将军的胞妹,自幼在家中受尽宠爱,有本将军在没有人敢给她气受。” “嗯。”安陵容轻轻点头,淡淡道:“将军可真是位好兄长。” 这话话倒是没有嘲讽的意思,对华妃而言年羹尧的确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年羹尧冷哼一声道:“娘娘清楚这一点就好。” 又道:“本将军只华妃娘娘这么一个妹妹,谁要是让她受委屈不痛快,本将军就让她全家都不痛快。” 他目光凶冷地盯着安陵容,“娘娘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你个头! 安陵容心道:那回不是华妃自己先挑事的?次次都是冲着要人家命来,不过没成罢了,她还委屈上了? 意思是她害人必须不能反抗站着让她害成功才行?这样她才不会不痛快? 都这么理直气壮不讲理,真不愧是一家子。 安陵容淡淡道:“将军同本宫说这些做什么?宫中姐妹一向和睦,又有皇上在,这宫里谁能给华妃委屈受啊?” 她迟疑道:“难道大将军是觉得皇上为行事不公让华妃受委屈?” 年羹尧抱拳拱手道:“皇上自然圣明。” 又道:“只是奈何身旁有小人挑拨,难免会误会华妃娘娘,让娘娘受委屈。” “是吗?”安陵容轻笑道:“那本宫可要将将军的话回禀皇上,让皇上提防小人才是。” 年羹尧冷冷地看着安陵容,好似在看什么想要红颜祸水狐媚惑主的妖精。 他冷笑一声道:“娘娘请便。” 他明白俪妃的意思,无非是预备在皇上面前搬弄口舌给他上眼药。 可他年羹尧又怎会怕这些? 他自信在皇帝心中他这个四处征战立下汗马功劳的心腹爱将分量怎么都要比一个后宫女人来得要重。 什么“俪妃娘娘”,说到底不过是皇上的一介妾室,谁家没有小妾,有谁会正紧将妾室放在眼里? 不过是仗着被皇上宠爱几天,就认不清自己身份和位置了,当真是个蠢货。 本还以为是个聪明难缠的,不成想竟是这等货色。 年羹尧觉得根本无须自己动手,这样摆不清自己位置的蠢货,早晚会惹得皇上厌弃自寻死路。 一想到自己方才居然对这种人放狠话,年羹尧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觉得可真是掉价。 于是他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安陵容不知道年羹尧心里想了些什么,不过方才年羹尧眼中的轻视和看不上,她倒是注意到了。 她的出身一贯惹人轻视,她就习惯了,并不觉得如何。 反正只要她的地位足够高,再轻视再看不起她的人,见了她也得恭恭敬敬地行礼,这便是权力带来的好处。 不怪那么多人用尽手段追名逐利。 “年大将军的威势当真吓人,臣妾也是为了不给皇上丢人,才强撑着回复他的话。”安陵容将遇到年羹尧,并和他说了会儿话的前因后果说完。 皇帝的脸色已经漆黑如墨了,他冷呵道:“放肆!” 竟敢当面威胁一位后宫嫔妃,还是众所周知的宠妃,年羹尧可还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先帝在时,有哪个臣子敢对先帝的嫔妃这么说话?连先帝后宫没有品级的庶妃都不敢这么轻视。 年羹尧竟然胆大包天桀骜不驯至此。 他这只是在威胁陵容吗?分明是在打他这个皇帝的脸! 安陵容劝慰道:“皇上莫要动气,年大将军也是因为太过疼爱妹妹,才口不择言地对臣妾说了这些话。” “口不择言?”皇帝冷冷道:“你瞧着他那样子像是口不择言吗,他这分明是有恃无恐!” 皇帝怒气上头,沉声道:“他还让你尽管把他说的话告诉朕,难不成觉得朕怠待了华妃,让她受了委屈,他也要寻朕全家的不痛快?” 安陵容连忙道:“不至于不至于。” 皇帝冷冷道:“什么不至于,他如今就叫朕不痛快!” 安陵容连忙给皇帝顺气,“皇上别动气,气大伤身。” 心中却道:嗯,他叫你不痛快了,那你能咋地?现在就动手除了他,你除得了吗? 再气下去给你自己气出个好歹来,真就大家都完了。 安陵容一边给皇帝顺气一边分神在心里思考皇帝这个岁数被气中风的可能性有没有? 不过依着皇帝的忍耐应该不至于被气成这样。 毕竟气成这样也没有大喊大叫更没有砸东西来消气,可见还是能够忍受的,过一会儿他的怒气自己就会平息下来。 安陵容这么想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给皇帝顺气。 过了好半晌皇帝的怒气才逐渐平息下来。 他抓住安陵容给她顺气的手,“容儿,今日之事又叫你受委屈了。” 安陵容对他挤出一个笑容,“臣妾不委屈。” 更大的委屈她都受过,年羹尧几句威胁的话她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不过皇帝许了她那么多承诺,关键时刻也是先想着他自己的皇权受到了挑衅,还说什么将她放在心上不负她的话……如今瞧来都是哄人的。 男人的话果然信不得。 皇帝安抚她道:“放心,你所受的委屈,朕都会百倍千倍地替你讨回来。” 什么百倍千倍,说的好听,现在不照样拿年羹尧年世兰兄妹没有办法吗? 皇帝温声道:“你暂且为了朕先忍耐一段时间好吗?” 果然如此。 安陵容双目含情,对皇帝道:“臣妾知道皇上的不易,莫说忍耐一段时间,就算一直忍耐,臣妾也是愿意的。” 她微红着脸坚定道:“臣妾早将此心此身都托付给皇上了。” 皇帝更加感动安陵容的自己的情深义重,因此也越发为难另一件事。 见皇帝面露难色,安陵容主动问道:“皇上怎么了?” 皇帝愧疚道:“你为了朕已经受了这么多委屈,朕不该再让你受委屈的,可是……” 安陵容催促道:“可是什么?皇上只管说。” 皇帝道:“朕打算晋华妃的位分。” 安陵容了然:刚刚还气成那样,现在不是该给的还得给。 她深明大义道:“华妃和年家为皇上立下大功,皇上本就该赏赐她们。华妃晋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有何好为难的?” 安陵容又好奇道:“皇上是想晋华妃什么位分,是贵妃,还是皇贵妃?” 皇帝道:“皇后尚在,皇贵妃岂能擅立。” 安陵容道:“那便是要晋华妃为华贵妃了?” “华妃晋位华贵妃此后便是后宫众嫔妃之首,那是不是也该复其协理六宫的职权?” 皇帝轻轻点头,“是当如此。” 他又低声道:“容儿你知道吗,贵妃之位朕本属意于你,这尊位合该是你的。” 安陵容心道:那你这不是没给吗?尽说空话。 反正安陵容只看实惠,并不将皇帝的许诺放在心上。 她讶异道:“皇上说笑了,臣妾何德何能配得上贵妃之位。” “臣妾得皇上眷顾还不满一年,已晋了妃位,臣妾自知无才无德忝居妃位,已经是万分愧疚,自然不敢肖想其他。” 皇帝握着安陵容的手道:“朕说你担得起你便担得起。” 他深深地望着安陵容,“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朕的容儿配不上的。” 是吗,皇后之位如何? 安陵容垂眸,“皇上言重了,臣妾愧不敢当。” 皇帝轻声道:“朕说的都是实话,在朕心中你是朕的妻子,百年之后还要与朕合葬在一起。” 安陵容另一只手忽地攥紧指甲深陷在掌心之中,告诫自己别为了句甜言蜜语就动摇。 她垂眸,长而浓密的眼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情绪,淡笑道:“皇上说笑了,臣妾一介妾妃之身,如何能与皇上合葬。” 能和皇帝合葬的只有皇后。 皇帝道:“自然可以,等着日后咱们的孩子……”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这句话,而是道:“容儿早些给朕生个皇子吧。” 安陵容道:“臣妾也想早些生下咱们的孩子,只是臣妾这身子……” 皇帝拍拍她的手道:“卫临说你的身子调理得很好,咱们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安陵容不欲与他继续纠缠这件事,连忙转移话题道:“好了,子女缘分乃是天定,咱们不说这个了。臣妾今日来还有另一件想和皇上说……” 第128章 华妃挑衅 因临近过年事务繁忙,各部各司都忙得脚不沾地,朝堂上的纷争也彻底平息了。 朝堂之上添乱的人少了,皇帝也不像之前那么忙了,因此心情也愉悦不少,踏足后宫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因着牵头捐款的事华妃复了宠,如今皇上进后宫多数是她的翊坤宫去,华妃又成了宫里头一等得意人。 近来宫中一直有皇上即将晋封华妃的消息流传。 皇上虽还未正式下旨册封,但是恢复了华妃协理六宫的职权,也叫华妃越发得意。 这日,一众嫔妃给皇后请安后各自归坐。 华妃骄矜道:“嘶……好冷啊。这大冷天的,怎么皇后娘娘这宫里是不烧地暖吗?” 皇后淡笑道:“烧了,许是还没热起来吧。既然华妃怕冷……” “剪秋。”皇后吩咐道:“让人给华妃端个火炉到她面前,供她取暖。” “是。”剪秋应道。 华妃道:“不必了,火炉端到面前来烟气重,本宫还是等皇后的地暖热起来吧。”她这话似是在对剪秋说。 剪秋只听皇后的吩咐。 皇后温和道:“华妃的身子要紧,把那边的炉子移过来吧。” 剪秋立马去让两个奴才将不远处的一个火炉搬到华妃面前。 华妃自顾自道:“真是有劳娘娘为臣妾费心了。也不知皇后娘娘宫里的地暖什么时候烧的,怎么一直都热不起来,该不会是内务府以次充好,给皇后送了次一等的炭,所以才一直热不起来的吧。” 华妃正说着话,两个小太监抬了一个火炉来放到她面前。 “咳咳咳。”华妃似乎被炉子里的烟味熏到了咳嗽了几声。 咳嗽过后,当即呵斥道:“狗奴才,什么破东西都敢往本宫面前端,是想熏死本宫吗?咳咳。” “奴才该死。”被她这么一呵斥,两个小太监连忙跪倒在地。 华妃气愤地对皇后道:“怪不得娘娘这宫里的地暖一直热不起来,原是内务府送了这等差的炭给娘娘。” 她又道:“皇后放心,臣妾一定吩咐让内务府重新送些好炭来给您。” 她对皇后说完,又将注意力转到面前的两个奴才身上。 她冷冷道:“都是帮偷奸耍滑的奴才,本宫只不过撒开手一段时间就反了天了,也是俪妃和敬嫔无能,管教不了这些下人。” “皇上命你们协理六宫,竟连个内务府也管不好。” 华妃说这话时目光望着对面的安陵容,她眉眼本就生得张扬,如今更加盛气凌人,让人不敢直视。 安陵容却避开她的目光,而是对她笑笑,“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华妃这话倒是说错了,奴才们再不懂事也不敢以次充好来欺瞒皇后娘娘,这宫里短了谁的也不会短了皇后娘娘的。” “况且内务府新任的总管姜敏忠,前些日子皇上才夸过他差事当的好,将内务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华妃这话难不成是在质疑皇上?” 无论什么时候搬出皇帝的名头都好用。 果然听到安陵容提到皇帝,华妃的气焰便弱了下来,不过她还是道:“皇上事务繁忙哪顾得上一个小小的内务府,有人欺下瞒上也未可知。” 安陵容笑道:“新任总管接管内务府以来并未出过半点差错,合宫上下也没谁再被克扣份例,内务府的宫女太监更没人敢谋害皇嗣……姜敏忠不是黄规全,华妃这话又说错了。” 沈眉庄开口附和道:“是啊,自姜敏忠成了内务府总管,咱们可没再听说有人份例被克扣的事……华妃娘娘可不能因黄规全是您的远亲就……” 她勾了勾嘴角,“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华妃本想借机彰显自己重新协理六宫,手中权柄在握,顺便清一清内务府的人,提拔自己的人。 却被安陵容驳斥不说,还被沈眉庄嘲讽,她们二人算什么东西,也敢踩她头上! 华妃正要讥讽回去。 这时皇后开口道:“好了,华妃你闹什么。” “内务府给本宫送来的炭已是最好的银丝炭,烧着不会起烟也没什么气味,你被烟熏着了,怕是你自己身子矜贵……” 欣常在笑笑,“华妃自然身子矜贵。听闻年家还国库欠款,一下就还了六十万两,有这么多钱难怪华妃素日什么东西都用最好的,当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咱们可比不了。” 华妃冷笑,“本宫家里有钱与否就不劳欣常在费心了。” “况且本宫家里带头归还国库欠款,皇上龙颜大悦,多次下诏夸赞本宫父兄深明大义。” 说起这些华妃又得意起来,后宫的口舌之争赢了有什么用? 如她这样自己和家里都能替皇上分忧的,才能得到皇上的看重。 皇后道:“年家深明大义,皇上记在心里。华妃你为皇上分忧,皇上和本宫也同样记在心里。” 她笑着望着华妃道:“皇上同本宫商议要晋一晋你的位分。” 虽然大家早就清楚华妃即将晋位,但听皇后明晃晃地说出来不少人心里都不舒坦。 华妃问道:“敢问娘娘,皇上打算如何晋臣妾的位分?” 皇后道:“妃位之上,自然是贵妃。你成了贵妃便是嫔妃之首,只在本宫之下。” 想到送到自己宫中的皇贵妃的服制,华妃轻笑一声,“皇后娘娘怕是要说错了。” 第129章 大封六宫 “哦?”面对华妃的质疑皇后也不恼,只似面露疑惑道:“华妃倒是说说本宫说错了什么?” 华妃轻笑道:“贵妃还不算是嫔妃之首,贵妃之上可还有皇贵妃呢。贵妃和皇贵妃虽只一字之差,可皇贵妃位同副后。” “臣妾听闻从前顺治爷董鄂皇贵妃在时,博尔济吉特皇后在宫中连立足之地都没有……皇贵妃有圣宠在,皇后之名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华妃说完最后句话,艳丽的脸上,绽出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也不知这笑是对她话里的博尔济吉特皇后,还是对当今皇后。 皇后闻言脸上的笑意未减,“皇贵妃再尊贵,终究也只是位同副后,如妹妹所言只是嫔妃之首,而皇后才是真正统领六宫的主人。” “凡事总要名正才言顺。不然就如董鄂皇贵妃死后被顺治爷追封为皇后,可也同样是主不附庙,得不到承认。” “有先例在前,妹妹聪慧机敏定然懂得何为安分守己,何为尊卑有别。” 华妃娇笑道:“臣妾浅薄也知‘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的道理,不过是顺着皇后娘娘的话,后宫姐妹闲话几句,就惹得娘娘如此训诫……” “难不成皇后娘娘也如博尔济吉特皇后一般听不得‘皇贵妃’三个字?” 华妃故作愧疚道:“那这可真是臣妾的过错了,皇后娘娘莫要与臣妾计较。” 皇后脸上并无半分不悦,依旧温和道:“听闻妹妹自从被遣送回宫禁足后又开始读书养性,难怪能‘引经据典’。” “只是妹妹读书怕是读岔了,被杂书乱了心智,得空还是多看看《女则》和《女戒》吧,身为嫔妃还是该知晓以柔顺为德,不以强辩为美。” “你在本宫面前如此便罢,可是在皇上面前可万莫要失了分寸。” 华妃淡淡道:“多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妾省得了。” 已经知晓皇后对于皇贵妃有多忌惮,华妃虽不再挑衅皇后,可心里的嘲讽却越盛。 她就等着皇上册封她为皇贵妃的旨意下来,看皇后这个老妇还能维持住如今装模作样的端庄! 华妃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衬得她整个人如一朵开得极其艳丽的芍药,明媚动人。 安陵容坐在她对面,欣赏了会儿美人的一喜一嗔。 她心道:因着前世华妃在时自己被她羞辱过几回,因此见着盛气凌人的华妃只觉得可怖,畏其如虎。竟从未如此细细打量过这位艳冠后宫的大美人。 如今仔细打量了一番,倒是能够理解为何玄凌和皇帝在知晓华妃所做的一切恶事之后,还能对其留情,舍不得让她死,还因为华妃之死迁怒甄嬛…… 换作是她也舍不得这么一位绝世美人消香玉殒。 当然,前提得是这位美人一心一意爱着她,而不是现在几次三番置她于死地。 华妃注意到对面灼灼的目光,抬眸望去只见安陵容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眼中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只觉得无比晦气,立马对着安陵容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果然无福消受“美人恩”,安陵容收回自己的目光。 上首的皇后似也听到了华妃的冷哼声,以为华妃是在对她表示不满,她没有立刻追究华妃的不敬,只是微微勾起嘴角。 然后笑着对众人道:“有件事本不预备那么早告诉你们的,不过既然华妃都先问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正好给后宫添添喜气。” “皇后娘娘想和咱们说什么喜事啊?”欣常在先笑着问道。 皇后温和道:“之前后宫捐款一事,皇上大为赞许,尤其是领头的华妃,因功劳不小,皇上打算晋其位分,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 一众嫔妃笑笑并没有人回答,华妃晋位这是华妃的喜事与她们无关。 要说有什么关系,那只能是觉得怄得慌。 华妃领头捐钱,她们也跟着捐了,可偏偏只有华妃能得到晋封,她们出了那么多钱什么都得不到不说,还全成了华妃的功劳。 华妃晋了贵妃又有协理六宫的权力,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 众人的沉默完全影响不了华妃的好心情。 尤其见着她们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的样子,华妃就更加高兴了,她们再嫉妒终究拿她没有办法,只能眼看着她步步登高。 安陵容好整以暇,又看向华妃,这次倒不是为了欣赏美人的美貌,而是等着看…… 眼见众人对华妃都心怀怨气,皇后心里舒坦多了。 皇后心想华妃的行事注定了她做不成母仪天下的皇后,而真正能够母仪天下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这么想着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皇上的意思,此次华妃当居首功,所以打算晋华妃为华贵妃。” 这意料之中的事,众人都有心里准备了,也没多想什么,都纷纷起身祝贺华妃,“恭祝华妃娘娘晋封贵妃。” 华妃的脸色却大变,明明送到她宫中的是皇贵妃的服制,怎么可能只是贵妃? 她正要反驳皇后的话,又听皇后道:“除了华妃,其余嫔妃皇上也有嘉奖。这次皇上预备大封六宫。” 大封六宫? 华妃闻言如遭雷击,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 皇后像是没注意到她的表情似的,继续道:“虽不知皇上最后圣意如何,但皇上也同本宫提过,敬嫔侍奉多年劳苦功高,这次皇上预备晋你为妃,欣常在和曹常在育有公主,皇上也打算提提你们的位分,还有惠贵人……” 华妃此刻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听不清楚皇后在说些什么。 明明她该晋封皇贵妃的,如何会变成贵妃,还有本属于她一个人的晋封怎么就成了大封六宫! 若皇上打算大封六宫,那她这辛苦一场又算什么? 真是白白给她人作了嫁衣! 华妃不甘心连忙反驳皇后的话,说皇后说的不对。 皇后并未与她计较,只告诉她是对是错等着皇上下了圣旨便知。 华妃似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也口称要等皇上下旨再说。 安陵容欣赏完美人大惊失色的模样,心情格外愉悦,端起放在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喝完,安陵容心道:皇后这宫里的茶当真不好喝。 不过总是这样嫔妃日日都得来请安,日日都得上茶,皇后宫中的好茶再多也经不起这么消耗。 安陵容想身为嫔妃又帮着皇后协理六宫,她本应该替皇后分忧才对。 为了减少皇后娘娘宫里茶叶的损耗,日后嫔妃们还是少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才行。 第130章 主动效力 没叫华妃等多久,下午皇上大封六宫的旨意便下来了。 圣旨下,晋封华妃为华贵妃、敬嫔为敬妃、惠贵人为惠嫔、欣常在为欣贵人、曹常在为贵人,并赐封号襄,还有晋富察答应为富察常在。 此外虽未晋封,特许莞贵人享嫔位份例。 本来皇上想晋甄嬛的位分的,可还是被皇后以莞贵人晋封不久,资历尚浅为由给拦下了,说等莞贵人怀上皇嗣再晋封更加体面且名正言顺。 皇帝听完只好作罢,不过虽不能晋封还是给了甄嬛嫔位的礼遇。 此外富察常在晋封也是皇后一手促成的,皇后说宫中如今高位嫔妃均是汉军旗的,实在有些失衡,因此想请皇帝复富察氏贵人的位分,好叫满军旗面上好看些。 皇帝却道:“谁说满军旗没有高位嫔妃的,俪妃不就是满军旗嫔妃吗?” 皇帝给安陵容抬旗,是直接将她这一支并入满军旗上三旗的安佳氏,因此安陵容名义上不再是汉军旗的嫔妃,而是满军旗的嫔妃。 皇后听到皇帝这个回答,虽然知晓皇帝说的是对的,但是她的心头却莫名一跳,好似皇帝这个决定将来会给她带来无法预计的打击。 不过皇后还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想着俪妃就算成了满军旗的嫔妃,也改变不了她汉人的身份。 最后皇后还是劝动皇帝复富察氏的贵人位分,不过念在富察氏一族忠心耿耿办事有功的份上,他还是给富察氏提了一级。 此外这次大封六宫未能得到封赏的便只有俪妃、端妃、李嫔、淳常在四人。 安陵容才刚晋过妃位不久自然不好再次晋封,端妃身子病弱皇帝也不大想得起她来,淳常在尚未侍寝依着祖制也不能晋封。 至于李嫔,这位从前的齐妃娘娘。 这次大封六宫,虽有皇后在皇帝面前给她进言,却没有什么作用,反而惹得皇帝越发厌烦她,连她的禁足都没解。 这一次该晋封的都晋封,华妃想要一枝独秀是不成了。 皇帝册封她为贵妃的旨意到达翊坤宫,华妃当场并未说什么,规规矩矩地接了旨。 不过第二日翊坤宫便又让内务府新补了批瓷器,且华妃如今宫里的掌事宫女灵芝,第二日脸上带着脂粉都遮盖不住的红痕。 “想来华贵妃娘娘在接了圣旨的当晚,便恨恨地发了一通气。”曹琴默将这些当做乐子说给安陵容听。 “华贵妃气不顺打骂奴才也是常有的事,从前有周宁海和颂芝两个劝着哄着还好,如今啊……可没人能劝得住她了。” 曹琴默想到华妃当初打骂自己的样子,对她尚且如此,何况对底下的奴才们。 安陵容惊讶道:“本宫记得华贵妃待奴才都还算宽厚,怎地竟亲自动手打骂奴才?” 在她记忆中华妃是个大方的主儿,替她办事的人总能得到厚赏,因此在她失势后,也没有多少人去踩她一脚。 曹琴默道:“华妃动手打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从前颂芝和周宁海在,有颂芝和周宁海替她动手,她倒不会做这样有失身份的事。” “如今没了这两个左膀右臂,她怒气上头自然顾不了什么,何况灵芝和她可没有什么一起长大的情分。” “如今奴才们在她面前,不过是听不听话的狗的区别,她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安陵容疑惑道:“她这么打骂奴才不怕打出个背主的来?” 灵芝还是她宫里的掌事宫女,何其重要的角色,华贵妃作贱太过,难道不怕灵芝和她离心离德? 曹琴默道:“华贵妃向来高傲,自然不会觉得一个奴婢胆敢生出背主之心。” “况且华贵妃御下极严,畏惧她的威势,她宫里的人也不敢生出二心。” 毕竟华妃可是真敢打死奴才的,且未必会受到处罚,若是起了别的心思被她发现,只怕就活不成了,人的命只有一条,孰轻孰重很明了。 况且宫里大部分奴才早就习惯了主子不顺心将气撒在奴才的身上,只是华妃的手段略微凶残了一些,不过对于大部分奴才来说忍一忍总能过去。 安陵容听了曹琴默的话倒也能够理解华妃为何敢肆意打骂奴才,还不当心奴才背主。 不过华妃如此行事对于她来说倒是件好事。 安陵容本就不是个好人,自然不会对一个华妃的奴婢生出什么同情心,毕竟上一世她自个儿手上就沾染了不少人的血,也没见她因此愧疚过。 她如今想到的事,既然华妃提拔灵芝做她宫中的掌事宫女,那灵芝从前也应当算是她的心腹之一,肯定知道她做的不少事。 如今没了周宁海和颂芝,日后要揭发华妃的恶行自然少不了灵芝。 华妃这么作贱灵芝,日后事发,她肯定不会像周宁海和颂芝那样维护华妃…… 不过维护不维护的,只要年家一倒台,华妃的罪行是遮掩不住的,到时候灵芝的作用也不算大。 安陵容正想着,却听曹琴默温言细语道:“灵芝虽暂时没有背主之心,可日后却是难免的,娘娘若是需要,嫔妾可以替娘娘收灵芝为己用。” 她自投靠俪妃以来,只听命行事,没来得及显示自己出谋划策的能力,因此时常担心没有利用价值就会被俪妃抛弃。 因此急于向俪妃展示她的能力,想着多替俪妃办成些事也好借着她的力往上爬。 毕竟,如今这个贵人的位分还是太低了。 安陵容听她这么说,想也没想,轻笑道:“曹姐姐既然能做到,那便放手去做吧。” 灵芝虽只是可有可无的,但曹琴默愿意主动替她“分忧”这一点安陵容还是满意的,因此也不想打击曹琴默的积极性。 况且离年家倒台还有些日子,如今灵芝说不定还有别的用处呢…… 第131章 醉后胡话 在礼部、鸿胪寺及内务府的紧赶慢赶之下,在腊月中旬安陵容行完了封妃大典,成了上了玉牒名正言顺的俪妃。 至于华妃敬妃她们的册封典礼自然来不及准备,只能等到来年再行册封礼。 虽然安陵容前世得封“鹂妃”,但当时她有孕在身,已经显怀了大着肚子不便参见册封典礼,因此这还是她头回行妃位的册封礼。 不愧是位列四妃,典礼的仪式真是格外繁复。 才寅时,安陵容便在菊清兰清她们的伺候下起身梳洗装扮,然后换上妃位的吉服。 先在长春宫庭院中接封妃的圣旨,之后赶往太和殿再行真正的册封礼。 光是行了册封礼还不够,礼成之后,还得拜见太后,行的是六拜三跪三叩首的大礼。 参见过太后之后,又由女官带领着到皇帝的乾清宫行参拜大礼,同样是六拜三跪三叩首。 给皇帝行过礼,最后便该去景仁宫给皇后行礼,并聆听皇后的训诫,只有听过皇后的训诫才算真正的礼成。 而到皇后宫中听训,三跪九叩的大礼又是免不了的。 这一通下来可把安陵容折腾地不轻,在这几处所行的礼加起来几乎都要赶上她几个月来行的礼了。 虽叩首时是跪在软垫上的,但一直重复跪拜叩首的大礼,安陵容觉得自己的腿弯处都有些发酸了。 这妃位果真不是好坐的。 安陵容不禁庆幸,自己越过了嫔位的册封典礼直接行封妃典礼,少受了一回罪。 今日行封妃典礼,太后和皇后竟然都没有为难自己,甚至还都表示了不似作伪的亲近之意,这叫安陵容略微有些惊讶。 尤其是太后,安陵容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太后再见着她总会心里有疙瘩。 没想到太后对她的态度竟比之前好了不少,称得上和蔼可亲。 还将她从前得到的孝惠章皇后赏赐给她的一套赤金襄红宝石的首饰赏给了安陵容。 还口口声声夸赞安陵容贤良淑德,让她好好侍奉皇帝,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说什么她等着抱孙子呢。 虽只是些再寻常不过的话,但太后言语之间的亲近之意,叫安陵容都有些招架不住。 虽不清楚太后的心理历程,但安陵容隐隐猜出,太后亲近她是想要拉拢她,然后借她来缓和与皇帝的母子关系。 据安陵容所知,自太后那日吐血昏厥以来,皇帝只去瞧了她一次,最后似乎母子又不欢而散了。 再之后,皇帝倒是时常去给太后请安,却都是寅时太后未起的时候,皇帝也不许旁人惊扰太后,就只在门口给太后请安,母子再没见面。 太后也知道皇帝不愿意见她,便嘱咐了皇帝政务繁忙,不必时常去给她请安。 此后皇帝每月只去给太后请安两次,母子依旧没见着面。 连见都不愿意见太后的面,可见皇帝心里对太后还是有怨言的。 连安陵容这个旁人都能看得出来,太后这个当事人的感触自然就更深了,母子越来越生分,再不想办法挽回,就挽回不了了。 所以也难怪太后为了缓和母子关系,竟主动亲近安陵容向她示好。 对于太后的亲近安陵容自是来者不拒,不过她可没打算帮着太后缓和和皇帝的母子关系。 皇帝越是觉得整个后宫唯有她是向着他的才越好。 若是让他们母子重归于好,日后太后又留下懿旨保皇后,那之后的事情可就麻烦了。 重活一世她还未曾好好报复皇后呢,皇后将她当棋子摆弄当玩意儿作贱的“恩典”,她可都还没有回报回去呢。 这一世她就是要让皇后失去她最在意的东西。 她不是最在意自己皇后的名位吗?就叫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己失去皇后的位置。 不是死后被抹去痕迹,而是在她活着的时候就被废除皇后之位,让她失去一切。 所以安陵容绝不会再让太后留下“乌拉那拉氏不可废后”的遗诏动摇皇帝废后的决心。 只要母子早就离心了,太后就算留下遗诏也没什么用了。 至于皇后的态度为何会这么好,略微惊讶过后,安陵容便反应过来了。 皇后没在她行册封典礼时动手脚,接下来听训自然不可能为难她。 毕竟皇后眼下最忌惮不再是她,而是华妃,不,应该是华贵妃才对。 华贵妃起复来势汹汹,甚至剑指后位,才是皇后如今的心腹大患。 所以为了对付华贵妃,皇后自然要拉拢安陵容,拉一个打一个,借力打力,一贯是皇后的拿手好戏。 想要拉拢人,态度自然要放好一些。 只是安陵容可不愿意做皇后的马前卒,替皇后对付华贵妃,她更乐意看两个狗咬狗。 不过,不管太后和皇后是怎么想的,好歹没再给安陵容的册封典礼增添麻烦,一套封妃的典礼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完成了。 封妃典礼虽然完了,但晚上还有为庆贺安陵容封妃的宴会。 作为宴会主角的安陵容自然轻松不了,应付完众人的敬酒和恭贺,她便累得不行了。 宴会散时,她已经染上了醉意,连路都不大走得稳了。 今日封妃是她的好日子,皇帝自然要留宿长春宫。 因此在送她回长春宫时,见她在婢女的搀扶下走路还偏偏倒到险些摔着的样子,皇帝无奈摇摇头,只得亲自上前搀扶她。 许是喝醉酒了身子不受控,皇帝刚搀扶上安陵容的胳膊,便被她带得差点一踉跄。 他也没想到素日弱不禁风的一个小姑娘喝醉了之后劲儿这么大,难怪两个婢女都搀扶不住她。 为免被安陵容带来真摔个跟头,皇帝放弃搀扶她的打算,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一下被人抱起,安陵容倒是挣扎了几下。 皇帝一边抱紧她不让她挣扎摔了,一边对她道:“乖些,别闹了,朕送你回去。” 许是听了皇帝的话,也或许是醉意上头,挣扎了几下之后,便不再挣扎,乖顺地靠在皇帝怀中。 望着她乖顺的模样,皇帝勾了勾嘴角,面容也舒展开来。 皇帝抱着安陵容,到了步辇前先将她放上步辇坐好,皇帝正也要坐上,忽听她说了句什么,似是醉话,皇帝没听清,便没放在心上。 为防安陵容摔着,皇帝与她同乘一辇,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安陵容靠在皇帝的胸口,一路上她似乎都在说醉话,只是嘟嘟囔囔地听不清。 到了长春宫,皇帝抱着安陵容下了步辇,安陵容头靠在皇帝肩膀上,糊里糊涂地唤道:“甄、珩,甄……” 因着安陵容喝醉了吐字不清,皇帝只听清楚了“甄”这个字,另一个字听着依稀像是“嬛”字。 皇帝无奈微微侧过脸对她道:“就这么惦记着你甄姐姐,喝醉了还叫她的名字?” 安陵容似是听到了他的话,唤了一声,“甄、姐姐……甄、甄、嬛……” 这次听清楚了甄嬛的名字,皇帝气笑道:“小没良心的,也不看看现在是谁在伺候你。” 说着抱着安陵容快步跨进她的寝宫。 进了寝殿,走到安陵容的床前,皇帝才小心翼翼地将安陵容放坐下,然后扶着她的身子道:“怎么喝醉了只知道叫你甄姐姐,不知道叫朕?” 安陵容醉眼朦胧,像是没听清皇帝在说什么,只呆呆地呢喃,“姐姐、甄、甄、珩……” 皇帝又听她叫“甄嬛”的名字,不禁有些吃味,教她道:“不许喊别人,跟朕念‘胤、禛’。” 安陵容呆愣愣地望着他没反应。 见安陵容没反应,皇帝又道:“胤、禛。” 只两个字,安陵容好似听清了,跟着念道:“胤、禛。” “再叫朕一遍……”皇帝教道:“胤、禛。” 安陵容重复道:“胤禛,胤、禛、禛、甄……” 皇帝听着安陵容带着醉意念自己的名字,心情舒畅了不少。 却见安陵容念着念着眼泪掉了下来,越流越多。 皇帝不明所以连忙给她擦拭眼泪,“别哭了,怎么了这是?可是头疼?” 安陵容喃喃道:“甄……你为什么不爱我、为、为什么、要、要这么对我……” 皇帝依稀安陵容说的是:为什么不爱她,为什么这样对她。 皇帝以为安陵容又想起了当初完璧归赵的事,不由一阵心疼懊恼。 当即安抚道:“都是朕的不是,是朕不好别哭了,现在朕心里是有你的,不会再负你了。” 安陵容哭了好一会儿,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的头越发沉重。 她迷蒙着眼,望着眼前的一片明黄,脑子混乱意识不清,脑子里却突然冒出“皇上”两个字。 于是她唤道:“皇上……” “朕在。”皇帝回应她道。 然后他又承诺道:“放心,今后朕都会陪着你。” 边说着边继续为她擦拭眼泪。 安陵容唤了皇帝一声后,只觉得头昏沉沉的,疲惫极了,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132章 醒后反省 难得喝醉这么一次,第二日醒来安陵容只觉得头痛欲裂。 “唔……”她难耐地坐起身。 床前一直有人候着,菊清听到她的动静,连忙掀起床帘,喜道:“小主您醒了。” 安陵容没有回答她的话,只一个人用手撑着头,闭着眼睛坐在床上。 这时兰清给安陵容端来一杯水,“娘娘头疼,快喝杯蜂蜜水解解酒。” 安陵容这才抬起头,从兰清手中接过蜂蜜水,喝了一口发现还是温热的,又继续喝了几口。 喝完蜂蜜水之后,将杯子递给兰清,才又问道:“如今几时了?” 菊清忙回道:“回小主的话已经过了巳时了。” “巳时?”安陵容有些惊讶,“我怎么会睡这么久?” 她皱着眉头道:“今日还得给皇后请安,你们怎么不提醒我?” 虽说她预备想个法子免了今后去给皇后请安的事,但没想过行过册封典礼的第二日便不去给皇后请安。 这也未免太嚣张了些,外头还不知怎么议论呢。 菊清道:“是皇上让奴婢们不要打搅小主的,皇上派人去回了皇后,替小主向皇后娘娘告假。皇后娘娘回话说小主身子不适,请安的时就免了,等小主养好了身子再说。” 兰清补充道:“皇上下了早朝又来看了娘娘一次,见娘娘睡得正熟,便没打扰娘娘,临走时还吩咐了奴婢给娘娘备好蜂蜜水给小主解酒。” 安陵容脑子一片混乱,不过还是熟练道:“有劳皇上费心了。” “小主头疼可以宣太医来瞧瞧?”见安陵容一直抚着额头,菊清担心地问道。 安陵容呼出一口气,淡淡道:“不必了,缓缓就好。” 兰清连忙道:“娘娘不愿意请太医。奴婢会些按摩的手艺,可以帮娘娘按按,缓解娘娘的头疼。” “是吗?”安陵容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期待,倒也没有拒绝,说道:“那你帮本宫按按吧。” 兰清欢喜道:“是。” 安陵容闭上眼睛任有兰清为她按摩,心里却在想昨日的事。 虽然喝醉了,但安陵容并非完全不记事,她清晰地记得自乾清宫宫宴结束之后到乘着步辇到自己长春宫的事。 许是真的喝多了,她昨夜竟当着皇帝的面喊了甄珩的名字! 也不知皇帝听没有听清。 想来应该没有听清,不然也不会待她如旧,她如今也不可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儿。 况且这世上可没有甄珩这个人,皇上就算听清了又何妨,她抵死不认就是了。 她所结识的姓甄的仅甄嬛一家,而在这个世界甄嬛可没有一个叫“甄珩”的兄长,皇帝就算要查也是查不出来的。 因此安陵容倒不太为这事担心。 不过险些醉酒误事倒是给安陵容提了个醒,日后定当少喝酒,或者能不喝便不喝。 她这样心里藏着大秘密的人,若是有天不小心泄露了,只怕会被人当成妖怪给烧了。 哪怕如今皇帝再宠爱她,也绝对不会容忍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借尸还魂”的人留在他身边。 人只有完全清醒的时候才能守住秘密,所以没有下一次了,她不能再醉一回了,不然就是置自己于险境。 俪妃行过册封礼第二日便不去给皇后请安的事又在宫里传开了。 说她仗着皇上宠爱嚣张跋扈想成为第二个“华妃”的有,说她目无尊上故意给皇后下脸的也有,还有揣测她德不配位,所以刚行了册封礼便身子不适,是承受不起这么大的福分…… 当然了关心她身子的也有。 听闻她临近中午才醒过来,甄嬛和沈眉庄担心得不行,得到她醒过来的消息,便立马赶到长春宫。 连敬妃和欣贵人也来看望她。 安陵容一个个解释她只是昨日喝了太多醉酒不醒,才误了给皇后请安,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 敬妃和欣贵人已经知晓,她们晋位的事多亏了安陵容进言,自然对安陵容心怀感激。 二人送了不少补品来给安陵容,又在长春宫略微坐了坐,陪着安陵容说了会儿见她果真无恙才放心离去。 甄嬛和沈眉庄却在长春宫陪着安陵容到了临近晚膳的时候才走。 若非皇上派人来通知说晚膳要来长春宫用,她们定要陪着安陵容用了晚膳才走。 临走时二人一人牵着安陵容的一只手千丁玲万嘱咐,让安陵容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又吩咐菊清她们好生伺候主子,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一堆,眼见时候不早了才离去。 送走甄嬛她们,安陵容便又觉得乏了,可是没法还得应付皇帝,只能继续打起精神。 第133章 除夕宫宴 虽强打起精神,终究难掩疲倦。 皇帝来陪安陵容用晚膳的时候便见到她没什么精神,怏怏不乐的样子。 “怎么,头还疼吗?”皇帝牵过安陵容的手关切。 安陵容道:“头有些昏沉,不妨事。” 皇帝立刻吩咐道:“苏培盛派人去请太医。” 安陵容连忙叫住苏培盛。 又对皇帝娇嗔道:“臣妾都说了不妨事了,睡一觉,明日起来便好了,何必大费周章。” 她摇了摇被皇帝牵住的手,又道:“咱们还是先用膳吧,午膳时没什么胃口,臣妾现在倒是有些饿了。” 见她坚持皇帝也只好先顺她的意,“好好好,咱们先用膳。” 试探完了,皇帝宠溺的态度一如既往,安陵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晚膳果真又比平日里多用了一些。 皇帝见状也相信安陵容并无大碍,也就没有再宣太医。 因着安陵容今日晚膳用得比平日里多些,略微有些撑着了,要出门散步消食。 冬日里天总是要黑得早些,等到皇帝和安陵容用过晚膳,天已经完全黑了,因此皇帝陪着安陵容只在长春宫周遭转了转消消食。 二人边散步边闲聊,没多久安陵容便和皇帝聊到了今日沈眉庄甄嬛还有敬妃来看望她的事。 安陵容微微埋怨道:“早上皇上不该让菊清她们不叫醒臣妾的,臣妾身子又没有什么大碍,哪能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事,没得让人觉得臣妾行了封妃礼便轻狂起来了。” “还惹得眉姐姐和甄姐姐她们担心,尤其眉姐姐正大着肚子呢。” 眉庄的身孕有五个多月了,现在已经显怀了。 她又撇了撇嘴,“还叫臣妾被甄姐姐好好说教了一通……臣妾日后再也不饮酒了。” “不饮便不饮吧。”皇帝道:“喝酒伤身,你这酒量又浅,日后还是能不喝便不喝吧。” “不过,朕倒是没想到你竟这么害怕你甄姐姐,莞贵人瞧着可不像个严厉的性子。” 在皇帝看来,甄嬛也同样有小女儿家的天真烂漫,性子也是活泼的,不似眉庄那么恪守规矩,按说应当沈眉庄要严厉些才对。 安陵容叹了口气无奈道:“甄姐姐不严厉,可耐不住她学识渊博,教训起人来话一箩筐,跟个女夫子似的,臣妾自然害怕。” 皇帝轻笑,“你竟这么害怕你甄姐姐?朕还以为你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呢,连喝醉了口口声声喊的都是她的名字。” 想到这儿皇帝还有些吃味,知道她二人要好,可见着她们要好到这个地步,皇帝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他才还是被容儿放在心里首位的人。 所以他昨晚才会那么幼稚地非得让陵容唤他的名字。 “是吗?”安陵容惊讶道。 她道:“醉酒的事臣妾都记不清了,臣妾喝醉了竟然一直唤甄姐姐的名字吗?” “那除了甄姐姐,臣妾还唤了谁的名字?”安陵容歪了歪头,好奇地问道。 皇帝道:“除了你甄姐姐,你唤的自然是朕的名字了,昨夜你扯着朕的衣袖唤朕的名字,每唤一声都要朕应一次……完全离不得朕。” 皇帝说的这些安陵容根本想不起,所以也不清楚皇帝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安陵容自然是顺着他的话,接道:“臣妾本就离不得皇上,皇上又不是不知道。” 见她如此坦然,皇帝又不禁想起了昨夜她醉酒后哭诉的那些话。 都说“酒后吐真言”,容儿说的那些话定是她从前一直埋在心里的,她还是怪他当初……唉,事已至此,只能尽力弥补了。 也幸好还有弥补的机会。 …… 一转眼便到了除夕。 今年除夕宫宴由华贵妃、俪妃和敬妃三人负责,各司其职。 虽安陵容是头一回参与宴会的筹办,但也没出半点差错,一切事务管理得井井有条。 虽有华妃暗中使了点绊子,但都被她一一化解了。 许是顾及着除夕宫宴要邀请王公贵族和宗室亲眷,事关皇室的颜面,华妃也不敢太过,便没再没事找事。 之后倒也相安无事。 到了宫宴这一天,安陵容也是难得地盛装打扮,换好一身符合她妃位的暗红色吉服,头上也是珠翠满头,华贵是华贵,可脖子累得慌。 许是权势和富贵养人,安陵容多了几分雍容的气度,做这盛装打扮也完全压得住,更添几分明艳。 任谁见了也不会再觉得她小门小户出身小家子气,只会觉得不愧是皇上宠妃。 上一次除夕宫宴,安陵容还是一位默默无闻宛若透明人般的小答应位次也被排在末等。 如今却成了圣宠优渥的俪妃娘娘,位置也被安排在离皇上极近的地方,没有人会注意不到。 众人都知道如今的这位俪妃娘娘出身低微,不过是一介县丞之女,但没有人敢轻视她,至少当着面没有人敢如此。 毕竟只用短短一年的时间就爬上如今的位分,这位俪妃娘娘可是不容小觑。 不说争相讨好,至少也是不能得罪的,有些看不惯她出身卑微只凭着皇帝宠爱便成了高高在上宠妃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对安陵容敬而远之。 当然抱着讨好安陵容心思的人还是有很多的。 因此自开席不久便有不少人给安陵容敬酒。 自上一回险些醉酒误事,安陵容便决定了以后要少饮酒,因此对于旁人的敬酒全都推拒回去。 但殷勤想要和安陵容结交的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都再三劝慰着让她喝一杯。 甚至连华贵妃也跟着劝。 因在场的基本都是亲眷,安陵容也不能完全不给面子,所以只得喝了小小一口。 不过开了这个口子之后,给她敬酒的人就变多了,大家都是亲眷,总不能给这个面子不给那个面子吧…… 于是安陵容又只得喝了几口,虽只是轻呡几口,嘴唇沾了点酒,罪是罪不了的,可被人逼迫着的感受,当真叫人不舒服。 安陵容皱着眉头暗道:果真是一步都不能让,只要后退一步就会有人想着让你退后百步。 正和兄弟们叙话的皇帝注意到许多人给安陵容敬酒,连忙叫人将安陵容的酒给撤下,换上果茶。又派苏培盛去嘱咐俪妃身子不好不宜饮酒,让人都不许给她敬酒。 皇上都这么吩咐了,自然没有人敢忤逆,于是给安陵容敬酒的人只得口中说着“皇上真是爱重娘娘”而后纷纷散去。 而安陵容抬头看向皇帝,见正和几个王爷说笑,属他笑得最开怀,看样子正不知是谁说话讨得皇帝高兴。 不愧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底下的人都得讨好他。 她客客气气地推拒半天,也不及皇帝让苏培盛来吩咐一句有用。 果然,她这个妃位还是太轻了,还得再抓紧往上走,成为真正说话有份量的人…… 第134章 众人赏花 除夕之后又是新的一年,开春后天气逐渐温暖了起来。 自开春之后,一连三个月京城中一场雨都没有下过,果然迎来了春旱。 幸好几个月前朝廷就拨款兴修水利,京师及周边各处都挖了水井,修了蓄水池和水库,挖渠沟通了河流。 有这些水利工程在,虽面临春旱,但京师及周边各处倒不算缺水,春耕还是照常进行,只要六月降下一场雨,问题便不大。 进入三月,沈眉庄的身孕已有八个多月,许是进补太过,她的肚子格外大,听有经验的嬷嬷说惠嫔这胎看着和即将临盆差不多。 就这样她每日还坚持来给皇后请安,说什么不愿意落人话柄。 安陵容真是想不到怀着孕身子不便不能给皇后请安,有什么好落人话柄的。 不过有孕之人都敏感多思,眉庄自己想那么多也没法,正好她这胎实在太大了,多出来走动走动也好,到时候好生产。 只是每每见着眉庄大腹便便的模样还是不免觉得惊心。 安陵容总是不自觉地和甄嬛一起护着眉庄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而且有一点让她比较意外的事,皇后竟然没在对沈眉庄这一胎动手。 按照皇后的心性不可能一次不成便铩羽而归,眼睁睁地看着宫里有新的皇子降生。 是了,经过温实初把脉,沈眉庄这胎十之八九是位皇子。 再过不到两个月宫里就要新添一位六阿哥。 安陵容实在不相信皇后能忍住不动手,因此将她的顾虑告诉了沈眉庄和甄嬛,让她们也防备起来。 尤其想让沈眉庄警醒一些。 这些日子三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皇后可能会做的手脚。 安陵容更是发挥专长,仔细检查沈眉庄每日接触到的东西可有什么不对的不地方。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期间半点问题都没有,更是叫安陵容惴惴不安了起来。 这日,众嫔妃给皇后请过安后,才解了禁足没多久的李嫔,忽地奉承道:“皇后娘娘宫中的牡丹开得真好,臣妾见了喜欢得不得了,今日请安还特地早早地就来娘娘宫中,就为了多在院子里赏会儿花。” 虽牡丹基本要到四五月才开花,可是宫中有专门培育鲜花的花房,花房温暖,花也要比外头开得早些。 因此一早就给皇后宫中送来了好几盆,开得极好的牡丹,只几盆还不显,之后花房又补送来了十几盆牡丹和芍药。 加上皇后宫中烧着地暖,比别处要暖和一些,原有的十几盆牡丹也都开花了,各色的牡丹芍药争奇斗艳,整个景仁宫院子里一派花团锦簇。 连安陵容每日来请安都不禁多看两眼。 皇后温柔笑道:“何必这么麻烦,早早地就来候着。你想赏花同本宫说一声便是,本宫岂会拦着不让你看?” 华贵妃笑道:“齐妃、不,如今应当称呼李嫔才对。李嫔如今怎地这般小家子气,连赏个花都说得这么偷偷摸摸的。” “虽降了位分,可不至于连个花都觉得稀奇,当真是上不得台面。如此可不只给你自己丢人,是个皇上和三阿哥丢人。” 华贵妃和李嫔不睦多年,从前见了面便没几句好话,如今对方失势,她自然更不会掩饰自己的嘲讽。 李嫔听华贵妃的嘲讽,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再听她借自己嘲讽三阿哥神情又是一黯。 是她这个额娘没用,连累了三阿哥…… 李嫔低着头,眼中闪过了一抹坚定。 越是没用,她越是要替三阿哥扫清障碍,哪怕是豁出她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欣贵人道:“华贵妃这话说的,皇后娘娘宫里的花哪能是一般的花?娘娘贵为国母,自然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得先给皇后娘娘献上。” “虽嫔妾眼拙,可也瞧出皇后娘娘宫里的花,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莫说李嫔了,连嫔妾见了都走不动路。” 李嫔闻言对着欣贵人露出个感激的表情。 欣贵人轻哼一声没有回应她。 她才不是想替李嫔说话,而是见不惯华贵妃太过嚣张,才出言相帮的。 她同样也看不惯李嫔做害人的事。俪妃没的那个孩子不管是她无心之失也好,故意的也罢,总之她是害得俪妃没了一个孩子。 敬妃也笑道:“皇后娘娘宫里的花,臣妾也喜欢地紧,今日来请安,臣妾也在娘娘院子里多看了两眼。” 这些日子为着照顾温宜,敬妃和欣贵人交流了不少养育孩子的经验,也越发亲近了起来,因此也愿意帮着欣贵人说话。 皇后温和道:“既然你们都喜欢本宫院子里的花,那趁着今日天气正好,咱们便到院子里赏一赏罢了,一直闷在屋子里也难受。” 她又对李嫔道:“正好李嫔也挑两盆,一盆自己带回去,一盆本宫帮你送给三阿哥。” “虽皇上下令不让你们母子见面,可也没有拦着不让你送东西给三阿哥。” 皇后笑意盈盈道:“正好你挑盆花送给三阿哥,让他知道你这个额娘心里也是惦记着他的。” 李嫔连忙站起身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臣妾感激不尽。” 皇后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先坐下。 而后又对众嫔妃道:“对你们本宫也是一视同仁,你们也可各自选一盆喜欢的花带回宫去,敬妃和欣贵人你们也和李嫔一样各选两盆。” 众人起身感想道:“多谢皇后娘娘。” 华贵妃也只得不情不愿地站起身,“皇后娘娘也不怕自己宫里这些花被搬空。” 皇后毫不在意道:“这就不劳华妃费心了,没了再让花房补上便是。” 又是赏花。 安陵容皱眉,从光幕中所见富察贵人孩子没了便是在皇后宫中赏花…… 如今富察氏没有孩子,眉庄正怀着身孕,皇后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 可是用香引得猫发狂的手段皇后已经用过一次,难不成还想再来第二次? 第135章 故技重施 不管皇后是否想同样的手段再来一次,今日的赏花都不会那么简单,必定是冲着沈眉庄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趁着众人都走在前头,安陵容拉过甄嬛和沈眉庄小声将自己的疑虑告诉她们。 甄嬛压低声音道:“我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不然姐姐还是先回去吧。” 她提议道:“姐姐就同皇后娘娘说感觉身子不适想先回宫休息。不然在这里总不能让人放心。” 沈眉庄却道:“大家都在我怎好先行离开,况且大庭广众的,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应当出不了什么意外,你与容儿真是关心则乱。” 安陵容提醒道:“姐姐难道忘了从圆明园回宫路上遇到的野猫和被人动了手脚的马车,当时照样有那么多人在……” “万一她这次又对姐姐动了什么手脚,招来什么野猫野狗冲撞了姐姐,该如何是好?” “你放心吧。”沈眉庄安抚她道:“近来我所用之物都由你和温太医卫太医再三仔细检查过,确保没有问题才用的,而且我也不再接触什么香粉之类的东西。” 沈眉庄笑着打趣道:“绝不会不会再引来野猫野狗了……” “你们也别太紧张,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眉庄心里也是憋着一股气的,之前皇后设计害她,因为没有实证不便追究,只能放过皇后,如今她要是真在皇后宫里出了什么事,皇后定然难辞其咎。 沈眉庄倒也不是想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反将皇后一军,她自信能护好自己的肚子里的孩子,同时也能抓住皇后的把柄报复回去。 她吩咐采月采星待会儿按照她的眼色行事。 沈眉庄实在坚持,安陵容和甄嬛也劝不动她,只得无奈叮嘱让她自己小心些。 而甄嬛和安陵容也一左一右地护在她的身侧。 三人走进院子里,一股花香便扑面而来。 安陵容不由小声提醒道:“姐姐赏花就好,可别碰这些花。” 沈眉庄一颗心提起,压低声音问道:“怎么这花有什么古怪吗?” 安陵容道:“我也不清楚,只是牡丹花香本极清淡,这花香却如此浓郁,或许是摆放多了也或许是内务府新培育的品种,还或许是其他……毕竟这么浓郁的花香可以掩盖住许多东西。” “总之姐姐留神警醒些不是什么坏事,姐姐也最好别离太近,免得沾染上不该沾染的气味。” 只要沈眉庄离得远些,身上肯定沾染不了多少花香,就算皇后想故技重施,对这些花动了手脚,有这么多人在,这么多人都染上花香,对沈眉庄的影响自然不大。 “我明白了。”沈眉庄轻轻点头。 “你们几个说什么呢,怎么还不过来?”皇后笑盈盈地冲安陵容沈眉庄她们几个招手,“快过来吧,就等着你们了。” 三人也不再拖拉,径直走到众人面前。 沈眉庄略带歉意道:“都是嫔妾的不是,走得慢吞吞的,俪妃和莞贵人只好陪着我一道,皇后娘娘莫怪。” 皇后温和笑道:“你怀着皇嗣身子重,本宫怎会怪你。” 她又和气道:“你们也快挑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三人齐道:“多谢皇后娘娘。” 赏了一会儿花,皇后见沈眉庄盯着一盆牡丹目不转睛,便说那盆也是她喜爱的,不过既然惠嫔喜欢也可以送她。 沈眉庄连忙表示不敢夺皇后所爱。 皇后笑着上前折了一朵牡丹,说正好她也舍不得,不过虽不能把一盆给沈眉庄,但可以把这朵开得好的给她,说着便想将牡丹给沈眉庄簪上。 沈眉庄立马警觉地摇摇头拒绝了,说牡丹乃是花中之王只有皇后配得起,她不过一介嫔妃配不上。 皇后只好自己留下了那朵牡丹花,将它递给剪秋放到殿里去。 之后皇后便没有再打扰她们,只让她们自己赏花。 依着陵容的话,沈眉庄就算赏花也离得三四步远,绝不靠近花丛。 和甄嬛安陵容二人一边赏花一边随意地聊天,不一会儿敬妃和欣贵人也加入她们的聊天之中。 甄嬛八面玲珑,素日又与敬妃欣贵人交好,共同话题自然也更多一些,相较而言安陵容与她们便没有那么多话题可聊,只时不时接一两句话。 沈眉庄心里想着事也没什么想聊的,况且她身子重站久了累,便和安陵容到一旁的石桌前坐下休息。 她们才刚坐下便见不远处皇后和华妃似乎起了什么争执。 留神听了一会儿原是她二人各折了一朵花,皇后折的是牡丹,华妃折的是芍药。 只是皇后的牡丹是粉红色的,华妃的芍药却是大红色的,华妃就借此奚落皇后。 眼见皇后被华妃奚落正有些下不得台,甄嬛上前用一首诗替皇后化解了难堪。 皇后又占据了上风,华妃方才还得意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沈眉庄见状有些不悦,她压低声音对安陵容道:“嬛儿为何要帮着皇后,等着看她们狗咬狗不好吗?”她的语气带了淡淡的责备。 安陵容替甄嬛解释道:“皇后到底是国母,国母受辱,咱们这些做嫔妃的同样跟着没脸。” 沈眉庄嘲讽道:“国母?她的品行怎堪当国母。” 虽周围没有外人,但安陵容还是提醒道:“不管她当不当得起,这些话姐姐还最好压在心底,不小心让谁听去,姐姐这可是大不敬。” 沈眉庄道:“我只在你面前这么说罢了。” 她也不是什么莽撞之人自然知道有些话不能随便说,可出于对皇后的憎恨她实在忍不住。 她近来情绪就是如此,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安陵容叹了口气,“总之姐姐小心些。” 沈眉庄道:“放心,我明白的。” 在二人谈话间另一边不知发生了什么,皇后让人抱了只猫出来。 众人一起逗弄那只名叫“松子”的猫。 安陵容忽地注意到,连忙扯了扯沈眉庄的袖子,“姐姐瞧。” 沈眉庄瞧见皇后怀里抱了只猫,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地。 与安陵容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皇后想要故技重施”的肯定。 二人心头皆有一种“总算来了”的尘埃落定的感觉,算是松了口气。 沈眉庄递给身旁的采月采星一个眼神,二人会意,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护在小主身旁。 菊清兰清见状也立马紧张起来。 沈眉庄连忙起身,“容儿,咱们换个地方吧。” 沈眉庄大着肚子此处又都是石桌石凳,慌乱起来不小心磕着碰着可不得了。 而且沈眉庄也想主动迎上前,这次她们是有所防备的,皇后的诡计定然得不逞,正好抓住皇后的把柄。 安陵容也起身,应道:“咱们走吧。” 二人走到一处开阔的地方,似是注意到她们,那边一行人一边逗弄小猫,一边朝她们走了过来。 皇后走近,对她二人道:“俪妃和惠嫔也瞧瞧本宫养的这猫可好?” 安陵容和沈眉庄看向皇后怀中那只被养得毛光水滑的猫,也纷纷笑着称赞皇后养的猫养的极好。 似乎见她二人喜欢自己的猫,皇后笑道:“没想到俪妃和惠嫔这么喜欢猫。松子温顺亲人,正好本宫抱她也抱累了,你们可要抱抱看。” 不待安陵容她们拒绝,皇后又道:“对了,惠嫔有孕当小心些不能随便抱猫,只能让俪妃来抱了。” 她说着将猫递给安陵容。 安陵容摇摇头,“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臣妾虽喜欢皇后娘娘的松子,但儿时曾被猫抓伤过,因此不敢抱猫。” 皇后歉疚道:“原来俪妃和莞贵人一样怕猫,倒是本宫疏忽了。” 皇后话音刚落,她身后的李嫔道:“既然俪妃也怕猫,皇后不如让臣妾来抱松子吧,臣妾已许久没抱它了。” “也行。”皇后将猫递给李嫔,叮嘱道:“松子被养得越发重了,李嫔你也当心些。” 李嫔笑道:“臣妾知道了。” 这时甄嬛也走到沈眉庄的身边,与安陵容一道成保护姿态护在她身边。 李嫔抱着松子一会儿,笑道:“果真是重了臣妾都有些抱不动它了。” 皇后温和道:“抱不动便将它放下吧。” 皇后话音刚落,不知怎地松子惊叫一声从李嫔怀里窜了出去。 沈眉庄和甄嬛都微微变了变脸色,甄嬛紧张地护在沈眉庄身前。 见松子跑得无影无踪了,她们才放下心来,暂时应当没有危险了。 李嫔连忙跪下请罪,“都是嫔妾不好,没有抱好娘娘的松子。” “起来吧。”皇后道:“许是到了春天,近来松子似乎有些发情再加上它重了不少难怪你抱不住。” “多谢皇后娘娘。”李嫔这才起身。 与李嫔起身一道似乎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滑落,噼噼啪啪地掉到地上。 第136章 陵容骨折 “李嫔你什么东西掉了?”皇后提醒道。 李嫔似毫无所觉地站起身,经皇后这么一提醒低头看没注意到底掉了什么。 敬妃道:“李嫔脚下的好似是珍珠。” 原是李嫔手腕上今日佩戴的一串珍珠线断了,珠子噼里啪啦地掉到地上。 李嫔一看自己的手腕果真今日带的一串珍珠不见了,她急道:“这是三阿哥送给我的珍珠手串儿,被松子的爪子把线给勾断了,总共二十六颗快来人帮本宫捡起来……” 她一着急不由跺了一下脚,一不小心竟踩着颗珍珠,差点一下扑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竟又不小心踩着一颗,脚下一滑“呀!”地一声狠狠向前几步,竟直直朝安陵容沈眉庄她们扑了过来。 “娘娘!”李嫔身后的小宫女想要拉住李嫔,才扯住李嫔的衣袖,却因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也一下被带着向前扑去。 安陵容甄嬛和沈眉庄大惊,几乎是瞬息之间,完全反应不过来,伴随着“咔嚓”地一声,就全被李嫔和她身后想要拉住她的给扑倒在地。 甄嬛本一直护在沈眉庄的前头,见状想要替她挡住扑过来的李嫔,但见完全挡不住便放弃,侧了侧身子用身体给沈眉庄做肉垫,让她不至于摔到坚硬的青石板上。 另一侧的安陵容半搂着护住沈眉庄,见李嫔即将扑过来的瞬间,一边和甄嬛一样给沈眉庄当肉垫,一边下意识用手去推李嫔,免得她撞着沈眉庄的肚子。 那倒地时咔嚓的一声便是安陵容手骨折的声音。 锥心的痛让她的眼泪完全控制不住一下子飙了出来。 从李嫔扑过来的力道便知她一定是故意的,她完全是冲着沈眉庄的肚子来的,预备一下撞上沈眉庄的肚子。 因着要护住沈眉庄,安陵容完全施展不开,故而不能像当初一脚踹在富察氏的膝盖上那般,踹到李嫔,所以她只能下意识用手去推。 本以为凭着自己古怪的力气和练了一段时间的武,就算推不开李嫔,也应当能护住沈眉庄的肚子。 可她万万没想到虽然护住了沈眉庄的肚子,可李嫔身子的大半重量都压在了她的掌心之上,又是猛然扑过来的,竟生生将她的手腕给压骨折了。 这一回事发突然,她根本没想过要用苦肉计,可偏偏这回的伤比以往来得都要重。 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她不禁有些后悔,她对沈眉庄早就仁至义尽,就算是前世欠她的也早就还完了,为何还要这么护着她,给自己找罪受! 安陵容这么想着眼泪就掉得更厉害了,身上的疼夹杂着难言的后悔,简直是疼上加疼。 此时她完全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脑子里一瞬空白,任由泪水唰唰往下流。 待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扑倒在地,摔作一团的几个人都扶起来之时,安陵容已经泪流满面。 皇后最先关心的自然是沈眉庄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安然无恙。 因此她连忙上前询问。 有人护着沈眉庄倒是没怎么受伤,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脸色惨白一片。 见安陵容满脸是泪,她惨白着脸虚弱地问安陵容,“容儿你怎么样,可是伤着了?” 摔倒在地的慌忙之中,沈眉庄也听到了那“咔嚓”的声音,她也是清楚知道若非陵容用手抵住朝她肚子撞来的李嫔,只怕她肚子里的孩子…… 想到这儿沈眉庄不由一阵后怕,脊背发寒。 安陵容并未强撑着,直接道:“我的手好像折了,好疼啊……” 她的额头冷汗都疼出来了。 眼睛安陵容的手完全不受控制地掉着,手腕背后一处高高的隆起,像是骨头错位翘了起来。 沈眉庄的脸一下子变得更加惨白,她心疼地唤了一声,“容儿……” “都是我不好……” 沈眉庄的心绪剧烈地起伏,连骨头都错位翘起来了,容儿该有多疼啊? 这一切都是她害的,若是她不一意孤行硬是想要抓住皇后的把柄,若是她听容儿的劝早些回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都是她害了容儿! 巨大的愧疚笼罩着沈眉庄,让她一下子承受不住,心绪起伏之下,她的肚子也跟着疼了起来,她脸色惨白捂着肚子,感觉身下仿佛有一股暖流流出…… 疼得她恍惚间听到旁边的宫人喊道:“不好了,惠嫔娘娘的羊水破了……” 第137章 甄嬛有孕 没想到就这么沈眉庄还是早产了。 惠嫔早产乃是大事,关系着皇家子嗣,眼下自然她才是最重要的,一时之间竟没有人顾及上手骨折的安陵容。 给沈眉庄当肉垫子的甄嬛摔倒在地时也受了些擦伤,感觉受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不过应当是没什么大碍。 可是她的肚子也莫名其妙地痛了起来,直痛得她脸色发白。 不过她还是强撑着先关心突然早产的沈眉庄。 沈眉庄被安置到景仁宫偏殿,太医和产婆也都被请来了,太医先看过沈眉庄的情形,是惊惧之下导致早产,所幸没伤着什么,因此并无大碍。 而后产婆摸了摸沈眉庄的肚子,胎位还算正,应当是能够平安生产的。 安陵容和甄嬛都强撑着看太医和产婆给沈眉庄诊断完,得知她能够平安生产二人才放心。 产房中血腥味重,并不是安陵容和甄嬛这等贵人能待的地方。 因此在产婆准备替沈眉庄接生之前,便请她二人和太医一起出去了。 “照顾好你们小主。”临出门前甄嬛苍白着脸叮嘱采月采星道。 采月采星一起保证道:“莞贵人放心,奴婢们一定会照顾好小主。” 方才在院子里没能保护好自家小主,使得被冲撞以致小主早产,采月和采星已经是万分愧疚,接下来说什么她们也会护好自家小主。 安陵容也嘱咐一句,“若是察觉有什么不妥,即刻来禀告我和莞贵人。” 采月应道:“奴婢明白。” 一开始俪妃娘娘就劝小主先行回宫,若是小主当时便听了俪妃娘娘的话,后头便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在采月看来小主她们姐妹三人虽俪妃才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如今却是最稳妥周全的一个。 所以听从俪妃娘娘的话总没有错。 因此采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防有什么万一。 然后她见安陵容骨折的手还未及医治以及甄嬛苍白着一张脸,显然情形也不太好,所以连忙催促道:“有劳二位小主替我们娘娘费心,奴婢感激不尽。只是您二位也赶快让太医为你们医治吧,尤其是俪妃娘娘的手……” 不必采月提醒,安陵容也要赶快让太医给自己医治,她可不想自己好端端的手落下什么残疾。 许是疼习惯了,安陵容如今倒没有感觉如手才刚折时那么锥心刺骨的疼,虽然依旧疼得厉害,却还能有闲心关心一下甄嬛。 她道:“甄姐姐你如何?可曾伤着什么地方?” 甄嬛苍白着一张脸对她道:“我还好,只是受了点擦伤。” “倒是容儿你,你的手得赶快让太医为你瞧瞧。”望着安陵容骨头错位高高翘起的手,甄嬛也心疼地直掉眼泪。 见甄嬛脸色苍白还一直捂着肚子,安陵容道:“姐姐的肚子怎么了?” 不待甄嬛回答,安陵容便突然想到甄嬛怀第一胎大概就是这个时候。 想到甄嬛的第一个孩子,安陵容本就疼得没什么血色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甄嬛捂着肚子,难耐道:“许是护着眉姐姐时撞着肚子了,因此有点痛。” 这下安陵容完全顾不上自己,当即喊道:“太医,太医快来给莞贵人瞧瞧。” 甄嬛急道:“容儿你的手才是最要紧的……” 安陵容道:“姐姐别说了,快让太医给你瞧瞧。” 好在来的不只一位太医,二人可以同时进行医治,温实初替甄嬛诊脉,卫临给安陵容接骨。 皇帝来时瞧见的便是她二人正在接受太医医治的情形。 “怎么回事?”皇帝寒着张脸,一进门便责问道:“惠嫔情形如何?” 皇后和一众嫔妃给他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后又回道:“回皇上,太医说惠嫔惊惧之下导致小产,不过并无大碍,定然能平安生产。” 听着产房里头凄烈的一声接一声叫声,皇帝眉头微皱,“好端端的惠嫔究竟为何会受到惊吓?” 他只听说惠嫔早产便急匆匆地赶来,前因后果并不大清楚。 皇后正要回话。 “嘶——”一声抽气声响起。 皇帝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眼见卫临两只手抓住安陵容的手腕,皇帝不禁蹙眉。 “都起来吧。”他淡淡地吩咐之后,朝着安陵容他们走了过去。 这时卫临才给他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皇帝问道:“俪妃怎么了?” “皇上……”安陵容也不起身给皇帝行礼,只眼泪汪汪地望着皇帝,“臣妾的手断了,好疼啊。” 说着眼泪唰唰从眼眶中滚落。 “你的手断了?”皇帝神色大变。 显然来时并不清楚安陵容的手竟然骨折的事。 皇帝连忙上前察看,见安陵容无力地掉着一只手,骨头的错位都还未接回去。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冷得吓人,眼中却带着安陵容的心疼。 皇帝问道:“俪妃的手伤有多严重……” 卫临回道:“回皇上的话,得天所幸俪妃娘娘的手只是骨折了,骨头并未断裂。” “微臣方才正在给娘娘接骨,正值关键之时,因此未来得及给皇上请安。” 然后他又对安陵容道:“娘娘放心,您的手没有断只是骨折错位了,微臣定会替娘娘医治好。” 皇帝闻言,脸色并没有好转多少,不过还是温声安慰安陵容道:“别怕你的手一定能治好的。” 然后他又吩咐卫临,“你也别耽搁了,赶紧给俪妃好好医治,若是俪妃的手有半点差错,朕唯你是问。” 卫临应道:“微臣遵旨。” 说完又赶紧继续给安陵容医治。 皇帝见她疼得直冒冷汗,还咬着牙坚持,也越发心疼。抓起她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抓住自己的手,对她道:“疼得受不了就抓朕,别忍着。” 得到皇帝这句话,安陵容自然不会和他客气。 虽然不能让皇帝真正感同身受她有多疼,也要让皇帝陪着她疼,因此她毫不留情地掐住皇帝的手,指甲深陷肉中,抓出几个深深的血痕。 这都是皇帝应得的,谁让害她手折的是皇帝的嫔妃,她也是为了救皇帝的孩子和嫔妃才受的伤。 安陵容几乎是怀着怨恨报复的心情,将自己所受的痛发泄在皇帝的身上。 皇后见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上如此纵容安陵容便罢了,安陵容她又是哪来的胆子敢损伤皇上的龙体? 华妃也同样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安陵容她是怎么敢的啊? “皇上……”皇后正要开口制止,便被安陵容打断。 安陵容自己疼得直抽气,还对皇帝道:“皇上,还有甄姐姐,她也受了极重的伤……” 说着松开刚刚用力掐皇帝的手。 皇帝手上果然有几道深深的血痕,已经开始沁血。 皇帝对此却毫不在意,毕竟他手上的这点痛哪及容儿疼痛的百分之一…… 更叫皇帝难受的是他又一次没能护住她。 皇帝的脸色寒冷如冰,深深地望了安陵容一眼之后,才将目光看向旁边同样苍白着脸的甄嬛。 对甄嬛他也有几分在意,因此关切道:“莞贵人情形如何,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皇上自进门以来,似乎眼里只有陵容一个,只在意陵容,甚至还愿意为了陵容损伤自己的龙体……甄嬛见了自然难免吃味。 她只得安慰自己,是因为陵容伤重皇上才格外在意。 温实初连忙道:“回皇上的话,莞贵人被冲撞惊吓过度,以致动了胎气。” “你说什么?”皇帝激动道:“你的意思是莞贵人有了身孕?” 甄嬛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怀有身孕,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呆愣愣地不知所措。 温实初道:“回皇上的话,莞贵人已有两月有余的身孕,只是如今动了胎气,胎像不稳,还需……” 第138章 李嫔受罚 在温实初叮嘱注意事项之时,皇后的脸色难看了一瞬,然后温和地命人去敬事房取彤史来核对日期。 相较皇后,华贵妃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而且她还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一张艳丽的脸,因太过惊怒竟显得有些扭曲,扭曲过后却是失落与怅然,若是她的孩子能保住…… 好在如今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甄嬛的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她的神情。 在温实初的叮嘱中,甄嬛也逐渐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浮起惊喜的笑容,脸色也好转了不少。 听闻甄嬛有孕的皇帝也是又惊又喜,立马顾不上什么,连忙到甄嬛跟前,牵住甄嬛的手,“嬛儿咱们有孩子了。” 甄嬛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抬眸望着皇帝浅笑不语。 皇帝望着望着甄嬛这副温柔的神情,脑海里闪过另一道温柔的身影,也是这样笑盈盈地望着他,抚着肚子期待他们的孩子降世。 皇帝轻轻拍了拍甄嬛的手,轻声,“放心,这一回朕一定会保护好咱们的孩子。” 旁边的安陵容听到这话不由在心里嘲讽道:保护好孩子?真是说话不嫌口气大。 这宫里有几个孩子是靠他的保护平安生下来的? 不过皇帝说的是“这一回”,安陵容瞬间警觉了起来。 打量了一下皇帝的神情,才又放下心来。 她想皇帝之所以这么说,约莫是又想起纯元皇后和他们那生下来就夭折的二阿哥…… 得知甄嬛有孕,一众嫔妃纷纷上前恭喜,甄嬛又成了众星捧月的存在。 温实初回禀完皇帝就连忙去写方子,为甄嬛开安胎药。 这时卫临也替安陵容接好骨,上好药,正在替她上甲板。 难为皇帝在欢喜之余还想得起安陵容,见她咬着牙强撑着不发出声音忍受上甲板的疼痛,皇帝脸上因甄嬛有孕而浮起的笑尽数敛去,一脸关切地望着安陵容。 安陵容苍白着脸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下一刻却“唔”地一声痛呼出声。 皇帝见状脸上的心疼几乎化为实质。 安陵容见状不禁分神想道:真是难为皇帝忙得过来。一个嫔妃受惊早产,一个突然查出有孕却动了胎气,竟还得闲来心疼自己这个手折的…… 很快安陵容的手也被包扎好了,卫临又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 不止安陵容和她身后的菊清兰清听得认真,皇帝同样仔细记下卫临的嘱咐。 与此同时,产房里头沈眉庄的惨叫声就没有停过,且有越叫越凄烈的迹象。 伴随她的惨叫,外头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甄嬛在欢喜自己有孕之余也不由担心起产房里头的沈眉庄的情况,她旁边的“过来人”,欣贵人和襄贵人纷纷安抚她道:“女子生产皆是如此,唉,熬过去就好了,放心吧惠嫔会没事的。” “莞贵人不必担心,惠嫔的胎位正,里头又都是接生经验丰富的产婆,定会母子平安的。” 皇后也安慰了她一番。 此外还有一个“过来人”——李嫔却一直站在房间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充当着隐形人,希望谁都不要想起她。 不过她虽希望谁都不要想起她,但今日发生的事怎么也绕不开她。 因此当皇帝询问今日这场祸事的来龙去脉之时,她自然被提了出来。 皇后一五一十地同皇帝回禀今日发生的意外,说完最后替李嫔辩解一句道:“皇上,李嫔这次也是无心之失。” 皇帝震怒道:“好一个无心之失!” 李嫔当即跪下,“皇上,臣妾绝非是有意的,臣妾也只是不小心踩到掉落的珍珠才会滑倒,因此连累了俪妃惠嫔和莞贵人……” “臣妾万分愧疚,可是臣妾真的不是有心的。” 皇帝的脸冷若冰霜,沉声道:“上回俪妃的孩子,你便说自己是无心之失,这一回又是无心之失,你哪有这么多‘无心之失’,朕瞧你分明是‘故意为之’!” 听皇上提起“俪妃的孩子”,皇后不由看了一眼安陵容,见她面色坦然,不由心道自己从前当真是小看了她。 李嫔慌张道:“臣妾、臣妾真的没有,臣、臣妾、真的、真的不敢谋害皇嗣……” 她说话语无伦次,脸上更是写满了心虚与慌张。 李嫔一贯不是个聪明的,如今这副慌张的神情更是做实了她真做了谋害皇嗣的事。 她一再犯蠢,还觊觎皇位,皇帝对她情分也消失殆尽。 皇帝冷冷地盯着李嫔,厉声道:“不管你无心也好有意也罢,这回你险些害朕失去两个孩子,还致使俪妃受这么重的伤……被你害成这样,她们何其无辜?” 李嫔被皇帝的冷面吓得直打哆嗦,她颤着身子重复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有,真的是无心的,臣妾不敢了皇上……” 厌弃一个人时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心烦,皇帝便是如此,他不再看李嫔,而是道:“传朕旨意,李嫔谋害皇……” “皇上。”皇后连忙制止皇帝下旨道:“请皇上顾全三阿哥,若是……” 皇后顿了顿,才道:“只怕三阿哥的名声也要受到连累。” 皇帝冷冷道:“有这样的额娘,三阿哥还要什么名声。” 不过终究还是重新道:“李嫔御前失仪,犯不敬之罪,着降其位分为答应,幽禁终身,非死不得出。” 皇帝最后厌恶道:“将她挪到朕看不到的地方去,朕再不想见到他。” 然后摆摆手让人将李嫔拖了下去。 被拖下去时,李嫔并没有挣扎。 满脑子回荡着“有这样的额娘,三阿哥还要什么名声”这句话。 是啊,有她这样一个额娘,她的弘时还有什么指望…… 第139章 皇后受罚 皇帝处置完李嫔之后。 皇后适时道:“幸好今日并未酿成大祸,惠嫔定会母子平安,莞贵人腹中孩子也安然无恙,乃是不幸中的万幸。皇上切莫太过动怒,以免伤身。” “未酿成大祸?”皇帝这时才又看向皇后,“皇后素日便是这样管理朕的后宫的吗?难怪总是风波不断。” 皇帝语气极淡,一时叫人听不出喜怒,不过看样子应当是追究皇后的责任。 皇后面露惶恐,从皇帝身旁走到皇帝身前,请罪道:“臣妾惶恐。是臣妾一时失察,未能约束好嫔妃,请皇上降罪。” 在场的嫔妃包括刚动胎气的甄嬛和受伤的安陵容也跟着皇后一起跪下。 连华贵妃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皇帝冷冷道:“皇后,统领六宫却一再发生这样的事,便是因你的疏忽大意,也是你这个皇后的无能。” “况且今日之事还是发生在你的景仁宫,你实在难辞其咎!” 皇帝厉声道:“惠嫔早产,莞贵人动了胎气,俪妃更是受了这么重的伤,皇后竟然一句未酿成大祸就轻飘飘揭过?” 尤其是陵容的手都生生骨折了。 皇帝都不敢想象手折的那一刻她得有多疼,虽太医说一定能够替她医治好,可也不知道陵容的手会不会落下暗疾…… 皇帝这么一想更加心疼了。 不过又想到都这样了皇后竟然还说没有酿成大祸,皇帝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他越想越气,不由拔高声音,斥责道:“便是因为你态度这般轻慢,才纵得有些人胆大包天,以致祸事发生。今日之事你也实在难辞其咎。” 皇后连忙道:“臣妾近来精神不济,难免疏忽,未能看护好皇嗣是臣妾失职,臣妾知错,甘愿领罚,请皇上降罪。” 反正今日之事罪责不在她,她顶多是一个管教不严之罪,被罚几个月的俸禄,因此皇后也没怎么替自己辩解。 倒是剪秋连忙替主子辩解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近来时常头风发作,这个月已经请了三回太医,这才精神不济,并非有意疏忽,请皇上明鉴。” 皇帝淡淡道:“是吗,倒是难为皇后撑着病体替朕打理后宫。” 皇后道:“这都是臣妾的本分。” 然后又道:“臣妾精神不济未能管理好后宫虽是头疾所致,到底也是臣妾的失职,不敢请皇上宽恕。” 皇帝道:“你自知有罪也愿意领罚,很好。” 皇帝正在气头上,自然不会因为皇后甘愿领罚,就饶过皇后。 罚当然是罚,可毕竟是中宫皇后,除了废后,再怎么责罚也不过是罚俸禁足一类。 虽皇后近来总是惹得他不悦,但皇帝也并没有想要废后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想给皇后一个教训。 因此皇帝道:“皇后失职,以致后宫不宁,罚俸一年,以儆效尤。另外,皇后一向病弱,无心管理后宫,今后宫中一切事务都交由华贵妃管理,俪妃、敬妃协理,皇后便好生养病吧。” 暂时收回皇后的宫权,是最能够让她反省的惩罚。 不然,皇后还以为不过是件小事。 皇后就这么被收回了宫权?安陵容不由惊讶地瞪大眼睛。 再怎么说皇后也不至于那么早就惹得皇帝厌弃啊。 毕竟再怎么说,皇帝对皇后也是有些情分的,并且皇后还是纯元皇后的亲妹,没有之后皇后一再犯错惹恼皇帝,也不至于被皇帝厌弃收回宫权。 如今皇后明面上并没有什么大错,连从圆明园回宫那回发生意外,安陵容记得皇帝与她提过心中怀疑的也是华妃,皇后不过是管教不严。 这一回她还没来得及将责任往皇后身上引,皇帝便责罚了皇后。 要知道按照她原本从光幕中所见,皇后养的猫发狂冲撞到一众嫔妃,致使富察氏小产,甄嬛被抓伤还动了胎气,皇后都没有受到任何责罚…… 安陵容本以为自己要费些功夫,才能将今天发生的事责任往皇后身上推,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皇帝就给皇后定了罪。 安陵容都有些怀疑皇帝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她这么想着不由抬头看向皇帝,恰巧与皇帝目光对上,皇帝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心疼。 下一刻皇帝又道:“皇后养病期间,众嫔妃也不必去给皇后请安,免得打搅皇后静养。” 他记得陵容抱怨过早起请安总是起不来,尤其冬日里更是起不来,虽如今已过了冬日,不过让她免去一段时间的请安也算是对她手受伤的补偿。 众人闻言心中惊起滔天骇浪,恕她们不明白皇后娘娘究竟是怎么惹怒皇上了? 今日之事追根究底也不能怪皇后啊。 李嫔虽一再狡辩,但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她并非无心之失,真是冲着惠嫔肚子里的皇嗣下手的。 可皇后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惹得皇上如此重罚? 罚俸就先不说了,竟然还直接收回了皇后的宫权,让皇后安心养病不让嫔妃去给她请安,更是形同软禁…… 皇后就算失职,也不至于如此重罚。 皇后听完皇帝的责罚,才真是脸色大变,脸上血色全无。 罚俸一年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皇上说后宫一切事务都交给华贵妃管理,而不是协理,甚至“软禁”了她,还未说清楚期限…… 如此一通下来,她这个皇后还算什么皇后,不就是只剩下一个名分的空架子了吗? 难不成皇上想要废后? 皇后实在难以置信,也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皇上厌弃。 皇后当即道:“皇上,臣妾知错也甘愿领罚,只是身为皇后,理应为皇上分忧,更何况管理六宫乃是臣妾的职责,怎能让旁人代劳。” 华妃心里高兴,立马反驳皇后道:“皇上这都是为了体恤皇后娘娘,娘娘怎能不明白皇上的苦心,娘娘早些将身子养好才是替皇上分忧。” 皇后急忙道:“皇上,臣妾……” 皇帝打断道:“一切等你养好身子再说吧。” 皇后望向皇帝,见皇帝一脸冷淡,明白眼下改变不了皇帝的心意,只好道:“臣妾领命,谢皇上隆恩。” 皇后宽慰自己:没事,眼下改变不了皇上的心意,以后定然能够转圜圣意,她还有太后,还有姐姐…… 皇帝淡淡道:“好了,都起来吧。” “谢皇上。”众人谢恩起身。 安陵容还是不明白皇帝怎么突然就恼了皇后? 她仔细打量皇帝的表情,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与此同时,李长禀告说敬事房已经把彤史送来了,眼下正在外头候着。 皇帝吩咐让人进来。 不一会儿敬事房首领太监领着个小太监进来,然后恭敬都递上彤史。 皇后轻呼出一口气,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接过彤史翻到一个日期基本和温实初诊断吻合的日子。 然后上前拿给皇帝看,语气温和道:“皇上请看,应当是这日。” 皇帝接过也看了日子,点点头,“日子对得上,莞嫔如今已两个半月的身孕了。” 皇后敏锐地抓住皇帝话里的关键词,“莞嫔?” 皇帝道:“莞贵人自入宫以来一向恭敬谦顺,如今更是传嗣有功,自然应当予以嘉奖。朕已决意晋莞贵人为莞嫔,与华贵妃敬妃她们一同行册封大礼。” 之前甄嬛无功无子就得了皇帝的特别嘉奖,给予她嫔位的份例,如今她怀上皇嗣,晋位当然是名正言顺的事。 皇后也无法阻拦。 皇帝又道:“此外还有俪妃……” 第140章 打算晋封 皇后的手不由攥紧勉强使自己平静下来,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道:“朕一向赏罚分明,既然有罚自然有赏。今日若非俪妃以身相护,惠嫔母子只怕难安,俪妃保护皇嗣有功,理当得到封赏。” “况且,之前预防春旱之事也是俪妃提醒朕在先又献策在后,如此大功,朕本欲加封赏赐于她,只是俪妃谦让怕恩宠太过不愿领受,朕才将她本该得到的封赏暂且按下。” 陵容为他为大清所做的一切,早就担得起一个贵妃的位置了,若非顾忌华妃和年家,陵容早就该晋封贵妃的。 皇帝继续道:“如今俪妃又立一大功,朕若再按下不赏,岂不是让人觉得朕赏罚不明,实非明君所为。” 皇帝沉声道:“是也,朕打算晋俪妃为贵妃。”他望向安陵容,“以俪妃的品行也担得起这个贵妃之位。” 华贵妃听皇帝这话心不由被刺了一下。 她自皇上还是雍亲王时便被以侧福晋之礼迎入府,侍奉皇帝多年,可皇上登基不过后,初封也只是个妃位,连李氏和害得她失了孩子的齐氏都能与她平起平坐。 好不容易得到晋封,还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皇贵妃”,只是一个“贵妃”之位,她也暂且忍下了。 贵妃就贵妃吧,至少她如今是嫔妃之首,皇后之下第一人,没有与她平起平坐。 可她还没得意多久,皇上就又要晋封一位贵妃了。 还是个入宫不过一年多的,皇上如此置她于何地? 难不成她陪伴皇上多年的情分还比不过俪妃入宫这一年? 皇上还口口声声说俪妃的品行担得起贵妃之位。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的品行就担不起贵妃之位了,要不然皇上为何拖了那么久才给她晋封? 华妃越想越恨。 她自然舍不得恨皇帝,因此她将全部的恨意都放在安陵容的身上。 她心里狠狠地咒骂道:贱人!狐媚贱人! 听到皇上说打算晋封她为贵妃,安陵容便知道晋位肯定是不成的。 只“打算”二字,便能听出皇帝根本没有下定决心要晋她为贵妃,不然早就和晋封甄嬛一样说他“决意”晋封了。 虽然一直想继续往上爬,不过安陵容可没想这个时候就爬上贵妃之位,直接和华妃对上,成为她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此安陵容连忙起身,跪下拒绝道:“臣妾忝居妃位已不胜惶恐,实在担不起贵妃之位,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伸出一只手扶起她,“朕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 “请皇上三思。”这时皇后连忙道:“俪妃有功自然当赏,只是俪妃入宫只才一年有余,资历实在太浅,又无子女傍身,且才刚晋位不久,此时再次晋封只怕后宫一众姐妹也无法心悦诚服。” 皇后说完,扭头看向华贵妃敬妃她们,只见华贵妃满脸阴霾,脸上愤恨的神情还未来得及收敛。 而敬妃欣贵人之流都纷纷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们的神情,不过从她们这样的举动来看,对于安陵容晋封贵妃一事定然是不赞同的。 只平心而论,对于安陵容晋封贵妃,她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舒坦。 毕竟她们都是潜邸旧人侍奉皇帝多年,皇上继位后也才熬到如今的位分,尤其是欣贵人还生下皇长女,竟然连一宫主位都混不上,她心里自然不可能没有想法。 就连心里感激安陵容向皇帝进言晋了她们的位分的敬妃和欣贵人,对安陵容晋封贵妃一事都无法心悦诚服,何况旁人。 当然也有个人除外。 这个人便是曹琴默。 曹琴默如今投靠安陵容,自然是安陵容的位分越高越能提拔她,所以虽然心里同样忍不住嫉妒安陵容的晋封速度,但对她晋封贵妃的事也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眼下她明面上还是华妃的人,因此也跟着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皇上您瞧。”皇后见状立马指给皇上看。 华贵妃也道:“俪妃有功,皇上想要论功行赏本是应当的事,可是恕臣妾直言,以俪妃如今的资历晋封贵妃实难服众。” “况且俪妃也自知担当不起贵妃之位,皇上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华妃这后一句话,说得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听完皇后和华贵妃的话,皇帝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每次都是如此,只要是为了对付陵容,皇后与华妃本来水火不容的两人便能联合在一起。 安陵容微笑道:“皇后娘娘和华贵妃娘娘说得极是,以臣妾的资历的确难以服众不堪其位。贸然晋封,也只怕辜负皇上的期望。” 她再次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俪妃果真是识大体之人,难怪皇上如此喜欢你。”皇帝还没开口,一道温和中带了点虚弱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太后正由她贴身宫女竹息搀扶着站在门口。 众人连忙行礼道:“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第141章 太后夸赞 皇帝顿了顿,也起身迎上前,先行礼,“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然后才问道:“皇额娘身子不适正当好好休养,是谁惊扰了皇额娘?” 自那回吐血昏厥后,太后的身子仿佛越来越差了,缠绵病榻许久,好不容易过年那几日好些。 开春之后天气逐渐暖和起来,她却又病了,这一病又是两个月。 为免影响到太后静养,皇帝特地下令不许将后宫事务拿去打扰太后。 太后温和道:“后宫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哀家怎么能不来看看?” 她又关切道:“惠嫔和她肚子里的皇嗣怎么样?” 皇帝道:“惠嫔受惊早产,幸好没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应当能平安生产。” 太后呼出一口气,然后庆幸道:“没伤着皇嗣就好。” 关心完沈眉庄肚子里的皇嗣,太后才让众人免礼。 众人起身之后,太后才注意里间便是沈眉庄的产房,不过似乎自她进门起,就没听见产房里头的声音。 她微微蹙眉又问道:“惠嫔进去多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注意到产房里没再传出沈眉庄的惨叫声时,没有经验的安陵容和甄嬛也被吓了一跳。 她们身边的欣贵人连忙小声告诉她们,女子生产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惠嫔虽然已经在产房里待了有一会儿了,但离她生下孩子还有些时间。 之所以没听见她的呼痛声了,约莫是阵痛减轻,产婆让她保存体力,也或许是她自个儿痛晕过去了,不过一会儿也肯定会醒过来的,让她们都不必担心。 虽说欣贵人对安陵容晋封贵妃心里有些意见,但她对安陵容没什么恶感。 还有些同情安陵容被人害得小产,如今见着她一个好姐妹生产,另一个也怀着身孕,也不知她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怕是五味杂陈吧。 作为小产过来人的欣贵人对安陵容同情之余又不禁添了几分同病相怜的亲近之情,对她说话时嗓音都不由放柔了几分。 甚至在心头想皇上想晋封俪妃为贵妃就让他晋封吧,反正俪妃晋不晋贵妃那个位置也不是自己能肖想的…… 安陵容并没有太在意欣贵人忽如其来的温柔,她心里还是在担心沈眉庄。 没什么血色的脸,因着担心又添了几分凝重和担忧,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虽在手腕骨折之后,她很是后悔为了帮沈眉庄使得自己受伤,可眼下她却真切的希望沈眉庄平安生产,不要似前世和光幕中那般…… 甄嬛同样担心沈眉庄,不过见采月采星没出来报信,想来她还是安全的,因此倒不似安陵容这么情绪外露。 正在甄嬛她们担忧时,皇后也在回太后的话,她道:“回皇额娘的话,惠嫔进去约莫有半个时辰了,前面还听见她呼痛的声音,许是阵痛暂时过去了,才没听到她的声音。” 太后也是生了几个孩子的过来人,生育时的痛苦她也是清楚的,因此不由叹了口气,“生产不易,辛苦惠嫔了……” 皇后连忙道:“能为皇室开枝散叶是惠嫔的福分,想来她也不会觉得辛苦,里头的产婆都是经验丰富,给不少人接过生的,定然也不会叫惠嫔太过痛苦,皇额娘不必担心。” 她说这话虽是宽慰太后,更是她的真心话。 毕竟后宫嫔妃能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后半辈子便有了依靠,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所以惠嫔肯定不会觉得辛苦。 何况她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皇子…… 皇后将心比心地想:若是能够有机会换回她的弘晖,叫她再承受十遍生育的痛苦,她也是愿意的。 太后不知有没有被皇后宽慰到,不过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关切地对安陵容道:“哀家听说俪妃受了极重的伤,是伤着什么地方了,如今怎么样了?” 安陵容微微屈膝,福了福,对太后浅笑了一下,温声道:“劳太后娘娘担心,臣妾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虽然对太后露出一个浅笑,但她脸色十分苍白,这笑看上去更像是怕人担心强挤出来的。 皇帝见状越发心疼,道:“怎会没什么大碍。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手都伤着骨头了,起码得再过几个月才能说‘无碍’两个字。” 太后闻言也是面露担忧,走到安陵容面前,连连关切道:“俪妃竟是伤着骨头了吗,可让太医为你好好医治,将骨头接好了?” 安陵容受宠若惊道:“不过是手腕骨折错位了,并没有真的伤着骨头,太医已经替臣妾接好了,太后不必担心。” 太后夸赞道:“哀家听闻你是为了保护沈眉庄的胎才受的伤,真是个好孩子。” 她边夸赞边注意到安陵容的旗头有些歪了,竟亲自为她整理,“瞧你这头发都有些散了,真是受苦了。” 她说着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支凤簪,又亲手插在安陵容的旗头上,“这是哀家晋封德妃时,先帝赐给哀家的,如今给你戴正合适。” “太后……”安陵容正要拒绝。 太后温和道:“长者赐不可辞,哀家给你的是你应得的。” 安陵容心道:给你的是你应得的。不该得的你别想要,更不可能给你……太后的意思是这个吧? 也不知她在外头听了多久,不然怎会那么恰巧在门口说那句话。 她该不会以为屈尊纡贵地关怀了自己一番又赏支簪子就能抵得过一个贵妃的位分? 若真这样太后娘娘还真是太高估她自己了…… 安陵容心下嘲讽,面上却格外乖顺,谢道:“多谢太后。” 太后又道:“哀家刚进门时,正听到你推拒了皇上想要晋封你的旨意。” 安陵容答道:“臣妾无才无德,又不曾为皇家开枝散叶,连资历都是一众姐妹中最浅的,自然担不起贵妃之位。” 太后和蔼道:“你这般知礼仪懂规矩又识大体便称得上德才兼备了,至于孩子……迟早会有的,不过你的资历的确太浅了,贸然晋封只怕会惹得六宫不平。” 听太后这么说,一众嫔妃连忙跪下道:“嫔妾不敢。” 太后对一众嫔妃道:“什么敢不敢的,你们侍奉皇帝多年,又都是宫里的老人了,有些想法自然也不算什么。都起来吧。” “多谢太后。”众人这才起身。 太后又看向安陵容,淡笑着和蔼道:“所以哀家说你真是个好孩子,你主动推拒便避免了六宫不平再生风波。” 她牵起安陵容没受伤的那只手,“若宫里,人人都像你这般,皇帝定要少许多烦恼,这一点就是皇后也不如你。” 第142章 佟佳贵妃 皇后再怎么样也是皇后是大清的国母,同样安陵容如今再得宠也不过是后宫一介嫔妃,二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何况还说什么皇后不如她的话…… 这话太后说得,安陵容却听不得,不然便有僭越中宫之嫌。 因此安陵容一脸惶恐,急忙道:“太后娘娘谬赞,臣妾愧不敢当,更不敢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 太后轻轻拍了拍安陵容的手,一脸慈爱道:“你很好,哀家就喜欢你这样懂事的孩子。” 太后虽保养得极好却还是因为年纪上来了略微干枯起皱的手附在安陵容的手背上,像是虫子在手背上爬一样,叫安陵容有些发毛。 若非牵着自己手的人是太后,安陵容真想把手直接抽回。 虽接好了骨,可她还疼着呢,太后还要拉着她在这儿作戏。 太后这一顶顶高帽子给她戴上,自然是为了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无论她原本真心推辞还是假意推辞皇上给的贵妃封赏,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她都只能坚决拒绝了,不然就是自打脸。 更是让太后刚刚夸赞完她的那些话就全都成了笑话,如此一来她也就成了不知礼不懂事不识大体搅得后宫不得安宁的妖妃了。 品行被人诟病,自然也担不起嫔妃之首的贵妃之位。 虽然安陵容也不想这么早就晋封贵妃,成为众矢之的,可太后这牵着她的手算计她的样子,着实叫她不痛快。 幸好太后达成目的后很快就松开了安陵容的手。 又笑着对皇帝温和地说道:“哀家年纪大了,就喜欢看着这后宫和睦的样子。俪妃是个懂事的孩子,怪不得皇帝这么喜欢她,只是皇帝喜欢俪妃,也别叫俪妃为难。” 皇帝微微点头,“皇额娘说的极是,俪妃就是这样太过懂事了,宁愿委屈自己,也想让六宫和睦。” 不知怎地他心里腾起一股无名之火,本来并没有真下定决心要封陵容为贵妃,只是借此机会给陵容谋取别的赏赐,例如提拔她的母家…… 但眼见这么多人阻拦,却叫他真下定决心要封陵容为贵妃。 他道:“俪妃懂事明理,朕更不能叫如此贤良淑德之人受委屈。晋封俪妃为贵妃本就是因俪妃有功于社稷,而非因朕的偏爱。” 安陵容适时一脸着急,推辞道:“皇上,臣妾果真担不起贵妃之位,请皇上收回成命。”说着又要跪下请命。 皇帝连忙搀扶住她,“你身上还有伤呢,别动不动就跪下。” 他扶着安陵容,“朕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他扫视四周,“旁人谁敢置喙?” 安陵容心道:又是这句话,你最好真这么想! 欣贵人看着皇帝如此宠爱俪妃的样子,心里不由发酸,方才她还心疼俪妃呢,如今看来她该心疼的是自己。 俪妃人家自有人心疼。 太后蹙眉,劝道:“可是俪妃入宫还不满两年,资历尚浅,又是无子便晋封贵妃,实在有违祖制。” “如此一来前朝后宫议论是免不了的,皇帝一意孤行岂非将俪妃架在火上烤,皇帝爱重俪妃也更应当为她考虑……” 太后都有些怀疑皇帝是真宠爱俪妃还是只将她立为靶子为真正宠爱之人挡住宫里的明枪暗箭…… 太后这么想着不由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安陵容身旁的甄嬛。 皇帝道:“先帝佟佳贵妃便是入宫次年晋封的贵妃,同样是无子晋封的贵妃。有例可循怎算违背祖制?” 太后震惊道:“你说什么?!” 皇帝所说的佟佳贵妃便是先帝孝懿仁皇后,也是夺走她孩子的女人,她一生的仇敌。 皇帝如今在她面前提起佟佳贵妃,难不成皇帝心里还惦记着佟佳贵妃才是他的额娘? 太后实在难以接受,一下没站稳险些摔倒在地。 “皇额娘!”皇帝连忙上前搀扶住太后,并扶着太后坐下。 虽见太后听到“佟佳贵妃”四个字,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和深受打击的表情,让皇帝心里畅快了一瞬。 似乎将额娘多年的忽视与偏心报复了回去,可真见着额娘身形摇摇欲坠的样子,皇帝心里一瞬间便被悔意填满。 再如何他也不该这么伤额娘的心。 皇帝身旁的安陵容如今也猜不透皇帝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按照她的预料皇帝不该这么坚持一定要封她为贵妃,甚至当着太后的面把佟佳贵妃都给搬出来。 她都不禁有些怀疑皇帝许给她的那些承诺都是谎话都是空话,不然他这时也不会像太后说的把她架在火上烤…… 想到今天好多事都出乎她的意料,安陵容不禁猜测: 皇帝这究竟是老糊涂了还是误食了什么丹药……她记得皇帝是有服用丹药的习惯,别真是吃错药了吧…… 众人也被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 纷纷在心头猜测,怪不得近来总是听闻太后和皇上母子生了嫌隙,原来是皇上心里一直惦记着孝懿仁皇后这位养母…… 也难怪太后的话皇上不听呢。 皇帝也觉得自己今日情绪有些过激了,自被先帝评价“为人轻率、喜怒不定”之后,他就习惯于压制自己的情绪。 今日也不知怎的急躁了起来。 如今冷静下来神志清明了些,他道:“儿子方才说错话了,请皇额娘莫要放在心上。” 休息了片刻太后也稳住了情绪,她淡淡道:“皇帝如今已经是天子了,哀家怎敢与皇帝计较。” 第143章 陵容请罪 皇帝还是耐着性子赔罪道:“惹得皇额娘动气是儿子的不是,请皇额娘恕罪。” 本来想主动来和皇帝缓和母子关系的太后,此时也没了一开始时那种宁愿放低身段也要和皇帝重归于好的决心。 她如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送出去给别人养的儿子终究和自己不是一条心,若是当初继位的是十四…… 可惜了她的十四才是真正孝顺额娘和额娘一条心的孩子。 太后一想到她那个孝顺的小儿子如今正被圈禁着,母子也不知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心中就仿若刀割,对皇帝的怨恨又添了几分。 面上更是一片黯然神伤,叹了口气道:“皇帝怎会有错,千错万错都是哀家的错,哀家不该插手你后宫之事,费力不讨好,还惹得你埋怨哀家。” “皇额娘,儿子……”皇帝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太后挥了挥手,示意他让开。 皇帝只得往旁边退了两步。 皇后见状也连忙跟着皇帝一起安抚她,“皇额娘说的这是哪里话,皇上纯孝怎么会埋怨皇额娘……” 其余华妃敬妃也跟着宽慰太后,让太后不要同皇帝置气。 几个嫔妃围着安慰太后,虽没有敢挤他,但皇帝自觉站在旁边,瞧着孤零零的。 看着他形单影只的站在旁边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怜。 但在旁边看着安陵容真是快烦死这母子俩了。 她心道:有什么矛盾你们母子俩关起门来解决不好吗?偏偏要当着这么多嫔妃的面…… 而且明面上事情还是因她而起。 安陵容都能想到外头会怎么传了:皇上因打算晋封俪妃为贵妃,与太后发生争执,为了给俪妃晋位更是不惜忤逆太后,以致母子失和…… 这些话传到御史言官的耳朵里,只怕到时候参奏她的折子都得堆满皇帝的御书房的整个桌案。 安陵容心里叹了口气,皇帝可真会给她找麻烦,这就是他所说的会一直护着她? 心里再厌烦却还是不得不配合着将戏唱完,不然所有骂名真得让她一个人背了。 安陵容眨了眨眼睛,泪水便在眼眶中打转。 然后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太后面前,双目含泪一脸愧疚道:“都是臣妾不好,今日之事皆因臣妾而起,若非臣妾高估自己的力气,便不会在见到李答应扑过来时,为了护住惠嫔肚子里的皇嗣用手去挡。” “不用手挡臣妾的手就不会骨折,皇上也不会因怜惜臣妾而想要晋臣妾的位分,太后和皇上也不会因此起争执……” 她说着说着眼泪便从眼眶中滑落。 一边泪如雨下一边继续道:“一切都是臣妾的不是,太后要怪就怪臣妾吧,莫要同皇上置气,若是因此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臣妾百死莫赎……” 她最后道:“一切皆因臣妾而起,臣妾甘愿领罚,请太后娘娘降罪。” 说完头伏在地上,一副等着太后降罪的样子。 众人见俪妃为了太后和皇帝母子重归于好,竟然甘愿将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一时之间心思各异。 甄嬛和敬妃欣贵人几个都不禁替她感到委屈。 明明是有功之人,责任也完全不在她身上,偏偏因为皇帝和太后的争执,她却成了“罪魁祸首”,而且一只手才刚接好骨,行礼也只能用一只手,瞧着真是可怜…… 尤其甄嬛,虽然猜到陵容不是真的向太后请罪,可看着陵容可怜无助的模样,还是止不住心疼。 皇后和曹琴默却觉得俪妃这是故意在以退为进,口口声声说着是她的不是,可细究她的话,她所谓的“不是”就是在惠嫔遇险时护住惠嫔腹中皇嗣。 这哪是什么过错,分明是她的功劳。 若真因此责怪她,倒真成了是非不分赏罚不明了。 华贵妃和富察氏看着安陵容一副可怜又狼狈的模样,心里快意极了,心道:终于到她得到报应的时候了。 华贵妃更是期望太后能够借机责罚安陵容,最好褫夺她的封号降她的位分。 不过结果却要叫华贵妃失望了。 太后虽然因为皇帝的话心寒又因小儿子的事怨恨皇帝,却没有迁怒安陵容的意思。 一开始皇帝偏宠安陵容,她或许还会觉得是安陵容狐媚邀宠,可经历了这么多事,虽依旧对安陵容喜欢不起来,但她心里对安陵容已经没了成见。 今日她也见着了,固执的是皇帝,忤逆她的也是皇帝…… 皇帝未必有多喜欢俪妃,如此坚持要晋封俪妃为贵妃是因为皇帝的威严,不乐意别人违背他的旨意。 因此太后叹了口气,还是十分和蔼地对安陵容道:“哀家你是个好孩子,今日之事不关你的事,地上凉你身上还有伤,快起来吧。” 安陵容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太后慈爱,可臣妾还是不能起。” “请太后莫要责怪皇上同皇上置气,皇上纯孝对太后一向孺慕,您与皇上置气,皇上心中定然十分难受,想来这也不是太后您愿意见着的。” 太后道:“哀家自然不希望皇帝难受,只是……罢了……”她叹了口气,说道:“你起来吧,哀家本来也没同皇帝置气。” 她吩咐道:“竹息,快将俪妃扶起来吧。” 这时皇帝面容舒展了不少,他喜道:“皇额娘,不生儿子的气就好。” 太后道:“哀家不过一时情急,怎会生皇帝的气。” 太后的理智也重新回归了,无论如何她与皇帝终究得维持住面上的“母慈子孝”。 不然她的十四该怎么办,皇帝若是迁怒她的十四……只怕他们母子真的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想到她的十四,太后又打起了精神。让皇后和一众嫔妃都出去,她有话要单独和皇帝说。 众人退出去之后。 太后才望向皇帝,声音十分温柔道:“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生你当日也如惠嫔今日这般早产……” “头回生产真是痛不欲生,哀家几乎以为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但终于把你生下来之时,哀家却什么痛都感受不到了,心中只有欢喜……” 她说到这儿眼眶中不由蓄积起了两汪泪水。 她哀切道:“哀家真想亲自抚养你,可惜哀家位分卑微……” 辛苦生下来孩子被抱给别人抚养,连见一面都难,这一直是太后心中的痛,因此太后这话是真情流露。 太后道:“所以听到你提起佟佳贵妃哀家才会那么生气,她都过世那么多年了,你还想着她。” 太后说到这儿顿了顿,然后似终于下定决心,诘问道:“你是不是心里只有佟佳贵妃这么一个额娘,不想认哀家这个亲生额娘?” 第144章 陡生意外 听太后一番掏心掏肺的话,皇帝也不免有些动容,眼中隐隐带了点水光。 又听到太后的诘问,他连忙道:“皇额娘是儿子的亲生额娘,永远都是儿子的额娘,儿子怎可能会不认你?” 难为皇帝一把年纪还和太后讨论这样的话题。 但他说的也都是真心的。 哪怕太后偏心还和隆科多有旧情,但她依然是他的额娘,亲生额娘,永远的额娘。 皇帝内心深处还是渴望得到额娘的关爱的和在意的,好似如今太后多在意他一分,就能弥补当初一分。 因此见太后那么介怀他提起佟佳贵妃,他心里是高兴的,他欣喜在太后心里是有他这个儿子的。 眼见皇帝的脸色越发舒展,神情也变得沉着中带了几分孺慕。 太后垂着泪一脸慈爱地望着皇帝,慈爱道:“有你这句话,哀家便放心了,也不枉哀家生你一场。你永远都是哀家的儿子。” “若是哀家能够亲自抚养你就好了。”太后又叹息一声。 太后又道:“若是你和十四一起在额娘的膝下长大,你们兄弟俩也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皇帝对太后这话不置可否。 当初他也不是没有试着与这个同母的亲兄弟好好相处,也曾试着以兄长的身份教导他,可老十四对他却没有弟弟该有的恭敬,还嫌弃他的教导…… 人家都不待见自己,他自然不会热脸替冷屁股。 所以兄弟二人一直不怎么亲近。 让他没想到的是之后老十四竟然和允禩允禟他们搅和在一起,后面更是一起对付他这个亲哥哥…… 他与十四天生就不对付,就算养在一起也注定不可能“兄友弟恭”。 见皇帝不接话,太后又继续道:“哀家这一生,生了三子三女,真正长大成人的却只有你和十四、温宪三个,是哀家福薄,温宪也先我一步而去,如今只剩下你和十四兄弟二人。” “哀家知道你对十四心有怨气,哀家也不期望你们兄弟二人做到‘兄友弟恭’,但求你念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对他容点情吧。” 太后悲切道:“他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呀,你对老十三老十七都这么好,为何对你的亲弟弟却毫不留情?” 随着太后的话,皇帝满心的喜悦逐渐冷淡了下来,如今更是直接彻底冷了下来。 果然,他不该痴心妄想。 额娘心里惦记的只有一个老十四,何曾有过他。和他说再多“推心置腹”的话,最后的目的也都是为了老十四。 皇帝的脸色又一下冷了下来,他冷冷道:“当初老十四和老八他们一起联合起来对付朕的时候,又可曾想过朕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说着他心口的那股火又“腾”地一下起来,压都压不住。 “成者为王败者寇,若今日上位的是他们,朕的下场又会如何,皇额娘可曾清楚?” 皇帝冷笑道:“皇额娘还觉得朕对他不够容情?” “若非念及他是朕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朕岂会将他圈禁在景山寿皇殿,还让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早就该把他关进宗人府和允禩允禟他们作伴!” 他想:无论他如何待这些兄弟,外头总是传他刻薄寡恩,他还不如直接刻薄寡恩给他们看! 皇帝冷着脸,沉声道:“还是说皇额娘也觉得将老十四送去宗人府给老八老九他们作伴更好?” 不待太后回答,他又自顾自道:“恐怕老十四也更愿意和他八哥待在一起,当初他不就愿意和老八同生共死吗,如今朕正好成全他们!” …… 景仁宫院子里 众人都知道太后特地让她们都出来,肯定有什么密话是不能让她们听到的。 因此一个个都离偏殿远远的,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刚出来没多久,甄嬛的安胎药也煎好了,是温实初开了方子,浣碧和流朱去抓药,然后又亲自盯着煎好的。 全程二人都格外仔细,不曾出半点纰漏。 自被冲撞过后,甄嬛的肚子一直很不舒服,也是一直强撑着,为眉庄和陵容担心的同时,她也不禁担心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 总算安胎的药来了,她当然要赶紧趁热把药喝了,药刚入口,不出意外地她就被烫着了。 安陵容见状连忙道:“姐姐小心些,等药凉些再喝吧。” 甄嬛冲她笑笑,“没事儿,我吹两口就好了。” 说着对着药碗吹了两口,感觉药凉些了就赶紧试探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 望着她满脸急切,一时之间连药烫不烫的顾不上的样子,安陵容想她果然很在意这个孩子。 这自然是句废话,哪有母亲不在意自己的孩子,连她当初明知道那个孩子是注定生不下来的,却还是很在意他。 直到今天依旧耿耿于怀。 不知何时一朵云飘到太阳前,温暖的阳光也被遮住。 安陵容望着甄嬛,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了孩子之后的甄嬛变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她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脸上竟然隐约有些母性的光辉。 瞧得出她真的很在意很喜欢自己这个孩子,毕竟这是她头一个孩子而且还是带着爱和期待的…… 可惜在前世和光幕中,她这个孩子都没保住。 这其中还有自己的“功劳”。 想到前世甄嬛小产时痛苦的模样,安陵容的身子不由一颤,而后似乎又感受到了她自己小产时那股深入骨髓的痛。 “唔……”她虽尽力忍耐,却还是痛呼出声。 “容儿你怎么了?”甄嬛刚喝完药,见状立马急道:“太医,太医快来给俪妃瞧瞧。” 安陵容强忍着,“我没事……” 甄嬛急道:“怎么会没事。” 在她说话时卫临上前为安陵容诊治。 这时挡住太阳的云朵飘走,阳光又重新洒了下来,照得人身体暖洋洋的。 安陵容身上那股沁如骨头的痛也一下散去,她的脸色因此好了不少。 卫临诊过之后道:“俪妃娘娘身子无碍,许是方才扯着伤口疼。” 安陵容正要说自己没事甄姐姐太大惊小怪了。 忽听偏殿传出“啊!”的一声惊呼。 一众嫔妃连忙朝偏殿跑去,她与甄嬛也赶紧跟上。 第145章 皇帝吐血 走近一些便能听清,似是太后在喊“传太医!” 众人刚进门便瞧见太后正一脸焦急地扶着皇帝坐下。 皇帝面容憔悴,闭着眼,嘴角还挂着点点血迹。 安陵容扫了一眼注意到地上有一小摊血迹。 她眉头微蹙,皇帝这是吐血了? 好端端地怎么会吐血啊? 难不成是听了太后什么话被气得吐血,就像上回太后被她气得吐血一样…… 可是这也不应该啊,太后被气得吐血也有年纪大了的缘故,可皇帝正值壮年,身子骨应该没那么差吧? 而且他在继位之前能够隐忍多年,怎么着都是个心性坚韧的人,不可能因为几句话气成这样。 难不成皇帝被人下药了? 在陵容凝眉思考之时,皇后和华贵妃已经大惊失色地叫喊着地扑上前了。 二人一人一边担忧地道:“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皇帝似乎才缓过神,重新睁开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但是并没有回答她们。 吐出一口血之后,他的脑子如今正有嗡嗡作响,眼前还些发黑呢,嘴里还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因此根本不想说话。 旁边这么多人围着,皇后和华贵妃的声音仿佛蚊子一般,在他耳边嗡嗡地响,扰得他心烦言乱。 更是叫他不禁气血翻涌,心头又是一阵火起。 再迟钝皇帝也察觉他如今的状态有些不对,因此他极力压抑着这莫名的火气。 他闭上眼睛,用手撑住自己的额头,竭力将那股无名之火给压下去。 皇后见状不再追问,连忙用自己的衣袖将皇帝嘴角的血迹擦干,然后赶紧让太医给皇帝诊治。 温实初闻言立马上前给皇帝诊治。 眼见皇上不好,甄嬛本也想上前的,可皇后和华贵妃已经抢先了,她自然不好再挤上去,又顾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只好站在外侧,和陵容一起眼巴巴地温实初给皇帝诊治。 旁边方才还搀扶皇帝的太后,如今才缓过神来,见状竟有些站不稳,敬妃和竹息连忙一人一边扶着她。 太后担忧道:“方才皇帝和哀家正好好说着话呢,谁知怎地皇上竟突然一口鲜血喷出……” “皇帝吐血也把哀家吓得不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太后皱着眉头,“太医给皇帝好好瞧瞧。” 太后边说着边一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显然还很心有余悸。 她与皇帝正因十四的事发生争执,听到皇帝十四毫无兄弟之情,竟想把他也关进宗人府去给老八老九他们作伴,她才忍不住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 皇帝听完她的话除了脸色又黑了几分,其余也还好好的,还能继续忤逆她。 谁料皇帝才又说了几句话,就突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着实将她也给吓了一大跳。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便瞧见皇帝身子摇摇欲坠的样子,因此顾不得自己受的惊吓,连忙上前搀扶住皇帝。 幸好她刚搀扶皇帝坐下,众人便来了,也不需要她这把老骨头再来服侍皇帝。 她也是这时才缓过神来,然后连忙将发生的事说给众人听。 免得让人误会是她对皇帝做了些什么。 解释过后,太后又不禁觉得有些悲哀。 她和皇帝的母子关系究竟已经差到什么地步……面对这样的事,还需她自己解释免得叫人误会…… 她虽对皇帝有些怨言,可皇帝终究也是她亲生的,岂会一点母子之情都没有。 都是皇帝一次次逼得他们母子走到如今这样的田地。 若换作是她的十四,肯定不会有人质疑他们母子之情…… 太后显然也是多虑了,她是皇帝的生母,如今所拥有的太后的尊荣也都是皇帝给她带来的,自然没有人会怀疑她对皇帝做了什么,让皇帝突然吐血。 温实初给皇帝把完脉之后,说道:“皇上这是急怒攻心,以致气血上涌才口吐鲜血。” 华贵妃立马道:“所以是和太后上回一样?” 她看了一眼太后,小声嘟囔道:“也不知皇上又是因为什么气着了?” 皇后看了华贵妃一眼没有管她,她心中对太后也有些迁怒。 毕竟皇帝吐血时只有他与太后两个人在,皇帝被气得急怒攻心定然和太后脱不了干系。 不过……皇后忽地想到这侧殿里放的有样东西,不由心里一咯噔,也不知那东西对皇帝有没有影响。 按说只与那东西的气味接触应当是没什么影响的,要配着…… 温实初又道:“皇上除了急怒攻心,脉像还有些奇怪的地方,周身气血上涌脉像也变得有些混乱,这是服用丹砂的缘故。只是……”温实初说到这儿顿了顿。 华贵妃急忙催促道:“只是什么?你快说!” 温实初连忙道:“只是除了丹砂之外,似乎还有别的东西影响,大大激发加重了丹砂的药效,不然皇上体内丹砂的药效也不会这么强烈。” “正是因为朱砂和不知名的药物使得皇上周身气血上涌,也让皇上比平日更易动怒,只一动怒便会怒气攻心,再加上本就气血上涌,自然口吐鲜血。” 温实初又道:“幸好皇上体内的丹砂分量并不算太多,不然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就不只是吐一两口血的事了。 皇后听完温实初的话脸色不由变了变。 因着她担心皇帝的身子,脸色本就不怎么好看,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脸色的变化。 安陵容在旁边听完,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原来皇帝今天还真是吃错药了。 华贵妃着急道:“另一个不知名的药物究竟是什么,你身为太医院太医难道还有你不认识的药物?” 温实初连忙道:“恕微臣才疏学浅,实在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药……” 华贵妃呵斥道:“废物,要你们何用!” 她骂完温实初之后,立马吩咐人去将太医院的太医都给请来给皇帝诊治。 这时安陵容忽地问道:“温太医说的这药是直接被皇上服用了,还是通过气味激发皇上体内丹砂的药性?” 听到她的话,皇后一双眸子猛然一缩,不由攥紧手中的帕子。 难不成叫安陵容发现了什么。 安陵容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是她自个儿当初喜欢用香料来算计别人,所以也怀疑有人会这么做。 温实初道:“回俪妃娘娘的话,从皇上脉像来看,并没有服用过那药物的迹象,应是外部激发的。” 安陵容秀眉微蹙,“如此说来,可能不是什么药物,而是是香料……” 第146章 下令搜宫 想到香料……安陵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皇后,该不会是她动了什么手脚…… 安陵容不由心下一紧,朝里间的产房望了一眼,里头如今又响起了沈眉庄的呼痛声,一声声的如之前一样,似没有什么不妥。 但却叫安陵容没来由地觉得心慌,希望这一切只是她想多了。 自众人进来后便再未作声的皇帝,此刻满脸阴霾,眼底似是蕴酿着雷电欲来的狠厉,厉声道:“苏培盛,将那些道士收押起来,给朕去查!养心殿、乾清宫,每一处都不要放过!” “是。”苏培盛应道,然后又问道:“皇上,那其他宫里……” 若是要搜宫,整个阵仗就太大了,工程量也大,怕是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什么结果。 可是如今这样,也不清楚到底是谁想谋害,所以谁都有嫌疑,自然每个宫殿都要搜查一下。 皇帝寒着张脸,淡淡地看了温实初一眼。 温实初被皇帝的冷脸吓了一跳,不过却立马会意皇帝是什么意思,因此他连忙道:“回皇上,药效激发的过程很快,因此皇上接触另外一种药物应当就是这两日的事。” “应当?”皇帝皱着眉,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温实初立马道:“最多是在这两日之内,皇上接触到了另一种药物。” 皇帝立马吩咐苏培盛道:“这两日朕去过什么地方,你都带人仔细检查一遍。” 苏培盛应道:“是,奴才这就去。” 而就在此时华贵妃立马跪下道:“皇上,臣妾绝无想要谋害皇上之心,臣妾对您一片真心,请皇上明鉴。” 见状,苏培盛不由停下的脚步。 最近一段时日,皇上甚少踏足后宫,近来只去过华贵妃的翊坤宫和俪妃的长春宫,以及莞贵人的碎玉轩,其余都是歇在养心殿。 此外,除去上朝的时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乾清宫的御书房中。 不过,这两日他只留宿过华贵妃的翊坤宫,连到俪妃的长春宫和莞贵……莞嫔的碎玉轩用膳都不曾有过。 其余就更不必说了,甚至皇帝最近忙得连御花园都不曾去。 因此最有可能被人动了手脚还让皇帝中招的地方除了养心殿和乾清宫,便是华贵妃的翊坤宫。 华贵妃便是自知她的翊坤宫也有很大的嫌疑,才立马同皇帝表忠心。 皇后本正陷入自责和担心之中,听到华贵妃这话,她立马道:“华贵妃这么着急做什么,皇上只是让苏培盛去查可能有嫌疑的地方,又不曾给谁定罪,你这么急吼吼地跳出来做什么?” 损害皇上的龙体非她的本意,不过若是能够借这个机会让华贵妃的翊坤宫被搜查一次,对于皇后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 她也不需要真从华贵妃宫里搜出什么东西,只要她是头一个被搜宫的嫔妃,便能够让华贵妃颜面扫地。 皇后望着跪在地上的华贵妃,微微勾起嘴角道:“放心,只要妹妹是清白的,皇上自然会相信你。” 皇帝也看向华贵妃,语气淡淡道:“你起来吧,朕信你。” 说实话对于华贵妃,他做不到完全信任。哪怕他知道华贵妃对他一片真心,不可能会谋害他,但他信不过华贵妃背后的年家。 尤其年羹尧近来和老十走得格外近…… 听到‘朕信你’三个字华贵妃不由眼眶一红,她仰起头望着皇帝轻唤了一声,“皇上……” 可下一刻皇帝的话却叫她如坠冰窟。 皇帝道:“朕虽信你,也难免担心你受奸人蒙蔽,更担心那药会损伤你的身体。所以还是让苏培盛去查查吧,若是真有什么,朕也相信绝非你所为。” 一想到年羹尧和老十沆瀣一气,皇帝就感觉心口那股无名之火又在拼命往上窜,他尽力压制下去,才能心平气和地同华贵妃说话。 但是这话听到华贵妃耳朵里,却只有一个念头——皇上不信她。 她侍奉皇帝这么多年,皇帝居然会不信她! 她再狠毒再跋扈也不可能会害他,他怎么能够不信她? “地上凉,快扶你们主子起来。”皇帝吩咐华贵妃身边的宫人道。 闻言,跪在华贵妃身后的灵芝连忙搀扶自家主子,然后跟着一起起身。 望着华贵妃一副不可置信失魂落魄的模样,皇后几乎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忍着笑意道:“华妹妹不必担心,清者自清,只要妹妹没做过的事,皇上肯定不会错怪妹妹的,况且皇上也说了相信妹妹,就算真搜出什么也无妨……” 听到皇后的话,看了一眼她幸灾乐祸的嘴脸,华贵妃脸上的失魂落魄又立马转变为强势。 华贵妃冷冷道:“不劳皇后娘娘费心,正如皇后娘娘所说的清者自清,没做过的事,臣妾也不会担心,皇后娘娘还是好好操心操心自己吧。” “不然操心的事太多了,您这病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好。” 皇后见华妃故意拿皇上收回她宫权的由头刺她,面上的端庄几乎都要维持不住了。 她轻笑,“本宫身为皇后,自然事事以皇上为先。涉及皇上的事本宫不得不操心。” 她说到这儿话锋一转,“也不知究竟会从妹妹宫里搜出什么,叫妹妹如此担心……” 华贵妃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咱们就等着瞧究竟能够搜出什么东西。哼。” 皇后淡淡道:“本宫就等着看……” 当着皇帝的面,华贵妃对皇后说话依旧如此不客气,皇帝却视若无睹,压根没有训斥华贵妃维护皇后的意思。 安陵容心道:这皇后当得可真够憋屈的。 前世就是因为见着皇后被华妃这么欺负,让她想到她同样备受姨娘们欺凌的母亲,才因同情她,在心中逐渐偏袒皇后亲近皇后…… 哪知人家再如何都是皇后,哪里需要自己的同情和怜悯。 上赶着去只有被人敲骨吸髓利用个彻底。 安陵容收回落在皇后身上的目光,脸上浮起几分担忧,焦急道:“皇后和华贵妃莫要吵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皇上的龙体安康……” 她又对温实初道:“温太医是不是该先替皇上将体内的丹砂毒素排出……” 第147章 银针排毒 温实初立马道:“俪妃娘娘说得极是。” 然后又对皇帝道:“请恕微臣斗胆,如今最立竿见影的法子用银针替皇上将体内丹砂毒素排出,只是要用银针排毒会损伤皇上龙体……” 皇帝望了一眼满脸担忧的安陵容,心里忍不住感慨: 在这个时刻,皇后和华妃还在针锋相对,其余嫔妃也是各怀心思闷不作声,唯有他的容儿惦记着他的身体安康。 皇帝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一颗心涨涨的像是失落过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般。 这满屋子里那么多人,唯有容儿是真心待他的,也幸好还有容儿真心待他。 见皇帝看向自己,安陵容立马回以一个紧张担忧的表情,一双清凌凌的眸子里布满了心疼。 皇帝对上她心疼的目光,又淡笑冲她微微颔首,示意她不必担心。 安陵容不知道皇帝心中所想,不过她除了作戏,也的确是真的担心皇帝的身体。 而她之所以担心皇帝的身体,也只不过是因为想让皇帝多活几年。 这皇帝如今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虽也还算是壮年,但身子骨终究比不上十几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皇帝这把岁数吐血可不是件小事。 虽然皇帝吐血的情形安陵容虽在光幕中见过,但那都是好多年之后的事了。 光幕中皇帝吐血之后身子便不怎么好,似乎没过多久就死了…… 眼下这样的事安陵容可不愿意见其发生。 她现在没像当初盼着玄凌早死一样盼着皇帝早死,反而希望皇帝能够多活些日子,毕竟这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得依靠皇帝呢。 至少活到她有十足把握能当太后的时候…… 和安陵容目光交接完,皇帝对温实初道:“就用银针替朕排毒。” 温实初应道:“微臣遵旨。” 说完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一包被布帛包裹着的银针,打开从中取出一根。 然后对皇帝道:“请皇上将右手伸出来。” 皇帝将右手袖口挽起,然后将手伸到温实初的面前。 温实初一手按着皇帝的手,一手拿着银针,找准穴道之后对皇帝道:“微臣得罪了。” 说完便将银针刺入皇帝的穴道。 银针刺入穴道的确有些疼,但对皇帝来说还是能够忍耐的,因此皇帝面不改色地接受着温实初用银针替他拔除体内的丹毒。 皇后和华妃在旁边瞧着,二人皆面露心疼和不忍,尤其是见着温实初将一根根极粗的银针刺入皇上的手肉中,她们二人几乎连看都不敢看,仿佛银针刺到了她们身上一般。 甚至觉得银针扎在皇帝身上比扎在她们身上还疼,恨不得以身相替。 不过虽然担心成这样,她们也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害怕打搅温实初给皇上医治。 其余人在旁边看着,也不敢作声,连太后被竹息扶着坐在不远处,也只是眼巴巴地望着这边。 被那么多人不做声地盯着,温实初也难免感受到些压力,不过他还算稳得住,给皇帝扎针时每个穴位都找准了才敢下手。 因此一直没有出错,不过银针拔毒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半晌下来,温实初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水。 不过所有人的注意力基本都在皇上和温实初握针的手上,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额头的汗水。 当然,就算注意到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安陵容在旁边看着他给皇上施针,专注地竟然出了满头大汗,额头上的汗水还直往眼睛里滑,温实初正为皇帝施着针一时不方便给自己擦汗。 安陵容便吩咐菊清拿块帕子给温实初的徒弟卫临,让她替他自个儿的师父擦汗。 安陵容的吩咐菊清自然没有不从的,拿了块自己的手帕给卫临,又将自己小主的吩咐告诉他。 卫临接过手帕多看了她两眼,倒是依照去给自家师父擦汗去了。 正当卫临准备用菊清给的手帕替师父擦汗时,不知想到什么将手帕放了起来,用自己的袖口替师父擦汗。 感受到徒弟的“孝顺”,温实初的嘴角微微扬了扬,这徒弟真是没白收。 他决心回去再将些还没有传给卫临的医术传给他。 这时华贵妃命人去太医院请的太医都来了。 他们刚进门正准备行礼,却被皇后娘娘示意不必行礼,让他们都在外头候着。 一众太医只好出去候着,不过出去前都瞧见了卫临给温实初擦汗的场景,众人都不由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心道这师徒俩可真腻歪。 皇帝见状对卫临道:“朕记得你是温实初的徒弟。你们师徒感情倒是不错。” 皇帝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起了二人的关系随口一提。 卫临连忙道:“劳皇上记得。师父为微臣传道授业待微臣恩重如山,微臣自当敬重师父孝顺师父。” 听卫临这么说,皇帝对他还算满意,重情重义还有眼力见儿,这样的人留在陵容身边他也能放心些,不过他最好先将医术提高到像他师父这么好。 因此皇帝又道:“懂得尊师重道你很好,不过得空还是多向你师父请教请教,医术提高,将来也好接替你师父的衣钵。” 皇帝的意思基本算是等温实初退任之后,便由卫临接替他成为下一任的太医院院判。 虽然等温实初退任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但听皇帝这番话,卫临还是高兴的。 皇帝对他说这番话,代表着他入了皇上的眼,皇上记得他这个人,而且皇上一句话更是提高了他在太医院的位置。 虽然自从跟了俪妃娘娘,还参与救治时疫之后,太医院就没什么人敢轻视他了。 但有皇上金口玉言,他如今实打实地算是太医院的二把手了。 卫临想这个距离,门口那些人应当听得清皇上的说了什么,因此他心里更加舒畅了。 卫临一脸感激谢恩道:“微臣谨遵皇上教诲,一定尽力提高医术。” 谢过恩之后,卫临起身看了一眼安陵容,在对上安陵容目光时,向她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想俪妃娘娘一定是想让他借机在皇上面前表现,才让他来给师父擦汗的。 对于卫临感激的目光安陵容没有回应也没有放在心上,她现在只觉得站久了脚疼,想找个地方坐坐。 没得到回应卫临也不放在心上,他起身后退在一旁,位置刚好对着门口。 望着门外打头的江城江慎两兄弟,他在见没人注意他之后,冲着那两兄弟露出个得意挑衅的笑容。 气得门口那两兄弟差点对他呲牙。 第148章 未觉不妥 此时安陵容正在思考该怎么找理由到旁边坐下休息,眼看见甄嬛苍白的脸,她连忙一手扶着甄嬛道:“姐姐脸色这么惨白,我先扶你到旁边坐着歇会儿吧。” 被安陵容的声音吸引,皇后见状担忧道:“莞贵人脸色怎么这么苍白,都怪本宫太着急了竟一时没顾上你。俪妃你扶莞贵人过去坐着歇会儿吧。” 华贵妃闻言立马道:“皇后娘娘怎么能这么吩咐,俪妃另一只手不是折了吗?” 她说着目光扫过安陵容被包扎好的那只手,然后故意拖长声音挑衅道:“俪妃,你能扶得了莞贵人?” 任谁都听得出她话里的恶意,不过华妃还觉得自己当着皇帝的面已经很收敛。 如若不然她还能再刻薄些。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皇帝也不禁皱了皱眉。 安陵容微微垂眸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不过扶人的力气臣妾还是有的。” 华贵妃轻笑道:“可妹妹少了只手总是不方便,莞贵人如今正怀着皇嗣,若是有个万一,妹妹你也担当不起……” 听着华贵妃轻慢的语调,甄嬛立马牵住安陵容扶她的手,然后对华贵妃道:“娘娘多虑了。不过几步路的功夫,臣妾还是能走过去的,不会有娘娘您说的什么万一。” 华妃正准备再刺她们几句,便听皇帝道:“莞嫔有身孕,俪妃才刚受了伤,正该好好休息的时候,不必在这里候着了,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又吩咐道:“小夏子,去传步辇送俪妃莞嫔回宫。” 听皇帝这么称呼,俪妃晋贵妃之事还有待商量,可是莞贵人晋莞嫔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太后也注意到皇帝称呼的不同,她看了一眼甄嬛的脸,心道:如今虽是俪妃要高一头,只怕之后还是莞嫔后来居上…… 若是纯元还在……太后又看了一眼皇后,在心里叹了口气,唉,都是冤孽啊。 听到皇帝的话,安陵容和甄嬛当即表示不愿意回宫要在这里等着亲眼看皇上体内的丹砂毒素被排出和沈眉庄平安生产。 安陵容道:“若是不能亲眼见着皇上龙体安康和眉姐姐母子平安,臣妾实在无法安心,回去也休息不好,皇上还是让臣妾在这儿等着吧。” 甄嬛和安陵容想的一样,她和眉庄自小一起长大相交莫逆,自然得见着她平安生产才能安心。 二人都坚持要留下,皇帝只好同意,不过还是让她们先在一旁坐着休息。 站了半天于能够坐下休息,安陵容和甄嬛都不禁轻呼出一口气,坐着果然舒服多了。 之后皇帝又让嫔妃们都不必围着他,各自寻个位置坐下歇会儿。 但皇后和华妃都纷纷表示不累,愿意在这儿陪着皇上,说什么不见着皇上安好,她们也不能放心。 皇后和华贵妃都站着,其余嫔妃自然不好寻个位置坐下,只好跟着一起站着。 安陵容望着她二人皆是一副待皇帝再情深义重不过的样子,心道:看来自己演的还不够真…… 不过若非必要她可不愿意让自己吃苦遭罪,反正她的心意皇帝已经清楚了,不用再吃没必要的苦。 何况,她今日手腕骨折可都是为了皇帝的嫔妃和孩子,她为皇帝做得已经够多了…… “容儿,你在想什么?”见安陵容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甄嬛小声问道。 安陵容一下回过神,先道:“没想什么。” 然后又小声问甄嬛道:“姐姐你说……皇后她还有没有什么后招?” 甄嬛闻言心头一跳,迅速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她们,见她们都围在皇帝身旁没注意她们俩,甄嬛才略微放心。 “容儿,你是察觉了什么吗?”甄嬛压低声音问道。 陵容从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她的几次提醒都让她与眉庄避开了危险,所以甄嬛相信安陵容应当是察觉了什么。 “没有。”安陵容轻轻摇头,“我没察觉出什么。” 她本来也怀疑皇后在这侧殿里动了什么手脚,约莫是和香料有关,毕竟这种东西用起来最为隐蔽且方便。 可她仔细闻了闻,却只闻到屋子里黄梨花木的味道,其余气味便是外头牡丹芍药的花香,但是极为清淡,若非她鼻子灵敏也是闻不到的。 当然因着靠近沈眉庄的产房,所以空气中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而沈眉庄的产房里,她和甄嬛进去的时候,她也大致检查过也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外头摆的那几十盆牡丹芍药有没有问题,安陵容也不大清楚,只是隔了那么远,景仁宫的院子又那么开阔,就算有问题也影响不了那么远,何况沈眉庄的产房还在里间。 可是凭着她对皇后的了解,皇后想要除掉别人的孩子,除了安排李氏故意冲撞,肯定还有后手。 只是暂时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因此她无法确定皇后到底动没有在这侧殿动手脚。 安陵容又用只她二人能够听清的声音,对甄嬛道:“虽暂时没察觉有什么不妥,但眉姐姐出身高贵母族势力强盛,一朝诞下皇子便是皇子里出身最高的,她岂能容忍……” 甄嬛闻言也不禁眉头紧锁。 皇上如今在世的三位皇子母家皆不显,可以说背后半点母族势力支持都没有,眉庄一旦生下皇子,无论是出身还是母族势力都高过其他皇子,皇后抚养三皇子岂能容忍…… 不过眼下想那么多也没用,毕竟实在找不出皇后动手脚的证据。 甄嬛只得小声安慰她道:“如今皇上太后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她的可乘之机。况且里头的产婆也是眉姐姐让家里人亲自挑选的,都是信得过的,里头还有采月采星在……” “俪妃和莞嫔在说什么呢?怎么说得这么小声,都是姐妹也不叫咱们也听听 ”华贵妃忽地问道。 安陵容道:“不过闲聊几句罢了,贵妃姐姐想听可以过来一起听。” “闲聊?”华贵妃淡笑道:“皇上方才让人传步辇送两位妹妹回宫,你们不该拒绝才是,回宫去闲聊不比在这儿舒坦?不过咱们大伙儿都站着,唯有你二人坐着舒坦,难怪要闲聊……” 安陵容道:“我与甄姐姐担忧眉姐姐,因此互相宽慰了几句,叫贵妃姐姐见不惯是我们的不是。” 甄嬛接道:“都怪咱们身子不好,不能陪着贵妃久站。贵妃累了也来坐着歇会儿吧,皇上不会责怪贵妃的。” 安陵容语重心长道:“贵妃姐姐对皇上的担忧有目共睹,就算不站着陪皇上,皇上也不会怀疑姐姐的真心。” 安陵容和甄嬛挤兑着华贵妃,正说着“吱”地一声,产房的门又打开了。 第149章 莫名心慌 产房里进进出出端热水送东西是常有的事,虽然现在没有最开始那么频繁了,但有人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从产房里出来的是沈眉庄的贴身婢女采星,按说采星应当和采月一起在产房里看护她家小主,要拿什么东西也该是底下的小宫女来拿。 因此见着采星出来,安陵容和甄嬛都不由皱了皱眉。 尤其甄嬛一颗心更是提了起来,也顾不上和华贵妃的争执了,连忙问道:“采星你怎么出来了,可是你家小主……” 采星恭敬道:“回莞贵人的话,我们小主一切安好。只是接生嬷嬷说小主现在消耗体力太多了,未免小主待会儿没有力气生产,让我们给小主准备些吃食。” “采月姐姐便吩咐奴婢出来去为小主准备些吃食。” 这种紧要关头,采月作为沈眉庄的陪嫁宫女和心腹,能信任的只有同样是沈眉庄陪嫁进宫的采星。 吃食这种入口的东西最容易被人动手脚,因此采月信不过让别人负责,只是她虽不愿意假手她人,产房里头的事情还得她盯着,因此只能让采星负责。 甄嬛闻言当即道:“你回去继续伺候你家小主生产,吃食我安排人去准备。” 里头只有采月一人在,难免照看不过来,还是得采星也一起在里头,甄嬛才能放心。 皇后闻言立马道:“本宫这就让小厨房给惠嫔准备些易入口的吃食。” 采星犹疑道:“可是采月姐姐吩咐了让奴婢亲手为小主准备,以免出错……” 在她出来之前,采月就再三叮嘱过她。让她要亲手给小主准备吃食,而且在准备吃食时视线千万不能离开所准备的食物,一眼都不能错过。 采星没采月机敏,但事关自家小主她也不敢马虎,牢记住采月的吩咐不能假手于人。 况且她也担心别人没有她对她家小主那么上心,万一一个不留神,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甄嬛对皇后笑笑道:“岂能劳烦皇后娘娘费心,还是让嫔妾身边的流朱浣碧去吧,她二人知晓惠嫔的忌口,做的吃食也能更合惠嫔的口味。” 皇后点点头,“也好。” 甄嬛又小声安抚采月道:“你放心,吃食之事我让浣碧和流朱去亲自去准备,有她二人仔细盯着绝对不会出错。你回去继续看护你家小主吧。” 采星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想了想最终还是道:“有劳贵人相助,奴婢感激不尽。” 皇后她信不过,但她相信莞贵人和自家小主自小一道长大,总不可能害自家小主。 采星谢完甄嬛便催促她赶紧回去和采月一起照料沈眉庄。 然后甄嬛又对皇后请命借说想借景仁宫的小厨房一用。 虽才刚被拒绝,但眼下甄嬛的请命,皇后没有不应允的,她淡笑道:“只管用吧,不必同本宫这么客气。”她说着吩咐剪秋带流朱浣碧去景仁宫的小厨房。 然后她忽地又想到什么,对众人道:“本宫差点疏忽了,你们一早便来请安,也不知用没用早膳,这么久想来也饿了吧。” 她说着又吩咐剪秋道:“正好,你去让小厨房里多备些点心送来。” 剪秋应了声“是”,带着流朱浣碧离开。 众嫔妃连忙感谢皇后的体恤。 唯有华贵妃轻笑一声,故意道:“皇后娘娘当真贤惠,只可惜再贤惠人家也要防备着你,给惠嫔准备吃食也不愿意让你景仁宫的人沾手……” 虽然甄嬛她们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方才的说辞明面上过得去,皇后也没计较,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可是华贵妃如今大喇喇地说什么“防备”的话,让皇后和甄嬛的脸色都不由变了变。 敬妃连忙道:“贵妃娘娘这话说得不对,哪有什么防备的意思。莞嫔都说了惠嫔有诸多忌口,这些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又不清楚。” “万一做了惠嫔不能吃的东西还得重做,如此一来岂不是又麻烦还耽搁了惠嫔补充力气。” 华贵妃冷冷地看了一眼敬妃,十分厌烦她的多嘴。 甄嬛接过敬妃的话道:“敬妃姐姐说得极是,嫔妾也是怕旁人不清楚惠嫔的忌口,做了她不能吃的东西,才吩咐流朱浣碧去做的。” “皇后娘娘一向宽仁体恤六宫,咱们同沐皇后娘娘恩泽,对皇后娘娘只有敬仰之心,哪有防备一说,华贵妃娘娘当真是想多了。” 皇后也笑道:“本宫都没想这么多,倒是贵妃你怎会想这么多……咱们都是姐妹,哪有这么多猜忌,若非以己度人,想来是贵妃想岔了……” 见皇后甄嬛竟联合起来一起对付自己,华贵妃冷笑道:“皇后娘娘和莞嫔当真是好姐妹,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她心道:甄嬛防备皇后的意思有眼睛的人都瞧得见,难得自己说句公道话,皇后竟还和她们联合在一起来对付自己,真是狗咬吕洞宾。 皇后笑道:“妹妹也是好心,只是别把人想岔了就好,姐妹之间拌嘴是常有的事,妹妹也别放在心上。” 望着皇后惺惺作态的样子,华贵妃咬牙嘲讽道:“皇后娘娘可真是大度。” 像是听不出华贵妃的嘲讽,皇后道:“本宫身为皇后,自当……” 皇后话还没说完,便被正在接受温实初银针拔毒的皇帝皱着眉头打断道:“好了,都少说几句吧,吵得朕头疼。” 这宫里女人多的地方总是这样争执不休,尤其华贵妃一在,总是要挑起不少矛盾。 若是她性子能够和善些…… 皇帝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终究是年羹尧的妹妹,这性子怕是不好改,也不知等日后她背后没有年羹尧撑腰时能不能收敛一二。 皇帝本想让华贵妃先回去,但想到此时翊坤宫大概正在搜宫,也只好作罢。 免得她回去给苏培盛他们的搜查增添麻烦。 皇帝都开口了,皇后和华贵妃也不敢再说什么,众人纷纷应了声“是”了以后便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沈眉庄产房的门又打开了。 出来的人又是采星。 安陵容秀眉微皱,问道:“你又出来做什么?” 采星道:“回俪妃娘娘的话,接生嬷嬷担心小主这一胎有些时间生不下来,担心时间久了不好,吩咐让先备下催产汤。” “因此采月姐姐又只得吩咐奴婢出来……” 安陵容闻言没有废话直接道:“好了,我们知道,催产汤我让菊清和兰清去看着,你回去吧。” 虽说准备吃食和预备催产汤都是再正当不过的理由,可是这样一次次地将沈眉庄的贴身婢女支出来,安陵容总觉得有些古怪。 越是这样越不能让采星离开产房,不然里头只采月一个人盯着,还不知盯不盯得过来呢。 对于俪妃娘娘,采星和采月一样无比信任。 因此安陵容一吩咐,采星立马道:“是,奴婢这就回去。” 安陵容也同皇后说了句借她景仁宫的小厨房一用。 得到应允后,便吩咐菊清兰清去小厨房替沈眉庄准备催产汤,还让卫临也跟着过去看着,以免她二人准备的催产汤有什么不妥。 在几人去准备之后,明明一切分明都在防备之中,但安陵容却没来由地觉得心慌…… 第150章 催产汤药 安陵容和甄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浓浓的担忧。 只是担忧也没有办法,又没有实证怎么能够明晃晃地怀疑皇后。 她们能做的只有尽力防备可能被动的手脚。 可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1的道理,而且只怕是防不胜防。 安陵容压抑着心头的慌张,凝神思考皇后会在什么地方做手脚。 甄嬛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仔细思索哪些地方可能会出岔子。 她二人忽地沉静下来,惹得华贵妃都多看了她们两眼,寻思她们又再打什么鬼主意。 没过多久,剪秋便领着十几个宫女将小厨房准备的点心端了上来。 除了点心外还有粥,考虑嫔妃口味不同,特地上了两种,薏米山药粥和红枣银耳粥。 吃东西自然不方便再站着了,皇上便让众人都坐下。 华贵妃虽心疼皇帝,但踩着花盆底鞋,站久了脚疼,听皇帝这么说便领着头谢恩。 安陵容特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坐下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 虽坐下,但华贵妃没怎么动皇后宫里的吃食,点心吃了一块,粥却是一口没喝,也不知是忌惮皇后还是嫌弃皇后的东西。 不过许是见惯了华妃这个样子,皇后也没同她计较,倒也相安无事。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流朱浣碧将亲手做好的吃食端来,都是些易入口且滋补的食物。 甄嬛和浣碧对视一眼,浣碧冲她点点头,示意没出差错。 甄嬛满意道:“快给惠嫔送去吧。” 若非突然爆发的一场时疫,浣碧如今已经被甄嬛送出宫去了,但是各种事情应接不暇,甄嬛一时没来得及和皇帝求个恩典送浣碧出宫。 等到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甄嬛本想寻个机会将送浣碧出宫的事和皇帝提一提。 没想到浣碧却先察觉到甄嬛有意送她出宫,哭着求到甄嬛的面前,说自己早已悔改求小主留下她,又说自己打死都不愿意出宫,只愿意一直在宫里陪伴小主。 到底浣碧陪伴她多年,甄嬛也有些不舍只是她承诺陵容的也不能不履行,所以还是要坚持送她出宫。 浣碧知道小主这次是铁了心要送自己出宫,再求她也没用,因此只道不求能一直陪伴小主,但求伺候小主过完中秋之后,再回去侍奉老爷夫人。 本就是一起长大的,又是她的亲妹妹,甄嬛对浣碧还是有些情分在的,因此也同意了她这个请求。 想着正好在圆明园中过完中秋后把浣碧放出去,园子里规矩没那么多,她可以多赏浣碧些东西让她带出去,算作给她的嫁妆。 也算全了她们主仆和姐妹一场的情分。 之后甄嬛也将这件事告诉安陵容,安陵容倒也没怪甄嬛不信守承诺,只是有些好奇浣碧为何坚持中秋之后再出宫。 难不成她已经惦记上了果郡王?想要借机在规矩宽松的圆明园中搏一搏? 若真是这样倒是有好戏看了。 因此安陵容并没有阻止,只是对浣碧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充满了好奇。 甄嬛吩咐完将吃食给沈眉庄送进去,又嘱咐道:“你们就留在里头,也帮着搭把手。” “是。”流朱和浣碧应道。 甄嬛压低声音安抚安陵容道:“这下你可放心些了。流朱机敏、浣碧缜密,里头有她二人在肯定不会有事的。” 安陵容也小声道:“她们是好,只可惜我与姐姐都不方便进去,不然也不会在外头干着急。”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若是我这手没折就好了……” 她折了只手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说怕是还得妨碍别人,甄嬛怀着身孕怕里头血腥气冲撞,就算她想进去肯定也得不到允许。 见不到里头的情形,着实令人担忧啊。 甄嬛闻言也很不是滋味,感觉再多安慰的话都是徒劳。 安陵容说了一句之后也没继续再说。 二人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又过了几刻钟,终于催产汤药煎好了,菊清和卫临回来回禀,留兰清一人继续看着药炉。 催产汤药也不说是要立刻让沈眉庄服下的,得等孩子实在不好生下,产妇也没什么力气生产的时候,产婆觉得是时候给产妇喝催产汤药了才能喝。 因此汤药虽然煎好了,但只能先放在药炉上温着。 卫临是个聪明人,有他在对于这催产汤药,安陵容是放心的。 因此听完回禀正要让他退下,忽地好奇这催产汤里头一般放些什么,为何会起到催产的效果? 她将这个疑问一问出,卫临还没有回答,华贵妃便先道:“俪妃不是通晓药理,连时疫药方都能研制出来吗,怎么连催产汤药的药方都不清楚?” 听到华贵妃的嘲讽和怀疑,安陵容也不与她争辩,反而附和她的话道:“贵妃姐姐说的是。可见臣妾并非精通药理,学无止境,臣妾该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她望向卫临,“今日便先从这个催产汤的药方学起吧,你给本宫仔细说说这催产汤的药方和功效。” 卫临道:“为惠嫔娘娘煎制的催产汤为‘催生饮’,用当归、川芎、大腹皮(洗)、枳壳(麸炒)、白芷各等分水煎。其功效为理气活血,催生下胎。2” “理气活血,催生下胎?”安陵容脑子里猛地闪过些什么,一下没有抓住。 她微蹙着眉头,重复卫临所说,“当归、川芎、大腹皮、枳壳、白芷。” 第151章 陵容吃味 好歹翻过几本医书,安陵容还是知道川芎有活血化瘀之效、白芷消肿排脓,枳壳用于行滞消肿……这些药多有伤胎之效,素日里孕妇是碰不得的。 不过既然敢拿给嫔妃用,定然是验证过没有问题的,尤其还是卫临亲自看着煎的药,安陵容也没有继续纠结孕妇能不能用。 她想了想便对卫临道:“你再说仔细些。” 方才卫临所说的实在太笼统了。 卫临仔细解释道:“‘催生饮’乃是古医方,方中当归养血,以荣胎气;川芎活血,以行血气;白芷通经散滞;枳壳泻滞化气;大腹皮泻滞气,以推送胎元。1” “孕妇分娩时进程缓慢久产不下,下血量少……便可用此方加快产妇下血速度,使其无气滞血淤之阻碍……” “下血量少?”甄嬛抓住这个关键词,疑惑道:“下血量少不该是好事吗?” 产妇若是大出血可是会危及生命的,所以下血量上可以避免血崩的危险,这该是好事才对,为何要单独点出来说。 “莞嫔到底是年轻不经事。”欣贵人忽地道。 一众嫔妃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在安陵容让卫临教授她催产汤药的药方和功效的时候,众人也在旁边跟着听了几句。 听到甄嬛的疑惑,身为过来人的欣贵人笑着感叹了这么一句。 然后对上甄嬛的目光,她又道:“产妇下血量少也并非是好事,这表明了气血淤积在里头,都堵着了孩子还怎么生的下来……” 甄嬛微红着脸不好意思道:“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 欣贵人十分直爽道:“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些不妨事,只要生过一次该知道的便都知道了,你如今有什么不清楚的,只管问我们,大家都是姐妹别害羞。” 甄嬛感激道:“多谢欣姐姐。” 这是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淳常在忽地问道:“所以这催产汤药是为了防止气滞血淤,那会不会一下子加大下血量呀?会不会让产妇大出……” 淳常在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有些不妥当,因此没继续说下去。 但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这催产汤药一下去,既然不气滞血瘀了,还加快了下血速度,如此一来很有可能引发产妇大出血。 她虽没什么恶意,但在眼下这个场合说这话却叫人觉得怪怪的,终究是不吉利。 一时之间众人竟不知该如何回她。 见众人都不说话只望着自己,淳常在涨红着脸不好意思道:“我好像说错话了……” 淳常在是嫔妃中年纪最小的,如今满打满算也还没有满十五,还能有及笄,举止也想过稚子一般,因此没人与她计较这些。 甄嬛和她有同住之谊一向要好,将她当做妹妹看待,见状宽慰她道:“你不是有意的不妨事,不必放在心上,皇后娘娘宫里的点心好吃,你再多吃一点儿吧。” 多吃点点心少说话,免得一不小心说错话。 甄嬛说着将自己面前的点心给淳常在递过去。 淳常在接过点心,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多谢莞姐姐。” 安陵容看着甄嬛将淳常在当成小孩子哄,二人亲亲热热姐妹情深的样子,心里略微有些发酸,让她不由想起前世。 前世甄嬛也是这样偏宠着与她出身相当的淳常在,这个淳儿还后来者居上比自己和甄嬛还要要好。 前世自己和淳儿发生过不愉快,甄嬛也是主动送东西来替她给淳儿赔礼。 瞧着她们二人才是一伙的,自己只是个外人…… “容儿怎么了?”安陵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便听甄嬛关切地问道。 安陵容回过神,摇摇头道:“没什么。” “真的没事吗?”甄嬛担忧地反复确认。 安陵容道:“真的没事。” 然后又故意小声道:“只是见姐姐对淳儿这么好,让我有些吃味。” 不知怎么想的,她就这么将前世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了。 甄嬛瞪大眼睛道:“怎么还吃起淳儿的醋来了?”她故作伤心道:“难不成我素日待你的好都忘了?真是叫人伤心。” 她说着凑到安陵容的耳边,“在我心里你和眉姐姐才是最重要的,比旁人重要百倍千倍。” 说完对安陵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虽然她将淳儿当做妹妹看待,终究还是隔着一层。 而在甄嬛心中陵容和眉庄不亚于她的亲姐妹,甚至她对她们的感情比亲姐妹还要深,安陵容和沈眉庄都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 对上甄嬛灿烂的笑容,安陵容也轻轻笑了一下,“姐姐惯会哄我高兴。” 甄嬛轻声道:“那容儿可高兴了?” 安陵容压低声音道:“还没有,还得姐姐亲手喂我点心才能满意。” 这时旁边的淳儿道:“莞姐姐、俪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也想听。”说着朝甄嬛和安陵容凑过来。 甄嬛轻轻推了推她凑过来的身子道:“好了,我们没说什么。” 淳常在瞪大眼睛,“是吗?” 安陵容笑道:“是。快吃你的点心吧。” “哼。”淳常在轻哼一声,“不说便不说吧,我就知道莞姐姐和俪姐姐才是最要好的,可怜淳儿没人疼爱。” 甄嬛看她故作可怜的样子,立马道:“不疼爱你?快把我刚才给你的点心还回来。”说着想揉淳常在的肚子。 淳常在躲开,“我都吃了……” 再望着她们打闹的场景,安陵容脸上也不由染上了点点笑意。 虽然有过不愉快,但对于淳常在,安陵容其实没有什么反感的情绪,顶多是嫉妒过她。 如今这一世她对淳常在已经没了从前的嫉妒之情,觉得她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虽然可能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终究没有害过人,落得那样的下场着实有些可怜。 这一世没了周宁海,她应当不会落得那么悲惨的结局了…… 将这些都抛之脑后,安陵容才又开始想淳常在前头说的话,似乎有些道理。 她问卫临,“淳常在所说……” 听安陵容这么问,正在打闹的甄嬛和淳常在也停了下来。 卫临道:“娘娘放心,淳常在所言不会发生。” “药量是根据惠嫔娘娘的身体情况配制的,服用过催产汤药后药效发挥也不是一瞬间的事,因此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安陵容也明白药效发挥效力有一个过程,又不是突然被激发…… 突然被激发?! 一瞬间安陵容突然在脑海里抓住了些什么,霎时间脊背发寒,一颗心也不由提了起来。 第152章 召请女医 皇后肯定是在这侧殿动了手脚! 她在侧殿动的手脚就是激发皇帝体内丹砂药性的东西。 同样在这侧殿产房中待了那么久的沈眉庄,只怕早就沾染上了那东西,等着沈眉庄喝下催产汤,就能立刻激发催产汤的药性,药性一瞬之间激发便真能引得沈眉庄大出血,乃至血崩。 跟在皇后身边多年,安陵容是了解皇后的个性的,她深知依着皇后的阴狠,下手定然十分狠决。 连皇帝一直服用丹药都没出问题,丹砂毒素却一下在这偏殿激发,可见皇后所准备的那个东西效果有多厉害。 若沈眉庄真的突然大出血或是血崩,到时候只怕要落得个母子俱亡的下场。 那么危急的关头就算有一线生机,有机会能够选择保大还是保小,皇帝太后肯定也只会选择保全皇嗣,那沈眉庄就…… 安陵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但她脑海里却浮现出前世沈眉庄难产离世的样子。 前世是她造的孽,可是今生她已经尽力保全她们母子了,难道还改变不了沈眉庄的结局? 安陵容怔住,是啊,前世沈眉庄也是受惊早产,然后诞下一子难产离世,如今不正是上演着他前世的结局吗。 她心头涌起一股浓浓的无力之感,重来一回她竟然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对,她并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已经改变了好多事了,光是提前拿出时疫方子就让不少人有机会活了下来。 还有开设的医学学堂,预防春旱的水利工程,还有富察氏、费氏、李氏、章弥、曹琴默、温宜、欣贵人……他们的命运也都改变了。 甚至连本该效忠甄嬛的卫临如今也成了她的人。 对了,有卫临和温实初在! 安陵容忽地将没用的情感都先抛在一边,现在沈眉庄还没有喝下那催命的“催产汤”,一切都还有挽救的机会。 想到这儿安陵容立马冷静下来。 必须先揭穿皇后在这偏殿动的手脚,这样一来沈眉庄就不必喝催产汤了。 只是若沈眉庄真的难产,一直不能将孩子生下来,催产汤还是得喝啊,到时候她一样危险…… 想到这儿安陵容又头疼了起来。 她不禁后悔自己没能坚持劝沈眉庄先回去,让皇后她们有机可乘,也怨恨自己没有察觉这侧殿的不对劲之处,导致现在陷入两难的境地。 安陵容真是头疼得紧,一时之间竟然忘记手刚骨折时她有多后悔因为一再护着沈眉庄给自己找罪受。 她忍着头疼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一切都还好好的,按说沈眉庄胎位正肚子又没有真的受到冲撞,应该是能够平安生产的。 那之后为何一定会用到催产汤呢? 皇后为何能够肯定沈眉庄一定会难产一直生不下来? 里头的三个接生婆一定有皇后的人!安陵容如是想道。 可是里头的三个产婆都是沈眉庄的母家替她找的,应当是家世清白能够信得过的,怎么会被皇后买通呢? 这又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安陵容略微思考了一下没能想通便不再想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给沈眉庄换一批接生婆。 里头的三个究竟谁被人买通了不清楚,如今也来不及一个个调查,所以与其思考那么多,不如先换一批接生婆。 可是这个时候上哪里去给沈眉庄找接生婆啊?派人出宫去找还不知得花费多少时间…… 安陵容目光偶然扫过卫临,心头不禁遗憾:可惜温实初和卫临都是男子不方便给沈眉庄接生…… 嘶……安陵容忽地想到温实初和卫临他们是男子,可宫里有女医啊! 为了开办这个女子也能学医的医学学堂,她还让人在民间请了几个女医来教授女学徒。 请来的这几个女医中有两人极擅妇科之术,在民间也是替难产的妇人接过生的…… 安陵容想着眼睛一亮,竟然差点笑出声来。 “俪妃这是想到了什么笑得这么高兴?”华贵妃略微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懒洋洋的语调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实际上她已经盯着安陵容看了好久,见她不知想到什么自个儿就笑了起来,不禁眉头一皱。 安氏这贱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安陵容笑道:“臣妾自然想到了好事。” “好事?什么好事?”华妃皱着眉头不悦地问道。 这次安陵容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起身走到皇帝身旁,对皇帝道:“皇上,臣妾忽然想到如今宫里有两个精通妇婴之科的女医,听闻她们也曾帮不少人接过生,又懂医术,不如将她二人也召来,或许能够帮助惠嫔更加顺利生产。” 华贵妃闻言不屑道:“说到精通妇婴之科,哪有人比得太医院的江城江慎两兄弟,请两个乡间郎中还不如让江城江慎他们来。” 虽然不知道安陵容想要打什么算盘,但是华贵妃第一反应还是尽力阻止,不管对自己有没有益处,总之安陵容的目的达不成就行。 安陵容道:“江城江慎两位太医到底是男子,不方便进到产房去帮忙。” 皇后淡笑道:“产房里头已经有三个接生嬷嬷了,且听说都是接生经验丰富的,肯定能够让惠嫔平安生产,俪妃又何必多此一举,再多送两个人进去,只怕碍手碍脚。” 甄嬛道:“惠嫔与皇子的安危才是首位,俪妃也是希望能够多一重保障。” 虽然不清楚陵容发觉了什么,但凭着对陵容的信任,她还是立马帮陵容的腔。 “精通妇婴之科,又有接生的经验,还是女医能够进入产房亲眼见到惠嫔的情况,这比太医们还得要旁人复述情况来得要方便。” 甄嬛说到这儿也对皇帝道:“皇上,臣妾也同俪妃一样,希望派人去将两个女医召来,如此一来能够更好保障惠嫔和皇子。” 第153章 请求彻查 没让她们继续争执,皇帝直接吩咐小夏子道:“你去将俪妃所说的那两个女医召来。” “皇上何必这么麻烦……”华贵妃语气里带了点点抱怨道。 事情已经成定局,皇后也只好作罢,又听华贵妃这么说,她立马道:“贵妃又想岔了,事关皇嗣的事自然得慎重些。” 华贵妃没想到皇后竟然又踩着她向皇上展示她的“贤惠”,立马冷笑着嘲讽道:“皇后娘娘方才不也觉得送两个女医进去碍手碍脚,多此一举吗?” 皇后道:“本宫思虑不及皇上周全,方才皇上一点拨,便明白事事皆当以皇嗣为先。” 她轻笑了一下,“妹妹一向聪慧,最能揣度圣意,难不成这回还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不然本宫再好好提醒妹妹一二。” 皇后又把皇帝搬出来,华贵妃只得道:“不用皇后娘娘提醒,臣妾明白了。” 眼见皇后和华贵妃在一处总起争执,皇帝也头疼地紧,又看了一眼太后。 皇帝便想让华贵妃先送太后回寿康宫,在寿康宫陪太后一阵子,如此一来也不必再听皇后和华贵妃争执了。 皇帝正要开口,便听旁边有人惊呼道:“小主,你怎么小主?” 皇帝一看竟是安陵容不知怎地,像是连站都站不稳,她身边的两个婢女连忙搀扶住她。 “俪妃怎么了?快扶她坐下。”皇帝皱眉,又呼道:“太医。” 不用皇帝吩咐,卫临就立马上前给安陵容诊治。 卫临一把脉却没发现安陵容除了手上的伤,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正满心疑惑呢,却见安陵容直冲他使眼色。 安陵容被扶来坐下的位置,侧对着皇帝,伺候她的菊清和兰清就在她侧面候着,前面跪着替她诊治的卫临,甄嬛站在卫临身后一脸焦急。 安陵容一边给卫临使眼色,一边小声道:“药效被激发……” 卫临一下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没一会儿,皇后和华贵妃也围过了过来。 正巧卫临这时也将给安陵容把脉的手收回。 皇后关切地问道:“俪妃这是怎么了?” 卫临眉头紧锁一脸正色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俪妃娘娘自小产之后便身子不好,所以皇上令微臣为娘娘调理身子。” “顾及娘娘贵体虚弱,微臣给俪妃娘娘开的药都是温良滋补的,绝对不会损伤娘娘贵体。” “但微臣方才替俪妃娘娘一诊脉,却发觉娘娘的药仿佛被人加大了剂量一般,药效加重了几倍,从温补的药,变成了虎狼之药……” 皇后惊讶道:“你是说有人对俪妃的药动了手脚?” 在这宫里与俪妃结怨已久还有能力给俪妃的药动手脚的除了她便是华贵妃。 皇后清楚自己没有对俪妃的药动过手脚,那对俪妃的药动手脚的人便是华贵妃了。 没想到安陵容竟一下给自己送了这么一个大礼,若是查实这件事和华贵妃有关,那她这还没有行册封礼的贵妃之位,也不必再行册封典礼了。 皇后想着用这件事来打击华贵妃,正巧华贵妃与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华贵妃也觉得自己没做过,肯定是皇后做的,想借这个机会打击皇后扳回一程。 她们二人都还未来得及开口,卫临却道:“微臣又仔细替俪妃娘娘把过脉,发觉并非是娘娘服用的药有问题。” “而是在外力作用下,俪妃娘娘服用的药,药性一下被激发,药效比之平时增强了数倍,才变成了虎狼之药。” “激发娘娘体内药效的东西微臣一时也不清楚,仿佛和激发皇上体内丹砂药效的是同一个东西……” 卫临话音未落,皇后方才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心情一下跌落谷底,一颗心更是不由提了起来,都这个时候了她如何还能瞧不出她的设计已经被安陵容看穿。 无论是请女医还是忽地装病让卫临替她诊治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听完卫临的话,安陵容强撑着身子,面上一片恐慌,“皇上……臣妾怎会也沾染上那东西,昨日臣妾都还好好的,况且这几日除了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便一直待在长春宫……” 甄嬛立马道:“是啊,俪妃这几日除了来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便只待在她自己的长春宫,难不成俪妃的长春宫也被人动了手脚。” 在得知安陵容的药被人动了手脚之后,皇帝的脸色便阴沉地吓人,再一听她是和他一样那所谓不知名的药激发的药效,皇帝的脸色沉得几乎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温实初还在用银针替皇帝排毒,见状几乎手都是抖的。 许是察觉风雨欲来,殿内几乎没有人敢做声,只听到众人的呼吸声。 华贵妃自己的宫殿被下令搜宫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正巧安陵容撞上来,刚好也涉及那不知名的药,她正要撺掇着让皇上下令搜安陵容的长春宫。 却忽地被曹琴默扯了扯衣角,还压低声音,仿佛蚊吟地对她说了三个字“景仁宫”。 华贵妃立马就反应过来。 对啊,有问题的应当是景仁宫。 皇上和俪妃都中招了,而他二人都待过的地方恰巧就是景仁宫。 不必曹琴默继续提醒,华贵妃便想到被动了手脚的正是她们正待的这个侧殿,皇后在这侧殿动手脚是为了害惠嫔的胎,没想到皇上和俪妃接连中招…… 不对,不管皇后想没有想到,她谋害皇嗣甚至还因此害了皇上和俪妃都是事实。 华贵妃仿佛抓住了皇后天大的把柄,甚至能够一举将皇后从皇后宝座之上拉下。 她的心情不由激动起来,她当即道:“皇上,臣妾请求彻查景仁宫。” “皇上,您与俪妃都受了算计中招,而这几日你们都待过的地方便都只有这皇后娘娘的景仁宫。” 华贵妃特地提醒道:“尤其是这景仁宫偏殿。” 皇后道:“贵妃的意思是想请皇上下令搜查本宫这景仁宫?”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太后,忽地开口道:“皇后乃是六宫之主,岂能轻易搜宫,这置皇后的威信何在?” 华贵妃道:“事关皇嗣乃至皇上的安危,怕是不得不查。” “何况皇后娘娘也说过,只要是清白的,皇上自然不会不信皇后娘娘。” 第154章 主动请旨 华贵妃继续道:“难不成是皇后娘娘心中有鬼,才不敢让人搜查你这景仁宫?” 富察常在咬了咬牙大着胆子上前道:“贵妃娘娘此言差矣。皇后娘娘乃是国母,景仁宫是皇后寝宫,无凭无据如何能够擅自搜查皇后娘娘的寝宫,这不是辱及国母吗。国母受辱,传出去只怕也会惹人非议。” 华贵妃冷笑,“宫中出了谋害皇上和皇嗣的事,竟还抓不到元凶传出去怕是更惹人非议吧。” “还是查明得好,若是皇后娘娘无辜,正好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 皇后道:“华贵妃说得极是。事关皇上和皇嗣岂能轻率,本宫作为后宫之主更应当为六宫表率。” 她说完看向皇帝,跪下道:“臣妾请旨,请皇上下令搜查景仁宫。”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脸色依旧阴沉,似乎并没有被皇后主动请旨给打动,“既然皇后自愿请旨搜宫……来人。” 皇帝吩咐道:“将这景仁宫也给朕好好搜查一番。” 皇帝又道:“就从这侧殿开始搜查起。” 一个太监应道“是”,然后便带着宫女太监开始从侧殿搜查起。 之后皇帝看也没看皇后,淡淡道:“皇后也起来吧。” “谢皇上。”皇后这才起身。 华贵妃奉承道:“皇上圣明,只要查清楚并非皇后娘娘所为,便能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免得不清不楚的传出去使皇后娘娘被人非议。” 皇帝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她的话。 皇帝又看向太后,说道:“此处本就人多口杂,如今又要为免冲撞皇额娘,还请皇额娘移驾寿康宫吧。等惠嫔顺利生产,朕再派人去给皇额娘传信。” 太后道:“不必了,哀家就在这里守着,哀家想亲眼见着,哀家的孙儿落地才能放心。” 她哪里是为了她所谓的孙儿,她担心的是皇后。 依着她对皇后的了解,惠嫔在她宫中生产,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本来她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赶来,一来是为了保护惠嫔的孩子,二来也是为了让皇后不要一错再错。 哪知这中途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没来得及阻止皇后,甚至除了李氏冲撞惠嫔之外,她根本不清楚皇后还做了些什么。 如今忽地又冒出一个奇怪的药出来,十之八九与皇后有关…… 眼见皇帝正压着盛怒,若真查出是皇后所为,这后宫岂不得翻天。 这样的紧要关头她如何能够离开? 皇帝道:“皇额娘年事已高,惠嫔生产还有些时日,朕担心皇额娘身子撑不了那么久。” 太后脸色一僵,然后淡淡道:“皇帝不必担心哀家,哀家如今身子虽不如从前硬朗,到底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还是能撑到见到哀家孙儿的时候。” 皇帝也察觉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歧义,解释道:“朕并非这个意思……” 然后顿了顿,又道:“皇额娘,愿意留便留下吧。” 这时给皇帝施针的温实初看了一眼满殿里搜查的宫人,对皇帝道:“还有三针,陛下可要移驾?” 皇帝淡淡道:“不必,你继续吧。” 说完轻闭上眼睛,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皇后如今的脸色说不上好看,但也勉强算是泰然自若,似乎完全不担心事情败露的样子。 甄嬛见状小声问安陵容道:“容儿,你可有把握?” 安陵容点点头,“姐姐放心。” 许是之前数次都是靠陵容才能转危为安的,因此甄嬛对她有种没来由的信任,听安陵容这么说,她也放下心来。 安陵容自然也看到了皇后一脸坦然神色自若的模样。 只看皇后一直一副宽厚仁慈的样子,谁能想到她竟是比华妃还要阴险狠毒的人。 只凭心计怕是自己和甄嬛都不是皇后的对手,不然一开始也不会被皇后迷惑住,被她当枪使。 如今能够侥幸一次次躲过皇后的算计,也不过是因为重活了一世,对皇后早就知之甚深,才能有所防备。 所以对于如今这种似乎已经十拿九稳抓住皇后把柄的情形,安陵容心中并无半分得意。 她清楚这一回是无法彻底扳倒皇后的,毕竟有太后在,皇后手中也还有纯元皇后这张底牌。 这次扳不倒皇后,之后还会继续面临皇后的算计,只怕是防不胜防。 这回也是幸好有皇帝服用丹药在先,体内的丹砂药效被皇后放的那个东西激发,不然她也不会突然联想到这么多。 毕竟连温实初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那东西发挥作用之前她怎么可能察觉得到。 而且皇后只在那东西上动了手脚,其余可都不经她的手。 里头给沈眉庄接生的接生嬷嬷明面上全是由沈眉庄母家找的家世清白的,在旁边帮忙的是沈眉庄和甄嬛各自的贴身婢女。 沈眉庄入口的膳食是甄嬛的婢女亲手做的,而那碗重要的催产汤是自己的贴身婢女煎制的,而且还是由太医卫临全程盯着,皇后宫中的人半点都未经手。 可以说若是沈眉庄有什么不测,怎么怀疑也不可能怀疑到皇后身上。 况且那碗催产汤真的下了肚,引得沈眉庄大出血或是血崩,也没人会怀疑什么。 怕是到时候她与甄嬛都只能惋惜沈眉庄命薄。 毕竟女子生产本就凶险,一朝难产血崩母子俱亡的也不是少数…… 安陵容连忙把脑海里这些不吉利的念头甩出去。 幸好提前发现了皇后的算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不过这回能够发现皇后的算计,倒真是多亏了皇帝乱服丹药。 想到这儿,安陵容不由看了一眼刚扎完针排完毒,似乎正在闭目养神的皇帝。 心道:皇后不是深爱皇帝吗?她自己动的手脚害了皇帝,可是瞧着她好似半点愧疚都没有…… 果然在皇家,感情才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安陵容正想着,一个小太监到皇帝跟前,说道:“回皇上,奴才们仔细搜查过,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妥。” 怎么可能?安陵容不由瞪大眼睛。 第155章 查出不妥 安陵容与甄嬛对视了一眼,彼此面面相觑。 安陵容心道:难不成是自己想太多冤枉了皇后? 不可能,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皇后怎么可能忍住不动手? 这屋子里她没有动手脚,会不会是在外头的花上动了手脚?或者是沈眉庄的产房里头…… 想到这儿安陵容不由在曹琴默看向她时冲曹琴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向产房。 曹琴默立马会意,然后冲安陵容轻轻点头示意。 曹琴默面前,华贵妃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们可仔细都搜查过了?”她厉声问道。 皇后道:“他们有没有仔细搜查,贵妃一直瞧着,难道还不清楚吗?” 顾及搜查的是皇后的宫殿,众人搜查之时,都尽量轻拿轻放,不敢毁坏半分,可的确是仔仔细细地搜查过了,的确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妥。 皇后又对皇帝道:“臣妾没做过的事问心无愧,虽然侧殿搜查过了,但还有主殿,请皇上命人一并搜查了吧,也好彻底还臣妾一个清白。” “不必了。”皇帝淡淡道:“朕相信皇后。” 皇后勾了勾嘴角,“谢皇上。” 华妃才不相信皇后真是无辜的,一定是她动的手脚,不然怎么可能皇上和俪妃都接连……一定是她! 可是宫人们搜查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搜的,侧殿的屋子都仔细搜查过了,尤其是面前这间,她也是亲眼瞧着他们仔仔细细搜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产房。”曹琴默在华贵妃身后小声提醒道。 对了,还有产房! 皇后肯定在沈眉庄的产房里动了手脚。 华贵妃当即道:“皇上,还有惠嫔的产房未曾搜查过……” 不待皇帝开口,太后便轻声呵斥道:“好了,贵妃。如今惠嫔正在里头生产,难不成你想不顾惠嫔和皇嗣的安危,让宫人们也进去仔细搜查一番?” 太后诘问道:“若是因此有什么万一,你可担当得起?” 华贵妃连忙道:“臣妾不敢。” “臣妾自然希望平安无事才好。可是,若是不查清楚,万一惠嫔的产房里真被人动了手脚,只怕惠嫔和皇嗣的安危也难以保障。” 甄嬛连忙上前道:“臣妾觉得贵妃娘娘说得极是,如今惠嫔和皇嗣的安危才应当放在首位,还是查清楚为好。” 她又请命道:“未免人多惊扰惠嫔生产,臣妾愿意进去察看。” 她相信陵容的判断,因此更加担心沈眉庄,就算进去查不出什么她也想进去瞧瞧,看看沈眉庄如今的情形如何。 “不妥。”太后道:“莞嫔如今正怀着身孕,产房乃是血腥污秽之地,万一冲撞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该如何是好?” 华贵妃立马道:“莞嫔怀有身孕不方便进去察看,臣妾身子康健也没有那么多忌讳,不怕被血腥气冲撞。臣妾愿进去察看,请皇上应允。” 为了能够一举扳倒皇后,她也算是拼了,哪怕产房是血腥污秽之地她也不在乎。 “不行。”太后和甄嬛同时道。 怎么可能让华贵妃进沈眉庄的产房里去,还不知道她究竟打着什么算盘,万一她在里头做些什么,惊扰沈眉庄生产该怎么办。 太后道:“哀家知道贵妃是一番好心,可是贵妃到底要顾及自己的身份,岂能自降身份做底下奴才们的事。” 虽然太后这番话看似是好意,但是在华贵妃看来就是太后想要包庇皇后。 她立刻道:“如今皇嗣才是最重要的。为了皇上和皇嗣,臣妾不怕自降身份。” 这时安陵容道:“没想到贵妃姐姐如此替惠嫔姐姐和她腹中皇嗣担心,臣妾在此替惠嫔姐姐谢过贵妃姐姐。” “不过贵妃位尊,产房污秽之地的确不是您该踏足的,不然冲撞了贵妃贵体就不好了。” 甄嬛附和道:“俪妃说的有理,贵妃娘娘要保重贵体,就算娘娘不在意,也要为惠嫔和皇嗣考虑,免得彼此冲撞。” 安陵容又道:“想来过不了多久,那两位女医就该被请来了,到时候便让两位女医仔细检查一下惠嫔产房中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如此一来,大家也能放心。” 安陵容正说着,小夏子便将两个女医请了来。 安陵容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喜道:“来得真是及时。” 两个女医参见完皇帝太后,以及一众后妃之后,便听从吩咐先进惠嫔的产房中仔细检查一番看有什么不妥。 二人本以为是来给宫中贵人接生的,没想到竟被安排了这样的差事。 不过二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即应下之后便进入沈眉庄的产房。 从始至终皇后都没有说什么,只是见两个女医进去的时候,不由攥紧手中的手帕。 连这外头都搜查不出来,里头肯定也查不出什么…… 皇后虽这么想着,但攥紧的手却没有松开,她目光不由看向窗外,从这里可以瞧见外头院子里的几十盆开得繁盛的花。 然后收回目光,看向殿内的两个不起眼的花瓶,只看了一眼便淡淡地移开视线。 “容儿……”甄嬛轻声唤了安陵容一声。 安陵容轻声安抚她道:“放心,眉姐姐会没事的。” 若是产房里头也没有问题,就让人检查外头的那些花,再不然她自己来搜查,她才不相信有什么东西能对人身体有影响的东西竟然一点气味都没有。 就算真的什么都找不出来,反正两个女医已经被请来了,还有温实初和卫临也在,有他们在沈眉庄和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也会没事。 两个女医进去了许久,似乎同样没有什么收获,里头除了沈眉庄的呼痛声其余一点动静都没有。 安陵容已经做好,她们在里头发现不了什么的准备。 便听“吱”的一声,产房的门又被打开,两个女医一人捧着个花瓶出来。 年长的女医先道:“臣等发现了这两个花瓶里装的并非白水,而是将药物掺杂入水中。” 被召进宫的几个女医被授予了正八品御医职衔。 她们基本都是汉人出身,不习惯为表亲近自称“奴才”“奴婢”,所以和温实初他们一样,自称“臣”。 皇帝让身旁的宫人接过两个花瓶,又让拿其中一个花瓶给他看。 “皇上……”太后和华贵妃见状想要阻止。 皇后没戴护甲的拇指深深陷入自己的手掌心。 皇帝冲她们摆摆手,继续拿起花瓶看,他看了一下,花瓶里头装的液体就是白水,仔细嗅了一下,只闻到花瓶边上沾染的芍药的气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 他将花瓶递给温实初检查,“你看看。” “是。”温实初连忙接过花瓶。 看了看闻了闻,同样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妥,他让一个太监将花瓶里头的水倒了一点在他手心。 然后再仔细闻了闻,又蘸了一点尝了一下,连忙吐出,道:“水。” 旁边的太监连忙递碗茶给他,他喝漱完口,才道:“回皇上,这水的确有问题,和激发皇上体内丹砂药性之物。” 第156章 绘春顶罪 华贵妃闻言简直大喜,不过她勉强按耐住想要勾起的嘴角,一脸气愤道:“如今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后满脸茫然无措,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听到华贵妃质问的话,她当即跪在皇帝面前道:“皇上,这不是臣妾做的,臣妾也不知这究竟是什么,皇上的孩子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怎么可能会谋害皇嗣。” “更不可能用这东西来损伤龙体,请皇上明鉴!” 华贵妃嘲讽道:“事到如今皇后娘娘还想狡辩吗?” 温实初一脸庆幸道:“幸好惠嫔娘娘还没有喝催产汤,不然只怕催产汤就要变成‘催命汤’了。” 华贵妃冷冷道:“真是没想到一向端庄贤淑的皇后娘娘竟然如此狠毒,竟是冲着谋害皇嗣来的。” 甄嬛一脸难以置信,质问道:“惠嫔对皇后娘娘向来恭敬有加,皇后娘娘为何要对惠嫔和她肚子里的小皇子下此毒手啊?” “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谋害皇子。”华贵妃头脑清晰道:“皇后娘娘抚养三阿哥,难为你这么早就开始替三阿哥铲除异己。” 华贵妃说着忽然注意到殿内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也放了两只花瓶,立马吩咐人将花瓶取过来。 然后对温实初道:“还有这两只呢,也验验。” 温实初查验了一下,“这两只花瓶里的同样是水同样掺杂了药物。” 华贵妃望着皇后恨恨道:“果真是你险些害了皇上!” “这究竟是什么?”皇帝没看皇上,而是问温实初道。 皇后抢先道:“皇上,臣妾真的不清楚这是什么,也不知为何会掺在花瓶的水里。” 温实初也摇摇头,“微臣也不知。但方才尝了一下味道,尝出迷迭香、半夏、蔓芥子、辛夷花……不过里头还有别的成分,微臣实在尝不出。” “但可以知道这些药混合在一起有极强的刺激性,不只是外部的刺激,还能刺激到人体内部,所以才会一下激发人体内的药性。” 安陵容不禁在心中感叹道:这温实初还真是厉害,只略微尝了一下就能尝出里头这么多药材。 旁人都是术业有专攻,只擅长某一科,只温实初竟似乎什么都擅长,甄嬛能够成为最后的赢家他真是功不可没。 幸好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勉强也算是自己这一边的。 “这是西洋的东西。”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女医道:“有种名叫‘香水’的东西与它类似,原料是经过蒸馏提取的,所以难以分辨,就这么敞开放着就能够挥发在空气中。” “臣曾在闽粤一带行医,因此接触过这东西。” 安陵容问道:“既是香水,那为何没有香气?” 安陵容的嗅觉十分敏锐,但隔得这么近,她竟然也没有闻到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只闻到淡淡的芍药花香。 女医提醒道:“娘娘仔细闻,便可闻到一股芍药花香,这香便是这‘香水’的气味。” 安陵容再仔细一闻,果然是芍药花香有些奇怪,感觉比真的芍药花香更加刺鼻,多闻了一下,头晕目眩还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安陵容不禁难受地以手扶额,没想到凑近这气味这么冲,嗅觉太过灵敏了真不是什么好事,温实初他们也闻了什么事都没有,倒是她…… “容儿……”皇帝与甄嬛脸色大变,一道上前搀扶住她。 皇帝扶她坐下,倒了碗茶给她,然后吩咐人将这些东西收起来拿出去。 女医连忙请罪道:“都是微臣的错,不该让娘娘闻这‘香水’的气味,请娘娘责罚。” 安陵容喝了茶缓过神来,说道:“不关你的事。”她的声音听着都有些虚弱。 皇帝一时之间顾不上什么,急忙让温实初替她诊治。 怎么不毒死你!华贵妃看着安陵容矫情的样子,在心里恨恨道。 不过今日要对付的不是安陵容。 华贵妃当即将矛头指向皇后,“为了谋害皇嗣皇后娘娘真是费尽心机啊,竟然把西洋的东西都弄进宫里。” 皇后道:“是非曲直还没弄清楚,贵妃便给本宫扣上这么大顶帽子,本宫实在担不起。” 华妃道:“这些东西是在皇后娘娘宫里找到的,西洋的东西又岂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如今证据确凿,皇后娘娘只怕是抵赖不了吧。” 皇帝望着皇后,问道:“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皇后伸出一只手起誓道:“臣妾以性命担保,这不是臣妾所为,若有半句谎言必遭天谴。” 皇帝深深地望了皇后一眼,然后道:“来人,给朕仔细搜查整个景仁宫……” “皇上,这‘香水’是奴婢放在花瓶中的,与皇后娘娘无关。”忽地一道声音从皇后背后响起。 一个宫女从皇后身后跪爬到前头,“奴婢绘春,负责景仁宫的日常装点。” 绘春道:“那‘香水’是花房从外头采买的‘催生剂’,能够催生花木,使其提早开花,还能使折下来的花在花瓶中维持刚采摘时的鲜艳好几日。” “今年那么多牡丹芍药提早开花,也是花房用这‘催生剂’催发出来的。” “奴婢听花房里的嬷嬷们说起这‘催生剂’起了好奇,便让她们挪了些给奴婢,奴婢便用在了景仁宫的花瓶中。” “每日各宫娘娘都要到景仁宫请安,因此正殿的花每日都要换,娘娘觉得花丢了太过浪费,便让奴婢放在侧殿中,既可装点侧殿,也可用花香熏熏屋子。” 华贵妃问道:“不是将更换的花插在了侧殿了吗?怎么本宫只见着几只花瓶没见着花?” 绘春道:“几日前花房有给景仁宫送来几十盆花,皇后娘娘觉得花在花盆中开得好,便不让奴婢在折花插在花瓶中,因此没有再更换的花了……” “是奴婢惫懒,只把败了的花拿去丢掉,没将花瓶中的水倒掉。” “不成想今日竟险些酿成大祸……” 绘春叩头道:“都是奴婢的错,请皇上责罚。” 第157章 得意忘形 “竟是你!”皇后瞪大眼睛,指着绘春一脸后悔道:“都怪本宫平日里轻纵了你们,让你们一个个惫懒,今日竟险些酿成大祸!” 而后她又望向皇帝,说道:“臣妾御下不严,险些铸成大错,请皇上责罚。” 华贵妃冷笑,“一句‘御下不严’皇后娘娘就想把责任推脱地一干二净吗?” 她道:“谁知道这奴婢说得是真是假,是替谁顶罪也说不一定,奴婢替主子顶罪的事可不少见……” 她望向皇帝,“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皇上定要让人好好审问这奴婢才是。” 皇后道:“好一个‘奴婢替主子顶罪的事可不少见’。” “本宫记得从前贵妃身边的颂芝和周宁海就是因贵妃管教不严,竟敢对后宫嫔妃下手。” 她看向华贵妃,似是疑惑地问道:“难不成他们所做之事并非是自己所为,而是替贵妃顶罪?” 华贵妃立马道:“从前之事皇上早就决断过了,臣妾是否清白皇上自然清楚。皇后娘娘不必扯出从前的事,想拉臣妾下水。” 她看向皇帝,“皇上圣明,自然不会冤枉无辜之人,反正臣妾坦坦荡荡。” 你无辜?你坦荡? 陵容听到华贵妃这话脸上差点忍不住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自入宫以来先不提她命人打残夏冬春,只说她各种手段磋磨沈眉庄和甄嬛。 又是让人泼水打湿沈眉庄的衣服让她误了请安的时辰被责罚,又是让她大晚上抄账本,还让人推她落水,之后又是陷害其假孕争宠,对甄嬛同样是先在人家药里动手脚,后又设计让她跳惊鸿舞…… 这桩桩件件许多都是冲着要人家的命来的。 如今竟还能说出她无辜她坦荡的话,难不成罪都让奴才们顶了,她就真成清白无辜的人了? 也不知皇帝听了华贵妃这话什么感受? 安陵容不禁将目光转移到皇帝脸上,可惜,光从皇帝的神情上完全瞧不出皇帝心里想些什么,他的脸色依旧阴沉。 “去查清楚。”皇帝淡淡地吩咐小夏子道。 皇帝的意思是让小夏子去将绘春所说核实一遍。 小夏子立马会意应道,“是。” 华贵妃听皇上这么吩咐,脸上不由浮起一个得意的笑,她挑衅地看了皇后一眼,仿佛已经瞧见皇后“退位让贤”的样子。 皇后没有再理会华贵妃,而是对皇帝道:“皇上,绘春所说的这……‘催生剂’,臣妾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知晓其用途和功效。” “甚至连太医院的太医都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臣妾又怎会知晓,更不用说用来谋害皇嗣了……” “臣妾自个儿也有头疾,时常需要服药,若是早知道这‘催生剂’有激发药效,是温良的药物变成虎狼之药的功效,臣妾又怎敢接触……” 皇后道:“况且臣妾又并非能够未卜先知,能够一早料到惠嫔会早产,提早在这儿布局。” 华贵妃立马道:“今日之事虽然事发突然,可也不一定料不到。” “臣妾可记得皇后娘娘和李答应交情甚好,皇后娘娘处处维护李答应,李答应更是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华贵妃道:“说不定李答应这回是被谁当枪使了也不一定。” 听了华贵妃的话,皇后也不恼,只问道:“贵妃的意思是李答应所作所为皆是受本宫指使?” 华贵妃轻笑道:“臣妾不过说句公道话罢了,并非怀疑李答应故意冲撞惠嫔是皇后娘娘您指使,只是皇后娘娘和李答应亲厚,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安陵容不禁有些惊讶华贵妃何时这么聪明过,连李氏是被皇后指使的都能猜到。 这次为了后位华贵妃难得聪明一回,反正不管李氏故意冲撞沈眉庄是否是受皇后指使,都不耽误她将这盆脏水往皇后身上泼。 反正今日就算不能坐实皇后的罪名,也要让皇上疑心她。 皇后道:“贵妃说本宫与李答应亲厚,难不成本宫就薄待了贵妃?” 华贵妃讽刺道:“臣妾哪能和李答应相比,李答应依附皇后娘娘,她与娘娘才是一党……” 许是得意忘形,华妃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连忙止住。 皇后却立马抓住她的这个错漏,说道:“皇上明鉴,贵妃这明显是无中生有诋毁臣妾。” “臣妾身为中宫皇后对待嫔妃一向公正不偏不倚,只不过因李答应乃是三皇子生母,顾及三皇子的体面,才在贵妃与李答应争执中稍稍维护李答应一些。” “不成想竟引得贵妃如此猜忌诋毁,明知皇上最恨结党营私,竟还以此为由诬陷臣妾。” 太后忽地开口道:“无凭无据之事,贵妃妄自揣度,岂非是构陷中宫?” 太后开口,华贵妃只得低头,跪下请罪道:“是臣妾失言,请皇上降罪。” 安陵容在心里摇摇头,果然是她高估华贵妃了,那么快又被人抢了主动权。 皇帝淡淡道:“贵妃御前失仪,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被责罚华贵妃也只得道:“谢皇上。” 皇帝沉声道:“日后这等无凭无据的话朕不想再听。” 华贵妃应道:“臣妾省得了。” 皇帝深深地看了华贵妃一眼,然后又看了皇后一眼,道:“皇后和贵妃都先起来吧。” 二人齐道:“多谢皇上。” 华贵妃这才得以起身。 不过她心里还是得意,她才刚跪下皇帝就让起,皇后跪了半天,皇上都视若无睹,比起皇后这个老妇,显然皇上更在意她。 “皇上。”安陵容提醒道:“是不是该让两位女医进去帮着给惠嫔接生了,臣妾有些担心那药对惠嫔和皇嗣有所影响……” 听安陵容这么一提醒,皇帝摆摆手说了声“去吧”让两个女医去产房里给沈眉庄接生。 曹琴默也上前提醒道:“这屋子被那‘催生剂’熏了那么久,还有外头院子里那些芍药和牡丹也是被‘催生剂’催来开花的,怕是也有‘催生剂’……皇上太后是否要移驾……” 经曹琴默这么一说众人都隐隐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像是被这‘催生剂’损伤了身体,莫名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华贵妃不由有些慌张道:“皇上,咱们还是先别待在这里了……” 其余人也和华贵妃同样想法。 甄嬛也担忧道:“眉姐姐怎么办……” 这时温实初道:“众位小主莫急,这药应是对服用了药物之人才有危害,未曾服用药物之人不会有太大影响,只是精神会有些亢奋。” 虽然温实初这么说了,但是众人还是有些担心。 皇帝让人将外头的花都移走,然后熏了遍艾草,众人便从侧殿移到园子里。 刚移到院子里,没过多久小夏子便回来了,与他一道回来了的还有苏培盛,以及从花房里带来的几个嬷嬷和内务府总管姜敏忠。 第158章 斥责皇后 苏培盛先禀告道:“回皇上,奴才让人仔细检查了养心殿和乾清宫各处并未发现有何不妥,贵妃娘娘的翊坤宫也着人仔细检查了一番,同样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奴才又亲自拷问了那群道士,那群道士只承认所炼制的丹药并非能够延年益寿……” “好了,朕知道。”苏培盛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皇帝打断。 昔日秦皇汉武为求长生求仙问道,被游方术士欺骗,千年来一直被人当做笑话津津乐道,如今自己也…… 想到后世提到自己堂堂帝王还能被江湖术士给欺骗,皇帝心中的怒气几乎压不住,他寒着张脸道:“不必再审问了,传朕旨意那群江湖术士欺君罔上意图行刺,行径败露,责令当即全部杖杀。” “是。”苏培盛应道,然后依照皇帝的吩咐去办差事去了。 “全部杖杀”四个字一出,绘春的身子不由抖了抖。 她是皇后的陪嫁自然清楚那群道士在皇上还是雍亲王时就是雍亲王府的座上宾为皇上炼制“仙丹”,皇上登基后同样信任他们,叫他们炼丹。 如今只一个口谕便要将其全部杖杀,毫不留情。 皇上连对那群曾经信任的道士都如此,对自己这个婢女岂能容情……绘春想着想着不禁有些退缩。 可是想到自己的那些家人,又由不得她退缩了,她只能硬着头皮,低着头等待自己的下场。 苏培盛回禀完,小夏子便上前。 他道:“回皇上,奴才已经查实,这‘催生剂’的确是宫中花房用来培育花木的药剂,是由内务府采购的。” 他说完示意他身后的人自己回禀。 内务府总管姜敏忠先道:“回皇上,这‘催生剂’的确是由内务府通过闽南商人采购,花房用原本份例的木炭相抵。” 花房的管事嬷嬷道:“回皇上,原本冬日至初春花房里培育花木木炭不可或缺,但用了‘催生剂’之后可以催生花木使其提早开花,且‘催生剂’的花费比木炭要少,因此今年花房该用‘催生剂’培育花木。” 华贵妃立马质问道:“你一个常年待在宫中的嬷嬷今年是如何知晓催生剂能够催生花木?” 一个年轻宫女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家乡在闽南入宫之前见过这‘催生剂’,是大户人家特地用来培育花木的。” 华贵妃轻哼一声,意味不明道:“你倒是见多识广,大户人家家里的事也能够叫你知道。” 年轻宫女道:“奴婢有个姑姑二十五岁放出宫后在那大户人家做妾,因此奴婢才能知晓一二。” 她又补充道:“娘娘若是不信,只管派人去查。” 华贵妃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莳花宫女也敢顶撞自己,心头不由一阵恼火。 心中也越发觉得这就是皇后的人,要不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和她说话。 华贵妃身为协理六宫的贵妃娘娘想要惩治一个小小宫女自然不是问题,可是如今正在皇上面前,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刻薄,因此只能将怒气先按下。 她又继续问了花房嬷嬷和姜敏忠以及那年轻宫女几个问题,他们的回答都找不出纰漏,情况也和绘春所说对得上。 不是实情就是事先串通好的,华贵妃自然倾向于后者,可是她才刚被敲打过,不能再背后一个“构陷”皇后的罪名。 因此只能在心里暗骂皇后这个老妇当真老奸巨猾,一肚子坏水竟然滴水不漏。 事情到这儿基本算是水落石出了,的确与皇后无关,都是下人们的无知、疏忽大意和惫懒才险些酿成大祸。 因此涉事最深的绘春被罚杖毙,连呼叫皇后娘娘救命都没来得及叫两声就被堵了嘴拖下去。 花房的几个嬷嬷和宫女被罚杖责十大板,内务府总管姜敏忠被罚俸半年。 这件事说来也只是个巧合,尤其是大家似乎都不清楚这‘催生剂’的功效,可以说是“无知者无罪”。 可偏偏这次的事涉及皇上还实打实地损伤了龙体,因此涉事之人,哪怕称得上“无辜”也被责罚了。 唯有皇后似是躲过了一劫。 见状华贵妃几乎要气个半死,本以为是个能够彻底扳倒皇后,将她拖下后位的机会,没想到竟然还是叫她全身而退了! 与华贵妃冲着扳倒皇后来不同,安陵容早就知道这次扳倒不了皇后,因此虽然有些遗憾没能让皇后受罚,倒也能够接受现在这个结果。 毕竟她主要目的是希望沈眉庄平安生产,不然若是沈眉庄有个万一,只怕会成为她此生心头的一个结。 再难开解。 “皇后。” 只当安陵容为沈眉庄能否平安生产担忧时便听到皇帝极为平淡地叫了一声皇后。 皇后道:“臣妾在。” “你可知罪?”皇帝淡淡地问道。 处置完该处置的人,皇帝的脸色也没有好上几分。 皇后跪下道:“臣妾知罪,臣妾御下不严,请皇上降罪。” “你何止御下不严!”皇帝厉声道:“身为中宫皇后,不能使六宫安宁便是你的失职,在你宫中接连发生危害皇嗣的事,更是你的无能。” “朕不知你连一个小小的景仁宫都管理不当,又如何替朕管理整个后宫?” 皇后叩头道:“皇上所言,臣妾惶恐。” 第159章 平安生产 众人都被皇上对皇后的突然发难给惊着了,尤其是华贵妃,本以为皇后能够全身而退呢。 没想到皇上竟然当众斥责皇后失职无能,还说皇后管理不好后宫,眼瞅着像是要废后的意思。 华贵妃不由惊喜万分,若不是这样的情况她不方便插嘴,定要给皇后再上点眼药。 不过眼下她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皇帝,未免有些言重了吧。”太后忽地开口道。 她道:“皇后执掌六宫,每日事务本就繁杂,底下的奴婢不过稍有懈怠她如何能即刻就知?说到底未能及时察觉奴婢懈怠顶多是御下不严,算不上失职。” 她叹了口气又道:“早在皇帝还是雍亲王时皇后就替皇帝打理内院,纯元过府之后,见其将后宅打理地井井有条,便让其继续管理后院之事。” “皇帝如今说皇后无能,岂非是觉得纯元无识人之明?” 最后太后望着皇帝的眼睛问道:“皇帝可还记得纯元当初对你说的话?” “朕没忘。”皇帝淡淡道。 太后这句说的自然是纯元临死时拉着皇帝的手,让他善待自己唯一的妹妹宜修。 这话皇帝当然记得。 也是因此他才会在纯元故去之后,请封宜修为嫡福晋,继位后册封她为皇后。 皇帝望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哀切的皇后,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就算太后今日不搬出纯元皇后,他也没有要废后的意思。 他不过是想试探敲打一下皇后罢了。 今日之事实在过于巧合,可往往宫里的“巧合”不过是“事在人为”。 连太后都忍不住替皇后求情,今日的“巧合”果然不是“巧合”。 那他体内丹砂药效能被今日这个“巧合”给激发,是否又是个巧合呢? 还是皇后抚养三阿哥以后心也跟着大了起来…… 对上皇后的眼睛,里头有哀切和遮掩不住的爱慕。想到那么多年的相伴,皇帝还是不愿意怀疑皇后竟会对他下手。 大概的确是个巧合,只是这样的巧合他不愿意再见着发生了。 皇帝望着皇后半晌不说话,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看向皇帝,屏息凝神等着皇帝对皇后的“宣判”。 皇帝轻呼出一口气道:“传朕旨意皇后御下不严,罚俸一年,禁足三月,以儆效尤。” “臣妾接旨,谢皇上。”皇后接旨之后,似松了一口气,又似精气神被抽空般,直直跪着的身子不由瘫坐了下来。 太后蹙眉,吩咐道:“剪秋,还不赶紧扶皇后起来。” “是。”剪秋应完,跪爬到皇后身边,扶着皇后才一起起身。 皇帝又道:“今日这样的事,朕不希望今后再见着发生,都明白了吗?” 他这句话不只是对皇后一人,更是对在场的所有嫔妃说的。 众人齐声应道:“是,臣妾明白了。” 安陵容一边跟着应和,一边不禁在心头想:纯元皇后果然是这后宫里一张百用不厌的牌,纯元皇后当真可怜,死了也不得安生。 皇后也可怜,活着的人永远比过死了的人,她本就恨极了夺走她夫君的纯元皇后,还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用纯元皇后做遮挡替自己谋利。 她也这样一次次地见识皇帝对纯元皇后的情意好似亘古不变,这是她永远也得不到的。 安陵容不禁幸灾乐祸地想这可不得把皇后给逼疯。 而且皇后每这样用纯元皇后做遮挡一次,她与皇帝的情分就要消耗一次。 依着前世和她从光幕中所见,皇后这样将纯元皇后作为遮挡,本该是甄嬛出宫又回宫的事,如今竟然提前了。 想来那句“朕倒是希望纯元没有你这个妹妹”,应当也能提前了。 安陵容如今期待倒是有些期待皇后继续用纯元皇后做遮挡,将皇帝对她的情分,以及她和纯元皇后的姐妹情都给消磨尽。 也期待太后继续用纯元皇后来帮皇后。 等着她们情分消耗尽再让皇上知道纯元皇后究竟是怎么死的。 让皇帝见识纯元皇后有多惨,被人害死还得被害她的人一次次利用。 最好那个时候太后也还活着,毕竟她也是清楚知道是皇后害死了纯元皇后还替皇后遮掩的人。 并且还一次又一次地用皇后是纯元皇后的亲妹妹,以及纯元皇后临死时所说的话来替皇后开脱…… 安陵容想到时候她一定得一定得想法子让皇帝知道太后早就知情,让他去质问太后。 也不知当时候,皇帝和太后会闹成什么样,希望到时候太后的身子骨硬朗一些吧,可别一下气出个好歹来…… 她可不希望太后轻易就死了,更不希望太后留下什么遗命,皇帝不得不从。 不然,还是想法子让温实初给太后调理一下身子吧,连端妃那样瞧着命不久矣的温实初都能调理好,想来太后也不成问题…… 法子倒是好想,毕竟作为皇帝的嫔妃,她孝顺太后也是理所应当的。 今日所有乱糟糟的事就到此结束了。 不能一举扳倒皇后,华妃到底心里憋了一口气。 她厌憎的目光不禁看了太后一眼。 在她心里,若不是太后替皇后说话,皇后最后不可能只轻飘飘地被罚俸一年,禁足三月。 都是太后这个老不死的偏帮着皇后! 素日太后待她也算和蔼可亲,可皇后终究才是太后的侄女,太后总是要帮着自己亲侄女儿的。 无论太后和皇帝母子情分如何,只要有太后在,皇后的地位总是稳固的。 华贵妃忍不住想要是太后不在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起把她自个儿也惊了一跳。 不过不知怎地却深深植根在她心里,让她忍不住付诸行动。 安陵容也没想到自己想让温实初替太后调理身体,竟然会在之后阴差阳错地救了太后一命。 太后敏锐地感觉有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她抬头去寻却没再见。 到底身子不济,说要亲眼看着惠嫔生下皇子,还是没等到小皇子降世,太后便回去了。 皇帝也因朝政的事回养心殿处理,皇帝走后,华贵妃也没待多久借口回自己宫去了。 之后皇后宽仁让一众嫔妃都可自行回宫不必在这里候着。 敬妃惦记温宜公主也走了,然后曹琴默也跟着走了,富察常在和沈眉庄没什么交情自然也走了。 最后只留下甄嬛安陵容和欣贵人。 沈眉庄在傍晚时分无惊无险顺顺当当地生下了一个小皇子,也是宫中的六阿哥。 虽早知沈眉庄十有八九会生下一个皇子,但真听到她生下六阿哥时,安陵容还是不禁看了甄嬛一眼。 本来该是甄嬛生下“六阿哥”的,如今一切完全不一样了。 大家的命运也应当完全不同了吧。 甄嬛注意到安陵容的目光,问道:“容儿,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安陵容笑道:“我高兴,替眉姐姐高兴,也替甄姐姐高兴。” 甄嬛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也不禁笑道:“我也替眉姐姐高兴。” 第160章 皇帝出宫 皇后被罚禁足,华贵妃执掌后宫事务,安陵容养伤,沈眉庄坐月子,甄嬛安胎,几乎没人再与华贵妃起冲突。 宫中又很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 转眼到了五月下旬。 早在月初行过册封礼,华妃成了名正言顺的贵妃,拥有了属于自己贵妃宝印,成了当之无愧的后宫第一人。 自开春以来时至今日,京中未曾下过一场雨,转眼已经入夏了,天气越发干旱。 虽靠着之前兴修的水利,如今京城及周边百姓的日子还能勉强过得下去,但再这样下去地里的庄稼却经受不住,虽不至于全部旱死,但减产是肯定的。 干旱本是天灾非人力所能干预,但是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固以及安抚百姓,皇帝还是得出宫祈雨并为国祈福。 这次本该带着皇后的,但皇后尚在禁足之中,皇帝也没有提前赦免她的意思,因此原本的帝后出宫祈福,成了皇帝独自出宫祈福。 出宫前一日,皇帝留宿长春宫,同安陵容交代了许多。 他这一出宫大概要十几日后才能回来,因此有些放心不了安陵容。 嘱咐她万事顾全好自身,切莫与华贵妃发生冲突,若是真起了冲突也尽量忍让一些。 皇帝刚嘱咐完这话,又觉得实在太过委屈安陵容,又对她道:“能避则避,若是实在避不开也别让自己受委屈,放心,朕回来定会替你做主。” 为了真让安陵容不受委屈,皇帝又将腰间的一块令牌摘下交给了她,并在她耳边叮嘱了一番,又告诫她只有危急关头才能将这块令牌拿出来用。 虽没想到皇帝会给她这么一块令牌,但安陵容并没有推辞,当即就接下了。 皇帝对她道:“你在朕心中才是最重要的,一切都应以你自己为先,莫要再像那日为救惠嫔一样使自己受伤。” 望着安陵容还没好的手,皇帝依旧心疼不已。 安陵容一手轻轻把玩着皇帝给的令牌,乖顺应下,“皇上放心,臣妾会顾全好自己的。” 皇帝轻笑道:“这话你都不知和朕保证过几回了。” 他伸手捏了捏安陵容的脸,威胁道:“这回若是再食言,朕定当罚你。” “皇上舍得?”安陵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仰着头问皇帝道。 皇帝又揉了揉她的头,“到时候你就知道朕舍得,舍不得了。” “臣妾相信皇上肯定舍不得。”安陵容说完,脸上浮起一个略带得意的笑。 “君无戏言。”皇帝淡淡道。 又转而拉住她的手,目光微垂,望向她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 记得从前她的指甲养得极好跟水葱似的,因为那日接骨不小心掐伤了他便全部修剪了。 在他问及之时,她还说是因不喜留长指甲才修剪的。 他却知她是因愧疚,也怕再伤着他才剪的。 她总是这般不顾自己,总想着将在乎的人放在首位。 想到她一次次为了别人而受伤,皇帝真希望她能够自私些……别人哪有她重要。 皇帝扣上安陵容的手,又抬起头望着她悠悠道:“舍不得罚你,朕难道还舍不得罚你身边的奴才……这一回若你损失一根头发,朕就罚他们十倍。” 安陵容不禁埋怨道:“哪有这么罚人的……” 次日,安陵容难得早起一回,寅时二刻就起来了。 今日要送皇帝出宫。 不过她手上还有伤,自然不必服侍皇帝,任由婢女替她梳洗,脸上还带着浓浓的倦意。 事实上,她几乎从未早起服侍过皇帝,毕竟她并不需要做这些事来彰显自己的贤惠,皇帝也不需要她这么贤惠。 她手受伤的这些日子,皇帝虽时常留宿长春宫,但顾及她手上的伤并未对她做些什么,二人不过是聊聊天和被而眠。 这倒叫安陵容对皇帝高看一眼,也相信在皇帝心中她已经有些份量。 看见安陵容睡眼惺忪地望着自己,一副没睡醒呆愣愣的样子,皇帝不由轻笑出声。 听见皇帝的笑声,安陵容的眼神清明了些,好似知道皇帝在笑她,因此不高兴地轻哼一声。 在宫人的服侍下皇帝穿戴好的皇帝走到安陵容的面前,“若是还困,便再睡一会儿吧。” 安陵容摇摇头,“这怎么能成,臣妾还得送皇上呢。” 皇帝道:“你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朕心满意足,其余不必勉强。” 皇帝虽重规矩,但比起规矩他在乎安陵容。 经历了许多事,在皇帝心中安陵容才是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因此他自然能够容忍安陵容不守规矩。 而且没能晋封安陵容为贵妃,皇帝心中对她也有些亏欠,妃位总是要低贵妃一头,所以他也希望安陵容和华贵妃能够少些接触。 安陵容道:“臣妾才不勉强。” 然后又小声道:“臣妾只是舍不得皇上,一晚上睡不着……” 皇帝见状一颗心不由发烫,轻轻揉了揉安陵容松散开的头发,心里也越发放不下她。 皇帝担心,安陵容却完全不担心。 毕竟华贵妃虽然位分比她高,但轻易也不能对她做些什么,况且如今她手里有皇帝给的令牌,她心里可是期待着华贵妃对她动手呢。 她也好瞧瞧这令牌好不好用。 第161章 华妃刁难 安陵容和皇帝到时,一众嫔妃已经在乾清宫门口候着,皇后尚在禁足之中,因此没来相送。 临行时皇帝握着皇帝握着华贵妃的手,说后宫就交给她了,又嘱咐她照顾好自己。 闻言华贵妃心头那点见着皇帝和安陵容相携而来的阴霾刹那间烟消云散。 她笑盈盈应下,“臣妾谨遵皇上旨意,定不辜负皇上所托。” 皇帝淡笑着拍了拍华贵妃的手,然后看向沈眉庄,“六阿哥年幼,一应事务惠嫔定要多上心些。” 沈眉庄如今已经出了月子,因此也来送皇帝。 闻言,她应道:“臣妾明白。” 皇帝满意,又对甄嬛道:“莞嫔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甄嬛面带浅笑屈膝,“多谢皇上。” 皇帝微微颔首。 这才又望了一眼站在甄嬛身旁的安陵容,见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皇帝勾了勾嘴角,道:“朕走了。” 说着松开华贵妃的手,然后转身朝龙辇走去。 后头一众嫔妃行礼道:“恭送皇上。” 皇帝起驾之后,众人才起身。 华贵妃最先站起身,悠悠道:“皇上这次出宫为国祈福,想来不只是为了祈雨,还因是为我大清多祈求几位皇子,好使我大清国祚延绵,俪妃、莞嫔,你们说是吗?” 还不待安陵容和甄嬛回答,华贵妃又道:“莞嫔倒是无妨,如今正怀着身孕,可是俪妃……素日里你是最得宠的。” “连手断了都顾不得,成日痴缠着皇上,怎么这么久了,这肚子还没个动静?” 安陵容不卑不亢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侍奉皇上乃是臣妾的本分,皇上召见自然推拒不得。” 华贵妃似歪头思考了一下,“本宫记得离你上回小产已经快一年了吧,可是上回下次落下了什么病根儿,可要本宫延请名医为你好好瞧瞧?” 华贵妃一脸关切道:“若真是身子有碍,还是调理好了再侍奉皇上,不然霸着皇上阻碍皇室子嗣延绵,便是俪妃你的过错了。” 安陵容轻笑,“不劳贵妃娘娘费心,臣妾身子无恙。” 她又道:“说起来,娘娘才是最得皇上宠爱,这么多年最得圣心,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听到贵妃娘娘的喜讯。” 华贵妃闻言脸色扭曲了一瞬,又道:“罢了罢了,本宫不过是关心俪妃的身子,你既觉得无恙,那本宫便不多管闲事了。” “只是本宫瞧着如今你的两位好姐妹一位诞下皇子,一位怀有身孕,倒是你,可真是个福薄的,明明最早有孕……唉,真是可怜……” 被安陵容反过来刺心的华贵妃,眼见甄安沈三人站在一处,甄嬛和沈眉庄对安陵容还隐隐有以身相护的感觉,忍不住出言挑拨。 安陵容轻声道:“娘娘位列贵妃之尊,福气想来也该在臣妾之上,和娘娘相比臣妾自然福薄。” 她笑盈盈道:“娘娘都不着急,臣妾自然更不急。” 不知是富贵养人还是皇帝宠爱的缘故,如今的安陵容身上早没了所谓的“小家子气”,过了年人好似又长开了些,多了几分娇美。 身着一袭嫩绿宫装的她笑意盈盈,瞧着竟比春光还明媚。 安陵容句句扎心的话本就叫华贵妃深恨,再望着安陵容年轻明媚的笑脸,她忍不住轻骂一声,“狐媚。” 离华贵妃近的人都听到了她这句咒骂,也清楚她是在骂俪妃,只是都纷纷低着头,装作没听见。 倒是敬妃道:“贵妃娘娘,这日头渐高,越发热了起来,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还是各自回宫去吧。” 华贵妃正满腔怒气,敬妃一撞上来,她立马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差遣本宫?” 华贵妃嘲讽道:“莫不是皇上给了你妃位,你就忘了自己的出身了?” 她这话不只是在羞辱敬妃,更像是指桑骂槐。 她又道:“且不说妃与贵妃本是天壤之隔,便是如今本宫与你同属妃位,你也没资格这么同本宫说话。” “你记住在王府时本宫是先帝亲赐的侧福晋,而你不过是本宫房中的一个格格,尊卑有别,本宫跟前儿可没有你说话的份。” 华贵妃这一串话下来,敬妃脸色也变得格外难看起来,甚至略微有些手足无措。 虽知华贵妃跋扈,但任谁也没想到皇帝刚走,华贵妃就会突然发难。 见状其余人有同情敬妃的,也有觉得她多管闲事活该的。 “贵妃娘娘错了。”安陵容开口道。 “呵呵。”华贵妃气笑道:“本宫错了?俪妃莫不是脑子也糊涂了,竟敢当面指责本宫?” 安陵容道:“臣妾不敢指责娘娘,只是见娘娘说得不对,因此提醒娘娘一番。” “连皇上都时常咨诹善道、察纳雅言,贵妃娘娘难不成比皇上还要尊贵,半句劝谏的话都听不得?” 在这宫里在皇帝面前搬出纯元皇后,在其余嫔妃面前搬出皇帝,可谓是无往而不利。 安陵容把皇帝搬出来了,华贵妃自然没有话反驳。 她冷笑道:“本宫倒是要好好听听,你要如何劝谏本宫。” 安陵容淡笑道:“娘娘让敬妃莫要因如今的地位忘了自己的出身。” “按照娘娘的意思,虽皇上如今贵为天子,可出身依旧是先帝皇四子,论出身远不及先帝废太子,若这时见着废太子是否……” “放肆!”安陵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华贵妃厉声呵斥,“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妄议皇上!” 安陵容微微睁大眼睛,“娘娘这是怎么了,臣妾不过是按照贵妃娘娘您的意思来的吗?若不论眼下地位而只论出身,便就是如此……” 她又轻轻笑了笑,“所以臣妾才提醒娘娘说错了。” “难不成娘娘觉得自己没错?”安陵容歪了歪头,疑惑道。 虽是疑惑可她眼底的笑意都还未散去,看着更似嘲讽。 可华贵妃能够如何,安陵容一下扯到皇上和先帝废太子,她若说自己没错不就是承认了安陵容的话。 因此她只得道:“本宫一时失言,俪妃劝谏得对。” 安陵容又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贵妃娘娘既然已经知错,想来敬妃姐姐应当不会同娘娘计较。” 这时,敬妃才开口道:“臣妾不敢。” 华贵妃恨恨地白了她一眼,然后道:“俪妃当真是好口才,本宫佩服。” 安陵容应道:“娘娘谬赞。” 华贵妃道:“本宫近来精神不济,又要翻看历年账本,实在没有精力,不如自今日起俪妃到本宫宫中来替本宫读账本。” 安陵容道:“娘娘有命臣妾本该听从,只是臣妾的伤未好,皇上嘱咐了让臣妾好好休息,怕是不能替娘娘效力了。” “是吗?”华贵妃冷笑,“既然俪妃身子不便,那便由敬妃来替本宫读账本吧。” 沈眉庄连忙替敬妃帮腔道:“娘娘忘了,敬妃如今抚养温宜公主,怕也没空替娘娘读账本。” 华贵妃道:“敬妃若是抚养温宜公主不便,便将公主送到襄嫔宫中去,毕竟襄嫔才是公主生母,定能好好抚养公主。” 华贵妃身后曹琴默闻言眼睛一亮。 敬妃却是心头一紧,她抚养温宜几个月,早就将温宜视为己出,自然舍不得。 甄嬛道:“贵妃娘娘果真精神不济,如今温宜公主玉牒在敬妃名下,已经是敬妃的孩子。” 安陵容立马接过话道:“说起来皇后娘娘便是因为精神不济才被皇上下令静养,若是贵妃娘娘同样精神不济大可向皇上请旨辞去宫务。” 她补充道:“若是娘娘连请旨的精力都没有,臣妾可以代劳。” 一番下来竟然完全没有讨到好,华贵妃怒气更盛,冷冷道:“不必了,皇上信任本宫,本宫自然不会叫皇上失望。” 安陵容关切道:“可皇上临行前也嘱咐娘娘要保重身体,可见皇上也是关心娘娘的,若是娘娘以精神不济为由请辞,皇上定会让娘娘好好休养。” 华贵妃咬着牙道:“皇上和本宫的事不必你费心!” 说完又吩咐左右道:“本宫乏了,咱们回宫吧。” 然后带着人转身离开,一众嫔妃在后头道:“恭送贵妃娘娘。” 第162章 众人担忧 恭送华贵妃离开之后,众人也要各回各宫。 不过安陵容她们几个还有话要说。 因着沈眉庄惦记孩子,所以便一道去往沈眉庄的储秀宫。 沈眉庄晋封嫔位,已是一宫之主自然不好再与敬妃挤在一宫,储秀宫也早就着人收拾妥当了,她出了月子后便移居储秀宫。 储秀宫先前侧殿还住着欣贵人,又与敬妃的咸福宫离得近,因此几人便同行。 华贵妃早走,曹琴默没跟着她一起,本想和敬妃一道去咸福宫看看温宜的,但她如今明面上还是华贵妃的人不好与安陵容一派走得太近。 因此只好将思女之心强压下来,等着晚些时候再去咸福宫看望女儿。 敬妃是个良善之人,虽如今温宜在她名下,她也不愿再将温宜还回去,可她却从未拦着不让曹琴默这个生母同温宜相处。 还常替她遮掩,不叫她们私下往来之事让华贵妃知晓。 曹琴默不与她们一道,几个人说话便没那么多顾忌。 尤其到了沈眉庄的储秀宫,就更没有外人了。 欣贵人向来快人快语,先埋怨道:“皇上刚走,她就神气起来了,全忘了皇上还未走时她答应了皇上些什么。” “如今皇上离宫,太后又病着,皇后尚在禁足之中,这后宫可就只是她一人的天下了。”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今日就这么张狂,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磋磨咱们。” 敬妃道:“皇上离宫最多半月就会回来,想来她也不敢太过,忍忍就过去了。” 敬妃说完又淡笑着同安陵容道谢道:“今日之事,我还未曾谢过妹妹,多谢你。” 安陵容轻轻笑了笑,摆手道:“敬妃姐姐不必与我这么客气,况且今日也算是我连累了姐姐。” 敬妃垂眸,“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没有妹妹,她也会寻我的不是,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沈眉庄抱着孩子道:“她素来行事嚣张,如今上头没了管束自然更加肆无忌惮。” 她吃过年世兰几次暗亏,次次都是冲着她的命来,若非陵容及时相助,只怕如今她就成了这紫禁城的一缕冤魂。 哪怕年世兰的算计都没成,在陵容的相助下,她如今爱子在怀,可她对年世兰的恨意却未削减半分,早就是恨之入骨了。 甄嬛道:“所以这些日子咱们都得避着她些,要不然起了冲突,她大权在握,吃亏的是咱们。” 说着甄嬛不禁抚上自己的肚子,她这一胎已经四个多月,胎像已经稳固,可是为防有什么不测,她还是慎之又慎。 “只怕咱们想避开她,不一定能够避的开。”安陵容一边说着一边目光也看向甄嬛的肚子。 她心想:这一世没了淳儿的死,没了舒痕胶,哪怕再经历华贵妃罚跪甄嬛这一胎应当也是能够保住的吧…… 甄嬛问道:“容儿,你的意思是……” 安陵容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道:“华贵妃并非中宫皇后,如今虽执掌后宫,咱们也不必日日去给她请安,只怕这一点她已是耿耿于怀。” “如今皇帝离宫,皇后禁足,好不容易有机会她怎会放过,只怕会借着议事的名义日日叫咱们去她宫里晨昏定省。” 这是安陵容前世的经验之谈,她也相信这一世年世兰也会这么做。 不过,就算年世兰这一世收敛了,没想到这么做,她也会推波助澜让她这么做,毕竟如今她身边可有一个很得她信任的灵芝呢。 沈眉庄皱眉,嫌恶道:“她又并非中宫皇后,哪有让咱们日日去她宫里议事的道理。” 她虽也憎恨皇后,可到底得承认皇后才是名正言顺。 安陵容道:“可她如今的权力同皇后相差无几,宫里可没能压住她的人了。” 她说着端起茶盏,“强权之下,咱们焉能不从。”说完揭开茶盖轻抿了一口。 沈眉庄气结,“避也避不开,如此说来咱们拿她终究是没有办法了……” 敬妃和欣贵人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脸上同样布满担忧。 甄嬛淡淡道:“谁让人家是贵妃呢。”她也不禁凝眉,心中忍不住埋怨皇帝明知年世兰是什么样的人还给她那么大的权力。 安陵容轻笑,安抚她们道:“姐姐放心吧,我定会护你们周全。” 听安陵容这么说,甄嬛和沈眉庄都没来由地安心。 只是看着陵容还未好全的手,又不禁心疼起来。 甄嬛道:“你放心吧,我们也会小心的,倒是你,还是多顾全自己吧。” 这话皇帝也是千叮咛万嘱咐。 连关心人的话都是一样的,皇帝和甄嬛果真投契,难怪能够“情投意合”。 安陵容轻轻笑了笑,可惜他们的“缘分”被她横插了一脚,情意也变得浅薄了许多。 这当然是她乐见其成的。 安陵容轻轻点头,乖顺应道:“姐姐放心吧,我会的。” 见状,敬妃不由感慨道:“你们三个感情真好。” 欣贵人也道:“是啊,就跟亲姐妹似的。” 安陵容笑道:“那是自然,我们本就是亲姐妹,眉姐姐甄姐姐,你们说是吗?” “是是是。”甄嬛轻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咱们自然是亲姐妹。”说完又挠了挠她的痒痒。 安陵容连忙躲开。 沈眉庄也在旁边附和。 安陵容和甄嬛玩闹了起来,甄嬛顾及安陵容的手,安陵容注意着甄嬛的肚子,二人都没怎么用力,不过还是滚作了一团。 叫旁边的人看得胆战心惊,却也不禁跟着她们笑了起来。 一时之间,仿佛即将面临华贵妃“统治”的阴霾全都散去。 第163章 香有问题 果然皇上离宫第三日,华贵妃就以议事的名义,召一众嫔妃到她宫中去。 除了与华贵妃时常往来的曹琴默,以及曾在翊坤宫抄写核对过账本的沈眉庄,其余人都还是头一回踏足翊坤宫。 众人早就知道华贵妃奢靡,但还是不免被翊坤宫的豪奢给惊住。 才刚入夏,华贵妃的翊坤宫中便用上了冰,巨大的冰块像座小冰山一般伫立在铜盆之中。 许是因为人多,这样的冰盆华贵妃宫中多备了好几盆。 众人刚一踏入她的宫殿,一股清凉之感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满是靡靡的馨香,叫人猝不及防。 甄嬛的反应尤甚,一下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怀着身孕,虽已经入夏可太医叮嘱了暂时还用不得冰,免得寒凉伤胎,更遑论是华贵妃宫里这么多冰,直叫她觉得寒凉刺骨,加上满殿浓郁的香气,更是让她片刻都待不下去。 只是眼下还不能拂袖而去,因此只能暂且忍耐。 沈眉庄也不禁蹙眉,这满室的馨香,比之她上一回前面这香味不知浓郁了多少倍,华贵妃究竟是点了多少欢宜香…… 对于甄嬛和沈眉庄这样因着怀有身孕,许久未曾接触过香的人来说,华贵妃宫中的香虽好闻,但着实叫人受不了。 而对于安陵容这个嗅觉敏锐之人来说,太过浓郁的香味堆积在一起过于刺鼻,也叫她有些受不了。 众人给华贵妃请过安之后。 入座时,她不禁用帕子遮掩了一下鼻子,闻着熟悉的清香,那股不适感稍减。 高坐在上首的华贵妃瞥见了她的动作,眉毛微挑,轻笑着问道:“俪妃这是怎么了,可是本宫宫里有什么地方不合你的意?” 华贵妃这一问,众人的目光都不禁聚到安陵容身上。 甄嬛和沈眉庄她们颇有些担心陵容和华贵妃起争执。 虽依着陵容如今的地位和性子应不怎么会吃亏,可如今好歹是在华贵妃的地盘上,谁知道华贵妃会做些什么…… 安陵容自然不会上来就与华贵妃起冲突,放下手帕,笑盈盈道:“贵妃娘娘宫中自然一切都好,这许多东西臣妾都还是头一回见。” 安陵容的话自然叫华贵妃很满意,心道:任她再得宠,终究也是越不过自己去的,皇上心里还是更看重自己。 又听安陵容问道:“臣妾有些好奇,娘娘宫里用的是什么香,香味竟如此浓郁?” 说到自己宫里的欢宜香,华贵妃就更得意了,不过她却是漫不经心道:“这是皇上赐给本宫的欢宜香。” 她说完不必使眼色,曹琴默便接过她的话,“贵妃娘娘这欢宜香是皇上特地命内务府为娘娘调制的,其中有味龙涎香是皇上还是雍亲王时先帝所赐……” 介绍完华贵妃这龙涎香的难得,曹琴默才总结道:“这香难得,因此皇上下令整个后宫独贵妃娘娘一人能用。” “没想到这香竟是这般难得。”安陵容勾了勾嘴角,“那咱们今日可真是沾了贵妃娘娘的光,才能闻到这样好的香。” 华贵妃听着安陵容像是奉承的话,脸上的笑意越甚,“俪妃今日嘴怎么这般甜?” 她娇笑道:“你既这般喜欢这欢宜香,等走的时候本宫让人装些给你带走,算是赏你了。” 难得听安陵容说这般好听的话,因此华贵妃今日瞧着她竟颇有些顺眼,所以连这珍稀的欢宜香,华贵妃也愿意赏赐。 不过刚说完赏赐安陵容,华贵妃便有些后悔了,这香是皇上下令给她做的,合宫上下独她能用。 如今分给安陵容一些,便少了其独一无二的意义…… 只是话已经说出口,如今反悔,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了。 舍不得却又不能反悔,因此华贵妃到底有些不舒服。 幸好安陵容并没有接受。 她淡笑道:“多谢贵妃娘娘,不过既是皇上下令这香只娘娘一人能用,臣妾自然不敢违旨。” 华贵妃立马顺坡下驴道:“俪妃说得也是,既然如此本宫便不赏你了。” 不过她依旧大方,即刻便吩咐人去库房里挑些好的东西赏给安陵容。 这回安陵容倒没有拒绝。 只是二人这样相处竟叫其余人看得不禁面露古怪。 本来那日二人还是剑拔弩张,华贵妃更是气急拂袖而去的,还以为今日会见着两人起冲突的样子。 不成想竟是这般和谐? 真是太奇怪了。 而且看样子还是俪妃先低的头,难不成俪妃明白皇上不在宫中,没人能护着她,如今更是人在屋檐下,因此识时务了? 甄嬛与沈眉庄也不明白,安陵容怎么就和华贵妃这般融洽起来了。 哪怕暂时得避让着华贵妃些,也不该这么讨好…… 华贵妃和她们可是有深仇大恨在呢! 沈眉庄不禁气结,甄嬛却还能冷静下来。 再怎么样,陵容也不至于讨好华贵妃,她所做的一切肯定都是事出有因的。 难不成陵容是发现了华贵妃宫中有什么不妥? 甄嬛连忙朝安陵容望了一眼,便见安陵容面对着她用帕子遮掩了一下口鼻,甄嬛连忙照着安陵容这个动作做了一回。 然后用疑问的眼神望向她,安陵容立马冲她颔首示意。 甄嬛立刻便明白了,陵容的意思是华贵妃这宫里的香有问题。 想到许多香料都会伤胎,甄嬛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肚子。 再看向陵容时,便瞧见她投过来的担忧的目光,而且视线望向她的肚子。 如今还有什么不能确定? 华贵妃的这欢宜香肯定有问题! 甄嬛第一个反应便是华贵妃想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正想立刻起身拆穿她。 却见陵容冲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想到皇上不在宫中无人做主,甄嬛只得暂且忍下。 又见陵容示意她看门口,甄嬛立马明白陵容的意思是叫她先回去。 想到上回眉庄不听陵容的建议,险些害了自己和孩子,甄嬛也是一阵后怕,因此也愿意听陵容的提议先回去。 上首华贵妃正在接受底下人的奉承,毕竟连俪妃都低头了,其余还有谁能不低头。 纷纷捡着好话说与华贵妃听,逗得华贵妃眉开眼笑,竟一时顾不上安陵容她们,因此也没瞧见她们的小动作。 自知晓欢宜香有问题之后,再加上满殿的冰,甄嬛真可谓是如坐针毡。 殿内那么多冰,她的额头却还是不断有冷汗冒出,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安陵容见状立马高声提醒华贵妃道:“贵妃娘娘,莞嫔似乎身子有些不适。” 华贵妃闻言,有些不悦地看向甄嬛,“莞嫔这是怎么了?” 边说着她才边注意莞嫔苍白的脸色,一时之间也不禁心慌了一下。 连忙道:“快传太医。” 甄嬛立马阻止道:“不必劳烦娘娘,是娘娘宫里的冰太多了,臣妾身子一时受不住……” 原来是这样,华贵妃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矫情,然后道:“既是如此,本宫便命人将这冰撤下。” 安陵容道:“贵妃娘娘何须如此费事,莞嫔身子不适让她先回去就行了,撤了冰热着娘娘和众位姐妹倒不美了。” 甄嬛也道:“俪妃说得是,不能让娘娘和众姐妹迁就臣妾,臣妾自行回宫便是。” 华贵妃却不愿意,她召集众人本就是为了让她们在翊坤宫坐着任她折腾,可没想那么快就放她们回去,尤其还是甄嬛…… 敬妃和欣贵人也劝说让莞嫔先回去,见状曹琴默也跟着劝说华贵妃。 然后得了眼神示意,华贵妃的灵芝也小声劝道:“娘娘就让莞嫔先回去吧,是莞嫔自个儿不愿意召太医只想回去的,若是有什么万一也不干娘娘的事。” 得了这么多劝谏,华贵妃不耐烦道:“行吧行吧,莞嫔既然身子不适就先回去吧。” 甄嬛起身,“多谢娘娘。” 第164章 谁动手脚 甄嬛得到华贵妃允许可以提早离开,沈眉庄看到甄嬛苍白的脸色自然担忧地也坐不住。 她起身同华贵妃请求道:“莞嫔面色苍白,臣妾实在放心不下,请娘娘准许臣妾陪莞嫔先行回宫。” 让甄嬛先走,也是念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 可面对如今没有身孕的沈眉庄,华贵妃岂会轻易放过她。 她美目微挑,漫不经心道:“莞嫔身旁又不是没有宫人服侍,惠嫔既非莞嫔的宫女,又非太医,哪里需要你陪她回去。” “可是……”沈眉庄正要反驳。 华贵妃诘问道:“今日还未开始议事呢,便一个个告辞,你眼里可还有本宫?” 沈眉庄垂眸,“臣妾不敢。” 华贵妃冷笑道:“本宫瞧你倒是敢得很。” 然后话锋一转,矛头又指向甄嬛,“怎么莞嫔还不走吗?若是不想走,便继续留下吧。” 甄嬛望了一眼沈眉庄,又看向盛气凌人的华贵妃,只得道:“臣妾告退。”走前又看了安陵容一眼。 瞧着甄嬛离开前还看了安陵容一眼,华贵妃轻笑道:“话说回来,惠嫔都想陪着莞嫔离开,怎地不见俪妃请命陪同莞嫔离开?” 安陵容道:“娘娘召见嫔妾等不是为了议事吗,还未开始议事,臣妾怎能先行离开。” 虽不知俪妃怎地变得如此恭敬,但是见到她这么识时务,华贵妃还是满意的。 她歪着身子点点头,“俪妃果真懂事,要是你的好姐妹惠嫔也如你一般,也叫本宫少操些心。” 华贵妃夸赞安陵容还不忘拉踩一下沈眉庄。 这话安陵容没接,她看了一眼沈眉庄脸上只有担忧与焦急,似乎没怎么听华贵妃说的话。 华贵妃挑拨完,才开始今日的正事。 说是正事,其实也算不得多么重要,她随意提及一样嫔妃们都要使用的脂粉,然后同众人商议是否要削减这项开支。 原本不算复杂的事,硬生生让她们在翊坤宫坐了近三个时辰。 因坐的是木椅不及华贵妃的美人榻宽敞舒适,还能任由她歪着身子躺过来靠过去。 众人都只能规规矩矩地坐着,直坐得浑身腰酸背痛。 临近用午膳的时辰,才放众人离去。 刚一得到华贵妃让众人告退的准许,沈眉庄便拉着安陵容急匆匆地就要朝碎玉轩赶去。 甄嬛走时脸色那么不好看,沈眉庄实在是放心不下。 安陵容宽慰她道:“姐姐别担心,若甄姐姐真有什么不测,流朱浣碧早就来通知咱们了。” 闻听安陵容这话,沈眉庄才放缓脚步,平复下心情小声问陵容,“容儿,在翊坤宫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虽不及甄嬛聪慧立刻就能明白陵容为何反常,但事后还是能够猜到一些。 陵容点点头,在她耳边道:“欢宜香。” 说完又对沈眉庄道:“还是传步辇吧,步辇快些。” 果然华贵妃宫里的香有问题……沈眉庄心下不由一凛。 抬步辇的太监脚力快,很快二人便到了碎玉轩。 刚跨进碎玉轩的大门,小允子便迎了上前,“二位小主可算来了,我们小主正在里头等着您二位呢。” 进入殿内,甄嬛正抱着个团枕,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她二人进来,甄嬛眼睛一亮,“眉姐姐容儿,你们总算来了。” 沈眉庄道:“被华贵妃折腾了一上午才刚放咱们走,我和容儿担心你,刚从翊坤宫出来便直奔你这碎玉轩。” 说着又上前关切道:“你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甄嬛应道:“好多了,从翊坤宫出来就让小允子去请温太医,如今已无大碍。” “倒是姐姐和容儿被折腾了一上午连午膳都未及用就来看我……” 甄嬛吩咐道:“浣碧去吩咐小厨房传膳。” “姐姐召了温太医,温太医可说了些什么?”安陵容上前问道。 甄嬛看了一眼安陵容又看了一眼沈眉庄,望着她二人担忧的神色,才道:“温太医说我体内有用过麝香的痕迹……” “什么!”沈眉庄脸色大变。 麝香是何等伤胎利器,宫里的女人只怕没有不清楚的。 安陵容却毫不意外,“应没伤着孩子吧?”她又问道。 甄嬛轻轻点头,“没接触多久,因此没伤着。” 沈眉庄立马会意,“华贵妃宫里的欢宜香!” 然后她又焦急道:“是她想害嬛儿的孩子,容儿嬛儿你们既然早就察觉为何不当场拆穿她?” 安陵容与甄嬛彼此对视一眼。 甄嬛道:“如今皇上离宫,华贵妃掌权,又是在她的宫里,咱们贸然行事不仅动不了她,只怕还会被她反咬一口。” 沈眉庄看看甄嬛又看看安陵容,“那咱们就这么吃下这个闷亏?” 甄嬛默然。 华贵妃对她的孩子下手,她如何不想报复回去。 这时,安陵容却道:“两位姐姐怕是想错了,在欢宜香中动手脚的并不是华贵妃。” “那是谁?”沈眉庄急忙追问道。 安陵容靠近她二人,压低声音道:“在欢宜香中动手脚的不是华贵妃,而是……皇上。” “什么?!”甄嬛和沈眉庄一起惊呼出声。 第165章 虎不食子 “怎么可能……”甄嬛不可置信道。 沈眉庄也同样难以相信,不过望着安陵容坦然的神情,她也不禁有些动摇,“容儿,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陵容挥挥手让宫人们都出去,然后才道:“皇上离宫之前曾叮嘱过我让甄姐姐尽量别去翊坤宫。” 事实上,皇帝根本没同她提过这事,倒是安陵容在光幕中看到皇帝对甄嬛说过这话。 甄嬛不由心下一惊,这话皇上也同她说过。 安陵容继续道:“当时我只以为皇上是担心华贵妃会对甄姐姐不利,因此才会有此嘱咐。” “今日察觉香味不对,起初我也曾怀疑是华贵妃想要害甄姐姐,因此特地询问了华贵妃一番,却只瞧见她为这独有的欢宜香满脸自得。” “全无在其中动了手脚的慌张,甚至还极‘大方’地准备赏我一些香料。” “怎么瞧也不像是心里有鬼的样子。” 沈眉庄皱眉道:“许是她早就恶事做多了,因此才无半点慌张,也是吃准了咱们拿她没办法,才会有恃无恐。” 华贵妃几次三番设计陷害她们最终都能全身而退,如今更是身处贵妃之位,圣宠未减,她自然有恃无恐。 安陵容点点头,“眉姐姐说的极是,不过……” “姐姐曾在华贵妃宫里抄过账本,想来从前是闻过这欢宜香的,姐姐可察觉今日这香有什么不同?” 沈眉庄摇摇头,“我于香料上并不精通,因此闻不出有什么不同。” “这便是了。”安陵容道:“麝香的味道极重,若不是制香时便添加进去,而是制成后再添加,定然会破坏香料原本的气味。” 沈眉庄急道:“许是我嗅觉不够敏锐未曾分辨出不同。” 她心里还是倾向于是华贵妃动的手脚。 安陵容道:“华贵妃这欢宜香并非入宫之后才用的,而是在王府时便用上的,当时敬妃是她房里的格格。” “敬妃与她同住自然时常接触这香,可是今日敬妃也未觉欢宜香有什么不对。” “还有,若真是她动的手脚,是冲着甄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来的,她又怎会允许甄姐姐提前离开……” 沈眉庄不由顺着安陵容的话思考,发觉陵容说的还是有理。 只是她对华贵妃成见颇深,因此还是抱有怀疑的态度,“说不定她是想徐徐图之,这样她的嫌疑也能少些……” 但陵容下一句话却又将她惊了一下。 “皇上同我说过华贵妃不会再有孩子了。” 陵容这句话宛如石破天惊一般。 沈眉庄呆愣愣道:“容儿你的意思是……” 甄嬛却毫不吃惊,因为这话皇帝也同她说过,她当时还以为华贵妃是因为小产伤了身子,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安陵容看了一眼甄嬛,见她神色如常,并非半分惊讶,果然皇帝又将这事和她说了。 她道:“皇上说这话时我只以为华贵妃不会再有孩子是因小产过的缘故。” 甄嬛微微点头,“皇上同我提起时,我也以为是这个缘故……” 沈眉庄惊讶道:“嬛儿,你也知道……” 甄嬛回应道:“嗯,前几日,皇上同我说让我这些日子少去翊坤宫后随口提的。” 沈眉庄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就我不知道……也是,我如何能同你们相比。” 姐妹三人,沈眉庄自认并不比甄嬛和安陵容差些什么,入宫后也是她头一个得宠,可是如今……她终究是比不过她们了。 沈眉庄心头涌起一股悲凉,不禁萌生退意,反正再争也是枉然。 甄嬛蹙眉,连忙道:“姐姐这是哪里话,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咱们三个情同姐妹,什么比不比的?” “姐姐难不成要因此同我和容儿生分不成?” 安陵容可不希望看着沈眉庄跳出后宫争斗的旋涡。 也连忙道:“姐姐怎能这么想?若真要比起来,姐姐有六阿哥,甄姐姐也怀有身孕,唯有我身上的寒症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我才是不能同姐姐们相比。” 沈眉庄闻言连忙道:“容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况且,我能有六阿哥还是多亏了你。” 安陵容道:“好了,咱们不提这些了,咱们姐妹如今好不容易在宫里站稳脚跟,日子眼瞅着好起来了,怎能因着点儿微末小事就生分起来了。” “姐姐也便丧气,如今你有六阿哥这个最大的依仗,在这宫里谁也不会落下你的。” “不过母以子贵,同样也有子以母贵,为了六阿哥姐姐也不能如此丧气。”可不能就此消沉偏安一隅。 沈眉庄点点头,“我明白你说的,你放心吧。” 陵容说的对,母以子贵,同样也有子以母贵,就算不为皇帝的宠爱,只为了她的六阿哥,她也不能消沉下去。 劝完沈眉庄之后,几人又继续之前的话题。 安陵容道:“许是因我出身卑微只能依附皇上,因此皇上在我面前不曾刻意隐瞒。” “皇上早就起了动年羹尧的心思。” “容儿,你说的是真的?”沈眉庄和甄嬛闻言皆面露惊喜。 华贵妃最大的倚仗是年羹尧,若皇上真动了年羹尧,那华贵妃自然再也嚣张不起来。 安陵容继续道:“年羹尧居功自傲,班师回朝时竟让百官跪迎,还有其余桩桩件件,皇上早就对他不满。” 说着她压低声音,“何况如今他还和敦亲王走得近,皇上自然更难容他。” “华贵妃尚且膝下无子,年羹尧便如此嚣张,若她诞下皇子,年羹尧还不知会如何……所以皇上不会允许带着年氏血脉的皇子诞生。” 甄嬛和沈眉庄都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都不禁有些唏嘘。 华贵妃因着家世宠冠六宫,也因着家世被枕边人算计…… “说回欢宜香。”安陵容没同她二人一起唏嘘,而是又道:“这香是华贵妃还在雍亲王府时便得到的……” 她忽地问道:“两位姐姐可知华贵妃和端妃之间的恩怨?” 沈眉庄道:“我隐约听说一些,据说华贵妃同端妃在王府时原是好友……” “……皇上继位后,二人皆被封妃。只是华贵妃还记恨着端妃当初……” 听沈眉庄讲完华贵妃和端妃二人的恩怨,安陵容道:“两位姐姐觉得真是端妃想要害华贵妃的胎吗?” 甄嬛同端妃有过一面相交之缘,对其有几分好感,因此道:“若真是她所为,皇上太后岂能饶过她?” 这话便是表明她相信并非端妃所为。 安陵容轻笑道:“甄姐姐说的是。” “华贵妃小产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就算不是端妃要害华贵妃,可那碗安胎药的确是她端给华贵妃的,她也难辞其咎。” “可偏偏皇上还是给了她妃位之尊,九州清晏那日皇上对她同样十分礼遇。” “所以,端妃端的那碗药,只怕是替别人顶了锅……” 至于是替谁顶的锅,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甄嬛难以置信道:“虎毒不食子……皇上怎会……” 安陵容道:“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在天家哪有什么亲情可言,玄宗还一日杀三子呢。” 接下来安陵容又同甄嬛和沈眉庄说起欢宜香是在华妃小产之后,皇上让内务府替她所制,自此华贵妃再无身孕。 而与她同住的敬妃也同样未曾有过身孕,还有从前的丽嫔以及和华贵妃来往多生产时险些大人孩子都保不住的曹琴默…… 一通下来,二人只觉得恍惚。 安陵容道:“我不叫姐姐当场拆穿华贵妃宫中欢宜香有问题,便是因为这香是皇上命人所制,华贵妃也不知情。” “可若把事闹大,华贵妃知道皇上所赠欢宜香有问题,如今年羹尧尚在,只怕前朝后宫都得闹得天翻地覆。” “同样也会打草惊蛇……” …… 在碎玉轩用过午膳之后,安陵容才回自己的长春宫。 甄嬛有了防备,今后肯定不会愿意再踏足翊坤宫,只是华贵妃怎么可能放过她…… 想来过几日自己袖中的这块令牌就能派上用场了。 安陵容想着不由勾起嘴角。 对了,太后又病了,于情于理她都得去看望才对。 正好借机让温实初给太后调理调理身体。 太后可得活久一些才行…… 第166章 看望太后 已经知晓华贵妃宫中欢宜香中含有麝香,甄嬛自然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踏足华贵妃的翊坤宫。 自第二日起便开始告假。 头一天华贵妃并未说什么,第二天开始抱怨甄嬛不懂事,第三天已经开始讥讽甄嬛仗着身孕有恃无恐,不将她这位贵妃娘娘放在眼里。 安陵容想最多两日,华贵妃就要开始生事了。 因着甄嬛没来的这几日翊坤宫欢宜香中依旧有问题。 沈眉庄和甄嬛彻底相信,那有问题的欢宜香并非是华贵妃为了害甄嬛肚子里的孩子而调制的。 虽然那日她们都已经被陵容说服,但再经这么一验证,终究还是有些同情和唏嘘。 华贵妃再怎么样,她的孩子总是无辜的,听说华贵妃小产时她腹中的孩子已经成型,一条本该活生生的小生命,就这样葬送在自己亲生父亲的手中…… 沈眉庄如今有了孩子,加之孩子早产,需得她事事精心,如今本就是一颗慈母之心泛滥的时候。 在知道华贵妃的孩子应是被皇帝亲手除去之后,心里对皇帝还是起了些芥蒂。 同样,怀有身孕的甄嬛也是敏感多思的时候,虽能理解皇帝的担心,却无法认同他的做法。 同时她心里对皇帝也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华贵妃到底是同他相伴多年的枕边人,他却依旧能下此狠手,凉薄之心,可见一斑。 甄嬛和沈眉庄怎么想,安陵容并不在意。 今日寻了个机会又带着自己抄写的佛经来看望太后。 上回俪妃来一番话将太后气得吐血,这回再见着俪妃前来探望,竹息如临大敌。 生怕如今太后身子本就不好,再被俪妃一气,只怕会有个万一…… 太后却没她想得那么多,许是安陵容上回的懂事,叫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因此也对皇帝晋封俪妃不成,到俪妃生日那日,厚赏俪妃父亲,给其封了个二品男爵位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置喙什么。 这回安陵容来给她请安,她对待安陵容的态度依旧十分和蔼。 瞧着不似“婆媳”,宛如一位慈爱的祖辈对孙辈一般。 不过,这也应当。 毕竟只论年龄,太后做安陵容的祖母都绰绰有余。 太后靠坐在床上惊讶道:“怎么抄这么多佛经,竹息快替本宫收起来吧。” 然后她又和蔼道:“你能来看哀家,哀家心里就已经很高兴了,不必再多费精力抄这么多佛经。” 安陵容道:“太后病了许久,臣妾一直都很担心太后的身子,只可惜臣妾不能为太后做些什么,因此只能抄些佛经聊表心意。” 她本就日日都要练字,每日抄两篇佛经根本算不了什么。 右手伤着后,安陵容便有意识地锻炼左手,许是真有天分,如今她左手写的字已经能够入眼了。 这次来看望太后带的便是她这一个月来用左手抄写的佛经,分量瞧着就不少。 显得她的确有些诚心。 尤其只看字迹便能够瞧出她竟是用左手写的,可见不是旁人代笔或是用从前的敷衍了事。 太后对此更加满意,难为她右手伤着还有这份心。 之后又关心了会儿太后的病体,和太后聊了会儿家常,便到太后用药的时辰。 有安陵容在,本该是她服侍太后喝药。 只是她右手伤着终究有些不便,因此依旧是竹息服侍太后喝药,安陵容倒是帮着端了一下药碗。 只是刚端上药碗,她就察觉了有些不对劲。 这药闻着有股极淡的辛辣味,辛辣味的药多是热性,太后年事已高,连饮食都要清淡一些,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何况是药…… “怎么了?”太后见安陵容端着药皱着眉头不动,不由问道。 安陵容回过神立马问道:“敢问太后这药是太医院哪位太医为太后开的?” “可是这药有什么问题?”太后立马警觉道。 竹息也连忙道:“为太后开这药方的乃是太医院的许太医。” 许太医可是太后的人,服侍太后多年,不可能背叛太后。 安陵容望着太后道:“臣妾自太后这碗药中闻到了极淡的辛辣味,应是附子和吴茱萸……敢问那位许太医开的药方中可有这两味药?” 太后与竹息对视一眼,竹息立马去将药方取来,递给安陵容。 果然伤了只手的确不大方便,安陵容放下药碗,接过药方,一看上头果然都是些温性的药物,并无附子和吴茱萸…… 安陵容秀眉微蹙,道:“药方没问题,不过太后还是先别喝这药,请太医来仔细瞧瞧再说。” 太后立马吩咐,“竹息,差人去请太医来。” 太后顿了顿,又道:“不要请许太医,换别的太医……” 她看了安陵容一眼,又道:“就请温太医来吧。” 竹息道:“奴婢这就去。” 第167章 太后赏赐 太后宫里的人做事倒也有迅速,很快温实初便被请来了。 打的名义是俪妃娘娘召见,可出了太医院的门,却被人直接朝太后的寿康宫领。 温实初也不禁被吓了一跳,询问给他领路的太监也得不到回答。 一路上他在脑子里将太后为什么召见他的各种可能都想了一遍,各种应对的说辞也在心中打了腹稿。 并且还下定决心无论太后要询问什么,或是想要他招认什么,他都一力承担,绝对不牵扯到莞嫔和俪妃她们! 领路的小太监不说话,温实初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终于到了寿康宫进了殿内瞧见安陵容,他一颗心才稍微稳当一些。 等对太后和安陵容着行了礼,见安陵容神色如常,还背着太后不着痕迹地冲他浅笑了一下,温实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俪妃娘娘的神情如此轻松,想来并非发生了什么坏事。 他这么想着直到竹息将一碗太后的药端给他检查,他才发现,什么不是坏事啊,是天大的要命的事! 宫里竟然有人敢在太后的药里动手脚,当真是不要命了! 温实初不由看了安陵容一眼,见她并没有什么暗示,神色如常,便明白这药并非俪妃动的手脚,他可以照实说了。 因此,温实初一五一十道:“回太后,这碗药绝对是被人动了手脚,药物的属性相克,服用之后会导致体内阴阳失衡……” 温实初说了一大堆这药的坏处,最后一锤定音道:“若是坚持服用这药,不出一月服药之人必会内脏受损而死……” 竹息急道:“太后若是服了……” 温实初恭敬道:“太后年事已高身子又一贯不好,若是服用这药,不出半月便会……” 说到这儿温实初便停了下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闻言竹息脸色大变,太后的神情也变得有些不怎么好看。 旁边的安陵容一脸着急道:“温太医,你赶紧替太后诊治一下……” 温实初连忙应道:“是。”然后到太后病床前跪下为太后请脉。 “如何?”半晌之后,见温实初放开太后的手,竹息着急地问道。 温实初道:“幸好太后才服用这药不到两天,尚且还有挽补的余地。” “臣先用银针将太后体内的余毒排出,再替太后开一副药方,吃上几副药,太后就无大碍了。” 听到温实初这么说,太后和竹息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尤其是竹息嘴里一直念叨着:“老太爷保佑、列祖列宗保佑。” 太后本来才刚有几分舒展的神情,在她这几句话之后又忽地变得凝重起来。 温实初替太后拔毒的时候,安陵容不禁在旁边问道:“究竟是何人敢对太后的药动手脚?” 竹息立马道:“奴婢这就命人去将接触过太后药的奴才都提来。” 太后一边忍着银针的刺痛,一边道:“先关起来便是,不必提到哀家跟前儿来。” 安陵容闻言疑惑道:“太后为何不审一审……” 太后和蔼道:“自然要审,只是如今哀家精力不济……” 安陵容提议道:“太后精力不济,可以请皇后娘娘或是贵妃娘娘来替太后审问清楚。” 她倒没有举荐自己,一是嫌麻烦,二是为了避嫌,毕竟药有问题是她先发现的。 太后道:“不必劳烦她们了,等哀家精神好些自己来审问。” 她本想问为何安陵容不自荐,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并非不信任安陵容,从发现药有问题到现在安陵容对她的担心,她都看在眼里。 因此她相信她的药绝非俪妃动的手脚。 事实上在这宫中,能将手伸进她这寿康宫里的人,整个紫禁城唯有三人。 皇帝、皇后和华贵妃。 定是这三人其中之一想对她下手。 而不论是这三人中的哪一个,这件事都不能声张。 因此太后不仅不想让安陵容插手审问的事,更不预备让她知晓接下来的事。 没继续这个话题,太后对安陵容道:“你是个好孩子,今日之事多亏了你,幸好有你,不然哀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安陵容见状也知太后这是在转移话题,也如太后的意,回道:“太后言重了,这都是臣妾应当做的。” “况且太后洪福齐天又洞若观火,就算今日没有臣妾,也肯定会发现这等鬼蜮伎俩。” 太后道:“你这才是言重了,她们伺候哀家许久,竟也没发现这药有问题。” “今日若非你机敏,又研习过医术,只怕哀家……你放心,你的好哀家都记在心里。” 她如今对安陵容的感激之情的确溢于言表。 她说完吩咐竹息道:“竹息,去将哀家妆台上那个小匣子拿过来。” 竹息依言去将一个十分精巧的上面还镶嵌了五彩宝石的小匣子拿了过来。 太后示意她递给安陵容,安陵容接过。 太后道:“你打开来瞧瞧。” 安陵容打开匣子一看,里头是一对羊脂白玉镯,看质地和成色都是极为难见的珍品。 太后又道:“你戴上瞧瞧喜欢吗?” 安陵容右手不方便,只能左手戴一只,戴上后给太后展示了一下,皓白的手腕配上羊脂白玉相得益彰。 太后温和地笑道:“果然好看,这玉果真衬你。” “既然如此,这对玉镯哀家便赐给你了。” 安陵容连忙道:“太贵重了,臣妾不能收。” 太后道:“长者赐不可辞。哀家给你了你便收下。” 这回赏赐这对玉镯,她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同安陵容解释这玉镯的来历,安陵容也不清楚这玉镯的特殊意义。 只知道这对玉镯十分贵重,太后赏赐她是为了感谢她,仅此而已。 然后彼此都默契地没再提究竟是谁在太后药里动手脚的事。 二人闲聊话题逐渐引到皇帝的身上,安陵容顺着帮皇帝说了几句话,说什么今日能来看望太后并发现药里有问题,都是因为想替皇上尽孝…… 她倒不是为了替太后和皇帝缓和母子关系,只不过是在太后面前说几句漂亮话表明了自己不居功罢了。 而且今日发生的事,太后调查清楚之后肯定会告诉皇帝。 虽然安陵容也猜得到能对太后的药动手脚的,这紫禁城唯有三人,但她却相信绝非皇帝或是皇后。 再如何,皇帝对太后都有一份母子情在,因此替绝不会对太后下手。 皇后就更不可能了,太后可是如今她稳固后位的最大保障。 所以太后查清楚真相之后,肯定会将这事告诉皇帝,想来作为太后的“救命恩人”她说的这些话,太后也会告诉皇帝。 皇帝就会知道她时刻都在惦记着他,还替他孝顺额娘……当然就算太后不说也无妨,反正做戏做全套,她也亏不了什么。 之后在温实初给太后排了毒,安陵容又顺势将温实初举荐给太后替太后调理身体。 也算是全了她今日来看望太后的目的,收获颇丰。 接下来要应对的便是华贵妃生事了,希望华贵妃别让她失望…… 第168章 华妃发怒 一连四日华贵妃召见众人到翊坤宫议事,甄嬛都以身子不适为由告假不去。 到了第五日华贵妃实在忍无可忍了,她查阅过甄嬛的脉案,知晓她胎像稳固,且她这一胎早就过了最危险的头三个月,已经是坐稳了的。 甄嬛一次次推脱不来,分明是仗着怀有身孕不将她这个贵妃放在眼里。 这叫华贵妃如何能够容忍! 因此在第五日,甄嬛依旧遣人来告假时,华贵妃便动了怒,将自己身边的灵芝派去碎玉轩。 让灵芝务必将莞嫔请来,并让她告诉莞嫔,若是她不来,她便亲自带着太医到碎玉轩去请她,到时候若是查出甄嬛身子无恙,定要治她一个以下犯上不敬之罪。 甄嬛的确不想踏足翊坤宫,奈何华贵妃威胁。 她不禁有些后悔事先也没有准备万全,若是事先叫温实初开副伪造脉象的药方…… 这个念头才起,甄嬛便自个儿打消了。 “是药三分毒”,如今她正怀着身孕,能不吃药最好还是不要吃药。 因着她身体的确无恙,若真叫华贵妃带着太医来,定然能够查出她身体无恙。 如此一来,她一个仗着身孕对贵妃不敬的罪名就跑不了了。 这件事若是再传到外头,还不知该会怎么议论她呢。 饱读诗书的甄嬛一贯想要效仿的是班婕妤徐贤妃之流,做一位贤妃,自然不愿意背上恃宠而骄的妖妃恶名。 所以今日无论如何她都得去翊坤宫一趟。 于是甄嬛梳洗好,带着流朱浣碧乘着步辇赶往翊坤宫。 很快,翊坤宫便到了。 随着太监通传的声音,一众嫔妃朝殿门口望去,只见甄嬛缓步走了进来。 安陵容心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一踏入华贵妃这宫殿,又是一股扑面而来的馨香。 已经知道这欢宜香中含有麝香的甄嬛,再闻到这欢宜香的气味,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不适,几欲作呕。 她强忍着不适,走到华贵妃面前,请安,“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华贵妃并不叫她免礼,而是嘲讽道:“莞嫔你可真是好大的面子,还得本宫左请右请才能将你请来……” 甄嬛低眉顺眼道:“臣妾晨起时身子有些不适,因此特地一早便遣了人来禀告贵妃娘娘,同娘娘告假,并非刻意来迟,请娘娘明鉴。” 华贵妃挑着眉,“如此,倒是本宫错怪你了?” 甄嬛道:“臣妾不敢。” 华贵妃忽地语气一松,淡淡道:“既然来了,便先入座吧。” 甄嬛本以为华贵妃特地召她来,肯定还要为难她一番,为了孩子,她肯定会勉强忍下去,不与华贵妃起冲突。 没想到事情那么快就结束了,华贵妃竟然没抓着不放。 这事出乎甄嬛的意料,她也疑心华贵妃怎么就转了性子,不过能够不与华贵妃起冲突,她还是松了口气。 谢恩之后在浣碧的搀扶下起身入座。 人到齐了,华贵妃才开始训话。 算是老生常谈了,这几日她皆是如此,虽不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可比皇后的威势还盛。 众人皆垂首做出一副听训的模样,至于听没听,心里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甄嬛一闻到华贵妃宫里的这欢宜香就浑身不舒服,用帕子遮掩住口鼻尚且好受些。 华贵妃的训话忽地停了下来,安陵容朝她望了一眼。 见她目光落在甄嬛的身上,便知今日这出戏才算真的开始了。 华贵妃道:“莞嫔这是怎么了,从你入座起便一脸难受一直用手帕掩面,难不成本宫这宫里就这么叫你坐不住?” 她冷冷道:“还是你对本宫有意见,觉得本宫说错了?” 甄嬛起身,福了福,“臣妾并无此等想法。” 华贵妃冷笑道:“没有?” 满室的香气本就让甄嬛不舒服,再加上华贵妃这般咄咄逼人,甄嬛心里越发不痛快。 不过还是强忍着道:“臣妾不敢。” 沈眉庄连忙起身为甄嬛帮腔道:“娘娘容禀,莞嫔一早便表明了身子不适,如今看来的确是她身子不适所致,并非不敬娘娘。” “是吗?”华妃冷笑道:“正巧本宫召了太医江城在外头候着。” “莞嫔既然说身子不适,就让江太医为你好好瞧瞧吧。” 甄嬛虽不知华贵妃打着什么主意,但立马就拒绝道:“江太医乃负责照顾娘娘贵体的太医,臣妾不敢劳烦江太医为臣妾诊治。” 华贵妃淡淡道:“莞嫔如今怀着龙胎,整个宫里谁能有你的身子贵重。” 这话听着更似嘲讽。 她接着道:“江太医乃是妇婴圣手,莞嫔怀着龙裔,又身子不适,自当让江太医为你好好诊治诊治,毕竟……皇嗣为重。” 华贵妃都这么说了,甄嬛自然推脱不得。 不过她有些担心,江城乃是华贵妃的人,若是他将欢宜香的秘密告诉华贵妃…… 很快甄嬛便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华贵妃用欢宜香已经不是一两日了,时至今日还不知情,分明是特地封了所有太医的口。 当然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皇上…… 甄嬛想到这儿,不禁放松身体。 刚好江城也为她把完脉,回禀华贵妃说,“回贵妃娘娘,莞嫔娘娘胎象稳固,身子康健,并未染恙。” 华贵妃闻言冷笑了一声,然后摆摆手,“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江城退下之后,甄嬛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 谁知华贵妃突然发怒道:“莞嫔,你可知罪?” 第169章 甄嬛受罚 华贵妃骤然发怒,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甄嬛更是不明所以,她缓缓起身道:“臣妾不知,贵妃娘娘所指何事?” 华贵妃冷笑道:“好一个不知。” 她厉声道:“本宫召众嫔妃齐聚翊坤宫议事,其余人都能及时赶来,偏生只有你推三阻四地不肯来,还推说什么身子不适……” “如今太医都替你诊治过了,你的身子好得很,可并无半点不适!” 如今可算是“人证物证”具在,甄嬛是如何都抵赖不得。 华贵妃嘲讽地冷笑一声,“可见你说什么身子不适的话,都是故意欺瞒本宫。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贵妃,更有执掌六宫之权,你如此行事便是仗着有孕在身,便敢对不敬。” “若是人人都效仿你这般恃宠而骄,岂非要叫后宫生起一股不正之风!” 甄嬛争辩道:“臣妾不敢对贵妃娘娘不敬,且臣妾刚来时便同贵妃娘娘请罪,是晨起时身子略有不适……” “若是有错贵妃娘娘当即罚了便是,娘娘当时未罚,如今又……”分明是故意生事。 她坚持道:“臣妾无错,恕臣妾不敢领罪。” 因着本就对华贵妃有怨气,甄嬛这最后一句话语气难免重了些。 华贵妃当即道:“你还敢顶撞本宫?” 她厉声道:“如今便这般目无尊卑,倘若来日诞下皇子,岂非整个后宫都要随你姓甄?!” “臣妾惶恐。”甄嬛垂眸,“若是好好回话便是顶撞娘娘,臣妾甘愿领罚。贵妃娘娘若真觉得臣妾有错,责罚便是,何必牵扯那么多。” “只是如今后宫尚有太后皇后在,娘娘所说的后宫随甄姓,臣妾不敢领受。” 华贵妃见甄嬛依旧站着回话,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当即道:“本宫问责,你竟一直站着回话,便是你不敬在先,竟还敢污蔑本宫。” 说完,她疾言厉色道:“莞嫔,还不跪下!”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华贵妃执掌宫权,甄嬛望了高坐在上首,一脸得意的华贵妃一眼,再不情愿也只得跪下。 只不过虽然跪下,甄嬛的脊背却挺得直直的。 华贵妃见状越发想要折断甄嬛的傲骨,她盯着甄嬛,冷冷道:“无故来迟在先,不敬本宫在后,看来本宫真是不得不罚你了!” 这是沈眉庄终于忍无可忍,急忙起身道:“贵妃娘娘,莞嫔有孕在身,身子又一向虚弱,只怕担不起娘娘责罚。就算娘娘认定莞嫔有错,娘娘训诫便是,何至于责罚……” 沈眉庄说着也咬牙跪下道:“望娘娘以莞嫔腹中皇嗣为先,莫要一时不慎,使皇嗣有损。” “惠嫔说的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富察常在竟然会在此时开口,她道:“惠嫔有孕时,皇上皇后便是以皇嗣为先,多加礼遇,善待惠嫔和其腹中皇嗣。” “怎地到了贵妃娘娘这儿,竟如此不顾及皇嗣……” 华贵妃冷冷道:“富察常在是在指责本宫吗?” 皇后以皇嗣为先?当真是笑话,打量着谁看不出来惠嫔生产当日,皇后动的手脚,可是奔着叫惠嫔母子一尸两命去的。 皇后那般狠厉的手段都算是以皇嗣为先,那如今自己不过想要责罚莞嫔一下,只能算是无关痛痒了。 富察常在立马跪下,“臣妾不敢。” 华贵妃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落在沈眉庄和甄嬛的身上,眼中的怒火几乎喷涌而出。 若只有甄嬛一人,她都不至于这么动怒,偏生还多了个沈眉庄。 她们一个侥幸诞下皇子,一个碰巧怀上身孕,二人竟是如出一辙的嚣张,仗着身孕处处让她以皇嗣为先。 这是在嘲讽谁怀不上皇嗣?! 华贵妃冷冷道:“惠嫔的意思以皇嗣为先,便是叫本宫继续纵容莞嫔目无尊卑,在这后宫无法无天?” 沈眉庄道:“臣妾并非这个意思……” 见华贵妃如此咄咄逼人真是蛮不讲理,沈眉庄忍不住攥紧手心。 安陵容起身道:“贵妃娘娘言重了,莞嫔恭谨乃是太后皇上都曾夸赞过的,绝不敢如娘娘所说目无尊卑,无法无天。” 华贵妃今日本就是下定决心要责罚甄嬛,任谁劝说怎样劝说都是无济于事。 因此安陵容就算要替甄嬛求情也懒得再想什么说辞。 只随便又将太后和皇帝搬了出来以反驳华贵妃的话。 华贵妃冷冷望着安陵容,“俪妃这是又将皇上太后抬出来压本宫?” 本以为这几日安陵容在她面前低眉顺眼是长记性了,没想到还是这般牙尖嘴利。 安陵容垂首,“臣妾不敢。” 这时敬妃也起身,打圆场道:“说了这大半日话,想来贵妃娘娘已经口渴了吧,不如先喝上一盅茶,众姐妹歇上一歇。” “纵使莞嫔有什么不对之处,也请贵妃娘娘叫莞嫔和惠嫔先起身,再好好教导。” 敬妃淡笑道:“说起来,大家都是姐妹,有什么不当之处,彼此包容一二,也好叫后宫和睦。” 欣贵人也道:“敬妃说得极是,后宫和睦乃是皇上最喜见到的。” “贵妃娘娘一向最得圣心,想来也是最能体察圣意的。” 淳常在也连忙起身道:“是啊是啊,贵妃娘娘就宽恕莞嫔姐姐吧。” 其他人都起来为莞嫔求情,曹琴默自然也不好坐着,同样起身随便说了句替甄嬛求情的话。 见她们一个个起身替甄嬛求情,华贵妃的怒气越盛。 这还没诞下皇子呢,这后宫就已经同她甄嬛姓“甄”了,若来日真诞下皇子,那还了得! 华贵妃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果真,如此不正之风已经袭卷整个后宫,本宫今日若是不肃清这个歪风邪气,等来日岂非人人都仗着有所依仗,无视宫规。” 而后她目光紧盯着甄嬛,“莞嫔甄氏目无宫规,巧言令色,不敬本宫,罚于跪诵《女诫》,以示惩戒。” 因着这日是华贵妃等了许久,才特地派人去碎玉轩请甄嬛来,又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时间已经不早了,外头的太阳已经高高挂起。 已是临近午时,外头阳光正盛的时候。 华贵妃竟叫一个孕妇顶着烈日跪在翊坤宫外诵读《女诫》,其心之毒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沈眉庄立马想要驳斥华贵妃,却见华贵妃美目一挑,然后吩咐道:“还不将她给本宫拖出去!” 语气凌厉地竟像是毫不在乎甄嬛腹中的皇嗣。 甄嬛抬眸望向一脸凌厉,眼中却难掩得意之色的华贵妃,明白她这是铁了心想要责罚自己。 知道多说无益,再怎么争辩也是无用。 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甄嬛当然不能让华贵妃宫里的人真将自己拖出去。 因此在两个宫人上前时,甄嬛连忙避开,说道:“别碰本宫,本宫自己会走。” 说着与沈眉庄相携着起身,朝门外走去。 华贵妃冲灵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出去,灵芝会意跟着出去。 不过在路过安陵容身边时,不着痕迹地看了安陵容一眼,安陵容冲她微微颔首,她即刻明白该怎么做了。 甄嬛她们出去之后,华贵妃语气懒洋洋道:“咱们也出去瞧瞧吧。” 第170章 同甘共苦 华贵妃说话打头走在前面,众人依次跟在她的身后。 一出殿门便瞧见甄嬛正跪在院子中,且并非跪在院子里的阴凉之处,这叫华贵妃越发满意,不禁递给灵芝一个满意的眼神。 见沈眉庄半蹲在甄嬛身边,华贵妃悠悠道:“本宫记得可没责罚惠嫔,难不成你也想同莞嫔一道受罚?” 沈眉庄当即跪下求情道:“娘娘这日头太毒了,莞嫔怀着身孕只怕一时受不了,求娘娘开恩。” 华贵妃淡淡道:“才刚入夏,这日头能有多毒?莞嫔未免也太娇气了吧。” 华贵妃这话一出惹得众人侧目,若真觉得才刚入夏天气还不热,那她又为何在宫殿里放那么多冰盆? 分明自己就畏热地紧,还好意思说别人娇气…… 她又道:“况且太医都说了莞嫔身子无恙,本宫也瞧过莞嫔的脉案,她如今胎像稳固,不过罚跪一会儿,小惩大诫不妨事。” 华贵妃又对旁边的奴婢道:“把《女诫》拿给莞嫔。” 宫女依言将一本《女诫》递到甄嬛手中。 甄嬛接过,咬着牙翻开念道:“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 见甄嬛只得乖乖地任由自己搓圆捏扁,华贵妃心中越发得意。 不过得意之余,她又看了一眼跪在甄嬛身旁,好似要与她同甘共苦惠嫔,淡淡道:“惠嫔还不回来,难不成你真要同莞嫔一道领罚?” 沈眉庄坚持道:“若娘娘不愿饶恕莞嫔,臣妾愿与莞嫔一道领罚。” 她想得很好,她乃是皇子生母总归有几分情面,华贵妃不敢对她做什么,甄嬛也怀有龙裔,若她们坚持华贵妃也不可能坚持责罚她们。 所以她坚持要同甄嬛一道受罚,也算是一个对华贵妃小小的威胁。 甄嬛无比动容道:“姐姐……” 可华贵妃是什么人,哪能轻易就受她的威胁。 华贵妃漫不经心道:“既然你想同她一道领罚,本宫就成全你。” 她才不顾及什么皇子生母呢。 李金桂不还是四阿哥生母吗,不照样自始至终都是个奴婢,皇上继位后也未曾追封。 甄嬛连忙求情道:“贵妃娘娘恕罪,责罚臣妾一人即可,莫要迁怒惠嫔。” 华妃寒着张脸,冷冷道:“若是本宫非要迁怒她呢?” 甄嬛无言,沈眉庄扯了扯她的衣袖,“没事,我陪你。” “当真是姐妹情深啊……”华贵妃幽幽地感叹道。 然后又吩咐道:“在里头坐着闷得慌,给本宫端张椅子出来吧,正好在这外头透透气。” 她说完望了一眼跪在院子里的两人,又扫了一眼站在身旁满脸担忧的安陵容,轻笑道:“也该俪妃搬一张,俪妃身子娇弱,可受不了苦。” 华贵妃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目光都不禁落在安陵容身上。 站着再苦又怎么能比得过跪在烈日底下苦。 往日俪妃与莞嫔惠嫔三个情同姐妹,瞧着一样要好,可今日却只有惠嫔拼尽全力想要维护莞嫔。 俪妃虽也跟着帮了回腔,可到底不及惠嫔愿意陪着莞嫔在烈日底下受苦。 可见,惠嫔和莞嫔才是真正能够同甘共苦的好姐妹…… 很快宫人们便搬来了几张椅子。 华贵妃蹙眉,她没叫搬那么多,只是都已经搬出来了自然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她淡淡吩咐道:“都坐吧。” 众人谢道:“多谢。” 出乎旁人意料的,俪妃竟也欣然坐下,全然不顾两个好姐妹还跪在烈日底下…… 华贵妃见状悠悠道:“两位好姐妹还在下头,俪妃当真是心宽啊……” 她又轻笑道:“可见坐着是比自讨苦吃舒服得多吧?” 安陵容明白华贵妃的用意,两位好姐妹在烈日底下受苦,尤其是沈眉庄还是自愿陪甄嬛受苦的,而她却坐在阴凉处,两相对比,难免会叫人心里不舒坦。 华贵妃故意让人搬来椅子,本就料定她不会坐,还可借此故意羞辱她们几个。没想到她竟然坐了,华贵妃自然少不了挑拨一句。 安陵容只淡淡道:“臣妾多谢娘娘赐座。” 既然华贵妃卯定她不会坐,她就偏坐给她看。她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也没有陪人吃苦的习惯。 况且她陪着甄嬛和沈眉庄已经吃过不少苦,受过不少罪了,她早就不欠她们什么,一回不陪着她们受罪又何妨? 若只因为见她坐下,甄嬛和沈眉庄就对她心生芥蒂,那也只怪她们的情意太浅薄了。 甄嬛和沈眉庄当然都没有怪安陵容的意思,华贵妃本就铁了心要诊治她们,陵容若是跟着一道,不过是多个受苦的人。 陵容为了她们几次三番受了不少苦受了不少伤,她们欠陵容的早就还不清了,又怎么可能再苛责陵容。 甄嬛强忍着烈日灼身,诵读《女诫》。 甚至觉得在这外头背诵《女诫》可比待在里头闻那刺鼻的欢宜香要舒服一些。 过了半晌,许是见不得甄嬛太过舒坦又或者听甄嬛诵读的声音太小,总之华贵妃的确不满意。 因此华贵妃淡淡吩咐道:“来人呢,给本宫打……” “打得她能大声诵读为止,有身孕的打不得,就打那个没身孕的。” 第171章 陵容气急 华贵妃宫里新任的总管太监,闻言应了声是了以后,拿着佛尘上前,举起手中的佛尘,抬手就要朝沈眉庄打去。 安陵容皱眉,当即出声制止道:“放肆,住手!” 她盯着那个想要打沈眉庄的太监道:“且不说莞嫔怀有龙裔,惠嫔皇子生母,单说莞嫔惠嫔都是皇上的嫔妃,更是皇上亲封的一宫主位,便由不得奴才以下犯上。” 而后目光转向华贵妃,“贵妃娘娘未免太过了!” 虽早知会有这么一回事,且也希望华贵妃将事情闹得大一些,好叫她自寻死路,但真见着甄沈二人要挨打,安陵容还是做不到冷眼旁观。 她心道:反正皇帝又不能即刻就废了华贵妃,有些苦还是不必叫甄沈二人吃了。 华贵妃冷冷地看了安陵容一眼,“本宫行事岂容你来置喙,难不成俪妃也想同莞嫔一样顶撞本宫?” 她又轻笑道:“俪妃若真是心疼莞嫔,不若下去与她一道跪着……” “不然你的好姐妹在下头跪着,你却在这上头坐着,当真是姐妹情深啊……”华贵妃才不信有什么真正的姐妹情深。 在她看来今日是姐妹,来日就可能是仇敌,所以见着安陵容高坐上首,替甄嬛沈眉庄担忧的样子她才觉得可笑。 安陵容朝甄嬛她们望了一眼,只见甄嬛和沈眉庄都冲她摇头,示意她别下来与她们一道受苦。 甄嬛她们就算不冲她摇头,她也是不会下去陪她们一起跪着的。 同甘就算了,她才不要和她们共苦。 这般想着,她手心的帕子却不禁攥得更紧。 甄嬛道:“娘娘责罚嫔妾便罢。可俪妃并未有错,娘娘就算执掌宫权,也不能随意责罚嫔妃吧。” 华贵妃冷笑,“如今倒是牙尖嘴利,方才怎么读着读着连点儿声音都没了……” “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本宫就暂且饶你一次,若是再不读大声些,本宫就治你个藐视本宫之罪。” 华贵妃这也算给自己寻了个理由,下回再下令打人便名正言顺。 她说完用眼神示意那太监退开。 也没继续让安陵容下去陪甄嬛沈眉庄一起跪,而是警告道:“俪妃若是不想下去陪着一起跪,就闭紧自己的嘴巴。” 比起真责罚俪妃,还不如叫她们姐妹几个跪的跪着,坐得坐着,她就瞧着今后她们姐妹会不会因此生隙…… 安陵容并没有回应她,但华贵妃却越发得意,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俪妃再得宠又如何,哪怕是虎,在自己面前都得猫着。 太阳逐渐晒了进来,哪怕坐在廊下,依旧烈日灼得无处可躲,众人这才知道华贵妃的手段有多狠毒。 她自个儿倒好,面对着大门而坐,位置依旧在殿内,晒不着半点太阳,旁边摆着几盆冰,还有奴婢服侍扇风。 见日头晒到廊前,华贵妃用手绢轻掩住口鼻,骄矜地蹙了蹙眉,“唔,这一群美人儿出了汗,这气味依旧不好闻啊……” 她又轻扇了扇面前的空气,皱着眉头吩咐道:“灵芝把香炉抬出去,顺便再多焚些欢宜香去去味儿,不然本宫可实在受不了……” 闻言甄嬛和沈眉庄脸色都不由一变。 见诵读的声音停了下来,华贵妃眼睛一横,冷冷道:“怎么不读了,是要本宫着人帮你吗?” 甄嬛只得继续诵读起来,却没再看书,她自来聪慧,因此读过几遍《女诫》之后,就背得滚瓜烂熟。 敬妃见状实在于心不忍,她起身两步上前跪在华贵妃面前求情道:“贵妃娘娘,莞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华贵妃打断,凉凉道:“跪上半个时辰死不了人,你若再多一句嘴就同她们一道跪着。” 敬妃被华贵妃羞辱已久,对她的畏惧早就深植于心,因此只得低下头不敢再多言一句。 自从欢宜香被抬出来之后,甄嬛便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日头晒得她头也有些发昏。 只见她如今面色苍白如纸,全无血色,嘴唇也是白得吓人。 安陵容心头不由一跳,这一世没有那么多外力因素干预,甄嬛这一胎怎么可能保不住…… 她不由慌张起身。 华贵妃见状轻笑道:“俪妃这又是要做什么?” 然后不待安陵容开口,她又立马道:“看来是莞嫔声音太小,连俪妃都听不清了,只得站起来听……” 她望着甄嬛冷冷道:“本宫说过你再如此便是藐视本宫,看来本宫不得不罚了……” 她说完便立马吩咐道:“小全子给本宫打!” 那名叫小全子的太监得了吩咐立马上前用拂尘一下又一下地抽在沈眉庄的身上。 那名叫小全子的太监满脸横肉,打人的时候表情瞧着凶狠至极,半点儿劲儿都没收。 甄嬛一边哭叫着“不能打”“不能打”,一边以身相护。 “狗奴才,住手!”安陵容气得眼睛发红,半点仪态不顾当即几步并做一步下台阶,急忙朝甄嬛她们跑去。 才靠近甄嬛她们,便抬起腿,一脚把那太监踹开。 因着气急,没怎么收着劲儿,她这一脚用了几乎八九成的力气,一下就将那太监踹飞了五六米远,倒在地上起不了身。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尤其见着俪妃一脚把人踹得那么远都不禁有些惊愕。 俪妃瞧着一副柔柔弱弱,风大点儿都能被吹走的样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将一个体格健硕的太监一脚踹那么远…… 富察常在更是当即起身,指着安陵容道:“那日她就是这样一脚踹断我的腿的!”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安陵容已经将甄嬛打横抱起,就要朝翊坤宫的大门走去。 “容儿,你的手……”甄嬛虽疑惑陵容怎么那么大的劲儿,不过更担心安陵容还未好全的手。 安陵容一脸急色,眼角已经带了点点泪花,“别管我的手了,姐姐……你千万不能有事……” 说完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俪妃娘娘,让奴婢来抱小主吧……”担心安陵容手伤的不只甄嬛一个,当然崔槿汐比较担心安陵容抱不住甄嬛,把她摔了。 安陵容只道:“不必。”抱着甄嬛继续往外走,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自己手伤的痛。 “放肆!”反应过来的华妃,当即怒喝道:“来人呢,给本宫拦住她们!” 当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队侍卫跑了进来,拦在安陵容她们面前。 华贵妃气急,暴怒道:“俪妃,你当本宫这翊坤宫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你敢冒犯本宫,打伤本宫的人,本宫今日绝不允许你踏出翊坤宫大门一步!” 她今日一定得将这敢在她翊坤宫放肆,还敢打伤她的人的安陵容狠狠责罚一顿! 让她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安陵容却不管她,只对着面前的侍卫呵斥道:“让开!” 见侍卫们不让,她立马示意兰清从她袖口里取出那块令牌,让兰清举起令牌。 她道:“本宫有皇上令牌在,你们谁敢拦我!” 侍卫们见那令牌上有个“雍”字,怎敢再拦,立马全都跪下并让开一条路。 安陵容扭头对华贵妃道:“贵妃娘娘还是自个儿想清楚今日之事该怎么同皇上交代吧!” 说完抱着甄嬛转身就走。 第172章 推波助澜 身后是华贵妃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不过皇帝的令牌一拿出来,身后倒是没人敢追了。 安陵容本不预备这样使用这块令牌的,她本准备在华贵妃最得意嚣张的时候,轻飘飘地拿出这块令牌当场打华贵妃的脸。 可偏偏如今情况混乱成这样,她也顾不得许多,连袖袋里揣着的令牌都得让别人帮忙拿,着实有些狼狈。 不过眼下安陵容也顾不上什么狼狈,她只满心里担忧甄嬛,也担忧甄嬛如今肚子里前世此时已经被她所害的孩子…… 安陵容刚抱着甄嬛出了翊坤宫的大门,便瞧见几人急匆匆地朝她们跑来。 打头的是果郡王,他一脸急色,大步流星,身后的浣碧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果郡王还是来了……可惜他来晚了。 安陵容并未多看他们两眼,直接就抱着甄嬛往自己的长春宫去,她脚步未停,吩咐道:“小允子快去请温太医来。” 浣碧瞧见安陵容怀里抱着的正是自家小主,立马什么都顾不得了,拼了命地朝安陵容她们跑了过来。 没过一会儿就追上了安陵容,她担忧道:“小主,小主您这是怎么了……” 见她碍手碍脚的,安陵容皱眉,轻斥道:“别挡着路。”边说着脚步也未曾慢下来。 所幸长春宫与翊坤宫同属西六宫,两宫相距不远,因此没过多久便到了安陵容的长春宫。 进了寝殿,将甄嬛轻轻放在床上后,眼见自己的手上并没有像光幕中果郡王那样染血,安陵容提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下一些。 又见甄嬛虽然一脸不适,可却没有捂着自己的肚子,而是一手抚着头,安陵容料想她因是被晒中暑了…… 连忙让人给她倒杯水喂给她喝,又叫人端来凉水和帕子,给她敷脸……在太医来之前希望这些能让她好受些。 当然给她敷脸的事自然是交给流朱她们来。 安陵容又关心了同样在烈日底下受了罚的沈眉庄几句。 沈眉庄倒是还好,虽也有些头昏脑胀,但并无大碍,喝了两杯水后就缓了下来。 见沈眉庄也没什么事,安陵容又松了口气,然后问浣碧道:“是你去请果郡王的?”这句算是明知故问了。 浣碧道:“奴婢去求太后,在太后宫中遇见来给太后请安的果郡王,太后听闻消息着急地不得了,只是太后病重在床,因此才让果郡王随奴婢来的……” 安陵容不过随口一问,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 不过提到果郡王,她又立马想到皇帝,连忙吩咐浣碧道:“正好浣碧你去同果郡王回禀一声,请他派人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呈报给皇上,请皇上即刻回宫主持公道。” 浣碧点头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慢着……”不知怎地安陵容又忽地将她拦下。 她又对浣碧道:“若是可以,最好请王爷亲自前去回禀皇上,不过……” 她顿了顿,“只怕王爷也不能将整件事情说清楚,这样吧……”她从兰清手中接过令牌,“这是皇上的令牌,你拿着可以出宫。” “若是果郡王愿意带着你,你就跟着一块儿出宫去见皇上。” 说完将令牌递到浣碧手中,然后催促道:“快去吧!” 浣碧眼睛一亮,当即应道:“奴婢立刻就去!”说完急匆匆地就跑了出去。 望着浣碧急匆匆的背影,安陵容心道: 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果然浣碧还是喜欢上了果郡王。 对此安陵容并无半分想打破浣碧“痴心妄想”的念头,甚至必要时刻她还很乐意推波助澜。 因此她也愿意多给浣碧一些机会,只希望她别让她失望。 或许可以让甄嬛多留浣碧些日子…… 反正这一世她绝不允许甄嬛和果郡王再有私情。 甄嬛也只能陪她一直困在这宫里,大家都出不去才好…… 目送浣碧的背影消失之后,安陵容才收回视线,放松下来后,才后知后觉感觉手腕疼得厉害,似乎用力过度,止不住地抖。 随着手腕的疼痛,安陵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希望别落下什么病根残疾吧…… 小允子脚力快,很快就将太医给请来了,不只请了温太医来,因为惦记着俪妃娘娘手上有伤还抱他们小主,所以把卫临也给请来了。 温实初替甄嬛诊治,卫临替安陵容医治手上的伤。 卫临一边替安陵容重新包扎,一边道:“小主今后定要仔细些,别再伤着这手了。若还有下回,小主这手怕是不落下残疾都不行了。” “只怕想使针线,做精细的活计都不成了,还有小主习武的事……” 这好不容易才长好的骨头,差点又折了,着实也是把卫临给惊着了。 而且虽然没折,但也隐隐有些错位。 正是如此,一向恭敬有加的卫临,才会说出这般好似训诫的话。 安陵容也不以为忤,应道:“嗯,本宫知道了。” 虽然如今已经贵为四妃之一,安陵容并不需要使什么针线,做什么精细活计,但刺绣和调香是她所长,她实在不愿意因着手留下伤残就不能做了。 还有她好不容易练的有模有样的字和绘画,以及手受伤之前才开始练的射箭…… 她又诚恳道:“还请卫太医替本宫好好医治。” 卫临道:“娘娘放心,这是微臣职责所在。” 第173章 皇帝回宫 天已经黑了皇帝才赶了回来。 甄嬛也被送回了碎玉轩,刚用了药才睡下,便听到皇上驾到的通传声。 她自然没了睡意,一见着皇帝她满腹委屈便喷涌而出,哭诉道:“皇上,您总算回来了,若是再晚些,只怕我与孩子都见不着您了……” 皇帝望着她半躺在床上憔悴的模样,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喃喃地唤了声“菀菀”,然后快步上前。 这一声虽极轻却还是叫跟着一起进来的安陵容听了个真切。 担心甄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安陵容与沈眉庄便都留下来陪伴她。 当然安陵容才重新包扎过的手也得让皇帝过目才是,这可都是为了他的嫔妃和孩子再添的伤…… 似乎皇帝走近时才看清甄嬛的脸,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失望,不过还是上前握住甄嬛的手,顺势坐在床边,“嬛嬛,朕回来了,有朕在绝不会叫你们母子再受委屈……” 互诉衷肠了一番,皇帝才询问温实初莞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 不幸中的万幸,甄嬛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她也只是因为暑热加之忧虑过度才动了胎气,仔细调理一番就无大碍。 不过在回皇帝问话的时候温实初还是略微夸张了一点,他道:“回皇上,当时情况凶险,若是再晚两刻,只怕华佗在世莞嫔娘娘腹中皇嗣也保不住……” “臣虽竭力虽暂时保住了莞嫔娘娘肚子里的皇嗣,可是这回莞嫔娘娘元气大伤,胎像不稳,今后需得静心调养。若是再有意外,或是娘娘心绪不宁动怒,只怕娘娘腹中的皇嗣……” 温实初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脸色已经黑成一片的皇帝斥责道:“什么只怕?朕命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莞嫔肚子里的孩子,若是莞嫔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万一,朕唯你是问!” 望着甄嬛半躺在床上虚弱无助的模样,皇帝恍忽间记起当初纯元难产后垂危时的模样…… 他已经失去菀菀和他们的孩子,不能再失去和菀菀相似的……甄嬛,还有他们的孩子。 安陵容立刻进言道:“皇上,温太医照料姐姐这胎一直尽心竭力,还请皇上不要迁怒于他。” “何况这次并非温太医照料不周,实乃人祸……” 这回的罪魁祸首可是年世兰,总不能甄嬛没小产,就不追究了吧。 沈眉庄急忙道:“俪妃说的对,今日之事实乃人祸,若非华贵妃以权谋私无故责罚莞嫔,也不会致使莞嫔动了胎气,甚至差点小产。” 说到这儿她跪下请命道:“华贵妃所作所为与谋害皇嗣无异,臣妾恳请皇上严惩华贵妃!” “姐姐……”安陵容着急想扶她一下,见她已经跪下又急忙对皇帝道:“皇上,眉姐姐膝盖上还有伤呢……” 无论沈眉庄还是甄嬛都是被自小娇养大的,入宫得宠以来同样也是金尊玉贵,自然细皮嫩肉。 跪在翊坤宫门口的坚硬无比的花岗岩上,还一跪就是半个多时辰,二人的膝盖自然都跪出了淤青,瞧着十分可怖。 比起沈眉庄膝盖的伤,显然皇帝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的手,又怎么了?”他盯着安陵容手腕处露出来的纱布问道。 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在他出宫之前,安陵容手上纱布已经拆除了,她手伤虽未完全好还不能使劲儿,可绝不是眼下这个样子。 瞧这样子她手上的伤非但没有好,反而还加重了。 皇帝不禁怒气上涌,华贵妃究竟在宫里做了些什么,他走时都还好好的,不过几天的功夫却一个个都受伤了。 安陵容急忙将手背到身后,掩饰道:“没什么……” 甄嬛垂泪,抓住皇帝的衣袖道:“皇上,俪妃手上的伤本就未好,如今又是伤上加伤……这都是为了救臣妾……” 皇帝闻言,脸色又冷了几分,又气又心疼,“你过来,让朕好好瞧瞧你手上的伤。” 明明他离宫前一日才叮嘱过安陵容无论如何都要以她自己为先,顾全好自己,可回来瞧见的却是这副场景。 望着皇帝这冰冷的脸色,安陵容怎敢上前,她小心翼翼道:“臣妾的伤并无大碍,皇上不必担心,还是先让眉姐姐起来吧,眉姐姐膝盖上还有伤呢……” 皇帝望着小心翼翼不敢上前的安陵容,呼出一口气,道:“惠嫔你先起来吧。” 沈眉庄垂眸,“谢皇上。” 正当安陵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皇帝又道:“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朕请你过来?” 安陵容望着皇帝眼中的不容违背,只好走到皇帝跟前儿。 皇帝牵过她的手,掀起衣袖便瞧见她手腕被重新包扎好的样子,不像上回包扎得那么严实还上了甲板,这回只用纱布包扎…… 安陵容小心地打量皇帝的脸色,“比起上回,这回根本不算什么,太医说将养几天就好了……” 皇帝却不听她的,只问道:“是谁给俪妃包扎手伤的?” 卫临急忙回应道:“是微臣。” 皇帝道:“俪妃手上的伤如何?是否严重?” 卫临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了安陵容一眼。 “放肆!”皇帝怒道:“朕问你话,你看俪妃做什么,说俪妃的伤如何,一五一十地说!” 卫临只得道:“回皇上,这回俪妃娘娘手上的伤并未损伤筋骨,只需休养一段时日就好。” “只是娘娘的手经不起再伤一次了,若是再这样,只怕娘娘这只手会落下残疾,尤其这些日子需得好好将养……” 听完卫临的话,皇帝冷着张脸,一双眸子像是淬了寒冰一般盯着安陵容道:“临行前你是如何答应朕的,你便是这样顾全好自己的……” 听着皇帝责问的话,安陵容委屈道:“臣妾也不想如此,可皇上不知当时情况有多危急……华贵妃竟令人责打眉姐姐和甄姐姐……那奴才将手中的佛尘甩得跟鞭子似的……” “一下下抽到眉姐姐和甄姐姐的身上,全不顾眉姐姐乃是皇上嫔妃皇子生母,更不顾甄姐姐有孕在身……” “如此危急时刻,臣妾怎能袖手旁观!” 她边说着泪水已经盈满眼眶,却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拼了命地不叫眼泪掉落。 皇帝见状终究是心疼压过了怒气,“罢了,这回朕先不与你计较。” 训诫的话只他二人的时候再说,眼下该处置的另有其人。 皇帝厉声道:“那贱人何在?即刻把她召来!” 第174章 华妃狡辩 碎玉轩和翊坤宫有些距离,因此就算刚得到传召华贵妃便紧赶慢赶,等到碎玉轩时,皇帝已经等了好久了。 在此期间,皇帝也听完了今日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无需添油加醋,华贵妃跋扈就已经令人咋舌。 虽皇帝早就知道华贵妃一向不大能容人,后宫嫔妃基本都受过她的磋磨,但华贵妃在他面前向来恭顺,不过使些小性子,无伤大雅。 所以皇帝对她的所作所为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同她计较。 可这回华贵妃实在太过了,动了不该动的人。 望了一眼险些小产如今正躺在床上的甄嬛,又看了一眼握着自己的手强忍着不叫眼泪掉落的安陵容。 皇帝对华贵妃的失望盈满心间,同时也想起了她过往种种恶行,一股厌憎之情油然而生。 当心里厌弃一个人的时候,瞧她做什么都不会顺眼。 因此见华贵妃姗姗来迟,皇帝的怒气越盛,尤其她还顶着满头珠翠,一身华贵,瞧着便是精心打扮过的。 见此皇帝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犯了这么大的错竟不知悔改,还敢这般招摇,恐怕也是仗着她背后有年羹尧为她撑腰,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年家、年羹尧……不能再容忍他们坐大下去了。 皇帝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幸好已经开始部署了。 华贵妃一进门便立刻行大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随着她的动作,旗头上的流苏垂坠到地上,殿内其余人都未说话,因此金石相碰之声尤为清晰。 她叩首半天,皇帝都未叫起,她忍不住轻轻抬起头望向皇帝,脸上还带着担忧惊惧的神情。 许是因为这回甄嬛并未小产,加上曹琴默也未曾劝她主动脱簪待罪,所以华贵妃如今还是上午时的打扮。 好不容易执掌宫权,还能让六宫嫔妃都到翊坤宫给她请安,华贵妃自然日日精心装扮,将自己打扮得雍容华贵。 她这副装扮的确美艳张扬,若换作以往皇帝自是喜欢的,可如今落在皇帝眼里却成了她仗着年羹尧的势嚣张跋扈的证据。 而这一切华贵妃并不知晓,她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布满了担忧和惶恐,隐隐还有些委屈,尤其见着甄嬛她们安然无恙,她的委屈就更甚了。 “你可知罪?”皇帝冷冷道。 华贵妃立马道:“臣妾知罪。今日莞嫔对臣妾不敬顶撞臣妾,臣妾才想着略施小惩,以示警戒。” “谁知俪妃不满臣妾的处罚,大闹了翊坤宫后强行将莞嫔带走,更是拿出皇上的令牌,让臣妾也无可奈何。” “臣妾得皇上委以执掌后宫,却未能管教约束好嫔妃,乃是臣妾的失职,请皇上降罪。” 听着华贵妃一番颠倒黑白的话,甄嬛和沈眉庄都气得牙根儿痒痒,沈眉庄更是恨不得上前扇她几耳光。 安陵容却是毫不意外,从她前世以及光幕中所见,就算甄嬛真的小产了,华贵妃也是上来就先推脱责任,言语间都是甄嬛对她不敬她才责罚她的。 更何况如今甄嬛并未小产,华贵妃自然更不会认罪了。 不只甄嬛和沈眉庄被华贵妃颠倒黑白的嘴脸给气着了,皇帝也被华贵妃这番不知悔改的话气得脸色铁青。 “失职?”皇帝脸上满是怒意,“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 “莞嫔有孕三个月你不知道吗?竟还如此狠毒,责罚其跪在烈日之下,还令人责打她,差点害得莞嫔小产。” “太医诊断了,再晚两刻莞嫔的皇嗣就保不住了,你竟还敢怪俪妃强行带走莞嫔。” “若非俪妃,朕的孩子怕是已经被你害死了,你此举与谋害皇嗣有何异?!” 想到陵容为了救甄嬛肚子里的孩子,伤上加伤,说不定手上还会落下病根,皇帝对年世兰的不满就更甚了。 因此语气也更重了些,说出了的话也像是淬了毒,“你简直是个毒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华贵妃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皇帝,不敢相信皇上竟然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她的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就这样呆愣愣地望着皇帝,一时之间竟未替自己申辩。 皇帝骂完华贵妃之后,对上她难以置信的眼神,眼底也忽地闪过一抹不忍,世兰到底侍奉他多年…… 就这样二人相顾无言,半晌未曾说话。 “嘶——”忽地一声抽气声打破寂静。 “容儿……”沈眉庄连忙关切道:“可是手又疼了?” 皇帝的注意力也不由被吸引了过去,恰好和安陵容的目光对上。 安陵容眼底还带了些委屈,对上皇帝的目光却强挤出一个笑容,摇摇头,“我没事。” 也不知是在回复沈眉庄还是回应皇帝让他安心。 刹那间皇帝心里对华贵妃的那点愧疚便烟消云散。 年氏委屈,可是莞嫔何辜?惠嫔何辜?还有他的容儿身受这无妄之灾,岂不是更委屈? 他再望向华贵妃的目光也变得冷淡起来,“你明知莞嫔怀有身孕还强行责罚,害得莞嫔险些小产,事到如今更是还不知悔改。” “桩桩件件,朕实难容你!” 华贵妃也才从皇帝冰冷的目光中回过神来,才想起替自己申辩。 她道:“皇上,臣妾绝非有心的,责罚莞嫔之前,臣妾便命太医为她诊治过,太医言明她胎像稳固,身体无恙,臣妾才知前几日莞嫔以身子不适为由推拒臣妾传召都是欺瞒臣妾。” “莞嫔欺瞒臣妾,又对臣妾不敬顶撞臣妾,臣妾才下令责罚她的。” “本想着她胎像稳固,又身体安康,只罚跪半个时辰并不妨事,当年纯元皇后责罚有孕的侧福晋也是罚其跪满两个时辰才致使其小产……” 华贵妃越说越顺畅,像是替自己找到了理由,“正是因此,臣妾才以为莞嫔罚跪半个时辰不妨事……” 她又扭头指责温实初道:“肯定是你医术不精未曾照料好莞嫔腹中皇嗣,才害她动了胎气!” “你放肆!”皇帝厉声斥责道。 见华贵妃越说越不成样子,言语间竟然攀扯纯元,皇帝实在是忍无可忍。 “你如何能与纯元相提并论!” 第175章 再次降位 皇帝满脸愠色,心中满是心上人被污蔑的愤怒。 愤怒之余他也想到也不知如年世兰这般妄自揣测他的纯元的人还不知有多少…… 皇帝自然舍不得挚爱被污蔑,他立刻替纯元皇后澄清道:“且不说当日纯元并不知晓侧福晋有孕才做责罚,与你明知莞嫔有孕还强行责罚相去甚远。” “只论当日侧福晋对纯元乃是大不敬,纯元才令其罚跪小惩大诫,事后更是对此愧疚万分,一直郁结于心……” 纯元性子良善,因着无心之失便觉得是自己害了侧福晋的孩子,因此一直觉得愧疚亏欠了侧福晋,导致孕期时怀像也不好。 这也给了那心思恶毒的侧福晋可乘之机,之后屡屡挑衅,害得纯元心悸受惊之下早产,纯元又因难产,母子俱亡…… 提到纯元皇后,皇帝不禁回想起伤心的往事,他的菀菀和他们的孩子何其无辜? 面前这个嚣张跋扈不知悔改的年氏,哪里能与纯元相提并论,她分明像极了那个心思恶毒的侧福晋。 这般想着皇帝对华贵妃越发不喜,声音也不由跟着冷厉了几分,“而你,莞嫔何时对你不敬,分明是你徇私报复,事后竟还不知悔改,不禁颠倒黑白还妄图攀扯纯元皇后……” “你的所作所为真是叫朕觉得恶心!” 皇帝的话叫华贵妃只觉得犹如五雷轰顶,她不敢相信这竟是前些日子还对她宠爱有加的皇帝说出了的话。 此刻别说替自己分辩了,华贵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像是忽然被卸了力一样,一下瘫坐在地。 皇帝却不在乎她表现如何,自顾自地罗列完华贵妃的罪状。 险些残害皇嗣、无故责罚嫔妃、使后宫嫔妃都在烈日下暴晒…… 罗列完华贵妃的罪状,便当即下令褫夺其封号,将其降位为嫔,并罚其禁足翊坤宫非召不得出,且每日到翊坤宫院子里跪足两个时辰。 每日罚跪两个时辰,皇帝也未说明期限,因此只要皇帝不叫停,年世兰每日都得到翊坤宫院子里罚跪。 另外,翊坤宫外的守卫又被皇帝换了一批,年世兰宫中那个才刚被提拔不久的首领太监,也被罚了杖毙…… 事情到此便结束了,只是无论是甄嬛沈眉庄还是年世兰对这个责罚都不太满意。 在甄嬛沈眉庄看来,凭着年世兰所做的恶事,只是褫夺封号和降位实在是太轻了。 从前年世兰也曾降位为嫔过,可是没过多久就复位了,甚至还成了后宫仅次于皇后的贵妃。 有前车之鉴,保不齐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复位。 她意图谋害皇嗣不说贬入冷宫赐死,或是贬为庶人,但也不配再忝居一宫主位! 而皇上对她的处罚看似严重,实则都有转圜的空间,因为没有期限,所以什么时候解禁足什么时候解除罚跪,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甄嬛越想越觉得真是不值当,甚至还在心中隐隐埋怨起皇帝,都是因为他给了年世兰那么大的权柄,年世兰才敢嚣张。 还有年世兰宫中的欢宜香也是出自他之手,他竟险些害了自己的孩儿…… 年世兰则是难以置信,皇上这次竟如此重罚她,明明从前无论她犯了什么错,皇上都不会同她计较,偏偏这回…… 不,是自从这几个贱人得宠以来,皇上对她就大不如从前了。 都是安陵容甄嬛她们几个贱人狐媚迷惑了皇上! 年世兰替自己找到皇帝冷待自己的原因,立刻便觉得过错都是甄嬛她们几个的,要是没有她们几个,皇上肯定会重新宠爱自己。 她一定要除掉这几个贱人! 皇帝不知道年世兰心中所想,直接命人将她送回翊坤宫,而年世兰被带走之前,还恨恨地剜了安陵容一眼。 不似前世对年世兰的惧怕,如今见着年世兰这样的目光,安陵容只觉得她像只纸老虎,于是毫无阴霾地扬起一个笑挑衅回去。 年世兰见状只觉得安陵容是在讽刺她,心里更是恨极了这个狐媚贱人! 之后皇帝在关心甄嬛和安陵容之余,又略微关心了沈眉庄和她的六阿哥几句。 对于三人今日受到的委屈,皇帝当然得赏赐安抚一番。 只是再多的赏赐,也抚不平甄嬛和沈眉庄对皇帝未能严厉处罚年世兰的不满。 因此就算皇帝关怀,甄嬛沈眉庄她们也反应淡淡,安陵容似乎也累了,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因此明明几个人在,气氛却完全冷淡了下来。 甄嬛险些小产,皇帝自然要多陪着她,是以他今夜是要留宿碎玉轩的。 他心里更惦记的是安陵容,有许多话要同她说,只是眼下到底是怀有皇嗣的甄嬛更要紧些。 所以皇帝只得说明日再去看安陵容。 皇帝留宿碎玉轩,安陵容和沈眉庄自然不便再留下来了,因此没过多久便告退各回各宫。 安陵容和沈眉庄同住西六宫,宫殿也相邻不远,自然一道回宫。 一路上虽未直接言明,但沈眉庄言语之间对皇帝的不满却是明晃晃的。 担心沈眉庄就此对皇帝心冷,安陵容又免不得多宽慰她几句,再鼓励她若不想再重蹈今日的覆辙就必须尽力争取。 不然还有的是被人踩在头上欺辱的时候。 经她一番劝导,沈眉庄又复燃起斗志。 见她如此,安陵容这才放下心来,这一放心放松身体,安陵容便觉得头竟昏昏沉沉了起来。 本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没想到刚睡下不久,竟发起热来,幸亏守夜的菊清警醒,不然烧到天明,还不知会烧成什么样…… 大半夜的,皇帝也被惊动了,得知安陵容发了高热,一时之间连甄嬛也顾不得了,急匆匆地便赶往长春宫。 第176章 妖妃误国 安陵容身子弱,习武之后强健了些,可也经不住一再折腾。 白日里受了烈日暴晒,本就隐隐有些不适,又为了甄嬛忙前忙后,夜间天气凉下来回宫时又吹着冷风。 这一通下来,自然又病倒了。 她这一病又不是好几日才好。 头一晚最为严重,大半夜皇帝被惊醒,来长春宫守了她一夜,第二日便下令让年嫔每日午时到翊坤宫院子里罚跪。 原先并未规定具体罚跪的时辰,便是给年世兰留下可操作的空间,虽是惩罚也叫她少受些苦,如此她每日日出前或日落后再罚跪也无妨。 这也是因为虽皇帝心里对年世兰的情分已经消磨了不少,但好歹相伴多年,总留有些余地。 可当皇帝见着发高热到都快烧糊涂了的安陵容,心里对年世兰的几分余情也消磨殆尽。 加上太后召见,又告知了他离宫这几日,年氏所做下的“大事”,皇帝对年世兰最后一点情意也荡然无存。 年氏是何等胆大包天! 竟然敢对太后下手,更甚至还差点成功了! 皇帝自然相信太后所说,太后既然明确地告诉他是年氏动的手,肯定已经是调查清楚了的。 就是不知年世兰对太后下手,是她自己一个的主意,还是年家的意思…… 但不管怎么样,年氏一族势力过大,竟敢把手伸进宫里来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这一回是悄无声息地给太后的药动手脚,那下回呢? 年羹尧如今和老十走得近,只怕早就生出了反心,若年氏在自己的膳食汤药中下药…… 一想到这儿皇帝简直是不寒而栗,后宫本该是叫他安心的所在,如今却是他最该提防的地方。 不能再容忍下去了,从前计划的徐徐图之放到现在只有速战速决,不然保不齐哪一日…… 于是皇帝加紧了在朝堂之上的部署,同时也未放松对后宫的肃清。 这一下拔除了好些年家安插在宫里的钉子,年世兰身边的人也未能幸免,一下换掉了她宫中大半的宫人。 后宫众人都以为皇上此举是为了替俪妃出气,毕竟头一日知晓莞嫔差点小产,皇上都未曾如此动怒。 可偏偏俪妃一病,皇上就如此严惩,以雷霆之势肃清后宫,曾和俪妃有过冲突的富察常在也受了一通训斥责罚。 而罪魁祸首的年嫔这些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被降了位分,份例也被克扣,宫里大半宫人也都被换了,想做什么都束手束脚,连罚跪中暑晕过去,依旧未被免除处罚。 病好后第二日照样到院子里领罚。 与年嫔相对的,俪妃的日子自然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 如今在后宫可谓是第一人,所享受的份例早就超过了妃位。 财物尚且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得圣心,这一点连有孕的莞嫔和生育了六阿哥的惠嫔加起来都比不过。 一个月里,皇上二十多天都歇在俪妃宫中。听闻因俪妃手上有伤,连用膳都由皇上亲自喂,还有其余侍奉,只要皇上在基本样样不假他人之手,全都亲力亲为。 皇上对俪妃的重视人尽皆知,众人又不禁想起之前皇上执意要晋俪妃为贵妃的事。 那一回简直是太后都劝不住皇上,太后甚至因为皇帝的“忤逆”,差点气出个好歹来。 上一回未成,这一回应该能成了吧? 在众人纷纷猜测皇上何时会下旨册封俪妃为贵妃时,一个消息仿佛平地一声雷一般炸开——皇上欲废皇后,立俪妃为后。 这个消息也并非空穴来风,毕竟在皇后解了禁足后,皇帝下令一众嫔妃无需去给皇后请安。 更是着人到景仁宫收走了皇后的凤印,将凤印交给俪妃,让其代行皇后之职。 俪妃再如何得宠也不过只是一介妾妃,如何能够代行皇后之职,代掌凤印?! 这个消息一出,不只后宫,连朝堂之上都震惊不已。 皇后无错,岂能无故废后! 正当乌拉那拉氏一族准备联合朝臣一起上书劝谏皇上之时,又一个消息传来。 太后病重,许不久于人世。 还隐隐有传闻说是因为皇上想要废后另立俪妃为后,才将太后气成这样的。 而这个传言也在太后病重不久,皇帝又将凤印还给皇后之后,得到了验证。 同时也证明了是皇帝忤逆不孝才将太后给气病的。 自古以来都是以忠孝治国,若是皇帝都忤逆不孝,又谈何担当得起一国之君? 因此有些话虽未拿到明面上讲,可是私底下已经有人暗自揣度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话自然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可是源头是谁就无从得知了,何况捕风捉影的事也不好追究。 不过为了澄清污名,皇帝开始竭力侍奉太后,给太后侍疾,连批阅奏折都搬到了太后的寿康宫里批阅。 更是日日茹素,并在佛前为太后祈祷,还替太后抄写佛经,一个月下来皇帝清减了许多。 外头议论皇帝不孝的声音自然都消失了。 只是没人再议论皇帝不孝,却又有另一道声音传出。 这一切都是因俪妃而起! 若非俪妃,皇上怎会想要无故废后,若非俪妃,太后又怎么会被气病? 更者,还隐隐听闻俪妃有干政之嫌。 她设的那个学堂以及其考核标准,便是干政的铁政。 自古以来多是妖妃误国,俪妃所作所为恰如褒姒妲己,不能再留她蛊惑君心了! 于是,清君侧的旗号便被打了出来。 第177章 平服叛乱 听到逆王他们打出的清君侧的旗号,远在深宫的安陵容真是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前世她独宠的那些年倒也担过“狐媚惑主”的名声,至于这次的祸国妖妃的名头还是头一回,竟还被人比作妲己褒姒…… 若是这回皇帝败了,只怕她真的承受妲己褒姒的骂名了,到时候史书工笔还不知会怎么记载她。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所有罪名都由她来担,所有人都会骂是妖妃误国迷惑了君王。 毕竟自古以来这样的事屡见不鲜,那些执笔之人从不吝于往女人身上揽罪,而对于愚昧的百姓来说比起承认君主昏庸,当然更愿意相信是“妖孽”迷惑住君王。 不过这些想想也就罢了,皇帝不会败,她也不会被史书记为祸国妖妃。 已至深夜,养心殿中依旧灯火通明。 忽地一阵凉风袭过,烛火摇曳,皇帝望着摇摆不定的烛光,脸上神情晦暗不明。 又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甲胄和步履匆忙的声音。 来人是身穿甲胄的庄亲王允禄和身穿朝服难得一脸正色的果郡王允礼。 二人一进来先行礼,“参见皇上。” 皇帝抬眼看向他二人,见他二人具神色轻松,甚至允禄脸上隐隐还带了点喜色,便知大事已成。 皇帝立即起身,还是多问一句,“如何?” 允禄抢先回答道:“回皇上一切顺利,逆王与年羹尧均已被骁骑营拿下,暂由怡亲王亲自看押。” 他眼带笑意,“担心皇兄等着急,十三哥便让臣弟与十七弟先来回禀皇兄。” 皇帝呼出一口浊气,然后才道:“都起来吧,今夜辛苦你们了。”说着亲自去扶面前二人起身。 先开口的还是庄亲王允禄,“为皇上办差不辛苦。” 他顺着皇帝伸过来扶的手慢慢站起身,他身侧的果郡王也跟着慢慢起身。 站好之后才笑道:“臣弟向来只是一风花雪月之人,这几日见识了刀光剑影可真是被吓坏了,尤其今夜当真是惊心动魄,但求皇兄开恩,今后别让臣弟再做这样的事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还有些发颤,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还未曾缓过神来。 而后他又似开玩笑一般,“当然臣弟知道皇兄宽仁定会保全臣弟富贵,今后臣弟就清闲了,只作一富贵闲散之人。” 皇帝闻言也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既都这么说了,朕怎会不成全你?” “不过你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婚了,不然皇额娘和你额娘还不知该怎么念叨呢……” 庄亲王也笑道:“皇兄说得是,十七弟年岁不小了,是该娶妻了,不然孑然一身便只知道四处跑,没个定性。” 果郡王一脸无奈道:“皇额娘那儿还得皇兄替臣弟顶着,臣弟还想过些舒坦日子,可不想娶了福晋后事事被人管着……” 刀光剑影似乎还在眼前,兄弟几个却已经闲话起来。 皇帝笑道:“皇额娘那儿,朕倒是可以先替你顶着,可是你额娘那儿可得你自己上心。” 果郡王一脸欢喜道:“多谢皇兄。臣弟会同额娘说清楚的,额娘如今在宫外修行已经不问世事,肯定不在意臣弟是否娶妻。” 皇帝又道:“平服敦亲王和年羹尧叛乱,你二人与十三弟均居首功,朕要好好厚赏你们才是……” 庄亲王连忙道:“臣弟所有皆为皇兄所赐,能为皇兄分忧乃是臣弟的职责所在,何况此次计划如此顺利,全仰赖皇兄英明神武,计划周全,我等不过听命行事,实在不敢居功。” 果郡王也连忙表示不敢居功,道:“这回能够如此顺利,全仰赖几位皇兄,臣弟不过是跟在后头捡点功劳罢了。还有此次能够一举拿下年羹尧及其附逆还是多亏了常宁拿到了年羹尧那份亲信名单,他的功劳都比臣弟要大得多。” 皇帝语气温和道:“你们的功劳朕都记在心中,定会论功行赏,这是你们应得的都不许推辞。” 说着握住他二人的手,又道:“若是皇阿玛还在,定也希望见着咱们兄弟和睦,骨肉相亲。” 皇帝叹了口气又道:“当初皇阿玛在时,允禩允禟他们几个狼狈为奸意图篡夺皇位,就已经招致皇阿玛不满,皇阿玛多次打击他们也只是希望他们就此收手。” “朕继位之后,念及兄弟之情也想善待他们,谁知他们竟是些无君无父无兄无悌之辈,允禩允禟实在太过了,事败之后,朕才罚他们削爵幽禁。” “念及老十只是跟从,朕并未重罚,还因温僖贵妃的缘故,对他多加安抚,之后还晋他亲王之爵,不曾想人心不足,他竟是个贪得无厌之辈。” 皇帝说到这儿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兄弟间最见不得人的事,还让你们亲眼看着……真是难为你们了。” “可若是兄弟们都如你们与老十三几个,又何至于此……” “骨肉相残至此,想想,朕当真是愧对皇阿玛将江山托付在朕手中……” 皇帝说着脸上全是悲切之色,看着是真不忍心见着兄弟相残的景象。 庄亲王连忙道:“是他们背负皇恩,皇兄实在不必介怀,若是皇阿玛在天有灵知道皇兄将我大清江山治理得如此繁荣昌盛,定会夸赞皇兄圣明。” “十六弟……”皇帝松开握住果郡王的手,然后拍了拍庄亲王被牵着的那只手,“有你们才是我大清之幸。” 之后兄弟几个彼此感慨了几句,又将精力放在处置叛乱的事上。 宫中被敦亲王和年氏安插的人手也该尽力全部拔除,宫中也该再大肆肃清一遍。 安陵容当夜便得知敦亲王叛乱被平服的消息。 眼见皇帝雷霆之势平服叛乱,她心道:真是没有辜负自己那份名单,这进程可比光幕中瞧见的要快多了。 当真是多亏了光幕中的几次所见所闻和她如今过目不忘的脑子,不然等果郡王千辛万苦得到名单还早着呢。 可惜了,那份名单她不能亲手交给皇帝,这份功劳只能交给常宁领受。 如今有了这个共同的秘密,常年算是彻底绑在自己这条船上了,以后便真的是一荣俱荣了。 当然能一荣俱荣,可不代表一损俱损,若是她有什么不好,安佳氏自然也讨不了好,可若是安佳氏有不是不当之处,可别想连累到她身上。 她不介意安佳氏一族借着她的势逐渐兴盛,可若是他们敢连累她,她当即就能甩掉他们…… 这几日宫里人心惶惶心惊胆战,安陵容倒是借此试出了不少不够忠心之人,借着皇帝肃清后宫的机会,她也将这些人剔出她的长春宫。 只留下了个宝娟,这宝娟她留着可还有大用呢。 毕竟主仆一场,她曾经那么信任她,也该物尽其用才是。 隐患已经剔除得差不多了,今后那药也该停了,安陵容抚着肚子,是该顺其自然还是…… 她的贵妃之位近在眼前,当然不能只靠顺其自然! 第178章 告发年嫔 本来敦亲王他们想趁着皇帝忙于照顾病重的太后,一时腾不出手来,借“清君侧”的名义打得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甚至太后病重的事也是他们一起谋划好的,他们派人偷偷潜进了景山寿皇殿,与十四取得联系,又得了十四的亲笔手书。 在敦亲王福晋入宫拜见太后,并将女儿留在宫里陪伴太后,才将手书交给太后。 果然太后还是疼爱自己的小儿子,对这封手书隐而不发。 敦亲王他们便借此彻底将太后拉到他们这条船上,不然一旦事情败露,他们完了,十四也讨不了好,明明年纪轻轻只怕会走到额娘的前头…… 太后疼爱幼子,只好同意帮助他们。 当然他们也许诺,事成之后,太后依旧是太后,继续享受她应有的富贵尊荣。 再之后敦亲王福晋多次借着探望女儿的名义入宫便是为了传递消息。 让太后假装病重,又在外散布皇帝不孝的传闻,让皇帝为了自证孝顺,只能衣不解带夜以继日地照顾太后,放松对朝局的把控也是他们计划的一环。 没想到虽然人家母子离心,可在皇位大事之上竟还是一体的,甚至是母子三人做了一场戏给他们看。 连关在景山的老十四也没有因关太久就把脑子给关坏了。 整个寿皇殿都在老四的控制之中,真以为随便派一个人来就能偷偷潜入寿皇殿中与他接上头,还许下皇位,说事成之后助他登基。 还说什么皇位本就是他的,是老四抢了本属于他的皇位,十哥他们愿意替自己夺回皇位,算是物归原主…… 十四听完觉得这可真是把他当老十那样的傻子来哄呢。 八哥九哥那样的聪明人都不能成事,何况是在一众兄弟中最“单纯”的十哥……一看就是被圈禁的命。 十四本要拒绝,没想到与他一向没什么交情的十七弟也偷偷来看他,并让他写下了一封手书交给老十派来的人。 说是四哥的意思,等事成之后说不定就能放他出去。 “说不定”三个字一听就又是老四在给他画饼,但可信度比老十的人所说的助他登基为帝高多了。 早就因为被圈禁在一个地方差点憋疯了的十四对于能被放出去重获自由自然是心动的。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想要抓住机会。 因此如愿写了封手书交给敦亲王派来的人。 因此敦亲王他们一开始便中请君入瓮之计,竟还以为内外都部署好了,甚至连皇帝信重的年羹尧都拉拢过来了。 可谓万无一失。 敦亲王甚至还在心头感慨,八哥九哥他们做不成的事,他马上就要做成了,说起来他比八哥九哥要厉害得多。 看来皇位还是非自己莫属。 本来原本计划好的事事成之后,迎八哥继位,尊九哥额娘宜太妃为太后。 但眼见帝位就在眼前,敦亲王也难免有些心动。 那可是皇帝宝座啊,就算是再亲的兄弟也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因此敦亲王并未将自己的计划透露给允禩允禟,在他看来已经是万无一失的部署自然不需要八哥九哥替他把关。 这么大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等他登上大宝,再把八哥九哥接出来,像老四册封十三那样,册封他们为铁帽子王,八哥九哥肯定高兴。 就这么想着敦亲王便放弃将计划告知允禩允禟,凭着他自然看不出背后的算计。 还以为一切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自然不知道早就中了圈套。 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手下亲信竟全被皇帝派人控制住,真到起兵之时,居然是被自己手下的人拿下了,再被骁骑营一围剿,更是溃不成军。 说到底他们也是仓促起兵,就这么被皇帝反将了一军,自然一下就溃败了。 沦为阶下囚之时,想到自己的妻儿,敦亲王也不是不后悔,可是为时已晚。 平服了敦亲王和年羹尧叛乱之后,朝堂之上自然是有功当赏有过当罚。 不过得先处置完乱党,才能论功行赏。 与前朝相对的,后宫里差不多同一时间曹琴默也告发了年嫔。 皇后的禁足解了,因着太后病重之后又牵扯的事,她的凤印被收走又被还回,如今又重新执掌六宫。 曹琴默告发年世兰自然也是向皇后告发。 她告发年世兰的罪状,无外乎是年世兰多次残害嫔妃,例如在莞嫔的药里动手脚、让人推惠嫔下水,设计陷害惠嫔和俪妃假孕、克扣端妃份例…… 这些都是众人早就知道的事,完全都在意料之中。 皇后当即便派人将一众嫔妃尤其是几个苦主给请来。 凭着年世兰这些罪状,她最轻也是贬为庶人冷宫安置。 掌握多年仇敌罪状的皇后兴奋不已,她是势必要在今日处置了年氏。 尤其是知道皇上未必会要年氏的性命,她自然更应当加紧了结了她。 只是不能让皇上觉得是她想要年氏的性命,因此自然得把最恨年氏的几个人给请来…… 到时候想要年氏死的人就不是她了,“民怨”沸腾,她也是没办法。 还没等皇后高兴,曹琴默又告发了年嫔私相授受、收受贿赂、卖官鬻爵……这些涉及朝政的大事,自然得由皇帝来裁决。 第179章 赏罚完毕 不知是念着旧情还是怎么的,年世兰种种恶行,最后皇帝对她的处罚只是降其为答应,并禁闭翊坤宫,非诏不得出。 年世兰被降为答应,身边自然无需再有这么多人伺候,因此除了留下两个宫女和太监侍奉,其余翊坤宫的宫人皆被发放去慎刑司或浣衣局。 年世兰身边曾经的大宫女灵芝便是被发放去了慎刑司服役,不过曹琴默还是想法子将她捞了出来,先安排在花房当差。 并嘱咐花房的嬷嬷好生照料她给她安排最轻省的活计。 又传话给灵芝,过些时日再把她调到自己宫中。 而皇帝对年家的处罚倒要严的多,毕竟是忤逆谋反的重罪,年羹尧及其子年富被判斩首示众,其父年遐龄其兄年希尧及年氏一族在朝为官者全部革职免官。 除了年事已高的年遐龄,其余年氏男丁年满十五者流放岭南充军,女眷没入辛者库为奴。 听说年世兰得知兄长被皇上下令斩首的消息,不顾皇上非诏不得出的旨意和侍卫的阻拦,跑到养心殿门口叩头求情。 只可惜她头都磕破了,鲜血淋漓,也未曾见着皇帝一面,只得了一句苏培盛的传话:她兄长的事不会牵连到她,让她回去。 自此宠冠六宫的华妃娘娘,权倾一时的年大将军,煊赫满门的年家再不复存。 除了年家,其余附逆敦亲王谋逆的乱党也尽数被诛,下场比年家还要惨烈,基本男丁年满十五者斩首示众,其余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这些日子朝野内外风声鹤唳,皇帝雷霆手段,只要牵扯进敦亲王谋逆之中的人,轻则贬官训斥,重则抄家流放。 对于这些乱党皇帝并未留情,因此十个中有九个是被抄家的,这些官员私相勾结,自然免不了贪污受贿,个个的家底都尤为丰厚。 从这些犯官家中抄得的财物通通充入国库,使得国库充盈了不少。 在朝为官者皆战战兢兢,尤其皇帝还借机发落了几个渎职的官员,其余朝中官员自然更加小心,不敢再有一点疏忽怠慢。 一时之间朝政竟然清明了不少。 只是皇帝如此不留情的做法,到底落得个过于严苛甚至有些残暴的名声,尤其是在一些文人口中隐隐流传出了一个“抄家皇帝”的名头。 对此皇帝却并不在意,乱臣贼子贪官污吏本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对于这些人自当用重典。 胆敢附逆的人就是这般下场,如此也算得上杀一儆百。 此外对于此次谋逆的主犯敦亲王,皇帝当然不会放过。 只是敦亲王到底与皇帝是手足兄弟,虽犯下谋逆大罪,却还是因皇帝仁厚被留下了一条性命。 当然夺爵抄家是免不了的,自此再无敦亲王,只有庶人允俄,并被圈禁在宗人府。 他的福晋曾经的敦亲王福晋连同其子女也与他一道被圈禁在宗人府中。 处罚完谋逆的乱党,便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 作为皇帝倚重的兄弟,怡亲王庄亲王自然不必多说,当然得加官进爵,只是二人已经是亲王之爵,还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实在是封无可封。 因此皇帝便恩赏其子,分别封赏其长子为贝子。 而果郡王虽推辞不愿领恩,也不想再涉朝政,但皇帝还是加封了他亲王的爵位,从此该被人称一声“果亲王”。 除此之外对于有功之臣如常宁、甄远道、鄂敏等人,皇帝也不吝嘉赏。 常宁从吏部侍郎升为了吏部尚书并兼领侍卫内大臣,甄远道为刑部尚书兼都察院左督御史,鄂敏升任都察院右都御史…… 此外这次平叛中骁骑营有个身手矫健并当场擒获了年羹尧的士兵被怡亲王十分看重,在回禀皇帝之时大为赞赏,因此这位名叫林珩的普通士兵,一举成了正六品骁骑营佐领。 一连两个多月终于赏罚完了,敦亲王谋逆一事便彻底告一段落了。 随着这件事落幕,转眼也快进入了年下,甄嬛的肚子也越发大了,温太医估计她的预产期就在这个月。 因着被年氏罚跪动了胎气,听从太医的话要静养,所以这些时日甄嬛一直待在自己的碎玉轩中,从未踏出碎玉轩宫门半步。 每次姐妹几个相聚都是到她这碎玉轩来。 因有眉庄的前车之鉴,连曹琴默告发年世兰当日,皇后传召她去景仁宫,她也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去。 对于年世兰最后受到的处罚,甄嬛与沈眉庄都很不满,在她们看来年家倒台,尤其还是参与谋逆这样的重罪,不说牵连到年世兰,只凭年世兰自己犯的那些重罪,皇上将她废为庶人打入冷宫都是轻的。 不成想,皇上竟只是将其降为答应,连翊坤宫都许她住着。 得知消息的甄嬛险些被气得早产,沈眉庄也被气得够呛,实在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留年世兰一命,还是在得知年家的下场和安陵容安抚一番后,二人才稍微气消了一些。 反正年世兰翻身无望,宫里还有比她们更恨不得年世兰早死的人。 且等着吧,皇上明显对年世兰还留有余情,所以注定了年世兰命不长久,这时她们可不能沾手,不然只怕要被人当枪使。 就这样转眼就到了甄嬛生产的日子,甄嬛生产当日大雪纷飞,宫里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 第180章 意外发生 甄嬛虽是头回生产,但已经足月胎位又正,这胎又是温实初和卫临一直负责照料,所请的接生嬷嬷也是再三确认过没有问题,碎玉轩上上下下也排查过许多遍并无纰漏。 可以说一切周全,应当出不了什么差错。 只是这个“应当”终究不是万无一失,甄嬛生产当日还是发生了一场“意外”,险些惊得甄嬛难产血崩。 碎玉轩竟然意外走水了。 甄嬛是临近傍晚才发动的,生孩子自然没那么容易,哪怕甄嬛这一胎一切都稳稳当当的,可同样折腾了几个时辰都没有把孩子生下来。 听产婆回禀说莞嫔这一胎离真正生产还早着呢,起码还要再过两个时辰才能开十指。 皇帝明日要上早朝,自然不能一直等着,只是他到底放心不下莞嫔这一胎,如今天寒地冻的也不方便来回奔波。 因此他便宿在了碎玉轩的侧殿,并嘱咐只要莞嫔诞下皇子,便立刻派人来禀告他。 皇后自然连声应下,先关心过皇帝后又对皇帝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千叮呤万嘱咐天寒莫要让皇上受凉,做足了一副贤妻的模样。 对于皇后的关怀,皇帝反应淡淡。 不上被漠视,但明眼人都瞧得出皇上对她很是冷淡。 反而对同样要守着莞嫔生产的俪妃和惠嫔极为关心,再三嘱咐奴才们好生伺候,又实在放心不下,将苏培盛也留下供安陵容差遣才去侧殿休息。 皇上对俪妃和惠嫔的关切,自然衬得皇后被冷待越甚。 连安陵容不经意瞥一眼被冷落在一旁还一脸温和的皇后,都觉得她有几分落寞的可怜。 可是一想到前世和光幕之中,皇后是如何将她当做棋子玩意儿的,安陵容立马将自己那几分浅薄的同情收回。 皇后再如何也是皇后,可轮不到她来心疼。 说起来皇后失宠不是一两年的事了,早在王府里当时还是福晋的皇后就不大得宠,不过之前皇上还会给皇后尊重和体面。 而如今却连尊重都没剩几分了,也不知皇后还能不能维持得住她皇后的体面。 不过今日的皇后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副温和端庄的模样,就算受到皇帝的冷待依旧从容。 安陵容可不觉得她会眼睁睁看着甄嬛生下皇子,却什么也不做,这实在太反常了,不似皇后的性格。 因此安陵容一直仔细注意着产房里的动静,并时不时留意皇后两眼。 可甄嬛都快要平安生产了,她也没有瞧出有什么不妥。 就算如此,陵容也没有放松过警惕,不到最后一刻,难保皇后会留有什么算计的后手。 时间逐渐到深夜,沈眉庄都有些熬不住了,六阿哥因是早产体弱,她不放心乳娘,白日黑夜的总要自己瞧过才能安心。 今日还是要来守着甄嬛生产,天寒地冻不宜带着孩子出门,才将孩子托付给敬妃照料。 但她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白日里便是一脸疲惫,如今已至深夜自然更加受不住。 她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的样子,陵容瞧着实在不忍心,便让她也去侧殿里休息一会儿。 左右如今这里还有一个苏培盛在。 催促了半天,沈眉庄只好答应去休息一会儿,但也说只愿意去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她就回来换安陵容去休息。 安陵容自然都依她。 她二人商议时全然不在意旁边的皇后作何感想。 只商议完后,安陵容才问一句皇后娘娘要不要先回宫休息。 得到的答案不出安陵容所料是拒绝。 眉庄走后,莹心堂内就更加安静了,安陵容无心与皇后攀谈,想来皇后亦是如此,因此只听见产房里传来甄嬛呼痛的声音,夹杂着产婆的声音。 安陵容依旧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产房里和皇后的身上,并不没有留意到外头的动静。 直到宫人们高呼“走水了!”碎玉轩走水了!的声音传来,安陵容才知道碎玉轩竟然走水了。 火势是从侧殿开始蔓延的。 不是什么东侧殿西侧殿,而是两个侧殿都走水了。 望着两侧的火光,饶是安陵容也不禁骇了一跳。 惊吓过度她第一反应是若是或是延绵过来,正在生产的甄嬛该怎么办,到这露天席地来生? 第二反应是沈眉庄正歇在西侧殿,还有皇帝正在东侧殿…… “皇上,皇上怎么样?”耳边是皇后焦急的声音。 甚至还不等陵容反应过来,皇后已经直奔东侧殿而去,竟然还是用跑的,全然不顾皇后的仪态,焦急万分。 安陵容吩咐菊清,“你去看惠嫔怎么样。” 又对苏培盛道:“劳烦苏公公尽快组织好人手灭火,别让火势蔓延到正殿……” “兰清你留在这儿守着莞嫔生产。” “温实初留在这儿,卫临跟本宫去瞧皇上……” …… 几句话吩咐完,安陵容带着卫临急匆匆赶往东侧殿。 第181章 不慎摔倒 火光瞧着吓人,但当安陵容急匆匆赶到东侧殿时却发现东侧殿的火势并没有多厉害。 皇帝已经从殿里出来了,披着件大氅站在院子里,衬着火光神色晦暗不明,想来应当是愤怒居多。 宫人们正在尽力扑救灭火。 皇后立于皇帝身侧,满脸的关切,双拉着着皇帝的一只胳膊,正殷切地不知和皇帝说些什么,约莫是些安抚的话。 许是跑得太急,皇后头上的珠花都歪了,她爱极了的那对东珠耳环,似乎也跑掉了一只。 帝后这样亲近的姿势,入宫这么久安陵容还是头一回见。 皇后也被皇帝冷待多时,按说以往自然不会这般亲近,可是如今这样的关头,皇后对皇帝又是实打实的关切,第一时间就朝他跑来,如此把他放在首位,皇帝应当是受用的。 只看他没有拒绝皇后的亲近,二人也不似往日那般隔阂便可见一斑。 皇帝大概又想起与皇后的情分了吧,当初夺嫡凶险,皇后应该也是这样陪伴皇帝身侧。 安陵容匆匆打量了皇后一眼,没发觉有什么异常便收回视线,只将注意力全都放在皇帝的身上,脚下的速度也不禁加快了些,几乎成跑的。 这大清的花盆底鞋她早就穿惯了,能跑能跳,穿着跳舞都无妨,而眼下似是焦急过度,几次三番差点崴着了脚。 “皇上——” 满含情意与担忧的一声呼唤果然将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眼见安陵容宛若幼儿学步一般跌跌撞撞地朝自己奔来,皇帝本满是怒意的心头莫名一软,不自觉地就将自己的胳膊从皇后的手中抽出,径直朝安陵容走过来。 正当二人快要接近之时,安陵容不知踩到了什么,脚崴了一下,竟一下朝后倒去。 跌倒时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腹部。 皇帝见她崴脚跌倒也是赶紧伸手去扶,终究慢了一点。 幸好卫临就在她身后,扶了一下 没叫她一下摔倒在地,不过二人之间终究隔了点距离,卫临扶的那下也只是起了个缓冲作用。 安陵容还是坐到了地上。 “嘶——”安陵容疼得抽气,脚崴了站不起来。 “容儿?”皇帝担心地蹲下查看,关切道:“伤着哪儿了?可是脚崴了?” “嗯……”这声嗯带了些许哭意,“腿疼,疼得厉害,站不起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着十分委屈。 她眼眶里的眼泪也随之如断线的珠子般掉落。 “站不起来?”皇帝闻言眉头微蹙,然后竟不顾身份朝安陵容的脚腕摸去。 好歹懂些跌打损伤,皇帝一摸便知安陵容只是崴着脚了,并没有伤着骨头。 皇帝这才放心,宽慰安陵容道:“没事,没伤着骨头。” 这时皇后也走上前,一脸的担心,“俪妃怎么样,还起得了身吗?怎么这么不小心,只这最后几步路了像前头那样慢慢走过来也是可以的,做什么用跑的。” “你这伤着皇上也心疼……来,本宫扶你。”说完朝安陵容伸手。 皇后自然早就留意到安陵容也过来了,前头安陵容走得虽急但稳稳的,后头却慌里慌张的,一瞧就是作戏给皇上看。 安陵容让皇后扶,而是将一只耳环递给皇后,“这好像是皇后娘娘的耳环,似乎被臣妾不小心踩坏了,娘娘勿怪。” 皇帝一瞧果然是皇后素日戴着的那对东珠耳环的一只,而皇后右耳耳环果然不见了。 皇后接过耳环,一脸自责,“担心皇上,本宫跑得急了些,不成想把耳环跑掉了,还连累俪妃崴着脚。” 皇后话音刚落,安陵容却捂着肚子,“皇上,臣妾的肚子好疼……” 借着火光,皇帝看清安陵容的脸色竟有些发白,皇帝当即道:“卫临,快给俪妃好好瞧瞧!” 卫临赶紧替安陵容诊脉,半晌后,道:“恭喜皇上,恭喜俪妃娘娘,娘娘也有一月的身孕了。” “只是俪妃娘娘摔的这一下动了胎气,怕是得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听闻安陵容怀有身孕,皇帝来不及高兴便听闻她动了胎气,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仔细询问了卫临许多事宜,得知好好静养并无大碍也不能完全放心。 不过见安陵容脸上布满喜意,他心情也好了些,轻声道:“容儿咱们有孩子了……” “真的有孩子了。”安陵容喃喃道,她抚着肚子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方才着急,事急从权,因此卫临诊脉的时候安陵容坐在地上,如今得知安陵容有身孕,这天寒地冻的,地上又冷怎么还能叫她坐在地上。 因此皇帝先将大氅脱下披在安陵容身上,又俯下身将安陵容从地上抱起。 被抱起的安陵容分神想:皇帝这一大把岁数,没想到还挺有劲儿,可千万别把腰闪了…… 多亏了安陵容身子轻,皇帝才能一下将她从地上抱起。 皇帝瞥了皇后一眼,眼中竟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不过却只淡淡道:“皇后留在这儿安排人手灭火,并查清究竟是谁胆大包天,竟敢在宫中纵火。” 说完抱着安陵容就朝正殿走去,留下皇后脸色难看得紧。 第182章 甄嬛难产 火势一时蔓延不到正殿,安陵容也放心了些,轻抚自己的肚子,乖顺地靠在皇帝怀里,唇角微微勾起。 她自是早就清楚自己已经怀有身孕。 事在人为,皇后的方子当真好用。 同样,她目力绝佳,就算天暗也早就看清楚了皇后遗落在地上的耳环。 她是故意踩上去摔倒的。 这么大好的机会自然要把握,她可不希望帝后之间的嫌隙消除,皇帝重新信任皇后。 当然,她敢这么做自然是有万全的把握不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否则握她决计拿肚子里的孩子冒险。 好歹是习过武的人,她自然清楚怎样能不伤着腹中的孩子。 她已经失过一次孩子了,绝对不会再叫这个孩子有所损伤。 果然方才卫临给她诊完脉,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放心。 如此,她便彻底安心了。 刚到正殿,安陵容还在皇帝怀里没来得及被放下,便见迎面佩儿一脸着急地跑了来。 “皇上……”她才唤了一声,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皇帝抱着安陵容便后退两步。 他皱着眉头道:“你就站在那儿说。” 刚从产房里出来,佩儿身上还带着一股浓烈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若只是皇帝一人,哪怕迎面闻到这股血腥味也不会过多在意,生孩子哪有不见血的。 可是陵容才刚诊出怀有身孕且还动了胎气,如何能够经受这血腥气的冲撞? 这样想着皇帝神色不由一寒,莞嫔身边的这个丫头实在太冒失了,莞嫔也不知是怎么调教的。 佩儿没注意皇帝的脸色,急得几乎落泪道:“皇上,小主听闻碎玉轩走水的消息,担心皇上和惠嫔,惊惧之下难产了。” 皇帝还未开口,安陵容便急道:“是谁乱传的消息?甄姐姐现在怎么样?” 佩儿回话:“传消息的是负责端热水的宫女穂儿,惠嫔娘娘已经让人被拿下了,小主如今才开了八指,只怕一时生不下来,已经隐隐有大出血的征兆。” “温太医说如今只能用猛药,只是若有什么,惠嫔娘娘和温太医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皇上做决断……” 做什么决断,自然是决定保大还是保小。 对于皇家而言,自然是子嗣最为重要。 而在沈眉庄和温实初心里甄嬛更加重要,若有万一,他们想要保的也是甄嬛。 只是事关皇嗣,他们也不能擅自做主。 皇帝闻言脸色又冷了几分,“什么决断,告诉温实初,朕命他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莞嫔和她腹中皇嗣安然无恙。” 皇帝说完又补充一句,“让他记得万事以莞嫔为先。” 这话的意思是要是有什么万一,先保大,先保住莞嫔。 皇嗣当然重要。 但是,皇帝脑海里又不禁回想起纯元临死前的样子…… 只要人还在一切都好说,孩子总会再有的。 得到命令的温实初与沈眉庄俱松了口气。 万幸在皇上心中还是嬛儿的分量更重一些,不然有些事只能暗地里做了。只是产房里人多眼杂,事关皇嗣的事,万一事后追究起来,他们谁也担不起罪责。 如今倒还好,温实初可以放开手尽力保住甄嬛。 沈眉庄刚从侧殿到正殿便听说了甄嬛难产的事,当即什么都顾不得冲进产房。 如今她依旧呆在产房之中,完全不顾产婆们说的产房是血腥污秽之地怕冲撞贵人的说法,只有亲眼见着甄嬛平安生产她才能放心。 如今已经被放下,正坐在皇帝身边的安陵容,喃喃道:“皇上,姐姐一定会没事的对吧。” 安陵容当然担心甄嬛,她心里是盼着甄嬛能够平安生下这个孩子的,只有这个孩子平安她心头的负罪感才能减轻些。 尤其她也相信因果报应,她前世害了甄嬛的这个孩子,所以她的孩子也没能保住。 如今她怀有身孕,所以更加迫切地希望甄嬛的孩子能够平安。 “别担心,莞嫔一定会没事的。” 见安陵容脸上布满担忧,还隐隐有些恐惧的模样,皇帝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他刚握住安陵容的手便察觉安陵容的身子竟在微微颤抖,整个人紧绷着,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一般。 他连忙将她揽入怀中安抚,“别怕别怕,莞嫔会没事的。” “有朕在,还有太医在,莞嫔一定会平安生下皇子。” “对,一定会没事的!”安陵容一边喃喃道一边忍不住紧紧抓住皇帝的一只手,许是太用力指甲深陷在皇帝手心的肉中。 若是此时放开定然能够瞧见皇帝手心被她抓出几道血痕。 与上回为了报复故意掐皇帝的手不同,这回安陵容完全是无意识的。 她头又开始莫名痛了起来,还有她前世小产时那股仿佛侵入骨髓的疼痛又逐渐蔓延上她的身体。 她拼命想要抓住一个东西,好缓解她内心的恐惧与身上疼痛。 一阵刺痛自手心传来,皇帝望着眼底已经布满恐惧的安陵容,到底没说什么,也没将手从她手中抽出,任由安陵容继续紧紧抓住他的手。 不过是丁点儿痛楚罢了,他受得住。 想着,皇帝又不禁将安陵容搂得更紧了些,安陵容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的怀里。 许是感受到了安全感,安陵容渐渐没那么恐惧,身子也放松了些。 皇后来回禀已经抓住纵火凶手的时候,瞧见的便是他二人举止这么亲密无间的样子。 她心中几乎恨得滴血,面容也扭曲了一瞬。 不过在回禀皇帝的时候,她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端庄温和的模样。 “臣妾抓住了此次纵火烧碎玉轩之人。”皇后说完示意将人提上来。 一个被绑住手脚的太监被提了上来。 “此人正是年答应宫中的太监肃喜。” 皇后话音刚落,肃喜便叩头求饶道:“皇上,奴才不知道您在侧殿,并非有意谋害皇上,求皇上开恩。” “是年答应指使奴才火烧碎玉轩,在莞嫔生产时制造混乱……” 此时的皇帝并没有心情审问他,只皱着眉头吩咐道:“此事交给皇后审问,敬妃从旁协助,务必查个一五一十。” 然后他又敲打皇后一句, “皇后记住你是后宫之主,定要公正严明勿枉勿纵。” 皇后应道:“臣妾明白。” 第183章 皇后算计 听到皇上敲打的那句话,皇后心头一紧,不知皇帝是否还对华妃留有余情,不过她已经打定主意不让华妃再有翻身的机会。 当然,唯有死人才没有再翻身的机会,只是无论如何华妃不能死在她的手上。 皇后没有即刻去审问,而是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倚靠着皇帝的安陵容,关切道:“俪妃身子不适,不如先行回宫吧。” 心道:从前倒是自己小瞧她了,竟然不是个蠢的,也不知与华妃有深仇大恨在她想不想报复一二,亲自送华妃上路? 不过听着里头的惨叫声,她倒没觉得送华妃上路的事一定得让安陵容来。 毕竟安陵容实在有些古怪,有些事她仿佛早有防备一般,不是个好对付的,容易弄巧成拙。 而甄嬛、沈眉庄对华妃的恨可不比安陵容的少,尤其甄嬛曾亲自去了结过顶替她恩宠的余莺儿,沈眉庄更不是个聪明的…… 由她二人除掉华妃或许更稳妥些。 不过若是能够借华妃,让皇上对安陵容生出嫌隙那才是最好。 皇后的手不自觉攥紧,护甲深陷掌心——安陵容像是没长骨头一般倚靠在皇上身上的样子实在太碍眼了! 皇帝淡淡道:“等莞嫔平安生产之后,朕会亲自送俪妃回去。” 那只东珠耳环像是意外,可到底在皇帝心里留下了点影子。 此时夜深,若是让陵容独自回去,一路上不知还有多少意外…… 安陵容浑身不适心绪难平,自然没注意到皇后打量的目光,听着里头越发惨烈的叫声,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祈祷甄嬛能平安生产。 手不自觉地更加用力抓住皇帝的手,饶是皇帝想忍着掌心的疼痛,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抽气声。 极轻,但皇后还是听到了。 皇后本要淡淡地将目光收回,便听到了皇上这一小声抽气声,她目光一扫便注意到安陵容正紧紧掐住皇上的手。 她岂能容忍有人伤害皇上龙体,当即竖起眉头就要呵斥。 却见皇上像是察觉了她的目光,抬眸看向她道:“皇后怎么还不去审问清楚?” 而后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回答,轻哄着安陵容将手从她紧攥的手心中抽出。 皇上虽然刻意遮掩,皇后还是注意到了他手心的几道血痕。 极为碍眼。 皇上这是摆明了要袒护俪妃。 俪妃入宫才多久?得宠才多久?皇上竟已经偏袒她至此! 皇后此时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安陵容或许才是她继华妃之后的最强劲敌人,而非甄嬛。 至少此时的甄嬛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还比不过安陵容。 比不过也有比不过的好,不患寡而患不均,姐妹相争反目成仇的戏码在宫中并不少见。 当日在王府华妃与端妃也是那般要好,却在一夕之间成为生死仇敌。 可见世间之事,事在人为。 皇后这般想着手攥得更紧,心绪却慢慢平静下来,不管是安陵容还是甄嬛,总之没有人可以动摇她的位置。 她永远都是不可动摇的皇后! 她目光淡淡扫过安陵容的肚子,心道:看来有些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只有鹬蚌相争,才能渔翁得利。宫里容不得一枝独秀,还得百花争春越热闹越好。 “莞嫔一定会平安诞下皇子的,皇上不必担心。天寒地冻皇上多注意身子。臣妾告退。”皇后面容温婉,说完恭敬地向皇帝行礼告退。 安陵容是有分寸的人,皇后的礼她自然受不得,所以在皇后要告退之时便忍着不适和皇帝的阻拦起身,然后侧着身子避开皇后行的礼。 之后同样恭敬道:“恭送皇后娘娘。” 她起身,皇帝竟也跟着站了起来,像是准备扶她的样子。 皇后温和,“俪妃身子不适不必多礼,保重皇嗣要紧。” “多谢皇后娘娘。”安陵容声音有些飘忽。 皇帝扶住她,“快坐下。” 带着安陵容一起坐下,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 她整个人再次陷入皇帝的怀中,随着甄嬛的惨叫越烈,她的脸色越加苍白。 脑海中不断闪过上一世甄嬛小产时的惨状和她自己血流了一床的样子…… 她这样子骇人得紧,皇帝连忙让卫临替她诊治。 虽心知俪妃和其腹中皇嗣并无大碍,但是看着俪妃脸色苍白的样子,卫临同样骇了一大跳。 担心是自己有什么地方疏漏,立马上前给安陵容把脉…… 皇帝与安陵容都未在意皇后的离开。 倒是皇后临跨出门前,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安陵容面色惨白如纸,连嘴唇都有些发白,依稀可以瞧见她微微颤抖的身子。 皇后将心头最初那抹怀疑除去,今晚的确是意外。 安陵容应当并不知晓自己怀有身孕,如今也是真的动了胎气。 皇后边走边想:看来她真是没有福分诞育皇嗣 ,与其孩子大了再落,还不如趁着月份尚浅落了也好少些痛苦。 华妃当初落得便是个已经成型了的男胎,落胎的痛并不亚于生产,那才真是痛不欲生。 皇后心里想着华妃,嘴角不由地慢慢勾起,马上要见到华妃了,这应该是她们的最后一面了。 第184章 诞下皇子 折腾了半宿甄嬛这一胎终究还是平安生下了,不出意料果然是个阿哥。 随着产房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安陵容周身的疼痛也逐渐散去。 她这周身的疼痛来得莫名其妙,仿佛是灵魂里带来的一般,卫临也诊断不出,哪怕她痛得全身颤抖,也只诊出她郁结于心,身子并无大碍。 卫临回禀皇帝时倒是说了她这是动了胎气加上惊惧过度郁结于心所致。 安陵容如今这状态最好是卧床休养,只是东西侧殿都遭了祝融之灾,暂时是住不得人的,正殿倒还是有空置的房间,却未曾打扫布置,也不行。 皇帝本想先送安陵容回宫休养,只是她却坚持一定要见着甄嬛平安生产才能安心。 喝了一碗安胎药之后她的脸色勉强好看了一些,皇帝也才答应让她继续留下。 随着甄嬛平安生下孩子,安陵容身上的疼痛消失,一直沉沉压在心头东西散去了不少,整个人莫名轻松了许多。 苍白的脸也重新恢复正常。 流朱先出来禀告,一脸惊喜地说道:“恭喜皇上,母子平安,小主生了个小阿哥!” 皇帝大喜过望,“好好好!”连说了三声好之后,下令赏赐碎玉轩上下三个月月俸。 沈眉庄亲自将包裹好的小阿哥抱出来给皇帝看,笑盈盈道:“恭喜皇上,莞嫔生了个健壮的小阿哥。” 皇帝将右手拿着的佛珠换到左手,轻轻掀开襁褓的一角,看了一眼,脸上笑意越盛,“果然是个健壮的。” 一个健壮的小阿哥自然让皇帝更加高兴。 心道:比早产的六阿哥健壮太多了,应当是个能立住的。 六阿哥因是早产,身子骨弱,时不时就要病一场,也不知能不能长成,因此皇帝还未给他取名。 心里总觉得那孩子大概是留不住的。 这些皇帝也只在心头想,好歹也是他的孩子,若是能平安长大自然好。 安陵容也上前看。 刚出世的孩子自然都不大好看,甄嬛所生的这个小阿哥也是一样。 脸蛋红彤彤皱皱巴巴,细绒一般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也还没睁开。 也不知这孩子是长得像皇帝多些,还是像甄嬛多些。 听闻外甥肖舅,或许这孩子长得会和那人相似也说不一定…… 这般想着安陵容再细看几眼,竟能从这皱巴巴的脸上看出几分可爱来。 她笑道:“真是个好孩子。” 东西侧殿的火早就已经扑灭了。 看完小阿哥,再询问了些甄嬛的情况,关怀一番,该交代嘱咐的也交代嘱咐完。 皇帝又伸手轻轻拍了拍沈眉庄的肩膀,温和道:“今夜的事,辛苦你了,夜深天凉你也要保重好身体。” “想来侧殿起火的时候你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待会儿让温实初给你开副安神药,你也早些回宫休息。” 听到皇帝的关怀沈眉庄心头还是微微有些触动,声音不自觉柔和起来,“多谢皇上。” 回去的路上,皇帝又与安陵容同坐一个轿子。 安陵容才动了胎气,之前脸色苍白浑身战栗的样子还在皇帝脑子里,他自然不放心她独自乘坐轿辇。 幸好皇帝专属的轿辇要比嫔妃的宽敞得多,安陵容身量纤细,二人同乘并不拥挤。 一路上闲聊,皇帝温声道:“如今只等着容儿为朕生下一个小阿哥,朕便心满意足了。” 说着他的手轻轻覆上安陵容放在肚子上的手背。 听到皇帝的话,安陵容忽地想到如光幕中所见,自选秀到皇帝驾崩,宫中总共只添了四个孩子,其中只有一个胧月是他亲生。 安陵容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将别人的孩子视若珍宝,真是可惜,也是活该…… 不过和光幕中的情形比起来,如今对于皇帝真是好太多了,至少两个孩子都是他的。 不过如今宫里添了两个皇子,序齿都排到七了,相较起来皇子也没那么金贵了。 但安陵容还是希望自己这一胎是个皇子,毕竟她想要那个位置也只想生这么一胎。 小产的痛,她前世已经领教过了,听闻女子生产的疼痛要比小产还要痛上数倍,她只怕承受不了第二回。 若生的不是一位皇子,只怕她也得似甄嬛那般收养一个无母的皇子。 只是孩子还是自己亲生的好,如光幕中所见,甄嬛收养的四阿哥登基之后,甄嬛虽贵为太后,可过得并不轻松。 这些安陵容只能在心里想,对皇帝自然要别的说辞。 无论皇帝有没有试探之心,都不能表现出一定要生个皇子的想法,因为有些话只能皇帝自己说。 只是今晚发生了许多事,如今放松下来 安陵容只觉得疲惫不堪,实在不想再应付皇帝。 “臣妾累了。” 听她这么说,皇帝自然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轻轻将安陵容揽入怀,“累了便靠着休息会儿,等会儿就到了。” 覆在手背上的手拿开,安陵容也闭上了眼睛。 闻着熟悉的龙涎香,安陵容很快就靠着皇帝睡了过去。 等安陵容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她刚醒便有人来服侍她起床更衣,然后洗漱。 虽已经睡到中午,但她还带着些许倦意,坐在梳妆镜前时还在轻捂着嘴打哈欠。 也就是在此时,为她梳头的兰清告诉她,“娘娘,宝娟被皇上送去景仁宫了。” 第185章 宝娟下场 不待安陵容询问缘由,兰清便接着道:“今早皇上询问小主近来的饮食情况,奴婢照实回了。” “说小主近来胃口都不怎么好,用膳时干呕了好几回,因着小主这个月月信也是来的,因此没往小主怀有身孕上想。” “还以为是天寒小主有些受了凉,所以肠胃不适。” “皇上怎么说?”安陵容闭着眼睛任由兰清为她绾发,淡淡开口道。 兰清接着道:“皇上召了卫太医来询问小主这个月来了月信对皇嗣有没有影响。” “卫太医问过奴婢小主这个月月信的情况,得知小主这个月月信虽至,但量少且很快就结束后,便说说无碍,怀孕初期这种情况实属正常,小主只需接着喝安胎药就好。” “卫太医也提了句若是小主身边能有有经验的嬷嬷照看,定然早就察觉小主怀有身孕。” 这事事先没商量过,不过兰清和卫临果然都是聪明人。 兰清感慨道:“也是奴婢等年轻无用竟未早些察觉小主怀有身孕。” 提到这儿她旁边菊清也颇为懊恼,“都是奴婢们年轻不知事不比积年的嬷嬷有经验。” 安陵容早知有孕之事,但并未告诉菊清,整个长春宫只有她与兰清知晓。 倒不是信不过菊清,只是这丫头胆子小藏不住事,她本就有心用这胎算计皇后,自然要瞒些日子。 菊清是个忠心的,但就是因为太忠心又太胆小,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涉险,到时候还不知会露出多少破绽。 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到这儿菊清又不禁庆幸道:“幸好皇上疼惜小主,已经指派了御前行走的芳若姑姑来照顾小主。” “她人呢?”安陵容随口问道。 菊清道:“如今芳若姑姑正在替小主守着煎制安胎药呢。” “嗯。”安陵容轻轻点头没太在意,又示意兰清把没说完的接着说。 “之后皇上仔细叮嘱了奴婢们好生伺候小主便去上早朝了,然后过了两个时辰左右,苏公公便带人来将宝娟带走。” “说是皇上口谕:既然她长春宫的差事当不好,成日只知往景仁宫跑,便去景仁宫伺候吧。” 兰清说完,菊清满脸不忿道:“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小主素日不曾亏待过她,她竟然背叛小主!” 菊清虽不知宝娟是皇后的人,但也清楚皇上不会无端下这么一道口谕将宝娟送到皇后宫中。 她猜想定是宝娟做了什么对不起小主的事,而且还是和皇后宫里有关。 不出所料,再让小竹子出去打听消息,便打听到皇后宫里的剪秋被罚去慎刑司服役去了,皇上还下令说既然皇后喜欢宝娟,今后便由宝娟担任景仁宫的掌事宫女。 小竹子还打听到宝娟和剪秋时常私下往来,这个月二人就私下见了不下三次。 一个皇后娘娘宫中的掌事宫女经常私下会见宠妃宫中近身伺候的宫女,怎么想这件事都不会简单。 而且听闻俪妃昨日不小心踩到皇后娘娘掉落的东珠耳环狠狠摔了一跤,险些小产。 虽未小产,但也是动了胎气,如今只能卧床静养。 可见事情果真不简单! 而且这些消息都是从小夏子口中传出的,小夏子可是苏培盛苏公公的徒弟,从他嘴里传出来的话自然可信。 宫里的人见识过的事情多了,凭着这些消息也能将事情猜个大概。 无非是皇后收买了俪妃的贴身宫女,早得知俪妃有孕,昨日趁着一片混乱故意算计俪妃,想叫她小产。 未到用午膳的时辰这些话便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满宫都是。 菊清自然也听说了这些,才刚听说便气得她牙根痒痒,在院子里狠狠咒骂了一通,恨不得冲去景仁宫亲手打杀了那个吃里扒外背主的贱人!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皇上都知道宝娟背主,差点害了她们小主,怎么不发落了她还让她当上了景仁宫的掌事宫女? 在自家小主面前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菊清这么想便直接开口问了自家小主。 安陵容闻言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轻声道:“皇上这么安排,自然有他道理。” 小主都这么说了,菊清自然不会再问。 主子行事,哪有奴婢置喙的份,况且还是皇上的安排。 她只是有些替自家小主感到不忿罢了,毕竟在她看来小主都被害得动了胎气,皇上却只罚了个剪秋。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明明皇后才是罪魁祸首。 菊清看不明白,安陵容却是清楚,皇上看似没怎么责罚皇后,可光是将她最得用的剪秋罚去慎刑司和让宝娟做她宫里的掌事宫女,就比真正的责罚皇后来得还要严重。 失了剪秋皇后如断一臂,宝娟成了掌事宫女还是皇上亲赐的轻易打发不得。 但宝娟的存在却让皇后如鲠在喉,只要她在一日,皇上与皇后的嫌隙就不会消,而且还会越演越烈。 而皇后只要动手除去宝娟,那便坐实了她设计陷害安陵容的事,她问心有愧。 此外被皇帝安排在景仁宫当掌事宫女的宝娟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 皇后可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尤其凭着皇后的聪慧肯定也能察觉宝娟早就暴露了身份。 对于一颗钉子却早早地就暴露身份,可见是个不中用的。 在皇后眼中不中用的人在后宫只有死路一条,何况宝娟的存在还那么碍眼,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和皇上之间。 不过不出意外,宝娟应该也活不长了。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刺还是要早些拔去比较好。 皇后那么聪明的人肯定有法子无声无息地了结了宝娟还能把自己摘干净。 只是就算摘得再干净,皇上已经对她起了疑,这一切依旧会算在她身上。 如今宫里的这些流言蜚语便可见一斑。 宝娟和剪秋可没有时常私下见面,这个月自己故意透露了点消息,她们才见过一回。 要她们真的时常私下见面,自己前世怎会没有察觉。 小夏子是个碎嘴子,但也不是胡编乱传的人,有些话自然是别人授意他说的。 想到宝娟即将到来的下场,安陵容眼眸微垂,半晌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对于这个无论是前世还是在光幕中都背叛自己的人,安陵容自然没有半分怜悯之情。 只是觉得宝娟与她前世何其相似,都是一样为人棋子,无用了便被丢弃,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唉…… 第186章 皇帝叮嘱 “这是怎么了?”皇帝不让人通传,径直走进来,便听到安陵容长叹的这一声。 安陵容已经梳妆好,见皇帝来了便笑盈盈起身相迎。 “皇上怎么来了,甄姐姐才刚诞下小皇子,您应该多去瞧瞧姐姐才是。” 皇帝上前牵过她的手,“朕一早就着人去问过了,莞嫔和七阿哥都好好的。倒是你……” 皇帝仔细打量她的脸色一番又轻声问道:“身子如何?今日可还感觉不适?” 安陵容摇摇头,“卫太医医术高明,臣妾好多了。” 皇帝是来陪安陵容用午膳的,见她脸色不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适之处,便牵一边说着“勉强得用罢了,他的医术还是不及温实初。”一边牵着她到餐桌前。 二人一坐下,兰清便立刻让人传膳。 皇帝继续道:“等七阿哥满月便让温实初来负责照料你和你肚子里咱们的孩子。” 卫临虽然医术不错,但还是太过年轻,在皇帝看来他不及温实初稳妥。 而且昨日甄嬛险些难产血崩,也是被温实初救回,且母子平安不说,甄嬛的身子也没什么损伤,只需调理一番就能恢复。 因此,皇帝对温实初的医术又再高看了一眼。 既然温实初医术这么精湛,是整个太医院的翘楚,自然应当让他来照顾容儿这一胎。 如此一来,容儿这一胎也更加周全。 安陵容拒绝道:“温太医要照顾眉姐姐和六阿哥,又要看顾甄姐姐和七阿哥,已经是分身乏术,只怕看顾不过来。” “六阿哥生来体弱,七阿哥又才刚降世,都正是需要细心看护的时候。” 她还是觉得卫临更好一些,虽然医术比起温实初是差了一点,可他胆大心细,人也够聪明不必特地吩咐就知道该怎么做,作为一个太医实在难得。 且有好多事她也只放心卫临来做,虽现在她与甄嬛沈眉庄算是同属一个阵营,温实初也是自己人。 可到底温实初更偏向甄嬛一些。 人心易变,虽然如今她与甄嬛沈眉庄端是一副姐妹情深,早就交过了心,可未来会如何谁也不清楚。 毕竟沈眉庄和甄嬛生的可都是皇子,但凡她们有一点想争的心,或是她们背后的家族也惦记着那个位置。 那甄嬛和沈眉庄便都有可能成为她的敌人,还是你死我活的那种。 总之绝不能将自己的把柄递到别人手上,所以还是卫临留下来的好。 安陵容接着道:“而且臣妾身子一直是卫临照料调理,他也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多亏了他将臣妾的寒症调理好,如今臣妾才能够有机会怀上和皇上的孩子,臣妾心中对他甚是感激。” “皇上,就由卫临继续照顾臣妾这一胎吧,温实初虽好,可到底卫临更加了解臣妾的状况。” “换了旁人臣妾实在不放心。” 皇帝听完只好道:“罢了罢了,你既习惯了卫临照料,那便依旧由卫临照料你这一胎吧。” “不过还得再叫太医院拨两个女医来……”皇帝略微作想一下,“上回给惠嫔接生的两个女医就还不错。” 安陵容笑着应道:“都听皇上的。” 这两个女医自替沈眉庄接生后,就被她收服,也都是她的人,因此也是可以放心的。 说完安陵容又一脸感动道:“皇上待臣妾可真好,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铭感于心,能遇见您真是臣妾三生有幸。” 皇帝轻轻捏了捏安陵容的手,眉眼柔和,“能遇见容儿也是朕的福分……” 见菜已经上齐了,皇帝松开安陵容的手,先为她盛一碗鸡汤,“朕来时见你才梳好妆,想来定是才刚起没多久,早膳定然是没用的。” “还是先喝碗汤暖暖胃吧。” “好。”安陵容也不同皇帝客气,接过汤一口一口地喝起来。 皇帝又道:“昨日折腾得太晚了,今日才叫菊清她们别打扰你,因此也叫你错过了起床用早膳。” “以后不能这样了,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一个人吃两个人补,早膳是每日都得按时用的。” “你才刚有身孕,胎像不稳,待孩子平安降世之前都不必去给皇后请安了……” “不必请安,更要记得按时起来用早膳,朕特地让芳若来照料你,也是叫她督促着你每日……” 皇帝一边替安陵容布菜,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各种事情,直叫安陵容听得头都快大了,可是又不好违背。 她只得岔开话题道:“臣妾听闻皇上把臣妾宫里的宝娟送去给皇后娘娘差遣了……” “宝娟到底跟了臣妾许久,比菊清跟在臣妾身边的时间还长,虽不至于多么主仆情深,到底主仆一场,皇上怎么也不问问臣妾的意思就把她给人了?” 提到宝娟皇帝眉头微皱,“那奴婢不是个好的,背主的东西打发出去才好,你不必惦记她。” 安陵容叹了口气道:“她既不好,皇上打发她去浣衣局辛者库都行,再不济也可送去慎刑司服役,何必送到皇后娘娘跟前儿……” “好不容易没了华……好不容易后宫安稳,臣妾希望后宫姐妹都能和睦相处。” “外头的流言臣妾也听说了些,昨夜臣妾踩到皇后娘娘的东珠耳环摔倒应是意外。” “连臣妾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怀有身孕,皇后娘娘又如何能够得知,她昨夜只是因为太过担心皇上的安危跑得太急,才弄丢了首饰……” 皇帝见安陵容为皇后求情一双干净的眸子望着自己,眼里还隐隐带了点希冀,心中不由软了几分。 他无奈道,“真是个傻丫头,后宫之事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皇后从来都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仁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过的事总有痕迹,叫苏培盛查了一下,竟然真查出了些东西。 从前芳贵人小产本以为是华妃所为,不成想其中竟有皇后的手笔。 他这个皇后一贯仁厚端庄,背后的所作所为却着实叫他惊讶。 皇帝说着又给安陵容夹了筷她爱吃的菜,“这些事你不必多想,好生养胎就行了。” “皇后那儿今后也不必去了,若是她送什么东西来,先让卫临和医女检查过…… “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187章 黄雀在后 “娘娘,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可要为您传膳?”宝娟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后并没有回应她,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眼底一片冰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若是从前知道自己有机会成为景仁宫的掌事宫女,宝娟定会喜极而泣,恨不得给满天神佛磕头烧香,感谢菩萨保佑。 可如今她真是恨不得将头埋进景仁宫的地板里。 就算被打发去浣衣局洗衣,辛者库劳役也比呆在这景仁宫当掌事宫女来得强。 她哪怕再蠢也知道如今皇上容不下她,皇后娘娘也容不下她,她在这景仁宫只有等死的份。 可是她真的不想死。 她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一个可以保命的办法,若是她有关于俪妃的把柄禀告给皇后,或许能够保住一条性命。 因此她拼了命地回想俪妃到底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到。 她虽在安陵容身边伺候了那么久,可自从安陵容初次侍寝却被“完璧归赵”送回之后,安陵容便开始信任并重用菊清,倒是疏远起她来。 安陵容得宠之后,眼睛里就更没有她了,她虽占个一等宫女的身份,却根本没有近身伺候的机会。 所以她在延禧宫和长春宫伺候了这么久,却是一点安陵容的把柄都没有抓到。 对于安陵容亲近菊清而疏远自己,起初宝娟并不在意。 毕竟安陵容不过是个入宫无宠的答应,又在侍寝时被皇上“原封不动”地退回,可见是个注定得不了宠的。 在宫里不得宠的答应和她们这些奴婢并没有什么区别,像安陵容这样的遭受的白眼和羞辱比她们这些奴婢还要多得多。 跟着这样一个主子自然讨不了好。 况且,她也瞧出自己侍奉的这位答应小主经历了“完璧归赵”的羞辱,已经完全没了争宠的心。 那段日子,她整个人阴沉沉冷冰冰的,偶然与她视线相对,只觉得她眼里一片麻木和沧桑。 好似千帆阅尽,已经心如枯槁。 因此眼见安陵容越发信任菊清,平日里出门也只带着菊清一人,她全不在意,不像以往上赶着上前伺候。 甚至还打算想法子调到别处去。 她是皇后娘娘安插在延禧宫的钉子,总不能主子心如死灰,她也得将一辈子葬送在这儿吧。 因此她拼了命地想要逃离,而当时她最期盼的便是皇后娘娘能够想起她,将她调到景仁宫去当差。 只是此时彼一时。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如今她是真想留在长春宫,却又被调到了景仁宫来。 如今性命堪忧,只怕这景仁宫她也是待不长的。 所以能多拖一时就多拖一时,尽量让皇后娘娘能够发觉她的好处,若是察觉她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只要对皇后娘娘有用,就有机会保全性命。 宝娟心里打算得极好,可是真对上皇后的冷眼,她便不禁心头一突,浑身发颤。 她壮起胆子,战战兢兢地地还想要再询问一遍皇后娘娘是否要传膳。 可还不等她再开口,便见皇后眉头微皱,冲着身边的江福海一挥手。 江福海便道:“宝娟姑娘初到景仁宫,一应事务都还不熟悉,还是先让人带你好好熟悉一下景仁宫,再教教你景仁宫的规矩,学好了再到皇后娘娘身边伺候。” 江福海说完便对一个宫女道:“绣夏,先带宝娟姑娘下去重新梳洗一番,顺便带她各处熟悉熟悉。” “是。”绣夏曲膝福了福应道,然后十分和气地对宝娟道:“宝娟姑娘跟奴婢走吧。” 绣夏乃是当初皇后娘娘的四个陪嫁丫鬟之一,宝娟平日里见着都得尊称一声“姑姑”的人。 如今她自称“奴婢”,又这般和气,只叫宝娟觉得心里发慌得紧,她整个人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见宝娟不动,绣夏便亲自上前搀扶她,“姑娘,跟我走吧。” 边说着手上边用力,宝娟只觉得自己的手腕疼得厉害,差点疼得叫出声。 “走吧。”绣夏又使了一下劲。 “奴婢告退。”宝娟红着眼眶,强忍着不叫眼泪掉落,冲皇后行了一下礼,然后跟着绣夏离开。 宝娟不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却也只能无奈地跟着绣夏走。 还未跨出门,便听到里头一阵哗啦啦噼里叭啦各种东西坠地的声音。 宝娟心头又是一激灵,浑身不由紧绷起来。 皇后娘娘的火气比她想象地还要严重,这一次她只怕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宝娟闭了闭眼,一行清泪滑落,如行尸走肉一般继续跟着绣夏走。 殿内 皇后满脸怒容,脚下是一堆瓷器碎片和散落满地的瓜果,以及她素日用惯的笔墨纸砚。 今早她刚写好的一幅字,上头是八个字——“拨云见日,否极泰来”。 如今如废纸一般被揎在地上,上头满是墨污。 就如同皇后本还愉悦的心情,如今满是阴霾。 昨日审问了半宿,终于给年世兰定了罪。 她指使人纵火烧碎玉轩,不论是为了报复甄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最后定的罪名少不了谋害皇上一项。 哪怕她狡辩说她只让人在沈眉庄歇息的西侧殿纵了一把火,只是想要报复甄嬛沈眉庄她们,叫甄嬛不能平安生产,并没有想要谋害皇上的意思。 可碎玉轩的确被纵了两把火,这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 听从年世兰吩咐去火烧碎玉轩的肃喜,稍微受了一点刑,也全都招了。 他是从前年答应宫里伺候的人,受过年答应的恩,因此听从年答应的吩咐去纵火烧碎玉轩。 年答应特地嘱咐了他,仔细盯清楚看是否有人在侧殿歇下。 他躲在暗处看到皇上歇在了东侧殿回去禀告年答应,年答应就吩咐他先在东侧殿纵火。 事情到这儿已经很明了了。 明知皇上歇在碎玉轩东侧殿还命人纵火,这不是谋害皇上又是什么? 年世兰真是好大的胆子,谋害皇上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她兄长年羹尧和侄子年富是死了,可她父亲年遐龄和长兄年希尧以及年家一干亲眷可都还在,虽然基本都充军流放和没入辛者库为奴了。 可这些人都是年家的人,年世兰的罪责依旧能够牵连到他们。 她为替兄长报仇居然要拖着整个年家幸存的人陪葬,当真是疯了。 许是知道自己狡辩不得,年世兰求着要见皇上。 皇后也没拦着,一大早就遣人来回禀皇上: 说虽然罪证确凿,年答应起了谋害他的心,但依旧不肯认罪,只承认让肃喜火烧碎玉轩,还想要求见皇上,替自己辩驳。 并把她与敬妃审问出来的肃喜和年世兰的供词供状 不出意料,皇帝不愿意见年世兰,让皇后依照宫规处置,不必牵连年家其余人。 只是宫中才刚添了个阿哥,不宜见血,马上又是年关了,宫中还是少添些血腥为好。 虽皇上以宫里才刚添一个阿哥不宜见血为由,可皇后还是听出了皇上对年氏还留有余情。 所幸她本就没打算自己动手了结年世兰,因此只将年世兰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冷宫可不是个好去处,金尊玉贵那么多年的人怕是受不住里头的苦,年氏嚣张了那么多年总得吃点苦头,比起来死了才是一了百了。 而且想要年世兰性命的人可多着呢。 她手底下的这个肃喜,未见得就是她的人了,卖主卖得那叫一个利落。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怕年世兰到死都猜不到。 宫里憎恨年世兰还能有这样手段的人,皇后倒是猜到了一个。 顺着肃喜便能够将那人揪出来,抓住这么一个把柄,倒是可以让其为自己所用。 好歹是个高位的嫔妃,勉强得用。 这么一想,皇后的心情不禁好了几分。 当然解决了一个多年的心腹大患,才是最叫皇后心情舒爽的。 连宫里又添了个阿哥和安陵容有孕,都未能影响她愉悦的心情。 直到苏培盛来宣旨。 第188章 好姐姐 苏培盛来时面无表情,身后还跟着个眼熟的宫女。 皇后仔细看了几眼才认出,苏培盛带了的这个宫女是宝娟,她安插在安陵容身边的人。 刹时她心里咯噔一下。 苏培盛带来的定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剪秋被以窥视帝踪的罪名被罚入慎刑司服役,而她也因御下不严被罚俸半年。 不止如此,皇上还下令让宝娟接任景仁宫的掌事宫女…… 皇后当时就几乎维持不住自己平静的神色,送走苏培盛之后怒气在心头翻涌。 果真是她看走了眼,原来安陵容一早就有防备,自己却放任她做大到今天,到如今这个难以控制的地步! 她不清楚安陵容是何时起开始怀疑她的,但必然是宝娟露出了什么马脚,不然今日她也不会被皇上送到景仁宫来敲打自己。 可恨的是皇上竟然只派了苏培盛来宣旨,她连同皇上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定了罪。 一时之间,皇后心乱如麻。 而更加对她不利的消息又传来。 江福海出去打听一番,便听说宫里都在传自己早知俪妃有孕昨夜故意设计谋害俪妃,以致俪妃险些小产,而俪妃虽未小产,却已是动了胎气,只能卧床静养。 外头的风言风语传得可谓是有鼻子有眼,若非自己真没做过,皇后都得怀疑是自己所为。 若是她一早便知道安陵容怀有身孕,且尚未将消息传出,她定会想法子让安陵容有孕的消息,和她肚子里那个孩子一起胎死腹中。 而不是随便丢个耳环在地上,不能成事不说,还惹得一身腥。 所以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简直是胡言乱语,凭空捏造。 可偏偏她明知外头的都是谣传,她却不能出去辟谣。 而且就算直说自己没有做过,也没有人回信。 因为皇上罚了剪秋到慎刑司,又将俪妃宫里近身伺候的宫女送来,便是坐实了外头的风言风语。 而小竹子都能查到的事,她身边的江福海自然也查的出,外头的那些流言最开始出自养心殿的小夏子之口。 小夏子是什么人?是御前伺候的人,还是大内总管苏培盛的干儿子,若不是得人授意,他岂会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能授意小夏子做这事的人是谁? 整个宫里有几个能使唤得动他做这事? 苏培盛没这个胆子敢污蔑皇后,那便只能皇上授意的了。 皇后当真是没有料到皇上竟然会为了安陵容对她这般无情,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妻子,只差一步就能结发的人! 多年的相伴,几十年来的夫妻之情竟然抵不过他与安陵容相识的短短时光,何其讽刺! 有那么一刻,皇后真的觉得疲惫不堪,浑身无力,让她忍不住想要落泪。 她好不容易斗倒了华妃,接下来却还得和安陵容斗,和甄嬛斗,和沈眉庄斗…… 和宫里所有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女人斗,就算斗赢了安陵容甄嬛她们,宫里还会再出现其他可能对她的地位造成威胁的女人。 而她也明显地感受到皇帝与她的疏远,因为别的女人对她一次比一次疏远。 皇后忍不住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是当初封侧福晋时,皇上给她的。 当时他对自己说:“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可如今他却越来越不愿意见她了。 皇后忍不住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她如今的脸颊早已不复当年那般光洁,逐渐生出了皱纹,皮肤也不似当年那般白净,也不知何时变得这么暗淡。 果然是人老珠黄了…… 再也比不过花朵一样的面孔了。 怪不得皇上叫华妃“世兰”,俪妃“容儿”,莞嫔“嬛嬛”,却再未似从前那般唤她“小宜”,而只口称“皇后”。 皇后…… 发泄了一通之后,皇后也冷静了下来。 她绝不会轻易认输,她也不会输。 她还是皇后呢,只要她还是皇后,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还要继续延续乌拉那拉氏满门荣耀,所以她绝对不能倒下。 不过就是个安陵容罢了,难不成还能胜过当年的姐姐。 何况,姐姐还会帮自己的。 对呀,她还有她的好姐姐呢。 皇后不由松了一口气,周身力气又重新回来,一扫方才的疲惫,斗志又重新燃起。 她心道:没有人能取代姐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要有姐姐在,自己就不会输。 重新冷静下来,皇后便开始思考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宝娟是不能留了,却不能由自己动手…… 看来又得麻烦太后一回了。 第189章 洗三礼 不同于早产体弱连满月宴都没被抱出来见人的六阿哥,七阿哥一出生就是个健壮的。 因此他的洗三礼便不似六阿哥那般在自家额娘宫里草草了事,而是在乾清宫里大办。 当然,能来参加的人除了后宫嫔妃,其余皆是宗室亲族。 七阿哥洗三当日,有资格参加的人,基本都到场了。 毕竟皇上才平服敦亲王叛乱不久,将大权进一步揽入手中,威严正盛,这个时候自然没谁敢触霉头。 何况这是皇上继位以来,宫里第一次大办皇子的洗三礼。 这个孩子一出世就注定不平凡,也昭示着未来的局势可能会有大的变化,毕竟皇上眼瞧着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未来日子还长着呢。 因此能有资格来参加小阿哥洗三礼的人都应当感到荣幸,哪有推脱不来的道理。 因此除了甄嬛和安陵容,其余有资格参加的人都到场了。 甄嬛是因为尚在月子里还下不得床,而安陵容则是因为“动了胎气”也需要卧床静养,所以二人都不必参加。 安陵容原本是想参加的,但皇帝觉得如今天寒地冻的,一不小心就会冷着冻着,她还怀着身孕实在不宜出门。 而且外头正在下雪,雪天路滑,难免会有意外发生。 再加上洗三礼上,人那么多,人多的地方就是容易出乱子,若是有什么万一磕着碰着,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被皇帝一通劝说,安陵容倒是歇了去参加七阿哥洗三礼的心思。 她之所以想去也是因为担心皇后在洗三礼上会对七阿哥动什么手脚。 毕竟皇后可是最见不得这宫里有新的孩子诞生,尤其还是皇子。 连四阿哥都已经十几岁大了,皇后都能对他下手,何况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为脆弱,一场小小的风寒都能带走其性命。 而皇后的手段实在太多,又过分谨慎隐秘,许多时候都叫人完全察觉不到。 所以安陵容实在有些不放心。 只是,比起旁人的孩子,安陵容还是更在意自己的孩子,她这一胎才刚满一个月,胎气还不稳固,若是有什么万一,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 而她也不敢赌有没有哪个万一。 而且,自从甄嬛平安生下这个前世未能出生的孩子,安陵容感觉仿佛禁锢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减轻了一道。 哪怕她欠甄嬛良多,但是对于这个孩子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因此安陵容最后还是选择不去参加七阿哥的洗三礼。 七阿哥的洗三礼,她与甄嬛不能参加,七阿哥的安危只能交给沈眉庄了。 虽然自己不能到场,安陵容还是派了兰清去嘱咐沈眉庄洗三礼上一定要小心皇后,千万别让小阿哥离开她的视线。 还让她带上两个懂香料嗅觉敏锐的医女,并让温实初也候在一旁,以防万一。 几次被皇后算计下来,沈眉庄也早就对皇后心存戒备,哪怕安陵容不派人来叮嘱这些,她也会防备着皇后的。 而安陵容给她提的醒,她也记在心头。前几次皇后算计她们用的就是香料,香料的确是最不易让人察觉的东西,难保皇后这回不会再故技重施。 所以带上两个懂香料嗅觉灵敏的女医是很有必要的。 沈眉庄也担心洗三礼上会有什么突发情况自己会被绊住,因此还拜托了敬妃和欣贵人帮忙照看。 同时正在做月子的甄嬛也派了崔槿汐去请求敬妃和欣贵人在小阿哥洗三礼的时候协助一二。 敬妃欣贵人本就与甄嬛沈眉庄她们交好,且一贯都是良善之人,因此对于这个请求并未拒绝。 并且还当着崔槿汐的面保证了一番,让她转告给甄嬛。 除了嘱咐沈眉庄,安陵容还让兰清去嘱咐了曹琴默一番。 曹琴默心细聪慧心思敏锐,许多时候旁人注意不到的事,她却能够注意到,有她暗中看护也能多一层保障。 一通安排下来,孩子的安全应当能够得到保障,安陵容也放心了些。 甚至她还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太杞人忧天了,毕竟如今满宫里具是皇后意图谋害皇嗣的风言风语。 连太后下懿旨训诫六宫都未能让流言完全遏制住。 此时皇后最应当做的是明哲保身,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所以她应该不会再在洗三礼上动手脚才对。 令安陵容没想到的是洗三礼上还是出了点意外,而更令她没想到的是险些造成这场意外的人竟然是端妃…… 而最先察觉不妥之处的,果然还是曹琴默。 曹琴默得了安陵容的吩咐,自然尽心尽力办好自己的“差事”。 因此她一开始也是一眼不错地盯着七阿哥,警惕每一个接近他的人,尤其是景仁宫的人。 直到端妃的到来。 端妃身子依旧病殃殃的还需要人搀扶着走,许是大喜的日子不想扫大家的兴,脸上特地多涂了点胭脂,瞧上去比温宜生辰那回气色还要好些。 她到来与众人见过礼之后,最先关怀的不是刚出世的小阿哥,而是温宜公主。 她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虽然难掩病容,但依旧叫人感到温和,如沐春风。 她先对曹琴默道:“许久未曾见着温宜公主了,不知公主如今可好?” 曹琴默也和气地回应道:“有劳娘娘记挂,如今公主正养在敬妃姐姐宫中,被敬妃姐姐养得极好。” 虽然依旧想要把女儿接回自己身边,但是曹琴默也不得不承认,敬妃将温宜照顾得很好,比之她这个亲额娘也不差什么。 她时常都可以去看望温宜,敬妃也从不避讳她是温宜生母这件事,如今正教着温宜学说话,还教温宜唤自己“额娘”。 如今温宜已经会喊“娘”了,对着自己和敬妃都会喊“娘”。 她的温宜如今有两个娘,两个疼爱她的额娘。 其实挺好的。 端妃见曹琴默提起如今温宜养在敬妃宫里时,语气平静,脸上也无半分不满和怨恨,不由又试探了几句。 她对温宜的喜爱溢于言表,从温宜周岁宴那天就能瞧得出来。 毕竟以她这个年岁,若是在寻常人家早就儿孙绕膝了,可她却早早坏了身子,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拥有自己的儿女。 所以就算表现出对孩子异常的喜爱也合乎情理。 因此,在她询问温宜的境况,关心温宜的时候,曹琴默和敬妃都没有多想。 还因为同情她膝下无儿无女,日子过得孤单寂寞,说了些有关温宜的趣事给她听,几人倒是相谈甚欢。 很快七阿哥的洗三礼正式开始,众人纷纷围了过去。 敬妃因为得了甄嬛和沈眉庄的嘱托,特地到沈眉庄的身旁去,跟着照看七阿哥。 而曹琴默和端妃就离得要远一些。 曹琴默的注意力也盯在那个被放在盆里的孩子身上,一眼不错。 随着添盆,收生嬷嬷一边念叨着祝词一边用细条轻轻拍着孩子。 众人的注意力也全都在那个盆里正在大声哭的孩子身上。 而就在曹琴默正全神贯注盯着盆里那个孩子时,身旁的人凑近她轻轻说了句,“孩子还是得养在亲娘那儿才能安心。” 曹琴默闻言心头一颤,扭头看向旁边的人。 端妃的目光与她对上,冲她微微一笑。 曹琴默收回视线又继续看向盆里的七阿哥。 而端妃却慢慢挪动身子,朝着沈眉庄的方向去。 曹琴默心头一阵古怪,目光又忍不住看向端妃。 而当她目光追寻端妃时,竟然注意到皇后给端妃使了个眼色,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被她捕捉到了。 第190章 琴默起疑 曹琴默疑心是自己看错了,连忙将目光转向端妃,只见端妃勾了勾嘴角,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却没有别的举动。 端妃一直在养病闭门不出,和旁人也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此前也从未听说过她与皇后私下有什么往来。 作为从前跟在华妃身边的人,曹琴默知道许多事的内情。 据说从前还在王府是端妃与华妃关系最好,华妃一贯骄纵嚣张跋扈,却也愿意听端妃的话,对她很有几分信任。 可就是因为这份信任害得华妃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听说是个已经成型了的男胎。 被端妃送去的一碗安胎药给落了。 华妃因此恨毒了端妃,小产之后拖着病体带着人冲进端妃的房中,给她灌下了整整一壶红花,直接毁坏了端妃的身子骨,使得她再也无法生育。 华妃对端妃的报复还远不仅如此,自她得了协理之权,无论是在王府还是宫里,她都对端妃极尽苛刻。 克扣端妃的份例,不许给端妃新鲜的吃食,甚至还不许太医为她好好医治,只叫端妃这么苟延残喘下去。 华妃对端妃的苛待并非一年两年,也是端妃命大,拖着病体苟活到了今天,马上华妃就要死在她前头了…… 皇后和端妃今日实在太古怪了,瞧着端妃好似是皇后的人,不然皇后怎会对她使眼色。 难不成从前她们都是私下往来的? 可若是皇后和端妃私下早有往来,在端妃被华妃苛待的时候,皇后岂会置之不理,放任华妃欺凌端妃。 而若是皇后和端妃并无干系,皇后为何要给端妃使眼色? 她们俩究竟是何时勾搭到一起的? 曹琴默心头有太多疑问,不过有一点她很肯定——皇后和端妃今日都是冲着七阿哥来的。 她们肯定是要对七阿哥动什么手脚。 跟在华妃身边多年,曹琴默也是早就清楚,皇后并不似表现出来的那么贤良淑德,她的手段可比华妃要厉害得多。 自己加上华妃才能与她勉强一斗。 而皇后背地里做的恶事可不比华妃的少多少。 就如从前住在碎玉轩的芳贵人,人人都觉得是华妃动的手脚害得芳贵人小产,可曹琴默却是清楚,芳贵人小产不关华妃的事。 虽然华妃也使了些手段,可芳贵人小产的罪魁祸首却绝对不是华妃。 真正设计芳贵人小产的人把尾巴扫得倒还算干净,至少她与华妃都抓不住把柄。 虽然没直接抓到把柄,但曹琴默却清楚是皇后所为。 加上惠嫔有孕后的几次意外,生产当日的惊心动魄,曹琴默更加确定皇后容不得宫里再有孩子降世。 众所周知,如今除了玉牒没有更改,三阿哥其实已经实打实地是皇后养子了。 为了确保三阿哥的地位稳固,皇后肯定会不遗余力地为三阿哥扫清障碍。 虽然如今宫里已经有了七阿哥,除了早夭的两个阿哥,皇上膝下尚有五个阿哥,可对三阿哥威胁最大的却只有七阿哥。 毕竟四阿哥因为生母的原因被皇上厌弃,一直被丢在圆明园里不管不问。五阿哥顽劣难当大任,皇上对其也是放养的态度。六阿哥因是早产,体弱多病,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问题。 唯有七阿哥一出生就是个健壮的,生母又是宠妃,母族虽不算强劲,却比三阿哥那个在先帝时获罪的母家强。 虽然如今还瞧不出七阿哥的资质,可他额娘莞嫔却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想来资质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三阿哥的资质就不大好,文不成武不就,都那么大的一个人了皇上还不曾让他入朝听政就是因为他实在不成器。 听闻,他书读得还不如比他小好几岁启蒙也比他晚,甚至还是被皇上放养在圆明园的四阿哥。 可见也是个不堪大用的人。 皇后要想替三阿哥夺取那个位置只怕得费尽心力为他扫清所有障碍才行,不然若是有其他选择,皇上未必会选他。 今日她们肯定会做些什么,惠嫔她们防备着皇后,皇后也有自觉离得不远不近,却刚好接触不到七阿哥,想是近来流言缠身,皇后不打算自己动手。 曹琴默这般想着,又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端妃的身上。 只见端妃和和气气地和敬妃惠嫔她们说着话,话题皆是围绕着七阿哥,在惠嫔将七阿哥从盆里抱起后,端妃还轻轻摸了摸七阿哥的脸颊。 动作十分温柔,她特地将手上的护甲取下,指甲也修剪得十分整齐圆润,并不会戳到小阿哥的脸。 瞧着并不像是要使坏的样子,可曹琴默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她也猜不出端妃想要做什么,暗中动了什么手脚,只从面上看并无异常。 该如何是好? 她左瞧瞧右看看,见旁边候着两个女医,她眼睛一亮,立马到两个女医身旁。 第191章 项圈 因着两个女医都是安陵容的人,所以沈眉庄也没有瞒着她们。 直截了当地说了让她们在洗三礼上多注意皇后,仔细观察皇后身上有什么不妥,尤其是仔细留意皇后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 虽然其余景仁宫的人也都值得留意,可沈眉庄和敬妃到底可以利用身份不让她们接触到七阿哥。 但是皇后却是不一样。 人家是中宫皇后,后宫之主,是国母,更是宫里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 若是皇后想要抱七阿哥,沈眉庄也得乖乖地将七阿哥的襁褓递到皇后怀里。 所以皇后是最需要提防的人。 得了吩咐,两个女医自然打起十二分的警醒。 在七阿哥的洗三还未开始时,她们就借机和皇后接触过了,并没有发觉皇后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眼见皇后站得离七阿哥不远不近,并没有要触碰三阿哥的意思,两个女医也只好退在一边。 毕竟今日到场的贵人数不胜数,都想围在七阿哥的身边,她们可没有资格和贵人站在一起。 孩子小洗三礼皆是设在内院,男宾不便入内只在外头参加宴会,在场观礼的皆是女眷,连温实初也被安排在外头候着。 曹琴默不清楚这两个女医的医术如何,想来就算比不得温实初也应当是有些本事的。 她可记得惠嫔早产那回帮忙接生和发现端倪的就是她们。 因此曹琴默也没有废话,直接叫上两个女医跟着自己。 二人本不想听从曹琴默的吩咐,可是眼瞧着她竟然直直往七阿哥的方向去,二人立刻警铃大作。 她们好歹也在宫里待了那么久,到底也弄清楚了些事。 这位因告发庶人年氏而复位贵人的曹贵人,当初跟着年氏算计了俪妃娘娘惠嫔娘娘她们许多回。 虽她告发年氏将罪责全都推给了年氏,可她到底不是全然无辜的。 这么一个同俪妃娘娘她们有旧怨的人,怎么能够让她接触七阿哥! 因此,两个女医立马跟了上去。 曹琴默快走到沈眉庄她们身边时,便瞧见端妃朝沈眉庄伸手,沈眉庄正准备将七阿哥往她怀里递。 “等等。”曹琴默立马制止道。 沈眉庄的动作一顿,没有再将孩子递过去,而是循声望去,目光注意到是曹琴默,她不由眉头微皱。 “曹贵人这是何意?”沈眉庄问道。 难不成她也想要抱七阿哥? 沈眉庄不禁将抱着七阿哥的手收紧一些,眼底闪过一丝防备。 皇后不是好人,曹琴默也非良善之辈,她自是不可能让曹琴默有机会接触到七阿哥。 曹琴默道:“端妃娘娘疾病缠身,如今瞧着虽然好了许多,可七阿哥到底年幼,臣妾担心七阿哥会过了娘娘的病气。” 曹琴默这话一出沈眉庄和敬妃还有端妃身边的宫女如意脸色都不大好。 端妃却神色不变,反而还轻轻笑了笑,温和道:“曹贵人说得极是,惠嫔将七阿哥抱开些吧,免得沾染了本宫的病气。” “娘娘……”沈眉庄还没说什么,如意倒是先道:“我们娘娘听闻宫里新添了位小皇子喜不自胜,为了来参加今日小阿哥的洗三礼,身上所有东西都是新准备的,哪里会叫小阿哥沾染病气。” 她语气颇为不忿,似是再提端妃委屈,“何况我们娘娘近来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如意余下的话还未说完,端妃便呵斥道:“就你多话。” 然后又一脸歉疚地对沈眉庄道:“惠嫔勿怪,是我未曾管教好这丫头。” “也是我自己昏了头,见着七阿哥生的可爱健壮,便忘了自个儿是个什么身子。” 她带着病容的脸浮起一个歉疚的浅笑,瞧着着实有些叫人不忍。 沈眉庄也是清楚端妃和华妃那段“渊源”的,自然知道端妃此生再不能生育,因此对她又多了几分同情。 不过再同情也不会再将七阿哥递给端妃抱。 虽防备着曹琴默,但她还是感激对方出言提醒。前头她自己才是昏了头,见着端妃实在喜爱孩子,就鬼使神差地答应让她抱孩子,全然忘记了七阿哥年幼,端妃又是那么一个身子…… 若真让七阿哥沾染了端妃的病情,她如何对得起嬛儿的嘱托? 虽然不准备再让端妃抱七阿哥了,但是沈眉庄对端妃这个可怜人并无恶感。 何况端妃资历深厚,是最早伺候皇上的人,到底又需要给她几分面子。 因此沈眉庄也和气道:“娘娘言重了,七阿哥能得您喜爱是他的福气。等日后七阿哥再长大些就叫他额娘领着他去给您请安。” 端妃的笑意又深了几分,“那好,本宫就等着莞嫔带他来看本宫,到时候惠嫔可要提醒莞嫔千万不要忘了本宫。” 沈眉庄见端妃答应得极为爽快,脸上也无半分愠色,对她又添了两分好感,应道:“一定。” 端妃笑了笑,给旁边的如意递了个眼色,如意便从后头小宫女手中接过一个木盒,递到端妃眼前打开。 曹琴默瞧见里头是一个精美的项圈,比之温宜周岁时端妃送的那一个也不差。 端妃笑道:“这是本宫给七阿哥准备的。” 沈眉庄并不意外,因为她的六阿哥满月的时候,端妃也派人送了一个精美的项圈来。 沈眉庄笑着柔声道:“娘娘破费了,当初您送给六阿哥的那个项圈,嫔妾还未曾当面感谢您呢。” 端妃笑笑,“这些东西留在本宫这儿也是无用,给这些孩子们,本宫心里高兴。” 然后从如意手中接过木盒,又道:“本宫身子不便,就让如意给七阿哥戴上这个项圈吧,本宫想瞧瞧七阿哥戴着这个项圈什么样。” 瞧着端妃刻意避嫌的样子,沈眉庄不由心软几分,因此说不出拒绝的话。 左右端妃总不会害七阿哥。 因此沈眉庄轻声道:“嫔妾替莞嫔和七阿哥多谢娘娘。” 眼见那个叫如意的宫女拿起项圈正要给七阿哥戴,曹琴默又说了声,“慢着。” 众人的目光又望向她。 沈眉庄皱着眉头,“曹贵人又想如何?” 华妃虽然倒台了,而且还是曹琴默告发的,但是对于这个从前跟在华妃身边替她出谋划策的曹贵人,沈眉庄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 曹琴默并不在意沈眉庄的冷脸。 如今她是俪妃的人替俪妃做事,自然得把“主子”交付的差事办妥当才行。 “到底是个小阿哥戴的东西,还是得仔细检查过才能放心,正好有女医在,让女医瞧瞧这项圈小阿哥能不能直接戴。” 拿着项圈的如意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端妃神色依旧如常,哪怕曹琴默这话是在明晃晃地怀疑她。 倒是无人注意的皇后,手不由攥成了拳,感觉到手上的护甲刺得手心疼才松开。 沈眉庄却有些为难,她自然相信端妃不会做伤害七阿哥的事,也不想怀疑她,当众落她的面子。 可是涉及七阿哥她不得不防。 这个孩子是她亲眼见着嬛儿拼死生下的,若是孩子有个什么万一,她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幸好,端妃也没有让她为难,温和道:“还是让女医检查一下吧。” 听到端妃这么说,沈眉庄不禁松了口气,很感谢端妃如此善解人意。 之后两个女医分别仔细检查了一番,一个检查过后摇摇头,道:“并无不妥。” 而另一个拿着项圈仔细嗅了嗅,眉头却皱了起来。 她道:“这项圈上有葎草的气味。” 第192章 过敏 女医此话一出,虽不知这葎草是何物,但在场众人纷纷哗然。 而沈眉庄更是神色大变,紧紧抱着孩子后退了两步,仿佛想要离那项圈远些。 然后才问道:“这葎草是什么东西?” 女医道:“葎草是一味药,有清热解毒,治疗腹泻咳疾……的功效。” “只是这虽是一味好药,可是孩子却碰不得,尤其是刚出世不久的婴儿。” 沈眉庄立马追问,“这是为何?” “因为孩子,尤其是婴儿沾染了这东西,会呼吸不畅,身上起红疹子,然后发热……” 沈眉庄听到女医说婴儿碰触到这东西会产生的后果,心中大骇,这些症状对于刚出世的孩子来说都是要命的! 她这时再看向端妃,眼里早没有了最初的同情和好感,全成了怀疑和戒备。 对上沈眉庄冰冷怀疑的眼神,端妃轻轻摇头,“本宫没有做过伤害七阿哥的事。” 而此时的沈眉庄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只道:“是非黑白自有公论,若娘娘没有做过,皇上皇后定会还娘娘一个清白。” 曹琴默忍不住在旁边提醒道:“惠嫔还是赶紧让太医给七阿哥瞧瞧吧,毕竟刚刚七阿哥可和端妃娘娘接触了那么久。” 听曹琴默提醒,沈眉庄才想到此时的重中之重是让太医给七阿哥好好瞧瞧。 两个女医都接触过那个项圈,沈眉庄自然不敢再让她们触碰七阿哥,所以只得仿佛采月道:“快,赶紧去把温太医请来。” 采月急忙去请温太医,所幸温太医就在外头,一会儿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出了那么大的事,洗三礼也只能到此结束了,除了嫔妃们,其余亲眷都被皇后安排人送出宫去。 另外皇后也连忙派人去禀告皇上。 从始至终端妃都很坦然,除了面上全是对七阿哥的担忧之外,并没有半分慌乱的神情。 幸好七阿哥接触的不多,症状不算严重,身上也没有起疹子,只是隐隐有些发热。 并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而他的发热也不知是受了凉,还是因为葎草的缘故。 温实初给他开了副药,一日三次,要服用七日。 先在乾清宫便服了一次。 小小的一个人儿,才刚降世不满三天就喝上了苦苦的汤药,真是可怜极了。 沈眉庄心头的愧疚也几乎将她淹没。 将孩子送回碎玉轩的一路,她都紧紧抱着,七阿哥的乳母想要帮忙她也不许,连采月见自家主子抱了七阿哥许久,担心小主手酸,想要从她怀里接过七阿哥也不成。 沈眉庄将七阿哥送回碎玉轩,余下的事都交给皇后和敬妃处理。 当然,皇上得知消息也急匆匆地赶来了。 眼见本来健壮灵动的七阿哥怏怏的模样,皇帝也是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彻查。 沈眉庄相信皇上定然会给七阿哥一个公道,也担心甄嬛得知洗三礼上的消息担心,才决定先送七阿哥回碎玉轩。 不然她一定得留在那儿,等着查个水落石出才能安心。 沈眉庄走后不到一个时辰,事情便被查清楚了。 这件事是个意外。 因着端妃的病,一直咳嗽不止,所以太医为她开的药里添了一味葎草,就是用来治疗端妃咳疾的。 果然药效显着,端妃服用了两个月,咳疾被止住了,众人也才反应过来好似今日端妃与人交谈时一声都没有咳嗽过。 不似从前一句话要咳嗽好几回。 而那个项圈上之所以沾染了葎草,是因为端妃宫里的人手不够。 是的,堂堂妃位,宫里服侍的就寥寥几人。 而端妃的药从在太医院取药到煎好端到端妃手上皆是由她的心腹宫女如意负责,连带清洗药罐都是如意自己做的,从不假手于人。 这药每日要服用三次,端妃服用了这么久,如意日日接触那药手上自然沾染上了葎草的味道,洗不干净。 而端妃送给七阿哥的这个项圈也是让如意去库房取的,如意的手碰触了这个项圈,也使得项圈沾染上葎草的气味。 虽然这气味极淡,但是婴儿体弱,皮肤又格外娇嫩,若真佩戴了这个项圈定会引起起红疹,发热,呼吸困难等症状。 这些症状对于一个刚出世的婴儿来说是足以致命的,若非曹贵人警醒,真让七阿哥戴上了项圈,后果不堪设想。 也幸好没让端妃抱七阿哥,毕竟端妃服用了这药那么,身上葎草的气味可比项圈上要重,七阿哥在她怀里过一圈,只怕也是…… 出这样的意外是谁都不想的。 曹琴默眼见着查明真相后,在皇帝询问时,端妃强撑着病体回道:“今日之事绝非臣妾故意为之,请皇上明鉴。” “若是臣妾能有孩子,定然会查清楚所有对孩子有碍的东西,全部避开,只是臣妾到底无福……” 她说着眼眶泛红,不过到底忍着没叫眼泪滑落,“没有机会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因此,有关孩子的事,臣妾竟然知之甚少……” “若是臣妾能有个孩子就好了。” 她挤出个笑容,“臣妾今日见着七阿哥,灵动乖巧喜爱得紧,差点没忍住想要抱一抱他,幸好得了曹贵人的提醒,没有酿成大祸。” “只是,这么可爱的孩子,又有谁能够忍心伤害他……”端妃说到这儿眼底满是怜爱与艳羡。 皇帝听罢叹了口气,终是没有追究端妃的责任。 第193章 盟友 这事瞧着的确像是个意外。 特地查了太医院端妃的脉案,新开的有葎草这味药的药方,端妃确实已经服用了两个多月。 而端妃的延庆殿也的确只有几个宫人服侍,人手十分短缺,因此延庆殿的宫人皆是一个人要做几分差事。 煎药这样重要的差事自然落到了端妃的贴身婢女如意的身上,这些年一直是她替端妃抓药煎药。 总而言之,每一处都很合理。 况且端妃与莞嫔往日并无仇怨,她又膝下无子,此生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因此实在没理由谋害七阿哥。 况且婴儿碰不得葎草这事并无多少人知晓,不只宫里抚养过孩子的嫔妃们不知,连懂得药理的皇后也不曾听说过。 所以这件事约莫只是个意外。 自始至终端妃都坦坦荡荡,对上皇帝的目光也不曾有半分心虚犹疑。 就如同当年她端了那碗安胎药给还是侧福晋的华妃,之后华妃便小产,她在被追究罪责时,目光一样的坦荡。 所幸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皇帝也只责罚了宫女如意,罚俸一年。 又命内务府将端妃宫里空缺的人手补齐。 再嘱咐太医院将所有婴儿和孩童碰不得的东西整理出来,务必让每宫都知晓,避免此等事情再次发生。 余下还有些琐碎的事,皇帝便都交由皇后和敬妃处理。 再然后,还有重要的一点便是对今日有功的曹贵人论功行赏。 曹贵人算是救了七阿哥一命,因此皇帝给的赏赐还算大方,不只赏赐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和各种名贵摆件字画,还赐了曹琴默一个封号——“襄”。 襄者,助也。 今日之事的确多亏了曹琴默襄助,若不是她警醒,坚持让女医检查,如今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所以皇帝还大为夸赞了她一番。 这件事到此便告一段落了。 处理完皇帝便去看望七阿哥去了。 不过皇帝临走前特地嘱咐了端妃一句“天寒地冻的,你身子不好,今后还是在寝宫好好休养,少出门。” 不知这句话除了关怀,是否还有别的意思,端妃微微垂眸,温声应下,“是,臣妾多谢皇上关怀。” 皇上一走,众人便都散了。 曹琴默也赶紧到长春宫将这事回禀安陵容。 长春宫内 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安陵容之后,曹琴默脸上浮起一个略带自得的笑容,温声道:“嫔妾幸不辱命,没有辜负娘娘的嘱托。” 安陵容也轻笑道:“今日多亏了曹姐姐,姐姐的功劳我记下了。” 曹琴默道:“臣妾早就立誓今后唯娘娘马首是瞻,这都是臣妾应当做的。” 话虽如此说,但她脸上的笑容却又真切了几分。 她清楚俪妃不似华妃那样只把她当成一条狗使唤,俪妃承诺的事肯定会做到,虽眼下只是一句话并没有任何实质的好处,但她相信俪妃是不会亏待她的。 对于自己人安陵容还是大方的,当然不会亏待她。 当然这一点安陵容还是跟着光幕里的甄嬛学的。 想要别人忠心替自己做事就得大方些,不然可没有人愿意替自己卖命。 她前世便算不得大方,甚至还有些刻薄寡恩。她自个儿便是被轻贱的人,自然也只会想着轻贱比自己地位低的人。 对她忠心的菊清,她以为她背主有二心,下药毒死了,老老实实的宝鹊,被她推出去顶罪,也是落得个被打死的下场。 倒是真正有二心背主的宝娟被她视为亲信,日日听她挑拨的话,还以为她是真心替自己着想。 不过就算是宝娟,在她不悦的时候,也曾用来打骂出气过。 想到自己前世的所作所为,安陵容不由在心中感慨也难怪自己最后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若是她的长杨宫如同甄嬛回宫后的未央宫铁板一块,她又岂会被算计坏了嗓子,还有那狐尾百合和依兰花…… 罢了,这些不过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多思无益。 安陵容很快收拾好情绪。 又问曹琴默道:“对了,姐姐前头说是不经意间瞧见了皇后冲端妃使眼色,可曾看真切了?” 曹琴默道:“嫔妾自然看得真切,不然嫔妾也不会对端妃起疑。” 没想到皇后和端妃竟然搅和到了一起。 安陵容可记得前世以及光幕中所见:端妃可是甄嬛的盟友。 端妃是个聪明人,也十分敏锐。因此无论是在甄嬛扳倒自己还是扳倒皇后之时,端妃都出力不小。 尤其前世,在自己给玄凌用五石散和暖情香的事败露,再牵扯出自己一直用香料避孕…… 端妃淡淡的几句话可谓字字珠玑,句句见血,让玄凌认清了她用暖情香不是为了迷惑他,而是为了迷惑自己,而且从始至终她都不想怀上他的孩子。 对于玄凌那样自傲又最重颜面的人,自己要用暖情香才能与他欢好且相伴多年却从未想过生下他的孩子,比自己用五石散毁坏他的身体还要令他震怒。 自负如他自然无法容忍一个他名正言顺的向来在他面前做小伏低的女人竟然对他厌弃至此,哪怕他不爱这个女人。 何况他还的确有几分凉薄的情意。 说实话,知晓自己前世是话本子里的人物,再看到自己死后的那些事,安陵容真是觉得惊奇。 没想到那么薄情的皇帝,竟还会偷偷去吊唁见自己最后一面,也没想到甄嬛竟还会担心玄凌对自己留有余情,将来生出华妃那样的遗祸。 她生前本就厌恶玄凌,玄凌的吊唁同样叫她厌烦,幸好她重活一世,不然真是死了都不得安宁。 而甄嬛的顾虑在她看来实属多虑了,对于玄凌那么凉薄的人来说,不过是死了只养了些时日的小猫小狗,最多伤心两天就过去了。 不过让安陵容高兴的是听到自己的死讯,那人也失态了,那人是个重情之人,想来会伤心很久…… “娘娘,娘娘……”几声呼喊将安陵容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娘娘想到什么,这么出神?”见安陵容回过神曹琴默好奇地问道。 “想到些有趣的事。”安陵容嘴角勾起。 当然有趣,前世的盟友,竟成了今生的仇敌,怎么会不有趣? 曹琴默好奇道:“娘娘,想到什么,能否说给臣妾也听听?” 安陵容的目光不由落在曹琴默的脸上。 她可记得端妃和甄嬛之所以能够结盟,多亏了曹琴默的女儿温宜。 甄嬛是个大方的人,对于盟友自然毫不吝啬,直接送给了端妃一个她最想要却求之不得的孩子。 在前世那个话本子中,曹琴默是甄嬛吩咐温实初除去的,而这世的光幕中却是皇上和太后命人动的手,当然甄嬛暗示曹琴默的那些话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只是亲自动手和推波助澜,二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分不清是这一世的甄嬛更聪明些,还是前世的甄嬛手段更凌厉些。 不过,她还是更喜欢这辈子的甄嬛。 无论前世还是这世的光幕,温宜的归宿都多亏了甄嬛的提议。 几句话便给温宜换了个娘,也得到了个强劲的盟友。 倒是厉害,只是可惜,这辈子这些都再不可能发生了。 安陵容望着曹琴默的脸道:“姐姐救了七阿哥,立了这么大个功,怎可一个封号就打发了?” “姐姐侍奉皇上许久,又为皇上生下公主,想来一个嫔位也是当得的。” 曹琴默不知道安陵容为何突然把话题跳到这儿,不过听到安陵容说自己“嫔位也是当得的”,她心头不由一跳。 “娘娘的意思……” 安陵容笑道:“好歹姐姐也替本宫办了不少事,本宫自然也该有所表示。” 第194章 求亲 安陵容还没来得及替曹琴默向皇帝求得嫔位,宫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准噶尔派遣使者来大清求亲。 与以往不同,听说这回准噶尔求娶的乃是大清的嫡亲公主。 换句话说他们要求娶的是皇帝亲生的女儿,真正的公主,而不是从宗室中挑选合适的女子册封的公主。 不过是个部族,竟然敢求娶皇上的嫡亲公主,该说不说准噶尔部的确嚣张。 不过人家的确也有嚣张的资本,自大清立国以来准噶尔一直都是大清的心腹大患。 先帝三次亲征准噶尔都未曾将其剿灭,如今准噶尔部依旧势大,而此时却非发兵征剿的好时机。 毕竟朝中才刚平定敦亲王谋逆,朝局也才刚刚稳定,作为领兵打仗的好手的年羹尧才伏诛不久。 虽然大清并不缺少会领兵打仗的将军,可是没有谁有十足的把握击败准噶尔部,更何况如今的国库也暂时支撑不起大战。 毕竟除了准噶尔部,西南西北还有战事,南海那边还有阮朝时常骚扰,此外还有闽越及台湾府一带还有不少倭寇来犯,还有俄国也是虎视眈眈…… 总之,看似安稳之下,处处都不太平,要打仗的地方多了去了,国库也实在支撑不起。 因此比起打仗,朝臣都更倾向于议和。 皇帝亦是如此。 虽然大家都清楚所谓议和不过是求得短暂的安宁,但是能得一时安宁也好。 因此准噶尔部求娶大清皇帝的嫡亲公主看似嚣张脸大如盆,但皇帝肯定是会应允的。 陵容自光幕中便瞧见了,皇帝答应了准噶尔部的求亲。 而他一开始之所以犹豫并非是因为对准噶尔的气愤不愿意许加公主。 而是因为他自己嫡亲的公主尚且年幼。 他自己也说,“温宜若是足岁,朕也不必为此烦心了。” 毕竟许嫁公主和亲并不算什么,之前多少朝代都曾用公主和亲。可之前却没有哪一个朝代用一个尚不满两岁的稚子和亲。 皇帝若真答应了,让一个稚子去和亲,史书工笔肯定会将此记下,后世提起,他也会落下一个“软弱无能”的名声。 皇帝这样的人宁愿别人骂他刚强,说他刻薄寡恩,也绝不愿意落下软弱的名声。 幸好皇后及时替他回忆起他还有个正当妙龄的妹妹,是先帝最小的女儿,同样也是大清名正言顺的嫡亲公主。 皇后又以公主生母卑微,若是再朝中许嫁不过只是嫁个中等人家,远不及嫁给准噶尔的可汗来得体面尊贵。 这才解了皇帝的烦忧,并且还打消了皇帝的顾虑,不叫皇帝觉得自己对这个最小的妹妹太过薄情。 就不提和亲远嫁背井离乡,或许此生无缘再回故土是多么痛苦,单论准噶尔的可汗已经年过六十,而朝瑰公主正当妙龄,准噶尔的可汗都可以当公主的祖父了,这门亲事就着实叫人恶心。 但帝后二人却似乎并没有一个人想起这事。 毕竟在他们瞧来有尊荣和体面就已经够了。 安陵容怀着身孕又有太医叮嘱了卧床静养,自然不必去给皇后请安。 而皇后近来因为与皇帝生了嫌隙,宫权又重新落到了敬妃和沈眉庄手中,可她到底还是皇后。 后宫嫔妃们依旧需要日日去给她请安。 今日也是如此。 而如同光幕中那般,在众嫔妃给皇后请安之时,皇帝穿着朝服便来到了皇后宫中。 刚入座便提了准噶尔求娶嫡亲公主的事,也说了如同光幕中那般薄情的话,而同样最后定下了朝瑰公主和亲准噶尔的事宜。 这一世虽没有甄嬛举荐,但为公主备嫁的差事还是落到了曹琴默的身上,这回是皇后举荐的,也不知皇后是何意。 所以刚从景仁宫出来,曹琴默便急匆匆地赶到安陵容这儿来。 将请安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安陵容,曹琴默依旧心绪难平。 又喝了两盏茶压了压惊,她才继续道:“嫔妾是真没想到皇上竟会如此……明明往日他对温宜也算疼爱有加。” 皇帝那句“温宜若是足岁,朕也不必为此烦心了。”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落在曹琴默的心头。 她不知是觉得庆幸还是觉得不幸。 庆幸她的温宜尚且年幼暂时不必和亲,而不幸的是认清了皇上,温宜的亲生父亲 对温宜并没有表现出的那般慈爱。 温宜随时都有可能被他舍弃。 第195章 父死子继 早就清楚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安陵容并不意外。 闻言还是不禁多宽慰了曹琴默几句。 涉及女儿,曹琴默不得不多思量几分。 事情有一便可能会有二,这回准噶尔部求亲嫡亲公主许嫁先帝最小的女儿朝瑰公主,那若是下一次呢,下一次是不是就轮到她的温宜了…… 曹琴默将自己的担忧告诉安陵容,又道:“娘娘怕是还不知晓,准噶尔可汗已经年过六十,不假天年了。” “开了此次先例,许嫁嫡亲公主。待这位可汗逝世,新可汗继位,说不得该会再求娶一次,届时嫔妾的温宜……” 在安陵容的记忆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光幕中所见,温宜公主都不曾远嫁和亲。 前世那个话本子中温宜由端妃抚养,端妃之后晋位端贵妃,玄凌驾崩后,她成了端贵太妃,地位超然,而由她抚养的温宜长成后出降到朝中一户殷实人家。 之后夫妻和顺,日子过得不错。 虽端妃最初是为了消磨宫中孤寂才想要抚养温宜的,但她对温宜确有几分喜爱,也将温宜教养得不错。 也因为她的位分足够高,温宜往后的一生也算顺畅。 可她与温宜之间到底横了一道杀母之仇。 虽杀母夺女乃是甄嬛主使,让温实初动的手,可和端妃却脱不了干系,所以论起来端妃也算是温宜的仇人。 换了一位高贵养母却是杀母仇人的温宜也不知幸还是不幸。 幸而她应当一生都不会知晓真相…… 也幸好这辈子这些都不会发生。 当然,前提是曹琴默不会像背叛华妃那样背叛自己。 安陵容想只要曹琴默对自己忠心,她也愿意护她们母女一世平安富贵。 她轻轻拍了拍曹琴默的手道:“姐姐放心,就算朝瑰公主嫁过去那准噶尔可汗即刻就死了,新可汗继位,咱们大清也不会再重新许嫁一位嫡亲公主。” 准噶尔部就算再大的脸也不可能敢一再向大清求娶嫡亲公主,不然为了议和的求娶便成了挑衅。 到时候哪怕皇帝有再好的脾性,怕是也忍不下这样的挑衅。 而且准噶尔这位可汗的日子的确没有多久了,记得自光幕中所见,朝瑰公主嫁过去还不满半年,这位老可汗便薨逝了。 而朝瑰公主竟还被屈辱地改嫁给继任的可汗,也就是前任可汗的儿子。 父死子继,竟连自己父亲的妻子,自己的后母也给继承了。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继承前任的一切财产包括其妻子,这实属正常。 大清皇室先辈虽也是游牧民族,可自入关以来逐渐受到汉人的思想融合,朝瑰公主自小接受的教育和思想,也让她无法接受改嫁给先夫的儿子,自己的继子。 哪怕她对老可汗半点感情都没有,对她而言改嫁给自己名义上的儿子终究是耻辱。 更何况她嫁给老可汗时是正妻,改嫁给可汗的儿子后却是妾室,这由妻到妾地位的变化也是如同鸿沟一般。 所以朝瑰公主嫁过去不满半年就要经历一次巨大的耻辱和地位的下降。 也不知这位公主之后的境遇如何,之后光幕中并没有再出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想来境遇应当是不太好的。 好似那个名叫“摩格”还想求娶甄嬛的可汗就是她后一任丈夫…… 安陵容想着想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曹琴默正听她说着宽慰自己的话,却眼见她又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像是不将自己的担忧当回事的样子,不由有些气恼。 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娘娘又想到什么为难之事,不妨说与嫔妾,也好叫嫔妾为您分忧一二。” 安陵容闻言回过神,微微摇头,“并非什么为难之事。” “只是想到依稀听说过准噶尔的习俗,上一任可汗逝世之后,新任可汗便要继承他全部的财产,可汗的妻子也在此之列。” “也就是说咱们大清的朝瑰公主嫁到准噶尔后,老可汗逝世,她便要嫁给新任的可汗。” “怎会有如此荒唐之事!”曹琴默难以置信道。 “这对公主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不愧是蛮野部族竟会如此不知礼义廉耻!简直罔顾人伦!”许是也有女儿,曹琴默真是感同身受地气愤。 她咬了咬牙,将怒气压下去一些,理智也重新回来了才又犹疑道:“公主好歹是先帝亲女,皇上的亲妹,若是老可汗逝世,应不至于落得‘父死子继’的下场……” 安陵容冷笑了一下,反问道:“姐姐觉得皇上是否会叫公主遵从准噶尔部的习俗?” 曹琴默略微思索了一下发觉,这事皇帝还真做得出。 以皇帝能够当众说出“温宜若是足岁,朕也不必为此烦忧了”的话,他肯定不可能为了一个关系并不亲近的妹妹同准噶尔周旋。 真到“父死子继”的时候,他只会去信告诉公主让她遵从准噶尔的习俗改嫁给新任可汗。 让公主继续做大清和准噶尔部安宁的吉祥物。 至于公主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他才不会在意。 若嫁过去的是温宜,皇帝亦会如此…… 这么一想曹琴默不由一颤,明明身处温暖的宫室之中,却仿佛投身在外头的冰天雪地里,一颗心更像是被浸透在冰水之中。 她连忙抓住安陵容的手,“娘娘可要帮嫔妾啊,温宜也是娘娘您看着长大的,您能忍心见着温宜……” 就算不嫁去准噶尔,大清的公主也还有抚蒙这一“使命”。 为了满蒙一家亲,先帝便有七个亲女远嫁蒙古。 她的温宜一直是她精心照顾娇养,万不可嫁到蒙古去受苦。 不然若是叫温宜远嫁蒙古背井离乡,只怕她们母女俩此生再难相见。 “娘娘定要帮帮嫔妾,只要娘娘能够叫温宜不必远嫁,嫔妾今后愿意为娘娘肝脑涂地。”她说着紧紧抓住安陵容的手。 曹琴默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对女儿却是一片慈爱之心,叫人颇为动容。 安陵容回握住她的手,安抚她,“你放心,有本宫在,绝不会叫温宜公主和亲远嫁。” “温宜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她玉雪可爱,本宫也是喜欢得紧。日后公主出降也定得在京中。” “到时候本宫若是想念公主了,也好直接就能召公主入宫。” 曹琴默得了她这么一句似是承诺的话,终于心安了不少。 “如此,嫔妾便先谢过娘娘了。”说着曹琴默松开她的手,起身行了一个礼。 安陵容道:“姐姐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伸手扶曹琴默起身,安陵容又道:“皇上膝下本也没几个公主,温宜又养在敬妃那儿,在皇上心中到底是不同的,姐姐也不必太过担心。” 曹琴默点点头,却并不认同这话。 哪有什么不同,平日瞧着皇上对温宜有再多慈爱,关键时刻照样能将温宜舍了去。 不过敬妃倒的确对温宜不错,今日听到皇上那话,敬妃脸上也全是担忧,她还为了温宜反驳皇上的话。 唉,她到底是妃位,是比自己能护住温宜一些。 安陵容又道:“对了,皇上不是将替朝瑰公主备嫁的事都交给姐姐了吗,姐姐慢些筹备不必太过着急。” 曹琴默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娘娘是想?” 安陵容悠悠道:“那老可汗只怕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慢些预备婚事,说不得到时候朝瑰公主嫁的不是他呢。” 反正朝瑰公主嫁过去没多久老可汗就死了,还不如直接等老可汗死了,朝瑰公主再嫁给新任可汗。 也叫朝瑰公主能够少些痛苦与耻辱。 若实在不幸,她嫁的新可汗也死了,她到时候改嫁给丈夫的兄弟,也比改嫁给自己的继子好接受些。 第196章 试试 安陵容倒不是多么同情朝瑰公主才打算帮她拖一拖亲事。 她将手轻轻放在肚子上——不过想替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积点福吧。 她想自己前世做了那么多恶事,若有报应,希望只报应到自己一个人的身上,莫要牵连到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自然,朝瑰公主也实在可怜。 曹琴默没想到俪妃竟然会如此同情素未谋面的朝瑰公主,而且还愿意帮她一把,只是…… 曹琴默想了想还是道:“娘娘仁善,未有交集也愿意襄助朝瑰公主着实令人钦佩。” “只是瞧皇上的意思,只怕等不及那么久就要将公主嫁过去。” 所以哪怕那个准噶尔可汗命不久矣,公主也得交给他。 安陵容道:“皇上那儿本宫自会去说,准噶尔若是诚心求娶公主,想来推迟些日子也无妨。” “不论成与不成总要先试一试。” “而且……”安陵容看向曹琴默微微勾起唇角,“本宫可是应了曹姐姐要将温宜留在京中,若是连劝说推迟婚期都做不到,本宫如何能夸下这样的海口。” 曹琴默眨了眨眼,倒是有些被安陵容说动了。 毕竟事关自己的宝贝女儿,曹琴默也想试试安陵容的深浅,若朝瑰公主许嫁这事,安陵容也能说得上话,劝说得了皇上,曹琴默自然也更放心一些。 她浅笑道:“那娘娘且去试一试吧,嫔妾相信凭着皇上对娘娘的宠爱,定然会采纳娘娘的建议。” …… 没叫安陵容等多久,刚到用晚膳的时辰,皇上便驾临长春宫。 安陵容怀有身孕,皇帝自然对她又上心几分,几乎日日都要来看望她。 除了昨日七阿哥洗三礼上出了点岔子,他去看望甄嬛和七阿哥,晚间又有紧急的政事要处理,才没抽出时间来。 其余每日至少要来看望她一回。 大清似乎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因此用晚膳的时候,二人一边用晚膳一边闲聊。 大部分内容是皇帝关心安陵容和她肚子里孩子的话。 昨日没能来看望她们母子俩,今日又是到了晚间才来,皇帝牵挂得紧,关心的话就多了些。 安陵容并不预备在用膳的时候提朝瑰公主的事。 毕竟朝瑰公主远嫁和亲乃是政事,后宫不得干政,如今人多口杂的,她贸然同皇帝议论这事,只怕传出去,会为她引来攻讦。 所以这事还是得等到她与皇帝独处的时候再说。 那个时候“夫妻闲话”说点家常也属正常,毕竟“小姑子”嫁人也算是家事。 对于皇帝的关心,安陵容全盘接受,同时也礼尚往来地对皇帝表达了一番关怀之心。 眼见皇帝似乎清减了几分,还特地多用公筷给他夹了几回菜,关心皇帝身体的话也多得跟不要钱似的。 她当然关心皇帝的身体健康。 毕竟她才刚怀上孩子,尚且不知肚子里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将来要如何筹谋。所以皇帝可得争点儿气活久一点。 不然孩子若是太小,怕是没有什么竞争力。 皇帝似乎也很受用安陵容对自己的关切,本来还有些严肃的面容瞧着舒展了不少。 用过晚膳之后皇帝便牵着安陵容的手到里间去。 瞧他这样子今夜是要留宿长春宫了,这倒是也好,若是他今晚不准备留宿在长春宫,安陵容也会想法子让他留下来。 安陵容得宠,如今又怀有身孕,她宫里的银炭自然少不了,而皇帝还命内务府再她份例中再添一倍。 因此长春宫并不缺炭,从早到晚地暖都烧着,无论外间里间都暖和极了。 “昨日的事,听襄贵人说还多亏了你。”皇帝忽地开口道。 在被询问到为何对七阿哥如此在意时,曹琴默提到了安陵容。 这点曹琴默在回禀安陵容的时候也同她提了,毕竟她当时揪着端妃不放的举动太奇怪了,她总不能说是因为看到皇后对端妃使眼色。 不说只她一人瞧见了并无端妃和皇后勾结的实证,单说她如今可还得罪不起一个皇后和一个妃位。 因此她只能说受了安陵容的嘱托。 安陵容坦然道:“的确是臣妾拜托曹姐姐在七阿哥洗三礼上多看顾些,毕竟她素来心细。” “你对她倒是不计前嫌。”皇帝牵着安陵容自贵妃榻上坐下。 他这话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心曹琴默心思深,安陵容与她接触多了会被她蒙蔽。 安陵容柔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实在不必揪着不放。都是宫中姐妹,以后日子还长,能和睦相处自然最好。” 皇帝闻言叹了口气,“你呀,就是过于纯善了。”不由捏了捏安陵容的手。 “与她往来是可以,只是莫要忘了也要有所防备。” “毕竟你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个孩子,不可轻信别人。” “包括莞嫔和惠嫔,也是不能轻信。” 第197章 防备心 皇帝殷切叮嘱道:“今后若是她们给你送东西来,无论是吃的用的,都先叫卫临仔细查验过。” “尤其是入口的东西,需得再三小心。” 他此番话并非怀疑甄嬛和沈眉庄会暗害安陵容,而是端妃的出现不禁令他想起往事。 作为曾使过“借刀杀人”手段的人,皇帝总是忍不住想得更多些。 陵容与莞嫔惠嫔情若姐妹,因此对她们一贯都不设防,难免会有人借此算计陵容。 届时就算莞嫔和惠嫔没有想要害陵容的意思,只怕也会成为别人“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因此,最好一早就提防着,留个心眼总不会有错。 虽不知皇帝怎会突然这么说,但作为甄嬛沈眉庄的好姐妹,安陵容当然不能顺着皇帝的话应下。 她撇了撇嘴,有些不乐意道:“皇上这话说得,难不成甄姐姐与眉姐姐会害嫔妾不成?” 她又愤愤道:“皇上这又是从哪里听的乱嚼舌根的话,说这话的人怕是见不得我们姐妹好!” 见安陵容满脸气愤,一副恨不得将乱嚼舌根的人拖出来打一顿的样子,皇帝也不由有些无奈。 他揽过安陵容的肩膀将她往怀中带,然后才道:“没人乱嚼舌根,只是昨日端妃和七阿哥的事,叫朕不住多想了些。” “就像昨日并非端妃有意要害七阿哥一样,难免会有旁人利用你对莞嫔惠嫔不设防这一点动手脚。” “如今你怀着孩子,乃是朕心中重中之重,朕实在担心哪里有防护不周的地方,叫你与孩子被人算计了去。” 原是如此,安陵容会意。 她倚靠在皇帝怀里,“臣妾明白皇上的担忧。” “只是皇上也知我们姐妹三人一同入宫,这些年来一直相互扶持不生猜忌。” “若臣妾真像皇上说得那样对两位姐姐事事提防,只怕我们姐妹也算是做到头了。” 她说这话时垂着眼,浓密纤长的睫羽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不过也能瞧得出她整个人心绪不佳,情绪低落。 皇帝知她最重情不过,因此不由叹了口气,“朕也并非要你事事防备着她们,只是让你不可轻信。” “你如今胎像不稳又才动了胎气,本就该小心些。任谁送东西来都得再三检验,又并非是针对她们二人。” “况且她们若真将你视为好姐妹,定然也只会盼着你好,哪会因为这样就与你生出嫌隙?” “若她们真因此恼了你,才是她们的不对。你为了她们多少次连自个儿的身子都不顾,说句‘恩重如山’都不为过。” 想到陵容从前为了帮甄嬛和沈眉庄一次次以身涉险,光是手腕就折了两回,皇帝心里就有些不舒坦。 说是姐妹相互扶持,在他看来却全是陵容在付出。 小姑娘重情重义,一颗心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旁人待她一分好,她恨不得百倍千倍地回报回去。 叫人瞧了真是又气又心疼。 皇帝揽着安陵容肩膀的手不由收紧了些,冷然道:“她们但凡有点良心,也绝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对你不满。” 半晌,安陵容无奈道:“好吧,都听皇上的。” “为了孩子,哪怕甄姐姐眉姐姐误解臣妾,臣妾也会再三小心提高警惕的。” 她靠在皇帝怀里,握住皇帝的另一只手,轻声道:“谁让在臣妾心里皇上和咱们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揉了揉安陵容的手,又将手放在安陵容的肚子上,“在朕心里,你与孩子也是最重要的。” 这话听听就得了,安陵容才不会当真呢。 不过她面上却浮现出几分惊喜的样子,微微侧过身子,抬头望向皇帝,“臣妾还以为皇上接连添了六阿哥七阿哥两个皇子,对臣妾肚子里这个孩子没那么看重了呢……” “原来皇上还是在意我们母子的。” 皇帝见她惊喜的样子,不由失笑,“尽说胡话,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是朕期盼已久的,朕如何会不看重?” “哪怕朕有再多的孩子,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在朕心里也是不同的。” 后宫母以子贵,而更多的时候是子以母贵。 他爱重陵容,因此才会格外在意她肚子这个与她和陵容血脉相连的孩子。 听了皇帝的话,安陵容一脸动容,“皇上,您真好……” 她说着把手盖到皇帝抚着自己肚子的手上。 “也不知臣妾肚子里这个孩子是位公主还是个阿哥。” 皇帝也柔声道:“无论是公主还是阿哥都好,朕一样喜欢。” 当然他还是比较期盼陵容能够生下个阿哥。 不过陵容年轻,就算这一胎是个公主也不打紧,只要身子没问题,最会有阿哥的。 安陵容歪了歪头,“眉姐姐与甄姐姐都为皇上生下了阿哥,臣妾倒想为皇上生位小公主。” “多说女儿家贴心,想来咱们的小公主也会是臣妾和皇上的贴心小棉袄。” 似乎想到孩子将来的样子安陵容脸上满是柔意,眉眼间更添了几分温婉,见之可亲。 与当初皇帝头一回在御花园见着她的样子成熟了些,人也长开了不少,翻过年她就十八了,正是最美好的年华。 皇帝难得想到自己的岁数,他比安陵容大两轮,她正值最好的年华,而自己却已经开始衰老…… 心中浮起时光匆匆年华已逝的伤感,皇帝一时没怎么留意安陵容的话。 只到安陵容说到“臣妾听说咱们大清的公主都要抚蒙,若臣妾肚子里这个孩子也是位公主是不是也得远嫁到蒙古去……” 安陵容可是知道除了个别公主被特别恩典不必抚蒙,其余公主乃至不少王爷家的格格都远嫁到蒙古去了。 “若是如此,只怕我们母女再难相见了……” 安陵容语气里满是担忧,一张白净的脸上布满了心疼。 “不会的。”皇帝改握住安陵容的手。 “若容儿这一胎是个公主,朕定会将公主留在京中,替她选个品貌具佳的夫婿。” 虽为了关系密不可分满蒙世代联姻,公主多是要去抚蒙的,但他与陵容的孩子终是不同的。 他也舍不得见着陵容担心的模样。 若肚子里这个真是位公主,陵容也舍不得叫孩子远嫁的,生育的痛苦她只愿意经历一次,这辈子约莫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无论是男是女,她都会一样疼爱。 若是个女儿,为了那个位置她说不得还要收养一个儿子,届时坐上皇位的就不是她亲生儿子。 她拼死拼活尽心竭力难道都是为了给别人铺路? 当然不是,哪怕是个女儿,她也要让自己的女儿得到最好的一切。 若真生下的是个女儿,她定会将她宠的如珠如玉,满足她的所有愿望。 届时,就算女儿想要效仿先代公主养面首乃至参政,她也会设法叫她如愿。 安陵容也曾隐约地想过,若是生的女儿可不可以登上那个位子…… 这些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这几千年来只出了一个武皇,而自己虽重活一世,但她到底没有武皇那样的手腕和智谋。 更何况如今大清比她前世的大周对女子要严苛数倍,还有大清的八旗制度…… 她就算日后可以揽权,也绝不可能效仿武皇以女子之身称帝。 况且她也清楚自己的斤两,她如今那些的手段只能在后宫搅弄风云。 她都不成,自然不要说依着礼法注定要嫁人,成为别家的人的女儿。 哪怕皇帝膝下一个阿哥都没有,也只有过继的份,照样轮不到女儿。 唉…… 第198章 婚期 “这好端端地怎么又叹气起来?”皇帝奇道。 “臣妾忽然想到朝瑰公主。”安陵容道。 安陵容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 面前的这位帝王绝非玄凌那样容易糊弄的,有他在,自己心头的那些想法真跟痴心妄想差不多。 所以还是别胡思乱想了。 安陵容用脸颊蹭了蹭皇帝的肩,语调也刻意亲近道:“皇上是知道的臣妾最在意皇上,连带着与皇上相关的人与事也不免多在意几分。” “公主足不出户,臣妾也是才听说咱们宫里竟还有位先帝的公主,陛下的亲妹。若是早些知道公主,臣妾定要去看望她。” “都说兄长如父,皇上忙于朝政一时顾及不上公主,而臣妾得皇上盛宠,理应为皇上分忧,照拂公主一二。” “却不成想一晃眼公主都要嫁人了,臣妾还去见过她呢,说来当真惭愧。” 说到这儿安陵容又叹了口气,脸上尽是愧疚之意。 皇帝安抚她道:“这不关你的事,是朝瑰性子怯懦不愿见人,你也无须挂怀。” “眼下正值年关,开春之后又有诸多事宜,着实不怎么方便,不知公主的婚期定在哪一日?”安陵容问道。 她又道:“若是不急,臣妾想替公主绣件衣裳,到底是皇上的幼妹,臣妾虽配不上自称是公主的嫂子,却也想尽一份为人嫂的心。” 皇帝道:“何须你亲自为她做衣裳,随便命人送些赏赐去就行了。” 陵容是他爱重的俪妃,可不是宫里头的绣娘。 朝瑰虽是他最小的妹妹,却也没有那个资格让陵容为她做衣裳。 皇帝道:“况且你如今怀着身孕,劳累不得。” 他想了想又道:“今日起就把手里的绣活都给停了。” 他可记得莞嫔未生产前,陵容一直在给她的孩子预备衣服鞋帽,都是陵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 同时也给惠嫔的六阿哥做了不少。 另外,皇帝又想到一件事,他立马道:“还有你如今怀有身孕,从前那些香料也不许再碰了。” 香料是最容易出问题的东西,若是也不小心碰了什么不该碰的,真是悔也来不及了。 安陵容没想到自家还没有开始劝说皇帝,倒是先被皇帝好一通说教。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依着皇帝这样一再将自己的节奏打乱,真是叫人难免生出疲惫之感。 不过听着皇帝关怀的话,安陵容还是受用的,毕竟她肚子里怀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孩子,也是皇帝的孩子。 皇帝越是关切就越是证明他看重这个孩子。 这是安陵容乐见其成的。 她乖顺应下,“好好好,臣妾都知道了。” 然后有些气馁的模样,“臣妾又非是个稚子,若是自己的身子经受不住,肯定不会再做这些。” “不过是件衣裳罢了,臣妾也是想替皇上尽一份心,毕竟这是皇上最后一位出嫁的妹妹了。” “若是婚期不急,臣妾就慢慢做,一日绣一点,碍不着什么事。” 她又问道:“应该不急吧?准噶尔部诚心求娶,定然不会叫公主连年都不能好好过就远嫁过去。” 皇帝见着她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忍住揉了揉她的脸,才道:“依着准噶尔部的意思希望能够尽早结亲。” “朕也觉得既然双方愿意交好,朝瑰早些嫁过去也好。” “因此责命钦天监选一个日子近的吉日,如今还未定下,不过日子大概在二月初。” “嘶——”安陵容不禁抽了一口凉气,“翻了年二月初,离如今只一个月多几天,这未免有些太着急了吧。” 安陵容可记得连她自己从中选到进宫中间都隔了差不多一个半月,这公主出嫁都备嫁时间竟这么短。 民间嫁娶都没那么赶的。 皇帝道:“日子虽急了些,但到底是朕最后一个出嫁的妹妹,朕也不会亏待了她,除了按固伦公主的嫁仪准备,朕还会为她再添一份嫁妆。” 这才不是嫁妆多少的事! 安陵容心头略微气恼,不过从光幕中瞧见朝瑰公主的确很快就被嫁去准噶尔了,也不算意外。 只是皇帝这种急吼吼将公主送出去的做法,到底令她有些不齿,仿佛是有多惧怕准噶尔似的。 她吸气呼气先将情绪稳住,才又道:“臣妾听闻准噶尔此次求娶咱们的嫡亲公主是带了极大的诚意来的,既是如此,为何将婚期定得这般急。” 虽是和亲,但又不是打了败仗,急于送财物过去求和,哪里需要这么急。 皇帝又道:“应是准噶尔可汗年事已高,约莫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第199章 提议 不是?! 安陵容十分不解。 皇帝既然知道准噶尔可汗活不了多久,怎么还同意许嫁公主? 太奇怪了,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连安陵容这种从未涉及过朝政的人都知道,每每政权更替总是免不了争斗与动荡。 准噶尔可汗既然活不了多久了,那等他一死,准噶尔内部肯定会乱起来,尤其他们草原的政权更迭多数时是通过政变达成的。 例如安陵容从光幕中瞧见的先帝在位时那位大名鼎鼎的准噶尔可汗噶尔丹就是通过弑兄夺权上位的。 所以这明明是大好的时机,皇帝为何不等准噶尔内部自己乱起来,大清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反而同意与准噶尔议和?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安陵容问道:“既然准噶尔可汗已命不久矣,为何皇上还愿意许嫁公主?” 朝政上的事,皇帝并不预备同安陵容说太多。 因此只道:“和亲于两邦来说都是件好事,先帝时连年征战准噶尔,国库早就不堪重负了,如今这个机会正好与民休息。何况准噶尔部也是带着诚意来的求亲的,朕自当应允。” 皇帝没告诉安陵容的是与准噶尔议和,并同意嫡亲公主与准噶尔和亲也不过是个幌子。 只是为了让准噶尔部觉得如今大清不愿再兴战事,甚至大清无法与准噶尔相抗才那么急于求和,甚至不惜许嫁公主。 而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让准噶尔部对大清放松警惕。 安陵容都能懂得的道理,皇帝又如何会不知。 等老可汗一死准噶尔部必将大乱,等他们内部乱起来斗得你死我活,届时大清再出兵,说不定能够一举平叛准噶尔。 若是能彻底将准噶尔部歼灭,那他就能完成先帝都未能完成的丰功伟业,史书工笔必将为他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安陵容眉头微皱,皇帝这个理由倒是说得通,也符合皇帝的性子,为了江山稳固什么都能舍得出去,何况一个异母所生的妹妹。 不过既然不是为了什么特殊的原因,那表明此时有劝说的余地。 安陵容歪歪头一脸疑惑地试探着道:“和亲是为了两邦交好,可是这准噶尔可汗若是命不久矣,公主嫁过去只怕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 “臣妾听说准噶尔部乃是蛮野之邦,不似咱们大清注重礼仪纲常。” “等到新可汗继位,公主作为前任可汗的妻子在准噶尔部怕是没有太大的地位,届时和亲的效果也大打折扣……” 安陵容知道皇帝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与她提公主嫁过去如何屈辱如何委屈,他肯定会不屑一顾。 肯定还会说什么为了大清,公主受点委屈也是值得的。 但如果从利益方面来劝说,对于皇帝这样“重利”的人来说,说不定能有些效果。 就算皇帝对朝瑰公主并没有太大的期待,也肯定明白一个身为现任可汗妻子的大清公主比一个作为前任可汗妻子的大清公主对大清要有利的多。 皇帝以为安陵容不清楚准噶尔的“习俗”,还耐着性子与她解释道:“准噶尔部与大清不同,等到新可汗继位将会接纳前任可汗的妻妾。” “也就是说若准噶尔现任的老可汗去世,朝瑰便要嫁给新继位的可汗。” “如此大清与准噶尔的和亲也能够继续延续。” 安陵容一脸震惊,“老可汗已经年过六十,那么新继位的可汗必定是他的子孙。” “公主身为老可汗之妻再改嫁新任可汗,岂非乱了纲常伦理?!” 听着皇帝轻飘飘的话,安陵容不由在心里冷笑,她就知道皇帝才不会在意朝瑰公主是否会遭受屈辱和委屈。 皇帝淡淡道:“准噶尔部并不讲究这些。” 又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 安陵容顿了顿,微微垂眸掩盖住自己眼底的怒意。 又轻声道:“准噶尔这等习俗实在叫人难以接受,咱们大清公主金枝玉叶难不成也要受此等屈辱?” 皇帝淡然道:“作为大清的公主,为了大清必要时受点委屈也无妨,朝瑰是个懂事的孩子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安陵容附和道:“皇上说的是,公主定然是懂事明理的。” 她又问道:“只是臣妾有些好奇,若是新任可汗已经有妻子了,公主改嫁难不成要为人妾室?” 皇帝自然是清楚就算新继位的可汗没有正妻,接纳前任可汗的妻妾也只会让其为妾,所以朝瑰…… 在自己的妃嫔面前,皇帝到底还是有些注重面子,因此皇帝略微措了一下辞“准噶尔部说是个部族,其实也算是个汗国。” “届时朝瑰也是再嫁之身,能改嫁给一国之主,就算是为妾也不算是辱没了她。” 安陵容真想反问皇帝,你听听你这说得是人话吗? 不过她还是从皇帝的措辞中察觉到皇帝还是要脸的。 也对。虽然皇帝手段凌厉行事果决,被外头传说他冷血无情刻薄寡恩,可他实在也是个要面子的人。 安陵容可记得第二次从光幕中所见,皇帝还亲自编着了一本名叫……额,《大义觉迷录》的书。 在这本书中将旁人对他的“误解”,一一做出辩白,狠狠地驳斥那些荒谬的言论。 虽有有些的确是旁人对他的误解和谣言,但也有一部分内容不算不实,倒叫他给自己摘得个一干二净。 不过要脸也好。 安陵容想了想又道:“可是准噶尔与大清相比本就是云泥之别,堂堂大清公主下降到边疆部落也是天恩,怎可再叫公主为妾?” “准噶尔就算再蛮横也不能如此折辱公主!” “何况公主是代表大清去和亲的,他们折辱公主便是折辱皇上,折辱咱们整个大清!” 安陵容越说越激动,越说愤慨,差点恨不得从皇帝怀里跳起来。 倒是皇帝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小心些,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皇帝叹了口气,“你与朝瑰一贯并无交情,何必为了她如此愤慨。” 安陵容一顿,以为皇帝看透了她的打算。 只听皇帝又道:“你如今应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莫要想太多。” 安陵容扯了扯皇帝的衣袖,小声道:“臣妾不是为了公主愤慨,而是为了皇上。” “若公主真在准噶尔受辱,保不齐皇上又得被那起子尖酸刻薄的腐儒议论。” “都说读书人的嘴巴和笔厉害,臣妾可不希望皇上被那些人借机颠倒是非口诛笔伐。” 安陵容说着握住皇帝的手,抬眸望向皇帝,脸上满是心疼。 皇帝见她如此担心自己,心下熨帖,柔声道:“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朕不会在意他们。何况为了大清朕受点委屈也无妨。” 呵呵,安陵容才不信。 若真不在意还会特地着书来反驳? 安陵容愤愤不平道:“皇上为了朝政夙兴夜寐连自个儿的身子都不顾,怎能再叫他们玷污皇上的名声?” “朕自个儿都不在意,倒是你……”皇帝捏了捏安陵容气鼓鼓的脸颊,放柔声音劝道:“好了别气了,当心气坏身子。” “为了旁人气坏身子不值当。” 安陵容反驳道:“皇上怎会是旁人!” 然后她叹了口气,喃喃道:“该怎么办好呢……” 皇帝正要劝慰她不必想那么多。 便见她忽地一双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然后道:“皇上,不如让公主推迟去准噶尔和亲!” 第200章 转移矛盾 不待皇帝开口,安陵容又继续道:“皇上也知准噶尔可汗命不久矣,想来也不需要等多久,准噶尔便会有新的可汗了。” “既然如此,不如将婚期推迟,等新任可汗继位再将公主嫁过去。” “届时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公主不必受辱,也没人敢借此指责皇上。” 安陵容说完一脸期待地望着皇帝,“皇上觉得如何?” 对上她期待的目光,皇帝无奈地笑了笑,“傻姑娘,你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准噶尔部急于求和,他也有意降低准噶尔对大清的戒备,双方各有打算才会那么快促成这门亲事。 只是事关大局,这些都不能说与安陵容听。 安陵容撇了撇嘴,“既然准噶尔部不久就会迎来动荡,本就该是他们着急向大清求和才是。” “咱们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们,未免叫准噶尔小瞧了咱们大清去。” 皇帝但笑不语,他本就有意叫准噶尔“小瞧”大清,准噶尔越是轻视大清,就越不会对大清有所防备。 见皇帝毫无所动,安陵容也疑心自己的劝说是否有问题。 皇帝这副神情分明是另有打算的样子。 安陵容连忙回忆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 果然!安陵容仔细回想便从第二回光幕中所见的文字里扒拉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皇帝对准噶尔部用兵了。 还恰巧是在准噶尔老可汗逝世之后,趁着准噶尔内乱时派兵攻打。 可惜还是败了,而且是惨败,一败涂地。 那么好的一个时机不说大获全胜,竟然败得如此惨烈。 从光幕中所见,这些都多“仰赖”皇帝的决策,原本是有机会取胜的…… 果然,文治武功,皇帝的文治不错,可武功却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想来皇帝也曾刻意遮掩了些,所以光幕中有关这次大败内容的记载也少,她一时竟没有想起来。 不过如今想起,安陵容也算是知晓皇帝的打算了,难怪明知准噶尔可汗命不久矣还那么急着许嫁公主。 只是都已经劝说到这儿了,安陵容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她已经改变了许多光幕中的内容,如今也不差这一回。 还有对准噶尔的那次惨败,对大清的影响也是巨大的,有机会她也得想法子改变大清惨败的结局。 毕竟这江山她已经预备将来由她的孩子来接手了,自然希望她的孩子接手的是一个稳固强盛的国家。 她道:“既是和盟,自然要建立足够稳固的利益关系,这一点若是公主真成了新任准噶尔可汗的妾室是无法做到的。” “届时只怕准噶尔不会将与大清的和盟当一回事。” “加上咱们大清那么急着许嫁公主,准噶尔说不定还会觉得咱们大清好欺负,无法与准噶尔抗衡。” “到时候说不得他们为了转移内部矛盾,将矛头直指大清。” 皇帝没想到安陵容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也不由凝神想想她说得这种可能性。 若是准噶尔真的为了转移矛盾反攻大清,那便与他的计划背道而驰了…… 不过,皇帝望向安陵容,目光中不由带了两分审视。 他轻笑道:“朕只当容儿不过是个闺阁女子,不成想容儿竟还有此番见地,真是叫朕惊喜。” 安陵容对上皇帝的目光,坦坦荡荡道:“臣妾虽不懂什么朝局之事,到底看了几本书,知道以史为鉴的道理。” “就如战国时的诸国为了转移本国的矛盾,不就转而攻打其他国家吗?” “还有边关的那些蛮夷,每每天大寒牛羊冻死,也会劫掠……呃……”说到一半安陵容敏锐地察觉有些不妥。 一时口快,竟然忘了如今的皇帝祖上也是“蛮夷”之一。 “总之皇上应当能够明白臣妾的意思,说不定到时候新继位的可汗会为了稳固汗位转而攻打咱们大清呢。” 皇帝并没有在意安陵容所说“蛮夷”的言论,而是轻轻拍了拍安陵容的手,“爱妃说的有道理。” 安陵容接着道:“所以咱们不如等些日子再嫁公主,一来不叫准噶尔太过轻视咱们大清;二来皇上也不必背负坏名声;三来妻妾的地位本就不同,公主在准噶尔的地位越高,对咱们也越有利。” 皇帝有些意动,“爱妃所言倒是不错。” 不过还是有些迟疑,“只是若准噶尔可汗还能再活上一两年,那推迟和亲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安陵容道:“皇上乃是天子,定是真龙转世,臣妾相信有皇上龙威在,定然能压制准噶尔可汗的寿数,想来不出半年准噶尔部就该换个新可汗了。” “你呀。”皇帝闻言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太促狭了。” 虽没把安陵容的话当真,皇帝还是想再叫人去准噶尔探查一番,看看那准噶尔可汗究竟还能活多久。 第201章 晋封 皇帝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安陵容说动。 只是有些事的确该仔细思量一番。 虽要让准噶尔放松对大清的戒备,却也不能表现得太过软弱可欺,不然难免准噶尔会起什么别的心思。 准噶尔一向是大清的心腹大患,何况旁边还有个俄国虎视眈眈,万一他们两方联合…… 这对大清实在不利。 “臣妾瞧着皇上最近又清减了不少。” 安陵容伸手轻抚皇帝的脸颊,心疼道:“皇上为了天下百姓如此辛劳,想来上天一定会保佑陛下心想事成。” 皇帝握住她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朕就借容儿的吉言了。” 安陵容一脸坚定道:“一定会的。” 话说到这里便差不多了,安陵容不准备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可以提提曹琴默晋位的事。 好歹如今曹琴默是她的人,甄嬛能给她的,她自然也能给。 安陵容正思量着该怎么提这个话题,便听皇帝道:“有个事儿,朕想先告知你一声。” “皇上要同臣妾说什么事?”安陵容有些好奇道。 皇帝如同把玩珠串一般揉捏着安陵容的手,语气平淡道:“如今宫中四妃之位尚有一个空缺,正好莞嫔诞育皇子,按理也当得到晋封。” 安陵容轻轻歪过头,脸上带了点惊喜,“皇上是属意晋甄姐姐为妃?” 果然在皇帝心里还是甄嬛的分量重,若是齐妃尚在,若是她没有前头的一番努力,只怕眼下的妃位也是轮不到她的。 幸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如今已经得到了想要的。 只是一个妃位还远远不够,她用没被皇帝握住的那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皇帝从前的话她可没忘,贵妃之位她是势在必得的! 皇帝道:“按例宫中皇后之下,应有皇贵妃一,贵妃二,妃位四,嫔位六。” “皇贵妃这个位分不得轻封,贵妃之位也不是谁都担得起的。” 说到这儿皇帝望向安陵容的目光变得十分温和,“不过朕的容儿自然担得起。” “只一个妃位到底委屈你了。”他抓着安陵容的手承诺道:“等你肚子里这个孩子降世,无论是阿哥还是公主,朕都会晋你为贵妃。” “届是朕定要叫天下人都知道容儿是朕最珍爱的贵妃。” 在皇帝看来陵容为了他实在付出了太多,所以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无论是时疫药方还是预防春旱亦或是献出方子充盈国库,甚至竭力护住惠嫔和莞嫔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为了他。 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他这个人。 因为陵容爱极了他,才会一再连自个儿的身子都不顾,还愿意为了他一再忍受年氏的欺凌。 她的这份情意实在是太重,任谁见了都会动容。 皇帝活了几十年也是头一回感受到这么一份炙热的不计回报的爱意。 每每想到此,心头都会不由地一阵火热,几十岁的人了,还如同一个毛头小子一般激动。 得了皇帝这么一句话,安陵容便放心了。 她只需要得到贵妃之位就好,并不在乎天下人知道她是皇上最珍爱的贵妃。 何况天下人多是为了生计奔波劳碌的,哪有时间去在意皇帝喜欢哪个女人宠爱哪个嫔妃。 这些对他们而言远得就像是天边的事,还不如周围邻里的八卦来得有吸引力。 安陵容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一片感动,她依偎着皇帝柔声道:“臣妾才不在意什么贵妃之位,臣妾只希望能够长长久久陪伴皇上身侧。” “只盼着皇上莫要有厌弃臣妾的那一日,若是真有那么一日,臣妾也希望能够晚一些……” “尽说胡话,朕岂会如此。”皇帝收紧揽着安陵容的手臂,再次承诺道:“你待朕情意,朕视若瑰宝,珍之爱之,必不相负。” 皇帝的话说完,半晌安陵容才轻声道:“皇上说的臣妾可都当真了。” 似是喃喃自语,但皇帝还是听清了。 他轻笑道:“朕对容儿说的话自然是真的。” 安陵容提高声音道:“不许反悔!” 皇帝应道:“朕是皇帝,一言九鼎。” 安陵容满脸感动,不禁埋首在皇帝怀中,“皇上待臣妾可真好……” 温存了片刻,安陵容才又抬起头,似是想到什么有些担心道:“皇上,那眉姐姐呢?” 同样诞育皇子,且沈眉庄还是在甄嬛之前生下六阿哥的,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虽然沈眉庄晋封过一次,可她初入宫时便是贵人,生下皇子才晋封嫔位,拢共只晋了一个位分。 甄嬛入宫才是常在,这才刚诞下皇子就马上要封妃了,晋封的速度可比沈眉庄快得多。 “甄姐姐晋位本是好事。只是眉姐姐与甄姐姐皆为陛下诞下皇子,相隔不久,难免会有人将她二人比较。” “眉姐姐的六阿哥身子骨又要弱一些,皇上只晋甄姐姐的位分,难免会有人因此轻视……” 她可时时记得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自然要替好姐妹担忧。 眼见安陵容担忧地秀眉微蹙,皇帝轻叹了口气,抬手将她眉心的褶痕抚平。 “朕算是知道什么叫‘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了。” “你这小小年纪怎得操心那么多呢,何况难道又忘记你如今正怀着孩子吗?孕中最忌讳多思。” 想到当初纯元便是因为孕中多思,郁郁寡欢,最后才难产而亡的。 同样的事,皇帝实在无法再经历一遍。 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陵容也离他而去…… 安陵容垂眸,“眉姐姐待臣妾极好,臣妾难免担心她些……” 皇帝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所幸陵容这样的性子他也不是头一天知晓了。 虽有时会觉得“恨铁不成钢”,但不得不说他也是十分喜欢陵容这样从始至终皆是一片赤忱之心的样子。 宫中虚伪的人多了去了,而她这样的如今却只有一个,怎能不叫他又怜又爱。 皇帝安抚她道歉:“你不必替她担忧,该她得的,朕自不会短了她的。” 到底六阿哥也是他的儿子,他怎会不在意,该给沈眉庄的他肯定不会少了她的。 皇帝又道:“以后少思虑这些,没得给自己平添烦恼的,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就算不顾念朕,也多顾念顾念肚子里的孩子。” 安陵容乖乖应道:“臣妾省得了。” “皇上自有皇上的打算,是臣妾多虑了。” “不过提到晋位,臣妾倒想到另外一件事。” 安陵容侧过身,改为趴在皇帝怀里,“今年又到了三年一次选秀的年头,想来不等多久就要有新秀入宫了。” “届时宫里又添一群美人也不知皇上还想不想得起咱们这些旧人。”她仰着头望着皇帝语气里带了些酸味。 她这样的姿势倒是方便了皇帝,皇帝伸手捏了捏她秀巧的鼻子,“如此爱拈酸吃醋,想来爱妃这一胎定是个阿哥。” 皇帝打趣了一句才又道:“朕不是都应了你,怎么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安陵容撇了撇嘴,“臣妾不过是担心乱花迷人眼,皇上一时忘了臣妾。” “不过皇上前头都说了无论臣妾生的是公主还是阿哥都一样疼爱,怎得又想到生阿哥去了?” “难不成孩子还没降世,皇上便偏心起来了?” 唉,皇帝有些无奈地想:果然有了身孕情绪多变,真是一会儿一个样。 “哼”安陵容轻哼一声,“在臣妾看来公主可比阿哥讨喜多了,温宜和淑和皆是极聪明漂亮讨人喜欢的孩子。” “臣妾若是能够生个温宜那样的孩子便心满意足了。” “对了……”说到这儿,安陵容似乎想到了什么。 “襄贵人和欣贵人是为皇上潜邸的旧人,又都生育公主,也是劳苦功高,如今却都只得贵人的位分。” “过不了多久便又要有新秀入宫了,到时候……” 第202章 愧疚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安陵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皇帝打断。 他明白安陵容未尽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定然又是想给曹琴默和吕盈风求份恩典。 也不知她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操心的事,惠嫔和莞嫔也就罢了,不曾想连曹琴默和吕盈风都能得她惦念着。 尤其曹琴默,素日也不见与她多么交好,甚至还曾算计过她,难为她这么不计前嫌。 说来她这性子与纯元倒是相像,一样至纯至善总是替他人着想。 有时皇帝真希望她们不必那么良善…… “按例嫔位该有六个,如今嫔位多有空缺,欣贵人侍奉朕多年,晋封嫔位也不无不可,只是襄贵人……” 皇帝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他对曹琴默芥蒂颇深。 在他看来曹琴默当初跟在年氏身边,帮着年氏作恶不少,若非有她挑唆,只怕年氏也不至于做下那么多错事。 能留曹琴默一命已经是看在温宜的面子上了,至于高位,曹琴默只怕配不上。 安陵容道:“当初用假孕算计曹贵人一事,臣妾心中一直难安。” “那还是臣妾头一回设计陷害别人,还是用孩子为借口……” 安陵容垂下头情绪有些低落,“如今臣妾真有了孩子,总是忍不住想到当日的事,若是这个孩子……” “胡说!”安陵容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帝给截住。 当下,皇帝的神色也不好看,“咱们的孩子好好的,不许胡思乱想。” 果然与纯元一样的性子,为着点小事心生愧疚,怀着身孕也郁郁难安。 如此想着皇帝越发攥紧安陵容的手,开解她道:“当日之事是朕逼迫你做的,不关你的事。” “况且也是她们算计你在先,你不必多想,更何况如今曹琴默也还好好的。” 安陵容声音闷闷地道:“臣妾明白臣妾如今不该想那么多的,可是臣妾实在控制不住想到那日的事。” “李氏推了臣妾,害臣妾受伤,臣妾对她并无愧疚之意。可襄贵人却是无辜的……” “是也,臣妾也想要补充一二。” 她抬起头,脸上尽是沉闷之色,“臣妾之所以拜托她在七阿哥洗三礼上多留意些。一来是因为襄贵人心思细腻,能察觉旁人察觉不到的。” “二来也是臣妾想同她缓解关系,到底当初她也是受人胁迫为求自保,臣妾心里也不怪她。” 曹琴默这样的利刃,若是掌握在别人手中自然是尽早除去得好。 可她如今依附于自己,当然得好好利用。 如此,过往一笔勾销也无妨。 当然了,安陵容之所以急着给曹琴默求位分除了想叫曹琴默见到好处更加忠心她之外,也是因为即将要有新人入宫的缘故。 与光幕中所见不同,这次选秀皇帝并没有要取消的意思,这就意味着又要有一批新人入宫。 皇后正缺人手,肯定会借机拉拢几个。 与其到时候让皇后的人占据高位,还不如早些叫曹琴默她们把位子站了,也好过到时候便宜皇后的人。 “你呀,唉……”皇帝叹了口气,“行吧,朕都依你。” “朕替你补偿了她一个嫔位,今后你也不必再对她心怀愧疚了,真论起来也是她亏欠你的。” 皇帝又提醒道:“曹琴默这个人心思深沉,不可深交,你怀着身孕更是要离她远些,素日不许她到你宫里来。” 害人于无形的法子多着呢,曹琴默心思重难免会有什么害人的手段。 虽然如今谅曹琴默也不敢再对陵容耍什么手段,但也不说不得有上赶着找死的。 与其防备,倒不如一早隔绝开。 安陵容点点头道:“臣妾知道的。” “上回请她在七阿哥洗三礼上多留心些也是让奴婢去传话的,臣妾心里警醒着呢,才不会叫别人钻空子。” 皇帝幽幽道:“你若真能警醒些,朕倒能安心了。” 安陵容不乐意道:“臣妾小心着呢,皇上莫要瞧不起人……” 事情算是都彻底定下了,安陵容也觉得心头轻快了不少,开始与皇帝斗起嘴来。 二人玩闹了会儿,安陵容又闹着叫皇帝念书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听。 虽离孩子降世还早着呢,但安陵容却有意培养孩子和皇帝的感情。 虽皇帝瞧着很看重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但感情可不是一下子就有的,也不是一下子就充沛的。 安陵容要做的便是让皇帝不再只例行公事般关怀,而是一日日陪伴见证着这个孩子的成长,在孩子还未出世之前便对孩子产生深刻的父子之情。 皇帝参与孩子的成长越多,付出的精力越多,对这个孩子的感情自然越深。 毕竟眼下孩子尚且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将来资质如何,和自个年长的阿哥更是有着难以弥补的年龄差距。 因此更需要一开始就占据皇帝的慈爱。 第203章 头疾又发 又过了几日,除夕当天,皇帝便下旨大封六宫。 晋莞嫔甄氏为莞妃,惠嫔沈氏为惠妃,欣贵人吕氏为欣嫔,襄贵人曹氏为襄嫔。 安陵容也跟着沾了一点光,虽未晋位,但享贵妃的一应待遇,从前她的份例便远超妃位,如今皇上更是明旨在贵妃的份例上再添五成。 可以说除了没有明旨晋封,安陵容所享受的一切已经和贵妃没有什么两样了。 而且明眼人都瞧得出等她平安生产之后,皇上必定会再晋她的位分,贵妃已经算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以上便是此次大封六宫。 虽说是大封六宫,却只晋了四个人的位分,实在是因为如今后宫嫔妃实在太少,能有资格晋封的也不多。 当然,这个“少”自然是同其他皇帝,如和先帝时的后宫相比。 更何况这两年来,嫔妃相继死得死,疯得疯,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的…… 安陵容她们初入宫的三个妃位,如今也只剩下了个端妃。 同届入宫的八人,已经折了三。 淳常在尚未侍寝,博尔济吉特贵人默默无闻宛若透明人。 唯有安陵容、甄嬛、沈眉庄三人混得风生水起,不过才两年多的时间就一个个身居高位。 正是她们都身居高位,便越发衬得这宫里嫔妃实在太少了,嫔位之下竟只有一个常在和一个贵人。 要知道在先帝时后宫嫔位之下的嫔妃要比如今皇帝的后宫多得多,尤其常在答应庶更是不计其数。 景仁宫 皇后的书房一片狼藉,玉器瓷器不知碎了多少,上头还有飘飘洒洒的一堆沾有墨迹的碎纸。 显然是被人狠砸发泄了一通。 敢将皇后书房破坏成这样一番惨状的,唯有皇后自己。 她双目赤红,伫立于书桌前,浑身颤抖着,气喘得恨极,半晌都无法平静下来。 同时她也觉得头疼欲裂,难以忍受。 同时满腔的怒意也如同猛兽一般在心头猛烈地冲击,她几欲控制不住。 深吸了几口气稍稍冷静了片刻,她仿佛真的稳定了下来。 只是突然她又猛地将桌上的幸存的书本全揎在地上,之后犹嫌不够一般将旁边的檀木屏风也给推到了一个。 手边趁手的东西全被她摔在地上。 “嘭”地一声,屏风倒地,震得殿内殿外的宫人都战战兢兢的。 连皇后宫中的首领太监江福海也被吓了一跳,对上皇后发怒赤红的眼睛,终究不敢上前安抚。 在他记忆中,皇后娘娘一贯沉得住气,上次如这般大发雷霆还是大阿哥去世第二日纯元皇后被诊出有喜。 而今日分明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皇上封赏六宫,俪妃虽已得了赏赐,却也并未被册封为贵妃,一切还有变数。 何况就算俪妃晋位贵妃也终究越不过皇后娘娘去,当初华妃不也曾被晋封为华贵妃吗,如今却被贬为庶人冷宫安置。 再过不了多久,更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可见一时得宠算不得什么。 在周宁海看来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封赏后宫,不必太在意。 对皇后来说这绝非是一件小事。 堂堂皇后竟对皇上要大封六宫的消息一点不知,以及此次封赏六宫,皇上是同俪妃商量的。 这两点是对她的皇后之位是莫大的挑衅和动摇。 也表明了她已经失了皇上的信任…… 大封六宫这样重大的事,皇上此前竟没和她商量过,甚至一点消息都未曾透露给她。 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当初姐姐在时,姐姐虽是嫡福晋,但皇上由任自己管家,府中无论大小事都会同自己商议,年氏入府依旧如此。 皇上继位后,封了自己为皇后,年氏为妃。 虽宠爱年氏给了年氏协理六宫的职权,但依旧无论大事小事只与自己商量。 因为自己才是皇后,才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妻子。 而这一回皇上只同安陵容商量便将事情给定下了,下旨之前竟半点都不曾知会过自己! 难不成皇上真动了易后的心思? 这个流言还是当初皇上为了迷惑敦亲王一派乱党而放出去的。 虽知道肯定是假的,但皇后到底忐忑过,当初也是宫里宫外传说皇上要娶姐姐为嫡福晋,之后姐姐便真成了嫡福晋。 好不容易平息乱党,皇上要立俪妃为后的流言也淡去,她依旧还是不可动摇的皇后。 却又发生了一连串叫她意想不到的事,只因俪妃自个儿不当心踩着耳环摔倒,皇上便放任说她谋害俪妃和皇嗣的流言传得满宫都是…… 之后更是为了俪妃全然不顾她这个皇后的颜面,处置剪秋送来宝娟简直是在明晃晃地打她的脸! 这些她都咬着牙暂且忍下了。 没想到竟又等来了这样一道大封六宫的旨意。 皇上依照的竟还全是俪妃的意思! 更甚者为了使俪妃高兴,皇上竟破例也晋惠嫔为妃。 要知道此前皇上只透露出莞嫔生产后要晋莞嫔为妃的意思,可半点没有要晋封惠嫔的意思。 毕竟四妃之位只有一个空缺,惠嫔终不及莞嫔那般得圣心,她本还预备着利用这唯一的空缺做筏子,挑拨一二…… 竟都叫俪妃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勾得皇上改了主意。 皇后不禁想到当初华妃常用了骂俪妃的话——狐媚贱人! 年氏虽嚣张跋扈但这一句话说得极是,俪妃就是一个狐媚皇上的妖精! 越想越气,皇后的头也疼得更厉害了。 她一手捂着自己头,唤道:“剪秋,剪秋,快给本宫取药来。” 她头疼得厉害,恍惚间竟忘了剪秋已经被皇上发落去慎刑司服役,还像以往那样唤剪秋的名字。 “快给皇后娘娘取药。”江福海戳了戳旁边跪着的宝娟的肩膀,提醒她道。 剪秋被发落去了慎刑司,景仁宫掌事宫女的位置由宝娟顶替,可她既非皇后的心腹,又被皇后厌弃。 若非皇上的旨意以及还未找到恰当的时机,她早就被皇后处置了。 不过皇后虽还没有要她的命,这些日子却叫她过得生不如死。 前些日子皇后不许她在眼前,这几日却又莫名留她在身边。 她虽不明白皇后的用意,却知道如此反常,并非皇后要重视她的意思,只怕是皇后已经想到如何处置她了。 皇后看向她的目光更满是冷意,尤其今日……总叫她觉得心慌极了。 真是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埋进景仁宫的地底。 连江福海都被发怒的皇后吓得大气不敢出,何况宝娟。 她像只鹌鹑一样,呆愣愣地道:“奴婢不知皇后娘娘的药放在哪里……” 江福海提醒道:“就放在外间八宝阁上左边最上头的一个镶红宝石的盒子里,快去取来。” 宝娟连忙起身去取药,江福海给绘春递个眼神,绘春会意立马跟了出去。 宝娟很快就将药给取了来,江福海这时也起身让她交给自己,才刚接过药,江福海眉头便是一皱。 而后一巴掌扇在宝娟的脸上,“糊涂东西,你这取来的是什么,你是想谋害皇后娘娘不成?” 宝娟被扇了一巴掌有些懵了,“明明是公公你叫奴婢去取……” 宝娟话还未说完绘春便抱着个盒子进来,“皇后娘娘的药取来了。” 宝娟不由瞪大眼睛,而后不待她再反应,便被江福海命人堵着嘴押了下去。 宝娟被押下去之前见着绘春从那盒子里拿出块黑乎乎的东西递给皇后,不像是普通的药丸子,皇后却一口服下,甚至不曾用水送服。 第204章 戒药 服过药后,皇后长舒出一口气。 没过多久,便感觉头疼的症状减轻了许多,说是立竿见影也不为过。 舒坦了些,望着满地的狼藉,皇后眼中闪过一缕暗芒,“以后,本宫若是头疾再复发,便先宣太医。” 她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绘春抱过来的那个匣子,“这药先搁置在一边,若无本宫的命令,不许再取出来。” 江福海道:“这药是国舅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替娘娘寻来的,药效极好,娘娘每次服过之后没过一会儿头就不疼了。” 他颇有些可惜道:“如此好的药,娘娘为何要舍了它?” 皇后一双眸子里尽是寒光,直盯着那个盒子,“就是因为这药太好了,本宫才不该继续服用。” 连同这回,她也不过只服用了这药三回,却明显地感觉到,她已经逐渐对这药产生依赖之感。 仿佛对这药起了瘾一般,虽极力克制却觉得心痒难耐。 是也,绘春才刚把药取来,她便迫不及待地服用下,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 皇后心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除了对这药起了瘾,她还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脾气越发暴躁。 稍微一点事整个人就像是被点着的炮竹,一下子就炸了。 若是从前遇到今日的事,她都能隐忍不发,而今日…… 望着这满地狼藉,想到前不久自己状若泼妇将整个书房砸成如今这个样子,皇后手不由攥紧成拳。 连练字都无法叫她心静下来,那药实在太厉害了。 从前的她绝不可能这样,如此行径该是年氏那样的泼妇所为。 若是上一次便隐约有所察觉,那这一次皇后便确信的确是那药有问题。 世上从未有过十全十美的东西,那药药效的确立竿见影,可它的副作用却比它的药效来得还要大。 哪怕这药再是治疗头疾的神药,也绝对碰不得了,不然治病的灵药只怕会变成夺命的毒药…… 幸而服用的次数不多,尚且还有机会戒掉。 皇后想着又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将这药收起来,今日也就罢了,以后莫叫本宫再见到。” “是。”纵然觉得可惜,但皇后娘娘有令,江福海不敢不从。 他亲自从绘春手中接过被重新盖好的盒子,“奴才这就去寻个地方放好,不会再叫这药出现在皇后娘娘眼前。” 纵心中也有不舍,但皇后却越发明白这东西留不得,因此她闭上眼睛,挥挥手,淡淡道:“去吧。” “奴才告退。”江福海抱着盒子便退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皇后才重新睁开眼睛,又对绘春道:“今日除夕的不宜见血,先将她打发去慎刑司吧,过了年后再处置了她。” 这个“她”说得自然是宝娟。 皇后本就没有要多留她的意思,本想请太后出面处置了她。 只是七阿哥洗三礼那日的事却又叫太后察觉出了问题,又因此恼了皇后,也想叫皇后长个教训,所以不愿插手。 皇后只得自己动手。 她是皇后处置个奴才,找个过得去的理由就可。 只是如此一来到底落了下成,只怕会更叫皇上不悦。 皇后展开方才紧握成拳的手,望着手心几道深深的痕迹,又道:“大过年的这事儿就不必叫皇上太后知晓了。” 绘春应下便立刻出去。 近来皇后娘娘的脾气实在越发不好了,一发起火来直教人招架不住。 若是剪秋还在还能劝慰皇后娘娘一二,而如今连江福海都不敢冒头,绘春这样的婢女自然更不敢在皇后面前服侍。 皇后又嘱咐道:“着人收拾好这屋子,缺损的东西不必告知内务府,从本宫私库里挑些好的补上就行了。” 说完她便径直走了出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后宫中的奴才虽嘴一向严实,却是有剪秋时常敲打的缘故。 如今没了剪秋,皇后的性子又仿佛大变,江福海又有注意不到之处,着实叫景仁宫的宫人们私下人心浮动起来。 外头探知景仁宫的消息也不像从前那么不易,一问三不知。 是也,皇后娘娘头风发作,头痛难忍在景仁宫摔坏了不少东西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消息传到长春宫之时,安陵容正与菊清讨论给孩子绣肚兜的花样。 听闻这个消息便知皇后是被大封六宫的消息给刺激到了,所以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想来头疾发作,今日除夕宫宴皇后是参加不了了。 不过这些也同安陵容无关,她怀着身孕,天寒地冻道路湿滑,皇帝特许安陵容不必参加宫宴。 安陵容自个儿也乐得自在。 叫安陵容没想到的是皇后竟然依旧参加了除夕宫宴,在宴会上也好端端的,全然没有半分头疾发作的样子。 倒是叫传的流言不攻自破。 皇后娘娘好端端的,并未因皇上大封六宫而气得头发发作,也不知谣言是从何处传来的。 第205章 除夕 与菊清讨论过花样之后,闲着无事安陵容又拿着剪子修剪起沈眉庄着人新送来的红梅花枝。 虽原本送来的红梅花枝便已经被修剪得极好了,但奈何她依旧不是十分满意。 几剪刀下去修剪掉了她觉得碍眼的旁枝,瞧着是干净利落了许多,却显得余下来的花枝孤零零的。 安陵容却很满意。 欣赏完自己修剪好的红梅,安陵容才将目光落地桌上散落的花枝上。 瞧着桌上被修剪下来,零碎的花枝,安陵容不由怔了怔,脑海里忽地浮现出几件同梅花有关的事。 一件是光幕中所见甄嬛与皇帝倚梅园初遇,一件是甄嬛在冰天雪地的倚梅园中以为皇帝祈福而复宠。 还有另一件同样发生在倚梅园中,同样是冰天雪地里,她以惊鸿一舞而重新获宠。 彼时她坏了嗓子也失了宠,为了获宠听从皇后的吩咐苦练惊鸿舞,为了身段更加轻盈甚至不惜用上息肌丸。 也是从那起,她注定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说来也是可笑,她分明厌极恨极了玄凌,一直不愿怀上他的孩子。 可真怀上那个注定生不下来的孩子,她却拼了命想要将那个孩子留住。 鼻尖传来的阵阵清冷幽香,叫安陵容仿佛又置身于那日冰天雪地的梅园之中。 那日极冷,为了能将惊鸿舞姿展现出最佳的样子,她穿得十分单薄,虽舞动间身子好似暖和了起来。 却叫她的心越发冰冷。 世间的一切应都是计算好的,冰天雪地的一舞让她重获圣宠,一跃成为宫中最风光无限的安昭媛。 却也注定了她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哪怕强行有孕也终究会经历万般痛苦之后而失去。 再想到小产当日,安陵容惊奇地发现那股深入骨髓般的疼痛好似消失了。 她竟能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看待当日的痛苦…… 安陵容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低垂着眼眸,嘴角却微微勾起。 真好。 安陵容忽地吩咐道:“把这梅花挪到本宫看不见的地方去。” 菊清有些迟疑,“小主,这梅花是惠妃娘娘着人送来的……” 皇帝下了晋封的旨意,虽还未行晋封典礼,但如今宫中已经改口称沈眉庄为“惠妃”。 在菊清看来小主一贯和惠妃交好,好端端地怎会要丢弃惠妃派人送来的花,这说来也是惠妃娘娘的一番心意。 今年的除夕宫宴是由沈眉庄和敬妃负责的。 因此越是临近日子,沈眉庄便越是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就算如此前两日她还是抽空来看望了安陵容,得见了什么好东西也会派人送一份到长春宫来。 她负责宴会的布置,听闻倚梅园的红梅开得好,自然选了些在宴会上布置。 想到安陵容身子不便出门,见不着这白雪红梅的景象,沈眉庄还替她有些可惜,因此也特地着人给安陵容送几枝梅花来,花也都是她去倚梅园亲自挑选的。 兰清与菊清不同,一听小主这么说,便担心是这花有问题。 她急忙上前将花连同被修剪下来的花枝一道收拾好抱离自家小主。 然后才问道:“小主,可是这花有问题?” 眼见兰清如此利落,安陵容嘴角绽出一抹浅笑,她道:“花没问题,只是本宫忽地不想闻这梅花的气味。” “把这花摆到别处去吧,今后这正殿不许再摆梅花。” 她原对梅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恶,只是梅花对旁人特殊,她免不了要多接触。 而这幽幽梅香带给她的记忆并不怎么美好,所以今后还是少接触为好。 好不容易得到了如今的地位,她自然不必再委屈自己。 兰清也知自己多虑了,外头送进长春宫的一应东西都先请卫太医仔细检查过,这红梅也不例外。 虽不知小主怎地就厌了这梅花,但小主不喜的东西就不该再出现在小主眼前。 因此兰清应了声是,便抱着梅花出去了。 没过多久,她又抱着一瓶粉色的仙客来回来摆在原先放梅花的桌上。 冬日里盛开的花少,但宫中花房还是培植出不少鲜花。 作为如今宫里一等一尊贵紧要的主,少了谁也不会少了安陵容的。 因此花房给长春宫送来了不少新培植的花,当然这些花都得太医先自己检查过才会送到安陵容面前。 兰清抱进来的这瓶仙客来是已经开盛了的样子,十分难得,摆着也算好看。 只是却也没叫安陵容生出几分欢喜。 心下想得是这粉色的仙客来若是换成粉色的桃花就好了。 如此一想,安陵容却不由又笑了起来。 方才自觉有如今的地位不必受委屈,眼下就发觉到底不是事事都能合她的意。 就如她所喜的是桃花,如今想要的也是桃花,可这冰天雪地的桃树上连个花骨朵儿都没有,更何论桃花。 见小主望着桌上的仙客来笑了起来,兰清心中略微有些自得。 她就知道小主会喜欢这花。 虽并没有多喜欢面前这瓶仙客来,安陵容倒也没叫人撤下去。 今日是除夕,这花摆着也算增添一份喜气。 说到除夕,安陵容倒突然发现一个巧合: 甄嬛与皇帝倚梅园初遇是在除夕,她倚梅园祈福复宠也是在除夕,而自己倚梅园惊鸿一舞也是在除夕。 这除夕当真是个好日子。 原本今年的除夕就该是甄嬛在倚梅园祈福复宠的日子,但一切早就变了。 甄嬛从未失宠,更是平安诞下皇子,她自然也不必想法子复宠,今年这个除夕也就没了原本的热闹看了。 虽就算有热闹她如今也看不着,但安陵容还是生出莫名的孤寂之感。 旁的日子也就罢了,只是今日是除夕。 从前的十来年,每年除夕她都要参加宫宴,虽然是和一群各怀心思的人坐在一起,可却热闹地紧。 哪怕宴会上没有一个她喜欢的人,也没有一个喜欢她的人,但那么多人一起,还有各种热闹可以看,总是叫她觉得没那么孤单。 今年不能去参加宫宴,是她十多年来过得最孤寂的一个除夕。 不过今日无法去参加宫宴的可不只她一人,还有甄嬛。 不参加宫宴甄嬛的除夕会是怎么样的? 安陵容想到光幕中,第一年入宫甄嬛抱病没有参加宫宴,但她依旧过了个热闹的除夕,与她宫里的那些奴才一起。 那今年呢?已经晋封妃位的她,还会和奴才们那么玩闹吗? 安陵容忽然有些想起看望甄嬛。 “命人传轿,本宫要去碎玉轩。”念头才刚一起,她的吩咐便说出了口。 也不知小主今日是怎么了,心思难测。 但想到小主的身子,兰清还是立马制止道:“小主您如今身子不便,外头又是天寒地冻的,还是莫要出门的好。” “何况皇上也早嘱咐了不叫小主出门的,小主还是多顾惜肚子里的皇嗣要紧。” 碎玉轩离得那么远,冬日里几乎每日都在下雪,虽有宫人时常打扫,可依旧道路湿滑,若是有个什么万一…… 虽知小主的身子没有卫太医禀告皇上的那么严重,但兰清还是不愿意冒这个险。 其实话一出口安陵容便有些后悔,如今甄嬛还在坐月子,她宫里肯定也没什么热闹。 但听了兰清制止的话,安陵容却莫名有些厌烦,她眼下是坚持要出门了, 她道:“你不必多说,快去命人准备轿辇吧。” 哪怕甄嬛那儿没什么好玩的,但有甄嬛在,也好过她在这长春宫里继续孤零零的一个。 何况自那日她还没再瞧过甄嬛那个儿子,听沈眉庄说七阿哥长开了些,瞧着生得与甄嬛很像。 她今日正好去瞧瞧。 第206章 前尘往事 主子的命令违背不得。 不只菊清兰清她们,就连芳若这个御前行走的宫女也不能违背皇上俪妃的意思。 劝说不得,便只能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再三仔细避免意外的发生。 等待的时间,安陵容去换了一身更保暖的衣裳。 没叫安陵容等太长时间,几乎她才刚换好衣服,轿辇便准备好了。 与她以前乘坐的轿子不同,这回的轿子里头铺了厚厚的兔毛毯子,下面还垫了许多棉花,确保安陵容坐得舒服不会颠簸。 安陵容在芳若的搀扶下坐上轿后,兰清立马将手炉递给她,“路上冷,小主带上手炉。” 说实话安陵容并不觉得冷,她本就穿得极厚,外头还披了件狐裘披风,虽才出殿门时被冷风打在脸上忍不住颤了一下。 但她的确不冷,甚至觉得穿得多了有些热,而且还笨重不方便。 不过为了肚子里这个孩子着想,安陵容还是没有要减少衣服的意思,毕竟外头不比长春宫里暖和。 碎玉轩离得远,一路上还不知要承受多少“风刀霜剑”呢。 虽乘坐轿子比乘坐步辇要暖和得多,但冷风袭来轿帘子可挡不住多少。 去碎玉轩看甄嬛和她的孩子本是一时兴起,安陵容可不想因为这一时兴起害得自己得风寒。 她如今这身子万不能得风寒,毕竟怀着身孕不好吃药,得了风寒可不好医治。 所以安陵容并未拒绝兰清的好意,接过手炉后才道:“走吧。” 菊清把轿帘子放下,旁边的小竹子高呼:“起轿。” 安陵容如今乘的是八人抬得轿,小小个轿子由八个人抬自然是稳的,哪怕没有轿中这些毯子棉花依旧不会觉得颠簸。 安陵容是一时兴起,可她如今的身份以及腹中的皇嗣容不得马虎。 因此除了太监的八个太监和芳若菊清兰清小竹子外,还另跟着四个宫女四个太监以及一名女医。 可谓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这么一群人走在路上自然是极为显眼的。 出门没多久,才经过太极殿迎面便同一个太监和两个侍卫打扮的人撞见。 自然无论太监还是侍卫都是有眼色的,碰见贵人出行自然退到一边去。 待一行人过去之后,其中一个侍卫问前头领路的太监,“这是哪位贵人?今日不是合宫夜宴吗,怎地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小太监显然是认识芳若兰清她们的,因此自然也猜出轿子中的贵人乃是俪妃娘娘。 这侍卫的问话也不算出格,他自也愿意卖个好,因此解答道:“方才经过的是长春宫的俪妃娘娘,俪妃娘娘怀有身孕只是胎像不稳,皇上担心她操劳特许其不必参加今日的宴会。” 而后他又扭头看向已经远去的一行人,“瞧着这方向俪妃娘娘约莫是去莞妃娘娘的碎玉轩。” “莞妃娘娘才诞育皇子正在月子之中,也无需出席宫宴,俪妃娘娘和莞妃一贯交好,想来俪妃娘娘是去看她去了。” 另一个侍卫闻言有些惊讶,“莞妃娘娘诞育皇子?” 而后他又追问道:“公公所说的这位莞妃可是姓‘甄’。” 太监奇道:“大人怎知莞妃娘娘姓‘甄’,莫不是与莞妃娘娘有旧?” 毕竟这两位侍卫打扮的人可并非真的侍卫,而是十三爷怡亲王的属下,今日入宫是有要事回禀。 从前不曾在宫中行走,自然不该清楚宫闱之事。 侍卫道:“在下家中曾与甄远道甄大人有些交情,听闻大前年甄大人长女入宫被选入宫成了皇上的莞贵人,因此方才听公公提到‘莞’字就想到了甄大人之女。” 太监闻言又态度和气了几分道:“原是大人家中与莞妃娘娘家中是故交啊。莞妃娘娘的确是甄大人之女。” “算不得什么故交。”侍卫又道:“听公公说莞妃诞下皇子,可是母子平安?” 太监当他和甄家是故交才会这么担心莞妃,因此道:“大人放心,莞妃娘娘与七阿哥母子平安。” 侍卫闻言倒是微微舒了口气,而后他又问道:“公公说俪妃娘娘和莞妃娘娘一贯交好,方才过去的俪妃娘娘可是姓‘沈’?” 听他这么问,小太监越发相信两家是故交了,因为宫里谁都知道莞妃甄氏与惠妃沈氏乃是手帕交,打小的交情。 连莞妃和惠妃交好都知道,不是故交又是什么。 不过小太监还是解释道:“惠妃娘娘才姓‘沈’,当然了惠妃娘娘同样和莞妃娘娘交好。” “而方才过去这位俪妃娘娘姓‘安’,与惠妃莞妃三人情同亲姐妹。” “姓安?”侍卫的双眼一下瞪大,他猛地回头望,却见那一行人早就走远。 他想见的人就这么同他擦肩而过,越行越远…… 小太监见状好奇道:“大人认识俪妃娘娘?” “不认识。”侍卫摇摇头,然后垂下头掩去自己眼底的情绪,而他的右手却不自觉抚摸上腰间一个从不离身的荷包。 小太监多瞧了他几眼,看不出什么,只好道:“那咱们快走吧,大人不是还有要事要禀告王爷吗?” “嗯。”侍卫轻应了一声。 小太监继续在前头带路,侍卫低着头跟着他走。 而侍卫旁边的另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戳了戳他旁边的侍卫,“林兄你这是怎么了?” 这位姓林的侍卫名叫林珩,平服敦亲王谋逆立了功,因此从普通士兵成了正六品骁骑营佐领。 而后几个月又逐渐立功,如今已是正五品参领,还被怡亲王看重调到身边。 听旁边人的询问林珩只轻轻摇头,“没什么。” 本就没什么,不过是些前尘往事罢了…… 第207章 同寝 因着安陵容怀着身孕为求安稳,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走得并不快。 等到碎玉轩时天已经擦黑,已是到用晚膳的时辰。 甄嬛也没想到今日安陵容会来,毕竟天寒地冻道路湿滑,她又有孕在身,且她这一胎才动了胎气不久,胎像也不稳固。 怎么着都是不宜出门的样子,何况碎玉轩离长春宫还那么远。 而在甄嬛的心里其实也并不希望陵容来的,要也是应当她去看陵容的,怎能让陵容路远迢迢地来看她。 毕竟陵容之所以会动胎气,也有因为她的缘故,因此她格外希望陵容能够养好这一胎。 不然她会愧疚终生。 若非她正在月子里,还不能随意下地走动,甄嬛早就去看望安陵容并向她道一声谢了。 虽然以她与陵容的交情原不必不必这么客气。 但她欠陵容的实在太多了…… 虽然没想过陵容会来,也盼着她好好在长春宫养好身子。 但听见外头小太监通传“俪妃娘娘到”时,甄嬛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惊喜。 听到消息的当场,她恨不得立马下床去亲自迎接陵容。 不过理智尚在,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因此倒也没有勉强硬要下地。 但还是连忙催促崔槿汐流朱小允子他们赶紧出去迎接陵容。 唯有浣碧,她本答应陵容送浣碧出宫的。 但这些日子事情实在太多了,她暂时也离不得浣碧,加之她应了浣碧再留她些日子,等下回去圆明园再送她出宫。 因此答应陵容的事只能再拖一拖…… 没能完成对陵容的承诺,加上她料想陵容大概也不怎么待见浣碧,所以便没让浣碧出去碍陵容的眼。 不过这点甄嬛倒是想多了。 安陵容的确心眼儿小又敏感多思,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一个浣碧还不值得她在意。 很快安陵容便被一群人簇拥进了殿内。 一进殿一股热情便猛地扑面而来。 虽是冬日,但这碎玉轩却温暖如夏,比之安陵容的长春宫还要暖上两分。 不过这也不奇怪,甄嬛本就得宠如今又添了一个小阿哥,自然没有人敢怠慢,因此内务府给碎玉轩拨炭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且添了一位小阿哥也是添了一份份例,何况还有沈眉庄协理六宫,定不会短了甄嬛去。 因此再多的炭也是不缺的。 而甄嬛在月子之中,小阿哥尚且又年幼,都是千万不能受凉的,碎玉轩的地暖自然比别处烧得还要暖和些。 待久了的人倒是习惯,可安陵容却有些不适应——她今日穿的实在太多了。 就算把披风解了,依旧闷得慌。 她眼下着实有些后悔出来时穿得太多了。 只是虽觉得不舒服,却也不好贸然增减衣物,毕竟她也不一定要在碎玉轩待多久。 说不得见着甄嬛后,说不上几句话她就想回自己宫了呢,所以还是先暂时忍忍。 解了披风,安陵容身上暖洋洋的并没有带什么寒气,便不用继续在外间火炉前将寒气驱散了再进去。 将披风和手炉递给菊清兰清,她便径直走进甄嬛的寝殿内。 也不知是不是安陵容的错觉,里间似乎比外间还要热上一分。 刚瞧见安陵容,甄嬛便欣喜地唤了一声,“容儿,你来了。” 安陵容脸上绽出个明媚的笑容,“我来看姐姐和我的小侄子。”边说着边走近。 甄嬛也被她明媚的笑容感染,不过还是纠正道:“应当是你的小外甥才是。” “咱们是姐妹,我的孩儿唤你作‘姨母’。” “都一样。”安陵容似不在意这么一个称谓。 甄嬛依旧没有过分在意。 安陵容走近望着半身躺着坐靠在床上的甄嬛。 只见她下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上身穿的也不是寝衣。 不对,是寝衣,不过外头还披了件衣裳,是件冬衣瞧着也是厚实的。 不愧是能被立“传”成为主角的人,这样的“酷热”也能忍受,跟没事人一样。 安陵容再仔细甄嬛,见她头上带着一个加了绒的抹额,头发倒是松散开的,不过应也是梳过的,所以瞧着还算规整。 听说生产过后到出月子这段时间产妇碰不得水,所以不能洗漱沐浴。 若是真的,甄嬛应该有差不多半个月不曾洗漱了吧。 不过安陵容离得近却也没闻着什么不好的气味,想来她应当擦洗过了。 “姐姐不觉得热吗?”安陵容忽地问道。 甄嬛连忙道:“陵容觉得热吗?那我便命人将炉子搬到外间去。” 这寝殿内竟也少了个炉子,虽瞧着小小一只,但里间不比外间通风透气,难怪会觉得里头比外头还热些。 安陵容拒绝道:“倒也不必,如今姐姐身子要紧,可千万受不得凉,不然月子里落下病根儿可就不好了。” 感受到陵容的关怀甄嬛轻笑道:“容儿这话与槿汐说的一样,原本我也觉得太热了,如今倒也习惯了。” 她又见安陵容今日似乎与往日不同,整身子圆鼓鼓的,像个荷包似的。 陵容才一个多月的身孕应不至于这么显怀吧…… 她再仔细多看几眼才发现陵容应是穿得太多了,整个人才显得那么圆鼓鼓的。 想到陵容才进来时便喊热,甄嬛不由担忧道:“我瞧着你今日穿得好似有些多了,我这宫里怕是比你宫中要热些,不如先将外头这件坎肩脱下,免得待会儿热坏了……” 陵容的坎肩很好看,外头料子是云锦瞧着是苏绣,上头还带着雪白的绒毛,可见是用动物皮毛制的,还比一般的坎肩要厚实几分。 若是能脱下来,想来陵容也会觉得松快些。 只是安陵容原本不打算待多久的,因此没想着要脱衣裳。 安陵容道:“姐姐不必替我担心,我只是有些想念姐姐了,所以来看姐姐一眼。” “看过姐姐和我那小侄子,我就回去,待不了多久的,就不麻烦了。” 甄嬛闻言有些惊讶,“怎地这么着急回去?” 她又道:“难为你那么远又是天寒地冻的还来看我,你还没用晚膳吧,正好今日除夕,咱们一起用个团圆饭,可好?” “咱们还没一起过过除夕呢。” 当然去年合宫夜宴不算。 听甄嬛这么说,安陵容也有些意动,左右回宫也无事,留在这儿陪会儿甄嬛也不是不行。 这般想着她便应下,“那好,我就陪姐姐一起过除夕,与姐姐一道守岁。” “如此甚好。”甄嬛惊喜道:“天黑路滑,守完岁,你今夜便留在碎玉轩不回去了吧。正好咱们姐妹……” 甄嬛本想说让安陵容留下来和她一起睡,但想着这些日子自己都没好好梳洗过,邋里邋遢的如何能叫陵容陪自己睡…… 所以她改口道:“我让人再为你收拾一间屋子。” 碎玉轩虽被火烧,但扑救及时并没有烧着多少屋子,而除了侧殿正殿也还有闲置的屋子,只需打扫布置一番就行。 “不必麻烦,若是姐姐不嫌弃,我与姐姐一起睡也行。”安陵容话才出口,自个儿却愣住了。 她对甄嬛虽也算亲近,却还没到这个份上。 平日也就罢了,如今甄嬛生产完还未好好洗漱过,她就算表现得再如何亲热不在意,心里也该是嫌弃的。 方才的她是鬼上身了吗? 只是话也出口,倒不好反悔,她只能继续维持脸上的笑道:“姐姐若是不方便……” 甄嬛道:“自然是方便的。” 然后她还同安陵容解释她床上的被褥每日都会换一次,是干净的。同样,她自己每日也会简单的擦拭一番…… 安陵容听完心下倒好受些,更何况就算一起睡又不盖同一床被子,一起睡就一起睡吧。 她还没同姐妹一起睡过呢,何况今日是除夕。 第208章 体质 虽答应了下来,也为自己找好了理由,但安陵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方才有某一刻,她心中竟对甄嬛涌起一股难言的亲近之情。 而她很确定她对甄嬛并没有那么深刻的情感,无论是对面前这个甄嬛还是上一世的甄嬛,都没有。 而那些莫名想要亲近的情感更像是这具身体自带的。 可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分明只有她一个了,这一点她同样很确定。 她自来到这个世界,便是从这具身体中醒来,而她也不清楚这个世界原本的安陵容去哪儿了。 对于这个世界的安陵容的去向,她其实也并不怎么在意。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会在意别人的生死。 不过她还是猜想或许这个世界的安陵容会如同她一样从另一具身体中醒来,一切有个新的开始。 她想若这个世界的安陵容能穿到她的身体里,代她重新过完一生就好了。 这个世界的安陵容心里不曾惦记着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也不会为了那个人刻意避宠最后却逼疯自己。 比起那个人,想必她只会更在意甄嬛,可两个世界的甄嬛却是不一样的,她肯定会明白这一点。 也只会一往无前。 当然,这些不过都只是她的猜想和愿景罢了。 比起这些猜测和愿景,她还是更在意眼下。 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受这具身体所带的情感的影响。 应下甄嬛后,安陵容也将身上就是的坎肩脱下。 不只脱下坎肩,里头的衣裳她也脱下两件。 总算是松快多了,再穿那么厚,她怕是得热死在这屋子里。 而这个时候,安陵容又不禁再感叹一次: 真不愧是所谓话本子里的女主角,甄嬛这身体就非普通人能比,殿里那么热还能穿着厚厚的冬衣,盖着厚厚的棉被,并且还不觉得不适。 这身子真不是常人所能比的。 就如同样是遇上难产,有的人丧了命,有的未能保住孩子,有的母子俱亡,还有的好些母子平安却自此伤了身子再难有孕。 甚少有如同甄嬛这般,听说几乎都要血崩了,竟然不只母子平安,还半点没伤着身子,今后子嗣无碍。 就像前世甄嬛受惊早产,都说“七活八不活”,她那时是八个月的身孕,生产之前才受了惊吓且郁结于心,竟还平安生下了胧月。 生下胧月后不过三天,她便自请离宫,连月子都没坐,就这么一路颠簸着到了甘露寺。 听说她在甘露寺的日子也不好过。 安陵容随皇后去甘露寺上香时,再见到她简直像是变了个模样。 那时她正跪在地上用一块看不出本色的抹布擦地,还被管文鸳故意踩了一脚。 安陵容瞧得仔细,除了管文鸳踩红的那一块,她手上还有不少细细的伤痕,都是干粗活留下的。 就这么历经折磨,她竟然还能怀上身孕不说,竟然还怀的是双生子。 而生下双生子之后,听说她身子亏损太过,想必再难有孕,可偏偏在这儿之后她又安然无恙地生下了个女儿。 果真是铁打的身子啊,与常人不同。 安陵容感慨一番之后,又不禁想到自己如今也怀着身孕,大概七个月之后也要生了。 她清楚自己没有甄嬛那样的好身体,若是有什么意外,肯定不会有甄嬛那么幸运…… 所以有些事还是一早做好准备,早些做好防范。 “容儿,你在想什么?”见安陵容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半天都不动也不说话,甄嬛关切地问道。 听到甄嬛的声音,安陵容也回过神来。 她微微勾了勾嘴角,“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饿了。” 罢了,左右离生产还早着呢,今日是除夕,好好过完这个除夕,再想吧。 这么一思量,安陵容立马将方才脑海里的东西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甄嬛立马道:“那吩咐人传膳吧。” 安陵容道:“可我想先瞧瞧甄姐姐给我生的小侄子。” 甄嬛也懒得纠正她了,觉得陵容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她笑道:“你侄儿就在那边小床上,你去瞧吧。”她说着望床脚那边指。 安陵容循着她所指方向走过去,便瞧见一个小婴儿躺在如同一个摇篮的小床里。 果然长开了许多,瞧着不像当初那个小猴子了。 安陵容仔细打量孩子的模样,试图找出与记忆中那张脸相似的地方。 第209章 孩子 孩子正在熟睡,紧闭着的眼睛看不出具体形状,不过单凭眼线那么长肯定生得不似皇帝。 据安陵容所知,甄嬛与纯元皇后的容貌最为相似之处就在眼睛。 若这孩子眼睛生得像甄嬛,那自然也生得像纯元皇后。 安陵容可以肯定一个生得像纯元皇后的孩子绝对会受到皇帝的偏爱。 只是她也不确定这份偏爱会有多少,是否多到能够决定皇位的归属。 不过不管这份偏爱有多少,只要有这份偏爱的存在,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 安陵容继续描摹着眼前这个孩子的五官。 他的鼻子似乎和甄嬛也有些相似,嘴巴倒是更像皇帝,养了半个月瞧着白净不少。 如今也称得上一句“可爱”了。 安陵容扭过头轻声对甄嬛道:“生得和姐姐真像。” 甄嬛轻笑,“你这话和眉姐姐说的一样。”望向小床时目光无比温柔。 自己辛苦生的孩子长得像自己,甄嬛自然欢喜的。 安陵容又回过头继续望向孩子,“他真可爱。”语气带了点欢快,似乎挺喜欢这个孩子的。 她目光柔和地望着眼前这个孩子。 心道:若是这孩子母族获罪,连他的生母都被皇帝厌弃了,那这个孩子还有什么指望? 说来因着难产甄嬛要做双月子,而出了月子,她就该行封妃的册封礼了。 也不知这一世皇后还会不会设下让甄嬛与皇帝离心的误穿纯元皇后故衣的局。 这个局的确厉害,叫甄嬛与皇帝自此离心,且再无转圜的可能。 这便是甄嬛,有自己的骨气和骄傲的甄嬛,自然接受不了为人替身。 安陵容想若换作是自己生的像纯元皇后,必定会利用这份相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毕竟她可没有什么傲骨可言,也没有傲气的资格。 连被人豢养的鸟雀都做过了,更何况只是为人替身呢。 安陵容轻按在小床上的手不由收拢,尖利的指甲刺向自己的手心。 一阵刺痛传来,她微微呼出一口气。 然后又继续想道:若是皇后再设这个局,她是该阻止呢,还是顺水推舟一把? 只是若这个算计成了,甄嬛不就又要自请离宫了吗? 这么想着安陵容低垂的眼眸闪过一抹狠绝。 她才不会叫甄嬛有机会离宫。 甄嬛就该同她一起永远被囚禁在紫禁城这偌大的囚笼之中! 不过…… 她视线又落在小床里这个孩子身上。 有这么个可爱的孩子在,又亲自抚养了那么久,甄嬛如何能够割舍得下自请出宫? 这么小个孩子,瞧着那么脆弱,怎么着也得亲娘精心照顾。 瞧他这小脸嫩得仿佛碰一下就能破皮似的,这般想着安陵容不禁想伸手试一试。 才刚将手往下一伸,安陵容便注意到自己的指甲似乎又长长了些,瞧着很是尖利。 难怪连皮糙肉厚的皇帝都能被抓出血痕。 安陵容轻轻叹了口气,又收回自己的手。 那么小的孩子还是睡着的时候乖些,醒了怕是又要哭,到时候可不好哄。 罢了,还是让他好好睡着吧。 这么小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也不知资质如何,就算皇帝偏爱几分,未来也不一定能成什么事,自己真是多虑了。 自己能抢先在甄嬛面前封妃,又能先一步在她面前成为贵妃,她的孩子定然也不会比甄嬛的孩子差。 任谁也不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安陵容心中已经宛如有股风浪翻江倒海般掠过,最后又归为平静。 安陵容没继续在小床旁逗留。 天黑了,她也真的有些饿了,既要留下来,晚膳当然是要同甄嬛一起用。 见状甄嬛立刻命人传膳。 如今甄嬛尚在月子里,饮食格外清淡,连盐都没放多少,不,不是没放多少,是一点都没放。 安陵容尝了一口甄嬛正在喝的鸡汤便立刻将碗放下。 艰难地将嘴里的鸡汤咽下去之后,她才打量起面前这碗鸡汤。 这是什么鸡汤啊,瞧着挺清亮的,闻着也带着香气,怎么尝着这么无滋无味还腻腻的,这种东西怎么入口? 两辈子加起来在宫中活了十余年的安陵容从未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眼见甄嬛似是已经吃习惯了一般,安陵容都有些佩服她了,这样难吃的东西能吃她也吃得下去,而且还要再吃一个多月。 坐月子都只能吃这样的东西吗?安陵容难得有些发愁。 才发愁一下她便又愣住了。 从前的她为了争宠可是什么苦都吃得的,也从未因过程的艰辛而发愁过,如今不过一份月子里的吃食便叫她发愁起来。 她何时这般矫情了? 不过只过了几天好日子,还真把自己当成娇生惯养的人了? 看见安陵容把碗放下,一脸忧愁眉头紧蹙的的样子,甄嬛才恍然发觉自己如今吃的东西应当不合陵容的胃口,她竟然忘了吩咐单独给陵容准备一份晚膳。 她对陵容实在太不上心了。 怀着愧疚的心情,甄嬛道:“抱歉容儿,是我思虑不周,忘了这些东西都没加调料,你应当吃不惯。” “我让人再为你准备一份晚膳吧。” 甄嬛真要让人给安陵容重新备一份晚膳,便听流朱道:“芳若姑姑已经带人去小厨房单独为陵容小主准备晚膳了。” 虽陵容早就晋封妃位,该尊称一声“娘娘”了,但流朱总还是习惯像从前一样称她为“陵容小主”。 安陵容倒是觉得流朱这么称呼挺亲切的,因此也随她去了。 当然,也不是谁这么称呼都会叫她觉得亲切。 从前浣碧也曾这么称呼过她,却只叫她感觉被轻视。 不过这也不奇怪,浣碧本就自持是甄家二小姐瞧不起她小门小户出身,再如何遮掩,骨子里的轻视也是藏不住的。 何况如她这般敏锐的人,自然更容易察觉别人态度。 流朱又笑着对安陵容道:“奴婢还以为陵容小主是好奇想尝尝我们小主喝的这鸡汤,因此没能及时阻止小主,小主勿怪。” 安陵容温和笑道:“不怪你,我的确想尝尝姐姐月子里喝的这鸡汤是什么味道。” 安陵容也是才注意到如今自己身边只跟了一个菊清和一个女医。 难怪自己脱衣的时候没听见芳若和兰清制止,原来是去小厨房了。 比起芳若兰清,菊清是最听安陵容话的,有前两者在还会劝说安陵容几句,后者见女医都没有说话,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安陵容又对甄嬛道:“我尝了这鸡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些日子委屈姐姐了。” 说着秀眉蹙得更紧,脸上的担忧之色更甚。 见安陵容真心实意替自己委屈,甄嬛心中一暖,她温柔笑道:“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月子里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又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劝安陵容道:“何况再委屈也就委屈一两个月,在月子里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安陵容轻轻点头,“姐姐说的是。” 甄嬛这月子里的膳食对于安陵容来说实在难以入口,因此她也没继续尝试,而是等着芳若她们给她准备好晚膳。 当然,晚膳虽是芳若她们去准备的,可她们也不过起到个监督的作用罢了,饭菜还是得有厨师自己做。 不过安胎药却是芳若亲自煎的。 用过晚膳再喝完安胎药,安陵容便一边吃着蜜饯一边懒洋洋地倚靠在甄嬛的床上。 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甄嬛闲聊。 休息了片刻,精神恢复了一些,安陵容也觉得无聊起来。 她原本就是因为无聊才来找甄嬛的,可甄嬛这儿似乎也没什么有趣的。 “唉……”安陵容忍不住叹了口气。 瞧出安陵容觉得无聊,甄嬛自个儿又暂时不能下床与她玩闹。 她只得在脑海中想些在床上就能同陵容玩的有趣的玩意儿。 下棋,不行!投壶,不行!画画,不行! 打络子,无聊。剪纸,勉强可行。 逗孩子,甄嬛目光看向还没醒的孩子——算了。 打马吊,这个倒是不错,只自己和陵容两个人…… 第210章 剪纸小像 最终甄嬛决定还是打马吊吧。 她与陵容再加上槿汐芳若,正好四个人。 甄嬛将这个提议告诉安陵容,安陵容却有些迷茫,这所谓打马吊是怎么个打法,她完全不知。 她只知有种游戏叫做打马球,那个可是需要马上功夫好的才行,而这打马吊也是同马有关吗? 不对不可能,甄嬛还在月子中不能随意下床,自己也怀着身孕,怎么着也不可能去接触马。 算了,与其自己胡思乱想还不如叫甄嬛替自己解惑。 安陵容将疑惑问出口,甄嬛有些惊讶,这打马吊乃是从明朝就流传下来的,瞧陵容这样子倒好似从未听说过一般。 不过虽惊讶,甄嬛还是极为有耐心地同安陵容解惑,并且仔仔细细地将游戏规则讲述给她听。 规则不算难,甄嬛讲的仔细,安陵容也足够聪明,因此只听甄嬛讲述一遍,安陵容便明白了游戏规则。 她听罢笑盈盈道:“倒是有趣。” “那咱们就玩这个吧。” 崔槿汐立马道:“那奴婢让人去准备。” 甄嬛连忙道:“顺便取一百两银子来,其中十两换成铜钱。” 在甄嬛看来是自己与陵容想玩,自然不能叫崔槿汐和芳若贴钱陪她们玩。 因此筹码便由她自个儿出了,最后若是槿汐芳若她们赢了便算作给她们的赏钱。 若是槿汐她们输了,她便用这些钱赏赐碎玉轩上下,人人有份,大过年的也算沾点喜气。 作为宠妃甄嬛自然不缺银子,因此她一贯出手大方。 同样不缺银子的安陵容自然明白甄嬛的意思,不过她倒也没有同甄嬛争着出一份筹码的意思。 她在宫里自然不会随身带着银子,长春宫离碎玉轩又远,大晚上让人回去取银子也忒折腾了些。 不过甄嬛大方,她也不能小气。 索性她荷包里倒是带着些打赏人的金瓜子,等着玩完游戏再赏人吧。 碎玉轩一时没准备有马吊牌,只得去内务府取,需得费一点时间。 等待的时间闲着无聊,甄嬛便命人准备了一些彩纸和剪刀来,和安陵容玩起了剪纸。 安陵容手巧,对于手工方面的东西都颇为精通,她剪的图案都格外好看。 她剪了兔子、小猫、小狗、老虎等动物后,突发奇想想要剪个人的小像。 不知怎的脑海闪过小允子给甄嬛剪的那张小像,她照着那张小像飞快剪了个一样的。 在旁边凑趣的菊清笑道:“小主对莞妃娘娘可真好,竟剪了张莞妃娘娘的小像。” 安陵容却是笑道:“我剪的这可不是姐姐,是浣碧。”说着她将小像递给浣碧。 浣碧十分惊讶,一时不敢伸手接,“小主给我的?” 安陵容轻笑,“剪的是你的小像自然是给你的,接着吧。” 她要送浣碧的可不止一个小像。 浣碧只好接过小像,不过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甄嬛见陵容对浣碧的态度似乎有所缓和,自是喜不自胜。 对她而言浣碧是她异母所生又自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妹,而陵容是她能够生死相依的好姐妹。 虽在她心中陵容这个妹妹的分量远胜过浣碧,但她还是希望陵容与浣碧能够好好相处。 她当然不可能想着陵容也将浣碧亲姐妹一般,她希望的只是陵容不要厌憎浣碧,寻常相处就行。 陵容一直对浣碧耿耿于怀,又何尝不是对当初的她存有芥蒂。 当然就算陵容还心存芥蒂,甄嬛也不觉得陵容有什么不对,当初原就是她做错了,陵容怪她也是应该的。 不过眼下陵容对浣碧态度缓和,应该是不介意当初的事了。 只是陵容虽不介意了,可将浣碧送出宫的事却不能改,不然她就实在辜负了陵容对她的一番情意。 不过眼下气氛正好,甄嬛不愿再将心思浪费在这些事上面。 她心里高兴,喜形于色,却故意嘟了嘟嘴,语气里带了些酸味道:“容儿还没替我剪过小像呢……” 安陵容笑道:“给浣碧那张不过是练手罢了,给姐姐的才得仔细剪。” 说着又很快剪了张甄嬛的小像,是她已经封嫔了的打扮,哪怕只是剪纸也是珠翠满头,与给浣碧那张天壤之别。 甄嬛接过自己的小像,“真好,容儿的手真巧。” 第211章 贴剪纸 浣碧一贯心高气傲,若是从前听到安陵容说给她的剪纸小像是用来练手的,只怕已然在心头不悦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许是身份相差实在太大,也或是见安陵容愿意搭理她,莫名有些受宠若惊。 因此就算听到安陵容这么说,浣碧心头也不曾有半分不满。 之后众人又一起剪了会儿纸。 许是心情好,安陵容又剪了几张小像,分别送给芳若、菊清、兰清、崔槿汐、流朱她们。 甄嬛也想剪个安陵容的小像送给她,只是她到底不及安陵容的手巧。 学着剪点儿窗花还行,剪人物的小像,还要形神兼备,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试了几次剪不出来,甄嬛也就没有继续难为自己,但她又实在想要,便央求着安陵容剪个自己的小像送给她。 安陵容倒也顺了她的意,剪了个自己的小像送给她,之后不知想到什么又剪了个沈眉庄的小像,一并给她。 甄嬛果然十分喜欢,对于这两个小像也宝贵得紧,连触碰都是轻轻的,生怕给弄坏了。 在细细端详过两个小像之后,甄嬛便命人取个檀木盒子并一方丝帛来,将小像仔细放好。 同样,她自己的小像也一起放在里头。 盒中丝帛上摆放着的三张剪纸小像紧挨着,仿佛三个人相依偎着。 合上盖子之后,甄嬛小心翼翼地将盒子递给崔槿汐,嘱咐她寻个显眼处仔细放好。 崔槿汐去放盒子的时候,去内务府取马吊牌的小允子也回来了。 接下来便是要将面前的这些剪纸工具给收下去,腾出位置来待会儿打马吊。 这些自然无需甄嬛安陵容她们亲自动手,宫人们自会将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 只是在宫人剪好的那些图案收下去时,安陵容忽地让停下。 她语气有些可惜道:“这些好歹也是辛苦剪的,若是丢弃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就算不是丢弃,收下去也是随便搁在个角落吃灰。 甄嬛也觉得有些可惜,陵容剪的图案那么好看,就这么丢了或者搁置在哪儿到底可惜了。 她提议道:“那便挑些好的来做窗花贴在窗户上吧,正好大过年的也喜庆。” 安陵容却道:“剪了这么多,只怕将姐姐的碎玉轩和我那长春宫窗户都贴满了也还有剩的。” 当然,这话实属有些夸张了。 “不如……”她忽地笑道:“等待会儿咱们打马吊的时候,每局输得最多的人脸上就贴张剪纸,姐姐觉得如何?” 甄嬛笑道:“原来容儿是这个打算啊。” 原来这丫头可惜这些剪纸是假,想要捉弄人才是真。 不过也是,银钱对于她和陵容来说本不算什么,再加上个脸上贴剪纸的惩罚倒是有趣多了。 只是想到安陵容从未打过马吊,甄嬛有些担心她想捉弄人最终捉弄到自己身上。 因此好心提醒道:“容儿,你莫不是忘了你还没玩过这马吊牌。” 安陵容微微抬了抬下巴笑道:“姐姐放心,我虽从前没玩过却不一定会输。” 她又凑近甄嬛,压低声音,故意道:“我方才还剪了几只小猪,预备着贴姐姐脸上呢。” 从前陵容心思敏感,虽是好姐妹但有些玩笑并不好开,总怕一不小心触及到什么,惹得陵容不高兴。 因此甄嬛同她玩乐也总有个度,还要时时顾及她的心情,如此下来也难免觉得疲惫,因此后来便甚少和她开玩笑。 只不知从何时起,陵容性子变得开朗了不少,与她玩笑也不必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 对此,甄嬛心里是欢喜的。 不只欢喜姐妹相处不必像从前那么小心翼翼,也欢喜陵容此番改变对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 心思敏感之人最易多想,陵容又是个喜欢将事情闷在心里的人,长此以往对她的身体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想到安陵容的变化,甄嬛不由在心中感慨: 如今的陵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敏感多思弱弱怯怯的小姑娘了。 真好。 “你呀——”望着面前这张明媚的脸,甄嬛笑着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真是个促狭鬼。” 然后又笑道:“那我就等着瞧,是我贴容儿的多,还是容儿贴我的多。” “容儿不知我打马吊可厉害着呢,只怕到时候容儿这张小脸上要贴满剪纸了。” 安陵容轻笑,“那姐姐就试试看吧。” 出乎甄嬛的意料,安陵容虽是头回玩这马吊牌,可却并非输得最多的,不只没输,还在甄嬛的放水之下赢了。 甄嬛之所以放水,原是希望安陵容别输太多的,没想到竟促成她赢下头一局。 而头一局输得最多的竟是芳若。 对于这个连皇后都要礼让三分的御前奉茶宫女,安陵容也没有客气,挑了张小猫的剪纸抹了点浆糊便往芳若头上贴。 瞧出安陵容聪明,就算头回玩这游戏也能玩得如鱼得水,甄嬛便没有再故意放水了。 而在场的四人都不是笨人,加上芳若崔槿汐她们也没有因为主子奴婢身份有别就故意让着安陵容和甄嬛,都认认真真起来。 安陵容也体会到了这打马吊的游戏的乐趣所在。 不过虽然都是聪明人,但聪明也有高低之分,芳若也不知是年岁大了还是怎地输得最多。 脸上被贴的剪纸图案也是最多的。 而无论安陵容还是甄嬛、崔槿汐,脸上也或多或少地被贴了几张。 毕竟这游戏也不全靠谁聪明就能赢,也有一部分需要运气的。 当然,就算只看运气安陵容和甄嬛也算是最好运的。 只是运气再好,彼此“针锋相对”自然也有输的那个。 起初芳若和崔槿汐还担心两位娘娘这么针锋相对,会打着打着打出火气来。 没想到却是她们想多了,两个聪明人较劲,都厉害的时候时候针锋相对,而都势弱的时候,人家可是会联合起来一起“欺负”人的。 而且两个人还有种对方只能被自己“欺负”的感觉,一方被欺负,另一方赶紧相助。 明明被围攻的该是“庄家”,倒是叫“闲家”先内讧起来。 芳若和崔槿汐也颇觉无奈,到底是人家俪妃和莞妃姐妹情深。 中途七阿哥醒了两回,甄嬛抱着哄了一回,之后便让乳娘把七阿哥抱了下去。 安陵容玩得起兴,见七阿哥醒了,也只多瞧了他眼睛几眼随意逗弄了一下,兴趣依旧在牌桌上。 打着打着,因玩得起兴,竟不知过了多久,是什么时辰了。 安陵容晚膳用的不多,隐隐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却还搁不下手里的牌,还想继续玩下去。 倒是甄嬛发觉她好像饿了,便准备叫停,让人为她准备宵夜。 甄嬛正要吩咐人给安陵容准备宵夜的时候,忽听外头通传“惠妃娘娘到!” 没想到沈眉庄竟会来,她可是负责筹备除夕宫宴的人,应当不能早早就离席。 只是若是宫宴散了,那这个时候时辰应该也不早了,想来也快到子时了吧。 难怪陵容都觉得饿了。 甄嬛吩咐人去准备些饺子,大过年的又是除夕夜,合该吃饺子的。 听甄嬛这么吩咐,安陵容却道:“再顺便准备些年糕和汤圆。” 作为南方长大的人,安陵容过年并不吃饺子,吃的是年糕和汤圆。 不过她对年糕汤圆也并没有多喜欢。 只是同样想到今日是除夕。 主子的吩咐奴婢们自然会照办。 尤其是如今安陵容这般身份及她肚子里的皇嗣,莫说只是要年糕汤圆了,就算想吃龙肝凤髓,也得想法子给她弄来。 当然所谓龙肝凤髓不过是夸张的说法,若安陵容真想要,也是没办法给她弄来的。 得了吩咐崔槿汐和芳若比谁动作都快些,她们实在不想陪玩了,毕竟输得太多了。 因此她们一边起身说着让流朱浣碧菊清兰清她们陪小主玩儿,一边撕着脸上的贴纸朝小厨房去。 见她们这么慌张的模样,安陵容和甄嬛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沈眉庄进来时瞧见的便是她们一副生怕背后有人追脸上还贴着好些剪纸的模样。 以及她们背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安陵容和笑得直抽气的甄嬛。 第212章 一同守岁 当然,这后头笑得欢的两位,脸上也贴着不少剪纸。 怎么了这是? 沈眉庄有些疑惑道:怎么还把剪纸贴到脸上了? 是剪纸吧?那本应该贴在窗户上吗? 她这般想着走近些便瞧着甄嬛和安陵容二人脸颊上都各贴了个猪头图案的剪纸。 其他还有什么小鱼小猫的。 可都没有那个猪头来得滑稽可笑。 见状,沈眉庄不禁想扶额:就这样她二人还好意思笑话别人。 沈眉庄无奈地摇摇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原本也不是多么好笑的事,只是笑仿佛会传染一般。 安陵容见着近乎落荒而逃的芳若和崔槿汐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太厉害,因此上气不接下气。 而甄嬛听见她的笑声,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她身子还有些不爽利,因此一笑就扯得肚子疼。 沈眉庄则是因为她二人滑稽的模样而发笑,不过她笑意浅淡不似安陵容甄嬛她们那样笑出声来。 不过眼下这一刻大家都是愉悦的,连宫女太监们都被感染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甄嬛见沈眉庄走进来,连忙笑着冲她招手,“姐姐你来了,快过来。” “眉姐姐快来。”安陵容也笑盈盈地冲她招手。 再走近些,沈眉庄便瞧见床边的桌子上的马吊牌,她笑道:“原来你们在这儿打马吊啊,难怪这么热闹。” “眉姐姐也会玩这个吗?”安陵容立马道。 沈眉庄道:“我会一些,不过并不精通,玩这个总是输得多。” “那正好,姐姐同我们玩吧,我才刚学,必不如姐姐厉害。”安陵容说着便起身过来拉沈眉庄。 才刚学,不厉害? 甄嬛忍不住睨了她一眼。 也不知是谁贴了自己大半张脸的剪纸,打马吊厉害得全不像是个新手。 对了,脸上的剪纸! 甄嬛才意识到自己脸上还贴着好些剪纸呢,其中还有安陵容特意贴的一个大大的猪头。 她伸手往自己脸上一摸,果然有好些剪纸。 她就顶着如今这副模样和眉姐姐打招呼的? 都怪陵容! 她一边撕着脸上的剪纸一边故意瞪了一眼安陵容。 虽这么想,其实她心里对安陵容并无责怪之意,姐妹之间的玩乐自然不必太计较。 况且眉姐姐也是自己人,被她瞧见就瞧见了吧,也无妨。 安陵容注意到甄嬛的目光,冲她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许给自己拆台。 正好趁着眉姐姐不太会玩儿,好好地坑一坑眉姐姐。 毕竟沈眉庄素来端庄,甚少有失态的时候。 安陵容是真想瞧瞧她满脸贴满剪纸又会是什么模样,还能够端庄得起来吗? 相处已久,自然安陵容一个眼神甄嬛便明白她的意思。 甄嬛倒是也想瞧瞧眉姐姐贴了满脸剪纸的模样,因此她也加入劝说沈眉庄一起打马吊的行列之中。 最后“盛情难却”,沈眉庄还是同意了陪她们两个玩。 一同加入的还有兰清。 安陵容先道:“先同姐姐说好了,玩这个输得最多的人脸上可是要被贴剪纸的。” 望着安陵容脸上的剪纸和眼底难掩的笑意,沈眉庄有种不祥的预感。 原来她们脸上的剪纸是这么来的。 沈眉庄立马道:“那我不玩了。” “这可不行,姐姐答应了我们要玩的。”安陵容劝道:“姐姐放心,我才刚学着玩这个,肯定比不过姐姐,还有兰清也不会玩,姐姐肯定不会是输得最多那个。” 一旁的甄嬛也跟着劝说,兰清也立刻表示自己不会玩。 见她们如此,沈眉庄也只好答应。 姐妹几人一边玩着一边闲聊。 安陵容随口问:“宫宴已经结束了吗?六阿哥呢,姐姐怎么没带着一起来?” 听安陵容这么问,沈眉庄才想起自己来碎玉轩的原因。 她离开的时候宫宴还没有结束,只是她担心六阿哥,便提前离席。 回到自己宫里又想到安陵容孤孤单单一个人在长春宫,便想带着六阿哥去陪她守岁。 没想到一到长春宫才发现人去宫空,一问才知安陵容已经去了碎玉轩。 姐妹相聚怎能少了她? 因此她将六阿哥哄睡,又留下采月采星看护,便急匆匆地赶来了。 沈眉庄说到这儿忍不住抱怨道:“原来容儿是来陪嬛儿,你们要一起守岁,又不早些遣人同我说一声,害我去长春宫扑了个空。” “我赢了!”安陵容高兴道。 然后一边找剪纸给沈眉庄贴上,一边道:“好好好,下回我一定先派人同姐姐说一声。” 之后,沈眉庄和兰清脸上的剪纸是越来越多。 第213章 姐妹打闹 人多热闹,加上甄嬛这寝殿也很暖和,叫安陵容觉得整颗心都热起来了,半点没了在长春宫时的孤寂。 果然来碎玉轩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一边打马吊一边聊着各自所见所闻过的趣事,整间屋子里布满了欢声笑语,温暖地仿佛能将外头的严寒都给驱散几分。 玩了好一会儿,饺子汤圆都备好了。 虽然兴致还很高,但实在觉得有些饿了,安陵容也只得先将手里的牌搁下。 刚要端起自己的汤圆,安陵容便瞅见沈眉庄正要将脸上贴的剪纸给撕下来。 她当即制止道:“还没结束呢,姐姐怎么能撕了呢?” 她微微抬起下巴得意道:“吃了宵夜咱们还要接着玩儿的呢,姐姐可不许耍赖。” 原先同芳若崔槿汐她们一起玩时贴的剪纸,早就被她撕下,后面同沈眉庄她们一起玩倒是没输什么。 因此她如今脸上只贴了两张剪纸,所以她可以全然不在乎。 同样的,甄嬛脸上也只被贴了一张剪纸,也没有非要将脸上的剪纸撕下的意思。 听安陵容这么说,她也忍不住起了个“坏心眼儿”,“容儿说的对,姐姐可不许耍赖,吃了夜宵咱们还要继续玩的。” “左右姐姐嘴巴上又没贴着剪纸,又不影响姐姐用宵夜,所以姐姐可一张都不能撕。” 她微微歪头笑着冲沈眉庄眨了眨眼,一看就像是满腹坏水的小狐狸一般。 甄嬛和安陵容两个脸上被贴的剪纸少,可以全然不在乎,可沈眉庄却不行。 沈眉庄整张脸基本都被贴满了剪纸,想到她喜欢菊花,安陵容还特地再给她剪了几张。 沈眉庄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是怎么一副滑稽可笑的模样。 再一听甄嬛和安陵容话,她简直要被这两个丫头给气笑了。 她现在真是后悔极了,原本她就不该听陵容的话,陪她玩这个贴纸做惩罚的游戏。 都怪自己轻信了这两丫头骗人的鬼话,说什么陵容才刚学着玩,玩得不好。 就没瞧见玩得比她厉害的! 哦,除了嬛儿。 “你们两个捉弄人!”沈眉庄指着她俩道:“怎么这么坏啊,你们俩真是满肚子的坏水。” 甄嬛无辜道:“我们可没捉弄姐姐,都是姐姐自个儿输的。” “想来定是姐姐觉得这剪纸好看丢了可惜。才故意输给我们,正用这些剪纸来装扮。” “想必姐姐这是想效仿古人‘对镜帖花黄’。” 安陵容也笑着接过甄嬛的话道:“人家是‘对镜帖花黄’,可眉姐姐这是……” 她指着沈眉庄额头上的猪头剪纸,差点没笑岔气。 好不容易将气喘匀,她又故意道:“姐姐额头上的那张猪头剪纸好像要掉了,我帮姐姐再贴牢点儿……” “小骗子。”瞧着安陵容得意的模样,加上她离得近,沈眉庄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说什么不会玩儿都是骗我的,以后我可不敢再同你们玩了。” 她本是为了“报复”这“算计”她的小丫头,才捏安陵容脸的,没想到觉得手感不错。 因此她又忍不住再捏了几下。 因着她下手轻,安陵容不觉得疼,倒觉得痒,因此躲来躲去避开她的手。 一边躲她还一边说着,“不行,姐姐答应了要陪我们玩的,可不能食言。” “何况骗姐姐的也不止我一个,甄姐姐也骗了姐姐,姐姐怎么不去揉她的脸……” 甄嬛本在看热闹,听安陵容问沈眉庄怎么不来捏自己的脸。 她当即道:“好啊,容儿你这个坏丫头还教唆起眉姐姐来了。” 又对沈眉庄道:“姐姐别听她的,这丫头如今心眼子多得很,是她想要捉弄姐姐的。” 她故意拱火道:“方才这丫头还取笑姐姐额头上贴着猪头,姐姐多捏她几下,让她长长记性,以后看她还敢捉弄人。” 沈眉庄道:“嬛儿说得是,可得叫你这丫头长长记性。” 安陵容无奈道:“好了好了,我错了,姐姐别捏了。” “我替姐姐把剪纸都撕下来吧。” “你还敢提这事。”沈眉庄又捏了她的脸两下。 安陵容虽尽力躲了,可她所在的位置后面是甄嬛的床,旁边又有张桌子,沈眉庄一起身就将她的退路给拦去了。 因此再怎么躲,也还是被沈眉庄抓着揉了几下。 甚至之后不知捏脸,沈眉庄发觉她怕痒还故意挠她的痒痒。 当然,顾及安陵容有孕,沈眉庄一边挠她痒痒还一边护着她,免得她躲得太急,磕着碰着。 “嘶……哈哈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姐姐别哈哈哈……”安陵容是真的怕痒,一边认错一边道:“甄姐姐快救我啊。” “方才……不止我取笑姐姐,甄姐姐笑话得更欢呢……” 沈眉庄一边挠她痒痒着一边道:“等我收拾完你再去收拾她,放心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了。” 沈眉庄虽没怎么用力捏她的脸,可还是叫安陵容一张雪白的脸仿佛染了胭脂一般绯红。 当然,其中多半是她自个儿躲得太兴奋以及被沈眉庄挠痒痒所致。 她脸颊微红坐在甄嬛的床边气喘吁吁,身上也出了些汗。 不过脸上的笑意比方才笑话人时更甚,一双眸子也比平日还要亮几分。 瞧得出虽然被“折磨”了一顿,可她是真的高兴。 芳若兰清她们原还担心她们姐妹几个玩闹太过,让俪妃再动胎气,可瞧着她们再怎么打闹也都有分寸,也就没有插手。 只笑盈盈地在旁边瞧着她们姐妹几个打闹。 捏完安陵容的脸,沈眉庄果然去捏甄嬛的脸。 虽知沈眉庄必定不会用力捏,但是瞧着她“来势汹汹”的样子,甄嬛还是莫名有些害怕。 识时务者为俊杰,甄嬛立马认错,“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哼。”沈眉庄轻哼一声,“晚了。” “你这丫头也坏的很,我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不顾甄嬛的躲藏,朝她伸手过去。 甄嬛在床上因此避无可避,虽想往里头挪,但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被扯后腿。 刚休息一会儿的安陵容眼见甄嬛想要往床里侧躲,便立马用手压住她的腿。 她语气兴奋道:“眉姐姐快,我帮你压住甄姐姐了她跑不了……” 甄嬛难以置信道:“陵容,你!” 安陵容又恢复得意道:“姐姐好好教训教训甄姐姐,她才是最爱捉弄人的那一个。” 被压住腿的甄嬛终究还是被沈眉庄给逮住,然后如同揉捏安陵容的脸一般揉捏起她来。 “是该好好教训,瞧你都把容儿给带坏了,不教训你教训谁?” 安陵容点头,“没错没错,我从前可不会捉弄人,都是甄姐姐把我给带坏了。” 甄嬛一边挣扎一边反驳,“胡说,你这丫头才是最不老实的。” 当然她的挣扎是微弱的,腿被安陵容压住,怕不小心踢着安陵容,因此不敢动。 而腿被压着了,上半身也就翻不起什么浪了,直接被沈眉庄压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安陵容知道甄嬛顾及自己有孕不敢动,因此只用一只手压着她的腿,然后爬上床,用另一只手挠她的痒痒。 “姐姐瞧瞧是谁该长记性?” 甄嬛也是怕痒的,“哈哈哈我错了啊,容儿别挠……” 冒雪而来的皇帝,还未进殿便听见了里头传出来的嬉笑声。 听这里头的阵仗莫不是要把宫殿都给拆了。 这般想着皇帝不让人通传,便径直走了进去。 皇帝才刚跨进寝殿,就瞧见他的俪妃莞妃和惠妃三个人在床上几乎扭成一团。 皇帝震惊:怎么着还打到床上去了? 他没记错的话俪妃如今正怀着身孕,莞妃也还在月子之中。 寻常玩闹便罢了,怎么还扭打到床上去了。 尤其整个寝殿就听到俪妃的声音最大,她难不成是忘了自己身怀有孕了? 皇帝黑着脸走近,“真是好热闹啊。” “真是好晦气啊。”这是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时安陵容心里生出的头一个念头。 第214章 煞风景 大过年的,还要见着不想见的人,能不晦气吗? 日日都要做戏能不觉得厌烦吗? 哪怕已经在宫禁之中生活了十多年,早已将做戏当成了本能,可安陵容还是会觉得厌烦。 日日戴着面具生活,就算这面具已经同血肉长在了一起,但它终究不是血肉的一部分,戴着也终究是不舒服的。 好不容易有机会摘下面具歇一歇,可皇帝却来了,又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他。 安陵容按着甄嬛腿的手不由收拢,紧紧抓住身下的锦被。 若是她此时正在长春宫中孤寂一人,皇帝的到来或许能够叫她觉得欣喜。 因为阖家团圆的除夕之夜,一个人实在太寂寞太冷清了,有个人陪着也好。 哪怕这个人是皇帝也好。 有些时候,倚靠着皇帝都能让她觉得安心,所以她并不厌恶皇帝,相反还对皇帝有些依赖。 但就算如此,面对着皇帝的大部分时候她都得打起精神来应对,还得尽量温柔小意小心奉承。 这样的时刻多了,她自然觉得厌烦。 而现在她便是不需要皇帝也不想见着皇帝。 因为她已经不觉得孤单了。 不只不孤单,她还觉得太热闹了些。 不过,她喜欢这份热闹。 前世今生活了二十几年,这是她过得最高兴的一个除夕之夜。 好似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让她觉得高兴,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也能让她发笑。 更者,她还从未和姐妹这么打闹过,还是在除夕这天。 打闹过后,她们还能一起吃汤圆吃饺子,还能一起守岁,再之后还能睡在一起,说不定还能一夜抵足长谈。 可偏偏来了个煞风景的人! 脸上的厌烦一瞬而过,再起身抬头时,安陵容脸上只剩下惊喜。 “皇上怎么来了?”安陵容急忙爬下床,走到皇帝身边。 刚走近便闻到一大股刺鼻的酒气,她连忙用手掩住鼻子,微微蹙眉,“皇上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她又道:“可曾喝过解酒汤了?” 不待皇帝回答,她便吩咐兰清,“快去给皇上煮些解救汤来。” 皇帝制止她道:“朕没醉,不必煮解酒汤了。” 安陵容心头轻嗤一声:就这一身的酒气还没有醉? 带着这么一身难闻的酒气,真是专程来给人寻不痛快的。 当真是晦气! 心里将皇帝骂了几遍,安陵容面上却是一副担忧的神色,“臣妾只闻着皇上身上的酒气便知皇上今夜肯定喝了不少酒。” “若是不喝解酒汤,只怕明早起来头要疼的。”疼死活该。 说完她又吩咐兰清,“还不快去。” 这回皇帝倒也没有阻止。 他还是十分享受安陵容对他的关怀的。 毕竟有人这样时时刻刻将他放在心上,事事替他着想,怎能叫他不欢喜不满意呢? 不过虽对安陵容的关怀十分受用,但皇帝也没忘了方才瞧见的。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安陵容,又看一边连头都不好意思抬的甄嬛和沈眉庄。 沈眉庄正在撕自己脸上的剪纸,她一贯端庄贤淑,从未有过如此失态之举,如今真是恨不得将头埋进碎玉轩的地板里。 而甄嬛虽没有她那么觉得羞耻,但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她如今还不能随意下床,不能像陵容那样到皇帝身边。 所以在安陵容和皇帝说话时,她也没开口。 而此时感觉到皇帝的目光,她才抬头,看着皇帝的大氅上还点点未化的雪花。 她关切道:“外头下雪了吗?皇上冻着没?快到这炉边烤烤去去寒。” 这时沈眉庄也把脸上的剪纸撕的差不多了,才抬头,同样一脸关心道:“皇上冒雪而来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臣妾等也好出去迎接皇上。” “呵。”皇帝冷笑一声,“若是让人通传,朕倒是瞧不见这份热闹了。” 他皱着眉头看向安陵容,“你还记不记得你怀着身孕呢,竟然还同人打闹,若是孩子……” “真是没分寸!” “还有你们!”皇帝看见芳若菊清她们,冷声道:“也不知道劝着小主,若有万一你们可担当得起?” 芳若和菊清连忙跪下,“奴婢知错。” “不关她们的事。”安陵容道:“是臣妾自己想同两位姐姐玩闹的。” 她扯了扯皇帝的袖子,“臣妾有分寸着呢,眉姐姐和真姐姐也都让着臣妾。” 而后又有些得意道:“皇上刚才是没瞧见,臣妾压着甄姐姐的腿,甄姐姐动也不敢动,倒是臣妾占了便宜,好生欺负了甄姐姐一顿。” 皇帝见她得意的神情,又仔细打量过她的确安然无恙,才轻哼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 第215章 新一年 幸好几人打闹也是有分寸的,也没有谁伤着碰着。 皇帝训诫了一番,责令三人以后不许这么胡闹之后,便揭过了这件事。 皇帝的到来除了安陵容觉得扫兴之外,其余众人还是高兴更多。 就算被训诫也是满脸喜气洋洋。 毕竟皇帝代表着恩宠,连除夕夜皇帝都特意赶来,可见盛宠。 虽然不知他究竟是为了谁而来,但肯定会留下来同大家一起守岁。 能与皇上一同守岁,可是莫大的荣宠。 好不容易听完皇帝的训诫,几人正要放松。 便瞧见皇帝的目光又落到桌上还未收拾的马吊牌,以及还被咬了几口的饺子汤圆上。 见着这些皇帝的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 皇帝皱眉倒不是因为不满她们几个打马吊。 毕竟打马吊不过是坐着打发时间用来消遣的游戏,也不具危险性,没有什么好不满的。 皇帝宁愿她们打马吊也不愿意见着她们在床上扭打成一团,不成体统不说,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办。 让皇帝不高兴的是,这桌上的汤圆和饺子瞧着似乎都已经冷了,可见被搁在旁边有一会儿了。 这桌上的一碗汤圆两碗饺子,虽瞧着有动过的痕迹,可都还是满的,由此可见才吃了没几口几个人就打闹起来了。 都是多大的人了,为了打闹,连宵夜都顾不上吃? 见状,不等皇帝发难,甄嬛就立马吩咐流朱浣碧将桌子收拾干净,连同未吃完的饺子汤圆,一并撤下去。 而安陵容也适时表达了对皇帝的关心,“皇上从乾清宫一路冒雪而来,这路途遥远,想必皇上也饿了吧。” “您想吃汤圆还是饺子,臣妾吩咐小厨房给您准备一份。” 都大晚上了,皇帝当然也感觉饿了。 众所周知,没人会想着在宫宴上吃东西,尤其今日的除夕宫宴。 因为一般宫宴上的食物从备好,到摆到宴席之上,中途得耽搁好长一段时间,彼时宫宴上的食物早就冷了不好吃了。 口感不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生冷不忌吃了容易出问题。 何况,能参加宫宴的人都是有身份的,时时刻刻都得注意仪容仪表,自然不方便动筷子。 而且宫宴说到底更是一个重要的交际场合,彼此交往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自然不需要顾及那么多,若是饿了想吃什么命人单独备一份也可以。但在宫宴上他同样也不怎么吃东西。 宫宴上皇帝要面对的是看重的宗亲大臣们的敬酒。 对于亲近的宗室和自己的股肱之臣,皇帝自然是来者不拒。 因此在宫宴上他只灌了一肚子的酒水,并没有吃什么东西。 皇帝随口道:“今日是除夕,自然该吃饺子。” 安陵容也懒得同他争辩南方人除夕不吃饺子,应道:“好,臣妾吩咐小厨房给皇上煮碗饺子。” 说罢,安陵容便吩咐兰清和崔槿汐去碎玉轩的小厨房再准备几份饺子和汤圆。 别说,打闹了一会儿,她觉得肚子更饿了。 眼下没了之前和甄嬛她们打闹时那么神采奕奕,有些疲倦之感,整个人恹恹的。 她忍不住叮嘱兰清她们一句,“尽量快些。”不然她怕是等不及要饿死了。 幸好之前包的饺子汤圆还剩下许多,只需下锅煮一下就好,倒也不用等多久。 而刚好芳若替她准备的年糕也好了,正好可以用来垫垫肚子。 见她神情恹恹,皇帝还担心她身子不适,没想到竟是饿着了,险些把皇帝气笑。 之后一通唠叨自然少不了,可把安陵容都给念叨烦了,恨不得将手里的年糕塞在皇帝嘴里。 只可惜人家是皇帝,她不敢这么冒犯。 见皇上训斥安陵容,沈眉庄也帮着她说了几句话,说是她先动手的,陵容是被她带着打闹起来的,这事怪她。 让皇帝不要责怪安陵容。 甄嬛也同样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两个人好歹也替安陵容分担了些唠叨,安陵容觉得稍微亲近了些。 吃了年糕净手时,皇帝忽地问安陵容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安陵容才想到自己的脸上好像还有贴剪纸留下的浆糊,又立马提醒了甄嬛沈眉庄。 二人才发觉她们竟然顶着一脸的浆糊同皇上说了半天的话。 当即又羞又恼,赶紧命人准备洗漱的东西。 皇帝还要询问,正好他的解酒汤好了,安陵容催促他赶紧喝。 皇帝喝了解酒汤,安陵容她们也洗漱好了,这时汤圆和饺子也好了。 众人终于开始吃起宵夜,而此时外头也传来一阵爆竹声和烟花在空中炸开的声音。 新的一年了。 吃过饺子汤圆之后,皇帝也不再继续追问她们之前脸上是怎么弄的。 而是开始关心起甄嬛安陵容沈眉庄以及几个孩子。 皇帝的关心,自然叫人欢喜。 哪怕被皇帝见着不稳重的一面,觉得有些羞耻的沈眉庄也是高兴得多。 甄嬛更是面带娇笑,瞧着宛如一个见着心上人的怀春少女。 安陵容也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一时间,整个殿内一派脉脉温情。 安陵容知道不是宛如怀春少女,此时的甄嬛的确是真心爱着皇帝的。 她原本就是个对情爱充满憧憬的少女,遇到的又是皇帝这样有才气品味不俗还与她志趣相投的男人,她自然会心生好感。 再加上皇帝本就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不说,还位高权重却对她温柔备至极尽宠爱。 因此她爱上皇帝也是正常的。 哪怕这个皇帝年岁比她大了两轮不止。 自己不也同样被皇帝所谓的宠爱迷过眼吗?安陵容心中自嘲道。 她如今想着垂下眼眸,掩盖住自己眼中的嘲讽,嘴角微微上扬的幅度只叫人以为她在笑。 而与此同时,皇帝正与甄嬛及沈眉庄说着话,多是皇帝在关心,而甄嬛和沈眉庄在听。 甄嬛的眼睛亮晶晶的,听到些觉得不好意思的话,还会如同少女般羞涩。 当然,生了孩子之后,甄嬛也褪去了不少少女的青涩,多了些成熟的韵味,她如今气质已经不似少女。 只是她如今年岁不大,就算做出少女娇羞的神情也并不违和。 就算因为正在坐月子并没有怎么梳妆,却依旧清丽可人。 精心休养调理了一段时间,她看起来没有前些日子那么憔悴了,如今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瞧着真是越发明媚了。 生育仿佛并未折损她的美丽半分。 皇帝政务繁忙,加上碎玉轩又远,虽说有心不怕路远,但甄嬛到底不是最特殊那个,所以皇帝并没有日日来看望甄嬛。 上一回来看望甄嬛和七阿哥还是在四天前。 当日的甄嬛和今日相比,判若两人。 毕竟她差点经历了难产血崩,虽未伤及根本但怎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 皇帝前回见着甄嬛时,就算休养了几日,她脸上依旧还有难掩的疲惫和憔悴。 皇帝是看重容貌的人,虽心中也有心疼甄嬛生育辛苦,但面对面容憔悴美貌打了折扣的甄嬛,到底没有往日那般有耐心。 而今日的甄嬛瞧着已经恢复了从前的美丽,皇帝的耐心自然也恢复回来了。 不再似前几日那般例行公事地过问,而是真真切切地关怀。 好歹也是几个孩子的阿玛了,许多事情皇帝当然也知道,只是端看他上不上心罢了。 而如今他对甄嬛和七阿哥就比对沈眉庄和六阿哥要上心得多。 关心甄嬛和七阿哥十句才会顺带过问两句沈眉庄和六阿哥。 见此情景,安陵容想若是她是沈眉庄,只怕此刻已经嫉妒起甄嬛了。 而沈眉庄,安陵容瞧得真切,她眼底虽然闪过一抹黯然,但对甄嬛并没有半分嫉恨。 安陵容这当然不是沈眉庄掩饰得好,而是她对甄嬛真的没有半分嫉妒,顶多有些羡慕和吃味。 安陵容想也难怪她们二人才是真正的好姐妹。 光是不嫉妒这一点,自己再活几辈子也不可能做到。 不过这辈子她可以努力做到只有别人来嫉妒她的份。 如此,她也不需要再嫉妒别人了。 第216章 带她回去 关心完几人之后,皇帝便将话题引到别处,几人闲聊起来。 当然多是甄嬛和皇帝在说,他二人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而且十分默契,什么都能聊上几句。 安陵容与沈眉庄只在旁边听他们俩说,时不时附和几句。 安陵容如今也读了不少书了,若是仔细思索,倒也能跟得上甄嬛和皇帝的思绪。 可到底不如他们二人博闻强识,无论什么都能信手拈来。 因此安陵容越发觉得无聊起来,也渐渐连附和都不愿。 而这样的闲聊下来的结果是皇帝与甄嬛越聊越精神,大有想要秉烛长谈之意。 沈眉庄听着觉得有趣,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而安陵容没过多久便困倦地支撑不住,直接闭起了眼睛。 她原本是坐在甄嬛的床上的,正好靠在甄嬛的床架上休息。 第一个留意到安陵容睡着了的是皇帝。 他正好坐在安陵容的斜对面,因此半天没听见安陵容的声音,便下意识寻她。 这一抬眸就瞧见她倚靠着床架闭着眼睛睡着了。 此时甄嬛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看法。 皇帝当即打断甄嬛道:“好了,虽是守岁,但今日也不早了。” “改日,朕再好好同两位爱妃聊个尽兴,今日实在困倦该歇息。”他其实也有些意犹未尽。 只是的确该回去了。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温和笑道:“你们瞧容儿都支撑不住先睡着了。” 甄嬛和沈眉庄也才注意到安陵容竟然都已经睡着了。 心中除了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以外,便是略微有些羞愧。 作为好姐妹,陵容都已经困得睡着了,她们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觉,方才她们竟然都只顾着聊天,忽视了陵容。 怀着愧疚的心情,甄嬛道:“时侯不早了,皇上和姐姐也回宫去吧。先前臣妾已经同容儿约好同寝而眠,今晚就让容儿留在臣妾宫里。” 她想得很好:正好今晚皇上去眉姐姐宫中还可以顺便看看六阿哥,而陵容留下与她一起睡,明日还能与她一起用早膳。 不过也有些遗憾。 那便是有些话,她本打算今晚和陵容一起睡的时告诉陵容的。 姐妹间的私房话,当然只能她俩独处时说。 但见陵容已经睡着了的样子,甄嬛实在不忍心再吵醒她。 所以想同陵容说的那些话只能留到下回再说了。 虽然早就约定好要一起睡,但是很可惜安陵容今晚注定不能留宿碎玉轩了。 皇帝本就是去了一趟长春宫得知安陵容不在自己宫中,而是已经去了碎玉轩,因而放心不过,才特地冒着雪也赶到碎玉轩来的。 在沈眉庄离席没多久,皇帝便也离席了。 倒也不是这个时候他就去的长春宫。 他之所以离席是因为得到十三弟怡亲王的暗示。 派去准噶尔的探子传信来,最先接到消息的是胤祥的属下。 二人立刻拿着胤祥给的令牌入宫。 胤祥一听说消息便在宴会上给了他暗示,他也立刻和胤祥一起离席。 陵容所说竟真的灵验了,准噶尔可汗活不了多久了,最多不出半年他就要去见长生天了。 这虽是个好消息可伴随着另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准噶尔同俄国私下往来密切。 所以只怕准噶尔与大清求和求娶大清的嫡亲公主也只是个幌子。 皇帝不禁想起安陵容所说的话,若无她的提醒,自己怕是得在准噶尔的事上栽个大跟头。 因此皇帝迫切地想要见到安陵容。 才刚刚和胤祥商议完他便没在回宴会上,而是迫不及待地赶往长春宫。 到了长春宫才知安陵容竟去了碎玉轩,他真是又气又担心,所以又急匆匆地赶往碎玉轩。 他本就是来带她回去的。 因此他自然不会将安陵容留在碎玉轩。 毕竟除了他自己,他谁也不放心。 若不是早些没听到消息,他肯定不会让安陵容独自到碎玉轩来的。 是的,就算安陵容身边有一大堆人陪同,但在皇帝看来,只要没有他陪着,安陵容就是独自到碎玉轩。 对于安陵容独自来碎玉轩他已经是后怕不已,当然不能再让安陵容独自回长春宫。 虽然安陵容来碎玉轩有惊无险,可回去的路上就不一定了。 她来时出乎意料,又没叫旁人知晓,自然遇不到什么意外。 可若是在碎玉轩留宿一晚,保管明天满宫的人都知道她在碎玉轩,等她回去的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意外”等着她呢。 因此皇帝是绝不可能留安陵容在碎玉轩歇一晚第二天独自回去的。 是也,皇帝也没顾及甄嬛的挽留,只说了句,“还是朕带她回去吧。”便将已经睡着的安陵容打横抱起。 留下句“你们早些休息”便抱着安陵容走了。 “皇上?”刚被打横抱起,安陵容便被惊醒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觉自己似乎被人抱起。 夹杂着酒气的熟悉的龙涎香让安陵容一下便知抱自己的是谁。 因此安陵容也继续放心大胆地闭上眼睛,靠着熟悉的胸膛睡了过去。 第217章 关心 安陵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不过从床幔隐隐透进来的光中可以想见外头应当已经天光大亮了。 虽知时辰不早了,但因着头还有些昏沉,她并未立刻起身,又赖在温暖的被窝里约莫半个时辰才起身。 她才刚起身,一直候着的兰清和菊清便听到动静,立马上前。 “小主醒了。”二人笑盈盈地将床幔掀起挂好,然后服侍安陵容起床更衣。 “现在什么时辰了?”安陵容边伸手穿衣边随口问道。 菊清道:“已经过了巳时。” “已经巳时了?”果然时辰不早了。 不过安陵容也没有太在意,左右她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算早起也是闲着。 不对,不是闲着,还是有要紧事的。 安陵容忽地想到大年初一这一日皇后要带领一众嫔妃去给太后请安来着。 所以今日她该去给太后请安的。 安陵容微蹙着眉头朝透光的窗户望了一眼,都已经过了巳时,再过一个时辰都该用午膳。 眼下早就过了请安的时辰。 见安陵容蹙眉,菊清连马道:“皇上今早临走时特地嘱咐了不必叫小主早起,随便小主睡到什么时候想起才起。” “还有皇上一早就派人去回了皇后娘娘,说小主身子不适,今日就不必去给太后请安了。” 她笑盈盈道:“如今天寒地冻的,皇上可舍不得让小主早起受苦。” “我知道了。”安陵容也轻笑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真是睡久了脑子都变得迟钝了。 不说菊清,只说兰清和芳若都是懂规矩的人,若今日真要去给太后请安,她们怎么可能会不早些叫醒自己? 放任自己睡到如今这个时辰,明显是早就得了吩咐的。 不用去给太后也好。 去请安不说还要费神应付太后和皇后,单说就这天寒地冻的,安陵容就实在不愿意出门。 是也,安陵容觉得皇帝特许她不必去给太后请安也算做了件好事。 “皇上今早什么时候走的?”难得念几分皇帝的好,安陵容也稍微关心一下他。 兰清边给安陵容扣着扣子边回道:“皇上卯时不到就走了,临走之时还嘱咐了一堆话让咱们好好侍候小主。” “还说了明日再来看小主。” “不过皇上也吩咐了让咱们拦着小主,不许小主再像昨日那般不顾天寒路远跑到碎玉轩去。” “皇上说了,若再有下回就把奴婢等发落去慎刑司服役,就算小主求情也没用。” “皇上说这话时可严厉了,冷着一张脸吓得奴婢大气都不敢出,可见是认真的。” 说着兰清语气里带了点儿撒娇的意味,又道:“奴婢对小主忠心耿耿,小主可要怜惜奴婢,别叫奴婢被打发到慎刑司去呀~” 菊清也连忙急着附和道:“奴婢舍不得离开小主,小主千万别让皇上将奴婢发落到慎刑司去。” 说完眼巴巴地望着安陵容。 不比兰清是故意扮可怜,菊清的样貌老实人也老实,她这般着急的样子瞧着是真可怜。 安陵容也喜欢她的这份老实。 而且她还是这一世最早跟在自己身边又的确忠心耿耿,因此安陵容对她总是要多一分耐心。 不过才十几岁的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仿佛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的样子,叫安陵容不由心下一软。 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放心吧,我在哪儿你就会在哪儿,我可习惯了,离不了你呢。” 虽菊清不及兰清她们那么聪慧,但她却是安陵容最信任的人。 因此哪怕她手底下有再多可用之人,菊清的位置依旧不可取代。 被安陵容捏脸的菊清,脸一下子变得涨红,不只脸,连两只耳朵也红得吓人。 小主已经有许久不曾对她这么亲昵了。 她不由想到从前小主还是答应的时候,曾用帕子为她擦过脸,对她温言细语,对她不像是对奴婢,而像是妹妹一般。 她自然不敢奢望能做小主的妹妹,但这并不妨碍她将小主视为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后来随着小主越发得宠,位分越来越高,虽依旧将她视作心腹,可到底待她不似从前那般亲昵。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她心中也曾有过失落。 而今日小主竟然又这么亲昵的捏她的脸了! 菊清喜得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她想她要一辈子陪在小主身边,就如小主说的小主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等到了可以出宫的年纪她就同小主求个恩典继续留在小主身边,哪怕是做一个粗使婆子她也要留在长春宫一直陪伴小主。 安陵容不知菊清已经在心里暗下决心,见她呆愣愣的模样,又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绯红一片还有些发烫的脸。 安陵容轻笑,“怎么了,这是傻了吗?” 又故意道:“若真傻了,岂不是还得让人伺候?看来还是早早地打发出去为好。” 菊清闻言立马回过神,连忙道:“不行,小主说了习惯奴婢伺候离不了奴婢的。” “奴婢哪儿都不去只留在小主身边。” 安陵容道:“原来没傻啊,那本宫只好继续将你留下了。” 菊清完全不在意小主拿自己取笑,只要能继续留在小主身边就好。 倒是兰清见她们主仆二人如此亲昵,心头略微有些发酸,“小主只应了让菊清留下,却没应奴婢……” 她语气有些发酸道:“想来小主早就想舍了奴婢,再挑更聪明伶俐的伺候。” 安陵容瞥了她一眼,“你就已经足够聪明伶俐了,再更聪明伶俐些难不成要成妖?” “本宫这长春宫小,可容不下什么妖魔鬼怪,有你们就足够了。” 兰清似是松了口气般,“有小主这句话奴婢就放心了。” “当然小主也只管放心,奴婢待小主忠心耿耿,只会唯小主命是从,绝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她说完又笑着替安陵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然后才小声道:“皇上严苛也是因为疼惜小主,重视小主腹中皇嗣。” “奴婢瞧着皇上可看重小主这一胎,若是能一举生下个皇子……” “都还早着呢。”安陵容抚着肚子淡淡道:“我只盼着这个孩子不要辜负他皇阿玛的期盼。” 他皇阿玛可是一直盼着他是个阿哥。 兰清笑道:“小主是有福之人,咱们小皇子肯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盼。” 虽说都是皇家子嗣,皇子公主都很尊贵,但长春宫上下都盼着安陵容这一胎能一举得男,生下一个皇子。 因此对于安陵容肚子里这个还未显怀的孩子,称呼上都是称“小阿哥”“小皇子”。 对于宫人们的称呼,安陵容并没有过多在意,也没同兰清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想到另一件事,既然皇帝如此“疼惜”她,她也该有所表示才行。 因此她吩咐小厨房炖上一盅皇帝素日爱喝的红枣党参乌鸡汤给皇帝送去,天寒地冻地正好给皇帝暖身子。 不过考虑到皇帝早上起得早,早膳也用的早,眼下怕是已经饿了,而离用午膳也还早,炖鸡汤又要用一些时间。 安陵容便吩咐小厨房先做些精致可口的点心给皇帝送去,至于鸡汤晚膳的时候再送吧。 一天关心他两回,也足够了。 不过说到点心,安陵容倒也有些饿了,她可还没用早膳呢。 离用午膳还有一个时辰,说久也不久了,再加上梳洗要花些时间,等用了早膳,约莫也快到用午膳的时辰。 因此安陵容也没让再准备早膳,只让多备些点心。 第218章 道谢 刚用过午膳没多久,安陵容又被芳若催促着喝下苦滋滋的安胎药。 每次喝这药的时候,安陵容都要在心头埋怨卫临一顿。 她的身体状况旁人不清楚,难道卫临还不清楚吗? 她好端端的从未动过胎气,身子骨也比从前强健了许多,哪怕出去在外头冰天雪地里走两圈也不会有一点问题。 做什么要喝这苦兮兮的安胎药。 安陵容倒是不想喝,可是每每喝药的时候芳若都会在一旁盯着。 像是知道她怕苦,怕她将药倒掉似的,每回芳若都是瞧着安陵容将药喝得一滴不剩了才放心。 偏偏卫临开得这药又极苦,每回喝完连吃几块蜜饯都压不下嘴里的苦味。 而卫临也说了这药最大的不足便是味苦,但对安陵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极大的益处。 这药还是他与师父温实初研究了几晚上才配制好的药方。 毕竟安陵容如今对外传的消息就是动了胎气,既然都动了胎气如何能不喝安胎药? 而是药三分毒,其他没那么苦的安胎药,能保全孩子可是对母体的损伤可大着呢。 比起其他以伤害母体来滋养孩子的安胎药相比,卫临和温实初研制的这副对孕妇和孩子都有益的安胎药堪称“神药”。 安陵容一边被苦兮兮的安胎药折磨,一边也忍不住在心头庆幸。 幸好那么厉害的太医是她人,温实初就不说了,难得卫临医术又好人又聪明。 正当安陵容边在心头庆幸边吃着蜜饯压嘴里的苦味时,便见小竹子进来通传,“娘娘,襄嫔求见。” 曹琴默怎么来了?难不成准噶尔的事有消息了? 安陵容咽下嘴里的蜜饯才道:“请她进来吧。” 很快曹琴默便被请进来了。 她这回来不同往日只带上心腹宫女音袖,而是又带了七八个宫女来,每个宫女手里都端着不少东西。 她没有直接靠近安陵容,而是先隔得远远的便同安陵容行了礼.。 然后她将自己的披风取下递给身旁的宫人,又到炉子旁将身子烤暖和。 安陵容道:“我这边也有炉子,姐姐怎么不过来用这个炉子取暖呀。” 曹琴默温和地笑道:“臣妾还是先在这儿把身上的寒气去了,再到娘娘身边,免得冲撞了娘娘。” 见她这么细心,安陵容心中满意。 不过还是客气道:“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客气,何况我身子骨也没那么弱,怎地就能被一点小小的寒气给冲撞了。” “姐姐快过来吧,不妨事的。” 曹琴默忙道:“臣妾冒雪而来,身上寒冷,若是寒气过到娘娘身上,那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她满脸感激道:“娘娘对臣妾的大恩大德,臣妾永世难忘,若是娘娘因臣妾有半点不适,臣妾纵粉身碎骨也难还。” 安陵容一脸无奈,“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 曹琴默连忙道:“若非娘娘,臣妾如何能有今天的地位,娘娘放心,臣妾日后定会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话自然一半真心,一半是演的。 说真心,曹琴默的确很感激安陵容。 若非安陵容在皇上面前进言,她一个早就失了宠还被皇上厌弃的人,怎么可能晋封嫔位。 连当初华妃对她的承诺也不过只是说等温宜出降的时候再替她向皇上求个嫔位。 温宜如今还不到四岁,离出降还有十多年。 真按照华妃所说,她起码还得等上十年才能晋封嫔位。 可现在安陵容就已经帮她求得了嫔位,一下子就让她少等十多年。 这的确是份天大的恩情。 而一半演的也是希望安陵容见着她的忠诚,日后能够继续提携她。 要知道她得是安陵容举荐才复位贵人,救了七阿哥才得个封号,也安陵容帮她求得嫔的位份。 贵人和嫔之间的差别可大了。 嫔位是一宫主位,也是有定数的位分。 若是不能早些晋封嫔位,等之后新人入宫,只怕就更没有她的位置了。 安陵容这么轻而易举就替她求得嫔位,可见还是有余地的,说不得也能帮她晋封妃位。 毕竟谁都知道安陵容只要生下这一胎,贵妃之位就是板上钉钉的。 虽眼下妃位已经破例多出一个,等安陵容晋封之后才是正好,可既然可以破例一回,自然可以再破例一回。 何况妃位又不是不能被拉下马的,从前的华妃齐妃,如今不都成了庶人了吗? 莞妃、惠妃、敬妃同俪妃交好动不得,可是端妃…… 七阿哥洗三礼上发生的事可不是意外,端妃已经和皇后勾搭在了一起。 曹琴默就不信安陵容会不对付端妃。 只要把端妃拉扯下来,妃位就能空出一个。 届时只要安陵容再帮她一把…… 曹琴默很有信心也对妃位势在必得。 但她知道只凭她自己是爬不上去的,所以她还需要继续抱稳安陵容的大腿。 安陵容轻笑,“姐姐与我相识这么久也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我并不求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需姐姐帮帮忙就行。” “何况这是我承诺姐姐的,不过几句话的事,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第219章 算计 曹琴默忙道:“娘娘对臣妾恩同再造,臣妾没齿难忘,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说着竟直接给安陵容跪下,“娘娘今后只管放心驱使臣妾,臣妾定当竭尽全力替娘娘分忧。” 见她一脸的情真意切,安陵容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笑盈盈地起身扶起曹琴默,“都是自家姐妹,不过是相互扶持罢了,说什么驱使不驱使的话,倒生分了。” 她当然不信曹琴默这番表忠心的话。 毕竟这人野心大着呢,嘴里说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心里还不知在想什么呢。 何况能背主一回,焉知不会背叛第二回? 眼下曹琴默瞧着已经是为自己所用了,可安陵容知道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她未必不会再倒向旁人。 但曹琴默这个人的确好用,足够聪明又心思敏锐,用得好能够成为手中的一把利刃。 安陵容倒不担心这把“利刃”将来会不会噬住,毕竟她能捏着曹琴默的软肋,却不会叫曹琴默有机会抓住她的把柄。 她相信形势会逼得曹琴默不得不对自己忠诚。 从前曹琴默做的多是为华妃出谋划策的事,真正动手的是华妃,因此一旦事发她倒可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而安陵容可不似华妃那般“单纯”,她需要的可不是一个“智囊”,而是一个能够帮自己做事的了。 既然手底下都有人了,哪里还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安陵容想曹琴默既投靠了自己,就再也别想摘得干净。 而且说了曹琴默是个聪明人,她当初之所以背叛华妃,一是因为华妃对她动辄打骂还用她的温宜做筏子,二是她也瞧出华妃和年家离倒台不远了。 若是如今年家依然煊赫华妃依旧势大,那么就算受华妃再多的折辱,曹琴默定然也不敢背叛华妃。 安陵容知道曹琴默对华妃如此,对自己亦是如此,只要一如既往地位稳固,曹琴默就不敢背叛。 更何况一再背主之人,没有人能再放心收为己用。 而对于这样心思深宛若毒蛇般的人,若是不能收为己用,自然就该尽早除去,免得遗祸无穷。 所以若是曹琴默再背叛自己,她的下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曹琴默最是会审时度势之人,她知道该如何抉择。 还有一点,安陵容打算将她与曹琴默的“主仆”关系过个明路。 皇帝不是一直担心她心思单纯抵不过后宫的算计吗? 正好有一个可以帮她抵挡后宫阴谋算计之人,皇帝应当会高兴的。 当然,若是这个人是皇帝亲手送到她身边的,皇帝肯定会更高兴。 这般想着安陵容脸上的笑又明媚了几分。 “姐姐坐吧。”她笑盈盈地牵着曹琴默入座。 “多谢娘娘。”曹琴默见状觉得自己的忠心真是表对了。 她脸上的笑同样灿烂,不过隐隐还是带了点讨好的意味。 又道:“口头上的道谢到底轻薄了许多,因此臣妾特地给娘娘准备了一份谢礼。” “臣妾位份低微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知娘娘喜爱调香,因此特地为娘娘寻了些香料。” “另外还有新得了一斛南珠,这东西想来娘娘不缺,只这是臣妾一番心意,万望娘娘莫要嫌弃。” 当然这份谢礼里还有其他东西,虽不算特别珍稀,但已是曹琴默这个位分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上回皇帝赏赐的和这回晋位的赏赐,她都是挑其中最好的东西给安陵容送来。 虽心知安陵容并不缺这些东西,但她的诚意总是要有的。 安陵容道:“姐姐言重了,这些东西都是极好的,何况姐姐还费了一番心思,我如何会嫌弃?只是…… “我不过是在皇上面前提了几句,实在担不起姐姐这般厚礼。” “这些东西姐姐还是带回去,将来作温宜公主的添妆也好。” 曹琴默连忙道:“这些东西不足以报答娘娘恩情的千分之一,娘娘尽管收下。” “不然臣妾心中也难安……” …… 二人推辞了一番,最后安陵容只答应收下那些香料,其余让曹琴默带回去。 该说不说,曹琴默送来的香料虽然不是最珍贵的,却也十分难得。 其中有一种香料是复原汉朝的一种宫廷香的重要材料,安陵容手里都没多少。 正想着什么时候让人去寻,没想到曹琴默竟派人找到了。 这香料不好找,也不知她是何时让人去寻的,的确费了番心思。 安陵容因怀着孕并没有碰那些香料,只看过一眼后,便让人仔细收好放起来。 送完谢礼,便该说另一件事了。 曹琴默挥挥手让自己的婢女都到外间去。 安陵容也让除了兰清菊清之外侍候的宫人们都出去。 芳若也在曹琴默求见之前,她才刚喝过安胎药之后就被她打发去小厨房准备点心去了。 等人都出去门也被关上了,曹琴默才道:“臣妾今日来除了同娘娘道谢之外,还有一事要回禀娘娘。” 安陵容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曹琴默继续道:“今日皇上命苏公公来传口谕,说朝瑰公主身份贵重,不可轻慢了公主,让臣妾慢慢替公主准备嫁仪。” “你猜怎么着?”她脸上犹带着惊讶,“臣妾派人去打听到说钦天监给公主拟定的婚期在五月下旬。” 明明之前皇上还催得急,恨不得年关之前就将公主嫁到准噶尔去。 如今婚期竟比预料的往后延了四个多月。 原本好几日都没消息,她还以为安陵容没能劝说成功。 不过想想也是,公主和亲乃是朝堂中事,俪妃再得宠也不过只是一介后宫妇人,皇上怎么可能会因为她几句话就改变主意? 不成想,皇上还真被安陵容说动,改了主意。 这着实叫曹琴默大吃一惊,当初华妃那般得宠,可对于像这样皇上已经做了决定的政事她都更改不了半分。 没想到俪妃竟然能成。 说着曹琴默又笑着奉承安陵容一句,“娘娘真不愧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只要您开口,皇上就没有不应的。” 皇帝心尖尖儿上的人? 安陵容轻笑了一下,这话可真耳熟,好似从光幕中听见过几回“谁谁谁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 也是难为皇帝就那么大点儿的心尖尖儿上居然安置那么多人。 曹琴默又道:“这对朝瑰公主倒是好事,想来朝瑰公主就不必嫁与能做她祖父的准噶尔老可汗。” “这都是多亏了娘娘。也是娘娘心善,若是换作旁人如何愿意帮助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就如她自己,就算也能够同情朝瑰公主的遭遇,但也只是同情罢了却不会多做什么。 不只她,换作皇后敬妃莞妃惠妃她们也是如此。 在这后宫如同俪妃这般“心善”的才是少见。 不过曹琴默倒很喜欢安陵容的这份“心善”,更是希望安陵容越心善越好。 只要安陵容能多发发善心,她和温宜的日子也能更好过些。 “举手之劳罢了。”安陵容脸上笑意浅淡,“不过瞧襄嫔似乎有些惊讶,难不成此前襄嫔不相信本宫能劝说得了皇上?” 曹琴默立马道:“臣妾并无此意。” “臣妾只是没想到皇上如此爱重娘娘,说真的那么多年,臣妾只见过皇上如此爱重娘娘一人。” 闻言安陵容轻笑一声,幽幽道:“姐姐既知皇上爱重本宫,那又为何要算计本宫呢?” 曹琴默一下僵住,“臣妾不明白娘娘何意,臣妾怎敢算计娘娘?” 她见安陵容脸上的笑淡去,立马起身跪下请罪道:“臣妾不知娘娘所指何事,请娘娘明示。” 第220章 问责 “呵。”安陵容望着曹琴默无措的脸,嗤笑一声,“姐姐真的不清楚吗?” 曹琴默低下头,“若是臣妾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娘娘指教,臣妾定当立马改过。” “行吧。”安陵容笑道:“那本宫就告诉襄嫔吧。” “果真是晋了嫔位,排场也不一样了。往日襄嫔姐姐到本宫这儿来都只带音袖一人,今日……” “臣妾不敢。”曹琴默急忙打断安陵容的话,“得娘娘抬举臣妾才有如今的位分,岂敢在娘娘面前讲究什么排场。” “臣妾之所以多带几个宫女不过是为了方便将给娘娘备的谢礼送来,只臣妾和音袖二人拿不了那么多东西……” 安陵容淡淡道:“宫女们端着东西难不成不能在外间等候,非得襄嫔姐姐将她们带进来?” “臣妾……”曹琴默一脸正要辩解。 便又听安陵容道:“带进来也就罢了,姐姐还当着她们在本宫面前好一通唱念做打。” “姐姐的肺腑之言着实叫人感动,只本宫可还记得姐姐与本宫多是私下往来,姐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本宫表忠心。” “难不成想要阖宫上下都知道你襄嫔早就是本宫的人?” 曹琴默的确打的是这个主意。 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全不顾自己的颜面向安陵容表忠心,一来是为了让安陵容看到她的忠诚,二来便是为了将她与安陵容的关系昭之于众。 从前华妃还在时自然不能让人知道她们私下往来,可如今华妃已经不在了,她当然应该旗帜鲜明地表明自己是安陵容的人。 如此一来她既能名正言顺地借安陵容的势,也能叫安陵容不得不帮她。 毕竟她也知因着告发华妃,皇上已经彻底厌弃了她,如若不然在位分之上何至于那么吝啬。 可她不能就这么被皇帝厌弃,为了她的温宜她还得往上爬。 唯一能帮她的只有安陵容。 她是被皇帝厌弃的人,安陵容却是皇上的宠爱之人。 若皇帝知道他宠爱的人早就与他厌弃的人勾结在一起,他会怎么想? 曹琴默确信她与安陵容的关系暴露,为了打消皇上的疑虑,安陵容也会帮她挽回在皇上心中的形象,让皇上不再厌弃她。 曹琴默也想过被安陵容发现算计应当怎么办。 安陵容是“心善”的人,在她面前哭诉一番说她都是为了温宜,温宜不能有一个被皇上厌恶的额娘…… 想来安陵容就不会再同她计较。 因此眼下虽被安陵容揭露她的算计,她也不慌。 她道:“臣妾并非刻意想将与娘娘的关系昭之于众,是臣妾一时激动失了分寸。” “不过幸好如今年氏已倒台,就算被人知晓臣妾是娘娘的人也无妨。” “是吗?”安陵容淡淡道。 曹琴默又继续道:“臣妾本就是娘娘的人,如今后宫谁人不知娘娘最得圣心,皇上又对皇后生了嫌隙,您如今是当之无愧的后宫第一人。” “所以就算旁人知晓臣妾是娘娘的人,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皇上又爱重娘娘,自然也不会因为此等小事同娘娘计较。” “本宫不愿意。”安陵容淡淡道。 “娘娘?”曹琴默疑惑道。 安陵容盯着曹琴默的脸,“本宫不愿意叫旁人知晓你我的关系,更不愿意叫人知道咱们私下早有往来的事。” 她可不想曹琴默与她的关系早早地暴于人前。 “若是敢泄露出去半分,你以后就莫要再来找本宫了,以后你是生是死都与本宫无关。” “当然给你的东西,本宫同样也会收回。” “你明白吗?” 曹琴默真有些急道:“可是娘娘……” 安陵容冷冷道:“没有可是。今日的事长春宫上下不会走漏半点风声,至于你的人……” 她收回落在曹琴默脸上的目光,“最好也长着同一条舌头。” “不然,本宫便都算在你的身上。” 半晌,曹琴默应道:“臣妾明白。” “臣妾必定会约束好自己手下的人,绝不让她们在外头胡言乱语。” 安陵容悠悠道:“希望你能约束好手底下的人吧,不然连你手底下人都约束不好,本宫瞧着怕是更管束不好一宫。” 闻言曹琴默急忙保证道:“娘娘放心,臣妾也保证今日的事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臣妾也保证今后绝不会在发生今日这样事。” 安陵容微微颔首,“本宫便信你一回。” 曹琴默感激道:“多谢娘娘。” 她正要忪一口气,便又听安陵容道:“说完这件事,咱们再说说另一件事。” 第221章 梅清 安陵容慢悠悠地抬起眼眸,又将目光落到曹琴默的身上,“襄嫔姐姐是何时同本宫 宫里的人搭上的?” 曹琴默急忙道:“娘娘这话臣妾实在不敢当,臣妾是娘娘的人,自然……” 安陵容懒得听她辩解,直接道:“是宝鹊还是梅清?” 虽这么问,但安陵容已经在心里猜测是梅清。 前世今生宝鹊都是个和菊清一样老实听主子吩咐的,她一早就吩咐过不许在外头泄露半分长春宫的事。 宝鹊应当会听话。 倒是梅清有几分聪明,却是个心思活络的。 如今她宫里的这个梅清自然不是当初和兰清一起被苏培盛送来的梅清。 那个梅清在华妃设计陷害她假孕之事败露后就被皇帝下令杖毙了。 现在的这个梅清是后头补进来的宫女里,她挑了个瞧着顺眼的,重新改名为“梅清”,好继续补全她的“梅兰竹菊”。 梅兰菊三清和宝鹊四个都是她宫里的大宫女,可以贴身伺候,因此知晓她的许多事。 如她备孕之前正在复原汉代一种宫廷香的事,除了她身边的四个大宫女外,能近身伺候的二等宫女也是知晓的。 但她具体要用上哪些香料,还差哪些香料唯有四个大宫女清楚。 菊清和兰清嘴巴紧自不必说。 因此能将她所需香料的消息透露给曹琴默的便只能是宝鹊梅清二者其一。 不过不管是谁私下将长春宫的事透露给别人,都是留不得的了。 “本宫的耐心有限。”见曹琴默半晌不说话,安陵容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冷凝,“究竟是谁?” 对上安陵容已经隐隐有些不耐烦的目光,曹琴默只好道:“是梅清。” 果然是梅清。 安陵容分神想道:看来自己这几日同“梅”犯冲。 既然如此,今后长春宫里便不允许有梅。 曹琴默急忙补充道:“臣妾只是同梅清姑娘问了几句娘娘的喜好,旁的一句都没有多问。” 她小心翼翼地辩解道:“臣妾想着既然要效忠娘娘,自然应当知晓娘娘的喜好,以便投娘娘所好,免得不小心犯了娘娘的忌讳……” “你眼下便是犯了本宫的忌讳。”安陵容淡淡道。 无论是她的喜好还是她宫里的事,都由不得旁人随意打听。 她的语气虽淡,却叫曹琴默不由一颤。 她焦急请罪道:“是臣妾一时想岔了,犯了娘娘的忌讳,请娘娘责罚,臣妾再也不敢了。” “你们私下往来过几回?”安陵容又问道。 曹琴默不敢有所隐瞒,“臣妾也是近来才同梅清有接触的,总共只同她说过两回话。” “一回是关心娘娘的身子,莞妃生产当日发生的事着实吓人,臣妾实在挂心娘娘,才同梅清姑娘问一句,也好安心。” “而另一回便是询问娘娘的喜好,近来缺什么……” “娘娘助臣妾良多,臣妾又岂能不投桃报李,替娘娘分忧。” 安陵容悠悠道:“你倒是关心本宫……” 这句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曹琴默越发恭敬道:“臣妾视娘娘为主,更是对娘娘的恩德铭记于心,因此自然是盼着娘娘身体安康没有烦忧。” 安陵容轻笑了一下,又道:“你不过昨日才接到晋封的旨意,今日便能将本宫所需的香料送来。” “难不成你能未卜先知,知道本宫能帮你求得嫔位,一早就将谢礼备下?” 安陵容冷笑道:“我给姐姐机会,可不是叫你继续诓我的。” “最后一次,将你与梅清何时有所往来,私下来往过几回,都说过些什么一五一十地回禀给本宫。” “不然……”安陵容眼底满是冷意,“今后就别出现在本宫面前了,有本宫在的地方就没有你。” 她嘴角微微勾起,“本宫说到做到,曹姐姐可明白?” 曹琴默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她不知道安陵容那句“有本宫在的地方就没有你”究竟是不叫自己再出现在她面前。 还是说想要她的命…… 眼见安陵容认真的神情和冰冷的目光,曹琴默心觉就算是后者安陵容应该也能够办得到。 华妃、齐妃、丽嫔、富察常在……甚至还有皇后。 栽倒在她手里的人还少吗…… 曹琴默不禁有些后悔。 明明早就见识过安陵容的心计和手段,却因着她露出来的一点“善心”,就觉得安陵容是可以被自己摆弄的人。 真是愚不可及。 果然还是昨日晋封的旨意叫自己忘了形,竟然忘了一开始的谨言慎行。 曹琴默一边后悔,一边应道:“臣妾明白。” 然后将她是什么时候同梅清搭上,怎么搭上的,以及私下往来过几回……都一一回禀安陵容。 自打转投安陵容之后,她便开始信奉起狡兔三窟的道理。 虽并没想着要背叛安陵容,但多留一条退路总是好的。 之后她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触长春宫的人,想着能打探出一点消息也好,最后是稍微隐秘些的。 哪怕是些蛛丝马迹,只要能打探到,再经她一番抽丝剥茧定能推测得出,要是因此抓住安陵容的把柄就更好了。 只可惜也不知是不是没听懂她的暗示,长春宫的人嘴巴都紧得很,当然她也不敢太明显。 除了兰清菊清和小竹子外,长春宫能近身伺候安陵容的人,她都试探着接触过。 二等宫女虽也能接触到安陵容,倒要不就是一问三不知,要不就是只知道些摆在明面上的事。 到底不中用。 幸好还有个梅清算是知道得最多也愿意同她说的。 她是在惠嫔生产之后,借着关怀安陵容多往长春宫跑了几回,然后同梅清搭上的。 毕竟她们都是安陵容的人,梅清对她也没太多防备,只除了隐秘的事梅清不曾告诉过她,其余倒也愿意同她说。 自然,她也少不了给梅清好处。 “臣妾只同梅清接触过这几次,所谈论的话题不曾涉及半点娘娘的隐秘。”曹琴默说完不由直起腰。 她这个动作使得膝盖越发酸软。 安陵容没叫她起来,因此她依旧跪着。 自投靠安陵容以来,还是头一回跪那么久,且还是跪在坚硬的地板上,不知不觉曹琴默便感觉自己的腿开始发酸发麻…… 听完曹琴默的话安陵容嗤笑一声。 自然不会涉及隐秘,因为梅清压根儿就不知道她的隐秘。 梅清虽是她身边的大宫女,素日只管着外间和院子里。 而隐秘的事,安陵容也只会交给菊清和兰清。 听见安陵容的嗤笑,曹琴默刚刚直起的腰又塌了下去。 “臣妾对娘娘已经再无半点隐瞒,求娘娘明鉴。” “臣妾知错了,今后绝不再敢对娘娘有半分不敬逾矩之心。” “臣妾今后定当对娘娘忠心不二,肝脑涂地。” 她起誓道:“若违此言定叫臣妾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死后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安陵容闻言在心里嗤笑一声。 生前哪能管到死后的事,谁知道死了之后会是什么样。 就如她自己,前世坏事做尽,为了取信皇后也曾发过不少毒誓,可死后也没想旁人诅咒和发誓的那样下地狱。 而是又活了一世,还活得这么好好的。 与其用这种生死之事做赌注,还不如以最在乎的东西起誓。 安陵容心想,曹琴默最在意的应当是她的女儿温宜。 “嘶……”她正要开口让曹琴默以温宜起誓,不知怎地肚子疼了一下。 安陵容的脸色瞬间大变。 听见她的抽气声,一直没开过口的兰清菊清急忙道:“小主……” 安陵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没事,我没事。” 让兰清她们退开之后,才又对曹琴默道:“本宫就再相信你一回,希望襄嫔莫要再叫本宫失望。” 罢了,就算是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积德吧。 第222章 清洗 敲打完曹琴默之后,安陵容便让她回去了。 许是跪的时间有点长,被兰清搀扶起身时,曹琴默的腿发麻险些站不住。 安陵容皱了一下眉头,想叫曹琴默歇会儿再回去,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曹琴默就强撑着站直身子。 恭恭敬敬地同她行了个礼,然后告退。 也不知她腿疼得厉不厉害,不过告退之后往外走时,也全然瞧不出半点异样。 真不愧是个能在华妃手底下讨生活的狠人。 送走曹琴默之后,接下来便轮到再重新清洗一遍长春宫上下。 安陵容本以为如今她这个长春宫已经被管束得如同铁桶般牢不可破。 没想到竟还是能被人发觉薄弱之处。 更可气的是曹琴默与梅清已经搭上好长一段时间了,她竟半点都没有察觉。 想到这儿安陵容就忍不住心道:自己可真是个蠢的,前世未能发觉宝娟是皇后的人,今生竟也觉察不出曹琴默同梅清勾结。 枉自活过一世,真是半点识人之明都没有。 也幸亏这回是曹琴默自个儿暴露了,虽她见着香料有些惊讶,但也不能完全确定曹琴默与她宫里的人勾结。 因此故意发作一番,叫曹琴默自个儿先心慌,再一试探果然就试探出了。 曹琴默心思细腻,这回赶巧是晋封嫔位叫她有些得意忘形飘飘然起来了。 若是换作以往,她肯定不会失了警惕犯这样的错。 安陵容在心里感慨完,便将“清洗”的任务交给菊清兰清和小竹子三个,并叫她们请芳若从旁协助。 毕竟芳若身份特殊,对于这底下的人也能起个震慑作用。 而安陵容自己,则该回寝殿里去好好歇息了,昨夜睡得迟,今日着实有些困倦,再加上又应付曹琴默一通。 眼下她实在支撑不住了。 “唔——”躺在床上的安陵容忍不住谓叹一声。 冬日里又是下雪天,再没有比被窝更舒服的地儿了。 殿内本就温暖,而被窝里就更加温暖了,安陵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久,直到临近用晚膳的时候才被菊清给叫醒。 许是因昨夜睡得迟,睡到今日一大早都没有补回来,午睡这一觉才补回来了。 因此安陵容这一觉起来,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因睡久了而头昏脑胀,反而觉得格外精神。 伺候安陵容起身的菊清同安陵容道:“小主,皇上来了?” 皇上来了?不是说明日再来的吗? “皇上怎么来了?”安陵容问道。 毕竟今日是正月初一,一年的更始,按照惯例皇上就算不歇在皇后宫中,也得在养心殿独自歇息。 没有到嫔妃宫里来的规矩。 也是因此皇帝今早才会特意嘱咐说明日再来看她。 所以,好端端的皇帝怎么来了? 刚进来伺候安陵容起身的兰清道:“皇上这回来,还带了四个宫女,向来是听了消息,特地给小主送人来了。” 安陵容微微蹙眉,“查出了几个人,动静闹得大吗?” 兰清道:“除了梅清外,还有个二等宫女,一个洒扫太监对外传过消息。” “不过小主放心,都是从前的事了,因着他们身份低微,传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早没人再同他们打听了。” 安陵容不放心,皱着眉道:“不是别人安插在长春宫的钉子?” 兰清道:“小主放心绝不是,他们连襄嫔私下来往长春宫的事都不敢往外传。” 尤其是那二等宫女也是见过几回襄嫔私下到长春宫来的,如果她是别人安插的钉子,只怕小主和襄嫔私下往来的事早就人尽皆知了。 “那个二等宫女只同襄嫔接触过,告诉襄嫔了些,小主的日常习惯。” “那洒扫太监是从前同年庶人宫中有些接触。” “梅清那儿也查实了,她也只同襄嫔有过接触,说是觉得襄嫔也是自己人才没设防……” 安陵容问道:“将他们都送去慎刑司了?” 她临睡前吩咐,若是查出往外传递消息的不是旁人安插的钉子且没往外传过什么重要的消息。 就不必对他们动刑,直接打发去慎刑司或者浣衣局辛者库。 兰清回道:“原本奴婢都已经按照小主的吩咐处置了,将这些人打发去慎刑司服役,动静闹得也不大。” “原本?”安陵容注意到这个词,看来还是出了岔子,“那后来又怎么回事?” 第223章 因果报应 兰清道:“后来也不知怎地这事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皇上觉得此等背主的奴才只打发去慎刑司实在便宜她们了。” 安陵容蹙眉,“皇上杀了他们?” “这倒没有。”兰清摇摇头,“只让人拖去清净的地方打折了腿,再送去慎刑司。” 兰清没说的是,皇上觉得她们多嘴多舌,还命人拔了他们的舌头。 若非小主怀着身孕,如今又正值新年里头,皇上肯定会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不过他们被打折了腿又没有法子医治,还要在慎刑司服役,说不定也活不了多久。 听到皇帝的安排,安陵容脸上并无几分喜意。 毕竟梅清她们几个实在罪不至此,原本将她们打发得远远的就好…… 许是因为怀着身孕,心也跟着软了几分,若换作从前,对待背主的人她又岂会这么轻易放过。 如今不一样了,如今有孩子了,是该替孩子积福积德,免得如同上一世她做的孽最终报应在她的孩子身上。 事关肚子里的孩子,安陵容难免会想多些,世间定然真的有因果报应一说。 就如她想叫曹琴默以温宜起誓时肚子莫名的疼,肯定就是孩子给她的警示。 想到此,安陵容的心不由加快了几分。 她原本手上就沾了不少鲜血,皇帝更是不遑多让,只是他们的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实在不该承受父母造下的罪孽。 安陵容连忙轻声吩咐兰清道:“晚膳之后你请女医去给他们瞧瞧,能治便治,另嘱咐慎刑司的管事,这几日先不必给他们安排活计。” 果然刚吩咐完兰清,她就莫名心安了些。 兰清不解道:“都是些背主的奴才,小主何必管他们的死活?” “他们到底服侍本宫一场……”安陵容轻呼出一口气。 又改口道:“本宫并非在意他们的死活,只是大过年的发生这等事,着实有些……你照吩咐做就是了,别管那么多。” 兰清只好应下,然后又道:“小主心善是他们的福气。”就这样他们还背主,说明他们注定是福薄之人。 本来说实话整个后宫中在长春宫当差是最轻松的。 主子和善从不苛待底下人,一个宫的宫女太监们也都和气。 且小主得宠位分又高,奴才们得赏赐的机会也多,在外头行走也比其他宫里的宫人要得脸的多。 日子已经过得那么舒坦了却还想着背主,最后落到什么样的下场都是自找的。 菊清也不由嘟了嘟嘴,“背主之人不值得怜惜,小主实在太心善了。” 在她看来背叛小主的人受再重的责罚都是应该的,小主竟然还怜惜她们,让女医去给她们医治,还顾及主仆一场的情分,为此伤神…… 小主实在太心软了。 不过无论心软还是心善,对她们而言,小主都是位再好不过的主子。 这么好的主子又怎么舍得让她费心劳神,伤心难过。 菊清和兰清此刻的想法不谋而合,都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监督好长春宫的宫人,不能叫这样背主的事再发生了。 心善?又听到这话,安陵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前世今生她可从来不是什么心善的人。 况且她又不是真的为了那些奴才。 她不过只是盼着她的孩子能平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享受本属于他的一切。 而不是因着要承担父母的罪孽连睁眼看这个世界的资格都没有。 安陵容不欲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问道:“皇上又是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多久了,你们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菊清道:“快临近用晚膳的时候皇上才来的,小主放心,没让皇上等多久。” 穿戴好之后,安陵容道:“那就好,快些替本宫梳妆吧。” 给安陵容梳妆时,菊清又想一件事,忙提醒道:“对了,今日惠妃娘娘和欣嫔也派人给小主送了谢礼来,” “还给小主带了话,说是今日不方便,等过几日再亲自登门向小主道谢。” 安陵容轻笑,“两位姐姐怎么这般客气,竟如此郑重还要亲自登门道谢。” 兰清道:“这本就是应当的。” 若是没有她们小主在皇上面前进言,她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晋位,这么大的恩,她们怎么能不亲自登门道谢。 就算惠妃同小主交好,也不能落了小主的面子。 安陵容也没太在意,“也罢,左右冬日里冷清,她们来也热闹些。” 无需上妆倒是方便,很快安陵容梳洗装扮好。 从内室出去,安陵容便瞧见皇帝正拿着她给孩子做的虎头鞋虎头帽等小玩意儿瞧。 “皇上。”她径直走上前,微微屈膝福了一下,算是行礼了。 皇帝将一只手里的手里的虎头鞋放下,来牵安陵容的手,然后带着她坐下后。 她坐下后随口问道:“皇上今早不是说明日再来看臣妾的吗?怎么今日就来了?” 说着她又小小地抱怨了一通,“按例皇上今日皇后娘娘那儿的,如今却来了臣妾宫中,只怕皇后娘娘又要对臣妾不满了。” 皇帝道:“放心,朕早就遣人去皇后说过了,皇后是识大体的人,必不会因着这点小事为难你。” 这话说的也不知皇帝是讽还是夸,毕竟前些日子满宫皇后意图谋害皇嗣的流言可都是皇帝让人传的。 不过无论是讽还是夸,既然皇帝金口玉言都这么说,皇后但凡为此事有一点不满就是不识大体。 明面上皇后肯定不会多说什么。 皇帝又道:“倒是你一天操心的事可真不少。” “太医叮嘱了叫你好好静养的,费心做这些小玩意儿也就罢了。”皇帝说完将另一只手上的虎头帽丢回绣里。 “何必还要劳神应付那些心机深沉之辈?听说她还在你宫里待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走的……” 皇帝皱眉盯着安陵容的脸,“难不成你真想同她交好?” 不待安陵容开口,皇帝又提醒道:“你莫不是忘了当初她与年氏是如何算计你的?那些阴狠的手段可是冲着你的性命来的。” “固然都是年氏主使,可若非有她出谋划策,年氏也断然想不到那些毒计。” 安陵容摇摇头,“臣妾没忘。” “只是襄嫔来看望臣妾,又带着谢礼而来,臣妾怎能将她拒之门外。” “若是臣妾真将她拒之门外,外头还不知要怎么传臣妾呢。” “而且若非皇上将襄嫔她们能得以晋封是臣妾进言的消息传出去,襄嫔又如何能有理由来道谢。” 安陵容小声抱怨道:“这分明是皇上替臣妾找事……” 皇帝道:“你帮了她们,朕自然得叫她们记得你的恩。” 皇帝可不愿意叫安陵容成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就该让受了她的恩的人都知道谁是她们的恩人。 他又问道:“是襄嫔同你说了些什么,还是她做了些什么,叫你想起重新将宫里清洗一遍……” 安陵容一五一十道:“是臣妾发觉襄嫔给臣妾送的谢礼里头又一样是臣妾近来所需却遍寻不到的。” “难为她送礼送得这么贴心,臣妾又听皇上数次提过她心思深的话,因此不由警醒几分,就试探了一下。” “襄嫔对臣妾并无隐瞒,只说了同臣妾宫里的梅清打听过臣妾的喜好和近来所缺……” 皇帝闻言面色又冷了几分,“她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将主意打到你身上!” “朕看在温宜的面子上留她一命,让她有悔过的机会,不成想她还是旧性难改……” 皇帝眼底闪过一抹狠意,这曹氏果真是留不得! 第224章 相似 “皇上……”眼见皇帝似乎又对曹琴默起了杀心,安陵容连忙扯了扯皇帝的衣袖。 安抚道:“皇上是不是想多,臣妾瞧着襄嫔并没有想要算计臣妾或是打什么坏主意的样子。” “若是不然,她也不会在臣妾面前那么坦荡,直接将接触过臣妾宫里人的事告诉臣妾。” 纵然听安陵容这么说,皇帝却依旧不相信曹琴默会没有算计。 他道:“她心思一贯深沉,焉知这不是她故意算计,目的是为了取信于你?” 安陵容撇了撇嘴不乐意道:“皇上也太小瞧臣妾了,臣妾虽想后宫姐妹都能和睦相处,可是也并非是谁都能相信的。” “臣妾只是见襄嫔的确有悔改之意。没借着梅清算计臣妾,反而能将与臣妾宫里人来往的事告诉臣妾让臣妾有个警醒。” “想来从前的事她也不会再犯了,陛下不必对她抱有成见。” 皇帝冷笑,“你自个儿说的不会轻信她的,可你瞧瞧,你如今都已经开始替她说起好话来了。” “若再同她接触几回,怕是真要被她哄得团团转了。” “哼。”安陵容轻哼一声,不满道:“难不成在皇上心里,臣妾就是个蠢笨,任人愚弄的?” 许是顾忌着还有宫人在,她还要点面子,说这话是声音刻意放轻些,闹别扭的话听着柔柔的。 她说完扭过身子不看皇帝。 半晌,却没听见皇帝再开口,她又忍不住将身子扭过来,便见皇帝正深深地望着她,眼底带了点眷恋和无奈和疑惑…… “难道皇上真是这么以为的?”说着她瘪了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皇上真觉得臣妾蠢笨不堪任人愚弄?” 皇帝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目光中带了些爱怜,“自然不是。朕怎会这么以为呢?” “容儿聪慧,只是心思单纯,又过于良善,朕担心你架不住旁人有心算计。” 就如纯元聪慧善良却也免不了受到旁人的算计。 算计之事,从来都是有心算无心,而且也是防不胜防的。 “臣妾才不会呢,臣妾可警醒着呢。”安陵容轻哼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几分得意,“除了来道谢,臣妾可还猜出襄嫔来这一趟的其他目的,臣妾才不会答应她。” 她这一得意起来的神情,和方才闹别扭的模样宛若两个人。 说来她刻意压着嗓子说话时嗓音与纯元有七分相似,但相貌却与纯元半点相同都没有。 可前面她扭过身子不高兴的神情却叫皇帝觉得熟悉,恍惚间想起纯元。 明明此前安陵容也曾这样与他闹过别扭,使过性子,可只有这回叫他想到纯元。 或许是因为从陵容身上瞧见与纯元一样的良善却被人利用,才叫他联想到纯元。 仿佛有一回纯元也曾这样,因为心善替一位侧福晋还是侍妾说话,他提醒她小心,纯元好像闹了点别扭…… 只是依着纯元的性子应当不会同他闹别扭才是,或许是他记错了,毕竟纯元已经故去好多年了。 有些小事他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当初纯元的美好,至纯至善,完美无缺…… 比起容貌声音等外在的相似,皇帝还是觉得陵容与纯元相似的良善、赤忱之心更为可贵。 不过虽然方才安陵容和纯元闹别扭的嗓音和神情恍然间有些相似。 可皇帝还是觉得安陵容如今得意起来的模样瞧着更加动人。 皇帝拉回飘远的思绪,笑问:“你不是说她没有算计,你没打别的主意吗?” 安陵容道:“臣妾说得是她没打坏主意。” 皇帝冷笑一声,“难道她还能打什么好主意不成?” 在皇帝看来曹琴默心术不正,肯定不会打什么好主意,只是陵容心思单纯,才会被她诓骗。 安陵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皇帝的手臂,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道:“皇上别打岔,听臣妾说嘛~” 皇帝不在意她拍的这一下,只微微颔首,“行,你继续说。” “她是来……”安陵容正要说,又想到殿内还有那么多人在,别想先让宫人们出去。 却被皇帝制止,“以后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必顾忌这些奴才。” 而后皇帝厉声道:“今后无论是谁,敢将长春宫的事对外透露半分,朕定会叫他的下场比今日几人的还要惨上百倍。” 皇帝目光扫过殿内的宫女太监们,“你们可听清楚?” 殿内的宫女太监全都跪下,战战兢兢应道:“听清楚了。” “你继续说吧。”皇帝转头温声对安陵容道。 安陵容小声抱怨道:“皇上方才疾言厉色的模样可真吓人。” 皇帝以为她吓着了,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放心,朕不会这样对你的。” 安陵容笑着应道:“嗯,臣妾知道。” 然后她继续道:“好了说回正事,襄嫔今日来访,除了道谢之外,她还想要……投靠臣妾。” 第225章 帮手 皇帝闻言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冷声道:“朕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从前带累坏华妃,如今又想来带累坏你。”果真留她不得。 安陵容轻声道:“臣妾并非稚子哪还能叫人带累坏去,况且臣妾瞧着襄嫔也没那么大的本事,皇上未免有些太言过其词了吧。” “况且她此举也算不上什么没安好心,只能算作是‘求生之举’。” 皇帝不悦,“什么求生之举,难不成朕亏待了她,还是朕的后宫是什么龙潭虎穴,要她自己想法子谋求生机?” 安陵容心下嘲讽道:你这后宫可不就是龙潭虎穴,这都已经折了多少人进去。 她心中虽满是嘲讽,但是面上却越发温柔,温声细语地解释道:“襄嫔跟在华妃身边多年,早就习惯了依附别人过活。” “她虽有位分,可无子无宠,家世不显,唯一的女儿又是养在别人膝下,皇上又对她心生嫌隙……她自然要替自己打算。” 皇帝轻嗤,“你倒是同情她,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皇帝真是宁愿安陵容是个记仇睚眦必报的性子,也好过她同情这个可怜那个,反而不将自己放在心上。 安陵容轻轻摇头,“臣妾没有忘,也不是同情她。臣妾只是怜惜温宜公主。” “听襄嫔说,她近来替朝瑰公主准备嫁仪,不免和朝瑰公主有过几回接触,因为自己也有女儿,怜惜公主远嫁的同时也不禁联想到自个儿和温宜……” “她道自己从前做了许多错事惹得皇上厌弃,也担心因此会连累到温宜……” “皇上……”安陵容秀眉微蹙,眼底也满是担忧,她拉着皇帝的衣袖,“虽说襄嫔从前的确做了不少错事。” “可她到底也是受胁迫的,您又不是不清楚年、华妃是何等强势,她认定的事谁能劝得了?” 华妃本就狠毒,说她是被曹琴默带坏的,这话简直是偏心得没边了。 安陵容小心打量皇帝的神情,见她并不为所动,就知道他压根儿不在意曹琴默是否是被胁迫的。 或者说他压根儿就不在意曹琴默这个人。 她继续道:“臣妾还听说她在华妃手下时,华妃只要稍有不顺心就对她动辄打骂,用温宜公主争宠不说,还曾想用温宜做筏子……” 听到这儿皇帝眉头皱拢,冷着脸,厉声道:“朕的女儿金枝玉叶,岂是能被人当做筏子用来争宠的?!” “何况温宜还如此年幼,她们如何能够忍心?” 对于自己的孩子,皇帝还是疼爱的,虽然这份疼爱浅薄到他随时能为了大清的利益舍弃自己的孩子。 但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受到慢待或伤害,至少这事叫他知道他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安陵容轻嗤一声,“不是自己的孩子,自然不会不忍心。” 她又道:“说来,华妃想用温宜公主做筏子,还是为了对付臣妾。” 皇帝闻言竟完全不觉得意外,“她原本想怎么对付你?” “那时恰好在圆明园,皇上也知臣妾有段时日爱吃珍珠丸子,因此菊清从内务府取了不少木薯粉来给臣妾做珍珠丸子。” 皇帝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 “木薯粉有微毒,大人吃了没事,若是温宜公主这样刚满周岁的孩子吃了,却会损伤脾胃,引发吐奶……” “恰巧那段时日公主爱吃马蹄羹,而那马蹄粉和木薯粉又极为相似,而且臣妾宫中还有个梅清是华妃安插进来的人……” “梅清……”皇帝对这个人还有些印象,不过他又想到另一件事,“今日你宫里打发出去的宫女也有个叫梅清的?” 安陵容道:“是有个梅清。” 说着她叹了口气无奈道:“臣妾原本还想凑个‘梅兰竹菊’来着,不成想倒是与这个‘梅’字犯冲。” “昨日才闻着梅花的香气觉得肚子不舒服把梅花撤下,今日就发觉了个背主的梅清。” “皇上觉得巧不巧?”安陵容微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说不定是肚子里这个孩子有灵性,护着他额娘。” 皇帝闻言重点却是“肚子不舒服,可宣太医来瞧过了?” 安陵容忙道:“臣妾宫里有女医,让女医瞧过,并无大碍,就是突然疼了一下,一下就没事了。” 皇帝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安陵容并无异样。 然后才微微勾起嘴角,轻笑道:“如此说来,还真是孩子护着额娘,提醒你小心。” 皇帝又道:“不过你与“梅”字犯冲,孩子也不喜欢梅花,今后长春宫还是少出现些同“梅”有关的人或物为好。” 安陵容道:“臣妾对梅花并无不喜之意,孩子也应当是个巧合。只是这一再背主的‘梅清’真是叫臣妾……唉……” “今后臣妾也歇了心思,再不凑什么‘梅兰竹菊’了,免得又是……”说着她又叹了口气。 “好了,不说这个了。臣妾还没同皇上说后来这个木薯粉算计怎么没成了……”安陵容忙将话题往回引。 “怎么没成的?”皇帝道:“朕记得你后来让人将木薯粉全做成了珍珠丸子分给后宫众人。” “可是有人提醒你了?” 见安陵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皇帝又道:“是曹琴默提醒你的?” “是她。”安陵容轻笑,“她让贴身宫女音袖偷偷来提醒臣妾的,臣妾才有所防备。” 当然不是,这个算计压根儿不是冲她来的,而是针对甄嬛的,毕竟在华妃她们的算计里她该折在“假孕争宠”被揭露的时候。 而原本针对甄嬛的“木薯粉局”在此之后。 没想到“假孕争宠”没将她扳倒,还使华妃被反将一军。 而在此之前曹琴默为了要回温宜,假意投诚说了浣碧背主的事,后头那个还未开始实施的“木薯粉局”便作废了。 虽然没成,但并不妨碍她再借此给华妃上眼药,顺便给曹琴默开脱一二。 “臣妾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此才逃过一劫,不然一个谋害公主的罪名怕是跑不了了。” “这都多亏了襄嫔,臣妾虽也知她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不希望女儿受罪。可她到底帮了臣妾,因此臣妾也记得她的一份好。” 皇帝道:“所以你才那么帮她说话,还费心替她求得嫔位?” 只记恩不记仇,真是个傻姑娘。唉…… 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揉了揉安陵容的脸颊,“你本就不欠她的,今后不许再想着帮她……” “况且你帮她的已经够多了,今后她再有事求你,直接一口回绝便是,或者干脆别见她。” “就说是朕的命令,你身子还没养好,不宜见外人。” 安陵容乖顺应下,“臣妾知道了。” “臣妾虽怜惜温宜,也觉得襄嫔到底还有一份慈母之心,并没有一条道走到黑,还有改过的机会。” “只是她想要投靠臣妾,臣妾是不会答应她的。” “毕竟臣妾又不是要在宫里和人勾心斗角,整日想着什么阴谋算计,所以才不需要谁的投靠呢。” 她笑盈盈道:“臣妾有皇上就好,臣妾相信皇上定会护臣妾周全的……” 见她一脸单纯期待的模样,皇帝又不禁想起从前的担忧。 后宫的阴谋算计,他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他本想教会她自保,可…… 容儿终究是心太软了。 当初听他的话用假孕算计曹琴默,竟然直到如今还耿耿于怀。 凭着她这么心软,再怎么教她也无用。 指望她学会后宫的各种手段和算计,还不如指望有人帮她。 若是有人能够从旁协助她,替她将一切阴谋诡计都给挡下,倒是叫他能放心几分。 只是曹琴默心思深沉,容儿未必能够掌控得了她…… 第226章 心软妥协 “皇上想什么呢?”安陵容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而后愣了愣,不知想到什么,贝齿轻咬了下下唇,委屈道:“难不成嫌弃臣妾了,不愿意护臣妾周全?” “你这又是想什么了。”皇帝无奈地揉了一下她的手,“朕并无此意。” “那皇上在想什么呢?”安陵容轻轻歪了歪身子,“可不许骗臣妾!” “臣妾可是什么都和皇上说了,皇上也不许对臣妾有半点隐瞒。” “坐好。”皇帝连忙扶正她的身子,“朕何时隐瞒过你?” 安陵容乖乖坐好后,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望着皇帝,“那皇上说吧。” 皇帝只好道:“朕只是在想,若是让曹氏效忠于你,便能替你抵挡些后宫的阴谋……” “臣妾不需要。”安陵容一口回绝。 她垂下眼眸,“臣妾不想掺和进什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中。” “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和睦相处……” 听着安陵容有些孩子气的话,皇帝也甚是无奈。 皇帝轻声道:“因为人的贪欲是无穷的,总想着往上爬,因此会想清除掉所有可能存在的阻碍……” “权欲之争向来如此,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开的。” “朕知道朕的容儿一直坚守本心,因此不愿意卷入争后宫的夺斗中,可你已经身处这个位置,怎么可能避的开?” 安陵容依旧低着头,“臣妾明白,因着皇上的宠爱,因着如今的位分,就算臣妾不想争不想斗,也是逃不开的……” “可是臣妾真的害怕,臣妾害怕自己有一天也变得工于心计起来。” 她说着像是想到什么,身子不由一颤。 皇帝见状立马将她揽入怀中,“别怕,朕相信朕的容儿不会变成那样的。” 安陵容道:“臣妾不想学什么手段算计,臣妾不想最后真变成那样……” 听得出她尽力隐忍着,可声音里还是带了点哭意。 果然陵容不是学不会那些算计和手段,她是不愿意学。 皇帝安抚,“不学便不学吧,朕总能护着你。” 安陵容轻声问道:“皇上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皇帝应道。 “真好。”安陵容轻声道,说着越发将自己整个人埋进皇帝怀中。 依偎了半晌,她才又小声道:“我知道皇上是为了我好,其实让襄嫔帮我也挺好的。” 说完,她轻轻推了推皇帝的胸口,从皇帝怀里出来。 皇帝仔细瞧她,脸上没有泪水也没有泪痕,不过眼眶红红,约莫眼泪已经在他怀里擦干。 真是叫人又爱又怜。 “怎么突然想通的?”皇帝问道。 安陵容道:“只还存有慈母之心这一点,襄嫔就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她既然转而帮臣妾了,皇上就别对她存有成见了吧。” “她毕竟是温宜公主的生母,为了公主也请皇上再对她宽容一二。” 皇帝眉头紧皱,神色也冷了下来,“朕不是说了让你今后不必再管她吗?” 方才还说着不愿意违背本心卷入争斗之中的人,如今为了帮曹琴默一把,竟然愿意妥协,接受她的依附。 皇帝既心疼又无奈,心里还觉得有些发酸。 容儿对曹琴默未免也太好了吧。 安陵容道:“臣妾如今也有孩子,对襄嫔为女儿的一片慈母之心也能感同身受。” “何况臣妾腹中的孩子与襄嫔所生的温宜也是血脉至亲,看在温宜的份上,臣妾愿意在力所能及之内帮她一把。” “而且皇上不是也说过襄嫔心思缜密,若是有她在臣妾身边,定能替臣妾挡下所有后宫的阴谋算计……” 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帮曹琴默? 唉……皇帝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好端端的干嘛提这事。 “襄嫔有背叛年氏的先例在,并不值得信任,你不怕她再背叛你?”皇帝望着她干净的眼睛问道。 “她心思深沉并不好掌控,论心计你……”只怕不是她的对手。 听皇帝将“华妃”换成“年氏”,安陵容便知他又重新厌弃年世兰了。 不过眼下这并不重要。 安陵容道:“襄嫔背叛年氏,是因年氏将她视作犬畜驱使,还利用她的女儿,她才起了背叛之心。” “臣妾又不会如此待她,自然不用担心。” “何况不是还有皇上在吗,皇上做主让她来帮臣妾,您的吩咐她肯定不敢违背。” 安陵容抱住皇帝的胳膊,乖巧道:“皇上肯定会帮臣妾的,对吧?” 皇帝想了想,“说的也是。” 有他在,曹琴默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况且曹琴默是个聪明人,只需警告她一番,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想通之后皇帝眉目舒展,轻轻笑了笑,温声道:“但愿她不辜负你一片善心。” 第227章 芳若 “好了,不提她了。”皇帝牵起安陵容的手,“咱们先用晚膳吧,朕都有些饿了。” 安陵容笑道:“天气寒冷,臣妾特地吩咐了小厨房给皇上炖了盅红枣党参乌鸡汤,原本预备晚膳时给皇上送去的。” “正好皇上来了,臣妾也不用担心天冷路远,鸡汤在路上凉了滋味不好。” “难为你惦记着朕。”皇帝牵着她的手赞道,“今早送去养心殿的点心也不错,容儿有心了。” 皇帝自然不缺什么点心鸡汤,重要的是心意。 被人时时关怀的滋味实在是好,皇帝很满意。 安陵容道:“这都是臣妾应当做的。” 又心疼道:“皇上勤于政务,大过年的也不曾好好歇息,臣妾见了皇上如此操劳实在心疼。” “只是臣妾既不能替皇上分忧,身子也还要将养着,不能事事亲力亲为。” “便只能吩咐小厨房做些点心吃食给皇上送去聊表心意,皇上不嫌弃就好。” 皇帝浅笑着温声道:“爱妃的心意便是最珍贵的,朕如何会嫌弃。” 安陵容笑了笑,“能得皇上这句话,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二人刚坐到餐桌前,芳若便引着宫人将早已准备好的菜品一一在桌上摆放好。 说来,芳若来照顾安陵容,重点负责的是她每日的饮食和安胎药。 她每日里看得最紧的就是安陵容入口的东西。 许是也知自己身份特殊,芳若还是很懂得避嫌的,除了检查安陵容贴身物品有没有问题,其余近身伺候的事依旧由兰清菊清她们负责,芳若半点不插手。 有时知她们主仆要说私房话,芳若也会寻个由头刻意避开,从未想过要打探什么。 知她是个聪明懂分寸的人,安陵容同她相处起来也轻松不少。 皇帝和安陵容用膳时不喜太多人伺候。 上好菜之后,宫人们便退下。 只留芳若、苏培盛、兰清、菊清四人服侍用膳。 不等芳若她们帮忙布菜,安陵容便亲手替皇帝盛了一碗鸡汤,“皇上快尝尝。” 皇帝依言端起碗,喝了两口,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汤炖得入味儿。” 暖汤入胃,不只胃里觉得暖暖的,整个人的身子也跟着暖和起来。 当然,长春宫里原本就不冷,置身于此间本就觉得周身暖洋洋的,而皇帝觉得喝了鸡汤身子暖和,更多的是一种心里的温暖。 “快,也给你们主子盛一碗。”皇帝吩咐道。 不待兰清菊清她们反应,芳若便已经上手替安陵容盛了一碗鸡汤端给安陵容,“小主。” 安陵容接过鸡汤,“有劳芳若姑姑。” 芳若恭敬道:“娘娘折煞奴婢了。” 芳若原本是甄嬛与安陵容的教引姑姑,入宫之前朝夕相对过大半个月。 只是芳若对安陵容这个家世不显性子柔弱又见识短浅的答应印象并不深刻,虽也尽心教导,但她并不认为这位安答应入宫后能得宠。 比起安陵容,她看好的自然是与先主容貌有几分相似,还得了封号的莞常在。 因此时常私下单独提点莞常在,并暗示她入宫之后必得盛宠,也算是提前卖个好。 没想到世事难料,莞常在一进宫便病了,这一病就病了大半年。 而安答应却不出所料入宫后果然无宠,甚至还得了“完璧归赵”这么大的屈辱。 原本以为无论莞常在还是安答应今后都是福薄,注定默默无闻老死宫中的命。 不成想她二人竟几乎又同时得宠起来,甚至一时之间风头盖过了宠冠六宫的华妃。 更是在入宫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就都晋封妃位。 芳若是在养心殿御前伺候的人,知道的内情也比外头的人要多得多。 因此她也知皇上是真对俪妃和莞妃上了心。尤其是俪妃最得圣心,莞妃凭着那张脸竟也争不过她。 知道皇上看重俪妃,因此芳若也不敢得罪她。 被皇上派到长春宫来照顾俪妃这一胎,芳若便很懂分寸地尽量不插手长春宫的事,只看好小厨房,把控好俪妃入口的东西的安全。 “芳若伺候得还周到吗?”皇帝问道。 安陵容将手中的碗放下,笑着道:“能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自是极好,芳若姑姑事事妥贴,没有伺候得不周到的地方。” “说来也巧,芳若姑姑原来还是臣妾与甄姐姐的教引姑姑。当初教导我们宫中的规矩礼仪可用心了呢。” “没想到如今又得劳烦姑姑相助,真是辛苦姑姑了。” 芳若闻言低眉顺眼道:“娘娘真是太客气了,奴婢愧不敢当,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 见安陵容言语之间对芳若都是满意,皇帝也放心了,他微微颔首,“看来芳若的确照顾你照顾得不错。” 安陵容笑着回道:“这是自然。” 她又柔声道:“不过半月臣妾便习惯了芳若姑姑伺候,等孩子生下,芳若姑姑就该回御前伺候了,届时臣妾怕是会不习惯……” 她声音柔柔,语气里带了些许惋惜。 皇帝闻言心下不由一软,应道:“你既舍不得她,今后便让她留在长春宫伺候你吧。” 芳若闻言心头一紧,虽俪妃得宠长春宫是个好去处,可再好的去处也比不过御前来得体面。 不过……芳若的目光落向安陵容肚子的位置,皇上正值壮年,俪妃若是能一举担下皇子,那个位置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毕竟三阿哥虽年长,但连她都知道三阿哥不成器,皇上对他不甚满意。 不过如今宫里可还有几个阿哥,未来如何尚未可知。 眼下还是御前安稳些。 安陵容记得芳若的身份不只是御前奉茶宫女这么简单,她还是纯元皇后的陪嫁丫鬟,从前贴身伺候纯元皇后的人。 在皇帝的眼中应该也算是纯元皇后的“遗物”之一。 依着皇帝对纯元皇后的在意,是不会允许别人染指纯元皇后的东西的。 没想到自己不过试探一句,皇帝便真答应将芳若给自己。 安陵容心想:看来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比想象的还要重些。 虽知皇帝如今对自己的确有几分在意,但安陵容还是无法安心,总是忍不住一次次地试探。 “这可不成。”安陵容拒绝道:“芳若姑姑虽好,但到底是皇上身边的人,又服侍皇上这么多年,想必皇上比臣妾还离不得她。” “况且皇上一忙起来总是不顾自己的身子,芳若姑姑细心,有她在皇上身边,臣妾也能放心些,还是让芳若姑姑继续在在御前伺候吧。” 安陵容说完又用公筷给皇帝夹了筷他素日爱吃的菜,“咱们尽顾着说话,菜都快冷了。” “你也尝尝这道炙羊肉。”皇帝说着也替安陵容夹了筷菜。 之后也不知皇帝是想起芳若原是伺候纯元的,还是被安陵容说动,并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饭桌上变得有些沉默起来,只二人时不时你替我夹菜,我替你盛汤。 没过多久安陵容便觉得饱了,倒也没放下筷子,而是继续给皇帝布菜,一边夹菜还一边说着皇帝操劳瘦了心疼皇帝的话。 用过晚膳之后。 安陵容道:“对了,臣妾还未问皇上今日怎么来了。” 她又道:“按例正月初一这样的大日子,皇上该去看望皇后娘娘的。” 她催促道:“所幸如今时辰还早,皇上快些去皇后娘娘宫里吧。” “不急。”皇帝道:“况且一回不去皇后宫里也无妨。” “而且难不成爱妃不想朕留下来陪你?” 安陵容道:“臣妾虽也想皇上留下来陪臣妾,可也不是不知分寸不懂规矩的人。” “何况昨日皇上便已经在臣妾宫中歇过了,若是今日也留在臣妾这儿,只怕不知后宫,连前朝也该侧目,议论臣妾红颜祸水了。” 第228章 四个宫女 像是想到了什么,安陵容又道:“之前敦亲王谋逆,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便是冲着臣妾来的。” “臣妾可还记得他们骂臣妾的话——‘妖妃误国’。” “妖妃误国,呵。”安陵容轻嗤一声,“这样的名声臣妾可不想再背一次了。” 皇帝耐着性子安抚她道:“之前的事是朕叫爱妃受委屈了。” 为了迷惑敦亲王乱党,他不得已将陵容立为靶子,甚至还故意推波助澜了一把,使得陵容的名声又坏了几分。 事后虽澄清一下,朝臣们都知一切不过是设的一个局。 可陵容确是结结实实地被骂了好一段时间,这件事是他愧对陵容。 甚至还不能立刻晋陵容的位分以作补偿,不然便是做实流言。 因着心怀歉疚,皇帝的语气又不禁软上几分,“都是朕不好,朕对不住你。” “容儿放心,今后朕定不会再叫你受这等委屈。” “皇上不必如此。”安陵容也轻声道:“为了皇上,臣妾受一点委屈也无妨,只要皇上记得臣妾的好就行了。” 皇帝温柔道:“爱妃为朕做的一切朕都铭记于心,定不会辜负你。” “朕今后定不会叫外头再有什么胡言乱语,外头该知道的是朕的容儿温婉贤惠,是难得的贤妃。” 皇帝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认为,想着接下来的确可以,也应当帮陵容传播一下“贤妃”的名声。 想到贤良的名声对于她和孩子也是有益处的。 皇帝越发下定决心这么做,他自己也不曾注意到他竟下意识地想要替安陵容母子铺路。 闻言,安陵容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臣妾爱拈酸吃醋,恨不得日日霸着皇上,哪能算什么贤妃。” 安陵容挽上皇帝的胳膊道:“臣妾也不想要什么贤妃的名声,只想要皇上时时记挂着臣妾,时常来看望臣妾就好。” “不过今日,皇上还是先去看望皇后娘娘吧,过两日再来看望臣妾也无妨,只要皇上来看望臣妾,臣妾都是欢喜的。” 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朕必不会叫你为难,待会儿朕便回去。” 只说回去,而不是说去看皇后,意思他是要回养心殿去,而不是去景仁宫看望皇后。 看来皇上对皇后的芥蒂还没有消,连正月初一这样的大日子都不愿意去看皇后。 看来皇后还真是可怜啊,做了那么多,却将自己心爱的夫君推得越来越远。 只是她可怜归可怜,安陵容可半点都不会同情她。 皇后落得如今的下场,除了皇帝薄情之外,也怪她自己咎由自取。 明明纯元皇后死后,她后位不可动摇,连华妃都动摇不了她的位置,其余人对她也算恭敬,她却还要做那么多恶事…… 也不知是欲壑难填还是心里早就扭曲疯了。 不过,安陵容想后宫里多的是疯子,除了冷宫里的,其余只不过全装作是正常人罢了,连她自己也是。 皇帝又道:“朕今日来,除了来看望你,还给你送了几个人来。” “苏培盛不中用,几回挑选的人都不行,这回的人是朕亲自替你挑选的。” 说着递给苏培盛一个眼神。 苏培盛会意,立马传了四个宫女进来。 四人进来后给皇帝和安陵容见礼。 皇帝问安陵容,“瞧瞧可满意?” 安陵容抬眼望去,四个宫女几乎一样高,身量也差不多,明明五官瞧着也都是清秀的,却叫人印象不深,实在不起眼。 仿佛见过一面,再一扭头就能把人全都忘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安陵容仔细打量了她们一番后才问道。 中间的一位宫女回道:“回主子的话,奴婢等无名无姓,请主子赐名。” 安陵容疑惑地望向皇帝。 不是说大清的宫女都是八旗包衣出身吗,这几个宫女虽不起眼,但面色都不错且年岁也大概十六七了,想来入宫有一段时日了。 怎么可能连个名字都没有。 皇帝瞧出安陵容的疑惑,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安陵容眼睛不由瞪大,“既然她们是……”她顿了一下,“合该留在皇上身边替皇上办事才是。” “哪能叫她们留在臣妾这小小的长春宫里,还一口气送来四个,未免有些太大材小用了吧。” “皇上还是把她们都带回去吧。” 皇帝笑道:“放心,朕手里不缺人,她们能服侍你是她们的福气。” “朕既然将她们给了你,你便是她们唯一的主子,若是你不想要她们,那朕也不会留她们。” 第229章 梁多瑞 闲暇的日子过得极快,一转眼就到了二月初。 二月初九这日难得出了太阳,是个暖和的大晴天。 而这日也是安陵容的生辰。 在宫中度过了三个年头,她已经十九了,时间过得当真是快。 去年她还是嫔位时,生辰被称为“寿辰”,而如今她已经是妃位,一应待遇又比照贵妃,所以她的生辰也能被称作“千秋”。 这不只是一个小小的称呼的不同,更是规格和重视程度的不同。 内务府早早就请示过皇后,俪妃的“千秋”是按照妃位的来筹备,还是按照贵妃的来筹备。 皇后并未直接回复,而是又请示了皇帝。 皇帝只示下一句:俪妃一应待遇比照贵妃。 如此便是明确了安陵容的生辰比照着贵妃的来。 如今的内务府总管虽是姜敏忠,但并非事事都要经他的手,像俪妃生辰这样的事,他只负责统筹,其余都是交给底下人来做。 而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会钻营的,尤其是内务府中,上赶着想要巴结讨好皇帝宠妃的人多了去了。 姜敏忠之下还有几个内务府副总管,梁多瑞便是其中一个。 此人心思活络,十分懂得审时度势。 在姜敏忠事务繁忙之时,主动接下替俪妃筹备“千秋”的事宜。 当然想要接下这个差事也不是容易的,俪妃得宠有眼睛的人都能瞧得见,因此这份差事可是被抢破头的“香饽饽”。 不过梁多瑞还是凭借着资历和姜敏忠多年的交情以及丰厚的孝敬得到了这份差事。 可以说他给出的孝敬已经远远超过他能够在这份差事中捞到的油水,只凭这一点旁人就争不过他。 而他可不是冲着捞油水才接这份差事的,而是冲着将这份差事办得尽善尽美,叫主子瞧见才接的。 他虽也是内务府总管却多了个“副”字,一个“副”字便叫他在姜敏忠面前低一头。 明明原先大家都是副总管,只因当初惠妃的事,黄规全失察管教不周被撸了总管之位,姜敏忠不知走了什么大运顶了上去。 自此压他一头。 梁多瑞是不服气的,而经他暗中观察偷偷打探了许久,才知姜敏忠这个瞧着谁都不沾的人,竟然是皇后的人。 难怪晋升得如此顺利。 因着有黄规全倚靠华妃,姜敏忠倚靠皇后的先例在前,梁多瑞也想给自己找个“靠山”。 俪妃便是他盯上的“靠山”。 他知俪妃与皇后不睦,只是面上相安无事罢了,若是有机会她定会对皇后出手,甚至还会想取而代之…… 而正好他对姜敏忠也是想取而代之。 由此可见他和俪妃原本就该是同路人。 梁多瑞倒也没想着贸然投靠,而是想先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同时给俪妃卖个好。 对于俪妃的这次“千秋”,他早有计划。 他还记得皇上大封六宫时还下旨提过给俪妃的待遇比照贵妃不说,还要再此基础上再添五成。 因此定要将俪妃的“千秋宴”办得比贵妃的还要盛大。 而正当梁多瑞踌躇满志,预备办出一个盛大且叫俪妃娘娘满意的“千秋宴”时,便听说俪妃向皇上进言,请求她的生辰不必大操大办,一切从简,连请宗室亲眷参加都免了。 只宫中后妃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就行了。 皇上最终应了俪妃的请求,还盛赞俪妃勤俭贤良。 连太后听闻此事也夸赞了俪妃一番。 而唯一对这件事不满的梁多瑞(当然应该也不是唯一)只觉得如鲠在喉。 他为了俪妃的这个“千秋”费了那么多心神和精力以及金钱。 本来摩拳擦掌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却只因俪妃一句话就付诸东流了。 为此他险些被气得病倒,不过他也瞧见了俪妃“枕边风”的厉害,只需一句话就能决定底下人的命运。 所以他越发下定决心要讨俪妃的欢心。 虽然吩咐说不大办宴席让一切从简,但可以从别的地方取巧啊,只要能够博得俪妃欢喜就好。 幸好俪妃身份不同,她的生辰也是早在一月之前就开始筹备,因此还有时间。 梁多瑞为了投其所好,又花费了不少心思打探俪妃的喜好。 但无论他怎么询问长春宫的宫人,得到的都是摇头一问三不知,一个个跟哑巴似的。 不过凭着他在宫中多年的人脉积累,多方打听还是打听出了些俪妃的喜好。 安陵容的生辰甄嬛也出了月子,因着差点难产大出血,所以她坐的差不多是双月子。 这些日子仔细调养,她的身子已经恢复了许多,人也比从前丰腴了好些,瞧着妩媚动人。 安陵容这日宫里还请了戏班子特地为她祝寿。 这还是太后的意思,虽然安陵容勤俭不愿意生辰大操大办,但也不能太委屈了她,而且如今宫里人少,实在太冷清了,也该热闹热闹。 安陵容闻言腹诽道:想要热闹正月里难道还没热闹够吗? 除了正月里本就是新年还有元宵这样热闹的节日外,还有七阿哥的满月宴又是好好地热闹了一番。 太后此言分明是觉得皇帝后宫空虚,希望皇帝多选些嫔妃以充后宫。 虽然今年的大选不像光幕中那般直接取消,但太后还是担心皇帝挑剔太过,就像上回选秀那样,没选上几个。 虽然入选八个其实已经不算少了,可太后毕竟经历过先帝时的后宫,这点儿人数在她眼里还不如先帝的零头多。 在她看来,先帝就是嫔妃多,因此子嗣才多的。 而皇帝嫔妃不及先帝的零头,因此子嗣也只有先帝的零头。 先帝光是儿子序齿就排到二十四,这还不算前头夭折的那些,而皇帝算上前头夭折的儿子,序齿也才排到七,如今在世的只有五个,实在太少了些。 而就这么几个孩子,也基本是一言难尽: 三阿哥资质平平难当大任,四阿哥生母卑贱皇帝不喜,五阿哥过于顽劣实在不成器,六阿哥早产体弱,七阿哥年岁尚小看不出资质。 还有俪妃肚子里的还不知是男是女…… 就眼下可堪用的实在挑不出什么来。 因此作为皇帝的亲生额娘,太后不得不继续替皇帝忧心子嗣的问题。 虽猜得到太后想让皇帝多多扩充后宫,但安陵容对此并不怎么在意。 以她现在的地位,不是多几个新人就能动摇得了的。 而且她也有些期待是否还能再见到那些熟悉的面孔。 尤其是这一世的管文鸳,如光幕中所见,这一世是“管文鸳”毁了她的嗓子。 虽然这件事不会再发生了,可这并不妨碍她报复回去。 心里已经想着该怎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可安陵容这次竟然没感觉到肚子疼。 果然,这个暗示只是让她不能伤害无辜之人,但管文鸳到底不无辜。 不过,她这一世的名字应当叫“瓜尔佳文鸳”才对。 除了瓜尔佳文鸳,也不知其余熟悉的面孔会不会出现,贞嫔和康常在这对敢大闹她寝宫的姐妹,以及竟敢和侍卫私通的孙答应…… 不过从光幕中并没有瞧见孙答应的容貌,倒是前世玄凌倒是有个和羽林军私通的嫔妃叫江沁水,还生下了个女儿被封为怀淑帝姬。 也不知这孙答应是不是就是前世的江沁水,如果是同一个人,那安陵容大概知道孙答应长什么模样了。 另外还有与甄嬛长得像的傅如吟,也不知会不会出现,还有熟人…… 对了,还有一个不是通过选秀入宫的——叶澜依。 她本来厌恶极了皇帝,却因一道圣旨被迫入宫,光幕中所见她倒是比前世更得宠,但入宫之后也基本没给皇帝好脸色瞧过。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安陵容与她都没什么交集,但无论前世今生她都羡慕极了叶澜依不必在不希望的人面前低眉顺眼,曲意逢迎。 若是有机会…… 第230章 点戏 因着今日的主角是安陵容,因此她的位置被安排在正中与皇后并排。 当然皇后作为后宫之主,虽然位置与安陵容并排都在正中,可皇后面前的桌案可比安陵容的要大得多。 由此也让安陵容的位置往左稍稍偏了一些。 只瞧二人面前的桌子便知尊卑有别。 刚一入座,便有太监恭恭敬敬地将戏曲名目递到安陵容面前,“请娘娘点戏。” 安陵容见状不由有些诧异。 皇后还在竟将戏曲名目往她这儿递,虽今日是她的生辰,皇后这般贤惠人也定不会太计较,可这到底落皇后面子的事。 这般分明是踩着皇后的面子来奉承她,也不知这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这太监也太会奉承人了。 这般会奉承的太监,惹得安陵容不由多瞧了他一眼。 这一瞧还竟是个熟人——梁多瑞。 是继姜敏忠之后的内务府总管太监。 也是那个在光幕中说着“这永寿宫的差事才是第一要紧的差事”并发落为她拟定好封号的太监的人。 安陵容勾了勾嘴角,她与这个梁多瑞说一句“冤家路窄”也不为过。 毕竟当时他便是踩着她的脸面给永寿宫给甄嬛表忠心的。 没想到这一世他竟然开始巴结起她来了,瞧着如今他这低眉顺眼的模样,哪有半点日后在内务府里抖威风训诫人的样子。 果真是世事无常,今时不同往日啊。 只瞧着他这恭敬的模样,安陵容本就不错的心情,又好上了几分,嘴角的弧度也跟着上扬了几分。 她这副神情落在身旁的人的眼里只觉得无比刺眼。 不过梁多瑞虽恭敬,可安陵容却没接,而是道:“请皇后娘娘先点吧。” 倒不是她多尊敬皇后,只是尊卑有别。 皇后温和笑道:“今日的主角是你,合该俪妃你先点才是。” 这下安陵容倒也没有继续推辞,“那臣妾便先点了。”说着接过戏曲名目看了起来。 她本就是做做样子不落人话柄罢了,毕竟近来皇上可在帮她宣扬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皇后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在安陵容看戏曲名目之时,端起面前的茶盏,微微低头品起茶来。 而在她低头之时,眼底的狠毒与冷意一闪而过。 安陵容今日心情不错,低头看戏曲名目时嘴角依旧微微上扬。 她一边看着戏曲名目一边心里不禁想起曾经听过的几回戏。 思绪飘远不禁想到前世和在光幕中也有几回看戏曲表演的场景。 其中一回是华妃还在的时候,而那时华妃和年家都还没有倒台,依旧如日中天。 因此华妃有底气挑衅皇后,二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皇后竟还落了下风。 还是甄嬛帮皇后一把,回怼回去,才使得皇后不至于在那么多嫔妃面前失了颜面。 说起来甄嬛帮了皇后一回又一回,皇后对她没有半分感激不说,下手时更是毫不留情…… 想到此安陵容不由轻笑一声,怪不得她能与皇后勾结在一起,原来她们本就是同样的人,一样没有心肝。 安陵容的这声笑声虽轻,但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 欣嫔快人快语,也好奇安陵容看见了什么有趣的戏曲,便直接问道:“俪妃娘娘看见什么有趣的,不妨说与咱们也听听。” 安陵容随口敷衍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些有趣的事儿。” 听出安陵容的敷衍,欣嫔也没有继续追问,毕竟她虽然心直口快但也是会看脸色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安安稳稳从潜邸到今天。 何况她能有如今的位分,也是多亏了安陵容向皇上进言,对于安陵容的恩情她铭记于心。 因此听出安陵容不愿意多说,她也就不再多问。 如今宫里的嫔妃不多,其余甄嬛沈眉庄敬妃她们和安陵容交好,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而曹琴默不知皇帝后面和她说了些什么,如今的她对安陵容可谓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再也不敢有那么多小心思。 至于富察常在之流,吃过几次亏了自然是不敢再同安陵容对上了。 不过在后头撇了撇嘴,似乎很是不屑的样子。 皇后温声问道:“俪妃可看好了,想点什么?” 安陵容道:“就点一出《麻姑拜寿》和一出《蟠桃会》吧,这两出戏热闹。” “哈哈哈”不知怎地还是看到了什么,她又莫名笑了两声,然后才道:“再点一出《四郎探母》吧。” 第231章 以下犯上 因为心情好,所以看什么都有趣,连看到这《四郎探母》也会不禁联想到甄嬛总是唤皇帝“四郎”。 明明只是个寻常称谓,是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却叫安陵容哑然失笑。 众人也不知好端端的点戏她又在笑什么,不过也知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 因此并无人问她今日又是在笑什么。 只位置在末尾的富察常在轻咒一声,“真是莫名其妙,该是中邪了吧!” 她声音压得极低,因此没人听见她说了些什么。 安陵容点完戏,将戏曲名目递给皇后,嘴角还带着笑,“皇后娘娘也瞧瞧有没有想看的戏?” 皇后也微笑着接过,“今日瞧着俪妃满面红光,精神不错,想来身子已经大好了吧。” 安陵容道:“托皇后娘娘的福,如今好些了,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卧床静养了。” 皇后微微颔首,“那就好,除夕那日听说妹妹去碎玉轩看了莞妃,原本还以为妹妹已经身子大安了。” “不成想正月初一和十五,合宫拜见太后,妹妹都未去给太后请安……” 安陵容明白皇后的意思,是说她明明前一日还身子好好地能去碎玉轩,第二日却不去给太后请安。 轻一点说是不守规矩,按重了说可是不敬太后、“不孝”。 皇后这话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势必是会传出去的。 自古以来人都很重孝道,就算有孕在身该尊的礼数也难免。 安陵容依稀记得先帝皇后去世,他的皇子的福晋大着肚子也得去跪灵,好像还有人还因此动了胎气小产了…… 所以“孝”字当头,一切都得靠边站。 安陵容道:“有劳娘娘关心。” “除夕当日,臣妾原本身子还未大好不该出门的,只是一个人在宫中孤寂,又想着许久未见甄姐姐和七阿哥,便没顾芳若她们的阻拦去了碎玉轩。” “为着此事,皇上已经训诫过臣妾了。臣妾知错了,胎像不稳,实在不该如此任性的。” “原本臣妾也想着正月初一定要去给太后请安的,只是除夕当夜又陪着皇上守岁,熬得晚了些加之许是出去了一趟,晨起时便觉有些感染了风寒。” “皇上立刻让女医替臣妾诊脉,果真感染了风寒。” “臣妾自个儿倒是不打紧,只是担心把病气过给太后娘娘及后宫众姐妹。” “本想强撑着去寿康宫,就在外头给太后磕个头聊表孝心。” “但皇上担忧臣妾腹中皇嗣有个什么万一,故请皇后娘娘替臣妾告了假。” 安陵容脸上一片感激,“太后得知消息也体恤臣妾,说万事以皇嗣为重,因此又免了臣妾十五那日的请安。” 皇后听完道:“真是辛苦妹妹了,身子不适还陪着皇上守夜。” “皇后娘娘言重了,这都是臣妾应当做的。”安陵容轻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能陪皇上一起守岁,乃是臣妾和腹中孩子的福份。” 皇后望着安陵容如今肚子还未显怀,一脸慈母的模样,觉得着实有些刺眼,她又道:“本宫原本还担心妹妹的身子……” “因此这些日子本宫日日在佛前为妹妹祝祷,如今见妹妹身子好多了,能够正常出来行走了,本宫也就放心多了。” 长春宫如今跟铁桶似的,真是半点手都插不进去,安陵容总是窝在长春宫,皇后纵有再多的手段也施展不出。 因此她可盼着安陵容赶紧从长春宫里出来。 皇后的话音刚落,后头的富察常在就接道:“前头俪妃不去给太后请安是因为身子不适。” “既然如今俪妃的身子都已经好了,就该恢复每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吧。” “皇后娘娘为了你竟日日在佛前祝祷,如此恩德着实叫人感动。” “只是虽然皇后娘娘和善,但俪妃也莫要失了分寸才是。” “富察常在?”安陵容悠悠地唤了她一声。 纵使再不情愿,富察常在也只得起身应道:“嫔妾在。” 安陵容头也没回,淡淡地问道:“请问常在是以什么身份这样训诫本宫?” 安陵容很不理解,好歹自己如今已经是个妃位了,这富察常在到底凭什么敢在她面前这么说话的? 看来只有恩宠没有权势当真是不行的,这宫权也该夺一夺了。 不过眼下不急,还是先把孩子生下来晋了贵妃再说。 “嫔妾不敢。”富察常在吓得急忙跪下请罪,“臣妾知错了,只是臣妾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提醒娘娘。” 她胆子本来就不大,在安陵容那儿吃了几次亏,加上如今又不怎么得宠,因此安陵容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她吓得够呛。 她自觉并没有说错什么,从前齐妃还在的时候约莫也会在皇后娘娘说完俪妃身子好了之后这么说。 如今齐妃不在了,她跟着皇后,就该顶上齐妃的位置。 因此富察常在虽口口声声说“知错了”,可垂着头眼底却满是不忿。 本来嫔妃每日去给皇后请安是规矩,若是富察常在只是提醒安陵容倒也没错。 可这些话若是换作从前的齐妃来说,才是真的没错,而换成富察常在来对安陵容说这样的话,便是僭越、以下犯上。 “提醒?呵”安陵容冷笑一声,“连‘莫要失了分寸’这样明晃晃训诫的话都说出口了,还只是提醒吗?” “也不知富察常在是本宫的什么人,竟可直接用训诫的话来提醒本宫?” 最后一句话安陵容语气不由拔高,听着颇为凌厉。 富察常在身子不由颤了颤,“臣妾不敢,是臣妾一时失言,请娘娘恕罪。” 安陵容并不理会她,而是转头看向皇后,“许是有了身孕,臣妾近来记性不大好了,不知这以下犯上该如何责罚,臣妾相信皇后娘娘统率后宫向来公正严明,必定能够秉公处理。” 皇后道:“以下犯上是该重罚,可是本宫瞧着富察常在并无此意,只是词不达意一时失言罢了。” 好歹富察常在也是皇后的人,怎么着皇后也会回护一二。 “俪妃妹妹大人大量,不如饶恕她这回吧,只罚她抄写佛经百篇为妹妹祈福。” “今日是妹妹的生辰,实在不该为此闹得不愉快。” 安陵容还未开口,沈眉庄便先道:“方才俪妃才说皇后娘娘向来公正,没想到如今皇后娘娘便偏袒起富察常在起来了,还说出这样有失公允的话。” 甄嬛接道:“惠妃说的是,连臣妾都知晓以下犯上轻者或轻者笞二十或杖十及禁足罚俸,重者降位或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皇后娘娘竟觉轻飘飘抄写百篇佛经就行了。” 曹琴默道:“说起来笞刑和杖刑都易见血,今日是俪妃娘娘的生辰,大好的日子可不好见血。” “只是抄写佛经实在太轻了,莫说百篇,就算富察常在抄写佛经百遍也难以抵消对俪妃娘娘的冒犯。” 欣嫔轻嗤一声,幽幽道:“瞧着富察常在这样子分明对俪妃生了怨恨之心,她为俪妃抄写的佛经如何能为俪妃祈福,不折福便是好的了……” 安陵容轻笑,“欣姐姐说得是,让富察常在抄写佛经祈福,本宫可消受不起。” 然后她又道:“还有皇后娘娘日日在佛前替臣妾祝祷……臣妾也担当不起。” 她一脸诚恳道:“当日之事,不管旁人如何揣测,但臣妾相信绝非皇后娘娘故意所为,那事只是一个意外,皇后娘娘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娘娘身子本就不好,不然皇上也不会把后宫事务交给敬妃姐姐和惠妃姐姐她们来打理。” “若是再叫娘娘为了臣妾累病了,臣妾实在担当不起……” 第232章 流言 皇后半晌静默无言。 目光虽放在戏台子上,可心底却在划过一个个的名字。 安陵容、沈眉庄、甄嬛、曹琴默、吕盈风……这些人是怎么敢的,说富察常在以下犯上,而她们这般逼迫皇后,难道不更是以下犯上吗?! 甄嬛和沈眉庄也就罢了,素来和安陵容一个鼻孔出气。 可这曹琴默和吕盈风竟也被安陵容小小的恩惠就给收买了。 尤其这曹琴默原本是年世兰的人,背弃旧主不说,还巴巴地来讨好安陵容,难不成她忘了她的温宜是因何被送到敬妃那儿的? 果真是条狗,人家给块骨头就能摇尾乞怜! 心里再多气恨,皇后面上依旧维持该有的端庄和气,她淡笑道:“俪妃多虑了,外头那些以讹传讹的流言蜚语本宫素来不放在心上。” “若是随他们传几句无中生有的事就能当真了,那他们还传说皇上为了妹妹不顾太后,说妹妹是祸国妖妃……” “难不成妹妹就真是祸国妖妃了?” 安陵容轻笑,“皇后娘娘说得是外头的胡言乱语自然是做不得数的。” “就如外头乱传皇上要废了娘娘改立臣妾为新后的话,一听便是假的。” “谁人不知皇后娘娘统领六宫公正无私,素来得皇上信重,皇上又怎会轻易就废了娘娘呢?” “可见流言当真是信不得。” “因此臣妾虽不甚聪慧,却也没信外头说的娘娘想要害臣妾腹中皇嗣的话,不管如何当日之时就当做是一个意外。” 安陵容偏头望着皇后的侧脸,“娘娘也莫要放在心上,您没做过的事,何必要去求佛祖保佑……” 皇后放在桌下的手不由握成了拳,随着安陵容的话逐渐捏紧,长且尖利的护甲硌得手疼又刺破手心。 痛意使得皇后盛满怒意烦躁的心逐渐平稳。 而她的身形完全没有动过,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 “俪妃说笑了,本宫作为中宫皇后,皇上的孩子便都是本宫的孩子。” “本宫到底是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嫡母,他日日也是要称本宫一声‘皇额娘’,敬重孝顺本宫的。” “于情于理本宫都该看照这个孩子,只是俪妃你这些日子在长春宫静养足不出户,本宫也照看不得,因此只好在佛前替你们祈福,请佛祖多多保佑你腹中皇嗣。” “如今瞧着你身子好得差不多了,看来在佛前祈祷是有用的。” 安陵容道:“有劳娘娘费心了,承蒙娘娘求得佛祖保佑,也是多亏了皇上庇护和太医们照料,臣妾身子才能好些。” 皇后道:“既然俪妃身子已经好些了,也别成日只窝在长春宫里,如今天气开始暖和起来了,俪妃也不妨多出去走走。” “多走动对胎儿好,免得到时候太大了,生产时是要吃苦头的。” 安陵容应下,“多谢娘娘教诲,臣妾省得了。” 皇后又道:“当然请安虽要紧,你的身子更为要紧,富察常在的话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日日来给本宫请安,若是得了空到本宫宫里坐坐,叫本宫瞧瞧就好。” “若是觉得景仁宫离长春宫太远,本宫亲自去瞧瞧你也无妨。” 安陵容语气惶恐道:“怎敢劳烦皇后娘娘亲自前来。” “娘娘放心,等臣妾身子大好后定会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至于什么时候身子大好,就再说吧。 皇后笑道:“那好,本宫就在景仁宫等着妹妹了。” 然后她才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对了,本宫只顾着和妹妹说话,倒是忘了富察常在了。” “既然妹妹不愿意开恩轻饶她……” 安陵容打断道:“皇后娘娘不必顾及臣妾,你素来公正,只管按照宫规处罚吧。” 皇后应道:“好,就依妹妹的。” 然后道:“富察常在以下犯上冒犯俪妃,罚笞二十并禁足一月,以儆效尤。” 沈眉庄闻言直皱眉头,“大好的日子若是见血……” 直接降位不就行了。 敬妃提醒道:“惠妃不必担忧,行刑的宫人最是有分寸,让嘱咐他人一声,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不必不会见血冲撞了俪妃的。” 皇后道:“江福海去嘱咐一声。” “是。”江福海应道。 然后让人带着已经瘫软的富察常在出去。 有江福海在,行刑的人必定不会真的打伤富察常在。 不过对此安陵容并不在意,她只是想叫富察常在长个记性别惹不该惹的人。 皇后也就罢了,富察常在算什么,偏偏大好的日子也上赶着来给她添堵。 “皇后娘娘还没点戏呢。”安陵容再一次将戏曲名目递给皇后。 皇后接过戏曲名目,随意看了几眼,“既然俪妃点了一出《蟠桃会》,那本宫便点一出《瑶台》吧。” “还有再点一出《真假美猴王》,都是热闹有趣的戏,正合今日。” 第233章 孰真孰假 皇后点完戏,将戏曲名目递给旁边的太监,让他拿给其他嫔妃点戏。 而后微笑着转过脸望向安陵容,“不知俪妃听过这出戏没有?” 安陵容面露疑惑,“娘娘说的是?” 皇后道:“本宫后头点的这出《真假美猴王》。” 安陵容轻轻摇头,道:“臣妾在家时甚少出门,没怎么听过戏。” 皇后笑道:“这出《真假美猴王》不错,待会俪妃听了肯定会喜欢的。” 安陵容微微颔首,“既然娘娘都这么说了,那臣妾可要好好听听。” 安陵容对戏曲并没有什么研究,不过她也不是蠢人,听得出皇后点的戏好似没什么问题,却实则意有所指。 今日是她的生辰,为了图个吉利,除了略带点促狭点了出《四郎探母》之外,其余两出都是庆贺寿辰的戏。 她本没有多想,点的《麻姑拜寿》和《蟠桃会》都是冲着热闹寓意好来的。 而在她点了出与王母娘娘有关的《蟠桃会》之后,皇后再点一出同样与王母娘娘有关的《瑶台》其实也没什么。 可偏偏她在点了《瑶台》之后,又点了出《真假美猴王》…… 她想指的只怕不是什么“真假美猴王”,而是“真假王母”吧。 安陵容虽未听过这出戏,可也曾听过西游记的故事,也大概知晓这“真假美猴王”的结局是真美猴王最后将意图取代他的假美猴王给打死了。 皇后此举约莫是想告诉她无论是美猴王还是王母都只有一个是真,也唯有她才是真正的中宫皇后,没人能取代她的位置…… 不过眼下谁真谁还尚未可知呢。 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地开始唱了起来,安陵容也懒得费心与皇后交谈,全神贯注地开始看起戏台上的表演来。 不愧是能够进宫给后妃们表演的戏班子,一个个基本功都扎实得紧,连安陵容这个外行都瞧出他们表演出神入化,引人入胜。 而在场的嫔妃们宫人们也都纷纷被吸引了注意,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他们表演到精彩处时,一个个不禁拍手叫好,坐在后排的淳常在许是年纪小的缘故,竟直接跳站起来喝彩,她身旁的小宫女儿拉都拉不住。 随着一出出精彩的戏演完,终于到了皇后特地点的《真假美猴王》。 的确是出热闹的戏,两个真假美猴王一路从唐僧处打斗辩论到地府再到凌霄宝殿,最后到灵山佛祖面前才分辨出真假。 光是这一出戏就演了半个时辰,许是担心耽搁宫中贵人们的时间,这出戏还删减了些。 不过就算删减了些依旧妨碍它的精彩。 虽这出戏的结局大家都是听说过的,可瞧着一直分辨不出时,众人的心也不由跟着提起来,幸好最后分辨出来了。 大伙儿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而就在大家长舒一口气时,后头的淳常在高呼一声“好!” 众人的目光不由被她吸引了去。 只见她神情颇为得意道:“我就知道左边这个美猴王是真的!” 许是入宫时她年岁最小,还是个孩子,又长了张稚气的脸,因此这些年大家也只当她是个孩子。 因此瞧着她这得意的模样并不觉得讨厌,反而都喜欢她这活泼的小模样。 皇后闻言脸上的笑也真切了几分,“果然是非本在人心,连淳常在都瞧得出孰真孰假。”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注定成不了真。” “俪妃,你说是吗?”皇后问安陵容道。 “娘娘说的是。”安陵容赞同地点了点头,附和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民间有句俗语: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说得便是有些人哪怕装扮得再高贵,也不过是哄自己罢了,旁人一眼就瞧得出他是什么东西。” 皇后轻笑,“是啊,有的人打扮得再高贵,终究改变不了她生来卑微的事实。” 穷乡僻壤出身的一介县丞之女,能入宫得皇上几分眷顾也是侥天之幸,如何还能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听出皇后的言外之意,安陵容的笑意未减半分,前世那些羞辱她出身的话不知比这难听多少倍。 就这么一句话她还不放在心上。 何况出身低微又如何,她不还是两世都爬上了妃位,将一群嘲讽她的人踩在脚下。 若是出身低微就该认命,那大清皇室这时就该同他们的先祖一样在关外牧羊,而不是入主中原。 当然,不放在心上,不代表安陵容不会回击。 安陵容微笑着道:“说到高贵,臣妾便忍不住想起故去的纯元皇后。” “听闻纯元皇后不只出身高,容貌倾国倾城,品性也格外高洁,若论高贵,天下没人能够比得上她。” “也难怪皇上对她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皇后喜欢借纯元皇后来算计别人,同样纯元皇后也是她心头一根刺。 尤其每每提到她是如何错失正妻之位的,那根刺总能搅得她心口血肉模糊。 果然随着安陵容的话,皇后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凝固。 皇后冷声道:“容本宫提醒俪妃一句,你只是一介妾妃,怕是没有资格议论皇后。” “何况纯元皇后已经故去,你是想打搅纯元皇后,让她不得的安宁吗?” “臣妾并无此意。”安陵容半点不慌,“臣妾也是因时不时听皇上提起纯元皇后,才突然联想到的。” “并非臣妾妄议纯元皇后,这些都是皇上亲口说的,皇上还说纯元皇后至纯至善,乃是天底下难得的完人。” “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皇上是否说过。” 皇上的确在她面前夸过纯元皇后至纯至善,她本就没有骗人,自然有恃无恐。 皇后闻言神色又黯淡了几分。 心道:皇上啊皇上,这么多年为什么你还忘不了姐姐!姐姐啊姐姐,为什么你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还叫本宫不能安生! 心头如翻江倒海地折腾诅咒了一番。 皇后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知道她这一辈子是争不过死去的姐姐了。 而幸好旁人也不可能争得过她的姐姐,姐姐依旧是她手里一张最重要的牌,庇护着她的后位无可动摇。 欣赏了一下皇后变换的神情,安陵容便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而就在她与皇后针锋相对的同时,她们背后也热闹得紧。 欣嫔位置离淳常在近,就坐在她的前头。 因此转过身就能捏到她的脸。 在淳常在叫喊着自己猜对了的时候,欣嫔就扭过头,伸手捏她的脸,“瞧瞧,果真是个孩子,淘气得很,一场戏下来属她最能闹腾。” “可把我这耳朵都要给震坏了。” 淳常在闻言一边躲欣嫔的手,一边不乐意道:“欣姐姐惯会取笑我,我可不小了,都已经满十七了,可不是小孩子了。” 欣嫔故作惊讶道:“原来都十七了,看来可真是不小了。” “那我可要趁着现在多捏几下,免得等你再大些,脸皮变厚了可就不好捏了。” 说着继续朝淳常在伸手。 淳常在一边躲一边唤道:“莞姐姐快救我!” 甄嬛笑盈盈道:“你自己招惹欣姐姐的,可得自己受着,我可管不着。” 虽然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打闹不好,可是今日是陵容的生辰,只要不闹得太过,扫了寿星的兴致,皇后也不会计较太多。 而甄嬛离得近一边瞧着欣嫔和淳常在打闹,一边听着陵容和皇后说话。 预备着在听到陵容落下风的时候就帮陵容回怼回去。 没想到陵容竟一直没落下风,还因提起纯元皇后刺了皇后的心,皇后也因此安静下来了。 从她们的谈话中,甄嬛也瞧出了如今的皇后极看重她正室的位置,因此对当初皇上对纯元皇后一见钟情非卿不娶一事耿耿于怀。 可是既然耿耿于怀,皇后又为何总在皇上面前提起纯元皇后? 甄嬛着实有些不解,若换作是她对一个人耿耿于怀,便绝对再不会提起那人,更不会用其做筏子。 因为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样做。 第234章 风霜雨雪 再好听的戏总有唱完的时候。 听了上午的戏,虽津津有味,但到底有些乏了,也差不多到用午膳的时辰。 虽众人的桌上都备有点心,这会儿并不怎么觉得饿,可午膳是不能不用的。 因此众人各自散去,都各回各宫。 安陵容与沈眉庄敬妃她们宫殿是挨着的,三人便一道乘着轿辇回宫,倒是甄嬛与她们不同路又急着回去看孩子,便早早地与她们分开了。 约莫走到一半,安陵容坐在轿子里都能外头有人高声呼唤“且等一等!” “俪妃娘娘请留步!” 听见有人唤自己,安陵容掀开轿子的窗帘问道:“怎么回事?” 小竹子道:“回娘娘的话,是养心殿的小夏子,他让咱们等一等,定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唔。”安陵容微微点头,“那就等一等吧。” 很快小夏子便追了上来,到轿子前面,气还没怎么喘匀便先给安陵容行礼,“奴才小夏子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因着他气还没有喘匀,这句请安的话说得也十分费劲。 兰清见状将轿帘掀开。 安陵容端坐在里头,望着正拘着礼的小夏子,轻声道:“免礼吧。” “多谢娘娘……”小夏子并未起身。 因着是一路跑来的,他的脸颊红成一片,气喘吁吁。 见他气还没喘匀便又要开口,安陵容微微抬手道:“不急,有什么事等你气喘匀了再说。” 小夏子道:“谢娘娘。” 等他气稍微喘匀了些,他立马道:“娘娘,皇上请您到养心殿去一同用膳。” “原本皇上吩咐,等小主听完了戏就立刻请小主去养心殿的,奴才怕打扰小主听戏,本一直在外间候着的。” “只是突发了点意外,奴才便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才知小主已经离开了。” 他也没想到突然想要小解,作为太监他们自然有专门出恭的官房,只是离那听戏的地儿有些距离。 他急匆匆跑去解决生理问题后,又急忙赶回,没想到都已经散了,俪妃娘娘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 想着误了皇上的吩咐,他只怕性命难保,因此他几乎是拼了命地跑着追了来。 自己去小解的事自然不能说出来污了俪妃娘娘的耳朵,因此小夏子也没有过多辩解,只道:“都是奴才的不是,请娘娘责罚。” 若是俪妃娘娘罚过,想必皇上不会再罚,宫中都传俪妃娘娘心善,定然不会重罚自己…… 安陵容淡淡道:“好了,起来吧。本宫不罚你。” “娘娘……”小夏子犹豫着不想起身。 安陵容道:“你是皇上养心殿里的人,无论做了什么都该皇上来处置,本宫岂能越俎代庖。”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陛下不会重罚你的。” “不过你再这么耽搁下去,误了时间,让皇上久等可就不一定了。” “咱们走吧。”安陵容说完示意兰清放下轿帘。 兰清将轿帘放下之后,小竹子高声道:“起轿!” 小夏子也急忙起身避让。 他想自己真是昏了头了,就只是听说俪妃娘娘心善,竟打起利用俪妃娘娘善心的主意了,真是蠢极了! 他想到这儿不由地扇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格外响亮,惹得兰清菊清和小竹子都忍不住回头看他。 倒是皇帝后面给安陵容送去的,已经被安陵容取名为“听风”“听霜”“听雨”“听雪”的“风霜雨雪”四姐妹不声不响目不斜视。 依照皇帝的要求,安陵容不管到哪儿都带着她们四人。 起初安陵容并不真的相信她们,毕竟她们原本是皇帝培养的人,还是大名鼎鼎的粘杆处培养出来的。 从一开始培养,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为皇帝效命,而且她们还都是难得的探子。 安陵容倒不是怀疑皇帝派她们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却也担心她们一边保护自己,一边将探知的自己的秘密禀告给皇帝。 毕竟自己的另一面眼下绝不能叫皇帝发觉。 不过经过一个多月的试探,和故意透露些信息,却没有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安陵容便放心了许多。 她也正式再询问过这四人效忠谁,得到的答案也叫她满意。 这四人毫无迟疑地说了,自被送到她面前那日起,便只奉她为主,今生只效忠她一人,听从她的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就连安陵容开玩笑问让她们刺杀皇后她们也听吗? 得到的答案也是肯定的。 至此安陵容终于对她们放心了。 第235章 迁就 “皇上……”安陵容一进殿便先笑盈盈地唤了皇帝一声。 而后在宫人的服侍下取下披风,又上前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扶起她,“怎么来得这么迟,可是有事耽搁了?” 安陵容随口道:“是有点小事耽搁了一下,并不重要。” 皇帝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安陵容不欲多言,“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臣妾饿了,咱们还是先用膳吧。” “对了,皇上可曾用过午膳了?”安陵容问道。 皇帝道:“尚未。” 安陵容闻言一脸心疼道:“是臣妾来迟了,只是皇上怎么不自己先用啊,饿坏了身子怎么办?” 皇帝微微笑了笑,“朕还没那么娇弱。” “何况朕今日就想陪你一道用膳,容儿没来,朕自然也没有胃口。” 安陵容脸上染上几分浅浅的绯红,略带着点羞意,轻轻笑道:“皇上真是惯会哄臣妾高兴。” 皇帝牵过安陵容的手,“爱妃高兴就好。” 说着牵着她到餐桌前坐下。 许是得了皇帝的吩咐,今日御膳房给养心殿送来的菜品多是安陵容爱吃的。 原本还觉得不怎么饿的安陵容,见着满桌自己爱吃的佳肴,也不由食指大动。 安陵容虽籍贯在松阳县,是江南女子,口味却并不清淡,反而喜食些辛辣味重的食物。 这大概是因为她父亲安比槐从前一直走南串北贩卖香料,因此他的口味偏重。而在安家万事都以安比槐为重,饭菜自然也是按照他的口味准备,这样养成了安陵容如今的口味。 而她自有孕以来,除了辛辣也爱上了吃酸甜口的东西。 这一点倒是叫菊清心里高兴,私下和兰清说了好几回“民间有俗话说‘酸儿辣女’,小主这一胎一定是位皇子。” 兰清觉得这话并不一定准,就如她未入宫前见过她的一位表嫂有孕时也喜食酸,当时不少人说她定能生个儿子,可后头生的却是个女儿。 可见事无绝对,而且小主除了爱吃酸甜口的东西,对辛辣的食物依旧喜爱,说不定…… 当然这些话兰清也只在心里想想,她其实也是盼着小主能够生下的皇子的。 毕竟她看得出小主的野心并不止于妃位或是贵妃之位……若是能够一举生下皇子,那小主的路也能走得更轻松些。 相较于安陵容的重口,皇帝的口味就要清淡地多,他原本信佛本就不怎么喜食荤腥,连稍微偏爱些的炙羊肉也不常吃。 再加上他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也更加注重起养生来。 因此与安陵容一道用膳,多是他在用公筷替安陵容夹菜,而他自己也不过是先喝了一碗汤暖胃,又喝了两碗海鲜粥并用了些鲜嫩爽口的菜。 安陵容一边用着膳,一边时不时应一下皇帝的话,而心里却在想着其他事。 好歹在皇帝身边两年多,陪着皇帝用膳也不知多少回了,安陵容对皇帝的口味也是有所了解的。 皇帝的口味正好与她相反,起初为了迎合皇帝,与皇帝一道用膳时都是依着皇帝的口味来。 后来察觉自己在皇帝心目中有些地位,便逐渐显露自己真实的口味,不再一味地迎合皇帝。 逐渐每每一起用膳都是两种口味各占一半,甚至有时安陵容突发奇想还会故意吩咐让小厨房少备几道皇帝爱吃的菜。 但对此皇帝从未有过任何不满,还记下了安陵容的口味和她爱吃的菜,每每一起在养心殿用膳,总是吩咐御膳房多备些她爱吃的。 总是忍不住在一些“细枝末节”上计较的安陵容也逐渐明白了皇宫不是安家,一张餐桌上容得下两种甚至更多不同口味的菜。 只有安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才会一点饭菜计较,因为支撑不起更多。 皇帝也不是她那个全身上下满是悭吝与自私,饭桌上不能出现半点不合他口味的饭菜,否则就要发火动辄打骂人的父亲安比槐。 更者她也不再是那个被当做鸟雀宠物般豢养的“鹂妃”,而是如今盛宠在身的“俪妃”。 终于从“鸟雀”变成了一个“人”。 当然就算成“人”了,依旧被圈养在皇宫这个巨大的囚笼之中,依旧只能靠依附而活。 不过就算如此,却也没影响半点安陵容的心情,甚至她还颇有些“苦中作乐”地想到: 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从前只有她顺从皇帝的份儿,如今皇帝对她多了几分上心,倒是换皇帝来迁就她。 不只迁就她的口味,还迁就她的喜好,和她的学识。 说来她已经许久未曾与皇帝谈论诗词和文学典籍。 她自然依旧每日都在看书,也从中领味到不少东西,只是读越多的书便越能见识到她自个儿的浅薄与无知。 因此如同不再迎合皇帝的口味一样,她也不再为了迎合皇帝而故意与他谈论什么诗书。 若是皇帝提起,她知晓的自然也会回应,不清楚的也能坦荡说不知。 每每遇上她不知的,皇帝也能耐心地讲解给她听,让她能领会其意。 许是被人在意总会不自觉骄纵几分,安陵容也故意装作蠢笨的样子,任凭皇帝教几遍都教不会。 而每到此时,皇帝依然能耐着性子继续教导她,全无半点前世玄凌一边宠爱她,一边嫌弃她不通文墨粗鄙无文的样子。 只是每每在教会安陵容之后,都会长舒一口气,显得格外愉悦。 而安陵容也愿意同皇帝说她平日里绣花调香或是与姐妹们玩乐的事。 皇帝总是会认真倾听,哪怕其中有些事很无聊,他也从未觉得烦。 他对她一向极尽耐心。 安陵容想抛开日常相处中的那些算计,其实与皇帝的相处并不坏。 作为一个帝王,皇帝待她已经足够好了。 又是许以高位,又是恩宠、赏赐不断,还能对她那么有耐心,迁就于她。 寻常人的夫婿大概也做不到这样吧。 若是自己前世遇上的是他…… 安陵容不禁抬头看向皇帝,可惜今生遇见他已太晚了……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皇帝疑问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安陵容闻言不由一愣,感受到脸上的异样,她连忙用手一摸。 竟真的流泪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流泪呢。 皇帝让菊清递给她一块干净帕子,然后仔细为安陵容擦拭脸上眼泪。 替她擦干净脸后,皇帝又问道:“怎么突然流泪了,可是菜不合胃口,还是今日受了什么委屈?” 皇帝心里偏向于后者,毕竟临近午膳戏早就应该散了,听戏的地方离养心殿也并没有多远,按理说陵容不该来得那么迟的。 皇帝皱着眉头问道:“可是今日皇后给你委屈受了,还是谁不长眼?” 他心下觉得定是皇后给安陵容委屈受了,至于宫里其他人基本都与她交好的,不会那么不长眼。 安陵容轻笑道:“皇上放心吧,没有人给臣妾委屈受。” 皇帝不信转头问菊清,“今日可有人让你们小主受委屈了?” 菊清立马道:“回皇上的话,今日只有一个富察常在以下犯上言语冒犯我们小主,皇后娘娘罚了她笞二十,禁足一月。” 皇帝冷声道:“以下犯上如此不敬,只禁足了事,皇后真是岁数大了,吃斋念佛久了,心也变得太软了。” “苏培盛传朕旨意,富察氏以下犯上触犯宫规,贬其为答应,并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苏培盛应下后,正要去宣旨,被安陵容叫住。 安陵容又劝皇帝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责罚过富察常在,臣妾觉得处罚已经足够了,皇上不必为了臣妾再……” 皇帝道:“自古以来尊卑有序,贵贱有别。富察氏如今蛮横,以下犯上尊卑不分,朕岂能容她?” “当初余氏以下犯上,朕也责罚过。有余氏的先例在前本以为后宫嫔妃都会引以为戒。” “而富察氏从前已经以下犯上冒犯过你一回,如今又固态萌发,朕自然不能再轻纵了她。” 第236章 可笑 说起来富察常在也没犯多大的错,不过是不长脑子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大方一点的也不会同她计较,偏偏安陵容就不是个大方的人,因此给她扣了顶以下犯上的帽子。 不说被罚笞二十,其实她被禁足已经足够了。 再加上笞二十,就算皇后让江福海去盯着让行刑的宫人下手轻些,可富察常在毕竟是自小娇养的贵女,就算再怎么轻,她也是要受苦的。 安陵容也只是想叫她长个记性,少来招惹自己,可没想着继续“痛打落水狗”。 只是瞧着皇帝心意已决,富察常在与她也只有仇怨,她也犯不着为了富察常在费心劝说。 只是皇帝方才的话,倒是叫安陵容一颗才刚有些暖暖胀胀的心,又瞬间冷却下来。 她方才还想着若是前世就能遇见皇帝就好了,更是有些遗憾今生的“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1。 而眼下这些想法全都没了。 年少时便祈盼却从未得到过的东西总是引人沉溺,所以不过得了皇帝的几分好,便忘记了光幕中所见的那些不堪。 玄凌视她为豢养的宠物,而光幕中这位皇帝又何尝不是这么待“安陵容”的? 只不过今生她占据先机,凭借着对皇帝喜好的了解,一步步迎合,又付出了许多的代价,才在皇帝心目中占据几分位置。 这一切分明都是她费尽心力谋算而来的,而不是就在原地等着皇帝怜惜施舍的。 所以她不该为了眼下皇帝展现出来的“好”就心生感动,甚至还为此落泪。 她该感激的应该是她自己! 没有她前头付出的那么多,依着光幕她如今应该在依附皇后做棋子,讨好甄嬛割手腕取血做药引,然后做皇帝身边歌喉与纯元皇后有七分相似的替代品与宠物。 而不是现在浪费精力去想皇帝待她如何如何好,叫她如何如何感动。 抛去不该有的幻想,安陵容开始审视自己前头那些可笑的心思: 若前世遇到的是今生这位皇帝就好了?呵,若她前世遇到的真是如今的这位皇帝,下场也绝不会比前世好到哪里去。 “安陵容”原本是怎么样的下场,光幕中不是已经瞧见过了吗? 今生遇见皇帝太晚,觉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是遗憾? 这才是最可笑的。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2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3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4 …… 那么多古人的诗都表明了,太早相遇不是好事,遇见得太早招致的只会是色衰爱弛,最后被厌弃的下场。 就如皇后、端妃、敬妃、还有从前的齐妃,这些潜邸的旧人,还有谁能得皇帝眷念? 当初皇帝与皇后恩爱时还送她一对玉环,让她日日戴着,说“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可如今皇帝对她满是厌烦,都不知说了多少回“皇后年岁大了”的话。 而其余敬妃齐妃之流也是曾得过宠的,可也都早早地就失了宠,因为年岁上来了,容颜不复,而后宫从来不缺年轻貌美的女人。 那么多例子就摆在眼前,自己竟然不引以为戒,还沉溺在皇帝虚无缥缈的“宠爱”之中。 以为早些相遇便不会有遗憾。 而事实却是若是自己能够早些遇见皇帝,那么如今被口口声声嘲讽“年纪大了”,连见面都不耐烦的便是自己。 甚至只怕自己还没有那么多的情分,还能叫皇帝时不时地想起一下。 所以呀,眼下才是最好的。 依着光幕中所见皇帝也没有太长的日子了,到皇帝死时,她也不过才二十多岁,所以也不必担心有色衰爱弛的那一天。 对此,安陵容很满意。 如此想着安陵容不禁对着皇帝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皇帝见状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好奇道:“这又是想到什么欢喜的事了?不妨说与朕听听。” 安陵容轻声道:“臣妾觉得皇上真好……” “觉得朕怎么好了?”皇帝温声问道。 当然是死的早真好…… 安陵容柔声道:“皇上对臣妾真好,虽然从前说过,但臣妾还是要再说一次,能遇见皇上,臣妾可真是三生有幸。” 第237章 惊喜 皇帝也不知怎地安陵容会有如此感慨,眼下他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处罚了个不分尊卑的嫔妃罢了。 他想安陵容定是为了自己维护她而高兴。 前头还能为了后宫和睦那么深明大义,如今却只因被维护就这么欢喜,虽又长了一岁,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 虽这么想,但见安陵容在自己面前一如既往地毫不掩饰她的情绪,皇帝还是高兴的。 像她这样喜怒哀乐都展示在脸上,相处起来格外轻松,若是后宫和朝堂上的人都能像她这样心思简单,那自己每日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可惜,这世上只有一个安陵容在他面前毫不掩饰。 皇帝就喜欢她的这份“单纯”,也乐意纵容她,“只要容儿高兴就好,能遇见容儿也是朕此生有幸。” 安陵容望着皇帝,一脸感动,“皇上待臣妾真好,若是臣妾能够早些遇见皇上就好了。” 虽说才在心里自嘲过自己这个想法很愚蠢,但安陵容不介意此时说出来哄皇帝高兴。 皇帝轻声道:“朕也遗憾没能早些遇见容儿……” 望着安陵容正值最好年华的模样,皇帝心中不免有些许伤感。 倒不是有多遗憾没能早些遇见安陵容,只是觉得时光匆匆,转眼他也不复曾经的年少。 不过伤感只是一瞬的事,比起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惹得皇阿玛不满的年少时光,他更喜欢也更享受如今大权在握的时候。 而且他如今也是正值壮年年富力强的时候,心腹大患都已被剪除,正是可以放手干出一番政绩名垂千古的时候。 不知怎地安陵容感觉到身旁的皇帝,原本姿态还很放松的样子,但眼下却瞧着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他眼里踌躇满志,整个人瞧着似乎……干劲十足的样子? “皇上可是还有政务要处理?”安陵容不禁好奇地问道。 皇帝不知安陵容心中所想,不过还是温声解释道:“今早朕已经将政务都处理完了,空出来的这半天只用来陪你。” 若是安陵容没记错的话,光幕里甄嬛时辰时,皇帝特地吩咐了果郡王操办不说,还邀请了一众宗室亲眷为她庆生,那一整日皇帝都空出来陪甄嬛过生辰了。 如今换成自己……便没了那么好的待遇…… 安陵容垂眸掩饰住自己眼中的自嘲。 她到底比不过甄嬛。 虽安陵容低着头,但皇帝还是瞧出她神情有些低落,忙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方才不是还好好地吗? 安陵容抬起头,脸上带着温柔的浅笑,“皇上能陪伴臣妾,臣妾实在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臣妾担心,皇上会不会因此耽误了政事?” 皇帝温柔安抚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朝政之事朕已经处理好了。” 安陵容微微点头,轻声道:“皇上天纵英明,定能将朝政处理得妥妥当当,是臣妾多虑了。” 皇帝道:“朕知道容儿是关心朕。” 又给安陵容夹了一筷菜,“好了,菜都快凉了,还是快继续用膳吧。” 接下来二人没怎么再聊,而是开始认认真真用起膳来。 很快用完午膳。 皇帝道:“许久未与爱妃散步消食了,听说御花园里有一处花开得好,爱妃陪朕去瞧瞧吧。” 安陵容好奇,“是什么花,水仙还是山茶?” “到了你就知道了。”皇帝笑着替安陵容系披风的带子。 才不过二月初天气依旧寒冷,这个时令能开的花不多,松阳县比京城暖和,花开得早些尚且没有几种。 安陵容不知究竟是什么花开了叫皇帝不顾天寒特地跑去瞧瞧。 或许不是什么花开了…… 安陵容忽地福至心灵,或许是皇帝在御花园给自己准备了惊喜正要带自己去瞧。 这并非是安陵容自作多情,好歹如今皇帝对她是有几分在意,为她的生辰准备惊喜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心头已经有所猜测,但安陵容还是装作不知的样子。 “那臣妾可要好好瞧瞧,究竟是什么花引得皇上不顾天寒也要去看。” 皇帝笑道:“放心,你定会喜欢的。” 给安陵容系好带子,先替她整理了下旗头,又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裳,皇帝才又从兰清手中接过手炉递给安陵容。 待皇帝做完这些,安陵容才笑盈盈道:“这些事本该菊清她们来做的……” 皇帝也笑着打趣道:“是朕伺候得不周到吗?” 安陵容笑得明媚,“再没有比皇上伺候得更周到体贴的了。” “多谢俪妃娘娘夸奖。”皇帝牵过安陵容没抱手炉的那只手,“咱们走吧。” 皇帝牵着安陵容的手才刚走到殿门口,便瞧见有个小太监正跪着。 再仔细一瞧,跪着的人正是小夏子。 “怎么回事?”皇帝皱着眉头不悦道。 若是小夏子跪在别处皇帝就不问了,左右他定是做错了事被苏培盛责罚了。 可如今他跪的地儿这么显眼,只要要出门一眼就能瞧到。 皇帝只觉得大好的日子,他跪在这儿平添了几分晦气。 小夏子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办事不周,耽误了您吩咐的差事,苏公公让奴才跪在这儿反省。” 皇帝皱眉,“你耽误了什么朕吩咐的差事?” 小夏子看了安陵容一眼,然后小心翼翼道:“就是您吩咐的让奴才去请俪妃娘娘来陪您用膳。” “是奴才自个儿不周到,没能及时将话带到,误了皇上和娘娘用午膳。” 皇帝望向安陵容,“原来是叫他给耽误了。” 他还以为她是叫人欺负了。 安陵容轻笑,“臣妾不是都与皇上说了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她又轻轻晃了晃被皇帝牵着的手,笑盈盈道:“不过,皇上这么在意臣妾,臣妾很欢喜。” 皇帝见状神情也不由柔和下来,“你欢喜就好。” 皇帝又看向跪着的小夏子,“这奴才……” 安陵容道:“他耽误了皇上吩咐的差事,本该重罚,只是苏公公已责罚过他,今日又是臣妾的生辰,皇上就别与他计较了,饶了他这一回吧。” 眼下当着皇帝的面安陵容不介意做一回顺水人情,顺便维持自己“心善”的形象。 “行吧。”皇帝道:“今日看在是俪妃生辰的份上朕就饶过你一回。” “若有下次,朕定不轻饶,你师父也保不住你。” 小夏子连忙道:“奴才多谢皇上,多谢俪妃娘娘恩典。” 安陵容道:“好了别跪在这儿了,好好当你的差吧,今后别误了差事就行了。” 小夏子连连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皇帝懒得理会他,牵着安陵容的手,“咱们走吧。” 今日天气好,因此安陵容与皇帝乘坐的都是步辇。 只是虽然天气好,难得出太阳,阳光落在身上带着些暖意,可只要清风拂过还是会叫人觉得寒冷。 仿佛这风里带着冰雪一般,吹在脸上叫人冷得生疼。 这些时日安陵容安陵容基本没怎么出门,但只要出门乘坐的都是轿子,虽然轿子不及屋里暖和,但能挡住大半的冷风。 不似现在乘坐步辇整个人都置身在冷风之中。 安陵容将自己的脸往披风上的毛领里躲,眼睛注视着一路的景致。 虽然天气已经开始和暖,万物回苏,可是一路上的景致也并没有什么好瞧的。 除了终年翠绿的植物,其余树木才刚发出点嫩芽,瞧着光秃秃的。 这景致还没有冬日里全被白雪覆盖着的样子好看。 不过也正是因此安陵容才对皇帝准备的“惊喜”充满期待。 希望皇帝莫叫她失望。 才刚到御花园,皇帝便步辇停了下来。 他先下了步辇,安陵容见状也跟着下来。 皇帝吩咐,“你们就在这儿,不必跟着了。” 然后又牵起安陵容的手,“跟朕来。” 第238章 心疼 “今日午膳时你怎么突然落泪了?”皇帝原以为她是在外头受了委屈,如今想来却不是。 “臣妾觉得皇上待臣妾太好了……”安陵容实话实说,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皇帝道:“朕怎么没发觉朕做了什么事叫你这么感动?不是如往常一般吗?”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今日和安陵容的相处如往常一般,并没有什么特别。 安陵容道:“正是如同往常一般才叫臣妾心生感动,原来皇上待臣妾一直都这么好。” “何况,今日也是有所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皇帝奇道。 安陵容继续一五一十道:“今日与皇上一道用膳,餐桌上摆着的菜品都是臣妾爱吃的,却不合皇上的口味。” “就为了这事儿?”皇帝颇为无奈,“就为了这点儿事就感动落泪,你这眼窝子也太浅了些。” 他又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本就该事事以你为重,多添几道你爱吃的菜罢了” “朕记得往日也不曾亏待你,缘何就为了这点事这么感动?” 安陵容轻轻摇头,“在皇上看来是小事,对臣妾而言却并非小事。” “皇上身为天子肩负着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整日忙于朝政连自个儿的身子都顾不得,竟还能记得臣妾的喜好。” “这叫臣妾如何能不感动?” 皇帝觉得自己都陪着她用过了那么多次膳,记不得她爱吃什么才奇怪。何况就算记不得只要吩咐一句下去就行,有的是人记得主子的喜好。 安陵容继续道:“皇上是知晓的,臣妾在家中并不受重视,除了母亲没人会在意臣妾。” “只是母亲虽在意臣妾,却更在意臣妾的父亲,臣妾能得到的关怀少之又少。” 说着神情也黯淡了下来。 皇帝见状不由有些心疼,他的容儿本应该是明媚的。 他握紧安陵容的手,承诺道:“别难过了,今后朕定会加倍疼惜你。” 安陵容扯出一个笑容,“皇上待臣妾已经足够好了。” “朕觉得还不够。”皇帝满眼心疼道。 若是他对陵容真的足够好,陵容岂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感动落泪,可见他对她还是不够好。 安陵容抬头望着皇帝的眼睛,轻声道:“臣妾说得是真的,皇上对臣妾很好很好,再没有人比得过皇上对臣妾的好。” “从来没有人像皇上这样在乎臣妾的喜好,耐心地听臣妾说话,对臣妾说‘容儿欢喜就好’,宠着臣妾护着臣妾……” 安陵容说着感觉眼眶中又有泪水涌出滑落。 她不由庆幸,幸好怀着身孕没上妆,不然一而再地流眼泪,脸肯定已经糊成一片了。 那样子肯定难看死了。 而眼下的她自然不难看,她相貌并非一等的出挑,唯独这双眸子生得极好,像小鹿的眼睛一般干净清澈,显得不谙世事,惹人怜爱。 如今一双眸子水光氤氲,就越发惹人怜惜了。 “唉……”皇帝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她揽入怀中。 “想哭就哭吧,这些年朕的容儿受委屈了。” 皇帝现在倒真有些遗憾没能早些遇见安陵容。 若是能早些遇见,若是他们的年岁没有相差那么大,他就能多陪她些日子。 可是现在她正值韶华,他却已至中年,他注定会先她而去…… 这世上疼惜她的人本就不多,若是自己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想到容儿对自己这般情深,以及当初她跳湖自尽时那般果决。 皇帝不禁有些担心……到时候她只怕会随自己而去。 本来依着皇帝的个性,他喜爱的女人愿意为他殉情他该高兴的,可一想到陵容会这么做,他就止不住地心疼,也舍不得。 所以哪怕为了他的容儿,他也要多活些日子,最好能与容儿白头偕老。 皇帝想怪不得那么多帝王都想追求长生之术,实在是有太多东西放不下。 原本那次丹药事件他就将道士们杀的杀遣的遣,不再服用丹药,而如今却又预备着重新召集方士替他炼丹。 安陵容并不知道皇帝又想要服用丹药追求长生,实则作死的事。 她也没在皇帝怀里待多久就轻轻推了推皇帝的肩,然后从他怀里出来。 她脸上重新浮起笑容,“好了,咱们继续去看花吧。” 皇帝道:“不急。花就在那儿,不会跑。” 说着从安陵容怀里拿出一块帕子,又仔细替安陵容擦拭脸颊。 “朕已经下旨,封你母亲为二品诰命夫人,并派人接她进京,过些时日她就能到了,届时便让她进宫来陪你。” 第239章 提拔 皇帝又道:“还有你伯母觉罗氏,看在你的面子以及常宁的差当得不错的份上,朕给了她一个二品诰命。” 也是觉罗氏足够有眼色,该奉承的时候也懂得弯下她那腰杆奉承,而且虽上赶着讨好陵容,但却从未求过陵容什么事,很是懂分寸。 因此皇帝也愿意给她几分体面。 除了封赏觉罗氏之外,皇帝还赏了安佳氏的第二子,也就是陵容名义上的堂兄惠阳一份差事——御前侍卫。 这是一份差事更是一份大好的前程。 当然,虽是御前侍卫,但也只是蓝翎侍卫,不过作为御前的蓝翎侍卫品级也并不低,是正六品的官职。 陵容如今有身孕,皇帝自然要为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铺路。 毕竟陵容只有他可以依靠,他自然免不了要多替她打算几分。 安佳氏一族到底不是什么大族,虽然有不少子弟在朝中为官,还有常宁这样颇有本事的当家人,可身居高位的也只有一个常宁。 作为皇子的母族到底还是太势弱了。 因此皇帝准备再多提拔一下安佳氏的人,常宁的第二子惠阳不过是其中一个。 不过皇帝也不是贸然提拔的,他自然派人打探过,知晓这惠阳的资质不错,再多好好调教历练一番,必能担起大任。 因此皇帝才给他这么一个机会。 没有比在御前更快的晋升渠道了,何况皇帝本就有意提拔他,只要他表现得还不错,自然能够得到快速的晋升。 皇帝顺便将准备提拔安佳惠阳的事告诉了安陵容。 然后又道:“眼下内监应当已经去宣旨了。” “原本这个消息,朕预备在用午膳的时候同你说的……” 只是午膳的时候陵容的情绪不对劲,他光顾着安慰她去了,倒是把正事给忘了。 安陵容闻言,脸上并无喜意,反而满是担忧,“陛下,实在不必为了臣妾做这些……” “皇上实在不必为了臣妾特地提拔安佳氏的族人,臣妾已经有皇上了,才不需要什么强势的母族助力。” 皇帝神色没变,只是语气淡淡道:“难不成在爱妃心目中朕是一个会因情乱智的昏君?” 安陵容连忙道:“皇上乃是圣主明君。” “臣妾也相信皇上选拔公正,若真遇到美质良材,皇上不会弃之不用,也不会选用无能无用之人浪费国库的米粮。” “只是……”她说着不禁垂下眼眸。 “皇上向来疼惜臣妾,臣妾担心皇上会因为他们如今是臣妾的族人,难免对他们宽待几分……” “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皇上要提拔安佳氏一族,归根结底是为了臣妾。说不得还有人因此在背后议论皇上……” 安陵容说着抬起头,望着皇帝的眼睛,满脸认真道:“臣妾不想皇上因臣妾而被人非议,若是皇上圣名因着臣妾有半点损伤,臣妾百死莫赎。” “又说傻话。”皇帝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脸颊,“今日是你的生辰嘴里也没个忌讳。” “臣妾说的是认真的。”安陵容目光并不闪躲,直直地望着皇帝,“若是皇上名声因臣妾而有损,臣妾情愿去……唔……” 安陵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皇帝捂了嘴。 皇帝的神色冷了下来,他道:“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朕不爱听。” 皇帝清楚这事陵容绝对做得出来。 当初就是因为对他一片情深又怕累及他的名声,才会那么毅然决然地选择跳湖自尽。 也不知这小丫头的心是怎么长的,明明外表那么柔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可是性子却是那么果决刚烈。 他深深地望着安陵容,“而且你答应过朕要一直陪在朕的身边与朕白头偕老的,如何能够食言?” “难不成这些你都忘了?” 安陵容轻轻摇头,“臣妾没忘。” 而后又不禁垂下头,声音有些闷闷地道:“只是在臣妾心目中皇上才是最重要的。” “臣妾宁愿不要什么强盛的母族,宁愿一直被人耻笑出身卑微,宁愿被人一直拿出身羞辱,也不愿皇上因为臣妾被人非议……” 皇帝震怒,“谁给他们的胆子敢耻笑羞辱你?!” “是谁?”皇帝追问道:“耻笑羞辱过你的人都有谁?” 皇帝险些要被气昏头,他竟不知陵容在背地里还受过这样的委屈。 而且前朝后宫有谁不知他宠爱陵容,极为看重陵容,就这样那些人还敢耻笑羞辱陵容,此举不只针对陵容,又何尝不是不将他的颜面放在眼里? 见皇帝震怒,一脸的风雨欲来。 安陵容连忙安抚道:“皇上莫要动气,都是过去的事了,其实臣妾也记不大清了。” “况且她们也没有说错。” 安陵容轻言细语道:臣妾就是出身低微,就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的确是小门小户小家子气,就算侥幸入选也不会招人待见,更不配得皇上眷顾……” 怎么会记不清,前世今生所有羞辱过她的,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容儿……”皇帝倒是冷静下来了,只是听着安陵容复述那些羞辱她的话,他只觉得心像被针扎一般刺痛。 安陵容轻声道:“其实这些话臣妾得宠以后就很少听到了。” “如今有皇上护着,也没人敢在臣妾说这些了……” 说这最后一句话时,虽然安陵容极力掩饰,但是还是能够听出不对劲。 她哭了。皇帝敏锐地感觉到。 人言可畏,后宫又一向是拜高踩低的地方。 陵容入宫时位份低,出身也不高,又不得宠,之后甚至还经历了拜他所赐的“完璧归赵”。 只怕那时对她的羞辱和耻笑都化作如同雪花般的利箭朝她射去…… 皇帝又一次觉得后悔,若是当初再对她温柔一些,再对她多些耐心,不将对皇后的不满迁怒于她,或许她就不必受那么多委屈…… 皇帝心头越是后悔,对安陵容越是心疼,也越发坚定了他要提拔安陵容母族的决心。 安陵容受过的那些委屈,他都要一一替她讨回来! 不是觉得她出身低,耻笑羞辱她吗? 他就是要大肆提拔陵容母族,使其变得强盛,成为陵容的最强劲的助力。 不是觉得陵容出身低不配吗? 他就是要让陵容凌驾在她们其余“出身高贵”的人之上! 不过几息之间,皇帝心头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 不过这些事不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安慰好陵容。 这一回,皇帝并没有劝陵容别哭。 他知道她受了太多的委屈,如今哭出来她的心头能够好受一些。 因此他只是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让她能够依偎在他怀里哭泣,轻抚她的脊背无声安慰她。 而靠在皇帝怀里的安陵容早就没哭了,她其实压根儿也没有掉几滴眼泪。 之所以做出这么一副姿态不过是装可怜博取同情罢了。 就如浣碧同甄嬛说得那样,她的确只会一味地装可怜,可偏偏皇上就是喜欢地不得了。 大抵男人都是如此,见了个可怜的女人,总是忍不住将自己当成她的“救世主”。 连皇帝也不能免俗。 何况他的确有足够的权势充当她的“救世主”。 待陵容“哭”够了之后,从皇帝怀里退出来。 皇帝望着她红彤彤的眼睛,才道:“朕的确为了你想要提拔安佳氏一族。” “只是朕也并非随便就提拔。自然事先就调查核验过他们的资质。” “若是实在不堪其用之人,朕也是不会提拔他们的。朕要提拔的都是可造之材。就如安佳惠阳,就算朕现在不提拔他,他将来也能出头。” 皇帝温声道:“凭着他的能力和他的出身,不必朕提拔他,他以后也能成为御前侍卫。” “朕只是让他提前了些罢了。” 好歹安佳惠阳是八旗上三旗出身,父亲又是一品大员,怎么可能当不上御前侍卫。 只是皇帝被提拔进来的终究是不同的。 第240章 毫无新意 安陵容听罢,轻轻点头,“朝中之事不是臣妾一介后宫妇人可以置喙的。” “臣妾也信服皇上公正严明。只是万望皇上不要因为他们是臣妾的族人就宽仁太过。” “若是他们差事办得不好或是有什么纰漏,皇上也不必容情。” 皇帝轻笑,“放心吧,朕并非徇私之人。若是他们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朕必定重罚。朕绝不能容忍他们连累爱妃的名声。” 安陵容颔首,“这些事皇上自有决断,臣妾就不再过问了,只是晋臣妾母亲诰命的事……” “臣妾父亲官职低微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功绩,本没有资格替臣妾母亲请封诰命,幸得皇上圣恩,封了臣妾为四品恭人,如此盛恩,臣妾已经感激不尽。” “可是这正二品诰命夫人……” 安陵容推辞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朕的圣旨已经下了。” 皇帝道:“朕早早地就派人去宣旨了,想来此刻你母亲已经领旨谢恩了。” 安陵容担忧道:“这么大的事,皇上为何不事先同臣妾商量?” 皇帝道:“平服敦亲王叛乱,你的功劳也不小,原本当时就该晋你的位分的,只是顾及前头传的流言,只能暂且压一压。” “连带着你有孕也未得晋封……” “是朕委屈你了。” 安陵容摇头,“臣妾并不觉得委屈。” “但是朕心疼。”皇帝牵起安陵容的手,边带着她继续走,边道:“朕知道在你心里朕最重要,为了朕你也甘愿委屈。” “可在朕的心里你也同样重要,见着你委屈,朕会很心疼。” “你父亲虽无功绩,可你母亲的功绩却不小。” “臣妾母亲有什么功绩?”安陵容歪了歪头奇道。 皇帝温道:“她生了你,这便是最大的功绩。” “一个诰命夫人罢了,她有这么大的功绩,难道还担不起?” 安陵容觉得皇帝这话有些奇怪,不过她也认可不过是一个诰命夫人罢了,她母亲如何担不起? 就算是正一品诰命夫人她母亲也同样担得起! “好吧,皇上说得有理。” 安陵容又微微笑了笑,然后行礼道:“臣妾替母亲先在此多谢皇上圣恩。” 皇帝扶住她,“在朕面前不必这么拘礼。” 然后他又笑道:“好了,耽搁的时间也够久了,咱们还是快些去赏花吧。” 安陵容轻笑,“皇上不是说花又不会跑,不急吗?” 安陵容最看重的便是实惠,眼下自己晋不了位分,但皇帝提拔提拔自己的娘家人也不错。 她觉得她母亲能够晋封二品诰命夫人,已经是她生辰最大的惊喜了,至于皇帝要提拔安佳氏一族虽在意料之中,但也是喜事。 所以今日的惊喜已经足够了,皇帝准备的惊喜已经让她没那么期待了。 当然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因此待会儿无论瞧见什么,她都会做出一副万分惊喜的模样。 皇帝带着安陵容七拐八拐地逐渐越走越偏僻。 不过安陵容记忆上佳,逐渐也认出这地方她来过。 直到走到偏僻的一处,瞧见前面被一块巨大的黑布遮挡住。 这便是皇帝预备的惊喜吧?安陵容心中如是想道。 “皇上?”她故作疑惑地扭头问皇帝。 皇帝轻声温和道:“这前路被挡住了,爱妃替朕将这块布扯开吧。” “好。”安陵容应道,然后上前去扯那块黑布。 刚要扯的时候,她又问皇帝,“臣妾扯了?” “扯吧。”皇帝笑盈盈上前。 她才略微用了一点儿力,那块黑布便垂直落下,她见状迅速退后两步,免得黑布落到自己身上。 而随着黑布落下,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一群东西就朝她迎面而来。 安陵容被吓得闭上眼睛又要后退,却被皇帝一把拦住,“别怕,只是蝴蝶。” “蝴蝶?”安陵容闻言睁开眼睛,便瞧见面前还有不少正在飞的蝴蝶。 原来真是蝴蝶。 “怎么会有这么多蝴蝶?”安陵容故作疑惑道。 心里想的却是甄嬛在倚梅园以祈福之名复宠时,一起身就从她披风里飞出许多蝴蝶的场景。 见识过那样的场景,如今再瞧这个,真是毫无新意。 皇帝笑着温声道:“自然是御花园里的花开了,蝴蝶也被引来了。” “爱妃再瞧瞧这园子里的花开得多好。” 第241章 犹记初遇 方才注意力全被蝴蝶吸引了去,如今安陵容才注意到面前摆了好多盆花,开得正好,花团锦簇争奇斗艳。 瞧着一大片,宛如花海。 方才迎面飞来的蝴蝶如今也四散开去,飞入面前的“花海”之中。 面前的花有许多种,最为耀眼夺目的当属牡丹和芍药,只摆在哪里便叫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但安陵容最先注意到的却是眼前矮小开着形似桃花花朵的植株。 她走近一瞧,“这是桃花?” 望着面前矮小的植株,安陵容不由伸手去摸,满是惊喜道:“竟是真的花,眼下不过二月初,桃花怎么就开了?” 在松阳气候和暖一些,一般桃花在二月末三月初就会开,而京城寒冷,桃花多在三月中下旬才会开。 见安陵容第一眼就瞧见桃花,皇帝心下了然,她果然最喜桃花。 不过他还是笑问道:“爱妃,可喜欢?” 安陵容眼底满是喜意,轻轻点头,“臣妾喜欢。” 她又道:“皇上还未和臣妾说清楚,怎地这么早桃花就开了?” 皇帝微笑着,温声道:“或许是这桃花有灵,知爱妃喜欢,便提早开放,为爱妃庆生。” 安陵容轻笑,“若真如此,那臣妾可真是荣幸之至。” 皇帝走上前折了一朵桃花簪在安陵容的发上,轻声道:“能得爱妃喜欢才是这些花的荣幸。” 安陵容白玉般的脸颊适时染上几分绯红,而后她微微垂头,一副娇羞的模样。 “容儿可还记得这个地方?”皇帝问道。 说着又牵过她刚刚碰过桃花,略微有些冰凉的手。 才刚触碰到安陵容的手,皇帝的眉头便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才只这么一会儿,手就变得这么冰凉,看来容儿的身子也还没有完全养好。 皇帝思忖着卫临到底还是太年轻,医术到底不及他师傅温实初精湛,还是得让温实初来照看容儿这一胎。 安陵容并不知道只因着她手凉,皇帝又想让温实初照看她这一胎。 她正装作仔细打量周围景致的样子,而后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惊喜道:“这是臣妾与皇上初次见面的地方!” 这话对也不对,本来安陵容就是在这儿第一次见着皇帝的。 但是除了选秀当日不能直视龙颜之外,之后的除夕宫宴,以及“完璧归赵”那回,“安陵容”都是见过皇帝的。 只是皇帝从前从未将她放在心上,从未留意过她,因此也不记得这些,倒是叫安陵容可以遮掩过去。 皇帝笑道:“容儿还记得?” “自然记得……”安陵容红着脸,似乎想到初遇时的情形还有些不好意思。 羞涩道:“当时皇上突然从那假山后出来吓了臣妾一跳不说,还自称是‘果郡王’哄骗臣妾。” 皇帝也回想起当时初遇的场景,不由笑道:“朕还记得当时容儿视朕如洪水猛兽一般,恐避之而不及。” “后头几回遇见也同样如此,羞得连头都不敢抬。” 安陵容轻哼一声,“谁让皇上当时冒充是‘果郡王’的,臣妾可不得避嫌?” 皇帝好脾气地应道:“嗯,是朕的不是,让容儿受委屈了。” 若是当时前头没有“完璧归赵”的那一出,一开始就表明身份也无妨,可偏偏…… 不过现在已经很好了,容儿的性子不似从前那般柔弱,在他面前也逐渐“骄纵”起来。 他很喜欢她如今骄矜的模样,是他一点一点纵容出来的。 像是唯一亲手养出来的一株花,不是开得最好的,却比所有开得好的花都更叫他在意叫他喜欢。 皇帝握紧安陵容的手,温柔道:“其实那日并非朕第一次见着爱妃……” 安陵容脸上的笑却渐渐淡去,她垂着头,“皇上是说养心殿那回……”她的声音极轻,好似一阵清风就能吹散,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 但皇帝还是听轻了,他都已经记不清今日是第几次觉得后悔了。 愧疚袭满他的全身,他轻声道:“不是。”只有两个字却能听出一丝哑意。 “当初……是朕的不是。”皇帝从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能那么轻易地在一个女人面前低头。 当初先帝还在时,他上书参奏之事引得先帝不满,被先帝斥责诘问,他都未曾这么轻易低头过。 如今成了帝王,更该唯我独尊才是,可偏偏在她面前低头一次,便成了习惯。 幸而陵容如今虽被惯得有些骄纵,可这份骄纵也是有度的,只是在些小事上使点儿性子罢了。 皇帝没有养过猫,倒是觉得她如今的性子有些像猫,还是那种无害的幼猫,哪怕伸爪子挠人一下,也只觉得可爱,伤不了人。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当时恰逢朕心情不大好,本就没有什么耐心,又不耐烦皇后的劝谏,因此也有些迁怒于你……” “若真当时便知如今……唉。”皇帝叹了口气,满脸懊悔道:“悔也没有用,朕自遇到容儿之后已经为此事悔过千百回了。” 安陵容垂着头,轻声道:“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他伸手抬起安陵容的脸,对上她微微有些泛红的眼。 果然这事还是容儿心头的一根刺。 皇帝望着她的眼睛,神情格外认真,温声道:“容儿可愿原谅朕一回,朕今后定会千百倍弥补……” “不必弥补。”安陵容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笑,“其实臣妾从未怪过皇上,臣妾只是觉得当时臣妾真的好没用,明明…明明……” 一滴眼泪突然从她的眼眶中滑落,她猛地焦急道:“皇上也别记那一日了,就只记得咱们在这儿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好不好?” 皇帝明白安陵容的意思。 她并不希望当初的不堪被他记得,她希望在他记忆里他们的初遇是美好的。 皇帝温柔笑道:“那日的事朕本就记不大清了,朕只记得第一次见容儿时,你正在梨花树下起舞。” “一舞惊鸿,清雅若仙,朕还以为是御花园里的梨花幻化成人了。” “朕当时担心惊扰了梨花仙子,因此只得在假山后一睹芳姿……” 皇帝一脸感慨道:“叫朕没想到的是,令朕几乎神魂颠倒的‘梨花仙子’竟是朕的嫔妃。” 闻言安陵容轻哼一声,“知晓臣妾并非仙子,只是后宫一个不起眼的答应,皇上可失望?” “怎会失望?”皇帝摇摇头笑道:“朕只觉得大喜过望!” “原本以为容儿是梨花仙子,仙凡有别,虽仙姿令朕动容,可也不敢对仙子有半分不敬之心,只是难免有些遗憾……” “不成想容儿竟是朕的嫔妃,原本令朕心神向往以为飘渺无缘的仙子,竟是朕的嫔妃,不只可以接触,还能叫朕真真切切抱满怀……” “朕如何能够不惊喜?” “能遇见容儿真是朕此生最大的幸事!”皇帝说着又将安陵容揽入怀中。 安陵容乖顺地靠在皇帝怀里,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她的脸上并无半点动容之色。 她知道这些不过是皇帝说来哄她的,“浓情蜜意”之事说的话大都不能作数,因此她也不觉得感动。 皇帝又道:“朕也是在那日知晓了容儿的心意。” “原来朕的容儿早在入宫之前,早在朕还是亲王之时就已经爱慕朕了。” 安陵容怔愣了片刻,“皇上……皇上之前就见过臣妾了?” 她挣扎着从皇帝怀里出来,“所以那日之前皇上就见过臣妾,还偷听了臣妾与婢女的谈话?” 皇帝道:“是,所以朕才说爱妃以为的初见,不是朕头回见着爱妃。” “皇上……”安陵容涨红着脸,嗫嚅着道:“皇上怎么能这样……” 皇帝见她羞得快连头都抬不起的样子,不由失笑。 不过还是很快掩去笑意,真诚道:“偷看偷听的确不对,是朕失礼了,在这儿给爱妃赔个不是。” 安陵容连忙追问:“皇上之前偷看过臣妾几回?” 第242章 见证 皇帝道:“除了直接从假山后出来见你那一次,便只有一回了。” “也是那回叫朕知晓了容儿对朕的一片深情。”皇帝望着安陵容,眼底满是柔意,“辛苦朕的容儿了,叫你等了那么久。” 安陵容望着皇帝的眼睛,“皇上,不觉得是臣妾痴心妄想?” “毕竟皇上乃是天潢贵胄,天之骄子。”她自嘲道:“而臣妾出身那么卑微,云泥之别,怎敢妄想……” 皇帝道:“朕不在乎这些,朕只在意容儿对朕的心意,真心是最重要的。” 安陵容羞涩地垂首,浓密纤长的睫毛掩住她眼底的嘲讽。 真心是最重要的?呵,在这后宫真心是最不重要的! 皇帝继续道:“你一片赤忱,只怕连上苍都为之动容,不然怎会特意造就咱们之间的缘分。” “就如那日飞落在你头上的蝴蝶,海棠无香,若非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也不会有蝴蝶特地飞来做媒人。” 安陵容道:“所以今日的蝴蝶是皇上特地命人准备的?” 皇帝道:“好歹蝴蝶也算是咱们的媒人,今日如何能不来见证咱们心意相通?” “何况蝴蝶也是有灵性的,说不定也是特地来给爱妃庆生的。” “还有这海棠也是皇上特地命人准备的?”安陵容指着一株西府海棠问道。 “说来,蝴蝶是媒人,这海棠又何尝不是……” 皇帝立马道:“海棠自然不算。当日爱妃鬓边的秋海棠本是幌子罢了,就算没有它,朕也会留下爱妃的牌子。” “况且这是西府海棠不是秋海棠,朕记得当初延禧宫有株西府海棠爱妃甚是喜欢。” “是,臣妾喜欢。”安陵容说着笑盈盈地折了一小枝。 皇帝见状道:“爱妃喜欢,朕替你将这海棠簪在发上可好?” 安陵容摇摇头,神情有些可惜道:“这海棠虽好,可臣妾头上已经簪了皇上折的桃花。” 海棠虽好,可从来都不是属于她的花。 “臣妾记得甄姐姐喜爱海棠,不如给甄姐姐送去吧。” 安陵容说的自然不是手上这一朵,而是面前这许多盆海棠。 甄嬛曾为她簪过一朵海棠花,她便以眼前这些回赠于她。 皇帝闻言,语气颇有些发酸道:“难为你瞧着什么都能想着你甄姐姐,倒是没想着朕。” 安陵容笑道:“是臣妾疏忽陛下了,臣妾手里的这枝就赠与陛下吧。” “臣妾也给皇上簪上……”说完她望着皇帝的发型,微微有些发愣。 若是在大周,男子束冠还可以簪花,倒是形容俊美,可是这大清男子的辫子头着实叫人不敢恭维,簪花自然是簪不了了。 安陵容想了想将海棠别在皇帝的一只荷包的带子上,又笑道:“这是臣妾的一片心意,皇上可别弄掉了。” 皇帝望了一眼腰间的海棠,轻笑,“爱妃的心意朕如何丢弃得了。” 安陵容故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又继续看花。 不知想到什么,忽地转身抬头,而后满脸惊喜道:“梨花竟然也开了!” 皇帝笑道:“朕与爱妃头回正式相见便是在这梨树下,梨花也是见证,自然少不了。” 安陵容望着雪白的一片感慨道:“梨花比桃花开得还迟,如今却满树绽放,若是此时被人瞧见这满树梨花,怕真会以为这梨花妖异。” 皇帝打趣道:“被人瞧见也无妨,反正‘梨花仙子’已经属于是朕了。” 安陵容故意道:“是吗?皇上又添佳人了,臣妾怎么不知道?” 说完也不待皇帝反应又去看其他的花,“这是杏花。” 皇帝道:“那日的《杏花天影》朕记忆犹新,曲声犹如依旧萦在耳边。” “不过比起曲声,容儿坐在秋千上,头上簪着桃花,微微歪着头,一派惬意自在的模样更令朕心折。” 安陵容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嘀咕道:“难怪皇上还让人准备了那么桃花……” 打眼一看,这片“花海”中桃花的数量最多。 皇帝道:“准备这些桃花,自然是因爱妃喜欢的缘故,容儿欢喜才是最重要的。” 安陵容红着脸道:“皇上越发会哄人开心了。” 然后又继续去看其他花,“怎么连芙蓉也有啊?” 别的花好歹是春日里开的,可是这芙蓉花开放是在夏秋之际。 更叫安陵容惊奇的还在后头,“竟然还有荷花?!” 第243章 作诗 安陵容不由多看了几眼水缸里的荷花,还伸手去摸了摸。 然后才扭头对皇帝道:“芙蓉荷花这些都不是这个时令的花,皇上怎么想着把它们也弄来了,想必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皇帝淡笑道:“容儿喜欢就好,没费多少功夫。” 本来就没费他多少功夫,他不过是吩咐一句下去,底下的人自会想法子把差事办好。 当然,原本这主意并不是他想的,而是内务府的梁多瑞打听到陵容喜欢桃花,预备让花房培育些桃花出来,摆在陵容的生辰宴上,讨她欢喜。 只是这个时节花房一贯不会培育桃花,且天气寒冷桃树连小花苞都没有起,一时间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梁多瑞打定主意要讨的安陵容欢喜,自然也是肯下功夫的。 他毕竟是宫里的人,又是内务府总管太监,虽然只是个副的,也不负责管理内务府采买的差事,但是他的权力并不小,多得是人巴结,门路自然不会少。 先是托人在京城及周边寻起了花苞的桃树,若是京城和周边寻不到,就让人去南边寻。 只是梁多瑞托人去寻的时候还在腊月里,京城里依旧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别说新起的花苞了,连桃树上原本没摘尽干瘪的桃子都被压没了。 寻到一月初时才寻到两株带花苞的桃树,是从一户人家京郊的一个带温泉的小庄子里寻到的。 两株桃花恰巧长在了温泉旁,因此才会那么早就起了小花苞。 那户人家虽在京城不算有权有势,但却是有名的富户,因此才会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里拥有一个带温泉的小庄子。 听闻那桃树是特地寻来给宫里如今最得宠的俪妃娘娘庆生的,那户人家当即就表示不只桃树,愿将整座庄子都献给俪妃娘娘。 听那家人这么说,梁多瑞原本倒是起了些心思,毕竟桃花再有新意也不及一个带温泉的庄子来得贵重。 可再听那家人隐晦地请求想要让他将他们家引荐给俪妃,想同俪妃搭上线时,梁多瑞就不敢收了。 他自个儿都还没同俪妃娘娘搭上线呢,他连俪妃究竟是什么脾性都没有摸清楚,怎么可能替他们引荐。 而且梁多瑞也担心要是让俪妃娘娘知道他在外头打着她的旗号收东西,只怕别说搭上俪妃做内务府总管太监了,他这个副总管也是当到头了。 因此梁多瑞坚决不收这个温泉庄子不说,连那两棵桃树都是特地花了大价钱买的。 梁多瑞私下派人以为俪妃娘娘庆生的名义寻桃树的事虽然瞒得很紧,但到底逃不过总管太监苏培盛的耳目。 而苏培盛一知道自然就回禀给了皇帝。 幸好梁多瑞在外打着陵容的旗号,但终究没闹出什么败坏陵容名声的事,因此皇帝只罚了他三个月的俸,并责令他不许在外再借为陵容庆生的名义行事。 不过,虽然责罚了梁多瑞,但皇帝却觉得他这个主意不错,同时他也觉得两株桃花太少了。 因此又派人快马加鞭地从南方运来百株桃树。 特地嘱咐了千万要小心,别将桃树的花苞给碰掉。 运送百株带有花苞的桃树,且要小心不能将花苞碰掉,到底不是件简单的事,因此皇帝特地命人寻些植株矮小的,以方便运送。 这些桃树被快马加鞭运回京后,并没有直接被送进紫禁城,而是被放在汤泉行宫养了一段时间,等到快开的时候才陆续送进宫,因此没闹出什么动静。 之后皇帝又左思右想觉得百株桃树还是太少了,为陵容庆生这份礼未免太轻了些。 从桃花皇帝又不禁联想到曾经与安陵容相处的一幕幕,想到梨花树下初遇,杏花底下再见,陵容折荷花说赠他…… 便依着记忆将他与陵容相处时出现过欣赏过的花都准备一份。 这个时节京中实在寻不到的,便命人去南方寻,总之底下的人费了不少功夫终于将皇上吩咐要的花全备齐了。 只是便是要考虑将这些花布置在什么地方。 这般恩宠自然该示于人前。 摆放在陵容的生辰宴上,让所有人都知晓她独得的这份偏爱自然是最佳选择。 可皇帝却莫名希望他与陵容之间的美好回忆只独属于他们二人。 皇帝仔细思索了一番,将摆放这些花的地点特地选在了他们初次相遇的这几棵梨树下。 他与陵容的缘分是从这里开始的…… 皇帝如数家珍一般,同安陵容说起每一种花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容儿可还记得在圆明园,你住的杏花春馆里有一丛芙蓉开得极美,你甚是喜爱,每每与朕散步消食时总会走到那处……” “臣妾自然记得,皇上当时还作了好几首写芙蓉的诗。”起初她的确觉得那芙蓉开得好看,因此散步消食总爱走到那儿去,后来有些看腻了,每每出门散步皇帝还是会带她到那儿去看那些芙蓉。 她还以为是皇帝喜欢,耐着性子陪他看不说,每每到那处还得陪他吟诵一两首写芙蓉的诗。 皇帝是自个儿作诗的,而她虽今生多看了些书,到底也成不了才女,只会背诗罢了。 幸好她的记忆不错,几乎达到过目不忘的地步,因此也能接得上话。 当然,当时皇帝随口做的诗她也还记得,因此随口便吟道:“寒露丛中木芙蓉,霞光映胜水间红。” 皇帝笑道:“朕不过是随口一吟,容儿竟然还记得?” “有关皇上的事臣妾全都记在心里,更何况这是皇上做的诗……”安陵容可还记得自己当初说过的话。 “臣妾自然更不可能会忘。” 她当初可就是因为一首诗就喜欢上了当时还是雍亲王的皇帝,自然对皇帝的诗推崇备至。 皇帝显然也想到当初在这儿偷听到陵容与婢女的谈话,当时的场景仿佛浮现在眼前: 少女含羞带怯地和婢女说她喜欢的那首诗,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喜欢的分明是作诗的人。 皇帝也是头一回感受到无关身份,只是因为他这个人而生出的爱意,那么纯粹那么干净。 望着安陵容一如初见那么干净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自己的身影,皇帝心下又不禁涌起一股暖意,整颗心像是被塞满了一样,暖暖的涨涨的。 伴随着心里的暖意,皇帝忽地想到,他似乎还没有为安陵容写过诗。 这的确是他的疏漏了,陵容那么喜欢她的诗,他竟然从未专门为她作过诗。 不过眼下还有弥补的机会,他脸上的笑又温和了几分,“说来朕还未曾给容儿写过诗。” “今日趁此良机,朕便为容儿作一首……” “皇上要为臣妾作诗?”安陵容果然一脸惊喜。 不过惊喜过后她又有些为难道:“要不今日还是算了……” “为何?”皇帝笑意微凝,“爱妃不喜欢吗?” 安陵容摇摇头,“皇上能为臣妾作诗,臣妾自然欢喜。” “可臣妾贪心,不只想要皇上为臣妾作诗,还希望皇上为臣妾作的诗是最好的,而非随口吟诵……还有,臣妾还希望为臣妾做的诗不只臣妾一人知晓……” 皇帝笑问,“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晓朕为你作诗?” 安陵容道:“臣妾可没那么贪心,后宫姐妹们知晓就可以了,皇上只需给臣妾作一首诗就可以了。” 别人无所谓,最重要的还是要让皇后知道,不知到时候皇后会是什么表情,面上的端庄还维持得住吗? 皇帝轻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方才还说自己贪心,现在又说自己不贪心。容儿到底是贪心还是不贪心?” “贪不贪心都是皇上纵成这样的。”安陵容摇了摇皇帝的衣袖,“那皇上愿不愿意答应臣妾?” 皇帝笑着应道:“好好好,都依你。” “那咱们继续赏花吧。”安陵容拉着皇帝的手,指着面前的荷花,“这荷花圆明园里也有一池开得极好的,臣妾当初与甄姐姐瞧了还想着在那儿抚琴作画呢……” “臣妾还记得当时折了一支想送给皇上,皇上还不愿意收,还训斥了臣妾……” 皇帝却道:“朕记得你当时为了折那支荷花险些跌落在荷花池里……” 第244章 假山后 提起这事儿当初已经被皇帝训诫过一回的安陵容又被皇帝训诫一回。 她懒得听皇帝的训诫,故意松快拉着皇帝的手想要跑开,刚把手给松开想跑就被皇帝抓住。 又是一通训诫,说她都是要当额娘的人了还不稳重,折荷花那回是假怀孕也就算,如今这回是真的怀着身孕,却依旧这么不当心…… 皇帝这岁数原本就和她爹差不多大,甚至还要比安陵容她爹大一些,板着脸训斥人瞧着就更像是爹在训斥女儿了。 不过,安陵容想她爹才不会这么关心,在意她是否会有危险,会不会受伤。 她爹安比槐从来只是把她当成工具,恨不得像对她娘一样榨干她身上每一血汗来供养他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 想想,皇帝可比她爹好多了。 同样,被人关怀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只是被人训诫滋味可就没那么好受了。 被皇帝训诫了几句,安陵容连忙晃了晃被皇帝握着的手,“好了好了,臣妾知错了,以后定当小心,皇上就别责怪臣妾了。” “何况今日可是臣妾的生辰……” 好端端的生辰可不是来受人训诫唠叨的。 皇帝顿了顿,然后道::“看在今日是你生辰的份上,朕就不训诫你了,只是你今后可要当心些,莫要再冒失了。” 安陵容连忙道:“臣妾一直都很当心,听皇上的话每次臣妾出门都会带上听风她们四个,有她们护着,皇上只管放心吧。” “而今日也是因为有皇上在,臣妾相信皇上也会护着臣妾的,对吧?”安陵容笑盈盈道。 望着她满脸信赖的模样,皇帝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应道:“朕自然会护着你。” 安陵容笑得明媚,“皇上可真好。” 皇帝见状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爱妃总说朕会哄人,朕瞧着爱妃才倒是惯会哄人高兴的。” 安陵容一脸认真道:“臣妾才不是哄人,臣妾说的可都是实话。” 二人玩笑了一阵,又重新赏起花来,几乎每一种花二人都能说出一件趣事。 当然,有些安陵容没怎么太留意,但经皇帝一提便能够立马想起。 一件接着一件说来仿佛都是些美好的回忆,安陵容才惊觉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两年,她与皇帝直接竟然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 而且看似都很美好…… 反正皇帝提起那些往事眼底含笑,瞧着颇有些眷念之感。 当然,对此安陵容十分配合,像是同皇帝一样,同样对曾经的“美好”充满眷念,一起回忆那些独属于二人的过往。 一路欣赏一路回忆,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走到了假山前。 安陵容指着假山笑道:“皇上当初就是躲在这后面偷看臣妾的。” 她又好奇道:“皇上当时是怎么躲的,臣妾竟半分都没有察觉?” 皇帝倒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并未刻意躲,这假山足够大足以将朕的身形遮住,尤其是头回遇见爱妃实属偶然。” 安陵容点点头,“这个地方过于偏僻,人迹罕至,臣妾当时只想找个僻静处练舞,不打扰别人也不会被别人打扰,才到这儿来的。” 她好奇道:“春时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风景秀美,多的是赏景的地儿。而此处虽有几株梨花,却也不算起眼,皇上是怎么想着到这儿来的?” 皇帝笑道:“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许是因为朕与容儿注定有缘吧。” 当时他也不知怎地就闲逛到这儿,恰巧碰见陵容在跳惊鸿舞,被她的舞姿吸引,然后又知晓她的情意…… 或许真是陵容在佛前的祈祷感动了佛祖,佛祖显灵全了他们这一世的缘分。 安陵容闻言俏脸一红,“臣妾不听皇上胡说了。” 然后故意转移话题道:“说来臣妾还从没瞧过这假山后面是什么样子呢,咱们去瞧瞧吧。” 说着就要拉皇帝去假山后面瞧。 皇帝故意道:“假山后面可危险着呢,容儿可要小心。” 安陵容轻哼一声,“皇上又哄臣妾,若是有危险,皇上当初怎么会躲在这假山后面。” 第245章 小奶狗 “怎么这里还有一篮子花?”拉着皇帝的手到假山后,安陵容先注意到的便是一篮子的各种花卉。 那篮子很大,几乎涵盖假山前摆放的所有花的种类,花虽多,但瞧着是精心设计过的,因此瞧着并不杂乱。 篮子正摆在假山后不知通向何处的那条路中央。 不过虽一眼就瞧见了那篮子花,但却没有立刻就上前触碰,她也只是随口问一句,并没太在意,而是先环顾四周。 假山后的这块地儿并不算开阔,安陵容只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将面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虽地儿不大但面前假山足够大,前头还有树叶遮挡,哪怕几个人躲在这后头也叫人轻易发现不了。 若不是第一回乃是偶然相遇,皇帝没有太用心隐藏身形,加上他的衣裳颜色格外显眼,安陵容的感觉足够敏锐,眼睛也足够尖,定然也是发现不了的。 想到当初自己的五感格外敏锐,刚察觉有人在偷看,一下就能发现偷看之人的身影,然后才能抓住机会在皇帝面前演出那么一场好戏。 安陵容的心中略有几分得意的同时夹杂着几分隐秘的报复成功后的快感。 无论是前世的玄凌还是今生的皇帝,作为最高的掌权者,他们都总是习惯了把人当玩意儿当宠物随意摆弄。 而再是掌权者又如何?这回皇帝不照样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对于这场算计全然未觉不说,还真将这地方视作是一切美好的开始,这分明是他被算计的开始。 把虚情假意当做一片真心,从始至终都在被人愚弄,真是可笑。 可惜这些只有等皇帝死的那天,安陵容才能让他知晓。所以她还得再等许久才能见到皇帝得知真相后神色大变的样子。 不过她有的是时间也等得起。 诛心的话不只甄嬛会说,她也不差,不知到时候得知真相的皇帝脸色会难看成什么样子。 想来到时候他难看震惊又无力再做什么的模样定会令她满意的。 不,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想到光幕中原本“安陵容”的下场,安陵容眼底闪过一抹狠毒,脑海中不禁开始计划起其他的算计和报复…… 只才刚想了一点,安陵容便怔住。 她也不知自己的情绪怎么会转变得这么快,明明不久之前还在为点儿微末小事而感动落泪,如今面对着应当感动的情景,她却满心只有如何算计和报复。 不过她本来就是个疯子。 安陵容心想疯子的事如何能以常理视之。 不过眼下却不是筹划其他算计报复的好时机。 这般想着眼睛微眨了一下,长而密的睫羽飞快掩去她眼底的疯狂,仿佛方才一瞬的疯狂只是错觉。 而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她指着面前的小路,柔声问道:“皇上,这条小路是通向哪儿的?” 一切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皇帝自然完全没有察觉,听安陵容问,他笑道:“说来也有趣,这条小路径直通向御花园东角,连条岔路都没有。” 那日但凡遇见个岔路,他与安陵容或许就不会相遇了,更无从得知她就对他一往情深。 “那倒是挺巧的。”这巧合也出乎了安陵容的意料。 此处偏僻又离御花园东角甚远,寻常人不会刻意从御花园东角跑到这儿来,看来果真是上天都在助她。 皇帝笑道:“朕早就说过‘有缘千里一线牵’,容儿……” “啊呜呜啊呜——” 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奇怪的叫声给打断。 这声音虽小却很清晰,听着像是什么幼兽的叫声。 “皇上……”安陵容故作害怕地往皇帝身边一靠。 皇帝立马握住她的手,“别怕。” “是那篮子,那篮子里头有动静……”安陵容指着篮子道。 “那里面会是什么?”安陵容用另一只手扯了扯皇帝的袖子问道。 皇帝道:“朕也不清楚。” 他淡笑着道:“爱妃好奇,不如咱们去瞧瞧?” 安陵容松开拉着皇帝衣袖的手,“皇上别去,还是让臣妾先去瞧瞧吧。”说完抽出被皇帝牵着的手上前查看。 篮子里的花太多,只知里头有个活物,看不真切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想先将篮子里的花都取出来,先伸手取一支牡丹谁知竟拿不动,似乎要将所有的花一起取出来才行。 “皇上——”安陵容唤了一声,见皇帝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安陵容不乐意道:“皇上怎么也不知道过来帮帮臣妾~” 皇帝轻笑,“不是爱妃自己想要先去查看的吗?” 安陵容道:“臣妾是担心有什么危险,才先来查看的。” 皇帝道:“担心有危险还贸然上前?” 说着他走上前来,“若真有危险该怎么办?朕才刚叮嘱过你万事要当心,怎么又这么冒失不当回事。” 安陵容闻言满脸认真道:“若真有危险,臣妾也要挡在皇上的前头。” 皇帝微愣了一下,不过对安陵容的话倒并不意外。 她本就是如此,事事皆以他为重,连自己个儿都顾不上。 皇帝既感动又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真是个傻姑娘,朕身边多的是侍卫保护,何须让你挡在前头。” 安陵容认真道:“臣妾知道皇上身边多得是人保护不缺臣妾一个,可臣妾还是想保护皇上。” 她的眸子实在太清澈太干净了,将皇帝的身影映衬地很清晰。 而深深注视着她的皇帝,自然也能通过她清澈的眸子看清楚他年华不复的容颜。 皇帝素来不甚在意自己的容貌,可此时却莫名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二人对目而视,耳边还有清晰的幼兽的叫声,皇帝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他已经年近半百,而她尚不满二十,只相貌而言他们是并不相配的…… 到底皇帝并非伤春悲秋之人,这种奇异的感觉只在心里停留了一瞬就被他抛之脑后。 何况他的容儿从不在意身份和容貌,她在意的只是他这个人。 况且回想他们之间的种种——这世间没有再比他们更相配更有缘的了。 “皇上,咱们还是快些把这些花给取出来吧,这篮子里头好像是只小狗。” 安陵容的声音打断皇帝的思绪。 皇帝应了声好,帮着将篮子里的花一下取出。 这篮子总共两层,花全部被固定在一起被放在了上层,而将花取出来便能够瞧见下层什么样。 花一拿开安陵容便瞧见了里头有只连站都站不稳的小狗,许是因为它身上衣服束缚的缘故,刚站起来又摔倒,瞧着蠢乎乎的。 安陵容笑道:“果然是只小狗,它还穿着件衣裳,真可爱。” 虽这么说,但她却没有伸手去摸。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面前这只小奶狗实在太小了,约莫才一个多月大,安陵容从未接触过那么弱小的生命,因此也不敢轻易碰触。 皇帝却没有这种感觉,他自小养狗,接触过比着还小的狗,自然没有顾忌。 他伸手将篮子里叫个不停的小奶狗抱起来,摸了摸小狗的肚子,“应当是饿了,也是。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 对于狗,皇帝还是很爱护的,只是狗再重要也终究没有面前的人重要。 “容儿可要摸摸它?”将小奶狗抱到安陵容面前,皇帝问道。 “别怕,它不会咬人的。” 小奶狗虽在叫,可它太弱小了,瞧着连虚张声势都做不到。 不过安陵容也没摸它的头,只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身子。 许是安陵容的手太凉了,感觉小奶狗的身子很暖和,很奇异的触感,安陵容忍不住又摸了它一下。 却引得小狗用力叫了几声。 而它越叫安陵容越是忍不住多摸它几把。 “容儿喜欢它吗?”皇帝见状笑着问道。 她没养过狗,也对狗没有什么兴趣,但她知道皇帝对狗极其喜欢,因此她也笑道:“喜欢,它很可爱。”又弱又蠢乎乎的。 皇帝道:“既然容儿喜欢,那朕就把它送给你了。” 说着将小狗递到安陵容的怀里。 安陵容有些慌张,皇帝却道:“别怕,它不会咬你的。” 安陵容抱住小狗温热的身子,许是叫了半天叫累了,小狗到她的怀里很是温顺。 她望着怀里乖乖的小狗,倒是挺可爱的。 第246章 独占一宫 皇帝自然瞧得出安陵容的确这狗,可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喜欢。 推己及人,他以为自己喜爱狗,安陵容也会与他一样,所以他愿意能收到这只狗她应当会很惊喜。 可事实却是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喜。 至少不像见到她喜欢的桃花时,双眼一下发光,惊喜几乎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所以这份他特地为她亲自挑选的礼物,便有些过于普通了。 原以为会是最大的惊喜,却不曾想结果平淡,实在不达预期。 皇帝想下回的生辰礼物定然要准备她喜欢的东西,依着她的喜好来。 安陵容抱着小奶狗捏捏摸摸玩了一会儿,才忽地想到皇帝说这小奶狗饿了的事。 她忙道:“皇上咱们回去吧,它不是饿了吗,回去喂它点儿吃的。” “好,咱们回去。”皇帝说着伸手从安陵容怀中接过小奶狗,“还是朕来抱它吧,爱妃好好走路,仔细脚下。” 虽然这只是一窝里长得最强壮的那只小狗,小身子瞧着胖乎乎圆滚滚的,可也才一个月大点儿,自然是不重的。 可是就算不重,皇帝也觉得安陵容抱着它会不好走路,因此还是他来抱着。 哪知小奶狗才到他的怀里竟又哼哼唧唧地叫了起来,全然不似在安陵容怀里时那般乖巧。 皇帝笑道:“它倒是喜欢你。” 皇帝喜欢养狗自然也觉得狗通灵性,他的容儿本就人美心善,所以通灵性的小狗喜欢她也很正常。 果然,让容儿养这小狗并没有错。 “是吗?”安陵容笑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奶狗的头。 眼下她已经同这小奶狗熟悉了,因此也不害怕摸它的头会被它咬手。 “臣妾还只当它在臣妾怀里没精神,在皇上怀里才有精神。” 其实这小奶狗的确感觉到被安陵容抱的时候更舒服些。 安陵容虽没有养过狗,但她足够小心仔细,生怕不小心弄疼了小狗,且因着怀孕她也没有再碰那些香料和脂粉,因此身上的气味干净好闻。 不似皇帝身上沾着龙涎香的气味,还带着他用来醒神的薄荷精油刺鼻的气味,小狗嗅觉敏锐自然闻着不舒服。 不过小狗虽然在自己怀里不似在安陵容怀里那么乖巧,但皇帝也没准备让安陵容继续抱它。 毕竟就算这小奶狗不重,但是抱久了胳膊也会酸。 “精神些也好。”小奶狗太小,皇帝只用一只手就能抱住,然后腾出另一只手来牵住安陵容。 温声道:“咱们走吧。” 安陵容正要点头,目光又不禁扫过被丢在一边的花,有些担心道:“皇上,这些花……” 她担心的自然不只面前的这些花,还有假山前那片“花海”。 皇帝安抚道:“放心,会有人来处理妥当的,这些花都是爱妃的,自然不会任由它们被丢弃在这儿。” “是要把它们全部送到长春宫去吗?”安陵容道。 皇帝道:“这是自然。” 安陵容道:“那可真好,这么多花必定能够摆满整个长春宫的院子。” 她笑盈盈道:“东西侧殿也能摆上一些,等再过几个月宫里进了新妹妹,想来长春宫也会更热闹些,也能叫新来的妹妹一同赏花。” 她这话并没有什么问题,语气也没有半点拈酸吃醋,可落在皇帝的耳朵里却没来由的觉得不舒服。 皇帝眉头紧皱了一下道:“今后长春宫只你一人独住,不再进其他人。” 安陵容连忙道:“臣妾独占一宫是否有些……” 皇帝打断道:“宫里多得是住处,你不必担心。” “何况……”皇帝望了望安陵容的肚子,故意打趣道:“今后咱们的孩子还多着呢,朕还担心长春宫不够住……” 那你可真是想多了,安陵容心道:反正无论是男是女自己都只会生这一胎,皇帝想要更多孩子还是和别人生去吧。 安陵容想到光幕中所见皇帝登基后宫里总共就添了一个亲生的胧月,他还送出去了一个三阿哥,又帮着别人养了三个孩子…… 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安陵容故作羞涩地轻锤了一下皇帝的胸口,“皇上好没正经,臣妾不同皇上说了。” 说完快步走到了前头去。 她身后的皇帝满眼笑意地望着她,又嘱咐,“走慢些,注意脚下。” 第247章 提前 安陵容故作害羞的模样朝前走,不知不觉走得快些,将皇帝远远落在身后。 她回头一看,皇帝离她有些距离,抱着狗正在穿过那片“花海”,走得不疾不徐,似乎是想等她自个儿冷静下来,倒并不急着追她。 但安陵容却觉得皇帝许是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所以才走得不快。 这般想着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停下来等他。 皇帝走近见她脸颊虽然还有些微红,但羞意已经褪去,倒也没有再继续逗她,只关切道:“累了?” 安陵容摇摇头,“臣妾不累。” 又抱怨道:“是皇上走得太慢了……” 面对安陵容的抱怨,皇帝耐着性子道:“嗯。是朕走得太慢了,有劳爱妃特地停下来等朕。” 见皇帝这么“好性子”,安陵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咱们走吧。” 皇帝牵上安陵容的手,“走吧。” 因为顾及身旁这人年纪不小体力不支,安陵容也随着他放慢脚步,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她手正被皇帝牵着,不想慢走也无法。 倒是委屈皇帝怀里被他一只手抱着的那只小奶狗,哼哼唧唧地叫个不停,但一直都没有吃的。 幸好这小奶狗一直被精心照顾,被送到御花园时已经喂饱过了,因此还能再稍稍坚持一会儿。 皇帝之所以走了那么慢,倒也不真的是他年岁大了体力不支。 他虽忙于政事疏于锻炼,且从前在一众兄弟中武学底子还是最差的,但所谓的“差”也只是相较他那些过于出色的兄弟。 实则他自个儿的身体素质并不算差,又善于养生保养,如今身子骨还是强健的。 莫说抱着只小奶狗了,就算抱着个人从御花园走回养心殿也是做得到的。 而他慢慢走不过是为了安陵容罢了。 她明明怀着身孕,自个儿却总是不当心,皇帝生怕她一不小心摔着,或者是不小心磕着碰着。 这处地方之所以偏僻,除了风景过于寻常之外,还因为此段的路不好走。 对于穿着花盆底鞋的嫔妃们来说,辛苦走到这儿来,却只见到这么寻常的风景,实在不值得。 所以久而久之就基本没有人再来了,这儿也成了御花园的偏僻处。 来时皇帝便是牵着安陵容的手,一路散步似的慢慢来的,回去自然也是如此。 放任安陵容自个儿走,皇帝实在放心不下,叮嘱了多少遍,她自个儿就是不当心,所以皇帝只得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才能安心。 来时是一路散步慢慢走着来的,一路的风景自然早就好好瞧过了。 何况如今才至初春,许多花木连芽都还没有发,自然也没什么好瞧。 越是这般慢慢走着安陵容心里便越是觉得无聊,“早知……咱们该走那条小路的。” 安陵容说的是假山后头通往御花园东角的那条小路。 皇帝道:“那条小路也是许久没人走了,荒凉不说路也不好走。” 那日他也是鬼使神差就走了那条小路,谁知越走越偏,连个岔道都没有,若非有苏培盛跟着,他或许已经调转头回去了。 偏生有苏培盛跟着,他便有些不好意思让他瞧出自己后悔走那条路了。 虽然无论皇帝做什么样的决定,苏培盛也不敢多置喙什么,但他是好面子要脸的人…… 皇帝又特意道:“比眼下咱们走的这条路还要崎岖难走数倍。” “是吗?”安陵容有些惊讶,“宫中竟然也有这么崎岖的路,难不成那一路上都是怪石假山。” 若真是这样,安陵容倒是有兴趣去瞧瞧。 皇帝瞧见安陵容眼底的兴趣与好奇,“路的确不好走,是有些怪石假山,但瞧着也不怎么稀奇,主要是过于荒凉。” “不过,既然爱妃好奇,想走那条路。那朕便吩咐人将那条路重新修缮打理一遍……” “好”安陵容点点头应下,又笑道:“臣妾多谢皇上。” 皇帝也笑道:“与朕不必这么客气,尤其只有你我二人之时。” “嗯。”安陵容又轻声应下。 之后不知怎地便都沉默无言。 一路上的风景没什么好瞧的,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一路走着总不能不说话吧。 太安静了皇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一手牵着安陵容,一手抱着喜爱的狗,只觉得心情舒畅。 而安陵容却有些不习惯,因此她随便找了个话题。 “这只小奶狗皇上是从何处得来的?”安陵容好奇问道。 提起自己的狗,皇帝的神色又软和两分,“是园子里朕养的狗生的幼崽,送你这只是一窝中长得最好的。” 所谓园子指得是他的圆明园。 如今他的圆明园里养着许多狗,大多是他儿时养的两只狗“造化”和“百福”的后代,基本都是些细犬。 不过送给安陵容的这一只不是,这只是只松狮犬,模样生得讨喜可爱,也是皇帝难得喜欢的品种。 皇帝虽养了许多狗,但因喜爱甚少将狗生下来的幼崽送人,基本都是留着自己养。 好不容易送一只自己的“爱犬”给安陵容做惊喜,却没有达到预期。虽不至于因此感到失望,也觉得送礼物应当投其所好,但皇帝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毕竟他很在意安陵容,自然也希望她能与自己有相同的喜好。 此时见安陵容对这狗生出好奇,皇帝也是高兴的,先好奇然后察觉狗的可爱之处就会喜欢上这种通灵性的动物。 安陵容惊讶道:“原是皇上养的,怪不得长得这般好。” 她没养过狗,也不知什么样的狗才算好,不过眼前这只瞧着圆滚滚的,又活泼精神又好,应当是不错的。 虽安陵容只干巴巴地夸了一句,皇帝的心情却又愉悦了几分。 安陵容又道:“臣妾听闻皇上喜爱养狗,一直未曾瞧见,还以为皇上如今不爱养了……” 皇帝闻言,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带安陵容去园子里瞧过他养的狗。 他当即道:“是朕疏忽了,朕的狗现下多养在圆明园里,等今年去园子里避暑时,朕再带爱妃好好瞧瞧……” “里头有几只狗生得威风,动作灵敏,到时候朕让它们给爱妃抓兔子……” 提起自己的爱犬皇帝有说不完的话,尤其见着安陵容流露出好奇的神情,很感兴趣的样子,皇帝说得就更起劲儿了。 尤其挑着他养的那些既听话又厉害的犬说。 基本一路上只听他在滔滔不绝地讲,安陵容时不时应和两句。 不过安陵容的确也被勾起了兴趣,想去瞧瞧皇帝的那些厉害的“神犬”。 直到走出御花园见着苏培盛等一众宫人,皇帝还有些意犹未尽,“等爱妃亲眼见了,便知朕所言非虚……” 安陵容一脸向往,“听皇上说的叫臣妾真是越发好奇了,臣妾如今也想养这么一只听话厉害的犬。” 皇帝笑道:“细犬多是养来捕猎的,宫里不好养。养在宫里怕伤人,也憋屈了它。” 安陵容点点头,“皇上说得倒是。” “那臣妾还是等着去圆明园的时候再去瞧吧。” 皇帝道:“放心,过不了多久就带你去园子里瞧它们。” “不是每年都是六月才去园子里避暑吗?”安陵容幽幽叹了口气道:“如今才二月初,且有的等呢。” “况且……”安陵容顿了顿,“到时候臣妾大着肚子怕是不便与皇上同行去圆明园。” 等六月多去圆明园避暑的时候,她这一胎也差不多满七个月了。 有些早产的七月就能生了,一路颠簸她大着肚子肯定不方便去。 她不方便去圆明园,便只能留在紫禁城里了。 一想到紫禁城里夏日里暑气重,她怀着身孕也不能多用冰,而皇帝他们舒舒坦坦地在园子里避暑,安陵容就觉得心里一阵不痛快。 凭什么辛苦受罪的是自己! 见她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萎靡,皇帝略想一下便知是为什么。 因此他连忙安抚道:“正是因为你肚子大了不方便远行,朕才决定今年提前些,四月初便到园子里去。” 第248章 活久一些 等到四月初安陵容的身孕也差不多有五个月了,胎像已然稳固,一路舟车劳顿虽然辛苦些,但也还受得住。 而身孕满五个月肚子虽然也会显怀,可到底不会像七个月时那么大,行动不便。 虽然如今安陵容这一胎已经满三月,这一胎也算是坐稳了,而且还没怎么显怀比身孕满五个月时身形要轻便些。 可二三月天气还有些寒冷,连在紫禁城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树木更葱茏比紫禁城还要凉爽几分的圆明园。 因此皇帝也打算等天气再和暖一些,再带着安陵容及一众嫔妃到园子里去。 太早和太迟都不好,所以皇帝将今年到圆明园避暑的事定在了四月初。 听皇帝这么一说,安陵容的心情也一下子变好了起来。 她脸上又浮起几分笑意,柔声道:“原来皇上是这么打算的,臣妾还以为皇上要丢下臣妾一个人在宫里呢……” 皇帝见她又重新喜笑颜开,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些,“如今你这娇气的样子,真把你一个人留在宫里朕如何能放心得下?” “所以必得时时将你带在身边,朕才能够安心。” 安陵容笑盈盈道:“那皇上可要说到做到,时时都将臣妾带在身边,可不能丢下臣妾一人……” 据安陵容所知先帝在时隔两年便会去草原一趟,而且还会带着后妃、皇子以及大臣们。 除了去草原还会去什么承德的避暑山庄,甚至还去过好几回江南。 不像皇帝除了这紫禁城就是待在圆明园里,做他的妃子连见识都不比他皇阿玛的嫔妃多。 要是有机会能够劝说动皇帝带她去草原瞧瞧就好了,她还从未见过草原是什么样子的。 听说是广阔无垠的一大片草地,有成群的牛羊…… 而且草原的人住的房子不似她从小待的尽是四方的院子。他们住的好像是什么帐篷还是什么蒙古包,反正周围没有一道又一道的围墙把人圈起来。 安陵容真想去瞧瞧,想来那场景必定很壮阔。 不过眼下并不是提这事的好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同准噶尔开战,皇帝肯定不会想去草原的。 只是一打起仗来,或许几年都平息不了,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去草原…… 而且皇帝的寿命…… 安陵容目光看向皇帝,她记得皇帝在位十三年,如今约莫只剩下十年左右的寿命。 众所周知除非意外,人不可能一下就死,身体的衰败肯定是有个过程的,皇帝驾崩的前几年肯定身体就不好了。 打仗耽搁几年,而过几年后他的身体又不好了,那她想去草原这事儿岂不是一直遥遥无期…… 难不成要等日后她的孩子继位之后,带她去? 可现在孩子连生都还没有生下来,能不能继位还是个问题,继位之后还要面临长大后亲政夺权等一系列问题。 等他都解决了,起码据现在已经过去二三十年了 ,到时候她大概都已经是四五十的人了,说不定也没有那么好的精力了…… 她原本还打算学会骑马之后在草原上跑马呢。 听说草原是一大片连绵不断的草地又开阔又没有树木遮挡,在草原上骑马是一种享受。 等她都四五十岁了,肯定不能再像年轻人一样骑着马满草原跑,而且到时候她还是太后,还得注意身份…… 想到这儿安陵容不禁有些难受。 “皇上……”她望着皇帝,眼里满是认真诚恳和希翼。 “又怎么了?”皇帝将狗递给走过来的苏培盛,又冲他摆手让他们退开些,才问道。 安陵容轻声道:“您可一定要保重好身体,长命安康,岁岁无虞。” 一定要身体健康活得久些,好带她去草原瞧瞧。 “怎么了?”皇帝疑惑道:“怎么又说这些?” “没怎么。”安陵容轻轻摇头。 “臣妾只是希望皇上能够长长久久地陪伴着臣妾。” 她凑近皇帝的耳边,轻声道:“臣妾不能没有皇上,臣妾离不开皇上。” 她心想:离了你,我就只能做时时刻刻注重规矩保持端庄的太后,想做的事都做不得了…… 所以皇上你可一定要活久一些呀。 此时的安陵容满心希望皇帝活久一些,全然忘记她之前还为皇帝“死的早”而高兴的事了。 皇帝闻言心下一软,他的容儿果真是个最重情的,为着点小事又感动了。 皇帝心中一片柔软,承诺道:“朕也离不了你。放心,朕一定会长长久久地陪着你的。” 而他如今心里的是:还是得赶紧多找些能人异士替他炼制可以长生的丹药。 他一定要活久一些,长长久久地陪着容儿。 第249章 送花 虽说安陵容特地求了皇帝,她的生辰宴不必大办。 因此她的生辰宴便没有邀请王公大臣和宗室亲眷,只晚膳时阖宫嫔妃们聚在一起为她庆生,也算作是家宴。 而宴会的地点被设在乾清宫中。 虽只是家宴,但布置得却没有半点半点马虎敷衍,反而样样精细处处妥帖。 “这个时节怎地就有桃花了?”欣嫔淳常在等来得最早,欣嫔刚一进门便瞧见每张桌上都摆着一瓶桃花,不禁讶异道。 淳常在也惊讶道:“欣姐姐竟还不知道吗?” “皇上送了俪妃姐姐那么大一院子的花。”她边说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画了好大一个圆。 “听说什么种类都有,而且大多都不是这个时节会开花的。” “连荷花、蔷薇、菊花、芙蓉之类的都有呢,一个院子都是,可热闹了,比春来御花园里开得花还热闹。”她语气夸张道:“听说这个天气还把蝴蝶都给引出来了,真想去瞧瞧。” 欣嫔闻言笑道:“听你说得那么认真,我还以为你是自个儿瞧见了,原来只是听说的呀。” “听说”这种事素来有夸大的作用,尤其在这宫里人多口杂最容易以讹传讹了。 想必只是皇上送了俪妃几株桃花和其他种类的花,并没有传的一院子的花那么夸张,旁人听说消息后便添油加醋地乱传。 虽一院子各个时令花的确难得,但依着皇上的权势,吩咐下去还是很容易就能弄到的,只是有些费周折罢了。 毕竟这个时节京中寻不到的花,便只能派人去更暖和的南方去寻,这千里迢迢的一来一回,过于有些“兴师动众”了。 皇上历来节俭,不像是会为了给妃嫔庆生这么劳师动众大费周章的人。 淳常在反驳道:“那还不是因为俪妃姐姐还在养心殿,不在她的长春宫,主人不在,自然不好贸然前往。” 她的语气天真宛若稚子,反驳的话听着也只是孩子气,不叫人生厌。 “不然我定要去瞧个热闹,可惜没有桂花,不然可以做莞姐姐最爱吃的藕粉桂花糖糕。” 欣嫔笑道:“是你自个儿爱吃的吧,真是个小馋嘴,待会儿上了菜你多吃点儿。” 闻言淳常在撇了撇嘴,一脸难过道:“欣嫔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宴会上的菜素来不好吃……” 提到宴会上的吃的,淳常在一下子变得恹恹的,她虽馋嘴贪吃,可也不是什么都能吃得下。 欣嫔见状正要安慰她几句,便又听她道:“没有桂花,不过还有其它花,正好惠妃姐姐那儿有俪妃姐姐让人送去的菊花,讨些来做菊花酥也是好的。” 说着她又振作起来了,仔细思索各种好吃的,“俪妃姐姐那儿花那么多,我向她讨些来做点心吃定没事……” 她说这话时语气亲昵,仿佛是在说自家关系亲近的姐妹一般。 淳常在与安陵容本来是不远不近的关系,但淳常在和甄嬛关系很是亲近,因此连带着外人瞧她和安陵容的关系也是亲近的。 因此欣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又继续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念叨,“可惜莞姐姐那儿,俪妃姐姐让人送去的是西府海棠,海棠果实做成蜜饯倒还好吃,花却不好做成吃食……” “对了,欣姐姐。”淳常在好奇道:“俪妃姐姐给你送去的是什么花呀?能不能做吃的呀?” “你呀就只想着吃。”欣嫔状若宠溺地戳了戳她的额头。 她宫里自然没有俪妃送的花,要不然也不会对皇上送俪妃花的事一无所知。 不过没送也没关系,她大大方方道:“我那儿可没什么花儿可以给你吃,不过我那小厨房里厨子新用羊乳做了道点心,应当合你的胃口。” “等宴会散了到我宫里去坐坐,顺便尝尝新点心。” 欣嫔没有将淳常在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整个宫里都知道俪妃同莞妃惠妃情同亲姐妹,俪妃有什么好东西想着她们俩,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她虽如今也同俪妃交好,但还没有脸大到觉得俪妃送什么东西给莞妃惠妃她们,也得送一份给自己。 更何况她能有如今的位分,成为一宫主位还能有自己单独的小厨房使,都是多亏了人家俪妃。 欣嫔一直记得俪妃对她的恩惠,她性子直爽,可不想做什么“升米恩斗米仇”忘恩负义的人。 “好好好。”一听到吃的,淳常在就连连应下,笑盈盈道:“等宴会散了就到欣姐姐宫里吃点心。” “唉,可惜了……”笑过之后淳常在又叹了口气,“原以为欣姐姐宫里也有俪妃姐姐送的花,我还想去瞧瞧是什么……” “敬妃娘娘那儿,俪妃姐姐让人送的是茉莉,倒是可以做茉莉花香糕和茉莉银耳汤,可惜我不怎么喜欢茉莉花的香味儿……” “敬妃那儿也得了俪妃送的花?”欣嫔有些惊讶。 淳常在呆呆地点点头,“是呀,所以我才以为欣姐姐你哪儿也有俪妃姐姐送的花。” “毕竟素日瞧着俪妃姐姐对你和敬妃是一样好的,没想到这回她只送了敬妃娘娘,没送你。” “这倒是好奇怪……”淳常在想了想,“难不成是因为敬妃娘娘位分更高些的缘故……” “不对不对。”不待欣嫔反应,她就连忙自个儿否定了这个猜测。 “俪妃姐姐不是那么势力的人,是我想多了。” “嗯,定是你想多了。”欣嫔不以为意地笑道:“俪妃心性纯良,不可能是你想的那样。” 在欣嫔眼中安陵容从来不是会拜高踩低的人,从前默默无闻的时候就不说了。 自她得势之后可从来没有为难过谁,盛宠这两年也没变成什么鼻孔朝天不正眼看人的高傲性子。 她对莞妃惠妃她们百般维护以身相护不说,对自己这样算不得多么亲近的也多有提携。 可以说是宫里难得的良善之人。 她除莞妃惠妃外,只单独送敬妃花必定是有缘由的。 欣嫔猜测肯定是因为敬妃的咸福宫的离俪妃的长春宫和惠妃储秀宫都很近。 俪妃让人给惠妃送花少不得要从敬妃的咸福宫门口路过,因此她自然会给敬妃也送一份。 “嗯嗯。”淳常在乖顺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是我想多了。” 她又撒娇道:“我方才都是胡说的,欣姐姐别怪我~” 欣嫔笑道:“我怎么会怪你。” “你一天除了对吃的最机灵,其余时候脑子里根本想不了什么事儿,所以略微动一下脑子就能把事情想岔。” 欣嫔又叮嘱道:“不过这些话,以后可别再胡乱猜测了,你与俪妃相处的时间也不短,应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在欣嫔眼里淳常在还是刚入宫那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而且她比她大了快十岁,看她跟真跟看孩子没什么区别。 因此也不觉得淳常在方才的话是在上眼药还是故意挑拨,只当她是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 “我知道了。”淳常在乖乖点头,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俪妃姐姐对我的好,我可都记得呢,以后我不会乱猜测了。” 欣嫔满意地笑了笑,准备夸她两句。 便听到一阵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猜测什么,不妨说来我也听听。” 欣嫔和淳常在闻声望去,原来是曹琴默来了。 见她来了淳常在连忙起身行礼,“给襄嫔姐姐请安。” 欣嫔也起身和襄嫔彼此见礼。 见过礼后,大家又都坐下,襄嫔笑道:“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 欣嫔笑道:“早些来也好,晚些时候风大,你不也来得这么早吗?” 襄嫔笑道:“那我还是不及你们。” “来了好一会儿了吧,你们都在聊些什么,我远远瞧着好生热闹。也不知我能不能也跟着听听。” 说着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淳常在的脸。 “没了什么。”欣嫔笑着指了指每张桌上的花瓶道:“就聊了点儿这个时节桃花竟然都开了的事。” 曹琴默了然笑道:“原来是在说这个,这可都是皇上特地吩咐给俪妃娘娘准备的,娘娘素来最喜桃花……” 第250章 有心无意 曹琴默笑盈盈道:“当然皇上为俪妃娘娘准备的可不只是桃花各种各样的花都有,花团锦簇繁花似锦几乎摆满了整个长春宫。” “这御花园的春天还没来,倒是长春宫的春天先到了。” “我去敬妃那儿看温宜,回去的时候路过长春宫,从大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布置得真跟仙境儿差不多。” 曹琴默感慨道:“到底是俪妃娘娘最得圣心……”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飞快闪过一抹艳羡。 在这宫里谁能不渴望得到皇上的宠爱? 这份渴望自然不是针对皇帝本人的,毕竟再怎么样,皇帝都已经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男人了。 有多少人会是真心实意地冲着他这个人来? 大多都是冲着皇帝的身份帝王的权势而来的。 能讨得皇上的欢喜,得到他的宠爱,自然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权势地位,还可以提拔自己的家里人。 就如这两年来风头最盛的俪妃。 刚入宫时,不过是个位分低微的答应,又是小门小户出身,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成日低着个头。 出了“完璧归赵”那回事之后,整个宫里基本没几个人把她放在眼里,甚至连宫女太监都敢在背后议论嘲笑她。 不曾想没过多久她就凭借着皇上的宠爱一下子翻身了。 从前的丽嫔、齐妃都折在她的手里,华妃也吃了她不少亏,富察答应更是因着她一再被贬,若非有个强劲的母族,如今只怕连答应都不是,该去冷宫里和年氏作伴了。 这几个是当初在俪妃受“完璧归赵”的屈辱时嘲讽得最厉害的,如今死的死贬的贬。 反而俪妃盛宠不衰不说,眼瞅着等生了孩子就该封贵妃了。 如今这满宫里还有谁敢嘲讽她?连富察氏不过只是说了两句不妥当的话,皇后都已经依着俪妃的意责罚过了。 可皇上却还是再罚一次直接降了她的位分。 皇上如今维护俪妃,更是让整个后宫都明白,俪妃是招惹不得的。谁敢让俪妃有丁点儿不痛快,皇上就让她整个人都不痛快。 当然,宫里也没有几个人敢那么不长眼去得罪俪妃,一个个的都只恨不能巴结上她…… 说到底俪妃能够有如今的一切都有赖于皇上的宠爱。 而且皇上对她的宠爱可不是浮于表面的,反而处处都能体现皇上对她有多上心。 就连生辰皇上送的那么多花也是费了番心思的。 毕竟到了俪妃如今的地位和她拥有的宠爱,什么珍宝赏赐她都不缺,反倒是皇帝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唉……曹琴默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皇上的心意同样重要,只是得不到罢了。 不过幸好,如今她已经彻底稳稳当当地抱紧了俪妃的大腿,还是过了明路,皇上都知晓的。 只要俪妃一直盛宠不衰,她与温宜的前程就都差不了。 同时,曹琴默也十分希望俪妃这一胎能够生下一位皇子,凭着她和俪妃的关系,将来俪妃的儿子继位也肯定会照拂温宜的。 这般一想着曹琴默方才因羡慕而有些低落的情绪一下子就又振作了起来。 她情绪刚振作便听到旁边的淳常在道:“欣姐姐你听襄嫔姐姐说的。” 像是终于得到肯定了一样,她大声道:“不是我胡说的吧,皇上的确送了俪妃姐姐好大一院子的花,听说大多都是从南方快马加鞭送来的。” 而后她又笑道:“古时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1。如今倒可以改成‘无人知是鲜花来’了。” 许是觉得大家都是相熟交好的人,自己也不过是玩笑罢了,因此她也没有压低声音。 “我瞧着……”淳常在继续玩笑道:“如今皇上对俪妃姐姐的宠爱,不逊于当初唐明皇对杨贵妃的宠爱!” 曹琴默闻言眉头不由一皱,淳常在这话听着可不像是什么好话。 唐明皇和杨贵妃的名声素来都不大好,只提一个便罢,合在一起便是有名的昏君和妖妃,用他们来类比皇帝和俪妃…… 曹琴默眸光闪了闪,无论有心还是无意,这淳常在……在宫里待久了心思也多起来了。 只听淳常在继续道:“听说因为俪妃姐姐的生辰,皇上还特地封赏了俪妃姐姐的伯母觉罗夫人,还提拔了安佳氏的人,他们还不是俪妃姐姐正经母家呢,都因着俪妃姐姐得了不少实惠。” “这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2,怪不得有诗人写‘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3” 第251章 疑心 曹琴默道:“本宫只当淳常在素日里心思都放在了吃之上,其余万事都不过心,倒是没想到淳常在还有这般……” 她盯着淳常在的脸,顿了顿忽地轻笑道:“敏锐多思的时候。” “看来,咱们素日都小瞧淳常在了,只觉得你还是个孩子,不成想倒是比我们都更有‘远见卓识’。” “消息也比咱们都要灵通呢……” 曹琴默笑道:“我是个闲不住的,素日里也爱满宫溜达,尚且不知皇上如何赏赐安佳氏的事,没想到淳常在倒是先听说了……” 她说着问欣嫔,“欣嫔姐姐呢,消息是不是也像淳常在这般灵通?” 欣嫔哪知那么多事儿,连皇上赏赐俪妃一院子的花,她也是才刚听说的,更别说皇上提拔安佳氏的事了。 俪妃不是张扬的人,她宫里的人如今在外向来是三缄其口从不谈及俪妃的事。 因此有关俪妃的事在这宫里头,一般都是事情过了才露出点儿风声。 而皇上养心殿的消息,一般她们都是从小夏子口中得知的。 虽然小夏子瞧着是有些多嘴多舌,但也是有分寸的人,且他还有苏培盛这个干爹从旁提点,更是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可是今日的事他并没有往外透露半分,说明是不该往外说的。 连他都没有往外说,养心殿的其余人更不可能往外说。 虽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心打探应该也打探到一些消息,只是…… 欣嫔目光望向淳常在。 襄嫔说的没错,淳常在的消息是有些过于灵通了,若非她刻意打探肯定是不知道这些的。 换作是旁人刻意打探俪妃的消息都无可厚非,只是这淳常在,明明她素来只爱吃的,万事都不放在心上。 怎么好端端地打探起俪妃的事儿来? 还有她前面说的那些话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如此想着,欣嫔望向淳常在的眼中不由带了些审视。 不过很快就移开了,她笑着回应曹琴默道:“连你这爱满宫溜达的人都不知道,我这每日都待在自个儿宫里的人又如何能知晓。” 她从前住在沈眉庄的储秀宫的偏殿,周围还住着敬妃和安陵容她们,消息倒还算灵通。 如今搬到了延禧宫,与她相邻的是皇后的景仁宫,与其余姐妹都远了,因此消息也没那么灵通了。 她说完又望向淳常在,“倒是淳常在,消息可要比咱们这些做姐姐的都要灵通百倍。” 淳常在却是一副如往常一样呆愣愣的样子,“襄嫔姐姐和欣嫔姐姐的话倒是叫我听不大懂,不过……” “虽然嫔妾听不懂。”她忽地又笑了起来,“但是也知道‘远见卓识’是好话,所以襄嫔姐姐是在夸嫔妾对不对?” “还有欣嫔姐姐也是在夸我消息灵通?” 许是相貌的原因,明明已经十七岁的年纪了,但从面上看淳常在最多只有十四五岁,声音也带了点稚气。 瞧着就像个不谙世事才半大的孩子,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方才因曹琴默的话心生疑窦的欣嫔,瞧着她这个样子也疑心是否是自己想多了。 而淳常在又继续道:“其实我也担不起姐姐们这么夸奖。不是我自个儿想到那么多的。” “那句‘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诗还是听莞姐姐身边的浣碧念的,她说如今皇上对俪妃姐姐的宠爱恰如当年唐皇对杨妃……” 她笑盈盈道:“我听着她这么说觉得有趣,而且也觉得这比喻挺恰当的,就学来了。” “原来淳常在是在莞妃娘娘那儿听说的。”曹琴默心头有了计较。 奴婢的话很多时候都是替主子说的,尤其像浣碧这样还是莞妃带进宫来的贴身婢女,她说的话就等同于莞妃说的。 所以莞妃面上同俪妃交好,背地里却对她尽是诋毁…… 淳常在点点头,一五一十道:“是啊,不过浣碧说这话,莞姐姐还训斥了她让她别胡说。” 听她这么说,曹琴默心中越发肯定甄嬛在背后嫉妒安陵容。 不然她的奴婢哪来这样的胆子敢在背后议论皇上和娘娘。 至于淳常在说她训斥浣碧的话,在曹琴默瞧来更是在装模作样。 宫里的女人不都是惯常如此吗,自个儿不方便说的话,就让奴婢来替自个儿说,等婢女说完之后再不轻不重地训斥几句,这事儿面上就揭过去了。 曹琴默本就心思重,一件小事能够让她联想到更多。 她想着莞妃本就嫉妒俪妃,且她还有个皇子,如今俪妃也有身孕,说不定莞妃会视俪妃肚子里的孩子为阻碍…… 毕竟如今皇子里,几个年岁大的阿哥唯有三阿哥得皇上稍微看重一些,但众所周知三阿哥资质愚钝难以成器。 而两个年岁差不多的小阿哥,六阿哥又因是早产太过体弱,能不能长成都是个问题,倒是显出了七阿哥来。 可以说如今七阿哥的竞争力只比三阿哥弱一点,只要等他长大些,显露出比三阿哥的资质好,说不定就能将三阿哥给比下去…… 可若宫里再多一个宠妃所生的小阿哥,情况就不一定了。 尤其同为宠妃,明显皇上对俪妃要更上心些,说不定日后还会连带着更看重俪妃所生的小阿哥…… 曹琴默越想越觉得甄嬛有可能会对安陵容动手。 心下觉得一定要早些提醒安陵容防备着甄嬛,不然安陵容如果出了半点差错,她可要跟着遭殃了。 “襄嫔姐姐怎么了,脸色怎么变得有些不好看了?”淳常在关切地问道。 欣嫔也担忧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听到她们的声音,曹琴默一下子回过神,然后笑笑,“没事儿,许是来时吹了点儿风,不打紧。” 欣嫔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真没事儿,才笑道:“我们就是担心晚些风大,才提早来的,瞧你如今这样子,看来我们这决定没错。” 曹琴默也笑着附和几句,然后又问淳常在,“那些话真是莞妃身边的浣碧姑娘说的?” 虽然心中已经怀疑起了甄嬛,但曹琴默还得再确认一下。 她眼睛仔细盯着淳常在,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淳常在一脸肯定道:“当然是浣碧说的,襄嫔姐姐不信可以去问莞姐姐,浣碧说没说过这话。” 曹琴默自然是不敢去问甄嬛的,不过她也瞧出淳常在并没有说谎。 她笑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好奇,向来只知莞妃是个才华出众的,没想到她身边的婢女也通晓诗书。” 淳常在不以为然道:“想来她也是在甄姐姐身边跟久了,耳濡目染地也会念诗了。” 然后她又小声道:“不过……其实我觉得她这诗念得没错,用在这儿挺应景儿的,偏生还被莞姐姐给呵斥了。” 她说的自然是真话,只是也隐瞒了一部分。 她没说的是浣碧只刚念了句“一骑红尘妃子笑”就被甄嬛给呵斥住了,还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通。 后头那些皇帝宠爱俪妃恰如唐皇宠爱杨妃的话是她说的。 而当时她是一副好奇模样问甄嬛,浣碧念这诗的意思是不是指如今皇上宠爱俪妃就像当年唐明皇宠爱杨贵妃。 如今倒是全都往浣碧的身上推了。 她这样倒是越发坐实了曹琴默的猜测。 只不过…… 这淳常在瞧着不谙世事孩子心性,可也并非她表现出来的这般单纯。 曹琴默勾唇笑了笑,“淳常在是觉得浣碧说的对吗?” 淳常在愣了愣,然后像是仔细思索了一番才道:“我也分不清她对不对,只是觉得诗应景而已。” “是吗?”曹琴默轻笑,“若淳常在只是觉得诗应景,那又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皇上俪妃像唐皇宠爱杨妃?” “若不是你也认同这话又何必当着我们的面说这些?” “本宫记得淳常在入宫也快三年了吧,到底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也该明辨是非了。” “况且莞妃不是还当着你的面训斥了浣碧,那你应当知晓这些话是不对的呀,怎么还会觉得有趣就学了?” 曹琴默幽幽道:“知道的淳常在你如今十七了,不知道还以为你才七岁,正是天真无邪不懂事的岁数呢……” 第252章 改变 虽然不再是小孩子了,可到底心性也没有多厉害,也从未有人当着她的面这么说过她。 所以闻言淳常在立马就稳不住,脸色一下子白了。 欣嫔望向她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古怪。 淳常在见状不由心头一紧,她在宫中的形象一直是不谙世事天真无邪,如今可不能暴露。 她原本的确没有多少心眼儿,毕竟她自小最得家人疼爱,被骄纵得有些不谙世事。 且她家世好,入宫时年岁又小,尚不能侍寝,因此后宫的嫔妃也没有什么人为难过她,自然也不必长什么心眼儿。 唯一受了点儿为难的,还是那回与欣嫔一起遇上余莺儿。 不过当时欣嫔也是将她护在身后,自己同余莺儿对峙,因此她没怎么受到波及。 只是在余莺儿下令命人将欣嫔抓进慎刑司的时候,她受了一点儿惊吓。 她至今还记得那日余莺儿那么嚣张,那么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命人把当时还是常在的欣嫔抓进慎刑司时瞧着那么凶神恶煞。 而后余莺儿还轻飘飘地扫她一眼,当时真差点把她给吓坏了。 她当晚连自己的寝宫都不敢回,直奔碎玉轩去找她的莞姐姐,然后还一连做了好几晚上的噩梦 。 不过后来余莺儿到底还是失宠了,取而代之的是莞姐姐和安姐姐开始得宠。 只不过她年岁尚小,心思也简单,因此没怎么在意这事儿。 每日里依旧如往常一样吃吃玩玩,时不时和姐姐们打闹玩耍一番。 但随着皇上越来越宠爱莞姐姐和安姐姐,她心思再简单终究还是感觉她们和从前不同了。 逐渐安姐姐成了盛宠在身的俪妃娘娘,甄姐姐也成了一宫主位,还怀上了龙裔,眉姐姐甚至诞下了皇子…… 她心里那种奇怪的情绪又添了几分。 明明她们当初还是同一届选秀入宫的,可几个姐姐都已经将她远远抛在后头了。 尤其莞姐姐和眉姐姐就不说了,她们本就比她厉害,可是安姐姐…… 安姐姐从前只是个答应,什么都不如她的人,竟然成了高高在上的俪妃,连凶悍跋扈盛气凌人的华妃在她那儿都讨不了好。 饶是她没什么心眼儿也瞧出,安姐姐能有这么大的变化都是因为她有皇上的宠爱。 就像当初余莺儿有皇上的宠爱,因此可以胆大包天地将位分比她还高一些的欣常在关进慎刑司一样。 有皇上的宠爱,哪怕从前胆小怯懦的安姐姐也能变得高高在上。 因此,淳常在的心里被不经意地种下了颗想要争宠的种子。 她也想成为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奉承的宠妃,也想得到更高的权势和地位。 可是皇上身边已经有宠爱的人了,有原本宠冠六宫的华妃,还有后来居上的安姐姐和莞姐姐,甚至还有眉姐姐欣姐姐…… 她就算再怎么想要争宠,皇上身边的位置早就被占满了,她实在无计可施。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虽然她在外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可她确确实实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从前还能用年龄尚小不能侍寝为理由,可满了十七岁之后,再没有宠爱,她在这宫里的日子可就要不好过了。 而且今年是大选之年,又要有一批新人入宫,再不得宠,等新人入宫皇上只怕就更想不起她来了…… 而她在莞姐姐面前暗示过几回她年纪不小了已经可以侍寝了,莞姐姐都只当没听懂。 如今她能依靠的就只有皇后娘娘了。 只要按照皇后娘娘吩咐的去做,她就能将自己引荐给皇上…… 想到这儿,淳常在立马稳住自己的心神,她不过是听命行事又没有刻意伤害谁。 “是我的错……”她垂下眼眸,认错道:“是我太贪玩了,没有想到这么多,以为只和姐姐们当笑话说没事的。” “是我太笨了。”淳常在说着抬起头满脸泪痕,“襄嫔姐姐说的是,我岁数不小了,已经是十七岁的人了,是该学着明辨是非了……” 她连连认错道:“都是我的错,襄嫔姐姐教训得是。” 一见她瘪着嘴哭得像个孩子,欣嫔又立马把方才的怀疑抛到九霄云外去,连忙安慰她。 “这是怎么了?”一道声音自几人背后响起。 第253章 挑拨 这道声音听着有些温和,像是敬妃的声音。 曹琴默欣嫔她们三人循声望去,便瞧见原来是敬妃莞妃和惠妃她们三人结伴而来了。 “淳儿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注意到淳常在满脸泪痕,甄嬛眉头不由一蹙。 “莞姐姐你们来了……”许是刚哭过,淳常在的嗓音听起来还带了点哭腔。 她原本的嗓音听着就很稚气,如今配上这哭腔一听仿佛又添了几分委屈,惹人怜爱。 甄嬛快步上前,上上下下仔细了一番,确认她无事后,才有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人给你委屈受了?” 说这话时她目光淡淡扫过曹琴默。 如今在场的这几人,唯有曹琴默最有可能给淳儿委屈受。 淳常在年岁小,和甄嬛又曾有同住之谊,还格外依赖她,因此甄嬛也将她视若自己的小妹一般,很是维护。 淳常在见甄嬛一脸担忧不似作伪,便知她应当是没有听见她们前头说的话。 于是她便放心多了,连忙道:“没谁给我委屈受,是我自个儿说错话了……” “不过是说错话而已,改了就是了,犯不着这般。只是……”沈眉庄好奇道:“你说错了什么话?这么难过。” 淳常在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甄嬛,而后又迅速垂下眼眸,语焉不详道:“就是看见这桌上的桃花新鲜,学了几句不该学的话……” 然后她又小声道:“欣姐姐和襄嫔姐姐都教导过我了,不该觉得有趣就胡言,要知道明辨是非……” “学了几句不该学的话?”甄嬛本就聪明,凭着淳常在这句话,加上她小心翼翼地看自己那一眼,她约莫清楚淳常在学了什么不该学的话,说错什么话了。 今日之事也算是浣碧的错,虽知浣碧只是感慨,对陵容并没有恶意,但那话传出去说不得有人会借此大做文章攻讦陵容,还会让人觉得是自己对陵容得宠不满。 旁人如何猜测自己,甄嬛并不在意,她只担心陵容会与她生出嫌隙。 如此想着甄嬛越发觉得还是得早些将浣碧打发出去为好,若是她再这么不谨慎,只怕是不再能留她到圆明园了。 曹琴默仔细留意甄嬛的神情,见听了淳常在的话她虽脸色没什么太大变化,但是从细微之处还是能够看出点端倪。 她似乎也猜到了淳常在说错了什么话。 果然是她在背后嫉妒…… 淳常在听着甄嬛的询问点点头,又嗫嚅道:“就是在姐姐那儿听了浣碧的话学的……” 声音小的仿若蚊子,不过在场的几个人都听轻了。 “我知错了,莞姐姐。”她又道:“不该觉得那话有趣就跟着学的。” “我原本以为就只是姐妹间说笑,觉得应景……” “眼下淳常在还觉得应景?”曹琴默嗤笑一声,“不知淳常在觉得应的是什么景?” 听到曹琴默的质问,淳常在嘴巴一瘪,强忍着不哭,“好了我不说了,不应景,都是我在胡言乱语……” 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瞧着她这模样既委屈又可怜。 “好了,不妨事。”甄嬛淡笑着安慰她道:“既已知错,以后别再学就是了。” 甄嬛自然不觉得淳常在有什么坏心眼儿或者是她故意为之。 在她眼里淳常在心思单纯,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就算不小心说错了什么,也只是恰如她所说的那样是觉得有趣…… “不哭了不哭了。”甄嬛边说着边用手绢给她擦拭脸上,“哭花脸可就不好看了,而且待会儿皇上和皇后娘娘就要来了,可不能再哭了。” 沈眉庄和敬妃也跟着上前安慰她,再加上她原本身旁的欣嫔和曹琴默,一堆的人围在她身边。 使她宛如众星捧月一般,她享受姐姐们的关怀,心里却觉得这样还远远不够。 她不想永远只做一个小妹妹,她想要做的是皇上的宠妃。 到时候依旧一群人仿若众星捧月般围在她的身边,但不再是现在这样可怜同情,而是艳羡奉承。 淳常在一直垂着眼眸,因此没人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浓烈的欲望。 “皇后娘娘到——”太监高声通传的声音响起。 听闻皇后娘娘到了,众人便纷纷散开各自到自己的位置去。 通传过后,过了几息皇后便在宫人们的簇拥下进来了。 她一进门目光扫过全场便笑道:“妹妹们都到了。” 待她入座,众人连忙给她见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妹妹们来得可真早,今日为俪妃庆生乃是家宴,不必拘礼。”皇后温和道:“都起来吧。” “多谢皇后娘娘。”众人起身。 今日的正主和皇上都还没来,皇后便让众人都随意些不必拘礼。 按照惯例,皇后先关怀几个阿哥和公主,做足了一副慈母的模样。 见她如此惺惺作态,直叫沈眉庄几欲作呕,若不是皇后的算计,她的六阿哥又怎会早产体弱? 如今她又来装作一副慈爱关心的样子,真是丑陋虚伪极了。 从前她还能勉强维持住面上对皇后的恭敬。 可是现在一想到这一冬里,饶是她再如何精心照料,她的六阿哥还是病了几场,别说恭敬了,沈眉庄真是恨不得生啖皇后的肉。 因此,面对皇后的关怀,沈眉庄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半点不给皇后面子。 皇后不以为意,十分大度地不同她计较,还十分和蔼地说:“近来本宫新得了几支百年野山参,本宫记得六阿哥调理身体的药里就有一味野山参。” “原本今早就该着人给你送去的,本宫一时疏忽竟忘了,等宴会散了本宫再派人给你送去。” 听皇后这么一说,沈眉庄的神色越发冰冷。 她的六阿哥刚生下,才只会吃奶便开始吃药,每回见着他小小的一个人儿就要喝那苦滋滋的汤药,沈眉庄只觉得心如刀割。 皇后竟还当着她的面提六阿哥吃药的事,不亚于揭了她的伤疤还在她伤口上撒盐。 而且这个伤口还是皇后一手造成的。 若非理智尚存沈眉庄几乎要压制不住满腔的怒火。 她寒着一张脸,冷冷道:“劳皇后娘娘费心了,只是六阿哥年岁小,怕是用不得娘娘的百年老参,太医说了寻常人参入药就可。” “至于娘娘手中的百年野山参,乃是救命的药,娘娘还是留着自个儿用吧。” 沈眉庄最后这句话是带着恶意说的,若是诅咒能够灵验,她真希望皇后立马命在旦夕,药石无医。 眼见沈眉庄不痛快,皇后便觉得身心舒畅,就算被沈眉庄“诅咒”,她也全然不在意。 转而又笑意盈盈地关怀起甄嬛的七阿哥。 又是夸赞七阿哥生得好身体健壮,又是说皇上甚是喜爱七阿哥,对七阿哥寄予厚望…… 这些话不是头一回听皇后说了,可是每回都听得沈眉庄心里一阵酸涩。 皇上虽然也关心六阿哥,可对六阿哥到底不比对七阿哥那么喜爱,甚至皇上也不怎么爱与六阿哥接触。 总是说什么满人有抱孙不抱子的传统,可她却撞见过几回皇上喜滋滋地抱七阿哥。 而皇上不喜与六阿哥接触的缘由沈眉庄也明白一些。 一来六阿哥体弱,皇上也是担心弄不好伤着他;二来皇上也觉得六阿哥未必能够长到成年,觉得六阿哥会早夭,因此刻意不与六阿哥接触太多,以免……将来伤心。 正是因为连身为她六阿哥的皇阿玛的皇帝都觉得她的六阿哥会早夭,沈眉庄才会觉得心中一阵酸涩,还夹杂着些心寒…… 高高坐在上首的皇后自然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因此瞧见沈眉庄一脸落寞的样子,皇后心情又愉悦了几分。 她从不相信有什么坚不可摧的情谊,只要听的挑拨多了,再好的关系也总会出现裂痕。 如此想着她不着痕迹地瞥了淳常在一眼,希望她也是个中用的。 第254章 生母养母 夸完甄嬛的七阿哥,皇后又将话题引到安陵容的身上。 她笑道:“说来如今俪妃这一胎已满三个月了,再过几个月宫中就又要有皇子诞生,这宫里也是越发热闹起来了……” 她说完这话,半晌没有人接,最后还是敬妃接道:“娘娘所言极是,宫里孩子多了自然热闹,瞧着孩子们热闹,咱们心里也欢喜。” 说起孩子敬妃眼底满是柔意,脸上的温柔更是几乎要化成了水一般。 她是无意争斗的人,只想好好安生过自己的日子,若是有个孩子相伴自是最好,毕竟宫中长夜寂寞,有个孩子在身边陪着,也能慰藉几分。 所以她对孩子十分喜爱,做梦都想拥有一个。 只是孩子哪是那么容易得的? 年轻时也得过宠但从未有过身孕,年岁大了就更不必说了,早就没了恩宠,想要孩子也只是痴心妄想。 原本敬妃已经接受了她命中注定并无子息,不成想皇上竟下令让她来抚养温宜。 她原本并不怎么乐意的。 毕竟温宜生母尚在,皇上也没有改换玉牒,让她抚养别人的孩子总是忍不住战战兢兢,总担心一不留神就有什么闪失。 幸而温宜是个可爱乖巧的孩子,照料起来并不难,熬过最初的几天认人,之后就好带多了。 抚养温宜这一年多来,可谓是她人生中最欢喜最快活的时光。 见敬妃一副温柔慈母的模样,皇后心头冷笑,不过是替别人养孩子,还只是个公主,值得这么高兴吗? 见不得敬妃太高兴,皇后故意道:“敬妃这么喜欢孩子,看来温宜公主在你那儿被照顾得极好。” 敬妃连忙道:“皇上将公主交给臣妾抚养,臣妾自当竭尽所能照顾好公主,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皇后淡笑道:“本宫想着如今襄嫔也是一宫了,按例是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可是瞧敬妃你这般疼爱公主,这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为难了。” 说着皇后面上变得有些犹疑,“是让你这个养母继续抚养公主呢,还是将公主送还给襄嫔这位生母……” 闻言,敬妃眼底闪过一抹惊慌,抚养温宜一年多,她早就将温宜视作亲生,舍不得她被人夺走。 曹琴默倒是有些意动,若是可以她当然还是希望自己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 眼见她们表情各异,皇后的心情又舒畅了许多。 无论如何她都是皇后,是后宫之主,一句轻飘飘的话就主宰着她们所有人的命运。 她又道:“虽说敬妃抚养了温宜许久,可是这养母再亲,也比不过生母来得亲近。” 她望着曹琴默充满期待的目光,故意道:“温宜渐渐懂事本宫还是将她送回……” 话只说了一半又停下,改口道:“不过敬妃抚养闻言一场……” 两个人的心都被她的话给提了起来,不上不下的。 “这事儿皇后娘娘您怕是做不得主吧。”沈眉庄忽地冷冷开口道。 皇后脸色僵硬了一瞬。 沈眉庄继续冷笑道:“温宜公主乃是皇上下令让敬妃抚养的,一切但凭皇上做主,难不成皇后娘娘还能更改皇上的命令不成?” 闻言曹琴默如梦初醒。 是啊,这事儿皇后根本做不得主,求她还不如求俪妃。 这样一想曹琴默立马将诸多想法都抛之脑后,连忙道:“温宜乃是皇上下令让敬妃娘娘抚养的,臣妾并无异议。” “敬妃娘娘将温宜抚养得极好,比臣妾还要精心百倍,若温宜能由敬妃娘娘继续抚养,臣妾也安心些。” “襄嫔这话说的是。”甄嬛道:“如今皇后娘娘抚养三阿哥不抚养得也挺好的吗,瞧着和亲生额娘也没什么区别……” “若真是养母对孩子再好都比不过生母,那皇后娘娘还是将三阿哥送还给……” 说到这儿甄嬛顿了顿,“是臣妾糊涂了,三阿哥年岁已经不小了,娘娘觉得养母不好当,撂开手就是了,三阿哥在阿哥所好好的,不必再特地将他送还给生母。” 皇后笑道:“莞妃说笑了。” 提到这个“莞”字,皇后心头一阵快意。 再如何得宠,哪怕已经成了妃位,也改变不了为人替身的命运! 她道:“本宫不只是三阿哥的养母,更是他的嫡母,与他亲母无异,怎能说什么撂开手的话。” 甄嬛敷衍道:“嗯,娘娘说的是。” 她原本就不在意皇后对三阿哥怎么样,只是为了反驳皇后的话才提三阿哥。 皇后当众被沈眉庄和甄嬛驳斥了面子,面上虽然不显,但是放在桌下的手早已握紧成拳。 她又道:“不过方才襄嫔说的倒也有理,敬妃将温宜公主养的好,便还是由敬妃抚养公主。” 她温和地笑了笑,“今后敬妃就继续抚养公主吧。” 敬妃自是满脸欢喜地应下,保证一定会好好抚养公主。 而曹琴默眼底却闪过一抹讽刺:明明做不了主,还莫名其妙地弄这么一出,当真是恶心人。 第255章 寄予厚望 自个儿找过一次不痛快之后,皇后又再一次将话题引到安陵容的身上。 先夸赞了一番皇上对她的在意,对她生辰的上心乃是对后宫嫔妃绝无仅有的。 又说起皇上对她这一胎的看重,一直祈盼她能够平安生下个皇子,若俪妃生下的是位皇子,皇上将会亲自教导,可见皇上对其寄予厚望。 还有为了让俪妃能够安心好好养胎,皇上今年准备提前到圆明园里避暑。 说到这儿皇后似是发出一声感慨一般,“唔,能叫皇上如此看重的也就只有俪妃了。” “皇上当真爱重俪妃,连带着对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比对旁人已经出生的孩子更重视几分。” “皇上如此喜爱俪妃重视她的孩子,倒是叫本宫不禁想起世祖皇帝是如何宠爱董鄂妃的。” 说到这儿皇后不禁有些怀念起齐妃尚在的时候了,齐妃在时有她接话,自己就不必像这样自说自话了。 看来还是得尽快提拔自己的人。 皇后看了一眼淳常在,心道:这颗棋子还是先留着不暴露为好,日后说不定有大用。 而后她目光从淳常在身上移开,落到曹琴默的身上。 方才提到将温宜公主送回时,曹琴默明显有些意动……说不定能够借此拉拢她。 不过她已经有所准备,想必会叫皇上满意的。 皇后一边想着一边继续道:“世祖偏宠董鄂妃,更是在董鄂妃生下皇四子后,直言董鄂妃之子乃是他的第一子……” “若非董鄂妃之子早夭,只怕……” 皇后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可叫底下的嫔妃们心头宛如巨浪翻涌。 世祖宠爱董鄂妃的事并非秘密,若是董鄂妃之子并没有早夭,说不定皇位还真轮不到圣祖康熙爷。 好端端的皇后为何用世祖皇帝和董鄂妃来类比皇帝和俪妃。 就因为皇上对俪妃的偏宠和对她肚子里孩子的重视? 还是皇后得了什么消息? 众人心道:虽近来皇上对皇后有些芥蒂,但皇后终究是皇后,消息依旧比她们灵通百倍。 就如提前到圆明园避暑的事,她们此前并没听到半分消息,而皇后却知。 所以难不成是皇后提前得知了什么消息,她这话是表明皇上有意立俪妃之子…… 不对,眼下俪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还尚未可知,皇上怎会想到那么长远…… 如此一想,所有人都冷静下来了。 冷静下来一想,其实就算俪妃真生下个皇子,得皇上看重立为太子,对她们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敬妃欣嫔等膝下没有皇子的嫔妃自然不在意皇上立谁为太子。 而沈眉庄因着儿子体弱并没有想过那个位置,甄嬛见识了宫里的这么多尔虞我诈,也更期盼自己的孩子能做一位富贵闲散的王爷。 因此就算皇帝真的属意陵容的孩子,她们也只会替陵容高兴。 不过虽然高兴,沈眉庄心头还是又涌起了一阵酸涩。 若是皇上也能多疼爱多亲近她的六阿哥几分就好了。 眼见底下的嫔妃们基本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没能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皇后心里略微有些不满意。 还是注意到沈眉庄的神色有些许变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不是无动于衷就好。 皇后心想倒是可以从沈眉庄这儿入手。 只是依着她原本的计划更期盼的是甄嬛与安陵容生出嫌隙,最好能到姐妹反目的地步。 毕竟甄嬛膝下健壮的七阿哥,可比沈眉庄那个体弱多病的六阿哥威胁要大得多。 不过不急,积土成山积水成渊,一回没用,那么两回、三回、四回……次数多了再好感情也会生出间隙。 为了权势地位亲姐妹尚且会反目成仇,更何况只不过是情同姐妹。 皇后又道:“说来也是俪妃有福气,虽不慎落了一胎,却那么快又怀上了一胎。” “想来她这一胎必能平安生产,不会再重蹈当初在圆明园的覆辙。” 沈眉庄轻嗤一声,冷冷道:“只要没有心思狠毒之人暗害,俪妃这一胎必能安安稳稳到平安生产。” 皇后轻笑,“惠妃多虑了,如今后宫一派和顺,怎会有人胆敢暗害俪妃和她腹中龙裔。” 甄嬛道:“皇后娘娘统辖后宫,又一贯看重皇嗣,有娘娘庇护,想必没人敢对俪妃和龙裔起坏心。” “娘娘仁善宽和,肯定会竭尽所能庇护俪妃腹中皇嗣的吧?”甄嬛问道。 皇后微微笑道:“本宫是皇后,是所有阿哥公主的嫡母,自然会竭尽所能庇护所有皇嗣。” “是吗?”沈眉庄冷冷道:“若真如此,臣妾倒是要在这儿先替俪妃谢过皇后娘娘了。” “能得皇后娘娘如此承诺,俪妃和她腹中龙裔必定安然无恙,想必再不可能有什么踩着东珠耳环的意外发生了。” “嗯。”皇后轻轻点头,一派坦然的模样,“本宫也觉得这样的意外应当不会再发生了。” “呵。”沈眉庄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对于沈眉庄的轻慢皇后也表现得不甚在意,依旧一副宽和的模样。 只是可惜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她的“真面目”,因此不会被她表现出来的宽和模样迷惑。 之后皇后又关心了在场的一众嫔妃几句,说什么如今正值冬春交接之际,天气多变,让众人注意保暖保重身体,对于几个抚养皇子公主的嫔妃也是再三叮嘱…… 另外,她似乎注意到淳常在眼眶有些泛红,还多问了她一句。 不过许是因为淳常在位份低,皇后虽多过问一句,但也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贤德仁善,并没有太在意她。 因此没人觉得皇后与淳常在会有什么联系,连心思敏锐的曹琴默也只觉得淳常在是和莞妃一伙的…… 有些莞妃不方便说的话,倒是淳常在替她说了。 “皇上驾到!”“俪妃娘娘到!” 随着几声太监的通传声,在皇后关心完一众嫔妃之后,姗姗来迟的皇帝和安陵容总算是到了。 正主到了,今日的宴席总算可以开始了。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随着皇上的到来,众人都连忙起身行礼,皇后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皇后的礼安陵容是受不起的,她原本想避开,可是手被皇帝紧握着不松开,她避无可避,只得和皇帝一起受了礼。 皇后行的是躬身礼,自然注意到皇帝牵着安陵容的手,而安陵容一介妾妃之身,竟也敢受了她这个皇后的礼! 一瞬之间皇后险些变了脸色,幸而她还算撑得住,并没有失态。 “都起来吧。”皇帝扫了一眼一众嫔妃淡淡道,而后牵着安陵容的手入席。 而皇后起身之时,眼底闪过一缕锐利的暗芒。 她等着瞧待会儿好戏上场的时候,俪妃还能这么得意! 今日的宴会只能算作是家宴,又是安陵容的生辰以她为主,因此她的位置被安排在了皇帝的右手边,与皇后一样并列在皇帝身侧。 入座之后,皇帝望着还站着的一群嫔妃,随口道:“今日宴会是为了给俪妃庆生,都不必拘束,入座吧。” “多谢皇上。”众人这才入座。 宴会正式开始,丝竹管弦之声也渐渐响起。 在乐曲之声中,皇后先起身给安陵容敬酒。 当然,因为安陵容身怀有孕,今日的酒水都换成了新鲜的果汁,是安陵容近来爱喝的酸甜的桔子汁。 皇后一通吉祥的话,又是祝福了俪妃的生辰,又是祝福她与皇帝情意绵延,还祝福了她腹中的孩子…… 并没有拐弯抹角名为祝福实则暗讽的话,倒显得皇后一番话乃是真心实意的。 哪有什么真心实意?不过是想到自己的安排,想着待会儿给皇帝和安陵容准备的“惊喜”,皇后才不介意让安陵容再多得意一会儿。 皇后的面上功夫向来做得好,因此安陵容并没有怎么在意。 在皇后打头之后,其余嫔妃也纷纷敬安陵容为她献上祝福。 安陵容心情不错,因此都给了面子,一一回敬回去了,连心中有些芥蒂的淳常在也不例外。 第256章 说错话 在接受安陵容回敬的时候,淳常在又站了起来。 她稚气的脸上满是欢喜的笑意,笑盈盈道:“多谢安姐姐,淳儿再祝姐姐长命百岁青春永驻,和皇上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相敬如宾”“白头偕老”这种词乃是形容夫妻的,皇帝私下里说想与安陵容白头偕老这种话倒还无妨。 可是如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当着这么多嫔妃的面,而且皇后也在,淳常在这话分明是在当众落皇后的面子。 果不其然,皇后的脸色一下变得不怎么好看。 她望向淳常在的目光略微有些不善,她不禁开始有些怀疑,这淳常在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 若是在装傻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蠢话来! 见状甄嬛连忙起身维护淳常在,她道:“皇上,皇后娘娘,淳常在一向是孩子心性,说话也没怎么经过思考……” 孩子?安陵容心中嘲讽道:若自己没记错,这方淳意也该满十七了,不说在这深宫中,哪怕放在外头她都已经及笄两年了,竟然还说什么孩子心性? 不过说话不过脑子倒是真的! 安陵容对淳常在的芥蒂既因前世也有今生光幕中所见。 她想或许是她自个儿心思深沉,因此从来不觉得这位淳常在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没心机,只是孩子心性。 在宫里连真正的孩子都是早熟的,更何况淳常在这样早就不算是孩子的人。 入宫都已经两年多了,再单纯的人看得多了经历得多了,也不可能一点心机都没有。 而安陵容在光幕中所见到的都已证实了这一点,无论是有意无意地排挤自己,还是巴巴地跑去碎玉轩在皇帝面前说自己已经十七了,都表明了这位淳常在绝非毫无心机之人。 而她总是以一副天真的样子博取所有人的喜欢,更是叫安陵容觉得厌烦。 无论她是真的单纯,还是假装天真都叫安陵容觉得无比讨厌。 若非有不俗的家世还有家人的百般宠爱,决计养不出她不谙世事的性子。 而这些是安陵容从未拥有过,可望而不可即的。 因此她恨极了方淳意在她面前显摆她从未拥有过的东西,无论她是否是故意的。 眼见甄嬛对方淳意的维护,安陵容心头不悦更甚,一整日的好心情,眼下全都烟消云散。 甄嬛总是这样维护方淳意,下意识将她当成孩子,难道她还能一辈子做“孩子”不成?! 纵使心中再不情愿,甄嬛都已经开口替方淳意求情了,安陵容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皇上……” “哈哈哈哈——” 她刚唤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皇上一阵发笑的声音。 扭头见皇帝神色愉悦,的确是高兴开怀的模样,安陵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你这小丫头说话倒是有趣。”皇帝笑道。 他这话是对方淳意说的,显然他并没有因为方淳意的话有半点不悦,反而很高兴。 也是,方淳意的话得罪的是皇后,又没有得罪他。 方淳意的话的确没有得罪皇帝,反而她所说的话甚合皇帝的心意。 皇帝本就期盼着能够多陪安陵容一些时日,能够同安陵容白头偕老,因此方淳意这话算是说到皇帝的心坎里去了。 “不过……”皇帝又道:“既然你还祝了俪妃青春永驻,那俪妃又如何能够与朕白头偕老?” “啊?”方淳意有些惊讶的样子,而后她又一副仔细思考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她垂着头委屈巴巴道:“皇上,臣妾书读得不多,因此不小心说错话了,请皇上莫要见怪……” 她的声音听着还很稚嫩,像个小孩子一般,瞧着又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倒叫人不好同她计较,对她生气。 皇帝自然也没有同她计较那么多,反而对她多了几分兴趣,好奇道:“你说你又说错话了,怎么你时常说错话吗?” “嗯。”方淳意轻轻点头,然后抬起头看着皇帝道:“莞姐姐总说臣妾说话不经心,因此经常犯糊涂说错话。” 瞧着她单纯还带着点孩子气的模样,皇帝好奇道:“瞧着像个孩子似的,你如今多大了?” 方淳意连忙道:“臣妾今年十七了。” 而后她又补充一句,“臣妾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皇帝闻言道:“十七,是不小了。” 又笑道:“不过你瞧着就是个孩子样,莞妃说得没错果真是孩子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