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上位,成为暴君心尖宠》 第1章 穿越成烧火丫头 “阿火,阿火……” “死丫头,什么时辰了还睡!” 方紫罗刚睁开眼,迎面就是一根烧火棍打过来,她下意识抬手去挡,手臂狠狠挨了一下。 “赶紧起来烧火,皇上下朝后要来雨荷轩用早膳。要是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穿着兰色宫装的女子扔下这句话后,方体态端正地转身离开。 什么玩意儿? 不等她缓过劲来,忽然,一团记忆就这么强行塞入她的脑子里。 她穿越了。 社畜方紫罗,996了一周好不容易熬到个休息日,打算在家睡个天昏地暗,没想到一觉醒来,竟穿到这个架空封建王朝里。 穿就穿吧,还穿到吃人的皇宫里头。 要是个嫔妃倒也罢了,还算是个主子,她却穿到了一个烧火丫头身上。 这具身躯的女子,叫方芷萝,是她本家人,名字还相似,看来是天注定的了。 方芷萝出身农户,因为家里实在太穷,她就参加了宫女选拔,人长得漂亮机灵,顺利进宫。 后来分配到柳贵嫔宫里,专门伺候殿前那一塘荷花。 不巧一日午后,皇帝来雨荷轩,瞧见了她,赞了句:人比花生得俏丽。 这话后来传到柳贵嫔耳朵里,她气急败坏,捏着方芷萝的下巴打量。 才十三岁,还没张开,就已经可以窥见日后容色倾城的端倪了。 柳贵嫔于是把她打发去厨房做烧火丫头,让她日日灰头土脸地待在伙房里,再不能去皇帝跟前转悠。 她还嫌她原名芷萝妖里妖气,给她取名阿火。 不仅如此,这宫里上下,人人都可欺她辱她。 原主被活活折磨了三年,前两天发烧高热,也不许休息。 于是,昨天,可悲的原主就这么活活病死了。 方紫罗这个社畜穿过来,顶替了她的芯子。 “阿火,你还愣着做什么?芝兰姑姑说的话你没听到啊?” 旁边一个小宫女走过来,揪着眉心提醒她。 这宫女和原主是一同来雨荷轩的,叫银屏,她之前笨手笨脚的,不小心弄死了一株荷花,后原主给她想了法子,让她躲过了处罚。 因而,这些年,只有银屏时不时的接济她,给她塞个馒头,在她病的时候给她弄点药来。 就这样,也得避着人才能做,因为在这雨荷轩,欺负原主是政治正确。 谁不合群,帮她说话或是出手帮她,那就等着一起被欺压。 银屏守在炉子旁,拿着小扇子,给柳贵嫔熬调养身子的汤药。 方芷萝爬起来,将灶口的破席子卷起来放到一边,然后又在同样的位置,坐那儿烧起火来。 她一个现代人,还真不会烧这种灶台。 烧了半天没见半点火星子起来,倒把她一身996的怨气全给激发了出来。 这样可不行,原主一个任劳任怨的古人都被熬死了,她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不是说皇帝要来么? 行,这对她而言或许是个机会。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张脸长什么模样,不过既然能让坐拥后宫的皇帝赞一句俏丽,又让曾经盛宠一时的柳贵嫔忌惮,想来是非常漂亮的。 一穷二白的农户女,既入了后宫得罪了主子,不想磋磨至死,那她唯一能自保的法子,就是往上爬。 “噗”一声,火燃了。 方芷萝往灶眼里头塞各种易燃的木屑和树枝,又塞了许多柴火进去。 浓烟滚滚。 “咳咳……” “咳咳,阿火……” 银屏捂着口鼻过来,想帮她看看火。 结果,她就看到方芷萝把火把扔进了灶口。 “轰”一声,灶台起了大火,火舌把堆在一旁的破烂草席也一并吞灭了。 方芷萝,一路好走,从此以后,我代你好好活着。 方紫萝看着那燃烧的草席,心中默念。 “阿火,你疯了?” 银屏已经吓傻了。 她做了什么? 她居然敢在宫中纵火,这可是死罪啊! “嘘。” 方芷萝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银屏一怔,不明所以地看她。 “哎呀,走水了走水了……” 方芷萝拉着银屏往外跑,扯着嗓子喊人。 这会才是卯时,天都没亮全,宫里多数人都在熟睡中。 方芷萝这么一喊,才有几个稀稀拉拉的值班的人跑过来帮忙灭火。 可惜,灶口堆了那么多柴火,这会儿的火势已经不可控了。 等到皇宫里的水车过来灭火时,柳贵嫔的寝宫都被烧了一半。 方芷萝这个始作俑者,一直在帮忙积极灭火。 灭火的禁卫军统领,见其他宫女都吓得失魂落魄,只她一个人跟着禁军进火场,指挥宫女太监们用湿了的帕子捂住口鼻,匍匐身子逃出火场。 “你叫什么名字?” 顾统领想着,这小宫女能干,待会没准儿能给她讨个封赏。 “奴婢阿火。” 话落,方芷萝又闯进了火海。 顾统领英挺的眉目看着那道瘦小的身影,喃喃:“阿火。” 皇宫里,下人的命不是命,禁军们只顾着灭火,以及救主子娘娘出火场。 下人们只能自求多福,她一个现代人,学过系统的火场避难知识。 所以,她这么一趟趟地,将堵在火场的人都带了出来。 没人死亡,只有几个受了伤。 不是她圣母心,要救这些把原主霸凌致死的人,是她需要让这个救火的禁军统领注意到自己。 禁卫军是皇帝的人,禁卫军统领又是皇帝的心腹。 这一波好感兼存在感,非常有必要刷。 “咳咳……” 方芷萝吸了不少烟进去,弓着腰咳嗽。 柳贵嫔为了避难,连妆都来不及化完,只急急穿了外衣,披头散发地跑出来。 “怎么好端端的就着火了?” “是伙房着火了。” “伙房?” 芝兰当即朝方芷萝走过来,“死丫头,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芝兰踹了她一脚,她当即倒在地上,眼一闭,昏死过去。 顾统领看到她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全是青紫痕迹,眉心皱起。 “还敢装……” 芝兰想再来一脚时,门口就传来了通报声: “皇上驾到——” 第2章 攻略暴君第一步 皇帝轿辇在雨荷轩停下,英姿勃发的年轻帝王,迈步踏入雨荷轩的门槛。 刚走到院里,他就看到满目疮痍。 “参见皇上。” 一行人齐刷刷行礼。 萧珩目光收回,落到这群人上,又注意到地上躺着一个身姿曼妙、纤弱无骨的小宫女——是的,方芷萝连倒下的姿势都精心设计过。 “免礼。” 萧珩继续往前。 顾统领起身,同他汇报这场火灾的情况。 “你的意思,这雨荷轩烧成这样,无人死亡?” 萧珩深邃的眼睛露出几分欣赏,拍了拍顾统领的肩,“禁卫军的差事办得很好。” 顾统领是萧珩一手提拔,这位帝王心思诡谲、生性猜疑,顾统领能坐到这个位置,他的为人自然是刚正不阿——这一点,还是原主的记忆给方芷萝留下的印象。 “皇上,微臣不敢冒领功劳。在微臣带领禁军过来救火之前,是一位叫阿火的宫女忙前忙后地组织人救火。宫内上下无人伤亡,也有阿火一间间屋子去查看救人的功劳。” 说到这里,院子里那些宫女太监都低着头,面面相觑,臊得慌。 是的,他们中好几个,都是方芷萝从火场带出来的。 萧珩黑眸一眯,望着那群宫女,“阿火是哪个?” “皇上。” 柳贵嫔柔柔地出声,帕子半捂着未上妆的脸,泪眼楚楚地走过来,“臣妾刚刚吓死了,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萧珩敷衍地“嗯”了声,“爱妃受惊了。” 又问,“阿火是谁?” 柳贵嫔身边的芝兰尴尬出声:“皇上,她就是一个烧火丫头。今晨这火,八成就是那贱婢不尽心造成的。” “皇上,那地上倒着的就是阿火。” 顾统领道,“不如皇上把她带过来问问清楚。” 萧珩点头。 身后两个太监,将地上倒着的宫女架到他面前。 她身上穿的宫装是不合身的,被架着的时候,两只小臂露出外面,全是青青紫紫,新旧叠加的伤痕。 萧珩露出一抹薄凉的冷笑。 一旁的柳贵嫔,被萧珩这笑弄得心头发毛。 皇上这眼神,难道还记得三年前偶遇的一幕? 不能吧? “带去勤政殿。” 丢下这话,萧珩便转身离去。 “皇上——” 柳贵嫔双目圆睁,对着萧珩的背影喊了两声,未见回应。 然后,她死死地看着自己磋磨了三年的小宫女,被皇帝带走了。 …… 萧珩,大夏国皇帝,年号晟元。 这位晟元皇帝,是个狠人。 排行老六,因为生母不受宠,所以也不受先帝喜爱。 太子三废三立,最后先帝仍在朝野威望最盛的六皇子、满身功名的九皇子中,选了昏庸无能的三皇子,将他再度立为太子。 他叮嘱六皇子,要好好辅佐太子。 六皇子心中有气,不情不愿地应下。 后先帝病重,时日不多,朝政都由太子打理,有人向太子进言,说为防六皇子在先帝驾崩后造反,应密密除掉六皇子。 太子党刺杀失败,后六皇子借故闹大此事,称太子无德,妒贤嫉能、谋害手足,六皇子原本就有威望,最后造反,将太子射杀马上。 事后,六皇子去向先帝请罪,彼时的先帝吊着最后一口气,无人知晓勤政殿内,这对天家父子聊了什么。 六皇子出来时,拿了继位诏书,又宣布:先帝驾崩。 继位之后,萧珩夺了九皇子一半兵权,又将原本的太子党大肆清算,弄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萧珩继位第二年,天降大旱。 民间都传,萧珩弑父杀兄,遭了天谴。 后旱灾过去,萧珩又招兵买马,对南蛮宣战,惹得百姓更加担忧。 暴君,不仁不义,穷兵黩武,天不佑大夏! 百姓哀声哉道。 仗打到最后,萧珩御驾亲征,接连收回三座失地。 民间对这位新帝的印象才慢慢好转。 如今是萧珩继位第十年,他南收失地、北抗蛮夷,又将东夷城纳为大夏附属,同西域通商往来。百姓的生活蒸蒸日上,对这位新君无不称道。 方芷萝躺在床上,认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要攻略的帝王。 简言之,是个枭雄。 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萧珩勤勉,兴致来了还要御驾亲征,所以他并不是荒淫的皇帝。 他一月里进后宫的次数寥寥无几,至今为止,后宫里就只有董贵妃和林贤妃,诞下大皇子和二皇子,闻淑妃诞下大公主。 甚至有些宫妃,自入宫还没见皇帝一眼。 由此可知,这个皇帝,很难攻略。 萧珩不是耽于美色的皇帝,但天下男人谁不爱美色?他平时连自己的后妃都懒得搭理,跟一个小宫女搭话,多少是动了几分心思的。 方芷萝就是在赌,这个看兵书过目不忘的奇才,会记得三年前的一场小邂逅。 就算他不记得,方芷萝就再赌自己这张脸能打动他。 留在柳贵嫔宫殿也是死,倒不如赌一把,还有一线生机。 萧珩叫了李太医,给方芷萝把脉。 李太医皱眉,好一会儿才去回话。 “回皇上,这位宫女多年积劳,身上伤痛诸多,又高烧新愈,身体十分虚弱。” 萧珩坐在龙椅上,手上挂着一串翡翠珠串,漫不经心地拨弄着。 “万保。” 一旁候着的大太监上前,“奴才在。” “去打听一下,雨荷轩是不是就这么一个烧火丫头。” “是。” 万保退下。 “咳咳……” 偏殿里,方芷萝估摸着,自己该醒了,于是发出点动静来。 守着的宫女去通传,说是人醒了。 不一会儿,那位威凛帝王,就走到了她床边。 “奴婢参见——” “躺着吧。” 萧珩打断。 方芷萝已经起了身,抬眸看萧珩,又猛地想到宫女不该直视帝王的眼睛,遂将脑袋低下。 只那一瞥,她已经看了个大概。 他轮廓深邃,英气逼人,身上自带一股叫人畏惧的气场。 果然,与原主印象里的人很贴合。 “一个小小宫女,竟敢纵火烧妃嫔宫殿,你可知该当何罪?” 第3章 晋升勤政殿宫女 方芷萝吓得一哆嗦,是真被此人语气里的压迫和威慑吓到了。 宫中纵火,那是死罪,还是死得很惨的那种。 饶是银屏是唯一的知情者,但难保皇帝真要彻查,会不会用刑让她吐出真话。 “回皇上,奴婢没有纵火。奴婢只是身体虚乏无力,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醒来才发现火势蔓延。事后,奴婢也只得帮着灭火,尽力救人了……” “你体力不济却要强撑,既接了这活儿又不好好干,还敢说自己无罪?” 方芷萝在床上稽首,“请皇上治罪。” “这是死罪,你可想好了再答。” 方芷萝冷静道:“奴婢是请皇上治奴婢失言冒犯之罪。” “哦?此话怎讲?” 萧珩饶有趣味看着她。 “皇上可还记得,三年前,您曾与奴婢在雨荷轩说过话?” 萧珩眉目如墨,面无波澜。 他既不作答,方芷萝便抬头继续:“那日的事情,让贵嫔娘娘知道了。贵嫔娘娘便让奴婢去厨房做烧火丫头,整个雨荷轩上下,都可欺辱奴婢。奴婢哪怕身患重病,也不得休息。” 说到此处,方芷萝眼睛红了,泪珠自脸庞滑落。 勤政殿的宫女给她梳洗过,现下她脸上白净无瑕,五官端美秀丽。 连宫女给她梳洗的时候,都低声讨论:“这个小宫女真好看啊,皇上带她过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大胆!” 萧珩一眯眼。 方芷萝又将脑袋低下。 “妄议宫妃,你当何罪?” 方芷萝硬着头皮,“奴婢不敢欺君。” 萧珩薄唇勾笑。 这丫头胆子很大,也很聪明。 他说她不能以下犯上,妄议自己的主子,她却再拔一筹,意思是在皇帝面前,其他人都是奴才。 她要对皇帝讲真话,若说了假话,就是欺君之罪。 萧珩走了。 方芷萝长舒一口气。 这关算是暂且过了。 午膳后,万保将查到的信息悉数告知萧珩。 萧珩支着脑袋,在看奏折,未发一言,摆手让他下去。 下午,萧珩见了几个朝臣,去董贵妃宫里用晚膳。 晚上,萧珩回来继续处理奏折。 日子这样过了三日,方芷萝身子渐渐恢复。 她忍不住问勤政殿的小太监来福,“来福公公,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啊?” 来福哪里敢妄自揣测圣意,便问了自己师傅,皇帝跟前的大太监万保。 万保其实也不懂皇帝要留方芷萝做什么。 直到这日午后,柳贵嫔在勤政殿外求见。 柳贵嫔在萧珩面前哭哭啼啼,说自己雨荷轩无法住人了,连萧珩之前赏她的那一池塘荷花,也在救火取水中被捣烂了大半。 等萧珩一一应了她的请求,柳贵嫔心上这才大喜,大着胆子,跟萧珩问起那日带走的小宫女。 “皇上若是缺人伺候,让内务府拨几个伶俐的来就是。那个丫头,一直在我宫里是烧火的,笨手笨脚,哪里能伺候好圣驾?” 柳贵嫔剥好一颗葡萄,递给萧珩。 萧珩放下手里的毛笔,岿然不动,静静看着她。 就这么看了两秒,柳贵嫔忽然心底有点发毛。 “你那天不是说,雨荷轩起火是那宫女的错么?怎么,你不想罚她?” 柳贵嫔默默收回手,涂满蔻丹的手捏破了葡萄肉。 “皇上都把人带走了……” 她尽力控制气息,作委屈状,“臣妾想,失火之事,皇上应该有定论,会给臣妾一个公道的。” “朕没有定论。” “……” 萧珩示意她磨墨,柳贵嫔这才终于找到事做似的,擦擦手,拿着那块上好的御墨,开始磨墨。 萧珩用毛笔沾了墨,继续练字。 “爱妃刚刚哭诉自己雨荷轩经历火灾,朕以为,以你的脾气,早该大发雷霆,让朕惩处凶手才是。怎么过了这几日,才来找朕说起此事?” 柳贵嫔抿唇。 这叫她怎么回答? 她当然是怕皇上看上那宫女,直接纳了她啊。 当然,她也心虚皇上查出自己虐待那宫女三年的事…… “皇上……” 遇事不决就撒娇,柳贵嫔哀怨地唤他,眸光楚楚可人。 “皇上的意思,是要把那宫女交给臣妾处置吗?” 萧珩没说话,只让她继续磨墨。 一个时辰过去,柳贵嫔墨得手都酸了,萧珩也没再跟她说什么。 直到外头,万保端着一碗东西进来,“皇上,吃点东西消消暑。” 萧珩放下毛笔,看着那碗奇怪的东西。 “这是何物?” 万保一字一句复述:“回皇上,这是八宝冰粉。里头放了西瓜、火龙果、苹果、红豆、葡萄干、山楂片、花生碎、白芝麻。再佐上碎冰沙,生津止渴,甜而不腻。” 小太监试过毒后,那琉璃碗装着的八宝冰粉,便到了萧珩面前。 “这里头晶莹剔透的又是何物?” “是冰粉。” “朕知道,朕问的是,这是何物所制?” 万保答不出来了。 柳贵嫔笑盈盈出声,“皇上,这东西我都没见过呢,应该是御膳房为了讨皇上开心,研发的新鲜玩意儿吧。” 万保看了柳贵嫔一眼,回萧珩的话:“回皇上,这是阿火做的。” 柳贵嫔脸色当即一黑。 这贱蹄子,果然是不安分得很。 当日,她就该寻个由头直接打死了她。 萧珩黑眸一眯,“叫她过来。” “是。” 方芷萝穿的是勤政殿宫女的粉色宫装,与之前那件不合身又灰扑扑的宫装相比,这件粉色的宫装衬得她娇美无比。 养了几日,她气色体态都恢复了端正,人也越发水灵漂亮。 萧珩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这冰粉是用何物所制?” “回皇上,是一种叫做假酸浆的植物。取这种植物的种子浸泡、搓揉,再用纱布过滤一遍,加入适量石灰水,搅拌凝固,半个时辰之后,差不多就凝成了这通体通明的水晶状。” 萧珩拿起勺子搅了搅,往口中一送,味道甘甜清爽,确实很解暑止渴。 “柳贵嫔说,你只是一个烧火丫头,居然还会做这么稀罕的东西?” 一旁的柳贵嫔脸色快要绷不住,一边暗暗瞪方芷萝,一边还要防着被萧珩看出异色。 方芷萝道:“是奴婢在老家时,家里贫穷,五谷不够饱腹,自个儿琢磨出来的东西,皇上喜欢就好。” 萧珩道:“朕很喜欢。” 话落又去看柳贵嫔,“爱妃,你宫里不缺烧火丫头,朕身边却缺个能做小食的宫女。以后,方芷萝就留在勤政殿了。” 方芷萝一怔,他果然记得! 她连忙跪下谢恩:“多谢皇上,奴婢定当好好侍奉皇上。” 第4章 这后宫不养闲人 柳贵嫔气冲冲走了。 离开勤政殿时,一旁的芝兰忍不住问:“娘娘,那雨荷轩失火的事情不查了吗?” “查什么查?皇上存了心要保那个贱人,那小贱人也真是厉害,过了三年还能让皇上想起她。” 柳贵嫔快把牙咬碎了。 芝兰道:“我看,那把火就是她故意放的。雨荷轩上下欺辱她三年,小贱人心里记仇,故意纵火,引得皇上注意她。” 一个烧火丫头,平时当然不可能到殿前近身伺候。 这场意外,既报了仇,还一下子飞上枝头,到皇帝跟前伺候了。 更要命的是,就算是去查,那也是柳贵嫔苛待宫人、自酿大祸。 芝兰想,假以时日,宫里怕是要添一位新主子了。 “哼,就算皇上一时兴起,那贱人是宫女出身,也就封一个小小采女。她想爬到本宫头上,还远得很呢。以后的日子还长,走着瞧。” 柳贵嫔忿忿离去。 …… 这碗冰粉,当然不是巧合。 方芷萝在勤政殿待了几天,连万保都摸不透皇帝是要放她回去,还是留她另有他用。 萧珩的后宫人数稀少,原主这么个小宫女,脑子里都一清二楚: 皇后,太后的侄女: 董贵妃,二品骠骑大将军之女,大皇子生母; 林贤妃,左相之女,二皇子生母; 闻淑妃,东夷城和靖公主,王后之女,大公主生母; 柳贵嫔,户部尚书之女; 容嫔,兵部侍郎之女; 尚才人,大理寺少卿之女。 由此可见,萧珩的后宫不养闲人。 这些后妃个个出身显赫,自萧珩登基以来,还没有宠幸宫女的先例。 方芷萝知道,要想攻略萧珩,美色只是一块敲门砖而已。 这个皇帝,心思极深,手中无废子。 皇帝坐拥四海,想要什么美貌女子没有,除了美貌之外,方芷萝得展现出自己更多的价值,才有可能打破先例,成功上位。 现在,她的计划成功了第一步,留在了萧珩身边。 下一步,她得让萧珩对她动心,收她进后宫。 否则,她一个奴婢,柳贵嫔迟早会寻机报复的。 只有做了皇帝的女人,她才能保住小命,在后宫生存下去。 柳贵嫔走后,萧珩封了方芷萝做奉茶宫女,方芷萝再度叩拜谢恩。 皇宫里头的宫女,分为三类,一类是官宦女子,她们进宫主要是做女官,掌管宫中要务。 第二类,是从民间选拔的良家女,方芷萝就是这么选进来的。 第三类,罚没为奴,这类一进宫,做的就是最累最重的活,很难再出头。 第二类里,若有表现出众的,也有可能提升做女官。 现在,方芷萝做的就是皇帝身边的奉茶宫女,是御侍,与一般宫女不同,算是个小女官,九品官职,月钱五两。 一碗冰粉,让方芷萝从一个最低等的烧火丫头,晋升到皇帝身边做女官。 转眼间,这消息就不胫而走。 来福领着方芷萝到她的住处,又介绍了其他几个奉茶宫女。 芳汀,奉茶女官,统领几个奉茶宫女,八品官职,月钱七两。 剩下的幽兰和香草,和方芷萝一样,都是奉茶宫女。 “芳汀,她是新来的奉茶宫女,以后你多教教她御前伺候的规矩。” 来福交代完,就走了。 方芷萝给芳汀见了个礼,“芳汀姑姑。” 芳汀资历深,御前伺候多年,因而,不苟言笑,看着有些不太好相与。 方芷萝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芳汀拿着戒尺,敲了敲她胳膊,又敲了敲她肩膀和后腰:“身子绷直,含胸驼背像什么样子。” 原主十一岁进宫,学了一年礼仪分配到雨荷轩,之后做了三年烧火丫头,这具身子纤细瘦弱、常年弓着,体态自然不会好看。 整整一天,芳汀都在教她行卧坐立的规矩。 一天下来,方芷萝腰酸背痛,睡觉的时候躺在床上,哪哪儿都疼。 “芷萝,你那个冰粉是怎么做的啊?” 她和其他两个奉茶宫女睡在一间屋子,刚躺下,她们就巴巴凑过来同她搭话。 “改天有时间我教你们。” “好啊。” 两个小宫女相视一笑。 学了半月规矩后,芳汀才让方芷萝开始轮值,到御前奉茶。 方芷萝一身粉色宫装,脸蛋比半月前圆润了些,整个人也显得俏丽可人。 萧珩在看奏折,方芷萝将新茶奉上。 他看着那盏清茶,才去注意一旁的女人。 方芷萝脑袋低着,但也知道萧珩在看她。 “为何把朕的西湖龙井换了?” 旧的那杯是西湖龙井,而刚刚方芷萝奉上去的却不是。 “回皇上,奴婢看皇上今日阴虚口燥,有些上火。这杯菊花决明子茶,清肝明目、清热去火,最是适宜不过了。” 萧珩喝了口茶,温度适宜,入口正好。 他挑眉,“你还放了蜂蜜?” “是。” 吃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她今天在萧珩身边站了一天,看他工作了一天。 下午的时候,还训斥了几个朝臣。 这一天的工作量下来,是个人都要崩溃。 方芷萝光是这么站着,都觉得累死了,更别说萧珩这个皇帝还要动脑、和自己的朝臣斗智斗勇,偶尔还要安抚一下后宫。 饮了茶,萧珩继续办公。 万保匆匆来报:“禀皇上,大皇子生病了,董贵妃差人让皇上去瞧瞧。” 方芷萝在边上听着,却暗想: 这半月,萧珩就进了后宫三次,一次宿在皇后宫里,剩下的两次都在闻淑妃宫里。 在此之前,宫中最得宠的就是董贵妃,现下,董贵妃生了危机,自然要想办法笼络君心的。 萧珩放下奏折,眉宇间聚着淡淡黑气。 “朕去看看。” 萧珩离开勤政殿,方芷萝也暂且可以回去休息了。 第5章 嚣张跋扈董贵妃 这一夜去后,萧珩就没回来,宿在了董贵妃的桐华殿。 第二日下朝,萧珩还陪董贵妃用了早膳,赏了她不少东西。 之后连着几日,都是董贵妃侍寝。 “贵妃娘娘到底是大皇子生母,皇上还是最宠爱她的。” “是啊,贵妃娘娘真是好福气。” 勤政殿两个小宫女,凑在一起感慨了两声。 皇后体弱又无所出,董贵妃盛宠不衰,又有皇子傍身,手里还有协理六宫之权,有时候,便是皇后都要让着她几分。 这日,董贵妃说过两日要组一个茶会,让后宫的妃子都去她宫里聚聚。 董贵妃那边,还派了人过来寻方芷萝,让她将冰粉的方子教给他们宫人,用于后妃茶会。 方芷萝跟芳汀说了声,芳汀蹙眉,对过来领人的小太监道:“我跟你们去吧,这方子芷萝也教了我。” 皇帝亲口说了喜欢,几个奉茶宫女都跟方芷萝学了怎么做。 太监皮笑肉不笑:“芳汀姑姑,贵妃娘娘点名让方姑娘过去,姑姑难道要违抗贵妃娘娘的旨意吗?” 芳汀无话可说了,只得惋惜地看向方芷萝。 方芷萝当然觉察了什么出来。 看来这个董贵妃,并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 皇后尚在病中,取消了后妃每日的晨昏定省,这段时间她又独沾雨露,这个节点办后妃茶会,太过张扬,完全没把皇后放在眼里。 当然,方芷萝的担心不只是这个。 “方姑娘,请吧。” 太监道。 方芷萝欠了欠身,“公公稍等。” 方芷萝又对芳汀道:“姑姑,那日我做的茶点您学会了吗?” 芳汀是她的顶头上司,方芷萝虽然得藏私在萧珩面前表现,可她不能表现得太突出,越过了芳汀这位资历深的老人。 所以前几日,她在厨房钻研新的茶点,还特意告诉了芳汀。 芳汀眼前一亮,点头了然:“学会了。放心吧,待会儿我就做给皇上品尝。” 方芷萝对她行了个礼,才跟着太监离开。 芳汀目送着她离开,心下想。 这个小宫女确实不一般,也难怪皇上会看重她。 她在她手下当差不足一月,芳汀也是愈发喜欢她。 方芷萝跟着太监到了桐华殿。 相较于雨荷轩,桐华殿不是一般的奢华。 殿外雕梁画柱,气势恢宏,殿内摆放着各种华贵物件。 脚下踩着的,是流光溢彩的西域贡品琉璃砖,据说到了冬日,还会盖上一层波斯地毯,以免贵妃受寒。 “公公。” 方芷萝见太太一路领着自己到了内殿,忍不住开口:“不是要我去厨房教授做冰粉的法子吗?” 细眉吊眼的太监睨她一眼,嗓音尖细:“贵妃娘娘要见你。” 方芷萝的猜测成了真,心下一凉。 看来,柳贵嫔应是贵妃一党。 自古宫里的低位后妃,都会依顺高位妃嫔。 有的效忠皇后,因为皇后是后宫之主。 有的,就效忠于董贵妃这样受宠又有前途的嫔妃。 “哈哈哈……” 还没到内殿,方芷萝就已经听到柳贵嫔嬉笑的声音了。 “贵妃娘娘,大皇子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驾、驾……” “跑快点,快点——” “哈哈哈……” “参见贵妃娘娘、贵嫔娘娘、尚才人。” 方芷萝跟着太监一同行礼。 低下头的同时,她为自己刚刚看到的画面震惊不已。 主位上,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女人应该就是董贵妃了,柳贵嫔坐在另一侧,笑得开怀,不停夸着大皇子可爱、机灵。 而趴在地上,驮着大皇子被当成马骑,强颜欢笑的女人,应该就是尚才人了。 尚才人是新人,宫里品级最低,家世也最差。 她一个堂堂后妃,被董贵妃当成一个玩物一般,供她的儿子嬉笑取乐。 那坐在她背上,手里挥舞着小皮鞭,身材肥硕、满脸横肉的八岁孩童,就是大皇子。 “抬起头来我瞧瞧。” 董贵妃慵懒出声。 方芷萝抬头。 董贵妃狭长的美目一眯,危险的精光迸射出来。 这时,尚才人因为体力不济,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大皇子因此跌了一跤。 “哎哟大皇子。” 一旁的太监连忙去扶人,“大皇子没摔疼吧?” 董贵妃注意力转移,勾唇阴恻恻盯着形容狼狈的尚才人。 她的发髻松了,身上的钗环也是东倒西歪,却又不敢起身整理,反而要惊恐地去看大皇子的情况。 “贵妃娘娘,嫔妾不是有意的,请贵妃娘娘饶恕嫔妾。” “哇啊啊……” 大皇子扯着嗓子大哭大闹起来,“母妃,皇儿疼,皇儿疼……” 董贵妃抚摸着大皇子的脑门,“皇儿乖,母妃在呢。” 尚才人额前渗出了惊惧的汗珠,纤细的身躯也因为刚刚一场戏弄,微微颤抖着。 柳贵嫔端着茶盏喝茶,悠悠道:“贵妃娘娘,有些人啊,就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低贱就是低贱,这野鸡就算是飞上了枝头,那也是变不了凤凰的。” 尚才人颤颤巍巍,头埋得更低。 方芷萝却知道,柳贵嫔这是在说她呢。 贵妃盛宠,平时连皇后的风头都敢抢,她要是随手动了皇帝身边的御前宫女,皇帝固然不高兴,但不会严厉责罚。 方芷萝暗想,这柳贵嫔果然是要借贵妃的手,来除掉她了。 “打你,打你……” 忽然,大皇子挥舞着小皮鞭,对着地上的尚才人就是一顿鞭子。 虽是小儿用来玩耍的鞭子,可也是真的马鞭,尚才人疼得惊喊一声,却不敢躲,只能生生忍着,连脸上都挨了一下,立马留下了血痕。 “哈哈哈……” 董贵妃喜笑开来,拍手称快:“吾儿真是勇武。” 柳贵嫔帕子捂着嘴,也有点吓到了,笑容略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跟着应和:“娘娘说的极是。” “才人……” 尚才人的贴身宫女是自家里带进宫的,实在是受不了自家小姐被这样欺辱,于是哭着过来抱着尚才人,替她挡住。 “贵妃娘娘,求您饶了我们才人吧。” 董贵妃眉梢扬起,“哪儿来的这么没规矩的奴婢,来人。” 尚才人惊恐,连滚带爬摸到董贵妃脚边,“贵妃娘娘,明珠是我的陪嫁丫鬟,她有错是我管教不严,请娘娘责罚我就是。” 董贵妃冷笑,“你可是皇上的嫔妃,管教嫔妃是皇后才有的职责。既然你这么没用,那本宫替你出手管管。来人,把这贱奴拖出去,乱棍打死。” “贵妃娘娘——” 方才人惊喝一声,便倒在地上。 方芷萝睁大了双目,眼睁睁看着眼前荒唐又恐怖的闹剧告一段落。 第6章 尚才人遇喜晋封 尚才人被董贵妃宫里的人抬着回了猗兰阁。 这时,殿内只剩下方芷萝。 饶是做足了准备才来,方芷萝的后背还是起了一层冷汗。 看来,她不仅要做皇帝的女人,她还要做皇帝心尖最受宠的那个女人。 否则,尚才人今日受辱的下场,就是她的明日。 不,尚才人尚且还有家世可以依仗,她只是个农家女,在这后宫命如草芥。 “贵妃娘娘,这就是臣妾从前宫里的烧火丫头。这小贱婢可厉害了,一把火烧了臣妾的雨荷轩,皇上知道了非但不怪罪,还将人带走了。那冰粉,就是她研制出来讨皇上开心的,皇上一高兴,就让她在御前奉茶了。” 这事都发生快一个月了,柳贵嫔现在才来告状,方芷萝想,大概是一直揣摩着圣心。 见皇上没有要收方芷萝进后宫的意思,自己近来又不敢和董贵妃争宠去皇帝跟前转悠——尚才人就是前车之鉴,所以,她便想出了这招借刀杀人。 “长得倒是绝色倾城,难怪皇上看了喜欢呢。” 董贵妃似笑非笑,盯着方芷萝打量,“多大了?” “回贵妃娘娘,奴婢今年十六。” “十六,好啊。” 董贵妃眼尾勾起更深了。 董贵妃和皇后、林贤妃,都是从前王府的老人,现在皇上登基十年了,后宫虽不充盈,但总有几朵娇艳欲滴的花骨朵,看着叫她讨厌。 尚才人是一个,还有一个容嫔,容嫔就算了,闷葫芦一个,她看了都不喜欢,何况皇帝。 柳贵嫔笑眯眯拱火:“贵妃娘娘,您当年进王府的时候,也是十六呢。” 现在都十二年过去了。 “呀,贵妃娘娘您别说,难怪皇上见了这宫女喜欢呢。她还真是有福气,眉眼之间,有几分贵妃娘娘您的神韵呢。” 方芷萝:…… 什么狗屁眼神。 原主比这董贵妃好看多了好吧。 硬要扯上关联,也只能说董贵妃和原主都属于浓艳挂的美人。 眉不描而黑,唇不点而朱。 贵妃浓妆艳抹,端庄美艳。 原主呢,却是越素净越能显出姿容清绝。 方芷萝初次见到原主美貌,也不禁感慨,一个小宫女,生得如此倾国倾城,难怪柳贵嫔忌惮。 “是嘛,到跟前来给本宫瞧瞧。” 董贵妃涂满蔻丹的修长手指,朝她勾了勾。 方芷萝闷着头往前走,心里暗暗祈祷芳汀已经把茶点做好,送到萧珩跟前了。 “跪下。” 方芷萝乖顺屈膝,双目平视,装得战战兢兢,不敢与贵妃直视。 “缩手缩脚,一副小家子气,哪能伺候好皇上!” 董贵妃冷笑,修剪得尖细齐整的手指甲,戳了方芷萝一下,顿时在她脑门留下一个红印子。 “贵妃娘娘恕罪。” 她顺势俯在地上。 柳贵嫔却眯眸,正色道:“娘娘,这贱婢在皇上跟前可机灵了,她在跟你演呢。” 方芷萝:…… 什么仇什么怨,非得让她跟刚刚那个宫女一样被乱棍打死? “抬起头来。” 方芷萝再度直起身子,董贵妃的手指在她脸上寸寸流连。 尖细的指甲,不重不轻地划过去,娇嫩的脸庞留了好几道痕迹。 “这双眼睛确实漂亮。” 董贵妃似笑非笑,“不,这张小脸,都我见犹怜呢。” 方芷萝默默咽口水,心跳越来越快。 董贵妃长长的指甲作势要在她脸上狠狠划一道,方芷萝双目圆睁,千钧一发之际往边上闪躲。 指甲还是划了一道血痕出来,但因她一躲,伤口并不算深。 方芷萝心中暗想,还好,差点毁了唯一的筹码。 “大胆贱婢,竟然还敢躲贵妃娘娘的恩典?” 柳贵嫔狐假虎威地站起来,指着方芷萝,上前狠狠扇了一耳光。 就这时,来福在外面传话:“贵妃娘娘,皇上宣方芷萝觐见。” 方芷萝心上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虽然晚了点,但时机正好。 方芷萝告退。 柳贵嫔见董贵妃就这么把人放走了,忍不住跺脚,“贵妃娘娘,您看,这贱婢才来多久,皇上就急得要召她回去。” 董贵妃掀眸看着柳贵嫔的躁动,淡淡开腔:“你也说了她是贱婢,没出身没背景,长得再好看又如何?你看她在御前伺候了一个月,皇上可曾封她做采女?” “娘娘,皇上三年前就跟她说过话,还记得她名字,贵妃娘娘,您别掉以轻心啊。” “你若是这么忌惮,怎么不早出手?她之前不是你宫里的人吗?” 柳贵嫔:…… 她哪里敢和董贵妃比,皇上只宠过她一时,嫔妃宫殿的宫女都是擢选自民间的良家子,出身士农工,不能随意打杀,皇帝很忌惮这个。 谁让他们这位皇帝,早先年有暴君之名,若进了后宫的宫女随意打杀,到年龄后放出宫的所剩不多,那百姓更觉得皇帝残暴、后妃不仁了。 董贵妃眯了眯眼,惬意开口:“咱们这位皇上啊,不是为色所迷之人。之前芳汀到皇上跟前伺候的时候,本宫也像你这般想法,私下打压欺辱过好几回。可是你看,芳汀到皇上身边都六年了,仍旧只是一个奉茶宫女。” “今日她也算是亲眼看到了后宫争斗的厉害,要真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本宫日后自会收拾。” 更重要的是,她刚收拾了尚才人,打死了她的陪嫁丫鬟,若又打死这个御前宫女,皇帝肯定会不高兴。 董贵妃虽跋扈,但也有度,所以今日她只打算敲打一番,并没想置方芷萝于死地。 柳贵嫔仍暗暗憋着气,“贵妃娘娘说的是。” 过了会儿,贵妃身边的太监忽然行色匆忙地上前禀报:“贵妃娘娘,太医刚去看尚才人,尚才人她……她有喜了。” “什么?!” 董贵妃暴怒,摔了一个茶盏。 柳贵嫔亦是震撼,这宫里都多少年没女人怀孕了。 这尚才人,运气可真好啊。 进宫两年没见圣,上个月在御花园设计偶遇皇上,当晚侍寝。 就那么一次,她就怀上了。 …… 芳汀奉上去一道茶点,萧珩吃了很喜欢,芳汀又说,方芷萝还有一味茶点,叫果冻,甚是新颖美味。 又说方芷萝被叫去贵妃宫里了,萧珩就让人去叫回来。 等方芷萝一回来,萧珩就带着人离了勤政殿。 “尚才人有喜了,皇上刚下旨晋了她美人的位份,正要去看她。” 芳汀对她说,又看着她脸上的伤痕,皱眉:“我房里有药,你跟我来。” 第7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还好,你这伤口不深,不会留疤的。” 上完了药,方芷萝对着镜子细细端详,身后的芳汀开口道。 “谢谢姑姑。” 方芷萝放下镜子。 芳汀叹了口气,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和方芷萝一样,也是普通的民间女子。她原是茶房一个小宫女,因为差事办的好,被提拔到御前伺候。 那日正好董贵妃在御前陪驾,她给皇帝奉茶,皇帝瞧她是个新人,就多看了两眼。 也就是这两眼,被董贵妃记恨上了。 第二日,她就被董贵妃叫过去一番折辱。 芳汀看着方芷萝,她姿容远在她之上,难怪被贵妃刁难,要毁她容貌。 恐怕日后,方芷萝的日子很难过了。 “伤口没养好之前不宜面圣,这几日你好好休息,我会另外排班。” 方芷萝对芳汀行礼,“多谢姑姑。” 芳汀是个好人,方芷萝会记得她今日的恩情。 尚美人有孕晋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萧珩亲自去看她,赏赐了许多名贵宝物。 当然,尚美人陪嫁丫鬟被贵妃打死的事情,萧珩也知道了。 萧珩去看她的时候,她眼睛还是红的,只是绝口没提在贵妃殿里受辱的事情。 董贵妃受宠多年,不是她一个小小美人能够得罪的。 宫中许久未有人遇喜,太后也赏了不少东西下来。 贵太妃赏了一个资历深的安嬷嬷。 尚美人养胎期间,由贵太妃身边的安嬷嬷亲自照顾。这样一来,这一胎就更加稳妥。 萧珩陪了尚美人用过晚膳后,才回了勤政殿。 晚上,芳汀将方芷萝制作的果冻,端到御前。 “回皇上,此物就是果冻。” 萧珩放下奏折,尝了一口。 “晶莹剔透,入口即化,回味甘甜,滋味上佳。” 萧珩失笑,“这方芷萝,脑袋瓜里装的奇思妙想可真不少。” 他又吃了两口,“尚美人胃口不佳,也做一道给她宫里送去。” “是,奴婢告退。” 芳汀转身要走,萧珩喊住她:“方芷萝呢?叫她过来跟朕说说,这果冻又是怎么想出来的。” “回皇上,方芷萝容颜受损,不宜面君。” 萧珩眯眸,“容颜受损?去了一趟桐华殿,就容颜受损了?” “有意思,这尚美人去了一趟桐华殿,惊惧不安,不思茶饭,朕的御前宫女去了一趟桐华殿,容颜受损,不能面圣。看来贵妃这桐华殿,朕日后也得少去了。” 一旁的万保闻言,都不免抬头看了萧珩一眼。 “万保。” “奴才在。” “即日起,贵妃禁足桐华殿。” “是,敢问皇上,贵妃要禁足到什么时候?” 萧珩支着脑袋,顿了片刻,又问万保:“皇后的头风如何了?” “李太医说,还需将养几日。” “皇后的头风症几时好全,贵妃就几时放出来,这几日,就让贵妃在殿里,为皇后祈福。” “是。” 万保退下。 “芳汀,把方芷萝叫来我看看。” 芳汀微愣,但还是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万保到贵妃宫殿宣旨的时候,柳贵嫔也在。 贵妃听完旨意,脸色煞白,“万总管,这要是皇后的头风一月两月都不好呢?” 她岂不是要禁足一月两月? 皇上可从没这么重罚过她啊! 得知尚才人怀孕,皇帝又是晋位份又是送礼,连太后都送了许多礼物过来,董贵妃就猜到自己白日折辱尚才人的事情,会被皇帝知道。 尚美人这胎受重视,自然母凭子贵,董贵妃叫柳贵嫔来,就是让她想办法逃过责罚的。 可她人还没面圣,皇帝的责罚这么快就来了。 董贵妃面如土色。 “贵妃娘娘,慎言。” 万保道:“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自然洪福齐天,很快就会康复的。” 董贵妃不禁冷笑。 呵,她还不知道皇后那个贱人。 什么头风,什么体弱,都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身体真这么差劲的话,她当年难产的时候就该死了。苟延残喘到今日,处处被她压制,不过是在装弱扮可怜,博取皇帝的一点同情罢了。 好不容易逮到她一次落魄,那女人,绝对会狠狠落井下石。 万保宣完旨意,离开了桐华殿。 柳贵嫔的心也凉了半截。 她还指望着贵妃替她出头,结果现在贵妃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 方芷萝低着头,到了内殿。 “奴婢参见皇上。” “免礼。” 萧珩看着她,“抬起头来。” 方芷萝将头抬起。 左眼下方,有一道红色伤痕,敷了药膏,看着挺瘆人。 除此之外,她白嫩的脸上,还有未消的巴掌印,那一边脸,也明显肿得比另一边高。 “贵妃何故责罚你?” “贵嫔娘娘说,奴婢眉眼生得像贵妃娘娘,大概,贵妃娘娘觉得奴婢低贱,不配像她,故而动怒。” 萧珩似笑非笑,“你可真够大胆的。” 什么话都敢说。 方芷萝叩首,“奴婢失言。” “抬头给朕瞧瞧。” 方芷萝再度抬头。 萧珩眯眸,“柳贵嫔眼神不好,你一点也不像贵妃。” “贵妃娘娘倾国倾城,高贵典雅,如明月之光,奴婢蒲柳之姿,不敢与娘娘相较。” 萧珩喝茶,笑容颇具深意,换了话题, “冰粉是你幼时做的,这果冻呢,也是幼时所做?朕记得,你十一岁就入宫了。” 方芷萝双目放大,“皇上居然还记得?” 三年前,萧珩第一次在雨荷轩看到原主。 那时,柳贵嫔午睡未醒。原主趴在栏杆上看荷花上停着的蜻蜓,头上扎着双丫髻,看得入迷了,脑袋一晃一晃,娇俏灵动。 萧珩被她吸引,上前出声:“你在看什么?” 小宫女吓得赶紧哆嗦行礼,“参见皇上。” “起来吧。” “回皇上,奴婢在看蜻蜓。” “蜻蜓有什么好看的?” “奴婢幼时听教书先生念过诗:‘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一直不解其中趣味,方才看到蜻蜓立在荷花花苞上,觉得甚是有趣。” 萧珩看着这天真的小宫女。 这种诗,他三岁就会背,但这画面却是第一次见。 他跟着那小宫女,看到蜻蜓立荷的画面,竟也觉得有趣了起来,解了心头烦闷。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叫方芷萝。” “多大了?” “十三岁。” “这么小就入宫了?” “奴婢十一岁就入宫了。” 萧珩点头,看看荷花,又看看小宫女:“人比花生得俏丽,柳贵嫔宫中有你这样的小宫女,甚好。” 小宫女脸庞飞上红云,给皇帝行了个礼,目送他进了内殿。 后面几次萧珩来雨荷轩,再也没见到那个天真灵动的小宫女,渐渐的就不再来了。 柳贵嫔,也自此失了昙花一现的宠爱,被萧珩遗忘。 第8章 猗兰阁见尚美人 “奴婢得皇上赏识,能到御前侍奉,自然尽心尽力。这果冻,是奴婢近日钻研出来,特意敬献皇上的。” “不错,朕很喜欢。” 萧珩眼眸颇具深意。 这丫头聪明机灵,做了三年烧火丫头,实在是屈才浪费。 当初带走她,萧珩不过是起了一点恻隐之心。 现在看来,把这小丫头留在身边,甚好。 萧珩摆摆手,“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方芷萝转身离去。 回到寝室,方芷萝听到幽兰和香草凑在一块儿说话: “看来皇上这次是真动怒了,居然禁足了贵妃。” “贵妃也太跋扈了,那尚美人不过争了一回宠,她就打死了她的陪嫁丫鬟。可怜尚美人,被吓得不轻。” “我听说,不止如此呢……哎,芷萝。” 幽兰朝方芷萝招招手,“今天你也去了桐华殿,贵妃娘娘到底对尚美人做了什么,把她吓成那样?” 方芷萝摇头,“我到的时候,尚美人已经晕过去了,什么都没看见。” 废话,她哪里敢说? 贵妃失势只是一时的,这事儿除了柳贵嫔,就只有她看到。 柳贵嫔是十足的贵妃党,她是不可能传出去有损贵妃名声的。 此事若宣扬出去,她就得罪了贵妃。 她一个小宫女,可不敢作死。 “是嘛……” 幽兰笑意幽微。 这几日方芷萝养伤,不必到御前奉茶,她索性日日泡在厨房里,钻研新的点心。 “芷萝,这是什么?” 身后忽然窜出来一个人,方芷萝捂着胸口,“幽兰姐姐,你吓到我了。” 幽兰盯着她刚做出来的东西一个劲儿地看,直接拿起勺子,剜了一勺,往嘴里尝,“甜甜的,真好吃。” “这是布丁。” 方芷萝说。 “布丁?这名字真奇怪。” 幽兰眼珠子一转,拉着方芷萝的胳膊,央求:“好妹妹,你教教我怎么做,好不好?” 方芷萝睨她,“幽兰姐姐,上次教你做的果冻,你可学会了?” “哎呀,那个不着急,我想学这个。” 果冻皇上已经见过吃过,这个布丁可是方芷萝新研制出来的,两者当然不一样。 方芷萝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也没拆穿。 毕竟幽兰的资历比她深,不好得罪。 她只口述了法子。 幽兰不悦,“你这样我哪里记得住?你重新做一遍,我跟着你做。” 方芷萝摆头,“幽兰姐姐,我等会儿要去猗兰阁,尚美人胃口不好,皇上命我去给她做点心,保不齐还得教她们宫里人呢。” 幽兰一怔,又说:“那你回来再教我,这个布丁的法子,你先别教她们。” 方芷萝看她,“好吧。” 幽兰勾唇一笑,很是满意,“好妹妹,你快去快回。” 说话间,猗兰阁的人就来请了。 方芷萝欠了欠身,跟着宫女走了。 猗兰阁主殿住的是容嫔,容嫔和尚美人一道入的宫。 她姿色清丽,在闺中时就有才女名号。因而,入宫时,皇上很宠爱她,常往她宫里去。 后来,容嫔和董贵妃在御花园起了冲突,董贵妃硬说容嫔冲撞了她,让贴身侍女打了容嫔一耳光,又让她在御花园人来人往的地儿跪了半个时辰。 此事之后,容嫔就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待在自己的宫殿里,捧着书看。 皇上后来来看了她两回,容嫔态度淡淡的,对皇上不似从前热情。 渐渐的,皇上也就不来看她了。 方芷萝埋着头,跟着宫女进来。 容嫔正好在侍弄花草,见状看了一眼,问身边的贴身宫女采萍,“那个小宫女是谁?” 这么出众的姿容,连后妃都少有。 这小宫女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采萍道:“她从前是柳贵嫔身边的烧火丫头,柳贵嫔宫殿被烧,她就被皇上带去,做了奉茶宫女。” 容嫔眯眸,“她烧了柳贵嫔宫殿,皇上反而抬举她?” 采萍因而说了来龙去脉。 容嫔轻笑,“有意思。” 她拿着新摘的花,回了殿。 “参见尚美人。” 尚美人躺在床上,气色很不好。 她抬抬手,让方芷萝起来。 “我最近吃什么吐什么,听说你做的东西独特,皇上也喜欢,所以才让人请了你过来。” “不知尚美人有什么偏好?” 尚美人懒懒地支着床上的凭几,说话有气无力的,“近来嘴里常觉得没滋味,你做点甜的、咸的,略重口一点的小点心给我解解味。” “是。” “尚美人,该吃安胎药了。” 说话的正是前阵子贵太妃赏赐的安嬷嬷。 尚美人叹气,看着那黑乎乎的药,“原本就没胃口,这药吃得我更不想吃东西了。” 安嬷嬷说:“美人,您这样怎么能行呢?您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肚子里的龙裔着想。现下你这胎极为贵重,若是能诞下一个小皇子,您往后在后宫,也就有了保障。” 听了这话,尚美人漂亮的眼睛闪过精光。 那日在桐华殿的屈辱,她一定不会忘记的。 尚美人接过药,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方芷萝已跟着宫女,进了小厨房。 她做点心的时候,几个宫女都围在边上看,很是新奇。 “芷萝,你能教教我们吗?” 说话的是尚美人的贴身宫女,明月。 明月,和当初被打死的明珠,都是尚美人带进宫的陪嫁丫鬟,是一等宫女,地位很高,是不用进厨房这种地方的。 可见她对尚美人极其有心,一路跟着,还有意要学习。 方芷萝毕竟是御前宫女,叫来一次容易,日后总叫,难免让人觉得尚美人仗着有孕,恃宠生娇,连皇帝跟前的宫女,都随意差遣了。 “当然了。” 方芷萝笑道。 她生得好看,笑起来更是亲人。 一下子,连明月都对她有了好感。 明月忙叫两个小宫女和自己一起,跟在边上学。 方芷萝怎么做,她们就怎么做,一边做,一边还用心记着。 方芷萝也耐心教她们,指导一二。 点心做好,宫女们端去内殿,方芷萝也跟着。 “尚美人,这两道是之前给皇上做过的冰粉、果冻。” “我知道果冻,上回我也吃过,滋味确实甘美。” 尚美人看到这些玩意,脸上的气色好了点。 方芷萝做的点心,不止是好吃,还很精致,让人看了就食欲大开。 现下,尚美人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了。 第9章 宫墙角遇小叶子 “奴婢听明月姐姐说,尚美人喜食芋头,所以奴婢做了一道芋泥小蛋糕。另外,尚美人在孕中,多食用些新鲜瓜果,既美颜又有助龙胎发育,所以奴婢又做了一道水果小蛋糕。请尚美人品尝。” 尚美人素净的脸上,绽放点点笑意,“有意思,这小蛋糕又是何物?” “是奴婢特意为尚美人所制,方才也教了宫中几位姐妹,往后她们也能做给尚美人吃。只是娘娘,这小蛋糕有些甜腻,隔三差五吃一次无碍,却不能贪口,否则易发胖,有损美人容颜身形。” 尚美人的眼睛有一圈红,忽然被眼前这个小宫女感动了。 难怪皇上那么喜欢她,这小丫头很是懂得讨人欢心。 那天,她身为一个后妃,被当众折辱,还被她一个小宫女看到了。 尚美人今天叫她过来,其实不仅仅是为了让她做东西,更是为了敲打一二。 可刚刚明月说,这小宫女很是尽心为她准备吃食,也用心教她们,并没任何轻慢她的意思。 看来,终究是她多心了。 这后宫生存久了,她自己也习惯了将人往坏处想。 试过毒后,尚美人开始品尝方芷萝做的点心。 她连连吃了许多,一旁的宫女都高兴地面面相觑。 尚才人害喜厉害,难得吃这么多,还没犯恶心想吐。 尚美人漱了口,对恭敬候在一边的方芷萝道:“你做的点心很好,明月。” “奴婢在。” “赏这小丫头十两银子,另外,我梳妆柜里那只玉钗,也赏给她。” 明月微愣,“美人,那玉钗可是您的陪嫁啊!” “快去。” “是。” 明月看了方芷萝一眼。 看来,她是真讨了尚美人的欢心了。 方芷萝磕头谢恩,“多谢尚美人赏赐。” 拿了东西,方芷萝欢欢喜喜地出了尚美人的宫殿。 明月不禁问:“美人,您对这个方芷萝是不是过于抬爱了?” 赏点银子差不多得了,还赏了这么珍贵的首饰。 明月都没拿过尚美人那么宝贵的赏赐呢。 尚美人注视着宫门口,红唇勾起淡淡的笑,“我有种预感,这个小宫女,日后大有前途。” 方芷萝还没出猗兰阁,就被容嫔的人叫住,去了容嫔殿里。 容嫔素日低调,也不是个为难人的,方芷萝并不担心。 她恭敬行礼。 容嫔坐在椅子上,垂眸看到她宫装鼓起的一块,形状看是一锭银子,还露出了玉钗的一角。 容嫔眯眸。 “今日不知道我能不能沾沾尚美人的光,尝尝你做的点心。” “主子折煞奴婢了,奴婢容颜有损,回去也是休养,容嫔主子若是不嫌弃,奴婢这就去给你做点心。” 容嫔摆手,让人带她去了小厨房。 不多时,方芷萝做了一碗桂花冰粉,端给容嫔。 容嫔吃了两口,放下,赞了句味道不错。 随后,她让宫女,赏了方芷萝一根金钗。 方芷萝愣了两秒,才慌忙谢恩。 “下去吧。” “奴婢告退。” 方芷萝出了猗兰阁,往勤政殿去。 她埋着头,正想着什么,忽然听到墙角,传来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方芷萝脚步一顿,蹑手蹑脚过去,看清人后,愣住了。 “小叶子?” 小太监一顿,一边抹眼泪一边回头看她,怔了怔,才想起来她,“芷萝?” 小叶子,原名叶三,和原主是一个地方的人。 两人一同入宫,入宫后一直互相照应,感情很好。 可惜,因为柳贵嫔的刁难,两人已经三年没见了。 三年不见,当初的青涩少年,现在长得高大挺拔,原本清秀的脸,现在更加俊气斯文。 “你怎么躲在这儿哭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叶子抬起袖子,擦脸上的泪珠。 “没……没什么。” “是贤妃宫里的人,欺负你了吗?” 小叶子呜咽摇头。 也是,林贤妃是这宫里最贤德的一位,她常年礼佛,路边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更不会苛待下人。 “那是你家里出事了吗?” 小叶子哭得更厉害了。 看来,她猜对了。 “你跟我说说。” 方芷萝扯他袖子,“你光哭也没用啊。” 小叶子边哭边说,“我爹上山砍柴,摔伤了腿……” 方芷萝微怔。 小叶子家里兄弟姐妹五人,大姐姐二姐姐嫁了人,现在家里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 奶奶身体不好,常年吃药。 他娘照顾奶奶,和弟弟妹妹。 他爹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出了事,这个家就完了。 “请大夫治了吗?” “村里的大夫治不了,镇上的大夫,家里也没钱去看……” 方芷萝见他哭得伤心,当即,把怀里的一锭银子,给了他。 小叶子一怔,“芷萝……” “这是刚刚尚美人赏我的,小叶子,你寄回家,让你爹去看腿。” “可是,可是这么多,我不能要你这么多钱……” “你拿着!” 方芷萝道:“你忘了,刚进宫的时候,你我说好要互相照应。我有好的留你一份,你有好的也想着我,你全忘了?” 小叶子哭得更伤心了,“你之前在雨荷轩,我也没帮到你……” “你一个小太监,柳贵嫔诚心刁难我,你哪里帮得了?” 小叶子泪眼模糊,跪下给她磕了两个头。 “哎,我们都是下人,你给我磕头,不是折我寿吗?” 小叶子起来,感激道:“芷萝,以后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方芷萝笑,“不用你做牛做马,快给你家里寄去吧。” “嗯。” 小叶子重重点头,擦了眼泪,就快步去找门路,把钱送出宫了。 方芷萝回了勤政殿。 她把金钗和玉钗精心收好,压在箱底。 她现在一个小宫女,戴这么贵重的东西太招摇。 但是两个主子赏赐的东西,也不能拿去卖,只能收好。 “芷萝,你回来啦?” 身后传来香草的声音。 “香草姐姐,今天不是你在御前当值吗?” “皇上不在勤政殿。” “嗯?” 方芷萝疑惑,现在是午后,萧珩那么勤勉的人,这个时间点一般都在勤政殿处理奏折。 香草说:“中午柳贵嫔来了一趟,说是研究了一道点心,给皇上尝。皇上尝了很高兴,去雨荷轩用了午膳,后柳贵嫔身体不适,皇上陪着她呢。” 方芷萝疑惑,“什么点心?” 香草当时就在边上侍奉,歪头想了想,“叫什么,布丁。” 第10章 借花献佛使诡计 方芷萝去猗兰阁后,幽兰便在厨房鼓捣。 她口述的方子,还真让她做了出来。 做出来后,幽兰便端着成品,去找了柳贵嫔。 柳贵嫔正唉声叹气犯愁呢。 董贵妃被禁足,她又不受宠,现在只得待在宫里无所事事。 一出宫门,又看到被毁了一半,尚在修葺的宫殿,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小贱人,运气可真好。 现在,她都拿她没了办法。 “参见贵嫔娘娘。” 柳贵嫔垂眸,睨着幽兰,懒懒道:“你怎么来了?” 幽兰是贵妃在皇帝身边的眼线。 “贵嫔娘娘,奴婢是来给您献宝的。” 柳贵嫔冷笑,“你一个小宫女,有什么宝献给我?” 幽兰便拿出食盒,让柳贵嫔尝了她带来的布丁。 柳贵嫔脸色微变,“这是何物?” 幽兰笑道:“是贵嫔娘娘您研制出来,献给皇上的点心,叫布丁。” 柳贵嫔继而笑开。 “你这小丫头,倒是懂事得很。” 那方芷萝,不就是靠着一碗冰粉,谋得了君心,留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么。 既如此,她也能靠着这个小玩意上位。 贵妃被禁足,正是她争宠,为自己谋划的好时机。 布丁献上去后,皇帝果然喜欢。 午膳,就去了雨荷轩。 吃了饭,皇上要回勤政殿批阅奏折,柳贵嫔忽然捂着肚子,叫肚子疼。 “爱妃怎么了?” “皇上,臣妾,臣妾是来了癸水,肚子疼。” 萧珩的浓眉就蹙了起来,若有所思。 之前一次秋猎,柳贵嫔为萧珩挡了刺客一箭,箭刺到她怀胎五月的肚子上,导致小产。 她这一喊肚子疼,萧珩就想到她奋不顾身挡箭,以及小产时,险些一尸两命的场景。 “爱妃,朕陪陪你。” 柳贵嫔感动不已,“多谢皇上。” “快去床上躺着休息吧。” 柳贵嫔留住了皇上,幽兰那边,也得了柳贵嫔的赏赐——二十两银子。 幽兰心上窃喜。 那个方芷萝也是蠢的。 她肚子里那么多花样,竟傻乎乎的只埋头做给皇上。 但凡匀一个两个给后宫这些主子娘娘,也能得大大的赏赐。 只能说,她从前做三年烧火丫头不是没道理的,简直榆木脑袋一个。 “对了。” 芝兰又拿出一瓶药给她,“你把这个交给方芷萝,让她涂脸上。” 幽兰接过,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 方芷萝早已得罪了柳贵嫔,柳贵嫔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事情办成了,我们娘娘还有赏。” 幽兰笑道:“是,姑姑放心,我一定能办好。” 幽兰欢欢喜喜地回了勤政殿,正巧和方芷萝撞上。 她把银子收好,若无其事从她跟前走过去。 “幽兰姐姐。” 方芷萝喊住她。 幽兰脚步一顿,陪着笑道:“芷萝,找我有事吗?” “姐姐不是要学做布丁吗?我现在得了空,我教姐姐吧。” 幽兰故作叹气,“芷萝,事情是这样的。我按照你口述的方法,已经做出来了,可惜刚做好,就被贵嫔娘娘看到,贵嫔娘娘硬是夺了过去争宠,说是她做的。 我只是一个小宫女,奈何不了主子娘娘,所以……那布丁,现在已经是贵嫔娘娘的巧思了。” 方芷萝似笑非笑,“那姐姐怀里的银子是?” “哦。” 幽兰赶紧拢了拢自己的银子,“是贵嫔娘娘赏的。” 说罢,她拿出一锭,给方芷萝。 “芷萝,方子是你的,虽然被贵嫔娘娘夺了去,但你理应有一份赏。” 方芷萝接过,掂了掂。 “幽兰姐姐,我看你怀里,不止这些吧?” 鼓囊囊的,少说二十两。 幽兰当即变脸,“芷萝,我是看你提供了方子,才给你一两的。这些是我刚刚在贵嫔娘娘宫里做事,娘娘赏我的。不是因为你那个方子。” 方芷萝也不拆穿,笑道:“行,那就希望贵嫔娘娘这恩宠,能久一点。” 她转身要走。 幽兰想起什么,拉住她。 “好妹妹,咱们都是下人,怎么能和主子娘娘们置气。你瞧,这是什么?” 她拿出一个药瓶给她。 “什么?” “是我特意给你寻来的芙蓉膏。你脸上的伤也结痂了,用了这芙蓉膏,可以让你脸上不留疤,皮肤恢复如初。” 方芷萝接过,“谢谢姐姐了。” 她转身离开。 幽兰当即变脸,冷笑。 雨荷轩那边。 皇上待了一个时辰,也要回勤政殿办公了。 “皇上,臣妾舍不得你,臣妾都好久没见你了。” 柳贵嫔抱着他,娇滴滴撒娇,不肯撒手。 萧珩拉开她一双玉臂,“爱妃,等你身上爽利了,朕再来看你。” 柳贵嫔当即眉开眼笑。 这话的意思,是要她侍寝了。 “是,皇上,臣妾定会好好休养。” “嗯。” 萧珩走了。 “恭送皇上。” 阖宫上下道。 皇上一走,左右赶忙凑到床前道喜:“恭喜贵嫔娘娘。” 柳贵嫔扶着宫女的手,从床上起来,红唇勾起。 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曾经,因为救过驾,她也是得过宠的。 入宫是美人位分,有孕后晋婕妤,救驾小产,皇上特晋她贵嫔位分,还赏了一塘荷花的恩宠,赐名雨荷轩,一时风头无俩。 可惜君恩难测,皇上扭头把她忘了。 她无奈之下,才去依附董贵妃。 董贵妃又是个不容人的主,依附了她,她更不敢争宠,事事小心谨慎。 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要是趁着贵妃禁足,她能再得一儿半女,那她就能彻底无憾了。 萧珩一到勤政殿,就听万保通报:“皇上,那方芷萝果然得用,她去猗兰阁做了几样点心,尚美人很是喜欢,午膳也多进了一些。” 萧珩薄唇微勾,“朕知道了。” 晚膳时,萧珩去了猗兰阁,看了尚美人。 用过晚膳,尚美人还让萧珩尝了方芷萝白天做的小蛋糕。 萧珩点头,“味道确实不错。” 尚美人笑:“皇上若是喜欢,明日我让小厨房再做别的口味。” “好。” 萧珩点头。 一连几日,萧珩都去了尚美人那里。 尚美人也把握住机会,日日给萧珩做不重样的小蛋糕。 柳贵嫔得知后,气得在宫里,摔了一整套茶具。 “这小蛋糕又是何物!尚美人这贱人,怀孕了还不安分!” 第11章 柳贵嫔禁足宫殿 “回,回娘娘。” 宫女战战兢兢,“据说,是那日方芷萝去猗兰阁,教尚美人的宫人做的。皇上吃了喜欢,尚美人就日日让自己宫里做,这才,才……” “方芷萝?” 柳贵嫔怒喝,“怎么又是那个贱人?” 她才因为布丁得了宠,扭头那贱人就教尚美人做什么劳什子小蛋糕,这分明是故意针对她。 “把幽兰给我叫过来!” 半晌后,幽兰战战兢兢到了柳贵嫔殿内。 “参见贵嫔娘娘,贵嫔娘娘叫奴婢过来,可是那芙蓉膏的事?娘娘,我已经给了方芷萝,保证她……” “啪” 柳贵嫔狠狠一个耳光,甩的她倒地,脑子嗡嗡的。 幽兰连忙趴着求饶:“贵嫔娘娘,奴婢做错了什么,请贵嫔娘娘恕罪。” “你还敢说?” 柳贵嫔涂了蔻丹的手,指着她,“你这贱人,去方芷萝那里偷方子,也不知道偷点好的。现在皇上被尚美人迷住了,已经全然忘了本宫,本宫这番筹谋算是白费了!” 幽兰吓得发抖,“娘娘,我……” “你别狡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方子是偷来的。” 除了方芷萝,还有谁能做出那等古怪独特的东西。 幽兰头埋得低低的,一个大气也不敢喘。 “那贱人,当初在本宫宫里,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一下子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还能帮着其他主子争宠了。依本宫看,恐怕这方子,也是那贱人故意泄给你,她又故意拿了更好的,去找尚美人讨赏,叫本宫难堪。” “是的。” 幽兰忙道:“贵嫔娘娘说的极是,这方子就是她故意泄给我的。” 柳贵嫔眸光一怔,“哼,本宫就知道,那个小贱人留不得。” 话落,她又狠狠瞪幽兰一眼,“你这贱人也是,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还连累本宫。” 话落,又是狠狠一耳光甩过来。 打完消气,柳贵嫔才让幽兰滚蛋。 幽兰捂着脸,呜呜直哭。 方芷萝,都怨她,要不是她教尚美人做小蛋糕,她也不会被柳贵嫔打。 现下别说讨赏了,怕是芙蓉膏这事做不好,柳贵嫔更不会放过她了。 雨荷轩内,柳贵嫔越想越气,又开始摔东西。 “这个该死的小贱人,当日烧我宫殿,现在还帮人抢我恩宠,我当初就该打死她,就没有今天这糟烂的事了……” “娘娘,坐胎药,啊——” 银屏端着坐胎药进来,柳贵嫔刚好一个茶盏扔到她脚边,吓得她没拿稳,药碗打碎,坐胎药全泼到了地上。 “手脚粗笨的贱蹄子,竟然敢毁娘娘的坐胎药。” “呵……” 柳贵嫔气得胸腔起伏,阴恻恻盯着门口被大宫女拧着耳朵教训的银屏。 “等等。” 柳贵嫔招手,让人把她带过来。 银屏忍着眼泪,被拽过来行礼。 “参见娘……” 话还没说完,就被柳贵嫔一脚,踹到了地上。 “本宫想起来了,你这个贱人,当初和方芷萝很是交好。她夺了本宫恩宠,现在,你又打碎本宫的坐胎药,怎么,是觉得本宫再无可能怀上子嗣?” “没有,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银屏哭哭啼啼爬到柳贵嫔脚边,不停磕头,“娘娘,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不是有意的。” “晦气的东西。” 柳贵嫔啐了口,“你既跟方芷萝交好,怎么不晓得去她那里搞点方子,还是说,你和她里应外合,要陷害本宫?” “娘娘,奴婢不敢。” “贱人。” 柳贵嫔气狠了,看到银屏,就想到方芷萝。 现在她收拾不了方芷萝,就逮着银屏出气。 拿了鞭子,一边抽,一边骂方芷萝。 萧珩走到宫内,就听到里头吵嚷的动静。 雨荷轩的太监吓得要去禀告,被来福拉住。 萧珩沉着脸,一步步走到门口。 听到里头的打骂声,哭喊声。 其间,提到什么方子,什么陷害。 来福吓得变了脸,悄悄去看萧珩,萧珩脸色更难看。 萧珩跨过门槛,进去。 宫内众人看到皇上来了,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柳贵嫔还沉浸在情绪中,皇上都走到了内殿,她才被贴身宫女拉着参拜。 “参……参见皇上。” 萧珩看着地上,被打得可怜兮兮,不成体统的银屏,一张脸黑如锅底。 “柳贵嫔,你动不动打骂虐待下人,实在没有一点后妃的贤德。即日起,你就禁足雨荷轩,抄写十遍《女则》《女训》,以儆效尤。” “皇上……” 柳贵嫔刚要出声,就被萧珩冷漠的眼神,吓得噤声。 萧珩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加之上次她虐待宫女,导致宫殿失火。 现在又死性不改,依然如此,萧珩就断不能忍了。 “皇上起驾。” “恭送皇上。” 萧珩一走,雨荷轩上下,皆死寂一片。 柳贵嫔颓靡地倒下。 完了,全完了。 …… 雨荷轩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满宫上下,方芷萝也知道了。 只是现在柳贵嫔禁足,里外的人也都不能进入。 方芷萝在廊前踱步,想着自己该用个什么法子,把银屏从雨荷轩捞出来。 萧珩回勤政殿,正好瞥见粉色宫装的方芷萝,愁眉苦脸地在廊檐下唉声叹气。 远远的,萧珩看到她脸上的伤痕,还是红的。 萧珩眸光幽暗,驻足看了会儿。 一旁的来福很有眼力见地问:“皇上,是否叫方芷萝到御前回话?” 刚刚来福也听到了,柳贵嫔的什么布丁,都是从方芷萝这里偷来的主意。 她一声不响的,并没揭穿她。 脸受伤不能面圣侍奉的日子,还尽心给尚美人奉了美食。 这小丫头,能沉得住气,也是个踏实做事的,肚子里没什么花花肠子。 萧珩摆头,抬步进殿。 来福却转身,去找了方芷萝。 “来福公公。” 方芷萝欠身行礼。 “方姑娘,你这是有心事?” 方芷萝想了想,还是说了。 来福道:“你倒是个有情义的。” “是我连累了她,贵嫔娘娘打骂她,也是因为她与我曾交好的缘故。来福公公,请你帮帮我。只让银屏换个差事,离开雨荷轩就行。” 说罢,方芷萝把刚发的月钱,都给了来福。 宫里托人办事,都是要花钱的。 来福笑了笑,把银子还给了她,“方姑娘,我可以帮你,不过日后你若是飞黄腾达了,得记得我这个人情啊。” 方芷萝眼睛一亮,连连行礼:“多谢公公,我一定铭记公公的恩情。” 来福点头,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他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的心思,他能揣摩一二。 总之,帮方芷萝,也是帮他自己。 第12章 夜明珠金簪争宠 皇后的头风还没好,董贵妃,柳贵嫔接连被禁足,尚美人又有孕,不能侍寝。 萧珩原本就稀少的后宫,此刻看起来更加空了。 现下,就只有闻淑妃,林贤妃,容嫔三位主子。 闻淑妃和林贤妃都有子嗣傍身,萧珩隔三差五会因为孩子去看看她们。 容嫔……萧珩已有半年没踏足她的宫殿。 饶是容嫔与尚美人同住猗兰阁,萧珩去看尚美人,也没路过去看她。 方芷萝这么想着,想到那日,容嫔给她的金簪。 其实那日她就不解,容嫔并不喜食她做的东西——她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但却赏她一支簪子。 方芷萝把那根簪子拿了出来,在烛火幽暗的寝室,忽然就看出了门道来。 这金簪上头嵌的,竟是一颗夜明珠! 不怪她那日不识货,原主一个小农女,对这些稀奇珍贵的东西,没有什么概念。 她一个现代人,也不懂古代这些珍宝的异处。 夜明珠,是极其珍贵的贡品,只能是皇上的御赐之物。 方芷萝忽然就明白了。 她把金簪收进妆奁。 这时,幽兰走了进来。 “芷萝,我送你的芙蓉膏,你可用了?” 方芷萝笑,“正要用呢。” 话落,她拿出来,用木勺细细剜了一点,均匀涂抹在伤疤处。 幽兰站在边上,直直看着,阴恻恻地笑。 芝兰姑姑可说了,这桩差事办好,她能有五十两赏银。 五十两,加上之前得的赏,等过两年她出宫之后,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对了幽兰姐姐,你今日去柳贵嫔那儿受了罚,不然你也涂上一点?” 说着,方芷萝就作势要帮她涂抹。 幽兰忙躲开,“不必了,这芙蓉膏珍贵异常。我脸上睡一觉就好,倒是你,你的伤口不仔细护理,可是会毁容的。” “姐姐这么为我着想,我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了。” 方芷萝似笑非笑。 幽兰道:“你太见外了。” 话落,幽兰冷冷一笑。 方芷萝啊方芷萝,你也别怪我心狠,谁让你一个小宫女生那么漂亮,还得罪了贵嫔娘娘呢? 怪只怪,你自己命不好。 幽兰往自己床位去。 方芷萝敛了神色,将芙蓉膏放回。 第二天早上。 三个奉茶宫女都早早起了梳妆,方芷萝伤没好,仍不用御前侍奉。 她坐在梳妆台前,摆弄着一根金簪。 “呀,芷萝,你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个宝贝?” 香草凑过来,盯着簪子看。 白天时,那夜明珠看上去并不起眼,不识货的,只以为是普通的珠子。 这簪子本身也不算精致,看上去倒像是平平无奇。 方芷萝笑:“好看吧。” “好看。” 幽兰探过身来,直接抢了过去,“哪儿好看了,一般般嘛。” 方芷萝说:“自是比不上幽兰姐姐妆奁里的东西。” “反正你不用伺候圣驾,这簪子在你这儿也是浪费,不如就给我吧。” 说罢,幽兰就往自己头上戴。 香草为方芷萝抱不平,“这是芷萝的东西,幽兰姐姐,你怎么能这样。” 幽兰白她一眼,“怎么?我又不是不还她,只借戴一下,这么小气,哼!” 她转身就走。 “哎,这人……” 香草气鼓鼓,去看方芷萝,见她一言不发,又道:“芷萝,你真是太好欺负了。之前的方子让她偷了不说话,现在她还拿你首饰,你也不吱声。你越是这样,日后她越是欺负你。” 方芷萝淡笑,“没事的香草姐姐,她说了会还的。” 香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真是不了解她,她这人就爱占便宜,你不要,她就不会还了。罢了,等晚上我给你要。” “谢谢香草姐姐了。” 在林贤妃宫里用了早膳后,萧珩回了勤政殿。 幽兰给他奉茶,萧珩眸光一瞥,微怔。 幽兰埋头,候在边上,并不明白萧珩那一眼停留的缘故。 帝王气场强大,萧珩又一贯是个诡谲莫测的性子,幽兰心里直打鼓。 不过,他到底什么没说。 萧珩看着奏折,问一旁的万保:“容嫔近日在做什么?” 万保讶异。 皇上怎么忽然问起容嫔了? 好在,万保还算尽责,饶是容嫔早已失宠,他也没完全把这位主子抛去脑后。 “回皇上,容嫔还跟往日一样,待在自己宫殿里读书习字。尚美人有孕后,容嫔还常去陪伴。” 萧珩阖上手头的奏折,“嗯。” 万保轻舒一口气。 不等他一口气舒完,又听萧珩道:“告诉容嫔,朕今日晚膳去她那里。” 万保瞪大眼睛,“是,奴才这就让人传口谕。” 再回殿内,万保才反应过来容嫔复宠的原因。 幽兰头上戴的簪子,可是当日皇上御赐之物。 万保脸色阴沉,给幽兰使了几个眼色,幽兰莫名得很。 挨到萧珩去用午膳时,万保才走到幽兰跟前训斥:“你脖子上顶着几个脑袋,敢戴着皇上赏容嫔的东西招摇?” 幽兰被骂的发懵,“万公公,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头上这簪子哪儿来的?” 幽兰一怔,忙取下来,“我……这不是我的,是方芷萝的!” 万保冷笑:“你也就是运气好,皇上还念着容嫔,没发火,要不然,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幽兰回去时,后背还是汗涔涔的。 “方芷萝!” 幽兰把簪子狠狠甩在她梳妆台前,瞪她:“你是不是故意害我?” 方芷萝讶异,“幽兰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根簪子是皇上赏给容嫔的,你竟然给我戴!” 方芷萝微微一笑,“幽兰姐姐,这不是你自己抢的吗?” “你……” 幽兰无言,但很快,她注意到什么。 方芷萝的脸上,出现了细细的小红点。 第13章 芙蓉膏毁容风波 幽兰暗笑。 看来,那芙蓉膏已经开始起效了。 午后,幽兰吃过午膳回来,香草和芳汀都围在方芷萝身边。 芳汀:“怎么搞的这是,好端端的,脸上怎么会起红疹子?” 香草道:“芷萝,你这红点点,好像比早上的更大,也更多了。” 方芷萝捧着脸,对着镜子惊呼:“天呐,怎么办……” 芳汀说:“会不会是过敏了?” “我不知道啊,姑姑,怎么办啊。” “你别担心,我去太医院,喊个太医来给你看看。” 方芷萝快急哭了,“好,谢谢姑姑。” 幽兰看着她们着急忙慌的样儿,心里藏不住的得意,已经在盘算怎么花那五十两银子了。 找了太医也没用,这芙蓉膏可是柳贵嫔精心准备的,把脉是看不出什么的。 而且,一旦脸上出现小红点,后面就会痒,溃烂,发脓,直至完全毁容。 太医来后,趁着她们出了寝室,幽兰赶紧从袖口拿出半盒芙蓉膏,和桌上的那半盒换了过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跟着去了外室。 太医皱眉,“脉象上看,不像是生病。不知姑娘,近日可往脸上涂抹了什么东西?” 香草忙道:“芙蓉膏!” 说罢,她起身去寝室拿。 太医皱着鼻子,嗅了嗅那芙蓉膏,又仔细看了看,“并没什么异样,这芙蓉膏,还是难得的珍品,确有美肤奇效。” 一旁,幽兰脸色骇然。 珍品? 她只以为是芝兰随意找的,以防露馅的,没想到,还是珍品。 幽兰心里痒痒的,盯着那半盒芙蓉膏,眼睛都直了。 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便宜了方芷萝。 左右她已经毁了容,用这东西也是暴殄天物,她得拿回来。 幽兰故作怒道:“你们什么意思?我好心给你弄来这么名贵的东西,你还怀疑我做手脚?” 方芷萝道:“幽兰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 幽兰冷哼一声,伸手就去夺那半盒芙蓉膏,“你不要就还给我,以后,你休想从我这里再得半点好东西!” 说完,她就跑了出去。 香草惊讶:“她素来是一毛不拔,只占别人便宜的铁公鸡,不料,给你的芙蓉膏,竟还是珍品。” 方芷萝笑而不语,红唇微勾,同芳汀,互看了一眼。 芳汀将太医送走。 “刘太医,今日多谢你了。” 刘太医看她,“芳汀,那日我同你说的事,你可考虑好了?” 芳汀明年就到年龄出宫了,不过,她如今是女官,也可一直留在宫中当差,去留由她心意。 刘安与她青梅竹马,至今未成婚,就是在等她。 芳汀抿唇,“你让我再想想。” 刘安痴迷地看她,叹了口气。 他知道芳汀心气高,好不容易从宫女做到这个位置,她不想轻易出宫嫁人,困于宅院之中。 …… 三日后,柳贵嫔抄完了书,手都要断了。 萧珩随意扫了一眼呈上来的东西,解了她的禁足。 一解禁,柳贵嫔就得知了近日宫里的风声——容嫔复宠。 柳贵嫔气不打一处来。 “皇上不是早把她忘了吗?怎么莫名其妙的,又想起她了?” 其实,也不怪容嫔要争宠。 她已失宠许久,宫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 此前,容嫔连月例都被内务府克扣,到了冬日,还得变卖自己的首饰换取过冬的炭火。 再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女,也挨不住这样的日子。 容嫔此前以为,自己和皇上是知己,两人经常一起谈论诗词歌赋。 皇上总说,她和宫里这些女人不一样,她比她们都有才华。 容嫔也很爱慕这个有才华、又英俊的男人,他还是九五之尊,简直集齐了一个女人对男人最美好的幻想。 可惜,他是皇帝,他坐拥后宫,不是她一个人的男人。 董贵妃折辱她,皇上只是训斥了几句,第二日依旧召她侍寝。 她恍然明白,自己在那个男人心里,根本不值一提,甚至比不过那个胸无点墨的跋扈贵妃。 所以,她死心,对皇上也越发冷淡。 后面哪怕皇上主动示好,她也依旧不冷不热。 可失宠后受了这么多白眼,容嫔也想明白了。 再不争宠,她怕是要无声无息,死在这宫墙之内了。 方芷萝戴着面纱,走进来,行礼:“参见容嫔主子。” 容嫔抬眸看她,“起来吧。” 方芷萝上前,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了那日容嫔给的夜明珠金簪。 “容嫔主子既已达成所愿,这东西奴婢便完璧归赵。” 容嫔轻笑,让采萍收了。 御赐之物,转赐他人本就是不敬。 她一个宫女,更不能留。 “你竟然认得这簪子?” “奴婢只是偶然发现,这珠子晚上会发光。” “那你还敢戴头上?” 容嫔只以为,皇帝是看了方芷萝戴,才想起她。 “奴婢若是不戴,日后被人发现,只怕小命不保。” 容嫔悠悠喝茶,“你倒是聪明。” 方芷萝却暗暗惊出一身冷汗。 看似温柔的容嫔,其实也与柳贵嫔没太大区别,在她们这些后妃眼里,下人的命都不是命。 这簪子给她,无非四种情况。 第一种,她不知情,戴了,容嫔目的达到,但于她而言风险极大。 第二种,她发现内幕,戴了,同上。 第三种,她发现内幕,不敢戴,收起来,日后被发现,解释不清,小命不保。呈到御前,容嫔目的依旧达到。 第四种,她不知情,没戴,同上。 当然对容嫔来说,一个宫女是不可能认识夜明珠的,她有极大的可能会戴。 她要争宠,又不能做得太明显让贵妃党知道,便选择利用了皇上跟前的人。 那日,方芷萝利用了幽兰的贪心,自己才躲过一劫。 也不怨她算计幽兰,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算计她在先。 容嫔让采萍拿了十两银子给她。 方芷萝恭敬行礼,“多谢容嫔主子赏赐。” 她拿着银子回了勤政殿。 那边,幽兰已去了雨荷轩复命。 “贵嫔娘娘,方芷萝用了那芙蓉膏,脸上已经长红点了。要不了几日,她就会毁容,被赶走了。” 毁了容的宫女,后妃们是不肯要的。 她只能去辛者库做最累最苦的活计,跟罪奴一样。 柳贵嫔笑,“总算有件让本宫舒心的事了。” 第14章 一日之内纳两位 芝兰跟着幽兰,去找方芷萝。 御花园里,方芷萝猫着腰,正在采集花瓣。 她白日里都戴着面纱,怕被人瞧出来。 有风吹过,掀起面纱的一角,芝兰亲眼看到她脸上的红点。 芝兰满意一笑。 幽兰忙讨好般道:“怎么样,芝兰姑姑,我的差事可办得好?” 芝兰把准备好的五十两银子给她,“好好替娘娘办事,日后有你的好。” 幽兰眼睛都直了,抱着沉甸甸的银子,直表忠心。 这时,皇上陪着太后逛御花园,正往这边走。 方芷萝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恭顺行礼。 太后身边,还带了一个绿色衣裙的女人,妆容精致,雍容华贵,一看就是世家大族的贵女。 太后拉着一旁年轻贵女的手,说笑着什么,萧珩偶尔回应,态度淡漠。 视线偶然的一瞥,他看到跪在路边的方芷萝。 她低头时时,面纱垂下,侧面能清晰看到脸上的情况。 萧珩眯眸,“方芷萝,你的脸怎么了?” 萧珩忽然停下步子,身后的人也都跟着停了。 太后,也往边上看了眼,脸色微微变了。 “回皇上,奴婢这几日采集花瓣做鲜花饼,过敏了。” 太后道:“这就是皇帝身边新来的奉茶宫女?” “是,母后。”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方芷萝抬眸,眼眸朝下。 太后眯起眼睛。 她虽戴着面纱,可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顾盼生辉,十分美丽。 穿着粉色宫装的身段,也是玲珑有致。 看着还是个小丫头,脸上还有未脱的稚气。 但就是这种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气质,既有少女的青涩灵动,又有女人的妩媚多姿,最让男人喜爱。 “上回哀家去看了尚美人,她宫里那道点心不错,据说是你做的?” “回太后,是奴婢所做。” “难怪皇上喜欢你,把你从柳贵嫔那儿要了去放在身边,手艺好,模样也生得秀丽。” 话落,太后笑意深长地去看萧珩。 萧珩面不改色,只道:“母后说笑了,她不过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有些手艺在身上,朕用着舒心而已。” 那边听了这话的芝兰冷笑:“皇上都说了,她身份低微,只配伺候人。这小贱人,还想勾搭皇上飞上枝头,做梦!” 皇上和太后继续往前走。 太后道:“身边的人,不管是下人,还是后妃,还得懂得伺候皇帝才是。” “母后说的是。” 太后去拉一旁绿衣女子的手,“玉萱一向是几个姐妹中最温柔乖巧的一个,皇帝以为,她如何?” 叶玉萱娇怯怯地去看萧珩。 萧珩道:“既是母后都夸赞,想必玉萱妹妹是极好的。” 太后满意地点头,“皇帝的后宫太空了,你登基十年,子嗣只有三个。现下皇后体弱,贵妃又触怒圣意被禁足,尚美人有孕,仔细数数,都没几个能伺候皇帝的人。玉萱是叶家嫡幼女,不管是出身还是教养,都是极好的,哀家以为,她留在皇帝身边,最是合适不过。” 萧珩点头,抬手,让万保上前。 “拟旨,晓喻六宫,封叶家嫡幼女叶玉萱,为叶嫔,赐居承明台” 话落,太后满意地微笑。 叶嫔赶忙叩拜谢恩。 旨意很快传遍后宫,所有人都知道,宫里新进了一个叶嫔,是太后的侄女。 要说侄女,皇后也是。 不过,皇后嫁给萧珩时,萧珩还是六皇子。 那时,他在朝中虽有威望,却被太子压着。 太后是太子的养母,待萧珩娶亲时,太后便把自己本家的侄女,赐给他做正妻,也就是皇后。 而皇后,只是旁支不受宠的庶女。 太后此举,也含有打压羞辱的意思。 谁料后来萧珩称帝。 萧珩生母早逝,太后是昔日的皇后,这对天家母子,曾是敌对阵营,如今却要扮演母慈子孝。 曾经偏支庶女塞给他做正妻,现在,连正房嫡亲的外甥女都送进宫为妃。 此一时,彼一时。 皇后病弱,是不能再生养了,叶嫔,是太后在后宫新的棋子。 而到了晚上时,又有新的旨意传出—— 皇上又封了一个秦婕妤,赐居金华殿。 方芷萝好奇,“这秦婕妤,又是何来路?” 入宫便是婕妤,只比叶嫔低一级,可见来头也不小。 香草道:“这位秦婕妤,是秦贵太妃的侄女。” 方芷萝就懂了。 秦贵太妃,是萧珩的养母。 萧珩生母早逝,是这位秦贵太妃养他长大的。 因而,萧珩和秦贵太妃的关系非常好。 除此之外,金华殿的主位林贤妃,是秦贵太妃的外甥女。 现在,又来了一个侄女。 秦贵太妃和太后,你送一个,我也送一个,也算是各自争斗,互不相让了。 一天之内纳了两个,现在满宫都在猜测,萧珩会先招谁侍寝。 “太后的颜面不能驳。” “皇上和贵太妃关系更深,肯定去秦婕妤宫里。” 方芷萝打理着白天晾晒的花瓣,却在想: 恐怕,今晚萧珩谁也不会招。 “啊——我的脸!” 幽兰忽然惊叫。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出现了红点点,和……和方芷萝脸上的,竟是一模一样的! 她忙拿起芙蓉膏,难道,难道这盒也有毒? 不,不可能,太医分明验了的。 “你是不是也过敏了?” 香草凑过来,把方芷萝的药拿给她,“芷萝用的药,你也擦上试试……” 不等香草把话说完,幽兰一把打掉了她手里的膏药。 “你做什么?不用就不用,浪费这药做什么?” “方芷萝,是不是你害我?” 幽兰疯了似的冲到方芷萝跟前,拽着她的衣领质问,眼眸瞪得大大的,“我的脸为什么会变得和你一样,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方芷萝微微一笑,扯掉她的手,“幽兰姐姐,你在说什么?” “芙蓉膏!你是不是换了我的芙蓉膏?” “什么芙蓉膏,那不是姐姐你的东西吗?” “方芷萝,你少给我装!” 幽兰快崩溃了。 她不能毁容,她再过两年就能出宫了,她马上就要解脱,带着钱出宫嫁人过潇洒日子了。 “你的脸……” 幽兰忽然一顿。 方芷萝脸上的红点,怎么看着淡了一些,有好转的迹象了? 第15章 幽兰罚入辛者库 “我的脸怎么了?” 方芷萝摸上自己脸庞。 “你的脸怎么好转了?不是应该……” 幽兰话语一顿。 方芷萝笑,“不是应该什么?发痒、溃烂、化脓,然后毁容?” 幽兰眼眸睁大,“你……你果然知道了。” 所以,她早就知道了。 她还换了她的芙蓉膏,让她中招。 那么,她的脸会被毁容。 幽兰的表情惊变,随后,她情绪失控,对着方芷萝就要打:“贱人,果然是你害我……” “啪——” 这一巴掌,是方芷萝打在幽兰脸上的声音。 方芷萝冷笑,“我害你?难道不是你要害我吗?” “你……” 幽兰气得胸腔起伏,“不对,你的脸明明已经长红点了,为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的脸是过敏,用了刘太医的药,自然会转好。” 过敏…… 幽兰简直难以置信。 她居然让方芷萝给骗了。 她还因此骗了柳贵嫔,柳贵嫔要是知道,肯定不会放过她…… 香草算是看明白了,“幽兰,你果然在那芙蓉膏做了什么手脚,你居然要毁芷萝的容貌?你是何居心?” “不是我,是柳贵嫔让我做的,她得罪了贵嫔娘娘,是她自己作死,关我什么事?” 幽兰大声辩驳。 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因为,被毁容的人是她。 “呜呜呜……” 幽兰捧着脸大哭起来。 “难道不是你收了柳贵嫔的钱,要帮她害芷萝吗?我都看到了,白天你揣着一兜银子,少说五十两吧!” 香草道。 方芷萝看向门口赶来的芳汀,“芳汀姑姑,您都听到了吧?幽兰已经自己承认了。” 芳汀沉着脸,走进来。 幽兰的哭声一顿。 “我……姑姑,是方芷萝害我,你看我的脸,我……” “啪。” 芳汀也给了她一个耳光。 她恨铁不成钢,看着她,“幽兰,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真没想到,你会做这样的事情。” 幽兰一怔,慢慢的,反应过来。 对了,那天的太医是芳汀请来的。 要不是太医那么说,幽兰也不会动了拿走芙蓉膏,涂在自己脸上的心思。 “是你帮方芷萝害我?” 芳汀冷声:“事到如今,你还倒打一耙?” 幽兰大哭大闹起来,“现在被毁容的人是我!就是你们害我!” 芳汀冷眼看着她的撒泼,“同样的后果,放到你自己身上,你就无法承受,知道痛苦了?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帮柳贵嫔害芷萝?” “我有什么办法?我还能违逆娘娘的意思吗?” 芳汀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只后悔自己计划失败,悔恨自己被毁容。 却不对陷害方芷萝的事情,有半分愧疚。 “我有什么错?” 幽兰道:“在这宫里,我们这些下人,得罪了主子就只有死路一条。这都是她方芷萝自讨苦吃,我只是柳贵嫔的一把刀,我有什么错?” 说罢,幽兰眸光一冷,她忽然起身,拿起桌上的剪刀,发了疯似的对着方芷萝刺去: “今天你的脸必须毁,否则完不成柳贵嫔的任务,死的就是我。” “你毁了我的脸,你也别想好过!” 芳汀和香草都没想到她会这样疯。 芳汀拦着她,手上还挨了一剪刀。 “芷萝快跑——” 方芷萝赶紧冲了出去。 她跌跌撞撞地,径直撞上刚到勤政殿的皇上一行,撞到萧珩怀里。 方芷萝抬眸,看到那张威严的脸,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她忙磕头,“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 “毛手毛脚的东西,连圣驾都敢冲撞!” 万保呵斥,正要拿拂尘敲打她。 萧珩抬手制止,望着偏殿,“那边在吵什么?” 来福走过去看,还没走几步,幽兰披头散发,状若癫狂地拿着剪刀冲出来。 她已失了理智,一心只想着自己已毁了容没了前程,要拉方芷萝一起下地狱。 “方芷萝,你给我死——” 故而,她连圣驾都没留意,直直那么冲了上来。 万保睁圆了眼珠子,大喊,“来人,护驾——” 太监挡在前头,侍卫很快制服了幽兰,夺了她的剪刀。 萧珩俊美的脸上怒意四起,“带下去,乱棍打死。” “是。” “等等。” 萧珩揉了揉眉心,还是改了主意,“罚入辛者库。” “是。” 幽兰被带走了。 被带走时,她已恢复了理智,大喊着:“皇上,奴婢冤枉啊,皇上,是方芷萝害我,她毁了我的容貌,请皇上给我做主……” 声音越来越远。 萧珩冷漠地看着地上跪拜的女人。 “怎么哪儿都有你?” 方芷萝后背出了冷汗,弱弱回复:“回皇上,奴婢没有。” “那她脸上的红点是怎么回事?” 方芷萝声音更轻了,“大概,和奴婢一样,过敏了吧。” 听到这里,萧珩黑眸微微眯起。 这幽兰,近来和柳贵嫔走得很近。 柳贵嫔又和方芷萝有仇。 想来是她算计在先,结果自讨苦吃。 萧珩道:“滚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 方芷萝起身。 “朕让你做奉茶宫女,你倒好,一天天不是受伤就是过敏,来了两月只值了几日班,朕的俸禄就这么好拿?” 方芷萝:…… 谁让你的女人盯着我作践? 方芷萝悄咪咪抬头,弱声:“皇上,奴婢在做鲜花饼,过几日就能做好呈给皇上了。” 萧珩看着她,莫名的来气。 一旁的万保悄悄看了眼,暗自想。 怎么皇上这意思,倒有点埋怨方姑娘不在他跟前伺候,像是……想她了似的。 这时,叶嫔和秦婕妤都差人来了。 叶嫔的人说,叶嫔知道皇上爱吃点心,特做了一道送上来。 秦婕妤,则让人送了一幅皇帝喜欢的名家字画过来。 两宫的人遇上,互相翻了个白眼。 萧珩让手下收下。 待人走后,万保问:“皇上,今天去哪个娘娘宫里啊?” 萧珩面无表情,道:“朕还有奏折没看完,今日宿在勤政殿。” 话落,萧珩离开。 方芷萝跪下行礼:“恭送皇上。” 她长舒一口气。 第16章 董贵妃解除禁足 翌日,芳汀去辛者库看了幽兰。 幽兰之前是御侍,辛者库的劳力根本不是她能适应的。 只半日,她就被嬷嬷的鞭子抽得浑身是伤了。 芳汀去找她时是午膳时分,她缩在墙角,边掉眼泪,边勉强喝着一碗菜汤,手里的半个馒头,还是馊的。 “幽兰。” “芳汀姑姑……” 幽兰看到她,哭得更厉害了。 她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砸了稀碎,馒头也被她扔了。 她哭着,爬着走到芳汀跟前,扯着她的袖子:“芳汀姑姑,这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儿,求求你,帮我跟皇上求求情,让我回去吧……” “就算回不去,也给我换个地方,我会死在这里的。” 好歹是她手底下出来的人,芳汀看到她如今的遭遇,多少有点不忍。 “这是皇上的意思,我帮不了你。” 幽兰脸色顿变,她眸光怨毒,恶狠狠地看着她,“是你,你和方芷萝,联手陷害我,毁了我的脸!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们害的!” 要不是如此,她怎会冲撞圣驾,惹了圣怒,来到这么个不人不鬼的人间炼狱。 “幽兰。” 芳汀道:“你的脸没毁。” 幽兰一怔。 芳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 “那日,你从雨荷轩出来,给了芷萝那药膏,芷萝就去太医院找人问了。后来,她便告诉我。所以,一开始,芷萝就换了你的芙蓉膏。你看到她涂的那盒,不是你给的那盒。至于后来,让你脸上长红点的,也不是。” “芷萝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让你以为自己毁容了,记住这样的痛苦,日后就不会再想着害她。谁想到,你竟然半点良知都没有,到了最后还想毁她的脸。幽兰,你变成现在这样,是你自己害的。” “你把这个药涂脸上,过不了几日,脸上的红点就会消失了。” 幽兰脸色僵住,双眸茫然失神地看着远处。 芳汀把药膏放在地上,转身走了。 她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吼叫。 芳汀闭上眼睛,内心十分沉重。 …… 半月后,方芷萝的脸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有淡淡的痕迹,上妆后用粉遮住,就看不出来了。 芳汀细细端量她:“嗯,不错,今日你去御前伺候吧。” “是。” 萧珩下朝后,见了几个朝臣。 待几个朝臣离去,方芷萝就端着热腾腾刚出炉的鲜花饼,到了御前。 萧珩今日脸色很难看。 嘶…… 方芷萝太久没去御前伺候,还有点紧张。 萧珩已经注意到了她,“站那儿做什么?” 方芷萝忙小碎步上前,“参见皇上。” “起来吧。” 方芷萝把鲜花饼呈上去。 御膳房也会做鲜花饼,只是,方芷萝做的,萧珩总期待着能尝到不一样的味道。 果然,入口之后,他眉目微动,“不错,比御膳房做的好。” 方芷萝轻舒口气。 这鲜花饼也就吃个新鲜,可她前前后后的,从采花、晒花瓣、制作玫瑰酱开始,再等涩味慢慢散去,就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现在,吃到萧珩嘴里的,正好是最好的状态。 香浓可口,唇齿留香。 她又给萧珩倒了茶,遂站在边上。 萧珩吃了两块鲜花饼,喝了半盏茶的功夫,来福进来通报:“皇上,叶贵嫔来了。” 萧珩揉了揉眉心,“让她进来吧。” 叶嫔,侍寝后被萧珩晋了位分,现在已经是贵嫔了。 一开始,皇上一直冷着叶嫔和秦婕妤,两个宫谁也没去。 十五号那日,萧珩去探望皇后,叶嫔也在。 第二日,叶嫔就侍寝了。 第三日,萧珩又召了秦婕妤,不过没晋位分。 这半月里,叶贵嫔侍寝三次,是最受宠的一个。 “参见皇上。” 方芷萝悄悄去看。 与那日御花园里见到的,像是两个人了。 当时,她温婉文静,话也不多,妥妥的大家闺秀做派。 现在,做了皇帝的后妃,她整个人打扮得精致张扬,一举一动都妩媚多姿,就差把“勾引皇上”四个字,刻在脑门了。 “皇上,臣妾亲手给您做了一碗莲子羹,皇上尝尝。” 她端上来。 “爱妃有心了。” 才用了早膳,又吃了两块鲜花饼,此时萧珩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所以,他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皇上,你是不喜欢臣妾做的莲子羹吗?” 叶贵嫔娇滴滴道,还伸出自己白皙纤纤的十根指头:“皇上你看,臣妾的手都剥疼了。” 萧珩眉宇间聚起淡淡戾气,“朕还有奏折要看。” 叶贵嫔娇俏地噘嘴,不高兴。 这时,来福又进来通报:“皇上,柳贵嫔来了,说给皇上……做了一碗莲子羹。” 来福顿了顿。 这真是赶巧了。 其实也不怪,人柳贵嫔宫殿就有一塘荷花,现在正是莲子鲜嫩成熟的季节,她自然会做了邀宠。 “朕已经吃过了,让她走吧。” 自上次禁足后,皇上都没去过柳贵嫔那里。 现在,又被拒之门外,柳贵嫔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这可不行,宫里来了新人,她再不想办法复宠,皇上就彻底忘了她了。 正这么想着,叶贵嫔出来了。 “柳姐姐。” 叶贵嫔唤她。 柳贵嫔没好气看她。 “真是不巧了,皇上刚吃了我的莲子羹,已经没肚子再吃姐姐的了。姐姐,你只能下次再做了,哦,我忘了,皇上已经一个多月没去姐姐那里了。不知道姐姐下次见皇上,是什么时候呢。” 说完,叶贵嫔笑。 柳贵嫔狠狠瞪她一眼,“你神气什么,你仗着太后进宫,真因为皇上多喜欢你呢。” 话落,万保出来。 “参见两位贵嫔娘娘。” 柳贵嫔见他行色匆匆,问:“万公公,这是去哪儿啊?” 万保道:“皇上让我去桐华殿宣旨,解除贵妃禁足。” 柳贵嫔当即笑开,“那你快去吧。” 随后,她幸灾乐祸看着变了脸的叶贵嫔,“贵妃娘娘要出来了,叶贵嫔,你的恩宠到头了。” 叶贵嫔蹙眉不解,“皇上不是说,皇后的头风什么时候好,贵妃什么时候出来吗?” 正因如此,太后还特意去“关心”过皇后,让她好好休养。 这段时间,让叶贵嫔好好服侍皇上。 柳贵嫔似笑非笑,“贵妃娘娘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自是不一样的。” 话落,柳贵嫔赶忙朝桐华殿去,赶着第一时间给董贵妃道喜。 第17章 董贵妃摄六宫权 当晚,萧珩就去了桐华殿。 第二日离开时,内务府又赏了许多珍贵的宝物过来。 “贵妃娘娘,皇上果然还是最疼爱你的。” 柳贵嫔一大早的就来了。 董贵妃正懒洋洋梳妆,闻言,狭长的美目睨她。 “听说幽兰被皇上赶去了辛者库?” 柳贵嫔头埋得低低的,“娘娘……” “啪” 董贵妃拿起手中的簪子,往她头上砸,柳贵嫔刚梳好的发髻,又松散了下来。 “娘娘,都是那方芷萝……” “柳贵嫔,你好歹一个主位娘娘,不想着帮本宫排忧解难,成天盯着一个贱婢斗,你不嫌掉价,本宫还嫌你丢人无用!” 柳贵嫔当即住了口。 皇上身边的人不好收买。 好不容易,让董贵妃逮着一个贪钱的幽兰,做事还算尽心。 时不时的,能给她传递一些皇上的消息。 就因为柳贵嫔忌惮一个宫女,斗就斗吧,还斗不过人家,偷鸡不成蚀把米,害得幽兰也没了。 现在,董贵妃再想探听一点皇上跟前的最新消息,也难了。 “贵妃娘娘,臣妾知错了。” 柳贵嫔匍匐在地上,磕头认错。 董贵妃冷哼一声,又道:“听说皇上近来很宠爱那个叶贵嫔。” 听到这儿,柳贵嫔又直起身,义愤填膺:“可不是,娘娘,那叶贵嫔惯会勾引皇上。还有皇后,一开始皇上根本没搭理她,是皇后说了两句,那叶贵嫔就得宠了。” 董贵妃眯着眼睛,惬意享受着奴婢的伺候,“皇后也是犯贱,这么多年,皇上原本就膈应她和太后那层关系。现在太后又送了个嫡亲外甥女进来,皇后还帮着固宠,啧啧……咱们这位皇后啊,真是大度宽容。” 董贵妃无情嘲笑。 柳贵嫔也跟着帮腔,“皇后能有什么办法,皇上心都在娘娘这里。皇后也只能依靠母族,帮太后行事了。” 董贵妃红唇勾起,很是受用。 “金蝉,吩咐下去,两日后,本宫要在桐华殿办茶会,后宫每一个,都不准缺席。” 金蝉道:“是,娘娘。” 柳贵嫔不免问,“娘娘,那尚美人呢?” 董贵妃欣赏着自己手指上新涂的蔻丹,悠悠道:“当然也要来。” “是。” 金蝉领了几个人,正要出宫传话,迎面撞上了万保一行人,拿着圣旨而来。 “圣旨到——” 董贵妃微讶,立马站起来,走过去,阖宫行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病重,朕遥感六宫无主,贵妃董氏,秀毓名门,柔嘉淑德,深得朕心,故令董贵妃暂领六宫之事,钦此。” 董贵妃怔住,一时高兴得忘了行礼。 万保笑道:“贵妃娘娘,还不快快接旨谢恩?” 董贵妃道:“臣妾叩谢皇上隆恩。” 万保一行人走。 董贵妃阖宫上下,全都喜出望外。 “娘娘,皇上这是要架空皇后啊!” 柳贵嫔道。 从前,董贵妃也有协理六宫之权,不过也只是帮皇后的忙而已,真正的权利还在皇后手中。 现在,整个权力都交到了董贵妃手里,皇后就只剩下了一个虚名。 金蝉也道:“贵妃娘娘,您现在可是位同副后。” 董贵妃十分得意,小心将圣旨收好,“皇后不是爱装病么,那就病个够。”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柳贵嫔和董贵妃宫人,贺道。 …… 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据说,皇后得知后,还吐了血,宣了太医。 午后,太后急匆匆地赶到勤政殿。 “儿臣参见母后。” 萧珩放下奏折,给太后行礼道。 “皇帝,你可真是好啊!” 太后斥道:“你让贵妃管理六宫,可曾把皇后,你的发妻放在眼里?” 萧珩道:“母后,皇后已病了多月,如今宫里人多了。来年开春还要选秀,后宫事务繁忙,朕这么做,也是为皇后的身子着想。” “你……” 太后顺了顺怒气。 来年开春? 他这意思,贵妃这六宫之权,还得一直管下去? 方芷萝上前奉茶,太后还愤怒地,砸了茶盏。 “皇后的身子,原本就是当年难产留下的祸根。她原是要养好了,皇帝这么做,寒了她的心,又让她气病了。皇帝,贵妃跋扈,你让她管理六宫,不妥!” “贵妃只是性子直爽,为人泼辣些,她还是懂得分寸的。” 太后狠狠看着他。 如今的萧珩,既不是当年不受宠的皇子,任由她摆布;更不是初登基时,受人非议,根基不稳的新帝。 他坐了十年皇帝,朝纲稳固,现在,太后已经无法再左右他了。 太后气冲冲来,又气冲冲走了。 太后走后,萧珩脸色铁青。 方芷萝看了都有点后怕,她闷着头,给他奉茶。 一盏茶的功夫,尚美人来了。 “参见皇上。” “起来吧。” 尚美人眸光楚楚,说起贵妃茶话会的事情。 “皇上,嫔妾还没过头三个月,胎像不稳。但贵妃娘娘的旨意,嫔妾不敢违背,只好求皇上,怜惜嫔妾和肚子里的龙胎,让嫔妾能待在宫殿好好养胎。” “准。” 尚美人大喜,“多谢皇上,嫔妾告退。” 萧珩在勤政殿待了一整天,一直待到深夜。 方芷萝腿都要站麻了。 但没办法,皇帝不休息,她也只能陪着。 “过来。” 萧珩忽然道。 万保上前,“皇上,有何吩咐?” “不是你。” 万保微讶,看向一旁的方芷萝。 方芷萝正打着瞌睡,忽然一激灵,做出口型:“我?” 万保点头。 方芷萝慢吞吞上前,“皇上,是要换盏新茶吗?” “给朕揉揉肩。” 方芷萝的瞌睡彻底醒了。 “是。” 她轻手轻脚地,把自己柔嫩纤纤的手指按在萧珩肩上。 万保瞥了一眼,很快把头低下。 非礼勿视。 “你在弹棉花吗?” 方芷萝:…… 她加重力度,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能嗅到萧珩身上淡淡的清香,是他身上荷包的味道。 捏着捏着,方芷萝回想起自己的主线任务——勾引皇帝。 贵妃如今势力更大,柳贵嫔仗着她,日后怕是随随便便就能捏死她。 揉着揉着,方芷萝的手,从萧珩的肩头、脖颈、移到太阳穴。 忽然,萧珩拉住她手腕,一个用力,方芷萝倾身,对上那双幽暗深邃的眸。 她心里一寒。 第18章 第一次勾引失败 萧珩眸光幽微,盯着那张白净素雅的小脸。 那双漂亮的眸子,像是受惊的小鹿,诚惶诚恐看着他。 “你做什么?” 方芷萝莹润的唇瓣微微颤了两下,才弱声回话:“回皇上的话,奴婢看皇上看了一天奏折,便想着按一按,能有所缓解。” 萧珩工作强度这么大,神经紧绷,脑袋疼是正常的。 她以前加班加点工作,精神高度集中,一天下来也是头疼欲裂。 萧珩脸色不变,眸光微微闪动。 刚刚她按那两下,确实……挺舒服的。 他松开了她的手。 方芷萝舒了口气,却是不敢再随便动手动脚。 萧珩戒心太重。 饶是原主容色倾城,萧珩留她在身边,也只是因为她的手艺,与她的美色无关。 君威难测,在没摸准萧珩意思之前,方芷萝是不敢再擅自勾引了。 命只有一条,她不能作死。 她得徐徐图之。 刚刚那一幕,来福也看到了。 他低着头,眉头皱起来。 难道,他看走眼了? 方芷萝刚刚那么明显的勾引,皇帝居然动怒了? 看来,皇帝是没有要收方芷萝进后宫的意思了。 正这么想着,萧珩又道:“继续。” 方芷萝也是一愣,但还是乖顺地,继续给他按摩。 这次,她不敢再动歪心思了。 方芷萝给萧珩按了一刻钟的时间,萧珩神清气爽。 “手法不错。” 他瞥了眼一旁的小姑娘。 方芷萝埋着头,一副老实乖顺的模样。 萧珩深邃的眼眸,闪过细微的探究之意。 但终究,他没再说什么,起身,回寝殿休息了。 萧珩休息了,方芷萝也才终于跟着下班。 …… 妃嫔茶会,原本是只有中宫皇后才有资格办的。 董贵妃这样做,于礼不合,但皇帝都默许,后宫的嫔妃,更不敢违抗了。 那日,除了有孕提前跟皇帝告假的尚美人,其余人,整整齐齐都到了。 萧珩今日难得空闲,在勤政殿练字,方芷萝帮着磨墨。 这时,董贵妃身边的大宫女金蝉过来了。 “参见皇上。” 萧珩提笔练字,头也没抬,只道:“你来做什么?” “回皇上,贵妃娘娘听说方姑娘手艺独特,特地差奴婢过来跟皇上要人于茶会一用。” 萧珩毛笔一顿,写完一个“衡”字。 方芷萝磨墨的手,骤然僵住。 贵妃这个时候请她过去,肯定没好事。 她低着头,心里顿时打起鼓来。 萧珩瞥她一眼,对金蝉道:“贵妃上次不是请她到宫里教过了?” 金蝉道:“贵妃娘娘被禁足多日,听说方姑娘又研制了许多新奇的东西,贵妃娘娘想同后宫诸位娘娘一起,尝尝鲜。” 萧珩放下毛笔,“既是贵妃请你,你便去吧。” 方芷萝猛然抬头,眸光闪烁,尽是慌张害怕。 金蝉勾唇,暗暗一笑。 “是。” 方芷萝行礼,声音都在打颤。 贵妃如今盛宠更甚往昔,若是在茶会上随意寻个由头,就能打死了她…… 她朝金蝉走去,看到金蝉脸上不怀好意的冷笑,心里的不安更重了。 “奴婢告退。” 两人行礼离开。 刚转身,又听身后男人淡漠的声音传来:“早去早回,朕还等着吃你做的猪肉脯。” 方芷萝一颗心总算定下来。 萧珩这么说,算是警告贵妃,不能动她。 “是。” 萧珩跟着金蝉去了桐华殿。 贵妃复宠,如今桐华殿的布设更甚过去。 茶会在桐华殿的后院亭台举办,此时后妃还没到场。 方芷萝被领到桐华殿的小厨房,专心做起东西。 半个时辰后,方芷萝跟着桐华殿的宫女一道,端着茶点过去。 董贵妃坐在正位上,她头上珠光宝气,戴满了朱钗。身上的锦绣罗袍上,绣的还是盛放的牡丹。不仅如此,贵妃今日一身艳丽的红色,何其张扬。 台下的嫔妃,个个脸色尴尬诡异,陪着笑。 倒是方芷萝出现后,几道视线落在她身上,移去了一些注意。 秦婕妤同容嫔坐在一起,她低声对容嫔道:“容嫔姐姐,贵妃又是办后妃茶会,又是穿正红牡丹,这也太逾炬了。” 容嫔似笑非笑,喝着茶,“她向来如此。” “皇上也纵着她?” 容嫔眸光冷然,“自然。” 可不就是皇上纵出来的。 “叶贵嫔怎么还没来。” 董贵妃摇晃着羽绒宝扇,懒洋洋道:“难道还得本宫亲自去请才行。” 话音刚落,叶贵嫔就领着两个宫女来了。 “参见贵妃娘娘。” 叶贵嫔一身桃红衣裙,打扮得也是娇艳欲滴,花枝招展。 董贵妃坐直了身子,细细观摩她。 若说姿色,叶贵嫔在众妃嫔里,并不算最出挑的。 可她胜在年轻娇艳,肌肤吹弹可破,加上几分媚态,便十分勾人。 “啧啧,果然是国色天香,我见犹怜的美人儿,怪不得皇上喜欢呢。” 叶贵嫔道:“娘娘谬赞了,臣妾哪里能和娘娘比。贵妃娘娘是盛放的鲜花,臣妾不过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罢了。” 柳贵嫔冷笑,“盛极必衰,怎么,你这是诅咒我们贵妃娘娘往后慢慢颓靡吗?” 叶贵嫔也不是个软柿子,她淡淡笑着:“柳贵嫔,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董贵妃虽没说话,但已然变了脸。 “坐吧。” 叶贵嫔起身,回到自己座位。 这时,方芷萝正要把茶水端到董贵妃跟前。 柳贵嫔给一个宫女使了眼色,那宫女便撞了方芷萝一下,方芷萝手没拿稳,茶水泼到了贵妃的裙摆。 方芷萝大惊,当即跪下:“贵妃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第19章 后妃茶会起风波 方芷萝出现时,后妃们就已经留意到她了。 她在那一众宫女里,姿色实在太过出众。 饶是素朴的宫装,也让她穿出了几分清丽风韵来。 这会儿闯了祸,几个后妃面面相觑。 林贤妃这种素来与世无争的人,也看得目不转睛,平静的眼眸,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思绪。 闻淑妃翻了个白眼,才刚来呢,她就已经有些坐不住。 又是这样,天天玩这些手段,有没有意思? 容嫔静静看着,面对秦婕妤的疑问,她解释道:“她此前就得罪了柳贵嫔,如今贵妃盛宠,捏死她一个宫女,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秦婕妤拍着胸脯,有些害怕。 她刚进宫时就听说了,之前董贵妃就活活打死了尚美人的陪嫁丫鬟。 不仅如此,连尚美人身上也带了伤。 秦婕妤颤颤巍巍地,端起茶盏喝茶,压压惊。 她又问容嫔:“容嫔姐姐,贵妃不会打死这个宫女吧?” 容嫔面无表情地摆头,“谁知道呢。” 众人都看着。 董贵妃的宫女金玉,第一时间就狠狠甩了一个耳光过去: “不知轻重的贱蹄子,连杯茶都端不稳!” 董贵妃怒意四起,看着匍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小宫女。 “来人。” 董贵妃招手,正要说话,金蝉附耳跟董贵妃说了什么,董贵妃眉心微微一动,嘴里的话转而就成了:“你去那儿给本宫跪着。” 柳贵嫔惊讶,疑惑看着董贵妃。 今日可是董贵妃的大日子,才刚开始,这贱人就污了贵妃的正红衣裙,像是故意膈应贵妃不配穿红,要换做平常,这么不详的事情发生,贵妃早将她乱棍打死了。 怎么今日,贵妃这么心慈手软? “是。” 方芷萝起身,顺着董贵妃手指的方向,看到那边的白色鹅卵石路。 她抿着唇,慢慢走过去。 此时烈日正毒。 整个后院,也只有凉亭这里是遮云蔽日的。 方芷萝一跪下去,鹅卵石的崎岖,便生生咯着她白嫩的膝盖,钻心一般的疼。 她咬牙忍着,手指紧紧攥起。 不行,她不能这样等下去。 这次是萧珩知道,提前帮了她。 要是下次,贵妃趁着他不知道的时候,打死了她,怎么办? 她得想个计策,早日爬上龙床。 只有成了主子,她才能摆脱脑袋悬在裤腰上的日子。 董贵妃回内殿,重新换了一条衣裙。 这次,她换了一条更张扬的金丝鸾鸟朝凤绣纹华服。 叶贵嫔看了眼,按捺不住,道:“贵妃娘娘,这凤凰图案,可是中宫独有的。皇后尚在,您这样穿,未免冲撞不尊。” 董贵妃轻笑,“这是内务府送来的绣样,本宫不过瞧着好看便穿了。一件衣服而已,哪有什么冲不冲撞的。何况,尊重是在心里的,本宫可是日夜祈祷,皇后娘娘洪福齐天,早日恢复康健呢。” 叶贵嫔翻了个白眼,嘀咕:“谁信呐!” 叶贵嫔叫来身边的宫女,说了句什么,那宫女便匆匆离开。 林贤妃也是冷笑一声。 秦婕妤更被这阵势吓到了,“容嫔姐姐,贵妃这样也行吗?” 容嫔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宫中最讲礼数,贵妃这是作死。” 刚被禁足,有了六宫管理权,这会儿就飘了。 秦婕妤尝了口面前的点心,眼睛亮起来,“容嫔姐姐,这点心真好吃。” 话落,她看向跪在鹅卵石路上,颤颤巍巍的小身影,低叹:“那小宫女也是可怜。” 跪一日下来,腿怕是要废了。 吃完点心,贵妃领着诸位妃嫔,在锦鲤池边喂鱼说话。 贵妃让叶贵嫔站她边上,贵妃对她还很是热情,一直热络攀谈。 叶贵嫔只得应和。 心下,她却在思忖,这董贵妃,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正这么想着,桐华殿门口,传来声音: “太后驾到——” “皇上驾到——” 诸位妃嫔忙转身去接驾。 这时,董贵妃眸光一闪,拉着叶贵嫔的手,大喊一声:“叶妹妹,你做什么?啊——” “扑通——” 叶贵嫔愣住,转身就看到董贵妃掉进了锦鲤池里。 走了没两步的众妃嫔都愣住,回头看去,就看到董贵妃在锦鲤池里扑腾呼唤: “救命——” 金蝉金玉忙道:“快来人啊,贵妃娘娘落水了。” 柳贵嫔赶紧上前,拉住叶贵嫔的手,同时也阻止叶贵嫔跳下去救人避嫌。 “叶贵嫔,你居然敢谋害贵妃!” 叶贵嫔慌乱无措,“你胡说什么?是她自己掉进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你推的。” “你胡说!” 太后和皇上已经上前。 太后脸色阴沉,看着被救上来的董贵妃,又瞪了一眼六神无主的叶贵嫔。 蠢货,这就让人算计上了。 金蝉给董贵妃披了件披风,董贵妃形容狼狈,哭哭啼啼地看着叶贵嫔:“叶妹妹,本宫自问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茶会迟到,又咒本宫盛极必衰,本宫念你年幼,不曾与你计较。你怎么,反而要害我性命?” “爱妃,你还好吧?” 萧珩上前,将红着眼睛的董贵妃搂住。 董贵妃柔弱无骨地攀在他怀里,哭诉:“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萧珩眸光阴冷,去看叶贵嫔。 叶贵嫔被看得浑身一僵,忙道:“皇上,是贵妃陷害臣妾,臣妾根本没碰她。” “贵妃落水,只有你在边上,除了你,还能有谁?” 柳贵嫔道。 “你……” 叶贵嫔瞪她,“你和贵妃是一伙的,你们合伙陷害我。” 话落,叶贵嫔去看诸位妃嫔,“各位姐姐,你们可要为我说句公道话啊。” 众人面面相觑。 当时,她们都赶着去接驾,谁也没看到发生了什么。 “来人,叶贵嫔对贵妃不敬,又意图谋害贵妃……” “皇帝!” 太后打断,“这是在贵妃殿里,玉萱就算是再胆大妄为,也不会在贵妃殿里谋害贵妃。何况,此事只听贵妃一面之词,不妥。哀家相信玉萱。” 叶贵嫔忙跪下,“请皇上严查,还臣妾清白,臣妾没有做过。” 萧珩道:“母后,朕也相信贵妃,不会蓄意构陷他人。” 太后怒极。 萧珩这是故意要和她作对了。 这时,太后忽然注意到什么,指着边上罚跪的方芷萝:“你,给哀家过来。” 萧珩看过去,看到方芷萝暴晒后虚弱发红的小脸,脸色微微变了。 第20章 董贵妃落水陷害 方芷萝身子颤巍巍动了动,跪得久了,膝盖又疼又麻,她只得慢慢爬起来。 她慢慢走到众人面前,又跪下行礼:“参见皇上、太后……” 太后一抬手打断,“你一直跪在那儿,刚刚发生了什么,你应该看到了。哀家问你,刚刚到底是贵妃自己落水,还是叶贵嫔推她落水?” 方芷萝慢慢地抬起头,唇色惨白,唇瓣也已被晒得有些缺水脱皮。 董贵妃眸中闪过精光,精致的脸顿时凝起来,有些不安。 这小丫头刚刚才被她责罚,这会儿,怕是不会向着她。 叶贵嫔则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忙走到方芷萝跟前,“你快说实话,有皇上和太后在,晾人也不敢对你如何。” 董贵妃瞪她一眼,这话就是在刺激这小宫女,为自己报仇了。 柳贵嫔也冷冷出声威胁:“方芷萝,事关两位主子娘娘,你可要想好了再答。” 方芷萝被众人看着,一张小脸不知是虚弱,还是害怕,半点血色都无。 萧珩浓眉蹙得更紧。 方芷萝缓缓道:“回太后。奴婢方才看到,贵妃娘娘和叶贵嫔站在一起喂鱼,贵妃娘娘忽然说了句‘叶妹妹,你做什么?’,随后,贵妃娘娘就掉进锦鲤池了。当时的确只有叶贵嫔在贵妃娘娘边上,而且叶贵嫔的手,确实接触了贵妃。” “你……” 叶贵嫔瞪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置信,直接一个耳光甩过来,厉声:“你胡说八道!明明是她拉本宫的手,自己掉下去,根本不是本宫推她!” 萧珩怒道:“叶贵嫔,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董贵妃愣了一秒,很快又转变情绪,依偎在萧珩怀里更委屈:“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如今臣妾管理六宫,叶妹妹肯定是看不惯臣妾,要害死臣妾……” 叶贵嫔惊慌失措:“皇上,臣妾没有!是这奴婢,她肯定收了贵妃好处!” “呵,笑话。” 柳贵嫔道:“刚刚大家都看到,这宫女做错事触怒了贵妃,受了罚。若不是她真切看到了你叶贵嫔谋害贵妃,她哪里会这样说?” “你撒谎,你撒谎!” 叶贵嫔气不打一处来,又想去打骂方芷萝。 太后拉住她,黑着脸,对萧珩道:“皇帝,退一步说。就算叶贵嫔真要谋害贵妃,为何要选在皇帝和哀家来了之后。如此明目张胆,岂不是愚蠢至极?” 叶贵嫔帮腔:“就是,皇上,臣妾没有那么蠢。” 董贵妃道:“叶妹妹就是故意的,若事成,臣妾就死了。若事不成,还可以用这样的借口搪塞。呜呜呜……” 董贵妃又哭起来,对萧珩诉苦,“皇上知道的,臣妾是最怕水的,刚刚若不是救援及时,臣妾……臣妾只怕是再也看不到皇上了……” 萧珩拍着贵妃后背安慰,道:“母后,既有人证,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皇帝……” “叶贵嫔谋害贵妃,降为嫔位,罚俸三个月,即日起禁足承明台,反思己过。” 叶嫔如遭雷击。 太后脸色阴沉,知道大势已去,不再多言。 萧珩左右的人拉住叶嫔,要带她回宫。 叶嫔忽然大叫:“皇上,贵妃她对皇后不敬!她身穿凤袍,逾越礼数,请皇上治贵妃的罪!” 太后正是为此事来的。 闻言,她当即道:“贵妃,此事可当真?” 董贵妃拢了拢披风,委屈:“皇上,臣妾没有。” “贵妃,把你的披风褪去。” “皇上。” 董贵妃抬眸看萧珩,柔声:“臣妾衣衫都湿透了,太后这样做,叫臣妾往后还怎么见人呐。” 太后见萧珩如此袒护董贵妃,更怒:“皇帝,你是真当皇后不存在了吗?” 萧珩淡淡:“母后,贵妃言之有理。母后若是要看,进内殿再说。” 话落,一行人便往内殿而去。 嫔妃们等在外面。 “贵妃分明就穿了凤袍,这事还能如何狡辩?” “皇上是不是昏头了,从前他宠爱贵妃还有个度,如今真是纵得贵妃越发无法无天了。” “可怜皇后娘娘,如今完全被贵妃骑在头上了。” 闻淑妃瞥了眼跪回去了的方芷萝,“叶嫔真推了贵妃?我是不信的,不过那丫头,为什么要帮贵妃圆谎?” 林贤妃笑容意味深长,“那丫头很聪明。” 方芷萝跪得摇摇欲坠。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这后宫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好想回去,哪怕是做社畜,也比在后宫打工强。 至少,她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就死了。 至少,当社畜不是毫无尊严。 在后宫,她命如草芥。 一滴眼泪滑落,方芷萝抬手擦掉。 今天的局,她已经看清楚了。 太后是叶嫔喊来的,为的是治贵妃逾越礼数、穿凤袍的罪。 至于皇帝,自然是贵妃喊来,为的是刚刚那场戏。 而刚刚,方芷萝给贵妃奉茶的时候,清楚看到,贵妃身上绣的的确是凤凰,却不是凤袍上的九尾凤。 贵妃身上的凤凰,绣的是七尾。 只是嫔妃们离得远,只一眼看到是凤凰,并不会仔细去数凤凰的尾巴。 凤凰虽是皇后独有的图案,但正如皇帝的龙袍是五爪龙,王公贵族能穿四爪龙的蟒袍一样,贵妃是可以穿七尾凤的。 只不过,后宫嫔妃们谨慎小心,平时是不敢穿带凤凰图案的,因为怕冲撞了皇后。 贵妃说,华服是内务府准备的,看萧珩刚刚的反应,他应当是知情的。 或者说,这就是萧珩故意送来的,他知道贵妃的性子,肯定会在茶会上穿。 而叶嫔,也肯定会跟太后告状。 如此,叶嫔无事生非,惊扰太后,又是一桩罪过。 想明白了这个,刚刚那个局,该如何站位,就更清楚了。 方芷萝帮的不是贵妃,而是萧珩。 萧珩要借贵妃的手,打压叶嫔和太后。 方芷萝当然要顺水推舟,帮萧珩把这件事情办好。 反正,刚刚那场面,也是查不出来的,全看皇帝怎么判,而他只是需要一个充分的证据。 方芷萝,给了他这个证据。 第21章 芷萝梦中喊皇上 果不其然,不多时,太后就阴沉着脸,从桐华殿出来,气冲冲走了。 “恭送太后。” 后妃们行礼,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贵妃穿凤袍,这也能遮掩过去?” 此时,林贤妃才出声,跟众人解释:“贵妃穿的是七尾凤,与皇后凤袍的九尾凤,是不一样的。如今贵妃盛宠,又有实权,穿七尾凤是合乎规矩的。” 话落,萧珩也出来了。 诸位妃嫔行礼。 萧珩道:“贵妃受了惊,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各自回宫吧。” 众妃道:“是。” 待人群走后,萧珩又看向那边鹅卵石路上跪着的瘦弱身影。 这时,已经变天了。 一片乌云,遮住了日光。 万保适时道:“皇上,奴才去把方姑娘带过来?” 萧珩摆头,迈步离去。 萧珩的轿辇还没到勤政殿,天上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萧珩伸手,雨点落在掌心,是凉丝丝的。 桐华殿那边。 董贵妃受了点寒,喝了药躺下了。 睡一觉醒来,金蟾问她:“贵妃娘娘,那个方芷萝该跪到什么时候?” 董贵妃微微眯眸,“皇上走的时候没带她吗?” 金蝉摆头,“没呢,万公公还提了一嘴,皇上什么也没说。想来,这宫女虽是皇上身边的人,但得罪了贵妃娘娘,皇上还是要给贵妃娘娘体面的。” 闻言,董贵妃勾唇,很是愉悦。 她抬手按着太阳穴,懒洋洋道:“罢了,那丫头还算机灵。别叫跪着了,让她回去吧。” 刚刚,董贵妃是知道柳贵嫔故意陷害她。 只不过,她原本也是要找借口换衣服的。 那丫头除掉幽兰,也是得罪了她,董贵妃是想打死她来着。 可听到皇上那句,董贵妃心里不免也疑惑: 皇上对这个宫女,是不是过于回护了? 难道,真是她失策,皇上竟真看上那宫女了? 不过现在看来,皇上只是看上她的手艺,留她一条命,对她这个人是不上心的。 如此,这宫女也威胁不到她,皇上既看重,董贵妃也不想再为难她。 金蝉撑着伞出去,此时雨已经下得大了。 雨中,方芷萝哆哆嗦嗦,脸色憔悴难看,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了。 “你回去吧。” “谢谢贵妃娘娘。” 方芷萝弱声,行礼告退。 方芷萝走了没两步,就因为体力不支倒下。 摔得疼了,身子又慢慢恢复意识。 她的衣裙血水混着泥水,脏污了。 方芷萝脸上也是一片潮湿,雨水混着泪水。 她心酸又难过,心态崩了一次又一次,只得不断宽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已经是回不去了。 她得努力,活下去。 方芷萝擦掉眼泪,双腿打着颤,一步一步,走出桐华殿。 “芷萝,芷萝……” 身后,有人唤她。 雨声太大,方芷萝又实在无力虚弱,没有留意。 直到小叶子举着伞,走到她边上,方芷萝才慢慢转过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是你啊。” 小叶子心疼地看着她,“芷萝,我听他们说了你被贵妃责罚的事。” 小叶子把伞给她,又把怀里的药膏一并给她,“这是我从太医院拿的金疮药,你回去敷在腿上。” 下人挨打是家常便饭。 这药,是经过小叶子自己亲身验证过的。 “谢谢。” 方芷萝收了药膏。 “芷萝,我爹的腿伤治好了,谢谢你给我的银子。” “治好了,就好……” 话落,方芷萝眼前一晕,忽然倒下了。 “芷萝,芷萝……” …… “咳咳……” 方芷萝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是端着药碗的芳汀。 “芷萝,你醒了。” 芳汀心疼地看着她,“正好,药也煎好了,你快喝了。” 方芷萝虚弱得很,迷茫看着四周,这是她们的寝室。 “我……我怎么回来的?” “是顾统领送你回来的。” 方芷萝皱眉,“顾统领?” 禁卫军统领,上次救火的时候,方芷萝见过他。 “小叶子呢?” “你说那个小太监啊,他也在。” 只是,小叶子是个最底层的太监,平日里受到其他大太监欺压,吃不饱穿不暖,他身量小,也没力气。 方芷萝虽不重,可晕倒的人,会比平时重许多,小叶子抱不起她。 正好,顾统领路过,他认识方芷萝,便帮忙把人带回去了。 方芷萝端着药碗,慢慢地喝药。 古代这中药,真是苦得难以入口。 方芷萝喝了一口,就苦出了痛苦面具。 芳汀笑她,“快喝吧,良药苦口。” 说罢,她掀开方芷萝的裙摆,帮她膝盖上药,“这药是顾统领给的,说是他平日里用的……” “嘶……” 方芷萝倒吸一口凉气,“疼……” 芳汀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膝盖,“咱们做下人的,都难逃主子责罚。芷萝,如今贵妃和柳贵嫔都容不下你,不如,你去请皇上恩典,让你去麒麟园吧。” 麒麟园是皇家行宫,纳凉避暑的园林。 方芷萝摇头,“皇上不会放我走的。” 芳汀叹气。 也是,皇上如今正喜欢她的手艺,哪里舍得放人? 给她擦完药,芳汀也要去做事,“芷萝,你好生休养。” “是,谢谢姑姑。” 方芷萝又躺下。 她有点发烧,脑袋晕乎乎的,身上一点劲都没有,腿还疼得很。 方芷萝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回去了,依然做苦逼的社畜。 不过这次,她干劲十足,连领导都对她任劳任怨的劲头刮目相看。 她一路猛干,甚至干到了总经理位置,年薪百万。 后来,她这个女强人,还包养了一个小白脸。 小白脸年轻好看体力好,还嘴甜会哄人。 只是,长着一张和萧珩一样的脸。 方芷萝挑起小白脸下巴时,被吓傻,脱口而出:“皇上?!” 总之,一个无厘头的梦。 萧珩看着床上昏睡的女人。 她面色憔悴,小脸被烧得通红,眼睫不安地颤动着。 她应该在做梦。 一时哭,一时笑,好不滑稽。 萧珩看了会儿,转身要走,却听身后的小姑娘,低声呢喃:“皇上……” 萧珩微愣,转身看去。 她没醒,仍在做梦。 萧珩蹙眉。 她竟会梦到他? 第22章 皇后操办中秋宴 这几日,萧珩收到许多朝臣的奏折。 都是说萧珩专宠贵妃,贵妃荣宠太盛,越过了皇后的风头,于理不合。 更直接的,就是让萧珩收回贵妃协理六宫之权,说贵妃跋扈,不能胜任。 萧珩冷笑。 把那些弹劾的奏折,都推到了边上。 又过了几日,太后宣了萧珩过去,说皇后的病已养好,让萧珩把六宫之权,还给皇后。 萧珩退了一步,“皇后既已大好,那自然是该担起皇后之责。不过,皇后的身子还需好好将养,未免操劳过度,还是让贵妃协助料理六宫事务。” 说完,萧珩离去。 皇后垂眸,不言不语。 太后瞪她一眼,“你真是太不中用了!” “姑母,皇上早已厌弃我了。” 太后道:“哀家又没让你争宠,你是他的发妻,连皇后的位置都保不住,要你何用?” 皇后低眉顺眼,面对职责,一言不发。 “你若做不好这个皇后,就让玉萱来。哀家看,玉萱倒比你乖巧机灵许多。” 皇后一怔。 太后已然气冲冲离开。 太后一走,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宝婵道:“娘娘,太后这是何意?” 皇后薄凉地笑,“一颗无用的棋子,还能有什么下场。” 说完,皇后轻咳两声,宝婵心疼地看她。 手帕上,有星星点点的血痕。 宝婵大惊,忙把帕子收起来。 皇后却摆头,一副了然的样子,“本宫的身子,本宫清楚。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娘娘……” 宝婵眼睛含泪,“娘娘,太后既然已经不帮您了,那您便去投奔皇上吧,皇上是您的丈夫,再如何他也不会如此绝情……” 皇后摇头,打断她,“你不懂,我和皇上,早就回不去了。” 皇后抬眸看着窗外,一颗清泪,自眼角滑落。 如今的结局,是她自己选的。 她怨不了任何人。 …… 方芷萝又开始了养伤。 这日,芳汀给她拿来一封信,是她家人写来的。 方芷萝展开信件,一笔端正的小楷,写得很不错: “长姐寄来的银钱已收到,家里一切安好,长姐勿念。只望长姐在宫中珍重,盼团圆。弟凌云笔。” 方芷萝将那封家书仔仔细细看了许多遍。 虽是原主的家人,可在这世界中,也是她唯一的家人了。 原主是家中老大,一个弟弟,如今13岁,一个妹妹,如今11岁。 家中务农,弟弟是唯一读过书的。 他自小聪慧,也是家里唯一的指望。 方芷萝连着三年音信全无,方家人还以为她死了。 直到上月,方芷萝寄去十两银子,和一封家书。 这十两银子,解了家中燃眉之急。 原本,因为方母生病,弟弟是要辍学务工的。有了这十两银子,他又能继续上学。 方芷萝拿出笔墨,写信回复。 她敦促方凌云好好念书,将来科考,又说自己如今在皇上跟前侍奉,日子过得很好,让家中勿念。 写完,方芷萝又把这个月的银钱,连着书信一起交给芳汀。 “姑姑,麻烦帮我寄出去。” 芳汀叹气,“你怎么不给自己留一点?” “宫里有吃食,我又饿不着。” 她道。 更重要的,她既占了原主身子,帮衬她的家人,也是情理之中。 “好,我去帮你寄。你好好养伤。” “谢谢姑姑。” …… 翌日,方芷萝拖着腿伤,下了厨房,做了一道猪肉脯。 上次承诺做给萧珩的,不能失信。 只不过么,没有烤箱,这猪肉铺做出来到底少点意思。 方芷萝想,等过阵子,她做个面包窑,就能解锁更多现代美食了。 她做社畜那会儿,经常看各种农家短视频,所以对于这些东西,还是有些理论在的。 做完了,方芷萝交给芳汀,让她帮忙呈上去。 萧珩看了一天奏折,头有点疼。 他支着头,想到那天方芷萝给他按摩。 后来,他也让后妃帮他按过,可没有人有方芷萝按得舒服。 后妃都不敢用力,轻手轻脚的,根本起不了作用。 方芷萝…… 萧珩脑子,就浮现起那日她跪在鹅卵石上的身影。 还有,顾统领抱着她,到勤政殿…… “参见皇上。” 芳汀的声音,打断了萧珩的沉思。 他抬眸,“这是什么?” “回皇上,是芷萝做的猪肉铺。” 芳汀呈上来。 萧珩黑眸睨着那玩意,猪肉,能做成这样薄薄的一片? 他手指拿起一片,放入口中,细细嚼了。 味道不错。 那小丫头,脑子里也不知道装的什么,总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来。 “她的伤病如何了?” “回皇上,芷萝的病已经好了,腿伤还没好全。” 腿伤没好全,就赶去厨房做这玩意。 那丫头,对他倒是尽心。 “下去吧。” 萧珩摆手。 “是,奴婢告退。” …… 中秋将至,皇后病愈后,第一次操持这样的宫宴,她全程亲力亲为。 董贵妃也帮皇后操持,不过,她见皇后这般卖力,倒也偷个懒。 宫宴操持得再好又有何用? 笼住皇上的心,才是最要紧的。 六宫上下,人人都在为那天的表演,铆足劲。 容嫔是京都才女,中秋赋诗,是极其文雅的活动。这一段,宫中无人能及她。 柳贵嫔,早早地在练习舞蹈,打算在那天一舞惊动皇上。 秦婕妤弹得一手好琵琶,尚美人歌喉动人。 叶嫔仍在禁足,不过中秋宫宴她应该是会去的,她准备了什么争宠节目,目前后宫无人得知。 董贵妃是将门之女,舞刀弄枪她在行,吟诗作赋、唱歌跳舞的,她不会。 不过,她如今盛宠,萧珩进后宫,五次有三次是去她宫里,她倒也用不着争。 她倒要看看,谁那么不怕死,要在那天冒出头来。 方芷萝的伤养好了,又回到御前伺候。 “给朕按按。” “是。” 方芷萝上前,给萧珩按摩头部和肩颈。 萧珩闭目,十分享受。 第23章 顾统领心悦芷萝 这日,方芷萝又收到了家书。 夹在家书里的,还有一封别的书信,信封上写着:芷妹亲启。 拆开信封,里头竟是一封婉转缠绵的情书,落笔是:梁二。 这位梁二郎,是原主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块长大,两家人关系甚佳。 若不是原主家贫,进了后宫做宫女,他们二人应该早在一起了。 梁二郎如今十八岁,家里催他娶妻生子,梁二郎不愿意,便写了这封诉衷肠的情书给她。 如果她也愿意嫁给他的话,那么他就等她出宫。 现在,梁二郎已过了府试,正在备考乡试。 他说,他会一边等她,一边努力科考,许她凤冠霞帔。 字字真诚,带着情义。 方芷萝的脑海里,还保留着原主的记忆,阅读书信的时候,甚至能浮现起他们二人幼时玩闹嬉戏的场景。 其实若能平安待到出宫,嫁给梁二郎也是一条很好的出路。 只可惜,她现在身不由己,每日活得战战兢兢。 “你在看什么?” 她正出着神,忽然说话声传来。 方芷萝一愣,抬眸看到那张脸,大惊失色,“参……参见皇上。” 她下意识,把书信藏在身后。 萧珩黑眸微眯,审视她那张慌张失措的小脸,伸手:“拿出来。” “回皇上,这是奴婢的家书。” 萧珩的手没动。 方芷萝皱着眉头,只好不情不愿的,交了出去。 萧珩接过,看着上面笔力遒劲的字。 字写得不错,文采却是一般,遣词造句……一股子酸腐文人味。 就这么一封信,她坐在廊檐下,看了快一刻钟。 萧珩睨她,“这就是你的家书?朕竟不知,你什么时候成亲了?” 方芷萝眉心微动。 等等,皇帝好端端的,关心她一个小宫女的家书做什么? 以及这个问题,是不是略显暧昧了点? 方芷萝悄咪咪看他,表情看上去也很冷漠的样子。 “自是没有,二郎是奴婢的青梅竹马,不过此前家母倒是说过,让奴婢长大后嫁给他。” “二郎?” 萧珩玩味这个称呼,笑容阴恻恻。 “他家中行二,大家都这样喊他。” 方芷萝又道:“皇上,可以把信还给奴婢了吗?” 她伸手去要。 萧珩扔了那书信,一甩袖走了。 方芷萝:“……恭送皇上。” 她把书信捡起来。 方芷萝摸着下巴思忖:皇帝是不是吃醋了? 不,他要是喜欢她的话,一句话不就把她收了么。 这天底下,还有他想要得不到的女人? 只是,不喜欢她的话,他甩脸色给她看做什么? 君心难测。 方芷萝想,她是不是可以再勾引一次试试? 晚上,萧珩在勤政殿办公。 晚上不是她轮值,不过萧珩让她做小蛋糕。 方芷萝正端着新鲜出炉的小蛋糕,一只脚刚迈进勤政殿,忽然,就听到里头一声怒喝: “大胆!” 方芷萝吓得身子一僵,险些连小蛋糕都没拿稳。 天子一怒,周围不知所以的太监宫女,都跪了下来,方芷萝也迷迷糊糊地,跟着跪在地上。 “带下去,仗杀。” 不一会儿,两个太监就拖着一个宫女出来了。 “皇上,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皇上……” 万保叫众人起来。 方芷萝被这架势吓到了。 刚刚拖出去的宫女,是新来的奉茶宫女。 这才干了多久,怎么就触怒圣颜,被打死了? “万公公。” 方芷萝待会要进去侍奉,不免询问:“小虹犯了什么错?” 万保脸上怒意未散,“那小宫女,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胆大妄为,意图勾引皇上。也不看看,皇上是什么人,岂是她这种低三下四的人能觊觎的。” 方芷萝:…… 有被内涵到。 “那,那也不至于……打死吧?” 方芷萝弱声试探。 萧珩这些年为了洗脱暴君的名声,对待宫人是非常仁慈的,轻易不取人性命。 万保对方芷萝观感不错,便多说了两句:“若只是爱慕虚荣,想攀高枝,确实不至于,就怕,背后有什么人。” 万保点到为止,方芷萝听懂了。 再河清海晏的政局,也有暗流涌动。 旁的不说,光皇宫内,就有太后,皇帝两股较劲的势力。 朝堂的情况方芷萝不懂,但不用想,肯定更复杂。 萧珩后宫人数虽少,但每一个妃嫔,就如同一颗棋子,有她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方芷萝轻舒一口气,把小蛋糕端上去。 “参见皇上。” 萧珩的脸色果然很不好。 正好,她做的是蜂蜜小蛋糕,甜腻的口感,正适合缓解情绪。 萧珩回神,看她一眼。 他没动那小蛋糕。 “皇上,奴婢帮您按摩一下吧?” 萧珩刚要说什么,顾统领进来了。 “参见皇上。” “什么事?” “启禀皇上,微臣刚刚抓到一个东夷刺客。” 萧珩眸色一凛。 东夷城现在虽已是大夏附属,可五年前,他们还是独立的国家。 战败后,皇族投降,还送了公主来和亲,也就是如今宫里的闻淑妃。 但,东夷族人始终有很多在坚持复国,这几年,大夏境内已经抓到好几个细作了。 现在,居然还有人敢到皇宫刺杀。 可见,如今东夷城的局势,已经不太好了。 “关进牢里,严加审问。” “是。” 顾统领退下。 萧珩对一旁的方芷萝道:“你也下去。” “奴婢告退。” 方芷萝出了勤政殿,没走几步,顾统领忽然喊住她。 方芷萝对他行了个礼,“顾统领。” “你的腿伤可好了?” 方芷萝,“已经好全了,多谢顾统领给的药。” 顾统领一身军装,高大魁梧,此时,那张硬朗俊气的脸上,竟露出几分羞涩,“这个给你。” 方芷萝微讶,看着手里的膏药。 上面写着:芙蓉养颜膏。 “你用这个,不会留疤。” “我……这怎么好意思。” 方芷萝一时手足无措。 “哟,顾统领。” 董贵妃婀娜多姿地过来,正好看到这幕,笑意深长。 “参见贵妃娘娘。” “起来吧。” 董贵妃笑了两声,往勤政殿去。 她对一旁的金玉道:“我说上次,我想把金蝉说给他,他不要呢。合着,他竟瞧上了皇上身边的人。” 金玉道:“娘娘,那个方芷萝……” “柳贵嫔成日疑神疑鬼担心她被皇上看上,顾统领若是喜欢她,本宫倒是可以顺手做个人情。这样,一举两得。” 第24章 顾统领表白芷萝 “顾统领……” 方芷萝还想说什么时,顾统领一个八尺男儿,竟早已落荒而逃。 方芷萝拿着手里的药膏,在夜风中凌乱。 啊? 顾统领,喜欢她? 是上次救火的好感,刷过头了吗? 方芷萝挠头,稀里糊涂地回去了。 董贵妃进了勤政殿,帮萧珩磨墨。 萧珩正吃着方芷萝刚刚端进来的小蛋糕,董贵妃红唇一勾,说起刚刚自己在殿外看到的事。 萧珩手中的蛋糕掉落。 董贵妃帮着清理,“皇上,您怎么了?” 萧珩眸色漆黑,直直盯着她,“你说什么?” “臣妾说,顾统领心悦方芷萝。他早已过了弱冠之年,还未娶妻,皇上,念在顾统领对您尽职尽责的份儿上,皇上何不成人之美,把方芷萝……” “贵妃是太闲了吗?” 萧珩一声质问,让董贵妃当即变了脸。 她忙跪下行礼,“皇上,臣妾只是……” “贵妃,朕让你帮皇后协理六宫。中秋宫宴在即,皇后日日操劳,你不帮皇后分担,还有闲心当起红娘给朕身边的人配对?” “皇上……” “看来朕也不必头疼昭王的婚事了,一并交给贵妃做主,岂不顺心?” “皇上。” 董贵妃心里一惊,知道皇帝动怒了,“臣妾知错了。” 顾统领是萧珩的心腹,跟在他身边多年。 想必,他的婚事,萧珩是另有打算的。 她这么一说,倒显得她多管闲事,让萧珩怀疑她居心叵测。 董贵妃现下懊恼不已。 “皇上,臣妾也想帮皇后来着,可皇后处处亲力亲为,不肯让臣妾插手。” 贵妃道。 这些,萧珩自然是清楚的。 他没说什么,只冷声说:“你回去歇着吧,朕这有人伺候。” 董贵妃抬头,委委屈屈看着他。 可现在,这招已经不管用了。 皇帝再宠她,也是有个度的。 她越了界限,皇帝是不能容忍的。 “是,臣妾告退。” 董贵妃行了礼,从勤政殿离开。 萧珩顿时半点胃口都无,看那一盘小蛋糕,只觉得过分碍眼。 他又想起那日大雨,顾统领抱着方芷萝过来。 萧珩正好立在廊檐下看雨,心不在焉。 那道身影,就那样闯入他的视线,萧珩的脸色当即就变得比天色还要阴沉。 将人放回屋里,顾统领才来跟他告罪,解释前因后果。 当时,萧珩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勤政殿。 现在想想,原来,从那时开始,他就起了心思。 不,或许更早一点。 那日雨荷轩失火,顾统领就很欣赏方芷萝,在他面前不吝赞赏。 若不是如此,萧珩也不会注意到她,将她带走。 …… 那日之后,顾统领便时常给方芷萝带宫外的东西。 有时是庆喜斋的糕点,有时是新奇有趣的小玩意,方芷萝也算是长了见识。 皇宫之外,原来还有那么多有趣好玩好吃的东西。 一来二去的,方芷萝也算是和他熟悉了。 顾统领原名顾绥英,今年二十五岁,十七岁起就做了禁卫军统领,深受萧珩器重。 “芷萝姑娘,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已在京都置业,家中只有一个老母,性情和善。你若嫁于我,我保证,我此生只你一个,不会纳妾。” 顾绥英挺直脊背,义正言辞地和她表白。 方芷萝看着男人黝黑的脸,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因为紧张,鼻尖上还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忽然笑了。 顾绥英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跟她袒露心意,想过被拒绝,但没想过方芷萝会笑他。 他挠头,不解,“你笑什么?你是不信我说的话么?” “不是。” 方芷萝摇头,说:“我今年才十六,还有九年才能出宫。顾统领,等我出宫,你都已经三十四岁了,你能等到那时候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 顾绥英松了口气,眼瞳亮晶晶的,说:“你若是愿意嫁给我,我中秋那日,便跟皇上请恩典,让皇上把你赐给我。” 他跟在萧珩身边多年,他想,萧珩肯定会愿意的。 方芷萝眨了眨眼睛,眼帘垂下,没说话。 她下意识觉得,萧珩不会同意的。 原本,她想的是做萧珩的妃嫔。 可渐渐的,方芷萝觉得,这个希望太过渺茫了。 她已做了所有能做的,萧珩也没有要收她的意思。 一着不慎,还可能和之前那个宫女一样,被活活打死。 方芷萝是不敢再勾引萧珩了。 这条路看不到希望,换条路走的话,或许也可以。 嫁给顾统领……能离开皇宫,也是条出路。 他是天子近臣,年轻英俊,品行也端正,可以说是难得的良人。 嫁给他,属实是方芷萝高攀。 “你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顾绥英喜笑颜开,“好。” 没被拒绝,就代表有希望。 顾绥英很是高兴地走了,脚步都轻盈生风。 方芷萝则坐在亭子里,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不远处的树影忽然晃动了下,方芷萝一个激灵回神:“谁?” 可远远看去,并没什么人在。 她又把脑袋倚在柱子上。 九年。 她能在宫里平安熬过去吗? 想想也不可能。 之前贵妃落水的事情,她已经为了博萧珩好感,得罪了太后和叶嫔。 等叶嫔禁足令一解,这个仇她肯定会找她报的。 方芷萝越想越觉得命不久矣。 她捡起一颗石头,扔到水里。 嘴里嘀咕:“都怪你。” 她又走到水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照出来的那张绝色倾城的面庞。 在萧珩身边待了几个月,她现在已不似当初那般骨瘦如柴、没有气血。 她出落得越发窈窕美丽,脸上也越发有了几分女人的气息。 可惜,她变得再漂亮,萧珩也不多看她一眼。 她再怎么卖力讨好,萧珩也不为所动。 她摸着自己的脸,心想: 恐怕,她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顾统领,是眼下她唯一的出路了。 第25章 芷萝被萧珩羞辱 再有两日就是中秋宫宴,午后,皇后和董贵妃都到了勤政殿,和萧珩谈论宫宴的安排情况。 萧珩静静听着,皇后一直在发言,董贵妃想插句话,都找不到缝隙。 她只得扶了扶头上的珠钗,暗暗给了皇后一个白眼。 也不知道太后和皇后说了什么,皇后自从病愈之后,什么事都抢着揽着做。 饶是董贵妃有协理六宫的权利,可到底大不过皇后去。 “咳咳……” 话说得多了些,皇后咳嗽两声。 宝婵赶紧把一旁的茶盏,端到皇后面前,皇后喝了两口,润了润喉。 萧珩看她一眼,“皇后辛苦了。皇后身子一直不好,有些事情,大可以让贵妃帮着操持。” 闻言,皇后眼皮轻轻动了下,轻笑回话:“皇上,臣妾的身子已经养好了。” 萧珩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宝婵担忧地看着皇后。 其实,真相只有她清楚。 皇后这浓妆艳抹背后,是一张憔悴、病气的脸。 如今,她不过日日吃着人参养荣丸,吊着自己的精气神,好让她看起来平常。 其实,她底子已然虚空。 宝婵看不下去时,也会劝她歇一歇。 皇后却说,自己不能懈怠。 她是皇后,只要她还在这个位置一日,旁的人,都别想越过她去。 这已经是她为数不多的尊重了。 她这辈子,只剩这点聊以安慰的荣耀,支撑她苟活。 若是什么都没了,她还活着做什么呢? 况且,她的仇,还没报,她怎能轻易死去? 说完话,她们二人退下。 萧珩继续看奏折,方芷萝给他换了一杯新茶。 萧珩忽而看她。 方芷萝被盯得莫名。 “皇上,有事吩咐吗?” “你头上的象生花哪儿来的?” 萧珩之前去董贵妃殿里,她的宫女人人都戴了这么一朵。 董贵妃戴的是月季花,她的宫女们戴的是小茉莉。 董贵妃说,这是宫外的簌香斋新出的款式。 因为董贵妃喜爱,如今,整个京城的贵女命妇们争相效仿,已成一时潮流。 而方芷萝头上戴的,是一朵白梅花。 姣姣美人,清丽脱俗。 很适合她。 方芷萝抿唇,心虚地回话:“回皇上,是顾统领……给我的。” 话落,萧珩的脸便肉眼可见地沉下来。 他想到那日董贵妃说的。 看来,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她还张扬地戴着顾统领送的花。 “宫中私相授受是大忌,方芷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萧珩怒道。 方芷萝当即跪下,摘下那花,“皇上,奴婢再也不敢了。” 这也算是……私相授受? 知道的,是她收了一朵花。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收了顾绥英一锭金子。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 方芷萝埋着头,因而看不到萧珩的表情。 但他的语气,是十分愠怒的。 不是,她怎么水性杨花了? 哦,她想起那日,萧珩看到她家书。 所以,他是觉得她老家有一个青梅竹马,还和顾绥英搞暧昧? 她弱声为自己辩驳:“皇上,奴婢不曾有过婚约,也已经和梁二郎说清了,怎么就……水性杨花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头埋得越低。 萧珩垂眸睨着跪在地上那小小一团的身影,眸底一片森寒。 他凉凉道:“这么说,你是打算全心全意跟了顾绥英?” 方芷萝犹豫着,在想怎么回答。 “呵。” 萧珩冷嗤一声,“方芷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不过一个低贱的宫女,哪里配得上顾绥英?京城有多少贵女心悦于他,日后,朕也只会给他赐婚名门贵女。至于你,连给他做妾都没资格。” 方芷萝咬住嘴唇,一颗心被羞辱得颤栗不已。 原来,萧珩是这样看她的。 她再漂亮,再能干,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出身低贱的人,和他们这些天潢贵胄,有着天然的差距。 她给顾绥英做妾都不配,那更不配,给他这个皇帝做妾。 方芷萝声音轻弱,头在地上重重一磕,沉声道:“奴婢知道了。” “滚出去。” “是。” 她起身,小脸冰冷,半点表情都无,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 离开时,那纤细的背影,都显得格外落寞。 “砰——” 身后,萧珩砸碎了一个茶盏。 “皇上……” 刚办完差事的万保进来,忙叫人收拾,又对皇上说:“皇上,可是方姑娘做错了什么,惹恼了皇上?” 他进来时,正好和方芷萝打了照面。 “你看到她时,她什么表情?” 万保道:“方姑娘看着很难受,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萧珩冷笑。 很难受? 快哭了? 萧珩又砸碎了一个茶盏。 万保一惊,皇上今天怎么了? …… 中秋宫宴。 除了皇帝皇后,阖宫嫔妃,太后、秦贵太妃以外,九王萧瑾及其王妃、小世子,十三王爷萧瑛,都进宫参宴。 九王萧瑾战功赫赫,为大夏立功无数。当年萧珩和太子相争,九王却没有称帝之心。 事后,他甚至主动交出一半兵权,甘愿称臣。 之后,萧珩几次御驾亲征,萧瑾也在,这对曾经关系一般的皇家兄弟,在战场上倒是建立起了深厚友谊。 如今,萧瑾更是十分敬重萧珩。 萧珩也善待他及家眷,封他为秦王,是所有王爷中最尊贵的一个。 当初秦王妃带小世子进宫拜见太后,小世子和二皇子打了一架,把二皇子打得鼻青脸肿。 秦王妃得知后,大惊失色,拉着小世子,去向萧珩请罪领罚。 萧珩得知,却哈哈大笑,说小世子勇猛有力,将来更胜他的父王。 这事之后,萧瑾一家,更深感皇恩,恪尽职守。 十三王爷萧瑛,封号昭王,与萧珩的关系更加亲近。 萧瑛是秦贵太妃的儿子,萧珩母妃早逝,他自小养在秦贵太妃膝下,萧瑛同他一起长大。且年岁上,小他许多,便更让萧珩偏疼于他。 如今,萧瑛十七岁,还未成婚。 而他的亲事,也是萧珩亲自在挑选斟酌。 第26章 芷萝被叶嫔罚跪 中秋宫宴在广明殿开宴。 方芷萝不必伺候,便跟着其他宫女太监们一起,到河边放花灯祈福。 “芷萝,你的花灯上写了什么祝愿?” 方芷萝叹一口气,她提笔想了半天,硬是不知道写什么。 有些人是盼家人平安健康,有些人是对自己的未来有所希冀…… 现在,方芷萝觉得,自己每一天都过得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未来,她根本看不到。 至于家人,她在原来的世界上,原本就是个孤儿。从小没什么亲情概念,她一直是一个人。 现在这个世界的家人,虽有原主记忆,可到底没有见过面,也谈不上感情。 “花灯很灵验的,你快把愿望写下来,别错过了吉时。” 说着,香草已经把自己的愿望写好,放进了花灯里。 方芷萝实在没办法,就在上面写了八个字: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然后,她就把花灯放进河里。 一盏盏花灯,点亮了这片漆黑的河流,承载着这些底层人民,一份份希望,向远方流淌。 放完花灯,方芷萝跟着香草,去领宫人们的中秋赏赐。 皇后给皇宫每个宫人都准备了月饼和赏银,说是阖宫上下,共度中秋佳节。 “皇后娘娘宽仁待下,可惜就是身子不好,要不然,咱们这些下人也能跟着沾沾福。” 香草道。 方芷萝好奇,“皇后娘娘的身子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之前怀过一个皇子,可惜生产的时候,难产薨了。” 说到这里,香草压低声音,跟方芷萝耳语:“宫里都说是贵妃干的,因为那时,大家都说皇后肚子里的是贵子,身系大夏国运,生下定能做太子。贵妃娘娘又一直和皇后不和,所以买通了接生婆,让皇子活生生在皇后肚子里憋死了……” 两人原本就在走夜路,说到这话题,方芷萝只觉后背发凉。 “皇后悲痛过度,月子也没做好,身子就彻底毁了。说是,再也怀不上了。” “皇上没查吗?” “有人看见,皇后生产前,贵妃和那个接生婆来往过。皇后难产大出血,皇子薨了,那接生婆当场就自尽谢罪了,查无可查。” “那……” “芷萝。” 方芷萝正八卦着,身后有人喊她。 她扭头,是顾绥英。 中秋宫宴,他正带领人巡查皇宫。 顾绥英手里提着一个兔子花灯,朝她走来。 “顾统领。” 方芷萝和香草一同行礼。 “这个给你。” 顾绥英把手里的花灯给她。 方芷萝没接,只说:“我不能要。上次,你送我象生花,皇上已经说过我了。宫人之间,禁止私相授受。” 话落,没等顾绥英说呢,香草就接话道:“这叫什么私相授受啊?芷萝,今天可是中秋节!” 说罢,香草笑眯眯地,替方芷萝接了。 “顾统领,我代芷萝谢谢你。” 顾绥英则说:“芷萝,我会和皇上说的……” “不必。” 方芷萝冷淡道:“顾统领,我们不合适。我配不上你。” 顾绥英微愣,他觉察到这几天方芷萝对他的躲避。 他还以为她是小女儿家的羞涩。 现在,顾绥英才发现,方芷萝对自己很冷漠。 她,好像是拒绝了他。 “怎么会?芷萝,你那么好,怎么会配不上我?” 萧珩都那样说她了,如果顾绥英再把这事闹到御前,萧珩也只会觉得是她痴心妄想的错。 他是不会对顾绥英这个忠臣能将如何的,遭殃的只会是她。 所以,方芷萝只能从源头解决。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你是皇上近臣,我是皇上近身宫女,我们不该来往,会被人猜忌。” “可……” 顾绥英还想说什么时,方芷萝已经转身大步跑了。 香草对茫然无措的顾绥英道:“顾统领,我帮你劝她。” 说完,香草就提着兔子灯去找方芷萝。 “芷萝,芷萝……” 香草拽着她的手,“你跑什么呀?” 方芷萝停下步子,回头看,见顾绥英没有追上来,也就没跑了。 “顾统领那么优秀,宫里多少宫女喜欢他,你怎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香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要是顾统领看上的是我,我马上就嫁了。” 方芷萝自嘲般的笑笑,跟香草讲了萧珩的话。 香草惊讶,“啊?皇上真这么说?” 方芷萝闷着头走路,重重点了两下。 现在,她已经是没有任何路可走了,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活一天是一天。 芳草嘀咕:“可,我看皇上平时挺喜欢你的啊。” 饶是不是方芷萝值班的时候,萧珩也总要隔三差五叫方芷萝过来,给他做这个,做那个。 他还总说,方芷萝做的东西好吃,说她巧思聪慧,与其他宫女不同。 方芷萝说:“他对我的喜欢,就像对一条小猫小狗。平日里逗着解解闷,一旦我们闯了什么祸,说杀就杀了。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我们这样的小猫小狗。” 香草也被方芷萝说得有点心情低落。 “可我们是下人,在这皇宫里,我们还比不上主子们的小猫小狗。” 方芷萝轻笑,“是啊,我们还比不上主子们的小猫小狗。” “唉。” “香草,你相信有一个世界,那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皇上,没有主子,也没有奴仆。没有谁,可以随随便便一句话杀了谁……” 没等方芷萝把话说完,香草就戳了她的脑袋一下,“芷萝,你真是魔怔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方芷萝笑。 她抬头,望着天边的圆月。 好熟悉的月亮,可这个世界陌生得叫她害怕。 “芷萝,叶嫔的轿辇……” 香草拽了拽方芷萝,方芷萝来不及看,当即跪下。 “停。” 轿辇走到她们边上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叶嫔身姿摇曳得下来,走到方芷萝跟前。 “抬起头来。” 方芷萝抬头,没等看到人,就被叶嫔身边的大宫女宜春狠狠甩了一耳光。 “贱婢。” 叶嫔眸光锐利,死死瞪着她:“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步。” 方芷萝被打得脑子嗡嗡响。 几乎是本能性的,她跪在地上,嗓音轻弱,“主子饶命。” “呵。” 叶嫔一脚,踢翻了那个兔子灯,很快,兔子灯就烧了起来。 “你就给我跪在这里,跪到天亮。” “叶嫔主子,今日可是中秋,皇后娘娘她……” “闭嘴。” 叶嫔打断香草的话,“再多说一个字,你跟她一起跪。” 第27章 中秋宴叶嫔献舞 方芷萝拉了拉香草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言。 香草眼圈一红,心疼地看着方芷萝。 先是柳贵嫔,又是叶嫔,芷萝也太可怜了。 叶嫔背后有太后和皇后,只怕以后她的日子,会更难过。 叶嫔上了轿辇,一行人离去。 “香草,今日是中秋,你和他们一起过节去吧。” 方芷萝对香草道。 “芷萝,可是你……” “没事。” “我去找皇上……” 方芷萝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皇上在陪王公贵族们赏月饮酒,你见不到他的。” 何况,太后皇后都在,这件事情捅到萧珩跟前,也不过是叶嫔惩治了一个小宫女。 宫规森严,上下等级严明,叶嫔随意捏造一个借口,就能搪塞过去。 不仅救不了她,还会让叶嫔更厌恶她,连带着香草,也要被记恨上。 “那怎么办啊,你的腿才好,又要跪一晚上,你怎么受得了?” 香草道:“还有皇上那边,又如何交代?” 她一个御前宫女,三天两头的被主子罚,皇上也会觉得她不懂规矩,厌恶她的吧。 “没事,死不了。” 方芷萝道,“你快去领中秋赏赐吧,去晚了,可就没你的份儿了。” 香草抽噎。 方芷萝见她如此,只好道:“这样,香草姐姐,你帮我拿个软垫过来。我跪着,也好受些。” 香草微愣,点点头,“好,我这就去。” 她连忙起身,快步离开。 方芷萝动了动身子。 薄薄的宫装,跪在石板路上,很快就疼得她有些难以忍受。 她看向一旁。 兔子宫灯,已经被烧得只剩一滩灰烬了。 这条道路,又长又暗,皎皎月辉下,只有她跪在地上孤独清瘦的身影。 而隔着几道宫墙的广明殿,张灯结彩,歌舞升平。 …… 广明殿。 祭月仪式结束,众人回到殿内,歌舞奏乐。 “皇兄,臣弟敬你一杯。” 秦王站起来,举杯对萧珩道。 萧珩举杯,饮了酒,看着秦王妃跟前的小世子,笑道:“启儿越发健壮了。” 秦王妃摸着小世子的脑袋,道:“启儿如今已经开始学骑马了。” “很好。” 萧珩道:“此前西域进贡了几匹汗血宝马,有两匹小马驹。一匹给了禄儿,还有一匹,就赐给启儿吧。” 秦王忙道:“多谢皇兄。” 秦王妃也敦促着小世子谢恩。 小世子学着秦王的样子作揖,“多谢皇伯。” 萧珩笑了两声,示意他们坐下。 几个妃嫔,不约而同看向了林贤妃。 林贤妃脸色冷淡,仿佛不甚在意。 而桌子底下,她的手已经攥紧了。 二皇子只比小世子小了半岁,皇上却把那匹小马赐给了小世子。 而二皇子,什么都没有。 董贵妃笑道:“本宫看启儿这孩子也是越看越喜欢,王妃,日后多带启儿进宫,也让禄儿和启儿这对堂兄弟多亲近亲近。” 秦王妃点头,“贵妃娘娘说的是。大皇子的骑射一向是极好的,启儿是该和大皇子学习一二。” 董贵妃笑,同秦王妃敬了酒。 “咳咳……” 方才祭月的时候,皇后就咳嗽不止。 她推脱说是外面风大着凉。 现在,进了殿,饶是一直有意忍着,也还是没能忍住。 萧珩看她,“皇后若是身子不适,就先回宫歇息吧。” 皇后脸色微凉。 这场宫宴,她准备了这么久,怎么能走? 她可不能让董贵妃替她寒暄出风头。 “皇上,臣妾无碍。” 秦王妃又道:“皇后娘娘,妾身前阵子淘了一棵千年参,敬献给皇后娘娘补养身子。” 说罢,一旁的人,便将那颗千年人参呈了上来。 皇后微笑:“王妃有心了,本宫会好好保养身子的。” 董贵妃不悦地撇撇嘴。 秦王妃还真是会做人。 这么好的东西,留给皇后也是浪费。 萧珩目光在底下席位流连,落到昭王身上,“十三弟,朕同你喝一杯。” 昭王早就喝得有点醉意了,闻言忙举杯,“皇兄,今日宫宴上的酒是真好喝,臣弟一时贪杯失仪,皇兄见谅。” 萧珩笑,“你素来是最不重仪态的,看来真是长大了。” 秦王也道:“皇兄,今日这酒着实不错。” 萧珩道:“是皇后的功劳。” 皇后难得露出真心笑容,说:“九弟和十三弟若是喜欢,待会多拿上两壶回府。” 昭王道:“好,皇嫂,臣弟可不跟您客气。就怕皇嫂舍不得了。” 皇后笑,“只要你想喝,皇嫂这里应有尽有。” 秦贵太妃则道:“都是要成家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说到成家,昭王顿时噤声,只喝酒,不说话了。 秦贵太妃对萧珩道:“皇上,瑛儿这孩子,就缺一个媳妇管着他,好叫他早日成熟起来。” “母妃放心,十三弟的婚事,朕自会好好安排,给他挑选一个厉害的王妃,好生管着。” 闻言,昭王臊眉耷拉的,“皇兄若是给臣弟安排一个母夜叉,那臣弟就出家当和尚去!” 秦贵太妃瞪他,“休要胡吣!” 秦王也调笑,“十三弟,你倒是跟皇兄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昭王喝得醉醺醺,嘿嘿道:“那自然是貌美如花,温柔贤良的。” 秦王摆头,“这样的女子,可降不住你。皇兄说得对,你非得找一个厉害的治治你,免得你成日惹是生非,叫你母妃为你担心。” 昭王道:“九哥,你这是什么话!连你也欺负我!” 众人哈哈大笑。 一支歌舞结束。 接下来,是教坊司的舞女们敬献的《嫦娥奔月》。 刚一上来,妃嫔们就瞧出了不对劲。 容嫔淡笑:“我说叶嫔今日怎么没来,原来,在这儿等着。” 舞女们个个身姿摇曳,扭着纤软的腰肢。 而这中间,作嫦娥装扮的蒙面舞女,正是叶嫔。 皇后早知有这一遭,面色冷淡,看向太后的方向。 太后勾起唇角,很是满意。 叶家的女儿,个个能歌善舞,多才多艺。 加之皇后的安排,今日,她一定能夺得皇上的喜爱。 随之舞蹈的进行,叶嫔的面纱也轻轻飘落,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萧珩放下酒杯,叶嫔巧笑倩兮的一张脸,正对着他使尽媚态诱引。 第28章 秦婕妤晋升秦嫔 跳舞的时候,昭王身边的宫女,一直给他倒酒。 现在,昭王已经喝得晕乎乎的了。 一舞毕。 皇后道:“叶嫔妹妹的舞艺越发精湛了。” 话落,她去看萧珩。 萧珩面色淡然,看不出表情,只说:“确实跳得不错。” “皇上,嫔妾已经知错了。这支舞,是嫔妾特意敬献给您的。” “落座吧。” 萧珩道。 “是。” 叶嫔坐下。 容嫔睨她这身舞女装扮,淡笑:“叶妹妹还真是豁得出去。” 叶嫔翻她一个白眼,“容嫔姐姐,你祭月的时候逮着皇上一个劲儿地作诗作词,也不知道是熬了多少个通宵,绞尽脑汁所得呢。瞧你,脸都熬垮了。” 叶嫔指着她眼下的青晕道。 容嫔变了脸,冷冷道:“皇上至少夸了我的诗词,可刚刚却没见皇上夸妹妹你呢。这么看来,叶妹妹,你的苦心要白费了。” 叶嫔轻嗤,“走着瞧,后面的日子长着呢。” 接下来,是秦婕妤的琵琶。 秦婕妤的姿容在宫里是最出众的一个,不过,她这个人温吞胆小,面对萧珩的时候,总是怯生生的,不是很讨萧珩喜欢。 今日这手琵琶,倒是难得可见她明艳照人的一幕,与往日大相径庭。 虽有尚美人在边上歌唱和乐,但萧珩的眼睛,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容嫔冷笑,又对叶嫔道:“叶妹妹,你的舞算是白跳了。” 叶嫔瞪她,“怎么?秦婕妤得宠,你也跟着高兴?” 容嫔轻笑,没再搭理她。 秦婕妤是个木头美人,美则美矣,毫无灵魂,根本不足挂齿。 一曲尽,萧珩夸赞了秦婕妤和尚美人。 尚美人的肚子已经显怀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自己宫殿里,很少出来。 如今,众人才发现她肚子大了。 董贵妃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肚子,眸光很冷。 若说受宠,宫里没人能比得过她。 可是,她自从生了大皇子后,就再难有孕。 偏偏这个贱人,运气这么好,让她嫉妒得很。 昭王道:“皇兄真是好福气,映真表姐在闺阁之时,多少贵族公子求娶。可惜,映真表姐对皇兄痴心一片,硬是不愿嫁人,这才拖到现在。” 萧珩微愣,看向秦婕妤。 秦婕妤没想到昭王大庭广众之下,就把自己的私事说了,当即羞得脸色通红,低下头去。 “是么?” 昭王道:“正是,皇兄应该不记得了。几年前,映真表姐来宫里拜见我母妃,同皇兄见过一次。就那一次,她便着了魔一般,非你不嫁。” “表弟!” 秦婕妤羞道。 秦贵太妃也笑着打断,“好了,瑛儿,为你表姐留点颜面。映真,你表弟喝多了,你别同他计较。” 秦婕妤羞得无地自容。 萧珩摆手,让秦婕妤上前来。 秦婕妤羞红脸,走上前。 “朕竟不知,还有这样的事。” “皇上……” 秦婕妤依然和往常一般,不太敢看他。 以前他只觉得她是胆小,还觉得她过于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现在才知道,她这是女儿家的娇羞。 其实几年前的见面,萧珩不是全然没有印象。 当时,他就注意到那个清丽漂亮的小姑娘。 只是那时,秦婕妤才十四岁,在萧珩眼里就是一个孩子,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后来秦贵太妃把秦婕妤说给他时,她已经十八岁了。 萧珩只当是秦贵太妃推举自己的侄女上位,不甚在乎,直接收了,也没放在心上。 萧珩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边上。 皇后看过来一眼,脸色不太好看。 那边,太后的脸色也是骤然黑了,瞪了秦贵太妃一眼。 他们母子俩一唱一和的,还真是一出好戏。 现在,萧珩哪里还记得叶嫔的舞,一颗心全在秦婕妤身上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萧珩就宣旨,晋了秦婕妤位分。 “恭喜秦嫔。” 众人道。 宴会继续。 昭王不胜酒力,出去透透气,让小厮别跟着他。 叶嫔见状,跟身边的宫女耳语了两句,宫女出去。 容嫔默默看着,心下疑惑: 叶嫔这是要做什么? 那边,宜春追上昭王。 昭王晕乎乎的,没看清人就道:“别跟着本王,本王自己走走。” “王爷,奴婢知道一个人少的地方,保证无人打扰王爷雅兴。” “哪儿?” “王爷跟我来。” …… 方芷萝在那儿跪了没多久,顾绥英就得知了消息。 他走到她边上,心疼地看她。 她三天两头挨罚,宫里这些主子娘娘,实在是太不把下人当人了。 “芷萝,叶嫔为何罚你?” “主子罚奴才,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方芷萝跪了一个时辰,腿已经跪得无知无觉。 “即便这样,你也要留在宫里吗?芷萝,你嫁给我,我会对你好的。” 方芷萝低着头,不去看他。 “顾统领,你是个好人,只是我身份低贱,实在配不上你。” “只要皇上答应……” “皇上不会答应的。” “不可能。我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待我宽仁,我从没对皇上提过什么请求。只要我跟他说,我要你,他定会答应。” 说话间,有宫人来往。 “顾统领。” 他们行礼喊人,多看了他们一眼。 方芷萝莫名有点心慌。 这要是传到萧珩耳朵里,又成了她的罪过。 “你快走吧,让人看见不好。你我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芷萝……” “顾统领——” 那边,禁卫军的人也来找他。 顾绥英有职务在身上,不便久留,只好依依不舍走了。 离开时,他一步三回头,看着跪在那里的纤弱身影,更加坚定了要带她离开皇宫的决心。 她再待下去,会死的。 她这样美好的人,不该在皇宫里磋磨至死。 走了没两步,一个小太监撞到他身上。 “顾统领恕罪。” 顾绥英板着脸,摆摆手让他走了。 小太监拔腿就跑。 又过了不知多久。 方芷萝跪得迷迷糊糊的,忽然,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张人脸。 “啊——” 她骤然精神起来,惊叫一声。 “嘘。” 来人一身酒气,嘿嘿直笑,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方芷萝见他装束不一般,正要俯下行礼,那人拉住她手臂。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又看她,“你该不会是嫦娥下凡吧?” 第29章 昭王趁醉欺芷萝 “王爷说笑了,奴婢只是一个小宫女。” “嘿。” 昭王乐了,“你怎么知道我是王爷?” 废话,他身上的四爪蟒袍,她又不是瞎的。 方芷萝不做声。 昭王蹲在她跟前,一个劲儿盯着她瞧。 “咱俩什么时候见过吗?” “你怎么跪这儿啊?”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 “你长得真好看,皇兄后宫里那些妃子,没一个有你好看的。” 方芷萝皱眉,“王爷说笑了。” “你起来,本王带你去玩。” 说着,他就要去拉方芷萝的手,方芷萝忙甩开手,“王爷,奴婢得罪了主子,是主子让我跪在这里的。” “哪个主子?” “叶嫔。” “呵。” 昭王冷笑,“叶嫔算什么。你跟本王,本王护着你。” 方芷萝心里有点发凉。 她听说过这个昭王的名号。 秦贵太妃的儿子,萧珩最宠爱的弟弟。 因他风流之名太盛,京城的名媛贵女们都不大愿意嫁给他。 为此,萧珩很是头疼他的婚事。 昭王虽还没娶妻,可府里侍妾一大堆。 秦贵太妃为了给他谋一个好婚事,将府里那些侍妾打发了大半。 如今,昭王府,只有一个侧妃,和两个侍妾。 这个节骨眼上,哪怕他再宠幸其他女子,秦贵太妃也是不可能在王妃入府之前,让他纳妾的。 想到这里,方芷萝一颗心凉了大半。 她今晚,怕是让人算计了。 “王爷,奴婢是皇上跟前的御前宫女。” 她意图搬出皇帝的名头,好让他有所收敛。 可惜,他是昭王。 萧珩最疼爱他这个弟弟,他向来无法无天。 果然,昭王只是笑笑:“正好,本王等会就去找皇兄,跟他要了你,让你做本王的侍妾,如何?” 方芷萝大惊失色,“不行,王爷……奴婢……奴婢已经有婚约了。” “哼。” 昭王不屑,“你哪怕是嫁人了,本王瞧上你,还容你拒绝?” 话落,他直接俯身,一把把方芷萝从地上抱起来。 “啊——王爷,放开我——” 方芷萝大叫。 可惜,她跪了这么久,双腿一时间根本难以恢复。 饶是她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昭王将她抱到一旁的凉亭,直接将人放在长凳上。 不由分说的,他就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不远处,树影晃动,宜春轻笑一声,忙回去报信。 方芷萝大叫,挣扎间,甩了他一个耳光。 昭王一怔,脾气忽然上来了,掐着她的脖子,厉声:“你敢打本王?本王看上你,那是你的荣幸!” 话落,他继续撕扯她的衣衫。 “救命,救命——” 方芷萝大叫,眼泪模糊了脸颊。 这时,一个黑影闪过来,将为非作歹的男人一把抓起来:“王爷,请你自重!” 是顾绥英的声音。 方芷萝连忙蜷缩起来,将自己身上的扣子一颗颗扣好。 “顾绥英!你敢坏本王好事!” 昭王作势要和顾绥英打架,但只过了两招,就被顾绥英制服。 “你……顾绥英你竟然敢如此对本王,本王要跟皇上告你的状,撤你的职!” 顾绥英冷声:“王爷,你喝醉了。” “本王没醉,你坏了本王好事,本王决不轻饶,顾绥英,本王记住你了……” …… 广明台那边。 宜春把事情告诉叶嫔,叶嫔故作惊吓。 皇后问她:“叶嫔,发生什么事了?” 叶嫔让宜春去说。 “回皇后娘娘,昭王喝醉了,叶嫔让奴婢跟着昭王,怕他出事。结果,结果……” 宜春一脸惊慌失措。 “快说。” 皇后催促。 “昭王路过长街,看到方芷萝跪在那里,便搭了两句话……” 萧珩变了脸,“方芷萝?” 宜春忙道:“是,方芷萝冲撞了叶嫔,叶嫔便让她跪在长街请罪。” 萧珩看向叶嫔。 叶嫔被那一眼,看得后背发毛。 皇上这眼神,像是责问她一般。 “昭王原是路过搭了两句话,可那方芷萝,仗着有几分姿色,便勾搭昭王。奴婢,奴婢看到,昭王和她在御花园的凉亭……” “砰——” 萧珩登时变了脸,砸碎了手中的杯盏。 皇后被吓到了,一旁的秦嫔,也吓得一怔,悄悄看他。 萧珩的脸色,黑如锅底,让人生惧。 “在做什么?” 他冷声,一字一句问。 宜春的头埋得更低了,“在行苟且之事。” “什么?!” 秦贵太妃震怒,直接从座椅站起来。 如今昭王在议亲,这个节骨眼,出了这样的丑闻,还有哪家的贵女愿意嫁给他? 她为昭王操这么多心,都要败在那个小宫女身上了。 太后勾了勾红唇,得意地冷笑。 秦贵太妃道:“皇帝,这种秽乱宫闱的宫女,合该打死才是!” “来人。” 万保上前。 萧珩脸色铁青,“把人带过来。” “是。” 万保领着一群太监,出了广明台。 还没等走几步,顾绥英已经带着昭王和方芷萝来了。 万保大惊:“顾统领,这是……” “我要见皇上。” “皇上正要召见昭王殿下。” 话落,万保看了眼一旁的方芷萝。 方芷萝两边脸颊都有红红的指印,唇角还有血迹。 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扣得整整齐齐,可被撕碎了几个口子,发饰也是东倒西歪,垂了几绺头发下来。 万保皱眉,看她的眼神很复杂。 顾绥英带着人进来,叶嫔愣住。 萧珩从方芷萝进来起,就一直在看她。 她双眸通红,一只手死死揪着自己领口,那一片的衣料被撕碎了,她若是松手,就衣衫不整。 她两边脸颊的指印不一样,分明一个是男人打的,一个是女人打的。 “参见皇上。” “起来。” 萧珩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顾绥英。 顾绥英面色冷毅,说话间,还有藏不住的怒气:“回皇上,微臣奉命巡查皇宫。路过御花园时,听到有宫女呼救,谁料,竟是王爷……在趁醉欺辱宫女。” 萧珩一拍桌子,冷冷道:“萧瑛!” 昭王插科打诨道:“皇兄,臣弟确实喜欢这宫女,不如皇兄把她赐给我。” 第30章 芷萝身陷双陷阱 秦贵太妃冷声:“胡闹!” 昭王耸耸肩,打了个酒嗝儿。 叶嫔道:“皇上,依嫔妾看。定是这方芷萝故意勾引,昭王殿下喝了酒,脑子不清醒,所以才会一时糊涂,受了这宫女蛊惑。” 秦贵太妃皱眉,看了叶嫔一眼。 这时,她才看懂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看来,她儿子是叫人算计了。 不过现在,事已至此,也只能牺牲这个宫女了。 毕竟,饶是亲王,奸污宫女也是重罪。 秦贵太妃看着那个可怜兮兮的宫女。 闭月羞花之容,放在皇帝身边,难保皇帝不动心思,难怪这些后妃,一个个视她如眼中钉。 “不是,本王……” “皇帝,这样的宫女,断不能再留了,赶紧乱棍打死,以正宫规。” 秦贵太妃瞪了昭王一眼,打断他的话。 昭王又清醒了点,却仍是道:“皇上,打死她多可惜,不如就给了臣弟……” 话还没说完,萧珩一个杯盏扔过来,就碎在他脚边。 昭王一怔,意识到萧珩这次是动怒了,就不敢多言了。 “皇上,方芷萝是无辜的,是昭王欺辱她,请皇上网开一面。” 顾绥英跪下,说。 “哟,顾统领还真会怜香惜玉呢。” 柳贵嫔阴阳怪气。 萧珩俊美的脸上乌云深重,谁也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顾绥英继续求情:“皇上,方芷萝是无辜的,请皇上网开一面。” 他知道,萧珩不会对昭王如何,所以,他只能求萧珩,饶了方芷萝。 方芷萝跪在那里,毫无血色,像是一个空洞的,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 柳贵嫔又说:“皇上,臣妾这里倒是听说了点流言。这个方芷萝啊,最是轻浮孟浪。若说她今日勾引昭王,臣妾是一点都不惊讶的。毕竟,她之前就勾引顾统领,阖宫上下,无人不晓。” 顾绥英一怔,“贵嫔娘娘,请你慎言。我和方芷萝之间,清清白白。” “呵,清清白白?” 柳贵嫔道:“来人。” 话落,几个太监宫女就上了殿。 “皇上,奴婢之前看到顾统领和方芷萝拉拉扯扯,顾统领还说,要跟皇上求娶她。” “方芷萝和顾统领经常私下里见面,奴婢还看到他们二人抱在一起。” “你胡说——” 顾绥英大惊失色。 “顾统领,你着什么急啊。” 柳贵嫔冷笑,“你们继续说。” “刚刚方芷萝跪在长街,顾统领借着职务之便,跟她拉拉扯扯,互诉衷肠。” “方芷萝还给了顾统领一个手帕,说是二人的定情信物。” …… 顾绥英对萧珩道:“皇上,这些是污蔑!” 萧珩看着不发一言、木然的方芷萝,质问顾绥英:“都是污蔑?难道,你不喜欢方芷萝?” 顾绥英愣住,他抿着唇,说:“微臣……微臣的确心仪于她,可微臣从没逾矩,更没有和她拉扯,请皇上明鉴。” 顾绥英跪下。 “哈哈哈。” 叶嫔笑道:“刚刚我还以为,顾统领指责昭王,有多正义尽责。现在看来,不过是争风吃醋。” 顾绥英脸色难看。 他忽然想到之前方芷萝跟他说的话。 是他害了她。 眼下,柳贵嫔也难得和叶嫔统一战线,要搞死方芷萝。 “这个宫女,前脚勾搭着顾统领,后脚勾引昭王,真是好大的野心。” 柳贵嫔说:“依本宫看,恐怕刚刚顾统领所言,也不一定是真。顾统领,你确定是昭王强迫方芷萝,而不是方芷萝舍了你,另攀高枝,被你撞见?” 顾绥英咬牙:“贵嫔娘娘,请你慎言,方芷萝不是那样的人。” 柳贵嫔冷笑:“瞧瞧,多厉害的丫头。连一向公正不阿的顾统领,都被她蒙蔽了双眼,被抓了奸情,还要替她狡辩维护。” “贵嫔娘娘,我和方芷萝之间从无逾矩,她一直在拒绝我,是我单相思而已,请娘娘不要污蔑她的清白。” “呵,是么。” 柳贵嫔道,“来人,搜身。” 话落,一个太监上前,从顾绥英的身上,搜到一方手帕。 太监把手帕呈到御前。 刚刚举证的太监忙说:“皇上,这就是方芷萝和顾统领的定情之物。” 顾绥英骇然,“这不是我的东西,更不是她给我的。” 话落,他后知后觉,想到刚刚在长街,有个小太监撞了他。 他惊愕地转眸看着那个说话的小太监,正是他。 小太监心虚地,将脑袋低下。 “是你——是你刚刚撞了我,塞到我身上的!” 萧珩看着那方帕子。 宫女们的手帕,都是内务府领的份额,不同的宫女是不一样的。 这块帕子,确实是御前宫女用的制式。 “方芷萝,你有什么话说?” 萧珩问。 方芷萝早已心如死灰。 叶嫔和柳贵嫔各自做局,两个局正好撞到一起,眼下,她已是必死无疑。 她跪在地上,嗓音微弱:“皇上,那帕子不是奴婢的。” 柳贵嫔道:“你胡说,那就是御前宫女的帕子!” 皇后也将那方帕子拿起来,细细看了,确实是御前宫女制式的帕子无疑。 “回皇上,奴婢近日跟着芳汀姑姑采摘桂花,做桂花糕。若是奴婢的帕子,那帕子上应该会有桂花的香气。” “你又不是只有一条帕子,何况,这帕子还能洗……” 方芷萝打断柳贵嫔的话,“奴婢只有两条帕子,旧的那条还没来得及洗,放在寝室。还有一条,在奴婢身上。” 皇后嗅了嗅那帕子,确实什么味道都没有。 “这也不能证明,这条帕子不是你的。” “若是定情信物,奴婢怎么会拿一条并不特殊的帕子?” 柳贵嫔道:“因为拆穿之后,你可以以此为借口搪塞。但你们二人都清楚,这帕子就是你的。” 叶嫔也说:“你没有证据证明这帕子不是你的,而所有人都说你和顾统领有染,这条帕子就只能是你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方芷萝道:“皇上,就算您不相信奴婢,也该相信顾统领的为人。” 顾绥英也说:“皇上,这帕子是有人故意塞到我身上,嫁祸于我的。” 太后揉了揉眉心,沉声说:“皇帝,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已经很清楚了。这个宫女,秽乱宫闱,直接打死就好了。好好的佳宴,全让她搅毁了。” 第31章 萧珩保下方芷萝 “皇上……” 顾绥英慌了,“微臣和方芷萝清清白白,请皇上明鉴。” 昭王又道:“皇兄,别打死她啊……这事……” 秦贵太妃又给他一个白眼,“瑛儿,还不住嘴。” 昭王皱眉。 他虽风流好色,但一贯是怜香惜玉的。 何况这事,确实是他害了这宫女。 可是,若是他承认这宫女无辜,便是证明是他意图奸污这宫女,那他就有罪了。 秦贵太妃盯着他,不许他乱说话。 昭王只得,用同情怜悯的眼神,看着方芷萝。 多可惜,这么绝妙的一个人儿,却要因他而死。 萧珩面色阴沉,半晌没有做声。 皇后问:“皇上,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毕竟方芷萝是御前宫女,顾绥英又是他的心腹,这件事情,还得皇帝亲自定夺。 太后催促:“皇帝,你还在犹豫什么?这个宫女,先是和顾统领不清不楚,现在,又招惹上昭王,毁了中秋宫宴。桩桩件件,死一百回都不为过!” 方芷萝额头抵在地上,深深闭上眼睛,死心了。 她今日是逃不过去的。 在场每一个人,太后、秦贵太妃、皇后、柳贵嫔、叶嫔,都有各自的缘由,想让她死。 她已经没有后路了。 “来人。” 半晌之后,萧珩总算出声。 他眸色漆黑,谁也看不透蒙在那阴沉沉的脸面之下,是怎样的思绪。 “把方芷萝关起来,容后再审。” 方芷萝身子微僵,有些意外。 “皇上……” 皇后看着他,也是不懂。 事情已经如此清楚,只需要打死这个宫女,既能保住昭王的名声,又能安抚今日的波澜,是再好不过的解决办法。 反而是继续查下去的话,对昭王的名誉有损。 秦贵太妃也是愣住,看着萧珩,要说什么,却被萧珩铁青的脸色,震得不敢多言。 方芷萝被带了下去。 顾绥英仍在为她求情:“皇上,方芷萝是遭人陷害,请皇上明查。” 萧珩起身离席,“今日就到这里了,各自回宫吧。” 众人行礼:“恭送皇上。” 宴席一散,叶嫔连忙去到皇后跟前,“姐姐,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那方芷萝都这样了,皇上怎么还要查?” 叶嫔其实也怕皇上继续查下去,会查到什么。 毕竟,今日这局做得,其实挺仓促的。 方芷萝只是一个宫女,这么大的事,事发之后,她原以为,皇帝为了昭王的名誉,肯定会把所有罪责归于一个宫女头上,当场打死。 再加上,柳贵嫔今日也算计了方芷萝一把,两相结合,捶得更死,方芷萝应该逃不过才对。 皇后也是心事重重,摇头,“皇上可能想保她吧。” “保她?一个宫女,凭什么啊?” 叶嫔不解。 皇后离萧珩最近,算是一直看着他的表情变化。 她低叹一声,“皇上的心思,谁能猜的透。” 那边,柳贵嫔也去找了董贵妃。 “贵妃娘娘,皇上为什么不打死方芷萝?” 董贵妃冷笑:“叶嫔这计谋,本宫都瞧出来了,皇上又不蠢。” 仅仅是这样吗? 柳贵嫔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她让方芷萝跪长街,昭王醉酒出去透气,她的宫女跟着昭王,就跟到了方芷萝那儿。叶嫔利用昭王,来打压一个小宫女。皇上岂能容她摆布?” “可……” 柳贵嫔蹙眉,“贵妃娘娘,您不觉得,皇上对方芷萝过于偏袒了吗?” 董贵妃闻言脸一垮,瞥她一眼,“你脑子是哪根筋不对?” 成天怀疑皇上看上方芷萝。 “皇上要喜欢她,早就纳了,还等到现在?” 柳贵嫔抿唇。 董贵妃上了轿辇,姿态慵懒,道:“皇上啊,只是逮住这件事,继续打压叶嫔和太后罢了。” 柳贵嫔陪笑,“还是贵妃娘娘看得清楚。” …… 萧珩刚坐上轿辇,一个宫女跑到面前跪下。 “大胆!竟敢冲撞圣驾!” 万保呵斥。 “皇上,芷萝是无辜的,芷萝和顾统领绝无私情,奴婢与她同吃同住,奴婢是最清楚的了。” 香草抽抽噎噎,哭诉着:“一定是叶嫔陷害芷萝,方才叶嫔也是不分青红皂白,让她的宫女打芷萝,又罚她跪长街。之后,之后芷萝就出事了,皇上,芷萝是冤枉的,请皇上明察。” “你这宫女,真是胆大包天,连主子娘娘你也敢攀扯?” 万保听得心惊肉跳,拿拂尘打她。 萧珩摆摆手,让人把她带下去。 “皇上,芷萝是冤枉的,皇上……” 圣驾远去,香草还跪在后面,大哭大喊,为方芷萝鸣冤。 萧珩坐在轿辇上,闭目,支着额头,头疼。 万保悄悄看他,“皇上,是回勤政殿,还是去哪个主子娘娘那儿?” 他双眸仍闭着,嗓音冷冽:“方芷萝关在哪儿?” 万保回:“就关在勤政殿的偏室。” 萧珩眉目微动,横他一眼。 万保垂眸看脚尖。 “回勤政殿。” “是,起驾勤政殿。” …… 方芷萝缩在墙角。 她抬头,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正好能看到月亮。 真圆啊。 皎洁的月光撒进来,将漆黑的空间点亮一束,而她就蜷缩在那束微亮的光芒里。 她埋着头,忽然抽泣起来,一哭起来,各种委屈就全部涌了上来。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穿到这种鬼地方。 她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成日奴颜婢膝,谄媚迎合,自以为聪明,步步小心,结果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想回家。 门被推开。 萧珩提着灯笼进来。 方芷萝并没注意到他的走近,她正埋头哭得投入。 狭小静谧的杂物间,响起她一声声清晰的哭泣。 同时,伴着几句碎碎念的控诉: “早知道,我还不如留在柳贵嫔宫里烧火呢。” “大不了就把脸划花了,我还能帮她争宠,至少能混个大宫女当当,也能衣食无忧。” “皇帝真是无情无义,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得罪柳贵嫔,得罪叶嫔,落得一个后宫人人要我死的下场……” “这么说,都是朕的错?”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方芷萝身子一僵,从头凉到了脚。 她抬眸,湿漉漉的眼眸,对上那张俊美淡漠的脸,“皇……皇上。” 第32章 方芷萝成功上位 她连忙跪下行礼,“奴婢失言。” “失言?” 萧珩冷笑,“朕看,这都是你的肺腑之言吧。” 方芷萝抿唇,不言语。 萧珩放下灯笼,“起来吧。” 方芷萝仍跪在那儿。 “朕让你站起来。” 方芷萝的眼睛更红了,但皇命难违,她只能慢慢吞吞,勉强站起来。 刚站起来,身子就一晃。 萧珩脚步一快,上前接了一把,方芷萝就直接倒在他怀里。 他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在长街跪了两个时辰,刚刚回话时,又一直是跪着,只怕双膝又受了伤,站起来都费力。 “皇上……” 方芷萝愣住,连忙从他身上离开,后退两步,又重新缩在角落,一副害怕的模样,瑟缩看着他。 萧珩面色冷凝,直直盯着她打量。 她现在满身狼狈,偏生这样,也挡不住她天然的美丽。 尤其是那一双楚楚的秋水眸,可怜兮兮望着你,真是叫人心都看化了。 “朕问你,你和顾绥英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芷萝老实答话:“顾统领确实和奴婢提过,想向皇上求娶奴婢,但奴婢已经拒绝了。而且,奴婢和顾统领之间,绝无暧昧私情。” “是上次朕说了你之后,还是之前?” 方芷萝抿唇,弱声:“之后。” 萧珩眸光微凛,“这么说,你是想过嫁给他的?” 方芷萝眼瞳又沁出泪水来,嗓音轻弱:“奴婢得罪了宫里的主子娘娘,奴婢……只是想找一条出路,只是想活着而已。” 她并不否认,她动过这样的念头。 不然,她也不会收顾绥英送的花。 她虽然不喜欢顾绥英,可是顾绥英对她极为真诚,方芷萝是能够感觉到的。 能嫁一个这样的男人,已经是她莫大的幸运,她还能有什么奢望? “出路?” 萧珩走近她,垂眸睨着她,嗓音如夜色一般凉:“你若想要出路,直接来找朕,岂不是更快?” 方芷萝一怔。 她愣了两秒钟,才重新抬眸去看萧珩。 他这是……愿意要她的意思? 可之前,他明明很排斥她的亲近,方芷萝那么明显的勾引,也被他喝止。 更别说,他那样羞辱她之后,方芷萝早就死了这条心。 “奴……奴婢不敢。” “不敢?” 萧珩轻嗤,“你胆子不是一向很大?还有你不敢做的事?” 方芷萝将唇抿紧,眸光楚楚望着他。 下一秒,萧珩俯身,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方芷萝瞪大眼睛,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 萧珩抱着她,出了杂物间。 接着,走过长廊。 一路的宫女太监,全都背过身去,脸色皆是骇然。 来福则是喜上眉梢,一副自己押对宝的窃喜。 万保早有预料,吩咐上下将嘴巴关严实,不许出去传消息。 …… 当方芷萝泡在汤池里,宫女们伺候她洗漱,她还是懵的。 这就……上位了? 萧珩还真是每一步,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专心勾引他的时候,他对她不屑一顾。 她都做好了赴死打算,他却扭头纳了她。 到底是哪一步打动了他? 方芷萝想不明白。 不过,她也不用想太明白。 这条命,暂且保住了。 她从下人,变成了主子。 以后,她只需要和后宫的各位主子斗智斗勇,不必提心吊胆,随随便便被主子一句话打死了。 方芷萝换好衣服。 宫女们把她送到皇帝寝殿,就关上门,离开了。 萧珩不在寝殿。 不过,桌子上摆着药膏。 方芷萝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坐下。 她挽起裙摆,给自己的膝盖上药。 青紫一片,疼得很。 萧珩进寝殿时,方芷萝正袒露一双纤细白嫩的美腿,俯身涂抹药膏。 她长发披散,身上穿着单薄的寝衣,依稀可见玲珑身段。 听到脚步声,方芷萝扭头,那张素净的脸,清纯灵动,美得惊人。 这小姑娘,当真是一日比一日好看。 十三岁时,她还只是一个漂亮的小丫头。 十六岁再见,她是个出落得水灵灵的少女。 在他身边养了小半年,她更加灵动美丽,一颦一簇,皆是勾人不自知的风情。 “参见……” 他抬手制止她,把她重新按回椅子上。 “朕看看你的伤。” 她把裙子重新捋上去。 她皮肤白如凝脂,因而膝盖的青紫,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你既知道叶嫔不好得罪,那日为何帮贵妃作证。” 她可以说自己没看见的。 这样,两不得罪。 方芷萝轻声:“奴婢是帮皇上。” 萧珩眯眸,“大胆。” 方芷萝忙补充:“皇上宠爱贵妃,贵妃受伤,奴婢看皇上心疼,就……” “呵……” 他冷笑一声,懒得拆穿她。 “这么说,你什么都没看见?” 萧珩道:“你做的伪证?” “奴婢也没说是叶嫔推的贵妃啊,奴婢说的是事实。” 萧珩看着那张漂亮的脸,“你真是大胆得很。” 方芷萝抿唇,不说话了。 萧珩抬手,长指轻轻抚过她柔嫩的脸颊。 上面的指印还没消,瞧着很让人心疼。 方芷萝眼睫轻颤。 别说,她其实有点紧张的。 毕竟对方是实打实的封建阶级最高统治者。哪怕是陪他睡觉,也需要合乎规矩。 而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王朝的后宫侍寝规矩。 “方芷萝,你就是个妖精。” 方芷萝:? 萧珩眸色幽微,仿佛隔着一层纱在看她,方芷萝读不懂他的表情。 “先是顾绥英,再是昭王,谁你都勾?” 方芷萝秀眉轻蹙。 这话说得,长得漂亮,有魅力也是她的错? 不过,她既进了萧珩寝殿。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方芷萝还是知道的。 她俏丽一笑,搂住萧珩的脖子,将自己往他跟前送,“可奴婢只想勾皇上。” 萧珩垂眸睨着她这大胆的行径。 “你承认了?” “什么?” “你勾引朕。” “……” 方芷萝微愣,他都知道啊? 萧珩揪她的脸,“朕没见过你这么不怕死的女人。” 方芷萝皱眉,娇嗔:“皇上,疼。” 萧珩眉目微动,想起来她脸上还有伤,松了手。 下一秒,方芷萝踮起脚尖,在萧珩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萧珩眼瞳一震。 第33章 芷萝晋封方宝林 他脸色倏然一沉,方芷萝就慌了。 一双秋水眸,无辜地眨啊眨,“皇上……” “朕该让嬷嬷好好教教你侍寝的规矩。” 方芷萝柔柔地靠在他胸膛上,少女沐浴后的馨香,次第袭入他鼻息之间,温香软玉在怀,萧珩那点莫须有的火气,很快就被压下去。 她一个小宫女,知道什么规矩体统。 只是,她倒是难得的天性自然。 “皇上教奴婢嘛。” 萧珩眸色一暗,下一秒,径直将人抱了起来。 “啊——” 方芷萝猝不及防,轻声叫了一声。 萧珩抱着她,直往龙床而去。 方芷萝被放下。 萧珩放下床帘,探身进去。 她乖顺地躺在床上,青丝铺了满床,与白如凝玉的皮肤行成鲜明的对比。 一双眼眸,仿佛噙着盈盈水光,直直望着他。 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很快就被解了衣带,白绸缎质感的寝衣从女人光滑白皙的肩颈滑落。 内里,是更细腻柔嫩的躯壳。 方芷萝有点紧张,轻咬下唇。 这个动作,落在萧珩眼里,无形之中非常勾人。 男人也很快褪下自己身上的衣物,方芷萝怔怔看着。 四目相接,萧珩忽而轻笑一声,“你不知害臊的么?” 旁的嫔妃第一次侍寝,根本不敢看他。 方芷萝倒好,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一个劲儿看。 方芷萝道:“只许皇上看奴婢,奴婢不能看皇上么?” 男人身躯压下,气势强迫,“朕是皇帝。” 有什么是他不能看,不能做的? 方芷萝顺势勾住他脖子,娇俏道:“可在床上,皇上就是我的夫君。” “夫君?” 他玩味这两个字,眸色一沉,警告她:“休要胡言。” 皇帝的妻子,只有皇后一个。 其他人,高贵如贵妃,也只是妾室。 方芷萝抿唇。 萧珩掌心在她身上游走,帘帐内,温度逐渐上升,呼吸越发灼人。 她这具身子,比他想的,还要尤物。 正当萧珩作势占有,方芷萝忽然出声:“皇上——” 萧珩一顿,有些不悦地抬眸看她,“怎么?你后悔了?” “不是……” 这就进入正题了? “奴婢怕疼。” 她轻声,如水一般的眸子望着他。 萧珩心里起了一点怜惜之意,却也只是道:“第一次侍寝都是如此。” 方芷萝:…… 但凡你多点耐心呢? 他连亲都没亲过她一下,也太快了。 方芷萝慢慢爬起来,不着寸缕的身子,长发披散,像是勾人的精怪,一举一动都撩拨人的心弦。 萧珩不明所以,只是看着她。 直到,方芷萝再度把唇递到他唇边。 双唇相贴。 萧珩浓眉轻蹙。 他看着面前闭着眼,温柔亲吻他的女人,心里闪过一丝波澜,而后便有什么东西不可控地被放了出来。 他托着她的后脑,抢占了主动权。 将女人,压着身下亲吻缠绵。 他很不喜欢亲吻女人的唇。 这种行为于他而言,甚至有点肮脏。 后妃们到了床上,都是规规矩矩躺好,像是一个玩偶一般,任由皇帝摆弄。 侍寝的时候,后妃们甚至不能发出声音。 久而久之,这种事情于他而言更像是完成任务。 他看着身下女人的失控,内心闪过一股奇异而美妙的感觉。 “声音小点。” 他附耳,嗓音低哑道。 方芷萝咬紧唇瓣,双眸像蒙了雾气,委屈地看着他。 她这样,却勾得他越发想使坏。 缠绵到了深夜。 若不是怜惜她身上有伤,萧珩甚至还想再来。 方芷萝已经沉沉睡去,她纤细娇软的身子,靠着他睡着,垂下的纤长眼睫,还带有潮湿的泪珠。 萧珩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心。 …… 卯时,萧珩起了床。 细微的动静,还是吵醒了方芷萝。 她迷糊睁开眼,萧珩对她道:“朕去上朝,你再睡会儿。” “嗯。” 她闷闷答一句,然后很快睡着。 萧珩薄唇不留痕迹地勾了勾。 来福伺候他穿龙袍,脸上情不自禁挂着笑,忙问:“皇上,那方姑娘日后还留在勤政殿伺候吗?” 历朝历代都有皇帝宠幸宫女的先例,可不是每个宫女都有这么好的福气,一夕之幸能够飞上枝头。 有些宫女,不过被皇帝一时兴起宠幸,之后就被抛在脑后了。 “万保。” “奴才在。” 万保上前。 “传朕旨意,封御前宫女方芷萝为方宝林,赐居玉堂宫。” 万保大惊,“皇上,这不合规矩。宫女不可越级晋封,饶是皇上看重,也只能先封采女,才可……” “多嘴。” 萧珩穿好龙袍,迈步离去,没理会万保的唠叨。 万保擦汗。 这…… “师傅,既是皇上的意思,那也只能这样了。” 来福笑道。 万保叹气。 他都能想象到,这个旨意传到各宫,诸位主子娘娘,会是什么反应了。 …… 萧珩下朝后,方芷萝还在寝殿睡着。 他走到床边,手指拨了拨少女脸上的软肉。 方芷萝眉头皱起,眼睛都没睁开,嘀咕:“皇上说了我可以睡的,别吵我……”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知道吗?” 萧珩一出声,方芷萝就睁开了眼睛。 她愣了下,连忙要起来行礼,萧珩扶住她肩膀。 “皇上,奴婢……” 萧珩打断:“你现在已经是朕的方宝林了。” 方芷萝愣住,“方宝林?” 直接就……宝林了? 后宫除皇后以外,由上到下的位分分别是:正一品贵妃、二品贤良淑德四妃、三品贵嫔、四品嫔、五品婕妤、六品美人、七品才人、八品宝林、九品采女。 到了贵嫔位分,就是主位娘娘,可称本宫。 宫女晋封与选秀不同,得从采女一级一级往上。 萧珩直接封她为宝林,算是越级晋封。 第34章 一夕得宠引众怒 “怎么?高兴傻了?” 萧珩曲指刮了刮她鼻尖,方芷萝才回过神。 她轻声试探:“皇上,这好像,于理不合。” 萧珩沉声:“朕是皇帝,所谓礼制规矩,都是历代皇帝定的,有何不可?” 方芷萝无言。 这话说得也对。 “何况,你原本就不是普通宫女。” 萧珩眸光幽邃,显得这句话也格外意味深长。 方芷萝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瞳仁亮起来,“是哦,我是皇上的奉茶宫女,原本就有九品的官职。” 萧珩眉头轻动。 这他倒是没想到。 他轻声应下,又提醒,“你该改口了。” 方芷萝微愣,白皙的面庞浮起淡淡的红晕,轻启红唇:“嫔妾。” 萧珩薄唇弯起。 这两个字从她口里说出来,倒是新鲜有趣。 方芷萝连忙从床上起来,“嫔妾睡过头了,侍寝第二日,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无妨。” 萧珩拉住她。 …… 一大早,方芷萝晋封的消息,就传遍了六宫。 其中反应最大的,就是柳贵嫔。 她在雨荷轩发了好大一通火,才去桐华殿找了董贵妃。 董贵妃也蹙着眉头,十分不悦。 “贵妃娘娘,臣妾早就说过了,这贱婢不安分,她日日在皇上跟前,肯定会趁机惑乱君心。” 柳贵嫔道:“难怪昨日中秋宫宴,臣妾和叶嫔双双使计,都没能弄死她。合着,那小贱人已经勾住皇上的心了,皇上那是舍不得打死她……” 话还没说完,董贵妃就结结实实,翻了柳贵嫔一个白眼。 “你也是无用。既然早看出来,竟几次三番,让那丫头躲了过去。” 董贵妃一拍桌面,气得胸腔起伏。 一旁梳头的宫女,也是大气不敢出,生怕惹恼了贵妃。 “那贱婢真是厉害,连本宫都被她蒙蔽了过去。” “可不是嘛。” 柳贵嫔说,“贵妃娘娘,从那日她纵火烧我的雨荷轩,就是故意引起皇上注意,一步步,让皇上纳了她。” “她一个宫女,就算做了嫔妃,也不过一只区区蝼蚁。” 董贵妃冷嗤,“等着瞧好了,本宫不会让她得意太久。” 柳贵嫔憋在心里的一口气,总算能出了,“就是,一个低贱的宫女,靠着几分姿色爬上龙床,竟也和我们平起平坐。臣妾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董贵妃最恨别人和她争宠。 方芷萝这一次,已经引起了董贵妃的忌惮。 柳贵嫔冷笑。 她就等着看,那个小贱人怎么被董贵妃整死。 嫔妃们到了凤藻宫,候着给皇后请安。 皇后还没到,董贵嫔和柳贵嫔一来,叶嫔就阴声怪气出声:“柳贵嫔,那方芷萝原只是你宫里一个烧火丫头,现在,已然是皇上的方宝林了。” 董贵妃一个冷艳的眸光扫过去,叶嫔翻了个白眼。 瞪她做什么? 她说的都是实话。 容嫔端着茶盏,轻蔑一笑,“是啊,昨日是中秋,按理说皇上应该陪着皇后娘娘。不曾想,竟让一个宫女钻了空子,爬了龙床。” 秦嫔低头喝茶,虽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也是不太好看。 叶嫔说:“昨夜什么风声都没有,今日一早她被晋封的消息就传遍六宫了。依我看,她这可不是爬龙床那么简单,这是爬到皇上心尖去了。” 董贵妃冷笑一声,“可笑,皇上就算宠幸了她,她也不过一个贱婢出身,凭她也配?” 叶嫔凉凉地道:“贵妃娘娘您虽盛宠不衰,却也要明白这花无百日红的道理。昨日,那方芷萝还是戴罪的宫女,今日她就一跃龙门,有了皇上给她做靠山。皇上若不是处心积虑,哪里会挑这时候要了她?我还真想看看,皇上要怎么处理昨日的事情,这个方宝林,如今满身污水,还没洗清呢。” 董贵妃脸色更加难看,恨不得直接上前甩叶嫔一个耳光。 这时,宝婵道:“皇后娘娘到了。” 众妃嫔起身,给皇后行礼。 皇后道:“都坐吧。” 皇后脸色不太好看。 中秋前,她便一直操劳,中秋一过,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人也跟着垮了。 她支着额头,神态惫懒。 “皇后娘娘,皇上新纳了一个方宝林,就是昨日那犯错的宫女,方芷萝。” 叶嫔说。 皇后已然知道了,她脸色不变,只说:“既是皇上的意思,想必自有皇上的考量。” 闻淑妃原本无意于她们的争论,这时却也疑惑,“那方宝林怎么没来给皇后请安?” 叶嫔忙道:“皇后娘娘,这方宝林也太不懂规矩了。侍寝第二日不来请安,您身为六宫之主,应该好好教训她。” 皇后蹙了下眉心,淡淡道: “她昨晚在勤政殿伴驾,想必是皇上的意思。” 董贵妃手指攥紧,面色已然绷不住。 叶嫔又道:“她既做了皇上的嫔妃,那就得遵守宫里的规矩,后妃每日给皇后晨昏定省,这是宫规。方宝林藐视宫规,皇后娘娘,您应该狠狠罚她才是。” 皇后揉了揉眉心。 这时,来福过来了。 “参见皇后娘娘、各位主子娘娘。” 皇后道:“起来吧。” 来福说:“皇后娘娘,皇上让您和诸位主子娘娘,午膳后到勤政殿议事。” 皇后疑惑:“什么事?” “是昨日之事。” 众人都有些不解。 “另外,皇上说,方宝林有伤在身,特免了她这几日的晨昏定省,待她养好伤,再来拜见皇后。” “什么?” 叶嫔没忍住,“她都侍寝了,能有多重的伤?皇上也太偏心了!” 皇后蹙眉,“叶嫔,慎言。” 叶嫔鼓着腮帮,一脸不服。 皇后道:“本宫知道了。” 来福行礼告退。 来福一走,董贵妃就狠狠砸碎了一个茶盏。 皇后蹙眉,看向她。 这还在她的宫里,董贵妃这样不体面,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董贵妃冷脸行礼,转身就走。 董贵妃一走,柳贵嫔也跟着请退。 叶嫔一时气皇上对方芷萝的袒护,一时又疑惑皇上那是什么意思,神情复杂。 昨日的事情,皇上到底要如何处理? 第35章 哄文雅公主吃药 从勤政殿离开后,方芷萝就去了玉堂宫。 玉堂宫的主位是闻淑妃。 当年东夷战败,对大夏称臣,东夷国也成了如今的东夷城。 闻淑妃是王后之女,当年送来和亲,可见东夷诚意十足。 一入宫,萧珩就封她为四妃之一的淑妃,让她住这富丽堂皇的玉堂宫,对她算得上恩宠有加。 而后,闻淑妃又诞下大公主,公主漂亮聪慧,深受萧珩喜爱。 在这宫里,除了董贵妃之外,就数闻淑妃最为得宠。 方芷萝住的,是玉堂宫的西殿。 “方宝林,这几位是内务府挑上来伺候你的人。” 内务府总管吴泰,是太后的人,在宫里待了多年。 按照宫里规定,宝林位分,有两个宫女,两个太监伺候。 “参见方宝林。” 众人行礼。 跟着吴公公来的,还有内务府流水一般的赏赐。 方芷萝拿出一锭银子,给了吴公公。 “吴总管辛苦。” 吴公公笑着收下,“多谢方宝林。” “宫里还有其他事,方宝林,奴才先退下了。” 方芷萝点头。 她和叶嫔有过节,叶嫔背靠太后,想来今天拨过来的几个人,定是他们的眼线。 方芷萝问了名字和来处。 两个宫女,一个叫春花,一个叫秋蕊。 春花生得艳丽,一对吊梢眉下一双魅惑上挑的狐狸眼,朱唇小鼻,身段婀娜,很有几分风情。 不用说,这个肯定是太后塞来的棋子。 萧珩既然能宠幸宫女,那就放个妖里妖气的在方芷萝宫里,一来二去,也有爬上龙床的机会。 秋蕊看上去倒是老实木讷,不过,她年纪小,藏不住事,看方芷萝的时候,眼神躲闪,满脸写着心虚。 两个太监,一个叫小安子,一个叫小平子。 一个瘦高,一个矮胖,面上都还算恭敬,暂时还看不出异常。 这时,来福进来了。 “参见方宝林。” “起来吧。” 来福笑眯眯地,指着一个人对方芷萝说:“方宝林,你看这是谁?” 话落,一个蓝色宫装的宫女进来行礼。 “参见方宝林。” 方芷萝微讶,“银屏?” 银屏抬头,看见方芷萝,眼圈顿时红了。 方芷萝上前,将她扶起来。 之前,方芷萝托了来福帮忙,将银屏从雨荷轩捞出。 不过,柳贵嫔到底位分高,来福一个小太监,只能寻个这宫女伺候不周的由头,将她罚去了辛者库。 原本想着,过段时间,来福再寻个机会让她出来。 正好,方芷萝成了皇帝的嫔妃,让银屏来她宫里,最是合适不过了。 方芷萝道:“多谢来福公公。” 来福欠身,“主子折煞奴才了。” 来福走后,方芷萝和银屏在内殿说了几句话。 银屏一直抹眼泪,“谢谢你芷萝。” “谢我什么,当初若不是你,我早死了。” 方芷萝帮她擦眼泪,“何况,原本也是我连累了你。” 银屏摇头,“不,不是你,是那柳贵嫔,是她内心阴毒……” “好了,不说她了,往后,你跟着我,咱们一起在这宫里好好活下去。” “嗯。” 银屏重重点了下头。 收拾妥当,方芷萝带着银屏,去拜见主位闻淑妃。 还未到殿里,就听到里头传来哭闹声。 方芷萝迈步进去,正好看到闻淑妃哄孩子把自己脾气哄上来了,打了公主一下。 “哇啊啊……” 公主扯着嗓子,哭得更伤心了。 照顾公主的嬷嬷心疼,劝了两句:“娘娘,这药太苦了,公主不愿意喝。” “不喝病怎么好得了?” 闻淑妃厉声,“本宫看,这丫头都是叫你们惯坏了。一点良药之苦都不能忍受,长大后还得了?怎么,你当自己是那天上的仙女不成?” 身在皇家,养得这般娇弱,不是好事。 尊贵如她,不也一样身不由己。 曾经,她也是娇生惯养,一点苦都不能吃的公主。 现下,背井离乡,远嫁异国,其中多少苦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娘娘,方宝林来给您请安了。” 紫鹃道。 闻淑妃敛了神色,往门口看。 方芷萝已经进来了,恭顺行礼:“参见淑妃娘娘。” “起来吧。” 闻淑妃不冷不淡,叫宫女上茶。 大公主被训斥了一通,忍着眼泪,委委屈屈地在抽噎。 “喝!” 闻淑妃没了耐心,直接药端起来,舀了一勺,喂到大公主唇边。 大公主琉璃般的眼睛,望着闻淑妃,只得张大嘴巴。 药一喂进去,大公主漂亮的脸蛋就皱起来,还没等闻淑妃喂第二口,大公主忽然面露苦相,接着“呕”一声,全吐了出来。 闻淑妃把药碗重重往桌上一搁,食指戳了戳大公主娇嫩的额头,“不喝药你怎么好得起来?” 大公主的额头当即红了一个印子。 “哇……” 她再度哭出来。 “娘娘。” 方芷萝喝了口茶,放下茶盏,起身道:“中药苦口,大人尚且觉得难以入口,何况公主还是个小孩子。不如,让嫔妾试试。” 闻淑妃这才正眼看她,“你能有什么法子?” 为了让公主喝药,嬷嬷们哄也哄了,劝也劝了。 要不是公主一直不肯喝,也不会闹到闻淑妃这里来。 闻淑妃,也被这孩子闹得头疼,恨不得扒开她的嘴,全灌进去了事。 方芷萝跟银屏说了两句,银屏点头,转身离开。 “之前嫔妾养病的时候,也觉得太医院开的药苦涩,每次喝得十分艰难。所以,嫔妾自己做了些小糖果,一边喝药,一边含着解味。” 闻淑妃脸色冷淡,“公主还小,这糖果容易噎着她。” 公主还不满三岁,饴糖什么的,嬷嬷也只能磨成细细的粉喂她。 这时,银屏拿着东西过来了。 方芷萝接过,她拿了一颗糖出来。 这是她之前喝药,用麦芽糖自制的棒棒糖,后来病好了,糖却没吃完。 正好,今日可以给小公主。 公主没见过这样的糖果,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看。 方芷萝递到她唇边,柔声道:“公主,想不想吃糖?” 公主怯生生地去看闻淑妃。 闻淑妃点头。 公主这才上前,含住那糖果。 有根小棍子抵着,倒是不担心公主会被噎到。 尝了一口,方芷萝问她:“公主,好吃吗?” “好吃。” 公主奶声道,作势还要吃。 方芷萝却晃了晃糖果,笑道:“公主,你喝一口药,方娘娘就给你再吃一口。” 第36章 皇上亲审洗冤屈 公主年纪尚幼,正是喜爱甜食的年龄。 何况,方芷萝做的这糖果,公主之前从没见过尝过。 此时,她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方芷萝手里的糖果看,方芷萝说什么,她都只顾着懵懵懂懂地点头。 “好,公主真乖。” 方芷萝舀了一勺药,到公主唇边,轻声细语哄着:“来,喝了这口药,方娘娘就把糖果给你。” 公主张唇,方芷萝把药喂进去,她当即苦得眉头皱起来。 方芷萝赶紧把糖果塞到她嘴里,公主硬生生地,把药咽了下去。 “公主真乖。” 方芷萝摸摸她的小脑袋。 公主葡萄似的大眼睛,提溜盯着方芷萝瞧。 小孩子也是很会看大人脸色的。 刚被闻淑妃吼了一通,现在方芷萝哄她夸她,她受伤的小心灵一下子得到哄慰,乖顺得很,不哭不闹了。 闻淑妃脸色微变,看方芷萝的眼神,多了层欣赏。 难怪她能得到萧珩的宠幸,从一个宫女上位成皇帝嫔妃。 这小姑娘,的确是有点手段的。 吃了会儿糖果,方芷萝又继续哄,“公主,接下来我们继续喝药,好不好?” 公主眉头又皱紧,显然是不愿意的。 只是,碍于闻淑妃在,小公主也不敢吵闹。 方芷萝瞧出来了。 闻淑妃平时对公主很严厉,公主虽然年纪小,可也怕她。 “公主,方娘娘那里还有好多糖果,公主把药吃了,方娘娘把糖果全都给公主,好不好?” 公主眨了眨眼眸,露出惊讶。 “比这个还好吃的糖果吗?” “是呀,比这个还好吃。” 方芷萝说:“但是,只有乖孩子才能吃到方娘娘的糖果。公主,你是不是乖孩子?” “文雅是乖孩子。” 公主奶声奶气道。 “是嘛,可是我不相信哎,我刚刚看到公主不肯吃药,又哭又闹。这样可不是乖孩子。” 文雅公主的小脸耷拉下来。 “看来,方娘娘的糖果只能留给大皇子和二皇子了。” “不要。” 文雅公主说:“文雅是乖孩子,文雅乖乖喝药。” “好,那文雅就乖乖喝药。” 方芷萝把药碗端起来,递到文雅公主唇边。 公主小脸一皱,闷了一口气,大口大口地把药全喝完了。 那边,闻淑妃已经看呆了。 “咳咳……” 喝完药,文雅公主难受地咳嗽两声,方芷萝赶紧把糖果塞到她嘴里,又让银屏把剩下的糖果都留下,全给了文雅公主。 “哎哟,方宝林,你可太厉害了。” 嬷嬷也很意外,没想到她们怎么哄,文雅公主都不肯喝药,方芷萝说了几句,就把她哄好了。 方芷萝微笑,道:“公主还是很乖的。只是生了病,身子不舒服,那药又实在苦,闹了点小孩子脾气罢了。” 闻淑妃惊讶看着她,“方宝林年纪尚小,既不曾生育过,又没有照顾过皇子公主,怎的如此会哄孩子?” 方芷萝道:“娘娘谬赞了,公主本就乖顺,嫔妾也只是略施小计而已。” 喝了药,闻淑妃让嬷嬷把公主抱下去了。 方芷萝看出来,闻淑妃大概有话和她说。 闻淑妃对于后宫争斗,向来不屑一顾,她也不爱管闲事。 也许是刚刚方芷萝哄好了公主,闻淑妃也难得管了一回闲事。 她跟她提起早上妃嫔在皇后宫里的事。 “董贵妃此人飞扬跋扈,最爱针对受宠的嫔妃,如今,她已视你为眼中钉。上次你帮贵妃作证,又得罪了太后、皇后、叶嫔一党。而昨日中秋宫宴的事情,又牵连了昭王,故而秦贵太妃也不喜你。眼下宫里,你只能依附于皇上的恩宠。” 闻淑妃看她,眼里多了一丝同情,“可惜,咱们这位皇上,又是个最薄情之人。方宝林,你虽做了本宫宫里的人,只怕本宫也护不了你。” 方芷萝面色淡然,给闻淑妃行了个礼,“多谢淑妃娘娘提点,嫔妾会小心谨慎的。” …… 勤政殿。 妃嫔们都到了。 不仅如此,太后、秦贵太妃,昭王、顾统领也都在场。 方芷萝一身嫩黄烟罗绮云裙,头上戴着一支蝴蝶金钗,娉婷而来。 众人的视线皆被吸引,神色各异。 昭王宿醉酒醒,早上还后悔昨日那遭荒唐事。 现在,他看到换了妃嫔宫装的方芷萝,又看痴了。 他又后悔了。 后悔的是,昨晚应该带去一个隐秘的角落行事的。 多绝妙的美人,啧。 一道锐利的视线刺过来,昭王下意识看去,而后就被萧珩瞪得悻悻收回目光。 没办法,美人如今已经是皇帝的女人了。 “皇帝,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太后怒道,“这个宫女,先后跟顾统领、昭王牵扯,如今,又做了宫嫔。皇帝竟纵容这样一个不堪的女人进后宫,后宫岂能安宁?” 萧珩从不是好美色之人。 要不然,这么多年,他不会一直没选秀,而且后宫就这么寥寥几个妃嫔。 太后自以为了解他,不曾想,他也会有昏庸好色的一天。 “母后稍安勿躁。” 萧珩淡淡,“来人,把人带上来。” 话落,来福就带着昨日状告方芷萝和顾统领有染的太监宫女来了。 不过,现在他们身上都有伤。 一看就是被严刑拷问过。 叶嫔和柳贵嫔脸色顿变。 “说。” 萧珩面容阴沉,气势迫人。 那几个宫女太监原本就被折磨了一夜,现在,堪堪吊着一口气,哭丧着脸开口: “皇上,是柳贵嫔叫奴才把那帕子塞到顾统领怀里,诬陷他和方宝林有私。” “你胡说——” 柳贵嫔猛然站起来,指着他怒喝。 “给朕闭嘴!” 萧珩陡然发怒,柳贵嫔只得悻悻地坐回去。 “奴婢之前确实无意撞到顾统领同方宝林诉衷肠,但方宝林拒绝了顾统领,二人举止并没逾矩之处。” “是柳贵嫔,威逼利诱奴婢,诬陷方宝林。” 柳贵嫔放在扶手上的手,牢牢攥紧,一张脸面如菜色。 叶嫔身边的大宫女,宜春也被折磨狼狈不堪。 “是……是叶嫔,让奴婢引昭王去找方宝林。叶嫔记恨上次方宝林作证害她被降位禁足,她想利用昭王,毁了方宝林。” 第37章 柳贵嫔叶嫔被罚 “宜春——” 叶嫔腾地一下站起来,面色骇然。 她怎么也没想到,宜春竟然会出卖自己。 宜春怎么敢的? 她是她从家中带过来的陪嫁丫鬟,从小跟着她长大,怎么敢出卖她的? 更重要的是,宜春一家子老小的命,都握在她手里,难道,她就不怕出卖了自己,会连累自己的家人吗? 而后,她对上一道阴森寒凉的目光,正是萧珩。 叶嫔双唇哆嗦,心虚地避开视线。 她竟是忘了,他们这位皇上,自小聪颖无双。 他贵为天子,对于后宫诸事,很少插手。 只是,这不代表,他真的一无所知,能被她们这些宫斗的伎俩轻易蒙蔽过去。 叶嫔面色寒凉,去看方芷萝。 方芷萝淡然地立在萧珩身边,除了那身宫装变了,好似和从前无异。 皇上为什么独独为了她,搞这么大的阵仗? 方芷萝余光觉察到叶嫔的注视,转眸看去,红唇若有若无地勾起。 从叶嫔那愕然的脸上,方芷萝能约莫猜到她在想什么。 萧珩这么做,看似是为了维护她这个新宠,实则,最终目的还是只有一个——打压太后党。 “主子,对不起。” 宜春重重地对着她磕头认错。 太后面色也很难看,但还是道:“皇帝,就听这几个贱婢之言,就能随意攀咬后宫主子?” 秦贵太妃看到这里,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太后,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宫人争斗,往大了说,这可是祸乱宫闱啊。” 秦贵太妃道:“如今,方宝林是皇帝宫嫔。这几个宫人,昨日便是如此攀咬后宫主子,和前朝王爷的。” “母妃说的是。” 萧珩拨弄着手中珠串,又问昭王:“十三弟,昨日可是这宫女引你去找方宝林的?” “是。” 昭王道:“正是这宫女,她说带臣弟去一个清静少人之地,结果把我带到之后,她人便不见了……” 说到这儿,昭王又想到什么,“对了,昨夜他们一直灌我酒,现在想来,怕是故意为之。” “哼。” 萧珩冷笑,盯着叶嫔,“叶嫔,你真是胆大包天。此前谋害贵妃不说,如今,还在宫宴上公然算计王爷,意图损害王爷声名、抹黑皇家颜面,简直罪大恶极!” 叶嫔被吓得当即跪下。 “皇上,嫔妾……嫔妾没有。” “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 叶嫔吓得哆哆嗦嗦。 她哪里晓得,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 昭王荒唐惯了,她原想,他若是玷污了一个宫女,那萧珩会立马把罪责归于宫女头上,打死了事,以全皇家脸面。 甚至,叶嫔连“方芷萝勾引醉酒王爷的目击者”都找好了,只是被顾绥英阻扰了而已。 谁曾想,萧珩竟是走了一招让人出乎意料的棋。 他保了方芷萝,也保了昭王。 那么现在,要为此担责的,就是她。 叶嫔泪流面面,自知大势已去,只好不断磕头,“皇上,嫔妾是一时糊涂,是那方芷萝构陷嫔妾在先,嫔妾才有了这个蠢主意,嫔妾并没想玷污昭王名声,损害皇家颜面,请皇上念在嫔妾……” “来人。” 萧珩根本不想听她解释,冷脸传人。 “皇帝。” 太后坐不住了,“玉萱是叶家嫡幼女,她代表的是叶家的脸面。就算她做错事,那也是那方宝林构陷在先。皇帝,你可要想好了再罚她。” 萧珩冷嘲,“太后说的是。叶家嫡幼女,出身高贵,是姐妹中最温柔乖巧的一个。太后将她送到朕身边,朕已经是彻底看清楚了叶家的教养。” 太后脸色阴沉。 这话,还是她当初举荐叶嫔的时候说的。 可叶嫔进宫以来,却是屡屡犯错,屡屡被罚。 皇帝这是,打她的脸。 “叶嫔,屡犯宫规,无德无行,即日起,降位美人,禁足半年,反思己过。” “柳贵嫔,造谣生事,蓄意构陷,罚俸半年,于祈年殿抄写经文一月,以养心性。” 叶美人闻言,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太后最后气冲冲走了,临走前,狠狠瞪了方芷萝一眼。 事情告一段落,众人陆续散去。 顾绥英却没走。 他今日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只短短一夜光景,他下巴便冒出了青青的胡茬,眼下更是一片黑晕。 他昨夜担忧方芷萝,一夜未眠。 原本,他想今早再求萧珩一次,用自己所有的功名前程,去保下方芷萝。 他只要萧珩放过方芷萝,让他带走她,远离这吃人的宫墙。 却不曾想,他走到勤政殿前,遇到了宣旨的太监。 方芷萝,如今已然是皇帝的方宝林了。 方芷萝出了勤政殿,顾绥英便上前叫住她。 “芷萝……” “顾统领,你该唤我一声方宝林。” 方芷萝打断他。 虽然他们之间的流言蜚语澄清了,只是,顾绥英到底爱慕过她,她如今成了后妃,更该谨慎小心,与他保持距离。 顾绥英眸光闪烁,压下情绪,恭敬行礼,艰涩道:“方宝林,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皇上怎么突然……” 方芷萝淡淡:“君心难测。” 顾绥英直直看着她,“是你去找了皇上吗?” 方芷萝摇头。 那便是皇上,找的她了…… 难怪,此前他隐晦试探过萧珩的意思,萧珩态度坚决。 其实,他自己早就看上方芷萝了。 “恭送方宝林。” 顾绥英远远地站着,看着方芷萝离他越来越远。 …… 晚上,萧珩去玉堂宫,看了病中的文雅公主。 他如今二子一女,大皇子精于骑射却不通文墨,常让先生头疼不已;二皇子精通诗书却是个文弱多病的,难担大任。 唯有文雅公主,聪慧机敏,最得帝心。 “文雅看着活泼些了,病快好了。” 萧珩抱着公主,逗弄了下。 公主也很喜欢父皇,嘴甜可爱,叫人欢喜。 闻淑妃在一旁坐着,淡笑:“是,今日方宝林来瞧了她,给她做了新奇的糖果,文雅才肯喝药。” 萧珩轻笑:“她倒是有心。” 他把文雅还给闻淑妃,说罢就起身,“你好生歇息,朕先走了。” “恭送皇上。” 萧珩一走,紫鹃就偷偷去窗外瞧,他果然去了西殿。 “娘娘,皇上都到您宫里了,您怎么还把他往外推?” 闻淑妃让嬷嬷带公主去休息,淡淡道:“她和宫里其他妃嫔不一样,她没有权势背景。深宫寂寞,本宫也想找个朋友解解闷。” 第38章 侍寝后服避子汤 “参见皇上。” 萧珩一进殿,春花便放下手中东西,婀娜娉婷地上前行礼。 她一袭粉蓝色罗裙,鬓上别了一朵清丽的木芙蓉,妆容精致,笑容极尽谄媚讨好。 然,萧珩根本没看她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春花脸上表情一僵。 小安子没忍住讥诮,“春花姐姐,怎的,你也想当主子娘娘啊?” 春花挺了挺傲人的胸脯,白他一眼,“不行么?里头那位之前还是个烧火丫头呢。” 她都可以,她凭什么不行? 小安子笑笑没说话,去了外殿伺候。 “参见皇上。” 方芷萝已经上了床,萧珩进来时,她从床上下来,一袭单薄的寝衣,长发披散,带着幽幽香气。 萧珩扶她起来,“就寝这么早?” 话落,方芷萝柔软的身子扑到他怀里,嗓音也是软软的,“皇上,嫔妾害怕。” 银屏悄悄地离了寝殿,将门关上。 萧珩垂眸睨着女人素净的脸,“怕什么?” 方芷萝咬着唇,没说话,纤长的眼睫不安地颤动。 萧珩的手沿着她的长发滑落,落到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上,“你既做了朕的女人,朕自会护着你。” 这话就是单纯的口头安慰了。 方芷萝自然不会愚蠢相信,她只是试图激起一点萧珩的保护欲。 当然,饶是她不说,她如今的处境,萧珩也不会不清楚。 方芷萝抬眸看他,眼眸一片水光潋滟,又纯又欲,十分勾人。 “真的吗?” “嗯。” 萧珩眸色浓稠。 方芷萝粲然笑开,踮起脚尖,凑在萧珩的薄唇上,亲了一口。 萧珩眉目微动,“不成体统。” 话虽如此,他也没有松开她要怪罪的意思。 方芷萝勾着他的脖子,直视他深邃的眼睛,莹润的唇瓣一张一合,“皇上今晚留下吗?” “你想让朕留下吗?” 方芷萝美目含笑,娇娇媚媚地开口:“嫔妾当然想,可是……” “什么?” 方芷萝踮脚,在萧珩耳边耳语了两句,萧珩眼瞳微颤,表情复杂地看着她,“方芷萝,你还真是只妖精。” 这女人,从前在他跟前一副乖顺讨巧的模样。 做了他的女人后,反而是越发让他捉摸不透。 人前人后,简直就是两个人。 话落,萧珩直接将人抱起来,往床上而去。 萧珩将人压下,直接开始解她的衣襟。 “皇上。” 她抬手按住他,秀眉皱起。 萧珩的欲念早已被她勾了起来,此时只想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妖精,她这阻止,自然惹得他不悦。 “做什么?” “嫔妾还没上药。” 他轻嗤一声,“你这意思,让朕帮你上药?” 这么想着,他脑子里就浮现起昨晚方芷萝罗裙半掀,一双玉腿裸露在外的冲击性画面。 身上的邪火燃得更旺了。 方芷萝故作惊讶,漂亮的眼睛望着他,充满期待:“真的吗?皇上要帮嫔妾上药?” 萧珩看着她,明知是这女人的勾引撩拨,他却依然兴味十足。 “药在哪儿?” 方芷萝刚刚就在准备上药,因而药膏就放在床边。 萧珩拿了药。 方芷萝就很不客气,掀起裙摆,把一双腿放在萧珩身上。 萧珩轻挑眉梢,睨她一眼。 她作出这么撩拨人的动作,偏生一张脸纯净无辜看着她,好似自己真的只是单纯让他上药,并无勾引的心思。 萧珩打开盖子,指腹沾了药膏,轻轻覆在女人白嫩青紫的膝盖上。 原主这副身子,从头到脚都是顶尖的美。 若不是过去三年缺衣少食,估计还能发育得更加尤物。 只是,现在还不算晚,趁着青春期的尾巴,还能再冲击一波。 “嘶,疼。” 方芷萝柔声道:“皇上,您温柔一点。” 萧珩道:“朕动作已经很轻了。” 他只是,被勾得没多少耐心了而已。 方芷萝盯着他看。 萧珩也生得俊美脱俗,面庞轮廓坚毅俊朗,身材高大挺拔,加上自带的贵气和逼人气场,饶是不做皇帝,他这样的贵公子,也有大把美人投怀送抱。 “好了。” 萧珩把药膏放回。 “皇……” 不等方芷萝说什么,萧珩径直扑了上来,堵住她的唇。 满室旖旎。 一番缠绵之后,方芷萝气喘吁吁,靠在萧珩胸膛。 萧珩搂着她,任由她靠着自己。 “皇上。” 她再开口时,嗓音哑得厉害,“您给嫔妾设个小厨房吧?” 一般而言,只有高位妃嫔或者得宠妃嫔,才能有这个荣宠。 当然,妃嫔也可以自己出钱建一个。只是低位妃嫔的俸禄,不足以支撑罢了。 然而,萧珩的后妃们个个出身显赫,她们饶是俸禄不够,家里也会有贴补。 如今宫里,人人都有一个小厨房。 方芷萝…… 没有家世背景依仗,她唯一可以靠的就是那点微薄的俸禄,自然是不够的。 “好。” 萧珩道:“朕让内务府给你建一个。” 方芷萝笑:“多谢皇上。那以后,嫔妾就可以继续给皇上研制吃食了。” 之前她做的都是些小茶点。 可其实,方芷萝脑子里揣的,不止那些。 勾住一个男人的心,从勾住一个男人的胃开始。 何况,萧珩本身就是一个很讲究吃很爱吃的人。 “朕很期待。” 方芷萝有点累了,闭上眼睛,正昏昏欲睡时,忽然又被男人一个翻身压住。 她猛地睁开眼睛,“皇上……唔……” 第二日醒来时,方芷萝腰酸背痛。 她觉得,萧珩是故意的。 也怪她昨晚勾引得过了火,加上那句话,更让他想使坏。 好在,这几日她不用去给皇后请安,可以在自己宫里好好养着休息。 萧珩在穿衣,准备上朝。 这时,太监来康忽然端了一碗药过来。 方芷萝疑惑,“这是什么?” 来康道:“方宝林,喝了吧,这是皇上的意思。” 方芷萝去看身着龙袍的萧珩,“皇上……” “喝了。” 萧珩也道。 方芷萝只好皱着眉头,将那半碗苦药喝完了。 见她都喝完了,萧珩才离开。 “恭送皇上。” 银屏给她递来一颗饴糖,方芷萝含在嘴里,却依然盖不住那苦涩。 萧珩让她喝的……是避子汤吗? 第39章 首个御赐避子汤 方芷萝一连两日侍寝,今早妃嫔们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众人就已经议论开了。 萧珩去后宫次数不多,而一连两日招同一妃嫔侍寝,这样的事情,只发生在董贵妃身上过。 容嫔看向边上喝茶沉默不言的闻淑妃,“淑妃娘娘,听说昨晚皇上原是去了你宫里,后来却歇在了方宝林那儿。” 这话的意思,便是挑拨二人关系。 也是说给众人,暗示方宝林争宠。 秦嫔果然中招,问:“莫非,是她使了什么计谋,从淑妃姐姐那儿支走了皇上?” 尚美人挺着肚子,皱眉,“从前看不出来,她竟是这样有手段的人。” “这话说的,没手段,怎么能从一个烧火丫头到御前宫女,又从御前宫女,到如今皇上的方宝林?” 容嫔似笑非笑,“何况,昨日皇上那么大的阵仗。因她惹出来的事情,一下子禁足了两位妃嫔。这个丫头,可不简单呢。” 秦嫔皱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待她们说得差不多了,闻淑妃才悠悠开腔:“文雅生病了,皇上来本宫宫里,是探望公主的。看了公主,皇上便离开了。至于去了谁那儿,容嫔妹妹,倒是比本宫还要清楚。” 容嫔蹙了下眉心,没说什么。 她好不容易重新获得皇上宠爱,结果恩宠没几日,先是新人进宫,又是方芷萝上位。 如今,萧珩已经许久没去看她了。 这时,董贵妃一袭杏黄月华罗裙款款而来,满头珠翠,垂下南珠并蒂莲金光步摇,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贵妃娘娘。” 众人行礼。 董贵妃心情不错,刚也听了几句她们的议论,忍不住讥笑,“瞧瞧你们,一个个好歹是名门贵女出身,如今倒被个乡野民女,给搅得灰头土脸。” 容嫔陪笑,“贵妃娘娘,那方宝林如今确实得宠……” 董贵妃笑得更嘲讽,“她才进宫几日,得宠?哈哈哈……” 众人面面相觑,不懂贵妃这是何意? 要知道,平日里谁要是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争宠,叫贵妃知道了,贵妃定不会轻饶。 昨日,董贵妃也是气得不轻,怎么过了一晚,她却是这个反应。 “哎哟,笑死本宫了。” 董贵妃摇曳着手中的宝石羽扇,“皇上昨日是宠幸了那贱婢,可今早,皇上就叫来康,给她灌了一碗避子汤。” “避子汤?” 闻言,众人也是惊愕。 来康和来福一样,都是万保的徒弟。 只不过,来康比来福年纪小,也没有来福在师傅跟前得脸。 所以,来康便想着巴结贵妃上位,一大早的,巴巴就把消息传到桐华殿来。 贵妃已经乐了一早上了。 秦嫔不解,“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 后宫子嗣本就稀少,皇上宠幸了宫嫔,竟然主动灌避子汤? 容嫔红唇勾起,也很得意,跟秦嫔解释:“自然是嫌方宝林出身低微,不配孕育皇嗣。” 后宫妃嫔侍寝之后,原本就有“留”与“不留”的选项。 而且,低位妃嫔若是有了子嗣,也会交给高位妃嫔抚养。 只是萧珩登基后,子嗣原本就稀少,他一直都默许“留”。 也就是说,萧珩登基十年,还是第一次在妃嫔侍寝之后,提出“不留”。 这事,落在任何一个妃嫔头上,都是奇耻大辱。 不过现在,事情在别人头上,众人只当个乐子看。 众人都在看方宝林笑话,尚美人却蹙了眉头,摸上自己的肚子,有种物伤其类的感伤。 她的家世自然比方芷萝好太多,只是她如今位分低,这孩子生下来,不知能不能留在身边抚养。 一直沉默的林贤妃,注意到尚美人的异样,主动搭话:“尚美人的胎像可好?” 尚美人回神,“近来好多了,多谢贤妃娘娘挂怀。” 怀孕初期的时候,她的胎像一直不稳,现在已经六个月了,再有两月,母家人可以进宫探望。 董贵妃听到她们的对话,一个锐利的视线扫过去。 林贤妃又道:“都说太医院的于院判看胎最准,是男是女,从无出错。尚美人,可让于太医看过?” 闻言,众妃嫔都看向尚美人。 尚美人有些慌乱,忙道:“生男生女自有天定,嫔妾……没有。” 董贵妃却是眸光一闪。 莫非,她这胎竟是个男胎? 不行,她得去问问于太医才行。 若尚美人这胎是男胎,那么,就留不得了。 …… “宝林。” 银屏匆匆回到内殿,神色哀怨,“奴婢已经打听过了,早上皇上让您喝的,的确……是避子汤。” 方芷萝正在用早膳,闻言放下汤匙,“这么快?” 银屏低头,“如今宫里都传遍了。” 方芷萝脸色微微变了。 传遍了。 也是,她恐怕是头一个在侍寝后被萧珩赐避子汤的妃嫔。 现在,怕是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吧。 内殿方芷萝只准银屏进入。 此时,殿外的几个宫女太监,也聚在一起议论。 “果然低贱就是低贱,这野鸡就算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 小安子道:“亏得我还给吴总管塞了十两银子,让我来这殿里伺候。原以为,这是未来新宠,不曾想却只是个笑话。唉,日后怕是没什么前途可言了。” 春花冷笑,“这侍寝被赐避子汤,我也是头一回见,这方宝林,还真是不得圣心。” 要是她,她肯定不会这样。 好在,这玉堂宫还有一个得宠的淑妃娘娘,她日后还能见到皇帝。 “她们也太过分了。” 银屏正要出去与人理论,方芷萝拉住她。 “罢了,不必理会。” 方芷萝倒也想听听他们的话,从中还能看出,她们是抱着什么目的来她宫里的。 现在看来,那个小安子,倒不像是旁人安插的奸细。 银屏见方芷萝如此镇定,却也是不解,“芷萝,你是不是惹恼皇上了?” 要不然,皇上怎会如此羞辱她? 其实方芷萝也想了一早上。 她道:“没有吧。” “你怎的如此淡定?” 方芷萝笑,“没事,这个节骨眼出档事,我倒是乐得自在。” 不然,她一进宫就得宠,还不成了众妃嫔的靶子? 第40章 嘉成皇后引哀思 “就算皇上真如此嫌恶我,我如今已经是他的妃嫔,既入了后宫,日后,我自有办法,一步步往上爬,夺得他的恩宠。” 银屏点头,“嗯,芷萝,我相信你。我也会帮你的。” 方芷萝笑,去拉银屏的手,“如今咱们宫里,我也只能信你了。” …… 翌日,董贵妃叫了于太医到殿内请平安脉。 “娘娘脉象康健,无大碍。” 于太医道。 董贵妃眉头就是一沉,“无大碍?那本宫怎么一直不能有孕?” 这后宫,论恩宠,无人能及她。 可自从生下大皇子后,她这肚子就一直没动静了。 眼下,看着尚美人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董贵妃的心就越发不安。 于太医道:“娘娘,此事需要顺应天理。到了合适时机,娘娘自会再为皇上诞下皇嗣的。” 董贵妃美眸一眯,“本宫问你,那尚美人肚子里,是男是女?” 于太医脸色微变,嘴上却说:“娘娘,微臣不敢妄言。” “本宫让你说,你说就是。怎么,你还要违抗本宫的旨意不成?” 于太医当即跪下,颤颤巍巍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尚美人肚子里,大概……大概率是个男胎。” 董贵妃脸色惊变,手指狠狠攥紧。 好啊,果然如此。 …… 一连几日,萧珩没再来过方芷萝宫内。 不过,他倒是去看了两回文雅公主。 有一回午后,他从闻淑妃宫殿出来,春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坐在廊檐下插花,结果被萧珩直接忽略,没看一眼。 春花懊恼。 怎么回事? 难道是她生得不够好看? 不都说,当年方芷萝还是小宫女时,就是在看荷花的时候,被萧珩注意到,搭了两句话。 怎么她不行? 第二回,春花依然打扮得花枝招展,这次,她提着一篮子花,直直撞上萧珩。 “啊——” 她故作惊讶,忙低头行礼:“皇上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萧珩皱眉,拍了拍身上的花瓣。 “不长眼的东西!” 万保用拂尘敲了春花脑袋。 萧珩忽然问:“你是哪个宫的?” 春花低下的头暗自窃喜。 皇上总算注意到她了。 “回皇上,奴婢是方宝林宫里的宫女。” 然后,萧珩转身去了方芷萝那儿。 春花:…… 不是??? 怎么她反倒给方芷萝做嫁衣了? 萧珩进殿的时候,方芷萝正在看一本《大夏词赋》。 她边看边摇头,“这写得也不怎么样嘛。” 银屏坐在她边上,两人并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银屏识的字不多,却也认得“叶斌”二字,她忙道:“芷萝,你休要胡说。这可是大夏文豪,天子之师!” 叶家家族鼎盛,当今太后、皇后,都是叶家人不说。朝堂之上,也有不少叶家的门生。 而这个叶斌,是太后的哥哥,当朝第一文豪,天下读书人的楷模。 方芷萝原本是好奇这个架空的王朝,会不会和她脑袋里的历史有重合之处。 所以,她才看了这本诗词。 她是浸淫着唐诗宋词长大的,这些东西,自然不够她看的。 可惜,她现在的人设,也不足以让她一夜之间变成一个才女,那样只会让人觉得她中了邪,是个妖孽转世。 所以,她只能憋着。 不过等她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可以培养一个小天才出来。 只是,不知道那时是几时了。 方芷萝忽然想到什么,“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不是杨万里的诗作吗?” 原主和萧珩的第一次聊天,就提到了这句诗。 既如此,这个朝代应当是不完全架空才对。 可刚刚她翻了几页,却没有看到几个眼熟的诗人。 “什么杨万里?” 银屏疑惑,“这句诗是嘉成皇后所作。” “嘉成皇后?” 方芷萝脑子里,这才慢慢浮现起相关的记忆来。 嘉成皇后,即萧珩生母,南宫惜音。 南宫家当时只是京都一个五品小官,但南宫惜音却是名头响亮的才女。 她尚未及笄时,就作出无数惊才绝艳的诗作,让天下须眉折腰,称她为九天仙女下凡。 正因为出色的才干姿容,她被先帝看上,纳入后宫。 入了后宫,她也是一路得宠,坐到了德妃之位。 可惜,她诞下萧珩之后,因身子虚弱,在萧珩六岁那年,撒手人寰。 德妃去世前,与先帝情分已尽,先帝后期甚至十分憎恶她,连带着也不喜萧珩。 所以,德妃去世,先帝原本只打算将她草草下葬,不料民间哀痛不已,万民情愿先帝厚葬德妃。 先帝不得已,追封她为贵妃,以贵妃仪制下葬。 后萧珩继位,追封南宫贵妃为嘉成皇后。 “是啊,如今天下私塾,都要教授《嘉成皇后诗集》的。” 萧珩继位之初,因他的残暴不仁,民众还痛惜,堂堂一代才女贤妃,竟生下这样一个孽种祸乱大夏,简直是为她抹黑! 现在,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民间的口风又变成:当今圣上不愧是嘉成皇后之子,能文能武,颇有明君之风。 方芷萝颇有些震撼。 没想到,萧珩的母亲,竟是与她一个世界的人。 她也进了后宫,却和先帝从相爱走到两相厌弃,去世时,甚至还不满22岁。 方芷萝莫名的感伤。 帝王无情,她也得以此为鉴,万不可对萧珩动情。 方芷萝淡淡:“叶斌的诗作才能,远不及嘉成皇后。” 银屏也道:“这是自然,民间都说,嘉成皇后是九天仙女,向世人传播完她的诗作文章之后,便回到了天上。” “你什么时候对诗词歌赋感兴趣了?”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方芷萝怔了一下,忙回头,看到朝她走来,穿着玄色龙袍的男子。 “参见皇上。” “起来吧。” 银屏上了茶,便自觉退下。 方芷萝把书本合起来,“嫔妾只是无聊,找些书打发时间。” 萧珩喝了口茶,抬眸看她:“你识字?” “识得一些。” 有些繁体字不认识,只能半蒙半猜。 第41章 叶玉萱有孕复位 “朕刚刚听你谈论,叶斌文采不及嘉成皇后,如此看来,你读过嘉成皇后的诗词?” 萧珩的眼眸,有几分探究。 毕竟在他印象里,这个小农女,是因为家贫,不得已入宫做宫女的。 自然,她应该没什么机会上私塾念书。 方芷萝淡淡一笑,“嫔妾福薄,只幼时趴在私塾,窃听过几首诗词。那时,嫔妾还不知道那是嘉成皇后所作。现在回想起来,却是觉得十分感慨。可以说,嘉成皇后的词作,是嫔妾为数不多的诗词启蒙。曾经沧海难为水,眼下再看其他词作,嫔妾都只觉得不过尔尔。” 萧珩眸光闪动,呢喃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 方芷萝一怔,糟糕,说漏嘴了。 这句诗这么有名,想来她那位前辈,应该是写过的吧。 萧珩果然露出欣赏,“朕也很喜欢这一句。” 说罢,萧珩从座椅起身,朝她走来。 他提笔,在案上写下一句: 沧海阁。 萧珩笔力遒劲,字体飘逸俊秀,十分好看。 “往后,你这儿,就叫沧海阁。” 方芷萝微愣,又立马笑道:“多谢皇上赐名。” 萧珩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将人带到怀里,俯首看她:“你喜欢读书?” 方芷萝点了点头。 “这很好。” 萧珩道:“朕那有一本《嘉成皇后诗集》,等会儿让来福拿给你。” 方芷萝正想着要读这本书,闻言粲然一笑,“多谢皇上。” 萧珩又道:“若是遇到不懂的,便来问朕。” 方芷萝看着他,小心翼翼试探:“那嫔妾可以去勤政殿找皇上吗?” 萧珩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一般,轻笑,“有何不可?” 妃嫔们争宠,隔三差五的总要寻各种由头,来勤政殿烦他的。 方芷萝抿唇,却是道:“可嫔妾知道皇上公务繁忙,嫔妾……怕打扰皇上。” 萧珩道:“朕忙的时候,自然不会让你进来。” 方芷萝撇嘴,不乐意,“不然,皇上每月初七来沧海阁,考问嫔妾功课?” 萧珩想了想,“可。” 他又轻笑一声,“你倒是会安排。” 如此一来,他每个月至少要来看她一次。 方芷萝娇俏道:“嫔妾不会让皇上白做这个教书先生的,嫔妾会给皇上准备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等初七那天,皇上过来就知道了。” 萧珩被她逗笑。 两人耳鬓厮磨一番,忽然,万保在外头喊:“皇上,太医院来报,叶美人有喜了。” 方芷萝一怔。 这叶玉萱,运气还真是好。 方芷萝淡淡道:“皇上,叶美人有孕,您快去看看她吧。” 萧珩脸色有点复杂。 “朕去看看。” 他起身离开。 “恭送皇上。” 方芷萝行礼,将人送走。 有叶家在,叶美人只要不犯大错,根本踩不死她。 虽然她上次使计陷害,事涉王爷,可到底没真的闹出来,所以于她而言并不算多大的罪过。 如今,她又有孕,马上就要恢复位分和自由了。 …… 萧珩到时,太后和皇后已经在了。 太医院院使李太医候在边上,见萧珩进来便行礼,告知他情况:“皇上,叶美人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太后也道:“皇帝,哀家查过彤史,时间上是对得上的。” 萧珩掀眸看去。 叶美人面色憔悴,倚靠在床上,脸上的妆容极浅,却正好呈现出一副愁苦戚戚的模样,惹人怜爱。 “皇上,嫔妾……嫔妾真的知错了,嫔妾只是被陷害,心里愤懑不平,想为自己讨个公道而已……咳咳……” “好了。” 太后拍拍她的后背,对萧珩道:“皇帝,玉萱年纪尚小,初入后宫又被人设计陷害,难免心里不平。上次被你罚过之后,她便悔恨不已,不思茶饭。若不是哀家可怜这孩子,让太医来看看她的身子,竟不知道,这孩子怀了龙胎。她现在生病,好在没有波及腹中龙胎。” “皇上……” 叶美人哀戚地喊着。 萧珩走到床边,掖了掖被子,让她躺下好好休息,叶美人则直接扑到他怀里,抽抽噎噎地认错,祈求原谅。 “如今你身怀龙胎,应以自身为重,好好保养才是。” 叶美人哭诉:“皇上厌弃了嫔妾,嫔妾还如何好好休养。” 萧珩遂吩咐左右,复了叶美人位分,解了禁足,让她好好养胎。 太后心满意足,带着皇后离开。 太后笑道:“玉萱果然没有辜负哀家的期望。当日,府医便说她体质奇佳,极好生养,哀家才把她送到宫里。如今,她有了孩子,你定要帮着哀家好好看护,决不能让她有了闪失。” 皇后唇角牵动,“是。” 太后看她一眼,“你护着玉萱,便是护着叶家,护着你自己。你是中宫皇后,往后玉萱的孩子登基,也要尊你为太后。” “是,儿臣知道。” …… 叶嫔有孕复位的消息,很快传遍六宫。 这几日,萧珩不是去看叶嫔,就是去看月份大了的尚美人。 方芷萝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便也去给皇后晨昏定省。 因为叶嫔的事情,这日早上,倒是没人再留意她。 董贵妃一言不发,但她铁青的脸色和眼底的红血丝表明,她内心气郁不平,这几日都没睡好。 容嫔似笑非笑,“这叶嫔可真好福气,就侍寝几回,居然有喜了。这孩子也是来得巧,解了她的困局,她现在又是嫔位了。” 尚美人道:“太后极为重视她这一胎,还叫了道士来算,说这一胎极为贵重,是个贵子呢。” “贵子?” 董贵妃冷笑,“生不得下还是一回事呢。” 林贤妃看她一眼,“贵妃娘娘,慎言。这话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定不会轻饶你。” 容嫔也道:“是啊娘娘,她日后要真有了闪失,怪在娘娘头上可怎么办?” 贵妃不屑,“若是这所谓贵子出了闪失,不正好说明她贱命一条,不配诞育贵子?” 众人没有董贵妃这般口无遮拦,只尴尬笑笑,不再接话。 第42章 卑微出身再被嘲 屏风外,皇后刚好走来,听了董贵妃这话,心里就是一寒。 当初,她有孕,太后极为重视,将她接到身边,亲自照拂,就是希望她这胎没人打扰,平安生下嫡子。 孕期,有太后日日照看,她的确没什么波折。 可后来,她产期已到,孩子却迟迟不落地。 太后怕腹中孩子有什么闪失,请了太医看几次,太医都说时辰未到。 后,太后和萧珩到宫外祈福,玄清观的老道长说,宫中将有贵子诞生,可保大夏百年昌运。 而此时,宫中怀孕的只有皇后,所谓的贵子便也只能是她。 三日后,皇后临盆,她生了一天一夜,然而最终……孩子却没能降世。 不仅如此,险些连她的命都没保住。 半月后,适逢青州、安阳两地瘟疫,朝野都说,是皇后未能诞下贵子,上天的惩戒。 可事实上,皇后却知道,这一切都是董贵妃的手笔。 可惜,皇后没有充足的证据。 不仅如此,她还在月子中,便传出董贵妃有孕的消息。 萧珩的注意力,也很快被贵妃那胎吸引。 后来,董贵妃诞下萧珩第一个皇子,至此盛眷更浓。 而皇后,在宫里处处被董贵妃压制。 皇后想到这里,手指牢牢攥紧,目光狠狠地,透过屏风去看座椅上雍容华贵的董贵妃。 “皇后娘娘到——” 皇后走上前,众妃嫔起身行礼。 皇后坐下,抬手:“都起来吧。” 皇后看向方芷萝,“方宝林身上的伤如何了?” 方芷萝道:“回皇后娘娘,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皇后点头,“那就好。” 董贵妃横她一眼,唇角不屑地勾了勾。 这时,叶嫔才掀开帘子,姗姗来迟。 她手放在小腹上,分明外表半点看不出孕相,却也要如此张扬,惹得众人注意。 “皇后娘娘,嫔妾来迟了。” “坐吧。” 皇后道。 容嫔道:“叶妹妹,不是说你生病了吗?怎么看起来,容光焕发,一点不像有病的样子?” 叶嫔扶了扶头上的红玛瑙金钗,巧笑倩兮:“嫔妾如今有皇上关照,又有腹中龙胎之气,身子自然好得快些。” 董贵妃白眼快翻上天了。 一旁的秦嫔则惊讶:“叶嫔,你头上的金钗可真好看,是红玛瑙吗?” 叶嫔道:“是的,皇上特赏给我的。” 董贵妃冷笑,“一个玛瑙金钗算什么,本宫宫里要多少有多少。” 叶嫔笑意不减,“贵妃姐姐有所不知,嫔妾头上的是赤玉玛瑙,质地上乘,还请了高僧开光,南地知州巴巴地献到皇上跟前,皇上念在嫔妾身怀有孕,才赏给了嫔妾安胎。” 董贵妃气得嘴角抽搐。 皇后微微一笑,默默喝茶。 她受了董贵妃这么多年气,如今看到她吃瘪,她内心相当舒畅。 她是中宫皇后,平日里要端庄持重,不能和妃嫔们吃醋计较。 现下,叶嫔也是个张扬的性子,与董贵妃针尖对麦芒,日后倒是有好戏看了。 方芷萝也去看叶嫔头上的红玛瑙。 她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自然不觉得这玩意儿有多金贵。 然则,古代开采技术有限,这红玉玛瑙,地位很高贵,佛教七宝之一,且一般只有王公贵族,才配拥有。 叶嫔头上这颗,色泽莹润,又大又饱满,确实是珍品。 尚美人笑着恭维:“还是叶嫔姐姐有福气。” 叶嫔看她一眼,问:“尚美人是几月生人?” 尚美人道:“嫔妾是二月生人。” 叶嫔道:“我是四月生人,该是我唤你姐姐。” 尚美人脸色微变,又改口:“是,叶妹妹。” 后宫里,有时敬重资历和位分,来称呼一声姐姐。 尚美人和叶嫔年纪相仿,喊她姐姐,自然是因为叶嫔位分在她之上。 不过看起来,叶嫔更重视年龄。 她如今十七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家里又一直是最小的,可不希望旁人把她叫老了。 秦嫔道:“这么看来,叶妹妹竟是我们中最小的一个了。” 秦嫔虽入宫晚,却已经是过了十八岁了。 话落,容嫔轻笑一声提醒,“方宝林不是才十六么?” 叶嫔睨了方芷萝一眼,毫不掩饰地嘲讽:“一个贱婢,哪里能和我们相提并论。” 皇后出言提醒:“叶嫔,慎言,方宝林出身再低微,如今也是同姐妹们一道伺候皇上的人。” 叶嫔的讥讽更甚,“我可不敢和她比,方宝林可是后宫唯一一个,被皇上御赐避子汤的妃嫔。咱们姐妹们,哪里有这份荣宠?” 话落,场上露出几声讥笑。 方芷萝低头,不言不语。 董贵妃摇晃着宝石羽扇,笑道:“本宫倒是想起一个典故来。前朝圣宗皇帝,生母卑微,只是有过一夕之宠,就被抛之脑后的行宫宫女。圣宗皇帝继位,奉养母程贵妃为太后,那宫女在行宫孤独终老。死后,才被圣宗皇帝追封了一个小小的婕妤。如此看来,这出身低贱之人,有无子嗣都是一样的。” 容嫔道:“是啊,方宝林倒是免了生育之苦了。” 秦嫔皱眉,觉得她们说的有点太过了,去看方芷萝。 方芷萝低头喝茶,却是充耳不闻,面无波澜。 众人散后,秦嫔叫住方芷萝。 方芷萝行礼:“秦嫔姐姐。” 秦嫔叹气,“方宝林,你别把她们说的话放在心上。” “我知道,多谢姐姐。” 秦嫔与她同行了一段,还说起了前朝刘太后,她就是宫女出身,因才华容貌,一路晋升至贵妃,盛宠不衰。 后她的儿子称帝,她就成了太后,还垂帘听政了八年,享誉盛名。 方芷萝笑:“像刘太后这样的女子能有几人,姐姐倒是抬举我了。” 秦嫔看着她,“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你也是不一样的。” 方芷萝微愣,笑笑没说话。 回到宫中后,银屏想到今日的冷嘲热讽,也不禁对方芷萝道:“宝林,这后宫,子嗣便是依仗。你得想想办法,让皇上准许你诞育皇嗣。” 方芷萝吃着水果,神色如常:“不着急。” 她现在位份低,身子也不好,这会儿就算有了孩子,也不一定能留下。 先猥琐发育吧。 第43章 没前途的方宝林 一场秋雨连着下了三天,气温骤降。 皇后这几日感了风寒,便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 方芷萝捧着《嘉成皇后诗集》,窝在自己宫里看了多日。 难怪这位前辈能引得民间沸腾,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道尽了九年义务教育期间的唐诗宋词。 而那都是专家们挑选好的,精品中的精品之作。 若是有人随口一吐,就是难得的绝句妙词,哪里还像是寻常人,只有仙人堪堪如此了。 “宝林。” 银屏气鼓鼓地进来。 沧海阁的小厨房还在建,现下,方芷萝宫里的吃食只能去御膳房取。 午膳送过来的东西,全是素的,做的也很难吃,方芷萝没吃几口。 午后饿了,就让银屏去御膳房,拿些点心过来。 “怎么?” 方芷萝放下书,看到银屏空空如也的手,便知她被人刁难了。 “他们不肯给,说每个宫里的吃食都是有份额的,还说……你位分低,不该遣人来要东西。” 方芷萝皱了下眉心。 这几日,萧珩都没来她宫里。 加之那些流言,宫人们一向拜高踩低,见她这个方宝林没什么前途,一看就是马上会被抛之脑后的宫嫔,便也不会多余给什么好脸色。 “咕咕……” 方芷萝肚子叫唤了两声。 银屏道:“怎么办?皇上就几日没来,咱们宫里的吃食一日不如一日,今日的饭菜,我都觉得难以入口。分明是他们故意刁难,我去告诉皇后娘娘……” “站住。” 方芷萝喊住她,“皇后生病了,你去烦扰她养病,小心被打出来。” “那……怎么办。” 银屏苦恼得很。 皇后生病,管事的就是贵妃。 贵妃……贵妃一向是不好惹的人,她知道的话,只怕又会当成一桩笑话,拿来取笑方芷萝。 方芷萝阖上书本,问银屏:“今日是几号?” “八号。” 已经八号了,萧珩说好要来的,却没过来。 想来是最近事务繁忙,宫里又有两个有孕妃嫔,把和她的约定忘了。 方芷萝起身,“走吧。” 银屏疑惑:“去哪儿?” 方芷萝轻叹一声,“肚子饿了,去皇上那里蹭点点心。” 银屏笑着去取伞,“好。” 方芷萝到了勤政殿,却被来福告知:“叶嫔在里头呢。” 如今,来福对她的态度,都不似从前了。 从前,来福是觉得她以后能当萧珩宠妃,打算做天使投资人,要是她上位,就能提携他。 可谁能想到,方芷萝会成为满宫笑料。 一个无子嗣的妃嫔,再得宠也是无用。 何况,方芷萝只侍寝了两次,这几日萧珩都没去看她。 眼看着,她就要失宠了。 “麻烦公公帮我通传一声吧。” 来福不耐烦道:“方宝林,叶嫔主子在里头,皇上不会见你的。” 方芷萝没走,仍是候在外头。 来福皱眉,扭头进了殿内。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雨越来越大。 内殿里,叶嫔也打算等雨小些再离开。 这时,来康进来道:“皇上,方宝林在外头候了多时了。” 萧珩正在看书,闻言眉头一皱,想起什么,“让她进来吧。” “是。” 来康出去喊人。 来福却上前道:“你真是不会看眼色,也不怕得罪了叶嫔?” 叶嫔如今有孕,还有太后撑腰,道长又说她这胎贵重,眼看就要母凭子贵、飞黄腾达。 他倒好,为了一个失宠的小小宝林,给叶嫔添堵。 来康不说话,只是叫方芷萝进来了。 方芷萝身上的罗裙湿了些许,看上去有些狼狈。 不过,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姿容出众。 “宝林,先去偏殿整理一下仪容吧?” 银屏道。 方芷萝却摇头,“不用。” 她径直进了内殿,“参见皇上。” 叶嫔坐在一侧,闻言,美目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看样子,在外面站了挺久,罗裙湿了,妆容也花了些许。 萧珩蹙了蹙眉,让她起来。 叶嫔看到方芷萝从怀里拿出一本《嘉成皇后诗集》,她小心护着,书本没有半点潮湿。 叶嫔忍不住讥讽:“听说方宝林近日在宫里研究诗词,真是叫人意外,没想到方宝林也是这等附庸风雅之人。” 叶嫔可是大文豪叶斌的族人,又是自小熟读经书的大家闺秀。 她这是嘲讽方芷萝卖弄,她又没读过书,一个小农女,怕是字都不识几个。 读《嘉成皇后诗集》,想想就知道是故意讨好萧珩,为了争宠罢了。 她能读明白个什么? 方芷萝看她一眼。 果然,她宫里有她的眼线,她这几日没出门,叶嫔却是连她做什么都一清二楚。 方芷萝道:“嫔妾自然比不上叶嫔姐姐的博学文采,只是近日研读《嘉成皇后诗集》,有了些许心得。” 叶嫔翻了个白眼。 她能有什么心得? 说得比唱的好听,这么拙劣的争宠手段,叶嫔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既然卖弄到她跟前来了,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什么?” 萧珩也很有兴趣。 他失信在先,现在对方芷萝态度还算温和。 方芷萝拿着书本上前,他很自然地靠近她,低头看她展开的书页。 这样的姿态,便自然形成了他将方芷萝护在怀里,十分亲昵。 叶嫔眼红得很,直直看着。 萧珩对她总是不冷不淡,如今她有孕,他对她才多些好脸色。 可方芷萝那贱婢,竟能和他如此亲近。 不仅如此,方芷萝仙姿佚貌,窈窕婀娜,同高大挺拔、器宇轩昂的萧珩站在一起,那幅画面竟如诗画一般十分养眼。 叶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这句,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嫔妾不知,这个“升”字,是翰林学士编书整理时出错,还是原文就是如此。” 萧珩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内容。 没等他接话,那边,叶嫔就冷笑一声,“这本诗集是当年翰林众学士共同整理,绝无错漏,你觉得这‘升’字有何不对?” 萧珩也疑惑看着她。 方芷萝拿起一旁萧珩的墨宝,直接在上面,写了一个字。 萧珩看罢,眼前当即一亮,“妙。” 第44章 一字改诗封才人 叶嫔疑惑,不禁走上前去看。 “呵,你这字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方芷萝讪讪。 这没办法,他们古人从小到大都写的毛笔字,方芷萝又没系统学过,她的毛笔字,的确很丑。 “这原文的‘升’,指的就是明月自海面升起,你换成这个‘生’字,过于拗词藻饰,并不符合实际。” 方芷萝笑笑,去看叶嫔。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嘴硬,还是真的觉得,这个“生”字比不上“升”字。 当初学这首诗的时候,考试默写,也常有这样的错误。 嘉成皇后这位前辈吟咏了那么多诗词出来,也不一定字字正确。 加上刚刚叶嫔说,这诗集是后人整理,那就难怪了。 方芷萝其实从中不止看到一次错处。 只是么,她不能全指出来,太崩人设了。 这个“生”字,足以证明她用心研读了,且,她有慧根。 看萧珩赞许的表情,也知道她这次说到了他心坎上。 “嘉成皇后另有诗云:海上明月同潮生。嫔妾也是读到了这句,便想到海上生明月此句。若是换成‘生’字,倒有异曲同工之妙。皇上,这只是嫔妾愚笨的见解,说来与皇上听听罢了。” 方芷萝去看萧珩。 萧珩一贯冷峻的面庞,难得露出几分柔和,“芷萝能触类旁通,果然聪慧。朕也觉得,原文的‘升’字不及‘生’字有意趣。” 话落,他握住方芷萝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在纸张上,重新写了一句“海上生明月”。 萧珩的字磅礴俊逸,与他的人一般,颇有帝王贵气。 “皇上的字,衬得嫔妾的字更加难以入目了。” 方芷萝低叹。 萧珩道:“朕那有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待会儿让来福拿给你,你回去好好练字。” “多谢皇上。” 方芷萝笑吟吟地行礼。 一旁,叶嫔脸色难看。 就她这字,用再好的文房四宝也是浪费。 “万保。” 萧珩又道,“告诉翰林院,将这句诗改了。” 萧珩将纸张拿给万保,万保接过,有几分惊异地看向方芷萝。 嘉成皇后的诗作意义重大,这个小小宝林,今日三言两语,居然能让萧珩下旨修改诗集,简直骇人听闻。 从前,万保只觉得她有几分小聪慧。 现在看来,这小女子是非常不简单的。 “是。” 万保恭敬地拿着纸张退下。 一旁,叶嫔狠狠瞪了眼方芷萝。 还真让这贱婢卖弄成功了。 “咕咕……” 这时,方芷萝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方芷萝忙欠身行礼,“皇上,嫔妾失仪。” 萧珩则笑了两声,随手去拿一旁的糕点,“吃吧。” “多谢皇上。” 方芷萝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 萧珩又翻了翻那本诗集,“你看了多少?” 方芷萝嚼完了口中东西,道:“嫔妾都看完了。” 萧珩微讶,“这么快?” 叶嫔凉凉道:“方宝林,这读诗需要耐心,不是跟画本似的,一眼看过去就完了。这诗词意境,是需要好好琢磨体会的。” 方芷萝道:“叶嫔姐姐说的是,嫔妾这几日废寝忘食地看,确实是体会了不少。” 叶嫔轻笑,“是么。那不如我考考你?” “叶嫔姐姐请问。” 叶嫔冷笑。 这可是她自找的。 “接天莲叶无穷碧,下一句是什么?” 方芷萝淡淡:“映日荷花别样红。” 叶嫔一怔。 这贱婢,居然还真记住了。 她不甘心,又问一句:“池塘生春草。” “园柳变鸣禽。” “涉江采芙蓉。” “兰泽多芳草。” 叶嫔睁圆了眼珠子,“你……你都背下来了?” 这才几天功夫? 这么厚一本? 要知道,当初叶嫔背这本诗集,可是背了忘忘了背,反反复复多日,才到如今滚瓜烂熟的地步。 可这方芷萝……她竟然如此聪慧? 方芷萝淡笑,“并没有。只是叶嫔姐姐说的这几句,嫔妾正好记住了。” 叶嫔脸上依然很震惊。 萧珩也很意外,“你记性竟如此好?” 方芷萝道:“皇上谬赞,嫔妾不过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萧珩点头,“芷萝果然是极爱诗之人。” “嫔妾蠢笨,不过比旁人多用了些精力罢了。” 萧珩笑,“你若是蠢笨,这世上就没聪明人了。若是后宫众人,都能像你这般,闲下来的功夫钻研诗书,哪里会有那些尔虞我诈的算计。” 话落,萧珩还暼了叶嫔一眼。 叶嫔:…… 方芷萝继续吃点心。 萧珩在边上看着,忽然皱起眉头,“你没用午膳吗?” 已经连着吃了他三块糕点了。 银屏正要开口说话,方芷萝给了她一个眼神,打断了她。 银屏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但萧珩却是看到了。 方芷萝道:“皇上真小气,嫔妾吃您两块糕点,您就舍不得了。” 萧珩意味深长看着她,也没继续问,只道:“你若喜欢,这碟子都给你了。” “多谢皇上。” 方芷萝还真不客气的,全让银屏包了起来。 萧珩神情肃穆,想着什么,忽然喊了万保过来。 “传朕旨意,晋方宝林为方才人。” 方芷萝正吃着糕点,听到这话噎住了。 叶嫔一怔,“皇上,方宝林无功晋升,这有违宫规!” 萧珩道:“方才人一字改诗,朕心甚慰,晋位以嘉奖,有何不可?” 叶嫔惊得说不出话来。 方芷萝好半晌才把食物顺下去,行礼谢恩:“嫔妾多谢皇上恩典。” “起来吧。” 萧珩见状,把手边的茶盏推给她。 方芷萝掀眸看他一眼,拿起喝了。 萧珩眸光微凝,看着她。 这还真是饿惨了。 叶嫔气得不轻,也不想再看着方芷萝和萧珩在她跟前眉来眼去,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叶嫔一走,方芷萝总算松了口气。 一旁的宫女提醒萧珩该传膳了。 萧珩提笔写字,“传吧。” 方芷萝在边上,轻声道:“皇上,嫔妾能留下陪你用膳吗?” 萧珩写字的手一顿,转脸看她,“朕怎么觉得,你不是来找朕研究诗词,是打着幌子来蹭饭的?” 方芷萝:…… 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第45章 请平安脉开药方 皇帝的膳食不是一般的奢靡。 饶是萧珩早就下令裁减了平日的吃穿用度,可端到他跟前的,仍旧是流水一般的精致菜式。 没办法,如今大夏国富民强,后宫妃嫔们都讲究吃喝,皇帝的饮食更不能逊色。 方芷萝的位分太低,原本是不能和萧珩一道用膳的。 不过,萧珩许了她恩典,让她坐下一起用。 方芷萝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细细嚼了,眼睛登时亮起。 太好吃了! 从前做御前宫女的时候,她便觉得皇宫里的膳食实在不错。 现在,吃了萧珩的膳食,方芷萝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 她上下两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御膳房为了讨皇上开心,所用的食材都是最顶尖新鲜的,御厨更是从民间选拔出来的高手,自然不同凡响。 方芷萝吃得忘我。 连站在一旁伺候的宫女,都没忍住笑了下。 萧珩原本没什么胃口,见对面方芷萝吃得这么香,眯眸玩味:“你这是饿了几顿?” 方芷萝这才一顿,抿了抿唇,“嫔妾失仪了。” “无妨,不必拘束。” 萧珩道。 用过膳,萧珩要午睡,方芷萝离开了勤政殿。 刚走了几步,身后有人喊住她。 方芷萝转身,是香草。 她脸上露出笑意,“香草姐姐。” 香草道:“奴婢参见方才人。” 方芷萝扶她起来,“香草姐姐,上次多谢你为我求情。” 香草看着她,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我也没帮到你什么,芷萝,你真是好福气。如今,竟做了皇上的妃嫔。” 进宫不到一月,皇上又封了她做才人。 “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不,我早看出来你在皇上心里不一般了。” 香草笑道。 “芳汀姑姑还好么?” “好着呢。” 两人寒暄了几句。 待香草回去时,却被芳汀叫住,说了几句。 “香草,如今芷萝已经是皇上的妃嫔了。你与她要保持距离,切勿引人猜忌。” 毕竟,她们是御前宫女,是不能和后宫主子来往太密的。 香草低下头,“我知道了。” 芳汀站在窗前,看着方芷萝离开时的身影,唇角上扬。 她总算苦尽甘来了。 …… “才人,刚刚那么好的机会,您怎么不让我跟皇上告状?” 路上,银屏没忍住道。 方芷萝看她一眼,“宫里拜高踩低是常态,告到御前,得罪了这些人。日后我若再失宠,只怕更不得脸。如今皇上晋了我位分,以后咱们宫里的膳食,自然会有所改善的。” 银屏若有所思,点点头。 果不其然,方芷萝一回宫,御膳房就亲自遣人来送糕点了。 那人陪着笑,“方才人,那会儿厨房的八珍糕都送到承明台了,确实没有。现下,御膳房又新做了,这不,奴才巴巴地给才人送来了。” 方芷萝喝着茶,一旁的银屏忍不住道:“不是你们说,我们才人位分低,不配要点心吃吗?” “哟,这哪儿的话?” 说着,那人便教训着身旁一个小太监,“才人恕罪,这人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才人,奴才已经教训过了。日后,才人想吃什么,尽管让人来取就是。” 银屏还没见过这么会变脸的,唇角抽了抽。 方芷萝淡淡道:“知道了,公公事务繁忙,东西放下就是。” 太监行了个礼,带着人走了。 御膳房的人一走,沧海阁上下都进来恭贺:“祝贺主子晋封才人。” 方芷萝喝着茶,神色不改。 “你们若一心一意跟着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但若是被我知道,谁吃里扒外,跟外面的通风报信传递消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落,跪在下面的几个人脸色各异。 小安子笑眯眯道:“才人说的哪里话,我们既做了才人宫里的人,那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哪里会跟外头的勾结。” 其他几人也跟着附和。 方芷萝浅笑。 她这几日算是摸得差不多了。 这个小安子,就是个趋炎附势的,说坏不坏,毕竟宫里谁不想往上爬,就看他这一颗势力的心里,有没有长几分良心。 那两个宫女,都是眼线。 至于小平子,看着憨厚,目前还没看出端倪来。 她需要一个时机,好好探查一番。 “你们下去吧。” “是。” …… 方芷萝改诗之一字,成功引得萧珩注意,晋了位分后,现在后宫众妃人人端着一本《嘉成皇后诗集》在看。 柳贵嫔一面抄经受罚,一面点灯熬油地看书。 她接连受到责罚,再不做点什么,怕是要彻底被厌弃了。 她接连去了勤政殿两次,都说自己有独到见解,也要怎么改怎么改,结果被萧珩黑着脸轰了出去。 出去时,还遇到了容嫔。 容嫔素来自恃有才,清高傲慢。 看到柳贵嫔灰头土脸被赶出来,她忍不住笑:“柳姐姐,你既不是这块材料,又何必自讨苦吃?” 柳贵嫔瞪她,“你又比本宫高贵到哪里去?难道你不是因为方才人因此得宠,便也学着来讨好皇上?” 容嫔脸色一变,将手中的诗集藏了藏。 “我确有一些见解,来与皇上讨教罢了。” 柳贵嫔冷笑,“嘴硬,本宫倒要看看,容嫔有什么独到见解,不知皇上会不会也因此晋你位分呢?” 容嫔不屑,转身进去。 一盏茶的时间,容嫔也是灰头土脸出来。 柳贵嫔哈哈大笑,肆无忌惮地嘲讽:“哎哟,原来我们大才女也不过如此嘛。” 容嫔脸色难看,一言不发地气冲冲走了。 这事传到方芷萝耳朵里。 她没忍住笑。 银屏由衷赞叹:“才人,你可真有才华,那以才女着称的容嫔都没能找到错漏。” 方芷萝摇头无奈。 那么厚一本诗集,方芷萝数过了,不过三五处错字,加之那是精品中的精品之作,她们抱着挑刺邀宠的心态,自然难找的。 这时,太医进来请平安脉。 “才人是否经期不调、行经不顺?” “是。” 毕竟挨饿受冻了三年,这具身子的健康状况,着实堪忧。 “微臣给您开一剂方子。” 方芷萝颔首:“有劳王太医。” 晚上,方芷萝正喝着药,萧珩来了。 她放下药碗,“参见皇上。” 第46章 红罗帐婉转承恩 “起来吧。” 萧珩一进殿就闻到了刺鼻的药味。 “你生病了?” 他瞅了眼那黑乎乎的汤药。 方芷萝摆头,“太医说嫔妾身子不好,开来调养的。” “你是该好好调养一下身子。” 话落,萧珩坐下。 方芷萝上前,“皇上看了一日奏章,必然劳累不适,嫔妾帮你按按?” “也好。” 方芷萝凑近他,纤细柔软的手指放上去,细细帮他按摩。 萧珩闭目享受着。 银屏刚出内殿,就看到春花打扮招摇,端着茶盏要进去。 “你做什么?” 银屏拉住她。 春花道:“皇上来了,我自然是来奉茶的。” 银屏冷嗤,不屑地上下扫她,“主子在里头伺候,你去显什么眼?” 春花暼她,毫不示弱,“银屏姐姐,给主子奉茶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我不过做分内之事,何错之有?”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我打什么主意?” 银屏将她拉出去,“你以为谁都跟才人一样有那么好的福气,我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春花对着她的背影,不屑嘀咕:“有没有福气,得试了才知道。” 她往里头看一眼。 这方才人这么防备她,想来,她是有些魅惑君上的姿色的。 春花扶了扶鬓角的花,得意得勾唇。 里头。 按了会儿,萧珩的疲惫不适有所缓解,他重新睁开眼。 入目的,是女人玲珑纤细的身段。 她不喜焚香,身上却总有幽幽的若有若无的香气,闻人叫着舒心得很。 方芷萝对上那双幽暗深邃的眸,他眼神里带着十足的占有欲,毫不设防地审视她打量她。 “皇上怎么一直看着嫔妾?” 方芷萝道。 萧珩薄唇若有若无地勾起,“你好看,朕还不能多看两眼?” 闻言,方芷萝浅笑盼兮,“皇上当真觉得嫔妾好看?” 萧珩见这小女人得意的劲儿,也没顺着她的话说,只笑了一下。 方芷萝撇嘴,“这后宫里,哪个女人不好看?怕是在别的宫里,皇上也是这样说的。” 萧珩轻笑,“这话太酸。” 方芷萝放下手,软软地搂住萧珩脖颈,身子凑近他,“皇上这是默认了?” “朕不告诉你。” 萧珩道,下一秒,他大掌挽上女人纤腰,将人带到怀里坐下。 方芷萝微愣,但很快就小鸟依人地依偎着他,嘀嘀咕咕:“皇上好久没来看嫔妾了。” “朕公务繁忙,这不是来看你了?” 方芷萝抬眸看他坚毅的下巴,“皇上,您上回失约了,下个月的初七……” “朕一定来。” 方芷萝莞尔,“好,嫔妾等着。” 萧珩起身,将人抱去床上。 …… 方芷萝趴在床上,累得气喘吁吁。 萧珩这体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她有些招架不住。 萧珩侧身半倚,看着躲着他的小女人。 青丝铺了满床,裸露在外的白嫩肌肤,透着淡淡潮红,上面还有暧昧的痕迹,张扬着刚刚那场情事的激烈。 “休息好了?” 方芷萝一怔,回眸看他,娇声:“皇上……” 不是结束? 萧珩将人抱回来,刚低头要吻下去,方芷萝抬手抵住他胸膛,漂亮的眼睛水盈盈的,委屈看着他:“皇上,嫔妾不要了。” 萧珩眸色一沉,手指轻抚她漂亮的脸蛋,“不要?后宫妃嫔向来只有争宠的,你敢不要朕的宠幸?” “……” 她秀眉耷拉下来。 那后宫诸位姐妹真是挺抗干的。 她忽然对董贵妃肃然起敬。 萧珩薄唇落到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处,延绵往下。 …… 翌日,萧珩穿衣上朝。 方芷萝迷迷糊糊趴在床上,透过罗帐看男人挺拔健硕的身影。 他穿好龙袍,拨开帘幔,“朕去上朝了。” “恭送皇上。” 她趴着没动,轻声道。 萧珩轻笑一声,大掌顺着她的发顶,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 这时,来康端着一碗药进来,“皇上。” 方芷萝骤然清醒,连身子都僵住了。 又是避子汤。 银屏扶着她起身,方芷萝靠在床头,接过那汤药。 银屏皱着眉头,心疼地看着方芷萝喝完了药。 方芷萝喝完药,才发现萧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来康盯着她把药喝完,才拿着空碗离开。 “才人……” 银屏还要说什么,方芷萝却是没什么力气,又躺回床上,“我再睡会儿。” 萧珩刚出内殿,忽然,迎面一个宫女撞上来。 春花低头认错:“皇上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萧珩脸色一沉,看着身上龙袍沾染了水渍,“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春花一怔,忙抬头求饶:“皇上,奴婢不是故意的,皇上……” 萧珩已经离开。 来康一脸嫌她晦气的模样,吩咐左右:“还不动手。” 春花就这么被拖了下去。 当着沧海阁上下的面,被打了二十板子。 打完板子,春花哭哭啼啼,趴在床上。 秋蕊给她上药,“春花姐姐,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试了几次,都没被皇上看上。 现在还挨了打,下次再敢动心思,只怕会被罚得更重。 春花委屈,咬着下唇,“凭什么算了?太后娘娘说了,只要我讨了皇上喜欢,她定能助我平步青云。” 在这宫里,谁愿意当伺候人的奴才啊? 秋蕊皱眉,见她心志坚定,便也不再多劝。 “我要是跟你一样长得普普通通,我也就认命了。可老天爷给了我一副好容貌,又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我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必得为自己的前程拼上一拼的……唉哟,你轻点,痛死我了。” 秋蕊皱眉,继续给她上药。 …… 一连下了多日的雨,天气终于放晴。 皇后的身体也好转了,这日,众妃嫔出宫,去给皇后请安。 尚美人如今月份大了,皇后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前两日,尚美人不慎扭伤了脚腕,现在在床上躺着歇息。 众妃嫔说起,就说等会儿去看看她。 林贤妃去看叶嫔,“叶嫔,听说昨日你遣于太医去了宫里,可瞧出了什么?” 话落,众人都看向叶嫔。 叶嫔得意地笑,抚摸自己尚平坦的肚子,“道长都说我这胎是贵子,还用看么?我不过是孕吐恶心,才让于太医瞧瞧罢了。” 董贵妃眸光一凛。 怎么人人都怀的皇子? 第47章 贵妃忆起旧恩怨 尚美人身子越发重了,前两日散步时,不慎踩滑了,脚腕肿得老高。 皇后率着众妃嫔去看她时,她正卧在床上,明月在给她脚踝涂抹清凉消肿的药膏。 “嘶,疼,轻点……” 尚美人皱眉。 “尚美人。” 皇后出声。 尚美人抬眸,看到妃嫔们都来了,动了动身子,“皇后娘娘……” “你身子重,又有伤,不必拘礼了。” 皇后抬手,让她安然躺下。 尚美人重新躺回去。 宫人们伺候茶水,搬了凳子进来,让诸位主子坐下。 方芷萝立在闻淑妃身侧,打量着尚美人。 孕妇的脚踝本就浮肿,她又扭伤,现在肿得老高,看着有些瘆人。 现在孕后期,原本清瘦的尚美人,身材丰腴了许多,脸盘也是圆圆的。 好在她天生丽质气质佳,看着也只觉是富态贵人,并不臃肿。 皇后伸手,摸了摸她圆挺的肚子,“你好好养着,再有半月,你母家人就能进宫探望了。这孩子皇上太后都很看重,日后一定能给你带来好福气的。” 尚美人颔首,微笑,“是,多谢皇后娘娘挂怀,嫔妾一定好好保养龙胎。” 叶嫔倾身看了眼,“尚美人的肚子圆圆的,不像是男胎啊。” 容嫔说:“于太医都说是男胎,那还有假?” 皇后往后看她们一眼,“不管是男是女,都是皇上的骨血,皇上都是一样看重的。”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实际上,后宫谁人不想得个皇子呢? 尚美人笑而不语,抚上自己的肚子。 圆肚尖肚之说,原本就是民间讹传。 于太医既然已经说过了,尚美人便一心认定,自己腹中是个皇子。 只要有了这个皇子,日后她在后宫也就有了指望。 董贵妃不屑地笑了下。 秦嫔看着尚美人肿胀的脚踝,蹙眉:“尚美人,你这伤得不轻,还好没伤及龙胎。” “是。” 尚美人回想起来,也是余惊未定。 “前几日连绵的雨,我躺了几天身子乏了,便想着走走,谁知道就摔了。好在,老天爷还是庇护我的。” 皇后道:“以后就别乱动了,好好养胎。” “嫔妾知道了。” 尚美人起得晚,现在还没用早膳。 宫里传了膳,皇后便也带着妃嫔们离开,让她好好休养了。 众人走到宫外,看到小厨房流水一般的精致菜式往里头送。 容嫔凉凉道:“果然是母凭子贵,尚美人这位分,一个早膳又是燕窝又是鱼翅的,也忒奢靡了些。” 叶嫔轻笑一声,“容嫔姐姐,你若是有福气怀上龙胎,皇上也能赏你这些。” 容嫔脸垮下,暼她一眼不说话。 “这是皇上赏的?” 方芷萝看着那些山珍海味,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位份低,众妃嫔又看不起她,并没人接她的话。 还是闻淑妃,回了她:“皇上哪里管这些。约莫是尚美人想把龙胎养得健壮些。她这胎皇上看重,想要什么都是有的。” 方芷萝低垂眼帘。 这尚美人才扭伤了脚踝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现在又吃这流水一般的补品,到时候,这孩子还能生下来吗? 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正想着,走在前头的林贤妃忽然折身回了。 众人不解,立着没动。 “贤妃娘娘?” 尚美人见她折返,微讶。 “尚妹妹,你一大早的就吃这些山珍海味?” 尚美人以为林贤妃责备自己奢靡,便解释:“贤妃娘娘,这些都是我母家送来给我养胎的,并没有额外花宫中的银钱。” 众人听到她们的对话,也跟着进来。 皇后道:“贤妃,尚美人如今身子金贵,饶是额外花些银钱,也是合乎情理的。” 林贤妃欠身,“皇后娘娘,臣妾并没有指责尚美人之意。只是,尚美人如今扭伤了脚,行动不便,倘又这般不加节制的进补,只怕到时,会胎大难产。” 听到这话,尚美人顿露惶恐,放下了手中的燕窝。 这时,董贵妃眸光乍寒,似是想到什么,恶狠狠地瞪着皇后:“皇后娘娘,臣妾记得,臣妾怀孕之时,皇后娘娘可是给臣妾送了不少补品。后来,臣妾生产便是难产,险些就生不下来!” 皇后面对质问,面容淡淡,“贵妃,你多心了。当时岂止本宫,太后、皇上,不都给你送了许多补品?难道,大家竟都要害你不成?” 董贵妃冷笑一声,又去看林贤妃,“贤妃,你既知道孕中不能进补过度,当时怎么不提醒本宫?” 林贤妃垂眸,“贵妃娘娘,那时臣妾并无经验。臣妾也是后来自己有孕,才晓得这许多的。” 董贵妃恨不得扑上去,将皇后那伪善的面皮撕扯下来。 她一定是早就知道。 她是故意害她的。 那时,她亦是傻乎乎的,只想着能让孩子生下来白白胖胖,什么好吃什么。 谁料后来,生产的时候痛了一天一夜。 安嬷嬷听到诸位主子娘娘吵了起来,走过来询问怎么回事,听到明月所言,安嬷嬷忙上前,对林贤妃道:“贤妃娘娘,老奴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伺候了许多有孕妃嫔,是极有经验的。尚美人最近有些气虚不足,老奴才让厨房给她做这些进补的食材。后面,便是要慢慢裁剪分例,好让美人平安生产的。” 林贤妃颔首,“有嬷嬷在,本宫也就放心了。” 尚美人松了口气,“是,嫔妾养胎期间,安嬷嬷指点了嫔妾许多。” 董贵妃越听,脸色越发难看。 她当初,可是一直到生产前一日,还在吃各种补品。 难怪…… 现在想来,她也真是命大。 皇后…… 董贵妃死死瞪着她,皇后是生过的,绝对是她故意的。 董贵妃气急,礼也不行便气冲冲离开了。 皇后始终面无波澜,只道:“既如此,就有劳安嬷嬷多费心,护好尚美人这一胎。” 众妃嫔离去。 方芷萝想着刚刚的事情,忍不住问同行的闻淑妃。 “淑妃娘娘,贵妃当日也是难产?” 闻淑妃点头,“是,孩子险些生不下来。皇上让太医尽力保贵妃,是贵妃竭力要保龙胎,拼死生下来的。后来皇上宠爱贵妃,也有那日贵妃舍命保皇子的缘故。” 第48章 叶嫔仗孕屡争宠 方芷萝忽觉胆寒。 “皇后和贵妃皆是难产,地位尊崇如她们,生产都如此艰难。” “自古女子生产,都是鬼门关里走一遭。” “那淑妃娘娘您呢?” “本宫?” 闻淑妃似笑非笑,“本宫一个异族和亲的妃嫔,就算诞下皇嗣,也不可能立为太子。所以,本宫当年生文雅公主,倒是平安顺遂。” 方芷萝若有所思。 看来,闻淑妃也觉得这其中不简单。 “贤妃娘娘看着倒是个好人。” 闻淑妃说:“贤妃是礼佛之人,自然比旁人多些善心。不过么……” 她红唇微勾,“这后宫人心最是难测。” 她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方芷萝也没继续问什么。 …… 董贵妃回去后,越想越气,茶盏花瓶,见什么摔什么,满宫狼藉。 柳贵嫔皱着眉头进来,“贵妃娘娘,您别气坏了身子。” “皇后那个贱人!” 董贵妃气鼓鼓地坐下,狭长的眉目眯起,手指攥紧。 “娘娘,眼下最要紧的,是尚美人肚子里的皇子。” 柳贵嫔帮董贵妃打着扇,轻声提醒。 董贵妃眼眸一转,“现在她扭伤脚动弹不得,贵太妃又给她拨了个资历深的安嬷嬷,本宫根本无计可施。” 柳贵嫔附耳,对她耳语了两句,董贵妃眸色一变,“此言当真?” 柳贵嫔微笑,“自然。” “好。” 董贵妃笑,“就这么做。” …… 叶嫔近来常以恶心不适,去请萧珩过来。 有一回,甚至把萧珩从董贵妃宫里请了过来。 气得董贵妃掀了饭桌。 皇后知道后,晚膳都多用了一些。 “玉萱虽然刁蛮些,可用来对付贵妃,却是正好。” 宝婵帮皇后梳头,“是的呢。此前奴婢还担心,太后让叶嫔进宫后,这叶嫔自视甚高,会不敬娘娘,现在看来,她倒是娘娘的帮手。” 皇后苦笑,“帮手?她与太后的关系,比本宫亲近,身份也比本宫贵重。本宫估摸着,她怕是早与太后合谋。本宫在时,要帮她铺路往上爬,本宫一走,这皇后的位置,便就是她的了。” 宝婵动作一顿,蹙眉,“娘娘,您别说这样丧气的话。” “这是实话。” 皇后早已看透,嗓音无限的薄凉,手指轻抚桌面的凤冠。 “本宫虽不喜太后,亦不喜叶嫔。可,若本宫死后,这位置给董贵妃那毒妇坐,本宫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不……” 皇后眸光闪过怨毒。 “本宫死前,一定要先拉那毒妇下地狱!” 宝婵道:“娘娘,奴婢一直关注着叶嫔那边的情况。贵妃她,似乎还没对叶嫔下手。” 闻言,皇后惊讶,“怎么会?本宫已买通了那道长,让他传出叶嫔那胎是贵子,贵妃竟然坐得住?” 宝婵摇头,“也许,太后看护得紧,贵妃她不敢轻举妄动?” “呵。” 皇后冷嗤,“她向来胆大妄为,当年本宫都惨遭她手。她又岂会放过一个嚣张跋扈、夺她宠爱的叶嫔?” 宝婵点头,“奴婢会继续留意的。” “嗯。” 皇后闭目,按了按太阳穴。 …… “皇上。” 萧珩被她缠得头疼,作势要走,叶嫔又立马从后将人抱住,哭唧唧道:“嫔妾真的不舒服。” 萧珩挣开腰间两只手,“太医院的院使和院判都在,叫他们给你看。” “皇上……” 叶嫔又去拉他衣角,很是委屈的样子,“嫔妾这是心病,太医看不好。皇上,嫔妾想您了嘛。” 萧珩已然没了耐心,“朕还有奏折要看。” 说罢,萧珩起身离开。 “皇上……” 叶嫔在身后拉长了调子喊,可人已经走了。 她气鼓鼓地,扔了枕头。 “凭什么,同样的有孕,皇上隔三差五去看尚美人,偏我得哄了骗了,皇上才肯来看我?” 一旁的宫女秋香低声道:“主子,您这样的招数用多了,皇上必然会恼的。” 秋香同宜春一样,都是叶嫔的陪嫁丫鬟。 不过,上次宜春构陷方芷萝,已被下令打死。 现在,只有秋香一个了。 而宜春的家人,则被萧珩以“家风不正”之过,从叶家迁出,另到他处为奴。 这一举措,也是萧珩故意为之。 当初,他让宜春背叛叶嫔,就是用她的死保下了她的家人。 叶嫔仍是气恼。 “皇上就是不喜欢我了,都怪方芷萝!那个贱人,一而再再而三害得皇上恼了我,我一定要弄死她!” 秋香安抚她,“主子,现在最紧要的,是你腹中胎儿,您要戒躁戒怒,对胎儿不好。” 叶嫔调整气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生气。 过了会儿,外头宫人传递消息说:“主子,皇上去了沧海阁。” 叶嫔刚平复下来的气息,顿时又紊乱了。 “方芷萝,贱人——” …… 萧珩到时,方芷萝正在案几前练字。 “噗……” 银屏在一旁磨墨,看到方芷萝写的字,忍不住笑出声。 方芷萝鼓起腮帮,拿了毛笔对着她:“好啊,你敢笑话我,看我不在你脸上画个大王八!” “才人恕罪,才人……” “别跑……” 两个人玩玩闹闹的,萧珩一进来,方芷萝拿着毛笔,撞到怀里。 蘸了墨汁是毛笔,把萧珩的外袍弄脏了。 方芷萝一怔,忙行礼:“参见皇上。” 说完,她抬眸悄悄去看那墨渍,倒吸一口凉气,“皇上,嫔妾不是故意的。” “无妨。” 萧珩索性脱了外袍,交给一旁的银屏。 方芷萝便说:“银屏,拿下去好生清理。” “是。” 银屏行礼离开。 “朕看看你的字。” 方芷萝暗道不妙,忙先一步上前,抢走了纸张,藏在身后。 “皇上,嫔妾……嫔妾刚刚没认真写。” 萧珩好整以暇看着她,“行,那你便认真写一个给朕瞧,朕看看你的字有没有长进。” “……” “还愣着做什么?” 萧珩道:“难道,要朕亲自给你磨墨才肯写?” 方芷萝小心翼翼上前,在萧珩的注视下,秉着呼吸,一笔一划,认真写了一个“方”字。 萧珩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么简单的字,你能写成,也是不容易。” 第49章 尚美人见红早产 “皇上笑话嫔妾,嫔妾不写了。” 方芷萝搁了毛笔,偏脸作生气状。 萧珩轻笑一声,搂着腰将人带到怀里,“朕教你写。” 话落,他大掌握住方芷萝纤软的小手,拿着毛笔,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了“方芷萝”三个字。 萧珩的胸膛宽厚温暖,俯身而下,男人的下巴贴着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 一时间,气氛便显得十足暧昧。 方芷萝走了会儿神,余光忽然瞥见窗户闪过一个矮胖的人影。 她眯眸。 “咚——” 脑袋被打了一下,方芷萝吃痛,“皇上!” 萧珩道:“朕教你写字,你还敢走神?” “……” 方芷萝去看纸上的字,叹息:“皇上的字,嫔妾是一辈子也赶不上了。” “这就自暴自弃了?” “是自惭形秽。” 他轻嗤一声,“没出息。” 方芷萝微微侧身,精致的脸庞抬起看他,“皇上,那要是嫔妾把字练好了,皇上怎么奖赏嫔妾?” 萧珩眸色一暗,盯着她狡黠的小脸。 “朕教你写字,你不给朕奖赏倒也罢了,还敢跟朕要东西?” 方芷萝撇撇嘴,“皇上您富有四海,想要什么没有?可嫔妾,只能靠着皇上您的恩赏过活,脸皮自然得厚一点咯。” 萧珩道:“你还真是只狡诈的小狐狸,讨东西还讨得理直气壮。” “可是皇上,练字真的很难。” 萧珩又握着她,写了几个字,“你想要什么?” “嫔妾还没想好。” 方芷萝说:“等嫔妾把字练好了,再跟皇上讨要。反正,一定是皇上能给的。” 萧珩唇角勾起,刚刚在叶嫔那里的不快,这时烟消云散,兴致高,便也很好说话。 “好,朕答应你。” 方芷萝聚精会神,继续跟着萧珩练字。 “怎么没用朕送的文房四宝?” 方芷萝弱声:“嫔妾这手烂字,怕糟蹋了那好东西。” 萧珩被她逗笑,“你倒有自知之明。” 算算日子,他其实有一阵子没来看她了。 说她字丑,可其实比那日在勤政殿时,还是有了几分长进的。 萧珩看着女人专注的面庞。 她每日不是读诗就是练字,如此上进,不像是皇帝的妃嫔,倒像是要去考状元的。 “皇上怎么一直看着嫔妾?” 方芷萝眨了眨眼。 “朕是不是许久没来看你了?” 方芷萝嘟囔:“是啊,皇上已经有十六日没来看嫔妾了。” 记这么清楚。 萧珩暗笑,身子又往下低了些,脸庞贴着她的。 “那你怎么也不来找朕?” “如今宫里有两位有孕的妃嫔,嫔妾不敢去分皇上的心。” 叶嫔近来闹得后宫鸡飞狗跳的,已经惹得所有人不快了。 方芷萝若跟着添一把火,那不是找死? 她又没有太后那么强大的靠山。 萧珩既然答应了每月来看她一次,方芷萝已经很知足了。 现在不是争宠上进的时候。 萧珩漆黑的眸,盯着她审视打量。 方芷萝被他看得不知所以。 忽而,萧珩捏着她的下巴,薄唇贴上去。 方芷萝眼睫颤动,被他亲得,身子一点一滴地软下去。 萧珩松了握她的手,揽住她的腰身,将人抵在案几前。 正当两人暧昧缠绵之时,外头忽然响起万保急切的声音:“皇上,不好了,尚美人忽然见红了!” 萧珩连忙松开方芷萝,迈步离开。 方芷萝整理了衣衫,敛了神情,唤银屏过来。 “把小安子叫来。” …… 猗兰阁。 皇后已经到了,陆续,妃子们赶了过来,听到里头尚美人痛苦的声音。 一盆接着一盆带血的水端出去,众人十分惊愕。 “尚美人这是怎么了?” 皇后叫了安嬷嬷到跟前问话。 正好这时,萧珩来了。 众人行礼:“参见皇上。” 萧珩抬手让起来,脸色阴沉地坐在皇后旁边。 皇后道:“皇上,臣妾正要问安嬷嬷情况。” 萧珩:“说。” 安嬷嬷战战兢兢,亦是担心得很。 “回……回皇上、皇后娘娘,老奴也不知情。尚美人用了晚膳之后,一直觉得腹部不适,老奴让她喝了安胎药,在床上躺着歇息。结果,尚才人疼痛加剧,老奴遣了人去喊太医,太医到的时候,尚美人就已经见红了。” 皇后道:“快让太医去看看尚美人今日的晚膳有何不妥。” 这时,里头查看尚美人情况的太医匆匆赶过来复命:“皇上,皇后娘娘,尚美人胎动剧烈,现下见了红,怕是要早产。” 萧珩问:“能有几成把握保住龙胎?” “微臣尽力而为,只有五成……” 皇后皱眉,宽慰萧珩,“于太医已然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皇上,想必龙胎定能无碍的。” 萧珩愁眉不展,沉声:“以尚美人身子为准,龙胎……必要时可以舍弃。” 于太医点头,“是。” 随后,他便又匆匆进了内殿。 不一会儿,许是太医说了什么,里头传来尚美人凄厉的喊声:“不,不许伤害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皇后闻言,连忙起身去安慰尚美人:“尚美人,现在你的身子最重要。你还年轻,日后还能再遇喜。” “不……” 萧珩听到里头的惨叫,蹙眉扶额。 这时,刘太医来报检验食物的情况:“回皇上,尚美人午膳用的鸡汤里,加了红花。红花是孕妇禁用的,会使孕妇胎动不适,重则流产。” 萧珩面色铁青,“查,这东西是怎么进到尚美人膳食里去的。” 外面,方芷萝姗姗来迟,不料还遇到了同样来晚的董贵妃和柳贵嫔。 “参见贵妃娘娘、贵嫔娘娘。” 董贵妃没给她什么眼神,直接往里面走。 柳贵嫔则是对着她,勾了勾唇角,一副得意的阴险模样。 “贵妃娘娘,怎么来这么迟?” 闻淑妃看她一眼,凉凉道。 这话一出,引得大家都去看董贵妃。 要知道,平日里若出了什么事,董贵妃为了和皇后抗衡,是一定要赶在前头的。 “本宫今日身子疲乏,晚膳后小憩了会儿。听说尚美人这出了事,才穿衣赶来。” 话落,董贵妃自然而然,坐在萧珩另一侧,和皇后成分庭抗礼之势。 第50章 芷萝遭太监诬陷 皇后早已习惯董贵妃处处的攀比压制。 此时萧珩脸色难看,并无心思搭理董贵妃,皇后便告知董贵妃,刚刚太医查验的结果。 董贵妃皱眉,“这便奇怪了,尚美人的膳食都由自己宫内的小厨房所制。难道说,这自己宫里还出了奸贼不成?” 话落,董贵妃美眸迸射精光,一个眼刀,扫过一旁担忧不已的安嬷嬷。 “安嬷嬷。” 安嬷嬷上前行礼。 “把今日接触过尚美人膳食的一众人,全叫过来问话。” “是。” 不多时,安嬷嬷便带着猗兰阁上下的宫人,都赶了过来。 董贵妃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美目扫过堂下众人。 “今日这鸡汤是何人所做?” 厨师战战兢兢上前,“回贵妃娘娘,是奴才做的。奴才是尚家家奴,是尚大人让奴才进宫,给尚美人做膳食的。奴才是绝无可能,谋害尚美人腹中龙胎的,请贵妃娘娘明鉴。” 厨师磕头。 董贵妃点点头,“说得有几分道理。刘太医,烦请你去小厨房看看,看这剩余的鸡汤里,有无红花。” 刘太医恭敬回话,“回贵妃娘娘,微臣已然查验过。锅中剩余的鸡汤是无恙的,只有上了餐桌的这盅鸡汤,加了东西。” “这么看来,奸贼在这些宫女太监中。” 董贵妃素有跋扈声名,她一个眼神看过来,满宫的太监宫女都是不安地跪下,说自己冤枉。 皇后冷着脸,出声打断董贵妃的专横,“你们好好想想,今日有什么不对劲之处。这鸡汤其中都有谁接触过?” 这时,人群里一个小太监弱声回话:“今日,沧海阁的小平子曾来过。” 闻言,众人都看向了最角落坐着的方芷萝。 连萧珩,也抬眸看了过来,神情颇有几分复杂。 皇后疑惑:“沧海阁的人,来你们猗兰阁做什么?” “奴才从前同小平子交好,所以一直有联系。今日,他来找奴才说话。正巧尚美人传膳,奴才在帮美人用银针试毒。小平子觉得稀奇,说也想试试,奴才便教他如何用银针……想来,定是他趁奴才不备时,将药下到了鸡汤里。” 皇后道:“来人,去沧海阁,把小平子带过来。” 董贵妃看向一旁神色淡然的方芷萝,似笑非笑,“方才人,你可有话说?” 方芷萝站起,走过来恭敬行礼。 “若真是嫔妾宫中之人起了歹心,嫔妾自不会袒护,请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严惩。” “呵……” 董贵妃笑:“有趣,方才人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本宫是不信,一个小太监若无人指使,敢自作主张,对皇嗣下手。” 皇后也道:“尚美人在宫中一向谨小慎微,更不可能得罪一个小太监,让他起了这样大的歹心,要谋害龙胎。” 方芷萝顺从点头,“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说的,嫔妾也觉得甚有道理。” 董贵妃冷笑,“所以,你是承认了?” “什么?” 方芷萝双眸澄澈,一脸的无辜:“贵妃娘娘,嫔妾不知您的意思。” 董贵妃笑:“行,方才人,那就等人到了,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小平子被带了上来。 他跪在地上,畏缩地行礼。 “大胆奴才,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董贵妃呵斥。 小平子慢慢地抬头,看向一旁的方芷萝。 众人也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方芷萝。 方芷萝一如既往的淡定。 “方才人,对不起了。” 小平子对着方芷萝,重重磕了一个头,才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回皇上、皇后、贵妃娘娘。是,是方才人叫奴才给尚美人下的药。” 满宫骇然。 “你胡说!” 银屏道:“方才人与尚美人从无交恶,她为何要谋害尚美人腹中龙胎?” “自然是因为嫉妒!” 小平子道:“方才人每每侍寝,都要喝避子汤。尚美人不过笑话了她两句,方才人便怨恨在心,回到宫里大发脾气,说是既然她无法怀上龙嗣,那笑话她的尚美人,也休想!所以,方才人便指使奴才,去给尚美人下药,要堕了尚美人腹中龙胎。” 皇后疑惑:“方才人是如何弄来的红花?” 说罢,她问一旁的李太医,“李院使,近来太医院,可有妃嫔领用红花的记录?” 李太医恭敬道:“近来并无妃嫔领用红花。” “那方才人的红花从何而来?” 王太医道:“回皇后娘娘,方才人气血虚弱,微臣给她开的滋养身子的药材中,便有一味红花。” “好啊。” 董贵妃指着方芷萝:“方才人,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方芷萝看向一旁的小平子。 小平子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说是我指使你给尚美人下药,那我可给你许了什么好处?” 小平子身子一震,眼神飘忽地去看董贵妃,董贵妃眸光阴鸷,他又立马收回视线,哆哆嗦嗦回话:“方……方才人说,若是奴才不做,便要寻个由头打死奴才。” “只是威胁?” 方芷萝轻声笑笑,“你可知道,宫人戕害皇嗣,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小平子顿时慌了,跪下给皇帝皇后磕头,“皇上,皇后娘娘,奴才是被逼的,奴才是被逼的。请皇上皇后娘娘开恩,饶恕奴才的族人……” 董贵妃阴恻恻道:“方才人,你何必吓唬他?你指使他之前,定然也早告知了他,他不过一个从犯,不至于大不赦到诛九族的地步。” 小平子慌乱的身子才稍微定了定。 方芷萝淡淡地笑,“你得知我要谋害皇嗣,第一个想的不是去拿到证据告发我,而是冒着砍头的风险去做。你既下了手,那么尚美人必然出事,此事也必然遮掩不过。你忙忙碌碌一场,也逃不过死。我竟不知,你是蠢呢,还是受了谁指使,收了什么好处,要来诬陷我?” 小平子抿着唇,又道:“奴才没有收谁好处。是方才人说,她能许我家人好处,保他们富足,奴才才冒险做的。” 方芷萝勾唇,眼见着他一步步上了套,十分满意。 “你倒是说说,我许了你家人什么好处?” 小平子一咬牙,道:“五十两银子。” 第51章 一穷二白巧破局 方芷萝点点头,分析道:“二两银子,足够一个平民一年的生活花销。五十两,倘若你家里五口人,不做工不务农躺着吃喝,也能花上五年。若用这钱置办田产铺面,确实能保一家子一世富足。” 小平子头埋得更低。 其实,自然是不止的。 毕竟,他是帮董贵妃和柳贵嫔做事。 这二人都是高门贵女,有的是银钱,五十两,不过是定金,是他眼看着已经寄回去的钱。 而事成之后,他一死,他的家人还会再收到额外的一百两银子。 那才是真的,保了他家人一世富足。 董贵妃看她一派淡然的模样,越看越不惯,冷笑:“这么说,方才人是承认了?” 方芷萝叹气,眸光幽怨地去看萧珩:“皇上,虽是人证物证俱在,可是这其中,却有偌大的漏洞,嫔妾着实是冤枉的。” 萧珩记挂着里头尚美人生产的情况,此时的审讯,他一直没出声,由着皇后和贵妃二人争斗。 眼下方芷萝提了他,他才薄唇轻启,“什么漏洞?” 方芷萝自怨自艾,“嫔妾出身低微,不像宫里其他姐姐有显赫的家世。这五十两银子,就算把嫔妾卖了,嫔妾也是掏不出来的。” “……” 萧珩浓眉蹙起,一时无言。 众人听到此处,都是惊愕状。 刚刚他们并没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妥,毕竟小平子说的有理有据。 原以为,方芷萝这次是在劫难逃。 就算不死,也要打入冷宫。 哪里晓得,还有这么一出? 整个后宫,除了她,怕是没人会想到“五十两银子”这个漏洞了。 秦嫔没忍住笑了下。 并非嘲笑,而是她终于听懂看懂了,想起来刚刚方芷萝的问话,是故意一路引导小平子露出马脚。 这宫里,想让底下的人替自己做事,银钱是必须花的。 像这种谋害皇嗣的罪大恶极之事,没有足够的银钱,更是不可能行得通。 方芷萝出身低贱是人尽皆知,可谁又知道,她还这么穷呢? “你……” 董贵妃也是惊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弯来,“皇上赏了你那么多东西,你说自己拿不出五十两银子?谁信?” 方芷萝秀眉蹙着,“嫔妾就算再不懂规矩,也不会把皇上的御赐之物拿去换银钱。皇上若是不信,可派身边的公公去嫔妾宫里查验,皇上赏赐的东西,尽数都在。” 人群里,容嫔幽幽开口:“方才人,当日你还是宫女时,我赏过你十两银子。你去猗兰阁给尚美人做吃食,尚美人也赏了你十两。这就已经有二十两了。你入后宫虽不久,难道连三十两都没有?” 方芷萝看容嫔一眼,气定神闲。 “容嫔姐姐消息真是灵通,连我昔日在尚美人内殿得了十两银子的赏,都一清二楚。” 这话一出,猗兰阁上下的人,都讶异看向容嫔。 容嫔脸色微微一变,随意道:“我不过是听宫女们聊天说起的罢了。” “我做宫女时得的赏,已全部寄给了家里人。这点,芳汀姑姑可以为我作证。另外,我入宫伴驾不过两月,目前,只领了两次月俸。一个七两,一个十两,再怎么凑也是不够的。” 萧珩看着面前的女人一本正经盘算银钱的样子,想起刚刚在殿内,她跟自己讨要奖赏。 他微微蹙眉。 她还真是穷得……明明白白。 萧珩眸光一冷,看得小平子更加恐慌。 “说,到底是谁指使的你?” 萧珩道:“你再不说实话,朕就诛你九族。” “皇上……” 小平子骇然,吓得不轻。 他的余光,飘忽看向一旁的柳贵嫔。 柳贵嫔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藏在袖口的手指,指了一旁的闻淑妃。 小平子只好硬着头皮,再将头低下。 他嗓音颤抖,一字一句道:“方才人与淑妃娘娘关系甚好,想来那五十两银子,是淑妃娘娘……” “砰——” 话还没说完,闻淑妃扔了一个茶盏摔在小平子身上,厉色:“大胆奴才,连本宫你也敢攀扯?” 柳贵嫔似笑非笑:“淑妃娘娘,您那么大火气做什么?这奴才不过是说自己知道的,淑妃娘娘,莫不是恼羞成怒……” 话没说完,闻淑妃就给了柳贵嫔一个眼刀。 柳贵嫔闭了嘴。 这闻淑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的脾气向来不好,只是她平素懒得管闲事。 这都咬到她头上来了,她肯定不能忍的。 方芷萝见戏演得差不多了,便道:“银屏,叫小安子过来回话吧。” “是。” 银屏欠身,离开。 众人疑惑看着方芷萝。 方芷萝跪得有点久,膝盖的旧伤有点发作,蹙着眉头按了按。 萧珩看到,便说:“你先起来吧。” “是。” 方芷萝起身,起身时趔趄了下,萧珩自然地伸手扶了她一把。 一旁,董贵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贱蹄子,居然显眼到她跟前来了? 皇后问:“方才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芷萝淡笑:“皇后娘娘,等小安子到了,自然就清楚了。” 不多时,银屏带着小安子进来。 同时来的,还有宫里专门负责采办的太监何公公。 因他能出宫采买,故而,许多人都托他寄信买东西,他从中收取一些利钱。 此前,方芷萝的书信,便也是托的他和他的手下寄的。 这事是宫里不成文的规定,主子们虽知道,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闹到明面的话,仍旧是逾矩的行为。 何公公颤巍巍,将怀里一包银子露了出来。 小安子行过礼,道:“奴才一路跟着,亲眼见着刚刚小平子把这银子交给何公公,托他寄出去。” 皇后疑惑,看了看方芷萝,“方才人,你怎知今日小平子要托何公公寄钱?” “来之前,我就注意到小平子在窗外窥视,之后,尚美人早产出事。我觉得他不对劲,便叫小安子来问,小安子也说他今日鬼鬼祟祟,方才还抱着一个神秘的包裹。我便叫他盯着,果不其然,他被人买通,竟然构陷我谋害尚美人。” 方芷萝轻笑,“现在想来,他应是内心忐忑不安,便在窗外窥视,以伺时机,好赶在事发前亲自把银子寄出去,再来完成幕后之人交代他做的事。” 第52章 尚美人产女晋封 小平子的言论一而再再而三被推翻,听到此处,萧珩已经没了耐心。 他眸光幽暗,俊美的脸上铺满浓重的戾气,“你若老实交代,朕会赏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你若再胡搅蛮缠,扯半个谎字,朕不仅诛你九族,还要处你凌迟之刑。君无戏言。” 小平子吓得瞳光涣散。 所谓凌迟,便是刽子手用薄薄的刀片,一片一片地割去人身上的肉。 整个行刑过程十分漫长,可能几日几夜人还活着,直到行完所有的三千多刀,才会痛苦死去。 这时,董贵妃和柳贵嫔的脸色已然十分不好看了。 皇后瞥了董贵妃一眼,红唇若有若无地勾起。 她便知道此事和她有关。 她迟迟不对叶嫔动手,竟是先算计上了尚美人。 看样子,她是要将所有挡在她儿子跟前的皇子,都除去了。 董贵妃给柳贵嫔使了一个眼色。 柳贵嫔早就慌了。 现在,眼看着那小太监撑不住,事情要败露。 柳贵嫔也只好,给芝兰使了眼色。 芝兰咬紧唇瓣,手指攥紧,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是……是柳贵嫔。” 小平子颤巍巍的手,指向了柳贵嫔。 众人的视线便也循着看过去。 萧珩震怒,“又是你?” “皇上。” 柳贵嫔被吓得当即跪下,“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 小平子道:“这五十两银子,是柳贵嫔身边的芝兰姑姑,交给奴才的。” “芝兰?” 柳贵嫔故作惊讶,难以置信看着芝兰。 “竟是你?你怎么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芝兰哆哆嗦嗦跪下,“确……确实是奴婢所做。皇上,皇后娘娘,此事柳贵嫔并不知情,是奴婢瞒着她做的。” 皇后轻笑,“芝兰?你是柳贵嫔的陪嫁丫鬟,是她最亲近之人。若没有她的授意,你敢做这样的事情?” 林贤妃道:“你与尚美人有什么仇怨?竟要这样害她?” 芝兰咬着唇,“奴婢与尚美人没有仇怨,奴婢是与方才人有仇怨。” 闻淑妃冷笑一声,“笑话。方才人从前在雨荷轩时,你就带头,让雨荷轩上下欺辱她。方才人这个苦主,没说成了主子后对你们怎么样,你反倒算计起她来?算计便算计,还拉上一个无辜的尚美人和她腹中龙胎,简直好生恶毒的一个丫头!” 芝兰被训得头贴到地面,战战兢兢继续:“方才人当日火烧雨荷轩,又……又因为她的缘故,让我们贵嫔娘娘失宠被罚,所以……” “更可笑了。” 闻淑妃打断,“你们贵嫔娘娘被罚,不是因为自己造谣生事么?此事,皇上已然亲审有了定论。你难道,对皇上的审判还有意见?” 一顶又一顶帽子扣下来,芝兰也越发慌了。 皇后趁势说:“皇上,以臣妾看,这个宫女言辞闪烁,也并无充分的犯罪意图,恐怕不是幕后主谋。不如,将她押入慎刑司,好生拷问。” 萧珩点头,“此事交给皇后去办,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 皇后顺从点头,摆摆手,让左右把芝兰拉了下去。 “皇上,小平子如何处理?” 皇后又问。 “仗毙。” 小平子也被拖了下去。 “哇啊啊……” 此时,内殿传来微弱的哭声。 众人皆是一愣,而后大喜。 董贵妃表情凝滞,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攥紧了手。 她给了柳贵嫔一个白眼。 今日这事没办好就算了,这尚美人肚子里的孩子居然无碍。 那她们这些天的忙活,岂不是白费了? 还白白搭进去一个贴身宫女。 柳贵嫔悻悻地蹙眉。 她也没想到,这尚美人居然如此福大命大。 明月上前报:“回皇上皇后娘娘,尚美人生了一个小公主。” 董贵妃一愣。 公主?于太医不是说是皇子么? 怎么会是个公主? 萧珩大喜,“赏,猗兰阁上下都有赏。太医院保胎有功,也赏。” 皇后问:“尚美人如何?” “尚美人体力虚弱,已经昏睡过去了。太医用了人参吊着气,说是无大碍,后续精心将养就是。” 皇后舒了口气,“上苍庇佑。” 众人行礼恭贺:“恭喜皇上喜得公主。” 萧珩很是开心。 乳娘把公主洗净了,抱到萧珩跟前,萧珩看着那皱巴巴的小人儿,笑道:“这小丫头有福气,赐封号福安公主,公主的闺名,待尚美人醒了,让她自己取。” 众妃嫔也凑过来看福安公主。 她是早产儿,因而个头较之寻常新生儿,更小一些,需得精心养护着。 一般而言,公主得到满月,或是周岁时,才会有封号。 福安公主一生下来,就有了封号,说明是极有荣宠的。 方芷萝看着萧珩喜悦的眉梢。 尚美人生了公主,萧珩看着倒是比生了皇子还开心些。 离开时,萧珩又想起什么,对一旁的万保道:“尚美人诞育子嗣有功,晋位婕妤。” “是。” 猗兰阁上下谢恩,恭送皇上。 萧珩一走,众妃嫔也各自离去。 容嫔酸溜溜说:“尚美人不过生了一个公主,皇上又是赏赐又是晋位,还给了公主封号,也过于恩宠了些。” 林贤妃淡淡笑了下,“皇上素来偏爱公主。大皇子二皇子,都不如大公主待在他跟前的时候多。” 叶嫔冷笑:“公主大了都是要嫁出去的,皇上不过是慈父之心罢了。倒是皇子,日后能有封号封地,才是实打实能给生母带来益处的。” 林贤妃睨她,“那就希望叶嫔妹妹能一举得男了。” 说到这里,叶嫔皱了皱眉头。 “那于太医说尚美人……哦,已经是尚婕妤了,说她怀的男胎,怎么生下来是个女儿?如此看来,这于太医也是不准。” 容嫔轻笑,“宫里的太医都是人精,只知道捡好听的说给主子听。瓜熟蒂落之前,一切都是虚言。” 叶嫔蹙眉,摸着自己的肚子。 于太医的话不准,希望那老道长的话,是准的。 她才不要公主,哪怕生下来没有封赏,她也要皇子傍身。 第53章 金龙殿沐鸳鸯浴 众人在猗兰阁待了许久。 方芷萝回到沧海阁时,已经是亥时三刻了。 她疲惫地打着哈欠,拖着沉重的身子懒洋洋往寝殿去,还不忘吩咐:“银屏,帮我准备泡澡水,我得好好松泛松泛……” 话落,她忽然撞到一个坚实的怀抱,因不防备,身子不稳因为惯力往后倾了两分,又很快被一只大掌,扣着腰身带回。 她鼻息间嗅到熟悉的味道,抬眸,纤长的羽睫闪动,对上那张俊美冷硬的面庞。 “皇上……您怎么……” 她还以为萧珩今日会宿在自己寝殿呢。 “怎么?朕不能来?” 萧珩睨着怀里耷拉眉头犯困的小女人。 方芷萝这会儿是真困极了,没精力招架他。 被男人这么搂着,她索性也没行礼了,脸蛋枕在他怀里,懒懒道:“皇上,嫔妾累了……” 萧珩轻笑,附耳低语:“朕的金龙殿有汤泉浴池。” 方芷萝眼睫颤动。 她当然知道,她第一次侍寝就泡过,还挺舒服的。 金龙殿,即萧珩的寝殿,是勤政殿的南偏殿。 于是,方芷萝就被萧珩带着出了沧海阁的门。 因她位份低,日常出行是没有轿辇的,而这会儿又晚了,事发突然,萧珩便让她与自己同坐。 沧海阁上下行礼恭送。 小安子大喜:“银屏姐姐,就连贵妃也没坐过皇上的御驾吧?” 银屏也很得意,对他道:“你好好为主子办事,日后自然有前程。” “哎。” 小安子嘿嘿笑。 …… 方芷萝实在困极,泡在汤池时,就趴在边上,闭着眼睛打瞌睡。 温泉池水汽氤氲,朦胧的雾气,衬得池水里的女人越发肤如凝脂。 墨色的长发披散在后,黑与白的强烈反差,将这幅美人沐浴图勾勒得越发活色生香。 后背忽然传来一丝温凉,方芷萝一僵,才意识到男人的靠近。 萧珩的薄唇,落在她柔嫩白皙的肩膀,落下轻柔的吻。 随后,他带着薄茧的大掌,滑过她细腻的肌肤,带来一阵阵轻轻的颤栗。 “皇上……” 她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看不出来,皇帝还有这样的爱好。 水汽将她白皙的面庞,蒸得泛了一层薄薄的粉,看上去像是一颗莹润的水蜜桃,很是可口。 抬眸看他时,鸦羽般的眼睫,还沾着潮湿的水汽。 水洗过一般的双眸,清澈明亮,直直望着他。 一派的纯真、妖娆,魅惑勾人而不自知。 萧珩眸色越发浓稠深邃,眸光静静注视着怀里玲珑小巧的女人,俊美的面庞俯身凑近。 方芷萝眨了下眼眸,乖顺地承受着萧珩温柔缠绵的亲吻。 她还记得第一次侍寝的时候,这狗男人还装清纯,不让她碰他的唇,一副嫌弃她脏的样子。 结果现在,倒是亲得越发自然和难以自持。 果然,男人啊。 平静的汤池,渐渐漾起一圈圈波纹。 一潮一潮地袭来,越发的强烈。 汤池边沿,溅起四起的水珠。 其中,伴随着暧昧的、克制的、细碎的声响。 一室狼藉,满室旖旎。 …… 因为夜深了,明日卯时还要上朝。 今日,他只一次便放过了她。 两人换上了寝衣,方芷萝趴在他身上,困意已经没了。 萧珩半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垂下的青丝,一圈一圈绕在指尖,像是极有趣的玩意儿一般。 “怎么不睡了?刚刚不是一直喊困?” 方芷萝嘟囔:“皇上怎么也不睡?” “朕又有了个女儿,高兴得睡不着。” 方芷萝掀眸看他。 男人的薄唇果然噙着一抹化不开的笑。 平素那张冷冰冰的面皮,看着都没那么威严,柔和了许多。 方芷萝腹诽:果然是女儿奴啊。 想起刚刚的事情,方芷萝手指在男人胸前的明黄寝衣上,慢慢画着圈:“皇上,方才嫔妾被人诬陷,您……怀疑过嫔妾吗?” 萧珩眉头微动,睨着怀里潮红未退的小脸。 “朕有没有怀疑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不让后宫众人怀疑你。” 这话说的……跟白说一样。 方芷萝不吭声。 “这件事情,皇后会查清楚的。自然不会让你白白蒙受冤屈。” 她闷闷道:“是。” “睡觉吧。” 萧珩身子动了动,方芷萝也就从他身上下来,半撑着起身,吹灭了床边的蜡烛。 她刚躺下,萧珩又把她搂到怀里,抱着她,呼吸逐渐平稳。 …… 翌日,萧珩穿衣上朝。 来康照例给她端来一碗汤药,方芷萝唇刚凑到碗的边沿,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味道太冲,太难闻。 她闷着头,一口喝下,因喝得太急,连连咳嗽。 宫女们伺候着萧珩穿衣,他循声看过来一眼。 “芷萝,你许久没给朕做吃食了。” 方芷萝恹恹地答:“皇上,嫔妾宫里的小厨房还没建好呢。” 萧珩看她那皱巴巴的小脸,又道:“来康,敦促内务府那边殷勤些。” “是。” “你待会起了别走,给朕做两样点心。芳汀她们做的,都不如你做的味道好。” “是。” 方芷萝点头应下。 萧珩见她还是那张苦瓜一般的脸,出了寝殿,又吩咐万保:“方才人昨日受了冤屈,赐她一百两白银抚慰。” 万保恭敬应下,“是,奴才这就去办。” “恭送皇上。” 萧珩坐上轿辇,去了金銮殿上朝。 方芷萝拖着疲惫的身子起身,心里骂骂咧咧: 这劳什子避子汤也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 狗皇帝既然不要她生孩子,那干脆一壶红花灌下去,让她彻底不能生育就是了。 每次一侍寝就喝这么难喝的避子汤,简直就是酷刑。 喝了这么难喝的药,她还得早起给他做点心。 方芷萝心里奔腾而过一万头草泥马。 这时,万保端着一个盘子过来,上面盖了红绸,看不清内里。 “参见方才人,方才人,这是皇上赏你的。” 方芷萝蹙着眉头,宫女正在给她梳头,她疑惑:“这什么?” 说罢,她伸手掀开红绸的一角。 白花花的银子闪得她两眼放光。 “多谢皇上赏赐。” 方芷萝内心放了一束烟花。 刚刚那点牢骚埋怨,此刻顿时烟消云散。 看在银子的份上,原谅狗皇帝了。 第54章 贤妃疑药膏有异 有了钱,方芷萝做点心时都干劲十足。 芳汀和香草,还有新来的奉茶宫女清露,都候在边上学着。 萧珩说芳汀她们做的不好,然而方芷萝刚刚尝过了,她们做得挺好的。 尤其是芳汀,她手脚伶俐,又聪慧。 方芷萝教她的东西,她很快能学会,而且还会触类旁通。 芳汀打趣道:“皇上不过是想才人您的手艺了。” 方芷萝笑笑没说话。 她能有什么手艺,不过是做的都是萧珩没见过吃过的,他觉得新奇有趣罢了。 所以,今天,方芷萝又做了一道新奇的点心。 待萧珩用过早膳,在勤政殿看奏折时,方芷萝把做好的点心呈上去。 萧珩早便期待着,盯着一个劲儿瞧,“这又是何物?” 方芷萝道:“回皇上,是沙琪玛。” “沙琪玛?好生奇怪的名字。” “嫔妾幼时曾遇到一个异族商人,是他教嫔妾做的。这名字,也是音译而来,皇上尝尝味道。” 萧珩拿起,入口咀嚼。 “酥松绵软,香甜可口,果然不错。” 方芷萝道:“嫔妾已经教给了芳汀她们,日后皇上若是想吃,便叫她们做给皇上吃。” 萧珩闻言眯眸,“怎么,你不愿意给朕做?” 方芷萝撇嘴,“自是愿意的。只是,给皇上做茶点本不是嫔妾分内之事。嫔妾也是怕,怕此事传开,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会指责嫔妾魅君邀宠。” 萧珩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魅君邀宠?” 她来勤政殿的次数,怕是后宫最少的一个。 再说旁的后妃,也时常做了东西给他送来,就为了见上他一面。 方芷萝…… 有时,萧珩都不知道她是过于谨小慎微,还是丝毫不在意他的恩宠。 方芷萝走近他,狡黠地眨了下眼睛,低声道:“等嫔妾的小厨房建好了,皇上什么时候想吃,就可以什么时候来。” 萧珩轻笑,“你不愿意来找朕,又引着朕去看你?” “皇上来找嫔妾,那是皇上自己的心意。嫔妾若是总来找皇上,那便是嫔妾处心积虑,魅惑君上了。” 萧珩觑她,“你倒是聪明。” 方芷萝垂眸。 她要是不聪明点,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 怕是早就被他后宫那些女人,给撕碎嚼烂了。 萧珩去拿一本新的奏章看,淡淡道:“你回宫休息吧。” “是。” 方芷萝行礼,“嫔妾告退。” 回了沧海阁。 方芷萝把小安子叫到内殿。 小安子恭敬行礼。 方芷萝拿了五两银子赏他。 小安子大喜过望,“多谢才人赏赐!” 方芷萝悠悠喝着茶,“昨日你的差事办得很好,自然有赏。日后,你继续好好当差,我这里不会少你前程。但倘若,你敢背叛我,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小安子笑眯眯表忠心,“才人放心,奴才绝对对才人忠心耿耿,一心为才人着想。” 方芷萝摆手,“下去吧。” “是。” 银屏待人走了,才低声问方芷萝:“才人,这小安子可信吗?” 方芷萝道:“我已经调查过了,这人入宫不过两年,此前一直做着最苦最累的活计。好不容易攒够钱,给吴总管送了礼,才有机会分派到主子宫里办事。他底细干净,昨日的事也办得不错,是个可用的。” 银屏点头,“是,如今是该培养一些咱们的人。春花和秋蕊那两个奸细,要不要奴婢寻个由头赶出去?” “赶了这两个,还会有别的。现在既已知道了她们的底细,多留意防备着就是。” 方芷萝继续喝茶。 想来那叶嫔也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而秋蕊,就是叶嫔安插的人。 就算要赶人,也不能由她出手。 她得让萧珩亲自看看,她身边有多少奸贼虎视眈眈盯着她要害她。 到时再换人,自然会干净许多。 …… 尚婕妤产女第二日,萧珩又派人送了许多赏赐过去。 原本,尚婕妤还伤感自己肚子里的皇子变成了公主。 现下,她只庆幸自己还能活着。 这流水般的赏赐,还有晋封,足以证明萧珩的重视。 公主也罢,日后她养好身子,还能再有喜。 午后,林贤妃去探望她。 “贤妃娘娘。” 她欠身。 林贤妃抬手打断,“好了,不必拘礼,你躺下好好休息。” “是。” 尚婕妤靠在床头,伤感地垂下眼帘。 昨日的事情,她自然听明月说了。 眼下,还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害她。 “把公主抱来,给贤妃娘娘看看。” 因着上次,林贤妃提醒她膳食一事,尚婕妤对她印象颇好。 何况,这后宫里,皇后病弱常不管事,贵妃跋扈,闻淑妃清高自赏。 高位妃嫔中,唯有林贤妃最是和善亲人。 看完孩子,林贤妃让乳娘抱着退下。 林贤妃道:“尚妹妹受到奸人所害,还能母女平安生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一定有远大前程。” 尚婕妤咳嗽两声,“嫔妾在后宫原本低微不受宠,侥幸得了皇上一夕之幸,还被贵妃羞辱。幸得有了皇嗣,又被人谋害,贤妃娘娘,嫔妾……真是害怕。” “如今此事皇后正在严查,尚妹妹,你刚生产,优思太重会伤身。” 尚婕妤苦笑,“嫔妾不是傻子。当初,众人都以为我肚子里是皇子,这才招来祸事。这后宫中,谁最见不得嫔妾诞下皇子,还用说么?” 林贤妃蹙眉,“尚妹妹,慎言。你若这么说,那本宫也是有嫌疑了?” 尚婕妤忙道:“贤妃娘娘是最仁慈敦厚之人,嫔妾自然不会怀疑娘娘。” 林贤妃帮她掖了掖被子,“不管是谁,没有证据之前,尚妹妹,不要妄自揣测。若是传了出去,会给你招惹是非。” “是。” 尚婕妤点头,“谢贤妃娘娘提点。” 这时,明月拿了清凉的药膏过来。 尚婕妤上次扭伤脚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她孕期水肿,这药膏也能缓解一二。 明月帮尚婕妤涂抹着药膏,一旁的林贤妃,忽然眉头一动。 “妹妹,这药膏,可能给本宫看看?” 尚婕妤疑惑,摆手,让明月拿到林贤妃跟前。 第55章 皇后欲提拔贤妃 尚婕妤问:“贤妃娘娘,这药膏是明月从太医院拿来的,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林贤妃淡淡道:“本宫也不清楚,只是既是贴身涂抹的东西,多留点心也是好的。” 尚婕妤点点头,看着林贤妃用长指甲从中剜起一点,低头认真嗅了嗅,而后,她脸色大变。 尚婕妤也跟着一怔,“难道这药膏也做了手脚?” “正是。” 林贤妃脸色凝重,告诉她,“这药膏里头,放了麝香。” 尚婕妤脸色煞白。 “麝香?” 一旁的明月也惊住了,“这有孕的女子是碰不得麝香的,会流产的……难怪,奴婢昨日就奇怪,昨日晚膳的鸡汤,我们主子并没用多少。可依然腹痛,导致早产。原来,这半月里日日涂抹在伤处的药膏,竟加了麝香!” 尚婕妤面露苦涩,“究竟是谁,竟这般费尽心思害我……” 明月道:“贤妃娘娘,这药膏一直是奴婢保管,从无人接触过。难道这太医院的东西,也不能信了?” 林贤妃点点头,“这太医院,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尚婕妤激动地拉住林贤妃的手,“贤妃娘娘,请您千万把此事告知皇后娘娘,这太医院里出了谋害皇嗣的奸贼,这日后还如何得了?” “妹妹放心。” 林贤妃道:“这药膏,本宫自会拿到皇后跟前,请她严查到底。妹妹和公主所受的冤屈,一定会有交代的。” 尚婕妤眼睛通红,泪流满面,“多谢贤妃娘娘。” “你好生歇息,切勿再忧思动怒,本宫这去凤藻宫,找皇后娘娘说明情由。” “是,嫔妾恭送娘娘。” 林贤妃带着自己的奴婢,离开了猗兰阁。 尚婕妤痛苦不堪,靠在床头。 …… 林贤妃到凤藻宫时,皇后正在喝药。 皇后身子越发虚弱,林贤妃行完礼,亦是多留意了两眼。 随后,她把刚刚自己在猗兰阁的所见所闻,告诉皇后,并把药膏一并递上。 皇后脸色大变,“太医院?” “是,娘娘。” 林贤妃又说:“能买通太医院的太医做手脚,看样子此人来头不小。” 皇后红唇勾起一丝冷笑。 可不是么。 “现在想来,那日尚婕妤摔倒,恐怕也不一定全是意外。” 皇后再看林贤妃时,眼神多了丝旁的意味。 林贤妃虽诞育了二皇子,可从前在王府时,她便不太受宠。 后来,也是因为生了二皇子,才封了妃位。 她日日在自己宫里诵经念佛,不问世事的模样,不曾想,心思却是如此细腻。 林贤妃和董贵妃一样,都是王府旧人,也同样诞育了皇子。 论出身,这林贤妃的父亲还是当朝宰相,文臣之首,比贵妃还要显赫些。 而且,林贤妃虽是贵太妃的外甥女,却与她关系疏远,并不亲近。 她倒是可以试着扶持林贤妃,对抗董贵妃。 皇后微笑,“很好,有了贤妃提供的线索,此事本宫查起来也能顺利许多。” 林贤妃欠身,“能为皇后解忧,是臣妾的荣幸。” 皇后点头,含了颗饴糖在嘴里解药味。 …… 尚婕妤还没出月子,萧珩便去了猗兰阁好几趟,都是去看公主的。 尚婕妤原本还在忧虑有人谋害她的事,看到萧珩如此疼爱公主,她的情绪也好转了许多。 这日,众妃嫔去给皇后请安。 聊天时,提到了萧珩对福安公主的宠爱。 叶嫔酸溜溜的,毕竟她怀着身孕,不见萧珩来看她几次,尚婕妤生了个公主而已,萧珩隔三差五就去看。 看了公主,自然也会连带着看看坐月子的尚婕妤。 不仅如此,因尚婕妤优思伤身,萧珩还特许了恩准,让尚婕妤的母亲进宫陪伴,伺候月子。 一个原本不受宠的后妃,生了个受宠的公主后,连带着恩宠也水涨船高。 别说叶嫔嫉妒,后宫其他妃嫔,也是看得眼热。 叶嫔鼓着腮帮,不满,对皇后说:“皇后娘娘,嫔妾记得,这低位后妃生了孩子是不能养在身边的。尚婕妤位分低,按理说,她的孩子应该给高位妃嫔抚养才是。皇后娘娘您膝下空虚,嫔妾认为,这福安公主,应该给娘娘您抚养。” 皇后坐在上头,原本正在喝茶,闻言动作一顿。 她何尝不想要个孩子抚养。 她已然是不能有孕的,若能有个孩子,哪怕是公主养在身边,深宫寂寞,也能打发时间。 董贵妃眉眼尖锐地扫过来一眼。 可笑,这皇后还想抚养福安公主争宠? “尚婕妤拼死生下公主,若是离了这孩子,只怕尚婕妤的身子更难养好了。” 闻淑妃道。 叶嫔不屑,“这后宫谁生孩子不是如此?公主若是能由皇后抚养,日后记在皇后名下,也是子凭母贵。尚婕妤若是真疼爱自己的孩子,就该为公主的将来打算。” 董贵妃摇晃着宝石羽扇,似笑非笑道:“皇后自己身子都不好,哪有精力照看公主?这后宫高位妃嫔中,也就柳贵嫔膝下空着,本宫看,这福安公主,给柳贵嫔抚养正好。” 既然要争孩子,那董贵妃是必不可能把孩子给皇后的。 柳贵嫔一愣,没想到董贵妃竟如此大度。 若是有了公主,日后她岂不是能经常见到皇上,长此以往的,她也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柳贵嫔也忙道:“贵妃娘娘说的是,皇后娘娘,还是多保重自身才好。这公主原就是早产,身子弱,日后少不了多费心。若是因此,拖累了皇后娘娘的身子,那还得了?” 皇后一张脸骤然垮下,淡淡道:“此事,还是由皇上做主吧。” 董贵妃轻嗤。 行啊,她倒是要看看,这皇后如何把公主抢过去。 皇后让众人离去。 秦嫔走在方芷萝身旁,低叹一声,“这宫规也太不近人情了。尚婕妤拼死生下孩子,却只能送给别人养,若是我……” 方芷萝闻言看她,“秦姐姐出身高贵,又有贵太妃做靠山。若是秦姐姐遇喜生子,皇上必然给你晋位,届时,孩子自然能留在身边抚养。” “话虽如此,只是不知何时,我才能像尚婕妤这般幸运,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秦姐姐还年轻,日后会有的。” 秦嫔弯唇,笑着看她。 这时,身后忽然直直撞上来一个人,将她们二人拆开。 “呀,不好意思,我没看到前头有人。” 叶嫔摸着肚子,嗤笑一声,高傲离去。 第56章 芷萝教人翻花绳 秦嫔蹙眉,“老天也太不公了,竟让这样一个人有了身孕。她现在还没生,就已然这般跋扈,日后若生了皇子还得了?” 方芷萝淡淡笑,没有说什么。 两人走了一路,忽然万保迎面而来。 “奴才参见秦嫔、方才人。” 秦嫔道:“起来吧,万公公,你不在皇上跟前伺候着,跑到这儿做什么?” 万保直起身,看向方才人,略显尴尬:“这个,皇上让奴才来请方才人,到勤政殿伴驾。” 方芷萝愣住:“我么?” 昨日是初七,她才侍过寝,怎么萧珩又召她面圣? 不仅她惊讶,一旁的秦嫔,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才道:“方才人,既是万公公的意思,定是不会错的。你快去吧。” 方芷萝点头,对秦嫔行完礼,便跟着万保过去了。 秦嫔立在原地,怔怔地看了会儿,轻声叹口气。 她身侧的大宫女彩月没忍住道:“这方才人出身卑微,又是个没读过书的草包,只不过长了几分好颜色罢了,皇上竟如此喜欢她?” “住嘴。” 秦嫔变了脸,呵斥她,“这里是皇宫,方才人再如何,已然是皇上的妃嫔,岂容你背后嚼舌根?” 彩月皱眉,将脑袋埋下,“奴婢不敢了。” 彩星说:“主子,彩月也不过是替主子你抱不平罢了。” 秦嫔苦涩一笑,“有什么值得抱不平的?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全由他一个人的心意。” “可主子你家世容貌,在后宫众人里样样拔尖,又对皇上一片赤子之心,皇上他怎能……” 彩星越说越替她委屈,“怎能如此薄情。” 上次中秋宴后,萧珩虽升了她位分,可因出了方芷萝那档子事,转移走了注意力,他后来再没召过她侍寝。 若不是有秦贵太妃撑腰,只怕她在这后宫里,早就被遗忘。 秦嫔淡淡:“他是皇帝,自入宫那天起,我便知道,他的心不会属于任何一个妃嫔。” 秦贵太妃早就提醒过她。 一入宫门深似海。 皇帝对后妃,只有宠,没有爱。 而她所奢望的真情,永远不会有。 可那又如何,只要能做他的女人,离他更近一些,时不时能看到他,她已经很满足了。 …… 方芷萝到勤政殿时,正巧有个朝臣来面圣。 萧珩同他在内殿议事,方芷萝不便打扰,便去偏殿等候。 宫女上了茶水点心,方芷萝一大早就去给皇后请安,现在还没用早膳。 她原本没那么饿,可萧珩这里的点心太好吃了,一入口就放不下了。 一旁的小宫女没忍住笑,问:“方才人,要不要奴婢再给您上一些点心?” 方芷萝问:“还有什么好吃的点心吗?” “近日御膳房做的沙琪玛,皇上很是喜欢,方才人要不要尝尝?” 一旁的宫女纠正她,“蠢货,沙琪玛本就是才人做的。” 小宫女惊讶,忙跪下认罪,“方才人,奴婢不知,请才人恕罪。” 方芷萝放下手里的糕点,让她起来。 “不知者无罪,这有什么好恕罪的。” 小宫女又站起来,松了口气。 方芷萝想了想,“你再帮我拿一些栗子糕、枣泥山药糕、还要一杯牛乳茶。” “是。” 吃饱喝足之后,萧珩还没传她面圣。 方芷萝等得无聊了。 她托着下巴,身子垮下,慢慢失了仪态。 一旁的太监咳嗽提醒,“才人,仪态。” 方芷萝又只得端正坐好。 实在无聊得不行了,方芷萝问一旁的小宫女:“有红绳吗?” 小宫女怔愣,“啊?” 不多时,小宫女拿了一根红绳过来,方芷萝将其首尾相接,打了个死结。 随后,她招呼旁边两个伺候的小宫女,“过来,陪我翻花绳。” 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才人,什么是……翻花绳?” 方芷萝叹气,“唉,你们这里真是……” 太无聊了,连翻花绳都不知道。 于是,方芷萝只得从头到尾,耐心教了她们一遍。 两个小宫女都是十四五岁的模样,年纪小,也贪玩,觉得这玩意甚是新奇有趣。 “这是哪儿的玩法,真有意思。” 方芷萝问:“学会了吗?” 两个小宫女抿唇,面面相觑。 “罢了,一边玩,我一边教你们。” 方芷萝道,又问她们:“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红豆。” “奴婢相思。” 方芷萝点点头,“红豆寄相思,是皇上给你们取的名字吧?” “是。” “皇上真是文雅,连身边的宫女,都取一个文绉绉的名字。” “咳咳……” 一旁的太监又咳嗽两声。 这方才人真是,还背地里议论皇上。 萧珩让方芷萝等了一个多时辰。 待朝臣离去,万保提醒他,方才人还在偏殿候着。 萧珩蹙眉,“让她过来吧。” 话落又自己起了身,“罢了,朕去看看她。” 萧珩走到内阁,便看到里头,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嬉嬉笑笑。 小太监见萧珩来了,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跪下行礼:“参见皇上。皇上,这方才人,她……奴才劝不住啊。” 堂堂一个后妃,和两个小宫女一块儿在御前玩闹嬉笑,实在是……有失体统。 两个小宫女也战战兢兢,跪下来请罪。 方芷萝默默收起红绳,上前行礼,小心翼翼看着萧珩。 “皇上,嫔妾……嫔妾只是……” 看这太监宫女都这么怕,想来她的确是逾越了规矩体统。 她垂着头,“请皇上恕罪。是嫔妾的错,和他们无关。” 萧珩朝她伸手:“拿来。” “什么?” “你们刚刚玩的。” 方芷萝于是把自己的红绳递过去。 萧珩眸底一片深沉,隐隐有什么思绪翻涌着。 方芷萝悄悄看他。 她试探道:“皇上,嫔妾以后不敢了。” “都起来吧。” 众人长舒一口气,从地上起来。 萧珩拉着方芷萝的手,带她离了偏殿。 小太监疑惑,皇上居然就这么算了? 第57章 她只想好好活着 到了内殿,萧珩让两侧侍奉的宫女太监都下去了。 殿内,只有方芷萝立在他身侧。 男人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摊开手,那根红绳仍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他低垂眼帘,俊逸肃穆的面庞,无波无澜,唯独那双眼眸,似暗不见底的湖谭,深藏着窥不见底的情绪。 方芷萝垂下的手,忽然从指尖凉到了心底。 她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这是什么游戏?” 萧珩的眼睛没看她,薄唇微动,嗓音清幽。 “回皇上,是翻花绳。” 方芷萝小心翼翼回话。 嘉成皇后之前,不会也教小宫女们玩过吧? 深宫寂寥,她后期还失了帝心宠爱,想来,也自会同宫人们玩些消磨时间的小游戏。 忽然,她身子一轻,被萧珩拉到怀里坐下。 “你教教朕。” 他把红绳还给她,深邃的眸直直看着她。 方芷萝只好闷着头皮,将绳子绕在萧珩手上,然后伸出手指,灵巧地从他手上,将红绳翻到自己手上。 她刚要开口,教他怎么翻回来。 只见萧珩几乎是凭着下意识的本能,已经从她手上勾去了红绳。 方芷萝微讶,“皇上,您……” 他薄唇微动,仿佛也有些恍惚,轻声道:“朕约莫记得,很小的时候,母妃也教宫里人玩过。那时,她犯了过错,被父皇下令禁足幽闭宫中。一开始,还有朕陪着她。后来,朕长到五岁,要去尚书房读书启蒙,便也离开了她。朕再见她时,她……” 萧珩喉咙有点哑,掀眸看她,带着几分细微的探究之意。 “芷萝,你怎么也会这个?” 嘉成皇后祖籍江南,而原主,祖籍在苦寒的辽北之地,隔着十万八千里。民俗文化自然是很难相同的。 方芷萝抿了抿唇,脑子急速转动,只好扯谎说:“是嫔妾的母亲,教嫔妾的。” “你们那里盛行这样的游戏么?” 方芷萝摇头。 萧珩笑意苦涩,将脑袋贴到她胸前,嗓音低低沉沉:“有时候,朕竟会觉得你有些像她。” 方芷萝身子一僵。 她后来同宫里的老人打听过嘉成皇后的往事。 她因惊世的才华,被先帝一封圣旨纳入宫中。入宫后,先帝觉得她果然与民间所传,不同凡响。 她盛宠一时,从入宫时的美人,不到半年晋升贵嫔位分。 再加上后来很快有孕生了皇子,更是直接封了德妃,宠冠六宫。 晋升的速度之快,恩宠之盛,国朝史上独一份。 然,也因为专房盛宠,她遭到后宫妃嫔们妒恨。 接二连三的算计和罪名压在她身上,她辩无可辩。 一开始,先皇还会袒护她,次数多了,时间久了,他对她也生了嫌隙。 一次重罚之后,两人彻底离心。 嘉成皇后一贯是个刚强的性格,常有惊世骇俗之言,强调男女平等,鼓励女子走出闺阁,与世俗礼法违背。 盛宠时,先皇不与她计较,还觉得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奇女子。 但恩宠一过,那些特立独行便成了离经叛道、没有德行、忤逆君上。 所以最后,她被幽闭至死。 方芷萝与她不同。 她从第一天穿过来,便知道一己之力无法改变整个时代。 她没想过去挑战君权皇威,更不奢望坐拥四海的皇帝会只钟情她一人。 她只想好好活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更好地活着。 方芷萝柔嫩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上萧珩的太阳穴,帮他按摩纾解疲惫。 她嗓音很轻很柔,娓娓道来:“嫔妾不过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比不得嘉成皇后。嘉成皇后性刚果决,有不输男子的豪壮气概,嫔妾只是个一昧柔顺、依附他人的蒲柳罢了。” 萧珩睁眸看她,忽有几分深意。 “然世人皆言,女子要柔婉淑德。更以三从四德,为女子不二典范。” 方芷萝红唇轻勾,“若嫔妾有贵妃娘娘那样的出身,嫔妾会想做建功立业、征战沙场的女将军。” 萧珩拉住她的皓腕,打断她按摩的动作,将人拥入怀里,嗓音清淡:“芷萝不只有小聪明。” 某种程度上而言,她有大智慧,比他母妃更懂得审时度势,保全自身。 “皇上,嫔妾求见皇上……” 这时,勤政殿外忽然传来女子字字如泣的恳求声。 “来人。” 萧珩松了怀里女人的手,方芷萝也顺势站起,乖顺侍奉在侧。 万保忙进来,“皇上。” “外头何事喧哗?” “回皇上,是尚婕妤。” 萧珩蹙眉,“她不是坐月子,来勤政殿做什么?” 万保也是一头雾水。 “罢了,让她进来吧。” “是。” 不一会儿,尚婕妤一身素衣,疾步而来。 “皇上。” 尚婕妤一双眼眸哭得红肿,直接跪在御前,脱簪披发。 “爱妃这是做甚?” 萧珩面露疑惑,同时也为她这衣装不整,有些愠怒。 尚婕妤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哭诉请求:“皇上,嫔妾恳求皇上,不要把公主从嫔妾身边夺走。公主早产体弱,需得精心照看,嫔妾……嫔妾不舍。” 萧珩皱眉,“朕何时说要把公主从你身边带走?” 尚婕妤一怔,抬起头来,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孱弱无血色。 其实这几日,后宫一直有这样的风声。 只是今日晨省之时,皇后和贵妃之言传开,让后宫众人都在议论,福安公主到底是会给皇后抚养,还是给柳贵嫔。 传到尚婕妤耳朵里,她自然以为,此事已经铁板钉钉。 所以,她拖着病体,也要来祈求萧珩。 “皇上准许嫔妾抚养公主?” 尚婕妤声音破碎,小心翼翼试探。 “是。” 有了这句肯定,尚婕妤一颗心才终于定了。 她跪着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多谢皇上开恩。” 萧珩见她病中如此,于心不忍,叫万保护送她回宫。 方芷萝站在那儿,想起刚刚与萧珩奏对议事的,正是大理寺少卿尚大人。 近日,萧珩十分看重他。 想来出于他的面子,也会厚待尚婕妤一些。 所以说,在后宫,要么有恩宠,要么有家世。 恩宠难长久,家世和利益,却永远约束着皇帝。 萧珩正要说什么,看向一旁的方芷萝,却见她双目失神,思绪涣散。 萧珩眉目微动。 她在想什么? 是羡慕尚婕妤有孩子么? 第58章 证据指向董贵妃 过了几日,朝堂上,尚大人由大理寺少卿,升为大理寺卿。 后宫中,尚婕妤也受到萧珩额外开恩,准允福安公主养在膝下。 至此,后宫关于公主之争的言论才熄灭。 这日,皇后带着尚婕妤遭人陷害早产一事的证据,来给萧珩复命。 “皇上,尚婕妤曾在孕中不慎摔倒,扭伤脚腕,此后,她便一直用太医院给的这盒药膏涂抹伤处。后经贤妃察觉,这药膏里添加了一味麝香,长期接触,会使得孕妇流产。” 萧珩面色阴沉,看着那用得只剩了底的药膏。 “所以,是这药膏导致的?” 皇后道:“是也不是。若只用这药膏,尚婕妤出了事,便很容易察觉。那人使了一个计策,叫人陷害方才人投药害人,一箭双雕,又掩盖了罪行。但其实,尚婕妤长期接触麝香,胎像已然不稳,再食红花这种活血化瘀的药物,才会立即胎动早产。好在尚婕妤所食不多,龙胎保住了。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给她开这药膏的太医,找到了吗?” “是太医院的王太医,事发之后就没了踪迹,臣妾已经派人去追寻了。” 皇后又道:“不仅如此,臣妾还查到,连尚婕妤一开始的摔倒,也是有人刻意所为。” 说罢,皇后一抬手,让身后的宫女继续上物证。 是一双精巧的缎面翘头履。 萧珩拿起,仔细看了看,“这鞋子看起来并无不妥。” 皇后于是拿起一只,将茶盏里的水,泼在鞋底。 “皇上再看。” 萧珩接过,倏然,眉头皱了起来。 “这鞋底竟未湿?” “是。” 皇后道:“这鞋底涂抹了一层油脂,极易滑倒。加之那几日下过雨,地上潮湿,尚婕妤穿着这双鞋,走了没几步便摔倒了。” 说到此处,皇后摇头感慨。 “这尚婕妤也是福大命大。摔了一跤,孩子没事,后又被奸人用了带麝香的药膏、和掺了红花的鸡汤,公主也平安诞生了。不过,那谋算之人,当真阴险,一环扣着一环,一定要弄死尚婕妤腹中龙胎。” “砰——” 萧珩面色铁青,一拍桌面。 “皇后可查到是何人所为?” 皇后忙行礼谢罪,“皇上,臣妾去尚服局问过,做这鞋的宫人已于三日前,被发现溺毙于河中。” 皇后低下头,又道:“慎刑司审了许久,芝兰依然一口咬定是她作为。后她不敢折辱,咬舌自尽了。” “呵。” 萧珩冷笑,“太医跑了,尚服局的宫人死了,唯一与此事关系最近的宫女,还咬舌自尽了。如此看来,竟是一条线索也没有了?” 皇后道:“虽是如此,臣妾看过芝兰的口供。她虽然极尽言辞说自己和方才人的恩怨,然臣妾依旧认为,她一个宫女不敢冒如此大的风险构陷后妃。所以……” “你觉得是柳贵嫔?” “不。” 皇后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此事计划如此周密,涉及太医院、尚服局。柳贵嫔位分虽不低,然她在后宫还没这么大的权势手眼通天。而,柳贵嫔一贯与贵妃交好……” “你怀疑贵妃?” 萧珩的嗓音骤然冷下。 皇后被萧珩冰冷的眼神,看得后脊发凉,但仍是坚持所言:“是。皇上,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尚服局,亦是她管辖范围之内,只有她……” “皇后,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要胡言。” 萧珩打断。 皇后眼瞳震动,双唇也发着颤,有些难以置信。 “皇上,您为何如此笃信贵妃?贵妃她……” “潜逃在外的王太医,多派些人去追查。若此事当真与贵妃有关,朕自会定她的罪。” 说罢,萧珩起身,长腿阔步,离开了凤藻宫。 皇后跪着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下去。 “呵……” 她薄凉地笑着,双眸毫无神采。 宝婵上前搀扶她,满脸心疼:“娘娘……” “董月清跋扈嚣张不是一时了,皇上为何总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之事,虽没有明明白白的证据,可于情于理,也只可能与她有关。 偏是这样,萧珩依然要袒护董贵妃。 皇后忽然觉得心累。 宝婵也为皇后委屈,“娘娘您温柔贤淑,阖宫上下人人赞颂。那董贵妃,哪里有您半点贤德,皇上偏偏如此喜欢她……” “喜欢?” 皇后冷笑,被宝婵搀扶着,慢慢从地上起来,坐到一旁。 她眸光闪过淡淡的嘲讽,“皇上究竟是喜欢贵妃,还是忌惮本宫。” “娘娘……” 宝婵眼睛红了,“您这些年恪守皇后之责,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皇后垂眸,拿起一旁的茶盏,慢慢地喝了口水。 “本宫做得再好,也挽回不了在皇上心中的印象了。” 皇后捏着茶盏,手指关节绷起青白。 既然萧珩对她已经全无半点信任,她再继续讨好也是徒劳。 她自己做不到拉下董贵妃,那便交给旁人去做。 “宝婵,把贤妃请到本宫宫里来坐坐。” “是。” …… 天气越发冷了。 昨日,京城下了初雪。 初雪过后,内务府就开始给六宫分发过冬的炭火了。 才人位分的炭火,无疑是最次等的黑炭。 黑炭燃起来烟雾大,更重要的是,对于学过现代知识的方芷萝而言,这玩意儿有毒,闻多了伤身。 “端出去吧。” 银屏才把炭盆放下,方芷萝就拿起帕子捂住口鼻,咳嗽两声。 “才人,这几日越发冷了,不用炭火会着凉的呀。” 方芷萝摇头,依然让她端出去。 银屏只好照做。 方芷萝托着下巴,看窗外飘起的细小雪花。 看来,她得赶在凛冬来临之际,再往上爬一级。 至少到了美人位分所用的银霜炭,便比这黑炭要好上许多。 现在还可以忍,到了深冬,没有炭火是扛不过去的。 银屏重新回到内殿。 “皇上在勤政殿吗?” 银屏道:“刚打听过了,皇上在贤妃那。” 贤妃? 方芷萝蹙眉,贤妃一直没什么恩宠。 可这个月里,萧珩竟去了她宫里多次。 “是二皇子生病了吗?” 二皇子打娘胎生下来就体弱,虽遗传了萧珩的智商,却是隔三差五地生病,武艺也差。 “没有,说是贤妃弹的清心音,皇上很喜欢。这几日又总被大臣们缠着,所以皇上总召贤妃弹古筝。” 第59章 春花再勾引萧珩 方芷萝漂亮的眸子轻轻眯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皇后生病那日。皇上前去探望,贤妃在皇后宫里弹古筝,缓解皇后的头疾,皇上也觉得心旷神怡,后来,便喜欢上了。” 是的,皇后又生病了。 仔细数数,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晨昏定省了。 而恰恰是这半个月,贤妃因为这手古筝,恩宠渐渐多了起来。 萧珩召见她的次数,比董贵妃还要多了些。 “才人。” 银屏俯身,轻声提醒她:“皇上已经有十日没来沧海阁了,您也总在宫里待着不出去,不然找个时机,您也去见见皇上?” 方芷萝摇了摇头,“再等几日。” “为什么?” 方芷萝轻笑,“皇后提携贤妃,势必会引起贵妃忌惮。两个神仙斗法,我这个小喽啰,还是离远点好。” 她就算是要争宠,也不能争得这么明目张胆。 这两位,得罪哪个都不行。 再说,就算她不去争,萧珩差不多一个月召她侍两回寝,已经算是后宫里的中上游了。 “嘶……” 窗户没关严,一阵冷风吹进来,方芷萝打了个寒颤。 银屏皱眉:“您还不让我端炭盆,天儿多冷啊,您原本身子就不好。” 说着,银屏又要去端来炭盆。 “不用。” 方芷萝拉住她,“我去淑妃宫里坐坐。” 蹭蹭淑妃娘娘的红萝炭。 银屏给她披了件金丝绣花的如意云纹披风,方芷萝揣了一个暖手炉,便出了沧海阁。 到闻淑妃殿里时,她正盖着一条雪狐毛的大氅,侧卧在暖阁的榻上。 紫鹃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递给她,她接过,小口小口,艰难地喝着。 “参见淑妃娘娘。” 闻淑妃放下药碗,看向她,“你来了,坐吧。” “谢淑妃娘娘。” 方芷萝脱下披风,交给一旁的宫女,在一侧坐下。 闻淑妃的暖阁果然比她的寝殿温暖多了。 如今阖宫都烧了地龙取暖,闻淑妃殿内又足足摆了三个炭盆,烧得旺旺的,只坐了会儿,方芷萝便觉得身上暖得要出汗了。 “娘娘生病了吗?” 闻淑妃艰难地喝完药,才回话:“没有,本宫只是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这是太医院开的滋补气血的药。” 东夷城四季如春,而大夏的京城,一到冬天冷得很。 每年冬天,闻淑妃都恨不得躲在暖阁里不出去见人。 闻淑妃放了一颗蜜饯在嘴里。 两人闲聊了几句,待到闻淑妃要午睡了,方芷萝也只得离开了。 一到外头,温度骤然下降,方芷萝抱臂,埋头小步急走,心里想着: 怪不得后宫人人都要争宠往上爬呢。 瞧瞧淑妃过冬的装备,那件雪狐皮毛大氅,真真是好看得很。 再看她…… “阿嚏……” 方芷萝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喷嚏。 因为坚持不用炭盆,加之昨晚温度骤降,第二天醒来,方芷萝就迷迷糊糊发烧了。 银屏差小安子去请太医。 太医开了药,银屏又放心不下别人,便亲自去煎药。 “银屏姐姐,才人烧得这么厉害,不然请皇上来看看吧?” 春花在门口站着,试探说。 “不许去。” 银屏厉声道,“你手头的事做完了?” 春花转身离开,嘴里嘟嘟囔囔的。 她回去精心打扮了一番,离开了沧海阁。 秋蕊喊住她,“银屏姐姐不是不让你去吗?” 春花翻了个白眼,“皇上都多少天没来了。现在才人病得厉害,我去请皇上来怎么了?” 方芷萝病着,银屏的药还要一个时辰才能煎好。 到时,伺候在皇上跟前的就只有她一个……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是每天有的。 春花脚步轻快,离开了玉堂宫。 萧珩在勤政殿看奏折。 万保进来通报:“皇上,沧海阁的人来报,说是方才人病了。” 萧珩放下手里的奏折,眉头皱起,“病了?什么病?” “高热不退。应该……是着凉了。” “请太医了吗?” “请了。” 萧珩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中奏折,起身离开。 万保跟在后面。 刚出勤政殿,林贤妃带着自己的宫女过来了。 “皇上。” 林贤妃欠身行礼,“皇上这是要去哪儿?臣妾做了一碗猪肚鸡汤,正要拿给皇上尝尝。” “下次吧。” 萧珩已上了轿辇。 林贤妃脸色微变,但还是行礼,“恭送皇上。” 林贤妃的目光很快落到那个妖里妖气、花枝招展的宫女身上,美目轻眯。 “那是哪个宫的宫女?” 檀香道:“娘娘,那是沧海阁的春花。” 林贤妃没说什么,带着宫女离开了。 萧珩一进沧海阁,就皱紧了眉头,责备一旁的春花:“怎么里头这么冷?炭盆呢?” 春花低头,“回皇上,这是才人的意思,她……她说炭盆烟大,用了不舒服。” “胡闹。” 萧珩道:“你们也由着她胡闹,难怪给自己冻病了。” 春花道:“奴婢这就去端炭盆。” 话落,她转身,直接吩咐秋蕊。 “你快端两个炭盆进来。” 接着,春花去准备茶水。 等她带着茶水进寝殿时,萧珩坐在床边,俊美的脸蒙上一层阴翳,看着床上烧得红通通的方芷萝。 她睡着,萧珩便没有吵醒她。 “皇上。” 春花低声,“喝茶。” 萧珩看也没看,只说:“放边上,下去吧。” 春花抿唇。 这可不行。 她要是就这么下去了,那今天的力气不是白费了。 “是。” 她嘴上这么说,却故意将茶水泼到萧珩身上。 萧珩一惊,连忙站起来。 “皇上,奴婢不是故意的,皇上……” 春花娇声娇气地说,忙抽出手帕,去擦拭萧珩被茶水打湿的外袍。 同时,身子还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凑。 萧珩忽而扣住她的手腕,直直盯着她。 春花原以为自己勾引成功,不料对上的,却是一双布满戾气的黑眸。 “又是你?” 萧珩喊人,万保进来。 “把这奴婢拖下去打二十板子,罚入辛者库。” 春花这才慌了,跪下磕头:“皇上,奴婢再也不敢了,皇上……” 万保让小太监把她拉出去。 春花的哭喊求饶,吵醒了床上的方芷萝。 她迷糊睁开眼,“皇上……” 萧珩蹙眉,将要起身行礼的她按下去,“你躺着别动。” “才人,才人你帮我求求情吧才人,奴婢不是故意的……” 第60章 萧珩探病方芷萝 春花哭得梨花带雨,头都磕红了。 方芷萝原本发烧就头疼得很,这会儿被吵得更是头晕脑胀。 “皇上……” 她一开口,嗓子沙哑厉害。 萧珩不等她说什么,便道:“你这个宫女心怀不轨,朕帮你处置了,你休要给她求情。” 方芷萝眉头微动。 她就说萧珩怎么会过来,她刚刚还一再叮嘱银屏,不要惊动萧珩。 不过迷糊了会儿,一睁眼他人就在跟前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春花想趁机勾引萧珩,就以自己为饵,喊了他过来。 可惜,她虽有几分美貌,萧珩却不是那么好勾引的。 当初她那般谨慎小心,也是险些触怒圣颜。 春花被拖了下去。 “才人……” 她怨恨地看着方芷萝。 她居然真的不帮她求情。 辛者库那种地方,进去了,她一辈子就毁了。 她才十六岁,她要在那里待到二十五岁,简直如噩梦一般。 春花被杖刑,哭喊的声音很大。 银屏被惊动了,走出来瞧。 小安子在边上啐了声,跟她解释:“春花一直想勾引皇上,之前被打过一次还不长记性,这次皇上罚她去辛者库了。” 银屏一怔,“皇上来了?” 小安子点头,“是,就在才人寝殿呢。” 银屏看着被打的春花,轻哼一声。 “她自找的。” 说完,她回去继续煎药。 寝殿。 “咳咳……” 方芷萝被炭盆呛得直咳嗽。 别说她了,连萧珩都忍不住打开了紧闭的窗户。 原本还怕她再吹风受寒,现在他倒是理解了方芷萝为什么不肯用炭盆。 其实这黑炭并不能算多差。 方芷萝是用不惯,萧珩呢,他用惯了最好的,自然瞧不上这东西。 “内务府怎么拿这种炭过来?” 方芷萝身子动了动。 萧珩又道:“不是让你别乱动吗?” 她还是坐了起来,身子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萧珩眉头动了下,帮她掖好被子,防止她着凉。 “嫔妾这个位分,只能用这种炭。” 方芷萝淡淡道。 萧珩眸色一凝,抱着她,没说什么。 沉默了会儿,他又问:“那个春花不正经,你难道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啊。” 方芷萝轻叹了口气,幽幽道:“可那是内务府拨来的人,嫔妾这里刚走了一个太监,若又打发走一个宫女,就没人伺候了。” 萧珩皱眉。 这内务府往她这里塞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是心比天高的攀龙附凤之徒,就是内外勾连、诬陷她的奸贼。 “皇上。” 方芷萝脸蛋贴在他温热的怀里,情不自禁感慨:“皇上身上真暖和。” 他摸摸她的小脸,“没个正形。” 方芷萝轻声一笑,抱他更紧了两分。 不多时,银屏端着药进来。 她低着头,不敢看,只道:“皇上,才人,药熬好了。” “放下吧。” “是。” 银屏出去了。 萧珩端着药碗,舀起一勺,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送到她唇边。 方芷萝张唇,药一入口,她的小脸就变得皱巴巴的。 “好苦。” “良药苦口。” 萧珩又喂她一勺。 喝了几口后,方芷萝实在受不了这一口一口的酷刑,说:“皇上,放边上凉会儿,待会嫔妾一口气全喝了。” 他想了想也好,遂照做,又拿起一颗蜜饯,递给她。 方芷萝张唇吃了。 然后,她又挪了挪身子,抱着萧珩不撒手。 萧珩轻笑一声,垂眸睨着她粘人的举动,“你怎么生个病,就跟孩子似的。” 缠着人不肯放。 “嫔妾想皇上了。” 萧珩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这句话倒是说得情意绵绵,叫人动容。 他却仍是轻嗤不屑,“你想朕,怎么从不去找朕?” 沉默了会儿,在萧珩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忽然说:“嫔妾不敢。” 因为生病的缘故,嗓音夹杂着鼻音,透着几分委屈的意味。 萧珩心里坠坠地沉了下。 “不敢?” 他抚摸她披散的长发,淡淡:“你是怕朕?” 她摇头。 萧珩没再问了。 不怕他,那就是怕后宫其他人了。 她刚入后宫,便树了几个仇敌。 要不然,也不会有之前被诬陷的事。 是因为那件事情,让她害怕了,所以畏畏缩缩,想他却也不敢来找他? 萧珩薄唇抿起,看着怀里乖顺柔软的小女人,眸底一片深沉。 片刻温馨过后,万保隔着屏风,在外面道:“皇上,桐华殿差人来请皇上用午膳。” 没等他说什么,怀里的女人一下子将他抱得更紧了。 “朕知道了。” 话落,腰上的手臂也跟着松了。 方芷萝从他怀里出来,素净的脸蛋过分的白皙,显得没什么气血。 她垂着眼帘,语气恹恹的,“恭送皇上。” 萧珩摸摸她温凉的小脸,“朕晚点再来看你。” 她没什么动作,似乎是不信他还会再来,只重复着:“恭送皇上。” 萧珩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提醒她:“药凉了。” 方芷萝回神,去拿药碗,一口气全喝完了。 看她喝完了药,萧珩才转身离开。 方芷萝含了颗蜜饯,还是盖不住嘴里的苦涩。 萧珩去了桐华殿。 一进去,董贵妃便不高兴地埋怨:“皇上许久没来臣妾这里了。” 萧珩脱下披风,董贵妃亲手接下,递给一旁的宫女。 “三日前不是来过?” 董贵妃撇嘴,“那也是三日前了。” 何况,也只是陪她吃了个饭罢了。 “皇上,臣妾的小厨房做了新菜式,皇上一定喜欢。” “嗯。” 萧珩坐下。 董贵妃帮他盛汤,话语里试探着萧珩。 “皇上这些日子,怎么总去贤妃那儿?” 萧珩面色冷淡地看过来,“贵妃想说什么?” 董贵妃知道自己逾矩了,把汤递到他跟前,撒着娇:“臣妾就是想皇上了。” 萧珩喝了勺汤,看似无意地提起:“调查尚婕妤早产之事,贤妃也帮了皇后许多。” 董贵妃脸色一变。 果然,那两个女人如今沆瀣一气了。 她陪着笑,帮萧珩布菜,“是么,那皇后查得如何了?” “皇后怀疑,是贵妃所为。” 萧珩眸光平静地看着她。 董贵妃一怔。 第61章 萧珩赏赐董贵妃 “皇上。” 董贵妃一下子起身,跪在萧珩跟前。 旁边伺候的宫人,也跟着一同下跪。 董贵妃抬眸,妆容精致的眉眼,一下子全红了,楚楚可人地凝望着他,委屈得很。 “皇后她一贯针对臣妾,臣妾没做过,请皇上明察。” 萧珩面无表情,只抬手,要去扶她起来。 “朕没说是你,你快起来。” “不。” 董贵妃咬着唇,眼角一滴泪滚落,“皇上若不是听信了皇后的谗言,这些时日怎么会一直冷着臣妾?皇上,臣妾此前虽然和尚婕妤有过节,可也不过是争风吃醋罢了,皇上也罚过臣妾,臣妾早已悔改,哪里还会谋害她腹中龙胎?” “朕知道了,皇后那里还在查,她只是怀疑,并没有充分的证据。” 董贵妃却哭得更委屈。 “怀疑?皇上,这后宫这么多妃嫔,皇后为何单单只怀疑臣妾?臣妾已然是贵妃,又最受皇上宠爱,为何要去为难昔日一个小小的美人?就算尚婕妤当初产下皇子,也不会越过了臣妾,臣妾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珩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董贵妃抽抽噎噎,哭得停不下来。 “皇上,前些日子,臣妾才无意中得知,原来当年,臣妾生大皇子难产是有原因的。” “什么?” 萧珩骇然。 萧珩继位之初,原本就伴随着各种流言蜚语。 而登基之后,良妃生产一尸两命,皇后肚子里所谓的能佑大夏国运的贵子,也没能生下来。 那时,朝野上下,都说是萧珩残暴、得位不正导致的天谴。 董贵妃生产时,胎大难产,生了一天一夜。 萧珩彼时就候在殿外,每分每秒对他而言都是折磨。 后太医院实在束手无策,让萧珩选择保大保小,萧珩深知这个孩子若再生不下来,朝野的言论只会更加难听。 然,董贵妃是董将军唯一的女儿,她两个哥哥,先后跟随秦王和萧珩战死沙场。 如果董贵妃也死了,萧珩无法对董家交代。 他让太医院尽力保董贵妃,可董贵妃一心要生下这个孩子。 最终,大皇子降生,董贵妃昏死过去,将养了小半年,才慢慢恢复过来。 大皇子出生后,萧珩身上所谓的“天谴”“无后”一说,自然不攻自破。 也因为大皇子的出生,董贵妃由德妃晋位贵妃,从此在后宫开启了多年的盛宠不衰,风头直逼皇后。 董贵妃边抹眼泪,边道:“当年,臣妾有孕,皇后娘娘送了许多补品给臣妾安胎。那时,臣妾还以为皇后仁善心慈,一一都收了,也遵了皇后的嘱咐,为了龙胎健壮,每日各种食材进补。可谁知道,这竟是她故意所为。正因为这不加节制的进补,才导致龙胎过大,臣妾生产的时候才会难产。皇上……” 董贵妃扑在他腿上,哭得难以自抑。 “皇后自己遭遇过难产的痛楚,她竟然会如此狠心,谋害臣妾和臣妾肚子里的龙胎。若不是上天庇佑,臣妾和大皇子,如今哪里能好好地站在皇上跟前?” 萧珩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董贵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萧珩蹙着眉头,哪里晓得事情会是这个进展。 “当时给臣妾安胎的太医,是上一任的太医院院判,早已告老还乡,去年便去世了。而给臣妾安胎的嬷嬷,是太后派来的,太后她……” “贵妃。” 萧珩打断她的话,示意她慎言。 一旁的金蝉补充:“皇上,若不是上次贵妃娘娘去探望尚婕妤,从贤妃口中得知,孕后期不宜过度滋补,我们贵妃娘娘还蒙在鼓里呢。” 萧珩眉头皱紧。 这件事情他也有些印象。 董贵妃那胎,在皇后难产失子之后,因而十分受重视,萧珩那时为防龙胎有恙,孕晚期时几乎天天去看她。 她每日食的,都是些极其滋补营养的汤食。 她还说,自己本没什么胃口,但为了龙胎健康成长,也要多吃一些。 萧珩叹了口气,轻轻拍着董贵妃的后背宽慰,“好了,朕会着人去查的。” 董贵妃趴在他腿上,哭诉:“皇上,皇后如此冤屈臣妾,臣妾实在委屈。” “先用膳。” 萧珩道。 董贵妃起身,行了个礼,去整理仪容了。 …… 凤藻宫。 午后,林贤妃来探望皇后。 皇后原本没什么大碍,打算明日恢复正常的晨昏定省。 两人说着话,忽然宝婵来报:“皇后娘娘,贤妃娘娘,皇上刚刚赏赐了好些珍宝给贵妃。” 皇后正喝着药,闻言眉头蹙起。 她放下药碗,又用帕子轻轻擦着唇角,“怎么回事?” 这些时日,萧珩虽还会去看董贵妃,可恩宠已然被林贤妃分去了许多。 用个膳的功夫,怎么无缘无故如此奖赏她? 皇后去看林贤妃。 林贤妃低垂眼帘,也在思索什么。 “你如今身子如何?” 林贤妃递给皇后一颗蜜饯,皇后接过放入口中含着。 她浅浅笑着,“娘娘这是何意?” 皇后道:“皇上对她的恩宠不是一朝一夕的,你若要继续往上爬,将她的风头盖过。只怕,还得再要一个孩子。” “臣妾福薄,只怕是难。” 皇后道:“你从前是不争不抢,皇上少来你宫里。如今,有本宫帮你,你再得一个皇儿,有何难?” 林贤妃起身行礼,“谢皇后娘娘抬举。若臣妾真能再得一个皇儿,必让他养在娘娘膝下,好让皇儿和臣妾都牢记,一切荣光皆仰赖于皇后娘娘。” 皇后眸中露出几分欣喜和期待。 她倒是没想把林贤妃的孩子养在自己膝下,毕竟她自己也是高位妃嫔。 不过,林贤妃这般谨慎守则,也让皇后更加信任和安心。 她点点头,说:“本宫要午睡,你先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 林贤妃一走,宝婵也为皇后感到开心:“娘娘,若贤妃娘娘真能再生一个皇子,养在娘娘膝下,娘娘日后也不孤单了。” 皇后支着额头,淡淡地道:“贤妃仗着家世进宫,容貌又是中人之姿,一直不受皇上宠爱。如若不是本宫提携她,她怕是真要半生青灯古佛,在宫里孤寂老死了。” 第62章 贵妃和贤妃斗法 皇后前阵子翻过彤史。 这些年,萧珩虽隔三差五去看她宫里,可也只是探望二皇子。 林贤妃,已经有三年多未曾侍寝了。 后宫里多的是花一样娇艳欲滴的女人,林贤妃年纪最大,容貌又不出众,不讨萧珩喜欢很正常。 “只是,皇后娘娘,贤妃毕竟家世显赫。若日后她真得了势,成了下一个董贵妃怎么办?” 宝婵仍是为皇后担忧。 总不能自己养虎为患,日后反被咬上一口吧。 皇后轻笑,“林相已然老迈,要不了三五年便要罢官。而贤妃的弟兄们,又没一个御前重用的,等林相辞官,林家也就每况愈下了。” 再说,就算林相仍在,林家的影响力也越不过叶家去。 皇后还是有把握,能控制住林贤妃的。 宝婵点头,“还是娘娘考虑周全。待林相告老,贤妃反倒成了林家的依靠。届时,她也只会更加巴结皇后娘娘。毕竟,她再如何,也只是一个妃嫔,越不过娘娘您去。” 皇后闭上眼睛。 有了这样的期待后,她觉得自己身子都转好了许多。 要是,她能多活几年就好了。 晚膳时,林贤妃和董贵妃的人都在勤政殿外,请萧珩过去。 白果白了一眼金玉:“皇上昨日便说了,今日晚膳来金华殿,陪我们贤妃娘娘用膳。” 金玉似笑非笑,“是么,那就看皇上是去金华殿,还是桐华殿了。” “你……” 白果忿忿。 要说是从前,她绝对不会和贵妃宫里的人起冲突。 可今日,分明是萧珩答应贤妃在先,董贵妃却故意派人捣乱,实在过分。 这时,万保走出来,面对两个针锋相对的宫女,陪着笑道:“皇上政务繁忙,今日在勤政殿用膳。” “可是皇上昨日说……” “两位姑娘,请回吧。” 万保打断白果的话。 白果鼓着腮帮,气不过,却也只好走了。 都怪董贵妃,要不是她搅和,皇上才不会独善其身,一个人用膳呢。 金玉回去复命。 董贵妃闻言,眉梢轻扬,不屑地笑:“怎么?贤妃现如今不吃斋念佛假慈悲了?” 金玉道:“娘娘,如今皇后有意提携贤妃与您作对,日后这样的事情只怕更多。” “本宫可不怕她们。她们俩,一个病歪歪,一个丑八怪,哪怕再加叶嫔那个没脑子的绑在一起,本宫也不稀罕。” 董贵妃坐下,兀自用膳。 话虽如此,她还是铁青一张脸,眸光凶狠。 …… 方芷萝烧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 晚上时,烧才退了点,喝了点八宝米粥。 她坐起喝粥,才瞥见房间里放了一个炭盆,里头燃的是红萝炭。 银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着解释:“是皇上让内务府送来的。” 红萝炭,得贵嫔以上的主位才能用。 不过宫里,叶嫔和秦嫔,用的也是红萝炭。 她们二人一个仗着太后,一个仗着秦贵太妃,自是不一般。 其他的妃嫔,都严格遵守宫规。 方芷萝看着那红红的炭火,竟是一丝烟味都没有,果然是上等的炭种。 也不知,她何时能用上这样好的炭了。 她一边喝着粥,一边听银屏跟她说今日后宫发生的事情。 方芷萝放下碗,打算再度躺回床上,银屏制止她,“才人,皇上不是说晚上要来吗?要不您起来洗个脸梳洗打扮一番?” 方芷萝淡淡道:“他不会来的。” 银屏微愣,“为什么?” “你刚刚不是跟我说,贵妃和贤妃斗上了么。晚膳没斗出个输赢,依照贵妃的性子,晚上她一定会想办法让皇上去她宫里的。” 她一贯是后宫最得宠的,如今林贤妃想和她争,她自然不会退缩,还会想办法,让贤妃知难而退。 “可……皇上明明说了,要来的。” 银屏为她委屈。 方芷萝已经躺下了,满脸的云淡风轻,“皇上昨日不也答应了贤妃,去她宫里用晚膳。结果贵妃的人一掺和,皇上不就没去了?” 银屏抿着唇,不说话了。 方芷萝侧身躺着,闭目悠悠道:“他不来正好,我好好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去皇后宫里请安呢。” 银屏帮她掖了掖被子,默默退下了。 方芷萝睡下了,小安子在外守夜。 如今沧海阁只有一个太监,小安子得日日值夜。 银屏给他端了一杯姜茶暖暖身子,又道:“待明日才人病好了,我告诉才人,让她去跟皇后娘娘说,再多要一个太监来。” 小安子接过姜茶,笑道:“银屏姐姐,才人自有她的打算。” “什么意思?” “若告诉皇后,再从内务府拨一个太监来,谁知道是不是又一个小平子?” 银屏皱眉,“可,如今天冷了,你日日值夜也不是个办法啊。” 小安子裹紧被子,捧着姜茶喝了一口,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这有什么。等才人得了宠,皇上自会拨人来。何况,才人待我亲厚,只是值夜而已,比我从前做的差事轻松多了。” 银屏笑,“你若这样想就最好,我是怕你觉得委屈。” “不委屈。” 小安子道:“银屏姐姐,你也去歇着吧。” “嗯。” 银屏内心焦灼,仍是不安。 想着天色还早,她就又出去打听了一番。 果然,董贵妃早早遣了人去找萧珩,说是贵妃头疼不适。 而萧珩的轿辇路过金华殿时,听到古筝的乐声传来。 萧珩让人停下轿辇,金华殿的人还以为萧珩要进去,满怀期待准备接驾。 然而,萧珩只在外头听了会儿,就走了。 他还是去了董贵妃宫里。 后宫众人得知后,不免感慨:贵妃的恩宠,果然稳固得很。 连林贤妃,也从此事中受挫了一二。 看来,她得另想他法了。 萧珩叫了太医来给董贵妃看,陪了她一会儿。 “你好生歇着吧。” 董贵妃见他起身要走,忙道:“皇上,您不陪臣妾了吗?” “太医让你静养,明日你也不必去给皇后请安了。” 董贵妃扁唇。 没办法,她也怕只是叫萧珩来宫里,他会因为晚膳的事情,去贤妃宫里安慰她,才编了个身体不适的缘由。 哪里晓得,人虽来了,她却留不住。 “恭送皇上。” 她只好无奈送萧珩离开。 萧珩离开时,已经是亥时三刻。 董贵妃躺下休息,不多时却听宫人来报: “皇上去了沧海阁。” 第63章 夜半前往沧海阁 “沧海阁?” 董贵妃怒目。 一旁的金蝉宽慰她:“贵妃娘娘,皇上已经有十日未去沧海阁了……” 意思是说,哪怕萧珩撇下她去了沧海阁,也算不得什么。 毕竟贵妃“生病”,也是不能侍寝的。 “十日又如何?” 董贵妃没好气,“这后宫的女人,十天半个月见不到皇上的才是常态。” 容嫔、秦嫔之类,不是已经许久未曾伴驾了么? 董贵妃眯起眼睛,细细想来。 虽说萧珩不准方芷萝诞育皇嗣,可对她的恩宠却是不少的。 一个月里,总有那么两天是她侍寝。 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可细细数来,她的恩宠,在后宫中也算得上前列。 金蝉道:“那方芷萝姿容出色,皇上……一时新鲜也是有的。可贵妃娘娘您是不一样的,这么多年,后宫何曾有谁越过了您去呢?” 这也是。 董贵妃舒了口气,“罢了,眼下本宫对付皇后和贤妃要紧。一个出身卑微、位分又低的小才人,还不知有没有那个命数,走到本宫眼前来。” 方芷萝,根本够不上她的对手。 让她腾出精力来对付,实在浪费时间。 就留给柳贵嫔、容嫔、叶嫔之流去对付好了。 …… “参见皇上。” 小安子迷糊打着盹,才惊觉萧珩来了,连忙行礼。 萧珩看他一眼,问:“你们才人这就睡了?” “回皇上的话,才人喝了药便睡了。” “她今日可曾用过膳?” “晚膳时用了半碗粥。” 萧珩蹙眉,拨开帘子,走了进去。 待他进去后,小安子忙把门关好,而后哆哆嗦嗦钻回被子里继续值夜。 进了寝殿,温度总算比他白日里来时温暖了许多。 两个炭盆,皆烧得暖烘烘的,一看就是刚添的炭。 萧珩刚从外头进来,手还是凉的。 他伸手在炭盆前烘了会儿,转脸看向床上那蜷缩着的、小小一团的身影。 萧珩的眉头慢慢皱起来。 她那被子,看起来并不厚实。 要不然,她也不会冷得缩成一团。 烘热了手,萧珩慢慢走到床边,轻轻拨开被子,手指探进去,摸了摸女人的脸。 不烧了。 他褪了外衣,掀开被子,侧身躺进去。 刚躺定,一旁的女人翻了个身,正巧撞入他怀里。 萧珩便顺势搂住她,让女人纤软的身子靠在他怀里。 “皇上……” 方芷萝迷糊间醒了,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才抬眸迷茫地看着他。 房里的蜡烛吹灭了,此刻只有外面的月光洒进来,微弱黯淡的光线下,方芷萝只能依稀看到男人模糊俊朗的面部线条。 她伸手,摸了摸他微凉的脸庞。 萧珩握住她手腕,沉声:“嗯,是朕。” 她抱住他,脑袋埋在他胸膛上,感受到男人蓬勃跳动的心脏。 “皇上,您怎么来了?” 她嘟嘟囔囔,语气中有几分惊,也有几分喜。 “朕不是说了,会来看你的。” 萧珩摸摸她的后脑。 方芷萝睡了一天,现下没什么困意。 尤其是萧珩半夜突然造访,让她措手不及。 她真没想到他会来。 惊喜过后,就是理智和清醒的回笼。 皇后称病的这半月里,萧珩只去过贵妃、贤妃、叶嫔和她的宫里,留宿的,只有贵妃,和她。 不患寡而患不均,贵妃一直盛宠,自然无人敢议论。 可她…… 明日给皇后请安,怕是不会好过了。 “芷萝?” “嗯?” “朕在跟你说话,你在想什么?” 方芷萝在他怀里蹭了蹭,懒懒道:“嫔妾头疼,皇上刚刚说了什么?” “朕说,明日给你挑一个得力的太监过来。” 方芷萝仰头看他,“是皇上亲自挑的吗?” 萧珩轻笑,“这些内务杂事,朕不懂,不过朕让万保帮你挑。” 万保是从小陪着萧珩长大的心腹,自然不偏不倚。 他挑的人,不会有错。 方芷萝大喜,仰头在萧珩下巴亲了一口,“谢谢皇上。” 萧珩黑眸轻轻眯起。 温香软玉在怀,他原本念在她有病在身,竭力克制着,她反而不知死活地撩拨他。 萧珩搂在她腰间的手收了力,沉声警告:“安分点,睡觉。” “噢。” 她乖顺地应下,安静不动了。 本来她一个人睡,觉得被窝很冷,一直睡不暖和。 可萧珩来了之后,方芷萝只觉得身上火燎燎的,很热。 可惜男人搂着她不松手,她也不好自己挣脱开。 而且,她觉得,萧珩身上的温度也在上升。 第二日,萧珩下了朝,在勤政殿看奏折。 他吩咐万保,去内务府挑一个得力的太监送去沧海阁。 “是。” 万保应下。 萧珩忽然又想起什么,“她身子不好,再从内务府挑两件品质好点的裘衣、两套厚实的被褥过去。” “是。” 萧珩面色微凛,想了想,还是欲言又止,摆摆手让万保去做了。 凤藻宫那边。 嫔妃们入了席,候着皇后过来。 方芷萝虽然退了烧,但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她喝着小龙团,听着众妃嫔们闲聊,一言不发。 叶嫔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只是穿着厚实的冬装,不甚看得出来。 “方才人,听说你昨日病了?” 叶嫔忽然提到她。 连打瞌睡的董贵妃,都一下子清醒了,锐利的眸光朝她看过来。 她也病了? “皇上可真是疼惜妹妹啊,听说你病了,还让内务府给你送了份例外的红萝炭,又漏夜前往陪伴。后宫诸位姐妹里,如今妹妹的恩宠是独一份的呢。” 方芷萝:…… 可真会给她拉仇恨。 方芷萝放下茶盏,笑容浅淡,“叶嫔姐姐说笑了。叶嫔姐姐身怀龙胎,才是如今最贵重的。说到红萝炭,听说叶嫔姐姐宫里要多少有多少呢。” 叶嫔脸色微微一变,又继续出言嘲讽:“我是母凭子贵,皇上顾惜我肚子里的龙胎,自然也会格外关照我一些。你又靠着什么?对了,听说你宫里昨日罚了一个宫女,那宫女想复刻主子的路数勾引皇上,结果被罚去了慎刑司。啧啧,从前这样的事情可是没有的。自从方才人野鸡变凤凰后,这宫里的风气都跟着不正了。” 第64章 面包窑成功做成 “叶嫔姐姐对嫔妾宫里的事情倒是如数家珍呢。那个宫女,一开始是内务府拨来的,嫔妾位分低,哪里敢随意处置。昨日,也是她自己言行无状,惹了皇上不快,才罚了她。” 方芷萝道:“叶嫔姐姐如此为她抱不平,莫非,竟是不小心处置了叶嫔姐姐的人?” 叶嫔冷笑,“可笑,一个小宫女,能跟我攀上什么关系?” “嫔妾若是有错,自有皇后娘娘责罚。叶嫔姐姐张嘴就是嫔妾带坏了宫里风气,嫔妾不知,叶嫔姐姐这是在讽刺皇上昏庸,还是暗指皇后管理不善?” “你……” 叶嫔腾地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脸蛋气得发红,指着方芷萝:“你胡说什么?” “方才人真是好一张利嘴啊。” 董贵妃冷幽幽开腔。 方芷萝低头垂下眼帘,恢复以往的乖顺模样。 “贵妃娘娘,嫔妾自知身份低微,能有幸服侍皇上已然是嫔妾此生最大的福分。若不是叶嫔攀诬贬损在先,嫔妾也不会如此。” 董贵妃红唇不屑地勾起,直直看着她,问:“昨日你生病,皇上缘何还来你宫里留宿?” 方芷萝低头沉默了片刻,众人皆看着她要如何作答。 随后,方芷萝眼圈一红,忽而抽噎起来。 “此前,嫔妾遭人诬陷,宫里去了一个太监。昨日又有一个心怀不轨的,就当着嫔妾的面对皇上举止不当。想来,皇上也是怜惜嫔妾身边无可用之人,皆是心怀不轨之徒。故而,对嫔妾怜惜几分。” 秦嫔讶异,“当着你的面,就勾引皇上?这何曾把你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是。” 方芷萝擦了擦眼泪。 “好没规矩的丫头,这内务府都拨的什么人到你宫里?” 闻淑妃也跟着帮腔了两句。 董贵妃脸色微沉。 这时,皇后过来了,众人起身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都坐吧。” …… 沧海阁的小厨房要竣工了。 方芷萝画了一张图纸,给工匠看,让他们照着这图纸,给她做一个面包窑出来。 “才人,这物件闻所未闻啊……” 工匠很是茫然。 方芷萝只道:“师傅做便是了,若是做成了,我会额外给你一两银子的赏钱。” “好。” 工匠笑开,“我这就给才人做。” 这个面包窑虽然看似奇特,但实际上对于这些宫外的能工巧匠而言,并不算多繁琐的活计。 他们在皇宫内做差,一日的工钱按一百文算,一个月差不多是三钱银子。 方芷萝给的这一两赏钱,够他们三个多月的工钱了。 几日后,做工的罗师傅兴致勃勃来找方芷萝:“才人,您要的东西做好了。” 方芷萝放下茶盏,带着银屏去瞧。 别说,这古代匠人的手艺是真的精湛细致。 方芷萝给他的图纸,只有简单的设计雏形,而罗师傅为了美观,外形做得十分平整精致。 做厨房时剩下的材料,他捡了好的,都用在这里头做了装饰。 罗师傅搓着手,期待地等着方芷萝的检验:“才人看看,可是这样子的?” 看是看不出来的,方芷萝拿了一个揉好的发酵面团放进去,叫小安子添柴火。 一刻钟后,方芷萝再拿出来。 面团熟了,膨胀得圆鼓鼓的,一个简易的面包就这么完成了。 方芷萝原以为,这面包窑至少得失败一两次,才能做成功。 不曾想,这位罗师傅手艺竟如此好。 她拿了约定好的银钱给罗师傅。 罗师傅千恩万谢,激动得很。 “罗师傅是哪里人?” “回才人,小人是冀州人。” 方芷萝眼瞳亮起,“冀州哪里人?” “冀州,禹县青羊镇罗家村人。” “那你可知道牛头村?” “自是知道的,牛头村也是青羊镇的嘛。” 方芷萝大喜。 看来,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了。 “银屏,再拿一两银子来。” “是。” 方芷萝道:“罗师傅,待你年后返乡,若是有一户来自牛头村的姓方的人家来找你,你便也给他们家,做这样一个物件。” 银屏拿着银钱过来,方芷萝让她给了罗师傅。 罗师傅惊讶,不太敢收。 “才人,这……才人给的已经足够了……” “罗师傅,收下吧,请你千万别忘记我交代的事。” “是,是。” 罗师傅大喜过望,收了钱,“小人一定不忘才人的吩咐。” 交代完,方芷萝又回内殿,拿出笔墨纸砚,写家书。 银屏在边上磨墨,不懂方芷萝为何这般抬举那个工匠,还有,那个奇怪的物件,究竟是做什么的? 方芷萝听了她的话,笑而不语,只让她尝尝刚刚出炉的面包。 银屏疑惑,小心翼翼揪了一小团,放入口中,“好吃。” 方芷萝笑:“这就好吃了?我只是随便做做,还没加鸡蛋、白糖,加了这些东西,做出来更好吃。” “这东西像馒头,却又比馒头更松软,才人,您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 银屏越发佩服方芷萝了。 方芷萝笑,“那个面包窑,日后还能做更多好吃的东西呢。到时,有你惊叹的时候。” “那才人,让罗师傅给家里做是为何?” 方芷萝叹气。 “家中日子不好过,爷爷奶奶年纪越发大了,弟弟妹妹尚且年幼,爹爹和娘亲每日早出晚归辛勤劳作,也只是堪堪果腹。宫中不管做什么,都需要银钱,我得为自己打算,也得想着他们。所以,不如传授他们一门手艺。” 冀州苦寒之地,民众生活原本就贫苦。 冬日里,有红薯、窝窝头,糙米粥已然是不错。 至于馒头这类精食,只有少数人才吃得上。 所以,方芷萝打算让他们离开牛头村,去镇上买一个小屋做这面包的生意。 有她寄过去的银钱,绝对是足够他们去镇上购置房产的。 这玩意新奇,镇上肯定会有许多人家愿意买的。 只是,方芷萝怕他们做惯了农活,会舍不得村里的田地。 她只得在家书中再三叮嘱凌云,听她的话行事。 凌云自小聪颖,是家中的希望,他的话在长辈那里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第65章 芷萝过十六生辰 京城下第三场大雪时,方芷萝的小厨房做好了。 她穿着粉色锦缎长袄,披着一个兔绒的披风,出了内殿,到了小厨房。 忙活了一个时辰,银屏实在看不下去,催促她去休息:“才人,今日是您的生辰,您若是想吃什么,吩咐奴婢做就是,怎么自己亲自动起手来?” 一旁的小安子,正满头大汗,奋力帮方芷萝打着鸡蛋清。 方芷萝要做戚风蛋糕。 只可惜,前头做的两个都废了,这次这个,她谨慎小心,可不能再浪费了。 “你都说了,今日是我的生辰,那么皇上是一定会来看我的。既如此,我哪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方芷萝促狭一笑。 银屏叹气,“唉,才人您有时惫懒,有时上进,真叫人看不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惫懒的时候,是她在掩藏锋芒,猥琐发育。 这时候上进……是因为她实在受不了黑炭。 尤其,是在萧珩给她送了一次红萝炭后,她更加由奢入俭难。 只要再往上爬一阶,就能用上银霜炭,银霜炭也是不错的炭种,仅次于红萝炭而已。 好不容易,方芷萝的戚风蛋糕做成了,午膳时,萧珩却没来。 银屏打听了消息,说:“皇上去了贵妃宫里。” 方芷萝托着下巴,看着桌子热腾腾刚出炉的蛋糕,“罢了,你们陪我一起吃吧。” 她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大一个蛋糕。 众人早就闻着蛋糕香流口水了,方芷萝说了这话,他们又是高兴,又是惶恐的。 “才人……” “银屏,分一下。” 方芷萝道。 “是。” 如今宫里两个太监,两个宫女。 内务府新分的一个太监,叫小林子,是个沉默少言,闷头做事的老实人。 秋蕊么…… 近来没见有什么动静,方芷萝也就一直留着。 “哇,才人,这蛋糕可真好吃。” 小安子说。 银屏也惊叹,“似乎与才人从前做给尚婕妤的不一样呢。” “自是不一样的。” 方芷萝说:“这蛋糕也有多种做法。” 若不是没有淡奶油,她做不了奶油蛋糕,还能做更好吃的。 萧珩没来,她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小块蛋糕,便去午睡了。 晚上,萧珩总算来了。 “什么味道?” 一进内殿,他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很是奇特。 “参见皇上。” 阖宫行礼。 萧珩将方芷萝搀扶起来,一眼看到了桌上的戚风蛋糕,笑:“你又做了新的东西?” “是啊。” 方芷萝道:“今日是嫔妾生辰,自然是要吃蛋糕的。” 萧珩轻笑,“什么道理,闻所未闻。” 他坐下,见她桌上除了那个蛋糕,并无其他特别精致的菜色。 “不是生辰么?怎么不让小厨房多做点美食?” 方芷萝也坐下,“嫔妾的小厨房又没有厨师,这些,还是银屏做的呢。” “这么看来,朕倒是知道生辰礼该送你什么了。” 方芷萝撇撇嘴,不高兴的样子,“皇上真小气。嫔妾十六岁生辰,您就送一个厨师啊?” 银屏分好了一块蛋糕,放到萧珩跟前,萧珩拿起咬了一口,正要赞一句味道佳,就听到方芷萝这话。 他眉头一动,不免失笑,“那你要什么?” “皇上难道没给嫔妾准备生辰礼么?” “自然是准备了的。” 他说完,从袖口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匣。 方芷萝接过,打开木匣,里头躺着一串珍珠项链。 珍珠颗颗莹润透亮,大小也几乎分毫不差,可以说是上等的品质了。 “喜欢么?” 萧珩很喜欢她做的蛋糕,吃了两口才想起来问她。 “喜欢。” 方芷萝交给银屏,让她收起来。 两人继续用膳。 今日是她生日,萧珩又来用了晚膳,不出意外自然会歇在她宫里。 洗漱过后,方芷萝回到寝殿,只见小桌上,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这是……” “长寿面。” 萧珩道:“你今日过生辰,自然要吃长寿面的。” 方芷萝摸摸自己的肚子,“可是皇上,嫔妾实在没有胃口了。” 萧珩幽静的眸子看着她,“这可是朕亲手做的。” 方芷萝惊讶,朝他走来,“真的?” 他看着小女人惊喜的模样,道:“君无戏言。尝尝看。” 方芷萝于是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萧珩看着她面无波澜的脸,看不出好不好吃。 他便问:“好吃么?” “好……吃。” 原本她还不信,现在她信了,这确实是萧珩做的。 面条夹生就罢了,这一点味道没有,方芷萝都怀疑他是不是忘了放盐。 萧珩颇有几分矜傲,“看来朕也是有些天分的。” “……” 方芷萝忍俊,便故意夹起一筷子,对他说:“皇上,要不要尝尝?” “也好。” 萧珩凑过来,方芷萝把面条喂到他嘴里,只见他登时就变了脸色。 入了口的面条,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时竟僵住了。 都入了口,吐出来便十分不雅,他只好皱着眉头,咬断面条,将嘴里的胡乱嚼了两下,赶紧咽下。 “哈哈哈……” 对面的穿着浅色寝衣、披散长发的女人,笑得灵动明艳。 萧珩眯眸,“你竟敢戏耍朕?” “嫔妾冤枉。” 方芷萝托着下巴,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这可是大夏天子亲手给嫔妾做的,其中意义早已越过了食材味道本身,嫔妾难道还敢说不好吃吗?” 萧珩不吃她这套,轻嗤,“既如此,那你便吃完吧。” 方芷萝:…… 她鼓着腮帮,不高兴地看着萧珩,“皇上戏弄嫔妾。” “是你戏弄朕在先。” 萧珩道:“罢了,朕也不为难你。大概是朕把盐和糖看混了,所以才闹了笑话。” 方芷萝起身,走到萧珩跟前,搂着他的脖子,娇俏道:“但皇上的心意,嫔妾心领了。” 萧珩顺势搂住她的腰,将人带到怀里,眸色浓稠:“那你如何谢朕?” 方芷萝将脸凑上去,“吧唧”一下,亲在萧珩唇角。 萧珩眸色暗下,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下去。 他已有大半月没来沧海阁留宿,这次缠绵到了深夜。 外头的梆子打到三更时,方芷萝气喘吁吁趴在萧珩身上,气息微弱不匀:“嫔妾的生辰结束了。” 第66章 李太医请平安脉 古人过的虚岁。 其实今日,只是原主十五周岁的生日。 但古人的虚岁,却是出生算一岁,过年加一岁,与生辰无关。 萧珩摸着她垂下的青丝,嗓音轻哑:“芷萝还是个小姑娘……” 十五六,花骨朵一般的年纪。 方芷萝撇撇嘴:“嘉成皇后在嫔妾这个年纪的时候,皇上都已经会说话了吧?” 古人结婚都早,秀女们只要年满十四就可以入宫选秀。 嘉成皇后虽是奉旨入宫,没有选秀,可那年,也不过十四岁。 生萧珩的时候,只有十五岁。 萧珩眼眸微暗,没有做声。 安静了良久,方芷萝正在心里暗暗揣摩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时,萧珩道:“睡觉吧。” “好。” 她从他身上下来,睡在他身侧,靠着他而眠。 翌日,方芷萝是被银屏叫醒的。 “才人,才人,快醒醒,该起床了。” 方芷萝迷糊地揉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了。” 辰时要去给皇后请安,她得起来梳洗装扮了。 方芷萝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 “皇上走了吗?” “已经走了。” 银屏道。 方芷萝洗完脸,才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身子一激灵,“皇上走了?” “是。” 银屏憋着笑看她。 方芷萝起床后就迷迷瞪瞪的,被她引着梳头洗脸,她正要看她何时才能反应过来呢。 “那……我……” 她一时语无伦次,“皇上没让来康给我送避子汤了?” 银屏摇头,喜出望外:“才人,您终于让皇上准许你诞育皇嗣了。” 方芷萝皱眉。 她并没做什么。 只是,正如她一开始并不懂萧珩为什么让她喝避子汤。 她现在也不懂,他怎么又不让她喝了。 近日越发冷了,早上请安时,皇后涂了厚厚的胭脂,也盖不住憔悴的脸色。 帕子捂着唇,接连咳嗽了两声,皇后才看向尚婕妤的位置,淡淡出声:“尚婕妤做了个双月子,气色看着已然恢复了。” “是。” 尚婕妤淡淡道:“嫔妾自然会好好保养身子,要不然,岂非让当日算计嫔妾的人得意。” 闻言,皇后垂眸,轻叹了声气。 “罢了,本宫今日身子不适,你们请了安便各自回去吧。尚婕妤,你留下。” 尚婕妤眸含期待地看着皇后。 莫非,皇后已经查到真凶了? 不,如果查到的话,她当着众人的面就宣布处置了。 独独留下她,只怕是疑点重重,却又不得不给她一个交代。 待众人散去后,皇后让尚婕妤来了暖阁,同她细细说了自己调查的事情。 “果然是她!” 尚婕妤眸光乍寒,胸口因为愤怒而上下起伏着。 “皇后娘娘,事情已经如此清楚了,您为何不告诉皇上,让皇上处置?” 皇后眸光平静地看着她,轻叹一口气,“你以为本宫不想处置她吗?这些话,本宫也同皇上说过,可皇上需要的是清清楚楚的罪证,而不是所谓的推理、排除、和最大嫌疑。” “可这宫里除了她,还有谁有这样大的权势?布这么通天的网?皇上难道就如此护着她吗?” “皇上护着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尚婕妤眼眸通红,十分不忿。 她又想起昔日,自己在桐华殿受辱一事。 新仇旧恨,她若是还这样忍着,只怕日后何时死于董贵妃之手,都不知道。 “贵妃是董家后人,又是大皇子生母,哪怕真犯了什么错,只怕皇上看在董家和大皇子的份上,也不会对她如何的。” 尚婕妤死死咬紧牙关。 可不是,上次她如此受辱,哪怕她只字未提,可皇上看到她脸上的伤,以及被打死的丫鬟,也不难想象她在桐华殿里发生了什么。 可他只禁足了董贵妃一段时间,放出来后,更是好一顿安抚。 她不仅什么都没失去,还得到了更多。 董家…… 董家满门忠烈,贵妃两名兄长皆以身殉国,留下的董将军也垂垂老矣,是不可能有什么大差池的。 大皇子…… 看来,只有从大皇子身上下手了。 既然董贵妃谋害她的孩儿,那也别怪她狠毒! 皇后端起茶盏喝茶,余光瞥过尚婕妤紧握的手,红唇悄悄弯起。 …… 方芷萝回到沧海阁没多久,李太医来了。 这位李太医是太医院院使,年迈持重,资质很高。 通常情况,他只给太后、皇上、皇后把脉。 也就最开始的时候,方芷萝从雨荷轩来到御前,借着萧珩的光被他看过一回。 他忽而过来,方芷萝都不知所措了。 “参见方才人。” “李太医请起。” 银屏端来一个凳子,让李太医坐下。 李太医道:“微臣奉皇上之命,来给才人把脉。” “好。” 方芷萝伸出手来。 李太医在她手腕处盖了一条软帕,覆指上去。 “才人,换一只手。” 上次给方芷萝把脉的是王太医,后来那王太医与尚婕妤早产一事有牵扯,就换了一个刘太医来给她请脉。 刘太医是芳汀的同乡,方芷萝倒是信任他,给他看了王太医开的方子,得知方子本身是无碍的。 她便一直吃着那方子,吃了几个月,确实觉得身子有所好转。 “才人此前用的方子,可给微臣一看?” “当然。” 方芷萝遂叫银屏,拿了方子出来。 李太医看过之后,道:“这张方子日后可不用了。待会儿微臣给才人新开一个滋补温养的方子,才人隔两日用一回,即可。” “好。” 方芷萝点头,又问:“李太医,如今我的身子如何?” “较之半年前已然好了许多。” 方芷萝微讶,“李太医还记得半年前给我的诊断?” 李太医颔首,“自然。那时才人劳病多伤,身子极弱。不过现下,已然好很多了。” 送走李太医后,方芷萝垂眸沉思着什么。 萧珩此前让她喝避子汤,是因为她身子不好,怕她有孕伤身? “才人,万公公来了。” 银屏打断她的沉思。 第67章 考问女子的德行 “奴才参见方才人。” 万保笑眯眯道:“方才人,皇上说昨日您做的点心他甚是喜欢,让才人即刻再做一份,送去勤政殿。” “知道了。” 方芷萝点头。 万保一走,小安子就哀嚎一声,想起了昨日在小厨房打蛋清时的噩梦。 他手腕现在还疼着呢。 “我来吧。” 一贯沉默的小林子,见状道。 “好好好。” 小安子连忙把这烫手山芋扔了出去,“反正这活计不需要什么技术,只卖力就够了。” 银屏笑话小安子,“你啊,昨日还殷勤的说要帮才人讨皇上欢心,才过了第二日就假手于人了。” 小安子长叹:“奴才这手还得为才人洒扫看家呢。” 银屏告状到方芷萝跟前。 方芷萝笑了笑,“罢了,今日就让小林子帮我打蛋清吧。” 还真不能怪小安子,昨日她做失败了两个,做成功了两个,小安子纯人工把蛋清打成蛋白霜,确实是辛苦。 有了昨日的经验,今日的戚风蛋糕,做得很快。 半个时辰后,方芷萝带着银屏,去了勤政殿。 “参见皇上。” “起来吧。” 昨日做的是大的,今日只做给萧珩一个人吃,因而只做了个小的。 萧珩今日清闲,在勤政殿看书练字。 方芷萝提前把蛋糕分切好了,方便食用。 “朕手上不干净,你喂朕吃。” 萧珩写着字,理所当然地吩咐她。 “是。” 方芷萝净了手,又用帕子擦干,拿起一块蛋糕,递到萧珩唇边。 萧珩咬了口,细细咀嚼:“绵软可口,滋味上佳。” “下次给皇上做别的口味吧。” 方芷萝道。 萧珩惊异地看她,“你还有别的做法?” “自然。” 方芷萝神气地道:“皇上爱吃,嫔妾正好爱钻研吃。” 萧珩轻笑,“你日日钻研吃食,书法是不是懈怠了?” 方芷萝讪讪。 “来,写个字给朕瞧瞧。” 萧珩把御笔放下,示意她。 方芷萝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写了一个字。 萧珩蹙眉,觑她一眼,“你还是多费些心力,在这手字上。” 说罢,他径直拿起剩下的蛋糕,送入口中。 方芷萝撇撇嘴,“嫔妾分明有进步,是皇上要求太严苛。皇上的字是从小练的,如今也不曾懈怠。皇上,您不能用您现在的水平要求嫔妾,这不公平。” 萧珩忍俊不禁,看着她委屈的小脸,“这么说,朕该用小皇子的字来和你比?” “嫔妾……” “不,小皇子们的字都比你好,看来你只能和福安公主比比了。” “……” 得,还不是和文雅公主比。 旁边伺候的太监宫女,都抿住了唇角。 “皇上这样说嫔妾,嫔妾不写了。” 方芷萝搁了笔,转身气鼓鼓道。 萧珩自顾自吃着蛋糕,时不时暼她两眼,眉眼含笑。 “好,你不写便不写。那之前许诺的奖赏,便也是没有了。” 方芷萝一怔。 这狗皇帝真是腹黑,居然一点不上套。 她只好又鼓着腮帮子,转过身来面对他,“不,皇上答应了嫔妾的,不能反悔。” “是你说不写了。” “嫔妾只说今日不写。” 方芷萝道:“不,待嫔妾把字练好前,不在皇上跟前写。” 萧珩薄唇微勾,调笑:“那朕不知道还看不看得到你的墨宝了。” “……” “万保。” “奴才在。” 萧珩道:“去御书房,挑几幅朕从前写的字送到沧海阁,让方才人临摹学习。” “是。” 方芷萝垂眸看着案几上的字。 只能说,萧珩若是不做皇帝,也定是个出色的书法家。 皇家子弟,自小接受最高端的教育。 他又如此聪慧上进,学什么什么好,实在是天赋异禀。 萧珩见她出了神,凑近她两分,“怎么不谢恩?” 方芷萝行了个礼,“多谢皇上御赐墨宝。” 她来这么一遭,萧珩原本低迷的兴致也好转许多。 他重新拿起笔练字,“你回去吧。” 方芷萝看他,“皇上今日很清闲么?” “今日休沐,没有大臣来烦扰朕。朕自然清闲。” “那皇上让嫔妾再待会儿嘛。” 萧珩写着字,没看她,只问:“怎么?” 方芷萝道:“皇上这里暖和。” 他写字的手一顿,想起那日她缩在自己怀里娇声的那句:皇上身上真暖和。 萧珩薄唇微微上扬,漫不经心道:“朕是让你缺衣少食,还是冻着你了?” 话落,他抬眸,注意到方芷萝不知何时坐到了边上,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他用毛笔敲了敲她脑袋,“朕跟你说话,你总走神,成何体统?” 方芷萝放下书,欠身行礼,“皇上待嫔妾很好,可皇上这里确实比嫔妾的宫殿暖和嘛。” 萧珩不着痕迹的,握了握她的手,果然是凉凉的。 “罢了,你留下吧。” “多谢皇上。” 方芷萝专心看起那本书来。 过了会儿,萧珩写字写累了,放下毛笔休息,见方芷萝看着那本书津津有味,不知疲倦,蹙眉看她:“你这么喜欢读书?” “没看过,觉得有意思。” 她看的这本,就是大夏文豪叶斌写的书。 “字都认识?” “半猜半蒙,差不多认识。” 萧珩轻笑,凑过来看她看的书页。 “你对这篇可还认同?” 这篇讲的是女子的德行。 方芷萝也是搞不懂,怎么不管什么朝代什么背景,这古时候的男人都对女人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 方芷萝眉头皱起。 她现在还不是很懂萧珩的心思,她也怕在这种森严的礼法规矩下说错话,惹了萧珩这个封建帝王不悦。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的前辈,嘉成皇后,就是从前言辞太过新颖大胆,哪怕有才女之名,也被那些封建卫道士抨击。连先帝,之后也谴责她没有女子德行。 “叶公是大夏文圣,想必他的言语也是受大夏民众所认可追捧的。” “朕在问你的看法。” “嫔妾……” 方芷萝想了想,才道:“嫔妾读的书不多,叶公所言的女子,确是温婉淑德,堪称女子典范。然,嫔妾以为,大夏的开国女将武将军、垂帘听政的刘太后、以及满腹诗书的嘉成皇后,她们虽与此规矩有所违背,亦是女中豪杰,是天下女子的榜样。” 第68章 芷萝晋升方美人 萧珩自小母亲去世,养在宫中。 他又不受先帝宠爱,不似先太子那般以帝王之礼教养长大。 方芷萝也只能试探他心里的天平,应该是更倾向于嘉成皇后。 果然,在听到她所言之后,萧珩黑眸沁出几分欣赏之意,宠溺地搂住她,意味深长地道:“若母妃还活着,应当会引你为知音。” “嫔妾低贱,皇上抬举嫔妾了。” “低贱?” 萧珩眼眸微凛,带有几分不悦,“你是朕的女人,谁敢说你低贱?” 皇帝的女人,享举国之养,金尊玉贵,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方芷萝垂眸,内心嘀咕:这不是你自己说的。 “芷萝,旁人那样说你,你便也如此自贬自抑?” 萧珩眸光严峻地审视她。 自她入后宫开始,宫中关于她出身的流言一直没断过。 萧珩自然也是知道的。 方芷萝陪着笑,“他们说的也是事实,嫔妾的确出身卑微。不过,嫔妾并没有自我贬低。英雄不问出处,如今嫔妾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与后宫诸位姐妹一同侍奉皇上,并无区别。” “你能这样想便好。” 萧珩搂着她,方芷萝便也乖顺地依偎着他。 她忽然想起什么,觉得这会儿问他正好,便倾过身,面对着萧珩,黑葡萄似的的眼睛眨巴了两下,才小心翼翼询问:“皇上,嫔妾有一事不明。” “什么?” 萧珩的目光还落在那页书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眼眸有些哀伤。 “皇上既然从没嫌弃嫔妾的出身低微,那之前……为何每次侍寝都让嫔妾喝避子汤?” 萧珩收回目光,看着她那张精致明艳的脸蛋,薄唇微勾,笑意不明。 “所以你此前是觉得,朕是嫌弃你,才不许你诞育皇嗣?” 方芷萝抿着唇,眼帘垂下。 “嫔妾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只是……” “只是后妃们都这样说,你便也这么觉得。” 方芷萝没做声了。 “那你现在可懂了朕的用意?” 方芷萝唇抿地更紧。 不是,他就不能直说么? 什么都要她去猜,方芷萝也是心累得很。 她沉默了会儿,轻声开口:“皇上是觉得嫔妾身子不好,不宜有孕。” 母体若是不够健壮,怀孕后胎儿发育不良,母体也难以承受胎儿吸食养分,容易流产。 而流产,对女子的身子伤害极大。 “嗯,这是一方面。” “还有另一方面?” 方芷萝掀眸看他。 她其实略略猜到了点,但是不太敢说,怕触怒圣颜。 “母妃当年生下朕后,身子就一直不好。朕有次无意听到她同宫女说,是因为过早有孕,伤了身子。” 果然如此。 嘉成皇后不到十五岁就怀上了萧珩,在现代,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 古人自然觉得习以为常,可嘉成皇后是现代人,她是知道的。 只是这样的事情,告诉孩子的话,只怕会让小孩子有心理阴影,觉得是自己的出生害了母亲。 所以,嘉成皇后只是私下里,同贴身宫女感慨了一句。 萧珩的后妃,不管是皇后、贵妃、贤妃、淑妃,都是十七岁之后怀的孕。 刚刚生产完的尚婕妤,虽已经入宫三年,却也是两年后满了十六才侍寝有孕。 方芷萝再看萧珩时,眼神里多了丝别的意味。 古时能体谅女子不易的男子很少,以皇嗣为重的帝王家里更是少之又少。 方芷萝觉得,萧珩早年被称为暴君,简直是莫须有的罪名。 他不仅一点不暴虐,反而很有仁爱之心。 “为何这样看着朕?” 萧珩蹙眉。 “嫔妾只是忽然觉得,皇上很温柔。” 萧珩轻嗤,“温柔?从来没有人用这两个字形容朕。” “那是因为他们不懂皇上的柔情。” 萧珩垂眸睨着怀里的女人,她眼眸亮晶晶的,看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柔情似水。 “你懂?” “嫔妾当然懂。” 方芷萝低头轻笑了下,转身坐好继续练字。 萧珩在旁坐着,视线描摹着女人纤细玲珑的身影,一贯平静冷淡的眸子,沁出几分温和。 方芷萝在勤政殿待了许久。 皇后宫里遣人过来,说是和皇上商量宫里除夕家宴的事情。 还有半月,就要过年了。 在外的亲王太妃们,按照祖制,也该进宫觐见拜年。 只是萧珩与他的兄弟们关系并不好,尤其那些封地亲王,大多还是先太子党。 “嫔妾告退。” 萧珩点点头,想起她赖在勤政殿的缘由,便对万保道:“着内务府,再送些红萝炭去沧海阁。” 万保一怔,讪讪道:“回皇上,这于理不合。” 上次是因为方芷萝生病,萧珩关照一二,还算说得过去。 可如今她人好好的,一个才人,是万不能逾越宫规,用这贵嫔以上的主位才能用的红萝炭的。 “皇上,美人以下用黑炭,贵嫔以下用银霜炭,这是规定。” 萧珩随口道:“那就晋方才人为美人吧。” 万保再度一怔,“这……” 方芷萝目的达成,忙谢恩,“谢皇上恩典。” “皇上,这方才人无功晋升,怕是……说不过去吧?” 万保提醒。 萧珩甚至不等到过年,借着年节封赏还能有个由头。 这直接不明不白地晋位,消息传出去,后妃们怕是要酸掉牙了。 “朕晋个美人,又不是封妃,哪里这么多规矩?” 萧珩眯眸,有了几分不快。 万保只好低下头,恭敬:“是,奴才这就去办。” 方芷萝人还没走到沧海阁,晋位美人的消息,已经传遍六宫了。 彼时,容嫔、柳贵嫔,都在董贵妃宫里喝茶。 容嫔第一个变了脸色。 想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是个小宫女。 如今才过了多久,已经爬到美人位分了,假以时日,岂不是要爬到她头上了? 而她,已经许久没见到皇上,甚至不得已放下身段,来巴结董贵妃。 容嫔险些掀翻了茶盏,堪堪稳住脸色。 柳贵嫔接连在方芷萝那里吃瘪,现下已经不打算自己动手了。 这容嫔,就是她拉拢过来的一把刀。 “当年本宫就知道,这小贱人心怀不轨,迟早爬龙床。果然,如今后宫,除了贵妃娘娘,就数她恩宠最盛了。” 柳贵嫔笑,“容嫔,要说你也是可怜。原本皇上好不容易想起你了,可自从方芷萝入宫,皇上都没去过你宫里了吧?” 第69章 容嫔生妒害银屏 “那又如何,贱婢就是贱婢。她再受皇上恩宠,也改不了她出身低贱的事实。” 容嫔厉声。 柳贵嫔给董贵妃使了一个眼色,董贵妃笑意深长。 瞧瞧,这刚入宫时清冷如谪仙一般、只捧着诗书读的容嫔,如今竟也会因皇上的恩宠不再,变得像深闺怨妇一般。 早知如此,她当年又端的什么高架子。 曾经,皇上欣赏她的诗书文采,可是很宠她的。 她同尚婕妤一道入宫,初封都是才人,后来她得宠,半年不到就晋到嫔位。 至于尚婕妤,拼死生了一个公主,现在也只是一个婕妤。 她自己清高自傲,冷了皇上一年多,如今皇上有了新宠,早已把她抛诸脑后。 “呵呵……” 柳贵嫔用帕子捂着唇轻笑,“哎哟,容嫔,你还不知道么?皇上昨日宿在她宫里,今日一早,就取消了她的避子汤。” “什么?” 容嫔大惊失色,“难道……难道那样一个低贱的人,真要与我们平起平坐?” “可不是么。” 柳贵嫔悠悠然喝着茶,“皇上喜欢谁,便抬举谁。她入宫不过半年,从一个小宫女爬到了美人之位,可见皇上有多喜欢她。” 容嫔死死咬着唇瓣,行了礼,气冲冲走了。 银屏和小安子一起,去内务府领方芷萝晋位后的封赏。 “主子可真厉害,去了一趟勤政殿回来,竟成了美人了。” 银屏骄傲道:“那是自然,我们主子聪慧美貌,皇上自然看重。” 两人说着话,远远的叶嫔的轿辇过来了。 两人遂站在边上。 叶嫔刚从太后那里过来,她身着狐裘大衣,雍容华贵,衣着打扮远超过她的位分所有的华丽奢靡。 手扶在凸起的孕肚上,红唇翘起,一副高傲娇矜的姿态。 容嫔也恰好路过,看到对面沧海阁的两个小人,她眸光狠厉,径直走过去。 “参见容嫔主子。” 银屏和小安子行礼。 容嫔身侧的采萍同她耳语道:“主子,那个宫女是方美人身边最得力的。方美人很看重她。” 方芷萝走到哪里都带着银屏,银屏也是唯一能贴身侍奉的,容嫔自然有印象。 她红唇不留痕迹地勾了勾。 叶嫔的轿辇过来了,身边的人都屈身行礼。 叶嫔同轿辇上的容嫔互相点了点头见礼。 正当叶嫔的轿辇要离开时,容嫔忽然伸手,从后猛地推了银屏一把。 银屏猝不及防,又因雪天路滑,直直往前摔去,手里捧着的东西全摔了出来。末尾抬轿辇的一个轿夫不慎踩到,脚下不稳,身子踉跄。 轿辇忽然东倒西歪起来,一片骚动。 好在轿夫有经验,很快稳住,叶嫔只受了惊吓,并没从轿辇上摔下来。 银屏已经慌了,连忙跪在地面请罪。 “主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推了奴婢,奴婢不是……” “啪——” 秋香上前,狠狠甩了银屏一个耳光。 银屏唇角渗出血迹,混着泪水一起,十分狼狈。 “贱婢,竟然敢冲撞叶嫔主子的轿辇,要是龙胎有什么闪失,你脖子上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叶嫔定了定神看去,忽然眼睛眯起。 “这不是沧海阁的人么?” “是。” 秋香过去,搀扶叶嫔,“主子没事吧?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容嫔适时上前,踹了银屏一脚,凉凉道:“这奴婢老早就候在这儿等妹妹过来了,只怕是有意为之。” 银屏泪眼模糊,抬头看着容嫔,“奴婢没有……” “还敢犟嘴?” 容嫔冷笑,“是不是你宫里的主子指使你做的?如若不然,你一个宫女敢冲撞龙胎,即刻就能处死。” 银屏死死咬着唇,泪水糊了满脸。 她不能拖累方芷萝。 “容嫔主子,我们就算是下人,也容不得你如此轻贱。” 小安子上前,实在气不过,对叶嫔说:“叶嫔主子,奴才看得清清楚楚。是容嫔推了银屏,银屏才会摔倒,冲撞轿辇。” 容嫔一怔。 她是没想到,这个小太监竟然敢攀咬主子。 对了,那日也是这个小太监帮方芷萝翻供的。 果然是个极其大胆的奴才! “胡说八道!” 容嫔厉声,“你们沧海阁的人,一个比一个胆大妄为,竟然咬到我头上来了?” 容嫔又对叶嫔说:“叶妹妹,咱们俩可是没过节的,我为何要害你腹中龙胎?” 叶嫔冷笑,指着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奴才。 “方芷萝那贱婢不过刚晋了一个美人而已,就敢指使你们谋害我腹中龙胎,简直罪大恶极!” 叶嫔与方芷萝原本就有仇怨,现在让她抓住了把柄,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来人。” 叶嫔道:“把这贱婢拖入慎刑司,严刑拷打,不说出幕后指使,决不罢休!”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银屏被拖了下去。 容嫔红唇勾起。 叶嫔是想把今日这事,和方芷萝扯上关系。 若这宫女扛不住酷刑折磨,方芷萝必定要受罚。 若扛住了……不死也残,到时也不能回到方芷萝那伺候。 方芷萝损失了宫里唯一的心腹,日后再对她下手也会容易许多。 “起轿。” 叶嫔敛了神色,轿辇远去。 秋香愤愤不平,“那方美人真是可恶,从前便陷害主子没了恩宠,现在又想害您腹中龙胎。” 叶嫔一下一下,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轻笑一声,悠悠道:“蠢丫头,你以为方芷萝那么蠢?” “什么?” 秋香疑惑。 “她就算要害我,也不会用这么蠢的计策。刚刚明显是容嫔所为,容嫔久居深宫,嫉恨方芷萝得宠,便想借我之手打压。” 说到这里,叶嫔眼眸闪过狠厉之色。 “好在我腹中胎儿无事,否则,容嫔我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那这容嫔,也太心机了。” “这宫里的女人,谁不是如此?” …… “不好了主子……” 小安子冒冒失失跑进内殿,跟方芷萝说了刚刚发生的事。 方芷萝脸色顿变。 慎刑司,那是皇后管辖的范围,她就算闯进去,也救不了银屏。 “走,跟我去勤政殿。” 第70章 芷萝冒险救银屏 方芷萝到勤政殿时,被万保告知,容嫔在里头伴驾。 方芷萝冷艳的脸浮现嘲弄的笑意。 她连时机都算好了,故意不让她去找萧珩。 “万公公,麻烦您告知皇上一声,就说我有要事求见。” “这……好吧。” 万保折身进去。 容嫔新得了一本民间广为流传的话本,因为是写嘉成皇后的,遂拿来给萧珩看。 萧珩极其尊崇他的母亲,容嫔也是借此想让萧珩重新回忆起当初他们一起谈论诗词歌赋的美好时光。 “皇上,方美人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萧珩正看着话本,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淡淡道:“她白日里不是来过了,还有什么事?” “皇上,嫔妾求见皇上。” 外头,传来方芷萝的声音。 容嫔手指攥紧,对万保说:“没看到皇上正忙着呢么,她才晋了位分,还想再求什么?” 萧珩轻轻蹙眉。 今年,除了生产的尚婕妤,和叶嫔、秦嫔两位关系户,后宫里,他只给方芷萝接二连三地晋位。 想来是有些过了。 “让她回去吧。” 萧珩道。 容嫔红唇勾起,看向一旁专注的萧珩。 这话本她提前看过了,是民间难得一见的好本子,近来可是风靡街头巷尾。 据说作者曾与嘉成皇后有旧,因而书写的内容很多都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 萧珩如今正在兴头上,哪里会见她? 万保出来,为难地对方芷萝道:“方美人,容嫔寻了一个话本,皇上正看得起劲,没时间见你了。” “话本?” 方芷萝微愣。 萧珩平时看的都是圣贤书,什么时候对话本感兴趣了? “是,是写嘉成皇后的话本。” 方芷萝唇角抽动。 容嫔真是好心机。 不过借着此事,方芷萝倒是彻底看清楚了。 嘉成皇后,在萧珩心里的分量很重。 方芷萝忽然跪下,万保一怔,连忙闪到一边,劝道:“方美人,您……您这是何苦……” 这后妃们来勤政殿,见不到萧珩那是常态。 她如此不依不饶,只怕会惹了萧珩恼怒。 方芷萝面无表情,红唇轻启,一字一句吟诵: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句,是嘉成皇后最后一次见先帝时,心灰意冷的薄凉之语。 但她只说了这一句,故而后面这些,众人是闻所未闻的。 不过,这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仍然引起了很大反响。 很多文人都借着这句诗,想完整地谱写剩下的内容。 只是,总归是差了那么一点。 殿内,萧珩手指一僵,错愕地抬头。 “让她进来。” 容嫔瞬间变了脸。 “参见皇上。” 方芷萝面无血色地进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距离银屏被关进慎刑司,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你刚刚的那首诗是如何得来?” 萧珩扶她起来,脸上的惊讶根本盖不住。 方芷萝掀眸看他,萧珩便看到她眼眸通红,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 他眉梢微动,“怎么了?” “皇上,请皇上救救嫔妾的宫女银屏。” 萧珩皱眉。 小安子便将下午的事情,悉数说来。 当然,他还不忘补上一句:是容嫔从后推了银屏一把,银屏才会摔倒。 “大胆奴才!” 容嫔指着小安子,气冲冲上前,“竟然敢信口雌黄,攀咬主子?” 萧珩看她一眼,容嫔很快收敛神色。 “皇上,嫔妾没有。分明是银屏自己摔了东西,害得叶嫔轿辇不稳,她为了逃脱责罚,便推在嫔妾头上。还有这个太监,他们都是沧海阁的人,自然互相包庇。” 容嫔摆出一副委屈的脸来,“皇上,请您不要听他们的一面之词啊。当时,如何处置,也是叶嫔下的令,嫔妾不过是路过,与此事无关啊。” 萧珩听他们一人一句,被吵得头疼,“听你们的意思,不过是一个小宫女无心之失,按照宫规罚了便是,有什么好吵的?” “若是如此,嫔妾也不会来烦扰皇上。” 方芷萝眼泪不住地往下淌,瞧着楚楚可怜。 “皇上,叶嫔咬死了此事是嫔妾指使,把银屏关进了慎刑司,说是不吐出幕后指使者,便不罢休。” 萧珩脸色微变。 容嫔见状,故意添油加醋道:“皇上,叶嫔险些摔下轿辇,动了胎气。她只是觉得此事蹊跷,毕竟那宫女一直站得好好的,却在叶嫔的轿辇来了之后就脚滑摔了。故而,叶嫔才要细细调查。” 方芷萝打断,“容嫔的意思,是我指使她?” 容嫔道:“我只说自己看到的,至于结果如何,慎刑司那边拷问过后,自有交代。” 方芷萝道:“皇上,当初嫔妾在雨荷轩,日日受人欺辱,之所以能苟延残喘三年,便是银屏私下里的救济。她这样一个心地善良,冒着被主子责罚风险救济同伴的人,又怎会谋害龙胎?” “你……” 不等容嫔说什么,方芷萝继续:“若是叶嫔怀疑嫔妾,那嫔妾岂非愚蠢至极,竟光天化日之下派自己的贴身宫女去谋害她?” 容嫔冷笑,“方美人既然清清白白,又何必来此一遭?慎刑司那边,自会给你交代。你如此着急让皇上捞那宫女出来,反倒是引人怀疑。此招虽险,可若成了,叶嫔和龙胎必定有损,收效是极大的。” 萧珩面容冷峻,没发一言。 方芷萝有些慌了,难道,萧珩也觉得如此? 方芷萝咬了下唇,认真道:“慎刑司那种地方,进去后,她还能完好地出来吗?银屏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愿意用她的性命,来保全我的清白。” 容嫔道:“方美人说得冠冕堂皇,她不过一个低贱的宫女,为洗脱主子的清白,受些苦头又如何?” 这在宫里,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低贱?” 方芷萝眼皮微动,凉凉地笑,看着容嫔:“贵者虽自贵,视之若埃尘。贱者虽自贱,重之若千钧。在嫔妾眼里,心地善良、维护主子的宫女,倒是比某些心狠手辣、栽赃构陷的妃嫔,要来得高贵许多!” 萧珩眸光又是一闪,看方芷萝的眼神十分耐人寻味。 “来人,去慎刑司,把银屏放出来。” 第71章 拿捏帝心的要略 “皇上!” 容嫔愕然,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珩。 银屏可是差点让叶嫔肚子里的龙胎有所损伤,一个宫女,就算是无心之失,去慎刑司罚一趟也是应该的。 可,因为方芷萝这番话,萧珩竟然如此罔顾宫规法纪…… 他……当真如此宠爱这个方美人吗? 容嫔眸光凄寒,直直看着方芷萝。 方芷萝也稍有异色,但很快就收敛了神情,伏下身子谢恩。 她刚刚嘴一快,不假思索,竟说了妃嫔不如宫女高贵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然则萧珩的反应,更让方芷萝坚信了一点。 他受他母妃的影响很大。 他甚至很是欣赏,同他母妃那样不同寻常的女子。 所以刚刚,他才会对她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同意放了银屏。 “朕记得银屏,她是你身边最得力之人,行事一向是妥帖的,想来今日的事情,应该另有隐情。” 说完,萧珩乜了一眼一旁的容嫔。 容嫔大惊失色,连忙跪下,“皇上,嫔妾……” “你下去吧。” 萧珩打断她的话。 容嫔死死咬着唇。 难道,萧珩竟真的宁愿听信一个太监的话,也不肯信她? 说到底,不过是如今方芷萝得宠,她身边的人说话,也比她的分量更重。 “是。” 容嫔强忍着怨气,起身要走。 “把你的话本带走。” 容嫔身子一僵,“皇上,您……您不看了吗?” 他刚刚还看得很投入专注的。 “容嫔,昔日你还有几分才气傲骨,如今,却也看起这般不入流的俗物了。” 容嫔指尖微僵。 俗物? 他指的当然不是这话本不好。 而是前者,说她没了才气傲骨。 呵…… 她已入了深宫,再傲的骨头,也被这冰冷的宫墙冻碎了。 至于方芷萝。 容嫔真是想不明白,这个草莽丫头,刚刚那首诗是如何得来的? 抱着满腹疑虑和不甘,容嫔离开了勤政殿。 小安子退下了,跟着太监去慎刑司接银屏出来。 萧珩牵着方芷萝的手,带她到边上落座。 “你快跟朕好好说说,刚刚那首诗你是如何得来?” 方芷萝抿唇,想了想才道:“上次嫔妾听了皇上说起嘉成皇后的事情后,又跟宫里的老嬷嬷们多加打听了一番。故而,嫔妾日夜琢磨,觉得嘉成皇后在说出这诗句时必然是对先帝心灰意冷。” “曾经,她和先帝琴瑟和鸣,心意互通。可后来,却走到心生猜疑,相看两厌。这诗,是嫔妾揣摩嘉成皇后的所思,以她的口吻所作。” 萧珩看她的眼神尽是惊叹。 “是,朕也一直觉得,这句诗是母妃为父皇所作。可父皇……” 他苦笑一声,“他却以为,母妃是想回到最初他们相遇的宫宴。那时她意气风发,京都城里无人能及她的才貌声名。父皇觉得,她是后悔入了宫,是痛惜自身所作。” “芷萝,朕果然没看错你。这世上,除了朕以外,最懂母妃的就是你了。” 说罢,萧珩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方芷萝在他怀里靠着,低垂着眼帘,思索着什么。 晚上,方芷萝便宿在了金龙殿。 翌日,她一改常态起得很早,帮萧珩整理上朝的衣冠。 萧珩看着女人眼底的一片青晕,问:“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嫔妾已经清醒了。” 萧珩道:“是赶着回去看银屏?” 方芷萝动作一顿,“是……” “你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相逢于微时,见过她最困顿撂倒的人,她却能真心相待。 换做旁人,只怕是留不得这样的人在身边,因为会时时提醒自己,曾经有多卑贱可怜。 “对嫔妾好的人,嫔妾都会记在心上的。” 方芷萝轻轻拂过他龙袍的褶皱,抬脸对他粲然一笑,“皇上也是。” 萧珩薄唇轻勾,笑而不语。 “好了,朕去上朝了。” “恭送皇上。” 将萧珩送走,方芷萝才开始穿衣梳洗。 到了沧海阁。 “主子……” 银屏匍在她脚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 方芷萝将人扶起来,“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银屏抬起袖子擦泪。 她已经梳洗过,现在表面看不太出来。 可撩开衣袖,里头却有好几道血痕,还有滚烫的铁烙过的痕迹。 方芷萝倒吸一口凉气,“叫太医来看了吗?” 银屏一个劲儿地哭,“昨日奴婢已经上过药了……” “小安子。” 方芷萝道:“去太医院,请刘太医过来。” “是。” “主子……” 银屏又跪下,“您对我这么好,奴婢……奴婢真的无以为报。” 昨天方芷萝为了她去勤政殿求皇上,不惜和容嫔正面冲突的事情,小安子已经全部告诉她了。 其实进了慎刑司,银屏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她知道叶嫔和容嫔,都想利用她陷害方芷萝。 可她不会背叛方芷萝。 “傻丫头。” 方芷萝道:“我早跟你说过了,日后我们需要互相扶持,你若死了,我怎么办?” 银屏抽抽噎噎地抹眼泪。 “可是,可主子一直不争不抢,现在为了奴婢,又……又得罪了容嫔。奴婢,奴婢万死不辞……” 方芷萝眸光闪过一道锋芒。 她冷笑,“从前我不争不抢,也一直被柳贵嫔、叶嫔陷害。现在,连容嫔也开始针对我。我既然爬到这个位置上了,就不能再守成了。” 银屏微愣,“主子的意思……” “反击。” 方芷萝道:“从前是人微言轻,现在……” 她想起昨日萧珩的温存和眷恋。 她已经知道如何拿捏帝心了。 “之前欺负我的人,一个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银屏点头,“主子要做什么,银屏一定赴汤蹈火。”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伤。” 方芷萝道:“还好,你这些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 “是主子救的及时。” 银屏说罢眼睛又红了一圈。 刘太医来后,在里头给银屏医治。 方芷萝勾勾手,招了小安子过来。 她跟小安子耳语几句,小安子笑:“美人放心,奴才一定办好。” “嗯。” 方芷萝点头。 小安子头脑灵活,小林子办事可靠,银屏对她忠心耿耿。 有了这三人,她往后做事也会方便许多。 第72章 芷萝给叶嫔设局 这几天,方芷萝接连侍寝。 叶嫔气得在宫里打砸摔一片。 “凭什么!” 叶嫔怒斥:“那方芷萝身边的贱婢,分明冲撞了我的轿辇,皇上居然就这么把人放了?” “我肚子里的可是贵子!贵子!” “我腹中孩儿受了惊吓,方芷萝那贱婢也该抓进慎刑司拷打才是!” 秋香皱着眉头,劝说:“主子,您切勿动这么大的肝火,会影响龙胎的。” “皇上都不在乎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还不能发发脾气了?” 秋香让人收拾了地上的狼藉。 “我越想越不明白,那方芷萝不就生了副好皮囊么,我哪里差她多少?皇上凭什么这么钟爱她?” 秋香道:“主子,奴婢倒是听了些风声。” “什么?” “主子知道良妃吗?” 叶嫔不以为意,“自是知道的。当初皇上在潜邸时的宠妾,那良妃不过一个婢女出身,得了皇上抬爱,做了侍妾。皇上却十分喜欢她,让她时时相伴,那时,皇上只在她房里留宿。连贵妃进了府,也坐了许久冷板凳。” 叶嫔越说越不甘,“难道,这皇上偏喜欢低贱之人?之前的良妃,现在的方芷萝,不都是如此?” 秋香摇摇头,帮她倒了杯茉莉花茶递过去,“主子浅显了。皇上当时宠爱良妃,是因为良妃举止言行,皆与昔日的嘉成皇后类似。” 叶嫔脸色微变,让秋香坐下,“你仔细说说。” “嘉成皇后虽是贵女,却一直举止豪放,不拘小节,同下人打成一片。还说什么,人生而平等,她和下人们并无不同之言。那良妃,和嘉成皇后性子极为相似。她虽是婢女出身,可不卑不亢,从不认为自己低贱,常与王府管家,甚至王妃斗嘴,原本是因为不守规矩,要被打出去的,可偏偏得了皇上青眼,收了侍妾。后来,便更加无法无天,不把王府的主子放在眼里。可即便如此,皇上依然纵着她。” “皇上自小失了母亲,故而,他对于和自己母亲相似的女子,总是另眼相待。那日,方美人在勤政殿,同容嫔争辩,便是一句‘你就算是皇上妃嫔,在我眼里也比不上我的宫女高贵’,让皇上态度转变,这几日才接连召她侍寝的。” 叶嫔颇为震撼,“竟有这样的事?” “是呢。” 秋香说,“从昔日的良妃,到现在的方美人,可见皇上就是中意这类女子。主子,您若想得皇上宠爱,只怕,也可效仿此举。” 叶嫔抿着唇,细细想了想。 “你快找几个宫里老人,多给我说说那嘉成皇后当初是如何行事的。” “是,奴婢这就去。” 秋香转身离开。 几日后,叶嫔设计在御花园偶遇萧珩。 之后,萧珩就常去她宫里看她。 消息传到皇后那儿。 皇后忙着除夕家宴的事,精力不济,这些日子连晨昏定省都取消了。 “效仿嘉成皇后?” 宝婵扶着皇后,坐在暖阁的榻上。 “是的。” 宝婵道:“也不知是哪儿传的流言,说皇上以前钟情良妃,是因为良妃像嘉成皇后。” 皇后蹙眉,脸色沉郁。 “良妃粗鄙,哪里能和嘉成皇后相提并论。” 说到底,萧珩那时喜欢她,是因为她活泼外放、胸无城府的性子,与他后宅里那些循规蹈矩、心机深沉的女人不一样。 “可,叶嫔这几日,真讨得了皇上喜欢。” 宝婵轻声细语,抬眸看皇后。 每次说到良妃,皇后的表情都不太好。 她闭眸,懒懒地道:“罢了,由她去吧。” “皇后娘娘,贤妃那边似乎是失宠了。” 先是方芷萝,又是叶嫔,皇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贤妃那里了。 “无妨,本宫已经有主意了。等过了年节,本宫自会安排贤妃上位的。” “是。” …… 方芷萝拿了药膏,细细帮银屏擦药。 “嘶……” 银屏倒吸一口凉气。 她身上的伤养了几天,稍微好转了些。 “美人,奴婢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教叶嫔争宠?” 宫里那些流言,是方芷萝散播出去的。 方芷萝轻轻涂抹药膏,闻言红唇勾起,“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 萧珩敬爱他母亲不假,昔日良妃,有那么几分类似嘉成皇后也不假。 但萧珩是封建帝王,饶是他内心再推崇他母亲,对于她那些超出如今封建礼教、动摇朝纲的言行举止,他也是不可能认同的。 也就是说,哪怕真有个和嘉成皇后一模一样的女子出现,到最后也只会在封建王权下走向一样的结局。 更何况,画虎画皮难画骨,长在深闺,受到封建礼教熏陶的千金小姐,哪里又会真的懂得现代人的平等开放观念? 她东施效颦,最终只会画虎不成反类犬。 “可奴婢不懂。” 银屏说:“良妃与嘉成皇后类似,她却是到死都受皇上喜爱的啊。” 如此说的话,方芷萝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 方芷萝轻笑,“不一样。” 萧珩做王爷时,无心女色,一心只想攀上那权力巅峰。 彼时,他后宅只有皇后一个发妻,贤妃、良妃,董贵妃是后来入府的。 皇后是太后塞进来羞辱他的,他与她疏离很正常。 贤妃,是萧珩为了拉拢朝中文臣娶的棋子,虽不受宠,可萧珩一直待她不薄。 皇后被萧珩视作太后眼线,贤妃中人之姿,性子又木讷,良妃灵动貌美,他自然宠良妃。 后来贵妃进府,她家世太强大,萧珩有所忌惮。 直到贵妃两名兄长接连殉国,萧珩才开始宠她。 故而众人看来,便是良妃这个侍妾专宠多年。 不过良妃伴他多年,萧珩对她的感情确实不一般。 后来他登基,良妃因为出身和王府时的身份,初封只是嫔位。 她难产一尸两命,萧珩在原本的“贵淑德贤”四妃上,以贵妃为妃位之尊,特设一个“良妃”与其余三妃并立,追封于她。 良这个字,说明良妃为人的确纯善。 她陪伴萧珩从微末到尊位,算是他的白月光了。 “皇上宠良妃,是因为她虽泼辣刁蛮,但心思纯善。” 方芷萝说:“其实贵妃才是与良妃相似之人,当然了,贵妃心有算计,皇上不知罢了。” 第73章 楚王献西域歌女 除夕家宴时,叶嫔已经晋了叶贵嫔。 太后虽不喜叶贵嫔一言一行,模仿嘉成皇后之举,但既能博得萧珩欢心,太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听说叶贵嫔给自己宫里的人设立了什么考核、津贴、奖金之类的制度。不许他们自称奴才奴婢,做错了事只扣月银,不受处罚,如今人人都挤破头,想去她宫里做奴才,可真真是比有些主子还体面。” “咳,她还不是学的昔日的嘉成皇后。若非如此,皇上怎会对她另眼相待?” 方芷萝刚一落座,便听到妃嫔坐席上的议论。 她位份低,故而坐在最末尾的位置。 今日除夕家宴,皇宫城里张灯结彩,挂了红彤彤的灯笼,窗户上也贴了喜庆的窗花。 吉时一到,外面便燃起了烟花爆竹。 方芷萝悄悄的,观摩今日的席位。 有几个生面孔,看穿着,应该就是各处封地的亲王和王妃了。 先太子党羽,被萧珩杀的差不多了。 如今还留下一个最有势力的楚王,是先太后的中宫嫡子。 当今的太后是继后,只育有一位公主,已出嫁。 楚王与先太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然因养在不同妃嫔名下,关系并不亲近。 先太子怯懦,却因受宠,被立为太子。 楚王一直不满,自视甚高,觉得父皇偏疼兄长。 故而萧珩与先太子争斗时,楚王并未出多少力。 后来萧珩继位,楚王亦是觉得他德不配位。 最开始,他还频繁作妖,如今萧珩朝纲稳固,他便不得已收敛锋芒。 楚王面无表情地喝酒,并不同其他亲王交谈。 见方芷萝看过来,他也看向了她,方芷萝露出微笑,颔首示意。 楚王也回了个颔首礼,笑得意味深长。 之前萧珩不近女色,如今位置坐稳了,不照样犯了天下男人的通病? 连宫女都收了,可见昏庸好色。 不过这宫女,也确实堪称绝色,难怪萧珩破例。 楚王斜后方,坐的是昭王。 昭王上个月刚成的亲,娶的是一位世家女子,婚前萧珩特封了她县主之名,许她尊贵。 昭王妃长相并不出众,但挺有手段,婚后把昭王治得妥妥帖帖,秦贵太妃甚是满意这个儿媳。 昭王挂着脸,目光看着对面萧珩的莺莺燕燕,最后落到方芷萝脸上,长叹一声。 想他前半生猎艳无数,却娶了一个丑媳妇儿,老天爷真是爱捉弄人! 偏生,这丑媳妇还悍妒,说在她生下世子之前,不许他再纳妾。 如今无礼的要求,秦贵太妃也答应了。 没办法,好不容易有个世家女子愿意嫁给他。 萧珩和皇后来了。 众人起身,恭敬齐声:“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萧珩抬手,让大家落座入席。 “今日是除夕家宴,诸位随意即可,不必拘束。” 说罢,他一拍手,便有乐声奏响,舞娘们翩翩而至。 方芷萝第一次坐在席位上参加这后宫宴会,十分新奇。 这果品食物倒是没勾起她什么兴趣,这管弦丝竹之乐,曼妙动人之舞,却是令人陶醉。 难怪人人都想当上位者,确实逍遥得乐。 “皇上,这鱼羹不错,皇上尝尝。” 叶贵嫔故意当着众人之面离席,端着鱼羹到萧珩跟前,萧珩也很给面子尝了。 之后,他还让叶贵嫔坐在自己边上观舞同乐。 叶贵嫔得意得很。 “方美人,我敬你一杯。” 秦嫔坐在她边上,端起酒杯道。 方芷萝收回视线,微笑道:“嫔妾敬您才对。” 两人碰杯。 方芷萝浅酌一口。 秦嫔宴席刚开始时,就饮了许多,此时已经有些微醺了。 她望着那高位,看叶贵嫔殷勤地讨好,心中苦涩得很。 上次的宫宴,还是她坐在那个位置。 可谁曾想,自那之后,她便离他越来越远了。 秦嫔猛灌一口酒。 方芷萝蹙眉,打断她:“秦嫔姐姐,宫宴才刚开始,您别把自己灌醉了。” 秦嫔痴痴地笑,“醉了好,醉了,就不会伤心难过了。” 方芷萝抿唇,看着她眼底一片黯然神伤。 她对萧珩还真是痴心一片。 “秦嫔姐姐,帝王家是没有情爱的。” 秦嫔掀眸看她,“皇上那样威武英俊的男子,怎能让人不生情?方美人,皇上如此疼惜你,你……难道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方芷萝只说:“秦嫔姐姐,帝王的恩宠如流水落花。这后宫,永远有最鲜嫩美丽的花朵进来,留不住的。” 秦嫔轻叹一声,“我若能如你这般通透就好了。” 几支舞蹈之后,便是一首歌。 那歌女端坐着,弹着琵琶,歌声婉转动人。 一出场,便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她五官挺立,眉目如画,有异域风情。 然一张口,却是字正腔圆的大夏语。 “看来,宫里又要多一位妃嫔了。” 秦嫔淡淡,刚端起的酒杯,被方芷萝拦截。 “秦嫔姐姐,酒喝多了伤身,少喝点吧。” 叶贵嫔一张脸顿时不悦了起来。 她好不容易恢复荣宠,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时候塞人进来? 这女子,身段曼妙,皮肤赛雪,那深邃又浓艳的眼睛,顾盼之间,只怕是要把男人的魂都勾走了。 她去看萧珩。 萧珩倒是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不过眼睛也落在那歌女身上,不曾移开。 坐席上表现最明显的当属昭王。 他痴痴看着,就差流出哈喇子来了。 还是一旁的昭王妃,唤他一声,让他不至于下巴掉到地上,当众失了体面。 董贵妃今日打扮得张扬美艳,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那女人。 “这是哪个亲王献的西域歌女?唱的什么破词!” 身旁的贤妃看她一眼,提醒:“贵妃娘娘,慎言,这可是嘉成皇后的咏梅词。” 董贵妃只得把气憋回去。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这句词,倒是更像是在说众位吃醋的妃嫔。 她本无意抢风头,可惜一出来,就惊艳四座,让众妃嫔黯然失色。 一曲毕,众人鼓掌。 萧珩道:“唱得好,赏。” 楚王起身,道:“皇兄,这是臣弟近日偶得的西域歌女,姿容出色,歌舞双绝,特意献给皇兄。” 第74章 除夕夜封娜美人 萧珩面色如常:“多谢五弟了。” 两人隔空喝了杯酒。 那名绝色歌女,娉婷上前。 “民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恭祝皇上洪福齐天,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 女子站定。 “叫什么名字?” “娜莱。” 娜莱道:“民女的父亲是西域商人,母亲是大夏人。” 萧珩点头,“既如此,便封为娜美人。” 娜美人谢恩,“多谢皇上恩典,嫔妾日后自当好好侍奉皇上。” 萧珩一抬手,让人安排她入了席。 歌舞继续。 因是楚王敬献的娇客,故而娜美人坐在董贵妃身侧。 她红唇莞尔一笑,主动端起酒杯,同贵妃攀谈:“早闻贵妃姐姐风华绝代,盛宠不衰,今日一见,果真是倾国佳人。” 董贵妃喝了两杯酒,脸上微红,不屑地白她一眼,并没端酒杯,“如今这后宫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了。一个异域商贾之女,也配与本宫互称姐妹?” 董贵妃当面羞辱,娜美人的脸色却是分毫未变。 她依然笑岑岑的,自己喝了酒。 放下酒杯,她问一旁自己带来的同族侍女阿依慕,“最末席的那个是谁?” “是皇上的新宠,方美人。” 娜美人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昭王闷头喝酒,嘴里忿忿不平。 皇兄可真是,自己要什么美人有什么美人,偏得他……如今后宅一个能看点的都没了。 这个娜莱,媚骨天成,简直是难得的尤物。 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呢! 宫宴散后,众人陆续离开广明殿。 因是除夕,按照惯例,今日萧珩会携皇后,到慈安宫与太后一同跨年守岁。 其余的妃嫔,则是留守在自己宫殿内守岁。 “皇后的脸色也太差了。” 秦嫔与方芷萝同行,同她嘀咕了一句,“据说,皇后娘娘如今是参汤不离口了。” 方芷萝抬眸,远远看了眼,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皇后如今的憔悴。 她连走路,都有些虚乏无力,近乎是飘着走的。 坐了一晚上,秦嫔也懒得传辇,同方芷萝一路走回去,两人说着小话。 “我与你挺是投缘,真想搬去与你同住。” 秦嫔拉着她的手,说道。 “好啊。” 她也觉得秦嫔人不错,两人年纪相仿,能聊到一块。 “唉。” 秦嫔叹气,“可我如今与贤妃同住一宫。若是贸然搬迁,怕是贤妃会起异心,觉得我与她不亲近。” 贤妃和贵太妃已是有些疏离了。 而秦嫔同贵太妃是很亲近的。 皇上让她住贤妃宫里,本也是有意缓和贤妃和贵太妃的关系。 所以,她轻易挪动不得。 “罢了。下次妹妹晋了主位,再同皇上要了我去就是。” 方芷萝无奈摇头,“姐姐真是吃酒吃醉了,姐姐位分在我之上,要晋主位,也是姐姐你先。” 秦嫔苦笑,“不,我总觉得,皇上待你是不一样的。” 方芷萝还要说什么时,身后有道声音喊住了她:“方美人——” 方芷萝和秦嫔同时站定回头。 新封的娜美人,婀娜上前。 她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风,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朝她走来。 “这位是……” 娜美人很是自来熟,见身边还有个妃嫔,便问方芷萝。 方芷萝说:“这位是秦嫔。” “参见秦嫔姐姐。” 方芷萝留意到,娜美人的礼是行得很标准的。 可见,楚王在敬献她之前,便已经有心教过她礼仪,并不是所谓的近日偶得。 “你们认识?” 秦嫔也是茫然于此人对方芷萝的熟稔。 娜美人摇头,笑道:“不认识,不过方才我在席位上,觉得方美人甚是亲切,所以想来说两句话。” “对了,皇上让我住在玉堂宫,方美人,以后咱们就是一个宫里的人了。” 她说着,便拉起了方芷萝的手。 方芷萝笑容有些尴尬,“是。” 几人一同走。 秦嫔到了金华殿,便与她们分开了。 娜美人一路上,絮絮叨叨和方芷萝说着话。 她说起刚刚在席间,被贵妃羞辱一事。 她叹了声气,“我知道这宫里的主子娘娘都是高门贵女,方美人,你同我是一样的。日后,咱们多亲近,在宫里能有照应。” 女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是很玄妙的。 正如她同秦嫔,一开始,两人就互有好感,后来不管什么场合都坐在一块儿,关系自然而然亲近了。 而这个娜美人,她很漂亮,很热情,可方芷萝,总有些放不开手脚。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主动结交,她总不能拒人千里之外。 不管她背后有什么目的,总之少得罪一个是一个。 以后,再见招拆招吧。 “对了,你今年多大?” 娜美人又问。 “我刚过了十六的生辰。” “那我比你大,我十七了,以后我便喊你妹妹吧。” “好。” 方芷萝微微一笑。 回到玉堂宫,两人遇上了闻淑妃。 方芷萝拉着娜美人行礼,“这是玉堂宫的主位,淑妃娘娘。” “嫔妾参见淑妃娘娘。” 外头雪大天寒,闻淑妃怕冷,此时并不想招架什么,淡淡看了眼让她们起来,就赶紧回宫了。 娜美人轻声问方芷萝,“方妹妹,这淑妃娘娘,看着不太好相处啊。” “淑妃娘娘面冷心热,日后你就知道了。” “好。” 娜美人粲然一笑。 方芷萝回了沧海阁。 小林子早就提前准备好了炭盆。 今日是除夕,方芷萝让宫里的人都进来,围在炉子前一起剪窗花、守岁。 “主子,您跟皇上学了这么久的字,不如明日的春联您来写吧?” 方芷萝一个激灵,“我若是把自己的字挂门上,皇上怕是一整年都吓得不敢来了。” 阖宫笑开,其乐融融。 “秋蕊呢?” 方芷萝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银屏撇撇嘴,“美人,这丫头三天两头往外跑,她本就是一个眼线奸细,您管她作甚?” 方芷萝蹙眉,“你把秋蕊关外头了?” “难道让她进内殿,有机会谋害主子么?” 方芷萝敲了银屏脑门一下,“去把人喊进来吧。” 这么冷的天,关在外头怕是要冻死的。 第75章 叶贵嫔惊吓滑胎 银屏将人带了进来。 十几岁的小丫头,冻得耳朵通红,进来跟方芷萝见礼磕头的时候,两只手掌撑在地上,都伸不直。 方芷萝到底是个现代人,心里有几分不忍。 她虽是奸细,可到底没做伤害她的事情。 若是这样折辱下去,只怕这原本心思写在脸上的丫头,会记恨她,日后对她下手更不留情面。 “起来吧。” 方芷萝道,秋蕊站了起来。 她一直垂着头,不敢看人,也不敢围到炉子前,跟众人说话。 银屏忽然皱着鼻子,说:“你身上怎么弄这么香?难不成,你也要学春花勾引皇上?” “奴婢不敢。” 秋蕊伏在地上,颤颤巍巍,“奴婢只是换了桂花头油,故而香味浓郁些。” 方芷萝瞥了她一眼。 秋蕊模样普通,平时也是个不显眼。 若说起勾引皇上的心思,她确实是不敢的。 只不过,她身上确实过分的香了。 刚一进来时,方芷萝便闻到了。 这古代女子不管是用的脂粉、头油,还是身上的熏香,都有香气。 此前,秋蕊身上的香气确实没这么浓。 她眸光微动,想到了什么。 外头的梆子敲了三更,子时已到,新年便到了。 皇宫里,噼里啪啦响起了爆竹声。 方芷萝也带着宫人出去放爆竹。 嬉闹了一圈后,回到内殿,方芷萝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一人给他们发了一个。 每个荷包里头,她都放了一两银子。 宫女的,额外放了一支素银簪子。 太监的,放了一只草药香包。 也算是一点心意了。 “多谢主子赏赐。” 众人磕头谢恩,得乐得很。 银屏仍然觉得不甘,忍不住数落秋蕊:“主子待你这般好,日后你若是再吃里扒外,跟外头通风报信,我撕烂你的嘴!” 秋蕊身子一怔,眸光慌乱地看看方芷萝,又看看银屏。 原来她们一直都知道。 她忙低下头,一声不吭,一副只等请罪的样子。 “天色不早了,岁也守了,都回去歇息吧,明儿一早还要起来贴春联呢。” “是。” 银屏皱着眉头,待人都走了,她才走到方芷萝跟前抱怨,“美人,您实在是太好心了。那秋蕊,实在是留不得。” 方芷萝忍不住笑,看着现如今的银屏,与当初和她一起在雨荷轩当差的那个小丫头,可真是大不一样了。 “我知道。” “那您刚刚不罚她?她都不为自己辩解,承认她跟外头勾结了。” 方芷萝喝茶,悠悠道:“你刚刚说,她这几日三天两头往外跑。” “正是呢。我看她肯定是又跟叶贵嫔说了什么。” “那她身上这香气,也是这几日才有的?” 银屏也觉出了不对劲来,“您是觉得,她身上有古怪?” “那丫头藏不住事。” 方芷萝说:“原本上次我把你从慎刑司捞出来,叶贵嫔就不满。她与我有旧怨,现在她得宠,又身怀龙胎,春风得意,故而,她开始对我下手了。” 银屏忿忿,“我现在就去把秋蕊叫过来……” “哎。” 方芷萝拉住她,“笨,你我都猜到了,戳穿她做什么?” 银屏一愣。 “现如今敌在明我在暗,她自个儿把把柄送到我手上来了,我得好好利用才是。” 方芷萝喝了口茶,将茶盏放下。 “困了,伺候我洗漱吧。” “是。” 方芷萝刚在梳妆台前坐定,忽然,外头嘈杂起来,小安子在外道:“美人,出事了。叶贵嫔滑胎了——” 方芷萝脸色微变。 叶贵嫔这胎太后十分看重,日常照看得十分精细,居然在这除夕之夜,滑胎了? 后宫出了这样大的事,方芷萝是不能睡了的,赶紧让银屏找了披风,她披上要出门。 闻淑妃打着哈欠出来,神色倦怠。 “参见淑妃娘娘。” “起来吧。” 闻淑妃上了轿辇,方芷萝在边上同行。 “说是爆竹出了异响,惊吓了她,她脚下一时不稳,踩滑摔了。太医院的值守太医又正好不在,赶到的时候,就已经落红滑胎了。” 闻淑妃宫里人多,消息自然也比方芷萝灵通些。 等她们二人到的时候,后宫差不多到齐全了。 里头传来叶贵嫔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可能没了……” “一定有人谋害我,皇上,太后,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萧珩脸色沉郁,拨动着手里的珠串,一声不吭。 太后责问皇后:“怎么回事?这内务府送来的爆竹,怎会出问题?” 皇后在宝婵的搀扶下起身,“母后,内务府送来的爆竹没有问题。只是,儿臣刚派人去查看过了,是这承明台的下人让爆竹受了潮,故而在燃放的时候,有些爆竹熄火了。叶贵嫔自己拿爆竹撒气,谁料爆竹又忽然燃起来,这才惊扰了她的胎气……” “胡闹!” 太后没想到是这么个过程。 她起身,走到寝殿。 叶贵嫔眼泪糊了满脸,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嘴里还在呢喃着“有人害我的孩子……” “就算爆竹没响,你去碰劳什子做什么?” 叶贵嫔咬着唇流泪。 她那会儿是抬脚,要踹下人出气来着。 是有个下人喊了声:“叶贵嫔,你说过不打骂我们的!” “是啊,明明是这爆竹有问题,你打我们做什么?” 叶贵嫔一口气不上不下憋着,只好去找那哑炮撒气。 哪里晓得,刚刚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响,她一靠近,没一会儿就噼里啪啦炸了起来。 太后急匆匆走过来,责问那跪了一地的宫人:“爆竹是谁看守的?” 有个太监颤巍巍跪着上前。 “是不是有谁指使你?说!” 太监嗓音颤抖,“回太后,无……无人指使奴才,奴才……奴才只是看管不力,才……才让爆竹坏了……” “好。” 太后气急,“好一个只是看管不力。你一个看管不力,便要一条皇嗣的命来抵。来人,把这贱奴拖下去,乱棍打死!” 太监大惊,对着里头的叶贵嫔喊:“叶贵嫔,救救奴才,奴才真的知错了……” 叶贵嫔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哪里还会管他? 人被拖了下去。 第76章 夜半召芷萝侍寝 叶贵嫔滑胎的事情,以一场闹剧收场。 事情到了这里,众人也就各自回宫了。 方芷萝心事重重的。 银屏悄声问方芷萝,“主子,您觉得这事真是如此吗?”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叶贵嫔自从有孕后,在后宫里就是横着走。 近来得宠,更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前阵子和董贵妃的轿辇碰上,她还摸着肚子,悠悠地道:“贵妃娘娘,臣妾如今身子重了,恕臣妾不能下轿行礼了。” 董贵妃本就是个小心眼的人,当即脸色就变了,讽刺她道: “生不生得下还是一回事呢,妹妹没听过一句话么,没福气的人,是接不住富贵的,哈哈哈……” 结果没几天,这孩子就真出事了。 叶贵嫔这孩子自打怀上,就是很多人眼中的钉子。 之前,有皇后太后死死看着,很难下手。 近来,叶贵嫔为了争宠,效仿嘉成皇后搞人人平等那套,宫里奴才不像奴才,主子不像主子的,这才让有心人,有了可乘之机。 方芷萝想到了昔日的嘉成皇后。 当初,她屡遭算计,也被自己贴身的人出卖。 和如今的叶贵嫔,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等级森严的四方城里,主子厚待奴才,自然有被感化的奴才,忠心为主。 但也有一些奴性入了骨,反而觉得这是主子好欺负,成了其他人买通算计的软肋。 仁慈待人,换来的却是养虎为患,谁不痛心呢。 叶贵嫔滑胎,萧珩心情不好,回了金龙殿翻来覆去睡不着。 忽然,他一掀床帘,吩咐万保:“把方美人接过来。” 万保到沧海阁的时候,方芷萝已经歇下了。 “方美人,皇上说了,您不必梳洗打扮,直接过去就成。” 方芷萝其实也懒得再上妆梳头,闻言就只穿了外衣,进了来接她的轿子。 轿子一走,东侧殿的娜美人就得知了消息。 她听阿依慕的传话,念念有词,“看来楚王的消息没错,这个方美人果然是皇帝的新宠。除夕夜,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召她过去。这方美人,怕是皇帝的解语花。” 阿依慕说:“美人,那我们住在这里,日后接近皇帝也方便。” “嗯。” 娜美人疲倦了,放下床帘,躺回去了。 …… “嫔妾……” 方芷萝刚跪下见礼,萧珩直接掀开床帘,一把把人拽了进去。 “皇上——” 方芷萝猝不及防,被男人压在身下,狂风骤雨般的吻旋即落了下来。 她被亲得一头雾水。 她以为萧珩召她来,是心情不好找个人聊天,结果大半夜的发情了? 不是,他不是刚没了个孩子吗? 这莫名其妙的兴致简直离谱。 以往,萧珩总让她忍着,不准她叫出声,说是规矩。 但今晚,萧珩不要命的折腾她,方芷萝是真忍不住。 唇齿间无意溢出一声娇吟,她赶紧死死咬住唇,不敢再发声。 萧珩喘着粗气,堵上她的唇。 “唔……” 随后,灼热的唇贴着她的耳垂,“人都退下去了,今晚不必忍。” 方芷萝才放纵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 她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来的,虚软无力地趴在萧珩身上。 萧珩两只眼睛睁着看天花板,掌心一下又一下,抚摸怀里女人的头发。 她的头发是天生的细软,摸起来像绸缎一样,很舒服。 良久之后方芷萝缓过劲来,抬眸看男人绷紧的脸。 “皇上,您有心事吗?” “嗯。” 萧珩向来是个喜欢憋的人。 或许帝王都是如此,轻易不会吐露自己内心的想法。 臣子、后妃、手下,都只能揣摩圣意,一个没猜好,就是天子之怒。 要不怎么说,伴君如伴虎呢。 方芷萝没再说话。 萧珩反而问她:“芷萝,你知道朕在想什么吗?” “嫔妾不知。” 她约莫能猜到,但她不敢说。 萧珩大概和她一样,从今晚叶贵嫔的事情有所感思。 萧珩面色晦暗。 良久,方芷萝实在困极了,试探着问:“今日过年,皇上……是想嘉成皇后了吗?” 摸在她头发上的手就停住了。 同时,萧珩的眼神也看了过来。 借着幽微的月光,萧珩只能模糊看到方芷萝的面部轮廓。 那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萧珩低头吻她的额头,“芷萝若不是生在农户,只怕会是个女诸葛。” 她太聪明了。 学东西又快,有悟性,根本不像是一个没念过书的小农女。 方芷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甜甜道:“那嫔妾也见不到皇上了啊。” 她就是家里穷才进宫当宫女的,不当宫女,怎么会有机会做萧珩的女人。 萧珩轻笑两声,“你有这么想见朕?当初你不还说,你受人欺负,都是朕害的。” “……” 你还真是记仇。 “这叫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说着说着,方芷萝猛然一顿。 她有时候是真管不住这张嘴。 又崩人设了不是。 萧珩眯眸,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这是哪本书里的话?” “呃,一位姓孟的老先生说的。” “你小时候私塾的教书先生?” “是。” 又得被迫睁眼说瞎话了。 萧珩道:“这位先生是大才。” 方芷萝打了个哈欠,仰头看他,“皇上,我们睡吧,嫔妾困了。” “嗯。” 萧珩环抱着她,阴霾一扫而光,睡着了。 初一早上,皇上皇后,要携后宫妃嫔去给太后拜年。 方芷萝昨晚歇在金龙殿,回到沧海阁的时候,人还迷瞪瞪的。 更重要的是,银屏伺候她沐浴时,脸都红了。 虽然方芷萝昨日宿在皇帝那儿,难免会侍寝,但,这皇上也太……粗暴了吧! 瞧给他们美人啃的,脖子上,前胸,全是红红的。 方芷萝一个盹把自己激灵醒了,醒来对上银屏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一张脸。 “你怎么了?发烧了?” 方芷萝说着,手就要从浴桶中伸过来探她的额头。 银屏埋下头,轻咳一声,“没有,美人,咱们得快点了。” “噢。” 方芷萝继续打瞌睡。 银屏:啧,这果然是折腾了一宿,瞧给我们美人累的。 第77章 芷萝再晋方婕妤 初一早上,皇宫处处萦绕着过年的气氛。 众妃嫔皇子公主,除了昨日出事的叶贵嫔之外,都身着吉服,跟随皇上皇后,去慈安宫给太后拜年。 拜完了太后,又去拜尚在的各位太妃。 之后,妃嫔、皇子公主各自又给皇上皇后拜年。 拜完一圈,萧珩去凤藻宫,陪皇后用早膳,众妃嫔则各自回宫。 昨晚后半夜,萧珩召方芷萝侍寝的事情,此时已经传遍了后宫。 秦嫔与方芷萝同行,低声警告她:“你小心些,刚刚拜年,贵妃看你的眼神像是要把你生吞活剥了。” 方芷萝捧着手炉,低低叹叹,“贵妃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之前,还有贤妃跟她争,现在贤妃安分了。 叶贵嫔的胎也没了。 这个关头,她又冒了头,董贵妃自然横竖看她不惯。 只怕下一个,就要对付她。 “不过,皇上可真喜欢你。” 秦嫔羡慕地看着她。 方芷萝正要说什么,身后董贵妃的轿辇就过来了,她和秦嫔只得让路站在边上,屈身行礼。 董贵妃坐在轿辇上,精致的眉眼怨毒地看着方芷萝。 柳贵嫔斗不过她,容嫔也斗不过她,这丫头可真是厉害得很。 董贵妃给前头的轿夫使了一个眼色,轿夫直接就抬着轿辇,撞上了方芷萝。 方芷萝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手炉都摔了。 秦嫔一怔,忙看去。 还没等她为方芷萝抱不平,金蝉就指着方芷萝恶人先告状,“大胆,贵妃娘娘的轿辇你也敢冲撞!” 银屏去扶方芷萝,方芷萝打断她的动作,跪在地上。 董贵妃这是摆明了跟她过不去,都不演,当着秦嫔的面就直接碰瓷了。 “贵妃娘娘,这分明是您的轿夫撞到了方美人,怎么叫方美人冲撞轿辇?” 董贵妃红唇勾起,盯着秦嫔冷冷地笑:“秦嫔还真是菩萨心肠,你拿人家当好姐妹看,替她打抱不平。可方美人如此受宠,却让你独居深宫,半点雨露不分给你,又何曾拿你当姐妹看了?” 方芷萝脸色一变。 这董贵妃,是懂得如何挑拨离间,诛心的。 秦嫔脸色变了变,“皇上喜欢谁是皇上的心意,又岂是外人可以改变的。” “哟。” 董贵妃毫不留情地嘲笑,“你还真是会自欺欺人。你知道当初容嫔如何复宠的吗?方美人用一根簪子,就让冷落多年的容嫔重新得到皇上召幸。方美人如此能讨皇上喜欢,这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多的是呢,人家只是不愿意帮你罢了。” 秦嫔微怔。 这件事情,虽发生在她进宫之前,可她倒是有所耳闻。 容嫔复宠突然,说是皇上忽然一日问起,她就复了宠。 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方芷萝攥紧手指,这董贵妃真会讲蒙太奇式谎言。 事实并非如此,可她说的,又并非是错的。 董贵妃见秦嫔果然被自己说动,十分得意。 “方美人,除夕之夜,皇上本该陪着皇后才是,你魅惑君上,连皇后的恩宠都敢夺,实在胆大妄为。今日,你又恃宠生娇,冲撞本宫的轿辇,本宫罚你在此跪足一个时辰,为病中的叶贵嫔祈福。” 冠冕堂皇,一顶又一顶的帽子就这么扣了下来。 方芷萝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董贵妃很是满意她的温顺,轿辇离开。 秦嫔去拉她,“方美人,你平时不是很能言善辩么?怎么贵妃如此诬赖你,你还跪?” 方芷萝说:“她是妃位之尊,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她处罚我,我逃不掉的。” 跟董贵妃对着来,只会适得其反。 她想出这口恶气立威,方芷萝只能暂且忍耐。 何况,今日之事本不是她的错,萧珩很快就会知道她被贵妃处罚的事。 是他昨日的放纵,害了今日的方芷萝。 如此一来,萧珩必然对她心生怜悯,会好好补偿她的。 “秦嫔姐姐,容嫔复宠的事情,并非贵妃说的那样。” 说罢,方芷萝将前因后果说了。 秦嫔微愣,又低喃,“那容嫔看似清高,也不是个良善之辈。” 她说:“我去求皇上,这么冷的天,跪一个时辰,要死人的。” 方芷萝拉住她,“你若去了,下次被贵妃罚跪的就是你。” 秦嫔脚步一顿。 “那你便这么跪着?” “皇上手眼通天,你以为这后宫的事能瞒得了他么?怕是一炷香的时间,就能传到他耳朵里。” …… 方芷萝真的以为,萧珩会让人来救她的。 最起码,不会真让她跪一个时辰。 结果,半个时辰过去,方芷萝快要冻僵了,也没见人来。 她心里将萧珩骂了一万遍。 这狗皇帝还真见死不救。 还是说,她就那么宠着贵妃,贵妃做什么他都纵容。 难怪董贵妃日益嚣张跋扈,睁着眼睛说瞎话,胡乱安一个罪名把她罚了。 简直离谱。 方芷萝气息微弱,对银屏道:“我等会儿要是晕了,你去找皇上救我。” 银屏也陪着她跪,整个人也快冻成冰雕了。 她用气流回方芷萝:“是,美人……” 然后下一秒,方芷萝眼睛一闭,身子倒下了。 银屏大惊:“美人——”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又因为跪得久了,膝盖一时难以适应,无法行走。 方芷萝当然是装的。 废话,真跪到晕过去,她蠢吗? 银屏好不容易,双腿恢复了行走,正要转身去勤政殿。 忽然,身后一道黑影落下,银屏一怔,又一下子跪下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萧珩没搭理她,俯身将边上的方芷萝抱了起来。 银屏爬起来,跟在身后。 萧珩把方芷萝带去了勤政殿。 方芷萝躺在床上,李太医过来瞧了瞧,眉头皱紧。 “皇上,这方美人原本底子就差,今日受了寒,身子更虚了。” “去开药吧。” “是。” 方芷萝装到萧珩给她膝盖上冻伤药的时候,就装不下去了。 又痒又疼的。 “皇上……” “醒了。” 萧珩看她一眼,“贵妃罚你,怎么不让人来找朕。” 废话,那下次贵妃只会罚得更重。 何况他分明什么都知道。 “昨夜是嫔妾逾矩。” “是朕让你来的。” “天子是没错的,错的是迷惑天子犯错的小人。嫔妾,就是那个小人。” 萧珩低声笑了两下,将药膏放下。 “万保,传朕旨意,晋方美人为婕妤。” 万保一怔,去看同样惊讶的方芷萝。 半个月前不是才晋过吗? 第78章 沧海阁的新宫人 皇后去了承明台看叶贵嫔。 自昨日之后,她一直以泪洗面,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 皇后一来,叶贵嫔忙从床上爬起来,“姐姐,你一定要帮我做主……” 皇后皱着眉头,走过去,将她按回去好好靠着休息。 “一定是有人害我,那个爆竹,一定是有人害我……” 叶贵嫔呓语一般,神色癫狂。 皇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坐在床边看着她,“若不是你作茧自缚,旁人的手又怎会轻易伸过来?” 亏得她盯了董贵妃那么久,想抓她一个把柄。 没想到,最后叶贵嫔却是因为一个意外滑胎。 昨天晚上,太后连夜就处置了,这事情也就定了性。 她就算想借题发挥,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出发点。 毕竟,是叶贵嫔自己犯蠢去碰那个哑炮,才导致受了惊吓滑胎。 叶贵嫔抓住皇后的袖子,通红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姐姐,难道你就没查到一丝线索么?” 皇后神色冷淡,“线索?你倒是先告诉我,就算你定了规矩不处罚下人,又何苦气性那么大,以身冒险去接触那样一个险物?” 叶贵嫔忽然一怔,恍然般的想到什么。 “贵妃。” 听到这两个字,皇后一点不意外。 此前尚婕妤那胎,不也是她做的手脚。 尚婕妤那胎,只是太医相传是男胎,董贵妃就动了手。 叶贵嫔,又被传身怀贵子,这一生下来,封妃指日可待,眼看着就要一步步爬到贵妃的位置,董贵妃自然不会容忍。 叶贵嫔怨恨地流眼泪,“前几日,我和贵妃轿辇相遇,她便讥讽我福薄,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有了也生不下来。而除夕那夜,偏偏我点的爆竹不响,宫人窃窃私语,说这是不祥之兆。我才一气之下动了怒,冲动上头拿那爆竹撒气……” “糊涂!” 皇后道:“董贵妃正是拿捏住了你的性子,才用这么一个简单的局害了你。” 那日,她还特意提前支走了太医。 等太医再赶到的时候,叶贵嫔肚子里的孩子就已经保不住了。 “董、贵、妃。” 叶贵嫔咬牙切齿,“我一定要让她给我的孩子偿命!” 皇后给她掖了掖被子,温声道:“你还年轻,把身子养好,日后还会有孩子的。到时,再报仇不迟。” 说完,皇后咳嗽了两声。 宝婵扶着皇后起身,“你好好养着吧,本宫先回去了。” “恭送皇后。” 皇后刚要走,来了个报信的太监,“参见皇后娘娘、叶贵嫔。皇上刚刚晋方美人为婕妤了。” 皇后身子一晃,脸色变了,“什么?” 叶贵嫔也是一怔,悲极而笑,“难道,本宫的孩子刚没,那个贱人就有孕了?” 太监讪讪,“那倒不是。贵妃娘娘让方婕妤在雪地罚跪,方婕妤晕了过去,皇上把人带走,就……晋了位分。” 皇后了然,淡淡道:“皇上这是敲打贵妃。” “敲打?” 叶贵嫔冷笑,“皇上就这么宠贵妃?她如此跋扈,皇上为何不罚她?!” 皇后回眸看她一眼,只道:“你别想这么多,好好养着吧。” 皇后离开了。 坐上轿辇后,皇后一直心事重重的。 宝婵问:“娘娘,您在想什么?” 皇后低低叹叹,“从前小瞧这个方婕妤了。” 叶贵嫔还是太稚嫩,从这件事情上,看到的是萧珩宠董贵妃。 实际上,董贵妃虽然因妒生事,可罚方芷萝的理由是正当的。 萧珩心里什么都知道。 这宫里,什么赏赐安抚都比不上晋位分。 帝王宠爱一个女人,最大的表现就是如此。 从前容嫔盛宠一时,半年时间连晋三级,引得董贵妃忌惮。 董贵妃拿捏住她清高的性子,使了一出离间计,让容嫔对萧珩失望,自我封闭,慢慢失宠。 现在这个方芷萝,晋升速度比当初的容嫔还快,只怕很快董贵妃就要出手了。 皇后眸中闪过一丝幽光。 “宝婵,方婕妤如今晋了位分,你让内务府多挑几个伶俐的宫女太监去伺候。” “是。” …… 沧海阁又多了两个宫女,两个太监。 宫女让银屏管着,太监让小安子管着。 这些天里,方芷萝就窝在沧海阁里休养。 “主子,您想什么呢?” 方芷萝手里捧着一本书,眼睛却盯着窗外走神。 “你瞧。” 她指给银屏看。 这新来的两个宫女,安排在殿外做粗活。 她们来了几天,干活不用心,成天就东张西望,到处翻找,拉着人说话。 银屏生气,“我去教训她们。” “站住。” 方芷萝看她,“我没猜错的话,这两个宫女也是有来头的。” 银屏一怔,“您是说,这两个也是眼线啊?” “皇上接二连三给我晋位,如此盛宠,现在宫里又没人怀孕,自然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一个。” “那……怎么办?” “先摸清楚她们是谁的人吧。” 方芷萝轻叹。 能有什么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她放下手里的书,在屋子里待久了有点闷,打算出去走走透透气。 银屏跟着方芷萝出去。 刚在院子里走了没两步,新来的一个叫新月的宫女,就凑到跟前来。 “奴婢参见方婕妤。” “起来吧。” 新月神神秘秘地道:“方婕妤,奴婢有话和您说。” 方芷萝眼眸轻眯,“什么?” “请方婕妤借一步说话。” “银屏我信得过,但说无妨。” 新月四处张望了一二,见无人注意到她,便压低了声音,对方芷萝说:“方婕妤,奴婢近日发现,那个秋蕊十分可疑。昨夜她单独出宫,形迹可疑。还有,婕妤您看这个。” 新月给方芷萝递过来一个香囊。 银屏说:“这不是秋蕊的香囊么?” “是。” 她又拆开香囊,露出里头的药材,“奴婢刚刚找太医院的太医打听过了,这里头的药材,加了分量很大的麝香。女子若是长期接触,会难以有孕。” 方芷萝意味深长地看着新月。 这倒是怪了,她还以为这个新月是谁派来算计她的奸细。 结果,她却是阴差阳错,把方芷萝埋下的一个定时炸弹,挖了出来。 第79章 将计就计的反击 “秋蕊戴着这香囊,日日在您跟前晃悠,长此以往,婕妤您也会子嗣艰难的!” 新月说得十分诚恳,一副只为她着想的样子。 方芷萝打量着她,“你从前是哪个宫的?” “奴婢……奴婢从前在尚宫局做事。” “你是皇后的人。” 方芷萝了然。 新月抿着唇,没有承认,只是说:“奴婢如今是沧海阁的人,此后定当为方婕妤效力。” 方芷萝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新月有些意外,她一直在等方芷萝发火。 毕竟,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妃嫔头上,都会引发雷霆之怒。 可这个方婕妤,还真是让人猜不到所思所想。 “是。” 新月满腹疑虑,行礼离开。 方芷萝带着银屏又回了内殿。 “婕妤,如今叶贵嫔刚刚流产失去了孩子,只怕这个时候您向皇上告发她,她也不会受到什么太大的惩罚。” 方芷萝点点头,“是。” 可麝香这事,她不能拖太久,得尽快解决了。 “这么看来,这个新宫女倒是个得用之人。” 方芷萝轻笑一声,“不。她分明是带着目的来的,若真是忠心的奴才,又怎会连自己的本分工作都不好好做。她日日搜寻、日日翻找,还真让她找到了什么。” 秋蕊这个人本来藏得不深,被新月发现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只是,方芷萝想,皇后派这个人在她身边,肯定不是为了对付叶贵嫔的。 皇后应该不知道秋蕊是叶贵嫔的眼线。 她们二人虽是一个阵营,可也不见得那么互相信任彼此。 方芷萝没猜错的话,皇后要对付的人,应该是董贵妃。 她如今盛宠,皇后应该是料定了董贵妃会对她下手,所以,给她派了帮手过来。 皇后,是想利用她,压制董贵妃。 方芷萝端起手边的茶盏,让银屏去把秋蕊喊来。 很快,秋蕊便颤颤巍巍地进来行礼。 “奴婢参见方婕妤。” “起来吧。” 秋蕊一站起来,方芷萝就眯起眼睛,盯着她问:“你哭过?发生什么事了?” 秋蕊埋着头,抬起袖子擦脸,嗓音还有点哑,“回……回婕妤,奴婢只是风沙眯了眼。” “秋蕊,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四。” “家乡何处?” “奴婢是冀州人。” 倒是巧了。 方芷萝轻笑,“这么看来,你我还是半个同乡。” 秋蕊身子惊得一颤,“奴婢……奴婢不敢高攀婕妤。” “家里几口人?” “除了奴婢,只有爷爷奶奶,和两个妹妹。” 爹娘亡故,倒是可怜。 “可是出了什么事?” 秋蕊的眼睛一下更红了。 银屏在旁道:“我们主子一向慈悲,你若是有事,不妨说出来,主子兴许还能帮你。” 秋蕊一下子跪在地上,呜咽哭了起来。 她年纪小,脸上藏不在事。 方芷萝其实不止一次怀疑,叶贵嫔怎么让这么个人来她宫里做奸细。 现在她倒是看明白了。 秋蕊其实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平时事情都做得很好。 她挤破头到她宫里,帮叶贵嫔做事,就是图钱。 “我爷爷瘫在床上,奶奶又病了。家里两个妹妹,一个六岁,一个十岁。大的那个,前两年被我舅舅卖去了窑子里……” 说到此处,秋蕊哭得难以自抑。 “奴婢收到她的家书,说……再不给她赎身的话,老鸨下半年就要安排她接客了。她才十岁……” “可是,奴婢实在是没钱替她赎身,舅舅当初五两银子就把她卖了,现在奴婢要赎她出来,却要五十两。那老鸨,实在是黑心烂肺,可我妹妹在她手里,奴婢实在没办法……” 方芷萝喝了口茶,“所以,你便帮叶贵嫔做事。” 秋蕊身子一僵,随后,她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求饶:“求主子饶了奴婢,奴婢错了……” 方芷萝放下茶盏,睨着战战兢兢的瘦弱身影。 “我饶了你,你妹妹怎么办?你帮叶贵嫔办事,难道不是不惜豁出自己,也要把你妹妹从魔窟捞出来吗?” 秋蕊哭得伤心极了,“主子,奴婢错了……” “你若老实交代,我兴许能给你指一条生路。” 秋蕊慢慢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方芷萝,意味不明。 “你都帮叶贵嫔做了什么?” “回主子的话,叶贵嫔让奴婢监视着主子,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去给她报信。还有……前阵子,她给了奴婢一个香囊,让奴婢时时佩戴在身上,不得离身。” 方芷萝轻轻点头,“倒是个老实的孩子。” 交代得清清楚楚。 秋蕊揉眼睛擦泪,“方婕妤您是好人,奴婢自知罪孽深重,只希望方婕妤能看在奴婢可怜的份儿上,给奴婢一个弥补的机会。” “好。” 方芷萝说:“我可以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不仅能保住你的小命,还能让你救出妹妹。” 秋蕊眼睛都亮了,又给方芷萝行了个大礼。 …… 秋蕊走后,方芷萝让银屏去请了刘太医来。 “方婕妤的风寒好了,药可停了。” 刘太医收起药箱。 “刘太医,有一事,我希望你帮我。” 刘太医微愣,看向她。 “我要你帮我开一副推迟月信的方子,但不能记录在案。” “方婕妤这是要……” “刘太医请放心,此事不会牵涉到你。” 刘太医想了想,芳汀一直对方芷萝赞不绝口,想来她的人品是值得信赖的。 “好。” 方芷萝的月信就在这几日了。 她要把月信往后推迟一周左右。 叶贵嫔不是要用麝香害她不能怀孕、哪怕怀了也得流么? 那么,她不妨来一出将计就计。 …… 秋蕊给叶贵嫔通风报信,说方芷萝这个月没来癸水。 叶贵嫔震怒,让秋蕊无论如何,想办法混到方芷萝身边做贴身宫女。 为此,她还给了秋蕊为她妹妹赎身的钱,秋蕊赶紧把钱寄了出去,说自己一定照办。 很快,到了上元节。 皇宫处处张灯结彩,宫内众人赏花灯、猜灯谜、观烟火、吃元宵,一片热闹非凡。 晚上,广明殿再次设宴。 叶贵嫔小产未恢复,没有出席。 方芷萝今日带了银屏和秋蕊在身后伺候。 饮酒时,方芷萝趁人不备,把一颗药丸送入嘴里吃了。 她的月信已经推迟了八九天,这颗药丸是活血化瘀的,吃下去后,没多久,她的小腹处便隐隐作痛起来。 很快,她便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暖流涌出。 第80章 假孕局一石二鸟 “嘶……” 方芷萝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小腹传来的阵阵绞痛,她弓起了身子,趴在桌子上,脸色煞白,嘴唇也慢慢的没了血色。 是真疼啊。 原主这身子原本就弱,此前每回来癸水,都得折磨她一番。 她调养了半年多,才好不容易养回来。 这次因为药物的缘故,又让她感受了一遍痛苦。 她原本还琢磨着怎么表演,这下好了,直接本色出演。 “方婕妤,你怎么了……” 秦嫔察觉到她的异常,忙过来搀扶她。 身后的秋蕊和银屏也上前。 “主子……” 方芷萝只觉得脑袋阵阵眩晕,耳朵像是隔了一层膜,能听到她们说的话,却听不清。 “啊——血……” 秦嫔捂着嘴唇,惊叫出声。 正好这会儿,场上的歌舞结束,丝竹管弦之乐停了下来,秦嫔这声惊呼,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台上,萧珩和皇后也都看了过来。 “方婕妤怎么了?” 萧珩起身,面露异色。 皇后脸上的惊讶只持续了一瞬,便很快收敛。 她看着萧珩脚步匆忙朝方芷萝走去,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皇后去看台下的董贵妃,董贵妃目光盯着萧珩而动,见他对方芷萝表现出过分的担忧,董贵妃的脸都气绿了。 皇后微微眯起眼睛,让宝婵搀扶自己起身。 董贵妃这么快就下了手么? “回皇上,我们主子……不知怎的,忽然腹痛不止,衣裙也见红了……” 银屏焦灼回话。 萧珩果然看到方芷萝裙子污了一片,那红红的血迹看起来十分刺目。 萧珩眸光一暗,嗓音也冷了下来,“方婕妤的月事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方芷萝的月事此前一直不调,经太医调理后,这几月已经恢复了正常。 闻言,一旁围上来的妃嫔皆是一怔。 后妃月事这种东西,只有专门记录的宫人才知道。 皇后若是不去翻档案,也是不知情的。 可萧珩,竟然能记住方芷萝的月信期…… 皇后适时开口,“你们主子这个月的月事可来了?” 银屏摇头,“没有。” 萧珩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黑如锅底,沉声:“传太医。” 秦嫔扶着虚弱的方芷萝,望着萧珩茫然开口:“皇上,难道……难道方婕妤她是……” 萧珩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已经俯身,将方芷萝抱了起来。 他脸色铁青,吩咐皇后:“查一下方婕妤今晚的膳食、接触的人。” “是。” 说罢,他便把人抱去了内殿。 太医很快到了。 方芷萝刚吃了活血化瘀的药,加之她推迟的月信,太医皱着眉头,也给不出个准信。 如果怀孕不足一月,把脉是很难把出来的。 太医只能根据现有的情况推断。 “皇上,方婕妤应该是初五来癸水,然则已经推迟了十日左右,此时她体内气血运行不畅,脉息沉细虚弱,像是……像是有孕不足一月,流产了。” “砰”地一声,萧珩手里的珠串断裂,玉珠噼里啪啦掉落在地。 众妃嫔皆神色惊变,无人敢大声喘气。 萧珩这是动怒了。 除夕夜,叶贵嫔小产。 元宵节,方婕妤流产。 这个年过得,没有半点好兆头。 “她为何流产?” 萧珩盯着太医质问。 于太医擦了擦额前的汗,只说:“皇上,微臣请求李太医共同把脉核准……” “去请。” 很快,李太医也来了。 李太医是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太医,他一靠近床榻,不等搭脉,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便看向了秋蕊。 秋蕊一怔,心虚地低头。 李太医走近她,上下打量一番,“这位姑娘,烦请你将怀里的香包拿来给我看看。” 秋蕊哆哆嗦嗦取下腰间悬挂的香包,递过去。 李太医凑到鼻尖嗅了一口,又给了一旁的于太医看。 之后,他再坐下,给方芷萝搭脉。 于太医眼睛一亮,忙道:“果然如此。” 说罢,他忙走到萧珩跟前,呈上那荷包。 “回皇上,方才微臣给方婕妤搭脉,隐隐便觉得她体内有使用过麝香的痕迹,但因剂量甚微,微臣不敢妄断。现在,这宫女贴身带的香包,里头就放了大剂量的麝香。若方婕妤日日与这宫女接触,肚里的龙胎定会不稳,这才……会不足月便流产。” “来人。” 萧珩一拍桌子,手下将秋蕊扣了过来。 秋蕊哭哭啼啼,将事情全交代了。 那边,李太医也来交差:“回皇上,方婕妤原本身子就弱。加上这宫女香包里的麝香,还是药效最重的当门子,对胎儿伤害极大。” 皇后忙在此时插上一句,“是的了,方婕妤身子原本就弱。若是怀孕不足一月,那……根据彤史记载,应该是除夕那夜怀上的。” 萧珩眉头微动。 皇后继续,“初一那天,方婕妤还在雪地里跪了半个时辰,感染了风寒。这时她遇喜,身子底弱,加上这宫女贴身带着麝香,难怪方婕妤会这么快流产……” 方芷萝内殿的床榻,此时疼痛感没有那么强了,她听着皇后的话,不免感慨皇后真是厉害。 秋蕊拉出了叶贵嫔,超出了皇后的预料。 就这样的局面,她也能三言两语,扯上董贵妃。 果然,皇后这话一出,董贵妃立马跪下请罪,“皇上,臣妾当时处罚方婕妤,是因为她对臣妾不敬,臣妾……” 萧珩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去,董贵妃顿时噤声。 萧珩已然动了怒,她此时说多错多。 她狠狠瞪了一眼皇后。 方芷萝昨夜侍寝,她第二日罚她,她半月后流产,也跟她有关系? 皇后真是阴毒至极。 萧珩让人去把叶贵嫔带过来。 外面雪大天寒,叶贵嫔小产还在坐小月子,这时出门,难免身子受损。 太后阴沉着脸,“皇帝,不妥。女子若是坐不好小月子,身子就垮了。她才没了孩子,皇帝还要如此折辱她吗?” 话落,太后一脚踹在秋蕊身上。 “哪儿来的贱婢,张口就攀咬主子,你说是受叶贵嫔指使谋害方婕妤,可有证据?” 第81章 贵妃叶贵嫔受罚 秋蕊战战兢兢,对萧珩道:“皇上,奴婢没有撒谎。当初确实是叶贵嫔将奴婢安插在沧海阁,好时时给她传递方婕妤的消息。那个香囊,也是叶贵嫔给的。只是奴婢当真不知那是何物,否则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谋害皇嗣啊,皇上……” 闻淑妃淡淡道:“这麝香极其名贵,当门子药用价值更是极高。一个小宫女,若不是受人指使,哪来的渠道弄来此物。” 殿外,万保道:“皇上,承明台的秋香到了。” 叶贵嫔不能出门,那贴身的宫女还是可以的。 秋香被一把推进来,她跪下行礼。 秋蕊便指着秋香,“皇上,这香囊就是她给的。” 萧珩一抬手,万保便得了指令,从秋香腰间摘下一个香囊,同刚刚秋蕊的那个细细比较。 “皇上,这两个香囊针脚材质都是一样的,出处一致,看来这个秋蕊没有撒谎。” 秋香一愣,她只知道方婕妤流产。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秋蕊揭穿了叶贵嫔的阴谋。 她死死咬着唇,瞪着秋蕊。 这个丫头敢出卖叶贵嫔,不怕死吗? 不过,这方婕妤“流产”,倒是大快人心。 事已至此,秋香脑袋抵在地上,一口便应了下来。 “皇上,事情都是奴婢做的,与我们家贵嫔娘娘无关。” “无关?” 萧珩冷笑,冷冷睨着脚下跪下的弱小身影。 “怎么,你们都当朕的眼睛是瞎的,一个个的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变戏法。朕问你,你一个宫女,哪弄来的麝香?若是宫外弄来的,你又是接触了何人?你是叶贵嫔的陪嫁丫鬟,能接触的也只有原来叶府的人。这么说,谋害皇嗣,是你们叶家人的阴谋?” 秋蕊身子一颤。 “不是,皇上,这件事情……” “你们叶府当皇宫是什么地方?上次那个宜春,算计亲王、构陷方婕妤,祸乱宫闱。现在,又出了个秋香,里应外合、谋害皇嗣。叶贵嫔,和方婕妤积怨已久,若说此事与她毫不相关,本宫可不信。” 董贵妃趁机,把此事的罪过全推到叶贵嫔头上。 “贵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太后也动了怒。 董贵妃和萧珩一唱一和,将这件事情,竟和叶家挂上了关系。 怎么,这是连她也一起骂了? 董贵妃微微一笑,“太后,您是大夏的太后,不是叶家的太后。叶贵嫔屡屡犯禁,贴身宫女屡屡谋害皇上妃嫔,难道您敢说,叶贵嫔没有罪过?” 太后脸色阴沉,“玉萱年纪小,御下不严。皇上,她刚刚失去了孩子,她知道这样的痛楚,又怎会以同样的手段谋害其他妃嫔?” “哈哈……” 董贵妃肆无忌惮地嘲笑,“太后,您真是不了解叶贵嫔。她分明是自己不够谨慎小心,去触碰爆竹惊了龙胎,却一直觉得是有人陷害于她。这些日子,她日日在宫里叫嚣,说要找到谋害她的人,付出代价。本宫看,只怕这叶贵嫔是认准了方婕妤是凶手,故而才对她下手。” 方芷萝闭上眼睛。 这董贵妃也是个厉害的。 此事分明是她做的,她却趁机泼她脏水。 把水搅浑了,她自个儿的罪过就显得没那么大了。 “来人。” 萧珩阴沉着脸,吩咐:“叶贵嫔,屡犯宫禁,降为美人,罚俸两年,禁足半年。秋香,杖杀,尸首运回叶府。秋蕊……” “皇上。” 方芷萝虚弱的声音传来。 银屏搀扶着她,她迈着步子,弱弱走来。 萧珩蹙眉,起身过去搀扶,“你起来做什么?” “皇上,嫔妾想给秋蕊求个情。” 萧珩眸光一寒,“她害你失去了孩子,你替她求什么情?” “她在我宫里一直老实本分,做事还算妥帖。这件事情,她也是受人蒙蔽,并不知情。如若不然,方才她也不会交代这么快,可见,她原是没有存着害嫔妾的心思的。” 话落,秋蕊匍在地上哭哭啼啼,“方婕妤,您待奴婢一直都很好,奴婢当然不会害您。若不是受叶美人胁迫,奴婢也不会出卖您。奴婢一直以为,叶美人不过是想知道一些消息,不曾想她会动这样的算计,若是早就知道,奴婢当日就一头撞死,断断不会谋害您的……” 萧珩脸色铁青,“背主求荣,就算她不知情,也间接害死了朕的孩子。” 方芷萝,“皇上,嫔妾从前也做过下人,知道他们的不易。这孩子命苦,皇上,留她一条命吧,就当是为死去的孩子积福。将她打二十板子,逐出宫去。” 萧珩深吸一口气,见状,也没有执拗。 “那就依了你吧。” 秋蕊跪地连连磕头,“多谢主子宽恕,奴婢日后一定日日为您诵经祈福。” “咳咳……” 方芷萝故意虚弱地咳嗽两声。 萧珩忙搂紧她,皱眉问:“你的风寒还没好么?” 那边,董贵妃脸色一变。 方芷萝淡淡苦笑,摆摆头,“皇上,嫔妾的身子一直不好,不碍事的。” 萧珩抬眸看向董贵妃。 董贵妃连忙跪下,“皇上,臣妾……” “贵妃,饶是方婕妤真对你不敬,如此冷的天,你让人在雪地里跪一个时辰,是要害她的性命吗?” “皇上……” 董贵妃眉头一皱,眼圈就红了。 当时萧珩虽没追究,不过晋了方芷萝的位分后,董贵妃就已经受到敲打了。 这些天,她也老实本分,没再找方芷萝的茬儿。 哪里晓得,这件事情还能重新翻出来。 “方婕妤她恃宠生娇,嚣张跋扈……” “她嚣张跋扈?” 萧珩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整个后宫,还有比你更跋扈的妃嫔?” 董贵妃惊愕,睁大了眼眸。 完了,这下萧珩是真生气了。 “即日起,你便好好待在桐华殿,抄写《内训》,静思己过。” 话落,萧珩将方芷萝一把抱起,出了内殿。 众妃嫔面面相觑。 这方婕妤,如今真是盛宠啊。 董贵妃跋扈多年,皇上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为了方芷萝,惩罚了她。 董贵妃死死咬着唇,攥紧了手。 容嫔双眸荒凉。 当年贵妃折辱她,萧珩都没对贵妃如何。 如今却为了方芷萝,先是晋位安抚,又是惩罚贵妃。 说到底,她在他心里的分量从始至终都没多少。 娜美人唇角微勾,道了句“有意思”,带着自己的侍女离开广明殿。 第82章 娜美人遣送鸡汤 回了沧海阁,方芷萝梳洗一番,进了寝殿,见萧珩还没走。 “参见……” “不必行礼了。” 萧珩扶住她胳膊,将人带起来。 “皇上,今日是元宵节,按宫规,您该在凤藻宫陪伴皇后。” “宫里接连发生嫔妃被害事件,皇后管理不善,朕不想见她。” 萧珩冷声。 何况,叶美人和皇后还是一条船上的,萧珩见了她,就会想到叶美人谋害方芷萝的事情。 “有朕在,无人再会欺负你。” 萧珩道,将人扶到床边坐下。 银屏离开了寝殿。 方芷萝依靠在萧珩怀里,垂下的眼帘楚楚动人。 “皇上,是嫔妾没有护好这个孩子。” “不是你的错。” 萧珩道:“叶美人不止一次算计你,是她阴险毒辣。” 萧珩又失去了一个孩子,他心情很不好。 晚上,拥着方芷萝入眠,她早早睡下了,他却是一直睡不着。 深夜,秋香的尸首就被运到叶家。 叶家的女眷吓坏了。 皇上这是敲打叶家。 今日的事情,萧珩虽没责怪皇后,可他冷厉的眼神,皇后看明白了。 萧珩迁怒了她。 宫里接连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她这个皇后失责。 “娘娘,很晚了,皇上应该不会来了,您安置吧。” 一旁的宝婵,十分担忧地开口。 皇后身子本就不好,现在又忧思过重,成宿睡不好。 皇后叹了口气,“本宫知道,皇上如今宠爱方婕妤,她失去了孩子,皇上……大概也不会想见本宫了。咳咳……” 宝婵帮皇后拢紧大氅,以免受寒,又让下人添炭火。 “宝婵,明日一早,你去请贤妃过来。” 宝婵看她,“娘娘,您是要扶贤妃上位了吗?” “贵妃被禁足,这是个好时机。” 说罢,她看向一旁的妆奁。 那里藏着一颗药丸,是前几日她母亲进宫见她送进来的。 翌日,林贤妃来到凤藻宫拜见。 皇后把药丸递给她。 林贤妃猜到了什么,却还是问:“皇后娘娘,这……” “这是能助你一举有孕的丹药,是本宫花费了许多心力才得来的。不过,虎狼之药伤身,贤妃,你可自己斟酌。” 林贤妃毫不犹豫,跪在地上行礼,“皇后娘娘,臣妾久居深宫,不过是苦熬。臣妾不后悔。” “好。” 皇后拉她的手,让她起来。 “如今贵妃被禁足,本宫身子也不好,后宫接连发生皇嗣被害事件,本宫打算向皇上推举你,协同本宫共同料理后宫。你心思细腻,做事也妥当,一定能让皇上另眼相看。届时,你若再遇喜,诞下一个皇儿,那升上贵妃之位也是顺理应当。” 到时,贤妃就会是后宫中,除皇后之外最得势的妃嫔。 董贵妃的恩宠,已经被方芷萝分走。 现在,皇后还要分走她的权势,让她一步步沦为阶下囚。 “多谢皇后娘娘。” …… 方芷萝在沧海阁养了一个月。 等她恢复过来,再跟随众妃嫔去凤藻宫请安时,林贤妃就已经在帮皇后管理六宫了。 贵妃触怒圣颜,皇后前阵子又一直称病,这些时日,后宫一直是林贤妃帮忙操持。 “贤妃娘娘为人和善,她原就比贵妃更适合这个位置,从前是皇上太宠爱贵妃,现在贤妃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皇上也对她多有称赞。” 方芷萝想到什么,去看秦嫔,“秦嫔姐姐,这些时日,皇上可曾召你侍寝?” 她摇头,抿着唇说:“近来皇上倒是经常去贤妃宫里,只是你也知道,我怎么能劫贤妃的宠?故而,皇上每次一来,我都紧闭门户,生怕贤妃觉得我有异心。” 方芷萝去握她的手,“姐姐你也太谨慎了。话虽如此,你可以去勤政殿找皇上的嘛。” “皇上年后朝政繁忙,去勤政殿的妃嫔,十个有九个他都没时间见,我也去过一次,被挡在门外了。还是再等等吧。” 方芷萝垂眸。 她想到之前董贵妃的挑拨。 她在后宫,难得有个真心相待的,她不希望秦嫔因为帝王恩宠,与她疏远。 人性是复杂的,她那么爱萧珩,只怕也难保有一天不会与她生分。 这些时日,萧珩倒是经常来看她。 “那,下次我见到皇上,让皇上去看看你。” 秦嫔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的吗?” 方芷萝点头,“嗯。” “谢谢你芷萝。” “嫔妾参见秦嫔、方婕妤。” 拐角处,娜美人笑岑岑地过来。 秦嫔问:“你这是去哪儿?” 娜美人身后的婢女提着鸡汤。 娜美人叹了口气,“我原是炖了鸡汤,去勤政殿找皇上,可皇上公务繁忙,没见我。” 秦嫔看了方芷萝一眼,意思是,看吧,皇上果然很忙。 娜美人进宫一个多月,萧珩还没召她侍过寝。 “我先回宫了。” 娜美人见了个礼,离开。 秦嫔对方芷萝说:“我当初原以为,娜美人如此美貌,一进宫便能得宠。不曾想,皇上竟冷了她这么久。” 方芷萝说:“她是异族人,皇上估计是想让她先好好学宫中礼仪吧。” 秦嫔看她,摇摇头笑,“方婕妤,这些时日,除了贤妃娘娘,皇上去你宫里最多吧?” “我刚失去了孩子,皇上只是疼惜我。” 说到此处,秦嫔低声问她,“这个娜美人在玉堂宫可还规矩?” “还好吧。” 方芷萝说:“我病中,她也来看过我几次。” 秦嫔说:“你小心她劫你的宠。” 刚和秦嫔聊完,方芷萝回宫用午膳时,萧珩过来了。 两人用着膳,那边娜美人的婢女阿依慕就进来求见,说带了一道用西域药材所制的鸡汤,专为妇人补气益血的。 方芷萝微微一笑,让银屏接过放下,对阿依慕说:“替我谢谢你们家娜美人了。” 萧珩解开盖子,那一锅熬得浓稠的中草药鸡汤,皱起眉头,“这汤能喝么?” 话落,他便要舀一口尝尝。 “皇上——” 方芷萝忙起身制止,夺了他的勺子,自己喝了。 阿依慕还没走,见状看过来,脸色复杂。 “皇上,您的御膳不经试毒,哪能入您的口?” 第83章 芷萝算计柳贵嫔 萧珩则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方芷萝,深邃的眼睛眯了起来,“你亲自给朕试毒,不怕死?” 阿依慕的脸色更难看了。 拜托,她还没走好吗? 就算萧珩忌惮楚王送来的女人,楚王也不会愚蠢至此,让娜美人实名制下毒谋害皇帝吧? 鸡汤刚出炉,滚烫得很,方芷萝刚刚一口闷下去,这会儿感觉整个喉舌都被烫坏了。 她忙灌了几口凉水,才回萧珩的话:“嫔妾要是给皇上试毒死了,那怕是要青史留名、流芳百世的,有何可怕的?” 萧珩被她逗笑,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他身侧,“朕可舍不得让你死。” 阿依慕:…… 原本送鸡汤是想让萧珩想起来娜美人,结果,倒成了他们二人助兴的一环了。 银屏适时开口:“阿依慕,我送送你吧。” 阿依慕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转身离开。 看来,这个方婕妤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方芷萝继续云淡风轻地陪萧珩用膳。 楚王和萧珩的关系很微妙,娜美人从第一天进宫,就有意结交她。 方芷萝也不是蠢的。 就算不为君恩圣宠,她也不能和楚王的人走太近。 方芷萝给萧珩布菜,有意无意地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和田玉手镯。 萧珩果然被吸引了注意,“这镯子成色不错,你皮肤白,戴着好看。” 方芷萝浅笑,柔声道:“是秦嫔姐姐送给嫔妾的。” 萧珩吃菜的动作一顿,眸底划过一道细碎的锋芒,唇角微微勾起,笑意薄凉,“你同她倒是要好。” “是,嫔妾和秦嫔志趣相投,很聊得来。皇上您许久未去看她了,她挺想皇上的。” 萧珩打断了她布菜的动作,“不必了,自己吃吧。” 方芷萝微愣,这才注意到萧珩骤然冷下来的脸。 她轻轻抿起唇,萧珩这是……不高兴? 可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何况,秦嫔不是秦贵太妃,他养母的人么? 据她所知,萧珩和秦贵太妃关系很好,若不是太后尚在,他登基就会尊秦贵太妃这个养母为太后。 秦嫔艳冠后宫,才艺双绝,又对他情深至此,其实方芷萝也不知道萧珩为什么不喜欢她。 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幕? 方芷萝忧心忡忡地陪萧珩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饭,萧珩就走了。 方芷萝行礼起身,银屏扶起她,忍不住说:“主子,就算您和秦嫔要好,也不必把皇上推给她吧?” “正因我和秦嫔要好,为利为情,我都得帮她。” 总有人要得宠的,与其让董贵妃、柳贵嫔、叶美人之流得宠,还不如让与她交好的妃嫔得宠。 “可皇上不高兴了。” 方芷萝撇撇嘴,她还不高兴了呢。 人是他自己纳的,她不过提了一句,他就给她甩脸色。 当天晚上,萧珩召了秦嫔侍寝。 此后的一个月,萧珩召了秦嫔三次,也让冷落多时的娜美人侍了一回寝。 初七那天,萧珩没来。 不仅如此,他这个月都没来见她。 方芷萝做了吃的去勤政殿找他,也被拒之门外。 “方婕妤,秦贵嫔在里头呢。” 万保道。 秦嫔已经晋为秦贵嫔了。 “知道了,多谢万总管。” 方芷萝敛下神色,转身要离开。 正好撞上了柳贵嫔。 方芷萝行礼,“嫔妾参见贵嫔娘娘。” 柳贵嫔红唇勾笑,阴恻恻地盯着她,恨不得从她身上戳出一个窟窿来。 这才多久的光景,当初灰头土脸,在她宫里的伙房当烧火丫头的贱婢,如今养得是越发水灵精致,跟初春御花园新开的花骨朵一般娇嫩。 看着,让柳贵嫔心里直添堵。 柳贵嫔也是来找萧珩的,以同样的理由被拒绝了。 故而,她与方芷萝同行,喊住了她。 方芷萝不得已又行了个礼。 柳贵嫔冷笑嘲讽:“你可真是厉害啊,之前帮容嫔复宠,现在又帮秦贵嫔得宠。方婕妤,本宫从前可真是小瞧了你。” 柳贵嫔说着,涂满蔻丹的长指甲,挑起方芷萝的下巴,眯起眼。 “方芷萝,你有这个本事,不如本宫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嫔妾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柳贵嫔俯身凑近,声音压低了两分。 “贵妃在太医院有人,你的医案上写着,你的风寒早好了,可你却故意在皇上跟前演戏,害贵妃被禁足至今。你觉得,贵妃出来后,能饶得了你?” 方芷萝微笑,“就算没有这件事情,贵妃也不会轻饶我。” 对于得宠的妃嫔,董贵妃都是忌惮打压的。 柳贵嫔冷笑,“本宫是贵妃的人,你若帮本宫得宠,本宫可以帮你传递消息,让你留住一条小命。” 方芷萝唇角放平,作思虑状。 柳贵嫔见她动了心,直起身子,笑道:“你好好考虑考虑,三天后,本宫等你答复。” 说罢,柳贵嫔带着人走了。 方芷萝行礼:“恭送贵嫔娘娘。” 银屏走上前,焦灼道:“主子,怎么办?” 方芷萝面不改色,淡淡道:“她说的有点道理。” 银屏眉头皱得更紧,“可是,您上次帮秦贵嫔得宠后,皇上疏远您至今,您还要帮柳贵嫔,不怕触怒圣颜,彻底失宠吗?” “我自有我的打算。” 原主因柳贵嫔而死,这个仇,方芷萝必得报。 她如今自己撞上来了,不如就利用她的贪心痴念,彻底毁掉她。 两日后,方芷萝亲自去了雨荷轩拜见。 柳贵嫔有些惊讶,让她起身,“你想清楚了?” “是。” 方芷萝装出一副乖顺的模样,“嫔妾如今位分低,也渐渐的失了圣心。贵妃娘娘若是解了禁足,只怕随便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我,嫔妾思前想后,觉得贵嫔娘娘说的有道理。” 柳贵嫔轻笑,悠悠地喝茶。 “这后宫的女人,除了贵妃,皇上从不格外留恋谁。马上又要选秀,那时皇上就更记不起你来了。你能这么想,倒还有点聪明。” “是。” 方芷萝点头,“贵嫔娘娘,嫔妾想了一个好办法,一定能助您重得圣心。只要那时,贵嫔娘娘在贵妃娘娘面前多为嫔妾美言一二,保嫔妾一条命足矣。” “这是自然。” 柳贵嫔放下茶盏,期待地看着她:“你想了什么好办法?” 第84章 方芷萝骤然失宠 方芷萝微微一笑,往前走了两步,俯身对柳贵嫔低语:“贵嫔娘娘难道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得宠的?” 柳贵嫔微愣。 她当初护驾有功,可是越级晋封的贵嫔之位。 她皱着眉头,似懂非懂,“这个招数本宫已经使过一次了。” 方芷萝轻笑,“那又如何?只要能得到皇上的愧疚和怜悯,娘娘在后宫能一世无忧。” “你说清楚点,本宫到底该怎么做?” 方芷萝低语几句。 柳贵嫔脸色微微一变。 “难怪皇上那么喜欢你,方婕妤,你可真是厉害。” 方芷萝欠身行礼,“嫔妾答应娘娘的事情已经做了,请娘娘事后不要忘了答应嫔妾的事就好。” “这是自然。” 柳贵嫔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方芷萝。 她当初,真不该怒火攻心,将她打发去伙房折辱。 若是留在身边,当个出主意的贴身宫女,她这会儿只怕早就不用看贵妃脸色,给贵妃办事了。 方芷萝离开了雨荷轩。 几日后,柳贵嫔就报了病。 她小产过后,就有经期小腹痛的毛病。 听了方芷萝的,月信期间狠下心将自己冻了一场,痛得更厉害。 萧珩那边得了风声,又听太医说,柳贵嫔这是当初落的病根,加之近来感染风寒导致。 萧珩果然去雨荷轩看了她。 “皇上……” 柳贵嫔虚弱地起身要行礼。 “你身子不好,不必行礼了。” 萧珩将她按回去。 柳贵嫔倚靠在床头,泪光楚楚地望着他,“皇上总算来看臣妾了……” 她之前接连犯错,萧珩冷落她许久了。 萧珩帮她掖了掖被子,又责问一旁的宫女:“怎么好好的得了风寒,雨荷轩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静儿跪下回话:“回皇上。皇上久不来雨荷轩,贵嫔娘娘思念皇上,前几日跪在佛前忏悔己过,希望皇上能来看她。奴婢们都劝了,可娘娘不听,故而娘娘才感染了风寒。” 萧珩皱眉,看着眼眸通红的柳贵嫔,“你也实在太任性了。” “皇上……” 柳贵嫔呜咽,一把扑进他怀里,抽抽搭搭的,“皇上是不是厌弃了臣妾,所以一直不来看臣妾?皇上,臣妾已经改了,臣妾再也不会莽撞行事了,皇上不要不理臣妾……” 萧珩拍拍她后背,安慰了几句。 离开后,他又让人赏了许多东西来雨荷轩。 柳贵嫔勾起红唇,高兴极了。 看来这法子果然不错。 “咳咳……” 静儿把药端给她,有些心疼,“娘娘,您这样自己的身子也有损啊。” “这点小损伤养养就好了,若没皇上的宠爱,本宫在这后宫才是没了出头之日。” 说罢,她一口气,将药喝完了,翻身躺下休息。 萧珩到了勤政殿。 他忽然招来万保,问:“前几日你是不是跟朕说,方婕妤去了雨荷轩?” 他那时还疑惑,这两人不是死对头,怎么还串上门了? 万保讪讪:“是,皇上。” 萧珩的脸骤然变得阴沉起来。 正好这时,来福又来报,说方芷萝在外头,做了吃食要献给皇上。 “让她滚。” 来福和万保都变了脸色。 来福还茫然呢,这之前皇上不是还很宠方婕妤么,怎么骤然之间,理都不理了? 帝王的恩宠,还真是难测啊。 万保摆摆手,让来福赶紧下去。 来福走出去,跟方芷萝传递了萧珩的意思。 方芷萝脸上没什么变化,带着银屏离开。 银屏已经是着急上火了,“皇上如今不见您,连您做的新鲜吃食都不愿意尝了,主子,皇上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方芷萝现在倒是猜到了一二。 萧珩手眼通天,肯定知道了她帮柳贵嫔争宠的事情。 他不喜欢玩弄心机的女人。 可这后宫,没点心机,又怎么活得下去? …… 皇后身子不好,又忙着选秀的事情,取消了这阵子的晨昏定省。 一连两个月,萧珩都没来见她。 不仅如此,她去找萧珩,也屡屡吃闭门羹。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妃嫔,失了宠,就没了一切。 内务府送来的蔬菜瓜果都是不新鲜的,她的分励也被克扣了许多。 底下的人私下询问银屏,“主子到底怎么得罪皇上了?皇上怎么忽然就不宠主子了?” 银屏哪里晓得呢。 贵妃禁足,方芷萝失宠,近来就是秦贵嫔和娜美人常伴圣驾,萧珩得了空,就去看柳贵嫔。 柳贵嫔原本只是老毛病复发加上风寒,却不知怎的,治了一个月都不见好。 银屏还跟方芷萝吐槽:“这柳贵嫔为了让皇上怜悯她,也太舍得下本了。” 方芷萝失宠的日子,就闭门练字。 她一笔一划描摹之前萧珩送来的墨宝,淡淡道:“蠢丫头,柳贵嫔目的早已达到,怎么还会让自己一病不起。” 银屏一愣,反应过来什么,“主子,您是说……您让人对柳贵嫔下手了?” 方芷萝掀眸看她,“我若做了什么,还能瞒得过你去?” 银屏更不解了,“那会是谁?” 方芷萝招呼她过来磨墨。 “还记得之前尚婕妤早产的事么?” 银屏点头,“当然。皇后虽没查出幕后主使,可显然是贵妃和柳贵嫔所为。” 柳贵嫔身边的芝兰,去了慎刑司,什么也没吐出来就死了。 银屏惊讶:“主子的意思是,是尚婕妤?” 方芷萝点点头。 “她好歹是高门贵女,当日在贵妃殿里受辱,后来又被贵妃和柳贵嫔谋害,她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那日你注意到柳贵嫔身边的宫女没?” “静儿?” 方芷萝点头。 “她是尚婕妤的人。” “主子怎知道的?” 方芷萝轻笑,“你去我妆奁左手边的小抽屉,打开。” 银屏照做,从里头拿出一封书信。 “主子,这……是您的家书啊。” 她看,怕是不妥吧? 方芷萝笑,“傻丫头,你看就知道了。” 银屏拆开书信,才惊觉,这竟是秋蕊寄来的。 秋蕊赎了妹妹后,便去找了方芷萝的家人,让方芷萝的哥哥代笔写了这封信。 她如今是皇帝妃嫔,当地也是有名气的,娘家还是很好打听的。 在这封信里,秋蕊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柳贵嫔和贵妃的事情,都告诉了方芷萝。 包括,她无意间撞见静儿和尚婕妤的宫女密谋往来。 “主子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只希望这些信息能帮到主子,秋蕊敬上。” 第85章 秦贵嫔心生嫌隙 信封里,除了秋蕊的一封信,还有一封是方凌云写来的。 凌云告知她,如今家里已在镇上买屋置业,按照方芷萝上次交代的,他们去找了那位罗师傅,如今面包店开起来了。 方芷萝小小年纪离了家入宫,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了皇帝后妃,对家里人而言,她如今就是宫里的主子娘娘,说的话也跟圣旨似的。 信件寄过来,凌云告知了家里方芷萝的意思,祖父母、父母立马就同意了。 后来果然生意很好,祖父母有了吃药的钱,爹娘每日忙碌生意,虽辛苦但赚得多,日子过得很红火。 家里如今是顺心如意,不需她再操心,现如今,她只需要顾着自己就好。 几日后。 董贵妃的禁足解了,她眼下倒是不急着找方芷萝报仇,毕竟她跑不了。 要不了多久,宫里就要进一批新的花骨朵。 董贵妃一解禁足,飞羽一般的信件和礼品,都暗暗送去了桐华殿。 毕竟,她位高权重,平时连皇后都让着几分,而且深受皇帝宠爱。 那些想把女儿送进宫里的人家,当然得和她打好关系。 “皇上登基十一年,这是头一回选秀,宫里十分重视。全国各州府早早地遴选好了人,一层又一层地选拔再送到皇上跟前,要不了多久,这秀女们陆续就要进宫觐见了。” 方芷萝同闻淑妃同行,一道去凤藻宫请安。 话落,她看了方芷萝一眼。 “之前瞧着皇上挺喜欢你的,你是怎么得罪了皇上?我可要提醒你一句,你若再不把握住君心,待新一批秀女进宫,皇上可就想不起你来了。” 方芷萝淡淡一笑,“多谢淑妃娘娘提点,嫔妾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 方芷萝是聪明人,闻淑妃也不必和她多言什么。 刚迈进凤藻宫,方芷萝便瞧见从前还总爱同她拉近乎的娜美人,如今正拉着秦贵嫔的手,两人站在花坛边赏花说话。 秦贵嫔如今已是一宫主位,她搬离了金华殿,住去了永宁宫。 之后,娜美人跟皇上申请,从玉堂宫搬去和秦贵嫔同住。 银屏翻了个白眼,为方芷萝抱不平,“主子。若不是您,秦贵嫔哪里会得宠?可她倒好,得了宠后就把您忘了,也不说帮您在皇上跟前美言两句……” “好了,别说这种话,让人听见你妄议主子,我可救不了你。” 银屏心不甘情不愿地抿起唇角。 秦贵嫔瞧见了方芷萝,微微变了脸。 她朝方芷萝走过去。 方芷萝面色如常,行礼:“嫔妾参见贵嫔娘娘。” “免礼。” 秦贵嫔说着,伸手去拉她,方芷萝也没拒绝她的亲昵。 “芷萝,你……你可是怪我?” 秦贵嫔蹙眉,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也试探过皇上的意思,只是我刚说到你的名字,皇上就生气了。所以,我就不敢再说了。” 方芷萝淡淡一笑,“我知道了。” 秦贵嫔打量着她的脸色。 她看着和从前没什么变化,好像她们之间还和从前一样。 只是,不知是她多心还是怎么,她总觉得两人之间不一样了。 宝婵出来请众妃嫔进去,话头也就这么断了。 秦贵嫔低垂眉眼,闷闷不乐。 娜美人走过来,询问她什么事。 她摇头说无事。 娜美人轻笑,“姐姐从前和方婕妤要好,如今姐姐得宠,她失宠,你们二人生分了?” 秦贵嫔抿唇不言。 “姐姐,我不懂你了。你家世容貌,样样都在她之上。现在你是主位娘娘,她只是一个婕妤,怎么反倒有你讨好她的道理?难道,只能她得宠你失宠,你们才能维持正常的关系?若是真情同姐妹,她该为姐姐你承蒙圣心感到开心才是。” 说完这话,娜美人就去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秦贵嫔也坐下了,她琢磨着娜美人的话,又去看方芷萝。 方芷萝低头吹着茶盏里的茶叶,行为举止,无一处不寻常。 是她多心,还是方芷萝此人心机太深让人看不透? 不过,这些时日,方芷萝总一个人关在宫里。 若是从前的话,她们总要互相串门说话的。 可见,她心里肯定还是对她有所怨言的。 秦贵嫔攥紧手里的帕子。 从前她受萧珩冷落时,只要见上他一面,心底也能雀跃许久。 可人的贪念是一口口喂大的。 从一开始,只要做他的女人,能见他一面就开心。 到现在,她慢慢的希望自己能得到他的心。 这些时日,他晋她位分,赏她东西,听她弹琵琶,也召她侍寝。 可,她脑子里仍然深深记得那日元宵节,他横身抱起方芷萝,从光明殿离开的身影。 他看方芷萝的眼神,对她自然而然的亲昵,那些才是她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众妃嫔落座后,董贵妃才一袭艳丽华服,姗姗来迟。 众妃嫔起身行礼。 “免礼。” 董贵妃又给皇后行礼。 她关了这些时日,倒是沉静了许多。 只是一坐下,眼锋便朝皇后和林贤妃看去,十足的怨毒。 皇后真是厉害,趁着她禁足,把林贤妃扶了上来。 方芷萝暗暗地看着高位几个妃嫔之间的暗流涌动。 看来,这董贵妃如今四面楚歌,还轮不到找她算账。 皇后简单说了几句,让董贵妃和林贤妃留下,同她商量秀女进宫的事宜。 “等等。” 董贵妃冷声:“此前是因为本宫尚在禁足,如今本宫已经出来了,这选秀事宜,与贤妃何干?” 皇后料定她会如此说,“贵妃,这些时日都是贤妃帮着本宫打理的。如今这些事情,她怕是比你清楚些。” 董贵妃冷笑,很是不服气。 皇后再补充,“何况,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董贵妃脸色一变,无话可说。 事情商量完,董贵妃气冲冲走了。 皇后则留下贤妃,告诉她:“如今贵妃忙着联络那些待选秀女的人家,顾不上你。明日是你生辰,你想办法留住皇上。别忘了要事。” 林贤妃行礼,“是,臣妾知道了。” 第86章 芷萝写诗寄情思 林贤妃生辰,后妃们都备了一份生日贺礼送过去。 方芷萝也挑了一份送去。 离开时,方芷萝瞧见了小叶子。 她如今是皇帝妃嫔,小叶子是林贤妃宫里的人,两人不好接触。 故而,他也只混在太监堆里,跟着行了个礼。 方芷萝多留意他两眼。 此前小叶子总受欺负,面黄肌瘦的。 现在看着比从前好了些,个子也高了些。 他生得俊美,在一众太监里很是出众。 连银屏都忍不住低声对方芷萝惊叹一声:“主子您看到没,那个小太监长得真好看,跟那画上的人似的。” 说完,银屏又叹气,“就是可惜,做了太监。” 要不然,生得这般好容貌,在外头不知多少女子倾心于他呢。 方芷萝笑着打趣她,“怎么?你这是少女怀春了?看来,我得着手为你准备嫁妆了。” “哎呀,主子尽打趣我。” 银屏捧着脸,臊道。 她比方芷萝大一岁,如今不过十八。 要等出宫,还得等上七年。 “奴婢才不出宫,奴婢要一辈子陪着主子。” 方芷萝轻笑,“说什么胡话,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是没办法了,你既遇上我,我日后自会给你寻一个好人家的。” 银屏撇嘴,“主子是嫌弃奴婢粗笨,不肯要奴婢了吗?” “傻丫头。” 方芷萝道:“罢了,你现下还年轻。日后自会想通的。” 银屏仍是不改口,“我这条命是主子给的,主子在宫里这么凶险,我要陪着主子。等主子封妃,做皇后……” “住口!” 方芷萝呵斥一声,往四周看看,警告她,“你越发口无遮拦了。这话若叫旁人听了去,你我都要完蛋。” 银屏忙认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封妃倒还是有点盼头,只要熬资历、得到帝王恩宠就行。 至于皇后,那是一国之母,岂是她这种出身的人能做得的? 就算萧珩一时昏庸,动了这念头,文武百官也定不会答应。 所以,她是不敢想,也不愿想的。 林贤妃生辰,萧珩午膳去了她宫中。 既是午膳去过了,萧珩晚上就不会来了。 故而,一向端庄的林贤妃,难得在萧珩跟前撒了泪。 连萧珩都愣了愣,问她出了何事。 “皇上,是臣妾做错了什么吗?” 萧珩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不愿起身,面容凄楚的女人。 “你一向贤淑,近日帮皇后料理后宫之事也很妥帖,何错之有?” “臣妾既无错,那便是皇上,嫌弃臣妾年老色衰,厌弃了臣妾。” 林贤妃低着头,哭得更戚戚。 实际上,林贤妃自从入王府,萧珩与她之间就只有相敬如宾。 他待她好,却并不喜欢她。 她知道,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用来拉拢文臣的工具。 如今四海平定,天下归心,他已经不需要她这个工具,故而也不必临幸于她。 她上一回侍寝,已经是四年前了。 萧珩眸色深谙,良久之后,他让她起来,告诉她,晚上他会过来看她。 林贤妃一怔,眼泪无声地流着。 萧珩走后,林贤妃擦掉眼泪,收敛神色。 她的眼泪不是假的,对萧珩的情谊也不是假的。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就想通了。 她得不到他的喜欢。 既如此,她便要得到旁的东西。 当天晚上,林贤妃侍寝。 董贵妃在宫里打砸一片。 “一个早就失宠多年的丑八怪,现如今仗着皇后,又来抢本宫的权势又来抢本宫的恩宠,皇后,贤妃,本宫会让你们知道跟本宫作对的下场!” 董贵妃死死咬着牙,恨不得将此二人生吞活剥了。 “柳贵嫔呢?” 金蝉弱声:“贵妃娘娘,柳贵嫔的病一直没好呢。” “那个蠢货,就算是靠装病博取皇上怜悯,戏也演得太过了吧!” 这都多久了,还病着? 现如今,她身边连一个中用的人都没了。 “明日去把容嫔叫来。” “是。” …… 一日午后,萧珩在勤政殿练字。 芳汀端上来一道戚风蛋糕,萧珩暼了眼,手中的笔顿住。 这戚风蛋糕,只有沧海阁的人会做。 萧珩冷声质问:“谁让你端进来的?” 芳汀跪下请罪。 “滚出去。” 芳汀转身走了。 消息很快传开,这下子,众人都说,方芷萝是彻底失了圣心。 “主子,怎么办啊,皇上以前最爱这道戚风蛋糕了。现下,连芳汀姑姑都被骂了。” 方芷萝专注练字,不说话。 银屏都要急坏了。 “主子,您再不想想办法。等秀女进宫,皇上就再也想不起你了。” 方芷萝放下手中的笔,把写好的字卷起递给她,“你拿去勤政殿,交给万保,让他给皇上。” “皇上要是不看怎么办?” “我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连贵妃、柳贵嫔、叶美人都能复宠,我什么恶也没做,他总不能一点机会不给我。” 银屏想了想,连皇上最喜欢的蛋糕都不吃了,这他以前最嫌弃的方芷萝的字,他岂不是更懒得看? 可是,如今也没别的办法。 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银屏把方芷萝的字带到勤政殿。 万保也是叹气,“你们主子这遭是真触怒圣颜了,我也不保证皇上会不会看,要是连我也一同罚了,这就……” 银屏递了一个碎银子过去,“麻烦万总管了。” 万保把画递到萧珩跟前,小心翼翼试探着圣意,“皇上,这是沧海阁送来的,说是方婕妤写的字。” 萧珩在看奏折,闻言冷嗤一声,“她的字让朕看也是污了眼睛。” 万保汗颜,正要把字再拿出去。 萧珩抬眸,喊住他,“拿过来。” 万保微讶,皇上不是说看了脏眼睛吗? 他把字恭敬放下。 萧珩打开那幅字,里头写了一首诗: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 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他读完一遍,薄唇微勾,黑眸染了笑意。 万保在边上偷瞄了两眼,不禁疑惑。 这方婕妤写了什么,皇上看了这么高兴? “宣她过来。” “是。” 第87章 勤政殿情迷失控 方芷萝梳洗打扮一番,到勤政殿时,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 她进殿时,萧珩端坐着在看奏折,手边是白日里方芷萝做好,托芳汀送来的戚风蛋糕。 已经被他吃了两块。 方芷萝收回视线,撇了下嘴。 这狗皇帝还真是口嫌体正直。 “嫔妾参见皇上。” 方芷萝欠身行礼。 萧珩抬抬眼皮,懒散看去。 她一袭锦罗长袍,领口缀的雪白兔毛,衬得女人肌肤娇嫩、五官浓艳。 方芷萝掀眸看他,那双眼睛亮如星辰一般,直直看着他,清澈又坦荡。 他冷了她两个多月,她倒是把自己养得娇容华贵,半点不见憔悴玉损。 萧珩冷淡开口:“起来吧。” 方芷萝站直身子,朝他走去。 “皇上看到臣妾的字了吗?可有进步?” 话音落下时,她人已经走到他跟前了。 萧珩瞥她一眼,她这是心大,还是真一点不怕他? “字一般,诗写得不错。” 萧珩道:“你生了个女儿身真是可惜,若是男儿,只怕朕要钦点你做状元郎了。” 这话乍一听是在夸她,实际上,萧珩是在挖苦她没有妾妃之德。 皇帝的嫔妃,以侍奉君上为最大的职责。 可她呢,却只知道看书习字。 方芷萝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萧珩的手背,软声讨好:“嫔妾哪里有什么诗书文采,只不过是把女儿家的心思写了出来罢了。皇上,可曾觉察到嫔妾的心意?” 萧珩看她,“朕看你面若桃花,眼若春水,可一点不像是闺阁愁怨的妇人。” 方芷萝噘嘴,嗓音黏黏糊糊的,“皇上许久未见嫔妾,嫔妾当然不能以一张憔悴凄苦的面容面圣。这脸上,不知遮了多少脂粉,才盖住嫔妾的憔悴。” 萧珩眉目微动,盯着她那破壳鸡蛋一般的脸蛋审视,将信将疑。 “皇上……” 方芷萝下一秒扑进他怀里,搂着他委委屈屈地哭诉,“就算嫔妾真的做错了什么,皇上罚嫔妾就是,可是不能不理嫔妾啊……” 再这么盯着她看下去就要露馅了。 万保递了一个眼神给四周的宫女太监,带着他们悄悄离去,关上了门。 萧珩蹙着眉头,听着怀里女人的哭泣,心头也软了几分。 他环着她的腰身,摸摸她垂下的青丝,淡淡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方芷萝身子微怔。 还真不知道。 “芷萝,在你眼里,朕到底是什么?” 方芷萝慢慢回过了点味来。 萧珩这是觉得,方芷萝不尊重他,把他当个物件似的随便推给别的女人? 可是,那也不是别的女人啊。 那本来就是他的女人,他还能一辈子不碰秦贵嫔不成? 方芷萝抿着唇,虽然不理解,但还是顺着萧珩的意思往下说:“嫔妾后悔了。” 她坐在他腿上,脑袋枕在他肩头,抬眸看男人冷厉英俊的面庞,“皇上,您再给嫔妾一次机会嘛,嫔妾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萧珩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眸色一暗,低头吻了上去。 方芷萝回应着他的吻。 吻着吻着,萧珩的手就不安分起来,解了她的衣襟,探到里头,摸到柔软又白皙的绵软。 衣衫一松,方芷萝柔嫩的肩颈都露了出来,白得晃眼。 萧珩眼里的欲火更浓,灼热的吻慢慢往下延伸。 方芷萝低头看着埋在胸前的脑袋,以及凌乱的衣衫,咬紧了唇瓣。 方芷萝脑子忽然白了一瞬。 不是,他要在这里要了她? 要是有人来了怎么办? 方芷萝紧张地一下子抓紧萧珩的肩头,“皇上,为何不去寝殿……” “你怕了?” 萧珩眯起眼睛,托着女人的后脑勺,细细审视那张漂亮狡猾的脸蛋。 方芷萝皱眉,柔声劝着:“皇上,要是被人看到……” “门窗都紧闭了,哪个不怕死的敢闯进来?” “可是,啊……” 不等方芷萝再说什么,场面已经失控。 一场旖旎激烈的情事结束之后,方芷萝虚弱无力地瘫软在萧珩怀里,任由他给她自己整理好衣衫。 “待会朕要见几个大臣,你先回去。” 这会儿,差不多是戌时。 方芷萝忽然一惊,眨眨眼看他,正要说话呢,外头传来万保通传的声音:“皇上,林大人、杨大人、周大人来了。” 方芷萝:…… 他这时间掐得可真准啊。 方芷萝鼓起腮帮,一肚子的怨气。 萧珩见状,捏捏她的小脸,又坏又宠溺地道:“等朕忙完了这阵再去看你。” “是。” 方芷萝从他身上下来,又提醒他:“皇上,您已经有两回初七失信了。” 萧珩则笑得意味深长,“好,朕欠你两回,会补给你的。” 两回? 不是,补的是这个吗? 方芷萝原本脸上就潮红未退,这会儿红得更厉害。 想到外头还有几个大人等着,她赶紧行了礼,匆匆离开。 萧珩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霎时愉悦。 …… 半月后,选秀正式开始。 萧珩、太后、皇后三人一起,挑选全国各州府送来的秀女。 据说这次进宫选秀的,足有一百二十人之多。 只是,到底能留下几个,就未可知了。 方芷萝喊了秦贵嫔,去了闻淑妃宫里,同小公主玩了会儿,闻淑妃让乳母抱去休息,又同她们二人说了会儿话。 “皇上虽不是好色之君,可帝王之家,皇嗣最是要紧。皇上登基十一年,膝下不过两个皇子,这次选秀,皇上也是为皇嗣考量。” 闻淑妃说:“你们两人如今受宠,若是能诞下皇子,日后封妃指日可待。” 方芷萝淡淡一笑,“嫔妾福气薄,下次有孩子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说完,她去看秦贵嫔,“秦姐姐,你可有好消息?” 秦贵嫔抿了下唇,没有立即答话,方芷萝和闻淑妃就看懂了。 两人都惊讶:“你有孕了?” 秦贵嫔忙摇头,“现下还不知道呢,只是,我这个月的月信已经迟了五日。得再过几天,请了太医看才晓得真假。” “太好了。” 方芷萝去拉她的手。 秦贵嫔看她是由衷为自己感到开心,也笑了下,点点头,“是啊,要是真能怀上就好了。” 第88章 柳贵嫔中毒薨逝 从闻淑妃那儿离开后,秦贵嫔又在沧海阁坐了会儿。 “芷萝,若我真有了孩子,等孩子出生,认你做干妈可好?” “好啊。” 方芷萝笑,去摸她平坦的腹部,“那可说好了,你以后可不许反悔。” 秦贵嫔去拉她的手,“芷萝,这宫里能有个真心相待的不容易。我,我希望咱们两个,能一直这么好下去。” “我也是。” 方芷萝是真心的。 她叫银屏把她妆奁里那个翡翠镯子拿来。 她递给秦贵嫔,“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皇上赏的,就留给这孩子,当做干妈的定礼了。” “哎呀,这太医还没看过呢,你也太快了。” “肯定有的。” 方芷萝笑,秦贵嫔也笑了。 说了一番后,秦贵嫔回宫歇着了。 第二日,选秀的名单出来了。 一百二十个秀女,选中的有十人。 美人两位,江南织造的女儿,吴锦衣,还有一位是云州知府之女,刘蕙芷。 才人三位,剩下的三位宝林,两位采女。 秀女们选中后,先回家报喜,过几日入宫,得先住到储秀宫,学习一月的宫中礼仪。 之后,再到各自分配的居所。 选秀事宜完成,皇后又要操劳之后的夏狩之事。 这天请安,众妃嫔到到齐,说着新进秀女的事。 方芷萝静静听着,不言不语。 据她们所说,这新进秀女里,姿容最出众的是吴美人。 选秀那天,萧珩独独和她说了话,又封了她美人。 连秀女里头都猜测,她会是头一个侍寝的。 现在,储秀宫里,人人都巴结着她。 连教习嬷嬷,都对她格外宽容些。 另外,还有个跋扈的,许才人。 许才人的父亲是三品官,是秀女中出身最高的,她却只封了一个才人,她很是不满,在储秀宫里,拉帮结派,打压两位美人。 皇后到了,众妃嫔行礼请安。 “免礼。” 皇后坐下,看了眼董贵妃,她露出一个不易觉察的笑容,说:“今日,本宫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董贵妃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去。 “太医来报,贤妃、秦贵嫔都有了身孕。” 董贵妃惊愕,看向那二人。 众妃嫔起身道喜,“恭喜贤妃娘娘,恭喜秦贵嫔。” 董贵妃手攀着椅子的扶手,手指牢牢抓紧。 贤妃那个鹌鹑,运气怎么这么好? 几年没侍寝,就一回就有孕了? 她怨恨地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凭什么? 她这些年盛宠不衰,却再难怀上。 贤妃只一次就有喜了。 老天爷对她还真是不公平! “五月皇上要夏狩,本宫身子不好,顾不得这么多事,贤妃有孕,贵妃,这秀女们入住宫殿的事宜,就交给你来办吧。” 董贵妃冷冷接话:“是。” 皇后扫视一圈,仍没有柳贵嫔的身影,不禁皱眉,“柳贵嫔身子还没好吗?” 闻言,董贵妃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这蠢人,怕是叫人算计了。 哪有好端端的一病病几个月的? “贤妃。” 皇后道:“待会你替本宫去雨荷轩看看她。” 林贤妃起身,“是。” “好了,今天就这样,散了吧。” 众妃嫔行礼告退。 从凤藻宫离开,方芷萝去了勤政殿伴驾。 宫里连着两个妃嫔有孕,萧珩的心情颇好。 贤妃有了两月身孕,秦贵嫔有了一月身孕。 方芷萝在边上研墨,萧珩写字。 “芷萝,你何时能给朕生一个小皇子?” 方芷萝磨墨的动作微顿。 其实,她这个月的月信已经迟了几天。 萧珩看她一眼,“怎么了?” 方芷萝摇摇头,轻笑,“皇上不是喜欢公主么?” “公主也好。” 他道,“只是,朕希望你能给朕生个皇子。” 方芷萝微愣,“为什么?” 萧珩写着字,“儿子随母,你这般聪明,生的儿子定如你一般聪慧。” 方芷萝则笑开,凑到萧珩跟前看他写的字,“皇上这是夸自己聪明吧?” 谁不知道他的母亲嘉成皇后,是举世罕有的大才女? 萧珩眯眸看她,拿起毛笔要往她脸上画,“你竟敢打趣朕?” 方芷萝弯着身子躲他,两人嬉闹着,万保急匆匆进来通报:“皇上,柳贵嫔……薨了。” 萧珩一怔,“什么?” “贤妃娘娘刚去雨荷轩看她,发现柳贵嫔已于昨晚,薨逝。伺候的宫人以为柳贵嫔是病中久睡,所以没来上报。” “怎么回事?” 萧珩愠怒,“她不过有些老毛病,何至于死?” 萧珩离开勤政殿,方芷萝跟上。 去到雨荷轩时,后宫妃嫔,包括太医院的太医都候着。 “参见皇上。” 萧珩抬手,“于太医,柳贵嫔好端端的,怎么会骤然薨逝?” 于太医锁眉,“回皇上。微臣发现,有人在柳贵嫔的药里做了手脚,故而,她这病越来越重,这才……” “何人所为?” “皇上。” 林贤妃开口道:“此前伺候柳贵嫔汤药的是一个叫静儿的宫女,臣妾来时,该宫女已于今晨溺毙于荷花池中。” “砰。” 萧珩震怒,“皇后,这件事情交给你查。十日之内,朕要一个交代。” “臣妾遵旨。” 皇后道。 萧珩脸色铁青地离开了雨荷轩。 柳贵嫔曾经救驾有功,她如今不明不白死了,萧珩自然要查清楚。 萧珩追封柳贵嫔为德妃,抚恤其家人,以妃位仪制下葬。 此事还没消停,几日之后,又传来消息:大皇子坠马,摔伤了腿。 萧珩到时,大皇子左腿血肉模糊,太医正在竭力抢救。 他从马上摔下,马匹疯狂,马蹄踹了他好几下,若不是太监们抢着去救人,只怕大皇子当场就要死了。 董贵妃趴在萧珩腿上,哭得直不起身。 “皇上,一定是有人要害禄儿!” 萧珩拧着眉头,脸色铁青,“禄儿不是一直骑的小马,今日为何骑了匹大马?” 董贵妃身子微怔。 “皇上,禄儿已经九岁了,他嫌小马太矮,偏要骑大马。此前,他都骑得好好的,今日马匹忽然受惊,他才摔下马。” 方芷萝站在边上,唇角抿起。 马上就是夏狩。 大皇子精于骑射,不善诗文。 平时考校功课,都遭萧珩训斥。 他应当是为了在夏狩上好好表现一番,故而才换了大马骑,可谁知,遭人算计,这条腿就算治好,也会跛。 唯一的长处没了,大皇子也就无用了。 第89章 大皇子坠马摔伤 皇后适时开口:“贵妃,本宫已经问过大皇子身边伺候的人了。原本大皇子小马骑得好好的,是你非要他换了大马骑。他才九岁,这大马原本就不适合他,这下出了差池,他这腿,怕是废了。” 董贵妃身子一怔。 皇后这是在指责她,用大皇子争宠,反而害了大皇子。 “皇上!” 董贵妃哭诉,“请皇上彻查此事,大皇子是遭人谋害的。” “朕会让人查的。” 萧珩扶她起来。 内殿里,大皇子一直在喊疼。 董贵妃心疼不已,去了里头查看情况。 她追问太医,大皇子的腿能不能保住。 太医为难地道:“贵妃娘娘,微臣定当尽力医治大皇子。只是,大皇子这回伤得极重。就算治好了,只怕日后再想骑射,就难了。” 董贵妃惊愕,连连后退,身子险些站不稳。 那和废人有何区别? 这样的大皇子,是一定不可能被立为太子的。 董贵妃死死握紧拳头。 她一定要让害她儿子的人,不得好死。 外头,萧珩身边的人查看了马匹和饲料,前来回话。 “回皇上,这饲料叫人动了手脚,马儿身子不适,又被大皇子骑了多时不肯罢休,才会暴戾起来,摔伤大皇子。” “昨日喂饲料的宫人刚刚服毒自尽了。” 萧珩面色阴沉,“好一个死无对证。” 皇后上前道:“皇上,此事交于臣妾去查吧。” 萧珩转动扳指,脸上思索着什么,闷声道了“嗯”。 他起身要走时,发现身边的方芷萝不见了。 “方婕妤呢?” 秦贵嫔道:“皇上,方婕妤去审问那几个救大皇子的太监了。” 萧珩出了内殿。 方芷萝此时正在询问那几个太监。 萧珩走了过来,方芷萝行礼。 萧珩扶她起来,“你觉得此事有什么蹊跷?” “嫔妾不知。” 她淡淡道:“只是这几个太监救大皇子有功,嫔妾来问几句,也好论功行赏。” “可问清楚了?” “当时事发突然,众人都懵了。这个为首的小品子,是第一个上前勒缰绳,救大皇子的。” 萧珩忽而眯眸。 “反应倒是机敏,赏。” “多谢皇上。” 小品子连连磕头。 后面的几个太监,也被赏了银两。 萧珩牵起方芷萝的手,带她离开了桐华殿。 林贤妃和皇后立在后头看着。 “如今你和秦贵嫔有孕,方婕妤独得皇上恩宠。” 皇后不是没试过拉拢方芷萝,只是她看似温顺,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并不适合为她驱使。 林贤妃说:“皇后娘娘,新秀女们已经安置了各宫,也该陆续侍寝了。” 皇后点头,“本宫会提醒皇上的。不过眼下,有一桩事更要紧。” 她回眸看了眼桐华殿内。 林贤妃勾唇,似笑非笑,“娘娘说的是。臣妾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就看娘娘的了。” 方芷萝跟萧珩回了勤政殿。 萧珩让万保派人盯着小品子和那几个太监。 方芷萝在旁边,露出一个轻笑。 萧珩朝她伸手,方芷萝走过去。 他拉住她的手,抬眸看着她,“你是如何怀疑那几个太监的?” “嫔妾只是觉得蹊跷,这些深宫内人,不曾接触马匹。可马匹发疯摔伤大皇子,他们不说抢着去马蹄下护着大皇子,防大皇子被马所伤,却是去控制那发狂的马。后来虽说还是救了大皇子,可谁又知道,这是救,还是趁乱谋害?” 拉着缰绳,趁乱之中让大皇子被马蹄踢了好几下,伤势加重。 谋害皇嗣,一旦查出,可是重罪。 这几个太监,事后要么被灭口,要么被秘密送出宫。 总之,主谋肯定不会留着他们的。 派人跟着他们,定能查到线索。 “还是你聪明。” 萧珩拉她入怀,刚温存片刻,万保来报,许才人带了吃食,求见皇上。 萧珩蹙眉,动怒:“大皇子刚出事,她还有心思做什么吃食?叫她滚回宫里反省。” 万保将话带到,许才人气得不轻。 这个许才人,被贵妃分到玉堂宫的东殿。 刚来时,她只去拜见了玉堂宫主位淑妃娘娘。 贴身宫女提醒她:“才人,这玉堂宫还住着一位方婕妤,位分在你之上,很是受宠,您要不要也去拜见一下她?” 许才人不屑,“可笑。这方婕妤不过宫女出身,我凭什么自贬身价讨好她?位分在我之上又如何?我父亲可是盐运使,只要我侍寝得宠,很快就能越过了她。” 她说这话时,丝毫不避人,还叫沧海阁的宫人听了去,传到方芷萝耳朵里。 可惜,她在玉堂宫住了半个多月。 萧珩来看过闻淑妃,宿在方芷萝宫里,独独没去看她。 许才人如今坐不住,才想着争宠侍寝,结果还触了霉头。 方芷萝回去沧海阁时,许才人带着贴身宫女来拜见她。 方芷萝悠悠喝茶,叫人把她打发了出去。 银屏道:“抱歉许才人,我们主子身子不适,才人请回吧。” 许才人变了脸,“什么身子不适?她不是才从勤政殿回来吗?” 银屏冷冷道:“才人,皇上不是让您待在宫里反省吗?您还是回去,别到处乱窜了,我们沧海阁地方小,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说罢,银屏把门狠狠关上。 “你……” 许才人气急。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一个宫女出身的贱婢,还敢跟我摆谱?等我得了宠,非得把这口恶气还回来!” 一旁的贴身宫女芍药忍不住提醒:“才人,您小点声。” “听到又如何?我还怕了她不成?” 许才人冷哼一声,气冲冲走了。 银屏自然听到了,气鼓鼓地去找方芷萝告状。 “她出身高贵又如何?如今不过一个小小才人,竟然敢当面编排您,还不把您放在眼里,主子,您该好好教训一下她的。” 方芷萝轻笑,“你同她置什么气?这种轻狂蠢人,进了宫不过一具还在喘气的尸体罢了,不必理会。” 说罢,方芷萝眉头轻蹙,忽感恶心。 银屏忙把茶盏递给她,轻声问:“主子,您有孕的消息,什么时候告诉皇上啊?” 第90章 皇后控告董贵妃 “不着急。” 方芷萝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萧珩马上要出发去夏狩,她在宫里困久了,也挺想出去透透气的。 可要是上报有孕,就得待在宫里养胎了。 新进的这批秀女,吴美人被贵妃安排在桐华殿,住自己眼皮底下。 如今大皇子出事,贵妃心情不好,吴美人也跟着遭殃,被贵妃当了受气包,日日去她宫里站规矩。 许才人触怒圣颜,第一个侍寝的,是刘美人。 侍寝后,刘美人晋了位,封刘婕妤,成了新一批秀女里的佼佼者。 夏狩,皇后请示萧珩带哪些妃嫔前往。 “贤妃,秦贵嫔有孕,不宜前去。大皇子重伤,贵妃要陪着。叶美人禁足,皇上,剩下的妃嫔也不多了,不如都带了去?” 皇后提议。 萧珩摇头,“带那么多人去做什么。朕是去打猎,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那……皇上的意思?” “方婕妤,淑妃,娜美人,尚婕妤,容嫔,再加一个刘婕妤,就这些人够了。” 皇后抿唇,这新进秀女里,皇上只带了刘婕妤,看来这位还算得帝心。 “皇后身子不好,宫里又有两位妃嫔有孕,你留下看顾她们。” “是。” 说完这些,皇后深吸一口气,跪下行礼。 萧珩一顿,“你做什么?” “皇上,上次您让臣妾查的事情,臣妾已经查出来了。” “说。” 皇后作出为难状,“此事关系甚大,皇上,臣妾要请贤妃、贵妃、尚婕妤过来。” 听到这几人的名字,萧珩约莫猜得差不多了。 “去吧。” 不多时,林贤妃、董贵妃、尚婕妤过来了。 萧珩和皇后坐在上头,几人行礼。 “起来吧。” 萧珩道,“皇后,人都到了,你说吧。” 皇后开口:“皇上,柳德妃身边的静儿,曾与尚婕妤身边的贴身宫女往来。此事,猗兰阁有宫人目睹,可作证。另外,柳德妃出事前,宫里也只有尚婕妤家中来了人探望,想来这害人的药物,也只得是从此途径得来。” 萧珩眯眸,一拍桌子,“尚婕妤。” 尚婕妤脸色平静地跪下。 “竟然是你?” 萧珩真是没想到,“你平素安静温顺,竟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来?” 事情已经败露,尚婕妤不为自己狡辩,供认不讳。 “是嫔妾所为。” 她说:“皇上,您可知嫔妾为何要这么做?” “为什么?” 尚婕妤的眼睛就红了,“皇上,当日嫔妾早产,险些一尸两命。可事后,却无论如何也查不出来。柳德妃身边的宫女死了,可她同那谋害嫔妾的小人有勾连是事实。是她和贵妃,害了嫔妾。既然她们手眼通天,做了恶事还能全身而退,嫔妾不服,嫔妾要为自己和孩子报仇。” 皇后无奈叹气,“尚婕妤,你真是糊涂。此事,本宫虽一时没查出来,可现如今,已经查到了证据。” “什么?” 尚婕妤一怔。 连董贵妃也是跟着一怔,不过她很快指着尚婕妤怒骂撇清自己。 “尚婕妤,你做了恶事,害死柳德妃,还敢攀诬本宫?” “贵妃!” 皇后怒目,“此事你敢说当真与你无关吗?” 董贵妃微微变了脸。 难道皇后真查到了什么? 不可能。 那王太医早就出了宫,连她也寻不到踪迹。 皇后怎么可能把人找到? “贤妃,你来说。” “是。” 贤妃起身,对外宣了声,“来人。” 很快,两个太监就押着衣衫褴褛的王太医进来了。 董贵妃吓得身子一软。 竟真让她们给找到了。 “皇上,是贵妃娘娘,是她胁迫微臣所为。微臣一家老小的命都捏在贵妃手中,微臣不得已啊皇上。事发之后,微臣一路逃窜,有家不能回。微臣自知罪孽深重,请皇上降罪。” “贵妃——” 萧珩赫然变了脸。 董贵妃大惊失色,“皇上,臣妾没有,是皇后和贤妃诬陷……” “贵妃。” 贤妃打断,拿出一叠纸张,“你安插在王家的探子也被我抓获,他们的证词画押皆在此,你还要抵赖吗?” 董贵妃死死咬着唇。 萧珩眼底一片失望,“贵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上。” 董贵妃凄怨地拉着萧珩的衣角,“此事不是臣妾所为,是柳德妃做的。只是,柳德妃同臣妾交好,她打着臣妾的名义行事。臣妾也是事发之后才晓得,故而不得已替她遮掩。皇上,臣妾也是怕皇上被人蒙蔽,误会了臣妾才如此行事的,请皇上明察。” “呵。” 皇后冷笑,“柳德妃已死,你将所有事情推到她头上,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吗?” 董贵妃瞪了皇后一眼,继续道:“皇上难道忘了,当初买通人下毒的,是柳德妃宫里的宫女芝兰。皇后若是继续往下查,也该知道,给王太医家里钱财的也是柳家人,与臣妾无关。” “柳德妃一向唯你马首是瞻,若不是你,她如何驱使得动尚服局的宫人?” “臣妾已经说过了,她同臣妾交好,打着臣妾的名义行事,此事,除了看守王家的探子确实是臣妾所为,其他的,都与臣妾无关。” 董贵妃说:“皇上,若您想治臣妾一个知情不报、包庇凶手的罪,臣妾也认了。只是皇后的指控,真的与臣妾无关啊皇上。” “贵妃……” “皇后!” 董贵妃再度打断,“就算你一定要把这口黑锅往我头上扣,也没有充分的证据。” 皇后攥紧手指。 确实如此,此事多数都是柳德妃所为,但贵妃又怎会不知情? 皇后去看萧珩,“皇上……” 萧珩脸色冷淡,又问:“大皇子的事呢?可查出什么眉目了?” 皇后道:“大皇子的事,臣妾还在查。” “不必了。” 萧珩道:“万保,今日正好人到齐了,把人带上来吧。” 董贵妃当即委屈地哭起来。 “皇上,臣妾就知道,您会为臣妾主持公道的。您让皇后查大皇子的事,她倒好,翻出些指代不明的旧案来诬告臣妾,臣妾的大皇子已然成了这样,皇后又想让皇上与臣妾离心,皇后的心真的好狠啊皇上……” “贵妃。” 皇后被气得不行,“你这是诛心之言。” 第91章 尚婕妤打入冷宫 董贵妃趴在萧珩腿上,痛哭不已。 萧珩蹙眉,将她扶起,“先起来吧。” 皇后捂着心口的位置,身子晃了一下,还是宝婵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失态,跌坐在地。 万保带了几个侍卫过来,立在屏风外回话。 “皇上,大皇子出事前,有宫人目睹猗兰阁的太监曾出入马场。另外,臣等奉旨跟踪当日救下大皇子的几个太监。后来果然有人出手暗害,臣等将一干人等抓获、审讯,得知,他们是奉尚婕妤的命令,趁乱作出营救状,实则是让疯马失蹄伤害大皇子。” 尚婕妤脸色一变,“你胡说!” “皇上……” 尚婕妤跪着往前几步,吓得哆哆嗦嗦,“嫔妾招认,嫔妾确实派人在马匹的饲料里做了手脚,让马匹生病易惊。可是,嫔妾并没有收买太监,让他们谋害大皇子……” “尚婕妤!” 董贵妃惊呆了,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女人,居然敢谋害她的儿子?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先是害死了柳德妃,现在又来害本宫的大皇子?” 尚婕妤冷笑一声,“贵妃娘娘,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我不过争了一回宠,你便将我叫去桐华殿百般羞辱,还打死了我的陪嫁丫鬟。我一个高门贵女,皇帝妃嫔,被你这般折辱,我岂能咽下这口气?当初你让我给你儿子当马骑的时候,有没有料到,你儿子最后会坠马致残,成为一个废人……” “贱人——” 董贵妃气竭,当下起身过去,狠狠甩了尚婕妤一个耳光。 她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有什么气朝本宫身上撒,你为什么要谋害本宫的孩儿?” “是你谋害我的孩儿在先。” 尚婕妤唇角挂着血丝,惨淡又阴冷地笑。 事到如今,她已知自己无力回天,索性豁了出去。 “皇上!” 尚婕妤哭着给萧珩磕头,“嫔妾自知罪孽深重,可嫔妾都是让贵妃逼的。皇上,您真的相信当日是柳德妃谋害的嫔妾吗?那时,宫中都传嫔妾肚子里怀的男胎,这才招来祸事。柳德妃膝下无子,她为何要算计嫔妾的孩儿?贵妃说她不知情,可分明,柳德妃只是她手中一把利刃,她……” “闭嘴!” 董贵妃又是一个耳光甩下去。 她趴倒在萧珩腿上,哭诉:“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做过。尚婕妤只怕是叫有心之人利用了,当初是臣妾轻狂,她记恨臣妾,报复臣妾都可以。可是,她为什么要伤害臣妾的大皇子……” 贵妃这般哭诉,尚婕妤也是微微一愣。 利用? 她看向皇后,皇后仍是那副镇定自若,只是看向贵妃的眼神,暗流涌动。 皇后和贤妃到底是何时查到贵妃和柳德妃的事情的? 为何这么巧,她刚害完大皇子,这两桩事情便撞到了一起? 尚婕妤握紧拳头。 看来,她果然是被皇后利用了。 只是,贵妃谋害她也是事实。 皇后真是好精妙的算计。 只怕她对贵妃出手,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故而才会有什么被收买和被暗害的太监指控她。 “皇上,嫔妾并没有收买什么太监,更没有雇凶灭口。” 尚婕妤道:“皇上,事到如今,嫔妾已经罪无可恕,没有必要欺瞒此等小事。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 董贵妃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引导风向。 “皇上!” 她大哭:“臣妾就说,这尚婕妤是受了人利用,故意针对臣妾和柳德妃。可怜曾经救驾有功、英年早逝的德妃,可怜臣妾的大皇子,皇上,这背后之人,实在歹毒得很啊皇上……” 萧珩脸色阴沉,浓眉紧皱,忽然,抬眸看向了皇后。 皇后浑身一凉。 萧珩难道怀疑是她? “皇后。” 萧珩出声,皇后一颗心骤然冷了,她跪下。 “皇上,贵妃这是颠倒黑白,倒打一耙。臣妾已将查到的系数告知,皇上若是不信,臣妾也没办法。” 萧珩盯着她,只问:“尚婕妤早产的事,你是何时查到的?” “皇上,臣妾的人是近日才抓到潜逃的王太医,故而,也是近日才查到。” “大皇子的事,你可查了?” “皇上……” 皇后眼瞳闪动,眼圈一下红了,“皇上是怀疑臣妾居心叵测,谋害大皇子?” 林贤妃见状,也跪下陈情:“皇上,此事是臣妾同皇后一起查的,皇后娘娘身子不好,为了查明这些事情,劳心劳力。皇上,您切不能被有心之人利用,怀疑皇后。” 董贵妃冷笑,“贤妃,你何时成了皇后的人?难怪,你如今又是掌六宫事,又是帮皇后查案子。原来,你们是合伙起来算计本宫!” “贵妃,事情是你自己做下的。我和皇后,不过是查明真相,告知皇上实情而已。” 贤妃说:“皇上……” “够了。” 萧珩扶额,被她们一人一句说得头疼烦躁。 良久之后,他起身,道:“尚婕妤谋害宫中妃嫔、大皇子,罪孽深重,然念尚家于社稷有功,免死罪,即日起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 尚婕妤浑身瘫软,伏在地上,凉声:“嫔妾谢恩。” “董贵妃,包庇祸首,行为不端,剥夺协理六宫之权,罚俸两年,以示惩戒。” 尚婕妤眸光寒凉。 她如此经营一遭,贵妃还是贵妃。 皇上对她,还真是情深义重。 “皇上。” 尚婕妤抹了抹眼泪,“嫔妾还有一事相求。” “说。” “福安公主年纪尚小,嫔妾入冷宫后,恳请皇上,将福安公主,交给方婕妤抚养。” 尚婕妤已经看明白了。 这后宫人心深似海,她并没什么结交得比较深的妃嫔。 但她仍记得,自己受辱后,方芷萝到她宫殿教她宫里人做小蛋糕的事情。 她如今受宠,公主交给她抚养,尚婕妤就没什么遗憾了。 皇后道:“不可。方婕妤位份低,资历浅,怎能抚养公主?” 萧珩则说:“朕准了。” 皇后脸色一变。 尚婕妤磕头谢恩。 萧珩迈步离开,皇后喊住了他,“皇上,谋害大皇子的那几个太监是何人指使,臣妾会查清楚的。” 萧珩脚步顿了下,没说什么,离开了。 第92章 二人纵马入林间 沧海阁。 方芷萝同摇篮里的福安公主大眼瞪小眼。 一个时辰前,万保宣旨,说尚婕妤打入了冷宫,福安公主日后给她抚养。 这是尚婕妤本人的意思。 方芷萝无痛当妈,白捡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公主。 “唉,尚婕妤也是个可怜人。” 从前多柔弱的一个人,却一步步被逼成了这样。 既然尚婕妤信任她,方芷萝肯定会好好养着福安公主的。 福安公主如今八个月大,因为是早产儿,故而比平常八个月大的婴儿小一些。 不过,她生得白净漂亮,真真是个美人胚子。 方芷萝伸手逗弄她软乎乎的脸颊,小公主咯咯直乐。 乳娘笑道:“方婕妤,公主和您有缘哩。” 福安可是一个很娇惯的丫头,平时不对人笑的。 不知是不是她如今自己有了身孕,方芷萝越看福安越喜欢,趴在摇篮边陪福安玩了好一阵,都不知道萧珩何时过来了。 “看你这么喜欢公主,朕也就放心了。” 方芷萝一愣,正要起身行礼,萧珩将她按下,俯身把福安抱起来。 福安哇哇大哭起来。 萧珩皱眉,哄了几下没哄好,只好交给乳娘抱下去了。 “怎么福安冲你笑,冲朕就哭?” 方芷萝笑道:“皇上硬朗挺拔,公主软乎乎的,被您抱着当然不舒服。” “歪理。” 他拉着方芷萝到边上坐下。 方芷萝给他倒了茶水,看出他心情不佳。 “皇上,怎么了?” 萧珩看她一眼,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这么说,大皇子遇害这事,还有人在暗处使坏?” “你觉得是皇后吗?” 方芷萝微愣。 萧珩怀疑皇后么? 也是,皇后和贤妃拉帮结派针对贵妃太明显,有理也显得亏了几分。 而贵妃的大皇子又刚遇害,她现在才是弱势的那个人。 故而,萧珩在权衡时,才会有所怀疑。 “嫔妾不知。” 方芷萝老实道。 她和皇后、贤妃,都不算熟识。 不过,这二人在宫中都是名声很好的厚道之人,妃嫔们也多推崇她们。 “皇上,皇后既说要查,那便等她调查的结果吧。” 萧珩点头。 喝了口茶后,他又去看方芷萝。 “你何时同尚婕妤交好?” “嫔妾和尚婕妤还真不算交好。” 萧珩轻笑,“那便是她信任你。” “嫔妾一定将福安公主视如己出,不辜负尚婕妤的信任。” “朕也信你能照顾好公主。” 萧珩说着去拉她的手,将人带到怀里,“其实她不说,朕也有意把公主交给你抚养。” 方芷萝眼睫轻颤,去看萧珩,有些意外。 论位份和资历,皇后、淑妃都比她合适。 “对了,你收拾几套轻便的骑装。过几日,朕带你去围场狩猎,教你骑马。” “好。” …… 萧珩率百官祭天奉祖过后,皇家车队浩浩荡荡从都城出发,去往郊外的围场狩猎。 路上颠簸,饶是坐在马车上,方芷萝也是恶心不适。 途中,车队停下休整。 银屏扶着方芷萝出去透气,方芷萝蹲在溪水边,用清凉的溪水洗了把脸,她舒爽了许多。 然而一站起来,恶心不适又来了。 她干呕了几声,银屏拍着她的后背缓解不适。 不远处,娜美人微微眯起眼睛,“方婕妤这是怎么了?” 娜美人走上去。 “嫔妾参见方婕妤。” 方芷萝缓了过来,淡淡道:“免礼。” “方婕妤,可是哪里不舒服?” “路上颠簸,有点晕车。” “我那备了药,我让阿依慕拿给你。” “不必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娜美人也就没再说什么。 不过回去时,她频频看方芷萝,思忖着什么。 到达行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众人到各宫休息。 大夏的夏狩,不如秋猎那般盛大,一般视皇帝的兴致而定,规模也比秋猎要小。 这次夏狩,萧珩只带了几个亲信大臣,同京城的王公贵族。 头几日,白日里萧珩同他们赛马打猎,晚上则有歌舞助兴表演。 妃嫔们由内官领着,也可去围场狩猎,不过得避开外臣,有单独的一片地方留给她们。 方芷萝不会骑马,她只看着她们骑。 淑妃、容嫔、娜美人马儿都骑得好,尤其是娜美人,一袭红衣,英姿飒爽,在草原上格外耀眼。 因她表现格外出色,萧珩还特晋了她位分,封了婕妤。 方芷萝立在一边,看和娜美人赛马回来的萧珩。 萧珩英俊挺拔,在马背上的样子真真一个威武帝王,叫人神往。 娜婕妤盯着他移不开眼,同他说笑什么。 萧珩驾着马,瞧见了方芷萝。 “芷萝,过来,朕教你骑马。” 娜婕妤从马上下来,道:“皇上,您那匹马太高大了,还是嫔妾这匹马让给方婕妤骑吧。” 萧珩正要说也好,方芷萝就已经走到他边上。 萧珩领会了她的意思,薄唇微勾,从马上下来,将方芷萝抱了上去,再翻身上马。 娜婕妤在边上看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 “好高啊……” 方芷萝有点恐高了,身子微微打着颤。 萧珩从后护住她,轻笑一声,“朕在你身后,怕什么?” 说罢,他两腿一夹马肚,马儿飞快跑了起来。 “啊……” 萧珩的御马是上等的汗血宝马,跑起来特别快,方芷萝第一次骑马,哪里见过这阵仗,惊叫连连。 “睁开眼睛,这边的风光错过可惜了。” 疾风中,她听到萧珩的声音,试探着把眼睛睁开。 果然,一片大好风光。 山清水秀、郁郁葱葱,远处还有一大片的花海。 马蹄入林间,她看见了丛林里逃窜的狐狸、野兔。 “皇上,你看那儿——” 她指着一只溪边饮水的小鹿。 萧珩定睛看去,遂搭弓拉箭。 “皇上……” 方芷萝忙出声,“这是只幼鹿,皇上还是放过它吧。” 说话间,喝水的小鹿像是意识到什么,朝后看去,一下子窜到丛林里去了。 萧珩笑,收了弓箭,笑道:“芷萝不愧是做了母亲的人。” “驾。” 他策马,带着方芷萝往更深更远处而去。 身后,跟着护卫圣驾的禁卫军。 第93章 楚王的故意刁难 方芷萝在马上待了会儿就不舒服了。 “怎么?” 萧珩觉察到她的异常,让马蹄速度慢了下来,悠悠地在草地上走着。 “皇上,嫔妾有孕了,有点害喜。” 萧珩一怔,后又惊又喜,“真的?” 方芷萝害羞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朕?” 他刚刚还带着她骑马,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受到影响。 方芷萝有点不好意思,依偎在他怀里,低语道:“就那次,在勤政殿……” 萧珩薄唇微勾,笑得意味深长,“这么算的话,已经两个多月了。” 方芷萝蹙眉娇嗔,“皇上还笑,那天嫔妾不算侍寝,彤史上没有记载,都不知道怎么跟皇后交代呢。” “朕帮你说就是了。” 萧珩心情颇好,慢悠悠驾着马,同方芷萝一道进入花海。 一匹白马,驮着高大威武、披盔戴甲的男人和身着绫罗绸缎、婀娜美丽的女人,闲庭漫步于杜鹃花海之中。 晴空万里,微风不燥,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萧珩和方芷萝回到行宫时,天色已经擦了黑。 这会儿,妃嫔们都在闻淑妃那儿说话。 有人进来通传,说皇上回来了。 众妃嫔面色各异,容嫔头一个开口,酸溜溜的,“皇上好不容易有时间陪我们,结果一个下午,都陪着方婕妤一个人。” 娜婕妤嗑着瓜子不说话,垂下眼帘。 “她又不会骑马,皇上带她去了哪里,竟去了这么久?” 刘婕妤疑惑。 她是秀女里第一个侍寝,也是第一个晋升的,这次,萧珩也只带了她过来。 原以为,萧珩很是喜欢她,她还特意勤学了骑马。 结果,根本不得机会施展。 闻淑妃懒懒地扶额,让紫鹃扶她起身,众人也就跟着起身了。 “你们回去吧,本宫乏了,去歇一歇。” “是。” 众人离开。 娜婕妤轻笑一声,“你们也是,方婕妤是淑妃娘娘宫里的人,她又是宫里头一个清闲喜静的娘娘。你们口舌搬弄到她头上,是自讨没趣。” 容嫔睨她一眼,“娜婕妤,你马骑得这般好,不也没跟皇上待上一会儿。我们方才说嘴的时候,你也一声不吭,这会儿装什么聪明人?” 娜婕妤看容嫔一眼,讨好般的拉住她的手,“容嫔姐姐同我置什么气?说到聪明人,我们几个加起来,还能有那方婕妤聪明?” 容嫔见她话里有话,皱眉看她。 待众人散开了,娜婕妤才找了契机,单独同她低语了两声。 容嫔脸色惊变,“真的?” “错不了。” 娜婕妤道,“不信的话,待会儿的篝火晚宴,你瞧着就是。” 容嫔想到董贵妃的吩咐,手指不禁攥紧。 这也许是一个好机会。 一到行宫,萧珩便让随行的章太医,给方芷萝把了脉。 李太医年迈不便于行,故而这次外出狩猎,萧珩带了章太医出来。 章太医是李太医的外甥,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得了李太医真传,年纪虽轻,但医术很高。 “恭喜皇上,方婕妤这是喜脉,已两月有余。” 果然如此。 萧珩大喜,又问章太医,“她之前流过产,现在身子如何?这孩子能不能保住?” “回皇上,方婕妤如今身子无碍,不过她底子较弱,孕期仍需精心保养。” 章太医道:“待回了宫,微臣会给方婕妤开几副安胎药方,好让方婕妤平安诞下皇嗣。” “好。” 萧珩道:“方婕妤这胎,朕就交给你负责了。若是她能平安诞下皇嗣,朕重重有赏,但若她和肚子里的龙胎有什么闪失,朕拿你是问。” 章太医伏下身子,“微臣领旨,微臣一定仔细照料方婕妤和龙胎。” 章太医一离开,容嫔那边便得了消息。 看来娜婕妤说的错不了了。 方芷萝有孕在身,但故意瞒报。 此次出行狩猎,萧珩会待上半月左右,原本带的妃嫔就不多。 因她有孕,这下子他全身心都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们这些跟着来的妃嫔,都坐了冷板凳。 等回了宫,报了喜脉,只怕方芷萝就要与她平起平坐了。 篝火晚宴时,方芷萝就坐在萧珩身边,其余妃嫔则坐在各自的席位,时不时往台上看。 衣着大胆的舞娘们绕着篝火跳舞,吸引了场上许多男人的视线。 而萧珩的眼睛却始终在方芷萝身上。 乐声嘈杂,众人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看到他时不时同方芷萝说话,眉眼间尽是柔情。 方芷萝坐在台上,已经觉察到台下射过来的许多眼刀了。 她害喜厉害,可这宴席上摆的都是白日里狩猎的野味,她闻了味道就想吐,更别说动筷了。 萧珩让厨房做了清淡的,让她尝尝,她才勉强吃了两口。 之后,娜婕妤献唱了一首歌。 她歌喉动人,唱的还是西域特色民谣,一曲毕,众人拍手称快。 楚王忽然端起酒杯,同萧珩敬酒。 萧珩同他喝了一盅。 楚王豪迈开口:“皇兄如此宠爱方婕妤,想来方婕妤必有过人之处。不知道臣弟今日有没有这个福气,目睹方婕妤的风采了。” 有个武将喝多了酒,直言不讳道:“这方婕妤出身农户,身无长物,楚王殿下真是说笑了。要说长处,恐怕也只是年方二八,姿容尚可罢了。” 萧珩眸光微微一凛,笑容也凉了两分。 “胡将军喝多了。” 楚王笑道:“皇兄是明君,又岂会耽溺美色?因单纯的皮相尚可而宠爱一个妃子,不是皇兄所为。” 方芷萝也沉了沉脸。 这楚王和胡将军,一唱一和的,是指着萧珩骂他好色昏庸呢。 毕竟,她出身低是事实,如今受宠也是事实。 闺阁女子,琴棋书画,皆是高雅的才艺,只可惜方芷萝都不擅长。 萧珩正要说什么,一旁的女人微微一笑,娉婷起身,萧珩蹙眉,看向她。 方芷萝道:“皇上,楚王殿下既盛情相邀,嫔妾若是扭扭捏捏,倒失了皇家体统。不如,就让嫔妾献唱一曲吧。” 萧珩眸中闪现意外,她会唱曲? 妃嫔们原本在看好戏,闻言也是一愣。 楚王不屑,却还是道:“那就恭请方婕妤献艺了。” 他倒要看看,这小小农家女,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她还能比娜婕妤歌喉更动人? 简直班门弄斧,自取其辱。 第94章 因祸得福晋嫔位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 原主生了一副好嗓子,空灵婉转,唱起歌来也是十分动听的。 方芷萝唱的,是《金缕衣》。 歌曲本身很短,主要是词意深厚,而且这会儿唱出来,别有一番深意。 果然,一曲毕,楚王脸色就微微变了。 萧珩大喜,带头拍手,“好,唱得好。” 众人也跟着鼓掌。 秦王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句甚妙,方婕妤这是借曲表意,督促各位莫要贪图享受,应勤勉上进,为我大夏建功立业,方能不负少年时,不负浩荡皇恩。” 秦王这番话说到了萧珩心坎上,萧珩主动敬酒,“秦王所言,深得朕心。” 楚王脸都绿了。 这方婕妤,还有萧珩、秦王,是在讽刺他呢。 毕竟,他无尺寸之功,只因是先帝嫡子,腆居王位,尊享荣华。 后世的史书上,关于他这个楚王,只怕是不会留下什么笔墨。 “皇兄得此贤妃,是皇兄的福气。” 秦王又道。 萧珩心情颇为愉悦,顺势传令,嘉赏方婕妤,晋为嫔位。 娜婕妤脸都黑了。 方芷萝根本没有她唱得好,可反因为楚王的刁难,她因祸得福,晋了位分。 容嫔也是攥紧了手,还以为要等到回宫报喜后萧珩才会给她晋位分。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恭喜方嫔。” 众人祝贺。 方芷萝以茶代酒,谢了众人。 晚上,方芷萝留在萧珩殿内伴驾。 “芷萝,你真是叫朕意外。” 萧珩搂着她而眠,他心情甚好,晚上喝了许多酒。 这会儿,他脸庞还是红扑扑的。 方芷萝依偎在他怀里,俏声道:“这都是皇上教得好。” “朕只教过你习字,何曾教过你作诗唱曲?” 方芷萝笑,“皇上让嫔妾看了嘉成皇后的诗集,又拿了许多书给嫔妾看,嫔妾都认认真真看了。” 萧珩捏捏她的鼻头,笑得宠溺,“看来你平时读的书还挺有用。” “嫔妾自知粗笨,又没有好的家世,如今有幸做了皇上的嫔妾,当然要勤能补拙,努力上进,不给皇上丢人。” 萧珩微怔。 她竟是这样想的么? 他从前还总觉得,她心思不放在他身上,好似对他全然不在意一般。 原来,她还有这样灵巧细腻的心思。 萧珩将她抱得更紧。 “有朕在,朕会护着你的。” 方芷萝面上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萧珩能护她一时,不能护她一世。 他现在喜欢她,所以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倘若以后,她失宠了,她的粗鄙、低贱,就会被无限放大。萧珩对她,也只会慢慢生厌。 帝王恩宠,是最难留住的东西。 这宫里,高贵的、漂亮的、有才华的,比比皆是,她不努力,就会被人比下去。 “皇上。” 方芷萝抿了下唇,“有件事,嫔妾想同你商量。” “何事?” “嫔妾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若皇上与嫔妾在勤政殿……的事情被传了出去,有损皇上天威,也会让世人以为,嫔妾是是魅惑君王的妖妃。故而,嫔妾想请皇上,瞒报嫔妾有孕的月份,对外,只说嫔妾刚刚有孕。” 那阵子萧珩事务繁忙,又正逢宫里选秀。 之后,他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进后宫。 萧珩想了想。 刚刚,楚王他们已经有意针对方芷萝了。 如果这样的事情传出去,确实对她不好。 “好,依你所言。” “多谢皇上。” 方芷萝软软地趴在他怀里,乖顺得很。 翌日一早,萧珩就到了马场,率着王公贵族和大臣们,骑马狩猎。 方芷萝晨起不适,只喝了半碗米粥。 不多时,容嫔让人带来一盅鸡汤。 采萍道:“昨日见方嫔主子气色不佳,这鸡汤是我们小厨房煲的,最是益气补血,滋养身子,故而主子让我们给方嫔也带了一份。” 方芷萝淡笑,“容嫔姐姐有心了,替我谢谢她。银屏,送一送吧。” “是。” 采萍行礼告退。 银屏折回时,帮方芷萝舀了半碗鸡汤,“主子,这鸡汤好香啊,主子早膳没吃什么,正好喝这鸡汤补补身子。” 方芷萝摇摇头,盯着那盅鸡汤,想着什么,“我现在没什么胃口,放一放吧。” 银屏只好停下动作。 方芷萝又说:“走吧,陪我去淑妃娘娘那儿。” “是。” 如今行宫里,淑妃是最大的。故而这些天,也由她来管理这些妃嫔事务。 方芷萝将自己有孕的消息告知淑妃,淑妃很高兴,当下叫人去各宫传讯报喜。 “皇上知道了吗?” 方芷萝点头,“就是昨日,嫔妾身子不适,皇上宣了太医,才查出嫔妾有了一个月身孕。” “好。” 淑妃拉着她的手,“你可真有福气,才得了一个公主,如今又有身子了。” 方芷萝笑,“想来正是福安公主给嫔妾传递的喜气。” 正巧此时,众妃嫔得知方芷萝在淑妃宫里,都来贺喜了。 方芷萝看了容嫔一眼。 容嫔脸色有些慌乱,她眼珠子转动,想着什么。 她早上送的鸡汤,方芷萝到底喝了没有? 反正那时,她还不知方芷萝有孕,鸡汤里放的也确实是对女子有益的食材。 只是,于孕妇不宜。 但她不知者无罪,何况方芷萝自己瞒报有孕,也是她自己有错在先。 正这么想着,淑妃便提到,方芷萝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娜婕妤眸光闪动,狐疑。 一个月? 怎么可能? 十日前,他们来行宫的路途中,方芷萝就已经害喜了。 可到了现在,她才刚一个月身孕? 绝不可能。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蹊跷? “淑妃娘娘,嫔妾有些不适,先回去歇着了。” “好,你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不妥的,只管遣人来找本宫。” “是。嫔妾告退。” 方芷萝作出难受状,离开宫殿。 她刚刚坐在上头,便瞥见容嫔和娜婕妤的脸色。 看样子,这二人早已知道她有孕。 那盅鸡汤,也果然有古怪。 容嫔没想到方芷萝会在此时公开有孕的消息,她心里焦灼,想着还是自己亲自去看一看情况。 不然,要是她此时才喝鸡汤,那她就不好洗脱罪名了。 等她到方芷萝殿内,发现鸡汤少了一半。 她心里大喜,看来她已经吃过了。 殿内此时一片混乱,银屏对外喊:“快去请太医——” 第95章 容嫔彻底失君心 “方嫔怎么了?” 容嫔还想挤进去瞧瞧,却被银屏拦在了外头。 “容嫔,我们主子身子不适,现下不宜见客,您请回吧。” 容嫔蹙眉。 她平日里和方芷萝来往不多,她身子不适不愿意让她亲近,也是情理之中。 她并没有怀疑什么,到殿外等候。 不多时,章太医就来了。 同时来的,还有萧珩。 “参见皇上。” 萧珩身上还穿着骑装,连披风都不曾解下,可见是听闻了消息就赶紧过来了。 容嫔暗暗咬唇,皇上还真是把她放在心尖上了。 萧珩没空搭理她,只问伺候的宫人,“方嫔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 肚子疼? 容嫔提取到这个关键信息,心一下子紧了。 方芷萝身体原本就不好,几个月前还流产过,现在这会儿刚怀上,又吃了那加料的鸡汤,只怕是凶多吉少。 接二连三的流产,只怕她的底子也会亏虚,日后再难遇喜。 想到这里,容嫔心里暗喜。 方芷萝身边近身伺候的只有银屏,眼下银屏在里头,这个宫女是行宫的,她一问三不知,反倒让萧珩更加焦灼,来回踱步,十分不安。 “皇上。” 容嫔见状上前,“女子有孕初期,有些不适症状是很正常的,皇上不必过于忧心。” 萧珩眸光一凛,看得容嫔一怔。 “正常?” 他冷声,“就算你没遇过喜,也是做女子的人,竟能说出这种浑话?” 容嫔连忙跪下,“皇上,嫔妾失言。只是,方才方嫔在淑妃娘娘那里还好好的,嫔妾想,她应当是没什么大碍的,嫔妾这么说,只为让皇上宽心而已。” “你什么意思?你想说方嫔故意装病争宠?” 容嫔身子一颤。 “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 “闭嘴。” 萧珩呵斥,“你来此处做什么?给朕滚出去。” 容嫔委屈地抬眸看他。 只是萧珩如今一颗心都牵在里头的方芷萝身上,完全不会顾惜她此刻的惺惺作态。 萧珩想到昨日章太医所言。 她身子不好,这胎该精心照看才能平安诞下。 这才过了一日,她就出事了。 萧珩内心惶恐。 他已经接连失去了几个孩子,不能再失去和芷萝这个孩子了。 章太医面色凝重地出来了。 萧珩忙上前,询问:“章太医,方嫔到底怎么了?” “回皇上,方嫔只是受了凉,有些不适,并无大碍。” 萧珩松了口气。 是的了,她昨晚和他睡在一块儿,嚷嚷着热,不肯盖被子。 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以后万不能让她这般任性马虎。 身后原本要走的容嫔脚步一顿。 无大碍? 怎么可能? 那鸡汤可是足足加了大剂量的红花药包熬制,出锅后才将药包捞出来,可药效都已经渗透了进去才对。 她喝了那么多,怎么会没事? “但,微臣方才发现,容嫔送来的鸡汤里头,加了大量的红花。好在方嫔因胃口不佳,不曾动筷,否则,这鸡汤只需半碗,便能让方嫔肚子里的孩子流产。” 萧珩转身,黑眸阴森森地盯着容嫔。 容嫔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她定了定神,跪下回话说:“皇上,嫔妾只是看方嫔气色不好,想着这鸡汤正好是补气益血的,才叫人送了来。嫔妾哪里知道里头加了红花,又哪里知道方嫔已经有孕了啊皇上。” 红花药材鸡汤,原本就有补虚、活血的功效,与女子有益。 只是,孕妇若吃了这活血化瘀之物,却是大大影响胎儿。 “你不知?” 萧珩冷笑,“好,就算你不知情。那你这会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方嫔身子不适,并未四处通传,连朕也是第一时间跟着太医赶来。你却比朕还先一步到此处,莫非你还能未卜先知?” “嫔妾……嫔妾只是看方嫔身子不适,过来瞧瞧……” 萧珩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脸色更阴鸷了。 “朕竟不知,你同方嫔何时这般交好了?方嫔是淑妃宫里人,就算她有什么不妥,也是淑妃来瞧,朕看,你分明是居心叵测!” 容嫔吓坏了,忙伏在地上,“皇上,方嫔才遇喜,嫔妾哪里晓得?又何从谋害她,请皇上明察。” 萧珩眸光阴毒地看着她。 方芷萝只是对外说遇喜一月,可实际上,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多月的身孕。 宫里这些女人,眼睛比老鹰还精,只怕早就看了出来。 只是,萧珩又不能挑破这一点。 “滚回你宫里反省,日后,不许你靠近方嫔一步。” 容嫔眼眸通红,满腹委屈,“是,嫔妾告退。” 她起身,看着萧珩看她冷漠又厌弃的眼神。 从前,他也是对她温柔过的。 可如今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此事之后,她只怕是彻底失去了帝心,再难挽回。 萧珩和容嫔的对话,方芷萝在内殿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后宫这些尔虞我诈的算计,萧珩都是知道的。 原本方芷萝还预想着说些什么添油加醋的话引导他,结果,萧珩直接化身鉴婊达人,怼得容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芷萝……” 萧珩进了寝殿,坐在床边,将她护在怀里。 “你没事吧?” 他脸上也褪去刚刚的狠厉暴躁,满是柔情。 方芷萝趴在他怀里,汲取片刻的温情。 她忽然不合时宜的想,容嫔从前那般受宠,现在萧珩却对她憎恶不已。 他现在这样宠她,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因为别的女人,对她说那般冷言冷语? 随着她位分越来越高,还有了孩子,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她的手不可能永远干净。 有一天,或许她也会算计某个萧珩宠爱的妃嫔,那时,若是事情败露,萧珩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她? 方芷萝的心忽然一片荒凉起来。 几日后,夏狩结束,皇宫车队返回都城。 回宫后,方芷萝有孕的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如今,宫里三位妃嫔有孕,而大皇子还卧床养伤,董贵妃恨得咬牙切齿。 第96章 叶美人禁足发疯 方芷萝一回宫,内务府就送了许多东西过来。 她如今升了嫔位,又有孕在身,萧珩也赏了她不少东西。 故而,沧海阁很快塞得满满当当的。 她屁股还没坐热,陆续就有妃嫔过来贺喜。 秦贵嫔也来了,她如今肚子三个多月了,慢慢的开始显怀,因为怀孕的缘故,脸庞也圆润了许多。 “太好了芷萝。” 秦贵嫔拉着她的手,坐下同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她因为有孕没能去夏狩,就听方芷萝跟她讲这些天发生的故事。 秦贵嫔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向往。 她是高门贵女,从前做姑娘的时候,就一直关在闺阁之中,少有外出的机会。 现在又进了宫,就更难出一趟门了。 “对了,叶美人疯了。” “疯了?” 方芷萝微讶。 算算日子,叶美人的禁足也该解了。 禁足期间,除了御膳房定期送去吃食,其余人是一概不准接触的。 连太后,想要偷偷探望,也被人拦了下来。 她一下子从贵嫔降为美人,身边伺候的人也裁减了许多。 加之,她原本带来的陪嫁丫鬟,宜春、秋香都死了,身边没有一个可心人,她小产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 慢慢的,就疯了。 “前阵子她禁足一解,太后和皇后就去看她了。哪里晓得,她变得疯疯癫癫,见人就咬。太后震怒,把禁足期间伺候的人全部打死了。” 方芷萝皱眉,“她是如何疯的?被人下药了吗?” 秦贵嫔脸色黯淡,低叹道:“她宫墙后有一个小洞。那些宫女太监们,通过这个洞和外界联系。半年时间,她宫里的金银珠宝、首饰器具,但凡值钱的都被偷走了。” 方芷萝倒吸一口凉气。 她忽然想,这些事情,萧珩真的完全不知情吗? 如果承明台的看管真的有这么松,那太后又怎么会进不去,与她见上一面都难? 这一定是他默许的。 叶美人从进宫之初,就被萧珩忌惮,后来她又屡次犯错,自寻了死路。 “呕……” 方芷萝忽然一阵恶心,秦贵嫔拍拍她的后背,轻笑,“我刚有孕时也是这样,好在刘太医给我开了一副方子。银屏。” 银屏上前。 “你去太医院请刘太医,让她给芷萝看看。” “是。” 银屏离去。 方芷萝这害喜可是持续挺久了。 也许是她身子不好吧,从刚怀上,到现在,这症状都不见消失。 秦贵嫔和她怀孕的时间前后相差一月不到,可她早就胎像稳定,而她还总是恶心呕吐,吃不下东西。 “我该回去喝安胎药了。” “好。” 方芷萝点头,正要起身。 秦贵嫔按下她,“不用送了,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说罢,她便带着彩月彩星离开。 不多时,刘太医过来。 章太医其实给方芷萝看过了,还开了方子。 刘太医既然来了,方芷萝便也把方子交给他瞧了瞧。 “章太医的方子是极好的。方嫔主子日后按这个方子吃药就好。” 方芷萝点点头,正要让银屏送一送刘太医,刘太医欲言又止的,站着没走。 “还有事吗?” 刘太医闷着头,“有一桩事,微臣想请方嫔帮忙。” “何事?” 上次假孕一事,就是刘太医帮的她。 宫里有个信任的太医不易,能帮的话,方芷萝自然愿意帮忙。 “芳汀她今年就满年龄出宫了,只是,她不是很愿意离开皇宫。可是皇宫这种地方,步步惊心,微臣担心她会出事,所以,微臣想请方嫔帮忙,劝一劝她。” 方芷萝知道刘太医和芳汀之间的事情。 他们二人青梅竹马,刘太医一直在等她出宫成婚。 “刘太医,芳汀她,可曾同你表明心意?” 刘太医是一直在热忱地对待芳汀的,而芳汀的感情,方芷萝还看得不是很明白。 如果她心里其实是不愿意嫁给刘太医,那她帮这个忙,就是害了芳汀了。 “她……未曾。” 刘太医老实道。 方芷萝就明白了,恐怕是刘太医单相思了。 “就算她不嫁给我,她也不该留在皇宫了。” 刘太医有些激动,他道:“方嫔可曾知晓,前阵子芳汀被贵妃责罚一事?” 方芷萝惊讶,“什么?” 这次夏狩,芳汀因风寒未愈没有前去伺候,留在宫中。 “正因上次,芳汀帮您在御前送了一回吃食。她平素远离后宫纷争,最是谨慎小心。因为此事,遭了贵妃记恨。贵妃以为,是因为她的帮忙,方嫔主子才会重新得宠。故而,贵妃把怒气都撒在芳汀身上。现在,她一双手还伤痕累累……” 不等刘太医把话说完,方芷萝就匆忙出了沧海阁。 “主子……” 银屏连忙跟上去。 沧海阁到勤政殿距离不近,小安子叫人备了轿辇,追上方芷萝。 “主子,您有孕在身,还是坐轿吧。” 方芷萝想了想,点点头。 到了勤政殿,远远的,万保瞧见她,还以为方芷萝是来找萧珩的,结果见她扭头去了偏殿。 “这是李太医亲配的药膏,你拿去敷上,不会留疤的。” “多谢皇上。” 方芷萝听到说话声,脚步慢慢的轻下来。 是萧珩的声音。 “芳汀,若你愿意的话,朕可以特批你提前出宫。” 一般来说,宫女们满龄放出宫都安排在年底。 “皇上,奴婢不愿意出宫,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皇上。” 方芷萝脚步停下。 同时,屋内也安静了两秒。 “你可想好了。你有这手艺,出了宫不管是嫁人还是自立门户,都能过富足日子。留在宫里,一辈子不得出,只能熬到死。” “奴婢愿意。” 方芷萝手指慢慢地蜷缩起来,脸色也慢慢变了。 芳汀她……难道喜欢萧珩? 从前,她竟是一点没看出来。 也是,她如此谨慎小心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流露自己的心迹。 只是她一个宫婢,爱上九五之尊的皇帝,这本身就是一出荒诞的悲剧。 她怎么这么傻呢? “芷萝?” 萧珩刚出来,瞧见了呆滞的方芷萝,喊她。 方芷萝回过神,“参见皇上。” “你来看芳汀?” “是。” 第97章 芳汀不愿意出宫 萧珩点点头,脸上也全然没什么异常,只叫她见过了芳汀,去勤政殿伴驾。 “恭送皇上。” 方芷萝行礼。 她推门而入,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芳汀。 芳汀脸色煞白,看她时,眼眸也有些细微的躲闪。 想来那些话,她都已经听到了。 方芷萝去看她的手。 董贵妃故意刁难于她,滚烫的鸡汤泼在她手上,她两只手都烫伤了。 现在,手背上鼓起许多水泡,又红又肿,看着很是瘆人。 方芷萝皱紧了眉头,这一看就很疼。 “奴婢参见方嫔。” “起来吧。” 方芷萝坐在边上,“芳汀,对不起。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被贵妃责罚。” 芳汀摆摆头,“不怪你。是因为此前,贵妃想收买我,我没依。后来我却帮了你,她才会发那么大的火。” “你真的想好了,不出宫,一辈子留在皇宫为奴为婢?” “是。” 芳汀苦笑,“我一个孤儿,出了宫除了嫁人,也没别的活路。我在宫里待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怎么会没有活路?你有一技之长,你可以自己做生意。”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抛头露面做生意,只会给自己招来祸事。” 芳汀苦笑。 “那刘太医呢?” “他是个好人,只是我不愿意嫁给他。” “你喜欢皇上。” 方芷萝一语道破。 芳汀眼眸闪动,嘴唇微微发着颤,“是……我知道,我痴心妄想。可是,情爱这种东西是不由人控制的。” 方芷萝怜悯地看着她,“你不怕日后后悔吗?”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至少现在,我不后悔。” “芷萝。” 她眼眸染了红,直直地看着她。 “皇上是一个很好的男子。我在他身边伺候了多年,我比很多人都了解他。芷萝,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方芷萝静默无言。 “我在皇上身边待了七年,从来没见他对一个女人这样好过,芷萝,你真的很幸运。” “皇上最宠爱的妃嫔,不一直是贵妃么。” 皇后和林贤妃联手,拉上了一个尚婕妤,死了一个柳德妃,董贵妃的地位依然屹立不倒。 “皇上宠董贵妃,但他喜欢的是你。” 方芷萝苦笑,“他是帝王。帝王的喜欢,算不得什么。” 做萧珩最喜欢的女人,还不如做他最看重的女人。 譬如贵妃,她只要不作死,董家的忠勇,诞育大皇子的功劳,叠加上白月光替身的光环,她永远会是萧珩在后宫里最重视的女人。 至于她,萧珩哪日不喜欢她了,她就命如草芥。 萧珩喜欢她,但她活得战战兢兢,萧珩看重董贵妃,故而董贵妃嚣张跋扈也能恩宠长盛。 芳汀略略惊讶,随后道:“你不爱他。” “芳汀。” 方芷萝不愿意看到她为了一时的情爱,赔上自己的半辈子。 “日后你若是想开了,想离开皇宫,就告诉我,我帮你跟皇上求情,放你出去。” …… 刘太医离开沧海阁后,被彩月叫去了永宁宫。 秦家早年于刘太医有恩,故而,秦贵嫔这一胎,交给刘太医看管。 彩月询问了一番,秦贵嫔瞧见,皱起眉头,问彩星,“彩月在做什么?” 彩星摇头,也不知情。 刘太医走后,彩月回内殿,秦贵嫔询问她,她才交代实情。 “娘娘,奴婢只是询问刘太医,可否看出方嫔这胎是男是女。” 秦贵嫔蹙眉,“她才刚怀上,哪里能看出来?何况,你问这些做什么?” 彩月道:“娘娘,刘太医之前都说了,您这胎大概率是个公主。若方嫔生了个皇子,依照娘娘您的家世地位,以及同她的交好程度,这皇子也该交给娘娘您抚养。” 秦贵嫔脸色顿变,道:“我同方嫔情同姐妹,你怎能有这样的想法?” “娘娘莫非糊涂了?这方嫔深得圣心,如今她复宠,皇上对您也冷淡了。若她再得一个皇子,哪里还有娘娘您的位置?何况,方嫔出身低微,饶是生了皇子,也不能养在膝下,与其给皇后、贵妃抚养,不如给娘娘您抚养。” 秦贵嫔意识到什么,“她真怀了皇子?” “可不是。” 彩月蹙眉,“这方嫔可真是好福气。她已经有了一个公主,肚子里又有了皇子。皇上还如此宠爱她。” 彩星也说,“娘娘,我觉得彩月说的有道理。何况这方嫔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容嫔正是因她失的宠。现今她虽同您交好,可这宫里,哪有永远的朋友?娘娘,您得为自己和肚子里的公主考虑。” 秦贵嫔有些茫然,抚上小腹。 “这太医说的可靠么,此前,于太医还说尚婕妤肚子里是皇子呢,之后不也错了?” 彩月同秦贵嫔低语,“娘娘,此前刘太医给尚婕妤看过,断的是公主。奴婢看,这刘太医的医术,不输于太医。” 秦贵嫔满腹忧愁。 …… 萧珩原本就不喜欢入后宫。 尤其宫里如今三个妃嫔有孕,他更是懒得去了。 新秀女们,大半还没见过皇上,皇后只得尽尽责,敦促他尽早让秀女们侍寝。 “皇后有这心思,不如多想想如何让宫中现有的三位妃嫔平安生产。朕已经失去了几个孩子,她们若再有闪失,就是你这个皇后失职了。” 皇后脸色微沉,“是,臣妾一定会照料好三位后妃的龙胎。” “下去吧。” 皇后看了眼边上的方芷萝,退下了。 这些时日,萧珩都是让方芷萝在勤政殿伴驾。 有时时候晚了,就让她宿在金龙殿。 他宁愿陪一个有孕的妃嫔,也不愿意去碰后宫那些娇艳的花骨朵。 他可真是喜欢方芷萝。 这个热乎劲头,倒是久远地让她想起来当初王府里的良妃。 那时候,萧珩的书房,只有良妃能进。 王府里的王妃和侧妃,加起来都不如良妃这个侍妾见萧珩的次数多。 也正如此,良妃成为众矢之的,最后一尸两命而死。 皇后想,只怕方芷萝很快就要步良妃的后尘了。 第98章 芷萝皇儿遭觊觎 近来萧珩因边境之事,愁眉不展。 故而,他总让方芷萝伴驾,看到她,听她说上几句话,他心情也会好一些。 方芷萝看着男人笔力遒劲的字,忍不住问:“皇上是想打仗了吗?” 萧珩文武双全,从前就多次御驾亲征,才有了如今的四海平定,众望所归。 如今南边屡屡动荡,只怕这一仗是必须打的。 “还是芷萝懂朕。” 只从他写的字,就能看出他的所思所想。 “朕想御驾亲征,但朝中文臣不同意。” “为何?” “朕已过了而立之年,宫中只有两位皇子,大皇子废了,二皇子手无缚鸡之力,若朕出了什么事,他们怕朝纲动荡。” “皇上正值盛年,朝中亦有良将,区区南越蛮夷,皇上十年前就大败他们,如今国朝资历雄厚,兵将也只会更加威武,嫔妾看,这些文臣是杞人忧天。” 萧珩道:“他们安逸惯了,不愿意冒险。但边境的子民,亦是我大夏子民。朕也得护他们安宁。一场胜仗,至少定边境十年安稳,是值得的。” 说到此处,萧珩也有些感伤。 他当初急于让朝野拜服他这个新君,打了多年的仗,虽换来了太平盛世,可也折损了许多良将。 若是董家两位少年将军仍在,他也不必亲征。 想到此处,萧珩喊了几位大臣前来。 “明年的科举,朕要重开武科。” …… 今年的夏季格外热,萧珩让各宫准备起驾去麒麟园行宫避暑一事。 皇后拟好了章程,来同萧珩商量居处的事宜。 从前后宫人少,今年一下子多了十个后妃,安排住处自然是很重要的。 皇后递上折子,道:“除太后住永寿殿、皇上住太极殿,臣妾住凤仪宫、贵妃住未央宫不变之外,其余妃嫔的住处安排,暂时如下,皇上看,有何需要变动之处?” 萧珩随意瞥了眼,只道:“方嫔身子不适,玉芙宫住这么多人影响她安胎。” 皇后笑容微僵,“那,臣妾就安排她住云影殿,那儿清净。” “云影殿太过偏僻,离朕的太极殿也远,她过来不方便。” “皇上的意思是?” “让她陪朕住太极殿。” 皇后微愣,忙说:“皇上,这不妥。太极殿既是皇上休息的居处,也是皇上办公的地方,方嫔住在那里多有不便。” “就这么办。” 萧珩兴致缺缺,把折子放到一边。 皇后蹙眉,“是,臣妾告退。” 离开勤政殿后,皇后去了太后那儿。 正好,林贤妃也在。 太后已经知道,林贤妃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给皇后抚养,故而,这孩子太后很看重。 如今叶美人已经疯了,太后只能指望这个孩子了。 此前,太后遣了于太医来看,说是极大可能是个皇子。 这个皇子,太后是一定要培养成太子的。 皇后将勤政殿的事情,告诉了太后。 太后眯眸喝茶,想到了别的什么,“这个方嫔如此受宠,贵妃竟能按兵不动?” 林贤妃眉头微微一动,“莫非,方嫔肚子里也是个皇子?” “难怪皇上那么喜欢她,她本就受宠,又怀了皇子,只怕是下一个董贵妃了。” 皇后只觉心力交瘁。 “呵。” 太后轻嗤,“愚蠢。贵妃的大皇子已经废了,只怕她打着主意,想要抚养方嫔肚子里的孩子。” 皇后惊讶,“若真是如此,该当如何?” 董贵妃一向受宠,皇后身体又不好,且已经有了林贤妃肚子里的皇子。 那时候,董贵妃跟萧珩要方芷萝的儿子,萧珩定然不会拒绝。 有了这个皇子,董贵妃刚灭下去的气焰就又要起来了。 林贤妃垂下眼帘,温顺道:“若她真诞下皇子。不如,交给太后您抚养?” 太后轻笑,喝了口茶,“皇帝不会同意的。他与我终究不是亲生母子,连玉萱他都如此防范,又怎会让哀家抚养他的孩子?” 皇后问:“太后的意思……” 太后眸光乍寒,“既然不能为哀家所用,那个孩子,就是阻碍。” 皇后皱眉,“只是,皇上已经敲打过儿臣,宫中这几位有孕妃嫔,不能再有闪失。” 太后乜了皇后一眼,凉凉道:“你只要传出消息,说你要抚养方嫔肚子里的孩子,贵妃定然按捺不住。到时,她肯定会出手的。” 林贤妃肚子里的孩子,给皇后抚养这事,除了她们三人,无人知道。 皇后点头,“好。” 没多久,宫里便传开消息,说方芷萝肚子里的孩子,会交给皇后抚养。 秦贵嫔听到传言,来沧海阁询问方芷萝,可曾知情。 方芷萝正陪着福安公主玩拨浪鼓,闻言不冷不淡,“听说了。” “芷萝。这后宫妃嫔之事,都是归皇后管的。若她真要抚养你的孩子,只怕……” 只怕她自己也拦不住。 方芷萝不甚在乎的模样,随口说:“皇后没有嫡子,若抚养了我的孩子,他也会子凭母贵。日后,若是有所造化,也许能被立为太子,继承大统。” 秦贵嫔微怔,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不禁道:“可你把孩子交给皇后了,这孩子就和你无关了。叶家狼子野心,甚至,为了让皇子听话,日后谋害你的性命也未可知。” 方芷萝放下玩具,偏脸看比她表现更激动的秦贵嫔。 “秦姐姐有何妙计吗?” 秦贵嫔抿了抿唇,见她一副云淡风轻,坦然接受一切安排的模样,小心翼翼试探。 “不然,你把孩子交给我抚养。日后,我也会让你们时时相见,有秦家护着,这孩子也会有好前程。” 方芷萝脸色微微一僵,看着秦贵嫔。 她一直拿她当好姐妹,原来连她也惦记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方芷萝故作淡然,看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腹,轻笑:“那秦姐姐自己的孩子呢?” 秦贵嫔抚上小腹,低低叹叹,“我找了几个太医看,都说是公主。” 秦家亦是显赫门庭,她虽爱慕萧珩,可既入了宫,就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儿女情爱,不管秦家兴衰荣辱。 她这次得宠还是拜方芷萝所赐,方芷萝复宠后,萧珩就不怎么来看她了。 若有了这个皇子,秦家和她就有了保障。 第99章 萧珩帮芷萝出气 “瓜熟蒂落之前,一切尚未可知。如今谈论这些,为时尚早。” 方芷萝逗弄着摇篮里的福安公主,淡淡道。 秦贵嫔微微蹙眉,见状也就不好多言什么,只劝了一句:“妹妹,此事关系重大,你得好好考虑。” “我知道了,多谢秦姐姐提醒。” 方芷萝道:“银屏,送一下秦贵嫔。” “是。” 银屏冷淡地对秦贵嫔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秦贵嫔也就只得起身先行离开。 送完人回来,银屏就忍不住抱怨,“主子,亏你平时待秦贵嫔这般好,她竟然也跟皇后一样,想抢你的孩子。” 福安公主打着哈欠,困了,方芷萝让乳娘抱了下去。 她抬手,银屏走过来扶着她,到院外走了走。 “我肚子里怀的是皇子我不知道,外头竟已经传遍了。” 她在廊檐下踱步,瞧着外头灿烂的骄阳,想着什么。 是不是皇子不知道,反正如今她已成了众矢之的。 上一个这般受重视的,还是尚婕妤的孩子。 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俨然成了各方势力争夺的筹码。 若给了这方,那方必定要使绊子,反之亦然。 “主子,您如今已是嫔位,若真诞下皇子,皇上晋您位分,那您就可以自己抚养了啊。何必同她们废这些口舌。” 方芷萝轻轻摆头,“若真是皇子,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后妃的家世,同皇子的前程挂钩。 更别说,如今萧珩皇子稀少,一旦她真生下皇子,那为了大夏国祚着想,这孩子的去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翌日,皇后来了沧海阁,带了许多补品过来,叮嘱她好好养胎。 皇后屁股还没坐热,董贵妃那边就得知了消息。 “她自己病歪歪的,还想抚养皇子,就不怕过了病气给皇子,可笑。” 董贵妃近来守在大皇子殿前,都没和萧珩见上几次。 上次的事情之后,萧珩也有些疏远她了。 眼下,董贵妃只能暂且忍耐,安分守己。 只是没想到,皇后居然抢先她一步,去讨好方芷萝,要她的皇子。 若皇后真得了一个皇子,林贤妃又生了一个皇子,那她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这二人的。 “之前派人去皇上跟前探口风的,可有消息传来?” 金蝉摇头,“不过皇上确实很看重方嫔这胎,去行宫避暑,还让方嫔住太极殿呢。” 董贵妃眯眸,“若皇上真要把这孩子给皇后,本宫就断断留不得他了。” 金蝉忙提醒:“娘娘,如今柳德妃已死,容嫔也彻底失宠,您手下无可用之人,再动手若是暴露,会殃及娘娘您的。” “本宫自有办法。” …… 几日后,众人收拾行囊出宫,搬去麒麟园行宫避暑。 这次会住三月左右,九月初才返程回宫。 浩荡的车队,一路游山玩水,足足行了十日才到达行宫。 麒麟园依山而建,确实凉爽许多。 方芷萝住太极殿的偏殿,一到地方,她就洗漱歇下了。 行了这么久的路,她实在疲倦。 等她醒来时,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正巧,萧珩从门口进来,“醒了?” 方芷萝揉揉眼睛,“皇上用过晚膳了吗?” 萧珩就知道她饿了,“想吃什么?” 方芷萝说了几道菜,萧珩吩咐厨房去做。 吃饱喝足,方芷萝精神重新回来了,她陪着萧珩在书房办公。 萧珩看奏折,她就在边上练字看书。 这时,万保进来通传:“皇上,许才人求见。” “她来做什么?” “说是新练了一首曲子,想给皇上解解乏。” 许才人擅弹琴,闺阁中就有美名。 据说,她手上的古琴还是前朝公主所用,十分名贵。 “让她进来吧。” 许才人听说萧珩肯见她了,高兴极了,抱着琴兴匆匆而至,结果发现方芷萝也在里头。 她脸色一垮,又只得行礼:“嫔妾参见皇上,参见方嫔。” “免礼。” 萧珩看了一晚上奏折,也有些疲乏了,他支着额头,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弹吧。” “是。” 许才人抱着琴放好。 方芷萝抬眸看她,她妆容明艳精致,一身藕粉带绿的飘曳裙裾,衬得肌肤胜雪、娇艳异常,霎是好看。 方芷萝又去看萧珩,萧珩眉目疏淡,眼睛虽看着许才人,俊美的面庞却并无什么波澜。 觉察到她的注目,萧珩薄唇微弯,朝她伸手。 方芷萝起身走去,萧珩让她与他同坐。 龙椅宽敞,但坐着两个人还是稍显拥挤的。 萧珩一只手臂自然搂住她,一派闲适慵懒的矜贵模样。 许才人放好琴,坐直身子,正要触琴而弹,便看到上头两人依偎亲近的画面,她心尖一塞。 皇上这是拿她当乐人寻乐了吗? 许才人皱紧眉头,一股愤懑涌上心头。 “怎么不弹?” 萧珩冷声询问。 她只好按捺着内心的不平,弹起琴来。 方芷萝不懂琴,不过许才人十指纤纤,在琴弦上轻盈拨动,这副画面倒是极其养眼。 她若是个男人,只怕成日面对这些讨好奉承的美人,也难以自持。 许才人心绪不宁,琴弹到一半,“嘣”一声,琴弦断裂。 萧珩黑眸幽邃,厉声:“大胆。” 她一惊,忙跪下请罪,“皇上,嫔妾不是有意的。” “都说许才人弹得一手好琴,朕看不过尔尔,还不如教坊司的乐人弹得好。日后,你也不必拿着琴到朕面前显眼了。” 许才人委屈抬眸,眼睛红了,“皇上……” 萧珩竟拿她跟下九流的乐人相比? “皇上,嫔妾做错了什么,皇上为何如此折辱嫔妾?” “折辱?” 萧珩眯眸,身子往前倾了倾,盯着她,“朕只让你弹琴给朕和方嫔听,你便觉得是折辱了?那你日日在宫里,一口一个贱婢称呼方嫔又算什么?” 许才人双眸惊大,看向方芷萝。 难道,是方芷萝告了她的御状? 难怪萧珩如此厌恶她,见她一次便贬损一次。 方芷萝其实也没想到萧珩知道这事,难道说,沧海阁有萧珩的眼线? 第100章 近来胎像不安稳 许才人慌忙磕头认错。 萧珩看她哭哭啼啼、矫揉造作的模样,只觉厌烦,让人把她拖了下去。 许才人离开时,怨恨地看了眼方芷萝。 方芷萝锁着眉头,若有所思。 “皇上,许才人的事情,您是怎么知道的?” “贵妃告诉朕的。” 董贵妃? 方芷萝眯眸。 她与董贵妃积怨久矣,她哪里会好心帮她? 不过是利用许才人的跋扈和任性,给她树一个新敌罢了。 董贵妃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从不弄脏自己的手。 这一点,方芷萝还挺佩服她的。 “芷萝。” 萧珩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两分,盯着她道:“你如今是嫔位,又圣宠优渥,何必忍让那样一个人?” 方芷萝淡笑,“皇上,嫔妾只是不想同她计较罢了。” 萧珩眸光幽微,“你是不想同她计较,还是不相信朕会护着你?” “皇上国事繁忙,嫔妾心疼。这些后宫琐事,嫔妾不想拿来烦扰皇上。” 萧珩搂着她,口吻很是温柔,“朕不想你委屈自己。” 方芷萝沉默。 他若真不想委屈她,那就该让她自己抚养孩子。 如今外头流言这么多,她不信萧珩不知情。 皇后、董贵妃、秦贵嫔,都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萧珩不曾跟她说过一句。 这孩子,他到底要如何处理? …… 一日午后,秦贵嫔挺着肚子来找她,还给她带了许多亲手缝制的小肚兜。 “秦姐姐,你的手真巧。” 方芷萝拿起那些小玩意儿,情不自禁赞叹。 秦贵嫔笑,“我也是闲着无事,不像你日日陪在皇上身边,想做都没时间。” 方芷萝笑意不留痕迹地收敛,“我粗笨得很,女红做得不好。” “这不是有我么。” 秦贵嫔道:“我那儿有好多呢,咱俩的孩子都够用的。” 彩月笑道:“方嫔,您不知道,我们娘娘每天在宫里做这些婴孩的小衣服,都快做到周岁的了。” 秦贵嫔抚摸自己隆起的腹部,眉梢含着无限憧憬的温柔笑意。 “芷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一想到我肚子里怀着和皇上的骨血,我就有十足的精神,恨不得把他一辈子穿的用的都给备好。” 方芷萝唇角慢慢放平,意兴阑珊,放下了手中拿着的小肚兜。 秦贵嫔掀眸看她,羞赧道:“让你见笑了。” 方芷萝淡淡,“无妨。” “若有一日,你同我一样喜欢上皇上,或许就能理解这种为心上人生孩子的心情了。” 一门之隔,萧珩立在外头,将殿内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万保后脊都渗出了冷汗,一声不敢吭。 萧珩阴沉着脸,转身离开。 万保赶紧跟上。 萧珩回了书房,就大发雷霆,将桌面堆积的奏折书籍一扫而空。 来福来康赶紧帮着拾捡,万保则跟在萧珩身边,一个劲儿地劝。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萧珩坐在龙椅上,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是的,他怎么忘了呢。 那个没心肝的女人,之前一边勾引他,一边和顾绥英暧昧不清。 她饶是做了他的女人,也不过是为了保命。 她心里从来就没有他。 她对他只有利用,没有真情。 “今晚召温采女侍寝。” 万保愣了下,才接话:“是。” …… 萧珩又开始冷落方芷萝了。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萧珩了,莫名其妙的,萧珩就不见她了。 不过她一失宠,后宫里的女人又迎来了新生机。 这些天,众妃嫔扎堆往御花园跑,把御花园的花都要薅秃了。 冷落归冷落,萧珩没让她搬走,她还住在太极殿。 只是,他没再宿在她这里了。 方芷萝叹气。 银屏宽慰她,“主子,您如今身怀有孕,皇上他……他宿在别处,也是情有可原。” 萧珩陪了她一个多月,已经两个多月没去后宫了。 银屏觉得,这已经是无上的恩宠了。 只有方芷萝才知道,萧珩是在冷落她。 这次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哄了。 又过了一月,萧珩还没来方芷萝这里,银屏才开始慌了。 “主子,皇上他又怎么了?” 看吧,连银屏也觉得方芷萝没做错什么,是萧珩自己莫名其妙。 方芷萝的肚子已经四个月了,她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轻叹一声,问:“今晚是谁侍寝?” “许才人。” 萧珩最近召的都是新秀女,今晚轮到了许才人。 方芷萝起身,银屏跟上,“主子,去哪儿啊?” “去找皇上。” 银屏疑惑,“可皇上在书房处理公务,说了不许后妃打扰的,他会见您吗?” 一个多月前,她还能自由出入他的书房呢。 现在,一条“后妃不许打扰”的规定,像是独独针对她似的。 可不就是因为这条规定,萧珩最近不来找她,她也没法去找他么。 “皇上在处理公务,吩咐了不许人打扰。” 果然到了书房外,方芷萝得到了万保这句话。 “噢。” 方芷萝索性坐在台阶上,不走了。 万保微愣,“方嫔,您这是……” “我等皇上处理完公务再见我。” 万保擦汗,“您是有身子的人,这夜深露重,有损您的玉体啊。” 麒麟园昼夜温差大,到了晚上凉飕飕的,容易着凉。 方芷萝坐着不肯走,万保无奈只好进去禀告。 萧珩蹙眉,没好气,“随她去。” 万保满头雾水,看不明白了。 这,萧珩前几日还在跟他打听,方芷萝近来在做什么。 听说方芷萝每日陪着福安公主玩乐,还给她做了许多玩具,日子过得祥和宁静,他还没来由的生气。 “旁人争着抢着想要朕的恩宠,她倒好,朕不见她,她反而乐得自在。” 这下方芷萝来了,她又不见。 万保无奈,没忍住提醒一句:“皇上,章太医说,方嫔近来胎像不太好。” 萧珩眉头一动,变了脸,“叫章太医过来。” “是。” 万保退下。 方芷萝没坐一会儿,轿子抬着许才人来了。 今日是她侍寝,故而她早早来准备。 她见到方芷萝坐在台阶上,忍不住嘲笑,“这不是方嫔么?嫔妾参见方嫔。” 方芷萝一只手托腮,懒懒地抬眸看她。 许才人笑得那叫一个小人得志。 她扭着纤软的腰肢上前,“方嫔,我还以为皇上有多喜欢你呢。原来,你也只是一只纸糊的老虎。你等着瞧好了,等我得宠了,过去的仇,我定会好好找你算的!” 若不是她,她哪里会等到现在才侍寝? 都是这个女人害的她! “来人,方嫔身怀有孕,不宜受风,还不赶紧送她回去。” 说罢,许才人一抬手,她身后的宫女上前去拉方芷萝。 “你们干什么?” 银屏推了一把,没好气,“许才人,你一个才人,敢对方嫔无礼?” “方嫔以龙胎要挟皇上相见,其心可诛,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皇嗣。” 许才人眸光一冷,厉声:“还不动手,把方嫔请回去休息。” 那两个宫女动作粗鲁,直直冲她而来,银屏护着她,都被她们甩到边上。 方芷萝眯眸,意识到什么。 这许才人怕是准备对她下手了。 “啊——” 方芷萝将计就计,故意应声倒地,慌乱间响起这么一声,守在书房外的太监赶紧走上前看。 然而一道黑影迅速窜过去,太监们一愣,才觉察萧珩竟冲了出来。 “皇上,我,她,啊——” 许才人看得清清楚楚,方芷萝是自己倒下的,然而不等她解释,萧珩直接一脚,将她从台阶踹下。 许才人滚落台阶,摔得不轻。 她挣扎爬起来,就看到萧珩抱着方芷萝,往书房而去的高大背影。 她死死咬着唇,怒目圆睁。 第101章 芷萝的御龙之术 方芷萝被萧珩抱去内殿。 刚把人放下,方芷萝就扑进他怀里,抱住他不肯撒手。 萧珩身形微僵,不冷不淡,“章太医说你最近忧思过重,胎像不稳。你还跑到外头的石阶上坐着吹风,是生怕肚子里的孩子出不了事?” 面对他冷淡的质问,怀里的女人娇娇软软地抬头,一双眼睛水盈盈的,沁着水光,红唇也委屈地扁着,看得萧珩心尖酸涩一软。 “皇上还说,若不是皇上这些时日冷着嫔妾,嫔妾又怎会如此?” 萧珩眯眸,嗓音同方才相比已然软了不少,“朕不过一个多月没来看你,你就把自己身子折腾成这样?这后宫,谁有你这般娇气?” 方芷萝脸蛋贴着他胸膛,瓮声瓮气道:“皇上还说要护着嫔妾,可方才许才人所为,皇上可看见了?” 他当然看见了。 他看见方芷萝自己往地上倒讹了许才人。 不过,那许才人身边两个刁奴没轻没重的,银屏又是个大大咧咧的丫头,只顾着与那两人打闹撕扯,只怕方芷萝不那么做,拉扯之间她也定要被她们撞倒、摔下台阶。 “皇上,许才人家世甚高,性子又烈,嫔妾没招惹她,她都能对嫔妾恶语相向。上次……皇上为了嫔妾羞辱了她,故而她如今不过才被传召侍寝,就迫不及待要对嫔妾耀武扬威了。” 萧珩眉梢轻挑,搂住她的腰身,“你这意思,是怪朕给你拉了仇恨?” 方芷萝柔柔道:“嫔妾当然知道皇上喜欢嫔妾,护着嫔妾。可是,您不是嫔妾一个人的皇上,您拥有整个后宫。嫔妾不能恃宠生娇,只能小心谨慎,尽量不得罪人,护着自己和孩子。” 萧珩眉目微动,搂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方芷萝吃痛一声,掀眸对上男人浓郁的眸底。 “你还知道朕喜欢你?那你呢?你对朕可有半点真情?” 方芷萝眼睫轻颤,忽然想到什么。 难道,那天她和秦贵嫔的聊天,被萧珩听见了? “皇上是九五之尊,居然还学小人偷听人讲话!” 萧珩轻嗤,也不反驳,“若非朕亲耳听见,只怕现在还被你这只小狐狸玩弄欺瞒。” “……” “皇上您自己胡思乱想,还来同嫔妾撒气。” 萧珩黑眸凝着她,质问:“你躲避朕的问题,难道不是心虚?” 方芷萝伸出两只手,勾住萧珩的脖子,精致美艳的脸庞也跟着凑上去,“皇上,秦贵嫔对皇上痴心一片。皇上已经那么宠爱嫔妾了,嫔妾难道还要在她面前炫耀,说自己同皇上恩爱情深,戳她肺管子吗?” 萧珩脸色仍是冷冰冰的,可见还不是十分信服。 方芷萝继续哄:“皇上,嫔妾已经是您的女人了,肚子里还怀着您的骨肉,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要嫔妾因爱生妒,把皇上宠爱的什么董贵妃、娜婕妤、刘婕妤、温宝林,一个个都除掉,才算是真的爱皇上吗?” 萧珩睨她一眼。 她说的这几个,都是他这段时间召幸过的。 “啊,臣妾刚刚摔到腿了,有点疼。” 方芷萝见哄得差不多了,顺势转移话题,趴在萧珩怀里,作出柔弱状。 萧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装,搂在腰间的手顺势往下按了按,“摔到哪儿了?” “这儿?” “还是……这儿?” 方芷萝咬牙,他这是找伤口,还是占她便宜? 这摸摸那揉揉,很不正经。 “皇上……” 方芷萝嗔怪一声,幽怨地看着他。 萧珩的手从她裙摆探过,摸到她光滑细腻的大腿,他眼里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勾唇道:“到底伤哪儿了?不然,朕帮你脱了衣服,仔细瞧瞧?” “……” 话落,方芷萝就被萧珩抱了起来,往床榻而去。 她睁大眼睛,攀上男人的肩膀,忍不住提醒:“皇上,嫔妾……还有孕呢。” 萧珩将人放下,沉声:“朕问过章太医了,小心一点,不妨事。” “……” 根据方芷萝以往的经验来看,她不觉得萧珩能做到“小心”一点。 然而,谁叫人家是皇帝? 她还能拒绝他不成? 狗皇帝喜怒无常,万一又生气了,方芷萝是真不会哄了。 她脑子出神想着什么,直到萧珩一个翻身把她抱到身上,她才一怔,一下子回神。 这又是哪一出? 他不会是要她骑龙吧? “皇……皇上……” 方芷萝的指尖都僵住了。 他环抱住她亲了亲,悄声低语:“试试?朕教你。” “……” 方芷萝体力不济,很快败下阵来。 萧珩虽没尽兴,也没继续折腾她。 他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看她酡红的脸庞和昏昏欲睡的眼睛,轻叹一声,问:“芷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朕?” 方芷萝没有回答他,睡过去了。 …… 昨日之事之后,许才人被禁足了。 方芷萝又跟从前一样,继续在书房陪着萧珩。 之前萧珩一直冷落她,方芷萝才发现,他也确实是很忙。 萧珩准备御驾亲征了。 这些天,他同大臣们就是商量这件事情。 不止如此,东夷城那边也有所动乱,近来都城内抓到了好几个奸细,关押在大牢。 这天大臣们又来了,方芷萝离开。 到书房外时,尚大人喊住了她。 “微臣参见方嫔。” “尚大人请起。” 因东夷间谍一事,近来尚大人觐见的次数也多,方芷萝认识他。 尚大人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方芷萝约莫猜到他要说什么,毕竟如今尚婕妤打入冷宫,福安公主养在她膝下。 她到底不是公主生母,尚家人挂念孩子是正常的。 “尚大人,我正有一事要同您说呢。福安公主还有两月就满周岁了,我打算给公主办一个周岁宴。到时会派人去府上递帖子,希望尊夫人能赏脸前来。” 尚婕妤犯错,如今福安公主已经记在方芷萝名下,算作她的孩子了。 听闻他这么说,尚大人老泪纵横,拱手作揖,“多谢方嫔相邀,老臣一定让夫人前来参宴。” 方芷萝点头微笑,带着银屏离去。 “恭送方嫔。” 尚大人一桩心事了了,往书房而去。 回府后,尚大人同夫人说起此事。 尚夫人亦是感动不已, 尚大人道:“这方嫔如今十分受宠,若再诞下一个皇子,日后前程不可估量。我听闻,她家中还有一个妹妹,不知,可否许了人家。” 尚夫人听懂了尚大人的言外之意。 “若是能亲上加亲,公主日后也不会受欺负,方嫔也会成为尚家在后宫的助力。” 第102章 萧珩给的护身符 方芷萝同萧珩提了福安公主周岁礼一事。 萧珩练字凝神,闻言点点头。 他刚刚去看过福安公主,这些时日,她被养得白胖可爱,健壮了许多。 方芷萝还给她做了好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小公主玩得不亦乐乎。 “既然皇上同意了,那……皇上会来参加吗?” 萧珩笔锋一顿。 福安公主的周岁礼是九月底,那时,他已在出征的途中了。 “这个,就当朕给福安抓周礼添的彩头了。” 萧珩解下腰间的白玉玉佩,道。 方芷萝拿起,轻笑一声,“那嫔妾就代公主好好收着。” 萧珩身上佩戴的饰物,价值连城,小福安还真是有福气的丫头。 “皇上。” 方芷萝凑近他,萧珩自然地腾出一只手揽住她,右手仍在纸张上走笔龙蛇。 “怎么?” “皇上这次出征,要去多久?” “顺利的话,半年就可班师回朝。” 方芷萝垂眸,忧心忡忡。 萧珩一走,这后宫就是皇后和太后的天下。 到时候,只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半点不由己。 …… 八月底,众人从行宫离开,回到皇宫。 之后,萧珩就开始集结大军,准备南征之战。 皇后则率领众妃嫔焚香祈福,为大夏和萧珩祷告,期盼大夏将士凯旋。 方芷萝的肚子已经快六个月了,她同林贤妃、秦贵嫔一样,因有孕留在宫殿中休息,不必去祈年殿祈福祷告。 临行前一晚,萧珩到了沧海阁。 因战役一事,回宫后萧珩就没去过后宫,他来得突然,方芷萝已经梳洗完准备就寝了。 “参见……” 不等她把话说完,萧珩就将她扶起。 银屏默默退出寝殿。 “皇上……” 方芷萝扑到他怀里,抱住他。 萧珩怕顶着她肚子,只虚搂着她,低头在她发间轻柔地亲了一下,“想朕了?” 听到他玩笑似的话语,方芷萝的心却没来由的一动。 董贵妃自上次的事情之后,已经受冷落许久。 她这些时日安分守己没争宠,萧珩也就没想起她来。 故而这几个月里,基本上都是方芷萝伴驾。 她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宠冠六宫的滋味。 在麒麟园时,她就住在萧珩眼皮底下,没人敢有什么动作。 唯一胆子大的许才人还被罚了。 这几个月,她都没再遇到什么波澜。 但可想而知,后宫这些妃嫔早就积怨已久。 待萧珩一走,她就是所有人的靶子。 饶是长着三头六臂,她也不是皇后、贵妃的对手。 她其实挺怕的。 萧珩见她半天不说话,只抱着自己不撒手,只好温声哄着:“好了,你衣着单薄,别着凉了。” 他扶她到床榻边。 方芷萝上了床,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他:“皇上今晚陪嫔妾吗?” “你想朕陪你吗?” “自然是想的。” 只是,出征前一晚,按理说他该去凤藻宫的。 他薄唇微勾,“那朕就陪你。” 话落,萧珩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 “手。” 方芷萝乖巧地奉上双手,萧珩把锦囊放到她掌心。 沉甸甸的,方芷萝眨眨眼眸,“这是什么?” “朕留给你的护身符。” 说话间,方芷萝已经打开了锦囊。 看到里头放的东西,方芷萝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瞳仁震颤,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珩:“皇上……” 萧珩在床边坐下,将她搂到怀里,大掌摸着她挺起的孕肚,叮嘱:“护好自己和孩子,等朕回来。” “嫔妾遵旨。” 方芷萝眼眶有点发热。 这一刻,她一下子就感受到萧珩沉甸甸的爱意。 他说会护着她,从来不是一句玩笑话。 翌日,萧珩身着玄金盔甲,英武勃发地骑在战马上,率军出城。 宫门口,皇后太后,带着众妃嫔送行。 后妃们将自己求的护身符、绣的香包锦囊之类,一一送给萧珩。 萧珩让手下尽数收了。 董贵妃金钗罗裙而至,眼睛通红,她献上的是一把宝剑。 “这是哥哥当年的剑,这把剑曾斩杀敌军无数,希望皇上能拿着这把剑所向披靡,为臣妾的哥哥报一箭之仇。” “好。” 萧珩收了剑,郑重道:“此次前去,朕一定亲取南越将军项上人头,以慰董卿英灵。” 方芷萝给了萧珩一方帕子,她的女红不好,还是银屏教她绣的。 上面绣了一行清丽小字:山有木兮木有枝。 萧珩展开,蹙眉,“何解?” 方芷萝轻笑,“待皇上凯旋,嫔妾再告诉您。” “你是给朕留了一道谜题啊。” “是诗句,皇上可想想下一句如何对。” “好。” 萧珩收了帕子。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 她们送的东西,萧珩都只给了手下副将。 唯有方芷萝送的手帕,萧珩贴身放了起来。 萧珩如今的偏宠,也表现得太过明显。 连董贵妃,都咬紧了牙关,眼热得很。 众人将萧珩和军士送出城,便各自回宫。 …… 萧珩走的第二日,董贵妃宫里的吴婕妤,派人送了糕点到沧海阁。 “奇怪,主子,您同那吴婕妤半点交情都没有。她好端端的,送什么糕点?” 方芷萝瞥了眼。 吴婕妤人虽然生得美,可性子怯懦,又在董贵妃宫里,日日战战兢兢,平时看到她都一副老鼠看到猫的表情,躲着走。 “过一刻钟,就说我身子不适,叫刘太医来瞧。” “是。” 不久,银屏把刘太医喊来。 刘太医查验了那盘糕点,急急忙问:“方嫔可已食用?” 方芷萝摇头。 “这里头掺了砒霜。” “什么?!” 银屏大惊。 方芷萝也是扬了扬眉头,砒霜? 她还以为会是红花、夹竹桃之类的东西,居然是砒霜。 看来,是希望她一尸两命而死了。 实名制下毒还是这么毒的一手,受何人指使,不难看出。 事情暴露后,吴婕妤吓得魂飞魄散。 方芷萝没事,她自己却因谋害有孕妃嫔,被皇后打入冷宫。 此事之后,银屏担忧不已,“主子,皇上才刚走,就有人来投毒谋害您了,以后咱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方芷萝看着手上这份宾客名单。 只怕过几日的周岁礼,人多口杂,会生是非。 第103章 福安公主周岁礼 “小林子,新月,你们二人负责监管好周岁礼那日的酒菜果饮,入口的每一道菜都得用银针试毒,切不可出纰漏。 小安子,新华,你们二人负责维持那日的现场秩序,若有可疑人等,禀告与我。 赵嬷嬷,您和乳娘照顾福安公主,周岁礼那日,公主身边不得离人。 其余人等,各司其职,福安公主的周岁礼若办得好,我会大大奖赏,若谁职责有失,出了纰漏,别怪我不留情。” 众人行礼:“是,奴才\/奴婢谨记。” “下去吧。” 方芷萝挥手,让众人离开。 银屏扶着方芷萝坐下,方芷萝又喊了新月单独留下。 新月走过来,“主子还有何吩咐?” “上次的事情亏得你机灵,这次,若你再能为我分忧,我定不会亏待你。” 上次新月举报了秋蕊,虽是方芷萝早已知道的事情,可也看出来这丫头有几分本事。 何况,她原本就是皇后送过来的刀,不用白不用。 吴婕妤原本美貌出众、家世又好,因被董贵妃利用,才会寻了这条死路。 一计不成,董贵妃肯定还有别的计谋等着她,方芷萝不能掉以轻心。 方芷萝让银屏拿了五两银子赏她,新月眼睛一亮,忙表忠心:“主子放心,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新月高高兴兴拿着银两走了。 今日天气不错,方芷萝带着银屏和小安子,在御花园走动。 “已然入秋了,怎么御花园里还有这么多蜜蜂?” 方芷萝看着花瓣上采蜜的蜜蜂,低喃道。 小安子回话:“主子,这蜜蜂是温宝林养的。” “温宝林?” 新来的秀女们,这位温宝林还算得宠。 当初在麒麟园,她与萧珩在花园相逢。 据说,她站在阳光底下,肤白胜雪,连蝴蝶都围着她打转。 萧珩身边侍奉的宫人们都惊叹,说是仙女下凡了。 方芷萝受冷落的那段日子,就数这个温宝林伴驾最多。 “温宝林一直用蜂蜜养肤驻颜,宫中还有许多妃嫔学她,跟她讨要蜂蜜呢。” 小安子道。 蜂蜜养肤的法子,方芷萝倒是听说过。 “参见方嫔。” 说话间,董贵妃身边的金蝉带着一众小宫女,从尚服局而来。 “免礼。” 众人起身。 小安子继续道:“主子,这温宝林性子温和好相处,主子不妨也同她讨要一些蜂蜜试试?” 方芷萝余光瞥见金蝉没走远,故意道:“不了,你不知道,我最怕蜜蜂了。小时候被蜜蜂追,我吓得摔伤了腿呢。” 金蝉竖起耳朵,听得一清二楚。 她忙加快步子,回到桐华殿后,将听到的话告知董贵妃。 董贵妃看着尚服局送来的衣服,眉梢微抬,“她真如此说?” “是的呢。” 金蝉道:“连御花园出现了几只蜜蜂,她都不再逛了,吓得赶紧回沧海阁了。” 董贵妃冷笑一声,放下衣服。 “看来真是天助我也。” 翌日,新月来报。 “主子,奴婢瞧见贵妃身边的金蝉,同温宝林宫里的太监往来。金蝉还塞了一包东西给他,看样子,像是银子。” 方芷萝正引领着福安公主走路,福安如今已经会摸着东西行走了。 方芷萝手里拿着拨浪鼓,晃动声响,吸引她过来。 “那太监是何人?” 新月道:“是温宝林宫里专门负责养蜂的。” 方芷萝轻笑,看来,董贵妃已经入了她的圈套。 也是,这样做,既不用脏她自己的手,还能来一招祸水东引,打压掉一个貌美新宠,于她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宫人之间私相授受是大忌,这事你去禀告皇后吧。” 新月点点头照做。 新月走后,银屏不解,问方芷萝,“主子,您不是要给贵妃下套吗?怎么让新月去告状?岂不是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方芷萝逗着孩子,淡淡道:“新月是皇后的人,故而她只盯着贵妃。这事若由我来策划,皇后会忌惮我。我倒不如装傻,把贵妃的把柄递给皇后,让她出手。” 银屏似懂非懂,“皇后会做吗?” “当然。她好不容易抓到贵妃把柄,不会轻易放过的。何况,若是贵妃计划得逞,我肚子里的龙胎有损,贵妃受罚,皇后坐收渔翁之利。这么划算的买卖,她一定会隐而不发,待到事成那天一网打尽。” 福安摸着椅子走到方芷萝身边,扑到她怀里,咯咯直笑。 方芷萝摸摸她脑袋,眉眼带笑。 “只有两虎相争,我才能有片刻喘息之机。” 银屏皱着眉头,仍是担忧:“主子,话虽如此。那日人多口杂,真有蜂群而至的话,一片骚动,也难保有人不会趁机作乱,对您出手。” “任何事都有风险。” 方芷萝道:“如今我们既已知晓会发生什么,那日便多加防范些。” 银屏点头,“奴婢一定片刻不离护着主子。” …… 福安公主周岁礼那日,阖宫妃嫔,除了疯了的叶美人,告病假的陈美人,其余人都来了。 乳娘给福安公主换上崭新的衣服,把她打扮得像年画娃娃一般,可爱漂亮。 “抱……抱……” 方芷萝一靠近,福安公主就张开小手,要她抱抱。 “福安乖乖,母妃现在抱不了你。” 她月份大了,行动也不便。 福安小嘴一瘪,不高兴了。 方芷萝拿了新玩具哄她,她马上笑开,忘了这茬。 “福安公主和主子真投缘。” 银屏笑道。 “是啊,我一看到福安就觉得投缘得很。好像她原本就是我生的一样。” “主子,尚夫人来了。” 小安子进来禀告。 “快让她进来。” 尚夫人有诰命之身,进宫很方便。 但尚婕妤是犯了错被罚,她虽心疼外孙女,一直不敢再进宫来。 这次也是方芷萝相邀,她才能进宫和福安见上一面。 “臣妇参见方嫔主子。” “夫人快快请起。” 尚夫人起身,一看到养得粉雕玉琢的小福安,她眼圈就红了。 福安是早产儿,自小身子就弱。 尚婕妤在时,养她就很头疼。 她原本还害怕这样一个体弱小儿,养在旁的妃嫔那里,会容易夭折,不曾想方芷萝把她养得这般可人。 “方嫔如此疼惜公主,是公主的福分。” 第104章 蜜蜂群冲撞龙胎 方芷萝笑,“我有幸抚养公主,是我的福分才对。” 说罢,方芷萝让乳娘把福安抱过来给尚夫人瞧。 “各宫妃嫔都到了,我得出去接待了,还得劳烦尚夫人,先帮我照看公主了。” 尚夫人受宠若惊,忙道:“臣妇定当好好看顾公主。” 方芷萝带着银屏出了内殿。 乳娘都是从前尚婕妤那儿带来的,是尚府安排的人。 这会儿方芷萝走了,尚夫人拉着乳娘,关切地询问公主的近况。 “夫人放心,这位方嫔主子是个心善之人。您瞧,公主这些逗乐的小玩意儿,都是她亲手做的。” 尚夫人拿着手帕拭泪,“这就好。只要福安能平安快乐长大,我也没什么所求了。” 乳娘也很感伤,劝慰她,“皇上也很疼福安公主,夫人不必忧心。” “我只怕日后方嫔有了自己的孩子,就顾不得我们福安了。” “还有老奴在呢,夫人,老奴是绝不会让公主受委屈的。” 尚夫人拉着她的手,“一切,就都拜托你了。” 外殿。 众妃嫔都到了,方芷萝前来招呼。 容嫔坐在董贵妃身侧,方芷萝走过,她故意将人喊住。 方芷萝微微一笑,“容嫔姐姐有什么指教?” 容嫔皮笑肉不笑,视线扫过她挺起的孕肚,“你如今春风得意,我哪敢指教你?不过,方嫔,你到底出身卑微,就算诞下皇子,也不配养在膝下。你可给自己的皇儿挑好了养母?” 方芷萝面皮僵了一下。 董贵妃闻言,美目轻眯,也盯着方芷萝。 她也想知道方芷萝心里的盘算。 “皇子身系社稷,事关重要,不是嫔妾一个深宫妇人能置喙的。一切,还得等皇上御驾回鸾,才能做主。” “呵。” 董贵妃不屑,余光瞧见秦贵嫔也大着肚子过来,忍不住讥讽:“后宫与前朝向来密不可分,你肚子里的皇子,要么给叶家扶持、要么交由林家、董家、秦家,后宫高位妃嫔,你所能选的本就不多。本宫之前就奇怪了,这秦贵嫔高门贵女,怎么一进宫就偏与你交好?如今倒是看明白了,自己肚子里有一个,还盯着你肚子里这个。啧啧,果然是好谋算。” “贵妃娘娘,您这是诛心之论。臣妾同方嫔是君子之交,从未想过谋算她。” 董贵妃对秦贵嫔翻了个白眼,“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那看来,你无心为秦家争夺方嫔肚子里的皇子了?” 秦贵嫔脸色变了一变。 董贵妃大笑嘲讽起来:“这后宫哪有什么姐妹之情,都是利益罢了。方嫔,本宫可真是为你一片真心感到不值啊。” 挑拨完她们二人感情,董贵妃起身去别处,容嫔也得意冷嗤一声,跟上她。 “芷萝……” 秦贵嫔满腹惆怅地走到方芷萝跟前,要解释什么。 方芷萝打断,“我都知道,我不会把董贵妃这些话放在心上的。” 秦贵嫔与她交好是真,想要利用她也是真。 这后宫,的确没有纯粹的友情。 她现在万事都看透了,也没什么好期望和失望的。 谁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有这几条路可选? 萧珩早已经帮她选好了路。 这也是方芷萝才意识到的。 有一点董贵妃没说错,后宫和前朝牵连太紧密了。 萧珩后宫的高位妃嫔,无一不是出自朝中重臣之家。 这是萧珩夺位之初留下的隐患,若任由其发展下去,到下一代,皇权就要被权臣架空。 所以,方芷萝肚子里的皇子,只能属于萧珩,属于绝对的皇权。 抓周仪式开始。 乳娘抱着福安公主过来,让她坐在地毯上。 四周,都放置了各妃嫔命妇们添的礼品玩具。 有算盘、书本、金钗、印章等等,当然,还有萧珩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 方芷萝把玉佩放下的时候,众人都愣了愣。 “这不是皇上的玉佩吗?” 方芷萝笑着解释:“这是皇上留给福安公主的寿礼。” 众妃嫔脸色微微一变。 皇上这是宠爱福安公主,还是宠爱方芷萝? 不管是谁,这福安公主如今是方芷萝在抚养,她也能跟着沾福气。 所以说,在这后宫,还得有一个孩子,哪怕是公主也好。 尚夫人闻言也很高兴。 她摘下自己手上的戒指,也一并放在里头。 “福安,快选一个吧?” 方芷萝拍手逗着福安,示意她选萧珩送的玉佩。 福安被方芷萝吸引注意,仰着小脑袋,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咯咯笑起来。 “快,到母妃这儿来。” 福安撅着小屁股,晃晃悠悠地爬着,果然,小手抓起了那枚白玉玉佩。 方芷萝大喜,乳娘也把她抱起来,笑道:“公主果然是金枝玉叶,挑了个最稀罕的物件。” 方芷萝则说:“这说明公主和皇上父女情深,是皇上的贴心小棉袄。” 命妇们笑起来,挨个来看福安公主。 妃嫔们则各怀心思。 抓周仪式结束,乳娘把福安公主抱下去了。 方芷萝带着众人,到外头的席面入座。 “芷萝,你跟我坐一块儿吧。” 秦贵嫔邀请她。 方芷萝摆摆头,“我就不坐了,你们好好吃喝,我有些累了,先进去歇着。” “那好。” 方芷萝进了内殿。 董贵妃视线追随着她。 方芷萝这会儿不入席,她也不好做手脚。 故而,等到席面散了,方芷萝来送人时,董贵妃的人才动手。 “哪儿来的声音?” 娜婕妤是第一个觉察异常的,她一偏头,便看到不远处的黑影飞过来。 “蜜蜂?!” 娜婕妤惊喝一声。 温宝林大惊失色,“怎么会……” 宫里只有她养蜜蜂,这成群的蜜蜂,也只可能是从她的宫里飞出来的。 “啊——” 这么多蜜蜂遮云蔽日一般飞过来,饶是不怕蜜蜂的,也吓得要躲了。 何况,场上的都是些深闺妇人,更是没见过此等场面。 人群骚乱起来。 银屏和小安子早有防备,护着方芷萝到了空旷之处躲避。 董贵妃远远看着,眼睛眯起来。 怎么回事? 方芷萝怎么表现得这般镇静? 这时,人群有人惊呼:“啊——” 这一声惨叫吸引了方芷萝的注意,只见秦贵嫔被人撞倒在地,捂着肚子秀眉紧蹙。 娜婕妤将她扶起,“秦贵嫔,你没事吧?啊,血——” 第105章 秦贵嫔受惊早产 “来人。” 方芷萝连忙喊人。 小林子动作很快,将倒在地上的秦贵嫔搀扶了起来。 “快传太医。” 人群骚动中,皇后看到秦贵嫔渗出鲜血的衣裙,皱紧眉头。 秦贵嫔的肚子刚七个月,这会儿见了血,只怕要早产。 她又看向角落里,被宫人护着的方芷萝,眼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蜂群数量庞大,饶是众人四散躲开,可眼下它们也一直纠缠不走。 尖叫声此起彼伏,妃嫔们拿帕子、扇子、披肩,各种东西驱赶和防护,可身上仍被蛰了几个包。 “啊——” 这时,一簇蜜蜂直奔银屏而来,银屏吓得惊叫起来。 方芷萝这才发现,刚刚骚动之中,银屏身上沾了打翻的甜果饮。 这果饮为了掩盖水果的涩味,加了大量的冰糖,最是招惹蜜蜂的东西。 银屏手忙脚乱扑蜂,一时也顾不上方芷萝。 方芷萝眼瞧着蜜蜂靠近,连忙弓着身子找地方躲避。 她脚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这时一个身影闪现过来,扶住她的手臂,方芷萝稳了稳身子,才不至于踩滑。 她抬头,看到了男人英武不凡的面庞。 是顾绥英。 顾绥英带了禁卫军前来,他们手上拿着点燃的艾草,浓烟滚滚,蜜蜂不敢近身。 禁军一来,蜜蜂很快被驱散。 妃嫔命妇们余惊未定,整理衣衫。 “顾统领,这次多谢你了。” 方芷萝道。 顾绥英看她一眼,眼底有隐忍的情绪波动,但仍是面无波澜地作揖,“是禁军看守不力,才让蜂群惊扰了诸位主子。” 董贵妃阴声怪气道:“顾统领倒是来得及时。好似一直留意着沧海阁这边的动向似的,要不然,怎么这么快的时间就召集了人,还带了艾草来驱蜂?” 顾绥英脸色不变,只道:“贵妃娘娘慎言。守卫宫墙安全,原本就是禁军侍卫的职责。何况,这蜂群一出现,便有人告知于微臣。” 娜婕妤拍着胸脯,“这皇宫内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蜜蜂啊,真是吓死人了。” 容嫔看着脸色煞白的温宝林,“温宝林,宫里只有你养蜂,看刚刚蜜蜂来的方位,也是你的宫殿所在。” 温宝林看到地上一摊血迹,吓得魂飞魄散。 秦贵嫔已经被送到内殿去了。 可她身上出了血,肚子里的龙胎若是保不住,那她的蜜蜂,岂不是给她招来了滔天大祸? “皇后娘娘。” 温宝林一下子跪在地上请罪,“嫔妾不知啊,嫔妾宫里的蜜蜂都是专人照看,它们很温顺的。嫔妾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回事,请皇上娘娘明察。” 许才人刚刚吓得花枝乱颤,现在还拍着胸脯余惊未定。 听到此,她连忙指着温宝林道:“我刚刚看得很清楚,秦贵嫔摔倒,也是你撞的。” 温宝林身子一怔,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是有人从后推了我一把,我才会不小心碰到秦贵嫔……” 容嫔轻嗤,“呵,真是可笑。蜜蜂是你不小心放出来的,人也是你不小心撞的,这么说,秦贵嫔是自己倒霉咯?” 皇后脸色阴沉。 “本宫自会查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最重要的,是秦贵嫔肚子里的龙胎。” 说罢,皇后叹了口气,带着众人往内殿而去。 方芷萝让人送命妇们出宫。 尚夫人忽然拉住她的手,到一旁同她低语了几句。 “方嫔,臣妇刚刚看见,是娜婕妤趁乱之中,从后推了温宝林一把,温宝林才会撞到秦贵嫔,致其倒地受伤。” 方芷萝蹙眉,娜婕妤? 她虽一直知道此人心思深,不料她还有这样恶毒的心机。 “你可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 尚夫人道:“如今福安公主在方嫔膝下抚养,臣妇同方嫔便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必不会有所欺瞒。” 方芷萝点头,“好,我知道了,多谢尚夫人告知。” 尚夫人知道后宫水深无比,故而她哪怕亲眼看见了,也不敢出面指证。 她曾经那么乖巧温顺的女儿,入了宫,都能被逼着做坏事害人,更见这深宫高墙,有多可怕。 “方嫔,依臣妇看,今日这遭,倒像是冲着您去的。” 方芷萝轻笑,“是。” “以后,您在宫里,可要万事小心。” “我知道,多谢夫人提醒。” 聊了几句后,尚夫人想到尚大人的交代,便询问了方芷萝妹妹一事。 方芷萝微讶,心中也很快明白过来尚家人的盘算。 “我是有个妹妹,不过我妹妹而今不过十二岁,年纪尚小,只怕要辜负夫人的好意了。” “这倒无妨。” 尚夫人道:“三郎如今也才十六,待令妹及笄之后,我们才商量不迟。” “好,我考虑考虑。” 尚夫人满意微笑,这才带着丫鬟,上轿离开。 方芷萝带着银屏,回沧海阁。 “主子,您若是同尚家结了亲,日后您在后宫也就有依仗了啊。” “是啊。” “那您怎么不赶紧答应下来?” “我总得问问芷茵的意见才行,若是她有了中意的儿郎,我还能拆散她的姻缘吗?” 银屏撇嘴,“尚家是书香门第,簪缨世家,尚大人如今在朝中也很受皇上看重,尚家三公子虽是庶出,日后也会有远大前程。这么好的亲事,奴婢是想不出三小姐有何不中意的。” 方芷萝轻笑摇头,没说什么。 太医院来了好几名太医。 秦贵嫔胎动剧烈,太医们只得安排她喝了催产的汤药,准备生产。 众妃嫔守在沧海阁里没走。 皇后则派人一直调查刚刚发生的事情。 董贵妃时不时看皇后一眼,下一秒对上皇后的视线。 皇后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董贵妃蹙眉,不明所以。 难道皇后还能查到她头上? 不,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 何况,事情她已经办妥了,根本不可能牵连到她。 温宝林惊得浑身是汗,她也叫宫女回宫看了,竟真是她的蜜蜂跑了出来。 她当即吓得晕了过去。 方芷萝眉目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娜婕妤站在她边上,似笑非笑开口:“从蜜蜂出现开始,你身边的宫女太监就把你牢牢护着。连顾统领,也出现得非常及时,方嫔的气运,可真不是一般人可及的。” 第106章 贵妃被太后贬位 今日福安公主的周岁礼,秦夫人也来了。 故而这会儿秦贵嫔出事,秦夫人也一直守着,眼睛通红,手里捻着佛珠,为秦贵嫔祈福。 闻言,她朝方芷萝看过来,脸色有异。 今日的宴会是她组织的,难道是她从中作梗? 方芷萝面色淡淡,轻笑一声,“娜婕妤这话说得倒是有趣,若不是你乱了手脚,撞了温宝林,温宝林又岂会摔倒,连累到秦贵嫔肚子里的孩儿?” 娜婕妤脸色惊变。 而此时,温宝林刚被太医一根银针刺醒,她听到这话,忙不迭跑来解释;“正是,当时就是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才会不小心撞到秦贵嫔。方嫔……多谢你为我澄清。” 温宝林急得快哭了。 秦贵嫔家世甚高,若是她肚子里的龙胎出了什么闪失,温家就得罪了秦家了。 温宝林不过一个县丞之女,秦家动动手指头,就能灭了他们温家。 “你胡说八道!” 娜婕妤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方芷萝,又指着温宝林,怒斥:“我看,分明是方嫔你同温宝林合谋,故意借着今日人多作乱,惊动秦贵嫔腹中龙胎!” “可笑。” 方芷萝道,“刚刚若不是顾统领营救及时,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可能受到波及。这后宫都知道我和秦贵嫔交好,我为何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办法去害她?倒是你娜婕妤,被我亲眼看见心怀不轨,如今倒是倒打一耙了起来。” “呵,谁不知道方嫔你同顾统领之前的往事啊?你不提,我都要忘了,刚刚顾统领和你拉拉扯扯,方嫔,你身为后妃,举止不端,合该受罚!” 容嫔插嘴道。 “太后娘娘驾到。” “贵太妃驾到。” 外头响起太监的通传声,众人起身行礼。 太后听到里头秦贵嫔的惨叫声,问皇后:“到底发生何事了?” 皇后将事情告知,又说:“母后,儿臣已经派人去详查了,此事很快就能弄清楚。” “嗯。” 太后坐下,瞥了眼里头的动静。 秦贵太妃也是揪着一颗心。 两个时辰之后,秦贵嫔诞下一个瘦小的婴孩。 “是个小公主。” 接生姥姥将公主洗净了,抱来给太后、皇后看。 小公主才七个月就早产,个头特别小,哭声也细若蚊蝇,还不及当初福安公主生下来时健壮。 于太医也说:“小公主需得精心照料,头三个月,最得仔细。” 秦家虽早已知道秦贵嫔肚子里是公主,可真生下来了,秦夫人多少有些惋惜。 不过,母女平安,也是一桩幸事。 看了公主,宫门快要下钥,她不得已离去。 方芷萝进去看秦贵嫔了,皇后的人查到了线索,正在殿外审讯。 “秦姐姐,你还好吧?” 秦贵嫔气息奄奄,很是疲惫地看她,“芷萝,我真的生了个公主吗?” “嗯。” 秦贵嫔闭上的眼睛,满是无限的悲凉。 “秦姐姐,公主也是一样的。你瞧皇上多疼福安啊,以后也会疼你的孩子的。” 秦贵嫔苦笑。 可是只有皇子,才能给秦家带来助益。 秦贵嫔刚生产完,身子虚弱,方芷萝也没和她多说什么,让她歇下了。 方芷萝去到外殿时,皇后已将证据呈上,直指董贵妃。 “母后,早在几日前,臣妾这里就有人报信。贵妃宫里的金蝉,同温宝林宫里养蜂的太监私相授受。而前日,那太监还寄了一大笔银子出宫。 方才,那太监意图自尽,被禁军侍卫拦下,经过审问,他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就是贵妃,买通了他放蜂作恶。贵妃得知方嫔最怕蜜蜂,故而才行此举,不料最后竟害了秦贵嫔。” 皇后早有防范,故而根本不等董贵妃辩解什么,所有证据都摆了上来,董贵妃目瞪口呆。 终于,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看向方芷萝。 她就说,刚刚蜜蜂群来时,方芷萝怎么那么镇定。 原来,她根本就不怕蜜蜂,她和皇后联手设局,就是为了拉她下水。 “哈……” 董贵妃冷笑一声,“皇后,你好阴毒的算计!你为了谋害本宫,竟以方嫔腹中龙胎为饵。你这样行事,可有半点中宫皇后的样子?” 皇后冷着脸,“贵妃,你作恶多端,如今事情已经败露,你还想泼本宫脏水?” “呵……” 董贵妃道:“禁卫军来得这般快,又凑巧抓到自尽的太监,又又凑巧,之前有人给皇后宫里送信。可见,这不是皇后你一早就料到的局面?就算本宫有错,可你明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仍旧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皇后,本宫有错,你又何尝不是存有私心?” 皇后脸色变了,“今日公主周岁礼,人多口杂,本宫只是叫禁卫军多加防范罢了。贵妃,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哈哈……皇后你装什么大义凛然?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本宫拉下马?做梦!” 董贵妃丝毫不惧。 太后一拍桌案,“贵妃,昔日你跋扈嚣张,处处压制皇后倒也罢了。如今你竟对宫中妃嫔下手,罪大恶极。来人,传哀家懿旨,贵妃董氏,跋扈阴毒,戕害妃嫔,谋害皇嗣,证据确凿。即日起,贬为贵嫔,禁足桐华殿。” 董贵嫔身子一僵。 她回眸,阴毒地扫过太后和皇后。 她今日之事败露,太后和皇后本就是一党,自然落井下石。 秦贵太妃,又因秦贵嫔之事记恨她。 眼下,后宫中她已经是寸步难行。 她红唇勾起,不屑地冷嘲一声,没有行礼就走了。 走着瞧,只要皇上回来,她还会是唯一的贵妃。 暂且让皇后这个贱人得意一时。 太后震怒,“她如今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说罢,太后给了皇后一个眼神。 在萧珩回来之前,一定要把董贵嫔彻底解决掉。 第107章 美容大王温宝林 秦贵太妃道:“事情既已查清楚,那就和方嫔、温宝林无关。那么,娜婕妤趁乱谋害一事,太后,准备如何发落?” 娜婕妤身子一软,连忙跪下,“太后,皇后,嫔妾是无心的,嫔妾同秦贵嫔一向交好,哪里会谋害她?” 温宝林说:“你刚刚指认方嫔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若不是方嫔亲眼看见,只怕被屈死的就是我了。” “你……” 娜婕妤咬着牙。 反正当时人人都乱窜,总有无心之失,她一口咬定自己不是故意为之,太后和皇后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最终,皇后罚了她两个月俸禄,让她去祈年殿为秦贵嫔和公主祈福一月。 “嫔妾领旨。” 娜婕妤道。 人群散去,方芷萝累了一天,总算可以喘口气。 第二日一早,温宝林带着自己的宫女过来拜见。 “昨日,若不是方嫔姐姐为我作证,只怕秦贵太妃就要把气撒在我头上了。” 娜婕妤是楚王敬献的人,看在楚王的面子上,她也不会有太大的责罚。 可温宝林不一样,她刚入宫,资历浅,家世也一般。 因她之过失,导致秦贵嫔龙胎早产,身子受损,哪怕是打入冷宫也是可能的。 “这些是我精心调制的养颜秘方,拿来敬献给姐姐。” 温宝林很是期待地看着方芷萝,希望她收下。 “多谢温宝林了。” 方芷萝道:“只是我现在有孕,这些东西只怕用不上。” “无妨。” 温宝林说:“这些药材成分温和,孕妇也可用。尤其是这个,方嫔如今肚子越发大了,涂抹在腹部,可以平皱去痕,保你不会长纹。” 方芷萝笑了笑,“那我就收下了。” “还有这个。” 温宝林逐一介绍自己带来的瓶瓶罐罐,像是一个大师在炫耀自己的杰出作品一般。 她低声,同方芷萝低语,“这个是我从家乡带来的秘宝,产后同这个玉柄一同使用,拿来按摩那个地方,可以快速恢复弹性,如少女般紧致……” “……” 方芷萝咋舌。 “姐姐别不信,这可是我家传秘方,是我外祖母传给我母亲,我母亲传给我的。这些年,我父亲做官,纳了两个小妾,可我母亲一直牢牢抓着他的心,同这秘方,脱不了关系。若不是方姐姐你救了我一命,我才不会拿出来呢。” 方芷萝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 “好,我收下了。” 温宝林见她是个好说话的,心情一下愉悦起来。 她入后宫后,都没交到几个知心的朋友,成日待在宫里闷都闷死了。 前几日娜婕妤主动结交,她还以为自己有了朋友,不料娜婕妤扭头就把她卖了。 她心有戚戚焉。 原以为宠妃都如董贵嫔那般,不曾想这方嫔竟这般和善,故而她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方芷萝一直以为温宝林是个安静话少的,不曾想她熟络之后,就跟机关枪似的,说不完的话。 方芷萝都找不到时机打断她,说自己累了要午睡了。 温宝林告诉她,她并不是天生丽质,而是后天努力保养的。 这些瓶瓶罐罐,都是她十六年来心血的积累。 方芷萝心里暗想,她倒是遇到一个美容大王了。 方芷萝打了个哈欠,温宝林才觉得失礼,起身道:“今日嫔妾说的太多有些叨扰了,方姐姐休息吧,嫔妾改日再来找你说话。” “嗯。” 方芷萝点头,让银屏送一送她。 “嫔妾告退。” …… 秦贵嫔的龙胎落了地,皇后和林贤妃都松了口气。 果然如太医所言,是个公主。 那么,林贤妃肚子里,大概率就真的是皇子了。 林贤妃快要临盆了,宫里早就备好了产婆,就等她发动。 方芷萝虽然收了温宝林送的东西,不过,她还是让银屏去了一趟太医院,请刘太医来看看。 刘太医带着药箱而至,方芷萝瞧见,一段时间不见,刘太医憔悴瘦削了许多,连下巴都冒出了胡茬。 他从前可是很注意仪容,从不蓄须的。 想来,应该是芳汀和他彻底说开了,他放手了。 刘太医一一检查了桌案上的瓶瓶罐罐,告诉方芷萝,“这些东西并无毒害,的确是些上佳的美容养颜之物,方嫔可随意使用。” “有劳刘太医。” 方芷萝因为身子越发重的缘故,也许久没见芳汀了,她询问刘太医,芳汀的近况。 刘太医苦笑,“微臣同她,已经毫无瓜葛了。” “刘太医,世事有缘法,你也要看开些。” 刘太医颔首,“微臣知道。然则,除了芳汀之外,微臣不愿意另娶他人。” “你这又是何苦。” 方芷萝叹气。 刘太医和芳汀一样,是个犟骨头,认准了一个人,不问结果,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们这般相似,只是可惜,他们二人却有缘无分。 “微臣告退。” 刘太医行礼,起身时一块玉佩掉落在地。 方芷萝眼睛一亮,“这不是芳汀的玉佩吗?” 刘太医小心捡起来放好,“是,上次芳汀受伤,微臣去照料她,她送给微臣当做谢礼的。” 方芷萝轻笑,“芳汀很重视这块玉佩的,刘太医,你若真认定了芳汀,水滴石穿,总有一日,芳汀会感动的。” 刘太医微愣,灰白的面容这才带了点喜色,“方嫔真如此认为?” 方芷萝点头。 “是,芳汀不过是被自己困住了。等哪一天,她想通了,我想她会接受你的。” 刘太医重新燃了点希望,他作揖告辞。 离开时,步子都生风。 娜婕妤从闻淑妃宫里出来,瞧见了刘太医满脸春风,从沧海阁出来。 她眯起眼睛,“方嫔的胎不是一向由章太医照料么?怎么,刘太医总出入沧海阁?” 阿依慕说:“从前一直是这个刘太医给方嫔诊脉的。” “呵,看来方嫔同他关系匪浅啊。” 娜婕妤若有所思,出了玉堂宫,往祈年殿而去。 过了几日,来福笑眯眯地来给方芷萝请安。 如今萧珩不在皇宫,他身边伺候的几个太监清闲得很。 “来福公公怎么有空过来给我请安?” 方芷萝让银屏给他看茶。 银屏还记得昔日的恩情,对来福很是恭敬。 来福端起茶盏,眯笑的眼睛看她,“方嫔主子如今圣宠优渥,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昔日答应奴才的事呢。” 第108章 贤妃生下三皇子 方芷萝喝茶的动作一顿,掀眸看去。 之前,她让来福帮忙把银屏从雨荷轩捞出来,确实答应了,日后会还他这个人情。 “来福公公想要我帮什么忙?” 来福是萧珩跟前伺候的人,皇帝身边的人,宫里的太监宫女,都会敬让几分。 要求到她头上的,恐怕不是小忙。 “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 来福欲言又止的,斟酌了下语言,干脆道:“是这样。奴才,一直对芳汀有意。方嫔同她交好,若是能说动她,让她和奴才相好,奴才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方嫔。” 方芷萝脸色微变。 芳汀姿色确实上佳,要不然当初不会引起董贵嫔的忌惮。 而且她在御前伺候多年,来福也是御前伺候的,长此以往难免动心思。 宫中虽然不提倡宫女太监对食,但只要不闹出难看的事情出来,主子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 方芷萝直言,“来福公公,你换一件别的事吧。” 来福脸色顿时变了,急促道:“怎么会?您如今是主子,她是奴婢,您又受皇上恩宠,一句话的事,她不就是奴才的人了?” “来福公公,你是皇上跟前的老人了。想来对芳汀的心思,也不是现在才有。之前,你怎么没提这事?皇上走了,你才想起来求我,可也是心里知道,芳汀是皇上跟前看重的,不是一般人。饶是我有心帮忙,也无力。” 何况,她根本不会帮这种忙。 只是,萧珩身边的太监不好得罪,方芷萝只得讲道理。 来福凉凉地笑了声,从牙缝里蹦出几句威胁的话来,“方嫔,你别以为奴才不知道,你是想帮太医院的刘太医,撮合他和芳汀在一起。可芳汀若是喜欢他,就不会选择留在宫里。她如今得罪了董贵嫔,若日后没有奴才照拂,她的日子不会好过的。你若是真为她好,就说服她和奴才在一起。” “你喜欢芳汀,可同她说过?” 来福脸色白了白。 他当然是求而不得,才来找方芷萝帮忙的。 方芷萝道:“来福公公,强扭的瓜不甜,你又是何苦?你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这宫里要多少年轻貌美的小宫女,想巴结你呢。芳汀这个人木讷,不解风情,伺候不好你的。” 来福冷哼一声,“方嫔不想帮忙便罢了,何苦说这些?今日是奴才叨扰了,奴才告退。” 来福一甩袖子,正欲要走。 “等等。” 方芷萝喊住他。 来福以为她改了主意,不料方芷萝却是叫银屏去拿三十两银子。 银屏一怔,“主子……” 宫里原本就没多少钱,给来福这么多钱真是便宜了他。 “去。” 银屏不情不愿的,拿了银子给来福。 方芷萝尽量撑出笑脸,“不管怎么说,当日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救了银屏一命,这三十两银子,买她一命,来福公公意下如何?” 此人心思太深,方芷萝想尽快买断这个人情。 否则日后,指不定他还会拿着这件事情,挟恩图报,掣肘她。 来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咬牙不忿,但还是把钱收了。 来福一走,方芷萝收敛神情,她朝银屏招手,“你帮我去看看芳汀。” “是。” 不多时,银屏回来禀告。 “芳汀身上有伤,说,说是前几日,来福醉酒,闯入她寝室意图不轨,她反抗间受了伤。” 方芷萝蹙眉,愠怒,“这个来福,平时看着挺规矩的,皇上一走,他竟为非作歹了起来。你帮她叫太医了吗?” “芳汀说此事不宜宣扬,我只好悄悄去太医院,告诉了刘太医,让他去看。” 方芷萝点点头。 是的,此事若是宣扬开,芳汀名节受损,若有人故意添油加醋,大做文章,她恐怕活不成。 “主子,您别动气。” 银屏扶着方芷萝歇息。 她如今已经七个多月了,事事都得小心。 当晚,林贤妃胎动发作,阖宫出动。 方芷萝身子不便,在沧海阁没出去。 寅时一刻,林贤妃诞下一个七斤二两重的男婴。 消息传来沧海阁时,方芷萝已经睡下。 不过,外头爆竹响动,烟花齐鸣,她被吵醒了。 二皇子如今已经七岁,七年了,宫中再一次迎来一位皇子,阖宫庆贺。 皇后让人快马加鞭,把三皇子诞生的消息,传于千里之外的萧珩。 秦贵嫔看着襁褓里瘦小虚弱的女儿,一声声地叹气。 …… 翌日,方芷萝去金华殿给林贤妃贺喜。 她挑了些精致的首饰器物送来,同林贤妃说了几句话。 林贤妃刚生产完,还很虚弱。 三皇子很健壮,昨夜她足足生了三个时辰,才把他生下来。 “嫔妾身子重,没能第一时间前来贺喜,今日才补上,贤妃娘娘莫要怪罪嫔妾才是。” 林贤妃浅笑,目光落到方芷萝挺起的孕肚上,“妹妹身子越发重了,不便于行,本宫能理解的。不过……妹妹,你这肚子似乎比平常六个月的要大些,想来龙胎也很健壮。妹妹要忌口少食,不然日后生产的时候很难捱。” 当然,方芷萝现在已经是七个多月的身子了。 她浅淡一笑,“是,多谢贤妃娘娘提醒。” 说罢,她四处看了看,“贤妃娘娘,可否让嫔妾看看三皇子?” 闻言,林贤妃的脸僵了一瞬,苦笑,“三皇子,在凤藻宫。” 方芷萝微愣。 “皇后娘娘膝下空虚,宫中久无皇子诞生,故而,三皇子会养在皇后娘娘宫里,以嫡子之礼教养,这也是他的福分。” “可贤妃娘娘您是相门之后,又是二皇子生母,不论是家世、经验,都足以养育三皇子啊。” 林贤妃道:“皇嗣身系社稷,身为妃嫔,也只能以大局为重。” 方芷萝蹙眉,去看林贤妃一派淡然的脸。 三皇子刚生下来,只怕连她自己都没能抱上一抱,她真的甘心就这么送给皇后么? 方芷萝手抚上自己的孕肚,思忖着什么。 林贤妃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道:“方嫔,你若诞下一个皇子,只怕,会被送去董贵嫔那里。” 第109章 生产之际风波起 “叶家是大夏文臣之冠冕,朝中许多大臣,都出自叶公门下。董家是三朝元老,功勋无数,是天下武将之楷模。如今叶家已有扶持的皇子,而大皇子双腿有疾,与社稷无望,故而,四皇子只有交于董家扶持,才能与三皇子的势力抗衡。” 林贤妃说的这些,方芷萝理解,不过她仍是道:“贤妃娘娘,叶家和董家都是百年世家,声誉显赫。然则,皇上登基之后,却一直有意扶持寒门入仕。嫔妾倒觉得,有别的路可选。” 林贤妃微怔,看方芷萝的眼神,流露几分深意。 是的,萧珩此次选秀,除了太后竭力推荐的世家女子不得已留下,他自己选的,都是一些寒门出身的秀女。 而太后选的世家秀女,如许才人,一直被萧珩各种挑刺不喜。吴婕妤,一进宫就被董贵嫔打压,后来被利用打入了冷宫。 萧珩宠幸的刘婕妤,祖父是寒门入仕的探花郎,有名的清流文官。温宝林之父,农门出身,中举后做了县丞,深受百姓爱戴。 “是,你说的没错,不过,皇上至多政策上倾斜于寒门,世家千年根基,层层交错,根本动摇不了。”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舍弃亲子。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萧珩如今需要的是一个文武双全,继承大统的皇子。 也只有三皇子继承大统,她和二皇子,日后才会安枕无忧。 皇权相争,向来你死我活,她是为了孩子着想。 方芷萝垂眸看她,“贤妃娘娘既然知道皇上所思所想,那您擅作主张,把三皇子交给皇后抚养,皇上日后若是知晓,您又待如何?” 林贤妃一怔。 “方嫔,你不会以为自己和孩子能独善其身吧?” 方芷萝站得有些累了,撑着后腰,道:“嫔妾知道权利相争的复杂血腥,然嫔妾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予,嫔妾的身后空无一人。故而,嫔妾只能和皇上站在一起,别无选择。” 林贤妃轻叹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前线消息,皇上所率的军队与南越激战胶着,皇上凯旋之前,你的皇子就已经诞下。那时,你若还没做好选择,只怕能不能再见到皇上仍是个问题。” 方芷萝微微一笑,“多谢贤妃娘娘提醒,嫔妾自会小心谨慎。” 说罢,方芷萝行礼离开。 方芷萝一走,檀香就忍不住问林贤妃,“娘娘,这方嫔难不成是想把皇子留在自己身边抚养?” 林贤妃掖了掖被子,红唇轻勾,“她太自大了,从前仗着皇上的宠爱和几分小聪明,她一路有惊无险走到现在。可如今,皇上不在宫中,后宫是太后和皇后的地盘。连董贵嫔都遭了道,至今禁足不得出,她还妄想留住自己的皇子,简直痴人说梦。” 何况,方芷萝肚子里的四皇子,对三皇子是威胁。 皇后,不会允许四皇子存在的。 …… 后面的几个月,安静顺遂得出乎方芷萝意料。 她对外宣称是八个月身孕,实际上已经临盆在即,宫中早已备好了稳婆。 一日午后,她胎动发作,要生了。 银屏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让小安子去请章太医。 “不好了,章太医前几日摔伤了腿,告假休养在家了。” “什么?!” 银屏听着里头方芷萝疼痛的喊声,“那请刘太医。” “是。” 刘太医得知消息后,连忙带着医药箱前往。 其实章太医也交代过他,说方嫔生产在即,让他帮忙照看。 刚出太医院,来福忽然迎面撞过来。 “哎哟,瞧我这不长眼的。刘太医没事吧?” “无妨。” 刘太医着急去看方芷萝的胎,未作纠结,匆匆离开。 来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 哼,敢跟他抢女人,找死! 皇后和众妃嫔陆续来了沧海阁。 此时,方芷萝已经在生了。 银屏帮不上忙,焦急地来回踱步。 想着方芷萝生产完,满身是汗,肯定需要擦拭身子更换衣物,她便去衣柜找替换的衣服。 忽然,银屏发现衣柜里头,少了件贴身之物。 方芷萝的寝殿只有她能进,这些衣物也都是她收拾整理的,什么东西放在何处,她都是了如指掌的。 银屏心脏一紧,跟在方芷萝身边这么久,她再蠢笨的脑子,也知道出事了。 一定是新月干的! 她是皇后身边的人,处理掉了董贵嫔,现在,就帮着皇后对付方芷萝了。 银屏匆匆走到内殿。 方芷萝正在生产中,接生婆都是方芷萝调查过的,是可信赖的人。 方芷萝许了她们丰厚的赏钱,为了拿到赏钱,她们自然尽心帮忙。 “方嫔,继续努力,看到头了。” 银屏抓住方芷萝的手,此时心里七上八下。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又不能在这时候把事情告诉方芷萝,免得她分神。 方芷萝疼得满头是汗,牢牢抓着银屏的手。 “主子,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生孩子是个力气活,方芷萝中午没吃多少,银屏担心她没力气生产。 方芷萝有气无力地点头。 银屏赶紧去拿点心,一口点心一口水喂她。 殿外,皇后和众妃嫔正襟危坐,听着里头的动静。 太后和秦贵太妃也来了。 除刘太医之外,于太医也一同到了。 不过此时方芷萝正在生产,太医就退到外头了。 太后询问于太医,“你确定你看仔细了?” “是。” 于太医点头,道:“微臣刚刚把过脉,方嫔确实是足月生产。” 太后眼睛一眯。 众妃嫔也听到了此话。 “怎么会?她不是早产吗?” “她的脉案记载,她如今是八个月身孕。” 刘太医出声:“回太后,此事方嫔曾同微臣言明,方嫔承恩雨露之时因彤史未见记载,故而皇上命章太医隐瞒一月孕龄,保全皇室体面……” 娜婕妤冷笑一声打断,“刘太医和方嫔还真是关系匪浅,如此重大之事,她竟只同你说?究竟是保全皇室体面,还是方嫔蒙蔽圣心,珠胎暗结,意图祸乱皇家血脉,动摇朝纲。” 第110章 布局构陷难突围 刘太医一怔,又道:“太后若是不信,可传召章太医询问。此事,是皇上的口谕,章太医也是依圣旨办事。” “呵。” 容嫔道:“方嫔魅惑君王不是一日两日,当初她不就是从一个宫婢,勾引皇上上位,逃脱责罚。皇上被她蒙蔽,不知内情,太后,此事关系甚大,您可要查清楚啊。” 太后沉着脸,“事关皇嗣,不容小觑。方嫔既然怀的是皇家血脉,又为何与彤史记载有出入?饶是当时没记载,事后她已有孕,皇上为何不让人补上?” 秦贵太妃道:“皇上是明君,也许是一时情难自控,恐有损圣名,故而未曾在彤史记载。” 娜婕妤冷嗤一声,“只怕是有人故意借着这一点,蒙蔽圣心,企图偷天换日。” “可笑。” 秦贵嫔瞪了娜婕妤一眼,“方嫔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皇上的,娜婕妤你如此颠倒黑白,损人清誉,其心可诛。” “秦贵嫔真是单纯得很呢。” 娜婕妤起身,对太后道:“太后,嫔妾曾多次看见刘太医出入沧海阁,同方嫔谈笑风生,私交甚密。” 刘太医一怔,“娜婕妤,你休要胡言。” 容嫔也道:“正是,太后,方嫔还是御前宫女时,就曾与刘太医相交。她每回受伤,都是刘太医去把脉送药,可见二人早就不清不楚。而之后,方嫔失宠,也只有刘太医进出沧海阁,一来二往,旧情复燃,珠胎暗结。只怕,皇上也是被方嫔利用,不知内情,还真以为肚子里是龙种,故而帮着方嫔隐瞒。” 刘太医浑身一僵。 他之前帮方芷萝把脉送药,都是因为芳汀的缘故。 可是,宫女和太医私相授受,也是违反宫禁,他又不能牵扯出芳汀来。 何况芳汀已经拒绝了他,此事传开对她名声也不好。 刘太医战战兢兢,只说自己是照规矩行事。 “容嫔,你言之凿凿,可有证据?” 皇后问。 容嫔冷笑一声,睨了刘太医一眼,“皇后娘娘,猫儿偷了腥,身上自然有味道。” 皇后了然,对左右道:“搜身。” 几个太监架着刘太医,搜起了身。 有人在他怀里,搜出一件属于女子的藕粉色肚兜。 非礼勿视,众人纷纷蹙眉偏脸,作惊慌状。 皇后道:“叫沧海阁的人来认认,这是不是方嫔的东西。” 新月上前,说:“回皇后娘娘,这正是方嫔的贴身衣物。奴婢之前也曾无意看见,刘太医同方嫔借着把脉之由举止暧昧,眉目传情……” 皇后一拍桌案,厉声:“大胆!刘太医,人证物证俱在,你同方嫔苟合淫乱已是事实,你还有何狡辩的?” 刘太医吓傻了。 他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东西? 忽然,他想到什么,忙道:“是来福!皇后娘娘,微臣来之前,来福曾与微臣迎面冲撞,这一定是他故意塞到微臣身上诬陷的!” “把来福带来审讯。” 来福被带了过来,他跪下大喊冤枉。 “皇后娘娘,奴才哪里会有此等东西,还拿来栽赃谋害刘太医呢?请皇后娘娘明察,奴才并没有做过。” 刘太医指着他,嗓音颤抖,“你……就是你诬陷我……” 他一下明白了。 这来福之前强求芳汀不得,又见芳汀受伤后,他总过去照料。 故而,他就记恨上他,用这等东西栽赃陷害。 若是定了罪,他就会被处死。 芳汀身边无人照料,他便好趁机下手。 “哇哇啊……” 此时,里头传来婴孩嘹亮的哭声,殿外静了一静。 皇后放在扶手上的手牢牢抓紧,眼睛一下子睁大,忙不迭询问:“是皇子还是公主?” 接生婆报喜道:“回皇后娘娘,方嫔生了一个皇子。” 皇后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众妃嫔也是面色各异。 她还真生下了一个皇子。 方芷萝龙胎落地,银屏才将事情告知。 皇后在她生产之际,最虚弱的时候做局,她饶是有心辩白自证,也是无力为之。 真是好狠毒的算计! “扶我起来。” 银屏一怔,“不可,主子,您才生了孩子。” 方芷萝也确实没能站起来,她缓了缓,只对银屏说:“衣柜最里面有个小匣子,你去拿过来。” “是。” 殿外。 寂静之后,容嫔忙催促皇后:“皇后娘娘,人证物证俱在,方嫔祸乱宫闱,与太医有染。这个孩子,也是野种,应该和方嫔一起处死。” “慢着。” 秦贵嫔道:“皇后娘娘,此事关系重大,还是等皇上回来之后定夺。” “呵。” 太后冷笑,“等皇上回来?此等丑事,若不赶紧处理了,只怕第二日就要传得朝野皆知,到时候,皇上的脸面,皇家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皇后定了定神,道:“如今之计,唯有一个办法,滴血验亲。” 太后也点头。 “是,方嫔私通已成事实。若这孩子真是龙种,还可留下。若不是皇家血脉,那便即刻处死,严惩不贷。” 皇后吩咐人准备滴血验亲的东西。 董贵嫔虽在禁足,可也听到了沧海阁那边的风声。 董贵嫔冷笑,“皇后真是心急,皇上离开不过几月,她算计本宫贬位禁足,又要处死方嫔和皇子。等皇上回来,她这个皇后之位,还能坐得稳?” 金蝉道:“娘娘,方嫔若真死了,于您也是有益的啊。” “自然。” 董贵嫔笑得十分开怀,“皇后当初害死良妃,皇上就彻底厌弃了她。方芷萝和四皇子若再遭毒手,皇上肯定要废后了。到时,本宫没了威胁,皇后之位就是本宫的了。” …… 秦贵嫔走到内殿,查看方芷萝的情况。 方芷萝靠在床头,虚弱地看着秦贵嫔。 秦贵嫔见她这样,眼圈红了。 “芷萝,现下皇后太后,还有容嫔、娜婕妤,她们一唱一和的,断定了你和刘太医有染,还要滴血验亲。” 四皇子如今也被抱走了。 秦贵嫔坐在床边,道:“她们计划如此周密,就是冲你而来。芷萝,你可有办法?我可能做什么帮到你的?” 第111章 无根之水验血亲 所谓滴血验亲,原本就没有科学依据。 何况,这一切都是皇后安排的,她都做了这么多,自然也能让两血相融,彻底定她的罪。 殿外,一切东西准备就绪。 乳娘把刚诞下不久的四皇子抱来,皇后看了眼,这四皇子娇嫩可人,哭声洪亮,可见十分健壮。 若是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银针刺破刘太医的手指,血滴入盛着清水的碗内,又刺破四皇子的嫩足,滴血而入。 众人翘首以待,只见那两滴血在水中慢慢靠近,融合成一团。 众人露出讶异状。 秦贵太妃皱紧眉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容嫔得意地冷笑,“果然是孽种,皇后娘娘,方嫔与人私通,诞下孽种,应该即刻发落。” 皇后面容冷凝,发号施令道:“方嫔,私通苟合,祸乱宫闱,赐毒酒。所诞孽种,就地处死。” “慢着——” 秦贵嫔搀着虚弱的方芷萝出来。 方芷萝一身素衣,披头散发,面容素净,一双眸子却泛着冷厉的光芒。 众人朝她看去。 容嫔冷嗤一声,“方嫔,你与人苟合,四皇子也非皇室血脉。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刘太医和四皇子血脉相融,是亲属关系。证据确凿,你无从抵赖!” 方芷萝拉过秦贵嫔的手,取下她头上的金钗,刺破秦贵嫔的手指,滴入碗内。 秦贵嫔猝不及防,茫然地看着她。 接着,只见秦贵嫔滴进去的血,也融入那团血之中。 秦贵嫔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亦是神态各异,皇后面色微变。 如今场上太医,除被指认的刘太医之外,恐怕都是皇后、太后的人。 方芷萝也不指望他们能立场公正,道出皇后在水里做了手脚。 她只能自己亲自作证。 方芷萝道:“水有问题。” 宝婵忙道:“水怎么会有问题,这水是奴婢从沧海阁所取,方才众人亲眼目睹,奴婢未曾做过什么手脚。” 秦贵嫔反问:“水若是没问题,那为什么本宫的血也能相融?难道,四皇子竟是本宫同刘太医所出?” 场上一时寂静。 方芷萝道:“沧海阁中的水,是井水。井水风吹日晒,用水桶舀起,置于水缸。再用水瓢舀起,置于用于吃食的碗内,其中程序复杂,这水早已不洁。故而,用于验亲的结果必然会如方才一般出错漏。” 皇后蹙眉,众人也被她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 秦贵太妃问:“依你之见,该如何验证?” “无根之水最为洁净,用无根之水验亲,所得结果必然准确。” 所谓无根之水,即雨、露、霜、雪等自天上而来的水。 话落,方芷萝对秦贵嫔道:“秦姐姐,烦请你帮我取两碗雪来,再作验证。” “好。” 秦贵嫔照做,众人为防她从中作梗,一路跟着。 此时外头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秦贵嫔很快取了两碗雪进屋。 屋内有地龙和炭盆,方芷萝让他们把两碗雪放置在炭盆边,让雪慢慢融化。 等化得差不多了,方芷萝道:“现在可再次验亲。” 刘太医和四皇子再次撕破手指,滴血而入,此时,两滴血在水里丝毫不见相融,泾渭分明。 皇后和太后脸色一沉。 方芷萝道:“如此,你们可还有异议?” 场上一时鸦雀无声。 方芷萝冷笑一声,盯着皇后,“皇后娘娘,你身为六宫之主,不经详查,便要对皇家血脉喊打喊杀。倘若,今日不是嫔妾挺着残躯相护,只怕四皇子就要被您冤屈而死。” 皇后没想到方芷萝会掰扯出什么“无根之水”一出,又因刚刚秦贵嫔的血也融了进去,她们的谋划露出马脚,故而之后的发展便不由她所控。 “为让大家知道此法可行之处,我和四皇子,会在另一碗水中再度验亲。” 说罢,方芷萝让银屏把另一碗水端来。 同刚刚那一碗堪堪化开的雪水不同,这一碗水在炭盆边放久了,现在水已经是温热的了。 方芷萝和四皇子滴血而入。 众人再度涌上,只见两滴血在水里快速相融。 皇后面如土色。 众人呼吸一凛,面面相觑。 方芷萝道:“事实摆在眼前,你们可还有话要说?” 容嫔皱眉,不忿道:“就算四皇子是皇家血脉,你与人私通铁证如山,请皇后娘娘依据宫规,处死方嫔,以正视听!” “是。” 皇后深吸一口气,“方嫔,你的贴身之物,在刘太医身上搜出,你的宫女,也作证你同刘太医暗通款曲。更有容嫔、娜婕妤亲眼目睹,你和刘太医相识已久,经常私下往来。这些足以定你的淫乱私通之罪。” 方芷萝到底刚生产完,站了会儿疼得不行,银屏扶她坐下。 她敛了敛气息,“皇后娘娘都把戏唱到这个份儿上,不就是冲着嫔妾这条命来的么?然则,嫔妾现下精力疲乏,无从为自己洗清冤屈。” “呵,你分明是心虚。娘娘,您还在犹豫什么?方嫔之罪,百死莫赎,请娘娘处置方嫔!” 容嫔恨方芷萝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她今晚就死。 皇后则因刚刚方芷萝滴血认亲一事,有些犹疑。 她刚刚险些害死四皇子,若萧珩回来后知晓,只怕再充分的罪证,也只会觉得是她故意构陷,露出的马脚。 萧珩疑心向来重,这些年,她一直无法把董贵嫔拉下马,就是因为这一点。 现在这样的局面,皇后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罚。 太后见她杵在那儿一动不动,摁奈不住上前,“皇后,你还在犹豫什么?此等贱婢,先前就同昭王、顾统领纠缠,后勾引皇上做了妃嫔,现在又不甘寂寞,闹出和太医私通的丑事,丢尽了皇家颜面。来人,传哀家懿旨,将方芷萝打入冷宫,赐白绫。” 太监上前,银屏和秦贵嫔挡在跟前。 秦贵嫔急切道:“太后,方嫔是皇上宠妃,太后不经皇上同意,擅自处死她,皇上回来之后要如何交代?” “笑话,哀家依据宫规行事,有何无法交代?动手!” 方芷萝刚生产完,气血虚弱。 此刻,她实在是疲倦疼痛之极,只得提着一口气,拿出萧珩给她的保命符。 “金牌令箭在此,谁敢动我?” 第112章 见金牌如帝亲临 众人齐齐僵住,目瞪口呆。 秦贵嫔距离方芷萝最近,闻言往后看一眼,只见方芷萝颤颤巍巍,用足了最后一丝力气,举起一块金牌。 那是……皇帝的金牌,仅此一块,象征着帝王的无上权力。 金牌背后,刻着“如朕亲临”四字。 一见金牌,如皇帝亲临。 “唰——” 众人齐齐跪下。 皇后脸都白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方芷萝。 萧珩居然给她留了金牌,他就这么信任她,宠爱她? 要是方芷萝恃宠生娇,在他不在期间,用这块金牌任意行事,谋害妃嫔皇嗣呢? 毕竟,这块金牌可是连军队都可以调动,只要她想,任何力量唯她所用。 不…… 萧珩不会那么糊涂。 皇后恍然意识到什么,那一刻,身子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他这是……防着她啊…… 董贵嫔已经没了管理六宫之权,在此期间唯一能对方芷萝实施处罚的就是她这个皇后。 所以,萧珩是防她。 而一旦他回来,知道方芷萝动用金牌,便知道她做了什么。 他提前划分了立场,他无条件站方芷萝那边。 也就是说,他不信任她这个皇后,等他回来,她这个皇后之位,就不保了…… 林贤妃也看懂了局面。 她牢牢攥紧手,目光一片薄凉。 从前萧珩宠爱良妃、宠爱董贵嫔,也没见这般荒唐。 难怪方芷萝信誓旦旦,自己能够抚养四皇子。 萧珩都把金牌令箭留给她了,这是何等恩宠。 还有,福安公主。 萧珩器重尚大人,日后他前程远大。 方芷萝养育福安公主,尚家自然就成了她的阵营。 方芷萝有了尚家助益,现在又有四皇子,还有君王的偏宠。 看来,四皇子就是三皇子未来最大的阻力。 “你……” 太后也被萧珩此举,气得不轻。 方芷萝气息虚弱,惨白一笑,“太后,可要验证一下嫔妾的金牌?” “不必。” 假传圣旨是死罪,何况这块金牌,后宫妃嫔也是第一次见。 方芷萝转眸看向乳娘抱着的四皇子,“四皇子,是我的孩子,今日,任何人都不许动他。” 说完这句话,方芷萝眼前一暗,晕倒过去。 …… 方芷萝醒来是第二日午后了。 “母妃……” 福安公主穿着红色的小袄子,粉雕玉琢地趴在床头看她,见她醒了,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奶声奶气喊她。 方芷萝眉眼弯弯,露出轻笑。 “你怎么过来了?赵嬷嬷呢?” 话音刚落,银屏走了进来。 “公主,原来你在这儿!” 银屏拍着胸脯,又见方芷萝醒了,眼圈一红,“主子,您可算醒了。” 昨晚方芷萝刚生产完,那群人便诬陷她和四皇子,方芷萝强撑着疼痛,保下自己和孩子。 她这么一昏睡,就是七八个时辰,吓死银屏了。 “主子,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方芷萝只说想喝水。 “好。” 银屏喊赵嬷嬷来抱走福安,福安却扒拉着床头不肯走,小脸皱巴巴地抗议:“不,我要母妃!” 方芷萝浅笑,“罢了,让她陪我一会儿吧。” 方芷萝让赵嬷嬷脱了福安的袄子,让她也爬上床,同方芷萝待在一块儿。 福安小小的身子贴着她,抱着她不肯撒手。 “母妃,玉儿保护母妃,母妃不怕。” 漱玉是福安的闺名,是尚婕妤给她取的。 方芷萝喝着水,闻言心尖一软。 她摸摸福安的小脑袋瓜,温柔笑道:“好,玉儿真是个乖孩子。” 昨天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小福安跟在嬷嬷身边,虽然看不懂发生了什么,可也知道方芷萝是挨了欺负。 后来,方芷萝晕倒了,一直没醒来。 福安担心她,就偷偷溜过来找她,赵嬷嬷发现公主不见了,担心得不行,沧海阁的人都帮忙找。 哪里晓得,她躲在方芷萝寝殿,一直守着她呢。 厨房去准备吃食了,乳娘把四皇子抱来给方芷萝瞧。 四皇子吃了奶就睡下了,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哭闹。 方芷萝看到了孩子,心也就安了下来。 她靠在床头,银屏同她说宫里的情况。 “昨日主子拿出金牌,皇后虽不能再奈何您,可还是让您禁足,说等皇上回来再发落。主子……皇上他会信您吗?” 银屏其实挺担心的。 “都怪我不好,是我太粗心大意,才让新月钻了空子,偷了主子的肚兜去陷害。” 方芷萝摆摆头,“不怪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和太后,同娜婕妤、容嫔达成阵营,又收买了来福、于太医来陷害,防不胜防。” “皇后平时看着仁义慈善,谁料竟个是心思歹毒的。她不仅陷害您,还要害死四皇子。好在,主子您见多识广,用无根之水证明了四皇子的血脉纯正。” 方芷萝苦笑。 这法子哪里能用来验亲呢?她也不过是作了弊罢了。 第一碗初融的雪水,温度很低,血一滴进去,就凝结住了,故而不会相融。 第二碗水在炭盆边时间久了,是温热的,任何血滴进去都能相融。 她不过是打了一个时间差,看似是一样的两碗雪水,温度不同,验亲的结果就不同。 小厨房煮了一碗红糖鸡蛋,给方芷萝垫垫肚子。 晚上,她又进了一碗鸡汤。 银屏跟淑妃娘娘宫里的人打听了一番,回来告诉方芷萝:“主子,陈美人遇喜了。” 方芷萝微怔。 当初福安公主的周岁宴,陈美人告了病假没来。 这些时日,她也一直以身子不适为由,从不出宫,竟是有孕了。 她应该是瞒无可瞒了,毕竟算算日子,至少也是四五个月的身孕了。 不过也不怪人家害怕,宫里接连有人早产、流产,她是新人,位分又低,如此也是为了自保。 银屏道:“她运气可真好,只侍寝了一回,居然遇喜了。” 可不是,新人里头,刘婕妤、温宝林都比她受宠,她默默无闻的,却是头一个有孕的。 方芷萝轻叹一声,“看来接下来,我们能安生一阵子了。” 众人的注意力,会转移到陈美人这胎上了。 第113章 萧珩给皇子取名 又是一年新年。 今年过年,因萧珩征战在外,故而宫里也是简单地过,以为大夏和萧珩祈福为先。 方芷萝被禁足,还在月子中,没去参宴。 她安安稳稳坐着月子,看着福安和四皇子一天天长大,日子也算舒心。 元宵过后,方芷萝虽出了月子,但她仍觉得身体虚得很,决定再养养。 “主子。” 银屏朝她走过来。 “按主子的吩咐,小安子安排了人暗中保护刘太医,昨夜果然有凶徒夜袭。一番搏斗,虽护住了刘太医的性命,但他仍受了伤。” 若是萧珩回来之前,刘太医“畏罪自尽”,那方芷萝怕是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故而,她一早安排了人暗中保护。 只是,她到底没什么权势,请的人敌不过皇后派的高手。 这次暴露,下次派来的人只怕会更厉害。 “帮我给尚府递一封信。” “是。” 眼下,方芷萝只能拜托尚家帮忙,尽力护着刘太医的性命。 如果能抓到前来索命的凶徒,也能证明她的清白。 春天到了,日子变得暖和起来。 方芷萝身子养好了,抱着四皇子在廊檐下晒太阳。 福安公主正和文雅公主在一块儿玩耍,两个小人倒是欢快得很。 闻淑妃午觉醒了,出宫瞧见了方芷萝和四皇子,惬意地眯眸走来。 “四皇子越发大了。” “可不,已经过了百日了。” 这些时日,方芷萝被禁足,只能和闻淑妃说说话,两人的关系也越发亲近起来。 银屏搬来一个椅子,让闻淑妃在一旁坐下。 她在旁逗弄了四皇子一会儿,想到什么,对方芷萝道:“昨日皇上来了书信。” 方芷萝脸上的笑容微敛。 萧珩这么一走,就是半年多。 “前线报捷,皇上去岁就率大军连取南越五城,如今,已经快打到南越皇都了。” 方芷萝一怔,“这么说来,皇上是要收服整个南越国了?” 一开始,萧珩不是抱着平边境之乱去的么? 怎么打着打着,要把人家打灭国了? 闻淑妃眼眸中含着幽微苦涩的笑意,“他是天纵奇才,当初仅一月时间,就把整个东夷城收服了。登基前几年更是所向披靡,把大夏领土扩张了一百多万平方千米。如今,他多年未出战,这一仗既然打了,就肯定得打得青史留名,令朝野拜服。” 方芷萝看了眼闻淑妃。 她的表情很是复杂。 也是,某种程度而言,萧珩是灭了她国家的人,她该恨他。 可如今,她已成了他的妃子,为他生儿育女,昨日之事不复回了。 “皇上何时班师回朝?” 闻淑妃道:“得看之后的谈判如何了。不过,也就这两月的事了。” 方芷萝松了口气。 萧珩离开这期间,发生了不少事,方芷萝再想起他,都觉得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皇上的书信中,还提及了两位皇子的名字。” 方芷萝忙问:“是什么?” 闻淑妃轻轻摆头,“我没看到内容,不过当时,皇后的脸色不太好。” 脸色不太好? 这么看来,皇上给三皇子取的名字不合皇后的心意? 皇上既然已经给皇子们取名了,那也瞒不了多久。 第二日,皇子的名字,就传到了方芷萝耳朵里。 银屏道:“三皇子取名明昶,四皇子明晟。” 明是这一辈皇子定的字辈,最后一个字,就是萧珩取的字。 方芷萝倒是知道皇后不高兴的点在哪里了。 二皇子叫萧明旭,三皇子萧明昶,四皇子萧明晟。 这三个皇子,最后一字虽都带了日,象征日光之意,但只有四皇子的日高高在上,俯瞰大地。 银屏不懂这些钻研,她只是笑着说:“奴婢觉得,四皇子的名字比三皇子的名字好听。” 方芷萝没说什么,她低头逗弄怀里的襁褓小儿,“晟儿,你父皇给你取名字了。” 凤藻宫。 皇后近日身子不好,整个人清减了许多。 林贤妃前来拜见,顺便看了三皇子。 “三皇子要吃奶了。” 嬷嬷见林贤妃眼神里的依依不舍,连忙把孩子抱回来,冷冰冰道。 林贤妃尴尬一笑,“好,嬷嬷带他下去吧。” 说罢,她才敛了神色,去拜见皇后。 此时,容嫔也在。 董贵嫔禁足之后,容嫔就和皇后往来密切了。 皇后同林贤妃说了三皇子的名字,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给四皇子取名晟,光明炽盛之意,难道他心里更属意四皇子?” 容嫔伺候皇后汤药,闻言宽慰道:“娘娘多心了,嫔妾倒以为,三皇子的昶,比四皇子的晟更好。” 皇后转眸看她,“何解?” “晟虽是盛日,可盛极必衰,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兆头。昶乃永日,寓意光明长存不减,这才是上好的含义。” 皇后低喃,“是这样么。” 容嫔道:“自然,那方嫔是什么出身来历?饶是一时得圣心,可四皇子养在她那里,怎能比得过三皇子养在皇后娘娘膝下尊贵。娘娘的三皇子,日后也一定比四皇子更有才干。” 林贤妃眉眼温顺,只想着刚刚三皇子,好似有些流鼻涕。 皇后自己长年久病,也不知道凤藻宫里的人伺候三皇子尽不尽心。 “贤妃。” 皇后连唤了她几声,林贤妃才回过神,“皇后娘娘,何事?” “本宫听闻二皇子又病了,可好些了?” 林贤妃道:“旭儿自小体弱,一到换季便是如此,有劳娘娘挂心了。” “既如此,这些时日让他好好在宫里养着,别去尚书房了,身子要紧。” “是。” 林贤妃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问:“皇后娘娘,臣妾方才看三皇子也有些不好,可是生病了?” “是有些风寒,不过已经请了太医看,喂了药,无妨的。” 林贤妃大惊,一下子站起身,声音也没忍住拔高,“喂药?他这么小的婴孩,怎能喂药?” 皇后蹙眉看她,略带不悦,“贤妃,你难道觉得本宫会害三皇子吗?药是太医开的,由乳娘送服,转化为奶水喂给他,有何不可?” 闻言,林贤妃身子才松了下来,和顺地致歉:“抱歉娘娘,臣妾也只是一时挂心孩儿……” “孩儿?” 皇后变了脸,咳嗽两声后纠正,“本宫早已提醒过你,三皇子如今是本宫的孩子,你切勿再将这种话挂在嘴边。否则日后三皇子大了,你要他如何自处?” 林贤妃头埋得更低,咬住下唇,隐忍道:“是,臣妾记住了。” 第114章 萧珩率军队回朝 四月初,萧珩率军队班师回朝。 此战历时七个月,最终,以南越亡国终结。 南越好歹是大国,历经七个月亡国,周边一些小国见了,纷纷上书,愿尊大夏为宗主国。 萧珩返程途中,便顺道收服了其余五个小国为附属国。 此战一扬大夏国威,连原本存有复国之心、蠢蠢欲动的的东夷城也跟着停息下来。 抵京之日,萧珩身穿盔甲,骑着高头大马,风姿绰约,凛然整肃,于都城街头而至。 城中百姓跪地相迎,山呼万岁。 到达皇宫城外,百官相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为首的林相道:“皇上此战扬我大夏国威,四海归心。如今,皇宫内又有两名皇子诞生,是上天赐予皇上的礼物。皇上无愧为当今天子,盛世明君。” 萧珩道:“此役不是朕一人之功,是大夏全体兵将之功,传朕旨意,犒赏三军。凡为国捐躯者,双倍安抚其家人亲眷,凡有功者,皆论功行赏。董将军,此事交由你全权去办。” 董将军道:“臣遵旨。” 萧珩下马入皇宫。 萧珩征战期间,朝堂之事皆交由内阁大臣办理。 如今他回朝,期间的奏折也都转交至勤政殿,由他查阅。 后宫妃嫔得知消息,由皇后带领,去勤政殿拜见萧珩。 “免礼。” 萧珩抬手,黑眸微微眯了起来。 “贵妃和方嫔为何不在?” 皇后道:“皇上,董贵妃在福安公主寿宴上滋事作乱,导致秦贵嫔早产,身子受损,故而,太后降旨,将她贬为贵嫔,禁足于桐华殿反省己过。” 其实董贵嫔的禁足之期早已经过了,只是她不满责罚,大发脾气,说要等到萧珩回来告状,便自请幽禁。 皇后知道,董贵嫔这是故意给她难堪,可也无能为力。 “至于方嫔。” 皇后已经觉察到萧珩变了脸。 “方嫔出事了?” “臣妾接到举报,方嫔与刘太医相交过密,疑似有私情……” “皇上!” 这时,一声凄厉的喊声,打断了皇后的话。 董贵嫔一袭素服,特意化了一个憔悴又我见犹怜的妆容,将自己饿瘦了十斤,弱柳扶风而至。 “皇上……” 她一声一声,凄怨地喊着,众妃嫔纷纷侧目。 萧珩蹙眉,走上前。 董贵嫔直接柔弱无骨地扑进他怀里,哭诉:“皇上,皇后她好狠的心啊。她故意设圈套坑害臣妾,让臣妾被禁足贬位,又让宫人们对臣妾百般欺凌折辱,若不是臣妾福大命大,只怕是无缘再见皇上了……呜呜呜……” 萧珩眉头皱得更紧,“皇后。” 皇后变了脸,连众位妃嫔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董贵嫔平时气焰那般嚣张,在萧珩面前竟然如此能装会演扮柔弱,实在是让人开了眼了。 “皇上,这件事情人证物证俱在,董贵嫔当时自己也承认了罪过,众妃嫔皆可为臣妾作证。臣妾从未让宫人苛待董贵嫔,是她满口胡言,妄图博取皇上同情,混淆视听。” 话落,众人齐声:“臣妾\/嫔妾可为皇后娘娘作证。” “皇上,臣妾是一时糊涂,才会中了皇后的圈套!臣妾甘愿受罚,可皇后娘娘为了算计臣妾,不惜以方嫔腹中皇嗣为饵,实在阴毒。” 董贵嫔自知有错在先,便轻描淡写一番,又浓墨重彩地描绘方芷萝那件事情。 “后来,皇后还差点冤屈四皇子非皇上血脉,将四皇子处死……” “胡闹!” 萧珩脸色一沉,彻底变了脸。 在外厮杀这么久,萧珩一身肃杀的凌厉之气,动起怒来,也比之前要骇人许多。 皇后身子一颤,连忙跪下,“皇上,此事臣妾只是依照宫规处置,方嫔同刘太医有染,也是容嫔、娜婕妤亲眼目睹。后来,更是从刘太医怀里,搜出方嫔的肚兜。一桩桩一件件,并不曾冤屈了方嫔。滴血认亲,是臣妾之疏忽,但后来亦证实四皇子为皇家血脉……” 容嫔和娜婕妤也纷纷跪下,战战兢兢。 “疏忽?” 董贵嫔冷笑,一下子恢复精气神,“皇后,你一句疏忽,便差点要了四皇子的命。宫中皇嗣稀薄,皇后你抚养了三皇子,便视方嫔的四皇子为大患,对其喊打喊杀。若不是方嫔强撑刚刚诞育子嗣的残躯,为四皇子澄清,只怕四皇子就要命丧黄泉了!皇后,你的心可真毒!” “董贵嫔,本宫只是依照宫规办事,真正要害四皇子的人是你。” “皇上……” “闭嘴。” 萧珩脸色铁青,从齿缝中蹦出几个字,“方嫔如今到底如何?” 秦贵嫔弱声回话:“回皇上,方嫔当日拿出金牌作保,故而如今只被禁足在殿……” 不等秦贵嫔把话说完,萧珩长腿阔步离去,留下跪了一地的莺莺燕燕。 皇后身子一软,跪坐在地,连连咳嗽几声,面如菜色。 董贵嫔红唇勾起,冷笑一声,离去。 …… 沧海阁。 方芷萝正在睡午觉,四皇子的摇篮也在殿内。 四皇子已经醒了,不过他不吵不闹,睁着双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忽然到来的男人。 萧珩凌厉的脸倏然间温和下来,伸手想去碰碰婴孩柔软的脸蛋,结果四皇子小手一扬,抓住了他的食指。 那一刻,萧珩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僵在原地。 这是他的皇儿。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了,可这种直击心灵的激动,还是头一回。 萧珩薄唇无意识弯起,“晟儿。” 他唤他的名字,四皇子像是听懂了似的,咯咯乐了起来。 萧珩唇角的笑意加深。 “皇上……” 方芷萝迷糊间看到身穿玄色龙袍的萧珩,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可人影还在。 萧珩偏脸看向她。 她清瘦了许多,不过那双眼睛还是亮若星辰,盯着他的时候,像是要把他的魂都勾走了。 “芷萝,朕回来了。” 方芷萝从床上起身,赤足朝他奔过去,萧珩张开双臂抱住她。 抱了会儿,他将她重新抱回床上,擦拭她脚上沾染的灰尘,“天还冷,光着脚别着凉。” 方芷萝抱住他,没来由的眼眶就红了。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想抱着他。 萧珩看到她泛红的眼眸,心尖也跟着酸涩,“朕知道你受委屈了。” 方芷萝瓮声瓮气开口:“皇后搜罗了那么多证据,皇上就一点不怀疑嫔妾吗?” 第115章 皇后无德欲废后 自古帝王多疑心。 何况,事涉皇嗣,又与他帝王的威严和皇家的体面有关。此等要事,当日,但凡没有那块金牌,方芷萝早已等不到萧珩凯旋。 他虽保了她,只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日后只怕她也难再得圣心。 故而,方芷萝急于试探萧珩此时的想法。 她掀眸看着男人晒得古铜色的坚毅面庞,他脸上毫无情绪波澜,只淡声:“刘太医心悦芳汀,朕是知道的。” 方芷萝微讶,萧珩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话落,男人漆黑的眸看着她,有些动容,“皇后阴毒,若不是你舍命相护,只怕朕又要平白折损一个皇儿。朕方才看过了,晟儿白壮可爱,你养得很好。” 这么看来,这件事情,萧珩是相信她无辜的。 “晟儿体魄健壮,自出生就没怎么生过病,嫔妾养着倒是省心。” “嗯,这很好。” “皇上……” 方芷萝换了个姿势,面对面抱着萧珩,轻声试探:“嫔妾怀孕时,宫中关于四皇子交于谁抚养的流言便甚嚣尘上。如今皇上回来了,嫔妾斗胆问一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四皇子?” 萧珩眯眸,“你不想抚养四皇子?” “嫔妾当然想。四皇子是嫔妾十月怀胎所生,又是嫔妾拼死护下来的,嫔妾怎么舍得将他送给他人抚养?只是,皇子身系社稷,又岂是嫔妾一个深宫妇人所能左右的。而且,嫔妾出身卑微,如若不然,也不会一直有人觊觎着嫔妾的四皇子……” 方芷萝声音越说越小,一副委屈巴巴惹人怜的模样。 萧珩安抚地轻拍了她两下,温声道:“有朕给你撑腰,没人能夺走你的四皇子。” 方芷萝彻底心定了。 她虽留下了四皇子,可也给四皇子选了一条难走的路。 不过,他生在皇家,原本就与安逸无缘。 萧珩在军营待了半年多,长时间不近女色,此刻又温香软玉在怀,他血气方刚,早已有些情难自抑。 他低头正欲亲吻方芷萝,却正好捕捉到她眼底流露出的忧色。 萧珩眉梢微动,“怎么?” 方芷萝掀眸看他,“皇上知道三皇子如今养在皇后名下么?” 萧珩脸色微沉,“朕已经知道了。” “之前,曾有人同嫔妾说,嫔妾若想保住四皇子,便要将其交给董贵嫔抚养。只是嫔妾不舍,故而才有后来的无妄之灾,皇上……” 萧珩静静看着她。 他一直都知道方芷萝很聪明,他从前并不喜欢聪明的女人。 因为这后宫中,聪明的女人一旦有了私心私欲,便会变得面目可憎,满心算计。 可蹊跷的是,他似乎并不讨厌方芷萝的聪明。 反而,他很欣赏她的聪明。 她总能猜到他的所思所想,她也总能懂他。 “皇上说过会护着嫔妾的。” 从前她面对的是后宫的尔虞我诈,日后有了四皇子,她面对的是更血腥的皇权争斗。 她无所依靠,只有把自己和四皇子,当做筹码,交到萧珩手里。 萧珩指腹轻轻抚过女人细腻白净的皮肤,看着她闪烁清亮的瞳仁,嗓音微哑:“君无戏言。” 话落,他微凉的薄唇,碾上女人的红唇。 方芷萝被他扑倒在床,青丝铺了满床。 身上单薄的衣物,很快被剥落个干净。 待到窗外的光线慢慢暗下,男人从囚笼里释放出来的欲兽才餍足,气息紊乱。 他抱着疲惫不堪的女人,一下一下轻啄她的眉眼和脸颊,嗓音又沉又哑,勾着欲色,“朕的芷萝怎么生了孩子后,反而更温润紧致了……” 方芷萝原本潮红未褪的脸蛋彻底红透,像煮熟的虾子,佝着身子躲在他怀里。 咳…… 她原本也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温宝林的药膏和法子还挺好用。 缓了不过一刻钟,方芷萝昏昏欲睡之际,萧珩再度覆身压下。 …… 南越之战,董将军跟在萧珩身边,立了战功,萧珩复了董贵嫔的贵妃之位。 不仅如此,萧珩晋方芷萝为贵嫔,入主昭阳宫。 昭阳宫曾经是嘉成皇后的宫殿,萧珩登基后,昭阳宫就一直无人居住。 故而,此次方芷萝的晋位和入主昭阳宫,都是无上恩宠。 朝野内外,如今无人不晓当今圣上的宠妃、四皇子生母方贵嫔。 连远在冀州的方家,如今也是门庭若市。 方家做的面包小买卖,不等出摊,早已被预定完了。 方凌云写了家书过来,告知方芷萝情况。 虽是当地不少官员富商有意结交,但方凌云是个可靠的,他知晓分寸,方家既不能成为方芷萝的助益,更不能拖她后腿。 那些礼物,他都退了,一个没留。 除了家书,方凌云还给方芷萝寄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长姐如今在宫中,处处需要用钱,家中得长姐扶持,早已富庶无忧,请长姐务必收下。凌云也自当勤勉,来日若金榜题名,盼与长姐重逢。” 方芷萝很是欣慰。 有这么个知书识礼的弟弟,她也无需操心家里的情况。 至于送到昭阳宫的礼物,方芷萝都登记在册,如数送到珍宝阁,交给萧珩处置。 除此之外,萧珩从南越征战回来,还带回了南越的百花公主。 这位百花公主,是南越王后的女儿,身份尊贵的嫡公主。 被萧珩带回大夏,一时之间,众人都猜测,萧珩是不是要效仿从前收服东夷国之举,纳她为妃。 百花公主安排住在宫中,学习大夏礼仪,目前还未出面与人接触。 不过,早有传言这位百花公主天香国色,是南越圣女,深受百姓爱戴。 若是真成了大夏皇妃,对南越子民的臣服也有效用。 故而,圣旨虽未下,百花公主倒是早已被众人默认要入后宫。 除此以外,朝野内外最大的热议,是萧珩在早朝之上,提出:“皇后无德,戕害妃嫔、谋害皇嗣。朕欲废后,众卿可有异议?” 一时之间,朝堂哗然。 “皇上休要被妖妃佞臣蛊惑,自古废后的帝王皆遭后世非议, 皇上乃当世明君,望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皇后不可废。” 萧珩支着脑门,漠然地看着朝堂上跪了一半的人,眸光逐渐凌厉。 第116章 贤妃欲查当年事 一下朝,废后之争就传开了。 萧珩虽没有表明最终的态度,但他既然提了此事,便有心为之。 许多大臣相约,准备上书写折子,阐明废后一事利害,让萧珩打消这个念头。 除强烈反对者之外,剩下的中立者为多。 废后固然会受后人非议,然则帝后不睦,朝纲不稳,何况皇后久病,原也无法统领后宫。既然萧珩认为皇后无德,不配为后,那换一个皇后,无可厚非。 支持者都是武将,他们认为,皇后虽是叶家之后,却只是叶家偏房一脉的外室庶女,原本就不配母仪天下。何况,这些年,都是董贵妃帮着皇后管理六宫,皇后忝居其位,实难服众。 更别说,此前还传出消息,皇后趁萧珩不在,在后宫兴风作浪,险些误杀四皇子。 宫中皇嗣稀薄,好不容易得了两个皇子,皇后不说庇护,反而包藏祸心、滥用职权,谋害皇子。这样一个蛇蝎妇人居于中宫,难怪后宫皇嗣艰难,萧珩接连丧子。 这样的消息,也传到了皇后耳朵里。 她怒火攻心,吐了血。 “娘娘……” 宝婵心痛地看着帕子上的血迹,眼圈一下红了。 “蛇蝎毒妇?” 皇后苦笑,咬着这几个字,又是一口鲜血。 宝婵连忙叫人去请太医。 皇后闭目,无奈摇头,“太医来了又有何用,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清楚,去帮本宫拿药来。” “是。” 宝婵眼眸通红,下去拿药。 皇后吃了药,气息定了定,然她脸上的怨恨,却是越积越重。 这些年,她恭恭敬敬做着大夏的皇后,宫人们对她无不称颂,可到来,却换来朝野上下“蛇蝎毒妇”的骂名。 她承认,四皇子一事,她有私心,可若不是方贵嫔自己得罪了人,也不会招来这诸多祸事。 这宫墙之内,枉死的人还少吗? 她方芷萝,又凭什么能成例外? 说到底,不过是萧珩喜欢她。 正如当年,她不得已对良妃下手,那时萧珩就彻底厌弃了她,让董贵妃凌驾于她这个皇后头上。 明明这些年,真正一直在谋害皇嗣的人,是董贵妃。 可自良妃死后,萧珩就认定了她是恶毒之人,不论什么事情,都事先怀疑她。 既如此,他便怨不得她为自己着想,铲除方芷萝和四皇子。 林贤妃正好过来请安。 她看到皇后满目愁容,病态尽显,眉头动了下。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回神,让她起身赐座。 林贤妃坐下,目光不留痕迹扫过一旁皇后喝剩下的药碗,脸色微微变了变,又很快收敛,同皇后说话:“皇后娘娘,陈美人要生了。太医说,她肚子里是个皇子,这个皇子,皇上交给了董贵妃抚养。如今,陈美人已经搬到桐华殿去住了。” 皇后惊愕,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萧珩一面提出废后,一面复位董贵妃,又把五皇子交给她抚养,难不成,萧珩真打算废了她,让董贵妃做皇后? 林贤妃审视着皇后的表情,抿了下唇角,低垂眼帘。 萧珩征战在外,董家虽立了大功,可以林相为代表的内阁重臣,也帮着处理了政务。 萧珩奖赏了林家,却独独,对于诞下三皇子的她没有奖赏。 连方芷萝,都因着四皇子晋位了。 可见,萧珩对于她擅自做主,把三皇子交给皇后抚养一事十分不悦。 若皇后真的被废,那她这步棋也就废了。 “娘娘,董贵妃如今势大,咱们不可不防。” 皇后撑着额头,“本宫何尝不知,然则,本宫该做的都做了。皇上宠爱贵妃多年,又忌惮本宫,当初拿着尚婕妤被谋害的罪证,皇上都不尽信,如今又如何能扳倒她?” 林贤妃想了想,“皇后娘娘,当年您难产一事,可查出些什么?” 皇后掀眸看她,“你当本宫不愿意查么?当年事发,太后就帮本宫查过,贵妃事情做得周密,根本没留下线索,说是她所害,皇上不会信的。” 皇后那胎没生下,当初所造成的影响十分恶劣。 直到董贵妃诞下皇子,流言才止息。 故而,若能坐实当年是董贵妃下手,一定能让萧珩对她改观。 哪怕不打入冷宫,只要她做不成皇后,就是成功了大半。 林贤妃道:“皇后娘娘,臣妾愿再一试,为娘娘分忧。” 皇后看她,“也好,你心细,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宝婵。” 皇后唤了宝婵过来,把当年查到的所有东西,都交给林贤妃。 林贤妃接过,便退下。 林贤妃一走,宝婵忍不住道:“娘娘,您都查了那么多年,贤妃还能查到什么?” 皇后气虚无力,淡淡道:“她如今同本宫是一条船上的人,让她试试无妨。” 几日后,陈美人诞下五皇子,取名萧明睿,养在董贵妃膝下,陈美人晋位婕妤。 萧珩来了凤藻宫。 皇后正在喝药,见状愣了一愣。 毕竟,自他凯旋之后,不是在昭阳宫就是在桐华殿,这是他第一次踏足凤藻宫。 不过很快,她就猜到他为何事而来。 宝婵搀扶着皇后起身,皇后行礼。 萧珩坐下,居高临下睨着她。 “新月,来福,朕都让人审问过了,方贵嫔和刘太医清清白白,他们只交代了容嫔为幕后指使。但皇后,这件事情,你真的毫不知情吗?那碗滴血验亲的水里,究竟做了什么手脚,需不需要朕把你的贴身宫女一并送入慎刑司审问一通?” 皇后早有预料,萧珩迟早会来质问这么一遭。 宝婵缩着脖子,身子轻轻打着颤。 皇后抬眸,憔悴的病容望着萧珩,“皇上,在您心里,臣妾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萧珩眉目一如既往的冷峻,他看她时,从来不带任何温情,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臣妾承认,臣妾做过错事。可这宫里,谁的手是完全干净的?皇上,臣妾也想过一心一意做皇上的妻子,可皇上从来没有给过臣妾机会。故而,臣妾不得已,只能做叶皇后。一个得不到君心的皇后,所能依仗的,只有背后的母族。皇上认为臣妾无德,可您难道觉得,贵妃有多纯良?臣妾的孩子怎么没的,叶美人的孩子怎么没的,尚婕妤、秦贵嫔、方贵嫔,又是受何人所害,皇上,您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怀疑贵妃么?” 第117章 方芷萝再度遇喜 “朕只问你,方贵嫔一事,是不是你算计谋害?” 皇后苦笑,咬定,“臣妾没有。” 不过,她的确知道方芷萝无辜。 容嫔恨她入骨,皇后所做的,不过是推波助澜。 萧珩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不过他没有再追问。 他起身,玄色龙袍勾勒出劲瘦挺拔的身姿,侧面线条凌厉冷然,长腿阔步离开凤藻宫。 皇后俯身行礼,“恭送皇上。” 当晚,容嫔被打入冷宫,赐毒酒自尽。 …… 雪花一样的折子堆满了勤政殿。 多数都是讨论废后一事的,萧珩只随意看看,就放到一旁。 方芷萝在旁研磨,她见萧珩心绪不佳,眉头紧皱不曾舒展,便道:“皇上,您已经看了两个时辰的折子了,臣妾帮您按按,歇一歇吧。” “也好。” 萧珩放下奏折。 方芷萝净了手,过去帮萧珩按摩头部。 萧珩闭目养神。 期间,李太医来报,“微臣参见皇上。” 萧珩没有睁眼,淡淡:“免礼。” 李太医面露难色,犹豫了会儿才开口:“皇上,微臣方才去过凤藻宫,给皇后娘娘请了平安脉,娘娘的状况堪忧。” 萧珩面色没什么波澜,冷冷询问:“她还有多少寿命?” 李太医擦了擦汗,“十年左右。” 萧珩睁开眼,黑眸如幽泉一般暗不透光,“上次你不是说,她还有十五年之寿?” “想来是皇后娘娘近来忧思过重,伤了身子。” “呵……” 萧珩冷笑,“你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十年……” 萧珩喃喃,“十年也很长了。” 方芷萝按摩的动作微顿,萧珩顺势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到怀里坐下。 “芷萝,你觉得朕该不该废了皇后?” “皇后事关国本,这种大事,臣妾无法置喙。” “朕让你说,你说便是。” 方芷萝抿唇想了想,“臣妾听皇上的,皇上既然想废后,那臣妾便支持。” 萧珩唇角勾起,轻笑一声,捏了捏她鼻头,“小狐狸。” “皇上如果废了皇后,是要立贵妃为新后吗?” 方芷萝忍不住询问。 如果立董贵妃为新后,那还不如让叶皇后坐着皇后之位。 董贵妃的手段,可一点不比皇后差。 她若做了皇后,只怕方芷萝以后没有安生日子了。 “为何这样问?” “宫里都这样说。” 萧珩眸光收敛,没什么情绪地说:“她不适合做皇后。” 方芷萝眼睛睁大,也就是说,董贵妃不会成为新后。 只是宫里除了董贵妃,似乎也没有其他更适合的妃子了。 林贤妃是皇后党羽,萧珩素来不喜她,更不会立她为后。 闻淑妃么,她是外族人,也不可能做皇后。 秦贵嫔家世倒是合适,只是她资历尚浅,也不太可能。 没有皇后的话,大臣们肯定又要进言,让萧珩立后,以固国本。 这么看来,萧珩纠结废后与否的同时,也要纠结新后人选。 她靠在萧珩怀里,正出神想着这些,忽然一阵恶心袭来,方芷萝皱眉,难受地弯腰干呕。 萧珩微怔,忙问:“怎么了?” 他让万保赶紧把李太医喊回来。 不多时,李太医重新回到勤政殿。 李太医把完脉,大喜,“恭喜皇上,恭喜贵嫔娘娘,方贵嫔有了一月身孕。” 方芷萝愣住,又怀孕了? 虽说这段时间,她伴驾次数很多,可也不至于这么快又怀上了吧? 晟儿如今才七个月大,她却又怀了。 萧珩大喜过望,“好,好,传钦天监,朕要择吉日祭天。” 萧珩阴霾一扫而光,高兴地一把抱起方芷萝转圈圈,方芷萝吓坏了,拍着萧珩的肩膀让他放她下来。 一旁的宫女太监都忍俊不禁,齐声贺喜:“恭喜皇上,恭喜贵嫔娘娘。” 李太医忙不迭提醒:“皇上,方贵嫔胎象不稳,皇上快放她下来!” 萧珩连忙放下方芷萝。 方芷萝蹙眉,难受地呕吐起来。 萧珩皱眉,拉过李太医:“你快帮她看看。” 李太医讪讪,“皇上,微臣方才已经提醒过您了。方贵嫔体质弱,又产子不久再度有孕,故而这胎,千万小心才是。” “好。” 萧珩恢复正色,吩咐万保:“去尚宫局,挑个资历深的嬷嬷伺候方嫔。” “是。” 方芷萝遇喜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董贵妃气得不行,忙传信回董家,让董将军给她从宫外请一个大夫看看。 虽然她如今已经有了五皇子,可是她多年盛宠却未遇喜,只怕身子出了问题。 说不定,是皇后那个贱人,暗地里做了什么手脚害了她。 皇帝祭天是很盛大繁琐的仪式。 萧珩收服南越,宫里多了三位皇子,方芷萝又再度遇喜,可见是上苍庇佑,故而此时祭天倒也合乎情理。 因祭天一事,废后的事情就暂且搁置没议了。 但皇后知道,萧珩一旦起了念头,那事成就在一念之间了。 方芷萝遇喜后,尚夫人来了宫里一趟。 上次,方芷萝拜托了尚家照看刘太医,中间又遇到一次刺杀,可惜没抓到凶徒,不过刘太医到底安然无恙。 “多谢尚夫人了,此事若不是尚家帮忙,刘太医若是被人作出畏罪自尽之状,只怕此事本宫是洗不脱嫌疑的。” 尚夫人道:“娘娘客气了。皇上信任疼惜娘娘,此事饶是没有尚家帮忙,皇上也会替娘娘做主的。” 方芷萝淡然一笑。 这倒也是,这件事情,萧珩直接出手料理了,连流言都没传出来。 皇帝亲自定罪,作证方芷萝无辜,谁还敢乱嚼舌根呢? 方芷萝让赵嬷嬷把福安公主带过来。 “母妃——” 福安啪嗒啪嗒跑过来,扑进方芷萝怀里。 方芷萝宠溺笑笑,摸摸公主的小脑袋瓜。 福安摇晃着脑袋,奶声奶气道:“母妃,玉儿去看弟弟了,弟弟睡着了,弟弟好乖。” 一旁的尚夫人看到公主长这么大,连话都会说了,眼圈一下红了。 “玉儿乖。” 方芷萝拉着福安,示意她去看尚夫人,“快见过这位阿婆。” 福安已经不是尚家的公主,故而不能称呼尚夫人为外婆。 福安眨巴着大眼睛,歪着脑袋疑惑:“可是这个阿婆不老啊,为什么是阿婆?” 她以为的阿婆都是赵嬷嬷那样上了年纪的。 尚夫人保养得宜,原本也不过四十来岁,是个雍容贵妇,确实和“婆”这个字眼不沾边。 第118章 福安再见尚夫人 尚夫人看着机灵乖巧的福安公主,眼睛酸涩,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公主是千金之躯,应该是臣妇见过公主。” 说罢,尚夫人便起身给福安行礼。 福安是公主,地位自然比尚夫人尊贵,受得起这个礼。 不过,方芷萝刚刚说让她见过尚夫人,她便也乖乖地欠身行礼。 方芷萝抬手,银屏扶着她起来。 “本宫有些乏了,劳烦尚夫人,帮本宫照看一会儿公主。” 尚夫人受宠若惊,知道方芷萝是故意给她们制造相处机会,忙感激:“是,臣妇定会好好照看公主。” “母妃……” 福安则是眼巴巴看着方芷萝离开,撅着小嘴不高兴。 “福安乖。” 方芷萝俯身摸摸她脑袋,温柔笑道:“福安长大了,帮母妃招待客人好不好?” 福安眨眼睛,小小的身子一下子有了沉甸甸的责任感。 “好。” 她用力点了下头,应下来。 方芷萝轻笑,离开殿内。 方芷萝一走,福安便踮起脚尖,够茶盏,端到尚夫人身边,奶声奶气却又一本正经:“阿婆,你喝茶。” 尚夫人眼角渗出泪光,声音也有些哽咽,“暧。” 尚夫人慢慢喝着福安端给她的茶,眼睛落在公主身上不曾离开。 她与福安一年到头难得见上一次,每次,她都恨不得将她深深烙印在心底,记住她一切的变化。 “阿婆怎么哭了?” 福安皱着眉头,不解。 “臣妇是高兴。” 尚夫人擦掉眼泪,道:“公主亲自给臣妇端茶,是臣妇的荣幸。” 福安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坐在一旁的小矮椅子上,晃动两条小短腿。 “你要吃什么吗?” 她谨记方芷萝的教导,当着小主人。 “我母妃做的点心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吃?” 说罢,她又从椅子上跳下来,去给她找点心。 尚夫人低头拭泪。 方芷萝去了偏殿,四皇子睡饱了,躺在摇篮上手舞足蹈。 见方芷萝过来了,他小手晃动得更欢快。 方芷萝伸手逗弄他,“晟儿,母妃现在抱不了你了。” 现在肚子里这个闹腾得很,方芷萝每日只觉浑身乏力,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要是抱晟儿的话,方芷萝怕自己稍有不慎摔了他。 四皇子晃了半天小手,不见方芷萝抱他,一下子扁着嘴巴哭了起来。 他若是会说话的话,只怕要说:要母妃抱抱。 方芷萝皱眉,正要唤乳娘过来抱,一个身影便这么闪过来,将摇篮里的四皇子抱了起来。 方芷萝回神,瞧见英俊高大的男人,忙行礼:“参见皇上。” “你身怀有孕,以后私下不必对朕行礼。” “是。” 萧珩抱起四皇子,四皇子一下子安静下来,趴在萧珩肩头,湿润黑亮的大眼睛盯着方芷萝一个儿劲儿瞧。 四皇子如今有些认生,不过萧珩总来看他,他对这个父皇倒是记得清楚。 萧珩正要抱着四皇子去内殿,方芷萝拉过他衣襟,说尚夫人和福安在里头,让他去侧殿。 萧珩看她,不冷不淡地道:“你对她倒是好。” “她到底是福安的血脉至亲,臣妾虽养育了福安,可也不愿看她们骨肉分离。” 其实这种事情在宫里是比较忌讳的,不过萧珩看重尚家,方芷萝这么做,也是揣摩着萧珩的心思,知道他不会生气。 福安在宫里得到善待,尚家对萧珩也只会更加忠心。 萧珩便跟着方芷萝去了侧殿。 方芷萝跟他提起,刘太医遇刺,而尚家帮了她一事。 说这话时,方芷萝也是字字斟酌,小心翼翼。 毕竟,前朝后宫牵扯不清,是宫里大忌。 萧珩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专注逗着怀里的四皇子,同方芷萝说起了芳汀。 “她来同朕请罪,说此前你之所以会招惹这样的是非,是她之过。真正同刘太医牵扯过密的人是她,不是你。说你和刘太医,也是为了包庇她,才被奸人所害。” “皇上,芳汀同刘太医之间虽有情谊,却从无逾矩之处。” 当日他们不说出芳汀,只是因为芳汀身份卑微,一旦牵扯进这种事情里,必死无疑。 何况皇后她们是冲着方芷萝来的,何必再连累一个芳汀下水。 “朕知道。” 萧珩道:“不过,她不能再待在宫里了。” “皇上。” 方芷萝道:“原本今年年底,芳汀就要期满离宫,请皇上念在她服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要逐她出宫,让她同其他宫女一同放出宫去,好吗?” 萧珩抬眸看她,深邃漆黑的眸底是方芷萝看不太明白的情绪。 他腾出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你为何待她这般好?” 难道她不知道,芳汀心里藏着对他的妄念? “昔日臣妾做御前宫女时,她很照顾臣妾。臣妾在宫里多年,受到很多欺负,故而更是珍惜待臣妾好的人。” 萧珩眸光不留痕迹,扫过一旁站着服侍的银屏。 可不是,她如今的贴身宫女,就是从前雪中送炭的人。 她虽然聪明,可心思却是澄澈清明,有恩必报。 “好,朕答应你。” 方芷萝笑开,“多谢皇上。” 话落,一阵恶心袭来,方芷萝捂着唇难受地弯腰干呕。 “怎么?” 萧珩把四皇子交给一旁的乳娘,去看方芷萝的情况。 方芷萝拿帕子擦了擦唇角,柔弱无骨地靠在萧珩臂弯上,“皇上,臣妾这胎怀得难受得很。” 之前怀四皇子的时候,虽也有过恶心,可没有这么强烈。 现在这胎,可真够折腾她的。 萧珩轻拍她的后背安抚,“李太医开的安胎药,按时吃了吗?” 方芷萝闷闷点头,瓮声瓮气:“都吃了,苦得很,吃了也不见好。” “过了头三月,胎像稳定下来就好了。” 萧珩道:“芷萝辛苦了。” 尚夫人过来辞行,不知道萧珩也在里头,一进来,便看见方芷萝靠在萧珩身上,萧珩搂着她,眉眼温柔。 尚夫人微愣,忙低下头,迈着碎步上前。 “臣妇参见皇上、参见贵嫔娘娘。” 方芷萝坐直身子,萧珩也看向她。 “免礼。” 第119章 董贵妃请来神医 中秋节快到了。 皇后久病,中秋宫宴,萧珩交给林贤妃和董贵妃操持。 董贵妃重揽大权,又得了皇子,高傲得像只花孔雀。 虽是与林贤妃一同操办,可她处处挑林贤妃的茬,处处压她一头。 林贤妃性情温敦,并不同她计较。 这日,二人因宫宴酒饮的小事,起了冲突。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林贤妃行礼。 董贵妃锦衣华服而来,头上的金钗宝珠,璀璨晃眼,贵不可言。 南越一役,萧珩赐了董家黄金万两,董将军如今只有董贵妃一个女儿,自然时时接济她。 董贵妃从前就处处奢华,如今更是铺张浪费。 “贤妃,酒饮本宫已经定下了,就用玉金仙露。” “贵妃娘娘,玉金仙露,一两酒胜过一两金,如此昂贵奢靡,传出去,会让民间非议皇家。何况,适逢江州水灾,宫中更应减少支出,为灾情出力。” “呵。” 董贵妃不屑笑笑,精致的美目将林贤妃上下轻扫。 她原本就中人之姿,生了三皇子之后,更显憔悴疲态。 厚重的脂粉,都遮不住她脸上流逝的青春。 三十多年纪,看上去倒像是四十了一般。 董贵妃原本就瞧不上林贤妃,哪怕如今她生了两位皇子,也是一昧只知依附皇后的庸碌之辈。 就这样的人,还妄想与她平分秋色,治理后宫,饶是董贵妃觉得她说得在理,也非要与她对着来。 “皇上大败南越,又令五个小国称臣臣服,送来大夏的金银珠宝,金山银山一般堆满了,哪里还需宫里紧衣缩食援助灾区?皇上早派了大臣去赈灾,相信无需多日灾情自然会缓解。中秋宫宴,是皇上大捷之后宫里第一个宴会,自然要大办特办,彰显皇上威望。菊花酒,这般上不得台面的酒端上桌,只怕要让王公贵族们笑掉大牙!” 林贤妃脸色白了一白,“既然贵妃娘娘执意如此,臣妾没什么好说的。” 林贤妃行礼作势离开。 董贵妃眯了眯眼,喊住她。 “贵妃娘娘还有什么交代吗?” 董贵妃走到她跟前,打量她冷淡无波的脸色,“本宫听说三皇子又病了,不知贤妃可有曾耳闻?” 林贤妃脸色大变。 董贵妃得到想要的反应,满意一笑,“啧啧,贤妃,论出身,皇后一个叶家查无可查的外室庶女,哪里能同你比较?她不过是仗着占了皇后之位,才得叶家扶持。若皇上哪一日真废了她,她在宫里,只怕连本宫的婢女都比不上。 就是可怜了三皇子,皇后病重,凤藻宫里的人又照顾不周,三皇子三天两头的病。他分明比四皇子大了两个多月,看着倒不如四皇子健壮,真是可怜。” 林贤妃默默攥紧了手,隐忍情绪。 她何尝不知道董贵妃是故意说这样一番话,毕竟她和皇后联盟,对付的就是她。 只是,她好歹是三皇子生母,皇后忌惮她,不愿意她去探望三皇子。 对于三皇子的近况,她知之甚少。 倘若,真如董贵妃所言,凤藻宫里的人照顾不周,三皇子体弱多病,那就算养在皇后膝下,空担了一个嫡子之名又有何用? 来日,还是同二皇子一般手无缚鸡之力,不得萧珩宠爱。 林贤妃快步离开。 董贵妃计谋得逞,勾唇一笑。 金蝉上前告诉她,“娘娘,董将军找的名医进宫了。” 董贵妃眼睛一亮,忙道:“好,快随本宫回宫。” 这位名医,是董将军好不容易寻来的。 他是一位游医,常年在外奔走,给许多人看过病,医术高明,经验丰富,只怕连宫里的太医都比不上他。 董将军事先试过他的医术,让他给自己调理,如今,府里小妾都身怀有孕。 董贵妃嫡亲的两个哥哥死于战场,母亲年纪大了无法再生育。 董家无后为继,董将军也自愧无法面对列祖列宗。 故而,哪怕董将军和夫人感情深厚,他也不得已为了延续香火,纳了两房小妾开枝散叶。 只是,董将军在战场受过伤,小妾入府五年,都不曾有孕。 是经过这个名医调理,他的身子才恢复。 得知这样的消息,董贵妃自然满心欢喜,将一切希望寄托在这位名医身上。 名医已过花甲之年,但依然精神矍铄,双眸通亮,面色红润。 董贵妃欢喜地上前相迎,让宫里人招待。 “草民叩见贵妃娘娘。” “骆神医快快请起。” 董贵妃昔日的高架子,在这位名医面前,也全然没了。 只要能治好她,饶是让她给神医磕头,她也心甘情愿。 骆神医坐在董贵妃对面,不等把脉,他观董贵妃面色,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董贵妃摇晃的宝石羽扇一顿,“骆神医,本宫有哪里不对吗?” 她听董将军说过,这位骆神医不只是位医者,更是一位易术大师,能观面相、测吉凶。 当日,他便断定董将军是大富大贵之人,一生逢凶化吉,寿元绵长,死后会配享太庙、流芳百世。 董将军听后大喜,说是要大大嘉赏他,骆神医却摇头拒绝,“草民说此言不为谄媚求富贵,受不起将军恩赏。” 这话却让董将军更高兴了,尊他为座上宾,说日后有事皆可来找他庇护。 骆神医叹了口气,并未多言。 有些话是不可说的,尤其是以董贵妃的脾气,他若说了实话,只怕董贵妃会当即处死他。 故而,他什么也没说,只让董贵妃伸手,给她把脉。 “娘娘从前难产过?” “是。” 董贵妃提起此事,还心有余悸,她当年为了生大皇子,是鬼门关转了一圈,所有人都觉得她挺不过去了,可她偏偏吊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这些年,本宫精心调理,宫里的太医都说本宫的身子已经无碍了,可以再度受孕,然则本宫一直迟迟未能有孕。” 骆神医却是摇头,“娘娘的脉象沉弱,虽是各种补品滋养,看似无大碍,实则内里空虚,虚不受补。” 董贵妃忙问,“那本宫还能有孕吗?” 骆神医没有当即回答,只是又把了会儿,忽然一顿。 “请娘娘将常吃的药品、补品给草民一观。” 第120章 陈年旧案接连起 董贵妃大惊。 看来她猜的果然不错,定是有人谋害了她,她才会迟迟未孕。 宫里这些太医,个个精明得很,只怕也是不敢道明其中缘由。 金蝉将董贵妃这些年吃的药、补品,通通拿来给骆神医看了。 “骆神医,如何?这些药可有什么不妥?是不是这些药让人做了手脚,本宫才会怀不上皇子?” 骆神医面色凝重。 “药本身是没问题的。只不过,这些药都是根据贵妃娘娘显现出来的症状镇压,却并未触及根本。故而,贵妃娘娘看似无大碍,实际上身体亏空,难以受孕。” 董贵妃云里雾里的,“那到底是为何?” 骆神医忽然站起来,在内殿游走,观察周围的东西。 董贵妃茫然地跟在后面,急切地询问,是不是这个东西有问题,是不是那个东西有问题。 然而,骆神医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拿起一样样的物品,低头嗅着什么。 董贵妃见状,也就安静下来。 直到,骆神医忽然转身,看着她手里的宝石羽扇,“贵妃娘娘,可将手中此扇交于草民一观?” 董贵妃微怔,愣愣地将手中的扇子递过去。 “本宫素来怕热,这个羽扇,是皇上亲征东夷时,用东夷的八宝珠、七珍线,混合六色孔雀羽所制,皇上送给本宫,是嘉赏本宫诞育大皇子的功劳,这些年,本宫一直贴身携带,三季不离,能有何问题?” 骆神医细细观察这羽扇上镶嵌的珠宝,最终恍然大悟。 “问题就出在这扇子上。” 董贵妃大惊失色,身子一下软了,若不是金蝉扶了她一把,只怕她当即就要倒下去。 她眼圈一下就红了,“难道是皇上……” “不,不可能。” 董贵妃很快说服了自己,“皇上最是宠爱本宫,他不会害本宫的。若皇上真的忌惮董家,也不会把五皇子交于本宫膝下抚养。本宫知道了,是司珍房的人做的手脚。当时整个后宫都是皇后管辖,一定是皇后的授意!” 董贵妃死死握拳,不等骆神医说出问题所在,她就已经咬牙切齿,恨上了皇后。 “骆神医,本宫的身子还能调养好吗?” 骆神医叹了口气,同她说道:“这羽扇的宝饰里头,嵌了冰片、莪术油、乳香、没药。这些药物经过特殊处理,药气会散播在空气中,长期接触,势必对女子肌体造成影响。莪术油,会干扰娘娘月信,使娘娘肌体紊乱,难以受孕。乳香走窜之性,伤气耗血,加之没药的配合,长期接触,娘娘体内气血失调、破血化瘀,根本不可能受孕。” “宫中太医虽开了相关药物调理,可娘娘从始至终没有远离这些祸端,故而日日喝药,只是暂且压制了表症,却不见效用。” 董贵妃被骆神医一番话说得花容失色,她忙道:“那本宫的身子还能调理回来吗?骆神医,只要你能治好本宫,花再多的银子,要再好的药材,本宫都给的出!” 骆神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只怕,她等不到那一天了。 “娘娘言重了,草民原本就受将军之托,来给娘娘看病调养身子,自然尽心竭力。” 有了这话,就代表还有希望,董贵妃长舒一口气。 “好,如此,骆神医,在本宫身子调养好之前,烦请骆神医暂留太医院。” “这是自然。” 董贵妃让人去安置骆神医。 她则拿起宝石羽扇,眸光闪过阴毒的锋芒,咬紧的牙关蹦出两个字:“皇、后!” 董贵妃在勤政殿哭诉了一下午。 萧珩动怒,喊了李太医过来,将那扇子拆开,让其当场验证。 李太医看完,也是大受震撼。 “这些都是极其名贵珍惜的药材,竟用来害人……” 李太医很是惋惜。 是药三分毒,何况这些挥发性强的药物,长期接触,虽不至于要人性命,可这软刀子割肉,时间久了,身体也会受损。 最初,太医院的人还以为是董贵妃产子受损,开的药都是固本培元、益气养血的。 后来,董贵妃信期不调,太医也是照方抓药。 没想到,背后竟是这些东西作祟。 “皇上,肯定是皇后。当时宫里,除了皇后,根本无人能接触到皇上御赐之物。一定是皇后,买通了司珍房的宫女,让她们将这些害人的东西塞进去,才致使臣妾多年未孕,呜呜呜……” 萧珩脸色铁青,“传皇后。” 同皇后一起来的,还有林贤妃。 董贵妃趴在萧珩腿上哭诉,见状,抬头恶狠狠看过来。 “贤妃,时至今日,你竟还同皇后这样的蛇蝎毒妇为伍,就不怕哪一日皇后对你下手,你也步了本宫后尘吗?” 林贤妃道:“贵妃娘娘慎言。” 董贵妃在勤政殿闹的动静这么大,宫里早就传遍了。 皇后急忙宣林贤妃过去,商量对策。 “此事与本宫无关,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皇上好不容易暂且搁置的废后之事,只怕会被贵妃咬死是本宫所为,如此,这一关本宫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贤妃,你可有何妙计能帮帮本宫?” 于是,林贤妃就跟着皇后来了。 “皇上,臣妾没有做过。” 皇后跪下,因为病中的缘故,脸上毫无气血,一双眼眸也是无光地望着萧珩。 “贵妃指认臣妾,可有证据?” 董贵妃冷笑,“事情过去这么久,只怕该有的线索早被皇后你处理得干干净净。好,你说不是你所为,当时后宫高位妃嫔就那么几个。不是你,便是贤妃。你们是一丘之貉,都见不得本宫好过!” 林贤妃道:“皇上,臣妾那时身怀有孕,身子不适,很少出宫殿,宫里许多人都是知道的。” “那就是皇后!” 董贵妃继续对着萧珩哭诉:“皇上,皇后从臣妾有孕之时就用补品算计臣妾难产。后来臣妾诞下大皇子,皇后更是妒忌眼红,一定是她害臣妾无法生育,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后被气得连连咳嗽,半晌无法辩解一二。 林贤妃偏头看皇后一眼,伏下身子,一字一句开口:“皇上,贵妃向来跋扈,宫中结怨甚多,也许是旁人下手,也未可知。皇后从未谋害贵妃皇嗣,倒是贵妃,曾经买通接生婆,致使皇后难产,无法诞下皇子,降下天罚,引起民愤。此事,臣妾有证据,表明是贵妃所为。” 第121章 董贵妃降位德妃 方芷萝奉召来了勤政殿。 万保拦下她,为难道:“方贵嫔,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都在里头呢。” “还没出来?” 方芷萝微讶。 一个时辰前,董贵妃大张旗鼓地跑去勤政殿哭诉皇后谋害她,后宫就已经传遍了。 不仅如此,连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聚在一起讨论。 董贵妃这一出,目的很明显,她就是要闹得沸沸扬扬,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后骨子里的阴毒算计。 如此一来,萧珩就再也没有理由留着叶皇后。 “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万保自个儿也是听得糊里糊涂的。 总之,这几个娘娘斗上法了,一时半刻的停不下来的。 “要不贵嫔娘娘先去偏殿候着吧。” “也好。” 方芷萝点点头,带着银屏去了偏殿。 又过了一个时辰,外头的天色都暗了下来,还不见萧珩召见。 方芷萝便让银屏去打听了一下。 不多时,银屏行色匆匆回来告诉她:“天呐,娘娘。贤妃把当年贵妃谋害皇后难产的证人找到了。” 方芷萝一惊,“那接生婆不是当场死了么?” 还能有什么证人? “接生婆死了,但贤妃找到了接生婆的儿子。当时,她拿了贵妃的钱,都留给了她儿子。与此同时,她还留了一手。说日后儿子遇到难事过不下去,可以拿着这封认罪书,找董家要钱封口。贤妃找到了他,严刑逼供,他才交出这封认罪书。” 方芷萝微微蹙眉,这么巧? 林贤妃还真是皇后的好帮手,总能在危急之时,救皇后于水火之中。 董贵妃用皇后谋害她无法生育一事控诉,饶是千般委屈万般痛苦,也苦于年岁久远没有证据。 然而林贤妃一下子拿出了董贵妃谋害皇后的人证物证,杀了董贵妃一个措手不及。 皇后会不会被废不知道,她这重新得到的贵妃之位,怕是不保。 勤政殿内,董贵妃已经面如菜色。 皇后长舒了一口气,胸中堵了多年的郁结,总算在这一刻得到了疏散。 “他当时拿了钱,易容换了身份,故而皇后娘娘寻了多年,只寻到他已故的消息。若不是他喝醉了酒,同青楼女子吹牛,说漏了此事,也不会暴露踪迹,让臣妾的人寻到。” 林贤妃看着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男人道。 此人就是接生婆的儿子,他拿着沾了皇子鲜血的钱,快活了许多年。 原以为这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不曾想还会被重新翻出来。 “皇上,若不是董贵妃这遭算计,皇后娘娘的皇子不会胎死腹中,皇后娘娘的身子也不会孱弱至此,让贵妃横行后宫多年。皇上,皇后纵使有错,可贵妃才是罪无可恕、心肠歹毒之人。皇上您宠爱了她这么多年,可曾想过皇后娘娘,您的发妻这些年不为人道的心酸痛苦?” 林贤妃字字泣声,一旁的皇后泪流了满脸。 “皇上……” 董贵妃扑通一下跪下,拉扯着萧珩的袖子,仰着头看男人冷漠肃然的脸,“臣妾……” 萧珩一甩袖子,董贵妃便倒在地上。 他眸光阴鸷地盯着她,“贵妃,你可真是朕的好贵妃。” 董贵妃吓得浑身颤栗,“皇上,臣妾错了,皇上,皇后她当初害死良妃,让良妃一尸两命而死。臣妾不过是物伤其类,害怕皇后来日针对臣妾,才出此下策的皇上……” 董贵妃边说边磕头,试图重新唤起萧珩对皇后的芥蒂。 皇后只觉身子像是被骤然抽空一般,无奈地深深闭上眼。 林贤妃则关注着萧珩的表情,时刻等待萧珩对董贵妃作出宣判。 她们做了这么多,这些,难道还不能给董贵妃致命一击吗? 偏殿,方芷萝实在等得没了脾气。 她支着头假寐,懒懒出声问一旁的银屏:“不是人证物证俱在,怎么皇上还没处罚?” 若不是圣旨在,方芷萝早懒得待了。 银屏也摇头:“奴婢再去打听一下?” “罢了。” 方芷萝睁开眼睛,重新直起身子坐好。 这时,万保走了过来,恭敬道:“贵嫔娘娘,您可以过去了。” 方芷萝问他:“皇上怎么处置的?” 万保叹了口气,道:“贵妃降为德妃,五皇子交由秦贵嫔抚养。” 这么轻的处罚,倒是超出了方芷萝的意料。 “那皇后呢?” 万保摇头,“皇上没有宣判对皇后的处罚。” 方芷萝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处罚,只怕是最大的处罚。 方芷萝身子轻晃了一下,银屏忙扶稳她,“娘娘……” 方芷萝揉揉脑袋,“等太久了,有点头晕。” 缓了缓后,她跟着万保去了勤政殿。 萧珩被三个女人吵了一下午,此时他坐在龙椅上,揉着太阳穴,疲惫不堪。 方芷萝走到他身后,柔软微凉的手指,覆上萧珩的脑袋,帮他按摩缓解。 萧珩慢慢放松下来。 他闭着眼睛,嗓音冷淡得很,没头没尾地跟方芷萝说起话来:“朕的母妃去世之后,朕就去了秦贵太妃宫里。当时,她只是一个贵嫔位分,多年不受宠。一个不受宠的皇妃,抚养一个被厌弃的皇子,后宫的妃嫔皇子们勾心斗角时,都懒得搭理我们。 十三岁那年,朕在秋猎上拔得头筹,饶是如此,父皇也只是夸奖了第二名的秦王。朕十五岁时,主动请缨去赈灾,九死一生回来,做出漂亮的功绩,也只得到父皇一句还不错。不过至此,朕进入朝堂,参与皇子争斗。朝臣们一致认为,朕是最有能力的皇子,可父皇始终偏心太子。 后来,朕亲手射杀太子之后,去向父皇请罪。父皇拿给了朕一道圣旨。” 方芷萝听到此处,按摩的手指也同萧珩戛然而止的话一般,顿住了。 “难道,是即位诏书?” 萧珩凉凉地笑,“是。” 朝野都传,萧珩是趁先帝病危之时,逼宫拿下的即位诏书。 不过听他的意思,似乎先帝本就属意于他。 “父皇说,如果朕没有杀了太子,那道传位圣旨会在他死后被太监销毁。只有太子死了,圣旨才会转交给朕。” 第122章 凤体龙胎皆无恙 “这么说,太子只是皇上的磨刀石而已?” 萧珩轻轻摆头,“不,太子是父皇一手培养的,父皇一直偏心于他。只是朕能力卓越,太子却庸碌无能,超出了他的预料。” “父皇说,朕是能臣,却过于重情,不适合做皇帝。后宫前朝争斗,父皇心里其实都知道,他嫌弃朕不够杀伐果决。他宠爱的淑妃屡屡对朕下手一事,他又何尝不知?只要事情没闹到他眼前,他根本不会处理。他说,这宫里不适合善良仁义之辈。宫里只有聪明的坏人,没有价值的庸人和死人。” 说到此处,萧珩苦涩一笑。 “临终前,朕不甘心,追问他是否知道母妃是无辜的,被人害死的。他用那双浑浊的、冰冷的眼睛看着朕,训斥朕,他说皇帝对于后宫妃嫔,只能有宠,不能有爱。身为一个帝王,任何时候都不能被情感左右。” 方芷萝心里微微一沉。 难怪萧珩初登帝位之时,杀伐果断,大肆清除太子党,以绝后患。 他残害手足,雷霆手段整肃朝纲,被称为暴君。 可实际上,他秉性却是先帝众皇子中最纯善的一个。 他退能做能臣,进能做皇帝,先帝把选择权交给了他。 皇权斗争,流血牺牲在所难免。 倘若先帝看到萧珩如今的功业,也会欣慰的。 他比他当年做得更好。 “芷萝,你觉得父皇说得对吗?” 萧珩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怀里坐下。 方芷萝攀附着他的肩头,轻轻摆头,“臣妾不知。” 萧珩微微眯眸,“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方芷萝抿了下唇。 “朕恕你无罪,你随便说,朕就当随便一听。” “先帝后宫妃嫔众多,子嗣也多。但到最后,先帝却是孤家寡人,无情无爱。他虽从不承认自己有错,也从不承认自己动过真情,可臣妾想,他一定是后悔过、思念过嘉成皇后的。他一生算计人,也被人算计,唯一纯粹美好的日子,就是和嘉成皇后在一起时。 嘉成皇后薨逝后,昭阳宫就成了一座空殿。他对皇上避之不见,又何尝不是怕想起故人往事。” 萧珩苦笑,“可他当初,甚至不愿意厚葬母妃。” 若真的有爱,人死灯灭,为何一丝体面都不给她保留? “他是皇帝,让皇帝认错,原本就是难于登天的事情。” 方芷萝道:“嘉成皇后是天降圣女,她不是庸人,她是先帝口中,善良仁义的死人。” 萧珩终于释然。 他抱紧方芷萝,在她额间落下温柔的吻。 “你总能宽慰到朕。” 方芷萝勾住萧珩的脖子,俏皮地眨了眨眼,“皇上出征之前,臣妾给您的帕子,还在吗?” 说到这里,萧珩眉头轻蹙。 “朕对不出来。” 方芷萝就轻轻笑开,清脆的嗓音响起: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萧珩眉梢高扬,似是十分意外,“真的?” “当然,这就是完整的句子。” “你明知道朕问的不是这个。” 方芷萝故意不作答,埋首进萧珩胸膛,黏糊糊地撒娇转移话题,“皇上,臣妾饿了,我们传膳吧。” “芷萝,你先回答朕。” 萧珩睨着怀里的女人,语气急促。 方芷萝无奈,这才抬眸看他,认真地一字一句道:“臣妾早就说过,皇上是仁义之君,臣妾不会让皇上孤家寡人的,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 萧珩眼瞳闪动,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来的全是方芷萝的脸。 “你可知欺君是何罪?你今日说的话,朕都记住了。” 方芷萝扬唇,“好。” 萧珩传了膳。 …… 萧珩对于董德妃的处置,让皇后和林贤妃都意想不到。 皇后一直以为,这会是她最大的筹码。 可到底是她自作多情,在萧珩心里,她做了一次错事,便彻底打入无间地狱。董德妃屡屡犯错,可他总对她宽宥一二,保有情面。 此事之后,皇后一病不起。 林贤妃在凤藻宫侍疾,代管后宫事务。 董德妃没了六宫管理权,又没了五皇子,她在宫里气郁不平。 不过,有骆神医在,她就还存有一丝希望。 只要她把身子调养好,还能再得一个皇子。 故而,董德妃也难得安分一阵子,没找方芷萝的茬。 虽无人找茬,方芷萝也已经过了头三月,她的害喜症状还是没消失。 宫里待久了闷得很,方芷萝带着银屏,到御花园走走。 正巧,骆神医从桐华殿出来,路过御花园。 金蝉跟在后面,送骆神医回太医院。 见状,他便告知骆神医,“那位是方贵嫔。” 说罢,金蝉就行礼,“奴婢参见贵嫔娘娘。” 骆神医则定在原地,直直盯着方芷萝,眼珠子一动不动。 方芷萝知道董德妃从外请了个神医调养身子,想必就是此人。 “骆神医。” 金蝉见骆神医站着不动,忙拉他袖子,提醒他行礼。 骆神医后知后觉一般回过神,“草民参见贵嫔娘娘。” “免礼。” 方芷萝道:“本宫早听闻骆神医医术高超,不知本宫有没有这个荣幸,让神医帮本宫看看。” 金蝉皱着眉头,没等骆神医说话呢,她就率先开口堵方芷萝的话头。 “方贵嫔,这骆神医是我们德妃娘娘请来的贵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 “无妨。” 骆神医却是打断,笑容和善地道:“娘娘身子有什么不适?” 金蝉不悦,白了骆神医一眼。 这人平时看着清高孤傲,可在皇帝宠妃面前,还不是一昧的阿谀奉承? 这嘴脸可真叫人讨厌。 等她回去了,定要告诉娘娘! “倒也没什么大碍。宫里太医也看过,只说是本宫身子弱的原因。本宫产子不久,再度有孕,故而这胎怀得很是艰难。不知神医,可有什么好的方子?” 骆神医给方芷萝搭了脉。 他很快收回手,微微一笑:“娘娘身子康健,不必忧心。” “那为何本宫仍在害喜?” “每个人孕相不同,娘娘只管放宽心,按照太医嘱咐安胎即可。” 说罢,骆神医拱手作揖,“娘娘是福德深厚之人,前路虽有凶险,但凤体龙胎,都会安然无恙。” 方芷萝点点头,放了心。 “有劳骆神医。” 第123章 南越圣女归大夏 骆神医在御花园给方芷萝把脉,许多宫人都瞧见了。 这事后来董德妃知道,虽不高兴,可也到底没说什么。 毕竟,连她自己都要指望这位神医给她调养身子,可不能得罪了。 不过,事情传到皇后耳朵里,皇后苍白憔悴的脸色却是恍然一僵:“凤体龙胎?” 这四个字,乍一听并没什么不对。 可也许是她病中多思,总觉得这位骆神医意有所指。 尤其,方芷萝如今在宫中的恩宠是独一份的。 难道,等她死后,萧珩会立方芷萝为后? 不,这不可能,这多荒唐。 方芷萝出身如此低微,前朝重臣是不会同意这么个女人,凌驾于高门贵女出身的妃嫔之上,统领后宫,为天下众女子表率的。 难道,他指的是,方芷萝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会称帝? 若她腹中孩儿称帝,那她这个母妃,自然会被封为太后。 如此,便也是后宫女子之首。 不,不行,未来的帝王,一定得是她的三皇子才行! “噗……” 皇后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林贤妃惊愕,忙用帕子给她擦拭唇角。 “快传太医——” “不。” 皇后阻止她,“别传太医……“ 皇后这些时日,是故意断了药,病情才加重的。 只要她病重,萧珩就不能在此时废了她。 不然,朝臣们会非议他。 所以,这其实也是皇后的缓兵之计。 “贤妃。” 皇后握住林贤妃的手,“我们好不容易,才让皇上看清董德妃的嘴脸,千万,千万不能让她再有孩子。” “是。” 林贤妃道:“娘娘放心,臣妾心里有数。倒是娘娘您,保重好身子。” 皇后缓缓闭上眼睛。 “本宫不会这么轻易死的。本宫如今有了三皇子,本宫还要亲眼看着他登基称帝。” 林贤妃眸光微动,“是。” …… 秦贵嫔带着五皇子,来昭阳宫找方芷萝说话。 早产之后,秦贵嫔身子受损,便不太爱出门了。 可自从萧珩把五皇子送到她膝下抚养后,秦贵嫔就一日比一日精神了起来。 “芷萝,有了这个皇子,我在宫里也就有了指望。” 方芷萝去看襁褓中的五皇子。 五皇子白胖可爱,看着很是机灵。 “皇上还是惦记着你的。” 方芷萝看到她清瘦了一圈的身子,说:“你要好好养身子,不为自己,也为五皇子。” “是。” 秦贵嫔淡然一笑。 “其实我都知道,皇上把五皇子交给我,是看在我背后的秦家。” 说到此处,她看方芷萝的眼神流露无限的羡慕。 当初,她竟然傻傻的让方芷萝把四皇子交给她抚养。 她哪里会晓得,萧珩会如此宠爱她。 不仅升她主位,让她自己抚养四皇子,还默许尚家的私下拉拢。 她没有什么,他便给她什么。 如今董德妃失宠,萧珩几乎日日都陪着方芷萝一个人。 她身怀有孕,他也不去别的妃嫔那里。 “静仪公主的病好些了吗?” 秦贵嫔回神,轻轻摆头,“她从娘胎起身子就不好,现在天气冷了,三天两头的感染风寒……” “董德妃不是请了一个神医到宫里么,我看他人还挺好的,你去请他给公主看看。” 秦贵嫔点点头,“也好。” 没聊几句,秦贵嫔就带着五皇子离去,去请骆神医了。 董德妃得知骆神医去给静仪公主看病了,很是不高兴。 毕竟,秦贵嫔抢了她的五皇子,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董德妃听骆神医说,静仪公主先天不足,需要极其小心养护,她美目微微眯起。 …… 天气越发冷了。 京城下了初雪。 方芷萝穿着北地进贡的雪狐大氅,揣着手炉,去勤政殿找萧珩。 万保道:“皇上去西厢阁了,娘娘稍事等待一下。” 西厢阁? 那不是那个什么百花公主住的地方么? 这个公主进宫都半年多了,还不曾露过脸。 方芷萝都快忘了这茬,这会儿想起来,她就又想起之前那些传闻,说萧珩会纳她为妃。 可不,现在四妃之位,还空着一个呢,那个百花公主正好填上。 方芷萝撇撇嘴,“皇上总去看她吗?” 万保陪着笑,“怎么会,皇上这些时日不都陪着娘娘您么。近来天气冷,百花公主不适应京城的气候,生病了,皇上就去看看。” “本宫倒不知道,皇上何时都会看病了。” 方芷萝话音刚落,萧珩走了过来。 他黑狐披风上落了雪花,一进暖融融的殿内,雪花转瞬就化成了水。 “这么浓的醋味儿,待会儿吃饺子都不用蘸醋了。” 方芷萝微讶,一下子站起来。 万保则帮萧珩取下披风,带着伺候的宫人们退下。 萧珩看着她,薄唇轻勾,走过来牵她的手,拉着她往内殿去。 “待会儿吃饺子吗?” 方芷萝转移话题问。 萧珩觑她一眼,“你想吃饺子了?” “皇上忽然提起,臣妾是有些想。” “那朕让御膳房准备。” 她孕期胃口一直不佳,难得想吃什么东西。 萧珩坐下看奏折。 方芷萝就搬了个椅子,坐在他边上。 “皇上。” 她托着下巴,看男人英俊板正的脸,眨了眨眼睛,“皇上会纳百花公主为妃吗?” 萧珩看奏折没看她,“百花公主今年不过十四,朕没那么禽兽。” 方芷萝撇撇嘴。 那可说不准。 “马上要过年了呢,皇上。” 她幽幽地提醒。 过了年,人家就是十五岁了。 萧珩放下奏折,眯起眼睛,抬手将人搂过来,“说的有道理,那不如朕就依你所言,纳了她。” 方芷萝秀眉轻蹙,刚刚还明艳的脸蛋一下子垮下,“皇上自己想纳,赖在臣妾身上做什么?臣妾虽然没见过这位百花公主,可听说她倾国倾城之姿,又深受南越百姓爱戴,皇上将她带回来,总不能只是养在宫里摆着好看吧。” 萧珩闷声轻笑,揪了揪她脸蛋。 “在你心里,朕就是这么一个好色之君?” 方芷萝撇撇嘴不说话。 “再说,为什么不能养在宫里摆着?” 方芷萝眼睫轻颤,掀眸看他。 “她是南越圣女,如今南越已是大夏的地盘,天命所归,她便是大夏的圣女。圣女归大夏,南越子民才能真心拜服大夏,顺应天命。” 第124章 萧珩的帝王之术 “可,百花公主到底是南越人,南越被亡国,她又岂会听从皇上差遣?” 萧珩黑眸沁出薄凉的笑意,胜券在握道:“南越亡国,但南越皇室如今都捏在朕手上。她只有乖乖听话,她的亲人才会得到好的照料。” 原来如此。 方芷萝了然一切。 家国破碎,亡国的皇室宗族,都会被屠戮殆尽,更有甚者,会惨遭侮辱。 百花公主是南越圣女,于南越意义重大。 南越国笃信神明,只要圣女归服,人心就会归服。 “只是,皇上不杀南越皇族,不怕他们来日卷土重来,有心复国吗?” 毕竟,圣女受命于天,萧珩就算让百花公主归服。 南越皇族,亦可以再捧出一个新圣女,挑唆南越子民复国暴动。 萧珩眸光幽邃,沉声道:“不会。” “为何?” 他只意味深长看了方芷萝一眼,方芷萝心底微微起了酥麻的涟漪。 南越皇族,真的还活着吗? 她不愿意再深想。 就像,方芷萝不愿意去想,萧珩为何对董德妃如此心慈手软。 方芷萝一直以为,萧珩不知道董德妃的心狠手辣,待她真面目被戳穿,他一定会暴怒,大加惩罚。 然则,他如今就算知道了董德妃就是当年加害皇后腹中龙胎的真凶,他对她的处罚也非常轻。 当初皇后腹中龙胎,真的是所谓的身系天命的天降贵子吗? 如今看来,方芷萝却觉得,那更像是太后和皇后,为了日后皇子降生,立为太子的舆论造势。 萧珩初登帝位,太后操控前朝,又辖制后宫,连储君之位都要牢牢攥在手里,萧珩处处掣肘,按照他的立场,叶家是他的旧敌,太后更是从前的先太子党,无论如何,好不容易得来的帝位皇权,他不会让叶家人染指。 故而,那个皇子没有生下来,对萧珩才是有益的。 以当时太后的势力,都未能查出确凿证据,萧珩对于此事未必是全然无知。 或许,是他默许董德妃下手。 这么多年,他宠着董德妃,倒更像是用来制衡皇后和叶家的筹码。 萧珩的帝王之术,由此可见一斑。 方芷萝陪萧珩用了午膳,萧珩下午要召见几个朝臣,歇下了。 方芷萝坐上轿辇,离开勤政殿。 路上,她的轿辇迎面撞上几个祭司装扮的人。 为首的,穿着兽皮制的衣服,头上插着鸟羽,脸上用油彩画了诡异的符号。 他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面庞凌厉立体,四肢修长,体态高大,比身后几人足足高了半个脑袋。 那双眼睛,深邃狭长,盯着人看的时候,叫人毛骨悚然。 “微臣参见贵嫔娘娘。” 方芷萝道:“祭司大人不必多礼。” 说罢,方芷萝让轿辇继续前行。 祭司们则退至一旁,等着轿辇离去,再继续往祈年殿去。 萧珩的祭天仪式定在一个月之后。 故而,近来宫里总能见到祭司装扮的人,他们准备着祭天仪式用的东西,皇宫上下,对他们格外尊敬礼让。 方芷萝倚在轿辇上,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双眼睛。 他的瞳孔,似乎是墨绿色的,鼻梁也格外高挺,不似大夏人士。 方芷萝让银屏去打听一下。 不多时,银屏便带着消息来了昭阳宫。 “娘娘,奴婢打听到了。这位大祭司,是青州人士,据说他是蜀山氏后裔。他天生异相,出生之时遮天蔽日,雷电齐鸣。故而,他便被族人认为是太阳神转世。之后,他又多次为青州祈雨成功,在当地颇有名望。此次,他奉皇命入京,为皇上祭天的通天大祭司。” 方芷萝端着茶盏,眼眸微微眯起。 “通天大祭司。” 她呢喃这几个字,此人还真有通天之能不成? 方芷萝与他不过第一次见面,他便知道她是何位分,看来,这个大祭司的心思,并不全然放在为皇帝祭天之上。 方芷萝隐隐有什么不妙的感觉。 “帮我递个帖子去尚府,请尚夫人进宫一叙。” “是。” …… 祭天大典前几日,方芷萝收到了尚府的回信。 之前,方芷萝邀请尚夫人进宫,让他们派人调查一下这位大祭司。 如今,她已经拿到了调查的回信。 方芷萝看完回信,深吸一口气。 方芷萝去了祈年殿。 她迎面遇到了娜婕妤,娜婕妤脸色微变,同她行礼,“嫔妾参见贵嫔娘娘。” “免礼。” 方芷萝挺着孕肚,淡淡地瞥她一眼,“娜婕妤一个异族人,不曾想竟也信奉大夏的神佛?” 娜婕妤垂下的手紧紧攥住,压制内心的情绪,皮笑肉不笑,“嫔妾只是来祈年殿静心祈福,倒是贵嫔娘娘,似乎从来不是信佛之人,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有不安?” 方芷萝轻嗤一声,“娜婕妤都能安枕,本宫又有何不安?” 话落,方芷萝一步步走近她,眼角露出锋芒。 “娜莱,当日之事你能全身而退,本宫真是小瞧你了。咱们的账,日后慢慢再算。” 娜婕妤垂下眼帘不看她,只微微勾起唇角。 “嫔妾静候娘娘佳音。” 话落,她唇角瞬间放平,脸也冷了下来,离开。 方芷萝偏头看她,眉梢微动。 方芷萝怀孕后,对香味十分敏感,除了宫里都不准燃香,插花,宫人们也一律不准熏香。 刚刚靠近娜婕妤,她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幽香。 这种味道,宫里从没有过。 方芷萝上了炷香,又同祈年殿的僧侣,要了些藏经纸。 “本宫孕期不适,想同大师要些供奉的藏经纸,回去抄经静心,以求神明庇佑。” 僧侣合手作揖,取了些给方芷萝。 “多谢大师。” 方芷萝拿了东西,让小安子先送回去。 她看向偏殿方向,那边,祭司们正在筹备祭祀一事,锣鼓喧天,吵闹得很。 “银屏,同我过去看看。” “是。” 走近了,方芷萝瞧见那年轻的大祭司,戴着古怪的面具,手持白茅草,蘸了水洒向四周,他眯着眼,嘴里呢喃着方芷萝听不懂的经文。 见人过来了,他放下东西,摘了面具,行礼:“微臣参见贵嫔娘娘。” “不必多礼,本宫只是好奇,过来瞧瞧。” 说罢,她眸光扫视周围一圈,又往大祭司走近了两步。 对上那双幽邃的墨绿色瞳孔,方芷萝意味深长一笑。 “听闻大祭司的长明灯可以通天问神,不知可否让本宫一试。” 第12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祭司清瘦的面庞露出笑意,牵动脸上油彩画的黑色符号,显得有些诡异。 “娘娘请。” 他微微俯身,抬手示意方芷萝。 “本宫也是第一次敬神,还有劳大祭司给本宫示范一下。” 方芷萝端起长明灯,对一旁的大祭司道。 大祭司颔首。 他嘴里呢喃着奇特的语言,方芷萝听不懂,但也跟着复述。 亦步亦趋的完成了通神仪式之后,大祭司偏脸看她,“现在娘娘可在心中默念所求。” “好。” 方芷萝端着长明灯,闭目默念。 她同大祭司站在一起,只到对方的肩头。 他穿着黑色的特制披风,从后看,就像是一堵伟岸的城墙。 方芷萝重新睁开眼睛。 “现在,请娘娘随我,将长明灯放到祭坛上。” 方芷萝跟在他身后。 大祭司正要说些什么,身后的女人步子趔趄了一下,手里的长明灯就打翻,正好摔到大祭司手臂上。 “轰”一声,长明灯在地上剧烈燃烧起来。 大祭司的衣服也瞬间被点燃。 他动作迅速地脱下披风,扔到一旁。 底下的祭司们一下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死死盯着方芷萝,好似她犯下弥天大错一般。 “抱歉。” 方芷萝道。 大祭司眸光凛然地盯着他,“无妨。只是,娘娘的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 “银屏,传太医。” “不必了。” 大祭司将手浸在圣水里,“圣水治百病,用了圣水就好。” “大祭司乃圣体,若有损伤,恐怕会影响之后的祭天仪式。” 方芷萝继续:“还是让太医看一看为好。” 他将手拿出,在空气中轻轻甩了两下。 方芷萝低头,看到地上燃烧过后,留下了一片白色痕迹。 果然如她所想,这长明灯的灯芯,添加了黄磷。 黄磷剧毒,微末含量即可取人性命。 即便不是误食,闻其味亦会中毒。 他们在长明灯添加黄磷,不怕伤及自身? 不多时,刘太医过来,给大祭司把了脉。 大祭司全程漠然地坐着,幽静的眼眸晦暗不清,叫人看不懂他心底的情绪。 他手上的烫伤并不严重,但刘太医还是给他开了烫伤的药膏。 之后,方芷萝便随着刘太医一同离去。 他们一走,大祭司面无表情的,擦掉了手上的药膏。 “怎么样?” 刘太医道:“微臣从前也接触过瞳膜异色的病例,此人不属于这类范畴。” “果然。” 这位大祭司号称是蜀山氏后裔,可即便是久远的蜀山氏,也是汉人,不可能会有这样奇异的长相。 他身材高大、毛发旺盛、绿瞳仁、高眉骨,眼窝深邃,更像是异族人,或者混血儿。 “刘太医,有什么东西能与黄磷克制?” “黄磷乃易燃有毒之物,不知娘娘说的克制是什么?” “那刘太医看看,这圣水里头,加了何物?” 方芷萝取出刚刚趁乱时沾湿了圣水的手帕,交给刘太医查验。 刘太医嗅了嗅,“这是极品的天山雪莲,富有异香,格外珍贵。” “天山雪莲可能克制黄磷的毒害?” 刘太医摇摇头,“微臣不知这二者有何联系,不过,骆神医见多识广,微臣去求问于他,若有消息,再来回禀娘娘。” “好,有劳刘太医。” …… 方芷萝到勤政殿时,萧珩正在面见大臣。 她在偏殿等了一等,再进去时,萧珩面色难看,愁容尽显。 方芷萝自然地走过去,帮他按摩头部。 “皇上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是楚王。” 方芷萝若有所思。 “朕上次征战南越,楚王便与南越勾结,扰乱边境后方,大肆屠戮百姓,以让朕弃战回防。若不是如此,朕也不会非要南越灭国不可。只是,朕手头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楚王所为,届时,他随便就能推底下一个人出来顶罪,朕奈何不了他。朕手中沾染的鲜血太多,若再动楚王,朝中的老臣不会同意。史官的笔,也定会记上这一笔,将朕塑造为彻底的残暴君王。” “所以,皇上想动楚王,却苦于没有正当理由?” “是。” 萧珩冷冷道:“楚王一向自持甚高,此前与太后勾结,乱朕朝纲。现在虽看似安稳,实则处处寻衅,虎狼之心,长久不灭。朕已容忍他多年,不能再忍。” 萧珩握拳,咯咯作响。 “皇上。” 方芷萝纤细柔软的手指,覆在他拳头之上,“臣妾有办法。” 萧珩微讶,不明所以看着她,“你能有什么办法?” “若是楚王的人意图弑君呢?” 萧珩眸光一凛,“弑君?你说娜婕妤?” 方芷萝轻轻摆头,“她一介女流,楚王送她入后宫,顶多让她兴风作浪,谋害皇嗣。弑君的罪名,她担当不起。何况,谁都知道她是楚王的人,事情败露,楚王也会背负千古骂名,断不会如此。” 方芷萝说得云淡风轻,萧珩却是眯起眼睛,看方芷萝多了层深意。 “你有她谋害皇嗣的罪证?” 方芷萝依旧摇头。 “她很聪明,只是煽风点火,事情都让别人做了。福安公主周岁宴,她趁乱推温宝林,让她撞倒秦贵嫔;臣妾生四皇子,她又伙同容嫔指证臣妾与太医有染,意图除掉四皇子;若臣妾没猜错,谋害大皇子的那几个太监,应该也是她做的。” 当日,尚婕妤什么罪都认下了,没道理隐瞒这一桩。 尚婕妤谋害大皇子,皇后也并不知情,无法事先安排这几个太监。 而事后,皇后再去查,那几个太监却全都畏罪自尽,再无线索。 萧珩对皇后原本就有芥蒂,此事就算被挑明,他也只会怀疑皇后所为。 故而,背后真正的凶手就隐身了。 “臣妾问过赵嬷嬷,那段时间,娜婕妤与尚婕妤走得很近。只怕,对于尚婕妤所做之事,她是知情的。故而,她才会能借着她的谋算隐藏自己。” “皇上,这娜婕妤入宫之后,所行之事都是针对皇嗣。可见,楚王让她进宫,就是想让皇上无后继之人。” 第126章 祭天大典现神迹 “果然阴毒。” 萧珩咬牙切齿。 “只是,没有证据的话,皇上不好发落娜婕妤,她毕竟是楚王进献的人。” 萧珩皱眉,“那你说的弑君?” “皇上看看这个。” 方芷萝把信交给萧珩。 萧珩看完,脸色顿变,沉声问:“太后想做什么?” 信中表示,大祭司所在的村落,几个月前遭遇山火,整个村子无一生还。 因萧珩要祭天,几月前宫中就择了吉日,准备此事。 大祭司一入京,村子就遭了劫难。 如此凑巧,只怕这个大祭司,早已在路上被掉了包。 而负责护送大祭司入京的,是太后的人。 “臣妾已经暗中让刘太医查验过,此人所谓的异相,倒更像是异族人士所致。” 正常汉人的瞳仁,绝不会是绿色,除非是有病。 何况他的骨骼、身形、毛发,都符合异族血统的特征,绝非巧合。 萧珩眼皮无声压下,透露着帝王的威严。 其实当日大祭司入宫后,萧珩也觉得他的面相实在奇特,颇有些像他当初征战西域时看到的当地人士。 只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这个大祭司又以异相闻名,萧珩便没有多想。 “皇上。臣妾私底下暗访过这个大祭司,发现他的长明灯内藏黄磷,圣水里头更是添加了天山雪莲。天山雪莲十分珍贵,几日前,臣妾曾从娜婕妤身上,闻到过此类味道。” 娜婕妤都能携带西域的特色药品进宫熬鸡汤,只怕带几颗天山雪莲,也不是难事。 “黄磷和天山雪莲之间有什么联系?” “骆神医说,西域有种毒虫,名赤焰金龟,以黄磷为食,有剧毒。倘若人触碰此毒物浸泡的水,在阳光下便会自燃成灰。皇上想,若是皇上祭天之时,忽然发生此类异状,百姓会作何敢想?” 萧珩倒吸了一口冷气,英俊的面庞因极端的愤怒而扭曲,“好歹毒的谋算。” 他若是祭天之时无故自焚,那么就会被传成德不配位,天降神罚。 不仅他兢兢业业多年,打下的大好江山要拱手让人。甚至,连史书都要记载,他是弑父杀兄,遭天谴而死。 萧珩捏紧的拳头发出声响。 “这毒虫水需要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方能成效。过程繁复,稍有不慎,练毒之人就会自噬恶果。唯有富有奇香的西域天山雪莲,能克其毒。故而,这大祭司才会在圣水中添加天山雪莲,以备不时之需。” 说到此处,方芷萝轻叹一声,“只是,臣妾目前也不知道太后是否已经和楚王联手。若真是如此,此番谋算就是针对皇上的。” “不。” 萧珩眼眸微微眯起,转念一想,道:“太后和淑太妃不和,她就算帮扶楚王上位,日后她也得不到多少回报。故而,改换新帝对她而言并无多少利益。太后,应该是冲着你和腹中龙胎来的。” 萧珩专宠方芷萝,只有她死了,后宫格局才能打乱重整。 否则,送再多美人进宫,也只是叶美人那样的下场。 萧珩如今牢牢把控皇权,太后早已被迫退出政治舞台。 如今,她唯一的谋划就是要让皇后抚养的三皇子成为太子。 上一次的谋算没成,方芷萝又怀孕了,太后更不会善罢甘休。 萧珩的脸因愤怒而扭曲,纸张也被他捏得皱起来。 “皇上,您相信臣妾吗?” 方芷萝道:“如果您相信臣妾,几日后的祭天大典,就是楚王谋反、自食恶果的下场。” 萧珩猜到了她想做什么,脸色变了,拉住她的手,“此事朕既已经知道了,自然会防范。芷萝,你有孕身子不适,朕不想你操劳。” 李太医说了,她这胎得好好养护。 可她私底下,竟为他做了这么多。 有这些,就足够了。 方芷萝轻笑,手抚上凸起的腹部,“说来也是有趣。皇上,臣妾平日这么精心养着,总觉得不痛快。反而这些日子查这些事,肚子的孩子却没怎么闹腾臣妾。” 萧珩曲指,轻轻刮过她凸起的孕肚,“看来,朕的皇儿注定是要担当大任的。” “皇儿?” 方芷萝脸色微变,“难道臣妾这胎……” “是,李太医说,又是个皇子。” 方芷萝现在儿子女儿都有,生什么无所谓。 而且萧珩现在也不缺皇子了,方芷萝没关心过肚子里孩子的性别。 方芷萝浅浅勾唇,低头摸摸肚子。 “皇儿还没出生,就要跟着臣妾和皇上,见识人间险恶了。” 做她的孩子,还真是不容易。 此前,晟儿刚出生,就被诬陷,险些被处死。 “皇上。” 方芷萝拉着他的手臂撒娇,“臣妾说过会站在您身边的,皇上就让臣妾帮您吧。” 萧珩拗不过她,无奈又宠溺地笑笑,只好答应。 “不过,你做什么之前,都要告知朕一声,切勿莽撞。” “自然。” …… 祭天大典如期而至。 萧珩身着冕服,头戴冕旒,威武凛然,率着皇室宗族、文武百官,开坛祭天。 奏敬神乐,萧珩行至上层,祭拜神牌主位,行三跪九拜之大礼。 萧珩行礼,底下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亦跟随。 萧珩率百官献爵于神明。 第一樽酒敬天神,第二樽酒敬地灵,最后一樽酒,敬者满饮。 大祭司戴面具,着祭神服,浇洒圣水于众人,共沐天恩。 忽然,天色大变,乌云蔽日。 而此时,处于中央的皇天上帝牌位忽然晃动起来。 众人大惊失色。 萧珩只是回眸,定定地看了眼,目光移到一旁大祭司脸上。 “大祭司,这是何故?” 大祭司正凝神通天,闻言,缓缓睁开那双墨绿色的眸子,一字一句道:“皇上,是神明的指示。” 话落,只见那牌位停止了晃动。 而不多时,忽然从不知何处,传来沉闷的、悠长的说话声: “妖孽降世,祸乱大夏。魔胎不除,大夏不永。” 底下的众人更惊慌了,这话一句又一句地重复,仿佛地狱魔鬼的低语一般,阴魂不散。 直到,有人大呼指出:“是牌位,是皇天上帝的牌位在说话!” “上天显神迹了!” 众人皆虔诚跪下。 萧珩站在那儿,眼波冷淡,对上大祭司幽邃的眼睛。 第127章 楚王在祭典自焚 皇天上帝,在大夏的信仰中,是至高神。 大夏皇帝自称天子,也就是皇天上帝之子。 故而,皇天上帝显灵,对于大夏人民而言就是最大的神迹。 楚王和秦王是宗室之尊,分列两边之首。 秦王开口道:“请大祭司告知,这危及大夏存亡的妖孽、魔胎到底是谁?” 百官附和。 楚王冷笑一声,道:“显而易见。如今宫中,只有一位娘娘身怀有孕,所谓祸世魔胎,只有此胎。而携魔胎降世之人,就是妖孽!” 秦王一怔,后知后觉意识过来楚王指的是方芷萝。 百官亦是惊骇。 这方芷萝可是如今最受萧珩宠爱的妃嫔,没想到,竟是妖孽转世! “难怪此前皇上要废后,动摇国本,原来是妖妃惑君之故。” “妖妃惑主,魔胎降世,国将不国啊!请皇上遵从天命,将妖妃祭天!” “请皇上顺应天命,将妖妃祭天!” 楚王的人带了节奏之后,底下的百官纷纷倒戈。 而此时,遮天蔽日之象还未散去。 所有人目睹亲闻显现的神迹,不得不信。 萧珩长身玉立,岿然不动。 他面庞冷毅,只沉声询问大祭司:“大祭司,他们所言,可是事实?” 大祭司手捧长明灯,作通天问神之舞。 随后,他放下长明灯,对众人宣布:“本祭司已得到神明指示,祸世妖孽和魔胎,就是方贵嫔和其腹中龙胎。” 说罢,大祭司对萧珩道:“请皇上顺应上天的指示,为保大夏昌明永盛,将妖妃魔胎祭天。” 萧珩问:“朕是天子,若方贵嫔真乃妖孽转世,皇天上帝自会托梦告知于朕。你说她是妖孽,说腹中龙胎是魔胎,可有证据?” 大祭司微微颔首,“微臣手中的圣水,乃是上天所赐的圣物。一切污秽妖孽,皆无处遁藏。皇上若是不信,可让微臣用圣水验明其身。” 方才,所有人都得了圣水的洗礼。 故而方芷萝若是常人,她的反应,应该同众人一样。 萧珩盯着大祭司,眸光阴冷,没有行动。 底下的楚王催促:“皇上偏爱方贵嫔,可不能弃大夏江山社稷于不顾。圣水乃至纯至净之物,若方贵嫔经受考验,即可证其清白。请皇上宣方贵嫔,经受圣水检验。” 百官齐声附和:“请皇上宣方贵嫔,经受圣水检验。” 萧珩转身,看着跪了一地的皇室宗亲、文武百官,沉声道:“来人,宣方贵嫔。” 皇帝祭天,后宫妃嫔不能观礼,只能待在后宫。 而此时,太后以身子不适为由,宣了众妃嫔在慈宁宫诵经祈福。 方芷萝有孕,虽不至于跪着,可也要坐着诵经。 不多时,万保来通传:“皇上请方贵嫔去祭祀大典。” 众妃嫔惊愕。 秦贵嫔直接问:“为何?后宫妃嫔,不是不让去祭祀典礼的吗?” 万保没有多言,方芷萝已经起身,跟着万保离开。 隔着一扇珠帘,里头卧在榻上的太后,勾起唇角。 只要坐实了方芷萝是妖孽,那么萧珩宠信方芷萝,就成了他的过错和污点。 而此前后宫的种种祸端,太后都可以大做文章,推在方芷萝身上。 妖妃于祭坛自焚,遭受天谴,传到民间,一定会大肆热议。 届时,太后正好借着这波东风,操控局势。 四皇子,作为妖妃诞下的皇子,自然无缘储位之争。 到时,三皇子的对手就只有五皇子了。 而五皇子的生母陈婕妤、养母秦贵嫔,如今都不受萧珩宠信,不足为惧。 三皇子有叶家和林家扶持,日后必然登上太子之位。 方芷萝挺着孕肚,在众人的注目礼下,一袭华丽的绫罗锦缎,是所有身着玄色朝服的男子之中,唯一的亮色。 她缓缓迈上台阶,萧珩亲自下去相迎,扶她上祭台。 方芷萝仰头,眸光坚定地看着萧珩。 萧珩看她的眼神亦是同样的笃定。 她知道他会护着她,从一开始,他就说过会护着她。 而这一刻,方芷萝是把自己和孩子的命,都交到了他手中。 方芷萝立在萧珩身边,风吹动她的青丝,衣袂飘飘。 萧珩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是凉的。 方芷萝身子微僵,转眸看他,盈盈的水光闪动。 那一刻,萧珩俊朗疏淡的脸,烙印在她心尖,经年不散。 后来的很多年,她和萧珩都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们躺在藤椅上慢慢摇晃,看着太阳西沉。 萧珩问她,是什么时候对他动的心。 方芷萝望着天边晕染的五彩霞光,回想起这一天来。 如果她真的自焚,萧珩握着她,他也不会幸免于难。 他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们命运相连。 底下,楚王眸光闪现阴鸷的锋芒,冷笑一声,“愚蠢。” 不过,若是萧珩也死了,对他而言是好事。 那个巅峰之位,就是他的了。 太后有太多的秘密在他手里攥着,她只能选择与他为伍。 楚王看向一旁的秦王。 如此的话,下一个他要干掉的人,就是秦王。 大祭司用白茅草沾了圣水,正要洒到方芷萝身上,目光瞥见两人牵起的手,他停下动作,说:“皇上,您是真龙天子。若您与妖妃执手,妖妃会有龙气庇佑,圣水也就无法发挥功效了。” 说到底,大祭司得到的命令是让方芷萝死。 太后再三交代过,萧珩不能出事。 萧珩出事,大夏就乱了,到时太后什么也得不到,多年谋划也落了空。 大祭司说得冠冕堂皇,萧珩也只得依他的意思,松开了方芷萝的手。 大祭司继续动作,挥洒白茅草,将圣水撒到方芷萝身上。 之后,他放下圣水,开始念叨咒语,跳祈神舞。 不多时,天上的云层渐渐散去,太阳光重新显现出来。 底下的人见了,又是惊呼一片。 “大祭司果然是太阳神转世!” “圣水已撒,方贵嫔看着并无大碍啊。” “到底如何显灵?” …… 方芷萝轻笑一声。 今日原本就多云,他们提前看好了天气,定了日子,用来愚弄这些人。 灿烂的骄阳照着众人。 就当所有人翘首以待,等着神明显灵,妖孽现身之时,忽然,底下的楚王发出一声惊嚎,吸引众人视线。 紧接着,众人便看到楚王面目狰狞,身子冒出了白烟。 “嘭——”一声,楚王在众目睽睽之下,爆体起火,火光四溅。 第128章 鱼腹藏句显神迹 人群惊慌起来,底下的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全都退至一旁,骇然地看着熊熊自燃的楚王。 大祭司脸色煞白,看看痛呼疾嚎的楚王,又看看一旁安然无恙的方芷萝。 怎会如此?! 楚王满身火光,龇牙咧嘴地发出痛苦的嚎叫。 他好似一个火球,在地上翻腾。 众人只得躲避,乱了阵脚,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方贵嫔安然无恙,难道,这妖孽竟是楚王?” “楚王无故自焚,这是天火,是天谴啊!” 楚王很快不再动弹,慢慢的,他烧成了一摊灰烬。 “大祭司不是说方贵嫔才是妖孽,她腹中龙胎是魔胎么?怎么,竟是楚王沐浴圣水后遭到天罚。莫非,你这个祭司徒有虚名,根本无法通天问神?” 萧珩当众质问大祭司。 大祭司也慌了神,嘴里低喃:“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幽绿色的眼睛盯着方芷萝,“你怎么会没事……” “来人,将此妖言惑众之徒拿下。楚王之死,必有隐情,朕定要为楚王讨个公道!” 萧珩下令。 禁卫军上前,将台上的大祭司带走。 此时,林相忽然发现什么,惊呼一声:“皇上,这鱼腹好像有东西!” 他手指的是两边的祭品台,只见那盘中鲤鱼,唇中似含着金色的东西,在阳光下十分显眼。 萧珩抬手,“烦劳林相去瞧个究竟。” “微臣领旨。” 林相是文臣之首,百官之中,也是站在前列的,声名显赫。 他代替萧珩上前,于众人目睹之下,从鲤鱼唇中,取出一张卷起的藏经纸。 众人议论纷纷: “这,敬神的祭品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这藏经纸向来珍贵,岂会在鱼腹中出现?” “方才还没有的吧,若有的话,宫人们端上来就该发现了。难道,又是上天显神迹了?” 林相展开那张藏经纸,上面有字,众人也都瞧见了。 林相惊讶,拿着纸张的手颤抖起来,一字一句,拔高音量宣读道: “大夏圣主,天命所归;若有不臣,天诛地灭。” 人群哗然。 “果然是神迹,这上面说的,难道刚刚被天诛的楚王?” 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萧珩也适时开口:“原来如此。” “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相的手还在抖,询问萧珩。 “此前,朕率大军讨伐南越,就发现有朝中之人,私底下通敌卖国,伙同南越贼子,扰我边境,屠戮百姓。朕让董将军调查此事,董将军查出,与楚王的幕僚有关。此事,朕还没完全查清楚。现在看来,竟是楚王指使。楚王,通敌叛国,屠戮百姓,勾结外敌,意图谋反。故而,才会遭受天谴。” 众人听闻,当即跪拜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相又问:“皇上,那刚刚神牌显灵,大祭司之言……” “不过是民间戏法,谓之腹语。” 萧珩威严道:“若大祭司真有通天问神之术,今日遭天谴的就该是方贵嫔。朕乃天子,受命于天。故而,楚王的天罚,才是神迹。” 众人再度叩拜,山呼万岁。 …… 楚王遭受天谴的消息,很快传开。 太后听到后,这次是真的气病了。 “萧珩,萧珩……” 她咬牙切齿,“他真是好大的本事……” 竟然借她之手,杀了楚王。 如此,他从此就再无后顾之忧,稳坐皇位。 “可,我们不是冲着方贵嫔去的吗?” 太后身边的嬷嬷一头雾水。 为什么方芷萝没事,死的却是楚王? 太后冷笑,“哀家真是小瞧了她!她此前就同祭司接触过,恐怕就是她从中作梗。此事之后,后宫之中,再无人能与她争锋。” 不仅楚王死了,那张从鱼肚里发现的神迹,也大大张扬了萧珩的皇威。 他才破南越,如今大夏空前鼎盛,祭天仪式上又显神迹天罚,他如今已经是上天认定的圣主降世。此后,他暴君之名彻底洗白,怕是要成为千载留名、万古流芳的一代圣君。 太后思及此,怒急攻心,吐了血。 “太后——” …… 祭天大典后,萧珩特赦楚王家眷之罪,将其贬为庶民,流放北地。 通敌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萧珩此举传开,民间热议其仁慈宽宥。 同时,那鱼腹上的字,也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 勾栏瓦舍,说书酒楼中,如今都在说这件事情。 “皇上的生母可是嘉成皇后啊,嘉成皇后就是九天圣女降世,她的儿子自然是一代圣君明主!” “楚王何等尊贵的身份,都遭了天谴,可见咱们这位圣上,就是受上苍庇佑的真龙天子。” “皇上大破南越国,又为了休养生息,下旨免征三年赋税,开放夜市、海路、通商往来,如今百姓的生活,可是前所未有的富足。” “皇上今年还开了武科,可惜我没考上,我也想为国效力,征战沙场!” …… 除了大夏国内热议,连周边一些小国知道了,都纷纷上书陈表,愿臣属大夏,求大夏圣主庇佑。 年底,送到皇宫内的贡品,简直堆满了。 除夕宫宴,太后和皇后卧病,萧珩让方芷萝坐在其身侧。 董德妃满怀怨恨地盯着台上的方芷萝,却无计可施,只得愤懑地喝闷酒。 自从她谋害皇后的事情拆穿之后,萧珩就冷落了她。 董德妃怨恨皇后和林贤妃,也怨恨抢她宠爱的方芷萝。 宫宴结束,萧珩去了昭阳宫留宿。 “此事太后做得隐秘,楚王已死,大祭司一口咬定是楚王指使,与太后无关。” 祭祀时,众人饮的酒里加了天山雪莲。 而圣水里,加了赤焰金龟的毒水。 当日,萧珩让人换了楚王的酒。 故而,楚王才会自焚而死。 而方芷萝来之前,就提前用过天山雪莲,所以圣水对她无用。 “只要证实大祭司不是蜀山氏后裔,是假冒的,那么太后借祭天一事谋害皇嗣,罪名就有了。” 萧珩眯眸,“太后将一整个村子都灭了口,护送他入京的人也死了,线索被抹杀,如何证实?” 方芷萝微微一笑,“皇上还记得,臣妾要您留着娜婕妤吗?” 萧珩似是猜到了什么,轻笑开,将方芷萝拥入怀里。 “你还真是只小狐狸。” “臣妾还没说呢,皇上就已经猜到了?” 萧珩幽幽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方芷萝笑,“没错。” 第129章 萧珩奖赏方家人 萧珩朗声大笑,心情甚好。 他看着方芷萝挺起的孕肚,低喃道:“你那一招鱼腹藏书甚妙,朕不动一兵一卒,就灭了楚王这个大患,还收服了周边两个小国。如今,大夏圣主之名远播,四海归心,朕都不知该如何赏你的好。” 她帮他除掉了楚王、马上又要除掉太后这个威胁,方芷萝于他而言,简直就像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 “为皇上分忧,本就是臣妾之责,皇上对臣妾已经够好的了。” 方芷萝柔声道。 那鱼腹藏书,也亏得顾统领的配合得当。 禁军上前来抓大祭司,趁乱之际,方芷萝让顾绥英将藏经纸塞到鱼里。 众目睽睽之下,不被人发现,也只有顾绥英有这等本事了。 大祭司被抓走,林相这个心细之人立马发现祭品的异常。 由他亲自指出,又亲自宣读神迹,百官也更心服口服。 萧珩并不买单她的谦逊之言,她根本不知道,她对他的帮助有多大,他怎么奖励她都说得过去。 “你的家人远在冀州,把他们都接到京城来吧。朕让人给他们置一个宅子,让他们离你近一些。” “皇上……” 方芷萝微讶,抬头看他。 萧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继续道:“另外,朕打算封你母亲为平阳郡君,以后,她进宫看你也方便。” 方芷萝又惊又喜,眸光盈盈地看着萧珩。 “皇上对臣妾太好了。” 她自己都只是一个三品贵嫔,家中无人在朝中做官,母亲却能因她,获封四品诰命夫人之职。 要知道,几年前,方家还吃不饱穿不暖,全家务农,连凌云的束修都得去街坊邻里借。 如今谁能想到,穷时无亲戚愿意搭理的方家,忽然之间平步青云。 女儿做了皇帝宠妃,母亲得封诰命,全家都要搬来京城,住在御赐的宅子中。 “芷萝值得。” 萧珩轻轻拥住她。 …… 太后病愈之后,萧珩带着众妃嫔去看她。 皇后仍抱病在身,在凤藻宫没出来。 方芷萝迎面撞上娜嫔,娜嫔神情有些不自然。 自楚王出事之后,她在宫里日日自危。 楚王可是谋反,遭了天谴而死。 而众所周知,她是楚王的人,故而,她想萧珩同样不会放过她。 可她在宫里左等右等,却等来萧珩晋她为嫔的圣旨。 不止如此,他还赏赐了她许多东西。 阿依慕宽慰她:“主子,看来皇上对您还是有感情的。” 娜嫔恍惚之后,却是冷笑。 “感情?皇上如今一颗心都在昭阳宫,楚王死后,他厚待楚王旧人亲眷,不过是想博一个贤名。若真对我有感情,就该多来看我,召我侍寝。这些死物,有何用?” 娜嫔抓起的金银珠宝,又放了回去。 “嫔妾参见贵嫔娘娘。” 娜嫔行礼。 “免礼。” 方芷萝淡淡一笑,转身往慈宁宫里面去。 娜嫔今早出门后,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现在,她更是莫名的心悸不安。 她捂着胸口,脸色煞白一瞬,继续往前走。 “芷萝,到朕身边来。” 方芷萝一进内殿,萧珩就朝她看过来。 方芷萝微微欠身,朝他走过去。 董德妃的眼珠子都要翻出来了,前几天,她去勤政殿脱簪请罪,希望萧珩原谅她当年的过错。 可惜,萧珩虽出来见了她,扶她起来,却是让她回宫去。 而之后,他也没再来桐华殿。 她盛宠多年,如今骤然失宠,这种滋味,实在太痛苦了。 林贤妃立在董德妃身边,温和一笑,道:“德妃,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当初她盛宠之时,何等耀武扬威,不仅连皇后都没放在眼里,更是时常羞辱她。 如今,她们同为妃位,林贤妃还有管理六宫的权利。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压在董德妃头上。 董德妃美目射出阴险的凶光,冷嗤一声,“本宫不过一时失宠,等皇上原谅本宫了,本宫自然会重得圣心。那个方芷萝算什么,她哪里配与本宫争?” 林贤妃轻笑,“你还不知道么?皇上不仅封她母亲为郡君,马上举家都要迁来京城。不仅如此,皇上还让内务府准备封妃的仪典。马上,她就要与我们平起平坐了。” 董德妃花容失色,“什么?!封妃?!” 她险些没控制住,惊叫出声。 “怎么可能?” 董德妃压低音量,难以置信地质问林贤妃,“她入后宫不过三年,凭什么封妃?” “她肚子里是皇上的六皇子,昭阳宫里还养着二公主和四皇子。如今圣宠优渥,封妃有什么不可能?” 林贤妃说:“何况,如今本宫管理六宫,这后宫之事没人比本宫更清楚。” 董德妃呼吸不畅,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与萧珩并立在前的方芷萝。 “她凭什么?” 林贤妃慢慢道出四个字:“帝王宠爱。” 董德妃死死攥紧手。 “当初,嘉成皇后得宠之时,朝中父兄皆受提拔,母亲也获封一品国夫人。本宫看,当今圣上对方贵嫔的宠爱,不输当年先帝对嘉成皇后。日后,怕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象。” “闭嘴!” 董德妃只觉得林贤妃说的每一个字,都如针尖一般刺耳。 她身子因为愤怒而轻轻颤抖,快要支撑不住。 林贤妃瞥她一眼,收敛了神色。 太后穿戴整齐,带着嬷嬷出来。 萧珩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众妃嫔也跟着行礼。 太后入座,摆摆手道:“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 太后轻咳两声,作虚弱之态,嗓音也有气无力,“皇帝有孝心,只是哀家老了,身子难免有所不适,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带这么多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讨伐她的。 萧珩也入了座,他道:“儿臣得知母后病愈,这才特来探望。同时,儿臣这儿有一桩事,还要母后做个见证。” 太后喝茶的手一顿,看萧珩的眼神也顿时谨慎了两分,“有什么事,是皇帝处理不了,需要哀家这把老骨头见证的?” “因为事涉母后,不得不劳烦母后。” 话落,萧珩对外宣:“来人,把人带上来。” 第130章 方芷萝以牙还牙 大祭司被人带了进来。 与此同时的,还有大理寺负责审判要案的王寺正。 众人惊愕,虽有屏风阻隔,可外臣是不允许进入后宫的。 萧珩此举,让众妃嫔摸不着头脑,太后却是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不对劲,牢牢攥紧了手。 “此人在祭天大典上妖言惑众,意图戕害妃嫔、谋害皇嗣,罪大恶极。今日,朕让王寺正带他过来,便是要亲自审理此案。” “皇帝。” 太后道:“你要审案,去大理寺,去刑部都可,为何要在哀家的宫殿?” 萧珩道:“朕这里有人检举,称此人并非来自青州的祭司,而是他人冒充。此人冒充大祭司,潜入皇宫,装神弄鬼、欺君罔上。往轻了说,是兴风作浪,残害无辜,往重了说,是居心叵测,意图以问神之名动摇大夏朝纲。” 方芷萝适时捧哏,“皇上,也许这人只是贪图虚名,动摇朝纲这么严重的罪,似乎还够不上吧。” 萧珩拉住她的手,解释道:“爱妃糊涂。此人那日就以民间把戏,愚弄文武百官,让他们相信你和腹中龙胎是妖孽转世,要将你们祭天。来日,他便能再用此法,说朕昏君误国,要让朕以身祭天。” 太后身子一僵,眸光阴恻恻地盯着萧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是好一张利嘴。 看来今日,萧珩是有备而来。 太后忙剧烈咳嗽起来,一旁的嬷嬷也很会看眼色,“皇上,太后大病未愈,请皇上为太后凤体着想,屏退左右,让太后歇息。” 萧珩道:“朕早已看过太后的医案,太后身子并没什么大碍。太后反应这么大,莫非是心虚了?钦差大臣一路从青州村落,将大祭司请出,护卫到京城。而大祭司离开后不久,村子就遭了山火,整个村子无一生还。大祭司祭祀时,身着独特的服装,戴面具行事。唯一知道大祭司面容的,只有见证他出生长大的村民。事情,怎么会如此凑巧呢?” 太后咳嗽了几声后,回话:“皇上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哀家,偷天换日,与这大祭司有所勾连?” 萧珩提醒:“护送大祭司入京的,是叶大人。” 太后的侄子。 “而当初随着叶大人完成差事的那批人,也在入京后,葬身火海。” 太后冷声道:“那场大火是意外,刑部早已结案。” “这么说来,太后你也觉得,此人并非青州的大祭司,而早已被人途中掉包?” 太后绷着脸,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哀家并不知情。既然皇帝说他不是,那便不是。” “他确实不是。” 萧珩对王寺正说:“王寺正,叶家勾结此奸邪之人,试图以鬼神之说,操权弄势,动摇朝纲,以大夏律法,该当何罪?” 王寺正作揖道:“回皇上,是诛九族之大罪。” 太后脸色骇然,“皇帝,你要诛叶家九族?” 萧珩巍峨不动,嗓音薄凉,“朕只是以律法行事。” 太后站起来,险些一下子没站稳,一旁的嬷嬷扶住她。 太后一步一步,朝萧珩走过去。 她审视着他那张冷峻、威严的面容,忽然冷笑出声。 “皇帝,就算你要动叶家,也需要证据。若是你没有足够的证据,诛叶家九族,会被全天下人唾弃辱骂!” 叶斌还活着呢,他是大夏文圣,天下读书人的楷模。 叶家的九族,可没有那么好动! 萧珩眼底一片冷漠,只道:“若此事是叶大人代表叶家意志所为,叶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朕依法行事,有何不可?” 太后呼吸屏住,终于懂了萧珩的意思。 他这是让她从自己,和叶家两者中选。 若是她指使她侄子所为,那就是她这个太后的过错。 太后是大夏的太后,是皇帝的嫡母,除非谋反之大罪,是不会祸及家族的。 而叶家是臣子,臣子不臣,以下犯上,用鬼神妖邪之术谋害妃嫔皇嗣,是重罪。 虽不至于诛九族,可到底会累及叶家亲眷。 太后眸光炽烈,死死地瞪着萧珩。 萧珩手里难道真有证据? 还是说,他只是虚与委蛇,故意诈她? 太后深吸一口气,对王寺正说:“大理寺审了这么久,此人可招认了什么?” 王寺正道:“回太后,此人咬定此事是楚王指使。” 太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对萧珩说:“皇帝,此人既已招认,又同叶家有何关系?” 萧珩意味不明地笑笑,黑眸闪过一道锋芒。 “楚王,通敌叛国,已遭天谴。楚王居然能指使叶大人行事,如此看来,叶家同楚王这等乱臣贼子,关系匪浅呐。” 太后没想到萧珩在这里等着她,眼眸闪烁不安,“皇帝为何一口咬定,是叶大人掉包了祭司?” 萧珩嗤笑一声,“如若不然,叶大人奉皇命,从青州接回的人,怎么会是异族人?” “大祭司不过天生异相,此事青州人尽皆知,皇帝为何笃定他是异族人?” “因为,他的同胞妹妹,如今就在宫中。” 太后惊愕,被堵住了话头,半晌才讶然:“什么?” 这又是哪一出? 萧珩阴鸷的目光,落到一旁的娜嫔身上。 娜嫔身子一僵,不解其意。 下一秒,萧珩便说出了一句让众人难以置信的话:“此人,就是娜嫔的同胞哥哥。” 娜嫔骤然睁大了眼睛,“皇上,嫔妾……” “这怎么可能?!” 太后气急败坏,打断:“皇帝,你为了定叶家之罪,简直是信口开河!” 此人虽然是西域人没错,可楚王找上他,是因为他的制毒之术。 楚王将此人推荐给太后,为太后所用,也告诉了他,宫中的娜嫔,可以助他成事。 但他和娜嫔,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娜嫔一下子跪在地上,哭诉:“皇上,嫔妾并没有哥哥,嫔妾与此人并不相识,请皇上明察!” 方芷萝清淡的嗓音悠悠响起:“这多简单,既然娜嫔不肯承认,那便滴血验亲吧。” 第131章 太后被罚入寺庙 “滴血验亲?” 众人惊愕。 上一次滴血验亲,还是四皇子出生的时候。 娜嫔当时伙同容嫔,指认方芷萝和刘太医有染。 而皇后的人,在准备滴血验亲的那碗水中做了手脚。 既然皇后能做手脚,那么萧珩也能。 如此想着,只见萧珩已经让人把滴血验亲的水准备好了。 “来人。” 萧珩唤人。 当日与大祭司一起做法祭天的祭司们,都在当晚因长期接触长明灯的黄磷气息而毒发身亡。 大祭司也是中毒颇深,但被骆神医吊住了命,没让他死。 不过他如今,也仅一口气尚存而已。 他被拖着上前,刺破手指,滴出一滴血。 娜嫔死死盯着那碗水,那碗水一定有问题。 她被太监推着上前,粗暴地抽出她的手,用银针刺破她的指腹。 娜嫔眉头紧皱,盯着那碗水。 众人也都围了上来。 两滴血在水中很快相融成一团。 董德妃惊呼:“天呐!娜嫔你竟然与这贼人是兄妹,只怕这事你也脱不了关系!” 娜嫔年轻貌美,对于董德妃而言,解决掉这么一个威胁自然乐见其成。 “她原本就是楚王的人,楚王谋逆,她哥哥又冒领大祭司一职兴风作浪,他们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我就说,这大祭司模样如此奇特,竟然真是异族人。” “是啊,现在看来,他同娜嫔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几个妃嫔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娜嫔早有预料,扯着嗓子大喊冤枉:“这水有问题!我根本就没有兄弟姐妹,这人更不可能是我哥哥!” “水有问题?” 方芷萝走上前,云淡风轻道:“这可是今年收集的雨水,最是纯净,怎么会有问题?” “呵。” 娜嫔冷笑,“只要在水里加入明矾,任何人的血滴进去都能相融。方贵嫔,此等小把戏,你就想把这么大一顶黑锅扣在我头上?” “如此说来,倒是让本宫想起当初四皇子滴血验亲的时候。那会儿,四皇子的血,竟会与刘太医的血相融。本宫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说到此处,方芷萝转身面对萧珩,故作惊讶:“皇上,原来那水里加了明矾啊!” 萧珩眯眸,盯着娜嫔,“娜嫔知晓得如此清楚,莫非是你所为?” 娜嫔咬着唇,“不是,当时水是宝婵准备的,所有人都知道,与我无关。” “可你当时一口咬定四皇子血统不纯,对着本宫和四皇子喊打喊杀,你分明知晓其中道理。谁又知道,是否是你向宝婵献计,在水里添加明矾,想要构陷本宫和四皇子?” “不是我……” 娜嫔摇头,求助地看向太后。 如今,她们可是一条绳子的蚂蚱。 太后道:“皇帝,哀家也认为这水有问题。” 这时,方芷萝忽然当着众人的面,拔下头上的金钗,刺破指尖。 鲜血渗出,顺着她的指甲滴落进碗里。 “既然太后质疑,那么由臣妾来证实这水并无问题。” 话音落下,众人再度凑近来看。 只见,方芷萝滴进去的鲜血,并不与那血团相融。 娜嫔睁大了眼睛,连连摆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若水里加了明矾,任何血滴进去都能相融。 可方芷萝的血却没有融合,这说明水里没有明矾,可……可为什么她和那个大祭司的血会相融? 他们分明什么关系也没有! 萧珩愠怒道:“事已至此,娜嫔你还狡辩什么?来人,把娜嫔押入天牢。” “皇上,嫔妾冤枉,嫔妾冤枉啊……” 娜嫔撕扯着嗓子喊冤,声音越来越远,被带走了。 太后身形一晃,若不是身边的嬷嬷扶了一把,她人就要倒下了。 这一刻,太后简直怀疑人生了。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楚王瞒了她什么? 这大祭司,竟然是娜嫔的亲哥哥? 楚王瞒着她,莫非是为了日后威胁她? 太后脑子一片混沌,又慌又怕。 娜嫔和大祭司的兄妹关系被证实,也就表明,大祭司被掉包的事情暴露了。 此事是叶家所为,要么是叶家伙同楚王谋反,要么,就是她这个太后,意图谋害妃嫔皇嗣。 两害相权择其轻,事到如今,太后只能选择保下叶家。 萧珩幽邃的眸,静静地看着坐在椅子上,面如菜色的太后。 好一会儿,等她终于缓过劲来了,萧珩才开口:“母后,事到如今,您还有什么可说的?此事,到底是叶家包藏祸心,勾结楚王意图谋反,还是太后您,打压异己,谋害妃嫔皇嗣?” 王寺正虽然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可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证实太后是幕后主谋。 要知道,当初争夺皇位之时,太后就是扶持太子,与当今圣上相抗。 后太子薨,太后以嫡母之尊做了太后,这么多年,这对天家母子一直不和。 早些年,太后更是私下里拉拢朝臣,培植势力。 原以为如今四海升平,太后也该安分守己,没想到,她竟然会起这般歹毒之心。 “是……是哀家做的。” 太后气息不稳,怨毒地看着萧珩。 “玉萱聪明貌美,是叶家最尊贵受宠的女儿,进宫不到两年就疯疯癫癫,这一切都拜方贵嫔所赐。哀家,就是要为玉萱讨个公道!” 太后道:“还有你,皇帝,你苛待发妻,让董德妃多年凌驾于皇后之上,如今,又专宠方贵嫔这个出身低贱的女人。哀家,不过是替天行道,替皇帝你,铲除祸水妖妃。” 萧珩黑眸一凛,转动着手里的扳指,薄凉冷淡的嗓音响起:“皇后出身卑微,性子软弱。这么多年,若没有太后唆使,她也不会屡次谋害妃嫔皇嗣。大夏的太后,在外勾结大臣谋反,在内教唆皇后不仁,实在不配忝居宫中……” “你敢?!” 太后喝声,怒目斥道:“哀家是大夏的太后,是先帝的皇后,是你的嫡母!大夏以孝治天下,就算哀家有错,哀家依然是太后!以子训母,是为不伦。皇帝,是想被天下人辱骂吗?!”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太后之罪,罄竹难书。你是大夏的太后,却屠戮大夏的百姓。你是先帝的皇后,却残害先帝之子。你是朕的嫡母,却谋害朕的皇嗣。如此种种,传到民间,真正被天下人辱骂的,是你,太后!” 萧珩起身,吩咐王寺正,将今日之案情整理存档,宣告天下。 太后咯噔一下,倒下了。 萧珩锐利的眸光扫过去,吩咐:“太后罪孽深重,百死难赎。今,令其出宫,于菩提寺清修,余生诵经赎罪。” 第132章 皇后为太后求情 有一点太后没说错,饶是她罪孽深重,罄竹难书,可大夏以孝治天下,皇帝可以废后,却不能忤逆不孝、废自己的嫡母。 故而,萧珩只能将太后遣送出宫,于寺庙清修。 不过,菩提寺路途遥远,从宫中到寺庙这段路程会发生什么,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萧珩离去后,众妃嫔也陆续散去。 “天呐,真是没想到,这个娜嫔看似弱不禁风,却是楚王的内应。她同那大祭司是兄妹,此事没准儿和她脱不了关系!” 秦贵嫔心有余悸,同方芷萝一路说着话。 “是啊。” 方芷萝点点头。 “芷萝,你的手怎么样了?” 金钗不似银针,伤口也要大一些,她刚刚为了证实水中没做手脚,竟然伤了自身,实在是大意。 “秦姐姐,我没什么大碍。” “其实你何必如此。” 秦贵嫔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随意折损?何况,若要证实那水中没加明矾,喊个太医来验明就是了,你太冲动了。” 方芷萝轻笑不语。 话是这样没错,不过,那样她指甲里藏了清油的事,也就瞒不过去了。 那水虽然没加明矾,可却用的温水。 如今还没开春,天气寒冷,此时的水温过低,用来滴血验亲,一时半会的血液无法相融。 但若用温水,就会加速血液融合的速度,看在众人眼里,就是血液相融。 而之后,方芷萝滴出的血,顺着指甲流下,沾染了清油,故而就算进了水中,也不会同之前的血液相融。 这一招,方芷萝早玩过一次,今日不过是报上次之仇,以牙还牙罢了。 娜嫔干过的坏事不少,每次都被她聪明逃脱。 这次,她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萧珩处置太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凤藻宫。 皇后动气吐血,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迟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会……就算太后做了什么错事,可她是太后,是皇上的嫡母,皇上怎么能如此对待太后?他不怕明日上朝被百官参对,被民间百姓议论吗?” 萧珩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洗脱暴君之名,有了贤名。 现在他却如此对待太后,难道他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了,不在意史官的笔墨,不在意后人如何评判他了? 宝婵揪着眉心,立在一旁轻声提醒:“皇后娘娘,皇上让大理寺,将太后联合楚王,于祭天大典上妖言惑众,谋害妃嫔皇嗣一事,公之于众。” “什么?!” 皇后半晌缓不过来了。 萧珩如此对付太后,对付叶家,真是半点不顾及皇室体面。 “扶本宫起来,本宫要去勤政殿面见皇上!” 皇后挣扎地从床榻爬起来,宝婵眼圈红了,跪下来恳求:“娘娘,您如今自己的身子要紧,此事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无法更改了。娘娘,您还有三皇子,您要保重自身啊!” “保重自身?” 皇后手撑着床,惨淡地笑:“本宫自身何足挂齿?你可知道,若没了太后,没了叶家的扶持,本宫就是无根浮萍。此事之后,皇上没准就要废了本宫,本宫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皇后拖着残躯起身,宝婵拗不过她,只好给她梳洗打扮。 她看着木梳上大把的落发,眼圈更红了。 皇后的身子,近来如洪水之势崩塌。 宝婵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皇后太要强,根本没办法好好静养。 皇后到勤政殿时,外头的夜色已经很重了。 万保前来行礼,委婉道:“皇后娘娘,皇上说了不见您,您身子不适,还是回宫好好休养吧。” 皇后目视着勤政殿的门口,扑通一声跪下。 万保叹息,只好又进去通报。 方芷萝在里头陪着萧珩。 萧珩心情烦躁,正在练字静心。 “皇上,皇后在外头跪下了。” “外头夜深露重,把皇后请回去。” 萧珩冷冰冰道。 万保却是摸不着头脑,请? 如何请? 皇后不愿意离开,他们还能强拉不成? 万保头疼地转身离开。 方芷萝托着腮,看萧珩写的字。 萧珩心绪不定,故而写的字也是潦草飞舞的草书——方芷萝一个字也看不懂。 因废后一议,皇后都在凤藻宫待了许久不曾外出。 此次过来,必然是为了给太后求情。 可太后所犯之错过多,萧珩与她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处置,哪里会善罢甘休? 更重要的是,萧珩白日里才处置了太后,不等第二日早朝,为太后求情的官员就从下午堵到了晚上。 基本上都是说儒教礼法那一套,说皇帝处置太后,有悖人伦,忤逆不孝。 还说太后年纪大了,就算是真做了什么错事,也是老糊涂了。 民间子女尚且懂得宽宥父母之过,皇帝乃天子,万民表率,对待自己的母亲如此严苛,百姓也会效仿此道。 日后,子不孝母,父母老无所依、老无所养,整个大夏社会都会乱套。 别说萧珩头疼,方芷萝在偏殿,无意间听到几句外头官员议论萧珩的话,也是为萧珩感到头疼。 这哪里是什么母子关系,皇帝和太后之间,是政治博弈。 叶家和楚王勾结是事实,太后和楚王长期合作也是事实。 萧珩对付太后,不仅是要肃清皇权统治,还有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关键一步:降低世家地位。 叶家是世家门阀之首,太后和叶家都是代表世家最大的利益集团。 萧珩如今已有好几位皇子,几年之后,后宫下一代皇权斗争就会开始,太后不除,日后皇权会被叶家把控。 总之,此事萧珩好不容易促成,皇后的求情,于他而言,是挑衅,是对立。 若是皇后执意如此,只怕萧珩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废了她。 就算皇后不受萧珩喜爱,可她在宫里宽仁待下,素有贤名,万保对她也不敢太过强硬,只是劝解她,萧珩心情不好,不会见她。 可皇后执拗,不愿离去。 万保着急地原地踱步叹气。 这时,方芷萝出来了。 皇后原以为是萧珩,可看到方芷萝后,眼睛亮起的光一下子暗了下来。 方芷萝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面色冷淡,并不看她,“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么?” 第133章 理智与情感博弈 “臣妾只是奉皇上之命,劝娘娘回去。” 方芷萝不卑不亢。 皇后转眸看她,似乎要从那张年轻美丽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她从前一直没把方芷萝放在眼里,却不曾想,这个小丫头如今一步步,混成了后宫第一宠妃,连董德妃在她那里吃过苦头之后,都安分守己下来,避其锋芒。 萧珩喜欢她什么呢? 美貌么? 可他从不是耽于美色的君王,方芷萝也并不是后宫最貌美的一个。 可萧珩偏偏对她如此特殊,如此偏宠。 皇后不禁想到那日祭典一事,那事是冲着方芷萝来的,可她全身而退,死的却是楚王。 难道是她做的? 她有如此才智,萧珩为何不忌惮她? 他不是一向最厌恶工于心计的女人,他不是一向只喜欢些愚蠢莽撞的女人…… 想到这里,皇后似是想起一桩伤心旧事,眼眶红了。 “娘娘,太后一事皇上下过圣旨,无从更改。娘娘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年幼的三皇子考虑。夜深露重,若娘娘出了什么事,三皇子该怎么办呢?” 这些看似关心的话,听在此时皇后的耳朵里,却觉得十分刺耳。 更像是胜利者,对失败者施舍的怜悯,处处透着嘲讽。 皇后出身不好,当初若不是太后为了羞辱萧珩,故意将她这个不被叶家承认的外室女寻回来给萧珩做了王妃,她根本不会有成为皇后的机会。 因这些缘故,她骨子里其实十分敏感要强。 她努力做着最好的皇后,努力得到萧珩认可,可却因为她的出身来历,萧珩从不因她做得好多看她一眼,反而因她的过错更加苛责。 良妃一尸两命,是太后逼她做的,她为了稳固地位,根本无从选择。 可直到如今,萧珩都不肯原谅她。 皇后身子动了动,让宝婵扶她起来。 方芷萝也上前帮忙搀扶,却被她一把甩开。 好在皇后在病中,力气并不大,方芷萝也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今日慈宁宫一事是你做的。滴血验亲,呵……方贵嫔,你机关算尽,总有一日会自食恶果的。” 方芷萝微微一笑,“不劳皇后娘娘挂念,臣妾自当小心谨慎。” “你以为皇上很喜欢你么?” 皇后冷笑一声,走近她。 “你还不知道吧,皇上打算在你产子之后,封你为良妃。” 方芷萝微微一愣。 “良妃这个封号,是皇上为已故的楚良妃特设的。在皇上心里,你也不过是良妃的代替品罢了。” 方芷萝眉头微动,美丽的面庞凝滞住,有一瞬的恍惚。 她并没见过良妃的画像,不过听宫里人的描述,良妃的性子洒脱不羁,似乎更像是董德妃。 她一直以为,董德妃才是萧珩白月光的替身。 但其实她才是? “难道臣妾同良妃生得像?” 皇后看她表情变了,唇角微勾,很是满意。 “从前王府时,她就是伺候皇上茶点的小婢女。皇上那时事务繁忙,要同太子朝堂争斗,胃口时常不好。她就同你一样,经常变着花样给皇上做吃的,慢慢的,她就成了王府的侍妾,常伴皇上左右。 皇上非常喜欢她,当时王府四个女人,谁都没有她得皇上宠爱。后来,本宫让她死于一尸两命,皇上自此记恨上本宫,才有董德妃盛宠多年。 怎么?这个故事是不是越听越耳熟。当初,你也是点心做得好,得了皇上青眼,从奉茶宫女成了皇上妃嫔,宠冠六宫。可你知道吗?皇上根本不爱吃点心。他喜欢你那些新奇的点心,不过是怀念良妃罢了。” 方芷萝身子僵住。 皇后在她这样的反应下,勾唇轻笑了两声,才带着宝婵离开。 “娘娘,皇后是故意那样说的,皇上如此宠爱你,怎么会只是把您当良妃替身呢?” 银屏见方芷萝站在那儿,脸色发白,久久不散,不免担忧。 方芷萝轻轻摆头,“我知道,我们回去吧。” “回去?” 银屏愣住,“可皇上……” 不等银屏把话说完,方芷萝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娘娘……” 银屏跟上去。 方芷萝上了轿辇,银屏还在一旁解释:“娘娘,您不跟皇上说一声就离开,这不合规矩吧?” “你跟万保说,就说本宫身子不适,回宫休息了。” “好吧。” 方芷萝支着脑袋,只觉得头晕目眩,想吐,吐不出来。 刚刚皇后说的那番话,让她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她喜欢上萧珩了。 因为她喜欢萧珩,所以当时听到那番话,她无比地膈应恶心。 可同时,理智又告诉她,这是不对的。 曾几何时,她还劝诫秦贵嫔,说对皇上动心是愚蠢的行为。 没想到,她自己成了这样愚蠢的人。 她不该爱萧珩。 饶是他如今喜欢她,可男人的情爱,帝王的情爱,又能持续多久? 她不该投入自己的感情,她是妃嫔,她身处后宫,她该时常保持理智,否则就会给人可乘之机。 而情爱,是最容易让人犯糊涂的东西。 她得冷静一下。 就算她真的只是良妃的替身,她也该利用这一点,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她不该自伤自艾…… 方芷萝内心一遍一遍,如此劝慰自己。 可到昭阳宫时,月华落在她脸上,将满脸的泪痕照得清晰可见。 …… “不舒服?” 萧珩停下笔,皱眉,“叫太医了吗?” “叫了。” 萧珩原本就心情不佳,想着方芷萝在,他心性能定一点,她一走,他更烦躁了。 “朕去看看她。” 然而,萧珩到昭阳宫时,却被拒之门外。 “皇上,娘娘已经歇下了。” 银屏挡在门外,并不打算让萧珩进去。 萧珩微微眯眸,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这么快就歇下了?” “是。” “那朕今日宿在昭阳宫。” 说罢,萧珩就要往里闯,但再度被银屏拦住。 “皇上,太医说了,娘娘动了胎气,需要好生休养,请皇上去别处吧。” 萧珩冷冷睨了银屏一眼,“去别处?这是你们娘娘的意思,还是你这个丫头满口胡吣?” 银屏低头行礼:“是太医的意思。” 这话把萧珩呛得败兴而归。 万保忍不住提醒:“皇上,刚刚皇后娘娘跟方贵嫔提了良妃娘娘的事,方贵嫔那会儿脸色就不太好了。” 第134章 废后之事成定局 萧珩刚上了御辇,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皇后好端端的,同她说起良妃做什么?” “这……” 两个娘娘说话,万保也不敢凑近仔细听。 “似乎是,皇后娘娘说,皇上拿方贵嫔当良妃娘娘的替身……” “替身?” 萧珩眯眸打断,戴着白玉扳指的大拇指,在扶手上磕出轻微的声响。 “如此荒唐的言论,方贵嫔莫非信了?” “奴才不知,不过方贵嫔确实是自那之后离开了勤政殿,后面动了胎气,传了太医。” “皇、后。” 萧珩眸光幽冷,“皇后给太后求情,还能抽出闲心挑拨朕和芷萝的关系。朕看,她对太后的孝心也没那么纯净。” 万保弓着腰,忍不住询问御辇上的萧珩。 “皇上,那现在是去……” “回勤政殿。” “是。” 翌日早朝,百官开始议论萧珩同太后之事。 萧珩支着额头,眸子懒散地睨着底下吵作一团的两拨人。 一拨人觉得,太后早年就同外臣联络,挑衅皇权,如今又伙同楚王谋反,谁知道这个大祭司是不是太后培植用来操控皇权舆论的傀儡,皇上乃一代圣主,若非天命所佑,太后和楚王没准儿就篡位成功了。 另一拨人认为,对方危言耸听,太后早些年是犯过糊涂,可这几年安守后宫,并无差错。只因此次过错,就把太后迁出宫静修,过于严苛,实为不孝。 待他们吵完了,萧珩才沉声发话: “尚大人,朕让你调查的青州烟波村山火一案,可有线索?” “回皇上。” 尚大人上前,道:“山火发生之时已是仲秋,此时天气并不炎热,通常来说,山火只会发生在夏季炎热,或者年节祭祖之时。然,当日并没有足够的条件诱发山火。故而,臣让手下人去当地详尽勘察,在现场多地发现了火药的痕迹。臣推断,此次山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贼人于多地放置火药,致使深夜众人熟睡之时,山林起火,整个烟波村,两百五十多口人葬身火海,无一幸免。实乃人间惨案!” 朝堂哗然。 尚大人继续道:“另外,护卫大祭司入京的侍卫饮酒失火案,也有新的目击证人出现,表明当晚有黑衣人出没,火灾发生之后,黑衣人逃离火场,翻墙入了叶府。然,叶府之人矢口否认,拒不配合调查。与山火一事、太后一事联系起来,却是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尚大人越说,声音越高,面对那群为太后辩护的朝臣,大义凛然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臣倒要问问各位大人。太后纵火屠戮百姓、掉包大祭司于祭天大典上妖言惑众、意图残害皇上血脉,后又为了封锁消息,灭口皇上亲卫,桩桩件件,罪大恶极。皇上只是让太后出宫静养,在寺庙诵经忏悔己过,如此,有何严苛之处?莫非,太后坏事做尽,还能享大夏举国之养,做大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吗?” 朝堂中安静得落针可闻,无人再出声为太后辩驳。 萧珩敛了神色,端坐于龙椅上,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明日,朕就让太后启程离宫。” 众人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珩又道:“之前的废后一事,诸位讨论得如何?” 朝堂再度哗然,众人没想到,萧珩在处理太后之后,对皇后居然也不留情面了。 “皇上……” 不等人上前陈情,萧珩抬手打断,说:“皇后,早年谋害良妃,使得良妃一尸两命而亡,证据确凿。后,董德妃多年不孕一事,也与皇后有所牵连。此外,皇后此前趁朕征战在外,伙同太后、容嫔,在滴血验亲的水中做手脚,意图混淆四皇子血脉,将其赐死。桩桩件件,皇后,都不配居于中宫。” 萧珩说了这番话后,朝中议论的声音小了些。 董将军义愤填膺,上前道:“皇上。德妃娘娘曾拼死为皇上诞下大皇子,于社稷有功。却遭毒后谋害,请皇上给德妃,给董家一个公道!” 董家在武将中几乎一呼百应,董将军一出马,几个武将都跟着附和。 叶家虽没有大官在朝,可叶斌门生众多,此时也跳出来维护。 “皇上,皇后娘娘素有贤名,又是您的发妻,这些事情是否是有心人陷害,请皇上明察!” “皇上,微臣听闻皇后娘娘重病,皇上在此时休弃发妻,实在不仁!” “皇上先是处罚太后,又要休弃皇后,只怕传出去,对皇上圣名有损。” 董将军冷嗤一声,“皇后多病,后宫之事从前是德妃,现在是贤妃管理。皇后,忝居其位,不谋其事,反而一心戕害妃嫔、谋害皇嗣,为叶家铲除异己。皇后刚夺走贤妃的三皇子,就谋害四皇子,太后更是要在祭天大典上谋害方贵嫔肚子里未降生的皇嗣。皇后之心,路人皆知,其心可诛!” “董将军这是诛心之言,皇后乃叶家之女,皇上发妻,大夏国母,岂能随意休弃?” “叶家之女?” 董将军仰天长笑,大肆嘲讽道:“当初皇上势弱,被太后赐婚叶家女。谁不知道,这所谓名门叶家之女,当日只是一个不登族谱、不入宗祠的外室女,其母更是烟花柳巷的乐妓,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叶家血脉?” “你……” 对方涨得脸色通红,一甩袖子,“简直有辱斯文。” 这种话,也是能在朝堂上当众说的吗? “就算她是叶家血脉,叶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皇上是念在太后的份儿上,才没追究叶家同楚王勾连谋逆一事,谁知道太后、皇后多年来谋害皇嗣,是不是叶家意图操弄皇权的野心呢!” 叶家阵营的几个文臣败下阵来。 林相见此,上前询问:“皇后作恶多端,理应被废。然,皇上废除皇后之后,欲如何处置废后呢?” 自古废后都没什么好下场,比如幽禁、出宫为尼、迁居别宫、贬为庶人等。 “皇后久病,朕会给她一个妃分,让她养在宫中。” 第135章 皇后被降为良妃 当日散朝之后,一道圣旨就到了凤藻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叶氏,性悍妒而多诡计。屡次戕害妃嫔、谋害皇嗣,致使后宫不宁,有违中宫之德。皇后乃一国之母,叶氏不堪其位,故今废其皇后之位,褫夺皇后凤印、宝册,降位良妃,迁居承明台。钦此。” 叶良妃身子一晃,呆坐在地上。 她没想到萧珩竟然真的如此绝情。 下朝之后,两道圣旨,一道送去慈宁宫,将太后迁出,一道送去凤藻宫,废皇后之位。 “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叶良妃声嘶力竭地怒吼。 她原本重病在身,此时饶是扯着嗓子叫嚣,也是沙哑至极。 万保蹙眉,只道:“良妃娘娘,这是皇上与百官商议的结果。” 万保以为,叶良妃是不满被废,要与萧珩争执。 “哈,哈哈……” 她凄惨地笑出声来,“皇上不愿意见本宫么?那本宫今日,就一头撞死在这儿。让史官记载,皇上逼死发妻。” “这……娘娘,您又是何苦呢?” 万保十分为难,无奈之下,他还是去通报了一声。 不多时,萧珩到了凤藻宫。 萧珩到时,叶良妃身着凤袍,头戴凤冠,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等着他。 饶是盛装打扮,可也遮掩不住她此时憔悴的面容。 甚至,将她衬托得更加虚弱不堪。 “臣妾参见皇上。” 叶良妃欠身行礼。 萧珩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在一旁落座。 “你要同朕说什么?” “皇上。” 叶良妃一开口,眼圈就红了,她楚楚地望着萧珩,眼底盛满了泪珠,一眨眼,泪珠就滚落在唇角,是涩的。 “臣妾十六岁时嫁给你,近二十年的夫妻情谊,皇上,就这样对臣妾吗?” 萧珩转眸看向她,幽邃的眼眸不带任何温情,只有浓浓的怨愤。 “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朕何曾亏待过你?是你,屡次犯错,甘愿为太后马前卒,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步。” “呵……” 叶良妃苦笑,“皇上是不曾亏待臣妾,可是皇上,何曾把臣妾当成妻子看待?从臣妾嫁给你的那一刻起,在皇上眼里,臣妾就是耻辱……” “朕从来没有因为你的出身低看你。” “是吗?” 叶良妃淌下清泪,“可那时,府里的两位侧妃。一个出身武将之首,一个出身文臣之首,皇上让臣妾如何自处?府里的下人私底下都嘲笑臣妾,皇上,您也根本不亲近臣妾,他们便更加肆无忌惮。皇上何曾考虑过臣妾的感受?” “你嫁给朕的那一刻起,就该明白,你只是太后的棋子。一个棋子,若摆脱不了棋手的控制,那么对朕这个执反方的棋手而言,你的存在只会干扰朕的棋局。” 萧珩道:“皇后,朕对你仁至义尽。朕也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是你贪心不足,得了皇后的尊位,还想要更多。” “是皇上把臣妾逼到这一步的,一个空壳的皇后有何用?臣妾为自己筹谋又有何错?皇上不宠爱臣妾,臣妾只得亲近太后,才能在宫中站稳。” “你如此冥顽不灵,朕同你没什么好说的。” 萧珩没了耐心,从座椅起身,作势要离去。 叶良妃喊住他,“皇上,您把良妃之位给了臣妾,那方贵嫔呢?还是说,皇上要立董德妃为新后?” 萧珩背对着她,冷漠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萧珩离开。 叶良妃提起的一口气,一下子全泄了,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娘娘……” 宝婵跑过来扶她。 叶良妃吐了一口鲜血,凄怨地阖上眼眸。 在那一刻的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良妃。 当初,王府里,良妃同她最要好。 后来萧珩登基,她第一个有孕,肚子里还是皇子。 太后不愿让她生下萧珩长子,故而指使她给良妃下药。 她把那碗堕胎药,哄骗良妃是催产药喝下,致使其生产之时血崩而亡。 良妃死相凄惨,血流成河。 据说,承明台的宫殿,连着七日,血腥气都没有消散。 现在萧珩废了她皇后之位,让她当良妃,还让她去住良妃当年住的宫殿,真是时刻提醒着她,要为此事付出代价。 …… 太后的轿子行至京城大街,就被临街的百姓扔菜叶子唾骂。 太后的罪行,已经被昭告天下了,人神共愤。 “老妖婆,丧尽天良!” “这种老毒妇去寺庙也是扰佛家清净!” “凭什么让她去菩提寺,要是她下次放火烧寺庙怎么办?” “就她也配吃斋念佛?我呸!” “下地狱吧,老妖婆!” …… 太后金尊玉贵了大半辈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可禁卫军,却并没有拦着百姓的意思,太后的轿子里,都进了许多烂菜叶子和臭鸡蛋,难闻得很。 “你们都是死的啊,护驾!” 太后怒吼一声,却是彻底激怒了百姓。 几个血性大的,一拥而上。 禁卫军只是象征性拦一栏,挡不住百姓人多,很快,百姓们便围堵了过去,直接拆了轿子,把太后拽出来批判殴打。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凭什么太后杀这么多人能逃狱法!” “诛杀妖后,替天行道!” …… 混乱中,太后头上的钗环都被卸了,发髻也松散了,身上的大氅也被扒拉了下来,整个人十分狼狈。 为首的人瞥了眼,见差不多了,才让手下人把百姓清走。 太后受了一场大惊吓,整个人恍恍惚惚,如惊弓之鸟一般,病了一路。 到菩提寺后没多久,就传来太后病逝的消息。 …… “太后生前作恶多端,为天下百姓唾骂,故不配享有国丧之礼,一切从简即可。” 礼部尚书得到萧珩的指示,仍有几分犹疑,“可皇上,人死如灯灭,太后到底是皇上嫡母,死后的颜面,还是要保留的。” 萧珩道:“那便以一月之期为限,一月之后,一切礼制恢复如旧。” 礼部尚书作揖,“是。” 处理完政事,萧珩去了昭阳宫。 只是,方芷萝还是不肯见他。 这都一个多月了,萧珩揉了揉眉心,很是伤神。 “她这醋得吃到什么时候?” 话虽如此,萧珩脸上却也不见气郁之色,反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窃喜。 第136章 萧珩努力哄芷萝 萧珩这段时间政务繁忙,也只能抽空来昭阳宫,可每次方芷萝都让他吃闭门羹。 他让内务府送了许多奇珍异宝、绫罗绸缎过来哄她开心,却依然不见效。 “大胆!” 万保对银屏说:“你们娘娘也太恃宠生娇了,哪有次次阻拦皇上的道理!” 这都一个多月了,方芷萝还真是不怕萧珩生气。 上一个这么作死的,是容嫔。 不过,萧珩的姿态只低了两回,就再也没去见过她了。 后来不管容嫔怎么献媚邀宠,都再难挽回圣心。 银屏悄悄去看萧珩的神态,“李太医说了,我们娘娘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受刺激。” “受刺激?” 萧珩眉梢一挑,“怎么见朕就是刺激了?” “我们娘娘对皇上一片真心,皇上倒好,只把我们娘娘当楚良妃的替代品,任谁心里也不会好受。娘娘不敢心生怨怼,就只好自己默默接受。皇上,还是等娘娘缓过这阵子再伴驾侍君吧。” 万保听得眼皮直跳,拿拂尘指着她训斥: “你这丫头真是不怕死,什么话都敢说!” “呵……” 萧珩轻哼一声,直接闯了进去。 “哎,皇上……” 银屏看着萧珩进去了。 不过,她也没再拦着。 方芷萝早交代过了,萧珩要是再来的话,就不用拦了。 虽然银屏也搞不明白方芷萝这是何用意,不过,听主子的话行事准没错。 刚刚那番话,也是方芷萝教她说的。 任务完成了,银屏就退下了。 萧珩走到寝殿时,方芷萝侧身躺在床上,青丝铺了满床。 虽快要入春了,但殿内炭火依然烧得足足的,生怕她着凉。 萧珩一进去,就被阵阵袭来的暖意包裹。 殿内太热,他脱下了外面的大衣。 床榻上的女人,伸出一只玉臂,撑着脑袋。待走近了,萧珩才发现,她竟然是捧着一本书在看。 “芷萝。” 萧珩出声,拨开床帘,探身进去。 方芷萝转过身来,素净的面庞不施粉黛,却依然煞是好看。 因为孕晚期的缘故,原本瘦小的巴掌脸如今圆润了不少。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对上他,立马露出小女儿家的嗔怨,语气是也是低低叹叹,“皇上,臣妾身子不适,没办法伺候圣驾。” 萧珩黑眸眯起,在床边坐下。 “你要同朕置气到何时?” 方芷萝樱粉的唇瓣往下一撇。 其实方芷萝早就想开了。 就算替身又怎么了,良妃早就死了,萧珩现在对她的宠爱也不是假的。 何况,他们才共同经历了祭天大典那一劫,她帮萧珩清除了楚王、太后两个心腹大患。只要她日后不作死,萧珩就算不喜欢她了,也会善待于她。 直到,萧珩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废了皇后,还让皇后做了良妃。 方芷萝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不管萧珩是早有这个打算,还是因为皇后挑拨的那几句话故意为之,总之,萧珩现在是真的喜欢她在意她。 既然萧珩对她有几分真情,方芷萝就正好通过此事,将感情升温一下。 所以,这一个多月,她是故意冷着萧珩的。 一昧的曲意迎合久了,男人会习惯了女人的讨好奉承,何况他是皇帝,在感情里天然占据着高位。 故而,方芷萝得让他低头哄一哄她。 只有经历过波折的感情,才更让人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哎……” 方芷萝出了会儿神的功夫,手里的书被萧珩拿走了。 “《女训》?” 萧珩一侧的眉梢高高扬起,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你什么时候看起这种书了?” 她崇敬的,一向都是女将军、或者嘉成皇后那样的独立自强、有才干的女人。 如今,居然“堕落”到看这种规训女子德行的书,看来,银屏说的她在努力接受,是这样的接受。 方芷萝把书重新抢回来。 “这些书宫里妃嫔都要看,臣妾近日生了怨怼妒忌之心,故而看看静心。” 萧珩凑近她,黑眸沾染着笑意的玩味。 “那你心静得如何?” 方芷萝秀眉蹙起,娇嗔得瞪一眼萧珩。 “臣妾的心静不下来,当初是皇上想要臣妾的真心真情,可现在,皇上却如此践踏臣妾的感情……” 方芷萝的话还没说完,萧珩俯下身轻轻抱住她,温柔的嗓音响起:“你不是一向最聪明伶俐,难道看不出来,叶良妃是故意说那样一番话,让你动怒伤胎气。” “可她说的也是真的,当初皇上注意到臣妾,不就是因为臣妾做的点心么。臣妾还以为,皇上是喜欢臣妾的点心,原来皇上只是通过臣妾的点心,怀念楚良妃……” 虽是早有预谋的一出戏,可真的说到此处的时候,方芷萝心里还是没来由一阵酸涩。 她这些时日想了很多,可她想得再多,也不一定真的正确。 一个人,如何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的所思所想呢? 有时候越是在意,就越是小心翼翼。 她到底只是一个凡人。 “朕喜欢你的点心,不过是因为你做的新奇独特,朕没有见过那些花样,觉得稀罕,和楚良妃没有关系。” “真的吗?” 方芷萝从他怀里出来,静静看着他,“那皇上从来没有把臣妾当成楚良妃的替身?” “你是你,她是她,你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你如何代替她?” 方芷萝眉头却是倏然一皱,“所以在皇上心里,臣妾根本无法和她相提并论?” “……” 萧珩不知道她是如何理解的,忙解释,“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皇上是什么意思?” 方芷萝追问:“如果楚良妃还活着,皇上是不是就不会喜欢臣妾了?” 萧珩蹙眉,“这是什么问题?” “皇上不回答,那就是臣妾说对了。” 方芷萝挤出了两滴眼泪。 萧珩叹气,帮她擦眼泪,嗓音也温柔下来,“怎么会?在朕心里,任何人都比不上芷萝。” “那要是臣妾和楚良妃一起掉进水里,皇上救谁?” “……” 萧珩越来越跟不上她的脑回路,轻笑了下,无奈又认真地道:“不论谁在水里,朕都救你。” 第137章 芷萝与家人团聚 “那叶良妃说,皇上之前要封臣妾为良妃之事……” “朕从来没想过封你做良妃。” 方芷萝这才心满意足,重新贴回萧珩的怀抱,瓮声瓮气地补充:“反正臣妾做什么都行,就是不做良妃。” 萧珩无奈又好笑,摸摸她的头发,“说什么孩子话。” 四妃之位,多少人想坐都坐不上。 也就只有她,如此大胆,居然跟他说她不想当妃位。 萧珩伤神地皱眉头。 其实他撒谎了,他一开始的确是想封她为良妃,毕竟当时四妃之位就只有良妃还空着。 既然她如此介意,萧珩也就只好让叶氏去填补良妃的空缺。 她在意良妃这个封号,不过是因为这封号是萧珩为楚良妃设的。 既如此,他也就只好再给她特设一个,好平息她的醋意。 这夜,萧珩留宿昭阳宫。 董德妃得知后,气得摔了一整套茶盏。 “凭什么?皇上凭什么如此纵容她?” 董德妃之前一直在看方芷萝笑话,她以为,方芷萝会自作自受,彻底失了君心。 毕竟萧珩从来不是那种有耐心哄女人的人。 可他偏偏对方芷萝一再退让。 方芷萝作了一个多月后,萧珩居然还捧着她。 如今,两个人又和好如初了。 董德妃面目狰狞。 这些时日,她想尽办法讨萧珩欢心,可萧珩总以政务繁忙为由拒绝来看她。 他这么忙,可日日派人往昭阳宫送东西,隔三差五就去昭阳宫碰壁。 哪怕如此,他也不肯来看她。 这次,董德妃才后知后觉,她失宠了。 她彻底失去了萧珩的宠爱,萧珩如今眼睛里只看得到方芷萝了。 第二日,骆神医照例来给董德妃把脉。 董德妃眼下青晕很重,气色也不好,可见昨晚没休息好,又气郁深结。 骆神医叹了口气,董德妃忍不住问:“难道本宫的身子出了什么差错?” “德妃娘娘,您该放宽心,气多伤身,如何调理得好身子?” 董德妃咬牙,“本宫这些时日已经够安分的了,如今本宫失宠,身子又迟迟调养不好,本宫不是铁打的人,如何能做到心如止水?” 这骆神医哪里是给她看病,分明是叫她像尼姑一样,不闻窗外之事,只一昧修身养性。 然而董德妃素来是急躁跋扈的性子,根本定不下来。 “娘娘,您身子调养不好,皇上就算临幸您,又有何用?娘娘还是以保重自身为首,再慢慢计量后事。” “若本宫身子调养好了,皇上却彻底厌弃了本宫,本宫又如何能有子嗣?” 董德妃一甩衣袖起身,深吸一口气,没了耐心,“罢了,今日就到这里了,骆神医请回吧。” 骆神医见董德妃不听劝,无奈摇头,收拾东西,行礼离开。 董德妃哪里懂得骆神医一片苦心呢。 他受了董将军恩惠,故而忍不住多提点董德妃几句。 若她不早日改改这性子,日后会自食恶果。 可董德妃,根本不是听劝之人。 骆神医言尽于此,也不敢过多介入他人因果。 他盘算着日子,想着等董德妃身子调养差不多了,他也该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 叶氏被降为良妃后,三皇子也就回到了林贤妃宫里。 林贤妃非常高兴,吩咐阖宫上下好好照顾三皇子。 同时,一道圣旨来了金华殿。 林贤妃,被晋为贵妃,暂管六宫之事。 封妃大典上,观礼的众妃嫔私下议论: “莫非林贵妃就是日后的新后?” “林贵妃出身名门,又育有两位皇子,如今管理六宫之事,位同副后。只怕再过两年,她就是新后了。” “也是,如今后宫,只有林贵妃才有当皇后的资质。” 董德妃听着耳边传来的议论,僵着脸,死死瞪着台上身着华服礼冠的林贵妃。 曾经,那个位置是她的,管理六宫的权利,也是她的。 要立新后,她也比林贵妃更有资格。 可惜,因为林贵妃和叶良妃害了她,如今她不仅失宠,还失去了权势。 董德妃愤懑不平。 她又扫视了一圈众妃嫔,方芷萝临盆在即,没有来观礼。 如今四妃之位又空了一个出来,董德妃不得不思量,下一个封贤妃的就是她。 而方芷萝封贤妃,比林贤妃封贵妃,还要让董德妃心里不快。 那方芷萝算个什么?凭什么同她平起平坐? 典礼结束后,金华殿收到了许多贺礼。 方芷萝行动不便,让银屏代送。 待众人走后,林贵妃才将按捺多日的喜悦表露出来。 她隐忍了这么多年,等待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了。 叶氏被废,皇后之位,一定会是她的。 她要一步一步,走到那个最高的位置。 …… 四月初,方芷萝诞下六皇子,萧珩取名萧明昱。 六皇子的满月酒,办得很盛大。 方芷萝也在多年之后,得以和家人团聚。 外男不能入后宫,故而这次进宫的只有方夫人和方芷萝的妹妹方芷茵。 方夫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却很粗糙憔悴。 家中的日子也是这些年才好起来,这么多年的磨砺,让她比同龄人老上许多,更别说同宴席上那些京城贵妇比了。 “参见娘娘。” 她虽封了诰命,却也是不识宫中礼数,行礼的时候小心翼翼,仍是错漏百出。 还是银屏在一旁教引了正确姿势,她才跟着亦步亦趋更正。 “母亲快快请起。” 方芷萝才出月子,身子还虚着,她今日不出去待客,就留在宫里,和母亲妹妹说说话。 “长姐。” 方芷茵走到她跟前,眼圈一下红了,“长姐我好想你。” 方芷萝笑,打量方芷茵,“芷茵都长这么大了。” 方芷茵今年十四岁,在京城贵女中,已经是可以相看的年纪了。 “家中一切可好?” “都好。” 方夫人面对多年没见的女儿,有些放不开,眼睛也不敢看她。 毕竟当初,家里太穷,不得已才让她小小年纪进宫。 也不知道她受了多少磋磨,才从奴婢混成了主子。 她一个操劳半生,不识大字的农妇,居然也有封诰命的一天。 从前卖她欺她的父母兄长,如今全来巴结奉承。 还好有凌云读过书,替她撑着,不然她这软弱的性子,也难以招架。 第138章 方芷萝晋封宸妃 方夫人是个温吞老实的性子,话不多。 与女儿多年未见,如今女儿又贵为宫中妃嫔,她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一般,半天说不出几句话来。 看她宫里富丽堂皇,衣着光鲜,珠光宝气,便知她在宫里过得很好。 只要她过得好,方夫人也就没什么惦念的了。 倒是方芷茵,头一回进宫,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 京城有夜市,方家人抵京也有一阵子了,方芷茵很喜欢京城富庶热闹的生活。 她原以为,京城街头看到的那些已经够珍奇漂亮的了,没想到姐姐宫里的东西更稀罕。 “长姐,皇上真的对你很好吗?” 方家人一到京城,就有来巴结送礼的权贵。 尤其是方芷萝诞下六皇子后,方家更是门庭若市。 只是方家都是庄稼人出身,根本没什么交际逢迎的本事,故而对于那些邀约、送礼的,都是一一回绝。 “是,皇上对我很好。” 方芷萝打量着面容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孩。 方家夫妻只是生得五官端正,并无惊艳之处,偏生家里几个孩子,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方芷茵长大过程中,家里条件已经上来了,故而她比方芷萝长得更高,也更水灵。 日后,只怕是出落得比她还要好看些。 方芷萝同她说起尚家三郎的事情。 方芷茵脸蛋红了红,方家人一到京城,最先来递帖子结交的就是尚府。 只是,尚家簪缨世家,方家哪里同这样尊贵的人家打过交道呢? 故而直到现在,方芷茵和尚三郎还没正式见过。 不过,她倒是听闻,这个尚家三郎温润如玉,少有才名,是个极好的人。 “等今日回去,我拨一个宫中教习礼仪的嬷嬷到家里。你跟着嬷嬷好好学些闺阁礼仪,来年春日宴、花朝节什么的,你也同京城的世家小姐们一样,好好相看一下。这个尚三郎,你若是不喜欢,也可以看看旁的儿郎。” “是。” 方芷茵刚刚还竹筒倒豆子一般话多得不行,说到相看之事,才露出了少女的娇羞,低下头。 “母亲。” 方芷萝看向一旁沉默的妇人。 “您如今有了封号,日后也难免需要参加一些宴席,您也同芷茵一样,跟着嬷嬷学一些礼节。” 方夫人轻叹声气,无所适从的样子。 “这……我一个老农妇,我哪里学得会这许多规矩……” “母亲哪里老?” 方芷萝蹙眉纠正,“母亲还不到四十岁,这京城贵妇们,像母亲这个年纪的,还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般呢。母亲,如今家中不似从前,母亲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女儿打算。” 方夫人点点头,“好。” 她不过是感慨一二,这些话,在家中时,凌云就经常告诉她。 说是长姐如今做了皇帝妃嫔,家中人人都要小心谨慎,不得给长姐抹黑。 六皇子满月酒上,一道圣旨传到昭阳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方氏,温婉贤淑,德才兼备,深得朕心,诞育皇嗣,功在社稷。今册尔为宸妃,以昭其德,钦此。” 众人哗然。 方芷萝也愣住了。 她倒是早知道萧珩会册封她妃位,不过她以为会是贤妃。 毕竟林贤妃进封贵妃后,贤妃一位就空出来了。 但没想到,萧珩居然封她为宸妃? 一个时辰前,勤政殿。 “宸妃?以宸字为封号,自古未有,皇上,万万不可。” “宸乃北极星、帝王之象征,妃子以宸为号,实属逾越礼制之举。” “皇上宠信方贵嫔,或封其为贵妃,宸妃前无旧例可循,不可,请皇上三思。” 礼部都是些迂腐守旧的大臣,萧珩听到他们的话,并无意外。 他去问其他几个没说话,但脸色同样惊骇的大臣。 李相道:“方贵嫔虽诞育两名皇子,于社稷有功,然其出身卑微,入宫不过三年,皇上如此不加节制地宠信,恐生后妃怨怼不平之心。望皇上收回成命,或封其为贤妃即可。” 萧珩道:“方贵嫔不仅有诞育皇嗣之功,此前楚王进献的娜嫔,在宫中多番掀起风浪,又同大祭司勾连欲生祸事,便是她觉察端倪,提供线索。方贵嫔性情淑慎,可为后妃表率,宸妃一号,她担当得起。” “宸字为号,圣祖帝时也曾有过。武帝文武双全,才德兼备,颇受圣祖爷宠爱,封其为宸王。宸王非嫡非长,屈居时封太子的英宗之下。后英宗继位早逝,武帝登基称帝,开创大夏盛世。既有此先例,有何不可?” “可方贵嫔一个后宫妃子,如何能同武帝相提并论?” “朕封她为妃,又不是封她为王。” 众大臣皱眉,知道萧珩主意已定。 李相又问:“那敢问皇上,宫中并无皇后,若封方贵嫔为宸妃,该如何论其尊卑?” “宸字尊贵,宸妃自然是众妃之首,仅次于皇后。” 礼部尚书问:“可如今后宫是林贵妃代行皇后之事,林贵妃同方宸妃,又如何论尊卑?” 萧珩支着额头,想了想,“林贵妃代行皇后之责,位同副后,故而在宸妃之上。” …… 参加满月酒的都是京城贵眷命妇。 酒席之后,此前送到金华殿的贺礼,也备了一份同量足数的,送到昭阳宫。 如今这两位娘娘,一个有尊贵,一个有体面,都得罪不了。 满月酒上,尚夫人这才见到了方芷茵。 方芷茵生得美貌非凡,人也机灵可爱,尚夫人十分喜欢。 她拉着她的手,同她说了许多话,也说起了家中三郎,说有机会,让两个孩子见见。 方芷萝在一旁打断道:“尚夫人的厚爱,舍妹心领了。只是,舍妹粗鄙不识礼数,本宫打算让她学些闺阁礼仪,再出来待人接物。不然的话,怕是会闹笑话的。” 尚夫人点头表示理解。 主要此前方家一再拒绝她的帖子,尚夫人害怕两家亲事有变。 如今方芷萝封宸妃,宠冠后宫,此事再不定下来,只怕到时方芷茵还瞧不上他们尚家门第了。 董德妃没来参加六皇子满月礼。 之后,她得知了方芷萝封宸妃的消息,怒急攻心,气晕了过去。 金蝉去太医院请骆神医,却得知,骆神医已经离开了皇宫,不知踪迹。 第139章 林贵妃巧妙设局 从太医院回来时,金蝉路过金华殿,偷听到了几个宫女讲话: “贵妃娘娘的方子丢了,这下可糟了。” “什么方子啊?贵妃娘娘素来脾气好,这次怎么发这么大火?” “你不知道啊?之前叶良妃给贵妃娘娘一颗从民间求来的生子妙丹,贵妃娘娘拿去给人瞧了,把方子研究了出来。后来,就是因为这颗丹药,贵妃娘娘才会一举得男,生下三皇子,如今成了贵妃之尊,统领六宫。” “哇,这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丹药啊?” “这是当然,只是,不知道哪个小贼偷了贵妃娘娘的方子,被抓到的话,肯定得好一通打。” …… 金蝉惊愕,原来林贵妃一夕得宠,生下三皇子,是因为服用了灵丹妙药? 若董德妃也能有这么一颗丹药,那复宠有望啊! 金蝉加快步子,回了桐华殿。 太医给董德妃看过,她并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气息紊乱之故,好生休息就能恢复。 待太医走了,金蝉把刚刚听来的话,告诉董德妃。 董德妃睁大眼睛,“果真?” “奴婢听得真真的!” 金蝉道:“金华殿现在闹得人仰马翻,就是因为那方子的事。” 董德妃攥紧手,眸光阴狠地想着什么。 若不是她的大皇子出了事,萧珩对她也不会这样绝情。 在这后宫,无论如何,得有一个皇子傍身。 譬如林贵妃,一夕之幸后就再没侍过寝,可她有两个皇子,萧珩饶是不喜欢她,也封她做贵妃,给她权势。 若她再得一个皇子,哪里还有林贵妃的事? “你找两个人盯着金华殿,最好把这件事情再打听清楚些,那什么方子,本宫无论如何都要搞到手。” “是。” 董德妃疲惫地靠在床头。 骆神医为什么不告而辞? 早知道这世间还有这样的方子,当日她就该向骆神医求一副的。 现在,她的身子虽调养好了,可不知何时才能真的怀上。 金华殿那边,董德妃安排的人一到,林贵妃就觉察到了。 她坐在殿内,悠悠地品茗,外头还是乱糟糟一片。 “娘娘,德妃已经失宠了,如今我们该对付的人,不是方宸妃吗?” “方宸妃”三个字,林贵妃听着刺耳得很,她连喝茶都没了兴致,放下茶盏。 “你不懂,皇上对她宠爱多年,她没那么容易失宠。何况,有董将军在朝,皇上不会亏待她的。至于宸妃……” 林贵妃凉薄一笑,看着窗外,“皇上再喜欢她,她做到宸妃也是到头了。而本宫的目标是皇后之位,所以,本宫的对手只有德妃。” “那娘娘打算和宸妃联手吗?” 林贵妃摇摇头,“本宫如今有皇子有地位,不在意皇上的恩宠。德妃不一样,她视宸妃为眼中钉,她不会忍下这口气的。她们两个各自相斗,本宫只需要看戏观望即可。” 檀香笑道:“是,还是娘娘深思熟虑。” 林贵妃垂下眼帘。 其实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已经看明白了,萧珩心里有方芷萝。 他视她如珠如宝,当日连金牌令箭都留给她防身,她又何必作茧自缚,去和方芷萝作对? 方芷萝就算死,也不能死在她的手里。 林贵妃卸下钗环,洗掉脸上的脂粉,看着镜子前越发凸显老态的脸。 她手指轻颤,抚上自己的面庞,眼波盈盈。 当初,叶良妃把丹药给她,她便研究过那是什么东西,吃了会有什么后果。 这丹药虽能大大提升受孕的概率,可也十分伤身子。 她算计叶良妃,想投靠她争宠往上爬的同时,叶良妃也在算计她。 只是叶良妃算漏了一点,就是林贵妃精通药理。 叶良妃给的丹药,药效极猛,她生完孩子后就会十分虚弱,命不久矣。 说到底,叶良妃也只是利用她罢了。 林贵妃一直都知道,她后来自己调配,换了其中几味药,但还是难以消克其副作用。 产子后,她身体大幅衰老,一直养不回来。 不过,她不后悔。 反正她无法以色侍君,容貌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几日后,檀香告诉她,“娘娘,德妃收买了宫中的人,想要您的方子。” 这原本就是林贵妃给她设的局,没想到她上钩这么快。 看来,她果然被方芷萝封宸妃一事气狠了,迫切想要再次得宠。 “她想要,就给她。” “是。” 林贵妃写下的那张方子,是叶良妃当初给她的原始版。 董德妃不是想要孩子么,那就给她一个。 只是,就算生下孩子,她也没有那个命看着孩子长大。 董德妃拿到方子后,先仔细检验了墨迹,确认方子是当年的原版。 之后,她把方子传回董家,让董家找外头的名医瞧瞧这方子是否可用。 董家很快给了回信: 方子伤身,娘娘慎用! 董德妃冷笑一声,“本宫自小习武,怕什么?林贵妃都活得好好的,本宫的体质还能比她差?” 金蝉劝道:“娘娘,您的身子刚调养回来,还是再多将养一下,再试这药吧。” 董德妃皱眉想了想,这话也是。 她被叶良妃那贱人害了多年,只调养了半年,怕是不够。 “行,本宫再养养,这方子先收好。” “是。” …… 方芷萝在勤政殿,陪萧珩练字。 “你的字一阵子不练,又回去了。” 萧珩嫌弃地皱眉。 方芷萝放下毛笔,同他说起一桩趣闻。 上回宫外的清溪郡主来拜见,要了一幅她的字去。 “臣妾是真拿不出手,可惜清溪郡主热情索取,说臣妾是跟着皇上学的书法,定是不同凡响。臣妾不愿意给,倒显得臣妾架子高不近人情,无奈之下,臣妾只好拿了一副写得最好的字给她……” 没等她说完,萧珩就爽朗笑出声。 “清溪郡主是有名的才女,看了你的字,只怕让她笑掉大牙了。” 方芷萝撇撇嘴,“哼,反正臣妾是皇上的弟子,丢的也是皇上的人。” 萧珩用毛笔杆敲她脑袋,“你倒知道你丢朕的人,还不勤加练习?” “臣妾就是写不好嘛。” 方芷萝耍赖,又继续刚刚的话题,“清溪郡主倒是没笑话臣妾,只说,皇上定是没有认真教臣妾。” 第140章 百花公主生怨怼 萧珩换了支笔,继续练字。 “朕怎么没认真教你?是你自己学艺不精。” 字帖给了,手把手地也教过了,怀孕生了孩子后,却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之前那些苦功夫,都白费了。 方芷萝放下毛笔,没了兴致。 “唔……练字实在无趣,还是话本有意思。” 说着,她就拿起手边刚刚让万保搜罗来的话本,翻看起来。 这是近来最时兴的话本,写的是萧珩征讨南越的事情。 因是话本,自然有艺术加工的成分。 话本把萧珩刻画得如同天神下凡一般,诸多谋算奇战,大破南越国,同时为了满足民众的猎奇心理,还杜撰了一段萧珩和百花公主的风流韵事。 百花公主是被萧珩俘虏回大夏的,在话本描述中,这位南越圣女,却是倾慕于萧珩的英俊才干,一见倾心,心甘情愿跟着他回来的。 话本中写到,南越国破之后,百花公主立于城墙之上,以圣女之名诅咒入侵自己国家的大夏将士。 之后,她当着城中百姓和大夏将士的面,从城墙一跃而下。 萧珩飞身上前将人接住,她没摔死,反而被救下了。 这也是话本里,两人生情的经典场面。 这也就只有那些酸腐文人,写得出来这样的桥段。 亡国灭族之仇,堂堂一国公主,哪里会如此恋爱脑? 心里虽这样吐槽,可方芷萝还是津津有味地看着,被这生动的笔墨,勾得心痒痒。 萧珩见她半天不吭声,侧目看一眼,却见她托着腮帮,看着话本傻乐。 萧珩放下毛笔,俯身过来,就看到其中一页香艳十足的描写。 这一回的标题还是: 军营帐暖女儿香,罗带湿冷嗔儿娇 萧珩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一把抽走了方芷萝的话本。 方芷萝意犹未尽,“皇上,臣妾还没看完呢……” 萧珩睨她,“不许看。” 方芷萝:…… 这时,万保进来通报:“皇上,百花公主求见。” 方芷萝转过脸,这么巧,“女主角”这就来了。 “让她进来。” 萧珩把话本收了起来。 百花公主已经改换了大夏的装扮,不过她身上还是有很多南越独属的装饰,走进来时,未见其人,就先听到了她身上铃铛作响的声音。 “参见大夏皇帝。” 经过一年的学习,百花公主已经能流利地说大夏官话,也学会了大夏礼仪。 “免礼。” 百花公主起身。 方芷萝还是第一次见她,细细地看着她,她也看了方芷萝一眼。 百花公主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瓜子脸,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生得美艳风情,很是漂亮。 明明还是少女的年纪,却已经很有女人味了。 “当初我跟你回大夏,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交易。可现在,你们大夏民间却流传出这样的东西,抹黑我们南越,抹黑我这个圣女。士可杀,不可辱,大夏皇帝若是如此羞辱我们南越,那我们之间的交易,就不作数了。” 百花公主也掏出了一本和方芷萝刚刚看的一样的话本,气愤道。 萧珩虽也觉得这种东西不入流,可也不容百花公主置喙。 “南越已经灭国,现在只有越城,没有南越。” 萧珩纠正她的话,“这种民间虚构的话本,有妖魔鬼怪,有奇闻轶事,没人会当真。朕不日会颁布一道圣旨,封你为天枢使。大夏百姓从不亵渎神使,圣旨下后,这种话本就不会流传了。” 闻言,百花公主愤怒的神色缓了缓,“多谢大夏皇帝。” “你该称呼朕皇上。” 百花公主冷着脸,更正,“多谢皇上,微臣告退。” 百花公主离开。 方芷萝道:“皇上,百花公主语言和礼仪学得不错,可似乎,她骨子里并不认可大夏。” “朕不需要她的认可,她只要乖乖听话就够了。” 萧珩将那本话本拿出来,喊人进来,“拿去烧了。” …… 百花公主路过御花园时,遇到了闻淑妃。 闻淑妃带着文雅公主在御花园扑蝴蝶,其乐融融。 “她是谁?” 百花公主对于宫中妃嫔都不认识,询问身后跟着的宫女。 “那是闻淑妃。” 百花公主轻蔑一笑,“她就是那个东夷城的闻淑妃。” 说罢,百花公主上前行礼。 “参见淑妃娘娘。” 文雅公主摔了一跤,闻淑妃正给她拍身上的灰尘,闻言抬头,看到来人。 虽没见到,但这装束,她也猜到了是谁。 “免礼。” “淑妃娘娘,我不明白,你为何甘心委身灭国仇人,还给他生儿育女?” 闻淑妃动作一顿,站起身来,不冷不淡看着她,“公主想说什么?” “你难道不会恨吗?” 夜深人静之时,不想杀了他报仇吗? 闻淑妃皮笑肉不笑,“公主,你跟本宫说这种话似乎不妥。” “呵。” 百花公主冷笑一声,“你们皇帝不会杀我的,我也杀不了他。我跟你说这些,不过是看在同病相怜的份上。不,你跟我不一样,我就算死,也不会委身仇人。” 闻淑妃面对她的羞辱,云淡风轻。 “那你觉得,你现在的处境比我好么?” “至少我的灵魂是洁净的!” 闻淑妃轻笑,“是,你的灵魂是洁净的。可一旦你成了大夏圣女,你就会被关在天枢楼,一辈子出不来。一辈子,无法再和你的家人朋友见面。我至少每年能见我的家人,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百花公主刚刚还膨胀的骄傲,忽然间碎了一地。 她已经一年没见过自己的亲人了,音讯全无。 她眼圈一下红了,但还是强撑着,瞪了闻淑妃一眼,转身就走。 闻淑妃继续陪文雅公主玩,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 如今后宫没有皇后,林贵妃代行皇后之职,故而,众妃嫔也得日日去金华殿晨昏定省。 除叶良妃病重,叶美人疯了之外,其余的妃嫔都要到场。 是日早晨,众人陆续来到金华殿。 方芷萝虽进封宸妃,可因她做了双月子的缘故,封妃大典还没举行。 如今她出了月子,也是头一回来金华殿请安。 她一到,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了过来。 第141章 林贵妃拉拢太妃 她身着烟粉色贡丝花罗裙,外套一层轻盈如雾的鲛珠纱,头上,梳着朝云近香髻,头戴东珠宝钗、累金丝点翠流珠步摇。翩翩而至,衣袂飘扬,如九天仙女下凡尘。 陈婕妤低声:“宸妃如今地位尊崇,为何打扮得如此清丽?” 和一旁珠光宝气的董德妃相比,方芷萝这身装扮,乍一看显得低调许多。 许才人冷嗤一声,不屑道:“你真是没见识。她身上的贡丝花罗、鲛珠纱,都是贡品,一般人根本穿不上。尤其是这鲛珠纱,宫里一共就两匹,皇上全给了她。还有她头上的东珠,那么大一颗,就是从前叶良妃当皇后时,也没见这么大的尺寸。” 陈婕妤惊叹,“那……她这样做不会逾越礼制吗?” 许才人酸溜溜道:“皇上都逾越礼制封她宸妃了,还怕区区一颗东珠?” 何况,这些物件都是之前方芷萝跟萧珩置气,萧珩哄她送的。 皇上御赐之物,谁敢说她不配? 方芷萝走近,众人行礼:“臣妾\/嫔妾参见宸妃娘娘。” “免礼。” 董德妃气得生生折断了手里的花枝。 谁能想到,当初她宠冠六宫时,方芷萝只是一个小宫女。 如今,她失宠降位,方芷萝居然一跃成了宸妃,爬到了她头上,她现在还得给她行礼! 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个女人,到底是如何拿捏住萧珩,把他吃得这么死的? 董德妃得宠多年,在萧珩面前尚且得卑躬屈膝,哄着讨他欢心。 可方芷萝,竟然敢给萧珩甩脸子,偏偏萧珩还甘之如饴。 这几个月,她一个人独占恩宠倒也罢了。 连她和萧珩置气时,萧珩也不曾去别的宫里。 董德妃都要怀疑,方芷萝是不是给萧珩灌迷魂汤了。 请安时,林贵妃一眼瞧出来董德妃神色有异,红唇轻轻勾起。 有些东西,非得亲眼看见,切身体会了,才知道落差。 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她,如今都要对方芷萝行礼了,董德妃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故而,她会迫不及待用那方子的。 她身子才刚调养回来,还没稳固,又用伤身的虎狼之药,必然是凶多吉少的。 林贵妃悠悠喝茶,一派闲适自得。 “贵妃娘娘最近气色好了许多。” 秦贵嫔开口。 林贵妃放下茶盏,轻笑,“是,近来得了一些好的美容膏药,诸位妹妹若是喜欢,等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一份。” “多谢贵妃娘娘。” 董德妃闻言也朝林贵妃看去。 是的,她近来看着确实年轻漂亮了许多。 之前刚生三皇子时,简直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董德妃心里默默思量,看样子,那方子虽然伤身,可也是能养回来的。 董德妃于是开口试探,“臣妾听闻,贵妃娘娘一直喝着调养身子的方子,可是方子起了效果?” 林贵妃道:“方子是补气益血的,那会儿本宫刚生产完,身子有些亏损,如今调养差不多了,就不必再用了。” 董德妃自然不会轻信她的口头之言。 不过,太医院给妃嫔开的方子,都是有记载的。 等她去太医院看了究竟,便知道其中底细。 要真只是一些滋补调理的方子,那说明所谓的伤身,也只是一时的。 为了一举得男,付出这样一时的代价,是划得来的。 林贵妃余光观察董德妃,知道她已经上套。 故而,她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各位妹妹回宫吧。” 众人起身,“臣妾\/嫔妾告退。” 董德妃离了金华殿后,直奔太医院而去。 她用了点手段,查到了当初林贵妃生产后调理身子的方子。 确实只是一些补气益血的药物。 “这是不是说明,林贵妃当时身子亏损并不严重?” 董德妃询问于太医。 当时,给林贵妃开方把脉的也是他。 于太医道:“是,不过较之寻常的产妇,是要虚弱许多的。” 这是自然,毕竟她用了偏方。 董德妃又看了林贵妃现在的脉案,看着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了。 两年的时间,能调养回来,这效率已经很高了。 董德妃心里已经下了决心。 她不能坐以待毙下去了,如今一个贱婢都能爬到她头上,日后若是林贵妃当了新后,那她就彻底没希望了。 不论如何,皇后之位,一定是她的! 而恢复恩宠最快的方式,就是怀上皇嗣,一举得男。 金华殿。 “贵妃娘娘,董德妃果然去了太医院。” 白果来报。 林贵妃微微一笑,对着镜子补妆。 镜子里的那张脸,虽称不上美丽,可也是温婉端庄。 而这,都是她特地从民间寻来的新化妆师的效用。 这个化妆师,有易容之术,可以在脸上用特殊的材料填补沟壑、皱纹,提升下垂的皮肤。 所以,她看似气色变好了,人也变得年轻漂亮了,其实卸了妆,她还是那张老态的脸。 那个改良过的方子,都让她老了十岁。 董德妃那个原版的方子,伤害只会更大。 董德妃一向自负美貌骂她丑八怪,若她产后,伤了身子,毁了美貌,她郁气淤堵,只会加快她死亡的速度。 林贵妃光是想想,都觉得胸中畅快。 隐忍了这么久,她马上就要成功了。 “走吧,随本宫去慈宁宫,拜见秦贵太妃。” “是。” 太后离宫后,萧珩就让秦贵太妃住慈宁宫了。 她原本就是他的养母,虽不能给太后的尊位,可如今她在宫里,享有一切太后的待遇。 太后已死,新后未立,宫中自然以她为尊。 秦贵太妃得知林贵妃来了,还有些诧异。 “她怎么过来了?” 秦贵太妃放下药碗。 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 两家虽有旧怨,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林贤妃是她外甥女,如今又有权势,她不帮她,莫非帮董德妃那个女人? 这后宫之中,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林贵妃若成了新后,日后,他们秦家也会得到助益。 同理,秦家也能帮扶她的三皇子成为太子。 “让她进来吧。” 秦贵太妃收拾了一番,道。 第142章 萧珩赐婚顾统领 一日午后,方芷萝照例在勤政殿伴驾。 萧珩忽然宣了顾绥英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 顾绥英行礼。 萧珩道:“绥英,你年纪也不小了,朕打算给你赐婚。” 顾绥英一怔,一贯冷静凛然的面庞出现几分波动,“皇上,微臣……” “你不要再推辞了。” 萧珩猜到他会说什么,直接打断他的话,告诉他,“永安县主对你倾慕已久,朕觉得你们二人甚是相配,择吉日,你们二人便完婚。” 顾绥英浓眉皱紧,半晌不言语。 萧珩便知道,他这是不愿意。 萧珩脸色一沉,“怎么?莫非你觉得,永安县主配不上你?” “微臣不敢。” 顾绥英道:“县主金枝玉叶,微臣一介草莽出身,微臣怕怠慢了县主。” “你这木疙瘩的性子,永安不是不知道的,她就是喜欢你,非你不嫁,不存在怠不怠慢。” 顾绥英听萧珩的口吻,便知道此事已成定局,无法再推脱。 他咬紧后槽牙,一字一句,“微臣,谢主隆恩。” 说完,顾绥英便转身离开。 方芷萝目睹这一幕逼婚场景,不由得抬眸去看萧珩。 下一秒,萧珩审视的目光就落到她身上。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方芷萝就是莫名心虚地一怔。 顾绥英都二十八了,一直不结婚,此前还推了好几桩亲事。 这个永安县主,是清溪郡主的女儿,萧珩很宠她,故而,就算是逼婚,也要顾绥英应下。 方芷萝又想到此前清溪郡主来拜见她一事,就说好端端的,清溪郡主怎么私下拜见她,原来是为了永安县主。 虽然当日她什么都没说,不过现在想来,却是处处试探。 顾绥英曾经喜欢她,为了她,不惜多番跟萧珩请求赐婚,惹怒萧珩。 永安县主肯定是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让清溪郡主进宫摸摸底,看看顾绥英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清溪郡主是才女,她的女儿自然也不差。 只怕那日,方芷萝给她们母女俩留下的是空有美貌的印象。 毕竟她那一手字写成那样,她都想象得到清溪郡主拿回去给永安县主看,永安县主会是什么惊诧的表情。 永安县主此前和董贵妃的二哥有婚约,结果董家二郎战死沙场了。 永安县主眼高于顶,后来相看儿郎,总觉得别人配不上她,年纪也就拖大了。 现在,永安县主已经二十五了,还未成婚,若不是她贵为县主,恐怕会遭人议论。 永安县主前两年就看上了顾绥英,可惜,顾绥英屡屡拒绝她的示好。 无奈之下,她只好通过皇权,来逼迫他屈服了。 “皇上为何这样看着臣妾?” 萧珩不说话,醋意却写在眼睛里,方芷萝只好先开口。 萧珩道:“朕想看看,顾绥英喜欢你什么。” “……” “那皇上又喜欢臣妾什么?” 方芷萝反问。 萧珩不回她。 方芷萝倒是一下子来了兴致,身子慢慢凑近他,捧着脸问他:“皇上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臣妾的?是不是当初,顾统领跟皇上求娶臣妾的时候,皇上就已经喜欢臣妾了?” 萧珩觑她一眼,“你倒是不害臊。” “皇上说说嘛。” 方芷萝抱着他的手臂,身子贴过来撒娇。 萧珩看着怀里俏丽可爱的女人,刚刚那点烦躁的阴霾一扫而光,“朕一开始只是好奇,一个小丫头被欺负得浑身是伤病,为何还要以身冒险去救人?” 方芷萝眨眨眸,反应了一下。 原来萧珩把她带走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点兴趣。 对一个人好奇,就是喜欢的最初表现。 “后来呢?” “后来,就是你那些稀奇古怪的吃食,让人怀疑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再后来呢?” “再后来,你总受欺负,朕想不通,你那么聪明善良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老遇到这种事。” 方芷萝笑了,脸蛋贴着萧珩的胸膛,掀眸看着他陷入回忆的脸。 “所以皇上就心疼臣妾了,索性把臣妾给纳入后宫了。” 萧珩垂下眼睫,看着女人笑靥如花的脸蛋,薄唇轻弯,“是。” “唔,可是那时,顾统领也想保护臣妾,皇上为什么不许?只要臣妾离开皇宫,自然就没人欺负臣妾了,皇上也就不必看着心疼了。” 别再说什么她出身卑微配不上顾绥英的话,顾统领还能比皇帝更尊贵? 萧珩蹙眉,看到她脸上狡黠的笑,知道自己被她带沟里去了。 萧珩索性直言:“因为那会儿朕看上你了。” 方芷萝得逞地笑开,“皇上终于承认了!” “朕原本看你年纪小,想放在身边养两年再说,结果你就是个麻烦精,什么事都卷的进去。朕要再不纳了你,你什么时候把自己作死了都不知道。” 方芷萝笑,一把搂住萧珩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萧珩皱眉,下意识去看四周,好在这会儿宫女太监们都自觉退下了,不然真是成何体统。 萧珩搂住她后腰,因为她忽然扑过来,他身子往后倚靠,脑袋也往后仰着,眼睛却是向下盯着她,浓稠的笑意晕染开。 “朕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你变成了朕的人。” 那会儿要真让顾绥英娶走了,他哪有现在的快活日子? 说到这里他又皱眉,“不过顾绥英喜欢你什么?” 萧珩对方芷萝的感情是循序渐进,一步步加深的。 顾绥英,那个木头脑袋,一根筋似的认准方芷萝。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一起经历了多少风雨似的。 “唔,大概和皇上一样,顾统领觉得臣妾受人欺负,还能冒险火场救人,他觉得臣妾秉性纯良,又漂亮可爱,所以对臣妾一见钟情咯。” 萧珩听着她厚脸皮夸赞自己,“不害臊。” “臣妾说的是实话嘛。只是皇上您心思深,让人猜不透。顾统领就直接多了,既然喜欢,就义无反顾了。” 萧珩眼眸微微闪动。 这么热烈直接的感情,在皇家是不可能的。 他的喜欢,是催命符。 也只有如今,他摸透了方芷萝的底细,知道她聪明有谋算,不会轻易害人,也不会轻易被人害,如今又给了她尊位,他才能肆无忌惮地表露喜欢。 萧珩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下去。 第143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董德妃的生辰要到了。 萧珩冷落了她许久,连董将军面圣之时,都忍不住询问萧珩:“德妃娘娘在宫中可好?” 董德妃和董家向来有书信往来,董家如何不知道她的近况? 董将军这么说,只是委婉地提醒萧珩,不要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故而,董德妃生辰那日,萧珩去了桐华殿看她。 董德妃早有准备,当日盛装打扮,萧珩一到,她激动得险些要红了眼睛。 萧珩都好几个月,不曾踏足桐华殿了。 若不是有董家的威望在,只怕这宫中之人都要冷落她了。 “臣妾参见皇上。” “爱妃请起。” 萧珩扶她起来,董德妃带着他,进了内殿。 萧珩坐下,陪她吃了生辰宴。 除此之外,萧珩还让内务府送了许多金银珠宝到桐华殿,贺她生辰之喜。 吃了饭,送了礼,萧珩作势要离去,董德妃急了,直接从后抱住萧珩。 萧珩身子怔住,眉头也跟着蹙起。 “皇上,皇上您真的彻底厌弃臣妾了吗?臣妾服侍您十多年,皇上就一点情分都不念吗?” 萧珩道:“朕还有奏折要看。” 董德妃不撒手,声音里的哭腔更重。 “臣妾知道,皇上是因为当年皇后难产一事怨恨臣妾,可臣妾已经知错了。而且,臣妾也得到了报应。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臣妾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再也不动这些歪脑筋了。” 萧珩挣开她的手,转身看着泪眼楚楚的董德妃,将信将疑:“真的?” 董德妃见他松了口,连忙乖顺点头,“真的!臣妾什么都不要,臣妾只要皇上一丁点的喜欢和在意就够了。皇上不要冷着臣妾,臣妾这些时日吃不下睡不着,日日都在悔恨当年的过错……” 说着说着,董德妃又柔弱无骨一般,靠在他怀里。 萧珩不冷不淡地睨着她。 半晌后,他抬手安抚性的拍拍她后背,嗓音较之刚刚温和了许多,“朕处理完公务再来看你。” 董德妃一下子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 “嗯。” 董德妃这才松开了他,“那臣妾等皇上过来。” 萧珩转身离去。 “恭送皇上。” 将人送走后,董德妃转悲为喜,擦掉脸上的眼泪。 她把几日前就配好的药丸拿出来准备好。 只要她能遇喜,只要她能生下皇子,那么一切都有转机。 成败,在此一举。 晚上,萧珩去了桐华殿。 昭阳宫内,方芷萝正被两个小家伙吵得头疼。 三岁的福安和两岁的四皇子,因为争一个玩具,打了起来。 好不容易把人拉开了,两人都哭了起来。 方芷萝头疼,只好说,明日再做一个新的,一人一个,他们才罢休。 嬷嬷把人带下去休息了。 方芷萝又去隔壁,看了襁褓里的六皇子。 六皇子安安静静,不吵不闹,比四皇子小时候还要好带些。 连乳娘都说,这孩子实在老成,一点不磨人,是来报恩的。 方芷萝趴在摇篮边,同六皇子逗着趣儿,六皇子也咯咯笑着回应她。 方芷萝往窗外看了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问银屏:“皇上来了吗?” 以往这个时间,萧珩差不多处理完政务,从勤政殿过来了。 银屏说去看看,等她再来时,两颊气鼓鼓的。 “怎么了?” 方芷萝摇着摇篮,哄六皇子睡觉,“谁给你气受了?” 银屏走过来,说:“娘娘,皇上去桐华殿了。” 方芷萝愣了下。 不过很快,她就缓和了脸上的表情,淡淡道:“都过了半年多了,董德妃终于复宠了。” 方芷萝脸色看似冷静,其实心里还是没来由的涌起一阵酸涩。 萧珩陪她的时间久了,她几乎都要忘了他是坐拥后宫的皇帝。 他有一整个后宫的莺莺燕燕需要招呼。 旁的不说了,董德妃这种出身地位的,只要不作死,是不会失宠的。 “她当初可是害了叶良妃肚子里的皇子,叶良妃如今苟延残喘的身子也是拜她所赐,皇上居然就这么原谅了她。” 银屏絮絮叨叨地吐槽。 “不然你以为,皇上会让她坐一辈子冷板凳?” 银屏抿抿唇,又去看方芷萝,说:“反正,就算她复宠又怎样,皇上还是最喜欢娘娘的。” 方芷萝不说话。 她看着摇篮里,六皇子慢慢阖上了眼睛,睡着了。 她也轻手轻脚的,从摇篮边离开,往外走去。 银屏跟在她后面。 今晚是圆月,月华皎皎,群星璀璨。 晚上,方芷萝失眠了。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过去的半年多,都是萧珩陪她睡的,以至于,她现在一个人睡觉,反而哪哪儿都不自在。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方芷萝干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强迫自己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后忽然贴近一具温暖坚硬的身躯,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她,她忽然一下子惊醒。 怀里的女人骤然一动,萧珩以为她是做噩梦,并没在意。 直到方芷萝转身面对他,萧珩才睁开眼睛出声:“朕弄醒你了?” 方芷萝忽然一股没来由的怨气,“皇上怎么过来了?” 黑暗中萧珩看不清她的脸,可也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善。 “怎么?” “皇上不是去了桐华殿吗?” 这是睡完别的女人又来找她? 方芷萝觉得心里膈应得慌,甚至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起萧珩与董德妃翻云覆雨的画面。 她从心底感到恶心。 “朕想你了。” 萧珩嗓音沉哑,指腹轻轻摩挲方芷萝的面庞,动作小心翼翼。 如果此刻方芷萝看得见萧珩的表情,会发现他眼底无限的温柔和珍视。 他生在皇家,从小就知道,开枝散叶是皇家最重要的责任。 他这一辈子会有很多女人,却注定不会有爱人。 他结发的妻子非他所选,他纳的侧妃是利益的权衡。 登基称帝后,后宫的每一位妃子,都是他为了平衡前朝势力所纳。 他从小读母亲写的缠绵悱恻的爱情诗篇,却从来体会不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直到他遇到方芷萝,他才懂了什么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 现在,他已经无法再像过去那般履行一个帝王的职责——宠幸后妃。 他只想要芷萝。 第144章 后宫独宠第一人 一个时辰前,桐华殿。 董德妃沐浴焚香,做好了侍寝准备。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穿着薄如蝉翼的寝衣,温顺又激动地等待着男人的到来。 萧珩拨开床帘,看到她,那张英俊冷淡的脸,却是骤然一僵。 一开始,董德妃以为自己的精心打扮,打动了萧珩,心里不禁暗自窃喜,甚至精心摆出了撩拨人的姿势,对着萧珩羞怯怯地勾手:“皇上……” 可下一秒,萧珩却忽然放下了床帘。 董德妃脸色一变,来不及反应什么,就听到男人丢下一句:“朕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先休息吧。” “皇上……” 董德妃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赤着脚就从床上跑下来,从后死死抱住萧珩,一下子哭出声:“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对臣妾……” 他如今已经这样嫌弃她了吗? 今晚,分明安排的她侍寝,可他刚来却要走。 这样的屈辱,董德妃从来没受过。 从前,只有她使尽浑身解数,将萧珩从别的妃嫔那里抢过来的份儿。 可现在,萧珩却为了别的女人离开她的宫殿,甚至方芷萝根本什么都没做。 萧珩看着腰间那一双玉臂,听到身后女人低低的啜泣,内心却是半点动容都没有。 他甚至陷入了恍惚。 他在做什么? “德妃。” 萧珩声音不带任何怜惜,作势要挣开女人的手臂,董德妃心里更慌了,“皇上……” 女人的力气到底敌不过男人,何况萧珩常年骑射,董德妃再如何拼死纠缠,也被他挣脱开来。 董德妃心如死灰,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不,萧珩不能就这么走了。 那颗药丸她已经吃了,如果萧珩不碰她,那她的辛苦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她不是要白白地承受痛苦? 不行,她不能让他走! “皇上……” 董德妃思量的功夫,男人已经拔腿离开,她一下子扑过去,死死抱住男人的腿,毫无尊严地倒在地上,哭诉:“皇上要是就这么走了,明天臣妾就成了整个后宫的笑柄。皇上就算厌弃了臣妾,对臣妾没有感情了,可皇上不要如此羞辱臣妾。就算……就算是看在董家的份上,请皇上给臣妾留最后一份体面……” 这番话,董德妃虽有完成计划的目的,可也是她内心的真心话。 在此之前,她根本想象不到萧珩会这样绝情。 从前,她看着萧珩冷落别的妃嫔,她时常感到窃喜、得意。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一直以为萧珩对她是不一样的。 饶是知道她害死了叶良妃的孩子,萧珩也并没有重罚她。 他宠了她这么多年,纵了她耀武扬威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特殊的那个。 直到现在,她这么多年的一场梦,终于醒了。 萧珩皱眉,转身看着地上狼狈的女人。 沉默了片刻后,萧珩终于还是俯身将她扶了起来。 董德妃哭得双眸通红,幽怨凄楚地望着他,试图唤醒他最后一丝怜悯和感情。 然而,萧珩看她的眼神,还是那样的冷漠。 他似有万般无奈一般,重重叹了一口气,“起来吧。” 结束之后,董德妃趴在床上,无声又屈辱地流眼泪。 模糊的视线内,萧珩穿上衣服离开。 “为什么?” 她想不通,不甘心,询问萧珩,并没有得到他半个字的答复。 萧珩离开桐华殿后,金蝉告诉她:“娘娘,皇上往勤政殿去了。” 董德妃心里这才好受一点,闭上了眼睛。 看来还是当年的事情,让她在萧珩心里的印象颠覆,他不再喜欢她了。 不过只要不是因为别的女人,董德妃就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可当她沐浴时,金蝉又为难地告诉她:“娘娘,皇上……皇上又去了昭阳宫。” 董德妃终于摁捺不住内心的躁怒情绪,将面前的东西全都打翻了,尖声道:“方芷萝,本宫要杀了你,本宫要杀了你!” 时间回到昭阳宫内。 萧珩抱住方芷萝,方芷萝不情不愿,身子僵硬得很。 不过,被男人抱进怀里,她却是闻到了他身上干燥好闻的香气。 看来他也没那么混账,还是洗了澡才来找她的。 “今晚是德妃侍寝,皇上抛下她来找臣妾,不怕德妃不高兴吗?” 方芷萝轻声细语地试探,在他怀里动了动。 萧珩只是安静抱着她,淡淡道:“朕是皇帝。” 从前万般不由己,如今皇权集中,朝野内外再无隐患,他这个帝王,只要后期不犯浑,青史留名是一定的。 现在,他也想随心活一回。 …… 第二日,林贵妃就知道了昨晚萧珩半夜去昭阳宫的事情。 她正在梳妆打扮,听着檀香打听来的消息,脸色平静,好似意料之中。 “董德妃今日告了假,晨起都不来请安了。” 白果道:“据说,她一大早就起来发脾气,宫里好些太监宫女遭了她的打。” 她自尊心受挫,看谁都不顺眼,又老觉得别人是在心里笑话她,只好把气撒在这些下人头上。 “她从前恃宠生娇,仗势欺人,总找我们娘娘的茬。如今,我们娘娘是后宫最尊贵的,她自己却活成了笑话。” 檀香笑道。 白果说:“不过,皇上可真喜欢宸妃啊。” 说完,白果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悄悄去看林贵妃。 好在林贵妃并没在意,她早就想通,根本不在意帝王恩宠。 “宸妃已经独宠后宫半年多了,皇上现在连德妃都彻底厌弃了。只怕日后,她的恩宠只增不减。” 林贵妃微微一笑,起身去到殿外,接受后宫妃嫔的拜见。 晨省之后,方芷萝发现秦贵嫔脸色不好。 “秦姐姐,怎么了?” 秦贵嫔叹气,“静仪又病了。” “请太医了吗?” 秦贵嫔点头,“她三天两头的病,我真是担心她……” 话落,一个宫女匆匆跑过来,告诉她:“娘娘,五皇子发烧了。” 秦贵嫔脸色一变,“怎么发烧了?请太医看了吗?” “太医说,是被三公主传染的……” 两个孩子都病了,秦贵嫔匆匆和方芷萝道别,赶紧回了宫。 方芷萝视线一瞥,扫到一旁眉头皱紧,满脸担忧望着秦贵嫔离开方向的陈婕妤。 第145章 董德妃如愿遇喜 “陈婕妤。” 方芷萝微微一笑,主动走近。 陈婕妤这才收回视线,同她行礼:“宸妃娘娘。” “五皇子生病了,本宫打算去永宁宫看看,陈婕妤一起去吗?” 陈婕妤眸光闪动,愣了一下,才怯怯地问:“嫔妾……嫔妾可以去吗?” “自然是可以的。” 方芷萝说着,去看一旁的温宝林,温宝林就是永宁宫的人,很快懂了方芷萝的意思,“我也去,我们一同去探望五皇子!” 陈婕妤抿了下唇,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好。” 几个人一起去的话,就不会显得她格外明显了。 自从陈婕妤生下五皇子后,五皇子就被抱去了董德妃宫里,后来又辗转去了秦贵嫔那儿。 总之,她再也没看过他了。 五皇子身子一直很康健的,这次忽然生病,陈婕妤也很担忧。 方芷萝和陈婕妤、温宝林去探望五皇子,几个妃嫔看见了,也就一同来了。 反正回宫也没事做,不如去瞧瞧。 一行人来到了永宁宫主殿。 五皇子生病发烧,哭闹个不停,秦贵嫔抱着他在安慰。 众妃嫔远远站着观望,没有上前。 “五皇子还好吧?” 方芷萝同秦贵嫔关系亲近些,故而上前询问她。 秦贵嫔叹气,“太医说是风邪外侵导致的发热头疼。” 小孩子生病总是格外吵闹的,秦贵嫔再如何温柔耐心安慰,五皇子都一个劲儿哭闹,秦贵嫔也被搅得心力交瘁。 方芷萝去看一旁,被乳娘抱在怀里的静仪公主。 静仪公主是个病秧子,倒是安静些,不过也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气,小脸烧得通红,直喊难受,要母妃抱抱。 秦贵嫔本就被五皇子吵得头疼,这会儿哪里还抽得空来抱她,故而没什么耐心,没忍住吼了静仪公主一声。 静仪公主哭了起来。 秦贵嫔眉头皱得更紧,让乳娘把她带下去。 永宁宫吵闹一片,众妃嫔自然无法久留,看了看情况就离开了。 秦贵嫔对方芷萝道:“你也早点回去吧,免得这病气过给你,你再回去传染给孩子。” 方芷萝点点头,“嗯,你也歇一歇,让嬷嬷乳娘帮你带带。” 秦贵嫔叹气,摇头,“她们哪里带得好,我有分寸的。” 方芷萝也就不便再说什么了。 陈婕妤虽然只是远远瞥了眼五皇子,可看到秦贵嫔对他照顾妥帖,很是尽心,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就放心了。 “都是生病,秦贵嫔把五皇子抱着哄,却对静仪公主半点不耐烦。亏得这静仪公主,还是她自己亲生的呢,秦贵嫔也太势利眼了。” 许才人吐槽道。 “哎呀,人之常情嘛。公主再如何尊贵,以后都是要外嫁的,皇子就不一样了。皇上的皇子不多,秦家又势大,运气好呢,五皇子日后封太子,她母凭子贵。运气不好,五皇子也有封地封号,一辈子荣宠。要不然,这宫里的女人,怎么都以生皇子为贵呢。” “就是,这后宫原本就是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就看个人造化了。” 许才人看向一旁的陈婕妤,勾唇笑了下,又说:“说的是啊。陈婕妤再如何,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一朝得宠有了皇子,却不能养在自己身边。可某些人呢,出身卑贱,却能仗着皇上宠爱连生两个皇子都留在身边抚养。这人和人的命,还真是不一样。” 许才人话音刚落,刚刚还和她搭话应和的妃嫔,一下子变了脸。 说笑归说笑,她们可不敢议论方芷萝。 而这时,刚好方芷萝从内殿出来,众人的神态表情一下子端正起来,好似刚刚说那些闲话的都不是自己。 方芷萝没搭理她们,直接离开了。 “恭送宸妃娘娘。” 众人行礼。 许才人瞪着方芷萝,心里憋着气。 可没办法,以前她还敢正面跟她刚。 现在,人家都已经是宸妃了,她还只是一个小小才人。 许才人都快要忘了上一次见萧珩是什么时候了。 想到这里,她就心中郁结。 想当初,新进秀女里她可是出身最高的一个。 可偏偏她运气不好,撞上了方芷萝,接连惹怒萧珩,导致至今都没有侍寝。 现在,连陈婕妤、刘婕妤之流,都爬到她头上了。 她得想个办法,得到萧珩的宠信才行。 众妃嫔陆续散去。 陈婕妤心事重重的,想到刚刚许才人说的话。 说到底,还是她不争气,不然,她也能留住自己的孩子在身边抚养。 之前,董德妃来找过她,明里暗里的告诉她,说静仪公主病弱,只要她稍微做点什么,静仪公主就保不住。 而一旦静仪公主薨了,萧珩就会觉得秦贵嫔照料孩子不尽心,会把五皇子从她身边夺走。 到时,五皇子还能回到桐华殿。 董德妃答应她,只要五皇子回到她身边,她可以让她时常见五皇子。 陈婕妤虽然有些心动,可是,她自己是做母亲的人,干不出来谋害公主的事情。 何况,事情若是败露的话,她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五皇子了。 她如今身份低微无妨,她看着方芷萝离开的方向,心想,既然方芷萝都能做到宸妃的位置,只要她勤勉些,努力博得萧珩的好感,有朝一日,她成了一宫主位。那么,五皇子回到她身边,也就有可能了。 想到这里,陈婕妤步伐轻盈,回了宫。 这些时日,董德妃一直称病没来给林贵妃请安。 林贵妃跟萧珩提了一句,萧珩也不甚在意,只说:“随她去吧。” 林贵妃打量着萧珩淡漠的神色,有些看不懂了。 她原以为,萧珩已经厌弃了董德妃,董德妃却还如从前一般跋扈不识礼数,萧珩定会动怒。 不曾想,他还是跟从前一样纵着她的性子。 看来,饶是失宠,萧珩看在董家的面子上,也不会对董德妃如何。 方芷萝,又是个让她琢磨不透的,别人如何说她,她都懒懒的不搭理,和董德妃也没斗起来,让林贵妃失了算。 林贵妃离开勤政殿时,满腹心事,更加认定了董德妃就是自己成为新后的最大障碍。 这时,迎面一个太监匆匆过来,跟林贵妃行了礼。 这太监是董德妃宫里的,林贵妃便问他何事。 太监颇有几分倨傲和得意,高高仰起头,“太医刚刚把脉,我们德妃娘娘有喜了。” 第146章 芷萝被暗地下毒 林贵妃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那快去给皇上报喜吧。” 小太监行了个礼,连忙进去了。 林贵妃这才满意地轻笑一声。 果然如她所料,董德妃已经迫不及待,用了丹药。 老天爷果然是眷顾她的,她想什么来什么。 不管萧珩对董家有多么深厚的情谊,只要董德妃吃了那丹药,那她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 往后,再无人能和她争那至尊之位。 过去的种种屈辱,她都会让董德妃一一偿还回来。 就算死,她也不会让她死得那么体面。 林贵妃心情畅快,回了宫。 董德妃遇喜,萧珩也很震惊。 看来那骆神医确实名不虚传,上次祭典一事,他提供了关键的信息,萧珩原本想嘉赏他,他却不肯受赏。 后来,他匆匆离宫,再没了踪迹。 医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就让他这么走了,倒是损失了。 萧珩让内务府送了许多赏赐过去,同时,下了一道圣旨,复了董氏贵妃之位。 董贵妃接到圣旨,高兴坏了。 她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这个孩子,她费了这么多心血才有了他,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 只要有这个孩子,日后,她总能恢复从前的光景的。 至于方芷萝,等她平安生下七皇子,再和她慢慢斗! 翌日,许久没露面的董贵妃,出现在金华殿。 众妃嫔看到她,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尴尬了会儿后,众人还是赔着笑上前,恭喜她有孕复位之喜。 董贵妃扶了扶头上的步摇,高傲又不屑,精致的眉眼不留痕迹地,扫过不远处的方芷萝。 方芷萝也上前,“恭喜董贵妃。” 董贵妃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搭理她,往内殿去。 这时,秦贵嫔忍不住出声提醒:“贵妃娘娘,宸妃娘娘位分在你之上,依照宫规,你得向她行礼。” 这话似一把利刃,狠狠戳中了董贵妃。 董贵妃身躯一晃,转身不加掩饰地瞪着秦贵嫔和方芷萝,冷笑一声,“本宫有孕在身,不便行礼。” 说罢,她转身就走。 “你……” 秦贵嫔气不过。 “算了。” 方芷萝拉住她。 “她也太猖狂了,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方芷萝淡淡:“她何曾把我放在眼里过?” 如今有孕了,更是不得了。 “芷萝,过去她总欺负你倒也罢了。现在,你位分比她高,恩宠也比她多,你干嘛还让着她?” 秦贵嫔从前也没少受董贵妃的气,原本想扬眉吐气一番,不料方芷萝却支棱不起来。 方芷萝不甚在意的模样,“逞这口舌之快做什么?她向来小气不容人的。” 秦贵嫔觑她,一股气又泄了下去,“你就是太好说话了。” 方芷萝苦笑。 她当然恨董贵妃,从前她那样欺负她,她至今也还记得。 只是,昨日萧珩跟她说,让她以后少和董贵妃计较。 萧珩已经见识过她的厉害,知道她若是想报仇,董贵妃不是她的对手。 萧珩说:“朕同她两位兄长曾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都是为朕的大业而死。临死前,朕答应过他们,会厚待董家,善待月清。” 月清是董贵妃的闺名。 “所以,日后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不再生事,朕会让她在后宫体面尊贵地活到老。芷萝,你尽量不要同她起冲突,就算有什么事,告诉朕,让朕来处理。” 方芷萝当时脸色一变,盯着萧珩问:“那要是她加害于我呢?” 害人的时候,方芷萝哪里能未卜先知? “若是如此,朕会帮你出气。” 方芷萝就没话说了。 既然答应了萧珩,不和董贵妃起正面冲突,什么行不行礼这种小事,她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众人进了殿。 林贵妃过来时,众妃嫔行礼问安,董贵妃也是一动不动。 檀香皱眉,提醒她:“董贵妃,虽然如今你同我们贵妃娘娘一样身居贵妃之位,可我们娘娘代行皇后之职,比你尊贵,你该向她行礼。” 董贵妃坐在椅子上没动,手放在小腹上,悠悠道:“太医说本宫胎像不稳,不便有所大动作,还请林贵妃体谅。” 林贵妃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并不意外她此刻的嚣张无礼,过去,她比这更跋扈的时候不是没有,“既是太医的意思,那就不必行礼了。” 众妃嫔行完礼,入座。 请安之后,董贵妃就走了。 她拉下脸,想到刚刚那句“代行皇后之职”就觉得刺耳得很。 若不是林贵妃那个贱人,伙同叶良妃害了她,她哪里会失去萧珩的宠爱,哪里会有如今的地步,又哪里,轮得到林贵妃那个女人管理六宫? 等着瞧好了,只要她生下七皇子,管理六宫的权利,还会是她的。 就算她失宠,她也自信在萧珩心里,她的分量可比林贵妃重多了。 皇后之位,根本轮不到林贵妃,她如今的得意只是一时的罢了! 董贵妃气冲冲回了桐华殿。 …… 方芷萝的月信迟了半月,她开始疑神疑鬼。 而且她这段时间,乏力得很,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总不能是又怀上了吧? 这么频繁地怀孕生子,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 可是古代又没有避孕技术,萧珩近来又只歇在她宫里,虽然每次他都没弄进去,可体外也有一定的中奖几率不是? 方芷萝慌里慌张的,让银屏去太医院请刘太医。 跟着刘太医一起来的还有萧珩。 “你哪里不舒服?” 萧珩人还没走进内殿,就出声询问。 “臣妾参见皇上。” 萧珩扶她到一旁的榻上坐下,又上下打量她,“病了?” 方芷萝摇头,吞吞吐吐道:“就是月信迟了几日……” 话还没说完,萧珩就皱紧了眉头,变了脸,招呼刘太医上前,“你来好好看看。” “是。” 方芷萝看着萧珩的脸色,也看得出来,他也并不想她此时怀孕。 虽然帝王家孩子越多越好,可是,那也不能让方芷萝一刻不歇地生啊。 六皇子现在才七个月,上回遇喜的时候,四皇子也才七个月,这隔半年怀一次孕,身体哪里遭得住? 刘太医把完脉,道:“启禀皇上,宸妃娘娘这不是喜脉。” 萧珩和方芷萝都是松了口气。 不过刘太医下一句话,却让他们震惊,“宸妃娘娘看着,像是中毒了。” 第147章 董贵妃卷入风波 “什么?” 萧珩骇然变了脸,方芷萝也是一愣。 “她中了什么毒?” “微臣,微臣一时还无法论断。” 刘太医蹙眉,有些迟疑。 故而,方芷萝让银屏把这些时日吃的用的,都拿来给刘太医瞧。 最终,刘太医在方芷萝新制的寝衣里,发现了不对劲。 “是玉魂消。” “玉魂消是何物?” 这名字听起来,还不是一般厉害的毒。 “这是过去民间流传的毒,专门针对女子的。从前民间大户人家夫妻感情不和,丈夫宠妾灭妻,便时有妻子,给小妾下这样的毒。此毒有走窜之性,故而不管是内服还是外用,都极易中招。因此毒过于阴险,害人无数,后来被严令禁止使用,一旦查出,处以极刑。故而慢慢的,玉魂消就在市面上销声匿迹了。好在此前,骆神医还在太医院时,便同我们提过玉魂消的方子和症状……” “骆神医?” 萧珩捕捉到什么信息,眉头微动,打断,“他同你们提这个做什么?” 刘太医面不改色,解释,“回皇上,骆神医妙手丹心。当时借住太医院,许多同仁都同他讨教学习。不只是玉魂消,他还教了我们许多别的古方……” 萧珩听到这里没了什么耐心,打断他,“那宸妃到底如何?这毒能不能解?” “宸妃娘娘中毒不深,能解。” 得到这个结论,萧珩就松了口气。 刘太医继续解释:“这玉魂消最阴险之处,就是会慢慢地增多、延长女子的信期。一开始无知无觉,待到有所意识时,就已经毒入肺腑,再难控制。最后,气血双亏,血崩而亡。” 方芷萝脸色一白,低喃,“好阴毒的算计。” 这身寝衣,是用今年新进贡的鲛珠纱新制的。 鲛珠纱格外珍贵,今年送到宫里的,也只有两匹,萧珩全给了她。 因这材质轻薄、穿上身冬暖夏凉,方芷萝就让内务府做了两身寝衣。 她才穿了不到半月,居然中毒了。 到底是谁给她下的毒? “好在娘娘产后,一直服用药物调养身子,药性相克,所以娘娘虽中了玉魂消的毒,却反而是影响了信期,导致信期不至,气血淤积。” 刘太医说:“微臣会开方给娘娘解毒,调理。” 方芷萝回过神,点头,“有劳刘太医。” 刘太医下去开药了。 萧珩握住方芷萝的手,宽慰她:“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方芷萝看着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等方芷萝喝了解毒的药歇下后,萧珩就带着这两身被下毒的寝衣,离开了昭阳宫。 能接触贡品的,只有那些人,查起来很快。 而方芷萝如今的位分,给她做衣服的,也是尚服局位分比较高的司衣、典衣一类女官。 很快,一干人等都被带到了勤政殿。 萧珩让万保审问,自己在旁听审。 后宫之事,如今都是林贵妃管理,这些人平时根本接触不到萧珩,更别说萧珩现在板着脸,肃穆冷峻的模样,叫她们战战兢兢,吓都吓死了。 还没等万保威胁什么,一个个的,全都交代了。 “回皇上,是……是金蝉,是金蝉让奴婢做的。” 说话的,正是负责给方芷萝做寝衣的吕典衣。 萧珩面若寒霜,冷声:“把金蝉带过来。” 金蝉忽然被叫走,董贵妃皱着眉头,放下手里的安胎药,不耐烦地对来喊人的小太监说:“金蝉是本宫的贴身宫女,岂是你能随便带走的?” 董贵妃还以为是林贵妃来找茬,态度硬的很。 直到小太监说:“贵妃娘娘,这是皇上的意思。” 董贵妃愣住,下意识看向金蝉,带着几分质问的眼神。 谁料金蝉也是一头雾水。 金蝉被带走,董贵妃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劲,故而,她也跟了过去。 金蝉到了勤政殿,被吕典衣当场指正,金蝉慌了慌神,连忙跪下磕头喊冤:“皇上,奴婢没有。奴婢,奴婢一开始是有这个想法,可是吕典衣她当时拒绝了奴婢,她……一定是吕典衣,她自己对宸妃怀恨在心,故意将事情推在奴婢身上,请皇上明察。” 萧珩冷冷地看着金蝉,“她和宸妃有何仇怨?” 金蝉说:“回皇上,吕典衣曾经是吴婕妤的陪嫁丫鬟。吴婕妤当初下毒谋害宸妃,被打入冷宫。所以,吕典衣她怀恨在心,自己报复了宸妃,故意推在奴婢头上。” “你胡说,当初明明是你威胁吕典衣,让她帮你下毒谋害宸妃。你还说,这是董贵妃的意思,若是吕典衣不从,便要对她的家人下手。这些,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说话的,是尚服局的赵司衣,吕典衣的上级。 当初,吴婕妤被打入冷宫,吕典衣因手艺出众,被分配到了尚服局。 吴家是江南制造府,故而饶只是吴婕妤的陪嫁丫鬟,她的手艺在尚服局也是出众的,所以很快就升到了典衣一职。 “你……” 金蝉涨红了脸,她确实威胁过,可当时,吕典衣以自己的家人都是吴家的家奴为由,并没受她威胁。 董家在京城,吴家在江南,一个是武将,一个是皇商,井水不犯河水,董家的手也很难伸到这么远,去处置别人的家奴。 故而,金蝉只得悻悻离开。 “皇上……” 吕典衣泪流了满脸,为当初的吴婕妤鸣冤。 “当初吴婕妤并非故意谋害宸妃娘娘。我们主子从小性子和善,连只鸟都舍不得弄死,更别说是人了。自从进了桐华殿,董贵妃日日刁难欺凌我们主子,我们主子都忍了下来。可皇上一走,董贵妃就逼着我们主子对宸妃下毒,还再三胁迫,我们主子性子软,为了不连累家人,索性把自己的命赔给了宸妃。 皇上,我们主子也是大户小姐,岂会如此愚蠢,在自己送去的糕点里下毒。若宸妃一朝毒发,岂不是立马暴露了自己?我们主子是走投无路,才不得已为之。这一切,都是董贵妃逼迫。如今,宸妃盛宠更胜往昔,董贵妃又逼迫奴婢,继续给宸妃下毒,奴婢罪孽深重,百死难赎,但请皇上查清真相,不要放过幕后真凶!” 第148章 董贵妃降位禁足 萧珩眸色清幽,搭在桌上的手,轻轻点了两下。 他倒是记得那个吴婕妤,吴家是太后的人,这个吴婕妤,当初也是太后竭力推举进宫的。 出身江南织造,又有太后作保,选秀的时候,萧珩就注意到了她,同她聊了两句。 她性子温静,话不多,确实不像是跋扈滋事的人。 后来萧珩御驾亲征,回来时听说她给方芷萝下毒被抓,打入了冷宫,萧珩也没放在心上。 不曾想,背后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你……你胡说……” 金蝉神色张皇,结巴了起来。 她倒是没想到,这个吕典衣还能扯出当年的旧事来。 “皇上,奴婢……” 金蝉对上萧珩寒凉的眸底,一下子吓得噤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这时,董贵妃过来了。 “皇上,臣妾参见皇上。” 董贵妃在外面已经听了几句了,好在她留了个心眼跟了过来,不然金蝉怎么应付得过来。 萧珩听了刚刚那一番话,现在看董贵妃的眼神十分嫌恶。 “贵妃,吕典衣指认你昔日逼迫吴婕妤下毒谋害宸妃,现在又指使你的宫女,对宸妃衣物下毒,致其中毒,你可有话说?” “皇上,臣妾没有。” 董贵妃的眼泪一下子迸了出来,泪眼楚楚看着萧珩,跪着往他近了两步,“臣妾如今身怀有孕,皇上又复了臣妾位分,臣妾为何还要谋害宸妃……” “是啊。” 萧珩打断她的话,俯下身子,阴沉的眸盯着她,一字一句重复:“朕都复了你的贵妃之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董贵妃身子一颤,眼眸睁大。 萧珩这意思,是怀疑她?不信她? “你从前就处处针对宸妃,宸妃不曾与你计较什么。如今,你得天公垂怜再度遇喜,却仍是这般不思悔改,心思歹毒,竟然要用如此阴毒的药物去加害宸妃。”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 董贵妃落下两行清泪,试图博取萧珩怜悯。 可是,他看她的眼神,却是更加的憎恶和冷漠。 “万保。” 萧珩收敛神色,坐直身子,吩咐:“带几个人,去桐华殿搜宫。” 金蝉大惊,搜宫的话,那岂不是能搜到物证? 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就再难抵赖。 “皇上。” 金蝉脑袋重重磕在地上,主动交代:“桐华殿,确实有玉魂消之毒。但……但奴婢真的没有把毒给吕典衣,奴婢也不知道吕典衣又是从何处得来的玉魂消,构陷我们贵妃娘娘。” “玉魂消,此方失传已久。连宫中太医,都是从当初骆神医口中得知。而这骆神医,是你们董家请来的,宫中除了董贵妃,谁还能弄来玉魂消?难道,是太医院的太医加害宸妃不成?” 董贵妃哭诉:“皇上真的不信臣妾吗?” 萧珩已经不想再看到她了。 “朕给过你太多次机会了,贵妃,是你一次次,挑衅朕的底线。” 董贵妃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不多时,万保带着人搜宫回来,带来了从桐华殿搜到的玉魂消之毒。 同时,万保带了个宫人过来。 “皇上,奴……奴婢可以作证。此前皇上留宿桐华殿,半夜又去了昭阳宫,贵妃娘娘得知后,心生妒意,就,就说要杀了宸妃娘娘。” “你……” 董贵妃气竭,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宫里的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背叛她。 “小玉,你胡说八道什么!” 金蝉怒道。 小玉战战兢兢,说:“奴婢没有说谎,当时桐华殿好多人都听到了。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审讯其他人。” “你到底是收了谁的好处?我们娘娘平时待你不薄,你竟然伙同他人陷害娘娘。” “够了。” 萧珩一拍桌子,彻底没了耐心。 “董贵妃,屡次犯禁,不思悔改。今,降为嫔位,禁足桐华殿,非令不得出。宫女金蝉、吕典衣,杖毙。” 董嫔惊愕地看着萧珩,“皇上……” 他竟然如此重罚她…… 降为嫔位,这比要她死还要难受,还有禁足桐华殿,非令不得出,这是要自此幽禁她吗? 萧珩不等董嫔说什么,起身离开。 “皇上……” 董嫔趴在地上,幽怨地喊着他,却不见他回头。 “娘娘……” 金蝉爬过去搀扶她,董嫔一把甩开她,质问:“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真的不是奴婢。” 金蝉哭诉:“奴婢不过是看宸妃夺了娘娘的恩宠,奴婢想帮娘娘除掉宸妃,让皇上重新宠爱娘娘,才有了这念头。但奴婢真的没有把玉魂消给吕典衣,奴婢不知道她的玉魂消从何处得来。娘娘,是奴婢害了您……” 董嫔有几分动容,流着眼泪。 “本宫不怪你,你从小与本宫一起长大,处处帮着本宫,护着本宫。如今,是本宫失宠,皇上厌弃了本宫,才连累了你……” 若换作从前,萧珩怎么可能下令打死她的陪嫁丫鬟? 说到底,不过是如今她失宠,被害的,又是他如今心尖上的人。所以,他才罚她这样的重。 金蝉被侍卫带走。 “娘娘,娘娘保重,奴婢再也没办法伺候娘娘了……” 金蝉的声音远去。 董嫔痛心疾首,望着那一幕。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要害她! 在回桐华殿的路上,董嫔听到墙角两个宫女讨论方芷萝中毒一事。 “听说中的是玉魂消,这毒可厉害了,一旦发现不对劲,就已经无力回天。最后,身体不断流血,怎么也止不住,直到活活流干了血而死。” “啊?” 小宫女吓得捂住嘴巴,“那宸妃娘娘没事吧?” 董嫔看过去,也想起这一点来。 这么说来,那方芷萝现在岂不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宸妃娘娘福星高照,刘太医说那玉魂消与她平时服用的补药正好相克,所以中毒不深,且刚好让她察觉了。所以,宸妃娘娘躲过了一劫,并无大碍。” 董嫔身子一沉,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这么说,方芷萝那个贱婢根本没事? 呵,这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她的补药是刘太医开的,中毒也是刘太医诊断。 只怕,这一切都是方芷萝自导自演,冲着她来的! 那玉魂消,也一定是刘太医给她配的。 方芷萝,真是好厉害的手段! 第149章 吴婕妤放出冷宫 萧珩把事情查明,告诉了方芷萝。 方芷萝懒懒地撑着脑袋,在床上歇息。 闻言,她也只是淡淡的一句:“知道了。” 萧珩观察她的反应,试探问:“芷萝,你可是怪朕?” 毕竟,若不是她运气好,两药相克,只怕她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董嫔手上了。 更别说之前,董嫔还让吴婕妤给她下毒。 这么多事情加起来,萧珩却依然留着她的命,对方芷萝而言,确实不太公平。 方芷萝掀眸看他。 站在理智上讲,她能理解萧珩。 只是情感上,她多少是有点怨念。 而且,她觉得此事并不能让董嫔收手,她只要不死,就会一直缠着她不放。 若是她能生下一个皇子还好,若没有,那么萧珩的恩宠对她而言就是必不可少的。她必然继续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想方设法谋害她。 “臣妾明白皇上的考量。” 萧珩把她从床上捞起来,抱在怀里。 方芷萝没什么力气,软趴趴靠着他。 萧珩道:“朕打算让董夫人进宫规劝她,关她几年,磨磨她的性子,她若改了倒好,若仍是这般歹毒,朕不会再留她了。” 方芷萝不说话。 萧珩蹙了下眉头,有些为难的,跟她提起了吴婕妤的事。 “江南织造府曾经是太后的势力,现在太后死了,江南织造却依然和叶家走得近。皇商本该由皇室把控,战时,需要他们提供和运输军需物资,非常重要。若非如此,当初朕征战南越时,楚王也不会有机会从中作梗……” 说到这里,方芷萝已经听懂了萧珩的言外之意,打断他,“皇上想把吴婕妤从冷宫放出来?” “是。” 萧珩有点心虚,垂眸看着怀里女人的脸色。 毕竟她是苦主,吴婕妤就算是被逼的,也对她下毒了。 若非她机智逃过一劫,哪里还能好端端在他怀里? “吴婕妤是吴郎中的爱女,若朕将她从冷宫放出,吴家必会感沐天恩。” 原本太后死了,楚王死了,叶家的皇后也废了,江南织造也只能依附萧珩。 毕竟,叶家已经和皇家不沾边了,江南织造若再和一个臣子走得近,难免会引萧珩猜忌之心。 可之前,吴家又和太后关系亲近,兔死狐悲,吴家一直在摇摆不定。 萧珩若表此态,吴家自然会接收到拉拢信号,顺杆往上爬,有吴婕妤在宫中,此事很容易促成。 方芷萝点点头,“既是百利无一害的事,皇上便做吧。” “朕是怕你觉得委屈。” 萧珩叹息。 方芷萝撇撇嘴,“臣妾自然是委屈的。只是,臣妾是皇上的妃嫔,自然一心为着皇上着想。” 何况方芷萝知道,吴婕妤不是坏人。 就算放出来了,她也不会害她,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 没准儿,吴婕妤还会因为此事,对她感恩戴德。 日后她在宫里,还能多一个出身高贵的妃嫔助益,不是坏事。 萧珩抱着她,感慨:“朕上辈子到底修了多少福,才能遇到芷萝你。” 方芷萝靠在他怀里,轻轻笑了下,“那皇上日后得对臣妾再好一点。” “好,只要是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 说罢,萧珩在她发顶亲了一下,他轻声,似自言自语般的感慨,又似同她说的话。 “芷萝,在朕心里,只有你才配做朕的皇后。” 她不仅是他所爱之人,更是唯一与他势均力敌,能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在他心里,方芷萝什么都好。 若非她出身太低,当日他想封的不仅仅是一个宸妃而已。 只是,群臣必定会反对。 所以,萧珩只能把这个念头暂且搁置。 怀里的女人身子僵了一下,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抬眸看着萧珩,萧珩的眼神却是万般的柔情似水、认真而笃定。 “皇上……” 她不知道该回他什么。 萧珩继续说:“朕现在虽然给不了你皇后的位置,但在朕心里,你早已是朕的妻子。” 方芷萝眼睫轻颤。 她恍惚想到初次侍寝时,她说萧珩是她的夫君。 那时候,萧珩还冷着脸纠正她。 现在,萧珩却主动说,她是他的妻子。 方芷萝眼睛泛起水盈盈的光。 她弯起红唇,娇俏道:“那皇上是臣妾的夫君?” “是。” 萧珩低头,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她软软的脸颊,又温柔亲了她一下。 他心里默默想着,总有一日,他会让方芷萝成为他的皇后。 新婚之夜,夫妻结发,永结同心。 生同衾,死同穴。 …… 吴婕妤在冷宫关了两年,放了出来,住去了猗兰阁。 适逢年关,她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除夕宫宴上,吴婕妤衣着低调,不声不响地坐在席位上。 她当初就是新进秀女里容貌出身最好的,现在在冷宫磋磨了两年,身形清减,容貌也不似当初那般娇艳。 众人频频看她,也同她敬酒恭贺。 吴婕妤受过责罚的缘故,安安静静,话不多。 直到方芷萝过来敬酒,她一下子站起来,眼圈红了。 “宸妃娘娘……” 吴婕妤忽然跪了下来。 “当日是嫔妾的错,但嫔妾并无加害娘娘之心……” 方芷萝如今可是宫中最得宠的一个,吴婕妤害怕方芷萝因当年之事,会找她麻烦。 从前,董嫔得宠时,她就没少受她磋磨,如今她已经留下阴影了。 “哎,吴婕妤你快起来。” 银屏去搀扶她,说:“我们娘娘早就原谅你了,事情也已经水落石出,娘娘不怪你了。若非如此,皇上怎么会把你从冷宫放出来呢?” 吴婕妤愣了下,茫然地看着方芷萝。 “是……是娘娘让皇上把嫔妾从冷宫放出来的?” 方芷萝轻笑摆头,“是你曾经的宫女映香,冒死在皇上跟前说出了当年的真相。皇上告诉了本宫,本宫想,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本宫到底没受什么伤害,两年的冷宫之苦,也够偿还了。” 吴婕妤知道映香做了尚服局典衣,又被董嫔逼迫下毒,事情败露被打死的事情。 她故作镇定了一个晚上,现在却是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多谢宸妃娘娘宽仁。映香对嫔妾忠心不二,嫔妾会让家里好好善待她的家人的。” 第150章 百花公主失踪了 方芷萝点了点头。 丝竹舞乐翩翩起,方芷萝应酬了几句,转身回了自己的席位。 台上萧珩朝她看过来,对她招手示意,方芷萝便起身上前。 “坐朕身边来。” 宫宴这等正规宴席,能与皇帝并座的只有皇后。 如今叶氏被废,宫宴她也因病未来参加,萧珩身边的位置是空的,连暂代掌权的林贵妃,都只能坐在台下。 方芷萝视线下意识扫向皇亲宗室的席位,他们虽没听到萧珩的话,却也是都看了过来,留意这边的情况。 方芷萝想了想,还是同去年一样,只让人另搬了一个座位,在萧珩身边坐着,并没去坐与他平齐的凤椅。 萧珩端起酒盏,微醺的眼眸瞥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皇上,您少喝点。” 方芷萝知道萧珩心情好,这一年,他连除太后、楚王两大威胁,又废了皇后,大幅削弱了叶家的势力。 往后,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他这个皇帝,再无掣肘。 从最初登基时处处受阻、步步受限,到现在稳坐皇位,盛世繁华,这一路,萧珩走了十四年。 更重要的是,过去后宫皇子稀少,而这两年,宫中一下子多了四个皇子,简直是上天庇佑。 萧珩握住方芷萝的手,醉眼迷蒙地望着她。 这一切,都和方芷萝脱不了关系。 “芷萝。” 萧珩唤她,醉音模糊。 方芷萝凑近了他一些,听他说话,帮他倒了一杯温水。 “你是不是天上的仙女?” 方芷萝被他逗笑了,只把水递过去,“皇上,您喝醉了,喝点水缓缓。” 萧珩低头,薄唇凑到盏边,手却没动。 方芷萝就喂他喝了水。 之后,萧珩带着众人到广明殿外,欣赏民间传统匠人的打铁花技艺。 从前除夕都是放烟花,今年看打铁花,也别有一番风趣。 方芷萝和林贵妃,各自立在萧珩两侧。 铁花绽放的那一瞬间,整个夜空都变得璀璨无比,金灿灿的光芒照在众人脸上。 铁花之下,舞龙游走,场面一派升腾热闹。 萧珩拉住方芷萝的手,同她说着什么。 方芷萝绽放笑颜,“真好看。” 林贵妃偏过脸,看到两人依偎一起的身影,她唇角勾起的笑意略有些僵。 但很快,她就又重新摆出笑脸来。 这时,太监慌慌张张进来,通报:“参见皇上,启禀皇上,百……百花公主她,她不见了……” 萧珩皱眉,“什么叫做不见了?” 好好的一个人,这么多人看着,难道还能长着翅膀飞走了不成? “百花公主房里的几个侍女都让她灌醉了,外面的侍卫中了迷烟,公主她不在房里了……” “那就去找。” 萧珩道:“她一介女流,还能逃出皇宫去不成?只要人还在皇宫,就一定找得到。” 说罢,萧珩就吩咐禁卫军去找人。 酒宴继续。 萧珩喝了醒酒汤,但脑袋还是晕沉沉的。 他支着额头,伤神地想着百花公主逃跑一事。 “皇上,皇宫戒备森严,百花公主她跑不了的。” “除夕之夜,宫人们都在过节,守备松懈。她虽逃不出皇宫,但朕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夜里光线不好,百花公主平素又不常走动,只关在西厢阁学东西,皇宫她不熟悉,确实容易发生意外。 “她不能死。” 萧珩道。 她虽是曾经南越的圣女,但如今已经是大夏的天枢使,在民间也是有声望的。 她若是这么死了,会引发非议。 顾绥英亲自带着禁卫军,搜索整个皇宫内外。 然而直到除夕宫宴结束,百花公主都没找到。 顾绥英前来复命,“皇上,微臣找到了百花公主的婢女阿琴。据阿琴所说,百花公主已经逃出宫墙之外。但微臣盘问过宫门的守卫,期间并无人员外出。只怕,百花公主仍藏在某个角落。” 萧珩看着那个异族婢女,说:“别说你们的国家已经灭亡了,就算逃,也不可能逃出这座宫墙。你老实交代,百花公主,到底在哪儿?” 阿琴挣开禁锢自己的手,仍是一口咬定:“我们公主是南越圣女,自有不一般的本事。公主已经离开了皇宫,不日,公主就会回到南越……” “住口!” 侍卫厉呵,纠正她:“南越早已灭国,现在是越城!” 阿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只要有公主在,南越就不会灭亡!” 萧珩蹙眉,摆摆手,“把人带下去审讯,留一条命,别让她死了。” “是。” “继续找,若今晚找不到,明日再派人去宫外找。” “是。” …… 晚上,萧珩躺在床上,因喝多了酒,又有百花公主那档子事,他头疼得很。 方芷萝帮他按摩头部。 “皇上,顾统领他们一定能找到公主的。” 方芷萝宽慰他。 萧珩闭着眼睛,思索着什么。 他忽然又睁开眼睛,看着方芷萝问:“你说,若是她真的已经逃出皇宫了,会是谁帮她?” 萧珩可不信圣女有什么神力一说,若没人做内应,她一个人,根本逃不出去。 方芷萝摆摆头,“臣妾不知。” 百花公主和宫中的人,根本不熟悉。 哪怕是她平时接触的,也都只是些低等的宫人,手中并无职权帮她。 萧珩蹙紧眉头,一个个地盘算。 忽然,他想起什么。 “打铁花。” 方芷萝也是一愣,后知后觉。 “宫中打铁花的匠人,是从民间请来的。他们在宫里待了多日,今晚表演结束就离开皇宫。百花公主,一定是混在他们之间出的宫城。” 一个晚上的时间都没找到,萧珩现在已经默认百花公主不在皇宫了。 “是。” 方芷萝认可他的推论。 “来人。” 萧珩唤了人进来,让他们把消息递给顾绥英,去找今晚表演的匠人审问。 第二日,顾绥英就把审讯结果告诉了萧珩。 “确实如皇上所料,百花公主随着他们出了皇宫。当时,她换了宫女装扮,欺骗他们自己是犯了错的宫女,要被处死,求他们带她出宫。匠人们见她年纪小,起了怜悯之心,就让她藏在车里出去了。” 第151章 吴婕妤示好方芷萝 “出了皇宫,百花公主便与他们分开了。他们也不知公主去了何处。” 顾绥英道,“对了,为了表达感谢,百花公主把自己身上的项链给了他们。” 顾绥英把东西呈上来。 萧珩看了眼,那是百花公主一直戴在身上的项链。 想来是当时她手上并没什么东西可以报答,只能把这个重要的物件送给了他们。 萧珩把项链拿起来看了看。 “全城戒严,全力搜捕百花公主。若有人提供线索,或有人找到公主,都有赏。” “是。” 顾绥英领命下去。 方芷萝刚好来到勤政殿,两人打了个照面。 顾绥英忙将头低下,作揖行礼,声色冷淡,“微臣参见宸妃娘娘。” “免礼。” 顾绥英和永安县主已经在年前完婚了。 只是他身上,却半点没有新婚燕尔的喜气,眉梢之间,更是有些冷漠。 他从前虽是板正严肃,却并不是一个冷漠之人。 如今,因这桩拒绝不了的亲事,他整个人都变了。 顾绥英行完礼,就匆匆去完成萧珩交代的任务了。 方芷萝迈步进了内殿。 …… 全城戒备搜寻了十天,都没有百花公主的音讯。 为防百花公主失踪之事传出去,萧珩让人把阿琴从牢里放了出来。 “把这条项链给她戴上。” 萧珩说:“从今日起,她就是百花公主。” 上元节,原定的计划是百花公主乘坐花车,绕城为百姓祈福。 如今百花公主失踪,百姓们翘首以待,不能在这时候出岔子。 而一旦在民众面前露了脸,就无法挽回了。 顾绥英问:“那百花公主还找吗?” “找。” 萧珩眸光冷幽地盯着阿琴,“你应该知道,就算百花公主跑了。你们南越皇室的命还在朕手里捏着,若是你不乖乖配合,朕会杀了他们。” 阿琴惊恐地睁大眼睛。 “把人带下去,上元节的花车祈福,不能再出岔子。” “是。” 上元节,处处结彩,花灯遍地。 京城百姓们早就听闻了这位圣女之名,街道两边站了许多人,都是等着看公主的。 花车一到,百姓们欢呼不已,伸长了脖子去瞧。 “百花公主也没多好看呐,传闻说她跟仙女似的,我看还不如咱们大夏的花魁好看。” “这百花公主,主要是有神明庇佑,自她出生,南越就再无灾荒,这才有了圣女之名。” “听说百花公主的圣水,可以护人一世安宁。” 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众人纷纷往前挤,希望百花公主的圣水能撒到自己头上。 护卫军拦着人,不让他们轻举妄动。 人群中,有个头戴面纱的女子,一闪而过。 上元节,也是城中年轻男女们相会的节日。 这日,尚家三郎尚修尧,相约方芷茵赏灯游街。 他们也挤在人群中,看百花公主的花车游行。 花车走近,一袭盛装、妆容精致的“百花公主”出现在众人面前,用花枝沾了圣水,洒向人群。 人群欢呼躁动起来。 方芷茵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灯市,眼睛亮晶晶的,露出笑脸。 “百花公主真好看啊。” 尚修尧看着她娇俏美丽的脸,说:“你更好看。” 方芷茵收回视线,羞红了脸,没说话。 花车游行结束,人群陆续散开,方芷茵同尚修尧去逛集市。 忽然,后面一个女声气冲冲叫住了尚修尧。 方芷茵转过身,女人就已经走上前,拉着尚修尧的袖子,质问他:“你就是为了这么个女人,拒绝我的邀约?” 说话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沈若薇。 尚修尧皱眉,有点尴尬地看了眼方芷茵,挣开沈若薇的手,说:“沈小姐,请你自重。” “我自重?” 沈若薇转身盯着方芷茵打量,漂亮的脸上尽是嘲讽不屑。 “你就是宸妃的妹妹?” 方芷茵学了半年的礼节,如今也算是得体。 “是,请问小姐是?” “我爹是礼部侍郎,我是沈家三小姐,我和尚三公子从小一起长大,两家早有口头婚约,要不是你横插一脚,我们……” “沈小姐,请不要胡言。” 尚修尧皱眉,有些着急地同方芷茵解释。 “那只是稚童之时的玩笑话,做不得数,方小姐,你不要误会。” 方芷茵有些手足无措,怔怔看着他们二人。 “尚修尧!” 沈若薇指着他骂,“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看宸妃如今受宠,你要攀附高枝,弃我而去?” “沈若薇,你不要胡搅蛮缠。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将这种话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方芷茵看着他们的纠缠,淡淡道:“尚公子,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说着,方芷茵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方小姐……” 尚修尧要追上去,又被沈若薇拉住,“尚修尧,你不许走!” 尚修尧变了脸,没好气说:“沈若薇,我从来就没给过你任何承诺。当日,也是你们家单方面的胁迫,我从来没说过要娶你为妻。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沈若薇气急,没想到昔日尚家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子,如今居然敢如此硬气同她说话。 “尚修尧,本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竟然……” “沈小姐的福气,在下无福消受,告辞。” 尚修尧大步流星离去。 沈若薇气得在原地跺脚,“都怪那个方芷茵!” 要不是她忽然出现,尚修尧怎么敢如此对待她? …… 这日,吴婕妤来昭阳宫拜见方芷萝。 “嫔妾参见宸妃娘娘。” “免礼。” 方芷萝道:“银屏,赐座。” 银屏给吴婕妤搬来一个凳子。 吴婕妤不着急坐下,她身后跟着两个宫女,手里都拿着东西。 “这是……” “这些,是嫔妾给娘娘赔罪的礼物。” 吴婕妤从冷宫出来后,吴家害怕女儿在宫里受委屈,送了不少江南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进宫。 吴婕妤挑了好的,都送来了昭阳宫。 一来,是赔罪。 二来,是投诚。 她已经想明白了,董嫔虽被幽禁降位,可一朝诞下皇子,母凭子贵,还可复宠起势。 林贵妃虽尊贵,可吴婕妤与她不熟识,摸不准她的性子。 方芷萝如今最受宠,她性子又宽仁,吴婕妤想巴结她,日后可得庇护。 第152章 许才人屡败屡战 “嫔妾知道娘娘这里什么都不缺,这些是江南时兴的款式,娘娘权当穿个新鲜就行。” 方芷萝起身去看,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华丽精致的衣料。 “这都是上好的苏绣,瞧着,倒是比尚服局的做的还要精细好看。” 吴婕妤轻笑,说:“这是嫔妾自己做的。” “你做的?” 方芷萝惊讶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是。” 吴婕妤道:“我们江南女子,从小学习苏绣。我们吴家也是因为技艺高超,才被选中成了皇商。嫔妾多年未曾练习,还怕手生了做得不好看,让娘娘嫌弃……” “这可太好看了。” 方芷萝是真心赞叹。 她穿的用的,已经是宫中最好的了,可吴婕妤送来的苏绣衣裳,依然叫她惊讶不已。 比宫中的绣娘,做的精美多了。 “娘娘若是喜欢,嫔妾下次再给娘娘做两身。” 吴婕妤说。 苏绣工艺繁复,吴婕妤这段时间花费心血,也只制出这一身衣裙。 其余的,则都是江南当地有名的绣娘所做,不输她的手艺。 方芷萝留了吴婕妤说话喝茶,让小厨房准备了点小点心。 吴婕妤早就听说过方芷萝这里的点心新奇有趣,却是从没有尝过。 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 两人一见如故,聊得很是投缘,故而忘了时间流逝。 以至于,萧珩来昭阳宫用午膳时,方芷萝还在内殿同她说话。 银铃般的笑声自内殿传出,萧珩在外头就听到了。 “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萧珩走到门口,才瞧见里头的人。 吴婕妤微愣,忙起身行礼。 方芷萝也才意识到已经过了许久。 “那嫔妾就先行告退了。” 吴婕妤行完礼离开。 萧珩看了眼方芷萝身上那件青色云纹苏绣花罗裙,“尚服局新送来的衣裳?” 方芷萝喜滋滋地当着他的面转了个圈,“皇上觉得好看吗?” 萧珩拉过她的手,将人带到怀里,搂着她纤细的腰身,俯身细细打量,“嗯,不错。哪个绣娘做的,得赏她才是。” 方芷萝就没忍住笑了,“尚服局的绣娘哪有这手艺?这可是吴婕妤亲手做的。” 萧珩挑挑眉梢,有些意外。 他倒不是意外吴婕妤巴结方芷萝,而是她手艺如此出众。 看来,这吴婕妤是吃一堑长一智,再不似从前那般畏缩怯弱,懂得利用宫中规则保护自己了。 “你同她聊得来?” 方芷萝点头,“她温婉可人,十足的大家闺秀风范,臣妾很喜欢她。” “那便好。朕还怕你介怀过去之事……” “臣妾既然应允了皇上所请,自然不会再耿耿于怀过去的事。” 方芷萝道。 萧珩俯身亲了亲她额头。 方芷萝依偎在他怀里,想起什么,问:“皇上,百花公主还没线索吗?” 萧珩摇头。 “整个京城都翻遍了,朕猜想,她大概是躲到某户人家去了,朕总不能挨家挨户大肆搜查。罢了,现在她的婢女顶替了她的位置,日后,她也就不是百花公主了。” 萧珩所要的,原本就只是一个吉祥物罢了。 …… 春天到了,御花园开了不少花朵。 萧珩奏折看累了,时常会去走走。 许才人得了消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盛装打扮一番,早早候着。 萧珩一到,她的婢女连忙通报,许才人也就适时地开始跳舞。 她舞姿曼妙,翩翩起舞间就吸引了周遭的蝴蝶往她身上扑。 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独特的材质,在阳光会散发五彩光芒,远远看去,轻盈又美丽,像是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潋滟变幻,加之彩蝶追随,灵动飘逸,霎是好看。 萧珩停下步子,看了会儿。 他身后的宫女太监,一个个的看直了眼。 万保悄悄去看萧珩的表情,暗自思量:这许才人还真是坚持不懈地争宠啊。 这近一年来,萧珩独宠方芷萝,好些个妃嫔都佛系懒得争宠了。 只有这许才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勇气可嘉。 不过,看今日这架势,萧珩为了她驻足,看来她这次有希望? 许才人一边跳着舞,一边用余光观察萧珩的反应。 见他果然停下脚步,一直盯着她看,她心里暗暗窃喜,跳得更起劲了。 终于,一舞毕,萧珩让太监把她叫过来。 许才人心情那叫一个激动和雀跃,行礼的时候,舌头都快要激动得打结了。 她都多久没和萧珩说上话了! “嫔妾,参见皇上。” “你身上这衣裳怎么做的?” “啊?” 许才人微愣,“这,这是彩云用独特的材质所做……” “这个是彩云?” 萧珩指着她身后跟着的贴身宫女。 许才人点头,心里有些郁闷,“是。” 她都进宫三年了,萧珩居然还不认识她的陪嫁丫鬟。 “你去尚服局,把这手艺教给她们,让尚服局的人做两身这样的衣裳,送去昭阳宫。” 彩云怔了下,才糊里糊涂地应下。 一旁许才人的脸都要气绿了。 合着萧珩刚刚看那么久,看的不是她?而是她的衣服? “皇上……” 许才人娇嗔着凑近上前,“皇上若是喜欢臣妾这身衣裳,不如仔细看看……” 她刚凑上去,萧珩就皱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身上什么味道?” 许才人:…… 是她为了吸引蝴蝶涂的特质香粉。 说话间,蝴蝶一窝蜂地扑上来,恼人得很。 萧珩打开扇子,将蝴蝶扇走,人也走了。 “皇上……” 许才人哀怨地喊他,可萧珩走得头也不回。 她哭丧着脸,气得原地跺脚。 许才人御花园争宠的事情,很快传开。 第二日,众人去给林贵妃请安时,就说起了这事。 “还好现在董嫔禁足,要换作从前,宫里谁使这狐媚子的争宠伎俩,肯定要被董嫔教训。” “这话说得,董嫔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 “不过,如今宸妃娘娘独得皇上恩宠,后宫诸位姐妹,平日连见皇上一面都难,也确实有些……” “咳咳。” 温宝林咳嗽两声,加入群聊,“皇上要宠宸妃娘娘,你们有怨气,找皇上撒去啊。” 几人就是一怔,面面相觑。 谁敢呐? 说话间,方芷萝就来了。 众人连忙行礼:“嫔妾\/臣妾参见宸妃娘娘。” 第153章 芷萝处置许才人 “免礼。” 几个妃嫔有些心虚起来,悄悄观摩她的神色,见她没有计较的意思,也就松了口气。 “宸妃娘娘。” 刘婕妤忽然大着胆子走上前,主动攀谈。 方芷萝偏脸看向她。 新人里头,刘婕妤曾经也是受过宠的。 只是如今,萧珩除了昭阳宫,就不再去别的宫殿了。 就算刚刚那几个背地里笑话许才人争宠失败,可实际上,每个人心里多少都有些怨愤不平。 她们既怨许才人使手段争宠,也怨许才人都如此努力争宠了,萧珩都不为所动,她们心里那点躁动的小火苗,没等燃起就熄灭。 事实上,更多人心里,倒是宁愿许才人争到了宠。 这起码代表着有希望。 “宸妃娘娘身为高位后妃,有规劝之责,如今娘娘专宠后宫,应该劝着皇上雨露均沾,而不是一昧满足私心私欲,霸着皇上一个人不放。”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刘婕妤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钦佩。 她居然敢当着方芷萝的面说这种话,还真是不怕得罪人。 方芷萝视线不留痕迹地扫过众人。 所有人都看着她们二人,从她们的眼神里也不难看出来,刘婕妤说的也是她们想说不敢说的话。 “好。” 方芷萝淡淡,只回了这么个字。 她可以劝,可不代表萧珩会听劝。 她也不是没问过萧珩,他这么夜夜留宿昭阳宫,不怕后宫其他妃子心生怨怼? 萧珩当时惬意地搂着她,说了让人无法反驳的话:“朕是皇帝。” 谁还敢教皇帝做事? 就连迂腐的礼部大臣,如今也挑不出他的错来。 这后宫都有六个皇子了,除开大皇子身有残疾不算,剩下的那五个也够那些大臣们折腾的。 从前他纳妃选秀,要么为平衡势力,要么为繁衍皇嗣。 如今,这些问题都已解决。 萧珩日后只打算做他的太平皇帝,安乐享受。 刘婕妤愣了愣,没想到方芷萝会是这么个反应。 她以为方芷萝可能会生气罚她,可能会反驳辩解,但如此平淡的反应,倒显得她刚刚那一番正义凛然的话,有些咄咄逼人。 于是,刘婕妤憋了一肚子的气,就这么堵住,泄不出来了。 众妃嫔去了内殿,给林贵妃请安。 许才人来得晚,没听到别人议论自己,却正好听到了方芷萝和刘婕妤的对话。 于是,她也当众大胆开腔:“贵妃娘娘,如今您代行皇后之职,是不是也该惩戒一些狐媚惑主,霸占着皇上不放的妃嫔?” 这话一出,别说是其他人,连林贵妃唇角都抽了抽,脸上端庄的表情险些没撑住。 按位分来说,连她都在方芷萝之下,她就算有着皇后的临时权柄,可到底还不是皇后。 这时候去方芷萝跟前耍威风,欺负萧珩心尖上的人,不是作死吗? 几道视线落到方芷萝身上,方芷萝喝茶的动作也微微一顿。 她放下茶盏,轻笑出声:“许才人这是对本宫有意见?” 许才人满是不服气地瞥她一眼,依然对着林贵妃告状:“贵妃娘娘,就算是从前董嫔风光之时,这后宫也没有如此专横无序的时候。偌大的后宫,如今都快成了冷宫了!请贵妃娘娘整肃不正之风!” 许才人这一句句的话堆起来,把林贵妃架到了高位,不得不开口说两句。 “后宫祥和,前朝才能安稳。宸妃,你如今身处高位,又得皇上恩宠多时,确实该为后宫其他姐妹考虑,劝诫皇上雨露均沾,好让后宫姐妹共沐福泽天恩。” 方芷萝微微颔首,“是。” 依然是简短的回应,让众人看不清猜不透。 许才人不满林贵妃这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的姿态。 何况方芷萝这态度,分明是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贵妃娘娘……” “许才人。” 没等许才人说什么,方芷萝就打断了她。 “你刚刚说本宫狐媚惑主,莫非在你眼里,皇上是贪图美色的昏庸之君?” “你休要给我扣帽子,是你迷惑了皇上,皇上只是一时被你蒙蔽……” “哦?” 方芷萝点点头,似笑非笑,“如此说来,许才人慧眼丹心,一片赤诚,才是这后宫最最贤淑敦厚之人。” “这是自然。” 许才人完全没听出方芷萝的弦外之音,“我未出阁时就见惯了那些小妾矫揉造作的伎俩,有些手段,也只有男人才看不懂。” 方芷萝脸色一沉。 众妃嫔刚还暗笑这许才分愚蠢莽撞,别人讽刺她还不知道,听到她把方芷萝跟家中小妾相比,众人又一下子绷住脸,收敛了神色,大气不敢出。 皇帝的妃嫔虽不是正妻,可也是内命妇,饶是官员的正妻见了都要行礼,更别说是小妾。 方芷萝给了银屏一个眼神,银屏直接上前,甩了许才人一个耳光。 许才人被打得一怔,整个人歪倒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众妃嫔也是敛声屏息,看着方芷萝。 她平素很少与人结恶,饶是身处高位,也从不刁难人。 如今,却让自己的宫女打妃嫔,是十足侮辱人的表现了。 林贵妃面色淡淡,喝着茶,不言不语,像是没看到一般。 “你……你竟然打我?” 许才人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方芷萝。 方芷萝放下茶盏,居高临下冷淡睨着她,“第一,本宫如今是妃位之尊,你言语侮辱顶撞,以下犯上,本宫自然打得。第二,在本宫面前,你该自称嫔妾。第三,许才人昨日才在御花园献媚邀宠,如今却反告本宫狐媚惑主,不觉得讽刺吗?最后,许才人入宫多年,宫中的礼仪举止却仍没学会,你这样的人,如何配侍奉皇上?” “你……” “来人。” 方芷萝道:“许才人言行无状、以下犯上,遣回储秀宫。” 众人愣住。 这是何意? 储秀宫,那是入选秀女们学礼仪的地方,许才人入宫都三年了,又回去算怎么回事? 林贵妃也掀眸看着方芷萝,有些疑惑。 方芷萝发完施令,才对林贵妃恭顺一笑,“贵妃娘娘觉得,本宫这个处理方式如何?” 林贵妃微笑点头,“甚好。”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宸妃,你凭什么处置我……” 许才人惊叫,被带了下去。 第154章 方芷茵进宫哭诉 萧珩一下朝,就听说了方芷萝处置许才人的事。 他听林贵妃说完,薄唇轻弯了一下,没什么表示。 林贵妃打量他的神色,试探性问:“皇上,许才人要在储秀宫待多久呢?” “看宸妃的意思。” 萧珩说着,去拿边上的奏折,这是要处理政务的意思,林贵妃也知道不该久留了,便起身告辞。 她蹙着眉头,一开始还想不明白,等出了勤政殿,她才一下子豁然开朗。 这许才人,家世门第,样样都好,当初同吴婕妤一样,都是太后推举的人。 可是她自从进宫起,就一直不受萧珩待见,迟迟未侍寝。 林贵妃微微眯眸。 这方芷萝果然是有点本事的。 许才人虽然鲁莽,可今日她说那一席话,众妃嫔都没怎么出声反驳,说明她说的也是众人的心声。 方芷萝用她来杀鸡儆猴,以后大家更清楚意识到她在后宫的分量,不会再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 萧珩也乐见其成。 林贵妃轻叹一声,“看来宸妃,是牢牢抓住皇上的心了。” …… 春暖花开,京城官眷们举办了各类诗会、马球会、赏花会节目,让年轻男女们相看。 方芷茵如今是京圈小姐里受瞩目的一个,各类场合都争相邀约她参加。 毕竟,她姐姐是方芷萝,当今最受宠的宸妃娘娘,谁家若是娶了宸妃的妹妹,就是攀上高枝了。 不止是方芷茵,十七岁的方凌云英俊不凡,自从方家搬来京城,来家里说亲的媒婆都要踏破了门槛。 只是,方凌云一心读书,只想考取功名,成家一事,他现在并无念头。 前年科考,方凌云止步于会试,他心有不甘,打算明年继续考。 方芷萝困在宫里出不去,就只好每天带着几个孩子嬉闹。 六皇子如今也蹒跚学步了,福安和四皇子在院子里玩闹,六皇子拿着玩具,咿咿呀呀地叫着,想加入他们。 可惜,小家伙还走不稳,只能扶着墙走。 “来,来母妃这里。” 方芷萝拿着玩具吸引他,想让六皇子慢慢地摆脱扶着墙走。 小家伙歪着脑袋看她,挥舞着小手要她走近,还是不敢撒开手。 “昱儿别怕,来。” 方芷萝继续诱导他。 这时,六皇子忽然看见了什么,兴奋地咯咯笑起来,小手也挥舞地更起劲了。 方芷萝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道颀长的黑影忽然笼罩下来,是萧珩过来了。 方芷萝一个没注意,六皇子居然撒开了手,跌跌撞撞地扑到了萧珩怀里。 “昱儿真棒。” 萧珩一把把人抱起来。 方芷萝兴奋:“昱儿会走路了!” 这小家伙还真是,她宫里三个孩子,就昱儿从小和萧珩更亲近。 她刚刚哄了他半天,他都不肯撒手过来。 一看到萧珩来了,害怕也忘了,直接就跑了过去。 “父皇——” 那边玩闹的四皇子和福安公主,也跑了过来,抱着萧珩的腿。 “父皇,你上次答应给我做的风筝呢?” “父皇,我也要风筝。” “好。” 萧珩一只手抱着六皇子,蹲下身摸摸那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家伙脑袋。 “父皇待会儿陪你们去御花园放风筝。” “好。” 两个小家伙高兴地拍手。 萧珩带着两个娃去放风筝了,六皇子跟着嬷嬷睡午觉去了。 下午时,方芷茵进了趟宫。 她一进来,眼睛就是红的,方芷萝问她:“怎么了?” “长姐。” 方芷茵唤了她一声,委屈就憋不住了,抽抽噎噎起来。 “我昨日参加诗会,她们……她们都嘲笑我……” “谁嘲笑你?” 方芷萝皱眉严肃起来。 “就……就那些高门贵女。她们明面上对我恭恭敬敬,私底下,我听到她们议论我。说,说我是插上鸡毛的野鸡装凤凰……” 方家原本就出身低,是因为方芷萝的缘故,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不过那些世家小姐看不起方芷茵,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读书不多,也没什么才艺,这种高雅场合,她自然处处露怯。 这也不怪她,从前家里穷,吃饱饭都是问题,怎么可能有机会学琴棋书画? “长姐,我已经很努力了。二哥给我请了女先生,教我读书学艺,嬷嬷教的礼仪,我也认真学了。可是,可是我还是比不过她们,还是叫她们笑话我……” “芷茵,那些明面上奉承你,背地里议论你的都是小人。这些人,你不必同他们计较。你只需要做好自己,让自己慢慢变好。她们,也只是敢背地里议论你罢了。” 方芷茵抹眼泪,“还有尚公子。” “尚家三郎怎么了?” 方芷茵便说起上元节的事,还有诗会上,沈若薇故意当众给她难堪。 方芷萝看着她,只问:“你喜欢尚公子吗?” 方芷茵豆大的眼泪滚落,哭了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你是因为沈若薇给你难堪,让你知难而退,还是介怀尚公子的往事?若是后者,长姐会帮你调查清楚他同沈若薇之间的事。若是前者,芷茵。” 方芷萝拉住她的手,郑重地告诉她,“你如今也快及笄,是大姑娘了。你要知道,日后你嫁为人妇,难免会有后宅争斗一事。沈若薇只是当众给你难堪,你就承受不住,哭哭啼啼。日后,若面对后宅那些阴私手段,你又该如何生存呢?” 方芷茵茫然又委屈地看着方芷萝,“我不知道,长姐。” 方芷萝叹气,“你性子如此软弱,恐怕尚公子并不是你的良配。” 尚家如今蒙受圣恩,尚公子素有才名,更是前程远大,这样的人家,纳妾是一定的。 方芷萝怕方芷茵支棱不起来,会被人害。 如此的话,她倒不如给她挑一门简单的亲事,不纳妾,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家。 “长姐……” 方芷茵一怔,湿润的眼瞳颤动,有些慌乱。 方芷萝便看出来了,方芷茵心里对尚公子还是有意的。 “罢了,你在宫里住些时日吧。等我把尚公子的事情查清楚了,你再考虑要不要继续和他接触。” 方芷茵点了点头,“好,谢谢长姐。” 第155章 解决芷茵的亲事 昭阳宫如今只住着她和三个孩子,还算是宽敞。 方芷萝让人收拾了西偏殿,留给方芷茵住。 又从御书房拿了许多书,让方芷茵慢慢看。 方芷茵性子虽软不经事,却也有乖巧听话的好处,方芷萝让她看书,她就乖乖待在宫里看书习字,也不嫌枯燥。 有时遇到不懂的,就捧着书来问方芷萝。 方芷萝瞧着她那认真劲儿,也不知她这是真上进呢,还是因为上次她那句不让她和尚公子来往的话。 不论是什么,女孩子家,多读点书,学点礼,终究是好事。 方芷茵在宫里住的时日久了,发现这皇帝怎么总往昭阳宫跑? 一连半个多月,她似乎就没见皇帝哪天没来。 于是,方芷茵私下里找了个宫女打听。 宫女没等她把话说完,就笑了,颇有些骄傲地道:“这是自然,如今宫里,皇上专宠宸妃娘娘。之前,许才人因此事不满,告到林贵妃那里。宸妃娘娘直接就发落了许才人,让她再不得侍奉圣驾。此后,这宫里没人敢再拨弄是非。” 方芷茵睁大眼睛,只感觉她口中的宸妃,同她认识的长姐,不是一个人。 长姐离家时,她虽还小,可也有模糊的记忆。 她印象里的长姐,是一个温柔可人,平时连话都不大声说的人。 如今,长姐不仅在宫里得宠,还……如此嚣张,实在让她意想不到。 “皇上真这么喜欢长姐吗?” 方芷茵不免好奇。 “当然了。如今宫里没有皇后,咱们娘娘除了比金华殿那位少了管理六宫的权利,什么分例、恩赏,都是宫里最多的。” 方芷茵心里暗暗钦佩起方芷萝来。 这宫里这么多漂亮尊贵的女人,可她的姐姐,却把她们全都比了下去,牢牢抓住了皇帝的心。 如今她借着长姐的光,地位比当初的长姐高上太多了,却连一个三品官员家的庶子都搞不定,实在是给长姐丢人。 方芷茵暗暗想,她一定要向长姐学习,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洗了把脸醒神,又回去看书了。 方芷萝查清楚了尚修尧和沈若薇的事情。 尚修尧是尚家一个丫鬟生的,从小不受宠,但生得一副好皮肉。 沈若薇呢,看尚修尧长得好看,从小就喜欢他。 沈若薇是沈家嫡千金,当时不管出身门第,都比尚修尧尊贵。 能得到侍郎家千金的青眼,尚家自然乐意,故而小时,确实有口头婚约一说。 后来,尚修尧十二岁中了秀才,有了才名,生母这才因他抬了姨娘,尚老爷也才开始培养这个不受宠的儿子。 后来尚家得到皇帝器重,尚老爷升了官,而沈若薇被宠得越发跋扈,尚家慢慢觉得沈家不是良配,不愿意再承认当年的口头之约。 之后么,就是尚家有意攀交方芷萝,同她提了结亲一事。 而尚修尧很争气,前年又中了举,考了第十三名。 他这样的少年才气,相貌堂堂,如今在京城很受女孩子喜欢。沈若薇,就更缠着他不放,拿出当年之事大肆传播,让他对她负责。 要说这事也不复杂,虽是总角之年的口头约定,毕竟也是君子一诺。尚家还是要同沈家说清楚,给个交代的。 “尚家当年不重视他,随意应了沈家的婚约,后来他自己争气,比尚家两个嫡子都有才能,尚家才开始重视他的亲事。不过,他和沈小姐确实没什么私情,是沈小姐倾心于他。” 方芷萝说,“当然这事尚家也有错,我们如今先冷着尚家,让他们拿出诚意来,把和沈家的事情料理好。若尚公子当真有意,他知道该怎么办的。” 方芷茵点点头,“我都听长姐的。” 方芷萝轻笑,看着她,“我看他近日给你写了好几封信了。” 方芷茵脸红了红,忙说:“我没回他的信,长姐说,要查清楚再考虑和他的事情,所以我一封信也没回。” “嗯。” 方芷萝点头,“现在也不回。我估摸着,再过一阵子,尚家该着急了。到时候尚夫人进宫,我再同她谈你们的事。” “好。” 尚修尧一连几封信石沉大海,他心里焦灼不安。 后来果然,尚夫人为着此事,进宫去找了方芷萝。 尚夫人拿出了尚家的诚意,说已经和沈家和谈,将当年的事情解释清楚了,以后沈家不会再拿着那些事情大做文章,让方芷茵难堪。 同时,她还将尚修尧记在自己名下,算作嫡子,好匹配得上方芷茵。 方芷萝同尚夫人说话时,方芷茵就躲在屏风后偷听。 她听着这些话,心里十分高兴。 不过,方芷萝却出乎她所料的,并没有立马应允下来。 方芷萝说,方芷茵年岁还小,婚姻之事不想这么着急。 尚夫人笑了笑,虽有些意外,可到底也没说什么。 她心里也在思量,明年又要科考,若尚修尧能够争气,中个进士,到时候再跟方芷萝求娶方芷茵,胜算应该大许多。 如今,方芷茵炙手可热。别说他们尚家是个三品之家,以方芷茵的容貌地位,连国公爷家的儿子求娶都被拒绝了。 也是方芷萝不太看重出身,只看重为人品行,才轮得到尚家三公子。 反正,这桩亲事,尚家是势在必得的。 说完了话,尚夫人也差不多摸透了方芷萝的意思。 她对尚修尧还是满意的,只是尚家朝三暮四,言而无信的态度,让她有些犹豫。 说完话,尚夫人又照例去看了福安公主。 福安已经四岁了,说话口齿伶俐,人也活泼可爱。 她同尚夫人也是熟识,见了人就喊:“尚阿婆,你今日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呀?” 尚夫人眯着眼笑,把京城集市上买的小点心拿出来哄她,“是糖糕。” 福安噘着小嘴巴摇头,“母妃说了,我要少吃点甜食。” 尚夫人被她逗笑,让人收起来。 福安又踮着脚去看,食指按着下巴,小馋猫似的流口水,“咦,看着好像很好吃,那我偷偷吃一小块。” 尚夫人笑,“好。” “你可不许告诉我母妃噢。” “好。” 第156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这日,刘太医来给方芷萝请平安脉。 方芷萝看他满面春风,便知有喜事发生。 芳汀当年出宫之后,没多久就嫁给了刘太医。 刘太医当初是受她连累,才卷入无妄之灾。他为了她九死一生,也不曾出卖她,芳汀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出宫时,她心灰意冷,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太医对她还是一如往昔的照顾,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表露钟情之后,芳汀终于答应嫁给了他。 现在,芳汀在京城开了一间点心铺子,一边做点小生意,一边照顾刘太医的母亲。 刘太医不当差的时候,也帮着她看店,还帮她研发了一些药膳点心,很受顾客喜欢。 芳汀从前是宫里的奉茶宫女,做的都是给皇帝吃的点心,因着这个招牌,也有不少人排队来买她的点心。 现在,芳汀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又有人照顾疼惜她,她过得很开心。 她甚至也开始后悔,当初自己不该如此执拗,若是早想开了,也不会有后来那些磨难。 “刘太医可是有什么喜事?” 刘太医唇角的笑意遮掩不住,拱手作揖,“不瞒娘娘,芳汀有喜了。” 方芷萝惊讶:“真的?那太好了。” 她也很高兴。 芳汀被放出宫时,她没能和她见上最后一面。 日后,两个人也不知道何时再能见上。 知道她如今过得好,方芷萝也很为她开心。 她从首饰匣里拿了一对小镯子,“你帮我交给芳汀,就当是给孩子的。” “多谢娘娘。” 刘太医知道方芷萝和芳汀交好,也没有推辞。 说完,刘太医又告诉方芷萝她的身体情况。 “娘娘的身子已经调养好了,以后可以不必吃药,每日按时吃饭,勤加锻炼即可。” 方芷萝轻叹声气,却是问他:“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小,不伤身子的避孕药?” 刘太医微愣,“这……娘娘,是药三分毒。哪怕是滋补身子的药,长期服用,也会伤身的。何况是避孕之药,服用久了,势必会对娘娘身子有损。” 方芷萝伤神。 道理她都懂,只是既然她如今身子无碍,这古代又没有避孕技术,只怕她要不了多久又要怀孕。 她不想没完没了地把时间浪费在生孩子身上。 从前,她看历史书,看到那些得宠的妃子,十年间生了七八个,她就觉得可怕。 这哪里是恩宠,这分明是要人命。 难怪宠妃多不长寿,古代医疗技术有限,生多了身体自然不会好。 方芷萝,还想长命百岁呢。 刘太医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同她说起房内的避孕之术。 他委婉地扯了一堆文雅的用词,方芷萝总结就是两个字:体外。 体外虽有一定作用,也难保中招。 方芷萝撑着额头想了想,看来,她得开发些新花样,反正那档子事,也可以用其他方式代偿。 萧珩现在都三十五了,再过几年,他的那什么活性会越来越差,需求也会降低,应该也没那么容易中招。 方芷萝想着想着,勤政殿看奏折的男人,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皇上,您这是风寒了吗?要不要宣太医?” 万保急切上前,询问。 “不用。” 这时,来康来报:“皇上,令和长公主来了。” 萧珩蹙眉,暗暗思忖:她来做什么? 令和长公主,是太后的女儿,嫁给了平阳侯,后平阳侯战死,令和长公主就回到京城,住在长公主府。 令和长公主膝下一儿一女,儿子是平阳侯与小妾生的,记在了公主名下,小妾在平阳侯去世后没多久暴毙身亡。 女儿是令和长公主亲生,封号怀玉郡主。 小侯爷娶了叶家女,怀玉郡主今年十六,尚未婚配。 萧珩与令和长公主的关系素来不睦,更别说太后去世后,两人更是再没见过。 她此番过来,必定有事所求。 “臣妹参见皇兄。” 令和长公主行礼道。 “免礼,赐座。” 令和长公主娉婷一笑,也没遮掩来意,和萧珩闲聊了两句,就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上巳节,怀玉对方家二公子一见钟情,自此情难自抑。皇兄也知道,我这个女儿自小就宠坏了,一旦看上了什么东西,就非要不可,不然吃不下睡不着。臣妹实在没了办法,才来叨扰皇兄,求皇兄,给怀玉赐婚。” 萧珩黑眸轻凛,皮笑肉不笑,“宸妃的弟弟?” “正是。” 令和长公主说:“方家二公子一表人才,京城许多闺阁小姐都心悦于他,可惜他一心只读圣贤书,连臣妹下的帖子,他都不愿来。” 说到这里,令和长公主叹了口气。 萧珩道:“他明年就要科考,自然无心儿女情事。” 令和长公主道:“话虽如此,可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会耽误他的科考。何况,怀玉爱慕的是他这个人,就算他没有功名,怀玉也愿意嫁给他。” “既是方家的事,你该去找宸妃,朕做不了她的主。” 令和长公主一愣,又很快恢复笑容,“自然要同宸妃说的。只是皇兄莫非觉得,臣妹的怀玉配不上方二公子?” 郡主下嫁,这是何等殊荣? “怀玉自小骄纵,眼高于顶,朕是怕她瞧不上方家门第,嫁过去受委屈。” 令和长公主微微一笑,“怎么会,怀玉如今是大姑娘了,稳重了许多。何况,是她心悦之人,她不会觉得委屈的。” 从勤政殿离开后,令和长公主又去了昭阳宫。 方芷萝听说了来意,只问:“皇上答应了?” “皇上自然不会反对,只是此事还需要知会娘娘一声。” 方芷萝淡淡道:“郡主抬爱,只是本宫并不干涉弟弟妹妹的婚事,一切由他们心意。” 令和长公主闻言,精致的美目迸射出锐利的光线,红唇勾起的弧度也带了些微妙的嘲讽。 “娘娘,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日子是他们过的,若是两个孩子互相有意,那自然万事如意。可若是,两个孩子之间并无情义,硬是绑在一起,日后也要互生怨怼,何苦来哉呢?” 令和长公主美丽的面庞有些绷不住,“宸妃娘娘,莫非是看不上本宫的女儿?” 第157章 陈婕妤晋升嫔位 “郡主是金枝玉叶,看上凌云,自然是凌云的福气。只是,凌云如今一心科考,谈婚论嫁,为时尚早。若日后有机会,本宫亲自出面,让两个孩子见一见,公主觉得如何?” 令和长公主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但仍是有些不太满意,不过眼下,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能再说什么,敷衍了两句,就离开了昭阳宫。 令和长公主一走,方芷茵赶紧上前来,询问方芷萝何事。 “啊?郡主啊?” 方芷茵十分惊讶。 虽然她知道二哥受欢迎,可没想到如今连郡主都看上了他,还是长公主亲自出面说和,这面子可真够大的。 “我上次在诗会上见过这个怀玉郡主,她和沈小姐交好,当时她还帮着沈小姐刁难我呢。” 方芷茵说到这里,不高兴地撇嘴,“长姐,我不喜欢那个郡主,二哥也肯定不会喜欢的。” 方芷萝喝着茶,闻言看她一眼,“这种话,在外面不要随便乱说。” “是。” 方芷茵道:“我只同长姐这样说。长姐,长公主都亲自出面了,难道二哥真要娶怀玉郡主吗?” 方芷萝摇头,“当然不会。” 萧珩好不容易肃清外戚干政一事,若是让凌云和郡主结亲,那方家和叶家就扯上了关系。四皇子,和六皇子,和叶家也扯上了关系。 如此一来,叶家势力又要起来,这不是萧珩愿意看到的。 从他登基开始,随着叶家扶持的太子党倒下,萧珩把叶家几个在朝大官全部打下马,如今朝堂虽没有叶家高官,可处处都是叶家的门生、叶斌的学生,牵扯不清。 如今,他们的手都要伸到方芷萝这儿来了。 “银屏,派人去方家传个信,让二公子尽快进宫一趟。” “是。” 长公主既有了这样的打算,那么她一定会不遗余力促成此事。 她虽一时得宠,可后妃没有牢靠的家世,在后宫仍然会根基不稳。 长公主便是认准了这一点,所以今日她来说项,处处摆着一副高姿态,想来找她之前,她肯定觉得方芷萝这样出身门第的人,若有机会和叶家攀上关系,一定会感恩戴德。 只是长公主没料到,方芷萝和萧珩,是完完全全一个阵营的人。 她不会如他们一般算计萧珩。 长公主吃了暗亏,自然会想别的办法。 方芷萝不能让她得逞。 长公主离开后,勤政殿那边就得了消息。 “皇上,长公主脸拉得很长,气坏了。” 萧珩大笔挥毫,正在画画,闻言,并不意外地笑笑,“宸妃最是懂朕,这门亲事,她不会同意的。” 万保也跟着笑,“是,宸妃娘娘一心只为着皇上。” 萧珩搁下笔,“你让她过来一趟。” “是。” 不多时,方芷萝来了勤政殿。 “臣妾参见皇上。” 萧珩扶她起来,拉她过去,欣赏他刚刚画的山水图。 萧珩很少画画,方芷萝看到他的画,很是意外,“皇上连画功都这般好?” “喜欢吗?” “嗯。” 方芷萝点头。 “那就送给你。” “多谢皇上。” 方芷萝让人收好。 “你弟弟年岁不小了,可有什么中意的女子?” 萧珩拉她坐下,方芷萝便听懂了萧珩的意思。 既然长公主动了心思,那么最直接了当的方式,就是让方凌云尽快完婚。 “未曾听说。” 凌云从小就只爱读书,连朋友都不多,别说是异性朋友了。 萧珩笑,“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他都十七了,总该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方芷萝托着下巴看萧珩,“皇上这是要给凌云选妻了?” “莫非你这个长姐,从没想过此事?” “臣妾同他提过一回,凌云说,等明年春闱之后再议此事。凌云性子秉直刚强,如今方家的兴荣都因臣妾受皇上宠幸的缘故。京城那些说亲的人家,也多是因着他是臣妾的弟弟才来保媒。凌云想自己考了功名,堂堂正正的凭着自己的本事封妻荫子。” 萧珩点点头,眼里露出欣赏之意。 “他是个有抱负的。” 小小年纪就中了举,这样潜心苦读,性子又纯良秉直,日后入仕,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既如此,他的亲事更不能马虎。” 萧珩道:“这样,朕会放言出去,凌云的亲事由朕亲自做主,方家不得擅专。日后,他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可以带到朕的跟前来,求朕赐婚。” 方芷萝笑着点头,“那臣妾就替凌云多谢皇上了。” 如此正好,她父母都是老实木讷的农民,若长公主借机说服了他们点头,那么此事就无法转圜了。 萧珩和方芷萝说着话,陈婕妤求见。 陈婕妤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过来。 看到点心,方芷萝看着萧珩桌案前的点心,前几天她就发现了,这点心似乎和之前御膳房供给的不太一样了。 原以为,是香草研究了新的样式。 现在,方芷萝才知道缘由。 陈婕妤没想到方芷萝在,脸上稍露惊讶。 毕竟之前,她都是特意打听了时辰,借着方芷萝不在的时候来的,这还是第一次碰上她。 “嫔妾参见皇上,参见宸妃娘娘。” “起来吧。” “皇上,嫔妾新做了些糕点,拿来给皇上品尝。” 陈婕妤把糕点端上来。 方芷萝瞧着那晶莹剔透的糕点,不得不说她的手艺可真巧,做得很精致。 从前方芷萝献给萧珩的糕点,只是胜在新奇,可陈婕妤,这精巧细致的做工,一看就是专业的。 “尝尝。” 萧珩已经拿起一块,递到方芷萝唇边,说:“陈婕妤做的糕点很独特,不甜,别有一番风味。” 方芷萝咀嚼两下,眼睛亮起来,自己拿起一块吃,“真好吃。” 陈婕妤从看到方芷萝起,一颗心就一直提着,她生怕方芷萝会动怒。 如今,她也只是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心里还是打着鼓,“娘娘喜欢就好。” 萧珩也吃了一块,“手艺不错,你从何处学的?” 陈婕妤说:“嫔妾外祖家是做苏式糕点的,后来,嫔妾便跟着姨娘学了手艺。” 陈婕妤是庶出,陈家门第也不高,虽入宫诞育了皇子,可她生母在家中的日子依然不好过。 她如今争宠,一是为了自己的五皇子,二就是为了自己的姨娘。 萧珩点头,见方芷萝吃的比他还多,没忍住笑,随口就晋了陈婕妤为嫔位。 陈嫔离开时,脸上止不住的喜悦。 第158章 三皇子开蒙读书 方芷萝如今宫里三个孩子,她就算做好吃的,也是做给孩子们吃,专门做给萧珩的是没有的。 萧珩不爱吃甜的,所以多半时候只是尝尝味道。 不过上回,方芷萝用面包窑烤的披萨,萧珩倒是挺喜欢。 陈嫔,就是学着从前方芷萝上位的手段,投其所好,给萧珩做点心。 打听了萧珩不爱吃甜的,她就专门改良了配方,做萧珩喜欢的口味。 萧珩原本就是一个爱吃的人,确实挺喜欢她做的东西。 “陈嫔经常来给皇上送吃的吗?” 方芷萝忽然这么问,萧珩要送入口的点心,是放也不是,吃也不是的。 他转眸看打量女人的神色,看着不像是吃醋,只是她这淡淡的没表情的模样,却是更让人捉摸不透。 萧珩放下点心,“这几日是常来。” 看她刚刚的样子,还是故意挑方芷萝不在的时候来。 许才人的事情之后,宫中妃嫔安分许多,再没有争宠的。 陈嫔这般小心谨慎,应该也是怕得罪她。 方芷萝按了按太阳穴。 她是不是无形之中已经塑造了专横不好惹的形象? 难怪最近,连吴婕妤、温宝林都来她宫里少了。 “怎么了,头疼?” 萧珩凑近她。 方芷萝掀起眼皮,哀怨地看着他,“皇上,臣妾是不是太霸道了?” “什么?” 方芷萝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萧珩也顺势搂住她。 “皇上这样不加节制地宠爱臣妾一人,臣妾身为后妃,理应规劝才是。可是……” “可是什么?” 萧珩睨着怀里的女人。 方芷萝轻声叹气,纤细的十指攀上他的肩头,盈盈的秋水眸望着他,“可是臣妾也不想把皇上让给别人。” 萧珩轻笑出声,捏了捏她的鼻头,“朕也没打算宠幸她人。” 陈嫔如此费心思,萧珩奖赏她,是她应得的,并没有其他意思。 “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方芷萝说:“日子久了,臣妾就成了魅惑君王的妖妃。” “朕又没有同你日夜笙歌,早朝也是一日不落,你怎么就惑主了?” 萧珩道:“何况有朕在,那些迂腐的老臣奈何不了你。” 方芷萝撇撇嘴,好吧。 萧珩又吃了一块糕点。 方芷萝想了想,说:“可是皇上,后妃们久居宫中,冷落久了难免心生怨愤。皇上,还是多去看看她们……” 不等萧珩发作什么,方芷萝连忙补上后续,“比如去吃个饭啊,看看她们。” 萧珩对自己的孩子还是不错的,有孩子的妃嫔,他每个月至少会去看个一两次。 像那些位分低,又没孩子的,三五个月都见不到萧珩一面。 如今虽是林贵妃掌权,后宫拜高踩低的现象有所减少,可背地里,总有些看不见的欺凌。 一枝独秀,难免招人嫉恨。 方芷萝倒是不怕她们算计,只是她如今有三个孩子,稚子无辜,她又没有三头六臂,总有疏忽的时候。 “好,朕答应你。” 晚膳时,萧珩就去了金华殿。 林贵妃在看账务,见萧珩过来了,吓了一跳。 “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 林贵妃起身,“皇上有事吗?” 萧珩刚坐下,闻言瞥她一眼,“没事朕不能来坐坐?” 林贵妃一愣,受宠若惊地陪着笑,“自然不是,檀香,上茶。” “皇上用过晚膳了吗?” “还没有。” “那……” “在你宫里用。” 林贵妃喜从中来,吩咐人去准备,又试探性地问他:“昶儿会背《三字经》了,皇上要听听吗?” 萧珩有些惊讶,三皇子才三岁,这么快就启蒙读书了? “下次吧。” 萧珩道:“朕今日就想同你吃顿饭。” 林贵妃心脏怦怦跳,她还以为萧珩是来看孩子的。 吃饭时,林贵妃殷勤地布菜,萧珩让她坐下自己吃。 两个人吃了顿各自觉得不自在的饭,吃完饭,萧珩看看了二皇子和三皇子。 三皇子还真当着他的面,背起了《三字经》。 背到一半忘了,他皱巴巴的小脸要哭了,眼睛时不时瞄向林贵妃,小小的身板哆哆嗦嗦的。 “好了。” 萧珩打断,给三皇子擦了擦眼泪,“昶儿已经很棒了,哭什么?” 比他小几个月的四皇子,连书本都没摸过呢。 三皇子豆大的泪珠滚下来,十分委屈。 萧珩皱着眉头,去看林贵妃,“昶儿还小,你何必对他如此严苛?” 林贵妃皱眉,“皇上,臣妾只是……” “够了。” 萧珩并不想听她的解释,三皇子如此恐惧,可见她平时对他有多严厉,只怕他一走,林贵妃就要训斥他为什么没背下来。 “从前旭儿也是被你逼得从小苦读,出生就体弱,后来更是弱不禁风。如今昶儿康健,你也要如此作践他的身子,他才三岁,皇子五岁启蒙,日后有的是他苦读勤勉的时候。” 林贵妃脸色发白,低下头,“是,臣妾知错,臣妾以后再也不逼着昶儿读书了。” 萧珩把三皇子抱起来,哄了哄他,问:“昶儿喜欢木马吗?” 三皇子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喜欢。” “父皇让内务府给你做个木马。” “谢谢父皇。” “明日天气好,父皇带你去放风筝。” “可以吗?” 三皇子怯生生地去看林贵妃。 又有木马,又放风筝,母妃会说他贪玩的。 萧珩沉声:“父皇说可以就可以。” “谢谢父皇。” 三皇子甜滋滋地道。 萧珩离开金华殿时,三皇子还恋恋不舍的,拉着他的衣袖说:“父皇,你别忘了和我放风筝哦。” “不会忘的。” 萧珩离开。 林贵妃脸色一变。 檀香道:“娘娘,那三皇子那些书……” “当然留着。” 林贵妃道:“昶儿和四皇子不同,昶儿日后是要做太子的。就算皇上不让本宫逼着他读书,可他也不能自此荒废了。” 檀香皱眉,“可要是皇上发现了怎么办?娘娘,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因为三皇子的事情,娘娘又让皇上不高兴了。日后皇上要是知道娘娘背地里仍让三皇子读书,只怕……” “怕什么。” 林贵妃冷冷道:“就算他今日宿在金华殿,也改变不了什么。本宫要的,不是一时恩宠,而是昶儿的未来。” 第159章 萧珩带娃放风筝 翌日,天气晴朗,萧珩带着几个皇子,在御花园里放风筝。 六皇子才刚学会走路,方芷萝带着他玩,小家伙却兴致缺缺,仰着小脑袋看天上的风筝。 “要,要……” 他咿呀学语,急切地告诉方芷萝,他也想放风筝。 方芷萝就笑,说:“昱儿快快长大,就能和父皇一起放风筝了。” 六皇子似懂非懂的,只知道方芷萝不肯给他风筝,小嘴巴撅着,一下就不高兴了。 方芷萝无奈,只好让人去拿一个小风筝给他玩。 小家伙得了想要的东西,高兴得咯咯笑。 可惜,他路都走不稳,更别说放风筝了。 方芷萝也没打算他能放起来风筝,只是让他拿着,不哭不闹就好。 银屏和小安子看着六皇子,方芷萝累了,在一旁坐了坐。 她望着不远处,萧珩带着几个皇子、公主放风筝的场景,一派祥和安宁。 这时,恰好秦贵太妃,也来了御花园散步。 方芷萝忙起身上去迎,“臣妾参见贵太妃娘娘。” 秦贵太妃温和一笑,让她起来。 秦贵太妃同林贵妃一样,是信佛之人。从前太后在时,秦贵太妃很少出门,一心向佛。 如今,太后去世,她住进了慈宁宫,萧珩和妃嫔们更是时常去看她,给她请安,待遇同太后无二致。 两人坐在凉亭里品茗赏花,说着闲话。 这还是方芷萝第一次和秦贵太妃单独相处。 秦贵太妃眉眼祥和,看着不远处的萧珩,唇角不自觉勾起笑意。 “哀家很久没看到皇帝如此开心了。” 话落,她看向方芷萝,“宸妃,如今你一个人伺候皇帝,着实辛苦了。” 方芷萝喝茶的手一顿,微微笑着接话:“侍奉皇上本是妾妃之责,臣妾不觉辛苦。贵妃娘娘统率六宫之事,才叫辛苦。” 秦贵太妃笑意不减,又说起了秦贵嫔。 “这孩子也是可怜。对皇帝痴心一片,结果入了宫,都没能见上皇帝几面。宸妃,你同她交好,闲暇时也该劝劝她想开些。” 方芷萝脸上的笑意彻底收敛。 “是。” 秦贵太妃看她一眼,对于她过分敷衍的回答,不太满意。 她又说起了萧珩。 “皇帝孝顺恭谨,虽然不是哀家亲生的,可在哀家心里,他比昭王更像哀家的儿子。” 方芷萝应和,“贵太妃毕竟从小养育皇上,感情自然非同寻常。” “能够抚养皇帝,是哀家的福气。” 秦贵太妃又叹了口气,“可惜,嘉成皇后没能看到他长大成人……” 方芷萝放下茶盏,看着对面伤心拭泪的秦贵太妃,安慰:“嘉成皇后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秦贵太妃道:“是。这人老了,就爱想过去的人和事,让你见笑了。” 方芷萝轻轻摆头,正欲说什么,萧珩过来了。 “儿臣拜见母妃。” 萧珩陪几个孩子玩累了,过来喝口茶。 ”你们在聊什么?“ 萧珩问方芷萝,”怎么母妃眼睛都红了?” “贵太妃娘娘触景伤怀,想起了故人。” 萧珩便懂了,唇角放平。 当初,后宫女人全都视嘉成皇后为异类,到了她失宠的后期,更是再无人为她说话。 只有秦贵太妃,那时候时不时的救济幽居昭阳宫的她。 故而后来她去世,遗愿就是让秦贵太妃抚养萧珩。 秦贵太妃那时入宫多年,虽是贵嫔位分,可多年无宠无子。 她待他视如己出,后来他在皇子中拔尖冒头,先帝赞她教养得宜,开始宠信她。 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也是一心为萧珩筹谋。 她知道他的能力和野心,也一直在助他上位。 如若不然,当时的萧珩,没有秦家助力,不可能在朝堂上培植自己的势力,与太子党抗衡。 他当初还设想过,一朝自己功成,要立两宫太后,给秦贵太妃尊荣。 只是,先帝临终前就预判了他的想法,明确告诉他,太后只能有一个。 大夏重礼仪孝道,他自然只能尊嫡母为太后。 不过现在太后已死,萧珩开始动了念头。 正沉思中,忽然,一旁的方芷萝站起来,惊呼:“昱儿……” 萧珩心弦一紧,偏头看去,只见那路都走得晃晃悠悠的小奶娃娃,居然把他的小风筝放了起来。 银屏和小安子在边上护着,也是跟着惊讶起哄:“天呐,六皇子的风筝居然真的飞起来了!” 另一边,风筝一直放不起来的三皇子都看呆了。 他拿着风筝跑过来看。 福安也拿着风筝过来,笑话三皇子,“六弟弟都会放风筝了,三弟弟,你可真笨!” 三皇子小脸涨红,像是被什么戳中了一般,僵在那里,耸着肩膀啜泣起来。 萧珩皱着眉头走过来,“哭有什么用?” 结果三皇子哭得更大声了。 萧珩拧眉,六皇子这时拉着风筝线跑过来,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哭泣的三皇子,把手里的线递给他。 三皇子抽抽噎噎看着他,没接。 六皇子就直接塞到他手里,三皇子拿着风筝,慢慢的不哭了。 “抱,抱……” 六皇子走到萧珩跟前,张开手要抱抱。 萧珩笑,将地上的奶娃娃抱起来,情不自禁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昱儿真乖。” 丁点儿大的小娃娃,还知道分享了。 萧珩抱着六皇子,看着三皇子拿着风筝快活的样子,叹了口气。 不远处的秦贵太妃看着这一幕,脸色都变得不太好了。 她偏过头,看着方芷萝含笑的眸,淡淡道:“宸妃教子有方,六皇子这么小,就如此聪明机灵了。” 方芷萝其实想说,昱儿跟着她的时间,远没有跟着萧珩的时间多,其实他算是萧珩带大的。 几个孩子,只有昱儿是他看着出生长大的,他也格外偏爱他。 “他还小,倒是三皇子,臣妾听说他都会背《三字经》了。” 秦贵太妃没说什么,过了会儿,她懒懒地起身,要回宫了。 方芷萝行礼相送。 不多时,金华殿的人来接三皇子回宫。 三皇子抱着萧珩的大腿,恋恋不舍,仰头问他:“父皇,下次还能带我放风筝吗?” “当然可以。” 三皇子得了肯定回答,才松了手,跟着宫人回宫去了。 第160章 先帝遗诏生疑虑 这些时日,萧珩几乎去各宫都逛了一圈。 看着像是雨露均沾了,可实际上,他却并没有留宿。 渐渐的,众人也就明白了什么。 皇上这是铁了心要独宠宸妃,过来看她们,不过是安抚一二,面上好看些罢了。 他这么做,还是为了宸妃的名声。 以防传出去,会被说宸妃霸宠擅专,后妃们连皇上一面都见不到。 萧珩到秦贵嫔宫里时,秦贵嫔难掩激动,可他用过膳就走了。 秦贵嫔一时情难自禁,从后抱住他,柔声哭诉:“皇上,皇上已经许久不来臣妾宫中了,臣妾……臣妾实在是想念皇上,皇上今晚可以不走吗?” 萧珩挣开她的手,只道:“朕听闻你身子不适,好好歇息吧。” 秦贵嫔只是费心照顾多病的静仪公主,将自己累垮了,今早才告了假没去请安。 “皇上……” 她还想说些什么,萧珩却已经拔腿离开。 秦贵嫔一下子瘫软在地,无声地流眼泪。 彩月过来搀扶她,安慰:“娘娘,皇上如今独宠宸妃,这些时日,除了宸妃,谁都没有侍寝。” 彩月这么说,只是想让秦贵嫔心里好受些。 可她不知道的是,秦贵嫔听了这样的话,心里只会更受伤。 她宁愿他是一个无情的皇帝,可偏偏他如今有了偏爱,就再也轮不到她了。 让她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去爱另一个人,这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萧珩在勤政殿处理奏章,很晚才回了昭阳宫。 方芷萝已经睡下了,萧珩掀开被子上床,温柔细腻的亲吻闹醒了她。 方芷萝嘤咛一声,将人推开。 萧珩蹙眉,黑夜中轻咬她耳朵,沉声:“你这些时日怎么一直拒绝朕?” 萧珩还自省了一下。 明明是方芷萝让他去安抚后妃,他照做了,陪她们吃饭,送礼物什么的,怎么她却是疏远他了? 莫非他心里,其实并不是这样想的? “臣妾要睡了。” 方芷萝懒懒回应。 “不行。” 萧珩霸道地抓住她两只胡乱动弹拒绝他的手,将其禁锢在头顶,幽暗的瞳仁于黑暗中直勾勾注视她,“今日你不肯也得肯!” 他真是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了,竟然敢拒绝他的欢好? 方芷萝原本就被他闹醒,这会儿男人霸道粗鲁的举止,更是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皇上……” 她柔声唤他,身子扭动了两下,“松手。” 他这霸王硬上弓的姿态,让方芷萝很不舒服。 萧珩将她身上的衣物都剥落了,才松开禁锢的手。 临门一脚时,方芷萝理智回笼,按住躁动的男人,道:“皇上,咱们玩点别的?” 萧珩眉梢一挑,“这还有什么别的?” 方芷萝在他耳边轻语了两句,萧珩蹙眉不明,“你哪儿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方芷萝就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萧珩眼里的欲色更浓,快要把持不住。 “皇上难道没看过春宫图么?” 方芷萝虽是现代人,可也知道,好些东西都是古人玩剩下的。 可萧珩这个皇帝,在房事上有时候却比方芷萝还要纯情些。 “没有。” 方芷萝微愣,继而想起来,萧珩大婚时是娶叶良妃。 他那会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哪里会钻研什么房中之术? 饶是嬷嬷给了他,他也是懒得看的。 至于大婚之前,他这个皇子又没什么侍妾在侧,一心搞事业,更没这心思。 这也难怪,初次侍寝时,萧珩就跟个大直男一样,长驱直入。 还得她反过来教他。 方芷萝勾住他的脖子,冲他眨眼睛,“那皇上要试试吗?” 萧珩俯身,鼻尖蹭了蹭她的,嗓音浓稠暧昧,“好。” 方芷萝其实一直觉得这样很恶心,难以接受。 可没办法,总比怀孕好。 完事之后,男人发出沉闷舒畅的低吟,方芷萝去漱了口。 等她筋疲力尽回到床上时,却再度被男人压下。 方芷萝一怔,“皇上……” 他都三十多了,精力怎么还这么旺盛? 方芷萝是招架不住了。 不料,萧珩却是闷笑一声,嗓音低哑:“该朕了。” 话落,他一掀被子,钻了进去。 方芷萝倏然睁大眼睛,意识到自己被萧珩骗了。 这狗男人一把年纪,怎么可能没看过春宫图! …… 翌日,方芷萝睡了个懒觉。 方芷茵来找她,方芷萝才懒懒起床洗漱, 她立在一旁,等方芷萝梳洗完,给她解答书中疑惑。 忽然,她瞥见方芷萝脖子上一片红红的痕迹,她大惊:“长姐,你身上怎么起疹子了?” 方芷萝:…… 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什么都不懂,她也不好解释。 “没事的。” 她搪塞着。 “不会是过敏吧?” 方芷茵却很担忧,“不然还是让太医来瞧瞧吧?” “……” 银屏却是没忍住笑出声,“二小姐,我们娘娘没事。这是皇上弄的……” 方芷萝皱眉,给银屏一个眼神,让她注意言辞,别带坏人家小姑娘。 方芷茵疑惑且震惊,“什么?” “咳。” 方芷萝换了话题,“你下个月及笄的生辰,我打算给你好好办一办。” 方芷茵抿着唇,“那过了生辰,我是不是不能住在宫里了?” 换做旁人,只有怀孕时,才能有母家人进宫探望的机会。 而方芷茵却已经在昭阳宫住了许久了。 “想住就住,怕什么?” 方芷萝道:“我还想多留你一阵子,免得明年你嫁了人,我都不好见你了。” “长姐……” 方芷茵羞涩地低下头。 按照方芷萝的构想,等尚修尧中了进士,方芷萝再让萧珩给他俩赐婚。 至于方凌云,他素来是有主意的,他的婚事,让他自己同萧珩说去。 萧珩打算册封秦贵太妃为太后,几个大臣在勤政殿面君商议此事。 有赞同,也有反对的。 皇帝册养母为太后,时常有之。 然则那是嫡母不在的情况下,本朝的太后虽已仙去,可此举也受争议。 直到,李相义正严辞反对,并拿出了先帝遗诏。 萧珩震惊,同大臣们跪地听宣。 先帝料到萧珩和太后日后势不两立,太后或会早逝。 故而,先帝立遗诏,就算太后已逝,宫中也不可再立太后。 萧珩蹙眉,陷入思索。 第161章 百花公主重现身 太后是继后,先帝生前同她感情并不好。 当时,宫中受宠的是楚王的养母,淑太妃。 故而萧珩不懂,先帝为何要在弥留之际反对他立两宫太后,又给李相留下遗诏,以防他日后立秦贵太妃为太后。 先帝生前,秦贵太妃就已经做到了贵妃之位,恩宠也比太后多,如此反常的举动,不得不让萧珩深思背后的深意。 有了先帝遗诏,秦贵太妃尊太后一事,只能暂且搁置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慈宁宫。 秦贵太妃眉头深锁,心事重重。 林贵妃也在,亦是不解。 “姨母,先帝与太后貌合神离,为何会下这样一道遗旨?” 秦贵太妃支着额头,只道:“哀家也不知。哀家乏了,你先回去吧。” “是。” 林贵妃起身行礼告退。 离开慈宁宫,林贵妃也是脸色凝重。 原以为此事一定能成,不料却横生枝节。 若秦贵太妃能成为太后,日后她成为新后的可能性也要大些。 没想到…… 林贵妃叹气,罢了,反正蕫嫔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就算没有太后的支持,也无人阻她。 想到这儿,林贵妃问一旁的檀香,“蕫嫔近来如何了?” 之前,蕫夫人进宫规劝,蕫嫔安生了一阵子。 但本性难移,林贵妃是不觉得蕫夫人的劝诫,对她能起什么作用的。 檀香笑,“蕫嫔肚子越来越大了,容貌身材都受到了影响。她还派人给蕫家捎信,想寻回骆神医给她调理。可惜,骆神医再无踪迹。” 林贵妃冷笑,“晚了。” 神仙难救,调理不好的。 现在这点副作用算什么,等孩子生下来,她才会知道什么叫做断崖式衰老。 林贵妃抬头,“今日天气真不错。” …… 方芷茵及笄,京城许多贵族世家,送来贺礼。 后宫妃嫔,也都备了礼物。 当日宴席上,萧珩还颁布了圣旨,封方芷茵为郡君。 如今,她也是有品阶的贵女了。 宴席上众宾客听着,啧啧称奇。 “宸妃如今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皇上前阵子才升了她母亲为郡夫人,现在又封她妹妹为郡君。现在,方家都快成了京城最尊贵的府邸了。” “这算什么,长公主都要把女儿嫁给她弟弟了。” “什么?!这么说来,宸妃如今一家都要得道了?” “当然,她弟弟也有出息,年纪轻轻中了举。若来年再中个进士,一定得皇上宠信,封侯拜相,指日可待。要不然,这眼高于顶的长公主,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他?” …… 林贵妃听着众人的议论,脸色慢慢变了。 长公主要和方家结亲? 如此一来,四皇子和六皇子,岂不是有了叶家助益? 到时,只怕方芷萝会成为她前途的最大绊脚石。 林贵妃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银屏将听来的闲话告诉方芷萝。 方芷萝喝茶动作一顿,“大家都这样说?” “正是。” 方芷萝放下茶盏,脸色沉下去。 看来,长公主是势在必得,如今已经在造势了。 萧珩如今忌惮叶家,叶家就故意拉拢她的宠妃,让他举步维艰。 这一步棋若是没走好,后事难料。 方芷萝去信到家中,询问凌云意见,她打算将他的亲事尽早定下,以免生变。 第二日,方芷萝收到来信。 凌云居然在信中说,自己已有了心上人,非她不娶。 “哈?” 别说方芷萝惊讶,方芷茵都是惊恐万分。 “怎么可能?此前在家中时,二哥还同我说,他无心男女之事,只想读书呢。” 方芷萝想了想,方芷茵在宫中住了小半年了。 看样子了,是这期间,方凌云有了心仪之人。 “芷茵,长姐需要你帮忙。” 不等方芷萝说什么,方芷茵便已然明了。 “长姐放心,我马上便回家,打探一下二哥信中说的女子是谁。” 方芷萝点头,拉住她的手,“你在宫中待了多日,也长了见识。你二哥的婚事,如今十分关键,千万马虎不得,知道吗?” “长姐,我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方芷茵只觉身上担子重了几分,她并没有压力,反而十分庆幸,自己终于能为长姐分忧。 在方芷萝身边耳濡目染、精心教导了这么久,她也该有些长进,做点什么,给方芷萝看了。 等方芷茵再进宫时,方芷萝就知道了一切。 方凌云一日外出诗会,回来时救了一个逃跑的女奴。 他见她可怜,就带回家了。 一来二往的相处,两人生了情愫。 方芷萝没想到是这么个进展,皱眉,不知该发表什么意见。 方芷茵却是眉飞色舞地,告诉方芷萝,“我一开始还骂二哥糊涂,他大好前程,日后娶什么高门贵女娶不到,居然要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奴!后来,见了那女孩的模样,我一下子理解二哥了。长姐,那个女奴是真的很漂亮,而且聪明、读过很多书,还能和二哥吟诗作对、谈论风月。难怪二哥非她不娶呢,二哥就喜欢知书达理的女孩。” “一个逃跑女奴,读过很多书,还能和凌云吟诗作对?” 方芷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是啊。” 方芷茵道:“我也觉得奇怪,可是问她来历,她也支吾说不清楚。我想,她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后来遭了难,被迫为奴。” 方芷萝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想到了什么。 于是,她连忙问方芷茵,“那个女奴是不是小麦肤色,眼睛很大,脸很小,个子和我差不多,眉心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方芷茵愣住,“长姐,你认识她?” 方芷萝的心彻底凉了。 “她是百花公主。” “怎么可能,上元节那日我见过百花公主的……” “你见的,是她的婢女,真的百花公主逃了出去,皇上一直派人在找。” 方芷茵呆住,“那若是皇上知道她在方家,还同二哥私定终身……” “私定终身?” 方芷萝又是一怔。 方芷茵讪讪,“是。祖父祖母,阿爹阿娘都挺喜欢她的……” 方家出身农户,原本就老实,不爱与达官显贵来往。 方凌云喜欢的女孩,他们也觉得人不错,便默许了。 只等着方凌云有朝一日登科及第,告诉萧珩,让他们完婚。 第162章 董贵妃大限将至 命运还真爱同她开玩笑。 方凌云这性子,认准一个人是很难改变的。 能让他之前坚定说不谈风月,转而非她不娶,说明他对百花公主动了真情。 方芷萝伤神得很。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萧珩提起此事。 方凌云以后若入仕,她的妻子免不了要出来社交见人。 可宫里许多人,都是见过百花公主的,饶是如今阿琴代替了她的身份,可一朝事发,该如何自处? 更关键的是,方芷萝如今拿捏不准百花公主对方凌云是不是真动了情。 她是当真不知道方凌云是什么人吗? 还是说,她知道方凌云的身份后,依旧坚定要和他在一起? 从前,她就坚定要复国,厌恶大夏的一切,要逃出宫去,现在遇到一个男人,为了一个男人改变初衷,方芷萝不太相信。 “她知道凌云是我弟弟吗?” 方芷茵摇头又点头,“开始不知道,后来我告诉她,她好像反应挺大的。” 方芷萝沉思着什么。 …… 蕫嫔进入了孕晚期,性子越发焦躁暴戾,宫里伺候的人都被打骂。 连她仅剩的陪嫁丫鬟金玉,也受了她的打。 消息传到萧珩耳朵里,萧珩更加生气。 这说明,她性子半点没改,还是和从前一般。 原本,萧珩还打算在她产子时过去看看她,现在他根本不想再见她了。 她已经无药可救。 凛冬之际,蕫嫔夜半发动,产下一名女婴。 消息传到昭阳宫,萧珩反应平淡,只让内务府备一份贺礼,明早送去。 金华殿内,林贵妃却是放声大笑起来。 檀香不解,“娘娘,不是说这药必生皇子吗?” “傻瓜,这世上岂有这样的妙方?” 林贵妃道:“这药是提高怀孕的几率,至于生子生女,那是天意。蕫嫔辛苦筹谋一场,却只得了一个公主,真是老天助我。” 蕫嫔得知自己生了女儿,大恸,后引发大出血。 太医院的太医联手相保,才堪堪留住她一条命。 林贵妃第二天醒来得知,又是大喜。 “原以为她还能撑个一年半载,如此看来,她气数已尽,就是这两月的事了。” 蕫嫔的胎一直是于太医保的,因昨日大出血一事,李太医才得以近身。 他面色凝重,告诉萧珩:“皇上,蕫嫔她,大限将至了。” 萧珩脸色一变,“为何?” “蕫嫔孕期情绪不定,产时又大悲大痛,导致身子受损严重,故而……已再难将养。” 萧珩怔住,恍惚间,似是想到什么。 半晌后,他才问李太医,“她身子一向康健,早年,她难产都能保养回来,昨日之凶险远不及当年,为何会如此?” 李太医摇头,只道:“她自抑伤身,微臣也束手无策。” 萧珩去了趟桐华殿。 蕫嫔面容憔悴,尽显老态,她自知活不了多久了,不愿让萧珩见她如此。 所以,她避之不见。 隔着屏风和床帘,蕫嫔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幽泣道:“皇上不要再过来了,臣妾玉颜受损,无以面君。臣妾希望,皇上日后想起臣妾,是臣妾漂亮的样子,而不是现在难看憔悴的模样。” 萧珩停下步子。 “朕已下令,复了你的贵妃之位,你好好休养,待你好了,朕再来看你。” 蕫贵妃苦笑。 “臣妾不会再好了。” 她现在已经想清楚了,她是被林贵妃和叶良妃再度害了。 这一次,她无法再还击了。 萧珩皱眉。 离开时,金玉哭着跑过来,喊住萧珩。 她跪在萧珩面前,哭诉:“皇上,请皇上为我们娘娘做主!是林贵妃,害了我们娘娘!她那日散播消息,说有什么生子妙方。我们娘娘才会去偷,结果自从吃了那药,娘娘的身子一日差过一日。皇上不知道,娘娘如今面容可怖,身子受损,都是叫那药害的!” 萧珩一怔,竟有这样的事? “朕知道了。” “还有,奴婢敢以全家性命担保。玉魂消一事,绝不是我们娘娘做的!” 金玉连磕三个头才敢继续,“皇上宠爱宸妃娘娘,可那事,分明是宸妃自导自演,故意构陷……” “住口。” 萧珩脸色一变。 金玉死死咬住唇,“皇上今日就算打死奴婢,奴婢也要说真话。反正娘娘已经快没了,奴婢也不怕死。皇上,娘娘是被冤枉的,是宸妃……” “把她拖下去。” 萧珩吩咐。 金蝉已经死了,金玉是蕫贵妃唯一的陪嫁丫鬟,萧珩不打算打死她。 离开桐华殿,萧珩往金华殿而去。 蕫贵妃虽复了位,可幽禁的命令没解。 蕫贵妃知道金玉的事后,将人叫到跟前来训斥。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跑去跟皇上说此事的?” 金玉哭哭啼啼,“林贵妃和叶良妃害了娘娘,奴婢必须要让皇上给娘娘讨个公道!” “公道?哈哈哈……” 蕫贵妃冷笑,“这宫里哪有什么公道,只有成王败寇。你以为,跟皇上告发林贵妃,本宫就会高兴吗?你错了,若是林贵妃倒台,那皇后的位置,不就是方芷萝那个贱人的?到时候,宫里还有谁能辖制她?” 金玉一怔,慌乱道:“娘娘,奴婢错了……” “罢了。” 蕫贵妃闭上眼睛,“同样是害本宫,林贵妃做的,皇上便信了。宸妃做的,皇上就不信,还要罚你。皇上一颗心这么偏,这后宫的女人,不会容忍她的。本宫就在地下慢慢等,看谁先下来,与本宫作伴,哈哈哈……” 蕫贵妃痴狂得地笑着,吐出一口血来。 “娘娘……” …… 人之将死,总会安抚性地晋位冲喜。 林贵妃并不意外,也不在意。 直到萧珩气冲冲过来,质问她。 林贵妃微愣,很快定了的定神,解释说:“回皇上,那药是叶良妃给臣妾的。臣妾让人写下药方,是为了核实药性。后来药方丢了,臣妾就让人去找。可臣妾并不知道,蕫贵妃她居然暗地里派人偷了那张药方……请皇上明察,臣妾并无加害蕫贵妃之心啊!” 萧珩眯眼,“叶良妃?” “是。” 林贵妃道:“那生子秘方,是当日叶良妃所给。” 第163章 林贵妃一箭双雕 说到此处,林贵妃伤心拭泪。 “那时,叶良妃主动拉拢,说有一生子秘方,可助臣妾一举得男。臣妾久居深宫,多年无宠,故而动了心。” 萧珩脸色微微一怔,继而回忆起当年,叶良妃确实和林贵妃走得近。 而且,那时也是叶良妃暗示他,让他去了林贵妃宫里。 从前一向矜持、与世无争的林贵妃,那天罕见地在他面前袒露心底的脆弱不甘。萧珩于心不忍,才留下了。 那一晚后,林贵妃就遇喜,有了三皇子。 “同样的药,为何你吃了无事,蕫贵妃吃了却命不久矣?” 林贵妃唇角勾起薄凉的苦笑,幽怨地看着萧珩。 “皇上当真相信世间有如此灵丹妙药,既能助人一举有孕,还不伤身子?” 萧珩沉了脸。 “臣妾写下药方,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去宫外找了人查看药性。此药作用虽大,却是极其伤身。日后生下孩子,身子快速衰竭,久病不愈,伤及自身。可那时,臣妾并无别的选择。为了得到皇上的爱重,臣妾只能拼死一搏。既知晓了药性,臣妾便一直调理身子,这才堪堪保住了性命。” 说到此处,林贵妃的眼眸通红。 她忽然抬手,当着萧珩的面,一下子从脸上撕下一块“皮肉”来。 萧珩猝不及防,睁大了眼睛,震惊不已。 后来,他才定睛看了明白,那不是真的皮肉,而是仿真的皮肉,那一块东西撕扯下来后,林贵妃的脸颊快速地塌陷下去。藏在脂粉里头的苍老面容,与周围细腻的表皮形成强烈对比。 林贵妃颤抖着手,抚上自己的脸皮,走近萧珩,“皇上,您看看臣妾的脸。这都是那药留下的后遗症,臣妾如今的身子,已经垂垂老矣。这都是那药物所害……” 萧珩眉头皱紧,“你既知道那药伤害极大,又为何自损其身,冒这样的风险?” “皇上是觉得,臣妾自作自受么?” 林贵妃痴痴地苦笑,“是啊,在皇上眼中,臣妾已是妃位,又有皇子傍身,更有显赫家世,何必如此?可是皇上,臣妾这么做,都是为了皇上您。宫中久无皇子,臣妾知道皇上心里的郁结,所以,当叶良妃说,这药能一举得男,臣妾就算是豁出自身,也是要做的。” 萧珩看她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其实不是不知道,林贵妃一直爱慕他。 从前,他还是皇子时,欲结交林相。 林相虽欣赏他的才能,但却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做侧妃。 而彼时,林贵妃却对他一见钟情,饶做不了王妃,她也愿意。 林相执拗不过女儿的痴情,便做成了这桩婚事,此后林相彻底是他的阵营,全力扶持他夺位。 这些年,萧珩承认自己亏待了林贵妃。 她不争不抢的性子,也让他时常疏忽她。 故而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她仍是如此。 “臣妾知道,皇上从来不喜欢臣妾,也不喜欢三皇子。可若臣妾能给皇子再生下一个皇子,饶是死了,臣妾也能让皇上永远记住臣妾。只是,臣妾终究是没能如愿。皇上得上苍眷顾,连得四个皇子,臣妾的三皇子,皇上已经看不到了。如今,皇上的眼里,只有宸妃,和她的四皇子、六皇子……” “慧君……” 萧珩喉头有点堵,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是朕对不住你。” 林贵妃一顿,眼角滑过一滴清泪,“皇上已经很多年,没有喊过臣妾的名字了。臣妾以为,皇上已经不记得臣妾叫什么了……” 萧珩看着面前脂粉模糊、面庞斑驳的女人,不觉丑陋,只觉惭愧。 “所以,这药方是蕫贵妃自作聪明,反中了叶良妃的计谋?” “是。” 林贵妃苦笑,“叶良妃怕也是没想到,她能一箭双雕。” 萧珩抿紧薄唇,想到最后一次见叶良妃时,她声声泣诉自己的冤屈不甘,好似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自己愿意做的,而是不得已做的。 可实际上,这宫里得宠的、位分高的,哪个没遭过她的谋算? 她这个废后,如今还能苟活,实在是便宜她了。 萧珩脸色阴沉,离开了金华殿。 林贵妃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 萧珩一走,檀香忙将林贵妃搀扶起来。 檀香心疼地看着林贵妃脸上的狼藉,“娘娘,奴婢听说,蕫贵妃一直不愿意让皇上见到她的真容,说要在皇上心中留下最美好的样子。娘娘您在皇上跟前自揭疮疤,若是吓到了皇上,皇上日后见到娘娘,都记得今天这幕怎么办?” 林贵妃冷笑,“她是人之将死,本宫的路还很长。本宫如今无宠无爱,只能博得皇上的同情怜悯。你不懂,咱们这位皇上看似冷漠,实际上比谁都重情。今日之事,本宫就是要让他牢牢记住,他欠本宫多少,本宫为了他,又付出了多少。” 林贵妃坐在镜子前,让宫女给自己重新梳妆打扮。 她冷静地看着镜子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蕫贵妃要死了,叶良妃也活不了了。 今日之后,这后宫,无人能同她争夺。 她红唇勾起阴冷的笑。 这时,白果进来,拿来一封信。 林贵妃细细读完,脸上的笑容更张扬明媚。 她将信随手丢进一旁的炭炉里,烧掉了。 之后,林贵妃回了寝殿歇息。 白果去外头,喊了个小太监进来换炉火。 小叶子进来,把殿内的炭火拿出去处理。 倒炭灰时,他忽然瞥见了几个字,脸色惊变。 …… 几日之后,萧珩查清楚了药方的事。 确实是叶良妃给林贵妃的,蕫贵妃后来买通了林贵妃宫里的宫女,偷了药方私下配药,害了自己。 故而,她才会在用了生子秘方,却生下公主后,大悲大痛,引发出血。 萧珩沉着脸,唤来于太医。 之后,承明台再无太医过去把脉送药。 叶良妃死在了第二年春天,以妃位仪制下葬,葬入妃陵。 同年冬天,蕫贵妃病逝,谥号荣熙,以贵妃仪制下葬,葬入皇陵。 第164章 方凌云一朝醒悟 春闱结束,中试名单也很快出来了。 本次春闱,方凌云发挥出色,一甲折桂。 殿试时,萧珩钦点他为第三名探花郎。 此次春闱的状元,亦是个少年郎,年仅22岁。 第二名榜眼,则是个43岁的,考了多次终于考中进士的江南才子。 尚修尧中了三甲11名。 只是,因方凌云做了探花郎,方芷茵的身份跟着水涨船高,尚家心里却是十分没底。 而方芷茵如今还在宫里,尚家只能干着急。 萧珩给了方凌云户部员外郎的官职。 同时,萧珩让他进宫,和方芷萝见了一面。 “微臣参见宸妃娘娘。” 方凌云行礼。 “起来吧。” 方芷萝看着面前的少年。 英姿勃发,少年意气,五官端正俊逸,身材挺拔修长,这样的男儿,如今在京城不知多少贵族小姐追捧。 可偏偏,方凌云一颗心系在百花公主身上,这些时日,因着这事,两人关系还闹僵了许多。 “你如今圣眷正浓,好不容易金榜题名,得以施展胸中抱负,却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这一切吗?” 方凌云抿着唇,少年坚定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长姐,她不是南越的百花公主,她是我的阿音。” 南音是百花公主的名字,只是知道的人不多。 方芷萝却道:“凌云,你情窦初开,长姐理解你的执着和承诺。你想护着自己心爱的人,想和心爱的人长厢厮守,这都没错。可是,你知道她为什么会逃出皇宫吗?” “知道。” “所以你觉得,是你改变了她,你们之间的爱情,让她放下仇恨,甘愿做大夏人的妻子?” 方凌云眉头轻轻蹙起,“长姐,她如今已经失去了百花公主的身份,倘若我把她交给皇上,她要么死,要么被囚困一生。我做不到。” 方芷萝喝着茶,淡淡道:“凌云,你对她一片赤诚,那她呢?” “她自然也是爱我的。” 方凌云十分坚定。 方芷萝摇摇头,无奈地笑笑。 她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单纯。 不过,这也不怪他,他年纪还小,又是初次春心萌动,难免被人蒙蔽双眼。 “她当日能从皇宫逃出去,就很让人费解。后来,又那么巧的,她遇到了你,和你快速生情,让你对他情根深种。一个话本里描写她爱上敌国皇帝都无法忍受的、高傲如斯的公主,又如何会自低头颅,甘愿窝藏在角落里,同一个大夏男子私定终身?难道,她逃出宫,是为了爱情?凌云,长姐不想泼你冷水,但,有些事情,长姐这个局外人,比你看得清楚。” 方芷萝道:“如今咱们姐弟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曾想过,自己的任性,会给长姐,给方家,带来什么?” 方凌云脸色恍惚了片刻,心里一根弦开始动摇。 “银屏,把人带进来吧。” 说话间,银屏带着一个姿容秀美的小太监进来了。 “奴才参见宸妃娘娘。” 方凌云看着那人,初见只觉眼熟,后来,对方看向了他,冲他淡淡一笑,“方大人,多年不见,您可还记得奴才?” 方凌云一怔,“叶三哥?” 当初和方芷萝一道进宫的,隔壁家的兄长。 多年不见,两人都长大了,有了很大变化。 小叶子苦涩一笑,只道:“方大人,折煞奴才了。” 同样的出身境遇,如今,他们姐弟俩,一个是宠冠六宫的宸妃娘娘,一个是新科探花郎。 而他,仍只是金华殿的底层小太监。 “现在只有我们三人在,没有外人。你不必拘束,不管如今如何,我们三人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这份情义不变。” 当初,方芷萝做了后妃,讨了银屏到自己宫里。 可小叶子不同,小叶子在林贵妃那儿,方芷萝位份低,哪里敢去妃位娘娘那儿要人? 何况,林贵妃素有贤名,对下人也好,方芷萝后来便也没有想过,要把小叶子弄过来。 不曾想,年前,小叶子来找她,告诉了她一件事情。 因着不想打扰方凌云的春闱,她一直没告诉他。 直到春闱结束,方芷萝才把方凌云叫进宫,同他仔细说清楚原委。 “那日,小叶子来找我,告诉我,他在林贵妃宫内的炭盆里,发现了烧毁的信件。上面,有你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此事透着蹊跷,小叶子便寻了个时机,偷偷告诉了方芷萝。 方芷萝一下意识到什么,派人盯着方府,果然很快,她就觉察出了端倪。 是百花公主,私下里和林贵妃书信往来。 “林贵妃此人心思极深,之前很多事情,我都觉得蹊跷。那时,我自顾不暇,便没去深想。可现在,蕫贵妃病重、叶良妃死了。宫里,唯一能威胁到她地位的人,就是我。” 方芷萝道:“林家小辈里,没有出息的。可凌云你,却一举中第。皇上爱重方家,日后你的前程一定不可估量。故而,林贵妃不会由着你,带着方家兴盛,给我助力。我不知道她和百花公主达成了什么交易,但那一定是冲着你,冲着方家去的。凌云,现在,你还觉得,你和百花公主之间是真爱吗?” 方凌云脸色煞白,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 他不敢相信,却也知道,方芷萝不会骗他。 方芷萝为了让他彻底死心,把残存的书信,拿给他看。 那确实是百花公主的字迹。 她大夏文写的不好,她的字,还是他一笔一画教的。 他绝不会认错。 良久之后,方凌云喉头哽咽,“长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 方芷萝眯起眼睛,“是我们该怎么做。” 方凌云看着她,眼瞳闪烁。 “凌云,后宫的争斗,不逊色于前朝。你入仕前,通过此事,长长见识也好。” 方芷萝说完,继续慢条斯理地喝茶。 “原本,我只想安安生生地在后宫度日。既然林贵妃算计到我们头上了,那么,就一定要回击。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是。” 方凌云眼睛里没了神采,“长姐,日后,我不会再这样感情用事了。我的婚事,也由长姐来做主。” 第165章 方芷茵少女心碎 方芷萝摆了摆头,“不,凌云,长姐还是希望你能自己挑选未来的妻子。那是要与你携手共度一生的人,长姐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你不过吃了一次感情的苦头,没必要因噎废食。长姐提方家的荣辱兴衰,不是给你压力,是希望你日后做人做事,都要谨慎为之。尤其日后在官场,更是如此。” 方凌云点头,作揖道:“是,长姐,凌云受教了。” “至于你的婚事。” 方芷萝顿了顿,“因为长公主的缘故,也确实拖不得了。此事上,我自有谋算,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是,凌云知晓其中利害,一切听长姐吩咐。” 方凌云离开了昭阳宫。 方凌云的事情解决了,不料几日后,尚家那边却出了岔子。 尚修尧中进士后,沈若薇更缠着他不放。 一日,尚修尧和友人相约泛舟,沈若薇忽然出现。 尚家和沈家虽然已经达成和解,可沈若薇不甘心,她同尚修尧在船上发生争执。 之后,沈若薇一时不慎,跌入湖中。 尚修尧虽恼怒于她,可到底做不到见死不救。 然则,他将沈若薇救上岸后,沈若薇却趁机大喊大叫,吸引了周遭人的注意。 这事后来流传出去,就成了两人私下幽会,沈若薇落水湿身,尚修尧相救,两人言行逾矩。 事情越闹越大,沈家就找上门,跟尚家要说法。 后来,两家为了名声着想,只好定了亲。 尚修尧和方芷茵的婚事彻底黄了。 方芷茵知道后,难过了好久。 方芷萝安慰她,“罢了,事已至此,你也想开些。” “长姐……” 方芷茵抽抽噎噎,“是不是我冷了他太久,他以为我不喜欢他了,才和沈小姐成婚的?” “傻丫头,他们二人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若是不成婚,日后沈小姐就再难嫁人。尚修尧不管愿不愿意,此事也由不得他了。” 方芷茵哭得更伤心了。 “这世上的好儿郎多的是,哭什么?” “可我只喜欢尚公子……” “你才见了几个男人,就非他不可了?” 方芷萝叹气。 怎么她的弟弟妹妹,一个比一个的恋爱脑。 “要我说,那新科状元,年少有为,风度翩翩,就很不错。” 新科状元裴瑾,字子玉,农户出身,家中只一个老母亲,关系简单。 如今,京城多少权贵拉拢这位状元郎,若是再晚些,只怕人家的亲事就要定下了。 方芷茵哭泣的动作一顿,仍是摇头,“任何人都比不上尚公子……” 方芷萝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算了,刚失恋是要缓一会儿的。 方芷茵没见过裴子玉,方芷萝却是很欣赏他。 所以,她打算私底下接触一下此人,给她妹妹留着。 晚上,方芷萝就跟萧珩说起了这事。 萧珩跟她说起了另一桩趣事。 裴子玉当初在京城某酒楼做工,借住温书,一次无意的机会,遇到了怀玉郡主。 他对郡主一见钟情,还赋诗一首,献给郡主。 没见着人之前,郡主还挺惊喜,觉得此人文采不俗,得其爱慕亦是荣幸。 结果见到了人,她见裴子玉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一下子拉下了脸。 尤其是同行的贵女,闻言还打趣她: “他叫子玉,你是怀玉,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 和一个衣着破烂不堪的人般配,郡主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当即就变了脸,大骂裴子玉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裴子玉没想到看似清冷美丽的怀玉郡主,却是一个以貌取人的粗鄙之人,当下也变了脸,说自己终有一日,会金榜题名。 郡主闻言更是不屑,嘲讽一番后,和小姐妹离开了酒楼。 结果,裴子玉不仅金榜题名,还中了状元。 “大抵是怀玉的事情,让他受了伤害。故而,如今京城的权贵要嫁女给他,他都拒绝了。” 萧珩道:“裴瑾其人,秉直刚正,越是高官结交,他越是谨慎。让他娶宸妃的妹妹,他怕是万万不敢的。” 方芷萝听了这样的话,却是坚定裴子玉是个可靠之人。 “那怕什么,只要芷茵喜欢,我自有办法的。” 萧珩搂她入怀,“这倒是,这天下就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方芷萝却从此话中,听出些别的意味来。 她仰头看着萧珩。 此时,叶良妃已死,蕫贵妃也在旦夕之间。 四公主,封号昭云公主,如今养在闻淑妃那儿。 “皇上。” 方芷萝道:“臣妾听说,蕫贵妃的宫人们传出流言,说当初臣妾中毒一事,是自导自演,诬陷于她。” 其实,方芷萝隐约觉得,萧珩是信了这些说法的。 因为,他若是丝毫不怀疑她,早该主动告诉她这些事情。而不是让方芷萝从流言中,才得知自己被诬陷。 “事情已经过去了。” 萧珩道:“她作恶多端,如今也是自己的报应。” 方芷萝唇角放平。 萧珩果然怀疑她。 没办法,她早已在他面前透了底,他是知道她的能耐的。 她连楚王和太后都能弄死,别说是一个小小的蕫贵妃了。 “皇上怀疑臣妾?” 方芷萝直接问他。 萧珩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凝视了会儿,喉头滚了滚,才道,“朕信你。” 不,他只是选择相信她。 或者说,哪怕真是她做的,他也不在意。 可事情不该如此发展。 方芷萝面对着萧珩,仰头看着他,很是认真地道:“皇上,皇上若是想让臣妾一直陪着您,白头到老。那么,我们之间就不该有任何嫌隙。臣妾没有做过,就是没有。臣妾有很多方法可以报复蕫贵妃,可臣妾答应了皇上,就不会主动对她下手。” 萧珩的眼眸忽然一片黯然苍凉。 方芷萝读不懂他这样的情绪。 半晌,他抱住她,嗓音温柔而低沉:“朕知道了。” 方芷萝依偎在他怀里,不禁想到了林贵妃。 此人心机深沉,又深藏不露,真是一个高手。 她不仅间接害死叶良妃,又害了蕫贵妃,还让萧珩对她生了罅隙。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第166章 踏青偶遇修罗场 自方凌云入宫见了方芷萝后,百花公主就发现他哪里变了。 他虽仍是和从前一样,待她温和风度,可看她的眼神,却总隔着什么,叫人看不透。 她故意试探,问他何时同自己成婚。 方凌云推托自己刚入仕,应酬交际多,得忙过这一阵子,才能考虑他们的婚事。 听了这样的话,百花公主心里的想法更坚定了。 这男人,要么移情别恋了,要么,就是觉察到了什么。 总之,不是好兆头。 故而,百花公主去信给了林贵妃。 信在途中被拦截,誊抄了一份送到昭阳宫。 林贵妃给百花公主的回信,也以同样的方式,辗转到了方芷萝手中。 她脸色蓦地一沉。 这两个都是聪明人,一个心志坚定,一个运筹帷幄,不好对付。 百花公主将林贵妃的回信仔仔细细看了许多遍,这时恰好方凌云进来,她慌忙把信件藏起来。 方凌云静静看着她,只当没看见,问她:“明日天气不错,我们去郊外踏青吧?” “好。” 她应下,朝他走去,见他要走了,一下子拉住他的袖子。 “凌云,我听说长公主要把怀玉郡主嫁给你,你,是不是因为她,所以才迟迟不愿和我成亲?” 方凌云看着她,朝她走近,拉起她的手。 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个成色一般的镯子,与她如今身上佩戴的首饰,格格不入。 方凌云送了她很多京城时兴的珠宝首饰,这个镯子,是他科考前送她的。 那日,他说;“等我金榜题名,一定娶你为妻。” 然后,他把镯子套在她手上。 当时,百花公主就觉得奇怪,他对她一向舍得,怎么会送这样一个普通的物件给她呢? 后来,方夫人告诉她,这个镯子,是她的嫁妆,要留给未来儿媳妇的。 方凌云送给了她,就是从心底里认可了她是他的妻子。 方凌云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镯子,淡淡道:“我不会和怀玉郡主成亲的。我心里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百花公主看不到他的眼睛,故而无从判断他说这话时的真心。 第二日,用过早膳后,百花公主,便跟着方凌云出门踏青。 丫鬟搀扶她上车,趁机在她手里塞了一张字条。 她到了车里打开,上面写着几个字: 诱其入林劫杀 百花公主心口一怔。 昨日林贵妃给她的回信里,便告诉她,方凌云恐怕已经知道了一切,计划生变,他的命留不得了。 百花公主紧紧攥着字条。 她和林贵妃原定的计划,是让方凌云对她情根深种,到御前请皇上赐婚,继而她趁机弑君。 如此,方家一门彻底完蛋,而她也报了仇。 可事到如今,这么些天的相处,方家人对她的好,方凌云对她的好,让她心生动摇,不忍为之。 车子忽然颠簸了一下,百花公主也一下子回过神。 然后,她便摸到了自己脸上淌下来的眼泪。 她掀开车帘,看了看外头的日光。 这样灿烂明媚的阳光,照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的心重重地往下一沉,闭上眼睛,下定了决心。 到了郊外空地,不曾想,却撞见了怀玉郡主。 “参见郡主殿下。” 方凌云行礼,眉头轻蹙。 她怎么会在这里? 怀玉郡主上下打量他,又移开视线,注视着一旁的百花公主。 “你就是为了这么个贱奴,拒绝了本郡主?” 怀玉郡主自小心高气傲,从来只有她拒绝别人的份儿,还没有人,敢如此轻视她。 原本,她对于这个方凌云就没什么好感。 她可是皇室贵女,这方家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仗着宸妃一时受宠,这一家子的泥腿子,才飞黄腾达。 可即便如此,骨子里,还是上不了台面——这一点,此前的诗会上,她就已经见识过方芷茵的才疏学浅。 除了美貌,空无一物,绣花枕头一个。 故而,饶是长公主竭力劝说,怀玉对这个方凌云,也是一点兴趣都无的。 直到,他忽然摇身一变,成了新科探花郎。 怀玉郡主这才开始留意他。 两人没有正式见过,不过,怀玉却是在酒楼之上,远远瞥见过坐在高头大马上,春风得意的探花郎。 英俊斯文,风度翩翩,引得当时街上无数少女追捧。 怀玉郡主托着下巴,娇俏一笑,说了句有趣。 哪里晓得,这个方凌云,居然如此不识时务,还拒绝她? 拒绝就算了,竟还是为了一个贱奴,拒绝了她金尊玉贵的郡主。 所以,打听到他们今日出门游玩,怀玉郡主便跟了过来。 她倒要好好看看,这个方凌云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百花公主也没想到,这个怀玉郡主会忽然出现。 不过,她是大夏皇帝的外甥女,也是皇室的人,她也该死。 “郡主,请你慎言。” “呵……” 怀玉郡主轻蔑一笑,“难道我说错了?方凌云,这个女人来路不明,她的户籍如今都不知在何处。只要我去官府报官,她立马就能被抓起来,到时候……” “郡主。” 方凌云打断她,流露出几分不耐烦,“您到底要做什么?” 他的态度,刺痛了怀玉郡主。 原来这个人还真的是半点都瞧不上她。 他面上的恭谨也是装的,实际上连多和她说两句话都没耐心。 “踏青啊。” 怀玉郡主撇撇嘴,“怎么这儿只许你们来,不许我来?” “那不打扰郡主雅兴了,告辞。” 话落,方凌云作揖离开。 怀玉郡主僵在原地,看着离开的二人背影,半晌没反应过来。 “你看到没?” 她问一旁的婢女,“这个男人也太放肆了,居然这样对我!” 婢女怯声,“郡主,那我们还跟上去吗?” 怀玉郡主鼓着腮帮,气得直甩袖子。 发了顿脾气后,她还是跟了过去。 只不过,是偷偷跟在后面,躲在大树后面悄悄观察。 婢女忍不住问:“郡主,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怀玉郡主冷哼,“有什么不好的?他们孤男寡女,光天化日之下结伴同行,成何体统?本郡主不过是路过,看看而已。” “……” 第167章 百花公主挡毒箭 两人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换做平时,面对此情此景,两人必会赋诗吟句。 可此时,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沐浴着暖阳,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有鱼儿跳跃。 许久的沉默之后,正当百花公主盘算着要开口,引导他往树林里去,方凌云开了腔。 “我知道你不喜欢大夏,当日你被困皇宫,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知道,你想回家。” 百花公主愣住。 她对上方凌云幽邃的眸,仿佛被人窥探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过了会儿,她才露出苦笑,说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阿音。” 他唤她的名字,字字认真,“我知道你并不想嫁给我。” 她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 这些天的变化,都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 “我爱你,所以我懂你,我不怪你的欺瞒蒙骗。” 方凌云说:“如果你信我的话,我会安排人,送你离开大夏。” 百花公主总算是承受不住,嗤笑一声,变了脸,“离开大夏?南越已经亡国了,我的父皇母后,我的家人朋友,全都死在了大夏皇帝的刀下。我还能去哪里?” 若不是林贵妃告知她,她还傻傻地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的亲人还在,以为只要自己乖乖听话,他们就会好好活着。 可是,这从头到尾都是谎言。 她被萧珩骗了。 所谓的交易,根本不存在。 他灭了她的国家,杀了她的亲人,还要囚困她,利用她收服南越的子民,为大夏国运祈福。 萧珩,真是好狠毒的一个人。 如今,支撑她活着的唯一信念,就是报仇。 她要杀了萧珩,为她的家人报仇。 “你会死的。” “可我现在活着,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百花公主站起来,看着他,冷冷道:“方凌云,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在骗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你么?” 忽然,她环顾四周,警惕地看着他,“还是说,你今日埋伏了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从石头上站起来,垂眸看着与他相伴多日的女人。 如果,她不是百花公主,该有多好。 “我不会杀你。” 方凌云说:“阿音,从你逃离皇宫的那一刻,你就成了别人的棋子。皇上当初既然与你达成交易,那么,南越皇室,至少会有一个人活着。你若死了,那个牵绊你的棋子,也会死。” 百花公主怔住,继而她想到什么,喃喃:“母后……” 萧珩不会留男丁,而她是南越唯一的公主。 同时,与她感情最深,牵绊最深的,也最不会影响大夏统治的皇室成员,就是南越王后。 “是。你的母后还活着,但你若是死了,她也会死。” “那她在哪儿?” 百花公主激动起来,拉着他的袖子质问,“你告诉我,我母后在哪儿?!” 方凌云看着她通红的眼眸,正欲说什么,忽然,不远处射来一支利箭。 “小心—— ” 方凌云眼疾手快,拉着她躲到一旁。 越来越多的利箭朝他们飞射过来。 百花公主心脏扑通。 他们不是埋伏在树林里吗?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而且,刚刚那支箭,还是冲着她去的。 她唇角牵起苦笑。 虽然知道林贵妃是利用自己,可她以为,至少她们是各得其所。 可如今计划失败,林贵妃为了坐实方家和南越遗部勾结,要让她一起死。 证据是可以捏造的。 只有死人,不会为自己辩解。 他们的尸体被发现后,林贵妃想做什么文章,都由她心意。 一行黑衣人从树林里窜出,朝着他们二人直奔过来。 方凌云一介书生,自然不会武功。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之时,忽然来了一群正规军装扮的守卫,同他们厮打起来。 是皇家守卫军,看来,怀玉郡主还没走。 方凌云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怀玉郡主今日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 而方芷萝让他约百花公主去郊外,正是给了林贵妃下手的机会。 林贵妃,也果然如方芷萝所料,很聪明地意识到了方凌云已识破百花公主的伪装。 故而,林贵妃必定会趁机下手。 方芷萝让人把消息传到怀玉郡主那里,郡主果然来了,也正好成为证人,目睹他们二人被刺杀。 到时,就算有什么方家和南越旧皇室勾结的证据,也有郡主作证。 更重要的是,怀玉郡主牵扯其中,又会让爱女如命的长公主,掺和进来。 水搅得越浑,林贵妃的计谋就越无法得逞。 黑衣人不敌守卫军,很快被擒杀。 “留活口——” 方凌云见场面控制得差不多了,跳出来道。 怀玉郡主傲娇地扬起头颅,吩咐:“留一个活口吧。” 说罢,她走到方凌云跟前,说:“方凌云,今日要不是本郡主在,你这条小命就完了!” 方凌云行礼作揖,“多谢郡主相救,来日凌云一定相报。” 同方才的不耐烦相比,他现在的态度算得上十分谦卑和善了。 怀玉郡主双手环抱,满足又得意。 “好啊,那你跟那个女人撇清关系,入赘郡主府。” “……” 方凌云表情凝滞,也是没想到怀玉郡主这么直接。 见他沉默不搭话,怀玉郡主不高兴了,“怎么,你们读书人不常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本郡主要什么有什么,你除了把自己抵给我,还能如何报答?” “我……” “方凌云,你要是……” “啊——” 他们二人说话的功夫,忽然,被禁锢住双手的黑衣人,趁机对着方凌云,发射了一支袖箭。 百花公主想也没想的,上前去挡。 “阿音……” 方凌云转身,见状睁大眼眸,连忙将摇摇欲坠的人抱在怀里。 怀玉郡主说了一半的话卡住,睁大了眼睛,呆住。 “有没有大夫?!” 他着急忙慌,冲着怀玉郡主喊。 怀玉郡主摆摆手,让随行的大夫,给她看了看。 大夫拔出袖箭,看到箭矢上黑乎乎的药汁,当即摆头,说:“这上面涂了鸩毒,又直中胸口,她已经活不成了。” 闻言,方凌云脸色煞白。 “阿音……” 第168章 怀玉郡主追凌云 毒箭直中心口,毒素迅速在体内蔓延。 她的视线越发模糊起来,面前男人的脸,也越来越看不清。 “你为什么这么傻?” 方凌云双眸通红,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眼泪滑落。 说好的是骗他,说好的是算计他,她为什么还要替他挡箭? “我……不欠你的了……” 她气息微弱,有气无力地努力吐出字来。 刚刚,方凌云拉了她一把,救了她一次。 现在,她替他挡了箭,还给他了。 “凌云……” 她的喉头越发堵塞,艰难地发出最后的音节,“我……母……ou……” 方凌云知道她要说什么,握住她的手,告诉她:“我会帮你找到你母后的,我会让她好好活着,不会告诉她你去世的消息……” 说到最后,方凌云的声音颤抖,音节破碎。 他知道她利用他,要害整个方家后,对她由爱转恨。 可此刻,她却为他而死,方凌云的心情格外复杂。 百花公主最后看了眼刺目的阳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身子越来越轻盈,好像回到了过去在南越的日子。 父皇和母后,在对她微笑。 “阿音…… ” 方凌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他甚至来不及问一句,她对他到底有没有过真心…… 怀玉郡主在一旁看着,秀眉皱紧,心里五味杂陈。 …… 方凌云郊外遇袭的事情,很快传到宫中。 方芷萝没想到的是,百花公主就这么死了。 当然,更想不到的人,是林贵妃。 这个蠢货,居然是替方凌云挡箭死的。 如今她死了,方凌云却活着,她连掣肘他的棋子都没有了。 而且,林贵妃现在怀疑,方芷萝已经知道了她和百花公主的勾结。 不然,怀玉郡主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 这一切,就像是有人在背后安排,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有方芷萝。 她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事后,怀玉郡主才知道死的人是百花公主。 长公主复盘了下整件事情,觉得事有蹊跷。 “今日的刺杀,是冲着他们二人去的。或者说,这一切,都是冲着方凌云去的。他才刚入仕,前朝得罪不了什么人,那么,就是后宫的人。” 长公主很快锁定了目标,冷笑一声,“林贵妃也太心急了点。宫里高位妃嫔连番出事,难道,她就不怕树大招风,反招惹是非么?” 装了这么多年的好人,她这面具,总算也是戴不下去了。 长公主看向一旁发呆愣神的女儿,问:“你今日见到了方凌云,觉得他如何? ” 怀玉郡主回神,嘴硬道:“一般般吧,勉强还能配得上我。” 说罢,她简单地将今日两人说的话,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皱眉,“你让他入赘?” 怀玉郡主道:“我可是郡主,难道要我嫁去方家,跟那群凡夫俗子一个屋檐下生活吗?” 一想到她未来的公婆是不识大字的农户,她就觉得别扭。 她看上的只是方凌云,她可不想嫁给他那一大家子人。 “胡闹。” 长公主道:“他是新科探花郎,少年成才,英俊不凡,姐姐又是皇宫独大的宠妃。日后,他若是封侯拜相,宸妃连皇后都坐得,难道,要让堂堂国舅爷,入赘你一个区区郡主?” 怀玉郡主脸色一变,“我……” “怀玉,如今你祖母已经去世了。叶家不比从前,你切不可如此高傲自大。” 长公主道:“你若是喜欢他,便同寻常女儿家一般亲近他,你越是这样,只会把他推的越来越远。现在百花公主已经死了,你的机会,也来了,你不可再错过。” 怀玉郡主咬着唇瓣,嘟嘟囔囔:“知道了。” …… 百花公主死后,萧珩才知道,她竟然一直藏在方家。 “皇上,这件事情,臣妾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同您说。” 方芷萝心虚地叹气。 之前她还口口声声跟萧珩说,他们之间应该坦诚相对。 结果,这么大的事情,她却一直瞒着他。 “臣妾知道的时候,凌云和百花公主已经生了情。后来,臣妾觉得此事蹊跷,便暗中调查。才知道,百花公主是蓄意接近凌云,目的就是通过凌云,向皇上复仇。到时,方家也就洗不脱弑君从犯的罪名……” 萧珩听着听着,眉头皱起来。 “所以当日,确实是有人助她逃出皇宫?” “是。” 方芷萝没言明,但她相信,萧珩已经猜到了。 “皇上怪臣妾吗?” 方芷萝道:“因为事涉方家,臣妾才引而不发。后来,凌云也从中醒悟,同她划清了界限……” 方芷萝越说越心虚。 百花公主为方凌云挡箭而死,这足以证明他们之间情谊不一般。 更别说,这几日方凌云悲痛欲绝,告假三日。 帝王的疑心是最重的。 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很容易让萧珩对她,对凌云,失去信任。 萧珩沉默了片刻,才道:“他的亲事,该定下来了。” “是。” 方芷萝点头,“皇上可有中意的女子?” “让他自己选吧。三月之内,给朕一个交代。” “是。” …… 这些时日,怀玉郡主开始频繁地接触方凌云。 方凌云有点烦她,可每次他要发作,她便拿出“救命之恩”要挟,让他无法对她做出什么来。 这日,怀玉郡主得知方凌云在酒楼会友,便跟过来。 结果在席上,她遇到了一个熟人——裴子玉。 裴子玉正举杯赋诗呢,一看到怀玉郡主,脸色都暗了。 “这不是金尊玉贵的怀玉郡主么,怎么也会来酒楼瓦舍这般污浊之地?” 裴子玉这厮明面讽刺,怀玉郡主气得咬牙切齿,可还是要秉持着风度。 “你谁啊?” “……” 三个字,让裴子玉当场破防。 他耿耿于怀当日被羞辱之事,结果人家根本不记得他了? 气得裴子玉恼红了脸,下不来台。 怀玉郡主直接在方凌云身侧坐下。 方凌云:…… “郡主。” 他淡淡道:“这里都是男儿,你一个闺阁女子,不宜在此抛头露面。”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都是爹生妈养,为何你们能饮酒赋诗,我却不能?” 说罢,她当场浮一大白,惊呆众人。 之后,她接着刚刚裴子玉被打断的诗词,对了两句。 裴子玉惊奇,拍手,“妙。” 第169章 方凌云心死大婚 方凌云也没想到,怀玉郡主看似孤傲不凡,却有如此才华。 不过,此时百花公主新殇,他兴致缺缺,甚至由此想起了当初他们在一起谈论诗词歌赋的日子。 他一个劲儿喝酒,饶是怀玉郡主今日大放异彩,让酒桌许多才子倾慕敬佩不已,他一颗心却是游离在外,并没看她。 喝到最后,怀玉郡主醉了,裴子玉也醉了。 两人甚至一酒泯恩仇,互相夸赞对方诗词好。 怀玉郡主醉的迷糊了,还一反常态,跟他道歉。 她打了一个酒嗝,“我父亲早逝,母亲虽然是长公主,可和皇上关系不好。我们母女俩,如今只是堪堪维持着一个皇室的体面。可实际上,我这个郡主当得,还不如京城那些世家大族的贵女。她们笑话我,和一介布衣般配,我心里自然不高兴,只能把气撒在你头上……” “理解理解。” 裴子玉道:“那日,是我醉酒唐突,冒犯了殿下。” 怀玉郡主喝着酒,眼圈红红的,“反正,我一定要嫁一个顶好顶好的人,让她们所有人都看看,我怀玉郡主,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儿郎……” 说完,她一头栽倒在桌上。 方凌云瞥了她一眼,吩咐一旁的婢女,“送郡主回府吧。” 怀玉郡主被婢女搀扶离开。 酒席也差不多散了。 外头,方府的马车过来了。 车帘掀开,下来一个粉雕玉琢、精致明艳的粉衣少女。 “二哥。” 方芷茵奔向他,扶起步伐不稳的方凌云,闻到他满身酒气后,皱起了眉头,“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仙女……” 裴子玉一下子酒醒,晃了晃脑袋,呆呆地看着方芷茵。 方芷茵闻言转脸看他,见他这副醉汉的样子就不喜,“你是谁?” 他还恭敬地作了个揖,“在下裴瑾,字子玉。” 方芷茵皱皱鼻子。 他就是裴子玉? 长的还行,可这轻浮浪荡的样子,她是半点没看出来正直在哪里。 又想到他当初,见怀玉郡主貌美,就赋诗表白。 现在,又当街痴痴喊她仙女,简直就是个好色之徒嘛! 方芷茵摆头,心想,她绝不嫁这样一个人。 翌日裴子玉酒醒,才知道自己昨日遇到的是方凌云的妹妹,方芷茵。 他一拍脑门,懊恼喝酒误事。 还好人家姑娘不曾与他计较,否则,他实在是太过唐突。 与此同时,方芷茵进宫和方芷萝吐槽裴子玉。 “长姐,我不嫁这样的人。他就单纯喜欢美丽的皮囊,日后遇到好看的,也是这样一副被吸了魂的样子,别人一勾就勾走了。” 方芷萝点点头,“说的有道理,那再看看吧。” 后来,裴子玉才知道那一日的见面,让方芷茵对他失望至极。 而在此之前,宸妃甚至主动希望与他结亲。 他又是一阵懊悔,当即决定,日后再也不碰酒了。 上次给怀玉郡主写诗表白,也是酒后冲动。 酒这东西,实在误人。 …… 经过一段时间的抉择,最终,方凌云和李相的侄女李嫣定了亲。 怀玉郡主知道后,跑去方府找他,饶是她竭力控制情绪,眼睛还是没忍住红了。 这些时日,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方凌云,可方凌云,却是随便在茶会上定下了李嫣。 他同李嫣,在此之前,甚至从没见过。 而这个李嫣,出身、才貌,样样不如她,怀玉郡主忿忿不平,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方凌云无奈,叹气道:“抱歉,郡主,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为何?” “因为你是长公主的女儿。” “长公主的女儿怎么了?你姐姐还是宸妃呢!” 平阳侯、太后,叶良妃都已去世,皇上又打压叶家,如今的长公主也只是有名无实。 怀玉郡主当时没理解这话的意思,后来她回到家中,忽然想起,才惊觉他的意思。 原来从始至终,他根本就没考虑过她。 怀玉郡主放下酒盏,眼角滑过清泪。 “因为我是怀玉郡主,身上流着叶家的血。所以,连我的喜欢在他眼里,也只是阴谋算计……” “郡主……” 婢女不忍心看到她这样自怨自艾,劝她停杯。 “您是郡主,这京城多少男子倾慕于你,这方凌云是他自己没福气……” “呵,郡主,我这个郡主,当得有什么滋味……” …… 方凌云和李嫣的婚礼上,裴子玉再度遇到了方芷茵。 他忙上前赔罪。 说了半天后,方芷茵皱着眉头,看着面前长身如玉的男人,“你是谁?” 裴子玉:…… 他是长得很容易让人忽略么? “在下裴子玉。” 方芷茵微讶,这裴子玉醉酒前后,还真是完全两个人。 那天,他双颊坨红,眼睛迷离,傻兮兮地盯着她笑,看着就不像是好人。 没想到正常状态下,他还挺端庄斯文。 只是,第一印象太重要了,方芷茵在心里早就给他判了死刑。 故而,她哼哼两声,转身就走。 裴子玉挠头,这是什么意思?原谅还是不原谅? 不远处,方芷萝瞧着裴子玉追着方芷茵跑,皱起眉头。 别说是她了,今日出场的许多命妇贵女,也觉得惊奇。 之前这裴子玉见着姑娘们都躲着走,倒是第一次见他追着姑娘走。 “我说之前怎么看不上我家姑娘呢,原来是眼高于顶,看上宸妃的妹妹了。” “就是,就这还摆什么清高架子。我们侯府的嫡姑娘还委屈了他不成?” “方大人和李相结了亲,裴状元又要娶方二小姐,如今的方家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 方凌云成婚后不久,长公主进宫,见了方芷萝。 方芷萝知道,这件事情定是会得罪她,只是她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得罪长公主,总比得罪皇帝好。 “宸妃娘娘真是好手段,你弟弟同南越公主来往勾结,你利用我女儿,撇清了干系。现在,他随随便便娶了一个女人,让我的女儿成为满京城的笑柄。” “怀玉郡主才貌双全,京城喜欢她的儿郎多的是。长公主何必妄自菲薄。” “宸妃。” 长公主彻底和方芷萝撕破脸,“你等着瞧。今日之辱,来日我必定让你偿还。” 说罢,长公主气冲冲地离开了昭阳宫。 第170章 董贵妃妹妹进宫 长公主出昭阳宫没一会儿,遇到了林贵妃宫里的人。 林贵妃,邀请长公主到金华殿一叙。 长公主没等白果把话说完就笑了。 她虽厌恶方芷萝,可林贵妃又是什么好人呢? 上回事发,林贵妃手底下的人被方芷萝抓了。 可惜,没等审问,那人就咬碎了藏在舌根下的毒,毒发身亡。 林贵妃没留下把柄,可和方芷萝的仇怨却已经结下。 两虎相斗,长公主。 她再如何,也是嫡公主,皇帝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支援林贵妃。 长公主态度冷淡,作势就要上矫辇离开。 白果并不意外,见状当即把林贵妃要她说的话,复述出来。 “殿下,关于太后之死,难道您也毫无兴趣吗?” 长公主的脸色当即变了。 太后当初罪孽深重,死后也遭到百姓非议,葬礼都是草草了事。 长公主虽心有不满,可那是皇上的旨意,她只能强忍接受。 “什么意思?” 长公主惊诧,眼神带着探究的意味看着白果。 白果唇角微勾,得逞一笑,说:“当初,太后和楚王来往是真,但太后调包大祭司,所要针对的是宸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祭天仪式上,死的却是楚王,太后又背负上谋反罪名,发落寺庙,凄惨而死。方芷萝,当日从一个贵嫔,一跃成为宸妃,万千宠爱于一身,这些都是为什么,长公主难道不想知道吗?” 长公主瞳眸震动,脸色微微发了白,“难道是宸妃……” 皇权斗争,长公主自然没往一个后妃身上想。 毕竟萧珩和太后积怨已久,借题发挥很正常。 对方芷萝大加宠信,也是在董贵妃失势之后。 不曾想,这二者之间竟然会有关联。 长公主跟着白果,去了金华殿。 …… 蕫贵妃病逝,蕫家哀痛不已。 蕫将军因心疼大皇子和四公主在宫中无人照拂,后推举蕫贵妃的庶妹进宫。 萧珩原是不愿,毕竟蕫贵妃的妹妹今年不过十七,如花似玉的年纪,萧珩不想她后生蹉跎在宫中。 可蕫将军苦苦哀求,只让萧珩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让小蕫氏入宫。 最终,萧珩推辞不下,准了蕫将军的请求。 故而,第二年初,蕫贵妃的尾七一过,小蕫嫔便入宫了。 小蕫嫔出身卑微,生母是蕫府丫鬟,因蕫将军一次醉酒宠幸生下。 蕫夫人不悦,将母女二人都打发去了庄子。 直到如今蕫贵妃病逝,蕫家没有其他姐妹,才把她接回来,送入宫中。 萧珩念在蕫家战功赫赫,让她一入宫,就做了嫔位,抚养蕫贵妃留下的大皇子和四公主。 四公主在闻淑妃那儿养了一年,她也是实在不舍得。 可没办法,蕫家来人了,她只能将昭云公主送走。 小蕫嫔一入宫,就选了方芷萝的阵营,时常来送礼讨好。 她自小养在庄子里,和蕫贵妃都没见过,自然谈不上姐妹情深。 既然入了宫,她难免会卷入各种斗争中,所以哪怕不为蕫家,为自己和在蕫家的母亲,她也要努力活下去。 可惜,方芷萝并不待见她,她三番五次登门,不是吃闭门羹,就是喝一杯茶就被请走。 终于,在她的坚持不懈下,方芷萝让她入了内殿。 她恭恭敬敬地行礼,讨好的意味很强。 方芷萝坐在榻上,居高临下打量着她。 她和蕫贵妃长的很像,只是她不似蕫贵妃那般艳丽,她长得要清丽些,看着没什么攻击性。 简单交谈几句后,方芷萝发现此人亦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既然她欲攀交,又有些头脑,方芷萝打算试试她的水准。 “本宫听说,荣熙贵妃薨逝前一天,林贵妃曾去桐华殿探望她。” 闻言,小蕫嫔脸色微微一变。 蕫贵妃弥留之际时,萧珩解了她的禁令,故而那会儿,宫里许多妃嫔或是碍于体面、或是人之将死,都去看过她。 “嗯。” 小蕫嫔观摩方芷萝的神情。 “可惜荣熙贵妃的陪嫁丫鬟随主子去了,她们二人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了。” 小蕫嫔垂下眼帘。 她进宫时间虽不久,可也有所耳闻。 蕫贵妃,生前和方芷萝、林贵妃关系都不好。 蕫贵妃已死,方芷萝跟她说这一番话,自然是冲着林贵妃去的。 离开昭阳宫后,小蕫嫔便去调查了这件事情。 金玉不是在蕫贵妃葬礼上殉的,蕫贵妃死在清晨时分,被发现时,金玉趴在床边,中毒身亡,死亡时间和蕫贵妃差不多。 所以,众人都说,金玉是在发现蕫贵妃死后,才殉葬了。 下人殉葬,是尊贵体面的死法。 金玉私自服毒而死,确实让人不解。 虽然方芷萝故意引导她去对付林贵妃,可万一,这背后真有林贵妃的手笔呢? 小蕫嫔也看出来了,方芷萝不是那么好巴结的,此事,是她给她的考验。 若是做的不好,她是不会搭理她的。 …… 这件事情,其实方芷萝已经有些眉目了。 她原是可以自己查的,只是她近来发现,蕫贵妃死后,萧珩的心绪不佳。 到底伺候他多年,方芷萝原以为,萧珩是伤怀蕫贵妃的离世。 后来,她慢慢意识到,这背后似乎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复杂的含义。 只是,每次她想要往里深挖时,萧珩就会表现出躲闪和不耐烦。 故而,这件事情,方芷萝不能自己动手,她需要一个人做她的刀。 秦贵嫔与她的关系,近来有些疏远了。 温才人,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用不上。 吴婕妤,性情温和,亦不是钻研之人。 陈嫔聪明,却只愿自保,不会为此冒险。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刚进宫,背后有蕫家撑腰的小蕫嫔最合适。 她支着额头,伤神地揉揉太阳穴。 “母妃。” 六皇子不知何时进了内殿,抱着方芷萝的腿,黏黏糊糊地撒娇:“我要父皇。” “乖。” 方芷萝摸摸他脑袋,告诉他,“父皇忙着呢,等他处理完公务,就来陪你了。” 六皇子不高兴地摇头,“父皇生病了,我要陪着父皇。” “没有,父皇没有生病。” 方芷萝道。 “有,父皇身上有药味,他吃药,就是生病了。” 方芷萝蹙眉,“药味?” 她日日见萧珩,怎么没发现? 第171章 秦贵嫔渐行渐远 许是她这些时日,心思都放在如何筹谋对付林贵妃身上,对萧珩有所疏忽了。 六皇子虽小,可他聪明机灵,方芷萝并没把他的话当成稚童胡语,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收拾一番后,方芷萝带着六皇子去了勤政殿。 四皇子已经五岁,到了开蒙读书的年纪,这会儿,他和福安都在皇家私塾听课。 六皇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又不爱和别的皇子玩,就爱黏着萧珩。 方芷萝也是拗不过,才带着他一起去。 路上,方芷萝叮嘱他,到了勤政殿要听话懂事,不能随便乱翻东西,更不能打扰父皇办公。 六皇子随着如今年岁上来了,不像从前被萧珩抱着上上下下的年纪,也该学些体统规矩。 “知道啦。” 六皇子声音甜甜脆脆,“昱儿会乖乖的。” 方芷萝却是叹气。 去年冬日,他还打碎了萧珩的花瓶和砚台,在他最喜欢的字画上画乌龟,又在一封批评萧珩专宠宸妃、劝诫他雨露均沾的奏折上盖满了印章。 要换做旁人,不知道得死多少回。 萧珩虽没跟小六置气,可方芷萝却怕此事传扬出去,也怕六皇子被萧珩惯得越发嚣张。 故而,方芷萝今年来,还是头一回带他去勤政殿。 “父皇——” 方芷萝刚下轿辇,把怀里的小东西放下来,他就啪嗒啪嗒,边叫边跑地往里头去了。 万保连礼都没来得及行,连忙招呼左右看着点小皇子,别让他摔了。 “参见宸妃娘娘。” 万保上前。 “皇上这会儿忙吗?” 万保顿了下才接话,“秦贵嫔在里头。” 方芷萝眉梢微微一动。 从进宫开始,她和秦贵嫔关系就一直不错。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竟然越发疏远了。 方芷萝自问自己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若真要深究,她猜想,也许和陈嫔有关。 这几年,后宫晋封的妃嫔不多,温才人是得温家的缘故晋封才人。 陈嫔么…… 萧珩给她晋位的时候,方芷萝也在。 而且直到现在,陈嫔都在琢磨吃食,讨萧珩的欢心。 从最开始做自己拿手的点心,到现在,从宫外请了师傅自己精心学习,如今的厨艺丝毫不输萧珩的御膳房师傅。 而且,她聪颖,巧思又多,时常变出花样来做吃食。 只要是她送来的东西,萧珩都会吃。 一来二往的,她见萧珩的次数也多,平时年节封赏什么的,萧珩也会额外多给她些什么东西。 可以说,如今宫里除了方芷萝,就是陈嫔面圣次数最多。 不止如此,陈嫔还讨好萧珩的宠妃方芷萝。 方芷萝跟着萧珩也添了不少口福。 日子久了,秦贵嫔心生愤懑,倒也正常。 毕竟,陈嫔越受宠,离她的贵嫔位分就越近。 秦贵嫔,也是害怕自己膝下的五皇子,哪一天被陈嫔要了回去。 也许在她看来,方芷萝与陈嫔亲近,是“背叛”了她。 方芷萝叹气。 她如今身居高位,一言一行,必定受到底下人关注。 其实她私下里根本没有拉拢陈嫔,陈嫔也很聪明,知道方芷萝和秦贵嫔亲近,尺度把稳得很好,也没有巴结方芷萝的举动。 但在对立关系中,什么都不做,也算是一种站队。 但若要让方芷萝,帮着秦贵嫔,对付陈嫔,她却也是做不到的。 她看陈嫔,就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出身卑微,小心谨慎,利用自己的努力,一点一滴地往上爬,巩固地位。 如果不是萧珩喜欢她,她原本的计划,也只是在后宫做一个老实打工、安分守己的“陈嫔”。 正因如此,她对陈嫔有惺惺相惜之念,就算她如今捏死陈嫔很简单,她也不愿意动用自己手中的权势去那样做。 方芷萝进内殿的时候,六皇子已经爬到萧珩怀里了。 他小小一只,缩在萧珩宽大的龙袍里,露出小脑袋瓜,晃啊晃。 大眼睛骨碌打转,盯着萧珩桌上的点心,问:“这是陈娘娘新做的点心吗?” “嗯。” 萧珩顺势拿起一块,递给怀里的小人。 “真好吃。” 六皇子吃完又递给萧珩,“儿臣孝敬父皇。” 萧珩哈哈大笑,“臭小子。” 六皇子不喜欢吃干果,而这点心里头正是果仁馅儿的,萧珩原就是故意让他吃,逗逗他。 他吃了口尝出来了,又怕不吃完被方芷萝说浪费,还扯一个“孝敬父皇”的大旗,把剩下的都给他吃,真是鬼精鬼精的。 一旁,秦贵嫔的脸色微微有些复杂。 直到方芷萝进来,才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秦贵嫔起身行礼,“参见宸妃娘娘。” “起来吧。” 方芷萝平时对萧珩并不行礼,但这会儿有旁人在,她还是行了个便礼。 秦贵嫔再回座时,就已经看到萧珩自然而然地,拿起了那块六皇子咬了一口的糕点,吃了起来。 她敛着神色,去看一旁自己送来的羹汤。 萧珩当时说,他才用了点心,没有胃口。 她的羹汤,他一口没尝。 六皇子吃剩下的糕点,他却是吃得津津有味。 秦贵嫔心里一时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这会儿方芷萝又来了,她便主动告退。 方芷萝进来起,就一直打量着秦贵嫔的神色。 秦贵嫔自动忽视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并不理会方芷萝,行完礼离开。 萧珩淡淡瞥了一眼,也觉察出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诡谲云雨。 “怎么了?” 萧珩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你和秦贵嫔闹矛盾了?” 方芷萝也在想着什么。 秦贵嫔,原本就和林贵妃沾亲带故。 若这个节骨眼上,她和自己闹翻,倒戈去林贵妃阵营,那她以后更要束手束脚。 林贵妃,和秦贵太妃关系已经修复,此二人,再加一个秦贵嫔,怕是后宫最牢固也最强大的一股势力了。 “芷萝?” 萧珩唤她,将她从沉思中唤起。 方芷萝抬眸,看着萧珩俊逸却略显憔悴的面庞,才想起来勤政殿的原因。 “只是一些后宫琐事罢了,无妨。” 方芷萝搪塞过去,又问萧珩:“倒是皇上,近来似乎心事重重。来昭阳宫的时辰,也越来越晚了。” 第172章 温婕妤忽然得宠 他无奈一笑,朝她招手。 方芷萝走到他那边坐下,他便顺势腾出一只手来揽着她。 “朕只是这几日公务繁忙,就算去昭阳宫时辰晚了,朕也不曾去过其他宫殿。” 方芷萝是担心萧珩的身体,怕他是出了问题,瞒着自己。 而萧珩,却以为方芷萝胡思乱想,吃了醋。 闻言,她轻轻摆头,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看。 “皇上,可有事情瞒着臣妾?”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萧珩眸中一闪而过的幽暗,可是又很快湮去,时间短到让方芷萝误以为自己看错了。 “谁同你说了什么吗?” 方芷萝摇头。 她轻轻靠在萧珩肩上,柔声道:“臣妾这几日睡得不好,做了噩梦。” 萧珩轻轻抚摸她垂下的头发,“过些时日,朕带你去秋猎,去草原上,散散心。” “好。” 既是萧珩不愿说,方芷萝也不打算一探到底了。 方芷萝与萧珩朝夕相处,也没觉得他身子有什么不对劲。 而皇帝的脉案,是机密,一般人是看不到的。 …… 日子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 林贵妃上次的谋划失败之后,就一直安分守己,没再生事。 她也是聪明人,金华殿跟铁桶一般,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而她做事又格外小心谨慎,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百花公主之事,方家本身也撇不干净,此事上方芷萝不好拿捏林贵妃的错处,只得作罢。 而剩下的入口,只有董贵妃之事。 可惜,这件事情也是叫方芷萝棘手得很。 小董嫔那边,还没消息传来,方芷萝也不能轻举妄动。 正如她盯着林贵妃的一言一行,她想,林贵妃肯定也在盯着她。 如今,是比拼耐心的时候。 谁先沉不住气,就会棋差一着。 这一年,平稳地度了过去。 第二年,秦贵太妃迎来六十岁的整寿,阖宫都很重视。 此次寿宴,萧珩让林贵妃全权处理。 众所周知,萧珩和秦贵太妃亲如母子,秦贵太妃虽不是太后,可林贵妃也是依着太后的礼制,给秦贵太妃办的寿宴。 寿宴安排在年尾,可从年初,就已经在筹备了。 这几年来,秦贵太妃也渐渐参与到后宫之事中。 妃嫔们最善见风使舵,巴结不了皇帝,便去巴结秦贵太妃,也是一条安身立命的路子。 这天,秦贵太妃抱恙,众妃嫔前去探望。 林贵妃和秦贵嫔在内殿侍疾,众人则候在殿外。 有几道视线,落到方芷萝身上。 她们虽没言语,可眼神里的意味十分复杂。 虽是亲疏有别,可到底位分上来说,宫中以方芷萝和林贵妃为尊。 秦贵嫔侍奉在侧,方芷萝却只能留在外头,未免让人遐思。 “温婕妤,你手上的镯子真好看。” 吴婕妤低声道。 温婕妤略略有些慌乱地藏起,陪着笑,“谢谢。” “这质地和成色,是南地的贡品吧?皇上赏你的?” 温婕妤下意识看了眼方芷萝,压低声音道:“嘘,吴姐姐,太后还在里面呢。” 两人噤声。 方芷萝看了过去。 这几年,宫中人事变动很少,不过温婕妤却是接连晋位,从宝林,慢慢到现在的婕妤之位。 其中,有温大人政绩显着,得萧珩提拔之效。 当然,仅仅如此的话,她不会升这么快。 萧珩近来召见她的次数,也多了许多。 萧珩是皇帝,当初,也是方芷萝提议,让他多去后宫走动,以免冷了人心。 如今他晋封他人,方芷萝自然没有置气的理由。 只是,她总觉得,这两年来,她和萧珩之间的关系有些疏离了,像是隔着层什么。 她却是想不通是何缘故。 方芷萝垂下眼帘,默默想着什么。 不多时,林贵妃出来,让众人先行离去。 众人行礼离开。 林贵妃看向方芷萝,“宸妃,你留下。” “是。” 众人离开了,林贵妃和方芷萝相对而坐,喝了一杯茶。 见状,方芷萝也知道,她这是有话和她说,并不是秦贵太妃要见她。 “皇上昨夜宿在勤政殿,温婕妤是亥时三刻离开的。” 林贵妃说出一句语意模糊的话,观察方芷萝的反应。 方芷萝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掀眸看她,微微一笑,“贵妃同本宫说这些做什么?” 大夏后宫等级森严,彤史涉及皇帝秘辛,除专门记录的史官和负责规劝的皇后之外,其他后妃都是不能随意翻阅的。 林贵妃,虽代为掌权,可到底不是名副其实的皇后,所以,连她也是无从翻阅。 这几年来,萧珩独宠方芷萝,夜夜留宿昭阳宫。 偏生昨晚,他宿在了勤政殿,而温婕妤,离开勤政殿的时间非常晚,不得不叫人深思。 “宸妃,后宫多年未选秀,也多年,未有皇嗣诞生。皇上如今宠幸新人,你也该放宽胸襟才是。” “贵妃所言,倒是让本宫糊涂了。皇上宠幸谁,是皇上的心意,本宫何曾有过怨言?” “那就好。” 林贵妃皮笑肉不笑,招呼方芷萝,“喝茶。” 方芷萝喝了茶,往屏风里头窥探一眼,起身告别:“贵太妃身子不适,臣妾也不便久留叨扰,先行告退。” 方芷萝离开,林贵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背影。 专宠多年,她当真不在乎恩宠被人分走? 林贵妃是不信的。 回到昭阳宫,方芷萝让人打听到了。 温婕妤手上的镯子,正是昨晚萧珩所赐。 她沉默不语地坐在椅子上,银屏道:“娘娘,皇上就算一时兴起,宠幸了温婕妤,他……他心里最看重的人,还是娘娘的。” 方芷萝不接这话,却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半晌后,在银屏担忧的眼神下,她开口:“去把温婕妤请来。” 银屏忙道:“娘娘,您要慎重。” 方芷萝掀眸看她,看银屏这紧张样,估计她也觉得,温婕妤是萧珩的新宠。 方芷萝被萧珩惯了多年,平日在萧珩跟前都不示弱的,如今唤人过来,银屏怕她是一时想不开,找她出气,惹恼萧珩。 方芷萝叹气,“快去吧,本宫又不会吃了她。” 银屏这才松了口气。 温婕妤一脸紧张地过来,到了内殿,方芷萝正抱着六皇子,手把手教他写字。 第173章 芷萝疑萧珩生病 她迈着小碎步进来,竭力克制脸上的慌张,“嫔妾,参见宸妃娘娘。” 方芷萝没去看她,专心教着六皇子写字。 “母妃,这个字父皇不是这样写的。” 六皇子撅着小嘴巴,纠正她。 六皇子的字是萧珩一笔一划教的,方芷萝这些年虽勤加练字,可到底是比不上萧珩的。 方芷萝轻笑,“那你写给母妃看。” 六皇子捏着毛笔,一笔一划地写给她看。 他年纪小,力度不够,写出的字没有锋芒,可板板正正的模样,却也可爱。 “嗯,不错。” 方芷萝看完了字,这才掀眸去看仍然维持着行礼动作的温婕妤。 她皮肤白皙细腻,吹弹可破,窗外的光线洒进来,照在她身上,更是如凝脂一般。 方芷萝还记得,几年前,她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因为她的举手之劳,她掏尽珍品送给她谢恩,实在真诚可爱。 而这两年,随着温家逐渐起势,她在后宫也学会了谨慎,不再像当初那般,直接明面上攀附拉拢。 方芷萝看着她细细颤动的羽睫。 她在怕什么呢? 怕她么? 这几年,她虽身居高位,可从不曾为难底下的妃嫔。 而她们此前亦是亲近过的,她知晓她的性子。 她没有必要怕她。 那么,就是她心中猜测的那般。 “起来吧。” 方芷萝道。 温婕妤轻舒一口气,方芷萝让人给她搬来了椅子,让她坐自己边上。 “本宫脸上长了颗痘,怎样都消不了,想起你是最钻研此道的,便让你来瞧瞧。” 方芷萝看着她道。 温婕妤脸上的情绪归于平静,似乎是彻底放松了下来,淡淡一笑,“那容嫔妾近些看看。” “嗯。” 方芷萝点头。 温婕妤便站起,凑近了她,看她脸颊上冒起的痘痘。 怀里的六皇子,依然专注在写字,只是在温婕妤靠近时,皱了皱鼻子。 “娘娘可是近来可是用了辛辣之物?” “是。” 方芷萝道:“最近吃什么都觉乏味,就喜些辛辣的菜色。” “也用了甜食?” “是。” “那就对了。” 温婕妤道:“娘娘,得忌口才行。嫔妾待会儿让人给娘娘送一瓶膏药来,娘娘敷上,再忌口七日,七日之后,保证一点痕迹都没有。” 方芷萝点头,“有劳你费心了。” 温婕妤脸上的防备彻底没了,也恢复些了从前的心性,笑道:“娘娘不必如此客气。” “银屏,上一盏七宝擂茶给温婕妤。” 温婕妤微愣,“娘娘,竟还记得嫔妾爱吃七宝擂茶。” 她已有一年多,没来昭阳宫了。 “本宫在宫里就那么几个交好的,自然记得。” 这话,惹得温婕妤都红了眼眶。 她没想到方芷萝竟然把她当朋友看了。 自从她成了高高在上的宸妃,她越发不敢结交。 后来,更有董贵妃一事的流言蜚语,闹得人心惶惶。 她从前再单纯,后来在一桩桩的事件中,也成长了。 这后宫,哪有什么良善之辈呢? 方芷萝若是个没心眼的,又怎么会坐到宸妃之位? 而她自知不够聪明,只好明哲保身,主动疏远。 上了茶,方芷萝又同她聊了几句闲话,温婕妤的心扉一步步打开。 等时机差不多了,方芷萝才提到萧珩。 “皇上近日国事操劳,睡眠不好,本宫宫里有三个孩子,有时也难免疏忽。如今,有妹妹你一同照顾,本宫也就放心了。” 听到这话,温婕妤险些吓得摔了茶盏。 “娘娘……” 她惶恐,“嫔妾,嫔妾没有……” 方芷萝摆出笑脸,看似温和,却叫温婕妤心里颤栗。 “你怕什么?你我同为皇上妃嫔,原本,就是一同侍奉皇上的人。皇上喜欢你,本宫不会为难你的……” 温婕妤直接扑通一声跪下了。 方芷萝垂眸睨着她,眸光不冷不淡,收了刚刚的笑容。 “娘娘。” 温婕妤却是要吓哭了,“嫔妾真的没有,皇上,皇上是召嫔妾相伴,可嫔妾并没有侍寝,皇上心里,只有娘娘的。” “你怕本宫?” 温婕妤抬头看她,红着眼睛摇头,“不是……” “那你怕皇上?” 温婕妤倏然睁大眼睛,嫣红的唇瓣抖了抖,“娘娘……” “罢了。” 方芷萝道:“不管你和皇上之间有什么,本宫可以不去在意。只是,本宫希望,皇上一切安好。” 温婕妤低下头,不再说什么了。 方芷萝的脸,却是黯然沉下。 温婕妤离开后,方芷萝当即就问六皇子。 “温婕妤身上的药味,和你父皇身上的一样么?” “嗯。” 六皇子点头。 六皇子自小五感异于常人。 之前,他曾提过萧珩身上有药味,方芷萝后来试探无果,就忘了此事。 直到温婕妤冒出来,方芷萝才慢慢串联起一些事情来。 萧珩应该是生病了。 温婕妤家世背景简单,又懂医理,她陪着萧珩,或许是给他做一些改善舒缓的理疗。 而这不能让外人知道,也许萧珩还胁迫了她什么,所以刚刚方芷萝问起时,她才会那么害怕。 她知道方芷萝聪明,她既怕她深究下去,觉出端倪。 又怕方芷萝误会她争宠与萧珩置气,搅得萧珩更加不适,不论哪种,都是她无法承受的君王之怒。 萧珩病得很重吗? 方芷萝心绪杂乱,如果不是很重的话,他为何瞒着她呢? 他爱她,爱她的孩子,可他是皇帝,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用他的江山去赌人性。 越到生老病死之时,他这个皇帝孤家寡人之感,就越显深刻。 方芷萝呆坐了一个下午,直到外头的天色擦了黑。 先帝四十多岁就去世了,萧珩如今也是奔四的年纪,他会不会也…… “娘娘……” 银屏忍不住唤她。 待方芷萝回神时,她的面庞因为干涸的泪水,变得十分僵硬,连做表情都牵扯出疼痛。 萧珩来昭阳宫的时辰越来越晚,每回方芷萝都睡着了。 而这次,他刚掀开被子躺下,一旁的女人就钻到他怀里,牢牢抱紧了他。 “皇上。” 她柔声,“臣妾刚刚做了个噩梦。” 萧珩安抚地摸摸她头发,“别怕,朕在。” 方芷萝的眼泪忽然一下子控制不住。 如果他不在了怎么办? 第174章 方芷萝卷入宫斗 林贵妃的挑拨,方芷萝从没放在心上。 她与萧珩日夜相伴,若是他心里真有了其他人,第一个察觉的也是她。 而林贵妃,但凡有确凿的证据,便也不会说些捕风捉影的话来试图激怒她。 不过,可以相信的一点是,林贵妃定然也看出了萧珩的反常。 她能看出温婕妤有异,林贵妃那么聪明的人,想必很快也能发现什么端倪。 今日秦贵太妃抱恙,方芷萝没能进去看到人,不过屏风外那匆匆一瞥,她瞧见里头的嬷嬷面色淡然,没有焦灼之态。 只怕,所谓的生病,也只是借口。 方芷萝的脑子一下子涌起许多思绪。 她缓缓闭上眼睛,她可以理解萧珩身为一个帝王的忌惮,尤其到了病重之时,所有的情绪都会被放大。 他爱她和他忌惮她,并不冲突。 她之前能除掉楚王和太后,在知晓皇帝病重,皇子年幼,朝纲不稳时,她为自己和孩子谋划也是人之常情。 方芷萝一向知道,萧珩最不喜欢工于心计的女人,他能容忍她的心机谋划,不仅仅是因为她从不主动害人,也是因为他爱她。 否则,若换做旁的皇帝,病重之时,为防宠妃揽权干政,一定会设法弄死她。 越想到深处,方芷萝的心就是一片寒凉。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她才像是做好了决定一般,瓮声瓮气地开腔:“皇上不想知道臣妾梦到了什么吗?” “梦又不是真的,何必如此较真?” “哼。” 方芷萝轻哼,把他推开,漂亮的杏眼在幽幽的烛火下瞪着他,“臣妾梦到,皇上不喜欢臣妾了。” 萧珩皱眉,“梦是假的。” “谁说是假的?” 方芷萝撇撇嘴,“今日,臣妾去慈宁宫探望贵太妃,林贵妃便告诉臣妾,说皇上近来总召见温婕妤,昨日温婕妤,还在勤政殿待到了亥时三刻才走。” 此话一出,萧珩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林贵妃连准确的时刻都知道,说明他身边有她的眼线。 这是自古皇帝都忌惮的一点。 同时,方芷萝这话也是间接提醒萧珩,该提防林贵妃。 “林贵妃说,皇上宠幸了温婕妤,还让臣妾大度容人呢。” 萧珩敛息屏神,恢复如常,“那你是怎么说的?” 方芷萝撇嘴,“皇上要宠幸谁,臣妾哪里管得了。” 萧珩没忍住笑,“朕怎么听说,你午后把温婕妤叫来宫里了?” “臣妾脸上长了东西,让她来瞧瞧罢了。” 萧珩笑而不语。 事实是,温婕妤从昭阳宫离开后,就去了勤政殿,把事情告诉了萧珩。 她战战兢兢,吓坏了的样子,可不像是只是过去瞧了病的。 方芷萝不是为难人的性子,只是女人都小气,哪里愿意和别的女人分床。何况,他又纵了她多年,她早习惯了自己是独特的那个。 这时忽然冒出来个跟她抢人的,再好性子的女人,也是忍受不了的。 因而,此时,萧珩倒是没觉得方芷萝有什么反常,他也确实以为,她只是吃醋罢了。 “在朕心里,芷萝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萧珩重新拥她入怀,方芷萝却仍是不满足,“那皇上喜欢温婕妤吗?” “朕喜欢你。” “只喜欢臣妾?” “嗯,只喜欢你。” 方芷萝心里又是喜悦又是酸涩,紧紧抱着萧珩。 之后,萧珩召见温婕妤的次数越来越多,给她的赏赐也多了起来。 一下子,后宫所有女人蠢蠢欲动。 被方芷萝笼罩了多年的阴云,随着温婕妤的出现,裂开了一条缝隙。 于是乎,原本佛系许久的后妃们,也开始打起精神争宠。 方芷萝呢,也依林贵妃所愿,在各种场合,处处针对温婕妤,俨然一副旧爱容不下新宠的姿态。 林贵妃并不意外方芷萝的转变,再温婉善良的女人,在这宫墙里待久了都会异化,何况是触及到自身利益,没谁能做到无动于衷。 林贵妃身处高位,没人比她更乐于见到“温婕妤”这类人的出现。她是无意君恩的,可方芷萝不一样。 只要有人跟方芷萝斗,方芷萝就没有心思对付她。 若有人能把方芷萝斗倒,那更是除了她的心腹大患。 就算没人斗得过方芷萝,她也能从中作梗,坐收渔翁之利。 很快,沉寂了许久的后宫,出现了第一例宫斗事件——温婕妤中毒。 有人在温婕妤的新衣上做了手脚,导致温婕妤穿上衣服后,身上长了红疹,皮肤溃烂。 温婕妤一直用蜂蜜精心养肤,她最是重视自己一身美玉般的皮肤,毁她皮肤,如同谋害她的性命。 她在宫里几度寻死,都让宫女拦了下来。 萧珩得知后,让林贵妃查。 查出来,与方芷萝有关。 萧珩骇然,下意识就质问林贵妃,“不可能是宸妃所为,贵妃,莫不是你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力,竟敢诬陷宸妃?” 林贵妃跪下行礼,“皇上,此事是臣妾亲自查的,皇上是怀疑臣妾居心不良,构陷宸妃吗?” 说罢,林贵妃眸光楚楚看着萧珩,只对上他无限薄凉的眼底。 他还是不信。 林贵妃心里不由冷笑。 萧珩都做了这么多年皇帝,难道,真相信这后宫有什么单纯善良的女人? 就算曾经的方芷萝是这样,可如今这件事情,并不是她诬陷,的的确确就是方芷萝所为! “皇上就算不信,此事既然涉及宸妃,也该召宸妃过来,一问究竟。” 方芷萝过来,面对林贵妃的询问,她云淡风轻,轻易就承认了,“是我做的。” 萧珩再度惊讶。 不过很快,他眸光微微一凛,盯着方芷萝的眼神带有探究之意。 林贵妃睁大眼睛,原本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在方芷萝的坦诚中,都作了废。 她没想到她如此狂妄,竟然还敢承认? “皇上,臣妾就是看不惯温婕妤夺了臣妾的恩宠,所以一时冲动,才做了这事。不过,臣妾已经后悔了,臣妾不是故意的。” 萧珩看了她许久,才在林贵妃的催促下开口:“既如此,那就让宸妃禁足三月,反思己过。温婕妤,受了委屈,就晋为嫔位吧。” “皇上……” 林贵妃讶然。 他对方芷萝的处罚也太轻了! 第175章 二皇子激怒萧珩 “温婕妤中毒颇深,太医说,她身上的伤就算好了也会留疤。刚刚她还多番寻死,皇上就这样轻易放过了宸妃,未免叫温婕妤寒心啊!” 林贵妃虽然早知道温婕妤在萧珩的心上的分量,不可能越过方芷萝。 只是,萧珩这样的偏袒,还是叫她心里不平。 萧珩蹙眉,俨然有些不耐烦了,见状,被逼无奈一般补上一句,“再扣宸妃一年的俸禄。” 林贵妃:…… 萧珩平时流水般的赏赐往昭阳宫送,方芷萝哪里指望那点俸禄过活? 他粉饰太平的功夫,毫不遮掩。 “臣妾接旨。” 方芷萝俯身行礼,再起身时,萧珩已经离开。 她对上林贵妃怨愤不甘的眸子,轻蔑一笑,什么也没说。 “宸妃……” 林贵妃喊住她,试图与她辩驳几句,方芷萝却是懒得搭理她,直接走了。 檀香搀扶着林贵妃,“娘娘,宸妃也太狂妄了。” “呵……” 林贵妃薄凉一笑,“皇上如此宠爱她,她有狂妄的资本。” 原以为,温婕妤这事,至少能动摇她在萧珩心里的位置,不曾想,萧珩是铁了心护着她的。 可如今后宫,除了温婕妤以外,再没有其他能撼动方芷萝地位的妃嫔。 这么看来,她之前保守的计策是无用的,还得她亲自出马才行。 可惜,林贵妃手中如今许多事,秋猎在即,年底还有秦贵太妃的生辰,对付方芷萝一事,她还得放一放,从长计议。 方芷萝是个聪明人,若不能一击即中,反而会叫她拿捏把柄。 两个月后,萧珩率百官妃嫔,出宫秋猎。 此次秋猎,规模盛大。 定的地方是西北的大草原,故而,光是途中就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不止如此,此次秋猎,萧珩还要会见北地的几个属国君主,带有外交属性。 后宫妃嫔里,方芷萝、林贵妃、闻淑妃、秦贵嫔、小董嫔、温嫔、陈嫔、刘婕妤、吴婕妤同行。 皇子里,只有二皇子长成,其他的都还小,故而这次只有他过来。 三皇子自小得林贵妃精心教养,可惜资质比不上二皇子。 二皇子就是输在了身子不好上。 “驾——” 这时,秦王世子萧启,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而来,直接越过三皇子。 “哈哈哈,二弟,你堂堂男子汉,骑个马畏手畏脚,跟小姑娘似的,实在别扭得很呐!” 二皇子皱眉,一夹马肚,马儿往前疾驰,越过了秦王世子。 林贵妃惊讶,但还是不忘在后面喊:“旭儿,慢点——” 临行前,二皇子平时骑的马病了,故而这次骑的,是临时从马棚里挑的马,还没完全驯服。 林贵妃怕他意气用事,摔了自己。 但二皇子早已驾马远去,无视了林贵妃的话。 秦王世子也没想到平日一个屁都激不出来的二皇子,居然敢和他赛马了,当即也来了兴致。 两个少年人一前一后驾马,身影越来越远,直至入了林间,消失不见。 这会儿太阳西斜,天色越来越暗了,下人们怕他们跑远了出事,很快骑马追上去。 而高台上,萧珩和秦王并立,正看着这一幕。 萧珩难得对二皇子露出几句夸奖。 秦王也附和,“二皇子大了,越发有了皇兄的英武身姿。” 萧珩摆头,“要论马术,还是禄儿最好……” 说起大皇子这件伤心事,秦王当即换了话题,“臣弟看,皇兄膝下皇子,个个出挑。再过几年,皇子们长成了,秋猎会更加精彩。” “是。” 萧珩也露出笑容来,“小四聪明,小六胆大,他们日后定是骑术高手。” 听到这话,秦王视线瞥向一旁的方芷萝。 看来朝臣所言非虚,萧珩宠爱方芷萝,已经到达了他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说到皇子,他也只提方芷萝生的两个。 而这些时日,朝臣们提议立后一事,萧珩也是装聋作哑。 礼部尚书下朝后来勤政殿围堵,逼得他给出一个说法,萧珩甚至拿出:叶氏丧期不满三年,此事不急。 先不说叶氏早被废黜,死后也不曾恢复皇后尊荣,甚至连皇陵都没入。 萧珩拿一个无宠无尊的已故废后,来堵礼部之口,未免太过敷衍。 而礼部大臣们统一给出的新后人选,就是林贵妃。 资历深、家世好、诞育两名皇子、素有贤名,不论从何角度来看,她都是完美的新后人选。 与其说萧珩不愿立后,倒不如说,他不愿立林贵妃为后。 至于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秦王已经看明白了,萧珩心里属意的人选是方芷萝。 可惜,方芷萝不是出身世家大族,李相又是从不拉帮结派的秉直刚正的纯臣,就算有姻亲,他也不会帮方芷萝摇旗呐喊。 甚至,连李相都是提议立林贵妃为后的一员。 朝中自然没有提方芷萝名字的。 一旦萧珩自己提了这个话茬,朝臣们的谏言就会如雪花一般砸向他。 所以,他干脆一直拖着不立后。 晚宴时,二皇子和秦王世子还没回来。 萧珩皱眉,让禁卫军去寻人。 不多时,便传来了噩耗。 他们二人纵马入了深林,因野马未驯,二皇子的马不受控制,发了疯。 秦王世子追上去,帮他控马,好不容易安抚了发狂的马匹,这时,深林里出现了黑熊。 二皇子吓坏了,当即翻身上马逃命。 二皇子骑的是秦王世子的马,原本的疯马听到黑熊的声音,也不等秦王世子上马,就吓得跑了。 故而,回来的只有二皇子一人。 “你说什么?!” 萧珩震怒,直接将面前的杯盏摔在他身上,磕破了他的脑门。 二皇子一动不动,低着头,不敢躲闪。 他心有余悸,哆嗦着解释:“父皇,当……当时情况危急,儿臣……” “启儿是你的手足兄弟,你竟然抛下他,自己逃命去了。朕怎么会有你这样懦弱怕事、无情无义的儿子!” 秦王妃就这么一个儿子,听到这话,吓得魂飞魄散,早就哭晕了过去。 秦王阴沉着脸,求萧珩加派人手,去寻人。 萧珩把身边能用的人都派了出去。 第176章 董贵妃遗留血书 林贵妃跪下,“皇上,旭儿还是个孩子,他当时吓坏了……” “孩子?” 萧珩冷笑,“启儿只比他大半岁,尚且知道帮他驯服疯马,他倒好,遇到危险,自己一个人逃了,留启儿只身一人对付黑熊……” 萧珩越说,越觉得心绪难平。 “你给朕滚,若找不到启儿,你也别来见朕了,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萧珩早年皇子稀少,他对秦王世子甚是疼爱,让他入宫,同大皇子二皇子一道念书习礼。 大皇子勇武但头脑不灵活,二皇子聪颖却体弱,唯独秦王世子,能文能武,萧珩对他,有时候比对自己的儿子还亲。 如今他出了事,不说政治角度上,萧珩对秦王夫妇不好交代,就是情感层面,萧珩也是无法接受。 因这个插曲,晚宴上美酒佳肴,无一人动筷。 萧珩心系秦王世子,他不用饭,底下的人自然不敢动筷。 半个时辰过去,还没有消息传来。 萧珩甚至亲身上马,要入密林寻人。 “皇上,万万不可……” 顾绥英拦住他,“皇上乃一国之君,这野外山林到了夜间危险重重,皇上不可以身犯险!” 秦王见状也同样抱拳劝诫,“皇兄,启儿是臣弟的儿子,要去,也是臣弟去。” 说罢,秦王已经翻身上马。 但他刚拉紧缰绳,却见萧珩已经纵马而去,留下一句散在风中的坚毅之言:“启儿是朕的子侄,又因二皇子之过让他遇险,朕岂能弃他不顾?” 秦王面庞坚忍,眼圈一红,“驾”一声,跟在萧珩身后。 方芷萝在旁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今日之事后,不管世子能不能寻回,秦王对萧珩的忠心已经到达了巅峰。 方芷萝跟众妃嫔们回了营帐。 林贵妃担忧秦王世子出事,急得吃喝不下。 二皇子见她如此,干脆站起来,道:“母妃,我也去寻世子。” “站住。” 林贵妃瞪着他,“已经去了那么多人,你还凑什么热闹?若你再出什么事,你让本宫怎么办?” “母妃。” 二皇子咬着牙,想到刚刚萧珩看自己冷漠厌恶的眼神,现在仍心有余悸。 “您难道还看不明白吗?若我什么都不做,就算世子平安归来,此事之后,父皇会觉得我是个懦弱无情的人。日后,他就会更加厌恶我,也更不可能考虑让我当太子了。” 林贵妃脸色微变。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平素默默无闻的儿子。 二皇子从前谨小慎微,她没想到,他心里竟有这样的野心抱负。 也难怪,他从前最怕骑马,如今却能和秦王世子赛马。 可见,在她精心培养三皇子、忽略二皇子的时候,背地里他做了多少努力。 “母妃。” 二皇子见她久不作声,苦笑,“莫非在母妃心里,只有三弟,已经放弃儿臣了?” “不是。” 林贵妃叹息,“旭儿,母妃,是怕你出事……” “我不怕出事。” 二皇子道:“若要父皇自此厌弃我,我倒不如拼一次,饶是粉身碎骨,我也甘之如饴。” 说罢,二皇子掀开帘帐,阔步走了出去。 林贵妃在原地愣了两秒,才恍然回神,让人去跟着二皇子,别让她出事。 林贵妃看着夜色里,纵马离开的一队人。 转身正要回去,对上不远处投射过来的一道目光。 四目相对,方芷萝微微颔首,以示问安。 林贵妃眸光微凛,朝她走去。 方芷萝原本禁足三月,可因秋猎一事,萧珩特赦了她,让她一同前往。 而她禁足期间,萧珩一直宿在勤政殿,只偶有陈嫔送些吃食,温嫔陪伴在侧,他没去哪个妃嫔宫里过过夜。 “宸妃,二皇子的马突发恶疾,以致不能跟来秋猎,是不是你所为?” 方芷萝面色不变,只淡淡道:“贵妃娘娘多虑了,本宫与你不同,冤有头债有主,本宫不会对付稚子。” 林贵妃皱眉,她这是在含沙射影什么? 她不屑地冷笑,“是么。难道金华殿内,没有你的眼线了?” 方芷萝唇角放平,不回她这话。 林贵妃之前一直想不明白,方芷萝是如何知道她和百花公主的谋算,又如何这么快做出回应的? 直到,她宫里伺候多年的一个小太监,忽然被萧珩提拔去了殿前伺候。 而这个小太监,叫小叶子,和方芷萝是一个地方的人。 从前,他一直默默无闻,林贵妃都没留意过他。 忽然成了御前太监,林贵妃才恍然,他竟然是方芷萝的眼线! 是他,给方芷萝传递消息,才导致她完美无缺的计划暴露。 而提拔他的人,是萧珩,不是方芷萝。 说明,此事萧珩也知晓一二,他是在敲打她。 林贵妃不得已安分守己,暂停了对付方芷萝之计。 不曾想,秋猎上,又出了这样的岔子。 林贵妃见识到了方芷萝的高深莫测,她才草木皆兵,觉得反常之处,皆有她的谋划。 方芷萝侧过身子,看着她,微微一笑。 她年轻美艳的面庞,落在林贵妃眼里,刺目得很。 “贵妃,本宫劝诫你一句话,凡事留一线,否则,容易作茧自缚。” 说罢,方芷萝转身进了营帐。 而不多时,小董嫔来了她的营帐。 “嫔妾参见宸妃娘娘。” “起来吧。” 方芷萝让人给小董嫔奉茶,小董嫔不急着喝茶,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是个聪明人,之前方芷萝和温嫔较劲,又生宫斗一事,她就疏远了方芷萝,一直在观望,怕被牵连。 如今,方芷萝又伴驾秋猎,恩宠如初,她才又开始亲近。 “娘娘,您之前让嫔妾查的事情,嫔妾查到了点,但……嫔妾不知该如何说起。” “此话怎讲?” “金玉,是在林贵妃走后不久服毒而死,死前,她还托人,送了一封荣熙贵妃的血书,到勤政殿。” 方芷萝微讶,这样的事情,她却没听说过。 第177章 方芷萝离开行宫 “你是从何处得知血书之事?” “嫔妾将昔日桐华殿伺候的宫人一一排查审问,得知有个小宫女无意中看到这一幕,嫔妾也从家中求证过,当初整理遗容时,荣熙贵妃的手指,确有伤口。” 方芷萝垂下眼帘,脸色忽然有些恍惚。 董贵妃在遗书上写了什么呢? 她遭人算计而死,定然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和林贵妃。 方芷萝伤神地揉脑袋,这时,外头传来消息:萧珩回来了。 秦王世子躲避黑熊,进了洞穴,不料遭遇蝙蝠袭击。 萧珩进洞救人,也被蝙蝠咬伤了。 太医赶到营帐时,秦王世子,已经发烧了。 “皇上,您没事吧?” 方芷萝听说了此事,着急忙慌赶过来,脚步踉跄,直接栽倒在萧珩怀里。 萧珩顺势扶住她,“朕无事。” 说罢,他关切地看着烧得浑身发热的秦王世子。 秦王和秦王妃都赶了过来,尤其是秦王妃,眼泪糊了满脸。 “启儿,启儿到底怎么了……” “回王妃,世子殿下被蝙蝠咬伤,微臣已处理了伤口,让人煎药去了。” 章太医道。 萧珩眉头紧皱。 秦王世子在蝙蝠洞待了一下午,萧珩找到他时,他已经意识昏迷。 若非洞穴外头,有他逃跑时刮蹭留下的碎布料,萧珩也不会发现他在洞穴里。 “皇上,您也被咬了……” “无妨,太医帮朕瞧过了。” 方芷萝的眉头却是紧皱着不曾舒展,看他的眼睛也是水汪汪的。 萧珩只当她是担忧自己,却不知道,此时方芷萝是吓坏了的。 同样的蝙蝠咬伤,秦王世子年轻力壮,尚且中招,萧珩……原本就有病在身,他现在无碍,只怕用不了多久,也是要烧起来的。 蝙蝠身上携带许多病菌,一旦感染,古代的医疗水平,一来无法有效针对某一类细菌病毒感染,二来,药效也是有限。 方芷萝害怕萧珩出事。 秦王和秦王妃守着世子,萧珩回了营帐,方芷萝寸步不离跟着他,时不时的就要伸手,探他额头温度。 萧珩被她搞得哭笑不得,“朕都说了,朕没事。” “皇上,您实在太过轻率。” 方芷萝又气又恼,眼圈红红的,“您既已找到世子,让手下人进去搜查就是,何必自己亲身冒险。要是您也出了事,臣妾怎么办?大夏又怎么办?” “朕有分寸的。” 萧珩宽慰她,“朕少时也曾遇到蝙蝠袭击,不也好好的过来了。” 方芷萝咬唇,幽怨地瞪他一眼。 “皇上可知,这蝙蝠也分许多种类,有的蝙蝠凶险,身上毒物众多,接触都会中毒,别说是咬上一口……” 萧珩疲乏,要睡了,方芷萝却还不依不饶的,他无奈,看着她,“朕怎么觉得,你近来对朕的身子,过分关切了?” 前日,还劝她骑马的时候小心些,不必逞强,免得出事。 现在,又因为一只蝙蝠,唠叨个不停。 方芷萝心里一酸,扑到他怀里抱着他,不说话了。 萧珩又只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好了,朕不会有事的。” 萧珩抱着怀里年轻的、美丽的、乖顺的女人,叹了口气。 他是不是老了,所以方芷萝才这般担忧他出什么事。 想到这里,萧珩心底一片荒芜,久久不眠。 五更时分,天刚蒙蒙亮,外头忽然骚动起来。 萧珩原本就没睡意,被吵醒,唤了人问。 万保战战兢兢,“皇上,是世子那边的动静。太医守了一夜,刚……刚刚说,世子他,怕是无力回天了……” “什么?!” 萧珩大惊,吵醒了方芷萝。 她迷糊翻身,“怎么了?” 萧珩已经翻身下床,简明扼要告诉她:“启儿中毒太深,太医说他不好了。” 方芷萝一下子全然清醒了。 看来,那蝙蝠确实是毒得很。 “皇上……” 萧珩一夜未眠,这会儿又着急上火,头有些晕乎乎的,刚走了两步人就歪了,万保连忙上前扶住,他才没倒下。 方芷萝亦是惊讶,连忙下床,顾不得穿鞋就走到萧珩跟前,探他额头的温度。 萧珩已经有些发热了。 方芷萝惶恐,“皇上……” “朕无事,朕去看看启儿。” 萧珩说着,就往外走。 方芷萝僵在原地。 几乎是一瞬间,方芷萝就做好了决定。 她穿上衣服,直往外走。 “娘娘……” 顾绥英见她骑马要离开,连忙上前拦住。 方芷萝坐在马上,道:“让开,本宫有要紧事要办。” 顾绥英负责安防工作,自然不能让方芷萝轻易离开。 “娘娘要做什么,吩咐微臣即可。” 方芷萝慌乱的思绪定了一瞬,理智也慢慢抢占情绪上风。 “昨日,是你陪同皇上寻回世子的?” “是。” “那么,那个山洞的位置,你也知道?” 顾绥英疑惑,“娘娘到底要做什么?” “世子殿下危在旦夕,本宫来不及和你解释,顾绥英,你若非要阻拦本宫,便上马,同本宫一起去寻救世子的良药。” 顾绥英虽不懂她这话的意思,但还是上了马,跟着她策马离开。 不远处,林贵妃看得一清二楚。 她当即笑开,“真是天助我也。方芷萝,竟然同顾统领独自离开,二人举止亲昵、单独相处,这是后妃禁忌啊!” 一旁的秦贵嫔,也是摸不着头脑。 她一贯谨慎聪明,林贵妃这几年一直试图抓她错处,都不曾找到,今日,她怎么如此草率? 因世子病重,行宫上下所有人几乎都醒了。 而目睹方芷萝和顾绥英孤男寡女,暗夜同行的,不止一人。 林贵妃眸光幽冷,“方芷萝,这一局,本宫看你还如何翻身!” 萧珩守在世子床边,秦王妃一直在哭,唤他的名字。 秦王亦是红了眼睛。 太医已经用了各种药方,他都不见好转,太医说,若天亮之前,世子的烧退不下来,就是神仙难救了。 萧珩慢慢的,也觉得意识模糊。 他支着额头,勉强维持清醒。 而这时,林贵妃又进来,控告方芷萝和顾绥英私奔。 萧珩当即变脸,怒斥林贵妃。 林贵妃道:“皇上,此事多人目睹,皇上若是不信,便去查看宸妃和顾统领,是否还在行宫!” 她已经派了一队人马,前去截杀二人。 不出意外,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第178章 萧珩立两道遗诏 不等她继续往下说,萧珩直接上前,一脚将跪得端正的女人踹倒在地。 “贱人,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攀诬宸妃!” 行宫所有的太医都围在秦王世子的营帐前,连陪同狩猎的几个属国君主,也回去请了巫师过来。 这种节骨眼,林贵妃竟然还想着玩弄宫斗的小把戏,如何不叫人生气。 林贵妃死死咬住唇,从地上爬起来。 她如何不知道萧珩此时的忌惮,只是,这样的好机会不是天天有的,这是方芷萝自己送上门的把柄,她好不容易才等到的时机,就算被萧珩痛斥误解,她也要坚持,坐实了方芷萝的罪名。 这样,在禁卫军找到他们二人的尸首时,才能直接盖棺定罪。 “皇上,臣妾知道皇上心系秦王世子,行宫上下也因此乱作一团。正因如此,宸妃和顾统领才动此念头。“ “皇上。” 秦贵嫔低下头,淡淡道:“贵妃娘娘所言不虚,臣妾也是亲眼所见。宸妃,和顾统领漏夜骑马离开行宫,两人并没带随从。” 萧珩脸色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秦贵嫔。 居然连她也这样说。 此时,后面跪着的几个妃嫔,也陆续有人开口:“皇上,嫔妾也看到了,宸妃确实和顾统领纵马离开了行宫。” “来人。” 萧珩铁青着脸,唤人进来。 “去把宸妃和顾统领喊来。” 为首的人禁军为难开口,“皇上,宸妃娘娘和顾统领离开了行宫……” 萧珩这下是彻底恍惚了,加之发热的不适,让他身子骤然一软,一旁的万保连忙上前搀扶。 万保搀到萧珩的臂膀,瞳孔放大,看了萧珩一眼,又很快不动声色地收敛神情,替萧珩询问禁军:“到底怎么回事?宸妃娘娘可有说是去哪儿?” “当时守卫的禁军想要拦,没拦住,宸妃娘娘没说去哪儿……” “可看清楚了他们往哪儿去的?” “似乎,是往密林那边。” 林贵妃适时发言,“穿过密林,就是大夏边境。宸妃和顾统领,就是私奔无疑啊皇上。” 萧珩瞪着林贵妃,却因身体乏力,那一眼也并没什么锋芒。 众人只当萧珩是气狠了,才作此姿态。 毕竟,皇帝的宠妃跟人跑了,这事传出去,只怕会成为千古笑柄。 “皇上……” 萧珩有些腿软站不住了,万保当即唤人,“传轿辇,扶皇上回营帐歇息。” 萧珩被轿辇抬回了营帐。 路上,万保焦急忙慌,想着对策。 不好了,皇上和秦王世子都被蝙蝠咬伤。 秦王世子已经病危,萧珩的状况,像是要步他后尘。 若是萧珩出了什么事,朝堂必然要乱。 眼下,万保只能期望属国的巫师们能带来救命良方,只要秦王世子有救,萧珩就有救。 否则一切都完了。 因方芷萝一事,萧珩的失态,没让众人多想。 林贵妃从地上站起来,反而冷笑一声,得意,“皇上都被气成这样了,这一次,宸妃再也斗不过本宫了。” 出营帐时,林贵妃还加派了人手,以捉拿方芷萝和顾绥英为名,买通了其中几个弓箭手,让他们不留活口。 萧珩的意识很快变得模糊起来。 “皇上……” 万保急得眼睛都红了,他从小跟在萧珩身边长大,萧珩在,他就是皇帝身边的首领大太监,人人奉承。 萧珩要是不在了,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皇上,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请太医也不是,不请太医也不是。 萧珩强撑着清醒,却是问他,“你打听过了吗?宸妃,当真是和顾统领私逃出去了?” “是。” 万保皱眉,“皇上,此事许多人亲眼目睹,的确不是林贵妃胡诌。” 萧珩脸色一僵,他想深想,可脑子一片混沌,不由他控制。 “准备,笔墨纸砚。” “皇上……” 万保惊讶。 萧珩已经挣扎着,从榻上坐起。 “朕和启儿中的是一样的毒,启儿已经不省人事多时,朕清醒的时刻也不多了。朕得事先拟好圣旨,若朕真的出事,你便把圣旨拿出来宣读。” 万保哭着点头,“是,皇上。” 萧珩手指哆嗦,强撑着,蘸了墨汁,写下圣旨。 万保在旁研磨,眼泪就没停下来过。 写完第一道密诏后,萧珩又留了一道圣旨。 “皇上……” 万保看到上面的内容,简直难以置信。 萧珩气息不稳,苦笑道:“朕不怪她。” 她离开前,已经知道他发烧了。 她只不过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四皇子和六皇子都还小,她和林贵妃势同水火。 一旦他死了,她没了最大的庇护。 皇子都还年幼,势必需要太后垂帘听政,稳固朝纲。 到时,朝中老臣定然会推举林贵妃为太后,二皇子为新帝。 到那时,只怕是没有她和两个孩子的容身之地。 而她要是走了,林贵妃没了威胁,两个孩子也还能活。 万保抬手擦眼泪,“皇上对宸妃娘娘,真是情深义重……” 可她倒好,居然趁萧珩病危,一个人跑了。 半个时辰之后,萧珩也躺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太医们又连忙过来,给萧珩看病。 一个个的,看完之后脸色都是骇然一片。 这和秦王世子的症状,一模一样。 他们之前开的药,没医好秦王世子,只怕对萧珩也是徒然。 太阳快要出来了,方芷萝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时辰。 林贵妃那边,还没有人回来通报。 “这么多人,连两个人都抓不到,实在没用。” 林贵妃在营帐里发牢骚。 而此时,有人通风报信,说是萧珩的营帐,已经许久没动静了。 “怎么回事?” 林贵妃支着额头,思索着。 刚刚太医们过去,她就有些怀疑。 就算萧珩气急攻心,太医过去瞧瞧,也不至于去这么多吗? 而且,这么久了,萧珩没有大发雷霆,没有处置方芷萝,又没有出来,他在营帐里做什么? “难道……”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林贵妃脸色一变,心脏扑通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