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皇妃 下》 第1章 【正文开始】 第二日,太后先是奖赏了两箱珠玉宝石并绫罗绸缎,随后就有惠妃,杨昭仪还有贵人们前来恭喜。 不过前后几日的功夫,徐贵人是被赶出宫,而宁昭容却是怀上龙胎了,可见人的运道何其不同,惠妃心想,宁樱当真是好福气,她坐在身侧道:「我真替你高兴,你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少出门……如果有什么聚会,我也不叫你了。」 一来是为宁樱着想,二来,她也担不起这个责。宫里早些时候是算得上太平,但宁樱如今的状况显然打破了平衡,谁也不知别的妃嫔在打什么算盘。 宁樱当然知道:「多谢娘娘提醒。」 杨昭仪没有出声。 她的嚣张气焰早在宁樱推她却没有被责罚时就被灭得一干二净了,她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以至于连一句气话都没有说。 至于别的贵人,多数都在巴结宁樱,满口是讨好的话。 惠妃怕打搅,很快就领着妃嫔们告辞。 等到下午,太后派了一个嬷嬷来,姓张,这张嬷嬷对养胎颇有经验,太后想着宁樱身边都是年龄小的宫女,觉得还得有个有资历的更放心。 宁樱自然也愿意接受,毕竟她也希望这孩子能顺利的生下来。 就是不知是男是女…… 她抚着肚子,一会希望是男孩,一会希望是女孩。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张嬷嬷赶紧给她盖上薄被。 不知不觉半个月就过去了。 廖清妍刚回到京都,就听管事告诉廖夫人,说宁昭容有喜。 廖夫人替太后高兴时,廖清妍却觉得如晴天霹雳,她不过才在云县多待了几日,宁樱竟然就怀上了。 如果是龙子…… 廖清妍抚着心口,觉得气都喘上不来。 为什么宁樱能把她抛得那么远?她连秦玄穆的衣袖都没有碰到,宁樱竟然就要给秦玄穆生孩子了。 「清妍,」廖夫人侧头要与她说,结果就看见她青白的脸色,大吃一惊,「清妍,你怎么了?可是何处不舒服?」 她难受极了,可偏偏不能说,廖清妍尽力镇定,笑一笑:「是被惊到了,宁昭容前不久还在行宫呢,居然就有喜了。」 「怕就是那次怀……」廖夫人没有说下去。 但廖清妍听懂了,宁樱是那次侍寝怀上的。 那晚,她就站在外面,看着秦玄穆院子里的灯火。 廖清妍心里一阵刺痛。 「明日我要去宫里贺喜,正好看看姨母。」 廖夫人笑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太后见到这母女俩,分外高兴:「你们从云县回来了?清妍,往后多来陪我。」宁樱要养胎,她不可能还经常召见,至于这表外甥女,多陪一日是一日,等以后寻到合意的夫婿,也不太合适经常入宫。 廖清妍正中下怀:「姨母愿意,我可以天天过来。」 「也不怕烦着你姨母。」廖夫人斜睨女儿一眼。 「不会的,我喜欢还来不及。」 廖清妍眼眸一转:「姨母,我想见见宁昭容,我想当面恭喜她。」 「去吧。」太后道,「她也许久不曾见你。」 廖清妍当即去往玉芙宫。 听说廖清妍过来,宁樱只觉麻烦,但也不好拒见。 月桂领着走入殿内。 宁樱坐着没起,微微笑道:「廖姑娘总算回京都了?」 「是啊,我怕姨母想我,这不早点回来?刚才姨母跟我说,让我天天来宫里。」廖清妍坐下来,看一眼宁樱的小腹,「我是来恭喜宁昭容你的。」 「多谢。」 「听说有喜了,不能出门,是不是?」 「最好是这样。」 不止不能出门,连侍寝也不行,廖清妍前世嫁过人,对这些事情当然是明白的,宁樱虽说有孩子了,但也未必是好。她笑了一声:「宁昭容,我之前在云县练了许久的琴,弹给你听听吧,能指点一下我。」 宁樱道:「可以。」让红桑把九霄拿出来。 廖清妍坐在琴桌前弹奏。 快至午时,应该要传膳了,可秦玄穆一直没出声,看一封奏疏看了许久,柏青心想,不知是谁写得竟能让皇上如此专注,他微微探头瞧了一眼名字,发现是江绪,一时也弄不清楚是哪位官员。 反正不是重臣,柏青继续等着。 上次秦玄穆重新看了宁樱的舆图,确认是与江绪画得相像无疑,可见宁樱当初是问过他了。也不怪,她一介女子岂会游历诸多城池,不像江绪…… 秦玄穆忽地道:「传膳,端去玉芙宫。」 柏青愣了下。 这还是第一次秦玄穆把吃食搬到别处的。 肯定是临时起意。 去往玉芙宫的路上,柏青道:「听说今日廖夫人与廖姑娘也在宫里,恐怕是要陪着太后用膳。」 第2章 秦玄穆没说什么,倒是在玉芙宫门口听到一阵琴声。 他脚步顿了顿,暗道这肯定不是宁樱弹得。 走进去,才发现是廖清妍。 她急忙行礼:「臣女见过皇上……刚才弹奏一曲,是想让宁昭容指点下臣女,不知弹得如何。」 差了十万八千里,秦玄穆道:「我看你这琴你也不必学了,没什么意思。」 廖清妍一僵。 就算弹得不好,他也不用这么说吧! 宁樱没想到秦玄穆这么评价,不由道:「廖姑娘是初学,还得循序渐进,能如此已是不易。」好歹是她教过的,秦玄穆这也是不给她面子。 秦玄穆瞧她一眼:「你午膳还未吃吧?」 「不曾。」廖清妍一直杵在这里,她可不想请她吃饭。 廖清妍暗地咬牙,对秦玄穆的态度气极了,说道:「既然皇上说臣女琴弹得不好,那臣女只能再下苦功,到时还请宁昭容多多指教。」 宁樱现在有喜了,还想她教着弹琴? 想到上次红桑提及,不知廖清妍说了什么,才让宁樱一气之下把舆图放去库房,秦玄穆淡淡道:「你去外面请个琴师教你吧,她怀了朕的孩子,朕不容许有一丝的闪失。弹琴费时费力,别说教你,她以后也不能多弹。」 廖清妍心头一震,觉得极为难堪,她只是要宁樱指点又不是想让她多辛苦,欲要解释:「皇上……」 「去永安宫吧,母后应该等着你用膳。」秦玄穆不再看她。 眼泪在眼眶中转了转,廖清妍起身,快步出了去。 看着她的背影,宁樱的心情却是大好,她总算不用再教廖清妍弹琴,为这事,她不知多烦呢。 今日秦玄穆一句话就解决了。 不过,秦玄穆对廖清妍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看上吗?疑惑间,膳食端上来,宁樱问:「这是……」她好像没有传膳吧。 「朕吩咐的,」秦玄穆让她坐过来,「可有不能吃的?」 宁樱仔细看一眼:「没有,多谢皇上。」 文德殿的御厨烧得东西更可口,宁樱吃得津津有味。 秦玄穆看得一会儿,忽地道:「朕的《万国全图》已经完成了。」 突然来这一句,宁樱马上想到自己画的舆图,立刻就被呛到。 心里有鬼…… 秦玄穆眉梢一扬,伸手在她后背轻抚:「怎么,你知道此事?」 宁樱轻咳几声,定了定神:「妾曾听说过,恭喜皇上。」 「你表哥也参与绘制,朕已经升他为兵部郎中。」 原书中并没有提及江绪,宁樱还不知道他画舆图升职了呢,顿时极为高兴:「表哥才思敏捷,见多识广,皇上若重用他的话,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哦?你与你表哥很是熟稔?」提起江绪,她脸上的欣赏也太明显了吧,「是自小就相识?」 「是,舅父曾在苏中一带行商,妾往前与父母就住在渝州,舅父外出时,表哥时常待在妾家,长到八岁方才随舅父外出游历,此后每次归家都会与妾说些趣事……妾十三岁随父母入京,表哥也来京赶考……」 还未说完,就听秦玄穆道:「朕从来不知道你话这么多。」不是说从小就很文静吗?怎么夸起她表哥来滔滔不绝? 宁樱:「……」 刚才她话多了吗? 可也是秦玄穆问起的,她当然要回答,如果不从幼时说起,他又怎么知道她跟江绪熟不熟稔,是不是自小相识呢? 宁樱疑惑:「妾说了很久?」 久,久得刺耳。 秦玄穆深深看她一眼:「你不是自诩文静?」 宁樱:「……」 「好好吃饭。」秦玄穆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你表哥是不是能担当大任,朕自会分辨。」 江绪之前是六品官,早朝站在殿外并不能参与议事,虽说时常上书但他从没有见过,既然宁樱说得那么好,看来有必要召到文德殿亲自见见了。 却说廖清妍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就掉了眼泪,她实在没想到秦玄穆的态度会那么差,简直是一次比一次的差,她几乎都没法说话了,说一句都能惹他生气。也许她真的不能再把秦玄穆看成是年幼时熟悉的那个人,他早已不是。 在分开的几年中,她并不在身边,又怎知他经历过什么? 她不能再用现在这种办法。 正想着,耳边听到杨昭仪的声音:「廖姑娘……」 廖清妍急忙擦掉眼泪:「是你。」 「我是去御花园,没想遇到廖姑娘。」杨昭仪关切的问,「你没有事情吧?」 「没有。」 杨昭仪朝玉芙宫的方向看看:「廖姑娘是去探望宁昭容?」 第3章 「是。」廖清妍与她无话可说,拔腿就走。 明明是哭了,应该是被皇上训斥,她刚才已经知道秦玄穆也去了玉芙宫,至于宁昭容,她这么狡猾肯定不会当面对付廖清妍。杨昭仪心里了然,看来廖清妍确实挺在乎秦玄穆,不然岂会如此? 那么此事希望就大了。 「宁昭容如今独宠后宫,廖姑娘是该小心些,之前不管是刘贵人还是徐贵人都已被皇上驱出皇宫。」 徐贵人是怎么回事,廖清妍忽然好奇。 「还不是去勾搭皇上吗?皇上的心现在都在宁昭容身上,岂是那么容易的。」杨昭仪循循善诱,「也怪她们不了解皇上,冲动鲁莽行事……」 廖清妍挑眉:「似乎杨昭仪你很了解皇上?」 杨昭仪轻叹一声:「我若是了解,岂会得这种结果?廖姑娘你不知吧,宁昭容当时推我摔倒,令我受伤,可太后与皇上都免了她的罪,只是罚半年俸禄,可怜我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廖清妍惊讶:「还有此事?」 「若廖姑娘愿意,我倒是想让你看看伤疤。」杨昭仪极为无奈,「所以我是再不敢去招惹宁昭容的。」 廖清妍皱了皱眉,暗道宁樱竟然如此嚣张,但她也不信任杨昭仪,宫中妃嫔有几个是单纯的,原先她以为宁樱傻,不也看错人?这杨昭仪今日堵在路上也不是什么好的。 「既如此,你为何还来玉芙宫附近?快走吧。」廖清妍没再理会她,朝永安宫而去。 竟然不上钩,杨昭仪眼眸眯了眯,暗道这廖清妍的苦头怕是还没有吃够,那就再等等。 见到廖清妍,太后招招手:「正好过来用膳,」又问,「与阿樱说什么了?」 「弹了一曲让她指点,结果皇上来了,说我弹得不好。」廖清妍观察太后的表情,「皇上还不让宁昭容教我,说弹琴太累。」 今时不同往日,太后赞同道:「她如今有喜,玄儿在意也是正常的,这样吧,我让宫里的琴师教你,虽然不如阿樱,但琴艺也算精妙,反正你也是初学,不必着急。」 果然如此,不管是太后还是秦玄穆,他们的心都已经偏向宁樱,如果她明面上与宁樱作对,那必然是自取其辱。廖清妍没接着说,等到用膳后,方才提起之前宁樱推杨昭仪的事情。 「确有此事,我现在还未想通,许是阿樱一时生气冲动……是谁告诉你的?」 廖清妍直接就出卖了杨昭仪:「杨昭仪说她不敢再招惹宁昭容,让我也小心些。」她不喜宁樱,但也不喜想拉拢她的妃嫔,好比徐贵人,杨昭仪之流,也不照照镜子,凭她们配吗? 岂有此理,太后立时就对杨昭仪生出了厌恶。 难怪宁樱那日没忍住,要推她,看来真是情有可原。 「你往后莫搭理她,既不去玉芙宫学琴,便待在这里吧。」不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妃嫔带坏了廖清妍。 不管怎么说,太后还是疼她的,廖清妍心想,还有机会。 只是,她要换个方式…… 秦玄穆不念旧情,但他看重大燕,正好她知道一些关键之事,应该能让秦玄穆刮目相看——她要让宁樱也尝尝这种难受的滋味! 半个多月后。 金太医辨认出了性别,马上就告知太后与皇上,说应该是个男孩,太后就更高兴了,让张嬷嬷好生照顾宁樱。 秦玄穆道:「也未必,金太医不是说十有八九吗?」 「管他呢,反正又不是只生一个。」太后笑,「就是这段时日辛苦阿樱了,不能侍寝。」 说起这,就想到上回在玉芙宫亲宁樱的事,导致他最近都没有亲她,生怕又被勾起欲望。 看秦玄穆沉默不语,太后心想宫里还有好些妃嫔,不知他可会去临幸?对太后来说,此事没有对错,如果儿子愿意为宁樱熬着,她不反对,熬不住,太后也觉得理所当然,毕竟是皇帝,寻常的官员都有妾侍呢,还能要求一个皇帝忍十个月? 柏青也怕他难受,犹豫着问:「皇上可要召哪位妃嫔?」 哪位? 今日召一位,过几日再换一位吗? 那岂不是跟父皇一样?秦玄穆心里顿时有种厌恶之感,他吩咐轿夫:「去玉芙宫。」 龙辇停在了殿门口。 宁樱扶着宫女的手出来迎接。 院中的茉莉花此时已是开到荼蘼,枝头缀满了雪白的花朵,地上也有飘落的花瓣,香气四溢。 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景色,秦玄穆眼眸眯了眯,当做没看见。但牵住宁樱的手时,忍不住力气用重了几分,宁樱轻哼声,不解的看向他。 秦玄穆的手指略微松开,说道:「下回朕再来,你待在殿内就好。」 怕伤到孩子吧,宁樱点点头。 第4章 「刚才在做什么?」他问。 「在画画。」宁樱走到书案前,「孩子应该是明年四月出生,妾想画个图样给他做衣衫。」虽一开始是用襁褓,但很快就要穿小衣衫的。 秦玄穆拿起宣纸看。 两条金黄色的小鲤鱼跃然纸上,憨态可掬,周围又有碧绿荷叶粉色菡萏衬托,颜色鲜丽,充满生机。 有丝喜悦从他心头升起,宁樱在准备孩子的衣衫,可见是很喜欢的。 「就这一件吗?」 「还有别的。」宁樱又翻出几张宣纸,有端午的五毒图案,有稻穗图,花鸟图,白鹿图,零零总总有六张。她不能出去,太后也不召见,再不用教廖清妍弹琴,颇为空闲便多画了些。 一张张看过去,秦玄穆的情绪起伏。 他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宁樱侍寝已有数月了,却从来没有想过送他什么东西,结果一怀上孩子,能画这么多图。 他想问问宁樱,她看不见他吗? 「皇上觉得如何?」宁樱见他盯着许久,不由发问。 秦玄穆回过神:「不错,到时候送去给宫里的绣娘让她们照着绣。」 宁樱笑盈盈道:「嗯,可以提早送去……张嬷嬷说新做的衣服穿着不舒服,早些做好,洗洗晒晒会柔软很多。」 好像襁褓也是一样的,所以有百家衣这种说法。 她脸上的笑很好看,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一种温柔,情不自禁就把她抱在腿上:「朕记得你之前还问过朕,为什么让你生孩子,还建议朕从长计议,怎么现在这般喜欢?」 这就是怀上与没怀上的区别吧。 此前她确实不愿,但一知道肚子里有了,不知怎么心就软了,可能天下母亲都是如此。 宁樱沉吟:「也不好与皇上解释,除非皇上自己怀上……」 秦玄穆扬眉。 她轻声一笑:「真的。」 秦玄穆手指摩挲她的脸颊:「没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 宁樱转眸,反问道:「皇上希望是什么原因?」 感觉她目光很是狡黠,看出他心意似的,秦玄穆低下头碰触她的唇不再问。 一下一下的,好像逗弄,然后又渐渐深入。 但宁樱一点反应都没有,上次只是稍许动了动,他就突然发作起来,宁樱乖乖的被他亲,毫无回应。 「……」 秦玄穆抬起头,不尽兴。 有过那种你来我往的交融,只他自己出力就没什么感觉,他挑眉:「你不能像根木头。」 宁樱:…… 居然这么直白的提出来。 她脸微微一红:「妾怕皇上……」 他又吻住她。 宁樱还是不太敢动,结果舌尖就被咬了下,她感觉再不听话会被他咬出血来,只好回应。 他握在腰间的手就越来越紧,很快控制不住。 素了二十日,本来就是一触即发。 宁樱感觉到变化,想从他腿上挪下来。 他哑声道:「别动。」 「金太医说……」 「朕知道。」秦玄穆握住她的手,「又不是要你像以前那般侍寝……」上次害得他回去自己解决,怎么也该轮到她了吧? 这双手既然能给他儿子画出这么漂亮的图,什么做不好呢? 宁樱:「……」 自二人亲吻时,宫女们就退下了。 也难怪他什么厚脸皮的话都能说,宁樱的脸红得好像晚霞,想把手抽出来却偏偏抽不动。 他的手似乎有千钧的力气。 「妾不会,」宁樱睫毛颤了颤,半响道,「万一把皇上弄疼……」 「……」 她掐人是很疼。 也曾把他抓得见血,如今想起来,背好像还有些刺痛。 秦玄穆垂眸看着宁樱好看的过分的手指,犹豫会儿,还是不想白来一趟:「没事,朕教你。」 殿内静悄悄的,偶尔有风穿过,让珠帘飘动发出些许清脆的声响。 宫女们在外面也不知里面发生什么,面面相觑却不敢进去。 张嬷嬷心想,皇上已知宁昭容不能侍寝,应该也不会如此荒唐的,恐怕是……她有些了然。 许久,他才停手。 宁樱面红耳赤,别说掐了,碰一下她都不敢,全是他握在她手背上出的力气。她难为情的一眼都没看,只觉掌心烫的要命。 秦玄穆用帕子给她擦手,感觉手指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就有些好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似心力交瘁了:「等会晚膳朕喂给你吃。」 第5章 宁樱一愣:「皇上不回文德殿吗?」 秦玄穆道:「不着急。」 留下来的话,该不会晚上……宁樱未免惊慌。 她能侍寝的话倒罢了,这种情况,他还能不节制?但故意吓宁樱:「晚上可以换一只手。」 宁樱:「……」 不要。 见她全身都在写着拒绝,秦玄穆暗道有这么害羞吗,又不是第一次见,他嘴角微挑:「亲一下朕,朕就走。」 二者选其一,宁樱肯定选亲。 她搂住他脖子,轻轻柔柔的吻。 说起来这阵子宁樱似乎真的很乖巧,秦玄穆垂眸看着她:「现在不再掐朕了?」 掐他是因为心里不满,但现在都有孩子了,而且她还指着秦玄穆每年让她见见家人呢,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他为何突然这么说?宁樱道:「难道皇上喜欢这样?」 秦玄穆扬眉:「朕会是这种人?」 难说。 她之前对他又掐又抓的,还咬过他,可他不是仍要她侍寝吗?不止如此,还晋封她,让她生下他的第一个孩子。 宁樱眼眸转了转,忽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微微的刺痛。 秦玄穆眸色变深:「你当真以为朕不生气?」 可他的表情一点不像生气的样子,宁樱伸手:「那皇上掐回来。」 他握住她的手,像要掐的样子。 想到他的力度,宁樱手指紧了紧,结果他却放到嘴边亲了下:「朕不喜欢,但唯独你,朕可以容许。」 他的唇落在指尖,带着温热的湿气,耳边听着他微哑的声音,宁樱全身好像麻了下,然后脸就红了。 很快要到中秋。 太后让膳房多做些月饼,还让姜嬷嬷在玉芙宫准备一个拜月台,说宁樱不方便出来,那么中秋那日,他们就去玉芙宫一起过节,省得宁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姜嬷嬷领命。 秦玄穆又看到了江绪的奏疏,这次事关重大,让黄门马上去兵部把江绪请来。 前不久江绪才升为五品官,这种品级的官职鲜少会被皇上直接召见,一时兵部的同僚都很羡慕,觉得江绪又要走运了。而江绪自己也很惊讶,他本以为秦玄穆见到奏疏应该会询问他的上峰。 来到文德殿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 秦玄穆没见过他,但他很早前就见过秦玄穆了,在宁樱十三岁的时候,是他带着宁樱姐弟俩去镜湖玩的。 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不会做这个决定。 他平复下心情,走入殿内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起来说话。」 江绪起身。 若是别的官员,他不会注意容貌,但江绪不一样,秦玄穆打量他一眼,发现他生得很是出众,至少在兵部算是数一数二的。秦玄穆拿起江绪写得奏疏:「你提到马暹国,你觉得朕应该在冀州部署兵马?」 马暹国在大燕之南,而冀州与此国相邻乃大燕边界,如果在此部署兵马,那必然是要防备马暹国。 江绪道:「回皇上,臣去年去过马暹国,马暹国的国君看似平和无争,但臣发现些蛛丝马迹,此人可能是好战之徒。」 「此话怎讲?」 「马暹国十数年不曾打仗,城内百姓应该是安居乐业,人丁兴旺,店铺食肆四处可见,生意兴旺才对,然非如此,臣怀疑马暹国国君把所有钱财都集中银库,用来招兵买马。臣前不久听说述国运送大量铁器至马暹国,此事已向友人确认,故而才会上书。」 秦玄穆面色一沉,述国多铁,但价格昂贵,马暹国竟然愿意购入,可见是有作战准备。 「朕会派人去核实,」他看着江绪,也难免生出几分欣赏,「薛尚书没白让你去马暹国。」 确实敏锐。 「此事你继续跟进。」 「是。」 待到江绪要告退的时候,秦玄穆忽地问:「你往前住在渝州?」 江绪一怔,不知秦玄穆为何这般问:「是,臣因会试才搬入京都,此前一直在渝州,不过其间与父亲去过多处城镇。」 与宁樱说得一模一样……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秦玄穆让江绪退下之后,马上就与兵部尚书薛冕商议部署兵马之事。 虽然不能确定,秦玄穆却派人去了成州一趟,告知成州总兵随时待命,一旦有迹象显现,立刻领兵前往冀州。 成州是离冀州最近的军事重地。 除此之外,还得调查马暹国的真实目的。 如果属实,这是两国之间的交战,这与之前澄州的匪徒动乱完全不同,动乱可以很快压制,打仗不一样,秦玄穆不想劳民伤财,本来国库就空虚,再打仗,整个大燕风雨飘摇,又不知何时能安定。 第6章 他忙到半夜才睡。 第二日还是正常早朝。 红桑听说此事,与宁樱道:「皇上昨日就只睡了两个多时辰,宫女们都瞧见了,文德殿内的灯火亮到丑时,在子时的时候还有官员进宫。」 那么晚。 宁樱知道秦玄穆是明君,但如此劳累肯定对身体不好,好像父亲一样,母亲也总担心父亲的身体。 经常对她念念叨叨的,但母亲心疼归心疼,却从不干涉,说父亲这样才会开心。人一辈子,能做开心的事情也不容易,父亲为国为民,对他来说,哪怕为此献出自己的一条命也甘愿。 可是,还是活久些好吧? 宁樱低头抚了抚肚子,她的孩子还要见见父亲呢,秦玄穆也应该看着他长大吧? 当然不是说秦玄穆命短…… 不过书里也确实没提他活到几岁,成婚后没多久那书就写完了,当时好像才二十五,根本不知后来的事情。 「送碗补汤去?」她抬头问红桑。 红桑愣了下。 因为宁樱太有主意了,从来不会问她们宫女该做什么,但这次居然是询问的样子。 红桑受宠若惊:「好,奴婢这就让厨房去熬汤。」 「不,我是问你是不是该送补汤……」 「送啊,」红桑笑道,「皇上喝到汤就想到主子了,再说疲劳困顿也最合适喝补汤。」 宁樱嗯一声。 不知怎么,她有点拿不定主意。 可能是第一次主动的想送些什么,不是因为家人,也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对,担心他的身体。 红桑告知御厨是要给皇上喝的,那御厨马上就知道做什么汤。 等到午时,红桑与竹苓两个亲自护送着汤去文德殿。 柏青看到她俩,有点惊讶:「干什么来了?」 「送汤,我们主子送给皇上喝的,知道皇上昨夜劳累。」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宁昭容居然还知道送吃的,柏青急忙去通报。 秦玄穆问道:「谁?」他怀疑听错。 「皇上,宁昭容让红桑跟竹苓两个宫女送来的。」 「……」秦玄穆心想,她想干什么?哦,是不是中秋节要到了,宁樱希望中秋节能见到家人?那上次他去文德殿,她怎么就不能主动点?全是他使得力气,她除了献出一只手外,还做什么了? 「拿进来。」他道。 柏青马上去提食盒。 把汤小心翼翼端出来后,柏青道:「说是宁昭容知道皇上昨晚没休息好,特意让厨子熬得。」 秦玄穆一怔。 不是因为中秋节? 他低头闻了一下汤的香气,嘴角翘起来。 等凉了一些后,他把汤喝得干干净净,连一滴都没有剩下。 柏青看看碗底,心道如果宁昭容每日都送吃食来,皇上怕是很快就要胖上一圈了吧? 他收碗。 秦玄穆提笔写诏书。 诏书很少用到,寻常都是口谕,柏青觉得奇怪,偷偷瞄一眼,结果惊得差点把碗给摔了,急忙两只手抱住——皇上不至于因为一碗汤就要封宁昭容为二品妃子吧?他好像看见写了「淑妃」? 这妃子也太不值钱。 幸好秦玄穆写到一半停下了笔。 一碗汤……而且还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中秋节。 这么就下旨,太后都要取笑他吧? 算了,还是不要在今日。 他不动声色把诏书卷起,藏在下面的抽屉里。 柏青:「……」 等到中秋,宫里忽然派人来宁府。 宁樱有喜的事早就传到宫外,宁家人都知,但才去过宫里,又请一次,这就有点震惊了。 宁步青问黄门:「皇上真的准我入宫?」 「是,宁主事,快些跟奴婢去吧。」 宁步青大喜,回头与江氏道:「我也能见到阿樱了!」 江氏被这好消息也弄得有点迷糊,快坐上马车了才想起一件事,急忙走回屋里拿出两双鞋。女儿有喜,将来身子重了,穿这种鞋会很舒服。当然,她全然没想到有一日能送给女儿,只是念着女儿时,把这份心思用一针一线密密得缝起来。 苑中的拜月台已经搭好。 宁樱在窗口遥遥看一眼,心道太后真的不必怕她冷清,非得要一起过中秋,如果光是太后皇上就算了,还请廖清妍的话——上次秦玄穆为弹琴的事让廖清妍难堪,恐怕账会算在她头上,再见面能有什么好? 可惜太后始终是廖清妍的表姨母,书中二人就好似母女般,也只能适应。 第7章 「主子,宁大人夫妇偕公子入宫了……」月桂飞奔过来,显见是才听到的消息,「很快就要到殿门口。」 除了母亲弟弟,居然父亲也来了? 宁樱有点懵:「你该不是弄错了吧?」 「是真的,皇上使人去请的。」 秦玄穆?她都没有去求他,怎么会…… 宁樱扶着红桑的手走到门口看。 果然有三道身影出现在了前方,中间那个高高瘦瘦,五官清俊的中年男子不是她的父亲是谁? 宁樱的眼睛红了。 「下官见过宁昭容。」宁步青上前行礼。 宁樱使了个眼色,竹苓忙上去扶住,笑着道:「宁大人,宁夫人,宁公子,主子不宜站着,都进去说话吧。」 宁步青抬起头来,看清楚了女儿,酸涩排山倒海般涌来,但他并非女子,不能流泪宣泄,面上反而显得较为平静。 身为父亲都不擅长表达关心,宁樱擦擦眼角:「爹爹,你好似瘦了。」 女儿的声音仍旧娇美,听到这一声爹,宁步青心头钝痛:「阿樱……」后面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爹爹看,我说姐姐胖了吧。」宁潞却笑嘻嘻的。 最近膳食更讲究,胃口也大,宁樱比起之前还要丰盈,江氏笑道:「阿樱怀了孩子,这样才好。」把鞋子拿给她,「没想到还能送给你,不知道合脚不,我稍许做大了一些,等再过四五个月穿。」 母亲的女红很好,宁樱把鞋子抱在怀里:「谢谢娘。」 谈什么谢,都是她的错,女儿才入宫,所幸皇上真的很宠爱女儿,也算是一种安慰,江氏挽住她的手,轻声道:「你得好好谢谢皇上。」 也是出乎她意料的,宁樱点点头。 来到内殿,宁樱把宫里御厨做的月饼予他们吃。 宁潞很喜欢,说把棋谱看完了,要与宁樱打双陆玩。 江氏没有准许,毕竟宁步青是男子,皇上接他们过来,但他们自个儿不能不识趣,故而不肯在宫中久留,把要叮嘱的话都叮嘱好,一家三口便告辞离去。 宁樱低头看着手边的鞋,拿起来轻轻抚摸,这个中秋节她也算满足了。 张嬷嬷见她欢喜,笑着道:「奴婢在宫里待在二十来年,见过的事儿不算少。当年的丽贵妃几年都见不到家人一次呢,主子倒是连着见了两回。」 是啊。 要是明年也能这样…… 宁樱难免会有所期待,心想她是该谢谢秦玄穆才行。 但拿什么谢呢? 她想来想去,忽地起身去书案那里。 反正最近一直在画图,不妨也给他画个,到时让绣娘做了中衣她再亲手绣在上面。打定主意,她马上让红桑磨墨。 笔落在纸上,徐徐开出朵花。 红桑发现是什么花,喜笑颜开。 夕阳落下时,贺禹偕子来给太后请安,太后道:「我给你挑了好些姑娘,你仔细看看。有喜欢的与我说一声,到时皇上给你赐婚。」她给予一份名单。 要找到满意的太难,之前好不容易…… 贺禹摇摇头:「再说吧。」 太后皱眉,他要总这么挑三拣四,那只能一直当鳏夫,打算劝劝贺禹:「你晚上留下用膳,等会去玉芙宫,我与你说……」 听到玉芙宫,贺禹心想那不是宁昭容住的地方?当下忙道:「晚上就不打搅姐姐与皇上了,姐姐节日安乐,弟弟我先告辞。」带着儿子溜得飞快。 廖清妍惊讶道:「表舅父怎么一脸害怕的样子?」 太后哭笑不得,许是怕秦玄穆还追究那事,她这弟弟真是胆小如鼠啊。 正说着,秦玄穆也来请安,发现廖清妍在,眉头拧了拧,暗道母后也太喜欢这个表外甥女了,好似皇宫是她的家一样。可太后膝下无女,也不忍心说什么。 「你又接宁家人入宫了?」太后笑着道,「中秋节是应该见见,阿樱心情好,孩子也好。」 对宁樱这么纵容,廖清妍心头恼恨,但面上并没有露出一分,笑着道:「宁昭容是很想念家人的,上回我遇到她的表哥,好像叫……我也不记得是谁了,托我给宁昭容带话,说一切安好,宁昭容可欢喜了。」 还有这回事?秦玄穆挑眉:「是不是叫江绪?」 「对,是姓江,皇上也知呀?」廖清妍打量他的神色,发现不太愉悦,「臣女一时心软,还请皇上恕罪。」 太后忙打圆场:「以后别这样,你是初犯,不过也是为阿樱,就算了。」 谁料秦玄穆却问:「宁昭容没让你带话吧?」 廖清妍一怔,旋即道:「没有。」 他就没再说什么。 第8章 太后起身道:「时辰不早,走吧。」 身为皇太后,竟然怕一个妃嫔过节冷清,还要挪地方,廖清妍觉得太后实在是太迁就宁樱,不过多半也是为那肚中胎儿,前世太后就特别希望看到秦玄穆的子嗣,可惜盼了好几年都没有见到。 也不知她去世之后,可曾如愿? 廖清妍扶着太后去坐凤辇。 月光撒于大地,又柔,又亮,宫女们来来去去,影子在这片亮光里被拉得长长的。 宁樱出来迎接。 「娘娘大可不必在此赏月,嫔妾走几步去永安宫没什么。」 太后笑道:「我年年中秋都在永安宫过,早就腻了。」招呼她坐下,「等会你跟清妍一起拜月,好好许个愿。」 果然请了廖清妍来,宁樱一笑:「好。」 廖清妍也是面色温和,上来就道歉:「上回是我不对,宁昭容你有喜我不该还要学琴,回去想想,皇上实在教训的对,还请宁昭容莫要怪责。」 这番举动让宁樱很是吃惊,怔了下道:「我怎么会怪你,廖姑娘千万别这么说。」 「别总廖姑娘的了,叫我清妍就好,我也称你一声姐姐。」 宁樱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看太后的表情是认同的,便道:「好,那我就叫你清妍吧。」 生下孩子后,她与太后的关系会更亲,那么廖清妍与她的关系也会跟着拉近,那是无法避免的。而看情况,似乎太后也没有再让廖清妍当皇后的打算,不然这种种举动就太诡异了,就是不知廖清妍到底是何想法,宁樱暗自思忖。 秦玄穆坐在她身侧:「打算许什么愿?」 「告诉皇上就不灵了。」 他嘴角微扬,希望是跟他有关的。 宁樱因刚才的事与他挨近了些:「多谢皇上让妾与家人团聚。」 「就这么感谢一下吗?」他拉住她的手。 那要怎么样,难道当着太后的面亲他不成,再说,她在准备谢礼呢,但宁樱却故意问:「皇上想让妾怎么谢?」 秦玄穆手指摩挲着她掌心,不说话。 光影交错,他的五官深邃而迷人,尤其一双眼仿佛染了月华,直勾勾的盯着她时,有种浓郁而热烈的情绪,像狂风一样席卷过来。 宁樱的脸蓦地红了,败下阵,不敢再看。 秦玄穆轻笑,忽地想起那碗汤,低声问:「上回的汤可是你为中秋而备?」 她可没有那贪心,当时完全没想过中秋节还能见家人,宁樱道:「送汤是要皇上注意身子。」 他的笑越发灿烂。 两个人亲亲密密的,廖清妍冷眼旁观等待机会。 用膳之后,要去拜月,宁樱终于起身准备,而廖清妍此时上前一步与秦玄穆低声道:「皇上。」 秦玄穆看向她。 「臣女有一事想告诉皇上。」 「何事?」 「是臣女突然想到的……臣女与父亲从越州回来的路上,有日听得两人说话,其中一个好似是从马暹国而来,他是要去京都。」 秦玄穆眸光一闪。 他站了起来,走到不远处:「你确认是马暹国的人?」 「嗯,他提到云落城。」那是马暹国的都城,廖清妍歪头想了想,「臣女不大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因当时并未在意,要不是今日在轿中看到那个人,可能都想不起来呢。」前世父亲与母亲提起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了,但父亲说秦玄穆是在去年八月就命人调查的,她说得时机正好。 「那人已经在京都?」秦玄穆果然很在意。 「是。」 马暹国是不来大燕朝拜的,而且他们与马暹国也未通商,怎么他国的人竟然在京都?秦玄穆隐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命令道:「你给我画出来。」 廖清妍的情报来得突然,但他并不怀疑,因为马暹国的事只有他亲自吩咐的几名官员知晓,就是廖明翊都不知的,廖清妍怎会清楚?所以她听到的看到的应该都是真的。秦玄穆决定让她去文德殿画人像,再召见兵马司总指挥使万渊根据人像进行调查。 此事决不能拖延,他叫柏青去与太后说一声,马上带着廖清妍离开。 太后极为惊讶:「没说何事吗?」正要拜月啊。 柏青摇摇头:「奴婢不知,应是要紧事。」 宁樱也看到了。 眼见这二人越走越远,她心里忽地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她很快就忽略过去,与太后道:「娘娘,那嫔妾先自己拜月吧。」 就算秦玄穆不在,她的愿望也还是要许的,何况,这本来就与他无关。 玉芙宫与文德殿本就离得近,很快就到。 廖清妍在画图的时候,秦玄穆吩咐万渊一定要找到马暹国的细作——那应该是细作,或是刺客之类。 第9章 「不要打草惊蛇,马暹国处心积虑将人安插进来,没那么容易拔出。」 「是,臣一定会小心行事。」 秦玄穆此时看了一眼廖清妍画得图,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你到底会不会画画?」 这纸上的人恐怕都不能称为人。 廖清妍道:「回皇上,臣女确实没有宁昭容这样的画功。」可问题是,宁樱肯定不知此事,前世宁樱一直在宫里,与外界隔绝,不管是不是重生她都派不上用场。 秦玄穆捏了捏眉心:「你说清楚,朕来画。」 「好像是长脸,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低……」 「没有别的特征?」他很快就画了出来,但根据廖清妍说的,这长相实在普通,十个人中可能四个人都是如此。 「臣女实在记不清……不如等臣女回去想想,再来告诉皇上?」 也只能如此。 秦玄穆搁下笔:「你回去拜月吧。」 他还有别的事情吩咐万渊。 廖清妍点点头。 回到玉芙宫时,宁樱早就拜好了。 太后拉着她问:「玄儿呢?他不是跟你一起走的,你们干什么去了?也不打声招呼!」这就算了,秦玄穆干脆都没回来。 廖清妍露出为难的样子:「姨母,我不便透露,不然皇上也不会带我去文德殿问话。」 宁樱眉梢微微一扬,总感觉廖清妍是说给她听的。 「难道是有关政事?不对啊,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还与你商量不成?」太后难以理解。 「姨母到时问皇上吧。」 太后只能作罢。 廖清妍说完看一眼宁樱:「姐姐,说好跟你一起拜月的,结果迟了呢。」 「无妨,正事要紧。」 看不出喜怒,廖清妍心想,恐怕心里难受着吧?她就不信了,宁樱真的能得到秦玄穆的心,只是一时的宠爱有什么用?分明她才最有资格当皇后。 「姐姐,今日太匆忙,下回我再与姐姐多说说话。」 宁樱虽不清楚廖清妍想做什么,但言语中的挑衅听得出来,分明她是想用刚才与秦玄穆双双离开的事激怒她。 可惜,看过了书里的事,廖清妍这么一点进展实在算不得什么。 宁樱笑一笑:「恐怕我也没法陪你多说话,最近容易犯困,经常做着事情就睡着了。」 「怀了孩子都是如此。」太后马上关切的道,「你是要多歇息才行,」叮嘱廖清妍,「既然不跟阿樱学琴了,没事也莫要去找她。」 廖清妍气结。 因时辰不早,太后不想把廖清妍留太晚,马上命人送她离开。但今日这事儿实在奇怪,太后也没有回永安宫,直接去了文德殿。 「母后怎么来了?」秦玄穆正在看舆图。 马暹国在一众小国中算是地域广阔的,但比起大燕的疆土,不及六分之一。马暹国的前一任国君乃平庸之辈,不如上上辈的蒙拉,此人野心勃勃,曾吞食周遭三个小国,不过现任的蒙銮。他倒是不太熟悉。 太后瞄一眼舆图:「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清妍商量?我实在想不明白,故而来找你问问。能跟清妍商量的,也能告诉我吧。」 「商量?谈不上……」秦玄穆斟酌言辞,「她从越州回来时听说一件事,与朕在调查的有关。」 「何事?」 「关于马暹国。」 「不就是个小国吗?」 「是,所以没什么,母后也不必记挂在心里。」 对于秦玄穆的治国能力,太后是放心的,她不放心的是秦玄穆的身体:「你莫要又弄很晚,上回天亮了才睡,你当我不知?」 都追到这里来了,秦玄穆把舆图收起:「儿子现在去看阿樱,行了吧。」 「应该去,你都没陪她好好赏月。」 「知道了,母后。」 送太后回永安宫后,秦玄穆前往玉芙宫。 远处的藤椅上坐着宁樱,她今日梳着飞月髻,头发都盘了上去,耳朵上一对晶莹的珠子微微摇晃,像天上落下来的星星。 秦玄穆没让宫女通报,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还当你睡着了。」 「一年就一次,想着多看几眼。」宁樱在裙衫外面罩了披风。 「不是在等朕?」他坐下去,挤在她旁边。 幸好藤椅够大,宁樱往旁边挪了挪:「妾怎么知道皇上何时回来?再说,也不知皇上会不会来。」 「这不来了吗?」秦玄穆把她往怀里带,「已经许过愿了?」 「嗯。」 不知许得什么,可惜不能问,不然或许真会不灵。 第10章 其实宁樱许得是家人平安,一生顺遂。 为了秦玄穆,她抛弃了他们,她觉得此生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与弟弟,也就许了这一个愿望,生怕多了神佛会嫌弃。 「妾有些累了,想歇着,」她问,「皇上还想看吗?」 「朕才来,你就想睡?」秦玄穆箍住她的腰不给走,「再陪朕看看。」 真的困,不过宁樱没有反抗。 反抗也走不了,索性就靠在他怀里汲取温暖。 发髻抵着他下巴,鼻尖全是她身上清淡的香味,秦玄穆因刚才马暹国一事涌上来的烦心倏然一减。 他下巴往下靠,想在她额角蹭两下,结果却发现宁樱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 睡着的样子比平日甜美,秦玄穆心想,她醒着的时候似乎总是很清醒,难得有特别放松的时候,不过最近是越来越好了。 他抱起她去内殿。 刚刚腾空,宁樱就醒了,但并没有睁眼,她感觉他抱着她跨过了门槛,绕过了屏风,一路走到床边。然后将她放下,盖上被子,还坐着看她。 不知看得多久才离开的,因为她后来又沉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便到九月。 万渊一直没能把细作找到,而秦玄穆派去马暹国的人还未有消息,他最近为此事也很头疼。 听说廖清妍求见,他询问:「你是否已想出?」 「也不是很确定,」廖清妍道,「臣女当时离得远,匆匆一瞥,又能留下什么印象?」父亲前世未提,她不知主谋生得何样,只是想以此接近秦玄穆,但事件是真实的,「皇上,臣女想了许久,晚上都睡不好呢。」 仔细瞧,她眼睑是有些发青。 算了,难道还真的去靠一个小姑娘吗?秦玄穆道:「此事你不必再管,朕想,此人若是细作的话应会易容,且也不定是去年才来京都,或许已经扎根数年,也难怪万渊找不到。」 廖清妍眼眸睁大,他太聪明了! 那些马暹国的人确实都会易容,也非去年才来,所以前世他花了许多功夫才拔除,可惜太细节的事情她不清楚。 「臣女很想帮皇上。」她垂着头,露出愧疚的模样。 秦玄穆安抚道:「没什么,这些日辛苦你。」 他的语气颇为温和,廖清妍心头一喜:「事关大燕安危,臣女累一点无妨,皇上更是辛苦呢。」 「好了,你去母后那里吧。」 廖清妍点点头,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嘴角微挑,也许她真的能把那主谋找出来,到时候,看秦玄穆如何感谢她! 玉芙宫内。 绣娘做得中衣送来了,宁樱拿起针线在上面绣花。 张嬷嬷第一次看到宁樱做女红,夸赞道:「不知主子的女红都这么好。」 红桑道:「嬷嬷看主子的香囊,这也是自己绣的。」 「是吗?真是秀外慧中。」张嬷嬷给宁樱配着彩线,「皇上见到了一定喜欢。」 两日后,完工了。 红桑正要捧着去文德殿时,柏青突然来宣旨。 竟是皇上封宁樱为淑妃。 众人都大为吃惊,感觉这道圣旨与之前晋封宁樱为昭容的圣旨一模一样,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红桑也是一头雾水,要说之前是因为舆图,那这次该是因为有喜,但主子都怀上三个多月了,她们都以为是要生下孩子才会奖赏,谁想到…… 「主子快接旨。」红桑扶起宁樱。 看宁樱惊讶的表情,柏青心想,宫里可能除了他没有谁知道皇上是为什么而封宁樱的——是为宁樱送的一碗汤。 可能皇上也觉得丢脸,所以憋那么久才让他来宣旨。 「恭喜娘娘,」柏青笑着道,「皇上说,娘娘身子不便,不用去文德殿谢恩。」 宁樱又道谢一番。 红桑将中衣交给柏青:「说来也巧,这是娘娘送皇上的中衣……就烦劳柏公公带去给皇上吧。」 「好。」柏青小心的捧着。 文德殿中,秦玄穆正在想象宁樱得知自己被封为淑妃的表情,想来应该是很震惊的,不过,应该也很欢喜吧? 那可是二品妃子,在上面只有贵妃了。 可惜她有喜,不然来此谢恩,他非得要她…… 想多了未免心猿意马,他勉强压下去,继续批阅奏疏。 柏青回来后,把中衣奉上:「皇上,此乃淑妃娘娘送与皇上的中衣,正好是今日做好,本要送来文德殿。」 中衣? 秦玄穆忙拿过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在衣袖上绣着的淡黄色兰花。 宁樱自己种兰,对兰花甚为熟悉,这几朵小小的兰花形态优美,栩栩如生,显见是出自于她的笔。 第11章 手指摩挲着兰花,秦玄穆心想,这一定也是她亲手绣的,他能感觉出与绣娘绣的不一样。想到之前眼红自己孩子的东西,忍不住轻轻笑了。 这一笑,仿佛珠玉生辉,殿内都明亮了几分,柏青暗道宁昭容……不,淑妃娘娘此后肯定是更为受宠了。 正想着,却见秦玄穆忽然伸手,取了一封诏书出来。 不是吧? 柏青目瞪口呆,不至于才升完又升吧! 升位份的事秦玄穆并没有与太后商量,太后得知后,与姜嬷嬷道:「我从来不知道他会这么喜欢一个姑娘。」 想起他以前冷漠的样子,太后觉得判若两人。 「早知道,当初就选阿樱一个人入宫。」现在倒好,两个贵人犯错被赶出宫,别的妃嫔也别想着雨露均沾,「这么下去,也不知他会不会晋封阿樱为皇后。」 看这趋势难说,姜嬷嬷笑道:「淑妃娘娘性情温良,敏慧聪雅,当皇后其实也当得。」姜嬷嬷知道秦玄穆的雷霆手段,他认定的事旁人怕是难以阻挠,哪怕是太后,所以提早便得劝劝太后,万一有这一天,当然要支持皇上才对。 然而太后向来心大,此生所愿不过是享天伦之乐,只要宁樱给秦玄穆多生几个孩子,又会管什么呢? 「随便他,他喜欢就好。」太后道,「阿樱若家世实在低了些,那就抬一抬她父亲,升为三品官就行了。」 姜嬷嬷轻咳一声:「娘娘,这恐怕皇上不会答应。」连太后亲弟弟的乌纱帽都能摘的,怎么可能因为要封宁樱就升他父亲的官,除非宁大人确实是能臣。 太后沉吟:「反正是他的事,为难也是他为难。」想着一笑,「他从来不为女子烦恼,让他尝尝这滋味。」 姜嬷嬷心想,大约也不会太烦恼,皇上还能怕底下那些官员呢?许是要封就封了。 「稳婆得提前接到宫里。」太后又叮嘱。 「还早着呢,太后,才四个多月。」 「唉,还得要六个月。」太后揉揉额头,「算了,慢慢等吧……正好给清妍选夫婿,你把京都的那些年轻俊杰,还未成婚的列个名单上来,」说起名单,又想到自己的弟弟,「阿禹我都不想管他了,不续弦也罢,只要廷扬能健健康康长大就好。」 姜嬷嬷应诺。 秦玄穆傍晚去了玉芙宫。 给宁樱这么大一个赏赐,怎么能不收谢礼? 宁樱听他的话,没有出去迎接,等进来后,方才起身行礼。 面前的男子未语先笑,像浑身都装满了开心,宁樱问:「皇上遇到什么喜事了?」 秦玄穆的笑容收敛了下。 其实也只是因为一件中衣,论昂贵,不值钱,但因为宁樱在上面绣了兰花,就不同了。他感觉宁樱也许会变回以前,像最初那样的喜欢他——虽然他一再对自己说不要多想,心底却总藏着一丝期待。 「没什么,」秦玄穆扶着她的腰问,「最近还在给孩子画那些图?」 「嗯,春夏秋冬,每季就算三件,都得十二件呢。」 儿子居然有十二件,他才一件…… 秦玄穆忽然捏了捏宁樱腰间的肉。 宁樱:「……」 「你好像是长胖了不少。」 宁樱的脸微红,听张嬷嬷说好些女子有喜时,胃口很差,但她并不是,感觉确实越来越胖了。想着,忽然发现忘了谢恩:「妾叩谢皇上……」 他拉住她,顺便抱在腿上:「不必,小心孩儿。」 宁樱便停止了动作,问秦玄穆:「皇上怎么会突然想到晋封妾的?」 「朕看你辛苦,上回赏月时都睡着了。」他捏捏她小巧的鼻子,含笑问,「做了淑妃,欢喜吗?」 欢喜当然是欢喜的,毕竟是二品呢,她位份越高将来也越安全,对孩子也是一样。 宁樱点点头:「嗯。」 「那打算怎么谢朕?」他略低头亲亲她的唇,而后贴近了颈窝,他贵妃的诏书都写好了,谢礼可以一并收上来。 呼出的气息灼热,宁樱不用看都知道他眉眼间定是染了红晕,心跳不由加快:「妾不是送了中衣?」 「中衣?你该不会以为中衣就能换个淑妃吧?」 明明是他自己要封的,怎么变成是她想换?宁樱颦眉:「皇上想妾如何?」 「你肯定知道,」秦玄穆顿一顿,「朕教过你。」 她的脸突地红了。 他嘴角勾起,声音低哑:「这回你自己动。」 「……」 ………… 这晚是宁樱的手最酸的一天。 秦玄穆舒服过了,还歇在玉芙宫。 霸占她半张床,宁樱洗浴回来,躺下就睡了,不欲与他多说话,生怕他又兽性大发要她做这做那的。 第12章 秦玄穆捞着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别怕,就算朕想要,你也没有能用的手。」 宁樱:「……」 这么一想也是,她就放松了。 秦玄穆下巴搁在她发顶:「阿樱,有没有想过朕为何让你住在玉芙宫?」 宁樱想起第一日搬进来时见到的樱花:「是因为宫内种了樱花?」 「樱花随时都能种,」宁樱的想法也太天真了,「是因为离文德殿近,朕住在这儿很方便。」如今回想起来,他并非真的不近女色,他心里还是希望有个女子可以令他喜欢,有那么一处地方他愿意日日过来。 怎么听着是要赖在这里的意思?宁樱皱皱鼻子:「妾的肚子现在还不大,但到时皇上可能会觉得挤呢。」 「是吗?」秦玄穆手往下伸,「朕怎么觉得已经不小了。」 宁樱:「……」 他手掌轻抚:「不知他可听见我们说话?」 「许是不会。」才多大一点呢。 「听不见也好,不然刚才……」他想到宁樱的害羞,低低笑了笑。 这笑容多少有点不怀好意,宁樱忙道:「皇上该歇息了,明儿还要早朝。」 确实不早,宁樱也很累。 他不再说话,抱着她入睡。 宁樱几乎是没有片刻的停顿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走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下,天空瓦蓝瓦蓝,官道上空无一人,她吹着风,悠闲自在。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出现一方瀑布,从高处落下打在巨石上,哗啦哗啦,水花四溅。 她蹲下鞠一捧水,感觉极其清凉。 正当要尝一口,小腹却一阵抽动,垂眸看去,只见肚子渐渐变大,越来越大,透过衣服似能看见个小孩儿的轮廓……她想要看得更清楚,阳光却大盛,周围的一切都没了,只剩下白茫茫的光。 她突然就惊醒了,躺在床上微微的喘气,然后她发现肚子里有种异常的感觉,似乎是什么动了一下。 孩子! 宁樱差点叫出声。 孩子在动。 清晰真切的感觉叫她一阵狂喜,忍不住去扯秦玄穆的中衣:「皇上,皇上!」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秦玄穆迷迷糊糊的想,柏青是不是找死?他好像是才睡没多久吧,竟敢扯他…… 秦玄穆睁开眼,正待训斥,结果就发现是宁樱在扯他。 秦玄穆:「……」 「皇上,孩子动了。」她指指自己的肚子。 是吗,秦玄穆的怒气一下消失无踪,爬起来将耳贴在她肚子上。 结果并没有动静。 他侧头看着宁樱,眉梢微挑。 刚才明明是动的,怎么会…… 宁樱无辜的道:「妾喊皇上的时候是在动。」 看看天色,约莫才睡了一个时辰,秦玄穆移过去,双手撑在她身侧:「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他眸色幽深,直直得盯着她,微暗的光线里五官越显深邃,衣襟领口松开,露出大片胸膛,瞧着不像是质问,反像勾引,宁樱手抓着被子,脸莫名一红,挪开眼道:「妾怎么敢故意。」早知道孩子一会儿就没动静,她才不喊他。 瞧着她的表情,秦玄穆忽然明白过来,宁樱是想与他分享——想让他一起感受到孩子。 他立时十分喜悦,侧躺下来将她抱住:「算了,朕不怪你,下回记得再叫朕。」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扯得厉害,他的中衣此时全散开了,宁樱窝在怀里,手一碰就触到胸膛,忍不住道:「皇上把中衣穿好吧。」 又害羞了,秦玄穆拉住她的手按在身上,揶揄道:「那边都摸过了,还怕别的?」 宁樱的脸腾得绯红,恼道:「你……」 「嗯?朕哪儿说错?」他带着她的手到处游走,见宁樱耳朵都红了,越发起了促狭之心,咬着她耳朵道,「不想多摸摸你的四殿下?」 「……」宁樱想把脸埋在被子里。 「阿樱,习惯就好了。」 「……」 临睡前,宁樱模模糊糊的想,让他折腾,反正明儿要早朝的是秦玄穆,又不是她,最好迟了才好呢。 看他以后还这么坏不! 柏青发现,秦玄穆这是第二次没有准时起来,第一次是因为喝醉酒,这回不知具体原因,但肯定是与淑妃娘娘有关。 柏青小心挪到床边,低声道:「皇上。」 秦玄穆没有动静。 说实话,喊皇帝起床绝对不是一件好差事,可问题是,若是起晚耽误早朝,倒霉的也还是他。柏青弯下腰,在秦玄穆耳边道:「皇上,时辰不早了。」 第13章 等到第四遍时,秦玄穆终于睁开眼睛。 发现已是卯时,他急忙下床。 等穿好龙袍后,回头看一眼宁樱,她睡得正香,想到半夜的荒唐,叫她在自己身上乱摸,导致心猿意马好一会儿才睡着,秦玄穆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就算喜欢跟宁樱待一起,他也不能这么放纵自己,这几日还是不要再来了。 短短时间,宁樱从五品升到了二品,妃嫔们都极为羡慕,纷纷过来道贺,但都被宁樱以困乏的理由拒见,唯独对惠妃没有。 她还是把惠妃当成朋友的。 但惠妃也很识趣,过来恭贺之后并没有停留,说得几句就告辞了。 回来的时候,遇到杨昭仪。 「淑妃娘娘对姐姐真的不一样,我们可是连她的面都没有见到的。」她向惠妃行一礼,「不过姐姐怎么也不多待一会儿?照此下去,淑妃很有可能在生下龙子后就成为贵妃,那是比姐姐的位份还要高了,姐姐如今有机会接近她,还是努力打好关系吧。」 惠妃看她一眼:「你怎知是龙子?」 「太后这么在乎,猜都能猜出来。」 惠妃淡淡道:「你与淑妃有过节,我若是你,最好就不要露面了,也许以后还有安生日子过。至于我,你就别费心了,不管淑妃会不会成为贵妃,我与她是不会变的。」 她拂袖而去。 杨昭仪挑拨不成,恨得牙痒痒。 过得阵子,璃州进献了二十匹骏马。 璃州盛产骏马,每年都会进贡,宫里马厩中的良驹有一大半都出自于璃州,秦玄穆把其中十八匹都赏给了大燕的将军。 太后听说这事,建议秦玄穆:「不如出去狩猎玩玩?你也许久没有骑马拉弓了吧?」 确实如此,但也没必要,秦玄穆道:「以后再说。」 「哎呀,你不能总呆在文德殿,召一些年轻将军陪你去狩猎,轻松一下,有什么不好?正好打点野味回来。」 秦玄穆瞧太后一眼:「母后有话不妨直说吧。」他就算去狩猎,也不必非得要什么年轻将军吧,经验丰富的将军不好吗?野味也能多打点。 什么都瞒不过他,太后只好道:「我是为清妍着想,打算在这些年轻人里面选些出色的,她有看上的,也就成了好事,她正好也会一些马术。」 为廖清妍择夫? 秦玄穆心想,廖清妍总往宫里跑确实不合适,早些嫁出去,也不把这里当家了,再者,如果去狩猎,他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提拔些年轻的将军。 「母后把名字告诉朕,朕把廖大人也请去。」廖明翊在场,也能相看下未来女婿。 「好好好。」太后很高兴。 既然要狩猎,也不能太生疏,秦玄穆最近抽时间温习了一下骑射功夫。 这日看江绪上奏疏说起马暹国曾买过火-药一事,他又召他入宫。 「你好友似乎很多?」秦玄穆问。 江绪回答:「臣少时游历四海,是结识了不少朋友,这次火药的事也是从一位朋友口中得知。」 上回秦玄穆让他跟进,江绪自然照办,投入了许多的精力与时间。 比起宁步青,江绪显然是有野心的,在他年少时看尽世间惨事,早早就生出了改变官场腐化的心,后来一心科举,才能高中。而秦玄穆恰是一位明君,他自然愿意辅佐他,让大燕更为昌盛,是以总上书建议。 秦玄穆唔一声:「依你看,马暹国要火-药是做什么?」 「臣只知买进火-药一事,至于用途,臣不敢妄测。」 「要么是用于火-枪,要么是……」秦玄穆也难以判定,「马暹国有细作匿藏于京都,万渊尚不曾找出。」 江绪讶然:「竟在京都?」 此前秦玄穆并未告知,但见江绪是个活络的人,就改变了主意。 「朕猜测或许已在京都多年……马暹国国君若意图不轨,应是早早就有部署,朕觉得可能他们实施计划也不远了。」可惜还没有头绪。 江绪道:「臣一定竭尽所能替皇上分忧。」 秦玄穆笑一笑:「朕召你来,便是想你参与,等会你便去见万渊吧,」停顿片刻,「你可会骑射?」 江绪道:「臣略懂一二。」 「过几日随朕狩猎。」 「是。」江绪心里奇怪,怎么突然要狩猎,好似秦玄穆登基之后,这是第一次。 皇上温习骑射的事情也传到了宁樱耳中。 秦玄穆过来,她就问起。 「是,月底去。」 还真的去狩猎呢。 应该是去芳林苑那里吧,那是皇室专门狩猎之地,当时乃开国皇帝圈的地方,他重武,皇室子弟个个都会骑射,后来大燕渐渐安定后,狩猎次数也少了,像秦玄穆长大后就没去过,不过听说那里风景独好。 第14章 宁樱眨了下眼睛:「皇上要去一整日吗?」 「傍晚回来。」 「好似芳林苑还有温泉?」 「对。」秦玄穆看她一下问了几个问题,忽地一笑,「是不是也很想去?」那次宁樱到了行宫不舍得回来,他后来就打算带她去附近玩玩,谁想宁樱怀上了。 「嗯。」宁樱也不掩饰,「如果妾想去,皇上会带妾去吗?」 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期盼,秦玄穆揉揉她发顶:「当然……不过,你会骑马吗?」 宁樱一愣。 前世她倒是想学的,因为父亲说女子学骑马是好事,说女子也不宜太过柔弱,因大梁根基不稳,又有太后干政,父亲对大梁的将来怀有忧虑。可惜她生病了,再没有机会。 那是不会了,秦玄穆道:「等你将孩子生下来,朕教你。」 她笑了:「嗯。」 「想吃什么野味,朕给你打。」 「都行,不过得问过太医,妾怕不能乱吃。」 她很谨慎,秦玄穆道:「那朕每样都打一些,到时候问金太医。」 书里并没有写秦玄穆狩猎的事,宁樱转眸:「皇上能猎到吗?」 「……」秦玄穆捏捏她的鼻子,「看来下回一定要带你去见识下。」 但他把宁樱这话记在心里了。 过得几日骑着马直接入了玉芙宫。 宫女们都看呆了。 红桑扶着宁樱出来:「皇上真的骑马进来了,主子快去看。」真不知皇上什么意图呢,玉芙宫又不是跑马之地。 宁樱也很奇怪。 走到门口一看,只见秦玄穆穿着一身玄色的骑射服,肩部用金线绣着龙纹,精致又威武,头戴紫金冠,足蹬黑靴,胯下的骏马颜色棕红,一根杂毛都没有。但四只蹄子竟是雪白的,此时并没有奔跑,走的姿势竟是非常优雅。 一人一马,在夕阳下灿烂夺目。 直到他骑到跟前,宁樱才回过神。 「上来。」他弯下身抱住她。 宁樱犹豫:「会不会……」 「不会。」他将她放在前面坐着,「朕这匹坐骑极稳,不会颠簸。」只在玉芙宫走走,不出殿门,再者,真的有什么,凭他的马术带宁樱下马也很容易。 宁樱还是有点害怕,靠在他怀里。 但这匹骏马动了的时候,她才发现,真的很平稳,而且马鞍好像是特制的,很软很舒服。 「皇上怎么会想到让妾骑马?」 「你不是在殿内闷了许久,又想学骑马,就让你提前尝尝骑马的滋味。」他放开缰绳,马走得越发的慢,仿若散步。 宁樱忍不住轻轻摸了摸马儿的鬃毛,硬硬的,没有秦玄穆的黑发柔软。 「此良驹也是璃州上供的?」 「是,朕登基时送来的,全璃州最好的骏马。」秦玄穆往前靠了靠,闻着宁樱的发香,「可惜朕几乎不骑它……要是你喜欢,朕可以送给你。」 宁樱愣住:「……」 「不想要?」 「不是,妾是想还没学会骑呢。」 「就先定了吧。」他低头,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到时学会了,你多骑骑它,或者将来教我们的孩子骑,朕平日没那么多功夫。」 宁樱嗯了一声。 确实也是,那么好的马儿浪费了。 如果生下的是男孩,她肯定要教他,不,女孩也能学。 不知为何,明明还不知生得何样,她倒是能想象出是什么画面了,嘴角不由翘了翘。 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不知不觉,马竟然在玉芙宫走了一圈。 他侧眸看去,发现她的笑容,问道:「今日这样喜欢吗?」 「嗯。」 「这马你喜欢吗?」 「嗯。」感觉这马特别乖。 「朕你喜欢吗?」 「嗯。」 不对,宁樱说完才发现他问了什么,脸顿时红了。 上方传来他似乎从胸腔里发出的,低沉的笑,悦耳又欢快。 宁樱抿了抿唇,垂眸看着他环在腰间的手,算了,今日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的……喜欢。 但此事被太后知道,却是破天荒的训了秦玄穆一顿。 「居然让阿樱骑马,万一出事怎么办?玄儿,你再宠着她也不该这样,子嗣何等重要,不能有一点闪失。」 秦玄穆轻咳一声:「母后,能有什么事?太医都说无妨。」他什么都考虑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可太后就是不高兴。 难得看她这般生气,秦玄穆只好道:「下回朕不会这样冒失。」 第15章 太后这才缓和了脸色:「等阿樱把孩子生下来后,你带她骑一整天的马,我也不会管的。」 生下孩子后,秦玄穆心想,怕不是骑一整天的马吧…… 到得月底。 廖夫人让丫环给廖清妍好生打扮了一番,叮嘱道:「你姨母为你的事费了多少心,连皇上都请出来了,你必须得挑个心仪的。今次随皇上去狩猎的都是年轻俊才,你一定要仔细看看。」 廖清妍高兴不起来。 知道是为她择夫,秦玄穆还愿意,可见对她全无心思,她只觉得苦涩。 「你爹也会替你把关的。」廖夫人又添了句。 廖清妍答应一声。 宫里,太后也在与秦玄穆说话:「你也多留心一点。」 秦玄穆挑眉:「朕只能筛选出各方面都出色的年轻公子,别的朕管不了。」总不至于还要他去问廖清妍喜不喜欢吧?她有喜欢的,可告知,看在太后的情面上,他能赐婚。 「这样就行了。」太后也不能过多要求。 很快,秦玄穆就领着一群年轻儿郎前往芳林苑。 齐湛也在其中。 他好歹是侯府子弟,基本功还是有的,蒙皇上点名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只是他没有想到到达芳林苑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廖明翊父女俩。廖清妍是女子,秦玄穆是令他们先行的。 「皇上。」廖明翊携女上前行礼。 廖清妍也穿着骑射装,但头上戴了帷帽,把娇俏的面容遮起来,只剩下玲珑的身段。 秦玄穆道:「这些年轻人廖尚书想必也都认识,朕就不介绍了,今日除了这一件事外,朕也是想看看他们的本事。」 这么一说,廖明翊就舒服了些,他内心是不想小题大做,为女儿的婚事浪费皇上宝贵的时间。 秦玄穆看向廖清妍:「有看上的告诉朕,他们都是太后给你选的。」 他的表情很平静,丝毫没有什么情谊在里面,廖清妍闷闷的应一声。 等秦玄穆与那些公子准备狩猎的时候,她转头看了过去。 不料竟发现江绪,她心想,皇上竟然还请了江绪来,那不是宁樱的表哥吗?好像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吧? 「爹爹,这江公子你认识吗?」 「兵部郎中,之前曾参与《万国全图》,不错的年轻人。」 「他看着年纪不小。」 「许是二十来岁。」 二十来岁还未成亲,廖清妍眉头拧了拧,那岂不是跟秦玄穆一样?想着,目光瞄到了齐湛,顿时就把头转了过来,暗道他来凑什么热闹?不,应该是太后选进来的,可她不是说,不喜欢齐湛吗? 她咬了咬唇,然而这些公子中,似乎齐湛的样貌仍是最为出众的,可惜他有个讨厌的表妹,还有个不好相处的母亲。 场中就她一个女子,那些公子们很快也明白秦玄穆的意思了,应该是要替廖姑娘择夫。 这廖明翊自从当上户部尚书之后,作何决定皇上都支持,以至于户部的蠹虫全部被清除,要不了多久等丰收日过去,银库就会渐渐充实,到时廖明翊必是大功臣,那谁不想当廖家的女婿? 且别说廖清妍的美貌也是众所周知的,他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想在廖家父女俩面前留下好印象,当然,在皇上心里,也必然有个好印象了。 在芳林苑的黄门们此刻开了道门,只见远处山脚边一群的野猪,野兔,野鹿等等。 秦玄穆一声令下,少年郎纵马飞奔。 秦玄穆倒是不急不慢。 多年没有狩猎,此处野兽多到打不完,快成为祸患,他骑着马寻找合适的猎物,却见江绪也没去,问道:「你不想在朕面前表现表现?」 江绪颔首:「臣有自知之明,臣这等三脚猫功夫只能捡些剩下的打。」他又不是将门出身,怎么比得上那些人? 秦玄穆笑了,他还挺实诚。 虽然此前宁樱对江绪称赞不已令他不满,但相处下来发现江绪确实不错,秦玄穆也有意重用。 二人说起大燕的兵制。 江绪对兵制也有自己的见解,秦玄穆专心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廖清妍虽在远处,但心全在他身上,根本就没去注意那些公子。 行得一段路,秦玄穆已经顺手打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一只野猪,两只野鸭。 江绪只打了两只兔子。 就在这时,秦玄穆忽然看到前面的林中有只幼鹿独个在啃草,比别的野鹿不一样,竟是全身雪白,他忽然想起宁樱给孩子画的白鹿图——里面的鹿好似就是这样。 不过这只鹿特别小,瘦瘦的,眼睛温润柔顺,他不知怎么就想到宁樱幼时……当然,他从来没有看过。 第16章 秦玄穆招招手,吩咐柏青:「让他们把这只鹿围起来,切莫伤到它。」 那是要活捉。 柏青急忙去传话。 得皇上的令,黄门们,还有那些年轻公子突然都静止下来,然后慢慢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那只小鹿紧紧的围住。 那只鹿还懵懂,低头吃着草,不知危险靠近,直到这些人越来越近,它才警觉起来,然后突然撒腿,想逃走。 可惜他们围得密实,竟是找不到空隙。 秦玄穆此时也纵马过来了,只见那小鹿着急的在里面打转转,又想起宁樱惊慌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勾了勾。 不知在抓什么,廖清妍很好奇,跟着过来看。 见到这只小鹿的时候喜欢的不得了,轻呼一声:「这种白鹿很少见呢,被称祥瑞。今日也是皇上来了,才会现身吧?」 话说得好听,秦玄穆道:「确实是有缘。」 「皇上要活捉带回宫里?」廖清妍心想,那以后去宫里就能看到了。 「嗯,送给阿樱的。」 那一刻,他眼角眉梢都染满了温柔,廖清妍的脸色顿变。 听到这话,江绪不由侧头,秦玄穆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宁樱,看来宁樱现在确实很得他的喜欢。 只是,帝王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大燕历代的皇帝,没有一个是能做到专情的,也只有宁樱这样的傻子,不求虚荣,不为家族,只因为喜欢他就入了宫,丝毫没有考虑过将来,到最后也不知…… 江绪想起她曾经无忧无虑的笑,心头钝痛。 他深吸一口气,保持平静。 白鹿转了一圈发现没有路,然后突然间四肢一曲,趴了下来。 那样子可爱极了,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轻而易举就把它抓到。 柏青在白鹿的脖子上栓了一根绳子牵着走。 廖清妍盯着看,心里酸的要死,这么可爱的鹿他竟然是抓了送给宁樱的,他为什么眼里只有宁樱?她就在旁边,他看不见吗?不,哪怕他满脑子都是政事,也比想到宁樱好。 前世,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那些妃嫔,他明明都不喜欢,包括宁樱。 她真想钻到秦玄穆的脑中去,弄清楚他为什么会喜欢宁樱,是因为宁樱的才情吗,还是因为宁樱的容貌? 肯定不是宁樱的痴情,他应该是不屑一顾的。 见她目不转睛,齐湛心想,难道廖清妍很喜欢这只白鹿?可惜皇上看中了,谁也不能抢。 不过,也许下回他可以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他骑马行到廖清妍身边:「廖姑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廖清妍身子一僵,手紧紧抓住缰绳。 那些公子都想娶她,齐湛刚才已经感觉到了,他心想,他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廖清妍:「廖姑娘,我有些话……」 不等他说完,廖清妍一拉缰绳,飞奔了出去。 廖明翊见女儿这般,急忙跟上,追到时抓住她道:「你的马术也谈不上精湛,还是小心些……怎么,刚才齐公子说什么了,你要这样?」眉头一拧,「难道他轻薄于你?」 「不是。」这等污名扣上去,以后父亲会很厌恶齐湛。 齐湛也是要入朝为官的,她不想父亲与齐湛为敌。 「是我不小心,爹爹不要误会。」 廖明翊看不清她的表情:「那你说说,今日可曾有看上的?这么多公子,不至于一个都不行吧?」 确实不行,因为她的目标是秦玄穆。 这些公子再出众,与秦玄穆一比,全都落了下风。 看她沉默,廖明翊道:「依为父看,若这齐公子并不轻浮的话,也算是与你堪配,安南侯的独子也不错,还有新昌伯,都是年轻有为之辈。清妍,为父难得有时间替你相看,甚至皇上都出面了,你再这样的话,恐怕太后也没有那么多耐心,你自己好好想想。」 廖清妍心里岂会不清楚?可她就是不甘心这么放弃。 而且,确实还有谁比得上秦玄穆呢?可苦于没法说,只得叹口气道:「就算如此,爹爹你也不能逼我。我不喜欢,也一定要嫁吗?」 「真的一个都不能入得了你的眼?」他再次询问。 廖清妍嗯了一声。 廖明翊扶额,这样回去对妻子都不能交代,他长叹口气:「你自己与你娘说吧!」他是没有办法了,他已经尽力。 狩猎完,众人踏上回京都的路。 那头白鹿是所有猎物中唯一的活物,但因为生得小,跑不快,就放在了车上带回去。 秦玄穆听到里面传来细弱的叫声,忽地侧头问江绪:「……你觉得它像不像宁樱幼时的样子?」 第17章 江绪:? 这叫他怎么回答? 宁樱幼时可比这头鹿可爱多了。 江绪斟酌言辞,半响道:「都很瘦弱。」 宁樱一直都很瘦,尽管姑母想方设法给她做好吃的,还是像根柳条似的,幸好眉眼生得好,瘦是瘦,却特别惹人怜爱,见到他总是表哥表哥的叫,还会拿着书让他念。她搬着小椅子坐在旁边听,他时常会忍不住揉揉她的发顶。 不过后来到十一岁,突然就长个儿了,身上也有点了肉,开始有个少女的样子。 秦玄穆想到宁樱现在的丰盈:「总算是长胖了点。」 是不是因为怀了孩子?江绪心想,姑母怀宁樱的时候也胖了一圈,可惜他见不到宁樱此刻的模样。 不过,见不到也好吧,这样他才能渐渐忘掉。 江绪道:「还未曾恭喜皇上。」 秦玄穆笑一笑:「到时定会请你喝酒。」宁樱顺利生下孩子的话,他一定会赐文武百官美酒,「希望马暹国的事情也已解决。」 说起此事,二人面上都露出担忧。 马暹人不像沙国人生得头发或黄或红,眼睛也是五颜六色,他们与大燕人容貌相似,倘若再会京都语,混入人群中根本难寻踪迹。江绪道:「皇上派去探查马暹国的官员仍未有消息传回?」 「没有,不过应也快了。」 他后来又派人追问火-药一事,令他们仔细调查。 到得傍晚,一行人回到京都。 秦玄穆先去永安宫,与太后说廖清妍择夫一事。 「廖尚书称她没有看上的公子,朕倒觉得各有千秋。」他也不知廖清妍为何这般挑三拣四,不管如何,他是要提拔几个年轻人入兵马司或是大都督府,各个卫所的,这些都是后起之秀。 太后头疼:「这已经是京都最出色的年轻子弟,她还不满意吗?」看来她表妹说得没错,廖清妍的眼光很高,摇摇头道,「罢了,我看她是无心嫁人,既如此,就再等上一两年,到时说不定她自己都急了。」又问秦玄穆打到什么。 秦玄穆与她说了,还提到白鹿:「送给阿樱养着玩。」她现在有喜,足不出户的,有个小东西也能解解闷儿,逗逗她笑。 瞧瞧,现在都会哄人了,还有什么不会的?太后好笑:「那你快些去吧。」 出来后,秦玄穆让柏青去太医院,问金太医宁樱能吃哪种野味。 柏青应是。 夕阳西下,宁樱正看着窗外。 秦玄穆说傍晚回来的,此时应该到了,不知他打到什么猎物,宁樱想着竟是咽了下口水。她眉头拧了拧,低头摸肚子:「可是你饿了? 她平常的饭量哪有那么大,定是因为这孩子。 回应她的是一片平静。 最近他偶尔会在肚中动弹,但也没个规律,什么时辰都有,宁樱觉得他一定不像他们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可能是因为里面太黑了吧?这孩子不知道日夜,正想着,月桂进来禀告:「娘娘,皇上过来了,还带了一只鹿。」 宁樱只当是他打到的猎物,结果看到秦玄穆进来之后,手里竟然牵着一只活得鹿,还是只白鹿。 那鹿很小,到他的腰那么高,雪白雪白,这种颜色的鹿她只在画中见过,宁樱惊讶的走过去,低声问:「皇上在芳林苑抓来的?」 看她一副怕惊吓到鹿的样子,秦玄穆道:「不用放低声音,它不怕,在路上已经习惯。」抖一抖手里的绳子,那鹿也不动,只懵懂的歪头看他一眼。 样子可爱极了。 宁樱问:「妾能否碰它?」 「能。」 她便把手放在它的小脑袋上。 白鹿很温顺,只是耳朵抖动了一下。 宁樱嘴角翘起来,又摸摸它的脖子。它身上的毛细细的,比马的鬃毛软一些。 像个好奇的小姑娘,秦玄穆伸手抚一抚她的发顶:「朕特意抓了送给你的,喜欢吗?」 「嗯!」宁樱重重点头,「这小东西真漂亮……不过它那么小,是不是与它的母亲分开了?」 「旁边并没有母鹿,许是被猛兽所杀。」不然这么小一只不会单独在外。 真可怜,宁樱道:「它吃什么?草?」 「应该是。」 「宫里可没有多少草呢。」 「要草还不容易,让戴鹏使人去城外挖,漫山遍野都是。」秦玄穆说着一顿,「不过也可能跟马差不多,还吃些玉麦,豆子,菜叶,等会朕使人去问问御马监的管事。」 「好。」宁樱抚了会儿,问秦玄穆,「别的还打到什么?」 「野兔,野猪,野鸡……」秦玄穆握住她的手,「朕问过金太医了,说你都能吃一点,清淡些就好。」 第18章 「那炖个野鸡汤吧。」天冷,喝汤比较暖和。 秦玄穆吩咐下去:「有点晚了,你可以先吃点什么垫肚子。」 「嗯。」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白鹿就傻站着,一动不动,宁樱奇怪:「它怎么那么乖。」 秦玄穆就把抓白鹿的过程告诉她,宁樱轻笑出声,觉得这小东西实在可爱:「就养在后殿的院子里吧,给它搭个草棚,我看它也不会自己跑出去的。」歪头想一想,「给它取个名字……叫飞琼好不好?」 传闻「飞琼」是天上王母的侍女,后来也常用来形容雪花,秦玄穆看这一身的白色:「很贴切。」叫红桑过来,「你牵去后院。」 红桑应是。 谁来牵都乖乖的,白鹿慢慢的跟在后面。 「今晚得多喂点呢。」宁樱道,「看着很瘦。」 「跟你幼时一样。」 宁樱一愣:「皇上如何得知?」 「江绪说的。」他觉得应该不止是瘦弱相像,还很可爱,很乖。可惜他从来没见过幼时的宁樱。 「皇上竟然让表哥也去狩猎?」宁樱却惊讶,「妾记得表哥应该只会骑马吧,他何时会射箭了?」 还真了解江绪,秦玄穆道:「他确实只打到两只兔子。」 「那也不错了。」 不错?秦玄穆道:「朕一共打到六只。」 他不是炫耀过会射箭吗,六只也不多吧?可他眉梢微微扬着,眼睛专注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宁樱忽然明白过来,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皇上百发百中的本事,谁又能及得上呢。」 虽然是过誉,可秦玄穆心情大好,手指在她唇角抚了下:「下回这样的话多说说。」随即低头吻她。 宁樱肚中忽地又有一阵动静,她急忙道:「皇上,孩子又动了。」 秦玄穆生怕错过,立时曲着腿半蹲下来,把耳朵贴在宁樱的肚子上。 殿内的宫女生怕扰乱,一个个都平气凝神。 见他一只手扶着她后腰,一只手的手掌轻轻放在耳边,神情专注而认真,宁樱忍不住笑,觉得秦玄穆的这个样子竟然有几分可爱。她也屏住了呼吸。 过得一会,秦玄穆站起来,疑惑的道:「似乎像水声……」也说不清楚是什么。 水声吗?宁樱也露出奇怪的表情。 「张嬷嬷,你可知?」她问。 初次为人父母的,什么都觉得新鲜,张嬷嬷笑道:「回娘娘,奴婢伺候过好些有喜的女子,肚中什么声音都有,不足为奇。等再过两三个月,不用贴着肚子,就能看到孩子在里面动呢。」 秦玄穆与宁樱对视了一下,心里更是期待了。 「得快些长大才好,」秦玄穆对着孩子说话,「半夜安静些,别总打搅你娘睡觉。」 宁樱莞尔。 等到秦玄穆离开的时候,她犹豫着道:「皇上……要不要喝鸡汤?」 这是宁樱第一次主动留他吃饭,刚跨过门槛的秦玄穆心里乐开了花,脸上表情快要控制不住,过得片刻才道:「嗯……也可以。」 柏青都看清楚了,跟在后面暗自腹诽,恐怕晋封贵妃的诏书也快下了。 野鸡汤里放了菌菇,红枣,还有些淮山,飘出的香味极其浓郁。即便宁樱已经垫了肚子,闻到也控制不出馋意。 没有要宫女布菜,秦玄穆亲手夹给她吃。 宁樱不知不觉吃了许多,饭后睡意汹汹而来。 许是整日挺着肚子太累,那小家伙不知怎么折腾她的,秦玄穆想碰触又缩回手,恐怕把她弄醒,悄悄起身离开。 宫女们都守着。 因是小憩,宁樱睡得会儿又醒了,打个呵欠道:「皇上呢?」 「早就走了,娘娘,」红桑回,「娘娘与皇上说话时就睡着了。」 是吗,宁樱支着脸颊嗔道:「都怪他一直夹菜,吃得我撑。」 可娘娘还不是都吃完了,红桑笑道:「这孩子生下来一定是白白胖胖的。」 张嬷嬷瞧她一眼:「听着就是没见过初生的孩儿的,这孩子啊,生下来都是红彤彤的,过些日子才会变白。」 「是吗?」宁樱惊讶,「居然是红的?」 「是啊,娘娘,在肚中待了十个月,憋红的。」 宁樱笑:「那倒也是,确实时间太久了。」 得知秦玄穆捉了只鹿回来,不止戴鹏派人把草棚搭好,御马监的管事也急忙让两个小黄门送了饲料过来。 几个宫女围着看。 竹苓道:「里面居然还有栗子。」 「这个是青草吧?」 「这个好像是葛藤,胡枝子。」白娟道。 第19章 宁樱来了精神:「扶我去后院喂。」 其实有喜也不能一直总坐着,还是要走走,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扶着,把宁樱安全带到白鹿面前。 宁樱拿着葛藤喂它。 它闻了闻,轻轻咬住,宁樱不给它,故意往回拉,它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但乖乖的松了口。宁樱更喜欢了,甚至心疼它的听话,喂了好些。 「你们以后早上轮流喂它,我若是不记得了,你们一日三顿都要喂饱。」 宫女们应是。 却说廖家父女俩回了廖家,廖夫人期待的询问女儿。 廖清妍如实相告,说谁也不喜欢,廖夫人差些被她气死,戳了戳她的脑袋道:「我也随便你了,你姨母这样替你着想,你也不领情,那谁能帮你?以后找不到夫婿,看你怎么办。」她生气的进了里屋。 知道母亲是说气话,到年纪了她真不嫁,母亲还不是要着急,给她想办法吗? 不过总是得罪了姨母。 后来一段时间,太后果然没有再召她去宫里,不像以前她不去,太后都会使人来请。 晚上廖清妍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她现在只有一个机会了,就是找到马暹国的细作,破坏那个天大的阴谋。 到时候秦玄穆一定会夸赞她的,就算是姨母,也会忘掉之前的失望,觉得她能干。 这些天她回想了许多事情。 等到一个下午,她一个丫环也没带,打扮成男子的模样溜出家门。 记得前世父亲提到过「桃花胡同」,说有个马暹国的细作是住在这儿的,可惜当时她并没有往心里去,记不太清。廖清妍走到这个胡同口,发现里面好些店铺。她平常也逛店铺,但都是那些大铺子,卖得全是好东西,不管首饰还是衣料,都是京都最为时兴的,而这些铺子的店面却很陈旧。 廖清妍左右得看,也不知是哪一家。 虽是男儿打扮,但脸是女儿家的脸,有个公子从一家铺子走出来,笑着问:「这位公子怎么光在外面看呢?」 「我没想好买什么。」廖清妍道。 身上很香,那公子闻见,眼睛眯起来:「莫见外,你是不是想看花瓶?我跟你说,京都卖花瓶的铺子很多,但这一家却是独树一帜,你进来看看。」 独树一帜,会不会是马暹国的细作开的?廖清妍有些好奇,跟着走入店铺。 「拿些好东西。」那公子道。 那是常客,伙计心领神会,拿了两只花瓶出来。 「你仔细看,是不是很有意思?」公子的声音蛊惑。 廖清妍低下头,初见不觉什么,但往下看,却见花瓶上画的这个女子,隐藏在花木下的躯体竟然是光裸的。 脑中轰的一声,廖清妍的脸红得要滴血,掉头就走。 「跑什么?你不觉得好看吗?」那公子拉住她衣袖,「再多看看,你刚才在外面寻来寻去不就是在找稀奇玩意儿吗?」 这个登徒子,廖清妍差点吐了,大喝道:「你可知我是谁?」岂有此理,这种肮脏的人竟然敢碰她! 「你是谁?」那公子上下看她一眼,「啊,难道是个姑娘?」 语气如此轻挑,看来一早就认出她是女儿家,廖清妍才发现自己掉入了他的圈套,十分恼怒,抓起那个花瓶往他肩头一砸。 吃痛之后,他松了手,但很快就又追来。 廖清妍的衣袖被他撕开,她拔足飞奔。 那公子在后面道:「花瓶值十两银子,你最好给我还来,不然我非得去衙门告你不可,你别走!」那姑娘可是自投罗网的,弄不到人,银子不能少。 风从破开的衣袖中钻来,冷得刺骨。 到底是冬天了。 廖清妍紧一紧袖子,跑得更快。 那公子污言秽语,在路上见到同伴,叫着一起追廖清妍。 要是被父亲知道她来了这桃花胡同,要是知道她看了那种花瓶,不知道会被怎么斥责,而且那个登徒子若真去衙门告,肯定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廖清妍又急又气。就在这时,忽然手臂被人拉住,有个声音道:「你怎么……出何事了?」 是齐湛。 廖清妍急忙躲在他后面:「有人在追我。」 「谁?」 「不认识。」 还未说完,那公子带着同伴已经追到前面,喝道:「你最好跟我回去,我们好好把这件事解决。」 「什么花瓶?」齐湛问。 「你是谁?」那公子看他斯文俊雅,态度收敛了一些,「他刚才把我的花瓶打碎了,欠我银子,我是想与他商量。」 「花瓶多少银子?」齐湛问。 「二十两。」 第20章 「你胡说!」廖清妍在齐湛背后道,「那种花瓶连一文钱都不值。」 那公子舔着唇笑了笑:「你不妨告诉他是什么花瓶。」 廖清妍气急,与齐湛道:「你别听他的。」 齐湛朝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拿出一锭金子,他把金子给那公子:「这么多够了吧,你不要为难他。」 看起来值二十两银子,如此意外之财,那公子自然就不想再跟廖清妍纠缠,笑着收下:「行,我看你这般大方,花瓶的事就算了。」朝廖清妍看一眼,「今日是你运气好,下回可不要这么轻率。」 他扬长而去。 廖清妍脸都青了,瞪着齐湛:「你为何给他这么多钱?那人是什么东西,你也纵容他?」 看着很生气,可齐湛有种感觉,似乎她与他的关系很亲,不然岂会是这种语气呢?他嘴角一翘:「你没事就行了。」 「你,」廖清妍咬唇,「你怎么总是……」 他总是这样,与谁都好说话。 与谁都不计较。 明明是那登徒子不对,他也不去追究,任那登徒子得了钱,便宜他。 廖清妍胸膛起伏不止。 齐湛看到她衣袖破了,伸手将披风解下来予她系上:「我不知你遇到何事,但既然躲在我身后,想必是不好解决吧。也不过是二十两银子,你不必放在心里……你没受伤吧,外面冷,快些回去。」 看廖清妍不动,又道:「如果你想找谁帮忙,还是可以同我说的……」 那披风带着他身上的暖意,廖清妍耳边听着絮絮叨叨的话,不知为何,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齐湛呆住:「怎么哭了?」 廖清妍捂住眼:「痛……可能是刚才撞到了。」 「快去看大夫。」他很关心。 廖清妍摇摇头。 她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想法,也许是秦玄穆太冷了,齐湛却对她好,又也许是她心里明白她与齐湛没什么好的结果,齐湛再温柔,又有何用?他的表妹这么会做戏,偏偏他看不出来,她一再对齐湛说,卢静很讨人厌,可齐湛却让她不要计较。 「阿静体弱多病,很是可怜,你不喜欢她不与她说话便是,何必理会?」 是,后来卢静就在她马车上做手脚,把她给摔死了。 她临死前才想起卢静的那句话:「不知何时能再见面呢。」 廖清妍把眼泪擦干,把披风还给齐湛:「我不冷,还是还给你吧。」 齐湛道:「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坐我的马车回去……你是自己跑出来的吧?」她这身打扮不像是光明正大从廖府出来的。他以前也做过这种事情,但都是因为贪玩,廖清妍就不知是为什么了。 「不用。」 一再被拒绝,齐湛只好道:「那你保重。」 廖清妍低声应一声,快步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齐湛心里有种茫然。他第一次看到廖清妍就有种心动之感,可后来几次遇见,她对他总是很冷淡,但冷淡之中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她是认识他的,虽然这不可能…… 他思忖着,坐入马车,然后忽地又出来。 他是要给母亲买小生辰的礼物,路上却撞到廖清妍,他没有多想就拉住了她。 可惜她终究不愿意接近自己。 齐湛亲叹一声,走入店铺。 廖清妍悄悄从后门溜到房内。 秋葵看到了吓一跳:「姑娘,你的袖子……」 「娘没来找我吧?」 「没有。」 廖清妍急忙换衣服。 「姑娘到底去做什么了?」秋葵担心道,「要是被夫人知道,奴婢的命怕都保不住呢,姑娘下回千万别这样。」 「我娘这种心肠,岂会要你的命?顶多骂几句,再说与你无关,到时就说是我逼你的。」 秋葵长叹一声:「姑娘这是为什么呢,奴婢实在不明白。」 谁又能明白呢?廖清妍心想,哪怕是她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应该放弃了,却偏偏难以接受这种结果。也许就是为一口气吧,哪怕她嫁不成秦玄穆,她也要让他高看一眼,她廖清妍不是比不过宁樱的。 但是,这件事真的不容易。 她应该再好好想想。 派去调查马暹国的人终于传了消息回来。 信里说,马暹国确实是布置了许多兵马,他们的国君甚至还与周边两个小国的国君会过面,不知是否在谋事。但关于火-药的事情,并没有查出,只说马暹国并没有大量火-枪,可能是有别的用途。 秦玄穆看完信,感觉马暹国国君的蒙銮野心勃勃,应该是想发动战争。 第21章 不过应该还是忌惮大燕的,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出手。 可兵马都准备好了,忌惮归忌惮,早晚都会出兵……也许,蒙銮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一举攻入大燕的时机。 想到他之前看的舆图,马暹国其实离京都并不远,如果攻下冀州这座城池,以此为基地,再打败成州的兵马后,入京那是轻而易举的。只是,他的京都尚有六万兵马,马暹国的将士再怎么勇猛,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闯过那么多道关吧? 秦玄穆陷入沉思。 临近新年,宁樱越发显怀了,人也开始变得有些浮肿,她把母亲做得鞋子拿出来穿,觉得极为舒适。 太后这日又过来看宁樱。 「哎呀,你这肚子可真是不小。」太后想到自己有喜的时候,伸手轻抚了一下,「生下来怕是要超过六斤。」她当时的孩子才五斤重,也不知是不是因此身体就不太康健,以至于后来夭折。 「也不知呢,倒是很活泼,总是动来动去。」最近他明显是不太安分,好像在她肚中玩儿一样。 「是这样的,他在里面伸展小手小脚呢,许是觉得太挤。」太后的记忆还是很清楚的,她甚至能想起自己的孩子长到八九个月的时候,手掌贴在肚皮上的感觉,她的笑容温柔中又有些伤悲,心想,但愿宁樱的这个孩子能健健康康的长大,跟秦玄穆一样。 「阿樱,我想早些给你挑两个奶娘。」 宁樱一怔。 「有奶娘照顾他,你也可以省力一点。」太后觉得秦玄穆现在这么喜欢宁樱,等宁樱生下孩子后,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分出来,不如奶娘专心。 宁樱当然知道奶娘的用途,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她都是自己的母亲养大的,就算有奶娘,最多也是在旁边搭把手而已。她犹豫片刻:「太后娘娘,嫔妾能否自己带大他?」 太后惊讶:「你不怕累?」 「不怕。」宁樱摇摇头。 太后笑:「我是怕你白日要照顾孩子,晚上又要……」秦玄穆不想让那些妃嫔雨露均沾,那就只有宁樱一个人,他又憋那么久,怕是要经常宿在玉芙宫。 宁樱的脸微微一红,但仍很坚定的道:「嫔妾求娘娘允许。」 看来是很喜欢这个孩子了,太后也理解:「我岂会强迫你,只是怕你吃不消。你自己好好想想,主意随时都可以改。」 等太后离开后,宁樱摸一摸肚子,低声道:「你也喜欢为娘带你吧?」她辛辛苦苦孕育他那么久,怎么舍得给别人整日抱在手里?别说她还那么闲呢,又不是迫于生计要到处奔波之人,何至于连个孩子也养不好? 至于秦玄穆…… 她不信他那么没节制,之前他也是几日才过来一趟的,生完孩子后应该也是如此吧? 而此时的文德殿里,秦玄穆收到一个好消息。 万渊抓到了一个马暹国的细作。 那细作是江绪发现的,他最近一条街道一条街道的暗访,有日在月仙酒楼看到一名食客与别人争吵,起了怀疑。因马暹国人很厌恶别人用鞋子碰触他,另外一个食客醉酒,不小心用鞋子踢到他的脚踝,引发争吵。 江绪后来追踪此人来到住所,又发现各种细节,便告知万渊。 可惜那细作不知为何,竟知道自己被暴露,意图潜逃,万渊不得已将他抓捕。 「一定要问出他来大燕的目的。」秦玄穆下令。 万渊应是。 秦玄穆又叮嘱道:「在他住所附近安插密探,应该会有同伴来找他……记得不要打草惊蛇,顺藤摸瓜。」 「是。」 然而几日过去,一无所获。 「此人竟如此嘴硬?」秦玄穆皱眉,已经派遣大燕最会审讯的人前往,居然也撬不开他的口。 万渊跪着道:「请皇上赎罪!」 秦玄穆忽地起身:「备轿。」 这是要亲自去看看了,柏青急忙给秦玄穆拿来一身常服。 天牢的值房里,江绪也在。 见到秦玄穆,他有点吃惊,行礼道:「臣参见……」 秦玄穆阻止他,询问:「你怎么也在?」 「臣也是过来询问结果的,臣这些日都在想马暹国国君的意图。如果只是为探消息,倒不必在意,如果是……」江绪低声道,「皇上以后出行,恐怕要多注意才是。」 「你觉得他们是想行刺朕?」秦玄穆挑眉,「就算成了,那又如何?朕不在了,京都的兵马,大燕的兵马仍在。」 江绪一怔。 「肯定不是冲着朕来的。」秦玄穆并不怕行刺,他有禁军保护,而且京都的守卫也很森严,要行刺他,最少得有百来人,如何隐藏行踪?马暹国的细作人数肯定不会多,「朕猜测,他们不过二十人左右。」 第2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二十人…… 江绪道:「会不会曾扮做商队入京?」 「极有可能。」秦玄穆灵光一闪,「或许火-药就藏在其中。」 「可进城都会搜索……」 秦玄穆冷冷一笑:「收受贿赂的还少吗?」他登基之后斩了许多贪官,可直到今日仍谈不上干净,那在一两年前,钻个空子不难。 说得会儿,秦玄穆走去牢房。 那个细作被铁链锁着,满脸是血,仔细看,身上几乎都没有一块好肉了,秦玄穆的眉头挑了挑:「他们只会打吗?」 万渊忙道:「皇上,任何手段都使过,没用。」 是个死士。 秦玄穆安静的看着他。 那个细作透过牢房,也瞧见了秦玄穆,只是离得远并不看清,但那个人站在那里,身上便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忽地哈哈笑了起来。 万渊大怒。 牢房里的衙役急忙开锁,进去拿鞭子抽那个人。 那个人笑得几声,突地气绝身亡。 油尽灯枯,又有死意,本来也撑不了多久,秦玄穆心想,可惜这一条线索又断了。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但他并没有睡,与江绪商议到半夜,后来得出结论马暹国的国君应是要对付京都的大军,遂派人去调查任何可以与城外兵营接触之人。 这一弄,差不多到天亮。 晚上宁樱就听说秦玄穆病了。 月桂道:「皇上是一整晚没睡,紧接着就去早朝,回来后还批奏疏,后来还是送膳食的时候发现的……」 他一直都很勤政,但书里并未提过生病。 到底发生何事?宁樱心想,就算发生什么大事,他也该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吧?孩子还没有出生呢! 「主子要不要再去送碗补汤?」红桑询问。 宁樱颦眉:「送什么,让他……」想斥几句,适时的住了口。 「算了,我去看看皇上。」她站起身。 这个时候胎早已经稳当,但宁樱还是很小心,先是把太监总管戴鹏请来,让他把路上不必要的人都驱走。 事关龙子安危,戴鹏当然是极为谨慎,把宁樱走得那条道清理的干干净净。 宁樱这才坐轿子去文德殿。 走入的时候,鼻尖闻到药味,她问:「何药?」 柏青答:「回娘娘,皇上是心力交瘁,太医开得补气补神的药。」 宁樱点点头。 到得御床边,就见秦玄穆靠在床头,显见是知道她来了,嘴角含笑。 宁樱正待行礼,他就道:「过来。」 宁樱坐去床边。 他握住她的手:「担心朕?」来得那么快,不是担心是什么?宁樱终于又知道心疼他了,「正好朕还没喝药……」那碗药就放在案几上,等着凉一些喝。 「朕的手有些酸。」 现在知道酸了吗,怎么就不知道适可而止?宁樱瞧一眼药碗,然后看向不远处的柏青:「柏公公,快来给皇上喂药。」 秦玄穆:「……」 柏青:「……」 皇上的意思分明是要淑妃娘娘喂,可她竟是一副听不出的样子,柏青战战兢兢道:「奴婢……」 他看一眼秦玄穆。 宁樱道:「药都要凉了吧。」 柏青欲哭无泪,他可不想去喂皇上,那样恐怕等宁樱走之后,他会被皇上责罚。 秦玄穆沉声道:「出去。」 柏青如蒙大赦,飞快的退出。 宁樱装作奇怪:「皇上不想喝?那可是太医开得药,皇上喝了才能恢复心力。」 明明知道他的意思,秦玄穆垂眸,摩挲着她的手背问:「阿樱,你的手也酸不成?」 「嗯,昨日画了一整日的画。」 秦玄穆眉梢扬起:「为何画这么久?你现在容易困乏不知吗,又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朕看你……」 她轻轻笑了笑:「皇上在担心妾?」 他一怔,随即道:「当然,你怀着朕的孩子。」 「既然皇上能这么想,为何想不到自己的身体?皇上这样,不怕太后娘娘担心吗,不怕时日愈久,造成重创,以后处理政事有心无力?」宁樱看着秦玄穆,「还是皇上觉得皇上的身子是天神之躯,永不会受损?」 那现在算是什么呢,病了要她喂药喝。 声音轻轻缓缓的响在文德殿,让秦玄穆一个字都无法反驳,他忽地低声一笑:「怎么,你是生气了?」 「嗯,」宁樱看看自己的肚子,「替孩子气,他也担心父亲。」 这句话叫秦玄穆的心彻底软了。 第23章 他把宁樱揽在怀里:「好了,朕以后会注意。」 「当真?」宁樱手指戳戳他的胸膛,「皇上的话,是可以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吧?」 「是。」秦玄穆捉住她的手指,「但朕也有个条件。」他轻轻咬了咬她指尖,「你真是画了一整日的画?」 他的唇没有平日红,泛着白,但唇形仍是漂亮的,有着迷人的弧度,此番唇舌触着指尖,宁樱的脸有些发红。 「敢欺君了?」他挑眉。 「妾是为皇上……」 他盯着宁樱:「不想朕罚你,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宁樱垂眸想了会儿,把案几上的药碗端过来,低头吹了吹:「皇上是答应妾了吧。」 说了几遍,要是别人秦玄穆早就没有耐心听了,但宁樱不一样,如果她是秉着关心他的态度,说一百遍他都可以听。秦玄穆道:「是,往后朕不会彻夜不眠,要是你不信,以后朕都歇在玉芙宫。」 怎么就扯到她住得地方了?宁樱忙把药递到他嘴边:「皇上喝吧。」 害怕他住过来? 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他就得经常去住。不是不希望他整天想着政事吗,那就别怪他要多想想她了。 秦玄穆嘴角一勾,低头喝药。 「苦吗?」她问。 「有一点。」他盯着她的唇看了看,如果宁樱没有怀着孩子,可能他会让她尝一尝,但说起药苦不苦,他问,「金太医之前给你开的补药可苦?」 「还好,算不得苦。要说苦,妾幼时喝过的药才苦呢。」宁樱回忆起往事,「那时生得太瘦,一直不长肉,母亲着急请了一个大夫,那大夫开得药可难吃了,我一喝就吐了,后来两日都没吃饭。」 母亲把那个大夫骂了一顿,再也没因为瘦而给她请大夫。 「许是令堂找得大夫不妥,如果是朕……」请个太医,说不定宁樱幼时就能长得珠圆玉润。 「皇上当初又不认识妾,怎么找大夫呀。」宁樱把药喂完了道,「皇上歇着吧,今日别再看奏疏了。」顿一顿,「明日也不要去早朝了吧,索性休息一日,想必文武百官也是可以理解的。」 秦玄穆唔一声:「好。」 不知是不是困了,他眉眼低垂着,有种柔软的乖巧,让宁樱莫名想起那只白鹿,她伸手抚了一下他的头发。 秦玄穆确实困,但因为宁樱这个动作叫他一下清醒,抬眸盯着宁樱。 宁樱的手顿了顿:「妾看皇上的头发有些乱。」 病了的人确实是会不修边幅,何况他一直躺床上,秦玄穆道:「朕不止头发乱了吧?」他哪儿都乱了,可以来摸一摸。 宁樱就想走了,暗道自己为什么手痒要去碰他头发? 看出她打退堂鼓,秦玄穆拉住她:「陪朕睡一会儿。」 「真的是睡?」宁樱小声问。 「嗯,朕现在没什么力气。」秦玄穆伸手解她外衫,低语,「朕只有这么一点力气。」 宁樱的脸更红了:「皇上……」 他没说话,与她亲昵了一阵。 宁樱发现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松了口气。她除了害羞外,也真是怕秦玄穆累着。 「都不能抱很紧了,」他看着她隆起的肚子,「晚上睡觉也不舒服吧?」 「还好,习惯了。」说起孩子,宁樱的脸上有种温柔的笑意,「总能感觉到他在,有点不舒服也能忍着。」 真乖。 秦玄穆握住她的手,想起第一次看到宁樱,当时真的没有想过有一日她会怀上他的孩子。 「朕得给他取个名儿。」 「是男孩吗?」宁樱问。 「应该是,」秦玄穆问她,「你可有什么想法?」 宁樱其实想过:「如果是男孩,妾想取名‘昀’……」她把那个梦告诉秦玄穆,「是妾在他第一次动的时候做得梦。」 昀是有日光之意,秦玄穆心想叫秦昀似乎也不错。 「你喜欢,那就用这个字吧。」 「真的?」宁樱吃惊,「皇上不取吗?」 「朕没想好,既然你有合适的,就用上。」比起他,宁樱辛苦多了,而且她也很喜欢这个孩子,秦玄穆笑一笑,「等我们有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朕再取名。」 宁樱心里好像有股暖流缓缓淌过,她没说话,抬头在他唇角亲了亲:「多谢皇上。」 秦玄穆道:「就这么亲一下?」 她只好再贴近,但刚刚探入的时候就退了出来,嫌弃道:「好苦……」 秦玄穆哈哈大笑。 在外面的太后听到了,顿住脚步:「阿樱在里面?」 柏青道:「……是。」 第24章 不然还有谁能让皇上那么高兴? 太后笑起来,本不欲打搅,但转身之后一想,这不行啊,病成这样再放纵,那他明日还起得来吗? 她得去阻止。 柏青怕里面不太好看,跑快几步,高声道:「太后驾到!」 躺在床上的宁樱一僵,急忙把有些凌乱的中衣整理好,再披上外衫,然后就下了床,站在床边。 太后进来后,目光落在宁樱的身上,暗道幸好没有离开。 宁樱有喜之后,原先瘦得地方都长得恰到好处了,再加上这如画的五官,活脱脱是个勾人的妖精,她那儿子能把持得住?太后瞄一眼床,刚才两人就在床上了吧? 被太后打量,宁樱的脸忍不住发烫。 刚才秦玄穆是没做坏事,但手是不老实极了,太后来得快,她也没来得及将衣裳彻底理好,全没有平日里的规整。 幸好太后没说什么,叫宁樱坐下。 「母后怎么来了,朕没事……」猜到太后可能会发作,秦玄穆想先澄清,他这其实算不得病,只是疲累而已。 谁想太后没理他,与宁樱道:「阿樱,你可劝过他了?」 宁樱颔首:「嫔妾就是来劝皇上的。」 这样就行了,在太后看来,可能也只有宁樱能劝得,毕竟她已经说过多次,可秦玄穆哪一次不是当耳旁风的?他就该有个女子来管着他! 「劝过就好。」太后瞄一眼自己的儿子,「他是否也答应你了?」 「是。」 太后道:「那我便为你作证,以后他再重蹈覆辙,你莫要理他。」 秦玄穆:「……」 宁樱莞尔。 她看看秦玄穆,面上有些小得意,太后给她撑腰呢。 见她这表情,秦玄穆又笑了,暗道她敢不理他。真不理,他有得是办法,甚至脑中立时想出许多点子来。 太后开始说正经事:「玄儿,之前你说马暹国的事没什么,那怎么还为此出宫?我听说是抓到一个细作?」 「是,我本想观看审讯过程。」他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端倪,结果人就这么死了,一无所获。但那个细作看向他的目光,让他有种感觉,似乎在嘲笑他即将会失去大燕的江山。可见他们应是有了详细而稳妥的计划。 太后心头一凛:「那你还糊弄我?想让我不要跟着操心?连你都亲自出马了,还能是小事?」 「就算不是小事,我也能解决。」秦玄穆面上恢复了一贯自信的神色,「母后难道不相信我吗?」 这些年他虽是养在她膝下,但她并未做过什么,因在先帝面前不得宠,仅凭一个不易被废的「皇后」称号存活于宫中。而秦玄穆却不一样,他一路披荆斩棘,击败他的皇兄皇帝们,登上了沾满鲜血的龙椅,又凭铁腕手段,收服文武百官,如今只是一个马暹国,确实又算得了什么? 「我怎么能不信你?」太后马上就不惶恐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累倒,病在儿身,疼在母心啊!」 她甚至擦起眼角。 秦玄穆只好一再保证。 听着母子俩的对话,宁樱暗暗吃惊。 书里确实也提到马暹国,但细作并不是这一年抓到的,而是在来年的三月抓到第一个细作,那些细作前两年已经潜伏于京都,旨在炸掉京都城外的兵营。这样,马暹国攻入冀州时,京都也正好大乱,民心惶惶,军心动摇,就能一举拿下京都。 不过秦玄穆在马暹国进攻冀州之前就把细作都抓了起来,是以廖清妍并没有相帮,在书里廖清妍曾提到,「前世也发生此事,但秦玄穆及时阻止了,所以无需担忧。」 那么,她是不是也用不着插手呢?毕竟她常年在宫里,怎么可能得知马暹国的细作一事? 正当宁樱在思忖之时,听到太后道:「阿樱,不要打搅玄儿歇息,随我走吧。」 「是。」宁樱站起。 秦玄穆内心是真的希望宁樱陪他休息,结果太后非得要把宁樱带走,也只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走到外面,太后提醒道:「玄儿即便是皇上,有些时候,你也不能太纵着。」 宁樱脸一红,暗道太后是误解秦玄穆了,他并未有那种意图,但嘴里还是道:「嫔妾一定会记住太后娘娘的教诲。」 太后点点头:「你回去吧。」吩咐几个小黄门,「好好护送。」 小黄门们应是。 位于长柳街的一户民居多日都没有开门,住在邻近街道的颂恩确定之后,回来把门紧紧关上,与她的同伴巴裕道:「占力一定是死了,但愿他没有把我们的计划说出来!不然我们马上就会暴露。」 巴裕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冷笑一声:「是他该死,我们都很小心,就他喜欢出门……不过,我相信他不会出卖我们。」站起来,「但占力被抓,说明我们已经引起燕国皇帝的怀疑,也许该把计划提前。」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109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25章 「怎么提前?你没听说吗,成州的兵马已经被调到冀州,我们要赢不容易,只能等万无一失……而且兵营那边的警戒也更严了,我们的震天雷只运过去三分之一。」 巴裕挑眉:「那就再利用一下你的美色。」颂恩容色出众,故而专门被安排到燕国使美人计。 想到那张丑陋的脸,颂恩差些呕吐。 可就是因为那个人,他们才能得到在兵营中掌勺的职位,才方便运送震天雷,藏在那些蔬菜荤腥下面。 「最近不行,得缓一缓。」颂恩道。 巴裕闻言打开门出去。 临近新年,秦玄穆将万渊与江绪召入宫,询问结果。 万渊道:「兵营大官小官数百人,没有那么容易排查,还请皇上再宽限臣一段时间。」 秦玄穆沉沉看他一眼。 万渊立刻跪下来,额头上汗水滚落。 秦玄穆淡淡道:「朕只能等到上元节……那细作死了,他的同伙必然得知,应会有所行动,你不能再拖延。」 「皇上大恩,臣一定不会再让皇上失望!」万渊磕头。 秦玄穆沉吟片刻:「你还得加强对城内的控制,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城门,哪怕是有路引,有宫内的玉牌,有再大的官阶,都需再三确认。」随后就让万渊退下,又把兵部尚书薛冕召来,让他暂时接管城外的兵营。 不打草惊蛇已经做不到了,那就只能掘地三尺的调查。 此事非同小可,薛冕遵旨。 等薛冕告退之后,秦玄穆才问江绪:「你可有什么建议?」 「臣最近在想,马暹国购入大量火-药,应是要做震雷……」他解释,「薛尚书之前为《万国全图》一事,将臣派去别国,臣不止去了马暹,还去了洞布国,吕国等国,吕国的国君曾炫耀过他们能做出震雷,一旦被引爆,可以毁掉百丈之内所有之物。不知马暹国是否也能做出此等东西。」 「如果是的话,倒是能解朕心中疑惑。」秦玄穆负手在殿中走了几步,「这样他们就能击败在京都的六万兵马了。」 若真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江绪道:「不知他们会将此物藏于何处。」 秦玄穆眸光一闪:「要么是已经布置在兵营之中,要么是……」还在城中,没有运出。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会对京都造成巨大的伤害。 看秦玄穆沉默,江绪宽慰道:「皇上也不要过于忧虑,如果在城中,他们目的达不成,不会轻举妄动。而如果在兵营,如今薛尚书接管,恐怕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那些细作想要引发震雷,也找不到机会。」 确实如此,秦玄穆捏捏眉心,他已经答应过宁樱不会再累倒,那么就等着好消息吧,毕竟再急也不可能立刻解决。 「你也回去吧,好好过年。」秦玄穆与江绪道,「最近辛苦你,这几日稍作休息。」 江绪颔首:「多谢皇上。」 等他退到门口时,秦玄穆忽然叫住他:「宁樱过年喜欢做什么?」 江绪一怔,转过身。 在对面男子的脸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 宁樱尚在家时,每逢过年他都会早早得来姑母家,就为与宁樱一起过节,给她买烟花,陪她写春联,可惜她从来没有发现他的心意。 现在,秦玄穆竟然想问他,宁樱的喜好? 扪心自问,他是一点都不想说的。 殿内一阵安静。 过得会儿,江绪道:「臣不曾注意,还请皇上恕罪。」 这叫什么罪?秦玄穆心想,只能表示他与宁樱不甚相熟,但听宁樱的描述,似乎对这位表哥很是了解,诸多推崇,想着,眉心拧了拧,觉得江绪也太不关心他的表妹了,如果他有这么一位才貌双绝的表妹,不知会如何喜爱。 「你退下吧。」秦玄穆道。 江绪离开文德殿。 等到春节那日,宫里张灯结彩,太后的兴致尤其高涨,叫戴鹏到时多点些爆竹,但却叮嘱离永安宫远些,生怕声音太响惊着宁樱,又与姜嬷嬷说早些接宁樱来永安宫,路上一定要小心云云。 为助兴,宫里乐师也准备了喜庆的曲子,戴鹏询问何时派来永安宫。 「酉时吧。」 太后应该是想用膳食时听了。戴鹏应诺。 太后此时想起廖清妍:「这孩子许久没入宫,应是怕我责怪她。」她是有些不满,但也不会往心里去,就是觉得好笑,这孩子还当真不敢来了。这么怕,为何不就选个少年郎定亲呢,「不过她初二应会来拜年,我就不请她了,让她在家中守岁。」 「也许廖姑娘下回来,能给太后好好弹一首曲子呢。」姜嬷嬷道。 「就她那性子,怕是难。」没有毅力怎么能练好,太后摇摇头,「倒是阿樱的琴声叫我想念,但我也不舍得让她这会儿弹琴,只能等以后……」想着肚中胎儿是儿子,忽地道,「第二个要是女儿,阿樱的琴艺就有传人了。」 第26章 孙儿还没生下呢,这又盼孙女,姜嬷嬷忍不住笑。 秦玄穆过来请安。 「今日不忙了吧?」太后问。 就算忙,他也得压到明日,不然太后与宁樱都会不悦,秦玄穆道:「儿子今日什么都不做,就陪着母后。」 「可是你说的。」太后心里高兴,「你可有事叮嘱戴总管?他一并都办了。」 秦玄穆想一想:「多准备些烟花吧。」 又想哄人了吧,太后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我刚才也说把阿樱早点接来,让她午膳,晚膳都在永安宫用。」 秦玄穆站起:「我去一趟那里吧。」 他去接,肯定最安全,太后道:「那当然最好。」 秦玄穆立刻就去玉芙宫。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想着放刑,一心要离开皇宫,谁知这个除夕她跟秦玄穆的孩子都快七个月了,宁樱垂眸看一眼肚子,俗话说「世事难料」,书里也是一样,竟是什么都变了。而她对秦玄穆的感觉也不似当初…… 正想着,耳边传来「咯-咯」的声音,宁樱抬头,原是红桑把白鹿飞琼领到了跟前,它认识自己,小脑袋一扬,跑过来蹭蹭她的裙衫,一副求喂的乖巧模样。宁樱忍不住噗嗤一笑,揶揄:「你也不瞧瞧你的肚子。」 多亏得御马监的管事,每日想着花样配饲料,它比起原先不知胖了多少。 似乎听得懂,飞琼歪头看看宁樱,不再蹭了,而是凑近她,用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 宁樱摸摸它的脑袋:「跟我走走?」 飞琼只看着她。 但宁樱扶着竹苓的手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飞琼就跟在后面慢慢的走,好像个小狗儿似的。 「还得看着它,别把园子里的花木都吃了。」 这家伙还没聪明到那个地步,有一次把它放出来,没怎么管,结果就把左边种的樱花都啃了,幸好长得矮,没吃到多少。 红桑点点头,盯着飞琼。 就在这时,秦玄穆到达玉芙宫。 看到这幕场景时,他一笑,很自然的拉住宁樱的手,接替了竹苓的活:「怎么这会儿在散步?」 「腰酸,怎么坐都不舒服。」 她最近是更辛苦了,秦玄穆伸手在她后腰揉了揉:「这样会好些吗?」 虽然怀着孩子,心里会有满满的期待,可不舒服起来也是令人难受,宁樱道:「不是这么揉的。」 秦玄穆的手一顿,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有次他给她揉小腹,也是被嫌弃了——宁樱还真是挑三拣四呢。 「那要怎么揉?」但他并没有发作。 宁樱腰上的酸意就好像淡了,故意打趣:「皇上该向张嬷嬷学学。」 他捏捏她鼻子:「你真会得寸进尺。」 像是斥责,却没有一丝的怒意,可能因此,她才会在他面前越来越敢说话吧,宁樱嘴角翘起:「这怎么算是得寸进尺?有道是‘术业有专攻’,皇上就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富五车,可按揉这种手艺就是不如张嬷嬷呢。」 秦玄穆:「……」 竟是不好反驳,但幸好她也借此夸了自己一番,秦玄穆扬眉:「伶牙俐齿。」 她笑。 秦玄穆揽着她:「朕是来接你去永安宫的。」 宁樱一怔:「这么早去吗?不等到晚上?」 「母后说让你两顿都在那里吃。」 也好,宁樱点点头。 二人去殿门时,飞琼还跟着,嘴里发出「呐」,「呐」的声音,秦玄穆忽地回头,盯着飞琼看一眼,笑道:「莫非是不舍得你走?」 这「呐,呐」叫得奶声奶气的。 再没有养鹿之前,宁樱都不知道白鹿会发出各种声音,第一次听到极其新鲜,后来也渐渐明白了它的意思。 「要不也带去永安宫?它会跟着走的。」 宁樱越喜欢它,秦玄穆就越高兴,毕竟是他送给宁樱的。 「行。」 来到龙辇前,秦玄穆道:「你跟朕一起坐。」 宁樱呆了一下。 回想起来,这似乎是秦玄穆第一次亲自来接她,而且还请她坐龙辇,宁樱犹豫道:「会不会不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秦玄穆先坐进去,然后探出身子牵她手,「快些。」 红桑见状急忙扶着宁樱上去。 坐定之后,她心想,龙辇应该是只有皇帝与皇后才能坐的吧?可他竟然让她一个妃子乘坐呢……这举动,真的与先帝一般无二,先帝宠爱哪个妃子的时候,也是无所顾忌的,唯一不同的是,秦玄穆没有皇后,而且只独宠她。 只是…… 第27章 宁樱想着摇了摇头,算了,多思无益。 她之前曾认定的事情都变了,以后的又能如何预测?她只能做好这个淑妃,养好她跟秦玄穆的孩子,这样就够了。 龙辇行往永安宫,飞琼果然在后面跟着,中途偶尔会分神跑去别处玩,但很快又追了上来。 雪白的鹿在宫中飞奔,比拉车的骏马还要惹人眼。 秦玄穆此时半拥着宁樱,问他好奇的事情:「以往过年你都会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宁樱想了想道。 「说与朕听听。」 「一般都是早上起来跟弟弟向父亲母亲请安,到时一起用膳,膳后家里会贴春联,春联起先都是父亲写得,后来就交给妾了。下午会陪母亲包饺子,妾家里除夕都吃素饺子,有荠菜馅儿的,还有芹菜馅儿……等晚上,就看烟花。」宁樱仿佛是想起了每年的春节,眉眼弯了起来,「不止妾的家人,在渝州的左邻右舍都会搬着凳子过来看呢。」 幸好他让戴鹏准备烟花了,这江绪一点指望不上,秦玄穆道:「说起烟火,还是京都的好。」 「柳州的也不错,表哥买得烟花都是出自于柳州,妾记得有种梨花焰,冲上天时真正是应了那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江绪买烟花?他不是不曾注意吗?秦玄穆眸光一闪。 龙辇很快就到永安宫。 骏马停步的时候,飞琼也停了,晃一晃脑袋,在龙辇旁边等候。 秦玄穆扶着宁樱走下龙辇。 它亲昵的拱一拱宁樱的衣袖。 走入殿内,太后笑开了:「这鹿儿都长这么大了,阿樱你是怎么喂它的,瞧瞧这圆滚滚的肚子!」 「都是张公公配得饲料好。」宁樱适时的夸了一句。 「张奎确实是尽心尽责,马厩里的马儿也养得很壮。」太后给他赏了几匹绸缎,然后马上让宁樱坐下,「别累着了。」又将姜嬷嬷把菜单给宁樱,「厨子准备的午宴,晚宴,一早就问过金太医,全是你能吃的。你看看,还有什么想添的?」 一共才三个人,几十个菜,宁樱道:「只怕吃不完呢,这些依嫔妾看,足够了。」 就算真有想吃的,她怕也不会添,这孩子向来懂事,太后没再问。 宫外的妃嫔们此时来请安。 往常太后就叫进来热闹了,但宁樱身怀六甲,不能马虎,太后赏些银子,还有首饰便让姜嬷嬷打发回去。 杨昭仪看着手里的东西,嘲讽一笑。 如今太后有了宁樱,有了孙儿,别的妃嫔全都不管了。太后尚且如此,更别提秦玄穆,杨昭仪咬一咬牙,转身回去棠梨殿——她可是跟宁樱有过节的,宁樱如此得宠,待生下龙子,她会有好日子过吗? 就算宁樱不出手,宫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也会趁机践踏她! 不能再等了! 不管是廖清妍,还是惠妃,都无法指望,只能靠她自己。 杨昭仪马上给她的父亲写了一封信。 天色渐渐暗下,夕阳全部消失之后,戴鹏使人开始放爆竹。 离得远,宁樱都不用捂耳朵,倒是飞琼吓得躲在了桌子底下,四条腿曲着缩成一团,惹得太后直笑,说「胆小的小东西」。 等放完了,膳房做得饭菜陆续端上,乐师们开始在殿内弹曲。 宁樱吃的时候,惊讶的发现桌上居然有一盘饺子,她马上侧眸看向秦玄穆,低声问:「皇上命人做的?」 「嗯,素馅儿的。」 她心头一暖:「多谢皇上。」 声音格外的甜,秦玄穆嘴角一勾,没说话。 太后看在眼里,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年少时曾在轿中看到的一位少年,当时也有种怦然心跳,如果那时不顾一切的出去询问他的名字,嫁给他,会否也有将来的花好月圆?而不是像现在…… 看似什么都有了,但回顾一生,又是否真的拥有一切呢? 太后轻叹声,端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 膳后,院中放起了烟花。 场面盛大,宁樱抬起头,感觉整个天幕都布满了绚丽的光,把月亮,星星都遮掩住了。 宫外似乎也有好些人在观赏,欢呼声隐隐传到耳中。 她忽地想,会不会父亲母亲,弟弟也在家中看到了?放的这么高这么多的烟花,应该真个京都的人都看见了吧? 她嘴角翘了起来。 秦玄穆侧头,微微倾身:「如何?」 「恕妾词穷,难以形容这烟花。」 不用形容,只要一个答案就行,秦玄穆问:「可是比你表哥在柳州买得要好?」 宁樱:「……」 第28章 真是好胜呢,她不过是提了一句柳州的烟花也不错,他就非得要比一比高下,宁樱忍不住笑。 秦玄穆双手环住她:「回答朕。」 炙热的气息拂在耳边,让宁樱有种感觉,如果答不好的话耳朵必然遭殃,便顺着道:「是比柳州的好些。」 秦玄穆就笑了,像个赢了的孩子。 这幅样子哪里还像当初那个冷峻的皇帝?宁樱忽然有点想捏捏他的脸。 等到亥时,太后犯困,与还在守岁的两个人道:「我撑不住了,阿樱,你也回玉芙宫吧。」真的等到子时也不行的。 宁樱点点头。 秦玄穆送她回去。 刚才太后在,不便做亲热的动作,在龙辇上时,他捧着她的脸好好亲了一回。 宁樱靠在他怀里:「皇上也早些睡。」 秦玄穆挑眉:「除夕,不留朕?」 宁樱怔了下,半响道:「皇上想歇在玉芙宫的话,妾当然愿意。」 许多事,宁樱已经开始主动了,但留宿是从来没有的,也许是她怀着孩子吧,秦玄穆心想,等生下来了,她早晚会改变。他扶着她下龙辇:「朕今夜就想歇在这儿。」今年的最后一日,他想跟宁樱过,想一起迎来新的一年。 「可皇上睡时要注意……」宁樱提醒道,「别压着孩子。」秦玄穆的身材谈不上壮,但个子摆在这儿,万一不小心,「皇上也得管着自己的腿。」 秦玄穆:「……」 之前他与她同眠,没见这么多事儿。许是孩子长大了,时常动弹,她越来越上心。 也罢,那也是他的孩子,秦玄穆道:「朕会注意。」 这一晚,他的确很安分。其实,本来是有些念头的,可看宁樱好像怎么睡都不太舒服的样子,欲望就消失无踪了,半拥着她极尽温柔。 肩侧贴在男人怀里,宁樱忽然觉得,如果他不做哪些坏事,其实她也不排斥让秦玄穆睡在玉芙宫。 他还会揉腰呢,她轻轻笑了笑。 不过第二日早上醒来,秦玄穆已经不在。 初一要去永安宫拜年,居然都不等她,宁樱靠在床头有些不满。 红桑道:「娘娘,皇上卯时初就起了。」那时天是乌黑的,她都没睡醒,只是隐约听到一点声音。 不去早朝居然都这么早? 看来马暹国的事情很让他在意,宁樱心想,也许有合适的机会她应该问问,如果秦玄穆有把握,她就不必提醒了。如果没有,她是可以帮他的,这样他也不至于新年多睡会都做不到。 初二,廖家一家与贺禹父子俩入宫拜年。 廖清妍见到太后就赔罪。 「为何赔罪啊?」太后睨她一眼。 廖清妍低声道:「上回的事是我错了,请姨母责罚。但非我故意,实在是找不到合心意的……」 廖夫人瞪她一眼,与太后道:「表姐莫管了,等到她十七八岁,看她怎么办!」 「是,就得这样呢。」太后揶揄,「到时可别来求我,求我的话,得先磕十七八个头,我才能考虑。」 这么一听就知道太后还是疼她的,廖清妍笑着道:「磕一百个我都愿意。」 太后就瞧瞧贺禹:「你也一样。」 贺禹道:「我给姐姐磕两百个头。」 太后哭笑不得。 廖夫人问起宁樱:「快要生了吧?」 「是,我已经把稳婆请入宫了,应该是在三月初。」 「恭喜表姐。」 廖清妍听着有点麻木,太后非常喜欢宁樱,而宁樱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会安全生下来,她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如今能扭转她地位的只有马暹国的细作一事,她一定得把那个人揪出来才行。 廖明翊询问:「可是为细作?」 太后惊讶:「你都知道了?」 「如何能不知?今日初一,城门口,各大街道胡同都至以警戒,且臣听同僚告知,城外兵营的兵士都不曾给予归家。」 事态严重,不过太后还是相信儿子的能力的:「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解决。」 初三。 在薛冕与万渊的合作下,终于发现了新的细作——负责骑兵的头领闵锡林的姘头。 那个姘头叫玉竹,前两年跟着商队入城,据说她的父亲弟弟都是商队的商人,到得京都后发现生意不好做,改行当厨子。闵锡林就是那时候认识玉竹的,一次机缘巧合救了她,玉竹以身相许。 一年之后,闵锡林觉得玉竹不要名分,不要钱财实在可人,就通过关系让她家人得到了在兵营掌勺的职务。 薛冕与万渊都觉可疑,马上把厨房搜了个遍,结果竟在堆放食物的仓库之下发现一个坑洞,里面藏着数十个铁球,凑近了闻,气味扑鼻,他们立刻把此地封锁,随即向秦玄穆禀告。 第29章 听说有个女细作,秦玄穆并不意外,财帛动人心,美色也一样。要打入城外的兵营,用女细作确实再合适不过。 「臣等不敢逮捕。」薛冕道,「兵营那边的震天雷数量不多,不足以摧毁所有兵马。」 与他之前设想得一样,秦玄穆挑眉道:「确实不能让他们狗急跳墙,祸害内城,但此事恐难隐瞒……」他思忖片刻,吩咐薛冕与万渊几句。 那二人相视一眼,领命退出文德殿。 颂恩在家中时,突然有士兵冲进来将她抓捕,连同她的父亲弟弟。 但她并不惊慌。 兵营被薛冕接管后,她就知道震天雷必然会暴露,然此时的京都插翅难飞,便与其他细作秘密商议之后,制定了新的计划。 江绪被秦玄穆指定来审讯。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浑身是血的女细作,问道:「你的真名叫颂恩?」 面前的男子年纪很轻,容貌生得也俊朗,实在不像是能胜任这份职务的人,但颂恩很关心燕国的朝堂,知道江绪的表妹是淑妃娘娘。那淑妃很得秦玄穆宠爱,自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这江绪也得到了重用。 想到闵锡林的丑态,颂恩心想,恐怕这皇帝也不如传闻中的英明,许是与那先帝一样。 颂恩做出痛苦的样子:「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我在马暹国遭人欺凌,所以才躲到燕国来。」 「遭人欺凌?」江绪扬眉,「兵营厨房里的那些东西我们都搜到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叫震天雷,对吗?」 「不是我的。」颂恩叫道。 「那是你父亲与弟弟的。」 「不,也不是他们的。」 江绪见她极力否认,喝道:「你是还没尝够苦头吧?来人!」他盯着她血淋淋的手指,「给我继续……」 颂恩发出一声惨叫:「不,不……我招,我招。」 江绪淡淡道:「早该如此。」 真是初出茅庐的小子,颂恩看在眼里心里不屑,身子却缩成一团:「那些震天雷是用来刺杀你们的皇帝的。听说他每年都会去兵营检阅,我们是想趁机炸死他……谁让你们燕国总是欺负小国,经常叫他们朝贡,我们马暹国早就看不过眼了,如果弄死你们皇帝,别国自然对我们马暹国刮目相看,到时我们就能联合他们。」 马暹国确实有此种历史,江绪问:「这些震天雷是谁做得?」 「是我父亲,」颂恩求饶道,「这位大人,我都说出来了,你能否放我们一条活路?」 江绪冷冷看着她:「你在做梦吧,犯下此罪,不五马分尸已经是你的运气。」说完站起来离开。 果然是个草包! 颂恩的笑意在嘴角一闪而过。 牺牲她与父亲弟弟,没什么,只要能让燕国皇帝放下戒心,重启他们的计划就行。 江绪走到屋檐下,捏了捏眉心。 「这女细作绝不会供出实情,依下官看,他们是已经商议好要断腕了,」他问万渊,「万指挥使,另外两个细作可招供?」 「不曾,实在没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口,我都不知在皇上面前如何交代!」万渊叹气。 「不如下官去禀告皇上吧。」 万渊求之不得。 江绪立刻去往皇宫。 听完对三个细作的审问过程,秦玄穆道:「你的判断不错,故意让女细作开口,是想让我们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毕竟是女人,挨不住酷刑。可既然能当细作,男女又有何不同?他们是要再次隐匿了。」 始终没有问出其他震天雷的下落,江绪请罪道:「请皇上责罚。」 明明是让万渊也去的,结果他却没出现,秦玄穆轻嗤声:「他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顿一顿,「你起来吧,朕也不是蛮横无理之人,这些细作是不容易对付。」 江绪道谢之后站起。 「为今之计,只能将计就计。」秦玄穆沉吟,「你觉得呢?」 江绪道:「还得有个诱敌之策。」 「这不难。」秦玄穆想了会儿,忽地一笑,「难得看到震天雷,朕也想见识下它的厉害。」 江绪一怔,随即就明白了:「皇上圣明!」 他居然猜出来了,秦玄穆暗道,这江绪果真聪慧,做个郎中倒是有些委屈了,此事之后该再晋升,想着脑中突然又冒出烟火一事,算了,还是继续当个郎中吧,谁让他不说实话——明明知道宁樱喜欢烟火,竟然称不曾注意。 他该不是…… 秦玄穆摇摇头,他在想什么呢?硬是把杂念给甩开,然后与江绪道:「你出宫后去刑部一趟,命他们明日把细作斩首示众。」 刑部得到命令之后照办,京都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第30章 这日,杨家一家围坐用饭。 杨夫人听闻此事,与丈夫杨振韦道:「那马暹国的细作也太胆大包天了,居然藏在京都。相公,你可知他们的来意?」 似乎是要炸死皇上,但杨振韦不与妻子细说:「逮住杀了就成。」 「是吗?」杨夫人悄声道,「我听说是要行刺皇上……可是真的?」外面都在这么传。 杨振韦道:「大差不差。」 杨夫人忽地又叹气:「说起皇上,也不知雪琼如何了。不知不觉她已入宫三年,可这位份吧,还是昭仪,反倒是宁家那个姑娘扶摇直上,做上淑妃,马上还要诞下龙子。」 杨振韦听得心烦,之前女儿的信他已经收到,称她与淑妃有嫌隙,希望他能助她一臂之力。 女人都是心胸狭窄之徒,果真如女儿所说,恐怕这淑妃生子固宠之后,是会对付她,甚至对付他们杨家。 可怎么帮呢? 杨振韦沉思着,然后突然想到了闵锡林,闵锡林大意找了女细作做姘头,被利用,但他内心是忠于皇上的,可结果如何,立刻就被削去官职,流放三千里,如果…… 一个念头在杨振韦的脑中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然后就感觉脚下的地狠狠震动了一下。 杨夫人叫道:「出什么事了!」 杨振韦吩咐随从:「去外面看看!」 这日的午时,不止他们,整个京都的百姓都被惊动,后来才知是细作在兵营里埋的震天雷。 这种东西,谁也不知是什么威力,皇上出于好奇命人点燃了试试,结果竟把兵营驻扎的地方炸毁,甚至还使得一些兵士弄伤。听闻兵营里乱糟糟的,许多东西都被炸得七零八落。 消息传到巴裕耳中,他嘲讽的笑了笑:「这燕国的皇帝真是井底之蛙,连震天雷都不知!」不止如此,还很愚蠢,把颂恩三个斩了,也就代表信了她的话,不再查下去。 「是啊,他怎么不在宫里点呢?能把他的龙椅都炸飞。」 细作们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露出悲伤之色。 「别伤心了。」巴裕把脚踩在凳子上,「颂恩一家不会白白牺牲,我们以后一定还能找到机会,到时定要让他们全军覆灭!」 上元节,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花灯,光明可比白昼。 廖清妍坐在摘星楼的三楼,看似是在观灯,实则脑中想的是马暹国细作的事情。 前世秦玄穆并没有把细作砍头,而是顺藤摸瓜,把那一伙人一网打尽,但最后时刻还是很危险,听父亲说,差点就在城内把震天雷点燃。可这一世,他在计划什么,竟然还自己引燃了震天雷? 廖清妍越想越糊涂,可不管如何,把那主谋揪出来是至关紧要的。只要她在桃花胡同发现这个人,告知秦玄穆,他就能再次把那些人一网打尽。 廖清妍寻个借口,偷偷下楼。 摘星楼这日的座位都被名门望族给包了,二楼好些公子哥儿,齐湛来之前就看到廖清妍上楼,此时又发现她的身影。 往下看,只见廖清妍鬼鬼祟祟的往一个地方而去,忽地想起那天她女扮男装的样子。 心头一动,他起身跟上。 桃花胡同也很热闹,廖清妍站在胡同口,假装看灯,借机打量从店铺,从民居进出的百姓。 剩下的细作都是男人,廖清妍专注的盯着。 后背突然有个人敲了敲她肩膀,廖清妍吓一跳,转过头发现是齐湛,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你想吓死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齐湛扬眉,「你在干什么?」 亏心事?廖清妍心想,她做得可是好事,虽然有自己的目的,但绝对谈不上亏心。 「我不在做什么,」她目光闪烁,「齐公子你快走吧,别影响我观灯。」 桃花胡同鱼龙混杂,她一个小姑娘在此观灯不好吧,齐湛道:「你不记得上次受伤的事情了?」 廖清妍嘴唇紧抿。 「万一……」 「不,我这次会小心的。」她只观察,不会随便进入店铺。 可她的容貌会引来危险,齐湛皱眉:「你怎么连丫环都不带?」 真是多管闲事,廖清妍恼火,脱口道:「齐公子有这功夫,不如去关心下你的表妹吧。」那个病痨鬼,应该已在来京都的路上。 齐湛一怔:「你怎知我有表妹?」 「谁不知道你齐大公子的事情?」 「……」听她口气很不好,齐湛也有点生气,怎么说他上回也替廖清妍解围了,这次也是出于关心,可廖清妍竟然不领情。他差些想走,但看着周遭形形色色的人群,深吸一口气,「你不告诉我,那我就把那日的事情告知廖夫人。」 第31章 廖清妍没想到一向温吞吞的齐湛还会威胁人,一时呆住。 就这功夫,齐湛扣住她手臂,将她带去别的街上:「这桃花胡同不是好地方。」 「我知道,」廖清妍抽出手臂,「劳齐公子操心,我不看行了吧。」 「站住!」齐湛在她身后道,「你要不告诉我你在找什么,我还是会把此事告知廖夫人。」 「你以为我娘会信你?」 「我没必要欺骗令堂,但是你肯定欺骗令堂多次,相信以后不会再有机会出府。」 廖清妍气得牙痒痒,半响道:「行,我告诉你,但你不能透露给别人。」 齐湛走近她,听到她在耳边说了两个字「细作。」 细作不是都被砍头了吗,齐湛惊讶。 廖清妍又把之前编给秦玄穆听的事儿告知:「我怀疑还有细作,我分明在这胡同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了。」 齐湛问:「那你可禀告皇上?」 「没有证据,怕皇上不信,我得先确认。」 事关京都安危,她一个小姑娘能办成吗?齐湛低声道:「我帮你。」 ………… 上元节过后,天气渐渐转暖。 自从在宫里听到震天雷的声响之后,宁樱就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与秦玄穆谈一谈,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要么是他不来玉芙宫,要么是来了便说些关于孩子的话,做些亲密的事,她有次故意说起震天雷,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可见是不愿多谈。 宁樱能理解,他在文德殿看得想得全是政事,难得过来定是想轻松,她收回思绪,继续喂飞琼。 飞琼长得越来越大了,头上隐隐有两个小突起,似乎是鹿角。 她伸手摸一摸,硬硬的。 红桑与她闲话:「娘娘,听说城外的兵营马上要迁到平沙山丘附近。」 宁樱惊讶:「你哪儿听来的?」 「外面都在传啊,据说因为上次的震天雷一事,钦天监夜观星象,觉得兵营原先驻扎之地是凶地,于大燕不宜,称幸好皇上点了震天雷,就当是乔迁之喜,已选平沙山丘为新兵营之地。」 宁樱:「……」 怎么听着那么荒唐?不过秦玄穆使人点燃震天雷本就很荒唐,她一直摸不透他的意图。 「你相信此说?」她问红桑。 红桑道:「当然了,娘娘你想啊,要不是抓住了细作,那些震天雷兴许就把皇上……」她要是皇上,也不想再去那个兵营,多晦气啊,且别说震天雷还把地炸得凹凸不平。 似乎有点道理,可迁徙兵营非小事。 宁樱正想着,隔着墙忽地听到隐约的声音:「听说江郎中已被抓捕,他与那些细作是狼狈为奸的。」 「何止是江郎中,这宁主事肯定也没什么好结果。」 「与细作勾搭,可是要诛九族的!」 红桑听了脸色大变,叮嘱竹苓一句,快步朝殿门外奔去,她得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在胡说八道! 而宁樱的心也是一阵狂跳。 表哥竟然被抓了?还是与细作有关? 这怎么可能呢? 不会…… 她手指紧紧握紧,脸色发白。 竹苓忙道:「娘娘,你别相信这话,定是吓唬娘娘的!娘娘别被骗了啊……」 是啊,这一定是假的,不管是表哥还是父亲,都不会做这种糊涂事,书里也没有这样的事情! 她不会中计,伤到孩子。 宁樱马上冷静下来,扶住竹苓的手,沉声道:「立刻把此事禀告太后。」故意在此说话的人应该是知道她最近中午都在棚子里喂白鹿,可见其早有打算想害她跟孩子。 「皇上呢?」 「只告诉太后就好。」她不会上当去找秦玄穆。 但这个躲在阴暗中的人,她一定要揪出来。 太后马上就赶来了玉芙宫。 「阿樱,没有事情吧?我已经派琥珀去请金太医,等会给你看看。」 「嫔妾无事。」宁樱让她不要担心,「嫔妾是害怕故意传话之人……不知她为何要捏造嫔妾父亲与表哥一事。」 确实是用心险恶,太后震怒:「我现在就让戴鹏去查!」顿一顿,「你可听清楚那两个宫女的声音?」 「听清楚了,但嫔妾怀疑她们是捏住嗓子说话的。」谁会那么傻让她听出来,「而红桑出去寻的时候,她们已经不见踪影。」 太后眉头拧起,此事查起来可能颇为棘手,但她绝不会善罢甘休,那是她期盼了多久的孙儿?如果不把此人除掉,以后等孩子生下来,必然还要在暗中动手脚,想想都觉可怕。 第32章 这宫里再不能像先前那样,失去那么多的皇子! 戴鹏到达之后,太后道:「想必你来得路上已知了,我给你三日时间,查不到的话,别怪我无情。」 太后轻易不说重话,戴鹏心头一凛:「是。」即刻着手调查。 金太医很快也到了玉芙宫,给宁樱把脉之后发现一切如常,太后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为安全着想,调派十来个黄门,往后在玉芙宫外面日夜巡逻。 「你父亲,还有表哥的事情,我等会去问玄儿。」始终涉及到宁樱家人,太后要弄个清楚。 宁樱坚定的道:「嫔妾以为必是谣言。」就算不是,凭秦玄穆的敏锐,也定会知道真相。 这么想最好,生得担惊受怕的,太后拍拍她的手背:「你定是累了,好生歇着吧。」 「今日劳烦太后。」宁樱抱歉。 太后笑道:「这怎么叫劳烦?出这种事你不禀告,我才会生气呢。好了,别想这么多。」 太后很快就离开了玉芙宫。 文德殿里,秦玄穆也正为此事恼火。 前几日有官员弹劾江绪曾出使马暹国,与马暹国国君有交往,才引入了细作,他当时当做笑话看。因有些官员就有眼红的毛病,谁得他重用,受到的弹劾就越多,廖明翊担任户部尚书之后也曾是这种待遇。 结果前日就出事了。 有人密报,说曾看到江绪在长柳街与细作接头,后来大理寺派官员调查,竟然在长柳街那处民居里发现一封密信,内容是要江绪潜伏好,以后大业得成,定会助江绪坐上尚书之位。 因此,将江绪抓捕。 秦玄穆瞧一眼手里的密信,心想也不知是谁要陷害江绪,把这封信藏在民居。此人恐怕不知,是江绪最先发现马暹国的阴谋吧? 柏青此时来禀告,说太后已到殿门。 不知是不是又想让他好好休息,秦玄穆捏一捏眉心,把信放在一边。 谁料太后一进来便道:「玄儿,宫里有人兴风作浪,刚才竟然要害阿樱与孩子,幸好阿樱没事!」 秦玄穆沉声问:「谁胆子这么大?」 「还在查呢,要不是阿樱聪明,没有相信,此刻不知该多着急,那肯定会影响到肚里的孩子。」 见她气得脸都红了,秦玄穆扶之坐下:「母后,你慢慢说。」 太后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才发生的事情,宫里居然就知道了,看来是与外面有所勾结。秦玄穆心想,应该是那些妃嫔之中的一个。 「江绪确实是被抓了。」他道。 什么?太后大为惊讶:「阿樱的表哥真被抓了?那,那阿樱的父亲呢,该不会也……」 「这倒没有。」 太后呆了呆,忽然「哎呀」一声:「阿樱完全不信,她以为是谣言。」也幸好是这么认为,才没有害怕。 看来宁樱很相信她的家人,秦玄穆道:「她不信最好,母后也不要告诉她。」 「我会那么傻吗?我一定会瞒着的,不过,」太后拉住秦玄穆的手,「阿樱的表哥不至于如此愚蠢吧?马暹国这种小国一无是处,他与之联手有何用,还妄想打败我们大燕?不至于吧?」 「他没有,事实上,马暹国国君意图侵袭还是他告知朕的。」 太后松了口气:「那就行了,你赶紧把散播谣言的人抓捕,再把阿樱的表哥放走,此事就结了。」 「没那么容易,我虽知他被诬陷,但还是要查证清楚。」尽管密信是假,也还是要依照流程办理,抓到主谋后,江绪才能得到彻底的清白,秦玄穆道,「内宫的事就交给母后了,希望也能尽早水落石出。」 太后心想,是得越早越好,不然她寝食难安。 此事在廖家也受到重视。 知道太后喜欢宁樱,也很在乎这个孩子,是以廖夫人听说宁樱的表哥被抓,席上就问廖明翊:「应该是冤枉吧?」如果宁樱的表哥真的涉嫌与细作勾结,那宁樱肯定也会不得秦玄穆喜欢,太后就左右为难了。 廖明翊道:「大理寺在查,等结果便是。」 「别跟我打官腔,依你看,你觉得是不是冤枉?」 可廖明翊做事严谨,不喜欢信口雌黄,就是不给廖夫人说清楚:「你早晚会知道的。」 廖夫人皱眉:「你就不能告诉我吗?我觉得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你想想,淑妃就快要生子了,她生下龙子的话,地位更不可动摇。可宫里还有好些妃嫔呢,都指着皇上,宫外的家族,又寄托多少厚望,肯定是妃嫔中哪个……」 没等她说完,廖清妍不屑道:「娘,不用猜了,必是那个杨昭仪。」 廖明翊瞧一眼女儿,斥责道:「什么证据都没有,你就敢提?」 第33章 廖清妍不服气:「女儿可不是胡言乱语,那个杨昭仪以前就想利用我对付淑妃,不是她还能是谁?」 廖夫人道:「此话当真?」 「别的妃嫔我不熟悉,唯独这个杨昭仪,我去宫里已经见过两回了,每回都好像是事先知道我出现,假作偶遇。」前世,细作一事就与宁樱的家人无关,她当然知道是有人栽赃陷害。 廖夫人念头一动,与廖明翊道:「那杨昭仪的父亲好像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吧?他可是最擅长弹劾官员的。」 廖明翊这回没有出声,杨振韦以前就曾利用职权让手下官员弹劾别人,清除异己,只因为没有亲自动手,一旦出事,都有门生抗罪,一路安安稳稳。 丈夫没否认,廖夫人心里有了主意,当下就去宫里见太后。 太后看到她,马上诉苦:「我正烦着呢,正好你来了。」 「可是为淑妃娘娘的表哥一事?」廖夫人就是来宫里宽慰太后的,「我们都觉得,此事是冤枉,想必皇上很快就会调查清楚,只要淑妃娘娘那里安稳就好。」 「哪止这一桩事?」太后把宁樱被惊吓一事也说了,「你看看这些人,多阴险,就想害我的孙儿!」 廖夫人一惊,半响道:「我就说定是那些妃嫔作祟。」 「可惜,戴鹏还未查出。」 「听清妍说,那个杨昭仪曾图谋不轨。」 太后愣了下,也想起廖清妍以前说的话,杨昭仪把宁樱推人的事情告知廖清妍……说起推人,杨昭仪可不就是跟宁樱有过节吗?宁樱只是轻轻推了下,她竟然能在自己腿上划出那么多伤口。 对自己心狠的人,对别的人难道能手软? 太后霍地站起来:「去玉芙宫。」 廖夫人也跟着前往。 宁樱看到太后又来了,有些吃惊:「莫非已经查出……」 太后打断她:「阿樱,你与杨昭仪以前都是住在棠梨殿的,你实话告诉我,杨昭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杨昭仪…… 发生这件事后,她也在考虑是谁。 想来想去,也只有杨昭仪才有可能。 因为书里获刑的妃嫔只有徐贵人与杨昭仪,那个张贵人心眼虽多,但却是识时务的,至于别的妃嫔们,一来没这种心机,二来背后的家族不够得力,不像杨昭仪能时常与宫外通消息。所以她才会知道江绪,知道细作。 宁樱道:「不瞒太后娘娘,嫔妾当初推杨昭仪,就是因她阴险狡诈……不过,今日这事嫔妾不敢肯定。」 但太后觉得十有八-九是杨昭仪,把戴鹏叫来:「封锁整个棠梨殿,抓捕里面所有宫女,黄门,仔细拷问!」 戴鹏才开始查没多久,愣了愣:「太后可是得到什么线索?」 「没有,但你一定能问出线索!」 戴鹏被太后身上难得的霸气吓了一跳:「奴婢马上就去。」 太后叫住他:「一群小姑娘,小子,别伤得太重,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假如错怪,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是。」戴鹏领会。 棠梨殿里,杨昭仪正懊恼宁樱没有因此小产,谁想到戴鹏突然就带一批黄门冲入了正殿。 绮云喝道:「戴公公,你不知规矩吗?」 「我是奉了太后口谕,」戴鹏一挥手,「将他们都拿下!」 杨昭仪这才惊慌起来,站起道:「你干什么?什么太后口谕?这里是棠梨殿,我也是三品妃嫔,你们凭什么抓人?」 戴鹏冷笑一声:「杨昭仪,你这个三品什么份量自己不知吗?要我是你的话,就闭嘴。」 她怎么能闭嘴?杨昭仪眼看绮云被扣住了,想到自己干得事情,脸色瞬间转白:「凡事都要讲证据,就算是太后,也难凭一人之言就胡乱逮人吧?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她高声道,「我要见皇上!」秦玄穆至少会派人好好调查,而不是只凭自己喜厌来定夺。 戴鹏挑眉道:「这话你去跟太后说吧。」 凭什么要跟太后说? 明明是太后以权谋私,无法无天,明明她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留下线索,凭什么太后怀疑她?凭什么! 杨昭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戴鹏带走,想到宫女们也许不那么严实的嘴,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瘫倒于地。 不像马暹国的细作经受过多年严格的训练,就算万渊使劲手段也不能套出一点消息,但杨昭仪身边的人不一样,光是见戴鹏突然过来逮人,他们就已经没了一半的胆子,而后又被鞭打数下,恐吓几句,立刻就全招了。 他们详细说了杨昭仪如何与宫外的杨家通消息,又如何派宫女去吓唬宁樱。 戴鹏把结果告知太后。 第34章 太后得意洋洋,去文德殿见儿子。 「玄儿,我已经查出来了,全是杨振韦做得好事,他在外面诬陷阿樱的表哥,然后把此事告诉杨昭仪,杨昭仪就借此来害阿樱。」 秦玄穆大为惊讶,大理寺那边才刚刚着手调查,这边太后都说出杨振韦的名字了,他扬眉:「母后没有说笑吧?」 「我岂能骗你?我已让戴鹏把招供的宫女黄门押过来,你交予大理寺便是。」戴鹏查得粗,他们查得细,定能弄得清清楚楚。 此事是宫内宫外的一场联手,秦玄穆早已猜到,但没想到太后如此雷厉风行,他询问:「母后是如何发现杨昭仪的?」 这就不便说了,太后道:「你别管我是怎么发现的,反正这些人都招了,就是可惜杨振韦写给杨昭仪的密信已被烧掉。不过也没事,这些宫女都是人证,那个绮云就是去玉芙宫后院吓阿樱的宫女,她说,杨昭仪是存心想让阿樱小产。光凭这一条,就不可饶恕!」 太后避而不谈,秦玄穆心里有数,应该是凭猜测叫戴鹏去拷问,也是运气好,竟被她发现主谋。 「多谢母后援手。」不管怎么说,总是帮了他。 太后笑一笑,承了儿子的谢,但很快脸色又是一沉:「那个杨昭仪,你一定要解决了,我不想阿樱跟孩子再遇到危险。」 秦玄穆当然也是一样的想法:「等有最终结果,朕自会处理。」 太后满意,离开文德殿。 大理寺听说有人证,马上就开始审问那几个宫女黄门,随后派人去杨家,将杨振韦以及他的随从逮捕。 杨振韦矢口否认,说与他无关。 然而大理寺的官员已经有理由怀疑是诬陷,密信上的字不说笔走龙蛇,却也端正流畅,哪里是马暹国的细作可以写出来的,所谓「言者,心声也;书者,心画也」,此人一定习过多年书法。他们在杨府进行搜查,很快发现与此信相同的笔迹。此人是一名管事,在被审问之后,承认奉杨振韦之命写下密信。 至此,真相大白。 朝堂百官得知,都对杨振韦唾弃不止,堂堂都察院左都御史陷害同僚,竟然只为一个理由——替宫里的女儿铲除对手,谁不说声龌龊? 都察院向来是以辩明冤枉,提督各道,纠察百官为己任,结果却有官员营私舞弊。借着众怒,秦玄穆命大理寺继续调查,将都察院的贪官肃清一空。至于杨振韦,自然是革职流放。 棠梨殿的宫女黄门再没有返回,杨昭仪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心里仍存一丝侥幸,但结果盼着盼着,却盼来了一条白绫。 杨昭仪的瞳孔一阵收缩,仿佛是不认识此物,而戴鹏宣读的圣旨,一个字一个字在耳边响起,她仿佛也没有听见。 她不想听见! 杨昭仪忽然站了起来,抓起案几上的花瓶朝戴鹏扔去。 「砰」的一声,花瓶在脚边裂成碎片,戴鹏皱眉看她一眼:「杨雪琼,你如今已不是昭仪了,皇上留你全尸,你应该感恩才是!历来谋害皇子的罪人,哪一个不是要砍头的?快谢恩吧!」 谢恩? 她哪里谋害皇子了,那个孩子还没有生下来,能不能顺利还不一定呢! 杨昭仪咬牙道:「我是不会谢恩的,你最好也对我客气一点!」 戴鹏冷笑:「你难道还指望你父亲救你不成?杨雪琼,你父亲已被流放,此时已经离开京都。」 父亲被流放了?杨昭仪身子一颤,倒退数步:「你,你胡说,我父亲是左都御史,怎么可能会被流放?你胡说!」 任谁到得这个地步,脑子都会错乱,戴鹏见多了,他叫黄门把白绫挂在横梁上:「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动手?」 杨昭仪用力摇头:「不,不,我不想死……」忆起当年入宫时的意气风发,她感觉脚底冒出一股寒气,瞬间在浑身游走了一遍,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戴鹏淡淡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既然有胆子去害淑妃娘娘肚中的龙子,就该有胆子承受后果。」 若宁樱的孩子没了,若宁樱死了,这结果她可以承受,然而宁樱什么事都没有,她凭什么要承受?杨昭仪撕声叫道:「我没有害她,她不好好的待在玉芙宫吗,皇上凭什么赐死我?我要见皇上!」 戴鹏不再给她闹腾的机会,朝黄门使了个眼色,他们一左一右架起杨昭仪朝白绫走去。 事情做完后,戴鹏在棠梨殿的门上加了道大锁。 消息传到玉芙宫,宫女们心里都觉畅快,这杨昭仪太阴险,若非主子的身子被金太医调养好了,保不定真会出事。 幸好杨昭仪被赐死,不然肯定还得出什么幺蛾子! 红桑笑眯眯的给宁樱端来补汤,并没有与宁樱提这件事,生怕晦气。 第35章 不过宁樱零星听到一点也明白了,暗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管前世今生,这杨昭仪都会忍不住作恶,逃不过惩罚。 她摇摇头。 等到傍晚,秦玄穆过来玉芙宫。 如果时间准的话,宁樱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此时孩子比以前更为活跃,好像一条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皇上看,他又在动了。」 秦玄穆把手掌贴上去,清晰的感觉到她肚中传来的力道,一下一下的,忍不住笑:「他在踢朕。」感觉是儿子的小脚,他很想摸一摸。 宁樱已经习惯:「他现在每次都要踢一会儿。」 果然动了许久。 等停止后,秦玄穆把手收回:「看来他去歇息了,不知可会做梦?」 宁樱轻笑:「应该会。」 「如果梦到朕跟你就好了。」秦玄穆在宁樱身侧坐下,半拥着她,「这样他可以提早看到他的父亲与母亲。」 宁樱补充:「还有他的祖母。」 秦玄穆就笑起来:「对,母后肯定比朕还要期盼呢……上次你表哥的事,也是全靠母后才能尽快查清楚。」 秦玄穆一直没有提起,宁樱以为他不会说了,有点惊讶。 他捏捏她的鼻子:「朕不说,你也不说?你怎么不问问你的表哥是否真的与细作勾结?」 宁樱道:「豆*豆*网。妾相信皇上,不管表哥是否与细作勾结,皇上都能查明真相。」 秦玄穆大悦,宁樱那么欣赏江绪,可竟然因为相信他就没有多问:「你不怕朕弄出个冤假错案?」 「不怕。」宁樱的眼神很坚定。 他忍不住低头亲她。 现在是个好机会,宁樱趁机就道:「就像妾不信皇上突然迁徙兵营只是因为钦天监说是凶地。」 秦玄穆怔了怔,然后慢慢坐直了。 钦天监一向擅长推算凶吉,历法都是根据钦天监所算制定,所以他故意利用钦天监就是想让百官与百姓相信,这样才能令那些细作上钩,可宁樱居然会怀疑,这实在是他没有想到的。 秦玄穆深深看她一眼:「你为何觉得朕不是因为钦天监?」 「大燕立国百年,兵营驻扎之地从未变过,若是大凶之地,岂能挡住数次侵袭,大燕岂会国祚延绵?且妾以为皇上并非好奇才会引燃震天雷……如果皇上真好奇,一定会找个稳妥之处,不会如此鲁莽,致仕兵士受伤,兵营受损。」 秦玄穆嘴角勾了勾:「朕非完人,也有做错之日。」 宁樱摇头:「不,皇上绝不会……」 还未说完,秦玄穆忽地将头低下,在她耳边道:「你今日为何这般勾引朕?」 宁樱:「……」 这算勾引?她是要跟他严肃的谈一下细作的事情啊。 「妾没有……」 怎么没有,她把他夸得十全十美呢,秦玄穆的吻往下移去:「阿樱,你可以更直接一点。」比如说,喜欢他。 宁樱一头雾水。 「皇上,细作的事,」她艰难得躲避他炙热的吻,「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没说话,专注的亲她。 宁樱的耳朵都被亲红了,恼道:「皇上!」 明明是想表达倾慕,非得要用细作的事做掩盖,秦玄穆好笑,敷衍她一句:「朕是想让他们把剩余的震天雷搬去平沙山丘。」 引君入瓮! 宁樱明白了。 可旁边的男人却很兴奋,愣是缠了她一个时辰。 不过好在弄清楚了细作的事,宁樱不再怕出意外,整个心情都放松了。 秦玄穆回到文德殿时仍很愉悦,把封宁樱为贵妃的圣旨找出来,交给柏青:「去玉芙宫宣旨。」 柏青:「……」 终于藏不住了吗! 不过恐怕玉芙宫的淑妃娘娘跟宫人们都很奇怪吧?这孩子都没生下来,最近又没有什么喜事,突然就封贵妃。 谁又知道,那竟是因为淑妃娘娘很早很早之前给皇上做得一件中衣呢! 距离封妃不过数月,又封了贵妃,宁樱满心疑惑,将最近的事儿来回想了好几遍,也没找到他封贵妃的理由。 倒是今日,他说她勾引他…… 好好的在说细作呢也不知他为何这般认为,不至于是因为夸了他几句吧? 夸几句就能当贵妃,宁樱是不信的。 等柏青走后,红桑从宁樱手里把圣旨接过来,放在檀木架上供着,上面一共有四道圣旨。从婕妤到昭容,再到淑妃,贵妃,不过一年的时间,照此下去,应该也离皇后不远了,也许等主子生下龙子…… 红桑想想都美。 第36章 「娘娘不能去文德殿,是不是想个别的法子道谢?」她提醒宁樱。 宁樱靠在迎枕上,还在不解:「你说皇上因何理由封我?」 红桑笑道:「还用说吗,当然是喜欢娘娘了!」 其他宫女也附和。 宁樱脸微微一红,心想他又不是第一日喜欢她,总得有个起因吧,不过说起来,淑妃也是封得莫名其妙的,让她觉得他的晋封好像儿戏一般,根本不需要理由,想封就封了。那是不是哪一日,他还会封她为皇后? 念头闪过,宁樱的心咚得一跳。 不,就算贵妃已经是妃嫔中最高的位份,却也不是只离皇后一步之遥。皇后是正妻,册立时要昭告天下,绝不似封个妃子那么简单,再者凭她的家世,要当皇后实在勉强了些,若前世太傅之女的身份,倒是容易。 只是,这大燕的皇后早晚还是要有一个的吧,看廖清妍是不可能了,不知将来他会否瞧上别的女子? 思及此,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滋味。 耳边传来红桑的声音:「娘娘,可想好了?」 宁樱回过神:「……还没有,等过几日再说。」 主子要精心准备,那是好事,红桑没有再多嘴。 永安宫那里,太后也是无话可说。 自从秦玄穆喜欢上宁樱后,举止就开始反常了,她从未听说哪位皇帝在一年之内将个妃子升到贵妃的,就算是先帝的丽贵妃,还用了三年的时间呢。 不过如果是封后的话,他怎么也会跟自己商量。这一点,太后还是确信的。 「你说,玄儿会何时封阿樱为后?」 姜嬷嬷一怔,半响道:「应该不会很快……依奴婢看,怎么也得等娘娘生下龙子。」 如果是龙子的话,宁樱的功劳很大,可以弥补家世的不足,太后点点头:「都不知道送什么去贺喜。」最近她给宁樱送得东西实在太多,沉吟片刻,「天要开始暖了,送些丝缎去吧,再送一件白玉笔架,一件白玉水盛。」 奇了怪了,还送文房四宝,姜嬷嬷微愣。 太后解释:「阿樱是才女,等孩儿生下来,她要练书法,弹琴的,将来正好可以教教孩子。」 想得可真长远啊,姜嬷嬷暗道,就算孩子要学,怎么也得长到四五岁吧,她笑着去吩咐宫女。 ………… 将兵营迁到平沙山丘的日子已定下。 百姓们纷纷讨论此事,宁家也一样。 江氏问江绪:「果真要迁了?」 江绪当然要瞒着姑母:「是,那处地方也是钦天监选的,不日就要动工,到时整个兵营都会搬过去。」 江氏皱眉:「那些细作真是丧尽天良,埋震天雷就算了,还被人利用来害你,幸好皇上使人调查清楚。」她叮嘱江绪,「你以后在朝堂更要谨慎行事,与同袍打好关系,那种阴险之徒你一定要离远些!」 「是,侄儿谨记姑母教诲。」 看他一副受教的样子,江氏又啐一声:「你要真听我话,怎么就不娶妻呢?等过阵子你爹回来,我怎么向他交代?」 「侄儿自己会去请罪。」 江氏头疼。 宁步青替他说话:「阿绪如今受皇上重用,日无暇晷,就先缓一缓吧,大丈夫何患无妻?」 此原话是「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江氏忽地想到了一件事。 前不久女儿得皇上喜欢被封为贵妃,如今侄儿也得皇上青睐,指不定也能高升,到时就算是名门世家,或许都不会嫌弃他的商贾家世。想到江绪能娶个才貌双绝的大家闺秀,江氏突然就没那么着急了:「好好好,那就再等等。」 看着姑母眉开眼笑的脸,江绪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在意,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皇上的计划能否奏效。 此时,住在桃花胡同的巴裕召集了同伴在商量运送震天雷一事。 「机不可失,那个狗皇帝不止愚蠢,还要面子,不小心将兵营炸毁,竟然还用钦天监的话来遮掩,要搬什么兵营,实在可笑。我们正好让他看看,到底什么才是大凶之地!」 他们一直在京都蛰伏,就为等个天时地利人和,正好马暹国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成州附近闹旱灾,爆发动乱,成州总兵派遣了一部分兵马去镇压,所以也是进攻的好时机。 「两日后运出去。」巴裕决定。 「就怕运送时被发现。」有人犹豫。 「怕什么?这些守城的也都是傻子,当年我们不就是混在商队中进来的,就用相同的办法。」巴裕挑眉,「正好最近天气好,外出踏春的官宦家族多,两日后是休沐日,我们分成三拨运出。」 那些官员都以为细作被除干净了,他曾仔细观察,守城的兵士完全没有之前警戒的时候严,只要他们不露出马脚就行。 第37章 众人又商议片刻才离开。 廖清妍站在角落里,戴着帷帽,抱怨道:「我什么都看不清楚,怎么找得到细……找得到这些人?」齐湛非得要她遮住脸。 「你不是只听声音?」齐湛慢悠悠道,「不需要用眼。」 自从廖清妍说出实话之后,齐湛就让小厮派人在廖家门口守着,等廖清妍出来他也一起出府。 已经来过桃花胡同两次。 无言以对,廖清妍咬了咬唇,半响后轻声问:「你对马暹国人有何了解?」 算是问对人了,这阵子为细作一事,齐湛专门请教过他的父亲齐方岳,齐方岳说马暹国人身形多数强壮,不过如果是细作,会特意选一些矮小之人,不惹人注意。但马暹国人有两个怪癖,一是讨厌别人用鞋子碰触,二是喜欢抽一种黄色的水烟,味道古怪,不过当细作的话,应不会再抽。 齐湛正当告知廖清妍时,就见有一处民居里面走出数人,看起来衣着普通,像寻常百姓,他没有在意,直到说完,猛地想起什么,回头往那些人看去,却发现已经融入人群。 「怎么了?」廖清妍询问。 「刚才那些人踏出门口时,动作甚为奇怪。」 「怎么奇怪?」 「很一致。」他感觉走路的姿势,手脚的摆动极其相像,但没走几步,他们的动作又变成五花八门,这让他有一种感觉,似乎是为遮人耳目。 可能是细作。 廖清妍欣喜极了:「难道是……」终于找到了! 齐湛道:「可能那处民居是他们聚集之地,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 「不,你待在原地,」齐湛叮嘱,「等我回来。」 廖清妍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发现齐湛原来也有敏锐的时候,可前世他怎么……廖清妍不理解,照这么看来,齐湛应该也能知道他表妹是在装样,那为何不赶之出府,只让她不要理会? 她又忍不住生气。 齐湛行到那所民居附近,假装是掉了香囊,蹲下捡起时飞快的朝里看一眼,发现了巴裕。 巴裕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半弯着腰在砍什么,可能是砍木头。 齐湛记下这处房子后立刻离开。 「我马上将此事告知父亲,这几日你莫轻举妄动,等有结果我会告诉你。」 是她带齐湛过来的,廖清妍提醒:「我提供的消息。」 齐湛嘴角翘了翘:「我知道,我不会抢你的功劳。我会告诉父亲,细作是你发现的,这样你在皇上面前也能立功。」 阳光下,他笑得很温柔。 廖清妍的心忽地一跳,垂下眼帘道:「这倒也不必。」她不想欠齐湛的人情,「实话实说就行。」 回到济宁侯府,齐湛对父亲和盘托出,齐万岳震惊:「什么,城内还有细作?你可确定?」 「儿子不敢断言,儿子也是经廖姑娘提醒才觉有异,不如父亲去请示皇上。」 此事非同小可,齐万岳立刻请求入宫。 听说与细作有关,秦玄穆自然召见。 齐万岳一五一十禀告之后,秦玄穆捏了捏眉心,廖清妍竟然还在想细作一事,也幸好她是跟齐湛去查的,不然一个小姑娘……秦玄穆看一眼齐万岳:「京都确实还有细作。」 齐万岳:「……」 本来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齐万岳也是重臣,秦玄穆告知他真相:「这段时间切勿打草惊蛇,让他们安全把震天雷运送出去,到时守城兵士一定会发现。」只是得了令,他们会装作疏忽的样子放细作们通行,「但查到他们老窝也好,等震天雷全数搬出之后,可将他们一举歼灭。」 「是,臣遵旨!」齐万岳告退。 秦玄穆继续批阅奏疏。 傍晚时,他看看天色,发现一天又过去了,但宁樱那里一直没有谢礼来,也不知她会送他什么。 会是新的中衣吗?或者是亲手做得鞋子。 香囊也可以。 他嘴角忍不住翘起。 而玉芙宫里,红桑发现宁樱一直没有反应,忍不住再次提醒:「娘娘可想好怎么答谢皇上了?」 「嗯?」宁樱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啊!我忘记了……」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又长大不少,她感觉最近特别容易犯困,记性也变差了,完全把这件事给抛在了脑后。 红桑:「……」 连这个都能忘记,不知说什么好。 红桑叹气。 张嬷嬷却道:「这段时间娘娘是会记性差的,孩子快出生了,汲取比以前多,以至于娘娘承受不了,等生下来就会好了。」 还有这回事,红桑明白了:「难怪不记得……娘娘不如趁着现在,赶紧想一想。」 第38章 宁樱沉吟片刻:「要不再做一件中衣?」之前那件厚实,适用于冬日,但马上就要换季,可以做一件轻薄透气的。 红桑问:「还是像上回那样吗,让绣娘做好,娘娘绣花?」 「不,我自己做,你去找些合适的衣料。」 红桑点点头,去往尚衣监。 结果等她精挑细选了四样布匹回来时,宁樱已经去睡回笼觉了。 红桑站在床边,看着主子睡得香甜的脸,暗道这次的中衣可能会遥遥无期,也许生下皇子后,都还没有做好呢。 却说齐湛从父亲口中得知真相,生怕廖清妍冲动又去桃花胡同,立刻到廖家登门拜访。 找的借口是替母亲送茶叶。 廖夫人又不傻,猜到齐湛是为女儿,当下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把廖清妍请到堂中。 这一次,廖清妍很主动,竟说要向齐湛请教书法,廖夫人看女儿似乎开窍,喜不自禁。谁料廖清妍只是为细作一事,逮到机会询问齐湛。 齐湛把「引君入瓮」之计告知廖清妍,叮嘱她莫再去桃花胡同。 果然不愧是秦玄穆,自己所思所想实难企及,幸好这次找到细作所住民居,怎么也算是立下功劳。心里欢喜,廖清妍对齐湛也友好了些:「此事还得多谢你呢,如若你有要我帮忙之处,我一定会援手。」 小姑娘没了冷漠的态度,看起来越发甜美,齐湛盯着她杏子般的黑眸,心头一阵摇曳,如果她可以从此改变心意…… 「我只愿你以后见到我,如今日一般就行。」 廖清妍的笑容僵在脸上,而后垂下头道:「我不能答应你,男女授受不亲,细作除去后,除非你要我帮忙,我们都不适宜见面的。」 再一次被拒绝,齐湛失望极了,最后看一眼廖清妍,沉默的离开。 她这才抬起头。 那道背影已经走远了,她不知为何忽地想起前世坐马车去益州玩,本是要跟齐湛一起,结果齐湛说,他要好好念书早日通过会试,让她做上官太太。她撒娇数次无用,倒是齐湛给予好些银票,让她去益州玩得舒服。 只没想到,那一次就是诀别。 临死前,她甚至怀疑是齐湛与他的表妹合谋,但这念头在她重生后就没有了,齐湛只是傻,只是优柔寡断,他绝不会害她。 廖清妍轻叹一口气。 一切都过去了,她还想来做什么?她这辈子再不会嫁给齐湛的。 休沐日。 春和日丽,果然城门口汇聚了要去踏春的家族,马车一辆接一辆的出城,巴裕几个把震天雷藏在特制的马车车厢下面,守城的兵士根本没注意,手一挥就放行了。但眼尖的其实早已发现,马车看着空空,但车轮压在地面却会显出极深的痕迹,里面定是装了重物,只当做没瞧见。 先后不过两个时辰,他们三拨人就把震天雷运到山丘旁。 那里已经规划好,何处建造住所,何处操练兵马。沙丘前最平整,最广阔的那一块地方显然是要用来操练的。 「找个机会埋下震天雷。」等他们搬迁过来,聚集时引爆,定会炸得他们血肉横飞,巴裕想想这场景就觉狂喜。 众人得令,四散分开。 虽然此时是收网的好时机,但不知是否还有震天雷遗漏,得花一段时间观察。 不过万渊早已命士兵尾随,打算将每个细作所住之地寻到,到时抓捕就不会费飞灰之力。 后面几日,细作们再没有运送震天雷,万渊确认已经全部运出,当下就做了决定,准备一网打尽。 事情在静悄悄的进行中。 然而巴裕却渐渐觉得不对劲,自从将所有的震天雷都运走之后,兵营那边就没有动静了,既没有工匠去建造兵士的住所,也没有派遣兵马去驻扎。这种平静让巴裕心底忽地生出一丝凉气……会不会是他太过自大了?会不会因为他的自大,导致他轻视秦玄穆,从而破坏了所有的计划? 再三思索,巴裕准备出城把山丘附近的震天雷转移。 谁想刚刚出门,就发现街道上有兵士,四处似乎恢复了警戒时的严密,他心头一惊,打算回屋躲避。 迎面却看到一位公子走过来。 那公子身穿宝蓝色的锦袍,生得文雅俊秀,他似乎在何处见过。巴裕突然间想起来了,有一日他在面馆吃面,透过窗子见到这位公子,他与一位头戴帷帽的姑娘站在一起,不知在等谁。 吃完面,他们还没有走。 思忖间,他发现那公子指了指他的家门,然后朝他看了过来。 在公子的身后,有十来个士兵,都腰佩长剑。 巴裕往后退,谁想,后面也有兵。 瞬间,巴裕恍然大悟,这公子那日是在找他们马暹国人,不止如此,他还发现了自己的做所,那么,他肯定此时也认出自己了! 第39章 而城内已是如此,城门必然早已封锁,他无处可逃。 巴裕从腰间抽出匕首,趁着离齐湛近,飞奔而上,挥手就朝他的心口狠狠扎去。 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 万渊当时派出去的士兵几乎寻到了所有细作的落脚之处,唯独有一人极其谨慎,很快就隐藏不见。听说是在桃花胡同附近,万渊想到了出发前皇上说起细作的老窝一事,特意向齐湛询问,齐湛生怕说不清楚,主动过来。 一场抓捕行动就此展开。 听到街上的刀剑相击声,见到士兵们封锁街道,家家户户都关紧了大门。 没过多久,很快就安静下来。 廖清妍知道必是将所有细作都逮捕了,她松了口气,以后再不会出现震天雷这种可怕的东西! 她知道真相,但百姓们并不知,一时各种谣言都有。 传到廖清妍耳中时,竟有说是城外山上的盗匪入城来抢劫富户,还有说是江湖人士门派间的厮杀,廖清妍听得都要笑了,直到一个丫环说,「济宁侯府的齐公子被歹人差点刺死,有人亲眼见到,流了一地的血!」 廖清妍脸色大变,当即就喝道:「你胡说什么,你何处听来的?」 姑娘从来不会有这么冷厉的声音,丫环吓得跪下来:「奴婢,奴婢没胡说,确有此事,宫里都派御医前去了……」 怎么会这样! 廖清妍感觉心脏骤停了一般,脸上血色尽数褪去。 「姑娘!」秋葵十分担心,扶住她问,「姑娘,你何处不舒服?」 不会的。 她用力摇着头,怎么可能?齐湛让她不要冲动行事,那他出去干什么?他又不会武功,他脑袋可是坏了? 不,不会的! 可齐湛知道那个细作首领的住所,他是不是领了士兵们过去,才会被……为什么是他,那么多人呢! 廖清妍坐在椅子上,心里难受极了——都是因她告诉齐湛,如果不是她,齐湛就不会去桃花胡同,不会找出细作,都是因她为了立功。 明明什么用都没有! 她心里清楚,就算立了功,秦玄穆也不会娶她,她只是不甘心,她只是不想输罢了!她一点都不想害齐湛的。 廖清妍掩面大哭。 丫环把此事禀告给廖夫人,廖夫人急忙过来询问:「清妍,你怎么了?你哭什么?快告诉为娘。」 廖清妍扑到她怀里:「娘,你帮我去齐府问问,看看齐公子可有事。」 只要齐湛不死,她做什么都行。她不想欠他一条命! 难道是喜欢上那个齐湛了?廖夫人也知齐府的事,立刻派一个小厮去打探。 半个时辰后,小厮归来禀告:「齐公子是受伤了,但只是被扎到肩部,皇上派了太医看过,那太医已经回宫,说是小伤。」 「听见了吧,无碍。」 没有死,廖清妍长长呼出一口气。 廖夫人爱怜的轻抚她发髻,取笑道:「还说没看上谁呢,可不是……」 「没有,我只是觉得齐公子是个好人。」廖清妍还在惊魂未定,「娘,我真的没看上谁,我还小呢。」真的,她现在谁也不想嫁了,哪怕是秦玄穆。她再不想因为要嫁给他,去做那些傻事! 她累了。 廖清妍趴在廖夫人怀里:「就让女儿多陪娘几年吧。」 这孩子,廖夫人无奈的摇头。 细作被歼灭后,秦玄穆心情大悦,提笔赏赐立功的官员,写到江绪时,手顿了一顿,但最终还是封他为大理寺左少卿,正四品。因觉江绪行事缜密,心思敏锐,应擅断案,另也有意让他先在大理寺历练番,将来再担任更为显要的职务。 一年多的时间,江绪从六品主事升任为四品左少卿,他的父亲江辰经商回来,怎么可能还责怪他未曾娶妻,倒是高兴的大摆宴席,热闹了好几日。 此时,宁樱也快要临盆了。 太后与秦玄穆道:「阿樱可能这几日就要生了。」 马上要见到自己的孩子,秦玄穆也不打算整日在文德殿待着,一挥手让柏青把他需要的东西全都搬去了玉芙宫。 看着自己的书案被秦玄穆占领,上面堆放了满满的奏疏,宁樱真有些嫌弃。 「皇上其实不必来陪妾……」宁樱心想,她闲暇也可以看看书,现在倒好,秦玄穆一来,可能她闲暇只能陪着他批阅奏疏。 秦玄穆道:「你不必愧疚,朕心甘情愿搬来此地。」说着将宁樱半拥在怀里,「往后朕一下朝就过来。」 宁樱只能装作承情的样子:「皇上这样体贴妾,妾不知如何报答。」 说起报答,他封贵妃的事儿还没答谢吧?她到底是忘了还是谢礼太复杂?可秦玄穆不打算问,要是宁樱不谢他,等她生下孩子恢复后,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回礼。 第40章 「别想太多,朕除了担心你,也担心孩子。」秦玄穆让竹苓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宁樱坐在他身侧。 「皇上真的要在这儿看奏疏?」她问。 「是。」秦玄穆翻开一卷奏疏,「朕可以一边批奏疏,一边陪你。」 宁樱真不信。 等秦玄穆看了三卷奏疏后,她故意抱怨道:「妾的腰好酸。」 秦玄穆就把手放到她腰上揉,但眼睛还是盯着奏疏不动,宁樱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的脸,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 等小半个时辰后,她说:「皇上还记得教妾骑马的事情吗?」 「嗯……」他顿一顿,「等你坐完月子,朕就教你。」 他还知道坐月子的事情呢,宁樱轻笑声,得寸进尺的问:「那妾会了之后,皇上是否马上会带妾去芳林苑游玩。」 「嗯。」 「说好了哦。」 「嗯。」 「那妾是不是要提早做骑射服?」 「……」没有回应。 「皇上?」宁樱声音放轻。 他仍是没有回应,宁樱看到他拿着奏疏的手指紧了紧,就心想,定是哪位官员写了惹怒他的事情。要么是何处发现贪污受贿一事了,要么是水灾旱灾,要么是边境……书里马暹国的细作被捕之后,马暹国国君也再没有胆子发动战争,所以应该不是战事。可能是贪官,他特别厌恶这种官员,每一次处理都毫不留情。 宁樱没有再打搅,只支着粉腮盯着秦玄穆看。 说好一边批奏疏一边陪她的呢?大骗子,这会儿可不就把她撂在一边了? 可不知为何,她倒是极喜欢他此刻的模样。 宁樱的目光掠过他微拧的剑眉,高挺的鼻子,还有因专注抿住的嘴唇,一时看得入迷,直到他蓦然侧头,对着她轻轻一笑。 又迷人又甜。 那瞬间,她的心跳竟快得难以抑制。 仿佛是回到了十三岁那年,此生初见时。 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宁樱有点慌,急忙挪开目光。 秦玄穆并未察觉,握住她的手问:「朕刚才看到紧要的奏疏……你后来还说什么了?」似乎是听见一点声音,但他实在无暇顾及——自从都察院被整顿之后,那几位官员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连远在螺洲的知府贪墨都能挖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杀鸡儆猴,别以为天高皇帝远,偏僻之处的官员就能胡作非为。 宁樱的心已经慢慢平静下来,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看来皇上也是不能一心二用的呢。」 微微的痒,他握紧她手指,嘴角微挑:「朕坐在你身边,还不算陪着你?」天下还有谁能让他如此? 宁樱当然不是真的抱怨,她是故意逗他。 见宁樱不说话,他忽地低头:「还是觉得朕刚才与你不亲?」托着她后脑勺慢慢靠近,「你可以主动亲朕,这样朕还是能暂时不看奏疏的。」 他的唇近在眼前,嘴角弯弯的仿佛在勾引她,宁樱的脸腾地红了,想到刚才的心跳,暗道可不能再为这皮囊深陷。 可已经被他硬贴了上去。 真是厚脸皮。 宁樱心想,让别人主动亲也不能这般。 她把唇紧紧闭住。 奈何秦玄穆索吻多次,深谙此道,很快就长驱直入。 只是没亲多久,就听柏青在远处道:「皇上,娘娘……太后娘娘来了。」 秦玄穆一怔,放开宁樱,眼里有种「母后为何这时过来」的疑惑,随即站起去殿门口迎太后。 倒是宁樱早就习惯了,她有喜之后,太后来得特别勤快。 但这次太后不是自己过来的,还带着两位稳婆。 稳婆从民间精挑细选入宫,经验丰富,太后给秦玄穆介绍:「都是接生了上百次的,我是想让她们今日起就住在玉芙宫的侧殿,万一阿樱临盆,可以让她们马上照顾阿樱,不必仓促的赶来。」 这方面的事情太后更了解,秦玄穆笑道:「还是母后考虑得当。」 太后打趣:「那是自然,这生孩子啊,可不是将奏疏搬过来就有用的。」他也是做得出来,批奏疏来这里批,就不能拖后两日再看吗? 秦玄穆轻咳一声:「儿子也是想两不耽误。」 太后扬眉,暗道等孩子生下来,他又要跟宁樱亲热,又要与儿子相处,看他还能这般对自己苛刻不,他早晚得知道,有些时间是要留给自己的。 不然就算拥有江山,也未必有太大的乐趣。 太后去看宁樱:「阿樱,稳婆也在了,你不必担心,到时候一定不要惊慌。宫里什么都有,金太医也会随时候着。」 第4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宁樱点点头:「嫔妾不怕。」 如果说她生孩子都怕的话,民间的妇人更不知如何了。而且这些时日,她能感觉到孩子在肚中一点点长大,健康又活泼,她相信会顺利。 在稳婆住到玉芙宫后的第三日,宁樱终于要生了。 秦玄穆刚下朝就听黄门禀告此事,他急忙去玉芙宫。 太后已经陪在宁樱身边,柔声安慰:「是有些疼的,但忍一忍就过去了,我那会儿生的时候才叫艰难,不像你,你听稳婆说了吧?你这种情况,是很容易的……」说着见到秦玄穆,起身道,「你总算来了,再晚一些,只能在外面等着!」 秦玄穆惊讶:「这么快?」坐到床边看宁樱,「朕去早朝时你还在睡着。」中间只隔了两个时辰。 「快才好,」太后解释,「我见过最快的妇人,一个时辰就生了,多痛快。」 「是吗?」秦玄穆有些欣喜,握住宁樱的手,「阿樱,看来你的身子是比往前好,朕……」他顿一顿,把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朕让太医院的太医都过来,你别怕。」 让她别怕,可在他的眼神里却发现了担心,宁樱心想,可她真的不怕呢,孩子在肚中这么久,她很渴望与他见面。 她很期待他。 与之相比,害怕这种情绪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太后看宁樱额头上开始渗汗,知道要让稳婆接手了,拉着秦玄穆道:「别再打搅阿樱,随我去外面吧。」 宁樱是痛了吧? 在分别的刹那,秦玄穆忽地倾身抱住宁樱,在她耳边道:「你答应朕,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衣袍上是熟悉的清冽香味,宁樱嗅了嗅,仍是如此好闻,还有他低哑的声音,也仍是那么动听,她不由自主伸手搂住他脖子,低声道:「好。」 他又抱了会儿才放开她。 门关上时,看着站在门口的玄色身影,宁樱忽然觉得,她其实也是不舍得秦玄穆的,她不想再也看不见他。 所以,她一定会平安。 ………… 太后心里也忐忑,但看儿子像根木桩似的在门口杵着,倒有些好笑,扬声道:「玄儿,你过来坐吧。」 秦玄穆这才挪步。 院中的樱花此时开得灿烂,粉白一片。 太后抬头欣赏道:「这玉芙宫果真适合阿樱呢。」 一朵朵小小的花,清丽又可爱,就像宁樱一样,秦玄穆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不过宁樱可能又要搬去景阳宫了,太后心想,生下孩子后,她这傻儿子没准马上就晋封宁樱也难说:「我看,孩子洗三,不如将阿樱的家人都请来热闹热闹。」 秦玄穆不反对:「当然好。」 宁樱肯定会很欢喜。 「到时阿禹也会来恭喜的。」太后想起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他如今很怕你,唯恐你还揪着那件事,下回你与他说说。」当时有胆子来要宁樱,后来连见秦玄穆的胆子都没有,难怪成不了大器。他们贺家的将来也只能指望她的侄儿贺廷扬。 秦玄穆皱眉:「他怎么还未续弦?」 「他不是不想,是实在寻不到合适的。」太后替弟弟辩解。 秦玄穆微恼,难道世上就只有宁樱合适他,别的姑娘一个都不成?心里是想斥骂贺禹一顿,但他已经知错,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确实没必要再计较,秦玄穆道:「儿子见到他,会跟他说的。」 这样两个人就会和好了,太后欣慰。 母子俩说了会儿话,然后突然间就听到殿内传来孩子的啼哭声,秦玄穆怔了怔,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好像他跟太后也没说多久的话吧,不至于就生好了。他又仔细听了下,然后立刻起身,奔向门口。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高声道:「恭喜皇上,太后娘娘,贵妃娘娘顺利生下龙子了!」 听到这句话,候着的太医们都松了口气,贵妃娘娘如今这般得宠,又是怀得长子,若出什么事恐怕他们脑袋难保。 所幸是平安度过了。 秦玄穆把儿子抱在怀里,没有来得及看就走入内殿。 「阿樱!」他坐在床边,看着脸色略有些苍白的女子,心里欢喜极了,「你没有事就好。」 他低头亲她。 吻得很温柔,生怕弄伤她似的。 宁樱嘴角弯了弯,低语:「皇上……可喜欢阿昀?」 秦玄穆才发现还没有看儿子呢,他侧头瞧向自己的臂弯,他跟宁樱的孩子正安静的睡着,小小的,红红的,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可不知为何却丝毫不觉陌生,心里有种莫名的亲近,还有满满的期待,想要看着他慢慢长大。 「朕很喜欢。」他停一停,目光落在宁樱脸上,「不过朕还是更喜欢你。」 第42章 突然而来的甜言蜜语叫宁樱的心一酥,脸发烫,不知怎么接话。 亲亲我我的,太后都不想去打搅。 倒是宁樱发现太后,忙道:「太后娘娘。」 太后这才走上前看孙子:「叫阿昀?名字何时取好的?」 「阿樱怀他时梦到一个梦,朕以此取名。」秦玄穆没说是宁樱取的。 「好,日光鼎盛,这孩子将来也非池中物。」太后心想,宁樱一旦封后,身为长子多数都要被立为太子的,储君自然是身份尊贵。她伸手想碰一下孩子的脸,又缩回来,「罢了,让他睡着,等睡饱了,我可要多抱抱他!」 太后有多喜欢这孩子,宁樱心里清楚,此时甚至有些欣慰,真的是个儿子,没有让太后失望。 「阿樱,你真的不要奶娘?」太后最后一次问,因为一旦喝了宁樱的奶,孩子可能就不会再沾奶娘的了。 宁樱坚定的道:「嫔妾想自己喂养。」 太后看向秦玄穆:「玄儿,你也这般觉得?」 宫里不管是皇后还是妃嫔,生下的孩子都由奶娘来照顾,秦玄穆自小也是,不过他愿意让宁樱自己选择:「阿樱喜欢,就随她吧。」 太后就没再说什么,暗道这儿子以后可能会有后悔的时候,他是不知道小孩子有多缠人的。 「你好生歇着。」她离开时叮嘱张嬷嬷照顾好宁樱。 膳房此时送来了清淡的鱼片粥。 秦玄穆端着喂给宁樱吃。 吹凉了送到她嘴边,宁樱一口一口吃下。 一碗粥很快就见底了。 「要不要睡会儿?」宁樱虽然生得快,可也会疼,也会累,他瞧见她发间都是汗。 宁樱摇摇头:「我想再看会儿阿昀。」 小阿昀仍睡着,十分安静。 「皇上,你看他头发多黑。」 薄薄一层,但真的很黑,如墨一般,秦玄穆道:「像朕。」 这是在炫耀他自己?宁樱轻笑。 秦玄穆盯着孩子又看了看,疑惑道,「他怎么还没有睁眼?」 「肚中太暗了,他不习惯,张嬷嬷说孩子生下来,寻常会在几个时辰内睁眼。」 二人正说着,小阿昀忽地有了动静,小嘴张着似乎在寻找什么,然后哇的一声哭了。 「饿了。」宁樱解释给秦玄穆听,「刚才生下哭了几声就睡了,没有喂奶呢,这会儿肯定是肚子饿。」 要吃奶了! 秦玄穆很新奇,把孩子抱近。 宁樱正要撩开衣摆时,脸忽地一红,手顿住:「皇上不用陪着妾了。」 秦玄穆:「……」 这是要赶他走? 作为亲爹还不能看自己孩子吃奶了?但转念一想明白了,宁樱是出于害羞,他揶揄道:「阿樱,朕不是没见过。」 宁樱的脸更红,可孩子哭得嘹亮,一声一声催促,她只得将他要吃的送上去。 小阿昀立刻安静下来,使足力气吮吸。 从他嘴边传来轻微的咕咚声,秦玄穆低头倾听,感觉声音更清晰,他微微一笑,心想应该很快就会长大的,这么能吃。 等小阿昀吃完后,立刻又睡着了,秦玄穆让红桑抱去小床。 宁樱道:「不用,就睡这儿,万一稍后又饿。张嬷嬷说,小孩子隔阵子就要喝奶的,有时一日要喝上九,十次。」因为要自己带,所以她经常向张嬷嬷询问养孩子的事情。 秦玄穆对此一无所知,依她的话把孩子放在身边。 「你也睡会儿。」他道。 宁樱点点头。 秦玄穆扶她躺下。 许是刚喂过孩子,她身上有种好闻的奶香味,秦玄穆脑中闪过儿子吃奶的场景,莫名的有些口干,待给宁樱盖被子时,发现她胸前中衣微湿,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下,竟觉下腹发热。但宁樱显然不能伺候,秦玄穆抑制住这种冲动:「朕晚上再过来。」 最近已经耽误他不少时间,令他把奏疏都搬地方了,宁樱知道他心系国事,体贴的道:「皇上不必再担心妾,以后不用歇在玉芙宫了。」 「无事。」他却已经习惯。 可孩子半夜会哭着要吃奶,到时定会打搅他休息,宁樱思忖着道:「皇上你看阿昀也睡在这儿,恐怕皇上……皇上还是睡在文德殿吧。」 秦玄穆:「……」 这是被明确的拒绝了,秦玄穆眉梢微扬,心想她这张床很宽敞,不至于容不下三个人吧?再说,就不能把小床安置在近旁,让儿子睡在小床上? 可这些话没说,因为宁樱忽地打了一个呵欠,秦玄穆就不忍心训她了。 等宁樱休息后再提,他道:「你先歇着吧。」 第43章 秦玄穆一走,宁樱立刻沉睡过去。 但过得一个多时辰,孩子的哭声将她吵醒,她起来喂奶,惊喜的发现儿子的眼睛睁开了,瞳孔又黑又亮,好像宝石似的,她轻笑声:「长得像皇上呢。」 「是吗,我看看……」外面忽地传来太后的声音。 宁樱一怔。 竹苓轻声告知:「太后之前就来了,说要抱皇子,听说还在睡便一直等着。」 宁樱哭笑不得。 太后走过来,低头瞧着孙子喝奶:「哎哟,瞧这孩子多能吃啊,难怪生下来就有六斤重。」坐在床边,「阿樱,你可太能干了,把他养那么好。」之前秦玄穆在,她是不想打搅二人,现在话才多一些。 「都是亏得太后娘娘,不然嫔妾没那么顺利的。」照她原先的身子还真有点危险。 等孩子喝完奶,宁樱就把他给太后抱。 等了那么久总算是可以抱在怀里,太后喜不自禁:「真希望他能长快点,叫我一声祖母!」伸出手指轻触他的脸,「可听见了?阿昀?啧啧,这小脸儿真俊……以后长大肯定是个美男子。」 如果像秦玄穆的话,必然是了。 宁樱想起在镜湖的初次见面,尚是少年时的他俊美无双,嘴角忍不住一翘。 然而阿昀听不明白太后在说什么,很快又把眼睛闭起来。 太后失笑:「真是吃完就睡,睡起就吃啊。」把孩子归还宁樱,「你得空就睡,养孩子真的不是容易的,辛苦你。」 而后又派了两个嬷嬷过来,跟张嬷嬷一起照顾宁樱跟孩子。 晚上秦玄穆将事情处理完,出现在玉芙宫。 亥时初。 宁樱刚刚喂完孩子,听说秦玄穆来了,因在坐月子也没有起身行礼,只是奇怪的问:「皇上怎么这么晚过来?」不是让他歇在文德殿? 宁樱这么说,他就要听吗?秦玄穆坐在床边看儿子一眼:「朕觉得朕睡在这儿也无妨。」 「……」宁樱颦眉,「阿昀晚上要吃奶呢。」 那有什么,秦玄穆不在意:「吃奶你喂便是。」 「怕惊醒皇上……」 他睡眠没那么浅,秦玄穆目光沉沉的看着宁樱:「朕今日就歇在此地。」 语气忽然变得十分强势,宁樱感觉如果再劝的话,可能秦玄穆会生气,便道:「既然皇上不介意,妾自然欢喜。」 有人陪着她半夜起来喂奶,她介意什么?她是怕影响秦玄穆,可这人非得以为她是嫌弃他,那也罢了。反正明儿是他早起,不像她,她可以睡到日上三竿,除非孩子闹了,可以睡一整日。 宁樱推推秦玄穆:「那皇上去清洗吧。」 秦玄穆心气顺了些。 等回来后,先是又看看儿子,然后就从后抱着宁樱入睡。 坐月子不能洗浴,但宁樱爱干净,还是让宫女给她擦拭过了,此时已经换上新的中衣。秦玄穆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又有些意动,但这几日他不可能要求什么,宁樱毕竟才生完孩子,他早些就自己解决了。 为驱散体内的燥热,他问宁樱:「阿昀今日可睁开眼睛了?」 「申时就睁眼了。」 「像谁?」 「像皇上,眼睛很黑……」 「不一定。」宁樱也是目似点漆,只是宁樱的眼眸更狭长些,清凌凌的,仿佛总含着湖水。如果儿子有这么双眼,应会显得风流俊俏,「眼睛可像你,鼻最好像朕。」宁樱的太小巧了,男儿不合适。 宁樱想,他似乎很喜欢她的眼。 「太后今儿下午又来过,对阿昀爱不释手的,可惜阿昀还小不然妾可以天天抱着他去永安宫。」 有这番心意,也不枉母后对她的照顾。 秦玄穆道:「你在生阿昀的时候,母后说‘洗三’将你家人请来……」 「真的?」宁樱一激动,转过身。 阴暗中,她的明眸仍是水盈盈的,动人心弦,秦玄穆道:「还得要朕同意。」 明摆着是索吻,宁樱已经习惯,搂住他脖子把唇贴上。 只着了中衣,二人相拥几乎没有缝隙,唇舌间她的香甜逸散开来,仿佛是火星顺着下巴,胸膛往下一路燃烧。秦玄穆的呼吸忽地重了些,手指落在她肩上,将宁樱轻轻推开:「够了。」不然他又要忍不住。 宁樱道:「妾谢过皇上。」 秦玄穆用指腹擦了擦唇,见宁樱的唇上也是一片水光,目光又变得幽暗起来:「下回你可以用别的来谢朕……睡吧。」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宁樱也没想他是何意,只知后日要见到家人,欢喜极了,两只手抱着他胳膊,睡着了都是笑着的。 反倒他难熬,忽地就有点后悔自己意气用事,非得与宁樱同眠。 第44章 就在他刚刚睡着时,突然又有一声啼哭响起。 好像惊雷一般。 秦玄穆瞬时就醒了,他盯着儿子黑葡萄似的眼睛,暗道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发出如此响亮的声音? 张嬷嬷过来点了灯,伺候宁樱喂奶。 阿昀吃饱后再次变得安静。 宁樱瞧着秦玄穆恍惚的样子:「皇上,你看,妾就说阿昀要喝奶……」他非不听。 「无事,现在还早。」秦玄穆不想承认自己睡错地方,躺下去合上眼。 然而过了子时,孩子又哭了。 ………… 早上,柏青把秦玄穆叫起的时候,感觉他是一整夜没睡,眼睛下方显出了乌青色,暗道皇上该不是与贵妃娘娘…… 应该不至于吧,贵妃娘娘才生完孩子。 那是怎么了? 秦玄穆没吃早膳就去早朝了,下朝之后呵欠连天,脑中突然浮现出太后说的话,他才发现,他不该纵容宁樱不要奶娘。 这么折腾下来,宁樱怎么吃得消? 他立刻去玉芙宫。 谁想宁樱还在睡,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发现她是侧躺着的,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搂着儿子,脸上的笑容比什么都甜。 就算请了奶娘来,她也不肯把孩子交给奶娘带吧?秦玄穆摇摇头,走出去问张嬷嬷:「她这样可能撑住?」 「回皇上,皇子才刚出生,胃口小,所以喝奶次数多,等长大一点就会减少了,到时娘娘晚上不必再起……请皇上放心,奴婢们一定会照顾好娘娘。」 原来不是一直这样,秦玄穆松口气:「那就好。」 他离开了玉芙宫。 晚上没有再来歇着,宁樱想到他昨夜被吵醒的样子,扑哧一笑,点点儿子的鼻子:「瞧,你把你爹给吓跑了!」 ………… 洗三日,秦玄穆除了把宁樱的家人请来之外,也给文武百官赐下美酒,让他们一起感受这份喜悦。 贺禹父子俩当然要入宫来恭贺的。 只是贺禹与太后说完话拔脚要走时,却见秦玄穆也到了永安宫。 「皇上。」他忙行大礼。 秦玄穆见他跪下,并没有令之平身。 感觉两道目光重如泰山一般,贺禹额间瞬时被逼出汗,他的头压得更低,几乎要碰触到地面。 「往后你见到朕再跑,朕让你跪一整天。」秦玄穆道。 贺禹:「……」 「可听见了,舅父?」 听到「舅父」两个字,贺禹如释重负,高声道:「皇上的话,臣一定会铭记在心!」 秦玄穆这才令他起身。 贺禹不再逃了,笑眯眯看着秦玄穆:「早知皇上不计较,臣也不会如此,臣难道不想与皇上亲近吗?臣还想跟廷扬看看他的表侄呢。」 「廷扬可以去,你就留在这里吧。」秦玄穆拉住贺廷扬的小手,「走,朕带你去看阿昀。」 贺廷扬十分欢喜:「好,我第一次有表侄呢!」 二人行到殿门口,遇到廖夫人母女俩。 再次看到秦玄穆,廖清妍已经没有任何想法,宁樱生下龙子,地位稳固,她拿什么去争?只会平添烦恼,谁料秦玄穆主动留她说话:「上回细作一事,参与的官员朕都封赏了。你呢,想要什么赏赐?」 廖清妍一怔。 秦玄穆解释:「济宁侯之子说是你帮忙认出的细作。」 原来齐湛不止没有抹去她的功劳,还全都算在她身上了,廖清妍心头一时五味纷杂,半响道:「并不是臣女认出的,臣女只是提供了桃花胡同的消息,找到那处民居的是齐公子……他甚至为此负伤。」 秦玄穆当然知,是他派了太医前去治疗。 「就算只提供消息,也可得赏。」 「不如都给齐公子吧。」廖清妍想一想道,「齐公子原本要参与今年的会试,如今也不知会否受到影响,如果他因伤势错过……皇上能否通融,允许他在家中会试?」到时派官员监察,应该可行。 居然这么关心齐湛,莫非是中意他?那么母后应该会很欣慰的,他沉吟:「朕可以考虑。」 「多谢皇上。」廖清妍暗道,这样她也不欠齐湛了,但愿他能顺利考上,不要再像前世那样又失之交臂。 她行一礼告退。 秦玄穆带着贺廷扬去玉芙宫时,宁家一家也在。 第一次得见天子,江氏极为紧张,拉着儿子随宁步青跪行大礼。 虽然宁步青为官多年,可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近的面对秦玄穆,他声音都有些发颤,而江氏则是浑身僵硬,生怕何处出错,连累宁樱。唯独宁潞胆子大,抬头盯着秦玄穆瞧,暗道,就是这个坏人把姐姐抢到宫里去的! 第45章 少年生得与宁樱很像,秦玄穆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命他们起身后,与宁潞道:「你是阿樱的弟弟吧?过来。」 宁潞生气归生气,礼数还是知晓的,听令走近。 秦玄穆询问:「年方几何?」 「回皇上,草民年十三。」声音脆生生的。 秦玄穆又问:「那是在国子监念书?」 「在成豫学堂。」 奇怪,竟不在国子监?大燕有规定,凡国学学子,一品至九品文武官员子孙弟侄,年一十二岁以上者充补,以一百名为额,按照宁潞的条件完全能入国子监,除非……他问宁步青:「满额了不成?」 宁步青忙道:「回皇上,臣今年去晚了,不能让犬子入学,故而仍在成豫学堂。」 印象中,宁步青性子憨直,办事规规矩矩,不出彩也不出错,这样的人照理不应该会耽误儿子的前程吧?秦玄穆问:「你何时去的国子监?」 「初一……」宁步青一时想不起时辰。 为此事,江氏与宁步青闹过不愉快,因觉得宁步青老实,去国子监报名,结果那里一提满额,他一个字都没多说就回宁家了。江氏让他想法子去通融,他也不肯,故而记得很清楚:「回皇上,是在巳时。」 这么早居然就满额了?秦玄穆眉头一拧。 面前的年轻帝王虽说容貌甚好,却令人畏惧,此番转变脸色后,更有种山雨欲来的阴沉感,江氏心头咚咚打鼓,暗道莫非自己说错了?可这是皇上询问的,她只是如实回答,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吧? 她一时都不敢吸气。 里面传来宁樱的声音:「皇上,怎么说起国子监一事了?」她都听着呢,此时发现一阵沉寂,生怕吓到家人,忙着出声。 秦玄穆抛开这个话题,带着宁潞,贺廷扬往里走去。 两个小少年对看一眼,彼此都有些好奇。 秦玄穆道:「廷扬,这是淑贵妃的亲弟弟,比你大一岁,算是你表哥。」 贺廷扬眨了眨眼睛,小脑袋里满是疑惑,父亲只说他多了一个表侄,可没有说多了一个表哥啊。 宁潞也弄不清楚,忍不住道:「请问皇上,他与姐姐是何关系?」这坏人是胡说的吧,他哪来的这个不认识的表弟?入宫前,父亲母亲提都没提。 秦玄穆一怔。 贺廷扬与宁樱的关系?贺廷扬是他表弟,宁樱是他的妃嫔……忽然之间,他感觉解释不清。 宁樱却是心知肚明了,除非她是秦玄穆的正妻,是皇后,不然宁潞算哪门子的表哥啊?连远房的都算不上,她对宁潞招招手:「阿潞,你刚才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阿昀吧?快过来。」 这话算是替他解围了,秦玄穆站在原地,忽地一笑,其实是他自己说错,不知不觉将宁樱当成妻子。事实上,宁樱与正妻也相差无几,只是少个名分,这名分,他当然愿意给。 不过何时给,还得看宁樱。 如果她能再喜欢他一些…… 如果她又愿意种兰花了,如果她又愿意给他酿酒,如果,她愿意为他做一些傻事。是的,仔细回想起来,宁樱主动的次数寥寥无几。 说起来,晋封贵妃的事儿,她真的忘了?那哪日封她为后,她不会也不当一回事吧? 正思忖时,耳边传来儿子嘹亮的哭声。 贺廷扬一吓,跑到秦玄穆身边:「表侄的声音好响呢!」 确实如此,秦玄穆想到半夜被惊醒的感觉,心有余悸,可也不能让儿子挨饿,他让贺廷扬与宁潞避开:「等阿昀吃饱了,你们再来看。」 吃饱意味着什么,两个少年还是知道的。不远处的宁步青与江氏也退到了外面。 秦玄穆坐在床边看宁樱,目光先是落在她胸脯,然后又落在眼睛上,发现她下眼睑也有点青,便道:「你就应该听母后的。」 宁樱盯着儿子,嘴角满是慈母的笑:「不,妾就想自己喂……皇上你看,他吃得多香啊,这表示妾的奶可口,换个奶娘可不一定。」 可口? 秦玄穆眉梢一扬:「有多可口?像蜜?」 「没那么甜,是淡淡的甜……妾昨儿尝了一点,味道正好。」满了溢出来,她出于好奇试了试。 一本正经又自豪的解释让他喉结滚动,秦玄穆垂眸看一眼儿子,发现他腮帮子一下一下的鼓动,果真吃得欢快,又抬起头:「就算可口又如何,万一你累倒了呢?张嬷嬷说阿昀以后晚上不会闹,可你真能撑到那时候?」 其实宁樱不觉疲累,她的感觉更多的是新奇:「皇上就让妾养着吧,多有意思。」说实话,在宫里闲着又能做什么?如今有孩子了,她的感觉全然不同。 秦玄穆仍绷着个脸。 宁樱转眸,忽地伸出一只手拉拉秦玄穆的袖子:「皇上,妾总得尝尝哺育孩子的滋味吧?要不第二个孩子让奶娘带……」 第46章 第二个? 秦玄穆绷不住了,嘴角忍不住翘起,但嘴巴却在拆她的台:「你确定一定有第二个?」 宁樱:「……」 看她无言以对的样子,秦玄穆弯下腰在耳边道:「想跟朕有第二个……等你熬过这月子。」顺势咬了咬她耳朵。 有种又麻又痒的感觉忽地窜上来,宁樱的脸变得绯红,忙用手捂住。 生怕他又调戏她,宁樱转移话题:「刚才皇上怎么会问起国子监的事?」书里只提过父亲曾被调职,而母亲,弟弟,表哥,全没有提及,她只知道入宫前,弟弟是在成豫学堂念书的。 「你弟弟今年十三,依照国子监的规定,他可以进国子监念书。」 那是京都最高的学府,专为培养俊才而设,汇聚了大燕学识渊博的夫子,比起别的学堂,国子监的学子显然更容易高中。 宁樱道:「妾听说是满额?」 「年初一就满额,朕不太相信,许是被人钻了空子。」秦玄穆还是第一次发现国子监潜藏的问题,「等会朕会派人去查。」 事关弟弟,宁樱心头一动:「会不会是有人冒充官员子弟入学……毕竟有些大儒,哪怕倾尽家财也未必能请到。」 秦玄穆沉吟:「国子监的官员恐怕没那么大的胆子接纳,只是亲戚分远近。」定是利用这个漏洞,什么关系都扯进去,可能一个侍郎就有十来个子孙弟侄,把别的官员的份额全部占用了。 两人正说着,小阿昀吃饱了,睁着眼睛看他们。 黑色的瞳孔好似琉璃,十分明亮,秦玄穆心生欢喜,伸指点点他鼻子问:「阿昀,认识为父吗?」 小阿昀眨了一下眼。 「阿昀。」他又想问别的。 结果就见小阿昀闭上眼,睡了。 秦玄穆:「……」 宁樱噗嗤一笑:「皇上,得一两个月后他才有精神呢。」 好罢,秦玄穆不强求,他也强求不了:「那就等两个月,朕两个月后,还得歇在玉芙宫。」 他是跟此事过不去了,宁樱好笑。 始终是「洗三」日,秦玄穆与宁樱说得会儿话,就将宁家一家请进来,太后这会儿与贺禹,廖夫人母女俩也到了。 众人围在床边看孩子。 廖夫人发现阿昀身上的衣衫很好看,笑着道:「定是贵妃娘娘亲手绣得白鹿吧?很传神。」 太后就与她道:「阿樱也养了一只白鹿,与阿昀身上这只长得一模一样。」 「是吗?」廖夫人惊讶,「就养在玉芙宫?」 廖清妍心想,她是亲眼看到秦玄穆抓了送给宁樱的,当时心里又妒又恨,如今回想起来仍不是滋味——她始终是败给宁樱了。 都怪宁樱与前世不同,明明她那么傻,可这一世却判若两人,廖清妍看向宁樱,真的十分好奇。可要是问宁樱的话,就暴露自己重生的身份了,廖清妍摇摇头,算了,反正她已经认输,何必多想呢?幸好还有太后疼她,等到将来想嫁人,仍是可以挑一个百般疼爱她的夫婿。 廖清妍拉着贺廷扬道:「廷扬,我带你去看白鹿?」 「好啊。」贺廷扬很有兴趣,立刻就跟着去了。 殿内的宁步青与江氏都很拘谨,太后让他们放松,说以后可以常来宫里,还提到「抓周」,让他们到时一定要来。 江氏就想,他们能入宫那是皇上与太后的恩赐,可太后却说得生怕他们不愿来似的,可见太后的性子多么宽厚!江氏看着宁樱,忽地有些感觉,当初培养这女儿并没有错,也许她真的能在这里得到幸福呢。 请得收生姥姥已经准备好洗三的仪式。 张嬷嬷抱着阿昀出去。 众人轮流为婴儿祝吉,替之「添盆」。 小阿昀从头到尾都睡得香喷喷的,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被太阳晒到,或是周围的欢笑声惊醒。 太后忍不住笑:「这孩子将来怕是个心大的主。」 仪式过后,宁家人也该离宫。 宁潞恋恋不舍,趴在床头与宁樱道:「抓周是周岁吧,那我要再过一年才能见到姐姐?」 「一年也很快的。」 怎么会快!宁潞想到她离开的三个年头,忍不住眼角红了:「一点也不快,姐姐何时能回家呢?」 这个怕有些难。 「阿潞。」江氏道,「阿樱今儿也累了,你别再缠着他。」 宁潞皱一皱眉,忽地道:「姐姐,我到底怎么才能把你带出宫?」 宁樱:「……」 「阿潞!」江氏一吓,「快走。」揪住儿子的袖子就往外拖,「我不是告诫过你,让你不要胡乱说话?」 「我没有胡说,我只是好奇问问……」宁潞辩解,「我听说有好几个妃嫔都出宫了。」 第47章 江氏无言,那种出宫是好事吗?那是放刑。 母子俩往外走,谁料刚绕过屏风就见秦玄穆站在那里,江氏的脸色一变,宁潞也吓了一跳,但随即就想,他没有说错什么,宁樱是他姐姐,凭什么皇上一句话,就能把人给强抢了去?如今连家也不能归,他连问都不能问。 「皇上……」江氏马上准备告辞。 秦玄穆看向宁潞,忽地道:「你过来。」 宁潞依言过去,与秦玄穆走到侧间。 江氏看不到儿子的身影了,惊得急忙返身回到宁樱身边。 「阿樱,刚才阿潞说的话似乎被皇上听见了,皇上此时正与阿潞在一起,会不会……」她一直怕儿子闯祸,他不像别的孩子少年老成,性子比较憨直,这一点像他父亲,但却比他父亲莽撞得多。 看母亲的表情像是要大祸临头,宁樱安抚道:「皇上怎么可能与阿潞计较呢?娘放心吧。」 江氏长叹口气:「我在家中已提醒过他,他就是不听话,着实令人生气。」 弟弟只是想念她,又有什么错?错就错在她身上,如果不是为入宫,她完全可以陪在家人身边,何至于见一面如此困难?宁樱神色黯然:「娘别怪阿潞了,他自小就喜欢粘着我,都是我不好。」 提起此事,又触到江氏的心结,她擦拭眼角:「不不不,阿樱,怎么也算不到你头上,是为娘非得让你学琴棋书画,若非如此,也不会……」突然顿住,江氏压低声音,「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你只要记得,是为娘对不住你!」 已经当了贵妃娘娘,岂能有悔过之意?江氏道:「今日我瞧见了,太后娘娘与皇上待你很好,你要珍惜才是。」 可刚才那句话把宁樱惊着了,母亲何时对不住她了?难道母亲一直都活在愧疚之中?她急忙把宫女屏退,然后与江氏,宁步青坦诚道:「今日此事得与爹,娘说清楚了,其实当年是女儿自己想入宫。女儿那次同表哥去镜湖游玩时遇到皇上,一见倾心……为配得上他,女儿才会刻苦学琴,学书法,后来渐渐有才名被太后知晓。」 江氏目瞪口呆。 宁步青也很震惊:「阿樱,你怎么不与我们说呢?」 少女心事,岂能轻易吐露?宁樱回想起那时的自己,仍是记忆犹新:「娘,你真不用责怪自己的。」 原是她自愿,江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这么多年,终于第一次释然了——宁樱这也算是求仁得仁吧?她替之高兴,也有点心疼,这傻孩子啊,喜欢谁不好,竟然喜欢皇帝! 而侧间,秦玄穆让宁潞坐下。 「你想把你姐姐带出宫?」 说出去的话他会认,宁潞道:「是,姐姐入宫三年多了,从不曾归家,草民是有此想法。」 秦玄穆嘴角一翘:「你想用什么办法呢?」 他想过许多种办法,可皇宫门口的禁军不止多,且个个武艺高强,光这一点他就知道不能硬闯,是以也很为难。宁潞沉思片刻:「草民无可奈何,所以才会询问姐姐……倒不知皇上可能准许姐姐归家一趟?」 「你知道妃嫔是什么身份吗?」 「草民知,相当于妾!」宁潞用些藏不住的怒气,姐姐原本在家中的话可以正常嫁人,怎么会去当妾呢,「寻常官宦家的妾,如奴,但奴可随时放走,不是吗?皇上可能放姐姐归家?」 瞬间秦玄穆就想到了宁樱曾要的放刑,只是宁樱与他有孩子了,他放她走,恐怕她都不会走,但此事与小孩子说不清楚。 秦玄穆问:「你还没有通过童试吧?」 宁潞一怔,脸孔忽地有些发红:「……是,是还没有。」 家里不止姐姐出色,表哥也是年轻有为,已经做到四品官了,可他十三岁了连秀才都还没有考上。 「这样吧,如果你十五岁之前能通过童试,朕就让你姐姐归家一趟,让她在家里待上三两日,你看如何?」 宁潞做梦都希望姐姐回家,霍地起身:「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好,草民一定会通过的!」宁潞一下有了奔头,捏紧拳头道,「不用十五岁,今年,不,明年就能考上!」 「朕等你的好消息。」 「不过,就三两日……」宁潞嘀咕,一晃眼就过去了。 秦玄穆扬眉:「你说什么?」 他眸光好像刀锋一样,宁潞突地有点畏惧,倒不是畏惧别的,他怕秦玄穆这个坏蛋突然改变主意,这下姐姐连在家的三两日都没了,忙道:「草民是说,一言为定。」 「行,你出去吧,记得,此事莫要与别人提起。」 他当然不提了,等他考上秀才,要给父亲母亲,还有姐姐一个惊喜,宁潞点点头告退。 秦玄穆瞧着他昂首挺胸的样子,嘴角翘了翘,这样的话,宁家的这个孩子应该会慢慢有出息了吧? 第48章 见到儿子安然回来,江氏松了口气,询问二人相谈的内容,宁潞避而不答,江氏没办法,生怕他又有何处做得不得体,忙与宁步青带着他告辞离去。 宁樱也好奇。 等秦玄穆出现时就问他:「皇上与阿潞说了什么?」 秦玄穆道:「他没告诉你吗?」 「没有,鬼鬼祟祟的。」 秦玄穆唔一声:「那朕也不能告诉你。」 宁樱:「……」 ……………… 秦玄穆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第二日就把国子监祭酒伍觉召来,这祭酒是从四品官,乃国子监的主管官。 伍觉来时便带了手册,高声念予秦玄穆听。 与他猜得丝毫无差,像吏部左侍郎何舜之的亲戚就占了十几个名额,又有延安侯,子孙亲戚多达二十余人,他摆摆手让伍觉停下:「京都设国子监不是让几个高官受惠的,而是所有的官员,无论是一品,或是九品,子孙都该入国子监……今日起,弟侄之辈不再算入期内。」又叮嘱伍觉,「你去统算一下,文武百官的子孙共有几名,超多少便添加多少名额。若学堂实在拥挤,可在外旁听。」 伍觉明白了秦玄穆的想法,急忙跪下认罪:「是微臣欠妥,早前不曾发现不当之处,请皇上重罚!」 谁都有疏忽,秦玄穆还是了解伍觉的:「亡羊补牢,你往后多加注意便是。」 伍觉忙道:「臣马上回去统算,整顿,务必在一天之内清算干净。」 自从秦玄穆登基后,国子监是唯一没有收到影响的部门,然而这一次到底是没有逃过去,伍觉看着一干手忙脚乱的小吏,暗自奇怪,皇上是怎么想到国子监的?最近国子监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朝堂也是……难道与昨日皇子的「洗三」日有关? 伍觉心头忽地一动,把司业叫来:「你对宁家可了解?」 「大人,请问是哪个宁家?」 「还有哪个宁家,淑贵妃的娘家!」 「哦,」司业恍然大悟,「卑职只知道宁家老爷是六品主事,宁夫人是富商之女,淑贵妃的表哥前不久刚升任为大理寺左少卿。」 「宁家是否有公子?」 「有。」 「几岁了?」 「这……」司业真不清楚。 伍觉忙道:「快去查。」 后来司业很快来禀告,说宁家公子宁潞今年刚满十三。 源头找到了,伍觉叮嘱司业:「等把多余人等清除之后,赶紧把宁公子请来国子监入学。」 「是!」司业当然不敢耽搁。 等到第二日,宁潞就去国子监念书了。 而此时京都勿论品级,任何官员之子孙,但凡十二岁以上者都有了去国子监的机会,秦玄穆早朝时,收获了一波的「马屁」。另外像吏部左侍郎等人,生怕被秦玄穆训斥,则主动承认错误,秦玄穆并没有怎么追究,罚俸了事。 毕竟当初制定的规矩也存有漏洞,人非圣贤,总归是向着自己家族的。 听说此事,红桑把宁樱未曾做好的中衣拿出来:「娘娘,看皇上对你多上心,宁公子入国子监了呢,娘娘却还没有把谢礼做好。」 说是要亲自动手,结果每一次拿起,儿子就闹着喝奶,拖到现在,宁樱捻捻衣料:「皇上可能都把这事儿忘了吧?」 晋封贵妃已经过去数月,又有了儿子,他难道还会念着什么谢礼? 红桑无言:「娘娘这是打算不送了?」 「非也,我是觉得已经拖久了,反而不必着急,慢工出细活。」 红桑:「……」 说话间,阿昀又哭了,宁樱忙去喂奶。 上回廖清妍将所有功劳都归于齐湛,秦玄穆在会试之前,命人将廖清妍的原话告知齐湛,说允许他在家中参与会试。齐湛一是感念皇恩,一是因廖清妍的关怀,一鼓作气竟考上了进士,随后伤势痊愈,在殿试被秦玄穆点为庶吉士,入了翰林院。 济宁侯老怀安慰,齐府为此大宴宾客。 廖家也被邀请,廖清妍看到齐湛改了命运,也替他高兴,只是在齐府避之与他见面,二人自始至终没有说上一句话。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 秦玄穆晚上来玉芙宫。 小阿昀已经不像以前,吃饱了就睡,他会睁着眼睛四处张望。秦玄穆伸手捏捏他的小脸蛋,感觉他的脸也比之前圆了,虎头虎脑的。 「阿昀,你在看什么?」他低头问,「是不是在看宫灯?」 小阿昀听到声响,回头又看秦玄穆。 眼睛非常漂亮,被他瞧一眼心都软了,秦玄穆忍不住亲了亲脸颊:「阿昀,可是记得为父的声音?」 第49章 小阿昀嘴角忽地一咧。 秦玄穆大为惊喜:「阿樱,他是不是在笑?」 还不会发出笑声,但小嘴这几日时常会咧一下,宁樱道:「他见到皇上高兴呢。」 秦玄穆这下更是欢喜了,把儿子抱在怀里逗弄了好一会,直到他睡着。 「抱去侧间吧。」秦玄穆交给张嬷嬷。 「侧间?」宁樱愣住,「他一直是妾带着睡的。」 「现在应该改改了。」 宁樱还想说什么,秦玄穆却捧住她的脸亲了上来。 张嬷嬷急忙带着孩子离开。 与之前的吻不一样,显然这次的很有侵略性,宁樱感觉到衣襟松开,便明白什么意思,脸顿时有点发热。其实她也不是不想的,只是有喜时极为疲累,就算有念头上来,很快也会忘掉,此时隔了许久,她也有些意动。 秦玄穆将她放平在床上,亲着耳朵问:「好了吧?」 声音低哑,像是许久不曾放纵,快要爆发前最后的抑制,宁樱的心跳得更快,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半响嗯了一声。 确实他忍耐许久,这段时间也没有去临幸别的妃嫔,这一点宁樱还是很满意的。 她也该配合他。 宁樱侧过头,亲在他脖颈。 他怔了一下,而后眸色就深了,手捞住宁樱的腰往身上贴近。刚刚碰触到,她就感觉到炙热,还有坚硬,忽地又有点退缩。也不知会不会疼,到底是那么久没碰了,宁樱将手抵在秦玄穆胸口:「皇上,慢一些。」 他喉头低哼,呼吸更重,但还是顺着宁樱并没有很快。 额头慢慢被逼出汗来。 宁樱深呼着气。 虽然一开始有点不太适应,但后来就好了。 见宁樱不抗拒,他也不再约束自己了,开始变得激烈。 宁樱恍惚中听到他让她抱住,便伸手搂住他后腰。掌心下肌肉很结实,湿漉漉的,她忽地睁开眼,瞧向他。他微闭着眸,脸颊泛着红,呼吸像风一样,一阵阵吹过,脸上的表情近乎沉沦,她不知怎么就有种莫名的愉悦,仿佛是浪潮般席卷上来。 忽然害羞的不敢看,将脸侧过去,可声音却不小心溢出。 秦玄穆越发控制不住,宁樱这两个月瘦下之后,细腰丰臀,无一处不美,他恨不得用一整晚来补偿此前数月的空缺。 也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间,外面传来孩子的啼哭,一声比一声响亮。 秦玄穆浑身一僵,不是说晚上不怎么喝奶了吗,怎么还哭? 这臭小子可真会挑时间啊! 其实阿昀不是才哭的,起初哭几声的时候,张嬷嬷想哄住,毕竟皇上时隔许久才来玉芙宫留宿,她也不想让皇上扫兴,谁料竟哄不好这孩子。阿昀越哭越响,无奈之下,她才抱过来。 宁樱担心儿子,很着急,想要爬起。 秦玄穆按住她:「你也太纵容他了,哭几声就要抱,何时能听话?」 男人语气里充斥着不满,宁樱知道他是生气被打搅,可孩子才两个月懂什么,作为父亲还要与他计较不成?再说,他刚才也不止两次了吧,她已经有些酸胀。 「皇上,阿昀还小,过阵子就不会闹了。」 秦玄穆不听,手臂撑在她身侧,声音暗哑的道:「朕要看他到底能哭多久。」 忽地的一阵用力,宁樱忍不住哼了声,手抓住他胳膊,颤声道:「皇上……」他怎么可能忍得下来,阿昀会越哭越响的。 秦玄穆是不想理会,但被宁樱料到了,那个干扰大到他无法继续,他终于起身穿上衣衫。 宁樱忙道:「张嬷嬷,你进来吧。」 张嬷嬷忐忑不安,走到床前头也不敢抬:「实在是皇子哭得厉害,不然奴婢不会抱来这里,还请皇上,娘娘恕罪。」 「没事,给我吧。」宁樱已经穿戴好。 张嬷嬷把哭着的阿昀抱给宁樱,眼角余光发现秦玄穆正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在整理中衣,脸上丝毫没有笑容。 张嬷嬷急忙退下。 阿昀在娘亲的怀里找到了安全感,哭声立刻止住。 这哭仿佛是收放自如的,秦玄穆眼睛眯了眯:「给朕抱抱。」 声音微冷,宁樱心头咯噔一声:「皇上该不会要责罚他吧?」手将儿子抱得更紧,「他平日很乖的,只是刚去侧间睡不习惯,不是存心哭闹。」 秦玄穆见她这么护着,过去把儿子夺到自己怀里。 小阿昀吓一跳,眼睛朝秦玄穆看了看。 「知道自己做错了吗?」他问。 小阿昀当然没什么反应,但也没有哭。 秦玄穆手指在他脸颊上碰了碰,摸到许多泪水,忽地又把手掌挪到他小屁股上,似乎要打。 第50章 宁樱心提到了嗓子眼,暗道他的力气那么大,真打的话,儿子如何承受得住?正要开口阻止,却见秦玄穆只是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了捏阿昀的小屁股,脸上一副「臭小子,看你下回还敢不敢」的表情。 宁樱:「……」 玩弄了会儿子的屁股,秦玄穆把他还给宁樱:「这种坏习惯一定要改。」 宁樱道:「是要改,但得慢慢来,白日妾会试着让他在侧间睡。」 秦玄穆唔一声,站起身。 衣袖晃动之下,几朵兰花甚为显眼,那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用了上好的丝线,即便在夜里也能泛出微光。宁樱心头忽地涌起温柔之意,已经好几次看到他穿着这件中衣了,可惜她动作慢,另外一件一直没有做出来。要不……后日是端午,先给他做个香囊吧? 「皇上,今晚要不要歇在这里?」她挽留。 秦玄穆都要走出去了,闻言停步。 宁樱主动留他,他满心欢喜,但那小子……如果歇在这儿,明日该不会又起不来吧?他不想犯困的连奏疏都看不了。 看出他的顾虑,宁樱道:「他真的不会怎么闹了,我现在喂他吃饱,至多晚上再起一次就行。」她得为儿子扳回一点好感,省得秦玄穆总嫌弃他。 秦玄穆返回床边:「朕信你一回。」 等宁樱喂完奶,二人清洗了歇下。 阿昀睡在最里面,宁樱睡中间,秦玄穆睡外面。 果然晚上就只哭了一次。 早上,秦玄穆起来时,亲了亲儿子的脸算作奖赏,结果就把儿子给弄醒了,哇哇哭着要奶喝,宁樱惺忪着眼起来喂。 大约是还未睡够,她没有丝毫戒备,径直就撩开中衣。 青丝落下,有些许拂在胸前,衬得那团丰润白如凝脂,秦玄穆坐下来,将她把头发撩开:「也不怕阿昀吃到你头发。」 声音在耳边响起,宁樱才发现自己的动作一点儿不矜持,衣衫几乎全都散开,她的脸忽地一红,急忙掩住:「皇上该去早朝了吧?」 「朕是要去了。」但眼睛没挪开。 宁樱感觉他眼神里的炙热:「皇上再不去要晚了。」 「怎么就晚了?你以为朕要做什么?」他调侃。 宁樱咬唇。 他微俯下身亲她。 儿子「咕咚咕咚」的喝奶声不绝于耳。 也许曾幻想过太多次,他一只手搂住宁樱的腰,吻往下挪去。 温热的唇带来些许刺痛,宁樱整个人都微微一缩,然后耳朵就红了,根本无法直视埋头的男人。 他却很泰然,满足了起身擦一擦唇,穿好龙袍去文德殿。 只是坐在龙辇上时,想起刚才那一幕,真不该去做的,不,真不该早朝前去做这件事,他捏了捏眉心。 宁樱又睡了一个半时辰方才起来。 用完早膳后,她破天荒的让竹苓与红桑去找几块深紫色的料子,还有填塞的香草,说要给秦玄穆做香囊。 两个宫女欢天喜地的走出宫。 宁樱抱着儿子去后院看飞琼。 此时的飞琼早已不是那只瘦弱的小鹿,养得高高大大的,体型堪比良驹,而头上也冒出了两只角,只是尚未成型,短短的很可爱。看到宁樱,它发出欢快的叫声,把脑袋在她衣襟上蹭来蹭去。 小阿昀的眼睛还未长好,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只发现有个白色的东西。 宁樱腾出一只手喂草。 「阿昀,这只鹿是你父皇送给我的。」她给儿子介绍,「瞧瞧,漂亮吧?」 正说着,太后驾到。 因为宝贝孙子还小,太后生怕抱来永安宫不宜,便每日亲自过来。 从宁樱手里接过孙子,太后亲亲他的小脸蛋:「何时长大啊,阿昀,祖母就盼着你呢,长大了祖母带你去观龙舟。」 宁樱问太后:「可是明日要去?」 「本是要去的,去年清妍都跟我约好了,说想跟我一起看龙舟,结果这孩子善变,又说不去了,找得借口还挺好。说阿昀年纪小,不能带着出宫,我肯定觉得没意思……还真被她说中,那就等阿昀长大,到时我们一起去,阿樱,你也去。」 说实话她也闷在宫里许久了,对外面颇为向往,要不是因为孩子,可能早就央求秦玄穆带她出去——他之前确实承诺过,说要带她去芳林苑。 宁樱笑着点点头。 回去殿内坐,太后拿着拨浪鼓逗孙儿,闲话家常:「昨夜玄儿歇在你这里了?」 「嗯。」 「倒是难得,」太后捏一捏阿昀的鼻子,「没有吵到你父皇!」 「都是张嬷嬷的功劳,不然光凭嫔妾,恐怕晚上还得起好几回呢。」张嬷嬷是会控制阿昀在白日的休息时间的,省得他晚上精神抖擞的来折腾她,所以昨晚秦玄穆也才能安静休息。 第51章 太后就赏了张嬷嬷六匹锦缎。 竹苓与红桑带着料子与香草过来。 太后瞧一眼:「要做香囊?」 宁樱有些害羞:「嗯,给皇上做得。」 太后笑了:「早应该做了。」站起来道,「那我不打搅你,明日就是端午,得早些做好才行啊。」 她把已经睡着的孙儿交给张嬷嬷,这便走了。 宁樱拿银剪裁料,一边思忖在上面绣什么。 端午节到了。 宁樱喂完阿昀,去永安宫给太后请安。 路上遇到惠妃,还有其他一些贵人。 自从宁樱有喜之后,她极为谨慎,几乎是与所有妃嫔都断绝了往来,除了惠妃,但惠妃自己也很知趣,宁樱生下孩子她只送来贺礼,并没有露面,今日是今年的第一次见面。 众人上前行礼。 宁樱与惠妃道:「最近我忙于照顾孩子,与你疏远了,你还好吧?」 「托娘娘的福,一直顺顺当当的。」前不久父亲因占用名额一事被皇上罚俸,她当时就在想,幸好她不曾与宁樱为敌,也不曾被皇上厌恶,不然此事也许会是另外一种结果,惠妃笑容越发温柔,「如果娘娘准许,我也想看看皇子呢。」 「当然可以,你愿意何时来都行。」 二人言笑晏晏,不管是妃嫔还是那些宫女黄门,看在眼里都知道惠妃也不能惹了。 来到永安宫,众妃嫔一起给太后请安。 太后赏了粽子与各色首饰,然后就让宁樱坐在身侧。 秦玄穆过来后,瞧见那些妃嫔,一摆手让她们都退下。 「这样清净些。」他道。 太后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多补偿下别的妃嫔。 「我看明年索性就在外面过吧,带着阿樱,阿昀去看龙舟。」太后与秦玄穆道,「我也许久没去押注了,不知而今哪家的船队最厉害。」 「母后想去的话,儿子自然陪同。」秦玄穆没有异议,看一眼宁樱,「就怕阿昀年纪小,被鼓声吓到。」 太后一怔,感觉自己失策:「哎呀,是我疏忽了,那到明年再说吧。」 她随即命宫女传菜。 「早点吃完,阿樱早点回玉芙宫,省得阿昀挨饿。」 真是时时惦记孙儿,秦玄穆好笑。 用完午膳后,秦玄穆送宁樱回玉芙宫,同时打趣太后:「母后看,阿樱坐朕的龙辇回去,应该不会晚了吧。」 太后就笑了:「是是是,赶紧走!」 宁樱坐上龙辇。 二人一时无话,半响,秦玄穆忽地看了宁樱一眼:「端午节该做什么,你应该知道的。」贵妃的晋封至少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但端午节就在今日,她怎么还能这样?秦玄穆往宁樱身侧挪去,将她逼得靠在车壁上,「真被阿昀弄得一点空隙都没有?」 「嗯?」宁樱眨眨眼,假装不明白,「皇上要妾做什么?」 秦玄穆咬牙,低头狠狠亲她。 想到宁樱将他忽视,什么都不肯做,他的动作越发过分。 宁樱有点透不过气,但更她受不了的是,他的揉捏。 她央求道:「皇上……」 掌心慢慢湿了,是透过她中衣溢出来的,想到曾经尝过的滋味,他忽然有点控制不住。 气息在耳边变得炙热,宁樱感觉到他贴得越来越紧,急忙将香囊拿出来:「这是妾昨日做好的。」 一道紫色落在眼前,他凝目看去,发现香囊上绣了幅苍龙踏云图。龙首高昂,陵厉雄健,足下白云缭绕,将它一身鳞片衬得格外闪亮,秦玄穆手指摩挲了下:「怎么会想到绣此图案?」 「因是挂在腰间的,不若中衣可绣兰花,妾觉得这与皇上更为相配。」宁樱顿一顿道,「在妾心里,皇上就像苍龙一般,无所不能。」 这话将秦玄穆哄得心花怒放,恨不得从龙辇上蹦起。只怕被宁樱看轻,压抑住这种欢喜过头的情绪,淡淡道:「给朕戴上吧。」 宁樱打量他:「皇上不喜欢?」 「没有……」秦玄穆盯着她,「你去年为何不给朕做?」 怎么突然翻旧账了,宁樱心想,去年她可不想理他,只想离他远一点! 她低头给秦玄穆戴上。 手指漂亮的如兰花瓣,秦玄穆看得片刻,突然将她抱至腿上。 裙衫被往上推,窗外微凉的风使得她起了一身栗子,宁樱吓着了,低声道:「皇上……在,在龙辇上呢。」 「嗯,」他声音低哑,「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不止是在龙辇,还是白天,宁樱脸红透了:「皇上,阿昀或许饿了,在等妾回去。」 第52章 「朕也饿了,你是先喂朕,还是先喂他?」 宁樱:「……」 她突然发现秦玄穆的脸皮比她想象得还要来得厚!他怎么好意思跟两个月的孩子比?再说,他那是饿吗? 秦玄穆手停在她腰间:「想好没有?」 宁樱按住自己的裙边,不让它再往上卷:「皇上,阿昀若是饿久了的话,只怕……」还未说完,他忽地将她往下按去。 情急之下,宁樱急忙改口:「皇上若实在想……能否让附近的黄门走远些?」 不止黄门,这龙辇前还有车夫呢。 看她十分惊慌的样子,秦玄穆喉头发出一声低笑。 笑声中有揶揄,宁樱忽然明白过来,她是被耍弄了,他哪里是真的要在龙辇上要她,不过是想听听她选谁。 说到底,就是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 宁樱哼一声:「阿昀要是知道皇上这么想……」 秦玄穆扬眉:「等他长大自会明白。」掐一掐宁樱的腰,「这长大自然是指娶妻之后。」他的儿子也会有喜欢的女子,怎么可能不理解? 宁樱:「……」 秦玄穆将宁樱从腿上放下。 刚才一番动作,裙衫都乱了,宁樱忙着整理。 秦玄穆看得片刻,忽地慢条斯理的问:「阿樱,朕要是让黄门走远些,你真的愿意?」 「……」 这不是被他逼得吗,谁愿意了?她才不想大白天在龙辇上呢!宁樱被问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答,幸好龙辇在玉芙宫门口停下了。 她松一口气,不等秦玄穆反应便撩开车帘。 宫女们过来迎接。 秦玄穆瞧着她几乎是逃跑的姿势,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等到他下来,柏青发现他腰间多了一个香囊。 不用说,必是淑贵妃送的,这苍龙绣得威风八面,栩栩如生,皇上一定极为喜欢。如果没猜错的话,也许宫里很快就要有一位正宫娘娘了。 走到殿内,宁樱给儿子喂奶。 小阿昀吃饱后,转头四处的看。 秦玄穆把他抱在怀里,一边问宁樱:「可想去观龙舟?」 「今儿吗?」宁樱摇头,「今儿不行,一来一回用时太久。」 秦玄穆捏捏儿子的脸,扬眉道:「你现在完全离不了他了,以后可别怪朕不带你出去。」 这可不行! 宁樱拉住秦玄穆的衣袖:「阿昀年纪小,妾才离不了的,等他周岁之后就好了……皇上可是答应过妾,带妾去芳林苑的,还说过要教妾骑马。」 这些事倒是记得清楚,怎么别的就忘记了?不过看在香囊的份上,他暂时不与她计较。 「骑马容易,这会儿就能去。」秦玄穆把阿昀交给张嬷嬷,站起身把手伸向宁樱,「去吗?」 宁樱一愣:「妾没有骑射服。」 「之前不就要学的,没做?」 「妾才瘦下来。」虽说比怀着孩子时瘦,但与入宫的样子相比,身材已经大不一样。 秦玄穆的目光在她胸前转了下,收回手,轻声一笑:「是该现在才做。」 宁樱被他看得脸红。 「那今日就算了,」他临走前道,「早些做好。」 宁樱答应一声。 听说淑贵妃要骑射服,尚衣监管事很快派遣绣女来量体裁衣。 不出三日功夫就做出了四件。 晚上,宁樱告知秦玄穆,他就让她穿上,予他欣赏。 宁樱挑一件淡青色,绣着樱花的骑射服。 青色稳重,樱花粉嫩,此刻的宁樱既有柳腰花态,又有清丽出尘的容貌,秦玄穆后来就没让她脱下来。 早上宁樱醒来,发现枕头边的骑射服被弄开了好几道口子——忽然觉得,他说什么骑马,也许目的并不单纯。 他是想着昨晚那事吧? 看着宫女们把骑射服拿走,宁樱的脸忍不住红了,起来时感觉腿根十分酸疼。 下午本来要做一会中衣的,居然趴着就睡着了。 秦玄穆却是神清气爽。 处理完政事去玉芙宫时,已是亥时,见宁樱穿着中衣在床上逗弄儿子。 案几上的宫灯光晕柔和,他站在屏风旁远远瞧着,积攒的一天的情绪突然间全都释放了出来,感觉浑身都变得轻松。 他走过去将儿子抱起。 宁樱本是要睡了,没料到他会出现,忙要行礼。 秦玄穆道:「坐着吧。」 她就仍靠在床头。 他摸摸儿子的脸,淡淡道:「今儿是不打算等朕了?」她身上传来干净的清香味,显然是已经沐浴过。 第53章 宁樱心头一跳:「妾以为皇上不来呢。」 「朕不是跟你说过,以后都住在玉芙宫?」他让张嬷嬷把儿子抱走,「此时是不早了,歇着。」 说是歇着,又哪里是真的歇着,宁樱感觉到一股压力从头笼罩下来,不由将手抵在他胸口。 秦玄穆没有再俯身,用一只手肘撑着,侧躺下来问:「难道今儿不便?」是指小日子。 「不是,」宁樱道,「妾是想昨日皇上才……皇上应该多保重身体吧?」 秦玄穆笑出声:「不用,朕习过武,这算不得什么。」 夜夜如此,还算不得什么吗?宁樱忽然就想起太后说的话,顿时觉得自己太傻了,她怎么会以为秦玄穆节制?他忍了一年,能节制才怪呢。可即便如此,也该缓一缓吧,他们又不是难得在一起:「皇上日日都要早朝,总归不好,再者,妾也不曾习过武。」 原来她是受不住。 是不是昨晚上…… 宁樱一直都很娇弱,虽说被金太医调理好身子,仍是远远比不上他的。最近也确实太过放纵,秦玄穆将她揽在怀里:「那今日就算了。」 也不是非得如此,他只是因为喜欢宁樱,才愿意这样与她亲昵。 二人在一起说闲话。 宁樱问:「皇上是才看完奏疏吗?」 「下午就看好了,晚上突然想起震天雷,与齐万岳交代了些事情。」 「震天雷?」宁樱好奇,「怎么了?」 「朕在让兵部照着做一批出来。」大燕如此强国,这方面竟不如马暹国,甚至是吕国,他不想落后,一定要兵部钻研出此种制法,结果只说有些眉目,不定年底能成,秦玄穆冷着脸,「实在叫朕失望。」 「他们肯定已经尽力了,可能只是欠缺此类人才,」宁樱想起父亲的办法,建议道,「不若皇上写道圣旨,让了解者入兵部任职。无需科举,只要自荐于吏部,或经他人举荐,考核通过后就行,皇上看如何?」 只是提了一下,宁樱居然就能想出对策,秦玄穆极为惊讶。 「其实就跟张嬷嬷擅长按揉一样,术业有专攻。未必精通火药之人也会念书,故而科举虽好,却难免会将一些特殊人才拒之门外。」 真是独到的见解,秦玄穆更喜欢宁樱了。 后来几日,他每日都会抽出一点空教宁樱骑马。 宁樱聪明,学会窍门后,不再要秦玄穆陪同,自己单独练习,等到六月底已经能御马奔驰。 又到七夕节。 秦玄穆来永安宫,见太后忙着吩咐宫女准备过节,就道:「母后不用管玉芙宫的事,朕打算带阿樱出去一趟。」 太后愣住:「去何处?」 「永辉河。」 「放河灯?」七夕节为让牛郎与织女顺利见面,许多年轻人会去永辉河放河灯,让光照到天上。 秦玄穆一笑:「是,也只能带她去近处玩玩,远的地方怕来不及赶回。」上次说不带她出宫,宁樱急得要命,可见她心里仍是想去游玩的,他是为满足她。 「好,那你们去吧,阿昀我会看着的。」太后说话时目光落在秦玄穆的腰间,他天天戴着那只香囊。 要说钟情,只怕这儿子对宁樱的情谊更深一些。 应该很快就要封后了吧?还与她一同出去,往前他怎么肯? 「让阿樱给阿昀喂完再走,这样多耽搁会儿也无事。」 秦玄穆答应。 等天黑之后,他去找宁樱。 听说要出去玩,宁樱愣住了。 「不想去吗?」他欲转身,「那朕让他们不要备车。」 宁樱一把拉住他:「去去去。」 秦玄穆笑了,看看她:「换身衣服。」 「嗯。」宁樱马上就要去,但又顿住了,先给阿昀喂奶,点点他鼻子,「我要跟皇上去放河灯了,等回来再抱你。」 阿昀没有哭闹,还咯咯一笑。 为让这孩子没那么粘自己,惹得秦玄穆不满,宁樱每日都会让阿昀与张嬷嬷,还有太后多待一会儿,所以阿昀与这二人也很相熟,宁樱才能放心离开。 太后果然也来了。 宁樱换好裙衫出来,看到太后行了一礼。 太后笑着道:「既然去了就玩个高兴,在永辉河一定要坐画舫,到时候周围全是河灯,非常漂亮……你不如把‘九霄’也带去,在河上弹一曲给玄儿听。」 确实许久没听宁樱弹琴,但秦玄穆不喜欢她弹给别人听,说道:「也用不着去外面弹吧。」 走过去拉着宁樱告辞:「母后,阿昀就交给你了。」 二人坐上马车。 普通的马车,从宫里出去后很快就与别的车混在一起,谁也不知里面坐着当今天子与贵妃娘娘。 第54章 宁樱很兴奋,也很欢喜,主动坐在他腿上在唇边亲了亲。 怕被人发现,她打扮的很简单,头发松松挽了个髻,只插着一只玉簪子,耳朵上垂着两颗小小的珍珠,但秦玄穆却觉得她此刻很勾人——宁樱一主动,她原先清冷的眸中就显出几分娇媚,半靠在怀里,可不是像个妖精?他抚着她洁白的脸颊:「以前可放过河灯?」 「当然放过了,少时是在渝州的洺河放,来京都后,也去过永辉河。」那时是表哥带着去的,她记得普通的河灯都比渝州的贵好几文钱,不过表哥向来大方,挑了最漂亮的买给他们。 秦玄穆心想,到时放河灯许愿,不知宁樱又会许什么。 一早得了令,柏青早就在永辉河边弄来一艘画舫。 宁樱与秦玄穆下车之后,没走几步路就到得河边。 坐在船上时,宁樱瞧着两岸仿佛是星河一般的河灯,转头问秦玄穆:「皇上,我们难道是在画舫上面放吗?」 秦玄穆侧头朝柏青看一眼,柏青立刻把买好的河灯送上来。 有荷花样式的,有月亮样式的,有好几种,宁樱挑了荷花的。只是画舫四周还有画舫,挤在一起未免不便,秦玄穆让船夫往前划一些,找个清净的地方。 宁樱站在船头看这永辉河在七夕节难得的热闹景象。 远处时不时传来欢笑声。 少女们的裙衫飘飘,让她想起少时最美的年华。 如果再回到四年前…… 宁樱侧头看一眼身边的男人,他的眸色映着月光,温柔又璀璨,她突然之间不太确定,会不会还后悔入宫了。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姐姐!」 她寻声看去,只见隔着半丈远的地方,宁潞站在另一艘画舫的船头,对着她拼命扬手。 「阿潞!」 宁潞见姐姐也看到他了,更是欢快,与旁边的江绪道:「表哥,幸好我今日出来许愿呢,竟然遇到姐姐了!」他是许愿能早点考上秀才的,谁料到老天保佑,他笑道,「表哥,你也许久不见姐姐了吧?」 是啊,快四年了。 那个曾让他魂牵梦萦的人,根本不应该再见到,可不知为何,他此时的目光完全没有办法移开。 他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无法控制。 宁樱侧头与秦玄穆说:「皇上,能否让弟弟与表哥过来一聚?」 她当然也发现江绪了,每逢过节,表哥都会来他们家,弟弟与他在一起再正常不过。 她眸中满是期待,但秦玄穆却不想被人打搅,淡淡道:「你不是才见过你弟弟吗?」 「那是在宫里,妾第一次在宫外遇到弟弟呢,让妾想起以前跟弟弟一起放河灯的事情,皇上……」 声音拖得很长,难得同他这么撒娇,秦玄穆就感觉不太容易拒绝,板着脸道:「等放完河灯便不准停留了。」 「好。」宁樱一口答应。 秦玄穆吩咐:「把画舫靠过去,让他们上来。」 柏青即刻去告知船夫。 宁潞瞧着搭好了木桥,拉住江绪的袖子:「表哥,我们快过去。」 「你自己去吧,」江绪收回目光,「我去,恐怕不便。」 宁潞不解,这有什么不便的? 他皱起眉:「表哥,你难道不想与姐姐说说话吗?我好歹已经见过姐姐数次,你一次都没有呢!」扯着江绪往前走,「快点,以后可未必有机会……」也是奇怪,这坏蛋居然会放姐姐出来过七夕节。 宁潞的力气不小,江绪感觉衣袖都要被他扯断,但他实在不想与宁樱面对面,这会引起太多的回忆。 「阿潞,你不要这样……」他正要劝宁潞,柏青却在对面喊道,「江少卿,宁公子,别再拖延了,木桥不稳,后方还有画舫催促。」他的意思,让二人动作快些,别引得众人注意,让皇上暴露。 江绪没有办法,只好牵着宁潞走上木桥。 等到得船头,柏青马上把木桥撤了,让画舫继续往前。 江绪待要行大礼,秦玄穆拦住他:「不必。」 江绪就让宁潞与他一起作揖。 曾经与她最亲的人,除了江绪外,她都见过,宁樱此时的目光停留在江绪身上,发现四年过去,他一点变化都没有,仍是印象中那个俊朗温润的年轻公子。 「表哥。」她由不得轻轻唤了声。 江绪不敢答应,尽管那是宁樱曾经叫了无数次的称呼。 他颔首作揖道:「下官见过娘娘。」 语气极其的平淡,仿佛只是点头之交。 宁樱怔了一下,有点奇怪。 因江绪从不会如此,他对她向来是包容而温和的。而宁樱也很依赖他,宁潞与她年纪相差颇大,还未出生时,宁家就她一个女儿,江绪常在宁家,就被宁樱当做亲哥哥一般,有什么事都与他说。 第55章 难道是许久未见,疏远了?亦或是她当上贵妃,江绪不敢造次?也确实,父亲母亲见到她,也是诸多收敛,很多话都不能说出口。 宁樱就没再强求,只与宁潞说话。 先是问起爹娘,听说甚好,就问宁潞可放河灯。 宁潞道:「已经放过了。」 「……这么快?你很早就来了吗?」 「是,我是打算放完就回去的,但表哥说既然来了,不妨玩一会,我才没有走,也因此才会碰到姐姐。」 宁樱听着却觉不对:「你这么贪玩,竟然只出来放个河灯?」他那次出门不是要玩许久的,根本不想归家。 还不是因为那坏蛋,他承诺过一定要考上秀才,宁潞偷偷瞄秦玄穆一眼,不说话。 秦玄穆了然,嘴角翘了翘。 两个人的神色都很古怪,宁樱就想起上回问秦玄穆与弟弟说了什么,他硬是不答。宁樱忍不住看向江绪:「阿潞真的只是为放河灯?」 「是,他最近很勤奋,回去怕是要挑灯夜读。」江绪去过宁家数次,但宁潞竟然没有一次要与他打双陆棋,后来姑姑也说这孩子转了性子。但今日,宁潞竟又主动要出门放河灯,他也是一头雾水。 宁樱朝秦玄穆看看,一副「你到底把我弟弟怎么了」的表情。 秦玄穆当然不会告知,淡淡道:「不是要放河灯吗,快些。」 宁樱就去拿河灯。 宁潞跟在她旁边,低声问:「姐姐,皇上今日为何会准许你出来?他不是关了你整整四年吗?」 「这怎么叫关?那是宫里的规矩……再说,皇上也不是第一次准许我出来。」宁樱瞧着河灯,轻声一笑,「他待我很好,之前也让我去过行宫。」 是吗,可还不是不让姐姐回家一趟?宁潞暗自嘀咕。 宁樱微蹲下身,把河灯放入水中。 瞧见河灯的样子,宁潞挑眉:「姐姐怎么每次都选荷花的?」回头看向江绪,「表哥,你也记得吧,哪一次放河灯,不管什么样式,姐姐就只选荷花呢。」 江绪:「……」 可他不能不答,因为秦玄穆的目光也落了过来。 「嗯。」他只说了一个字。 怎么都像是刻意避嫌,装得与宁樱不熟,可真的不熟,又岂会每次都与她出来放河灯?除夕还买烟花予她看? 秦玄穆眼眸眯了眯,忽地问江绪:「你也放河灯了吗?」 「臣没有。」 「怎会没有?你应该放河灯许愿,早日觅得贤妻。」 江绪心头一震。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动过娶妻的心思,毕竟宁樱已经入宫,不可能再有结果。奈何别的姑娘一出现,他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宁樱的一颦一笑,那是谁也不能取代的。就在刚才,他依然会为宁樱心动——逝去的四年时光,非但没有折损她的容色,反而像是把珠玉再行雕琢,有了更耀眼的光芒。 可这样的宁樱却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只这种心思决不能示人,尤其是示于秦玄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笑着道:「臣也正为此事犯愁,今日承皇上吉言,应该能早些成家。」 秦玄穆深深看他一眼:「若有需要,朕可予你赐婚。」 「多谢皇上。」 而此刻的宁樱已经许过愿了。 秦玄穆瞧着她的身影,暗自揣测她许了什么。 宁樱站起身,又叮嘱宁潞一些话,因秦玄穆只准他待到放完河灯,她让宁潞听父亲母亲的话,不要惹事。 宁潞道:「姐姐,我不是小孩子,我现在在国子监念书,已经学会许多道理。」 「你能进国子监也是因为皇上……」宁樱揉揉他的发顶,「你喜欢念书也好,将来有功名在身,可辅佐皇上。」 他念书是为了姐姐,不是为了秦玄穆! 宁潞眉头拧了拧,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姐弟俩朝秦玄穆走去,宁樱准备与他跟江绪告别时,忽地有一阵琴声从西边传来,将四周喧嚣的欢笑都压住。 宁樱侧耳细听,竟发现是一曲《秋风词》。 此曲极难,她初学时就花费了不少功夫,后来弹得也是勉勉强强,一直到恢复记忆,有前世的天赋才能弹得如此自如。 可这人居然也有这样的本事。 不知是谁? 她翘首相望。 很快就找到了琴声的源头,弹琴之人也在画舫上,坐于船头,一身杏红色的裙衫随夜风飘动,有种出尘之感。 是个女子! 宁樱更惊讶了。 因那琴声悠扬动人,似乎所有的人都为之吸引,一时永辉河上安静极了,只剩下那首《秋风词》。 第56章 弹完了,众人纷纷喝彩,甚至开始打听那位姑娘是谁。 宁潞道:「那画舫我刚才见过,就在我们画舫旁边……不过我没看清楚那位姑娘的脸,她戴着帽子,表哥,是吧?」 江绪回道:「好像是。」 他其实根本没注意,来到永辉河时,就想到了以前跟宁樱放河灯的情景。 有一次她许了愿,满脸少女的羞涩,他就知道一定是与秦玄穆有关,当时心里只有刺痛和无尽的落寞。 他怀疑是自己与宁樱太过亲近了,以至于宁樱从来没有把他当外人看。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表哥表妹的关系,宁樱也许会喜欢上他。 思忖时,听到秦玄穆夸赞道:「难得竟有与你平分秋色的……这《秋风词》你从来没给朕弹过。」 她本来也没给秦玄穆弹过几次,一次是《幽兰》,一次是《风雷引》,都不是她主动想弹的,后来二人亲近了,他每次见到她,也不曾要听琴,都是在……宁樱的脸暮地一红:「妾也没有机会弹。」 怎么会没有机会?她是不想吧? 他有次专门叫她来文德殿弹琴,结果她弹了一曲极其沉闷的,便是为让他看不上她。 想起那些往事,秦玄穆挑眉道:「是没有机会,还是弹不好?」 什么? 宁樱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妾没弹过,皇上怎知?」 「那你下回可试试。」她早该主动弹给他听。 他让她试,她就要试吗? 先是说平分秋色,后来就说她弹不好《秋风词》,岂不是在暗指她比不过那位姑娘?宁樱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不悦,对游船都没什么兴致了。 等宁潞与江绪告辞后,她道:「好像已经出来许久,不如回宫吧,兴许阿昀饿了呢。」 「不再看看?」 宁樱摇摇头:「看够了,妾惦念阿昀。」 难得带她出来,一会儿就要回去,秦玄穆心想,看来得等儿子完全断奶之后,宁樱才会真正的有兴致。 二人随即坐车回宫。 路上,秦玄穆想到江绪,与宁樱道:「江少卿还未娶妻,你看朕要不要赐婚?」 宁樱愣住,暗道秦玄穆什么时候这么闲了,还管江绪的终身大事?她好奇询问:「赐婚的话,皇上要赐谁家的女儿?」 「自然是大家闺秀。」 「京都的大家闺秀数不胜数,皇上了解谁?亦不知表哥喜好,如若赐给表哥,到时夫妻感情不睦,如何是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之前谁又能了解谁?」 「还是让表哥自己选吧,妾不想表哥娶个不合心意的……」 秦玄穆突然就恼火了:「朕只是随口一说,你竟反驳不止!」给江绪赐婚怎么了,他二十四岁,不该成亲吗?需要宁樱替他如此打算? 宁樱:「……」 他哪里是随口说了,他分明是在问她意见的,她也是耐心分析,怎么叫反驳不止?身为皇帝,本就不该随意给人赐婚啊。何况表哥何须赐婚?他如果有喜欢的姑娘,凭他的条件,应该容易相娶吧? 再说,就算娶不到,表哥也不会勉强别人,在宁樱看来,江绪应是豁达之人。 可秦玄穆居然怪她。 不止声音大,表情还很冷。 宁樱不觉自己说错什么,保持沉默。 一路无言。 马车行到文德殿,秦玄穆一声不吭就下车了,轻靴带飞了车上的矮凳,愣是在空中翻滚了下才摔下来,发出「噗通」一声巨响。 宁樱:「……」 柏青惴惴不安的跟在后面,感觉这几日的日子又要难熬了。 毕竟阿昀那么小,怎么会去想秦玄穆呢?他就跟一个小动物似的,基本还是吃了睡,睡了吃。 可是,她为什么要去想他?明明是他在胡乱生气,宁樱道:「阿昀那么小就算想了也不会走路,只能等着皇上过来,反倒是皇上没有想阿昀呢,还来倒打一耙。」 秦玄穆听了眉梢一挑,又捏捏儿子的脸:「想朕可以让你娘抱过来,怎么就要等着?」 「还不是怕打搅皇上?」 他何时怕被她打搅过,秦玄穆盯着儿子:「你再信口雌黄,信不信朕严惩你!」 宁樱:「……」 「从实招来,到底有没有想过朕?」 可怜小阿昀怎么会说话,被秦玄穆连番逼问之下,哼哼两声一副要哭的样子。 宁樱好气又好笑。 若非与他亲近,着实是看不到秦玄穆这么荒唐的一面。 那些文武百官也想不到他们口中英明的皇帝,会这么折腾自己几个月大的孩子吧?她上前拉住秦玄穆的袖子:「皇上别再问阿昀了,妾也不是不想皇上,只是妾不知皇上为何生气,就算去了文德殿妾也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