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就守寡,大奶奶的日子挺舒心》 第1章 她选当寡妇 庆元五年,小寒。 穷冬烈风,雪深数尺,整个京都城都在一片静谧寥落之中。 天……实在是太冷了。 李家后宅主屋内,安氏接过丫鬟奉上的茶盏,款款吃了口茶,又状似无意地瞟了眼立在一旁的孟青。 不得不承认,这外侄女儿虽身着素衣,却难掩绝色。若仔细打扮一番,说不得能有更大的用处。 想到这里,安氏默默一叹。 可惜了…… 若不是为了女儿,她是绝对不愿轻易浪费这么好的一颗棋子。 “青儿这是不愿嫁与宜昌伯爵府?” 安氏放下茶盏,温声说道:“你父母既然将你托付到咱们家,我与你舅父自然得为你筹划。宜昌伯府百年名门,实在是难得的姻缘。” 说完这话,安氏挑了挑眉,目色深深地看着孟青。 这丫头最好识趣一点。 这桩婚事她早已定下了主意,虽然不怕孟青不听话,但最好还是不要横生枝节。 只是她不晓得,孟青这会心里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 终于等到了! 她用力咬住了牙,才压下嘴角忍不住就要浮出来的笑意。 剧情就是从这里有了分岔口! 孟青是穿书来的。 原书女主叫李惜霜,是她的表姐,堪称作者亲闺女,拥有最完美的人生。 娘家能依、夫家显贵,婚后夫妻恩爱、公婆温厚、子女出息…… 而孟青,是个典型的踏脚石炮灰女配——父母双亡,因为生的美貌,被舅舅当成贺礼送给了一个年过七旬的变态老王爷,从此变成男人床榻上的玩物,是舅舅家向上爬的棋子和工具。 最后舅舅一家名扬天下、累世簪缨,而她却像玩物一般被人凌虐致死,甚至连一张裹尸的破草席都没有。 一个月前,孟青穿越过来,她这辈子绝对不当任何人的踏脚石,不仅如此,她还要过好自己的人生,亲眼看着那对豺狼夫妇遭报应。 但她不过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孤女,在这个时代,女子活的艰难,于她而言更是如此。若要摆脱李家,又能以光明正大的身份活下去,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嫁人。 因此,孟青一直在等着宜昌伯爵府的这门亲事。 舅母安氏给她说的亲事,是宜昌伯江家大房独子江沉景,而江沉景——却已经是个死人。 与死人成婚,跟牌位拜堂,若是旁人,自是一万个不乐意,但对孟青而言,江家已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她并不想随意嫁给陌生男人,相比之下,还不如嫁给一个牌位,反而少了许多麻烦。 心里虽早早有了决定,孟青却面上不显,“听闻江家大郎君在边疆……” 声音不大,却尽是犹疑。 安氏目光一闪,心里恼怒孟青不听话,声音也带着几分不耐,说: “无稽传言罢了,不是还没找到尸首么?江家不过是为了祈佑平安才立起了长生牌位,哪里就全没了指望?”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冷哼一声,鄙夷道:“这本就是赌前程的事儿,我以为你自当明白才对。” 这番说辞很是直白。 但孟青心里清楚,安氏虽然看似在直言利弊,不过是故作姿态,引的她去赌江沉景还活着罢了。 若不是真想让自己嫁到江家,安氏不会费心思跟她整这些弯弯绕。 知道这事基本上稳了,孟青放心下来,与安氏周旋几句,应下了婚事, “舅母,我嫁就是了。” …… 许是不想多生枝节,安氏动作很快,不过两日功夫,就见江家的几个嬷嬷上门。 为了让江家满意,安氏甚至还给孟青送了几套新衣裳和首饰。 江家那几个嬷嬷见着穿着一新的孟青,皆是连连点头,看着很满意的样子。 又过了几天,江家传过话来,算是基本定下了这个婚事,只等请媒人上门换了庚帖,就开始筹备迎亲。 这时候,李家的下人们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 孟青的小院内。 荷香眼圈通红地缝补着衣裳,声音颤颤地说:“还说是什么亲舅舅、舅母,怎能……” 荷香是孟青自小一起长大的丫鬟,孟家败落后,一路陪着她进京来投奔李家。 两人相依为命多年,情分自是不必多说。 孟青本就对荷香的机敏忠心很是欣赏,穿过来这一个多月,见她事事妥帖,也颇为信任,遂道:“早些离了这里才最要紧,嫁谁不是嫁呢。” “可是,都说江家大郎君已经……” 荷香话说了一半还是咽了下去。她替姑娘委屈,但还是不想多说给孟青添堵。 “那不是挺好么?” 孟青轻笑一声,说:“女子一生太苦了,上有公婆孝道,下要抚养子女,还要应付夫君和后宅的女人。嫁给江大郎的牌位,可省了不少事。” 她是真心觉得江家这门亲事挺好的。 高门显贵之家,就算失了势,那也是特权阶层,寻常没人敢轻易招惹。 况且,还人口简单,只一个寡母和一个小妹。 这样多省心啊。 至于夫君早亡,那不是好事么? 穿书活这一遭,她又不是来求什么情爱的,自然是过得越富足、越顺心、越风光的好。 至于男人什么的…… 不过是富足安逸之后,打发日子的调剂罢了。 第2章 人穷胆大 孟青的住处偏远冷僻,一向少有人来。 小小的院子只她与荷香两人住着,光秃秃的院里只一棵矮松,如今也被厚雪压弯了枝条。 孟青把能穿的衣裳都裹在了身上,一枚一枚数着铜钱。 日子不好过啊…… 只剩三十五个钱了。 孟氏已经败落,她这个表姑娘不过是个没依仗的孤女,住在李家自然要受些冷眼苛待。 好在她不是个挑剔环境的人。 饭食只要能下咽果腹即可,衣裳只要能穿就行。 只是今年冬天太冷了,京中木炭涨价,安氏不想多花钱,因此买的碳比往年少了许多。 这样一来,孟青这个小院,自然是分不到木炭取暖的。 于是,她跟荷香便与厨下的婆子说好,用铜钱换一点柴火烧剩下的碳渣。 虽然比木炭便宜,但也要一文钱一斤。 她们主仆两人就算用得再节省,一天也得四斤碳渣,三十五文钱,不过八九天就没了。 必须得想法子弄点钱。 孟青一文一文地把钱拾起来收好,荷香刚巧提了壶热水进来。 “姑娘,方才我在园子里听到一个消息。”放好热水,笑着说道。 摸了摸她的手,孟青忙把怀里的汤婆子递了过去,又拿着火折子去点燃小暖炉里剩余的碳渣,“怎么了?” “府里的大小姐这两日要回门,说是还有伯爵府世子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跟着,大娘子令各处拾掇准备精细些,不许给大小姐丢了脸面。”荷香乐呵呵地说。 李家大小姐李惜霜是安氏跟李昌安的长女,从小如珍似宝的养大,也是李家上下的骄傲——因为她嫁入了宜昌伯爵府江家。 不错,李惜霜也是江家的媳妇。 只是与孟青嫁于江家大房不同,李惜霜是嫁给了江家二房的嫡长子。 宜昌伯江家是齐国真正的贵族,三年前江家大老爷死在了边关,丧期刚过二房老爷就被请封了世子,如今江沉景又没了。 因此,伯爵府所有的荣耀和尊贵,如今都归属了二房。 李惜霜的夫君江沉瑜是二房嫡长子,若无意外,自然就是下一个伯爵世子。 李惜霜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对于此事,李家上下与有荣焉,无不赞一句“大小姐命好”。 “眼看着快年下了,怎地这个时候回门……” 孟青微微蹙眉。 看来李惜霜这次回门多半是与自己有关了。 …… 李惜霜回门是整个李家的大事。 当天一大早,李家就中门大开。 门房小厮侍立两侧,丫鬟仆妇站了一地。 快到晌午,宜昌伯爵府的车驾才缓缓而来,排场十足。 李惜霜这次回来,还跟了两个谈吐很是讲究的老嬷嬷。 心知这两人在伯爵府那边得脸,安氏不敢大意,才问了女儿李惜霜几句,就连连向那两位嬷嬷道谢: “我这女儿自小是个淘气的,多亏了世子夫人教导方才得沉稳知心些,也谢过嬷嬷们素日提点帮衬着。” 言罢,就见心腹丫鬟捧上来两个小匣子。 “一点穷玩意儿,不过是我们家的心意,两位嬷嬷可别嫌弃。” 见她这般识趣,言语又如此奉承,那两个嬷嬷也满脸堆笑:“亲家太太哪里话,我们可是当不起……” 闲话间,听闻外头院里有些动静,安氏皱了皱眉。 “大娘子,是表姑娘来了。”小丫鬟进来传话道。 见还有伯爵府的人在场,安氏也不太好发作,只得勉强笑笑点头:“让她进来。” 对此,李惜霜也是点点头,接话道:“女儿许久不见表妹,正想与母亲说请了来好生聚聚,说些姊妹私话。” 那丫鬟领命出去。 少时,就见孟青进来。 “舅母。” 上前行礼后,孟青抬眸,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旁边的两个嬷嬷。 “表妹。”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惜霜笑着拉起她到一旁暖榻上坐下,与她寒暄两句,就带她认识那两名嬷嬷。 “这位是王嬷嬷,这位是张嬷嬷……” 孟青起身见过。 那位王嬷嬷是江家大夫人的心腹,而那张嬷嬷正是二房宜昌伯世子夫人的陪房。 与她所料不差,这两人显然是冲着自己跟江沉景的婚事来的。 看来,江家大夫人对二房和李家选的人并不放心啊…… 见孟青颜色端丽、举止有礼,王嬷嬷暗暗点头。 ……虽说是李家的远亲,但看着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想必就算景哥儿在边关回不来,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脏污心思…… “今日来见舅母跟表姐,一则是表姐难得归宁,我做了个穗子送给表姐,聊表姊妹情谊。” 孟青眯了眯眼,脑中思绪转了一圈,便笑着说道。 言罢,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石青色的穗子递了过去。 穗子算什么稀罕东西,也值当拿出来当礼物? 李惜霜眼中滑过一丝讥讽,但是见张嬷嬷跟王嬷嬷在一旁看着,也不好表露什么,只得含笑收下。 “谢表妹费心。” 淡笑着道了声谢,李惜霜却突然想起,她收了孟青的东西,按规矩说来,是不是该回个什么当作回礼才行…… 想到这里,李惜霜心里不悦起来。 孟青这是在算计她? 有心训斥几句,却正好对上王嬷嬷深深的目光…… 李惜霜迅速冷静了下来。 今天回门,最主要是让大房满意这桩婚事,只有这样才能早些定亲成婚,婆母那边才可以……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李惜霜就稳住了心神,笑着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镂空雕花的金镯子。 “这金镯原是一对儿,是家里金铺刚出的样式。今日这支给表妹,只盼咱们一辈子在一处才好呢。” 金镯子! 孟青眼睛都亮了。 这不就搞到钱了么…… 李惜霜还挺大方,出手就是一个大金镯? 今年过冬的炭火管够了! 看着李惜霜把那金镯子带到自己的胳膊上,孟青弯了弯唇,心里舒坦了不少。 总算从李家捞回点东西了。 只是……还没完呢! 孟青理了理衣袖,盖住了才得到的金镯子,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转头看向安氏。 “二则嘛……听闻舅母与舅舅要给侄女议亲?舅母养育侄女多年,婚嫁之事怎好让你们太破费?先前我母亲已经将嫁妆寄存在府上,不如舅母把那些东西拿出来,既能早些整理清点,也可让舅舅舅母少添妆破费。” 这是在要回孟家给她准备的嫁妆! 这话一出,安氏顿时面沉如水,李惜霜也咬牙暗恨。 只有一旁的王嬷嬷眼中带出了一缕欣赏。 第3章 嫁妆 孟氏也曾是望族。 败落之前,孟家送女回京,虽然说是投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然不会亏待李家。 原文里其实并没提及过这些。 但孟青略微猜测,也觉察出不对来。 当初回京投亲李家,一路只带了一些衣裳首饰,其余竟是什么都没有。 孟家就算败落,也不至于寒酸到这个地步。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孟家故意如此,以免过于扎眼,引得一些人注意。 而孟家的财物银钱,多半是另外再想办法,送到京中李家。 只是这个数字具体是多少,怕是难以知道了。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要试着要点回来才行! …… 孟青仔细留意着安氏的神色。 见她面色铁青、满眼愤恨,就知道那个数目只怕不小。 但晃眼看到一旁的李惜霜,孟青眉尖微挑。 以前被困在这李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得做小伏低,小心翼翼地活着,任由安氏摆弄。 但是,如今时移世易了。 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 眼下与江家的婚事,虽然拿捏着自己,但也更关系着李惜霜在江家的处境。 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旁端坐着的张嬷嬷跟王嬷嬷。 孟青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她就是要赌! 赌安氏不敢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赌她不愿在张嬷嬷跟前失礼, 赌她害怕王嬷嬷回去给江家大夫人传话, 赌她不想破坏了这桩婚事,而让宝贝女儿李惜霜在婆家为难。 果然,安氏的面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含笑点点头:“青儿所言不错。”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安氏索性把话摊开了说:“孟家虽然败落,但早些年也送进京来两口箱子,先前你年纪小,我与你舅舅商议了锁在后院阁楼上,如今你就要定亲,也该是时候寻摸出来了。” 见安氏认下这事,孟青也见好就收。 她行事向来张驰有度、先紧后松,心知自己今日已经达到目的,便也不再往狠了逼安氏。 毕竟,现在还在李家住着呢…… “原来如此,多谢舅母为侄女筹划。” 孟青心思一过,就又站起身来,郑重行礼道: “多年来,舅母舅舅待我犹如亲生,一饮一食无不费心操持,侄女拜谢舅母养育之恩,此生万不敢忘。” 见她如此乖觉,安氏虽然心里仍有恨意,但也面色稍缓。 毕竟还有沈家两个嬷嬷在一旁看着呢。 …… 又闲聊几句,孟青便起身告辞。 回到了自己的小破院儿。 孟青先是用门栓把院门关好,又找了个粗木棍抵住。 这样直接找安氏要嫁妆,还是有一些冒险的。 今晚李惜霜留宿在家,安氏跟她母女俩肯定少不了要夜话。 看来明早还得去一趟,这事才真的能稳妥下来。 …… 思忖着进了屋子,孟青问荷香:“过两天你应该就能出府一次了吧?” “不错,眼巴巴地等了一个月,已经跟门房那边说好了,后天出门,姑娘有何吩咐?” 荷香点点头。 闻言,孟青把先前安氏送来的几套衣裳和首饰拿了出来,又把李惜霜送的那个金镯子从手上褪了下来, “这些你后天带出去,找一个价格铺子,全典当了换成银钱。” “姑娘,全换了?这些首饰……万一您用得上呢?”荷香有些疑惑。 “都快冻死在这个冬天了,手里自然要捏点现钱的好。要这些首饰有什么用?” 孟青摇摇头,想了想又把那几件衣裳收起来, “罢了,衣裳大包小包的太扎眼,还是留下咱们过冬穿。就只带首饰带出去吧,又轻巧又不容易被人看到。” “是。” 荷香应了一声,小心翼翼把东西收好,却似想说什么般张了张嘴,最后沉默了下来。 看出她的异样,孟青问:“怎么了?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姑娘,舅太太不是说要把嫁妆还给咱们么?想来过几日咱们日子就能宽裕些,也不用……让你典当首饰。” 荷香声音很低,却又带着几分雀跃。 这个傻丫头…… 见她这般天真,孟青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这傻荷香还真盼着安氏会老老实实交还嫁妆? “吃下去的肥肉,又怎会有人甘心吐出来,与其盼着嫁妆,还不如早些当了首饰。” 孟青轻声一叹:“虽然方才她承认存了两个箱子,但却没说里面装了什么,少不得用些旁的东西糊弄,你还指望她给咱们满满两箱银子不成?” 闻言,荷香“啊”了一声,又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泄气的低声说: “姑娘,若是用一些破铜烂铁打发了咱们,岂不是白费了您这番功夫……” 孟青却是笑笑:“既然承认了是嫁妆,那你当旁人是傻的啊?” “傻荷香,若你是外人,你觉得孟家会不远万里送两箱子破烂给女儿当嫁妆吗?” “那定是不会的,老爷夫人就姑娘一个女儿,怎可能委屈了您。”荷香连连摇头。 “那若是嫁妆箱子空了呢?”孟青问。 荷香眼前一亮:“那定是被人换了去!姑娘,我懂了!舅太太既然认下了这事,她就必得拿出东西来。况且……还有江家两位嬷嬷和几个下人看着,就算为了惜霜大姑娘的脸面,舅太太也只能把嫁妆还给咱们!” 见她说的起劲,孟青只是含笑拨了拨炉中的炭渣,并不准备出言打断。 孟青心里很清楚。 就算戳破了嫁妆这事,安氏也已经认下,但前景其实并没有荷香想象的那般美好。 即便安氏为了脸面,为了李惜霜不受婆家人闲话,勉强给一点像样的嫁妆,但多半也只是用来糊弄人而已。 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只是……难得有一件值得欢喜的事情,且让这丫头开心一会吧。 第4章 李家母女的计划 夜色深深,万物皆息。 雪中的京都城,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清冷又神秘。 咚咚咚。 城楼上,更鼓又响了一遍。 各家灯火渐灭。 夜……已经深了。 李家内宅,此刻却烛光甚亮。 “娘,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想起先前的事情,李惜霜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一个破落户,好容易投奔到咱们家,居然还不知足……” 那孟青胃口真小,还想要嫁妆? 李惜霜促成这桩婚事,原意不过是想在自家婆母卫夫人跟前讨好。 要知道他们江家内里其实并不太平,尤其大房二房早就有了龃龉。 也不奇怪,原本江家就应该由大房继承,但是哪晓得大房江沉景父子俩双双折在了边关,反而让二房得了个大便宜,成了伯爵府未来的继承人。 只是这样一来,大房又如何能甘心。 因此,这一年过来,江家总归是难以和睦的。 对于这一切,李惜霜这个二房的长媳,自然都看在眼里。 这不,才晓得婆母卫夫人有意替大房说媒,她就立刻有了主意,把孟青推了出来。 眼下看着事情与自己预想的一样,李惜霜本来颇为得意,但今日回娘家,却让她不禁有些后悔起来。 这孟青……看着并不像个好拿捏的。 “娘,要不这婚事……”李惜霜有些犹豫起来。 “不行!” 安氏立即打断了她,说道:“这事早已定下,你那婆母的性子难道你还不知道?若是这个时候又说不成,岂不是让她都怪在了你的头上?” “你入江家快四年了,尚无所出,你公公又才请封了世子,眼看着姑爷身份越发尊贵,你可不能惹了你婆母烦扰,早些生下嫡子才最为要紧。” 听了这话,李惜霜心里的愤恨一瞬间泄了气。 是啊。 三年无所出,她这个江家二少奶奶做的属实憋屈。 原本她与江沉瑜也算恩爱夫妻,但随着大房变故频发,江沉瑜身份一下变成了伯爵府未来的继承人,李惜霜的压力也大了起来。 婆母嫌弃她眼界见识不足,加上一直膝下空虚,一连塞了好几个妾室通房。 若再不想法子挽回婆母和丈夫的喜欢,她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难过。 “阿娘说得是!” 李惜霜点点头,“任凭她孟青如何,总归是咱们李家养大的,她但凡要点名声在这京都活下去,就不得不听话。” “只是……让母亲费心给她添妆,倒是可恨!” 闻言,安氏笑着点了点女儿的头,说道:“你也是个没成算的,此事哪里须得动气?” “孟家确实送来二十多个箱子,说是交给咱们家照看着,以后皆给那丫头作嫁妆,只是她并不晓得罢了。” “白日里,我直言乃是两箱,她既不作别言,想来孟家并未跟她细说此事,到时再装些看得过去的东西,应付应付也就是了。” 听了这话,李惜霜眼前一亮。 孟氏独女又如何? 如今还不得是被自己攥在手心里。 “你也是,那大房的王嬷嬷要过来,也不知道提前递个话,我也能让那丫头好生拾掇拾掇,若是大房那边没看上,咱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婆母那里可怎么交代……” 想起这事来,安氏就叹息不已。 这个女儿总是让她操心。 虽然是个有福气的,成婚后得了一番造化,成了江家嫡支长媳,但总归跟不上大家族里的算计。 只盼这次能借着此事,在江家得些好脸,早点站住脚跟儿。 “阿娘放心。” 李惜霜抿嘴一笑,说道:“此事由太夫人做主,本就定了七八分,今日王嬷嬷跟来,无非就是再替大伯母过过眼罢了。” “况且以大房的情况,能找着个条件合适的女子作媳妇,已经很不容易,眼下好有个看得过眼的,怎会轻易错过了去?” 她们心里都清楚,大房的江沉景可是已经死在了边关的,所以这门亲事并不好张罗。 江家毕竟是勋贵世家,若是随意拉扯一个女子作大房长媳,不仅江家丢脸,大房那边也不会愿意。 只是有些脸面的人家,却又并不愿意结成这门婚事。 一则是没人舍得让女儿出嫁就守寡,二则是江家大房实在势微,得不到什么好处,三则是纵然攀附,也好歹要些脸面,怕被人耻笑。 眼见着婆母找不到合适人选,李惜霜立即想到了养在自己家里的孟青。 虽然孟家败落了,但孟青好歹也是出身官宦,长的又清丽可人,还是在李家抚养多年,也好拿捏。 这可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么? 李惜霜不信大伯母会拒了这门婚。 安氏想了想,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看着那王嬷嬷的神色,倒像没什么不满意的样子。” …… 次日一早。 孟青梳洗毕,看了看时辰,约摸安氏起来了,就赶到正院请安。 见李惜霜并不在跟前,孟青眼珠儿一转,便拜了下去。 “侄女知错,还望舅母莫怪。” 安氏眯了眯眼,含笑道:“好好的请安,这又是为何?” “昨日因有旁人在侧,听表姐说那王嬷嬷乃是江家大夫人身边腹心之人,侄女为免大夫人相疑,故厚颜向舅母提及嫁妆之事,让舅母为难了。” 孟青说道:“侄女想着,江家大夫人接连丧夫丧子,看着爵位旁落,心里难免失意,若再见着侄女与表姐一心交好,与李家过于亲厚,怕是会心里有气。” “若是江大夫人一气之下,不愿应承这门婚事,那岂不是让舅母白白为侄女筹划了这一番?故此才在昨日提及嫁妆,来安王嬷嬷并江大夫人之心。” 她这一番言语,七分假三分真。 想要让江大夫人安心是真,不愿婚事落空也是真。 但真就是为了形势才不得不提及嫁妆? 那只怕是胡扯了。 安氏清楚的明镜儿一样,但也只是心里冷笑,不去拆穿。 毕竟眼下促成这门婚事,帮女儿李惜霜在江家站稳脚跟,才是最重要的。 “快起来吧,你这孩子实心眼,这么年多了,我哪里还不知道呢?” 安氏唤了孟青坐下,似笑非笑地说:“先前与你说起此事,还有些踌躇,怎地这两日又想的这般通透了?” “侄女原本想着那江家大郎……” 说到这里,孟青神色一默,略微顿了顿,复又勉强笑道:“不过这几日,我也想通了,舅母说得对。江家如此高门,以侄女的身份,本就高攀了。” “况且,江家大郎那般状况,府里也不会有妻妾相争之事,侄女觉得反而省心些。” 她最后这句乃是实话。 “你倒是聪明不少。”安氏自然也听得明白,也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第5章 聘礼 李惜霜在娘家里呆了一天,就匆匆赶回了伯爵府。 因着对孟青印象不错,王嬷嬷回府之后将李家诸事与江大夫人细说一番,又夸了孟青几句,江大夫人才放下心来,同意接纳这门亲事。 许是怕迟则生变,前后不过三五日的功夫,江二夫人卫氏就请了官媒上门说亲。 腊月十八这天,两家交换庚贴,只待年后开春便上门接亲。 虽然摆明了是望门寡,但因着江家大夫人坚持,采纳诸礼还是颇为严谨。 正月刚过,二月初九这天,江家下聘。 十八抬聘礼抬进李家,直接打开箱子,让所有观礼之人看了个仔仔细细。 这倒是有些出乎众人预料的。 按常理来说,宜昌伯爵府乃是名门,嫡子娶妻,纵然是一百多抬聘礼,也是寻常事。 但眼下这门婚事却并不能以寻常来看。 毕竟正主江沉景已经死了,这虽说是成亲,其实不过是走个过场。 至于下聘,一般有个八抬或者十二抬,意思意思,也就可以了。 谁家为死去的儿子娶亲,还正经下十八抬聘礼啊。 听闻此事,孟青也不由一怔。 “不成想江大夫人居然这般性子刚烈。” “姑娘哪里话?这与江大夫人何干?”荷香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孟青笑道:“寻常只听过晒嫁妆,哪里听过晒聘礼的?” “江大夫人如此安排,虽说是怕李家私吞了聘礼,但也是为了支撑江家大房的脸面。” “若是不做好排场,这京都城里,以后谁还会记得,江家大房曾经有个成了年的儿子,怕是只晓得有个江二郎罢了。” 闻言,荷香还是摇了摇头。 “奴婢才不管什么江大郎、江二郎的,只要咱们姑娘银子多多的,荷包鼓鼓的,吃的白白胖胖的就成。” 说到这里,荷香想起一事,顿时眼前一亮, “姑娘,您说那十八抬聘礼都开了箱子,过了明路,应当会都给姑娘当陪嫁吧?” 这丫头,可算是想到关键了。 孟青莞尔一笑:“那是自然。纵然李家那心思,也没胆量私吞。” 到时候嫁妆带过去江家,看江大夫人今日这架势,势必要晒一晒的。 要知道这门亲事可是望门寡,京中指不定有多少人在背后戳李家的脊梁骨,说安氏跟李昌安欺负孤女,利用侄女婚事攀附亲家。 若是还私吞江家给的聘礼,那可就真是一点脸面也不顾了,必然会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谈资。 安氏的心思城府,孟青可是很清楚的。 以她见识,不会有此短视之举。 “那姑娘的意思是……以后那些都是咱们的家底了?”荷香有些兴奋了。 “有可能吧……” 孟青其实心里也没底。 她敢肯定李家不敢私吞,但是江大夫人如此郑重下聘,与其说是替儿子娶媳妇,还不如说是给江家大房争口气。 就算那些东西都由孟青带了去江家,但万一江大夫人还有别的心思呢? 万事还得靠自己啊,不能寄希望于旁人。 还是得多攒银子! …… 眼瞅着婚期近了。 安氏花了两百两银子,置办了些寻常嫁妆,装满两个箱子,抬了出来。 就说这些乃是孟家运送回京的嫁妆。 孟青早已猜到她不过是随意应付,谈不上高兴,也不觉得失望, “好歹我也是孟家女儿,还请舅母在嫁妆单子上写的清楚些,莫要让江家以为侄女全在混着他们家的。” 嫁妆单子分上下两册,上册一般写清楚哪些东西是娘家自己准备的,下册则是备明哪些是婆家下聘的聘礼。 一些人家为了显示对女儿的疼惜,在上册添满了常常数页,以此表明:我家女儿一应用度乃是娘家养着的。 想以此让女儿在夫家活的有尊严、有底气。 但是眼下,孟青的嫁妆单子,却与那些毫不相干。 安氏虽然是打定了心思分列清楚嫁妆单子,但更多是为了列清楚下册。 要知道下册写的可是夫家的聘礼。 他们李家不打算私吞江家聘礼,自然要把嫁妆单子列清楚,让众人看明白,免得日后被人指摘。 只是若嫁妆单子,上册下册看着相差太多,也是有些不好看的。 总不好下册写上人家江家聘礼有六七页,上册娘家的嫁妆就一页不满吧? 那也太难看了些。 因着此事,安氏为难了两日,只得又拿出三百两来,好歹凑满了一页的嫁妆。 眼下见孟青如此说,安氏心里暗气,却也只得点头, “你所言不错,就算咱们家并不宽裕,但舅母尽量不让你受委屈。” 孟青唇角一弯:“多谢舅母。” 见她一脸低眉顺眼的样子,安氏方才觉得气顺了顺,又警告道: “好歹咱们李家养你一场,你也应该是个知恩图报的,今后到了江家那边,万事对跟你表姐商议,姐妹间有个助力,日子也都才能好过些。” 这是叫她好生听话,不要在江家给李惜霜惹事? 孟青此时目的已经达到,自然点头应下。 “舅母说点是,侄女知道了。” 她虽然并不知道,孟家当初给李家送来多少东西。 但是也心里清楚,绝对不止安氏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那点蚊子腿。 不过,眼下形势并不利于自己。 以安氏跟李昌安的性子,是不会让她讨到什么好处的。 说句不好听的。 她之所以要让安氏列清楚嫁妆单子,其实并不是在意到底有多少嫁妆,而是要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让众人知晓罢了。 免得日后牵扯不清楚,反而不好分说这件事。 即使眼下占不到什么便宜,但也绝对不能让这事囫囵过去。 只有弄清明了,以后才有机会拿回应属自己的东西。 能达到预期目的,孟青自然也乐于应承两句。 反正说点好听的话罢了,又不是让她去死。 毕竟早些脱离李家,尽快在江家立足,才能摆脱原本的命运,拼出一条活路来。 至于以后,李家的死活,与她孟青何干? 第6章 嫁入伯爵府 三月早春,梨花尽落,杏雨微湿。 早已在边关战死的江家大郎江沉景要成婚了!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不过两日功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对于此事,众人虽然私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总归没引起太大的波澜。 虽然这是成亲,但委实算不得什么大喜事。 因此,江家并没有大摆筵席,只是在家里摆了几桌认亲酒,邀合族共聚见证。 成婚这天,李惜霜的夫君——江家二郎江沉瑜捧着江沉景的牌位,来李家替兄迎亲。 孟青心情复杂的坐进了轿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到了江家。 …… 简单的拜过堂,见过江家长辈,就算成了大礼。 卧房内。 孟青卸了妆,遣退众人,只留下荷香一人。 “姑娘,还是您想的周全。” 见着没有旁人,荷香从里衣翻出一个小荷包,笑着说道: “今天一路人来人往的,若不是早些放好,可指不准被人把这东西摸了去。” 接过那小荷包,孟青打开。 里面装的是几张宝钞。 虽然并不多,一共不过才二十五两,但也是她跟荷香好容易才攒下来的全部家当。 取出宝钞,小心翼翼装进一个木盒,放在妆奁匣子里。 想了想,又把那套陪嫁的妆奁放进一旁的木柜里,然后给柜门上了个锁,把钥匙贴身装着,才能放心些。 实在是穷怕了…… 去年她当了全部首饰,才能安生过个冬。 虽然有心想要赚点银子,但在李家处处受制,数月过去,也不过才攒下这么点积蓄。 离能够舒服过日子还远着呢…… 想了想,孟青就开始跟荷香清点今天收到的贺礼。 “姑娘,这对白玉镯子,便是二夫人给的那对吧?” 孟青点点头:“这对镯子收起来,就算平日里不戴,也得好生放着,免得落人话柄。” 今天,虽然沈家没有设大宴。 但是好歹的百年望族,沈家的亲族女眷们也还是多少有些表示。 不少人往她手上套镯子,给她发髻添簪子的。 “姑娘,这里还有三个簪子并两对镯子。”荷香说道。 孟青仔细看了后,将现在自己的首饰细软分了个类。 除了两三样是另有寓意的,其余大多都寻常可见。 她的首饰少的可怜,在寻常闺秀内眷看来可以说是寒酸,但孟青已经很满足了。 几个月前,还因为没钱买炭,险些冻死在李家。 眼下一成婚,就能收到这么多东西,看来这寡妇当得不亏! 她又不求什么郎君情爱,眼下江家大房虽然失势,但好歹是个世家,只要筹划得当,风风光光过一辈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况且……江家当初的聘礼也是用了心的。 尤其是那聘礼里,不仅有一片山地,还带了一间铺子。 想到这里,孟青眼中就有止不住的笑意。 心里舒坦了,就连看江沉景的牌位,都好像要比寻常牌位精致秀气些。 孟青走到案桌前,点了一炷香,三拜之后插入炉中。 “姑娘,这大晚上的您还上香……” 荷香后背一冷,不由打了个寒颤。 小姑娘……总归是怕鬼的。 孟青笑道:“若不是有他这灵位,咱们哪里来的这些好东西?” “今后这灵位就是咱们俩的护身符,有它,咱们才能名正言顺地站在江家,知道么?” 才进门,就得了这么些好处和聘礼。 这江沉景哪里可能是什么鬼嘛…… 分明是财神爷才对啊! 荷香心思单纯,见自家姑娘一说,也不由点点头。 确实,自从跟江家的婚事定下来了后,她们的日子好过多了。 今后姑娘就是江家的少奶奶,她能跟着姑娘一辈子吃的饱饱的,穿的暖暖和和的。 这么一想,荷香豁然开朗。 “姑娘,我懂了!” 懂什么了? 孟青愣了愣,就见荷香一脸认真说:“今后奴婢每天给大爷上香,让他保佑咱们银子多多。” …… 这丫头,也把江沉景的牌位当财神爷的许愿碑了? 孟青笑了笑,不再多言。 主仆两人将东西收拾归拢了一番,又闲话几句,就听闻外面小丫鬟传话:“夫人来了。” ?? 孟青有些不解,理了理衣裳,起身相迎。 “母亲怎么这时候过来?” 江大夫人王氏一叹:“我来瞧瞧你。” 言罢,就拉着她进了屋里。 婆媳两人相携坐下,王氏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孟青。 ——一袭月白长裙委地,青丝披落两肩,看着很是纤瘦。虽已卸了妆,却眉弯如月,肤若凝脂,一双清眸宛如秋水盈盈,流转间带着几分愁意。 清丽绝尘,见之忘俗。 王氏心下默叹。 若是景儿还活着,多半对新媳妇的容貌也是满意的吧…… 想到家里接二连三的变故,王氏心里难受,看着孟青的目光里也带上几许慈爱。 “好孩子,委屈你了……” 她语气哽咽,声音中带着化不开的伤感。 孟青也跟着拿出手绢,轻轻在眼下沾了沾,面上滑过一丝凄然。 “婆母万要保重身子,儿媳……不委屈……” 她语气柔柔的,看着温婉又乖巧。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是个懂事孩子…… 此刻,王氏心里也真升起了几分疼惜。 她也是从女儿家过来的。 年少时候,懵懂悸动,谁又不想有一段美满的姻缘,得一个好夫君呢? 偏偏被许到了他们江家,刚过门就开始守寡。 往后数十年的光阴,可怎么熬啊…… “李家那边的事,我也知道了些。眼下你已是我江家儿媳,只要有我在一日,自然不让你再受李家挟制。”王氏心有不忍,温声说道。 闻言,孟青心下大喜,起身拜谢。 “多谢婆母。” 江大夫人替孟青拢了拢鬓边的一缕发丝,满目慈爱, “咱们娘俩之间,何须如此。你这样花一样的年纪嫁过来,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一起熬日子,若是沉景还在……” 言及至此,王氏更是满面愧意。 见状,孟青并不多作宽慰,只是眼睑微垂,长长的睫毛覆下来,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是儿媳……没福气……” 声音落下。 孟青轻轻别过了头。 但王氏仍然看见了儿媳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唉…… 心下一叹,王氏顺着孟青的方向看去,目光正好落在案桌上。 ——江沉景的灵位前,一柱清香缭缭,香燃未及半寸,显然是有人刚刚才点上。 王氏鼻头一酸。 这孩子…… “我那边给你准备了几套头面,明日一早让人给你送来,你好生梳洗了,阿娘亲带你去上房见礼。” 第7章 上房请安 次日一早。 王嬷嬷就带着几个小丫鬟捧了首饰匣子过来。 “大奶奶。这是夫人昨晚连夜找了出来,让老奴送过来的。” 说着,就把匣子打开一件一件跟孟青细说。 “这一套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是夫人当年的陪嫁,共有对簪、鬓钗、掩鬓、耳坠、手镯、戒指、花钿等十六件,应当最是衬您。” “还有这个千叶宝莲冠,可是一整块翠玉雕成,既雅致又贵气。” “这个是碧晶藤花玉佩……” …… 全都是好东西啊! 有这样大方的婆婆,日子更有盼头了。 对于王氏此举,孟青心里还是颇为感念的。 像伯爵府这样的世家,府里的下人大多都是家生子,因着三四代人都在伯爵府伺候,都多少是见了些世面的。 因此,一个个都长了一双富贵眼。 孟青心里知道。 如今大房势弱,她自己又出身不高,只怕私下有不少人会看她不起。 王氏一大早送了这许多贵重首饰,也是为了给她撑面子的。 “让母亲为我操心了。”孟青由衷谢了一声。 “夫人就大奶奶一个儿媳,不疼惜着您,还能疼谁呢?”王嬷嬷笑着说了句。 一时间,开始梳洗上妆。 知道王氏心意,孟青也并不扭捏,直接戴上了刚得的千叶宝莲冠,穿上一套鹅黄对襟锦缎长裙,又把那块藤花玉佩挂在腰间。 即便她是新妇,但总归江沉景已经没了,因此也还是穿的清雅些好。 眼下这一身虽然算不得华丽,但也颇有几分官宦贵女的气韵,看着很是得体。 理了理衣裳,并无什么错漏,孟青就跟着王嬷嬷一路先到了王氏处。 见着孟青如此打扮,王氏忍不住满意地点点头。 “萍儿,还不见过你嫂子?” 随着王氏的声音响起,就见她身后出来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看着不过六七岁,一身素服,虽然生的玉雪可爱,但眉宇间总带着几分探究和怯弱。 想来,这就是大房现今唯一的血脉,江沉景的亲妹妹——江采萍了吧。 “萍萍,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孟青蹲下身子,看着她笑道。 “嫂子。”江采萍低低唤了一声。 “唉。” 孟青点头应下,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见面礼,是一个珍珠手串, “嫂子没什么旁的东西,这是我年幼时自己养出来的珠子穿的,虽并不贵重,但也是我亲手所制,妹妹莫要嫌弃。” 闻言,江采萍立即来了兴趣,“是嫂嫂养的珠蚌?” “不错,年幼时候顽皮任性,偏要在家里开了一处水塘,只是一塘的蚌,也没几颗好珠子,只这十来颗,勉强能做个手串玩。”孟青解释道。 “……真好。” 江采萍羡慕了。 大房荣耀时,她还年幼。 后面记事了,短短三年时间,父兄接连遭难,小姑娘也从金尊玉贵的嫡出大小姐,变成了伯爵府的边缘人物。 “得空了,嫂子教你养。” 孟青摸摸她的头,温声说道。 听了这话,江采萍眼中登时亮了起来,小脸上尽是雀跃,“嫂嫂可别骗我。” “嗯,不会的。” …… 见着孟青跟江采萍姑嫂如此,王氏心里一暖,对这个儿媳妇更加满意了。 若说昨晚是对孟青心有愧疚,感念她懂事,现在却是真的生出了几分喜欢。 丈夫死了,儿子没了。 这偌大的宅院里,她挂念的,也只有江采萍这个女儿罢了。 她看得出来,孟青对女儿并无敷衍。 “好了,萍儿你在院里好生些,我与你嫂嫂去给祖母请安,一会就回来。”王氏说道。 听到提及“祖母”,江采萍又有些怯怯地,“母亲,女儿知道了。” …… 孟青扶着王氏一路到了正院。 有两名族中长辈已经等候在此。 王氏上前与那两人闲话,笑着给孟青一一介绍, “这位是你三叔祖家的四婶婶,这位是你四叔祖家的五婶子。” 孟青屈膝福礼:“见过四婶婶、五婶婶。” “还是大嫂你有眼光!” “好标致的孩子。” …… 两人齐声恭维了一番,便又寒暄起来。 站在王氏身后,孟青仔细听着她们的对话。 不过一会,就对江家的情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江家传至当今,一共有五房人。 除了伯爷江远山外,还有四个弟兄。 其中二老太爷、五老太爷乃是庶出,早早就分府出去,只逢年节方才回族里祭祀团聚。 而三老太爷、四老太爷则是宜昌伯江远山的嫡亲弟弟,虽然分了家,但住的乃是伯爵府北侧的偏宅,时不时能进府里来走动走动。 而伯爵府人丁不旺,老太爷江远山只两个儿子,且都是嫡出。 长子江兴文,就是江沉景的父亲,乃是原配所出。次子江兴安,也就是眼下新封的伯爵世子,乃是继室秦氏所出。 也就是说,现在江家内宅的掌家人——伯爵夫人秦氏,并不是江采萍、江沉景的亲祖母。 他们长房这一脉,压根不是秦氏的骨血。 略微一琢磨,孟青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难怪…… 难怪原世子江兴文没了后,伯爵府没有为其独子江沉景请封,反而是请封了江兴安。 也难怪江沉景要急着去边关。 ……不过是想以命相搏,拼个前程罢了。 看来,这江家也不是个省心的地方。 …… 思绪转了两转。 听闻一阵琅配声响,两侧丫鬟屏息凝神。 又见婆母王氏与族里两位婶娘皆站起身来。 孟青也低下了头,安静等着。 不过几息,就见李惜霜与一位中年美妇,一左一右的扶着一位神情慈爱的老夫人出来。 王氏带着几人上前见礼,“问母亲安。” “好好,我都好着呢。” 秦太夫人笑着坐到软榻上,又拉着王氏在自己身边坐下,面露关切地说:“原本就三灾六病的,你这身子还没好全,又非得操心景哥儿的婚事。” 说道这里,目光似有似无地晃了一眼立在旁边的孟青,又继续道:“好歹孙媳妇进门儿了,你就好生在府里将养着,少出门、少操心些,不然作长辈的总是心有不安。” 闻言,孟青秀眉微蹙。 这秦太夫人的话看似关切,却又带着几分警醒之意。 “大郎婚事有二弟妹一力操持,我哪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氏叹息一声,“不过是觉着景哥儿命苦,想着左不过这三五日功夫,总得尽一尽为人母的心意罢了。” “母亲晓得,儿媳一向是个不中用的,也不爱出门。” 说到这里,王氏又起身对秦太夫人行礼道:“今日带了大郎媳妇过来给母亲见礼,也算了了此事。回去定然在东府好生养着,不让母亲费心挂念。” “你是个懂事知进退的。” 听了这一番话,秦太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头看向孟青。 “青儿,还不快向祖母拜礼?” 第8章 王氏vs卫氏 “孙媳孟青,给太夫人请安。” 孟青上前,俯身拜道。 “是个整齐孩子。” 秦太夫人含笑点头,一个示意,就有个老嬷嬷端着托盘上前。 托盘里放着一个封红,并一块玉玦。 秦太夫人看也不看封红,只拿起那块玉玦,笑着对众人分说起来。 “所谓千年磨砺,温润有方。这块古玉虽未历千载,也有些年头了,你们瞧这边缘,已经有了不少色沁。” 说到这里,秦太夫人就把玉玦放到孟青手里,“你是个懂事孩子,莫要让祖母失望。” “玉得色沁,胜过万金!”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李惜霜就跟着奉承讨巧,“这块古玉一看就贵重非凡,还是表妹可人疼,才能让祖母把压箱底的好东西找出来。” …… 先是见秦太夫人似有似无地敲打自家婆母。 眼下李惜霜又在这一唱一和。 孟青只觉得手里那块玉一下变得沉甸甸的。 “祖母,这太贵重了,孙媳不敢受。”孟青犹豫道。 “哪有瑜哥儿媳妇说的那般贵重,不过是个老物件,想着找出来传给小辈们罢了,快且安心收着吧。” 言罢,秦太夫人又将那封红也一并塞到她手里。 孟青不好推辞,便答谢收下。 众人闲话一阵,侧厅开始摆饭。 心知时辰不早,江三太太跟江四太太见秦太夫人似有倦色,也不敢多待,就起身告辞。 秦太夫人也并不相留,只让李惜霜好生送了二人出去。 这里众人无话,一时间整个暖阁里都安静了下来。 孟青心里很是诧异。 一则是她发现,这秦太夫人一点留自己跟王氏用饭的意思都没有。 二则是王氏似乎毫无察觉,只安静端坐一旁吃茶。 最后,还是二夫人卫氏打破了沉默,笑着说了一句,“倒是不曾想大嫂子今日过来能多陪陪母亲。” 言罢,就吩咐小丫鬟要去厨下再添点粳米饭来。 孟青皱了皱眉。 卫氏这是在说上房没有预备她跟王氏的饭食。 这样直接催她们走? “不必了,哪里就需要巴巴地让厨下忙活呢。” 王氏喊住了那个小丫鬟,笑着解释,“平日是儿媳懈怠,今天既过来了,自然该当伺候母亲用饭才是。” “弟妹不必费心,哪里就能饿着我们,寻常丫鬟吃的白米饭,也是一样的。” …… 这话说的诛心。 堂堂伯爵府,长房夫人没粳米饭吃,只能与丫鬟吃的一样? 要知道,就算是江兴文死了。 王氏也是长媳。 所谓长幼有序,纵然眼下伯爵府已经落入了二房的手里,但毕竟尚未捅破这层窗户纸。 因此,以表面的情理规矩而言。 这府里的女眷,除了秦太夫人,就仍然应该是王氏最为尊贵。 况且,长房江兴文、江沉景父子双双殒命。 让二房江兴安跟卫氏白白捡了个大便宜,得了整个伯爵府。 秦太夫人还是个继母。 若真让王氏吃了下人的饭,一旦传出去,少不了会被人戳脊梁骨。 卫氏明显被噎了一下,忙笑道:“嫂嫂说的哪里话,短谁也不能短了嫂子的。” 王氏微微一笑,仍八风不动的坐着。 孟青并不吭声,安静侍奉在王氏身后。 她想的很清楚。 这伯爵府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长房跟二房的关系看着也并不融洽。 她既嫁了过来,安危荣辱自然跟长房是一体的。 就从目前形势来看,她必得跟王氏一条心,才能在这府里站稳脚跟。 孟青虽然并不了解王氏,毕竟曾经是伯爵府的宗妇长媳,肯定是个心有成算的。 因此,她相信王氏如此行事,自有其缘由。 少时,李惜霜送走了两房婶娘,复又进来伺候。 但见屋内几人都淡淡的,也识趣的闭嘴不言,只跟卫氏耳语一声,就到侧厅去安排丫鬟们摆饭。 孟青是新媳妇,不敢像李惜霜那般找理由躲了出去,只得陪在屋里等着。 又过了一会,随着外面小丫鬟一声“伯爷安”,屋内几人都站起身来。 孟青懂了。 原来王氏一直等在这里,是为了见宜昌伯江远山。 “今天倒是热闹。”随着一个声音响起,江远山走了进来。 虽然他年纪大了,但数年养尊处优、处处妥帖,身子骨还不错,整个人看着红光满面,很是精神。 “父亲,这是景哥媳妇,昨日之事不好让父母操心,儿媳今儿特带她来给二老磕头。”王氏立马说出来意。 昨天虽然是孟青跟江沉景成亲。 但终究是有些忌讳的。 因此,昨天江远山跟秦太夫人都并未亲至。 要知道儿女婚事,必得见过家中长辈。 王氏这一早上亲自带了孟青过来见礼磕头,实则也是帮她在府里立稳了景大奶奶这个身份。 因此,王氏的声音刚落,孟青就跪下,待江远山坐定之后,磕头拜礼道: “孙媳孟氏给祖父磕头,并替夫君沉景遥盼祖父、祖母身体康健、诸事顺遂。” 声音不大,却温婉清朗。 话虽不多,但直击人心。 是个聪明孩子! 王氏颇为欣赏看了她一眼。 见提及死去的孙子,江远山脸上多了一份哀色,对孟青说话的声音也多了些许慈爱, “快些起来,沉景虽是不在了,但你既进了府,便是江家人。今后好生照应着你母亲和妹妹,缺了什么只管开口就是。” “是。” 孟青应了一声,又得了江远山的一个封红,道谢毕就退至一旁。 正了名,得了见面礼。 她今天已经达到了目的。 接下来,就得看她老婆婆王氏的了。 …… 不出孟青所料。 才刚两句话的功夫,王氏就又开口了。 “父亲,虽然沉景已经……但儿媳想着,好歹也是咱们家明媒正娶来得,总得开宗祠,添进族谱才好。” 说到这里,王氏顿了顿,用帕子拭下眼角的泪珠,继续说:“这孩子是个知礼懂事的,下半辈子都得一个人苦熬着,儿媳实在不忍心委屈了她。” 她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江远山自然没话说,便点头答应下来。 “此话不错,过几日就是端阳,到时候添上就是了。” 第9章 是个小富婆? 京都共分东、南、西、北四个半城,素有东贵西贱、北富南贫之说。 江家不仅在寸土寸金的东半城,还占了近半条青泉街。 虽然近几年,家里变故不少,伯爵府百年世家的底子依然不容人小觑。 江家大宅,其实乃是三处宅院连接而成。 东边是个三进宅院,称东府,乃是长房江兴文得封世子时,迁居过去的。 西边则是五进大宅,称西府,亦是家里的正院所在,由老伯爷江远山及二房江兴安一家住着。 东西两府瓦舍相连,虽内里各安其处,但外围共筑高墙,皆悬“宜昌伯爵府”门匾。 另外宜昌伯府北侧,还有两个跨院,虽算不得华丽气派,但也颇为宽敞,由江家另外两个嫡支分别住着。 …… 夜里,月朗星稀,清风习习。 正是掌灯私语时。 西府里。 李惜霜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半截燃黑了的烛芯。 “母亲,前儿听闻御医院新来的院正,乃是有名的江南神医,最善妇产及小儿一科。” 言语间,又轻轻把琉璃灯罩摆好。 登时,屋里就又亮了几分。 借着这烛光,刚好瞧见卫氏晦暗不明的脸。 李惜霜试探着继续说道:“儿媳想着下帖请了来瞧瞧……” 见她如此谨慎小意。 卫氏皱了皱眉,“你既信他,那就请来瞧瞧。” 李惜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卫氏接着说道: “你进府三年了,还没个动静,若真是子女缘浅,明儿开春还没好消息的话,就把妾室们的汤药先停了吧。” 世家大多重嫡轻庶。 寻常情况下,是不会让庶子先于嫡子出生的。 因此,在正房娘子怀孕之前,一般都会让房里的妾室服用避子汤。 但是若正妻多年不孕,就会停了汤药,让妾室为家族开枝散叶。 李惜霜嫁进门这几年,一直不见有孕,卫氏跟江沉瑜也慢慢失了耐心。 卫氏更是已经在物色人选,想要再给江沉瑜添一房贵妾。 李惜霜心里着急不已。 后来见卫氏给长房的江沉景娶亲,但又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 李惜霜不作他想,立即推了孟青出来,帮着促成这桩婚事。 原本想着婆母能念着她的好,打消那个念头。 然而却是前后才半年不到,就又开始催促子嗣的事。 见她默默不语,卫氏又安抚道:“我与世子只二郎这一个嫡子,将来爵位跟江家的产业自然都在他身上。你身为宗妇当家娘子,心胸要放宽广些,伯爵府的孩子,不论生母是谁,都是你的孩子。” 身为女子,若是想要在大家族里站稳脚跟。 最要紧的就是能为家族延续血脉。 但是这个所谓的血脉,也并非一定要自己亲生。 世家嫡庶分明,庶子难以继承家业。 就算正妻自己不能生,那后院的孩子也自会争着抢着作其养子,以盼能占个“嫡出”的名儿。 有了这层利益瓜葛,自然能相处的融洽,是不是亲自生育,又有什么要紧呢? 卫氏出身名门,乃是清河卫氏之女。 世家内宅这些事,她早已司空见惯。 只是她这一通话,李惜霜却并没有听进去。 “儿媳……知道了。” 应了一声,声音里尽是委屈。 见状,卫氏就知她没想通透此事,不由有些失望。 早知道,当初就应当给儿子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小门户的女儿,就算教养的再精细,旁的事情上或许看不出来差距,但是眼界和见识上还是远远不及的。 “你心里有盘算就是了。” 卫氏没耐心跟她多说,又问:“那孟青好歹是你表妹,如今新来家里,你平日也该多去东府那边多走动走动,得空了多帮衬她一些。” 见婆母说到了正事,李惜霜立即打起精神。 “是。只是瞧着那边大伯母,倒是对她有些回护,只怕日子久了,她未必听话。” “你懂什么!” 卫氏皱眉冷哼一声,语气里也带了几分不耐, “既成了婚,那自然又是一家子人,就算是男人跟儿子不在了,也没有跟着小叔子一家过日子的道理。分府另住不过是早晚的事,你那表妹不过是担个名头,听不听话,又有什么要紧?” 说到这里,卫氏瞥了一眼李惜霜。 这个儿媳妇看似精明,实际蠢得很。 再看看吧…… *** 东府,明月居。 “大奶奶,西府瑜二奶奶差人送了两瓶玫瑰香膏过来。” 进府数日,渐渐习惯江家的规矩,荷香就改了称呼。 “收着就是了。” 孟青头也不抬地吩咐一声,继续拿着纸笔写写画画,合计着自己手里的财产。 她目前手里的钱财,主要分为四部分。 第一部分是最值钱的,那就是江家当初的聘礼。 这里面除了一些衣料、摆件之外,最重要的是有一处山地,并一家铺子。 那山地就在京郊,共有五十亩,只能种些菜蔬瓜果,勉强维持收支平衡,赚不了什么钱。 另外的一家铺子是在北城,现做着杂货生意,铺子里流水一般,除去伙计们的工钱和税费,一年能有个五十两左右的进项。 这山地和铺子,是孟青最为满意的。 虽然眼前赚不了什么大钱,但毕竟是不动产,价值不能小瞧。 第二部分是李家准备的嫁妆。 这部分看着不少,但孟青点着嫁妆单子合计后。 大概值个四五百两银子。 都是些惠而不费的东西。 她实在缺钱,就索性一件都没动,准备找机会拉出去全典卖了,换成银子还省事些。 第三部分是成婚以来,得到的封红和赠礼。 这些日子,她一共得了两百两银子的封红,还有好些金银首饰。 第四部分则是她先前存下的二十五两银子。 合计一番,孟青发现自己她居然也算有些家底了。 她现在有五十亩山地,一处商铺。再把李家给的嫁妆一卖,加上收的封红,能有六七百两的现银,还有不少衣料、首饰。 这也能算个小富婆了? 想到这里,孟青忍不住吩咐荷香,“再去给你大少爷上炷香。” 这日子不比在李家过得舒坦? 孟青心里满意极了。 作为江沉景的寡居妻子,王氏今后想必也不会亏待她。 而且,自拜见过江远山和秦太夫人之后,她这个景大奶奶的身份算是真正坐稳了。 只要等到端午祭祀时,一并将她的名字记到族谱里,就可以从公中领月钱。 她的份例,是比照着李惜霜的,每个月二十两银子。 这才是源源不断地收益啊…… 就算没有别的进项,就这每个月二十两的工资,也能活的不错吧。 一想到此,孟青站起身来说: “荷香你退下,我亲自给夫君点香。” 第10章 下人 一晃数日。 孟青除了去给王氏请安外,就是逗逗小采萍玩,其余时候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 她住的明月居,原先是江沉景的院子。 院子分为里外两层,很是宽敞。 自她住进来,王氏就拨了些丫鬟婆子到院里伺候。 眼下整个明月居,除了她跟和荷香,还有洒扫粗使婆子四人,粗使小丫鬟四人,另有贴身伺候的二等丫鬟三人。 因着她没有随着嫁过来的陪房和奶嬷嬷,王氏还单独让身边刘妈妈过来帮衬。 府里各院里的下人都是有定例的。 孟青是长房长媳。 按着规矩来说,可以有一个一等管事嬷嬷,四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管事妈妈,四个二等丫鬟,其余另有洒扫和粗使丫鬟婆子若干。 经过这些日子的仔细观察。 孟青决定给院子里的人重新安排下分工。 “刘妈妈,你是母亲身边的人,我才进府不久,还得你多提点才行。” 孟青笑着说道:“我想着跟母亲说,让你做我院里的一等管事嬷嬷,不知你可愿意留下?” 其实刘妈妈在王氏身边并不算得脸,寻常也是干些传话跑腿的活儿。 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明月居的一等嬷嬷,她岂有不愿意的。 虽然孟青这个景大奶奶有名无实,在府里也没有掌家管事的权力,但好歹也有些脸面不是? 况且,一等嬷嬷的月例银子可是实打实的。 刘妈妈只愣了一下,就一脸欢喜地连连点头应下, “多谢大奶奶信重,老奴一定尽心,把咱们院子管的妥妥帖帖。” 闻言,孟青含笑点了点头。 她身边现在急缺一个熟悉府里情况的管事嬷嬷。 刘妈妈曾在王氏身边伺候,在府里人脉多、脸面活,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忠诚不忠诚? 孟青其实并不担心。 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忠心…… 只要利益绑在了一起,时间久了,自然就成了自己人。 把刘妈妈的事儿定下之后,孟青开始考虑院里丫鬟们的去处。 把那些关系盘根错节的梳理出来,又细细思量之后,留下了碧翠、山蓝、书琪这三个大丫鬟。 这三人虽然也是伯爵府的家生子,但父母都是省事的,相对背景简单些,牵扯不多。 想要日子过的舒坦。 一是要有钱,二是要有自己能用的人。 只是眼下她还没什么本钱,就算想要收买人心、培养心腹,也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安排好众人的差事,孟青就到了正院。 此时,王氏午睡刚起,正在翻查她们东府里上个月的账目。 下首的案桌上堆着一大筐枇杷,几个大丫鬟立在旁边剥枇杷。 孟青含笑请安后,说道:“刚巧还说西偏院那几树枇杷长得好,想带着丫鬟们去摘些,不想就有这许多现成的,婆母可得匀我一筐。” 王氏被她逗得一笑,指着桌上的枇杷笑着说:“这些可不就是那几棵树上打下来的?还有好几筐呢,待会就叫人给送到你院里去。” “多谢婆母。” 闻言,孟青屈膝一礼道:“听说枇杷最是润肺,妹妹身子弱,天冷些就要咳嗽,咱们加了冰糖熬成枇杷膏,到了秋冬天拿出来给妹妹吃,肯定比外头买的强。” 听了这话,王氏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难得你时时挂念着你妹妹,那就索性多熬些,让我这老婆子也跟着采萍的光,尝个新鲜。” “剥上三四筐就够熬枇杷膏了。” 这边孟青已经在丫鬟的服侍下净了手,拿起一颗枇杷仔细剥开,笑着递给王氏。 “剩下的留着给我和妹妹做零嘴儿吃。” 王氏顿时一乐,指着孟青的鼻子对屋里众人笑道:“我就说她们姑嫂一个性子,偏生你们还说这猢狲知礼稳重。” 屋里众人也跟着取笑凑趣。 王嬷嬷也笑着解释:“早上大姑娘也说要做枇杷干跟大奶奶分呢。” 见着王氏心情不错,孟青又提及刘妈妈跟山蓝他们几个的事情。 “明月居里里外外几十个丫鬟婆子,得亏刘妈妈跟山蓝、碧翠她们几个支撑着,才不至于出什么大错。” 孟青含笑解释说:“婆母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好的,也当得起一等丫鬟的份例。刘妈妈也很是稳妥,有她照应着,儿媳好歹能躲懒些。” 一番话又是示弱,又是夸赞。 王氏听着心里熨帖的紧。 更满意的是孟青的态度。 虽然在王氏身边并不算得脸,但刘妈妈几个毕竟是正院派过去的人。 孟青没有心存防备、刻意疏远,还对这几个人委以重任。这不仅是尊重王氏这个婆母,也透着一股晚辈对长辈的信任和亲近。 王氏越发觉得这个儿媳妇娶的值。 合自己脾气! “既然派给你使唤,她们几人个就是你院子里的人,怎么安置你做主就是。” 王氏笑着替孟青拢了拢鬓边的头发,“以后这些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不必事事紧张小心,来讨我的主意。” “是。”孟青笑着应下。 晚间。 孟青跟王氏、江采萍一起在正院吃罢了饭。 回到明月居,就当着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宣布了对院里诸人的安排。 一时间,刘妈妈跟碧翠、书琪等人都欢喜不已。 孟青却开始盘算起了那两个侧房里的嫁妆箱子。 都是些不值钱的笨重东西,还是得要早些典卖了才行! 只有钱,才能不断生钱。 第11章 铺子生意 翌日一早。 孟青就让刘妈妈去安排出门的事儿。 而后回明了王氏,带着人坐上马车,直奔自己在北城那边的铺子。 南北杂货铺的伙计看到马车上挂着宜昌伯爵府的灯笼,连忙跑进店里知会掌柜。 不消片刻,掌柜许林的带着四个伙计急急忙忙出来迎候。 刘妈妈先下马车,就看着许林及几个伙计众人说:“许掌柜,咱们东府大奶奶来了。” 许林是江家铺子上的老人了,见刘妈妈这般提醒,登时就有了成算,面上更恭敬了两分。 他们铺子是曾经江沉景置办的,属于大房的私产。 因此,就算江兴文跟江沉景父子去世后,也一直由大夫人王氏把持着,并没有交给公中。 后来大房娶媳,这个铺子填进了聘礼单子。 这些事情他们都是晓得的。 因此,今天见到孟青前来,都心里明白,这是铺子的新东家,自然不敢怠慢。 见着一身素色衣裳的孟青,许林不敢直视,只带着几个伙计垂首见礼:“给大奶奶请安。” “都各自忙去吧,不必多礼。” 孟青摆了摆手,走进铺子。 先是细致看了看店里的货品种类,又在许林的带领下,把整个铺子里里外外走了一遍。 铺子虽然不算大,但也五脏俱全。 除了外间的铺面外,里面还连着一间屋子。 这种一内一外的铺子,是当前最常见的格局了。 一般外间用来陈列货物做买卖,里间用来生活休憩或者堆放东西。 看了店里的账目,孟青心里不由暗叹。 看来这个铺子还真是不太赚钱,先前她预估每年能有五十两左右的利润,竟然还是想高了。 按着账目上来看,一年最多只能有四十两。 这时,许林又拿出另一个账册,说:“这是咱们铺子货物进出的记档。” 孟青打开一看,里面将进货时间、货品种类、来货渠道、价钱都记得明明白白。 “这记档的法子很细致,凡事有据可查,也省去不少麻烦。” 只消一眼。 孟青就合上记档,含笑看着许林道:“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大夫人信得过你,我自然就更信得过。” “只是我瞧着后院里堆了不少落了灰的旧货,平白放着也可惜了,还是拿出来拾掇拾掇,便宜一些卖出去,不仅咱们能收些本钱回来,也能让家底薄客人们省几文钱。” 处理了此间之事,孟青也没什么心思再逛,就吩咐回家。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 孟青微合双目,坐在车里假寐。 对于这个铺子,她没什么特别的期待了,更别想指着这个生意发财。 倒不是说信不过许林。 毕竟是他们大房的老人,忠诚度还是不必太怀疑的。 而且,铺子里的利润太少了,伯爵府那边就算有人想动手脚,怕是也看不上这么点蚊子腿。 主要是还是生意不太好啊…… 也难怪。 杂货日用等物,都是消耗品。 有钱人家用的多,贫苦人家用的少。 而北城住的都是些富户,这些人家大多都有不少铺面,一应日常用品,自然都能从自家铺子里拿,哪里又需要单独出来买? 在那个地段开杂货铺子…… 财神爷……还真是会做生意啊。 心里吐槽两句自己的死鬼丈夫,孟青无奈苦笑。 又是江沉景留下的产业,又是聘礼…… 这个铺子再不赚钱,也是不能动的了。 还得自己想办法。 “你去那边当铺大概问下行情,看看咱们那些东西能值多少。” 孟青指着一旁的典当行,吩咐刘妈妈道。 “是。” …… 不过一会,刘妈妈就笑着回来。 “上车说。” “谢大奶奶。” 刘妈妈告罪一声,上车小心的坐在一侧回话,“方才那掌柜的仔细问过了,只大概说能有个四百五十两左右,但是得见着东西才能作数。” “出门的时候,老奴又悄悄给那店里的伙计两个钱,那伙计说他们铺子是新开的,东家跟隔壁街的铺子打擂台,所以这段时间收东西给价要高一些。” 闻言,孟青点点头。 她那两箱嫁妆,原本自己的心理价位也就是四百多两,这个价格倒是算公道。 略微一思忖,就下了决定。 “待会回去,你就找人把那两箱东西送过来罢,都死当,咱们不用赎回,只是价钱上可别吃亏了。” 回到府里。 孟青就让刘妈妈、山蓝带着几个粗使婆子搬东西。 而她跟荷香两人又把几个首饰匣子找出来。 把那些看着样式不太喜欢,也不乍眼的首饰找出来,让荷香装好一并交给刘妈妈。 刘妈妈万没想到会被如此重托,更是谨慎非常。 直到快晚饭时候,才办好了事情,到府里来复命。 “大奶奶,那两箱子东西都给了咱们看的那铺子,一共是四百七十三两,四百两老奴让换了银票,剩余七十三两是现银。” “那些首饰,虽然铺子掌柜给的价钱不错,但总归不是内行,老奴又去城南的首饰行赚了赚,有三件成色样式好的,首饰行收去了,剩余出手给了一个金银铺子。一共得了三百五十六两。” 说罢,就恭敬的把几张银票和银锭奉上。 意思是一共得了八百多两银子? 这倒是有些超出孟青的预估了。 见着刘妈妈一脸疲态,就知道她一下午跑了不少地方对比价格。 孟青温声赞道:“费不少功夫吧?也是难得你今日辛苦。” “多谢奶奶体恤,这些自是份内事,老奴不敢可不当辛苦。” “虽是份内事,办的好跟不好,也自是不同的。” 孟青不与她纠结于此,笑着吩咐荷香:“给你刘妈妈倒碗茶吃。” 又叫碧翠说:“把山蓝、书琪她们两个都喊来,就说我有事吩咐。” 不过一会,明月居的掌院妈妈和四个大丫鬟都到了。 刘妈妈这会已经休息好了,只在荷香旁边站着。 孟青看了一眼几人,眼底滑过一丝满意。 这段时间,她重点观察了刘妈妈、山蓝、碧翠、书琪四个。 据她了解,这几个人虽然在府里算不得出挑,但却胜背景简单,行事稳重。 要培养心腹,灵透机敏虽然是好,但更要紧的是知轻重、懂进退。 因此,孟青觉得这几个人是值得自己投注培养的。 “当日我嫁过来,也没给你们封红包,此事我一直记在心上。” 孟青含笑看着几人,说道:“也非我吝于银钱,只是你们在这院里服侍,也是晓得的,我娘家败落,日子也过得艰难……” 说到这里,神情中带着一抹孤寂,瘦削的身子显得更加单薄。 荷香一下就想起了曾经在李家的日子,眼圈不由泛红了。 书琪也是个直性子,当即就说:“奶奶哪里的话,若是没有您信重,奴婢哪里能有造化体面当个大丫鬟。” 闻言,孟青先给了书琪一个勉励的眼神,而后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声音温和又悠远, “好在眼下有些进项,下午才让刘妈妈拿着那些东西当了几百两银子,我就想着给你们补个红包,也算是你们这些日子尽心为我的奖赏罢。” 听了这话,几个大丫鬟都有些鼻头发酸了。 大奶奶典当了嫁妆和首饰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给她们补红包…… 第12章 第一轮利益捆绑 “大奶奶,我不要银子,我只要跟着你就好。”荷香第一个开口。 “不错,今儿管事嬷嬷才说了。要给咱们涨了月例银子,没道理再拿大奶奶的钱。”书琪也说。 “吃穿用度府里都有分发,奴婢也不用。” …… 刘妈妈也有些感念,劝道:“大奶奶,您的心意咱们都知道,只是眼下……还是等来日,奶奶再赏恩典罢。” 意思是都知道孟青现在穷,等以后发财了再给,才皆大欢喜。 孟青心里一叹。 果然自己没看错人。 但是今天这个恩典,还必须得给出去才行。 施恩要趁早,画饼要不得。 有时候越穷,越需要笼络人心,也更容易笼络人心。 比如当自己有一百两的时候拿出五十两,就比一千两拿出五十两效果好。 虽然都是五十两,但别人会总会觉得前者付出更多。 阖府都知道她穷,今日她的一个红包,效果肯定也会优于往后。 况且,她现在身边除了荷香,也没什么心腹。 是急需要培养几个真正信得过的人。 而眼前这几个人,将是她身边的第一批心腹,注定今后还要用很久。 如今自己无权无势,也给不了她们多少体面,只有在金钱上,筹码下得大一些! “你们的心思我怎能不明白?” 叹气一声,孟青顿了顿,又说:“我眼下也身无长物,给不了你们多少好东西,思来想去,也不过只能给点实实在在的银子罢了,就想了个法子,说与你们听。 “我预备着再开一家铺子,到时候在铺子里分几股利给你们。” 此言一出,众人都震惊了。 大奶奶的意思是…… 要让她们在铺子里分红利? 下人去分主子的利! 这可是从未听说过的事情啊。 几人彻底动容了。 刘妈妈满心感慨,诚恳劝道:“大奶奶,您是心善的人,体恤怜惜大家,咱们心里明白,但实在不必如此,老奴实在有愧……” 孟青却是打断了她的话,“虽然眼下咱们日子过的不如旁人,但铺子开起来后,咱们一起去赚,总能有些收益,日子也就慢慢的都会好起来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几个丫鬟尚且还能忍着感动,刘妈妈却是先一步落了泪。 她虽然在府里多年,但也都是本份人。 一直守着月例银子过日子,只盼着家里主子有什么喜事,或者逢年过节放些赏赐。 除此之外,就再难有什么额外的进项。 大奶奶进府后,先是给她提了掌院妈妈,每个月月例就多了二钱银子。 眼下竟然还说要给自己店铺上分红? 要知道,京中商铺可是不便宜。 像她们这样的寻常人家,就是一辈子,也不敢想有个铺子,更别说能什么吃铺子的营收了。 刘妈妈跟几个丫鬟不同。 她已经成婚生女,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对生存的艰辛有更深的体会,因此也更懂孟青这个决定的意义。 大奶奶这是要给她们几个人更好的未来。 想到这里,刘妈妈心跳的飞快。 这里,孟青继续跟众人说她的想法:“铺子那边自是我出钱买下来,当然你们的名字也不会落在契据上,所以从根本上来说,铺子还是我的。但是我会每年拿出铺子的三成收益,分给你们。” “至于这三成的收益,我想着分为七份,刘妈妈家里养着女儿,平日也能在外面多照看些,就拿两份。荷香跟了我多年,也拿两份。其余山蓝、碧翠、书琪一人一份。” “你们可愿意?” 这些话像春天绵密的微雨,全部落在了几人的心口上。 大奶奶是真心要这么做! 刘妈妈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上午,是她陪着孟青在杂货铺查账,也大概知道了那边铺子上的营收。 就算城北铺子生意不好,一年也有三四十两的进项。 要是按着大奶奶的说法,岂不是她一年至少能分到二两多银子的红利? 都赶得上她在府里好几个月的月例了! 不仅是刘妈妈,几个丫鬟也回过味来。 孟青看了看众人表情,又继续放出王炸, “咱们自己开铺子,自然不能像城北铺子那般囫囵混着,必须得赚钱才行。我想着,每年铺子上收益总得有一百两以上,才能不让咱们白费功夫。” 一百两! 那她们每一份分红就有四两多,刘妈妈跟荷香能有八九两! 众人眼睛都亮的发光。 “那就这么定了。今后只要你们还在我身边伺候,每年都可以在铺子上拿分红,到了年底一起给你们。” 孟青含笑拍板,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 很明显。 大家都心动了。 这个时候再推辞,就是违心的了。 何必让人家满怀期待后,又强压欲念,来虚伪推脱呢? 人家说的人难受尴尬,她这个听的人也不会舒服。 既然决定了要给,就大大方方、真真切切的给。 她的话一出,几人的兴奋更是溢于言表。 孟青见状,勾唇一笑。 今后,她才算是有自己的心腹了。 虽然会付出点银子,但她今后钱会越来越多。 况且,只有利益的捆绑,才会形成更加稳固的同盟。 “谢奶奶恩赏。” 几人齐齐磕头谢道。 孟青又看着碧翠几个大丫鬟,“你们今后总归是要嫁人的,我想着,若是今后你们嫁在府里,就照例每年分红,若是嫁到外面,虽然不便分利,我也会每人给你们备上一份嫁妆,必不会让你们吃亏就是。” 此言一出,几个大丫鬟顿时都羞红了脸,纷纷笑着跺脚。 “奶奶说什么呢,怪羞人的。” “奴婢一辈子不嫁人,就要跟着奶奶!” “奶奶平日不这么……” 众人说笑一番,孟青又嘱咐几人一番:“这是咱们院子自己的事儿,你们心里清楚就好,至于家里人,你们自己想法子去说也可以,说是我赏的也行,只是不可让外人晓得。” 几人用力点点头。 即将有自己的小金库这个事情。 她们绝对不说! 第13章 大房要过继 料峭春风悄去,芳菲葱郁渐满。 眨眼就是端午。 宜昌伯爵府各处都挂上了艾柳桃蒲,又专门安排了人的拿着药粉在府里各处洒扫驱虫。 丫鬟婆子们也早早准备好了百索绳、五毒结等物分发众人佩戴。 过节什么的。 对孟青而言,也就那么回事。 但这个端午却不一样。 早上祭祀之后,江远山当着合族的面,把孟青的名字填进了江家族谱,为伯爵府嫡长孙江沉景之妻。 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孟青就是他们宜昌伯爵府名正言顺的长房大奶奶。 不仅如此,每个月还能有二十两银子的月例。 这些钱,都由伯爵府官中统一调度,用以孟青院内的花销。 孟青仔细算了下,除掉院里婆子丫鬟们的月钱,她每个月还能有十四两银子。 这绝对是个值得高兴的事儿。 …… 端午家宴设在室外。 因着江家人口不多,就只在沁水榭摆了两张案席,男人们和女眷都在一处,只分席而坐。 另有几个大丫鬟分立两侧,侍候布菜。 因着江兴安在南边办差未归,家里只有老伯爷江远山跟江沉瑜爷孙两个男主人。 江远山看了众人一圈,心里不免有些发苦。 不想自己宦海沉浮、风光一生,临老了,家里居然冷清寥落至此。 强打起精神,与众人共饮一杯,江远山就闷闷的吃着菜,只偶尔与身边的江沉瑜言语两句。 秦太夫人晓得丈夫的心事,但也只能装作不知,吩咐身边丫鬟, “有些起风了,叫厨下把粽子奉来吧。” 孟青跟李惜霜分别挨着王氏跟卫氏,坐在末席两端。 因着今日高兴。 李惜霜几次冷眼,孟青都充作不见。 虽在走神,但依然注意到身侧的王氏频频举杯,让丫鬟添酒。 见她已经吃下七八杯酒,不免更是担心。 “母……母亲……” 放低了声音,才轻轻唤了一声,就见王氏侧身对她轻轻摆手,眼中却是毫无半分醉意。 孟青眼皮一跳。 今天的家宴,怕不会草草收场。 果然,只见王氏又喝了两盏酒,带着三分醉意,直直跪在了江远山面前,两眼垂泪地说: “父亲,今日开宗祭祀,儿媳实在是感念万分。大爷跟沉景父子两人,一点香火都没留下,今后逢年祭祖,怕是连个凭吊烧香的人都没有。” 言及至此,王氏略顿,泪如雨下,俯身磕头道:“儿媳斗胆,想请父亲、母亲做主,在族里寻一孩子,以作过继,也算让大爷有个后。” 话音一落,席上众人面色都不好了。 秦太夫人冷冷看一眼王氏,喝退了外面的婆子丫鬟,只留下几个心腹伺候。 她心里实在是有气。 长房没了后继传承,爵位落在了二房身上。 满京都的人面上恭维,但背地里说话也是难听的很。 本想趁着娶孟青过门,让两房人分家,却不想王氏先发制人,居然开口要过继子嗣。 不仅是秦太夫人满眼含怒,就是卫氏跟李惜霜,也登时不悦起来。 李惜霜是个沉不住气的,当即就将疑惑问出了口。 “若是依着大伯母所言,要是过继了子嗣,这是嫡是长,又该如何论?家里基业,总不好让外人……” “住口!长辈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 江沉瑜冷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见夫君出言,李惜霜心神一振。 又见卫氏一脸嫌恶的神色,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她真是猪脑子! 祖父何等人物,怎么可能放着嫡亲血脉不亲近,反而让外人染指伯爵府? 况且,公爹早就被请封了伯爵世子,承袭爵位是必然的。 自然是不需要担心这些的啊。 反倒是她方才一句话,有些落了下乘,显得过于功利。 难怪夫君出言提醒。 李惜霜才回过味来,就听见王氏垂泪冷笑道:“二郎媳妇原来是担心这些?若是有此心思,我瞧着大可不必多想,我想过继孩子,不过是给大爷留个香火,爵位、家私、富贵都予你们就是,我们自己也能养活自己。” 这下若是不同意,倒真像是担心家业旁落一样。 秦太夫人冷冷看一眼李惜霜,叹气一声,唤王氏起来坐下。 “这也并非一言两语的事,总得让跟伯爷合计合计才是。家里近来事儿多,大郎媳妇这才进门,你也该跟她通个气儿才好。” 李惜霜沉默片刻,最后咬牙下定决心,接话道:“我与大嫂是娘家表姊妹,她有话想来也不好说,我这当表姐也只能厚着脸皮,请大伯母多为着她考虑些。” “毕竟是给大兄娶回家的妻子,若是平白多了一个过继的小叔子,瓜田李下,以后几十年让她可如何自处……” 话音刚落,孟青就面色铁青的立起身来。 先是恭敬地给江远山跟秦太夫人磕了个头。 而后对着王氏屈膝一拜。 “既然嫁到府里来,祖父、祖母慈爱,婆母也温和疼惜,孟青感怀涕零,私心里想着,不管夫君是生是死、是人是鬼,我都是他的妻子,是江家的儿媳妇,至于别人如何,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弟妹如此说,是要逼着我死了才干净么!” 说罢,就要去撞一旁的柱子。 “快拦着些景哥媳妇。”秦太夫人急忙喊道。 卫氏连忙一把拉住了她。 本来就是江沉景死后娶来的媳妇,抱着牌位成亲的可怜人,现在真要被逼着撞了柱子,她们二房的名声才就是全毁了。 卫氏一面安抚孟青,一面喝骂李惜霜:“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还不赶快给你嫂子奉茶赔不是。” 李惜霜无奈叹气。 这架势,是既要她打头阵,绊住过继的事儿。又要她伏小作低,担下所有过错。 虽然心有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李惜霜认命的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碗,给孟青奉茶道:“方才是我说话没个轻重,给嫂子配不是,还望嫂子莫要怪罪。” 接过茶来,孟青就着碗沿润了润唇,并不言语。 只是经这事这么一打岔,眼下也不好再提过继的事。 江远山含糊说了句以后再议,就让匆匆结束了宴席。 第14章 风波 端午家宴上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少,但总归还是传了出来。 而且不过才仅仅一个下午,就已经满府皆知。 长房要过继子嗣!西府的瑜二奶奶给东府的景大奶奶奉茶赔罪了! 府里下人一面觉得稀奇,一面也暗暗在揣摩风向。 看来东府那边还是不好惹。 至少老伯爷还是念着长房的情分的。 听到丫鬟们传来的闲话,孟青皱了皱眉。 这江家虽然说是百年望族,但府里下人冗杂,又盘根错节的,看似规矩森严,实际背地里漏得跟筛子一样。 可不是什么兴旺之象。 “旁人管不住,但咱们得警醒留神些,约束好院里的丫鬟婆子们,绝不能议论此事,免得叫人抓住错处。” 孟青细细嘱咐了荷香、书琪几人。 赔罪不赔罪其实不打紧,最重要是长房过继子嗣。 王氏从未跟她提过这些。 其中的深浅,孟青倒是一时还有些摸不准。 “刘妈妈,先前让你去打听的铺子,可怎么样了?牙行那边怎么说?”府里事情没有头绪,孟青索性直接撂开,问起铺面的情况。 “说是有两家合适的。只等奶奶得空了去瞧瞧呢。” 刘妈妈琢磨了一下,试着又道:“只是奶奶在北城已经有了一家杂货铺子,新找的铺子,也还是要做杂货生意吗?” 见她如此问。 孟青不怒反喜。 新铺子干系着身边这几个心腹之人的分红和利益,越是在意铺子的事情,就会捆绑的越紧。 最后结成一张牢实的网。 这不,就开始不知不觉地上心了么? “嗯,没法子,咱们本钱少,杂货铺子是最合适的。” 孟青笑着解释两句。 这些人她今后都有用处,故而接着细细起自己对铺子生意的看法, “杂货便民利商,虽是价低利薄,但胜在流通快、需求多,能快速回拢本钱……” …… 就在孟青等人仔细盘算买铺子做生意的时候,西府也并不太平。 长房过继之事,像一阵惊雷,让卫氏心里难安。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看着李惜霜,卫氏就怒火中烧,“好容易给那边娶了房妻室回来,正是甩掉这个包袱的时候。你倒好,三言两语的,就让人给带的胡扯一通。” “老伯爷还健朗着呢!你扯什么爵位、家业的!” 想到这里,卫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惜霜委屈低头:“是儿媳愚笨。” “既知自己愚笨,就该少说话!”卫氏还是没消气。 见着两人如此,江沉瑜叹气一声,打断道:“母亲吃口茶吧。儿子觉得,此事祖父未必应允。” “端阳前,父亲也来信了,说再半个月就能回京,到时祖父那边,父亲自有应对,母亲勿忧。” 说到这里,江沉瑜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惜霜,面带不忍地道:“方才霜儿虽是说错话,但也好歹乱打乱撞的让此事搁置,母亲且消消气,莫再怪她了吧。” “只是可恨,总归是让那边拿住了话柄。” 卫氏长叹一声,面露忧愁,“为娘是担心到时候你们父子虽然袭爵,但名声怕不好听。” 然而江沉瑜对此却并不赞同,说道:“名声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见着卫氏仍有不悦。 江沉瑜咽下了后面的话。 他是真不觉得名声有多要紧。 比起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更渴望能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权势。 只要权压一方,谁还能多说什么不成? 见他一时无话,卫氏索性打发江沉瑜离开,“你先回去忙自己的事吧,我与你媳妇再闲话几句。” 江沉瑜无奈,只得苦笑告退。 见着江沉瑜一走远,卫氏立即吩咐儿媳:“这几日你多去瞧瞧孟青。” “是。” 李惜霜连忙答应,试着说道:“母亲,您瞧着若是借着这个档口,祖父可会同意分家之事?” 李惜霜心里明白,二房这边,不仅是她和卫氏,就连上秦太夫人,三代女眷,都是想要盘算着分家的。 甚至江兴安、江沉瑜父子两个,虽然平日里甚少说起这些,但骨子里也绝对是乐见其成的。 本来嘛。 宜昌伯爵位只有一个,江家也应该只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长房的人没了,现在的宜昌伯世子是她们二房老爷江兴安。 这个家就应该只有二房这一支血脉,才是正经的主子。 长房合该被分家出去。 想到这里,李惜霜索性直说:“过继也并无碍,早些过继,早些分家,也是好事。” 话才出口,卫氏就给她堵了回去。 “你懂什么!” “且不说过继之后,人家有没有别的盘算,仅仅说那边过继了子嗣,分家时候怎么分?那边可也是嫡支!” 本朝豪门大族分户,自有俗例。 多年来,所有大家族,都是由嫡长子继承。 庶子成婚后分户另住,分户所承继的产业,大多由家主看情分给予,多寡不定。 但嫡系子孙分户,所得家业却是不老少的。 要是给江兴文名下过继个儿子,长房实在会有不少好处。 这就是卫氏最不愿意的! 在卫氏眼里,如今的伯爵府都将是自己丈夫和儿子的产业。 她如何甘心被长房那边咬掉一口肉去。 “你明儿就去那边,所谓赔罪不送礼,何以见诚心?” 卫氏又嘱咐道:“你跟孟青本就是表姐妹,合该多走动,只要她跟王氏不能一条心,这过继的事儿,就成不了!” “是。” 李惜霜诺诺应下,支支吾吾地说:“在娘家时,儿媳与她并不……亲厚,只怕她不会听儿媳的。” “再者说,她如今吃穿都在长房,只怕让她与大伯母离心有些难……” 卫氏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 “别看现在她们婆媳和睦,一旦那边过继了子嗣,今后自然人家以儿子为依仗,到时候儿孙绕膝、媳妇孝顺,孟青又能算什么?” 过继了儿子,自然就还会有新的儿媳,甚至会有孙子。 这样的一家人。 孟青又往哪里站? 李惜霜彻底明白了! “母亲放心,儿媳定会与她说清其中利害干系。” 第15章 李惜霜的心里话 李惜霜的动作很快。 快到甚至孟青都还没反应过来。 傍晚时候,就见西府那边遣了心腹妈妈来送礼。 “这是我们奶奶叫了送来给大奶奶的。” 家宴时的纷争,涉及两房角力。 孟青心里清楚,这里面的事情,是轮不到她跟李惜霜这两个孙辈媳妇掺和的。 至于李惜霜在长房那边,拿自己作筏子,孟青借机发作一番,得了李惜霜的赔罪,也算是在府里立了威。 如此合计之下,孟青也没想多跟李惜霜计较。 毕竟眼下,她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尽快把自己的铺子营生给做好,早些多多赚了银子才是正事。 但是李惜霜这个时候派人来送礼…… 孟青肯定是有些意外的。 她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不过到了嘴边的肉,哪里有不吃的道理。 略微一思忖,就有了主意,示意荷香接过礼盒,孟青打开一角略扫一眼。 只一眼,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了一个弧度。 对待来送礼的老妈妈笑道:“都是一家子骨肉,哪里需得这般客气,如此重礼致歉,倒是叫我不好意思了。” 说到这里,又喊荷香,“把前些日子我自己做的枇杷膏给拿一些,烦劳这位妈妈一并带回去给二奶奶,也算是我的一片心。” 待那老妈妈走后,孟青这才打开礼盒,满眼惊叹。 这盒子里装的可都是金瓜子啊。 一般而言,金瓜子大多是顶级富贵人家才用的东西,因为京中的富贵人家大多有自己的金银铺子,所以金瓜子的规格也是铺子里根据主子们的习惯定制的。 李家是没有达到这个层面的,孟青在李家更是没机会见过这些。 因此,乍然见到这金瓜子,还是有些稀奇。 孟青拿出一颗,细细看了下,不过指甲大小,看着很是精美。 “奶奶,这是咱们府里金铺上自己做的样式,每一颗背后都印的是如意纹,您瞧……” 碧翠笑着凑到跟前细细解释了一番,因跟着孟青这些日子,也知晓她的心思,最后也直接点名了,这一颗金瓜子大概的价值是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一颗么? 孟青眉尖一挑。 这盒子虽然小,但瞧装进去的,怎么也有一百多颗吧。 也就是说,李惜霜给她送了一千多两银子赔罪? 当下就让刘妈妈仔细清点了,一共有一百二十二颗。 等于约摸能有一千二百二十两银子? 这么大手笔么…… 有钱真好啊。 孟青心里一松,有了这笔钱,开铺子就更放得开手脚了。 “奶奶,这二奶奶如此重礼,怕是……” 荷香跟着孟青最久,也最是知道李惜霜为人,犹疑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想要劝一句。 “我心里有数,这钱咱们能收的。” 孟青含笑说了一句,打断了荷香后面的话。 …… 晚饭过后,果然就见李惜霜登门过来了。 孟青转头吩咐荷香几人一句, “待会奉了茶点,你们就先下去,免得二奶奶有话当着你们反倒不好说出口来。” “是。”荷香几人连忙应下。 毕竟是受了人家重礼,明月居上下都是客气热情得很。 孟青早早迎了出去,拉着李惜霜好一通寒暄。 一路到了里屋,李惜霜略坐片刻,见着四下并无旁人,方才心里安稳盘算起来。又理了理衣裳,开始说明来意: “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也只把你当亲妹妹看,家宴上虽然话说的不对,但我这做表姐的也是真心为你,现下咱们姊妹两个说清楚了,也盼表妹能担待些吧……” 孟青连忙打断她的话:“表姐这话外道了,江家高宅大院,我这样的出身嫁进来,其中难处想来也就表姐你能明白,我们孟家早已没了,眼下只有舅舅舅母可依仗。” 说到这里,略微一叹,孟青抓着李惜霜的手,继续道:“在这府里,也自然只有表姐能相信,你心急为我好,我哪里能不知道?咱们姊妹之间,怎么来的什么担待不担待的话?” 闻言,李惜霜仔细看了孟青一阵,心思转了转,神色闲定了下来。 看来这孟青还是知道轻重的。 就算是嫁了江家来,似乎还是以往的软懦性子,与当年在李家一样。 这样的人,最是好拿捏,也最能让人放心。 李惜霜继续说道:“你且与我说实话,大伯母说起要过继的事情,你到底知情还是不知?” “哪里敢瞒表姐,这事我是真不知道。” 孟青连连摇头,“我这才进门,母亲的性子,想来你都比我晓得一些,这么大的事,哪里轮得上我说嘴?” 知道她没有说谎,李惜霜连忙又问:“那你可有打算?今后日子怎么办?” “表姐这话的意思,我倒是有些没明白了。” 孟青一脸诧异,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些事情都是长辈们决断,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好生在院子里跟着过日子就是了啊。” 闻言,李惜霜只觉得头大如斗。 虽然希望有个性子软弱好拿捏的妯娌,但这过于迟钝,说起话来又觉着费劲得很。 见孟青一脸懵懂,李惜霜暗暗叹息,细细跟她分说其中利害。 “你也是没过脑子!我既是你表姐,自然得护着你些,这些事我与你说了,你只管咽下心里知道就成,不可与旁人多言。” 说到这里,又再狠狠灌下一口茶,继续道:“你且想着,眼下你嫁过来,能有个安生立足的地方,不过是为着你占了‘长房大奶奶’这个名头,沉景大哥哥在边关的事,想来你也是知道的……” “若是大伯父大伯母名下再过继子嗣,那可就是你们长房的独子,大伯母为了长房荣耀传承,也会好生教导,择娶妻室,到时候人家自然是母慈子孝、和睦共存的一家子,你这个‘大奶奶’又能算什么?” “此事虽然看似与你无关,但你今后的日子,可想过会怎么样嘛?难不成真要在江家仰人鼻息一辈子?” 因怕孟青听不懂里面的门道,她话说的非常直白。 虽然带着几分调拨,但孟青也不由意外。 没想到李惜霜会这样花心思来与自己说这事。 第16章 孟青的心思 其实自从王氏提出大房要过继子嗣,孟青就知道这事自己很难置身事外。 不论她愿意不愿意。 过继都是大房一等一的要事。 这件事对大房是好事,只要人选得当,过继一个老实又知恩的嗣子,不仅王氏老年有靠,就是江采萍未来出嫁了,也能有个娘家哥哥可以依仗。 王氏只有一儿一女,儿子江沉景死在了边关,唯一放不下的不过就是江采萍这个女儿罢了。 就算是为了女儿谋划,王氏也定会想法子把过继这事儿办成。 孟青对这些早已想了个明白。 她能懂王氏的心思,也理解王氏作为母亲为女儿考量和谋划,但是诚如李惜霜所言。 这事儿对大房都好,只是除了孟青自己。 对于这些,孟青心里明镜一般,只是见着李惜霜一脸探究,便勉强笑道:“还能如何?不过是守着月例银子过啊?总归是饿不死的。” 闻言,李惜霜恨得牙痒痒。 “你怎么这般不争气!” “眼下你虽然有每月二十两,但还得管着你这院子里丫鬟婆子们得月钱,每个月能剩多少?逢年过节没个赏赐下去,日子久了,你以为人家还跟你一条心?” 听着李惜霜愤愤气急的话,孟青忙给她顺气儿:“表姐别急,我原是没想到这一层,难怪你方才让人送了那么多金瓜子,多谢表姐。” 言罢,孟青俯身一拜,双目通红,很是感触样子。 见到她如此,李惜霜却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她其实送礼过来给孟青,也是因着婆母卫氏的吩咐,主要是挑起孟青跟大伯母王氏离心,让孟青出面先反对大房过继。 本来就没存着什么好心,眼下被孟青这般感激,反而让她有些支吾不好言语,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完成卫氏给她的任务,说道: “说这些做什么,还是且说说这事儿你准备怎么办吧?” “我没了主意,表姐你觉得呢?”孟青反问。 “大房过继,原是不该我们二房的事情,但你既是我表妹,又是我们李家嫁过来的,我自然不会不管,到时候我尽量劝着我家婆母帮衬你两句。”李惜霜安抚地开始说着自己的谋划。 “多亏有表姐,也要多谢二婶子了。”孟青点头。 “没了?”李惜霜皱眉。 “还有什么?” 见她如此,李惜霜又摁了摁眉心,继续说道:“你怎么还没明白,这事我们二房就算有心也不好多言,得需你自己挑头说出来才行,旁人才好帮你说话。” 听了这话,孟青嘴角微弯。 “好,表姐我明白了,我去给婆母磕头,先劝她歇了过继嗣子的心思。若真惹了她老人家生气,还望二婶子能帮着说和。” “那是自然,你放心。” 见孟青应下,李惜霜肩膀一松。 可算是把这事儿给办成了。 也不想再与孟青闲话,又狠狠喝了一盏茶,就捶着肩膀急急忙忙告辞回去与卫氏复命了。 …… 这里孟青垂眸一笑,便叫了荷香等人来收拾茶盏果碟。 “这二奶奶脚下生风一般,一路欢欢喜喜地就回去了。” 荷香一面擦拭着桌子,一面笑着说刚刚在院外的见闻,“方才走的时候,还给咱们几个好些赏钱呢。” 闻言,孟青吃了口茶,笑着摇头。 这有钱人的嘴脸啊…… 可真让人羡慕。 “给你们的就自己收好,只是近来府里怕是不太平,你们几个都警醒些,别让人乱传什么闲话。”孟青吩咐道。 “嗯,奶奶放心。” 长房过继之事,府里好些人已经传出来了。 作为明月居的大丫鬟,荷香比谁都关注这事儿,但是见孟青一直稳着没说话,便也不多问。 反正她是打定心思跟着自家姑娘过日子的,事情到底如何决断,自有姑娘决断。 对于荷香如此性子。 孟青心里是满意的。 虽然是心腹之人,但也没必要把心底所有事都与之说出来。 孟青需要得力信得过的人,但却又并不希望这些人一天都住在自己的肠子里,成天揣度自己的心思。 揣度主人心思的,只能当奴才。 她并不需要奴才,只需要帮手。 至于过继之事,既然无法置身事外,那自然还是得好生谋划。 虽然是长房儿媳,但是李惜霜说的没错。 一旦长房过继嗣子,那么她的处境就会不妙起来。 先前与长房利益一致,自然跟着王氏一条心。 但是眼下在过继之事上,其实孟青跟二房又应该是同一立场才对。 这其中分寸把握,看来是得好生再琢磨琢磨。 她不想碍着王氏的事,也希望长房今后能有个依靠,但是若真要损害自己利益,那就是两说了。 至于听二房的?跟卫氏打配合? 先发制人反对过继? 那就得看二房有多少诚意了…… …… 西府里。 李惜霜回去跟卫氏仔细学过了与孟青所言之事。 又认真回道:“她以前就是个性子软弱的,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进了咱们家,被那边几句好话、几个首饰就哄了去,也是正常,眼下不过一把金瓜子,她就又感念起咱们的好来,应当是能听话的。” 说到这里,李惜霜越发觉得下午那一把金瓜子送的值。 虽然当时有些肉疼,但起到的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不过一顿闲话的功夫,就把孟青那个小丫头给说的感激涕零。 果真是个破落户,没远见、没脑子。 卫氏见她如此自得,便猜她事情办的顺利,面上也带出了满意地笑容,“你有成算我也就能多省心些,若是那孟青能搅动这一池子水,也算咱们没说错这门亲事。” 说到这里,卫氏又提点两句,“此事先别走漏风声,咱们且等那边动静。你也别心疼钱财,我们二房只瑜儿一个儿子……” 这意思是给孟青送的赔礼,卫氏是不准备从二房拿钱了。 得李惜霜自己从嫁妆里出。 李惜霜虽然心有准备,但见卫氏如此明说,还是有点肉疼。 毕竟她还没管家掌事,家里家业都在卫氏手上,那一把金瓜子虽然不多,但也有一千多两银子。 算了…… 只要她们二房好,只要夫君跟自己一条心,今后她自然是伯爵娘子,她嫁妆丰厚,眼下出这点银钱算什么! 第17章 新铺子 宜昌伯爵府子嗣单薄,到了现今这一代,只两房儿子。 就在这情况下,还偏生屋漏偏逢连夜雨,嫡长子、嫡长孙接连折损没了,偌大的世家,一时间竟只有二房一子一孙能继承香火。 这在寻常世家名门可是绝无仅有的。 毕竟对大家族而言,传承繁衍才是第一要紧事。 像江家如此人丁单薄,在外人看来都不是什么兴旺之相。 因此,自从江家长房父子死了后,也有不少好事之人,悄悄在背后私下议论,说江家会不会过继子嗣这些闲话。 眼下长房这边王氏提出此事,虽然老伯爷江远山并未表态,但全府上下知道消息的,都在关注着里头的动静。 尤其是李惜霜。 孟青那边的事,可是她亲自跑去说的。 而且也早就在婆母卫氏跟前打了保票,说孟青定然会挑头反对长房过继嗣子。 因此,这两日李惜霜一直在叫人小心留意着东府那边的动静,生怕错过了什么消息。 “二奶奶,紫罗回来了。” 一大早,就见小丫鬟进来回话。 李惜霜满心甜蜜地看了一眼在内室梳洗的姜沉瑜,提着裙子走了出来,而后拉着小丫鬟在门口低声问: “如何了?今儿还没动静?” 那名唤作紫罗的丫鬟贴近跟前,小声回道:“还没呢。奴婢问了好一通,才听说景大奶奶一大早就让门房套了马车,说是要出门,想来今天怕是又没什么空儿了。” 闻言,李惜霜难免有些泄气。 这都几天了,还没动静。 孟青什么时候这么沉得住气了? 还是说她那懦弱性子又上来了,要打退堂鼓? 那可不成! 若是孟青再没动静,只怕自家婆母那里又要催…… 一想到卫氏每日的追问,李惜霜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深吸一口气,李惜霜悄声吩咐紫罗:“你去把我陪嫁的那支赤金缧丝衔红宝石的钗子找出来,待会等那边人回来,就送过去。” 紫罗有些愣住了, “又……又送?奶奶,您这是何苦呢……” 李惜霜皱眉说道:“那钗样式老旧,做工也不精细,平日里带不出门,还不如给了去做个人情合适。” 况且,眼下说动孟青反对过继才是要紧事。 “只要是为了咱们二房好,为了夫君好,这点子银钱算什么。”李惜霜打定主意道。 紫罗瞬间明悟,跟着陪笑道:“奶奶说的是,今后这伯爵府什么不都是奶奶的?只要姑爷记着您的情,那比什么都要紧。” “正是这话。” 李惜霜回头再次看了一眼里屋的姜沉晏,只觉得胸口的甜蜜似乎要溢出来。 “我与二郎既为夫妻,自然是要一条心为他。” …… 东府明月居。 孟青是做梦也不会想到,今日又要收到李惜霜的礼物。 因着刘妈妈说起她们新铺子的事情有了眉目,昨日她就打定了心思,今天定要出府去看着张罗张罗。 原本她是想买了差不多的铺子,好生慢慢经营。 毕竟本钱有限,得一步一步来。 但是前两日李惜霜给了一把金瓜子,又换了一千二百两银子,这手里一下就宽裕了,反而让孟青更紧张起来。 眼下她约摸可以拿出两千两百多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了。 要是用来开铺子,也算是能买下一家中等规格的铺面。 如此就更要好好合计,选好了营生,这可是她们院子里主仆几个今后的指望。 对于铺子的事情,院里几个心腹之人都有好处,自然没有不上心的。 刘妈妈更是到处奔走仔细寻访,到处托人打听,生怕有什么错漏。 也是直到这两天,才来仔细说起这铺面的事情。 因着干系众人的分红,孟青很是爽快,直接让门房套了两驾车,带着刘妈妈跟荷香她们四个一起出门看选铺子。 车上,刘妈妈想了想,还是劝道:“奶奶先前说的城南的杂货铺子,老奴斗胆说一句,奶奶还是再考量考量?” “一则也是跟奶奶陪嫁的铺子一样的营生,二则是那铺子实在是大了些……” 她话没有说完。 但孟青却很能明白后面的意思。 这是看她没什么家底,怕她把所有钱投到铺子里,最后血本无归。 看了一眼车里荷香、刘妈妈两人,孟青安抚地笑笑,轻声说:“你们的心思,我自是明白的,先去看看再说吧。” 一路到了城南。 早有牙行的管事等着,简单支应几句,就带着孟青等人一一去看铺子。 第一间当然是最符合孟青需求的。 坐落在城南的乌衣巷。 东边是城南集市坊,西边接着的是两大片的百房。 而且因为离城南城防司近,平日里就算人来人往,但治安却很不错,一般没什么人敢闹事。 孟青下车一看,见铺子位置和周围人流,就心里颇为满意。 是个做百姓生意的好地方! “奶奶进铺子里看看吧。”刘妈妈上前扶着。 孟青进了铺子,观其内里细貌。 铺面确实是大! 足足顶得上普通的三个铺子一般,货品虽然不多,但种类齐全,归置有序,一看掌柜和店里伙计就都是熟手。 “牙行的人说了,这铺子原是礼部白侍郎家的,因这白侍郎年前回乡荣养,故而将京中的产业铺子一一变卖。” 刘妈妈料想孟青身边缺人手,故又低声道:“这些铺子上的伙计们,都是曾经白家用惯了的,因着白家离京,都盼着能有新东家盘下铺子,才能有口饭吃。” 闻言,孟青微微颔首。 对于刘妈妈打探的这些消息,她是很满意的。 心腹之人必得是能用之人才好。 白家虽然说是归乡荣养,但是京中富贵人家都心知肚明。 其实就是白家白侍郎失了圣心,一家子借着老太爷归乡之事,清理了在京中的产业,退回老家图个安稳罢了。 孟青虽然不清楚其中缘由,但是近来京中不少白家的生意铺面卖出,她也听说了一二。 白家之事,她并不关心,眼下只觉得这个铺子挺合心意。 又往后院看了下,见铺子里面还有一个大院子和三大间库房,孟青就更是满意了。 杂货铺子,虽然铺面不需要很大,但仓库确实越大越好。 越看越是满意,后面接着看了三四个,孟青心里越发定了心思。 最后直接拍板,以两千三百两银子,定下了乌衣巷白侍郎家的杂货铺子。 先拿了一百两银子的定金,双方约定好交付银钱和过契的日子,孟青心里瞬间就松快了。 后续过契,自有牙行和管事的一并去办,都无需她亲自出面。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回去好好凑凑钱,看看还有没有多余的银子,能够给铺子修缮修缮。 第18章 打直球 定下了铺子的事情,孟青带着几人吃过午饭,又在街上给江采萍买了几个新鲜有趣的小玩意,方才坐车回府。 一进院子,就见丫鬟来回话,说西府那边李惜霜又遣人来送礼了。 孟青看着那一只赤金钗,不由惊住了。 出嫁之后,她的财运竟然这么好吗? 回来路上,她细细算过了。 乌衣巷的铺子盘下来后,还要过契交税,铺子里外也要刷漆修缮,这又是一笔花销。 因此,虽然看着那铺子是两千两百两,但真要正常开张做生意,怎么也得再花个几十两银子进去。 孟青手里银钱有限,盘下铺子本来勉强,如此一来,就真的是手里没有一块银子了。 虽然在府里吃穿不愁,但好歹现在是个主子,院子里也养了这么多下人。 万一遇到急事,银钱不凑手,误事不说,更会惹得满府里笑话。 这才在担心呢,李惜霜就又叫人送礼来了。 孟青连忙吩咐荷香:“这一盒子聚芳斋的点心果子送到西府去,就说是我特意想着二奶奶喜欢,带回来给她尝尝的。” “是。” 虽说无功不受禄,但是所谓礼尚往来。 一盒果子不值什么,但是送礼讲究的是心意,她心意是真的! 想到这里,孟青心下稍安,又与刘妈妈细细安排了铺子的事情,便带着书琪一路往正院寻王氏去了。 正院这边。 王氏正看着几个丫鬟在给萍姐儿做沙包。 “大姑娘,您瞧瞧这个怎么样?颜色好看又紧实,做成沙包肯定漂亮。” 孟青一进院子,就听见丫鬟们跟江采萍正在玩闹。 走近一看,却是在用剪子绞布头,不由笑着叹道:“母亲这里好生热闹。” “仔细看着些,莫割伤了手指。” 王氏懒懒嘱咐一声,看向孟青:“怎么这会又过来?” 孟青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拿着刚买的小糖人哄萍姐儿,“早上出门见着街上有趣,买了两个小东西回来给妹妹。” 言罢,又暗暗打量王氏的神色。 见她一如往常,并无什么异样,孟青才又继续笑着说:“再则就是,儿媳这一回家,就又收了西府的礼,少不得要来母亲这里一趟,不然她们岂能安心?” 此言一出,王氏看了孟青一眼,笑骂道:“偏生你这个促狭鬼,不过一支戴不出门的金钗?就值得你这三天两头的跑。” 见王氏如此,孟青就知她并未生气,但却也不敢大意。 她可并未说起李惜霜送的是金钗。 回去得好好盘问下明月居的下人。 王氏这样直言点明,也自然是有警醒的意思在。 藏住心思,孟青似乎浑然不觉一般,只笑着说:“儿媳年幼离家,自小日子清苦惯了,见着金子哪里还能走得动道。既然得了那边弟妹的重礼,儿媳总得要问一句,也才能给人回话。” 说到这里,孟青略顿一下,似乎如寻常说笑一般,看着王氏笑问:“不知母亲可是真的定下心思过继嗣子?”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股平和的笑意。 王氏挑眉看了孟青一眼,摆摆手让丫鬟们带着萍姐儿下去,方才漫不经心地说:“我以为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你应该明白,过继了嗣子,对咱们长房是件好事。” “过日子可不能只看着眼前,得考虑长远一些,若是有一天那边袭爵了,咱们长房再是没有后嗣,便只有任人拿捏。” “你那表姐几次寻你私话,想必也是撺掇你闹腾起来,好借着你这股东风,来反驳咱们长房过继,这其中是何缘故,想必你也心知肚明,如今怎么还过来给他人作筏子?” “须知,长房好了,你才能过安生日子。若是长房都被人捏在了手里,你还能有好?” 王氏这一番话自然算是肺腑之言。 孟青心知王氏所言不虚,便也索性敞开了心胸,直接说道:“母亲所言,儿媳自是明白。我那表姐自小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我怎会相信她?” “只是母亲您应当心里明镜儿一般,若论私心,儿媳自然是想当您唯一的儿媳妇。” 说到这里,孟青便止住了话。 王氏一番道理讲的明白清楚,孟青也把自己的底线摆了出来。 长房在她们这一辈,只能有一个大奶奶! 那就是她孟青。 王氏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 话并未说出口,孟青就接了过去,说道:“要是母亲过继嗣子,只怕会难以成事,二婶娘跟继祖母那边,是不会同意的。” “此事总归还是你祖父做主。” 王氏说道:“成与不成,总要试一试才晓得。” “母亲想差了。” 孟青叹息一声,细细说道:“以儿媳看来,眼下要紧的除了过继之外,还得分家才好。” “如何?” “母亲您想,萍姐儿才多少岁?祖父到底年岁大了……” 说到这里,见王氏眉头紧蹙,孟青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妹妹出嫁少说还有十年,若是没有分家,再没了祖父做主,那妹妹的婚事母亲还能说得上话么?继祖母对妹妹婚事是何态度?那边二婶子会如何操持?” 这话像一个惊雷一般,砸到了王氏心里。 对于丧夫丧子的王氏而言,若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人和事。 首先就是唯一的女儿江采萍。 就算是让大房过继嗣子,其实主要的原因也是想给萍姐儿找个哥哥依靠,以后出嫁了能有娘家撑腰。 王氏原本想着过继了嗣子后,虽然没了爵位,但还是占了伯爵府长房嫡支的身份。 再支撑到萍姐儿成年,以伯爵府嫡长孙女的名头好好挑一门亲事。 但是现在孟青的话,却让王氏有些犹疑后怕了。 她竟然险些忘了考虑老伯爷的身子! 第19章 我也想过继 “祖父年纪大了,若是有个万一,到那时江家哪里还会有咱们长房的立足之地?妹妹的婚事只怕也会被人拿捏在手里。” 孟青的声音不急不缓,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了王氏的心上,“还不如趁着祖父康健,早早与那边分了家,以后妹妹的婚事,母亲也能做主。” “纵然没了伯爵府的名头,只要替妹妹选一个淳厚良善之家,一样能平安顺遂的过一辈子。” 平安顺遂。 王氏早没了争强好胜之心,于她而言,这四个字就是她心底深处最大的期望。 孟青的话每一句都说在了王氏的心坎上。 她心动了。 出身名门的王氏,本就不愿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不过是考量着女儿江采萍的婚事,才在府里守着,还时不时跟秦氏婆媳两个暗暗较劲。 但是方才被孟青一言惊醒,才恍然大悟。 “你所言没错,平安才是最要紧的。” 王氏点点头,认可了孟青的话,“你如此来找我说这么一大车子话,想来是有了盘算?” “还是母亲英明神断。儿媳想着,二叔跟二婶他们不让咱们长房过继,那母亲何不趁机提出分家?” 孟青笑着说道:“想来若是咱们愿意分家,就算祖父还有顾虑,继祖母也会在旁边劝着促成此事。” 王氏赞同的点点头。 “敢情你是早就看出来了。” “母亲何意?” “西府那边可早就盼着分家,好甩掉咱们这一屋子累赘,当初人家忙前忙后的张罗娶你进门,难道就没有跟你提及一点?” 孟青眉头微蹙。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虽然她以前也在暗暗揣度,为何西府那边对长房死去的嫡子这么上心,但总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母亲的意思是……那边张罗说合这门婚事,是为了让儿媳进门后,再跟咱们长房分家?” “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卫氏会那般好心?” 王氏冷笑一声,说道:“若是沉景没有娶妻,长房只我一人,采萍又还小,将我们娘俩分出去,只怕外面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便只得给沉景娶一门妻室,就算分家,也可说专门娶了一个儿媳来伺候我这个老婆子,这样分家也才说得过去。” 原来如此。 听了王氏的话,孟青只觉以前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就明了了。 若是二房也想着分家,那么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孟青想了想,不由弯唇一笑:“母亲,既然西府想着跟咱们早些分家,那可是好事,咱们或许能争上一争。” “你的意思是……” “母亲,您说若是儿媳名下过继一个孩子,可好?” 随着孟青这句话一出,王氏眼前一亮,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 就在长房提出过继子嗣后不久,府里迎来一件大事。 江家二老爷,也就是当下的宜昌伯爵世子……江兴安回京了。 江兴安此番离京办差一去就是大半年,如今好容易回来了,自然是要准备家宴好生聚一聚的。 因为当初去城外寺庙里许了愿。 眼下江兴安平安过来,当天一早,秦氏就带李惜霜并一大群丫鬟婆子去了庙里还愿添灯油。 而卫氏则在府里亲自盯着厨下准备家宴。 江家本来就人口少,家宴上王氏跟孟青自然也在。 不过婆媳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分家过继这些事情。 家宴散的时候,已经是戌时。 孟青跟王氏回到了东府。 明月居里,因着没有旁人,荷香跟孟青主仆两人私话。 “再过两日咱们的铺子修缮好了,就可以开门做生意,到时候你也出门多去瞧瞧。” 孟青想起新盘下的铺子,吩咐了一句,又道:“你是跟着我从孟家一路过来的,虽然跟碧翠她们一样都是一等丫鬟的份例,但总归是咱们情分不一样,明白吗?” 闻言,荷香眼圈一红,点头道:“姑娘放心,奴婢晓得。” 想起前几天王氏能够一语道破李惜霜给自己送了金钗,孟青就眼底就多了一分不悦。 那么短的时间,就有人打探了消息,去给王氏当耳报神。 可见明月居里的下人还是没有管好。 这种一举一动都在别人面前没有隐私的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 想到这里,孟青皱眉道:“你好生留意着咱们院子里的女使婆子,务必把那些吃里扒外的揪出来。” 她不想生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即使这个人是王氏,那也不行。 曾经在李府过得那些日子,依然历历在目。 孟青早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有把事情完全捏在自己手里,她才能活的舒心。 荷香先前就听孟青说过金钗的事情,也晓得此事轻重,连忙点头应下,“奴婢这些天一直小心瞧着,只是也看不出什么来。” “时间长了,自然就会露出痕迹。” 孟青冷声说道:“不过此事也不必过于张扬,你心里有数就是了。” “姑娘,您的意思是……” “院子里这几十号人,谁没个交好的朋友旧故,平日里嘴快跟人多说几句也是有的,只管记下就是,不必过于苛责,以后的日子还常呢,总有机会理清这些人和事。” 孟青想了想,又继续说:“碧翠她们几个虽好,但终究不及咱们的情分。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你好歹多留个心眼。” “是!” 荷香鼻头一酸,认真地点头答应,又有些无奈的说: “本以为不在李家,能日子轻快些,哪晓得还是这么拘着。” “日子都是慢慢过出来的,好歹比之前强上许多,也不急于一时。” 孟青含笑安慰她道:“过些日子,再把那些多嘴多舌的撵出去也就是了。” 若是过继的事情说定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分家。 到时候搬出了江家。 身边的丫鬟婆子自然就可以好生清理一番。 荷香虽然不懂这些,却非常相信孟青,见姑娘如此说,也不由期待了起来。 两人闲话几句,荷香又提起另一件不解之事, “今晚人都在,西府那边二老爷也回来了,奴婢还以为会再说之前的事呢。” 之前的事? 虽然荷香没有直说,但主仆二人都明白,意思就是指的大房过继的事情。 “只要婆母那边打定了主意,咱们有的是机会说那些。” 孟青温声笑道:“不论西府那边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咱们总归还在江家,也都还是一家人,既然没有撕破脸,就没必要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说到这里,孟青叹气一声:“祖父年纪也大了……” 她一向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因着江远山的认可,她这个长房大奶奶才能在伯爵府站稳脚跟,这个情面,孟青还是记得的。 再则来说,江兴安离家半年多,风尘未洗就说这些,总归是急切了些。 人活在世上,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能随着自己的想法来。 有的时候,说话做事还是得留点余地才行。 第20章 西府的怨气 与东府的安宁不同。 西府里。 从家宴回来之后,江沉瑜跟李惜霜两人也跟着回到了上房。 一来是一家人许久没有团圆,凑在一起说说话。二来则是家里最近发生了不少事,需要江兴安拿主意。 说起长房,卫氏就一肚子怨气。 虽然帮着求娶孟青,她们是存了私心,但是也帮着江沉景娶了个媳妇不是? 况且让王氏身边有个儿媳照顾,老了也有个依靠,这对大房那边也有好处。 但是这些日子,王氏不见领情不说,反而步步紧逼,现在居然还想过继子嗣。 想到这里,卫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倒是好盘算!” “过继个儿子,然后再来跟咱们打擂台。” …… 这些事情,其实在回府的路上,就已经有心腹告诉给了江兴安。 江兴安也了解自己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妻子。 她一向是个沉稳性子,如今这样愤愤不平,不过是心里憋了口气罢了。 看来自己离京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不少事。 而且,他们西府这边,怕是还没讨到什么便宜。 心下暗暗猜度,江兴安微微皱眉,不发一言。 卫氏说了一通之后,觉得心气稍顺,偏偏转头又看到了一侧的儿媳李惜霜。 刚刚才平复下去的情绪,瞬间又升腾了起来。 前些日子,为了拉拢孟青反对过继,李惜霜送了不少礼往明月居去。 这些事情卫氏虽然没有过问,但心里跟明镜一般。 但是这么久了,除了听说孟青经常去给王氏请安说话,但丝毫没有别的什么消息。 卫氏心里暗暗觉得不好。 怕是李惜霜把这件事办砸了。 现在一想到这个,卫氏又是心疼花出去的银子,又是嫌弃儿媳办事不利。 “你也是个没脑子的!” “看着那孟青敷衍,还接二连三的送东西,你是钱多的没处花,还是人蠢?” “这么久了,那么多银子扔进去,连个响动都没。” 越说,卫氏越是生气。虽然花的都是儿媳的嫁妆,但总归是他们二房的东西啊。 李惜霜此刻也是懵的。 她是真的没想到,婆母居然会突然说到自己头上来。 这……不应该啊? 之前她花钱去收买孟青,婆母不是挺满意的吗? 怎么……才过了这几天,就变成了说自己人傻钱多。 李惜霜委屈了。 她在娘家的时候,是欺负过孟青这个小表妹的,为了怕孟青记恨,她这些日子没少费工夫。 甚至对孟青比对自己丈夫江沉瑜都上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她,从而影响婆婆卫氏的计划。 怎么,现在还成了她的不是? 她……花了钱、低了头,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局面。 想到这里,李惜霜眼圈红了。 “这些日子,大伯母都没有再提过继的事,说不定就是孟青听了咱们的话,在拦着呢?” 见李惜霜还犟嘴,卫氏面色沉了下来,指着她骂了一句:“愚不可及!” 坐在一旁的江沉瑜,登时觉得头大如斗。 作为儿子,他自然晓得,母亲越来越看李惜霜不满,眼下说她,不过是借题发作罢了。 因此,江沉瑜立马拍了拍李惜霜的手背,说道:“我晚上吃了酒,你先回去熬点醒酒汤,我跟父亲再闲话几句。” 见着丈夫开口,李惜霜没有不依的。 待到卫氏允准后,就带着丫鬟匆匆回去自己院子。 …… 这里一时间就只剩下江沉瑜一家三口,江沉瑜这才开口说话道:“母亲,惜霜也是尽心了。” 事到如今,长房那边都没有动静,他哪里不晓得,李惜霜怕是被孟青给哄骗了。 但是他更明白,李惜霜如此做,都是为了自己。 李家虽然也是官宦人家,但门第其实还够不上跟伯爵府这种老牌名门结亲。 两家的婚事能成,更多是因为江沉瑜是真心看上了李惜霜。 他是从小虽然生活优渥,出于名门,但是见惯了豪门大宅里的阴私事情,因而并不喜欢那些心思深沉的望族之女,反而对心思简单的李惜霜一见钟情。 两人成亲这么久,虽然有些小问题,但都无伤大雅,可以称上是举案齐眉,蜜里调油。 只是有一点不美。 ——没有子嗣。成婚多年,李惜霜没有身孕。 这才是卫氏一直对她苛责看不顺眼的原因。 见着儿子维护儿媳,卫氏心里的不悦未消反增,叹息一声,说道: “当初是我看走了眼,以为是个豁达柔顺的女子,就也想着让你遂愿娶一个自己喜欢的。” “但是没想到她哪里是豁达,简直是缺心眼……” 说到这里,略微顿了顿,卫氏眼中的嫌弃之色再也遮掩不住, “小门小户的,果然是教养不好。” “你说她多年无所出便也罢了,偏偏见识跟不上也不提了,就管家理事这些,哪一样值当人一夸的?” “依我看,就连心机城府,怕是连隔壁的孟氏都不如。” …… 见着卫氏直直地说了这么多,江沉瑜眼睑也垂了下来。 他很想替惜霜分辩两句,但也知道,母亲说的都是实话…… “惜霜总归是我的发妻,对我也是真心的,还盼母亲能对她宽宥一些。” 心里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也只得这一句。 见状,卫氏态度软了下来,有些心疼地看着儿子, “我有什么相干,不过是怕她见识跟不上,到时候对你的仕途没什么助力,反而什么都让你操心罢了。” “为娘只是心疼你,怕你以后会太累。” 听到这些话,江沉瑜端起茶碗吃了一口茶,一时也不再说话。 “罢了,我不逼你,你先回去吧。” 卫氏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今日的事情,你自己好生琢磨琢磨。” 待江沉瑜走后。 卫氏又与江兴安闲话几句,待江兴安到净室洗脸的空档,便叫了王嬷嬷来,低声谋划道: “明儿一大早,你让人去一趟广平府,然后……” 第21章 孟青开口了 六月中旬,对于孟青来说,可是很重要的时候。 毕竟城南的新铺子开门营业了,为了有个新气象,孟青还新给铺子取了个名字,叫‘艺蓝百货’。 没有什么特别含义,就为了一个好听。 刘妈妈时常过去,孟青也亲自去店里看过一次,生意看着挺不错的。 到了六月底,王氏果然又再提了过继之事。 当天。 王氏的话一说出口,李惜霜就一脸怨恨地看着孟青。 孟青歉意地摸了摸鼻子,对着她微微一笑。 毕竟收了人家的礼,事儿没办好,被瞪几眼也是应该的。 “嫂子,咱们家人口少,长房过继可是大事,还是问过族里的长辈们再说吧。” 卫氏心知李惜霜没用,加上开口的又是王氏,便只得自己上前劝道。 “哼,我们长房过继,是自己的事情,也是父亲决定的事,与你们有何相干,与族里什么相干?” 王氏冷冷一哼,说道:“长房没了后,以后沉景父子两人连个香火都没得子嗣供奉,这便让你满意了?” 此言一出,卫氏反倒不好再驳,只得讪讪笑笑,“嫂子哪里话,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王氏声音高了一分,喝住卫氏,又再次看向江远山,“还望父亲成全。”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没了声音。 江远山思虑了会。 咳嗽一声,正要说话,却见坐在一旁的秦太夫人开口道:“老大媳妇说的没错,过继之事,轮不到旁人多言。” 秦太夫人冷冷瞥了卫氏一眼,继续说: “只是景儿媳妇这年纪轻轻的嫁进来,虽然长辈过继轮不到她开口,但好歹是入了咱们江家的门,景儿又……” “她小小年纪不容易,所谓事出从宜,咱们也听听她如何说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孟青身上。 孟青此刻也心下暗暗吃惊。 原本以为西府的卫氏已经是很难缠,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这秦太夫人才是心机谋划最深的人。 长房过继的事情,二房不好直接插手,也不好在明面上反对。 这秦太夫人是个继母,江兴安又是她亲生,所以也不太好当着江远山的面过于多言。 所以就把自己这个长房寡居的儿媳妇推出来。 让自己来反驳王氏过继嗣子的事情,这样一来,不仅能有借口阻拦此事,还让二房落个干净。 想到这里,孟青心里升起一阵烦闷。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 看向秦太夫人,见这个年过六旬的老妇人也正满面含笑的看着自己。 秦太夫人的眼眸似笑非笑,既像是在等着看她们长房婆媳出现分歧,又像是在鼓励自己反驳婆婆王氏的提议。 孟青心里明白,秦太夫人这般胸有成竹,无非是算定了自己不会赞同王氏过继儿子。 毕竟……王氏有了过继子,不仅是二房麻烦,自己也会处境不好。 咬咬牙,孟青心里暗恨。 这个秦太夫人算得好准…… 纵然她心里再不喜欢被当作筏子,她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 “孙媳以为,婆母所言过继之事,似乎有些不妥。” 一字一句说出这些话来。 孟青暗暗决定,以后自己再也不要当旁人的棋子,她定要当执棋对局之人。 “虽然过继了嗣子,长房有后,婆母有人奉养,公爹有人供奉香火自然是好,但是……我们家大爷……”说到这里,孟青适时拿出帕子,开始拭泪。 李惜霜坐不住了。 她就知道!她之前送出去的银子没有白花! 李惜霜忍不住的眉尖一挑,眼含自得的看了卫氏一眼。 似乎在说: 婆母你看……你看看…… 你还说我肉包子打狗,拿钱去收买孟青是蠢人做的事。 你看现在不就来了效果了! …… 李惜霜此刻是越看孟青越顺眼。 原来这些日子东府那边没有动静,是孟青在憋着,等关键时候来一波大的。 一想到这里,李惜霜忍不住开口帮孟青打边鼓,接话道:“景大嫂子的意思是……” 这话一出,卫氏又是狠狠瞪了她一眼。 而孟青却是看着李惜霜温婉一笑,而后面带凄然地说着自己心里的苦楚, “我们家大爷……是回不来了。” “母亲惦记着能有个儿子给公爹添油上香,儿媳心里更是难受。” “天妒英才,大爷也没个后嗣,即便母亲跟公爹名下过继了嗣子,也不好总让当弟弟的一直给大爷磕头上香吧……” 说到这里,孟青也不等旁人插嘴,连忙说出自己的意图。 “孙媳就想着,若是过继在公爹跟母亲名下,还不如过继在大爷跟孙媳名下,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 孟青反驳了王氏过继儿子的话,反而提出自己要过继个儿子? 李惜霜懵了,她跟孟青没商量这个啊。 这样一来,孟青就有儿子了,而自己还没身孕? 李惜霜一下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而卫氏目色一闪,刚准备开口,就见着秦太夫人的眼神示意,忙止住了到嘴边的话。 见王氏也在一旁沉默不语,秦太夫人笑着说:“好孩子,你对景哥儿的心意,祖母知道了。这件事你还需得跟你母亲好生商议商议才好,我也跟你祖父再思量思量。” 说完,秦太夫人看向江远山:“侯爷,您说呢?” 江远山没想到长房原本是过继儿子,现在变成了要过继孙子,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跟着点点头, “不错,这事也不急于一时,过两日再说也不耽误。” 随着他的这句话,大家都知道今日是定不下来的了。 孟青见众人不留意,走到了李惜霜身后,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便往屋外走去。 这里李惜霜皱眉,疑虑片刻,最后还是起身,理了理衣裳,跟着走了出去。 一出屋子,就见孟青在不远处的游廊下对她招手。 “表姐,这里。” 看着孟青一脸的笑意,李惜霜心里更加愤懑,但还是强忍着挪动身子向她走去。 第22章 最后的赢家 长房过继子嗣,养在孟青和江沉景名下。 这其实是一个折中的法子。 不论是卫氏,还是秦太夫人,她们都太想把长房一家子分出去了。 若是孟青过继个儿子,那么分家更是理所当然。 而且毕竟是重孙辈了,分家时,不论是产业还是银钱上,都会少上很多,只要给几个小辈张罗一些成婚过日子的钱,也就行了。 因此,孟青这个话一说出来,秦太夫人跟江兴安等人,都心里有了几分意动。 “那孟氏真这么说的?” 卫氏听了李惜霜的话,还是觉得有些不信, “就凭她?能说动那边分家?别是诓骗你的罢。” 李惜霜疑虑片刻,才又说道:“儿媳瞧着不像,那天在堂上,孟青说起这事儿,大伯母也没吱声,想来总会听她说几句。” 闻言,卫氏又开始琢磨起来。 “容我再想想。” …… 其实卫氏并无所谓孟青过继子嗣,毕竟养在孟青名下,跟养在王氏名下不同。 她担忧的是大房过继之后,会赖在府里另有所图。 但是她们都不知道,王氏跟孟青细细商议过了,待孟青过继孩子之后,就早些分家出去。 更没有料到,次日一早,王氏就会带着心腹丫鬟去了西府,跟卫氏开门见山的谈条件。 听说了这个事后,荷香一脸诧异地问孟青: “姑娘,夫人怎会突然同意分家?” 孟青也不准备多说,只轻声道: “二婶子不想头上有个出身名门的嫂子压着,婆母如此有心气,自然也不愿意留在这伯爵府瞧人脸色。” 她过继个孩子,不仅能让大房留个香火,还能拿到了一份产业。 最重要是的是,分家分府这事儿,眼下是两房人都愿意的。 王氏从西府回来之后,没过几天,秦太夫人再提往孟青名下过继之事。 见王氏点头同意,江兴安跟卫氏也应声称好,江远山思量一番,便也点头答应。 而后王氏再提出分家。 或许是觉得累了,江远山叹息一声,最终也同意了。 只待孟青正式过继子嗣之后,再当着合族的面,两房人分家分产。 这件事定下来后,孟青成为了最大的赢家,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府里的重要人物。 ——长房独苗的母亲。 一时间,族里一些家境不好的人家,隔三岔五的带着孩子来府里走动,有的是去见秦太夫人,有的是见王氏。 孟青知道这些,只温和一笑,并不吭声。 既然过继儿子,那自然是自己说了算。 她是为了往后的日子考虑,才决定过继孩子的,那自然要选一个合自己眼缘,心思纯良,还没什么糟心事牵扯的孩子来养。 因此,对于选儿子这事,孟青并不着急,她眼下更在意乌衣巷的铺子。 这天,孟青瞧着天气不错,便跟荷香跟刘妈妈道:“走,咱们去城南的铺子上瞧瞧去。” 刘妈妈连忙吩咐人套好马车,主仆三人一路到了乌衣巷的艺蓝百货。 一到铺子上,曾掌柜就连忙带着伙计迎上来。 “见过东家。” 孟青点点头,就叫众人各自去忙活手里的事情,只留下曾掌柜问话。 “近来铺子里生意怎样?” 闻言,曾掌柜忙捧上几本账册,含笑说道:“开业这半个月余的营收账册,另外还有进货单子,奶奶可细细瞧瞧。” 刘妈妈忙接过来,递到跟前。 然而孟青却摇了摇头,“最近事情多,这看着账册就头疼,你只说来听听就是了。” 曾掌柜原是白侍郎家聘的,在铺子里干了十多年,是个极有本事的。 只是突然换了东家,他也还是担心自己不得新东家信任,坐不稳这个掌柜的位置。 眼下见孟青如此信任,自然心里颇为感慨。 因着对铺子诸事一向了然于胸,曾掌柜忙回话道: “回东家,咱们铺子先前修缮粉墙换牌匾等事宜,一共花了二十四两七钱,前些日子东家让刘妈妈拿来五十两银子,还余下二十五两三钱。” “这些日子,铺子拢共营收一百一十七两,因着东家上次吩咐,让不着急进货,这些钱都在账上放着,没敢擅专。” 听了这话,孟青含笑点点头,又问:“最高单日营收多少?” “十七两五钱三文。” “近来铺子卖的最多的是什么物件?” 曾掌柜回道:“咱们杂货铺子,向来都是以灯油烛火为最的。” 孟青点点头,这与她想的差不多。 杂货铺子虽然什么百姓需要的东西都要卖一点,但是毕竟在这个时代,老百姓生活的穷苦一些,也没什么余钱买过多不实用的东西。 也就是烛火灯油这些生活必须的消耗品,才能让百姓们花钱了。 “与先前铺子的生意相比如何?” 曾掌柜老老实实地说:“之前铺子还供应着几家的采买,自然比现在强些,若除开这些,倒是与先前差不多。” 孟青心里当然明白这些。 白家是侍郎府,除了本家之外,自然还有些交好的门户。 孟青不准备跟人家比,即便是以后分府独住了,她也不准备让自己铺子跟府里的采买们挂钩在一处。 “无碍的。” 孟青笑着说道:“咱们这个百货铺子,本来就是要做百姓生意的。” 说到这里,孟青又问:“先前说让把店里存放久了的货物清点出来,可做的怎么样了?” “已经清点好了,因想着东家怕是有用,前几日我已跟几个伙计腾挪出来,放在了后院西侧的库房里。” 曾掌柜忙回话,随后拿了一个册子递过来:“这里就是所有旧货的单子。前面是存放五年以上的,后面是放了三年多的。” 孟青接过册子,见上面一项一项列的清楚,不由有些惊喜。 这个曾掌柜的是真不错啊! 自己安排的事情,不仅能多花心思去做的细致,还能再往前想一层,往深里走一步。 这种人很适合当做生意的副手! 合上了那个旧货册子,孟青毫不吝啬地夸了曾掌柜几句,而后说: “论理说,我是想给你涨些工钱的,但眼下铺子才起步,说这些还有些早,待来年铺子生意上了路,咱们再合计吧。” 既然觉察了曾掌柜是个人才,孟青就自然不会亏待了。 虽然涨工钱眼下一时半会是不太可能,但丝毫不妨碍孟青现在先画个饼。 曾掌柜没想到自己不仅保住了掌柜的这个营生,还得了东家的赏识? 甚至来年能涨工钱? 登时间,只觉得胸口充溢了满满的感动,连忙诚挚地表示会不遗余力做好铺子里的事情。 孟青说完这个事情,又安排起来, “明天开始,在门口支个摊。” “把咱们铺子里那些存放了五年以上的东西,搬一些出来,全部对半降价卖出去。” “再找先生写几个字,就贴在大门上,告诉大家咱们要贱卖货物。” …… 第23章 处理旧货 “东家,若是半价卖,咱们来货价都不够啊。”曾掌柜想了想,还是出言劝了一句。 “无碍的。” 孟青含笑说道:“那些东西存在库房里,好东西都慢慢放的没法用了。” “眼下便宜些卖出去,好歹咱们回点本钱,也能让那些家境不好的人买得起。” 闻言,曾掌柜也不由感慨起来。 “东家确实想的周全。” 其实他对库房里的东西是最清楚的,虽然有些东西不如新货看着齐整,但其实都是可以用的。 杂货铺子,总是面临一些窘况。 有的东西,穷人家买不起,买得起的人家又不用旧的。 因此,一旦货物堆积了,没当年卖掉,那么就只有堆积的份。 眼下孟青愿意亏本半价卖掉,其实也是件好事。 这里孟青继续吩咐道:“待五年以上的东西卖的差不多了,再把三年以上的拿出来也降价卖了。” “还是半价么?”曾掌柜问。 “不可。若是还半价出售,那么先前买的人会觉得吃了亏。” 孟青摇了摇头,说道:“就算不能让人觉得占了便宜,但也不能让人觉得吃了亏。” “要是一样的价格,只不过前后相差几天,就在买了两种不同品质的东西,那以后谁还敢信咱们铺子。” “那东家的意思是?” “六成吧,按着六成的价钱。” 孟青想了想,继续说:“待库房的位置腾出来,就找些门路,多进购一些烛火灯油之类。” “东家放心。” 曾掌柜含笑说道:“因着雨季要到了,天气不好的时候多,我已经在准备这些了。” 虽然夏日里天气长,但总归下雨多,一些讲究的人家,就会点烛火油灯之类,让屋里看着亮堂些。 孟青说:“我的意思是,等这几天雨季过后,烛火应该会便宜许多,咱们库房大, 就多备一些存货。” 安排了这些,孟青想着处理旧货确实辛苦,就又让曾掌柜在账上支了三百个钱,给伙计们加餐。 …… 回去的路上。 马车才从南城的明月街出来,路过了一个十字口,正要往东半城方向走,却见前方路旁好些人挤在一起。 人群里时不时响起一些嘈杂之声。 许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孟青自问并不是个什么热心肠的人。 生活不容易,她在这个世界里吃了不少亏,现在离独善其身都还有差距,更是没有什么心思去做打抱不平的女英雄。 见着前面路堵着了,就直接吩咐车夫绕道, “从前面甜水巷绕一圈吧。” 车夫自然听从吩咐,一拉缰绳,就驾着马车掉头,准备从南街绕路。 当马车靠近那争闹的人群时,荷香还是按捺不住小孩心性。 轻轻掀起帘子一角,往外面看了看。 孟青也下意识地斜了一眼。 没想到跟她以为的并不一样,人群里似乎没有人在互相争执斗殴。 只是有一个男子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周围虽然围了不少人,但或许是那男子身上的血迹太过吓人,一时间竟没有人敢上前帮他。 总归是心里不落忍,孟青让止住了马车。 掀起车帘,随口问了一个马车旁边的大婶:“这位婶子,街上这是怎么了?” “可是造孽哟。” 那大婶一脸愤愤地说:“这位小哥儿方才不小心撞了个少爷,那少爷排场大的很,身边跟着七八个家仆,就对那小哥儿动了手。” “瞧着打得那样子,也不知道还有气儿不。” 说完这些,大婶不住地摇头,似乎是在感叹这个世道不公,又似乎在感叹自身的卑微。 “那打人的那些人呢?”孟青皱了皱眉,问道。 “唉……都把人打成那样了,那还不赶紧跑了。” 听了大婶的回话,孟青心里一凉。 这该死的时代! 在名门世家面前,寻常人的性命甚至比草芥都不如。 孟青心里暗恨,最后还是吩咐荷香:“你去瞧瞧那人如何了?若是还能动弹,就给他点银子,让他去医馆。” 荷香也是个善良的丫头。 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不肯的,忙下了马车,往人堆里去了。 她身子本就瘦小,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挤了进去。 走到那浑身是血的男子跟前,蹲下身子喊道:“这位郎君,能听到我说话吗?” “咳……咳咳……” 那人身子动了一下,随即咳嗽两声,额头上的鲜血又开始往外渗。 荷香看着心惊,忙拿出自己的手绢给他摁住前额的伤口。 “你轻点, 这伤口还在流血呢。” 那人下意识微微侧了侧头,往荷香方向看去。 这一看,荷香却是愣住了。 “哥……哥哥……” 听到这个声音,那青年转过眼睛,认认真真看着面前的荷香。 良久,蹦出惊喜的目光。 似乎整个人也察觉不到疼了,慢慢举起右手,抚上了荷香的脸颊。 “小妹。” “好,好,好。你还活着就好,他们都说你已经不在了……” 说到这里,那青年又想起什么, 尽是血污的脸上是难以掩盖的惊喜。 “你好好活着……是不是姑娘也……” 他话还没说完,荷香就连忙含笑重重点头。 “不错,哥哥,我好好地,姑娘也好好地,我们现在都有自己的铺子了。” “那就好……那就好……” 青年松了口气,脸上挂着幸福满足的笑。 “哥哥,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姑娘。” 荷香一脸激动地站起身来,就欢快地往人群外面走去。 “别……” 这里青年有些急了,却身体受伤,阻拦不了。 …… 荷香跑到马车前,笑着跟孟青说: “姑娘,那个受伤的人,是咱们孟家的人!他是奴婢哥哥!” 闻言,孟青急忙下车,“当真?” 她穿过来的时候,已经在京都李家,所以她其实对孟家那边的人没什么印象。 但是荷香认出来是她兄长,应当确实是孟家人没错了。 孟青仔细回想了一遍。 原文里,荷香好像确实有一个兄长…… 第24章 晏清 荷香的哥哥名叫晏清,比荷香大五岁。 多年前,江南水患,兄妹两人的家乡遭了灾。 九岁的晏清带着妹妹逃荒数月,就在即将饿死之际,被孟家人收留,最后留在孟家为奴报恩。 因着是炮灰身边的仆人,原书里对这兄妹两人的描述并不多。 但孟青却记得一点。 那就是在原来的剧情里,原主被舅舅舅母送人之后,荷香一直陪在身边不离不弃。 而且最后给原主收尸的,好像就是荷香跟她的哥哥。 看来……就是这个晏清了。 原主身边,怕也只有这两兄妹可以信赖了吧。 “带我去瞧瞧。” 孟青下了马车,就跟着荷香往人群里去了,走近一看,果然伤的很重。 孟青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先一步被晏清认了出来:“姑……姑娘。” 见他似乎要挣扎着行礼,孟青忙制止道:“你身上有伤,别动。” 言罢,就蹲下身子。 眼尖看着他肩膀上的伤口处还在不停地渗血,孟青心里一沉。 这是伤的不轻啊,也不知道有没有损坏了骨头。 手刚伸出去,还未落下,却见晏清身子一颤,肩膀往后一挪,躲开了。 这一动,那伤口的血迹更明显了。 孟青收回胳膊,温声安抚:“你别怕,没人会再欺辱你。” “不……不是,是奴才身上都是血污,脏……” 晏清急忙否认,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见状,孟青也不好再说什么。 “还是先送医馆。” …… 医馆里。 郎中一边叹息,一边带着学徒飞快的给晏清清理伤口上药,又费了好些功夫才勉强止住血。 孟青跟荷香一直没敢打扰郎中,只待包扎好伤处,才松了口气,上前细问: “先生,没伤着骨头吧?” “我哥哥怎么样了?” 郎中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道:“还好来的及时,头上的伤口足足有两寸,只是血流得不少,若是再晚一会,人就没了。” “虽然没伤着骨头,但也得要好生养些时候才行。” 说到这里,略微顿了顿,又说:“再则就是要每日上药就是了。” “深谢先生。”孟青点了点头。 待郎中交代完诸事后,孟青又跟荷香说:“你去旁边客栈找两个干净清爽的房间,待会咱们直接过去。” “这些日子你安心在客栈照顾好你哥哥,每日带着郎中过去按时换药。” “回府之后,我便让刘妈妈给你把银子送来。其余的事,待你哥哥痊愈了之后再说。” …… 荷香一听,登时满眼含泪,“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除了感恩,此刻她心里再也升不起旁的心思。 晏清忙挣扎地靠起了身子。 “姑娘,我感觉好多了,可以照看好自己,还是让妹妹在府里服侍姑娘吧。” 见着他如此,孟青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 看来这晏清是看出来了自己日子过得不宽裕,想要替自己省钱呢。 人穷志短,她这个穿书女也是活的窝囊。 身边心腹看个郎中治伤,都还得操心钱花多了。 这是多悲哀的一件事情。 看来,不论是在哪个时代,金钱跟权势才是最有用的东西。 孟青坐在一旁的短凳上,笑着安抚兄妹俩一番,强硬地说: “你们不必多想其他,此事就这么定了。” 说到这里,又看向晏清:“你也得快些把身子养好才行,我还有别的事需要你去做。” 听到她这么说,晏清瞬间面色严肃起来。 “姑娘放心,晏清一定办好姑娘交代的事情。” “那便好。” 孟青温和一笑。 …… 那一抹笑容,似乎三九天的阳光,温煦又柔和,不禁让人心里的寒冰悄然融化。 只消一眼。 晏清就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眼前的女子清丽绝尘,还是一如先前般像个美丽的仙子。 而自己…… 晏清莫名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若是能选择,他实在不愿意这样卑微又不堪脏污的出现在姑娘面前…… 心底深处那一抹痴心妄想,让他几乎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喉咙似乎被扼住,晏清张了张口,还是说不出来一个字,只微微垂下头,隐去眼中的痛苦和挣扎。 能活着见到姑娘,已经是万幸了。 他还敢奢望什么?他凭什么奢望什么? …… 安顿好兄妹俩的事情。 见着天色还早,就也不着急回府,而是带着刘妈妈在街上随意逛逛。 在孟青心里,一个杂货铺子,总归还是不够的,要想过上好日子,还得要想法子再开铺子做生意。 只是做什么生意呢…… 孟青逛了好一会,也没个头绪,就在旁边的茶果铺子买了几匣子点心,准备回府。 “奶奶当心些。” 刘妈妈正扶着孟青往马车方向走去,这时却听见后方有车马銮铃之声响起。 甜水巷僻静,少有车马,街面也并不宽敞,一般马车只容得单辆通行。 因此孟青的马车停在路上,后面的马车也只得停下来。 “怎么了?” 那马车里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公子,前面有个马车堵着路了。”车夫恭声回话。 “好不容易回京来,偏偏这会堵在这里,你去问问看。” 那马车里的人吩咐说:“记得,说话客气些。” “公子,瞧那马车上的灯笼和装饰纹路,是宜昌伯爵府的。”随行小厮看了一眼,含笑回话道。 “哦?” 那年轻公子声音颇为愉快地道:“也不知道是宜昌伯爵府的谁在那边。” 言毕,就手执折扇,轻轻撩起了身旁的车帘。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身着素色衣裳的绝美女子从茶果铺子过来。 那女子虽然一看就气质超群,出身不凡,但却没一点高门千金的排场,身边却只带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伺候。 只是见到那女子头上妇人样式的发髻时,少年眯了眯眼,虽未言语,但拿着折扇的手已经捏的指节泛白。 死死盯着那名女子,直到她上了前面宜昌伯爵府的马车远去,这少年才放下帘子。 声音冰冷地令人打颤。 “回府!” 第25章 选儿子 琢磨了许久,孟青还是觉得应该在杂货铺子上多用心。 想了想,还是决定试着做肥皂生意。 一则她是理科生,对做肥皂相对容易一些。二则是她已经开了两个杂货铺子,要是做了肥皂放在铺子里卖也方便。 有了主意,孟青当下就吩咐刘妈妈去外面买了不少石灰石跟猪油回来,还另外在明月居的侧院单独打扫了一间屋子。 一连几日,除了去给王氏请安,其余时间都关在屋子里研制肥皂。 其实若只是为了制作出来,倒不需要费多少功夫。 但是想要做的看起来颜色通透,干净漂亮,还是需要琢磨下原材料的比例。 直到了七月间。 在连番的试验下,孟青成功了。 后面只需要找到稳定的原料渠道,就能开个作坊进行大规模生产,但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还是等分家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慢慢琢磨吧。 在孟青忙着研究制作肥皂的这些天,她们东府也来了不少人。 无一例外,都是有心过继孩子的。 孟青躲了几天后,才找了个时间跟王氏谈这个事。 “你是怎么想的?族里你三叔祖家跟四叔祖家都有来了人,瞧那意思,都是想把庶出的孙儿过继过来。” 说到这里,王氏皱了皱眉,“你三叔祖家那个小孙儿今年七岁,看着性子似乎扭捏一些。” “倒是你四叔祖家的三孙子,今年有十岁了,性子颇为沉稳,长的也漂亮,据说读书也有天分,想来以后用心教养着,是个能成器的。” 闻言,孟青垂眸想了想,开口说道: “母亲,有没有那些偏支的族人要过继的?” “三叔祖跟四叔祖家的,都是咱们家嫡亲长辈的血脉,祖父在时还好,万一祖父他老人家去了……” “咱们手里一没爵位,二没权势,本来人家过继了孙儿,要是到时候借着长辈的名头,来插手咱们府里的事情,总归是难缠啰嗦些。” 王氏也不是个蠢的,听了这话,也立即摇头, “明儿我就打发人回绝了这两家。你说得对,确实是找些偏支的贫寒人家更好些。” 原本过继这种事情,就很难说清楚。 孩子的亲人,想要孩子在新家有个好前程,然后帮衬下家里。 过继孩子的人家,又不希望过继子跟原来的家庭牵扯不清。 因此,选择过继孩子,自然是首选那些贫寒人家的好。 毕竟贫寒人家,没钱没势的,更好拿捏一些。 按着这个标准,王氏又仔细留意了数日,最后排查出三个人选。 孟青又在王氏提出的三个孩子里,瞧中了一个父母早亡的。 “年岁上小了些吧?”王氏有些担忧。 孟青看上的那个孩子,她也仔细考虑过。 虽然无父无母,眼下跟着伯父伯母过日子,但这孩子年纪实在太小,才不到两岁,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呢…… “母亲,年岁小也有年岁小的好处,咱们从小养着,也跟咱们亲近些。” “再则,年纪小点,自小由莲姐儿带着他玩,以后自然不舍的这个小姑姑受委屈。” 孟青说的这些好处,王氏哪里想不到,只是她心里还有别的顾忌,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会不会是命硬,八字克父克母?”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孟青含笑安抚王氏一番,又说了些旁的利处,最后还是让王氏点了头, “行吧,既然你觉得不错,就过两日让人带进府来瞧瞧。” 这天。 王氏在东府设宴。 孟青带着萍姐儿正在一旁的池子里钓鱼,就见王嬷嬷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进来。 见状,孟青让荷香跟碧翠继续照应着莲姐儿玩,自己走到了王氏跟前。 王嬷嬷带着人近前回话,“夫人,奶奶,这位就是后廊五房的大奶奶。” 这些日子,王氏跟孟青已经了解清楚了具体情况。 后廊上那家子虽然也姓江。 但也要算到曾祖那一辈去了,眼下早已是族里的偏支。 跟伯爵府江家算是同族的远亲,平常也没很少往来。 只因是族人,所以王嬷嬷等下人才称呼一声“五大奶奶。” 那孩子亲生父母已经亡故,是跟着大伯跟伯母过日子。 因着家里穷,日子过的艰难,一听说伯爵府这边要过继孩子,就想着既能得些好处,还能少一口人吃饭,当即就带着孩子来碰碰运气。 孟青看着那孩子,就有些心软了。 只见那孩子穿着极不合身的宽大衣裳,瘦瘦小小的一个,整个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来,让我抱抱。” 伸手从王嬷嬷手里接过孩子,孟青心里更是一酸。 这孩子……真轻啊。 “你叫什么名字?”孟青笑着问。 “二……二……” 见孩子支支吾吾,五大奶奶生怕孟青嫌他笨,连忙笑道:“之前他娘取了个小名儿,叫二蛋。” 王氏问:“可曾有学名?” “不曾。” 听着这话,又见这孩子过于瘦弱,王氏有些犹豫起来。 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孟青没有想那些许多,只抱着二蛋,让他坐在腿上逗着玩。 许是没有安全感,二蛋的小手一直紧紧抓着孟青的衣袖,一双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她。 他年岁还小,并不知道今天这些事情代表着什么。 孟青拿起一块荷花酥饼,掰了小块喂他。 只尝了一口,小孩子的眼睛就亮起来,看着孟青咯咯直笑,“姨……姨……吃。” …… 就这一声,孟青不再犹豫。 既然决定了过继,为何不趁机做件好事呢…… “母亲,我喜欢这个孩子。” 孟青这话一说,王氏也不太好反驳了。 毕竟这小孩,属实看着令人心疼。 “既然跟你有缘,自然你看着好就是了。” 王氏点头应下,而后就让王嬷嬷去取了五十两银子,交给孩子伯母。 “再几日就是中秋,到时候开宗祠记入族谱就是了。” “眼下我瞧着这孩子也喜欢,就让他先进府里来住着,待记进族谱之后,咱们再说旁的事。” 王氏所谓“旁的事”。 自然就是给过继孩子原来家里一笔好处费。 当时在族里也是明里暗里说过的。 只要把孩子过继到东府之后,家里会得一千两银子,但是也就此算是斩断了跟孩子的关系,今后不可再有纠缠之举。 “多谢大夫人。” 五大奶奶双手接过银子,连连赔笑道:“我们晓得规矩。” 又是奉承了一番,就捧着银子没有半分不舍的回家去了。 第26章 元哥儿 在留下那孩子这件事上。 王氏跟孟青是极有默契的。 毕竟已经选定了,那么就要考虑以后,本来小孩子家家就身子娇弱,早些留在府里养着,也能少受些罪。 虽然孩子的大名需得按着家里辈分,由老伯爷江远山定了,才好在过继时候添入族谱。 但王氏嫌弃‘二蛋’这个名字实在叫不出口,于是当天下午,就给新孙子取了个小名,叫元哥儿。 孟青不在意名字这些,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给元哥儿挑选个信得过的奶娘嬷嬷。 其实元哥儿已经过了吃奶的年纪,与其说是挑选奶娘嬷嬷,更多是找个信得过的人在身边照顾。 孟青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刘妈妈负责此事。 元哥儿是她儿子,当然是必须得要跟自己一条心才行。 因此,元哥儿身边服侍的丫鬟嬷嬷,都必须得是她信得过的。 “母亲,元哥儿年纪还小,身边少不得要安排人服侍。” 孟青含笑说道:“儿媳想着,不如就让刘妈妈跟山蓝先照看着,等后面咱们分了府,再慢慢寻摸个老实本份的奶娘。” 刘妈妈跟山蓝原本就是王氏派到明月居的,王氏哪有不肯的道理。 当下就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要是缺了什么,只管来跟我说就是。” 既是孟青的儿子,自然是要住在明月居。 王氏身边有一个江采萍,见孟青主动提出让刘妈妈跟山蓝照顾,心里也颇为熨帖,就点头答应下来。 这一天,东府上下,特别是王氏跟孟青身边服侍的女使婆子们,都面上带了欢喜。 毕竟,元哥儿入府之后,她们东府就有后了。 …… 孟青两世为人,都没生养过孩子,看着元哥儿瘦弱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担心。 一回到明月居,就立马让人去请郎中来瞧瞧。 在确定元哥儿没有什么旁的病疾,只是单纯的营养不良后,孟青松了口气。 随即叫了东府小厨房的管事跟刘妈妈等人过来,对着郎中说: “劳烦先生把平日饮食起居需注意的事情,与她们细细分说分说。” “不敢不敢,大奶奶放心,在下一定尽心。” 那郎中连连拱手,而后与刘妈妈等人一起去外间,又是开方子,又是说药膳…… 这里孟青一边吃着茶,一边看着丫鬟们带着元哥儿玩笑。 虽然没有生养过,但是养孩子…… 似乎还挺有趣的。 她在前世,见惯了女人被家事压垮的新闻。 毕竟在那个社会,女人既要工作赚钱,又要照顾家庭,还要养育子女。 实在是太辛苦! 想想那种日子,孟青就觉得恐惧,甚至一度想着,她要一辈子不婚不育。 而现在……孟青深深的吁了口气。 虽然说穿到了这么一个炮灰女配身上,但是相比于寻常穷苦人家的女子,她还是幸运的。 毕竟这个时代,对女性更为苛刻。 她现在能这般轻松的养育元哥儿,无非就是因为她出身官宦,虽然家道中落,但也能因着世家女儿的身份,嫁到统治阶层。 如此,其实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很多了。 或许是缘分,元哥儿也对孟青颇为依恋,一见着她有空,就黏在跟前。 刘妈妈等人不过教了几次,这孩子就乐呵呵地冲着孟青喊‘娘亲’。 自从有个元哥儿,东府里也热闹了不少。 孟青得空就带着元哥儿去王氏屋里,让他跟萍姐儿一处玩。 对于这事儿,王氏自然是乐见其成。 于她而言,过继元哥儿这个孙子的根本原因,不过是为了让萍姐儿有个娘家可以依靠,有个侄儿能够给她撑腰。 因此,两个孩子的关系自然越亲近越好。 萍姐儿也对这个新来的小玩伴很喜欢,玩了一会,就教着元哥儿:“你不能喊我姐姐,我是你姑姑!你快喊我。” 元哥儿不过两岁多,并不晓得这里面的区别,只歪着脑袋,继续喊:“姐……姐姐。” “你不听话!” 萍姐儿气得跺脚,叉腰再教:“我是姑姑!” “你喊我姑姑,我才给你吃奶酥。” 一听奶酥,元哥儿眼睛就亮闪闪的。 只是他没喊过‘姑姑’这个词,一时有些懵,憋了半天,小脸通红地低声:“咕……咕?” 这明显发音不对。 王氏跟孟青不由抿嘴一笑,婆子丫鬟们也忍不住含笑侧头。 萍姐生气了。 不过看着元哥儿一脸馋嘴模样,又不忍心说他,只得憋住了气闷,拿起奶酥往元哥儿怀里一塞。 臭小孩,下次再也不教你喊人了! 等你长大了再找你算账! 见着两个孩子玩的开心,孟青心情也不错,就想着去自己的小庄子里瞧瞧,才跟王氏提及,就见王氏笑着摆手, “你想去去就是了,以后不必事事来问我。眼下咱们这一房和和睦睦的过好日子,比什么都要紧。” 这是要再放权啊。 孟青含笑应下,又给面子地道:“咱们府里全靠母亲支撑,儿媳年轻不知轻重,遇到事情,来问过母亲自然要更安心些。 一家人过日子,你敬我一分,我自然也就敬你一分。 孟青很满意现在跟王氏这样的相处模式。 虽然先前她的荣辱全在长房。 但是到了今日,长房几人才算真正的绑到了一起。 江采萍日后出嫁了,若是想要娘家撑腰,就有不少事要元哥儿出面。 而元哥儿,是她孟青的儿子。 从今以后,她就是真正的江家大奶奶。 第27章 李跃光的愤懑 京都城,李家。 自从大公子回府之后,家里就这几日都欢喜的很。 李跃光是李昌安跟安氏的独子,不仅从小就是安氏的命根子,李昌安也对这个唯一的嫡子寄予厚望。 可以说,李跃光在李家,那可是比姐姐李惜霜还要说一不二。 原本这李跃光是在武安府的凌江书院读书,因着本朝规定乡试需回原籍,这才回来,等着参加明年的乡试。 今天,李昌安喝退了服侍的下人,指着李跃光的鼻子怒道:“你给我安生一些!少惦记那些不值当的人。” “父亲说的不值当是谁?” 李跃光冷哼一声:“亲缘血脉相连,那可是父亲你唯一的侄女儿,怎么就成了不值当的人!” 听了这话,李昌安略顿了顿,沉声说: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多说无益。你与其费心攀扯这些事情,不如好生把心思花在文章上。” 说罢这些,李昌安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里李跃光却是愁眉深锁,眼中尽是不甘。 突然,门口有个小厮探头探脑的往里瞅,似乎想要进屋,又有些畏惧不敢近前。 “怎么了?”李跃光见着来人,皱眉问。 那小厮连忙跑进来低声回话:“公子,都查探清楚了。” “如何?”李跃光眼前一亮,忙问。 “表姑娘出嫁,多半是……是咱们家大小姐的主意。” “大姐?” 李跃光万万没想到这个事情居然还牵扯到李惜霜,“她早些年一直跟孟青不对付,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插手她的婚事?” 想到这里,李跃光双目凌厉地看着那小厮,“知道什么赶紧说!若有不尽不实之处,你自是知道下场。” 小厮急忙把宜昌伯爵府近来诸事一一回禀,丝毫不敢隐瞒一句。 “公子,表姑娘定亲之前,咱们大小姐还曾回家来一趟,当时带着伯爵府两个嬷嬷来瞧过表姑娘,说是回去之后,没两天就下了聘。” 听到这话,李跃光就算心里不愿,但也不得不承认。 孟青的婚事,确实根源在大姐李惜霜那里。 一想到这里,捏着折扇的手指就忍不住紧了紧。 “她还真是个好姐姐……” 小厮听到了这句话,莫名觉得背脊一冷,忙陪笑说道:“公子不必忧心,听说伯爵府江家大郎君早就死在了边关,表姑娘就是嫁过去,也不会有人给她气受……”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哗”的一声,一个茶盏砸在地上,登时摔得粉碎。 抬头一瞧,正好对上李跃光阴冷愤怒的目光。 “小人说错话了,小人知错,只盼公子轻罚。” “滚!” 喝退了那小厮,李跃光只觉一阵又一阵的愤懑不断往心口上涌,整个人也阴沉的不像话。 居然把孟青嫁给了一个死人! 还真是他的好姐姐。 从小就争抢他的东西,长大了抢夺父母长辈的关注,就连出嫁了,都还不安生…… 这次竟然抢他看上的女人! …… 话说两头。 孟青一大早就吩咐门房套了马车。 先是到铺子里看了看。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晏清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虽然郎中吩咐还不能过多走动用力,但他坚持说已经没了大碍,死活不肯再浪费钱住客栈,无奈之下,只得在铺子的后院腾了个小屋子给他睡。 孟青进了铺子,见晏清在招呼客人搬东西,便侧头问荷香:“你哥哥的伤如何了?郎中怎么说。” “郎中给的药膏哥哥一直用着,说再过半月去瞧瞧就是。” “那就好。”孟青点点头。 想起那日晏清的伤,还是有些令人心悸,却不想恢复的如此快。 身体是真好啊。 曾掌柜回禀了铺子的近况,又道:“东家,咱们铺子旧货处理差不多了,之前按着您的吩咐,存了满满两间屋子的烛火灯油。” “只是如今正当雨季,一时半会,各处铺子都开始囤积这些,价格也涨了些,咱们再收,怕是有些不划算……” 闻言,孟青点点头,问:“咱们铺子里一共还有多少钱?” “还有二百一十七两四钱。” 思忖片刻,孟青皱了皱,“既然价钱涨了,就先停一停,待雨季结束时候再收。” 怎么还要收? 曾掌柜觉着这事有些不妥,虽然不好反驳,但想了想还是小声建议,“东家,雨季之后,虽然烛火价钱下浮,但还要数月才入冬,咱们的钱都压在这上面,只怕进购旁的东西时会银钱不趁手。” 经营杂货生意多年,曾掌柜自然明白。 东家这样囤积订购烛火,其实就是为了做冬天的烛火生意。 毕竟冬天夜长,他们京都又时常大雪,百姓们需要点烛火的时候更多。 只是这样囤积,就算是入了冬,也得好些天才能卖完。 杂货生意,本质而言就是一个买进卖出。 货物积压、资金不能回流,不是个好事情。 孟青当然知道他是好意,先是给了一个赞赏的目光,而后吩咐,“只要价格合适,你只管收就是,后面咱们自然有法子。” “是。” 见曾掌柜应下,孟青也不准备多待,叫上晏清一起去庄子。 …… 孟青的庄子在京郊百花岭。 因着是伯爵府的田产里划出来的,虽然小了些,一共只有五十亩,但距离京都城才不到二十里的路程,可以说位置环境都属上乘。 一行人坐着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庄上。 带着众人在庄子里转了一圈。 孟青心里有数了。 原来这庄子其实就是在一片山上,几乎没有什么田地,只能在山上种些果树菜蔬之类。 这个时代以农桑为本,若是土地不能耕种,那便没有什么价值。 难怪二房那边卫氏舍得把这个庄子添进聘礼里。 对于这些,孟青并不挑剔。 能有这么一处山地,她已经很满足了。 况且,这庄子上还有一处山涧,相当清冽甘甜。 能独自拥有这么一处休憩的山庄,在前世的那个世界,她可是万万不敢想的。 第28章 孟家往事 看罢庄子,孟青心里有了成算。 这样好的地方,就这么闲置放着实在可惜。 看了一圈跟来的几人,最后目光落在晏清身上。 对于孟家的事情,孟青其实所知有限,还都是从原书里看来的。 这些日子她很少出府,今天自然要好好问上一问。 遣退众人,只留下荷香在跟前,孟青直直看向晏清,眼中尽是探究,“孟家如何了?” 晏清一愣。 他没料到姑娘居然不知道孟氏的变故。 但随即一想,也就明白了。 姑娘离开淮安的时候早,这些年又过得苦,李家哪里会那么好心,告诉她孟氏的事情。 “当初老爷跟夫人送了姑娘进京之后不久,两江督察和提调衙门就都来人了,先后在家里抄检了一番,最后说是九省检点府下的文书,孟氏合家的家资充入江南布政司。” “那时候,虽然老爷的官位保住了,但全家都不复之前的光景,不过半年多,老太太、老爷、太太都郁郁而终。” “当日是舅老爷从京都赶来送丧,才弹压住了孟氏那些居心叵测的族人。” 听到李昌安的名字,孟青不由皱了皱眉。 怎么她从未听说过这些。 在李家有好几次见到李昌安,也不曾见他说起这件事啊。 “这些是你亲眼所见,还是听旁人提及?”孟青有些不信李昌安会那么好心。 “当初老爷跟夫人怜惜,放了我的奴籍,让我去临江府学武,当时事发我并不在淮安,这些事也是后来听旁人说起才晓得。” 说到这里,晏清脸上的悔恨之意更甚,“当初,舅老爷回京都后不久,小公子就失踪了。因着没了掌家之人,孟家……就散了……” 越说声音越小。 晏清当初走投无路,被孟家收养,他年幼的温情时光,都留在了孟家。 然而,那个让他体会到温暖的地方,就这么消失了…… 他甚至有些不敢看孟青的眼睛。 姑娘的亲人父母都不在了,唯一的弟弟,他也没能帮忙照看护住…… 一想到此,晏清就忍不住自责懊悔。 此刻,孟青并没有留意到晏清的神色,她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味来。 原书里,可没有提到孟氏败落的过程,也不曾说过她还有一个弟弟。 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炮灰配角。 书里只说孟家败落之后,李昌安跟安氏这对黑心肝的夫妇,把原主送给了一个变态的老王爷,以此攀附之后,李家父子在官场就一路高升。 现在她才晓得,原来孟家不仅败落,还全都死了。 难怪李昌安能如此毫无顾忌,把亲侄女送给别人当床榻上的玩物。 虽然对孟家诸人并没什么印象,但继承了这具身体,就应当善待原主的亲人。 孟青知道这件事,心里很不是滋味。 “弟弟他……可有消息?” 死去的人,她已经无能为力,但活着的,她定要好生照看。 晏清摇了摇头,“当初我在江南六府都查访过,都没有小公子的消息,就顺着陵江一路北上,想着一边查访小公子的踪迹,一边上京城来寻姑娘。” “只是去年在陵江石马渡一带,遇上了水匪,耽搁了些功夫,数月前才脱身。” 能掉入水匪窝里还能全身而退,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是个有本事的。” 赞了一句,孟青不再多问此事,她还是忧心弟弟的安危,于是问晏清:“你可愿留在京都?” “晏清听姑娘吩咐。” 见他如此说,孟青不由点点头。 她身边可用的人实在太少了,虽然收用了刘妈妈跟碧翠等人,但那是在内宅。 等到分家另住之后,少不得要有人在府外替自己去办事,有晏清在,很多事情就会方便许多。 “既然已经放了你的奴籍,就不必跟着我们回江家了。” 孟青安排道:“这个庄子还缺个管事,你暂且就先替我管着庄子吧,平日就还是住在乌衣巷的铺子里,有事找你也便宜些。” 说到这里,孟青顿了顿,又说:“你私下留意着庄子里的人,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是。”晏清点点头,恭敬应下。 想了想,孟青有些犹疑地说:“平日在城里时,也不必在铺子上干活,只多去李家附近转转。” “姑娘的意思是小少爷的事情跟李家有关……”晏清蹙眉,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然而,孟青却没有回答他,只说了一句,“行事小心些,莫要露了痕迹。” …… 自从孟青选定了元哥儿为过继子后,两房分家也就正式摆上了议事日程。 眼看着中秋将至,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一样,多半在中秋之后,就要开宗祠过继分家。 因此,这些日子以来,二房那边没少合计分家的事。 李惜霜更是每天到婆母卫氏房里出主意。 “婆母,信阳府那七千亩良田每年进项最好,祖母喜欢的红粳米也在那田里种着,若是给了那边……” 近些日子以来,她的心思有了不小的变化。 出嫁之前,总觉得孟青是个破落户,仗着亲戚的名义在她们家打秋风,一饮一食都得李家养着。 李惜霜是李昌安跟安氏的长女,从小娇养着,没有吃过一点苦。 性子骄纵却也简单。 因此,当初虽然厌烦孟青这样的穷亲戚,但也不至于心疼那一碗茶饭钱。 只是这孟青腆着脸来打秋风,却还不知道讨好自己,不论怎么欺负她,都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李惜霜心里很清楚。 这就是江南名门从小教养女儿的闺秀气度。 也是因着这个缘故,她怎么看孟青怎么不顺眼。 破落户的女儿,装什么名门千金。 她就是想看孟青跌落到尘埃里,看着她像个奴婢一样谄媚的讨好自己。 后来,李惜霜嫁到了宜昌伯爵府,夫君还成了江家未来的继承人。 荣耀万千的回到娘家,却没在孟青脸上看到一丝羡慕的表情。 她就更恨不得撕破孟青那副清清淡淡的伪装。 直到前些日子,孟青也嫁到江家,是跟长房的那个死人牌位成亲。在那之后,孟青似乎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清冷孤傲,甚至变得贪财、短视、谄媚。 这样的孟青,李惜霜觉得看着顺眼了许多。 破落户出来的女儿,凭什么在自己面前故作姿态。 只是怎么转眼间,长房大夫人过继,突然变成了给孟青过继儿子。 而自己成亲多年没有身孕,不仅要操心丈夫房里的妾侍,还要应付婆婆明里暗里的挑剔。 想起婆母卫氏提到孟青时眼底的那一抹赞赏,李惜霜袖子里的拳头就紧了紧。 卑贱之人,就不该四处张扬,只配被踩在脚下。 第29章 分家之事 对于分家的事,众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李惜霜跟卫氏眼巴巴的算计着,这些日子私下里跟族中几个长辈家里走动频繁。 对于李惜霜跟卫氏的小动作,江沉瑜跟江兴安父子二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 其实,父子两人心里也时不时合计。 偌大的伯爵府,几代人的财富。谁又能不心动眼馋呢? 只是作为家里的男人,又在官场上走动,两人都格外爱惜羽毛,既想要得到实惠,又不想让自己沾染一丝儿不好的名声。 因此,就算心里有想法,也都隐忍不言,只看着李惜霜跟卫氏婆媳两人去折腾就是。 对于二房的这些把戏,王氏不屑一顾,直言道:“西府里的人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 “凡事过犹不及,有点小心思乃是正常,但这样明目张胆,真当旁人是傻子不成。” 果然,纵使是西府那边怎么暗地里使劲儿,真到了开宗祠分家那天,一直不太愿意多言此事的老伯爷江远山却突然站了出来,态度强硬地安排分家的事情。 “虽然淮远是才过继来的,但既然成了我的孙儿,决不可亏待了他。” ——也是在这一天,族里开宗祠,在全族耆老的见证下,正式过继了元哥儿到伯爵府江家,成为长房嫡孙,亦是江沉景跟孟青的儿子。 按着江家族谱和辈份,元哥儿也正式取了个学名,叫江淮远。 一般而言,若非重大节庆或者祭祀,女子是不能轻易出入祠堂的。 只是今天是乃是过继儿子和分家的大事,伯爵府上至秦太夫人,下至李惜霜跟孟青,都守在了这里。 见着过继之事尘埃落定,众人都知道,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分家。 对分家的事情,卫氏跟秦太夫人其实是有些准备的。 族里有些人也愿意跟着帮腔卖好,毕竟众人都知道,以后的伯爵府就是二房的了。 但是老伯爷江远山的一句话,众人也都只能歇了那些小心思。 江家虽然是大族,但到了这一代人,其实也就是伯爵府江远山这一支还有些荣耀,其余族人也有不少事还得仰仗着伯爵府。 因此,对于伯爵府分家,更多还是看江远山的意思。 眼下江远山的一句话,其实也几乎是给这次分家定了个基调。 “伯爷所言正是。” 秦太夫人含笑点点头,又一脸慈爱地看向孟青怀里的江淮远,“远儿这孩子越看越是个灵透的,想来以后长大了也能撑起门楣。” 见着秦太夫人点头,卫氏眉头微蹙,抿了抿嘴并不多言。 而李惜霜却是有些意外,有些私话想要与江沉瑜讲,却当着众人不太好开口,着急之下只得恨恨瞪了一眼孟青。 “还是夫人宽厚知心。” 对于秦太夫人的态度,江远山非常满意,但想起二房最近的小动作,心里还是有些悲凉,“虽然说是分家需族里裁定,但总归我就两个儿子,虽然老大现在没了,但也不能亏待他们孤儿寡母。” 说到这里,江远山略顿了顿,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帖子,交给族里众人传看。 “以我想着,京郊的三个田庄,并城里这五个铺子,收成都是不错的,就交给老大媳妇她们一家子,想来每年的营收,也够她们娘几个嚼用。” 江远山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一边解释。 除此之外,还对江采萍跟江淮远今后成婚嫁人也作了安排,“每个孩子一万两,到时候用来操持婚事。” 安排了孙辈,江远山又说:“另外老大家的跟景哥儿媳妇每人再给五千两,想来今后的日子手里也能松快些。” 待他说完这些,众人心里有了盘算。 等于这次分家,一共分给了长房三万两银子、三个田庄以及五个铺子。 王氏跟卫氏都是管过家的。 对伯爵府的家底,虽然称不上很清楚,但也知道个大概。 因此,江远山这些话一出来,卫氏就心下安定了不少。 这些东西看似不少,但实际对于伯爵府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众人心里都清楚,作为百年望族之家,最有价值的东西并非银两或者田地,而是家里的古玩字画,那些才都是好东西。 眼下见江远山压根没有提到那些,卫氏就心里舒坦了。 至于分出去的几个田庄铺子,对于伯爵府而言,那又算的了什么呢? 不仅是卫氏跟王氏明白这些,江兴安跟江沉瑜自然也反应过来了。 终究还是在偏帮着他们二房的! 心里明白这个之后,二房诸人自然都不再言语。 在安排了这些之后,江远山又看了一眼众人,又道:“既然分了家,就把城北花枝巷的那处三进的宅子一并给长房,想来也是够住了。” “父亲说的是,理当如此才对。” 心里知道占了便宜的江兴安此刻也格外好说话。 毕竟伯爵府几乎近九成的财物都捏在他们二房手里,给出去一处住宅,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不定还能博一个尊敬寡嫂,爱护子侄的好名声,遂又地看向王氏跟孟青:“只是那处宅子总归是空着久了,还得修缮一番才是。” 说到这里,江兴安想了想,看向一旁的卫氏:“你也帮忙看着些才好。” “这是自然。”卫氏点头。 见着二儿子一家这样懂自己的心思,江远山不由满意点点头,又问:“老大家的,如此分家,看着可好?” 王氏面色变了一变,似乎觉得今天的江远山有些陌生,但如今事已至此,也只得勉强点头:“儿媳一切都听父亲安排。” “若还有别的需求,也但说无妨。” 江远山又说:“今日一过,诸事就都定下了,今后不论你们哪一个,都不可再攀扯其它。” 这下不仅仅是王氏,就连孟青跟李惜霜等人,都察觉到了异常。 往日里一向公允的老伯爷江远山,今天似乎也开始偏心了。 甚至有点要压制大房的意思…… 卫氏跟江兴安也开始跟着言语道:“虽然分家了,但总归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嫂子若是短了什么,或者有什么为难事,直接吩咐人来言语一声就是。” 李惜霜心跳的厉害。 她看出来了。 祖父还是看重子嗣的! 他们二房是伯爵府的未来,她的丈夫是伯爵府将来的继承人。 这次把大房这个拖累甩出去,他们今后的日子会过得更加顺心如意。 而孟青她们…… 失去了伯爵府的庇护,孤儿寡母之家,还能有谁会给她们脸面? 今后自然就成了被人踩在脚下的烂泥。 想到这里,李惜霜就觉得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心里熨贴到了极致。 一时间,李惜霜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得意直冲脑门儿,见着公婆都开口了,再也忍不住就对着孟青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笑道: “父亲母亲,大伯母出身名门,人品高洁,哪里会在意这些俗物。与其问大伯母,还不如问问孟氏,毕竟是小门户出来的,最是计较得失,若是不如了她的意,人家未必肯罢休,说不定闹得家宅不宁倒叫人笑话。” 这话说的虽然突兀尖酸,但也有几分道理。 毕竟现在孟青过继了江淮远,今后的长房自有她的一块立足之地。 分家的事情,在名份上,其实是绕不开孟青跟江淮远的。 因此,虽然对李惜霜突然插话感到不满,但江兴安也不好责怪什么,只心里暗骂这个儿媳妇没脑子。 原本只需要应付了王氏就行,现在这样提出来,岂不是还得问一嘴孟青的意思? 真的是没事找事,眼看着尘埃落定了,偏偏又要节外生枝。 “闭嘴!” 横了李惜霜一眼,卫氏无奈看向孟青:“侄儿媳妇觉着呢?” 还有这好事? 孟青眼前一亮。 第30章 横生枝节 孟青原本觉着分家的事情是轮不到她插嘴的。 毕竟有江远山坐镇,什么事情只要他拿定了主意,旁人就算再多说什么,也都没有转圜的余地的。 另外,她们长房这边,总归还是王氏做主的多。 王氏是伯爵府为嫡长子娶得宗妇,不论是家世还是名声,都是一等一的好。 虽然王家没人在京都做官,但以王氏的出身,江家几人轻易还是不敢得罪的太狠。 而她自己,虽然过继了江淮远这个儿子,但背后没有什么依仗,不过是一朵浮萍,行事说话只能随势而为。 但是哪里晓得,因着李惜霜一番奚落,反而让孟青有了说话的机会。 还真是个妙人啊。 嘴角噙笑地看着李惜霜,孟青上前欠身行礼,“多谢叔叔婶婶挂怀。” “父亲,儿媳有一事……” 刚要说话,却见一直安静不言的王氏开口了。 不好! 眉头微微一蹙,孟青心知,王氏这是不想忍了。 要知道,今日之前,不说是王氏,就连孟青自己,心底深处都觉得江远山是个公允的长辈。 即便是长房没了男丁,但对她们孤儿寡母颇为回护。 但今天分家诸事,才觉察出来。 原来这个看着慈爱的祖父,心思却是这样琢磨不透。 见王氏要说话,孟青心里一紧,忙抢先一步开口道:“倒是有一件小事,想告知叔叔婶婶。” “在府里这些日子,身边下人都是用惯了的,之后出府另住,总想着下人还是趁手的好些。” 孟青极快地说出自己的目的,而后看向王氏:“母亲跟萍姐儿身边的人,更是伺候多年,想来更是如此了。” “眼下,就只有厚颜向叔叔婶婶讨要几张身契了。” 听了这话,王氏面色稍缓。 方才她正准备言语,结果被儿媳妇抢先开口,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终究是当着合族的面,自然心里有些不太舒坦。 只是见孟青开口要下人的身契,又默默点头。 她在府里经营多年,除了王家陪嫁过来的人之外,自然是收用了一些心腹。 眼下她们大房将开府另住,肯定是需要人手的。 外面重新买人,不仅浪费钱,还未必靠得住。 当然是从府里带人过去更好些。 但是带人过去,肯定是要把身契捏在手里,才能放心。 见孟青说的这事有理,王氏自然不会拆台,也帮腔说道:“既然你操心这事,想来二弟跟弟妹也不会吝惜几个下人。” 话都到了这里,江兴安跟卫氏就是心有不愿,但也只得捏鼻子应下。 “侄儿媳妇就这么一个要求,自然是要应承的。” 卫氏淡淡应了一声,没好气儿地看着李惜霜:“此事就交给瑜哥儿媳妇来办,到时候只管告知她名字就是。” “母亲放心,儿媳自当尽力办好。” 李惜霜丝毫不觉,忙笑吟吟应下。 她觉得自己今日办的事儿是漂亮极了。 不仅借机嘲讽了一番孟青,出了口恶气不说,还帮着公婆拿捏住了大房。 仅仅只是用几个下人的身契,就能让孟青再挑不出理来。 还真是划算! 就在李惜霜洋洋自得之时,却见王氏又开口了。 “儿媳还有一事,想问问公爹的意思。” “何事?” “当初夫君与说起过,婆母故去之后,嫁妆一直是守在公中保管着,准备待沉景跟采萍兄妹两人成婚之时,再拿出来。” 王氏不顾众人面色,直接说道:“眼下景哥儿虽然没了,但也算成了家,加上如今分府,未免今后麻烦,不如也一并把那些东西拿出来,以后采萍出嫁是也省得麻烦。”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她所言的“婆母”自然不可能是眼下的秦太夫人,而是说的江兴文死去的生母高氏。 众人都知道,高氏那可是国公府的千金。 当初两家联姻,高氏是十里红妆嫁到江家的。 后面高氏亡故,国公府本可以收回高氏的嫁妆,但是因着心疼侄子江兴文,并没有如此做。 只是与江家言明,把高氏的嫁妆每一件都记录在册,等着江兴文成亲后全部交给江兴文。 但是因着国公府后来逐渐失势,江兴文成亲时没有兑现此事,但是想着江远山一向公允,也没有深究,只是承诺了待外孙们成婚时再拿出来。 后来随着江沉景跟江兴文父子俩双双阵亡,即便是娶了个望门寡的孟青过门,也没人多提此事。 毕竟一个明摆着娶过来守寡的孙儿媳妇,还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实在不值得多费心。 不仅是江远山跟秦太夫人不上心,卫氏跟江兴安夫妻两人自然也不愿提及这个。 要知道,当初高氏的嫁妆可是不少。 伯爵府代为保管了这么多年,不仅是卫氏跟江兴安,甚至就连秦太夫人也早就把那些当作伯爵府的财产。 现在王氏提出来这个事,无异于在他们身上剜一块肉下来。 这如何肯依? 不仅是秦太夫人母子婆媳三人眼中含怒,就是江远山,此时也面色不好了。 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他压根早就忘了。 再加上府里这么多年来,总有银钱不凑手的时候,高氏的嫁妆那么一大笔财富摆在那里,怎么可能完全不动用? 眼下这样被儿媳妇逼问,江远山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怒意。 这几年来,他接连死了嫡长子跟长孙。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他都遇到了两遭。 焉知不是王氏这个儿媳妇八字太硬,克死了自己的儿子跟孙儿? 一想到此,江远山就忍不住更为不耐,但想到王家的势力,又只得缓了缓心思,声音闷闷地说: “这事不着急,萍儿出嫁还早,总得让府里的账房先生们整理一番才行,等后面再说也不迟。今日先将其余事情说清楚吧。” 随着他这一锤定音,众人连忙应承。 “伯爷说的是。” “今天先分家了,后面有的是时间计算这些。” “我看也是如此的好。” …… 族里来的人,也都不是蠢的。 毕竟高氏嫁妆的事情,牵连了江家几十年前的旧事。 他们这些人眼下都得靠着伯爵府过日子,见着江远山发了话,自然不会再当出头鸟去碰这个霉头。 七嘴八舌的,族里众人一并开口,相当于做定了这个事情。 今天分家诸事,有些出乎王氏的预料。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她竟然有些想家了…… 第31章 变化的缘故 王氏竟然开始索要死去婆婆的嫁妆! 虽然这个事让众人有些措手不及。 而且由于这么一个变故,原本面子上的和气也彻底绷不住了,大家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在这样尴尬的氛围之下,分家的事说的极快。 而后当着全族的面,立下了分家文书,只待到官府更换房契跟地契文书就是。 至于一共要给大房的那三万两银子,则是当着全族的面,现拿的银票。 当然,高氏嫁妆之事,还是不了了之了。 待分家之后,王氏跟孟青回到了东府。 一进门,王氏就遣退下人,目光含怒地看着孟青。 “平日看你是个懂事的,今天难不成是安心在全族面前落我的面子?” 她心里是窝了一肚子气的。 本来想着江远山行事公允,就算二房那边上蹿下跳的,她也没放在心上,甚至不让孟青过问这个事情。 毕竟有的时候,汲汲营营并非是个好事。 年迈之人,谁不盼着一个家宅安宁? 江远山当了这么多年的宜昌伯,什么事情能瞒过他的眼睛? 王氏觉得,只要她们自己稳住,不至于搅得家里两房人相争,那么二房那边越是背后搞小动作,就会越不得人心。 如此之下,江远山自然不会有人会亏待长房。 但是却不想今天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一向看着公允的江远山,居然会在分家的时候,当着全族的面偏帮二房。 在祠堂里吃了亏,又被孟青抢着说话,王氏憋了一路的火气,再也压制不住了。 对于王氏的这个反应,孟青并不诧异,只道:“婆母莫怪,我这也是为了咱们今后的日子考虑。” “怎么说?”王氏问。 “婆母你想啊,新开府可是不容易,就算咱们能在外面新买人,总归是要花费不少。” “再则新买来的,一是不晓得规矩,二是不知其底细,哪里有东府这边用惯了的好?不趁着眼下趁着分家的当口要了身契来。难不成要今后人家在咱们身边当差,身契还拿捏在伯爵府?” 孟青皱眉继续道:“就算下人们愿意,但是这样的人,咱们还敢再放心用吗?” “你是个想的长远的。”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王氏听了也不由点头,又道: “只是也不急着那一时,非得跟我这个当母亲的抢着说,就算是缓一缓,难不成谁还能缝住你的嘴,不让你开口咋地?” 闻言,孟青苦笑摇了摇头, “今日祖父偏帮那边,自然要快些说道这个事,若不然后面那场景,谁还有心思听我啰嗦?就算听了,只怕也不会答应。” 开玩笑。 刚刚在祠堂里,江远山的立场那么明显的摆在那里,眼看着王氏憋了一口气就要放大招。 那自然得抢先敲定了下人身契的事情,不然等到王氏开口,场面彻底撕破,哪里还会有人管她孟青的话? 她好不容易收了刘妈妈跟碧翠、山蓝她们几个心腹,自然是要拿了身契,一起带到新府邸那边去的。 王氏沉默了。 她懂孟青的意思,虽然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但责怪的也确实再说不出来,只说:“行了,这事就罢了,你且回去吧,今天也是累了。” 见王氏如此,孟青也没想要跟她再多说什么,只欠身告退。 回去的路上,居然下起了雨。 微微一阵秋风过,雨珠绵密的落了下来。 雨下的不大,风也颇为轻柔。 荷香撑着一把大伞跟在身侧,主仆两人瘦弱的身子紧挨着往前走。 随着一阵风吹过,雨珠落得更密了些,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 “姑娘,要不咱们去前面亭子里歇个脚,待雨停了再回去吧?”荷香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亭子,建议道。 “走吧。” 孟青点点头:“也是好久没有好生看看这雨了。” 看雨? 荷香有些不解,但并没有多说。 主仆两人前行数步,到了亭子里。 虽然雨并不大,但在这亭中,依然能感觉到草木泥土的味道。 一阵风起,卷着这秋日的冷冽,伴着细雨的水汽扑面而来,让人浑身的筋络都舒展开来,整个心神肺腑,都凉丝丝的。 “这场雨,是真好啊。” 孟青唇角微扬,轻声赞了一句。 “姑娘……” 荷香想了想,试探着问:“你今天是怎么了?” “为何有此一问?”孟青诧异道。 “不知为何,好像今天,姑娘有什么心事。” 在祠堂时候,荷香作为孟青最心腹的侍女,其实也在堂内伺候的。 虽然她心思单纯些,但也看得明白,祠堂里的时候,老伯爷江远山跟以往不太一样,也开始偏心了西府那边。 “姑娘也别想太多。” 荷香试着劝道:“以后分家出去另住,也犯不着多想其他,好歹夫人这个婆母还是不错,对姑娘你也是真心的。” 听了这话,孟青淡然一笑, “傻丫头,这个世界上,最不容易得到的,那就是真心了。” “姑娘,您的意思是……” 荷香先是有些不解,随即想到祠堂里的事情,道:“是夫人说起太夫人嫁妆的事情?按着夫人在祠堂里的说法,太夫人的嫁妆应当是分成两份的,一份是给采萍姑娘嫁人时候用,一份是给咱们大爷留着的。” “大爷虽然在边境没了,但姑娘你嫁进来抱着牌位成亲,照理说这个事情,夫人实在不该全然瞒着姑娘……” 说到这里,荷香脸上已渐渐有了不忿之色。 孟青见她越想越多,连忙打住了她的思绪,说道:“那是人家长辈留下来的东西,咱们没必要觊觎,喜欢银子,以后自己好生努力赚就是了。” “可是……”荷香还有话说。 “可是我们终究是外人,不是么?” 孟青双目看着亭外的秋雨,轻声笑道:“就算是嫁进了这家里,但是江沉景已经死了,不仅是我们,连带着淮远,跟这伯爵府都没甚血缘。” “人家长辈的遗物,自然是想要都留给自己的骨血后人,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咱们也没必要惦记着。” 听到这里,荷香肩膀一松,虽然心里还有些失落,但也觉得姑娘说的有道理。 不错,她们今后会赚多多的银子,才不稀罕惦记这些。 “那姑娘你为什么……”想通了高氏嫁妆的事情,荷香心里也舒快了,继续问道。 这丫头…… 孟青不得不承认,荷香还是很懂她的情绪。 “傻荷香,咱们是不惦记,但是旁人却不这么认为啊……” “姑娘,我明白了!” 荷香眉头一皱,反应过来:“难怪夫人瞒着这个事情,她是根本没有相信姑娘,在防备着咱们知道了,会去跟采萍姑娘争!” 面上滑过一丝苦涩。 孟青垂下了眼睑,小扇一样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神色。 “为人父母的,自然都是想给子女最好的。我并没想过要跟萍姐儿一个孩子相争,夫人怎么想,与咱们有什么相干。” 孟青的声音平静的出奇。 “平日里姑娘以真心相待,不论是对夫人,还是对采萍姑娘,都是真当亲人一般。“ 荷香跺了跺脚,心里还是有些不忿:“夫人看着对姑娘颇为疼爱,还以为是真心待姑娘好的,没想到……” “想那么多作甚?” 孟青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本就不是血脉至亲,不过是利益相同,加上名份上的亲缘,若是这都要上赶着去求一个真心,不是可笑么?” “再者来说,人活一世,不就是求一个顺心欢愉。只要自己过得畅快了,旁人真心不真心,又有什么要紧?” 荷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姑娘说的有理。只是这样身边没有真心相待的人,无亲无挂的,岂不是太孤单了?” “哪里孤单?” 孟青点了点荷香的鼻子,莞尔一笑:“你不就是我的亲人?晏清不也算我的亲人?” 她对于所谓孟氏一家并没有太大的印象。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孟青很清楚。 荷香跟晏清这两兄妹对她是绝对忠心不二的。 她本就是穿越而来的,肉身上的血缘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觉。 只要谁对她好,对她真诚。 那么那个人,就是她的亲人。 但是荷香却是万万没想到孟青会如此说,瞬间鼻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姑娘……我不敢……不是……谢姑娘!” 支支吾吾说了几句,荷香擦了擦眼泪,“我跟哥哥都只是投奔到孟家的下人,哪里配姑娘如此说……” “难不成你跟晏清对我都不是真心相待?” 孟青含笑问道。 “那自然不是,我跟哥哥这辈子都跟定了姑娘,绝不相负。” “正是如此呢。” 孟青说道:“若这都不算是亲人,那什么人才能算是?” 话说到这里,荷香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感动,什么规矩主仆之类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站在那里憨憨地笑着。 为了避免眼泪再落下来,荷香连忙转移话题,继续问道:“那姑娘方才是怎么了?” 经由刚刚的一番对话,荷香明白了。 她家姑娘虽然平日里看着爱财,但那更多是以前的穷日子逼的,所以才想手里捏一点银钱,以备变故。 但是实际上,姑娘骨子里还是透着一股清高的,所以即便是分家这个事情,东西两府可以说是各显神通,但姑娘都是一直在旁边冷眼瞧着,并没想过在里面为自己谋一点私利。 一想到这里,荷香由心地称赞道:“姑娘真是最好的姑娘!” 孟青并不知道她脑补了这么多,只是心里还在记挂着江远山分家前后的变化。 见着荷香问,也没有遮掩,简单说了一句:“老伯爷今日好似与之前不太一样。” “原来姑娘是在思虑这个。” 荷香这下是真的懂了。 不说姑娘了,就连她一个小丫头,都感觉出来了。 老伯爷江远山今天格外的偏心! “会不会是因为看着咱们要分家了?所以对姑娘您跟大夫人有些不喜?” 荷香想了想,觉得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以前是一家人,老伯爷自然要回护一些,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孟青摇摇头:“应该不会。” “老伯爷是整个江家的顶梁柱,在家里说一不二的,若是真的是因为分家对咱们大房不满,那前些日子也多少会有些端倪,不会刻意藏着掖着的,等到今天才发作。” “姑娘说得对。” 荷香认真地点点头。 只是她终究是个简单的小丫鬟,对发生的一些事情,虽然能察觉到不对劲,但仍然不会往深里想,此刻除了认同孟青的话之外,也没办法说出什么可以参详的话来。 孟青见着她苦思不得其解,甚至满面愁容的样子,不由“噗嗤”笑出了声。 “哪里就把你愁成这样。” “姑娘你还笑呢,若是真的这府里有什么变故,那可怎么是好?” “这个家里纵然是有什么,也轮不到我说什么话去。” 孟青说道:“别担心,就算有事,还有我呢。” 这时候,雨停了。 看着时候不早,主仆二人起身准备回去。 刚走了几步,孟青还是觉得今日的事情透着古怪。 “下午的时候,你出府一趟,去找晏清,问他寻摸的人手有多少了,如果腾的出手来,就去查探查探,看看西府那边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见孟青如此吩咐,荷香神色一怔。 “姑娘,您的意思是……” “分家产这些事情,虽然跟咱们关系不大,但终究透着古怪。” 孟青解释了两句,说道:“万一有旁的缘故,咱们知道了后,也能心里有数些。” 当初嫁给江沉景的牌位,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脱离李家的掌控,摆脱原书里当炮灰的结局。 她不是江家子孙。 因此,她从未想过要从江家得到多少财产跟好处。 但是当然了,若是旁人送上门来的,孟青也自然会毫不犹豫的收下。 毕竟,谁会嫌钱多呢? 先前劝说王氏同意分家,只是因着对于大房而言,分家这个事情,对大家都有益处。 但是明显因着分家的事情,伯爵府出现了一些变化。 先是江远山态度突变。 后是王氏索要高氏的嫁妆,以致于两府关系破裂。 还是得警醒些…… 第32章 婆媳 高氏嫁妆之事虽然没有个定论。 但不管是铺子、田产,还是城东的那处三进的宅子,都是在合族见证下分给了大房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伯爵府似乎安静了下来。 王氏这些日子借着去查看田庄跟铺子的由头,时不时往府外走,也很少去西府那边给老伯爷跟秦太夫人请安。 这是心里存了不满呢。 众人心里都明白,但也不好挑破。 而卫氏最近也是很窝火。 虽然在分家的时候占了便宜,但是秦太夫人却把修缮城东宅子的差事交给了她去办。 要知道,当初在分家的时候,可是说好了的。 城东的花枝巷的宅子分给大房,但因着年久没人住,就让伯爵府修缮了以后,大房再搬过去。 原本卫氏想着随意应付应付,简单修整下就可以了。 但是眼下两府撕破了脸,王氏那边不挑剔就算好的了,哪里还能应付的过去。 正在烦扰间,就见孟青身边的侍女碧翠过来传话。 “见过二夫人。我们大奶奶说,先前夫人给大奶奶准备的那个院子不错,劳烦二夫人安排。只是远哥儿再过几年就大了,还盼着二夫人看看院子东侧的三间厢房妥当不?能不能以后给远哥儿住。” 闻言,卫氏不由抚了抚额头。 这个孟青,还真是…… “你们家大奶奶倒是想的长远,淮远那孩子才多大?竟然是要将他长大了后的住处都计划上。” “我们大奶奶说她不懂如何教养孩子,只得厚颜请夫人这个婶娘多担待些。”碧翠笑道。 这哪里是教养孩子的问题。 分明是想借着这次修缮房子,让伯爵府出钱把江淮远的住处收拾好,以后少花钱罢了。 “罢了,回去告诉她,这事我晓得了。” 卫氏点点头,打发了碧翠出去。 这里李惜霜从头听着,心里越发觉得不适起来。 原本以为分家后,大房那边就要被赶出伯爵府,她也能把孟青再次踩在脚底下。 怎么眼下反而是她们西府在忙前忙后的,甚至还要费心张罗修缮她孟青的住处? “母亲,你也是太心善了些。” 想到方才那个丫鬟的话,李惜霜心里的火气就压不住,“她孟青算什么东西,咱们好心给她们修缮屋子,她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派人来要东要西的。要我说就直接给她们扔出去,免得一天天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卫氏心里也有不满,听了这话虽然也觉得舒坦解气。 但是一想到李惜霜是自己儿子的元妻,是今后江家的宗妇,以后伯爵府的大娘子,卫氏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就算是再给那江淮远拾掇三间房子,又能费多少事?也不过是吩咐一声,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做。多花几两银子罢了,也值得你生这个闲气?” 说到这里,卫氏长吁一口气,耐心教道:“那孟青是个小家子出来的,眼看着就要分家出去另住,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她哪里有那银子支应的了?不趁着现在想长远些,难道分府以后她自己再花这笔钱?那不是蠢么?” “不是分家的时候给了那边田产跟铺子嘛……” 见李惜霜如此还没反应过来,卫氏心里暗叹。 这个儿媳妇说的好听叫天真单纯,说的难听点,那就是短视愚蠢。 “哪有那么简单。” 卫氏无奈,只得解释道:“纵然她孟青过继了个儿子,但是你当那王氏是个没心思的?” “孟青是什么出身?能赶得上王家的权势?既然势不如人,娘家又不能依仗,就算分家了,也做不得主的。” 说到这里,卫氏也忍不住有点嫉妒。 她跟王氏作妯娌这么些年,一直都被压了一头,即便是大房的江沉景父子两人没了,她统管全家,但面对王氏之时,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从根本上来说,无非就是因为王氏的娘家权势重,就连伯爵府都要慎重对待罢了。 “母亲这么一说,儿媳就明白了。” 李惜霜其实并没有把卫氏的话听进去多少,也不懂其中的意思。只是晓得,就算是分了家,孟青有王氏这个婆婆在,也在家里做不得主,只有被人拿捏的份儿。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舒坦,“以儿媳看,咱们要不索性让她们自己拾掇院子,也免得那孟青狮子大开口。” 就算知道了孟青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但是李惜霜也不想孟青占到便宜,更何况还是让伯爵府出钱。 在她眼里,自从分家后,伯爵府的财产就只是他们西府的了,此刻再拿钱出来给孟青收拾院子,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甘心。 “我看你是一点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更别说记在心里了!” 卫氏见她如此说,就知道自己今天又是白费唇舌了,“眼看着分家好了,就差这最后一榔头就能落地,偏生要这个时候来做妖,岂不是平白落个苛待的名声?” “再则,你蠢,难不成人家也蠢?你以为若是没拾掇好,人家会搬出这伯爵府?” 卫氏这一刻是真的觉得心里憋闷了。 怎么这个儿媳妇是一点都不懂她的心思。 “母亲,儿媳愚钝了。” “确实愚钝!” 卫氏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又吩咐,“之前说的,那边离府时,要带些下人过去,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去办。” “儿媳知道了。”见着卫氏安排这个事情,李惜霜心里一跳,满面欢喜的应下。 “记着长些脑子!” 皱着眉嘱咐一声,卫氏就打发了她。 看着李惜霜离去的背影,原本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但卫氏的眼里带出了一抹深深的犹豫。 听说李家的那个儿子读书不错,是个能成器的…… 还是再看看吧。 第33章 身契 明月居里。 孟青把刘妈妈跟碧翠、山蓝她们几个叫到了一起。 因着说好要带些得用的下人去新府邸那边。 所以首先考虑的,自然就是她贴身的几个。 “你们是如何打算的?” 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之后,孟青问几人的打算:“若是你们愿意过去,到时候我就一并去西府那边拿了你们的身契,若是不愿,咱们主仆一场,每人我也预备了十两银子,只是今后铺子上的分红,就也拿不到了。” 她的铺子分红,本就是用来收买人心的。 要是不跟着自己分府出去,那凭什么得她铺子的分红。 无一例外,几人自然都是想要跟着过去新府里的。 毕竟她们都已经打定了心思,今后跟着孟青。 况且,这几人都是孟青身边的心腹,就算留在伯爵府,以后也会被西府那边时时提防着,李惜霜跟卫氏是不太可能给她们派什么好差事的。 心里明白了这一点,众人哪里还会愿意留在伯爵府里混日子? 只是书琪跟山蓝还是有些顾虑:“大奶奶,我们自然是想要跟着您的,只是家里还有父母他们……” 作为家生子,总归是掣肘多一些。 “这事儿简单,你们回家去问过父母亲人,若是他们愿意,也可一并跟着去那边新府里。” 孟青笑着承诺道:“我身边只你们几个信得过之人,只要他们忠心办差,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们。” 还可以带着家里人一起过去? 这事倒是出乎几人预料。 “要真是那样,只怕光咱们院子就有一二十个人,更别说夫人那边了,只怕西府那边,不会愿意一下放出这么多人的身契。”刘妈妈面带担忧地说。 “放心吧,西府那边会同意的,婶娘是个聪明人,知道取舍。” 随着孟青这句话,这事就算定下。 除了荷香之外,其余几人都回家里去跟亲人商议。 不过半日功夫,众人陆续回来,纷纷表示,愿意合家跟着去新府那边伺候。 这些其实早就在孟青的预料之内。 早在之前她就私下了解过院里几人的家境情况。 自己身边这几个人,要么是从人牙子那里买了多年,完全不记得出身的;要么就是家里亲人也没干什么体面差事的。 与其在这伯爵府混日子,还不如跟着出府去,说不定还能博一个好差事。 孟青让荷香记下所有人的名字后,仔细一看,满意的点点头。 还行。 愿意跟过去的一共有二十一人。 这些人今后都是她得用到关键地方去才行。 …… 翌日。 孟青正在查看杂货铺的账册,就见王氏房里的丫鬟前来传话,“西府瑜二奶奶过来了,说是要问咱们开府后要带过去的人的名册,大夫人请了奶奶过去呢。” 闻言,孟青不免有些诧异。 这个事情怎么会让李惜霜来办? 按理来说,以卫氏的心思城府,自然会预料此事不简单,轻易不太好放平稳。 而且,就连自己才到江家不过这几个月,就要带走二十来个人出府。 更别说王氏了。 到时候肯定出府的人只怕不少。 这里面的雷,哪里是李惜霜能膛平的? 犹疑片刻,孟青叫荷香拿上了准备好的名册,一路到了王氏院里。 “给母亲请安。” 先是给王氏行了礼,又含笑看着李惜霜欠身道:“表姐过来了,听闻丫鬟传话说是为了下人身契之事,我素来脸皮厚些,也就不跟表姐客气了,一共想要跟表姐讨要二十一人的身契。” 话音刚落,就见身后的荷香双手托着一个名册上前,递了过去。 “名字我都让人记在了这个册子里,劳烦表姐费心了。” 见着孟青如此说,李惜霜心里有些不悦。 “你身边不是只有一个管事妈妈,另四名一等女使,外加几个小丫鬟。纵然这些都带上,也没有二十多人吧?” 伯爵府家大业大的。 放掉一两个下人的身契,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是孟青这一开口就是要二十多个人的身契…… 李惜霜有些坐不住了。 虽然这些人是孟青的心腹,以后不敢用在要紧的岗位上,但是总可以做一些粗活啊。 要知道,下人也是花钱买来的。 要想买那些懂规矩,又行事灵透的,还不是一笔小钱。 更重要的是,若是答应了孟青,那么王氏那里就不好拒绝了…… 因此,她有些不太想接这个名册。 见李惜霜不接,孟青也不客气,直接从荷香手里拿过来,然后坐到李惜霜身边去,翻开名册跟她一起看着,解释道: “表姐你看,这名册里也就这么些人。” “我嫁过来才几日,伯爵府如此富贵,哪里有几个人愿意跟我出府去,其实不过是淮远奶娘一家子,外加我身边几个丫鬟跟嬷嬷,因着不忍心她们亲人离分,就把一家子的名字都写了进去罢了。” “我也仔细问过了,这些人也都没当什么要紧的差事,想来就是出了府,也不会耽误伯爵府这边什么事儿的。” 李惜霜原本不想去看的,但是见名册就明晃晃的在自己面前打开,总是忍不住瞟两眼。 随着孟青的解释,她也看清楚了册子里的人名。 那些人确实没有当什么要紧差事,也没有一个是西府那边的人。 但是多年对孟青的那股怨怼的心思,让她总想挑刺一下,“要是出了府,你就再也不是伯爵府的少奶奶,哪里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说到这里,李惜霜冷哼一声,满目鄙夷:“就凭你那点子嫁妆,只怕这些人跟着过去,你能养活得起?何苦来哉,还不如留在伯爵府里,尚且有一顿饱饭可以吃。”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皆变。 屋里的婆子女使们纷纷侧目。 纵然景大奶奶出身不好,但这瑜二奶奶说话也忒难听了些。 孟青面色不变,仍旧双目含笑地看着她:“若真是到了穷困潦倒之时,表姐不是正好瞧热闹么?” “你胡说!我没有!”李惜霜满面通红,扯着脖子连忙否认道。 “既然没有,那表姐操心什么?左右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有什么相干?” 自从过继之后,李惜霜明里暗里没少给自己使绊子,孟青没耐心跟她胡扯。 “行!” 李惜霜火气一上来,气狠狠地接过名册,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一个破落户出身,今后离了伯爵府,还能怎么摆你那大奶奶的臭架子。” “瑜哥媳妇,你言语过分了。”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静默吃茶的王氏突然发话了,声音疏离,又透着几分怒意, “今日既然是弟妹让你来拿名册,你只管拿了名册去,早些找了身契送过来才是正理,怎么还在长辈跟前,跟自己大嫂拌嘴起来?你是不将孟青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我这个大伯娘放在眼里?” 这话李惜霜不敢认,连忙站起来欠了欠身。 “大夫人莫怪,只因大嫂子乃是我娘家表妹,才多说了几句。” “什么娘家婆家、表姐表妹的。” 王氏冷哼道:“这名册里是我要带出府去的人,你且拿去,告知你婆母后,就快些找了身契来吧。” 言罢,就有一个小丫鬟捧上来一个名册子。 看着比孟青那个还要厚上一些。 李惜霜此刻虽然有心挑剔一下,但也不太好过于得罪王氏,只得捏鼻子认下。 接过名册,心里却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憋闷的很。 凭什么都是江家的儿媳妇。 她孟青一个破落户出身罢了,居然能让王氏这样时不时帮她说话? 而自己这个名副其实的嫡出千金,还总是被婆母看不起,经常在私下挑拣自己各种不是? 一想到这里,李惜霜就忍不住嫉妒。 孟青她也配? 李惜霜心里恨恨的,随机眉尖一挑,瞟了王氏一眼,转而含笑看着孟青, “今后分府另住,表妹搬过去定要好生管家,大伯娘年岁大了,你也让她少操心些吧。若是管家时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派人来问我就是。” 说罢这话,竟是头也不回的就就走了。 孟青此时早已沉下了脸。 这个李惜霜,真的是办正事没半点能耐,做这些挑三窝四的事情,偏偏脑子转的飞快。 端起身边的茶盏,吃了口茶。 再看一眼坐在主位那边。 果然,王氏原本回护的神色消失了,眼中此刻尽是犹疑之色。 第34章 互相防备 屋里。 见着气氛不对,王嬷嬷知道王氏可能有话要说,一个眼神扫过去,就带着一众女使婆子们退下。 孟青看着这个架势,哪里还不明白缘由。 这个李惜霜,真的从来都是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婆母,方才李惜霜所言,我觉得不太妥当。” “哦?哪里不妥当?”王氏面上看不出喜怒。 孟青微微垂首,叹气道:“我本来就是个不会料理家事的,加上现在还要照顾淮远,实在抽不出精力来。” “加上婆母你还年轻,身体也这般康健,就好歹多受累照应几年,也让儿媳能躲躲懒。” 这一番话,说的分寸刚刚好,既体面又漂亮。 王氏眼底的笑意也慢慢浮了上来,状似埋怨地说:“这么大年纪了,还总想着偷闲,以后当人婆母了,小心儿媳妇笑话。” “哎呀,婆母你可别吓我了。” 孟青笑着说道:“淮远才多大啊,好歹还有十多年呢,有婆母你在前头给儿媳撑着,这日子儿媳总能混过去。” “你这个皮猴儿样,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下的,偏生得了你这么一个儿媳。” 王氏作生气状点了点孟青的额头,爽然一笑。 她此刻心情着实不错。 作为王家的女儿,她是嫁到伯爵府来作宗妇的。 在府里掌家理事了近十年,即便是后面管家权到了卫氏手上,王氏也还是把东府管的跟铁桶一般。 这样的心机手段,岂非常人? 如今分了家另住,王氏正逢壮年,哪里愿意就甘心大权旁落,以后从儿媳妇手里开支银子? 李惜霜一番话,王氏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她怕孟青听进去了,以后分府了会跟自己抢管家权。 但是眼下孟青明显并无此意,王氏自然就看孟青顺眼不少。 “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 眼下看孟青顺眼,王氏自然也乐得多替她考虑一二,立马就接着说道:“方才那起小人之言,你也没必要吃心,既然你是我景儿的媳妇,自然今后家里不会短了你的嚼用。” “你既然相中了一些下人要带出府去,院子里又添了淮远的花销,想来之前的月例是不够用的,今后每个月就按着五十两银子的例钱吧。” 每个月工资涨了? 孟青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 当下连忙道谢:“多谢婆母体恤。” 王氏摆了摆手,说道:“咱们这一房人口简单,拢共就我们娘们祖孙四人,月钱多寡,也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么。” 闻言,孟青点点头。 “婆母,儿媳不懂庶务,更不懂什么田产跟铺子的营收诸事,只得你多费心些。” 这是明摆着告诉王氏,自己没有心思插手田产跟铺子的生意。 不仅是家里的开支,就连收益这些事情,她孟青都不过问,全部交给王氏打理。 王氏眼光一亮,这正合了她的意愿,“行吧,多少我把老骨头还能动弹些日子,只是你总要慢慢学着才好,以后迟早这些事都要交到你手里。” 迟早? 瞧这饼画的。 就好比过年拿孩子压岁钱的时候,总要找个什么“存着给你以后娶媳妇用”之类的借口。 孟青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是说着自己的意图,“儿媳想着,近来南边造了水患,咱们京中也有不少铺子被影响,银子放着也是死物,不如看看置办些产业。” 这是要钱来了? 王氏不动声色地问:“要多少?” “儿媳厚颜,想跟母亲借一万五千两。” 闻言,王氏眉头一蹙。 分家的时候,说好了的,给江淮远和江采萍每人一万两以后成亲用,另外王氏跟孟青一人五千两。 眼下孟青开口就是一万五。 这哪里是借钱,分明就是找个由头,把江淮远跟她自己的那笔钱要过去才是。 王氏面上神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分家时候说定了,淮远有一万两,你有五千两,不如这两笔钱你就先拿去存着,今后淮远成亲,你一并支应了就是。” 王氏说道:“只是这些钱都是有用处的,都不可胡来,不管你准备拿去做什么,都要心里有数些。” “儿媳明白,多谢婆母。” 孟青点头应下。 “拿了笔墨进来。” 王氏想了想,还是吩咐下人拿了纸笔,而后跟孟青说:“这不是一笔小钱,你留下一两句话吧。” 这是怕孟青把这些钱花完了,以后江淮远长大了成亲,又要从府里拿钱。 “自当如此。” 孟青点头同意。 随即拿起笔来,在纸上写明今日之事,而后交给王氏。 “你且回去吧,晚点我就让人把银票给你送去。” “是。儿媳告退。” …… 从王氏那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 路上,孟青笑着吩咐荷香:“明日就叫人去套上马车,咱们去庄子上瞧瞧。” “姑娘怎么好似挺高兴?” “哪里看出来的?”孟青诧异。 “不知道,就觉得姑娘好似心情不错。” 这丫头直觉是真的准…… “夫人给涨月钱了,每个月五十两。这样的好事,如何能不高兴?”孟青笑着说道。 “以后分府了, 姑娘掌家,月钱多少不都是一样的么?” “方才已经说了,以后分府出去,还是夫人管家。” 荷香有些不解:“姑娘,你为何答应这个事?” “因为瓜田李下。” 孟青唇角微微一扬,轻笑道。 王氏不想让她管家,其一是王氏自己想要管事,其二就是防着孟青了。 虽然说了田产铺子说了是给大房的嚼用,但是大家都心里明白,这些东西是肯定落不到江淮远跟孟青身上的。 在王氏眼里,早就将这些看作女儿江采萍的嫁妆了。 毕竟女儿江采萍还没出嫁呢。 若是孟青管家,把家里的产业都霍霍了,以后哪里还有钱给江采萍添妆? 肯定要抓在她自己手里,才能安心些。 说到底,分家之前,王氏要保障的是东府的利益。 但是分家之后,女儿江采萍才是王氏的利益核心。 孟青心里明白这一点,也没打算去跟采萍一个小女孩抢夺什么,才这般爽快的让出管家之事。 “姑娘你就哄我。”荷香心里闷闷的。 “哪里有哄你?” 孟青笑着解释道:“我准备在铺子里卖一个东西,到时候自然银子越赚越多,若是咱们管家,旁人看着我们手头宽裕,你觉得人家会如何想?” “姑娘,你是说人家会不相信咱们是自己赚的,反而还会诬陷是管事时候中饱私囊?” 荷香有些难以置信:“不会吧……会有人那么恶毒的揣测么?” “人心最难琢磨。” 孟青无奈笑笑:“特别是那些本来就对你心存恶念的人,你还能指望人家把你往好了想不成?” “我们本来就没个臂膀依仗,就更要行事谨慎一些,不能轻易被人拿住话柄,不然对上那些名门望族,哪里能占得一点便宜。” 说完这话,孟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该死的时代,该死的世界。 在统治阶级滔天的权势之下,普通人似草芥一般,根本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孟青也是心里明白这些事,所以她不得不依仗江家儿媳这个身份,不能跟王氏撕破脸。 “明明姑娘你素日对采萍小姐那般好,夫人还防备着,真的是……”荷香嘟囔道。 “无碍的,我也一样防备着她。”孟青声音很轻。 王氏防备着,怕孟青把江采萍的嫁妆霍霍了。 孟青一样也担心王氏会把自己跟淮远的那一万五千两捏住,最后不给江淮远用。 所以,还不如两人都早些讲明白,分清楚些。 以后一家子也才能好生搭伙过日子。 只是她那句话的声音太小了,话音刚出口,就被风轻轻吹散开来,荷香是一点儿都没听到。 “姑娘,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明天去庄上熬鱼汤喝。” “好啊好啊,到时候鱼咱们可以自己钓!” 第35章 百姓之苦 一大早。 孟青就跟荷香坐上马车出了门。 她的田庄并不大,只有五十来亩的样子。 此时正值秋收。 沿途两岸的田地里,自然有不少农户正在收庄稼。 孟青心思一转,带着荷香弃车步行。 一路上既能看一看左右风光,又能与农户们闲聊几句。 今年的天气着实怪了些,因着接连大雨,不少庄稼都受了灾,农户们一边收庄稼,一边都在心疼这一年白费的功夫和种子。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满面心疼地道:“这老天爷,真是一点活路不给人留啊。满打满算,收的这谷子,交了田租,哪里还有余粮过冬啊。” “可不是么。” 另一个人接话道:“现在这日子,是一年比一年难过了。明年翻春,皇上又要修行宫,说不定到时候又有徭役。” “你可别是吓人!我怎么没听说加征徭役的事情?”有人表示不信。 “你还别不信,我叔叔周里正前日去衙门办差,听到县尊老爷提了一嘴。”那人急忙解释道。 此言一出,其余几人都有些慌了。 “要是县尊老爷开口,那多半就是真的了。” “今年本来就收成不好,交了田租跟税,哪里还有咱们吃的?翻年还要加徭役,真的是让人没办法活了。” …… 几人一边干活,一边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孟青在旁边听了不少,心里也有些感慨。 果然啊,不论是在什么时代,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才是最不容易的。 “老伯,既然种地要看天吃饭,何不去城里试着碰碰运气,找个活儿干?” 荷香有些不解地问。 “你这姑娘,想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你们高门大院里住着,哪里晓得外面的艰难。” “是啊。种地不容易,你当进城干活就是容易的?” “且不说我们没有什么手艺,当不了工匠,只能做些挑挑扛扛的活儿。那在城里什么不得花钱,不说吃饭,找口水喝,都不容易。” 几人说着话,手里的活儿却丝毫没有耽误。 那位年纪大些的老人接着说道:“我们这些人在城里没有住处,每天从家里进城,可是不容易,且不说要走这许久的路,就是那进城税,都能把人逼死。” “进城,还有进城税?” 孟青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她进出城这么多次,怎么没听说这个事情…… “三年前就开始收进城税了,城外百姓想要进城,每人每次需缴税三文钱。” “小姑娘你想必是在城里住着,坐着马车,一看就非富即贵。自然没人敢收你的税,我们这些人哪里能逃得过……” 闻言,孟青侧头,看了看马车前面确实正挂着写着‘宜昌伯爵府’的灯笼。 原来如此…… 她还是想简单了。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是无时无刻都存在着特权。 看了看田里耕作的人们,老人、孩子、妇女都有。 他们看着都很是消瘦,一边忙着割稻谷,一边或感叹天时,或着急租税,或担心徭役,虽面色各异,但都透着活在这个世上的艰辛。 还有那些年纪大一点的,甚至似乎已经习惯了满面的风霜,看着年轻人们抱怨,也只不过苦涩摇头,最后仍然一言不发的割稻子。 那是都麻木了。 似乎从生下来,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似乎出生就是为了受苦。 “老伯,若是在这庄子附近,能有工坊,你们可愿意去做工?” 犹豫了许久,孟青还是问了出来。 “那自然是愿意啊,庄子附近能有工坊的话,不用赶路进城,还不用交进城税,这等好事谁不愿意?” “只是我们这些人只会种地,也没什么手艺,就算有工坊,只怕人家也不会要我们吧……” “谁说不是呢,哪有那么多好事落在咱们身上。” …… 孟青知道了他们的想法,也不着急说其他,只略站了会,就坐上马车,一路回到自己的庄子里。 这几天秋收。 虽然她的庄子上没种什么稻谷,但是也还是有不少橘子、枣树之类的果林,这些日子晏清也还是要料理这些收成的。 见着孟青来了,晏清连忙过来回话。 “姑娘,庄子上今年果树收成还不错,只是南边山脚下的花生遭了水,没长好。” 孟青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这些,只带着荷香跟晏清两人,又细致地在四处转了转。 回来之后,孟青就问:“前些日子让你找人画的图呢,好了没?” “画好了。我这就去给姑娘拿。” 言罢,不过一会,就见他拿了一幅山庄的地貌图过来。 孟青打开那图,细细看了看,心里就有了个大概,然后问两人: “你们觉着,要是把这山庄弄成一个京中贵人们踏青郊游之处,如何?” 第36章 山庄发展规划 要把这个山庄变成京中贵人们郊游之处? 这话显然在两人的思考范围之内,一时间两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荷香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姑娘,我哪里懂这些啊,您问我,不是等于白问么。” 而晏清却一直在脑子里琢磨,试探着说:“姑娘这法子可行是可行,只是……” “只是什么?”孟青含笑问道。 “咱们这处田庄,距离京城虽然路不远,但要是作为踏青郊游之所,还是有点小了些。” 晏清皱着眉,全无保留地说着自己的所思所想: “名门大族出游,随行车马、下人都不少,若是来人多了,只怕我们这庄子应承不了。” “再则,一般郊游踏青都是名门贵人,若是没有别的缘由,那些人家多半不会到咱们庄子这边来。” “要是姑娘以伯爵府的名帖送去邀人赏花,或许还有人赏脸,但是……” 但是伯爵府分家了。 孟青她们过不了多久,就要从伯爵府搬出来,去城东分府另住,以后是不能再依靠伯爵府这个招牌的。 不过,晏清能想到这里,孟青是非常欣慰的。 确实是个可用的人。 孟青含笑解释道:“你说的都没错,只是怎么招揽人这是我的事。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你方才说的,这个庄子太小了些。” “咱们庄子附近,你可有知道是谁家产业?” 闻言,晏清忙回答道:“这些日子我也在附近走动了, 四下的田地,早就没在这些农户们手里。只是能种出庄稼的良田,几乎都在京中的显赫之家手里,想来是不会轻易卖的。” “只有咱们庄子背后那一片山地,是一位郭员外的产业。” 见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孟青不由赞了一句,又问:“郭员外是什么人?可住在这附近?” 说起这个郭员外,晏清面色也有些尴尬起来。 “姑娘,郭员外就是本县人士,住在前面清河镇。只是这个人向来吝啬,若是想从他手里买地,怕是我们得吃点亏。” “这么难缠?”孟青诧异。 以她的了解,若是能让晏清都觉得棘手,这个郭员外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姑娘有所不知,那郭员外家产数万,还有不少田产,但一年四季仍只三件新衣,每日家里也只吃两餐。” 孟青皱眉。 她穿书过来这么久,对这个世界百姓们的生活自然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一般而言,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一年三衣、一天两餐,也算得上是中等人家了。 但是对于家里田产较多的地主和统治阶层来说,这样的日子,是非常寒酸的。 既然晏清说那郭员外家产数万,还有不少田产,那应该是个富户,怎么也会习惯过那样清贫的日子? “那人还有其他什么产业?家里还有何人?或许是年少时吃过苦,现在才节俭些。” “姑娘不知,那郭员外的家产是祖上传下来的,应当不会在年少时吃什么苦的。” 晏清老实回答道:“郭家除了在田产山地之外,在京中还有一家胭脂铺,一家酒楼。” “至于郭员外家里……” 说到这里,竟是脸上滑过一丝异色,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继续道:“姑娘,郭员外家里只有一妻一子,人口颇为简单。” 闻言,孟青点点头,放下心来。 “瞧着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若是我们以正常价格求购山地,想来也有可能成事。” 见着她如此说,晏清几度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 “你是想说什么?“孟青发现了,问道。 晏清总算是定了心思,硬着头皮说道:“姑娘,那郭员外只怕不好应对。” “为何如此说?”孟青疑惑。 “那郭员外年纪不到四旬,正值壮年,然听闻那郭夫人貌若无盐,但夫妇二人仍旧只一独子,姑娘以为为何?” “为何?莫不是夫妇二人情深甚笃,郭夫人又产子伤身?” 在这个时代,从上到下所有人,都信奉多子多孙多福气。 越是有钱的人家,越希望能多些子嗣,用以传承家族兴旺。 但是以着那郭员外的身价,孟青能想到的缘故,只有这一点了。 “并非如此,我前些日子与那郭员外见过一次。以他所言,育有一子,乃是为了传承香火。” 说到这里,晏清叹了口气,继续道:“然而只育一子,乃是觉得养育子嗣,花销过大,因而非有必要,不再生育。” 这话一出,孟青都恍惚了。 一瞬间,她都险些以为自己又穿回去了。 毕竟只有在她前世的那个时代,才会有那么多人,觉得养孩子花销大而不愿意多生孩子。 而这里,不是那个倒霉催的书中世界么? 这个世界不是崇尚多子多孙么? 怎么还会有人因为觉得养孩子花销大,就不再生育? 甚至说这话的人,还是个家资丰厚的地主。 看来,这郭员外,确实……有点抠。 “竟然是如此缘故,看来你说的对,这人属实……不太一般。” 听了孟青这话,晏清无奈摇头,继续苦笑道:“那郭员外只有一无盐妻,也并非是因为夫妻情深,而是……觉得娶妾侍太过费钱,所以他说,宁可苦着些,也不能花这冤枉钱。” 说完这些,晏清肩膀一松。 这些话,他都说出口,都有些尴尬…… 特别是面对姑娘,实在是不想说这些。 而孟青却是愣住了。 这…… 在这个男人可以名正言顺三妻四妾的世界里,明明有钱纳妾,却仍然只守着一个年老的无盐妻的人,属实不多见。 而这一切不为了感情,却为了省钱…… 就算孟青是个女子,也不由暗暗佩服。 这个郭员外确实非常抠,对自己也够狠。 反正自己是不如他的。 若不是穿书到这里,而是穿到了一个女人可以合法找三四个夫君的世界,当她又有足够的钱去找几个合心意的,那她……还真未必能把持得住。 “不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总得问问再说。” 孟青收回心思,吩咐道:“只要价格合适,就来回我。” “是。” 第37章 产业 安排了买地的事后,孟青又拿出一个单子。 “我这些日子研制了一些东西,单子上面的,都是制作用的原料,你拿去之后,去铺子里问问,能不能有渠道买这些东西。” 递给他后,孟青又说:“要是能有来货渠道,就记下来,越多越好。” “是。” 晏清接过那单子,略微看了看,有些不解地问:“姑娘收这些东西,是预备做什么?” “这东西叫作肥皂。” 孟青简单解释了一番肥皂的制法跟用途,而后继续说:“等来货渠道定下来了,我再教你这东西的作法和原料配比。” “眼下最重要的是,一个是去搜罗一些原料,最好能做到稳定供应;第二就是在附近寻摸一个地方,建个工坊,到时候也才有地方制作这个。” 晏清一字一句全都记在心里,见姑娘说起要找个地方建工坊,当即提议道:“郭员外的那片山地的背面,有一处缓坡,旁边还有水源,想来可以建工坊。” “看来还是得找这个郭员外买地才行啊。” 孟青沉吟一声,又想起一事来,“到时候工坊建好了,总是要招人做活,咱们庄子上拢共就这么些人,多半是不够用的。你进些日子,也多去各处田庄走动走动,看看还有多少农户能进咱们工坊做工。” “是。姑娘放心。” 话到此处,孟青才算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便带着荷香去溪边钓鱼。 主仆两人坐在岸边的大石块上。 手里拿着鱼竿,听着山涧潺潺水声,偶有一片黄叶伴着秋风掉到水中,泛起一圈圈微波。 孟青举目看向四周,漫山红叶状似烟霞,处处云雾飘渺其中。 秋日的清冷疏狂在一瞬间直入心底,让人心神格外开阔。 这样好的景色,这样的好的秋日。 怎么能轻易辜负? 她势必要把这片山地做成一个众人追捧的地方。 原本答应了荷香在山庄钓鱼熬汤。 但是到最后,终究还是一条都没钓到,自然鱼汤也就没喝成。 见孟青跟荷香都有些闷闷的,晏清温煦一笑,“若是姑娘喜欢,我这就去别的农户家里买两尾鱼来。” “不必了。” 孟青连忙制止了他,“许是那溪里没什么鱼罢了,过两日你去多买些鱼苗放进去。” 闻言,晏清唇角微弯,“晏清明白了,下次一定让姑娘钓上鱼来。” 他眼底的笑意化开,带着一抹深深的沉溺。 能找到姑娘,真好…… …… 在山庄里吃了午饭,孟青回到了城里。 先是到乌衣巷的杂货铺。 曾掌柜将近来铺子的生意情况仔细说了一番,而后道:“先前东家说的收购烛火,我们的仓房已经囤积满了,另外我想着冬天木炭总归是缺的,就与人定了一些木炭。” “此事正准备要告诉东家,只是咱们铺子里烛火灯油太多了,所以暂时不敢让人把木炭送来。” 闻言,孟青点点头。 “你做的不错。虽然仓房那边绝了火星儿,但是再把木炭在搬进来,就危险了许多。咱们做生意,时刻都得先以平安为重。” 曾掌柜得了这句肯定,不由背脊直了两分,笑着回道:“东家,眼下我们账上还有一千一百两了,要是准备冬天的木炭,只怕这些钱是不够的。” 他们铺子里的钱,都用来收购烛火灯油了。 眼下囤积了几屋子。 对于此,曾掌柜是有些担心的。 要是烛火灯油卖的不好,只怕就没有足够的钱去定购木炭。 那么他们铺子冬天就可能会面临无炭可卖的情况。 货物不全,这对于一些老字号的杂货铺子,是颇为没面子的事情。 “没事,我们现在就开始主要卖烛火跟灯油。”孟青说道。 “可是东家,这些天我们也一直再卖这些,只是那些买家客人,总归是所需有限……” “所需有限,只是眼下所需的,但是长期呢?” 孟青笑着解释道:“冬天夜长,咱们京都又经常大雪,冬天的时候大多数人家都是要照明的,自然需求大些。” “既然需求多,咱们何必等他们一点一点上门买?干脆一次就把整个冬天所需的烛火灯油都卖给他们,不就好了。” 一次就卖掉整个冬天所需要的烛火跟灯油? 这怎么可能。 大家都习惯了,每次都只买三五日所需,哪里会愿意一次性买那么多? “东家,这事……怕是不容易。”曾掌柜试着劝道。 “要是原价,自然是不容易。” 孟青继续说道:“若是我们降价呢?若是我们店里,买的越多,越便宜呢?” 话音刚落,曾掌柜登时眼前一亮。 “东家你的意思是,这次咱们还是要折价卖?” “算是,也不完全是。我问你,蜡烛咱们平日里卖多少钱一支?” “咱们铺子有两种,一种是大户人家用的,有雕花且看着细腻些,寻常是十五文一支;还有寻常的,一般都是有些百姓们买,这种是十文。” “那比如,在咱们铺子里买五支以下的,就原价卖出。买到五支到十支,就每一支降价一文,十支到二十支,就每支让利两文。” 孟青详细说道:“既然过冬要买蜡烛灯油,那为何不早些买了,还能便宜一些?” 曾掌柜从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 心里默默计算一番后,也不由点头笑道:“东家若是让利,一来咱们铺子的蜡烛灯油生意会风生水起,二来也能让大家少点钱。” 毕竟冬天买灯油、买蜡烛,这几乎是每家每户的固定开销。 若是能按着孟青这样销售,不仅他们铺子能快速脱手那满仓的货,还能让百姓们少花点钱就能买够冬天的蜡烛和灯油。 “正是如此。” 孟青叹了口气,“能赚钱当然是好,但是若既能赚钱,又能便宜百姓,自然就是更好了。” “但是东家,我们这样卖是没有问题,万一别的铺子跟风,岂不是……” “无碍的,咱们铺子的货多,经得住折腾。” 孟青说道:“再则,我们还可以弄个过冬大礼包,还可以买的多发个等级折扣权,以后在咱们店里买其他东西可以减价,还能……” 孟青一套一套的说,曾掌柜眼底的诧异一阵一阵的过。 他当了这几十年的掌柜,从没想过,卖个杂货,还能有这么多门道。 待孟青说完后,曾掌柜已经是满心叹服,“东家真是深谙商贾之道,得您今天教了这许多手段,我定能把这铺子照应好。” “那以后就劳烦你多费心,具体蜡烛跟灯油该怎么降价,我方才只是说了一个想法,具体该折多少,上限在哪里,你还要按着咱们的本钱和盈利,计算之后才能决定。” “这是自然,东家放心。”曾掌柜连声应下。 孟青说罢了倾销蜡烛跟灯油的事后,又说:“你方才所言木炭,可以定购一些,但是不宜过多,铺子里的盈利暂且放着,我以后还有旁的用处。” 第38章 田地到手 这几日,东府那边不论孟青,还是王氏,都格外忙碌。 王氏是在抓紧时间巡看田庄和铺子。 而孟青是忙着铺子上倾销蜡烛灯油的事情。 不过好在曾掌柜是个经验老道的,很多事情只需要略微点拨,就能举一反三,谋划得当。 期间虽然有别的商家效仿,但都被曾掌柜接二连三的新招给化解。 有这样的掌柜在,孟青自然就要轻松许多。 不过几日功夫,囤积的货物就卖掉了大半。 店里的资金也回笼许多,除了剩下的蜡烛跟灯油之外,竟然有三千多两盈余。 孟青估算了一番这个铺子的投入之后,在账上支取了两千两。 她打算把这笔钱用来投入到城外庄子里。 而晏清在得了孟青的嘱咐之后,立即就去拜访了郭员外。 次日就到京都城里回禀此事。 “姑娘,那郭员外同意把城外的山地卖给咱们,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晏清想了想,回道:“郭员外希望咱们工坊做出来的肥皂,可以放在他的杂货铺子里卖。” 闻言,孟青眉头微蹙:“你告诉他咱们准备开工坊做肥皂的事了?” “晏清自作主张,请姑娘责罚。”晏清当即单膝跪下,拱手请罪道。 “无碍。” 孟青摆了摆手,“这个事情本来就没打算瞒着谁,只是没想到那郭员外还挺有眼光罢了。” 说到这里,略微顿了顿,又问:“那片山地他预备怎么卖?” “山地一共是三百三十亩,山下还有五十亩良田。说山地得十两一亩,而山下的良田,则要四十两一亩。” 价格倒是还算公道。 三百三十亩山地,就是三千三百多两,田买下来得要两千两。 加强过契据缴纳的税,拢共五千五百两就能敲定。 先前分家时候,给她分了五千两,再加上从杂货铺子支取的两千两,应该是够买下来这些的。 但是若把钱都花在这里,那后面修建工坊,收集原材料制作肥皂,估计就会在银钱上不凑手。 琢磨了一会,孟青还是有些舍不得这么好的机会。 要知道在京郊买田卖地,是一件多么难得事情,说不定错过了这次,以后就找不到这样合适的。 “你去跟那郭员外说,那片山地跟田,我都买了,但是银钱上现在不太凑手,若是他愿意,我们先买了山地跟三十亩田,剩余二十亩等来年再交钱过籍契。” 听了这话,晏清当即赶出城,一路去往郭家。 当天傍晚就有了回信。 郭员外还是想要把三百多亩山地跟五十亩田一起出手,称可以只要五千两银子,但是有一个条件。 ——以后孟青工坊做出来的东西,不论是肥皂还是旁的,都要先放在他的铺子里卖。而且,郭家的杂货铺子在城西,他要求在城西一带,除了他郭家杂货之外,工坊里的东西不可以再卖给旁的铺子。 这等于是花三百两银子,要了孟青工坊产品的独家销售权? 城西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孟青自己的铺子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南,城西那片区域给了郭家,也没什么问题。 况且做生意,本来就不可能一家独大。 有的钱全让自己一个人赚,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想了想,孟青答应了这个条件,随即就让荷香拿了七千两的银票给晏清。 并仔细告诉晏清,其中五千两是用来购买田地的,其余除了过户地契时候的税款,还余下一千八百多两都用以修建工坊跟买肥皂原料的钱。 孟青直接吩咐道:“田地过户之后,你带着人在那附近都好生转一转,要把工坊的位置选好,再另外把那片田地的布局好生画一幅图给我。” 接过那一匣子银票,晏清只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可是七千两。 姑娘竟然这么信任自己…… “晏清定然不负姑娘所托。” 说完了正事,眼看着天色已晚,孟青决定吃了晚饭再回去。 “走,今天我们下馆子!” 孟青一边说,一边招呼荷香兄妹两人往旁边的小食摊走。 “姑娘,这些东西……我这个月的月钱还没花呢,要不咱们换个地方?”晏清有些怕她吃不习惯。 “就这个挺好,哪有什么吃不惯的。咱们买了那么多田地,手里就算不凑手也是暂时的,如今省着点用,以后自然能宽裕起来。” 孟青让摊主上了三碗馄饨并几块胡饼,笑着说道:“如今我就挺满足了,吃喝不愁,还有田地商铺,你们也都平安无忧,难道这还不算好日子?” “跟姑娘在一起,那就都是好日子。” 荷香咬了一口胡饼,笑呵呵地说道:“只是姑娘,你先前不是想把庄子那片山地都修整重建了,做成一个郊游踏青之处么?现在好容易买了过来,却反而让哥哥先去建工坊做肥皂。” “你尝尝这汤。” 孟青放下手里的汤勺,轻笑道:“哪里有那么多一蹴而就的事情,既然银子不够整修山庄,那就干脆先好生把工坊做好。” “咱们杂货铺子账面上不是还有钱么?更何况还有那许多蜡烛灯油没有卖完,想必再过两天,盈余更多。”荷香有些不解道。 “傻丫头,乌衣巷的杂货铺子,先前我已经说了,那是大家的,到了年底自然要分红。今天我去支取两千两,不过是先前为了囤积蜡烛灯油,我投入不少,所以把这一份本钱收回来而已。” 孟青解释道:“除了这两千两之外,其余都是铺子的正常营收,我怎么能再去铺子账上拿钱?那不是变相的在占大家伙的便宜么……” 见荷香还想说些什么,孟青笑着劝了两句。 “不过早晚罢了,只要到时候我们肥皂卖得好,翻年自然有钱动工整修山庄。” 晏清也认真点头:“姑娘说的没错,整修山庄,除了盖院子修池塘诸事之外,还少不得种些花草树木。眼瞅着就要入冬了,不仅冬天找工匠吃亏,就连种花木也不是好时候,说不准才种下去,就在冬天被冻死了。” 他话没有说透,但是孟青自然能明白其中意思。 入冬之后,天气过于寒冷,工匠很少出门接活儿,自然找工匠就要费钱一些。 况且,冬天日短,做工时间也比春夏短上许多。 这样两头一合计,其实冬天动土确实并不合适。 “正是这话。” 孟青忍不住赞了一句。 这个晏清,真的是一个好帮手。 最难得的是还非常忠心。 第39章 西府的风波 自从接手了东府下人身契的这个差事,李惜霜这几日是忙的够呛。 先是把孟青跟王氏的名册单子梳理了一番,发现没找到什么错漏之处。 仔细一清点,心里越发不爽。 这东府婆媳真都是狮子大开口。 孟青的名册上是二十一人,王氏的名册却是达到了六十二人。 这满打满算的,居然有八九十个人要跟去新府? 城东那处宅子不是三进的么…… 李惜霜越想越气,这婆媳二人如此贪心,花枝巷的院子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 而且,这么多人离开,府上的空缺如何填补? 把名册上的人又核查了一番,愣是一处错漏都没有,看来想要借口扣人的法子,也是行不通了。 无奈之下,李惜霜只得认栽地把这八十三人的身契找了出来,而后连带着名册,一起送到卫氏跟前。 卫氏接过名册和身契,大致翻看了一下,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新府邸哪用得了这么多人,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卫氏愤愤不平地说。 “母亲说的是,可儿媳也实在是无计可施,名册上毫无错漏,实在找不出由头裁减人数。” 李惜霜有些委屈。 她自然是知道这个名册上的人多。 自己也想删减,但是实在也拿不出别的法子了。 “凡事多动动脑子。” 卫氏长叹一声。 小门户出生的女子,就是有这一点不好。 虽然听话孝顺好拿捏,但若是要当这伯爵府的主母,实在是有些担不起。 “等到那边搬出去,咱们东西两府自然是要并在一处的。这样突然就少八十多人,采买下人你以为是一笔小花销?” 卫氏没好气儿的说。 她原本以为王氏婆媳出府,最多带走三十多人,到时候再调整一下差事,就能填平这个缺口。 “母亲的意思是……还要再买些人进府?”李惜霜有点不解。 就算东府婆媳要带走那么多人,但是府里也少了几个主子啊,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 “眼看着就快要到你祖母的寿辰,到时候府里还有办宴席,这一下子少那么多人,寿宴出什么差错,你以为是好应对的?” 卫氏扶额说道:“这可是分家后的第一场宴席,务必郑重不可出纰漏。” 分家之后,他们就是伯爵府唯一的主人家。 秦太夫人的寿宴,就是变相告知全京都,借此正名。 这种时候,是绝对不可以出差错的。 “儿媳明白了。”李惜霜点点头。 她知道这件事的轻重,连忙想办法道:“到时候若家里人手不够,儿媳便回娘家带些人过来帮闲跑腿。” 这一句话,愣是噎得卫氏半天没回过气儿来。 “胡说什么!我们勋贵人家,百年名门,家里办宴席,还得要儿媳妇娘家的人来帮忙才能成事?这话说出去,得被人笑话死!” “你这样的行事说话,哪里有一点心思成算。我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只在琢磨些什么。” 卫氏恨恨地道:“此事我就交给你了,若是办不好,就莫要怪我这个婆母不讲情面。到时候人手不够,你就自去买人!” 闻言,李惜霜愣住了。 这个意思是,要是东府孟青他们不删减人员名册,待到秦太夫人寿宴之前,她就要自掏腰包,往府里买人来? 伯爵府买下人,肯定不能选那些歪瓜裂枣的,怎么说一个人也得二三十两吧,伶俐些的更是不便宜。 八十多人的空缺,那岂不是得花出去近两千银子。 这钱都得她出? 李惜霜面上有些不好了。 她不是掏不起这个钱,毕竟当初出嫁的时候,那可是十里红妆,李昌安跟安氏是什么好东西都往嫁妆单子里添,生怕伯爵府看不起他们这个亲家。 但是这事儿不对啊,为什么这么富贵无极的伯爵府,还要儿媳妇出钱买下人…… 一想到这里,李惜霜心里就觉得不舒服,但是见着卫氏的冷脸,又不敢多说一句,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下:“儿媳知道了。” 卫氏不想再多说什么,直接让她退下。 而后,看向身边的张嬷嬷:“可知道瑜哥儿在哪里?” “今天没听说少爷出门,想来应该在书房吧。” 张嬷嬷连忙回话道:“夫人这是有事?” “正是,打发人去把他叫来。” “是。” 张嬷嬷领命出去,不过一会,就见江沉瑜含笑进来请安:“母亲今日看着面色红润,气色不错,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这话一出,张嬷嬷及一众丫鬟女使纷纷低下了头。 公子还真是……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你哪只眼睛看我开心了!” 卫氏差点被气笑了,“面色红润,不就是刚刚被你那媳妇给气的血气上涌么!” 这是什么情况…… 江沉瑜惊讶道:“母亲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儿子这就去问问她到底怎么惹恼了母亲。”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你给我回来!” 卫氏叫住他,“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去质问这些杂事的。” “那母亲叫儿子来所为何事?”江沉瑜回身坐下,一脸关切的看着卫氏,问道。 卫氏瞪了他一眼,而后向张嬷嬷使了个眼色,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里就只剩他们母子,方才开口问:“前些日子,我与你说的那个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母亲所言何事啊?”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只要你点头,我这就写信回广平府。” 卫氏没好气地说:“若只是见识浅薄些也就罢了,现在更是没有一点成算,原先议亲时候,也没见这般愚钝,怎么进府这么多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闻言,江沉瑜叹气,“母亲,其实也不怪惜霜,是儿子这些年对她娇惯了些。” 卫氏自然知道这个。 这些年来,江沉瑜夫妇两人琴瑟和鸣,虽然李惜霜行事说话跟不上伯爵府的谋算跟见识,但一直都有儿子江沉瑜明里暗里给她撑着,所以就算出了什么纰漏,也都被遮掩过去。 是以就算嫁进来这么多年,李惜霜还是如此单纯天真。 “你如此行事,只当是真为了她好?” 卫氏冷笑道。 第40章 所谓夫妻 “母亲何出此言?”江沉瑜有些不解地问。 “以前你们夫妇新婚,咱们也不是这伯爵府未来的掌家人,我乐的清闲,所以对你们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寻常事情得过且过也就是了。” 卫氏叹气道:“但是你也心里清楚,自从那边父子两人没了以后,咱们这一家子就不可能再像先前那般过日子。” “你仔细往深里想一想,那李惜霜如今的样子,是个能当伯爵府宗妇的人吗?” 以前他们跟李家结亲。 虽然是李家高攀,但是二房本来就不是伯爵府的顺位继承人,自然觉得柔顺听话的李惜霜是个良配。 但是如今而言,不仅在卫氏眼里,就是江兴安看着,也觉得李惜霜这个儿媳妇有些配不上他们家的门楣。 伯爵府的当家娘子,不仅出身不高,就连见识才学,也都是平平无奇。 卫氏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替儿子不值。 “母亲,惜霜毕竟没有做错什么……儿子实在有些不忍。”江沉瑜面色复杂地说。 “这么多年无所出就是最大的过错!” 卫氏高声喝道:“原本以为只是愚笨了些,但是前些日子才跟她说起让你房里妾侍停药,就一点沉不住气,这样见识浅薄,哪里配当你的正妻!” 说到根本,还是因为没有子嗣。 江沉瑜知道这是卫氏的心结,但也是没有法子,只得勉强劝道:“儿子还年轻……” “那东府里的事情还没个教训?名门大户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绵延子嗣,只有人丁兴旺,家族才能传承不断。” 卫氏苦口婆心地说道:“原本我想着让她经些事情,即便得些教训,也能算是历练,多少能长进些。偏生你每每都是一味护着,这些年来,我看她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说到这里,江沉瑜也自知理亏。 他是由心喜欢李惜霜的简单天真,甚至觉得那是一种可贵的品质。 因而,自从成亲那日,就在心里暗暗决定,要好好守护这一份美好和纯真。 也是由于这个缘故,他才时常帮着遮掩。 但是却不想,他一直守护的简单,如今居然成了被自己母亲厌弃的根源。 “母亲说的自然是有道理。” 江沉瑜沉声道:“今后后院诸事,还请母亲做主,儿子再不插手就是。” “本来就当是如此!你今后担负着整个江家,不说好生在外面跟着你父亲学本事,去筹划家族兴旺,成天想着怎么摆弄后院这些杂务!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卫氏心里有气,此时更是越说越止不住,“即便将来你主家了,后宅之事也自该有你的妻子料理。若是那李惜霜没这个本事,就别怪我再另择他人。” !!! 听了这话,江沉瑜心里一紧:“母亲,这事还是不急吧!” “此事我自有决断,就多余问你。” 随着卫氏的这句话,江沉瑜心神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 “孩子,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见他如此,卫氏只得温声劝道:“为娘在后宅这么多年,断然是不可能会看错。你这个媳妇不仅不会是你的助力,今后怕还是个拖累啊……” …… 从卫氏院子里出来。 江沉瑜还是觉得心里烦闷的很。 他不是不知道母亲所言都是实话,但是……他又该如何面对惜霜啊。 “夫君,不是说要好生看书么,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刚进屋里,李惜霜就满面含笑的迎了过来。 见着她一脸的娇俏,江沉瑜心里一软,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把卫氏交代的事情说出来。 “书看久了眼睛酸,回来瞧瞧你在忙什么。” 他的声音有点轻,说话温柔的就像能滴出水来,似乎总带着一抹绵绵的深情。 李惜霜瞬间就红了脸颊。 “还能做什么,不过是在看东府那边下人的身契。” 见她如此,江沉瑜心里更不是滋味,连忙转移话题, “这事儿不是早就在祠堂说好了么,怎么还要你如此费神?” 一说到这个,李惜霜脸上的红晕瞬间就没了,当下有些愤愤地说:“还不是那边婆媳两人心太黑,总是狮子大张口,一下子就要带走八十多人。母亲叫我再合计合计呢。” 八十多人? 江沉瑜接过女使递上来的茶,就着盏边轻轻呷了一口,“咱们伯爵府东西两府拢共四百多下人,东府那边带走八十多个,好似也并不算多啊。” 伯爵府分东西两府,两房主子一共十人,东府连带上江淮远一共四个主子,西府这边住着六个。 不论是按房分,还是按主子的人头分。 好像都不止八十这个数儿啊。 …… 他说的一本正经,似乎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惜霜此刻心里更是憋闷了。 本来她就不想看到孟青过得好,后面因着这个事情在婆母卫氏那里受了气,正心里恨着东府婆媳两人呢。 还以为能在夫君江沉瑜处得些安慰,哪里晓得江沉瑜会是这个脑回路…… 此刻,她似乎有些明白平时婆母的心情了。 原来被人噎得说不出话,竟然是这个感觉。 “夫君,妾身跟婆母原本是并不在意那边要带走多少人的,只是年前祖母要过寿辰,母亲说府里要大办,因而才担心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下人,家里会应付不过来,怕出了岔子。” 好歹是甜蜜夫妻,李惜霜心里只是闷了一会,就连忙调整好情绪,温声解释此事。 只是为了保持自己素日单纯善良的形象,她自然是不会多说其他,只怕所有事情都往秦太夫人寿宴上推。 “原来如此,那到时候人手不够,又再买些人进府就是了。” 江沉瑜点点头,轻轻抚着她的头,爽然一笑:“霜儿不必太过忧心。” 听了这话,李惜霜心里无奈,却也只得迎合道:“夫君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是么?” 江沉瑜直勾勾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眸子似乎带着一团火焰,烧的李惜霜顿时脸红心跳。 “夫君你!” 一跺脚,李惜霜害羞地丢下手中的名册,往屋内逃去。 这里,江沉瑜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想到方才卫氏说的那句话——‘你这个媳妇不仅不会是你的助力,今后怕还是个拖累啊……’ 面上的神色变了几变,眼中的热度也降了下来。 看着方才李惜霜进屋撩起的珍珠门帘还在轻晃,江沉瑜掩去面上的犹疑,唇角带笑地一把撩开那珠帘,踏步跟了进去,温柔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为夫怎么了?” 第41章 怒怼李惜霜 下人的事情,卫氏是全权交给李惜霜了。 面对逐渐强势的孟青跟王氏,她又挑拣不出来错处,只得捏鼻子应下。 只是一想到如此就等于遂了孟青的意,李惜霜心里就闷得慌。 身边的大丫鬟紫罗忙跟着出主意:“奶奶虽然是应下了那边的要求,但近来府里诸事繁杂,想必没功夫去办这事儿吧?” 闻言,李惜霜眼前一亮。 对啊!虽然不能阻拦此事。但是她可以好生拖上一拖,以此恶心恶心孟青婆媳,也算是能出出气。 下了决定之后,李惜霜接连几日都找理由搪塞。 只是奇怪的是,只最开始第一天王氏身边的丫鬟过来问了一句,之后东府那边就再也没来过人。 而且甚至还一副并不着急的样子。 与之相反,却是自己的婆母卫氏先坐不住,遣了女使把李惜霜叫过去一顿数落, “你怎么没长半个脑子!” “城东那边府邸已经修缮好了,眼看着东府就不得不择日搬走,你偏生在这个时候扣住那些下人的身契,不是上赶着把借口递给人家赖着不走么!” “太夫人寿诞在即,这是咱们分家之后第一次合府大宴,难不成你还盼着那孟青混在这府里不走,好在大宴当天,挡住你的光彩么!” 说到这里,卫氏心里恨不能替这个儿媳妇多长两个脑子。 好不容易等到分家,她还指着能借这个机会压王氏一头,好在京中的贵妇官眷圈子里长长脸,偏生这个儿媳妇是一点没想到这个。 见卫氏如此说,李惜霜也回过味来。 难怪婆母前些日子对修葺新府那么上心,甚至安排人手日夜赶工。 原来是为了早点把孟青她们赶出去,再好生筹备太夫人的寿宴。 “母亲放心,儿媳这就去把这事儿办妥。” 李惜霜也巴不得早点把孟青撵走,当下应了一声,就回房带着两匣子身契到了东府。 刚到明月居,就见孟青正在院子的石桌上拨弄算盘。 见她算盘拨弄计算两下,就在一旁的账册上记录两笔,神色非常专注。 商贾之术!果然是破落户出身,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唇边挂着一抹讥讽,李惜霜抬步进去。 “瑜二奶奶来了。” 随着一个声音响起,孟青抬起头,正巧见着李惜霜往跟前过来。 原本严肃认真的脸上,瞬间浮出一抹笑意。 孟青先是把手里的账册盖上,交给荷香收进屋里,而后站起身来迎接道:“表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 闻言,孟青眉尖一挑。 她这是吃枪药了?还是又在哪里当棒槌被人敲打了? “哪里的话,只是前些日子听闻你在近来事多,可是忙完了?”孟青含笑问道。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个,李惜霜只觉得心里的火气噌噌噌的往上蹿。 惹不起旁人,她还拿捏不住孟青? “你少装模作样!” 李惜霜怒声斥道,“谁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孟青一脸无辜,“表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能打什么主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借着身契的事情,要死赖在伯爵府里不走么!”李惜霜眼中喷火,“我告诉你,休想!” “太夫人寿宴之时,宜昌伯爵府里只有一房主子。你休想借此机会生事!” 孟青听了,不禁冷笑一声,“你这可就冤枉我了,分家之事,从头到尾都是长辈们决定,何时搬家,也自有我家婆母做主。我与你一样,不过都是小辈,这些事情自能听从。” 她心里是清楚的。 事到如今,不论是王氏,还是她自己,都是巴不得能早些搬离江家。 不过这个事就像下棋,一进一退,才好拿捏分寸。 因为西府那边着急,所有她们才‘不急’而已。 “即便是分了家,名份上来说,我依然是你的堂嫂,若你在哪里听了什么闲话,就想到我院子里耍威风,那我们就去祖父祖母跟长辈们面前评评理!” 说到这里,孟青冷哼道:“至于什么赖着不走这些话,我倒要去西府那边问问叔叔婶婶是什么意思。” 闻言,李惜霜面色一变。 虽然她们心里都在担心孟青婆媳赖着不走,但这哪里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啊…… 她其实心知肚明,分府搬家这些事情确实轮不到孟青做主,但她就是不甘心,不愿意看到孟青如此顺心。 眼下见孟青发了火,又有些怕她真把事情闹到长辈们面前,只得压着心里的怒气,让丫鬟抱上来一个匣子, “这里装的是你要的身契,若是不点看点看,我就走了。” 见状,孟青不由暗暗叹气。 李惜霜这个人,就像是属皮球的。 你越是让步,越是拍着她,她越蹦弹的高。 所以,要么就是干脆晾着她不理她,要么就是直接硬刚怼到她哑口无言。 眼下见她熄了火气,开始说正事,孟青也懒得跟她计较,脸上的不忿也随之消散,转而温和笑道:“表姐请坐下吃茶,略坐一会,我看看这些人名儿对不对。” 闻言,李惜霜愣了一愣。 这……还是曾经那个在李家孤傲清冷的孟青么?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二奶奶您尝尝我们奶奶自己做的桂花茶。”荷香含笑捧来茶盏,温声说道。 熟络亲昵的语气,让李惜霜那一瞬间都恍惚了。 茶刚尝了一口,那边孟青就已经核查完毕。 “就是这二十一人,多谢表姐费心操持。” 孟青笑着道谢,一边让荷香把身契收好,一边携着李惜霜往王氏屋里而去。 第42章 差事分派 拿到了身契之后,孟青回明月居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想一下怎么安排这些人的差事。 眼下要跟着她去到新府的一共有二十一人。 这些人的身契都捏在她手里,加上都是碧翠她们几个的亲人,彼此利益相关,应该是靠得住的。 夜里,月光透床,斜照着一旁的床幔。 旁边的书案后面,孟青坐着高背椅,一页一页翻看着众人的履历。 七宝烛台上,蜡烛火苗偶有闪动,映照到孟青脸上,更显几分柔美。 荷香捧着一盏菊花茶轻轻放在一旁,试探着道:“姑娘,天色已经不早了,要不先歇了,明天在看吧?” “明天怕就是要晚了。” 孟青摇了摇头,“眼下身契已经送过来了,今天当着李惜霜的面,母亲不好多说,只怕明天就要找我说到新府那边众人的差事。” “姑娘这是想要提前谋划了咱们这些人的去处,到时候好跟夫人提?” 荷香能想到这一层,确实难得了。 孟青放下手里的册子,一脸鼓励地看向她,“除此之外呢?你还想到了什么?” 歪着头想了许久,荷香还是不懂其中意思,最后嘿嘿一笑,“奴婢不晓得旁的了,只是知道今天姑娘高兴!” 孟青素来有心培养荷香,指望她以后能独当一面。 眼下见有这个机会,便索性好生与她多说一些。 “你以为李惜霜为何把身契给我们?” 闻言,荷香眨眨眼睛,不解道:“姑娘要带这些人离府?自然身契要给咱们啊。” “那一并交给婆母那边不就好了,为何要单独先到明月居来,把咱们的二十一身契单拿出来?” 孟青烟眉轻蹙,说道:“以李惜霜的性子,巴不得我今后的日子处处被人辖制,怎么可能会这般好心。” “姑娘是说,表姑娘是故意的!” 荷香反应过来了,“这是想让姑娘和大夫人生出嫌隙?” “不止如此。” 孟青伸出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李惜霜这么做,想必已经有了后手。原本婆母就盼着能分府以后,能统管全家,眼下咱们的人身契没有在她手里,哪里还能得到什么好差事?” “如果我非要将这些人安排到要紧的去处,势必要跟婆母相争,说不准西府那边还有些人会去婆母跟前嚼舌根,说我存了异心。” “但是若我一味退让,让咱们的人没落下一个好去处,那又会寒了人家的心。所以,这件事情就是她们算定了的,无论我怎么做,都会落下话柄。” 听了这一番话,荷香算是真的明白了。 姑娘说得对! 西府那边真的是谋算的太狠了。 如今要跟去新府的这些下人,虽然是跟姑娘利益相关,但是大家心里肯定还是盼着能得到一个体面点的差事。 要是出府以后,差事还不如现在,那只怕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人啊,总要日子越过越好,才会安心跟着卖命。 “那咱们要不明天就把这些身契拿给大夫人,再跟大夫人商量着,给好生安排了差事?” 荷香这一番建议,虽是诚恳,但孟青还是含笑摇了摇头。 这丫头,这样简简单单过一辈子也好。 “事事哪里有尽如人意的,就算我把身契都给了婆母,那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孟青耐心解释道:“管家主事,自然是要用自己凑手信任的人,婆母不会让大权旁落的。况且,咱们好不容易要到了身契,怎么能再交出去?” 说到这里,又拿着手里的履历册子晃了晃,继续道:“放心,此事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 翌日一早。 孟青用过早饭,就到了王氏屋里。 婆媳两人关门商量了一会,王氏就满面含笑的携着孟青出来,而后告知院子里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择日搬家。 王氏那边开始准备搬家之事,孟青也自然不会闲着。 一回到明月居,就立马遣退了院子里的闲杂人等,再叫碧翠她们几个把自己家里人都传来。 不过一会,众人就带着人陆陆续续回来。 “大奶奶,因着是在内院,我父亲跟哥哥进不来,只得让母亲来给奶奶请安磕头。” 碧翠扶其母进院之后,就先对着孟青见礼道。 “倒是我没想到这一层,不过也无碍的,你们在这里听了之后,回去问了你父亲的意思,明日再来回话就是。” 见着几家的女眷都在这里,孟青开门见山直接说道:“今天说的是你们今后的差事,我想着咱们那边新府里院子不大,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要紧的位子自然就不多。” “再则,夫人那边也自有要用的人,所以若是要留在府里当差,差事上怕是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闻言,众人自然点头应喝。 大家都不是蠢笨的,自然也能猜到一二。 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失落。 “我明白,大奶奶不必担心,奴婢今后肯定好好当差,不给奶奶丢人。” 刘妈妈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她的丈夫并没有在伯爵府讨生活,因此有什么事情,只需要她自己拿主意就是。 孟青欣慰地点点头,而后继续说道:“你们也不用灰心,既然身契在我这里,那我自然就不会亏待了你们。” “方才说的是第一种差事,眼下我再跟你们说第二种,你们几家人都是我极信任的,想必也知道了,我在外面有些铺子。” 说到这里,孟青略顿了顿,又道:“实不相瞒,我还预备开一家工坊,另外还有城外的庄子,都需要人手。你们回去商量商量,是愿意留在府里当差,还是去府外帮我照看庄子跟工坊。”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大奶奶如此为我们考虑,我等今后必当好生办事,唯奶奶之命是从!” 第43章 施工图纸 第二天一早,碧翠等人就来回话。 大概说了一下家里亲人的意思。 孟青让荷香做了记录,最后一归拢,其实跟她当初设想的差不多。 大部分都想的是让家里的女眷在府里当差,而男的更愿意到府外做事。 只是眼下孟青名下的两间铺子都有了掌柜跟伙计,这些人只能去城郊的庄子里。 毕竟她才买下郭员外的三百多亩山地跟五十亩田,还有不少事都需要信得过的人去办。 差事的事情有了决断,孟青就让刘妈妈并碧翠等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而自己则去了城北的一家工匠坊。 携着荷香刚进大门,就有一个小厮上前问安:“这位少奶奶,不知来我们天工坊有何事?” “你们掌柜的可在?” “掌柜的自然是在的。” 小厮躬身陪笑道:“只是若无要紧事,怕是没空见客。” 人在就好! 孟青点点头,说明来意:“我想把自家的山庄改建一番,不知道这活儿你们可能接?” 听闻这话,那小厮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京城的富贵人家,大多要修建山庄,这里面诸事繁杂,不少人家都会图方便,整个外包给他们这样的工匠坊。 这可是一宗大活儿! “自然是可以接的!” 小厮连忙应道,“不过具体的事宜,还得我们掌柜的跟您谈,还请去里面厅里细说。” 说着,便将孟青二人引进内堂,奉上好茶后,便匆匆跑去找掌柜了。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此人年过四旬,面容刚毅,眼神中透着精明与干练。 “在下便是这天工坊的掌柜,姓赵。不知夫人如何称呼?”赵掌柜拱手问道。 “叫我孟夫人就好。” 赵掌柜忙道:“孟夫人,听方才小厮说,您是想要改建庄子?不知……” 说到这里,略微顿了顿,似乎在等后续。 孟青也不扭捏,微笑着直接说道:“我今日来,确实是想改建城外一处庄园,这里是我找人画的地貌图,你看着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我也心里有数些。” 赵掌柜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沉思片刻后说道:“夫人,这处山地面积颇大,地形也较为复杂。若是要全面改建,恐怕需要耗费不少时日和银钱。” 孟青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那以赵掌柜所言,如果将这三百多亩山地连片,打造成山庄景观,需要花费多少银两?” 闻言,赵掌柜又仔细端详了图纸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夫人,这片山地太大,若是全部改建到庄园之内,各处设景的话,这里面的花销实在难以估计。” “一般来说,京中这些名门修建的山庄,大多都是为了自家人休憩游玩所用,纵然是有足够的地皮,也大多都是只用几十亩盖园子,不会尽数用来造景的。” “若是夫人有心想要更大一些的,想来五六十亩也就足够了。” 他只以为孟青年纪小,不太明白里面的行道。 所以颇为诚恳的劝道:“若是夫人用五十亩建庄园,剩余的地方种些果木菜蔬,一年也能有不少收成。” 孟青知晓他是好意,也不着急,只继续说:“眼下我自然是不会把三百亩地全部造景改建,也是准备按着你方才说的,先把前面的五十亩的地方摆弄好了,等以后再慢慢扩建。” 一边说,还一边指着图纸里原来山庄的位置,问道:“掌柜你瞧,我想着是先改建这里,你觉得可行吗?” 赵掌柜仔细看了看,爽然笑道:“夫人所言,自然是可行的。这里原先就有房舍,先改建这里,还能少好些功夫。” “那可能估算出要多少银子?”孟青问。 “这个夫人可是难住我了,不如我过两日带了工匠亲去那边看看,才能有个大概的数目。”赵掌柜摸着下巴道。 “也好,那就麻烦赵掌柜了。” 孟青点了点头,先是告知了赵掌柜具体位置所在,又突然想一事,笑道:“除了山庄之外,我还准备修建一个工坊,这里是找匠人画的工坊的修建图纸,麻烦你也帮忙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错漏。” 眼看着孟青是个大客户,赵掌柜哪有不愿意,连忙接过图纸,细细看了一遍,“敢问夫人,这个工坊主要是用来做什么的?” “就是做一下家里用得着的物件,工序并不复杂,主要是熬煮、定模、晾晒之类。” 闻言,赵掌柜颇为认可的点点头,“若是如此的话,这个工坊的图纸已经是很完善了,而且这画图之人,还在西南角预留了扩建的地方。就在这里,夫人您瞧。” 孟青细细看了看,果然如他所言一般,也就放心下来,“既如此,就麻烦掌柜早些带人去看看。” “夫人放心, 待我们去实地看过之后,定然会寻最懂庄园造景的老师傅亲自给夫人画图布景。直到所有图纸您满意之后,再谈工钱跟用料。” 得到赵掌柜这句话,孟青也颇为满意。 果然,这些事情还是外包了方便。 说罢此事,赵掌柜满面含笑的送到大门外,见着孟青上了马车,方才转身回去。 马车一路往东,过了许久,停在了另一座工匠坊门口。 孟青带着荷香走了进去。 修建庄园,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定下来,她自然要货比三家,才能选择最适合的工匠坊来负责这事儿。 …… 一天下来,孟青不仅把京城几个大的工匠坊都走了一个遍,还分别跟人约好了去实地察看的时间,只等后面晏清带人过去就是。 还有一个可以肯定的事情,那就是他们肥皂工坊的图纸设计的非常好,可以马上动工。 孟青又到城东的杂货铺子里看了看。 按着她的意思,铺子也对一些旧货进行了折价处理,前些日子虽然没有做蜡烛生意,但却在囤积和倾销木炭,眼下已经盈利不少,拢共有一千多两。 这个铺子是她嫁妆里面的,并没有与旁人分红,所以孟青立即在账面上支取了一千两,让荷香次日带着去交给晏清。 得了孟青的话,晏清立即去了衙门报备,没过两日,待差役前去丈量土地之后,县衙颁发了允准文书。 晏清拿着近三千两银子,正式破土动工,开始修建肥皂工坊。 第44章 孟睿失踪前后 自从定下了肥皂工坊的图纸,不过两天,晏清就把衙门的文书跑了下来。 但是也因为应酬衙门的那些差役花了些钱,眼下手里只有两千八百两银子。 按着孟青的计划,修建工坊大概是需要两千两的,其余的钱则是留着购买制作肥皂的原料。 但是在了解了一番物价之后,晏清却表示工坊用不着这么多钱。 “姑娘,我打听过了,现在因着南边水患严重,有不少烧砖作坊都是请的南边的灾民在里面做工,加上如今银子都不好挣,所以砖价比之前降了不少。” 晏清仔细解释道:“再者就是,我们准备修建工坊的地方原本就有地基,因此节省不少,一共用料并工钱,大概一千五百两左右即可。” 既然工坊那边还能结余五百两,那么岂不是就能有一千三百两去买原料? “原料的事情,联系的如何了?” 想到这个,孟青就觉得头疼。 “已经联系好了几家铺子。”晏清回道:“只是价格方面,可能还要再商谈一下。” 孟青点点头,心中大致有数。 她知道,这些东西的价格定然不会太低,毕竟是在这个时代,动物脂肪炼油是一件颇为奢侈的事情,特别是猪油的价格一直都不便宜的。 但是要用椰子油的话,又不太现实,毕竟椰子产自南方,这个时代运输成本太贵了。 一想到这里,孟青顿时眼前一亮,然后立马吩咐晏清:“之前你说我们新买的那片山地里种的是板栗?” “不止板栗,三百多亩的山地,除了山脚下种了豆子跟花生,其余都是各种果树。” 晏清回道:“姑娘为何有这一问?” “眼下京郊各处庄园都是种了果树蔬菜,咱们就算把整片山种满了果树,也没多少收成,你回去百花岭后,去把山背面的所有果树都卖了,先把地方空出来,翻年之后,咱们再种上新的。”孟青说道。 她买下了郭员外三百多亩田地,再加上她自己的小庄子,所以如今整个百花岭那一片都是自己的产业。 因而,孟青打算把百花岭向阳的正面用来修建庄园,背面全部种上油橄榄树。 到时候把这些橄榄炼了油,再做成肥皂,利润就是成倍成倍的往上涨。 但是这都是后话,目前工坊预计年前就能建成,到时候自然就要开始生产肥皂。 想了想,孟青决定用棕榈油作为替代,“若是油脂贵了,也没必要当这个冤大头,我们收些棕榈果一样可以把肥皂做出来。” 对于她的话,晏清从来不会有半点怀疑,当即记在了心里。 “姑娘,还有一件事情。” 想了想,晏清皱着眉回话道:“小少爷当初失踪,似乎与李家有关。” “与李家有关?” 孟青眼神微眯,“仔细说来听听。” 晏清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一禀报给孟青。 “当初老爷夫人刚去世,族里众人看着咱们少爷年幼,就张罗着要把孟家的田地充作族产。哪里晓得第二天,李昌安就出现在了孟家,当时也是他护着小少爷,所以才保住了孟家的产业。” 说到这里,晏清目光变得凌冽起来,“只是说由于少爷年幼,怕族里还有人心存歹意,所以就把所有的房契地契都交给了李昌安这个舅父代为保管。” 这么说来,孟家的产业竟然都是在李昌安手里? 虽然之前心里本就有些猜疑,但孟青也只以为是些金银之类,完全没想到竟然连所有房契跟地契都在李家手里。 “你先前说李昌安刚起身回京,小睿就失踪了?” 她穿过来的时候,已经人在京都了。因此对于唯一的弟弟孟睿,其实并没有多少印象。 但是既然占了原主的这具身体,就应该找到这个唯一的弟弟并好好养育成人。 “正是如此。” 晏清点点头说道:“前两日,从李家下人口中得知,当初李昌安南下,不仅是带上了两个账房先生,还花钱雇了十多个随从。” “然而回京之时,这些随从却没跟着回来,奇怪的是,就算这些人没有音讯,也不见其家里人过问。” 随着这一番话,孟青的面色变得越来越严肃。 看来想要找到孟睿,怕是还真绕不开李家。 “找人仔细留意着李家那边的动静,不论是谁,只要消息有用,就给银子。” 孟青吩咐一声,又道:“银子不够,只管跟我说,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把小睿找回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她就不信了,一把一把的钱撒出去,总有一些眼馋的人会动心。 “姑娘,您相信我方才说的话?” 晏清心下有些感动。 毕竟李昌安乃是姑娘的亲舅舅…… “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兄弟,你跟荷香就是我最贴心的人,不信你们还能信谁?” 孟青有些不解,微微叹道:“李昌安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况且谁受益最大,谁的嫌疑就最大,小睿失踪,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李家,不是么?” 毕竟李昌安已经把房契跟地契拿到了手里,只要孟睿失踪,那么他这个当舅舅的,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代管孟家所有的田产跟铺面。 时间久了,就可以将孟家的产业,全部偷偷转移到李家名下。 “难怪自从孟氏败落之后,李家就青云直上,李惜霜出嫁之时更是十里红妆。” 孟青冷冷一哼:“敢情花的不是自己攒下来的钱,难怪出手如此阔绰。” “除了小睿的事情,还要尽量找到当初李昌安带去江南的那两个账房。” “是,姑娘。”晏清应声退下。 孟青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找回弟弟,让李家受到应有的惩罚。 不论是当初孟家送上京都的财物,还是李昌安侵占的孟氏产业,她都要全部夺回来! 第45章 主仆之间 “大奶奶,我们夫人让来问问,说您若是觉着有什么不妥当的只管言语一声,泥瓦匠还没走呢……” 自从城东花枝巷的宅子修缮好了之后。 卫氏三天两头打发人过来说这些事情,表面看着是好意体贴,其实是不过就是想催着孟青她们搬家罢了。 毕竟宅子已经修缮好了,下人们的身契也已经给了。 接下来自然就该东府拿出诚意,早些搬出伯爵府。 孟青自然是巴不得早些出府的。 要知道,她在伯爵府每个月得月例银子是二十两。但是前些日子她主动放弃新府的管家权,王氏当时为了补偿,答允了将她的月例银子提升到五十两。 等于她要是多在伯爵府里待一个月,就要少拿三十两银子。 傻子才愿意吃这亏! “你回去告诉二夫人,多谢她想着,那边院子修整的很是用心,我这边没什么别的需要。” 孟青含笑说了一句,打发了那个传话的老嬷嬷。 见着四下没有外人,孟青叫过来碧翠,“我想起一件要紧事,你回去问问你父亲的意思。” “但凭奶奶吩咐。” “前些日子大夫人与我说起,新府那边,到时候除了王管家之外,还要再设两个管事。 孟青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蹙眉说道:“你父亲是个心细的,又认识字,我想着到时候跟夫人说一声,让你父亲去当个管事。你回去告诉他一声,让他心里也有个准备。” 当管事? 不是说他们这些人没什么机会管什么要紧的差事么? 碧翠心下疑惑,却也并不多问,应了一声,就急忙回家去了。 这里荷香有些担忧地道:“姑娘,管事的位置如此重要,夫人怕是不会同意。” “正因为重要,所有一定得有一个咱们的人才行。” 孟青目光一凛,“有的事情,我可以不插手,但是必须留有防备才行。就算咱们不愿争些什么,有个自己人在那个位置上,府里大小事情也能知道的清楚些 。” 好不容易分家出府,她可不愿什么事情稀里糊涂的被人蒙在鼓里。 “放心,我会让夫人同意的。” 孟青不愿再多说此事,就跟众人一起清点要搬家带走的东西。 她的嫁妆本就不多,之前还把一些用不上的东西都当了银子,眼下东西更是少的可怜。 仔细清点了一番,拢共不过两箱子衣裳,外加两箱子日常所用物件,外加一套妆奁盒子并几个装首饰的匣子。 因着身边所有银子都拿去修建工坊跟买肥皂原料,她的财物也数的过来:一件成亲时候江家聘礼给的杂货铺子,一间乌衣巷的铺子,城外百花岭的三百八十亩山地、五十亩水田。 这些房契地契,跟工坊的允建文书一起收着,并不怎么占地方。 另外就是身边这些心腹之人的身契。 除此之外,居然就没旁的可收拾了。 还是穷啊。 “夫人那边还忙着呢,要不咱们也过去帮着夫人拾掇拾掇,多几个人手,想来也能快些。”荷香提议道。 “不可。” 孟青连连摇头,“才不可外露,就算我们是一番好心,放在旁人眼里,只怕未必是这么回事。” 闻言,荷香也连忙点头:“姑娘说的是。” 见自己院里没有什么可忙的,孟青就索性让荷香去街上买了些原料。 开始试着提炼一些花草香精。 虽然肥皂这个东西不愁销路,但是毕竟眼下原料有限,况且肥皂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久了旁人怕是也会慢慢摸出门道来。 所以孟青决定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还是得要想点旁的生钱法子。 …… 西府里。 与孟青的恬淡悠闲不同,李惜霜此时心里憋闷极了。 “敢情孟青她们带走的这八十三人的缺口,都得我一个人花钱买来补上?” 李惜霜越想越气,忍不住摔了一个茶杯,“这是全家的事情,就算要补缺,也断然没有让我一个人吃亏的道理!” 丫鬟紫罗赶忙上前宽慰,说道:“奶奶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今日奴婢已经去伢行问过,就算要买八十个人,也不过就是一两千两银子。奶奶的几家铺子营收那般好,信阳的几个田庄每年出息也不少,这对奶奶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说到这里,紫罗的目光闪了闪。 其实她今天出去,帮着李惜霜问价是一回事,更重要是为了跟伢行商量价钱。 毕竟一下子就要买这么多人,这样的巧宗儿谁不想得? 今年南边遭灾,许多人北上逃难,一路上支撑不下去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 所以今年从人伢行手里买人,并没有往年那么贵。 虽然方才跟李惜霜说的是二十两左右一个,但是实际紫罗已经跟人伢行的老板说好了,待到生意做成了,要分两成利给她。 因此,见着李惜霜有些不愿意出这笔钱,紫罗一下子就有些急了。 毕竟要是伯爵府出钱买人,自然有卫氏跟府里的买办们张罗,哪里还轮得到她的好处? 想到这里,紫罗咬了咬牙,继续劝道:“夫人近来本就瞧着您不顺眼,奶奶何必为了几两银子的事情,去惹恼她呢?” “况且,二爷对奶奶情深意重,若是您与夫人不睦,岂不是让二爷为难?再者来说,奶奶眼下还没有子嗣,还是得哄着点夫人为好。” 听了这一番话,原本怒火中烧的李惜霜瞬间泄了气。 没有子嗣…… 这件事情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刀,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掉下来。 想到后院那些切实,李惜霜心里难受到呼吸都是痛的。 “在我没有生下嫡长子之前,那些贱婢休想怀上夫君的孩子!” 李惜霜恨恨地说。 闻言,紫罗眉头一皱,面上滑过一丝恨意,但又极快掩饰过去,陪笑道:“奶奶放心,二爷对您一心一意,怎么会让旁人越过您去。” “只是这买人的事情,怕是真得您来操持才行。” 压下旁的心思,紫罗还是决定先把银子赚到手,连忙劝道:“虽然这事儿要花几个钱,但是对您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啊。” “什么意思?”李惜霜有些没反应过来。 “奶奶您想,这些年来,我们西府的下人哪个不听夫人的?往日里,您要做什么事情也多有不便。既然如今要添买下人,咱们也可趁机买几个机灵的收用了,到时候进府里来当差自然会唯奶奶之命是从!” 第46章 塞人计划 这是要她借机往伯爵府里塞心腹? 听了紫罗的话,李惜霜眼前一亮。 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 嫁到江家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当家做主的机会。 东府那边被王氏管的跟铁桶一般,水泼不进的。而西府这里,卫氏这个婆母机敏强势,又一向看不上这个儿媳妇,哪里留什么空子给她。 眼下突然有个这么好的机会。 要是能趁着这次买人,培植一些自己的人,那么今后在伯爵府的日子…… 一想到这里,李惜霜就再也不心疼钱了。 她陪嫁的产业跟嫁妆那么多,这几个银子算什么。 而且,虽然父母没有细说过,但是这么些年来,李惜霜也能感觉出来,她们李家不论是产业田地,还是珍宝古董,甚至比一些名门望族都要多。 嫁妆花完了,大不了回娘家再找母亲要就是了。 想通了这些,李惜霜不由看着紫罗夸赞道:“还是你机灵,方才我竟险些去找婆母理论,到时候哪里还能有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紫罗心里不由暗暗讥讽。 这个时候还装什么面子……再添几个胆子,怕也不敢去跟二夫人犟嘴吧。 心里鄙夷,但却面上不显,只恭敬回话道:“奶奶思虑的是。那奴婢明儿就去找了人伢子来?” “不急。” 李惜霜摆了摆手,“我想了下,就算是从人伢子手里买来调教,也未必以后能忠心于我,与其冒这个险,还不如想些旁的办法。” “奶奶的意思是……” “与其把买来的人收作己用,还不如趁机把我们自己的人买进来。我们李家有不少田庄铺子,从中选几个人来不是轻轻松松?” 闻言,紫罗瞬间惊住了。 怎么二奶奶突然长了脑子了? 但是想到伢行答应给她分利的钱,她还是有些不死心,勉强劝道:“奶奶这法子虽然好,但买人进府,自然身契就到了伯爵府,到时候夫人手里捏着身契,只怕这些人也未必会听奶奶的。” “你脑子怎么突然不灵光了?” 李惜霜侧头看着她,神色有点不耐烦。 方才说起可以趁机安插心腹,她还只当这个紫罗是个心机手段厉害的,怎么现在又这般愚钝。 果然……出身低贱的丫鬟奴婢,哪里能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府里买人,不论是谁,到最后身契都会交给婆母。” 李惜霜瞥了一眼紫罗,没好气儿地道:“我李家庄子上进来的人身契要交出去,难道从伢行买来的就不用把身契交出去了?” …… 紫罗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伢行那边干系了她自己的利益,她当然是只能假装不懂才能劝李惜霜从伢行买人啊。 眼下见自己话里的漏洞被戳破,紫罗心里暗暗叹气。 看来跟伢行的这桩生意多半是做不成的…… 压下胸中的闷气,才又勉强陪笑道:“还是奶奶有见识,奴婢一心为盼着奶奶好,倒是没想到这些。” “还不止如此呢。” 李惜霜被奉承一番,心里正得意,就多说几句道:“从我们李家庄子里选人,买进府来其本人的身契在伯爵府,但是谁没个亲戚家人呢?” “只要她们家里人被我李家捏在手里,就算身契在婆母那里,她们也不敢违逆我的意思。” 说到这里,她唇角一扬,眼中挂着阴冷的笑意。 要是这个事情能成,她就能在江家多很大一批心腹。以后那几个贱人再敢纠缠夫君,她定要活剥了她们! “还是奶奶思虑周全。”紫罗认命地继续恭维道。 “我现在就写信,待会你送去李家交给我弟弟,让他抓紧时间把这事办好。” 李惜霜写了信之后,小心地封好,就让紫罗出府带去了李家。 …… 李跃光原本是约了友人一同登高看枫叶的。 但临出门时却听到小厮通报说宜昌伯爵府来人求见,他当机立断让小厮前去推掉约会。 偏厅里。 李跃光拆了信略看了看,就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紫罗,语气平静地问道:“所以,你们打算在田庄上选出八十个人来,然后通过伢行,再将这些人卖给伯爵府?” 紫罗恭敬地回答道:“这确实是奶奶的意思。奶奶还特意叮嘱少爷,希望您能多费心些,务必在三日内将人凑齐。” 李跃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讽刺地说道:“哼,她以为这件事只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吗?” 然而,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接着说道:“不过,既然她都开口了,那我也不好拒绝。” “这样吧,你回去告诉她,要在短时间内凑齐八十个人实在困难,况且动静太大,难免不会惹人怀疑,我替她寻摸十人就是了。” “是。”紫罗垂头应是,就急忙回江家复命。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李跃光眼眸微眯,唇边挂上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 当西府里正忙着张罗如何添买仆人时,东府这边,王氏终于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与孟青不同,王氏出生于名门望族,嫁妆丰厚,且在伯爵府掌家多年,自然积累了不少私产。 因着怕秦太夫人跟卫氏说闲话。 王氏提前安排了一些心腹手下前往花枝巷整理院子,也断断续续开始往那边搬一些粗使家伙和箱子。 对于王氏这个行径,孟青心中有些诧异,忍不住提醒道:“婆母,连带着床也搬过去的话,西府那边怕是不好应对。” 王氏却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傻孩子,就算心里有气,她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接着,她带着几分傲气地解释道:“那屋里的床、柜子,并院子里的所有家具,都是当初我的陪嫁。就算采萍屋里,都是我娘家送来的木头打的家具。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东西,她们管不着。” 听到这里,孟青不禁心生感慨,有亲人就是好啊…… 她不禁想起了弟弟,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 孟青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孟睿,一定要帮他夺回孟家原有的东西。 第47章 搬家之日 随着孟青婆媳两人陆陆续续地开始搬家。 西府那边卫氏也得到了消息。 但是听闻王氏院子里搬出去不少箱子,卫氏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当天下午,瞅着晚饭前的时间,卫氏趁着给秦太夫人请安的功夫,开始说道这个事情。 “母亲,她都没来跟您和父亲说一声,就开始往花枝巷搬东西,这分明就是不敬长辈。” 眼下卫氏已经把整个伯爵府看作自己的东西,哪里能容忍王氏这样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往外运。 “何至于此。” 秦太夫人了解儿媳,但是也并不戳穿,只笑道:“好歹在这府里生活了近二十年,东西肯定不会少,先将一些不要紧的搬过去,也是正常的。” “可是那些箱子里……” “住嘴!” 卫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太夫人打断,“这些话以后不可再说。且不说那王氏娘家给的嫁妆,就算是她先前掌家时候得了些好处,时至今日,也断然不能再拿出来说道。” “几辈子之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现在分家了又翻出来,那也太难看了些。” 卫氏是个有成算的。 她就是一时见着王氏一箱一箱往外搬东西,心里有些不平衡,所以才想着来告个状。但是秦太夫人的一番话,就瞬间让她脑子清醒过来。 分家之后,还要盘查王氏的东西。 这件事儿传出去,旁人不会说王氏曾经中饱私囊,只会笑话堂堂宜昌伯爵府不容人,把孤儿寡母分府出去不说,还要翻看人家的私产和嫁妆。 “母亲所言极是,是儿媳一时想岔了。”卫氏连连点头道。 “那边愿意搬,就让他们搬就是。就算过问盘查出了问题,又能如何?时至今日,你还指望那边婆媳两人会把吃进肚子的东西再拿出来?” 秦太夫人一手捻着佛珠,满面慈爱地道:“这伯爵府原本该是那边的,但是现在归了咱们,分家时候已经占了最大的便宜,就在旁的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儿媳谨遵母亲教诲。” 婆媳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就见一个小丫鬟进来回话:“太夫人,方才老伯爷屋里来人说今晚伯爷不准备过来用饭了,请太夫人自便。” 秦太夫人皱了皱眉,问:“伯爷在做什么?” “说是云水观的仙师下山来了,正在伯爷书房说事呢。” 闻言,秦太夫人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眼中带着三分冷意,“让厨房准备一桌精致的斋菜送去书房,就算伯爷跟仙师论道,也不能不吃饭。” 见那小丫鬟领命下去,卫氏总算鼓起胆子,一脸担忧地说:“父亲也不知道怎么突然信上了这些,若只是偶尔见见僧侣道士,倒也无碍,就怕那些人包藏祸心,母亲是不是得空劝一劝。” “他要信这个,我能有什么法子。” 秦太夫人冷冷说了一句,就不再言语。 见状,卫氏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小心翼翼的伺候秦太夫人用了晚饭,又陪着聊天解闷了好一会,才告辞回到自己院里。 …… 十月十五这天,吉星照佳地,紫气指新梁,宜迁宅。 王氏事先回禀了江远山跟秦太夫人,就跟孟青带着萍姐儿跟淮远,坐上了马车,一路去往花枝巷。 花枝巷在城北,虽然不在主道上,但是门前的路很是宽敞,整条巷子里,一共只住了三户人家,都是三进的宅院,其中巷子南边有两家,而北边就只有孟青她们一家。 巷子西边临街开了两家酒楼、一个胭脂铺并一个文房铺子。东边则是一个学堂,走近一些,时不时能听到学子们读书的声音。 对于这处宅院,不论是孟青,还是王氏,其实都不陌生。 当初分家决定把这里分给她们之后,婆媳两人就来瞧过。 前些日子修整宅院,更是少不了过来察看。 总的来说,对于这个新住所,孟青是非常满意的。 虽然是主道分出来一个巷子,但格局和位置都不错,很有几分闹中取静的意思。 “恭迎夫人跟少奶奶回府。” 马车刚停下来,就见王嬷嬷带着一群下人早早在大门口迎接。 孟青扶着王氏下车,就转身去后面抱起了淮远。 今天她是肯定不会去跟王氏抢风头的。 这边王氏牵着萍姐儿,含笑看向众人:“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今天大喜的日子,每人赏一吊钱。” 闻言,众人眼前一亮,更是心悦诚服地道:“多谢夫人赏,我等今后定然好生伺候。” 派了赏之后,王氏就带着众人进宅。 大门两侧点燃了两挂长长的鞭炮,随着一阵‘噼啪’作响,王氏带着抱起采萍,跨过火盆,又用桃柳纸条沾水往身上撒了撒,迈步走进正门。 孟青紧随其后,抱着淮远走了进去。 进府之后,采萍就拉着淮远跑了。 两个孩子都是第一次来这里,自然看什么都稀奇。 王氏心情不错,也并不阻拦,只是吩咐王嬷嬷好生跟着照看。 此时,没了两个孩子,正厅里只余下王氏跟孟青婆媳两人。 眼看着下人们要来见礼磕头,孟青刚要站起身来,却被身旁的王氏一把拉住:“你坐着。” “眼下府里就我们娘儿四个,你是这家里的正经主子,就安生坐着受礼就是。两个孩子还小,万事得咱们娘俩商量才能把日子过好。” 孟青心里一软,眼中带过一丝温情。 她也终于有家了么…… 虽然来这个时代一年多,但是孟青心底其实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不论是先前处处被人苛待的李家,还是后面每个人都八百个心眼子的宜昌伯爵府,那里都只是她生存的地方而已,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家…… “听母亲的。” 孟青温婉一笑,尽管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但声音里仍带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音。 她无比渴望拥有一个温暖的家,想要在这个满眼陌生的地方有自己的亲人。 若是王氏真心相待,那么她也绝不会辜负这一份情谊。 第48章 回李家看看 花枝巷的宅子虽然只有三进,但毕竟占了半边巷子,还是比寻常的三进宅院宽敞许多。 宅子总共占地达到六亩,西南角带着一个小花园,经过一番修缮,也很有几分意境悠远的味道。 孟青的昭阳阁在东北角,拢共有十间屋子,就算带着江淮远住,也非常宽敞。 刚把东西规整完毕,就见王氏身边的丫鬟过来。 “夫人吩咐奴婢来给奶奶送这个月的月银。” 说话间,就见那丫鬟把怀里的钱袋奉上,一脸恭敬地说:“因想着奶奶新搬来这边,许是有不少地方用碎银,账房那边的先生已经按着一两的星儿绞好了。” 闻言,孟青看了看钱袋里的碎银,点头跟那丫鬟道了谢,打赏了一百钱。 待人走后,荷香凑到跟前,看到满满一包碎银,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月牙一样,她高兴得合不拢嘴, “夫人果真给姑娘涨了月例,以后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那是自然。” 孟青颔首笑道:“人活在这世上,本就是为了把日子越过越好来的。” “你去把大家伙都叫来,我有事情嘱咐。” “是。”荷香应了一声,就一脸欢快地去了, 这里孟青看着那一包碎银,由心一笑。 搬了新家,作为主子,自然是要打赏下人的。 虽然进府时,王氏已经发话,每人赏一吊钱,但是这只会让人记王氏的好。 孟青这一次带过来二十一人,连带着荷香一共二十二个,这些人的身契在她手上,今后跟她利害与共,她肯定也需要有所表示。 而王氏这个时候叫人送来五十两银子,还按着一两的规制绞好,明显就是给她用以赏人的。 这样贴心的举动,确实让孟青心里颇为感念。 不一会儿,众人便到齐了。 孟青先是笑着让大家日后尽心做事,而后让荷香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两银子。 众人谢过之后,孟青又道:“今儿个还有一事要同你们说,如今我们新搬过来,许多事情自然与原来伯爵府里不同,待夫人定下规矩之后,大家务必遵守,不要再说以前如何的话,挑起事端。” 既然王氏如今行事与先前不同,孟青自然投桃报李,愿意跟这个婆母往亲近了走。 底下的人纷纷应声,“奶奶放心,我等今后定然安分守己,绝不给奶奶找麻烦。” 见状,孟青甚是满意,点头笑道:“虽说是要遵规守矩,但若是旁人有意为难,也不要一味退让,只管找钱二管事讲明缘由,若还有人说东到底,便直接来回我就是。” 钱二管事就是碧翠的父亲。 孟青虽然没有打算跟王氏争权,但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利益,也担心自己院里的人被旁人欺压,所以最后还是找王氏要了个二管事的空缺来。 “多谢奶奶做主,我等自当对奶奶忠心耿耿,不敢违背。” “只要你们认真办事,忠心不改,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也不会让人欺负了你们。” 说罢这句话,孟青笑着打开一个册子,然后开始给众人分派差事。 把两个年轻些的媳妇安排到了厨房,又再浆洗上派了一人,上夜婆子里也有一人,其余的丫鬟媳妇就都在昭阳阁伺候。 另外除了钱二管事,还留下了碧翠的弟弟钱远在门房当差。 毕竟以后少不了要出门,让自己人当车夫,自然更妥当些。 如今这吃穿住行都有了自己的人,以后过日子就会方便许多。 孟青细细琢磨了下,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处,就吩咐刘妈妈道:“你是个最稳妥细心的,以后还当咱们院子的管事妈妈,凡事多留心照看着,连着淮远那边,也不能大意,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多谢奶奶信重,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绝不敢有一丝懈怠。”刘妈妈连忙应下。 孟青点了点头。 能在伯爵府这么多年没出差错,刘妈妈的能力和经验肯定是没得说的,有她替自己管着院子里的杂务,自然是能放心的。 待安排妥当之后,孟青遣散旁人,拿起一封书信交给刘妈妈。 “你回那边伯爵府一趟,把这封信交给李惜霜。” 闻言,刘妈妈忙应声答应,双手接过信封,就急忙去往了伯爵府。 这里孟青双手撑腿,站起身来笑道:“走,去库房里翻翻,看看后日带什么东西合适。” “姑娘要带东西去哪里?”荷香紧随其后,一脸疑惑。 “出嫁这么久了,自然该去李家看看,我打算后日跟李惜霜一起过去。” 闻言,荷香眉毛鼻子皱到了一处,“好不容易离了那个虎狼窝,到现在日子才好些,姑娘何必再去招惹他们?” 想到当初在李家的日子,荷香就恨的牙根痒痒。 哪有那样黑心肝的舅舅舅母…… 孟青笑着摇了摇头,安抚道:“此时去李家,自然有必须要去的理由,之前的事情我都记着呢,你不必担心。” 按着晏清所言,弟弟孟睿失踪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跟李昌安有关,她自然要去李家探探口风。 不然这人海茫茫,她又能去哪里找呢…… “姑娘纵然是写了信相邀,只怕表姑娘不会同意陪你一起回去。” “她会去的。毕竟好不容易才把我们‘赶’出伯爵府,今后江家就是她们一家子的,这样得意的时候,自然想要在人前显摆显摆。” 孟青好笑道:“眼下我邀她去李家,送上门给她奚落,她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姑娘还跟她一处,也太委屈自己了些。”荷香有些心疼的说。 “不过是打打嘴仗,何必生这些闲气。” 闻言,孟青只是笑笑,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她从来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 凡事只要自己拿到了实惠,他们怎么说,又有什么相干。 况且嘴长在人家脸上,她如今不过还只是一个没有背景依仗的小寡妇,哪里管得了这些。 叫上李惜霜一起,就是为了让她回李家嚼舌捣乱的,不然对上李昌安跟安氏那一对老狐狸,孟青还真没信心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第49章 李惜霜的牌面 不出所料,李惜霜傍晚就遣人来回话,说答允了跟孟青的提议,并且还贴心的说定了时辰。 当天,孟青早早起床开始梳洗。 她身着一套淡紫色的衣裙,裙摆处绣着兰花,头上只有一支玉簪并一朵绒花,看着并不华丽,但却格外端庄脱俗。 准备就绪后,孟青带着昨日在库房选的东西,坐上马车,朝着李家驶去。 昨天夜里,她没有睡好,神态里也带着一丝疲惫。 “姑娘,到那边李家还有一段路呢,要不趁现在眯一会?”荷香有些心疼地建议道。 孟青摇了摇头,“你哥哥是在朱雀街口?” “是的。” 得到答案,孟青吩咐前面驾车的钱远:“在朱雀街东口时候,就停下来,到时候你自去各处逛逛,申时之后在咱们巷子街转角那等着就是。” 钱远是碧翠的弟弟,也是孟青留在府里的唯一一个小厮。 虽然在门房当差,但是并不轮班,平日里主要负责孟青的出行之事。 一家子身契都捏在孟青手里,又有碧翠能在铺子里分红,钱远的忠心不必怀疑,见孟青如此吩咐,也不多问,只点头答应。 马车一路出了花枝巷,顺着主道往南,再拐了一个弯儿走了一会,才到朱雀街。 荷香掀帘看到晏清,当即叫钱远停下。 “姑娘。”晏清上前问安。 “走吧。” 孟青隔着帘子吩咐了一声,晏清就跳上马车,从钱远手里接过缰绳,坐在车门前面开始驾车。 到了李家时,还不到巳时。 见着李家门前的景象,孟青猜测李惜霜还未回府,就索性让马车在街角处略等一等。 “银子带够没?” 晏清知道是在问他,连忙点头,“带了五个十两的元宝,再有五十两碎银,应是够了。” 言罢,就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 “差不多。” 孟青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到时候爽快一些,就算那些人说的事情与孟家不相干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以后不用你上门打探,人家自己就会找上门来挣赏钱。” “日子久了,总能知道些有用的消息。” 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再嘱咐一句,“不要心疼钱,钱花出去我们以后还能再赚,现在找到小睿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昨天晚上她一夜难眠。 翻来覆去琢磨弟弟的事情,总觉得这是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要知道当初父母去世的时候,孟氏族人可是在谋划着要夺取他们家的产业。最后虽然被李昌安弹压下去,但是那些人岂能就此甘心。 若是弟弟真的失踪了,那孟家产业让李昌安一个外人代管,孟氏族人早就闹翻天了,说不定还会找到京都来跟李昌安打官司,怎么可能像现在这般毫无动静? 一想到这里,孟青就越发打定主意要尽快找到弟弟的下落。 不论是孟氏族人,还是李昌安,都没安什么好心,都巴望等孟睿没了以后,才有借口侵占孟家产业。 思虑间,听闻外面远远传来车马之声。 孟青醒了醒神,掀帘看去,正是宜昌伯爵府的车驾在缓缓而来。 待走近了一些之后,才看清楚些。 这次回府,李惜霜带了十多个丫鬟婆子,用的马车也是一辆三架的朱英华盖车,马车两侧锦帛摇动,銮铃作响,三匹骏马并身而行,看着很是气派。 看来这是打定心思要在今天显显派头了。 孟青下了马车,不动声色地在一旁候着。 随着銮铃声重,伯爵府的马车到了门前,不少李家的下人上前迎接。 在众人的陪笑恭维声中,伯爵府跟来的下人各个昂首抬胸,面带自得。 李惜霜在丫鬟们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扫了一眼门前,见孟青等在门边,眼底滑过一丝满意和炫耀。 “表妹怎么在这里?到了就先进去就是,何苦非要等我。”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李惜霜一边走过来,一边仰头说道。 此刻她只觉得心里舒坦到了极点。 以前在伯爵府,孟青偶尔还能跟她摆一摆嫂子的款儿,现在分家了,看她以后还怎么跟自己比! 从今天开始,她会越过越好,越来越尊贵荣耀,而孟青不过一个没有依仗的寡妇,到时候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想到这里,李惜霜面上的笑容更甚,眼底也带上了几分鄙夷,“别傻站着了,快随我进门吧。” “就听表姐的。” 孟青似乎浑然不觉,只应了一声,就跟着李惜霜一前一后的进了府。 到了后院,安氏早已在厅里等了许久。 一见到李惜霜进来,就满面春风的迎过去,“为娘的乖女儿,有大半年没有回来,可想死我们了。” 李惜霜亲昵地挽着安氏的胳膊,撒娇道:“女儿也想娘了,这不等伯爵府的事情安顿好,就立马回来看您了嘛。” 安氏笑着点点头,随即看到了跟在后面的孟青,脸色便冷了下来。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安氏冷声质问:“我跟你舅舅为你费心筹划多年,你竟然这般没有良心,攀了伯爵府的高枝,就也没个音讯,也不说抽空回来尽孝,真是白养你了这么多年,忘恩负义的东西。” 闻言,孟青心底的冷意直往浑身蹿。 不论是穿书后的她,还是原主,都没在李家过过一天好日子。 缺衣少食不说,还要处处受气,府里的下人都比她过得体面。 更别说原书里,安氏这个所谓的舅母还跟李昌安一起合谋,把原主送到变态的手里受尽凌虐。 而嫁到伯爵府,不过是为了给他们的亲生女儿李惜霜铺路,所以才让孟青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跟江沉景的牌位拜堂。 这样的‘恩’,这样的‘义’,也只有最黑心不要脸的人,才好意思挂在嘴边。 眼底藏着似九渊之下的寒冰,孟青垂眉低头,淡淡的欠了欠身子。 “当初在伯爵府,我做不得主,所以没能有机会。眼下一分府,就赶紧邀着表姐一道过来拜望舅母。“ 她这些话自然是有些漏洞的。 只是安氏刚准备开口挑刺,就见李惜霜一脸得意地接过话去,“伯爵府如此勋贵之家,自然规矩严谨,你一个破落户出身,必定是受不住这等福气的。” 说到这里,李惜霜冷哼一声,满目鄙夷,“现在分府,你自然就成了寻常百姓,市井门户,今后可别在拿着伯爵府的名头在外面抬高自身。” “表姐嘱咐的对。” 孟青真心实意地对着李惜霜道:“谢过表姐。” 似乎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李惜霜本已经准备好了承接孟青的反击,却没想到还得了句感谢? “表妹,好久不见。” 随着一个声音响起,众人才把目光集中到了屋内的另一个人身上。 第50章 讥讽 这人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俊朗,眼眸如星,一头黑发如墨般倾泻而下。宝蓝色的锦袍上用金线绣着精致的云纹图案,在这晨曦的映照下,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光芒。 从方才开始,这人就一直静静地在旁边坐着,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直到李惜霜跟安氏母女寒暄之后,才缓缓地将目光转向孟青,声音冷淡的问好。 孟青其实没有见过此人,在脑子里想了想,猜出他的身份。 原书里,女主李惜霜有一个嫡亲的弟弟李跃光。 据说是个少年英才,不过十八岁就考中了乡试的解元,而后又会试、殿试连捷,被皇帝钦点为状元郎。 书里李家的门楣一开始是配不上宜昌伯爵府的,但是自从了李跃光考中了状元之后,李家又把孟青送到了福亲王府,李家开始强势崛起。 最后随着李跃光入阁为相,李家一下跃居到了整个皇朝的权力中心。 对于这样的人物,孟青自然不会小觑,神色淡然却不失庄重的笑着回礼道:“表哥好。” 似乎察觉到孟青的冷淡,李跃光目色一冷。 “前些日子回到京都,听闻表妹已经出嫁。” 他目光沉静地看向孟青,声音沉稳中还带着些许探究:“是我回来晚了,表妹不会怪我吧?” “表哥言重了。” 孟青微微蹙眉,心中虽有疑惑,却还是神色依旧的道:“婚姻之事,皆是命数。表哥外出求学,身负兴家重任,自然不能随意归来,何来怪罪之说。” 李跃光微微眯起双眸,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表妹倒是通透。” 孟青微微抿唇,目光平静无波:“表哥过誉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李跃光眼神微微一动,不再多言,只用手撑头看向院外,似在思索着什么。 这边孟青忙着小心翼翼的应付李跃光,生怕他察觉出什么异常。 一旁的安氏跟李惜霜母女也在说话。 “如今府里还是我婆母在掌家。” 李惜霜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几分骄傲地说:“只是因着过段时间就是太夫人的生日,所以家里要摆寿宴,婆母忙不过来,这些天就让我也跟着一起管些事情。” “我的儿,那可是好事啊。” 安氏一脸欣慰地道:“如今伯爵府上上下下四五百口人,每天大小事情不说百件,也至少有七八十件,你婆母年纪也不小了,哪里能顾得全面?” 说到这里,又耐心的教道:“只要这次寿宴上你筹办的漂亮体面,今后自然会让你帮着管家的。” 李惜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面上的得意自是掩盖不住。 “母亲放心,女儿明白。” 声音欢快地应了安氏一声,李惜霜转头一脸倨傲地看向孟青:“表妹搬家之后,在花枝巷住的还习惯么?听说那宅子只有三进,你们带过去那么多下人,能住下么?” “不过如今你已经不再是伯爵府的儿媳,自然也不用讲究什么规矩排场,想来与下人挤在一个院子,也没什么要紧。” 她今天回府,虽然说是看望父母,其实更多的还是想看孟青的笑话。 “住的惯,多谢表姐挂怀。” 孟青似乎丝毫没有听出她话中的言外之意,只是微微颔首,淡淡道了声谢。 见状,李惜霜心里一下有些气闷了。 明明都被撵了出去,还这样惺惺作态的给谁看! 她有多想自己荣耀加身,就有多么盼着孟青过得凄惨。 最好是自己越来越尊贵,而孟青的日子越过越落魄,最好还处处被人厌弃,遭人鄙夷。 如此,方能让她心头好受一些。 从小到大,李惜霜自认为论才情、论容貌、论家世都属上乘,一些交好的女孩子也都对她颇为奉承。 只有孟青这个出身最差的破落户,不仅从不对自己低头,还总是一副清冷孤傲的世家贵女姿态。 她凭什么在自己面前摆小姐千金的款儿! 想到这里,李惜霜就恨不能撕掉孟青脸上那一层淡然清冷的伪装。 “你就别装了,当初你们还没有搬出府的时候,我就听说了。” 李惜霜微微眯起双眸,阴阳怪气地道:“说是大伯母不放心让你管家,所以早早就在东府里给众人派差,预备着搬家之后自己掌事呢。” “还有搬家之前收拾东西,听说也都是背着你的,不过你也别怪她,到底是出身微贱一些,人家防着你也是正常。”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讥讽更甚,“想来你以后是再也没什么机会管家理事的,若是吃了什么苦,只管派人来告诉母亲和我,好歹我们也是亲戚,必不会笑话你什么。” 见她前前后后,有的没的说了这一大串,孟青面上的表情总算有了变化。 只见她眉头微微一蹙,颇为不解问道:“表姐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自然有我得本事。”李惜霜冷哼。 其实不过是卫氏身边的人从东府得了消息,她顺道听了一嘴罢了。 见李惜霜不说,孟青也不多问,只是含笑点头:“我是个偷懒的,每天不过混日子瞎玩罢了。表姐跟着二婶子办寿宴,想必难得有空,今天也好生歇息一日。” “你哪里懂这里面的门道!” 李惜霜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一脸得意地说:“只要办好了这次寿宴,我自有权柄在手的时候。” 见她一脸憧憬,孟青唇角微弯,不再言语。 帮着管家理事? 还想着能在寿宴之后从卫氏手里分权? 这李惜霜还真是蠢的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安氏不了解伯爵府的情况倒也罢了,但李惜霜嫁到江家这么多年,怎么还没看透卫氏这个婆母? 好不容易分家分府,头上没了王氏这个名门长嫂压着,卫氏如今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容忍儿媳妇觊觎自己的管家权呢…… 第51章 巴掌要抽在贱人脸上 此刻,孟青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 秦太夫人办寿宴,花费必然不菲。 卫氏这是在用管家权这个香饽饽,来吊着李惜霜,到时候让她心甘情愿的出钱贴补呢。 这等手段,李惜霜哪里会是对手。 虽然方才被李惜霜一通讥讽,但孟青其实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她今天过来的是为了弟弟孟睿,而不是闲的发慌跑到这里跟李惜霜打嘴仗的。 人的一生要遇到那么多事,苦的、难的、辛酸的、委屈的、绝望的……这些还都无法回避,只能自己面对和承受。 若是连几句闲话都受不住,又如何能愉快地把这人生走完,把日子过好? 两世为人,孟青早已不在乎这些虚名,更不想费心费时去为一些没必要的事情争吵。 见李惜霜洋洋自得的夸耀秦太夫人寿宴的排场。 孟青并不开口反驳,也不出言提醒,只微笑听着。 见着如此,李惜霜只以为是她羡慕的紧,所以才没话,一下子就心里舒坦了,转而继续跟安氏说话。 孟青见着母女两人言语正欢,目色一闪,上前笑着跟安氏告罪道:“舅母,出嫁这许久,也不知我院子里那株兰花长的如何了,侄女想去瞧瞧。” 闻言,安氏皱眉想了想,她确实还有好些私房话要说,现在孟青主动回避,正是时候。 “行。你去吧,只是再过半个时辰你舅舅就该回府了,别耽误了。”瞥了孟青一眼,安氏淡淡地说道。 “是。” 孟青心里一跳,但仍旧面色平淡的欠了欠身,随即带着荷香一溜烟走了出去。 主仆两人快步走到屋外,待离得稍微远些,荷香才压着声音问:“姑娘,咱们真要回那院子?” 说真的,那个院子对她们而言,没有丝毫可怀念的地方。 孟青并不答言,拽着她继续前行一段路,直至抵达一处僻静角落,方才止住脚步,扭头凝视荷香,沉声道: “你去找到当初为我们烧水买木炭的李婆子,若她此刻不便前来,就问清楚住的地方,我们抽空去她家里也是一样。” 荷香不解其意,但还是应了声:“姑娘的意思是……” 孟青环顾四周,眼神一闪,并未多言其他,只是说道:“当初她违背安氏之意,私自收钱为我们购置木炭,想必是个爱财之人。若她不愿来见,你只管多给些银子便是。” “好,我这就去。” 荷香应了一声,却又有些担忧地说:“可是姑娘您一个人留在这里……” “无妨的,你快去快回,我们时间紧,耽误不得。” 得了孟青这话,荷香不敢有丝毫耽搁,匆匆朝内厨房方向奔去。 见她走远,孟青原本紧蹙的眉头才略微散开。 好歹在李家住过一段时间,孟青对府里不少人的脾气秉性都有一些了解。 这个李婆子虽然只是个在厨房里管烧水的,但她儿子却在李昌安身边当小厮,即便不是最得体面的那个,但也肯定知道不少内情。 况且若是李婆子的儿子被信重,那肯定也对李昌安忠心耿耿,孟青也不敢冒然去找李婆子买消息。 思忖间,似乎察觉身后有脚步声。 孟青心里一惊,猛地转身,正好对上了李跃光那幽深的双眸。 他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应当没有听到方才自己跟荷香说的事情吧…… 心里犹疑不定,但孟青面上却毫无波澜,只冷声道:“大丈夫行事,宜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表哥跟随至此,鬼祟如鼠,岂不是妄读了圣贤书。” 闻此,李跃光也不恼,深深地看了孟青一眼,缓声道: “《晋书 石勒载记》的句子,表妹幼时在江南定然读过不少书。” “表哥自便,我还得去看那株兰花。” 沉声说了这句,孟青转身就走。 李跃光的眼神,让她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原书是个女频文,因而李跃光的剧情,大多都是出面给李惜霜撑腰长脸的,其余的着墨并不多。 但是经过这一会的观察,孟青心里不由在心里对李跃光升起一种警惕。 今天她自有事情要做,必须得避着此人。 “怎么,趁我不在京都嫁了人,这会子想跑?” 随着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李跃光快步上前拉住了孟青,眼中带着几分疯狂,“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居然有胆子背着我嫁给别人!” 孟青只觉得整个人都麻了。 难怪她莫名的对这个李跃光有些警惕,敢情这家伙还真不是个正常人! 近亲不能通婚!而这个颠公居然对自己的亲表妹存了歪心思! 强忍着心里的恶心,孟青把原本想扇在李跃光脸上的手紧了紧,才勉强克制住打人的冲动, “表哥今后自然有高门显贵之女为妻,以后万万不可再说这话,以免惹得舅舅舅母不快。” “我岂会怕这些?” 李跃光面露不屑的冷哼一声,面带揶揄地道:“怎么,原来你胃口这么大?还想当我的正妻?” 说到这里,只见他垂眉轻笑一声,随后伸手捏住孟青的下巴,满脸温柔却又声音讥讽, “以你的身份,能当我的妾侍,就已经是莫大的福气……哈哈哈,没想到我的青青小表妹居然还有一些痴心妄想在心里……不过……你不配!” 说着疯癫的话语,李跃光一会笑一会怒,手上的力道也慢慢加重。 孟青只觉得下巴都要被捏碎了,眼中的怒气再也掩盖不住。 这人就是个疯子! 她此刻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个李跃光敢情就是一个自恋狂病娇颠公! 举起右手,孟青侧目看去…… 这巴掌啊……没有用来抓银子上,就该抽在贱人脸上! “啪!” 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李跃光愣了愣神。 孟青趁这个间隙,一把推开这个颠公,吃力的甩了甩自己的手掌。 真他娘的皮厚,打得她整个手心都火辣辣的疼。 “你咋不去死呢!神经病!” 甩下这一句话,孟青再也不想跟这人多说一句。 身后,李跃光怔怔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方才孟青扇到的脸颊,感受到那一丝灼热的痛感,他面上的愤怒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柔,最后甚至还带着一丝享受的笑意。 看着孟青离去的身影,李跃光面上表情如痴如狂,声音透出一股嚣张, “你本来就该是我的人!这辈子都变不了!” 第52章 弟弟踪迹 李昌安是同进士出身。 所谓‘同进士、如夫人’,同进士跟进士,仅仅是一字之差,在官场上的前景就是天差地别。 身为同进士,发展上限不高,本朝立国以来,同进士出身的官员,最高只能到四品。 李昌安现在是刚巧是正五品的户部员外郎,主要在户部闵省清税司办差。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的情况,也不在此事上强求,只把心思放在培养儿子上面。 因着知道李惜霜今天回娘家,大朝会一散,李昌安跟上司说了一声,也不去部里,就直接坐马车回了家。 “表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孟青刚甩掉李跃光,迎头就看见安氏身边的小丫鬟来寻,“老爷回府了,太太正找你呢。”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半个时辰么…… 看来只有另找机会去见那李婆子了。 孟青往园子的方向看了看,只得满心无奈地回到正厅。 见着李昌安正坐在主位上喝茶,孟青上前见礼:“舅舅。” 李昌安放下茶盏,捻须笑道:“好久不见青青了,看你气色不错,想来在江家的日子过得尚可。” “哼,还在装……” 旁边的李惜霜冷哼一声,刚要开口讥讽,就被李昌安瞪了一眼,只得把余下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舅舅说的是。” 孟青记挂着荷香那边的事情,没心情多说这些寒暄话,只敷衍地回应了一声。 “那就好,这样一来,我也算对得起你母亲的嘱托了。” 听到这句话,孟青不禁心头一紧,但还是迅速收拾起情绪,微笑着看向李昌安, “舅舅向来疼爱我们这些晚辈,如今侄女的后半辈子总算有着落了,等再过几年帮弟弟定下亲事,舅舅就可以真正放心了。” 孟青说话时,目光始终紧紧盯着李昌安,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是可惜,我先前成婚匆忙了些,没有让弟弟进京来,不知驿馆那边,什么时候才能替我们这些百姓送信……” “你也不必着急。” 李昌安面色不改,声音微冷地说道:“不过是因着淮江跟渭河被毁,所以寻常信件才不能往南送,待翻春后重整运河,驿馆自然又要派船南下,到时候你只管给他写信也不迟。” 这一番话真是说的滴水不漏。 看来今天在李昌安这里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多谢舅舅提醒,那侄女就等这明年运河疏通了,再给弟弟写信。” 孟青自然是不信李昌安的这一番说辞,只是看他如此镇定自若,多半在江南孟家那边,还留了什么后手。 眼下还不知道弟弟的下落,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几人又闲话几句,就见李跃光走了进来。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脸上已不见那巴掌印的痕迹。 给李昌安行过礼后,李跃光径直在孟青身旁的椅子上落座,压低声音问道:“你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呢?” 孟青眉头微微一皱,她转过头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和厌烦, “这些事情没必要跟表哥你说吧?” “那有必要告诉旁人么?” 说罢,李跃光斜了一眼安氏的方向。 闻言,孟青的目光瞬间冰冷,看着李跃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若是这人误了事,她绝对要把他碎尸万段! 似乎察觉到孟青眼中的寒意和杀气,李跃光眯眼一笑,随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开个玩笑罢了,表妹何必当真。” …… 未时一过,孟青见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 只是马车并没有往城北方向走。 反而是从李家出来,就绕了一大圈,往城西而去。 马车里,她一脸严肃地看着荷香,“那李婆子回去多久了?” “她说只待厅里一摆饭,她们厨下就没了什么事,那时候她才能偷偷回家去。”荷香回答道。 闻言,孟青点点头,心绪稍缓。 虽然那李昌安心思敏感深沉,没探出什么来,但是能买通李婆子一家,也算收获不错。 再加上晏清在门房那边打探的种种事情。 孟青现在越发笃定弟弟孟睿还活着。 马车一路往西,又转过了两个街口,停在了一个幽深的巷子前。 “姑娘,到地方了。”晏清的声音自车门外面传了进来。 下了马车,孟青扫了一眼四周,只见都是一些矮旧的民房,街上只有三两家商铺,还有不少饥民和乞丐混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之中。 “咱们今天带的银子还剩多少?” 她的话语刚落,晏清跟荷香就立马在一处合计起来,“姑娘,还剩有五十六两。” 闻言,孟青皱了皱眉,“没带银票?” “带了,但是不多,只有一百两。”晏清回道。 “足够了。”孟青点点头,带着两人走进巷子,一路来到一座简陋的民房前。 荷香上前叩门,片刻后,就见那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脑袋从门内探了出来。 看到孟青,李婆子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随后立即恭敬的把人往屋里请,“表姑娘请进。” 进到屋里,就见李婆子的儿子早就等着了。 “见过表姑娘。” 孟青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把那一包银子倒在了桌上,“想必李妈妈已经告知了我的来意,若你能说出有用的东西来,除了这一包银子,还有旁的好处。” 见着这么一整包银子从袋子里掉下来,李婆子眼睛都直了。 “还愣着做什么!” 咽了咽口水,李婆子转头怒喝儿子,“老爷身边自然有心腹之人,哪里还有你的出头之日,若错过了今天,你以后娶了媳妇,难不成也还要一家子妻儿老小都挤在这龟壳大的房子里?” 她儿子显然是被这一句话给刺痛了,长叹一声后,就对着孟青拱手一礼,恭敬地开口道: “当年事发时,小人并未在老爷身边当差,所以知道的不多。” “只是私下里闲话时,听闻老爷身边的清风说起,好似当年老爷去江南给姑奶奶夫妇一家送葬之后,就带回来三四十个大箱子,说是里面都装了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那段时间,府里还从外面请了两个账房先生,说是外面新得了不少田产铺子,要重新核算账目。” 孟青皱了皱眉,打断他的话,“先说我弟弟的事情。” “当初虽然府里没有人知道这个事情,但是小的听闻从江南回来那段时间,老爷经常出门去城外的云水观。” “ 这原本是寻常事,但有次清风吃酒说漏了嘴,原来是老爷回京时候在路上遇到一个小乞丐,因着心善就带回京都送到了云水观去修行。” …… 第53章 云水观 回去的路上,孟青心里五味杂陈。 按着刚刚那人所言,那个被李昌安带回京都的小乞丐,十有八九就是弟弟孟睿。 孟氏夫妻亡故的时候,孟青才九岁,孟睿年纪更小,当时只有六岁。 五六年的时间过去,也不知道他还记得多少曾经的事情,是否还记得有她这么一个姐姐。 “姑娘,我们明天去云水观么?” 分别时,晏清问了一句。 “自然。” 若不是看这天色晚了,孟青恨不能现在就往城外走。 …… 夜里,孟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满脑子都是弟弟孟睿的事情,越想越是心烦意乱。 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 略微打了个盹儿,孟青就起来梳洗,带着荷香兄妹二人去了云水观。 刚下马车,遇上一个晨练的小道士。 “女居士这么早就过来,实在诚心向道。只是若要进香,怕还要等上一会。”见着孟青三人,那小道士走上前来,打了个稽首。 “多谢小师傅提醒。” 孟青点点头,道明来意,“我想见你们观主。” “观主前几日进了城,至今未归,女居士今天怕是要白走一趟了。”小道士挠了挠头,歉意地笑笑。 怎么这么巧? 孟青心里着急问清楚孟睿的下落,又追问道:“我实在有急事找他,小师傅可否告知,观主在城里何处?” 闻言,那小道士皱眉犹豫了一会,最后叹气道:“只怕就算是说了,女居士也进不去。你可听说京中的宜昌伯爵府?” 宜昌伯爵府? 孟青呆住了。在江家待了大半年,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跟云水观的道士扯上了关系? “多谢小师傅告知。” 虽然心中疑惑,孟青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见那道士看这十三四岁的年纪,遂继续问道:“不知小师傅在此修行多久了?” “贫道自小就在,当初是师傅将我从路边捡回来养大。” 听到此话,孟青眼前一亮,连忙向他追问当年孟睿的事情。 那小道士听了之后,歪着头想了许久,最后一脸认真地说道:“女居士说的人,我有些印象,那位师弟才进观时,每天都要跑到门外坐在石阶上哭,直到一个多月后才好些。” “当初他与我住在一个禅房,闲暇时说了不少江南的新奇事。只是三年前,那位师弟就已经被人接走了啊。” 孟青心里急切,连忙问道:“你可还记得他的名字?” “他似乎心里有事,并未多提曾经的事。我只知道他俗家姓孟。” 此时,孟青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她努力稳住情绪,继续问道:“那你可知接他走的是什么人?” 小道士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具体是什么人我并不清楚,只记得那日来了好几辆马车,领头是一个英武不凡的中年人,那人与观主交谈许久后,便带着师弟离开了。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孟青心中涌起一股失落。 “那你可知道他们离开后要往哪里去?” 小道士摇了摇头,说道:“这我确实不知,只是听口音,好像是京城人士。” 见着孟青一脸焦急,那小道士心有不忍地继续劝道:“女居士,你若想寻他,可去问问观主。” 孟青微微颔首,谢过小道士后,就立马坐车往京城方向赶。 要是那云水观主还在伯爵府,这事儿就好办! 马不停蹄地赶回伯爵府,刚要进门,却被门房的下人给拦住。 “景大奶奶,还请在旁边茶水阁里略坐一坐,待小的先进去回禀一声。” 闻言,孟青眼神一冷,“即便是分了家,有些关系也是断不了的,我今天特来给祖父、祖母请安,你们要进去回禀,我与你们一道去就是。” 若是放在平时,她无所谓这些。 但是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弟弟的线索,她绝不可能让人耽误了自己的正事。 “实在是少奶奶吩咐了,说但凡要是您回来,必须得了她的允准才能进门。” 那小厮一脸为难道:“景大奶奶,您何苦为难小的?且略坐一坐,小的跑着进去,不过只一盏茶的功夫,想来耽误不了您什么事。” “那你快去快回,若不然我也顾不得旁人死活了。” 话音刚落,那小厮急忙跑进府中回禀。 “哼,她当自己还是伯爵府的少奶奶呢?眼下已经分家,岂能让她随意进出?” 李惜霜听了之后,冷笑一声,“回去把门户给我看严实了,不要什么人都给我放进来!” “等一等。” 眼见那小厮就要出去传话,一直站在旁边的紫罗连忙开口叫住了他,而后面露担忧地劝说李惜霜道: “虽然两府分家,但毕竟老伯爷跟太夫人都还在,那位说了是过来请安,若是奶奶这样明说不让进府,传到外人耳朵里,怕是不会有什么好话。” 李惜霜眯着眼睛想了想,直接吩咐那传话的小厮,“你就在府里,不要再出去,只管晾着她就是!” 紫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 而此时,门房处。 孟青正携着荷香,目色深深地看着府内。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的心绪较之方才平缓了不少。 方才听了那个小道士的话,她一心想着尽快找到云水观主问出孟睿下落,就不作他想的直接往伯爵府来了。 但这会冷静下来一琢磨,孟青只觉得额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第54章 强闯 略略思索,孟青赶紧引着荷香二人到了侧边,低声吩咐晏清道:“你待会就在府外等着,那观主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江家不出来。” “是。” 晏清点头应下,又嘱咐了妹妹荷香一句,就转身往偏门方向去了。 毕竟这种僧侣道士寻常是少有从正门出入的。 这里,荷香见了孟青额上尽是汗珠,不由拿出帕子心疼地帮她拭汗, “姑娘,莫要着急,待会咱们进去了府里,定然能找到那云水观主,再有哥哥在门口处等着,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孟青接过她手里的帕子,自己擦了擦额头,心里缓了口气,才轻声叹道: “并非是因那观主,只是我们这样一路着急忙慌的,险些短智少谋害了小睿。” 听到这话,荷香显然也是吓着了,忙压低了声音:“姑娘在说什么呢?怎么会……不是找到那观主就能知道小少爷的下落么……” 她平日里性子单纯,自然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找到云水观主自然是最要紧的事情,只是方才一着急,竟然是忘了李惜霜还在这伯爵府里。” 孟青眉头紧蹙,声音里带着几缕后怕,“咱们若是这样大张旗鼓的进府叫嚷着要找那观主,不一会儿,只怕就要闹到合府皆知,如何能瞒得过李惜霜?” “为何要瞒着表姑娘?”荷香还是没转过弯儿来。 轻轻叹了一声,孟青道:“李家那边,是不会让咱们找到小睿的。” 毕竟不论是从李婆子家里问出来的消息,还是云水观小道士的话来说,弟弟失踪这个事情跟李昌安脱不了干系。 若是冒然打草惊蛇,只怕不仅找不到孟睿,反而会让李昌安更加警觉,以后的事情就更难了。 荷香这会反应过来了,也后怕的拍了拍自己胸口,面有庆幸地道:“还好姑娘反应快,不然咱们岂不是害了小少爷?” 孟青也是长长吁了口气。 方才她一心只想着早点问出弟弟的下落,居然忘了这一茬。 毕竟这伯爵府人多嘴杂。 以前在府里住着的时候,孟青就知道,府里看似规矩森严,实际漏得跟筛子一样。 再加上还有李惜霜呢…… 就算李惜霜本人没有留意这些杂事,但李家好歹跟着陪嫁过来十多个下人。 只要自己在这边大张旗鼓的找云水观主,就必然不可能瞒得住李家…… 理了理心绪,孟青脑子里的思路更加清晰。 见着先前那个传话的小厮还没回来,孟青双眼微眯, “走,咱们进府。” “姑娘,您不是说……咱们不能明着找人么……” 闻言,孟青冷笑一声,道:“谁说咱们是找人,我今天就是专程来给祖父祖母请安的,那李惜霜这样百般阻挠,不让我见祖父,我倒要看看她是安了什么心!” 言罢,就携着荷香直接往门口方向走去。 以前,纵然李惜霜时不时在人前人后言语找刺,她其实都并未很放在心上。 毕竟只要是捏住了实在东西不吃亏,其余时候她是懒得跟李惜霜作什么口角之争的。 但是现在……孟青觉得,她之前做错了。 有的人,就是得让她狠狠吃个教训,才不会一天天就想着找事作妖。 孟青理了理衣裳,就携着荷香大步往府里走。 门房见到这一幕,急忙上前阻拦。 “景大奶奶,且慢!里面还没传话出来,您不能擅自进府啊。”门房满脸焦急,伸手试图拦住孟青的去路。 孟青双眼一瞪,怒声道:“大胆!虽然两府分家了,但依旧是血脉至亲,我今天回府给祖父请安,乃纲常孝道之事,你也敢阻拦?还不赶紧给我让开!” 门房却依旧固执地挡在前面,“奶奶莫怪,方才已经有人去传信了,您且再等一等。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您别让小的为难啊。” “胡言乱语!” 一旁的荷香气的快要跳起来了,怒喝一声:“说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出来,这都好几盏茶了,还没个踪影,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奶奶守着伯爵府的规矩,被人堵在门外也没有苛责什么,反而让你们进去通传,结果你们反倒是为难起人来!” 这一番话,说的那门房冷汗连连,忙告罪道:“奶奶体谅,小的等自是感念在心,只是……” 说到这里,荷香不待他多说,又打断道:“说那许多没用的做什么,方才那传话的人呢?莫不是跑去哪里闲逛了,诓骗了我们奶奶在这里空等着?” “荷香姑娘可别冤枉人,我们门上当差的绝对不会如此行事。”门房不敢得罪孟青,只得急忙反驳荷香。 “有没有胡说,只管进去找到方才那小厮一问,就自然晓得了。” …… “都住口。\" 孟青冷冷喝住了众人,厉声道:“我本是为了给祖父祖母请安而来,不想与人为难,只是李惜霜如此阻拦我见祖父祖母,莫不是她存了什么不良心思?” 言及至此,又冷冷扫了一眼众人,“今日,我必要见到祖父,确定他老人家安然无恙,才能安心,任是何人,都别想拦住我!” 她心里知道今日的事情,门房下人不过是听命而为,故此也没必要跟他们计较,只带着荷香就抬步往里走。 见状,门房也不敢很阻拦,只得急忙去给李惜霜报信。 府内的道路孟青再熟悉不过,她径直穿过外廊,走进了西府,穿过三层垂花门,一路到了上房。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们无不惊愕,却也不敢阻拦。 屋内,江远山并不在。榻上只坐着秦太夫人跟卫氏婆媳两人。 “景哥儿媳妇怎么来了?快过来坐着歇会。” 见着孟青,秦太夫人先是一愣,但片刻就反应过来,满面慈爱地吩咐下人道:“去把熬好的梨汤盛一碗来给景哥媳妇尝尝。” 说完这些,又面带心疼地说:“这孩子怎么这么着急?瞧这汗都出来了,眼看着入秋天凉,若是北风一吹,这样岂不是容易伤身?” 孟青整理了一下衣裳,恭恭敬敬地跪下,高声道:“孙媳孟青,前来给祖父祖母请安。” 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到外面小丫鬟传话声音响起。 “太夫人,大奶奶来了。” 第55章 处罚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就见李惜霜一脸慌乱地走了进来。 一进屋,见着孟青跪在地上,李惜霜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是又极快地收回目光,上前给秦太夫人行礼。 “孙媳来给祖母请安。” 闻言,秦太夫人含笑点点头,说道:“你们这两个孩子这一前一后的,倒像是约好了的一般,我也知道你们孝顺,快些坐下吧,咱们一家子也好生聚在一处说说话。” 说到这里,就看了一眼李惜霜,“瑜哥儿媳妇,还不快扶了你嫂子起来。” 李惜霜此时只觉得心快跳到了嗓子眼。 先前她吩咐门房,以后不许让孟青进来伯爵府,这种事情自然是瞒着家里众人的。 尽管在孟青跟王氏搬家之时,秦太夫人已经明里暗里告诫过,让她跟卫氏都不可以跟孟青婆媳为难。 但李惜霜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够解气。 孟青在伯爵府得了那么些好处,如今虽然被搬了出去,但是却比以前在李家过得顺心舒坦的多。 这明显就是占了这门亲事的好处。 而这门亲事,偏偏又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有时候这么一回想,李惜霜就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还有一种被孟青占了便宜的感觉。 这世上有这么一种人,虽然心思简单算不得很恶毒,但就是天生看不惯旁人好。 而李惜霜,就是这样的人。 她不仅是巴望着孟青的日子越过越艰难,更是在内心里希望她自己跟孟青的差距越来越大。 只有孟青过得越差,她才会看着孟青顺眼一些。 因此,从李家嫁到江家,李惜霜虽然很满意孟青当了个寡妇,但是一想到王氏的维护,就心里嫉妒的紧。 好不容易趁着两房分家,她就想着要好生在伯爵府立一立规矩,让孟青知道知道伯爵府已经变了天。 只是原本想着仅仅是落一落孟青的面子,让家里下人们都看看大房的笑话,才故意为难为难,但哪里晓得孟青这么气性大,居然直接强硬闯府,还一路直奔了上房。 听了下人传话,李惜霜急忙赶过来,生怕孟青多嘴把事情闹出来。 见着秦太夫人一脸笑意,李惜霜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看来祖母还不晓得这个事情…… 忙上前去走到孟青身边,声音轻缓地道:“是我想的不周到了,快些起来吧,咱们小辈的事情,何必让祖母操心。” 话里话外,都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孟青冷哼一声,随即甩开了李惜霜的手,仍是跪着不起。 此时,秦太夫人跟卫氏也发现了不妥。 “这是怎么了?”秦太夫人端起一旁的茶盏,吃了口茶,皱眉问道。 “孙媳自知有罪,恳请祖母责罚。” 言罢,孟青就含泪磕了个头,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的道:“只是见着祖母身体康健,纵然是得罪了人,犯了二弟妹的忌讳,也是值得的。” 听了这话,秦太夫人跟卫氏面上的犹疑更甚。 秦太夫人眯着眸子扫了一眼旁边局促难安的李惜霜,心里猜测了一番,但还是继续追问道:“这是哪里的话?景哥媳妇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时,李惜霜心里一紧,连忙笑着打岔道:“祖母,想来嫂子是太过忧心您和祖父的身体,一时情急才如此。” “既然没有问你,你多嘴做什么。” 卫氏一向不满李惜霜,加上知道秦太夫人的性子,当下喝了一声李惜霜,而后看着孟青,“太夫人问话,照实说就是。” 孟青先是把门口的事情细细说了之后,又道:“虽然已经分家,但是婆母说这两日天气凉,挂念着祖父跟祖母的身子,今天特意让孙媳过来给二老请安。” “孙媳自知,如今已然分府分家,不可再如先前那般进出伯爵府,也在门外等着小厮进府通传,只是许久不见回音,又听闻门房的说是弟妹的吩咐,不许进府看望祖父祖母,但是孙媳想着婆母一直挂念,就只得想先进府来给祖母祖父请了安,见到二老康健无恙之后,再向祖母请罪,向二弟妹致歉。” 说罢这些,孟青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如今见着祖母安康开怀,孙媳也就放心,但凭祖母责罚。” 随着这一番话,秦太夫人跟卫氏都沉下了脸。 两房人才分了家。 虽然她们已经在尽量封锁消息,但是分家分产的事情也还是慢慢从江家传了出去。 如今,京中已经有了一些流言,说宜昌伯爵府两房分家,江家二房占了大便宜,只随意用几个田产铺子,就把长房孤儿寡母打发了出去。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李惜霜还让门房堵着孟青,不让人家进门…… 更要命的是,孟青过府来,还是借着王氏的名号,打着向江远山跟秦太夫人请安的幌子…… 这要是传了出去,少不得又要成为旁人在背后褒贬伯爵府的谈资。 才分家没两天,占尽便宜的二房,竟然是连门都不让人进了…… “这是你做的?” 秦太夫人面沉如水,一脸森然地看向李惜霜。 “孙媳并不知晓此事……” 李惜霜脸色一白,“祖母,孙媳知道您素日最是疼爱伯母跟大嫂子,哪里敢让人拦着。想来是如今分府别居,门房那边的下人们不晓事,才把话传岔了。” 这一番话显然是在瞎扯。 只是不论秦太夫人还是卫氏,她们心里都明白,今天就算是李惜霜这番说辞漏洞再多,她们也不得不“相信”。 为了不让自己名声受损,就只能把事情推到下人们的身上。 秦太夫人眉头紧皱,良久没有说话,最后面色变了几变,才无奈叹气,亲自站起身来,去扶孟青,“家宅和睦才是兴旺之相,祖母年纪大了,只要看着你们这些孩子好,就知足了。” 卫氏也忙跟着打圆场道:“家里前两日新买了些下人,想来是还没懂府里的规矩,这才让侄儿媳妇受委屈了,待会就让人去把那几人给捆了,派人送到花枝巷,要打要罚由你说了算。” “婶子这么说,可是羞臊我了。” 孟青连忙拒绝道:“管教下人自有婶子跟二弟妹做主,我哪里懂这些,况且我今天过来,只是为了给祖父祖母请安,哪里犯得上处罚人,我若真应允了,岂不是我小肚鸡肠了。” 闻言,卫氏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来打罚下人,还是让孟青不够满意啊。 正在思索间,就听见秦太夫人的声音响起:“瑜哥儿媳妇,府里这些下人可都是你买进来的,如今竟然犯下如此大错,你也是难辞其咎,罚你去家祠跪上三日,你可服气不服?” 第56章 绑架 李惜霜愣住了。 她心里还是不明白。 明明太夫人跟卫氏都相信了她的话,也都认可了是下人们怠慢的这个由头,为什么最后还是罚到了她的身上。 仅仅因为孟青一句话……就要为了这点小事,罚她去跪祠堂? 她现在可是伯爵府的长孙媳妇,是伯爵府未来的大娘子! 一想到这里,李惜霜心里就忍不住憋屈,只是纵然她有万般不愿,却也不敢在此时违逆秦太夫人的话。 “孙媳知道了。” 低头诺诺地应了一声,李惜霜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之中,留下一道道鲜红的印痕。 “还不给你嫂子赔罪?” 随着秦太夫人一声冷喝,李惜霜眼底的恨意更甚,深吸一口气,上前对着孟青行礼道:“是我约束下人不力,开罪了嫂子,还请嫂子莫怪。” 说完这话,就只见她双目微红,咬着牙立在一旁,看着很像是憋了口气的样子。 “我只是忧心祖父祖母罢了,倒是不想今天扰了府里的安静。” 对于李惜霜的愤怒,孟青只作不知,转头笑着跟卫氏和秦太夫人解释两句后,又向着李惜霜歉意的笑笑, “哪里晓得我这一时心急,竟还惹出这么许多官司,二弟妹没有怪我吧?” 说完这些,孟青直接忽略李惜霜似乎要喷出火来神情,只是安稳坐着吃茶。 原来有时候打打嘴仗,占占口头便宜的感觉还真不错啊。 …… 另一头,就在孟青闯府之时。 晏清也到了东侧门,先是确定了云水观主是从这个门进出伯爵府,就又悄悄塞给了那看门的小厮一块银子。 小厮拿着银子在手里掂了掂,瞬间满面堆笑地问:“这位郎君可是有什么缘故要寻那观主?” “先说好,我最多只能帮着往里面递个话,旁的是做不了的。” “小哥放心,定然不让你为难。” 听了小厮的话,晏清连忙点头承诺,而后含笑说着来意,“我今天去云水观烧香,刚巧遇到十多驾马车停在了门口,观里道士不知来人底细,刚巧听闻我要回城,就托了我来伯爵府,把此时告知观主,说请他赶紧回去一趟。” 闻言,那小厮也忍不住点点头。 “看来这位郎君还是个热心肠的。” 晏清一脸实诚地抓抓头,笑道:“我本就常年是云水观的香客,如今观中道士相托,自然是愿意帮着些,好歹也能结些善缘。” “此话有理。” 小厮是彻底信了,只说了一声‘你放心吧,我这就进去通传’,就复又关上院门,急急忙忙往内府而去。 这里晏清见着事情已成,就也不多待,只转身到街边的马车上等候。 那小厮去的极快。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见一个身着蓝色道袍的中年道士从侧门出来,而后上了一辆等着门口的马车。 见那马车离开伯爵府,刚过转角,晏清就急忙驾着马车一路跟了上去…… …… 傍晚。 孟青才从伯爵府出来。 一上马车,就忍不住伸手摁了摁眉心,面带疲惫地问:“人可出来了?” “姑娘所料不差,只略微透露一点小少爷的事情,那观主就急急忙忙出了府。” “人在哪?”孟青冷着声音问。 “因着怕被旁人察觉,我绑了人之后,就给套了麻袋,一路用马车拉着在城里转了好几圈,才拉到了西城外的一处空置的民房里锁着。” 听了晏清的回答,孟青点点头,“不被人察觉最好。” 言罢,就不再多说其它。 主仆三人驾了马车直接往城西而去。 到了地方,孟青见四下却无旁人,不过是几间破瓦房舍,不由心里一松。 今天的事情,但凡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 这个地方少有人来,逼供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三人进了屋子,只见那云水观主正被结结实实的绑着,不仅头被蒙着,嘴里也塞严实了布团。 许是听到有人前来,云水观主瞬间坐直了身子在那不停的挣扎扭动,嘴里也发出‘呜呜’的声音。 见状,孟青并不开口,只对晏清使了个眼色。 晏清心领神会,直接掏出绑在腿边的匕首,横在了云水观主的脖子,声音阴冷嘶哑地道:“你是知道规矩的,如今我们主子有话问你,若是你老老实实的,或许今天还能囫囵个回去,若是敢耍花样……” 话还没说完,云水观主似乎就感受到了自己脖子上森寒的刃锋,忙不迭地点头,示意自己定会老老实实。 孟青微微颔首,晏清这才伸手将云水观主口中的布团拽出。 拿下布团,晏清就直接开口问道:“当初李昌安从江南孟家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在哪里?” 那晓得此言才问出口,那云水观主就身子一哆嗦,声音里也带着几分颤抖, “你们是什么人!跟孟家是什么关系!” 闻言,孟青心里一松。 看来她们这次还是找对了人,这个云水观主是个知情人。 眼眸微微一眯,示意晏清继续往下面问。 “问那么许多作甚!我的耐心可不多,没工夫跟你磨蹭,再说不出管用的,我手里的匕首可不讲道理!” 言罢,就把锋刃往里斜了斜。 “好好好,我说,我说。” 云水观主心里大骇,连忙求饶道:“当初李昌安从江南把孟家独子带回来,给留下了一千两银子,开始说是只在道观里寄养三个月,哪晓得天杀的李昌安,三个月后并未来领人回去。” “我就只当是他不想有这个拖累,就让那孩子在道观修行,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苛待过他。” 听了这话,晏清怕他说谎,又假装语气不善地骂了一声:“看来,倒是便宜了那个小兔崽子。” 云水观主一听晏清这般语气,顿时觉得有些不妙起来。 怎么……这伙贼人竟是孟家的仇人不成? 一想到这里,云水观主就满心的后悔。 早知道,他方才就不说谎了。 …… 第57章 孟青她一直很刑 “好汉莫急!” 云水观主咽了咽口水,急忙讨好地道:“方才我没有说真话,其实孟家那小子当初没讨到半点便宜。” “哦?你可别哄我高兴,就胡乱编排。” 听到那人声音明显带了几分满意,云水观主心下更是安定了。 只要这伙人不是来帮孟家出头的,那自己应当能平安脱险。 此刻,他已经逐渐放下戒备,开始说道:“好汉有所不知,当初那李昌安把人往道观里一扔,虽说后面又来过几次,却也没去看孟家那小子,只租了一间禅房,说是有事与人商量。” “商量什么事?”晏清问。 “这我并不知道,李昌安做事小心的很,加上平日里香客进进出出,我也没甚留意他到底见了谁。” 说到这里,云水观主又似乎带着几分恨意的道:“当初我也听说过江南孟家的名头,那李昌安就把孟家小子带了来,我替他背了这么大的风险,他竟一千两就打发了,后面愣是分文不出,就要把个烫手山芋养在我的道观里。” “所以,你跟李昌安计较不来,就把气洒在孟家那小子身上?” “正如英雄所言。” 云水观主点点头,继续说道:“只是没过两年,就有人来说要接了他走,那伙人看着颇为不凡,老道无法,只得忍了这口气看着人被接走。” 闻言,晏清声音听不出喜怒的道:“看来你还有点不舍?” “那自然是不舍。那小子眼看着长的越来越好,我本想着再过两年好歹能卖个好价钱,结果那晓得会突然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云水观主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道:“不过好在临走时,我还叫人假装贼人敲断了他的腿,也算勉强出口恶气。” 头上套着麻袋,云水观主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而一旁的孟青三人却是早已眼寒如刀。 晏清更是紧紧攥住了刀把,似乎只待孟青一点头,就要直接割断了云水观主的喉咙。 深吸一口气,孟青示意继续往下问。 “现在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 晏清冷喝一声,继续问道:“你只管说那小子现在的下落就行。” “英雄明鉴,这事儿老道是真的不知道啊。” 云水观主急忙挣扎,声音急切地说:“当初那伙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善茬,孟家的事情牵连又多,我哪里敢多问……” 还没说完,晏清就耐不住性子,先是放下手里的匕首,转而左手捂住云水观主的口鼻,右手直接抡起拳头就狠狠一拳捶在了他的肚子上。 “问你的话,就老老实实的说!别想着耍什么花招!” 若不是姑娘还没发话,若不是还要问出小少爷的下落,他此刻是恨不能活剐了这云水观主。 “呜呜呜……呜呜……” 云水观主生生挨了这一拳,疼的厉害,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就立马停了下来,生怕又惹着晏清,会再挨拳头。 “这次我再给你个机会,若是再说些废话,可别怪老子刀下不留人!” 言罢,晏清就缓缓松开了捂住口鼻的左手。 “救命啊!” 然而,就在此时,云水观主竟不知哪来的胆量,下意识的大叫一声。 这一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孟青目光一冷,脸色更是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晏清则是二话不说,直接挥起拳头就朝着云水观主一通猛揍,拳头如雨点般落下,重重的砸在云水观主的身上、脸上。 “你这是把我说的话当放屁呢?你以为这四周还有旁人能救你不成?” 晏清一边打,一边怒骂,似乎每一拳里面都带着满满的怒火,“你再喊!我看你还能喊多久!” 孟青皱着眉头,只目色冰冷地看着,并未阻止。 屋子里的气氛紧张而压抑,只有拳头击打肉体的闷响和云水观主的痛呼声不断回荡。 过了一会,见人打得差不多了,孟青心里的愤恨才稍稍平缓。 踱步上前,示意晏清停下拳头,继续追问孟睿的下落。 “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说,孟家那小子到底是被谁接走了。” “老道是……是真不知啊……”云水观主此时的声音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了。 听了这话,孟青伸手捏了捏眉心,面色平静地走到跟前。 直接拿起旁边的匕首,二话不说在云水观主手上用力一削。 “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阵痛苦的哀嚎,云水观主的小指落了下来,整个人疼的瑟瑟发抖。 晏清立即反应过来,连忙护在孟青身前,怒喝道:“若还要惹我们主子生气,你只管嚎,就怕你那十根手指不够砍的。” 云水观主此刻心里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他虽然知道绑架自己的是一伙人,但是却一直以为这个动不动拳脚相向的人才是最凶狠的那个,没想到还有更狠毒的…… 这一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不成孟家还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对头? 云水观主一边强忍着手指处的疼痛,一边哆哆嗦嗦的想着,嘴里的哀嚎也逐渐被低声的呜咽所替代。 “英雄,我真不敢骗你们啊。” 云水观主声音已经哑了,他此刻再也不敢隐瞒什么,“当初我见李昌安许久不管那小子,就也懒得把那么一个烫手山芋放在自己手里,有人来找,就……”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接着说道:“那群人到底是何人我虽不知,只是听有人叫那个领头的唤作‘荆先生’。” 荆先生? 孟青心里暗暗一叹。 纵然是只问出了一个姓氏,也总算是有些进展。 “姓荆?可是京城人士?”一旁,晏清还在继续逼问。 “虽然那人没有明说,但是听他口音,我敢肯定他们就是在京城附近长大的人。” 云水观主很是笃定的说了一句,而后又道:“只是我瞧着那人对孟家那小兔崽子好似还不错,甚至瞧着他腿断了,还让随行郎中医治。” “我估摸着姓孟那小子现在还活着,英雄若是想要找了他报仇解恨,我愿意助一臂之力,还盼英雄能饶了一条贱命。” 话说出口,良久都不见回应。 云水观主心里急了…… 莫不是这群杀神知道了想要的消息,觉着自己没用处了?就想着要处置了他? 一想到这里,云水观主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窟。 不行!他不能死在这里! 于是,他想起了心底的另一个秘密,干脆一咬牙、一狠心,继续道:“好汉,还有一事……” 此刻,孟青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刚准备把这云水观主扔在这里,带着晏清跟荷香离开,却听闻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英雄!此事关系到宜昌伯爵府!” 第58章 孟青的变化 自本朝取消宵禁之后,夜里的京都城愈发热闹起来。 城中千灯映照、恍若白昼,各色小食、茶坊、杂货摊子铺成一路。 楼悬灯笼成片、斑斓流彩,嬉闹、酒令、吟诗唱词之声不绝于耳。 马车自西城而入,一路往北。 车内,孟青一直微合双目,虽然并不言语,但是车外透进来的微暗光芒照在脸上,荷香依然能见到她那紧蹙的眉。 “姑娘,好歹是问出了小少爷的踪迹,总比先前咱们跟个没头苍蝇一样要好些。” 荷香张了张嘴,咽下多余的话,只开口劝道。 闻言,孟青也面色稍缓。 不错。诚如荷香所言,弟弟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自己还在焦虑什么呢…… 尽管还不知道那些带走小睿的人是谁,但是既然是姓荆,还是京城人士,就迟早能查问到一些消息。 只是…… 孟青胳膊向前一伸,原本藏在袖中的右手也露了出来。 拇指挨着食指、中指,轻轻的捻了捻。 在这样昏暗的马车里,孟青似乎还能看到指尖处的那抹血迹,似乎还能觉察到那滴血溅到手上的热度。 这血,自然是云水观主的。 她方才,就是用这只手……削掉了云水观主的手指。 虽然是恨那人欺辱弟弟,也气他不老实说出弟弟下落,但是…… 孟青眼底滑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心里仍然狂跳如雷。 两世为人……她一直都是个沉稳内敛的性子,觉得凡事都应当谋定而后动。 但是今天……就在削掉那人手指的一瞬间,她竟然觉得内心有一种莫名的畅快。 原来,有仇当场就报,有气当时就撒的感觉居然这么好…… 是自己想错了! 孟青觉得自己心底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觉醒。 这个时代与前世不同。 在这里,王法规矩都是用来约束寻常百姓的,是上层那些人给芸芸众生套上的枷锁。 在这里,整个皇朝的一切,不过都是那些官宦世家、那些士大夫阶层掌控的资源罢了,即便是整个国家的百姓,说到底也都是那些人手里的资源。 或许,在那些人的眼里,百姓平民与黄牛骡马并无本质的区别…… 是她错了。 她竟然还带着前世的习惯,来看待和处置这里的纷争。 一味只想着赚钱又有何用? 如今她们已经分了家,若是没有一个势力作为依仗,就算钱挣得再多,以后也只会成为他人眼里的肥肉。 心神一点一点沉淀下来,孟青深深吸了口气。 “晏清,百花岭那边你让人抓紧一些。” 孟青吩咐道:“小睿的事情,这几日先略等一等。那云水观主吃了这样大的亏,回去之后必然不会轻易罢休,咱们没必要这个时候明目张胆的查访给人送上门去。” “还是姑娘想的细致。不过据那观主所言,小少爷现在应当也不会受什么罪。“ 听了这话,荷香也跟着点点头,而后又恨恨地道:“只是那观主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方才只恨没打死了他。” 闻言,孟青低声一叹:“打死他容易,只是难免会牵连到咱们。” “姑娘……” 荷香本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孟青会这样接过她的话茬。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到身侧的孟青还在盘算着,“好歹云水观在京中颇有名声,若是人死在了京郊,城防司认真盘查起来,多半还是能寻到咱们身上。如今咱们势单力孤,待今后能用的人多了,有了自己的依仗……” 孟青的声音不大,似在解释,又似在自喃。 荷香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心惊肉跳。 寻常姑娘都是个心善豁达的性子,今天怎么…… …… 马车一路到了城北,停在花枝巷门口。 府门大开,孟青携着荷香抬步而入。 刚一进门,就见王氏身边的张嬷嬷迎面走来。 “奶奶可回来了,夫人正寻您呢。”张嬷嬷笑着上前说道。 “婆母找我何事?”孟青问。 张嬷嬷想了想,也不遮掩,恭敬地回道:“今天伯爵府那边的事情,夫人知道了。” “哦?” 孟青停下了脚步,挑眉看着她,“谁的耳报神,竟然这么快?” “奶奶莫要多想。虽然那边府里还有些人念着咱们夫人的旧恩,但也断然不敢乱传奶奶的闲话。” 张嬷嬷连忙解释说:“是刚刚晚饭后,那边府里瑜大奶奶身边的丫鬟过来了一趟,就是那个叫紫罗的。” 李惜霜的丫鬟紫罗? 对于这个名字,孟青并不陌生。 以前在李家,这个紫罗就是李惜霜身边的大丫鬟。 后来跟着李惜霜嫁到了伯爵府。 李惜霜都成婚好几年了,照理说这紫罗应该放了身契回家成婚才对,怎么还在府里当丫鬟? 思绪岔开了一下,孟青又极快地敛了敛心神,冷笑道:“这么晚了,她还眼巴巴的派人过来,也真是难为她一天记挂着。” 张嬷嬷垂眉叹了一声,说道:“奶奶放心,万事该当如何,咱们夫人心里是有数的。” 闻言,孟青亦是颔首一笑,给张嬷嬷投去一个颇为认同的眼神。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王氏的为人行事之风,她也都看在了眼里。 这个婆母是个顶要强的人。 强硬、骄傲、心机深沉,但又良善护短。 虽然先前在分家的时候有些防备心重,但是孟青也觉得能够理解。 毕竟她只是才过门的儿媳妇,虽然占着一个婆媳的名份,但毕竟江沉景死了,在血缘和情分上,她跟王氏彼此都还算是外人。 况且,她自己也留了后手。 说到底,都是吃过亏的人,哪能就凭着一场婚宴,就真变得亲密无间信任万分? 不过,自从分家之后。 王氏的变化,孟青着实看在眼里。 离开了伯爵府,孟青才慢慢觉得在花枝巷这个小院里,找到了家的滋味。 第59章 婆媳交心 月色洒满庭院,在这沉沉夜幕里,一缕缕清辉卷着桂花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漫。 张嬷嬷提着灯笼,小心的走在前面照明引路。 孟青跟荷香紧随其后。 伴着那抹灯火,在这静谧朦胧的夜晚缓步前行。 三人一路到了王氏院里。 孟青拿出一个油纸包,笑着问道:“母亲,萍姐儿呢?方才回来的路上,看到卖糖霜的货郎,想着她跟淮远爱吃这个,就买了两包回来。” 见她回来,王氏没好气儿地瞥了她一眼,嗔怪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是白天在那边府里惹了祸,不敢回家来不成?” 见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孟青也不心急。 笑着把那包糖霜放下,直接坐到了王氏身侧,笑道:“母亲听说了?倒不是怕回来母亲责罚,只是人家也不曾留我吃饭,儿媳就索性在外头下馆子。” “看来给你涨了月例银子,舍得花钱了?” 王氏含笑摇头道:“你倒是逍遥,可知道因着你的缘故,那边都闹翻了天。” 见孟青面带不解,王氏只得把方才听到的消息又说与她知道。 原来,自孟青走后,老伯爷江远山就回到了内宅。 刚进秦太夫人院子里,就听到了李惜霜的哭声。 细问之下才晓得白天的事情,不仅把李惜霜,就是连带着叫了江沉瑜来一通数落。 还是秦太夫人在跟前劝着,才慢慢消了气。 卫氏见着李惜霜连累儿子被迁怒,也是气闷的很,一回去就让去把门房的几个小厮都打了板子。 因着孟青闯府这一件事,带累了这么多人。 李惜霜心里不忿,这才派了紫罗到花枝巷来,想着在王氏跟前嚼嚼舌根,也让孟青的日子过得没那么舒坦。 听完了整个事情之后,孟青感觉有些意外,“祖父一向不爱过问后宅的事情,怎么今天会因着这点事情发火?甚至还迁怒旁人……”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从前些日子分家的时候,江远山就明显在疏远着她们长房。 “或许是觉得先前亏待了咱们,所以……” 说着说着,王氏的声音就淡了下去,此时此刻,就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个话。 “算了,管那许多做什么,或许老伯爷是因着旁的事情,所以心情不佳,刚巧这事又撞上了吧……” 听了王氏这话,孟青豁然开朗,瞬间就在心里想通了缘由。 原来如此…… 想必就是因为她让晏清使计突然骗走云水观主,这才让江远山有些不悦吧。 “母亲说的是,祖父的心思我们哪里琢磨的透。” 敛住心神,孟青含笑回道。 “怎么样,今天在那边府里,没吃亏吧?” 王氏拿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也是自找的,好生生的,咱们娘们几个过好自己的日子也就是了,何必要去那边府里折腾。” 她嘴上说的话似乎带着两分责怪,但语气里关心怎么也遮掩不住。 孟青鼻头一酸,心里五味俱全。 她前世是一个孤儿,自小在孤儿院长大,穿到这个世界之后,又一直生活在李家,那样的环境自是不必说的。 虽说两世为人,其实压根没享受过什么家庭的滋味,因而孟青习惯性的对陌生人带着几分防备。 随着分家的事情过去,她能明显感觉到王氏的变化。 从伯爵府搬出来,王氏从伯爵府长媳变成了拖家带口的长辈祖母,整个人也柔和贴心起来。 对于这些,孟青都看在眼里。 两人都不是愚笨的,有些事情纵然没有明说,也都能心领神会。 因而,乍然听到王氏这一番话,孟青心里也柔软非常,只是她一向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也说不来什么感人缠绵的话来,只在心里记着罢了。 “哪里吃得了亏。” 孟青收住情绪,含笑解释道:“今天本来是听说了一件事,想去瞧瞧真假的,哪里晓得那李惜霜就吩咐门房,拦着不让儿媳进去。” “既然已经分了府,不让进去也是应当。何必闹成这样,于他们自然是遭人闲言,于你而言,也少不得被那边下人们笑话。”王氏叹气一声,颇为失落的低声道。 她们长房的男丁都死在了边关,家里只剩下这孤儿寡母的。 所谓时移世易,她们也该是时候放下过去,把眼光往前看了。 “母亲说的这些,儿媳如何不知。” 孟青先是认可的点点头,而后又看着王氏,一脸认真地说:“伯爵府虽然早已没了咱们的位置,但毕竟祖母祖父尚在,一个“孝”字大过天。” “若是有朝一日,有人居心不良用孝道来找话说,那咱们还不如早些把这个纸窗户捅破,让众人心里都有数些。以后事情传的多了、传言说的久了,真要遇到什么说法,也就算不得新鲜了。” 她跟王氏本就是寡妇带着孩子出府别居,她没什么靠山可以依仗,王氏的娘家又远在千里之外。 在本来就是势弱的时候,若是不提前占着舆论的优势,只怕今后一旦有什么变故,她跟王氏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到时不说旁的,只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们婆媳。 “你能想到这些,倒是我没留意的。” 听了孟青的话,王氏眼珠儿一转,也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当下也锁眉颔首,“这事你做的对,只是平白让那边下人笑话一场,你这孩子也不顾惜着脸面一些。” “母亲,我哪里还有什么脸面。” 孟青苦笑一声,说道:“孟氏败落,我自李家出阁,那伯爵府里都长了一双富贵眼,哪里能真看得起我这般出身的人。今天去闹了这么一场,只要咱们得了实惠,其余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要笑,就随他们笑去。儿媳不在乎这个。” 脸面不是靠别人给的,是要自己挣的才硬气。 如今她只是一个娘家败落的寡妇,纵然是把姿态做足了,也不过是一副空架子,但凡是个有点脑子的人都能轻易看明白这一点。 只有她自己真的强大起来,那她不论如何行事,旁人自然都不敢置喙。 “你既然自己有主意,那就依着你就是了。” 王氏不再多说其他,又突然想起方才孟青的话,面带疑惑地问, “你方才说去伯爵府原是为了找人,找什么人?” 第60章 母子 孟青没想到王氏还会问到这个。 当时有些愣住了。 孟睿的事情已经到了嘴边,只差一寸就要脱口说出来,又咽了回去。 “上次回李家的时候,偶尔听着李惜霜的女使说起一事,儿媳觉得有些不妥,所以今天才抽空想去查探查探。” 孟青心思一转,还是把话题引到了云水观主身上。 “什么事情?”王氏有些疑惑。 “儿媳进门晚,不晓得先前府里的光景,婆母可听说过祖父信道?” 听了孟青这话,王氏也很意外,当即就皱着眉说道:“在江家这么些年,曾经倒是有些僧侣上门,老伯爷大多只是让摆了斋饭好生招待就是,其余依礼而为就是了。” 说完,又仔细琢磨了一会,才肯定地说:“这般行事在世家大族门前也都是寻常事,毕竟多少结个善缘而已,只是除了这些,也没有再听说老伯爷对这些事情上心。” “如此看来,这事倒是更加蹊跷了。” 孟青想了想,叹气道:“听那女使说起,似乎祖父前些日子迷上了信道,时不时就叫了城外道观里的道士进府参悟。” “可知这样有多久了?” 见王氏如此问,孟青摇了摇头,“只是听着那女使提了一嘴,当日我也不便出面去细问。” “只是咱们先前在那边府里住着,若是日子长了,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想来也都是近些日子的事吧。” 说完这些,孟青不再多言,就起身告退。 “姑娘,云水观那道士的话可信么?” 出了院门,荷香有些担忧地说:“老伯爷戎马半生,现在看着是个精明强干的人,怎么会轻易被那些僧道们给糊弄了去……” “没什么不可能的。” 孟青压低了声音,面沉如水地说:“人要是倒霉久了,自然就会开始琢磨这些神怪命理之事,更何况伯爵府接连丧子丧孙,老伯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寄情于此也情有可原。” “只是若仅仅信奉这些,倒也无碍,就怕有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从中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不怪她多心,实在是近来江远山的性子变化太大。 “姑娘何不直接告诉夫人,就说是那云水观主说的?” 荷香想了想,还是把话问出口。 不错,江远山近来迷信僧道神怪之事,这个消息是刚刚她们从云水观主的嘴里撬出来的。 当时原本是为了追问弟弟孟睿的下落,但是哪里晓得云水观主为了求生,还把这个事情给说了出来。 孟青震惊之余,也觉察到此事的不同寻常。 只是可惜那云水观主也所知不多,就算再三追问,也没再问出什么实在消息来。 “虽然分家之后,母亲性情行事变了不少,但云水观主被绑之事,迟早会传出来,咱们还是得要小心些为好。”孟青沉吟道。 “姑娘还是不信任夫人么?” “谈不上信任不信任的话。” 孟青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如今咱们一家子和和睦睦过日子,家里有婆母操持,于咱们而言也是省心不少。” “只是,纵然是一家子,也没必要把自己心里的所有事情都摆出来。”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纵然是亲生母女,也自有一些小秘密。 况且云水观的事情,牵扯着弟弟孟睿的安危,绝对不能大意。 说了这话,孟青垂首一笑,“咱们快些回去吧,也不知道元哥儿这会睡了没。” 她跟王氏没有血缘,分家之时,又互相知道了对方的底线。 王氏要的是管家权,要的是确保女儿采萍今后的嫁妆不被侵占。 而孟青要的是自由,要确保她跟元哥儿的利益。 当初在搬家之前,婆媳两人都已经把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抓在了手里。 因此,现在遇到事情反而能往一处使劲儿,一起和和美美的努力把这家里的日子过好。 江远山迷信僧道的这些事情虽然疑窦重重,但只要告知了王氏,就自然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毕竟伯爵府那边还牵连着江沉景亲生祖母高氏的嫁妆,王氏绝对不会甘心让二房的人占了这个大便宜…… 以王氏的手段心机,又在伯爵府经营了那么多年,来应对这个事情,是最合适不过的。 有个能耐的长辈一起搭伙过日子,确实是个愉快省心的事情。 …… 回到昭阳阁。 元哥儿还没睡,小小的人儿正巴在院门上等着她们。 一见着孟青回来,就连忙用小手撑着门框要翻了院门出来。 “阿娘回来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元哥儿的身子比先前好了许多,虽然还是长的有些瘦弱,但好歹小脸也变得红润起来。 见他要翻着门槛出来,孟青连忙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捞在了怀里。 “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睡?先前我们不是约好了么,只有晚上按时睡觉,才能买糖霜吃。” 元哥儿伸着胳膊环上孟青的脖子,声音里带着孩子独有亲昵和撒娇,“阿娘,昨天晚上我听话了。” 意思是昨天听话了,今天就应该兑现昨天的糖霜。 这小子,还长心眼了。 孟青不由一笑,随后又皱眉佯装苦恼地道:“但是我们元哥儿今天没有乖乖睡觉啊,你答应娘亲的事情可没有做到啊……” “可是我昨天听话了,今天娘亲不给糖霜吃,那娘亲也没有乖乖做到答应我的事情啊。” 荷香早就在旁边乐了起来,“姑娘,看来咱们元哥儿是不好骗了。” 看着元哥儿小小的脸上尽是认真,孟青也不禁由心一笑,伸手从荷香处接过那包糖霜,“好个难缠的小子,喏,这包糖霜是专门给你买的,只是一次不能吃太多。” 元哥儿伸出小手接过来就立即捂在怀里,而后满足的笑了起来,“谢谢娘亲。” 看他防贼一样把那糖包紧紧揣着,孟青忍不住伸手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 抱着元哥儿,往院内走去,嘴里笑着叹道:“狡猾的小家伙。” “娘亲,狡猾是什么意思?” “狡猾就是说你聪明。” “那娘亲怎么不说我聪明?” “我们元哥儿聪明吗?” “聪明!” “那你狡猾没有?” “没有。” “我看你今天狡猾了……” “阿娘,我真的没有狡猾啊……” “元哥儿就是狡猾!” “娘,我真没有……” “我不信,除非你把糖霜分给我吃。” “娘,你是大人哪……” …… 母子两人一路说话,院子里的烛光透了出来,把她们身后的背影拉的长长的…… 跟在后面的荷香看到这一幕,一抹满足的笑容从心底爬了上来。 真好,姑娘有家了……她,也有家了。 第61章 所谓时代 十月一过,天气就渐渐凉了下来。 京都作为整个皇朝的中心,自然是最为繁华的地方。 一般而言,若是国内哪里遭了灾,百姓们大多习惯性的往京都方向逃命。 毕竟在这个时代里,皇帝那就是百姓们心中最为神圣的存在,作为皇权象征的京都城,也自然就是他们潜意识里最美好的地方。 人在没有了生路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往自己最崇敬信任的地方走。 因此,自从南方水患之后,就有数百万的灾民从江南一路往北逃灾。 即便是再累再难,他们都要撑着最后一口气到京都。 只因为这里是天子脚下,是皇帝老儿住的地方。 无数的灾民心里都想着,皇帝老儿住着的地方,总能有他们一口饭吃,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这就是这个时代独有的皇权崇拜。 因此,自水患以来,从江南一路北上,无数经受不住的灾民倒在了路上。 自七月以来,京中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灾民。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除了京中一些富户开棚放粥之外,朝廷一直对此事置若罔闻。 原本孟青跟王氏商议过,每两日就给积善堂捐一些粮食,用以救济灾民。 但是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两月,积善堂那边就让人来传话,说京中的灾民少了,暂时不用再运粮食过去。 这天,孟青出门去城南乌衣巷的铺子,一路上竟是一个灾民都没见着,心里不由暗暗奇怪。 “这两天街上的灾民越来越少了,今天这一路过来,却是一个都不见,是朝廷出面安置了么?” 一旁的晏清四下看了看,方才压低了声音回道:“听说朝会时,有人上报了京城灾民的事情,从几日前,城防司就在暗地里抓人了。” 抓人? 孟青神色一紧。 怎么朝廷不是出面安置灾民,而是直接派了城防司抓走? “灾民涌进京都的可不少,要是城防司上街抓人,那京都府尹就不怕引起动乱?” “姑娘有所不知,这些事哪里能明着来,都是夜里做下的。” 晏清的声音更低了两分,“听说不仅是城防司,前天夜里,就是禁军都出动了。” 说到这里,他眼里也带着一些不忿。 曾经,他跟荷香也是因为家乡遭灾,才一路逃荒去了淮安府。 逃灾的滋味,他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因此,见着京中这些灾民的下场,晏清自然是感同身受。 这些灾民经历千辛万苦到了京都,却没有等到朝廷开仓赈济,不少人经不住饿肚子,只得投身到富户家里为奴,更有不少人开始卖儿卖女,只求能有一口吃的。 想到这里,晏清又敛神叹了一句:“许是见着灾民多了,有人怕城里出事,这才有这番动作吧……” 闻言,孟青点点头,却并不言语。 她知道晏清那话的意思。 毕竟饿极了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朝廷一直不放粮救人,这么多灾民涌在京都城外,守着全帝国最繁华的地方,要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不进城抢劫啊…… 只是尽管这样,朝廷依然没有放粮之心,反而是派禁卫军跟城防司悄悄抓人? 这样的狗屁朝廷,老百姓还有什么活路! 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孟青却只能把满腔的愤懑化作一声声叹息。 “先前说百花岭那边要招些人手,是从灾民里面找的吧?” “按着姑娘的吩咐,前些天一共从灾民里招了六十四人,只是……”说到这里,晏清有些支吾了起来。 孟青疑惑转头看着他,“只是什么?” “只是当时有几个妇孺也来投奔,看着实在有些凄惨,所以就……” 晏清硬着头皮回话,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他有些不敢面对孟青。 毕竟姑娘手里也不宽裕,就算是存了善心,所以在百花岭招灾民做工,但也没有多余的钱去养闲人。 本身灾民体质就弱了些,再加上是妇孺之辈,那就更干不了多少活儿了。 此刻,晏清觉得有些后悔了。 他不该自作主张,因着自己一时的私念,去损了姑娘的利益。 正在忐忑懊恼之时,却听闻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妇孺怎么了?” 晏清抬头,就正好看到一张温和的笑颜,清晨的朝阳洒在她的脸上,耀目的让人觉得刺眼。 “这世上谁不是从妇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谁又不是从幼子孩童长大成人的?” 恍惚了一瞬,他就听到姑娘的声音再度响起,“晏清,你给我记住了。咱们百花岭虽然地方不大,但今后都不可再说什么歧视妇人幼子的话。” 那一道道声音入耳,仿佛化作了一道暖流,晏清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在此刻被融化了。 “姑娘吩咐,晏清永世不敢违背。” 孟青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了一番百花岭那边的近况,才带着兄妹两人到了铺子里。 见着她来,曾掌柜立马满面堆笑的迎了上来。 “东家,眼看着天气转凉了不少,前些日子有好些收卖炭火的贩夫找了来,只要您点头,这次不让您操一点心,在下就能按着上次蜡烛灯油生意那般办的妥妥当当。” 一想到前些天的灯油蜡烛生意,曾掌柜就有些迫不及待。 在冬天,炭火可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要是他们铺子按着先前那样再做一次炭火生意,肯定是能赚的更多。 就在曾掌柜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孟青却是摇了摇头,“今后的生意不能再像先前那般运作了,以后咱们铺子就正常经营就是了。” 第62章 包装 “东家,这是为何?”曾掌柜不解的问道。 正常买卖货物的营收哪里能跟上次灯油蜡烛的生意相比? 他甚至还打算以后都套用那种方法来经营铺子呢。 “现在形势不同了。以前咱们能那么多,今后不行了。”孟青微微一笑,轻声说了一句。 囤积生活必需品,而后趁着旁的铺子没有准备的时候,大规模促销,用货物的销量来堆砌铺子的盈利。 只是这样一番倾销,就等于断了旁人生意。 就比如今年雨季之前,因着孟青铺子里捆绑促销灯油和蜡烛,不少百姓为了节省这方面的整体开支,都咬牙买下来整个雨季所需的蜡烛和灯油。 因此,在孟青铺子把这些东西倾销一空的同时,京中的百姓十有八九都在家里准备充足的灯油等物。 也是由于这个缘故,其余杂货铺子今年的灯油火烛生意一落千丈。 这种办法虽然来钱快,但是时间久了也会遭人记恨。 做生意,还是要和气生财为好。 见着曾掌柜似乎有些气馁,孟青笑着让荷香取出一块肥皂递了过去。 “你瞧瞧这东西,咱们铺子里能卖得出去不?” 曾掌柜一看,连忙双手来了兴趣,直接笑着问道:“东家,这是何物?这颜色看着像琥珀一样,还带着一股香味,怕是不便宜吧?” “这是肥皂……” 孟青简单的把肥皂介绍了一遍,又说:“虽然眼下现货不多,但是只要咱们的工坊修起来,就能源源不断供应,你瞧着这东西要是放在铺子里,可有出路?” 闻言,曾掌柜又拿着那块肥皂仔细闻了闻,问道:“这东西看着精贵的很,这上面的香味悠远淡雅,只是若是价钱贵了,怕是寻常人家买不了多少。” 孟青点点头。 一般穷苦人家,都是用皂角浆洗衣裳,是不会舍得专门来买肥皂的。 只是她原本也没想着去赚老百姓的血汗钱。 在这个尊卑分明、阶层不公的狗屁时代,她自然是要去赚那些士大夫和豪门贵族们的银子! 又与曾掌柜商议了一番,最后初步给肥皂定下了价钱。 出了铺子,孟青侧身问道:“这次一共做了多少肥皂?” “工坊还没有修好,就只做了五百多块。”晏清老老实实的回道。 不错,这一批肥皂,是晏清带着百花岭的那些灾民做的。 这些日子以来,孟青的庄子上接收了不少灾民,有的帮着修建工坊,有的在庄子上做些杂活。 晏清还从中选了一些老实忠厚的,试着让他们开始制作肥皂。 前段时间,他们把京城附近的几个郡县都走了一遍,总算是解决了原料的问题。 现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着工坊一修好,就能立马开始大规模的生产肥皂。 “先前说的,让你找的人有眉目了么?” 听了这话,晏清连忙一脸认真地回道:“如今世道乱,请些武师倒是简单,只是那些读书人,向来清高,怕是不愿意到咱们庄子上来。” 自从上次绑架云水观主之后,孟青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既然孟氏衰落,那她就自己做自己的依仗。 她不仅要多多赚银子,还要培养一批人手。 只要自己的实力够强,就算在这个时代,也没人敢轻易欺负了她。 “无妨,”孟青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读书人清高又如何,只要许以重利,还怕他们不来?” “学武虽然重要,但认字也不能不会!庄子上必须要开一个学堂,让那些孩子们都能识字才行。” “是。”晏清点头应道:“属下一定把这事办好。” 这段时间,他们庄子上收养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孤儿,除了请武师在教些拳脚功夫外,孟青还专门吩咐要找个读书人教这些孤儿读书认字。 晏清是个聪明人。 他很明白这些人以后的用处,因此也对此事非常上心。 孟青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记住,一定要找信得过的人。” 她可不想引狼入室,给自己找麻烦。 “晏清明白。” …… 主仆三人一路到了一家纸笔装裱的铺子。 孟青刚走进门,就见一个伙计满面堆笑的迎了上来。 “孟夫人可算来了。”伙计一面笑着把人往屋里请,一面张罗着里面的侍女去奉茶。 “我订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孟青直接开口问道。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您来取呢。” 伙计点头应承了两句,就急忙去后面找掌柜的。 不一会,掌柜的就捧了一摞精美雅致的纸张出来,“孟夫人,这是按着您说的规制专门做的,您瞧瞧可是这般?” 言罢,就把那叠纸张交给了荷香。 荷香双手奉上,孟青仔细检查了一番,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这一批纸张比硬度厚度适中,一共有六种颜色和图案,有的清新雅致,有的艳丽绚烂,总之都非常好看。 “东西不错,若是你们愿意,咱们两家就找了担保人来立个契据。” 听了孟青这话,那掌柜的哪有不肯的。 当下就找人立了契据,双方约定好,以后孟青她们每月至少要定下三百张,而纸笔铺子这边也答应了绝对不会再卖给别人。 把生意敲定之后,掌柜的颇有些好奇的问:“在下厚颜问一句,孟夫人是打算用这纸做什么?” 毕竟这个纸虽然看起来精美,但是却不适合用于写字,也做不了书签…… 闻言,孟青用手覆上了纸张中间位置那个小小的蓝色印花。 那是她特意设计,准备用这个来作商标的。 “实不相瞒,不过是用来包些东西罢了。” 包东西? 掌柜的倒吸一口凉气。 用这么精美的纸张来包东西……也不知道是多金贵的物件…… 第63章 婆媳合作 夜里,昭阳阁。 碧翠小心翼翼地把一块肥皂放到纸上,然后按着孟青的吩咐折纸包好。 “奶奶,这样包起来,虽是好看些,但也太费工夫了。” 特别是那包东西用的纸,还得要去专门定制。 此时,孟青正拿着一块包好的肥皂细细端详,说道:“穷苦人家本就买不起这东西,既然是要挣那些富贵名门的钱,咱们就得把噱头给足了才行。” “东西再好,也得有个包装才行。咱们做的越精美,价钱也才能涨的上去。” 说到底,作为统治阶级,那些名门望族手里捏着整个帝国十之八九的财富。 这些人不缺钱,也舍得花钱。 只是这种阶层的人,大多都是清高的很,一般要么跟风皇室,要么就把目光放在他国进贡的物件上。 寻常而言,是不会轻易接受一些市面上采购的东西的。 因此,若是要赚这些人的钱,就务必得让她们的东西看起来很上档次才行。 孟青想了想,觉得包装的这一笔钱,是绝对不能省的。 几个丫鬟都是心细手巧的,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把一百来个肥皂尽是包装好了。 因着这一批肥皂里面,孟青添加了新提炼的桂花香精,所以特意选用的都是淡金色的纸张包着。 包好之后,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透过纸面,似有似无的弥散在空气里。 “奶奶,这东西又香又好看,奴婢瞧着咱们京都的夫人小姐们都会喜欢的。”碧翠笑呵呵地说道。 “希望如此吧。” 孟青颔首微笑道:“今后这东西也会放在咱们铺子上卖,虽然需要按着定价进货,但只要把生意做起来,城南那边就交给咱们自己铺子独销,到时候一年的营收就自然能上去,你们大家的日子也能过的更宽裕一些。” 奶奶要把这个肥皂放在城南的铺子里卖? 众人皆是又惊喜,又期盼。 …… 次日一早,孟青就带着一块肥皂到了王氏屋里。 “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王氏此时正在梳洗,看到孟青难免有些诧异,“手里拿的什么?怎么有一股桂花的味道。” “母亲,儿媳这里有一个物件,还请母亲帮忙瞧一瞧。” 说罢,孟青就把那块肥皂递给了她,说道:“这是近些日子研制的一个小东西,叫作肥皂,主要是用来浆洗衣裳,当然也可以盥洗净手。” 王氏接过来轻轻闻了闻,不由赞了一句,“这味道倒是好闻,若是用这个洗衣裳,衣服上可会留有气味?” “母亲明鉴,确实会留下丝丝桂花的香味,只是那味道有些淡,不会像熏笼熏的那么浓烈。” 听了这话,王氏爽然一笑,“专门熏过的衣裳虽然香气弥漫,但是久了那味道也闻着腻歪,况且你不明白,有的时候,未必是香味越浓越好。” “母亲的意思儿媳明白了。” 孟青心下了然,含笑点点头。 有那些喜欢妍丽浓香的人,自然也有那些喜欢淡雅清冷的人。 虽然她们肥皂的香味似有似无、清雅自然,恰巧就能满足后者。 “母亲,这东西虽好,但是寻常人家怕是不会花钱来买,儿媳就想着,借母亲的名义,往京中各处熟识的人家送一份去。” 见着王氏也认可,孟青索性直接说明来意。 虽然王家的根基不在京都,王氏也没什么亲戚在这里,但是作为伯爵府曾经的世子夫人,王氏在过去的十多年里,跟各家各户的女眷人也都算是熟识了。 “你是想着先给她们送一份上门,若是得了她们的喜欢,自然就能把这生意做起来?” 王氏一脸认真的想了想,而后说道:“这倒是个法子,你让人把东西准备好,到时候找了王嬷嬷派人去送吧。” “多谢母亲相助。” 见着王氏如此爽快的答应,孟青心里感念不已,当下先是连声道谢,而后笑着说道:“若是这东西真能卖起来,到时候妹妹出嫁,儿媳定会好生给她添妆。” 王氏既然答应帮她,孟青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她本就觉得利益相通的人,才能更好的把力气往一处使。 虽然是一家人,但王氏若真的帮她把肥皂生意做起来,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有所表示。 即便只是一个承诺,但王氏对孟青的态度也非常满意。 想起以前李惜霜时不时把卫氏噎得没话说,王氏就觉得心里更是舒坦,看孟青也更加顺眼。 这个儿媳妇比二房那个,好太多了。 “你这孩子,咱们是一家人,也莫要这样客气。” 王氏笑呵呵地说道:“如今采萍跟元哥儿都还小,家里就得咱们娘们两个,只有事事有商有量,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正理。” “母亲说的是,儿媳明白。”孟青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 孟青离开之后,王氏就立马唤来王嬷嬷,嘱咐她务必按着孟青要求把东西一家一家的把东西送出去。 得了王氏这话,王嬷嬷不敢耽搁,连忙找小丫头去让门房套马车,自己则去了孟青的昭阳阁听候差遣。 这边孟青带着荷香早就准备好了礼盒跟肥皂。 又以王氏的名义准备了一个小花笺放在礼盒中,看着非常贵气雅致。 按着孟青的想法,是只要王氏熟识的人家,都送了一份上门。 但是王嬷嬷弄清楚了事情缘由后,却是想了想,然后建议道:“虽然奶奶说这肥皂不值什么,但是也还是不宜送太多,不然总有那些不好相与的人家,说些酸话出来,反倒不好。” 她这话虽然说的含蓄,但孟青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无非就是王氏虽然在京中认识不少人家的内眷,但是也有那些曾经眼红嫉妒,现在一心等着看王氏笑话的。 与其每家都送,还不如只送一部分,这样既不会让旁人有机会落王氏的脸面,也还显得她们的东西金贵难得。 “嬷嬷考虑的周到,就按你说的办吧,倒是要辛苦嬷嬷跑这一趟了。” 孟青点头同意王嬷嬷的建议,又让碧翠给她塞了一个十两的银锭,而后笑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下午我就让碧翠跟山蓝陪着嬷嬷去送东西吧。” “都听奶奶的。” 王嬷嬷笑呵呵地把银子装好,行礼应道。 第64章 说服王氏 这些天里,京中的富贵人家们有两个谈资。 一个是宜昌伯爵府又闹笑话了。 刚刚才分家的长房孙媳妇到伯爵府给老伯爷请安,居然被门房的下人拦着不让进府了。 不错,虽然卫氏跟秦太夫人竭力约束下人,不让这事传扬出去。 但毕竟江家上上下下四五百下人,里头关系盘根错节,况且下人们私下不少在外面又有些亲友故旧,一来二去,这件事情还是传了出来。 这种大家大宅里面的阴私事情,最是夺人眼球,不过三两日的功夫,就传的人尽皆知。 一些人家宴客聚会时,那些贵妇小姐们遮袖掩面,总是时不时三三两两的议论嘲笑上两句。 另一件事,自然就是江家长房居然出了一种叫肥皂的新物件。 自从王氏派人把东西送出去之后。 没过两天的功夫,就有人在私下打探在何处购买,有的是派仆人上街找寻,有些关系亲密的更是直接上门来问。 因着这两件事情凑在一处,一时间倒是有不少人给王氏下帖子。 说到底,不过两个目的。 一是闲的想听八卦,想知道伯爵府到底如何对待长房的孤儿寡母。 二来还是为了向王氏问问肥皂的事情。 其实,自从江家父子去世之后,王氏心里苦闷,一直都很少出门,甚至连那些先前相交不错的人家,也都少了许多联系。 见着那一摞的帖子,孟青想了想,还是劝王氏选些要好的人家出去瞧瞧,走动走动。 “公爹跟沉景没了,儿媳知道母亲心里有事,所以这些年一直都不愿出门。” 孟青叹息一声,试着劝道:“ 但是母亲,人死不能复生,咱们活着的人就算再难受,也得慢慢把日子过下去。” 她心里清楚。 王氏心高气傲,乍然没了丈夫跟儿子,原本在伯爵府的位置也被卫氏所替代,所以不愿意出门面对那些京中贵妇们。 这种行为,与其说是想要给自己留点体面,还不如说是在逃避现实。 难不成怕看到别人同情的目光,就不出门了么?就要一辈子窝在深宅不见人了么? “母亲不为自己想一想,也得为妹妹考虑着。” 孟青继续劝道:“人与人之间,即便是血脉亲缘相连,若是长时间不走动,也会疏远不少。更何况那些没有血缘的……” “母亲早年相好的夫人太太们,想必也多年不曾见到了,一年两年不联系,真心待您好的,想来是能体谅母亲你心里的苦,不会计较。但时间长了,就算不计较,那曾经的情分也就慢慢淡了啊。” “妹妹现在还小,亲事也未定。伯爵府那边自然是指望不上的,若是有些交好的世家夫人们帮忙留意着,妹妹今后的婚事也多些门道,不是么?” 说到这里,孟青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母亲,咱们还是得把日子过敞亮了才好,您若是怕人闲话,儿媳陪着您去,也权当带我见见世面了,可好?” 这一番话,是孟青早就想说出来的。 从嫁到江家之后,她就看出来了。 与卫氏总想着出风头不同,自己的婆母王氏,似乎有些社恐,除了巡看田庄铺子,其余时候都窝在府里不愿见人。 这显然是不太对劲的。 虽然她对王氏曾经的性子所知不多。 但是作为王家的嫡长女,江家曾经的宗妇,王氏必然不会是个腼腆害羞的性子。 所以,孟青心里也慢慢猜了出来。 王氏多半是因为接连丧夫丧子,这才一蹶不振,不愿出门,也不愿与曾经的朋友交流见面。 对于王氏这样的做法,孟青虽然理解,但不赞同。 失去了丈夫跟儿子,心里难受不愿见人,是正常的。 但是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把自己关在内宅里,心如枯槁的过日子,这肯定是没必要的。 每个人都应该是有独立的人生,就算这个时代里,女人依附于男人过日子,但也并不意味着,男人孩子,才是女人活下去的意义。 没了丈夫跟孩子,虽然痛苦,但总不能就跟着去死吧? 以后的日子,活的人还得慢慢的往下过。 因而,孟青不仅觉得自己这个寡妇应该要好好的过日子,也希望王氏以后也能好好过日子。 对于孟青的心思,王氏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是听了她那一大车子的话,王氏心里也是暖洋洋地,面上忍不住泛起一丝慈爱的笑意,“你这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原是我这么些年,一直没想明白。” “母亲是最明白不过的。” 孟青连忙摇头,说道:“儿媳知道,您心里难受,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咱们活着的人,也还得过日子啊。母亲,您都还不到四十,以后家里少不了还有多少事得您拿主意。” 若是在前世,三四十岁的年纪,那可正是人生各项状态的巅峰期。 经济实力、工作能力、社会阅历、情商智慧……都恰到好处,正是人生最精彩的时候…… 她实在不想看到王氏在这个年纪,就如枯槁一般蹉跎岁月。 “你先前说的对。” 王氏显然被说动了,也不由点点头,眼中带出一抹坚定的神色,“如今咱们已经没了伯爵府的依靠,大爷跟沉景也没了,纵然是王家,也远在千里之外,咱们娘俩……只有靠自己。” 一想到女儿江采萍,王氏心里的那团火烧的更旺。 从伯爵府出来,就是为了能把采萍的婚事拿在自己手里,她必定要好生琢磨琢磨,让女儿一辈子过得舒舒服服顺顺当当。 “就依你所言,既然人家下了帖子,咱们也别辜负了。” 王氏拿起了那些帖子看了看,含笑看向孟青,“只是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也自然有那些爱看热闹尖酸刻薄的,若是到时候遇上,你这个丫头被人欺负了去,可怪说我这个婆母不帮着。” “母亲最疼小辈了,哪里舍得看儿媳被欺负。” 孟青微微一笑,说道:“再则说来,一两句闲言碎语,又算得了什么。” 第65章 参加茶会 近来这些天,江家出来的肥皂在京中的富人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对于这些,孟青虽然所知不多,但也听到了不少消息。 只是出乎预料的是,没想到肥皂不仅是一些贵族夫人小姐们喜欢,还有一些读书人跟士大夫们也都颇为关注。 眼看着翻年就是府试跟乡试,这一批肥皂里面,又添了桂花香精。 用这肥皂浆洗衣服之后,总是带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桂花香味。 作为男人,一般是不太会用熏香熏烤衣服的。 但是读书人士大夫们,大多自我彪炳身份,以高洁雅正自居。 这种淡淡的桂花味道,既清雅又占着一个好意头,可谓是恰到好处。 在不少人家派家仆在京中打听的同时,孟青就立即让晏清加紧生产了一批,只是眼下还没有往铺子里面铺货罢了。 如今百花岭的工坊还没有修好。 生产的肥皂也数量不多,仅仅只能够她自己的两个杂货铺子销售,但是为了以后管理规范,孟青还是按着产销分离的法子,让晏清把每一块肥皂的生产成本进行了核算。 然后单独又为百花岭那边请了一个账房,决定今后百花岭工坊的产出,都进行统一定价、统一销售,把利润完全跟自己杂货铺子分开来计算。 毕竟肥皂这个生意,不是她一个人吃得下的…… 除了带着人加紧制作赶工肥皂之外,晏清还在百花岭又招了一批灾民加紧赶工工坊。 这天,王氏一大早就唤了孟青,笑道:“你收拾收拾,回去换身衣裳,待会陪我去个茶会。” 闻言,孟青眼前一亮,连忙应了下来,“多谢母亲,儿媳这就去准备。” 回到昭阳阁,孟青就连忙吩咐荷香:“去把前日,我让你放好的那个盒子找出来,待会出门时候带上。” “是。” 荷香应了一声,就连忙去了后院。 待荷香将盒子取来后,孟青便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才小心地收了起来。 随后,又挑了件素淡的衣裙换上,略施粉黛,整个人显得温婉大方。 “姑娘,好容易夫人带您出去茶会,要不咱们换身衣裳吧……”荷香试着劝了一句。 闻言,孟青却是摇了摇头。 “本来这种聚会,咱们就不是主角,没必要打扮的太精细,反而锋芒太露让人不悦。” 孟青笑着解释道:“什么身份说什么话,什么实力做什么事,咱们不过是去混个脸熟的,何必去跟那些豪门贵女抢风头?” “若只是为了凑数,姑娘何必跟去……” 荷香有些不忍心地叹息一声,“素日听闻那些贵人们大多眼高于顶,奴婢只怕是姑娘会受委屈……” 她话没有说完,但孟青却全懂了。 这个傻丫头,是担心自己被人闲话。 败落世家的女儿,又抱着牌位嫁给江家,现在还分了家,失了伯爵府的招牌。 这样的身份,自然跟那种夫人小姐的圈子格格不入。 “怎么能不去呢。” 孟青安抚了荷香两句,说道:“咱们的生意还没做起来,以后少不得要这些人捧场,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若是人家能送上门让咱们赚钱,其余又有什么可委屈的?难道委屈比穷还可怕吗?” 说了两句之后,孟青叹道:“若是你心里难受,今天就让碧翠跟着去吧,你在家里好生照看着元哥儿。” 毕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值心气高又好面子的时候。 “姑娘去哪里,荷香自然要跟着到哪里!” 荷香眼圈一红,解释道:“奴婢不是自己难受,是怕姑娘受委屈,既然姑娘不怕,那荷香就不怕。” “好丫头!” 孟青赞了一声,笑道:“以后咱们赚多了钱,日子就会好了。” 主仆几人又收拾一番,就连忙到了王氏院里。 婆媳两人坐上马车,带着婆子女使,就一路出门往城东而去。 今日茶会镇国公夫人筹办的,地点在镇国公府东城外的一处别院。 路上,王氏笑着拍拍孟青的手,安抚道:“镇国公府虽然是我朝开国四公之一,但家风严谨,最是知礼守节,他家的二少夫人,与我关系不错,今日也会到场,到时若有什么不便,有她照应着,应当也不会有人太为难。” 闻言,孟青心里一暖,感激道:“儿媳自从江南北上,从未见识过这些场面,让母亲费心了。” “你我自是一家人,何须说这些。” 王氏轻声说了一句,不再多言。 马车一路缓缓而行,最后在一处恢宏雅致的别院门口停了下来。 孟青扶着王氏下车,见着眼前的院子,也不由暗暗称奇。 这别院占地极大,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无一不全,显然是富贵人家的手笔。 “江大夫人来了,我们少夫人念叨了好久,还请这边。” 还没来得及多看,就有一个老嬷嬷笑着上前相迎,“这位就是贵府上的大奶奶吧,真真是好相貌。” 王氏笑着点点头,就携着孟青一路跟着那嬷嬷往里走。 婆媳二人被引到一处花厅坐下,只见花厅内装饰精美,摆放着一张张雕花檀木桌,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糕点和香气扑鼻的茶水。 “江夫人少坐片刻,老奴这就去回禀我们家夫人。” 待那嬷嬷走后,孟青不着痕迹地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此刻,已经有不少夫人小姐们到了。 有的在花厅里吃茶,有的在外面轻声玩笑说话。 见着她们婆媳二人到来,众人还是有些惊讶的。 毕竟,自从江家伯爵世子江兴文去世之后,王氏就几乎不再出门,后面又接连丧子,京中的贵妇圈子里更是几乎听不到王氏的消息。 前些日子伯爵府分家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众人都以为伺候大夫人王氏再也不会出面参加什么聚会,没想到今天却突然带着儿媳妇出来走动了。 惊讶之后,就有一些夫人太太开始陆陆续续上前跟王氏问好。 王氏面带得体的笑容,一一回应着众人的问候。 而在一旁的孟青也始终保持着优雅的微笑,跟着王氏逐一认识这些内眷们。 一边笑着给长辈们欠身行礼,孟青一遍努力记着这里的每一张面孔和性情。 说不定以后她能不能赚钱,就得看这些人了…… 第66章 安宁长公主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美妇走了进来。 那妇人径直步入花厅,最后在王氏跟孟青面前停住了脚步,含笑看着王氏,面上带着几分嗔怪地道:“这么久,你可算是愿意出门了。” 王氏也笑着站起身来,拉着那妇人的手寒暄两句,而后指着孟青介绍道:“这就是我先前与你说起的我那儿媳妇,是个顶懂事的孩子,前几天送到你府上的肥皂,就是她带着人鼓捣出来的。” 说完这些,王氏又含笑对孟青解释道:“这位是镇国公府的二夫人,亦是我的好友。” 孟青早就猜到了这位夫人乃是镇国公府二夫人李氏,现在见着王氏这么说,便立马上前行礼,“晚辈孟氏,见过李二夫人。” 李二夫人早些年与王氏交好,虽然近些时日,两人并未多联系,但是曾经的情谊还是在的。 因着这个缘故,对待孟青也自然多了几分善意。 见着孟青上前行礼,李二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笑道:“真是个标致懂事的儿媳妇,姐姐好福气啊。” 话音刚落,就有一女使捧了一对玉镯上前。 “第一次见面,也不知你这孩子喜欢什么,这对镯子是前些日子才从南边得来的,今天就送你拿去戴着玩吧,也算是我这当姨母的一番心意。” 一边说,李二夫人就一边拿了那镯子往孟青手腕上套,看那架势竟是丝毫不准备给孟青拒绝的机会。 见状,孟青有些犹疑地望向王氏,见自家婆母微微颔首,才不再拒绝,只得真心道谢。 几人寒暄了一阵,就见李二夫人看向王氏笑道:“今天难得姐姐跟侄儿媳妇过来,我倒是有一事相求。” 说到这里,略微顿了顿,又继续道:“前些日子你送我的那肥皂,刚巧被我们家里婆母知晓,用了之后甚是喜欢,特意嘱咐我再去买一些回来,这不听闻姐姐过来,就想着问问,那肥皂还有没有了,若是有的话,可否再卖我一些。” 闻言,王氏忙笑着解释道:“这肥皂的事,我原也所知不多,只是我这儿媳妇在管着。” 说完,就转头看向孟青,“若是有现成的,就早些让人给送了来,可别误了你李家婶子的事儿。” 话说到这份上,孟青自然心里明白王氏的意思。 镇国公府是四大国公之一,在京都权贵当中也属于顶尖的存在。 若是肥皂被镇国公府都用了,那么其余自然也会有不少人家会开始跟风。 这对她们的生意肯定是大有益处的。 眼珠儿一转,孟青就连忙含笑应下道:“既然是二夫人开口了,纵然是没有,也必然要连夜赶制出来的。待我今天回去,就安排一下,稍后便差人送来府上。” 李二夫人闻言大喜,连声夸赞孟青乖巧懂事。 闲聊间,孟青注意到李二夫人身边的丫鬟眼神不时飘向厅外,似有深意。 果然,只略坐了一会,就见李二夫人起身跟王氏解释道:“姐姐略坐一会,吃点茶水果子,我外面还有些事,待会再来跟姐姐说话。” 王氏也笑着起身相送:“今天国公府来人不少,你是主人家,快些去忙吧。” 见着她如此体贴,李二夫人想了想,还是压低声音与婆媳两人解释了两句道:“实在是今天家里要来贵客,不得不仔细些。” 此言一出,孟青跟王氏都是心神一动。 镇国公府已经是整个皇朝的顶级权贵,到底是什么人,就连国公府都要这么郑重以待? 待李二夫人走后,孟青和王氏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好奇。 孟青装作随意地问道:“母亲,您可知道这镇国公府今日要来的贵客是谁?” 王氏摇摇头,“这我如何得知?不过能让镇国公府如此重视,想必身份定然不凡。” 孟青点点头,心中暗自猜测。 正在此时,却见李二夫人身边的一个女使匆匆跑来,在王氏耳边低语几句。 王氏脸色微变,随即看向孟青,“青儿,长公主的銮驾到了外面,方才与国公夫人言语间,似乎有提到肥皂之事。” 长公主? 孟青心里一惊。 “你准备准备,若是待会公主再问此事,说不定会传你近前问话。” 耳边传来王氏的叮嘱,孟青眉头一蹙,一脸慎重的点点头。 长公主封号安宁,是太后跟先皇唯一的嫡出女儿,亦是当今皇帝的堂姐。 成化皇帝一生痴情,与皇后情深甚笃,一生除了皇后外,再无其它嫔妃。 只是可惜帝后两人多年无所处,年过三十方才得了一个唯一的女儿。 这个唯一的公主,就是安宁公主。 作为成化皇帝此生唯一的孩子,安宁公主自出生之后,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甚至成怀皇帝还考虑过让这个唯一的女儿正位东宫。 只是因着朝中反对,加上边疆动荡,成化帝最后不得不向士大夫阶层妥协,打消了传位给女儿安宁公主的念头。 最后也是因着此事,成化皇帝久不上朝,也久不立嗣。 直到临终前,成化帝才在无奈之下,选了一个宗室子为嗣子。 而这个过继的嗣子,就是当今的庆元帝。 也就是说,当今主政皇朝的庆元帝,其实并非真正的先帝血脉,而是成化帝临终前,与皇后尹氏商量后,过继的一个宗室子弟。 要知道,当初庆元帝登基时,不过只有七岁。 皇后尹氏顺理成章的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 而安宁公主作为尹太后跟成华帝唯一的孩子,更是得封柱国镇平长公主。 原书里,对这个安宁长公主也着墨不少,甚至称其为整个帝国最有权势的女子。 第67章 攀附 花厅内,王氏见儿媳的神色颇为凝重,只当是胆怯所致,心中也有几分疼惜。 到底是自江南来的姑娘,这样的场合于她而言,还是有些陌生的。也怪自己,沉溺于过往,自顾自拘在院子里头,连带着耽误了儿媳与女儿。 思及此,便伸手握了握孟青。 孟青原在思考如何才能说服安宁公主与自己合作,却被突如其来的温暖所惊,抬眸便对上了王氏的关怀。 只听她小声说道: “别担心,如常即可。” 孟青心中微动,这样的目光,她也是许久未见。 少时,李二夫人身边那嬷嬷便来传话,说安宁长公主要见孟青。 孟青与王氏对视一眼,果然是来了。 孟青跟着嬷嬷行至内厅,环境清幽,想来是为了方便安宁公主问话特意安排的。 平日里所见之人,即便是身份略有差异,也无太大影响。 而此刻,上方坐得乃是个顶顶尊贵且险些坐上至尊之位的女子,压迫感扑面而来。 “民妇孟青,参见长公主。” 安宁公主自顾自喝着茶,连个余光都不曾给到孟青。 浅浅两口后,方才出声: “你便是孟青?听闻,这些日子各府上去的肥皂,便是出自你之手?” “回公主,确是民妇铺子里所售。” “倒是个机灵的。” 安宁公主看着自己才染的指甲,颇为满意,连带着孟青也受了句夸赞。而后,便自顾自看了起来,仿若没有孟青这个人一般。 若是寻常人,此刻或是规矩站在一旁,或是自觉请退。 可这么好的机会,孟青哪里愿意放弃。 “民妇斗胆,有要事想与公主商量一二,可否请公主屏退左右。” 闻言,安宁公主眉梢微挑,这丫头看着乖巧,还以为是个懂事的,没想到也是个想要攀附自己的。 既如此,陪她玩玩吧,左右这镇国公府的宴席,也有些无趣。 思及此,安宁公主的勾了唇角,当即挥挥手。 待周围人完全出去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孟青。 孟青方才等候时,便一直在暗暗盘算,如何才能博得公主的信任,让其能参与到生意之中。 毕竟江家分家后,大房几乎失去了庇佑。 而孟青这生意又偏偏是要权贵打交道,若不能寻个尊贵之人做靠山,手里即便是有东西,也不敢拿出来。 权贵之下,怀璧其罪。 …… “方才公主提到了肥皂,敢问公主,觉得此物如何?” 安宁公主双眸微定,她倒是胆大,竟然如此直白的问自己。 “尚可。” “多谢公主称赞。” 孟青自然知道,越是尊贵的女子对事物越是挑剔,能从安宁公主嘴里得到一句尚可的评价,那便意味着,这肥皂生意在世家贵族之间,是能做的。 “这肥皂乃民妇名下的作坊所产,既得公主青睐,不知公主可有兴趣,再合作一二?” “哦?”安宁公主挑眉,勾起的嘴角也带着些许冷意,似有些轻蔑。 “合作?我乃长公主,要什么没有?微微小利,也能容你攀附?” 安宁公主的反应在孟青的意料之中,是以,她并不沮丧,恭敬垂首,声音不急不慢,温柔而笃定继续道: “民妇知道,公主金尊玉贵,自是不敢以俗物为登阶之梯。” “但此等俗物对于民妇而言,却是最难得之物,只能以此来表达对公主的诚心。” “且,若是微利于公主而言,自是入不了眼。但除却肥皂外,接下来江家铺子还会推出不少新奇的物件,若以公主之势,将其货通南北,到时候,公主所获可不止百万之金的钱财……” 闻言,安宁公主似来了兴趣,抿了口茶,声音却仍是懒懒的。 “不止钱财,本宫还有何所得?” “江家铺子所在之处,公主的名声无人不知,晓誉满朝指日可待。” 良久,都没有听到公主说话,孟青却留意到,她拨弄茶盏的手顿了顿,也暗自松了口气。 “若公主愿意,民妇当以名下所有产业的四成利表诚。” “四成利,你倒是好大方。” “民妇愚钝,公主已然是最为尊贵之人,金银财帛自难入法眼,但除此之外,身无长物,诚心难表。” “哦?” 安宁公主听到“最为尊贵之人”,心情也好了些许,玩味的笑笑。 “你觉得本宫不爱财?” 至此,孟青便知,成了一半。抬起头,含着笑。 “黄白之物于公主而言,不过是数目,若有所需,民妇竭尽所能,但求能为公主解忧。” “你……胆子很大。” 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审视着孟青,缓缓开口道:“本宫要如何相信,你的生意一定能做成,一定能做大?” 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仿佛是想要看看,孟青有几分决心,又有多少手段。 孟青深吸一口气,挺直身子,迎着安宁公主的目光,坚定地回答道:“公主英明,孟青现下确实无法证明。” 说实话,这话就是典型的理不直气也壮。但是没法子,这种事,日久方见成果,无法以言语作保。 “你倒是坦荡。”没想到,她这副样子反而让安宁公主松了口,笑道。 “此乃公主府的玉牌,既然你说,肥皂只是其一,那便让本宫看看,你所谓的新奇物件都有什么,而则生意又如何货通南北。” 说着便拿出了一块随身的玉牌。 “待你有了成效,自觉能打动本宫时,便拿着它来公主府罢。” “只你要想清楚,这玉牌接下了,若达不到你允诺的……” 孟青自然明白,与虎谋皮,风险与利益相辅相成。脸上并无半点怯意,双手接过安宁公主递过来的玉牌。 “多谢公主给民妇机会。” 声音坚定和果断,便如同她此刻的神色。 这一步,终究是跨出去了。 王氏自孟青被公主传召,心中便一直打着鼓。她对孟青自是相信的。 只是到底是第一次,哪里能不担忧呢。 见着孟青从厅外走进来,脸上似乎带着些许笑意,才算是安定了下来。 “怎地去了这么久?可有事?” 孟青自然知道,王氏这是担心自己,江家大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娘,无事。公主对肥皂有些新奇,便多问了两句。” 闻言,王氏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孟青一心想着,如何将自己的生意慢慢做起来,自是没有注意到。 第68章 郭家父子 自镇国公宴席后,各府所得肥皂乃是出自江家大房铺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更有人传言,此物得了公主的青睐,京中女子对其自然也颇为好奇。 只是每每到了江家铺子,那掌柜的都言无货,便叫人有些难受。 不少夫人小姐,为了能买到肥皂,竟然想要走走王氏的路子。 孟青去给王氏请安时,便看着她正在仔细挑选着帖子,眸中也有了几分好奇,近几日京中也不曾听说有什么大的席面。 “儿媳给母亲请安。” “来了。” 王氏脸上洋溢着与往日不同的笑意,看着倒是多了几分释然。 “母亲,这些都是?” “诺,你瞧瞧。” 王氏顺手便将帖子递了过去,孟青接过一看,竟然是邀请王氏过府饮茶。 “这……” “这些皆是各府夫人邀我过府一叙的,想来,是那日宴席上,知晓肥皂是出自你铺子罢。” “儿媳有愧,竟然给母亲惹了这么些麻烦。” 自孟青进入江家以来,王氏出门的次数便是数也数得过来的。此前去镇国公府,已经是很大的改变了,若再因这事儿,要应付这些夫人小姐,便着实是没必要。 “母亲,您不必因为儿媳生意上的事儿,勉强自己。” “哪里就勉强了,这些帖子中,也不乏早些年与我私交甚好的,如今借着这个契机,再熟悉熟悉再合适不过。” 那日孟青所言,王氏到底是听了进去。往事不可谏 来者犹可追,便是为了女儿,为了江家大房,自己也是要走出去的。 孟青仔细观察王氏的神色,见她并无半点为难,也知她是认真的。 “如此,儿媳便厚着脸皮让母亲操心了。” 那边厢,王氏这几日都在各府叙旧,虽忙得脚不沾地,可请安时看着精气神却比往日还强上两分。 孟青的心思,则多花在了铺子上。 毕竟晏清已经带着人将香皂的方子琢磨了出来,作坊的建造也已然接近尾声。 这便意味着,孟青需要将铺子里能周转的银两都盘算出来,看看营收状况,以更好地用来制造香皂、肥皂。 尤其是那香皂,按照晏清递上来的方子和原料价格,前期成本可是一笔大的开销。 晏清进来时,便看着自家小姐正埋头看着账本,一缕青丝落在她白皙的脸颊旁,不禁让他动了心神。 早在晏清进来时,孟青就知晓了。只正好算到关键的地方,也就没有说话。 等最后一笔账清算完毕,方才长舒一口气。抬起头便正好落在晏清盯着自己的目光上,只当他是怕打扰自己,未做他想。 “何事?” 温柔的女声落在晏清的耳中,他有些慌乱的回神,赶紧低头答道: “姑娘,郭掌柜想要见您。” “郭掌柜?”孟青有些诧异,端起手边的茶盏,便饮了一口。 “就是郭员外。” 孟青点点头,原来是他,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郭家铺子里可有不少香料。 晏清见孟青嘴角微微扬起,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不觉也溢出了笑容。 为了方便谈事,孟青将见面的地方,订在了明月楼。 孟青作为主家,自是先到。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郭掌柜便带着一位年轻公子走了进来。先与晏清打过招呼后,便见着他身后的孟青。 怎么是个女子?郭掌柜有些惊奇,不由与身旁的年轻男子交换了眼神。 “郭掌柜,这位便是我们家小姐。” 晏清想着,此前未告知对方孟青的身份,此时未免尴尬,便对两边的身份做了个大概的介绍。 “姑娘,这位乃是郭掌柜。” “这位小姐,不知如何称呼?” “小妇人孟青。” “倒是个年轻的夫人。” 那一旁的年轻公子,此时倒是开了口。 孟青不知此人身份,不便冒然开口,快速打量一番。 只见他面容俊朗,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与好奇,身穿一袭宝蓝色长衫,身形修长,风姿绰约,也算得上是个俏郎君。 随即便将目光落在了郭掌柜身上。 郭掌柜立马上前,介绍道: “孟夫人,此乃犬子,素来散漫惯了,若言行无状有所冒犯,还望海涵。” 孟青见他话虽如此,看向那男子目光却无半点责怪之意,反而带着些许骄傲。想来,这位郭公子,并非泛泛之辈。 “在下郭沐阳,见过孟夫人。” 原本还有几分懒散的男子,倏然换了一副正经的神色,拱手行礼。 “郭公子无需多礼,二位请坐。” 既然互相知晓了身份,一番寒暄过后,便要进入正题。 本就是郭家主动来见,孟青自然也要将姿态做足,才可拿到主动权。 果然,见落座后,孟青只慢条斯理的饮茶,也不再开口。 那郭掌柜便有些沉不住气了,看了看身旁的儿子后,率先开了口。 “孟夫人此前买地时,可是允诺郭某会将肥皂放在郭家的铺子里销售,如今却并未见夫人拿出货来,莫不是想要赖账?” 郭家本就是生意人,这郭掌柜更是个爱财的,看着眼前肥皂生意紧俏,自是不愿意错过这个时机,说话是也透着些许不客气。 “你……” 见郭掌柜如此说孟青,晏清脸色一沉,便要开口。 孟青一个眼神便阻止了他,放下茶盏道: “郭掌柜言重了。” “孟青虽是一介女流,却也知晓言而无信四个字,哪里就能赖账。” “不过是如今作坊尚未修建好,能产出的肥皂数量略少。约莫再过个十余日,便能量产,届时必然让其出现在郭家铺子的货架之上。” 闻言,郭掌柜脸上有了一抹不自在。郭沐阳倒是说了话: “如此,便多谢姑娘了,家父心急,莫怪。” 孟青自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反而觉得这也印证了晏清打听回来的消息,与郭家合作的想法也加深了两分。 “无妨,若只有这件事,二位已然有了答案,就请便吧。” 言谈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盏的边缘。见此,郭沐阳张口问道: “姑娘这话,可还有别的说法?” 孟青莞尔,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心。 第69章 合作伙伴 听闻郭家铺子的香料,是京中最为齐全的?” 郭沐阳听她如此问,心中也有了个大概的猜想。郭掌柜闻言,则有些骄傲,刚欲开口,便被儿子的目光所拦。 “孟夫人能有此问,想必是已然知晓答案,便不要再绕弯子了吧。” 只这一眼,孟青便肯定,这郭家主事定然是郭沐阳。 “我要你们郭家铺子所有的香料与花草原料,且要原价。” 郭沐阳将茶盏落在了桌上,发出了闷响,冷笑道: “孟夫人可真会开玩笑。” 孟青抬眸,定定地看向他。 “郭公子,小妇人可没那么多时间来开玩笑,何况是对着二位。” 郭沐阳没有说话,只玩味地看着孟青,好似在思考什么。 “这么些原料,夫人可否告知作何所用?” “香皂。” 姑娘直接便将香皂说了出去,晏清有些不解其意。 “香皂?是为何物?” 郭沐阳只听名字便知这个香皂与肥皂皆是稀罕物,她既能直接告诉自己,那便再多问上一句。 “公子聪慧,但听名字便知其与肥皂异曲同工了罢,只是这个更为精致,对肌肤亦有益处。” 说着,便将自己带来的一盒香皂,递给了郭沐阳。 郭沐阳看着眼前的物件,相较于此前送到郭家的肥皂,这个从包装上便精致了不少。打开后,香味瞬间沁入鼻腔。 方才听到孟青说,对肌肤有益处。想到此,郭沐阳眸光深邃了些。若真是如此,城中的夫人、小姐,岂不都要掏腰包? “可以,郭家铺子所有的香料、花草原料,皆可按照原价给你。” “只是,你要了这么些材料,郭家本身的胭脂生意,怕就要耽误……” 郭沐阳说到这里,便不再开口,将目光锁在孟青身上。 若她是个值得合作的,此刻就需拿出最大的诚意来。毕竟没有赚头的事,他郭沐阳是断然不会做的。 孟青自然懂他的意思。 “若香皂量产,除却我的铺子外,郭家铺子亦可销售。” 郭沐阳并未因此便应下,反而似笑非笑地望着孟青,以他作为商人的嗅觉,眼前这个妇人身上,还藏着不少可谈之事。 孟青并未因他这样的目光而退让,毕竟发财的手段在自己手里,若是此刻退让,那日后这生意的主导权,可就握不住了。 果不其然,最后郭沐阳让步了。 “郭家铺子日后的香料、花草原料等,夫人想要多少都可以。只是,除却这香皂要让郭家铺子销售外,郭某希望若夫人还有其他新奇的物件,也可以想到郭家。” “这是自然。只是若郭家铺子还有的原料,小妇人能用上,也希望按照香料的规矩来办。” 她这个要求极为合理,郭沐阳自然也不会驳了去。 签下契书之时,孟青斟酌手里的本钱,对原料的量还有些纠结。岂料,郭沐阳直接允许她先拿,再以货做抵。 如此看来,这人还真是个敢赌的。 郭沐阳看着手里的契书,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香皂。 “对了,不知这个香皂何时可售,郭某有一些朋友,也算是颇有地位,可帮忙推介推介。” 这人还真是看见有赚钱的机会,便按捺不住。孟青缓缓笑道: “不着急,香皂宣传的时机,孟青已经想好了,等那时,你再让朋友帮忙一二,效果定然更好。” 见她如此有成算,郭沐阳含笑点头:“那郭某便拭目以待。” 见郭家父子的出去,晏清将雅间的门关上后。 方才问道: “姑娘,这般直接将香皂告知他们,会不会不好?” 这香皂虽是晏清按照孟青给的方子,一点点琢磨出来的,但其实他心中清楚,并非不可破解,遂有些担忧。 “这方子迟早都会有人看破,如今要做的便是赶在他人之前,先将我们产业的名声打响。” 孟青知道,在这个没有知识产权保护的时代里,肯定会有人眼红新奇物件,并为此专心琢磨。 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在其他人琢磨出门道之前,尽可能的多赚。 在取得公主的信任后,或许也可以看看律法是否可解。 “既然如此,姑娘方才为何不让郭家也帮忙,毕竟他们能在京城将生意做到如此地步,想来也是有些手段的?” 孟青听到荷香这话,笑着摇摇头,这丫头的想法还是单纯得紧,解释道: “这香皂成本如此高,自然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消耗得起的。一开始我便打算做的是贵族内眷的生意。” “郭家就算有些手段,也是商贾之家。” “再者,若一开始便过于依靠于对方,很容易让他们看轻了去。” “看郭公子那样,也不是个好拿捏的,那日后合作便会难上几分。” 饶是荷香愚笨,也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只是不明白,若不借助郭家,那岂不是要跟着大夫人到处吃茶饮宴? 如此想着,便也问了出来。 “不用,眼下便有个更好地机会。” 孟青说得肯定,荷香听得云里雾里。 “更好的机会?” “你莫不是忘记了,西府的太夫人寿宴将至。” 荷香与晏清在孟青的点拨下,恍然大悟。 “可是姑娘,那西府会愿意吗?” “会的,这么好的机会,我那表姐自是不会让我顺心的。” 孟青对西府没什么信心,可对李惜霜却极为了解。 那日寿宴便是踩着自己出头最好的机会,她又怎么会放过去呢? 想到这里,嘴角眉梢都添了些笑意。 第70章 伯爵府寿宴 因着秦太夫人寿宴,宜昌伯爵府自三更天便陆陆续续热闹了起来。 作为大房,王氏自然也带着孟青与江采萍早早地来了,帮不帮得上忙是其次,外人见着帮忙了这名声就全了。 三人到时,李惜霜正时不时指着下人做事儿。见着王氏,连忙迎了上来请安。 “见过大夫人,此刻天色略早,不如先移步到厢房休息片刻。” 孟青瞧着她脸上虽然漾着笑,却有些勉强,看来,那日的事儿也是让她学乖了不少。 王氏看着李惜霜,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说。 江家虽然已经分家,但这样的日子,大房自然是不好直接就当客人一般去歇着的,怎么能直接安排到厢房去等着吃席呢?有儿媳如此,看来,这卫氏的日子也算不上好啊。 想到这里,看着孟青的眼神便更是满意了不少。片刻,方才开口: “今日我与你大嫂来得早,便是奔着帮忙来的,哪里有去歇息的道理。” 也不管李惜霜的脸色如何,继续说道: “罢了,这样的事你也操办的少,我自去寻你婆母,你便带着你大嫂,让她帮衬着些也好。” 王氏本是好心,毕竟李惜霜这样的性子,是半点没有孟青讨喜的。 可落在李惜霜耳中,就不一样了。自己在卫氏跟前卖乖讨巧了好些日子,才跟着张罗了这次的寿宴,这正是借机长长脸的时候,怎么能让别人摘了桃子? 况且如今她孟青一个已然分了府的人,哪来的资格来操持伯爵府的事情? “大夫人,伯爵府的事,惜霜最了解不过了,表……大嫂怕是帮不上什么的。” 孟青心里有些无奈了。 这李惜霜…… 如此防备,不过就是生怕旁人沾了伯爵府的光。 不过她本身也没有这个意图,今天跟着过来,也是形势所迫而已。 王氏哪里不懂李惜霜的意思,当下也不勉强,直接笑道:“你既看不上你大嫂,那我便带着去给老太太请安好了。” 李惜霜心情大好,当即派了丫鬟把婆媳两人领到内宅。 末了,王氏深深看了一眼李惜霜,就这么个性子,又想起马车上,孟青与自己所说的话,今日的宴席保不齐还有得折腾。 王氏打发仆人将采萍带去歇息后,便领着孟青来了秦太夫人处请安。 出来后,又去了卫氏那里。 这次寿宴伯爵府是下了血本的,请的客人也多,只有卫氏跟李惜霜两人操持,这自然不轻松。 李惜霜还好些,但卫氏这会已经忙的脚跟不沾地了。 “大嫂子来了。” 卫氏正在犯愁,看见王氏带着孟青过来,眼前一亮。 “既是母亲寿宴,总该早些来的。” “是这个理呢。今日宾客众多,还盼着嫂子与景哥媳妇能帮衬些。”卫氏笑着说道。 毕竟伯爵府发出去的帖子几乎都是官宦勋贵,怠慢不得。 只要摁住了王氏,别让她抢了自己的风头,让孟青跟着跑跑腿,倒也还是不错。 毕竟只要全了自己的面子,至于李惜霜跟孟青之间的纠葛,她现在已经没有余力去管了。 闻言,王氏自是晓得她的心思,但也不在意,只笑着问孟青:“你行么?” 孟青并不怎么想牵扯进来,遂笑着说道:“侄媳愚钝,怕是帮衬不了什么。” 卫氏一听这话,便知有蹊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若是愚钝,那这府中怕没几个聪明人了。”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王氏想起方才李惜霜那番话,还是有些替孟青不值,似笑非笑地说:“弟妹有惜霜那样能干的儿媳妇,自然什么都是好的,青儿哪里能帮得上什么。” 闻言,卫氏也猜到了几分缘故。 紧了紧手里的帕子,这个儿媳当真是要不得,这样的日子竟也只顾着心中那口气。 随后又说了好些话,邀着孟青多张罗张罗宾客的事情。 说到底还是一个江家,若大房真的不作为,也少不了被人闲言,王氏见好就收,也点头吩咐孟青:“既如此,你就跟着跑跑腿吧,只是遇事来回你婶子,不要自己拿主意。” “是。” 推脱不过,孟青只得点头答应。 …… 廊檐下,灯笼高悬,红绸低垂;厅堂中,福寿交替,气运延绵;庭院里,松柏郁郁,百花艳艳…… 处处细节,皆可见卫氏与李惜霜的用心。 而在卫氏的吩咐下,孟青也开始奔走于各处。这一趟一趟的下来,竟然未曾与李惜霜打上照面。 天色便在众人的忙碌中,逐渐明亮的起来,直至晨光打进花厅后,宾客纷至沓来,伯爵府的主人家也开始院前待客。 正巧,孟青便遇上了李二夫人。福身一拜,便把人引着往里走。 “你这孩子,怎么一口一个李二夫人,叫得好生分。” “夫人爱惜小辈,可小辈却不能不知礼数。” 孟青自然知道,李二夫人这话,是可以亲近关系的意思,但却并未顺杆往上,而是规规矩矩答话。 “都怪你那个古板的婆母,连带着把你也带歪了。你日后便唤我姨母吧,可别再叫什么夫人不夫人的。” 孟青自是从善如流,当即答道:“都听姨母的。” 这倒是把李二夫人逗得开怀。 李惜霜出来时,恰巧看见。 孟青这个穷酸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竟能惹得镇国公府的二夫人如此开心,自己忙前忙后,也不见有贵人另眼相待。 如此想着,心中不忿,当即在孟青带着李二夫人去往安排好的位置时,拦了下来。 “大嫂去接待其他人吧,李二夫人乃是贵客,别怠慢了,便让惜霜代劳吧。” 孟青挑眉,不过是引个客,也值得她计较。遂抱歉地同李二夫人笑笑,准备离开。 谁知这李惜霜是个作死的,见她这样只觉得她是没见过如此贵重的客人,有些自卑。便继续说道: “大嫂出身略低了些,今日这样的场合难免不自在,倒是惜霜考虑不周了。” 孟青一听,这话倒是说得有几分不像李惜霜的脑子,既贬低了自己的出身,又强调了她在府中的地位。 刚想开口,李二夫人便安抚似的拍了拍她手背。 “府上大奶奶甚得我心,哪里就是怠慢了。” “李二夫人有所不知,我这大嫂原是江南来的,这样的场面甚少见识……” 李惜霜还在一旁喋喋不休,丝毫没有意识到,李二夫人方才还有些许笑意的脸,已然沉了下来。 “怎么,秦太夫人的寿宴是不欢迎我镇国公府吗?连个引着我进门的人,也要支走?” 李二夫人这话可丝毫没有顾及李惜霜的脸面。 而一旁的夫人小姐,也凑了上来,见着李二夫人与孟青交好,便又提起了前些日子,孟青来西府请安一事。 “不是听说,这江家大奶奶与二奶奶是表姐妹嘛,关系好似不佳啊。” “是呐,听说,前些日子这大奶奶来西府给长辈请安,还被二奶奶拦在了门房处,好一通闹呢。” “真有此事?” “那是自然!” 眼见事情越来越大,李惜霜这才惊觉,自己好似闯祸了,心中虽千百个不乐意,却也害怕将卫氏惊动了,只得求助似的看向孟青。 孟青只扫过她的眼神,便知她的想法。可自己又不是圣母,缘何要站出来解围? 有那机灵的丫鬟婆子,见势不妙,早早去寻了卫氏。 第71章 寿礼 因着李惜霜这一闹,不少人都知道,孟青得了李二夫人的青睐,自然也有人开始传江家两房人不合。 卫氏来不及训斥李惜霜,只让她安分些,今日别再惹出什么乱子。 李惜霜委屈地紧,为了寿宴劳心劳力,可如今风头尽是别人的。 “奴婢可真为奶奶不值,夫人也是,这样的日子竟然在众人面前长东府的面子,莫不是糊涂了不成。” 说罢又赶紧做认错状。 “奶奶息怒,奴婢失言了。” 李惜霜摆摆手,紫罗说的话,又何尝不是她心中所想。孟青她不过是个破落户,自己怎么能就这样被比下去。 见李惜霜并未真的生气,紫罗壮着胆子,装得天真,继续道: “也不知今日寿宴上,大奶奶的寿礼是何物,奴婢倒是还未曾见过景大奶奶送礼呢。” 闻言,李惜霜眸色亮了。对啊,孟青那样的出身,能有什么稀罕的物件。想着自己准备的那尊青玉莲花座的白玉观音,脸上慢慢有了些许得意。 紫罗对她再了解不过,这样的神情便知她上钩了。 除却李惜霜的风波,其他事情倒也顺遂,不少夫人小姐还对府中的布置,赞不绝口。 这些传到卫氏的耳中,原本的不悦也被冲散了些。 只盼着献礼的环节,别再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遣人去将李惜霜喊到身旁拘着,她这样沉不住气,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放心些。 可卫氏哪里能想到,这人要作妖,即便是在眼皮子底下也没拦住。 按照规矩,家中长辈做寿,小辈可当堂献礼,并拿出来展示一番。毕竟这样的勋贵人家,礼物大多贵重,或能博个好名头。 王氏的一柄紫檀嵌螺钿三镶嵌玉如意,让众人感慨不已。 而卫氏夫妇的万寿无疆图,亦是别出心裁。 江家三房、江家五房也陆陆续续有小辈站了出来,或是名贵的头面,或是不菲的摆件。 整个气氛也算是和乐。 李惜霜一直被卫氏拘着,没法去取寿礼,事情到此也算尚可。但她铁了心要在这个事情上压孟青一头。 在紫罗取来寿礼后,趁卫氏不觉,直接站了出来。 “孙媳与夫君祝太夫人,如松柏常翠,如祥鹤延年,长命百岁,康乐安泰。” 说着让紫罗将准备的寿礼打开,直接呈在众人面前。 秦太夫人虽觉突兀,但到底是个孝顺的,且这礼物,也算是珍品,自是给足了面子,连着三个“好”。 众人见着那尊青玉莲花座的白玉观音,心道这二奶奶可真是好大的手笔,也一个劲的夸赞。 李惜霜听着这些声音,此前被李二夫人所落的面子,也算是找补回来了。 卫氏看她这寿礼确实拿得出手,便也没有说话。 孟青看李惜霜沉溺在众人的夸赞中,眼神扫过自己时,满是得意,只微微一笑。 可就是这样的笑容,落在李惜霜的眼里,便觉得是强撑着,随即一笑。 “不知大嫂今日可为太夫人准备的寿礼是何物?” 孟青没有说话,只看着李惜霜。可就是这样的不吭声,在李惜霜看来,其多是没有准备礼物,或者被自己的礼物比了下去,不愿意拿出手。 若是如此,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大嫂可是忘记准备了?也对,你与大伯娘本就是一家,都怪惜霜多言。” 众人听到这话,看孟青的神色就不一样了。听闻这江家两位少奶奶是表姊妹,怎么一个懂礼知事,一个却上不得台面。 王氏自然知晓孟青的准备,并未因李惜霜的话而有所波动。 秦太夫人本对李惜霜这样的举止不满,可见孟青似真的没有给自己准备寿礼,也有些不悦。 “罢了,你大嫂才进府,免不得不周到……” “太夫人,孙媳今日却为您准备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只是比不得叔婶们的金贵。” 孟青坦然上前,朗声道,丝毫不见窘迫。说着挥手让荷香呈上一个锦盒。 秦太夫人对孟青的出身一清二楚,也不指望她能送出什么贵重的礼物,自然也就没打算当成打开,只让身旁的丫鬟拿下去,浅笑着: “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太夫人,既然大嫂都呈上来了,您便让大家开开眼吧,看看是什么新奇的物件。” 卫氏此刻脸上有些绷不住了,只狠狠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若非他选的好媳妇,今日怎么会一再横生事端! 秦太夫人为免李惜霜再揪着这事儿不放,只好遂了她的意。 见太夫人点头,李惜霜立马着人拿到正中,亲手打开前,更是得意地看了孟青一眼,今儿这个人她是丢定了。 随着锦盒的打开,一阵香气便在厅中弥散开来,沁人心脾。 “这是什么?” “看着好生新奇。” “对啊,方才打开时,还有一阵味道,甚至好闻呢。” “这看着倒像是花的形状。” …… 秦太夫人先前对孟青的不满,也因众人的议论,少了些。好奇问道: “这是何物?” “回太夫人,此物名叫香皂。” “香皂?不是肥皂吗?” 还未等秦太夫人问话,便有其他夫人张口。 孟青看了一眼太夫人,见她冲着自己点头,也不卖关子,唇角一弯,便说了起来。 “各位,此乃香皂,与肥皂不同。主用于肌肤清洁,且有助于皮肤嫩滑。” “不同香味的香皂,功效也会有些许的差异。” 这话让众人越听越好奇,奈何这香皂精巧,没法子看个仔细。 李二夫人哪里不知道,孟青这是要借着宴席,将香皂在内眷圈子中,传扬开了。遂开口道: “太夫人,这物件看着甚是新奇,不知可否赏光,将其拿出来细看一二?” 闻言,孟青便知她这在帮自己,转头向着她,欠了欠身。 镇国公府开口,秦太夫人自然是要给这个面子的,何况,送礼的是自己的孙媳,收礼的是自己,传出去怎么都有个好名声。 干脆便让孟青将锦盒中的十二种香皂,一一讲解了一番。 孟青看着对香皂感兴趣的内眷们,心中倒有些感谢李惜霜这一闹了,可是省去不少推广的功夫呢。 第72章 大宴之后 李惜霜寿宴上频频作妖,事毕,卫氏好不容易腾出手来,当即便派人将她唤到跟前。 “母亲。” 李惜霜也知道,自己在寿宴上的作为,卫氏定然是要算账的,所以此刻也算是乖觉。 卫氏见她眉目低垂,一副懂事的姿态,火气也算是淡了些。 但却并未开口,只任由她站着。 自己则一笔笔查着前几日寿宴的采购单子,这样的时候,若有那贪心的婆子,最方便下手了。 所以每每宴席后,都要清算一番,这便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此次寿宴规格如此之大,卫氏的忙碌可想而知。 李惜霜开始尚算端正,可慢慢地,见卫氏一直没有叫她坐下的迹象,也有些委屈。 这次寿宴,自己也是出钱出力,即便是有些许瑕疵,训一训揭过去也使得。 这样晾着自己,来来往往的下人看着,多少有些不得脸。 到底,自己也是伯爵府的少奶奶。 卫氏虽然一直在低头看着单子,可偶尔余光也扫着李惜霜。 见她逐渐委屈,真是愈发头疼了。到底是儿子心尖上的人,再容一容吧,叹口气问道: “你可知,今日叫你,是为何事?” “回母亲,儿媳不知。” 这句话倒叫卫氏一口气堵着了,她若是痛痛快快认个错,便也罢,毕竟知错才能改。 可她说她不知为何! 李惜霜原本是想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再低些,没想到偏生起了反作用。 “太夫人寿宴,你大伯母让孟青帮忙,你怎么答的?” 卫氏虽猜到内里,可免不得要问上一句。 “儿媳当时考虑到,既已分家,这便是伯爵府的事,她一个外人,哪里就用得上。何况,母亲为了寿宴费心已久,怎么好让孟青得了便宜去。” “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全。” 听她如此说,卫氏也觉没什么错处,脸色缓和了些。随后又想着教上一句。 “只下一次看明白了,亦可以多动动脑子,寻个更为妥帖的法子,省得落人话病。” 李惜霜见婆母并未生气,反而在细心教导自己,也安心了些,只点头称是,至于她听进去了几分,就不得而知了。 “这件事,就不同你计较了。” “那日寿宴上, 还有的错处,又如何说?” 屋子里下人都在,卫氏也不打算过于严格,只当给这个儿媳一次机会。 “母亲,您可是说儿媳差点开罪李二夫人的事?” “你倒是不糊涂。” “母亲明鉴,并非儿媳存心为之,只是不甘心伯爵府为花枝巷做嫁衣。” “哪里就有那么严重,这王氏素来与李二夫人交好,孟青与她亲近,再正常不过。” 卫氏看着李惜霜眼底的不忿,便知她说的缘由并非心中所想。 于是,便将周围的人遣了下去,直接说道: “说实话。” 李惜霜现在委屈地紧,卫氏给她留足了脸面的举动,自然她也是瞧不见的,垂着头,小声辩解道。 “我们伯爵府的宴席,她孟青哪里来的资格招待贵客……” “你……” “这孟青帮忙待客,乃是我张口喊的。她一个小辈,即便是李二夫人亲近些,又能如何。可你一闹,那王氏便有机会露脸,原本属于伯爵府你我的风光,硬生生被她二人所分走。你还不觉得这是错?” 卫氏越说越气,末了,端起茶杯,狠狠地喝了口茶水。 “母亲,是儿媳考虑欠佳,儿媳错了。” 李惜霜虽然还是对孟青攀上李二夫人有些不忿,可眼前卫氏被气成这样,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卫氏生气,可寿宴的事,无可转圜,慢慢地冷静下来。 “那献礼之事,又如何说?” “儿媳只是觉得,孟青出身地位,定然没什么好东西,所以……” 李惜霜说的唯唯诺诺,卫氏听着格外刺耳。 “你觉得,你以为……” “这高宅大院之中,人人都有自己的算计,你也有,本不是错。可你短视、狭隘,又自作聪明,这便是错。” “你可知晓寿宴中,因着你的有意为之,现在孟青在京中也算扬名了。香皂、肥皂之物,更是供不应求。” “你且想想,你到底是要帮她还是算计她?” 在李惜霜眼里,这些都不是自己的问题,不过是孟青运气好。可卫氏却因此来说教,她当然不服。 “但寿宴上,祖母也是同意,将寿礼打开的……” “因为她怕伯爵府的少奶奶再作出什么丢人之举。” “罢了,我怎么说,你都只觉得委屈。既如此,将手里的事,都放一放,好好在自己院子里想明白再出来罢。” 卫氏见自己将道理讲得如此明白,李惜霜也不领情,干脆也就作罢。 相比伯爵府少奶奶被禁足,花枝巷少奶奶的日子就顺心了不少。 托李惜霜的福,经过秦太夫人寿宴一事,孟青的名声在京中后宅圈子,也是响亮了起来。 肥皂、香皂更是推到了各府的眼前,花枝巷宅院前,隔三差五便有人上门来问,是否能订。 这些都是潜在客户,孟青自然与王氏商量过了,要如何回复,并一一交代到门房、管事。 一来二去,京中花枝巷江家竟然也有了几分名气。 而晏清那边也传来消息,说作坊基本建造完成,只等姑娘前去查验。 孟青看着眼前的工坊,比起图纸竟然还要完善两分,十分满意。 晏清见工坊得到孟青的认可,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毕竟,此处有些许更改,他也是怕惹姑娘不快的。 孟青没有注意晏清的状况,这工坊既然已经落定。接下来便是肥皂与香皂的生产了。 “此前接收的灾民,你将人都清点出来,肥皂与香皂的生产虽有相似却也有不同。” “香皂造价高,用料精细,你务必要保证挑出来的人手脚利落、小心。” 晏清听着孟青的话,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要如何安排了。 “晏清晓得。” “这工序上,批次分开,此前造得少,也都是可信之人。若大批量生产,可能会再招些人。” 孟青没有明说,这个时代有利可图,难免会有无耻之尤,混进工坊便是得到方子最简单的法子,不得不防。 第73章 郭沐阳 与晏清交代了生产事宜,孟青还未走出百花岭,郭沐阳便摇着折扇,迎面走来。 “孟掌柜。” “郭公子。” 对于他能出现在这里,孟青也不算惊讶,毕竟这地都是从郭家买来的。 “好巧啊。今日能在这里遇到。” 孟青也不戳穿他,是巧合还是特意为之,于她而言都没有差别,只点点头。 见对方一直不上钩,郭沐阳也没别的法子,干脆邀请道: “既是巧遇,不如郭某做东,请您到明月楼一叙。” 孟青猜到,秦太夫人寿宴后,郭家对自己的态度会有所改变,毕竟郭家即便是再有门道,有些圈子也进不去。 “如此,便却之不恭。” 添置田产、建造工坊这都是大头,孟青投入了不少银子。 而肥皂、香皂的生产,亦需要不少银子。 若是要尽早取得安宁长公主的信任,便需要更多的本钱,而郭家便是最好的钱袋子。 既然郭家先递了梯子,孟青定然要趁机掌握主动权,况且,郭家铺子那么多,而自己手里的铺子有限,拿主意入个股,也是成的。 才落座,郭沐阳便亲自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来。 尚在思考的孟青,并未直接接过,而是抬眸看着他,商人无利不起早,如此献殷勤的更是有诈。 郭沐阳感觉她的目光似乎能看透自己的想法,眼眸闪烁了下,便将茶杯放在孟青身前。 “现下,郭某是否应当唤孟掌柜一声江夫人才对?”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公子可随意。” 郭沐阳本想借着这个契机,来将话头引入到秦太夫人寿宴一事,再与之商谈,香皂生产一事上。这几日,他悄悄去过两次百花岭,也远远地看过工坊的规模。 若是单独用来生产一种物件,产量也还算尚可。但若是肥皂和香皂都要经由这个工坊,那数量就难说了。 届时,孟青定然会先满足她的铺子,再让郭家铺子分一杯羹,这赚头太少。 可此刻,孟青却用一句“代号”,便巧妙的化解了。 见着经验老道的郭家主事,好似有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又想到自己在工坊附近遇到了他,料想是与这相干。孟青轻笑,倒有两分调侃之意。 “郭公子莫非又是来打听,肥皂何时能送到你们铺子?” 郭沐阳闻言,先微微一愣,随后爽朗的笑出声。自己在这里犹犹豫豫,可对方便直白问出来,倒是落了下乘。 “是也不是。” “哦?”孟青此时才拿了方才那杯茶水,悠悠地呷了一口。 “江家大房的少奶奶,以十二种花入皂,制作成寿礼,艳惊四座,已经在京中传了个遍。” “那日,孟掌柜所说的时机,便是太夫人的寿宴吧。” 孟青点点头。 “这倒是郭某不自量力了,竟然还口出狂言,要帮忙推介一二。” “郭公子言重了,只这香皂的造价高,寻常人家怕也是舍不得买。是以,贵夫人和阔小姐,才是主要的购买人群。” “若是京中勋贵都知晓了此物,你再去推介,岂不是更好?” 郭沐阳被孟青这话一点,豁然开朗,遂拱拱手。 “郭公子今日,怕不止是想说这些吧。” 孟青嘴角扬起一抹笑,这郭公子到底还是受年龄的影响,再会算,也会有些不沉稳。 如此就更好了,日后与郭家合作,还怕拿不到主动权吗? 说起这个,郭沐阳有些不好意思。 “实不相瞒,孟掌柜的工坊,郭某已然悄悄去看过了。您说过个十余日便可以供上货,自然是没有假。” “可那个工坊,也不算大。京城却很大,这怕是不够吧?” 他这样一说,孟青便知他在担心什么。“郭公子是担心,供给你郭家铺子的货,太少,赚得不够?” 被对方如此直白的说了出来,郭沐阳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了不自在。 这倒是惹得孟青扬了嘴角。“郭公子,物以稀为贵。” “既然本就不是寻常人家用的东西,它若是太多,便也就寻常了。” 做商人的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可这也不是这么个稀罕法。京城多大啊,除非定价远超成本数十倍,否则,量产都是更好的法子。这样想着,郭沐阳也这样说。 孟青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扣在桌面上,冷声问道: “那郭公子的意思是?” 郭沐阳不是没有觉察到孟青情绪的变化,只是商人谈利益,便也就没顾上那么多。 “若孟掌柜不嫌弃,郭家有的是地。我愿拿出同百花岭相似的山地,来建造工坊。” 孟青没有着急,耐心听他讲完后,出了声:“那这工坊是姓郭还是姓孟?” “自是姓郭。” “郭公子打的一手好算盘,用自己的地,建自己的工坊,用我的方子,放在你的铺子里赚银子?” 孟青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倒是温柔,却让人听出了冷意。 郭沐阳被拆穿后,也没有多不好意思,只摸了摸鼻梁说了句:“很明显嘛?” 这吊儿郎当的语气,让人觉得,方才不过是玩笑一场。可孟青却知道,他这是对自己手里的方子有想法了。 “郭公子,你说的地我可以买,这工坊也可以建,建完以后得姓孟。” “且那个工坊的所有产出,皆只供你们郭家的铺子。” 郭沐阳听到这个法子,眼眸都亮了不少。 “当真?” 孟青点头,她倒不是真的被郭沐阳说服了,只是想到,晏清说,这京都城外,还有不少灾民…… 可如此一来,自己改建庄园的计划,就要搁置了,毕竟银子就这么多,一时间她也是有些犹豫的。 “不过,你们郭家的地我若是买,暂时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银。” “到时候再以货抵债,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孟青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让郭沐阳都多看了她两眼。 “孟掌柜这法子,自己图什么呢?” 孟青挑眉,故意卖了关子。 “这便是要郭家答应后,才能说的秘密了。” 最后,郭沐阳没有直接答应,只说要回家与父亲商议。孟青却猜想,他是怕有诈。 待他走后,荷香担忧地问道: “姑娘,若是还要建个工坊,咱们的银子可就不够了,这还不是给自家铺子卖的,您图什么呢?” “荷香,你可知这城外有多少灾民,尚不能温饱?” 荷香虽然愚笨,却也懂了。“姑娘,这是要建了作坊,招灾民做工?何不直接拿银子,布粥赠米,还来得直接?” “你当你家姑娘是冤大头不成?且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以工代赈方为上策。” 孟青失笑道,这丫头心思单纯也没得添了不少乐趣。 第74章 达成合作 孟青与荷香从明月楼出来后,想起晏清所言,前两日工坊勘察后的图纸与造价均已经出来了。 趁着肥皂与香皂生产尚未开始,尚算得空,便去一趟。 那日去过的几个工坊,经过一番勘察和计算后,报价相差无几。 但从图纸上看,天工坊的规划更符合孟青一开始的设想。 “姑娘,今日我瞧着您对天工坊的图像甚是满意,为何不定下?” 荷香跟着孟青,有些不解。这图纸既然出来了,姑娘为何不提前定下。 孟青看着荷香,她倒是了解自己。若不是手头可用的银子太少,确实应该下了定,毕竟天工坊作为京城最大的工坊,手里的活也多。即便是眼看要入冬,不能动工,也要抢占明年的开春才好。 “现银不足,若是今日给了定金,过两日郭沐阳同意工坊的建造,可就真的拿不出银子了。” “对啊。”荷香一声惊呼,似是才想到一般。“可姑娘,他一定会同意吗?” “一定会的。” 孟青声音虽轻,却十分笃定,荷香的神色也坚定了些。 “怎么不问为何?” “姑娘既然如此确信,那便一定会,荷香想不到那么多,相信姑娘就好。” 这话落在孟青的心头,倒是格外舒坦,为人所信任,本就是一件难得的事。何况,还不问缘由。 原以为,郭沐阳怎么也要考察算计一番,才下决定。 谁知,第二日一大早,便寻了晏清来传话,说自己的提议他同意了。 孟青当即叫晏清将人带到自己的杂货铺子商谈,明月楼那个地方,一趟一趟的去,还是有些扎眼。 曾掌柜见东家到来,还有些小小地期待,毕竟孟青的法子,可是让铺子这些日子的营收翻了不少。 “东家,今日来,可是有新的法子了?” 孟青见他眸中有些许期盼,也被这样的情绪感染,浅笑道: “法子倒是没有。只不过,咱们铺子可以长期售卖肥皂了。” “那可真是极好!”曾掌柜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条。 “除此之外,慢慢地也会有香皂。只不过,香皂这个物件要贵重不少,所以铺子的布局……” 孟青尚未说完,曾掌柜便懂了,既然东西贵重,布局也要有一定的转变,才能让来往的客人,看着舒坦。 “小的明白。” 曾掌柜这些日子的表现,孟青看着也算是不错。再者,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掌柜,对这种事再熟悉不过。遂干脆放话,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将铺子调整一二。 曾掌柜闻言大喜,要知道,自己在孟青手下的时间不算长。这可是好些掌柜在别的东家手下干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待遇。 遂,在孟青去里间等人之前,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与孟青初来之时的拘谨和防备,孑然不同。 “这铺子,竟然是孟掌柜的?” 郭沐阳被晏清带进里间,直接感叹道。 “怎么?”孟青挑眉,有些疑问。 “这个铺子可是与郭家铺子有矛盾?” “不是不是。”郭沐阳赶紧否认,毕竟自家铺子与这家铺子,一个在西一个在东,连点竞争都没有,又怎么会有矛盾。 “前些日子,京中在传,有一杂货铺子卖灯油等物件很是划算。” “郭某便派人来打听过。”说到这里,郭沐阳又摸了摸鼻梁。“当时,还有些感叹,这铺子的策略真是上乘。” “还想着,能学上一学。” 孟青留意到了,面前这个郭公子,若是在心中有愧或者觉得尴尬时,便有此等举动。遂未作声,只抬抬手,荷香便明白了,将他面前已然饮空的杯子填满茶水。 被这样的动作所打断,郭沐阳的情绪也不同。 “如今想来,若早知铺子是孟掌柜的,当时就应该让我爹来寻。” 孟青听他话里话外,对自己都有了几分钦佩,便知今日的生意,谈起来更容易了,笑道 : “郭公子夸张了。” 郭沐阳将事情说得如此明白,再接两句,怕就是要套自己的法子了。 遂干脆转了话头。 “郭公子,今日我们可不是要谈铺子的事。” 孟青这话,让原本还想要再夸上两句的郭沐阳,不得不打住。还想从她这里将这个法子套出来,用在自己铺子上呢。罢了,郭沐阳摇摇头,笑道: “孟掌柜那日所言,郭某答应了。” “除此之外,建造工坊的银子,也可以由郭家来出。” 孟青抬眸,眼中询问之意十分明显。 郭沐阳见对方并未因自己的加码,而表现出喜悦,面对孟青时也慎重了不少。 “怎么,孟掌柜觉得,这不是个好消息?” “若有人出银子,自然是个极好的消息。可往往免费的东西,都容易淬毒。郭公子还是直接说条件吧。” “倒是个谨慎的。”郭沐阳小声吐槽了一句,孟青自然也听到了,却不打算反驳,只缓缓看着他。 “日后,孟掌柜其他作坊所生产的物件,这个作坊也要有。” “可以。但孟青也有个条件,若作坊需要扩建才能达到这个要求,扩建的银子,郭家出。当然生产事宜,郭家不能插手。” “孟掌柜倒是一点亏都不吃。” 孟青一笑,不置可否。 商谈妥当后,当即便签了契书。 郭沐阳看着契书上,孟青落下的那个名字,这字迹,倒是与这个人有些不同。 “孟掌柜,现下可以告诉郭某所图为何了吗?” “现下京都城外灾民众多,工价再便宜不过,趁此扩建、生产都是好时候。” “何况,郭家出银子,费些功夫,这地便是我的,日后即便接近成本价将货供给郭家,算起来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郭沐阳仔细听着,合着眼前这女子,是从自己的荷包掏银子,扩她的生意?可她提到灾民,怕是也不单单是为了银子吧。 思及此,认认真真地施礼道别。 “郭某受教了。” 第75章 李家来人 郭沐阳走后,孟青就想着,建造工坊的银子既能省下,那改建庄子一事,便不用搁置。 当即,带着晏清与荷香,便往那天工坊而去。 这赵掌柜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看孟青去而复返,便知她是来作甚。 “孟夫人若是不介意,冬日动工也未尝不可。” “一来,近些日子灾民多,琐碎活计,倒也好处理;二来,不少人家都嫌冬日做活不划算,天工坊的冬日安排,倒是颇为空闲。” “若夫人愿意,我可让些价。” 于是,将近期天工坊的时间,都大概介绍一番,最近的竟都排到开春后。孟青也被这言论打动了些,正是缺银子的档口,他还能让价,这也合算。 但面上不动声色,看了看晏清,他立马便明白这意思,劝孟青道: “姑娘,既别的人家冬日都不愿动工,相比冬日确有不足,咱们……” 赵掌柜看孟青手下的人劝着,干脆又让了些。 “若夫人现在能下定,天工坊这边,在三九前都会施工,只花草树木这类的,便都在开春才着手,不知能否满意?” 孟青不徐不疾地开口道:“赵掌柜这一让再让,天工坊生意不当如此吧?” “哎,不瞒夫人,冬日生意本就淡了很多,可工人们的花销却大了不少。” 对此,孟青也能理解,冬日昼短,灯油、炭火等都要贵上两分。 “若是能争取到活计,自然他们都是愿意做的。” 孟青盘算着,本身这也是个外包的事,其实对她而言,价格敲定后,越早完成越好。只要对方可以保证质量,具体的事宜安排,倒也无所谓。随即道: “赵掌柜,若小妇人现在能与您签了契书,每个阶段的活计做完后,希望能让我的人检验一二,若能达到要求,方可继续。” 赵掌柜听到这话,微微思索了一下。 “不知,您说的阶段是指?” “庄子改建,无外盖院子、修池塘、种花草、平院坝等事项……” …… 最终,这契书还是签下了。 再出来时,孟青步子都轻快不少。 一下子了却两桩大事,这改建庄子兴许还能提前完成。 这样明年开春后,或能赶上一段好时候,届时铺子的名声都打了出去,不怕无人问津。 如此想着,眼角眉梢明媚了几分。 可偏生这样的日子,有人要来触霉头。 孟青堪堪到昭阳阁,还想着略梳洗一下,去看看元哥儿,那小家伙着实可爱。 “大奶奶,夫人先前叫人传话,请您忙完过去一趟。” 孟青转头望向碧翠,眼中询问之意甚是明显,这些日子她颇为忙碌,王氏也是晓得的。 原本她每日都请安后,才会去忙自己的事。王氏怕耽误事,也觉得这样过于折腾,便改成了两日一问安。 这样指明要见,想来是有事的。 “今日李府来人,说舅老爷和舅夫人想您了。” 孟青浸在水里的手,也因这话顿了顿,旋即接过荷香递过来的帕子。 “伯爵府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大奶奶英明,伯爵府的少奶奶,被禁足了。” “哦?”孟青挑眉。 见她有几分兴趣,山蓝细细将卫氏如何训李惜霜、怎么罚的,都说了一遍。 “这样的事,伯爵府竟也未曾掩得严实些,到底是府中少奶奶的名声呢?”荷香听完,直接问道,随后又觉得不妥,转头看向自家姑娘。 孟青并不在意这个,缘由她也能猜到两分。 因着寿宴,伯爵府本身就进了不少生面孔,规矩或都尚未完全,其中也不乏李家的。 这传出去也就正常了。 果然,山蓝的说辞也证实了这个猜想。 荷香虽然愚钝些,可也嗅出了几分不寻常。 “姑娘,舅老爷他们,可是想寻您回去问罪?” 孟青笑笑,不置可否,随后便让荷香歇着,自己带着山蓝去了王氏的院子。 “怎地看着清减了些?”王氏打量了孟青好一会,蹙眉与王嬷嬷说道。“这些日子,进进出出怕是太累了,你可要注意些。” “多谢母亲关怀,儿媳会好生注意的。” 孟青相信,王氏这关怀是出自真心,毕竟以她的性格,也不屑于说些有的没的,心中也暖了不少。 “今日,李府传话,希望你回去一趟。” 王氏自然也知道,孟青在李府的日子并不安逸,所以什么劳什子舅老爷、舅夫人想她,多半也是假的。 只是,这娘家派人上门,希望她回家一趟,自己也不便多插手。 孟青来时,便有了心理准备,但看王氏这态度,仿佛自己拒绝,她也能接受? 王氏看她望着自己,哪里不懂她的意思。当即笑道: “你我是一家,你的事我不插手,却也不是不能插手。” 这话中暗示之意,再明显不过。只孟青本也打算,在香皂、肥皂正式买卖前,能回去一趟。 弟弟的事,如今没什么进展,只得再从李昌安那边着手。 如此想着,她便也告知王氏,自己要回去一趟。王氏怕委屈了孟青,便将王嬷嬷借她一日。 想来,李惜霜这次是真的被卫氏罚得有些狠了罢。 一贯沉稳的安氏,竟然让自己在她跟前站了近半个时辰。这样的手段,以往她可是不屑用的。 孟青看着,仍旧闭着眼,歪在榻上的安氏,也不知她这样的姿势,累不累? 从她上门,这安氏身边的丫鬟,便以夫人近些日子身子不太好为由,将自己带到了内室。 而进来时,安氏便一手撑着头,双目微闭,一眼看去倒真的如同睡着一般。 可孟青仔细看着,却发现她那撑着头的手,有些抖。 心下也觉得好笑,自配合着站着。 “夫人,夫人,表小姐回来了。” 许是身边的下人,见着她过于辛苦,假意上前小声提醒道。 安氏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似有些吃惊一般。 “青儿什么时辰来的,我竟不知。” 孟青还未开口,她便自顾自的说着。 “都怪我身子不争气,未曾发觉。” “表小姐,您别怪夫人。夫人听闻,小姐与您在婆家有些许冲突,一时气急,才伤了身子。” 孟青勾了勾嘴角,这倒是能绕圈子。 “青儿与表姐之间,自小便亲近,打打闹闹也是寻常,舅母不必担心。” 安氏目光一闪,这丫头,翅膀愈发硬了! 第76章 虚情假意 “你说的对,姊妹间打打闹闹才是常态。” 安氏想到李昌安的话,将胸口起伏的情绪,压了又压。 孟青原以为,李家将自己叫回来,或许是为着李惜霜。 可眼前这个状态,她眼底的情绪汹涌,却以如此平和的语气说出来,连带着这个笑容,都显得诡异。 想来,后头才是重头戏。 “你婆母近来可好?” “多谢舅母关心,婆母甚好。” “那小姑子可好相与?我听闻,你婆母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 “哪有母亲不心疼孩子的,都是正常,且小姑子甚是乖巧,便是我看着也欢喜。” 孟青哪里听不出来,安氏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挑拨之意。遂面上不显,都一一应对了过去。 这倒是让安氏看着孟青的眼神透着探究,这还是往日拘在院子里的那个外甥女? 孟青自然明白,自己相较于往常必然存在差异,惹了她疑心也是正常。 可寄居他人屋檐之下,和在自己家中有所区别,这又有什么说不通的呢?所以坦坦荡荡迎着安氏疑惑的目光。 就在她还要张口问些什么的时候, 前院便有人来传话,说老爷听闻表小姐在,正往这边来。 李昌安都来,这可不是为女儿出气的样子。 孟青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想来是看自己前些日子在寿宴出了风头,想要探探虚实吧。 果然,李昌安进门后,都不曾关心关心尚在病中的安氏,便招呼孟青坐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安氏院子里的下人,才为孟青上茶。 “青青这些日子,可是有些操劳,看着有些清减?” 明明这话与王氏说出来的相差无几,可落在孟青耳朵里,觉得真情、假意分外明显。 “府中之事,都是婆母在打理,我不过是偷懒混日子,舅舅您就是太疼惜小辈了。” 李昌安原本想走怀柔政策,可自家这个外甥女,竟然不着痕迹挡了回来。遂双眼微眯,似在打量一般。 而后,轻声道: “如此仔细一看,倒是舅舅看错了。” “舅舅公务繁忙,还如此关心……” 孟青轻声说道,眼眶似有几分感动,这倒是让李昌安更不好说什么了。 “咳咳咳” 颇为诡异的气氛,被安氏的咳嗽声打破。 李昌安却并未问上一句,反而突然说道: “听闻,前些日子,秦太夫人寿宴上,青青送了一整盒名为香皂的物件?” 该来的还是来了,这才是今日李家人的目的吧。孟青心中盘算着,面上却不显分毫。 “嗯。” “前些日子,京中不少人家都收到了名为肥皂的物件,你舅母也派人去铺子里采买,却被告知无货。” “那铺子好似是你名下的。” 虽是询问,李昌安的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孟青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自己从李家后院走出来后,便开始做生意,琢磨出来了新物件,况且这物件如今还在京中如此紧俏,他们必然不会甘心。 “嗯,是我名下的产业。” 李昌安思索过了,这孟青自来府中后,不曾看出有什么大的本领。而这一出李家的门,便造出了新奇的物件。或许是孟家给她留了什么傍身的本事。 但是又想着,自己从孟家接过来的产业中,并无此类的物件,这么大块肥肉没理由就放了。 便只得寻了法子,将孟青唤回来,一探究竟。 “青青的铺子短时间内,可制造出两件稀罕物,想来是有奇人或者奇遇罢。” “舅舅,青青是什么样的人,别人或是不知,您应当知道的。” “哪里就有什么奇人奇遇。” “不过是江家大房的日子清闲,没得鼓捣一些花花草草,这才琢磨出了两件稀有玩意。” 孟青这话说的倒也是对,安氏想着前些日子,她回来还念着院子里种的兰花。且此前,也一直拘在院子里侍花弄草。 “老爷,青青还真是这个性子。” 李昌安原本还要再问上两句,可安氏这话一出,便不好继续。 孟青也明白,这李昌安是对自己起了疑心。他这般问,不过是害怕孟家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财宝,握在手里。眼眸流转,不如顺势也探探弟弟的事? 尤其是,此刻李昌安一心都想着,能在孟青身上套出肥皂、香皂的出处,防备心较弱。 “舅舅,青青前些日子倒是遇到个有意思的事。” 孟青语气中带着几分稀奇,李昌安也愿意敷衍一二。 “哦?何事?” “在这京城之中,竟然还有多年前在孟家当过差的老仆。” “老仆?” 李昌安大惊,从江南那边还漏了人过来?此刻也顾不上,思考什么香皂、肥皂的出处了,双眼紧紧锁定着孟青。 孟青仿若不曾感觉到他的目光,语气有些轻快地说道: “嗯,说是在京城附近,见着了弟弟。” “可后来,我跟着他再去寻,还真就只是长得有两分相似罢了。” “舅舅,我想弟弟了,您可想他?” 孟青说着,默默地低下了头,语气中失落十分明显。 李昌安面上不显。可孟青看到了,他左手食指一直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一般这是人在思索才会做出来的行为。 尤其是在听到只是长得相似的时候,他竟然松了口气。 莫不是,弟弟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睿儿年幼,上京路途遥远,不便如此奔波,且水患严重,这路上更是不安全,待过了这段时间,便可通行。届时,就好了。” 李昌安听完孟青的话,早就将把她唤来的目的给忘记了。只寻着借口,分散她的注意。 舅甥两人的谈话,便在互相试探中揭过去。 李府临别时,那李跃光竟然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孟青眉头微蹙,连面上功夫都不愿意与他装。荷香知晓自家姑娘不喜表少爷,微微快两步,将他的目光挡了大半。 可那李跃光却径直走到孟青身边,低头小声说道: “表妹,那日在李婆子那,可问到了你想要的答案?” 第77章 婆媳想法 许是受水患影响,今年京中的天气也有些不同。 自深秋后,艳阳天便少了很多,这几日更是阴雨连绵。 肥皂、香皂的生产,都有晾干这一步骤。如今,这样的日头,哪里能行。 想到这里,孟青便十分庆幸,当初建造工坊的时候,设计了风干的区域,这倒也影响不了太多。 昭阳阁的下人,看着这稀稀落落的小雨,却一个个满是愁容。 要知道,大奶奶铺子的收益可是有她们的分红,所以都盼着天气好些,肥皂、香皂生产也能顺利…… 这一幕落在孟青的眼里,心中也对当初的决定更是赞同。所以,这世间忠心之人不多,与其去赌,倒不如将利益捆绑在一处,这才更放心。 想到此,孟青玩笑道: “这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倒像是我多难伺候一般。” 随着一日日的相处,丫鬟婆子对自家大奶奶的了解也深了,自都晓得这是玩笑话。书琪本就活泼些,胆子也大。 “不是奶奶难伺候,是她们担心天气不好,影响铺子的生意。” 这话说得率直,惹得蹙其他两个丫头有些局促,赶紧低下了头。 荷香知道内里,见姑娘满脸笑意,并无要责怪的意思,便说道: “放心吧,天气这些,姑娘早就考虑了,那工坊有专门风干的地方。” 言谈之间,满是骄傲,她家姑娘就是顶顶聪慧、最最好的。 其他三个丫头听到这里,看向孟青的神色也带着些许崇拜,大奶奶的心思就是通透,不仅好伺候,还能带着他们赚银子,最重要的是,也会考虑到她们家中的状况,妥善安排。 想到这里,均暗暗下定决心,日后要一心一意的跟着,不仅如此,还要与家中通气,尽心竭力地给大奶奶办事。 孟青将她们的神色都一一收入眼底,身边的人,便是要这个状态才放心。 毕竟,在这个时代,手底下可用之人,影响太大了。 左右也无事,孟青干脆带着元哥儿去王氏那里坐坐,毕竟这些日子,王氏为了自己的生意也是奔波很多。 “外边还下着雨呢,怎么还想着过来了?”王氏嗔怪道。 但手上却将元哥儿拉了过去,小心看着身上是否打湿。 孟青知晓,她这是关心之言,温声笑道: “想着下雨天,母亲也没出门,元哥儿也想祖母了,便就带过来闹闹母亲。” 王氏哪里不知道,孟青这是特意带着元哥儿来亲近自己的,可这样好听的话,却还是让她脸上的笑意深了不少。 “如此,王嬷嬷你去将萍姐儿接过来,我们一家子好好吃个午饭。” 说着,又叮嘱着丫鬟婆子,去厨房吩咐,忌口之事。几乎兼顾着他们几人的口味,妥帖得紧。 孟青看得出来,这些日子王氏精气神都好了不少。从前是个端庄的贵夫人,但眉宇间总笼着愁绪,仿佛没什么奔头一般。而现下,却鲜活不少,嘴角眉梢常挂着笑意。 “母亲费心了。” “一家人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你成日里琢磨生意,是为着江家;我操持家事,也是为着江家,互相体谅才可家和。” 孟青听着这话,心头也十分温暖。 严格说起来,自己不过是个寡妇,这些日子频频外出,王氏却并未制止,甚至在自己做生意的事上,也格外支持。 虽然,当朝民风开化,因着安宁长公主的缘故,女子地位也颇高。 但若是遇到那些守旧的婆母,怕也是要头疼不少。 想到这里,孟青也愿意哄着些这个妇人,声音更是软了几分,带着些许亲昵。 “母亲果真是最最通透。” 王氏自然知道她在哄着自己,但听着仍旧格外开心。想了想,还是将前两日听到的告知于她。 “青儿,这江家大房现如今便靠着你我婆媳二人撑起。” “总有那些嚼舌根的,你别放在心上。” 孟青闻言,心中了然,这是有人嚼舌根落在王氏耳中了?笑着问道: “母亲可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那些话说得有些难听,王氏素来高洁,这样的话怎么能出口。且这种话,再让儿媳听一次,也不过是平添烦扰。 “小人之言,不必在意。” 孟青也不追问,这种事还不够她费心思。若是闯在眼前,收拾了便好。只王氏这个状态,显然是有些在意的。 “母亲,既然是小人之言,您也别动气。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而非他人说出来的。” 王氏早知孟青是个聪慧的,如今看来更是个贴心的。明明是自己在为她担忧,最后倒变成她劝解自己了。 婆媳俩又说了好些其他的,用了午膳后,方才回去。 天气之事,从来都说不准。 来时小雨淅沥,如今却是艳阳一片。 既然天气不错,孟青干脆带着山蓝和碧翠,去了杂货铺子和工坊。 一来,都是身边的人,荷香总有忙碌的时候,她们几人也是需要培养的。 二来,有些话说千万遍,都不如亲眼所见。 曾掌柜倒是个极为通透的,原本的格局,变动不大。但计划放置肥皂的区域,却精细不少。想来,他也是考虑到了香皂上架的。 百花岭的产生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晏清将事情都安排得极好。 近几日天气不好, 他没想到孟青会在此刻来。眸中惊喜之色,十分明显。 只是,孟青等人是来看工坊进度的,自然也错过了。 待他回过神来,便全然敛去。今日姑娘带的有生面孔,更是要谨慎些,遂规矩道: “姑娘,郭公子那边的工坊,也动工了。” “人选之事,晏清这边也在挑选。只是……” 见晏清吞吞吐吐,孟青猜到招人或有难处,直接问道: “怎么了?” “此前从灾民里招的,青壮年居多,可近些日子,不少工坊、铺子纷纷效仿,加上……京中对灾民不算妥当,亦有去往别处谋生的,如今以妇孺居多。” 晏清虽然记着孟青所言,但若是工坊妇孺占比过大,对生产事宜或有影响。 孟青明白,晏清是觉得,如今所造,尚算轻巧,可自己日后的打算未必就没有需要劳力的地方,所以他想要问问清楚。 “人选合适即可,不必拘泥于此。” 一旁的山蓝与碧翠听到自家大奶奶,在生意之余还可看顾生意,且她对妇孺的态度,更是让她们心头一震。 第78章 夫妻心思 约莫过了十日光景,工坊生产的第一批肥皂总算是出来了,在送往铺子前,孟青亲自查看过。 品相极好,相较于此前所产,只高不低,对其销售也有了信心。 郭家铺子在收到第一批肥皂后,郭沐阳当即便让人将制作香皂要用的原料,又送了不少过来。 惹得荷香都感叹了一句,郭家真是财大气粗,这样金贵的原料,送来一批又一批。 孟青瞧着,也琢磨出了两分味道。大约这郭沐阳也没想到,自家工坊生产出来的物件,竟然真的可以精细至此,生怕到时候香皂的数量少了,他们家铺子供不上,所以才眼巴巴又送了原料来。 除却肥皂,工坊也生产出了一批香皂。这一次倒不需要再如同之前一样,到处“敲门”。 寿宴后,好些勋贵人家都盯着孟青的杂货铺子呢,这都不需要刻意宣扬。 为了让肥皂和香皂地生意做得长久、控制好价格。 孟青特意交代铺子里的掌柜,每日限量。 “姑娘,这是为何?现下工坊已经可以大批量生产,不是卖得越多越赚钱吗?” 孟青看着这一批肥皂、香皂的成本和数量,心中盘算着下一批要做多少。荷香的问题,她原本不打算回答的,可见着晏清与掌柜都看着,便耐心说道: “是这个道理,可这肥皂、香皂消耗较慢,哪里有人见天来买的。” “再者,若一开始便奔着售空了去,那铺子里的伙计,前几日怕有得忙。” 两个铺子的掌柜听着孟青如此说,心底也有些触动。东家竟然考虑如此周全。 “最重要的是,若每日限量,那每日都会有需要购买的人来瞧瞧,这样可将铺子的人气带起来。且能买肥皂、香皂的人,自然手头宽裕,其走走看看,说不定也能带动铺子其他物件销量。” 最后这一番话说出来,两个掌柜的看着孟青,便更是震惊了。有东家如此,何愁生意不红火呢? 在孟青的法子下,两个杂货铺子往来客人多了不少,每日流水也涨了很多。除却肥皂、香皂等物件,其他杂货销量也有所增加。 郭家却没有这样的规划,不过五六日,新货库存虽然销出了许多,其他物件却没什么变化,且后面的日子,来往客人也少了许多。 郭沐阳听闻孟青铺子一直红火,还特意上门求法子,当然,这是后话。 却说,肥皂、香皂在铺子里开始销售后,问题也会逐渐显露出来。 第一件便是,香皂的种类与秦太夫人寿宴上的礼盒不符。 目前杂货铺子所售的香皂,皆是较为普通,或会让当日心动的夫人小姐,生出不满之心。 孟青早就想到了这点,遂早在第一批香皂可售之前,便送出去了两个礼盒。一份到了安宁长公主手里,一份到了镇国公府手里。 当然,送的人不同,这东西也是做了细微调整的。 若是寻常人见着孟青的作为,怕是要说上一句,攀附权贵。 可偏生她送的这两处,一来地位极高,二来都与她所送之物有些许关联。 尤其是镇国公府在得了这礼物后,李二夫人有意无意都会提起,这难得之处。 这一来二往,不少夫人小姐,便也能理解它没法放在杂货铺子里来卖,只得着人去采买,生怕连这个普通的都再没了货。 但那香皂礼盒,倒是让勋贵人家更为追捧,都觉得,这不仅是金钱的问题,更是地位的象征。 值得一提的事,卫氏与安氏都觉得,孟青手里的物件产出,应当会给自己送上一份,压根就没想着去买。 谁知连着几日都不曾盼到。只得着人去采买,又被告知限量了,要排队。 安氏倒还好,毕竟这个物件最初就没有到自己手里过,只说孟青不懂孝道,连娘家人也不曾想到。 而卫氏则有些气闷,秦太夫人手里有一整套,自己连一件都不曾有。她认为,这是李惜霜将人得罪太狠,故意将自己落下的。 这一气之下,李惜霜禁足的时间又多了两日。 江沉瑜见着李惜霜禁足了好些日子,心中不落忍,便去自家母亲前,帮忙求情。 卫氏看见儿子来,心中就有些气愤,也不知这李惜霜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仿佛做的桩桩蠢事,都不曾见一般。 只将先前所说的言论,又仔细与他分析了一番。 这一次,江沉瑜听进去了。 …… “夫君,母亲可消气了?”见江沉瑜回来,李惜霜笑着迎上去,声音娇俏却透着急切。 江沉瑜见着她如此欢喜,脑海中响起了卫氏的话: 就她如今的做派,做个后宅妇人或是无伤大雅,可要为宗妇,却远远不够格。 伯爵府对你期望至此,你莫不是要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前程? 罢了,她的禁足解了便是,省得你白来一趟,只是瑜哥儿,有些事你须得仔细思量着。 …… 江沉瑜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想法,扯起一个笑容:“嗯,母亲已然消气,即日起,你便可以自由进出。” 李惜霜闻言,笑容也灿烂了些许,往江沉瑜身旁走去,挽着他的胳膊,还未张口说其他,耳畔便传来了他的声音。 ”只是霜儿,日后做事仔细点,别总惹母亲生气。” 李惜霜挽着夫君的手顿了顿,方才的欢喜,也被冲散了些许。自己作为伯爵府的少奶奶,被婆母禁足这么些日子,本就很不悦。一朝解禁,原本还算贴心的夫君,还劝说自己别总惹了母亲生气,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尽量平复了情绪,扯出了一抹笑意。 “霜儿晓得了。” 第79章 用人之际 因着第一批货物的数量有限,而郭家铺子没有事先考虑到这个。 早早地便卖了个干净,郭沐阳只得亲自跑到孟青的杂货铺子。他让手下人打听过,孟青这边的杂货铺子不曾断货,想来是留得多些。 孟青埋头在书案上写写画画,一直不曾抬头。 即便是郭沐阳进来,也不过是短暂地抬头打了个招呼。 赵掌柜来了信,说在改建庄子的时候,靠近山体的一处,竟然发现一眼温泉。如此,先前的施工图纸便要重新规划。 孟青却想着,若是有温泉,那这改建的计划,便要加紧。冬日里,这眼温泉可有大用途。 此刻便在琢磨。 “郭公子今日来,可是铺子里断货了?” 孟青早就猜到了,郭沐阳肯定会因为这个再来寻自己,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毕竟郭家铺子周遭,相较于城东而言,寻常人家居多。 但肥皂、香皂的价格,是自己定的,各个铺子都一样。 可见,这人在经商上确有本事! 郭沐阳尚在好奇,冷不丁听见孟青的声音,微微愣怔。她又知道? “孟掌柜通透。” “不知下一批货,何时能出?” “三日后。” 孟青说完这话,抬眸看着郭沐阳,好似在问他,可还有事? 若是别人,就得寻个由头告辞了。可郭沐阳是谁,没什么比赚银子更重要,包括面子。 “郭某有个问题,想请教孟掌柜。” 孟青顿了顿,正好放松一下,伏案太久,干脆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圈椅上一靠。 “郭公子但说无妨。” “孟掌柜是否给自己铺子留的货多了些?” 孟青看他神色中透露着可惜,颇有一副不如“匀出一部分给我”的意味,勾唇笑道: “是要多上两成。” “只多两成?”郭沐阳不信,按照这铺子客人数量,若是两成也不可能…… “嗯。” 他心里的想法,孟青也能猜到一二。只是不打算戳破,这可是另外的价钱了。 果然,郭沐阳看着孟青认真点头,言语神色不似作伪后,便愈发好奇她是如何做到的了。 “不知,孟掌柜是如何规划出来的?” 孟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郭掌柜这样直接问,那孟青可没法说,毕竟这是铺子的机密。” 她的意思郭沐阳懂。只是怎么能有人如此坦荡,竟然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至少商谈事情没什么弯弯绕绕。随后,颇有些肉疼。 “请孟掌柜直言。” “听闻,郭家在城西有一处庄子,专门培植花木盆栽,供给京中的勋贵人家。” 孟青打听过,郭家在花木培植上,颇有心得,便是那天工坊的匠人,也赞不绝口。若是要赶在冬日,将这庄子改建出一部分可开放的区域,花草树木的移栽和打理,必不可少。 孟青看他警惕的模样,想到最开始晏清对郭员外的形容:抠门、爱财。想来,郭沐阳这个独子,也是有点这个属性的,倒是有趣。 “郭公子放心,孟青只是想买些花草树木,以做改建庄子之用。” “如此简单?”郭沐阳狐疑地看着孟青,以这几次接触的经验,他不太相信。 “当然。”孟青肯定道。“只是……,这眼看着便入冬了,不知好不好活?” “就这点事?郭某手下的人,其他的不好说,这个还是能保证的。” 与孟青打交道也有好些日子了,鲜少看到她拿不准的时候。一听她犹犹豫豫,郭沐阳当即大手一挥,有些得意地保证道。 见目的达到,孟青嘴角的笑意,也更为明显了些许。随即,便与郭沐阳将花木购买等事宜,定了下来。 最后,才将法子告诉了郭沐阳。 “妙啊。”听完孟青的话,郭沐阳当场惊呼。自己也算是被做生意的目光所局限了,按照她的法子,却能保证长远的收益。 孟青且笑不语,今日也算是小赚了些。 毕竟,天工坊的匠人还说了,在郭家买卖花草树木,东西和手艺可是分开算的,且价格不菲。 因着郭家的助力,改建庄子一事,进行得颇为顺利。 生意上,城东、城南两处的掌柜也极为靠谱,这倒是让孟青省心不少。如此,便打算腾出空来,折腾些其他的物件。 自古以来,女人与小孩的银子便是最好赚的。 尤其是在这京城之中,醉心于权势的男人们,哪里有什么时间来琢磨坊间的物件。 这个季节,当以菊花最多,念着节约成本,孟青便叫人寻来不少,根据脑子里的记忆,在院子里琢磨。 所幸,她也算是有些天赋,不过失败两次,便将东西鼓捣出来。 “姑娘,这是什么?好香啊,有点像菊花的味道。” “此物名唤精油。至于功效嘛?你瞧着与我们平日用的熏香,孰好孰坏?” 孟青想着,这个法子既然能将菊花精油制作出来,那么其他的也是可以的。当即仔细将方子写了出来。 “倒是比熏香味道浓郁两分。” 荷香还在苦思冥想,这与普通熏香还有何区别。 “别想了,先将这个送与晏清,让他得空,寻人琢磨一下,看能否成功。” 荷香自是不敢耽搁,小跑着出门去。 孟青看着远去的荷香,便想着,若是生意要扩大,自己手下如今只有一个晏清能完全托付,实在是没什么效率。 看来,要扩大生意,还是需要培养一些自己的人手才行。不知此前晏清可否寻到了人? 山蓝素来沉稳,见孟青看着荷香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不禁开口问道: “奶奶,可是有棘手的事?” 问完,又觉得不妥。毕竟,自己对比荷香在奶奶面前,算不得多亲近。 孟青看着山蓝关切的目光,眸光一闪。 “山蓝,你父亲在庄子上,可还习惯?” 山蓝听孟青如此问,便知父亲的差事或能松动一二,当即小心应对起来。 “托奶奶的福,父亲自是习惯的。” 先前拿到身契时,因人数太多,孟青还未来得及一一问个明白。再者,那时候各项差事也无定论,所以在分派时,笼统些。 想到这里,孟青便想着,不如将手里的人都归置一番。 “你且与我说说,他在伯爵府都做过哪些差事。” 第80章 肥皂仿品 孟青花了些功夫,才将从伯爵府要来的身契熟悉一番,对他们的差事重新做了调整。 工坊那边已经可以稳定进行,而原料也会由郭家送过去。 晏清完全可以从这部分事情中抽出身来,差事直接分配到了山蓝与碧翠的父亲身上。 …… 待仔细分配好后,荷香已然从晏清处回来,看着足足两页纸。 “姑娘,这些人的差事不是之前分配过吗?如今再调动,会不会影响他们的本职?” 听到荷香如此问,孟青也算是有些欣慰,挑了挑眉,问道: “为何会影响?” “此前分配的差事,现下才熟悉,姑娘又做了调整,可不就会影响本职……” 荷香见着姑娘鼓励的目光,言语间也带着几分明媚。 孟青有心让荷香可独当一面,此时便耐心说道: “此前分配差事,是让他们知晓,我既要了他们来,便不会薄待。而如今做了调整,是让他们知道,可用之人不会被埋没。” 荷香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姑娘。下面之人觉得,自己若是有能力,定然可被您看见,那便会铆足劲来证明。” 孟青笑着点点头,虽然有些出入,但大差不差。 最重要的是:现在手里确实没有更多的可用之人,应该调整。 孟青早就知道,香皂、肥皂之类的物件一流入坊间,便会有人看到其中的利益,琢磨仿造。 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快。 第三批货才运送到自家与郭家铺子的手中,晏清便在坊间发现了仿品。 “姑娘,近几日有货郎开始走街叫卖肥皂了。” 说着,便将自己从货郎手里买来的货物,呈到孟青的手中。 “我仔细看过,这做工和用料全然赶不上从我们工坊出来的,应当掀不起大风浪。” 晏清见着自家姑娘接过肥皂后,眉头微蹙,怕她担心,故而安慰道。 孟青倒不是担心这货会影响铺子的生意,毕竟肥皂、香皂的价格也不便宜,用得上的人家,境况也不会差,优劣他们也是能分出来的。 “这价格与我们所售可有差异?” 晏清经过孟青一问,当即反应过来,面上也颇为凝重。 “要便宜两三成。” “你先派人查着,这是出自谁人之手。” 晏清不太明白。“姑娘的意思是,此事背后或有人谋划?” 孟青仔细把玩着手里的肥皂,详细解释道: “肥皂、香皂出自我名下产业一事,便是安宁长公主也知晓。一般人,至少在现在这个时段是不会碰这门生意的。” “何况,你在明知方子的情况下,带着人琢磨了好一段时间才将原料剂量定下。” “这虽然粗糙,却已然摸到门道。” 孟青说到此,便停住了。晏清也反应过来,要不就是有人图谋已久,要不就是工坊中有人走漏了配方。 无论是哪一种,都相当棘手。 “姑娘,都是晏清思虑不周。” 孟青将肥皂放在一旁,摆摆手。 “此事与你无甚干系。看这肥皂的做工,想来是工坊内,有二心之人。” “你且去将那两名管事寻来。” 晏清去寻人的间隙,孟青仔细捋着。 这一批肥皂是以货郎的形式来售卖,想来这就是害怕自己追根溯源。那出自勋贵人家的可能性很低。 如此想来,心中也踏实些许。 若一开始便与权势相对,以如今自己的地位,还差得远。要想将生意好好做大,取得安宁长公主信任迫在眉睫。 现下工坊的管事有两名,一个姓李,乃是山蓝的父亲,主管货物品质、原料采购;另一个姓陈,是原来的庄头,主管作坊的伙计。 “奶奶(东家)。” “近日里,工坊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两人自打接手现在的差事以来,都是兢兢业业,也不曾出过纰漏,孟青也鲜少过问。 李管事没少从山蓝口中听说这位少奶奶的好,便也不多琢磨,只老老实实说道: “回奶奶,没什么特殊的。原料采购,货物运出,皆十分顺利。” 陈管事的眼神有些飘忽,孟青与晏清对视一眼,便知有问题。 “陈管事,可有什么要说的?”孟青冷声道。 “回东家,工坊伙计前些日子,确实发生过一件事,但小的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特殊。” “你既不知道,便说出来,姑娘自有评断!”晏清一听,喝道。 “前些日子,清洗原料的一名妇人辞工了,但并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她丈夫……” 孟青闻言,眼神也冷了些许。陈管事看着,只觉得自己耽误了正事,当即找补道。 “不少男子都觉得家中妇人出门做工,会伤及自己的颜面,遂擅作主张为其辞工。这种事,在庄子上乃是常态,也就未曾深究。” 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出来,也有些心虚,声音也愈发小了些。 孟青将直直盯着陈管事,自己先前选了他,是看他对庄子上的人熟悉,可不曾想,这倒是给自己埋了祸患。只是眼前,还不是追究的实际,遂不着痕迹地敛了神色。 “你可知晓这妇人的具体住址?她家中男人是作甚的?” “这妇人乃是庄子上,王家媳妇。她男人农忙在庄子上做活,平时也帮着庄子上跑跑腿。前些日子辞工,说是腿脚受伤了,须得人照料。而家中只有一个老母……” 陈管事将自己知晓的都说了出来。 孟青知晓大概后,吩咐了两句。让陈管事将工坊现有伙计的状况,都整理成册。 她也意识到,自己一心研究物件、生意,却在伙计管理缺少重视。若要扩大生产,还需一套完整的用人制度,这可先搁置。 “方才陈管事之言,可否记全?按照这个去调查一二,若是有问题,找郭沐阳帮忙。” 想来,以郭沐阳的性子,若是发现有人欲耽误自己赚银子,必然不会轻饶。 此刻在郭家铺子,专心看着账本的郭沐阳,无端打了个喷嚏。 第81章 游玩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天气也愈发冷了些。 想着这些日子,自己忙里忙外,都不曾好好陪陪元哥儿,心底就便有些内疚。既然选择做他的母亲,总该是尽到应尽的责任。 随即便让人去将元哥儿接来。 “娘亲……”小孩子最是单纯,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见着孟青便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 孟青怕他摔着,也蹲着身子把他抱了满怀。 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孟青的脸颊,说着想她,声音软糯,让人欢喜得紧。 “哦?元哥儿想娘亲了?”孟青故意逗趣。 小孩子哪里晓得,这是大人逗自己,盯着孟青,无比认真道:“想了。” “有多想呢?” “很想很想。” “很想很想是多想?” “很想很想就是这么想……” 元哥儿努力将手臂展开,试图让自家母亲理解到,所谓的很想很想是多想。 惹得昭阳阁传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正当母子两人难得温馨时,门房那边传来消息,说庄子改建有了初步的进展。 元哥儿见着有人来,搂着孟青脖颈的手,便下意识紧了两分。他晓得母亲是有事要忙,只是…… 孟青感觉到脖颈传来的温暖,一下便明白了怀里小人儿的意思,安抚性的拍拍他背。待人走后,轻声问道: “元哥儿,怎么了?可是怕娘亲要出去?” 元哥儿先摇头,而后又点头。“娘亲有事忙,元哥儿乖。” 他如此懂事的模样,让孟青的心软得如同一汪春水,哄道:“今日娘亲不忙,只陪着元哥儿。” 小小的人儿,脸上、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母子两人又说了好一会话,孟青突发奇想,既然庄子初步改建完成,今儿个也得闲,干脆领着两个小的,去看看。 于是便去王氏那里说了一声。 见着孟青好不容易闲下来,还能想着陪两个孩子,王氏心中既是熨帖,又是关怀。 “好不容易得空,还要带着两个皮猴儿出去,别累着你。” “多谢母亲关心,左右也是闲着。听闻庄子上,发现一眼温泉,正巧领着两个小的去看看。” 孟青重视江采萍,这是王氏乐于见到的场面,便没有再劝,只叮嘱多带些人照料着,别累着云云。 孟青笑着一一应下。 回到昭阳阁后,想着既然要多带些人,便看着这几个正在忙碌的丫头,直接说了句: “走,今儿带你们出去散散心。” 几个丫头一听孟青的话,都有些愣住。后宅的夫人,即便是出门,也是伺候的丫鬟轮流来。除却荷香外,山蓝、碧翠、书琪陪着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今这不年不节的,哪里能一起出门,还是散心。 孟青自然知道他们因何发愣,打趣道: “怎么,莫不是都不愿出去?” 书琪率先反应过来:“愿意的,愿意的,回奶奶,奴婢愿意的。” “奴婢也愿意。” “奴婢也愿意。” 孟青见着丫头们欢喜的模样,只觉这个决定甚是好。看见刘妈妈在一旁含笑看着她们,并未说话。 “刘妈妈……” 刘妈妈自然知道,少奶奶这是想问自己的意思。只是,在院子总该有人守着,自己作为管事妈妈,还是要规矩些。 “老奴一把年纪了,就不和这几个小丫头凑热闹。院子里总该有人看着的。” 孟青明白,刘妈妈这是觉得,院子里人都走了,不放心,也不勉强。手下有人考虑如此周到,自己高兴还来不及。 “如此,刘妈妈受累。” 自府中出来,街道两旁的叫卖声,不断传入马车内。 两个小家伙听着,也是新奇得紧。 孟青瞧着,两个小家伙明明很想去撩开帘子看看,却又顾及着自己。遂一边打量自己的神色,一边眼巴巴望着帘子。 那模样,真真是可爱。 “若是想看,便撩开看看。” “嫂嫂,真的可以看看吗?” 大户人家的小丫头,教养都比较严格。所以,以往和王氏一起出来时,江采萍都有些拘谨。 今日听见自家嫂嫂笑眯眯地说,可以撩开帘子,看看外边。她有些雀跃,小心问道。 孟青没有再说话,只温柔笑着,伸手将一边的帘子,撩起一角。 两个小家伙,提溜着圆圆的大眼睛,看什么都新奇,凑在一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见此,孟青对自己的决定更是满意,笑得深了不少。 一心扑在孩子身上的孟青,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茶楼上,一双阴沉的双眼,盯着自己。 她倒是笑得温婉!男子看着她对着孩子如此体贴,心下便有些不悦,手里的茶盏也砸在了桌上。 “娘亲,我们去哪儿呀?” 孩子的注意力,本就是一阵一阵的。一条街看尽后,两个小家伙便收了心,好奇问道。 “去庄子上瞧瞧,看看元哥儿喜欢的狗狗,萍姐儿喜欢的猫猫,可好?” “好。”两个小人异口同声道。 “姑娘。”因着要带两个小家伙来,孟青早早地便叫人传话给晏清,让他安排妥帖些。 此刻,他站在马车前,压着想要上前帮忙的冲动,看着孟青将马车上的孩子一一抱下。 两个小的这也算是第一次来庄子上,看什么都新奇。 所以孟青便不让丫鬟婆子上手,只瞧着别摔了就行。 “娘亲,这是什么呀?” “这是桃树,开春时会开花哦,而后便会结果。” “是桃花宴上的那种吗?。” “萍姐儿好聪明。” 被孟青这么一夸,江采萍脸上的欢喜根本藏不住。 “娘亲,这是什么?” “这是小鸭子。” “嫂嫂这边也有好多小鸭子。” “萍姐儿,这边是鹅……” 两个小家伙根本分不清,为什么都是毛茸茸、黄色的,这边是鸭子,这边就是鹅了。只得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孟青。 孟青一时不忍,各戳了戳两个小家伙肉嘟嘟地脸颊一下,便耐心地解释起为什么。 荷香与晏清看着姑娘如此,心中满是动容。 若非李家缺德,姑娘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也会是一个好母亲,如今却…… 第82章 女子相助 “奶奶,擦擦吧。” 山蓝不知道,大户人家的母亲如何做到是最好,但是自家奶奶与元哥儿并无血缘关系、与萍姐儿无甚亲缘,却能相处和乐,这也就证明她本来就是个极好的人。 孟青接过温热的帕子,微微擦擦脸颊,身上的疲惫也少了些。 小孩子精力旺盛却也短暂,嬉戏过后,孟青好不容易将他们哄睡,长吁一口气。 “奴婢服侍奶奶歇息会吧?” 孟青摆摆手,方才顾着陪两个小家伙玩闹,不曾好好看看庄子改建的模样。既然将他们安顿好,便想着出去走走。 不得不说,天工坊的工匠着实高效,不愧为京中翘楚。再加上郭家的帮忙,靠近温泉这一处,几乎改建得差不多。至于其他的地方,即便是今年不能完工,也无太大影响。 “哎呀。”山蓝一声惊呼,拉回孟青的思绪,循着她的目光望去,裙子上竟然沾上了不少泥泞。 “怎么回事?” “估摸着是奴婢不小心沾上了。” 说着便俯下身子,稍微擦拭了一番。跟着主子出门,若是太埋汰,也是丢了主子的面。山蓝自是不敢轻视。 孟青蹙眉,因着庄子改建,靠近温泉附近,没有田地。再加上自己今日要来,晏清也特意安排过。这么大一个坑洼,看着倒不像巧合。 她的心思,自己也懂。关心道: “回去换一套吧,天凉,别惹了风寒。” 山蓝摇摇头,少奶奶考虑着他们都在做自己的事,便唤了自己陪着。如今要是自己再回去了,可不就留下少奶奶一个人了,这是万万不能的。 “听话,回去换一套。我在这里等你。自家的庄子,还能出事不成。” 孟青故意沉着脸说道,在医药匮乏的时代,便是一个风寒都能要了命。又是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小心才好。 山蓝见孟青不悦,再不敢说什么。只说会马上回来,便去了。 山蓝走后,孟青也不往远处去,只在靠近大道的地方,走走看看。 若孟青没有记错,这一片原本是有两块山地,如今都种着梅树,看样子,成活的很好。 想着入冬后,这庄子便能慢慢地赚钱,心情大好,不经意间嘴角上扬。 “表妹看似心情不错啊,有什么乐子,给我也说说。” 猛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周身都有些不适感。除却李跃光,怕再没有别人这么恶心了 尤其想起前两次他的举动,心底的厌恶就不断滋生。 可山蓝还未回来,得小心些。遂,转头时,却不着痕迹地敛了神色。 “你怎么在这?” 即便孟青此刻连声称呼都不愿意给自己,可李月光看着她这张脸,心底还是欢喜得很。 “这不是证明,你我有缘。” 谁要跟你有缘?总不能是孽缘吧。有些话不适合宣之于口,尤其是这种心思诡异之人,万一禁不住刺激,危险的也只会是自己,本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理念,孟青尽量平和了情绪。 “大抵是吧。” 说着便想要转身离开此处。 可李跃光哪里会让她这么容易走,跟了一路,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么个契机,侧身直接挡在她身前。 孟青抬起头,眼眸深处,不悦都要压不住了。看着李跃光这副模样,与他多待一刻,都觉得是折磨。 尤其是他的目光,充满着侵略性和占有欲,让孟青格外不适,下意识后撤一步,想要离他远点。 “你想去哪儿?怎么,如今和我待在一处,都不自在了?” 孟青的小动作,李跃光哪里会看不到,只是女人嘛,若是太乖顺便没了意思。可若对方想跑,那便另说了。此刻语气阴沉,带着浓浓的不悦与威胁。 若非李惜霜那个蠢货,她本就该是自己女人。 所幸,江沉景早已埋骨他乡,否则自己还不知道要怎么接受自己的女人与他人共枕,如此想着,他眼底的兴奋与欲念愈加分明,伸手想要去撩落在孟青脸颊的发丝。 孟青看着他如此疯癫的模样,身子紧绷,脑海中也在思考要如何应对,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凸起的脉络,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虽说,打巴掌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可到底对方是个成年男子,还是有些难搞的。 李跃光的手到底未能沾染孟青分毫,电光火石间,直接被鞭子打落,皮肉绽开的声音,让孟青莫名痛快。 转头望去,一个身着红色劲装的英气女子,在马上熠熠生辉,阳光下,仿若救赎。 “哪里来的疯丫头,竟然敢如此无礼?” 李跃光在孟青面前有些变态,可在寻常人眼里却是个少年才俊。被人打后,连平时的模样也不再装了。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李跃光一眼,眼底嫌弃十分明显,随后声音冷冽道: “礼这种东西,与畜生讲不着。” “有意思,京中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女子。”李跃光怒极反笑,这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眼底竟然还有几分趣味。 孟青见着他如此德性,有些一言难尽。他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受虐体质。” 只是这姑娘帮助了自己,断没有让人惹上麻烦的道理。 “表哥若是还不走,我身边的人可就要到了。” “届时,你打算怎么跟舅舅舅母交代?” 他倒不是怕自家父亲与母亲,也不介意江家的目光。只是若将此事抬到面上,会影响自己的前途,左右孟青便在那里,怎么也跑不掉的。如此想着,心里也痛快些。 转头看了看那马背上的女子,又看了看孟青,说道:“这李家,你迟早要回的。” 言毕,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带着些许算计,叫人不寒而栗。 马背上的女子见着李跃光远去,利落跳下,有心提醒孟青道: “这人看着像个疯的,夫人日后要注意些。” “今日多谢姑娘拔刀相助,孟青十分感激,请问恩人尊姓大名?” “你便是孟青?” 女子满脸惊讶,叫孟青有些不明所以。 第83章 程宁 若是寻常时候,对方如此,孟青必然会与之周旋一番,了解目的后,再明确自己的身份。 但眼前的女子,方才给自己解围,心中对她有些许好感。 “嗯。小妇人确是孟青。” “那坊间所传,秦太夫人寿宴上的香皂,便是出自你手?” 孟青挑眉,这事怎么还有人特意来问一次。 “是的。” “那你能不能,将那日的礼盒,再卖一份给我。你放心,我可以照着市场的价格,加三成,不,五成。” 孟青看着女子兴奋的模样,眼中的请求也极为明显,但对方姓甚名谁都尚未知晓,可不好作答。遂试探道: “姑娘,若是喜欢香皂,孟青铺子里还有一些,留个姓名与住址,派人送与你便好。” 女子听孟青的意思,便知自己现在过于激动。微微收敛些,整理情绪后,正经道: “忘记介绍了,本姑娘姓程,单名一个宁字。” “今日原就是奔着这百花岭的肥皂工坊来的。” “我去城中的几家铺子一一问过,他们说这香皂礼盒尚未在铺子里售卖,若想要,可寻了工坊管事或者东家问问。” 程宁将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说来个大概。 程宁?孟青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若是没有记错,原文中提过,此女乃护国将军程耀嫡女,自幼丧母,跟随其父兄,养在边疆。 “程姑娘。” 孟青含笑行礼,对这个女子,她心底是有几分尊重的。文中虽着墨不多,可提过一句“程大将军身故,其女承父志,提枪上马,安邦定国。” 程宁虽然大大咧咧,可也觉得这孟青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 孟青也不曾刻意掩饰,且不说程宁方才给自己解围,只说她上战场,便是巾帼不上须眉。遂问道: “不知程姑娘,想要香皂礼盒是自己用,还是送人?” 孟青问之前,心中已然猜到了两分。前几日,王氏手里收到了帖子,说是程家老夫人八十大寿。常年养在边关的孙女特意回来,定然也是为了此事。 “实不相瞒,府中祖母大寿将至,她对秦太夫人寿宴上收到的香皂礼盒赞不绝口,为人孙女,想要寻来,哄她老人家开心。” “当然,若是于你为难,那便不勉强。” 这孟夫人方才张口便是要将铺子里的送来,想来也不是个小气之人,也怕她为了报答自己而勉强应下。 送与祖母的礼物自己已然准备妥当,这香皂不过就是用来锦上添花的,让人为难就不好了。 孟青不知道那么多,但眼前这个程姑娘,她看着喜欢,想要与之相交。 “倒也不算为难,只这十二种香皂中,有两种的原料缺了……” “这个好办,程家也有香料铺子,你若不怕泄密,说我与听听,我亲自寻了送来。” 程宁是个干脆的,当即回到。 她都如此说了,孟青自含笑应下。 “若你真能寻到,那便去花枝巷江府寻我即可。只这香皂制作繁琐,还需要晾干,最短也要五日。” 孟青若是没记错,那程家老夫人的寿宴,应该是在七日后。 “无妨,我其实早就准备来寿礼,只是老人家好奇,便想着来碰碰运气。” 程宁明白孟青的意思,怕她盼着这份礼物来祝寿,届时拿不出来,闹笑话,便也不隐瞒,直接告知。说罢,又盯着孟青思索起来。 面对如此爽快的女子,孟青心中也欢喜了些。只是,她突然上下打量自己,有些怪异…… 孟青心底虽然好奇,但脸上并未显露,加之远远看到山蓝来了,便任由她盯着看。 “你说花枝巷江家?你可是江沉景的……” 程宁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在她的认知中,若女子丧夫,可称为未亡人;可江沉景离开京城前,别说成亲了,定亲都不成。 如此想着,眸中对孟青也带着几分怜惜。 “嗯。”孟青不晓得程宁心中所想,只当她是在可怜自己嫁给一个财神爷的牌位,不在意的轻轻点头。 孟青没有错过,自己点头后,程宁眼眶有些湿润。 好一会,才收了心神,说道: “那方才那登徒子是?” 程宁听得很清楚,那人满是威胁的说了句“这李家,你迟早要回的。” “若按血缘,我当唤他一声表哥。”孟青提起这个人,眉眼中就泛起浓浓的厌恶。 程宁看她这神情,自然也能猜到两分,且看着一个小丫头快要走进,自不再深问。 “方才那一巴掌,即便是拍下去,于他而言也不过是挠痒痒。” 孟青点点头,这个道理她也懂。倏而眸中一亮,看着程宁,自己若能有些功夫…… 程宁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抬头望着自己,竟然觉得有几分像兔子,不由笑道: “想学功夫?” “嗯。自是想的。”孟青毫不犹豫点头。 程宁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猛然的肢体接触,让孟青脸颊发热,不觉一缩。“你这身子不行。” 闻言,孟青知道,这学武是看天赋的,倒也不算失望。 “不如我给你寻摸一个会武的丫头吧?” 昔日江沉景还在时,与兄长也算是关系颇好,连带着没少照料自己。如今他既不在,自己也应当帮忙照看他的妻子。何况,这个女子进退有度,聪慧敏捷,程宁也是欢喜的。 孟青有些讶异,程宁好似对自己有些热情?遂没有直接回答。 “如此,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在边疆时,也曾救下不少女子,大多无家可归,现下都学了些傍身的本事。我也不想她们一直在边关那种地方待着。” “只服侍人的活,她们可能不太精细。” 听到程宁这番话,孟青也不再犹豫,直接谢过。 “程姑娘放心,若真有人愿意,我自会善待。” “别叫什么程姑娘了,我叫程宁,上面还有个兄长。亲近之人多唤我宁二(宁儿)。” 以往江沉景也叫宁二,只这句话,程宁没有说出口。 孟青被程宁这种大气所感染,再不扭捏,直接应下。“那日后,便叫你宁儿,你若不嫌弃,可叫我一声孟姐姐。” “孟姐姐。” 程宁从善如流,秋日的暖阳下,两个女子相视一笑,仿若故友。 第84章 程家赴宴 自庄子上回来的第二日,程宁便让人将所寻得的材料送了过来。 除却原料外,还有不少绫罗绸缎,连带着一套翡翠头面。 孟青看着面前站着的女子,眉眼透着些许冷冽,虎口处有老茧,心道这程宁身边伺候的人,都会些功夫? “怎么送了这么多东西来?” 那丫鬟道:“小姐说,本就是有些强人所难,这些都做谢罪、感恩之用。” 言罢,从怀中拿出一张契书,递给孟青。 “这是?” “回姑娘,这是奴婢的卖身契。上面写的李二丫,便是奴婢原本的名字。” 这程宁办事的效率真高,昨日说寻摸一个人,今日便连人带东西送到府上。孟青这才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丫头,问道: “你可知,你家小姐将你送与我之事?” “奴婢知道。” “那你作何感想?”有时候孟青也感慨,幸而原主还算是有些背景,否则如同面前的丫头一般,一辈子都没着没落,身不由己,那该多苦。 “小姐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她既将奴婢送与姑娘,只要姑娘收下,日后必然拿命相护。” 孟青不想去追究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只觉得心中有些悲凉。 “你如今叫什么名?” 她好似不懂一般,抬头望着孟青。”二丫。” 这名总归有些草率,既然收下了人,换个顺耳的吧。 “日后你便叫青黛吧,跟着她们一起,屋子里的活计不需要你插手,出门时跟着我即可。” 程家送了人和东西,王氏那边自然是晓得的,孟青也特意去了一趟,将事情说明白。 “这程家小姐,还真是有心。”王氏感叹道。随后看着孟青,也有些许骄傲,到底是自家儿媳妇。“这也是你的机缘。” “是夫君留下的福缘。”孟青心中清楚,程宁能如此,肯定不单单是因为自己。后来,她也从刘妈妈那里打听了些。当初的江沉景与程家大郎颇为亲近。 想来,这程宁也是顾着这层关系吧。 猛然听到孟青提及沉景,王氏微微愣神,可却不复往日那种难过,而后轻“嗯”了一声。 孟青看得出来,婆母也在一点点放下。 婆媳两微微沉寂了一会,王氏才想起,程宁是要让孟青做香皂的,担忧地问道: “青儿,这样答应程家,会不会惹下事端,毕竟好些人都看着呢?” 孟青微微一笑,解释道: “母亲,我手中自有做香皂的原料。只是这十二种香皂一起生产,做工繁琐,成本太高,不划算。” “特意让程家送了材料来,就是想告诉有心人,自己放着银子不赚,是情非得已。而那想要的,也会掂量着些。毕竟为着这么点东西,求上咱们家的门,应当也没有几个能愿意的。” “你有数便好。” 王氏听着孟青的话,心中的担忧也渐渐隐去,脸上颇为安慰。孟青思、行,都算得上周到,便不再多言。 孟青算着时间,终于在程家寿宴的前一日,将东西送到了程宁手中。 程宁也是个周到的,怕香皂礼盒一事给孟青惹出事端,当日便将东西送到程家老夫人手中。老夫人一开心,又让程宁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这次就连王氏看着东西,都觉得程家礼重,便将原本备好的礼物,又加了些,这才觉得妥当。 当日,孟青换上王氏特意为她准备的一套苏绣月华锦衫,再配上一套翡翠头面,素雅而不失贵气,既不会被人看轻了去,也不会过于惹眼。 王氏见着孟青如此,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但伯爵府中的少奶奶却不这么认为。 李惜霜虽然早已解禁,但江沉瑜一直想着卫氏的话,便指着她多去卫氏那里请安,也能学习学习管家的本事。对此,李惜霜心中可是怨得紧,明明是卫氏不愿放权给自己,倒显得是自己没管家的本事一般。 但面上还是要循着自己夫君的话去做,一来二去,出府与人饮茶的功夫都没。好几次收到其他夫人相邀的帖子,都只得在江沉瑜的眼皮子下给婉拒,整个人都憋得慌。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程老夫人寿宴,她铁了心要出出风头。 是以一大早便开始选衣裳、挑首饰、描眉抹唇。 最终选定了一套云锦所制的石榴裙,陪着红宝石的头面,整个人都有些夺目,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凸显出她的优雅与高贵。随着她的动作,发髻上垂着的流苏轻轻摇曳,衬得她灵动又娇媚。 李惜霜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装扮,确定无误后,方才满意地点点头。 丝毫没有留意到一旁的紫罗眉目流露出的不屑。今日是程家的大喜日子,这李惜霜起个大早折腾到现在,还打扮得如此出众,是真怕抢不了人家的风头,可嘴上却说道: “奶奶今日真好看,如同仙女一般。” 这话哄得李惜霜眉开眼笑,更无暇思考其他。 果不其然,卫氏见着李惜霜的打扮,蹙了眉。“怎么穿成这样?” 李惜霜被卫氏罚过后,这几日都规规矩矩请安,言辞也收敛了不少。卫氏也打算再看看,若她能教会,有长进,儿子也能少些烦心事。 “母亲,可有不妥?”李惜霜看卫氏眼底有些许不悦,且如此问,也不禁看了看自己衣裳、摸了摸发髻。 卫氏刚欲说话,秦太夫人的声音便从马车中传来。 “怎么,还不走?” “母亲,现在便走。” 罢了,此事让她回去再换,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惹婆母生气可就不好了,只叮嘱道: “谨言慎行,跟着我,省得出纰漏。” 李惜霜点点头,看着十分乖巧。可手中的帕子都揉成了一团,婆母还真是惯会摆谱,出门也要让自己在一旁伺候着。 第85章 李惜霜的正常操作 伯爵府的位置好,到达程府的时间也略早些。 李惜霜素日里想事情浅,后宅妇人也愿意与之相交。毕竟见多了弯弯绕绕,这种心思单纯的就格外难得,再者,伯爵府长子、长孙接连身故,江沉瑜的地位也就涨了起来。 是以,一下马车,与她相熟的几位妇人便迎了上来。 但见着她穿着鲜艳明亮,也都止住了脚步,同秦太夫人、卫氏行礼后,口中的话打了个转,夸了句: “今日惜霜可真好看。” 便相携而去。余下一个李惜霜私交甚好的,名唤张莹。 张家与李家家境差不多,先前在闺中,两人算得上是手帕交。只是,李惜霜命好,嫁入了伯爵府,她夫家同伯爵府可没法子,故而她与李惜霜的关系也发生微妙的变化。 卫氏看了看面前端庄的张莹,再看看自家明艳的媳妇,这小门小户未必就不了懂事的。 扶着秦太夫人去内院时,李惜霜有些怯怯道: “母亲,莹莹久未归京,儿媳可否与她多待一会?” 李惜霜这话倒也没什么毛病,毕竟卫氏出门前有叮嘱在前。可偏生她大庭广众说下来,众人看着卫氏的神色就有些微妙了。 这出门在外,儿媳与好友说说话,都要如此惶恐的告知婆母,这在府中不知是何等场面? 登时,便有人窃窃私语。 “听闻前些日子,伯爵府少奶奶可是被禁足了的。” “是啊,这伯爵府还是夫人掌权,少奶奶半点都沾染不了。” …… 旁人能想到,卫氏怎么能想不到李惜霜的做派会惹出事端,可大庭广众下,她也不能训斥。扶着秦太夫人的手都紧了些许。感知到手腕上的力度。秦太夫人微不可见的蹙眉。 和蔼笑道: “你这丫头,身子不好别吹着风了,你母亲又要照顾我,怕是顾不过来。” 这番说辞,将卫氏塑造成了一个服侍长辈、关爱小辈的形象,众人也豁然开朗起来,但内里信与不信,就不得而知了。 “好生注意些。”卫氏见秦太夫人给自己解围,也顺势道。 待两人走后,张莹拉着李惜霜的手,打量道:“你身子不舒服?可是患病了?” 其实她看得出,这李惜霜不知气色多好,只是对婆母小心而已,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果然,她这话一出,李惜霜也不遮掩,将这些日子对婆母的不满,吐了个干干净净。当然,自己受罚、夫君或有其他心思之类的,是一点不能讲的。 说着说着,她又说到了孟青。 “你是说,以往借住在你家的那个表妹?” “除了她还有谁。” “我前些日子回京,听婆母说起,她嫁个江沉景了。” “可江沉景不是……,这婚事怎么能落到她头上?” 张莹小声问道,她是真的好奇,只是每每问起,婆母都让她谨言慎行,便只得作罢。 提到这个,李惜霜脸上便有些不屑。 “也是她会投胎,有我这么个好表姐,否则这样好的门第,怎么能轮得到她?” 张莹欲言又止,这门第是很好,可这不是守活寡吗?但想到以往看到孟青时,她那种畏畏缩缩的模样,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倒也是。” 两人正说着话,王氏与孟青的马车便到了。 李惜霜自然是认出了江家大房的马车,见着孟青下来时,还特意打量了一番。见她穿得素,心中也得意了两分。 “大伯母。” 王氏见着李惜霜神色可比寿宴那日,恭顺多了,不知卫氏费了多少心思。但面上不显,只和善地打了招呼,便带着孟青往里去。 谁知李惜霜直接挡在孟青身前。 “大嫂,你与莹莹可是旧相识,难得遇到,不如一起叙叙旧吧。” 说着还转头看问着王氏。 “大伯母,您便容大嫂与我们小辈说说话吧。” 这话让王氏听着,分外别扭。刚欲开口,孟青扬眉朗声道: “弟媳这话说的不妥,若被有心人听了去,显得素日里婆母为难小辈一般。” 这话直接,李惜霜也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当。她方才不过是担心孟青不愿留下,想借王氏的手而已…… 张莹看着孟青,眼底有了些疑惑,她往日可是很拘谨的。但见着李惜霜为难,帮腔道: “青表妹,惜霜说话直,或有不当,你也不应该如此咬文嚼字。” 孟青听对方唤自己青表妹,脑海中对她却并无半点印象。李惜霜说,这人叫“莹莹”,想来就是张莹。原文中,其与李惜霜也算是闺蜜了。 “抱歉,婆母待我一向极好,容不得外人误解她。” 孟青可没打算与她们多纠缠,程府的宴席,一直被堵在门口,让人看热闹可不好。 这话说完,周围的人也无不赞同。 王氏看向孟青的眼眸中,也带着动容,这伯爵府过于凉薄,夫君去后,她很久没人护着了。 李惜霜还欲说些什么,程宁作为主家便出来迎客了。 “江夫人,孟姐姐。” “程姑娘。” 听到这个称呼,程宁故作生气。“怎么就又程姑娘了,不是宁二嘛?” “宁儿。”王氏不知就里,看孟青在与自己点头,也顺势笑道。 “怎么都在门口聚着,各位里间席面已然摆好,还请往里去。” 程宁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旋即换上了端庄的笑容,招呼着诸位宾客。 程氏一族因常年驻守边关,在京中人丁单薄,只一个程家老夫人和程三夫人。今日宴席,许多来帮忙的,都是旁支,看着却和乐融融。 这与那日伯爵府宴席,对比非常。 李惜霜此前并未见过程宁,但张莹却认得。 是以,在程宁引着王氏与孟青往里去的时候,她拉了拉李惜霜,省得惹出麻烦。 “这是谁?”李惜霜见人都往里去后,小声问着。 “程家嫡女,程宁。” “自幼在边关长大,这次为着老夫人寿宴,特意回来的。” 李惜霜听着张莹介绍程宁的身份地位,心中愤愤不平,这孟青还真是厉害,贵人搭上了一个又一个! 第86章 热心的程家人 程宁引着孟青与王氏,径直去了福寿苑。 按理说,程老夫人与江家大房并无亲缘,来寿宴也不必特意拜见。但王氏念着前两日程家送来的东西,与孟青商量了一番,应当亲口道个谢。 程宁时常不在京中,祖母身前的小辈不多,她也愿意引着王氏与孟青前来。 “江家王氏,今日携孙媳前来赴宴,祝程老夫人福寿安康,长命百岁。”王氏在程老夫人面前,也就是个小辈。 孟青跟着她端端正正行了福礼。 “王氏,可是江家兴文那小子家的?”程老夫人眯着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妇人。 猛然听到公爹的名字,孟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王氏倒是有一瞬间的失神,眼眶湿润,低声道: “嗯。” 程宁知晓,自己祖母没有坏心思,但这样问,难免人家会尴尬。遂插话道: “祖母,这是孟姐姐,江夫人的儿媳,这香皂便是出自她之手。” 王氏被这种情绪所感染,神思也拉了回来。笑道: “青儿,给程老夫人见礼。” 孟青从容上前,引着程老夫人打量的目光,恭恭敬敬又行一礼。 其仔细端详一番后,点头说了句:“你眼光倒是好,这儿媳不错。” 儿媳被长辈夸赞,王氏自然也心底欢喜,看着孟青的神色竟然有些许骄傲,却也不谦虚。 “多谢老夫人夸赞。” “听闻,伯爵府分家了?” 程老夫人久居佛堂,对外边的事不感兴趣。只是方才是秦太夫人带着卫氏来的,此前又听江家大房如今住在花枝巷,才问了问身边的嬷嬷。 “是的。”王氏面上不显,却觉得程老夫人问得突兀。 孟青见着程老夫人面上的笑意淡了两分。莫不是,这与江家还有什么纠葛不成? 只听她确定分家了后,说了句:“日后,若是遇上难处,程府能帮的自不会袖手旁观。” 听到程老夫人如此说,孟青与王氏对视一眼,眼中不解十分明显。但这种话,也可能就是场面上的,王氏顺口道谢也就揭过去了。 程老夫人实际上有些看不上江家的做派。这江家大房两个男子,先后身故,徒留一个媳妇和年幼的女儿,府中长辈更应该护着孤儿寡母些才对。 可偏生这个档口,提出娶妻。且不说,这娶妻是祸害人家闺女。就单单说娶妻后,又匆匆分家,便上不得台面。 唯一算得上好的便是,这王氏为人和善,娶进来的媳妇自也会善待。再者,这秦氏本就不是江兴文的嫡亲母亲,王氏离开那个家也能自在些。 ^…… 程宁知晓自家祖母,最是公正,见不得世间不平之事。此刻,也不过是因着江家不公,连带着对王氏婆媳有些怜惜。 但是孟青和王氏不明白,两个人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应对着,也算是妥当。 程老夫人年岁大,说了一会话便有些精力不济,只叮嘱程宁要好好招待着。 程宁出了福寿苑的门,才将祖母的用心大概讲了讲。 “江夫人,孟姐姐,你们也别觉得方才我祖母是客套话,她是真心实意的。” “你们没人撑腰,日子自会难过些,别与我客气。” 王氏听着有些感慨,这么久,所谓亲人都不曾考虑到的东西,如今竟然一个外姓的老太太想到了。 一时间也有些哽咽,眼眶泛红。孟青挽着王氏的胳膊,微微紧了紧,仿佛在给她力量一般。看着程宁说道: “宁儿,谢谢你祖母,也谢谢你。” 孟青这话说得很是诚心,镇国公府的宴席,哪怕王氏与李二夫人交好,行事也有所掣肘。而这程家,却做得极为厚道。 “大嫂子,你与景哥媳妇,怎么从那边出来,方才我与母亲还让小丫头去门口瞧瞧呢。” 孟青与王氏走进厅中时,卫氏率先看到了人,笑道。 “母亲。” “祖母、二婶婶。”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日卫氏看起来脸色也不是很好。尤其是看到自己一直跟着王氏时,眼中好似有些许,艳羡? 旁边的夫人,听着卫氏所言,奉承道: “秦太夫人可真是爱惜小辈。参加宴席,都这么上心。” 另一个夫人也附和道: “是啊,我那儿媳,进来后,便随她去了,哪里还能闲着去寻上一寻。” 这两人说的话,让秦太夫人十分受用,脸上的笑容也深了不少。 王氏和孟青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地坐着喝茶。偶尔目光遇见,都能看出彼此眼底的笑意。 这种场合,对于多数人家而言,或是结识高门,或是展示自己。显然,秦太夫人是后者。 李惜霜与张莹一同过来时,便看到孟青十分惬意地坐在这边饮茶,那种风轻云淡的模样,让她心底隐约有些不舒坦。 脑子还没想好,嘴巴便说了出来。 “大嫂倒是舒服,祖母在一旁,都不曾伺候一二。” 孟青抬眸看着她,这人还真是一贯不过脑子。这样的场合,怎么就需要人伺候了。但她既然如此说了,干脆起身,往秦太夫人那边走去。 卫氏看着李惜霜是真头疼。 “胡说些什么,这好好的,哪里需要你大嫂伺候。” “何况,我与你大伯母都在。” 孟青听得出来,卫氏这话还是给李惜霜留着脸面了。不着痕迹走到秦太夫人身前,从正在斟茶的小丫头手里接过了茶壶。 这倒是把一旁的夫人们都看呆了。 这伯爵府的规矩,可真是奇怪。这还在外边呢,便任由一个弟媳如此说着隔房的嫂子。 何况,她自己不也是从外边进来的? 原本还与卫氏、秦太夫人谈笑的夫人,也下意识看向别处。更有人寻了个由头,直接走开。 孟青斟完茶也不坐,就规规矩矩站在秦太夫人身旁。 这么爱找麻烦,那就随着她吧。只是,这麻烦会不会反噬,那就说不准了。 王氏在孟青斟茶的那一瞬间,便领悟到了她的用意,静静看着。 第87章 头绪 程家寿宴过后,京中便有不少闲言碎语传出。 说什么伯爵府欺负孤儿寡母,纵容孙媳欺辱江家大房;秦太夫人关爱小辈不过是惺惺作态…… 除却这些以外,也有当年知晓伯爵府内情的人,对故去高氏拿来与秦太夫人作比较。 “要我说,这秦太夫人就是不厚道,要知道当初高氏那可是十里红妆。可如今分家,江家大房竟然只能住在花枝巷。” “是啊,谁不知道,这伯爵府最困难的时候,若非高氏的嫁妆,哪里撑得住?” “也是可怜了,这高氏去了,嫡亲的儿子、孙子都先后走了,徒留儿媳、孙媳、孙女,和一个过继的孙子,这江伯爷竟也不照看着些。” …… 孟青听了这些传言,对高氏的事情,也有些许好奇。当初分家时,王氏只提了嫁妆之事,江远山当时毫不掩饰的怒意,便让人觉得蹊跷。 孟青倒不是眼红这些嫁妆,只是王氏在分家那样大的场合,都要张口,也表明她对这些嫁妆是有些想法的。若不知道得多些,日后生出变故,难免手忙脚乱。 想到这里,便叫来刘妈妈,又对当年的事,打听了些许。 刘妈妈在府中的时间不久,对高氏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但对江兴文的事,了解不少。 孟青听着,感觉脑中某些线索逐渐串联了起来。。 再者,上次云水观提到的关于伯爵府的秘密,好似也同高氏和已故的公爹有些联系。 这些线索过于琐碎,孟青哪怕开了一部分上帝视角,如今也未能窥见多少。但按照自己看了多年宅斗小说的经验,莫非这高氏与江兴文之死,是出自秦太夫人之手? 不对,若是出自秦太夫人之手,江远山怎么会突然信道? 猛然间,孟青心中有个猜想。若是如此便说得通了,云水观观主说老伯爷开始寄情于佛道之事,孟青只当是倒霉久了,想寻求破解之法。但若本身就心中有鬼呢? 细思之下,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难道这伯爵府的水,已经如此之深? “姑娘,天凉,您可是冷了?” 荷香见姑娘听完刘妈妈的话后,便一直神色凝重,坐在此处半炷香的功夫,动也不懂。如今打了个冷颤,赶紧将手里的披风给她披上,又紧了紧。 孟青这才稳住了心神,吩咐道: “茶有些凉了,换一壶。” 荷香走后,孟青看向站在一旁的青黛,试探性地问道:“青黛,你可会飞檐走壁?” “奴婢的轻功算不得好。”青黛微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孟青闻言,也就歇了心思。没错,她想让青黛夜里去一趟老伯爷那边,听听墙角。但伯爵府的看守也不是吃素的,若算不得好,那就不能冒险了。 看见孟青欲言又止,青黛直觉姑娘是有事要办,但又觉得自己不能重用,眼底也流露出一抹受伤。 若是日后不遇到程宁,这主仆二人便一直会存在误解。一个觉得对方轻功算不得好;一个觉得对方不愿重用自己。 京城中的传言,花枝巷能听到,伯爵府自然也晓得。 这次,李惜霜与卫氏倒是反应不大,一则已然习惯;二则本就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谁又能拘得住悠悠众口呢? 可秦太夫人却不同,她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名声,如今穿得如此不堪,气得她将那惯用的琉璃盏都砸了。 李惜霜听得这个消息时,正在拆卸妆发和首饰。那日她盛装出席程家寿宴,虽然没有得到卫氏、秦太夫人的夸赞,却也收货了不少其他人艳羡的目光。 尤其是回来后,江沉瑜盯着她流露出来的那种惊喜,让她格外满足。 是以,这几天,江沉瑜都在陪着她,此时亦然。 “没想到,祖母一贯沉稳,今日却也动怒了。” “那日也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这闲言碎语便传了出去。” “要我说也是的,世人爱说,便随他去,几日后就会有新的谈资,哪里就值得生气。” …… 李惜霜絮絮叨叨地说着,丝毫没有发觉,一旁看书的江沉瑜面色越来越黑。 “够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叫李惜霜吓了一跳。娇嗔道:“夫君,你吓着我了。” 说着还用手抚了抚胸口,却也有几分韵味。 若是寻常时候,江沉瑜定然起身将其抱在怀中,轻声安慰一番。 可此刻,江沉瑜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子,口中说着害怕,眉目中却无丝毫怯意,反而充满了不在乎,想到她方才所言,对自家母亲的话也有了些许赞同。 到底是少年的夫妻,仍旧耐着性子问道: “你当真觉得,闲言碎语无妨?” “是啊,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管不住的。”李惜霜斟酌了一下,她觉得是这个道理。 诚然,这个道理没有错。但她却不知,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江沉瑜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祖母与伯爵府乃是一体,她的名声好坏,自然也影响着伯爵府。” 李惜霜这才意识到,她的夫君是在不满她方才对祖母之事的态度。也放低了姿态,颇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这个理我自是知道的,只不过与你随便说说而已。” 江沉瑜耐心告罄,她如今这个姿态,道理知晓与否自己不明白,但她没有听懂自己在说什么是一定的。 看来,母亲说得也可以考虑一二。 “书房那边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你收拾好早些休息吧。” 李惜霜还未来得及开口,江沉瑜便拿了披风大步往书房走去,见此,李惜霜气得将手中的一根白玉簪砸了。 “哪里就是有事,分明就是躲我。” 紫罗眼底划过嘲讽,她原来知道啊。 身为人孙,自己或许可以说上两句祖母的不是,可怎么会任由孙媳来说?何况,这样的家族,如今李惜霜便是阖家唯一的少奶奶,日后中馈都要托付于她,她的举止有多重要,自己不知吗? 第88章 李跃光的调拨 李惜霜院子里发生的事,很快便有人传到了卫氏那里。 听到自家儿子顶着夜色去了书房,她心底也算是有两分安慰,到底那日的话,他听了进去。 女人柔情蜜意虽好,却也只是闺房之乐;可若对男子有助力,那才能博得其敬重,是日后安身立命之本。 卫氏在这个事情上,看得很通透,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江兴安与她举案齐眉的原因。 当夜,江兴安宿在正院时,卫氏便同他说起府中的事。 “今日婆母发了好大的火,平日喜欢的东西,都砸了几件。” “那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江兴安这是第一次,问起在宴席上的事。 卫氏转头看了看他,方才将那日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明白。 “如此说来,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只不过一个小辈出言不当而已。” 闻言,卫氏脑海中,似是清明了不少。对啊,那日不过是李惜霜言辞不当,可并未涉及到其他。怎么京中传言就会如此…… 卫氏能想到的,江兴安亦能想到。 一时间,伯爵府有脑子的,都有些惶恐。知道内情的,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人所看破;不知道的,则是有一种被算计之感。 伯爵府的下人原本就约束不严,加上此前从李家庄子上借调去的人,还有一些并未放出府去。 李惜霜与江沉瑜的事,自然也逃不过李家的眼线。很快,安氏便遣人来请孟青与李惜霜过府一叙。 理由嘛,安氏生辰在即,遂不大办,但也想一家人和和乐乐吃个团圆饭。 来花枝巷传话的,是李跃光。 听到下人来报,表少爷来了,孟青原本明媚的笑容,瞬时间就敛去了大半。 这样的人,她不想见。遂派人去传话,说近日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原以为这样那李跃光便会知难而退,谁知他转头便去了王氏的院子请安。 这样一来,孟青便有些进退维谷,既然已经称病,再去王氏院子里就不妥当了。可她心中有些不安,李跃光这样的人,疯疯癫癫,行事毫无章法,突然到来,多半是要生出事端的。 王氏听闻李家来人了,还点明要见她,也是有些吃惊。 看着端坐在左下方的男子,生得倒是极好,可谓芝兰玉树。但眉宇间透露着些许算计,叫人心底有些不适。 “江夫人,小侄李跃光,孟青的表哥。” 王氏听到这话,直觉他是有事来的。毕竟他也是李惜霜的弟弟,只是在花枝巷,他如此自报家门,也没错。 “好孩子,你姐姐乃是我隔房的侄媳妇,你唤什么夫人,随她叫声大伯母也是使得的。” “大伯母。”李跃光立马就换了称呼,给人一种难以琢磨的感觉。 “原本早就应当前来拜见,只我与青青……表妹的关系特殊,才迟迟未敢来见。” “关系特殊?”王氏自然留意到了,他方才口中唤的是“青青”,而后又言关系特殊,不禁重复了一句。 李跃光却好似说错了话一般。“大伯母您不知道?倒是跃光多言了。” 说完,便不再提这个,转而说起家中的琐碎事情。这反而让王氏更为生疑。只若在外男面前,追问儿媳与之的关系,甚是不妥,便也按下这个心思。 李跃光虽一直在自顾自说着家中的事,可也瞥见了王氏的神色。嘴角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表妹只能只自己的,出嫁了又有什么关系? “对了,大伯母,过两日便是家母的生辰,想邀表妹过府吃个团圆饭。” 王氏只能扯着笑答应下来。待李跃光走后,将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掷在案上。 “嬷嬷,今日少奶奶在何处?为何娘家来人都没见出来待客?” 王嬷嬷晓得,自家夫人是将李跃光的话听入耳中了,自分家后,她可是许久未成称孟青为“少奶奶”了。 “夫人息怒,容奴才去问问。” 王氏也知道,这王嬷嬷一直在自己身边待着,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也正常,嘱咐道: “莫声张。” 见王嬷嬷出去后,王氏心中开始盘算。最早是李惜霜向自己举荐的孟青,说她双亲皆失,李昌安心疼外甥女,便将她接在身边养着。 莫不是不单单是如此?也是,听闻孟青还有个弟弟,若是心疼外甥女,自然也会心疼外甥,那怎么会只有个孟青养在京城呢? 思索之际,王嬷嬷回来了。 “夫人,少夫人说是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但奴婢悄悄问过,少夫人身子并无问题,而是听闻表少爷来了,装病。” 王氏一听,心中对孟青也就更是猜疑。一男一女,原是表兄妹,如今避而不见。其中一人又在无意间说,关系特殊。 霎时间胸口便如同一口气堵住了般。王嬷嬷见着王氏的神色不对,赶紧劝慰道: “夫人,恕老奴多嘴,少奶奶不像那种人。” 闻言,王氏情绪也稍稍缓和。这么些日子,这个儿媳妇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就算现下她与李跃光没有干系,此前有过什么,也怪让人恶心的。 不行,这件事不可如此不明不白。遂在脑海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早在知晓李跃光去给王氏请安后,孟青便做了被问话的心理准备。 可这两日,王氏仿佛没有任何变化,这让孟青有些诧异,莫不是自己想多了,李跃光当真就是来传话,顺便给王氏问安? “母亲,今日舅母生辰,儿媳须得回去一趟。” 孟青也不想回去,上一次李昌安的所作所为,让她觉得,弟弟或许脱离了他的掌控,那么李家于自己而言便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可以探听,何况还有个李跃光在。 但李跃光将事情秉到王氏面前,王氏是断然不会容着孟青不重孝道的。 王氏见着前来请安的孟青,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会,心中也怀疑她是否与李跃光…… “母亲?” “母亲?” 孟青见王氏看着自己发呆,眸中皆是探究。这李跃光真真是个可恨的,竟然在王氏这里嚼舌根! 第89章 王氏的心思 孟青心思坦然,王氏即便是怀疑也没什么好多躲藏的,目光不闪不避,倒让王氏有些诧异。 莫不是自己多心了?不如,直接问?只是,话到嘴边绕了绕,又吞了回去。 这件事不论是真是假,对孟青和自己的关系都极为不利,不可如此直白。 扯出一抹笑道: “也是我糊涂了,你嫁到府中,也不曾派人去同舅老爷与舅夫人致谢,毕竟是他们良善,才能给我养出这么好个儿媳妇。” 孟青听她这话头,便知今日这李府回去的,不简单。面上不动声色,道: “母亲这话倒是提醒儿媳了,在舅舅家借助时,没少与表姐表哥生出矛盾,如今回去,可否当备上一份礼?” 王氏挑眉,孟青这话,是在将自己和李跃光的关系撇清? “自是应当的。你尚年轻,考虑不到也是正常。” “你这也算是回门,若非我不便,也当一同去的。”王氏说着,似有些惋惜。孟青知晓,她这是还有话没说出口,也不打岔,垂眸听着。 “我已然备好礼物。一会你带上王嬷嬷,让她代我去看看舅老爷和舅夫人。” 闻言,孟青心中明朗了,这去李府致谢看望是假,核实李跃光说的话是真吧?即便是知道王氏的目的,孟青仍旧点头应下。 “姑娘,夫人今日怎么有些怪怪的?” 马车上,荷香左思右想都有些不对劲,遂问了出来。 孟青手扶额头,半眯着眸子,想着要看见李跃光那种人,便有些厌恶。听到荷香如此问,心底也有了几分欣慰,遂来了兴致: “哦?你且说说,怎么个怪法?” 荷香皱着眉,认真思索一番后说道:“若是真的想要感谢舅老爷、舅夫人,姑娘三朝回门一事,便应当妥善安排。” “如今一家人都过了这么久的日子了,才喊着王嬷嬷一起。” “倒不像是去感谢、送礼,更像是去看着姑娘。” 荷香越说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从一开始声音虚浮,到后面便自信了起来。 孟青没有回答她这话的真假,只是荷香都懂的道理,王氏自然也知道此举会让自己也琢磨出来这样的意味。可她到底还是这样做了…… “姑娘,夫人是不是受了那日表少爷的挑拨,对你生了误会?” “或许吧。” 孟青不想去探究这么多,若王氏直接问,自己也不会遮掩半分。偏生她没问,而是选择一种可能会让大家都心有芥蒂的方式来处理,诚然这样的方式或许是留着面,可一家人留着面子,伤了里子,何苦呢? 荷香见自家姑娘一直闭着眼,言语间听不出波动,可眉宇那缕淡淡的愁绪,却散不开。 一时间也有些讨厌李家人了。 青黛抱着臂,坐在一旁听着。见她们两人都不说话后,缓缓开口: “人往往会选取自己认为妥善的方式来解决,却不能窥见大局下的最佳解决方案。” 孟青原本紧闭的眸子,倏然睁开,转而盯着青黛。 “青黛,你这话说得可有些深了。” “当年,父母将我丢弃的时候,大少爷便是如此说的。” 青黛垂眸,整个人似乎都笼罩在浓浓的哀伤中,却又有着明朗。 孟青端坐了身子,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荷香也学着孟青的样子。马车内,三个女子虽然什么都没说,可眼神交汇,却也胜过万语千言。 孟青到李府的时候,李跃光依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尤其是看着王嬷嬷与她一同出现的时候,那笑容扩大了不少。 “表妹今日回来,竟然还有王嬷嬷陪着,想来是极得夫人喜欢的。” 孟青还没说话,王嬷嬷却听到李跃光这话不对味,可不能让少奶奶疑心夫人,笑道: “表少爷慧眼,夫人特意备下礼,让奴婢陪着少奶奶回来,说是多谢阖府上下对少奶奶的照顾,才让她有这么好个儿媳妇。” 王嬷嬷这话说得是真心实意的,自孟青嫁到江家大房,王氏的状况肉眼可见变好。 王嬷嬷是陪嫁嬷嬷,王夫人更是她陪着长大的,自江家大爷去世,王氏郁郁寡欢,将自己拘在房中,江家又是个虎狼窝,若非孟青,还不知她如今能不能迈出大门呢。 李跃光自然也能听出这话中的真心,看着孟青的目光也多了些许打量。她倒是有些本事。 孟青不着痕迹的蹙眉,拉开与他的距离。连敷衍也不想敷衍,携王嬷嬷直接往里去了。 厅中,李惜霜正拉着安氏大吐苦水。自筹备寿宴,自己在伯爵府的日子就不算好过。 以往每每回来,都顾及着面子,又想着江沉瑜对她的温柔体贴,便只说好的。 可这些日子,她也琢磨出味了。江沉瑜生出了别的心思,卫氏也对她诸多不满。所以,即便不是母亲生辰,也要借口回来的。 “我的儿,她们竟然如此对你?” 安氏听着卫氏当着下人训李惜霜、将她禁足也就罢了,竟然还挑拨夫妻二人的关系。 难怪,以往每次自家闺女回来,江沉瑜这个姑爷即便是没有时间一同来,也是会抽出时间来接。可这几次,却并不曾见他来。 今日自己的生辰,也不曾露面,合着是嫌弃自己的宝贝闺女了? 安氏想着便觉得心中有一口气堵得慌。 孟青几人走进来时,下人正在收拾厅中被砸坏的茶盏。 “舅母。” 自家闺女被人苛待,孟青却看着脸色红润,安氏便更不悦了。只余光瞥到王嬷嬷,还是收敛了自己的神色。 “青青回来了,快给上茶。” “这,可是王嬷嬷?”又装作才看到王嬷嬷的样子,惊喜道。 王嬷嬷跟着王氏,也见过不少的人。哪里不知道她现下的装模作样,看来少奶奶在李家养着的日子,也不一定过得好。 “奴婢给舅夫人请安,代夫人祝您万事顺遂。” 孟青听着这个“万事顺遂”嘴角染了笑意,若没猜错方才安氏因着李惜霜的某些言辞,正动怒呢。 第90章 撕下李府的脸皮 安氏脸上的笑容一怔,若是孟青说这话,还能借机训上她几句。 可偏生是王嬷嬷说的,她说起来是个下人,可今日却是代王氏来贺寿,若给了她脸色看,日后说起,该是李家的过错了。 安氏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良善笑容和善。 “青青这丫头,不过是个生辰,怎么还惊动了你婆母?” 这话说得讽刺,自己派人去花枝巷请人,倒怪自己惊动了别人。孟青不动声色,低低咳嗽两声。 “都怪这身子不争气,竟然在舅母生辰前,染了风寒。” 见她捂嘴咳嗽,安氏眉宇间的嫌弃便明显了些许,到底顾及着王嬷嬷在场,又挂上了关心的神色。 “生病了?赶紧坐下,怎地如此不当心……” 安氏是个有脑子的,可李惜霜不是。尤其这是在李府,她更是不会顾及那么多。 “生病了还不在家好好待着,跑回来作甚?到时候惹到了父亲与母亲,如何是好?” 安氏关心的话尚未说完,女儿便开口,险些绷不住。看着王嬷嬷还在一旁,赶忙找补道: “惜霜,你这关心人又说不好话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改。” 说着又转头看着王嬷嬷和孟青,似乎是解释。 “惜霜的意思是,既然生病了就不该出门的,须得好生将养。生辰不过是个普通日子。” 安氏言罢,盯着孟青,一则打量她是否生病;二则有些许警告,让她别在王嬷嬷面前说不该说的。孟青勾唇,李惜霜若能有安氏一半的脑子,也不至于被江家忽悠的掏嫁妆。 “表哥去花枝巷传话,还特意向着婆母问好。青青以为有要事。” 孟青声音虚弱,可在座的却也都听清了。 王嬷嬷也明白少奶奶是猜出今日自己来的目的了。 李跃光则没想到,孟青会如此直接将事情放在场面上。知子莫若母,安氏此前对李跃光的心思未曾关注,可这几次孟青回家,她却也是发现了端倪。 自家这儿子,对孟青的心思可算不上清白。 遂紧紧盯着李跃光,语气也带着些许严厉。 “跃光,可有此事?” 李跃光毫不在意的点点头。李惜霜却觉得,自家弟弟这样甚好,将孟青唤回来,可以将这些日子受得委屈,都清算一下。 “母亲,您何必动怒,弟弟也是好心,您不是素来就喜欢团圆和乐的氛围?正巧表姐也来了,一会父亲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 安氏念着王嬷嬷在场,也没说其他。李惜霜干脆唤来下人,将王嬷嬷请去吃酒。 王嬷嬷也趁机与下人们打听起昔日孟青的事。 原本是王氏派来探查孟青与李跃光的关系的,可一番打探下来,却发现,孟青在李府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这也是日后王氏逐渐将孟青当成女儿一般的开端。 见王嬷嬷下去后,李跃光坐在孟青身侧,趁着孟青去端茶盏的功夫,竟然伸手想要触碰她。 还好躲得快,否则这样的场合下,自己若是给他一巴掌,还不知如何破局。 想到这里,便恨恨地看了一眼李跃光,压着声音警告: “表哥若是不要脸,我也不介意鱼死网破。” 李跃光听得出来,她言语间的冷与狠,没有说话,收回了手,摩挲着方才差点碰到她的那一处。 眼底的兴奋越来越浓烈,有意思,自家这个表妹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表妹,你那日送给祖母的礼盒,改明儿给我也拿两。” 李惜霜没有注意到自家弟弟与孟青的互动,只是和安氏谈及最近后宅的事时,想起了这一茬。 那日张莹可说了,如今香皂在京城的铺子虽然能买到,但十二种的锦盒,却是没有。 孟青抬眸,这李惜霜到底是天真还是傻,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于自己,如今竟然还要让自己眼巴巴地送东西上去?还未开口,安氏却已然品出两人之间关系不佳。 “青青,都是一家人,既然有好东西,分与表姐也是应当的。”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又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孟青缓缓说道: “舅母不知,这香皂一种两种尚算简单,那日的锦盒是十二种,原料难得。” “这还不容易,你将方子拿出来,我们李家也有不少香料铺子,说不得就有原料。”李惜霜听到原料难得时,便知是孟青的推诿之词。想要发作,便被安氏一个眼神止住。 孟青抬头,定定地看着安氏,难怪李惜霜时而蠢钝、时而精明,感情是随母?这安氏是当自己听不出来? “舅母,这方子是青青留着在江家立足的根本,恕不能拿。” “你!”安氏想着这样的场合,自己提到,她必然不好拒绝。可如今她竟然…… “你要知道,你在婆家受了欺负,是需要李家作为娘家人出头的。” “你将方子拿出来,日后香皂在李家铺子卖了好价钱,也能帮衬你些许。” “若在你的铺子买卖,迟早会被你婆母收回去,届时,谁给你撑腰?” 安氏苦口婆心劝道,只觉得自己这么好的舅母,怕是孟青打着灯笼也寻不到。 孟青却不愿接话,静静听着。 李惜霜也回过神来,帮腔道: “这样吧,你若是将方子拿出来,日后你来伯爵府,我在老伯爷与太夫人面前,也多多美言几句。” “日后,你在江家大房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就算你不需要靠着谁,可你过继的那孩子,到底还是姓江。” 孟青听到李惜霜提到元哥儿,不忍扬了嘴角。她还真是长脑子了,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顾自己的短处,那便给她个机会闹一场吧,省得这李家三天俩头将自己叫过来。 “是呢,元哥儿与表姐名下的孩子,到底是堂兄妹,所以这方子在谁手里,也没什么不同。” “你这是何意?什么叫我名下的孩子?” “你这是在讽刺我无所出?” “堂兄妹……莫不是你觉得我只能生出女儿!!” 第91章 主仆一心 孟青看着李惜霜一点点领悟到自己话中的意思,然后逐渐炸毛,心底有几分痛快。 果然啊,看人破防就是个舒坦的事,难怪这李惜霜一再想要压自己一头,微微倾斜,淡声道: “表姐多心了。” “我多心?你这话都说出来了,还道是我多心。” “母亲,您看看,咱们李家养了个白眼狼。” 就在李惜霜不依不饶的时候,李跃光看着孟青问了一句:“元哥儿?” “谁是元哥儿?你过继儿子,莫非是真想给他守一辈子不成?” 孟青这李跃光的思维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也不愿意去琢磨。但他也着实恶心,比如此刻说出这样的话。 李惜霜见着弟弟问这话,登时有些不知怎么说,自己方才不是还在与孟青清算她的口无遮拦嘛?这弟弟怎么就突然提起了什么再嫁、守寡? 安氏听到李跃光的话,先是不悦的皱眉,却又琢磨出了味道,劝解道: “青青,你还这么年轻,日后遇到合适的,再嫁便是,那方子断不能放在江家。” 孟青是也没想到,这李家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此时还只是有个香皂肥皂的方子,若是自己手里的东西,漏多一些,岂不是要将自己禁锢起来盘问? 如此想着,与李家撇清关系一事,也是非常重要。 否则,在原书中,他们能算计孟青,送与他人榻上,也能算计到自己身上。思及此,孟青不觉通体生寒,扶着圈椅的手,也紧了些。 李跃光听到安氏这样说,又见孟青手背泛起青筋,也有些不悦。 “母亲,儿子只是觉得,表妹本就委屈了,若是日后要守着个灵位过一辈子,那也太苦了。怎么就扯到什么嫁人不嫁人的!” 孟青侧眸望去,若非自己对他的心思有几分了解,此刻怕都要感激他的仗义执言,稳了稳心神后,说道: “舅母此话,日后青青不想听到了,女子嫁人从夫,夫死与灵位相守也是应当。”何况,那并不是什么灵位,那是财神爷! “舅母同为女子,莫不是……心中盘算过?” 这话问得有些不知礼数,但,孟青余光瞥到了李昌安的身影,也就顺势而为了。 李昌安早就到了,只是听见安氏在要方子,便在后面站了会。谁知这女人做事,就是如此不着调,扯这么远。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舅母?”安氏胸口起伏,看得出来是生气得很。 气吧气吧,最好能气得将自己赶出去。孟青丝毫不慌,正好今日王嬷嬷在,李家即便有别的心思,也不好动手。 “青青不过是按照舅母的话,问上一问。” “若舅母嫌弃孟青嫁了个身故之人,日后便少来碍您的眼。” “你这话越说越严重,你舅母没有这个意思。”李昌安走到主位旁,一个眼神便让李惜霜起身,随后坐下,慢条斯理道,语气中却充满着威严。 安氏本以为李昌安会帮着自己教训孟青,岂料他这样一说,自己便不得不配合着,低头道: “许是舅母方才说的话让青青误会了,一家人,哪里就计较那么多。” 这就想要揭过去?便是李家人愿意,孟青也不会肯,随即起身,向着李昌安和安氏俯身行礼后,背脊挺直。说道: “今日舅母生辰,青青也是欢欢喜喜前来祝贺,且做足了礼数,便是我婆母也备了一份礼。” “可表姐一句想要香皂礼盒,就打起了方子的主意。” “跟着又挑拨我与元哥儿和婆母的关系。” “表哥也问着我是否要给夫君守一辈子。” “舅母也不知是不是在为我打算,还提到了再嫁之事……” 说罢,孟青眼眶蓄积的泪水,一滴滴落了下来,划过脸颊,砸在地上。 原本在李家后宅,打探孟青往事的王嬷嬷,早就被荷香叫了来,站在门口听着。 以往孟青都是个乖觉的,李昌安与安氏都觉得能拿捏得了。当时松口,同意她来京城,一则是冲着嫁妆,二则是看她是女子,婚姻之事可作交换。 如今这外甥女嫁了个死人,倒是越加不好控制。李昌安脸色铁青,冷声道: “今日你舅母生日,哄着你还不行?你非要闹是吧,莫非要他们都给你磕头认错才好?” 孟青心中对李昌安多了些不耻,这种男人明明自己也惦记的东西,却要妻儿张口,全乎自己的名声。此刻为了平息事端,又不惜以妻儿的脸面为代价。 孟青干脆拿着帕子,兀自哭泣,道德绑架?抱歉,自己没什么道德,尤其是对着李家人。 安氏听到自家夫君的话,心底也生出了不满,若是孟青一口应下,岂不是自己真的要给一个小辈低头认错? 王嬷嬷装作毫不知情,从外边匆忙跑进来,扶着孟青的肩膀关心道: “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大好的日子怎么哭起来了?” 孟青不接话,只伏在她的肩头,低低哭着。李家人脸上不知作何表情。 “恕奴婢耿直,舅老爷,少奶奶虽是小辈,可到底也是嫁到我们江家了。” “舅夫人生辰,我们少奶奶也是满心欢喜回来,如今却任由你们一家子欺负至此。” “若是看不上我们江家,日后便少让人上门来请。” 言毕,王嬷嬷还是全了礼数,给两人行了个告退礼。随后,扶着孟青往外走。 孟青余光一扫,李家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黑,想来今日安氏的生辰,是过不好了。想到这里,心情大好。只是出了厅门,这屋外还有好些丫鬟婆子在趴墙角。 看着孟青等人从里面出来,立马低头,做忙碌状。可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好奇与探究,可没有逃过孟青的眼睛。 靠着王嬷嬷的孟青问道: “嬷嬷,这可是您的手笔?” 王嬷嬷也不遮掩,低声笑道: “奴婢在后院吃茶,荷香这丫头跑来,说李家欺负您。奴婢便没忍住,嚷了一句:咱们江家的少奶奶不能被人欺负了去。倒是不知,他们如此爱看热闹。” “只是不知,李府的规矩严不严,明日京城会否有传言?” “李府的规矩严,架不住看热闹的人多,少奶奶宽心。” 说着,王嬷嬷拍了拍孟青的手。 荷香在一旁自然也听到了姑娘与王嬷嬷的对话,脸上痛快之意毫不掩饰。在李府借住的日子,他们没少给姑娘罪受! 第92章 知情人 李家夫人生辰,特意唤回的外甥女,哭哭啼啼被婆家人护着接回去。这事儿当天下午便有不少人在传。 有人声称,家中有人在李府当差,知道来龙去脉。 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李府想要拿捏出嫁的外甥女,但没有得逞。 …… 孟青一边听着碧翠打探的消息,一边看着这些日子的账本,勾着嘴角。这安氏惯会做好人,这一次,她要怎么办才好呢?想来这个生辰怕是这一辈子都独一无二吧。 王氏在院子里,手中绣着一方帕子,听着王嬷嬷讲孟青在李府发生的事情,时不时蹙起眉头。 “你打探的这些消息,可靠吗?” 王嬷嬷想了想,用力的点点头,许是怕王氏不相信,还将如何打探到消息,说了一次。 “因着老奴去得突然,舅夫人还未来得及嘱咐府中之人,所以打探起来也算容易。” “府中年纪小的丫鬟,对少奶奶的事,不太了解。有两三个婆子,在李府有些年头,或是出了小差错,或是不太会说话,未得主家重用,只在厨房帮忙。” “起初,对奴婢也有些防备,但两三杯酒下肚,也就什么都说上些。” “说是当初少奶奶是被孟家送到李家的,连带着还有好些嫁妆。” “但是这个嫁妆多少却有些出入,有个婆子说,起码二十几个箱子。” “当初奴婢第一次去李府时,少奶奶也曾经同安氏提过,安氏说不过两三口箱子,也就是如今送到府上的那些。” 王氏摆摆手,自己不是要听这些内容,她在乎的是孟青与李跃光的关系…… “你个老婆子,知晓我想听什么,非要卖关子不成?” 王嬷嬷原本想多说几句,让夫人与少奶奶的关系能进一步。谁知夫人这么心急,只得作罢。 “少奶奶被接到李府后,安氏便将其安置在一方偏僻的院落,冬日苦寒,连炭火都要自己使银子去买。这怎么看都不是有什么关系的。” “当真?” “嗯。且按照奴婢所见所闻,这李家上下想要拿捏少奶奶,为他们牟利。保不齐,这表少爷就是因着少奶奶不好拿捏了,才到您面前挑拨是非。” 王嬷嬷越说越觉得是这个理,毕竟安氏生辰的阵仗,她是在场的。 “夫人,恕奴婢多言,自打少奶奶进府后,对您与萍姐儿都极好,奴婢看着您的状态也越来越好,何苦为了风言风语,伤了你们的情分。” 王嬷嬷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王氏的神色。若非自己是陪嫁嬷嬷,断然不敢开这个口。 王氏的手顿了顿,差点没戳到手指头。 王嬷嬷瞧见了却不敢出声,有些事非得自己想明白才好。 半响,王氏才低低开口: “你且与我说说,这些年,少奶奶……青儿在李府的日子,是如何过的!” 孟青总觉得这两日,众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同。 去正院请安时,王氏尚未梳洗好,若是往日,丫鬟婆子也只让她在院子里稍等片刻。可如今,王嬷嬷竟然直接将她请到里屋,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看着王氏梳洗。 这是什么待遇? 这也就罢了,可以说是天冷了,王氏心疼小辈。这厨房每每有什么新鲜的瓜果蔬菜,以往都是紧着江采萍,如今江采萍院子里有的,自己也有了一份。 “母亲,这两日,儿媳可是有什么不妥或者您有什么吩咐?” 左思右想之下,孟青觉得,这未尝不是一种敲打。 尤其是李跃光那日与王氏说的话,还未妥善解决,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遂,婆媳两一起用早膳时,孟青开了口。 王氏正在给孟青添菜的手一抖,也有些茫然。 “青儿这是何意?” 孟青当即站起身,盈盈一拜,随后说道: “自表哥来同母亲请安后,母亲的态度就有些疏离。儿媳也不便多问。” 王氏没想到,孟青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台面上,竟然脸上有些燥热,臊得慌。 “可从李府回来后,母亲的态度又有所转变。儿媳不是不识好歹,只是一家人若总是遮遮掩掩,难免会生出嫌隙。” “若母亲有什么想问的,大可以直接问。或者有何吩咐,也可以直接说。” “儿媳知无不言,能办到的也绝不推诿。” 这一番话,让王氏心中感慨。哪怕自己做得不好,孟青也并不责怪,而是诚心探寻解决的法子。别说是婆媳了,哪怕是亲母女,也没有几个能做到的吧。 “此事,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应当同你说句对不起。” “你表哥那日来,却是有些胡言乱语。我虽然没有偏听偏信,可派王嬷嬷去打探消息,实则也算不上什么磊落的行为。” 孟青静静的听着,这些事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也无甚波澜。今日这一出,也不过是想让王氏将心结解开,省得一家人过日子,累得慌。 见孟青不说话,王氏便将王嬷嬷在李府打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王嬷嬷,您是怎么打听,那嫁妆送了二十几口箱子的?” 王嬷嬷见孟青满脸好奇的盯着自己,心中难免有些自豪。 “奴婢将那后厨的肖婆子灌醉了,她说的。” “她可还有说些什么?”孟青追问道,自己当初也不过是诈安氏,才胡诌了嫁妆一说。而安氏笃定自己不知内里,胡扯了个数。 可如今,在李府还有知情人?那这嫁妆,可就要好好算算了。 见孟青的神色,好似不知这件事。王嬷嬷有些不好意思道: “这都是奴婢将她灌醉,才打听到的,当时也不知真伪,遂没再问……” 第93章 李家母子 在王氏那里,婆媳两人将话都说开,误会解除,出来时,孟青脚步都轻快许多。 “姑娘,您看起来好似心情不错?” 荷香不明白,明明方才在夫人院子里,姑娘与夫人说得都是些不好的事,为何此刻却能如此淡然、欢喜。 “嗯。”孟青毫不掩饰。 “可方才,您与夫人提起表少爷,真的不会有事吗?” “荷香,以后别叫表少爷,叫李跃光。”孟青现在对李跃光可谓是十分厌恶,荷香的称呼,都让自己有些容忍不了。 荷香不明白,但还是十分顺从的“哦”了一声。 这乖巧的模样,让孟青心情大好,便也细细与她解释。 “那李跃光说破天,也不过是个外人,真正能牵动情绪、影响情绪的,应当是自己在乎之人。” 荷香恍然大悟,声音也略高些。 “奴婢明白了,夫人与姑娘才是一家人,一家人互相坦诚、信任,外人的闲言碎语便随他。” 孟青点点头,这丫头就是有些单纯,可这些日子已经有较大的进步。否则,王嬷嬷也不能让丫鬟婆子有戏可看、有话可听。 李跃光的眼神、言行都透露着侵略性与占有性,若是一直遮遮掩掩,迟早会变成一个隐患。如今在王氏面前破除,反而是好事。 只是,自己在对待李家和孟家的事情上,还是过于狭隘了。 回想着王嬷嬷的话,孟青开始复盘。 自己从意识到,自己变成“孟青”的那一刻,就一直在尽可能规避原身会遭遇的一切,于是顺从安氏的安排,嫁入江家。 根据晏清的记忆,安排他探查江南的境况,寻找弟弟的下落。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竟然将自己困于局中。 如果原文的内容既定,可如今自己的身份都已然发生变化,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到来改变了这本书本身的走向,又何必拘泥其中呢? 从江南那边探查的内容,许是有些难度。 但是无论是李昌安去孟家,亦或是自己被接回来时带的嫁妆,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 李昌安和安氏可以否认,但二十几口箱子的嫁妆,可不是小数目,要进入李家,定然是有丫鬟婆子瞧见的。 自己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偏偏忘记了最简单的东西。 想到这里,孟青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自己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看来,这李家的人应该从头开始梳理一次。 荷香瞧着孟青的神色有些不对,嘴角勾出的笑容似有几分嘲弄,关心道: “姑娘,您怎么了?可是奴婢问得太多?” 青黛倒是个机灵的,这些日子孟青为人她也愈加了解。在一旁插话道: “姑娘兴许是某些事情,找到新的解决途径了。” 孟青挑眉,程宁到底给自己送了个什么人来,平日里看着对书本笔墨十分头疼,可说出来的话句句透着明白,聪明得很。 “又被你发现。”遂向着青黛玩笑道,转而又说道:“荷香,你说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李府会不会有下人知道?” “姑娘您是说?” “走,我们寻晏清去,顺便让青黛也同他认识认识,日后传话方便。” 身边有个晏清管着生意上的事,又有个青黛金句频出,倒是省不少功夫。想到这里,打心底里欢喜。 相比花枝巷院子里的和乐,李府可就有些阴沉了。 安氏生辰那日,最终虽然也有子女作陪,可李昌安的脸色极差,让众人都不敢说什么。 饭后,李惜霜缠着安氏,一直说着伯爵府中自家婆母与夫君近期对自己的态度不佳,全然忘记了安氏生辰一事。 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安氏也只得安抚着: 往日里瞧着姑爷对你都是极好,想来是才分家,事情太多,没顾上云云。 可这些话,李惜霜自己都已经想过很多次,她自然也分得清,江沉瑜是否有变化。 只是看着母亲竭力安慰自己,也不好再多言,忍着心中的难受,说着女儿晓得了。 …… 待送走女儿,这生辰也过得七七八八了。 此刻管事的婆子,将白日里下人们的传言,告知安氏,已然来不及约束,府中发生的事情,早已传出去了。 安氏经营的大好名声,在自己的生辰出了纰漏,让她十分上火。 李昌安更是因此,在安氏面前黑了脸,说她管家不力。 安氏自知理亏,只得将那日发生的事情,重新捋了一遍。这才发现,王嬷嬷到府中哪里是什么祝贺,分明是来探查。 “你是说,那一日王嬷嬷在后宅吃酒时,寻了府中奴仆套话?” 安氏的神情算不得好,让回话的婆子都不禁有些瑟缩。 “嗯……” “都有哪些人同她讲过话,都给我叫上来!” 安氏没想到,这王嬷嬷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打探府里的消息。 只是,这种事原本应当在成亲前做的,现下是为何? 待安氏将那日所有见过王嬷嬷的人,都仔细问了一遍后,发现她话里话外,都在打探自家儿子与孟青的关系。 再加上,那日儿子的表现,安氏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多是儿子在王氏面前胡言乱语,惹了对孟青的猜忌。 安氏心底竟有些痛快,希望王氏能因此好好收拾孟青,叫她知晓娘家无人的痛苦。 但儿子对孟青的心思昭然若揭,却不好不管了,若叫自家夫君晓得,那就麻烦了。当即,让人唤来了李跃光。 李跃光进来时,见着安氏面色凝重,浅浅行礼后,未等对方开口,便径直在一旁坐下。而后,才问道: “母亲,叫我来作甚?” 若是寻常人家,儿子如此态度,做母亲的怎么都该训斥教导,可李家却好似没有这个讲究。 安氏还沉浸在自己的气氛中,说出来的话也不怎么好听。 “你告诉我,你对那孟青是否存着龌龊的心思?” 李跃光听见母亲如此形容自己对孟青的感情,不气反笑,往那圈椅上一靠,漫不经心道: “母亲看出来了?还是我过于明目张胆了,” 第94章 新工坊 安氏见他被自己戳穿后,没有丝毫愧疚或者难堪,甚至还带着些许散漫,气就不打一处来。 “怎么,你当真是喜欢那孟青?” “怎么,不可以吗?母亲不是已然收下孟家的嫁妆?”李跃光毫不在意地把玩着手上的扳指,仿佛在谈论他人的事一般。 安氏没想到,自家儿子会将嫁妆的事这样直白的说出,脸色倏而铁青,不觉一窒。缓了片刻,警告说道: “嫁妆的事,你不可瞎说。” “母亲真当儿子傻不成,嫁妆之事,怎么好乱说,毕竟都贴补到姐姐身上了。” “当初儿子还好奇,外祖家与咱们家什么境况,竟然可许给姐姐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嫁入伯爵府。” “你在胡说什么!”安氏呵斥道,想要堵住儿子的嘴。 “我是否胡说,母亲心中清楚得很不是吗?”李跃光这等疯癫之人,怎么会在意安氏的训斥,言语毫无收敛就罢了,看着安氏更带着几分问询。 “你……”安氏抚着胸口,这样的话语怎么能从儿子嘴里说出来。良久,才平复了情绪,随后说道: “我不管你是真是假,她既已经嫁为人妇,你便给我将心思收起来,否则你父亲知道了……” “母亲!”这话尚未说完,李跃光眼底便有了些冷意,陡然提高声音,阻止道。 “同样是您的孩子,你既将孟家的嫁妆许给了姐姐,那将孟青许给我有何不可?” 安氏怔怔地看着自家儿子,对视之下,他眼底的偏执与癫狂,震得自己几乎张不开口。 “且她为何会嫁为人妇?不也是您与姐姐的算计吗?如今怎好再以此阻拦于我!” 言罢,李跃光不想再听自家母亲的训话,起身而去。 安氏盯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眼底幽暗,认定是孟青蛊惑了自家儿子,才会与自己离心。且她如今愈发不听话,留着也没什么必要。 只是,到底有些许李家血脉,还是要同夫君商量一二。 孟青去杂货铺子时,下面的人说专为郭家生产的工坊快要完工,晏清这几日有些忙。 “这么快?” 曾掌柜看着一贯沉稳的东家,对这都有些讶异,心中对郭家的实力也有几分感慨,解释道: “那郭公子调了不少人去帮忙,原本一个月的工期,半个月不到,便全然完成了。” 这若不是金钱的力量,又是什么呢?孟青感叹。 “近日铺子可有什么事?” “没有。”孟青瞧着,曾掌柜好似有话想说。也不着急,只耐心等着。 “东家,咱们这香皂、肥皂的方子,可有泄漏?” “是发生了何事?” “前两日,下面的人发现,城中有人开始售卖香皂,但货品极为粗糙……”曾掌柜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孟青蹙眉,怎么这事晏清竟然没能解决?安抚道: “不用着急,此事我会解决的。” …… 走出铺子,孟青才问着荷香,此前让晏清探查的事,如何? “姑娘,哥哥此前派人来过,说是寻到了那王家人,也警告了一番,那家人保证,日后定然不会再作出这种事,所以便未给教训。” 荷香说着,觉得兄长这心软的毛病,有些不妥。此前在招用灾民时,便有些自作主张,姑娘未曾计较,如今又私下将这事儿解决了…… 若是妥当也就罢了,偏生还有事端。 荷香的想法,孟青不知道。她觉得,晏清处理过,那家人也做了保证。定然不会再犯。毕竟郭家不会坐视不理的。 何况曾掌柜说,极为粗糙。上次晏清拿来的仿品,可还没有到那个程度。 想来是王家人私下制造的时候,又泄露了吧。 不如……让郭家去做这个恶人?郭沐阳那样爱财,有人阻碍他赚银子,应该是忍不了的。 如此想着,孟青去向新工坊的路上,便叫人去寻郭沐阳,说是有要事相商。 却说那郭沐阳,听闻孟青要见自己,只以为有新的赚钱法子,速度极快。 孟青才下马车站定,便见着一个青衣男子,骑着马迎面而来,青黛看他那一身匆忙都怕伤着孟青,不着痕迹地护着。 看清是郭沐阳后,孟青嘴角微扬,轻声问道: “郭公子,这一身尘土……” 郭沐阳毫不在意,只微微拍打几下,便问道: “听闻孟掌柜寻我,想来是有银子赚,也就着急了些。” 闻言,孟青眼中的笑意深了两分,他竟然如此坦然。 “晏清,这工坊何时可以开始生产?” “姑娘,这两日便可收尾完成。工坊的人也已经挑选好,已经分批带到百花岭的工坊去学。” “想来,五日后便可正式开始生产了。” 按照晏清的计划,本来三日后便可。但这本就是郭家专供的铺子,早一日、迟一日无伤大雅,准备充足些更好。再者,郭沐阳看姑娘的眼神…… 孟青听着他报上的时间,直觉哪里不对。可郭沐阳在,她不好在外人面前质疑晏清。 只盯着晏清的眼睛,说了句“抓紧些”。 而后,晏清带着孟青和郭沐阳大致看了看这个工坊。孟青瞧着,这个工坊竟然比百花岭的还要大上些许,便转头看向郭沐阳。 郭沐阳自然是有数的,不觉心虚侧眸。孟青也不在意,只打趣了句: “郭公子果然是财大气粗。” 待孟青与郭沐阳坐下后,方才问起仿品之事。 晏清自是将此事说了一遍,与荷香说的并无出入。末了还补了一句: “姑娘,小的并非是徇私,只是那王家看着着实可怜,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两个老人家,皆靠着那王家媳妇照料,所以才没有报官处理……” 孟青工坊招人,都是签了契书的,只要拿到人,便是在公堂上也站得住脚。 郭沐阳也帮腔道:“此事他与我商议过,左右王家可以保证,日后必然不会再做这种事,我也会派人去盯着,便没有追究了。” 孟青瞧着这两人,他们莫不是当自己是什么恶毒之人不成? 第95章 心思微动 孟青迟迟不语,郭沐阳也猜到了缘由。 “你可是发现,又有仿品?” 孟青侧眸看去,他既然知道? “你知道?” “那玩意在第一次售卖,便被我的人发现了。只是那过于粗糙,与其说是肥皂,不如说是一块白的不知道什么玩意。” “我让人买了些,回去也试过。毫无作用。” 难怪,郭沐阳知道,还会任由其售卖。 见孟青神色放松下来,郭沐阳继续说道: “总要有次的仿品,才能显出正品的好来,这样人们才能珍惜。” 不可否认,郭沐阳这个理论是对的。否则,在性价比想同的情况下,人们会倾向于便宜的货物。只是…… “那你可否想过,若是有人借机以此损害你我两家铺子的名声呢?” “怎么会,都不是一样的货物……”郭沐阳毫不在意的反驳,可话未说完,对上孟青深邃的眸子,便收了声。 孟青看他的神色,便知他已然意识到这问题。晏清却还是没太明白。 “姑娘,这货物不同,也不是从同一个铺子出去的,怎么会坏到自家的名声?” “谁能证明这不是从同一家铺子出去的?”孟青只转眸看着晏清,问道。“我可就是在你家铺子买的,兴许我也有人证。” 此刻,晏清与郭沐阳都明白了。肥皂、香皂生意越来越好,眼红之人也只会多,不会少。 若其中有人存了挑事的心思,将这仿品硬要栽赃到他们的铺子上,自证或许是可以的,但造成的影响怎么都是不利于己。 “郭某明白了,此事回去我便会解决。”或许是怕孟青不放心,郭沐阳特意强调了一句。“这次断不会再心软。” “郭公子,与其自己费心去查,不如花点小钱,让百姓帮忙看着。”孟青帮着出主意。 郭沐阳闻言,当即就明白了内里。 “你是说,在铺子悬赏,举报肥皂、香皂售卖之人,给些银子?” 孟青含笑点头,他真的很聪明。“嗯,一来也省去自己查探的功夫;二来让大家都知道,仿品的存在,若真有人借此 闹事,便不是大事了;三来这也算是个推介。” 郭沐阳看着孟青,不知道是不是他家的女子不多,所以对女子的认知有局限。他娘是个有些泼辣的,却无半点城府。也多亏他爹是个爱财的,才能守着一辈子。 所以他觉得,女子短视者多,而观大局者少。如同安宁长公主这样的,更是少之又少。 可眼前这个,每每出现问题,都能看到自己前面。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约有些庆幸,若孟青嫁的不是江家大郎,那此生困于后宅,怕是难以遇到。 “恕郭某冒昧,孟掌柜前些日子在李府,可是受了委屈?” 想着想着,关心的话脱口而出。 孟青听到这话,心弦微动,那日在李府,王嬷嬷护着,回府后,王氏也关心过。可问自己是否委屈,他倒是头一个。 “委屈倒是不至于。” 到底是私事,孟青不愿意拿到台面上讲,在她心中,郭沐阳只是个尚算可靠的生意伙伴。 郭沐阳没有意识到孟青言语间的疏离,“委屈倒是不至于”在他听来,这话就是委屈,可没法子说。听闻这个孟掌柜是从江南来的,也对。京中无人,即便是委屈又能如何? “其实,郭家与李家名下一些铺子也有合作。” 郭沐阳不知道自己此刻想要做什么,如此想便如此说,他望着孟青,似乎是在等对方开口。 孟青心下一动,兴许郭家合作的铺子,便有孟家的产业?遂来了兴致。 “郭公子,您与李家合作的铺子中,可有中途换了掌柜的?” 这话倒是将郭沐阳问着,他大小在郭家也是个少爷,换掌柜这样的事,他哪里会注意。 见他眸光闪烁,孟青一下就想到了这点,倒是自己着急了。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片刻,郭沐阳开口: “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可直说。”孟青望向他。 “此次工坊的人,全然找的灾民,我知孟掌柜是好心。” “只是,其一无居所,二少亲友。即便是签了契书,想跑也就跑了,方子也会有泄漏的风险。” 郭沐阳知道,孟青提出建新工坊,有一大半是存着帮灾民的心思。可她的好心并非一定能得到好报。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银子的诱惑格外重。 这话好似一颗石子,投在孟青的心间,他说的句句在理…… “这我倒是没考虑到,多谢郭公子。只是如今招的人已经进入工坊学习,不知公子可有良方?” 这种可以买卖人口的时代,现代人的思维难免会吃亏,孟青也不拿乔,既然自己解决不了,那便寻求“土着”。 郭沐阳见孟青十分爽快就承认自己的失误,转而又在自己这里寻求破解之法。这与自家老娘可是大不相同。 每每他娘犯错,哪怕他爹指出来,都要被扣上一个“嫌弃”“找茬”的名头,事情的最后也只会是他爹的错…… “郭公子?” “郭公子?” 晏清觉得,今日的郭沐阳格外不同。自己对姑娘的心思本就不清白,自然也能看出他眼神里藏着什么。 见他又是这般,突然陷入思绪,不由出声,可喉头却溢出苦涩。 “郭公子若是不便,孟青亦不强人所难。”孟青见他未说话,只当是问题过于棘手,便想作罢。 “无妨,只要孟掌柜放心,此事定然能办得妥帖。”郭沐阳这才回神,赶紧说道。心下却不解,今日自己是怎么了,看着孟青总是想到爹娘身上,某不是,想自家娘亲了? “若是孟掌柜没别的事,郭某便回家了,今日好似格外惦记我娘。” 孟青听着郭沐阳这话,颇为震惊,这郭沐阳莫不是个妈宝男?但面上不露分毫,浅浅笑道: “孟青已然无事,郭公子至纯至孝,且家去吧。” 直到郭沐阳的身影消失在孟青等人的视线,晏清才想起什么一般,缓缓说了一句: “若记得没错,郭家一家三口,是住在一处的。” 第96章 引出旧人 郭沐阳走后,孟青说了句: “郭沐阳到底是与我们在同一条船上的,行事可稍微礼待些。” 荷香与青黛不知姑娘为何突然有此一言,但晏清又怎么会听不明白。 自己的小心思,原来姑娘早就察觉,只是并未戳破而已。当即低下头,小声道:“小的明白。” 这下,就轮到荷香不明白了,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家哥哥。平日里姑娘待自己和哥哥极好,从不曾把他们当成下人,自然她很少自称“奴婢”,哥哥也很少自称“小的”,今日怎么…… 荷香都注意到的细节,孟青怎么会没发现,只觉得这晏清好似有些不同。 “可是近日手里事太多,累了?” 心理问题还是要注意些,否则惹出麻烦便不好了。尤其是,自己手下没有几个人可用,这晏清不能出问题的。 晏清见姑娘轻声细语的关心自己,方才也不曾在郭公子面前拆穿自己的小心思。心底又欢喜起来。 “没有,不过是我自己想差了。” 青黛在一旁没有说话,只安安静静地看着这名叫晏清的男子。一下无精打采,一下又精神奕奕。这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可将下人教的如此好? 孟青觉察到青黛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也顺着望了过去,眼神中似乎在询问,她是何意。 青黛却十分坦然,迎着这目光,只是仍旧不说话。 这三人倒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晏清,这是青黛,日后也是自己人了。” 这事情倒是说了一大半,孟青才想起来,自己还未将青黛介绍给晏清。不知为何,孟青对程宁莫名信任,连带着她送来的人,竟然从未想过遮掩些什么。 晏清微微躬身,以当见礼;而青黛则回以抱拳,倒是有几分秀才遇到兵之感。 青黛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用来保护姑娘的下人,她也会如此郑重地介绍自己,难怪,小姐说她是个妙人。心间也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没有拒绝来到姑娘身边。 旁的事情说得七七八八,孟青才与晏清说起正事。 “此前,我们见过的李婆子,想来李跃光是盯上了。你寻个日子,悄悄再去一趟。” “这次不问江南的事,问京城李家的事。” “事无巨细,但凡她知道的,尽可能都问到。” 虽然晏清不知道,姑娘这是何用意。但想着这次舅夫人生辰,姑娘回去受的委屈,也不是白受的。 “嗯,工坊开始生产,我便去。” “还有一事,你尽可能在京城找一找,李家出去的老仆人。”孟青对李家算不得熟悉,也不知这些老仆的去处。对了,前些日子李惜霜为了填补伯爵府人手的空缺,可是从庄子上调过去一批人…… “庄子!” “晏清,你这几日便去李家的庄子上寻一寻。” 青黛见孟青好似有些着急,便自荐道:“姑娘,这事交给我吧。” “也好,你也算是生面孔,李家庄子上的仆人定然不会对你有什么疑心,但还是要小心些,不可……” 孟青尚未叮嘱完,青黛就问道:“姑娘,一定得是我自己去吗?” “你是何意?” “在程府时,小姐手下如同我这般的人并不少,还有一些不会武,回京城后,便散落在各行各业……” 孟青听明白了,合着程家救下来的人,并非都是收在自己的手里,反而任由他们渗透到各个行业,如此程家在京城岂不是间接有了个信息网? “即便是,这些人也是程家的,怕不好麻烦吧。” “姑娘误会了,青黛没有那个本事,去麻烦程家的人。只是其中也不乏有与我交好,且知根知底的人。从程家出来后,他们为了生计也是有些艰难。” “所以……青黛斗胆,想请姑娘,给个机会。” 青黛的话,孟青略微想想,便也就懂了。举手之劳容易,养活人却不容易。所以程家虽然有本事救人,却没办法养人。 只得让这些人自谋生计。孟青想到此处,便觉得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你且将你识得,且可靠的人,都问一遍,是否愿意帮我做事。从生意到查探事情的活计,皆可。” “当然,若是如同你一般,会些拳脚,也是可以的。” 青黛眸中一亮,她不过是试试,若是姑娘能同意最好,不同意也无妨。 得了孟青这话,她当即跪下,给孟青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奴婢代他们谢谢姑娘。” 这倒是让孟青有些愕然,不过是顺手的事,她竟然如此欢喜? “快些起来。日后,可别动不动就下跪,我不喜欢。”孟青故意板着脸说道。 将此事敲定后,孟青又想起嫁妆的事。 “晏清,你可能寻到法子,联系孟家的旧仆?尤其是我母亲身边的人,越亲近越好。” “姑娘,这怕是有些困难……”此事确实有些难办,一来距离太远,二来时间久了。 孟青也知道这个很难,只是,要想讨回嫁妆,总得有个确切的数目和单据,否则很没有说服力。 自己的三言两语,怎么能让李家那些人将已经到手的东西吐出来,脸上也不免带着些失望。 晏清见姑娘如此,心中一紧,跟着蹙眉道: “姑娘别忧心,晏清会尽力去办。” 荷香也见不得姑娘失落,赶紧出着法子。 “早些年,咱们来时,夫人好像是派了个管事妈妈跟着的。” “好像?还有管事妈妈?” “应当是有的,是夫人院子里的向妈妈。”荷香越说越肯定。 孟青却有些迷糊,荷香说好像,又说应当。且在此之前都不曾提及。 “你确定她跟来了吗?” 荷香摇摇头,脸上也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姑娘,当时我与您连日坐马车,都生了场病,迷迷糊糊,到京城后,也不曾见过,所以……” 孟青不是原主,自然对这些细节不知道。荷香这样说,想来也是不确定得很。 到底也算个线索。 第97章 遇险 因着需要交代的事情太多,孟青往回走时,时间稍晚,只是这天色暗了不少,看着倒是要下雨。 这郭沐阳寻的地界,水源、地形等皆是上等,唯这位置,着实有些偏远。 关于这点,孟青也曾问过。 郭家田地产业也算广泛,没有同此处差不多,但离城较近的吗? 而郭沐阳说,这兴盛处的工坊,容易被别人盯上,且进出过于自由,伙计也不好管。 这也让孟青学到了些许。只是,这位置偏远,进出的人少,道路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饶是这条路已经因着工坊修建,规整些许,马车行驶在上面,还是抖得很。 以往孟青等人去稍远的地方,都可在车内闭目养神,可这一上一下,连带着青黛都蹙着眉。 “姑娘,您要不要靠着我歇息会?” 荷香瞧着,姑娘方才都快要合上眼了,这马车一颠簸,她又只得打起精神坐好。 “傻丫头,便是靠着你,我这也没法子……歇吧。” “呀……” 孟青这话还未说完,又是一个颠,连带着说话都有些颤音。荷香也没有注意,突然发了声响,惹得主仆有些无奈,青黛却仍旧皱着眉。 孟青瞧着,只觉丫头是真的沉稳,隐约间却又觉得哪儿不对劲。 赶车的是碧翠的哥哥,名唤厚朴,听见车中的动静,赶紧出声道: “少奶奶,你们当心些,这天色阴沉,许是要下雨,路有些不好走了。” “无妨,慢点回去也行,安全第一。” “姑娘,我们来时,好似没有这么颠簸。” 青黛自然也看出孟青的疑虑,开口道: “姑娘,我们来时好似没有这么颠簸。” 对,孟青眼中一下清明不少,来时即便是天色好,可道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这一路过来,仿佛是有人特意在路上丢了石头一般。 “有吗?”荷香还不知这话中是什么意思,问道。 青黛不想吓着她,只看着孟青,说了句: “姑娘,这车厢里坐着有些憋闷,我去车辕上呆会。” 孟青知道,青黛是觉察出这路有些不对劲,要去外边看看,含笑点头: “去吧,外边冷,注意些。” 孟青看着青黛出了车厢,也试探着将一旁的帘子撩了个缝隙。 暗沉沉地天色下,两旁的山林显得有些阴深。远处的灌木晃动,叫孟青的手也不自觉握紧。 放下帘子后,打醒十分精神,挺直脊背。 荷香见着这样的姑娘,莫名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小心问道: “姑娘,可是有不妥?” 孟青与青黛考虑的不同,若真的路途有危险,让荷香知道,也可使之提前防备,伏在她耳畔将青黛与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当即,荷香的脸色就有些青白,身形微颤,咬着嘴唇,低声道:“姑娘,这路上真的有……人吗?” “我也不知,警醒些总归是对的。” 孟青也不把话说的太死,免得吓得太厉害,想着再劝劝。 可原本背对着马车门口的荷香,转过身去,正面对着门,背脊直挺,仿佛要将这门给挡住一般。 孟青立刻便明白了她的用意,眼眶一阵湿润,这丫头这么这么傻……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山林间的风大了不少,两旁的灌木丛开始哗哗作响。 “吁” 厚朴紧紧地拉着缰绳,才让马儿停了下来,马车内的孟青和荷香猛然向前,费了好大劲才稳住了身子。 “怎么回事?”孟青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少奶奶,这路中间有个人。”厚朴仔细瞧了瞧,回话道。 孟青也探出头,这么偏僻的道路中间,倒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任谁看了都觉得诡异。 “少奶奶别怕,我去瞧瞧。”厚朴赶车也有些经验,这种事情,再熟悉不过。 要不就是穷苦人家,想要讨些银子;要不就是有人想要拦路使坏。 只这身子看着就单薄,他也不怕。刚准备翻身下去,青黛便拉住了他。 “我去。若是有异常,你直接驾着马跑。”随后又转头向着孟青。“姑娘,进去。” 或许是青黛言语中坚定,让人不容拒绝。厚朴与孟青都只听着她的安排。 青黛跳下车辕,就地寻了个树枝,小心向那地上之人靠近。 就当她要用树枝触碰那人时,对方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脸上还有刀疤,想来是经常在此处作恶的贼匪。青黛快速后退,嘴里也喊了一声。 “跑。” “驾!” 厚朴方才在青黛的话语中,就琢磨出了不对劲,一直准备着。见着眼前的景象,又听着青黛的声音,也不再犹豫,一鞭子抽了下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伴随着一道重重的马鞭声,许是这鞭子太狠,马儿吃痛之下,向着青黛与拦路之人冲了过去。 青黛身形极快,便跃到了一旁。 可那人便有些狼狈了。他也没想到,这同伴还在自己眼前,怎么那马车就能直接冲过来,只得滚向一旁,让开了道路。 有些恼羞成怒道: “你们几个,还在等什么?要是人跑了,老子看你们拿什么换银子!” 孟青听见了外边的声响,努力与荷香稳住了身子,可即便是飞驰之间,她还是听到后方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心底也止不住担忧,按照青黛所言,她有些身手,可听这动静,对方有好几个人。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弱,约莫大半炷香后,马车也从一开始的异常颠簸逐渐平稳了下来。 孟青当即打开帘子,若没记错,来时这附近有个极大的人家。 当即大喊一声:“厚朴,去附近最大的人户。” 离城越来越近,厚朴对路也越加熟悉。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大声回复。 “少奶奶,附近最大的是郭家。” 是郭家吗?若是郭家,那便最好了。孟青稳住心神,脑海中不停思索,到了后要如何最快寻到人去帮青黛。 也是运气好,孟青的马车向着郭家跑来时,郭沐阳正巧从对面的马车下来。 他哪里又会认不出呢? 第98章 青黛的本事 “吁” 几乎是马车刚刚停下,孟青便从里面探出身,跳了下来。 身手之利落,哪有半点平日里端庄的影子,叫郭沐阳都看呆了。 “孟掌柜……”他还准备行礼寒暄一二。 孟青顾不得男女大防,拉了他的袖子,请求道: “府中可有身手好的家丁,借我几个。” 荷香跟在她身后,听见姑娘求人,便也直接跪在郭沐阳面前,孟青都无暇叫她起来。 郭沐阳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言行给弄得有些愣神,未来得及开口。 孟青便红着眼说道: “我拿肥皂方子跟你换,可以吗?” 语气中充满了急迫,眼中的泪光愈发明显。若是往日,听到这样的交易,郭沐阳早已喜笑颜开,只是看着眼前的孟青,他竟然有些心疼。 连带着都没有意识到,她言语中对自己人品的不信任。 “你等等。”郭沐阳轻声应下,转身便叫着身后的小厮。“三七,快去让郭元带上十余个好手出来。” 随后,又叫着门房,去牵几匹马儿出来。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孟青,才对着荷香道: “快些起来吧。扶着你家姑娘。” 孟青听他应下,只希望能快点、再快点,可她也明白,这个时候不能催促。毕竟郭沐阳的安排极为妥帖,即便是再催也没什么用。 所幸,郭府的下人训练有素。一小会的功夫,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便领着十余个人出来,紧接着马也备好了。 “去哪儿?” 按照孟青此刻的心情,她是想跟着人一起去,看着青黛平安才好。只是她也知道,自己不曾骑过马,若是坚持,只会是救人的累赘。 遂稳住心神,尽可能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厚朴,你可敢带着他们去?” “小的不怕。”厚朴也不墨迹,直接翻上了一匹马。 “跟着他,听他的。”郭沐阳直接吩咐道。 郭元等人自然也懂,纷纷上马跟着。 孟青站在郭家大门前,盯着已经消失的一行人,心中开始祈祷。荷香脸上已然急出了泪痕,可见着姑娘如此,她也强撑着,紧紧攥着孟青的手。 郭沐阳看主仆两人如此,不忍劝道: “进去歇会吧,郭元身手好得很。” 孟青没有说话,就这样盯着那条路。郭沐阳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声吩咐三七一句。 片刻,府前又出现了两匹马。 “若不放心,一起去吧。” 郭沐阳轻柔的声音,终究是将孟青的思绪拉了回来。盯着面前的两匹马,她微微愣神,随即摇头。 莫说自己不会骑马,便是会骑马,这个时候再去,都是不明智的。若是郭家人能救下青黛,自己去也是多余;若是郭家人都不是对手,自己去兴许是送菜。 无论是哪一种,此刻跟着去都不是最好的法子。 孟青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眼中一片清明。 “郭公子,不知郭员外与郭夫人可在,既然到了,总该去拜访一二。” 若非郭沐阳看到她眼中的红丝与水意尚在,都快要怀疑方才求着自己的人,是不是她了。可她明明如常,自己的心还是微微不适。 “不巧,今日我母亲去了护国寺,尚未归来。” “孟掌柜若是不嫌弃,去府中稍作梳洗吧。” 以往都是端庄干净的孟青,此刻显得有些狼狈,自然也不会再逞强。 “如此,多谢。” 稍作收拾后,孟青端坐在郭家的花厅中,静静等着。 旁人远远看着,只当她此刻十分平静,可荷香却看到了,自家姑娘双手交握几乎要掐出血了,蹲在她面前。 “姑娘,青黛会平安的。” 荷香有些自责,同样是姑娘的丫头,青黛在与虎狼拼命,而自己却能在这里安稳候着。 孟青抬眸,荷香泪盈满眶,担忧也不会比自己少。 “嗯,会的。” 声音轻而坚定,像是在安慰对方,又像是在安抚自己。 郭沐阳便站在廊檐下,看着那主仆二人相互安抚、扶持。他虽然也想上前安慰,可想来孟青如此要强的性子,怕是不想自己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吧。 相比孟青主仆的愁云惨淡,青黛这边就有些痛快了。 见姑娘安全离开,青黛再无顾及,从腰间抽出鞭子,便与那几个贼人打了起来。 这些人身手平平,也就是占了数量的优势,再加上都是男子,天生就要孔武有力些。 遂,青黛收拾起来费了点起来。 但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多一些,便全都打趴下了,一时间,跪得跪、躺得躺,喊着姑奶奶饶命。 青黛当即让其中一人卸下他们的腰带,仔细捆绑了起来。 待料理完事后,自己寻了一方干净的石头,坐着歇气。 厚朴带着人来时,便瞧着,一个女子大大咧咧坐在一旁,身边横七竖八躺着几个被捆了手脚的汉子。 他对青黛也有些崇拜! “青黛,你可有伤着?” “这都是你捆的?” “你怎么这么厉害?” …… 青黛听着厚朴如倒豆子似的问话,也不知从哪里开始回,干脆闭嘴,就任由他去。 同样吃惊的还有前来救人的郭元,自己得了少爷的命令,急匆匆赶来,是救谁? 这女子,需要人救吗? “我无事,姑娘呢?可安全?”待厚朴住嘴后,青黛才发问。 “你放心吧,少奶奶在郭府,可安全了。” “那这些?”青黛打量了一眼厚朴带来的人,看着都是练家子。心中也有些庆幸,若是今日的贼匪是他们,自己还不一定能打过,回去后得多练啊。 “少奶奶求着郭公子,请他让家丁来救你。” “你不知道,少奶奶多好,她竟然愿意拿肥皂方子来做交换……” …… 厚朴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有些羡慕的。 而青黛听到孟青愿意拿肥皂方子来让郭家救自己的时候,便再也听不进其他的了。 青黛脑子里好似有什么轰然炸开,难以平复。 自己被家人卖,程家救了后,虽然教会了很多,但也抵不过转手送人的命运。她不是怨,而是在这样反复被人所放弃的过程中,有个人愿意拿着很珍贵的东西来换自己…… 第99章 李惜霜的怒气 “姑娘,郎中嘱咐了,您现在不能受凉,别站在这风口了。” 荷香端着药进来时,便瞧见自家姑娘定定站在窗口,不知在思索什么,赶紧上前拉着人往里间走。 孟青也不拦着,只含笑看着有些“操心”的荷香。 此前自己想差了,一直在往远处看,想着将生意做大、将弟弟寻到、让李家付出代价,可这些东西的前提,是自己与身边人的平安。 而青黛出现在郭府的时候,孟青紧绷的情绪一下松开,回来后,颇有不适。 夜里,便有噩梦到来。 这是孟青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如此清晰与原身的记忆、意识重合。在梦中,她仿佛看到泪眼婆娑、满是不舍的孟母;又仿佛看到那个在云水观受欺负、被打断腿的孟睿;还有那个在李家后院被送到他人榻上,受尽折磨而亡的自己…… 一宿的噩梦,让孟青难以安稳,醒来后,便觉得头晕脑胀。 加之,王氏也知道她在回城中所遇到的事,故而直接下了令,这两日不准她再出门。 或许是怕她多心,王氏甚至叫着江采萍、带着元哥儿来撒娇。 这样的关怀下,孟青是不打算逞能,在府中老老实实养着。 “青黛呢?”孟青一边喝着药,一边问着。 “在院子里练功呢。” 青黛的身手,厚朴早在回来后反反复复说过很多次了,连带着院子里的丫头现在对她都有些崇拜。 “唤进来吧。” 回来时有些匆忙,孟青并未将事情交代清楚。如今歇着,也该捋个明白。 那时车马虽然跑得急,可隐约间自己是听到了一句:拿什么换银子? 孟青将这些事与青黛说清楚后,两人一番合计,都觉得那些人背后还有人。只当时有些匆忙,便让郭沐阳先将人控制起来,而未及时问话。 孟青暗暗怪自己,还是不够沉稳。 正当两人说话之际,门房说,伯爵府少奶奶来了。 李惜霜莫不是听到自己身体不适,所以来看热闹?左右有病在身,干脆就拒了。 没有见到孟青,李惜霜便去了王氏处。 王氏盯着这个侄媳妇,一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如今却说是来看看自己这个大伯母…… 勾唇道: “侄媳有心了,这伯爵府的长辈都靠着你与你婆母孝顺,还不忘来花枝巷看我。” 李惜霜被王氏这样一夸,有些飘飘然,笑道: “大伯母,还是您说话让人欢喜。” 王氏挑眉,这李惜霜真的是没什么心眼子。这话说出来,但凡是个有心人,都要想着“谁说话让她不欢喜”了,是以并未接话。 李惜霜话头一转。 “您这么好的婆母,表妹可真是不懂事,这个时辰了,竟然也不曾过来请安。” 王氏似笑非笑看着她,这门房在她来时,便已然禀告过。她见孟青被拒绝之事,自己自然也是知道的,拿这个上眼药? “怎么,门房不曾将青儿身体抱恙告知于你?” 李惜霜没想到,王氏会这么直接挑明,方才自得,也有些僵硬。王氏好似没看到,继续道: “这门房做事,可真不仔细。难怪此前伯爵府也出了这样的事。” 这话说出来,李惜霜可就彻底黑了脸。王氏一贯不在意小打小闹,这让李惜霜也忘记了,高门大族出来的女子,怎么会看不明白这些小伎俩。 若是往日,李惜霜如此也就罢了。偏生孟青昨日才遇险情,今儿身子又不适。王氏心疼于她,却又无处下手。 王氏瞧着,李惜霜手中的帕子都绞得不成样子了。 “一会萍姐儿与元哥儿便要过来了,侄儿媳妇你也顺道见见两个孩子。” 到底是小辈,敲打两句就罢了,是以王氏转了话头。 谁知,在李惜霜耳中,便听出了不同的味道。 她只觉这王氏是在嘲讽自己无所出,好似被点燃的炮仗,站起身说道: “大伯母,侄媳现下却是无子,只伯爵府婆母、祖母皆在,您也不必绕着弯子点我。” “今儿便当侄媳多事,才想着来看看。” 末了,还顾及着体面,匆匆一礼,才往外走。 心中却恨自己那个弟弟李跃光,若非他差人传信,让自己来看孟青的笑话,自己怎么会巴巴上门。 如今倒是被王氏明里暗里,拿话戳自己的心窝子。 越想越气,连伯爵府也不回了,直接去李府寻李跃光,问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而王氏看着怒气冲冲的李惜霜拂袖而去,也有一时愣神,方才她的意思是自己在点她?旋即回过味来,笑出了声。 “嬷嬷,想不到有一日,竟有小辈因这事误会于我?” 王嬷嬷瞧着夫人并未生气,反而这一笑,鲜活了不少,也笑着附和道: “想必,伯爵府没少给瑜少奶奶压力,这才让她如此敏感。” 王氏摆摆手,别人过得如何她不在意。 “只是她今日这一遭,到底是为何?” 说着便于王嬷嬷耳语两句,孟青的事,王氏不觉得是意外;李惜霜的来府中,也定然不会是巧合,这些都需要好好查查。 “你说,李惜霜从母亲院子里,气冲冲地走了?” 山蓝将自己打听到的,细细说与孟青。孟青有些讶异,王氏一贯好脾气,莫不是二人起冲突了? 正想着呢,王嬷嬷来了。 “少奶奶,夫人关心您,叫奴婢来瞧瞧可好些了。” “多谢母亲关怀,颇感不适而已,只你们关心则乱。”孟青很享受这种被人关心的滋味,笑道。 “方才弟妹来府中,是有何事?” “夫人便知道,少奶奶想知道这个,这不巴巴地叫着奴婢来说。”王嬷嬷听婆媳两个想到一处,语气都带着欢快。 随后将王氏那边发生的事,都仔细说了一遍。 “少奶奶,夫人与奴婢都觉得,今日这景少奶奶是冲着您来的,明里暗里都是想见您。” 自己昨日遇到贼匪,今日李惜霜上门来见?且那贼匪说是拿人换银子…… 这样一想,莫不是这些人与她有关系? 第100章 所谓姐弟 李惜霜急匆匆地从花枝巷去了李府,听说李跃光在书房后,都没有顾上先去安氏那边。 当即就找了过去。 “小姐,少爷尚有公务,您让小的通禀一声,再进去吧。” 李跃光的小厮——李平,尽可能拦着,毕竟他家小姐的脸色可差得很,若是闯进去惹怒少爷,遭殃的也都是他们这些下人。 “放肆。”李惜霜反手一个耳光。“怎么着,我去寻自家弟弟,还轮得到你拦着?” 李惜霜近些日子过得不平顺,算计的婆母,和稀泥的夫君,闹腾的妾室,这都让她有些难受。在花枝巷处,又听到王氏的那番话,此时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左右也是在李府,便再无顾及,这一巴掌下去,心中也觉得十分痛快。 李平跟在李跃光身边多年,从未出过什么纰漏,少爷平日里便是重话都很少说,如今却被李惜霜打了脸,心中也暗暗记恨,只是还要赔着笑。 “小姐,少爷与您素来亲厚,您寻他再正常不过,只是小的奉命守着,您就当可怜可怜小的……” 李惜霜看着他脸上红印,却仍旧堆着笑,解释着,也缓和了两分。 她弟弟这个脾气,还真说不好,遂摆摆手,示意让他去。 “我还当阿姐今日非要闯了进来不可?”李跃光早就听到了外边的动静,此时倚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 “怎么,也就只能打一巴掌?” 李惜霜被自家弟弟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但想起因着他才在花枝巷遭了那么一出,便又有了底气。 “他拦着我,打了也不算亏。何时弟弟的院子,我不能进了?” 李跃光常年在外求学,每每回家也是跟着父亲做学问,甚少在后宅拘着。对于李惜霜这个姐姐,说实话也不算亲近。 “怎么,管不住我姐夫进你的屋,便来我的院子里显威风?” 李跃光戏谑道。 “谁说我管不住你姐夫……” 李惜霜当即反驳,可话未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疑惑地盯着李跃光。 “你怎知最近你姐夫不曾进我的屋子?” 李惜霜在安氏面前,报喜不报忧多,说话也是挑着伯爵府重视自己的来。上次安氏生辰虽然说了些苦楚,却也不详尽,此时李跃光一句话,倒叫她生疑。 “猜的。”李跃光挑眉,她竟然这个时候还想到了这点。但并不在意,敷衍道。 李惜霜蹙眉,仔细盯着他,看了半晌后,挥挥手。 “罢了,我今日也不是为着这个来的。” 说着便错过李跃光,往屋里走去,寻了个舒适地地方,落座。整个过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家弟弟的书房能不能进。 “今早,可是你派人传信于我,说花枝巷那边有热闹可看?” 李跃光点头。 “那你告诉我,那边的热闹是什么?莫非你觉得孟青抱恙也算是个热闹?” 孟青见李跃光不否认,且神色淡然,又想起花枝巷的事,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抱恙?”李跃光抬眸,盯着李惜霜问道。 “是啊,我接到你的传信,便去了花枝巷,想看看她到底有何热闹。” “谁知,人以抱恙为由,直接给我拒之门外。” “我借口看望王氏,又想叫她过来。” “结果被那王氏一顿敲打。” 李惜霜越说越气,连带着声音都大了些。 李跃光眉头微皱,掩了掩耳,冷声道:“低声些,被长辈敲打虽是常事,却也不算光彩。” 李惜霜歪着头盯着这个弟弟,他此刻倒是意识到丢人了?遂讥讽道: “我当然知道不算光彩,可为何不光彩我还去了,弟弟不当给个说法吗?” “阿姐想要什么说法?”李跃光的语气仍旧如玩笑一般。“得了个消息,想着讨阿姐欢心,谁知是一场笑话。” “只是如此?” 这样的说辞,李惜霜当然知道,是敷衍自己。可却没有其他办法。 “阿姐,迟早我会让她好看的,你且耐心些。” “时辰不早了,回吧。” “姐夫近日好似经常出现在抱月楼,你可要注意些。” 到底是自家姐姐,李跃光还是提醒了一句。抱月楼虽不是青楼,可里面的女子也并非俗人…… 李惜霜得了这个话,连真假都来不及分辨,又匆匆往家去了。她也未曾留意到,一旁的紫罗与李平眉目间的情愫。 待李惜霜走后,李跃光才将李平喊了过来。 “疼?” 李平赶紧摇头道:“小姐一个女子,哪有什么力气,不疼的。” “昨儿的信,可查到是谁送来的?” “郭家,郭沐阳。” “哦?郭家?”李跃光黑眸转动,思考着,这孟青何时与郭家有了干系。 “嗯,小的去瞧过那条路,应当是郭沐阳回家时正巧遇到了表小姐,故而帮忙的。” 李跃光一笑,不置可否。可心中却如同明镜一般,若是巧遇哪里能帮着设计这一出,若非手下人小心,自己不就被查到了。 “听着我阿姐的话,孟青应当是无事。” “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 李跃光冷声质问,李平不由抖了抖身子,立马跪下请罪: “少爷恕罪,小的看过好几次,表小姐出门身旁只带着一两个人,便轻视了。” “小的找那几个,都是青壮男子,也有些身手,这样的事,他们往日没少做,未曾失手……” 李跃光听着,心中也在盘算,莫不是孟青周围有高人?良久,出声道: “罢了,以后行事,小心些。” 李平这才深深出了口气,自家少爷的手段,他最了解不过,怎么能不怕呢? “多谢少爷开恩,小的明白。” “那些人可靠吗?会不会查到你的头上……若是查到,你知道的。”李跃光说话间,往书案旁走去,言语森然。 “少爷放心,小的并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听他如此肯定,李跃光也不再说此事,只是人没有到手,终究有些可惜。 只是,他也没想到,虽然李平没留下蛛丝马迹,自己让李惜霜来看热闹的这一番试探,却让孟青仍旧有了线索。 第101章 倾盖如故 王氏对那日的事,心有余悸。干脆将她孟青拘在院子里,想让她好好休养些日子。 还好,这工坊、铺子、庄子等事情都安排好了,只需打发人没事出去瞧瞧进度就行。加上这天气越来越冷,孟青也是愿意在府中陪着两个小家伙的,小孩子的世界很纯粹,与之相处坦然很多。 “娘亲,您教我嘛,教我写自己的名字。” 元哥儿拉着自家娘亲的袖子,一直撒娇,软糯的声音一下一下落在孟青的心头。 孟青此刻也算是体会到幸福的烦恼了。两岁多的孩子,自请写字,这不是家长的梦中情娃嘛。 只是自己这一手字……启蒙真的很重要! 萍姐儿在一旁,瞧着嫂嫂有些为难,站出来拍着胸脯道: “元哥儿,姑姑教你!嫂嫂是大人,她同你说不明白。” 孟青看着十分“义气”的江采萍,嘴角笑意根本压不住,只得唤着山蓝和书琪,将笔墨纸砚准备好,随她两个折腾去。 “姑娘,程家小姐来了。” 料想程宁此时来,应该是来探病的。孟青干脆就自在些,没有去前院的厅里,反而吩咐人直接请到院子里。 程宁进来时,便见着孟青挽着发髻,却只簪着一支碧玉簪,穿着素色衣裳,十分干净、简单。心下也没明白,打趣道: “孟姐姐是真的不拿我外人,省了妆扮的功夫倒也罢了,竟然连前厅都不去。” 孟青也玩笑道:“女为悦己者容,姐妹之间,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万一,宁二心中悦你呢?”程宁脸上笑意盈盈,叫孟青分不清这话是何意。 她不会是个…… “咳咳,那重新来过,让青黛陪着你去前厅,我梳洗上妆?” “噗嗤”程宁听着孟青这话,一下笑出了声。“孟姐姐,你也是个妙人。” 微微玩笑后,程宁便关心起孟青的身子是否大好。随即又问起那日到底是怎么了? 若非青黛是自己送来的,孟青这事,还真的是发现不了。 孟青不打算瞒着程宁,毕竟自己如今没什么实力,这样的大腿,能靠为何不靠?遂让青黛仔细告知于她。 程宁越听越觉得蹊跷,待青黛说完,面色也严肃了不少: “这听着倒不是寻常劫道的贼匪,而是向冲着你来的。” 若是寻常的贼匪,这抓了也就罢了。可若是冲着人来的,背后之人不揪出来,那此事就不算了结。 孟青也知道这个道理,可那日郭沐阳将人控制了后,便已然下了功夫审问。现下听到程宁的话,低低应了一声。 “嗯。” “可能查到人?”在程宁眼中,孟青到底也是闺阁女子,如今无人可依靠,但自己不同。 “荷香,去将郭公子送来的那一份口供拿来。” 程宁拿到手上的口供后,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几个贼匪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也交代确实是贪图钱财接下的活。 只是这活是谁发出来的,却真的不知。 接活的地址倒是有,是个小酒馆,郭沐阳去查探过,并无异常。寻常会有人送信拿信,那里也不过是个幌子。 程宁许久不在京城,对京中的这些事情,并不了解。 “这还真是,没了头绪。” “也不算,只是没证据。” 孟青神色自若,程宁当即明白,她已然知晓究竟是谁了。 但看了看她屋子里还有几个伺候的丫头在,也就没问。孟青自然没有错过她的神情,也不藏着。 “是你我第一日遇到时的那个人。” “竟然是他!”程宁也想到,那人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 程宁并未提及李跃光对孟青的心思,在她看来,这种事还是烂在肚子里最好。 “如今那些贼匪在何处?” “那日郭沐阳将人审问后,便送交官府了。” 孟青说到此处低下头。 所以她觉得,程宁也许对这种做法,会有些不赞同。 毕竟那日王氏可是因此差点发火了。 “糊涂,你怎么不拦着?” “这在官府手里,若是吐出些什么未曾审出来的东西,这于你名声,多不好。” “直接叫人拘在庄子上,等查出幕后之人一同处理了,不就妥了。” …… 脑子里还想着王氏的话语,还以为程宁也会如此想。孟青虽然顾及名声,可那日事出突然,自己根本没机会去与郭沐阳通气。 对方一片好意,帮自己救人、审问、下套、送官等,这怎么都说不出个不对。 王氏后来也意识到这一点,想着叫人去官府打点,孟青这一次却拦着了。 画蛇添足,最容易暴露心思。毕竟李跃光此次,便是这样被自己发现的。 王氏理解孟青的想法,后来想明白后,便也释然了。这件事险些遇害的是自家儿媳,贼匪送进官府,再正常不过。 …… 程宁看着孟青颤动的睫毛,便知她此刻心中也有些波动。伸手握住她的手,似鼓励又似安抚。 “恶人就应当交由律法处理。” 孟青讶异于程宁的话语,作为权贵之家的女儿,却能对律法推崇。要知道,在这种制度下,律法应当是权贵的手段,而非准则…… “但,你们盘问的方式,或有欠缺。晚些时候,我再去一趟吧。” 孟青也不拦着,程宁是军中出来的,她的手段和寻常人不一样。 随后孟青也将想借着青黛笼络人手一事,告知于她。 “无妨,程家既然当时没有安排,日后也与我们无关。” 得了这句话,孟青心中好似有块石头落地了。毕竟都是程家出来的人,若是到时候程宁介意,影响两人的关系,那便得不偿失。 只是,程宁走之后,荷香没忍住问了一句: “姑娘,我们与程家小姐不过几面之缘,您为何就如此信任?” 这个问题让孟青低眉坐着思考了许久。 待暮年时,守着程宁想到了答案。 世间之事逃不过一个缘字,而人与人之间相处,也左不过一个心字。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第102章 线索串联 李惜霜从李家回来后,便有些心不在焉。 李跃光言语虽然委婉,可她听得出来,最近自家夫君确实出入抱月楼。 这抱月楼在城中也算是颇有名气,说起来不算青楼,只不过是不做皮肉生意,可算起来,里面的女子与那青楼的女子并无差异,也就是个勾栏场所。 只是里面的女子又有所不同,或是温柔小意,或是精通诗词,或是舞艺卓绝…… 自然,颜色也是上乘,是男子寻欢作乐的好去处。 不少世家子弟大把银子都砸在里面,好些小妾通房,都出自于此。 只是,却无人敢去闹事。据传,此乃安宁长公主的产业…… 若当真江沉瑜在抱月楼…… 李惜霜越想心中越乱,当即去了卫氏处。她心知卫氏不满自己,但也知卫氏看重儿子前程,断不会看着他自毁清誉。 紫罗瞧着,面上跟着担忧,却不做阻拦。 “母亲,您可要为儿媳做主啊。” 李惜霜看着卫氏,竟然连请安都忘记了,径直上前哭诉道。 卫氏蹙眉,当着下人,她便如此做派?遂示意张嬷嬷将她扶到一旁,屏退屋子里的无关之人。 “少奶奶,您这上来就对着夫人哭,不说个所以然,夫人当如何做主?” 李惜霜抬起头,泪眼朦胧,倒是有几分娇弱之感。卫氏看着她这样,心底隐隐不耐。 “别哭了,成何体统!” “说说这是怎么了?今日瑜哥儿也不在府中,你也一早出去了,哪里有什么事,值得如此?” 李惜霜听着卫氏的训斥,自己如此难受,她竟然说“成何体统”?此刻只觉心微微泛苦,再一听江沉瑜出去了,心中就更苦了。 但若江沉瑜真的流连于抱月楼,也是卫氏这个做母亲的管教不当。思及此,有了两分底气,问道: “母亲可知,夫君最近总不在府中,是为何事?” “此为何意?”卫氏鲜少看着李惜霜这个样子,但她确实不懂,遂有些疑惑。 “儿媳听闻,夫君他……”李惜霜有些说不出口,丈夫频频出入抱月楼,在她而言是个耻辱。遂声音也小了不少。 “近日频频出入抱月楼。” “抱月楼?”这下轮到卫氏坐不住了,她直接站起,确认道。 “嗯。” “你怎么知道?莫不是叫人跟踪瑜哥儿?”卫氏先有些吃惊,随后又有些不满,自己儿子即便是不对,但儿媳也不可如此。 李惜霜现在不在意这个,只觉得,此事无论真假,被娘家弟弟发现都不是什么光彩的。 李跃光的名字在口中打了个转,又吞了回去。 “今日出门,坊间有人提及。” 原本李惜霜只是想要掩去李跃光告知一事,卫氏却听出了不同的东西。若是坊间都在传,那自家儿子的名声!! 看着李惜霜的眼中,也透着浓浓地不满。以往儿子最是乖顺、上进,从不出入这样的地方。 若此事为真,那便是这个儿媳妇没本事!当即训斥道: “不过是传言,你便巴巴地跑到我这里哭诉,你是生怕老伯爷与太夫人 不晓得吗?” 李惜霜抬眸,盯着脸上怒意正盛的卫氏,她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训斥自己? 或许是自己的态度太过,卫氏的目光有些闪避,随后说道: “罢了,你先回去,晚些瑜哥儿回来,我自会问清楚。” “你且管住这张嘴,别教其他人晓得了。” 李惜霜虽不满婆母的态度,却也还要仰仗她约束夫君,且此时若在府中传开,被人耻笑地也是自己。 她虽然愚钝,却也看得清楚,在这种事情上,女子往往更吃亏。 孟青对伯爵府的事,并未上心。 可山蓝却说,门房有人送了口信,说今日伯爵府那边出了小风波。 李惜霜哭哭啼啼跑到卫氏院子,还提到了江沉瑜进出抱月楼。 “可知是何人传信?” “门房说是个女子,戴着帷帽,看不清脸。” “还说,那人留言,少奶奶出事,乃是李跃光所为。” 孟青当即吩咐山蓝,去问问门房,看看能否探到此人其他的线索。 自己不曾在伯爵府安排人手,王氏即便是安插人,这消息也不会如此草率送到自己这里。 山蓝出去,青黛正好进来。 “姑娘,奴婢在李家的庄子上,寻到了一个老仆人。只不知道具体时限,怕是要姑娘亲自见见。” 闻言,孟青脸上便有了些许欢喜之色。 李家的事,自己脑子里记得的太少,查起来也颇为费力。如今换了方向,可算是有些进展了。 “今日天色晚了,明日带我去瞧瞧。” 大抵是祸兮福所倚,这边才得一个好消息,荷香也从晏清那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当初李婆子的儿子在清风那里听说,带回来三四十个大箱子,而厨房的婆子却说见着有二十几口箱子进了李府。 孟青一直在盘算,若是这数目都没有错。那就是李昌安在京城或者附近还有一处专门存放的地方。 而那李婆子的儿子,再次询问时,想起每年正月初十,李昌安都会去一趟城北外。但具体在何处,却不晓得。 将这些消息串联起来。李昌安将孟家带回来的钱财、珍宝、铺子等,应当分作了两处安置。 只是,不知道安氏对这件事又知道多少? “对了,姑娘,今日我遇着郭公子了。” 荷香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在打听,姑娘那日回府后如何。我见着他有几分关心,便说了些姑娘的近况。”荷香说着又怕孟青误会。 “姑娘您放心,我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 孟青见她有些慌乱,微微一笑,安抚道: “别慌,郭公子那日仗义出手,自当感恩,不过是些皮毛,说了也无妨的。” “我只是瞧着,他好像是专门等在百花岭的工坊……” “后来听曾掌柜说,他这两日也时常去打听姑娘可有去铺子里……” 荷香说的话孟青都听了进去,只觉得这郭沐阳良善、热心。 突然想到,那日许诺郭沐阳的方子,还未曾给到,莫不是…… 第103章 夫妻离心 “什么?你说你要纳妾,还是抱月楼里的女子?” 卫氏虽不满于李惜霜的言行和家世,可到底当初也是儿子心尖上的,且那么些个嫁妆…… 男子纳妾虽然正常,可这抱月楼的女子,哪里就配得上伯爵府的门楣? 瞬时间也未能控制好自己的音量,大声道。 江沉瑜皱皱眉,有些不满,低声道: “母亲,您小声些。” “那抱月楼的出身,有些低。” 卫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抱月楼出身低了?那为何还要提这事?” “母亲,今日是您先问我关于抱月楼的事,儿子才不想瞒着您。” 江沉瑜这话,叫卫氏不知如何作答。 她问抱月楼的事,原是想让江沉瑜注意些分寸,毕竟李惜霜一个内宅妇人都晓得了,那老伯爷与太夫人知道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可儿子却说,是自己问了,才不想瞒着。这到底是信任自己,还是…… “即便是不瞒着,也用不着纳进府中!” “你那媳妇素来是个拈酸吃醋的,便是府中这两三个妾室,都够闹腾了,更遑论一个抱月楼的女子!” 到底是自家儿子,卫氏也算是处处为他着想。 “母亲不是素来对她都有些不满吗?今日怎么又帮着说话了?” 若是往日,听到卫氏为李惜霜考虑,婆媳和谐,江沉瑜只会开心。 可如今,却觉得有些不耐,侧着眸子不愿听。 “我……” 卫氏被自家儿子一句接一句的堵着,面色翻涌。 许是见着自家母亲神色不对,江沉瑜软了语气,撒娇道: “母亲,左右我只是要纳妾,这个妾的出身也是咱们自己可以定下的。” “只要母亲松口,我便将她接到外边安置,届时随意安个体面的出身,自然不会影响伯爵府的声誉。” 听着江沉瑜这番话,卫氏怔怔地看了他许久,不知他是考虑周全还是对这个女子用情至深。 “你先去吧,此时我须得考虑考虑。” 江沉瑜却知晓,他母亲说的考虑,兴许是要告知父亲。 “母亲,此事您不可告知父亲。” “竟然连你父亲都要瞒着?” “母亲,父亲知晓后必然会大怒,影响我与他的关系。” 最后,卫氏不愿再听,将江沉瑜赶了出来。而江沉瑜见她将话听了进去,也不强求。 回到李惜霜院子时,见她坐在窗前,盯着院子里飘落的树叶,愣着出神。 又觉得她这模样,有几分安静恬适,与平日颇有不同。 心底也泛起一丝内疚和怜惜。 “霜儿,怎么坐在这风口?”说着将她手牵起,捏了捏,似有些不满。 “这手都冰凉,也不知添衣?丫鬟都是如此不尽心?” 这话是对着李惜霜说的,而一旁的紫罗却赶忙请罪。 李惜霜抬眸望着这个关心自己的人,她也想过,兴许是自家弟弟看错了。但在卫氏那里闹过后,她悄悄地将江沉瑜身边的人,问询一番,佐证了此事。 “紫罗,你先下去吧。将院子里的人也清干净。” 李惜霜喜欢江沉瑜,将一颗真心捧在他面前,即便是卫氏屡屡为难,也是遮着掩着,生怕他当儿子的难做。 如今这颗真心,他却是看不上。 江沉瑜瞧着今日的李惜霜不对劲,缓缓坐在她身旁。 也就是这个动作,让李惜霜闻到了他身上一缕甜香。而这个香,自己不会用,便是他平时的衣物也未曾用过。 “夫君,你可有事瞒着霜儿?” 江沉瑜先是一愣,随后扯着笑,安抚道: “自是没有的。” “霜儿今日不开心?可是母亲为难你了?” “母亲也是为着你我好,你不要与她计较。” …… 还不等李惜霜再次开口,江沉瑜便有些不耐烦,细细说着卫氏的好处,打断了李惜霜想要开诚布公的想法。 她想了想,侧身靠在江沉瑜怀中,闻着这一缕甜香,冷了心肠。 既然不让自己的问,那便寻个机会,直接去看吧。 几日的休养,让孟青觉得,自己好似圆润的些许。 但每每问及身边的几个丫头,她们都统一口径说是自己想多了。 孟青突然有些怀念体重秤了…… 想到这里,灵机一动,若是自己能将磅秤做出来,平日里称重不就简单多了? 说干就干,作为一个理科生,她对一些简单的设备还是了若指掌的。 且这磅秤的制作本就不难,几下便将这图琢磨了出来。 只是其中,有几处需要的零件颇为精密,不知当前的工艺是否能行? 左右今日都要出去,孟青将手稿收起,一会去铁匠铺子问问再说。 孟青遇险一事,对外还是瞒着的。 曾掌柜觉得好几日没见着东家,也是有些吃惊,毕竟在他看来,孟青是个热衷于赚银子的人。 还未寒暄两句,郭沐阳便来了。 这追方子来的?不得不说,孟青在某些方面,思维并没有那么灵活。 这几日郭沐阳对孟青是有些担忧的,一个闺阁女子,遇到这种事情,很容易被吓着。 且前两日问荷香,她也提及孟青身体不适。若非不合规矩,郭沐阳是想去花枝巷瞧瞧的。 孟青觉得,郭沐阳此刻打量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同。顺着他的目光回望,不过须臾的交汇,对方便躲开了。 “听闻孟掌柜这几日身子不适,可大好了?” “多谢关怀,已然大好。” 说着便将已经写好的肥皂方子,递了过去。 “这是?”郭沐阳瞧着她递过来一张纸,顺手去接,余光瞟到了肥皂二字,还未触碰,就缩了回来。 孟青蹙眉,他这是何意?但耐心解释道: “郭公子,这是那日承诺你的肥皂方子。” 郭沐阳脸上渐渐浮起不悦,盯着孟青的脸打量了许久,见她十分认真,心底的不悦便在无形中放大。 “你当我那一日,就是为了这方子,才出手?” 孟青对此事不肯定,她只是觉得,既然承诺了便要做到,认真说道: “郭公子不管是为何,总归是帮了孟青,既然承情便应该应诺。” 闻言,郭沐阳的脸色复杂起来。 第104章 撞破 良久,调整了自己的心情,说道: “这方子,孟掌柜收回去吧。郭某并非那落井下石之人,你我既然合作,便是朋友。” “朋友之间伸手,莫非也需要如此分明?” 孟青听他这样说,也就坦然将方子收回。左右她与郭沐阳合作,是有信心能让他赚更多的。 干脆,便将今日画出的磅秤图样,递了过去。 “此乃何物?” “秤” 郭沐阳拿着瞧了又瞧,才说道: “这与平日见到的不太一样。” 孟青笑着解释道:“平日的秤多为杆秤,且承重有限,这会在无形中加大工人的称重次数,增加核算成本。” 郭沐阳听她说的“核算成本”,大概能猜到其中的含义,遂并未问。 “那若是此物造出来,是否称重的量会增加?” “嗯。” 孟青含笑点头,眼中闪烁着光彩,叫郭沐阳看着有些挪不开眼。但也就是一瞬间,便有些黯淡。 “只是不知道,铁匠铺子能否造得出来。” 这铁匠铺子的事,郭沐阳还真不了解,也不好说什么。只提议道: “若孟掌柜无事,可一同去问问。若是能造出来,烦请多造一台,让郭家铺子也能用上。” 孟青考虑着肥皂方子他也没接,而则恩情尚未报,便是直接将图纸给了也应当。 又想着郭沐阳方才的言论,心中有了另一种合作的方式。 郭沐阳虽然对打铁的工匠手艺不甚了解,却对城中哪一家铺子最好了如指掌。 孟青带着荷香等人,便往那铺子去。 途径抱月楼时,瞧着紫罗在门口张望。荷香好奇道: “紫罗怎么会在此处?” 郭沐阳听荷香开口,便搭话道: “荷香姑娘认识这女子?此处是抱月楼,她往里张望,想来是等家中的男子吧。” 郭沐阳说得直白,荷香自然也听得明白,当即便知道此为何处,耳根倏然泛红。 “别管她,我们也有自己的事情做。” 岂料,这些举动都被在二楼等人的李惜霜瞧了分明。当即从茶楼跑了出来,叫着紫罗便想走。 孟青看着李惜霜今日竟然见着自己行色如此匆忙,脑海中也有了个想法,莫不是她在此处等江沉瑜? 还未等几人彻底走开,抱月楼中嚷嚷着走水了。 李惜霜脸色登时煞白,想要往里跑。孟青眉头微皱,这个时候进去,可不是添乱。但脚步未动,尊重他人命运。 紫罗却不敢不拉着,毕竟李惜霜要进去,她一个下人难道就能躲开? “少奶奶,您别冲动,这楼中连烟雾都未曾起,大概是有人玩笑之语。” 李惜霜被这话给点醒了,确实这不像走水的样子。可楼中寻欢作乐之人,却没有这么淡然。 不一会,陆陆续续便有男男女女跑出来,脸色慌忙,颇有些狼狈。 郭沐阳看孟青主仆几人也有要看看的意思,又想着孟青生病才好,便提议到一旁的茶楼坐坐。 孟青看青黛与荷香竟然同时都有了八卦的神色,自然不会拂郭沐阳的意。 李惜霜此刻心思都在抱月楼中的江沉瑜身上,连个眼神都不曾分给孟青他们。 反而是紫罗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撞进了孟青的眼中,只这一个对视,孟青大胆猜想,或许门房说的女子,便是她? “恕郭某唐突,方才这两位是?” “伯爵府的少奶奶。” 李惜霜的身份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何况郭沐阳也不是八卦之人,孟青也就不遮掩什么。 “瞧着,倒是有些像她的夫君在里头。” 郭沐阳这话是玩笑说出来的,孟青虽然也有这个想法,却不能承认。 江家大房与伯爵府总归是有些关系的。 郭沐阳不过是倒杯茶的功夫,便也明白这意思了,想着自己如今在此处待着不合适,便编了借口,想要走。 孟青也不强求,直接将所有的图样都递过去。 “怎么,又是要为着承诺,还人情?”郭沐阳没有接,只看着孟青的脸,似笑非笑地说。 这人说话,怎么有些孩子气?孟青念着他那句朋友,细心解释道: “你比我了解城中铁匠铺子,想来在你手中,这图纸变为实物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这做出来的东西,还是要给我工坊与铺子留足的。” 郭沐阳听明白了,她是想要将此事全权交由自己负责,且不说图纸是否能够做成,但是这份信任,便叫他今日所有的不满烟消云散。 “自然,若这个图样能赚银子,那也是你六,我四。” 孟青听懂了他的用意,也不矫情,含笑应下。 荷香到底还是顾及着江家的名声,方才郭沐阳在的时候,她不好说什么。 看着郭沐阳下楼,便拉着孟青喊道: “姑娘,快看快看,伯爵府的少爷出来了!!” 孟青循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江沉瑜怀中护着个女子,李惜霜蓄着泪意的眼眶中,愤恨交织,若非紫罗拉着,想来她已经闹开了吧。 江沉瑜许是觉察到了,转头便看到了心碎的李惜霜,一时有些心虚,才松开了手,往李惜霜那边走去。 李惜霜紧紧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在大庭广众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如此模样,江沉瑜到底也是心疼的,小声哄道: “回府吧,回府我再与你解释。” 他是生怕李惜霜在这里闹起来,伯爵府的名声可就不保了。 “霜儿,别咬着自己了,我心疼。” “若你难受,回府打我出出气也好。” …… 李惜霜始终没有说话,眼光在江沉瑜和他身后的女子身上流转片刻,便转身,往府中走去。 可不过两步,陡然停住,转身抬头望向孟青。 江沉瑜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孟青在茶楼上看着,脸上一白。 片刻紫罗便跑了上来。 “表姑娘,少奶奶说,今日这事,您既然看见了,就别想摘出去,怎么也要去府中做个见证。” 这叫什么事儿?这事自己想看的嘛?好像也是…… 孟青还未开口,紫罗便先说话。 “表姑娘,去吧。这抱月楼之事,是李家少爷说与少奶奶的。” 那日之人果然是她! 第105章 伯爵府的戏台子 孟青最后还是跟着李惜霜的夫妇俩去了伯爵府。 无他,即便是现在拒绝,李惜霜也会从伯爵府那边使法子,让自己过去,再者,她也想了解伯爵府对李府的看法。 当然,在离开茶楼时,便遣了荷香回去,将事情来龙去脉,禀告王氏。 “糊涂,这哪里是看热闹的时候?” 王氏只当孟青是奔着看热闹的心思去,遂有些不赞同。 荷香却不能叫夫人误会了去,赶紧解释道: “是伯爵府少奶奶点着姑娘的名儿,大庭广众下,姑娘没法子。” 王氏蹙眉,这李惜霜素来就看孟青有些不顺眼,她如此狼狈的时候,被瞧见了,又将人喊去了伯爵府。 再不做多想,吩咐王嬷嬷备车,往伯爵府去,生怕孟青受欺负。 伯爵府中,老伯爷与江兴安等人均在府内,这也是李惜霜特意挑选过的时间。 她仔细思量过,卫氏一贯不喜她。对卫氏而言,江沉瑜从抱月楼纳妾,也不是什么大事。 此前,她已然告知卫氏江沉瑜进出抱月楼,却没有半点动静。 那很有可能是卫氏和江沉瑜有了共识。 不得不说,李惜霜在面对孟青时,有些冲动。可这次却考虑得极为周到。 便是凭借着当初李家给伯爵府带来的利益,李昌安还在一日,便不可欺辱了她。 孟青给伯爵府几个长辈请安,余光打量着李惜霜的神色,也猜到今日是她的手笔。 只是自己这算是误打误撞,变成了她的证人? 卫氏瞧着孟青也来了,不仅蹙眉,莫不是这李惜霜此前故意与孟青交恶,博得自己的信任?实则表姐妹早就暗中联手了? “景哥儿媳妇,今日怎么也来了?” 这卫氏倒是有些意思,自家儿子与媳妇脸色铁青,身旁还站着个陌生女子,她出声便问着自己。 “偶遇二弟与弟媳,瞧着是有些冲突,弟媳便将侄媳叫了过来,也不知其用意。” 孟青当然不会让卫氏把自己当靶子,来转移李惜霜的火气,当即坦白,面露疑惑。 李惜霜听到卫氏问孟青,心中也有些火气。 自己都将夫君与那抱月楼的女子带回来了,婆母还欲和稀泥?莫不是她觉得此刻自己还会分不清主次,找孟青的麻烦? “母亲,正巧夫君搂着这女子从抱月楼出来,大嫂也瞧见了,儿媳便请她来做个见证。” 这话一出,在座的几人都有些冷了脸。 江沉瑜作为伯爵府的独苗,老伯爷与江兴安对他都是有些期望的,进出抱月楼本不是什么大事,但为着这样一个女子,踩了原配的脸面,却是不给李家面子了。 秦太夫人与卫氏却觉得,此事是李惜霜大题小做,下了伯爵府的面子。 故而,先开口的是秦太夫人。 “这抱月楼也不是青楼,瑜哥儿进出或是为着公务,正巧与这女子一同出来罢了。” 孟青低头勾了勾嘴角,虽然自己不喜李惜霜,可方才她的言语中,都说明搂着女子出来。 这秦太夫人可真是会避重就轻。 “祖母,若是公务也就罢了,可他们出来时分明是搂着的……当时都在喊走水,夫君却十分护着这不要脸的。” 李惜霜一改先前淡定的模样,左右这是在伯爵府,又有老伯爷与太夫人在,她可不愿意忍,说话也有些难听。 江沉瑜哪里能忍,当即不满,冲着李惜霜发火。 “你这哪有点当家主母的姿态,什么叫不要脸的?梦蝶乃是良家女子。” 而那名为梦蝶的女子,听见李惜霜这话,,只望了望江沉瑜,脸颊泛白,眼眶倏然湿润,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住嘴!”一直不曾说话的老伯爷开口了。 随后便将左右的下人都遣下,青黛原本有些不愿意。 但孟青给她使了眼色,毕竟这是在伯爵府,还能让自己这个看客遭祸不成。 “瑜哥媳妇,今日的事,是瑜哥儿做得不妥。祖父让他给你道歉可好?” 孟青听出来了,这老伯爷是想要大事化小。 李惜霜自然也听得出来,且她觉得老伯爷此举,给足了自己面子,缓缓点头。 “孙媳听祖父的。” 江沉瑜见李惜霜松口,也不等老伯爷吩咐,便微微平息了方才的情绪,上前拉着李惜霜说道: “惜霜,方才是我冲动了,对不住。” 江沉瑜都低头了,李惜霜也知道见好就收,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秦太夫人见此,便站出来。 “这位……梦蝶姑娘,我孙儿与孙媳年少,处事不周,才劳烦你走了这一遭。伯爵府自当赔偿你今日的损失……” 岂料这话还没说完,江沉瑜便站在梦蝶的身前,背脊挺直,颇有男儿气概。 “祖母,梦蝶是个好姑娘,什么损失不损失的?孙儿也只是欣赏她才情横溢,与她清白得很。” 秦太夫人被这话一堵,一口气有些憋着出不来,脸色都变了,卫氏连忙上前伺候,为她轻抚胸背。 “孽障,你这是与祖母说话的态度?”见儿子顶撞母亲,江兴安也大声呵斥道。 江沉瑜见祖母神色不对,父亲也有了怒气,微微低头。 “祖母,孙儿并无顶撞之意,请您恕罪。” 自家亲孙儿,秦太夫人又能气到哪里去呢? “景哥媳妇,你陪着瑜哥媳妇去梳洗一下。” 孟青正眼观鼻、鼻观心,听着这一场闹剧。这秦太夫人却猛然将自己拉入了视线之中。 此刻叫自己带李惜霜去梳洗?她会愿意?这不是拉自己出来挡箭吗? “祖母,孙媳愚见,此事本就是二弟与弟媳夫妻间的矛盾,此刻让弟媳去梳洗,难免会让她觉得,这是您故意让她回避,偏向二弟。” 李惜霜原本只是不愿意离场,却没有想那么多。 可孟青将话说得如此通透,她猛然抬眸望向秦太夫人,眼中已渗着质疑。 “景哥媳妇莫不是在挑拨你祖母与惜霜的关系。” 卫氏眸光幽深,盯着孟青,言语中也有些许冷意。 “二婶婶言重了,孟青愚笨,言辞或有不当,还请祖母莫要责怪。” 孟青听着卫氏这话,有些想笑,她还真是见缝插针,时时刻刻都想让把火转到自己身上呢。 正在这时,外边有下人大声禀报,王氏来了。 第106章 纳妾 听闻王氏来了,卫氏脸上的神色有些挂不住。不自在的看向孟青: “景哥儿媳妇,你婆母怎么突然来了,可是你唤来的……” 而这话恰好被走进来的王氏听着,朗声应道: “弟妹这话说得,即便是分家,伯爵府总归还有长辈在,我回府请安,可有不便?” 王氏说完这话后,仿佛才看到端坐高堂的两个长辈,立马上前请安。 “今日是什么大日子,怎地你们也移步到前厅了?可是家中有大事发生?” 这虽然是问着伯爵府的人,目光却在孟青身上打量了下,看着她并无异常,方才放心。 孟青也接收到了这个目光,回以一笑,示意无事。 卫氏的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 若王氏话里话外提到江沉瑜,在座的尚可以她是长辈的身份,说上两句。 偏生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只是来给长辈请安,便只得捏着鼻子认下。 “你有心了。”卫氏是压不住王氏的,秦太夫人方才还被气得不轻,现下也只能站出来干巴巴地说道。 “今日这混账闯了祸事,你身为大伯母,既然来了,便瞧瞧吧。”老伯爷黑着脸,指着江沉瑜说道。 左右孟青也在这里,江沉瑜的事瞒不住。还不如大大方方叫王氏坐下,听着。 “瑜哥儿素来懂事、听话,哪里还能闯祸,莫不是误会了吧。”王氏故作迟疑,问道。 心底却有些痛快,自己的景哥儿在府中懂事的紧,可一旦沾上了江沉瑜,老伯爷训斥的却总是他。 说他做兄长的,不曾作好表率云云。 这也是王氏今日愿意来的原因之一。她相信孟青来了,自然有全身而退的法子,只是她也想看看,今日老伯爷心中懂事的孙儿,能混账到什么程度。 “你瞧瞧,你大伯母到现在都觉得你懂事!你可对得起这份信任。”这份迟疑,反而让老伯爷心中更气了两分。 “祖父,孙儿行事虽有不妥,可也不至于……算什么祸事。”这话,江沉瑜在心底打了好几次草稿,才能说出来。 身为伯爵府的接班人,他那日不是兢兢业业,对祖父、父亲的话,也莫敢不从。 只不过是喜欢了一个抱月楼的姑娘,怎么就能是闯祸呢?想到这,他心中不满渐渐升起。 “你还敢顶嘴。”江兴安听见儿子反驳父亲,立马训斥。 王氏也不再多言,顺势坐到孟青让出来的位置,不着痕迹地排拍了拍她的手。 卫氏虽不满儿子的作为,但又觉得王氏在场,不想让她们看了笑话。遂劝道: “父亲,老爷,瑜哥儿现下相比已经知道错了。只今日到底在外人面前将这……姑娘领到了家中,若是这样送回去,反倒失了体面。” 老伯爷与江兴安听着卫氏的话,没有开口。李惜霜却听出了卫氏的弦外之音。 “母亲,儿媳瞧着却不然。若是领到家中的姑娘,为了体面都留下,那这伯爵府日后可就热闹了。” “儿媳自知平日愚钝,让母亲忧心。可在夫君纳妾一事上,也算得上通情达理。” “若是他喜欢的女子身世清白,儿媳自当亲自操持,纳进府中。” “可今日若是留下这不……姑娘,那便是真的作践儿媳!” 李惜霜说这话的时候,眸中神色异常坚定。 孟青听得出来,她说到喜欢的人时,也略有哽咽。果然,恋爱脑觉醒后,多半都有些智商。 这一番话,即便是一贯不喜她的卫氏,也是赞同的。 “江少夫人,梦蝶出身遂不及您高贵,可这清白二字也是当得上的。” “且我与沉瑜发乎情、止乎礼,并无越举,还请您尊重些。” 梦蝶一改方才娇娇弱弱地模样,声音带着几分果决。 “我倒是不知道,抱月楼那样的地方,里面的女子,还能清白……” 李惜霜反唇相讥,却未曾考虑到抱月楼的背景。江兴安立马出声制止。 “慎言!” 孟青暗自摇头,原本李惜霜一直占着理,可偏偏要对着这抱月楼发难。这下,可不是将把柄送到人手里了。 果然,梦蝶闻言眼中晦暗不明,声音也提高了些许。 “江少夫人即便是看不起梦蝶,也不可辱了抱月楼。” 江沉瑜安抚道:“她一贯说话不过脑子,但并无恶意,你别在意。” 这落在李惜霜耳中,被气得几近吐血。 “沉……江少爷,既然贵府都看不上梦蝶,亦看不起抱月楼,你我之事,便到此为止吧。” 梦蝶这话说的决绝,眉眼中满是悲戚,言罢转身,想要出府。 若非孟青留意到她眼底的那一抹算计,也要赞一句“风骨”。 果然,江沉瑜当即拉住了人。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儿子今日虽行事不妥,却与梦蝶是真心相知。你们莫不是也瞧不上她抱月楼出身?” 这话说的严重了,若是应下,那便是瞧不上抱月楼,得罪的可是抱月楼身后之人。 江家人没想到,江沉瑜会以此拿捏家中的人。 最后,老伯爷拂袖而去。秦太夫人也只留下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叫江兴安夫妇自己解决。 孟青懂了,事已至此,江家人只能认了。毕竟瞧不上抱月楼这样的话,若是传到安宁长公主耳中…… 看了一场好戏,孟青勾了勾嘴角。 李惜霜却接受不了这个结局,今日可是她精心设计过的。如今却要捏着鼻子给自己夫君纳妾。 一气之下,便直接跑了出去。 如此,孟青与王氏自然也不好再待着了。 孟青走时,脸上带着歉意: “二婶婶,你们也别怪表姐,她钟情于二弟,今日之事许是考虑有些欠妥。但于她而言,从自家兄弟口中得知夫君的事,隐忍不发多日,已实属难得。” “二弟,你也别怪她。她只是过于在意你、喜欢你。” “哎……” 第107章 伯爵府旧事 王氏带着孟青离开以后,厅中只余下江家二房的一家三口和梦蝶。 卫氏已然听明白,那日李惜霜所谓的“坊间”,不过就是李跃光,倒也能理解,毕竟被自家弟弟撞破这种事,她不好说出来也是正常。 而江沉瑜却不这么想,当即小声怒道: “这李家的手也伸得太长了,竟然还想管我伯爵府的事。” 江兴安虽未出声,心中却也有这个想法。当初允许儿子娶李惜霜,也是利益纠葛,加上儿子心悦于她。 但若是想凭借他给的那些东西,来牵制伯爵府的事,这是断然不允的。 卫氏听出儿子的话中之意,对李惜霜的不满也多了两分。 …… 厅中发生的事,孟青与王氏已然不知。 婆媳两一前一后上了马车,王氏才问道: “你怎知,今日之事,乃是瑜哥儿妻弟所言?” 在这个事情上,孟青不打算瞒着王氏,除此之外,她所探查到的关于伯爵府的事情,也想要一点一点告知王氏。 毕竟,她与伯爵府的羁绊都来自于王氏等人,若王氏觉得此事无甚可继续查下去的必要。 她也就不想再费心思了。 从上马车开始,孟青便将自己近日所查到关于伯爵府的事,都说与王氏听。 当然,关于心中的猜测并未提及半分,无凭无据,没有必要。 到达花枝巷时,王氏的脸色已然凝重了许多,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王嬷嬷与孟青一左一右扶着往府中去,待到正院后,王氏示意所有人都下去,她要一个人静静。 “少奶奶,您今日所言,均当真?” 王嬷嬷见着自家夫人如此失魂落魄,有些心疼,不禁再一次向孟青求证。 孟青点头,回道:“真假我自是无法确定,但查探到的并无半点虚言。” 闻言,王嬷嬷向着孟青深深行一礼,若未记错,这大概是孟青嫁到江家,王嬷嬷最诚心实意的一次行礼。 接下来的时间,王氏将自己拘在院子里,静静思索了好几日。 “嫂嫂,母亲是怎么了?我连着去了两次,王嬷嬷都将我哄了回来。” 江采萍去王氏院中请安,又被哄走,便跑到昭阳阁,来寻孟青。 王氏院子里的事,孟青自然也知道,毕竟她也是去请安被拒的人之一。若非王嬷嬷与自己通气,她也是担心的。 大概,也就这两日的事了,过往捋清楚了,才能更好地谋算将来。 思及此,摸着萍姐儿毛茸茸的脑袋,温声安抚道: “母亲不过是遇到了难题,需要静下心来想清楚,才能寻到解决之法。” “母亲也会遇到难题?”江采萍不懂,在她心中,母亲便是最最厉害的人,无所不能。 “自然,不管是谁都可能会遇到难题的。”孟青歪着头,尽量与萍姐儿平视,小声引导着。 “啊,那岂不是会很头疼?”萍姐儿不懂,所谓难题会如何,只觉得母亲如此让她心中隐约担忧。 “萍姐儿,凡世间之事,定有所解。你还小,日后便会明白的。”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孟青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人只要想清楚自己最想要什么,不贪,那困扰也会少很多。 比如现在,若王氏将事情捋清楚,想要求得一个真相,那便用心探查过往便可。 但若是她既想要真相,又想要伯爵府日后对萍姐儿的帮衬……这大抵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第二日,王氏便将孟青叫了过去,那日在马车上的事,她又问了一次。 “那日你闯府回来,便旁敲侧击问过我,老伯爷是否信道一事,你是否心中便对伯爵府的事有了猜测?” 王氏虽然知道孟青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问问。 孟青摇头:“只是好奇。” “即便那时只是好奇,如今呢?你在马车上只是说了自己所查之事,却并未说自己的猜测,你如此聪慧,掌握了这些线索,又作何猜测?” 王氏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姑娘,她也有显赫的背景,她怎么会就是个简单的。 比如此刻,眼中透出的目光,凌厉得厉害。 “儿媳所想,母亲知道。”孟青不是要兜圈子,而是直觉王氏已经想明白了。 王氏就这样盯着孟青,许久,一滴泪从眼角落了下来,眸中的悲戚,叫孟青心底发酸。 走上前,缓缓站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望着她。 “母亲,您还有我,还有萍姐儿和元哥儿。” 声音温柔而坚定,让王氏的眼泪愈发汹涌。孟青都懂,她心里苦得很。 原本以为,丧夫丧子是命不好,岂料如今却窥见内里黑暗,还都是身边亲人所致,怎么会不难受。 孟青半屈着身子,揽着王氏的肩膀,任由她发泄。 王嬷嬷听着夫人的哭泣声,也忍不住落泪。 她的夫人,她的姑娘,太苦了。 自江兴文身故,便日日忧伤,可即便是这样,府中还有些嚼舌根的,说老爷之死,乃是她八字太硬所致。若非为着少爷小姐,夫人哪里还有什么活着的心思。 丧夫丧子,于女子而言,苦楚万分,难诉其一。 在王氏发泄够了,孟青又与王嬷嬷小心伺候着,用热水给她敷脸。玩笑道: “母亲可知,热帕子敷脸后,再以冷水敷脸,可令肌肤达到补水的目的。” 王氏哪里不知道,这是孟青在安慰自己的情绪,也顺着话说道: “这倒是不知,且何为补水?” 孟青听着,竟然连补水都不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护肤品在这个世道也是可行的。 遂耐心解释着。 “青儿,若所猜测为真,这仇我定然会算的。” “你……” 王氏知道,自己这样做不算坦荡。可她一个寡妇,娘家虽有势力,到底不在京城。 身边还有个幼女要照看,她自己做不到的。 “母亲,若是报仇我或许帮不上什么忙。”孟青直接说道。 王氏听闻有些失望,却不好勉强上什么。 “只是,这伯爵府与李家牵扯不清,李家总归是对不起孟家的。” 王氏没有追问,李家有何对不起孟家的,只是知道,自此,婆媳两人站在了一处。 第108章 程宁相助 自然王氏与孟青在某些事情上达成了共识,孟青也将寻找弟弟孟睿的时,告知于她。 “你说,是一个荆姓领头人,去将人带走的?” 王氏在孟青的讲述中,听到了一个关键词。 “嗯。”孟青瞧着,王氏在回想什么,肯定地点点头,也不催促。 “当初,二房商谈江沉瑜亲事时,李昌安曾上门来过。” “那时,老爷才去,我便不愿出现在人前。” “萍姐儿正是才能走的年纪,在屋子里待不住,总在花园跑动。” “若没记错,李昌安便带着一个荆姓男子来过。” 几年前的事,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只是,当时未上心,如今想起来也分外模糊。 “奴婢记得了,当时小姐还撞到他了……” 因着江采萍不懂事,撞着那荆姓男子。王氏才不得不上前道歉,这江兴安也只能做引荐。 “对,就是那次。” 主仆两人的记忆同步到了那个时间点,可想了很久,也想不起那人长相,不由有些丧气。 孟青虽然很希望两人能想到那人到底什么样,住在哪,便能顺藤摸瓜,寻到弟弟。 可也知道急不来。 “母亲,王嬷嬷,记不得也是正常的。总归也算是个线索。” 王嬷嬷思索了很久,猛然喊道。 “我记得了,我记得了。”婆媳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她。她又赶紧改口道: “奴婢记得,他别着一块云州府的腰牌。” 还不待婆媳两人再次询问,她便又十分坚定地说了一次。 “是云州,是云州府。” 这个消息让孟青血液都不禁沸腾起来。按照云水观那道士所言,那人的口音便是京城附近。 而云州恰好便在距离京城五百里左右,那边的人有些口音也是正常。最重要的是,李昌安往城北去,那便是云州的方向。 “母亲,容儿媳先行出去一趟。” 想到这些,孟青坐不住了,素来淡然、沉稳的她,第一次有些坐立不安。 “去吧去吧,多带两个人手。带护院,别只带丫鬟。” 想着前些日子的遭遇,王氏赶紧多叮嘱了两句。 “青黛,可否有法子,让我立刻就能见到宁儿。” 在回院子的路上,孟青便想到,晏清手里现在也没几个可靠的人。 即便是寻他去探,怕也没什么结果。 而京中能让自己信任,也愿意帮忙的,只有程宁了。 青黛看孟青神色极为严峻,便知是有要紧事。“姑娘且等等,我去去就来。” 于是,在孟青与院中下人的注视下,青黛一个纵身便上了墙头。 青天白日,她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去寻程宁了?孟青只愣了一瞬,便安排着荷香去备马车。 若是程宁答应,就可以直接过去。 青黛说的去去就来,果然很快。 山蓝泡好的一盏茶在孟青手中拨了又拨,未能饮上一口,她便回来了。 “姑娘,明月楼。” 青黛说此话的时候,气喘之声十分明显。孟青大喜,将手里的茶水顺势递了过去。 “你先喘口气,喝口水缓缓。” 青黛看着姑娘给自己递过来的茶水,这待遇会不会太好了?见她有些愣神,孟青解释道: “我并未喝过,干净的。” 青黛也不犹豫,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待山蓝拿回来时,瞧着里面的茶叶都少了大半。 ……孟青等人到明月楼时,程宁已经等了一会了。 “孟姐姐如此紧急,想要见我,是有什么事?” 看着孟青扫了一眼自己左右的人,程宁解释了一句: “素云、皓月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极为可信,不必避讳。” 孟青也不再矫情,既然决定寻求程宁的帮忙,那就需要全心信任。 于是便将自己弟弟或被李昌安控制在云州的事,讲了出来。 “姐姐莫慌,若是真的在云州府,我派人去寻便可。” 孟青流露一丝犹豫,轻声说道: “只是,我也不太确定。只是按照现有的线索,带走他的人,应当便在云州府当差。” 一旁的皓月说道: “嗯,既然是有腰牌,想来官职不低,应当在州里或者军营可以寻到。” 孟青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不能让晏清去查探。若他去,一着不慎,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无回来的可能。 “还有一个事,我在寻找弟弟的事,现在李家并不知情。所以……” 程宁看孟青的为难之色,便也懂了。 “程家大公子早年路过云州,被一农户所救,现在欲寻找恩人,报恩。” 程宁狡黠一笑,让孟青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只是,程家大公子会不会介意?” 程宁倒是一点不在乎这个,毕竟兄长远在边疆,他能有什么意见。 “他不会的,我兄长自幼乐于助人,若他知道自己的名声可以帮助姐姐寻找弟弟,只会开心的。” 随后,两人又将寻人的事商量了些。这种事情,皓月是格外有经验的。 孟青也不插手,只听着。可问着孟睿有何特征时,一时语塞。 毕竟她能记得的,都是在原文或者荷香口中知晓的。还是荷香十分肯定的说,孟睿右手臂弯处,有一条划痕,才让皓月松了口气。 毕竟寻人本就是大海捞针,再无外貌特征,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距离程家派人去云州已经两日了。 孟青日日都在等着消息,连带着晏清将研制出来的精华方子送来,都兴致缺缺。 还是王氏前来,提了一句: “眼下能去寻人便是进了一大步,若是她停住脚步,那往后的事,便不好进行了。” 这才让孟青稳了稳心神,着手精华生产的事。 香皂肥皂在坊间打出了名气,这精华孟青就不打算走宴会宣传的路子了,只是仍旧往王氏相交甚好的几个府邸,都送了些。 为了更好地给李家找事儿,免得李昌安关注云州的事,孟青还联系上了紫罗。 想要见面,探探她的想法。 第109章 紫罗 寒风起,满地白,枯木素,大雪来。 孟青迎来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冬日,也见着了平生最大的一场雪。 城南一处民居内,孟青环顾四周。 “此处倒是隐秘。谁能想到,这绸缎铺子的后门,竟然与这屋子连着。” 紫罗有些诧异,没想到,表姑娘只是扫了一眼,便知晓自己是从何处来。 “表姑娘聪慧。” “这些虚言,倒也不用多说。”孟青探着手中的茶盏,这温度想来她是等了一会。 “你为何特意去府中告知我李跃光与李惜霜的事。” 紫罗没有说话,只是将另外两只杯子,也斟满茶水,递给了荷香、青黛两人。随后问道: “表姑娘可知,此处原本是我家。” 孟青摇头,这倒是不知。怕是原主也不知晓紫罗在城南有家吧。 “若我没记错,你是李家的家生子?” “表姑娘好记性。”紫罗瞧着眼前的桌椅板凳,缓缓摸着。 “此处每隔半月,我便要来一次,打扫干净后,坐上半个时辰,再回去。” 孟青心中隐隐有个猜测,荷香曾经提过,紫罗是没有家人了的。那就说,她的家人是在某些因素下,身故。 而她如今身为李惜霜的贴身丫鬟,却与自己合作,莫不是她家人的事与李家相关? 是以,孟青没有说话,只是耐心听着。 “表姑娘,您就不想问问,我为何将你带到我家中?” 紫罗见孟青一脸淡然,心下也对自己的选择坚定了两分,没忍住问道。 孟青装傻道:“大概此处偏僻,不易被人发觉吧。” “这当然只是其一。”紫罗摇摇头。 “我家原本是有人的,我爹娘都极其疼爱我。” “每每从府中回来时,都是一家三口同行。” 或许是回忆美好,紫罗脸上也带着笑意。孟青却有些不好接话,按照自己的猜测,她接下来就该难受了。 果然…… “可这一切都被李家人毁了!” “我爹在李昌安身边做事多年,但为人过于憨实,难得重用。” “我娘也是个老实人,一直在后厨兢兢业业。” “可有一日,跟在李昌安身边的车夫醉酒,便让我爹顶替。他陪着去了一趟云水观,便再未回来过。” “李昌安身边的清风说,我爹意外跌下山崖,身故。” “我想着,求到李昌安身前,问个明白。即便是跌落山崖也该有副尸骸!” “意外却听到,他问清风是否处理妥当,说我爹瞧见了不该瞧见的,是他命不好之类的话。” 紫罗整个人情绪有些激动,泪水也不停落着。 “我娘因为我爹的事,缠绵病榻,终日难起,不久便去世了。” “最可笑的是,我为了给我娘办身后事,向着李惜霜要假,还被她好一顿奚落。” 说到这里,紫罗的胸口恨意难平,起伏也越加明显。 荷香纯善,听不得这种事,眼眶也有些湿润。伸手递了条帕子给她。这倒是让紫罗一愣。 孟青心底有些难受,若没猜错,那李昌安去云水观或是见自家弟弟孟睿、或是见另外一人。而这怕是让紫罗她爹瞧见了,所以才杀人灭口吧。 “所以,你想如何?” “紫罗一个下人,本事轻微,李家岂是我轻易能撼动的。” “表姑娘,李跃光对你心思龌龊,李惜霜对你存有嫉妒,而安氏、李昌安也并未拿你当自家人,扣下了你的嫁妆,难道,你就不恨吗?” 孟青挑眉,紫罗将这些事都摆在桌面上,就是想要激起自己的情绪。可她是李惜霜的贴身丫头,说话是否可信还尚需观察。 “李跃光心思龌龊,我自是能收拾了他。” “李惜霜你也瞧见了,她在我面前多次蹦跶,却也未曾讨到好处。” “李昌安与安氏,这嫁妆被扣下一事,此前她已然还了,我自然也就不计较了。” 孟青语气淡然,故意将这些事情都抹平,表示自己不会因这些事去触碰李家。 紫罗轻蔑一笑,她以为这孟青是个聪明的,遂压着心底的不屑说道: “表姑娘莫不是以为,那三四个箱子的嫁妆,便是孟家备下的所有?” “那安氏不过是诓骗你无知。李惜霜出嫁时,所带嫁妆,皆是从你的嫁妆中划出来的。” 孟青眉心一跳,划出来?那也就意味着,自己的嫁妆现在李惜霜与安氏手里都攥着。遂试探道: “口说无凭,谁知是不是你胡诌,想要我助你报仇!” 紫罗有些着急了,自己观察孟青许久,觉得她同之前不一样,遂近乎亮出了所有的底牌,希望能寻求合作。可她此时的态度…… 无奈之下,只得多透露些东西。 “若你不信,我可将嫁妆单子为你寻来!” “嫁妆单子?”孟青听到这个的时候,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倾斜,眸中闪过一缕精光。 “嗯,孟家的嫁妆单子,在李惜霜手中。”紫罗心一横,都说到这里了,干脆就不藏着了。 “当日安氏为她准备嫁妆时,便将手中握着孟家嫁妆一事,告知与她。想要防着伯爵府的卫氏,又要防着李跃光日后的妻子,便将那嫁妆单子给她了。” “说日后若是出现纰漏,也免得叫人把东西算计了去。” 孟青听到这里哪有不懂的,安氏怕闺女受欺负,遂拿孟家的嫁妆凑数。但又怕日后娶了媳妇,东西被外人侵占,才给李惜霜留了底牌。 遂不动声色的说道: “若你拿来的嫁妆单子是真,那我自然会助你。” “表姑娘,我已然拿出我的诚意。你就这样一句话,便想要我为你去拿东西,岂不是有些太过?” “你待如何?” “我要做江沉瑜的妾室!” 孟青挑眉,目光在她脸颊上微微扫过,她相貌平平,没有家世,还有个李惜霜看着…… 倒是志存远大。 或许是孟青的眼中之意过于明显,她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身。 “好” “只是,你若成为江沉瑜的妾室,李惜霜必然不会饶你,日子怕是不好过。” “于我而言,爹娘在旁,便是最好的日子,我的好日子,被李昌安毁了,他女儿又怎么配过。” 孟青张了张口,却没有再劝。 于她而言,深仇大恨当报,但自己的日子也要过下去。 拿自己做筹码,是最愚笨的方式。 可她不是紫罗,她不能体会到紫罗的难受,自然也不能为她做选择。 “既如此,你将嫁妆单子拿到手后,我便会帮你。” “待你进了房,那单子再给我。省得你觉得我占了便宜。” 紫罗也没想到,孟青竟然会让这么大一步,眼中闪烁的泪光都带着感激。 第110章 换种方式合作 马车内,荷香几次想要开口,却都忍了下来。 孟青双眸微闭,却全然收入眼底。倒要看看,这个丫头能忍到什么时候。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彻底忍不住了。 “姑娘,为何不等她将嫁妆单子拿给咱们,再帮忙?” “若她将嫁妆单子拿给我们了,自己却还在李惜霜手下,怕是难活……” 孟青叹了口气,这也是她答应做这个交易的原因,一个拿命去堵的人,想来也不会说假话。 “伯爵府,应当不会允许表姑娘手上沾血吧。”荷香背脊发凉,喃喃道。 “那倒未必。且紫罗是李惜霜的陪嫁,严格来说,是李家的下人,伯爵府没必要为着一个下人得罪姻亲。” 孟青耐心分析着,她也不想把李家和伯爵府想得那么狠。 可若是紫罗没有说谎,这李昌安只会更狠。 还有,紫罗他爹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连命都赔进去。 那云水观的道士也说,李昌安在睿儿被丢到道观后,也来过几次,却是租了禅房,与人商量事情。 看来,所见之人才是关键! 孟青很难凭借着这些线索,将事情都想个明白。 “趁着积雪少,我们去街上走走,用了饭再回去。” 孟青想到这样的天气,应该吃火锅。干脆去这些铺子瞧瞧,是否有。 也就是巧合,孟青从城南民居往家的方向,选了间看着整洁气派的酒楼——云来楼。 那柜台一侧站着的人,不是郭沐阳又是谁。 “郭公子还真是生意广泛,这酒楼莫不是也是你的?” 孟青忍不住笑道。 “孟掌柜,此处尚在城南,郭家有些产业也是正常。” 郭沐阳一本正经解释道。 而孟青则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不同的含义。莫非,这郭家在城南铺子极多? “相请不如偶遇,又是在我的铺子里,孟掌柜与两位姑娘,可否赏脸让郭某做东?” 不得不说,这郭沐阳是极为考虑孟青的立场,若是单单请她,她定然会拒绝。 但若是带着荷香与青黛,则另当别论。 “如此,郭公子破费了。” 孟青如此爽快,叫郭沐阳心底也放松了些,他还真怕孟青拒绝。 等着上菜之际,孟青便向郭沐阳打听,冬日京城可有什么特色的美食。 “冬日苦寒,便是青菜都少,哪里还有什么美食?” 郭沐阳失笑着摇头。 “便是这些铺子里都没有?” 郭沐阳不懂,孟青这是什么意思。但想着,她自江南来,又在李府拘着养了这么些年,不晓得市井之事,也是正常。 “没有。” “郭公子可知道什么是火锅或者锅子?”闻言,孟青试探着问道。 “孟掌柜说的是什么?”郭沐阳有直觉,这孟青又要给自己普及新鲜玩意,来了兴致。 孟青与他仔细讲述了一下,什么是火锅。 “孟掌柜说的这种吃法,听着倒是很稀奇,只是在桌子上摆炭火,怕是不安全。”郭沐阳眸光一亮,转而又有些为难。 孟青想到那种老式的铜锅…… “郭公子,你且别考虑其他,只说这样的法子,是否能招揽客人,是否能赚银子?” 但她没有直接告知,反而是先看看郭沐阳的态度。 “自是能的。冬日用饭,若能一直保持温度,一来新奇,二来暖和,客人必不会少。” 郭沐阳老老实实回答。 “孟青有法子让这个生意做起来,不知郭公子有几分诚意?” 得到郭沐阳的肯定回答,孟青唇角上扬,颇有些掌控者的姿态。 不知为何,郭沐阳觉得这样的孟青,叫人有些移不开眼。笑道: “三分诚意,不知可够?” “三分啊……” 孟青故作迟疑,谈价格这种事,不就是在于人心拉扯嘛? “若郭某没有猜错,孟掌柜手里是没有酒楼茶肆一类的铺子。” “这法子虽然极好,但也有季节限定,且极容易被人所模仿。” “自然费心开个新铺子,也不现实。” “而这样的法子,小的酒楼用着不赚银子;大的酒楼背后都有东家,也不会让你占了多少便宜。” “既如此,不如便宜郭某。” 郭沐阳没有被孟青这样的迟疑所拿捏,他极为自信的为孟青分析利弊。 听完这些,孟青也不打算再纠结,当即应下。 随后便将脑海中,老式铜锅的样式花了出来。郭沐阳拿着这图纸,端详了许久。 “妙!这想法着实妙!” 随后又转头看向孟青,这次的铜锅、上次的磅秤,以往的香皂、肥皂,哪一样不是新奇玩意,可她随手便画了出来…… 一个没忍住,便问出了声: “孟掌柜的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新奇之物,郭某倒是十分好奇!” “人之念头,源源不绝。”孟青笑道。 “孟掌柜,你我左右都已经合作很多。这些日子我也瞧出来了。你有点子,却手中不阔绰。所以才让这些点子,只能存在于脑海里。” “不如,你考虑考虑,让这合作再深几分。” 说着,郭沐阳便掏出了几张银票,递给孟青。 孟青并未抬手,只是望着他。郭沐阳当即笑道: “此乃上次图纸所赚的银子。” 孟青接过,当着郭沐阳的面,数了数。“三百两?” “因着郭家没有铁匠铺子,所以略有些吃亏。” 孟青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着郭沐阳的眸光也深邃了几分。 郭沐阳回望孟青,眉目间皆是淡淡地笑意。 第111章 新法子 自与郭沐阳见过后,他的提议便一直在孟青脑子里盘旋。 不可否认,他说的很对,自己受到现代环境的影响,脑子里有很多赚钱的点子或者物件,但奈何本金有限。 若是一样一样来,那这就会使得生意铺展不开,这样下去,何年何月才能取得长公主的信赖。 但若是,直接与之合作,将手里的法子都拿出来,且不说人心叵测。 只说郭家也是个普通的商贾人家,这些东西铺展太多,怕是也惹眼得很。 再者,京城之中,生意之事不单单是商贾涉及,许多铺子背后都是勋贵人家在操控。 不如将生意划分为两个层次,一个面向普通百姓;一个面向勋贵人家。 先与郭家合作。郭沐阳出生商贾,其铺子多在城南一带。香皂、肥皂一类,定价不算高的物件,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也能消费得起。 那边将这一类都划分到郭沐阳手中,自己只需要分红即可。 而对于一些中上层的东西,则由自己来把控。 这就类似于现代的平价商品与奢侈品。 这样既不会影响不同层次的生意,也能够将收益最大化。 除此之外,郭家有足够的田地和银两,在生产上也占优势。 那自己专心先研制出足够数目的物件,再以已经开展的生意和物件作为筹码,去寻找安宁长公主。 在安宁长公主许可后,再发展高端生意,将一些东西适当的包装,形成高奢品牌…… 孟青思路也逐渐开阔,但在这方面尚有不足,干脆找来纸笔,将事项一一记录下来。 这些东西看着简单,但要是将细则都写出来,却是有些困难。 王氏过来时,荷香说,孟青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已经一个时辰有余了,不禁眉头深锁。 “可是铺子那边,出了什么事?” 荷香摇摇头:“回夫人,铺子与工坊一切正常。” “那……是不是寻人之事?” 王氏有了不好的猜想,但也试探着问道。 “夫人莫忧,程姑娘那边尚无消息。” 荷香赶紧安抚道。 也就两人说话的功夫,孟青打开了书房的门,活动着筋骨。这许久不曾写字,还是毛笔字,自己着实有些吃力了。 抬眸见着王氏与荷香关心的神情,心中微动: “母亲来了。” “青儿,若有事别把自己逼得太狠,可与母亲商量。”王氏想着,若是真的事情过于棘手,自己大不了舍了脸面寻娘家人去。 这样关怀的语气,叫孟青格外柔软,便将事情大概说了说。 “若……做生意本钱缺了些,明儿去我哪里支出五千两来吧。”王氏沉吟片刻,狠了狠心道。 孟青一怔,因着萍姐儿的缘故,王氏将手里的银子看得格外紧。如今主动提出,支取银子…… 或许是被孟青看得不自在,王氏找着借口说道: “我瞧得出,你的铺子与工坊,都是在盈利的。既如此,我投进去的银子,也只会赚不会赔。” “只是府中需要开支,万事要小心些,遂只能支出这些。” “或许是不多……” 孟青哪里听不出,王氏的用意。灿然一笑,直接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孟青一贯克制、沉稳,在情绪表达上亦是,可这一刻,面对着这个小心找补的妇人,她觉得分外温暖,只有拥抱能表达自己的情绪。 到底,孟青还是收下了这笔银子。 只不过,她不顾王氏的意思,写下了一张欠条。这做法,倒是让王氏心中又满意了不少。 “母亲,若我插手伯爵府的事,您可会不悦?” 在生意上的事,婆媳两人达成共识后,孟青拉着王氏的手坐下。紫罗所求之事,自己必然要插手。 须得提前与王氏通气。 见孟青面色认真,王氏也不含糊,直白道: “伯爵府是伯爵府,我们是江家大房。” “若你插手之事,有你的道理,那便放手去做。” “若……你行事有碍,也可以说出来,我虽在伯爵府不掌家,却也有自己的人。” 既然婆媳两站在了一处,王氏想着,还是要将自己在伯爵府安置的眼线,告知孟青一声。 听闻王氏在伯爵府还有眼线,孟青倒也不吃惊。以王氏的背景,若真的是个什么都不管的,那才不对。 “母亲手下的人,我现下用不到。” “只是这所谋的事,还是须得知会于您,儿媳想要帮李惜霜手下的丫鬟紫罗,谋个妾室的位置。” 王氏仔细在脑海中搜索了下这个名为紫罗的丫头,没什么印象。 “她的丫头,想要做江沉瑜的妾?” 孟青点点头,至于这缘由,却不打算细说。 “你想好了,若真的插手此事,日后李惜霜只会更针对于你。” “嗯,想好了,这丫头手里,有我要的东西。”这个孟青倒是不想瞒着。 王氏一听便知这是个交易,自然也就不说什么了。转而想到今日收到关于伯爵府的消息,便说道: “说起来也是好笑,原以为那日过后,那名为梦蝶的女子,便会留在府中。” “谁知,她当日便回了抱月楼,这件事也惊动了长公主那边。” “所以,伯爵府为了讨好长公主,还专门派了顶小轿去接人。” 孟青听着都有些难以置信,且不说这行为多荒诞。李惜霜能同意? 王氏笑得嘲讽:“李惜霜自是不同意,可李家却并无意见。” 孟青在这个事情上,倒是越发听不明白。江沉瑜纳妾或许涉及广泛,可怎么都轮不到李家来置喙,哪里就有李家同意不同意一说。 王嬷嬷得了王氏的示意,将伯爵府这两日的事,细细说来。 第112章 算计 那日回房后,李惜霜再难克制情绪,打砸了好些物件。卫氏心中虽然不满,可也想着是自家儿子行事不妥,遂没有过问。 谁知,李惜霜反而得寸进尺。 冲到江沉瑜的院子,好一通闹。 那梦蝶尚未进府,她觉得只要自己不松口,江沉瑜便没法子纳妾。 而这事情,最终传到了秦太夫人耳中。 江沉瑜想要纳个妾,虽然不算体面,可到底也不是什么大的过错。 她李惜霜关上门闹闹也就算了,可闹到江沉瑜面前,叫伯爵府继承人丢了脸面,那就没法忍了。 遂叫身边嬷嬷,将安氏唤来,叫她劝劝。 江沉瑜在抱月楼门口被李惜霜撞破一事,早就有人传到了安氏的耳中。 李家陪嫁的下人自然也将李惜霜的安排告知了安氏,所以安氏觉得闺女吃不了亏。 尤其是后来,梦蝶从伯爵府出来,回了抱月楼。 安氏还当是李惜霜降此事解决了,与李昌安提起也颇为感慨。一贯捧在手心的闺女,竟然能自己将此事解决。 所以,在伯爵府的人秉明缘由后,安氏当时便青了脸。 可李家的门楣不如伯爵府,遇到这种事,也只能吃个闷亏。 末了,还是去了伯爵府,仔细劝着自家女儿。 李惜霜看到自家母亲来了,情绪再难压抑,扑在安氏怀中,哭了个痛快。 一直被捧在手心的女儿,如此难过,安氏又怎么会好受。 最后,便是母女两哭做一团。 安氏到底还是顾及着在伯爵府,先收敛了情绪,又细声哄着女儿。 “母亲,他曾说过许我一生一世的。” “他说这辈子,不会有别人。” “我信他。” “哪怕婆母不满,哪怕要给他纳妾,我都不曾有怨言。” “可他为何要如此,将我的脸面都踩到泥土之中!!” 李惜霜心中着实苦,引以为傲的夫君,到头来竟然厌弃了自己,还要纳风月之地的姑娘,这叫她如何不怨,如何妥协。 “你是娘的女儿,娘自然知道你心中有多苦。” 安氏见着女儿如此,原本平复的情绪,再一次难以控制,声音几近哽咽。 “可世间女子,哪个不是如此过来的呢?” “即便你父亲与我相敬如宾,可后院也有几个姨娘……” 安氏像是在劝李惜霜,又像是在劝自己。 “可是母亲,不一样。” “父亲对那些姨娘与对您从来都不同,您在他的心上。” 李惜霜知道,这世间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也不求这个。否则,江沉瑜的妾室,便不会那么顺畅进府。 她所求的,不过是江沉瑜心中有她,独一无二。 “夫君他若是要纳妾,我仍然可以操持。只是他不能动心,您懂吗?” “痴儿!痴儿!”安氏如何不懂呢?可这要如何去劝解! “你怎么就这么糊涂,你与他成亲三年有余,也有过甜蜜的日子。怎么到如今还对情爱之事,如此执着呢?” “以伯爵府的境况,你是要做宗妇的人,当以大局为重。情爱之事,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影响任何东西,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安氏苦口婆心的劝着,希望女儿能想得明白。 心底对伯爵府也是有几分恨意。当初自己为了女儿的地位,不惜赔上孟家送来的那么些好东西,可如今…… “母亲,您叫父亲来与老伯爷说说,不要让夫君纳那梦蝶可好?” “哪怕他要纳其他人,我也愿意。” 李惜霜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年头,纳妾可以,但梦蝶不行。或许是女人的自觉,她觉得这个梦蝶不是善类。 安氏摸了摸李惜霜的发髻,将她眼角的泪细细擦干。良久才说出一句: “你本就是高嫁,此事李府说不上话的。今日我来,也只是心疼你……” 听着素来疼爱自己的母亲,也没法子。李惜霜拉着她袖子的手,缓缓滑落,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一般。 …… 安氏走后,江沉瑜进了李惜霜的屋子。 他与李惜霜本就是有情谊的,只是卫氏每每都在说,李惜霜当不起宗妇的担子;而李惜霜又屡屡犯错。 遇到梦蝶后,便被温柔小意冲昏了头脑。 若非李惜霜没有将抱月楼的事挑明,或许过了这新鲜劲,也就作罢。 如今倒是…… 看着李惜霜这样,他心中也有些酸涩。缓缓走过去,拢住她的身子。 “霜儿,我们不闹了可好?” “我向你保证,即便是梦蝶入府,你在我心中仍旧是独一无二。” 李惜霜眉眼未动分毫,听着这话,心间也只觉讽刺。她很想相信他,可却也知道他不值得。 “你这样闹下去,母亲与祖母只会更不满,别闹了,可好?” 江沉瑜句句温柔,都像是在为李惜霜打算,可落在她耳中,却十分冰冷。 见李惜霜没有说话,江沉瑜也只是叹了口气,便出去了。 若非他最终还是去了抱月楼,见了梦蝶,李惜霜都要被他这模样所欺骗了。 “少奶奶……”紫罗见李惜霜如今,心中别提多痛快。可面上却不能显露分毫。 “你说,此时孟青是否在暗地里笑我?” 李惜霜猛然提到孟青,紫罗不解其意。小心道: “奴婢不知。” “去告诉夫人,我想要见大嫂。就说我心中苦闷,请花枝巷大奶奶来诉诉心事。” 卫氏听到紫罗的话,当即便着人去请孟青。 她当然知道李惜霜与孟青不对付。却也知道,若李惜霜一直闹腾,丢人的只会是伯爵府。 孟青听到李惜霜想见自己时,既有些诧异,又觉得是个好时机。 毕竟答应了紫罗要让她做江沉瑜的妾室。 紫罗见孟青答应得爽快,有些犹豫地提醒道: “表姑娘,奴婢觉得,她或是有阴谋。” 孟青挑眉看向她,没想到,这个时候,紫罗还愿意劝上一句。旋即,敛了眸光。 “她有阴谋,我亦有算计。总归是个机会,你准备好了吗?” 紫罗一听,便知她说得是什么事,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快。 “那嫁妆单子……” “怎么,拿不到?”孟青似笑非笑看着她。 “不,明日便能到手。”紫罗十分坚定地回道。自己要的机会来了,怎么能错过。 “只是,我还需提醒你,今日这一步踏出去了,日后福祸便要靠自己。” “表姑娘放心,奴婢都懂。” 她倒是个坚定的,孟青不再多言,也不知这李惜霜,憋了什么坏心思。 第113章 表姐表妹 孟青看着歪坐在榻上的李惜霜,头上钗环佩戴整齐,面颊处也能看得出胭脂的痕迹。 只是,怎么也遮不住眼底的青。 想来,这几日也是过得极其难受吧。 “表妹瞧着我这般模样,心底欢喜得很吧?” 李惜霜看着孟青淡然的神色,只觉她是在讽刺自己,心底的嫉恨滋长,嘴角扯出一丝自嘲。 孟青摇摇头,缓缓道: “弟妹多心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我怎么会盼着你不好?” 孟青还未探清李惜霜的意图,自然不会那般直白,只规矩达到。 “弟妹,弟妹……” 李惜霜听到这个称呼,一下变得有些癫狂一般,哽咽道:“我算你哪门子的弟妹!眼看着这梦蝶便要进府,你的弟妹哪里就是我?” 孟青知道,她这心底是有气,只是这本就与自己无关,自然也不会惯着她。 “不论这府中进了多少人,只要你的夫君是江沉瑜,那这声弟妹,我便唤得。” “好好好,如今便是你也要踩我一脚!即便你我不和,可我们也是李家出来的,你当真一丝情谊都不顾?” 孟青闻言,不禁蹙眉。这李惜霜此刻当真如同泼妇一般,半点道理都不讲。 “弟妹多心了,你是伯爵府的少奶奶,寻常人哪里能踩到你头上去。” “表妹,你知道昨日我母亲,劝我什么吗?” “她劝我,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要识大局,忍忍就好。” “可我为何要忍?我才是他江沉瑜明媒正娶的娘子!” 李惜霜面容扭曲,看不出半点恬静的样子。不可否认,安氏的话对李惜霜是一个打击,可这与自己何干? 李惜霜见孟青的神色有些许松动,干脆将身边的人都打发了,随后继续道: “我知道,你自从嫁入江家后,我言行无状,多有得罪。可你也知晓,那李跃光不是个简单的,若非我出主意,让你嫁入了江家,你在李府也是逃不过他的魔掌!” 李惜霜是过来人,哪里不懂李跃光看孟青的眼神是何含义。她不说,母亲便真的当自己傻不成? 李家劝说自己捏着鼻子忍下这件事,不也就是因着李跃光的前程,需要依靠伯爵府嘛?说得好听,当初为了自己嫁入伯爵府,费了多少心思。 可若是这对李府没有好处,自家父母又怎么会费这些心思? 一旦想通了这些,李惜霜便不再将自己的希望寄托于李家。 从李惜霜口中听到李跃光的名字,孟青下意识皱了眉头。看着她的神色,李惜霜便知自己所图有希望。 “想来表妹这几次回李府,也觉察到了,这李跃光对你心思不简单。” 孟青没有说话,只将目光落在李惜霜的身上。 李惜霜却满不在乎:“你也不需要用这样的目光瞧着我,我算是瞧出来了,这李家为了李跃光,是可以牺牲我的。” “那我,也就不需要再为他们守什么秘密。” 孟青不动声色,问道: “秘密?” “李跃光对你心思龌龊不算秘密?” 孟青从这话语中听出了威胁之意。 “这是李家的秘密,于我而言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是想威胁我?” “表妹,你想多了。我坦诚相待,只是想求你帮忙。” 孟青没有接话,这个时间她求自己帮忙?不过就是想要阻止梦蝶入府。 “你能想出肥皂、香皂的方子,又能搭上李二夫人、程家小姐这些贵人,我虽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你比我聪慧。” “既如此,阻止江沉瑜纳妾,想必你也是做得到的。” 李惜霜看向孟青的眼中,带着希冀。 孟青迎着这样的目光,缓缓摇头。“我做不到。” “你若是做不到,明日,京城内外的人便都知道,你孟青勾引表弟的事!” 李惜霜语气平静,却带着莫名的疯感。 孟青眸色一冷,语气凌然:“你威胁我?” “表妹,我也不想,可如今我没法子了。江沉瑜不是没纳过妾,可没有一个是如同梦蝶这般。她是不同的。” “我如此不容易才在伯爵府站稳了脚跟,如今婆母也渐渐地给了一些掌家的权力,这一步我不能让。” “你若觉得这样便能拿捏我,只管去做。今日便不奉陪了。” 孟青骨子里便是个很讨厌被人威胁的人,若这李惜霜有些权势,那没法子只能低头。 可她不过是个伯爵府的少奶奶,自己又介意什么。名声一事,只要家中人信任,其他都无妨。 起身便欲离开。 “你不想你弟弟吗?” 李惜霜没法子,急急喊出这句话。 “睿儿?睿儿在江南,待明年,接过来便是。”孟青脚步一顿,心中被这话所击中,可面上却云淡风轻。 “你就那么相信我父亲?”李惜霜也不知这个孟青是真的蠢还是假的蠢,自家都如此对她了,却还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 孟青听她好似知道内情,顺势道: “舅舅与我们有血缘关系,自然是相信的。” “可我也与她有血缘关系,今日他一样可以舍弃我的利益!” 李惜霜恨恨道。 “孟睿早就被父亲安置到云州了。” 听她提起云州,线索与之前都对上了,难道她真的知道内情?只是这种事情,自己一旦相信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反口告知李昌安,到时程家人便难做了。 遂语气犹豫道: “我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江沉瑜纳妾一事,我也无法插手。” 李惜霜见她语气有些犹豫,便知道是有戏的。 果然,孟青下一句便是在给她想法子。 “但,既然要纳妾,你不如就大方些,多给他纳一个。一来改善你在长辈和他面前的形象;二来也能安排个人,与那梦蝶争宠。” “男人嘛,你自然是比我懂。喜新厌旧,才是常态。” 李惜霜细细琢磨着孟青的话,一瞬间茅塞顿开。 既然自己拦不住,不如就干脆分了他对梦蝶的心。 “只是,这么匆忙,我去哪里寻个合适的人?” 听着李惜霜这个问句,孟青便提了一句。 “表姐莫不是糊涂了,陪嫁丫鬟不都是你的心腹吗?你拿着她的身契,即便是收了房,也只能与你站在一起!” “这容貌、身段都不需要太出众,胜在好拿捏便可。” 第114章 一箭三雕 李惜霜的陪嫁丫鬟,除却紫罗外,还有一个名唤绿衣的。 那绿衣身段、容貌都颇为出众。原本就是安氏仔细挑选,以待她怀孕后,可笼络夫君的心。 只是李惜霜是什么人,她一心爱慕江沉瑜,哪里会懂安氏的一片苦心。 成亲后,绿衣不过惹着江沉瑜多看了两眼,便将其送到李家的庄子上去了。 此刻,孟青说着陪嫁丫鬟,她也想到了。 孟青从头到尾都不曾提到过紫罗的名字,可李惜霜却在这些信息中,自动筛选出了紫罗。 “你瞧着,紫罗如何?” 孟青故作吃惊道: “紫罗?你竟然舍得用紫罗?舅母难道不曾为你准备……” 李惜霜摆摆手,敛去了方才的疯癫。 “我自然也是舍不得紫罗的,只是你说要好拿捏的。紫罗对我最是忠心……” 孟青听着这个“最是忠心”,瞳孔不禁微微收缩了一下,看来这紫罗还真是个沉得住气的。遂,故意有些为难到道: “这个……就看你自己怎么挑吧。” 听见孟青如此说,李惜霜选定紫罗的念头愈发坚定。 孟青见事情差不多,便兜着圈子问了一句: “我就晓得,方才你提及睿儿,不过是想要我帮你忙。” 李惜霜没有意识到,这是在试探自己,直接说道: “此前我在父亲书房,瞧见过一封书信,里面提到关于你弟弟的事,可却并不在江南。” “真假与否,你自己去查查便晓得了。” 李惜霜并不在乎孟青是否真的去查,她现在只在意伯爵府的事情。 孟青因猛然听到孟睿的事情,有些失神。全然没有注意到,李惜霜眸底的算计之色。 待孟青离开伯爵府后,李惜霜将自己收拾妥当,去给秦太夫人请安。 也是巧,此刻卫氏正好在秦太夫人处,听闻下人来报,都有些诧异。 “莫不是那孟青真的将她劝好了?” 秦太夫人有些吃惊,昨日安氏都未能将事情抹平,今日孟青前脚走,她后脚便来请安了? 接收到婆母的目光,卫氏也有些茫然。 “不孝媳今日是来给祖母与母亲认错的。”李惜霜见着秦太夫人与卫氏,十分利落的就跪了下去。 “你这是作甚?”卫氏微微蹙眉,招呼着紫罗将人扶起来。 “母亲,前几日儿媳想差了,总觉得夫君将风月女子纳入府中,会伤及伯爵府的面子。再加上,那女子还要走个过场,这才迟迟不敢松口。” “今日大嫂也来劝过了,她说母亲与祖母自然比我思虑周全,既然你们都能同意,定然不会叫影响伯爵府名声的事情发生。” 李惜霜这话说的漂亮,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前几日的闹腾,也成了顾全大局之举。 而秦太夫人与卫氏则品出了不同的意思,两人交换了眼神。 那孟青竟然想着,将影响伯爵府名声的名头,扣在自己两人身上? 卫氏觉得,孟青与李惜霜的关系,断然说不出这么直白的话。“此话真的是她说的?” 李惜霜自然能提出她言语中的不信任,遂有些委屈。 “都怪儿媳自己愚钝,拐不过这个弯。” 这话叫卫氏打消了怀疑,李惜霜一贯有些蠢钝,怎么会想得这么妥帖,那孟青自己倒是轻看了他。 孟青在回府的马车中,不觉打了个喷嚏,心中也嘀咕,莫不是有人在算计自己? “既然想通就好,说来也就是纳个妾,哪里就是什么大事?以往你也操持过的。”秦太夫人换上一副和蔼的面容,轻声劝慰着。 “祖母说的是。”李惜霜恭谨地应着,心底却极为不屑。 “只是,那梦蝶到底是风月出身,孙媳怕夫君在她身上费心太多,影响正事。” 卫氏一听,这李惜霜说得也在理。这么多年,江沉瑜可是第一次如此出格,当初对李惜霜如此上心,也未做到如此地步。 见卫氏陷入沉思,李惜霜有些得意。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如今已然答应了……” 李惜霜暗暗骂了一句,这老婆子便等着自己来做坏人! “儿媳有个想法,祖母与母亲且听听,可行与否。” “既然是纳妾,不如多纳一房,左右夫君如今尚无子嗣,多纳一房妾室早些开枝散叶也好。” 卫氏与秦太夫人看着李惜霜的眸色一闪,她这个提议倒是说到了心坎上。伯爵府子嗣单薄,江沉瑜如今是个独苗……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母亲瞧瞧,儿媳身旁的这个紫罗如何?” 李惜霜说着,将紫罗唤到正中,任由秦太夫人与卫氏打量。 卫氏皱眉,这姿色如此平庸,即便是收了房,自家儿子怕也看不上吧。见着卫氏的神情,李惜霜自然明白她的想法。 “母亲,紫罗是同我一起长大的,与外边的人是没法比。且身子康健,想来也有利子嗣。” 秦太夫人哪里不懂李惜霜的意思,眯着眼打量着,总觉得她与往日不同了。良久,才开口: “你叫紫罗?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 紫罗先是看了一眼李惜霜,待她点头后,才缓缓抬头。 便是这一眼,叫李惜霜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问题。 “你可愿意,伺候你家姑爷?” “回太夫人,奴婢是少奶奶的人,少奶奶吩咐做什么,便做什么。” “倒是个听话的。”秦太夫人也算满意,纳妾不就是为了添子嗣。对比梦蝶那种左右男人心思的,她倒觉得这个紫罗更好。 “以后,好好帮衬着你们家少奶奶吧。” 说着便打发主仆两人下去。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秦太夫人幽幽地说了句: “这女人啊,心思一旦不放在男人身上了,便聪慧了许多。” “母亲,那她此举图什么?” “图什么?图给那梦蝶添堵,图给自己找回点面子。”想了想,秦太夫人又补了一句: “兴许,便只是想图这伯爵府少奶奶的位置做得稳当吧。” 第115章 后院开端 因着李惜霜的松口,伯爵府也和气不少,竟然也有了两分喜气。 江沉瑜回到府中,从卫氏口中得知这个好消息时,对李惜霜的愧疚也多了两分。 月上柳梢,紫罗伺候李惜霜梳洗。 “紫罗,你可欢喜?” 李惜霜放下手中的金钗,转身,眼睛紧紧盯着紫罗问道。 猛然听到李惜霜的问话,紫罗手微微一顿。旋即便跪在她面前。 “少奶奶,奴婢惶恐。” “惶恐?怎么,少爷你都看不上?”李惜霜白日里的大度,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她明白,孟青的法子是让自己在伯爵府找回了面子。可却还是觉得,这样的法子,也是在恶心自己。 偏偏没法子,还是要忍着这份恶心。 “奴婢不敢,少奶奶与少爷乃是天作之合,奴婢出身微薄、无所长,自是不敢妄想。” 紫罗小心应对着,她早就知道,以李惜霜的为人,会有这一朝。 “起来吧。”不知是紫罗得体的言语,还是战战兢兢的态度,取悦到了李惜霜,她转回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 “日后你便不必做这些伺候我的活了,把红袖提到屋子里来吧。” “少奶奶,紫罗是你的奴婢,一辈子都是,伺候您应当的。” 这话让李惜霜又软了两分,到底是在自己身边伺候惯了的。只是,其他人提上去,她也不放心…… “我说不必便不必,你既然要做少爷的妾室,紧紧地抓住少爷的心才是重点。” “少奶奶,少爷的心一贯在您身上,这是旁人都分不走的。” “罢了。”这样的话,李惜霜不想听了,起身往床榻间去。 “对了,你将手里的事情,整理好,交给红袖,仔细叮嘱些,省得日后麻烦。钥匙在首饰盒子最底层” 紫罗明白,拿到嫁妆单子的机会来了。 李惜霜的东西一贯都是自己收拾好,再将钥匙交于她。既然要交付红袖,那拿到钥匙也是必然的。 口中应着,眼底涌出晦暗不明的光。 却说孟青,伯爵府出来后,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几番思量后,才发现自己或许是被李惜霜给算计上了。 与王氏说起的时候,王氏才将其中的利害点出。 “这法子出自你之手,李惜霜断然不会是在那两位面前提及半分。” “但她突然想通了,肯定是你劝导得力,怎么劝的,不利于伯爵府或者那两位的话,肯定都是你说的。” “说不定,纳妾那日,伯爵府还得叫上我们去瞧瞧热闹,顺便问责于你。你且放在心上些。” 孟青对这样的宅斗,真是没什么心思。 这样的小打小闹,也就李惜霜能做出来。等紫罗上位、梦蝶入府后,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这次且先记着吧。 纳妾当日,王氏与孟青自然也去了伯爵府一趟。 卫氏为了弥补李惜霜,将府中采买的事,全权交付于她。 嫁入伯爵府这么久都没有得到的待遇,岂料因着江沉瑜纳妾,还达到了,说起来都有些讽刺。 卫氏在秦太夫人面前说起此事时,孟青没有错过李惜霜嘴角地那一丝嘲讽。 “说起来,这次瑜哥儿媳妇能想明白,还多亏了景哥儿媳妇。” 秦太夫人虽满脸笑意,那眼神中却透着冷意。孟青心道,王氏所说的问责,莫不是真的就来了? “祖母过奖了,这皆是弟妹通透。” “哦?可我听闻,你分析起我与你婶婶的心思来,头头是道啊。” 秦太夫人眯着眼,言语中的质问颇为明显。 孟青转眸看着李惜霜,她这种人,还真的是不值得帮,幸好,自己也不是真的要帮她,否则此刻要被气吐血。 李惜霜也觉察到了孟青的目光,昂首不语。 这样的伎俩还真是不入流,孟青懒得应付,直接否道: “长辈的心思,孙媳怎敢揣摩,大抵是弟妹听岔了吧。” 这样的回答,不禁让秦太夫人愣神,便是李惜霜也没想到。 “大嫂,你那日说母亲与祖母自然比我思虑周全,既然你们都能同意,定然不会叫影响伯爵府名声的事情发生。这种话,我怎么会听岔?” 李惜霜可不愿意就此让孟青接过,当即站出来,说道。 孟青挑眉望向她,怎么这是非要将话扣在自己头上,让秦太夫人问罪不成? 王氏心中,也琢磨出来了。那日李惜霜见孟青,一开始便想好了。 一则给自己寻个台阶下来,二则寻个机会坑孟青,三则提前想想应对梦蝶的法子。 “瑜哥儿媳妇倒是好记性,青儿都不记得说过了,你还能原原本本说出来。” 李惜霜一窒,没想到这个时候王氏会帮孟青说话。 秦太夫人哪里还不明白,这就是李惜霜拿孟青作筏子呢。这样被一个小辈算计,脸上也有些不悦。 卫氏却不愿意今日难堪,打圆场说道: “这话赶话的话,兴许说了也忘记了。都不是什么大事。” “一家人,和和气气才是好。” “惜霜记着些你大嫂的好就行。” 正说着呢,下人来报,江沉瑜将梦蝶迎进来了。 原本因算计孟青有些许得意的李惜霜,此刻面容多了落寞,孟青冷眼看着,可怜人也是有可恨之处。 可今日特殊,江沉瑜特意给梦蝶求了恩典。秦太夫人也不过是皱皱眉,便许了。 既如此,卫氏也将李惜霜身边站着的紫罗,叫着坐下了。 紫罗倒是个懂事的,看了看李惜霜。 “多谢夫人,紫罗伺候着布菜就行,不敢与主子同桌。” 这话说出来,李惜霜痛快了,冷眼看着梦蝶,同样是妾室,她这还怎么好意思坐得住? 谁知梦蝶仿若未闻,与江沉瑜眼神交织,缠绵得很。 卫氏自然也听出了紫罗的言外之意,不觉瞥了一眼梦蝶。 一顿饭下来,孟青瞧着,李惜霜的帕子都要绞坏了;而梦蝶的眼睛也要眨巴坏了。 如此想着,还是觉得花枝巷的家好啊,看着王氏都带着些许慕儒。 第116章 戳破 孟青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将紫罗递给自己的嫁妆单子,仔细看了看。 上面好些摆件,在安氏、李跃光的院子里都曾经看到过。还有头面,李惜霜也戴过些。 “姑娘,这嫁妆单子是真的吗?” 荷香看着这张嫁妆单子,若是真的是自己家姑娘的嫁妆,那可是发财了! 当初表姑娘出嫁时,十里红妆,也就与这个数量不相上下。 “荷香,你可还记得,我娘的字迹?” 孟青不确定,所以未能回荷香的话。但她想着,这 嫁妆单子如此齐全,若真的是孟母为自己所置办,想来是费尽心思,那这字迹多半也是出自她之手。 荷香摇摇头,脸色有些尴尬。 “我与姑娘来京城时,年纪也不大,又不善笔墨之事……” 这样的神色,让孟青瞧着,有点意思。 “无妨,既然不知道,我们试试便好。” 孟青想着,笔迹嘛,既然有了原件,寻个擅长之人,微微模仿一二便是。 而孟母的字迹,除却孟家的人,李昌安应该是最了解的。 山蓝正巧进来,瞧着孟青为难,不忍多问了一句。 “少奶奶,夫人对书法颇有造诣,一手簪花小楷,更是精致。” 孟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婆母是个艺术天赋较好的,毕竟六岁的萍姐儿写得字都远胜于自己…… 于是候着脸皮,去请王氏仿了一封关于自己的信,类似于孟母托孤的言语。 未免被李昌安所识破,这内容也是极为简洁。 入夜后,青黛将这封信放置李昌安的书房,竟然吓得他连夜去了城北…… 孟青也肯定这嫁妆单子,是真的。 只是,青黛在城北跟丢了李昌安,在孟青面前有些沮丧。 孟青等人怎么都开导不好。 嫁妆单子一事尘埃落定,孟青只待程家人将孟睿寻回后,便可与李家撕破脸皮。 那李跃光既然对自己起了歹心,怎么也要回敬他一下。 紫罗说,最开始是李跃光发现江沉瑜频繁进出抱月楼。 他一个小舅子,断然不会安排人盯着自家姐夫。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自己频繁出入此处。 这段时间,经过青黛的努力,程家放出去的人中,也有不少愿意为孟青所用。 尤其是听说,程宁也知晓此事后,对孟青的敬重也深了不少。 自然,能帮忙盯着李跃光的,也是有的。 孟青将此事吩咐下去后,青黛便立马安排人,去查李跃光进出抱月楼的原因。 待李家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后,孟青又赶忙去寻了郭沐阳。 此前拟好的合作计划,早就遣人送过去让他过目。而郭沐阳前两日便也让晏清来提过,说其中细节有待商榷。 这地点嘛,自然是定在百花岭那边的庄子上,商谈、检验两不误。 上一次的遇险,到底还是让荷香与厚朴等人留下了阴影,出门时格外谨慎。 晏清更是谨慎,竟然带着五六个人,在城门口候着。 见着孟青时,也克制不住眸中的关怀,脸上满是愧疚。 “你这是怎么了?” 孟青心中也明白,上一次的事情,或许是会让晏清等人被吓着,只是,事情过了这么久,他此番未免过于重视了。 “姑娘,以后你进出城,都提前让荷香来说一声吧。此前你让我收拢些人手,如今也有快二十余人。” “虽然身手比不得青黛,但普通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上次的事,晏清护卫不力……” 晏清其实想说,自己能不能去花枝巷做家丁。他虽然没什么身手,可能跟在孟青的身边,遇到危险时,便是以命相搏也能拖延些。 只是这话到底没说出口,姑娘盯着自己的眼神过于清明,叫他不敢亵渎。 “上次的事,是意外。你不必如此。” “若真的觉得不舒坦,那就加大查探李家的力度,报仇就好。” 孟青对荷香与晏清的感情不一样,看着他如此自责,赶忙安抚着。 “果然是李跃光?” 上次事情的内里,荷香也已经告知过。只是晏清不太相信,李跃光到底也是姑娘的表兄,如何能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 “郭公子帮着查探过,紫罗也透了消息,想来无误。” 听到孟青提及郭沐阳,晏清微微低头。自己瞧不上郭沐阳这种凭借着家世出息的人,刻意忽略他本身的能力。 在工坊一事上,也有些小心思。可最后,竟然也就是这样的人,保护了自己心尖上的人。 跟郭沐阳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晏清又不在百花岭那边,孟青不再纠结于这些事上。 晏清心中内疚,她也开导了,若还是要钻牛角尖,也没法子。 遂转身进了马车,往百花岭去。 晏清见着姑娘如此,也明白此刻的自己过于矫情。 …… 孟青的马车才停稳,便听到郭沐阳的声音在外边响起。 “孟掌柜的庄子,可真是别致。” 孟青缓缓从马车中探出头,笑道:“那也得多谢郭公子的花匠。” 此刻她未曾留意,自己搭上的手,竟然是郭沐阳升过来的。触碰之间,只觉在这冬日格外温暖。 郭沐阳只是试探性的伸着手,没想到,孟青竟然如此坦然搭着自己的手下马车。 此刻,面颊绯红,耳根发热。 孟青后知后觉,却又他这样比平日里可爱了些许。打趣道: “孟青何德何能,竟然劳驾郭公子。” 郭沐阳在孟青的谈笑中,找回了自己的神思,微微清了嗓子说道: “单凭孟掌柜所提的合作,便是值得的。” 晏清瞧着两人的互动,心底有些酸涩,却又觉得姑娘若真的有幸…… 也未尝不可。 遂跟在后面,悄然低下了头。 这一幕,同行的山蓝看在了眼里。 眉间也忍不住跳动了下,她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只是,少奶奶好似不知道。 于是孟青和郭沐阳商谈着正事时,山蓝鼓足勇气,将晏清拦了下来。 “我知你名为晏清,乃是少奶奶江南那边的旧仆,极为忠心。” 晏清不明白,她此举何为,但对于孟青身边的人,他还是十分尊重。 背脊挺直,站在一旁,等她的后续。 第117章 生意细则 山蓝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在晏清的注视下,有些消散。 可想着少奶奶平日里对自家的好,若被其他人发现了,拿这做文章,那便是大麻烦。 便硬着头皮说了句: “主子对咱们好,忠于她乃是应当,以命相报亦是。” 晏清不明白,自己与山蓝也不过就见过一两次,她这番话是何用意?遂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疑惑。 山蓝觉得自己暗示十分明显,只蹙眉,低声开口。 “以前,伯爵府二少爷,看二少奶奶也是这个眼神。” 晏清以为自己将心思藏得很好,山蓝这话无异于雷击,叫他动弹不得。 山蓝抬头,仔细打量着他的变化,半响后,叹了口气说道: “有些心思收着些,被自己看出来无妨,可若是对少奶奶有二心的人瞧着了,这便是拿捏她的把柄。” 言罢,便想要跟着孟青和郭沐阳的脚步往里去。 晏清此刻已经不复先前的淡然,匆忙间,伸手拉了山蓝的袖子,眼中好似有些渴求。 山蓝看懂了。 “今日我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不会说,少奶奶也不会晓得。” 说完,便看向那只扯着自己袖子的手。 晏清悻悻收回手,一时有些无措。 他以为,自己对姑娘的心思,藏匿得好,便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守护着。 可今日山蓝却说,这心思可能会给姑娘带来麻烦,成为把柄。 转头向着孟青和郭沐阳所在之处望去,两人谈笑风生,好不自在。 与自己此刻的拘谨,天壤之别。 山蓝与晏清两人私下说话,孟青其实早就发觉了。 毕竟都是跟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之间离得有些远,哪里又能瞒着什么呢? 所以,看着山蓝匆匆向着自己走来,而晏清在不远处张望时,孟青对他们的谈话也生出了好奇? 这两人也不过就见过几次,总不能是相知相许了吧? 郭沐阳瞧着出神的孟青,不忍提醒道: “孟掌柜,这郭某说的话可是关乎你切身利益的,不上心些?” 孟青虽然留心山蓝两人,却并不代表自己就未曾听见郭沐阳说什么。 “若郭公子觉得,孟青此刻能糊弄,尽管试试。” 坦然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叫郭沐阳也有些哑然。她如此模样,是对能力的自信,而非相信自己。 “嗯,孟掌柜聪慧,点子方子都新颖,郭某哪里……敢!” 郭沐阳原本想说,郭某哪里舍得,却又觉得这词极为轻浮,便换了一个。只是眼底地那一抹宠溺,怎么都化不开…… 这叫走近的山蓝,又落在了眼里。 哎,自家少奶奶太优秀了也不好,如此惹眼!山蓝在心底微微叹息。 但郭沐阳的身份,轮不到她置喙。何况,少奶奶对自己如此好,若以后有机缘…… 这样想着,山蓝决定,要帮着孟青看着些,别叫其他人拿这个做文章。 遂,挺了挺胸脯,全神贯注地站在孟青身旁。 孟青余光正好扫到,便笑着看向一旁的丫头,问道: “是许久没出来,都想着去散散心吗?” 书琪与山蓝等人不同,这还是第一次跟着孟青出来,且庄子改建后,风景别致。 听孟青这么问,以为是自己处处张望,叫孟青瞧见了,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这样的小动作,哪里能逃过孟青的眼。 “郭公子,前面有个观赏亭,我们不如坐着歇歇,也将合作的细则谈妥,签个契书?” 郭沐阳知道,孟青这是寻个借口,让身边的丫头,都能去活动活动,顺从点点头。 孟青看着几个丫头一听可以自己走走时,笑得都极为灿烂,也是颇感欣慰。 即便是荷香,平日里跟着自己,也是会有些许拘谨。 毕竟在荷香心中,自己是主子,时时刻刻都想着照料着些。 但和山蓝他们在一处时,却不必顾及这些。 只有青黛,并未离开,只与晏清站在亭子旁。 “你两别站着了,坐吧。”既然诚心让他们自在些 ,也不会讲究这个规矩。 青黛倒是个爽快的,孟青发话,她便自己寻了个舒适的地方坐着。晏清则还是规规矩矩站在孟青身旁。 “晏清兄弟,一起坐吧。”都是男子,郭沐阳对他的心思也算是有些察觉。 “一会商量的细则,你也要仔细给你们家姑娘瞧着,日后好些细节,都是你我一起落实的。” “这倒是,晏清,日后生意铺开,你担子也会重,若是有为难,可直接告知于我。” “晏清明白,定然不负姑娘所望。” 晏清听到孟青与郭沐阳这样说,心中的无措也少了很多。自己的心思虽上不得台面,但总归可以在姑娘身边,帮衬一二。 说完,几人便按照孟青已然写好的内容,再一一讨论,斟酌。 这一来一去,竟然花费了约莫两个时辰,才算完。 “那现在开始,香皂、肥皂这些物件,是否可以大肆生产了?”郭沐阳完事后,赶紧确认。 “嗯,可在用料和包装上,做些调整。”孟青点到,毕竟一开始就有些东西走的高端路线,若是平民化,怕会惹得高门不满。 “这个我明白的。价格肯定是要与用料、包装相匹配的。” 这个道理郭沐阳懂的,孟青的想法他也能猜测一二。 既然日后,孟青还会专门开设服务于勋贵人家的牌子,那在物品上也要作区分。 “方才你提到平价和奢侈品是个什么意思?” “这……大概就是,分别用于普通百姓和勋贵人家的。” “那既然要作区分,又如何区分呢?都是出自我们之手。” 这郭沐阳到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自己提到的内容,他总是能想到关键的地方。笑着解释道: “品牌。” “何谓品牌?”郭沐阳歪着头,眸光深邃,倒有几分像猫。 “例如,郭家铺子、孟氏工坊之类的,在被诸多人知晓后,可称为品牌。” “但既然是双方合作,那必然不能以郭家或者孟家单方面的姓氏来命名,叫郭孟?”郭沐阳想着自己的名字与她连在一起,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些。 “即便是要叫这样的名字,也是孟郭。只不过,这名儿不雅,用不得。” 孟青笑着提醒道。 “看你这样,已然有了想法?”郭沐阳短暂的幻想被打破,倒也不恼。 “我们现在主要做的都是女子生意,这名字也应当从这个方面着手。郭公子你负责的部分,取小家碧玉之意,叫碧玉坊;而我这边的,走勋贵路线,取大家闺秀之意,叫闺秀阁。” 郭沐阳听她说完后,眼睛都亮了不少。只是此次是与之前不同,这是对赚钱的渴望。 “这个名字倒是不错。” 第118章 未来可期 在这些最基础的东西都商议完成后,郭沐阳露出了一缕愁色。 “京城现有的胭脂水粉铺子不少,其不单单是生意人把控着,还有一部分是勋贵人家的产业。” “若是小打小闹也就罢了。” “但按照咱们订下的方案,这做起来必然会触碰到他们的利益,这……” 郭沐阳第一次对自己商人的地位产生了不满。 他总觉得士农工商这就是个谬论,世间生存,唯有银子是最靠得住的东西。 可他没想到,如今有了赚银子的机会,还需要瞻前顾后。 他与孟青两人合作。 即便孟青是伯爵府的孙媳,都不一定能震慑得住, 何况如今已然分家,只是江家大房的遗孀,怕更难立得住。 郭沐阳的话,孟青早就考虑到了。再瞧着他的神色,便知他心中担忧。 “嗯,谁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利益被人触碰。所以我们要寻个更大的靠山!” “看孟掌柜这胸有成竹的样子,怕是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 孟青勾唇一笑,旋即靠近郭沐阳。 直至她在自己耳畔说出那个名字时,郭沐阳深深地看了孟青一眼,这个女子早就将一切算好了? 只是相比这个,他感觉自己在她靠近时,耳尖都有些发烫,胸口噗通,仿佛有什么要跳出来一般。 许久之后,孟青告诉他,这叫“小鹿乱撞”。 孟青只当郭沐阳是被安宁长公主的名讳给震惊到了,也不催促,只让他自己缓缓。 良久后,郭沐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如今,我们还能直接开始吗?” “当然,京城百姓众多,需求亦然,且这类杂货本身就是薄利多销。勋贵人家不放在眼里,即便是有些影响,他们也不会如何的。” “待碧玉坊的名号打出来以后,便可以拿着这个去寻人撑腰。” “只有一点,郭家的铺子现在都经营不错,若是这样变动,会不会影响太大,郭员外那边?” 孟青早就发现,郭沐阳在郭家有足够的主事权,只是如今所图谋的事更大,自然要一句准话。 “孟掌柜不是早就发现了,郭某才是郭家能做主的人?”郭沐阳哪里又是真的傻呢? 孟青丝毫没有被戳破后的不自在,反而笑着说道: “如此现有的工坊,怕是生产也跟不上了吧。” “这些我都会敲定,孟掌柜不必费心。” 与人合作,信任很重要。他既然这么说了,孟青便不再多言。可郭沐阳却有些不满意。 “只做这一类的生意?” 孟青只看他眼神,便懂他的意思。 “我知晓郭公子手里的产业众多,但一下子动的太大,一来怕伤筋动骨,二来也怕惹人嫉妒。” “当然,前些日子说的那个吃食法子,你还是你可以继续的。” 女子的衍生品够多,如今孟青已然能够造出精华一类的,那自然香水、口红也不过就是调剂方子的事。 一样一样做好,再图谋其他,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不得不说,郭沐阳继承了郭员外对钱财的“敏感”,一听赚银子,积极性就格外强。 这边才敲定了大概的内容,他便急匆匆地回去,寻人设计包装、扩建工坊……孟青笑着劝他不急,他说赚银子宜早不宜晚,不嫌烫手。 待郭沐阳离开后,孟青才领着人去了庄子里面。 天工坊的手艺着实不错,这里面的亭台楼阁该修复的修复,便是重建的也大差不差了。 本身这个背景下,材料里面的化学成分就少。 只需要稍加晾干,便可以正式用以招待客人。 孟青的庄子改建后,类似于现代的农家乐。且庄子里本身有一眼温泉,这可是京城附近少有的特色。 孟青想着,待郭沐阳将碧玉坊的名声打开,便邀请长公主一同前来。 一则让她瞧瞧百花岭的工坊,二则让她给这个庄子添些名气。 待来年天气暖和,手里有了银子,便将此前规划的其他区域,再修建一番。这样,夏季也能做个避暑的地方。 正在孟青思考着日后的发展时,晏清抱过来一摞文书。 这么一大摞,沉甸甸地,叫孟青有些诧异。 “这些是?” 晏清将这些东西都分门别类的放在案几上,解释道: “此前,姑娘叫我收拢些自己的人手,便是花些银子也可以。” “我趁着灾民涌进城中时,接触了不少,精挑细选后,逐个与他们商量。” “其中有部分,无家无室,为了省事干脆签了卖身契,当然,提前说好,都是可以赎的。” “还有部分,或是身手不错,或是在算账上颇有天赋,这类不签卖身契,便签是活契,按照姑娘所说,有所为、有所不为,都记录在其中。” 孟青一边看着一边听他说着,只是没想到,这签了身契的竟然比活契的多。 “今日你带来的几个护卫,是属于哪一类?” “都是签的死契。他们其中有两个身手好,可行事过于端正。” 孟青明白,灾祸面前,越是端正、良善的人,活下去的几率反而越低。 “现在都安排在庄子里?” “嗯,这些日子庄子在改建,他们也在帮忙的。” “这庄子后面还有些地方,届时你与天工坊商议,看能否盖出些许厢房,若遇到有能之人,能留下来,也便居住。” “毕竟庄子里,地方不大,日后若是来往女眷过多,他们住着不方便。” 这个道理晏清是懂的,当即点头。 孟青往回走时,看着薄雪覆盖的树木,遂有些枯黄,却十分挺直,生机显然。 而庄子的门庭道路,相较于最初焕然一新,恰如自己的以后,可期。 第119章 妻妾 孟青现在手里也算是小有人手了。 此前分家时,有二十二人的身契;如今晏清这里算下来有近四十余人。 其中,有些身手的武师有十二人;会些笔墨的有近二十人;余下的几个便是来京城参加科举,而中途盘缠用尽。 这些读书人签的几乎都是活契书。 孟青瞧着手里的这些名字,便知他们只是想拿自己这里当个跳板。 也理解,生意尚未铺开,手中的银子也有限,而能参加科举的人又岂非是常人,自然不愿意屈居于此。 晏清也算是憨直了些,也与他们签了文契。 罢了,这类人不能得罪,但也不需要过于捧着。 孟青在些契书中,看到了一份特别的,应当是来年参加春闱的举子——温云庭。 这份契书应当也是出自他自己之手,落款与契书的字迹几乎一致。 一般文契只需规定有所为、有所不为即可,而他的里面却落着时间,这人倒是个有意思的。 除却晏清这边,青黛那边的人也整理妥当,共计八人。 这些人散落在各个行业,但极为擅长查事情,孟青也将大概背景都过了一次。 待生意好了,在庄子附近开设学堂、武馆,也是必不可少的。 若要货通南北,镖局也是重中之重。 …… 相比孟青这边的井井有条,伯爵府这几日近乎鸡飞狗跳。 梦蝶入府的当晚,李惜霜为了落她的面子,逼着江沉瑜进了紫罗的屋子。 这紫罗本就是自愿要做江沉瑜的妾,李惜霜给她争取了机会,她当然用尽全身解数。 无论是李惜霜还是梦蝶,都是江沉瑜真心对待过的,自然在床榻之上,也会收敛些。 加之,李惜霜是官家小姐,羞涩、矜持;而梦蝶习的是欲拒还迎。 紫罗在这种事情上,便极为放肆。 这叫江沉瑜了解到了不同的乐趣。 接连三四日,江沉瑜都进了紫罗的屋子。 梦蝶入府之日被落了面子,如今连着几日都不曾有机会亲近江沉瑜,神色恹恹。 李惜霜当日看着江沉瑜还是进了紫罗的院子,心中还有些许得意。在她看来,紫罗是自己人,而梦蝶是外人。 可连着几日后,江沉瑜还是这般作为,李惜霜便坐不住了。 …… 紫罗早就知道,自己若是得了江沉瑜的宠爱,李惜霜不会放过自己。 可这法子也用得太浅显了些。 紫罗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举着茶盏。 若非她身形有些晃动、手指通红,便再看不出异样了。 “你可知错?” 红袖看了看上方的李惜霜,怒问。 李惜霜端坐于上方,斜眼看着紫罗的模样,心中也痛快了些。 终归她是挣不出自己的手掌。 紫罗敛下眸子里的痛快,换上了可怜的表情,颤抖道: “奴婢知错,请少奶奶宽恕。” 得了这话,李惜霜才算放下对她的防备,准备伸手去接那茶盏。 可就在这时,紫罗仿佛受不住一般,直接摔倒在地上,温热的茶水四处飞溅,她自己身上湿了一大片。连带着李惜霜新做的裙子,也没逃过。 红袖赶紧上前,帮李惜霜擦拭裙摆,口中却并未消停。 “紫罗,你这是什么意思?别以为做了少爷的妾室,就算是飞上枝头了……” 此话尚未说完,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院子里急匆匆地走进来。 昨夜还在床榻之上与自己极致缠绵的女子,此刻安静地躺在地上,双手通红,衣裙上都是水渍。 江沉瑜不是个傻的,李惜霜真心喜欢自己不假,可也正是如此,对自己的妾室格外严苛。 尤其是紫罗本身就是从她李家出来的。 “少奶奶真是好大的威风,自己塞进我屋子里的人,也这般容不下?” 江沉瑜抱起紫罗,脸色阴沉,锐利的眼神盯着李惜霜主仆二人,质问着。 “少爷,少奶奶并未……” 红袖上前,想要帮着李惜霜解释两句,却被他一脚踢翻在地。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本少爷的女人,自然是枝头上的……雀儿。” 原本江沉瑜想说,凤凰。可李惜霜那一脸的难过,还是叫他有所保留。 “紫罗即便是进了你的屋子,也是我李府的奴才。夫君还是别太看得起她了。” 李惜霜被眼前的一幕所刺痛,又被江沉瑜的言语所伤,顾不得最初将紫罗纳入妾室的原因。 此刻也有些理智丧失,当即辩驳道。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往不是最温柔、善良的吗?” “你瞧瞧,自己哪里还有个少奶奶的样子?” 许是这话有些重,砸得李惜霜沉默了下来。而江沉瑜也自觉失言,抱着紫罗大步而去。 紫罗在江沉瑜的怀中,双眸紧闭,听着这句话,却有些想发笑。 李惜霜竟然也能配上温柔、善良这样的词汇,不着痕迹的扬了扬嘴角。 反应过来的李惜霜,气得直接又砸了好几件摆件。 他怎么可以愈发的作践自己? 都怪孟青,对!就是孟青出的馊主意! 也怪自己愚笨,竟然相信孟青会真心帮助自己。还说什么紫罗可以与梦蝶分宠,可如今,只是让自己添堵! 在花枝巷逗弄孩子的孟青不知道,不过是几日的功夫,这李惜霜便又惦记着,怎么收拾自己了。 而紫罗被江沉瑜抱回去后,轻轻安置在榻上。 待让小厮去寻大夫时,方才悠悠转醒。 拉着江沉瑜的衣角,柔柔地说道:“少爷,奴没事,不必瞧。” “若今日在少奶奶院子里晕倒一事,传出去,于她名声不利。” 江沉瑜还以为,她会遮掩着些,等自己询问,才道出目的。可她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却显得半分心机都没有。 “你考虑她的名声?” “少奶奶与少爷乃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紫罗可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人物,李惜霜这样小小惩戒,便能拉下来。 还不如用来,博一博男人的好感。 况且,方才那盏茶最烫的时候,都在自己手上端着。而身为奴婢,这样的惩罚早就不算惩罚了。 待温度适宜,算着江沉瑜快来的时候,紫罗在故意摔倒。 哪里就真的受了什么伤呢? 果然,江沉瑜闻言,眸中有些震惊,随后将紫罗拉入怀中,不再言语。 自然也没有留意到,紫罗眼中的嘲讽。 第120章 报复的开端 梦蝶听闻李惜霜院子中发生的事,有些幸灾乐祸。 她对这江沉瑜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只是能从抱月楼出来,做伯爵府继承人的妾室,百利无一害,自然是要接着的。 以往在抱月楼自己与江沉瑜拉拉扯扯,却从未让他得手过。 遂打算,在新婚之夜将自己托付于他。 谁知,这李惜霜第一日便给了自己下马威。 如今,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是,这紫罗到底也压着自己了,梦蝶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遂站起身,理了理衣裙,往李惜霜院子里去,敌人的敌人可不就是朋友了? 听闻梦蝶这个时候来了,李惜霜极为不耐烦,摆摆手说着不见。 “姐姐,你我同病相怜,何苦还要置气?” 梦蝶不顾下人的阻拦,直直地往屋子里去,望着李惜霜说道。 “谁与你姐姐妹妹,我娘家只一个兄弟,你也配?” 李惜霜虽然对紫罗不满,可心中还是理得清。紫罗是自己手里的人,再扑腾也出不了大事。 而梦蝶是抱月楼出来的人,在江沉瑜身边便如同打着自己的脸。 梦蝶被李惜霜这样直白的话落了脸面,也不觉有什么,微微停顿后,继续道: “你乃是少爷的妻,而我是他纳进来的妾,那日你喝了我的茶,这声姐姐,不当也得当。” “放肆!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妾室,妾通买卖,奴婢而已。怎么配在我面前,你啊我啊的自称。” 李惜霜方才在江沉瑜那里受的怒气,此刻尽数发在了梦蝶身上。 梦蝶被这话说的有些脸上发烫,自己已然低下了头来寻她,她却还如此不知好歹。 平日里有脑子的人见多了,遇到这么直接的,梦蝶半点法子都没。 可要她给李惜霜低头,却又是做不到的。想要拂袖而去,可李惜霜怎么肯? 一个眼神给到红袖,红袖便上来,拉着梦蝶道: “梦姨娘冲撞了少奶奶,连赔礼道歉都不会嘛?” 被一个奴婢这样拉着,梦蝶也是有些脾气,直接反手一巴掌,打在红袖脸上。 “既然知道我是姨娘,你一个狗奴才,怎么敢动手的?” 要说这红袖也是倒霉,一日内先挨踹,再挨打。哪里是少奶奶身边人该有的待遇。 李惜霜也是个痛快的,见着红袖挨打,快步上前,便拍在了梦蝶的脸上。 “她就算是狗奴才,也是我身边的,那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一个姨娘,跑到少奶奶院子里动手动脚,还是我约束不当!” “夫君宠着你也就罢了,可你自入府到现在,都不曾伺候夫君,哪里来的底气?” 说着,便指挥着身边的两个婆子,押着梦蝶跪下。 梦蝶想要反抗,可两个婆子的力气太大,她在抱月楼娇娇弱弱的养着,哪里又能受得住。 挣扎无果,便只得老老实实地跪在院子中间。 服侍的小丫头想跑出去寻江沉瑜,李惜霜当即拦下。 退一万步说,此刻的江沉瑜正在紫罗的温柔乡里,这小丫头寻着了,也没什么用。 一日之内,他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为着妾室,伤了李惜霜的心。 梦蝶跪足了一个时辰,李惜霜才让婆子将她架着送回去。未免落人口实,她自己亲自去寻了卫氏,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卫氏看了看红袖脸上的巴掌印,只让李惜霜约束好江沉瑜的妾室。 这梦蝶入府本来卫氏也是不待见,何况,她自己跑到正室的院子里,指手画脚。故而,这种事卫氏并不愿意插手。 李惜霜去也是为了试探,江沉瑜是否因着紫罗一事,告知卫氏。 见卫氏无异常,自然不会傻到去说江沉瑜护着紫罗一事。 入夜后,接连出现在紫罗屋子里的江沉瑜,进了李惜霜的屋子。 李惜霜心中既有欢喜,又有委屈,还有失望。自己满心满眼的男人,白日里落了自己的面子。 而现在,也只是坐在桌子边,静静地看着自己。 江沉瑜也不明白,以往和自己琴瑟和鸣的夫人,怎么如今就看着有些扭曲了? 她脸上的委屈自己不是瞧不出来,只是不懂她在委屈什么? 但想到紫罗的话,还是耐着性子,先开了口: “紫罗同我说了,白日里是她不小心将水洒了,可曾烫到你?” “怪我,只瞧着她晕倒,便忽略了你。” 李惜霜听见江沉瑜服软,还如此关心自己,直接自动忽略了“紫罗说了”几个字。 眼眶瞬间红了起来,脸上的委屈也越发明显,宛如一个小兔子。 李惜霜虽未开口,可江沉瑜瞧着她的样子,便知道她已然软了,缓缓走到她身边,拉着她手道: “为夫错了。” 这简单的几个字,李惜霜恍如隔世。一滴泪直直砸在了江沉瑜的手背之上,烫得很。 江沉瑜便更是小心哄着了, 他对李惜霜本就有情,这不是梦蝶等人可以比的。 当初坚持将梦蝶纳进来,也不过是为着男人的面子。 谁让李惜霜将这件事暴露在大庭广众下。加上后来,听孟青说,这件事乃是李跃光告诉李惜霜的,他便更不满李家的态度。 年轻小夫妻,心中互有情意,烛光摇曳、床幔围绕,再多的矛盾,也是解得开。 …… “姨娘,今日少爷本打算留宿的,您为何要将他劝到少奶奶院子里?” 照顾紫罗的小丫头,一边为她的手上着烫伤膏,一边好奇道。 “若少爷发现我身上并无烫伤,今日受的委屈,便有些假了。” “何况,梦姨娘下午都眼巴巴去少奶奶院子里了,将少奶奶逼急了,她两练手联手,这后院谁能过得好?” 紫罗了解李惜霜,她为了在伯爵府找回体面,不惜求助孟青。 倘若自己今日真的做绝了,她与梦蝶联手,再正常不过。 何况,对于她这样高傲的人,再没有比夫君的柔情蜜意都是别人劝说所为,更难过的了,何况那个劝说的人,还是她的奴婢! 第121章 新线索 冬至悄然而至,京城已经下过几场大雪。 所幸,郭沐阳与孟青商议好后,便寻了合适的地方,着手工坊建造。 银子使得足够多,竟然也建得七七八八了。 只是这大雪天,外边极冷,孟青也就不便出门。 此刻主仆几人围着炉子,煮着孟青新教的奶茶,倒也有些趣味。 “少奶奶,这是门房那边传来的。” 碧翠去厨房拿了些点心。正巧有信便递了过来。 孟青瞧着碧翠递过来的信,也是有些吃惊,自己在京城这么久,可是第一次。 她还以为是程家那边,关于孟睿有消息了,遂拆开的同时,也望向青黛。 青黛瞬间领悟到了她的用意,摇摇头。 荷香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互动,但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姑娘收信,便有些好奇。 见着屋子里都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孟青扫了一眼内容,便将这些事说了出来。 “以往尚未分家时,伯爵府都没什么波澜,如今人少了,反而这么热闹。” “嗯,以往咱们夫人就不争不抢,哪怕是老爷还在的世子……” 书琪嘴快,一下便接了话,可提及老爷时,却意识到不妥。尤其是山蓝还在向着自己使眼色。 可孟青此刻的注意力,并未在这上面。 她此前还在犹豫,伯爵府与自己并无实际的牵扯,成全了紫罗,不知好坏。 可如今,看着这一封信中,将伯爵府近日所发生之事,详细传递过来,倒也觉得不失为一件好事。 毕竟王氏那边迟早都会对伯爵府发难,知己知彼,总是好的。 除却这些,紫罗还提到白云观的乾元真人受老伯爷所邀,不日便会到来。 “少奶奶,奴婢失言了。” 书琪知晓自己做错了事,哪怕孟青并未责怪,却也主动站出来认错。 孟青不介意丫鬟活泼些,但这样的口无遮拦,迟早会惹出祸事。到底是在屋子里,叹了口气道: “今日便不罚你了,但且记住,在院子里稍微放松些也无所谓。可出了院门,谨言慎行。” 几个丫鬟连忙道“奴婢谨记”。 书琪也微微松了口气。 “你说,伯爵府那边请来了白云观的乾元真人?” 王氏听着孟青说出来的消息,有些震惊。毕竟伯爵府那边的动静,这些日子,她也格外留心,可并未有人提及。 “嗯。” “是谁人告知你的?” 孟青当然懂王氏的意思,怕对方放出烟雾弹。 “若没猜错,是紫罗。” “猜?”王氏留意到,孟青所言存在不确定,又问了一次。 “嗯。门房那边收到一封书信,并无落款。但其中内容,几乎都是围绕着江沉瑜与李惜霜之事,所以我猜是紫罗所为。” 说着,又将信里提到的事情,都与王氏说了一遍。 王氏沉吟良久,方才说道: “你可信她?” “这种消息,若是十分重要,便着人去核实;若不重要,便当个笑话,看看就过了。” 孟青没有说信或者不信,于她而言,自己手中得到的信息,都是需要核实的。 “既如此,我今日去一趟伯爵府,给老伯爷、太夫人请安。” “左右今日冬至,也该去一趟。” 王氏想了想,这样的事,自己手下的人既然探不出来,那去查必然也是无用功。还不如自己走一趟。 “母亲,我与您一同去。” 孟青起身,想要回去换身衣裳。 王氏直接拉着她的手,摇头道:“不必,你若是去,李惜霜一直缠着,反而不好打听。” 孟青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毕竟紫罗的信件也提到,李惜霜如今最讨厌的莫过于自己了。 王氏前脚去了伯爵府,孟青便将萍姐儿和元哥儿都接到一处。 左右都是在屋子里取暖,在一处反而热闹些。 因着天气冷,又接连下雪,两个小家伙被王氏拘在屋子里,都快闷坏了。 见着孟青,更是抢着往她身边凑。 见元哥儿迈着小小地步子,直接扑在孟青身上,喊着“娘亲”。 萍姐儿也不遑多让,也抱着孟青的腰,喊着“嫂嫂”。 一时间,屋子里都是小孩子稚嫩、软糯的声音,叫人听着都欢喜。 也就是这个时候,青黛从外边走了进来,一身清冷。 山蓝忙给她倒了杯热茶,荷香也将她身上的斗篷接过。 孟青瞧着都冷,着急道:“赶紧递个汤婆子给她。” 青黛接过汤婆子,饮了空热茶。才缓缓出声: “姑娘,表少爷的事,有眉目了。” 说着便将自己搜集到的消息,一点点告诉孟青。 青黛打听到,李跃光在抱月楼有一相好的,名唤嫣儿。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像平时的性子。” 孟青看着青黛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情能将素来直爽的青黛都难住。 青黛看了看荷香、又看了看山蓝。 几人便都明白,这事儿或许是不便为多人所知晓。 于是也就找了借口出去。 直至再无别人后,孟青才问道: “到底是何事?还需要如此!” “那嫣儿,奴婢仔细瞧过,与姑娘或有几分相似。”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了孟青的头上,良久,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你是说长得像?还是言行举止像?” 这话倒是把青黛问到了,她仔细思索一番,才肯定回答道: “言行举止像,在唇色、眉形上,也有些相同。就像……就像……” 青黛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的感觉,一时语塞。 孟青却已然听出了门道,“你是不是觉得那人在模仿我?” “对!对!奴婢愚钝,一直没想通。就是这个感觉。” “她的言行举止,虽然像姑娘,可却并不自然,很明显是学会的。” 孟青这话,让青黛恍然大悟,难怪她怎么看都觉得那人既像姑娘,又很别扭。 这不就是东施效颦嘛,可不就奇怪! 孟青听着青黛肯定的语气,对李跃光的恶心也更甚。合着他在抱月楼,寻了个“盗版”的自己? 他真是疯了! 只是这样的话,自己也就不便将这个女子的事披露出来。 第122章 模仿 以往孟青只觉得李跃光言语轻浮、举止疯癫,如今瞧着,更像是个变态。 抱月楼的那个嫣儿,青黛都能敲出她举止与自己有相似之处,李跃光怕是没少下功夫,只是不知那个女子,自己是否知道? “青黛,你可有法子,让我与那嫣儿见上一面?” 同为女子,孟青自然不会盲目将男子的错误,归咎在她身上。 若嫣儿不知情,这一切都是李跃光使然,那要算账也是算在李跃光头上,非必要不要波及她。 青黛稍微想想,便也知道了孟青的意思。 “姑娘,她都如此恶心人了,您还要顾及这些?” 在青黛看来,不管对方是否出于自愿,只要伤及姑娘,就是不对。姑娘此举,未免是对敌人仁慈! 孟青哪里会不懂青黛的想法,解释道: “并非我心善,只是冤有头、债有主,她若没有那个心思,倒也不必逼人太甚。何况,她在抱月楼,背后的人,我们惹不起。” 安宁长公主不是孟青可以招惹的,何况,还要与她合作,总归是要顾及两分。 “奴婢明白。见一面倒也好见,抱月楼的女子,是可以请出来的。” 抱月楼的女子,大多才艺卓绝,不少勋贵人家摆宴时,都会将其请来表演,也算是个“热闹”。 “只是,她本就与姑娘有些相似,若是咱们去请,未免有些太惹眼。” 孟青心知青黛考虑得在理,脑海中也在搜索适当的人选。郭沐阳自然也是首选。 思及此,孟青书信一封,将此事告知郭沐阳。 但也不提嫣儿与李跃光的关系,只说有人瞧见抱月楼里有一女子,与自己相似,便想着见见。 郭沐阳得了信,看得出孟青有所保留。 但她既然开口,缘由也就不那么重要,直接应下。 孟青平素坦荡,今日来郭家的酒楼,却特意戴着帷帽。 郭沐阳对此事内里,也有些疑惑,笑道: “孟掌柜今儿这妆扮,好生新奇。” 他那眼底的好奇,都快要压不住了,还要与自己绕弯子?孟青微微扯了嘴角。 “那郭公子得习惯习惯,日后还有其他。” 孟青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对自己这么感兴趣,甚至能将自己的言行模仿出来,想来是费了心思的。 李跃光固然是个疯癫的,可除却李跃光之流,随着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万一有其他有心之人将自己盯上,也是麻烦。 若真的不行,只能着男装出门了。 郭沐阳只当她在玩笑,也不再多问。 “你且去雅间等着,人一会就到。” 自己则站在柜台前,等着嫣儿来,他也想看看,所谓的“相似”,到底是哪一方面。毕竟,在他心中,孟青可是独特至极。 不多时,下人便将嫣儿请来了,同行的还有抱月楼的两个擅长琵琶的女子。 三人瞧着郭沐阳,也算得上熟悉。 “郭公子,怎么好些日子不来抱月楼饮酒听曲,反而将我们请到您家这铺子来了?” 其中一个名唤铃儿的,与郭沐阳有过数面之缘,见面自十分自然的便开口道。 郭沐阳此刻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将孟青等人请到了雅间,否则,此刻她岂不是要误会自己也是频繁进出抱月楼之人? 他以往去,都是商谈生意的掌柜在,没法子。 可自从和孟青合作以后,他几乎再不曾进去过。 若被误会,可就真真是冤枉了。 遂有些匆忙制止道:“铃儿姑娘可别乱说,郭某素来是去寻人才到抱月楼的。” 铃儿也不反驳,只瞧着他那紧张模样,“噗呲”笑出了声。 另外一个见状,也不禁笑开。 可还有一个女子,则显得十分淡然,只微微扯了嘴角。整个人都站得十分挺直,倒不像是抱月楼的女子。 郭沐阳料想,这便是那嫣儿,于是又仔细打量了几眼,随后摇摇头。 铃儿瞧见郭沐阳摇头,心道莫不是自己玩笑开大了?赶紧扯开话题。 “不知郭公子今日请我们来,可是有贵客听曲?” 郭沐阳再三确认,这个嫣儿不像孟青后,心中也舒口气。 “贵客倒是没有,只是我这铺子推了新玩意,想请你们来助助兴。” 早在请人来之前,郭沐阳便打听好了,这嫣儿擅长古琴。 说着,郭沐阳便叫铃儿与另一个同行女子,在这大堂弹奏琵琶。顺势将嫣儿请上楼,说雅间那边也有客人,好古琴。 郭沐阳给足了银子,且这活也轻松,三人自然没有半点犹豫,按照吩咐去做。 郭沐阳亲自将嫣儿带上楼,途中也与她有三两句交谈。 其言行有些刻意在模仿孟青的淡然,但显得极为呆板。 “东家,这抱月楼的嫣儿姑娘来了,是一位古琴的好手。” 郭沐阳敲门后,顺势便介绍着嫣儿的身份,生怕让嫣儿发现了孟青。 孟青自然也明白他的用意,顺势说道: “听闻抱月楼的姑娘,才艺卓绝,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这话若是寻常女子听了,都会开心不已。何况抱月楼本身就是寻乐之处,哪怕标榜高雅,这女子也应当是顺着客人来。 可这嫣儿却有些淡然:“姑娘谬赞。” 这句话叫孟青听出了端倪,她语气中有些压抑的欣喜。如此一来,孟青便不想再与她纠缠,才抬手想要叫她坐下弹奏。 便听郭沐阳说道:“嫣儿姑娘,开始吧。” 孟青讶异,他就知道自己不会再问其他? 郭沐阳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说,但他觉得,若是冲着对方像自己要见上一见,如今觉察不像,定然是兴致缺缺,打发了最好。 所以,便也没有等孟青的发话。 嫣儿短暂的愣神,她不知是不是方才自己的态度,得罪了郭公子这个“东家”,心中有些许懊恼。 早知道,便不在客人面前,也学那人了。 也怪那李跃光,说偏好那样,自己没法子,想要抓住他的心,便要无时无刻演着。 心思百转千回,不再纯粹,自然手不稳,连带着琴声中也能听出差异。 一曲毕,孟青微微挥手,郭沐阳便悄然出去了。 她到要问问,这个女子做“别人”可是自愿与否? 第123章 疯魔 郭沐阳出去,嫣儿也是有所觉察的,她当即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子,才是此次寻自己来的人。 可她已然习惯扮演孟青,波澜不惊,才是此前应有的状态。 远远望去,还真是沉稳得很。 孟青眸光微动,便看到她双手交叠下,食指微微拍打。 “姑娘莫慌,我也只是有些事不明,想求个答案。” 嫣儿所模仿的孟青,存在于李跃光的笔墨、言语、眸光之中。 而她,只在伯爵府少奶奶撞破梦蝶之事时,远远瞧见过一次,还只是个虚影,并不仔细。 如今听见眼前女子声音清冷,莫名有几分紧张,好似自己如同窃贼一般,上不得台面。 “这位姑娘言重了,嫣儿不过是抱月楼的女子,哪里能有什么解惑的能力。” 这话倒是有几分自己的样子,孟青眉梢微扬。 “听闻,李府公子与姑娘关系匪浅。” 听闻对方提及李跃光,嫣儿眸中涌出防备。她并未听说,李跃光身上有亲事,可这女子为他而来?莫不是有仇? “姑娘乃是郭公子的东家,不知贵姓?” 郭家虽为商贾,可在京城也有些名气。自来便是家族生意,未曾听说俯首于人,这个东家的身份就很是蹊跷。 不怪李跃光能选中她,脑子果然转得快。孟青微微调整身姿,重视起来。 “夫家姓江。” 孟青原想着,胡诌一个名字,对付过去。 可看样子,这个嫣儿并不是好对付的,倒不如坦荡些。之所以没报自己的姓氏,不过是侧面告知对方。 自己已然成亲,对李跃光无半点其他心思。 果然,嫣儿方才交叠的手,如今紧紧攥了起来,语气也不再淡然。 “你便是那孟青?” 如此不客气?孟青从这疑问中,便猜测她其实知道一些内情。 “嗯。” 这一声“嗯”极为轻,可在嫣儿听来,却有些刺耳。那自己方才模仿她,不也被她看在眼里? 那怎么还能如此云淡风轻?顿感局促,却仍旧强撑着,问道: “所以,你今日寻我是为何?” “莫不是因为,李公子近日来抱月楼过勤?” 嫣儿声音带着些许冷意,叫人听着极为不舒服。 这是什么话?李跃光进出抱月楼与自己何干?孟青当即打断。 “夫家姓江,姑娘可是有些耳背!” 谁知,这嫣儿轻蔑地看了一眼孟青,语气中也满是讥讽。 “这房中想必都是你的心腹,再无别人,你装什么?” “你那帷帽,不如也摘了吧。叫我瞧瞧,李公子心上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饶是孟青再冷静,遇到这么会脑补的人,也有些动怒,这李跃光到底在她面前胡说了些什么! 青黛瞧着孟青抬手,径直走到嫣儿身边,捏着她的肩胛骨,狠戾道: “姑娘问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胡言乱语,他是什么玩意,也敢肖想姑娘!” “嘶……呀,你可如此对我!当心李公子饶不了你!”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发笑,此刻孟青脸上洋溢着笑,却叫人发冷。 “青黛,用些力。” 说着端着茶盏,浅浅品着。 抱月楼中,只要女子守规矩,便极为礼待。嫣儿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青黛不过才用五成力气,她便疼得脖颈间都是汗。 孟青余光扫了过去,倒是个硬骨头,都这样了,也不曾求饶。 “青黛,停下吧。这嫣儿姑娘,是个厉害的。” 嫣儿揉着自己肩胛骨的位置,只觉疼得厉害,连喊出声的力气都要没有了。遂咬牙切齿问道: “你今日到底是要做什么?” “那李跃光是如何同你说起我的?” 孟青左手支在桌面,撑着脑袋,身子微斜,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桌面,声音异常清晰。 不知为何,嫣儿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发凉。 可想着李跃光,她又生出了勇气! “李公子说,你乃是他姑母家的女儿,数年前便带着嫁妆来京。与他同在一个屋檐下,情投意合。可后来,却因为贪恋伯爵府的权势,嫁给了个死人!” 说到后面时,她语气中掩饰不住的轻蔑。只觉这孟青端得一手好架子。 “如此说法,你也相信?” 这李跃光还真是不要脸,这样的说辞也能编出来。 “呵”嫣儿先是一声轻笑,随后说道:“李公子的话,我自是信的。” “我身在抱月楼,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孟青有一种被人造谣,还无处可辩驳的无力感。 “既然你如此不屑我,又为何要学我?” “谁学你了!”许是自己模仿他人被拆穿,嫣儿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潮红。 “你不觉得,现在的模样,才是你自己?” 孟青干脆将帷帽揭开,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看透。 这一下,便彻底让嫣儿恼羞成怒了。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当即站起来,怒斥。 “那还不是因为你,因你抛弃他,嫁给了别人。” “他日日饮酒,郁郁寡欢,我怎么劝都劝不好。” 嫣儿说起这里时,似是思绪被拉到与李跃光相处的时候,脸上也流露出一抹心疼。 这李跃光到底给这女子下了什么药?孟青此时真的是好奇得很。 “后来,我想起他曾经提过你的事,便学着你的穿着与言行……” “他才慢慢好些,也更亲近我。后来,我发现,将你与他相处的细节,汇成笔墨。” “我偷偷看过,既然他喜欢你这样的女子,我学便是了。” 孟青瞧着眼前的女子,眸光十分复杂,这好似又是一个李惜霜。 “我与李跃光从来都没有什么情投意合,那不过是他的臆想。” “呵。你以为我会相信?不过是许不了你正妻之位,你便如此?” “你可知,若非你嫁与他人,我或许都已经进了李府!” 既然说不通,孟青不再多言。但总归这人并不像自己。 “要进李府的办法很多,你若真的想,我帮你便是。” 干脆换了语气,盯着她的眸子,淡然道。 “你,愿意帮我?” “我说过了,夫家姓江。如此,解了你的误会,不好吗?” 孟青此刻想着,这嫣儿与李跃光,一个疯癫、一个变态,般配至极,给李家找点麻烦,也算是收点利息。 第124章 成全 酒楼大堂人来人往,雅间中孟青不再多言,而嫣儿却狐疑盯着她看了许久。 方才的疼痛仿若未觉。 似乎是在琢磨孟青的意图。 孟青觉察到她的目光,微微倾斜了身子,任由她看去。 这抱月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竟然能培养出这样疯癫,却又格外嘴硬的女子,若说她傻吧,防备心还极重。 若有机会,可真要向长公主请教一二。 或许是被人惦记,正在公主府喂着鱼的长公主,觉得鼻尖微痒,瞧着塘中抢食的鱼儿,有些来了兴致。 嫣儿被孟青这样的状态所刺激。 “你不必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你已然做了寡妇,这一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喜欢他人的感觉。” “你既不愿意,今日便当我们不曾见过吧,” 孟青没那么多时间陪她玩,自己想要的信息都了然,不必再继续。 瞧着孟青缓缓起身,竟真的抬脚要走,嫣儿反而有些着急。 “你方才所言,可还当真。” 孟青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有些人怎么总是这样,又想占便宜、又想拿架子。 “晚了。” 嫣儿脸色更是难看,嘴上却回击道: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与李……” 这话还没说出去,孟青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揉着手,真疼。 可她这疯蠢倒也罢了,这嘴是真的一点学不乖,听着都恶心,这才忍不住。 嫣儿被孟青这一巴掌打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却还在揉着手,刚要开口,却听到: “自己眼瞎,怎么别人也是个蠢的?那李跃光和我的名字放在一起,听着都厌恶,你若是不明白,我不介意再让你清醒一下。” 嫣儿听着孟青清冷的声音,看着她眸底的凌厉与嫌弃,算是彻底明白。 李跃光故事中的孟青,或许好些都是出自他的臆想。 她反复强调夫家姓江,并不是想欺瞒自己,而是真心看不起李跃光。 有了这个认知后,嫣儿心中有些接受不了。 自己奉若神明的男人,她凭什么看不上? “你竟然看不上他?你凭什么看不上他。” “孟家眼巴巴将你送来,还赔上那么多嫁妆,不就是图李家的地位?” 孟青对过往没有什么记忆,她所知晓的全是书中所提,以及探查到的,再配合自己的猜测。 听她如此说,眸光一凛,莫非这嫣儿也知道内情?遂,故意说道: “我孟家在江南也是大族,李家虽位于京城,有什么地位可言?” “大族?那又如何?山高皇帝远,孟家有多富有,便有多招人惦记。怎么,江夫人这么点道理都不懂?” “你一个抱月楼的女子,凭空臆想,便要挑拨我的心绪,未免太天真了。” “你既知道我是抱月楼的,便知道抱月楼在这类消息上,素来无差。” 许是彻底放松下来,嫣儿眼底看着孟青竟然有几分怜悯,脸上也是得意。与方才进来判若两人。 “抱月楼即便是消息无差,也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触及到的,你莫不是真当我傻?” 嫣儿瞬间一窒,这女子还真是不好蒙骗,扯着脖子道: “那又如何?这些都是李跃光亲口所说。” “孟家与李家是姻亲,听闻他爹还亲自去过江南,对了,当年你不也是这样被带回来的吗?” 说着,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孟青。 “即便是这样,当年他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童,能知道些什么?” 许是被孟青言语中的轻蔑所刺激,嫣儿干脆道: “你莫要轻看李郎,他的才华、谋算从来不在他爹之下,不过是年轻些许。” 说到这里时,眼中竟然出现了钦慕…… “他虽常年游学在外,可每每回来,都会与我讲讲李家、孟家的事。他知道的,从来都不少。” “便是好些旧人……” 嫣儿下意识止住话头,回过神,看向孟青满是戒备。 “你不必套我的话,若那话不当数,便也算了。” “左右,他现在也只有我。” 孟青留意到,她说好些旧人,李跃光竟然寻到了旧人?眼下嫣儿定然也不会说出其他的了。 遂不再留恋,转身就走。 “今日之事,你别告诉他。” 孟青站在门口,转眸看着,这要求自己都觉得她不会答应,没有提及,她反而主动提? “你不知,他遇到你的事,从来都不曾淡定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孟青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落寞…… 从郭沐阳的铺子里出来,外边的寒气更甚。 绕到杂货铺子那边,拿了账本,便往家去。 路上却一直在琢磨嫣儿的话,她说李跃光知道,那到底知道多少呢? 此前回李府,以及去寻李婆子时,李跃光都好似已经看透了一般。 上次,他凑得极近,自己过于恶心他,倒是没注意,他说了句话。 好似是说的: “表妹,那日在李婆子那,可问到了你想要的答案?” 而第一次时,他也问过: “你身边那个小丫鬟呢?” 慢慢地,孟青似乎觉得,李家并不如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青黛!” “你去……” 孟青将事情仔细交代了,眸中充满了肯定。 嫣儿既然那么想要进李家,如今又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小忙,礼尚往来好了。 何况,她一直在抱月楼模仿自己的言行举止,倒不如放在李家后宅来得安稳。 “姑娘,如此……会不会开罪安宁长公主?” 青黛有些犹豫,毕竟若是抱月楼的女子若是在这种事情上,出了太大的纰漏,必然会惹起长公主的注意。 “无妨,只要这地点不在抱月楼,里面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出了事,也不过是两三日的流言而已。” “更何况,将她手里的棋子,送到李府,未尝不是拓展长公主的眼线。” 孟青想过,此事若是能在抱月楼办妥,效果会很好。 但必然会触怒长公主,为了两个疯癫之人,不值得。 第125章 祖孙三代 兜兜转转,也是费了不少时间,孟青回花枝巷时,天色已然暗下,细雪缓缓。 近些日子,孟青一有时间,便将元哥儿与萍姐儿接到院子里一起玩。 还讲故事给他们听,西游记这样的传记,哄孩子再好不过。 这也就就使得,她今日出门忘了交代,此刻两个小家伙竟然在孟青的院子里,眼巴巴守着。 萍姐儿到底要年长许多,先发现孟青进来,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嫂嫂,嫂嫂,你回来了?” 两个小祖宗在院子里,刘妈妈自然要亲自守着,见江采萍准备往孟青身边跑。 赶紧劝阻道: “小姐,您别着急。少奶奶左右都是要进屋的,此刻外边冷。” 元哥儿也不甘示弱,迈着小短腿,想要往外跑。 “待在屋子里,别出来。” 孟青看在眼里,故意虎着脸,将他俩吼住。 自己这一身寒意,这要是过给他们,惹了病,可就不好了。 待自己进了屋子,将身上的外袍褪去,换上居家的衣裳后,两小家伙还真老老实实站着,没有挪动步子。 圆溜溜的眼睛中,都有些许委屈。 孟青一手牵着一个,带到矮塌边,将元哥儿的抱起放上去,又将萍姐儿抱着坐上去。 方才看向刘妈妈,问道: “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将屋子里门关起来?” 刘妈妈有些为难,看了一眼两个小主子。孟青哪里有什么不懂的,随后才叫她自去忙吧。 此时,两个小家伙似是有脾气一般,将头望向别处,并未如同进院子那般来与孟青说话。 这莫不是在生气?自己刚刚太凶了?孟青心中有些懊恼,都是孩子,况且也是亲近自己…… 到底是年纪小,两人也在暗自看孟青。 这小模样,叫人看着心软软的。故意逗元哥儿道: “元哥儿,你可是惹着小姑姑了,怎么她看着有些不开心?” “没有,元哥儿乖乖,是娘亲说话不算话。” 小孩子就是好哄,只一句话,便憋不住了。说话不算话?难道不是方才自己凶着了? 孟青看着萍姐儿,她脸上满是赞同,遂轻声询问道: “萍姐儿,元哥儿说的可是真的?嫂嫂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萍姐儿本是打定主意,今日不会轻易原谅嫂嫂的。可她此刻温柔的样子,有些抵不住。 遂故意将脸瞥向一处,嘟着嘴小声道: “昨日,嫂嫂说,今日讲齐天大圣三打白骨精的。” 这事儿孟青倒是还记得,只是今日出去的有些仓促,还未顾得上。 “那嫂嫂道歉可好?”小孩子嘛,哄哄就好。随后又转头向着元哥儿。 “娘亲道歉,元哥儿可会原谅?” 元哥儿没有说话,反而转身去抱着他小姑姑,小声说道: “姑姑,娘亲道歉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一会娘亲该难过了……” 小孩子自以为声音很低,可还是落入了孟青的耳中,这儿子真的很是贴心呢。 萍姐儿本就不打算如何,嫂嫂说的是今日,可今日尚未过呢。 “那我们原谅嫂嫂,嫂嫂快些给我们讲了吧。” 这话一说完,元哥儿再不忍着,直接扑腾到孟青怀中,而萍姐儿也扯着她的袖子。 “好好好。给你们讲。” 孟青一边揽着一个,调整了个舒适的位置,便轻声讲起了故事。 正听得津津有味,外边有些声音,王氏来了。 孟青与王氏的关系日益亲近,何况还是有小家伙在的时候。 丫鬟都不曾禀报,王氏便已经推门了。 见自家女儿正窝在儿媳妇身边,专心致志地听着她讲故事,便也没有出声。 屋子的门打开,声音虽小,但也足以让孟青发觉,更别提那一阵冷风。 但王氏没有说话,她便也不曾停下。 于是,温暖的房间内,矮榻上孟青抱着两个的,绘声绘色讲着故事。桌子旁,王氏喝着热茶,也听得有些入迷。 …… “师徒四人又收拾好行囊,往西天而去,前方等待他们的,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 “好啦,三打白骨精可是讲完了,嫂嫂没有食言哦。” 这讲故事还真是费嗓子,孟青有些口渴,刚准备起身。 可两个小家伙意犹未尽,拉着孟青的衣角,满是期待的望着。 尤其是萍姐儿,此刻的情绪全然被吸引,一点都忍不住。 “嫂嫂,再讲讲嘛。” “你本就回来晚了,才这么一会,尚未过瘾呢?” “他们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呢!” 孟青还未说话,便有一杯温热的茶水,递了过来。 “萍姐儿,你嫂嫂在外奔波本就累,回来还给你们讲了这么久的故事,不可如此。” 王氏语气有些严肃,她虽惯着萍姐儿,可得寸进尺之举,不可取。 这话有些重,萍姐儿当即垂下了脑袋。 孟青接过了王氏的水,饮了一大口,才算是缓了过来。她不是没看到萍姐儿的神色,可母亲训女,不是她应当插手的。 何况,王氏说得没错,人与人之间分寸尤为重要。 “多谢母亲递的茶水,味道甚是甘甜。” “你便护着她吧。” 王氏知道,孟青虽然未曾劝阻自己训女儿,却也是变着法子在转移话题。 元哥儿凑到萍姐儿面前,哄着他姑姑,随后又颤颤巍巍往祖母身边扑去。 王氏生怕他摔着,赶紧伸手。 孟青笑道: “母亲不也是惯着。” “噗,你们娘俩……”王氏忍俊不禁,孟青母子对自家闺女越好,她心中越是欢喜。 “萍姐儿,母亲不是训你,只是你得体谅你嫂嫂,可知道?” 王氏过来,一来是告知孟青,自己去伯爵府的所得;二来则是萍姐儿的奶嬷嬷,说了今日萍姐儿有些闹脾气,怕她孩子气,再叫孟青难做。 虽然孟青脾气好,但也不能在外边受了累,回家还要费心。 互相体谅,才是一家人。 所以,在看见孟青想要起身喝水,自家女儿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便有些不悦。 萍姐儿虽小,却也明白很多道理。 王氏的话,她垂着头,想了想,便也觉得自己方才不妥。干脆抬起头,学着最初孟青的样子,望着她道: “嫂嫂,萍姐儿错了,给你道歉可好?” 孟青还觉得,王氏的态度会不会太严峻,叫这小丫头有些受不住。 结果,她竟然如此果断,眸中的欣喜与赞扬丝毫未遮掩。笑道: “好,那我们今日算是扯平!” 王氏看着眼前的一大两小,心里也宽慰不少,连带着伯爵府之事扰乱的心绪,都平复了些。 第126章 分红 难得一家人聚在孟青的院子里,她想着今日回来时,郭沐阳拿了一个铜锅给她。 便与王氏提议,吃火锅。 王氏十分好奇,何为火锅? 孟青莞尔,她倒是忘记了,王氏本就不怎么出门,何况这还是城南郭家铺子的新玩意。随即仔细跟往事讲解,再安排荷香去准备。 趁着大家准备的功夫,王氏将自己在伯爵府所打探的消息,告知孟青。 “你的消息没错,那乾元真人不日便要来了。” 王氏看着孟青的眸光中,也透着几分郑重,除此之外,还有些许难以置信。 白云观与京城附近的道观不同,在其中修道者,多超脱世俗,更别提乾元真人这样的人物。 不知伯爵府是拿出了什么诚意或者有什么吸引之处,才能让其来京。 孟青并不意外这个消息是真,毕竟紫罗迄今为止所言所行,对自己,也算得上诚实。 再者,老伯爷信道一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她即便是编,都需要知道内里才能编出来。 “母亲,乾元真人要来,您看似很紧张?” 王氏目光定定的,盯着榻上入睡的萍姐儿。好一会,才轻声说道: “萍姐儿她父亲的忌日,便是腊月初九。” 言语中笼罩着一层忧伤,叫孟青看着,也有些心疼,却也在这里面听出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母亲的意思是,乾元真人此来或与父亲的忌日有关?” 王氏凝重的点点头,不知道尚未分家之时,是否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可笑自己一直在府中住着,却沉浸于夫亡子去之中,未曾擦亮眼睛瞧着。 “母亲,不怪您,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怎么能怪人走了进去?” 孟青看得出来,王氏此刻有些消沉。可是,谁能想到,日日相对的亲人,或许是害自己的人呢? “放心吧,母亲没事的。” 王氏心中是难受,可她也不想让孟青再担心了。 难过死惩罚自己的,仇人可不会有半点影响。 “乾元真人来了也好,有些事才更好入手。” 王氏敛去自己的哀伤,看向孟青,颇为坚定地说道。 “不知,母亲准备如何入手?” “我已经着人去调查这个乾元真人了。据目前收到的消息,他应当是个颇为正直的修道之人。” 所以,老伯爷之人若是因心虚、愧疚等将他邀来,必然也是撒了谎的。 这样的人倒是很好问出实情。 孟青一下便想到了这里,并询问王氏,是否是这个意思。 王氏眼中有些许诧异,她思绪转变竟然如此快? “你倒是个机灵的,一下就想到了关窍。” “可乾元真人未必会信我们?” 这点王氏也想到了。若他与老伯爷有旧,或是比较迂腐。 那没法子,自己只能借用王氏的牌子了…… “届时再说,左右还有些许日子。” “你今日出门,事情可办妥?” 王氏没有问孟青出门所为何事,只是问她是否办妥,这让孟青有些欢喜。 “嗯,办妥了。原就不是什么大事。” 看她笑得自在,王氏也不再多言。 “姑娘,成了。” 孟青到底是不放心嫣儿的,所以回到花枝巷后,便让青黛着人盯着她。 顺便,也好把套设好。 没想到,不过两日,青黛就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你是说,李跃光与嫣儿之事?” “嗯。姑娘可想去看看?” 青黛觉得,姑娘设计了这么一出好戏,应当去瞧瞧。 “不了,这个时候,李跃光只会更疯,还是不要去为好。” 也是这个道理,青黛不再强求,左右自己留了人,到时候仔细讲与姑娘听一个道理。 随后,便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姑娘,此乃皓月从云州传来的信,程二小姐,拿到时便直接让奴婢给您带回来了。” 孟青听出青黛对程宁的称呼有变化,微微扬眉,倒是有几分稀奇。 “今日怎么变成程二小姐了?” “一仆不侍二主,哪怕是旧主子,也不行。” 青黛面上有些泛红,好似在表白一般。 孟青瞧着也是欢喜,不再深究,她虽然并不计较此事,可青黛自己能说出来、认清楚最好不过。 她不知道的是,青黛在程宁面前,称呼她为姑娘,称程宁为小姐。 “你既然已经是孟姐姐的人了,便只有一个主子。这么些日子,她对你如何,你也有数。” “我于你,不过是过去,还需分清楚些。” 青黛被这话所点醒。 山蓝与碧翠等人,听着青黛与孟青的对话,也若有所思。 孟青是故意问出来的,也大概能猜到程宁说了些什么。 院子里的丫鬟目前看来,倒是一个比一个乖觉。可人与人的关系哪里能说得一定呢? 何况,王氏所谋必然会与伯爵府有冲突,希望这些人中,都是好的。 想到这里,便扫了一眼院子里正在忙碌的众人。 随后,继续看着手里的账本。那封信她不是不想看,但此刻她却有些害怕。 这账本都看了一半了,若被那信中内容打乱思绪,可就真是做了无用功。 荷香却有些着急,好不容易有了少爷的消息,姑娘怎么还瞧呢? “姑娘,您不先看看信吗?” 孟青压着心底的冲动,解释道: “这信既然已经到手里了,不在乎早一刻或者晚一刻。左右这账本马上也看完了。” 说着便打趣道。 “眼看着,便要年尾了。” “跟你们保证的分红,若不能落实下来,你们办差不用心可如何是好?” 众人虽然知晓孟青这是玩笑话,先是想要解释,而后便有些雀跃。 还是山蓝胆子大,问道: “少奶奶这是准备给我们分红了?” 孟青轻轻嗯了一声,眸闪烁着笑意,一时间,昭阳阁也热闹了起来。 第127章 程宁归去 皓月到底也没能在云州寻到孟睿,在信中还提到,那荆姓的带头人,两年前便已调离。 若说不失望,那也是假的。 但程家已然尽力帮着自己,孟青心底也是十分感激了。 这件事,早就料到不会这么顺遂了。 “姑娘,小少爷,未曾寻到?” 荷香自孟青拆开信封,便一直陪在身边,观察着孟青的神色,试探性的问道。 “嗯。” 孟青轻轻应答,却带着难过。 荷香本就是个单纯的性子,见姑娘不开心,只得干巴巴说道: “会寻到的,咱们可是从云水观找到了云州呢。” 这丫头,孟青听着她故作轻松,心底哪里有不明白的呢。她这是尽力在安抚自己的情绪。 “咱荷香说的是,云州的线索都出来了,迟早都能寻到。” 孟青此刻有些拿不准,睿儿一个小孩子,李昌安将他带回云水观安置,是惦记着与自家母亲的血缘关系。 可云州那个地方,李昌安算不得什么大官,手何至于伸到那处? 何况,此前自己与孟家无人调查睿儿之事,他犯不着突然将,睿儿转移走。 难道…… 带走睿儿的不是李昌安的人?这样也能解释,那一日他言语中的慌乱! 孟青有了这个认知后,便觉得孟家之事背后盘根错节。 其实,比起睿儿被其他人所接走,她倒宁愿是李昌安所为,起码能保证他的安全。 孟青所知晓的事,程宁自然也知道。 对于没有寻到孟青的弟弟,她也是有些愧疚的。 第二日便上门来探访孟青。 “不过是几日未见,不认得了?” 自程宁进院子后,便一直盯着孟青,打量她的神色。 程宁听得孟青如此直白问出来,没有丝毫局促,坦白道: “我怕你难受,希望落空,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 孟青一怔,她刻意忽略心底那一丝哀伤,被人挑起,微微平复后,玩笑道: “嗯,我是很难受,若是哭出来,宁儿打算如何哄?” “你……”程宁只是想安慰安慰孟青,可不打算看她哭。于是有些慌乱。 “孟姐姐,你可千万别哭,我哄人没什么经验的。” “你要是不开心,我寻些小玩意,叫你开心开心都成。” “再不济,我们去打那李跃光一顿……” “或者,我带你出去逛逛,衣裳首饰随便挑……” “噗。”有个人如此关心自己,孟青很难不开心,当即笑出了声。 尤其是在听到“我们去打那李跃光一顿……” “当真都行?” 程宁见孟青笑着,眸光闪烁看着自己,赶紧点点头。 “当真。姐姐想要,都可以。” “那李跃光,不如给他点教训去?” 孟青早就想收拾李跃光了,可自己手里的人有限,寻常人又怕露底,惹上是非。 程宁手里的就不同了,训练有素。 说着,孟青便将青黛叫进来,让她去探一探,今日李跃光去了何处。 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棍子越快落到他身上,心里越是舒坦。 看着孟青因这个提议,又恢复了往日的鲜活,程宁这才放心了些。 “皓月在信中,可曾提及走访之人中,确有见过令弟的?” “嗯。” 说着孟青干脆就像袖笼中的书信拿出来,递给程宁。 程家的人办完事情,给了自己一封信,定然也会上报程宁。她知道的,不会比自己少。 只是此刻,偏就想将这信给她看看,好似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程宁只是有些意外,心底被人如此信任,却又有些欢喜。 随后大大方方接过信件,仔细看完后,方才坦然道。 “这些内容,倒是与上报给我的大差不差。” 孟青了然,这也就意味着,云州这条线快断了。 “姐姐也别太忧心,对方既然选择接走,想来是无性命之忧的。” “再者,信中也提到,到达云州不久后,他双腿便已痊愈。说明照看也算是周到的。” 程宁此刻既算是在分析信中的线索,又算是在安抚孟青。 “不瞒你说,这些我也想到了,只是难免有些担忧。” “对了,姐姐可知道这李家和伯爵府背后是否有关系?” “背后?” 程宁既然这样问了,她肯定不是指的姻亲关系。眸中疑惑,便也直接问出来。 “不知为何意?” “若我记错,这云州应当属于秦家的势力范围。” 秦家?秦太夫人…… 可谓是一句惊醒梦中人。 王氏能瞧见荆姓之人进出伯爵府,与江兴安、李昌安等人谈笑,说明他是上得了明面的。 孟青原以为,此乃李家和江家二房联手所为,如今看来局势还复杂不少。 若是这样,秦家的人接走睿儿,莫非是与李昌安生了嫌隙? “多谢你,宁儿。若非是你,我今日有些事情,还真是想不明白。” “姐姐何须客气。只是,不日我便要回边关。” “日后,若是有事,怕帮不上你了。” 孟青诧愕,程宁的父亲与兄长都在边关,怎么还需要她回去。 “怎么还需回边关?” “这是一早便与父亲商议好的。为祖母贺寿后,便回去。让兄长回来。” “兄长早已过弱冠之年,亲事却迟迟未定。” 程宁叹了口气。 “原本父亲是准备在边关为兄长寻一情投意合的良配,可……我们这样的家世,很多时候,由不得自己了。” 孟青一下就听明白了,程家手里握着兵权。 程老夫人在京中,无异于是今上的筹码。程将军素来重孝道,不会生出二心。 但若是程宁的兄长在边关娶妻生子,日后程老夫人仙去,便再无羁绊。 所以,程宁兄长的妻只能在京城娶,日后也只能在京城守着程太夫人过。 孟青想得通,却不知如何去安慰程宁此刻的心情。 只轻声问道: “那宁儿何时能再回来?” “兄长成亲,我定然是会回来的,到时候,姐姐可要给我多多准备些新奇的玩意。” 程宁对孟青这个人有好感,故而对她的事情,也查探了些许。 “好。我给你备着。” “对了,我走后,烦请姐姐隔一段时间去程家瞧瞧我祖母,她素来喜净,府中不怎么待客。” “那日我瞧着,她还挺喜欢你,你帮忙多照看照看。” 这种事情,孟青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了。 程宁最后,还将皓月留在了京城。说是方便知晓京中的事,也能更好与自己联系。 其实孟青又哪里不懂,她是留着保护自己的。 将她送到大门外,看着她翻上马而去,孟青眼眶倏然泛红。 第128章 出气 故事的开始,程宁或许是顾及江沉景与兄长的交情,可如今,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孟姐姐。 孟家的事情压着她,嫁给一个已故的人,还有李家那一门子算计的人。 可她却都能一件件处理好,哪怕是李跃光逼着她,却也不曾见过她多狼狈。 程宁自花枝巷回去后,便将自己走后,孟青若遇到需要帮忙之事,程家人应当如何帮忙,仔细交代了一番。 这惹得程老夫人都有些吃味。 “你倒是对这个孟姐姐怪好的?就不见交代交代照顾我这个老婆子。” 程宁哪里不知道,祖母这是舍不得自己。遂上前抱着程老夫人道: “祖母身边的嬷嬷个个都细心,孙女自是比不上的。” “何况,我快马加鞭回了边关,哥哥若是腿脚快,还能赶得上同您过年。” “祖母哪里还需要我这个孙女来惦记。” 若是寻常人家,怕是要觉得这话阴阳怪气了。 可程家氛围素来很好,程老夫人对小辈一视同仁。自然也知道,程宁这是玩笑话。 “偏你会说话是不是,打趣上祖母了。” 祖孙两一番玩笑话后,程宁也收敛了嬉笑的表情。 “祖母,我请了孟姐姐,得空来与您说说话,您可不要将人拒之门外。” “你这孩子,倒是聪明了。” 自家的孙女,在想什么自然是一眼就看透了。 孟青这个孩子,与自己也算是投缘。只是孙女考虑的,定然不单单如此。 自江家大房分出来后,于勋贵人家便排不上号了。 尤其是这个孟青还在经商,指不定动了谁的利益。 若能频繁出入程家,于他人看来,也算是有个助力。 只是,程老夫人没有说破这一层。若李家那个老太太还在,自己与她也算是说的上两句话的。 孟睿遍寻无果、程宁远赴边关。 这些原本十分影响人心境的事,孟青却不曾顾得上难受。 这多亏了郭沐阳手脚够快。 自那日的契书签订,合作细节都琢磨透了。 回去之后,他便寻了合适的地方,将工坊建了起来。 随后,又在城南、城西、城北,各选取了一处合适的铺面,均挂上了碧玉坊的招牌。 开张这样的大事,挑了个吉日,还十分郑重地给王氏递了帖子。 “这,碧玉坊是个什么铺子?好似不曾听说过啊。” 王氏拿着帖子,盯着上面的名字,沉思了好久,问着一旁的王嬷嬷。 王嬷嬷原也是不知道的,可孟青早就和她通过气了。 “夫人,这是少奶奶与郭家合作所开的。” “据说,都是些女子所用的新奇玩意,什么香水、口红之类的。” 王氏见她如此了解,笑道: “怎么,你是收了她什么好处,来做说客的?” 王嬷嬷虽知是玩笑,却也连忙笑道: “那可不,夫人用的那一整套香水,奴婢可是有幸也得了一瓶。” “只是,少奶奶说,咱们用的目前在这个铺子还买不到,所以夫人去不去都可。” 王氏听这个意思,便也知晓,孟青日后还会有其他的动作。 “去吧,这冬日里能走走也好。” 腊月初六,宜开张、嫁娶,忌远行、破土地。 郭沐阳特意选在腊八节之前,将铺子支起来。 马上就要过年,免不得要添置年货,尤其是这种新鲜玩意,更能惹得人注意。 孟青挽着王氏出现在碧玉坊门口时,眸中一亮。 他竟然布置的,与现代的化妆品专柜,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孟掌柜,你今日倒是来得格外早。” 此时,尚未到开门的事件,郭沐阳早早来了城西的铺子,指挥着伙计修整不足之处。 看到孟青,先是打趣了一声,随后才瞧见一旁的王氏,端正了自己的态度,躬身行礼。 “这是我母亲。” “母亲,这是郭员外的公子,郭沐阳。” 按理来说,在外介绍称婆母才好,孟青却不拘泥于此。这态度,让王氏十分受用。 郭沐阳如此聪明,当然一下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又是一礼。 “沐阳见过江夫人。” “好孩子,你与我家青儿合作,不必如此多礼。” 婆媳关系郭沐阳也是见过些的,如此和谐的,倒是很少。看向孟青的眼眸,又带着几分探究与钦佩了。 “此刻还早,铺子里设有会客用的雅间,你们进去坐坐,饮杯热茶去去寒吧。” “不了,当初说好,碧玉坊是你主事,今日我们只是来观礼。” “郭公子自去忙吧,我同我母亲要去这边寻个好位置,祝公子生意兴隆。” 孟青先冲着王氏笑笑,随后拒绝郭沐阳的建议,将目光看向碧玉坊对面的茶楼。 郭沐阳也明白,她还真是来观礼,也不强求。 “也对,哪有东家亲自下场的,孟掌柜今日只需瞧着小的给您赚银子。” 这话虽是玩笑,也叫孟青与王氏被逗得有两分开怀。 将带来的贺礼递给郭沐阳后,便往茶楼而去,在楼上,寻了个绝佳的位置,一边品茶,一边等着吉时。 也就在这个时候,青黛悄悄告知孟青,皓月要见她。 “有事自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你。” 王氏何等锐利,直接道破。 “母亲,您且稍等。帮儿媳寻人的程家人来了。” 王氏点点头,示意她去。 孟青与青黛往外走去,皓月便就二楼拐角的窗口前。 “孟姑娘,李跃光此刻便丢在这茶楼不远处的巷子里,从这里能看到。” 皓月侧身,将窗口的位置让出,孟青一眼便看见一个被套着麻袋的人在瘫在地上。 这,程宁竟然人走了,还把事情办了? 第129章 或有转机 皓月见孟青许久不曾说话,脸上神色也看不出其他, 解释道: “这人却是李跃光,小的亲自去捆的。只是走时,忘记将麻袋给摘了。” 说着有些懊恼,这麻袋套着,看不出身份,孟姑娘有些疑惑也是正常。 “姑娘若是觉得这样瞧着不真切,小的去将他麻袋给摘了。” 说着,便撑着窗沿,似要从窗户飞身过去。 “不用,不用。” 孟青赶紧出言阻止道。 “我并非是不相信,只是一时间有些没缓过神来。” “你家小姐是如何交代的?” 孟青那时只当程宁在哄自己,遂后面也没有再提及。可此刻,那个离京的人却还记着。 “小姐说,不能哄了你,说了要打他一顿,便要打。” “还叫小的做事隐蔽些,别叫人发现,更别牵连到您。” “她不在京城的时间,小的要听您的话。” 彼时,在府门口红的眼眶,这一刻彻底落下了一滴泪。 这倒是叫皓月、青黛两人有些无措,怎么着帮忙打人还出了错?给人弄哭了! 青黛瞪了皓月一眼,小声问道: “姑娘,您怎么了?” “可是想起什么难过的事,或者皓月这事儿办的不妥?奴婢帮您收拾他。” 说着便要动手,皓月肉眼可见有些慌,身形却无丝毫晃动。 孟青伸手,将那滴泪,轻轻擦干。 “我想宁儿了。” 程宁不过才走几日,孟青真的想她了。 不知是她声音太轻,还是青黛两人都害怕她拘束,总之是没有回应。 良久,孟青盯着那躺着的李跃光。 才想起,今日好似是自己和青黛商议好,要将嫣儿送进李府的日子。 可此时,他躺在那里…… 这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皓月,你是怎么做到的,他身边就没有个人?” “倒是有两个小厮,瞧着武功倒是不厉害。只是怕给您惹麻烦,我是在他落单以后,才动的手,兴许此刻那两人都在寻他。” 皓月说得十分平静,仿佛只是抓了个小猫小狗一般。 “既如此,我们的计划怕是没法子进行了。” 孟青感慨了一句。 “倒也不一定。此前奴婢按照姑娘的吩咐,使了些银子,让抱月楼的眼线,暗示嫣儿可将她与李跃光的事情,坐实到人前。” “那嫣儿原本约的时间便是今日,在明月楼。” “如今李跃光受伤,让着嫣儿美女救英雄趁机进李府也不是不行?” 青黛不太肯定,这样的法子能否达到目的,但瞧着孟青计划泡汤,怕她失望,便也提了一嘴。 “不行。”孟青摇头否定,这样的法子对于李跃光那种疯癫的人,当是没什么用的。 李家若是能记恩情的,那孟家如今也不会是这般光景。 皓月听着孟青与青黛的对话,便觉得今日这事,做得也不是那么漂亮。 “小的坏了姑娘的事,姑娘恕罪。” 说着便想要跪下。 孟青哪里能让他跪自己,且不说他本就是程宁的人。只说他打了李跃光,这便是自己的好朋友,哪里有让好朋友下跪的道理。 赶紧扶住了,怕自己扶不住,还向着青黛使了个眼神。 “不算什么罪过,总归是出了口气。至于嫣儿进李府,早一日晚一日,无妨的。” 正当几人说话之际,李跃光的小厮也算是找着地方了。 按理说,城内这么大,不可能如此快的。孟青转头看向皓月,只见他冷着脸说道: “小的怕这天气冷,他冻死在外边,影响姑娘的事儿。所以过来之前,让人一炷香以后去递话。” 倒是个周到的。孟青暗自点头,这会武功、又周到,程宁可真是给自己留了个好帮手。 这边的热闹看完,孟青准备回雅间,与王氏去看碧玉坊开业。 皓月原本还有些犹豫,可方才姑娘扶住自己时,可是真心诚意的。 遂开口道: “姑娘,小的还有一事,只是不太确定。” 孟青瞧着他脸上却有犹豫之色,当即说道:“若你觉得当说便说,真假我自会判断,若是真有误,也不会迁怒于你。” “事关您弟弟。”皓月脸上有些许果断。 时间一点点过去,茶楼里往来的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孟青三人站在这个窗口,也有些不便。 于是将皓月直接带了进去。 孟青出去这么会功夫,便带回来一个生面孔,王氏眼眸中的诧异,怎么都遮不住。 “母亲,这是宁儿的属下,皓月。” 若是寻常人家的下人,便是王氏没有伯爵府做后盾,也是不需重视的。 可程家的人不一样。 王氏当即想到,寻找孟睿一事,孟青是求助于程家的。遂脸上也带着些许和善的笑意。 皓月也是拱手行礼。 “方才,你说关于我弟弟的事,此时可以说了。”孟青坐定后,来不及饮口茶水,便开口问道。 “经过小的在云州的走访,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您弟弟,如今已经脱离了原本之人的掌控。” 孟青拿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茶盅碰撞,发出了一声脆响。不过须臾,便敛了情绪。 “为何有这样的猜测?” “小的走访之时,最后见着令弟之人,说是瞧着他衣着有些狼狈,且是一个人。” “若是真的被人挟持或者禁锢,断然不会有让他一人进出的道理。” “万一,逃脱后又被抓了回去呢?” “那将他带去云州的人,便不会调走。” 王氏听得有些明白,看着屋子里面面相觑的几个下人,解释道: “府衙升迁,几乎都是靠着功过。尤其是这样的小地方,不会有人专门去调遣一个人。” “何况,那人本身就牵扯着一些其他的事。” “若擅自调离,且不提要换人办事,也不好控制。” 孟青也想到了这一层,但是却觉得这个逻辑不算顺畅。便也顺着话说道: “若他真的逃出来了,也应当来京城……” 她想说,如果孟睿真的脱离了他人的掌控,那便应该会来京城投奔自己。 可她一开口,便意识到,越是这样孟睿越不会来京城。 第130章 院内分红 碧玉坊开展事宜十分顺利,郭沐阳将当日的流水大概算了一下。 就算是有些许折扣,每家铺子的盈利也比原本计划的,要高出个三成左右。 按照这个进度,三个月左右便可将投入到工坊和商铺上的银子,都回了本。 孟青一边看着郭沐阳送来的账本,一边盘算着。 除此之外,已然将答应院子里下人的分红准备好。 荷香一直参与其中,心中也有些欢喜。 她跟着姑娘的时间最长,银子于她而言用处不大,但姑娘给自己的特殊份额,叫她很是舒坦。 只是,荷香想着,青黛好似来得晚,那今日这银子…… “姑娘……” 瞧着荷香吞吞吐吐,孟青便知她有话想说。 “怎么,你也开始跟姑娘生分了?说话都藏一半留一半?” 闻言,荷香也晓得自己方才有些别扭了,直接说道: “姑娘准备的银子是按照之前说的,给院子里的分红,可那个时候,青黛并不在……” 孟青有些意外,这个时候,荷香竟然想得这么周到。虽然自己早已经将青黛那一份也补了进去。但还是想逗逗她。 遂,故作为难状。 “对啊,我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荷香信以为真,一边安抚一边说道。 “姑娘,没事儿的。您事多没注意到也是正常。您忘记了,荷香本就拿了占了两份,匀出来一份就好。” 在花枝巷的日子,格外惬意,吃住都养人不少。荷香相较于在李府时,气色也好了很多。 此刻,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眸,表情认真,倒显得有些可爱。 孟青浅浅笑出声来。 “放心拿着吧,青黛那一份,我自会补进去的。” 荷香见姑娘是认真的,便知她方才在逗自己。一时有些羞愧,还以为自己真的想到姑娘前头去了…… “姑娘,您竟然逗荷香。” “嗯……你可爱,你家姑娘乐意逗逗你。” 孟青也是心情颇好,故意打趣。 “行了,去将院子里的人都叫进来吧。” 除却荷香,大家都还不知道分红的事。 而昭阳阁在刘妈妈的管理下,一贯有序,孟青鲜少会过问。 这样郑重将大家都聚在一起,不免让人有些不解。 孟青瞧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些人,自分家以后,她们对自己算是忠心。 刘妈妈见孟青将人聚在一起,也不曾开口,私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遂站出来,低声问道: “少奶奶,今日将奴婢们聚在一起,可是出了什么岔子要清算?” 荷香准备开口,但孟青给了她一个眼神,便也低了头。 随后看向刘妈妈,也不说话。 “若是有,也是奴婢未曾管理好院子,请您责罚。” 这态度才是真正的打工人,不质疑领导,不甩锅下属。孟青心中也有些欣慰。 碧翠有些犹豫,可也上前道: “少奶奶,刘妈妈将院子管理得极好,一直没出什么岔子。若是有问题,也是我们几个当差不力。” 孟青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好还是不好。 从好了看,这是下人们团结。可往大了看,她们在什么问题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便互相担责,这是觉得自己能糊弄? 山蓝觉得,少奶奶原本的神情不像是要算账,反而是有喜事。 只是这刘妈妈和碧翠开口后,神情反而有些不明。遂壮着胆子,笑道: “奴婢瞧着少奶奶这神情倒像是有好事,你们别吓自己了。” “何况,这些日子咱们有没有错,少奶奶心中跟明镜似的。” 山蓝想要提醒一下碧翠,即便是有错,也不能这样。她自己上赶着帮刘妈妈说话,还要拉着自己几个人。 别让少奶奶心中有其他想法了。 这个山蓝倒是有几分不同。孟青看向她的眼神也带着几分赞赏。 “不过是要发放允诺你们的分红,怎么一个二个都往差了猜?” “荷香,将东西拿上来。” 荷香单纯,方才自己被姑娘打趣了一番。如今看着她们也差点中招,颇有些平衡。 “姑娘今日就是坏得很,先是逗奴婢,又是吓刘妈妈他们……” 孟青也不介意,方才氛围有些严肃,玩笑一番也是好的。 直至她将备好的银子放在桌上,掀开红布的一瞬间。 众人的眼眸都亮了不少。 “少奶奶,如今才腊月初,奴婢们不着急的。” 刘妈妈先是欣喜,随后又觉得,这本该是年底才拿到的,如今少奶奶提前发了出来,会不会影响铺子。 “嗯?” “这也是一笔大的开支,奴婢晓得少奶奶最近一直在盘算扩大生意。” 孟青听明白了,刘妈妈这是怕自己手里的银子不够。 “放心吧,答应你们的便要给你们,不会影响什么的。” “何况,年关将近,什么东西都会涨上两三分。早些将银子发给你们,也能过个好年。” 孟青一番话,让众人对她更是感激。 京城一到下雪天,物价便涨得飞快。像是书琪、碧翠这样的,没什么感觉。 可刘妈妈养着个闺女,山蓝家中还有个母亲和弟弟,更能明白其中的苦楚。 荷香按照孟青已然算好的,将银子一一发到每个人手中。 这银子拿着沉甸甸的,比预期可多出不少。刘妈妈又是惊又是喜,生怕弄错了。 “少奶奶,这会不会算错了,怎么这么多?” 孟青自然明白缘由,刘妈妈他们是按照京城大多数的铺子营收来算的。而自己经手的铺子,自然不一样。 “铺子生意好,自然就多了,没错的。安心拿着吧。” “我的乖乖,这也太多了。” 得了孟青的肯定话,刘妈妈从内心深处笑了出来,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处了。 “是啊,奴婢还是第一次拿到这样的银子。” 青黛拿着荷香递过来的银子时,还有些愣神。随后,又将银子放回到桌面上。 “青黛,你拿着吧,这个不是我们这一批分红里的,少奶奶特意补了一份。” 荷香可不想让自家姑娘贴了银子不落好,当即说了出来。 而这话,也让众人有些吃惊。少奶奶竟然没有打破他们原本的分红,而是另外补…… 第131章 李家门口的热闹 皓月将李跃光偷偷打了一顿后,使得他近日都没法子出门,只得在家养着。 这也就让嫣儿有些按耐不住。 此前,孟青已然让青黛着人离间二人的关系。 嫣儿为了更好地抓住李跃光,不惜违背抱月楼卖艺不卖身的楼规,与李跃光有了首尾。 原以为这样便能让李跃光纳了自己进门。 岂料,自那日以后,李跃光或是躲着嫣儿,或是巧言哄骗。 眼看着这年关就要到了,嫣儿只得通过郭沐阳,求到了孟青这里。 孟青听着晏清传来的消息,微微挑眉,这李跃光也就是前日被打的,两日不见她便坐不住了? “嫣儿那边,可仔细查探过,还有其他事情吗?” 青黛不明白,这嫣儿主动求助,姑娘怎么好似有些戒备。 “姑娘,没有查到其他的。” 闻言,孟青好看的眸子中,透着不解。 “姑娘,这可是有诈?” 荷香看着孟青的神色,好奇问道。 孟青自然将自己的想法,也告知二人。青黛仔细又思考一遍,确定关于嫣儿和李跃光之事,无遗漏。 “姑娘,近期确实他们不曾有过其他动静。” 近期不曾有…… 孟青琢磨着这几个字,那以前呢?遂灵机一动,莫不是嫣儿早就与李跃光…… 遂低声吩咐青黛,透点消息到抱月楼。 荷香听着,十分好奇,只是些许言语,真的能让她动手? “姑娘,这样真的可以吗?” “试试看。总不能真的让咱们去帮忙吧。她想要做李家的姨娘,自然要豁得出去。” “青黛明白。” 青黛倒是没有那么多疑问,她觉得,姑娘所谋的事,向来都是成的。 青黛走后,荷香仍旧忍不住,问着孟青。 “姑娘,即便是这嫣儿豁得出去,李家只要铁了心不认,还是没法子的。” 别人或许不了解安氏与李昌安,但荷香还是晓得的。 舅老爷、舅夫人在这种事情上,断然不会让步。 孟青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李跃光现在的情形,若是要叫他与嫣儿之事,在李府之外被撞破,还是很难的。 最初,她与青黛计划的,便是趁着嫣儿与李跃光在府外相会时,将消息递给江沉瑜。 而江沉瑜记恨着李跃光揭穿他同梦蝶的事,搅得伯爵府不安生。 那也不会轻饶了去。 此刻紫罗便会吹吹枕旁风,让江沉瑜想法子让安氏、李惜霜与其他夫人小姐一同发现。 这样,迫于李惜霜的名声和抱月楼的背景,李跃光便只能纳了这门妾室。 在京城中,若是谁家的小公子先纳妾后议亲,那可真就是没什么好的亲事了。 现在这个法子行不通了。 “会的,嫣儿会有办法的。” 抱月楼的姑娘,怕没几个简单的。何况对于要脸面的官宦人家而言,她们是最懂怎么拿捏的。 果然,青黛一早出门。下午时,便传来了李府门前有热闹可看的消息。 只是天气太冷,孟青到底也没有舍得出门。 但青黛却带着荷香,两人寻了个最佳的位置,看了个清清楚楚。 荷香哪里是能忍得住的,回到院子以后,便将细节都与孟青说得十分明白。 …… 孟青让青黛派人,透露安氏在物色儿媳妇。 李跃光年岁渐长,日后也会长留京城,这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 嫣儿从旁知晓后,在没有见到李跃光的情况下,自然也很容易相信。 这也到罢了,待新媳妇进门,她进李府顺理成章。 “姑娘,你不知道,这李家门前可热闹了。” “表少爷有伤在身,这么冷的天,也没法子移动。” “舅夫人对这个嫣儿毫不知情,她闹上门的时候,舅夫人脸色铁青呢。” 安氏将李府打理得井然有序,便是陈年的消息,也鲜少能打听得出来。 不然,这嫁妆一事,也不需拖这么久。 可是这儿子、女儿,却教育得不是很好。 李惜霜素来是捧着长大的,在掌家、谋算上,未得其一半。 李跃光则是常年游学在外,私下的事她也是毫不知情。 是以,嫣儿闹上门的时候,她一听对方是抱月楼的人,便有些许露怯。毕竟处理不好,是会得罪那位贵人的。 嫣儿也就抓住了这个空档,将自己与李跃光如何相识、相知、相许,都交代个清楚。 她在来李府之前,还拿了些银子,在周围寻了些看热闹、起哄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安氏还未能派人到儿子那里求证,围观群众便嚷嚷着,李家不可如此不负责任。 “舅夫人被气得,口不择言,说,抱月楼的女子,哪里就谈责任不责任了?” “那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句。李家与伯爵府是姻亲,怎么行事大相径庭?” “随后又有人将江沉瑜与梦蝶一事,扯了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伯爵府的少爷,正巧便在李府附近,还带着表姑娘……” 孟青直觉这不是巧合,但这也与自己并无关系。遂笑着问道。 “后来呢?” 荷香瞧着姑娘和院子里的其他小姐妹,都好奇盯着自己,更是来劲了。 “嫣儿拉着表姑娘的裙摆,便开始哭诉,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荷香脸颊微微泛红。 倒是给山蓝急得不轻。 “说什么呀,你快说!” 荷香还是不好意思,侧眸望向青黛,似乎是在等她开口。 “咳咳。”青黛接收到她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冷然说道: “回姑娘,嫣儿说,自己与那李跃光共度春宵几许,尝尽鱼水之欢,如今腹中已有孩儿……” 到底是未经过人事的女子,此话一出,方才听热闹的,都有些害臊。 便是孟青,心中已然料到,也觉得脸颊微烫。 谁说古人保守?这嫣儿大庭广众之下,可不比现代人来得拘谨啊! 孟青还以为,她最多会说些夫妻之实一类的话。 共度春宵,鱼水之欢……都是什么词儿! “然后呢?” “舅夫人听闻嫣儿腹中有骨肉,却更是生气,直言谁能证明这是李跃光的?” “那嫣儿也是够狠,当即便往那柱子上撞去。” “原本各执一词的事,可伯爵府的少爷却说,抱月楼的女子清白,不会拿这种事情来污蔑他人……” 后面的事,即便荷香不说,孟青也能猜到两分。 荷香后来所言也证实了这猜想。 江沉瑜纳了抱月楼的姑娘,安氏即便是觉得这话不对,却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只得先认下,息事宁人。 第132章 探查 腊八节,在京城也算是个大日子。 王氏也颇为重视。 孟青等人还在闲谈时,王嬷嬷便笑眯眯的来请她去正院一同用饭。 “今儿腊八,夫人想着一家人聚聚。” 寻常时候,王嬷嬷传完话便离开。 可现在,她低眉站着,看似在等自己,实则有话想说。 孟青觉察到她的想法,直接开口道: “王嬷嬷,您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有话大可直言。” 王嬷嬷向着孟青福身行礼后,方才缓缓说道: “明日是老爷的死忌,夫人她……” 王嬷嬷没有明说,可孟青却听懂了。这样的日子,王氏的心情怕不会好。 “嬷嬷放心,明日我恰好得闲,也能陪着些。” 孟青虽说得委婉,王嬷嬷的心中却如同明镜一般。少奶奶这是将手头的事情,都放下,要陪着夫人过。 眼角渗出些许湿意。 哪怕是当初少爷还在时,都不曾想得这么周到,只能同夫人一起去祭拜。 可夫人最难受的时候,便是祭拜后,回府的时候…… 萍姐儿年纪尚小,这些东西也没法分担,王嬷嬷每每看着夫人难受,都心疼得紧。 “诶!老婆子谢过少奶奶。” 她没有自称奴婢,反而是称老婆子,想来也是表明自己将王氏当成家人一般吧。 如同荷香对自己。 一家人和和美美用了饭,孟青又同两个小的讲了好一会故事,才将人哄睡。 末了,王氏才与孟青说起祭拜江兴文一事。 “原本这天气苦寒,又下着大雪,不便出门。” “可我念着,你是新媳妇进门,自然应该去一趟。” 王氏说起这事的时候,也有犹豫。 “母亲,祭拜父亲原本就是做儿媳的分内之事,您不必如此小心。” 孟青言谈间,拉起王氏的手,以做安抚。 “只是,需要准备些什么,您须得仔细说说,明年这事便让儿媳来。” 这话倒是说到王氏心头上了,即便是再开明,可有些事还是会有期待。 当即笑道:“哪里需要这么麻烦,我同你一起便好。” 提到这个事,孟青想着,乾元真人怕是已经到了吧。 “母亲,乾元真人是否进伯爵府了?” 王氏点头,她有些犹豫,该不该回去瞧瞧。孟青看她神色,也猜到了几分,似无心提道。 “有些日子不曾给祖父、祖母请安了。” “嗯,这样的日子,还是你祖父最难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也该回去瞧瞧。” 王氏只听孟青的话头,便知晓她是何意,立马说道。 婆媳二人相视一笑,无形中已然有了默契。 翌日一大早,孟青便收拾妥当,去正院寻王氏。 王氏正准备着人去将萍姐儿抱来,孟青劝阻道: “今日太冷了,母亲,就别带着萍姐儿出城了,待回来后,去伯爵府祠堂,也是周到的。” 王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不知为何,王氏前两年去祭拜夫君时,都会抑制不住的难受。 可这一次,心境却有些不同。 余光扫过孟青恬静的脸颊时,便有了猜想。 孟青自然也觉察到了这缕目光,温柔笑开,眸中既有鼓励,亦有关怀。 将自己的手覆盖在王氏手背。 “还是母亲的手暖和。” 语气轻快,有些俏皮,与平日不太相同。 王氏明白,她在安慰自己,笑而不语,将另一只手覆上。 马车内,气氛温馨,暖意充斥,与车外的刺骨寒意截然不同。 …… “大嫂,今日怎得闲过来?” 听闻王氏与孟青两人来了,卫氏有些诧异。 这婆媳两人今日不应该去祭拜江兴文吗?怎么有空来伯爵府。 “今日特殊,应当来给父亲、母亲磕头才对。” 王氏此刻说的母亲,卫氏当即便听出来,是说已故高氏。顿感晦气,不禁蹙眉。 “父亲早早便交待了,今日不见客。” “便是我,也不行?” “大嫂莫要让我为难!” 卫氏面露难色,这还真不是推诿,而是昨日老伯爷那边就派人说过的。 闻言,王氏想起,夫君去世后,每每这一日,老伯爷都不曾露面。 以往,自己还当他是难过,如今看来,不尽然。 “二婶婶,母亲自不是与你为难,祖父吩咐不见客,可我们即便是分家,也是亲人。” 孟青这话说的在理,卫氏也不好反驳,只恨自己口快。 王氏也附和道: “青儿这话说的不错,我们也是小辈,何时就算客了。” 早在路上,王氏与孟青便商量过,今日只是要试探老伯爷,而不是非见不可。 “罢了,做大嫂的怎好难为你,不如让青儿走一趟,若真真不见,也好叫她在院子里,给祖父磕个头,以替我表表孝心。” 卫氏听王氏如此说,就更不好阻拦了。 自遣人带着孟青一起去。 见她松口,孟青与王氏也交换了眼神。 孟青到老伯爷院子周围时,只觉得里面静谧得可怕。 还不曾迈进去,便有奴仆出来阻拦。 “大少奶奶,老伯爷今日不见任何人,还请回吧。” 与孟青一同来的人,是卫氏心腹。立马接话道: “大少奶奶,我们夫人都说了,老伯爷不见客,您何苦要走这一遭,为难我们夫人。” 孟青挑眉,看向她时带着几分冷意。 “倒是有一张巧嘴。” 随后转头看向院子里,朗声道: “你连通禀一声都不曾,便将我拦在此处。即便是祖父不见,我进去,在院子里磕个头,也不行?” 许是孟青声音颇大,院子里原本紧闭的房门打开了一扇。也就这一瞬间,孟青好似闻到了香火的味道。 隐约间,还有低低地咒语声。 果然,老伯爷这里有些诡异。 第133章 王氏反击 孟青到底没能见到老伯爷,甚至都不曾进去院子。 只在院门外磕了个头,以代王氏表达对老伯爷的孝心。 回到前厅后,王氏便带着孟青、萍姐儿去了祠堂,在高氏等人的牌位面前,认认真真地祭拜。 卫氏许是怕王氏等人再惹出乱子,竟也跟着。 孟青起身时,王氏还在教萍姐儿如何做。 孟青余光扫到了卫氏的不屑,免不得有些不悦。 “二婶婶,父亲泉下有灵,知道您陪着母亲来祭拜他,必然也会感谢的。” 王氏这才回眸,正巧看到卫氏还未收起的不屑,便也明白了孟青的意思。 “弟妹,有心了。” 卫氏一下便有被架着的感觉,她总不能言明,自己不是来祭拜,而是看着他们吧? 遂只能扯了个笑,说道: “大嫂客气了,大哥在世为人谦和,不仅对你极好,对我们也是极为包容的。” “只是可惜,老天爷不开眼,叫他走的如此早。” “还带着沉景……” 卫氏面上戚戚然,可心中却泛着冷意。 她与王氏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自然知道对方的软肋,此时更是哪里疼,便想要扎哪里。 连带着孟青听着这话,也有些担忧的看向王氏。 “谁说不是呢。” “早些年,每每你看到你大哥对我好,都与我说,若是二弟也如此就好了。” “哎,可如今,你瞧瞧,那好能好几天啊。” “还是二弟这样,身体康健,与你琴瑟和、恩恩爱爱,才好。” 王氏并不是软弱之人,尤其是这个时候,对方都踩到自己脸上了,断不能让她得意了去。 况且,她现在有萍姐儿要保护,有孟青陪着,底气也是有的。 孟青听着这话,觉得自家婆母的语言艺术也是顶好。看向她时,有些小小地崇拜。 王氏接收到这个眼神,也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示意无事。 卫氏听着王氏这番话,她看似感慨,实则也是在说夫君与自己关系不洽。 这让卫氏差点破功,这些年她尽量让自己与夫君相敬如宾,可哪有女人真的不想要个知冷知热的人? 讪讪说道: “大嫂惯会说好听的。” 遂也就着蒲团,老老实实地跪下,陪着王氏祭拜。 可也就这分心的间隙,她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对着高氏的牌位。 一旁的嬷嬷倒是有些着急了,却又不好开口。方才陪着孟青去老伯爷院子里,便不落好。 如今若是贸然开口,花枝巷的两位,怕是要记住自己了。 于是干脆垂眸。 孟青看着那奴才的神色转变,又看着卫氏正对着的牌位…… 一下便明白缘由。 既然她有心,总要叫着好事传出去吧。 于是,借口有地方没打扫干净,去祠堂外唤了个婆子进来。 那婆子跟着孟青的指示,自然发现了不妥之处。 倒也没有生长,可孟青没有错过,她退下时眼中的八卦之色,想来卫氏如此“有心”,不日便能叫伯爵府都知晓吧。 “青儿,你方才,怎么突然叫了人进来?” 王氏三人才堪堪坐稳,便忍不住问道。 方才她虽然在与萍姐儿讲话,却也留意到了孟青的作为。 “母亲方才没有注意到,咱们二婶婶,在祭拜祖母呢。” 孟青想着秦太夫人知晓此事后,必然会与卫氏生出嫌隙,嘴角微扬。 王氏闻言,眉梢不禁向上,语气中也带了点喜悦。 “我倒是没注意,只是她这一拜,这几日怕要不安生了。” 尚未分家时,卫氏没少给王氏添堵。只是那个时候王氏沉浸在夫君离世的悲伤,儿子身故的噩耗之中,并未将她看在眼里。 何况,王氏与卫氏的出身本就差别较大。 卫氏从心底是有些嫉妒自己的,她都懂。 孟青此举,王氏心底也是觉得痛快的。 伯爵府的人,身上都背着账。这账可以一笔笔算,但利息也是不能漏下的。 “对了,母亲,老伯爷院子围的严实,儿媳没能进去。” 说完插曲,此刻孟青才想着正事。 王氏了然。 “如此,便更可确定,老伯爷那边有蹊跷。” 孟青仔细回想着,自己在院门口所见所闻,并且告知王氏。 “你说,有香火味和咒语声?” “嗯,虽声音很轻,但那仆人开门时,却十分明朗。尤其是那香烛的味道,错不了。” 孟青十分肯定。补充了一句。 “想来,乾元真人就在院子里也不一定。” 王氏也认同这个看法。 “他们,兴许是在做法事?” “嗯,不仅如此,儿媳觉得,也法事见不得人,老伯爷怕是心中有鬼。” “毕竟乾元真人这样的人物,若是正大光明请到府中,按照卫氏的性子,断然不会遮遮掩掩。” “只是,老伯爷的院子守得严实,里面到底如何,是不好查。” 王氏点头不语。 伯爵府在这个方面确实看得极紧,自己的眼线连乾元真人要来的消息,都不曾探出,更别提其他了。 婆媳两人也有些难为,各自思考着。 回到昭阳阁后,荷香看着姑娘神色凝重,好似有什么忧心事,不禁发问。 孟青不觉得荷香会有什么办法,可说说也无妨。 “姑娘,为何不能效仿上次云水观的法子?” 孟青无奈笑了笑,荷香确实是单纯了些。 “云水观那个道士,不过是个纸老虎,没什么本事。可乾元真人不同,且不说他德高望重,便是功夫,怕也是不低的。” 修道之人素来都注重强健体魄,有些功夫在身上才正常。 青黛在一旁听着,一直不曾发言。在孟青说完功夫不低后,她眼眸中似有兴趣。 “姑娘不如让奴婢去试试。” 孟青看着青黛这个样子,不禁好笑。这丫头平日里总是冷着脸,可对上吃食与功夫一类的事,却格外有兴趣。 “姑娘我可不敢让你试,这若是打草惊蛇,会耽误大事的。” 青黛也不强求,随后想想说道: “此前姑娘让我探查过,这个乾元真人在白云观修行已久,名声很是不错。” 这倒是让孟青眼眸一亮,若真的是名声不错,那也应当格外爱惜羽毛。 第133章 再见长公主 青黛的话让孟青思路大开,乾元真人这样的人物,应当是不会有把柄在老伯爷手上。 那若自己以探求真相的为由,询问。 兴许还有机会。 孟青顾不得换衣裳,便往王氏的院子去,并把想法说了个明白。 “你的意思是,或许不必弯弯绕绕,直接问就好?” 王氏有些不太相信,若老伯爷都遮掩至此,怎么会在这个事情上不加以防备。 孟青点点头。 “修道之人多讲究因果循环,晓之以理,或有转机。” 虽然之前,婆媳两人也从这个方面想过,可终究是把握不大。 王氏还有些犹豫。孟青却想的是,左右没有更好地法子,不如赌一把。 只是,她不能开这个口。毕竟此事与江家父子相关,若最终未成,怕王氏接受不了。 孟青便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叫王氏想明白了再说。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王氏才下定决心。 “现下也没别的法子。干脆先见着人,再借机行事。” 孟青了然,她这是认同了这个法子。 “只是,这是伯爵府将乾元真人来的事情,捂得如此严实,见人之事,怕是不易。” 王氏浅勾起唇角,眉目流光。 “自提过乾元真人会来,我便叫府中之人,盯得再仔细些。如今也有些眉目。” 孟青转眸看向王氏,心中有了猜测,即便是今日她们未曾去伯爵府,老伯爷的事王氏也是确定了? 如此想着,孟青也如此问了。 “嗯,即便是今日不去,老伯爷院子里的事,也瞒不住我。” “只是,有些事,亲眼所见倒是更肯定。” 到底是让孟青受了点委屈,王氏也知晓今日颇为不妥。直白承认道: “只是,还让你巴巴去了趟,磕了头,委屈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算,只要合理,孟青并不计较太多,何况此时王氏给足了自己面子。 “母亲言重了。给祖父磕头,哪里就算什么委屈。” 她可不是膝下有黄金的人,适当低下头,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便将话扯到了乾元真人头上。 “那乾元真人素有原则,老伯爷虽然请到了人,可对方坚持不留宿。” “现下,都是挂单云水观。” 云水观…… 孟青竟不知,荷香的嘴算不算开过光。 听见孟青低语, 自伯爵府回来后,她便叫那边的人仔细盯着。 也有了些许眉目。 乾元真人是个有原则的,即便是请到了伯爵府,却也不愿留宿。 夜晚都是回了云水观。 孟青失笑:“荷香这丫头……” “荷香怎么了?” 孟青突然的感慨与笑意,叫王氏有些无解。 孟青对王氏虽有敬重和信任,却也不敢轻易将自己最狠戾的一面展示出来。但也不愿欺骗王氏,便瞒了一部分。 只说自己此前也在云水观问到了弟弟的下落。 荷香今日感慨,若是没法子,不如效仿,去云水观问之类的。 婆媳两这边正在筹谋,门房那边却有人来报,说是长公主府来人了。 “长公主府?” 王氏一听,有些心惊,那位高高在上,脾气也有些不好,惹不得。 看向孟青,似想问问,是否与她相关。 孟青摇头,近些日子生意还未完全铺开,自己也不曾去寻长公主,怎么会…… 思索之间,孟青想到嫣儿在李府门前大闹一事。 这其中,也算是有自己的手笔。莫不是,与这个相关。 那边孟青还在琢磨,王氏却已然将人请到厅中,好生招待。 来的不过是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婢女,名为:冬雪。 直言长公主想要见孟青。 王氏借口孟青需要梳洗,换身得体的衣裳,便让人请了冬雪去喝盏茶。 “青儿,可知长公主此番见你,是为何事?” “不敢欺瞒母亲,大抵是李府门前那场闹剧。” 王氏蹙眉,李府的事,也有所耳闻,这与孟青有何关系? “那件事,是你一手促成?” “也不算,只不过漏了些消息给那女子。” “那麻烦了。长公主素来不喜别人插手她的事……” 王氏有些担忧,嘴里也念叨开来。孟青见不得她如此着急,伸手握住她。安抚道: “母亲,我并未插手抱月楼的事,况且,嫣儿若真进了李府,长公主未必就没有好处。您别担心了。” 说着也不再耽搁,回院子、换衣服,速度极快。 许久不曾见过长公主,上次她给自己的压迫感,还记忆犹新。 孟青脸上不显,心中也是有些忐忑的。 古语云:伴君如伴虎。 在绝对权势面前,哪怕再聪明、机灵的人,都免不得要小心些。 于是,在与冬雪同行时,趁着旁人不注意,塞了个荷包,小声问道: “敢问姑娘,长公主今日心情如何?” 冬雪在长公主府当差许久,即便是小婢女,可察言观色的功夫也不差。 孟青此刻对自己如此尊重,还给足了赏钱。她自然也乐得卖好。 “江少奶奶莫要担忧,公主今日心情颇好。” 得了此话,孟青也不再问了。再问怕是对方也不好说,何必为难呢? 心情颇好,却突然想要见自己。那只有一个可能,碧玉坊的事,长公主也已经知晓。 有了大概的猜想,孟青便在计较着,一会见着长公主要如何应对。 …… 今日时间特殊,一大早出城,随后又去了伯爵府。此刻马车缓慢行走,竟然让孟青生出了几分困意。 到了长公主府,孟青便直直站着,等着长公主召见。 可不知她是不是有意要晾着自己,约莫小半个时辰,也没有动静。 一旁的婢女也未曾有半句言语。 带着自己来的冬雪,此刻早已没了踪影。 “少奶奶,您可是乏了……” 碧翠素来就性子沉稳,这也是孟青带她来的原因。 可此刻看着孟青的神色,也不免心疼开口。 正当孟青要安抚一二时,外边传来内侍的声音。 孟青赶紧打起精神,所幸长公主府与普通的人家不同,便是等候的大厅,也是有些暖意。 此刻倒也与平常无异! 第135章 纰漏 安宁长公主在婢女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孟青自不能抬头直视,只能余光注意着。 见她神色却与冬雪的无差,相较于之前,也放松了些许。 待其坐稳上位后,孟青才朗声参拜。 但,安宁长公主却一直不曾叫她免礼,而是饮着热茶,暖暖身子。 先是站了许久,又这样保持行礼的姿势,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孟青哪里能撑太久。 孟青隐约感觉自己身形有些晃动时,方听见那尊贵的声音响起。 “免礼吧。” 与这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茶盏间碰撞的清脆声响。 “民妇谢过长公主。” 随即,孟青便站直身子,小心应对着。 “民妇?你这个民妇倒是好本事!” 安宁长公主声音中透着威严,而言语也有些压迫。孟青猜想,莫不是抱月楼的事,叫她不悦了? 但面上不显,若是其他人此刻应该赶紧跪下,认错。 可孟青才站起身,还未缓过神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跪,哪里受得住。 当即稳住神色,不徐不疾地回答道: “公主谬赞。” 早知道这个孟青是有些胆识的,自己如此威压下,她竟然如此沉稳。安宁长公主对她的赏识也多了两分。 毕竟,城中的碧玉坊生意可真是好的很。 原以为,碧玉坊做起来后,她应当就会拿着玉牌来寻自己。 思索间,身子微微后倾,靠着椅子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后,方才开口: “李家的事,你有何想说的?” 果然…… 孟青早已猜到了这个可能,却不想长公主真的会问出来。 与其辩驳,倒不如承认。京城就这么大,长公主若是想查,哪里能逃过她的法眼。 只是,李家的事是哪一件? 孟青便干脆顺着她的话,认错。 “回长公主,李家的事是民妇考虑不周。” “你倒是爽快。”安宁长公主似笑非笑,随后冷声怒道:“抱月楼的事,你也敢插手!” 这个错可就不能认了。孟青干脆抬头,看着安宁长公主,勇决道: “长公主若是指得李家的事,是这个,民妇断不敢认。” 见她眸中也有些问询之意,便继续说着。 “抱月楼乃是长公主的产业,即便是皇亲贵胄,也不敢插手。何况孟青只是一个无知妇人。” “呵……”安宁长公主一声冷呵,语调微微扬起,也显示她此刻心情转圜。 孟青才敢继续道: “民妇以为,长公主所言的李府之事,乃是那李跃光……” 孟青此刻倒有些唯唯诺诺,这话也说一半留一半。安宁长公主何等聪慧,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在引自己入套? 李府有人时常出现在抱月楼,这下面的人早已呈上来。 可如此小人,有何事本就不是安宁长公主所关注的。自然呈上来的那些东西,她也没有怎么翻阅。 “李跃光?” 乍然听孟青说起来,明知是套,也想着听一听。 孟青也明白,安宁长公主是有绝对的能力,全然不会将这样的小算计看在眼里。 “回长公主,这李跃光乃是李府独子,民妇的表兄……” …… 孟青知道,涉及孟家的不单单是李家。而光是一个李府,她现在的身份就有些吃不消。 既然想要攀上长公主,还不如将自己所算计的事,告知些许。 让其明白自己对她的信任。 有时候,多数人对权势是臣服的姿态,故而猛然有一人出于信任,也算是个例外。 比如此刻安宁长公主,听着孟青与李跃光的事。 心中不免也对那李跃光的行径有些许不耻。 只是,这种不耻不是她多护着孟青。 而是她本为女子,对于一些轻视女子的行径,天然的反感。 “所以,那个嫣儿也是自愿入李府?” 安宁长公主,将事情听了个大概后,纤细的手指扣在案几,鲜艳的蔻丹在冬日倒有些亮眼。 对于这点,孟青倒是十分肯定,遂点点头道: “回公主,她确为自愿。” “呵。” 闻言,安宁长公主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 看来自己也是疏于查看了,不过是短短两个月,抱月楼竟然出了两个愿意屈居后宅的。 “凛冬,抱月楼是谁在打理?” 凛冬乃是安宁长公主身边极为得体的婢女,与其一起长大。 此刻也顾不得孟青在场,当即跪下,一脸惶恐。 “回长公主,乃是……奴婢。” 难怪!安宁长公主仔细瞧着自己身边的人,眸光锐利而冷冽,叫凛冬有些受不住。 “长公主恕罪,是奴婢失察!” “长公主恕罪……” 安宁长公主抬了抬手,凛冬便立马噤声。她对自家主子太了解了,此刻是还有缓和余地的,断不能再将其惹了。 “去廊檐下站着。” “多谢长公主、多谢长公主。” 孟青在一旁,将这些都看了个清楚。心中也有些拿不准了。 哎,任哪个上位者,都不愿意自己手下人出纰漏时,有外人在场。 此刻倒是有些进退维谷。 安宁长公主倒也没有错过孟青微微卷曲的手,原以为她是不会害怕的呢?遂敛去方才的威势。 “你能打听到抱月楼的消息,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 “日后若是能觉察有异常,便去寻了凛冬,叫她自己警醒些。” 这样的话,孟青哪里敢接。 “民妇不敢。” “你以为,本宫在试探你?” 说罢,安宁长公主干脆起身,往孟青身边走来,在她身边踱了两步,便又到一侧的位置坐下。 于孟青看来,这便是她愿意给自己机会的征兆。 “凛冬是本宫身边得力之人,可她却以为这样的失职能瞒过去,想来也是时候敲打一番了。” “你的碧玉坊,不是做起来了吗?” “怎么,你也要瞒着本宫?” 这话可就有些重了。孟青坦然抬头,迎着安宁长公主的眸光。 “回长公主,民妇想着碧玉坊还不算什么,便不敢拿到您面前。” “既然您已然知晓……” 遂壮着胆子,将怀中的玉牌小心取出,双手呈上,继续道: “还请长公主给民妇一个机会,能为您分忧。” 第136章 借势 安宁长公主眼眸微斜,叫孟青分不清是在打量自己,还是在看别处。 上一次的压迫感,又席卷而来。 可这一次,孟青不打算退让。 “长公主,您经营抱月楼相必也是要给女子不一样选择,而孟青选择您这边。” 有意思!孟青的话让安宁长公主来了兴趣,她竟然不觉得自己经营抱月楼是为了黄白之物。 “你怎知,本宫经营抱月楼不是为了银子?” 语气中似有几分轻蔑,可细听却是疑惑更多。 孟青昂首挺立,看着长公主,笃定道: “抱月楼虽然也有些风月,却比青楼来得干净、体面。长公主放弃青楼这样的销金窟,选择更为体面的方式,便就是不愿让女子沦为随意玩物。” 孟青承认,后面这话论调是有些高了。 可她看着伯爵府在梦蝶提及抱月楼的背景时,也要给两份薄面,想来安宁长公主并非真的不管。 这也叫她开始思考,抱月楼存在的意义。 “你……很好。” 孟青的话让安宁长公主周身的高傲之气,尽数收敛。 “那么,你当如何为我分忧?” 从最开始的本宫,到如今的我,孟青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她知道,今日从这长公主府走出去后,自己才算是真的有了可依附之人。 于是,将自己和郭家的合作,以及准备开设闺秀阁的事等,都大概讲述了一番。 安宁长公主也从一开始的玩味,逐渐正视。这孟青的计划,每一步都能将可能发生的问题,过一遍。 随后选取最佳的解决策略。 想来日后,她还能给自己不少惊喜。末了,也不吝溢美之词,夸赞了两句。 “你的计划,倒也算是详尽。” “长公主,天气愈发寒冷,民妇在城外有一处庄子,里面有一眼温泉,不知可有兴趣?” “温泉?” 庄子上有温泉本不是稀奇的事,可若是在京城附近,那便是个奇事。 京城附近但凡是有温泉的庄子,都被世家大族把控,哪里会轮得到孟青这样的小人物。 “嗯,也是偶然发现,现下无人用过。” 那处庄子改建已然七七八八,剩下的便只能来年再继续,对外经营也是没有问题的。 可孟青迟迟未将这个消息散播出来,也就是想要将第一次的机会,留给安宁长公主。 温泉不是稀奇物,但第一次终归是意义不同。 果然,安宁长公主来了兴趣。 “才发现的?” “嗯,不知长公主可否赏脸?” 安宁长公主沉吟了一下,没有直接做决定。 孟青从长公主的神色中,便知道,这样的东西还不足以让她直接就松口。遂低头垂眸道: “正好,那庄子靠近百花岭的工坊,如今碧玉坊的许多货物,都是从此处生产。” “既然是诚心与长公主合作,自然要让长公主瞧瞧。” 闻言,安宁长公主才算是彻底有了兴趣。 她也是想看一眼,能造出这些新奇物件的工坊,是何样貌! 只是,这孟青话里话外,都致力于邀请自己去她的庄子……眼眸一转,便想到了。 “你这滑头,想要让我给你的温泉庄子,做活招牌?” 见自己的想法被戳破,孟青没有丝毫尴尬,反而挺了挺背脊。 “民妇只是想为长公主赚更多的银子。” “哈哈哈哈。” 倒没想到她这么爽快,惹得安宁长公主开怀一笑。 随后,孟青便向安宁长公主讨来纸笔,将合作的细节都写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这玩意约束不了长公主,只是白纸黑字,可更好取信于长公主。 “长公主,此处有一事。初次与您商议的四六,如今可能有些出入。” “如今可否您拿四,我与郭家六成共分。当然,这四是纯利。” 安宁长公主并不计较这些,孟青在她面前展露的才华价值,可远远高于这合作要带给她的银钱数量。 遂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计较这个。 孟青这才仔仔细细写了出来。只是没有站在郭家那边说妥当,还是做得不太地道。 届时,还要好好同郭沐阳道歉。 安宁长公主接过孟青双手呈上的契书,这字…… 不禁揉了揉额头,也罢,左右都能看懂。可还是打趣道: “江少奶奶,这字,倒是肆意。” 这话不禁让孟青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心中大石落地,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一本正经地说道: “长公主恕罪,民妇寄人篱下,笔墨生疏已久。” 这也不算是撒谎,原主自幼读书习字,可到京城后,安氏在吃穿用度上都多有苛待,更别提笔墨之类的物件了。 听她如此说,安宁长公主也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所以,你对李家意欲何为?” “长公主,民妇势微力薄,哪里能对李家做什么,且听闻李家、江家、秦家或有联系,便更不敢想什么了。” 孟青十分无奈的说道。 安宁长公主却被这话中的信息微微震惊了。 一个李家、一个江家或许她并不看在眼里,可若是李家、江家、秦家之间私下有所联系。 还借着这些合作,算计、陷害朝中之人,这就不可坐视不理。 尤其是,这些消息,自己的人并未探查出来。 孟青看着安宁长公主神色微怔,便知自己方才的“无心”之语,她听了进去。 听进去就好,接下来,想来也会着手证实一番。 从长公主府出来时,孟青直觉自己的双腿有些麻木,背上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可她心中却格外满足。 这一趟不仅让自己生意扩张之事,有了可依靠的势力。 还让自己为孟家查清事实、王氏日后清算伯爵府的事,也有了更多的可能。 遂长长吁一口气。 或许是赶巧了,送孟青回来的仍旧是冬雪。 而到达花枝巷时,王氏竟然带着王嬷嬷,在门口站着。 这叫孟青眼眶一热,心中感动难以抑制。 王氏瞧着孟青毫发无损从马车上下来,自己也快步走了过来,想要为她暖手。 可却没有发现,自己站在这凛冽的寒风中,双手还不如孟青。 第137章 乾元真人 在长公主府走的一遭,冒了不少风险。 可到底也为孟青带来了许多利益。 安宁长公主答应合作之事,并且将自己的令牌赐给孟青,许她在京城行事的便利。 有了这个令牌,即便是京兆府尹那边,都要给两份薄面。 郭沐阳知晓此事后,并未因分成的问题不悦。 反而还觉得与有荣焉。 郭家在京城虽然富庶,可士农工商,到底也是居于末位,在普通人中还好,但凡遇到稍微有点背景的,都很难站直。 可如今,他们背后站得的安宁长公主,自然也就生出了底气。 为着这个,竟然还主动提出,孟青拿四、他拿二。 孟青当然不会在这个事情上去占便宜,毕竟郭家出钱、出力,自己占三成,也算是占了便宜的。 谁会嫌弃钱多烫手呢?何况郭家人! 郭沐阳也没多推辞,便过爽快答应了。 随后,两人便开始着手闺秀阁的选址和选货。在这个事情上,郭沐阳对京城买卖的眼光独到,而孟青则更了解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心态。 两人一起倒也合作的很是顺利。 生意逐步铺开的同时,青黛盯梢乾元真人也有了些许眉目。 自腊月初九开始,每日他都是卯时从云水观出门,亥时从伯爵府回去。 王氏听着青黛将打听到的时间仔细说出,看向青黛的眼神,也有些不同。 当初程宁眼巴巴将这丫头送来时,她还有些疑虑。 从伯爵府分出来时,虽然没占到什么便宜,孟青那边却也拿走了二十余人的身契,何至于还需要将军府特意送人过来。 如今瞧着,这二十余人倒无一人有此本事。 “你这丫头,竟然如此厉害,乾元真人的动静都能摸个一清二楚。” 不是王氏夸赞,她的眼线虽然也能探听到住处,可在时间上,却不明朗。 这也是她迟迟未能去见乾元真人的原因。 现下有了这时间,倒是方便多了,遂提议道: “不如,明日我便借由萍姐儿他爹死忌的由头,去云水观参拜,顺势暂住一宿。” “等到乾元真人回来时,便能打听消息。” 这个法子在王氏看来,还算全面。否则他这早出晚归的时辰,或是天不亮或是天色晚,在外活动都有些不安全。 尤其是孟青前些日子出过事。 想到这里,便愈发觉得自己的法子可靠。 孟青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解释道: “母亲,这伯爵府既然将乾元真人安顿在云水观,想来那里也算是他们可掌控的地方。” “您若是留宿,立马便能被府中察觉。” “想来,见到乾元真人的机会不大。” 王氏心中一惊,自己倒是忘了这一茬。 “那,为今之计,便只能在外边见面了?” “嗯,”若是可以,孟青也想寻个隐秘的地方见。 可乾元真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京城了,免夜长梦多,孟青与王氏在知晓时间点后。 琢磨着第二日,便在乾元真人自伯爵府回云水观的路上去候着。 “其实,母亲,我们也可将乾元真人请到隐蔽之处相见。”孟青提议,毕竟会云水观那边,好似没有什么能暂避风雪的地方,不适合谈话。 可王氏似乎是理解错了,以为孟青的意思是,叫下人去请,当即否认道: “这样的事,若是遣下人去请,诚意不够。” “原本就不确定他会否帮忙,再礼数不到位,怕更是艰难。” 孟青心知她是误会了,也不打算再争辩什么。 到时候,根据乾元真人的表现,再言其他吧。 “只是,伯爵府那边,会否有人盯着他?” 王氏对这个还是有些担忧。 孟青没有开口,反而看向青黛。青黛会意,上前肯定道: “夫人,奴婢确定,每日只有乾元真人独自往来。” “如此便好!” “如此便好。” 王氏连着两次的念叨,孟青也知,她这是太紧张的缘故,并未开口再询问。 翌日傍晚,婆媳二人早早用了晚饭,将两个小家伙安顿好后,便悄悄出了门。 未免惹人注意,就连马车都是用的工坊那边送货的。 伯爵府到云水观也不算远,出城后几乎都是官道,无什可遮掩的地方。 孟青吩咐人,提前备下帐篷、炭火与炉子等,若真的没法子将人请到别处去,也好周到些。 时间悄然流逝,暮色四合,冬日寂静,如今也只有落雪簌簌声,分外明显。 卯时一刻后,便听到有动静,由远及近。 王氏与孟青在马车中坐不住,干脆站在路旁,望着。 雪月下,一身着道袍的白发老者,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持拂尘,缓缓而来。 其身姿,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不知为何,孟青第一眼,便觉得此人会帮他们。 乾元真人在马上,瞧着前面站着人,觉察似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也明白,这多半是候着自己。 他只扫了一眼,是四个妇道人家,也不好搭话,只策马准备离去。 “敢问,阁下可是乾元真人?” 王氏见对方没有说话,反而有策马而去的迹象,心中一急,站到了路中。 乾元真人看着拦路的妇人,心道自己来的事,也算是秘密?这是哪家的夫人有求? 眼中流光晦暗不明,只低声问道: “既已知贫道的身份,尊驾拦路为何?” 说此话时,语气难辨,居高临下,倒是让王氏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孟青上前,先施以一礼,随后道: “小女子乃江家的长孙之妻孟氏,此乃我母亲,江家大房王氏。” 乾元真人听见这两人的姓氏,眉头微蹙。他前两年在伯爵府进出,江家儿媳王氏倒是有所耳闻。 只这孟氏…… “江家长孙?可是江沉景?” “嗯。” “听闻,江家大公子去世时,并未娶亲,你这……” 他对伯爵府的事虽然不甚了解,可对大房却十分清楚。 毕竟,这老伯爷三番两次请他来,都是为着那已故高氏和长子。 此刻也将心中的疑问提出。 孟青见对方如此,便知他是愿意说的,趁热打铁道: “真人面前,自不敢打诳语,小女子的夫君却是已故的江沉景。” “不知真人可否赏脸,下马一叙?” 乾元真人就着灯笼微弱的光亮,打量着与自己说话的女子,言行果敢,举止沉稳,倒是个不错的。 而一旁的江夫人,虽有些急切,却也耐得住。 莫不是,真有什么苦楚,需要自己帮忙? 第138章 诡异 乾元真人思量了些许时候,方才缓缓下马。 对方不过是几个妇道人家,即便是所求无礼,自己的身手也可全身而退。 况且,对方自称老伯爷的儿媳妇,想来伯爵府的法事,他们也是知道一二。 孟青看着老者的举止,便知今日所谋已然成一半。 心思微动,吩咐青黛与王嬷嬷所备的家伙什,都拿下来。 寻个空地,支起帐篷,生了一炉火,煮上热茶。 王氏见孟青将事情都准备得极为妥当,开口请乾元真人坐坐。 这婆媳几人还真是,准备如此充分,想来前两日一直跟着自己的人,也是她们派来的? “想必前两日,跟着贫道的,便是江大夫人与少奶奶的人吧?” 遂是猜测,却是十分笃定的语气。 孟青亲手煮煮茶,也不兜圈子。爽快承认,且道歉。 “真人好眼力,却是我们。” “还请见谅。只因伯爵府将此事瞒得略紧,祖父那边打听不到消息,所以才行此举。” 乾元真人仔细听着这声音,在脑海中思考了一会,问道: “难怪少奶奶声音听着倒是有几分耳熟。” 闻言,孟青也肯定,前两日在院子外的请安,乾元真人听到了。 孟青再不说话,接下来的事,怎么也需要王氏先开口。 遂眼神给以鼓励。 王氏接收到后,浅浅一笑,示意安心。 “小妇人听闻乾元真人一直在白云观潜心修道,平日里便是皇亲贵胄难得请到,不知伯爵府是出了什么乱子,才让您在这寒冬腊月,来了京城?” 乾元真人听她如此问,眼中有些怀疑,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虽仔细打量着,王氏被他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茫然。 孟青瞧着,这乾元真人好似以为王氏应当知情? “江夫人当真不知?” 王氏满头雾水,自己应当知道什么? “真人莫怪,我们大房已然从伯爵府分了出来,如今居于花枝巷之中,是以,对近些天伯爵府的事,并不知情。” 但还是老老实实将伯爵府与江家大房的关系说了一番。 “这……” 乾元真人有所保留,他不是第一次来伯爵府了,自打江家大爷去世后,他每年腊月这个时候都受邀而来。 可如今,江家大爷的夫人竟然不知此事。 “夫人莫怪,贫道斗胆问一句,您真的是江家大爷——江兴文的夫人?” 王氏被这问题问得有些发蒙,这样的身份,还有人冒充不成?语气中也带着几分冷冽。 “真人说笑了,谁也不会顶着别人的身份,诅咒自己的夫君身故。” 孟青见王氏不悦,生怕她惹了乾元真人。何况,他这话中也是有话的。 赶紧打着圆场道: “真人,您此话为何意?莫不是,您觉得哪里有误会?” 王氏听到孟青的话语,也知自己方才的言论有些冒犯,只抿抿嘴唇,不好开口说其他。 乾元真人对王氏的态度并不计较,他如今也回过味来,对方身份是真,可问出来的问题却如此。 那只有一个可能,伯爵府那边一直在瞒着她。 “贫道来京城可不是只这一年,自江家大爷身故后,每年这个时候,都来。” “是以,江夫人提及分家后,才不知晓,觉得有些稀奇,故有此问。” 王氏听到这番解释,脸上微微发烫,还是自己赖不住性子。 还好有孟青在,也幸好乾元真人是真正的高人,不与自己计较,否则…… 遂不再拘泥,站起身,对着乾元真人恭敬一礼。 “妇道人家不知礼数,若有冒犯,还请真人见谅。” 乾元真人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孟青将煮好的茶水,递了过去,此事也算是揭过。 一口热茶下肚,王氏方才继续说道: “说来惭愧,小妇人早两年因着丧夫之痛,一直将自己困在院子那一隅天地,对伯爵府的事情并不上心。” “且老伯爷等人,也未曾告知一二。” “此事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事情透着诡异,且……” 乾元真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眼前的妇人先是丧夫,继而丧子。 他要怎么开口,因着老伯爷被噩梦缠身,做法事驱逐其夫、其子的魂魄呢? 王氏也知道,乾元真人还有话未曾说完,且他说的诡异,到底是什么?诚恳道: “还请真人直言。” “哎……” “子女都是冤孽债。” “你夫君刚过不惑之年便不幸身故,有些不忿也是正常。” “但却不该,缠着身为父亲的老伯爷,便是秦太夫人也深受其扰。” “老伯爷与太夫人无法,便托云水观的观主,寻到了贫道。” 乾元真人尚未说完,王氏便有些忍不住了,直接发问: “缠着老伯爷,秦太夫人深受其扰?” “真人的意思是,亡夫的魂魄未去,尚在伯爵府之中作乱?” 乾元真人看着有些悲戚的王氏,烛火之下,让人不禁有些不忍。 可修道之人不打诳语,他还是轻轻点头。 “真人此言,可能当真?是别人所传还是……” “江夫人,这种事情若非是瞧见苦主,断不能开坛,免得断了亡故之人的轮回。” 苦主!苦主!王氏心中悲叹,所谓苦主不就是夫君的亲爹与继母。 许是看着王氏的神色不对劲,乾元真人有心想要安抚一句。 “江夫人,我知你心中有些接受不了,可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想来,江大少爷若还在世,也不远父母、妻儿有此困扰。” “困扰?真人,我还巴不得亡夫入梦中,与我好好说说,他究竟有何不甘,才能缠着自家老父。” 王氏此刻已然有些失控,语气带着哽咽,眼眶中的泪水,倾注而下。 所以,自己在院子躲着的这些日子,伯爵府的那两位却在琢磨如何让夫君烟消云散…… 第139章 卫氏受罚 孟青与王氏最终从乾元真人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对于伯爵府的人,也有了些许恨意。 当初江兴文离京办差,却在回城途中,遭遇不测。 朝廷也曾派人调查过,最终确定乃是山匪所为。 后来,江沉景有了能力,第一件事便是将那些山匪清缴了个干净。 也算是为父报仇。 可如今,王氏却从伯爵府的态度中,觉察到了异常。 更是在乾元真人的话语中,看出老伯爷的心虚与愧疚。 这让她整个人都十分低迷。 自己的儿子,至死都不知道,父亲之仇未报。 孟青瞧着,王氏自与乾元真人谢别后,便一直皱着眉头,脸上既有难过,亦有愤恨。 几次想要开口安慰,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直至回到府中,王氏看着孟青担忧的神色,扯着一抹笑安抚道: “晚了,回去好好歇歇吧,别着凉。” “母亲……” “好孩子,母亲大仇未报,不会想不开的。去吧,回去歇着吧。” 言罢,便任由王嬷嬷搀扶着,往自己的院子缓缓而去。 孟青望着她的身影,竟有几分落寞、佝偻,叫人莫名难受。 张了张嘴,也转身回了院子。 罢了,真相本就是残酷的,她总要自己想明白,才好走下一步。 王氏回到院子里时,屋子里竟有一盏烛火亮着。 王嬷嬷还以为是哪个丫鬟,做事不仔细。 刚要开口,问责今日当值的丫鬟婆子。 “吱呀”一声,门便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萍姐儿稚嫩的面庞。 江采萍年幼,不知母亲与嫂嫂在忙些什么。可她今日却格外不舒服。 下人说,她们都出门了。 便想着来母亲的屋子里候着。 “母亲!”江采萍一下子扑进王氏的怀中,没有哭,也没有闹,只这样抱着。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做,只是觉察到母亲难受。 嫂嫂说,拥抱可以给人力量。 王氏怕吓着闺女,努力压下自己心中的情绪,小心翼翼搂着她,往屋子里带。 “这是怎么了?这么冷的天,也不知在自己院子里待着,还往外跑!” “母亲。”江采萍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只用毛茸茸地脑袋,蹭着王氏。 原本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王氏,竟也在萍姐儿如此言行中,慢慢地平复。 相比花枝巷的温馨与治愈,伯爵府这两日便有些闹腾。 每年江兴文的忌日,老伯爷都不见客,便是府中的小辈,也一概不准去叨扰。 这当然与乾元真人所提的法事相关。 而今年,卫氏竟然让人带着孟青去了老伯爷的院子,若非是下人阻拦,想来还会东窗事发。 这叫老伯爷对卫氏管家极为不满。 但作为公爹,他自是不好追究儿媳妇的过错。 秦太夫人作为他的枕边人,又怎么会不清楚他对此不悦。 何况,府中有下人在传,江家大老爷忌日,花枝巷的夫人与奶奶回祠堂拜祭时,卫氏竟然上赶着去拜了高氏。 这叫秦太夫人极为不悦。 这么多年,她都一直活在高氏的阴影之下,如今好不容易分家,自家亲儿媳妇去牌位前跪拜! 无异于是在打自己的脸面。 故而,次日便将卫氏叫到院子中候着,只是候着。 不说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下人都瞧见了,卫氏面子挂不住。 只说如今正值寒冬,在庭院中走着,尚冷得很,何况是站着。 遂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卫氏的脸色便有些不好。 尤其是,那下人来往,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瞧,更是叫她难受得紧。 心中也开始琢磨,到底是何处惹着了婆母。 同时,示意身边的张嬷嬷,去寻了江沉瑜来解围。 张嬷嬷出了秦太夫人的院子,又担心卫氏撑不住。便寻了个小丫头,去找禀告江沉瑜。 自己则又回到卫氏身边,悄悄回禀了。 那小丫头去时,江沉瑜正窝在梦蝶的温柔乡中,惬意得很。 听闻母亲找他,便急匆匆地往外走。 而梦蝶却有些不甘心,这些日子,江沉瑜都被紫罗和李惜霜那两人霸着。 好不容易今儿得闲,进了自己的屋子。 身为婆母的卫氏,还派人来寻?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当即便猜测是李惜霜借由卫氏的手,来坏她的好事。 遂劝阻道: “爷,此刻外边正是冷的时候,况且传话的是个小丫鬟,想来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儿。” “不如等用了午膳,暖和些,再去夫人那边。” 江沉瑜一琢磨,这话倒也有理,转而又歇下了。 卫氏在秦太夫人的院子中,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秦太夫人身边的周嬷嬷方才出来,说太夫人冬日困乏,此刻正歇着,请卫氏在廊檐下再稍等会。 说话时,分寸拿捏得极好,叫卫氏看不出破绽。 可卫氏却已然明白,这婆母就是要罚自己。 在张嬷嬷的搀扶下,缓缓向着廊檐下走去。此刻腿脚冰凉、麻木,行走分外艰难。 小声道: “瑜哥儿那边,怎么还没来?” “你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张嬷嬷也知,中间或是出了什么岔子,点头领命。 在卫氏站定后,便快步往外走去。 听闻江沉瑜在梦蝶的院子里中,暗骂了一句狐媚子,便直奔了去。 “你怎么站在这里?叫你传的话,可曾传到!” 张嬷嬷走到梦蝶院子外,瞧着先前自己派去传话的小丫鬟,怒问道。 “回嬷嬷,奴婢传到了,可少爷却没有动静。便想要再进去,可梦姨娘院子里的丫鬟说……” 小丫鬟赶紧撇清自己的关系。 “说什么?” 张嬷嬷蹙眉,这个时候,还吞吞吐吐,叫人有些来气。 “说少爷此刻与梦姨娘有要事要做,叫奴婢不要打扰,待得空了,自会去夫人处。” 小丫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些泛红,不知是急的,还是臊的。 张嬷嬷被这话气得不轻,想到夫人还在受苦受难,便径直推开了院门。 “不是说了,叫你别急……” 那看门的丫鬟,没好气的抱怨着,只还未说完,便瞧着了张嬷嬷,当即低头…… 第140章 秦太夫人的怒气 “张嬷嬷……” 小丫鬟也没有料到,竟然夫人身边的嬷嬷,会亲自到院子来。 此刻已经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声音也有些颤抖。 若是平时,张嬷嬷定然会训诫一番。 可此刻,她只想着寻了江沉瑜去给卫氏解围,哪里顾得上。 只横了她一眼,说道: “我竟不知姨娘院子里的丫头,也这么威风。” “少爷呢?少爷在哪里!” 小丫鬟忙不迭失地认错,并且告知江沉瑜在屋里。 可在张嬷嬷要进去时,却仍旧伸出手,拦了一下。 “好大的胆子,我有要事寻少爷,你也敢阻拦。” 小丫鬟当即便跪下,哭着说道: “嬷嬷恕罪,只姨娘有吩咐,求您给奴婢们一条出路吧。” 她心知自己是定然拦不住张嬷嬷的,便尽可能大声叫嚷。原本在屋子里取暖的丫鬟婆子,在这个声响中,也觉出了外边的问题。 梦蝶身边机灵的丫鬟,此刻便只得壮着胆子,敲响了主子的门…… 张嬷嬷无意纠缠,可丫鬟婆子却不敢直接放了她进去。 此刻江沉瑜也穿戴好,缓缓走了出来,看着脸色竟然有几分苍白。 “嬷嬷,母亲那边是发生了何事?” “今日身子抱恙,便想着等暖和些再去给母亲请安。” 卫氏在秦太夫人院子里站规矩,而江沉瑜身为儿子,却请了半天也不曾来。 张嬷嬷过来时,其还在姨娘屋子里,哪里有个伯爵府继承人的样。 故而,也憋着一口气。 可如今瞧着少爷脸色不佳,却又有些心疼。 “少爷……” 此处是梦蝶的院子,卫氏被婆母所罚的事,还是不好宣扬的。 于是,张嬷嬷悄声告诉了江沉瑜。 梦蝶站在一旁,心中忐忑。若卫氏真的有要事,自己怕是要吃排头了。 可江沉瑜听完张嬷嬷的话,来不及追究先前梦蝶的阻拦之过,便大步离去。 张嬷嬷临走之际,深深地望了梦蝶一眼: “姨娘,夫人再怎么说也是您的婆母,规矩还是要守着的。” 说罢,便跟着江沉瑜小跑了去。 张嬷嬷的话并没有让梦蝶有所担忧,反而是对她的态度极为不爽。 一个老虔婆也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转而便去了屋子里,将这些日子在江家所得的消息,整理出来,并派人送了出去。 随后,又将身边得力的丫鬟,派出去探听卫氏那边究竟是出了何事。 梦蝶这边一头雾水,可李惜霜早已在紫罗带来的消息中,笑弯了腰。 “母亲此刻还在祖母院子里站着?” 紫罗点点头,顺着红袖递过来的茶水,便喝了一口。 也就是这一下,李惜霜看她的眼神都锐利了些。 紫罗当即明白,她这是不满自己摆主子的款,随即站起身来,继续道: “少奶奶,奴婢来时遇到张嬷嬷去梦姨娘的院子里请少爷,您要不要,也去瞧瞧?” 李惜霜是想要去看热闹的,那卫氏一贯打压自己,如今也被她的婆母收拾,想着都有些痛快。 可…… 她又怕此刻过去,会遭无妄之灾。 紫罗伺候李惜霜的时间那么长,她眼眸一转,便知道为何意。 “少奶奶,此刻夫人在太夫人院子里发生的时,相比不出一个时辰,阖府便会知晓。” “您若是不曾出现,夫人怕要多想了。” “待她腾出手来,再以此挑您的礼,便……” 便会如何,紫罗没有说完,可李惜霜却听进了心里。 这些日子,卫氏没少因着江沉瑜这几个姨娘迁怒于自己,若再搭上这么个事儿,那可真就不妙了。 左右这灾祸也躲不过去,干脆去瞧瞧热闹。 紫罗见她往外走,心中一喜,假意跟上。 李惜霜见她跟在后面,眉头微蹙: “你跟着作甚?” “奴婢跟着一起,若是夫人迁怒,也可顶上一顶。” 紫罗面上一片赤诚,看着倒真是为李惜霜好。 可惜,李惜霜不会领这个情。 一来紫罗到底也是江沉瑜房中的姨娘,这样的场合,若带了她去,不合规矩。 二来李惜霜对紫罗也不是全然信任,万一卫氏因自己过去而感动,岂不是平白给她也添了好感? “你在院子里待着吧,将那株绿梅上的雪都清扫一下,省得看着不舒坦。” 紫罗低低应下,这李惜霜是真的会折磨人。 李惜霜到秦太夫人院子里时,卫氏等人早已进去。 “今儿你们夫妇两,倒是齐心。” 她才进屋子,尚未说话,端坐高堂的秦太夫人便开口了。 “祖母之意,孙媳不懂。” “只是今日天气暖和,想要来瞧瞧祖母了。” 李惜霜此刻才觉察出来,这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贯在秦太夫人面前颇为得脸的王氏,此刻也站在她的左手下方,而江沉瑜则站在中间。 可来都来了,也不好再走,便急中生智,寻了个借口。 秦太夫人看着李惜霜的神情,她还真当自己是个傻的不曾?这样的借口都能胡诌出来。 遂呷了一口茶水,平静说着: “今日的雪倒是比昨日还大上两分。” 这彻底将李惜霜置于尴尬的境地,可对方是长辈,她即便是心中不悦,也不敢再反驳。 见李惜霜无话,秦太夫人转而将目光落在了卫氏身上。 原想着,让她站站也就过去了。 谁知,她竟然先寻了江沉瑜,又寻了李惜霜。 既然是这样,也别怪自己这个做婆母的不在孙子、孙媳面前,给她留面子了。 “你们夫妇既然来了,便寻个位置坐下吧。” 李惜霜此刻倒也聪明,不敢直接坐下,而是看着自家夫君。 江沉瑜接收到李惜霜的目光,又看了看卫氏,硬着头皮道: “祖母面前,母亲尚未落座,孙儿自是不敢。” 他倒是个有孝心的!秦太夫人的脸色已然逐渐差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卫氏却对这个婆母是有些了解的。心知儿子让她不悦。 “母亲……” 她才开口,便被秦太夫人一个眼神给制住。随后听道: “既不想坐,那就一边站着去。” 李惜霜此刻倒也是有些眼力见,上前不着痕迹的拉了拉江沉瑜,示意别再开口。 第141章 教训 李惜霜自以为是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秦太夫人的眼睛。 她却只是慢慢悠悠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卫氏身上。 “今日叫你在院子里等了等,心中可有怨怼?” “儿媳不敢。母亲尚在休息,儿媳等等再正常不过。” 卫氏已然想好,既然秦太夫人将儿子与媳妇留下,定也不会太过下自己的脸面。 毕竟现在的伯爵府,还是自己掌家。 “不敢……” 秦太夫人似笑非笑,低声喃喃着这个词。轻轻横了卫氏一眼。 “那便是,心中有,却迫于辈分,不得不歇了这个心思?” “母亲,儿媳断然不敢有这个心思。” 李惜霜瞧着,秦太夫人的脸色与语气都缓和了不少,便壮着胆子道。 “祖母,母亲素来尊重您,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李惜霜虽然乐得看卫氏掉脸面,可此刻她全程当个看客,免不得事后被卫氏所追究。 干脆挑准时机,在秦太夫人面前说说好话,也在卫氏、江沉瑜面前卖个乖。 可也就是这句话,叫秦太夫人还算不错的脸色,又冷了些。 卫氏心道要坏,本来江沉瑜便是自己去唤来的,这李惜霜也巴巴跟过来。 这会还自作聪明…… “放肆,你当真是被宠坏了,无半点规矩。” “祖母训话,也有你插嘴的份?” 李惜霜被卫氏这样一喝,眼眶倏然泛红,她不过是想要在卫氏和江沉瑜面前卖乖,不领情倒也罢了。 怎么还如此训斥自己? 左不过是在太夫人那里受气,要撒在自己身上。 而秦太夫人却因卫氏这声训斥,又恢复如常。 江沉瑜此刻还是心疼李惜霜的,毕竟在他看来,她是为着母亲好。 “祖母,母亲,霜儿也是怕你们误会,才着急插话,并非不守规矩。” 秦太夫人听到自家孙子这样说,微微摇头,心底也对卫氏以往的话,有了些赞同。 “我是你母亲的婆母,她行事不当,自有责任教导一二。” “你媳妇此刻插话,不论目的为何,都是不守规矩。” “回去后,好生说道说道。” 说着,秦太夫人看了周嬷嬷一眼。 周嬷嬷便走到江沉瑜与李惜霜眼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先退下。 待他们走后,秦太夫人又将屋子里的人都遣下去。 这才开口道: “你可是觉得,我叫你在院子里站规矩,是让你丢人了?” “所以才巴巴的将沉瑜叫来?” 卫氏见左右无人,便也爽快地跪下道: “是儿媳行事不妥,考虑欠佳。” “既如此,那咱们一桩桩的来。”秦太夫人没有叫她起来,只幽幽看着。 “可知你错在哪?” “那日父亲交代不见外人,儿媳却还将孟青带了过去,是一错。” “母亲诚心教导,儿媳却搬来沉瑜,将事情闹开,是二错。” “教导媳妇不当,让她方才顶撞您,是三错。” 卫氏仔细思索,一桩桩地说着。 言罢,微微抬头打量秦太夫人的神色,却看见其仍旧蹙着眉。 “只有这些?” 秦太夫人显然对卫氏这个说辞,并不满意。 “儿媳不知何时还惹了母亲不悦,请您明示。” “你管着家,下人们的传言,你都不曾听?” 秦太夫人此刻对卫氏的不满并未削减,只提示道。 “母亲,儿媳愚笨,打理伯爵府的诸项事宜分身乏术,不曾去听府中的闲言碎语。” 卫氏原本想表达的是,自己一心为伯爵府办事,并未留心府中的事。 可在秦太夫人听来,不过是推诿之词。 “好好好,既如此,瑜哥儿媳妇也嫁进来有些年头了,该让她也琢磨琢磨管家的事了。” 可秦太夫人这话倒叫她没想到,自己前些年有王氏压着,好不容易分家,才独自掌家一年不到。 这…… “母亲,儿媳纵有不妥,到底也是有些苦劳,您这是要卸了管家之权……这叫儿媳如何在儿子、媳妇面前立足。” 卫氏说着也有些委屈,今日本就一顿站规矩,随后又被当着儿子媳妇面前一通训斥。 …… 秦太夫人见她这般,也软了两分。叹口气道: “那日,你大嫂去祠堂祭拜,你可是也去了?” 听见秦太夫人软了语气,卫氏便知此事尚有余地,老老实实道: “嗯,去了,儿媳怕他们擅自去寻父亲,再冲撞了,便一直陪着。” “那你可有祭拜?” “亦有,与大嫂谈及兄长过往,那孟青拿话架着,便不好不拜……” “可你拜的是谁,知道吗?” “儿媳自是拜的兄……” 卫氏这才明白过来,那时王氏与萍姐儿正跪在江兴文的牌位前,自己面前的是——高氏!! 这会也知晓了今日被秦太夫人训斥的原因。 “母亲明鉴,此乃儿媳无心之失。” “若我瞧着是……,定然不会跪拜。” “是儿媳马虎,惹着母亲生气,母亲消消气。” 卫氏入府这么多年,自然知道,高氏于秦太夫人而言,是禁忌一般的存在。 更何况自己身为她的亲生儿媳,还去跪拜,难怪今日她会如此生气。 “哎” 秦太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也不是做母亲的存心难为你,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可这两日,阖府上下,都在传你做了亏待大房的事,才在老大死忌跪拜故去的夫人,求得谅解。” “可我等了两日,也不见这流言平息,更别提你来我院子里,告罪。” “你便是如此掌家的?” 秦太夫人收敛了周身的气势,苦口婆心的一番话,有理有据,叫卫氏险些抬不起头。 “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媳的过错。” “非是我存心要摆母亲的谱,此前孟青闯府那事,便是因着治下不严被传出去。” “如今这桩,难道就不是治下不严?” “这伯爵府在我手里,可从未出过如此纰漏。” “此前王氏在时,也不曾有过这档子事。” “你既然做了这掌家的,便好生约束着。” 说完,秦太夫人便让卫氏起身,摆摆手。 “今日我也乏了,你且下去吧。” “若你管得住下人的嘴,你在我院子里站规矩一事,便只在府中。若是管不住……” 秦太夫人没说完,可卫氏却听明白了。 若是管不住,自己明日便会是京城的笑话!她断然不能叫这样的事发生。 第142章 传信高家 卫氏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她在秦太夫人面前站规矩一事,竟然没有下人敢提及。 可紫罗却是知道内情的,自然将消息传到了花枝巷那边。 王氏听着孟青带来的消息,嘴角的笑意毫不遮掩。 “你二婶婶素来便防着我,总觉得我要与她争那管家权。” “可伯爵府那摊子浑水,若非你父亲是个好的,我是断然不会蹚进去。” 孟青对伯爵府的事并不知情,这还是王氏第一次和她如此直白说起,便也顺着好奇道。 “伯爵府在外人看来,显贵高门,怎么会是浑水?” “你与我还要耍花腔不成?”王氏点着孟青的额头,一副长辈的姿态。 “母亲仔细说说吧。” 王氏见她眸中确有些好奇,想着自从这个儿媳嫁进来,确实还不曾提过伯爵府之前。 “说起来,你二婶婶先我一步嫁入府中,因着你二叔是太夫人亲生,所以入府后,太夫人也对她颇为和善,还将一干管家事宜,都交托在她手上。” “所以,我进府中时,虽然名义上是大夫人,却并无半点掌家权。” “但你父亲本就为嫡长子,你二叔乃是继室所出,太夫人也不好过于偏袒。” “且我娘家也算显赫,自然为了好名声,太夫人便不得不将掌家权交到我手上。” “又借着我初入府中,尚不熟悉,让你二婶婶以帮衬的名义,把控着一部分。” “这也是你二婶婶一直都对我有防备的原因。” 如此,孟青倒也能听明白。掌家权素来代表着一个女子在家族中的地位,卫氏执着于此,也是情有可原。 “后来,大房横生变故,我也不再关心府中事宜,自然她便将这些都握在了手里。” “只是,早在最初,那些账本我便核算过,伯爵府若非是靠着你祖母的嫁妆,断然没有如今的光鲜!” 王氏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屑,大抵是对伯爵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不满吧。 而孟青也听明白了,这个祖母应当说的是高氏。 难怪,分家时,王氏提出要将高氏的嫁妆拿回,老伯爷会那般激动…… “母亲,那嫁妆,我们怕是不好拿了。” “我们不好拿,可是高氏一族仍在。” 高家世代商贾,其店铺、商行分布极为广泛。高氏去世后,念着江兴文尚在,便不曾提及嫁妆的事。 后来因着产业中心转移,便逐渐迁移出京。 加之,秦家势力的运作,京城中高家的人越来越少。 如今王氏既然知道江兴文与江沉景的死因可疑,自然也会向高家与王家求助。 孟青对于这件事保留看法,这么多年过去了,高家未必愿意管这档子事。 “高家会愿意出面吗?” 王氏也不敢肯定,对于高家的人,她也陌生得很。 “不知。前两日,我便将乾元真人所言以及自己探查到的事情,修书传去,至于他们愿不愿意管,那便再说吧。” “如今,再没有人比高家更合适来提嫁妆一事了。” 至于王家,王氏暂时还不打算让其参与进来。一则王家在京城的势微;二来并无实证,别打草惊蛇。 孟青看着王氏眼中的谋算,才觉得这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女子,眉目间也染上了些许钦佩。 腊月二十,离除夕已经很近了。 安宁长公主传来消息,欲往孟青的温泉庄子走一遭,且即刻出发。 孟青自然也是要作陪的,当即收拾了东西一同前去。 不知是不是有心为之,此次出行,排场颇大,连带着主街的商贩,都有所回避。 可到了庄子上,却发现安宁长公主并未来。 孟青甚是疑惑。 凛冬见此,解释道: “这天愈发冷,长公主不愿出门。” “遂故意将声势做大,叫人以为她来过你这个庄子。” “对了,这庄子唤作何名?长公主说,回去便叫人送牌匾来。” 闻言,孟青也不得不赞叹一句长公主聪慧。 既达到了宣传的目的,也免了奔波之累。 而正在孟青感叹之际,凛冬见她不再说其他,便想要回避。 虽然此次长公主点明让自己随驾辇而来,多是要给自己和孟青一个契机,免得日后生出嫌隙,坏了大事。 但在凛冬心中,自己乃是长公主身边的人,比一个经商民妇,要高出不知多少。 断然不会先开口。 孟青也觉察出凛冬的回避之意,只此前在长公主府时,也算是连累了她。 日后出入,免不得要见面。 孟青不敢因她是长公主身边婢女的身份,便轻视了。 毕竟权贵身边的人,吹吹耳旁风,也是够自己喝一壶的。 不如打好关系,一劳永逸。 遂上前俯身一拜,诚恳道: “凛冬姑娘,此前孟青在长公主面前操之过急,才会将抱月楼的事扯了进来。” “连累你被长公主所责备,实在对不住。” 凛冬瞧着放低姿态的孟青,心中的介意也消散了不少。 “江夫人说笑了,我也不过是个奴婢,既做错了,被主子训诫,实属应该。” 她面上平静,叫孟青也难辨真假。 “姑娘原本自己要禀告的事,被我戳破了,打乱了计划,这实在是孟青的罪过。” 孟青没有接训诫的话头,也没有提凛冬的错处。 而是将此事说成对方原本准备禀告,而自己抢先一步,实为不当。 凛冬挑眉,这个江夫人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叫人听着甚是舒坦。 如此玲珑的人物,日后在长公主面前,不知还有何等机遇。 思及此,她也不再拿乔,而是回以一礼。 “江夫人言重了。此前的事,皆为你我不相识,没有契机,日后若凛冬有不当,希望您可以直言告知。” 孟青见她眼眸中透着认真,声音肯定,便知这是真心实意之举,自然也乐得接受。 第143章 紫姨娘 因着安宁长公主驾辇去了孟青的庄子,回来后,还亲自为庄子题名:玉泉。 城内外当日便知晓,京城附近还有一处可以游玩的地方。 孟青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时间,安宁长公主都配合宣传了,她也马不停蹄将山庄的牌匾挂上。 孟青早有打算,既是温泉庄子,那其经营主要是面对女子。 那在奴仆的选择上,自然也要以丫鬟婆子为主。 为此,早在庄子筹建的时候,便让晏清在庄子上寻摸人,并交由山蓝的娘亲徐妈妈来进行统一的教导。 徐妈妈如今年岁较大,可早年在伯爵府可是专门负责教导新进的小丫头。 在这事上也是极为擅长。 经营庄子所需的奴仆,已然可以进入庄子做活,孟青便干脆将徐妈妈留在那边,帮衬着些。 对此山蓝可是感激万分,要知道早伯爵府时,爹娘也不过是做些琐碎的活计。 而如今,一日比一日好,遂也叮嘱娘亲要仔细为少奶奶办差。 在孟青这边安排基本妥当后,天工坊那边也有人站出来,说这个庄子改建是自家接手的活。 改建以后,布局、陈设都颇为新颖,最适宜冬日游玩观赏。 再者,孟青在经营的价格和形式上,都做了格外的安排。 不少富庶的商户,听闻可以去往安宁长公主游玩过的地方,都十分慷慨。 一时之间,玉泉山庄在城中也小有名气,赚足了人们的目光。 孟青也就选中了这个时候,将闺秀阁开了起来。 闺秀阁是在原本的铺子里选了两个相对位置较好的重新装潢而来。 因着曾掌柜熟悉经营的模式,便也叫他继续管着。 此外,晏清招揽的人中,孟青记着有个叫温云庭的,竟然在这个关口,自请到京城中的铺子做事。 这叫孟青也生出了些许疑虑。 莫不是哪家派来的细作,想要取方子或者抄袭经营策略? 遂不动声色,假意将他安排到曾掌柜的手下,并叮嘱其适当的看着。 再让青黛去仔细调查了身世,谁知这人竟然与孟青出自同一地方。当然这都是后话。 因着庄子的名气,闺秀阁开张当日便生意红火。 曾掌柜素来经营的是杂货铺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 打烊后,更是盘账到戌时后,还来府中禀告。 来时一脸喜气,叫人看着都欢喜了不少。 在孟青身前念叨了好几次,东家英明、老朽学到了不少新的东西之类的。 而自打闺秀阁开起来,郭沐阳便将消息递了出去,碧玉坊与闺秀阁是一个东家。 都是花枝巷江家大少奶奶的产业。 于是,有人瞧着花枝巷的孤儿寡母,便生出了歹心。 伯爵府自然首当其冲。 …… 孟青与王氏坐着马车,往伯爵府悠悠而去。 怀中的元哥儿眼睛圆圆的,不停转悠,对外边甚是好奇,却不曾伸手。 孟青自然也觉察到了他的好奇,只哄道: “待天气暖和了,娘亲带元哥儿出去玩好不好?” “好……” 奶声奶气,叫孟青心都萌化了。 萍姐儿却生怕将自己漏下,忙道: “嫂嫂,还有我,还有我!” 孟青望着那双澄澈的眸子,眼底化不开的笑意,柔声道: “咱们一家子一起。” 王氏坐在一旁,瞧着三个小的,心底也是欢喜的。 只是伯爵府怕是有所图了。便也顾不得小家伙们在,张口提醒道: “青儿,按理说分家后,除夕也应当是各过各……” “母亲的意思,儿媳明白。” 早在接到伯爵府传话前,紫罗的消息便递了过来。 说是李惜霜前两日去看到了闺秀阁与碧玉坊,回来后便一直惦念着。 后来,便去秦太夫人面前,不知说了些什么,才叫他们生出了这个心思。 许是怕孟青担忧,王氏安抚道: “若是觉得他们言行不当,那我们便直接走,不必念着其他。” “母亲如此,儿媳可就恃宠生娇了。” 孟青玩笑道。 伯爵府那边或许是对现下的产业有些眼红,但也不至于明抢。 最多也就是李惜霜会蹦跶一下,到底还是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将李家搅乱,才让她有心思寻思其他。 考虑到天气寒冷,卫氏便将年夜饭的地方,定在了暖阁,免得两个老人家奔波受累。 孟青等人到伯爵府时,下人便将他们带了过去。 途中,还遇到了紫罗,如此冷的天气,竟然在花园中,采着枝头雪…… 不动声色感叹了一句: “这么冷的天气,紫姨娘还真是好兴致,竟然在采雪。” 带着他们过去的婆子,转过头来,张了张嘴,可好似想到了什么,赶紧转了回去。 这卫氏还真是有本事,将下人的嘴竟然都捂得如此严实。 思及此,望向王氏,对方也想到了这一层,微微颔首,接话道: “听闻这枝头雪煮茶,最是香甜,想来是为了伺候好主子吧。” 领路的婆子终究也是忍不住,想着这与夫人没什么关系。再者,花枝巷的夫人与少奶奶也是姓江的。 便张口道: “大夫人您不知,这紫姨娘采雪,是得了二少奶奶的吩咐。” “每日都要采集满满一壶,才行。” 说到这里,那婆子对紫罗也有了几分怜悯。伯爵府的主子架子都极大,只有这紫姨娘待他们这些下人,格外温和。 想到这里,还小声补充一句: “若遇着二少爷宿在她屋子里,一壶怕是都不够。” 瞧着孟青与王氏眼中都十分震惊,婆子也有了分享流言的喜悦。 王氏哪里不明白,她这是等着自己和孟青递话头。遂假意好奇道: “此事,二少爷与夫人不管管?” “大夫人说笑了,这少爷房里的事情,本就是少奶奶做主,夫人哪里好管。” “再者,这紫姨娘也乖得很,不曾将这种事情拿到台面上闹腾,这些日子府中人都瞧得出来,夫人与少爷对她都有些不同了。” 孟青挑眉,看来这紫罗,还真是能吃苦,也有些本事,连卫氏的心都能收服? 第144章 王氏发作 到暖阁时,老伯爷与秦太夫人正坐在炕上。 江兴安与卫氏坐在左边的圈椅上,陪着说话。 江沉瑜同李惜霜坐在一旁的小凳上,静静陪着。 见着王氏与孟青进去,卫氏先是一怔,随即堆着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前些日子自己被秦太夫人所罚,都拜这对婆媳所赐,怎么能不怨? 说起话来也有些夹枪带棒。 “大嫂今日脚步可慢了些,晨起便派了婆子去请,如今太阳要落了才到。” 王氏微微一笑,似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这分家第一年,对除夕之事自然要慎重些。所以在府中忙碌了一番。” “劳父亲、母亲等,是儿媳等不是。” 这话是冲着一旁的老伯爷和秦太夫人说的。 老伯爷对王氏今日来府中团圆,也有些不解。按理说,分家后不便是两家人,这样的日子,是应当在自己府中过。 但老妻说,老大家本就人丁稀少,怕婆媳两不热闹,请在一处,传出去也是长辈慈爱。 便也同意了。 如今听着这话,也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笑道: “嗯,自己操持一个家,是要累些。” “左右晚膳时间还早,不着急的。” 老伯爷都发话了,卫氏也不好拿这个再说什么。 王氏便让孟青带着元哥儿、萍姐儿先后给老伯爷和秦太夫人磕头。 原本这是明儿一早才做的,可如今都来了,元哥儿与萍姐儿也算是许久不曾见两位长辈,请个安也是应该的。 王氏可不想让老伯爷与秦太夫人这个年过得太顺遂了,似无意提了一句。 “前些日子,儿媳与青儿过来,特意想去您院子里请安,倒是被拦了又拦。” 这话一出,在场除却花枝巷的人,脸色都难看了不少。 秦太夫人打圆场道: “老伯爷那几日赶巧有事。” 这话说得太假,王氏也不拆穿,只继续道: “想来也是,毕竟父亲一向慈爱长辈,若非事出有因,怎么会让孙辈在院门口磕头。” 这倒是叫老伯爷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住了。 江兴安自然知晓内里,此刻见着神色不对,只得站出来,转移话题。 “萍姐儿看着倒是长高了不少。” 王氏与孟青会心一笑,这话题转得可是硬。 江兴安虽然有些拿腔拿调,可平日里对萍姐儿也算是不错。听他如此说,萍姐儿当即欢快问道: “真的吗?二叔?我长高了么?” 小孩子对大人的世界不懂,只知此刻有人在夸赞自己。 “元哥儿,你看姑姑可有长高?” 江兴安还未答话,萍姐儿便又欢喜向元哥儿求证。 元哥儿才多大个人,哪里就知道长没长高,但看着小姑姑高兴,便跟着“嘿嘿”傻笑。 伯爵府的人还是过继时,匆匆见过一面元哥儿,如今瞧着他虎头虎脑、白白净净,倒是可爱得很。 老人家对这样的小孩子,还是没什么抵抗力的。还是老伯爷先开口。 “这便是元哥儿了?” “嗯,祖父好记性。”孟青略略恭维一句,又教着元哥儿,自己在老伯爷面前介绍一番。 小家伙虽然在陌生的环境里,有些紧张,可看着自家娘亲与祖母都在一旁站着,便也大了胆子。 一番言论下来,显得落落大方。 连带着老伯爷都有些欣慰,点头中透着赞赏。 卫氏有心敲打自家儿媳,便对着孟青夸赞了一句: “儿媳瞧着,这元哥儿倒是被侄媳妇教养得极好。” 秦太夫人也看出老伯爷的满意之色,左右已经分家,面子功夫还是得做的。 “是啊,景哥儿媳妇倒是个会教孩子的。” 这样的画面,原本也算是温馨,可也就是这样,刺着李惜霜的眼了。 这又不是孟青的孩子,偏偏还要带在长辈面前来争宠,且方才卫氏看自己的眼神…… 忍不住道: “可惜,这别人家的孩子,大嫂教养得再好也是无用。” 她这话一出,场面便冷了下来。孟青待元哥儿如己出,哪里容得了她这般说话,何况还是当着孩子。 当即便要反驳,王氏却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她的手。目光锐利地看了过去,语气中也带着淡淡的不悦。 “元哥儿是我大房的孙儿,便是族谱上也有落了笔,怎么到侄媳妇口中,便是别人家的孩子?” “莫不是分家了,这江家的江,便是两个字?” “若是如此,今日倒是我们大房有些不长眼,扰了伯爵府的喜庆。” 孟青听着王氏维护元哥儿的言论,有些感慨。她蹲下身,将元哥儿抱在怀中,手也悄然捂着小家伙的耳朵。 这样的事情,不管他能不能听懂,都不想叫他听了去。 卫氏暗骂一句:蠢货。 她虽然也不满大房借着过继所占的便宜,但木已成舟。何况这样想喜庆的氛围。她惹怒王氏…… 便帮忙找补道: “大嫂莫气,瑜哥儿媳妇并无这个意思。她就是心直口快,说出来的话不甚好听。” 江沉瑜见李惜霜一句话,便惹怒了王氏,有些不耐地看了她一眼,可还是要帮着说两句。 “大伯母,霜儿素来就是如此,有口无心。您别跟她计较。” 李惜霜说出这番话时,本有些痛快。可王氏反应如此大,又有些心虚,所幸婆母与夫君都护着自己,她又放心了些。 “大伯母,您误会了,惜霜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 李惜霜想着辩解两句,认个错。 可王氏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转而望着老伯爷与秦太夫人。 “父亲、母亲,今日侄媳妇说的倒也不差,元哥儿严格算起来,于你们也算是外人。” “毕竟我们大房已然从伯爵府分出去了,花枝巷才是大房的家。” “本想着父母慈爱小辈,才将我们孤儿寡母请过来一起过除夕,可如今这样,倒不好意思再厚脸皮待着了。” 王氏这番话,说得极重,孟青了然,她这是要借着事情,发作一番。 “糊涂,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秦太夫人看着老伯爷脸色铁青,听着王氏的话头,便也知晓她还有后招,赶紧阻止。 “你这侄媳妇说错了,当大伯母的教训一番也是使得,怎么就说出一家不一家的话。” 说着便冷着脸,眸光凛然,语气中竟有几分威胁之意: “还不快给你大伯母磕头认错,给你大嫂道歉!” 第145章 紫罗有孕 李惜霜的口不择言,让屋子里的氛围有些诡异。 最后她虽在秦太夫人的威压下,向着孟青母子道歉,可眼底的不服之意尤为明显。 王氏一通发作后,倒也没有再说其他。 伯爵府的人于她而言,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 她李惜霜觉得,元哥儿是不是外人无甚重要。只要自己与孟青将元哥儿当成一家人,这便就是自家的孩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下人禀报,紫姨娘送来了枝头雪煮的碧螺春。 卫氏生怕李惜霜这个时候,又说出什么不当的话,便开口道: “大嫂怕是不知道吧,这枝头雪煮的茶水,最是香甜,可得好好尝尝。” 说罢,便让紫罗进来。 李惜霜恨恨地看了一眼门口,却也不敢再说其他。她相信,若是此时开口,定然会惹卫氏等人不满,届时更不好收场。 紫罗带着小丫鬟,呈上来几盏茶,笑意盈盈,透着温婉。 秦太夫人素来做得一手表面功夫,冬日叫下人去采枝头雪的事,她从未做过。 此刻,众人掀起茶盖,一阵香气便在屋子里散了开来。 她也有了几分兴趣,再看看规矩立在一旁的紫罗,心下也满意几分。 “这香气,却与平时的不同。” 一贯好茶的老伯爷,自然没有少这样喝,也一扫先前的不悦,乐呵呵地说道: “嗯,无根之水,未被尘世沾染,煮沸后,可将碧螺春的香气激发,自然会比平日里所饮的,要香上几分。” 老伯爷都发话了,江兴安、卫氏等人,自然也要附和几句。 李惜霜先因着王氏等人,被秦太夫人所训斥。如今断然不能让紫罗这丫头抢了自己的风头! 紫罗瞧着李惜霜的神色,便知她要作甚,便抢先一步说道: “这都是少奶奶蕙质兰心,发现了奇妙之处。吩咐奴婢采好后,煮来共庆除夕。” 这话说得极为妥帖,李惜霜听着有些洋洋得意,果然紫罗是个识时务的。 可却忽视了这话后,卫氏与秦太夫人脸色微变,男人们听不出紫罗的意思,她们可不傻。 卫氏本不在意,李惜霜如何磋磨院子里的妾室,可这要是拿在府中来说,断然是不能的。 秦太夫人则觉得,李惜霜的作为,有些上不得台面。 王氏此刻状若无意提了一句: “还是瑜哥儿有福气,侄媳妇将院子里的姨娘管得如此妥帖。” 李惜霜还有些吃惊,方才自己言辞不当,这王氏反应如此大,此刻竟然是在夸赞自己? 江沉瑜也未听出其他,先是看了看站在一旁,温婉懂事的紫罗;转而又将眸光落在自己的妻子身上,此刻竟然有了几分温情。 “大伯母说得是,得妻如此,沉瑜之幸。” 他颇有一种自我感动的意味,可方才瞧紫罗哪一眼,陪着小家伙们玩耍的孟青没有忽视,盯着他的李惜霜自然也看到了。 “嗯,待来年再给伯爵府添几个小辈,便更是圆满了。” 王氏丝毫没有顾及李惜霜的神色,毕竟方才她言语中元哥儿的事儿,得算。 孟青看着王氏的眸光,也知她在想什么。 方才见她没有说话,还以为要就此搁置,原来是在蓄力嘛。孟青不忍,在心中失笑。 这话倒是说在了卫氏与秦太夫人心尖上。 卫氏看了看李惜霜,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扯着笑道: “谁说不是呢,家中若多添几个小的,也能热闹不少。” 正说着呢,紫罗眉头深锁,作呕吐状。李惜霜方才的怒气便有了发作的地方。 “放肆。当着老伯爷与太夫人的面,竟如此没规矩。” 紫罗顾不得自己的不适,赶紧跪下认错,抖得不行。 江沉瑜方才因着妻妾和睦生出的自得,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瞧着紫罗还是十分难受的模样,捂嘴干呕。 “罢了,她也不是无心的。叫下去歇着便好。” 孟青看了看紫罗,心底有了个猜想,遂不着痕迹地碰了碰王氏的胳膊,交互眼神。 王氏了然,颇为惊喜的说道: “母亲,这丫头的看着像不像是……有了?” 这话叫秦太夫人与卫氏眸中一亮,她们都是过来人,女子孕初期有何表现,再明白不过。 方才事出突然,没有往那处想,如今王氏提及,便也觉得像。 紫罗听到王氏这话,动作微微停顿,不由看向孟青。 这个表小姐,果然是个机灵的。 早在一月前,紫罗月事不准,便觉察到了。悄悄请了大夫,为得就是寻个欢喜的日子,将事情揭开。 在孟青面前,李惜霜的难受便会更深一层。 为此,紫罗故意在李惜霜面前提及孟青的铺子。 叫她觉得,可以借助伯爵府的手,将东西抢过来,筹谋了今日这一出。 果然,此刻李惜霜脸色极差,手中的绣帕都搅作一团。 任谁都能看出她心中的愤恨不甘。 孟青没有错过紫罗听到王氏所言那一瞬间的得逞,也没有错过她方才望向自己的愣怔。 当即明白,伯爵府今日之事,多是出于她手。 遂看向紫罗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她还真是个有些心计的。 “怕是误会吧,这丫头这几日并无半点倦怠之色……” 李惜霜压着心底的怨恨,试探性地说道,此刻也抱着一丝侥幸。 其他人尚未发言,卫氏有些不赞同地说道: “你个不曾生养的懂什么,有些人反应是会慢些。”、 卫氏这话原本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可在李惜霜听来,可就是打自己脸,当即便红眼眶。 可屋子里却没人在意她何如! “二婶婶,不如请个郎中来瞧瞧。” 孟青可不是帮着谁,单纯想看个热闹。 王氏自然明白她的用意,颇为宠溺地看了一眼。 “嗯,景哥儿媳妇说得对,还是得请个郎中瞧瞧才稳妥。” 说罢,便吩咐一旁的下人去请人,随后又对着紫罗身边的小丫鬟说道: “你们还愣怔作甚,不将姨娘扶起来!” 卫氏更是上心,直接将自己的椅子让了出来。 “快,坐我这里。” 卫氏此时已经确定,这紫罗就是有孕了,脸上笑容也深了些许。 第146章 拿回身契 果不其然,经过郎中把脉,紫罗已然怀孕一月有余。 伯爵府众人都开心得很,毕竟这可是江沉瑜这一代,第一个孩子。 李惜霜除外。 可秦太夫人与卫氏却觉得,纳紫罗为妾,是李惜霜办过最得体的一件事。 连带着,看向她的眸光都满意了不少。 江沉瑜沉浸在要做父亲的喜悦中,不顾李惜霜还在一旁,便巴巴得贴着紫罗,说着贴心话。 这叫李惜霜敢怒不敢言,没了半点过年的欢快。 王氏与孟青如同看热闹一般,瞧着伯爵府的众人,便知今日即便秦太夫人真的有所算计,也顾不上了。 心中也算是安定了两分,只等着用了晚饭,早早回去。 这么冷的天,可别叫两个小家伙都冻着了。 母凭子贵,哪怕只是个肚子。紫罗也坐到了伯爵府的家宴上。 梦蝶也沾了紫罗的光,被唤了过来。 听闻紫罗有孕,她眼底虽有讶异,却也无甚特别。 尤其是瞧着李惜霜那不快的神色,便更是坦然了些。 能生下来的才是孩子,否则…… 一场家宴场面上也算是和乐。 或许是因着开心,王氏带着孟青请辞时,卫氏竟然开口留了一句。 “这天寒地冻,大嫂嫂便别折腾着回去了吧。昔日的院子,可时时洒扫着,干净得很。” 王氏不知道,卫氏的话有几分真心,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知晓弟妹是为了我们母女等人好,只这分家第一年,初一的日子,还是得在家中才妥当。” 老伯爷原本与江兴安说着些什么,听见王氏此话,也侧眸望了过来。 心底有些不悦,王氏所言虽是占理,可今日她反复提及,落在耳中,好似在怪自己分家的事。 秦太夫人时时留意着老伯爷的反应,见他眸光流转,便拍了拍坐在身前紫罗的手,淡淡开口道: “你大嫂说得对,左右明儿早上还得过来拜年,便随他们去吧。只路上当心些。” 闻言,王氏心底有些不耻,若真的是慈爱,这样的天怎么会强调明日的拜年。 脸上却不露分毫,回复到: “多谢母亲挂怀。” 言罢,带着孟青几人便出了伯爵府。 临出暖阁时,孟青恰好看见李惜霜阴翳的眸光,不觉蹙眉,思索着什么。 上了马车后,王氏打趣道: “可是舍不得伯爵府的热闹?” “母亲说笑了。”孟青敛了思绪,笑着应对。“只是瞧着那李惜霜神色有些阴郁,紫罗这胎……” “高门大宅的后院,婴灵尤多。” 王氏说这话的时候,透着悲悯。 孟青倒也不是怜悯什么,只是紫罗到底是与自己有着关系,她在伯爵府站得稳,才能看得更多。 而听到王氏这话,心中又觉得,江家大房这门亲事,旺财还少事,李惜霜也算得做了件好事。 否则要自己拘在后院,天天与她人耍心思抢男人…… 还是耍心思赚银子来得舒服。 伯爵府那边,王氏等人走后,便全是自己人。 此刻卫氏不免要敲打两句李惜霜了,毕竟最近好些日子,她都让紫罗在园子里采雪。 以往不管,是觉得这是江沉瑜院子里的事儿,不能伤了她做正室的脸面。 当然,紫罗受罪于秦太夫人亦或是卫氏而言,本身也不足为道。 可如今细想来,却觉得有些后怕。 若是因此落了胎,那岂不是喜事变坏事。 尤其是卫氏,她想着这里的时候,双眸微掩,打量着李惜霜。 这紫罗是她给江沉瑜纳进房的,且以往主仆关系也不错,未曾有苛待的事儿。 近一月才让变着法子去折腾,莫不是她早已知晓紫罗有孕之事,想要…… 越是这般想,卫氏对李惜霜的防备心便越重。 此刻的卫氏已然忘记了,此前她觉得李惜霜是如何蠢钝,怎么能做得出来这么费脑子的事。 “霜儿,既然这紫罗有孕了,日后便不可叫她去做那些粗重活,要是伤了我们江家的子嗣,那可就是罪过了。” 卫氏这话,叫李惜霜当即黑了脸,却仍旧不得不扯出个笑,应下。 紫罗自然没有错过李惜霜的表情,她这是恨上自己了?恨就对了。 遂略带些惶恐,假意开口道: “夫人,您误会了,少奶奶并未叫奴婢去做什么粗重的活计。” 李惜霜听着紫罗这话,也知晓她是站在自己这边,可也就是这样的话,叫秦太夫人有些不满。 “什么奴婢不奴婢,既然做了沉瑜的妾室,也算是半个主子。” “谨小慎微是好事,可也不能坏了规矩。” 听得秦太夫人如此说,卫氏也满脸赞同。紫罗将自己贬低了倒无所谓,但她的孙儿可不能跟着个分不清事儿的娘。 “按规矩,你称呼霜儿一声姐姐,唤我一声母亲,也是使得的。” 紫罗不着痕迹地勾了唇,上钩了…… “夫人厚爱,奴婢不敢。” 见她身子微微抖动,语气也透着惶恐,秦太夫人与卫氏哪里不明白。 秦太夫人语气严肃地说道: “有何不敢,在伯爵府守伯爵府的规矩,谁还能吃了你不成?如今你肚子里可是我伯爵府的小主子。” 江沉瑜对紫罗的性子也算是有些了解,她一直懂事,谨小慎微。 “祖母,您别吓着她。紫罗这性子一贯如此,懂事得很。” 说着便走到紫罗身前,不忍环着她的肩膀。 李惜霜瞧着,眼睛刺得生疼,他这是一点不给自己留脸面。 岂料,江沉瑜下一句,更是让李惜霜气得不轻。 “以往伺候霜儿时,便是个懂事的。” 江沉瑜没想那么多,不过是强调紫罗的懂事之举。可落在其他几个人的妇人耳中,却又不同。 卫氏才反应过来,这紫罗是李惜霜的陪嫁,想来这身契还在她手里。 秦太夫人也想到了这一层。 前者担心李惜霜拿着卖身契说事,紫罗不能安心养胎;后者则担心影响未出世孩子的身份。 只是,场面上,不好直接提及。 下来后,秦太夫人与卫氏一合计,便将紫罗的身契从李惜霜手里赎回,又交付于她。 第147章 小打小闹 “少奶奶新年好啊。” 孟青熟悉完毕,往王氏的院子里走去,一路上尽是下人笑着的祝贺声,喜气洋洋,连带着她也一直漾着笑。 叫荷香把准备好的赏钱,都发了下去。 因着初一的缘故,王氏比以往都起来得早些。 瞧着孟青满脸笑意得来给自己请安,心情也是极好。 “你这孩子,真是赚着银子了,跟个财神爷似的。” “这赏钱,昨日我便让王嬷嬷发下去,府中众人,无一落空。” 她言语看似不满,实际上笑得很是欢心, 这大概是夫君离世后,过得最是欢喜的一年了。 孟青听到财神爷三个字,有片刻失神。 今日是初一,自己好似忘记给“财神爷”上香了!!! “母亲,您先带着元哥儿与萍姐儿去马车上,儿媳有点事儿,去去就回。” 说罢,便匆匆一礼,往昭阳阁快步而去。 王氏在后面笑着摇头,到底还年轻,有些姑娘心性。 孟青大步在前面走着,荷香有些茫然,今日晨起不曾听闻姑娘有何要事,此刻这么匆忙是为何? 与青黛对视一眼,见对方也摇头,便忍不住问道: “姑娘,您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吗?” “是啊,姑娘若是忘记拿东西了,奴婢去给您取,天寒,省得累着您。” 孟青摆摆手,这初一的香,还是不好假手于人的。 “不是,今日出门忘记给财神爷上香了。” 这倒是让青黛有些不解,姑娘平日里哪里信什么财神爷? 荷香则是忍不住“哎呀”一声。 “还真是忘记了!” 青黛瞧着两人往昭阳阁快步而去,虽是疑惑,却也一步不落地跟着。 直到…… 姑娘在江大少爷的灵位前,点上一炷香时,她几乎傻眼! 若她没记错,姑娘嫁到江家是江家大少爷去世以后的事,可如今的作为却让人感觉他们应当是“恩爱”的。 王氏与孟青到伯爵府时,老伯爷院子里已然热闹着。 因着紫罗有孕,卫氏开心得紧,自然也就起了个大早,给府中众人都发了赏钱。 瞧着王氏与孟青进来,也是满脸堆着笑,说着吉祥话。 一瞬间,孟青都有些恍惚,往日里明里暗里挤兑大房的卫氏,和眼前这个是不是同一人。 而李惜霜却一直黑着脸。 昨夜江沉瑜原本应该宿在正房,却因着紫罗有孕坏了规矩。 今日晨起后,更是觉得府中丫鬟婆子看自己的眼神有异。 奈何伯爵府的人她不好得罪,孟青的出现无异于让她有了个转移怒火的契机。 只见,王氏与孟青刚刚落座,她便出招了。 “大伯母与大嫂可曾用过早膳?” “若是没有,叫丫鬟准备点去,这初一不好饿着肚子的。” 这话听着全然是关心,王氏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随后婉拒道: “多谢侄媳妇关心,给长辈拜年才是大事。” 李惜霜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祖父、祖母素来慈爱,这萍姐儿、元哥儿都在,若未用早膳,怕是不好。” 或是她言语中提及到江采萍,是以,江采萍笑着回应道: “二嫂嫂,我们来时,已然用过早膳了。” “原是用过了。” 李惜霜这才一脸了然的模样。 “我就说嘛,大伯母素来是最勤快的,今日缘何此刻才到。” 若王氏与孟青还听不出来,她这是觉得自家人来晚了,那便是傻了。 孟青也不惯着,直接问道: “可是我们来晚了?二叔、二婶,你们已经给祖父、祖母拜过年了?” 卫氏方才的笑容,瞬间凝固。她可是真打算好好过个年,可这个儿媳妇,真是蠢到没边。 便是真的要找麻烦,也不该在这样的口舌之快上。 偏生这个孟青此刻直白问出,叫他们都有些尴尬。 还是秦太夫人瞧不过去,说道: “哪里就这么早。” “你弟妹故意打趣你们呢。” 不亏是秦太夫人,将李惜霜的刁难,说成玩闹。若是自己再揪着不放,便有些小气了。 “这要真拜过了,儿媳岂不是白走一遭。” 王氏也笑着说道。 “母亲不知道,今日外边的积雪可比昨日还厚实些。” “便是马车也打滑得紧。” “只得叫下人,尽量快着些,生怕是错过时辰。” 王氏这一番话中,就差明着说,天寒地冻的来拜个年,还要被小辈讥笑了。 江沉瑜也不全然是个蠢的,此刻知道自家妻子出言不当,也打着哈哈。 “大伯母还是须得注意些,这样的天,马车都要颠簸几分。” 卫氏见场面尚算可控,也跟着儿子的话说。 “谁说不是呢,这样明日你与霜儿回门怕是都麻烦。” 三言两语,母子便将话题扯了开。 回门?孟青这才想起,初二是有回娘家的习俗。 她自从上次与李家闹得不愉快,李昌安与安氏也就不给自己找不自在。 明日,她还是不要回去的好。 正想着呢,便有人扯着她来说。 “大嫂嫂明日什么时辰回去,我在门外迎迎你。” “说起来,你与跃光素来关系不错,前段日子,他受了伤,可曾回去探望一二?” 说道关系不错的时候,李惜霜眸中闪过精光。 此前她一直不明白,弟弟对待孟青的态度为何异常,而后便琢磨通了。 看着孟青时,她更是透着几分不屑,凭她也敢勾搭自家弟弟? 孟青听着关系不错,不由蹙眉。 “青儿这些日子身体抱恙,提过要回去,我给拦了。” “且听闻李家公子,纳了房美娇娘,定然是能好好照顾着的,哪里需要青儿一个表妹巴巴跑回去。” “说起来,侄媳妇可是回去瞧过了,真的很严重吗?” 王氏心底还是有些介意李跃光说的,孟青与她关系特殊。 而李家昧下孟家的嫁妆,原本应该也是冲着婚约的。 故而,王氏也算是有意拦着。 而那一日嫣儿在李府门前大闹,江沉瑜与李惜霜正好回府。 因着事情丢人,江沉瑜丢下她便回府了,她也顾及着江沉瑜,未曾去探望李跃光。 此刻王氏问道,她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第148章 李家的浑水 初二一早,孟青还是回了一趟李家。 一来昨日伯爵府中,李惜霜反复提及,她不想让王氏过于难做。 二来她自己也想去瞧瞧,如今李府热不热闹。 最重要的是,嫁妆一事,李昌安显然是心虚了。 马车行至李府门口时,厚朴便小声在外禀告,伯爵府少奶奶正在门口站着。 孟青挑眉,她还真是在门口等着自己不成? 可撩开帘子出去时,才发现,李惜霜并未看向自己这边,反而是看着不远处。 顺着目光而去,便瞧着江沉瑜站在那边,听着小厮在禀报什么,脸色也浮现出些许担忧。 孟青笑着往门口走去,朗声道: “弟妹倒是回得真早,莫不是在等我?” 李惜霜此时才注意到孟青,收敛了眸中的担心。 “昨日说好的,自然是要等等……大嫂。” 这话倒是说的漂亮,只是脸色的勉强却未曾掩好。 “弟妹真是周到。既如此,叫着二弟进去吧。” 孟青微微抬起下颌,往江沉瑜那边看去。 李惜霜不愿在孟青面前丢了面子,快步走到江沉瑜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颇有些讨好。 “大嫂来了,我们进去吧。” 言语间不着痕迹地横了那小厮一眼。 不知道是紫罗的把戏还是梦蝶的把戏,今日乃是她回娘家的日子。 才到门口,这家中小厮便跑来传话。 说紫姨娘在院子里散步时,被梦姨娘冲撞了。 而具体状况说得有些含糊,江沉瑜担心紫罗肚子里的孩子,便仔细问了几句。 这一来一往,竟然等到孟青来了。 江沉瑜心知今日这样的日子,不能落了李家的面子,便交代小厮仔细盯着。 若是有变故,及时过来禀报。 随后,夫妇两才恢复以往恩爱的模样,往李府走去。 皓月对李月光的那一顿打,到底也都是皮外伤。 经过这么些日子的休养,如今脸上也没什么痕迹。 此刻和李昌安夫妇端坐在厅中,等着李惜霜与江沉瑜的到来。 说起来,他也是有些怨恨江沉瑜的,若非是他插手,母亲怎么会将嫣儿接进来。 想到这里,眼中便有些阴郁。 三人瞧着孟青和李惜霜夫妇一起进来时,都有些诧异。 毕竟,孟青上一次回来,闹得不算体面。 “青青今日也回来了,快些坐下饮盏热茶,暖暖身子。” 片刻愣神过后,安氏又装作十分慈爱的模样,招呼着几人。 毕竟江沉瑜还在,她即便是不待见孟青,也要做做样子。 孟青对此并不吃惊,只是感叹,她若不做个掌家的主母,在戏台子上也应该是个名角。 遂疏离却不失礼数地回道: “舅母说的哪里的话,初二原就是回娘家的日子。” “孟家远在江南,青青又自李府出嫁,自然是要回李家的。” “莫不是舅母当时给青青备了嫁妆,心中有些不舒坦?” 这话略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李惜霜等人都没有多想,连带着江沉瑜也觉得,这大嫂在李家要鲜活些。 尤其是李跃光,更是目光灼灼,透着侵略性。 孟青不着痕迹的侧身,以避开他的目光。 可也在这个间隙,瞧见了李昌安和安氏在听见嫁妆时,转瞬即逝的不自在。 “青青倒是会开玩笑。” 安氏呵呵笑了两声,干瘪瘪地说了句。 随后便将话题转移到李惜霜与江沉瑜身上。 前些日子,江沉瑜好不容易来李府,却赶上嫣儿那一档子事,都不曾好好说说话。 她是生怕怠慢了江沉瑜,李惜霜的日子不好过。 毕竟,这梦蝶的事…… 李跃光在觉察到孟青的行为后,不由勾唇,随后便将目光落在了江沉瑜的身上。 他送入伯爵府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恭喜姐夫,快要为人父了。” 李跃光见自家姐姐迟迟未提紫罗有孕的事,便冷不丁的将此事摆在人前。 江沉瑜也不是傻的,他自然明白,妾室先一步正室有孕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李跃光此刻的恭喜,多是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 “多谢小舅子。” “此事还是多亏霜儿,看中紫罗是有福之人。” “当然,也是岳母眼光独到。” 大户人家给自家女儿准备的陪嫁中,本来就有选来做暖床丫头的。 江沉瑜虽然没有说破,安氏却听出了他的用意。 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李惜霜本来就在门口吃了瘪,如今李跃光将紫罗有孕大大咧咧的捅出。 无异于在打她的脸。 先看了看孟青,再看了眼李跃光。 便也故意问道: “今日也算是个好日子,弟弟既然纳了房妾室,也该叫出来,让我和表妹见见。” 李跃光原是准备看江沉瑜不快,而自家姐姐竟然将这事拿出来说。 且她眼眸中的挑衅之色极为明显。 这个蠢货! “一个暖床丫头,有什么可见的。” “抱月楼的姑娘,姐夫院子里不也养着一个。” 孟青听着姐弟俩你来我往,小嘴都跟淬了毒一般。 安安静静地在一旁饮茶。 李昌安身为一家之主,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儿女生嫌隙。 “跃光,给你姐夫道歉。” 江家背后到底是伯爵府,李家低一头。 日后李跃光的前途,也免不得要江沉瑜帮衬一二,此时自然要把姿态做足。 可李跃光这样的人,即便是想到了这一层,也不愿意低头。 在他看来,江家在京城的权势之中,算不得什么。 安宁长公主才是有力的靠山。 这也是他即便不满嫣儿进府,也愿意耐心应对的原因。 若孟青知晓,李跃光竟然也想攀附安宁长公主,不知会作何感想。 是以,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江沉瑜说道。 “父亲何必如此严肃,我与姐姐、姐夫同辈之间,嬉戏打闹乃是感情好。” “想必,姐夫不会因此记恨什么吧。” 他这话细细算来也是没什么错处,可李昌安却有些不满。 近些日子,这儿子愈发没规矩,私底下更是在探查孟家的事。 遂看着李跃光的眼神也锐利了不少,李跃光不是不知道自家父亲此刻的神情,却全然不在意。 只是笑着看向江沉瑜,宛如一个纨绔般。 第149章 程云凛 或是因过年的缘故,这几日碧玉坊、闺秀阁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 孟青想着,也学现代休假那般,让大家好好过个节。 可无论是郭沐阳那边,还是曾掌柜那边,大家都不愿意。 毕竟这做生意的事,谁能说得清,不趁着客人多时,好好赚些,哪还有天理? 见着众人兴致如此高,便与郭沐阳商议了一下,从掌柜到下面的伙计,都发了个红包。 众人得了赏钱,如同冬日见着暖阳,做活的积极性也高了不少。 郭沐阳如今,对孟青算是心悦诚服了。 孟青想着程宁走之前的嘱托,便让青黛去将军府那边递帖子。 虽说,之前已然送了年礼过去,但还是没有上门来得有诚意。 总归该去给程老夫人拜个晚年。 程老夫人也是真心喜欢孟青这个孩子,眼缘这样的东西,说不明白。 当日便派下人传话,随她何时上门,都扫榻相迎。 孟青也不矫情,帖子是上午递过去的,人是下午到的。 下人一听是江家少奶奶,连通报都不曾,便打开门迎了进去,更有那机灵的去老夫人院子里禀报。 皓月率先走了过来,毕竟他因着程宁的缘故,与孟青相熟,自是不能怠慢了。 孟青见皓月将她引往一处院子去,有些不解。 可也没有问,她对程家人十分相信。 那院子挂着一块牌匾,上书“闲云庭”,字体遒劲有力。 且此处乃是程府的西侧,靠近前院。 此刻孟青心中有了个猜想,这院子莫不是程宁兄长的居所? 孟青尚在思索时,院子里走出一个男子。 穿着玄色衣衫,身姿如松,背脊挺直,仿佛自带一股无形气场。 行走间,步履轻快,目光冷冽,颇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恰似久经沙场的将领。 此人应当就是程云凛了。 原书中,对程家人的着墨不多。 孟青能想到的,唯一关于程云凛的描述,便是他苦战沙场而亡,与银枪并立,血色战场与长空相接,宛如一体…… 程云凛常年住在军营之中,与将士为伍,遇到女子反而有些无措。 况且,对方一直注视着自己,叫他有些不自在,微微蹙了眉头。 “请问,姑娘可是江家大郎的夫人?” 他眉头微蹙,语气中却有些许紧张,尤其是这个称呼,更是“乱七八糟”。 孟青因此也少了几分拘束。 “程小将军有礼,小妇人名唤孟青。” “你知道我?” 程云凛有些诧异,自己在军中与将士说话,对方也有些怯。 可在这女子身上,他竟然半点也感觉不到。 难怪,妹妹与祖母都对她刮目相看。 听下人来报,她来府中时,祖母更是直接让人将她带到此处。 “程家小将军骁勇善战,守边境安稳,孟青发自内心敬畏,自然也是知晓的。” 孟青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不管在什么样的年代里,将士都值得人敬畏。 程云凛听着她坚定的回答,目光撞进了她好看的眸子,心房仿佛出现了一丝异常的跳动。 这种失控的感觉,叫他有些不满。 故作咳嗽,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我叫程云凛。” 孟青礼貌点头,以示自己知道。 “祖母此刻在我院子里,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外边冷,不好叫她去前厅见客。” “劳烦孟姑娘进去相见。” 程云凛觉得这样的话语有些唐突,这样的安排也有些不合规矩,生怕孟青不满,便解释了一句。 孟青并未在意这些,直言道: “劳烦程小将军带路。” 程云凛闻言,脸色沉了些,身形一转,便往前方而去。 从院子门口到屋子里,不过数十步的路程。 孟青从他的背影中,觉察出他的不悦,仿佛是自己惹着了?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猛然停住了脚步,幸好孟青和他保持着距离,否则就撞上了。 美目一凛,想要问个究竟,尚未开口。 便听着他说: “你可随沉景,唤我程大哥。” 随后,一边喊着“祖母,人到了,”一边往里去。 沉景?程家与江家有旧,可王氏却并未提及。 此刻的孟青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见他同程老夫人说话,便也将疑问压了下去,扬起得体的笑容,去同程老夫人请安。 程老夫人是个极为和蔼的老太太,孟青瞧着她,倒是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外婆。 莫名觉得亲近。 所以,也愿意陪着她说说话。 从花枝巷的家,到京城的趣事,孟青都捡着老太太喜欢的说。 一来一回,程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从未间断。 程云凛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是如同个吉祥物一般。 安安静静地陪着。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孟青看着程老夫人的神色,心知她是有些倦了。 便适时提出自己要归家了。 程老夫人虽然有些不舍,可也不好将她留着。 程云凛自然也瞧出了祖母的情绪,轻声说道: “祖母,花枝巷离程府也不算远,改日孟姑娘得空,再请她过府闲谈便可。” “一会天色暗下来,风雪也会大些,不免会冷着她。” 程老夫人觉得自家孙儿说的在理,只是觉得这句“孟姑娘”,有些不对。 却也未曾点破。 孟青自然也留意到了这个称呼,她有些不解的看了看程云凛。 只是,他们不过一面之缘,日后若有机会再问吧。 程云凛送了孟青回来后,程老夫人才问道: “这姑娘,乃是江家大郎的未亡人,你方才一声姑娘,可是称呼不当。” 程云凛抬眸,盯着自家祖母,认真道: “既然是身故之人,便不该娶亲,断了人家姑娘的前程。” “沉景不是这样的人。” 程老夫人心知孙儿是个见不得腌臜事的,想要再劝上一句。 便听他继续笑道: “何况,祖母不也是一口一个姑娘。” 没法子,便只得睁大了双眼,瞪了他一眼。轻喝一声“没规矩”。 程云凛知晓祖母的意思,方才也不过是对孟青这样的身世,有些怜悯。 哄道: “祖母放心,孙儿知道分寸。” 第150章 能否信任 程云凛白日里看着自家祖母对孟青的亲近,还是有些防备的。 程家与京城其他的权贵不同。 这么些年,一直戍守边疆,却也未曾得到皇帝十足的信任。 否则,程老夫人就不必一直困在后宅之中。 要知道,当年她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程老夫人也鲜少在京城走动。 外人提起来,都说是程老夫人好清静,不喜与外人打交道。 可只有程家人才知道,并非如此。 如今好不容易看到祖母有个喜欢的小辈,他自然是要探探底。 如此想着,便将皓月寻了过来。 皓月是妹妹给自己留在京城的人。 毕竟他们早回来些时日,京城的局势,早已摸得差不多了。 且今日看着,皓月与孟青也是打过交道的,从他着手最合适不过。 “你可知,这孟青与宁儿是如何相识的?” 程云凛如此问,皓月也明白其中深意。 无外乎就是要确定,她们的相遇是否是孟青刻意为之。 “大少爷,据属下所知,乃是小姐特意去寻的孟姑娘。” “特意?” 程云凛有些吃惊,自家小妹回京城的次数虽然少,但也几乎从十四岁后,便每年都有。 还从未听闻她刻意去寻京城哪家的小姐或者夫人。 “嗯,当时小姐听闻孟青在伯爵府秦太夫人的寿宴上,赠了一个名为肥皂的礼盒……” 皓月仔仔细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甚至还细致到,前些日子,小姐走时对自己的吩咐,自然也包括自己打李跃光一事。 讲完后,便跪下请罪。 打李跃光虽是小姐吩咐的,但于程家而言,却是有些找事儿了。 既然是程宁吩咐的,程云凛自然也不会计较。 “如你所说,她们也不过是几面之缘?” “宁儿便这么信任她,不仅将那丫头送了过去,还派你去了云州?” “嗯,去云州的事,乃是孟姑娘求助,小姐才应下的。” 程云凛点点头,虽然孟青这一行为算得上是利用了程宁。 可也算是事出有因。 只是…… 他还是有些不悦,今日祖母的模样那般欢喜,若知晓孟青是冲着程家的势力来的,得多失望。 皓月起身后,小心打量着大少爷的神色,总觉得自己方才的说法有些不准确。 “大少爷,您是不是误会……” “嗯?”程云凛尚在思索中,听皓月此言,未曾思索便问了句:“什么误会?” “孟姑娘……今日也不过是头一遭来府中。” 皓月这话说的隐晦,可程云凛立马就洞悉了。 她若真的居心叵测,便不会来得这样少。 “云州那边的事,后来可还有人去查探?” 若皓月所言为真,这孟青也算得上可怜人。 年幼便失了双亲,又离开故土,在京城的舅母手下讨生活。 有个弟弟,兴许还被舅舅所设计,下落不明。 如今更是嫁入江家,被迫守寡。 女子立于世间,本就不易,她更是占了坎坷二字…… 如此经历,难怪她看着便格外沉稳。 皓月摇摇头。 “因事情特殊,属下带着人回来后,便再未探查过。” 在皓月而言,去云州是小姐的吩咐。 寻不到人便回来,再正常不过。 孟青也不曾要求他再去探查,自然也就没有后续。 程云凛大概了解后,便示意皓月退下。 随后,挥挥手,便有一男子,闪身出来。 此乃他手下的暗卫之一,名为锁风。 “方才皓月的话,可听明白了?” “属下了然。” “你去查查这个孟青,事无巨细。” 程云凛虽然信任皓月,可皓月所知晓地也未必都是实情,事关祖母,还是查查来得好。 而孟青回到花枝巷后,便直奔正院而去。 她有些事情,想要问问王氏。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巴巴的过来?” 王氏瞧着孟青发梢的湿意与肩头的细雪,便知她不曾回院子,就过来了。 眉头微蹙,有些不赞同。 孟青也不兜圈子,直接说明来意。 “母亲,儿媳今日去程家,见着程小将军了。” “嗯?程家小将军竟然回来了?京城竟然无半点消息。” 王氏眸光猛然一缩,程家无召不得回京,莫不是出了大事? “可知是为何回来?” 孟青没想到,王氏会如此大的反应。 只先解释道: “此前宁儿说,好似是为着婚事。” “婚事啊……” 王氏低声念叨了一句,随后有些感慨道: “也对,程家大郎比沉景还要年长好几岁。” 孟青怕王氏因着江沉景的缘故,生出愁绪,眸中有些担忧。 可她下一句便是。 “京城中,与他年纪相仿的,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儿女绕膝。” “不说别的,就沉瑜……” 王氏原本还想说两句的,王嬷嬷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角。 原本大少爷去了,少奶奶怕是难得会有自己的孩子,如今再提这个,怎么都不算好。 孟青假意没有看到主仆俩的动作。 “母亲,儿媳想问,这程家小将军与……夫君,到底有何交情?” “今日他说,可以随着沉景唤他程大哥。” 孟青其实想问,这程家大郎是否靠得住。 毕竟,皓月是程家人。 今日自己与程老夫人说话时,总感觉有个目光打量着自己。 后来想想也是,若是自家有权有势,对着这种讨好自家长辈的不明人,也会生出戒备。 他若是与程宁不同,那不是将自己的秘密都暴露了。 所以,孟青此刻十分急切的想知道,程云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值得信任。 “早些年,沉景他爹还在的时候,也曾在边疆待过。” “与程将军自然有些交情。” “程家一双儿女,也并非最初就养在边疆的。” 王氏没有明言,可孟青却已然有数。 伯爵府的功勋最初也定然是付出了些血汗的。 江兴文没有母亲的扶持,要获得老伯爷的肯定,边疆的苦必不可少。 一来而去,与程家相熟。 是以,程家一双儿女,在京城时,与江沉景免不得有些往来。 如此想着,对程云凛也放心了些许。 只是,到底如何,还是要寻个时机,好好看看。 第151章 初见 孟青去过程家的第二日,程云凛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 他回城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如此巧的时机,传出来。 孟青虽然坦坦荡荡,可到底有些许关联,莫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让程家误会自己? 正琢磨着要不要去程家解释一番。 程云凛便带着备好的礼物,登了花枝巷的门。 王氏派人来唤孟青去前厅待客时,元哥儿、萍姐儿正缠着她听故事。 一听王氏有请,也闹着要一起。 恰逢年关后,也不好扫了小家伙们的兴。 只叫上刘妈妈等人,带着一起。 左右这天天在屋子里待着,却也闷得慌,何况今日天气还不错。 大不了,将她们安置在偏厅。 一听孟青答应下来。 两个小家伙笑逐颜开,一个满口地“娘亲最好”;一个满口地“嫂嫂最好”。 听得孟青也有些飘飘然,果然啊女人什么年纪,都喜欢甜言蜜语。 孟青来时,正巧王嬷嬷在门口候着,看着跟在左右的小尾巴,也是忍俊不禁。 “夫人大抵也忘记了,近日小姐与孙少爷格外粘着您。” “只是,这客人身份尊贵,不好怠慢。” 王嬷嬷解释着,生怕孟青误会了王氏。 随后顺势将两个小主子接过来,引着往偏厅去,请了孟青进去。 孟青缓缓走进去,目光便被端坐在王氏下手的程云凛所吸引。 只见他身着一袭黑色衣裳,金丝锁边,身姿挺拔,彷如松柏,稳稳地立在那里。 整个人都有一股矜贵而清冷的感觉。 孟青心中好奇,他今日为何而来。 可面上却不敢显露,短暂停留后,收敛目光,向着王氏请安。 “青儿,这是程小将军。” 王氏特意介绍程云凛的身份。 孟青自然明白,她是不想让程云凛觉得,昨日自己特意回来告知过他的事。 故而,也配合着,上前给程云凛见礼。 “程小将军有礼。” 程云凛看着面前带着笑得规矩而疏离的孟青,若自己不是当事人,也要觉得是与她第一次见面了。 遂挑眉拆穿道: “孟……弟妹,昨日还在程府见过,今日便不认识了吗?” 他竟然这般不避讳?就不怕叫王氏生出误会? 孟青对这个程云凛有些琢磨不清了,她以为将军之类的人物,应当是清冷严峻。 可自己总在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危险。 “这声弟妹倒是不敢当,程小将军这样出尘的人物,孟青哪里敢忘记。” 王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家儿媳在程云凛面前,少了两分沉稳。 “伯母以为,也是如此?” “旧日云凛可没少在府中叨扰。” “莫不是,伯母也生分了?” 程云凛起身,转眸看着王氏,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 王氏也想起,程云凛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经常与沉景在伯爵府玩耍的画面。 一时有些感慨,她划清界限不过是怕别人觉得江家大房孤儿寡母,攀附程家。 可如今程云凛来花枝巷,便是放低了身姿。 自己若是再拿乔,便有些过了。 遂扬起一抹笑。 “既如此说,云凛这声伯母,我也应下了。” 随后看向孟青,微微点头说着。 “青儿,不必拘着,随着沉景唤一声程大哥也是使得。” 王氏都这样说了,孟青自然也不会再扭捏什么,大大方方叫了一声“程大哥”。 “伯母,沉景之事,云凛也听说了,日后府中若有难处,尽可寻了小侄帮忙。” 程云凛虽不愿意触及王氏的伤心事,可到底也是有些情谊的。 若是只字不提,有些说不过去。 王氏闻言,眉头染了一缕淡淡地愁,却也知道程云凛是好意。 “有心了。” 程云凛是何等灵敏之人,王氏细微的变化自然也没有逃过他的双目。 “方才听见弟妹来时,还带着小妹与小侄子,不如也请来见见。” 孟青一惊,抬眸盯着他,他是怎么知道的?也对,青黛那样的小丫鬟,身手都不俗。 何况自己面前这位是个小将军。 而王氏听见女儿与孙子都过来了,程云凛还知道,也是有些吃惊。 “青儿,那两小尾巴,也跟来了?” “嗯,今日天气不错,她们想要跟着走走,儿媳便允了。” “既如此,便让带上来吧。” “说起来,云凛还未曾见过萍姐儿。” 王氏思绪一转,沉景与云凛关系好,叫萍姐儿在他面前留个印象。 日后,保不齐也有帮一把的机会。 程云凛对江采萍的印象,还停留在沉景抱着个将将满月的她,笑着喊妹妹的那一幕。 王嬷嬷将人带过来时,已然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 身边还跟着个虎头虎脑的小团子。 孟青将招呼两人来到身边,俯下身小声教着。 “萍姐儿,这是你程家大哥。” 原本以为,两个小家伙还要哄哄或者做些心理准备。 谁知孟青话音才落,便想起两道声音。 “程大哥” 小孩子的声音,稚嫩而朝气…… 程云凛当即扬起了笑,开心应道。 只是元哥儿这一声,叫王氏与孟青哭笑不得。 “元哥儿,小姑姑才能叫程大哥,你要叫伯伯。” “伯伯?”元哥儿尚幼,大人如何教他便如何喊。 此时歪着头的模样,煞是可爱! “对,这是爹爹的兄长,要唤伯伯。” 孟青十分有耐心,整个人都极为温婉,叫程云凛一时间有些恍惚。 不是说,这元哥儿乃是过继的孩子嘛?她也如此…… 孟青讲明白道理后,元哥儿便迈着小短腿,跑到程云凛面前。 仰着头,再喊了一声。 “伯伯,元哥儿方才叫错了,您别生气。” 这孩子,怎么可以教的这么好?程云凛也收敛了周身的气势。 学着孟青的样子,俯身轻声道: “元哥儿如此乖,伯伯不会生气的。” 说罢,便又冲着一旁的江采萍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萍姐儿或许不记得我,可我小时候见过你。” “小时候?多小的时候?” “嗯……满月的时候。” “小姑姑满月也很小吗?” …… 王氏瞧着程云凛与两个小家伙说话,隐约间好像看到了自家儿子的影子,眼眶也有了些湿润。 孟青看着程云凛这般模样,却只觉得他更是神秘了。 第152章 镇国公府的打算 自程云凛在花枝巷出现后,便隔三差五会给萍姐儿和元哥儿送东西过来。 起初王氏还会推辞,后来便随他去了。 孟青也隐约间发现,程云凛出现后,来花枝巷的夫人渐渐多了起来。 且明里暗里都是有让王氏帮忙牵红线的意思。 王氏原本平静的日子,倒也因着这个打破了。 便是李二夫人,竟然也派人递帖子,邀孟青与王氏过府一叙。 孟青看着手里的帖子,只觉得发烫。 其他人倒也罢了,若是…… “母亲,若镇国公府也有心程家的婚事,这忙您怕是不得不帮了。” 王氏哪里不明白孟青的意思,况且镇国公府却有一名适龄的小姐——李家大房的嫡女。 “是啊。只是这样一来,云凛那边怕是会失望呢。” “母亲或是多虑了,镇国公府的嫡亲女眷,若是真的配上程小将军,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算来也是一桩好事,怎么会失望呢?” 王氏一琢磨,倒也是这个道理。 这程云凛此次回京,本就是为着婚事,那坦坦荡荡提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原本锁着的眉头,也慢慢舒展。 “还是你机灵。况且,你姨母也未必是因着这个事儿。” 孟青笑笑不置可否。 上一次来镇国公府时,只有李二夫人专门接待过孟青和王氏。 而这一次,花厅中却端端正正地坐着李大夫人和她的女儿李静姝。 见着孟青与王氏到来,三人皆起身相迎。 李静姝身着淡粉色蹙金罗裙,搭着云肩,精致而不失端庄,颔首低眉见柔顺尽显。 尤其是在李二夫人引见后,她对待孟青与王氏的态度,也十分得体, 标准的大家闺秀。 如此出尘的女子,孟青上次竟然未曾留意到。 隐约间,好似闻到了闺秀阁所售的香水味。 “姐姐可真是好福气,那闺秀阁,是出自你府中吧。” 李二夫人见大家落座,便开口打趣。 王氏觉得这话说的不妥,先看了看孟青,见她无甚反应,才解释着。 “这闺秀阁,都是我这儿媳折腾的,不是府中的产业。” 李家三人闻言,有些诧异,这女子成亲后,所置办的产业,怎么也算是公中的。 王氏竟然刻意解释了一句,莫不是婆媳关系不太好? 可瞧着又不像,尤其是李二夫人,对两人的关系十分了解,此刻也有些茫然。 孟青见王氏如此尊重自己,心中欢喜,自然也不愿让别人生出不好的猜想。 “母亲心疼我,才让儿媳有机会折腾。” “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劳姨母问。” “江大奶奶谦虚了,如今的闺秀阁哪里是小打小闹,京中好些勋贵人家的女眷,都抢着买呢。” 李静姝对这个江家大少奶奶,倒是有些好奇。 便在母亲尚未开口前,搭了话。 李大夫人有些不赞同女儿搭话,侧眸看了她一眼。 李二夫人却觉得没什么需要避讳的,接着话头。 “侄女说的是,这侄媳妇就是被她这母亲带的,过分低调了。” 说着还嗔怪似的看了一眼王氏。 王氏心知她就是这个性子,也笑笑不说话。 孟青知道这是玩笑话,便顺着,故意反驳一句。 “母亲教的都是好的。” “你瞧瞧,你瞧瞧,我这说你什么了,她就这般护着你。” 李二夫人告状似的模样,让众人的心情都愉悦了些许。 相比李二夫人的和善,李大夫人坐在一旁言语极少,便是方才的玩笑,也不过是微微扬了扬嘴角。 看着便是标准的宗妇。 “江大奶奶……” 这李大夫人才开口,李二夫人便说道。 “大嫂,这王家姐姐与我素来交好,我既唤她儿媳妇一声侄媳妇,你何必还叫什么大奶奶。” “岂不是显得生分?” “连带着静姝对着同辈人,都要拘谨。” 如此直白的话语,便是孟青也有些为李二夫人担忧。 毕竟,镇国公府是嫡长子袭爵。 谁知李大夫人并无太大波澜,只是看向李二夫人的眸子里,既无奈又带着笑意…… “如此,我便托着脸皮,唤你一声侄媳妇了。” “大夫人言重了,本就是小辈,如何称呼,都使得。” 孟青这般坦然,倒是让李大夫人高看了一眼。 “我这闺女十分喜欢你铺子里的物件,只是那些东西实在紧俏,每每派了下人去采买,都缺货。” 李静姝被母亲如此说,脸上浮起一丝不自在的红晕,眼神却极为坦荡。 孟青也明白,这多半是想要图个方便,爽快道。 “若小姐不嫌弃,可将想要的物件,都告知孟青,回去后便给您备齐送来。” 李大夫人听她如此说,便知是误会了。 李静姝也连忙解释。 “妹妹莫要误会,我母亲开这个口,并非是想空手套白狼。” “她的意思是,府中对闺秀阁好些物件都有采买的需求,可铺子货物有限,想要私下与你签个供货的契书。” 孟青恍然大悟,自己还真是片面。 “大夫人与小姐莫怪,孟青想得太浅显了。” “无碍。你铺子的货品质上佳,府中所需不少,静姝所言便是我的意思。” “既我唤你一声侄媳妇,静姝唤你一声妹妹。” “你便也不要大夫人、小姐的称呼了。” 对于这些,孟青自然没什么讲究的,顺势便换了称呼。 随后又按照李家的需求,同他们签了契书。 不亏是镇国公府,就是大手笔。便是凭着这个订单,工坊也能赚不少。 或许是为了避嫌,李大夫人的供货需求是一月一月来的,生怕叫孟青误会这是要做转手买卖。 原本以为今日也就是这个事儿。 可待孟青将契书收好后,李家妯娌两交换了个眼神。 李二夫人开口道: “姐姐,今日还有一事,怕是要求你帮忙了。” 果然如此,王氏与孟青互看了一眼。 第153章 不可图 李二夫人面上有些许不自在,王氏与她关系虽好,可这事儿也是有些难为的。 所以启齿时,有些犹豫。 王氏和孟青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此刻并无太大的波动。 王氏笑意盈盈地问着: “你我之间,何时如此生分了?什么求不求的,也好说出来?” 这般打趣的语气,叫镇国公府的三个女眷更是觉得自己不够坦荡。 还是李静姝,不想让长辈因着自己的事情为难,压着脸颊的燥热开口。 “夫人,二婶婶也是因着我的缘故,才如此。” “还请您见谅。” 勋贵人家的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鲜少有儿女家自己参与其中。 李静姝如此坦诚,孟青对她好感也有所增加。 “静姝姐姐莫不是,也听信京中传言,对程家的婚事有所打算?” 京中传言?李家大房母女俩对视一眼,这孟青此言,莫不是不打算帮忙? 李大夫人轻咳一声。 “传言倒是不曾听说,只是程家戍守边疆之人,素来是无召不得回京。” “如今程家大郎回来,微微琢磨便知是因着婚事。” “也不与侄媳兜圈子。” “小女早些年受过程家大郎的恩,所以……属意于他。” 到底还是顾及自家闺女的名声,李大夫人说话时,也有些犹豫。 孟青倒是听懂了,这程云凛和李静姝还有这一层,少女怀春。自然也就有了这个想法。 且镇国公府的门楣也是够得上将军府的。 只是,越是显赫,这门亲事成的可能性便越低吧。 王氏和孟青作为旁观者,对镇国公府想要与程家结为姻亲的想法并不看好。 但也未打算直言。 “大夫人,您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所以,您是想要我如何帮忙,程家大郎近日虽在花枝巷来过,可您也知道,先夫走后,我便鲜少出门。” “与程家更是没什么太多的交情在。” 这些事,镇国公府早就打听清楚了。 程云凛去花枝巷的事,她们也猜测是与江家大老爷、江家大郎有些关系。 可如今这两人都先后离去,江家大房与程云凛或有些联系,也不会太深。 所以,在这件事上,镇国公府只是想要王氏牵个线。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让李大夫人与李静姝说出来,李二夫人笑道: “姐姐,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明白。” “您只需帮忙在程家那边提一提即可。” 李静姝即便是真的心悦程云凛,可也要顾及女儿家的身份和脸面。 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然很不错。 程家若真的不愿意,她也不会强求,报恩的方式多种多样。 “这……”王氏有些犹豫。 说到底,她私下还未曾去过几次程府,尤其是这些年。 李大夫人看出她神色有些为难,直接问道: “江夫人若有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实不相瞒,近些日子江家大房与程家的联系也极少。” “算起来,也就两次。一次是我这儿媳妇去给程老夫拜年;一次是程家大郎来花枝巷瞧了瞧我和萍姐儿。” 王氏并非是忽视元哥儿,只是孟青的身份也特殊些。 若是提着程家大郎还特意送东西来看过元哥儿之类的,怕是要惹得别人多心。 孟青自是不在意这些。 而镇国公府听了王氏的话,也有些踌躇。 还是李静姝率先反应过来。 “江家婶婶的意思,静姝明白。” “您得了机缘,提一提便可,无需为难。” 话既说到这个份上,王氏也不好再推诿。 回程的马车上,王氏脸上有些许担忧。 “方才我这般应下,会不会不好?” “母亲,你我都知道,这门亲事成的概率不会大,您方才推诿也是这个原因。” “只是我瞧着,这静姝姑娘却有些不撞南墙不甘心。” “即便您方才不应下,相必过两日,她还会寻到花枝巷来。” 孟青知道王氏的想法,便与她摊开了说。 “嗯,况且,你姨母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镇国公府看似和睦,可李家大房承袭爵位,二房必然低一头。” “我也怕她夹在中间难做。” 王氏叹了口气。 自己和她的关系甚好,若拒绝太彻底,也怕她在府中难为。 谁知道,今日这一场,是镇国公府的意思还是女眷们的意思呢? “好了。母亲,既然都应下了,便不必再因此坏了心情。” “若您实在开不了口,改日我去程家再走一趟。” 孟青这话是真心的,她觉得程老夫人是个极好相处的老太太,在这件事上,没什么难为的。 王氏瞪了一眼,当即拒绝。 “这种事,哪里要你插手。” “万一出了差池,岂不是白白累了你的名声。” 孟青心知王氏这是为自己着想,也不坚持,寻了个其他的话头岔开。 却说镇国公府这边,国公爷回府后,听闻夫人邀了江家大房的婆媳来叙旧。 有些不解,江兴文尚在时,镇国公府和伯爵府便没什么太大的交情。 如今江家大房分了出来,她怎么还有心思去邀了对方来。 到了正院,便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听闻程家大郎是为着亲事回来的,早些年他不是救过静姝嘛,便想着……” 国公爷听到这话,不由皱起眉头,声音也严厉了些许。 “想着什么?莫不是想着让花枝巷那边说和此事?” “嗯……” 李大夫人不知为何,感觉夫君此刻有些不悦,声音也低了些。 “糊涂!” “即便是静姝真的属意他,这门亲事也断然不能沾染。” 国公爷当即黑脸,直白说道。 语气中透着威严,叫人有些心惊。 李静姝早已到了适婚的年纪,却一拖再拖,如今好不容易自己开口。 李大夫人压根就没有想那么多,便请着妯娌帮忙。 可好不容易王氏那边点头了。 自家夫君却如此说。 此时,李大夫人也有些不悦。 “为何?这程家大郎,你早些年也是夸赞过的!” “程家与咱们家门楣也是相当。” “再者,这也是静姝自己的打算。” “怎么就不能沾染!” 国公爷看着妻子脸上泛起浓浓的不悦,便知她也是着急。 软了语气,耐着解释道: “你说的都没错。为夫也承认,程家确是个不错的人家。” “那为何……” 李大夫人听着夫君认同自己的想法,却还是拒绝,便更是有些不解了。 “我们镇国公府在京城的地位本就不低,若再有了程家的加持。” “你当真以为,朝堂上会没有半点看法?” 镇国公一番话,醍醐灌顶,李大夫人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 第154章 程秦旧事 江家婆媳对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晓。 只是,第二日,李二夫人却突然上门。 王氏以为是李静姝不放心,怕自己不帮忙,所以催着李二夫人再来说说。 可李二夫人来时,瞧着却不是那么回事。 遂,王氏遣下伺候的丫鬟,连王嬷嬷,也不例外。 “此刻没了外人,昨儿才见过,你今儿总不能是为着想我来的吧?” 王氏玩笑似的说道,想宽慰一下李二夫人。 “我竟不知,姐姐也是会开玩笑了。” 李二夫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扬了抹笑。 “好了,你我认识多年,哪里还要拐弯抹角。说罢。” 王氏叹了口气。 “哎,程家那事,不必去说和了。” 这话倒是让王氏心中安定不少,她可真的没想好如何去说,也不能真的叫孟青插手。 连带着昨儿都没休息好。 但李二夫人的神色如此,想来是镇国公那边发话了。 “可是国公爷那边……” 李二夫人听到王氏这样说,瞬间抬眸望向她。 “姐姐竟然猜到了?” 王氏点点头,若是今日来的是李大夫人,她定然不会多说什么。 可来得是李二夫人,王氏有心将事情说得明白些。 “我也不知道为何,这事本就是大嫂和侄女自己来找的我。” “昨日在你大嫂与侄女面前,我也不好掺言。” “圣上本就对程家有所防备,而镇国公府在京中就不需要我说了吧?” “若真的叫这门婚事成了,镇国公府日后怕是就难了。” “当然,若镇国公府难了,轩儿要如何?” 轩儿是李二夫人嫡子的乳名,王氏这一番话,叫她有些后怕。 “所以,昨日你早就将这些想明白了?才有些推辞?” “是也不完全是,我同程家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若真的插手程家大郎的婚事,免不得适得其反。” 李二夫人点点头,这王家姐姐尚在闺中时,便比自己看得远。 如今,虽好些日子不出门,可依然能窥得关键。 “姐姐,对不住了。” “昨日大抵也是让你为难了些。” “你我之间,何需如此。” “只是,镇国公会否因此对你们这一房有看法?” 王氏怕镇国公那边误会,是李二夫人起的头。 李二夫人在这个事情上,倒是很自信。 “姐姐多虑,此事大嫂已经如实告知国公爷,静姝那丫头……如今也被禁足了。” 王氏听来有些唏嘘。 “何至于禁足啊?” “到底是起了念头,静姝又素来是有成算的,国公爷总归是要为府中负责。” 说着也叹了口气,这李静姝和她关系也不错,好不容易勇敢一次,竟然有这么个结果…… “其实,我倒是希望程家大郎与静姝的亲事能成,这孩子我瞧着也是个不错的。” 末了。 王氏感慨了一句。 程云凛正在书房看着锁风调查出来的孟家之事。 突然觉得鼻尖有些痒,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公子莫不是着凉?” 程云凛揉了揉鼻,摇摇头道。 “大概是宁儿那丫头在想我了吧。” 说起程宁,程云凛眸中不自觉染上了一抹柔光。 确定小姐不是在老爷面前告状吗?这是锁风心中所想,却不敢说出来。 “公子,孟家的事,与我们没什么干系,您可是为了帮江少夫人?” 程云凛抬头看着锁风。 锁风一瞬间便明白这用意,自家公子哪里就是个大好人。 即便是与江家大公子有些关系,何至于在他去世后,还会帮他夫人多少。 “此前,皓月查到云州。” “而云州是秦家的势力范围。” 程家素来与人无仇无怨,可秦家却是个例外。 当初程云凛的母亲,在生程宁前,大夫便觉察到其胎位不正,有难产的迹象。 程老夫人为了安定儿媳妇的心,去宫中求圣旨,希望能让儿子回来一趟,夫妻团聚。 可秦家极力反对…… 程将军忠心耿耿,自然也就错过了见发妻最后一面的机会。 “公子,您想……” “若非这些年,在边疆待着,我早就想了。” “如今,孟家、李家之事,也算是个契机。” “何况,宁儿与孟青关系甚好,也想要帮着她寻回弟弟,顺手为之有何不可。” 程云凛言语间,将目光望向远处。 这么多年,他手上沾满了鲜血。 可没人知道,他对血有着深深的恐惧。 母亲去世前,躺在血泊中的那一幕,在他脑海中难以磨灭。 在家待着的日子过得极快,若非晏清传话,碧玉坊、闺秀阁并着几个工坊,需要核算账目。 孟青都未曾觉察到,正月快要过去。 郭沐阳看着端坐在闺秀阁的孟青,有些恍惚。 这一个月,虽然极为忙碌。 可她的倩影却不自觉出现在脑海中。 若再反应不过来,郭沐阳便真是傻了。 此刻,脸上的欢喜之色,也格外明显。 孟青倒是没有觉察这么多,只当是正月的缘故,加之又赚了不少银子。 “给郭公子拜个晚年,今日瞧着,倒是格外开心!” “孟掌柜过年好。” 郭沐阳脸上的笑容颇为惹眼,看着孟青自顾自坐下,连多余的客套话都不说。 更是舒坦了些。 这是没把自己当外人的表现。 孟青看着桌上的账本,还没想好从哪里开始,却看着郭沐阳还站着。 “郭公子还需我请你坐吗?” 郭沐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出神了。 “你我自是不需要这样的客套。” 他无意之间,想要拉近两人的关系。 孟青也不知听懂了没,只是笑笑,并未接话。 第155章 做交易 孟青翻阅着账本,只觉得郭沐阳果然是个奇才。 自己想的法子纵然是不错,可若是自己真的来做,也未必能赚到这账面上这些。 郭沐阳就坐在一旁,盯着孟青看账本。 冬日的阳光,有一缕透过缝隙,照在她的脸颊上,倒是叫郭沐阳的心底,生出了暖意。 “郭公子果然是天赋异禀,碧玉坊的盈利大概都有闺秀阁的七成。” 孟青说着,便将闺秀阁的账本,顺手递给他。 郭沐阳笑着接过。 “碧玉坊本就开的早一些,后来又在城北多增加了一处,盈利即便是比闺秀阁多,也是正常的。” 孟青抬眸看了看,也不说话。 他这话可就说得太客套了。 闺秀阁的货物售价远高于碧玉坊,即便是多出两三个铺面,这样的盈利,也是不对等的。 唯一的解释,便是郭沐阳在经商这方面,确实比自己有实力。 如此想着,孟青在琢磨,这个郭沐阳若不是郭家的少东家,签个卖身契,日后直接让他都管上,说不定更好。 郭沐阳觉得,孟青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透着些许算计。 “孟掌柜莫不是又有什么新点子?” “点子倒是没有,想法是有的。”孟青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且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 “若是郭公子能签卖身契,就好了。” “怎么,孟掌柜还想让郭某做奴仆?” 郭沐阳虽是这样说着,但眼底却因为她这句卖身契,染上了一抹奇异之色。 “孟青哪里敢,郭公子可是郭家的宝。” “若真是如此,郭掌柜岂不是要跟我拼命?”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熟络,这样的玩笑倒也不觉得尴尬。 正当说笑之际,晏清说是有要事禀报。 郭沐阳也是有些眼力见的,主仆二人显然是有自己的事,便起身告辞。 “何事?” 晏清也是许久没见过姑娘了,这些日子他在庄子、工坊几处跑。 此刻竟然有些贪恋与姑娘独处的时间,一时发愣。 “晏清?” “晏清!” 孟青略微提高了声音,唤了两句。 他这才回过神来。 “姑娘见谅,晏清方才走神了。” “无妨,你最近也是累着了。原本应该让你们好好歇歇的。” “你方才所说的要事,是什么?” 晏清听着孟青的关怀,感觉周身温暖了不少。 “寻到了向妈妈的踪迹。” “向妈妈?” 孟青还记得,此前荷香提过,向妈妈乃是孟母派来的管事妈妈,与她们一同来京城的。 所以此刻有些惊喜。 “是。” “在何处?” “尚在江南。” “她竟然回了江南?” “嗯,此前姑娘让我看看江南那边能否联系孟家旧仆。” “我便将手里的人派了过去。” “向妈妈如今在江南孟家的庄子上藏着。” 晏清这个藏着,孟青立马便领悟到了。 李昌安当年定然也是打着主意想要灭口的,所以向妈妈才会从京城逃走。 而回到江南后,李家也派了人去,所以才会躲起来。 只是孟氏一族也应当知晓自己的情况,那孟睿又是如何被李昌安堂而皇之接走的。 如此,孟氏之中,相比是有人与李昌安勾结吧。 这李昌安还真是个有本事的,与借着秦家、江家的势力,在孟家寻到了破绽。 让孟家落败,再侵吞财产…… 孟青收敛思绪,眸光也浮上了些许狠色。 “可能接来京城?” “能是能,可如今天寒地冻,去往江南的河道,并不好走。” “且……江南那边有人盯着,怕是容易打草惊蛇。” “我们的人手还是不太够。” 晏清说出这话时,透着浓浓的愧疚。 若是自己不执着于那些妇孺,可以多多招揽有能之士。 相比现在,姑娘手下可用之人,远不止如此。 孟青微微思索了片刻,叮嘱道。 “此事,我会再想办法。” “切莫让我们的人涉险即可。” 晏清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蠕动了嘴唇。 他想问问姑娘,要如何想办法。毕竟,姑娘手中可用之人,也就是这些。 孟青没有留意到晏清的举动,只示意他可以去忙了。 待晏清离开,孟青脑海中,一直在思索,这件事要怎么办,才好。 “若是宁儿在可就好了……” 不自觉间,便感慨了一句。 荷香听见姑娘如此说,也叹了口气。 “可惜程姑娘不在京城。” 青黛看了看面前两人的愁色,脑海中的话,盘旋几转后。 到底是没有忍住。 “姑娘,程小姐虽然不在,可……程小将军在京城。” 孟青摇摇头,她不是不想请程云凛帮忙。 只是,他们并无过多交际,又拿什么来说服程云凛呢? “我与程小将军无甚交情,他不过是看在故去的江沉景份上,才做些面子功夫的。” “姑娘可是忘记了,程小姐走时,交待有事可找皓月。” 孟青不是忘记了,而是如今程家是程云凛做主,她不想让皓月为难。 只是青黛这个话倒是提醒了她。 虽然不能直接请程云凛帮忙,可能够与他做做交易什么的。 人活在世上,怎么能没有需求呢? “青黛,你可否帮我传个话给程小将军,问他能否见一面?” “自是可以的。” “只是姑娘,这传话是走门,还是走窗户?” 青黛一口应下后,又有些犹豫问道。 孟青微微愣神,才想明白她的用意,随后有些尴尬。 “窗户。” 自己这身份到底还是有些敏感,程云凛近些日子,可是被各府的夫人、小姐盯着的。 虽然他们没什么,可闲言碎语下,免不得会影响程家和江家的脸面。 只是…… 孟青当夜,便盯着程云凛的背影,因着这句“窗户”后悔了许久。 “程小将军?” 孟青看着眼前的人,试探性地喊道,声音都带着些许恐惧。 毕竟这深更半夜,窗户外站着个人,吓人得很。 “嗯。” 不同于孟青的害怕,程云凛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冷。 “您这大晚上的,着实有些吓人啊。” 孟青听见对方说话,长长舒了口气。随后,又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可声音还是不自觉压低,若是被院子里的下人瞧见,免不得要生出事端。 “不是青黛传话说,你要见我,而且是走窗户吗?” 这话宛如一道响雷,叫孟青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难道她说的是这个意思? 正当孟青微微发愣之际,程云凛开口了。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程云凛想着,孟青这样的性子,要见自己,还是这样“独特”的路径,必然是急事。 孟青刚想开口,可月光下,一阵寒风吹过,叫她不自觉拢了拢身上的外衣。 第156章 夜深 程云凛夜半到访,让孟青微微有些局促。 可想着,到底是自己有求于人,自然要将姿态放得低些。 “程小将军,您稍等等,我去开门,顺便唤她们上茶。” 程云凛眉梢微挑,也不知她这是过于坦荡,还是另有所图。 这个时间,若真的有人其他人瞧着,自己出入她的院子,这名声可就毁了! “姑娘是在说笑?” 这人怎么总是称呼自己为姑娘?即便不看着江沉景的份上,唤一句弟妹。 也当看着王氏的面子,叫一声江少夫人吧。 若是程云凛知晓孟青此刻心中所想,便会直接回上一句。 你自己不也一口一个程小将军…… 孟青一怔,他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程小将军这才是玩笑,孟青刻意请了你来,自然要好生相待。” 程云凛头微扬,看了看自己站在窗外,又看了看月亮。 孟青虽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在一瞬间领悟到了他的用意。 仿佛是无声说了一句:就这般刻意请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孟青才反应过来,自己与程云凛说话声音也不算低。 怎么院子里不曾有一个下人发现?别人也就罢了,连带着青黛也未曾出现。 “程小将军,可是对院子的下人做了什么?” “呵……”程云凛一声轻笑。 “你倒也不笨,还能觉察出不妥。” 难怪,程云凛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站在窗外。 “程小……” “叫,程大哥。”程云凛始终觉得,这个程小将军听着有些不如意,蹙眉提醒。 孟青有一瞬间,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 可对方没有言语,便轻轻吸了口气,闭了闭眼。 有求于人,听劝。 “程……大哥,您且稍微等等,我穿戴好便出来。” 说着孟青就快步走过去,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生怕对方再说其他,这一宿就这么过去。 事实上,程云凛想说,无须如此,直言事情便可。 可显然,孟青动作太过迅速,他尚未反应过来。 “吱呀” 不一会,房门打开。 年节前后,为了赏雪观景、围炉煮茶的氛围,孟青特意在院子里撑了一把打伞,如今倒是刚刚好。 程云凛背对着房门,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孟青的动静不小,惹了他回望。 只见孟青披着厚厚的披风,用发簪勉强挽了个髻,手中提着灯笼。 烛光昏暗之下,她秀丽的脸庞,显得分外温婉。 “你这模样,倒是与我娘亲照顾我的装扮,有些相似。” 程云凛不知为何,直接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听得此言,孟青都不知道应该作何表现。 一方面,谁会真的愿意像别人家的母亲,尤其是这个别人还是比自己年长些许的糙汉子。 另一方面,她知晓程母早在生宁儿时,便去世了。 或许是孟青的沉默,让程云凛意识到自己不妥。当即站起身,端端正正一礼。 “对不住,唐突了。” “程大哥坐吧。” 这样的话题孟青不知道如何接,想了想,还是说正事。 “我有一事想请程大哥帮忙。当然,不是白白相求,条件你提。” 说话间,孟青将原本放在桌子上的小火炉点燃。 准备呈水,煮茶。 “你先说是何事需要帮忙。” 程云凛没有拒绝,只是静静注视着她。 孟青听得这话,便觉他是想听了事情的难易程度,再提条件。 左右皓月已经将孟家的事,都说与他听了。 便也不打算遮遮掩掩。 “程大哥应当已经知晓孟家的事了。” 程云凛不置可否,只示意她继续说。 “我便不与你兜圈子。” “想请程大哥派人去江南,帮我带个人回来。” “何人?” 程云凛觉得,孟青生火、烧水的动作好生娴熟,一点不像养在后宅的娇夫人。 “孟家的旧仆。” “特意接来京城的旧仆,想来是有大用处的吧。” “嗯。” 孟青竟然直接应下,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此事,为何需要我帮你,不过是带个人来京城,以碧玉坊、闺秀阁的财力,对你来说,不算难事。” “这件事并非黄白之物可解决。” “程大哥已然知晓孟青的背景,便不用绕圈子吧。” 被孟青这样拆穿,程云凛倒也没有任何拘谨。 “我想知道,这个人你准备用来做什么?” “毕竟,若是被李家或者秦家知晓,我在帮你忙,说不定顺带就被记恨上。” 程云凛故意将话说得严重些,不过是想要博得孟青的愧疚,才能吐出实情。 毕竟秦家在江南与李家所为,都是陈年旧事,哪里那么容易明朗。 如今看来,孟青知晓得比他多。 “早些年,我来京城时,家中曾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李家瞒着我,将嫁妆扣来贴补儿女,如今我既知晓,定然是要讨回的。” “此事,应当秦家不知晓。” 孟家的家产,或许是被李家和秦家所瓜分,但嫁妆应当没有秦家的手笔。 “你与李家那个小子,有婚约?” 程云凛不过是略微思量,便问到了关键。 “不知。即便是有,我如今是江家的儿媳,这嫁妆也当讨回来。” 孟青以为,程云凛是要拿这个说事,便干脆道。 程云凛深深地盯着孟青,好一会才应下此事。 可待孟青问及他的条件时,他却只言:待他办妥再说。 随后,便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风吹炉火的声响。 孟青还以为他会直接离去,谁知他既不说话,也未曾离开。 直到,孟青泡了茶,他浅浅饮了几口,才纵身而去。 第157章 姐弟有望相见 青黛第二日起床时,便觉察出昨夜有些不对。 尚未穿戴完整,便急匆匆跑到院子里,看看是否有其他人来过的踪迹。 荷香拿着袄子,跟着她追出来,有些责备。 “你跑这么快作甚?衣裳都不曾穿好。” 青黛没有接话,连递过来的袄子都来不及接。 果然,院子里确实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当即去寻孟青,他们这些奴婢不要紧,姑娘可别出什么事儿。 遂而,院子里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可孟青的屋子里,始终没有动静。 “不对啊,姑娘甚少会晚起,更别说此刻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荷香此刻也觉察出异常,脸上有些担忧。 “青黛,你可能将门撞开?” 这点小事,即便是荷香不提,青黛也有此打算。 “嗯?怎地衣裳都不穿好,便在我门口站着?” 孟青缓缓走进院子,看着荷香与青黛在门口,面上颇为担忧。 熟悉的声音响起,青黛与荷香方才的担心,才算是消散。 转而,荷香便将袄子硬是披在青黛身上。 “你且穿穿好,别着凉。” 然后又跑到孟青身边去,问着姑娘出去怎么不带丫鬟等云云。 孟青心知这丫头方才是被自己吓着了,便也耐心解释。 “昨儿,程小将军来过了?” 荷香压低了声音,再一次问道,生怕被院子里的其他人发现。 虽然现在院子里都是自己人,可这样的事,到底也有些不合规矩。 若是叫她们传到夫人的耳中,姑娘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孟青点点头。 荷香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青黛方才应该是发现了,才会跑得如此迅速。 旋即转头想要问问。 “青黛你……” 此刻青黛哪里还有人影。 毕竟她的耳目比寻常人灵敏,即便是方才姑娘声音小,却也听明白了。 既然无事发生,那自然得回房好生梳洗一下,才能不污了姑娘的眼。 “这青黛……” 荷香的举动落在孟青的眼里,她便大概猜到,青黛方才的行为是为何。 “去将院子里的人都唤起来吧。” “这程云凛的分寸还是有些没掌握好。” 最后一句,是孟青自己在嘟囔,毕竟这一院子的奴仆,都因着他的药,而错过了正常起床的时间。 程云凛自孟青处回来后,便直接让惊雷带了几个好手,往江南去。 毕竟,孟青手下的人能探查到的内容,想来也是很容易打草惊蛇的。 宜早不宜迟。 便是锁风也有些诧异,他们家公子,怎么突然就愿意帮忙了。 “你这一上午,看着我便一直有话想说,何事这般犹豫?” “公子,这样直接插手孟家的事,会不会得罪了李家?” “老夫人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程云凛这才想起,若是真的自己要参与到孟家、李家等事情中,还是要与祖母通个气。 如此想着,程云凛便干脆去了程老夫人那里。 又想着这些都是孟青的私事,不好说与别人听。 便直说,自己在京城的日子,必然不会太平。 程云凛想起程老夫人说的那句: “程家从来不是软柿子,你觉得应当做的,便不需要有顾忌。” 得了这个话,程云凛才算安心,秦家…… 总该是要为自己做的事,担责。 程云凛的插手,让孟家之事,顺遂了不少。 尤其是寻找孟睿一事。 皓月带去的人,能力虽然不错。 可相比程云凛手下的人,在探查这些事情上,还是欠缺经验。 锁风亲自去了一趟云州城,便在周围的一个村落中,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最后顺着线索,竟然让他真的寻到了孟睿。 果然是大隐隐于市,孟睿从秦家手下逃了出来。 被附近村落的人家所收留。 改头换面,伪装成一个全然不同的少年郎。 也难怪秦家人与皓月都没有找到。 毕竟谁会想到,千辛万苦逃出去的人,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动。 锁风寻到人的时候,怕惊动了对方,毕竟他没有取信的法子。 便快马回了京城,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与程云凛。 皓月在一旁听着,也是有些愧疚,还是自己能力不够,否则…… “公子恕罪,属下无能。” “你本就不擅长这些,何罪之有。” 皓月还想着说些什么,程云凛抬手止住。 “此事日后再说,你去探探孟青现在何处,须得见上一面。” 锁风的顾虑,程云凛自然明白。 要取信孟睿,或是凭借某些信物,或是要孟青亲自去一趟。 皓月是在百花岭寻到孟青的,彼时,她还在与郭沐阳谈论着,如何将现在的生意往外铺开。 一听程云凛寻她,直觉是有事。 径直跟着皓月,回城。 郭沐阳记得,那个下人是程家的人。 而如今,程家只有程老夫人与程云凛。 无论是哪一个,这都意味着孟青是能被程家所重视的人。 想到此处,胸口没由来一阵烦闷,叫他生出了些许自卑。 “孟姑娘可是要直接去程家?” 皓月瞧着孟青的架势,开口问道。 “嗯,事关重大。” 孟青这才想起,自己还未给程府递帖子,好似有些突兀。 “皓月,麻烦你先回府,通禀一声。” 皓月轻声应下后,便先行一步。 孟青到程府时,皓月站在门口迎着。 门房对孟青也十分规矩,毕竟程家这么些年,进出的客人不多。 且直接让皓月候着引进去的更少,要知道皓月可是大小姐的人。 “程……大哥,皓月说……” 好不容易寻到了弟弟的下落,孟青还是有些激动的。 见着程云凛后,也只是匆匆一礼,便开口询问。 “你倒是着急。” 程云凛示意她落座,调侃一句后,便让锁风将事情又讲了一次。 “这位是?” 孟青问话时,是向着皓月的。毕竟一看便知道,这是程云凛的属下,总不能问主子吧。 “江少夫人,可唤属下锁风。” 不待皓月开口,锁风便自报家门。 “锁风,多谢!” 孟青没有质疑消息的真假,程云凛的实力,她无需怀疑。 且这个时候,真的或者假的,都需要亲身探查才知晓。 锁风原以为,她还会问问自己细节上的东西。岂料她毫不犹豫的谢着自己…… “属下不过是遵照公子的命令行事,夫人客气了。” “程大哥,多谢!” 孟青此刻十分诚恳,站起身,理了衣衫,对着程云凛规规矩矩地福身感谢。 程云凛不觉勾了嘴角,这声程大哥,倒是这么久,第一句如此顺畅且带着些许感情的。 第158章 出京 因着孟家姐弟已经李家多年,孟青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东西,可以取信于孟睿。 最后,只好决定自己去一趟云州。 只是这个时节,若是要出远门,府中上下或是瞒不了的。 与程云凛商量好后,便径直回了花枝巷。 她需要跟王氏好好说说,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尤其是,她去云州的事,还不能让李家那边发现。 “你决定了?” 王氏有些犹豫之色,到底孟青是个闺阁妇人,若是叫人发现她离开京城。 这传出去,不仅会影响她自己的名声,还有江家大房的名声。 最重要的是,她的萍姐儿尚小…… 若日后因此被人诟病,那可如何是好。 “非得你去吗?不能叫荷香去接了睿儿回来?” 王氏这话,孟青自然是听得懂用意。也知晓她在担心什么。 遂端正了身姿,认真望着王氏的眸子。 “母亲,我知你担忧什么。” “可我与睿儿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他这么多年定然是吃了苦头的。” “若是旁人去,怕是难以让他信服。” 孟青仔仔细细地说与王氏听。 王氏不是那种不懂道理的人,只是有危及到萍姐儿利益的行为,她都想要规避一二。 “母亲,儿媳……想去亲自接了睿儿回来。” 最后这句话,孟青说出来时,眸中的恳求格外明显。 王氏微微沉吟。 “若真的要去,府中的事宜,还是需要安排一下。” 见王氏松口,孟青也松了一口气。 若真的与王氏闹得不愉快,到时候将孟睿接回来来,要处理的事就更多了。 “母亲放心,我与程家那边说话,赶在晚上关城门之前出去即可。” “只是,要称病还是以被您禁足为借口,挡了近日上门的人,还请母亲您拿主意。” 其实孟青心中已经有数,她即便是在家中好几日不出门,也不一定会有人来瞧。 但若是真的有,可称染了风寒,不便出门和见客,将来访者挡在昭阳阁就行。 被禁足这个理由也是可以。 但李惜霜那个性子,若自己被禁足,她怕是巴不得要看看自己的失意了。 王氏扶额思索片刻,说道: “不可是禁足,传出去于你名声不益,且万一……伯爵府那边有要看热闹的,我也不好拦着。” “就说是风寒吧,怕传染了人。” 孟青听见王氏的想法与自己一致,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多谢母亲为儿媳着想。” 王氏听到这话,有一瞬间的内疚。毕竟方才她可是阻拦了的。 “青儿,你这路上不会有危险吧?” “程家那边是谁与你同去?” 孟青倒是没仔细问,只是心中猜是锁风、皓月。 一来他们两进出过云州城,自然熟悉路。 二来程云凛那样的身份,也不太可能将时间花在自己身上。 遂将猜想说与王氏听。 王氏眉头蹙得更紧了。 “若是云凛能与你一起,最好不过了。” 王氏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只是怕真的被人发觉,程云凛的身份才能更好地保护孟青。 “母亲,没事的。程大哥能帮到这个份上,儿媳很是知足。” 婆媳两人又说了会话,将两个小家伙,一同吃了饭。 孟青想着去云州或要两三日的功夫,总要将元哥儿安抚好。 所幸元哥儿是个极为懂事的孩子,孟青说自己这几日或不能陪他。 他也是十分乖顺。 “元哥儿乖乖的,等着母亲忙完。” 这样的小团子,叫孟青怎么能不疼爱呢…… 春寒尚在,入夜后更是风瑟瑟的,叫孟青不由自主拢了衣裳。 “姑娘,您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早些回来。” 荷香十分舍不得,可她知道,姑娘只带青黛去自是有原因的。 再者,姑娘还给自己安排了事情。 孟青瞧着眼眶有些泛红的荷香,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吧。” “你明日悄悄去寻了晏清,叫他在京城附近寻摸一个合适的院子,睿儿回来也好安置。” 虽然王氏如今的态度不排斥。 可到底姓氏不同,接回来在花枝巷住一两日尚可,若是长期住着,怎么会没想法。 所以孟青打算,干脆就觅个院子,先赁下来。 待生意再好些,买一处也是可以的。 主仆二人说话间,有马车声响起,由远及近,在黑夜中越加清晰。 孟青带着青黛从角门,悄然出来,走到约好的地方候着。 驾车的是皓月,孟青心道,果然没猜错。 可当她弯腰进了车内,那端坐在一旁,闭目之人,不是程云凛,又是谁…… “程大哥?” 程云凛听出她语气中的诧异,勾唇。 “怎么?看到我好似格外吃惊?” “这样的小事,还需要您走一趟吗?” “怎么?令弟的事,也是小事?” 程云凛话中透着浓浓的玩笑之意,叫孟青不知如何作答。 片刻后。 “程小将军出城,程老夫人可曾知晓?” 程云凛没有说话,只是强调了一声。 “程大哥。” 孟青平日里格外沉稳,可不知为何,每每对上程云凛,都有些情绪外露。 见他如此,便干脆闭嘴、噤声,不再多言。 不知是不是孟青的错觉,程家的马车好似比自己家的马车,要软上不少。 且整个行驶过程中,也未曾有半点寒风透进来。 黑夜中,马车缓缓行进。 车内两人相顾无言。 车外青黛与皓月自然也不会多语。 就在这样摇摇晃晃的状态下,孟青生出了困意。 待她再醒过来时,天色大亮,马车内的程云凛早已不在。身上倒是披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大氅。 看样子,应当是程云凛的,孟青微微愣神,没再矫情。 她感觉马车如今也是停着的,趁着无人,活动活动,便掀开帘子往外去。 马车不远处,程云凛正坐在一个火堆前歇脚。 或许是大氅给了自己的缘故,他此刻穿着玄色衣裳,看着有些单薄。 程云凛率先觉察到了孟青的目光,侧眸回望。 “醒了?” “先下来活动一下,吃些东西吧。” “我们如今已然到了云州的地界,一个时辰左右,便可寻到人了。” 程云凛的一番话,将孟青想问的问题,全然解答了。 只得点点头,以表自己知晓。 第159章 寻到住处 孟青以为,孟睿应当是在云州城附近的山村之中。 可自打他们到了城门口,锁风便出现了。 随后,就带着他们往城里去。 不多时,在一个尚算繁华的街道停住脚步,随后拐进了一个小巷。 走到巷子最深处的一户人家后,锁风没有先敲门。 “公子,江少夫人,此处便是孟公子现在的住处了。” 孟青此刻对大隐隐于市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程云凛看着孟青,仿佛在等她说话。 而孟青此刻却有些忐忑。 孟睿如今应当是有防备心的,这么多年不见,自己的面容她是否还认得。 严格来说,她不是孟青,与孟睿的过往也不甚清楚。 若是一会,孟睿要追问既往之事,来证明身份。 她可就有些难应对了…… “怎么了?” 程云凛观孟青神色不对,只当她是太久没有见过弟弟,所以不知所措。 问话的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不少。 “我……怕弟弟不记得我了。” 孟青有些犹豫。 “在李府,我大病一场后,便对过往的记忆极为模糊。” 孟青想,这样说的话,程云凛 应当能明白她的用意吧。 “至亲之人,即便是记忆不复,骨子里的羁绊,是改不了的。放心吧。” 程云凛一改往日清冷的模样,安慰着孟青。 毕竟孟青所言与他调查到的,基本无出入。 是以,对她的身份自然不怀疑。 且这几次接触,他对孟青这个人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最重要的是,程云凛相信妹妹的眼光。 希望吧。孟青这句话没有说出来,原书中也甚少提到孟睿、程云凛这些人。 如今便只能看天了。 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亲自上前,抬手扣响了门环。 “叩叩叩” “叩叩叩” 半响后,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打开了门。 看着约莫有三十余岁,面上和和气气,孟青留意到她双手通红,还带着水渍,有些许皂角香气。 许是正在浆洗衣物。 见着孟青等人衣着富贵,站在门前。 不禁有些拘谨,小心问道: “不知各位贵人是有何事?” 孟青知晓这大概是对弟弟有恩的妇人,遂扬起一个和善的笑容。 “大娘,我们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妇人见孟青生得好看,语气也极为轻柔,方才的拘谨也消散了些。 “姑娘,您想要打听谁?” “小妇人在这巷子里住的时间不久,也鲜少出门,怕是帮不上忙了。” 她与当家的,也不过是这些日子为着养子念书,才来城中租住。 而选择此处,一则是因着离书院近,二则是因此处租金便宜。 这锁风倒是还未来得及告知她,孟睿如今的化名。 此刻只得求助程云凛。 “大娘,我们想寻您家儿子——李孟。” 李孟,原来弟弟如今是这个名字。 “怎么,孟儿可是得罪了各位?” “这孩子一贯谦逊有礼,想来是有误会……” 程云凛不过是报出孟睿如今的名字,那妇人便有些着急。 言语间也没了章法。 “大娘,您莫慌。” “我叫孟青,您家公子前些日子救了我弟弟,今日特来感谢。” “这位是表兄,程云。” 孟青生怕吓着妇人,便赶紧出言解释道。 程云凛听着她还将自己的名字故意遮掩了些,只挑眉多看了一眼,并未反驳或者质疑。 闻言,妇人松了口气。 不是找孟儿麻烦就好。 她可还记得,当初孟儿背着自家小子回来时,身子瘦弱,满身淤青。 “既如此,姑娘不妨进来等吧。” “待中午用饭时,梦儿便回来了。” 说着便将门也打开了更多,她相信这个姑娘是个善人。 她也相信,自家孟儿不是那种惹事的人。 “多谢大娘。” 孟青与程云凛互望一眼后,与那妇人道了谢,便往院子里走去。 这院子在外边看着还有些规整,可里面倒是破旧得很。 院中一口老井旁,还摆放着一盆衣裳,看那制式,大抵是学院的衣服。 妇人从屋子里端出茶水,或是看到了孟青的目光,一边给他们添茶,一遍解释道。 “这些都是孟儿同窗的衣物,他们知晓家中境况不好,便央求我帮忙浆洗,付银子。” “大娘,您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孟青双手接过茶水后,又与妇人攀谈起来。左右无事,她也想多多了解一下这个弟弟。 “姑娘若不嫌弃,夫家姓李,便叫我一声李婶吧。” “我当家的在附近的码头做活,小儿子如今在绸缎铺子里做伙计。” “梦儿是大的,如今在书院念书。” “夫子说了,这孩子可是个好苗子呢。” 李婶说起家人时,眼角眉梢的笑意尤为明显,方才的拘谨和局促也全然不见。 见此,孟青便知孟睿在这个家中也是颇得宠爱。 虽然贫苦,却如此赤诚。 程云凛坐在孟青一侧,只耐心听着她与妇人交谈。 仿佛间,对孟睿也生出了羡慕。 他虽受苦,却也得了机缘。 “几位先坐着吧,一会便都留着,在家中吃个粗茶便饭。” 说着,李婶起身,想要去灶房。 孟青眼疾手快,直接拉住了对方的手。 这倒是叫李婶有些无措,这姑娘瞧着也是个尊贵的。 “孟姑娘,我这手冷,别凉着您。” 说着便顺势将手收了回去。 “李婶,不用忙。” “我瞧着这附近好似有不少食肆。” “我们去买些回来,吃些现成的即可。” 孟青看着李婶想要阻止,赶紧又加了一句话。 “这本就是来感谢的,若再让您忙碌于灶房为我们做饭,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但孟青明白,有些良善之人,这样的话,最是有效。 果然,闻言,李婶的动作也停顿了。 “孟姑娘这话言重了,那我也不与您争执。” 程云凛听到孟青如此说,便抬手,让皓月去办这个事儿。 孟青与李婶你一言我一语,对方也说得极为欢心。 程云凛的神思仿佛被拉回到二人初次见面的时候,不知为何,他觉得此刻分外安宁。 一时间,竟有些不想戳破。 第160章 姐弟相见 孟青与程云凛在小院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样子。 外边传来了悉索的声响。 孟青自是分辨不出来,可程云凛能。 他仅以两人可听到的声音,说了句。 “是两个男子。” 两个?孟青霎时便想到,李家还有一个小儿子。 如今的孟睿应该是十三十四岁的年纪吧。 孟青颇有些紧张地看着院门,连带着李婶口中还在念叨什么,都没有听清。 果然,在门推开的一瞬间,伴随着少年的声音。 “娘,我们回来了。” 随之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进来,现在的孟青虽然不知孟睿的模样。 可她还是一眼看出,后面那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少年,应当是自己想要寻的弟弟。 旋即站起身来,愣在原地。 孟青如此,是换了芯子的缘故。 可孟睿没有,他与孟青分开时,也是能记事的年纪。 眼前的女子,与母亲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再愚钝,也猜到了。 这应当是他的姐姐——孟青。 遂,也有些无措。 孟青缓缓起身,向着孟睿走去。 站在孟睿前方的李轩,见着陌生女子如此盯着兄长,下意识侧身呈现保护姿态。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轩儿,不可对客人无礼。” 李婶赶紧呵斥一声。随后解释: “孟姑娘是来寻你兄长致谢的。” 一声“孟姑娘”在孟睿的脑海中炸开,叫他十分笃定。 “睿儿,已然猜到我是谁了吧?” 孟青温柔的目光落在孟睿身上,轻声开口。 孟睿眼眶倏而泛红,似是在隐忍一般。转过身,将院门合上。 “姐姐……” 这一声姐姐,孟青身体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牵动了一般。 极为自然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一下他的头。 孟睿下意识想躲开,却又止住了,就这样看着那只纤细的手,落在自己的头上。 “睿儿长大了,姐姐竟然有些认不出来。” 孟青扯着笑,说出了这句话,可眼眶的泪却怎么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李轩看出兄长并无反感,顺势站到李婶身旁,搀扶着。 李家母子知道,李孟也是有家人的,此刻家人来寻,也是为他开心的。 只是,李轩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冲到孟睿身前,将孟青和他隔开。 “我哥当初身上都是伤痕,你是怎么做姐姐的?” 这模样,宛如一头小兽,倒是有几分血性。 程云凛眼疾手快,将孟青护着,让她稳住了身形。 眉头微蹙,准备开口时,孟青冲他摇摇头。 有人如此护着孟睿,她心底是欢喜更多。 “轩儿,别冲动。我姐姐当时也被人带走了。” 孟睿见自家姐姐被弟弟推开,先是有些担忧,可又怕伤着弟弟,便赶紧解释。 李轩听得兄长如此说,面上又有些愧疚。 “轩儿,道歉!” 李婶是个极为淳朴的母亲,既然儿子做错了事,便要认错。 “李婶,不用,误会而已。” “外边冷,若是不介意,我们可以到里面一边吃一边说。” 皓月早已经打包好一桌饭菜,放在里面的屋子里。 “想来,他们俩折腾一上午,也饿了。” 孟青说话间,目光仍旧停留在孟睿身上。 他方才行走时,虽然没什么异常。可孟青留意到,他会隐隐去触碰膝盖。 大概是那云水观的老道士,叫他留下了后遗症。 如此想着,便觉得那根手指还是便宜了。 回去后,还得再去上一趟! “孟儿,轩儿,你们进去陪着客人用饭吧。” 说着李婶便要去灶房拿碗筷。 “娘,我们去拿,您先进去。” 孟睿和李轩自然不能让李婶去做这些,两个少年眼中都是娘亲。 孟青见她犹豫,收回落在孟睿身上的目光,颔首说道。 “李婶陪着我一起吧,睿儿唤您一声娘,你自是长辈。” 随后,便去搀着李婶往里去,吩咐青黛帮着拿碗筷。 一桌子的美食佳肴,在这个家里,是断然没有见过的。 李婶不免有些拘谨,而李轩到底是孩子,自然也被美食吸引了目光。 李孟则不紧不慢开口。 “姐姐,可否先拨出来一些,爹……李叔还没回来。” 孟青看着孟睿如此,十分欣慰。 “睿儿不必刻意回避,李家与你是救命之恩,以前如何,现在还是如何。” 说着便让青黛帮忙将每样菜都留出来一些。 程云凛虽不介意如此,却也有些疑问。 这直接再让皓月去备上一桌新鲜的,不是更好? 当然,此刻没有问出来。 而后来,问起时,孟青说:当时留下,是想要与家人分享,是本能的孝心。 自己准备的再全面,也弥补不了的。 “不用的,不用的,当家的每日都是在码头那边吃完才回来。” 李婶见着如此,赶紧劝着。 “李婶,这是小辈的孝心,随他吧。” 李轩看着兄长如此,心中暗暗记下,日后也要如此。 因着尚未熟络,一餐饭下来,竟无人说话。 孟青的注意力都在孟睿身上,竟然未曾留意到,饭桌上还有个一直在看着自己的程云凛。 饭毕,青黛等人帮着李婶去收拾。 程云凛也带着锁风,在院子外坐着。 李轩是个自来熟,瞧着锁风佩剑,觉得十分威风。 便也上赶着去与锁风和程云凛搭话。 程云凛瞧着,这小子筋骨尚算不错,是个练武的材料。 便示意锁风,试探一下。 若真的孟睿与他们一同走了,这李家在这里,也是有些风险的。 还不如一起带走。 此刻,屋子里便只有孟青姐弟。 相顾无言,大抵便是如今的场景吧。 可孟青眼底的心疼,却并未因寂静而消散。 “姐姐,你不必难受,这些年的苦,虽然过去了,却也不会忘记。” 随着年岁渐渐长大,孟睿的心性不复从前。 “嗯,让你吃苦的,姐姐不会放过他们。” 孟青明白孟睿的意思,眼底也露出了坚定与果断。 “李昌安——舅舅身体可好?” 孟睿早就发现李昌安的面目,此刻直呼其名。却又有些犹豫,他怕姐姐常年养在李府。 对李昌安念着舅甥之情。 “你不愿意唤他,便称其名即可,在姐姐面前,你永远不必如此。知道吗?” 孟睿瞧孟青此言不似哄自己,这才迟疑点头。 第161章 孟睿 或许是孟睿觉察到孟青对李昌安的态度不太一样。 虽有些犹豫,却也张口问道: “他对你也不好吧。” 在孟睿看来,一个可以将外甥作为要挟筹码的人,对外甥女又怎么会好呢? 孟青还未来得及开口,孟睿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姐姐,你可是已经嫁人了?” “嗯。” 孟青一下子,还未反应过来,直接点头回道。 “他也配!” 孟睿脸色顿时变得尤为难看,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若姐姐与李跃光成亲,那李昌安于她不仅是舅舅,也是公爹,在这个孝道压死人的世道下,自己不能给她找麻烦。 遂抿紧双唇,不知如何再开口。 孟青思绪转了几转,略微猜到了他的用意,便直接告知。 “我没有嫁到李家。” “难怪了。” 得了这话,孟睿又好似明白了什么。 又想起外边那个男子,方才他的目光就时不时落在姐姐身上。 自己虽然不通男女之事,可孰好孰坏还是能分清。 “外边那位,可是我姐夫?” 这下,便轮到孟青一怔。自己同程云凛清白得很,他怎么会有此误会? 颇有些无奈的摇头笑道: “不是。” “当真?”孟睿狐疑地看着孟青,心中生出了不好的猜想。 孟青瞧他神色变化,便知这小子又要想歪,赶紧说道: “真的不是,这是与你姐夫有旧的一个兄长。” 这样的关系,虽然牵扯颇远,倒也足以让孟睿信服。 “好吧。” 只是,他这语气中,略带些失望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有些失望?” “方才,我进院子便瞧着,这兄长对你颇为照料,所以……” “先不说这些,我想要将你带回京城,你可有什么想法?” 稍许停顿后,孟青将话头岔开。 也不知她是不想与孟睿讨论“姐夫”一事,还是不想讨论“程云凛是不是姐夫一事”。 孟睿自然也将自己的考量仔仔细细说与姐姐听。 他知晓,将他带到京城云水观放着的是李昌安,也知将他带离京城的是另一波人,且权势颇高。 他有些犹豫,害怕随着姐姐回京城后,会危及姐姐的安全。 而这些孟青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姐姐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以在另一个府城保护你。” “可在京城下,也是能藏住的。” “你读书明理,自然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孟睿本就聪慧,姐姐的意思,他一下就明白了。 且不说,李昌安带自己来京城后,便再未来瞧过自己。便是瞧过,如今又过去了好几年,他怕是都不认得了。 当舅舅的都不认识,那与他狼狈为奸之人,怕也是难以认出来。 思索之后,坚定点头。 “姐姐,睿儿随你去。” “京城的学府,相比云州自是好得多。且如今春闱在即,我本也就该去。” “你竟然还参加了科考?” 孟青没想到,孟睿在躲藏之际,还能思考如此之多,重点是,他还能参加春闱…… 提到这里,孟睿便有些羞愧。 “嗯……只是,为了不惹人注目,每每名字都在末位。” “这有什么,睿儿已然很厉害了。” 孟青嘴角的笑意漾开,毫不吝啬对弟弟的夸奖,两人的关系也在无形中,拉近了不少。 但既然决定要离开,现在的李家也需要处理一二,毕竟承了人家的恩情。 “那你如今的父母,你想如何交代?” 孟睿垂首低眉,想了好一会,问道: “姐姐,可否带上他们一起?他们都是好人,对我极好。” “我怕日后有人发觉,这些年是他们为我遮掩,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自是可以。” 孟青其实也是这个想法。 “只是,此事须得征求长辈同意。” 孟青的话,孟睿自然明白。随后,两人便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孟青总觉得,自己出来后,程云凛的目光就略有深意,却又说不出来。 她哪里知道,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方才姐弟二人的话,均叫程云凛听了去。 还好锁风一直被李轩缠着,无法分心,否则此刻便是另一番场景。 “爹,您回来了?” 李家当家的——李明,此刻也被李婶唤了回来。 方才孟青姐弟的互动,她全然看在眼里,自然也猜到接下来,孟儿会如何。 所以便干脆,将当家的寻了回来。 李明看着一前一后出来的姐弟两人,眉眼尤为相似,便也知晓此事是真的。 只是他脸色颇为凝重。 孟儿当初会那样来到自己家,那就说明,这孟家不太平。 “孟姑娘,听闻我儿乃是你弟弟,不知有何凭证?” 李明的态度不算好,孟青也知晓是为何,伸手拦了拦想要说话的孟睿。 “李叔,孟青与弟弟自幼便分开,家产也尽数被人所谋算,如今更是连个老仆都没有,凭证还真是拿不出来。” 李明一听,这做姐姐的好似也颇为坎坷。 又觉得自己方才的态度,过于恶劣,为难了面前的女子。 遂缓和了些许。 “你们家中,可还有其他长辈?认亲这样的大事,总不好就你个小女娃出面吧。” 李家虽然家境一般,可这话本子却没少听。 富庶人家勾心斗角,这样的场合,若是没有个长辈来主事,那便是不看重这个儿子。 如此想着,又有些气愤。 “李叔所言甚是有理,只是……我与睿儿本就是因父母双亡,才被长辈算计,才失散,所以……” 孟青这三言两语,将事情的大概都说明白了。 也让李家人对孟家姐弟更为心疼。 一贯好脾气的李婶,直接走上前,横了一眼自家男人。 “就你会问,就你聪明是吧。” “那是不是自家姐姐,孟儿……哦不,睿儿能不知道嘛?” 李明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 随后,孟睿便将李家三口请进房中,说了自己的打算。 而孟青并未参与,这是孟睿自己的事,应当让他自己解决。 她要做的是尊重他。 第162章 不作累赘 李家也是些十分爽快的人,不知孟睿是怎么和他们说的。 最终,他们都愿意跟着孟青回京城。 所幸李家本就没什么人,也没什么东西。 只是,这一辆马车定然是不够了,得两辆。 而程云凛考虑到孟青的名声,自然也不能和她坐在一处。 这一来一去,男子所乘的马车人数,便多了些。 干脆,程云凛等人就选择骑马,孟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毕竟这马车都是程家的,且夜晚的风格外冷,还要让程云凛等人骑马…… “无妨,行军之时,比这还差,也不算什么。” 程云凛看得出来孟青的想法,故意安抚一句。 李轩听到程云凛所说的行军,一下子来了兴趣。 毕竟白日里,他本就对锁风的本事有些稀奇,眼神中也透着些跃跃欲试。 “孟姐姐,我可否也跟着他们一起骑马?” 李轩看着众人对孟青的态度,直觉她是可以说上话的。所以,即便是想要骑马,也是先与孟青说。 “你骑什么骑,会吗?就想要添乱。”孟青还未开口,这李婶便说话了。 一来,这夜晚道路本就不好走,二来,自家儿子也确实不会。 这不是明晃晃地要给人添麻烦嘛? 孟儿……睿儿的姐姐虽然对他不错,可也不能如此啊。 “娘,这骑马多威风啊。且我规矩得很,不会惹事的。” “若你不嫌弃,叫锁风带着你一起可好?” 程云凛对李轩这个性子,倒是不讨厌。 想要什么直言便是,言语也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比虚与委蛇者,倒是好相处。 “真的嘛?锁风哥,可以嘛?” 闻言,李轩一下子特别开心。 别说公子都开口了。即便是不开口,这么点要求,也是可以的。 锁风冷峻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 “自然可以。” 程云凛没有错过孟睿眼底的艳羡之色。 “睿儿可也想骑马?” 孟青听着他这样问,也转眸看向孟睿。 “我……” 孟睿不自觉望向自己的双腿,而后又望了望孟青。 她当即便明白了,这是害怕会对双腿有影响。 “别怕,若是想,便让程大哥带着一起。” 沉思片刻,孟睿抬眸,十分坚定道。 “程大哥,睿儿也想。” 程云凛毫不犹豫,将手伸向孟睿,轻轻一拉便将他带上了马。 夜色渐渐落下帷幕,马车缓缓向着京城驶去。 因着孟青是女子的缘故,李明坚持坐在外边,与皓月一同赶车。 孟青在车中,隐约听见,李明在向皓月学习,如何赶车。 她也与李婶缓缓聊着这些年,孟睿在李家的生活。 孟睿到底还是个少年郎,即便是早慧。 也不太能藏得住事情。 程云凛明显感觉到,他是有事情想要同自己说,却迟迟未开口。 便轻声问了一句。 “可是有事想说?” 孟睿似下定决心一般,问道: “程大哥,我姐姐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孟睿并未直接唤“姐夫”,他从姐姐的态度窥得,大抵这门亲事是有些不妥的。 程云凛拉着缰绳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莫非孟青没有告诉他这些? 想起江沉景,他眸光幽深。“他是个极好的男子。” “极好?” “嗯。” “可我总觉得……姐姐好似不喜欢喜。” 程云凛此刻不知道如何回答,诚然江沉景是个极好的男子,孟青也算得上是个很好的女子。 可惜,两人从来都不相识。 这也是程云凛不愿意换孟青江夫人或者弟妹的原因。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告诉孟睿。 “因为……他已然身故。” “什么?” 孟睿听到这话,天都塌了。姐姐好不容易嫁了个极好的人,却…… “那姐姐,如今在婆家,可还好?” 孟睿此刻心中在盘算,若是所谓的“姐夫”已然故去,那姐姐的日子可能也不算好过。 自己带着李家人,去姐姐那里,只会给她招来麻烦。 “很好,你姐姐的婆母,也是个很好的夫人。” 程云凛早已经将孟青是如何嫁入江家的事情,查了个明白。 而孟睿对他舅舅家,本来也没什么情谊,干脆就直言告知。 省得这小脑袋瓜,胡思乱想。 …… “李家还真是无耻至极。” 在姐姐面前的孟睿,刻意收敛脾气,有些乖巧。而此刻在程云凛处,脸上却有些森然。 他出言虽有不当,可程云凛也并未阻止。 “程大哥,到京城后,可否让我去你手下做事?” 孟睿想过,自己与姐姐现在并无什么切实的依靠。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不断强大,成为姐姐的依靠。 姐姐既然在经商,那自己便应当从仕。 他对自己的才学是有信心的,可奈何李昌安在京城之中,若是想要从春闱中脱颖而出。 那就只能借助外力。 程家便是这个可以借助的外力。 程云凛没有说话,孟睿想什么,他也能猜到两分。 “程大哥,我不想做姐姐的累赘。程家在朝堂也是多被忌惮,需要一些自己的势力。” “可现如今的京城,局势早已稳定。” “即便是你借着婚事,当今陛下也是不会让你得多好的助力。” “可参加春闱的学子,大多初入京城,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这便是最好的契机。” 孟睿的考量也算得上周到。 可程云凛还是迟迟不语,这叫他有些没了底气,只好噤声。 良久后,程云凛才开口。 “我可以帮你。” “进军营或者考科举,都可。” “条件是什么?” 孟睿听他如此痛快,心底也在暗自盘算,是否能够满足他即将要提出的条件。 程云凛听到这话,突然就笑出声。 “不愧是姐弟,你与你那姐姐,还真是如出一辙。” “她初次请我帮忙,也问我条件是什么。” 孟睿却并未因此局促,坦然道: “人与人相处,或随心,或为利。” “但都讲究往来二字。” “我相信,姐姐也是觉得,不可平白无故受你的恩。” “若那样,我们与趋炎附势的小人,又有何不同。” 程云凛眸光一深,这小子,倒是看得通透。 第163章 先报个小仇 快到京城时,孟睿悄然进了马车。 孟青见状,关心道: “可是骑马累着了?” 说话间,目光落在他的双腿上,想要伸手给他揉揉。 但考虑到孟睿已然是少年郎,如此举止,怕会让他不适。 便将披风顺手盖在他的双腿上。 只这一个动作,孟睿立马问道: “姐姐如何知道?” “此前,在云水观寻到了线索,那观主自己吐出来的。” “现在,还有什么不适?到京城,姐姐为你寻个好大夫,仔细瞧瞧。” 孟青也不遮不掩。 孟睿怕姐姐担心 ,想要摇头拒绝。 李婶却没有注意到他的顾虑,颇为开心说道。 “那便是最好了,孟儿……睿儿的腿啊,每逢阴雨天,就容易疼。” “家中条件不好,看了些大夫,也是无用。” “京城那样的环境,想来大夫也是医术了得,定然能治好。” “也免得他总是受这苦楚。” 孟青虽然猜到孟睿的腿是有些不适的,可却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他还是个少年啊,李婶所言,与风湿也差不了什么。 这让他的余生,要经受多少苦楚。 想到这里,眼眶越来越红,泪珠悄然坠落。 纵然马车中光线昏暗,孟睿也还是敏锐觉察到了姐姐的难过。 “姐姐……你别难受。” “没有娘说的那么夸张,只有一点点疼。” “无碍的,不影响行走。” 孟睿有些无措,他害怕姐姐难受。 李婶也意识到,自己或许是说的不对。 “孟姑娘,你别难受,若真的没法子。大不了那几天,叫他老老实实在家中待着也成。” “左右是你疼,我哪里会难受。” 孟青有些生气弟弟这样遮掩,故意说道。 可她言语间的哽咽,还是将她的情绪出卖了个透彻。 突然想到,此处离云水观或许就不远了。 孟青眸中划过一丝狠戾。 撩开帘子,将程云凛叫住,说是有些事想请他帮忙。 孟睿还以为是叫他去帮忙寻大夫,想要阻止。 孟青说了句,“你在车中好好陪着你娘”。 便俯身出去。 因着孟青有事,一行人干脆就稍作歇息。 如今不过五更天,哪怕皓月当空,视线也有些朦胧。 程云凛负手而立,等着孟青开口。 “程大哥,敢问你与锁风的身手,谁厉害些?” 寻人帮忙,还有些挑剔。故而,孟青问出此话时,略微有些不自在。 程云凛不解,挑眉道: “是我又如何?” “想请你,帮个忙。” 说这话时,孟青眸光闪烁直直望着他。 “你总该告诉我,想要做甚?” “做一次小人,报仇雪恨。可否?” “既是报仇,又何来小人一说。这不是应当的嘛?” 说罢,程云凛便将自己的马招了过来,一跃而上。 随即,微微俯身向着孟青伸出了手,这行云流水般的操作,让孟青还有些未能反应过来。 “嗯?” 程云凛道:“不是去云水观?” 他竟然知道!孟青此刻是真的愣住了,程云凛到底还知道多少事。 也只是一瞬间的犹豫,孟青便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一刹那的功夫,孟青已然坐到程云凛的身前。 “孟姑娘,坐好了。” 随后,清冷的男声在耳畔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天亮前的冷风,叫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 也不知程云凛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自己的大氅往前一挥,男子宽大的身躯便将她罩住了。 整个过程,却并未叫她觉得冒犯。 与此同时,冷风也被隔绝大半。 孟睿大概猜到姐姐请程大哥帮忙去做何事,心中既有感动,又觉不妥。 到底,她也是个女子…… 程云凛的马不是俗物,脚程也极快。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二人便到了云水观。 “现在可以说,想怎么报仇了?” “程大哥可能帮我进去,废了那观主的双腿?” 孟青说起此话时,语气极为平淡,好似在问程云凛可曾用饭一般。 便是程云凛猜到了,也觉得有些诧异。 寻常女子,都以柔弱自居,巴不得展现出来的都是善良、温柔的一面。 她却毫不遮掩。 程云凛没有说话,让孟青觉得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 倒也是,毕竟他是个将军,怎么能有这种小人行径。 “若是不行,这都来了,进去打他一顿,总是可以的吧?” “你自己不去吗??” 孟青还在思索,要不算了。左右方才自己也是心疼睿儿,气不过,才会如此。 却听程云凛问起。 “嗯?我自是想去,只怕你带着我会有诸多不便。” “若是被人发……” 孟青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被程云凛自腰间抱起,宛如一个枕头一般。 跟着纵身一跃,便站在那云水观的墙头了。 她受惊之下,都还没来得及喊叫。 程云凛松开她腰间的手,转而拎着她的衣领,以便于她能站得稳当。 一边观察云水观的地形,想要寻找那观主的居所。 一边感叹: “你倒是个胆大的,竟然没被吓到。” 要知道,即便是程宁那丫头如此好动,第一次被自己拎着飞上墙头时,也是叫个不停。 孟青不着痕迹地深呼吸,她总不能说,事出突然是被吓得忘记了吧。 只干瘪瘪地回了句:“多谢夸奖。” 而此刻,程云凛盯着一处,眸光深了些。 “就是那里了。” 随后又抱着孟青,自屋顶往那边而去。 有了先前的经验,孟青这下学乖了,在感觉到腰间有手禁锢的一瞬间。 便直接紧紧环住程云凛的腰,她哪里胆大,分明是害怕得很。 这倒是让程云凛身形一怔,险些破功。 还是头一次除了程宁外,有女子离自己如此近。 到地方后,程云凛先将一颗药丸,递给孟青,让她服下。 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如同火折子一般的东西,吹了吹便有烟雾升起,再将它扔到房中。 在等待的过程中,孟青从怀中掏出帕子,一条自己用来蒙面,一条递给程云凛。 对方以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她递过去的帕子,眉头深锁后,接过去也系上。 这才带着孟青从窗子进去。 第164章 回府 从云水观出来,孟青还有些愣神。 她微微摩挲着方才沾染了鲜血的手指,虽然已经清理干净,可那温热的触感好似并未消散。 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 这一次,那观主再也不能站起身来作恶。 一路上风声呼啸,纵然程云凛遮得很好,身体还是泛着寒意。 程云凛能感觉到,孟青是有些不对劲的。 他考虑到,女子本就较弱,所以想要自己动手。 可她却拦了下来。 “程大哥,这仇本来就是我孟家的,让你带我进来便是有些为难,如今若还是你动手。” “那我可就真正的是毫无作为。” 随后,她又询问如何能挑断对方脚筋…… 程云凛交会后,便站在一旁,看着那双纤细的手染上血色。 如今,她的状态,自己好似不应该如此放任。 “吁……” 程云凛突如其来的叫停,让马儿扬了扬身子。 也把沉浸思绪中的孟青叫醒了。 “程大哥,可是有不妥?” “你是被吓到了?” 程云凛直言。 孟青停顿片刻,摇摇头。 “并未。” 微微分明的天色下,孟青仰着头,瞧出了他眸中的质疑。 此刻,她全然冷静了下来。 “程大哥,这一趟,是太过鲁莽,将你牵扯了进来。” “今日先行谢过。” “也请放心,孟青会以实际行动,不让程家吃亏。” 程云凛本就有自己的计较,且这云水观主也不算是个无辜之人。 孟青此刻的生分,倒是让他生出了些许不悦,语气生硬道: “不必如此。” 孟青自然听得出来,程云凛隐约间的不悦。几次三番求助于程家,事情一次比一次大。 程家不介意,她却不能心安理得,遂也带着些许强硬。 “这事依我,自与宁儿相熟,便一而再、再而三麻烦你们,就算朋友,也不该如此占便宜。” 程云凛似笑非笑。 “那孟姑娘所说实际行动是什么?总不能是分些银子?” “怎么,你当我程家缺这些黄白之物?” 此刻程云凛的态度算不上好,甚至有些戏谑。 毕竟,他带孟青来时,毫不犹豫,这也就表明未曾想什么连累不连累,吃亏不吃亏。 可孟青这态度,着实让他生气。 这话也让孟青一滞,她如今也确实没什么可许的东西。便是银子,也是极为有限。 见她垂首不语,程云凛觉得或有些失言。 “放心吧,从一开始便不是白帮你的。” “你给的东西,不一定是我想要的。而你也确实是有我要的东西。” “待时机合适,我自会亲自取。” 说完,便不再给孟青说话的机会,策马而回。 或是有些突然,孟青尚在思考之中,失衡之下,只得失礼搂住。 风声之下,轻轻应答一个“嗯”。 也就是程云凛耳力好,否则便错过了。 待与锁风等人汇合时,天边也有了些光彩。 原想着,直接将李家人带去江家。 可程云凛那边却说,已经和李轩商量过了。他想拜锁风为师。 李家夫妇俩自然是没有异议的,他们虽见识不多,可好坏还是分得清。 这程公子将军的身份摆在这里,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差,如今人松口愿意收儿子为徒。 那可是他们这样的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处。 “既然李轩跟着锁风,那李叔李婶,你们也同我回程家那边吧。” 程云凛与孟睿有言在先,此时也是想着帮一把这姐弟两。 王氏虽然也是好人,可直接带回去一家人,免不得心中不爽利。 “李叔李婶与我回花枝巷吧,我出门时,已经交代下人租赁宅院,好安置的。” 孟青这话是真心的,按照荷香的办事效率,想必这宅子都寻着了。 只是程云凛却觉得,她又是在刻意与自己划清楚些,便没有说话。 孟睿瞧着姐姐与程大哥有些微妙,也不好多言。 “爹,娘,你们想跟谁一起?” 李明夫妇商量后,到底还是跟着程云凛一起走了。 在两人的心中,孟青怎么说也是孟儿的亲姐姐,不会苛待他。 但李轩却是一个人,怕他不适应。 既然是他们自己的要求,也能理解,悄悄塞了些银子,承诺过两日和孟睿去寻他们。 自此,进城后皓月送着孟青三人去花枝巷。 而程云凛等人则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天色还是太早,孟青原是想让孟睿去洗漱、歇息会。 可孟睿却坚持要先去一趟正院,给王氏请安。 毕竟这里是江家大房的府邸,王氏是当家人,而姐姐身为儿媳,不可让人落了话柄。 孟青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这年纪小小,倒是心思通透。 便也随着他,左右自己回来,也该先去给王氏请安的。 本以为这么早,总要在院子里候一会,王氏才会起床。 谁知,他们前脚进院子。后脚王氏便开门请进屋子。 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孩子,王氏眼底既有打量,也有心疼。 孟青与孟睿还未开口,她便关心道: “这城门也不过将将才开,你们这是赶夜路了?” 孟青微微点头:“云州那边倒也简单,安排好后,便回来了。” 随后便侧身,为孟睿引荐。 “睿儿,这是姐姐的婆母。” 孟睿背脊挺直,身形瘦弱,却添了几分儒雅。对着王氏深深一礼,颇为尊敬。 “晚辈孟睿,见过亲家夫人。” 孟青没想到,孟睿会如此称呼,微微蹙眉,想要纠正。 可王氏却明白,这是孟睿身为娘家人的姿态。 遂对这个小少年,也高看了几分,和蔼道: “青儿唤我一声母亲,你便不需要如此生分。若不计较,你可唤一声伯母。” “她接你来,我是点过头的。” “无须担忧。” “青儿是个很好的儿媳妇。” “想来,你是她弟弟,也会是个极好的少年郎。” “在府中,安心住下吧。” 孟睿看对方并未因着自己是个少年,便有所怠慢,反而言语亲和。 这叫他有些惭愧方才的意气之举。 “方才孟睿多有冒犯,伯母恕罪。” “好了,你与青儿这一路奔波,都辛苦了。” “院子我都备好,府中的下人我也是敲打过的,先去歇着。” “待中午再将萍姐儿、元哥儿叫上,一起吃个团圆饭。” 王嬷嬷亲自引着孟睿去他的院子,这也看出了王氏的用心,叫孟青心底一阵感激。 第165章 打算 待孟睿走后,孟青这才与王氏好好说着话。 “母亲,睿儿在家中不会住太久,您放心。” 虽然王氏方才的态度极好,可这里到底是江家,哪里有娘家弟弟在姐姐婆家常住的。 人还是要知进退。 “这是什么话?” 王氏有些哭笑不得,她这儿媳妇不会以为自己方才是面子功夫吧? 孟青当然不会说出那些不好听的来,王氏的好意还是要承的。 “母亲别误会,睿儿的踪迹,李家与秦家一直都在探查。” “若是常住在府中,难免会有人察觉,这李家不也隔三差五派人来。” 王氏却实不太在意。 “若是怕他人晓得,日后李家来人,打发了就行。” “别人倒也好说,李惜霜若是得知家中多个人,免不得来打探,睿儿与儿媳如此相像,不好瞒他的。” 孟青不是没想过,让孟睿化名住着,可这样进出就不方便了。 王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那你有何打算?” “儿媳想着,或是将他送到附近的庄子上,或是在附近租赁个宅院。” “睿儿也是个有出息的,即便我们不去寻,他也是要来参加春闱的。” “如今正好寻个清净的地方,让他好生温习。” “这倒也是不错。只是你手中的庄子,如今不是建了工坊,就是改了供人游玩。” “我在京郊十里还有个田庄,管事、庄头都是可信之人。” 王氏心中觉得,租赁宅院不是个好法子。 若让孟睿一人住在其他院子,真出个事,都不好知会。 “儿媳代睿儿谢过母亲,只是此事还是要同他商议一下。” “这是自然。” “行了,也不急这一时,你且先去歇歇吧。” 王氏看着孟青眼底的乌青,故意黑脸赶人。 昭阳阁中,孟青将自己泡在浴桶中,才觉得浑身舒坦了些。 这马车即便是再好,山路坎坷时,也颠簸得很。 一来一去的两夜路程,本就没怎么休息,此刻在热水的作用下,疲惫达到了巅峰。 闭着眼,开始思考下一步应当如何做。 向妈妈那边,程云凛想来已经派人去了,这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二十天左右。 正好,让睿儿可以参加了春闱。 若是运气好,睿儿能高中,那也能光明正大的站在李家面前,届时取回嫁妆也可有底气些。 即便是没有中,有向妈妈和嫁妆单子在,也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只是,程云凛说,自己有他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待孟青盖上被子、合上眼,还是没想出个头绪。 随后,便陷入了沉沉地睡梦之中,这一觉安稳又绵长。 再醒过来时,孟睿早已在院子里,候了多时。 元哥儿瞧着他眼生,又坐在母亲的院子里,便也十分好奇。 于是,孟青打开房门,便看着石桌前,一大一小两个人互相望着,也未听见说话。 “娘亲,您醒了?” 元哥儿发现孟青走过来,一下子便窜到孟青身前。 小小地身子搂着孟青的腿,仰头望着,叫人心都化了。 孟青俯身将他抱着,走向孟睿。 “倒春寒厉害得很,怎么不进去?” 这话本是问孟睿的,可元哥儿立马抢着道: “哥哥在院子里,元哥儿守着!” 奶声奶气,一副要保护孟青的模样,看着煞是可爱。 “元哥儿,这不是哥哥,是舅舅,小舅舅。” 孟青笑着纠正。 “小舅舅?”元哥儿歪着脑袋,看了看孟青,又看了看孟睿。 “和小姑姑是一样的吗?” “小舅舅是娘亲的弟弟,小姑姑是你爹的妹妹。” 也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随后,挣扎着从孟青身上下来。 跑到孟睿身前,学着以往对长辈行礼的模样,恭恭敬敬唤了一句:“小舅舅。” 孟睿到底还是个孩子,只知程大哥说,姐姐嫁过来之前,这江家大郎便去了。 那这…… 孟青瞧着孟睿眼底的疑惑,微微拉近两人的距离,小声道: “元哥儿乃是我过继的孩子。” 孟睿挑眉,这边说得通了。 只是他有些不赞同,姐姐如此年轻,日后未必不会遇到良人,这过几个孩子…… 罢了,到时候再说吧。 便低头对着元哥儿露出和善的笑容,逗了他几句。 元哥儿在家中待着,好不容易来了个小舅舅,生得也好看,还愿意陪自己玩。 便格外亲近。 以往在王氏院子,他都缠着萍姐儿,如今倒是就缠着孟睿。 原本萍姐儿对这个大哥哥还有些陌生,可看他将元哥儿哄得如此开心,也频频侧眸。 最后,一个少年郎带着两个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 王氏看着几人,眼中满是慈爱。 “母亲,睿儿说,他不去您的庄子。” “那便出去给他租个宅子吧。” 王氏也不强求,到底这样的少年也是有气性的。 “想来也是不用,我瞧着他的模样,是有打算了。” 自己方才来的路上,与孟睿提到此事,他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嗯?你也没问问?” 孟青笑着摇摇头。 倒不是她不关心,而是在她看来,一个能自己逃出来,还在仇人眼底下生活这么些日子的少年,心中的成算,未必就不如自己。 我相信他的打算,是最合适自己的。” 王氏虽然有些不放心,可作为姐姐的孟青都如此说,自然也就不过问了。 “嗯,也是。” “对了,你去云州的这一日,伯爵府倒是发生了件大事。” 王氏突然想到了什么,颇有兴趣地说道。 “哦?” 能让王氏如此,孟青也有两分好奇。 “江兴安的外室,闹上门去了。” 或是顾及着有孩子在,王氏压低了声音。 江兴安的外室,孟青眼底流露出讶异,这都哪里跟哪里? 江兴安与卫氏不是一贯都相敬如宾吗? 第166章 还人情 孟睿回到京城第三日清晨,便趁着天色尚未分明,往程家去了。 孟青知晓,大抵他们二人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一路上,孟睿还以为姐姐会问上几句,他也在琢磨如何应对。 可从花枝巷到程家的距离不算远,却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程云凛看到陪孟睿一同出现在府中的孟青,并不吃惊。 “好不容易姐弟团聚,怎么不多留两日?” “春闱在即,不敢耽搁。” 程云凛是个武将,又常年在边疆,所以对科举之事,还是有些不明白。 “李家我安排在京城往南十里不到的庄子上,那是我的私产,鲜少有人知道。” “如今你是想进京城的书院,还是干脆去庄子上,与他们一同待着,自己温习?” 孟睿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身份,在未能有所成之前,还是低调些好。 “去庄子上吧。” “睿儿,其实姐姐的庄子里,也有不少读书识字的。” 程云凛没有说话,孟青的意思他明白。到底孟睿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在科举上没有经验。 如今既然诚心科考,总归是想着能与其他有经验之士交流一下更好。 果然,孟睿有些动摇。 但也只有一瞬间。 “姐姐,你的意思睿儿明白。只是你如今的庄子,或是在经营,或是养着不少手底下的人,若是住进去,怕是容易被人察觉。” 孟睿都这样说了,孟青哪里有不懂的。 只是,她不是没想过干脆在城中寻个有才之士,请到庄子上去教。 但这样的人,往往都有些名望,倒是更容易打草惊蛇。 “若是不介意,你可将人送到那边庄子上去。左右见过孟睿的人并不多。” 程云凛这话,倒是提醒了孟青。 庄子那边,还有个名为温云庭的书生,晏清也将他的背景又调查了一次,并无异常。 但到底是要与孟睿接触的,还是得经过他同意。 “如此,睿儿可愿意?” 孟睿明白,姐姐这是在为自己打算。何况,初到京城,他也需要一个了解京中各处的人。 笑着道谢。 “姐姐考虑得很是周到,睿儿求之不得。” 孟青微微点头,也对着程云凛道谢,还是给他添麻烦了。 不管睿儿与他达成何种默契,本质上,他们如今就是低程家一头,是在占便宜。 程云凛知晓孟青的脾气,倒也没有说什么。 “我的人已然接到向妈妈。不出十日,可以回来。” “这么快?” 孟青颇为诧异,毕竟这可比自己预计的快多了。 程云凛眸中笑意十分明显,嘴角也微微扬起。 “我手下之人,自然是比寻常的法子快些。” 孟青挑眉,倒也是。 “向妈妈?”孟睿听到这个名字时,过往的记忆,仿佛被打开了一般。 “可是母亲院子里的管事妈妈?” “你还记得?”孟青芯子换过了,对这个向妈妈的了解不多。 “嗯,我记得她是同姐姐一起来的京城。” 这倒是与荷香说的对上了,看来,她确是孟母所托的人。 “姐姐将她接来,是准备如何?” 孟青将打算,又与孟睿说了一遍。 “姐姐,你无需考虑我春闱之事。” “向妈妈来京城后,便可以着手办。毕竟,夜长梦多。” 程云凛闻言,对孟睿投去赞赏的目光,他的人也曾提到,江南还有两股势力在暗中干涉孟家的事。 “孟睿说的在理,江南那边,自我接人走时,便有了动静。” 孟青蹙眉,她并非是优柔寡断之人。 只是嫁妆与孟睿的前途孰轻孰重,还是要分清。 若闹起来后,李家以抚养自己多年,此举不敬尊长来应对,定然也会牵连睿儿。 科举选拔,本就十分激烈…… 孟睿知道,姐姐的犹豫是因为自己。 “姐姐,李昌安与云水观有所勾结。” “却不敢将此事放在台面上,毕竟还牵扯到另外的人。” “只要……” 程云凛虽然对李家、孟家等事,知道的不是很透彻。 可孟睿的想法却让他大吃一惊,小小年纪见解如此。 孟青心中感慨,到底是原书中的人物,哪里就会简单呢。 孟青目送孟睿离开程家,往庄子上去,眸中光彩不明。 程云凛只当她是担心,才寻回来的弟弟,又要离开。 “庄子附近,我会多加派人手,你弟弟是个聪明人,我不会叫他出事的。” 孟青实则没有担心这个,她对程家还是有信心的。 “方才睿儿的法子,你觉得有几分可行?” 程云凛侧眸,看着孟青笑出了声。 倒是自己想多了,还以为她在担心弟弟呢。 “行不通。” “诚然,将云水观那道士带到李昌安面前可让他心虚,但前两日咱们去的那一趟。” “如今已然有秦家人去瞧了。” “方才为何不说?” “孟睿小小年纪脑子如此通透,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本就不容易。没必要泼冷水。” 孟青垂眸,这程云凛就是个面冷心热的。 “秦家的人,会否看出端倪,牵连于你?” 程云凛玩笑道:“若真的是查到我头上,你当如何?” “那孟青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坏了将军府的名声,自是会站出来,为你澄清。” “不怕?”程云凛来了兴趣,据他所知,如今的安宁长公主,还没有到处处护着她的地步。 “怕。”孟青灿然一笑。 “总不能因为怕,就让帮忙的人,受过吧。” 看着她眸中的果断与坚决,程云凛相信,她真的能做出来这样的事。 便收了玩笑的姿态。 “你倒是个明白的。” “放心吧,秦家那群人,寻不到的。” 孟青心底早已猜到,他是在试探自己。这个答案自然也没什么波澜。 “我要你帮我个忙。” 程云凛想了想,这两日祖母那边收到了不少勋贵人家递来的帖子,都是想要相看。 祖母虽然能将一部分人筛选出去,可她心底也是盼着自己成亲的,这一来二去也给了些压力。 “嗯?” 孟青已经琢磨好几日,程云凛想要的是何物了。 如今他提出要自己帮忙,自然是求之不得。人情这东西,最怕欠了。 第167章 隐疾 怎么,说着不会让我吹亏,如今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便不愿意了?” “罢了,你若是不愿意,也无妨。” “左右我们兄妹帮你,也不是图你什么。” “这样倒是坦荡些。” 孟青明知道,程云凛这是激将法,可最终还是答应了。 回程的马车上,生出了后悔。 程云凛想请孟青与王氏这边,放出消息,说他身患隐疾。 孟青当场提出异议,这种消息,若是叫程家老夫人晓得了,老人家怎么能受得了。 可程云凛说,他会与程老夫人解释清楚。 可这种事,怎么能从自己和王氏的嘴里传出去呢? …… 程云凛想到孟青离开时,沉着脸,心中既有不忍,又没法子。 他早就知道,想走江家大房的路子,来搭程家关系的人不少。 若不给个彻底些的答案,花枝巷那边,安宁不下来。 再说,他说得隐疾是指隐匿难治的疾病。 可孟青那脸色一下就十分精彩,叫他歇了解释的心思。 “公子,您这传出去,日后还怎么娶亲啊?” “如今这样的境况,娶亲不就是叫我未来夫人步我娘亲的后尘?” “况且,你以为那位会让我娶个高门贵女吗?我娘那样的出身,尚且在京城多被为难……” 剩下的话,程云凛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锁风却听得很明白。 后来,这番话程云凛也用来说服了程老夫人。 老太太虽然想要看到小辈繁衍子嗣,可却也怕儿媳妇的事,再发生一次。 最终允了程云凛的做法,让他在南域尚未完全安定前,可不成亲。 孟青回府后,当即去了王氏的院子。 她的身份如此敏感,若真的从她口中说出程云凛身患隐疾,那就出大事了。 所以,这事儿只能求王氏。 王氏看着孟青坐在下方,眉头紧蹙,便知是有事。 只是她一直未开口,应当是没想好如何说。 “母亲,儿媳有话想单独与您和王嬷嬷说。” 孟青身边的丫鬟,尚未婚配,便是再信任,也不好叫她们听了去。 可王嬷嬷不同,她是过来人。 王氏挥挥手,叫下人都出去候着。孟青也让青黛在院子里瞧着点。 “说吧,怎么送完睿儿回来,便一脸愁色。” “咳……” 孟青清了清嗓子,一想到自己要说的话,便耳尖微微发烫。 “程家那边,托我们帮个忙。” “这是应当的,这次程家也是帮了我们不少。” “可是这忙,很棘手?”王氏试探说道。 “倒也不是……就是有些难以启齿。” 孟青抿着嘴唇,小声道。 “程大哥说,他身患隐疾,暂无婚配的想法。” “想让我们把这消息帮着散出去。” 话说出口,孟青整个人都松快了,看着面上坦然不少。 端着茶水的王氏,听到这话,手微微一抖,便湿了衣角。 “当真?这话可不能瞎说。会不会是听错了?” 当即确认。 孟青面上虽无异常,可耳朵泛红,盯着王氏的眼睛,认真点点头。 王氏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 方才的震惊不过是程云凛会说出这种话,要知道男子有隐疾是极大的事。 恨不能瞒得死死的,哪里还要特意让人说出去。 只是,这程云凛做事也有些欠妥,孟青不过是虚有个夫人名头,算起来还是黄花闺女…… 如此想着,便也能理解她方才的局促。 “此事你无需插手,我知晓他的意思了。” 本就是自己要报恩,如今又将事情推到王氏头上,孟青脸上有些愧疚。 “如此,给母亲添麻烦了。” “哪里有什么麻烦,程老夫人那边,没事吧。” “他说自己会有办法。” 看着孟青离开时,耳尖还有些些泛红,王氏叹了口气。 “这门亲事,倒是有些对不住这丫头了。” “夫人心地善良,处处都多疼疼少奶奶,也没什么对不住的。” 在王嬷嬷看来,少奶奶虽然很好,但她在李家的境况,可算不得好。 而在江家虽然守寡,却也自在逍遥不少。 “哎……” 王氏知道,王嬷嬷是在安慰自己。 “你说,这程云凛是不是真的有……病?” 王嬷嬷摇头。“这种事,奴婢说不准,只是程小将军既然开口了,那没有也得有。” 王氏点头道:“是啊。若非没法子,谁愿意将这种事情扣在自己头上呢。” “若是没有,那便是最好,若是有,还真是可惜啊。” “夫人,这事要如何传出去呢?” “伯爵府那边,老夫人前几日不是说娘家来了个表外孙女,想叫着我与青儿过去吃个团圆饭。” “只是二房外室一闹,倒是搁置了。” “如今应当也好了吧。” 王氏当时以孟青染病推拒了此事。 后来又因着江兴安的风流事,绊住脚,秦太夫人没有腾出空来催。 如今倒真好给了个契机。 这个档口,娘家来了个表外孙女,还要眼巴巴叫着分家的大房回去吃团圆饭。 只要不傻,都能觉出其中的打算。 本来还不知道如何拒绝呢,这下倒是好说得很了。 再者,此事若从伯爵府那边传出去,以后若程家这边有变故,自己也只需绝口不认。 想着想着,王氏脸上的笑容深了不少。 并让王嬷嬷去寻孟青,说了一下这个打算,叫着明日一同去伯爵府。 伯爵府那边听闻王氏与孟青明日要来。 卫氏眼底有些不悦,前几日叫她过来,拿孟青生病之事来推脱。 如今江兴文外室上门一事闹了出来,倒是自己巴巴地要来给老夫人请安。 莫不是来瞧自己笑话的。 卫氏越想越气,看着站在身前的李惜霜也有些不顺眼! “你还跟个木头一般站着作甚,去老夫人院子里,通禀一声吧。” “左右老夫人不一直想将表外孙女塞进程家吗?且不得巴结着大房些!” 李惜霜着实有些无辜,最近这些事儿,无论是哪一件都与她没什么干系。 可此刻,卫氏的怒气,却都冲着她来了。 赶紧低头掩饰自己的委屈与愤怒。 “母亲教训的是。” 转而走出屋子,才抬眸望向远处,眼中既有幸灾乐祸,亦有狠戾。 第168章 秦太夫人的心思 孟青与王氏踏进伯爵府的那一刻,便觉得屋檐之下,处处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凝重。 想来这个打击对卫氏不小,所以对下人的约束也越加严苛,不免生出迁怒。 往日里,若是听见王氏与孟青来府中,恨不得多摆摆主人家的款。 可今日却只有一个李惜霜在前厅等着。 相对于其他人,她脸上洋溢的笑容反而看着更真实。 也对,卫氏一贯压着她,这好不容易生出些不自在,那可不是值得开心。 “侄媳妇今日瞧着,倒是面色红润,比年节前后娇俏不少。” 王氏没有多余的心思,就是纯粹和小辈搭个话。 说起来李惜霜也怕是这府中,唯一一个未曾参与过江兴文父子之事的“干净人”。 李惜霜却不这么认为,王氏这话,大抵是带着几分对卫氏的幸灾乐祸。 可那又如何,这与自己有什么干系。 笑容也深了些许,甜甜回了句: “那许是年节前后,要忙的事情太多,如今清闲,便也养回来了。” 王氏笑笑不置可否。 孟青却听出她这话中的用意,不过是将她院子里的事和江兴安院子里的事,做了个比较。 见孟青与王氏并未将话题往卫氏那边提,李惜霜原本还有想看热闹的心思,也只得作罢。 随后便带着两人,一前一后往秦太夫人院子里去。 王氏与孟青给秦太夫人请安时,便留意到她身边站着个身姿纤细、面容姣好的女子。 “景哥儿媳妇前几日身子不爽利,可大好了?” 秦太夫人还是扯着和善的笑容,先关心孟青的状况。 哪怕她打心底觉得,孟青生病不过是王氏的推托之辞,可此刻脸上的慈爱,叫人挑不出半分错。 “多谢祖母关怀,孙媳已然大好。” “倒是母亲,因着孙媳,耽误来给祖母请安,还请祖母见谅。” 说着,孟青又站起身,行了个礼。 秦太夫人故作生气,黑着脸道: “你这是什么话,身子才是大事,至于提什么见谅不见谅。” 说着又向着王氏道: “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跟着你愈发呆板了。” 王氏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祖母言重了,母亲教的规矩顶好,孙媳自然是得学着。” 说罢,便也顺势坐下。 整个过程中,卫氏都不曾发言。 若是往日,听着秦太夫人这般说,她免不得要掺上一嘴。 随后,秦太夫人便将站在一旁的女子介绍给王氏和孟青。 “这是我娘家的表外孙女,名唤柳婉。” 那女子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秦太夫人不过是开了个头,她便顺势走到王氏和孟青身前。 一边行礼,一边自报家门。 “外甥女柳婉,给大舅母请安。” “见过大嫂嫂。” 这一番动作下来,叫人挑不出错来。 看着倒像是个大家培养出来的千金。 也对,这大概是用来打程家主意的,若是寻常女子,也拿不出手。 一时间,孟青为眼前的女子,有些惋惜。 毕竟,她与李静姝不同,那个可是见过人,有些渊源,才自请的。这个,多半是被家中长辈所左右来的。 “母亲娘家的姑娘,真是水灵得很。” “这柳姑娘瞧着,比这京中的闺阁小姐,可还要俏上几分。” 王氏这话有夸得,柳婉眉宇间有些压不住的得意与自豪。 孟青暗自摇头,看来她对自己的前程未必不知,兴许也是自愿来的。 李惜霜本就是个掐尖的,如今听着王氏如此夸赞老夫人那边的人,面上有些不悦。 “大伯母就是会说话,哄得祖母和柳妹妹都欢喜得很。” 秦太夫人不着痕迹地蹙眉,瞧了李惜霜一眼。 “你大伯母这为人处世之道,向来都是顶好,你若是无事,该多学着点。” 说着便看向卫氏,示意她能压着些李惜霜,别坏了事。 卫氏原本就恹恹地,坐在一旁想着房中的事。 秦太夫人这一句,可不仅是在警告李惜霜,也是在敲打自己。 “惜霜,便是一家人玩笑,你也要注意些分寸。” 卫氏这话,李惜霜听着,还想要辩驳两句。可瞧着婆母的脸色不好,忍了下来。 说来也奇怪,这王氏处处护着那个如同摆设的孟青。 可自家这婆母,只会拿着训斥自己来做面子功夫。 “母亲教训的是,儿媳谨记。” 秦太夫人也不管这二房婆媳两是真是假,直接将话引入正题。 “老大家的,听闻你与程家关系不错?” 孟青与王氏交换了个眼神,果然来了。 只是,孟青有些不解,秦家的背景可不差,若是真的要拉近与程家的关系,完全可以走秦家的路子。 怎么就巴巴地望着已然分家的大房。 王氏对程秦两家的事,有所耳闻。 “这都是夸大之词,只是有些往来。” “大伯母就是谦虚,此前程家赴宴时,程小姐对大嫂的态度,可亲昵得很呢。” 李惜霜有些不怀好意,故意拆穿道。 秦太夫人也想起来了,面上不显,心中却对这王氏不识抬举有些不悦。 “可有此事?” 这话是望向孟青问的。 孟青还没承认,这李惜霜又抢话。 “岂止呢,孙媳听闻,大嫂还去程家给程老夫人拜年呢。” 孟青看着李惜霜,眉梢微微上挑,她倒是知道挺多。 “弟妹说得有些夸张,倒也有事实。” “孙媳与程家小姐有些机缘。” 与其扭扭捏捏去否认,倒不如承认了。反正,今日来的目的不就是将程家的事,宣扬出去。 “老大家的,你可知道?” 秦太夫人得了此话,便想着借故敲打王氏。 “祖母,您最是了解母亲的,她哪里就是那应酬的性子了。这些事自然也不怎么沾手。” “哦?我可是听闻,程小将军去过花枝巷呢。” 秦太夫人浑浊的眸子中,透出精光,威慑十足。 王氏勾起嘴角。 “确有此事,程家记着夫君和景儿,所以才来看看我。” “说起来,这两年,记得夫君的人越来越少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秦太夫人,用意 第169章 分歧 秦太夫人心中有鬼,在王氏提到江兴文和江沉景时,方才的威慑不复。 反而眸光闪烁,好似在回避什么。 柳婉一下便品出不对劲,站出来解围: “大舅母,人生最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婉儿知晓您心中苦,可太夫人心中也苦。” 言下之意便是,王氏若再提这个,叫秦太夫人不悦,便有些不孝了。 就冲这话,孟青看向柳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重视。 这还真不是个简单的,回头得让人好好去查查。 “谁说不是呢,所以母亲方才才有些犹豫。” 柳婉看着孟青似笑非笑的眸子,言语一窒,她这话竟然有几分责怪秦太夫人,可偏生又挑不出错处。 李惜霜只觉得气氛不对,只是事不关己,她还想着拱火。 才要张口,便接到了卫氏的一记警告的眼神。 卫氏此刻又回了神,想了想,还是站在秦太夫人这边。 到底那外室之事,还是得依靠秦太夫人。遂张口道: “好不容易阖家团圆,怎么就提到这个了。” “大嫂,母亲问着话,不过是想行些好事。” 秦太夫人也因着卫氏这话,舒坦了不少。 王氏心底跟明镜似的,方才也不过是借机让秦太夫人心中有些不爽。 “母亲菩萨心肠,总想着做好事。” “只是不知是何事?” 见事情差不多了,王氏也顺势递梯子。 秦太夫人听王氏的话,也觉得她还算识趣,饮了一口茶水,缓缓道: “老大家的,你方才也夸赞婉儿不错。若是将她说去程家,如何?” “这……” 王氏有些为难,陷入长长的沉思。 孟青与王氏来之前,便商议好了。帮忙开口道: “母亲,儿媳瞧着,这柳姑娘甚是不错,若是能成,着实是一门好姻缘。” 可王氏的脸上,仍旧是为难,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什么。 良久才吐出了一句: “母亲,这程家和秦家的事,您也知晓,怕是不行吧?” “这婉儿也不姓秦,你若是愿意说上两句好话,哪里就不行了?” 孟青却留意到其中的关键,这秦家与程家是有过节的? “可……” 王氏还是没有点头。 这下卫氏和李惜霜,便也先后拱火。 “大伯母,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都是亲戚,您便帮帮忙吗?” “是啊,大嫂,这母亲低声与你商议,总该试试的。” 孟青看了一眼这婆媳俩,言语间挑拨之意,可明显得很。 “二婶婶这话说的,这试试若是不成,祖母期望落空,该不舒坦了。” “再者,若是传出去,于柳姑娘的名声,也不利啊。” 王氏也故意附和道: “青儿说得有理,再者,这程家常年征战沙场,不算良配……” “住口,这程家满门热血,哪里是能这样诋毁的?” 秦太夫人怒道。 柳婉赶忙走过去,给秦太夫人顺着气,又向着王氏婆媳道: “多谢大舅母和嫂嫂关怀,婉儿钦慕程将军已久,并不在意闲言碎语。” 秦太夫人有些赞赏地看了一眼柳婉,这话说出来,王氏总该松口了。 可王氏却依然有些犹豫,片刻后,便叫孟青带着李惜霜、柳婉等人出去,说是有事告知秦太夫人。 “大伯母,这都是一家人,怎么就要将我们小辈打发出去了。” 李惜霜可不愿意错过看热闹的机会,而王氏心中巴不得将她留下。 毕竟她这藏不住的性子,才是将事情抖露出去的关键。 此举也不过是将孟青摘干净。 孟青怎么会不懂王氏的心思,看着她的神色,也越加尊重。 “倒也不是什么事,只是,柳姑娘还是个黄花闺女……” “无妨,这屋子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柳婉本就是秦家挑来做交易的,秦太夫人又怎么会为她考虑多少。 此刻干脆命令道。 “母亲,这程家大郎……患有……隐疾。” 饶是王氏是个中年妇人,可将这样的事,开口说出来,还是有些羞耻。 而孟青等人听着这话,更是有些面红耳赤。 连带着大大咧咧的李惜霜,此刻都噤声了。 良久,秦太夫人开口道: “当真?” “这样的事,儿媳怎么敢乱说。” 王氏斩钉截铁的态度,叫秦太夫人也相信了八九分。 “你是如何得知的?” “自程家大郎来过花枝巷后,想要攀附的不在少数,儿媳这性子您也知道,遇到交好的,免不得也要问问。” 秦太夫人倒是知道王氏的性格,如今对她说的更是信了。 “他亲口说的?” 王氏没有说话,用力点点头。 秦太夫人又看了看孟青的神色,见她脸颊羞红,又颇为尴尬和茫然,便知她确实不知。 联想到,方才王氏的态度,一前一后,便信了此事。 原本以为,到此就会作罢,岂料秦太夫人敛了眸中的神色,开口道: “也不碍事,左右婉儿钦慕的是程家大郎这个人。” 柳婉听见此话,原本羞红的脸,有些难以置信。 眸底甚至涌现出了愤怒之色。 她是爱权势,可若真的嫁入程家,夫君不在身边,自己又无法有孩子,日子要怎么过? 孟青看得出来,她是不愿意的。 王氏这次没有反驳。 “若是柳姑娘真的如此喜欢,那我舍去这老脸,问问去。” 说这话时,王氏有些大义凛然,颇有一种豁出去的架势。 孟青赶紧开口。 “祖母,孙媳有一言,还请一听。” “你说。” “此事,程将军告知母亲,便是不想叫她牵红线,蹉跎了姑娘家的幸福。” “若还是一意孤行闯上去,怕就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孟青将结仇这两字,说得极重。 也让秦太夫人脸上出现了犹豫。 柳婉本就不愿意再嫁,此刻也顺着孟青的话道: “外祖母,大嫂嫂说的话在理。” “婉儿虽然心中有将军,却也不愿意为了嫁给他,叫他颜面尽扫。” 秦太夫人闻言,先是瞥了一眼孟青,随后又深深看了一眼柳婉。 只说这事还要再琢磨琢磨,却不再逼着王氏去撮合。 王氏与孟青自然知晓,她这句琢磨,也是要去查查的。 而至于这查探的过程中,会不会人尽皆知,那又怎么说得准,何况还有李惜霜呢…… 她是最见不得别人过得更好的,尤其是柳婉这种身世不如她的。 第170章 作戏做足 不过两日光景,程家小将军程云凛身患隐疾的消息,便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下面的人将消息传到王氏耳中时。 她还有些忐忑,到底这于男子而言,也是个大事。 这若是影响其婚配,不是作孽嘛。 孟青后来,也算是能领悟到程云凛此举的用意。 “青儿,这事……程老夫人真的知情?” 王氏左思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 程老夫人一把年纪,若是因此有个好歹,那罪过就大了去了。 孟青知她心底担忧,沉默片刻。 “程大哥说,他自会和程老夫人交代。” 王氏一时无言。 “母亲若真的是担心,不如去一趟程家。” “此时城中满是风言风语,怕是不妥吧。” 王氏有些犹豫。 孟青浅浅笑开:“母亲,就是要这个时候,才最最好。” 王氏看着孟青的眸光,恍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随后也点头应道:“还真是,就是要现在去才最好。” “嬷嬷,去准备些礼物,我们去一趟程家。” 王嬷嬷还不是很明白,这夫人和少奶奶怎么突然就要去程家,还要备礼。 但还是往外走去。 “王嬷嬷,礼物备得重些。这样才有赔礼道歉的样子。” 此刻,王嬷嬷便明白了。 大少奶奶果真是个妙人。 这个时间去程家,还特意吩咐备下厚礼,在伯爵府看来,就是透露的消息是真,前去请罪。 这样程家小将军这个“隐疾”,才会更为真实。 王嬷嬷走后,孟青和王氏说起李惜霜对府中事宜了解过于透彻。 “青儿的意思是,府中或有眼线?” 王氏一下便领悟到了她的用意。 “嗯。” 孟青十分淡定,王氏多看了她一眼。 “你不觉得吃惊?” “母亲,我们在伯爵府亦有眼线。何况,府中现在的人多是从伯爵府带出来的。” “与旧主有些联系,也是正常。” 王氏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只是,这么多人,怕是不好查。” “也不会。母亲院子里的多是老人,想来您是了若指掌,自然有二心的怕是不多。” “我院子里的人,儿媳自然会去查查。” “倒是萍姐儿和元哥儿院子里,我们还应当上上心。” 其实孟青想说,萍姐儿院子里出问题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元哥儿院子里的人,多是分家后另寻的。 但怕引起王氏担忧,所以委婉了不少。 王氏也是个一点就透的人,直接便转过这个弯。 涉及江采萍的事,她总是格外上心,此刻面色也有些严峻。 “放心吧。咱们家容不了二心。” 可孟青却突然想到了其他的事,若府中有伯爵府那边的眼线,孟睿来过的事,岂不是也可能…… 程老夫人甚少出门,寻常人去拜见,能否见到,也不过是看她想见与否。 孟青与王氏正好,便是她想见的人。 行了礼后,王氏并未落座,而是身姿笔直,道歉道: “程老夫人,关于程家大郎一事……多有得罪,还望老夫人莫往心里去。” 程老夫人闻言一顿,悄然转动了手腕的玉镯,脸上也颇为尴尬。 “江夫人多虑了,此事本就是你帮了我程家。” “连带着,你的名声也有些影响。” “都是云凛那小子,思虑不周,才让你们也牵扯进来。” 王氏听程老夫人这话,便知她确实知情,且不会因此有不妥,这才放心。 “老夫人言重了,况且此事也不是我们说的,都是谣传。” 程老夫人与王氏都是通透的,孟青这话一下便说道了心坎上。 程云凛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考虑婚姻之事,毕竟谣传是可被打破的。 想到此,程老夫人的脸上笑容深了些。 “谁说不是呢,现下这些人,听风就是雨,哎。” “弄得我孙儿,说个亲事都有些麻烦。”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一边说一遍扶着额,仿佛真的十分头疼一般。 因着有王氏同去,孟青未能寻到机会与程云凛见上一面。 可伯爵府那边,或已然知晓孟睿来过花枝巷一事。 却是个隐患。 那日看多是李惜霜提及花枝巷这边的事,或许秦太夫人他们并不知情。 当即,孟青便想着传话到紫罗那边,让她探探李惜霜的态度。 值得庆幸的是,孟睿在府中住下时,或是在自己院子里,或是在王氏的正院。 江采萍也就是第一日一起用饭时,有人来过。 且是由王嬷嬷去接来的,想来也是王氏交代过的,兴许未曾将消息递出去。 而且李惜霜对孟家的事,知之甚少。 哪怕她知道孟睿来过,只要将她绊住,往李家传消息的可能性就不大。 将事情都想清楚,交代下去后,孟青才安心想着生意上下一步的事。 那日若非是程云凛带来了孟睿的消息,她便要与郭沐阳提起生意往外扩展的事。 “姑娘,我哥哥想要见您。” 荷香从外边走进来,小声禀告孟青。 “可有说何事?” 荷香摇摇头:“他没说,不过还带着一个颇为儒雅的男子。” 男子?孟青这才想起,前两日他让晏清再查查温云庭的底细,若是无异常,便带来见见自己。 如今是确定此人可以信任,晏清才会带来。 “请进来吧。” 荷香看姑娘的神情,便知她心中有数,没有再多言,出去请人了。 “给姑娘请安。” 晏清与温云庭跟着荷香一同进来,异口同声道。 温云庭在庄子上住了不少时日,还是第一次见着晏清口中的姑娘。 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京中的碧玉坊、闺秀阁、玉泉山庄等,都是出自这样一个女子之手。 “不必拘礼。坐吧。” 孟青言行举止都颇为温和,但又不失端庄。 她竟然让自己与晏清坐下,温云庭眸光微亮,要知道自己可是签了身契的,说起来也不过是个下人。 遂有些愣住,没有动脚。 相对来说,晏清就要自在些,得了姑娘的话,便径直寻了个位置坐下。 “你也坐吧,我这里没有这么多讲究。” 温云庭瞧她眉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知晓这是真心话,这才往一旁寻了个位置坐。 第171章 温云庭 “近日工坊那边,一切可顺遂?” 未免突兀,孟青没有急着和温云庭说起春闱之事。 “回姑娘,都好。” 随后,晏清将工坊、铺子、庄子等近些时间的大概,都说了说。 整个过程中,都没有避着温云庭。 这让温云庭也琢磨出几分味,这姑娘是要将自己纳入心腹? 想到此处,还是有些雀跃,毕竟这么通透的人,多多接触也是愿意的。 何况,她手下的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孟青在与晏清谈话的过程中,也不着痕迹地打量温云庭,他并无窥探的神色。 反而眼神清澈、坚定,倒是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 正在此刻,山蓝自外端着茶水进来。 孟青抬眸,自己可有叫人奉茶?也罢,总归这温云庭算半个客人。 晏清瞧着山蓝递茶水给自己时,眼神中还有些许提醒。 便知她这不是来上茶的,这是不放心自己。 也不多言,他确实倾慕于姑娘,但这份心思清风朗月,并无越矩。 尤其是在山蓝提醒后,他更是谨慎,生怕给姑娘带来祸端。 这丫头倒是……有多不放心!想到此处,也不惧她的目光,直直对上。 孟青没有留意到两人的互动,瞧着温云庭接过茶水,浅浅拨弄,举止竟比郭沐阳那样的富庶子弟,还得体些。 这人怕是有故事得很,眼眸一转,问道: “温公子,一直听着我们讲这些铜臭之事,可是过于无趣了?” “姑娘哪里话,人间烟火哪样离得开铜臭。” 温云庭自然听得出,孟青是在试探自己,不徐不疾回道。 “公子倒是个特别的。” 孟青不知他这是场面话还是真心话,但却觉得这话,很是特殊。 “姑娘想说的是,读书人多高高在上,温某也当如此?” “那姑娘便多虑了,温某这条命都是姑娘与晏清兄救下的,也与你们签了身契。” “若再拿架子,便是分不清好歹了。” “读书人若连这都分不清,那都是肚狗肚子里去的。” 这一番话,温云庭说得激昂,孟青有些赞扬。 “既如此,我也不与你绕圈子。” “公子可是要参加春闱的?” “自然!”温云庭回答时,自信溢于言表。 或许是怕孟青不信,温云庭又补充了几句。 “虽然温某是第一次参加春闱,但夫子说我,天资卓越,是个当状元的好苗子。” “夫子乃是先皇的太傅门生,他说的话,定然不假。” 孟青对这些倒是不知道,可他如此自信,也算是个好事。 “那你在庄子上,是否也在温书?” “嗯。温故知新,方能长进。” 孟青总觉得,这温云庭好似有点憨直,不如瞧着这般聪慧。 大抵读书人到了一定的境界,都如此吧。 庄子上其他几个读书人,她也叫晏清试探过,这温云庭却是才华最佳的。 “若我想叫你换个地方温习,可行?” “姑娘,温某温习功课,从未耽误庄子上的正事,您这是……” 温云庭盯着孟青,直接问道。 “你误会了,家中兄弟,年纪尚小,有幸可参加此次春闱,想让他长长见识。” “但这温习之事,还是要用心的。” “不知,可否请你,陪他一起?” 温云庭这下明白了,合着是去做陪读。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呢?自己如今在庄子上,帮着记录誊写,换个地方也没什么。 且她选中自己,多半也是知晓自己的才华在庄子上,数一数二。 想到这里,昂首回道: “只要姑娘放心,温某自是愿意。” “有言在先,进了那庄子,在春闱前,便不会让随意出入了。” “如此可行?” 温云庭也并非那么傻,以姑娘如今的财力和关系,在京中请个有名望的夫子,还是可以的。 她既然没有这样做,想来那个弟弟也是有些故事的。 “姑娘放心,温某素来喜净,也不爱走动。” “只要您不阻挡我春闱,其他都听您的。” 说着,温云庭站起身,对着孟青作揖,似是领命,又像是恳求。 “你放心,春闱的所有物件,小弟有的,也会与你准备一份。” “待春闱完毕,身契双手奉上。” 这个温云庭倒是没接话,毕竟都是活契,也没过官府。 说起来这样的契书,对他们约束力并没有那么强。 “其实,姑娘或许不知,这样的活契,又未过官府。对我们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温云庭的话说得委婉,孟青却是一下便听出了关窍。 眼皮都忍不住跳动了一下。 一旁晏清,更是诧异。 他只想着,签订了契书能有些约束力,却没有意识到这点。 “姑娘,晏清失察。请您恕罪。” “姑娘倒也不必着急,晏清兄此前给我们签订的契书,字迹是变不了的。” “越是读书人,越是抹不开这个面子。” “我只是提醒您,若真的想要招揽人手,这个方面还是得慎重些。” 孟青站起身,也福身一礼。 “孟青多谢温公子提醒。” “只是晏清对此事,还不算熟悉,若是能行,可否将那些契书都瞧瞧?” 难得遇到个懂行的,孟青怎么会放过去。 “这有什么不行的。只是那些契书,基本上我都瞧过了。” “其中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有和那几个读书人签的有些不妥。” “日后,若是要再写,按照我自拟的那一份,便没什么错处。” 难怪,孟青当时看着那份契书便觉得不同。 合着他一开始便觉得其他有些不对劲…… 将事情说好后,孟青便让青黛悄然将人送到程家的庄子上去。 晏清临走前,也叫他按照温云庭的契书,将另外几份拟出来。 “姑娘,若是他们不愿意再签呢?” “若不愿意,便请他们离开庄子即可。” “可这些日子,他们在庄子上吃喝,包括最初带回来时,也是花了银子的……” 孟青明白,他这是怕亏了银子。 “不会亏的,把原本的契书捏着就行。” “日后他们若是有了出路,这便是拿捏的本钱。” 孟青可不是那做亏本生意的人,温云庭说得对,这样的人多在乎脸面,越是有出息,越是在意。 第172章 好生疏导 待晏清等人都退下后,孟青才问起荷香,方才为何她带人进来后,反而是山蓝上茶。 在昭阳阁中,山蓝与荷香均为一等丫鬟,按理来说,谁在身边伺候,谁才是去奉茶的。 可偏生山蓝此前都不曾露头,突然就进来奉茶了。 荷香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老老实实回答。 “方才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山蓝姐姐正巧遇到了。” 孟青目光落在门外,她自是不担心这几个丫鬟有二心。 只是山蓝这举动,却有些反常。 “你将山蓝叫进来,我有事问她。” 荷香听着孟青的语气,也不敢怠慢。 应了一声,便出去唤了山蓝进来。 而才将晏清送到偏门的山蓝,转头就听到少奶奶要见她。 可从进来到现在,少奶奶都不曾开口,还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前些日子听闻伯爵府那边,对府中事宜了如指掌,这说不得就是府中有眼线。 越是这般想着,山蓝越是不安。 孟青迟迟未说话,叫她不得不先告罪。 “少奶奶,您明察,奴婢一家子跟着您不知多有福气,断然做不出那些有二心的事。” 说着还“扑通”一下跪在案几前。 孟青没有说话,并非是故意晾着,只是有笔账还没清算好,可山蓝这一出,倒叫她吃了一惊。 “快些起来,这是作甚?” “哪里就怀疑你了?院子里都是一心,这点数我还是有的。” 山蓝抬眸,小心打量着孟青的神色,见她虽然蹙着眉却不似作伪。 这才慢慢起身,放下了心。 “那,可是奴婢当差不仔细,所以……” 孟青将最后一笔落在账本上后,这才盯着山蓝开口。 “偏你沉不住气,自己好与不好,心中就那么没自信?” 山蓝是孟青这一批丫鬟中,最为稳重的了。 孟青也是有心培养和重用的,毕竟日后要用人的地方会越来越多。 这话也是对山蓝的一种认可,她心中有些感动。 “少奶奶教训的是,奴婢谨记。” “今日为何是你来奉茶?” “嗯?”孟青这个问题,叫山蓝瞬间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不懂?你素来稳重,有荷香在伺候的时候,还特意放下手中的事来奉茶,想来是所打算吧。” 孟青干脆挑明了说,一个院子里的,她信任是一回事,但坦诚又是一回事。 山蓝脸上有些挣扎,仿佛不太好开口。 “怎么,有不能说的?” 山蓝想了又想,此事大少奶奶好似真的不知道,而晏清那边她也挑破过。心一横,便小声问了一句: “少奶奶,奴婢觉得晏管事对您不太一样。” “原是这事?” “你们或许不知,这晏清乃是孟家的旧人,我嫁入江家后,才遇到的。” 孟青以为,是自己和晏清过于熟稔,这才叫她生出了其他心思,所以解释一句。 “奴婢……不是说这个不一样。”山蓝说这句话时,微微低头,脸颊也红了些许。 这一次,孟青明白了。 “你是说,男女之情?” “少奶奶慎言,奴婢什么也没听到!” 山蓝有些惶恐,她之所以这样防着,就是怕有不好的言论传出来,对少奶奶不利。 山蓝这样紧张,倒是让孟青坐实了这个猜想。 原本不知道,孟青还觉得晏清某些作为,有些匪夷所思。如今知晓这一层,便全然能想通。 尤其是在对上郭沐阳时,孟青总觉得晏清会时不时有些排斥,原是因着这个? 见孟青蹙眉不语,陷入沉沉地思绪。 山蓝暗暗后悔,自己不该这样多事。 “少奶奶,兴许是奴婢猜错了。您不必过于烦忧。” 她磕磕绊绊地将这句话说出来,自己底气都不足。毕竟,晏清的心思,她早就探明白了。 孟青摆摆手,叫她下去,唤了荷香进来。 “姑娘,您看着好似有什么忧心事?” 荷香进来时,便看着孟青在案几前,扶额深思,直接开口问道。 孟青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开口问道: “你兄长的心思,可知晓?” “嗯?姑娘是说什么心思?兄长可是对您一心一意,不会出卖您的。” 荷香没有领悟到是什么意思,只以为生意上有问题,姑娘疑心。 “我与兄长在江南时,便跟着姑娘,在我们心中,姑娘不仅是主子,更是亲人,姑娘……” 荷香一旦开始猜测,便有些停不下来。 越说越离谱。 但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识于微时,这与亲人无异。 怎么能因为山蓝一句猜测,便乱了心绪。 “荷香,晏清好似长我两岁?” 荷香还在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说服姑娘,不要疑心兄长。 便听着她如此问,一时语塞。 满脸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点头。 “兄长确是长姑娘些许。” “改日你遇着了,便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姑娘我为他做媒。” 孟青此言,并非真的要左右晏清的婚事。 而是借着此事,告知晏清自己的想法,山蓝所言若是假的也就罢了。 但若是真的,那就得好生疏导。 毕竟在这种小说设定中,因爱生恨的大有人在。何况是如此得力的一个下属,更是要小心应对。 荷香闻言,肉眼可见的欢快起来。 “还是姑娘思虑周全,荷香代哥哥先行谢过姑娘。” 孟青瞧着荷香这样的开心,也被感染了几分,此事也就算暂且解决了。 后来晏清从荷香口中听到此乃孟青所说。 虽有些失落和难过,却也有些庆幸。 庆幸山蓝不曾将事情禀告姑娘,给自己留足了颜面。 为此,还特意在郭沐阳的铺子里,卖了人情,买了平价香水,以做谢礼。 一来二去,倒也让两人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终归,孟青担忧的因爱生恨没有发生,那便是好事一桩。 第173章 受教 白日青黛将温云庭送到程家庄子上,让其与孟睿熟悉后,便回来复命。 晚上,程云凛不请自来,敲响了孟青的窗子。 注定这一夜,昭阳阁的丫鬟,又是一夜无梦。 只是这一次,孟青还未打开窗子,便听见外边有打斗的声音。 这让她心中一紧,莫不是出事了? 略微穿戴后,从门缝中窥去,隐约间确定是程云凛和青黛的身影,这才放心打开了房门。 见她出来,青黛收手,站到她的一侧,有些愧疚道: “姑娘,奴婢不是程公子的对手。” “无妨。你去准备茶水。” 说着便往程云凛那边走去,只见他早已在石桌旁寻好位置坐下。 “程大哥,突然到访,是为何事?” 见她痛快,程云凛也不绕弯子。 “庄子那边,有人去探过了。” 月色下,程云凛瞧得出,此刻的孟青有些担忧,继续道。 “放心吧,那边我早就加派了人手,去探查的人也不过是在周围绕了几圈。” “可知是何人?” 孟青听他这样说,也安心了些许,春闱在即,向妈妈也还没到。 她还不想横生枝节。 “若是无误,应当是李跃光的人。” 程云凛对李跃光这个人并不算熟悉。但他在皓月和锁风的探查中,知晓此人对孟青是有些心思的。 “李跃光?” “嗯,应当是白日里,你特意让青黛送温云庭去,叫他的人盯上了。” 程云凛这样说,孟青心中有了个大概的猜想。 花枝巷周围一直有李跃光的人,自己特意叫人送温云庭,让他误认为自己和温云庭有些关系,所以才…… “姑娘,奴婢办事不力,叫人盯上,请您责罚。” 青黛有些懊恼,她想着不过是送个寻常的书生,便也没有多加小心。 当即便认错。 “李跃光这样的人,心思复杂,防不住也是正常。” 孟青这话也不算是安抚青黛,但事已至此,即便是责罚也于事无补。 “可他顺势摸到庄子那边,会不会对小公子不利?” “按照程大哥所言,他应当是不知道睿儿的事,只是跟着温云庭去的。” “心思龌龊的人,看别人也是如此。” 孟青此言,青黛或许没有明白。但程云凛却一下就想通了。 难怪,跟着去的人只是在庄子周围绕了几圈。 “程大哥,他可知晓,那处庄子是你的?” 程云凛看向孟青的眼中多了几分惊喜,她竟然一下便想到了自己的做法。 “你怎么知道,我会叫人放假消息,让他以为那庄子姓温?” “程大哥此举,倒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自己心中所想,一下便有人明白,且还提前部署了。那种喜悦从孟青心底蔓延开来,这着实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青黛在一旁,瞧着自家姑娘与程公子的互动,一点都听不明白。 干脆便满上茶水,去院门口寻个合适的位置站岗。 也就这么巧,门口还站着一个站岗的锁风。 青黛看了他半响,问道: “你可知,方才我家姑娘和你家公子所言,是何用意?” 锁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以极其微妙的目光,打量了她片刻。 随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继续站着。 而院子里,孟青却在琢磨其他。 “这两日,说不定,李跃光便会来寻我麻烦。毕竟现在他应当觉着自己拿住了我的把柄。” 程云凛看着她说着“麻烦”“把柄”这样的词汇,并无半点怯意或者慌乱,甚至眸光有些跃跃欲试。 “想来,你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寡妇门前是非多,自证清白最不可取。” “寡妇”一词从孟青口中说出来,程云凛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好似有些不喜欢。 “莫非你想要一哭二闹?” “有何不可?” 程云凛看着孟青的目光,带着几分狐疑。 “你可不像这样的人。” 孟青一笑,不置可否,这人怎么好似很了解自己一般。 “行了,说说你的计划。” 程云凛知晓孟青这是有打算,在与自己玩笑。 “若他执意如此,干脆提前将事情摊开。” “只是,如今只有个嫁妆单子,人证未到,怕是有些不妥。” “且,云水观的人也用不上。” 程云凛直接道出其中不足之处。 孟青知晓,他说的这些都是实情,一时无言。 “其实,你可有想过行些非常手段?” 程云凛冷眼瞧着,孟青在处事时,虽然尽可能面面俱到,但过于规矩,反而将自己束缚住了。 “非常手段?” 孟青一听,便知程云凛这是有法子的,便也小心求教。 “程大哥所说的非常手段,还请告知。” 说着还特意给他那盏一口未动的茶中,添了添水。 “李家那些知情人中,你知道的有多少?” 程云凛没有戳破她的小动作,直接问道。 孟青此刻还未听出其中深意,只当他是在询问自己是否将那些人问了个明白。 “嗯,能开口的,几乎都问了好几遍。” 程云凛摇摇头,这人还真是…… “一共几人?” “我知晓的知情人拢共就三四个,如今开口告知我的,也就两个。” “且这都不是去过江南,只是听去过的人提起。” “那去过的人,是不是李昌安的心腹?” 程云凛叹了口气,一点点引导着。 孟青点点回复:“嗯,这是自然。” “可他即便是心腹,也不过是个仆人,能有什么背景?” 也就是这一句话,孟青当即领悟到他话中的深意。 面对一个没有背景的心腹,行些非常手段,叫他张口也不是什么难事。 程云凛却以为自己没说明白,干脆再仔细一些。 “素来,这种心腹,都是家生子。” “李昌安能拿捏或者许的好处,也不过是他的家人。” “你只需要与他行相同之道,他站在哪边,也未可知。” 此刻的孟青,仿佛心中有什么在重组一般。 自己自从来到这个社会,便尽可能在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 可她也就是太遵循这个社会的规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的思路束缚住。 反而是偶尔非常之法,还将事情撕开了一个新口子。 程云凛见孟青一直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想法太过粗暴、狠戾,让她生出了恐惧、不忍。 “你若是接受不了,只当个乐子听上一听……” 孟青站起身,只对着程云凛福身。 “程大哥所言,孟青受教。” 第174章 非常手段的意外收获 程云凛夜访昭阳阁,其言行让孟青有了极大的冲击。 自成为“孟青”以后,她一直沿着原文的故事线,来对人物和事件进行摸索。 但整个过程中,她都是立足于自己的规则之中,忽略了这个社会本身的规则。 程云凛所言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身处在这个时代,便要遵循时代的规则,或明或暗。 尤其是在行事上,既然能以非常之法对待云水观主,为何不能以这些法子,来为自己和孟家讨个公道。 想明白这一层后,孟青觉得自己原本的束缚被解开了些许。 李昌安去江南在李家不是什么秘密,那么些的东西要搬,那么多的事要办。 那他带过去的心腹也不会只有一个。 既然李婆子的儿子,可以在清风哪里听到只言片语,那说不定也知晓还有谁是知情人。 毕竟,自己第一次问话和第二次问话,还有不同的收获呢。 只是,这一次孟青不打算使银子,好处给多了,也会让人觉得好说话。 能出卖李家的人,自然也能出卖自己。 “青黛……” 孟青与青黛耳语几句,叫她夜间去李婆子那边,在不害人性命的前提下,看看能否问出些东西。 青黛听完后,半点犹豫都没有,当即便应下。 却在她转身要去准备的时候,孟青张口,问了一句: “青黛,这样算不算不择手段?” 她不是矫情,只是现代人的思想占据了主导,需要一点点肯定。 青黛自是不知道姑娘内心的想法,只认认真真回答: “姑娘,李婆子母子收你的银子,卖李昌安的信息,这本质上便是背主。” “对于不忠之人,不需要再去讲道义。” 青黛这个答案,孟青倒是没想过,可显然她要问的不是这个。 “你且去准备吧。” 在青黛下去后,孟青叫来荷香。 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相处最久的人。 “荷香,你有没有觉得,我变了?” 荷香听到姑娘这样问,有些不解。但还是仔仔细细开始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 良久,才犹豫着说道: “其实,很早之前,荷香便觉得姑娘有些不同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荷香在回答了这个问题后,也在回溯,具体的时间点。 “我答应这门亲事的时候吧。” 今日外边竟然起风了,孟青看着被风带着而无法停下的枝条,缓缓开口。 荷香恍然大悟般:“对,就是那个时候。” “自我们来了京城后,姑娘在李家格外艰难,性子也敛了不少。” “可舅夫人与表小姐,却处处为难,连带着李家的下人,也格外放肆。” 荷香说着又小心打量姑娘的神色,在李府的日子过得着实不好,也怕引起得姑娘难过。 “那你觉得,如今的姑娘,可还好?” 孟青收回目光,转而看着荷香。 “姑娘在荷香心中,永远是最好的。” “无论变或者不变,都是最好。” 或许是怕孟青不信,她说这话的时候,盯着孟青,十分真诚。 孟青心底那点别扭,在这一刻荡然无存,直接笑开。 “傻丫头。” “姑娘,今日我遇到哥哥,也问了他婚配之事。” “哦?那他如何说?” 孟青也想知道,晏清的答案到底是什么,若是难以掌控,那边需要再培养人手了。 “哥哥说,多谢姑娘好意,只如今工坊、铺子、庄子等才做起来,待生意好些,再请姑娘为他相看。” 得了这话,孟青才算是心中踏实。 “也不知哥哥是如何想的,要我说,如今便寻个好嫂嫂,也能帮着姑娘做事,再好不过呢。” 荷香却没有意识什么。 “怎么,你与晏清都要被我使唤,连带着娶个嫂嫂也要伺候我?” “怎么就是使唤、伺候呢?人活一世,总不能不做事。” “姑娘待我们如同家人一般,一家人有劲儿一起使,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荷香说此话时,丝毫没有将孟青当成一个奴役他人的人。 这是让孟青心怀安慰的地方。 “青黛。” 三更过后,昭阳阁的院子里,身着夜行衣的青黛才飞身落下。 孟青便在窗前,唤了一声。 这倒是让青黛有些吓着。 “姑娘,您怎么还没睡?” 青黛立马调整了一下,快步走到窗前。 “先进来吧。”孟青没有回话,想着转身去开门。 可也就这个转身的功夫,青黛没有一丝犹豫,直接翻窗进来…… 孟青有时候觉得,青黛这丫头有些憨直。 为免尴尬,干脆便走向桌旁,倒了茶水,示意她坐着慢慢说。 “姑娘,李婆子与她儿子奴婢都仔细问过了,除却那清风。” “知晓江南事的,还有如今伺候在李昌安书房的两个小厮。” “李家的管家,李福。” “还有庄子上的一个吴管事。” “这几个人,几乎李昌安去江南或者出远门,都带着。” 孟青早就应该想到,李昌安去江南,不可能就带一两个小厮。 却迟迟没有从这方面下手。 “这几个人,具体情况,他们可有提到?” “这几个人中,两个伺候在书房的小厮是最容易接触的,李婆子的儿子,在与他们吃酒时,多少也探听了些消息。” “但奴婢问来,听着倒不甚重要。” “这个李福,他们不好接触。不过,奴婢仔细问了问,李福家中是有妻儿的。” “一般来说,管家的儿子应当是在李府做事,可他儿子却没有,而是被李昌安安排在庄子上。” “想来知道的内容也是不少。” “除此之外,便是这个吴管事,最是神秘。李婆子母子两人,半点都不知道。” “只是听清风说起过这个人。” 孟青听着青黛带回来的消息,思绪翻转。 自己那么些银子拿到李婆子的手上,她给出来的也不过是些皮毛。 而如今青黛不知是用的什么法子,竟然比前几次使银子拿到的消息更多、更有用。 如此看来,这李婆子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冤大头不成,消息分批卖? 这个认知,让孟青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谁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些人就是吃软不吃硬。 “你先下去歇息吧,明日还有要事等你帮我办。” 不知为何,青黛总觉得姑娘方才的笑意,昭示着有人要倒霉。 第175章 冲着孟青来的 第二日一大早,孟青将青黛要做的事情交代好,便听前厅来报。 说伯爵府那边来人,让孟青速速过去。 孟青到前厅时,王氏已然在了。 且也留意到,站在厅中的,却不是伯爵府的下人,而是客居的柳婉。 孟青先走向王氏,请了个安。随后才与柳婉打招呼。 “柳姑娘,青儿已经来了,太夫人有何事让你传话,可以直言了。” 王氏这话,让孟青有些明白。 这柳婉是代替秦太夫人来传话,且还必须要自己在场。 那这话,多半是传给自己的。 “大舅母恕罪,不是婉儿方才拿架子,而是外祖母吩咐不敢不从。” 柳婉先屈膝致歉,随后神色一凛,语气冷冽。 “奉太夫人之命,带江家大房江沉景之妻孟氏,回伯爵府问责。” 说着,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婆子,往孟青身边走去。 山蓝与荷香当即便挡在孟青身前。 “放肆。” 王氏脸色一沉,呵斥道。 “你们这是要做甚?” “回大夫人,奴婢皆是奉太夫人之命,还请不要为难。” “怎么,太夫人远在伯爵府,你们这一句奉命,便要在我花枝巷的府中,对我府中少奶奶不敬?” 王氏说话间,不经意看了看柳婉。 此刻她已然猜到了两三分,伯爵府那边是要对孟青发难。 “大舅母,您不要为难婉儿和这些奴婢,这真是太夫人的命令。” 柳婉此刻又将姿态放得很低。 孟青瞧着,欺软怕硬在她身上,还真是写实。 王氏还要说些什么,孟青却不想让她因此和秦太夫人正面对抗。 其实她们心中都有数,柳婉与这些婆子即便是有天大的胆子,借秦太夫人之名来为难自己的可能性还是极低。 这也就说明,这命令是真。 孟青徐徐开口: “敢问,这问的是何责?” 柳婉看了看厅中的下人,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大嫂嫂,这种事情,我也不好直言。” 王氏瞧着,本就不悦的脸色,更是黑了两分。 “这种事情,是什么事情,要从我花枝巷带人去,总要有个理由吧。” 这下柳婉也不再扭捏,反而颇有一种“我是想帮忙瞒着,但你执意要问”的状态。 “有下人说……大嫂嫂,行为不检……” 说着还故意压低了声音。 这话一出,王氏勃然大怒,毕竟这对于女子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指控。 “一派胡言!!!” “到底是哪个混账,如此辱我儿媳清白?” “这样的话,太夫人竟然也信?” 王氏如此大的反应,叫柳婉的气焰也被压了两分。 随后软着语气劝道: “大舅母莫怪,太夫人也未必就信。” “这不是请大嫂嫂过府,解释清楚嘛。” 王氏看着柳婉这嘴脸,短短时间转变好几副,便有些瞧不上。 “方才你可是说,太夫人是要叫青儿去问责。” “如今又不是了?” 柳婉还欲劝说的话语,一时间被堵住,又只能赔着小心。 “大舅母、大嫂嫂,你们也知道,婉儿不过是个传话的。” “你们为难于我,也没用。” “且你们如此排斥,莫不是……大嫂嫂心虚……” 她这话一落,王氏又要发作。 孟青拦了一下,无论这是伯爵府的套子,还是有人借了伯爵府这把刀。 今日这一出,都是躲不过去。 “母亲,虽大房从伯爵府分了出来,但这太夫人也是长辈。” “她既然信了流言,要问责我这孙媳妇,怎么着咱们也该去解释一二。” “总不能平白无故,让大房有了污名。” 孟青说这话的时候,背脊挺直,嘴角含笑,浅浅看了一眼柳婉。 这让她格外不舒服。 王氏也从此话中,提出了孟青是有些成算的。 虽不再阻拦,左右她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且看看伯爵府这是要闹哪一出罢。 王氏与孟青出现在伯爵府时,老伯爷、秦太夫人罕见的在前厅等着。 且此刻,江兴安、卫氏等人也在。 方才走进来时,在转弯处,遇到了紫罗。 她好似正巧从这边出去,十分守规矩地给王氏和孟青请安。 在错过身子之时,隐约间,孟青听见她提了个“温家庄子”,心中便有了个大概。 此刻看到这些人,便明白伯爵府今日这一出,或许是李跃光的手笔? 想到这里,便侧眸看向李惜霜。 她眉眼中的幸灾乐祸极为明显,也间接论证了孟青的猜想。 “混账,还不跪下!” 孟青与王氏才给老伯爷等人请安,尚未站稳。 便听得老伯爷一声怒喝。 王氏故作疑惑,问道: “父亲,不知儿媳这是犯了什么错?” “谁说你犯错了!你一边站着去。”老伯爷看着这王氏,也有些来气。 日日与孟青生活在一起,竟然连个儿媳妇都看不住。 却又顾及着她的面子,扯着脖子说了一句。 “那父亲这话,儿媳可就听不明白,混账一词是在骂谁?” 王氏并非真的要与老伯爷和太夫人打擂台,只是维护孟青的姿态还是要做足。 秦太夫人瞧着面红耳赤的老伯爷,赶忙圆场道: “老大家的,你先一旁站着。” “今日这一出,是为着景哥儿媳妇。” 这秦太夫人倒是个直接的,孟青在王氏身后,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角,让她不要着急。 随后站直身子,盯着堂上的两人,朗声道: “敢问祖父、祖母,孙媳是哪里做得不当,叫你们生这么大的气?” “你……” 老伯爷看她这一副理直气壮的样,一时语塞。 “表妹,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只要诚心认错,祖父、祖母定然会网开一面。” 李惜霜这个时候,便再也沉不住气,苦口婆心道。 若非她压不住的嘴角,还真难分辨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弟妹这话说得,倒也无错。只是我的错是在何处,还请各位长辈明示?” 孟青说这话的时候,屈膝行礼,清冷的眸光扫过伯爵府的每一个人。 她倒要看看,这盆污水他们要怎么往自己身上泼。 第176章 先装一装 兴许是孟青的态度有些强硬,老伯爷也有些存疑。 一般犯错之人,会有心虚之感,不会有如此理直气壮之态。 如此想着,又心存侥幸,希望只是误会。 到底真的坐实,这孟青也是江家的孙媳妇,即便分家了,也算是伯爵府的丑闻。 面子自然是比这样的事重要得多。 遂只是瞥了孟青一眼,却没有说话。 秦太夫人与老伯爷相处这么多年,自然知晓他的想法。 便也微微收敛了些语气。 “自你嫁入江家,便时常在外行走,可有此事?” 孟青听着秦太夫人这询问的语气,并没有柳婉所说的问责之感。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没有派遣身边的老嬷嬷,而是让表外孙女来传话。 若此事坐实,那也就罢了。 若是误会,埋怨便都是柳婉的。 且从自己和王氏进来后,她也不曾明确说过一句,自己的不是。 这样想着,孟青对秦太夫人也要小心些。 “是。” 听了孟青肯定的回答,李惜霜脸上更是得意。 孟青那碧玉坊、闺秀阁生意红火,却不愿意让李家分一杯羹。 李惜霜早就想要借机将东西拿到自己手里了。 秦太夫人见她承认,继续问道: “年前,京中生意颇为红火的碧玉坊、闺秀阁也是出自你手?” 孟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眸望向秦太夫人,按理说,伯爵府现在的状况,应该是看不起这点东西的。 尤其是已然分家,秦太夫人更不会因小失大。 “可是族中有规定,女子不可从商?” 孟青用的是族中规定,而非家中规定。 秦太夫人自然晓得,她的用意。 “这倒不是,本朝开明,对女子从商并无框条束缚,族中自然不会多做干预。” “只是,这生意怕不是你一个人做起来的吧?” 闻言,孟青勾了勾唇,这老太太,心思还真是弯弯绕绕。 比李惜霜这样直来直去的,难对付多了。 “嗯,孙媳嫁妆不多,自是拮据些,只得厚着脸皮与他人合作。” 说话间,孟青还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李惜霜。 也就是这一句嫁妆不多,配着这样的神情,让李惜霜脸上的得意短暂消失。 若非安氏反复保证,孟青对她的嫁妆一无所知,此刻都要觉得是在试探自己了。 王氏自然不会真的站在一边,听之任之。 “母亲,也怪我们当时没有意识到,青儿客居的身份,所给的聘礼也寒酸了些。” “否则,她也不至于如此……” 此刻她适当的露出懊悔之情,叫秦太夫人也险些破功。 而卫氏则是一脸嫌弃,王氏莫不是真的将孟青当成儿媳妇了?儿子都不在了,这儿媳妇能亲到哪里去? 她还未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只听那王氏继续说道: “说起来,当初沉瑜娶亲时,那聘礼可是有足足的……” 李惜霜本还有些得意,却听着这话,好似要往孟青的聘礼上扯,赶紧截住。 “难为大伯母还记得,只是我与夫君也是经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在礼道上,也做得足些。” “况且,成亲之时,侄媳的嫁妆也不是大嫂可比的。” 她本意是想借此说孟青无父母、无嫁妆,以戳戳孟青的心窝子,岂料说出来,却不止是这个意思。 老伯爷等人,听此话,面色都变了变。 这不是成了伯爵府瞧着孟青一个孤女,故意薄待? 秦太夫人当场就黑了脸。 “瑜哥儿媳妇,长辈说话,岂容你插嘴!” “老二家的,你若是管不好这个儿媳妇,那就别怪老婆子我找个会管的人回来。” 这话,说得极重。卫氏登时脸上无光。 “母亲息怒,惜霜年纪尚小,还不懂事。” 秦太夫人也并非真的要责怪卫氏,毕竟李惜霜这个性子,她也知晓。 听她如此说,便也顺势回答: “惯子如杀子,你即便是再惦记她年幼,也要掂量些。” “儿媳明白。”卫氏恭敬应道,余光也瞥向李惜霜,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李惜霜如同被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孟青和王氏心中明白,这秦太夫人并非真的是在训斥李惜霜或者卫氏。 只不过要借此,将嫁妆、聘礼这个话题扯开。 老伯爷此刻也站出来,给老妻解围: “扯哪里去了,不是在说,景哥儿媳妇做生意与外男接触的事嘛?” 方才有人说过这个事?孟青心中跟明镜似的,这老伯爷还真是护妻呢。 “是是是,老伯爷说得是。” 秦太夫人便也顺着他的话,转过头来继续问着: “景哥儿媳妇,你在做生意时,可有与外男来往过密?” 孟青闻言,昂首含笑,望着她道: “不知太夫人所说的外男是指?来往过密,又是怎么个密法?” 老伯爷听到这话,忍不住拍响了桌子。 “景哥儿媳妇,你这是存心与你祖母作对不成?” “老伯爷言重了,太夫人这般问,我自然是要知道的清楚些,才好答,免得生出误会。” “我虽与夫君无缘得见,但和婆母关系极好。” “若因着这样的言语之失,而生了嫌隙。” “岂不是搅了大房如今的好日子?” 这老伯爷真的是个担不起事的,一方面想要个好名声,一方面又想要摆当家人的谱。 孟青占着理,自然不想顾及那么多,便直接辩驳了两句。 “老大家的!” 身为男子,自是不好过多干预妇人间的事,尤其是还是孙辈。 遂用力的拍了拍桌子,喊了一下王氏。 王氏哪里不懂他的意思,想要借着孝道,让自己压孟青。 “父亲,儿媳听着,青儿说得在理。” “柳姑娘到了我大房,便要拘了青儿来问责。” “而如今母亲又拐弯抹角的在问。” “瑜哥儿媳妇张口便是让认错,又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讽刺。” “可到底也没有个人,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大房虽然男丁不在,却也不是谁都能捏一下的面团。” 王氏这一番话,说得颇为激动,语毕还擦了擦眼角,如同在哭一般。 第177章 击碎 老伯爷被王氏的话一哽,眉头紧锁,冲着秦太夫人道。 “她既如此说了,你便直接问吧。” 本来老伯爷便是从老妻这边知晓的这事,十分自然的便让她开口问。 秦太夫人却想着,这事是李惜霜那边报上来的,真假未定。 自己若是张口将孟青与不守妇道之事扯上关系,末了又未能证实。 那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所以方才才会绕着圈子问。 “瑜哥儿媳妇,此事本就是你禀告于我的,内情怕是再明白不过了,且站出来说说罢。” 想了想,还是决定,让李惜霜来开口。 老伯爷一听,怎么又有这个孙媳妇的事,心下不喜,却也没有阻止。 李惜霜此刻便得意起来了,看着孟青的眸光中,也带着几分挑衅。 “是,祖母。” “大嫂,前两日我派人去花枝巷送东西,瞧见你贴身丫鬟,亲自送一个男子去了城外的田庄。” “恰巧,我娘家弟弟的人在那田庄附近,也看到了。便打听了一下,说那男子姓温,而庄子也是温家的。” “说是你身边的丫鬟进去后,还停顿了好些时间。” “若非你与那男子关系匪浅,怎么会让贴身丫鬟想送,还是如此久?” “我派人打探了下,说碧玉坊、闺秀阁,你都是与他人合作所开,还是男子。” “想来应该是同一人吧。” 前面是确有其事,后面是李惜霜瞎猜的。 在她看来,孟青手里没有那么多银子。 分家分给大房的,王氏不会轻易拿出来。 那么她的生意便只能是同人合作才能做起来,恰巧出现的这个男子,便是那个合作之人。 想到这里,李惜霜脸上有些不耻的神色。 平日里看着孟青高高在上,颇有几分清冷孤傲,没想到,内里如此污浊。 前面这些,秦太夫人是听过了。 她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才会禀告老伯爷,去将大房的人叫来问问。 可听了李惜霜的后半部分,她便意识到,或许自己过于轻信李惜霜了。 “只有如此?” 孟青还以为,这么大一处,总得有些切实的东西。 没想到李跃光坑姐姐也这么直接。 卫氏听完,便知李惜霜这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奈何自家的儿媳妇,这么大的篓子…… “景哥儿媳妇,这些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身份敏感,免不得要注意些。” “既然霜儿和她弟弟的下人都瞧见了,自然也会有其他人瞧见。” “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你莫要轻视。” 还得是卫氏,一说话,便指出关键:江家寡妇、被人撞破。 “所以,诸位长辈的意思是,孟青与那姓温的男子有什么?” 卫氏倒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劝解道: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弟妹怕你为着生意,手里又缺银子,行非常之法。” 王氏可就不愿意了,这么大一盆污水。 “母亲与父亲,可也是这个意思?” 老伯爷眉头紧蹙,没有答话。 秦太夫人只假惺惺道: “我与你父亲都老了,只希望家宅平安,家风清白。” 说话间尤其是清白这两个字,咬得十分重。随后又补了一句。 “再者,沉景去得早,总不能叫他蒙羞。” 她想要借着江沉景的名头,让王氏能够站在孟青的对立面。 那么今日这事,无论是什么结局,都不会闹得太僵。 王氏与秦太夫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多年,哪里就不懂她的用意。 “母亲所言甚是,沉景如今不在了,自然是要帮他护着些媳妇,不能叫人冤枉了去。” “今日若是查出,青儿乃是冤枉的,那儿媳希望父亲、母亲能公允些。” “再者,方才也提到了大房分家后,有些拮据。故去婆母的嫁妆一事,也该有个定论了。” 这话一出,老伯爷与秦太夫人直接黑了脸。 秦太夫人怕老伯爷盛怒之下,答应下来,便赶紧截住这话。 “一桩桩来,今日本就是说得景哥儿媳妇的事,那若是冤枉了她。” “即便是长辈,也该道歉的。”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言语间丝毫未曾提及嫁妆。 王氏也没有指望今日能达到这个目的,只是在提要求时,一个对方定然不会应下的,陪着一个自己想要的。 那么在拂了其一之下,另一个便能得到充分满足。 秦太夫人只是深深地看了王氏一眼,也并未要她答话。 转而便看着孟青,问道: “你也听到了,你母亲可是极其信任你。你总该拿出个像样的理由来解释一下。” “祖母,此事还真是不好解释。” 孟青故作为难,想要让他们觉得自己心虚。 “这有什么不好解释的,这温姓男子是何人,这温家的庄子又是什么情况?你的贴身丫鬟为何而去?” “一一说明白不就行了?” 秦太夫人此刻若还看不出来,这件事是子虚乌有,那便是白活了。 所以对着孟青这态度,也有些不满。 她明明都猜到了李惜霜要如何,却还是冷眼看着他们胡闹。 心思之深,不可不防。 秦太夫人浑浊的眸子落在孟青身上,等着她的回答。 孟青环顾四周,随后才缓缓开口: “与我做生意的,乃是城南郭家。” “所以无论哪个庄子是不是姓温,亦或是男子姓不姓温,都没有所谓的非常之法。” 李惜霜脸上如同调色盘一般,干巴巴反驳道: “后面所言乃是我推测所得,或有不对。” “但你贴身丫鬟确实是将男子送回庄子去的。” “我那丫鬟本就是程家小姐送来的人,她不过是回程家,有何不妥?” “不可能,你的意思是那庄子是程家的?” “有何不可能?” “你所说的男子,也不过是我顺手救下后,得了程家大郎赏识,来我府中致谢的。” “可跃光打听过,那庄子是姓温的。” “弟妹,你即便是不喜于我,也不可拿江家的名声来污蔑于我。” “你从头到尾都是片面之词,人证也不过是你手底下的奴仆。” “而这样的人,只要你想,他们的说辞便是你想的词。” “至于我说的真假,只需要找程家大郎印证即可。” 孟青最后这话,叫李惜霜彻底没有了辩驳的空隙。 第178章 李跃光的算计 伯爵府一行,最终以李惜霜计谋未能得逞收场。 王氏不满儿媳被人冤枉,一心想要求个公道。 可上到老伯爷,下至江沉瑜,却又站出来帮忙说话。 说起来也能想得通,李惜霜到底也是伯爵府的人,而江家大房是分出去的外人。 委屈委屈也是正常。 但王氏骨子里也是护短的。 “父亲,儿媳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 “此事本就是瑜哥儿媳妇不分青红皂白所致,她须得给青儿规规矩矩道歉。” 说话间,王氏强调“规规矩矩”几个字。 伯爵府的人自然也听明白了,这是要李惜霜放下姿态。 可李惜霜现在的身份也是江沉瑜的妻子,是伯爵府未来的主母。 若是真的做到,那算起来间接打的还是伯爵府的脸。 自然,老伯爷是不会松这个口。 再者,这件事若是过于容易就允了,王氏所提到的嫁妆一事,怕也不会轻易绕过去。 于是,黑沉着脸,拒绝道。 “本就是问问,也未曾受到什么处罚,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王氏一听,原本秦太夫人允诺的道歉,老伯爷都要帮忙敷衍过去,既有难过,又有生气。 “父亲!”王氏故意加重语气。 “这给青儿道歉,是原本母亲就应下了的,如今错处在瑜哥儿媳妇,母亲又是长辈,儿媳才退步的。” “放肆,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老伯爷有些恼羞成怒,拍着桌子,大声道。 秦太夫人看着老伯爷护着自己,心中也舒坦不少,打圆场道: “此事本就是瑜哥儿媳妇没搞清楚才误会了,不如让她……” “难道这是什么体面的事?还要一直扯着,不让步?” 老伯爷自今日大房出现,便对她们的态度不满。 中间王氏又借故提起高氏,叫他更是不悦。 如今虽然没什么问题,但伯爵府是分家了的。 在他心里伯爵府是高于江家大房的,既然没有什么实质性损伤,那就不必道歉。 所以此刻,便极为坚持。 这样的态度,便是江兴安也有些不理解。 但老伯爷作为伯爵府的长辈,又是为了维护自己儿子、儿媳的面子。 他自然不会去唱反调。 “母亲,父亲说得也是在理。” “今日一场误会,景哥媳妇或受了些委屈。可论起来,也是她自己处事不当,引人误会。” “二叔这话,倒是孟青的不是了。” 孟青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让江兴安觉得被嘲弄了一般,却又不好说什么。 秦太夫人瞧着老伯爷那怒目的模样,便知他今日是打定主意,不想给大房脸面。 一贯就做好人的她,当即称身体不适。 说着便要请郎中。 如此情况之下,孟青和王氏也只得遵循孝道,不再强硬着让李惜霜道歉。 回花枝巷的路上,王氏越想越生气。 今日这事,从一开始便能看出是个针对孟青的局。 虽然子虚乌有的事,叫孟青都一一戳破。 可到底关乎女子名节,末了,连个正经的道歉都不曾给。 胸口起伏也越加大,但瞧着坐在一旁的孟青,身为苦主,她心底只怕会更难受。 于是便也压着火气,开导着。 “青儿,母亲是相信你的。” “切莫因那些嚼舌根子的人,难过。” 孟青哪里看不出王氏的用意,明明她都很愤怒,却还要来安慰自己。 从心底扬起一抹笑意。 “母亲,你我才是一家人。” “你信我便足矣。” “况且,伯爵府听信只言片语,便往已分家的孙媳身上泼脏水。” “这种事,说出来,丢人的也不会是我们。” 这个道理王氏是懂的,但是今日之事,伯爵府怕是不会愿意叫人知晓。 可这口气,她咽不下。遂试探道: “若青儿不介意,这件事也该让人评评理。” 孟青实际上,也有这个意思。 伯爵府费心搭戏台子,唱了这么半天。 若是都无人知晓,那便太过可惜了。 “只是,这件事不能从我们花枝巷这边传出去。” “这是自然。” “伯爵府偏听偏信,治下不严,传出去再正常不过。” 孟青窥见王氏说此话时,眼底的那一抹晦暗不明,便知此事她要推一把。 今日之事,伯爵府纵然是偏听偏信,可传话的人,也是要惩戒的。 李惜霜、李跃光这对姐弟,真不愧是李昌安的骨肉。 连这种算计与龌龊心思,都如出一辙。 孟青想得没有错,今日的事本就是李跃光将消息透露给李惜霜的所设计的。 李跃光看着嫣儿舞姿翩迁,想着伯爵府此刻乱糟糟的画面,心中便忍不住欢喜。 孟青现在应该被江家所厌弃了吧? 经过此事,她就知道,只有自己才会真的不嫌弃她。 如此想着,原本阴郁的脸庞,勾起一抹笑意,看着有些渗人。 也就这个间隙,嫣儿错拍,不小心将自己绊倒在地。 “哎呀。” 秋水般的眸子,盯着李跃光,想要赢得他的怜爱。 “怎么回事?怎么停下来了。” 李跃光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打乱了思绪。 却未曾发现绊倒地的嫣儿,颇为不满地问道。 “少爷,姨娘摔倒了。” 李平小声回答道。 李跃光这才蹙眉看向尚在地上的嫣儿。 “你这是作甚,本就有孕在身,不怕沾染了凉气?” “快些起来。” 整个过程中,不曾想要挪动半分。 嫣儿自然也看出来,对方没有想要扶自己的心思。 眼底染上了几分落寞,垂眸间便被掩盖下去。 “方才瞧着相公嘴角含笑,一时被吸引,这才摔了一下。” “不碍事的。” 嫣儿就着丫鬟的手,小心起身,嘴里解释道,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肚子可有不适?” 李跃光虽不喜嫣儿,却还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些在意的。 到底也是自己第一个孩子。 嫣儿强调“摔”,又无意的提及“嘴角含笑”,无论他接哪个话题,都能顺势问问其他。 可李跃光并不在意她的话,而只是问肚子里的孩子。 第179章 反击 见她久久不言语,李跃光以为是真的有不舒服, “怎么,可是肚子不舒服?” 说着便要叫李平请郎中去。 嫣儿这才回神,拦下要去请郎中的李平。随后撒娇似的说道: “相公如今是愈发不信任嫣儿了,遇到开心事,也不愿意分享一二。” 李跃光没有应答这话,锐利的目光落在嫣儿身上,打量半晌。 “你一个妾室,张口闭口便是相公,还要窥探我的事。” “到底是我对你太过娇纵了。” “既然如此不小心,为了你的肚子着想,今日起便在院子里好好养着吧。” 说着,便拂袖而去。 嫣儿想要拉住他,认错求情,却被丫鬟婆子挡住,没有半点办法。 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嫣儿眸中的怨恨也越来越明显。 他以为自己不知道,他还是对孟青不曾死心? 明明自己都怀了他的孩子,也成了他的女人。 为何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 这些日子,连婆母安氏都对自己有了几分好脸色,偏偏一心爱慕的郎君,却愈加疏远。 嫣儿心中极为不甘,哭泣之声悲戚难当。 李平跟在李跃光身后,隐约间听着后面的哭泣。 心中对这个姨娘也有些怜悯。 “少爷,姨娘肚子里还有小公子,若叫夫人知晓,怕是不好!” 李跃光停住脚步,目光紧锁,似笑非笑道: “怎么,她许了你什么好处,竟然也能帮衬一句? ” “少爷明察,小的断然不敢做背主的事。” 李平生怕李跃光误会,当即跪着辩解。 “本少爷不过是玩笑一句,你倒是个实诚的。” 李跃光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平。 脸上的笑意放大,眸中也露出满足之色。 “伯爵府那边,可有动静?” “尚无。” “怎么回事,不是昨日便将消息递了过去?” “回少爷,小的昨日便按照少爷吩咐,将消息递到伯爵府了。” 李平没有说的是,他是将消息递给的紫罗,而非李惜霜。 想来紫罗应该也会将中间隐去些许吧…… 李跃光听到李平确将消息传了过去,便没有留意到他的神色,只当伯爵府那边将这样的丑事捂得严实。 可他已经等不及想要看孟青狼狈的样子了。 “你再去探探。” 一想到,孟青被江家休弃后,便可变成自己的私有物,他就有些兴奋。 到时候,定要叫她跪在地上,好生求求自己…… 孟青回府后,先将王氏送回院子,又好生劝解了一番,再三强调自己不会因今日的事难受。 才让她放下心,让自己回院子。 随后,让荷香去将青黛寻来。 她昨夜本就费心费力,今早想必也是出去了的。 这会又要将她唤来,着实有些太过劳累。 想到这里,孟青决定让青黛抽空,去将晏清手里那些会武的人试探一番。 看看能否选出两个合用的,免得总是逮着她一个人使唤。 思绪间,青黛已经站在孟青身前。 “姑娘,您交代的事,奴婢已经吩咐下去。” “只是这几人都是在李府当差的,时间和地点都颇为特殊,或许要等两日。” “这事,可要你亲自去查?” “倒也不用,此前联系到的人,便能胜任。” “如此,你便去查查,这上面的东西。” 说着孟青便将手中的纸条递过去。 青黛仔细看着上面所说的内容,眼底也的怒火也渐渐燃起。 “姑娘在伯爵府那边,可有吃亏?” “都怪我,什么时候不能出去……” 青黛先看了看孟青,随后开始自责。 孟青又不是什么瓷娃娃,去一趟伯爵府,哪里还需要青黛贴身保护。 何况今日的事,怎么都是怪不着她的。 “今日的事,如何能怪你?” “你手中无事,便去晏清那里要了人,将这上面所提及的人,悄悄控制好。” “要快。” “最好,能让他们写下一份切结书,陈清何人让他们指证何事,又许下了何等好处等等,最好可以拿到物证。” 青黛再不多言,领命而去。 荷香这才出声。 “姑娘,您方才递给青黛的,是什么?” 自己跟着姑娘一路,并未见她提笔,怎么就有小纸条。 “入府时,紫罗悄悄递给我的。” “还好,今日李跃光的消息是先递给紫罗的,否则……” “这么些个证据,还真是百口莫辩。” 孟青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将纸条上所写的人、事,都罗列出来。 “姑娘,紫罗将这纸条都给您了,您何不直接拿出来,指证表少爷和表小姐?” 荷香不明白,这既然可以是指证姑娘的,为何不能是指证他们的? “且不说这个字迹是谁的,若这样明明白白拿出来,岂不是将紫罗抖露了出来?” 这个荷香是可以听懂的,于是又开始担心紫罗了。 “姑娘,若是如此,今日的事没有按照他们设计的方向去,会否查到紫罗是我们的人?” 孟青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一滴墨落在宣纸上,渐渐晕染开。 荷香说得对,若李惜霜和李跃光两人一对,便知晓今日的事中间出了岔子。 “叫山蓝,寻个靠谱的人,去伯爵府那边问问,紫罗是否有应对之法。” 虽然孟青心中认定,紫罗既然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定然也是有应对的法子。 可她做不到,不管一个为了自己冒险的人。 荷香知晓轻重缓急,直接出去寻山蓝。 孟青看着宣纸上罗列的名字、地点,这个李跃光还真是费了心思。 既然对这男女之事,他设计的如此周到。 也不知,这嫣儿对此事是否知情。自己将她送入李家后院,可李跃光却还是有精力给自己添堵。 想来她也是没什么本事的。 如此想着,孟青便想着还是要让安氏对李跃光的亲事上些心。 翌日,京城有两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其一,李家少爷未娶正妻,而妾室有孕。乃是有高人算过,少爷克妻,故而妾实则乃是妻。 其二,伯爵府不分青红皂白,污蔑已然分家的大房孤儿寡母,太夫人为了护着江家大房,被二房气得一病不起。 孟青听着山蓝带回来的消息,看着手中的几份认罪书,昨日的气也算是消了两分。 第180章 两家动气 伯爵府中,王氏婆媳两人离开后,老伯爷便再不关心老妻的状况,而是带着江兴文父子回了书房。 走之前,还留下话,叫他们定然要处理好此事。 不可走漏风声,伤及伯爵府的名声。 秦太夫人也因着老伯爷的态度,有些生气。 但却不敢多言。 到底今日的事,也是自己偏听偏信,没有先让李惜霜将证据摆出来,才会被孟青轻易挣脱。 “怎么回事?不是你说此事证据确凿?” 想到这里,秦太夫人歪坐在榻上,沉着脸,盯着李惜霜道。 “此事本就是有证据在手,只祖父、祖母方才听她提及程家,态度有些转圜,孙媳便不好开口。” 李惜霜觉得,这就是老伯爷与秦太夫人的过错。 孟青不过是打着程家的招牌,他们便不再多问一句,这叫她也不好提证据一事。 也怪紫罗,她若不是在门口候着,而是直接进来,当着众人说开,也不会叫孟青挣脱。 秦太夫人听出李惜霜言语之中的责怪,气急之下,反而扯着笑。 “如此,倒是老婆子的不是了?” “孙媳不敢,是孙媳未能在事前将证据通通告知祖母,是孙媳之错。” 李惜霜还不至于傻到真的能点头称是,虽然她心中却是觉得,未能坐实,是伯爵府两老的过失。 “外祖母,既然是有证据,这事儿便不算过去。” 柳婉自从知晓程云凛患有隐疾,便不愿做这个“牺牲品”。 可秦家那边,却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所以,柳婉尽可能想要让江家大房倒霉,这样秦太夫人的成算也会少些。 此刻,自然是帮着李惜霜说话。 秦太夫人听着柳婉的话,低头沉思。 “这证据都有些什么?可能拿出来?” 李惜霜从秦太夫人的语气中,觉察到还能再算计孟青一次,有些小窃喜。 还要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 “这……能倒是能。只是……” 但卫氏等人哪里会看不出来呢。 “都是自己人,在这里吞吞吐吐作甚,今日你祖母还不够护着你吗?” 这儿媳妇一直都看不上孟青,卫氏是知道的。 她虽不屑于与一个小辈计较。 但却也不想让王氏太过于大房过于顺遂,此事也出言催促。 “自孟青嫁入江家后,便频频外出做生意,期间与外男来往过密。” “他们经常在明月楼见面,这个好些常客与伙计都能作证。” “除此之外,还有一处杂货铺子。” “那里的掌柜和伙计,也没少瞧见,有男子去寻她。” “年前,她去所谓的工坊,最后更是有人瞧见从郭家出来,据说衣衫……” “若是据说之词,便不用说出来了。”卫氏看着秦太夫人听到末尾时,神色有异。 赶紧出言打断了李惜霜的话。 “按照二嫂嫂说来,大嫂嫂与外男来往着实频繁了些。” “寻常女子尚且要避嫌。” “何况大哥哥都不在了……” 柳婉小声说了一句,在场的几人虽然没有说出来,却也认可这个话。 所以并未有人出言阻止。 “可还有其他的?” 原本李跃光所设计的内容中,还有关于孟青出嫁之前的。 只是李惜霜想到,这门亲事原本就是自己极力促成。 若真的牵扯到她成亲之前,最后不免叫江家人不满于自己,便隐去了这一段。 “回祖母,没了。” “这些若放在景哥儿媳妇的身上,倒也算些错处了。” “不仅如此,还是大嫂管教不当。” 卫氏思量片刻,又补充道。 “既然要查,便要查明白些,叫江家大房蒙上一层灰,才不能让其有脸和伯爵府争。” 这番话,李惜霜和柳婉没太听明白。 可秦太夫人却一下便知晓了卫氏的心思。 她指得是要将王氏和孟青婆媳二人,定个切实的罪过,叫她们没法再开口提嫁妆的事。 “你先带着瑜哥儿媳妇,将她所说的这些人一一搜罗起来,再拿下证词。” “然后再说后面的事。” 李惜霜一听,秦太夫人让卫氏帮着去搜罗证据,心情大好。 可她们计划的这个档口,青黛那边早就将事情办了个七七八八。 原本李跃光准备的人,早就改了口。 哪里还有什么人等着他们去问呢。 是以,第二日府中采买的婆子,从外边回来后,便急匆匆去了卫氏的院子。 “你说什么?昨日之事,外边已然传得沸沸扬扬?” “是……” 那婆子心中有些忐忑,回话时,都小声不少。 生怕触了卫氏的霉头,挨惩罚。 卫氏心中有些着急,这种事,可是影响伯爵府名声的大事。 昨日下午,几人净顾着打算如何对付王氏和孟青,却忘记了这一茬。 若是让老伯爷和秦太夫人知晓…… 当即便吩咐身边的张嬷嬷,将进日进出府中的下人告诫一番,不可在府中嚼舌根子。 尤其是在老伯爷和秦太夫人的院子里。 除此之外,还让人去查,到底是何人将消息泄露出去的。 在她心中,昨日的事,对孟青和王氏都算不得体面,她们不会多此一举传出去。 那么此事只能是伯爵府这边的人。 想到自己府中,有这样不守规矩的人,眼底便浮现些许阴鹜。 除却卫氏想要遮掩此事传扬出去,李府那边安氏更要着急不少。 不知是谁那么下作,竟然将李跃光的妾室和娶妻之事,联系起来。 如今外边的人传得如火如荼,那又怎么好去议亲? 原本安氏打算,趁着嫣儿尚未生产之前,将李跃光的亲事安排妥当。 待他娶妻后,嫣儿生下的孩子,便可记在正室的名下。 如此说出去,也不算庶长子,能全了李跃光的名声。 可如此谣言出来,她如今去一趟官媒处,都要叫人问了又问。 想到这里,她气就不打一处来,抬手便将房中惯用的一套汝窑的茶具,给摔了个粉碎。 后宅妇人尚且不得清净,行走在官场的老爷们更是被别人指指点点。 连带着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李昌安,也未曾幸免。 第181章 夜黑风高 李跃光在听到关于自己的谣言后,却没有那么生气。 毕竟,他并不着急娶妻。 这样的谣言传上一段时间,自然就会被人所淡忘,于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尤其是,在他意识到这样的消息,可能是孟青对自己的报复。 心中更是痛快,这是不是意味着孟青同样也是放不下自己的。 否则怎么会在意自己娶妻之事? 只是,与这个消息一同传出来的,还有伯爵府的事。 李跃光尚有疑虑,自己布好局,怎么会变成了污蔑,且秦太夫人哪里就会真心维护江家大房,更别提气病了。 “李平,我们安排的人,伯爵府并未有人去问过?” 李平不知紫罗那边是怎么处理的,但传出来的消息确实如此。 “是。” “小的一早也去问过,说是伯爵府压根就没人寻过他们。” “伯爵府府中的人说,秦太夫人并未气病,不知怎么就传成这样。” 虽不知里面生了何等变故,李跃光对李惜霜这个姐姐,不满之情,又加深了些。 这个局乃是自己精心谋划,只要李惜霜能够将人一一带去指证孟青。 届时,老伯爷等人定然会为了名声,休弃孟青。 可李惜霜竟然未能办好…… 尤其是,伯爵府那边的人说,李惜霜压根就没有提及证人一类的事,便让孟青脱了罪名。 姐姐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废物。 王氏听着孟青带来的消息,昨日的气也消了两分。 “伯爵府这边是我安排的,李府的消息可是你放出去的?” “嗯,昨日我听着李惜霜的话中,提及李跃光。” “便觉察是他想要离间我们婆媳的关系。” “既然是算账,当然是要一起。” 孟青有意多说上一句,到底李跃光也是在王氏面前嚼过舌根的,若她多想,便不好了。 而这样的用意,王氏一下便听出来了。 “你倒是小心,还要特意解释一句。” “莫非你以为,如今我还能误会你和那李跃光不成?” 本就是一家人,孟青这样的小心,叫她有些难受。 干脆便将话挑明。 “母亲英明,儿媳这点小心思,自是瞒不过。” 王氏的直爽,让孟青心中也更为踏实,毫不犹豫便夸赞着。 “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 “接下来呢?又当如何?” 伯爵府都做到了这个份上,王氏可不觉得他们会就此揭过去。 “母亲先看看这个。” 孟青将青黛连夜问出来的那几张纸,递到王氏面前。 王氏从一开始的好奇,看着看着眉头便越来越紧。 “混账!混账!” “她们竟如此狠毒,这不是要害死你吗?” 这还是孟青第一次看到王氏如此生气,胸口起伏极为剧烈。 赶紧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母亲,您别气坏了身子。” “她们这不是没有得逞嘛,何况母亲您也是信任我的。” “若你我婆媳关系并非如此坦诚,昨日你也没有那么机灵,这些东西一旦摆上来。” “你不仅要名节扫地。” “依照老伯爷等人的性子,让你以死证清白也是可能的。” “这叫人如何不气!” 王氏越说越气。 如果,江家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污蔑孟青。 来日,在他们觉得自己脱离掌控时,也可能会用这样的法子来对付自己。 可以说,她现在是又气,又怕。 “这些,可都是李跃光安排的?” “看样子,是的。” “伯爵府此前并不知情。” “他还真是枉为读书人,心思如此狠毒。” 王氏以往对李跃光并不了解,可这几次算是看得透彻了。 说起来这李家还真是风水异常,一个女儿蠢钝、自大,一个儿子阴狠、毒辣。 唯一一个正常的,便是寄养的外甥女,还总想着算计她。 “既然伯爵府与李家都如此无情无义,你若是有打算,便也不需要再顾及什么了。” 王氏当然不觉得,孟青会念旧情。 这话也不过是告诉她,不管她要如何做,自己都支持。 “母亲说的是。” “昨日伯爵府那点子传言,我会让人加把火。” “说二房忌惮大房想拿回已故母亲的嫁妆,所以陷害于我们。” “这样伯爵府才会重视这件事,届时,再将李惜霜和李跃光或有勾结一事,让他们知晓。” “为了降低对伯爵府的影响,他们便不得不处理李惜霜,清算李跃光。” 王氏想了想,这件事孟青或许有自己的法子来解决。 但这件事断然不能叫她一个人承担。 遂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孟青有些不肯定,伯爵府虽然好面子,但是也不至于为了几句流言,去处理孙媳,惹怒亲家。 “伯爵府怕是不会做到如此地步吧。” “会的。老伯爷和秦太夫人 一旦牵扯到高家的嫁妆,便会自乱阵脚。” “只是不知,高家那边何时能来人。若是能一并解决,更好。” 看王氏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孟青不再多言。 毕竟她在伯爵府的日子,远不及王氏,这了解肯定还是王氏多。 何况她有她的法子,自己有自己的。 早上,程云凛那边来消息了,向妈妈最迟后日能到。 而青黛也打听到了李福儿子的所在。 悄悄叫人“请”过来,试试看这俩人能否开口。 若是不能,再做他想。 夜黑风高,正是秘密行事的好时间。 孟青在青黛的陪同下,来到城北的一处民居。 而此刻,李福之子和李福,分别被孟青的人关在两间屋子。 两人悄然走进房内,只见一个毫不起眼的妇人,坐在正中间,就着油灯在缝制衣裳。 或许是觉察到第三人的气息,妇人抬头瞥见了孟青。 “二丫,这可是姑娘?” 她目光落在孟青身上,问得却是青黛。 “说了,别叫我二丫。” 青黛点着头,有些不悦反驳道。 得了青黛的肯定,妇人当即站起身,对着孟青抱拳。 “奴婢珍娘,见过姑娘。” 这个名字,孟青在青黛的描述中,听到过。 她与夫君均是程家救下的,也算是孟青的人了。 遂笑着感谢道: “不必如此多礼,你与你相公本就是在帮我的忙。” 珍娘听她如此说,也不啰嗦,直接引着两人往关着李福的屋子那边去。 第182章 供词 关押李福的房门口,守着一个男子,脸颊处有一条长长的疤痕,看着甚是骇人。 孟青在珍娘与青黛的陪同下而来,那男子一眼便明白她的身份。 上前抱拳行礼。 “姑娘,属下牛二。” 这名字……倒是很衬这个人! “麻烦了。” 算起来,这些都是孟青请来帮忙的人,自然对他们也需要客气些。 “属下去查探过,李福妻子年前去了,世间也只有儿子这个亲人。” “将他抓来时,便吓唬过了,应该是好开口的。” 不愧是程家训练过的人,这办事就是稳妥。 李福感觉门被人打开了,想要说话,嘴中却被塞着一大块布。 眼睛也看不清,只得尝试着想要往声音那边扭动去。 原本他是被捆在椅子上,这样大幅度的扭动,直接翻了过去。 摔得生疼,却无能为力。 而后,便听到一个十分凶悍的男声。 “老实点,再乱动,我便将你儿子的手指头切了。” 这话叫他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隐约间,他感觉有个人走到自己面前。 孟青看了半天,这个李福原本是李府的管家,可他多掌管前院的事项,所以,没什么太大的交际。 再加上,占据躯体后,便赶上嫁人一事。 这样看着这个人,她脑海中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旋即蹲下身,伸手将捆在他眼上的布条扯下。 “你可认识我?” 李福看见是表小姐的一瞬间,微微愣神。 他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孟青只是问他认不认识这么简单。 既然孟青能将他绑来,想来是李昌安吩咐对孟家做的事,她都有所了解。 而自己作为一个下人,好些事情,李昌安是脑子,他便是手。 从这个角度上看,孟青是想要为孟家报仇。 孟家家破人亡,要报仇,定然是不会留自己和儿子活口的。 有了这个认知,他身子扭动得越发厉害,眸中有了求饶之色。 奈何发不出一点声响,心中十分着急。 孟青看他这神色转变,便知这人有了松动。 “将他扶起来,嘴中的布条也扯了吧。” 说罢,便转身往一旁走去,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珍娘也适时递过来一杯热茶。 就着茶水,就这样盯着他。 李福好不容易寻到说话的机会,张口便是。 “表小姐恕罪,小的以往并未对你有何不敬,求您饶了小的。” 孟青没有开口,可珍娘却笑开了,脸上透着几缕嘲讽。 “你这人真真是好笑,既然并不曾对我们家姑娘有不敬,这求饶、恕罪的,又是为何?” “这般心虚,还这么嘴硬。” “姑娘,要我说,还是得听奴家的,直接剁了干净。” 说着,便伸手将从身后摸出来一把大砍刀。 这珍娘与牛二如今在坊间,一个是屠夫,一个是卖肉的。 故而这也算是吃饭的家伙了。 可这些话落在李福的耳中,再加上她拿着刀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态,便叫他有些吓破胆。 “表小姐饶命,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样吓人的伎俩,对上李府的管家,能有什么用。” “姑娘且等等,这人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待属下去隔壁将他儿子的小指头剁了拿过来。” 牛二直接从珍娘手中接过刀,抬脚便往隔壁走去。 李福心中就更是焦急了,可他阻挡不了。 余光下,偷偷看着孟青,神色未动分毫,竟然也没有想要阻止的意思。 他当即大吼道: “表小姐饶命,您想知道什么,小的知无不言。” “老爷去江南时,小的也曾跟着,当年接您回来,小的也是尽了心力的,求您饶了小儿。” 说着,便干脆将椅子弄倒,侧身给孟青磕着头。 孟青得了这话,才缓缓阻止。 “牛二,先把门关上,别惊着李管家的儿子了。” 见牛二真的关上门,李福长长舒了口气。 “李管家,说吧。” “当初的事,到底如何?” “我既然能将你直接绑来,你也应当猜到,我掌握不少。” “若叫我发现,你有心说谎,那可别怪我,心狠了。” “哦,对了,此处乃是城外。有野兽出没,咬死个人,应该没人追究。” 孟青说这话的时候,连眼皮都不曾多眨一下。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云淡风轻的平和之感,而李福却觉得害怕得紧。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老爷第一次去江南,乃是八年前,当时是接到了姑奶奶的来信,就是您娘亲。” “信中写了什么,小的着实不知。” “只听老爷提及,孟家被他人所算计,希望老爷可以伸出援手。” “而那一趟,老爷从江南回来时,孟家也准备了极多珍珍宝,哪怕是现在的李家,也比不上的。” “据说,这些都是让老爷带回京城帮忙疏通的。” “可回来后,老爷便拿这笔银子,帮自己活络了关系,仕途也有所松动。” “也就是那个时候,老爷发现,孟家的家财之厚重,便是和京城勋贵人家都有得一比。” “中间,姑奶奶一直有信传来。” “小的也问过,老爷说:这件事不是李家能插手的。” “所以便行缓兵之计,拖着……” 孟青听到这里,便知最初设计孟家不是李昌安。 “可第二年,不知出了何事,姑奶奶极为着急。” “老爷去了一趟江南,便将表小姐您带了回来。” “那一趟,小的记着,前前后后约莫有四十多个箱子,里面皆是金银珍宝。” “姑奶奶说,这一部分留着给您做嫁妆,一部分是求老爷照顾您的谢礼。” “当时,还有个妈妈一起跟着,只不过尚未到京城,老爷便叫我把那些下人处理了。” 孟青听到这里,心中也有了个判断。 这个妈妈应当就是向妈妈。李福所言,大概是真的。 遂盯着他问道: “嫁妆、谢礼之类,可有清单?” “有的有的,小的从那妈妈手中拿到了一份嫁妆单子。” “后来也交给了老爷。” 所以,自己手里那一份嫁妆单子,还是真的。 “后来呢?” “表小姐您在京城住下的第二年,江南那边便传来了孟家的噩耗……” 第183章 关联 李福所说的后来的事,倒是与孟青所掌握的不差什么。 只是,他话里话外都在求饶,若只是这些事,哪里会心虚至此? 想到这,孟青脸上浮出一抹冷意。 “可还有其他?” 李福避开孟青的目光,小声说道。 “小的……已然把知晓的和盘托出,求表小姐高抬贵手。” “牛二,他不够诚实。” 孟青没有多言,只是将目光看向牛二,吩咐道。 牛二点点头,便往隔壁走去。 任凭李福在后面如何喊叫,他也不曾挺住脚步。 而孟青也不曾给他一个眼神,端着正好的茶水,开始小口喝。 “啊!” 不过片刻,隔壁便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便是孟青有心理准备,还是有些胆寒。 而后,牛二从外边大步走了进来,身上还有些许血迹,抬手便将一个东西丢在李福身前。 一根鲜血淋漓的手指,就这样闯入了李福的眼中。 饶是孟青,这样的画面也有些冲击,叫她不自觉扶住了圈椅。 青黛注意到了孟青的异常,悄悄走到她询问可要紧。 “为什么,我都告诉你了,为什么还要伤害我儿子!” 李福此刻有些崩溃,他这么些年的兢兢业业,也不过是图儿子康健平安。 “令郎为何遭此一难,身为其父,当真不知?” 孟青在青黛的关心中,稳住心神,开口道。 “我没什么耐心,左右手上有些东西,少你一人作证也不少……” “只是,你们既知晓我了,便没有将你放回去通风报信的道理。” 说完,孟青便起身装作要走。 而牛二也拿着刀,在一旁准备善后。 李福这才意识到,这个表小姐已经不是李府后院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子。 她心够狠,能作出杀人灭口的事! “表小姐饶命,小的说,小的全说。” 孟青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嘴角微微扬起,她赌赢了。 夜色如水,寂静而寒凉。 可这也远比不上,李福所言对她的冲击。 明明李昌安与孟母是亲人,可最后插这一刀的,也是亲人。 这个世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好好活着。 思及此,孟青不自觉拢了拢衣裳。 “姑娘,可是冷了?” “青黛,你说李昌安这样的人,要如何的结局,才不算便宜?” 为了钱财权力,伤害至亲的事情,青黛在边疆跟着程宁就见过许多。 听到孟青问出来的时候,她既羡慕姑娘不曾见过黑暗;却又心疼姑娘要面对黑暗。 缓缓张口。 “百死不足。” “是啊,百死不足。” “百死不足。” 孟青轻轻重复了一次又一次,好似在劝自己,又好似在下决心。 就在主仆二人说话之际,谁都不曾注意到,前方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还有几步之遥,青黛率先反应过来,将孟青护在身后。 “谁!” 这样紧张,叫孟青心跳都有些加快。 “你这功夫,得练。” 程云凛原本是远远跟着这主仆二人的,可瞧着她们的警惕性着实太低。 出民居不久,就被人给跟上了。 这才想着现身,干脆给宵小一些威慑力。 当然,那跟上的人,此刻锁风已经去处理了。 “程大哥?” 孟青听到熟悉的声音,加快脚步,向着程云凛走去。 不知为何,她此刻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于世俗而言,李昌安是她的舅舅,是对他有抚养之恩的人。 若真的报仇,手段难免难以被人所理解。 “抱歉,未得你的许可,便跟着你。” 程云凛想要在孟青问话的时候,看看秦家是否参与其中。 除却程秦两家的旧怨,他也查到一些秦家在江南一带,仗着权势敛财之举。 这于国、于民都是蛀虫。 恰好孟家与秦家或有恩怨,所以他便想着听听…… 自己的行踪全然被他人所掌握,于孟青而言,确实是一件有些生气的事。 但对方如此坦然,反而叫她不好再说什么。 “可否告知缘由?” “秦家在江南敛财,孟家之事或许只是其中一件。” 他给了自己一个理由,且十分正当,孟青也不再纠结。 若真的还涉及到秦家,单凭一己之力,哪里就能报仇呢,既然他在查,再好不过。 “孟家的事,已有年头。” 但,孟家的事都搁了这么久,他知晓秦家敛财,也不过是近期。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既有人提及,想来也不是一朝一夕。” 他既如此说,孟青便不再纠结。 随后,将李福的供词,递了过去。 程云凛却没有接。 孟青挑眉,满是疑惑。 程云凛失笑道:“你莫不是觉得,这光亮能看得清?” 孟青伸着的手,一时间有些尴尬。 她没想那么多,怕自己言语有纰漏,想叫他自己看。 随后,便将供词又收了回来,开始将李福的供词,仔细说与程云凛听。 八年前?很巧。 那个时候适逢边疆动乱,急需军饷。 同年,第一批军饷下来,数量却少得可怜。 自家父亲屡次上书陈情,都不曾有动静。 且期间也有第二批、第三批陆陆续续下来,只是数量着实少得可怜。 但边关情况实在不稳,也就没有顾上回京面圣。 约莫两年后,被搁置的军饷,便悉数被补齐,送了过来。 那时,兵部是秦家人。 后来,程云凛还打听过,那几年国库充盈,并未出现过财政亏空之事。 京城这边,也不曾接到求军饷的折子。 如此看来,这时间线未免也太巧了。 孟青说完好一阵,都不曾听到程云凛说话。 月光下,只见他垂眸深思,好似想到了什么关键,孟青也不好打扰。 只安安静静地同他往前走。 两人的影子若有似无,交缠在了一起,宛如他们而后的命运一般。 “或许,孟家的事,不是那么简单。” 快到花枝巷的时候,程云凛开口,低沉而清冷的声音传入了孟青的耳中。 孟青抬眸,想要问个仔细,可对方已然换了话题。 “前两日伯爵府的事,可需要我出面为你作证?” “多谢,不用。” 这样明显的回避,孟青自然知晓他是不方便说,也不强人所难。 第184章 李静姝的忙帮不得 李福的供词,孟青反复看了好几次。 其中所涉及的内容着实太多,事情有些超出她能够应对的范围。 一开始,她探查孟家、李家之事,也不过是想为“孟青”“孟睿”求个出路,拿回属于孟家的东西。 可如今…… 罢了,这些东西既然知晓了,总该让真正的孟家人知道才对。 思及此,孟青提笔,将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书信一封,随后便让青黛亲自送与孟睿。 她当然知晓,这些事情亲口说出来,或许会更好。 但李跃光不会轻易放过温云庭这条线索,程家庄子门口,说不得还有眼线在。 没必要再给自己和程家找麻烦。 且程云凛的态度很是诡异。 她不会自恋到认为自己进入一本小说后,能够取代原文女主光环。 对程家有先天吸引力。 若之前程家所为,都是看在江家父子的份上,帮衬一二。 那么现在程云凛的行为,已然超出了预期。 即便是他所说的帮忙,相比之下,已然失衡。 想来,程家、秦家、李家或许有其他关联在。 “山蓝,刘妈妈此时可在院子里?” 刘妈妈也是伯爵府的老人,想来京城过往也还是有些了解的。 可惜,刘妈妈早年在伯爵府,也是个不受重用的,对于京城之事,她知道的不多。 尤其是,像这种府邸之间的恩怨。 “少奶奶若真的想知晓,不如去问王嬷嬷。” “嬷嬷是夫人的陪嫁,而王家早年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勋贵人家。” “对于这些事,知晓的自然比奴婢这样的下人清楚。” 孟青不是没想过。 只是,这样反复去寻王氏打听程云凛的事,怕王氏误会就不好了。 罢了,还是寻个机会,再问去。 正当孟青这边还在犹豫的时候,王氏派人来传话,说镇国公府那边下了帖子。 以往,镇国公府的帖子都是李二夫人下给王氏的。 无须传到孟青这里来。 而今日特地有人来传话,那么这个帖子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孟青到正院时,镇国公府来下帖子的婆子已经走了。 “你这是得了镇国公府嫡小姐的青睐了,竟然想着邀你城外踏青。” 王氏这话中,疑惑胜过惊喜。 孟青是个好的,她身为婆母自然知晓。 可她却不觉得,不过是一面之缘,那李家小姐便能对她另眼相待。 所以说话间,也有些许询问之意。 闻言,孟青一愣,心下也是颇为疑惑。 双手接下王氏递过来的帖子,孟青匆匆一瞥,只看到上书:时节正好,春暖花开…… 这倒春寒尚在,哪里来的春暖。 况且,自己与镇国公府的交集,仅限于喊了李二夫人一声“姨母”。 这镇国公一脉,实际上与她并不熟络。 哪里就到了能够一起踏青的程度。 “母亲,这……” 王氏看出孟青的犹豫,但到底是镇国公府的帖子。 即便是不想去,这李二夫人对她们还是极好的,所以劝解道: “静姝乃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你姨母提起都甚是欢喜,大概是真心相邀。” 孟青从她的言语中,提出了劝解之意。 看来,是必须要去一趟了。 不说别的,就当是报最初李二夫人礼待之恩。 “母亲所言甚是,只是这时间仓促,既然是踏青,不足一日,东西要如何准备?” 见她应下,王氏也知有些为难她。 “你且放心吧,一会我让王嬷嬷去准备。” 王氏想着到底孟青甚少在京城走动,还是得照顾些。 若是二人相处好了,日后对她们而言,也算是助力。 此时的王氏,还没想到,李静姝是个如此难缠的角色。 更不曾想到,日后江家大房的好些灾祸,都与她相关。 不愧是镇国公府,随便的一处庄子,都比孟青的庄子要气派不少。 只是这样的气派,处处透着华贵,没了田庄的烟火气。 “孟青妹妹,你觉得这庄子,比你的玉泉山庄如何?” 李静姝走在前面,猛然停住脚步,望着孟青道。 “镇国公府的庄子,自然不是孟青小打小闹能比的。” 孟青此言,在李静姝看来,与其他人的奉承之言并无区别。 自然也就满足不了她想要让孟青认识一下双方地位的意图。 “妹妹如此自谦,听着好不生分。” “玉泉山庄可是长公主亲自题名的,你这般说,莫不是瞧不上长公主?” 李静姝玩笑般开口,孟青却不敢随意作答。 “长公主乃是皇亲贵胄,孟青的庄子虽然俗气,但胜在新鲜。” “李家姐姐这话,倒是言重了。” 李静姝见她不慌不忙的应对,且滴水不漏。 一时间对那人所言,也有几分相信。 若是这样的女子,能够吸引程云凛的目光,也不是没有可能。 思及此,便开口道: “我知你与程小将军关系颇为亲近,想请你带一句话。” 孟青微微蹙眉,李静姝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言辞,用在自己这个“寡妇身上”,若是叫别人听了去。 就更是说不明白了。 遂言语中带着几分疏离。 “静姝小姐误会了,我与程小将军并不熟悉,何谈关系亲近。” 李静姝见她没有答应自己的请求,且立马作出反驳。 心中有些恼怒,自己都已然放低了姿态,她这是拿乔不成? “妹妹何须如此激动,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 眼看着一盆脏水就要落在身上,自己不过是躲了躲,这就激动了? 孟青颇为探究的看着李静姝,今日的她与那日在镇国公府,差异甚大。 “并非孟青激动,而是身份敏感。静姝小姐方才之言,若被有心人听信了去。” “足以叫孟青百口莫辩,还请不要介怀。” 见孟青一板一眼,李静姝有些不耐。 且她一口一个静姝小姐,而非顺着自己的话,唤自己姐姐。 这摆明了是敬酒不吃…… 李静姝换了一副姿态,盯着孟青,眸光中也透着几分势在必行。 “你也不必如此” “就当是我言辞不当,可我既然开口,你与程家的事,也是知晓几分的。” “最早,便是我求着二婶婶去寻了你和你婆母。” 李静姝想要让孟青知道,自己对她和程家的关系,也是了解颇多的。 不是她三言两语便可推脱的。 第185章 受罚 可越是如此,孟青便越是不能应承这个忙,身形微顿后,抬眸迎着李静姝的目光。 眸中坦荡与坚定分分外明显。 “那或是静姝小姐误会了,孟青和程家没什么关系。” 见她还是冥顽不灵,李静姝脸色难看了些许,威胁道: “你若是不帮忙,那改日有心之人听到的或会更多。” 偏生,孟青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 若是没法子,便也罢了。 她这手里什么都没捏着,就想要以威胁的姿态,让自己帮忙? 随即勾起一抹笑意,柔声道: “无稽之言,有心之人即便听不到,也会捏造。” “孟青身正,自是不怕。” “只是今日家中还有事,便先行告辞了。” 言罢,不顾李静姝的黑脸,抬脚便往庄子外走去。 也是巧了。 李静姝自认为,镇国公府权势浩大,莫说江家大房,便是伯爵府也没有拒绝的资本。 因此,邀孟青来时,并未做其他准备。 此刻看着孟青带着丫鬟离去,有心想要叫人拦住。 却发现,身边没什么可用之人。 气得狠狠地甩了甩袖子。 “姑娘,我们就这样走了,李家小姐定然会生气,届时她再胡言乱语,岂不是……” 荷香有些担忧,虽然李家小姐的言语不当,她也很生气。 可镇国公府的权势,伯爵府都惹不起,何况现在的江家大房。 “此刻若是不发怒,那便坐实了她所谓的关系颇为亲近。” “这才是容易叫她算计了去。” 孟青自然知晓权势的重要性,也不是那种不顾后果的人。 她相信李静姝对江家大房和程家的关系,也知晓一些。 但这一些也是别人说与他听的吧。 “荷香,你去寻晏清,让下面的人查查,这两日李静姝都见过谁。” 李静姝反差这样大,孟青不相信镇国公府教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会有如此行径。 那么很大可能,这是被人挑拨。 荷香看着自家姑娘,已有成算,放心了不少。 进程后,便去寻自家兄长,将姑娘的吩咐传了下去。 孟青回府后,还是想着要先去见见王氏。 虽然李静姝今日所求,必然是镇国公府不知情。 但得罪了镇国公府的嫡女,她若是有心颠倒黑白,那…… 且王氏与李二夫人关系匪浅…… “你是说,李家那姑娘,私下叫你传话给云凛?” 王氏听完孟青的话,并未责怪她。 或许这样的行为,是会得罪李静姝。 但并不表示,就会得罪镇国公府。 相反,若孟青所言非虚,镇国公府还应当感谢孟青。 毕竟身为女儿家,私下托人去传话给男子,此举便是寻常百姓家,也是不耻。 “嗯。” “儿媳瞧着,她或许是受人挑拨。” “所以派人去查了。” “只是,她今日到底是儿媳中途离开,若她添油加醋告知国公府,免不得要给母亲惹麻烦。” 王氏此刻听明白了,笑道。 “既然你知晓今日所为不妥,又诚心前来认错。” “那做母亲的,自然要去镇国公府走一趟,帮忙致歉。” 说罢,便打发了孟青回院子待着,自己则带着王嬷嬷,备了薄礼,往镇国公府去。 无论是镇国公府,还是程府,若被有心之人挑拨。 江家大房都开罪不起,还是得小心些。 孟青自然知道,王氏不是真的去致歉,而是要将事情的始末,告知给镇国公府。 至于他们听或者不听,那就与江家无关了。 “什么,今日镇国公府小姐邀了孟青出去踏青?” 李惜霜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然在府中禁足两日。 那日按照秦太夫人的吩咐,卫氏跟着李惜霜提供的线索,去一一寻人。 结果,却不甚理想。 或是伙计已经不在明月楼做工。 或是对应之人压根就没有瞧见过孟青的不当之举。 总之,无法坐实那日之言。 不仅如此,府外关于那一日伯爵府中发生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更有甚者,说是江家二房存心污蔑大房,只因大房屡次想要回已故高氏的嫁妆。 这般传言,最终还是落在了秦太夫人的耳中。 这笔账,当然是要记在卫氏管家不当的头上。 卫氏因着儿媳此番做派,在婆母面前弄了个没脸,还在府外坏了名声。 为着江家的名声,也为了泄心中那团火。 便让李惜霜禁足。 江沉瑜有心想要帮着李惜霜说上两句。 可紫罗说: “这样的事,对女子名节损伤极大,少奶奶即便是不喜花枝巷那位少奶奶,也不该如此。” “要是真的叫她一怒之下,害了性命。” “妾身怕,这是给爷的孩子造孽呢。” 这番话后,江沉瑜便也就歇了心思。他心中尚有李惜霜不假,可紫罗肚子里乃是他第一个孩子,如何叫他不重视些。 于是,李惜霜只能在院子里去探听孟青的事。 虽然她知晓,李跃光传来的消息中,是有一部分故意设计之嫌。 但能将这些线索全然抹平,那必然是背后有高人相助。 此刻的李惜霜更是坚信,孟青的背后是有男人在帮忙。 她从骨子里瞧不上孟青,自然也不会觉得,孟青的生意、人手、银两等等,都真的是靠自己筹谋。 红袖看着自家少奶奶脸上的阴郁,也是有些害怕。 以往紫罗在伺候时,少奶奶即便是发火,也不会迁怒于她们。 可现在自己成为贴身丫鬟后,每每少奶奶不顺心,对她们非打即骂。 此刻,红袖也只敢小心应付。 “今日少爷去哪里了?” “回少奶奶,奴婢不知。” “不知?你是做什么的,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事实上,即便是少奶奶的贴身丫鬟,不知晓少爷去向,也是正常。 可李惜霜此刻不过是因着孟青受镇国公府嫡女邀请,心中有怒火,想要寻个由头,发泄一二。 哪里又会考虑一个下人的立场。 于是…… 红袖半夜敲响紫罗的院门时,胳膊上,添了不少青紫。 第186章 惩罚 李二夫人听闻王氏上门,心中还有些嘀咕。 这姐姐鲜少出门,自己下帖子都会有被推脱的时候, 这个时辰,突突然然就来了。 想来是有要紧事。 左右也是手帕交,倒不必拘泥于俗礼,干脆将她请到院子里。 “今日可真是好天气,姐姐还特意来瞧瞧我。” 鲜少有王氏主动来寻自己,李二夫人也是欢喜的,半开玩笑说道。 “此次,是来代我那不懂事的儿媳,道歉的。” “道歉?” 李二夫人心有疑虑,毕竟孟青一贯懂事不说,且与镇国公府也无甚交集,怎么就能来致歉? “姐姐说笑了,且不说青儿懂事,便是真的有不妥,怎么会和镇国公府相关?” “妹妹竟然不知?” “今日国公府的静姝小姐,特意邀了青儿出去……” 说罢,王氏又看了看周围,好似方才为矢口一般。 李二夫人看了看院子里伺候的下人,立刻便明白了。 “你们且下去吧,我同姐姐说说体己话。” 见众人纷纷退下,李二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姐姐,现在大可直言。” 王氏也不藏着掖着,将今日李静姝邀请孟青出游,以及孟青回来所说,都讲了个清楚。 李二夫人越听眉头越是紧蹙。 自那日她与镇国公夫人邀请江家大房来过后,镇国公可是在府中明令禁止。 不可再肖想与程家的亲事。 这李静姝也是乖乖应下了的。 她往日最是懂事,不可能…… “青儿对此可有什么说法?” 王氏侧眸,微微停顿。她知晓,一旦涉及府中利益,不被信任才是常态。 但李二夫人这话,好似对青儿的信任远远高于李静姝? “青儿说,静姝小姐乃是国公府精心教养过的,定然不会作出如此无礼之举。” “若无意外,大抵是受人挑拨所致。” “所以,今日我来,也是想让你和国公夫人知情,免得将镇国公府牵扯进去。” 王氏没有再继续说,李二夫人能在镇国公府过得如此自在,不会是个眼皮子浅的。 想到此处,便站起身,对着王氏深深一礼。 “还是姐姐想得周到。” “若真的让静姝那丫头胡闹起来,免不得国公府也得受牵连。” 王氏见目的达到,当即请辞。 总得留下足够的时间,让李二夫人去与国公夫人商谈。 到底也是国公府小姐的事,若真的是王氏亲自去与国公夫人说,免不得叫人觉得是看笑话。 适得其反。 王氏离去后,李二夫人一刻都不敢耽搁,便去了国公夫人的院子。 她是喜欢李静姝,平日里也愿意娇宠一二。 可这些都是立足于国公府可以给二房带来足够利益的前提下。 若是李静姝真的为着这门婚事,不管不顾。 那么她也不必顾忌太多。 “大嫂,今日……静姝可有出门?” 李二夫人见着国公夫人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口问道。 国公夫人闻言有些不明所以。 “这倒是不知,可是有何事?” 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李二夫人是什么样的性子,她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国公爷对程家的事,可有其他说法?” 李二夫人还是愿意给自家的姑娘,留几分脸面。 国公夫人脸色一滞,那日的事,叫自己闹了个没脸,国公爷最后还去了妾室的院子。 好不容易过去了,这巴巴跑来问一嘴,是为何意? 想到这,说话也多了几分肃然。 “若是有事,直说便是。不必如此旁敲侧击。” “也是无事,只是方才,花枝巷江家大房,送了些薄礼。” “说今日他们家大奶奶对咱们家姑娘多有冒犯,用以赔罪。” “花枝巷大奶奶?可是给府中供应香皂肥皂等物件的孟青?” 国公夫人听得这话,也是有些不解。 自家女儿和她们哪里能扯上关系? 那日为谋程家的事,能低下身姿,可除却这个,便再无交集…… 李二夫人见国公夫人脸上也有疑惑,便知今日之事,乃是李静姝自作主张。 于是也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说了个清楚。 “她竟如此大胆?” 这闺女还真是被自己宠坏了,他爹三令五申不可再肖想程家之事,她倒好。 不仅要为自己谋,竟然出言威胁一个寡妇。 这把镇国公府的脸面置于何地! “去看看小姐在何处,叫她来见我。” 国公夫人语气中有些许愠怒,脸色也不算好看。 李二夫人虽不满李静姝的所作所为,可到底还要顾及着王氏那边,不可叫她最后还记恨上花枝巷。 “大嫂,这事江家那边也是悄悄来说与我的,” “只要咱们不声张,国公爷也是不知道的。” “且孟青当即就拒绝了,不会翻出什么大浪,倒也不必太过苛责静姝。” “少女怀春,总是有些冲动的。” 李二夫人这番话,国公夫人哪里就不明白。 “你便惯着她吧,这若是叫国公爷知晓,免不得一顿家法。” 这是在敲打自己?李二夫人心里绕了绕。 “不会的,方才院子里的人我都遣出去了,那江家也是本本分分的,国公爷没处知道去。” 得了这话,国公夫人才算是放心。 就怕李静姝威胁江家大房,孟青一气之下,将事情闹开。 镇国公府未出阁的女儿,为了个男人,威胁他人,这可真就是不要脸面了。 李静姝没想到,江家大房会这么快,便将事情捅到国公府来。 她觉得,孟青与程云凛的关系匪浅,怎么算都是她一个寡妇更害怕些。 自然也就没有脸面将事情摆在台面上。 可如今,她不仅没有遮遮掩掩,反而任由王氏将事情告知自家母亲与婶婶…… 她是真的不担心,流言蜚语要了自己的命? “你老实说,是否去寻孟青了?” “寻她作甚?” “母亲既已知晓,便无需女儿再多言了吧。” 李静姝倒也坦荡,她吃准了自家母亲会站在自己这边。 “你!糊涂。” “那日你父亲如何说,可都忘记了?” “女儿不敢。”李静姝想到父亲的交代,先是一顿,而后说道。 “父亲考虑朝中局势、考虑家族荣耀,这些都是身为臣子、家主的责任。” “可女儿不过是想要为自己寻一门合意的亲事,怎么他就不能全了做父亲的责任?” “你这是什么蠢话!” 国公夫人没想到,素日里懂事的女儿,此刻有些偏执。 “女儿就是不服气。若程家无意,那也就罢了。” “偏生父亲连让女儿问一问的机会都不给,女儿心中着实不忿。” 看着扯着脖子辩驳的女儿,国公夫人有些无力。 第187章 过往 镇国公府的事,最终以国公夫人将李静姝禁足收场。 末了,还特意让李二夫人带着厚礼,去了一趟花枝巷。 李静姝做了蠢事,总该是去和江家大房说一说,封了口才好。 王氏也知李二夫人来意,将东西全都留下,还请她带话。 “青儿总归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还望国公夫人与小姐,高抬贵手。” “姐姐还是如此谨慎,这话要到我那嫂嫂耳中,日后谁敢说你们家孟青半个不好。” “她都要帮着清理了。” 王氏笑而不语。 江家大房是没权势,可越是没有,便越是不惧得失。 反而越是勋贵世家,越是要脸面,其维护得也会更甚。 孟青知晓李二夫人来府中之事,原本也想着当面道个歉。 李轩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前来传话。 说是向妈妈到了京城,现如今安置在程家。 孟青情急之下,都不曾告知王氏,便径直出门,往程家去了。 对于这个旧仆,孟青脑海中无半点印象。 可对方却看着孟青十分亲切。 “像!像!” “小姐的眉眼与老爷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老奴没想到,这么多年,还可以重回京城,见着小姐。” “当初是老奴胆怯,为了保命,抛下小姐逃回江南,还请小姐恕罪。” 说着,头发花白的老媪便颤颤巍巍要跪下去。 孟青心中有一丝极为特殊的情愫,叫她不能坦然受下这个礼,脑海中还未有计较。 便伸手将她扶住,让荷香扶她去一旁坐着。 “向妈妈,您可还记得我?” 就连荷香都看得出来,姑娘此刻有些不同。 “你……” 向妈妈仔仔细细打量了荷香一阵子,才开口道: “你是荷香那个小丫头?” “可还有个兄长?” “妈妈好记性。” 荷香笑着回复。 闻言孟青便对这个向妈妈放心了不少。 她连荷香与晏清的关系都还记得,想来是个聪明的。 也是个对府中事项,知晓极多的。 “你自幼与小姐形影不离,当初李昌……”提到李昌安名字时,向妈妈有些停顿。 随后又改了称呼。 “舅老爷将我们这些旧仆都遣散时,原本是要将你也赶走的。” 孟青留意到,她说到遣散时,语气不太对劲。 “向妈妈,您说,你们是被李昌安遣散的?此话当真?” 向妈妈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她不能确定,这么多年,小姐在李家养大,对于孟家的感情如何? 若是自己说出实情,小姐却因着李家的养育之恩,不信,那可就危险了。 孟青从她脸上的犹豫、纠结,有所感悟。 “向妈妈,我既然将您接了过来,便是对李昌安的作为有所疑虑,所以还请您直言。” 向妈妈却还是没有直接开口,只是将目光落在一旁的程云凛主仆身上。 这到底是孟家、李家的事,这位程将军怎么都是外人,她还是有所保留。 此刻孟青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好似对程家有天然的信任。 这样重要的事情,竟然不曾让程云凛和手下人回避。 “程大哥,可否麻烦您,将睿儿接来。” “向妈妈想来也许久不曾见过睿儿了。” 程云凛看着孟青的请求之色,便知她是要找个妥帖的理由,让自己回避。 这人还真是心思多,即便是直言,需要自己回避,又如何? 想到这里,程云凛便觉得女子心思都太过弯弯绕绕,麻烦得很。 但面上却不显,而是直接应下,带着皓月、锁风往外去。 将空间彻底留给孟青主仆几人。 向妈妈听着孟青提到孟睿,又看程将军如此配合。 “小姐,您是说,小少爷也在京中?” “嗯,也就月前才寻到。” “向妈妈,您可能说说,同我分散后的遭遇?” 提到这里,向妈妈脸上也有些许回忆之色,缓缓开口道: “奴婢当初回江南时,想要将李家的不轨之心告知老爷与夫人。” “可那时才知道,与您离开后不久,老爷与夫人去庄子的路上遭遇劫杀……” “二房、三房对府中的家产虎视眈眈。” “为了掌握孟家的家产,他们开始争着抚养小少爷。” “将府中搅得鸡犬不宁,根本无人在意小少爷的状况。” 向妈妈言语间,有些难受,仿佛又回到了老爷与夫人去世的日子。 “孟家族老,便任由他们如此?” “族老……”说到这里,向妈妈摇摇头。 “那时,府中管家孟原也曾去求过。可尚未回府,便落意外身故。” “自此,孟家便再无人站出来,为小少爷说话。” “直到后来,李昌安带着好些人来了,将关在后院的小少爷带出来。” “那时小少爷状态极差……” 这一段,孟睿没有告诉过孟青。 想来,那个时候的李昌安对孟睿与自己也是有两分情谊的。 只是,后来财帛动人心,权势迷人眼,才让他也忘记了,自己还是个舅舅吧。 “你既然已经知晓李家不安好意,为何没有……” 孟青突然想到意外身故的孟管家,想来向妈妈也是如此考虑的吧。 再者,她所谓的遣散,也没有那么简单,哪里就敢站出来。 “奴婢想着,到底李昌安也是您的舅舅,总不会比那时的孟家更凶险。” “所以,便没有去寻孟家的人。” “岂料李昌安走时,还将孟家的家产悉数带走,孟家二房、三房,竟无一人站出来阻拦。” …… 向妈妈对当年之事的讲述,让孟青愈发肯定,孟府的事是有人筹谋过的。 第188章 计划 程云凛离开不久,孟睿也被接了过来。 孟青的里子到底是不同的。 孟睿瞧见向妈妈的一瞬间,眼泪倏然滑落。 彼时的他虽然年幼,可对这些事情却记得格外清楚。 那两年家中境况逐渐艰难,姐姐被接往京城后,父亲与母亲的笑容就更少了。 不知因何事,去了一趟庄子。 便再不曾回来。 二叔将这个噩耗带回来时,还在家中好一通翻找…… 因着嫌弃自己哭啼碍事,便将自己锁在屋子里,那时的孟睿也不过六七岁。 这些东西都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成为这些年的梦魇。 孟青瞧出孟睿脸上的异常,他好似陷入了回忆之中,满是挣扎与苦痛。 遂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面上也有些担忧。 “睿儿……” 孟青的关怀,将孟睿从阴影中拉了出来。 抬头对上孟青的关心,孟睿也敛了心神。 “姐姐,放心,我没事。” 向妈妈本就是孟母院子里伺候的,对孟睿、孟青的感情,也不浅。 孟睿走后,她也并非就只是在庄子里躲着,还对尝试着联系过孟家的旧仆。 “小姐,少爷,奴婢当初想差了,总觉得李家到底也是舅家,不会对你们不好。” “若是能早早地将事情与孟氏族老说清楚。” “兴许……” 向妈妈看着孟青与孟睿对李昌安的态度,便知这些年他们过的都不好。 如今也是后悔不已。 “向妈妈,您无须自责,孟家对这些事未必就一无所知。” 李昌安可以光明正大从江南带走孟家大房的孩子和家产,这就表明孟家在一定程度上知情,而且妥协了。 “只是,如今确有一事需要您帮忙。” 向妈妈若是要出来作证,李家还是会有些许说辞。所以,孟青想让她自己来决定。 “小姐,奴婢这条命都是孟家的,您有事只管吩咐!” 当初未能好好保护好小姐与少爷,现下有机会,向妈妈是断然不会拒绝的。 “姐姐,你打算如何做?” “睿儿,春闱在即,此事你不必管。” 到底春闱也是件大事,孟青还是希望孟睿有个好的前程。 “姐姐,此言便是不将睿儿当成一家人了?” “若是如此,您寻我作甚?” “难不成,在你心中,我这个弟弟便只是用来享福的?” 或许是言语太过着急,孟睿脸颊也红了些。 孟青看着小少年满脸通红,也知是自己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所行之事过于狭隘。 “那,你当如何?” “原本我是想等你春闱后,再将事情摊开。” “可如今李福那边已经打草惊蛇,而你与向妈妈先后进京,李家不可能丝毫未觉。” “姐姐的意思我懂,先发制人不给对方准备之机,才是上策。” “所以,此时便由我和向妈妈一同来吧。” “姐姐如今已然嫁人,不可再将江家扯进来,伯爵府那边虽然分家,但他们若执意插手,只会叫伯母难做。” 孟青看着孟睿稚嫩的脸颊满是严肃,他竟然连王氏的处境都考虑到了。 这样的少年,若是在孟家的悉心栽培下,必然会是个很有担当的人。 “好,此事听你的。” “明日我会叫晏清把手下会武的人,都给你。” “你准备好,便可以直接动手。” “这几日我都会瞧着李府的动静,你若是出现,我便以看望舅父舅母为由,回去。” 孟青与孟睿便各自去做准备了。 只既然来了程家,孟青却不好直接走了。 总归是应当去给程老夫人请安问好才对。 程老夫人并不排斥自家孙儿帮着江家大房,只是孟青这身份,若来往过密,也不是什么好事。 态度也不如之前热络,孟青自然也觉察出来了。 故而,也就略略站了一会,便告辞。 程云凛瞧着很快从祖母院子里出来的孟青,心中还有些讶异。 毕竟上一次,孟青与老太太那叫一个相谈甚欢呢,微微打趣: “怎么,今日倒是急着走?” 孟青止住脚步,蹙眉盯着程云凛看了一会。 见他并无异常,这怕是真的对自家祖母的心思没有察觉。 “程大哥与镇国公府,可有渊源?” 虽然孟青没有答应李静姝帮忙,可总是这样不明不白被牵扯着,叫她心中不舒坦。 “镇国公府?” 程云凛看孟青眼中的疑惑之色,知晓她不是那种多管闲事之人,便猜到是李家那边找上她了。 “旧时,顺手救过镇国公府嫡女,怎么,可是寻你麻烦了?” “尚未。” 孟青也不是有心要遮掩什么,李静姝虽然言语上有些威胁之意,却也还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便是看着李二夫人和那几份订单的面子上,也要少说一句。 “只是此前,他们也透露过想与程家交好。” 孟青这句交好,程云凛倒是听出了其他的意味。 “镇国公府有的是明白人,这怕是想岔了。” 程云凛的脑子,怎么就会是简单的,孟青和王氏能想到的东西,他又怎么能想不到。 “若真的因为程家,叫你惹上了麻烦。可直言告知于我。” 从程家回来的路上,孟青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去铺子甚少。 便刻意绕了圈子,去碧玉坊和闺秀阁转转。 许久不曾看到孟青的郭沐阳,瞧着她从外边走进来时,眸光都亮了不少。 一边放下手中的账本,一边朝着她快步走去。 “怎么,今日东家舍得来铺子里瞧瞧了?” 郭沐阳素来便爱开玩笑,孟青顺势便笑道。 “郭掌柜兢兢业业,身为搭档,总不太太过置身事外。” “孟掌柜是将我当成搭档了?原以为,我们能是朋友呢。” 郭沐阳说这话时,语气中透着惋惜,颇有些失落。 孟青听来,却透着些许茶味,这要是放在现代。 “郭公子玩笑了,我们自然也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为何到如今,孟掌柜还是唤我郭公子?” 孟青只是想要岔开话题,却不想郭沐阳今日好生特殊,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脑子一转,便想到个折中的法子。 “孟青的身份在此,若我没看出,你年龄相较于亡夫小上些许,不如唤我一声嫂子?” 也就是这一句,叫郭沐阳方才看着孟青尚算光亮的眸子逐渐黯淡。 第189章 了却一桩事 自那日山蓝提醒晏清的心思后,伯爵府又生出的那一桩事端。 孟青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或许她问心无愧,但在这个世道下,对女子就是会更为苛刻,看待女子的目光也会存在异样。 “孟掌柜莫要开玩笑,郭某这样的身份,哪里能与江家称兄道弟。” 郭沐阳不是看不出来,孟青此举有心划清两人的关系。 他有些许低落,但也知女子立于世间的艰难。 何况,京城中关于伯爵府对江家大房的所作所为早有传言,她的境况定然也极差。 想到这里,方才的失落也逐渐被心疼所替代。 孟青这样肆意的女子,却也要因着这样那样的规矩,谨小慎微。 孟青听他如此说,却也不强求。 只是深深地瞧了他一眼,随后 “近些日子,咱们几家铺子,生意如何?” 说起赚银子,郭沐阳方才的那些情绪,便全然被抛诸脑后。 “几个工坊都忙得很,铺子里的货物却还时常短缺。” “加上你前些日子送来的几个单子,便更是忙碌了。” “晏清已然在琢磨,要不要再选一处合适的地方,建工坊。” 实际上,建造工坊一事,是郭沐阳自己的想法。 只是他最近见着孟青的时间少,便同晏清提及,所以言谈间看着孟青的眸光,也有些许闪躲。 只这一下,孟青便觉出了他的异常。 “怕是郭公子有想法吧?” “你怎么知道……” 郭沐阳也不是想骗孟青,自然她都拆穿了,自然就坦言而谈。 “晏清素来便是听话的,自作主张的可能性不大。” “没错,这是我的法子。这些日子我看着几个铺子生意都极好,两处工坊即便是扩大了些,也供应不上。”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银子不赚吧。” 郭沐阳对于赚银子极为执着,此刻更是理直气壮。 “京城也就这么大,若是真的如你所言,货物供应与市场匹配,慢慢地,这货物可就不再紧俏了。” “到那时,你觉得我们铺子的货物,可还能如同现在一般,被百姓所追捧?” 孟青的话,落在郭沐阳心中,倒是让他陷入深思。好一会,才有些恹恹地开口。 “如你所言,我们现在的生意,便只能如此?” 孟青看得出来,郭沐阳在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颇为失落。 也对,郭员外那样的性子,身为他的儿子,想来对于银子也是格外看重的。 “京城只有这么大,可这举国上下却不止如此。” “若是真有心,想要赚的更多,那便要走出去。” 闻言,郭沐阳眼眸亮了。 “你是说?将生意铺开,在其他地方也开上碧玉坊、闺秀阁?” 孟青笑而不语。 这种事情,点到即止。 毕竟孟青现在的人手,要将生意外扩,更多的是要依靠郭沐阳。 若是直言,便落了下乘。 郭沐阳却从在孟青的笑意中,佐证了这个想法,随后开始认真思考,这法子的可行性。 “若是太远,管理起来,可就太困难了。”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开铺子,而是在当地寻找愿意开铺子的人。” “至于货源,我当时是怎么为郭家做的,咱们便能用这个法子,往外做。” 也就是孟青这几句话,叫郭沐阳坚信,她早已经有了打算,不过是在等自己开口而已。 “孟掌柜,若是有了打算,直言便可。” “你我之间,不是搭档吗?怎么还卖关子。” 孟青不徐不疾,将自己的打算都同他讲了起来。 开分店这样的法子,耗费的人力和财力都太大,远远超过他们现在的能力。 可“加盟店”这个理念,却是十分符合当前的状况。 “只是这其中,有一个关键的地方。” “需要去其他地方帮着愿意参与的人,选址装潢。” “为了保证品质,我们也需要培植人手,叫他们在其他地方也能如同在京城这边一样,建造。” 随后,孟青又将“代理商”等等理念讲述一番。 她脑子里有很多法子,可这些法子能否实现,目前很大程度都取决于郭沐阳。 听完孟青的想法,郭沐阳对这个女子的更是钦佩,她是如何做到将生意想的这么透彻? “你所说的法子,我们用哪一种?” 郭沐阳听完后,有些犹豫。 在他看来这两个法子都是极好的。 “这个就看郭掌柜如何取舍,东家我,只能将想法说到这里了。” 事实上,孟青也还未能将细则一一列明,所以选择上还没明确。 “那接下来,你我都各自想想,待再暖和些,去其他地方也能更为方便。” “只怕这些事,最近我是兼顾不上。” 孟青想过了,若是事事都把着,怕是分身乏术。 当务之急,她是要将孟家、李家、秦家的事,都解决了。 原本以为,这样说会叫郭沐阳不悦,毕竟在这分成上,她也占了不少。 岂料,对方听她如此说,当即问了一句: “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孟青看着他真诚的目光,心中若是无波动,那便太假了。 “若有又如何?” “你若需要帮忙,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哪怕是得罪权贵?” 孟青带着些许玩笑的意味。 可郭沐阳却在微微停顿后,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既为朋友,权贵又如何?” 不经意间,孟青撞进了他深邃的眸中,满是坚定与真诚。 这反而叫孟青有些吃不消,旋即侧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如此,先行谢过。” 不知为何,从铺子里出来时,孟青仿佛松了口气。 诚然,她对郭沐阳是坦荡的。 可郭沐阳对她的心思,她却不能不忽视。 尤其是在山蓝说过晏清的心思后,孟青害怕,郭沐阳若是也如此。 届时会否影响生意。 自己到底也是在安宁长公主面前做过保证的,郭沐阳要真的因这事和自己分道扬镳。 到时候,还真不好交代。 如今,他的态度,倒是让孟青一下子定了心 第190章 李府门前 “舅舅,许久不见,可还记得睿儿?” 二月初三,龙抬头,利开张,宜嫁娶,忌走亲。 李昌安自衙门忙完公务回来,便在正巧遇到了李府门口候着他的孟睿。 眼前的少年,言笑晏晏,早已不复最后一次见到他时,那种哭哭啼啼的模样。 李昌安反应极快,脸上的错愕也在瞬间被自己收好。 随后,装作吃惊的模样。 “睿儿,你是睿儿!” 孟青在茶楼上远远瞧着,饶是知晓李昌安的本性,也要被他这一刻的模样所折服。 孟睿原以为,李昌安看到他,会以恐惧、愤怒等居多,没曾想,对方竟然有些许感动。 “舅舅当年将我放在云水观,便再不曾来看看,我还以为舅舅不要睿儿了。” “没曾想,舅舅竟然还记得!” 孟睿故意将声音提高,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逐渐多起来。 孟青所安排的人,在里面靠近孟睿的位置,用以保护。 “这李大人竟然将外甥放在云水观寄养?” “那云水观主不是个坏的吗?” “对啊,前些日子,府尹查案,才将云水观给封了。” “看这李大人的模样,好似也不曾去将外甥接回来啊。” “那怎么会接呢,你有所不知,这李家啊将外甥女都嫁给江家大房了……” “江家大郎不是故去了吗?” “谁说不是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前些日子李府与伯爵府的流言,便再一次被摊开。 孟睿仿佛不知道孟青已然成亲一般。 听到方才有人提及孟青的婚事,便顺势走到那人身旁,有些激动的抓着对方问道: “这位兄台,您方才说李家外甥女嫁给江家故去的大郎??” 看着孟睿反应如此之大,眼底泛红,带着些许狠戾。 那人也是被吓着了,当即将自己知晓的说出来。 “是啊,去年便成亲了。” “若是记得不错,他们成亲后不久,伯爵府那边还将江家大房分了出来。” “后来,李家还算计人家大房呢……” “一派胡言,我府中之事,你知道什么?便在这里胡乱攀扯!” 李昌安好面子,对方所言即便是真的,此刻他也不能任由对方说了去。 孟睿放开抓着的人,一步一步向着李昌安走去。 “舅舅,这位兄台所言,可是真的?” 语气中夹杂着疑问、难过等多种情绪,落在周围人眼里,少年郎分外可怜。 李昌安也想直接辩驳,可这些事情桩桩件件皆乃实情,他不知从何开口。 “你姐姐确是嫁了,可那人家对她极好。你年纪尚小,勿要听信他人片面之言。” 此刻,安氏在府中知晓了门口发生的事,赶紧出来,给李昌安解围。 “是啊,此事另有隐情,你先随舅舅进府中说去吧。” 李昌安面上一片慈爱,还当孟睿是容易哄骗的。 孟睿却不愿意做三岁小孩,直接反问道: “那江家大郎已然身故,这如何叫好?” “你……” 李昌安见孟睿如此冥顽不灵,也是有些上火。可围观之人甚多,不能扯下脸皮。 安氏却没有这个顾虑,她是舅母。 “那你要何为?” “自孟家出事以来,你姐姐便被我们接到府中好生养着。” “这门亲事或有不足,可到底也算得上好人家,嫁出去时,我们也是做足了礼道。” “如今木已成舟,你在府外如此闹,莫不是故意叫人误会你舅舅?” “怎么,他养了你们一场,倒成坏人了!” 安氏这一番话,模糊内里,强调李家对孟青姐弟的养育之恩,在外人听来,着实是孟青姐弟不知足了。 要知道,寻常人家的舅母,可是不会允许外甥女在家中吃住,更不会在出嫁时,给足面子。 何况,在江家大房没有分家之前,那也是伯爵府的门楣,孟青一个孤女…… 于是,此刻围观之人的言论,又逐渐往李家那边倒。 “姐姐寄养在李家,舅母或许是费了心思。” “可当初,父亲与母亲也是给足了银两。” “是舅舅亲口许了两家的亲事,我父母亲才会提前给姐姐备了嫁妆,送入你府中教养。” “足足三四十箱……” “睿儿!慎言。” 李昌安听着孟睿越说越深,当即呵斥道。 “你姐姐现在已然成亲,再提这些,你让她在婆家如何处处?” 这话看似句句在为孟青考虑,实则充满威胁之意。 在李昌安看来,孟睿与孟青还未见面,所以才会寻到李府门口。 于是,便想着能哄骗过去最好。 “对啊,这少年郎可有些过于意气用事了。” “即便是姐姐之前订了亲事,可如今木已成舟。” “这反复提及,不是叫他姐姐难做吗?” 而孟青安排之人,听着这些议论声,有些偏向李昌安。 隐藏在人群里的珍娘,便高声说了一句。 “那可未必,你没听这少年郎说有三四十箱的东西?” “这可不是寄养那么简单。” “话说回来,这李家拢共就出嫁两个姑娘,” “前些日子嫁给江家大郎的,哪里有什么嫁妆啊?” “是啊,我有亲戚在伯爵府做事,说那大少奶奶寒酸得很,成亲的嫁妆也不过三四个箱子……” 你一言,我一语,李昌安刻意掩饰的事,这一刻便摆在了台面上。 孟睿就装作是才知晓的样子。 安氏听到众人的议论声,看着李昌安愈加发黑的脸色。 也顾不得体面,直接怒道。 “他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 “他父母哪里备下了那么多东西?” “你们若是再在此处胡言乱语,我便是告到官府,也要分辨一二。” 这话一出,看热闹的百姓声音也小了些。 可珍娘等人,哪里会让事情就这么过去。 “李夫人好魄力,要民妇看啊,这就是该报官。” “是非黑白,总该说个清楚。” “这少年,总不能凭借着一张嘴,便要叫舅舅、舅母出了力,还受气?” 这话看似是帮着李昌安和安氏,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过是个软钉子。 而孟睿也仿佛找着了主心骨一般。 “睿儿年龄虽小,却也知道不打诳语。” “舅母若是觉得睿儿胡言乱语,尽可以告去,让官府来分辨。” 李昌安看着孟睿梗着脖子,红红地眼眶中也蓄着泪,便知此事没法子善了,竟有些进退两难。 第191章 姐弟合作 姑娘,我们可要下去帮着少爷,他瞧着有些吃力。” 荷香远远望着,有些心疼孟睿。 “这些都是此前商量好的,睿儿可以的。” “放心吧。” 下面的情况,孟青瞧得一清二楚。 此刻看似孟睿落了下风,实则是笃定李昌安不敢去官府。 莫说他本就是心虚。 更何况,他是官,若今日因着这档子事,告到官府,那明日朝堂上也少不了他的笑料。 再者,人们对弱者有天然的同情。 此刻,孟睿年幼,又无父母,便是那个弱。 只要他不松口,便是官府站在李昌安那边,也会叫百姓难以信服。 可这个时候,嫣儿却同李跃光走了出来。 “表弟?” 李跃光有些不确定,他与孟睿一直不曾见过,只觉得他有几分像孟青。 这一声,便让孟睿直接确定他是李跃光。 早就在皓月等人的言语中,知晓这个李跃光是个十足的变态,且觊觎他姐姐,还做了不少龌龊事。 还好,姐姐嫁到了江家,若是嫁给这么个人…… 见孟睿不应声,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却满是打量和防备。 “父亲,您别是认错了吧。” “前两日,江南那边不是还寄了表弟的书信来嘛?” 李跃光一语惊醒梦中人。 既然这个孟睿不好掌控,那就不要让他成为孟睿。 “倒是我糊涂了,见他唤我一声舅舅,便觉得是。” “竟然忘记江南过来也要些路途了。” 李昌安脸上又堆满了失落,仿佛十分期待,这个是真的一般。 “大胆,你到底是何人,竟然冒充我的外甥,光天化日下,污蔑朝廷命官!” 这一下子,事情便出现了两级反转。 看热闹的人,虽然不信,可孟睿的身份无法自证,只能跟着李跃光与李昌安的话语走。 孟青在看到李跃光出来的一瞬间,便知此事会有些艰难。 当即往李府门口走去。 可就在中途,锁风悄悄拦了一下。 “姑娘莫慌,此时你不便出现。” 孟睿对李跃光早有防备,也料到过李昌安会否认。 所以并不慌张。 “怎么,舅舅方才还与我说得好好的,这说起孟家拿了多少银子,我便不是你的外甥了?” 李昌安见他镇定自若的反驳,只当他是装模作样。 “方才你上来便叫我舅舅,恰好确有一个外甥流落在外,想来你便是那种专门行骗之人吧。” “那云水观寄养一事,也是我骗人的?” 李昌安先是一愣,随后想到自己并未在云水观见过孟睿,无法佐证。 “这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谁能证明?便是你的口音,都无半点江南的样子。” “要知道,我外甥可是江南孟家的人。” 说到这里,李昌安的底气越发足,今日孟睿不是孟睿一事,定然要咬死。 “这事有什么好争论的,去将他姐姐寻来不就好了?” 此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李昌安身形一顿,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孟睿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原本对李昌安他还是有两分犹豫的。 读书之人,尤重孝道。 而娘亲舅大,世人皆认可。 李跃光看得出来,自家父亲此刻心虚得很。 “今日便先到这里吧,明日我们将表妹请来,再将这位小兄弟唤来认认。” “若是真的是表弟,那再团团圆圆吃个饭也不迟。” 原本孟睿是奔着李家拿了孟家东西来的,可在李跃光此刻的言语中,便成了寻亲。 偏生在场的百姓,还觉得这样的说法很是有道理。 言罢,李跃光便让下人遣散百姓。 “现在,我可以去了?” 孟青看着这局势,问了一句锁风,还不待他说话,便拨开人群,往孟睿身边走去。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舅舅、舅母皆在门口?” 孟青仿佛刚刚才来,笑着问道。 随后不经意看了一眼孟睿,眼眶倏然泛红。 “你是……睿儿?” “你真的是睿儿吗?” 孟青的反应,孟睿的身份一下便坐实了。 “青青,你看错了,这哪里是睿儿,睿儿可在江南!” 李昌安还当孟青不知情,想要糊弄过去。 “舅舅莫要说笑了,早在月初,我便叫人在江南那边寻过,他们说睿儿很早便被您接到了京城。” 说着说着,便落下了眼泪。 “睿儿,这些年你在何处?” “舅舅家中境况不好,可是将你寄养在了别处?” 孟青这些言语,看似有些慌乱,可只要细心琢磨,便都能听出言外之意。 “你是我姐姐——孟青?” “你当真是我姐姐,你肯定是我姐姐。你长得与父亲,相似极了。” 李福看见孟青出来的一瞬间,不觉发抖,此刻孟青的目光瞥向他。 他装作无意说道。 “这少年与老爷倒是有几分相似。” “说不定真的是表少爷。” “李福,你在胡说什么!” 李跃光横了他一眼,警告之意十分明显。 可这话已经落在了众人的耳中。 外甥似舅,这话对于百姓而言,十分可信。 更何况,还是李府的仆人说的。 这边李昌安还在思考对策,可那边孟睿却已然诉说开了。 “姐姐,你过得如何?” “你当真成亲了?” “舅母怎么如此狠心,会将你许了这样的人家!” “睿儿,不可胡说,李家养我如此大,贴了不少银子,已然不容易了。” “他们补贴银子,不容易?姐姐你这是被人骗了。” 随后,姐弟两一唱一和,便将孟青如何来的京城,孟家给了多少; 孟睿这些年如何艰难,李家又贪墨了多少等等, 说了个一清二楚。 李昌安一家也不是吃素的,早在中间便故意打断,还要请进府中解释。 孟睿一句: “舅舅方才为了这些都可以不认我,今日若是进了这府门,还不知我与姐姐能不能出来呢。” 便将他怼在原地。 当然,李跃光也尝试着,想让仆人用些枪。 可这些孟青早就想到了,哪里会让他有机可乘! 第192章 向妈妈 孟睿的直白,让场面瞬时间有些僵持。 可以想到,若是今日此事处理不好,明日这京城都会是关于自己的传言。 此刻李昌安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一开始便先将孟睿请进去再说。 “睿儿到底是长大了,如今也能说出这样的玩笑话。” “怎么说,你也叫我一声舅舅,哪里就能做出这样的事?” 说着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旁人看着,也觉得少年虽然直率,却也有些不孝顺了。 “这少年郎说话可真是难听,即便是这舅舅有些不妥,但到底也是将自家姐姐养大了,怎么都该给些薄面!” “是啊。” “这样跟养了个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人群里,有人越说越上瘾,声音也并未收敛,悉数传入孟青、孟睿的耳中。 自然李昌安听到有人在为自己说话,嘴角也是微微扬了扬。孝字大过天,只要自己对孟青是有恩情在,今日这事情想必也还好。 “诸位……” 想到这里,他准备张口做个好人,帮着孟青与孟睿说说话,营造一种好舅舅的模样。 可孟睿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瞥了一眼方才说话声音极大的人,冷笑道: “怎么,如今拿了别人家的银子,帮着养孩子,还养得不如何,也是值得一声好?” “更别提克扣嫁妆、吞没家产之事了。” 方才还有些义愤填膺的人,听着孟睿这话,没了声响。 可还有那嘴硬的,跳脚道: “怎么,你说给了就给了?这李家还说没有收到嫁妆呢!证据呢?” 此刻人群仿佛被此人的言语调动一般,三三两两议论着,这嫁妆是否存在?这养孩子的银子是不是给了?这家产是不是真的被李家拿了云云。 李昌安却听得心惊,这人言谈间虽然是帮衬着自己,可却也无形中带着一丝引导之意。 仿佛在给孟青、孟睿摆出证据的契机。 思及此,便想要将此事糊弄过去。 可安氏却听不下去了。 “我自问这个舅母也算是不错,你与江家大郎的亲事,哪怕三媒六聘都未曾周全,我也是贴补了些许嫁妆的。” “如今,这也是你哪来抹黑我李家的借口?” “既如此,你便将嫁妆单子之类的证据拿出来, 没得辱没了我李家的名声!” 安氏这话说的极其坚定,毕竟孟家是有嫁妆单子,可那单子自己都已经给了李惜霜,带去了伯爵府。 孟青与孟睿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想着,眸光中闪烁着些许算计和得意。 就这样,也想和自己争上一争? 此刻,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话落后,李昌安脸彷如猪肝色一般。 那个嫁妆单子,他曾经在书案上瞧见过,可没等他收起来告知安氏,却又莫名的消失了。于是,这事也被他抛诸脑后。 如今众人反复提及,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张单子。 里面的字迹是自家妹妹的,当初带来京城的东西里,也标注的十分清楚。 “这李家夫人说得有道理,看着倒不像是个怕得。” “莫不是这姐弟是真的红口白牙,没有证据?” 围观者皆是看热闹的心态,或是挑拨,或是拱火,没有人想要息事宁人。 “若我能拿出嫁妆单子,舅舅、舅母可否就认了这事实?” 安氏张口便要答应,可被李昌安一记眼神扫过,又将话咽了下去。 “这嫁妆单子也分真假,总不能你拿出一个单子,罗列了诸多李家的物品,我便要认下?” “莫不是将舅舅当成傻子戏耍不成?” 孟青闻言,便知这李昌安不是个好对付的。 一开始想要扮演个好舅舅,随后又要否认孟睿的身份。此刻竟然拿嫁妆单子的真伪做文章…… “若按照舅舅所言,今日睿儿不管拿出何等物证,真假都难以辨别。” “此事,莫不是要不了了之才好?” “对啊,按照李大人的意思,这少年郎今日怕是怎么说都不对。” “是啊,这一个少年,他怎么说,当舅舅的只要不认,都不成立。” “如此说来,这孟家再怎么闹,也大不过官去,何况是京官!” “要不说官字两个口呢……” 原本李昌安已然占据了上风,紫黑的脸颊,也有些春风得意之态。 可孟青三言两语,便将让他又处在了舆论的中心…… “这孟家小公子,不如还是报官吧!” “否则今日怎么说,你都要被冠上个不孝姑舅的名头……” 人群中有看着孟睿年纪小,帮着出主意的。 李跃光平日里对李家不甚在意,可此时听见有人帮着孟睿打李家的主意,一个眼刀便飞了过去。 他倒要看看,谁人那般大胆! 可围观人群众多,方才说话之人,噤声后,便再分不清是谁。 孟睿好似被人劝动了,也看着孟青,故作犹豫道: “姐姐,不如我们去报官吧,让官府去查?” “早些年,我也是听向妈妈提起过,嫁妆单子,兴许还在李家呢?” 孟睿不复之前的气势,言语间竟然有些不确定。 这让李昌安也反应过来,孟睿也不过是听人所言,而孟青在李家生活了这么久,更是不知道其中的实情。 他也有了些许底气。 “哦?原来睿儿也是听他人所言?” “只是这个向妈妈是谁?” 李福接收到孟青的目光,十分贴心的为李昌安解惑。 “老爷,若晓得没记错,这向妈妈应当是当初随表小姐一同来京城的下人。” “只是这路途颠簸,那婆子中途受不了罪,便不见踪影了。” 李福所言让李昌安甚是满意,此刻只要将所有的罪过推到向妈妈身上便可。 “如此我好似也记起来了,当初在孟家,妹妹的院子里确有一个姓向的婆子。” “唉,她大抵是怕被主家责怪,故意回江南抹黑吧。” 众人听着,这事情还真像这么回事。 如此,那孟家姐弟和李家都是被人所挑拨,无甚太大的矛盾。 “既然舅老爷还记得老婆子,不知能否认出来夫人的字迹呢?” 洪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一个头发有些花白却精神奕奕地老妪挺着背脊,拨开人群,向着孟家姐弟而去。 第193章 重见天日的嫁妆单子 若是平时,李昌安定然认不出她是谁。 可自己的话才落下,这人便接着走出来。 定然是向妈妈无疑。 他不能认! 可李福却好似着魔了一般,大喊着: “不可能,向妈妈,你怎么会还活着?” “不可能,你不可能活着!” 这副见鬼的模样,便是旁人不知内里,也能推测出来,他与这老妪有什么纠葛。 加上,他口中喊着“向妈妈”! 这也就间接的证明了此人的身份,李昌安便是要捂他的嘴,也来不及了。 旋即一巴掌打了过去。 “来人,管家的失心疯犯了,将他带进府中,好生伺候着!” 说罢,便要让人将李福强行带走。 李跃光一个眼神,他身边两个得力的人,便冲着李福走去。 李福本就是装疯,为着就是孟青事成后,他也不至于叫李家人所记恨,能保住小命。 所以看着李跃光的人走来,下意识想要躲开。 “别抓我,向妈妈别抓我。” “不是我要害你的!” “不是我要害你的,我是帮着老爷拿嫁妆单子!” 混乱之中,他越抖搂出来的事情,越多。 李昌安的脸上都要挂不住了,这若是还看不出来,李昌安对孟家确有不轨之举,那众人这眼睛便是白瞎了。 孟青当然不会叫人把李福带进去,一个眼神给孟睿身边那几个练家子。 他们便上前帮着阻拦。 “舅舅,这李管家好似知道不少,您若是此刻将他带进去,身上可就不清白了。” 孟青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模样,李昌安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李跃光却不管那么多,他只知道,即便是孟青也不能让李家在大庭广众下丢人。 “表妹,到底李家养了你一场,这李管家也算是对得起你,如今生病了,若不救治,岂不是要他的命?” 孟青听出了他话中的威胁之意,即只要自己继续纠缠,这李福便是死路一条。 他莫不是觉得,自己是个圣母不成? “表哥这话就言重了,失心疯是你们说的,若此刻捂了李管家的嘴,瞧着到更像是做贼心虚啊!” “伶牙俐齿!”李跃光此言,竟然带着几分宠溺,叫孟青不寒而栗。 “来人,将李管家带进去,我倒要看看,今日谁能拦着!” 说此话时,又带着几分戏谑与挑衅。 孟睿更是因着他的态度,气愤得很,双手握拳。 “李公子好大的口气啊,这一桩案子还未分辨清楚,便要将证人的嘴巴捂住?” 一声玄色衣裳的程云凛,骑着他那皮枣色的马儿,便在不远处,扬声道。 春日下,他唇角的笑意,叫人有些挪不开眼。 李昌安原本还想问是谁多管闲事,可转眸看去,却是自己得罪不起的程云凛。只得拱手道: “程小将军误会了,这人本就是府中的管家,今日因病,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不管他是不是胡言乱语,方才这妇人。李大人可识得?” 若李昌安咬死不承认,但李福与孟青等人都承认,那向妈妈的身份也是无可辩驳的。届时,他就更说不清楚了。 “此人……,却是向妈妈!” “啊,向妈妈,向妈妈别找我,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李福听见李昌安口中的向妈妈一词,疯癫更甚。 程云凛一个眼神,锁风便走到李福身前,将他控制起来,叫他没法子大喊大叫。 “方才你们在分辨什么,此刻可以继续了……” 随后,目光一一扫过李家人和孟家人,最后,与孟青短暂交汇后撇开。 向妈妈得了这话,便站出来朗声道: “舅老爷既然认得奴婢,那还请将小姐的嫁妆归还!” “笑话,你一个仆人,认识你又如何?怎么认识你,便要承认你说的嫁妆?” 安氏不肯了,这要是再答应下来,那么些个东西岂不是要吐出来? “再者,孟家如今落败了,可我李家却好好立着。你若是乱说一气,要图谋李家的家产,难道也要认下?” “老爷顾及着与你们家夫人的兄妹之情,可别怪我这妇人家家不留情面!” 安氏这话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 “李夫人所言甚是,这涉及钱财,总不能红口白牙便作了数!” 程云凛赞同的点点头。 而这般态度,让方才心中有些忐忑的安氏更是有了底气。她还以为,这程云凛是和孟青一伙的呢,如今看来,她哪里配? “这样吧,既然是嫁妆,总该有嫁妆单子!” “你若是能将嫁妆单子拿出来,我李家就照着单子赔!” 安氏笃定,孟家的嫁妆单子还在自家闺女手中,说话也颇为胆大。 李昌安不赞同的目光,都未曾堵住她的嘴。 “那舅夫人可要看仔细了!” 向妈妈冷哼一声,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缓缓打开。 眸中带着冷意,向着李昌安问道: “舅老爷,可还识得夫人的字迹?” 李昌安没有料到这份单子会在她手中,头微微前倾,一眼便看出那却是自家妹妹的字迹。 随后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看向安氏! 孟青见李昌安不说话,故意接过,仔细瞧了好一会。才抬眸说道: “舅舅,这确是母亲的字迹。” “您瞧瞧?” 现在的孟青自然是不知道孟母的字如何,可这单子,是她从李惜霜手里拿来的。 真假,她比谁都清楚。 李昌安面色灰白,他没想到,时隔几年,这单子竟然兜兜转转回到了向妈妈的手中。 安氏此刻也傻眼了,她原是想让孟青和孟睿知难而退。 怎么也想不到,本该在李惜霜手里的嫁妆单子,会在向妈妈手中。 “不可能,你们怎么会有这嫁妆单子?” “这单子我不是给……” 安氏一时有些失态,言语也慌乱得很。 此话虽未说完,众人却听了个明明白白。 且不说这个嫁妆单子是真是假,孟家是真的有一份嫁妆单子,被李家所扣下了。 孟青与孟睿听到安氏如此说,互相在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笑意。 第194章 伯爵府插手 “老爷,您方才为何要答应将嫁妆还回去?” 李家大门才关上,安氏便忍不住,急匆匆向着李昌安问道。 且不说,孟家嫁妆早已分为两份,一份放在庄子上;一份给了李惜霜,不在府中。 即便是在府中,哪有已经吞下的东西,又将其拿出来的! 李昌安此刻有些头疼,安氏妇人之见,只能瞧着眼下的嫁妆之事。 他却开始思虑,孟家的家产一事。 程云凛今日的姿态,摆明是要给孟青姐弟撑腰。 原本在府门口如此争执,就伤了颜面;若再纠缠下去,不免还要将伯爵府拖下水。 届时,女儿在伯爵府的日子不好过也就罢了。 秦家怕是也会想要除了李家,以绝后患。 见李昌安迟迟不说话,安氏有些着急。 “反正我不管,这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早已是我李家的东西,老爷即便是答应了,我也拿出不来!” 李跃光看得出来,父亲心中所思虑的并非是这些嫁妆。 “母亲,父亲既然答应,必然有自己的思量。” “您且让他静静。” 安氏此刻难以安静下来,这不是李昌安张张口的事,还涉及到那么多东西。 “你当我是想闹嘛?” “这程将军在一旁看着,你父亲若是不答应也就罢了。” “可这应承下来,就要找东西去填补。” “三日之内,我去哪儿将那单子上的东西凑齐!” 安氏看着李跃光与李昌安这事不关己的模样,有些恼怒。 “左右她只是要嫁妆单子上的,霜儿出嫁时,不是留下了一半?” “你再从府中拨出些银两,补平不就好了?” 李昌安满心都在思考,孟睿姐弟如此轻易收手,定然还有后招。 若是能将李福带回来,问上一问也好。可惜叫程云凛抢了先! “光儿,安排人去庄子上将李福的儿子带来!” “我倒不信了,他还真的突然就能疯癫。” 相比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孟家的家产才是大头。 当初,从孟家拿到的东西,李家与秦家是六份。 而后,李昌安将这些东西都收在城北的庄子里,将一些添置成铺面、田地,这么些年靠着这些租子,李家才能如此滋润。 否则就按照李家的背景,李跃光与李惜霜哪里就能如此滋润! 便是李惜霜嫁入江家,也有这笔东西的功劳! 想到这里,李昌安觉得,若是将嫁妆补齐,能将事情抹过去,也未尝不是好事! “你且算算,嫁妆单子上的东西,还缺多少。” “余下的,公中拿出一部分,我私产再补贴些,尽早凑齐送给他们,省得三日后重演今日之事。” 安氏还欲说些什么,可却看见自家儿子一直在使眼色,便也将话咽了下去。 孟睿之事,伯爵府那边还是知晓了。 包括孟睿、孟青,在李家门口讨要嫁妆一事。 在老伯爷眼中,孟家这样的行径虽然有些不孝姑舅,也有些丢人。可江家大房已经分出去了,也就不怎么在意。 可秦太夫人却不这么觉得。 李昌安传话,说孟睿长成了少年郎,虽然是打着讨要孟青嫁妆一事而来。 可嫁妆之后,定然也不会放弃孟家的家产。 这也让江家二房有了些危机感。 当初秦家吞进去的东西,可也补贴了不少给出嫁的秦太夫人。 在这种状况下,秦家希望能够借由伯爵府施压,让孟青、孟睿就此收手。 秦太夫人与江兴安等人,自然没少在老伯爷那边说话。 于是,第二日便又派人传话,说老伯爷身体抱恙,想让大房回去瞧瞧。 王氏与孟青遂对伯爵府的意图了如指掌,却因着一个孝字没法避开。 “青儿,不如今日你便别去了,他们左右也是冲着你来的。” 王氏考虑着,若是伯爵府那边执意让孟青继续纠缠于李家,看着姻亲的面子上,她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讨要嫁妆与讨要家产,并非一个事情。 在江家大房而言,讨回的嫁妆会随着孟青带到江家。 可孟家的家产,即便是讨回来也是要给孟睿的…… 在这种情况下,伯爵府那边问起来,王氏也不是很能站得住。 “母亲,这本就是冲着儿媳来的,哪里能叫您去顶着!” 孟青的担当,在王氏看来十分受用,且看她言行中好似已有对策,便也不强求。 果然,孟青与王氏到伯爵府时,伯爵府齐齐整整地都在等着他们。 说是身体抱恙的老伯爷,此刻正好好地坐在上位。 “二弟,你们是怎么回事,父亲身子抱恙,怎么还让他坐在这里吹风?” “万一受凉了如何是好!” 王氏假装不知他们的意图,脸上满是关心和担忧,急匆匆说着。 这样的反应,反而叫伯爵府的人不知怎么开口,一时老伯爷脸上也有几分尴尬之色。 “你也别怪你二弟,大夫说你父亲乃是心中郁郁,才引起不适,得多散散心才好。” “既如此,不如带着父亲出去转转?” 秦太夫人所言,一方面是为江兴安解释,一方面是想要将话题引到孟青所为之上。 可王氏却好似没有听到“心中郁郁”几个字。 这叫她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之感,不得不向着卫氏使了个眼神。 “大嫂,没用的,父亲这是心病,须得心药来治!” 看来,今日这伯爵府是脸面都要撕下来了? 王氏与孟青心中均有此想法,王氏干脆便带着孟青,各自坐下,不再接话。 见王氏与孟青皆不言语了,卫氏心中有些恼怒,这完全是未将自己放在眼里。 李惜霜见着王氏与孟青如此做派,又看着卫氏递过来的眼神。 “大伯母,做小辈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这副欲言又止的做派,若是往日瞧着,必然会觉得是有长进。 可今日落在王氏眼中,却有些过分假了。 “既然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便别说了。” “免得不当讲,惹了不快。” 王氏想也不想的拒绝,叫李惜霜好没面子,可偏生她是个小辈,只得恨恨地盯着孟青。 她到底有哪里好?叫王氏这个婆母如同母亲一般,各种护着。 第195章 各有算计 “老大家的,你何必言语带刺,你侄媳妇也是好心。” 这事迟早是要说出来的,可王氏这样的态度,叫伯爵府众人有些下不来台。 秦太夫人干脆便借此发难。 “母亲这是哪里话,儿媳一个长辈,哪里会对着小辈如此失态?” “莫非在母亲眼中,儿媳如此不懂事?” 王氏说着,有些委屈,拿着手帕默默擦擦眼角。 这一招,是孟青来时教的。 既然今日这一遭,如何都躲不过,干脆婆媳两便恶心一下子伯爵府的人。 省得分了家,他们还千方百计想要拿捏大房。 孟青看着王氏这样,心底原本的担忧也没了。平日里看惯了端庄、有礼的王氏,此刻的委屈,愈发有反差了。 便是老伯爷,也蹙了眉,心中反思: 大儿子本就…… 如今的行为会否有些太欺负大房了? “你母亲不是那个意思,别往心里去。” 王氏听着老伯爷的话,有些吃惊。要知道,公爹一般都不会插手儿媳与婆母的事。 秦太夫人见老伯爷都如此说了,只能干瘪瘪地解释: “方才是我着急,说话叫你误会了。” “老大家的,别难过了。” 能让秦太夫人在众人面前这样低头,已经不易,王氏见好就收。 “是儿媳失态。” 言罢,便又将眼角擦了擦,端坐在哪里,不再言语。 气氛一下凝滞,没法子。秦太夫人只得硬着头皮再开口。 “听说,景哥媳妇的弟弟来京城了?” 这话是直接望着孟青说的,孟青自然也就不好再不开口。 “回祖母,是的。” “既如此,不如请到府中聚聚,算起来,他也是瑜哥儿媳妇的表弟?总归是一家子骨肉,得亲近些。” 秦太夫人说这话时,脸上浮起慈祥的笑容。 李惜霜听到秦太夫人提及自己,心中也有些数,方才被王氏堵回来的话,此刻便如倒豆子说了出来。 “祖母有所不知,这睿表弟怕是看不起我娘家!” “到了京城,第一件事不是来看望舅舅、舅母。” “反而是为着钱财来算账。” 李惜霜当然知道,那些嫁妆本就是孟青的。 可在她看来,这些东西,好些年前便到了自己家,而后又到了自己手里。再者,李家也抚养了孟青一场,便是冲着这些,也应该是李家的囊中物。 此刻孟家来讨要,便是不念恩情的白眼狼。 所以,说话时夹枪带棒,看着孟青的眼神更是怨怼。 “哦?有此事?都是血亲,何故要为了点银子生分?” 孟青瞧着秦太夫人一脸的震惊,随后又劝阻,这样的演技,仿佛真的不知内里一般。 “是啊,不过就是早年父亲去接表妹时,姑姑曾准备些许东西。” “可李家抚养表妹这么多年,那些东西哪里就够了?” “何况,当初表妹嫁过来时,李家也是为她备了一份嫁妆的……” “现如今,在李府门前大闹,不仅叫李府没了颜面,还连带着伯爵府的名声也受损……” 李惜霜今日这番话,叫孟青有些刮目相看,言语间特意回避对李家不利的东西。 老伯爷听着也不禁蹙眉。 “景哥媳妇,若真是如此,做人还是要惦记些恩情。” “别为这么点银子,伤了与舅舅的感情,坏了我江家的名声。” “可祖父所说的这么点银子,却有三四十箱子之多,孙媳一个俗人,实在是放不下!” “三四十箱子???” 看着老伯爷那神情,他兴许是真的不知李家和秦家联手所为。 王氏看着老伯爷震惊的神情,便加了把火。 “是啊,睿儿可是带着嫁妆单子来的。” “这些原本就是青儿的嫁妆,我们大房虽然不缺养儿媳妇的银子,却也不能便宜了别人不是。” “到底,这侄媳妇的娘家,是姓李的。” 王氏此言,是在提醒老伯爷,孟青的嫁妆要回来是要进大房的口袋。 即便是分家了,到底也是姓江的,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清的。 “大伯母此言可有些生分,那也是霜儿的娘家!” 李惜霜却没有听出话中的深意,只言语辩解着。 孟青看着老伯爷的神色,便想着加把火。 “孙媳如今的生意也有些起色,可说起来手中的本钱却着实少了些。” “若是能将嫁妆收回来,日后手头宽裕,做事便利不说,孝敬祖父、祖母的也能多些。” 孟青所说的孝敬,让老伯爷彻底有些心动。 毕竟谁会嫌银子烫手呢? 而秦太夫人与卫氏遂没有说话,但神色都有了松动。 若是孟青从李家拿回了嫁妆,转而进了江家大房的口袋,伯爵府也可借着其他名目再盘算回来。 可若是在李家,即便是李惜霜再好,也是娘家之物,加之她还有个弟弟,怎么都没法子谋算。 于是,这一刻伯爵府堂上的人,都有些偏向孟青。 李惜霜的话,更是无人附和。 良久,老伯爷开口道: “若真是你娘家备下的嫁妆,要回来倒也合情合理!” “祖父!” 李惜霜一听老伯爷松口,一时有些激动。 “霜儿,长辈面前,如此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卫氏不满训斥着自家儿媳妇。 她自然清楚李惜霜为何如此激动,毕竟当初她的嫁妆中,或许有不少都是孟青的。 可那又如何? 现在进了江家的门,只要李惜霜是伯爵府的媳妇,总不至于李家还能做出讨还之举吧。 除非他们一点都不考虑李惜霜的死活。 “母亲……” 李惜霜觉得,卫氏作为知情人,自然应该了解自己此刻的心境。 可她不帮忙也就罢了,反而还阻拦自己。 心中瞬时越来越凉。 也对,今日这事孟青拿回嫁妆,便是江家占便宜!李家的利益对江家而言,算得了什么。 这么多年,自己为了讨好伯爵府的人,也没少从嫁妆中拿出好东西来贴补、孝敬,可如今她们却丝毫不考虑作为姻亲的李家如何自处! 想通了这一层,李惜霜头一次对伯爵府的人生出了恨意。 孟青看着李惜霜眼底的恨意,不觉勾了唇角,想来也是对凉薄的伯爵府有了不满吧。 第196章 示好 “祖母,您方才为何不再多说上两句,这么些东西,若真的要补全……” 王氏婆媳两人离去后,伯爵府的爷们也都去了书房。 这件事原本就是秦太夫人在老伯爷那吹了些枕头风,想借着他的手干预一二。 可老伯爷在听过孟青和王氏的说辞后,觉得讨要嫁妆对江家并无害处。 反而还有助于大房的日子过得更好。 再者,孟青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孝顺之意,纵然是有些哄骗之嫌,却还是能堵住老伯爷和秦太夫人的口。 自然,这件事伯爵府也就不打算管。 甚至老伯爷还说,若是孟睿得空,邀到伯爵府来见见。 这场闹剧里,只有李惜霜一人是真的在担心李家的处境,当然最重要的是,孟青怎么配拿这些嫁妆? 她嫁得是个死人!自己嫁得是伯爵府的继承人…… 于是,瞧着屋子里再无别人,便还想尝试同秦太夫人说说。 她当初能嫁进来,也是得了这些嫁妆的便宜。 这嫁妆有多值钱,她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秦太夫人与卫氏也没少占到这个便宜。 “既然占了孟家的嫁妆,如今人家上门讨要,也是合情合理。” 秦家与李家的事,李惜霜哪里有资格知道。 李昌安所求,也不过是到手的孟家家产,对比之下,这些嫁妆就当是安抚孟家姐弟。 想来,他应该能明白这个道理。 遂对李惜霜如此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也压着,言语尚算公正。 “可……” 李惜霜还想说些什么,卫氏却打断了。 “这事儿,怎么说都是亲家做得不对,如今便只当是补偿吧。” 当初,李惜霜与江沉瑜的亲事,她本就不同意。 是婆母与夫君都对李家颇为认同,且自家儿子又坚持,才没法子。 后来,李惜霜的嫁妆丰厚,叫她改观了不少。 现下看着李惜霜的态度,她也猜到了几分。 想来,那丰厚的嫁妆中,不少都是孟青的吧! 这样想着,她对李惜霜的不满也毫不掩饰。 “母亲,可李家……” “住嘴,你可知自己现在的身份?” 李惜霜这张口闭口的李家,让卫氏听着甚是心烦,小门小户的女儿,如此拎不清。 “你先是江家的媳妇,再是李家的女儿。” “凡事须得以伯爵府的利益为先!” 卫氏有心多说上几句,可婆母在上,还是收敛了些。 秦太夫人听着卫氏这话,倒是点了点头。 她知晓李惜霜的考虑,遂缓和了些许。 “放心吧,李家也是在京中立足多年,这么些事儿,你爹娘是能处理好的。” “你母亲说的,不无道理,既然已经嫁到江家,便要一切以夫家利益为先。” “今日你也瞧见了,伯爵府上下都帮着劝阻过,可景哥儿媳妇所言,也是在理。” “虽说都是姓江,可我们是伯爵府、他们是花枝巷江家,若干涉过多,日后传出风言风语,便又要将伯爵府置于风口。” 秦太夫人这话,看似是在劝解李惜霜,实则是在敲打卫氏。 此前将孟青喊来问话,便传出伯爵府污蔑儿孙媳。 她希望今日的事,卫氏可以处理得妥当些。 “母亲说的是,儿媳定然会好生警告下面的人,嘴巴严实些。” 卫氏当即站出来表态。 上次的事,可是连累自己受了秦太夫人好些日子的白眼,若再出类似之事,这管家权…… 何况,江兴安那个外室,也是虎视眈眈! 而那边孟青从伯爵府出来后,与王氏匆匆说了一句,便往长公主府去了。 她仔细琢磨过,李昌安会如此痛快答应将嫁妆归还,无外乎就是害怕自己与孟睿再将孟家家产一事扯出来。 到时候,秦家、李家原本已经吞下去的好处,都要吐出来。 所以,想要以嫁妆来堵自己的口。 同时,李昌安将事情告知伯爵府,也是给秦家一个提醒。 让秦家能够出手阻拦一二。 在这种情况下,孟家的东西,自己与孟睿即便是拿了回来,怕也是没命守住。 在这个事情上,孟睿与自己都想到了一处。 这些东西即便是守不住,也不想便宜了小人。 最好的办法便是找个位高权重的,当做投名状! 而安宁长公主,便是最好的选择。 思绪翻涌间,马车已经停在了公主府前。 青黛上前扣门后,很快凛冬便亲自出来了。 “江少夫人,公主此刻尚在歇息,若是不急,稍候片刻?” 孟青听她如此说,便知她亲自出来的意图。 这若是不着急,便邀请自己进屋坐着等;若是着急,那便将事情直言…… 果然是长公主身边的人,考虑事情倒是周全得很。 遂直接应了下来。 凛冬引着孟青往公主所在处走去,一路上也说上两句。 “江少夫人与李府的妾室,嫣儿可算熟络?” 孟青心中狐疑,莫不是,这才是凛冬亲自来见自己的真实意图?面上却呈现恰到好处的生疏。 “有过两面之缘,算不上熟络。” “两面啊……” 凛冬先喃喃一句,随后便又说道: “若是奴婢没有记错,先前你与长公主说起李家,好似颇有恩怨。” 这事情,孟青也不否认,直接点点头。 “那奴婢便也不瞒着你。” “嫣儿托人带话,说李跃光想要求见长公主。” 凛冬的话,让原本已经计划好的孟青,有了片刻的混乱。 李家、秦家、江家是坐在一条船上的。 他们三家的背景,怎么也都比已经没落的孟家来得厚实。 若是李跃光真的要投效长公主,那长公主还会看上孟家这点东西嘛? 见着孟青神色微怔,凛冬便知自己赌对了。 她对长公主的性子最是了解,李跃光名声如何,抱月楼早就呈报过了,又怎么会给这样的人机会。 提起这事,也不过就是想顺势卖个好给孟青。 凛冬看得出来,这个江夫人是个有本事的,长公主也对她一分兴趣…… “江少夫人放心,这事儿,奴婢尚未寻到合适的机会,上报长公主。” 孟青侧眸,看着凛冬眼中的示好之意,心中顿时清明不少。 原文中,这位长公主虽居于高位,却不失英明。 如此女子,李跃光那样的人,便是再如何也攀不上的! 第197章 另眼相待 凛冬自以为将心思掩藏的很好,她也有自信,这番言论下,孟青会记她的好。 可她没想到,除却一开始片刻的失神,孟青便再无异常。 只看着她时,眸光深邃,仿佛已然将自己的心思窥探了个一清二楚。 如今,孟青沉默不语,凛冬沉不住气,干脆开口道: “江少夫人,您觉得,此事是否应当呈报长公主?” 这人是要按着自己认下她的示好不成?只是如此问,她怎么回都不对。 只是,到底长公主身边的丫鬟,自己也得罪不起,遂不徐不疾道: “凛冬姑娘伺候长公主多年,这些事情想来比孟青有分寸。” “无论是李跃光或是嫣儿,他们想要如何,干脆交由长公主定夺,总是没错的。” 凛冬闻言,有些诧异,她这是让自己告知长公主?遂压低声音,靠近孟青道: “若他得了长公主青睐,你……” 孟青莞尔,这凛冬也是个极别扭的人。 “凛冬姑娘多虑了,你我都瞧不上的人,怎么能得长公主青睐?” 凛冬听着孟青这话,下意识点点头,随后辩解了一句: “凛冬就是个奴婢,哪里有资格瞧不上别人。” 孟青也不同她争论,她是奴婢不假,可她是安宁长公主身边的奴婢,这是寻常人求不来的。 干脆转移话题道: “敢问姑娘,长公主歇息寻常需要多久?” 凛冬听得出来,孟青这是在回避自己的话,也知是自己方才有些自怜自艾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回复道: “估摸着走过去,也差不多了。” 长公主府并没有那么大,孟青听得此话,更是肯定凛冬是特意来与自己说李跃光的事。 想了想,还是道了谢。 果然,凛冬听到这句谢,脸色才算是真正的舒展开来。 走在前方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到了地方,孟青见屋子门是关着的,想来长公主还未起身。 便干脆在院子里站着,长公主府不同于寻常的府邸,其更像是一个大的院子。过了前厅,往里走,便是一个打理得极好的花园。 而花园再往里进去,便是长公主的居所和书房所在。 颇有几分曲径通幽的意味。 是以,孟青站在屋前,也能将珍稀的花草盆栽收于眼底,心中不复第一次来时的那种紧张。 许是长公主在休息的缘故,只有廊檐下有几个奴婢,规规矩矩站着。 除此之外,屋子周围便再没有什么人靠近。 凛冬将孟青带来后,便去小声吩咐奴婢做准备。 孟青看着凛冬带着奴婢,刚刚站在门前,里面便传来了一道略带慵懒的声音。 “进来吧。” …… 片刻后,凛冬和一众奴婢先后出来,才将孟青唤了进去。 孟青刚刚站稳脚步,身后便传来了关门的声音,抬眸想要寻找安宁长公主的身影,却被一道珠帘隔绝所遮挡。 “民妇拜见长公主!” 也就一眼,孟青便赶紧收回视线,随后规规矩矩行礼。 “免了吧。” “今儿个来寻本宫,可是为着李家的事?” 或许是才睡醒,孟青总觉得此刻的安宁长公主,态度与之前相比,好得不像话。 语气中,竟然听出了两分温柔。 “长公主英明。” “李家早年将民妇弟弟接走时,还带着孟家不少的家产。” “如今小弟已然来了京城,自然是想要让他们将这些东西吐出来。奈何孟家没了,所以……想求长公主帮忙。” 这一个求字,让安宁长公主对孟青刮目相看。 孟青与她的几次见面,都让她觉得胸有成竹、不卑不亢。 今日为着银子,竟然还低头了?遂目光中,带着探究。 “如此,本宫有何好处?” “拿回来的东西,孟家将其中八成都奉于长公主!” “你还是一如既往,笃定本宫对这黄白之物,会有兴趣?” “年前江南一带的水患,长公主仁厚,拿了不少银子救助贫苦人家。” “如今灾祸虽已平息,可重建之事却是任重道远,民妇孟青与小弟孟睿,感长公主之大善,虽也想尽一份心。” “知孟家家产被他人所侵占,遂求公主给个公道。” 安宁长公主原本对孟青的言行,都抱着玩味的态度。 想要看看,这个女子到底能为着要回家产,作出何等让步。 可她却没有如同其他人求人那般,跪地磕头、奉承流泪,反而是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摊在面上…… “放肆,你调查本宫?” 孟青看不到安宁长公主的神情,只能听出她言语中的冷然与生气。 当即认错道: “长公主息怒,民妇不敢。” 事实上,孟青也确实没有调查,只不过原文中提及安宁长公主,几乎都是赞扬之态。 自然她所行的好事,也是如数家珍。 刚好,孟青便记了两件…… 只是没想到,这变着法子说好话,对方听着竟然是调查……上位者的心态果然与普通人不同。 若说不怕那是假的,可事到如今怕也没有用。孟青缓了缓,解释道: “长公主行好事,民间也是有人记着恩情的。” “恰巧民妇的工坊中,也请了不少灾民,故而知晓些许。” “调查长公主之事,断然是不敢的。” 安宁长公主原本就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故意想要试探试探孟青,叫她长长记性。 自然也留意到,她解释之中所说的,请了灾民。 “你的工坊,竟然还敢请灾民做活?” “京中为了过年,将城内的灾民肃清,这个档口,你倒是胆子大!” “民妇的工坊本就开在城外,请谁都要给工钱。” 她没有说什么灾民可怜,需要救助的话。而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请谁都要花费银子。 偏生这样的观点,让安宁长公主心头一震。 朝中那些废物,为了讨好那位,营造一片祥和的气息,将原本在京中就很是艰难的灾民,赶出城外不说,还抓了不少。 这个时候,任谁都避之不及。 可孟青却不一样…… 这是第一次,安宁觉得或许可以将自己所谋之事,告知于她。 第198章 交代 孟青踏出公主府的那一刻,扬起头,任由春日和煦的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 这一次,终归是孟家会赢。 只是,孟青到底也小瞧了孟家实力,对这家产没有什么直观的认知。 以至于后来的某一天,会因为这八成的孟家家产,有了实实在在的肉疼之感。 如今孟睿的身份已然揭开,未免叫人误会程家。 他便从程家庄子搬了出来,在城中最繁华的客栈——云来居住下。 原本王氏是想着将孟睿接到江家住,到底是要同李家闹开,免不得还有秦家的事。 万一有人想要下黑手,这怎么得了? 可孟睿怕伯爵府为难她们,也就拒绝了。 用他的话来说,如今孟睿的身份在台面上摆着,与李家有恩怨也是事实,若真的在这个档口出了事。 那么李家的面子、名声就都没了。 孟青却不赞同他的想法,到底嫁妆之事,如今只是涉及李家。 若秦家在这个时间,将孟睿灭口,那便是极好的一石二鸟之计。 可孟睿极为坚持,她便只得选择尊重他。 也拿了不少银子,在京城中最大的镖局请了些人。 最大程度地保护着孟睿的安全。 若非不能牵扯程云凛过多…… 马车晃晃悠悠,不多时便到了云来居。 今日的事,总该知会孟睿一声。 “没想到,姐姐如今竟然真的在为安宁长公主做事?” 孟睿看着孟青的眸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说实话,他记忆中的姐姐是一个规规矩矩的闺阁小姐,因着血缘关系,他们也算亲近。 但这么多年,孟青在京城中,李家并未给予良好的教养。 所以最初见面时,孟睿也不太相信,孟青可以有如今的能力。 他总以为,自家姐姐在一定程度上,是依靠着程大哥的…… 所以在李家讨要嫁妆后,又提及孟家家产取回时,孟睿觉得即便是让出些许,拿给程大哥也是应当的。 毕竟这么些日子,他对自己和姐姐的事,也是极为上心。 姐姐这样的身份,还是要将报酬给得足足的,免得落人口实。 可现在看来,是自己过于狭隘。 孟青想了想,这件事好似还真的没有跟孟睿提及。 “嗯。” “姐姐,你好似与我记忆中的,不太相同。” 孟青先是一怔,自己与“孟青”定然是不同的。 “父母在时,总归是要顽皮些。” 事实上,孟青幼年是什么样,她根本不知道,故而只能将话题带过。 所幸,孟睿并不在这个事情上纠缠,反而看着她的目光涌现出了些许敬佩…… 这下换孟青不理解了,他这是个什么反应? 孟睿也知自己方才的反应过大,姐姐不明就里,遂解释道: “这么些年我虽人在云州,却也没少听到安宁长公主的事迹。” “知晓你与她站在一处,倒是让我有些骄傲。” 后面这话说得声音略小,瞧着他脸颊微微泛红,却有些许得意之色,便知是真心话。 这倒是孟青从未有过的体验。 “只是睿儿,我须得与你说句对不住,此前商议的是孟家家产若能取回,拿出五成……” “现在一下便要给出去八成。” 孟青怕孟睿难受,赶紧又补充道: “但你别担心,多给出去的,我会折合成银两。” “到时,生意做起来,再一并补回,不会叫你吃亏。” 孟睿听着这话,颇为受伤。在姐姐心中,他竟然如此爱财? “姐姐如此,可是未将我当成弟弟?” “何出此言?” “钱财是好东西,却并非最好的东西,若安宁长公主不出手,我恐有性命之忧,这样的情况下,姐姐帮我谈妥了,我感谢还来不及,你怎会觉得我缺了这些……” 孟睿说到后面时,声音越加低迷,他的理智告知自己,是姐姐对自己的疼爱,才会有如此的想法。 可他的情感告知自己,姐姐与自己生分了。 这少年郎的情绪还真是变化多端,孟青不觉得自己方才的处理方式有何错。 但也理解孟睿的心境,仔细看着他是真心所言。 “并非我与你不亲,只是自作主张损了你的利益,总该拿出个态度。” “睿儿,你勿要多想。” 孟睿也是个理智的,否则也不能救自己于危险之中。姐姐既然如此认真地解释,他也不会再矫情于此。 “姐姐,你是我在这世间最亲的人。” “你我性命之外的事,都不及于此。所以,只要你觉得对,睿儿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表明自己的态度后,孟睿便不再多说此事。 反而与孟青商议着,叫她嫁妆都留在手中,孟家的家产留下一成即可。 这倒是让孟青有些不理解。 “姐姐觉得,若我真的将家产拿了回来,孟家那群老家伙,会视若无睹?” 这点,倒是孟青没有想到的。 自孟睿被带走、自己来了京城,孟家人仿佛消失了一般。 可事实上,江南孟家并非只有他们大房,便是彼时觊觎家产的二房、三房,本身也是极擅经商的。 旁支多少也是有些底子在。 倘若孟睿将家产拿回,他们再站出来,一个孝字压下来,说不定…… 孟睿看着孟青神色松动,便知她明白其中的道理,随即又说道: “姐姐在婆家也没什么依靠,嫁妆便是你的底气。” “你婆母再好,也是有亲生女儿在的,亲疏远近在利益之下,格外明朗。” 孟青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对这些事情想得格外透彻。 果然,经过苦难的洗礼,人哪里还能多单纯。 片刻后,张了张口,只有一句。 “那便按照你所说的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孟青第一次打心底里接受了孟睿这个弟弟。 这与血缘关系的羁绊不同。 第199章 小聪明 李惜霜未能借由老伯爷和秦太夫人的手,叫孟青和孟睿打消讨要嫁妆的念头。 后来,卫氏与秦太夫人又在言语中对她一番敲打。 这叫她对伯爵府的人,都生出了恨意。 可当务之急,还是要看看自家如何应对。 毕竟,孟青的嫁妆有一部分在自己的荷包中。 待她回到李府时,气氛都有些低迷。 安氏更是因着李昌安的态度,一气之下,身体抱恙。 李惜霜见伯爵府的人靠不住,所以在孟睿和李家约定的第三日,还是没有忍住,在卫氏那边扯了个谎,便匆匆回去了。 而梦蝶一直留心李惜霜的动静,故而她前脚出门,后脚便被卫氏知晓了。 卫氏也不是个愚笨的。 这不过就是想借着自己的手,打压李惜霜?卫氏不喜李惜霜是真,可梦蝶的出身,她更是不满。 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梦蝶后,语气也带着几分威压。 “你一个妾室,倒是对少奶奶的去向,了解得很?” “母亲……夫人,妾只是担心,姐姐此举会让伯爵府受牵连。” 梦蝶心中有些愤愤然,都到了这个时候,卫氏还要装腔拿调,遂将头埋得低些,悻悻说道。 听着梦蝶这话,卫氏心中对李惜霜更是不满。 妾室都能看明白的道理,她这个少奶奶却还是背着自己去了。 “你倒是个有心的。” “以你所见,此事应当如何?” 卫氏此刻有心抬举梦蝶,让李惜霜能够将心思放在伯爵府的院子里。 毕竟,看孟青姐弟的动静,怕是还有后招。 她早在与李家结亲之时,便知李家、秦家是有些往来的,这也是当初她不得不同意的原因之一。 “夫人知晓,妾出身特殊。” “今日想在夫人这求个恩典,出去一趟,若是有缘与长公主搭上线,日后也能好说上话。” 卫氏看着梦蝶说话间,好似有些把握。 她心底虽然不相信这样的身份能与长公主有交际,却也觉得对伯爵府百利无一害,可以尝试。 遂故作思量,没有回答。 梦蝶看着她陷入思索之中,心知是有机会,便又添把火。 “即便是无缘得见长公主,可抱月楼素来便是长公主身边的凛冬姑娘在管,这还是能说上话的。” 掌权之人身边的奴才,都要比寻常人体面多了。 这个道理卫氏明白。 原本她有伯爵府这个背景,倒也不愁什么。 可江兴安外室上门一闹,卫氏生怕日后江沉瑜也需要靠争抢,才能得到这伯爵府。 此时,她对权势、关系又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想到这些,她最后也是松了口,只交代梦蝶不要生出事端,多少装扮一二。 可没想到,也就是这样的举动,才叫伯爵府的里子和面子丢了干净。 约定的一大早,孟睿便带着一干奴仆,去往李府搬东西。 李昌安因着公务,并未在府中。 他走之前,已然交代过安氏,不可节外生枝,将凑出来的东西,给了孟家姐弟打发走即可。 可安氏因着那一日的事,心中极为不满。 加上李惜霜匆匆赶回来,也故意阻拦此事。 这就使得孟睿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连门都进不去。 最初时,门房那边说着:东西太多,府中尚在准备,麻烦表少爷稍等。 后来,便只有一句:再等等。 一来二去,竟然快要到午时了。 孟睿若这还看不出来,是李府刻意为之,那便是蠢了。 旋即勾唇一笑,原本他还考虑着,若是李家这么轻易归还嫁妆,再张口家产之事,不好闹大。 这不是现成的机会吗? “既然舅舅、舅母觉得,这么些东西准备起来过于繁琐,那外甥也只好请京府尹大人前来帮帮忙。” 因着李府的大门紧闭,孟睿自然要提高了声音,才方便里面的人听到。 话音一落,便遣身边的小厮去报官了。 向妈妈有些担忧。 “少爷,若是真的报官,那会不会让人觉得您不孝顺?” “妈妈放心,这原本就是舅舅亲口认下的,哪里会有不孝这一说。” 这一番举动下来,李府门前看热闹的人又多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没有孟青安排的人,都是些单纯的围观百姓。 “这怎么回事?李府可是欠了钱财?” “这事你都不知道?前两日闹得沸沸扬扬呢。” 一听还有不明就里的围观者,便有那热心肠的人开始解释。 一门之隔,安氏自然听到了孟睿的话。 她早就想要打开门,奈何李惜霜却拦在门口。 “母亲,这些可都是李家的东西,您便如此轻易将他们给了人?” 安氏心中不悦,听她这样说,更是上火。 “那你说,要如何才好?” “东西如此之多,李府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叫他宽限几日也是合理。” “那几日之后呢?” “几日之后?母亲,您便是太善良了。” “坊间借银子,尚有那时日一长,便不了了之的,何况李家与孟家本就有些瓜葛。” “孟睿如今与我们不亲,受了孟青的挑拨,才会如此强硬。” “何不将他接进来,好吃好喝的招待,假以时日,谁对他日后的前途更有助,那不是一清二楚?” “何况,这是嫁妆,即便是给了他,也会到孟青手中,于他而言毫无利处,想来他也不是个傻的。” 一开始,安氏听着自家闺女的话,还觉得她是异想天开。 毕竟那日孟睿对着李家不算有礼,甚至有些决绝。 但转念一想,孟睿自小便未曾与自家亲近,和李昌安关系不佳也是正常。 且他与孟青也没什么相处,不过是血缘羁绊,只要利益得当,未尝没有变数。 越是这样想着,安氏便越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 这思索间,便也没有注意到门外孟睿的话。 自然也不晓得,他要报官一事。 待想明白后,看着李惜霜还带着些许欣慰。 自己的女儿终归是长大了,考虑事情如此全面。 安氏叫下人开了门,面上带着笑意,看着倒是个极为和善的舅母模样。 看着府门口聚集那么多人,虽有些吃惊,却也稳住了。 “睿儿,今日你舅舅不在府中,这嫁妆之事,原本就是他在准备。” “不如,你先到府中坐坐,待他公务忙完,自会与你好生说清楚。” 孟睿闻言,双眸微闭,余光扫着安氏,不经意间,也瞧见了她背后那个女子的身影。 想来,这便是安氏反悔的原因! 第200章 拉扯 因着李惜霜插手,安氏最终犹豫了,没有按照李昌安的吩咐,将东西直接给孟睿。 李惜霜说得也是有理,孟睿与孟青自小便未养在一处,品性与思虑相差甚远。 何况,孟青已然出嫁,孟睿是孟家的儿郎,其窥探局势时,会更加注重自己的面子,那自然也会轻易将事情闹得太难看。 再者,她打听过,孟睿是要参加春闱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真的与自家发生争执,传出去于他百害无一利。 李惜霜懒得动脑子。 这次考虑得也极为周全,只是,她对李昌安所作所为了解太少,故而失算了。 在安氏打开门的一瞬间,她也看到了传说中的孟睿,面容俊朗,身姿挺拔。 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少年的朝气。 若非是孟家没落过早,李惜霜甚至觉得,他也可与京城许多少年媲美。 孟睿觉察到了李惜霜打量,并未回避。 他早已打听清楚,这李惜霜这么些年,没少给自家姐姐添堵。 包括江家的这门亲事,能促成,也是她在其中出力。 思及此,孟睿眼底有了些狠戾,原本应当是亲人,可有人却满腹算计,拿自己的表妹做人情。 李惜霜收回自己的目光,扬起一抹虚伪的笑意,哄孩子似的道; “睿儿,你也知晓,这嫁妆单子上好些稀奇玩意,李府的境况怕是难以全然拿出。” “不如你再等两日,表姐从伯爵府那边帮忙凑凑。” 她本以为自己都搬出了伯爵府的名号,孟睿应当能想明白其中的意思。 岂料,对方的眼底露出嘲讽。 “若没记错,表姐如今是伯爵府的少奶奶,真真是嫁得好。在此,身为表弟当补一句恭喜。” 说着,还对着李惜霜拱手作揖,脸上笑容深了不少,看着倒像是真心。 李惜霜也只当是伯爵府的名头镇住了。 “多谢表弟,算起来我们都是一家……” 李惜霜脸上的得意几乎遮挡不住,眼角都扬了上去,嘴上还要说着冠冕堂皇之言。 只是,孟睿又不是真的一无所知,直接截住话头。 “前两日还听闻,表姐出嫁时的十里红妆甚是耀眼。” “如此看来,李家家底丰厚得很。” “哪里就需要你借助伯爵府的手来寻。表姐还是莫说笑了。” 言语间,眼底的讥讽颇为明显,安氏看得出来,李惜霜也看出来了。 若是寻常,她脾气一点就燃,定要与孟睿论个高低。 可孟青的嫁妆,一大部分都在她囊中,此刻再多说两句,孟睿将目光看向她又待如何。 安氏也看出来孟睿盯着李惜霜的目光中,还另有深意。 她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你表姐与你说笑的,那单子上的东西虽多,到底也算是凑了个七七八八。” “你且等等,你舅舅回来,便可清点,拿走。” “舅母是怕我这样拿走了东西,不好与舅舅交代?” 孟睿点点头,含笑顺着安氏的话说道,末了还补充了一句。 “舅母果然想得周到。” 安氏也只得勉强笑着,附和了两句。可心底也算是松了口气。 依着她这态度,应当是今日便对付过去了?霜儿的法子,还真是奏效。 还不待安氏缓缓,便有官差上门,说是有人报官,他们按照规矩来瞧瞧此处是否有人发生纠纷。 若只是真的有,依律传唤一干人等去衙门走一趟。 “这位差爷莫不是误会了?府中无人报官……” 安氏分辩的话还没说完,脑海中闪出了一个念头,猛然回头看向一旁的孟睿,眼中分明的笑意,他竟然真的报官了? “舅母莫急,方才见您久久未能开门,便想着您或是有所顾虑。” “这天子脚下,再没有比衙门更让人放心的地方了,是以,睿儿斗胆,便报官了。” 孟睿态度颇未能谦和,可眼底那一抹嘲弄却叫安氏有些恼火。 李惜霜被孟睿这谦和的态度所迷惑。 “都是一家子,哪里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家与伯爵府都是姻亲,一脉相连,定然不会叫你落空的。” 李惜霜此刻只想着,不要将事情闹大了,届时,伯爵府和李府的面子都不好看。 所以言谈间,故意搬出了伯爵府,一来给衙门那边一点威慑,二来叫孟睿放心。 梦蝶到李家门口时,正巧便听到了这句。 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身为伯爵府的少奶奶,这种时候不是明哲保身,反而将伯爵府与李家绑在一处…… 难怪,这卫氏总是不喜她! “这位小哥,你看这……” 官差也就是混口饭吃,此事如真的牵扯到伯爵府、李家等,倒是棘手得很,是以他们也有些打退堂鼓。 只是,到底围观百姓众多,有些话不好明说。 遂,试探性地问着孟睿。 孟睿可不打算就这样轻轻放下,这后面可还有自家家产的事儿。 “这位官爷,您别误会。” “此事原本就是我与舅舅、舅母说好的,今日便是按照约定来拿回东西。” 说着目光望向安氏,随后又看着李惜霜。 这样的情况下,安氏也不能再顺着李惜霜的法子来了,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嗯,当舅舅的给外甥的东西自然是早早备好了,哪里有什么纠纷。” 安氏讲话模棱两可,仿佛自家对孟睿多好一般,还给这么些东西。 孟睿也不多言,只将怀里的单子掏出来。 “官爷,按照约定,今日李府应当补齐我姐姐的嫁妆单子,还请做个见证。” 那官爷一开始以为,孟睿是打秋风的亲戚,毕竟李家可是伯爵府的姻亲,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自然衙门也是要给些面子的。 所以,在劝解时,都带着几分轻视。 可如今,孟睿从怀中拿出嫁妆单子,又如此说辞。 “李夫人,这嫁妆单子的事,可认?” 收了心底的震静,转头拿着单子问安氏道。 安氏不情不愿地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可那官差却不给机会了。 毕竟这桩事情,家里那口子早就当做谈资,告知自己。 只是没想到,这背景竟然也是真的。 要知道,京城中的人家都极为规矩,女子的嫁妆更是独有,便是和离,也甚少有占了嫁妆的。 何况,这李家还是受孟家所托,照顾人家女儿。 照顾银子也给足了的…… 思及此,他一点都不想再听这些权贵人家的辩驳,摆摆手,严肃道。 “如此,还请夫人莫要耽搁,将其中的东西都搬出来吧。” 第201章 落幕 李惜霜听得官差这话,有些恼怒,他不过是个小吏,怎么敢对着自己和母亲如此说话? “且慢,这样的事情,你一个小小的衙差便能做主?” “怎么,这位夫人的意思是要如何才算妥当?” “我乃伯爵府少奶奶,既然是做见证,怎么也要有个能说了算的来!” 李惜霜此言,轻视之意极为明显,那官差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奈何对方的身份在这里,且此事却无纠纷…… “既然伯爵府的少奶奶觉得官差的身份不够资格做个见证,那便让本将军来吧。” 正当李惜霜刁难人时,程云凛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孟青在茶楼看着,原本她也应该来。 可孟睿说,嫁妆便应是娘家准备好,再交到女子手中,哪里有人自己巴巴去要的。 何况身为女子,若是大庭广众起了争执,众人也会颇为苛责。 其实她心中清楚,这就是男子先天的“霸道”。 既如此,孟青便也随他。 可这程云凛,今日自己并未请他来帮忙,孟睿也没有住在程家庄子,他怎么会来? 那一日,李昌安松口,便是因着程云凛,今日还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此刻安氏有些如芒在背。 李惜霜对那日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出言阴阳道。 “程将军倒是好兴致,这么巧走到了李府门口?” 小女子口头上的把戏,程云凛觉得搭理都是浪费时间,当然孟青不同。 遂只瞥了一眼李惜霜,转而看向安氏。 “李夫人,本将军时间也不富裕,您这莫不是要驳了李大人的面子?” 安氏听着程云凛提起李昌安,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程将军说笑了。” 随后便招呼着下人,将备下的东西,悉数往外搬。 李惜霜被无视极为不爽,还想要再作妖说些什么。可程云凛的眼神十分犀利,叫她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直至最后一个箱子搬出来时。 “当初,孟家从江南送过来的嫁妆,共计三十二箱,如今都在这里了。” 安氏此刻有些后悔,早些时候,没这么多人,将东西都搬出来,也不至于连带着一起丢人。 说罢,转身带着人进府,想要闭门。 可孟睿却伸手拦着了。 “舅母莫急,睿儿还未清点呢。” 孟睿这话,叫安氏情绪压不住了,大声道; “这嫁妆箱子,都在这里了。” “此前你们说的四十余箱,有一半是你母亲感念照顾不易,给李家的补贴。” “莫不是,那也要拿回去?” 孟睿轻笑一声,随手打开了一个箱子,说道; “母亲给的补贴,那自是不该要回来的。舅母安心。” 安氏松了口气,还算是讲道理,否则她今日便要将这些东西全部攥在手里。 “只是,这箱子里的,和嫁妆单子上的,是否一致,睿儿还需得看看。” “正巧也有人做见证!” “什么,你还要清点?” 安氏声音都大了不少,原本想着,这么多箱子,嫁妆单子的东西也那么多,拿几个里面混些不值钱的玩意,也无所谓…… “如此多,这在门口要清算到何时去?” 她想也许是孟睿有心吓唬她,毕竟孟家什么境况,这么多的东西,他那几个人,清算不过来的。 “倒也简单,来时顺便在牙行请了不少账房,都是老人,想来,费不了什么时间。” 说着,便招手示意后面的账房上前。 安氏与李惜霜神色瞬间变凝滞了,这大庭广众,若是叫人知晓李家出尔反尔、以次充好,那日后的名声也就…… “睿儿,舅母有些糊涂了,这里面有十余个箱子,乃是府中闲置的物件,方才好似吓人搬错了。” 十余个,倒是在意料之外,在孟青看来,安氏和李惜霜的性子可不是这么好的。 怎么着也该有个六成才对。 孟睿闻言,只感叹姐姐聪慧,竟然将这个也算到了。 “哦?舅母如此不当心,那您看,是现在换了去,还是睿儿再寻个时间来?” “自是现在。” 随后,安氏便让贴身嬷嬷又去安排。 也就是这么点事,一来一去,竟然耽误了一上午的功夫。 后来,那些箱子孟青和孟睿并未着急打开,反而是抬到庄子上去了。 让晏清那边的账房,寻个时间,再登记制作成册子。 “姐姐,这些嫁妆为何不直接送往花枝巷去?” 孟睿不明白,这是姐姐的嫁妆,应该送到府中,让王氏也看看,这才不至于被轻看了去。 “花枝巷未必安全,毕竟那也是江家大房,而伯爵府与李家关系匪浅。” “如今嫁妆是拿到了,接下来,孟家的家产又要如何去要?” “依我之见,不如先暂且放一放,待春闱之后再说。” “虽说,安宁长公主答应会帮忙。但非必要,还是不要给她招惹麻烦。” “嗯,如此也行。” 孟青不过是开个头,孟睿便知晓她的意思。 一来,现在李家和秦家应当也在防着他们俩,所以已然失去了先机。 二来,在科考中什么都有可能,谁知道自己是否有可能面圣呢?若是可以,在大殿上说出来,远比去市井门前闹,来得有力。 李惜霜看着东西都被搬走,有些心疼。 她是拿了不少孟青的嫁妆,可也就一半多,和原本的加在一起,也不如今日那么些。 所以,她有些埋怨父亲与母亲。 这么多东西,若是能进到她手,伯爵府那边日后定然会高看她一些。 “母亲,您与父亲当真是糊涂,这么些东西,若给了女儿,日后在伯爵府也能更硬气些!” “可如今给了孟青,日后,女儿在婆家如何抬头?” 越是这般想着,她越是气愤与难受,最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李家,只想回府静静。 可她又哪里知道,伯爵府还有一场风波在等着呢。 第202章 小丫头的眼光 王氏对孟睿、孟青讨要嫁妆一事,都是知晓的。 她也不是那种贪墨儿媳嫁妆的恶婆婆,只是,看到孟青空手回来的时候,心底隐约泛起了失望。 脸上原本的期盼也淡了些。 “回来了?事情可还顺利?” “嗯,中途虽有些波折,可到底算是拿到手中了。” 孟青觉得,王氏方才的神色是有些变幻的,只是尚未反应过来是为着什么。 遂带着几分关心问道:“母亲,府中可是有事?” 王氏听着她的关心,也算是有些安慰。 只是,这嫁妆明明拿到手了,却不带到府中,若被有心人知晓,定然要猜测是自己这做婆母的觊觎着,叫她生了防备。 想到这里,王氏的抿唇,张了张口,最终也化为了一句: “府中无事。” 她越是这般,孟青便越是笃定,这是有事。 随后想了想自己方才来时,她的转变,好似猜到了什么。 “母亲,您此刻若是无事,儿媳有话想同你说。” 这莫不是要说,将嫁妆全然给了孟睿?这样想着,王氏觉得也没什么了,毕竟孟家的境况如此,孟睿一个孩子,再没东西傍身,日后如何复家族荣耀。 待身边人都下去后,孟青这才开口说话。 “母亲,儿媳有错,关于嫁妆的事,并未与你商量,便自作主张了。” 得了这句话,王氏心底那点不舒坦也没了。 “那原本就是你的东西,怎么处置都是你的自由。” “况且,睿儿这孩子如今没了长辈,便只有你这个姐姐,自然……” 王氏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言语间均是为着睿儿考虑。可孟青听出来了。 “母亲,你莫不是以为,我将嫁妆都给了睿儿?” 孟青如此直白发问,让尚在自语的王氏有了短暂的沉默。 “你回来时,并未带东西,所以……” “母亲,即便是我愿意,睿儿也不会愿意的。” “只是这么多嫁妆,若是真的放在花枝巷,怕是伯爵府那边也会打主意。” “与其被他们算计,儿媳自作主张与安宁长公主做了笔交易,将孟家所取回来的东西,八成送与长公主,以求得庇护。” “八成?” 王氏想到嫁妆可能会给孟睿的时候,都不曾激动。 可此时听到孟青说,要将八成的都给长公主,有些失态。 “青儿,我们家的境况也不会出入朝堂,这些东西若是交于长公主,怕是也没什么……” 孟青一听,便是王氏误会了,轻声笑道: “母亲,我们大房现在拿到什么东西,都是在手上拿不久的。” “伯爵府几次三番叫了我们过去,便是最好的证明。” 王氏闻言,也陷入长长的沉思之中。分家以后,事实上她们并不算摆脱了伯爵府的掌控。 哪怕到时候,高氏的嫁妆能因着高家插手,拿到自己手中,那日后又要如何守住? 其实,王氏本身对高氏的嫁妆并不眼红,但她就是不想让伯爵府踏着自家夫君与儿子的尸骨安稳度日。 “你觉得,安宁长公主可以庇护于我们?” 在王氏看来,这样的权贵,钱财虽然可以打动他们,但在利益权衡时,却并不占优势。 “不管能不能,总归要试上一试。” “母亲,若是要为父亲与夫君报仇,那我们面对的不单单是伯爵府,还有秦家、李家,这是江家大房做不到的。” “安宁长公主,是我们唯一可以拉近的人。” 王氏想了想,孟青所言不无道理。 只是,这不单单是孟家的东西要双手奉于长公主,然后高家的也要…… 届时,高家那边未必就不会有意见。 “此事,让我再想想。” “倒不是我贪图这些东西,只是里面不仅是你我的事,还有高家……” 孟青点头,表示了然。左右高家的人还没到,如今也不过是借着契机,让王氏有这样念头。 若真到了那一步,这也是个法子。 “母亲,儿媳只是将事情告知与您,免得因此生嫌隙。” “至于其他,不过是让您也有些想法。” 孟青走后,王氏仍旧在思量她方才所言。 “嬷嬷,你说日后我们与伯爵府能否真的划清界限?” 王嬷嬷不知道为何王氏有此一问,眉头紧锁认真思索一番后,方才开口。 “夫人,若是伯爵府能与咱们划清界限,您便要不再追究之前的事吗?” 王嬷嬷的一句话,让王氏豁然开朗。 她在想什么?伯爵府的人,哪里是老死不相往来便能饶过去的。 不说其他,只自家夫君和儿子的仇,便不能不报,江远山和秦氏…… 嫁妆拿到的第二日,孟青又去了公主府,只是这一次还带着孟睿。 既然那日所谈话题,也不涉及到孟家的家产。 总归还是要孟睿亲自来一趟才显得诚心,更重要的是,孟睿要参加春闱。 而秦家、李家、江家,即便是对这样的少年不在意,也是会用些法子,叫他完全没了本事才放心。 若能入了安宁长公主的眼,便是什么都不做,于外人而言都会忌惮一些。 所幸孟睿也是有本事的,安宁长公主问的问题,都能对答如流。 孟青想到自己第一次被长公主召见时,那种忐忑与怯意。 如此看来,这个弟弟倒是比自己强不少,兴许未来孟家也能在他的手中,再有昔日的辉煌。 在孟青带着孟睿离开时,安宁长公主眉梢的笑意都未曾落下。 凛冬送走孟青姐弟后,回来时瞧着长公主看着孟青的嫁妆单子,嘴角扬起,当是心情极好。 只是,她不太明白,孟青的嫁妆虽然丰厚,可对于长公主而言,却也算不得什么。 这些年,她打理公主府的庶务,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那,为何要因着这些东西,去管孟家姐弟的事儿,若真的对上秦家、李家、江家,或许还有其他的势力。 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对! 第203章 长公主的谋算 安宁长公主看着凛冬从送走孟青姐弟回来后,便一直有些不对劲。 便知她是有事想问,若是别人也就罢了。 可凛冬是跟着她许久的,在没有错处的情况下,还是颇为受宠。 “瞧你这样,有什么不明白的?” “公主慧眼,奴婢并非有意要窥探公主的心思,只是,有些愚钝,今日的事,想不明白。” “哦?” 看着安宁长公主饶有兴趣的模样,凛冬干脆跪下,壮着胆子问道; “恕奴婢多嘴,孟青的嫁妆虽然丰厚,可在咱们府中也算不得什么。” “何况,那孟家的家产是不是在李家,有多少,能否要回来,这些都是未知。” “可公主却因着这些答应了要护着他们,这……” “若是对上那几家,也是个不小的麻烦,奴婢愚钝,怎么都觉得这是孟家占您便宜!” 凛冬这一番话,颇有一种视死如归之感。 只是这么浅显的道理,若是她看得出来,却未曾明言。他日真的因孟家姐弟给安宁长公主带来麻烦,自己也免不了一顿责罚。 安宁长公主看着凛冬,脸上的笑意没有退却。 这叫凛冬心中有些打鼓,生怕因此犯了公主的忌讳。 “你既想知道,去将苏老先生请来!” 凛冬应了一声是,随后麻利的起身、告退、出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安宁长公主见此,侧眸望了望铜镜中,怎么,自己是很吓人? 不多时,凛冬便带着苏老先生快步而来。 苏老先生是安宁长公主的谋士,跟着她已有近二十余年。 可以说,自出宫立府后,便一直在。 若当初,先皇能够兑现那句玩笑话,那么如今的苏老先生,便是应该出入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老朽参见长公主。” 苏老先生如今年近六旬,头发花白,但精神烁烁,眉目中也有些许慈爱。 “先生,总与你说,不必同我行礼,怎么就是如此倔。” 此刻的安宁长公主言语温柔,有一种小辈对着长辈的敬重与撒娇,和孟青瞧见的倒是判若两人。 “礼不可废,长公主身居高位,当为民表率,更是要注意细节。” 苏老先生心中是欢喜的,这么多年,他早已经将安宁长公主当成自己孩子一般看待。 只是,为子女计深远才是最好的。 待他落座后,安宁长公主便说起今日孟家姐弟来过的事,顺便将单子递了过去。 “不愧是江南孟家,嫁妆之中的部分,便如此之多。” “先生知晓这不是全部?” “单子上的磨叽,瞧着成色尚新,且这与之前咱们调查的不同。” “嗯。此乃孟青嫁妆的五成。原本说的八成,但孟睿愿意让出孟家产业的一成来换。” “听闻孟家早败,他们不曾养在一处,如此,可是难得。” “重情义,又懂舍取的聪明人,是可用。” 安宁长公主听着苏老先生的话,点点头。随后将头转向凛冬,笑道: “有什么问题,如今便问问先生吧,也叫他教教你,日后行事可更周全。” 凛冬此刻有些惶恐,尤其是看着安宁长公主的笑意不达眼底,都怪自己心思太多,如今也没法,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苏老先生听完她的考虑后,笑容也深了几分。 “凛冬考虑得确是不错,事事都以公主的为先,更是难得。” 得了这话,安宁长公主的笑意多了几分安慰之感,这也叫凛冬悬着的心落了地。 “孟家的东西虽然与公主如今的私产比起来,不够看。” “但孟青是个极为通透和聪慧的人,她所研发出来的物件、所采用的经商法子,老朽都研究过,与一般商人大不相同。” “如今不过是在京城,日后若真能铺开,那对于长公主而言,也算是个不小的钱袋子。” “除此之外,她与程家的关系,不一般。” “无论是程宁亦或是程云凛,都屡次相助,要知道,程家在京城可并不上心,她算得上例外了。” “这是长公主拉近与程家关系最简单的法子。” “除却这些之外,秦家在江南、云州等多处,都发展了自己的势力,近些年,京中与秦家交好的勋贵也不少。” “伯爵府虽不算什么,可秦太夫人到底也是秦家的嫡次女,怎么会没有什么关系。” “孟家的事,老朽叫人查过,与秦家、李家、江家都脱不了关系,这何尝不是一个契机呢!” “届时握住了秦家的把柄,让他们站在长公主这一方也是轻而易举。” 苏老先生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停顿了片刻,想看看安宁长公主的反应。 从他掌握的线索来看,秦家不是什么好的,可若是长公主为着大事,将把柄握在手里,做控制之用,那便拿他们也无可奈何。 遂,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先生何故不语?” 安宁长公主自然是留意到了这点,只是她没有多言,身为谋士,苏老先生所言确实是对自己最有利的法子,这点让她很是满意。 可瞧见他的反应,却又觉得不舒坦,于他心中到底还是对自己有保留。 “长公主恕罪,老朽对秦家,有其他想法。” 到底苏老先生还是将心中之言说了出来。 …… 原本以为,他说完这些以后,安宁长公主会有不满,岂料对方看着自己,眉目中倒是多了些许满意。 “有此想法,为何一早不说?” “身为谋士,自然要为长公主择取最佳的法子。” “如此,您便会少去一些助力,怕是成事也得难上一些。” “先生倒也无需自责,有些朝堂内里,您不知晓也是我之过错,未能及时告知。” 说着安宁长公主便将手中一直在翻阅的一本札记,递给了苏老先生。 此札记是记录程家与京中关系的,自然秦家也在其中,而这一页便正巧是与程母相关的。 “竟然还有这种事。” 苏老先生看完以后,也感叹了一句。 “只是,程家世代忠良,未必会因为这点小事,而与秦家对立。” “先生再往后翻翻,瞧瞧。” 片刻后,苏老先生抬头,眼中尽有些欢喜,对上眸中把握十足的安宁长公主,笑道。 “身为行军之人,最是痛恨拿军备粮草做手脚的,想来程家已经动手了。” “否则,不会频繁插手孟家的事。” 第204章 镖局与新工坊 孟青将承诺安宁长公主的那一份送过去后,手上还有些余钱。 遂干脆去了庄子上,又仔细清点了一番。 虽然如今的生意也是不错,可这么多银子和东西,却是第一次落在手中。 晏清觉得,自己好似很久没有见过自家姑娘了。 但此前姑娘叫妹妹来问的话,让他如今分外拘谨,甚至此刻都不敢上前关心一二。 这样远远地望着她,也很是知足了。 在知晓孟家变故之后,那许许多多的日子,他只觉得自己像一个快要溺毙的人,无力恍然的在世间游荡。唯一支撑着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想着要进京都,找到孟青。 后来,姑娘将他和妹妹视为亲人一般。 自己的心思也开始飘忽,倘若能再藏好一些,那是不是山蓝就不会发觉,而姑娘也就不会敲打自己了? 正当晏清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之中,怔怔望着孟青发呆时,下人通报说郭沐阳来了。 “恭喜孟掌柜,贺喜孟掌柜。” “那十里红妆,如今也算是京城少有的富贵了。” “既如此,那此前说的生意,是否能够着手拓展了?” 郭沐阳脸上堆着笑,在孟青面前,越发没有架子,好似好友玩笑一般。 “怎么,郭公子如今是不够忙碌,想要找找事做?” “赚银子的事,再忙也是能挤出时间的。” 郭沐阳一听到赚银子的事,便收敛了玩笑之色,十分认真的回答。 每每这个时候,孟青都会想到最初晏清对郭员外的形容,大抵这就是遗传吧。 不自觉间,孟青勾起了嘴角。落在郭沐阳和晏清的眼中,也有满足感。 “既然能挤出时间,便在周围寻寻,看看能否找到合适的地方,再建两个工坊。” “可在坊间透露消息,碧玉坊和闺秀阁的货品,皆可大量采购,但要求是不能在京城销售。” “当然,采购以后在何处去卖,也是要让我们知晓的,再根据状况定价,免得有人拿着东西发横财。” 一缕阳光照射下来,孟青仿佛被镀了上了一层金光,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 “这样的法子,可行吗?” “有何不可,若是其他府城有人愿意,也可到京城来下单子,届时我们再委托镖局送达便可。” “如此一来,我们的市场便可扩大。” 郭沐阳听着孟青的话,眉目中露出了好奇之色,什么是市场?这词好似不曾听过。 “市场是何物?” 郭沐阳冷不丁的一问,叫孟青原本的思路被打断。侧眸过去,晏清和郭沐阳都以一种颇为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 她倒是忘记了,脑子里的有些东西,实际上还不属于这个世界。 “简单来说,便是买东西的人。” “京城只有这么大的地方,买东西的人也就这么些,能赚的自然有限。” “但若是能够将东西运出去,那么买的人多了,自然能赚得也会更多。” 晏清好似听明白了,却也听得不太明白。 “姑娘,晏清愚笨,若是如此之法,那我们赚得银子会不会少了?” 孟青点点头,晏清倒是一眼便看到了关键。 听闻赚得银子会少,郭沐阳也反应过来。 “那此前,你所说的法子,比这种如何?” 孟青认真想了想。“各有利弊。” “这样的法子,我们可以省不少力气,只需要在镖局和工坊的建设、管理上加强重视。” “但此前与你说的法子,要管理的内容太多,奔波了些。” 郭沐阳听明白了,想了想,银子诚然可贵,但若是离开京城,他便看不到孟青了。 如今虽然见得不多,但一月两月,总归是能看上一眼,说上几句话。 这般想着,他平生第一次觉得,也许银子不是那么重要。 “郭公子,你有何想法?” “若你觉得此前的法子好,那便寻摸出一批人,叫人培养一二,再……” 孟青看着郭沐阳的犹豫,便知他是对这赚银子的多少,有些许考量。 “不用,就按照今日所说的法子来吧。” “总不能为了赚银子,便连家也不顾了,我娘可是很彪悍的。” 郭沐阳当即拒绝,随后又找补着,最终迎着孟青和晏清的目光,将缘由都归咎到母亲头上。 同样是男子,晏清哪里又不明白,郭沐阳停顿时看向姑娘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呢?他心底隐隐有些不悦,却也不能奈何。 姑娘如此耀眼,自然也会受到他人青睐,若真有那一日,她遇到心仪之人,便是拼了命也要成全姑娘。 孟青在山蓝说起晏清之事后,对频频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男子,也注意了不少。 此刻,郭沐阳灼灼地目光,她丝毫不遮掩,笑道: “郭公子若是顾家,不若寻了良缘,令堂想必就能放松些。” 此言叫郭沐阳心中没由来的钝痛,上一次她说自己可以唤一声“嫂子”,那时便是有些疏离之感。 今日又借着母亲的名头,让自己娶亲。 郭沐阳泛起一丝苦笑,随后盯着孟青的眼睛,有些坚定道: “良缘难得,若真遇上,我自是不会退缩。” 这样的反应,孟青有些头疼,想要说些什么,可对方却没有丝毫提及自己,未免有些自作多情的嫌疑……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情爱都是极其麻烦的事。 “姑娘,若按照您方才所言,现下是否需要寻摸一个合适的地方,再招些会武之人,组建镖局?” 晏清看得出郭沐阳的心思,也听得出姑娘的拒绝。 所以在气氛不对的第一时间,便站出来,帮着自家姑娘解围。 也许,都是男子,他也是可以帮着敲敲边鼓,省得日后成为自家姑娘的阻碍。 “嗯。如今庄子上的人手定然是不够的。” “府中也有些会武之人,若不嫌弃可以……” “倒也无妨,只是用了府中之人,怕是令尊令堂会有意见。” 郭沐阳想说自家爹娘不会介意,但转念一想,孟青还是江家的儿媳,若真的如此,爹娘借着下人的名头插手生意,也是麻烦。 “孟掌柜考虑周全,干脆去牙行重新买过。” 第205章 发觉 此前的合作,孟青出脑子居多,投入的成本较少。 而嫁妆到手后,即便是给了不少出去,手中也颇为宽裕。 这也就使得她本钱给得多些,还引得郭沐阳玩笑: “孟掌柜倒是财大气粗,只是嫁妆银子都让我攥在手里,可放心?” 不知是不是孟青的错觉,他这句“嫁妆银子攥在手里”带着几分其他的意味。 “这有何不放心的。” “郭公子本事好,可将我的嫁妆银子翻几番,日后……” 孟青原想玩笑一句,日后嫁人时,也有资本。 可想到如今的处境,又知晓此言不合礼数,遂一笑了之。 “日后如何?” 郭沐阳却来了兴趣,追着问。 二人玩笑之际,程云凛从远处大步流星而来。 看着郭沐阳一直在问什么,而孟青虽然未曾回答,嘴角却有些许笑意。 心中没由来一阵堵,甚至觉得孟青此刻的笑容有些刺眼。 被自己想法震惊到的程云凛,驻足收敛心神。 青黛与荷香早就瞧见了,可看程云凛没有走过来,便出声提醒孟青。 “姑娘,程小将军来了。” 孟青循着青黛的目光,往站在不远处的程云凛看去,他身姿挺拔,背光负手,好似蹙眉。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如此想着,孟青的嘴角也放了下来。 而郭沐阳先看着孟青神色变化,随后又看到不远处的程云凛。 自卑的情绪顿时装满了胸口。 程云凛——将军府的嫡子,早在京中少年郎招猫逗狗之时,便披甲上战场。 无论是身份,还是德行,都是极好。 出于一个男人的直觉,他或是对孟青有别的心思!于是自卑又变成了些许敌意。 见对方迟迟没有走过来的动作,孟青便只能起身,往他那边走去。 在郭沐阳的眼中,便是孟青主动靠近程云凛,眸中有些落寞。 “程大哥,你怎么寻到庄子上来了?可是有事?” 说着,孟青还往他身后望了望,这庄子上的规矩还是没教好,怎么有人来了都不曾通报一声? 孟青主动靠近的动作,让莫名不悦的程云凛脸色好看了不少。 “听闻你带着睿儿去了长公主府,想问问情况。” 他说此话时,目光落在一旁坐着的郭沐阳身上,孟青当即明白,有其他的事不方便说。 “郭公子,今日我们也商议的差不多,不如……” 郭沐阳是何等人,这样明显的用意,他一下就知道了,不待孟青说完,便接过话。 “正巧,碧玉坊与新工坊那边还有事要处理,便先行告辞。” 郭沐阳之所以会如此痛快,是因为他想到了京中的传言,程云凛身患隐疾。 面对这样的男子,方才的敌意和防备都有些过头。且孟青是江家儿媳,早些年听闻江家和程家也是有些交情的,如此,他们便更无可能。 遂,干脆请辞,省得叫孟青为难。 程云凛一直在旁观,可方才郭沐阳扫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幻如此明显,他略略一想,便知晓内里。 孟青看着程云凛双眸微闭,望着已然离去的郭沐阳,有些不解。 “怎么,不是有事?” “郭家在京城之中,算不上什么,怎么当初便选中了与他们合作?” 孟青还以为,程云凛会先说正事,他这是对郭家有兴趣? “正巧建造工坊需要占郭家的地,一来二去便熟悉了。” “郭沐阳在经商上,颇有天赋。” 听着孟青夸赞郭沐阳,程云凛眸中有一缕耐人寻味。 “最重要的是,郭家没有背景,当时的江家还尚有余威,可占上位。” 这原本也就是孟青的考虑之一,若非如此,当初第一次见着郭沐阳时,便也顺势叫他帮忙推荐了。 听孟青直言心中的算计,程云凛竟然有一种被人信任的喜悦。 “京中也还有不少富贵人家,可多数背后都站着勋贵,彼时的孟青够不上,也掌控不住。” “你倒是诚实。” 程云凛笑着打趣了一下后,似又想起了什么,转而黑着脸问道: “如此,当初交好程家,也是掺杂了这些算计?” 孟青不是傻子,自然知晓此刻程云凛是有些不悦,可仍旧想了想,才认真回答。 “程大哥想多了,我与程家的缘分,一开始便是与宁儿。” “交好程家,着实算不上。” “你与我第一次见面,也是我第一次去程府。若真的有心交好,那便不会如此不懂事了。” 孟青解释时,眸光清澈,真假程云凛自然是分得清的。 情绪平复后,他才缓缓走到一边的桌子旁坐下,轻声道: “长公主,要召见我。” 这几个字声音虽小,却穿过孟青的耳廓,直击其心。 “何时?” “明日。” “且是你与睿儿离开不久,来传的话。” 程云凛不是那种多言的人,他既然特意提及了自己和睿儿,那就意味着,怀疑长公主召见他,是与自己相关的。 “我并未在长公主面前多言。” 程云凛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了握,随后双目锁紧孟青。 “你以为,我是怀疑你?” 孟青没说话,只是看着程云凛。这样的问题有何意义,他特意前来,不就是想要揣摩长公主的用意?怎么还能扯到怀疑、不怀疑的事上? 可程云凛的目光过于灼热,好似不得个答案,不罢休一般。 孟青叹了口气说道: “我并没有这个想法。” “且如今讨论这个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为何没有?” 程云凛冷声打断,双眸好似在克制什么一般。 “战场上,战友之间的信任尤为重要。” 这人还真是有些轴,直接说他们之间的信任很重要不行吗?非要拐弯。这下,素来尚算冷静的孟青,也不知道怎么回了。 许是觉得自己态度有些异常,程云凛收敛了眼神与脾气,解释道: “我不曾怀疑什么。” “我也不是觉得你怀疑我,只是告知你,我不曾在长公主面前多言。” “故而,她如今想要见你,怕是……经过了一番调查。” 孟青在反复说起这事的时候,脑海中生出了一个有些难以接受的念头。 也许,长公主愿意帮助孟家,是看到了自己与程云凛的联系,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