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抄家,她曝女儿身拉出崽喊父皇》 第1章 穿书女告发小丞相是女儿身 “阿凝,我们终于是夫妻了……”情酣耳热之际,太子伏在她身上,汗湿的脸埋于她裸露的肩,炙热的薄唇贴着她也出了一层细汗的白嫩脖颈。 餍足下,太子的一声呢喃,沙哑又柔肠百结,能让人的四肢百骸都酥了。 “太子殿下……”宋令虞的双臂不得不攀着太子湛淮晏宽厚紧实的肩背,一开口,自己都被自己此刻娇软破碎的声音吓到了。 紧接着她还听到了脑子里传来的警报声,看见那突然一下子降到2的气运值,宋令虞欲哭无泪。 气运值代表着她的生命。 据她验证,当气运值为0时,那她就暴毙了。 这气运值可以降,当然也可以升。 而湛淮晏不仅不是身负气运,能让她蹭气运之人,反而,他竟然在吸走她为数不多的气运啊啊啊。 这吸走的方式,就是两人越亲密接触,她的气运值被吸走得越快。 此刻,宋令虞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困难。 她用力推着湛淮晏,“太子殿下……” 她要死了要死了,真的是字面意思。 然而,宋令虞的这声称呼让湛淮晏拧起眉。 他那被白色绸布束着的一双眼睛,虽然已经失明,什么都看不见,却仍然灼亮得惊人。 湛淮晏眸色赤红,翻涌着情欲的浪潮,变本加厉地折腾着宋令虞,嗓音喑哑强势,“不要喊我太子殿下,叫我晏哥哥……” “或者,夫君……” 这么腻歪的称呼让宋令凝喊去,她又不是宋令凝,宋令虞不服! 湛淮晏偏偏让她喊。 宋令虞紧紧咬着牙,企图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结果,好巧不巧湛淮晏在这时用两手锁住她的两手。 十指相扣间,湛淮晏擒住她的唇,深深吻入。 宋令虞鬓发微湿,眼角沁泪。 她女扮男装十八载,本以为只需要忍受长大后束胸和女子来月信的痛。 谁曾想竟然有这么一天,她还得经受从处子变成女人的过程。 宋令虞在脑子里一片混沌之际,回想起三个月前的情景来。 她的孪生妹妹宋令凝,掉入了府里的湖水中。 妹妹被捞起来后,昏迷,高热,惊厥,可谓是九死一生。 三天三夜后宋令凝苏醒,却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双目无神地盯着空中,沉寂了足足一个时辰。 宋令虞和郑姨娘(生母)担忧不已,都以为这孩子怕不是傻了。 宋令凝突然大闹,坐起来后高声喊着,“太子湛淮晏三个月后就要登基了,但在他登基前夕,他会遭遇一场刺杀,双目中毒瞎了眼,太子之位不保,最终惨死……” 郑姨娘闻言面色大变,急忙捂住女儿的嘴,惊慌地斥责,“凝姐儿,我看你是发烧烧糊涂了,才有这番疯言疯语!” “我没有疯,我说得是事实,我要见宋崇渊!”宋令凝挥开郑姨娘的手,用力掀开被褥,从榻上下来。 她身上穿着白色中衣,也没有梳洗打扮,只踩着绣鞋,就这样披头散发地往外冲。 她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她来自现代。 在原主宋令凝落水昏迷后,她魂穿到了原主身上。 她穿书了,自己还看过《令虞传》这本大女主小说,记得剧情。 当朝太子湛淮晏,在金銮殿外的酷暑天气里,跪了三天三夜,甚至可以不要这太子之位,也要娶地位卑贱的姨娘生的,不受父亲宠爱的原主这个庶女,且是正妻。 此举震惊朝野,传到民间,百姓们都觉得太子是疯了。 宋崇渊是当朝宰相,姐姐是皇贵妃。 而宋崇渊的某个妾室郑姨娘所生的一对龙凤胎,哥哥宋令虞是个神童。 宋令虞三岁对三字经、千字文等倒背如流,六岁通四书五经,能吟诗作赋。 十二岁写下一篇震惊当世的策论,名动天下,十六岁三元及第,十八岁入了内阁。 她和宋崇渊父子二人强强联手,玩弄权术,拉帮结派,参与夺嫡,一起把持朝政,背地里人人都称宋令虞一声小丞相。 然而这些,都跟小丞相的孪生妹妹宋令凝没关系。 宋令凝虽然也精通琴棋书画,但在高门贵族里,这些都是必备的基础。 外貌自然也是出众的,却也不是绝艳京都、倾国倾城的姿色。 总之,无论从哪方面,宋令凝这个孪生妹妹在贵女中都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那个,且她还是个庶女。 她之所以能被人知道,在府中的待遇跟嫡出差不多,那都是因为她有个从小就卓然不群,如今手握权力、被昭帝器重的孪生哥哥宋令虞。 所以人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即将登基的太子,不顾昭帝的怒气,以及自己的太子之位,也要娶她为太子妃。 如果太子是想拉拢宋家,那完全可以娶宋家的嫡女,难道是想拉拢小丞相? 那太子也不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宁愿用太子之位来换吧? 也或者是太子对宋令凝是真爱……众说纷纭中,人人都匪夷所思地看着太子排除万难,终于是求来了昭帝为他和一个庶女赐婚。 不过,昭帝的旨意中,给宋令凝的是太子的侧妃之位。 这对于她一个庶女来说,已然是天大的恩宠了。 宋家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婚事,太子登基和太子大婚、立后大典一同举行,届时宋令凝从太子侧妃一跃成为淑妃,地位仅次于新后之下。 然而,她一个来自现代的穿书女占用了原主的身体,她知道太子湛淮晏在登基前会遇刺,瞎了眼。 昭帝没有立刻废太子,遍寻天下名医给湛淮晏医治。 然,在书中两年过去了,太子并没有恢复光明。 朝中的夺嫡之争越演越烈,以丞相宋崇渊为首,进行了一场逼宫,最终瑄王继承大统。 瞎眼太子湛淮晏的下场可想而知。 穿书女知道,原主的这个孪生“哥哥”,宋令虞,她是女扮男装! 所以她才说是大女主文。 虽然这书《令虞传》是大女主文,但也有男主,且男主不是背景板。 她觉得男主就是皇贵妃生得大皇子瑄王,因为瑄王和宋令虞的纠葛最深。 书中,宋令虞的真实性别被揭穿,连累了整个家族,宋家满门都被当上皇帝的男主抄斩。 现在她穿入了书里,她想活下来,还要救满族,那就不能再嫁给即将瞎眼的炮灰太子。 她也不能任由原主的孪生姐姐继续女扮男装下去,在不久后将宋家满门都送上断头台。 她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就得负责,护着原主满门啊。 穿书女说完了那番会被砍头的话,衣衫不整地跑出去。 刚下了朝的宋令虞,还穿着青色官服,伸手就要抓穿书女回来。 结果,宋令虞脑子里突然像是炸开了一样疼,与此同时响起一阵警报声。 宋令虞呼吸急促又困难。 穿书女的衣衫从她指尖滑落,她踉跄着退后几步,抬手攥住自己的胸腔,浑身冷汗涔涔,摇摇欲坠。 宋令虞听着那一阵阵催命的警报,竭力睁开眼。 但面前什么都没有,却在自己的脑子里,她看到了一条线。 红色区域只有十公分长,剩下的是一片灰色。 那红色区域下方有几个字:当前气运值10。 宋令虞不理解,但即将暴毙的征兆告诉她,这气运值跟自己的性命息息相关。 气运值没了,她就会当场暴毙而亡! 而气运值如何升降,她一时间并没有摸出门道来。 宋令虞思索片刻,强忍着疼痛和胸腔难以呼吸的憋闷感,快步跟上穿书女。 穿书女已经跑到了主院。 宋崇渊正在和一双父母、正室一脉用膳。 平常宋令凝是没资格跟他们同席的,唯有宋令虞可以。 因为宋令虞在府中有一席之地,所以身为她孪生妹妹的宋令凝,也能顺利进来。 宋崇渊看到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穿书女,当即脸色一沉,撂下筷子,吩咐婢女,“成何体统!拖她回房中禁足……” “宋丞相!”穿书女一个庶女,直接打断当朝宰相,压根不顾封建社会的礼数,抬手便指着后面跟上来,脸色苍白的宋令虞。 “我要告发宋令虞,她其实是女儿身!” 宋令虞眼前发黑,站不稳栽了下去。 这一刻,她看见脑子里那骤然降到5点的气运值,听着那越来越催命刺耳的警报声,明白了。 她的性命受到威胁时,气运值就会大降。 刚刚突然出现气运值,就是因为宋令凝要揭穿了她的女儿身,她的性命受到了威胁。 那么接下来,随着她的女儿身被揭穿,她的气运值一直掉到0,便是父亲要处置了她。 她的死期到了。 ——————————作者有话说:【排雷:女主不是纯粹的好人,利己主义,骗疯男主,无所不用极其,掰弯男配们。 女主强,男主弱,后期黑化大暴君发大疯,不虐女主,我是女主控,虐男主男人们,雄竞,步步惊心,各种修罗场。 女主一人分饰两角,男装小奸臣,女装太子妃,死遁,带孩子跑。 权谋斗争里,没有好坏对错之分,只有成王败寇,配角们也不完美,没有完美人设。 男主也会喜欢女主的男装,以上,接受不了某一条的,就慎入慎入慎入。】 第2章 勒死穿书女 宋令虞被追上来的郑姨娘扶住。 她按着心口,挺直颀长的身躯,嘴角溢出一抹艳丽的血来,冷笑地看着前面的孪生妹妹。 虽然她和妹妹只相差了那么几秒,但从小她就如母亲般疼爱着,照顾着自己的妹妹。 她自己可以不吃好的,不穿好的,都给了妹妹,不让妹妹受苦受委屈。 她跟嫡出的兄弟姐妹,争夺父亲的宠爱,用自己的聪慧和努力得到父亲的关爱。 她才华出众,渐渐被父亲看重、培养。 她参加科考,十六岁三元及第,十八岁便入了内阁,成为皇上身边最红的人,被皇上重用,更被父亲和整个家族捧着。 她做这些,不过是想护着妹妹,让孪生妹妹和娘亲能在府中有尊严和地位,能锦衣玉食、安稳度日,能让妹妹日后嫁入高门贵族。 哪怕是庶女,有她这个“哥哥”在,妹妹也得是正妻。 可她的妹妹,落了一次湖昏迷几日再醒来后,竟然要置她于死地! 她,真的还是她那个单纯、敬重她这个“兄长”的妹妹吗? 宋崇渊几人在听到宋令凝的话后,皆是变了脸色。 坐在当家主母身侧的嫡女宋令怡斥责道:“妹妹可知你这话意味着什么?无凭无据,你这是要将我们全家都安上一个欺君的大罪,要我宋家被诛九族吗?!” 穿书女理直气壮,昂着下巴,极有优越感地对着封建社会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识短、只懂女诫三从四德的女子,“我是没有证据,但宋令虞究竟是男是女,脱了衣服让嬷嬷一验便知!” 在场的人都很诧异宋令凝的反常。 她和宋令虞是一母同胞,从小二人的兄妹感情就极好。 她没有哥哥的雄韬伟略,无法在仕途上帮助哥哥,但也能为哥哥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天冷了,她给哥哥添上她亲手缝制的衣服。 哥哥累了,她给弹琴煮茶。 哥哥挑食,她从小就学来了一手的好厨艺,御膳房的厨子都赶不上她。 她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哥哥,曾经为了哥哥跟几个庶女们打架,刘海下到现在还留有一道浅淡的疤痕。 人人都知道小丞相是妹控,人人也知道小丞相的妹妹是兄控。 然而此刻,宋令凝好像跟自己的亲哥哥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置亲哥哥于死地。 所以对比起相信宋令凝的话,宋崇渊更愿意相信宋令凝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她是我亲姐姐没错。”穿书女被几人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盯着,她脸上一片难堪,很快又大义凛然道。 “但她的女儿身就像一个定时炸弹,要不了多久便会将我们宋家九族推上断头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九族,因为她一个人而全都身首异处,唯有大义灭亲,才能保全我们全族。” “宋崇渊,宋令虞的女儿身很容易就能验明,你应该秉承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原则,有了怀疑就应该去验证,否则若是留下了隐患,怕是死到临头追悔莫及啊。” 宋崇渊目光沉沉地看着穿书女,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宋崇渊身侧,正妻宋夫人压着震惊,目光里闪过复杂,她生的一个儿子也是人中龙凤。 但从小就被掩盖在才华和智力逆天的宋令虞的光芒下,嫡长子被忽略,她当然希望宋令虞这个庶出有朝一日从云端跌落。 不过看宋崇渊讳莫如深,她没有开口。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扒了宋令虞的衣服检查啊!”穿书女急得直跺脚,没有人动手,她转身自己冲了过去,直接就去撕扯宋令虞的胸口。 郑姨娘平日是爱自己的二女儿的,可二女儿此番行为,让她的怒火“腾”一下上来了,性情软弱从未发过火的女子抬起手,“啪”一个耳光,狠狠扇向穿书女的脸。 “你当真是得了失心疯吧!”郑姨娘红着眼斥责,把宋令虞拉到身后护着,怕穿书女还会扑上来,她先一步抬脚,用力踹向穿书女的膝盖。 穿书女的脸被打肿了,火辣辣的疼,“扑通”跪在地上,惨叫了一声。 她捂着脸,转过去对着宋崇渊,“郑氏是知道宋令虞是女儿身的,她心虚了,她在替宋令虞遮掩!” “宋丞相,今日你若是不处置了宋令虞,我便亲自将她是女儿身一事公之于众!” 到时候她举报有功,就不用跟宋令虞一起死了。 宋家满门上下六百多口,死就死吧。 反正她已经尽力了,是他们冥顽不灵。 想必原主是不会怪她的。 她对原主负责,代替原主好好活下来就行了。 宋崇渊却是冷笑了一声,布满杀意的眼神递过去。 他会验明宋令虞的性别。 如果宋令虞真是女儿身,他会悄无声息地让宋令虞病逝。 而不是像穿书女这个蠢货说的,闹得天下皆知。 否则就算他大义灭亲了,也逃不了罪责。 唯有杀人灭口,让宋令虞是女儿身这个秘密永远不见天日,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所有试图将此秘密宣扬出去之人,都得死,哪怕是他的亲生女儿。 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上前,先是一人一边将要起身的穿书女按在了地上,然后一人取出了金丝线,从后面往穿书女白嫩纤细的脖子上勒去。 穿书女也不想想,古代的女子不能随便出门,出门得有找主母拿牌子,何况她还是庶女。 再者,一般女子是见不到身居高位之人的,她如何告发? 她连宋家后院的这道门都没命走过去,何况是外面的一道道关卡? “啊!放……放开我……”穿书女抬起双手拽住脖子上的金丝线,尖叫,挣扎。 郑姨娘出于本能地扑过去,护住自己的亲生女儿。 “父亲。”宋令虞这会儿呼吸稍微顺畅了一些。 因为她看到了在场的每个人头顶,都有一条代表着气运值的线。 宋崇渊他们的气运值特别高,她和郑姨娘的气运值是最低的。 就连过来要勒死穿书女的这两个婆子的气运值,都比她高。 而在两个婆子离她越来越近时,她竟然能吸走两个婆子的气运值。 她分别吸走了10点,加起来就是20点。 然后就不能再吸了。 在场的人宋崇渊的气运值最高,宋令虞喊了一声父亲后,一步步往前走。 每走一步,宋崇渊的气运值就被她吸走一点,走了十步,她增加了十点的气运值。 然后就不再增加了。 不过这对宋令虞来说暂时也够了。 她脑子里那催命一样的警报停止了,心口不再难受,代表着成功解除了暴毙风险。 宋令虞思考,看来这样的亲近方式得到的气运值有限,那就再亲近父亲一些试试。 “父亲,儿子有话要单独对你说。”宋令虞从小就在练习改变自己的嗓音,有着少年人的明朗和磁性,如玉石相击。 她身形高挺,甚至比同龄的男子还要高一些,一身青色官服衬得她越发风姿俊秀,气质从容沉稳,大难临头也无一丝慌乱。 宋崇渊这个大奸臣,在朝堂上心狠手辣老谋深算,死在他手上的忠臣良将不计其数,但在儿女面前,他是个慈父。 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的,在不宠妾灭妻坏了规矩的情况下,他都是精心培养的。 他尤其看重宋令虞。 此刻宋令虞弯下腰,两手相压对他行礼,少年郎的姿态敬重又端雅赏心悦目,让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站起来,“跟为父来。” “是。”没了死亡警告后,宋令虞的步伐都轻快了一些,衣袂飘逸,跟着宋崇渊进了内室。 宋崇渊坐在贵重的金丝檀木椅子上。 宋令虞撩起袍子,对着父亲跪了下去,伏地磕头,字字诚恳,“父亲,女儿确实是女儿身,跟姨娘一起瞒了父亲这么多年,是女儿的错。” “女儿从小就有鸿鹄之志,可奈何这个世道对女子有诸多限制,女儿为了自己的抱负,为了能让姨娘和妹妹过得更好,也想同父亲和兄长弟弟们一起缔造家族荣耀兴旺,才扮作男子。” “女儿参加科举成功入仕,得皇上器重,如今跟父亲一起手握朝中大权,人人在背后尊一声小丞相。” “女儿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全靠父亲你和家族的栽培,女儿感激不尽,愿为宋家的荣耀兴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3章 妹妹还在吗? 宋令虞先说自己的身不由己,再提醒宋崇渊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最后再表忠心,一番话可谓是拿捏了宋崇渊。 果不其然,宋崇渊在衡量了利弊后,叹了一口气,“你不应该是女儿身的……” 宋令虞天纵奇才,百年一遇,生在谁家,那就是谁家祖坟冒青烟了。 这些年宋崇渊耗了不少心血培养提拔宋令虞,看着她很逆天地跨越性晋升,身为父亲他当然为此欣喜,骄傲又满意。 刚刚他迟迟没有按照穿书女说的,验证宋令虞的性别时,他已然在心里衡量了。 他若是杀了宋令虞,那对整个家族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他宁愿铤而走险,替宋令虞隐瞒着世人她的女儿身。 木已成舟,现在揭穿了宋令虞的女儿身,百害无一利。 而隐瞒着,则恰恰相反。 宋崇渊弯身虚扶了一下宋令虞,“你起来吧,为父会竭尽全力替你遮掩,往后你自己也要多加注意,倘若真到了那一天,你也不要怪为父大义灭亲,弃了你来保全全族。” 宋令虞的演技那是从小就练出来了,红着眼对宋崇渊点头,“儿子明白,儿子也是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连累了父亲和兄弟姐妹们全族。父亲放心,倘若真到了那一天,儿子必会一人揽下全部罪责,绝不连累家人。” “为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甚至连皇权都握了大半在手里,为父已然只手遮天,还能护不住自己的女儿?”宋崇渊这话说得很霸气。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是把持朝政、祸乱朝纲的大奸臣,习惯性地抬手去拍宋令虞的肩膀。 只是他很快想起宋令虞是女儿身,于是手又收了回去。 宋令虞看着脑子里的那个气运值。 此番跟宋崇渊“推心置腹”,她的气运值已经涨到60个点了。 然而,当她出去看到郑姨娘头顶上方骤降的气运值时,脸色变了变,连忙走过去,把郑姨娘拉到自己身边。 院子里一片惨叫哀嚎。 刚刚听到宋令虞是女儿身的下人有好几个,虽然只是穿书女一面之词,可行事向来毒辣的大奸臣,还是当场打杀了两人。 杀鸡儆猴过后,他命总管把烧红的木炭塞入其他几个下人的喉咙里,用此残忍的方法弄哑了下人。 宋崇渊不到四十岁,身躯挺拔,宽肩厚背,负手站在正堂外,英气逼人。 他的眼角有着淡淡的纹路,是少年人没有的、历经大风大浪的独特稳重又儒雅的魅力。 虽是文臣,但久居高位,他的压迫感很强,不怒自威,“五小姐自落了一次湖后,便患上了失心疯,刚刚一番胡言乱语,谁若是听信了,传了出去,当心你们家人的性命。” 整个院子里噤若寒蝉,惨叫哀嚎都不敢。 宋崇渊广袖长袍,气质儒雅,却目光凌厉地落在被吓得瘫在地上、失了魂的穿书女身上,吩咐,“吴总管,准备毒酒来……” “相爷!”郑姨娘打断宋崇渊,挡在穿书女面前,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哽咽着求情。 “凝姐儿落湖,患上失心疯,全是妾身这个做母亲的没有照顾好她,是妾身的错,妾身愿意代替凝姐儿受死,请爷念在过去她乖巧又孝顺,敬重长辈的份上,饶过她一命吧。” “夫人、婆母,公爹!”郑姨娘膝行两步,流着泪看向老夫人三人,提醒大家都忘了的一件事。 “皇上为凝姐儿和太子赐了婚,三个月后她就要嫁入东宫了……” 但其实郑姨娘知道,即便是太子侧妃,以宋崇渊现在连皇权都握在手里的地位,他不是不能杀太子侧妃。 只是,会有些麻烦罢了。 而不杀,利大于弊。 宋令虞看到郑姨娘越来越往下降的气运值,便知道郑姨娘要被重罚了。 她连忙跪到郑姨娘身边,跟着求情。 很快,她就看到自己的气运值被郑姨娘吸走了20点,心里便松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宋家一家人永远都是利益至上,为了大局,他们得留着宋令凝这个太子侧妃。 刚刚宋崇渊主要目的是恐吓威慑穿书女,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老夫人看向自己的儿子宋崇渊,“郑氏服侍你多年,谨小慎微温良贤淑,还为你生养了虞哥儿这么好的孩子,便轻罚吧。” 府中掌中馈的是宋夫人,老夫人轻易不管事。 此刻她既然开口了,宋夫人心里再遗憾,也只能替穿书女求情。 不过,或许留下突然疯癫的“宋令凝”,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 宋令虞究竟是不是女儿身,她真得好好验证一番了。 宋崇渊想到大局和计划,到底没罚穿书女,只把人软禁在了房中,在嫁给太子前不能迈出房间一步。 郑姨娘代她受过,被关入了冷院里。 那里没有人服侍,缺衣少食,屋漏脏乱,还有好几个犯了错被关着,疯疯癫癫的女人。 郑姨娘的处境可想而知。 穿书女一个生活在和平法制年代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杀人的场面。 此刻她直面封建社会的残酷,甚至这些人根本没犯错,就只是站在这里,听到了不该听的,就要被灭口。 活生生的人啊,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这给穿书女造成了穿书以来的首次冲击,让她真切地体会到了封建社会权力的可怕。 她看着那被打断了腰,拖出去时地上一片血水的下人,听着惨叫和哀嚎,还对上了一个被毒哑的下人、要将她生吞活剥了的怨毒目光。 穿书女吓得尖叫,瘫坐在地上,仿佛傻了一样,继而全身一软,闭上眼昏厥过去。 宋令虞拿出了很多钱财来打点,至少得让被关入冷院的郑姨娘不缺吃和穿的。 现在已是秋天,冷院里每年冬天都有几个女人熬不过去,草席一裹被丢去了乱葬岗。 在郑姨娘去之前,宋令虞关上门,返身紧紧抱住了郑姨娘。 她发现越是亲密接触,越是能让气运值低的那一方吸走气运。 郑姨娘吸走一些她的气运,就能安稳地度过几个月。 她会想办法让郑姨娘回来的。 “没事的,没事的……”郑姨娘被抱住后愣了愣,才抬手抚摸宋令虞背后的头发。 当年她的日子太难过了。 她不过是宋崇渊的通房,在宋夫人怀孕不能服侍宋崇渊时,给宋崇渊泄了一段时间的欲。 等新的姨娘入府后,她就被丢到一旁,得了个姨娘的名分,无人问津了。 临盆前一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神仙告诉她,她生得大女儿是文曲星下凡,以后会位极人臣,封侯拜相。 她得将大女儿当儿子养着。 她当然没有全信这个梦,更多的是想让自己和肚子里两个孩子的日子好过一些。 所以她听了梦里那个神仙的话,筹谋安排了很多。 那是生性软弱与世无争的她,此生做过的最胆大惊世骇俗的一件事。 从宋令虞生下来的那一刻,她瞒着宋崇渊他们,让宋令虞做了男孩子,费尽心思获得了亲自养一对“龙凤胎”的资格。 她对宋令虞没报那么大的期待,然而宋令虞竟真的如文曲星下凡,还在牙牙学语时,就展现出了自己的过人之处。 之后宋令虞自己争夺府中长辈的宠爱,得到他们的关注和精心培养,短短十八年像开挂般顺利,逆天。 这些年下来,连郑姨娘这个母亲,都差点忘了宋令虞是女儿身了。 宋令虞太早慧了,并不依恋母亲,不到一周岁会走路开始,就不让人抱了。 宋令虞长大后身为“儿子”,更是跟她避嫌,没有亲近。 所以此刻郑姨娘被宋令虞抱住,她流了泪,“凝姐儿可能是真的疯了,可她到底是姨娘的亲生女儿,你不要怪姨娘为她求情。” “姨娘也只能为她做这么多了,日后她嫁入了东宫,你们……你们便断了这姐妹情意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宋令凝害她的大女儿,她为宋令凝担下罪责,是在尽一个母亲的义务。 可她不能要求大女儿原谅小女儿。 日后宋令虞如何待宋令凝,她只会帮理不帮亲。 “嗯。”宋令虞扮男子习惯了,没有妹妹对母亲的贴心。 儿子和母亲之间总是有那么些疏离,她又是沉默寡言心思深沉的,因此这一刻也只淡淡地应着郑姨娘,没有说其他的。 宋令虞没去管昏迷不醒的穿书女,照常上朝,处理自己的公务,跟宋崇渊一起排除异己,打压太子一党。 毕竟,宋崇渊的姐姐是颇受昭帝宠爱的皇贵妃,太子势弱。 瑄王坐上皇位的可能性那么大,而宋崇渊更是野心勃勃,要将瑄王送到皇位上。 宋令虞和宋崇渊当初接到昭帝为太子和宋令凝赐婚的圣旨时,两人在书房里谈论了很长时间,各种阴谋论,都没明白太子为什么要娶宋令凝。 这分明就是给了宋家把宋令凝送到太子身边,做卧底,害太子的机会啊。 宋家过去为了让昭帝废杀太子,不是没对太子用过美人计。 但他们精心培养的几个美人奸细送入东宫,都折了。 太子湛淮晏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二十岁连个通房侍妾,甚至教寝婢女都没有。 宋家在昭帝几人身边收买了不少人,所以宋令虞知道,太子说服昭帝和皇后的理由是男子不能泄精太早,否则身体会虚空,子嗣艰难,至少得等到二十岁。 他举了很多例子,让帝后同意了他二十岁再成婚。 结果那么多对他有助力,可以巩固皇权的世家大族的贵女他不选,偏偏选了宋令凝这个庶女,还是他最大的两个死对头,大奸臣的庶女、小丞相的妹妹。 宋令虞和宋崇渊没能琢磨透太子的心思,但既然太子要娶,大奸臣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 第二天,宋令虞在书房和父亲议事结束后,婢女请她去宋令凝的房中一趟。 宋令虞还是去了。 结果进去后,她一眼就看到了宋令凝头顶上那只剩下5点的气运值,皱起眉。 要知道,那天宋令凝当众揭穿她的女儿身时,宋令凝可是有50点的气运值的。 怎么只是一天,她就面临着死难了? “哥哥,我没事了,让你和姨娘担心了。”宋令凝支撑着起身,靠坐在那里。 在宋令虞来到面前后,她弯起眼笑了笑,温顺乖巧,目光里全是对哥哥的孺慕之情,一如过去。 宋令虞已然发现了不对劲,上下审视着宋令凝,抬手抚了抚妹妹苍白的脸,“你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4章 冒充妹妹去跟太子游船 “昨天发生了什么?我不是从落湖后一直昏迷着,直到今天才醒吗?哥哥,出了什么事吗?”宋令凝焦急之下要掀开被子。 她以为哥哥遇到什么事了,她做不了什么,但也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哥哥。 宋令虞把妹妹按了回去,手指在妹妹头发遮掩下的那个疤痕上,抚了抚,让妹妹吸走自己的气运值。 她想着妹妹会遭遇怎样的死难,“我和姨娘都没出什么事,只是担心你而已。” 宋令虞学识渊博,看过各类书籍,如聊斋志异这些。 妹妹昨日和此刻判若两人,恐怕,恐怕是被邪魔鬼怪邪祟类的附身了。 她在想着附身妹妹的那个“妖魔”说得话:即将登基的太子,会遭遇刺杀瞎了眼,最终惨死。 宋令虞沉默了一瞬,再次问宋令凝,“妹妹,很快你就要和太子成亲了,你愿意嫁给太子吗?” “你应该知道,我们宋家是要废杀太子,扶持瑄王上位的,你嫁给太子的话……” 宋令凝知道宋令虞是女儿身,没人的时候,总喜欢跟姐姐亲近,此刻她倾身抱住宋令虞的腰,靠在宋令虞怀里,“哥哥,我虽然没有你的经世之才,不能光耀门楣。” “但大道理和大局我是懂的,我出生在宋家,有多大的荣华富贵,就得背负多大的责任。” “身为宋家的一份子,我亦能用自己的方式,为宋家的兴旺和荣耀贡献出一份力量。” 自古以来,高门贵族里的女子的婚姻都不由己,都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宋令凝知道自己的使命。 她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不顾一切,求娶她一个庶女,她甚至没有跟太子殿下见过面啊。 但既然太子选上了她,那么她入东宫,就是为了家族。 她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跟父亲他们里应外合,找机会毒杀太子,推瑄王坐上皇位。 “哥哥,最重要的是,我想帮你,只要能帮到你,我愿意做任何事。”宋令凝依恋地蹭了蹭宋令虞。 她真的真的很爱哥哥。 宋令虞揉着妹妹的头,脸色沉寂,压下心思,看到妹妹从她这里吸走了20点气运值,她没再说什么,叮嘱妹妹好好休养。 宋令虞只剩下10点气运值,脑子里的警报又催命地响了起来,心口紧跟着憋闷,疼得厉害,呼吸困难。 宋令虞崩溃,立刻离府,带着随从亲自去请得道高僧和诛妖邪的道士们。 她猜测那个占有了妹妹身体的,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孤魂野鬼,还会回来。 果不其然,五日后她回府,就听说宋令凝写了很多东西给父亲。 那个孤魂野鬼再次抢占了她妹妹的身体,受了一次教训后,她没再大吵大闹自寻死路,而是改变了方式。 宋崇渊叫宋令虞去了书房。 宋令虞看了孤魂野鬼写得那些诗词,兵法,甚至孤魂野鬼以政治、军事和民族关系为主线,同时涉及经济、文化和历史人物评价,记录了从古到今的历史轨迹……《资治通鉴》。 孤魂野鬼只写了一小部分,但足以令宋崇渊和宋令虞震惊。 这要是拿出来,那绝对是冠绝古今的。 这个孤魂野鬼竟然有这样的才华。 一旦东西交给了瑄王,瑄王必定会奉孤魂野鬼为军师,重用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不愿嫁给湛淮晏,要为父将这些交给瑄王,说是对瑄王争夺皇位,以及以后治国有很大的帮助。”宋崇渊并不是在跟宋令虞商量。 他只是通知宋令虞,下达命令,“我们要动手了,就在今晚。” “但孤魂野鬼不愿配合,她疯疯癫癫的,为父担心她会坏了我们的计划,所以,今晚你便换上女装,假冒你的孪生妹妹。” “你和凝姐儿是双生子,为父虽没看到过你的女装,但若是你换上女装,必定跟凝姐儿一模一样,任谁都无法分辨。” “为父替你约了太子在今晚游湖,届时你只需要拖住太子即可,其他的为父和皇贵妃娘娘都安排好了……” * 宋令虞换上女装,假扮成妹妹宋令凝,为了不让人发现她本就是女儿身,让人以为她就是宋令凝,那么真正的宋令凝就绝对不能露面了。 宋崇渊带着心腹去了一趟宋令凝的院子,二话不说就示意护卫上前,扭住正在书房里练毛笔字的宋令凝。 另一个下人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掐住宋令凝的下巴,往宋令凝嘴里灌。 “父亲!”穿书女两条胳膊被反扭到背后,被压跪到地上,仰着一张吓得苍白的脸挣扎着,满目的惊慌和害怕。 她没想到大奸臣竟然是人狠话不多的,明明电视剧里不是这么演的,往往都是反派死于话多啊! 宋崇渊倒好,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女儿知道父亲你让姐姐换上女装,代替女儿去见了太子!”穿书女大力扭头,躲闪着抵到嘴边的碗。 她也不是蠢的,一开始只是没有适应这个封建社会,才那般狂妄作死。 经过那天的冲击后,这几天她一直都在学着做一个古代的闺阁小姐,继承原主的一切。 “因此我不能出现,你放心,我这就回床榻上躺着,绝对会不言不动不吃不喝,做一个死人。” “父亲,你不能给我灌药,我的价值比姐姐更大,只要瑄王看了我写得那些东西,他一定会将我要过去的!” 宋崇渊想到穿书女写得那些东西,示意下人先不要给穿书女灌昏睡药了,冷厉的目光审视着穿书女,“本相的女儿有多大的本事,本相心里很清楚,你不是凝姐儿,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 穿书女的脸色变了变,书中的人在她这个女主面前,都应该被降智的。 哪怕穿越者的行为诡异离经叛道,跟原主判若两人,行事作风与这个封建时代格格不入。 但这些人都跟瞎了似的,仿佛没脑子,看不出跟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已经换了芯子。 可她偏偏,这么快就被大奸臣识破了身份。 这一刻,穿书女不敢再低估古人的智商,何况对方是权倾朝野的一代丞相。 这样的人要是没有超高的智商,怎么可能位极人臣呼风唤雨? 她深切地体会到了,原来现代人并不一定比古人聪明。 尤其是她生活在法治和平的年代,现代的官场杀人不见血,没有连坐,但古代的官场那是动不动就人头落地,九族被诛杀的。 这里权力至上,身在高位者不受法律约束。 低贱之人别说人权了,他们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决定,高位者是可以草菅人命的。 她一个来自现代的普通人,压根不够浸淫官场多年,从各种残酷血腥的斗争中走过的大奸臣秒的。 “是,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是附在你女儿身上来自后世的一抹魂魄,我叫林静微。”穿书女林静微干脆承认了,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道。 “原本的宋令凝已经死了,我会代替她活下来,把她的亲人当成自己的亲人,拯救因宋令虞的女儿身暴露,而被株连九族的宋家满门。” 宋崇渊的身躯震了震,目光如炬射向林静微。 他不是特别相信鬼神,但林静微写下的那些东西,不容他不相信。 “你能预测未来?否则你怎么会知道本相满门会被诛?还是说你神通广大到能控制我们的兴衰荣辱和生死?” 这跟宋崇渊想得不一样。 在他的谋划里,他扶持外甥瑄王坐上皇位后,作为外戚的宋家其权力和富贵将会达到顶峰。 家族兴旺,子孙各个封侯拜相,千秋万代,宋氏会是整个历史上最传奇权贵的世家大族。 而不是,在不久后满门被覆灭,落得个那般凄惨的下场。 “我不会预测未来,我也没有什么神通,我之所以知道你们的命运,是因为你们是我们现代的网文作者写得一本小说里的人物。”这一刻林静微终于是有了穿越者的掌控感,上帝视觉让她再次有了种优越感。 “接下来的剧情便是太子湛淮晏在跟宋令虞游湖时,遭遇刺杀,湛淮晏双目中了毒,导致失明了。”林静微说到这里,看向脸色微变的宋崇渊,她笑了笑。 “宋丞相,这场刺杀是你和皇贵妃娘娘安排的吧?在书里,是真正的宋令凝赴了约,她拖住了太子。” “太子就是个纯纯的恋爱脑,为了救宋令凝才双目失明的,而宋令凝,也在这场刺杀中死了。” “所以我用了宋令凝的身体后,为了活下来,第一便是不嫁太子,第二,为了避开宋令凝的死劫,今晚我才不去跟太子游湖的。” 第5章 小丞相和太子水火不相容 林静微的此番话颠覆了宋崇渊的全部认知,可他又不得不相信。 因为,旁人是不知道他在今晚刺杀太子的计划的。 这个孤魂野鬼却能准确地说出一切走向,可见他们的确是她看过的一本小说里的人物。 她知道全部的剧情。 这让宋崇渊匪夷所思,难以接受。 他试着去理解。 “本相只是要废杀太子,并没有要连同女儿也一起牺牲灭口了,现在是虞哥儿代替了凝姐儿去,照你说的,要死的人就变成了虞哥儿吗?”宋崇渊隐在宽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原本的确是打算让宋令凝跟太子游湖的,迫不得已才换成了宋令虞。 但不管是宋令凝,还是现在在穿书女林静微的改变剧情下,换成了宋令虞和太子游湖,他都没想让女儿和太子一起死。 “是呢,宋令虞会代替书中本应该去赴约的宋令凝(我)死,原来不是你想牺牲掉自己的女儿吗?那就奇怪了。”林静微有些诧异,不过她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刀剑无眼,可能是意外呗。前几天我揭穿她的女儿身,就是想让你处死她,以免日后因为这点,她连累宋家满门被男主诛杀。” “你却选择替她遮掩,现在你既然相信了我的话,便在今晚将计就计,让她死了吧。” “没了她这个隐患,宋家满门上下六百多口,就不会在不久后全都人头落地了。” “是湛淮晏发现了宋令虞的女儿身,诛了你宋家满门,不过瑄王替你们报仇了。” 当然不是,真相是诛宋家满门的是男主,原因也不是宋令虞的女儿身暴露了。 但她不能让宋崇渊知道,以免大奸臣和男主反目成仇。 毕竟,宋崇渊和宋令虞得助男主登上皇位啊,让宋崇渊找湛淮晏报仇,瑄王能更快坐上龙椅。 宋崇渊一张脸有着岁月痕迹,却更显英俊富有魅力,神色是一片复杂讳莫如深。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林静微的话,过了许久,宋崇渊用醇厚的嗓音低沉地问了最后一句,“你说这本小说的男主是本相的外甥瑄王,他最后坐上了皇位?” 林静微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是啊,瑄王是男主,我就是女主,日后我会是他的皇后。” “他一个生在三妻四妾封建社会的男人,会爱我爱得不可自拔,打发了所有的女人,整个后宫只有我一人,他会给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林静微为了活命,看起来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对宋崇渊说了,但其实,最重要的那部分她当然不会透露给别人。 她穿进的这个大女主小说《令虞传》,叫这个名字,那么大女主指的当然是宋令虞。 宋令虞和男主瑄王是官配。 在书中,宋家满门被做了皇帝的男主诛杀后,男主把暴露女儿身的宋令虞纳入了后宫。 书中,宋令虞起步就是贵妃。 结局里男主暴毙,宋令虞的儿子当了皇帝。 宋令虞这个宫斗冠军不到三十岁,还年轻貌美就成了垂帘听政的太后。 但她看过很多穿书的小说,不管原来的女主是谁,现女主那必定是穿书者。 无疑,在她来了后,宋令虞就不是女主了,穿书的她才是这个小说里的女主。 她一定是有气运和光环在身上的,她用自己掌握的知识和先进的技术,帮男主夺嫡成功,坐上皇位,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也是她刚穿书进来,就揭穿宋令虞的女儿身的最大原因。 她不能让原女主宋令虞,挡了她这个现女主、真正女主的路。 虽然现在宋崇渊替宋令虞遮掩了女儿身,宋令虞没被处死。 没关系。 现在宋令虞代替她去拖住湛淮晏,那么剧情就像书中那样,谁去谁死。 她不会死,死的是宋令虞。 她给自己找了替死鬼,避开原主的这个死劫,往后就是一片坦途,万事如意。 等她做了皇后,男主还会按照她的婚姻观,给她这个来自现代的女主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圆满结局。 往后,她和男主的儿子会当皇帝,她就升级成了太后,这是古代女性的巅峰啊。 她这个穿书者,会成为大女主。 * 这边,宋令虞换上女装,身边带着的是宋崇渊院子里的婢女。 宋令凝作为庶出,很少抛头露面,她们不熟悉宋令凝,只觉得今晚五小姐的姿容气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盛,惊艳得她们屏住了呼吸,移不开眼。 宋令虞平常出行有自己的马车,今晚坐得自然是宋令凝的马车。 一匹马是很贵的,一般的官员们根本坐不起马车。 人力很廉价,所以他们基本上都是坐轿子。 宋家虽富贵,但庶女的宋令凝是没资格拥有自己的专用马车的,之所以有,还是宋令虞这个做“哥哥”的,给配的。 因为她,妹妹和郑姨娘在宋府中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花的是她的私房财物,宋夫人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宋崇渊是大奸臣,宋令虞不否认自己是小奸臣,平日没少中饱私囊收受贿赂。 不过她有自己的原则,不坑害百姓,鱼肉乡里。 毕竟搜刮一百年的民脂民膏,也抵不上那些富人的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那么一点不是? 所以她在朝臣眼里是小奸臣,但在百姓心里,加上她绝佳的长相和风姿,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她的名声还是挺好的。 宋令虞被告知在湖中心跟太子相见。 太子身份尊贵,没有先到,等旁人的道理,因此宋令虞早早地便来到了京城最大、平日很多达官贵人游玩的那个湖。 天刚黑,湖四周的灯火已经全都亮了起来,一片璀璨绮丽的景象。 马车停下来后,婢女先下去,从外面撩开帘子。 宋令虞学着女子和妹妹的仪态气质,弯着身,双手提着裙角,被婢女扶着下了马车。 四周没有闲杂人等,明显是被太子清了场。 宋令虞本以为要坐船去湖中心的画舫里等太子,谁知抬头,便看到画舫停在岸边。 她上前时,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一抹颀长的身躯从画舫里快步而出。 对方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顾及着礼数,很克制地停了下来,站在船头看向她。 宋令虞抬眸时,一下子撞入太子湛淮晏那还没来得及收敛起的炙热目光中。 她的心口莫名狠狠颤动了一下,在岸边顿住脚步,就这样跟船头的湛淮晏对视着,相望着。 她的男装身份,小丞相跟太子是很熟的。 太子是皇后所生,嫡出,但不是长子。 他是皇帝的老来得子。 他上面还有两个皇兄和两个皇姐(包括大皇子瑄王),他排第五。 据说他生下来时天降祥瑞,数条金龙在皇宫上空盘旋不散,明明是隆冬季节,但京城的花在他降生的那一刻悉数盛放。 皇帝和朝臣们盼了太久的嫡出,他带着天下子民的期待降生。 皇帝大赦天下,减免百姓赋税三年。 而那三年里风调雨顺,百姓的收成达到了历史新高。 这个时代的人是相当信神佛、风水和各种祥瑞的,所以太子从生下来起,就被天下人追捧。 而他不负众望,一岁便口齿伶俐, 两岁能认上千个字, 三岁会作诗, 四岁出口成章, 七岁他便替皇帝解决了一件历史遗留的大患,至此正式参与朝政。 太子太优秀了,人人都说太子投胎时怕是没喝孟婆汤。 过去数十年里,他推行新政,惩治贪腐,改革民生,始终以民为本,造福百姓。 太子还在沙场历练过,骁勇善战。 整个王朝在他的带领下,进入了繁荣的盛世。 这样出生即巅峰的太子,全天下也就只有同样天纵奇才,出生就像开了挂,一路逆天成长的大奸臣的“儿子”、小丞相宋令虞,能与之匹敌。 两人相差两岁,被南昭和其他国家的人称之为南昭二奇,名扬天下。 一人是太子,一人是瑄王的“表弟”,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两人不能强强联手,而是水火不相容、势不两立。 两人还小时,就因为各种原因而大打出手。 长大后他们的性情都变得沉稳内敛了,就从打架变成了在暗地里较量,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各种阴谋诡计轮番上演,经常两败俱伤,彼此都损兵折将。 宋令虞每天在朝堂上都大肆打压太子一党,阻挠太子下达的政令,处处跟太子对着干。 她和宋崇渊、皇贵妃没少构陷暗害太子和其党羽。 当然,她也被太子和其党羽多次设局,碰上的下毒、暗杀等不计其数。 所以两人这样恨不得将对方除之后快的关系,宋令虞觉得太子不顾一切求娶她的妹妹,肯定是在设一个惊天大局,只为杀她和诛宋家满门。 于是在跟太子隔岸相望的这一刻,宋令虞心里的警惕,以及对太子的防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尤其,太子还对她微微勾了勾唇角。 宋令虞大骇,简直是毛骨悚然,差点没掉到湖里去。 好在不管心里多惊涛骇浪,表面上她早就练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很快想起自己现在是宋令凝,不是太子的死对头、政敌小丞相。 宋令虞站在岸上对着湛淮晏福了福身。 夜风里,湖岸的灯火中,少女眉眼孤傲,如霜如梅。 裙角飞扬着,衬得她越发风姿绰约,仪态万千,嗓音是少女独有的清婉,带着些娇媚,“臣女宋令凝,见过太子殿下。” 第6章 太子竟然和妹妹早就相识吗? 湛淮晏穿着一身蓝玄色的广袖外袍,颜色虽不明朗,但上面用金线绣的花纹很繁复又华丽,沉稳尊贵而不沉闷威严。 他的身躯高大,肩背笔挺,有着翩翩公子的风雅,如皎皎明月,也透着凌厉。 那腰身被勾勒得极为劲瘦精壮,站在璀璨炫目的灯火里,夜风吹过去,墨发扬起,他衣袍猎猎,宛若鹤立。 太子如神只般清冷尊贵,又像明月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芒,朝宋令虞不紧不慢地走去时,衣衫随着腰间的佩玉一起摇曳,可谓是风华绝代世无其二。 “凝……宋五姑娘不必多礼。”湛淮晏伫立在宋令虞面前,抬了一下手,本来是想握住宋令虞的胳膊,把欠身的宋令虞扶起来的。 但在宋令虞不动声色地躲闪过去后,他收回手背到后面,悄然紧握成拳,压住自己汹涌的情意,说了一句,“宋五姑娘随孤上船来吧。” 宋令虞诧异。 太子这个人,为国为民,殚精竭虑,是百姓眼里最仁爱贤明的储君。 但这是他心系天下的大爱,从不为自己,仿佛身处神坛俯视世人的神只,高不可攀,如生长在雪山顶峰的那朵雪莲,冰清玉洁,无人能采撷。 正因为这样,美人计才对他没有丝毫作用,他似乎没有情丝,不通风花雪月儿女情长。 平日湛淮晏气场是很强的,尤其是对着她这个小丞相时,那压迫和威严感,但凡换一个人都得身子发软,给跪下去。 然而此刻他收敛了全部的气场,风雅中甚至带着那么点拘谨欣喜。 仿佛是第一次跟心仪的姑娘约会的少年郎,连嗓音都是极为低磁温柔的。 随着风落入宋令虞的耳畔,就像是贴着她,呢喃着绵绵情话,让宋令虞的耳廓都不由得发热。 他身上的木质熏香味道,也跟平日的冷冽如雪不同,要更柔和醇厚一些,越发让宋令虞感觉到情人之间才有的缱绻又缠绵。 宋令虞和湛淮晏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她自觉对湛淮晏了如指掌。 可这一刻,湛淮晏的这一面,却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原来他对姑娘是这样的。 她以为哪怕是在儿女情长上,湛淮晏也是那朵无人能触碰的千山雪莲。 在此之前她完全想象不出为人情郎、夫君、父亲的太子是怎样的,实在没想到他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也或许他是装的。 毕竟他求娶的侧妃是大奸臣的庶女、小丞相的妹妹,他此番怕不是在憋什么大招。 宋令虞上了船,带着婢女走在湛淮晏身后,落了七八步那么远。 因为她刚刚就看到了,湛淮晏只有20点的气运值。 他靠近她时,吸收走了她20点的气运值。 她才知道,身为太子、天潢贵胄的湛淮晏,他的气运值竟然比她还低! 大概是今晚就是他的死期的缘故? 本来前几天她去寻得道高僧时,从得道高僧身上得来了50点的气运值,结果这一下子就被湛淮晏吸走了20点。 宋令虞当然不想靠近他。 偏偏前面的湛淮晏在听着背后的动静,以为宋令虞是走不快,他便刻意放慢了步伐。 阿凝跟两年前一样高,到他的耳畔,且秾纤得衷,修短合度,光润玉颜华容婀娜,是他朝思暮想记忆中的模样。 “你两年前就跟你哥哥现在一样高,两年后的现在,你哥哥才追上你的身高。”湛淮晏每天跟死对头小丞相,那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前段时间两人因为政见不合,而在父皇面前争论不休。 他恼得失去了风度,直接对小丞相人身攻击,“宋令虞你也只能长这么高了,在这点上,你这辈子都赶不上孤。” 宋令虞自然也想起了这件事,心里呵呵,你肯定想不到其实都是我。 宋令虞察觉到湛淮晏在等着她一起走后,她再蜗牛的速度,也还是不得不跟湛淮晏并肩。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气运值不断地被湛淮晏吸走,湛淮晏的气运值越来越高。 宋令虞面无表情,好好好,所以今晚要死的是她,不是湛淮晏了对吧? 夜风里,两人的衣角飞扬着,一蓝玄,一艳丽的红色,贴到一起时相得益彰。 湛淮晏低眸看了一眼,心口滚烫着,垂在身体右侧的手在宽袖中好几次伸出去一些,又克制着蜷缩回来,始终没能牵住少女近在咫尺的手。 他唯有别开脸,转移注意力。 两人走入偌大的画舫内,湛淮晏才示意开船,屏退了随行的护卫。 湛淮晏邀宋令虞坐下来,墨眸凝视着宋令虞,低沉地温声问:“宋姑娘要和孤弹奏一曲吗?” 宋令虞看到了一旁的琴,不是普通的琴,太子把他自己的琴带过来了。 他轻易不弹琴,也珍视自己的这架从古至今的十大名琴之一的凤鸾琴,极少示于人前。 宋令虞没做过女子,而做男子时,没跟除了妹妹之外的姑娘过多接触过。 所以她实在不知道男女是如何相处和约会的,避免出错露馅,便维持着高门贵女的姿态,笔直端庄地坐着,“臣女的琴技一般,跟不上音律造诣高的太子殿下。” 湛淮晏与宋令虞相对而坐。 游船平稳地在湖面上行驶着,四周的帷幔被风吹着,珠帘晃动。 外面的夜景若隐若现,璀璨的灯火投射到湖面上,又照在湛淮晏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高挺的鼻梁落下阴影,“那我们吟诗作赋?” 宋令虞摇了摇头,“臣女的才情也一般,难登大雅之堂。” 湛淮晏还准备了棋盘,也是他平常用的那副,“我们下棋?” 宋令虞看着外面,目不斜视,“臣女的棋艺也不太好。” 她一再拒绝尊贵的太子,太子却并没有发怒,反而是极为耐心地询问,在迁就着她。 “写字呢?”湛淮晏准备的都是风雅的项目,既能跟他喜欢的姑娘亲近,又不会失礼。 他怕太过放荡不羁会被对方厌恶,太威严气质杀伐会吓到了人,所以他伪装得温润又风雅。 结果全都被宋令虞拒绝了,“太子殿下,实不相瞒,臣女各方面的技能都很一般,在太子殿下你这样各种技艺都出类拔萃的人面前,实在拿不出手。” “这世上能跟太子殿下切磋的,怕是只有臣女的哥哥了。” 提起小丞相,宋令虞注意到湛淮晏温雅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 他长眉拧起,极为不喜厌烦的样子,“不要提宋令虞,扫兴。” 宋令虞:“???” 湛淮晏说完意识到对方是小丞相的妹妹,他用力抿了下薄唇,补充道:“他是他,你是你,孤不喜欢她,但不会迁怒到你。” 宋令虞刚刚一番拒绝,也是在试探湛淮晏到底是什么心思。 闻言,她直视着湛淮晏,认真道:“可是太子殿下,你讨厌想除掉的小丞相,是臣女的哥哥。” “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臣女的哥哥和父亲、宋家来日若是遭了难,臣女是无法独善其身的。” 湛淮晏的墨眸因为这番话而狠狠一震,心里疼痛。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起身坐到了宋令虞身侧,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放在了宋令虞搭在膝盖的手背上,声线有着很强的蛊惑力,“宋五姑娘,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嫁给了孤,便是孤的人。” “孤不会因为你哥哥和宋家的不臣谋逆之心,而牵连到你,以后你为孤生儿育女,跟你哥哥和宋家就没关系了,你应该……” 宋令虞直直看着湛淮晏,接过话,“应该在嫁给太子殿下你后,便不要哥哥和生母,背弃整个家族吗?” 湛淮晏的掌心宽厚,带着热度,那层薄茧摩挲得宋令虞娇嫩的手背皮肤泛起酥麻。 她眼睫一颤,趁机抽出自己的手,站起来,摇了摇头,“太子殿下,臣女不会背弃自己的哥哥和家族。” 宋令虞终于是明白湛淮晏求娶她妹妹的目的了,什么不顾一切,宁愿用太子之位来换? 他根本就是在演戏。 他分明是想利用她妹妹,来除掉她这个小丞相和整个宋家! 他们宋家想让妹妹来毒杀湛淮晏。 湛淮晏也是这么想的,要让她的妹妹爱上他,从而背弃整个家族。 他要攻略策反她的妹妹。 亲人这把刀,是最好用的。 湛淮晏看着对他极为抗拒防备的宋令虞,没管其他的,只问了一句,“宋五姑娘,你不愿嫁给孤吗?” 第7章 明明瞎了眼,还吻她 宋令虞不看湛淮晏,面无波澜,不冷不热地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的婚事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太子求娶,皇上赐婚,臣女没有不嫁的道理。” 这并不是湛淮晏想要的答案,他看了宋令虞许久,拳头紧握了又松开,隐忍着。 最终,湛淮晏闭了闭眼,眉宇间是一片苍白和痛色,嗓音有几分的破碎和喑哑,“宋五姑娘只要愿意嫁给孤就好,其他的,孤会处理好。” 之后他不再提自己和小丞相、宋家的对立,若无其事,恢复了刚刚的温润柔情,“你没有用晚膳吧?孤传膳,我们一起用了后,孤便送你回去。” 宋令虞点了点头。 到膳桌那里坐下来后,湛淮晏让珠帘外的琴师等人弹奏唱曲。 他是准备了这些歌舞奏乐的节目的,只是宋令凝要是愿意跟他弹奏,吟诗作赋的话,他就不会让这些人来。 他很重视此次两人的约会,从沐浴熏香、选服饰打扮自己,到安排节目让宋令凝开心,他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 然而,宋令凝明明琴棋书画都是一流,却不愿与他琴瑟和鸣。 罢了,他终于见到了喜欢的、日思夜想的姑娘,已然足够了。 两人在画舫里对着外面的夜景,一同用膳,他已然足够愉悦又满足。 席间,湛淮晏没让人上酒。 那不是君子所为,他待喜欢的姑娘是尊重又珍爱的,不愿趁人之危,酒后乱情。 湛淮晏压着袖口,给宋令虞夹着菜,心思敏锐又细腻,观察着她的饮食喜好。 他却不知,宋令虞展现出来的,根本不是她的喜好。 确切地说,这些年下来,她没有任何偏好。 衣食住行各方面,她总是变来变去,对什么都不热衷,完全一副脱离红尘、没有任何贪恋和喜恶世外高人的模样,让人琢磨不透。 因为有偏好喜恶就会有弱点,她从来不给旁人抓住自己弱点的机会。 宋令虞每样都吃了一些,没什么情绪体现。 饶是湛淮晏,一餐饭下来对她的饮食偏好也是一无所获。 席间,宋令虞的气运值不断地被湛淮晏吸走。 直到湛淮晏起身对她说了一句先失陪片刻,去了珠帘外,她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就听到了不同于刚刚的琴音。 知彼知己,对太子的琴音相当了解的她,一下子就判断出来是太子在亲自给她弹琴。 宋令虞动作一顿,抬头,只见珠帘外那道若隐若现的男子身影。 湛淮晏坐在凤鸾琴前,修长如玉又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拨动着琴弦。 他背后是一片湖水,碧波荡漾,灯火辉煌。 湛淮晏垂着眸弹琴,察觉到宋令虞的视线时,他边弹奏边抬起那一张脸来。 隔着珠帘,又是那样炙热的目光凝视着宋令虞。 宋令虞只觉惊心动魄,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只能看着几十个黑衣蒙面人,从湛淮晏背后的湖水中冲出来,拔出刀的一瞬间就包围了湛淮晏。 一场厮杀就此展开。 湛淮晏是会武功的,他带来的那些护卫们也全都身手不凡,所以一时间那些黑衣蒙面人并没有占上风。 宋令虞没有那么好的身手,平常也只能简单自卫。 她往后退着,准备找机会离开。 然而,十多个黑衣蒙面人从她背后的湖水里杀了出来,抬刀就往她身上砍。 宋令虞面色一变,好险不险躲过去了几次。 她会游泳,原本打算跳下湖。 然而下一秒,她脑子里的警报骤然响了起来。 宋令虞心口疼得,让她猛然间弯下腰,浑身冷汗涔涔,呼吸急促困难。 她竭力支撑着,却还是眼前发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那一刀向她的脑袋劈来。 宋令虞已经无法呼吸了,几乎气绝的那一刻,她听见湛淮晏肝胆俱裂地喊了一声,“阿凝!” 紧接着“哗啦”的声响中,宋令虞在脑子里看到自己原本降到0的气运值,一下子飙升到20。 而抱着她跳入水中的湛淮晏的气运值,降到了5个点。 在亲密接触的这一刻,她原本被湛淮晏吸收的气运值,又回到了她身上。 宋令虞在水里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落水的位置已经被一片鲜血染红。 刚刚那一刻,湛淮晏扑过来替她挡了一刀,受了伤后抱着她跳入了湖水中,让护卫们抵挡着刺客,他和她还能有一线生机。 半个时辰后,宋令虞睁开眼,人已经躺在了山涧中。 湛淮晏的手臂始终死死锁在她的腰上。 在确定了两人上了岸后,湛淮晏埋在宋令虞脖颈中的脸动了动,睁开被湖水浸湿的墨眸,盯着宋令虞看了很长时间。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却没有绝望和恐惧的时间,知道那批人很快就会追上来。 宋丞相和皇贵妃为了杀他,要连同女儿\/侄女也一起灭口了。 湛淮晏的双臂松开了宋令虞,用力推了她一下,薄唇苍白,颤抖,低哑虚弱地说了一个字,“走!” 继而,湛淮晏闭上了眼。 宋令虞看到了湛淮晏头顶的气运值,只剩下1个点了。 她要是走了,湛淮晏必死无疑,瑄王就能上位做太子了。 这是她和宋崇渊等支持瑄王的一干人,最想要的结果。 她只要丢下湛淮晏就好了。 宋令虞走了。 湛淮晏浑身湿透,趴在山涧里,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听着宋令虞离开弃他于不顾的动静,他没有恼怒和难过,反而是放心了。 “阿凝,对不起,没能兑现娶你为妻的承诺……” 山涧周围一点光亮都没有,脚下都是石头,宋令虞摸着黑,好不容易走到了上面。 她身上的火折子密封得很好,没有进水,还能用。 宋令虞生了火,探完路就回来了。 湛淮晏背上被砍了一刀,伤口狰狞,血肉模糊。 不过被夜晚里冰冷的湖水泡了半个时辰,倒是不流血了。 宋令虞带着匕首防身,割了一大片湛淮晏的衣服,不懂医术,就只能给他包住。 她不是好人,冷淡沉着,为生存扮作男子十八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她独来独往,跟人都是虚与委蛇逢场作戏,从不和谁深交,没有真正的朋友,不曾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这世上她在乎的人只有妹妹和郑姨娘,其他人在她眼里,只有可利用和对她无益两种区别。 她小小年纪就老谋深算果敢决断,是爱权势、逐利争名狠辣冷血的小奸臣,且作为瑄王一党,废杀湛淮晏这个太子一直是她要做的。 但,此次宋崇渊和皇贵妃为了杀太子,显然是要搭上她的命。 不。 她拥护瑄王,以家族的荣耀为重,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忠义,可以为了君主和家族奋不顾身舍弃生死。 而仅仅是因为她要生存,她出生在宋家,她不得不这么做。 其实她是利己主义,要先自己活得好,其次才是自己的出身和地位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现在,宋崇渊和皇贵妃要牺牲了她,为了活下去,她只能违抗他们的命令,救湛淮晏。 她杀了太子,或是弃受伤的太子于不顾,自己逃走就能活下来了,还在宋崇渊和皇贵妃面前立了大功? 不。 当朝太子死了,皇帝和朝中的太子党岂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即便她活着回去了,宋崇渊和皇贵妃也会将她推出来,叫她揽下刺杀太子的罪名,让她做这个替死鬼。 再说了,假设她什么罪都没有。 可太子死了,她回去了,她也得给太子陪葬啊。 所以她唯有救太子,自己才能活着。 湛淮晏一点动静都没有,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了。 宋令虞看到他头顶上方那不断往下降的气运值。 0.8、0.5、0.2、0.05……宋令虞的手在抖。 湛淮晏的命关系到她能不能活下来,她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慌乱,眼看着湛淮晏的那条线就要变成灰色。 宋令虞咬了咬牙,突然掐住湛淮晏的下巴,俯身,用力咬住了湛淮晏的薄唇。 她听到脑子里发出的警报声,同时看见湛淮晏升上去的气运值,猛然松了一口气,一身的冷汗。 这般亲密接触,果然能让湛淮晏吸走她的气运值。 只是,她自己又面临着暴毙了。 宋令虞正要离开,昏迷的湛淮晏闷哼了一声,幽幽睁开的那双墨眸里,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了,却依然深邃灼亮。 “阿凝……阿凝……”湛淮晏被吻住后,在昏沉的意识中呢喃着,本能让他抬起手掌压住宋令虞的后颈,礼数却又让他保持着些许的理智。 于是他没有动作,但也不让宋令虞离开。 第8章 在山洞里度过一夜 “我们得离开这里,你不能一直泡在水里。”宋令虞狠狠闭上眼,一不做二不休,深深吻住湛淮晏。 湛淮晏不明白宋令虞的意思,要离开为什么不拉他站起来,反而吻住了他? 他倒是愿意在临死前再拥有她一次,何况她是在向他索取。 他拒绝不了她,不顾性命也要让她满意。 湛淮晏抬起双臂,抱住了趴在自己身上的宋令虞,背上的伤口裂开得更严重,他却用着要把宋令虞揉入骨血里的力气,很缠绵地回应着宋令虞。 宋令虞:“???” 她在让湛淮晏吸取她的气运值,湛淮晏却趁机占她的便宜? “够了够了……”宋令虞挣脱掉湛淮晏压在她后颈的大手,起身大口呼吸。 她是真没想到平日冷情的湛淮晏,在男女欢爱上竟然这般孟浪,简直是逮住了猎物就不放的凶狠。 他不缺侍寝的女子,还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要泄欲也不是这个时候,却一副要将她吞入腹中的疯狂渴望。 所以湛淮晏对她……不,是对她的妹妹,是情难自禁,痴痴恋着的吗? 宋令虞没精力想这个问题。 湛淮晏支撑着站了起来,她连忙拉住湛淮晏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肩膀上,带着湛淮晏走。 湛淮晏的脸抵在宋令虞的脖颈里,闻到了那让他熟悉又魂牵梦萦的、独属于她身上的馨香。 他体力不支,精神上却是振奋的,竭力支撑着站稳,不让宋令虞承受自己沉重的身躯。 湛淮晏视线里一片漆黑,背后的伤口疼得他浑身冒冷汗。 他为了不让自己昏厥过去,紧紧咬住了舌尖,咽下血腥味,闷不吭声。 宋令虞找到了一个山洞,累得喘息,让湛淮晏靠着山壁坐到地上,她疾步走出去捡山中的枯木。 宋令虞抱着柴回来时,山洞里黑漆漆的一片,还凹凸不平的,都是石头,她崴到了脚。 “阿凝!”湛淮晏听到动静后,猛地站了起来。 但他看不见,还是刚瞎的,不适应,所以刚走了一步,就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 宋令虞蹲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脚,看着昔日尊贵强大,如神只的太子殿下、自己的死对头,如此狼狈地摔在自己面前。 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点痛快,嘲笑不出来,反而只有心酸和悲哀感。 宋令虞冷着脸道:“臣女无碍,太子殿下你老实待着,不要给臣女添乱就行。” 这话对一个刚瞎了眼,过去二十年都身居高位所向披靡的太子殿下来说,很有羞辱性。 他的俊脸在黑暗里都能透出苍白,墨眸赤红,抿紧薄唇什么都没有说,坐起来,摸索着山壁,退到了原来的位置。 宋令虞没有闺阁女子的柔弱,锻炼得身强体壮的,跟男人差不多。 她身上的长裙太繁复了,就用匕首割掉一大截,单脚跳着来到湛淮晏面前,放下干柴,生了火。 宋令虞转向身侧的湛淮晏,伸手去脱他的外袍,“放在火上烤干了再穿,要不然你受了寒,病上加病,很难熬过今晚。” “好。”湛淮晏虚弱地靠在山壁上,自己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第一次给别人脱衣服的宋令虞并不熟练,一双手在他腰腹和胸膛摸。 湛淮晏抓住宋令虞的手,在山洞里声线喑哑,“孤自己来,你把你的外衣脱了,也烤干。” “嗯。”宋令虞已经察觉到湛淮晏看不到了,于是在湛淮晏摸索着自己脱衣服时,她也脱掉了自己的外衣。 她和湛淮晏一样,都留了里衣。 湛淮晏的里衣是大红色的,衣襟微敞,挺立的喉结尤为性感,露出一片结实精壮的胸膛来,被散落的墨发遮挡得若隐若现,反而更蛊惑。 他在火光的映照下,俊美又艳丽,破碎虚弱,偏偏欲色十足,很妖冶的样子。 宋令虞看了好几眼才移开目光,专注地烤着两人的衣服。 很快她身上就热烘烘的,脸有些烫。 宋令虞便往后退了一些,跟湛淮晏一起靠在了山壁上。 湛淮晏把她刚刚的话当成圣旨一样,疼了也不喊,端正笔挺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卑微到甚至收敛起了气息,生怕惹了她不快。 直到他感觉到宋令虞坐在了自己的身侧。 湛淮晏伸了手过去,“孤看看你的脚,不能耽误了治疗。” “不用,你休息吧。”宋令虞脱掉自己的绣鞋,自己给自己揉着脚,叹了一口气道。 “我们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或许先追过来的是刺客,也或许太子殿下你的护卫先找到我们,不管是谁先来,最重要的是受了伤的太子殿下你,要挺过去这一夜。” 宋令虞说完,怕双目失明的湛淮晏想不开,失去求生欲和意志力。 她想了想,安抚道:“你的眼睛看不到了,可能是中毒导致的,能解。” “而就算一辈子都看不到了,也不要为此一蹶不振,自我放弃。” 宋令虞属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光明对于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要是瞎了,那么这个人基本上就废了。 普通人尚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了瞎子,宁愿不活了,何况湛淮晏是从出生起就富有四海拥有一切的太子。 他瞎了,太子之位肯定是保不住了,这种一瞬间从云端跌入地狱的重创,他承受不了,活着还不如死了。 宋令虞已经料到了湛淮晏的结局,一个废太子,他和拥护他的那些朝臣们,其下场必定会很惨烈。 三个月后湛淮晏是不可能登基了,也不可能再立后。 且,宋崇渊也不用再多此一举将她的妹妹嫁入东宫,去毒害太子了。 刚刚他们只顾着活命,此刻经宋令虞这么一提醒,湛淮晏才意识到自己双目失明的事实。 他脸上已然没有了血色,身体两侧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合着双眸靠在那里,死灰般的神色里,是绝望和颓然痛苦。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时不时从很远的山林中传来野兽的叫声。 宋令虞感觉到身侧的湛淮晏那颓丧生无可恋的气息,她用力抿了抿唇瓣,看了湛淮晏一眼,“其实……” 她本来还想安慰湛淮晏的,湛淮晏在她开口的那一刻,松开了快捏断指骨的拳头。 继而,湛淮晏从胸口处摸索一件东西,寻着宋令虞的气息,失明的墨眸看向宋令虞,“虽然那些聘礼都已经抬去了宋家,也是孤精心挑选的,是孤多年的私房,但孤还是想亲手送给你这个。” 宋令虞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打开一层层的手帕后,便看到了那里面包裹的一枚发簪。 不说其他的,光是发簪上镶嵌的九颗只有太后、皇帝和皇后,太子和其正妻,这世上这五人才能用的东珠,就足以体现了这枚发簪的尊贵和价值。 湛淮晏的侧脸被火光映照着,硬朗的线条被柔化,那双墨眸里也是一片火光,热烈汹涌的情意能烫到了人,融化了人,“这是孤亲手制作的,阿凝,孤一直欠你一件定情信物。” 宋令虞心惊肉跳,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发簪,“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以他的智谋,不可能不知道她今晚故意约他游船,给他设局,拖住了他,让他遭遇了这场刺杀。 他都受伤了,还瞎了眼,太子之位要保不住了,他竟然还要娶她(宋令凝)? 宋令虞越发琢磨不透湛淮晏,他对她妹妹到底是什么心思? 湛淮晏却已经虚弱到没力气说话了,伸出手探过去,握住了宋令虞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怀里。 他搂着宋令虞,脸抵在宋令虞的脖子里,发了高烧呼出的气息很热,更显他的呢喃深情蚀骨,“阿凝,孤喜欢你。” “孤想让你做孤的正妻,为此孤可以用自己的太子之位来换。” “现在孤瞎了,太子之位是保不住了,但阿凝,也正因为这样,孤才可以明媒正娶你,让你做孤的妻子……” * 宋崇渊从林静微的院子里出来后,便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烛火下他俊朗的脸庞越来越凝重。 直到护卫进来禀报,宋崇渊猛地站起来,“四公子回来没有?” 护卫单膝跪地,“太子替四公子挡了一刀,受了伤后他携着四公子跳入了湖中,目前二人不知去向,生死未卜……” 果然全被孤魂野鬼预判到了!宋崇渊深邃的目光里燃起怒火,厉声吩咐全部的人去寻找四公子,而他连夜去宫里见皇贵妃。 “皇贵妃娘娘,是不是你给那批死士们下达的命令,要连臣的儿子也一起杀了?”宋崇渊私下是不给自己的姐姐行礼的,此刻他更是直接对皇贵妃兴师问罪,就怕晚了宋令虞会没命。 “你立刻派人召回那批死士,臣不能为了杀太子,而牺牲了亲儿子的命!” 皇贵妃这会儿已经睡下了,中途起来,她的脸色很难看。 再听宋崇渊这番话,皇贵妃懒洋洋地坐下来,嗤笑道:“什么儿子?你府里的事,瞒得了旁人,却是瞒不了本宫的。” “本宫已经知道了,宋令虞其实是女儿身,本宫刚好借此机会替你除去她这个祸患,又能杀她这个参与者灭口,来个死无对证,太子遇刺就不会牵连到我们,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弟弟岂能感情用事?” 第9章 穿上女装,代替孪生妹妹嫁给瞎眼太子 皇贵妃的这一番话听得宋崇渊心里生寒,冷硬着语调道:“在臣眼里,虞哥儿她就是儿子,臣已经决定替她遮掩了,不会让她暴露了女儿身,牵连到宋家。” 那天他压下了真相,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宋令虞是女儿身,宋令凝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这些事。 皇贵妃却如此清楚。 他知道自己府里有皇贵妃的耳目,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他的亲信里也有皇贵妃的细作! 皇贵妃太过分了。 “弟弟说得轻巧,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只能遮掩一时,遮掩不了一世。”皇贵妃劝着宋崇渊,语气里充满了讥讽。 “你又不缺儿子,不要说宋令虞不是儿子,她就算是,那也是庶出,是一个贱婢生的。” “这几年本宫说过你多少次,不可让庶子压了嫡子一头,你倒好,嫡庶不分,处处偏宠宋令虞,忽视嫡子。” 宋崇渊气势凛然,也冷笑了一声,“臣倒是想偏宠嫡子,那他们也得争气才行。” “何况臣不觉得自己偏宠了虞哥儿,臣待所有的子嗣都是一视同仁的,只不过谁都更愿意栽培提拔天资聪颖能光宗耀祖的那个,有些烂泥是真的扶不上墙,难道臣要浪费心血一直扶吗?” “皇贵妃娘娘张口闭口说嫡庶尊卑有别,可你是不是忘了,你也不过是皇上的妾,你的大皇子他也是庶出!” 宋崇渊这话太诛心了,皇贵妃猛地拍了一下茶案,对宋崇渊直呼其名,“宋崇渊,你这是要为了一个贱婢生得庶子,跟本宫决裂吗?” “皇贵妃娘娘还真说对了,臣告诉你,要是虞哥儿有什么三长两短,臣跟你势不两立!”宋崇渊说完这威慑的一句,甩袖大步离去。 皇贵妃气得肺都要炸了,在宋崇渊背后砸碎了一个茶盏。 嬷嬷劝着,给她顺着气。 皇贵妃才慢慢缓过来,手撑着额头,不得不吩咐,“召那批死士回来……” 她还得靠宋崇渊为瑄王谋划,宋崇渊不舍得一个庶子,她只能放过宋令虞。 但,说不定宋令虞弃受伤的太子于不顾,她一人跑回来了呢。 太子死了,她却活着回来了,她活着就是错。 太子一党必定会死咬住她,从她身上下手,要揪出她背后的宋家人、瑄王一党。 但她和宋家哪那么容易被揪出来,到时候,她就将宋令虞推出去做替死鬼。 所以她反而希望宋令虞趁机杀了受伤的太子,活着回来。 她替他们完成了任务,而其下场是,死。 如果宋令虞没有弃太子于不顾,太子会想不到是谁在今晚拖住了他,谁派人刺杀他吗? 太子不会放过宋令虞的。 所以其实不用她动手,宋崇渊此刻亲自前去找宋令虞,也已经晚了。 太子带着宋令虞这个嫌犯回来指认她,到时候她还是会让宋令虞一人揽下刺杀当朝太子的罪名。 结果是一样的。 宋令虞根本没有活路,她在这场局里本就是牺牲品。 而太子已经瞎了眼,储君的位置是保不住了。 她日后可以找很多机会,轻易就能杀一个瞎了眼的废太子。 她的目的已经算是达成了。 * 半夜的时候,不出宋令虞所料,湛淮晏发起了高烧。 他意识不清,紧抱着宋令虞,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 宋令虞根本没听清,只感觉湛淮晏浑身很烫,灼烧着人。 可他整个人却在打颤,冷得不行,又因为眼睛看不见,他在一片黑暗里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湛淮晏便死死抱着宋令虞,从宋令虞身上汲取着温暖和安全感,极为依赖宋令虞。 两人本就只穿着里衣,这般相拥下,衣衫都乱了,肌肤相亲。 宋令虞根本挣脱不了湛淮晏。 他明明受伤了,意识不清,却是铜墙铁壁般将她包裹在结实宽阔的胸膛里。 她无法撼动分毫。 宋令虞放弃了,麻木地看着自己脑子里的气运值和湛淮晏头顶的气运值,忽上忽下。 一会儿她的被湛淮晏吸走了,一会儿湛淮晏的降下去,她的升上去。 他们二人的气运值互相吸来吸去,没有第三个人可以让宋令虞吸气运值,所以她和湛淮晏此刻谁离了谁,另一个就会暴毙。 宋令虞看开了,别说,这气运值还挺好玩的……简直能让人发疯。 后半夜干柴渐渐燃完了,湛淮晏高烧不退。 宋令虞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不死,也会被烧傻了。 她穿好衣服,打算看看太子的护卫们有没有寻过来。 这时,山洞外传来动静。 宋令虞没动,加上一个昏迷的瞎了眼的太子,跑是跑不掉了。 像刚刚她说的,听天由命吧。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先找来的既不是那批刺客,也不是湛淮晏的护卫。 而是宋崇渊带着人找了过来。 宋令虞看了一眼自己的气运值,本以为宋崇渊是来亲手杀她和湛淮晏的。 结果那气运值随着宋崇渊的大步进来,一下子升了上去。 宋令虞眨了眨眼,泪水说来就来,哽咽地喊了一声,“父亲……” 宋崇渊的身躯伟岸如山,脸色冷肃,身上披着披风,步伐快到披风扫地,翻起一道凌厉的弧度。 他料到宋令虞和湛淮晏孤男寡女共处的情形,因此并没有让其他人进来。 好在只有湛淮晏衣衫不整,宋令虞的裙子虽然被割破了,但并没有露出躯体。 宋崇渊两个大步上前,弯身就把宋令虞抱了起来,用披风裹住。 他大步往外走时,让护卫进来,“送太子殿下回宫。” 他不能在此刻杀了湛淮晏。 宋令虞要是一个人活着回去了,皇贵妃就会让宋令虞成为替死鬼。 他只有假装救下太子。 太子活着,宋令虞才能安然无恙。 然后,宋崇渊抱着宋令虞走在夜间的山林中,火把映照得他脸上一片诡谲,冷血吩咐,“那批死士,一个不留。” 那批刺杀太子的死士,是他给皇贵妃培养的,听从皇贵妃的命令。 死士是很难培养的。 从精心挑选几岁的孩子到多年的培养,让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如行尸走肉,完全是只执行命令的杀人工具,其中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心血精力。 下一批,可能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培养出来。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得杀了这批人。 原本他是不打算灭口的。 现下他为自己揽下救太子的功劳,那就只能杀了自己的这批死士,来个死无对证。 如此一来,宋令虞也不是拖住太子,参与了这场刺杀的嫌犯。 她只是倒霉,碰上了旁人刺杀太子。 她反而给太子包扎了伤口,救了太子一命不是吗? * 太子遇刺,双目失明,震惊朝野。 太子一党担心太子能不能恢复过来的同时,也从当晚和太子游湖的“宋令凝”身上下手,要揪出幕后主使宋崇渊一众人。 其证人,无疑就是湛淮晏,要他指认当晚是“宋令凝”拖住了他即可。 然而,所有人,就连宋崇渊和皇贵妃都没想到,湛淮晏苏醒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己的眼睛能不能恢复,而是替“宋令凝”开脱。 他称自己遭遇刺杀跟“宋令凝”没有关系。 “宋令凝”反而救了他,没有“宋令凝”,他坚持不到宋丞相找到他们。 宋令虞在家养着受伤的脚踝,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日宋崇渊回来,给她带来的消息竟然是: 宋令凝和湛淮晏的婚期提前了,以给湛淮晏冲喜为由,且宋令凝此次嫁过去,是做湛淮晏的正妻。 这是湛淮晏自己求来的。 宋令虞和宋崇渊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不等宋崇渊说什么,宋令虞来到他面前跪下,“皇上暂时没有废太子,太子更是要娶妹妹为正妻。” “可妹妹如今被孤魂野鬼附了身,只会坏了我们的大计,那便只有女儿换回女装,假冒孪生妹妹,嫁去东宫了。” 宋崇渊和皇贵妃就是这么安排的,宋令虞主动请命,他点了点头,心里是有愧的,“为父会再给你添一份嫁妆……” 宋令虞摇头,以退为进,“女儿的嫁妆已经够了。” “女儿只希望自己走后,即便没人护着姨娘了,姨娘也能在府中安稳度日。” 她这是在跟宋崇渊谈条件了,要宋崇渊放郑姨娘出冷院,并且日后偏宠着郑姨娘。 宋崇渊应承下来,弯身扶了宋令虞起来,“你放心,等瑄王成了储君,为父便安排你假死出宫。” “你男儿身的这个身份还可以用着,为父会安排,让你既是太子妃,又还在朝中为官,手握权柄,在背后被唤一声小丞相……” 宋令虞就这样换回女装,假冒湛淮晏求娶的她的孪生妹妹宋令凝,嫁去了东宫做太子妃。 新婚夜,宋令虞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湛淮晏背上的刀伤已经结疤了,唯有双目还失明着,被御医判定怕是这辈子都恢复不过来了。 皇帝没有立刻废太子,而是在为湛淮晏遍寻天下名医。 他瞎了眼,却并没有影响到体力。 宋令虞始终没如了他的愿喊一声夫君,睡过去后,湛淮晏才一把将人揉入怀里。 失明对他确实是一大重创,但福祸相依,他娶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为正妻,让他觉得这一刻他的人生都圆满了。 湛淮晏贴着宋令虞的耳畔,柔肠百结浓情蜜意,“阿凝,阿凝,我们终于是夫妻了……” 过了许久,湛淮晏起身。 他摸索着取了一方雪白的帕子来,用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然后把鲜血抹到了白色的帕子上。 宋令虞对此毫无察觉。 湛淮晏看不见她,在用修长的手指一寸寸地抚摸着她的五官轮廓,墨眸里是热切和痴迷。 这张脸,他早就烙印在了灵魂里,在过去几年于脑子里描绘了无数遍。 宋令虞并不知道,她和湛淮晏的新婚夜,不是她的初次。 第10章 太子拘禁她 宋令虞只睡了一个时辰,虽然很累,但平日的作息习惯,让她在要上朝的时候睁开了眼。 宋令虞感觉到锁在自己腰上的胳膊,肌肉结实,强健有力。 宋令虞是平躺着的,转过头看见湛淮晏枕着胳膊侧躺着,衣襟微敞。 他的双眼上覆着一条白色绸布,长眉如剑,斜飞入鬓角,鼻梁的弧度高挺又流畅,薄唇润泽潋滟。 唇珠给他的冷情添了几分诱惑感,下颌线更是锋锐完美得无可挑剔。 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容俊美如神只,似雪山上的雪莲,那般不真实,对看到的人说,绝对是极大的视觉享受。 宋令虞却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结果倒抽了一口冷气,被男人给揽了回去。 “阿凝这么早就醒了?”湛淮晏的嗓音透着慵懒和倦哑。 虽然看不见,他却始终没有合上眼,隔着白色的绸布,睁着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沉睡的宋令虞,手臂紧了又紧,把宋令虞往怀里带。 天还没亮,整个寝殿都是以大红色为主,只因为昨天两人成了亲,身下的被褥,目之所及都是龙凤呈祥的金色图案。 两旁的床柱上,那对雕刻着龙和凤的粗壮红烛还在燃烧着。 宋令虞贴着男人强健坚硬的躯体,呼吸里是他身上的木质熏香味道,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宋令虞,她真的成亲了,嫁给了自己要废杀的、势不两立的东宫太子。 宋令虞过去都是一个人睡,从未跟谁这般肌肤相亲过。 她太不适应了,但也只能接受。 她让自己把湛淮晏当成兄弟来处,挣脱掉湛淮晏的胳膊,起来整理着衣衫,明知故问,“太子殿下不去上朝吗?” “孤尚在休养中。”湛淮晏看不见,只能靠其他感官来判断宋令虞的一举一动,跟着坐了起来。 他眼上的白色绸布在脑后打了一个结,与背上乌黑的发形成了视觉冲撞,既破碎病弱又绝色蛊惑。 “自从孤遇刺,双目失明后,本就年迈的父皇急火攻心,龙体不支,无法开朝会,过去两个月都是宋丞相几个内阁官员和皇兄他们代为理政,直到昨日我们大婚,父皇高兴,精神才好一些,但不足以让他恢复早朝。” 湛淮晏什么都可以对宋令虞说。 父皇在十三四岁还是皇子时,就有了教寝婢女。 父皇十五岁娶亲,此后几年纳了七八个妾,却仍然没有子嗣。 因为这点,当时还是储君的父皇,太子之位差点不保。 直到宋家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皇贵妃入了东宫,父皇才有了第一个儿子大皇子,之后登基。 正因为父皇子嗣艰难,所以不断地往后宫充入嫔妃,不间断地宠幸嫔妃们。 湛淮晏几岁的时候,就跟御医探讨过父皇的身体。 他认为父皇之所以虚,子嗣艰难,就是因开蒙太早,纵欲过度造成的。 他就是以这点说服了母后,让母后意识到床榻之事过早的巨大危害,他才能没那么早娶妻纳妾。 他在等着他的阿凝。 他十岁的时候,皇帝的身体就不好了,慢慢把朝政交给他。 过去两年父皇更是耳聋眼花,半个月才开一次朝会,且基本上都是坐在父皇身侧的他来主持的。 父皇贪图享乐,他这个嫡子没出生时,父皇在朝政上就很依赖辅政大臣。 这导致即便他出生了,但因为年幼,所以宋崇渊把持着朝政,势力不是一朝一夕能拔除掉的。 他用了几年夺回一半朝政,现在另一半还在以宋崇渊和朝中新贵小奸臣宋令虞为首的内阁辅政大臣手里。 他还没除去宋崇渊一党,就瞎了眼,父皇一病不起。 他手里那一半的皇权,怕是要被夺走了。 之后瑄王上位,他多年的心血彻底毁于一旦,功败垂成。 他已然是失去一切,从云端跌入地狱,无法爬出来了。 这些,宋令虞自然是知道的。 太子瞎了眼不能处理朝政,正是她这个小丞相和瑄王一党废杀太子,推瑄王上位的最好机会。 她不能待在东宫里,她得去内阁。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能再和湛淮晏待在一起了。 她的气运值都被湛淮晏吸走了,眼看着就剩11个点,脑子里又要响起警报。 她要回到宋崇渊那些气运值高的人的阵营里去。 尤其是瑄王,过去两个月她没少从瑄王身上吸走气运值。 宋令虞掀开被褥从床榻的另一边下去,同时喊着两个婢女。 她看到身下那方染血的白帕子时,动作顿了顿。 她做男人太久了,做回女人后,反应就迟钝了些,看了那帕子一会儿,才想起来应该是自己的落红。 宋令虞知道自己不用管,婢女会收起来的。 两个婢女是她从宋府带来的,是宋崇渊养在暗处多年,平常也执行过杀人放火任务的暗卫。 宋崇渊让她们知道了宋令虞冒充孪生妹妹嫁入东宫这件事,这样宋令虞行事就方便了。 两个婢女进来后,给湛淮晏和宋令虞行了礼。 毕竟是暗卫出身,哪怕紧急培训了两个月,她们的姿态跟普通女子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湛淮晏失明了,平日他能通过对方的步伐和举止来判断,现下他是觉察不到异常的。 “天应该还没亮,你起这么早做什么?”湛淮晏听着动静,伸手过去要抓住宋令虞的胳膊。 但因为他看不见,判断的方位有误,加上宋令虞有意的躲闪,他抓了一个空,胳膊撂在了半空中。 湛淮晏僵硬地坐在了那里,低着头,不敢相信,不能接受自己废物到连人都抓不到。 摇曳的灯火下,他面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眉宇间隐隐浮动着屈辱、无力、颓丧和绝望来,久久未动。 宋令虞给原本有着暗卫编号的两个婢女改了名字,分别叫半芙和又竹。 二人手里捧着衣服。 宋令虞让她们放在床边。 因为平常她女扮男装不让任何人服侍,此刻她背对着床榻另一边的湛淮晏,自己一件件穿衣服,“臣妾的哥哥和父亲给的陪嫁里,有好几个铺子,臣妾得打理那些铺子。” 湛淮晏和宋令虞昨晚穿得喜袍、嫁衣,在昨晚被湛淮晏一件件给剥下扔到了一旁。 半芙收拾着。 又竹则整理着宋令虞这边的床榻,弯身跪到中间时,把那染血的白色帕子收了起来。 湛淮晏失明前没让婢女服侍过,宫女尤其不能进到他的寝卧里。 他的私人领域感特别强,不喜欢自己的地盘沾染到别人的一丁点味道,即便是太监服侍他,他也不让太监爬到他的床榻上整理。 如今他看不见了,对陌生人的靠近更加抵触,冷肃着一张脸斥道:“下去!” 又竹立刻就下去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跪下来请罪,“太子殿下息怒。” 其实婢女的近身服侍,给皇家和达官贵人宽衣,甚至侍候洗漱洗澡,那是很正常的。 湛淮晏的反应却这么大,只会让人觉得他失明后性情就变得阴郁古怪,喜怒无常。 宋令虞虽然不知道湛淮晏为什么发怒,但也表示理解,只能罚了又竹,“以后一个月你都不要上前服侍了,扣两个月的例银。” 她把湛淮晏当成君主,而她是臣,自然得小心侍奉着,她在私下补又竹半年的例银便是。 哎,伴君如伴虎,作为宋令凝这个身份真是憋屈。 不像她做小丞相时,狂到能处处忤逆太子,明里暗里跟太子对着干。 “谢太子殿下,谢太子妃!”又竹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宋令虞转头去看湛淮晏有没有消气,却发现他的下颌线紧绷,神色比刚刚还阴沉,覆着绸布的一双眼对着她。 湛淮晏的薄唇动了又动,过了一会儿才说,“孤不要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任何女子靠近……” 以前是不喜女子近身,现在不喜上,因为失明,还加了不安感。 对于一个失明的人来说,身边处处都是危险。 正如他会撞上桌子,那么桌子就不应该存在一样,他对旁人的靠近充满了警惕和抗拒。 他只想要他的阿凝。 “明白了。”宋令虞点了点头,只让她靠近,可他的生活不能自理,这就意味着她要充当丫鬟服侍他是吧? 宋令虞返回床榻上,掀开湛淮晏身上的被褥,让半芙退出去。 她伸手拿了湛淮晏的衣服来,跪坐到湛淮晏身侧,先脱掉他身上的寝衣,“等会儿臣妾要出宫去看看那些铺子。” “臣妾先给太子殿下你穿衣服,你若是还想睡,便再睡一会儿,等醒了后,让公公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臣妾很快就会回来,然后臣妾再亲力亲为地服侍太子殿下你。” “孤会自己穿衣服。”湛淮晏抬手,这次成功握住了宋令虞的手腕,拧着长眉道。 “女子即便要打理嫁妆里的铺子,也不必亲力亲为抛头露面,交给下面的婆子管事们即可,平日只需要看账目。” “何况你现在是太子妃,太子妃不能轻易出宫,今日是我们新婚第一天,我们要去给母后请安,并探望父皇。” 他好不容易才跟她在一起,是不允许她离开自己身边的。 何况他失明了,他一刻也离不了她。 宋令虞原本泰然处之的心境,在这一刻一下子沉入深渊,浑身变得冰凉,脸色苍白地看着太子。 她才意识到,即便有权倾朝野,势力遍布到后宫的宋崇渊在,但实际上从她踏入东宫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被关在金笼里的那只鸟。 若是太子有很多姬妾,他没有瞎眼,日后能登基还好,她至少还能管管太子的姬妾子嗣们,处理整个后宫的庶务。 但太子只有她一个女人。 随着他失明后失势,他形同被废,东宫里的人会越来越少,不久后恐怕就只剩她和湛淮晏了。 于是,她更加无所事事。 她整日只围绕着一个男人,把这个男人伺候好就行了。 她做不了其他的,这是所有后宫女人的一生。 她成了其中的一个。 第11章 瑄王有龙阳之好 “是这样啊。”宋令虞眼里一片通红,嘲讽悲凉地笑了笑,语气却是平静的。 “都怪哥哥平日太宠臣妾了,出嫁前哥哥对臣妾说,成亲了跟在家没什么两样,仍然可以随心所欲,走出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要把自己拘于一方后宅。” “太子殿下此刻教了臣妾,臣妾才知道。”宋令虞抽出被湛淮晏拉住的手,脱掉自己身上刚穿的外衣和中衣,拉过被褥盖在身上,重新躺了下去。 “那便再睡一会儿吧,给母后请安的时间还早。” 宋令虞背对着湛淮晏,闭上泛着酸涩的眼,她还是太天真了。 原来她的命运还是掌控在宋崇渊和皇贵妃手里,他们让她嫁给湛淮晏,便是断送了她的仕途、整个人生。 现在她成了宋令凝、太子妃,出嫁从夫,连湛淮晏都要拘禁着她了。 湛淮晏的手落在宋令虞的肩膀上,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能靠着感觉去分辨她此刻的情绪,“阿凝,你不开心吗?” 她应该开心的,就像他一样。 他们成为了夫妻,同床同枕、耳鬓厮磨、日夜相守,白头到老……他所求的已经得到了。 所以即便失明,太子之位不保,也没给他多大的打击。 “臣妾没有不开心,只是累了。”宋令虞转过去,拉住湛淮晏的胳膊,搂在她的腰上。 她依偎到湛淮晏的胸膛里。 宋令虞很快就振作起来了,她冒充孪生妹妹嫁给太子,是因为太子的求娶,也是宋崇渊和皇贵妃的逼迫,以及自己身为宋家人必须的选择。 她既然嫁了,就得往前走。 正如对昨晚的圆房,她没有抵抗一样,她不会又当又立。 既然她都跟湛淮晏有了夫妻之实,那自然是要扮演好妹妹,做好太子妃。 她会冒充着孪生妹妹跟湛淮晏琴瑟和鸣,但在暗地里和宋崇渊等瑄王一党里应外合,废杀太子,助瑄王坐上皇位。 届时,她就能假死出宫,做回自己的小丞相了。 湛淮晏收紧双臂,把宋令虞往怀里按了又按,大手抚摸着宋令虞背后的头发,薄唇凑过去极为珍爱地亲了亲宋令虞的额头,“好,你想睡到什么时辰都可以,母后那边让她等着。” * 宋令虞准备嫁给太子期间,宋崇渊好几次来到郑姨娘的房中。 在宋令虞和太子的新婚夜,他又过来了。 这是他答应宋令虞的,在不宠妾灭妻的前提下,日后他都会偏宠着郑姨娘。 郑姨娘也没刻意打扮。 从她临盆前做了那场梦,决定把宋令虞变成儿子时,她就开始给宋令虞造势,弄出了很多所谓的祥瑞出来。 祥瑞,加上之后宋令虞自己的聪慧和努力,宋崇渊很疼爱宋令虞。 从小时候,他就用了很大的心血培养宋令虞,长大后他更是各种以权谋私提拔宋令虞。 当然,嫡子和其他庶出儿子他也同样提拔。 但其他儿子却不像宋令虞,只要扶一把给机会,就能位极人臣。 所以他现在的心血,大部分都倾注在宋令虞身上。 宋令虞假冒孪生妹妹嫁去东宫前,告诉郑姨娘,跟过去一样,郑姨娘不需要使尽浑身解数,跟宋夫人和其他姨娘们争宠。 郑姨娘对此深信不疑。 她生宋令虞前的十几年,是最低贱孤苦的丫鬟,生了宋令虞后,当真是母凭子贵,靠着“儿子”躺赢。 所以郑姨娘对宋崇渊今晚的到来,一如往常那般柔顺沉静,安之若素。 这是她的“儿子”给的底气。 “坐吧。”宋崇渊没在主院用膳,到了郑姨娘的房中后,传了膳。 他让站着服侍他的郑姨娘坐下来,陪他用膳。 宋崇渊是最传统的那种男人,跟正妻相敬如宾,妾室们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也是要传宗接代。 只是现在他有了三个儿子(包括宋令虞),两个女儿,嫡出的三姑娘宋令怡和庶出的五姑娘宋令凝,这子嗣数量不算少。 嫡长子已经生了儿子,二公子是庶出,其妻子怀孕两月有余。 所以这传宗接代的任务,就落到儿孙们的身上了。 他不像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且从荒淫无度身体亏空的老皇帝身上吸取了教训,他就特别注意养生。 因此这些年下来,他就不怎么往后院的女人这里来了。 宋令虞还小的时候,他来郑姨娘这里,是为了看孩子。 大多数时候,他都让奶娘把宋令虞带到主院。 如今宋令虞不在,宋令凝被关在寝卧里,这么一算下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跟郑姨娘独处了。 在郑姨娘坐下来后,宋崇渊亲手给郑姨娘夹了好几筷子菜。 他向来深沉寡言,跟一个后宅女人更是没什么好说的,也就只能做到收敛了在官场上的威严毒辣,不至于吓到了本就性情胆怯软弱的郑姨娘。 不过现在的郑姨娘已然是荣辱不惊了,愁绪堆在眉眼间,反而更显得动人。 她十六岁生的宋令虞,如今不过三十四岁,容貌秀美、兰心蕙质。 “爷,妾身担心虞哥儿,寝食难安,且不说日后她能不能全身而退,现下她和太子成了亲,两人应该是要圆房的吧?” “那虞哥儿若是怀了太子的孩子……” 她在试探宋崇渊。 等到废杀了太子后,兔死狗烹,宋崇渊和皇贵妃会不会不留没有了价值的宋令虞的命? 宋崇渊放下筷子,认真地回答着郑姨娘,“本相暂且无法确认太子不顾一切求娶我们宋家女的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皇后是不允许宋家女生下太子的孩子的,明日虞哥儿去给皇后请安时,皇后会赐给她避子汤。” 皇贵妃让人传了话给宋崇渊,不能让宋令虞怀了湛淮晏的孩子。 皇贵妃送来了宫廷里效果最好的避子药,让宋崇渊交给宋令虞。 他要是不做,她就会亲自做。 好在宋令虞懂事,他拿出那药无需多说,宋令虞便接过去放到了箱子最底下。 这些事宋令虞没跟郑姨娘说,她反而比郑姨娘更像母亲,什么事都是自己扛。 郑姨娘听懂了宋崇渊的话,手指掐着掌心,眼眶红了一圈,“那,虞哥儿她还能回到朝堂上吗?” “相爷,虞哥儿不愿做一个内宅妇人,太子虽然没有其他的姬妾,但她同样要面对后宫里残酷的斗争,妾身怕她疲于应付,心力交瘁,时间长了,她会凋零、枯萎……” 后宫那种地方,看似堆金砌玉锦绣满堂,但它不是养人的,而是红颜埋骨地。 不管多鲜艳的姑娘,哪怕是巾帼英雄,旷世才女。 即便是宋令虞这样的王佐之才到了那儿,也会被磋磨得面目全非,甚至凄惨而死。 宋崇渊的心情也很阴郁,脸色都沉了几分,“从太子还小的时候,本相没少往东宫里安插人,都被太子一一拔除了。” “不过如今他双目失明,朝中要求皇上废太子的呼声会一天比一天高,太子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难,本相再往东宫安插内应,就容易了。” “现在已经有了半芙和又竹,她们的存在会给虞哥儿提供很多方便,虞哥儿很快就会掌控住整个东宫,她可以一面做太子妃,一面换上男装,依旧是朝堂上的小丞相。” “她也是本相的儿子,本相如何不疼爱?且就算是从家族利益方面考虑,本相也不会轻易弃了她,在日后卸磨杀驴。” “你不必太过担心,一个瞎了眼的太子,很快就会被废杀了,到那时,本相就会安排虞哥儿假死出宫,她会全身而退的。” “以后做了皇帝的瑄王念及她的功劳,且她的王佐之才,必定会重用她。” “她会位极人臣封侯拜相,甚至会超越本相,成为整个南昭的传奇,在整个史书上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宋崇渊晚上吃得不多,只动了那么几筷子,便在婢女端来洗漱用品时,转过去漱口,洗手。 郑姨娘没有宋崇渊对宋令虞那么大的期待,最重要的是宋令虞平安。 她递了丝绸水巾给宋崇渊,“说起瑄王,相爷,他是否已经知道了虞哥儿是女儿身?他知道虞哥儿代替凝姐儿嫁给了太子吗?” “他不知道,皇贵妃特意叮嘱过本相,一定要将此事瞒着他,皇贵妃更不敢让他知道,在刺杀太子的行动中,皇贵妃是打算牺牲虞哥儿的。”宋崇渊看郑姨娘那讳莫如深的表情,就知道郑姨娘跟他想得一样。 早些年他们就看出来了:瑄王有龙阳之好啊。 皇贵妃得知后又怒又痛,早早就给瑄王选了妻子,企图扭转过来瑄王的性取向。 结果瑄王根本不碰王妃。 随着宋令虞的长大,瑄王对宋令虞一个“男人”的情意,旁人看不出来,皇贵妃和宋崇渊他们可是看出来了。 郑姨娘身居后宅,一开始不知道,后来瑄王在朝堂之外,私下好几次寻了借口来府中找宋令虞。 宋令虞过去一段时间因为准备婚礼,便没像之前那样每天用小丞相的身份活跃在朝堂上,且今天跟太子成亲时,她作为小丞相这个身份没出现。 妹妹大婚,哥哥不出现,宋崇渊对外称宋令虞病了。 瑄王就有些起疑了。 第12章 让她再生一个神胎 这两个月,瑄王三番五次来找宋令虞,都没见到人后,两个时辰前,瑄王差点踹了宋令虞房间的门。 宋崇渊好不容易才打发走了他。 然后半个时辰后,瑄王不仅让人请来了宫里的两个御医,还送来了各种名贵的药材,以及有价无市的滋补品,要让宋令虞尽快好起来。 瑄王此番举动,郑姨娘终于是看出来了:瑄王这是对宋令虞起了心思! 正因为这样,皇贵妃才更不敢让瑄王知道宋令虞是女儿身。 否则,宁可有断袖之癖不碰女人,不要子嗣的瑄王,都要喜欢宋令虞这个“男子”。 他要是知道了宋令虞根本就是女子,那他对宋令虞的追求怕是更猛烈,不管不顾了。 皇贵妃不允许在儿子就要得到储君之位的紧要关头,出了任何差错,多年谋划毁于一旦。 此刻,宋崇渊在想林静微的话。 林静微说这个大女主文的男主是瑄王,他的认知里,自古英雄需要美人来配。 话本里有男主,那应该也有女主。 无疑,宋令虞就是小说里的女主,就注定了宋令虞和瑄王会有很深的感情羁绊。 他们不能有羁绊,宋崇渊眉宇间凝着冷沉。 瑄王其实没有龙阳之好,他只是喜欢宋令虞。 其实宋令虞是女儿身,他的性取向是可以扭转过来的。 而宋令虞完成了废杀太子的任务后,还会做男子,这辈子都不会恢复女儿身。 所以他不能让瑄王和宋令虞纠缠不清,不能让瑄王毁了他的“儿子”,得断掉瑄王和宋令虞的羁绊。 这样对他们任何人都好。 宋崇渊和郑姨娘洗漱后躺到榻上,郑姨娘提起林静微,“虞哥儿用着凝姐儿的身份,凝姐儿就不能出现在人前了,相爷打算一直关着她吗?” “依妾身看,倒不如将她送去寺庙里……” 宋令凝被孤魂野鬼附身一事,宋令虞没瞒着郑姨娘。 郑姨娘想着将林静微弄到寺庙里,让得道高僧做法,镇压。 或许她真正的女儿就能回来了。 宋崇渊和郑姨娘一人盖一床被褥。 宋崇渊却掀开自己的被褥,把郑姨娘拉到了怀里,孔武有力的臂膀搂住郑姨娘,在她耳畔低沉着声音道:“本相把林静微写得那些东西交给了瑄王,皇贵妃也知道了林静微的本事,要瑄王收了林静微为侍妾。” “但瑄王忤逆了皇贵妃,他会将林静微接入府中,却是以军师幕僚这类身份对待。” “不过他打算晾林静微几天,教教林静微规矩,杀杀林静微的锐气。” 郑姨娘蹙眉沉思片刻,指出整件事的漏洞,“但是,林静微占用了我们的女儿凝姐儿的身体,那么到时候瑄王带走了林静微,他不是就知道嫁给太子的是虞哥儿了?” 宋崇渊的手探入到郑姨娘的衣襟里,“这点本相自有安排,反正他不会知道虞哥儿是女儿身,本相会让他跟外人以为的一样,太子妃是小丞相的孪生妹妹。” 这件事,宋崇渊连宋夫人都没有告诉,越少人知道越好。 郑姨娘没想到宋崇渊来的这几次,都要跟她行房。 她还是不适应,推拒着宋崇渊,“相爷……” 宋崇渊不至于强迫郑姨娘,在光线昏暗的床帐里,一张脸阴晴不定,沉了声音问:“当年你好大的胆子,明明生得是个女儿,却做了那么大的局,骗过了本相和所有人,郑氏,你可知罪?” 郑姨娘以为这件事过去了,被宋崇渊这么一吓,只得“实话实说”,“妾身也不敢,妾身是被逼无奈。” “因为妾身在临盆前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神仙告诉妾身,虞哥儿是文曲星下凡,可惜投错了性别,要妾身把她变成儿子。” 郑姨娘这么说,也是为了让宋崇渊意识到宋令虞的非凡之处。 文曲星下凡,岂是他一介凡人能动的? 他不能在日后用完了宋令虞就杀,反而要一直供着宋令虞。 “原来是这样。”古人本来就很信这种,加上林静微的存在,宋崇渊现在更是相信各种怪力乱神类的。 “你能怀上一个文曲星下凡的胎,下一胎会不会是紫微星下凡?或者是将帅之才?” 宋家满门权贵,鼎盛不衰,但宋崇渊和祖上都有一个最大的遗憾。 他们宋家,出过太多的名臣文士,却始终没出一个会打仗的武将将军来。 他曾经送过儿子上战场,有意把几个儿子往武将的方面培养。 结果那个儿子刚去,就成了敌方的刀下亡魂。 后来几个也没一个成器的。 他现在更加相信宋令虞是文曲星下凡,郑姨娘是个会生的,那他就让郑姨娘再怀一胎,说不定也不是凡胎。 郑姨娘得知宋崇渊的心思后,唯有顺从。 宋崇渊也曾被父亲寄予厚望,送到军营历练了一番。 结果他也不是那块料,只能走科举路子。 他弱冠那年三元及第,成功入内阁,步步高升,直到现在的宰相之位。 虽然他没做成将军,但身材和体力还是很好的。 年轻的时候,他在郑姨娘这儿,不是很喜欢郑姨娘,然血气方刚。 如今他依然一身强健的肌肉,半个时辰后搂了郑姨娘睡去。 * 瑄王府里。 瑄王和王妃成亲三年,却至今没有圆房。 他一人独睡,却接连几天都是彻夜未眠的,心里很不安。 他总觉得,冥冥之中,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心口都缺了一块。 瑄王在想宋令虞。 从太子遇刺瞎了眼后,昭帝半个月一次的朝会也取消了,过去两个月,他见宋令虞的次数并不多。 这几日宋令虞更是病了,连孪生妹妹和太子的大婚,她都未曾露面。 瑄王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有种宿命被强行斩断的感觉,躺了一会儿,猛地坐起来。 他今天的衣服还没脱,只在外面披了一件玄色的披风,便策马连夜赶去了宋府。 他给宋令虞请了御医,还送了那么多珍贵的药材补品,宋令虞明日应该能好了吧? 瑄王等着宋令虞一起去内阁。 要是宋令虞还是卧床不起,天一亮他无论如何都要进了宋府,到宋令虞的寝卧里一探究竟。 于是,瑄王在宋府外的巷子里,坐在马上,阖着双眼假寐,等了一整夜。 宋府养的暗卫自然是知道了,在宋崇渊早早起床准备去内阁时,将此事禀报给了宋崇渊。 郑姨娘还没醒,宋崇渊没让人进来服侍。 他伟岸的身躯站在那里,自己系着腰间的玉带,应着候在外室的随从,“传本相的话给瑄王,虞哥儿已经痊愈了,今日会去内阁处理事务。” “瑄王要找人,便去内阁,他若是执意等着虞哥儿一起,本相会跟他谈谈。” 随从很快把这话传给了瑄王。 瑄王不想直面严苛肃穆的舅舅的训斥,知道宋令虞会去内阁后,他调转马头先回了府。 瑄王换上朝服,去内阁等宋令虞。 * 这段时间,同样睡得不好的是穿书女林静微。 过去了两个月,她写得那些东西都被宋崇渊交给了男主。 男主却迟迟没有什么动作,她心里当然是着急的。 自从宋令虞假冒孪生妹妹后,她就不能再露面,一直被拘禁在床榻的方寸之地。 除了下人送一日三餐时会进来,再出去,开那么几秒钟的门。 其他时候,她连光都见不到,吹不到风。 屋内一日比一日阴暗潮湿,完全像是在坐牢,被关冷宫。 直到府中开始办喜事,宋令虞和湛淮晏成亲这天,这个局势的发展让林静微十分意外。 她一来就改变了剧情:先是揭穿了宋令虞的女儿身,自己没有去拖住遇刺的太子,避开了原身的死劫。 她再让宋崇渊和男主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她不用嫁给瞎眼太子了,要去到男主的身边。 这一切都很顺利。 但结果是,宋令虞在刺杀太子这场局里,不仅没有死,反而全身而退了,换上女装代替她,嫁给了湛淮晏。 剧情歪了。 原剧情里因为太子被行刺时,宋令凝死了,太子没能和宋令凝成亲。 宋令虞是女主,这次没死,那也应该如书中一样,跟男主有感情纠葛,是男主的女人。 不过林静微很快就不纠结这点了。 宋令虞没死,她虽然很失望,但宋令虞没和男主纠缠到一起去,是她想要的结果。 女主不和男主结合,这说明宋令虞已经不是女主了,她这个现女主,已经取代了原女主宋令虞。 宋令虞成为了太子妃,男装小丞相的一面就不能用了,宋令虞彻底沦为了皇贵妃和宋崇渊他们废杀太子的棋子、工具。 这对宋令虞绝对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她只要想想此刻宋令虞在哭,她的心情就好起来了。 宋令虞只有两个结局:一:宋令虞怀了太子的孩子,心就会偏向太子,背叛了宋家。 到时候宋家废杀太子时,她也难逃一死。 二:宋令虞没有背叛宋家,跟宋崇渊里应外合,利用太子妃的身份谋害太子。 但太子一死,她这个棋子就没用了,宋崇渊和皇贵妃不会留着她的。 所以其实宋令虞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宋令虞面临的死劫太多了,逃过了被揭穿女儿身、在行刺太子的这场局里活了下来,但在接下来,宋令虞还会有一个又一个死局。 宋令虞终究是逃不掉的。 她这个穿书者来了,原女主宋令虞只能给她让路啊。 林静微不信男主不对一身本领的自己动心,她不会等太久的。 男主一定会亲自来寻她,珍之、护之、爱之。 于是,林静微沉下心,耐着性子继续等着。 第13章 皇后不待见太子妃 宋令虞和湛淮晏的新婚第一天,她被湛淮晏紧紧抱着,脸贴着湛淮晏散发着极大热度又坚硬的胸膛,耳畔听着湛淮晏“砰砰”的心跳声,她并没有睡着。 湛淮晏一夜没睡,这会儿终于单方面心满意足,原本锋锐的眉宇舒展开。 他双眼上带着白色绸布,沉睡时褪去了平日雪莲般的冰清玉洁,沾染上了一些缱绻,让人感觉真实了一些。 宋令虞在谋划着自己如何才能获得自由,回到朝堂上,甚至还想到了日后自己假死出宫那么远。 她未雨绸缪,深谋远虑。 外面的朝阳升起时,宋令虞被湛淮晏吸走了不少气运值,只剩下8个点。 她脑子里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呼吸困难,心口裂开了一样疼,只能挣脱着湛淮晏的胳膊。 但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即便睡着了,那也是死死箍着她。 宋令虞用了很大的力气,掰都掰不开,没办法,只能张嘴在湛淮晏的胸膛狠狠咬了几口。 只是他的胸膛肌肉精壮,铁块一样,她咬不了大口,只叼住了一小块用力咬。 宋令虞的牙齿都刺进了湛淮晏的皮肉里,尝到了血腥味。 湛淮晏闷哼了一声醒来,抬手按住宋令虞的后颈,下巴摩挲在她头顶,嗓音极为沙哑,富有磁性,“阿凝,是昨夜为夫没有让你满意吗?” “太子殿下睡得太死了,臣妾但凡能咬得动其他地方。”宋令虞从来都是冷淡不苟言笑的,没有跟湛淮晏调情的心思,起身穿衣服。 除了在床榻上,湛淮晏也不是张口闭口都是孟浪之言。 “发乎情,止乎于礼”,心里想着他全身上下阿凝都可以咬,面上不动声色,坐起来自己摸到放在枕畔的衣服,穿着。 他的衣服都很华贵又繁复,现下看不见,并不能自己穿好,却用力抿着薄唇。 他因为尊严,而自己跟自己较劲,感觉到穿错了,就脱下来再穿,一次又一次,眉宇间一片苍白隐忍,就是不叫人。 宋令虞注意到了,一开始并没有帮湛淮晏,下了床榻准备去洗漱。 湛淮晏扔掉手里的中衣,疾步追上宋令虞。 他踉跄了好几下,撞到了东西,忍着疼,闷不吭声再直起身子,摸索着,终于来到宋令虞身边。 湛淮晏用力抓住了宋令虞的胳膊,把人往胸口里带,“阿凝,你不要离开孤身边,你带着孤……” 他怕,怕一个人身处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他本来已经看不见阿凝了,阿凝要是不在自己能触碰到的地方,他会更害怕,焦虑,不安。 他就想让阿凝在自己能触碰到的地方。 他能听到阿凝的呼吸,感受到阿凝的一切。 宋令虞的心态已经调整得很好了,反握住湛淮晏的手,拉着回到床榻上,帮湛淮晏穿衣服,“太子殿下,臣妾不会离开你的身边,但臣妾也不想给你做丫鬟。” 湛淮晏坐在床榻上,一手放在宋令虞的腰上,感受着她在自己身边,他心里的害怕和不安散去。 湛淮晏仰着一双被白色绸布覆盖的眼,对上宋令虞的脸,展现出来的下颌线弧度锋利又优美,“孤没有让你做丫鬟。” “嗯,臣妾知道,太子殿下是要让臣妾做尊贵的太子妃,太子殿下双目失明,需要人贴身服侍,可你却不要其他人近身。”宋令虞拿着湛淮晏的手,带着他,给他穿衣服。 “所以一些简单的事,比如穿衣、吃饭、洗漱这些,太子殿下要自己学会,好吗?” 这一刻的宋令虞很耐心又温柔,跟湛淮晏烙印在记忆深处的那个眉眼孤傲清冷,却对他很温柔的姑娘重叠。 湛淮晏心口发烫,即便看不见,也用炙热的目光凝视着宋令虞。 他在宋令虞的带领下,配合着宋令虞,很轻松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太子殿下做得很好,不要操之过急,我们慢慢来。”宋令虞夸着,摸了摸湛淮晏的脸。 别说,细腻光滑,跟她脸上的手感有得一拼。 于是宋令虞捏了好几下,最后得出结论,比起她的还是差了一点。 因为太子殿下有胡渣,五官有着锋锐凌厉的棱角。 她的轮廓更柔和,俊秀。 “晚上我们练习脱衣,明早再穿衣,如此下来,臣妾相信打小就聪明,学什么都一下子就会的太子殿下,不出三日就能自己穿衣服了。” 湛淮晏由着宋令虞捏脸,换成小丞相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湛淮晏对着小丞相整日都是一张凌厉没有表情的脸,目光里还带着深深的不喜。 这样的阿凝,是湛淮晏熟悉的,是他两年来一直幻想的婚后生活、婚后的阿凝。 他失明的抑郁因此散去不少。 湛淮晏站起来,拉住宋令虞的手,让宋令虞带着他一起洗漱。 宋令虞很耐心地教着湛淮晏,告诉他每样东西的位置,让他去触碰,熟悉。 然后宋令虞亲手给湛淮晏梳理墨发。 她平常男装的时候,给自己束发冠得心应手。 但站在坐着的湛淮晏背后,大半天她都没能给湛淮晏束好发,还扯掉了好几根湛淮晏的头发。 湛淮晏闷不吭声的,好像美丽精致的布娃娃,随便她摆弄。 宋令虞放弃了。 最后她从湛淮晏一箱子的配饰中,选了一条红色绸带,给湛淮晏的墨发绑起一半,另一半铺散在背后。 半芙站在几步远外,有心安抚逐渐失去耐心的宋令虞,淡笑着道:“太子妃心灵手巧,太子殿下今天的发饰,跟他的气质相得益彰。” 湛淮晏站了起来。 宋令虞打量了一番,还真是,跟平日的沉敛中带着锐气不同。 今日这发饰让他看起来又“弱”又“乖”,加上双眼上蒙的一条白色绸布,白与红的相互冲撞,他更显风雅清逸,同时也艳丽了几分。 那长袍广袖飘然,当真是“翩翩公子,朗朗明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反正宋令虞很满意。 湛淮晏抬了抬袖子,低下头时,感觉到背后未束起的一半墨发滑落至手臂。 他有些不适应,但因为是阿凝装扮出来的风格,他欣然接受。 宋令虞坐到了梳妆台前,半芙给她梳妆。 湛淮晏就坐在她身后几步远的位置,所有感官追随着她,等待着。 半芙给宋令虞简单比划着手势,无声地询问要不要熬避子汤。 宋令虞摇了摇头,拉过半芙的手,在半芙掌心里写字,让半芙知道,皇后宫里必定已经给她准备好了避子汤。 她估计去皇后那里喝完了一碗,皇贵妃还得把她召过去,盯着她再喝下去一碗。 半芙点了点头,便专心给宋令虞上妆挽发。 她其实也不太熟练,以前执行的都是杀人放火相关的任务,紧急培训了两个月,也只会简单的妆容。 但她不能叫东宫里的宫女来,否则太子妃陪嫁的婢女不擅长梳妆,那不是引人怀疑吗? 好在宋令虞面容娇好,无需过多的脂粉修饰,不会搭配首饰也没关系。 半芙随意把湛淮晏送给宋令虞的,那只镶嵌东珠的簪子戴上,宋令虞就已是姿容盛丽了。 宋令虞第一次穿宫装,极尽华美。 湛淮晏在脑海里描绘着她此刻的样子,就能知道她有多美艳,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是太子妃、他的妻,在他心里越发无可挑剔了。 之后,宋令虞和湛淮晏十指相扣着,在身后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前去皇后的凤仪宫。 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即便是太子妃,那走路也得落到太子后侧方,且男女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的? 湛淮晏却能因为双目失明,顺理成章地牵着宋令虞的手。 他的眉宇中飞扬着愉悦的神采。 到了凤仪宫,嬷嬷迎了出来,“太子殿下,太子妃,皇后娘娘近日劳累,晚上偏偏又睡不着,到天亮时才歇下,还未起,你们在殿中等候片刻。” 宋令虞心知皇后是故意晾自己,面上恭顺地应下。 果不其然,她和太子坐等了片刻,嬷嬷就让太子进了膳厅。 宋令虞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脸上维持的恭顺都快僵硬了,里面传来湛淮晏的脚步声。 嬷嬷在背后喊着太子殿下慢些。 湛淮晏却是一路大步流星,期间不可避免撞到了东西。 “走开!”湛淮晏冷着脸,推开搀扶他的人,紧紧咬着牙。 他苍白着脸色,疼得额头青筋凸起,却仍是挺直身躯,向宋令虞走了过来。 分明只有那么十几步,可对于他一个刚瞎了的人来说,却是翻越了千山,涉过了万水,踉踉跄跄头破血流伤痕累累,才来到宋令虞面前。 在湛淮晏伸手的那一刻,宋令虞没再躲闪,而是毫不犹豫地快速递过去,让湛淮晏能在第一时间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既然母后凤体欠安,儿臣和阿凝便改日再来请安。”湛淮晏冷肃着一张脸,朝内室说了一句后,拉着宋令虞就要离开。 皇后在刚刚湛淮晏疾步出来时,她忍了又忍,听着儿子撞到东西,踉跄的脚步声,到底还是心疼地跟了出来。 湛淮晏的话音刚落,她人就扶着嬷嬷的胳膊走出来。 皇后在主位上坐下,目光锐利地看着宋令虞。 宋令虞拉着湛淮晏,给皇后行礼。 因为是做太子妃、儿媳的第一次行礼,宋令虞是双膝跪下的,叩拜,姿态恭敬,“儿臣给母后请安。” 她看到了皇后头顶的气运值,不高,只有20个点。 她一来,皇后就在吸取她的气运值了。 好好好,她本就不多的气运值,是谁都可以吸走是吧? 皇后目光犀利地俯视着宋令虞,迟迟不让宋令虞起身。 湛淮晏拉起宋令虞,二话不说就要带着宋令虞离开。 第14章 给她喝绝子汤 “坐下!”皇后突然出声,把手腕上戴得一串珠子,重重地摔到案台上。 从太子出生,过去二十年,她太溺爱太子了。 在湛淮晏求娶宋家女之前,她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她对湛淮晏溺爱过度的危害。 湛淮晏从小不管是当儿子,还是储君,都特别让人省心,完美优异。 她甚至因为湛淮晏小时候太过用功,而总是怂恿着湛淮晏逃掉功课。 湛淮晏励精图治,为了治理国家和黎民百姓而呕心沥血。 她总是给湛淮晏安排各种娱乐项目,什么歌舞,戏曲,酒池肉林和绝代佳人,就是希望湛淮晏能放松那么一时半会儿。 然而湛淮晏并没有,永远都在忙着,没有丝毫的松懈,从来没有出过错,按部就班,不像一个人。 她曾经也以为,自己的儿子这辈子都不通儿女情长男欢女爱,儿子压根就没有情丝。 直到,两年前湛淮晏突然莫名其妙就求娶宋家的庶女、小丞相的孪生妹妹宋令凝。 她当然不同意。 宋崇渊是独揽大权、祸乱朝纲的大奸臣,一心拥护他的外甥,在朝中拉帮结派,做着一件件废杀她儿子的事。 可湛淮晏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两年前在金銮殿外跪求三日,甚至太子之位都可以不要,就是要娶宋家女。 皇帝宠爱皇贵妃,不知皇贵妃的不臣谋逆之心,皇上是想让湛淮晏娶宋家女的。 她在一旁拦着,妥协让宋家女为侧妃。 两个月前儿子遇刺,她知道必定是皇贵妃和宋崇渊安排的。 宋家女是故意约儿子游船,拖住儿子,还让儿子给她挡了刀。 儿子瞎了眼,中了毒,说不定就是宋家女亲手做的。 她想以儿子双目失明为由,取消了儿子和宋家女的亲事。 可湛淮晏,竟然称一切都跟宋家女没关系。 他无法登基,立不了新后了,他要让宋家女做他的正妻。 为此,他以自己的性命相胁迫,不愿配合御医治疗眼睛,解毒,请求皇帝废了他这个双目失明的太子……皇后肝胆俱裂啊。 果然老天不会什么都给一个人,它赋予了太子那么多旁人一生都无法超越的非凡之处,那必定要拿走什么。 太子就是太顺风顺水了,才会这么单纯,栽在了宋家女身上! 皇后溺爱太子已成了习惯,何况太子从来没有要求她这个母后,为他做过什么,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娶宋家女为妻。 她妥协了一次,一再地妥协,妥协到如今,她精疲力尽。 皇后眉眼里一片青黑之色,手撑着额头,表面上到底是对宋令虞温和了几分,“本宫上次见到你,还是在两年前的宫宴上。” “那时候你的孪生哥哥刚被钦点为状元,中秋宴上,你父亲和哥哥带着你来了。” “如今两年过去,今日本宫再见到你,你的姿容竟比那个时候盛丽了许多。” 宋令虞记得,那时她以男装的身份带着孪生妹妹宋令凝,参加了皇上在宫中举办的中秋宴。 她和妹妹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 妹妹不是倾国倾城之姿,但父亲两个多月前,第一次见到她的女装时,说她和妹妹一模一样没错。 不过她胜在气场更强一些,冷静又沉着,在官场上历练出来的,换回女装便显得容貌姿态更具有侵略性,会让人见之不忘,心驰神往。 “太子,外面的桂花和秋菊开得都不错,你在殿内坐一会儿,母后带着太子妃去赏会儿花。”皇后起身,语气里带着严厉对湛淮晏说。 不等湛淮晏提出来要跟着,她眉眼沉沉地补了一句,“你不要忘了,你答应了母后什么。” 湛淮晏脸色一僵,母后对他妥协,让他娶阿凝为正妻。 而他也退了一步,答应母后三个月后,让母后安排的姬妾们入东宫。 他如今瞎了眼,太子之位不保,姬妾们的出身自然不会太高。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母后要他有很多女人,并且绵延子嗣。 “臣妾陪母后赏会儿花。”宋令虞不在意湛淮晏答应了皇后什么,见湛淮晏紧绷着嘴角,她安抚了一句。 宋令虞跟在皇后身后,走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桂花和秋菊确实开得不错,香气扑鼻,宋令虞却只闻到了草药的味道。 皇后身边的嬷嬷,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屈膝在她面前,看似恭敬,实则不容抗拒,“请太子妃喝下去。” 宋令虞听着自己脑子里传来的警报,看到了皇后从她这里吸走气运值。 皇后的气运值在增加,而她的,只剩下4点了。 宋令虞站不稳,弯下腰按住心口,呼吸急促。 她离那碗药近了,更浓郁令人作呕的味道涌入呼吸里。 她即将暴毙,这是在告诉她,这恐怕不是避子汤那么简单。 这是绝子汤,还是特别伤身的那种。 太子妃是大奸臣的女儿、小丞相的孪生妹妹,皇后当然想要她的命。 宋令虞额头上的冷汗滚落,阴影中的一张脸泛着苍白。 她心口疼得紧抓住衣襟,看了一眼殿内。 “太子妃不必惺惺作态。”皇后看出来宋令虞很不好的样子,只觉得宋令虞是装的,要引湛淮晏来。 她的气质雍容华贵,娥眉中含着讥讽,“太子是知道本宫给你喝避子汤的,宋氏,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太子求娶你,本宫同意了,那是因为要用你来牵制宋家。” “太子双目失明后,不是他非要迎娶你为正妻,而是宋丞相和武安侯勾结,让武安侯在太子失明后,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要再将自己的嫡女嫁给太子,太子和本宫便顺势而为,让你这个侧妃顶上了正妻的位置。” 宋令虞点了点头,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原本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是武安侯的嫡长女。 武安侯任兵部尚书,承袭的是战功赫赫的老武安侯的爵位。 老武安侯是太子一党。 老武安侯要嫁了嫡孙女给太子,手握重兵的他,是湛淮晏的强大助力。 只是,旁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 几个月前瑄王费劲了心思,让老武安侯的战马突然失控发疯,老武安侯从战马上摔了下来。 他本来就年事已高,加上在战场上受的各种伤。 这么一摔,他卧床不能动弹,每天全靠名贵的药材吊着命。 老武安侯手中的兵权被瓜分了,一半落入瑄王一党,一半在湛淮晏的手里。 这还好。 重要的是老武安侯的儿子兵部尚书成了一家之主,瑄王手中握有他很大很多的把柄,武安侯不得不倒戈向湛淮玦。 于是,在湛淮晏失明,大臣们都反对湛淮晏登基,要皇上废了太子时,武安侯也站出来称他的女儿不愿再嫁给湛淮晏,在家中自寻短见了好几次。 人没死成,就离家出走,去了尼姑庵,要落发为尼。 皇上虽然沉迷于酒色,纵情享乐,但还是很知人善用赏罚分明的,平日待臣子们很宽容仁爱。 武安侯这么一闹,还把老武安侯搬了出来,说疼爱孙女的老武安侯,知道孙女去了尼姑庵后,也急得不行,病情都加重了。 皇帝只能取消了湛淮晏和武安侯嫡长女的大婚。 当然,他妥协了这一步后,就态度很坚决地表明暂时不废太子,遍寻天下名医给太子治疗一段时间再说。 皇上让自己倒下了。 如此一来,大臣们也不好再逼他再废太子,是以,湛淮晏的太子之位暂时保住了。 皇后痛心疾首的是,湛淮晏从昏迷中醒来,不关心自己的眼睛是否能恢复。 在得知武安侯的嫡长女不给他做太子妃后,他拖着伤,又一次跪在了她和皇帝面前。 他要娶宋家女、他的阿凝为正妻! 皇后恨不了自己的亲生儿子,那就只能恨给儿子下了迷魂药,让儿子不顾一切的妖女宋令凝了。 她倒是想杀了宋家女,怕的不是儿子跟她离心。 而是她算是看出来了,从儿子这一系列疯狂的举动中,宋家女那就是儿子的命啊。 她要是杀了宋家女,儿子是真的要给宋家女殉情的。 她只能给宋家女灌了绝子汤,不让她怀了太子的孩子,更不给她害太子的机会。 气运值降到1个点,宋令虞支撑不住,单膝跪到了地上,摇摇欲坠着,要往一旁倒过去。 又竹和半芙想冲过来,却被凤仪宫里的太监扭住了双臂押跪在地上,嘴都给她们堵住了。 她们红着眼,发出呜呜的声音,心里想着实在不行就暴露了武功。 凤仪宫很大,皇后刚刚带着宋令虞有意走得很远,就是为了不惊动在殿内等候的湛淮晏。 她生怕宋令虞大喊大叫,在宋令虞跪到地上后,眼神示意四个嬷嬷拖住宋令虞。 其中一人掐着宋令虞的下巴,迫使宋令虞张嘴。 另一个嬷嬷端着绝子汤,灌给宋令虞。 气运值降到0的那一刻,宋令虞双眼一闭,昏死过去。 几个嬷嬷吓了一跳,动作停住,然后用力掐着“装死”的宋令虞。 过了一会儿,心惊胆战地禀报皇后,“皇后娘娘,太子妃不像是装的,她这,这……” 皇后的脸色变了变。 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嗤笑了一声,“死了正好,快拖走!” 要在太子觉察到之前处理好,皇后心里已经有了计策。 太子现在失明了,她找一个女子来冒充宋家女。 至少短时间内太子发现不了吧? 等以后发现了,太子的悲伤和深情都已过去了,就不会因为宋家女的死而想不开了。 几个嬷嬷动作很快地拖起宋令虞。 第15章 瞎眼太子真的是恋爱脑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 谁知,在这时听到脚步声。 她猛地回头,就见太子摸索着寻了过来。 他其实刚刚就从殿内出来了,只是一路都被宫人拦住,再加上看不见。 他反抗挣扎中,又给自己弄出了一身青紫的伤,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里来。 宋令虞还剩最后一口气,艰难睁开的眼里,只看到太子向另一个方向奔过去时,又一次摔了。 湛淮晏趴在地上,却立刻爬了起来。 这一刻宋令虞只觉得心酸得厉害。 不知道湛淮晏是不是来救她的,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声,“湛淮晏!” 这一声,足以让曾经上阵杀敌、对四面八方的风吹草动都极为敏锐的湛淮晏,调转过来方向,准确地朝宋令虞奔来。 他面前有很多花,处处都是障碍。 皇后看着儿子好几次都被撞到了,心疼如刀割,闭了闭眼,带着一丝哽咽吩咐太监,“去引太子过来。” 太监拉着湛淮晏的袖口,带他到了宋令虞面前。 湛淮晏用力甩开太监,跪到地上,摸索着触碰到宋令虞后。 他伸出修长的双臂穿过宋令虞的双腿,打横抱了宋令虞起来,对着皇后抬高声音说了一句,“传御医!” 皇后真想一个耳光给湛淮晏狠狠甩过去,手都扬起来了。 却在看到湛淮晏脏污的衣衫,露出的手腕上那血肉模糊的擦伤,以及磕破了冒着血珠子的嘴角时,她又收了回去。 宋令虞被湛淮晏放到了皇后殿中的外榻上。 御医赶来给宋令虞一番诊治后,恭敬地回禀,“太子妃没有什么大碍。” “可能是太过劳累,身体虚弱,才导致突然昏厥。”御医什么都没诊断出来,只能这么说。 “果真是心机深沉的狐媚子,她就是装的!”皇后说完这话。 原本单膝跪地在榻旁,双手紧握着宋令虞一只手的湛淮晏,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双眼还被白色绸布蒙着,可那一眼,就是莫名的让皇后打了一个冷颤。 皇后的气势弱下去,别开脸,争辩了一句,“那碗药嬷嬷还没来得及给她灌下去,你若不信,可以问她的两个陪嫁。” 宋令虞昏迷着,不过气运值是上去了。 就在湛淮晏抱起她的那一刻。 太子没叫又竹和半芙来跟皇后对峙,屏退了御医和宫人,他的手落在宋令虞的侧脸上。 湛淮晏感受着宋令虞的存在,心里安定下来,却又疼痛,“母后给阿凝喝得是什么药?” “绝子汤,母后不允许宋家女怀上你的孩子。”皇后也没多大力气了,坐下来,缓了缓,心平气和地对湛淮晏道。 “母后真的不知道你是着了什么魔,我们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宋家女就是宋崇渊和皇贵妃,送进东宫里的内应,她要毒害你,跟瑄王一党里应外合,助瑄王登上皇位。” 湛淮晏听着,并没有反驳皇后,沉默了许久。 他低哑着嗓音道:“绝子汤还能再熬一碗吗?” “端过来,儿臣亲自喂阿凝喝下去。” 皇后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相信,同时也高兴湛淮晏能妥协一步。 她命宫人重新去熬药,对湛淮晏道:“她只要喝下了绝子汤,母后日后都不会再为难她。” 谁让她儿子是个恋爱脑呢,她只能留宋家女一条命。 其实想通了也没什么,她不会让宋家女翻出什么浪来,就当她是儿子的侍妾、玩物。 儿子现在很上头,堵不如疏,她便留下宋家女。 等日后儿子恢复了光明,说不定就腻了宋家女。 且她也会慢慢磋磨宋家女,让宋家女这朵鲜艳的花在后宫里自然凋零、枯萎、死亡。 绝子汤端过来后,湛淮晏接到手中,摸索着用调羹搅拌了几下,然后挖起一勺,往宋令虞的唇边送过去。 皇后有着褶皱的眼角溢出了一丝笑意,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然而谁曾想,下一秒。 湛淮晏突然把调羹收了回来,手腕一转。 他竟然将那碗汤药对准自己的嘴,继而一饮而尽。 空了的药碗被放在凳子上的声响,拉回了震惊的皇后。 她苍白着脸扑过去,猛拍湛淮晏的背,“吐出来,你给母后吐出来!” 这绝子汤虽然是给女子专用的,但那些伤身的药物,很难保证不会让喝了它的男人绝嗣。 疯了! 疯了! 她儿子果然是疯了! 湛淮晏一滴都没吐出绝子汤,抬起修长如玉又白皙骨感的手指,抹了一下薄唇上的那一丝药汤。 他宽肩厚背,身躯完美,玄红相间绣金线的衣袍,越发衬出他的气质。 那脸俊美无双,双目上蒙着白色绸布,整个人都有一种既病弱又勾魂摄魄的疯批感,“母后不想让儿臣和阿凝有孩子,我们便不会有孩子,母后要信守承诺,日后都不能再为难阿凝。” 皇后拍打湛淮晏背的手,被湛淮晏抓住,推开。 她一下子丧失了全部的力气,连坐回椅子上都不能了,几乎是瘫跪在地上。 皇后形容狼狈泪流满面,这一刻没有母仪天下的威仪气势,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般,痛斥着儿子,“湛淮晏,你不孝!” “母后十月怀胎,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生下你,过去二十年含辛茹苦地抚育你,结果,你为了一个敌人的女儿,三番五次忤逆母后不说,你还伤母后的心,你甚至让自己绝后……” “从你出生起,母后看着你那般优秀,母后有多骄傲满意,现在就有多痛心愤怒!” 湛淮晏蒙着白色绸布的眼泛起了绯红,一股酸涩湿热的液体从眼底漫上来。 他的大手把宋令虞柔嫩的小手,紧紧包裹在自己宽厚带茧的掌心里,深深凝视着宋令虞,嗓音嘶哑地对皇后道:“母后,儿臣喜欢阿凝。” “这世间的一切儿臣都是唾手可得,然而那都不是儿臣想要的,不过是儿臣身为储君的使命和责任,唯有阿凝,是这世间儿臣唯一想要的。” 皇后冷笑,企图让湛淮晏认清现实,“但她根本不喜欢你!” “她是宋家女,她爱自己的哥哥,只会为了她的小奸臣哥哥,为了宋家家族的荣耀,而毒害你。” “她喜欢儿臣。”湛淮晏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宋令虞的脸上,一手握紧了她的手,另一手在她的五官轮廓上描绘着、勾画着,神色无比的温柔眷恋,目光里的缱绻炙热甚至穿过了白色绸布。 湛淮晏轻声,偏执又病态地说:“她只是忘了而已,没关系,儿臣记得就行。” “母后,阿凝只是深宅闺阁中的大小姐,她跟宋崇渊和宋令虞他们是不一样的。” “她善良,单纯,并没有参与到我们这些人的斗争中。” “那天晚上儿臣遇刺,受了重伤,她分明可以杀了儿臣,但她并没有,她反而救了儿臣……” 两年前他就遭遇了一次来自小奸臣和瑄王安排的刺杀,是阿凝从天而降救了他。 他和阿凝在那个世外桃源,相识相爱了一年之久,日夜缠绵,私定终身,至死不渝。 然而某天早上,阿凝突然不告而别,销声匿迹。 再见面,阿凝竟然不认识他了。 他当然没有找错人,他认识阿凝的孪生哥哥小奸臣,阿凝也说自己是小奸臣的妹妹。 再见面阿凝却不认识他,那肯定是阿凝因为什么失忆了。 游船那次,阿凝说自己的琴棋书画比不上哥哥,而外人也都以为阿凝很平庸。 只有他知道阿凝一直在藏拙。 他认识的阿凝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见多识广,甚至阿凝有治国之才,仿佛无所不通,比他和小丞相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失忆后的阿凝,碌碌无为不说,还忘了他。 但阿凝即便是不记得他们两人间的海誓山盟,她潜意识里也是喜欢他的。 她不会害他。 皇后一脸麻木地看着自我攻略的恋爱脑儿子,放弃了说服儿子,只问:“这太子之位你是不是不要了?你要让湛淮玦坐上皇位吗?” “可你觉得到了那个时候,你这个废太子,能落得一个好下场吗?” “晏儿,一朝天子一朝臣,瑄王若是做了皇帝,你,以及所有拥护你的人,母后和母后的整个家族,都会被血洗,你背后是每个拥护者的九族的性命,上万的人命啊。” 夺嫡之争,从来都是血流成河伏尸百里的,哪一个争夺皇位成功的人,不是脚踩着无数的深深白骨? “儿臣没有放弃。”湛淮晏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重担,他不能儿女情长感情用事,可。 “阿凝如今既然嫁给了儿臣,便跟儿臣是一体的,以前她未曾参与到我们的斗争中,以后她也不会。” “她是她,宋家人是宋家人,儿臣不会因为宋家人迁怒她,亦不会因为她,而对宋崇渊和宋令虞他们心慈手软。” 宋令虞慢慢苏醒过来,只是没睁开眼,听着湛淮晏的那最后几句话,心里五味杂陈。 她的孪生妹妹、真正的宋令凝,确实很单纯又善良,过去从不曾参与到这场残酷死伤无数的政治斗争中,以后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参与进去。 她想一直守护着妹妹。 但关键是,嫁给湛淮晏的不是宋令凝,而是她这个小奸臣冒充了孪生妹妹。 所以她怎么可能如湛淮晏所说,不会毒害他参与夺嫡呢? “好,你没有自暴自弃,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就好。”皇后按着凳子从地上站起来,慢慢恢复了过去雍容华贵的姿态,提醒湛淮晏。 “母后不会再为难宋家女,你回去后让御医给你催吐,解了绝子汤的药性,无论如何都不能影响了你传宗接代。” 皇后觉得那是女子专用的绝子汤,应该不至于让男子绝嗣,所以也不是特别担心,沉了沉眉眼道:“你要配合医者治疗自己的眼睛。” “就算这辈子无法恢复过来,那你自己和我们,也都要竭尽全力保住你的太子之位,等你跟其他女人生下了儿子,我们就扶持你的儿子坐上皇位。” 其他女人生得湛淮晏的儿子,那就是庶出。 但皇后根本不把宋家女当成太子妃。 她要反过来利用宋家女,牵制宋崇渊和宋令虞,将她变成刀,捅向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哥哥。 等到日后瑄王一党被除,她不会再留宋家女,会贬妻为奴后再杀了,然后让另外的女子做儿子的妻子。 这样一来,那个女人生得儿子,也是嫡出。 皇后想了想,也就只有儿子鬼迷心窍。 其实宋崇渊应该给女儿准备了避子汤,太子妃这个心机深沉的妖女,她自己也不会让自己怀上太子的儿子。 还有皇贵妃,估计会召她过去,再赐给她一碗避子汤喝呢。 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来了凤仪宫。 宋令虞被湛淮晏扶着下了榻。 白总管行了礼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皇上今日用过早膳,喝了药后,身体好起来了,在寝宫里等着你们。” “只是你们迟迟未去,便派了奴才来看看。” 皇后摆了摆手,“你们去吧。” 昭帝虽说荒淫,最爱皇贵妃,但对皇后这个正妻始终是敬着的。 皇后诞下嫡子的当天,他就立为太子。 昭帝病的时候,皇后也会侍疾,嫔妃们都是轮着来的。 过去两个月皇后准备太子的大婚,昭帝就让她歇一段时间。 此刻皇后不打算过去了。 湛淮晏一手握着宋令虞的手,弯身,额头抵着宋令虞的额头,嗓音低沉充满了柔情,“昨晚是孤累到了阿凝,以后孤会克制一些,你回东宫歇着吧,孤一人去给父皇请安。” 湛淮晏自己平日不吃补品,经常性往皇后宫里送些他得来的千年人参之类的。 刚刚他吩咐半芙和又竹跟着嬷嬷,从皇后宫里搬走了不少补品去东宫。 皇后被他这操作给整笑了,眼不见心不烦,去内殿歇着了。 “臣妾没事了,太子殿下,臣妾想陪着你一起去见父皇。”宋令虞自然不放过任何出东宫,去前朝,接触到政务的机会。 湛淮晏能感觉到宋令虞不想闷在屋里,点了点头,不在意自己衣衫下一身青紫的伤。 他带着宋令虞去御书房,走入里面、父皇的寝宫。 老皇帝靠在迎枕上,手边的奏折堆积如山。 他没有精力处理,让白总管抱去内阁,给宋崇渊几个辅政大臣。 此刻他只批阅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奏折,听到湛淮晏和宋令虞进来的脚步声,不等人上前行礼。 他看过去,有些意外,“今日宋侍郎怎么和太子一起过来了?” 朝中也就只有一个姓宋的侍郎,那就是宋令虞。 因为宋崇渊,人人在背后唤她一声小丞相。 不过当着上级皇上等人的面,是不敢这么喊的。 其实她真正的官职是吏部侍郎,吏部是六部之首。 宋令虞这个吏部侍郎,还入了内阁,可见她自身的实力,以及皇上的器重。 宋令虞蹙眉。 她现在是女装、宋令凝、太子妃,皇上这是越发老眼昏花了。 第16章 过五关斩六将,小丞相上线 湛淮晏以为小丞相来了,回头找过去,却并没有寻到小丞相的气息。 内侍都被屏退了,寝殿内只有他和父皇、阿凝三人。 湛淮晏很快明白过来,携着宋令虞给皇上请安,“父皇,你认错人了。” “你知道的,儿臣的太子妃是宋侍郎的孪生妹妹,他们二人长得一模一样,昨日儿臣和太子妃大婚时,你并没有把太子妃错认成宋侍郎。” “是吗?”昭帝让人平身,浑浊的眼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了宋令虞很长时间。 结果他还是唤宋侍郎,指了指床榻旁的凳子,“宋卿,坐到朕面前来,朕有话对你说。” 昭帝不仅老眼昏花,甚至开始糊涂了。 湛淮晏没再纠正昭帝,倒是想听听昭帝要对小奸臣说什么。 宋令虞看了湛淮晏一眼。 在湛淮晏颔首后,她坐到了昭帝面前。 昭帝特别瘦,精气神不足,一看就是那种沉迷酒色被掏空的样子,但是他很整洁干净又体面。 他头顶的气运值只有20多点,是将死之人。 不过昭帝对自己的臣民从来都是仁爱和善的,在宋令虞眼里,他更像是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从在殿试中亲自钦点她为状元起,昭帝就表现出了对她的喜爱,很偏宠器重她。 有时候她反对太子的政策时,昭帝都是站在她这边的。 当然,在忠臣眼里,昭帝这是昏庸。 “宋卿,你还不到弱冠是吧?但朕突然就想给你起个表字。” 皇帝赐表字,那是很大的恩宠了。 宋令虞应道:“微臣谢圣上隆恩。” 昭帝说是自己给宋令虞起表字,却看向坐在宋令虞身侧的湛淮晏,“太子觉得宋卿应该用哪二字?不若我们分别写下来,看看是否一样。” “是。”湛淮晏应下。 宋令虞递了笔给他,铺好纸,握着他的手确定了位置。 湛淮晏便和昭帝同时动笔,很快写下了两个字——“朴拙” 湛淮晏虽然失明了,但不影响他的字,跟过去一样,他的字集百家所长,又自成一派。 旁人临摹不来。 “圣上和太子殿下父子心灵相通,只是微臣不明白,这‘朴拙’二字,是真诚的意思吗?”表字也不是随便起的,一般都是跟自己的名意思相近,或者相反。 如果“朴拙”是真诚,那么她的“虞”,既不是猜测,忧虑,也不是企望、防范的意思。 湛淮晏和昭帝理解的她的“虞”,是“欺骗、尔虞我诈”之意啊。 果不其然,昭帝笑道,“宋丞相给你起的‘虞’这个名不好,朕和太子就给你用了‘朴拙’为表字,希望宋卿日后你坦荡又真诚。” 宋令虞:“……臣谢圣上和太子殿下赐表字,日后微臣定会以此二字为人行事。” 刚刚她还说皇帝糊涂了,实际上这心里不是明镜似的吗? 昭帝笑眯眯地看着宋令虞,“朕不信,宋卿可比你父亲宋丞相还会欺君,朕要宋卿你发誓。” 宋令虞叹了一口气,用得是女子的声音,却配合着糊涂的昭帝,装着小丞相,“皇上有话不妨直说。” 昭帝坐直了一些,正色道:“如今太子双目失明,朕当然知道一个瞎了眼的皇子,是无法继承大统的,朝中废太子另立他人的呼声会越来越高。” “这江山从来不是朕一人的,朕无法跟朝臣们对立太久。” “可即便这样,朕还是想尽全力多保太子一些时日,在这期间朕遍寻天下名医,来治太子的眼睛,给太子争取到恢复如初的时间。” “宋卿,在太子没有恢复光明之前,朕意欲封你为摄政王,你来辅佐太子,做太子的眼睛,如何?” 宋令虞惊讶不已,看着昭帝道:“可是臣不及弱冠,并非妄自菲薄,臣没有资历,恐难当大任。” 昭帝满是皱褶又干枯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这会儿,他目光里闪烁起精明的光芒来,跟宋令虞对视着,反问:“重要吗?” 宋令虞一愣,忽然间明白了,低眉敛目,“不重要。” 湛淮晏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储君,将来当了皇帝,也会是被百姓称赞,史书歌颂的明君。 这样的湛淮晏,他根本不需要她这个不及弱冠的臣下的辅佐。 她充当的,只是湛淮晏失明期间的眼睛。 而昭帝要的,是她的出身。 昭帝是要拉她到太子的阵营里来,跟宋崇渊和瑄王一党对立起来。 她身为宋崇渊的“儿子”、瑄王一党的核心人员,她要是在瑄王一党里当卧底,那背刺起宋崇渊他们来,要比其他人更容易,事半功倍。 好好好,宋崇渊把她送到太子身边,让她做内应,谋害太子。 而昭帝此刻在用威逼利诱的方式拉拢她,要她在宋崇渊那边做卧底,弑父大义灭亲,帮助湛淮晏荣登高位。 她这是双面细作! 宋令虞没有立刻答应,抬头看着昭帝问:“可如果,即便皇上保了几年太子殿下,几年后太子殿下的眼睛依旧没有恢复过来,到时该如何?” “那就靠太子妃你了。”这会儿昭帝好像又认出宋令虞是太子妃了,他抬手在宋令虞的胳膊上拍了拍。 “朕做了二手准备,一面让医者给太子医治,另一面太子妃你和太子尽快生出皇长孙来。” “若是两年后太子无法恢复过来,那就扶持皇长孙坐上皇位。” 宋令虞:“……” 昭帝的格局比皇后大啊。 但,咱就是说,这个皇位非得是湛淮晏来做不可吗? 宋令虞指了指自己,“父皇,你知道儿臣是出自哪家吗?” “太子妃你不是武安侯的嫡女吗?朕当然知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朕糊涂了吧?”昭帝沉了脸色,不高兴宋令虞当他糊涂了。 宋令虞:“……” 湛淮晏已经拒绝跟皇帝说话了。 宋令虞话家常般,“父皇,其实为了江山社稷考虑,不管是失明的太子殿下,还是日后尚在襁褓就登基的你的皇长孙,那都是儿戏。” “儿臣觉得,论才能,瑄王也可以继承大统。” 湛淮晏猛地转头看向宋令虞,俊美的下颌线紧紧收起,整个胸腔里都是一片冰冷,以及,嫉妒和醋意。 宋令虞感觉到后,抚了抚湛淮晏的手,摇头表示她只是在试探父皇。 湛淮晏苍白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当着皇帝的面,紧紧把宋令虞的手收拢到自己的掌心里。 昭帝对此不以为意,应着宋令虞刚刚的话,“是啊。” “玦儿同样能继承大统,相比较太子,朕甚至更喜爱玦儿一些……” 昭帝不喜欢皇后,他喜欢皇贵妃。 平日他更宠瑄王,早早给瑄王封王建府,养大了瑄王的野心。 他爱瑄王是真的,让瑄王做太子的磨刀石也是真的。 太子从小到大太顺遂了,且感情用事,过于顾及儿女情长,不经历些磨难波折,这南昭的江山日后交给了他,也会毁在他手里。 所以他让瑄王一党跟太子一党为了争夺皇位,多年来兄弟阋墙,明争暗斗,互相残杀,叫太子和瑄王谁都不能除去对方。 但现在,瑄王打破了平衡。 高僧给太子批过命,如高僧所言,太子这一年遭遇了人生最大的生死劫难,所以他必须出手为太子谋划。 昭帝闭上眼睛,两手搭在腹部,许久没说话,似乎是睡着了。 湛淮晏等了一会儿,伸手给昭帝把被褥往上拉了拉。 他握着宋令虞的手站起身,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谁知,背后传来昭帝的一句话,“宋卿好好考虑一下朕许给你的。” 宋令虞顿住,回头看去。 昭帝仍然闭上眼,还是一副睡着了的样子,仿佛刚刚不过是她的幻听。 宋令虞压着心思,和太子一起出了御书房。 白总管行了礼,对宋令虞传达了皇贵妃的宫女的话,“太子妃,你的姑姑皇贵妃请你去一趟她的宫里,说是有赏赐给你。” 宋令虞在脑子里看着自己那只有15点的气运值,真是过五关斩六将,生存太不易了。 湛淮晏冷着脸,“阿凝不想去便不去,或者,孤陪你一起去。” “太子殿下得留下来了。”宋令虞抬头看过去。 宋崇渊带着内阁的几个辅政大臣,正往这边来,应该是听说皇上醒了,一同的还有瑄王。 他们这是又来逼迫皇上废太子,另立储君了。 宋令虞和湛淮晏站在一起。 宋崇渊几人来了后,便对她和湛淮晏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湛淮晏恢复了平日的冷情尊贵,气场很强,淡声道:“宋丞相不必多礼。” “不知宋侍郎可在?刚刚父皇提起了她。” 湛淮晏的双眼上蒙着白色绸布,居高临下的姿态,绑着墨发的红色绸带被风吹得扬起来,风采如神只。 他的脸对着宋崇渊几人,在用其他感官寻找着小丞相。 宋崇渊看了一眼湛淮晏身侧的宋令虞,不动声色地答着,“臣的儿子今日按时来了内阁,只是衙门那边有些事务需要她处理,臣让她去了。” “算着时间,等会儿她应该就过来了吧?”宋崇渊这话也是对身侧的瑄王说的。 瑄王今日早早来到内阁,没见到宋令虞,浑身上下都冒着一层寒气。 平日皇上偏宠他,他在朝中几乎跟太子平起平坐了,见了太子不行礼,还等着湛淮晏称他一声大皇兄。 湛淮晏过去无视瑄王,如今失明了,他更当看不到瑄王。 瑄王身躯高大,带着在战场上淬炼的杀伐凛冽气势,一张脸硬朗深邃,刀削斧凿般,眸若寒潭,凌厉的目光在湛淮晏蒙着白色绸布的眼上扫过去,这才落到湛淮晏身侧的宋令虞身上。 那一刻,他的心里莫名惊了惊。 宋令凝是他的表妹,身在闺阁,旁人几乎没见过,他一年下来去舅舅家走动拜访时,倒是能见五六次宋令凝。 宋令凝是柔顺端庄的,邻家妹妹的感觉。 但眼前的太子妃,一身玄红相间的华贵宫装,妆容不浓,只是略施粉黛。 可瑄王看着她,只觉得她的姿容比过去任何时候都盛丽,有种很强的气场,让人移不开眼,心悸不已。 “太子妃成了亲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瑄王说这话时,如剑的眉微微拧起,鹰隼一样锐利,又裹挟着寒霜的目光射在宋令虞身上。 宋崇渊心里沉了又沉,他的外甥是很敏锐的。 若是等会儿再不到宋令虞,他必定会觉察出什么。 宋令虞等会儿必须出现。 宋令虞和宋崇渊对视了一眼,平静自若,“女子成了亲便是妇人,自然跟在闺阁时不一样,等日后本宫当了母亲,瑄王还会觉得本宫变化更大。” 宋令虞看到了瑄王头顶的气运值,简直是全场最高,全部拉满的状态,隐约还萦绕着紫气。 紫气东来,紫色代表东方。 而龙,在东方。 以前她跟着宋崇渊拥护瑄王,现在她看到了气运值,更加知道湛淮晏注定会被废杀,瑄王才是帝王的命格。 宋令虞站在瑄王对面,就感觉到他身上的气运值,源源不断地往自己这边涌。 而且她吸别人的气运值,别人的气运值会减少,对别人不利。 但她吸收了很多瑄王的气运值,瑄王的却一点都没少。 这说明瑄王的气运是不可估量的。 宋令虞这几个月总是胸闷,呼吸困难。 直到这一刻,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瑄王还在审视着宋令虞。 宋崇渊往前走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挡住瑄王的目光,温声对宋令虞道:“你姑姑有赏赐给你,你可以过去了。” 他又转向跟着自己的几个朝臣,看向瑄王,“皇上的龙体好了一些,瑄王,我们进去禀报政务吧。” 瑄王终于是收回了目光,带着人给宋令虞让开了路。 却在宋令虞走过去时,他转过身盯着宋令虞的背影,久久地看着,眸底一片深邃难测。 * 宋令虞带着半芙和又竹几个宫人,被朝阳宫的嬷嬷迎了进去。 她对皇贵妃行礼时,站起来就看到放在皇贵妃手边的、一碗黑色药汤。 她的气运值又开始下降,好好好! 梅开二度,皇贵妃跟皇后一样,准备的都是绝子汤是吧? “姑母,刚刚在凤仪宫,皇后娘娘已经赏赐给了阿凝绝子汤,阿凝恳请姑姑怜惜。”宋令虞当然会喝避子汤,但不能是极为伤身的绝子汤。 即便她日后不打算生儿育女,那也不能损伤了自己的身体。 “你装你妹妹,倒是装得很像。”皇贵妃冷嗤了一声。 她给宋令虞喝绝子汤,是为了一劳永逸,免得日后一个不慎,宋令虞就怀了湛淮晏的孩子。 不过她也料到了,皇后也不允许宋令虞生下湛淮晏的儿子。 她知道皇后的手段是毒辣的,赏赐给宋令虞的是绝子汤,合情合理。 皇贵妃也不想跟宋令虞撕破脸,维持着姑侄情义,没逼宋令凝再喝一碗绝子汤。 她抬了抬手,示意嬷嬷抱来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副很珍贵的头面,以及许多名贵的珠宝首饰。 “辛苦你了,本宫会让你早日脱身,尽快恢复你原本的身份,到时候瑄王做了皇帝,你就是从龙之功,他会重用你,给你封侯拜相。” 这大饼画的,宋令虞还是愿意吃的,淡声应着,“是。” “你父亲刚刚托人送来了衣服,你换上后去前朝吧。”皇贵妃觉得宋令虞麻烦,并为此不屑,一个女子做什么朝堂上的小丞相? 但宋崇渊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她的儿子在找宋令虞,为了不让儿子起疑,得知了宋令虞是女儿身,她只能配合宋崇渊的安排。 宋令虞被引着去了内殿,换上平常自己上朝时的朝服。 然后,她由嬷嬷领着,走了后门,赶去御书房。 白总管看到宋令虞来了,连忙上前行礼,“宋侍郎你可算是来了!皇上让奴才迎你呢。” 第17章 封她为摄政王 “你赶快跟奴才进去,里面的情形太可怕了,太子殿下就等着你救场呢。” 白总管这是在提醒宋令虞,刚刚昭帝跟她之间的那笔交易。 她在瑄王的阵营里,瑄王能给她的,昭帝也会给,甚至给的权力更多。 那可是摄政王啊。 整个南昭从未出现过摄政王,太子在,她是摄政王。 日后太子的儿子小小年纪登基了,她也是摄政王。 瑄王日后登基了,能给她这样顶天的权势吗? 宋令虞脸色沉寂,并没有说什么。 她跟着白总管进去后,里面的宋崇渊几人正逼着昭帝,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逼宫、弑君了。 气氛剑拔弩张。 白总管上前打断,“圣上,宋侍郎在外求见。” 昭帝猛然松了一口气,虽然无法确定宋令虞会不会倒戈向太子这边,但至少宋令虞的到来,让他能缓一口气。 “让宋卿进来吧。” 湛淮晏是坐在皇帝身侧的,在听到脚步声后,他转了脸过去,寻着宋令虞的方位。 而站在宋崇渊身侧的瑄王,向来如寒潭一样的眸底,在那一刻猝然散去了冰霜。 宋令虞进来行礼时,他甚至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 瑄王到了宋令虞身边,目光紧锁着低头的宋令虞。 宋令虞平身时,一下子便对上瑄王的注视。 她盯着瑄王的头顶,目光也有些发热。 瑄王察觉到了宋令虞看见他时的欣喜,嘴角微微扬起一抹魅惑的弧度,嗓音富有磁性,温和地响在宋令虞耳畔,“令虞你痊愈了吗?” “日后你要多锻炼,强身健体,本王府里还有很多补品,等出了宫你跟本王去拿。” 瑄王龙章凤姿,卓然不群。 湛淮晏还没崭露头角,瑄王就已经是整个南昭最受尊崇的传奇人物,减税开仓济贫,兴修水利,推动农业发展,政绩显着,深得百姓爱戴。 瑄王也是多边形发展,在各个领域,不管是艺术、还是文学造诣和军事,他早已名扬天下。 “谢王爷关心,微臣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宋令虞分别给湛淮晏他们也行了礼,恢复了自己练了多年清朗如玉的男子声音,低声应着瑄王。 “王爷昨日已经送来了很多补品,短时间内微臣吃不完,就不去拿了。不过为了感谢王爷的关心,等出了宫,微臣请你去酒楼喝一杯。” 皇贵妃需要宋崇渊为儿子谋划,便经常让瑄王到宋崇渊面前尽孝心,逢年过节就送礼到宋府。 瑄王比她大了几岁,宋崇渊不能亲自教她读书学问时,就让瑄王带她。 所以瑄王算是她的半个夫子,还是很尽责的那种。 她十六岁就三元及第,有瑄王辅导的四分之一的功劳。 她和瑄王感情还是很好的。 湛淮晏的脸朝着瑄王和宋令虞,听着二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着。 他宛如千山雪莲般冰清玉洁的面上,覆着一层冷意和讥讽,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极度不舒服。 “不去酒楼,本王府里最近新来了一个厨子,比京城最好的酒楼的大厨厨艺都要好,且本王府中有最珍贵的陈年佳酿,我们在本王府中吃饭即可。”瑄王的脸庞刚毅,深邃如渊的墨眸唯有对着宋令虞时,才漾起涟漪,浮动着丝丝温情。 宋崇渊脸色沉冷。 其他官员都知瑄王和小丞相兄弟情深,对此习以为常。 “你们二人真是越发放肆了,当着朕的面,如此旁若无人,交头接耳!”昭帝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是带着玩笑和宠溺的。 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一刻显得其乐融融。 “狼狈为奸,勾勾搭搭。”湛淮晏侧坐在皇帝的龙榻旁,很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配合着他用两手整理着自己膝上外袍和腰间配饰的动作,越发显得云淡风轻。 “过去几年坊间对瑄王你有龙阳之好的传闻越来越多,瑄王当着父皇和臣子们的面,这般迫不及待地跟宋侍郎眉来眼去、耳鬓厮磨,怕不是在坐实那些传闻吧?” 他一个瞎了眼的太子不能继承大统,那么有龙阳之好,成亲几年尚未育有子嗣的瑄王,那更不能成为下一任君王了。 瑄王一党的官员,闻言面色都是一变。 昭帝不温不火地看着瑄王和宋令虞,让人无法揣测到他的心思。 “太子殿下向来英明神武,苏世独立横而不流,何时开始相信坊间传闻了?”宋令虞作为当事人,也是瑄王阵营里的核心人物,她看着瑄王的气运值源源不断地涌向自己,面上对湛淮晏带着恭敬,微笑着反驳,完美诠释口蜜腹剑。 “臣也听过有关太子殿下你的传闻,据说太子殿下你迟迟不成亲,是因为患有隐疾,臣关心太子殿下的身体,昨日你和太子妃的新婚夜,可否圆满了?” “若是没有,那可真是委屈了太子妃。” “太子殿下要好好治,不能因为男人的尊严而讳疾忌医,否则耽误了病情,恐怕这辈子都不能人道,更不要说皇嗣了。” 自从宋令虞入了朝堂,她和湛淮晏每天都会在皇帝和朝臣面前,上演一番唇枪舌战。 此刻宋令虞的话,可以说攻击和侮辱性都很强。 饶是从容冷情如湛淮晏,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的,强大的压迫朝着宋令虞而去,加重了语调,“孤和太子妃如何,还轮不到宋侍郎操心!” “宋侍郎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你更应该关心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的自己,是否能让妻子满意。”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你的确应该听瑄王的强身健体,多吃一些他送的补品。” 昭帝端起刚冷好的药,品茶一般,用调羹慢慢喝着。 他做皇帝的乐趣除了是酒色,那就是每天看太子和宋卿互怼。 哪怕宋令虞很多时候都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他也不治罪宋令虞,当二人是打情骂俏。 整个南昭,就只有宋令虞敢这么跟太子说话。 宋崇渊是知道皇帝有这个癖好的,不止皇帝。 其实他和其他大臣们在无聊漫长的朝会上,也用此解闷。 但现在他知道了宋令虞是女儿身,再听湛淮晏和宋令虞的互相攻击羞辱,就觉得孟浪臊得慌。 宋丞相额角划过一抹汗,出声替宋令虞解围,“谢太子殿下提醒。” “臣是觉得男人要先建功立业再成家,便没有早早地给虞儿定亲,如今应该提上日程了。” 宋崇渊这么一说,昭帝那更是来了兴致,一口喝了剩下的大半碗药。 他用明黄色的帕子擦着嘴,“宋丞相可是有了儿媳妇的人选?” “若是没有,朕的公主中有适龄的,倒不如朕招了宋侍郎为驸马?” 宋崇渊并没有欣喜之色,要知道驸马是不能入仕当官的。 只是虚有驸马一个头衔,没有实权不说,且尚了公主就不能纳妾,子嗣就受限了。 这对于正在步步高升中的宋令虞来说,可不是天大的恩宠,而是毁灭性的打击。 昭帝猜到宋崇渊的心思,目光里闪过精明,表面上很温和地跟宋崇渊商量着,“祖宗定下的规则和制度就是用来打破的,宋侍郎有王佐之才,南昭不能失去她这个栋梁。” “她若是尚了公主,朕会破例,继续重用她,甚至因为他是朕的女婿,而更加宠信她。” 宋令虞心里一跳,昭帝并不是真的糊涂,没有忘记一个时辰前拉拢她时,许给她的。 此刻昭帝更是要将公主嫁给她,要她下定决心叛变了瑄王一党,去到湛淮晏的阵营。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 不要说宋令虞,其实宋崇渊也有点被诱惑到了。 昭帝开出这么诱人的条件,是在拉拢他宋家,要他宋家弃了瑄王,改为拥护太子。 在未来,太子给他们宋家的,或许并不比瑄王少。 虽然瑄王是他的亲外甥,但在权力斗争和家族荣耀里,是没有亲情可言的,亲兄弟、亲父子都会自相残杀。 瑄王注意到宋崇渊的犹豫,在心里冷笑,父皇这一招离间计用得果真是好。 宋崇渊不是忠义之人,他心中只有利益,一切都是为了宋家的荣耀。 这类人,谁给他的利益更多,他就奉谁为主。 父皇在斩断他的双翼,不仅不废了瞎了眼的湛淮晏,他这个一向荒淫享乐的皇帝,反而在给湛淮晏谋划,扫平障碍。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啊,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太子的磨刀石。 可他偏偏要利用这点,夺了这个皇位来,让昭帝自食其果悔之不及。 “父皇,我们都很关心你的龙体,以及太子的眼睛。”瑄王走到宋崇渊身侧,威慑的目光狠狠扫了宋崇渊一眼,把刚刚宋令虞来之前的话题转移回来。 “太医院的太医都给太子看过了,过去两个月父皇也在民间给太子寻了不少医者,不知太子的眼睛是否能恢复过来?” 宋崇渊回过神,狠狠压住了翻涌的思绪,他宋家早就已经和瑄王利益捆绑了。 哪是想中途下来,就能下来的。 何况旁人不知道,他已经知道宋令虞是女儿身了。 现在她做太子妃,应付太子,还得回到朝堂上当小丞相,已然是分身乏术了,如何还能尚了公主,有精力经营婚姻? 他不能铤而走险让越来越多的人亲近宋令虞,否则宋令虞的女儿身很快就会暴露。 因此,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他都不能让宋令虞尚了公主。 他抵住了这个巨大的诱惑。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殿下从十岁起就代皇上你理政了,如今你龙体染恙,而太子双目失明,已无法处理政务,皇上你需尽快选一个皇子来理政才行。”宋崇渊无疑是在说你该废太子,另立储君。 昭帝看了鹤立鸡群的宋令虞一眼,即便他老眼昏花,却也被宋令虞的风采姿容所迷炫,“朕又何尝不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可朕的这么多皇子中,不说有超越太子的,他们根本全都是扶不起的阿斗,难当大任,朕断不会将江山当成儿戏,交到无能的皇子手中!” 宋令虞:“……” 在场的人都一言难尽地看着皇帝,你这又是故意当瞎子,被猪油蒙心是吧? 人人都知道瑄王做储君,不比湛淮晏差! “太子只是眼睛看不到了,他并不是脑子坏了不能用,既然朕的皇子中除了太子外,没有谁能胜任储君之位,那就只能还是他。” “他眼睛看不到,就选一个人做他的眼睛。” “朕欲封宋侍郎为摄政王,让宋侍郎为太子的眼睛,爱卿们意下如何?” 第18章 带着禁军围攻丞相府 昭帝前面的话让宋崇渊等人脸上不以为意,已经想好了怎么反驳昭帝。 但昭帝最后那句话,让宋崇渊和瑄王都看向宋令虞,一下子紧紧抿住唇,陷入到沉思中。 昭帝在拉拢宋令虞。 但他们却可以让宋令虞用摄政王这个身份,为他们谋利,做更多的事,其中自然包括废杀太子。 南昭从未出现过摄政王,这不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而且她既然摄政了,那么就连储君、昭帝都得依赖她。 摄政王要是有野心有能力,那完全可以独揽大权,把皇帝变成傀儡。 摄政王不是皇帝,却胜似皇帝。 不过宋崇渊和瑄王也有顾虑,他们怕宋令虞迷失在了这泼天的富贵和权势中,到时候背叛了他们,反过来诛杀他们。 “皇上,微臣尚还年轻,资质不足,难以让朝中文武百官臣服,但微臣为了江山社稷,依然愿意接下大任,竭尽所能辅佐太子殿下。”宋令虞站出来,抬起头看着昭帝。 她与昭帝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着,提议道:“臣觉得不若再封一个能当大任、让文武百官服从的摄政王,也能与臣相互监督,相互制衡,微臣觉得,另一个摄政王人选……” 宋令虞的目光划过湛淮晏,又收回来落到前面两步远的瑄王身上,缓慢而低沉地开口,“臣觉得唯有瑄王爷能胜任。” 宋令虞此言一出,整个寝殿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南昭未曾有过摄政王,而有史以来,哪个国家更没有同时存在两个摄政王。 一个人的权力被两个人分走,那这摄政王就不显得尊贵了,跟辅政大臣差不多。 说到底,宋令虞和瑄王是挂着摄政王的头衔,做着内阁辅政大臣之事。 不过宋令虞是被提拔上来了,更加被重用。 而一直被压着的瑄王,也能理政了。 宋令虞和瑄王两个人,不是辅佐湛淮晏的,他们是要联合起来,从湛淮晏手中夺皇权的。 昭帝不愿现在废了太子,他们只能退而求次。 所以宋令虞的这个提议,宋崇渊这边的人,是同意的。 太子这边的,三师三少六个东宫辅臣,沉思着,看向昭帝。 而昭帝,审视了宋令虞很长时间,“好,那朕便下旨,封宋卿你和玦儿二人为摄政王,你们二人一同辅佐太子。” 太子有三师三少六个辅臣,但昭帝偏偏不用。 他就是要打破规则,再制定规则,掌控一切。 “太子殿下双目失明,离不了人,宋卿既然是太子的眼睛,那便从即日起搬去东宫,跟太子同吃同住。” 湛淮晏知道父皇是在要宋令虞背叛宋崇渊,他十分不喜宋令虞,却不得不同意。 但听到宋令虞要跟他同吃同住,湛淮晏的剑眉用力蹙了起来,目光里的寒意穿过了白色绸布,射向宋令虞。 宋令虞是否会倒戈向他,还不能确定……他更偏向于宋令虞两面三刀,假意投入他的阵营。 如此,小奸臣既拿到了摄政王之位,站在权力之巅,还能借此更好地谋害废杀他,助瑄王登上皇位。 这样阴险奸诈、时刻都会找机会废杀他的小奸臣,若是跟他同吃同住。 尤其他还瞎了眼,小奸臣会不遗余力地羞辱欺凌他吧? 湛淮晏不愿受这份屈辱,启唇正要说什么。 宋令虞却赶在他之前道:“皇上,臣觉得双目失明的太子殿下,只能算半个太子殿下。” “既如此,他就不能再居住在东宫里,不若在外给他开太子府,正好臣隔壁的那处宅院,也是宋家的,便让太子殿下迁出东宫,住去那里吧。” 瑄王刚刚还有点担心,闻言他松开了紧绷的嘴角。 宋令虞被封为摄政王的圣旨还没拿到呢,就开始对付湛淮晏了。 宋令虞的心是向着他的,令虞还是他的人,会一直是他的人。 旁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引诱走。 对于宋令虞此番提议,宋崇渊知道宋令虞除了是在打压湛淮晏,让他先从失去宫殿这点上开始落魄。 宋令虞也是为了让湛淮晏的太子府跟宋府挨着。 这样她不被困在宫里,从太子妃转换到小丞相的身份,就方便容易多了。 湛淮晏已经感觉到了被从东宫迁出去的落魄和屈辱,一张苍白的脸对着皇帝,拳头攥了起来,“父皇……” 宋令虞分明是在借着摄政王的身份,废了他这个太子。 他们拉拢不了宋令虞的,就应该放弃,绝不能养虎为患,让宋令虞做大。 昭帝却并不看湛淮晏,对着宋令虞还是很慈眉善目的样子,仿佛被蛊惑了圣心,对宋令虞言听计从,“朕命人今日就将太子府收拾一番。” “太子现在回去整理东西,带着太子妃和其两个陪嫁婢女,离宫迁入太子府,今晚就开始住在太子府。” 昭帝这话,显然是要迫不及待地赶走湛淮晏,且还不要他带东宫里那成群的宫人,以及大批的财物。 宋崇渊几人交流着眼神,这会儿他们实在不明白昭帝的心思了。 他不废太子,竭力保下太子,却好像又糊涂了,让瑄王理政,瑄王一党的宋令虞辅佐太子。 他甚至让太子迁出东宫,不带部下和财物,给宋令虞掌控太子府和太子的机会……昭帝此举,又让他们觉得皇帝是想废杀太子的。 他要最宠爱的瑄王做储君? “行了,你们所有人都满意了是吧?都满意了便退下吧,朕乏了。”昭帝闭上眼,开始赶人了。 无人再有异议。 宋令虞低眉敛目退出去时,抬头看了一眼。 谁知原本应该假寐的昭帝,却目光锐利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宋令虞心里沉了又沉。 此番宋崇渊一党“逼宫”,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昭帝保住了太子。 皇帝让错综复杂的各方势力都满意了,且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光是这点,就足以证明他并不是真的昏聩。 皇帝为了太子,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对于目前的局势,湛淮晏只能平静地接受。 只因他心里更惦记的是阿凝,快步回到东宫。 但,宫人说太子妃并没有回来。 那一定是皇贵妃为难阿凝了,湛淮晏变了脸色,转身出了东宫。 他大步往皇贵妃的朝阳宫里走时,他已然调集了宫里上千的禁军,转瞬间里里外外围住了朝阳宫。 湛淮晏气场极强,被人引着,没有再撞到东西,走得很快,绣着金线的衣袂都翻转出凌厉的弧度。 进了殿内后他二话不说,禁军就开始搜寻整个朝阳宫,那架势俨然是要掀房揭瓦掘地三尺。 “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皇贵妃吓了一跳,以为前朝自己的儿子出事了,她也要被处死。 湛淮晏浑身都冒出杀气来, 寻着声音看向皇贵妃,语气冷沉,“阿凝来了你的朝阳宫后,并没有回东宫,皇贵妃最好是主动交出阿凝,否则孤就要用刑了。” 湛淮晏身侧的一批禁军,走过去就要抓住皇贵妃。 “放肆!谁敢动本宫!”皇贵妃知道不是儿子出事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甩着袖子怒斥一声,满目嘲讽地睨着湛淮晏。 “湛淮晏,就算你还是太子,也没有权力抓本宫,对本宫动刑,何况现在你成了瞎子,形同被废,本宫就站在这里,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动本宫!” “刷”一下,湛淮晏突然拔出了身侧一个禁军的佩刀,抬起来,判断着方位后,精准地架到皇贵妃脖子上。 “你也说了形同被废,孤便让你知道,孤只要还是太子一天,你和你的儿子就得居于孤的母后和孤之下一天。” “皇贵妃可千万站好了不要动,看看孤敢不敢划下去这一刀。” 冰冷的刀刃贴在纤细脆弱的脖子上时,皇贵妃本来是要往后退的,听了湛淮晏这话,她紧紧咬住牙,挺直了肩背对着湛淮晏。 湛淮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昭帝自然知道了。 他拖着病体过来,没让人通传,负着手,默不作声地站到了湛淮晏身后。 皇贵妃看到昭帝后,在心里惊呼了一声,泪水浮在眼眶里,颤着声音对湛淮晏道:“太子误会了,本宫没有为难阿凝,她是本宫疼爱的侄女。” “她没回东宫,那应该是出宫了,她给本宫要了出宫的腰牌。” 皇贵妃估计宋令虞是以小丞相的身份出了宫,应该还会回来。 但湛淮晏一刻也等不了,竟然调集了禁军来她的宫里,对她动起刀。 他可真是在乎自己的太子妃啊。 过去那些年他们没有抓到湛淮晏的软肋,费劲了心思也没能谋害了湛淮晏。 上次他们利用湛淮晏求娶的宋家女,拖住湛淮晏,刺杀成功,让湛淮晏瞎了眼。 湛淮晏的太子之位难保,她儿子已经在上位了。 此刻湛淮晏的软肋暴露得更明显了,这是好事。 他一旦有了软肋,下场就注定了。 湛淮晏并没有收刀,反而往前推了几分。 皇贵妃瞪大眼,一下子屏住呼吸,尖声喊出来:“皇上救臣妾……” “太子妃跑了,你没能留住她,你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谁给你的胆子在后宫大动干戈的?”昭帝出声时,皇贵妃避开刀向皇帝跑过去。 湛淮晏回头,昭帝负手而立,抬起脚踹了一下他的膝盖弯。 “太子妃出了宫,你去宫外找,往后都不要再让太子妃跑了……” 湛淮晏踉跄了一下,昭帝的最后一句话,让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了一下,眼角泛起一抹绯红色,缓了片刻才站稳。 湛淮晏出了朝阳宫,带着那一千禁军,坐上马车往宋府急奔而去。 第19章 太子妃跑了 不过宋令虞并没有回府中,她和瑄王一起出了宫,同乘一辆马车,去了瑄王的府上。 瑄王妃姚氏迎了出来。 宋令虞对她行礼,“王妃。” 姚氏嫁给瑄王三年来,看着瑄王和宋令虞来往密切,心里极度厌恶宋令虞。 但跟每次一样,她没有表现出来,面上温良贤淑,“令虞今日还跟往常一样,要在府中用膳吗?表嫂安排厨子给你们备酒菜。” 瑄王府中有很多幕僚,拥护他的官员们也经常出入他的府中。 宋令虞作为他阵营里的核心人物,跟其他官员一样经常过来议事,偶尔还会被留饭。 她如往常一样对姚氏道谢,恭敬有礼的,“麻烦王妃了。” 宋令虞的性情冷漠,跟人虚与委蛇时,唇畔会噙着一抹笑。 瑄王看着宋令虞的笑,再扫了一眼打扮得华贵艳丽的王妃。 他眼里的情绪沉了沉,语气冷然地对姚氏道:“你下去吧,不要打扰了本王和令虞。” 姚氏对上瑄王那裹挟着冰霜的目光,脸上的柔婉一点点碎裂,掐着手心,勉强维持着端庄应,“是,王爷少喝些酒。” 瑄王已经带着宋令虞进了府中,对姚氏的嘘寒问暖充耳不闻。 宋令虞只能跟上瑄王,感觉到身后的姚氏深深注视着瑄王背影的目光,她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王爷,臣相信坊间的传闻都是假的,但你和王妃成亲三年无所出,不要说太子一党会以此反对你继承大统,哪怕是我们这些拥护者,也会有想法的。” “本王未曾与姚氏圆房,自然不会有子嗣,并不是本王的身体有问题。”瑄王停下脚步,看着脸色诧异的宋令虞,目光深邃,低沉道。 “令虞,姚氏是母妃逼着本王娶的,本王要的是两情相悦,不会因为传宗接代等其他原因,跟不喜欢的女子圆房。” 宋令虞蹙起眉,并不赞同,用公事公办拥护者的语气道:“但是王爷未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你不能感情用事,你得往后宫充入很多嫔妃,跟她们生很多皇子才行。” “只有子嗣多了,才能从中产生一个最优秀的储君。” 其实皇室中人为了争夺皇位,残酷血腥的厮杀,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有好处的。 因为最终胜利的,是最优秀的那个。 湛淮玦低垂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遮住了他眸底的种种,情绪很低压地应着,“嗯,本王知道,你们不用担心,本王很快就会得到喜欢的人……” 他喜欢的人,不是女子。 坊间传闻是真的,他的确有龙阳之好,也被湛淮晏说对了,他喜欢的是宋令虞。 这份感情他压抑了很多年,直到现在还不敢让宋令虞和其他人知道。 只能等他废杀了湛淮晏,自己坐上皇位。 到那时不管宋令虞是否愿意,他都要将宋令虞揽入怀里,哪怕是强取豪夺。 * 晚膳摆在瑄王的院子里。 今晚的月色很好,美酒佳肴。 湛淮玦和宋令虞相对而坐,拎起酒壶给宋令虞倒了一杯酒,“父皇封你为摄政王,是想用至高无上的权力诱惑你,要你背叛本王,倒戈向湛淮晏。” “令虞,你会那样做吗?” 宋令虞会喝酒,平常跟瑄王和其拥护者们一起被留饭时,她都会喝酒。 酒量不说多好,但也能饮几杯。 她看着瑄王给她倒酒,应着,“是,但王爷放心,微臣不会背叛亲生父亲和自己的家族,以及,王爷你。” “皇上让微臣做了这摄政王,他敢赌,但微臣只怕要让他失望了。” “微臣只会对皇上假意逢迎,心自然是向着父亲和王爷你的,微臣会利用摄政王的身份夺权,慢慢将太子变成傀儡,再废杀太子。”宋令虞对着瑄王举起杯。 “王爷,皇上让你我二人做了这摄政王,我们合作愉快,微臣预祝王爷得偿所愿,在不久后荣登高位。” 湛淮晏那边的人的气运值太低了,她跟湛淮晏在一起,总是会被吸收气运值,随时都性命不保。 瑄王阵营里的人气运值都高,尤其是湛淮玦,为了气运值,为了活下来,她得在瑄王的阵营里。 瑄王跟宋令虞碰了一下杯,慢悠悠地喝下去。 他生了一双桃花眼,只不过五官凌厉硬朗,手段狠辣,便不显得他这双桃花眼的风流和深情。 唯有在此刻,瑄王酒杯后的那双眼,在月色中带着些迷离魅惑,勾魂摄魄,凝视着宋令虞沾上酒液的唇,她滚动的喉……湛淮玦一顿。 他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宋令虞的喉结,她穿衣服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把喉结都掩盖在了衣服里。 不过他能想到宋令虞的喉结必定很性感,她也有精致的锁骨,胸膛应该没有他的健硕,但也是诱人的。 一杯酒不足以让瑄王情动,叫他情动的是宋令虞,“阿虞,私下你就不要喊王爷了,你可以喊我的表字。” 他的表字为“攻玉”,“玉”跟宋令虞的“虞”同音,按理说是宋令虞冲撞了他这个王爷,其实是他有意这样取的。 湛淮晏和宋令虞是南昭双奇,他和宋令虞则是南昭双玉。 “今日父皇提起你成亲娶妻一事,阿虞可有心仪的姑娘?说来给本王听听,或许本王能帮到你。”这时瑄王整个人都很放松,一手的修长手指晃动着杯中的酒液。 他另一手撑着自己的半边脸,姿态慵懒地凝视着宋令虞,仿佛喝醉了,墨眸里竟显出几分的炙热来。 宋令虞心里对谁都有几分防备,从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淡声应着,“臣一心只想建功立业,并没考虑过娶妻生子,臣会说服父亲,再等几年。” “你喜欢什么样的?温柔端庄的,妩媚热情的,还是美艳张扬的?”瑄王不知道是不是宋令虞饮了酒的缘故,只觉得她那眉眼在月色下流露出女子才有的娇媚来,周身被蒙上一层光。 这叫瑄王情难自禁,伸出手抚上宋令虞的脸,嗓音醇厚带着柔情缱绻地轻唤,“阿虞……” 宋令虞手一抖,杯中的酒液洒出来。 湛淮玦突然起身,两手按在石桌上,一张刚毅棱角分明的脸向宋令虞靠近。 随着他背后的墨发滑落至手臂,他潮热的呼吸喷洒而来,那薄唇慢慢贴向宋令虞。 * 而另一边。 湛淮晏带着一千禁军故技重施,像一个时辰前包围了朝阳宫一样,禁军把宋府四面八方都围住了。 门房心惊胆战地开门。 湛淮晏抬起腿踹了人三米远,继而带着禁军,一路气场全开地进了宋府。 宋崇渊在内阁处理事务没回来,湛淮晏这架势,旁人拦不了,也不敢拦。 宋令虞是女儿身,并且代替妹妹嫁给太子这件事,在家里宋崇渊只告诉了父亲老太傅。 老太傅让其他人都退下,他跟在湛淮晏身后,“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湛淮晏停下来,身躯轩然霞举,玄红相间的衣袍衬得他越发尊贵冷肃,眼睛上的白色绸布和绑墨发的红色绸带,一起在夜风中飞扬着,风采若仙。 他却沉着声音命令道:“带孤去阿凝的闺房。” 老太傅不知道湛淮晏要找的是真正的宋令凝,还是假冒宋令凝的宋令虞,只能赌是前者,宋令虞没有暴露身份。 老太傅仗着湛淮晏看不见,递给下人一个眼神。 那下人匆忙离去,先到了宋令凝的院子。 老太傅拖着湛淮晏,“太子妃确实回来了,我们本以为是太子殿下你允许她回来的。” 宋令虞没回来,湛淮晏找的既然是阿凝,那就让真正的宋令凝先应付着他。 他们立刻去找宋令虞回来。 湛淮晏被引去了宋令凝的院子。 原本穿书女被关着,下人对她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来了,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穿书女想梳洗打扮一番,但湛淮晏是个瞎子看不见,她就放弃了,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在湛淮晏踏入院子的那一刻,穿书女提着裙子跑了过去,“太子殿下,你终于来了!” 穿书女本来是想直接撞入湛淮晏的怀抱的。 然而那一刻,湛淮晏拧起眉,猛地往后退了几步,“阿凝?” 他看不见,却能分辨出来喊他的女子的声音,很像阿凝,却跟阿凝有几分不同。 阿凝的声音是清冷的,语调平缓,不会抑扬顿挫,有很大的情绪起伏。 穿书女停在了湛淮晏面前,想着宋令虞的姿态。 宋令虞即便假冒妹妹,那也不是娇媚乖顺的,于是她调整了一下语调,“是臣妾……” “太子殿下,父亲要臣妾在朝阳宫里喝下绝子汤,不让臣妾怀了太子殿下你的孩子。” “臣妾不愿,父亲生了气,就让皇贵妃强行送了臣妾回来。” “他把臣妾关了起来,故意不让太子殿下你找到臣妾。” “太子殿下,你救了臣妾,我们回东宫吧……” 老太傅狠狠向宋令凝瞪过去一眼。 闻讯赶来的郑姨娘,也被穿书女这话吓了一跳。 这个孤魂野鬼什么意思? 她不是要攀上湛淮玦吗? 是因为没有等到湛淮玦,所以放弃了,决定退而求次,攀上湛淮晏吗? 郑姨娘在想,若是孤魂野鬼和她的虞哥儿调换了过来,跟着湛淮晏走,做了太子妃。 虞哥儿就不用一人分饰二角,那么辛苦又如履薄冰了。 或许,这是好事。 第20章 屠了你满门又如何? 郑姨娘心跳如鼓,但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只能站到后面,去看湛淮晏。 现在整个宋府都被禁军围住了,老太傅生怕湛淮晏真的动手杀人,只能一面拖延着时间,一面示意下人赶紧去找宋崇渊和宋令虞回来。 “太子殿下,我们并没有为难太子妃,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太子妃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若不信,便带着人回去检查一番。” 老太傅对湛淮晏有几分忌惮。 即便湛淮晏现在双目失明,从云端跌落尘埃落魄了,但过去湛淮晏执政时的雷霆手段,战场上的英勇,那是刻在朝臣们和整个南昭人的骨子里的。 所以即便老太傅曾是两朝元老,德高望重,门生无数,他也从心里对湛淮晏充满了敬畏。 湛淮晏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威压,无关他现在的身份和处境。 林静微在现代没有接触过大人物,此刻面对着湛淮晏这个储君,她感受着对方的气场,如履薄冰,就怕自己说错一句话会人头落地。 她切身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这让她迅速地成长,能更好地在这个封建社会生存。 “太子殿下,你来得及时,臣妾并无大碍,你不要为了臣妾大动干戈了,我们回去吧。”林静微向湛淮晏走过去。 湛淮晏的脸对着林静微,闭着眼,用耳力判断着林静微的脚步声。 他在周遭每个人身上独有的气味,以及自然中花香或是植物雨露的味道里,在林静微走向自己时,他搜寻着自己熟悉又眷恋,只有阿凝身上才有的那一抹味道。 结果并没有,且对方的脚步声也跟阿凝不一样。 湛淮晏的眉眼抖沉。 身侧的禁军接收到他的示意后,上前一步,“刷”一下把刀拔出了一半,挡住了林静微。 那可是真刀,林静微吓了一跳,僵在原地,“太子殿下,怎么了?” 湛淮晏在旁人面前,跟在他的阿凝面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此刻没有一点感情。 不像瑄王的沉重深沉,他是冰清玉洁的,“你说你是阿凝,今早是你给孤穿得衣服,那么你还记得孤的里衣是什么颜色吗?” 林静微浑身开始冒冷汗,合着书中的反派智商也是这么高,能碾压她这个女主是吧? 林静微想着书中湛淮晏的人设和跟他相关的剧情,湛淮晏是书中的反派。 在书中,两年后他的眼睛并没有被治好。 男主湛淮玦已然控制了整个朝堂,一次次向皇帝施压。 皇帝却始终不废了湛淮晏。 最后那次湛淮玦逼宫,拘禁起了皇帝,抓了湛淮晏来,当着皇帝的面捅了湛淮晏一刀,终于逼得皇帝立他为储君。 一个月后老皇位退位,湛淮玦进行了登基大典。 当天,老皇帝驾崩,而被拘禁在原东宫里、受了重伤仍然失明的废太子湛淮晏,不知所踪。 湛淮玦觉得是老皇帝放走了湛淮晏,他派了人去追寻湛淮晏,要将其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然而湛淮晏像是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几年间,湛淮玦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都没有找到湛淮晏后,就不浪费资源了。 他把人都撤了回来。 他以为一个瞎了眼一无所有的废人,就算还活着,也是东躲西藏,苟延残喘,不见天日。 在书中,宋家九族被诛,唯独留下了宋令虞。 湛淮玦恢复了宋令虞的女儿身,不顾群臣反对,把宋令虞纳入后宫,封为贵妃。 江山和心爱的女人,湛淮玦全都得到了。 他的人生无疑已达到了巅峰,所求皆所愿,圆满至极。 林静微当时看《令虞传》这个小说,到这里,她觉得剧情也就那样,差强人意吧。 男女主在一起了,可以大结局了。 谁曾想,小说作者竟然一下子跨越了五年的时间,来了一个惊天大反转:湛淮晏他杀了回来,开启了找湛淮玦复仇,夺回一切的剧本! 虽然知道男女主最后还是赢家,林静微依然从这里开始感觉到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简直是让她捏了一把汗。 结局自然是湛淮晏功败垂成,选择了自杀。 男主湛淮玦在同一天暴毙。 宋令虞让年幼的儿子登基,她成了垂帘听政的太后……林静微根据湛淮晏的人设和剧情猜测着。 目前湛淮晏还没黑化,他是神只般的风格气质,书中也偶尔描写他的衣饰,每次都一样。 于是林静微笃定道:“是,今早是臣妾亲手给太子殿下你穿得里衣。” “你的里衣是纯白色的,料子好,但很素,没有花纹刺绣。” 老太傅闻言松了一口气。 林静微也挺直了脊背,再次向湛淮晏走去。 然而,湛淮晏拔出刀,抬起来直指林静微。 要不是林静微反应快,往后退的及时,恐怕刀尖已经刺入她的心口了。 “太子殿下……”林静微脸色苍白,身子和声音颤抖着。 “你们以为,阿猫阿狗谁都可以冒充孤的太子妃是吗?”湛淮晏往前走了几步,用耳力就能判断林静微的方位。 不管林静微往左还是往右,都没能避开他的刀尖。 而禁军上前拦住了林静微的退路,是以,湛淮晏的刀尖顺利隔着衣衫抵在了林静微心口上,“孤的太子妃在哪儿?” “若是再不交出来,这刀就在老太傅你的脖子上了。” 郑姨娘心惊肉跳,湛淮晏这是认定了他的太子妃被他们关起来了。 虽然事实并不是这样,但他此番大动干戈,确实能逼得虞哥儿立刻现身,跟他回去。 他的太子妃只能是他的阿凝,即便他瞎了眼,其他任何人也都无法代替他的阿凝。 所以她的希望落空了,虞哥儿一时半会儿根本摆脱不了太子妃这个身份,只能被偏执的太子困在身边。 宋崇渊和宋令虞迟迟不回来,郑姨娘生怕二女儿的躯体有所损伤,连忙出声道:“太子殿下息怒!” “是我们的错,你稍等片刻,妾身现在就去带凝姐儿过来交给你。” 这道柔婉沉静的声音湛淮晏没听过,侧过脸寻去,“你是谁?” 郑姨娘对湛淮晏行了一礼,“太子殿下,妾身是宋丞相的姨娘,宋侍郎和太子妃这对双生子的生母。” 湛淮晏闻言,身上的气势收敛了一些,甚至对郑姨娘颔首,“那么请岳母将阿凝交给孤。” 那个时候,阿凝从他身边逃跑后,他查了很多。 小奸臣和阿凝的生母并不受宋崇渊的宠爱,生性胆怯又软弱,只是一个内宅妇人,没有参与到他们这些人的政治斗争里。 阿凝很在乎自己的生母,因为阿凝,他纡尊降贵称郑氏为岳母,对她有几分敬重。 她都开口了,他自然给她几分面子。 郑姨娘受宠若惊,在这一刻心里有一个宋崇渊他们都不敢猜测的猜想,太子他,是真的喜欢宋令凝! 他排除万难求娶阿凝一个庶女,不惜跪了三天三夜,愿意用自己的太子之位来换,还替“宋令凝”挡了刀。 他做得这种种,不是宋崇渊和宋令虞以为的,是有什么阴谋,而是纯粹的,他喜欢阿凝。 他对阿凝早已情根深种! 但郑姨娘不明白,她的二女儿和湛淮晏几乎没有见过啊。 她唯一知道的一次,是两年前宋令虞和宋崇渊带着宋令凝,去参加了宫中的中秋宴。 然而当时,宋令凝和湛淮晏并没有任何接触。 湛淮晏是高高在上尊贵如神只的太子,在那么多人中,他甚至不会注意到宋令凝。 所以,湛淮晏对宋令凝这般蚀骨狂热的感情,到底从何而来? 郑姨娘百思不得其解。 郑姨娘对着尊敬她的湛淮晏,只觉得心酸和悲哀。 湛淮晏瞎了眼,被他们耍的团团转,根本不知道他求娶的阿凝,是他讨厌的小奸臣冒充的。 他带着一千禁军闯皇贵妃的朝阳宫,又包围了丞相府,如此兴师动众大动干戈地找他的阿凝。 他以为阿凝是遇到了危险,他不惜见血,偏执如斯。 却不知他的阿凝,正在和瑄王月下对饮,商议着如何夺权,废杀了他。 “是,妾身这就去。”郑姨娘回过神。 她的立场不允许她同情湛淮晏,只得转过身离去。 郑姨娘边走边想着对策,试试去府前,能不能迎到赶回来的宋崇渊或者宋令虞。 湛淮晏并没有坐下,那刀依然抵着林静微的心口。 而包围了整个宋府的一千禁军也全都严阵以待,仿佛随时都会展开一场厮杀。 老太傅带着自己这边的人,跟湛淮晏对峙着。 终于,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从前院那里,传来兵器相撞的打斗动静。 很快,少年清朗如玉的嗓音在十月的丹桂香气中,传了过来。 “阿猫阿狗当然都能冒充臣的妹妹,谁让太子殿下你现在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那就活该被我们骗。” 湛淮晏的手蓦地攥紧了刀,寻着声音侧过脸去,“看”向走来的宋令虞。 宋令虞身上还穿着青色的官服,穿过抄手游廊,从深深庭院和花木中,身影慢慢显现出来。 她立如芝兰玉树,风采从容绝佳如朗月,站在老太傅面前,看着几步远外的湛淮晏,“太子殿下当我们宋府的人,是你可以随便伤得吗?” “臣数到三,若是太子殿下不收刀,臣的人可就要放箭了。” 在场的人顺着宋令虞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正对着湛淮晏的房顶上、宋令凝的闺房上方,悄无声息如潮水般出现了近百个身穿黑衣、杀气凛凛的弓箭手。 他们每个人的弓弦上都已经搭上了箭,弓弦拉满的声响传来,令人双腿发软。 只需要宋令虞一声令下,他们便会万箭齐发,给湛淮晏来个万箭穿心。 老太傅有些担心地看着宋令虞,这玩得也太大了,杀了太子,宋家九族都得人头落地! 到时候得利的是瑄王,他们难道要用九族的命,来成就瑄王的君王大业吗? 宋令虞从容不迫,给了老太傅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唇畔含着一抹笑意,望着湛淮晏,开始数,“一……” 结果,湛淮晏的刀尖往前一推。 在林静微发出疼痛的哀嚎惨叫后,他跟宋令虞“对视”着,“你们若是不将孤的太子妃交出来,孤今晚屠了你们宋家满门,与你们同归于尽又如何?” 第21章 为什么会有两个太子妃 宋令虞的瞳孔猛地一缩,心魂都震了震,她当然不想赔上自己和九族的命。 她只是想压住湛淮晏,要他认清他自己的处境,以后都乖乖的。 却没想到,湛淮晏无所畏惧,宁愿跟他们同归于尽,也一定要带走他的阿凝。 可她现在是小丞相,哪能和他的太子妃同时出现? 宋令虞咬了咬牙,更多的是不愿认输,就是要跟湛淮晏硬刚,要湛淮晏屈服,便数了第二个数,“二……” 湛淮晏冷笑了一声。 下一秒就传来林静微更尖锐的惨叫。 林静微抬手捂着冒出血的心口,转过头目眦欲裂地威胁宋令虞,“宋令虞你不要再数了,你立刻把太子妃交给太子!” 否则她就揭穿宋令虞的女儿身,还要湛淮晏知道是宋令虞冒充了孪生妹妹、他的阿凝。 她不让她活,她就毁了他们的大计! 宋令虞听懂了林静微的言外之意,狠狠朝林静微射过去一眼,深吸一口气后,对湛淮晏道:“太子殿下,妹妹并没有被为难,是臣带着妹妹出了宫。” “臣与她感情极深,今晚臣和她一起去瑄王的府上做客了。” “她不胜酒力,在马车内睡着了,臣这就亲自将她带来。” 宋令虞大步离去,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她脱下身上的男装,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自己今天穿得、太子妃的华贵又繁复的宫装。 然后宋令虞从飞进来的半芙手里接了那一壶酒,直接对着壶口,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她之所以对湛淮晏说太子妃醉了,是因为没时间沐浴,消去自己一身和唇齿间的酒气。 宋令虞在瑄王府只喝了三杯,一点没醉。 但这会儿一整壶酒下去,她有些站不稳了,扶着半芙,晕晕乎乎地再次去了妹妹的院子里。 “太子殿下。”宋令虞迷离模糊的视线里,看到湛淮晏那抹高大的身躯,便推开半芙,自己脚步虚浮又踉跄地朝湛淮晏走去。 湛淮晏听着来人的嗓音、脚步声,分辨着她身上的气息。 在确认了是他的阿凝后,他周身防备又骇人的气息猛然散去,立刻伸出结实修长的一条手臂,把宋令虞揽入到了他宽厚的胸膛。 “看来宋侍郎很在意这个冒充孤的太子妃的女子,既如此……”湛淮晏没听到小奸臣过来的动静,却并没有犹豫,手中的刀忽然狠狠往前一刺。 林静微“啊”一声惊叫,闭上了眼,但心口并没有被穿透的痛感。 男人几个箭步上前时,一阵风掠过来,紧接着她的胳膊就被抓住了,人被男人用力往后一拽。 等她睁开眼时,看到的是男人健硕的肩背,以及他在月光下线条硬朗的半边侧脸、弧度凌厉紧绷的下颌。 林静微的呼吸猛然一窒,是男主! 男主终于来与她这个女主相见了。 此刻湛淮玦抬起的手掌攥住了湛淮晏刺来的刀刃,鲜血从他被割破的掌心里淌出来,浸染了他修长雪白的手指。 在月光的映照下,是那么妖冶带感,简直是手控者的福利。 林静微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果然,她这个女主和男主有种宿命感。 在她遇险时,男主恰好出现,义无反顾地替她挡住了刀子。 她也在这一瞬间,第一眼,就爱上了男主。 这是属于她这个女主和男主的磁场,冥冥中注定了他们会在第一眼就对彼此动心,爱上彼此。 “太子弟弟,本王既然来了,就不会允许你伤了宋府的任何人。”瑄王攥着刀尖的手猛地一个用力,夺掉湛淮晏手中的刀,“咣当”一下扔到了地上。 继而,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湛淮晏胸口的宋令虞,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之所以救身后的女子,是因为他以为对方是宋令凝、湛淮晏的太子妃。 谁曾想,却有另外一个跟宋令凝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在湛淮晏的怀里。 这是同时出现了两个宋令凝! 瑄王知道郑姨娘当年生得是一对龙凤胎,他也同时见过宋令虞和宋令凝,兄妹二人长得一模一样。 但宋令虞是男子啊。 还是说……瑄王想到一个可能性,瞳孔一点点睁大。 他满脸的匪夷所思,不可置信,却也抱着那么一丝幻想,僵硬地转头去看身后的林静微。 湛淮晏怀里的女子是宋令凝,那么他背后的就是宋令虞。 其实宋令虞是女儿身! 瑄王抓住了林静微的手腕,手臂肌肉绷得很紧,指尖却在颤抖着,曜黑的眸死死盯着林静微,燃起了一簇火苗。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狂喜中竟然失语了,薄唇张了好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林静微对上瑄王有些癫狂的逼视,嘴角扬起一抹笑,轻声喊,“湛淮玦……” 这一声,犹如冰水兜头浇到瑄王身上,瞬间冰冻了他全部的情意。 随之瑄王的眉头用力拧起,面上的欣喜骤然变成了嫌恶。 瑄王当即松开林静微,往后退了半步。 她不是令虞,她的声音跟令虞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瑄王转过身,重新盯着湛淮晏怀里的女子看,她是令虞吧? 令虞是女儿身,跟孪生妹妹调换了身份,代替妹妹嫁给了湛淮晏。 想到这个可能性,瑄王的脸色变得僵硬又苍白,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他感觉不到掌心被割的痛,任由鲜血因为他的握拳而流出来更多。 瑄王瞳孔颤动地盯着宋令虞,试探性地喊了一句,“太子妃?” 如果宋令虞是女儿身,湛淮晏怀里的太子妃是宋令虞,那么他会不惜任何代价,不顾大局,也要立刻把令虞抢过来。 令虞不能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他不允许! 宋令虞对上瑄王那满是杀意又汹涌着占有欲的目光,不能完全理解,唯一知道的是湛淮晏头顶的气运值在往下掉。 湛淮晏有性命之忧。 湛淮晏感觉到了来自于对面瑄王的深深敌意,以前他和瑄王明争暗斗,都想除掉对方,但彼此的心境很平和,没有愤怒和仇恨。 然而这一刻,瑄王散发出来的气息,就好像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有夺妻杀子之恨似的。 湛淮晏的双臂都搂住了宋令虞,把宋令虞严丝合缝地按在胸膛里,不让瑄王窥探,抬脸迎上瑄王,“瑄王是觊觎起了孤的太子妃吗?” “因为宋侍郎是男的,你们无法苟合,你便把主意打到了跟宋侍郎长得一模一样、宋侍郎的孪生妹妹、孤的太子妃身上?” “她是谁?是宋令凝,还是宋令虞?”瑄王抬步一步步向湛淮晏逼过去,离得近了,便闻到了宋令虞身上的酒气。 瑄王的心口狠狠一震,一个时辰前令虞跟他一起喝了酒。 所以湛淮晏的太子妃就是令虞! 瑄王基本可以确定了,在伸手去抓宋令虞、抢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已然计划好了。 他要立刻杀了湛淮晏,带走宋令虞藏起来。 在不久之后他做了皇帝,再让宋令虞现身。 他要给宋令虞改名换姓,立宋令虞为后。 宋令虞眼看着湛淮晏的气运值骤降,只剩下5点了,感觉到背后的瑄王浑身散发出来越来越浓郁的杀气,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瑄王怎么回事! 湛淮晏瞎了眼不说,且因为中毒,她猜测湛淮晏很有可能武功尽失了,所以瑄王要杀他易如反掌。 但,瑄王要是在今晚,在宋府杀了湛淮晏,她和宋家满门上下那不都得人头落地! “太子殿下……”宋令虞被湛淮晏护着往后退,模仿出跟宋令凝八成像的女声。 毕竟湛淮晏和瑄王都没有跟她妹妹深入接触过,她学得差不多就能蒙混过去。 果不其然,瑄王在听到这声音后,顿在了原地,所有凝聚起来的杀意、占有欲和疯狂,又在一瞬间散去。 他皱眉看着背对着他的宋令虞,一时间陷入了分裂和混乱中,简直是怀疑人生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妃好像不是令虞。 “太子殿下,臣妾好难受,头晕,想吐,太子殿下抱着臣妾回去好吗?”宋令虞趴在湛淮晏胸口,伸出双臂抱住了湛淮晏劲瘦的腰身,带着平日没有的娇媚和依恋,蹭了蹭湛淮晏。 湛淮晏强烈地感受到了女子娇躯的柔软,心口和整个身躯都蓦地升腾起一股热意,白色绸布后的眼尾泛起了赤红。 其他的全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弯身,用结实的手臂打横抱起宋令虞,大步往外走,嗓音低磁喑哑地应了一个字,“好。” 湛淮晏带着禁军离去。 瑄王不死心,抬步追上去。 而来了很久,在暗处看着一切的宋崇渊,这时现出身形,拦住瑄王的去路,“瑄王这是在做什么?难道真的要在今晚、在臣的府上,杀了当朝太子不成?” “舅舅何出此言?本王怎么可能在你的宋府动手?”瑄王顿住脚步。 湛淮晏在禁军的簇拥下离开,太子妃的一片衣角他都看不到了。 瑄王才握了握拳头,又松开,收回视线时,墨眸已经归于往日的深邃冷凝,蕴着寒霜看向宋崇渊,“本王只是在疑惑,为什么会有两个五表妹。” 第22章 以后她做他的眼睛 “让府医过来给王爷包扎伤口。”宋崇渊越是被瑄王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越是不动如山。 他转头吩咐了随从一句后,引着瑄王坐到院中的石凳子上。 林静微在宋崇渊的示意下,捂着受伤的心口,来到了瑄王面前。 宋崇渊指着林静微,对瑄王道:“她便是写下那些诗词和兵法,以及《资治通鉴》的孤魂野鬼,本相是打算等你见到她之后,再告诉你她的来历的。” “她是什么来历?”瑄王坐在那里,但姿态并不比站着的林静微卑微,反而满身威压,睥睨着林静微。 两个月前宋崇渊派人把林静微写得那些东西,交到他手上时,并没有说明林静微的来历。 他只以为林静微是宋崇渊为他寻来的绝世高人。 母妃要他收林静微为侍妾,他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高人都有怪脾气和很多毛病,他决定先晾高人一段时间。 像这几年他对待投奔自己的幕僚一样,他都会调教一番。 谁曾想,今晚见到林静微,这林静微竟然跟宋令凝、宋令虞长得一模一样,让他不得不有了猜测。 府医过来了,宋崇渊只让府医留下药箱,屏退了其他闲杂人等。 他不管林静微的伤,边打开药箱找着金疮药和纱布,边对瑄王道:“林静微她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她的身体和魂魄都是从后世来的。” 瑄王自己给自己清理着手掌的鲜血,闻言动作一顿。 他忽然抬手抓住林静微的胳膊,有温度,身体跟他们一样,地上还有影子。 瑄王难以理解,深眸里泛着幽冷,“舅舅的意思是,她不是一个孤魂野鬼附身在了五表妹身上,她只是恰好跟令凝和令虞两人都长得一模一样?” “是,本相也觉得匪夷所思,但事实就是这样。”宋崇渊提前没有跟林静微通气,用威慑警告的目光示意林静微配合他。 “王爷,你从臣女写得那些东西,臣女和宋五姑娘完全不同的性情作风,就算不相信这种玄妙的事,也得相信。”林静微心口疼得厉害,却只能支撑着。 她也不想当宋令凝。 她虽然是占用了宋令凝的身体,但她是独立的、完整的。 男主爱得不是宋令凝或是其他任何人的躯体皮囊,而是她林静微本人。 她不知道宋崇渊为什么骗瑄王,但这是她想要的,所以她愿意配合。 林静微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月亮。 她慢慢走着,一步一诗,“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 林静微这首《水调歌头》念得非常富有感情,把自己代入到了给弟弟写下这首词,表达兄弟情深的苏轼。 尤其当最后那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念出来时,配上她望月而立的身姿,面上的神色。 瑄王目光有些凝滞地看着林静微。 饶是宋崇渊,也被触动了。 过了片刻,林静微的情绪抽离出来,却又沉浸在另一种感情里,“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林静微闭着眼,声音里含着哽咽。 到最后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滚落而出,在她白皙娇媚的面庞上闪烁着破碎的光芒,让人深深地感受到了诗人悼念亡妻,却并没有大悲大痛,反而很平静地在说着。 他和妻子成亲那么久,甚至不知道妻子也识字,才情出众。 这是一种平静的、压抑的、隐忍的悲痛。 这种悲痛,才最让人窒息。 宋崇渊回味着这首词,代入到自己,要是自己的妻子,或是哪个妾室死了,他会不会有诗人的这种心情? 结果是没有。 他这一生都没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 瑄王代入到了宋令虞,越品味这首词,胸口就越闷堵得慌,渐渐疼痛。 他越来越难以呼吸,痛得快要窒息的一刻,用力闭上通红泛起湿润的双目。 林静微再次换了风格,也是苏轼的,她最喜欢的就是苏轼的诗词,“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她这首念完后,瑄王和宋崇渊久久无言。 许久后,宋崇渊先从这绝妙至极的诗词里抽离出来,忍不住拊掌,却不是对林静微的,“能作出这些诗词的人,必定有大起大落的人生,他从意气风发、轻狂到豁达,绝不是你这种愚蠢没有内涵之人能作出来的。” 林静微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就被宋崇渊揭穿了,她还特意只念了苏轼一人的诗词。 林静微笑看着宋崇渊,“是我作的,还是旁人作的,这重要吗?” “重要的是你们这个被作者架空的时代,没有我所念得这些诗词,重要的是我能用我的知识,帮到你们。” 林静微在现代是学历史的,可不是只为念诗,她所熟读的《资治通鉴》,足够帮助湛淮玦了。 更不要说那些皇帝值得借鉴的治国策略,大人物们的改革变法。 还有她要制造出火药炮弹来,经商赚钱,用先进的技术搞种植,炼丹术可以搞化学,发展工业和科技等等,一切都能让她帮着湛淮玦提前平定、推进整个华夏。 甚至,她要这整个天下、世界,都归入华夏。 她要在这个地球上,没有其他国家的存在,要四海八荒和不同种族的人,都属于一个国家,那就是,南昭、华夏! 瑄王已经相信了林静微的本事,眯眼看着林静微和宋令虞一模一样的脸,面上复杂难测。 他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还是耿耿于怀,面容冷峻,“一个时辰前和本王喝酒的人是令虞,但为什么太子妃身上也有酒味?” “那是因为太子觉得是我们关起了太子妃,不肯善罢甘休。”林静微捂着自己受伤的心口,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摇摇欲坠的,虚弱地回答着湛淮玦。 “宋侍郎只能谎称她带着妹妹和你一起喝酒,去找五姑娘回来,交给太子的时候,给五姑娘灌了很多酒。” “太子妃被太子带走了,宋侍郎回了她自己的院子,累了一天,估计已经歇下了,不过王爷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看看。” 林静微在赌瑄王此刻不会亲自去验证,因为她察觉到了瑄王的情绪有些异常。 瑄王紧抿着薄唇,的确没有起身去找宋令虞。 一个时辰前在他的院子里,他借着酒意去亲宋令虞。 宋令虞瞪大眼,猛地站起身,用力推开了他。 恰好姚氏匆忙赶来,告知宋令虞湛淮晏带着一千禁军包围了宋府,闯了进去要杀人。 宋令虞匆忙赶回了宋府。 瑄王当时很狼狈,又懊恼,把自己府里的护卫,甚至养得暗卫全都派去给宋令虞撑场子。 而他则返回房间,冲了一个冷水澡,又喝了醒酒汤,才把身体上的那股燥热和冲动压下去,再赶去宋府。 他到宋令凝的院子里时,宋令虞不在,只看到湛淮晏搂住了太子妃,刀尖推向林静微。 他看着林静微那张跟宋令虞一模一样的脸,毫不犹豫几个箭步上前,抬手攥住了刀刃。 “要不然你以为难道是虞儿男扮女装,冒充孪生妹妹嫁给了太子吗?”宋崇渊面庞冷肃,给瑄王包扎好手掌,侧对着瑄王,收着医药箱。 “据臣所知,太子已经和太子妃圆房了,太子虽然瞎了眼,但不可能连男人女人都分辨不出来吧?” “太子妃是凝儿,虞儿还是虞儿,王爷你到底是在抱着什么期待?”宋崇渊抬起头,目光如炬,逼视着瑄王。 瑄王心里一凛,矢口否认,“没有。” 他到底还是相信了林静微和宋令凝、宋令虞是三个人。 她们共用一张脸,宋令虞还是宋令虞,太子妃是宋令凝。 果然是他的幻想。 他是看着宋令虞长大的,宋令虞怎么可能是女儿身呢? 更不可能男扮女装冒充孪生妹妹,嫁给湛淮晏。 瑄王全部的狂喜和激动都化为乌有,心里有失望,但不多。 他早就接受了宋令虞是男人。 一开始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喜欢宋令虞时,他不敢承认,恶心厌恶这样的自己。 后来,他就慢慢接受了,放纵自己去喜欢宋令虞。 瑄王没去宋令虞的院子里确认,怕自己无法解释他差点亲上宋令虞,怕宋令虞知道他真的喜欢她,而恶心厌恶他,从此躲着避着他。 他只能暂时躲宋令虞几天,等这件事过去了,再找个适当的机会说自己当时喝醉了。 如此,他还能看到宋令虞,跟宋令虞维持着表兄弟、君王和臣下的关系。 他现在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不能吓跑了宋令虞。 日后等他当了皇帝,就算宋令虞不愿意,他也要强迫宋令虞。 “你说我们都是一本小说里的人,根据本王的认知,话本里都是有男女主的,那么在这个小说里,本王是男主吗?女主又是谁?”瑄王目光再次转寒,盯着林静微,心口汹涌着。 他想知道的是,在小说里,自己和宋令虞有没有相爱,是否排除万难在一起了。 但宋崇渊还在身边,他不能让宋崇渊察觉到了他对宋令虞的心思。 “是,王爷你是这本小说里的男主,小说里没有女主,作者写得是男人在朝堂权谋政治上的斗争,没有儿女情长风花雪月。”林静微低着头,感受到宋崇渊阴冷的目光,她只能骗了瑄王。 当然,不让瑄王知道原女主是宋令虞,也是因为她有自己的考虑和私心。 “不过王爷你要知道。”林静微直视着瑄王冷俊逼人的脸,微微一笑,势在必得。 “既然上天送我来到了这里,那我便是天命所归,是来助你的,日后要做你的皇后、母仪天下的女主。” “王爷不必担心目前的局势,虽然跟书中有所出入,但一切都会按照书中的剧情发展,湛淮晏的太子之位现在是没被废,然而他的眼睛是不会被治好的。” “现在你带着宋丞相和宋侍郎要做的是夺权,慢慢架空湛淮晏,等两年后你控制了整个朝堂,便逼宫,让皇帝禅位给你。” “到时候你一定要当场杀了湛淮晏,并将他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她既然穿书过来了,就不能让一切还按照书中的剧情进行。 她要在湛淮玦逼宫得到皇位的那一刻,杀了湛淮晏,以“湛淮玦立她为后,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来结局。 这不是宋令虞的大女主文,而是她穿书女林静微的大女主文。 * 宋府隔壁的府邸,主院已经收拾出来了。 湛淮晏抱着宋令虞进了寝卧,吩咐半芙去熬醒酒汤。 他把宋令虞放到床榻上,摸索着给宋令虞脱鞋袜和衣服,拧了温热的帕子。 湛淮晏单膝跪在脚踏上,给宋令虞擦脸,动作温柔又细致。 宋令虞看了一眼湛淮晏头顶的气运值,她今天从湛淮玦那儿吸取到了很多的气运值。 不像之前,自己的气运值只是跑去湛淮晏那儿一点,还会因为自己少了,而跑回来。 此刻她有着90点的气运值,源源不断地涌向湛淮晏。 而她还剩20点,性命并无大碍。 宋令虞放心了,闭着眼躺在榻上,感受着湛淮晏无微不至的照顾。 温热的水汽中,她喝酒多了的难受感散去不少,本能地抓住湛淮晏的手腕,贴上她的脸。 宋令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湛淮晏身上的香气很好闻,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醉了,这种熏香的味道让她很喜欢又依恋。 宋令虞抬手抚摸着湛淮晏的五官轮廓,挑开了湛淮晏蒙着眼的白色绸布,就这么撞入湛淮晏那双炙热又深情,满含痴恋的眸子里。 她迷离朦胧的视线里,看到湛淮晏的眼尾泛着赤红。 宋令虞的心尖没来由的刺疼,抚着湛淮晏的眼角,醉酒下不受自己控制地说着,“湛淮晏,你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 宋令虞脑子里一片混沌,不清醒之下想着,气运值这种东西如此厉害玄妙。 如果她从瑄王和宋崇渊他们那些气运高的人那里,吸取来很多很多的气运值,再给湛淮晏。 是不是湛淮晏的眼睛,就能不治而愈了? 宋令虞从枕头上抬起脸,凑过去。 在湛淮晏配合地贴过来的一刻,她轻轻地吻住湛淮晏的眼睛,“就算一辈子无法恢复过来,也没关系,湛淮晏,我会做你一辈子的眼睛。” 话音落下,一滴滚烫的泪,猝然从湛淮晏绯红的眼角滚落而出,洒在宋令虞的面上。 宋令虞听到太子带着泣音应了一句。 第23章 她供养太子,让太子东山再起? “好。”两行清泪从湛淮晏的眼中滑落到冰清玉洁的面上,如神只落泪。 偏偏他眼尾和唇色都是绯红的,那一抹唇珠在下唇上压出痕迹,落泪的太子殿下又欲又破碎感十足的。 尤其他唇畔还漾出笑意,泛着水光无比潋滟的眸子凝视着宋令虞,嗓音喑哑带着泣音,“孤就知道。” “虽然阿凝忘记了,但阿凝依然是喜欢孤的,阿凝永远都不会伤害孤。” 所以,即便这全天下的人都说阿凝是宋崇渊他们派来的内应,要谋害他,他也不会相信。 他的阿凝和他是一体的,并没有跟宋崇渊他们狼狈为奸,没有参与到皇位之争里。 对于今晚阿凝的离开,他原本还有很多问题要问。 却在阿凝的几句话和亲吻中,他闭着眼,一层眼睑单薄又白皙,弧线优美,纤长浓密的睫毛挂着晶莹,轻颤如蝶翼。 湛淮晏所有的怀疑都化为泡影。 他更愿意相信是宋崇渊他们胁迫阿凝,要阿凝害他。 阿凝不愿,所以宋崇渊和小奸臣才把他的阿凝关起来的。 今晚阿凝的失踪起因和过程如何并不重要,结果是阿凝回到了他的身边,还是他的妻子,这就足够了。 太子如神只,谁看到他落泪,都会有种心碎感。 宋令虞的脑子越发昏沉。 明明气运值还有那么多,她却有种窒息感。 宋令虞被这样的湛淮晏蛊惑着,吻住了湛淮晏。 湛淮晏的眼睫抖动得越发剧烈,像是身处在暴风雨中的蝶翼,仰起下巴,喉结狠狠滚动着。 湛淮晏的外袍和中衣都被宋令虞脱掉了,露出他的里衣来,是艳红的颜色,跟阿凝的新婚,他喜欢穿这样颜色的衣服。 湛淮晏闭着眼,衣襟敞开后,露出他正在剧烈起伏的胸膛。 那肌理精壮坚硬,一看就是个很有力量的男子,与他神只般的外表截然相反,宽厚结实,透着阳刚和性感,搭配着红色里衣,在烛火的映照中充满了诱惑力。 湛淮晏的自制力到了极限,蓦地睁开的一双墨眸里汹涌着浓烈的欲色,忽然把宋令虞压到榻上。 他用强健的身躯困住宋令虞,在宋令虞的耳骨处,低哑的嗓音极为迷人蛊惑,却也带着十足的危险,“阿凝,这是你引诱孤的。” “孤本来想节制的,你却偏偏要孤变得可怕疯狂……” 宋令虞与湛淮晏十指相扣,脑子里有很多画面闪过去,她和湛淮晏也如此刻一样。 “湛淮晏,夫君……” 湛淮晏的瞳孔猛地睁大,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令虞。 只是,宋令虞没再喊夫君。 但那一声对湛淮晏已足够。 * 皇帝过去虽然半个月才开一次朝会,但平日官员们也得按照上朝的时间起床,去宫内。 那时理政的太子会召见朝中大臣,在内阁或东宫里议事。 其他官员各司其职,回各自的衙门处理公务。 所以即便皇帝沉迷于酒色荒废朝政,但因为有太子在,南昭的朝堂并没有乱起来,而百姓们也是安居乐业。 南昭繁荣昌盛,其他诸国都乖顺臣服。 第二天到了要去内阁的时间,宋令虞还没睁开眼,便感觉到锁在自己腰间那条修长又结实的手臂收了回去。 男人滚烫精壮的身躯离开。 宋令虞的脑子里一时间有些空白,过了一会儿才有断断续续的画面。 宋令虞扶额。 果然是酒后乱性,诚不欺人。 “阿凝怎么又这么早醒了?”起身的湛淮晏听到背后的动静后转了过来,大手落在宋令虞的脸上,轻抚着,沙哑的嗓音富有磁性,充满了温情。 “再睡一会儿,昨晚孤又累到了你。” 对于阿凝,无论他如何逼迫自己,也都无法停下来。 他没睡,却还是精神抖擞的。 宋令虞对于昨晚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但也知道是醉了酒的自己缠着湛淮晏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那般。 她做了十八年的男子,不曾跟男人或是女子谈情说爱,在这方面冷淡的仿佛灭了人欲,怎么醉酒后就变成了那样? 宋令虞生无可恋地闭着眼,久久地沉默着。 湛淮晏的手抚着宋令虞的鬓发,俯身凑过来,气息落在宋令虞的脖子肌肤上,语气担忧,“是不舒服吗?” “孤的错,孤让宫里的女医官来一趟?” 他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到阿凝的身上不太好。 男人离得这么近,用那般磁性的嗓音,以及灼热的气息都钻入她的耳廓里,宋令虞缩着肩膀,“太子殿下不用担心,臣妾还好。” 要是因为这件事叫来了女医官,她怕是无颜活在这个世上了。 虽然她不太舒服,但这种不舒服又跟生病不一样,她甚至没感觉到醉酒后的头疼等其他的难受。 “阿凝以后不要再引诱孤了,只要阿凝不引诱,孤就能克制住。”湛淮晏的手压着宋令虞的后颈,与宋令虞脸贴着脸,嘴上这么说着,却十分沉溺地亲吻宋令虞的唇瓣。 宋令虞一脸“你看我相信你吗”的表情,感觉到湛淮晏对她……哦,不对。 湛淮晏对她的孪生妹妹宋令凝,比之前更眷恋了。 在昨夜之前,湛淮晏对她是有那么一些防备的,至少没把心交予她。 但此刻,她能强烈地感觉到湛淮晏那把自己的心、都捧出来给她的沦陷沉溺。 她想到了昨晚被湛淮晏抱着离开宋府时,林静微跟她的目光交汇,所传达出来的讯息。 她便知道了,昨晚那个时候林静微之所以让湛淮晏以为,他的太子妃是被宋崇渊关起来了,就是为了让湛淮晏相信,他的太子妃跟宋崇渊他们不是一伙的。 宋崇渊要她谋害他,但她不愿,不受宋崇渊的胁迫,所以宋崇渊才关起了她。 林静微要她完全取得湛淮晏的信任,要湛淮晏对她没有一丝的怀疑,把身心都交予给她,对她奉上一切。 如此,她谋害湛淮晏,将湛淮晏变成傀儡,就容易了。 这是美人计。 以前她和宋崇渊派了很多美人都没成功,现在竟然让她这个做了十八年男子的小奸臣成功了。 而且她还是湛淮晏的死对头。 此刻湛淮晏是完全相信了她是单纯善良的,没有参与到尔虞我诈血腥的权力政治斗争中。 他单方面觉得,他和她,恩爱两不疑。 宋令虞在想林静微,林静微并没有要攀附上湛淮晏,目标还是瑄王。 林静微为什么非选择瑄王,是因为瑄王气运值高,注定了要成为皇帝吗? 湛淮晏许久没听到宋令虞的动静,抚了抚宋令虞的脸,低声问:“阿凝,你睡着了吗?” 宋令虞回过神,拉着湛淮晏起身,“臣妾不睡了,太子殿下起这么早是要做什么?臣妾给你穿衣。” “不要喊孤太子,像昨晚那样,喊孤的姓名,或者阿晏、夫君。”湛淮晏已经用白色绸布覆盖住了双眼。 因为不能吹风,被光照到,他的眼睛现在很脆弱,要隔开来自外界的一切。 湛淮晏握住宋令虞的手,“父皇封了你哥哥为摄政王,让她做孤的眼睛,孤会在她的帮助下处理政务,她应该很快就带着奏折过来了,孤得起床去处理朝中大事。” 后天的突然间失明,比先天的什么都看不见,都令人绝望痛苦。 身为太子的湛淮晏更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他不是没有寻死觅活。 但只要想到阿凝,他就有了活下来的动力,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可以用失明换来阿凝做他的正妻,他是愿意的。 他没有自暴自弃,因为不能让阿凝跟着他吃苦。 他要振作起来,夺回皇权,荣登高位,让阿凝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湛淮晏的声音很温柔,却透着强烈的占有欲,显出了一种病态感,“阿凝就在府中,不要出去好吗?” “好,夫君。”宋令虞应着。 “夫君”二字在舌尖上打了很多次转,最终还是生疏又压着羞耻喊出来。 “夫君处理政务,臣妾便把整个府邸修整一番,我们的主院、寝卧等其他地方,都换上我们二人喜欢的风格,还有,” 宋令虞抬手隔着白色绸布,抚摸着湛淮晏的眼睛,扮演着妹妹,跟湛淮晏琴瑟和鸣伉俪情深,“臣妾会帮助父皇为你寻的那些医者,治你的眼睛。” 湛淮晏因为宋令虞的好几个“夫君”,胸腔汹涌澎拜着,隔着白色绸布都能看到他目光里的炙热,“这府邸的风格,尤其是我们居住的院子,你按照自己喜欢的风格来,可以将其布置成你的闺房,放上全部属于你的、你喜欢的物件。” “这是太子府,也不是太子府,没有孤在东宫时的臣子和财物等各方面的配置,孤现在更是身无分文,那阿凝便先用着自己的嫁妆,不用花费到孤身上太多,孤只要有睡得地方和一口饭吃,几件衣服穿就够了。” “孤花费的这一点,孤给你打欠条,利滚利特别高的那种。” “为了你,孤会东山再起,到孤富有四海拥有了整个天下的那天,你就是孤的皇后,孤会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面前。” 男人的甜言蜜语虽然有画大饼的嫌疑,但仍然让宋令虞心里动容。 因为湛淮晏说了最后一句,“到那时,阿凝便跟孤一起临朝听政,与孤共治天下,做南昭甚至整个天下的二圣。” 这样的许诺对极为爱权力的小丞相来说,那是狠狠地动心了! 她甚至想,要不就背叛了瑄王和父亲、家族,在湛淮晏身上赌一把? 不过很快宋令虞就冷静下来,不管是瑄王画的大饼,还是湛淮晏此刻的郑重许诺,她都不相信。 她只看这个人的行动。 在他们的承诺没有兑现之前,她不会对任何人掏心掏肺奋不顾身。 不过表面上,宋令虞抱住湛淮晏的腰,都是结实的肌肉,精壮又劲瘦。 即便她不喜欢湛淮晏,但这腰抱起来的感觉也太好了。 宋令虞的脸贴在湛淮晏宽厚的胸膛上,感动得声音里都带着哽咽,“夫君,我们是夫妻,臣妾的嫁妆和一切都是你的,你不必跟臣妾计较那么多。” 湛淮晏搂着宋令虞,下巴抵在宋令虞的头顶,叹了一口气道:“孤只是不愿做吃软饭的男人。” 宋令虞听到这话,从湛淮晏的政敌小奸臣的身份代入,就笑了起来,“夫君放心,臣妾不会让哥哥知道的。” “臣妾只会告诉他太子府的一切开支用度,都是来自于你手里一大笔不被旁人知道的财物。” 太子从来都是为国为民的,不徇私不贪财,作为储君的所有财物都是明面上的,不像她这个小奸臣。 她从小到入仕得到的所有财物,明面上被宋崇渊他们知道的只是一小部分。 剩下的那一大笔,她专门在私下购置了一座宅院,挖了偌大的地下室,就为了藏那些金银珠宝。 别说养湛淮晏一个人,她就是养一支上万人的军队,那都是绰绰有余的。 宋令虞带着湛淮晏,给湛淮晏穿着衣服,这才注意到湛淮晏身上有很多伤。 昨天在凤仪宫里,没人引着他时,他撞到很多东西受的伤。 有的是淤青,有的还破了皮,血肉模糊的。 尤其是腿和胳膊,触目惊心。 宋令虞喊了半芙进来,“你去敲开宋府的门,让宋府的大夫过来一趟。” 她昨晚才搬到这新的太子府来,嫁妆等她的很多东西都还在东宫,没有人员配置。 整个府里只有半芙和又竹两个下人,所以大夫和药物自然都没有。 那她就先把宋府的大夫薅过来。 半芙领命去了。 宋令虞等着大夫来的时间里,安排候在外面的又竹,“又竹,以后你便是太子府的总管了。” “本宫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按照太子和太子妃的规制,将太子府的一切都配置齐全。” 昭帝虽然没让湛淮晏带走东宫里的一切,但并没有说他们自己不能配。 她的嫁妆丰厚,不用跟着湛淮晏过苦日子,委屈了自己。 她用嫁妆把太子府的一切都配置齐全,包括大批护卫,幕僚等,都要跟在东宫时一样。 当然,她是为了让湛淮晏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她的。 不管湛淮晏在哪,她都会掌控住湛淮晏的一切。 她用太子妃的身份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了。 果不其然,已经全身心都信任她,十分依赖她的湛淮晏,对此并没有反对,只有被蒙住的眼里涌起十足的占有欲,“这太子府里,包括护卫在内,能用女子便全都用女子。” “即便是男子,也不要让他们靠近你,孤也不要太监服侍,孤会学着自理。” 太监虽然不算完整的男人,但服侍他时,也有机会靠近与他一起的阿凝。 他不允许,那么干脆自己不要太监的服侍了。 宋令虞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湛淮晏,“都用女的?那太子殿下你不是泡在美人堆里了?” 第24章 小奸臣掐住太子的脖子 湛淮晏对于这样的玩笑话,却是慌了一瞬,生怕阿凝误会,低沉郑重道:“阿凝,孤在你之前没有过其他女人,连通房和教寝婢女之类的都没有,孤的初次是给了阿凝的。” “以后孤也绝不会纳妾,哪怕是当了皇帝,你就是孤的皇后,孤也不会有三千佳丽。” “孤的后宫只会有你一人,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子。” 以后宋令虞不知道,但她知道在她和湛淮晏成亲前,湛淮晏的确没有过其他女人。 至于以后如何,至少换成旁的女人,要是听到湛淮晏许诺当了皇帝后整个后宫都只有皇后一人,怕是很感动吧? 他可真是会说甜言蜜语,但凡换一个女人,都无法抵挡得住他这样的攻势。 好在她是最清醒理智的,知道自己的立场,以及追求。 她不想做皇后,被困在后宫里。 她想以男儿身在朝堂大放异彩,仕途上位极人臣,史书留名。 所以她绝不会让自己以女子的身份,对湛淮晏动心。 又竹听了宋令虞的安排后,有很多顾虑。 在屏风外,以她暗卫的行礼方式,单膝跪地,提醒宋令虞,“可是太子妃,奴婢是女子,哪有女子做总管的?” “奴婢怕是不能胜任……” 她做婢女还不熟练呢。 过去在暗卫里,她是最不起眼只听从命令行事,只会打打杀杀的,她根本没有当首领(总管)的经验和实力。 “本宫让宋府的总管教你,直到你能独当一面的那天。”宋令虞想培养自己的人,跟宋崇渊、宋家以及瑄王都没有关系。 这批人只对她忠心耿耿,为她卖命。 “是。”又竹只能接下这大任,其实心里是激动的。 只要有机会,谁不愿意升官发财往上爬? 以前她是见不得光,微不足道这辈子都无法出头的小暗卫,没有亲人朋友。 她在这世上孑然一身,也没有财物,做暗卫只能吃饱有衣服穿。 她来到宋令虞身边当婢女后,待遇比做暗卫时好了太多,能站在阳光下,可以穿颜色鲜艳的衣服。 因为是太子妃的陪嫁,就要打扮得精致……反正各方面她都很体面,比普通人尊贵了太多。 现在,宋令虞更是让她做了总管。 太子府的总管啊,还是女子,哪个达官贵人府里的总管是女子的? 等人员配置都齐全了,连那些护卫们都得听命于她,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泼天的富贵和权势。 又竹红了眼,激动地攥紧了拳头。 她隔着屏风,双膝下跪给宋令虞行了一个大礼,郑重地保证道:“奴婢感激太子妃的重托和信任!” “太子妃放心,奴婢定然会好好学做太子府的总管,绝不会辜负太子妃的一番提拔和栽培。” 半芙和又竹是宋崇渊培养的暗卫,命脉自然都在宋崇渊手里捏着。 宋令虞暗示又竹,她会拿回来,“你只要对本宫忠心,本宫不会亏待了你们。” * 外面的天还没亮呢,太子妃就让半芙去隔壁的宋府找府医。 下人便把这件事禀告给了当家主母宋夫人。 饶是平日大度贤淑如宋夫人,心里也有几分火气,“这大半夜的,她要什么府医?等天亮了再说吧。” 半芙没多做纠缠,转身就去了郑姨娘的院子,直接求见了宿在郑姨娘房中的宋崇渊。 宋崇渊要去内阁,起得比较早,跟他的大计比起来,宋令虞这不过是一个小要求,且也是为了大计。 他走出院子对半芙道:“你带着府医去太子府吧,就说是本相的命令。” 半芙前脚刚带着府医离开,宋夫人就得知了此事,胸腔里顿时堵了一口闷气。 虽然她人老珠黄,跟宋崇渊早就不行房了,但过去几年宋崇渊除了一个人独自睡,剩下的时间全都来她这里。 二人一人一床被褥,说得都是有关孩子的事,以及对老太傅和老夫人的照顾,那也算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 结果自从宋令凝嫁给湛淮晏后,宋崇渊不仅宠起了郑姨娘,还隔三差五就去郑姨娘的房中,至少叫一次水。 宋夫人作为正妻,宋崇渊敬重她。 她管理着府中庶务,上孝敬公婆,安排宋崇渊的种种,她养育护着宋崇渊的妾室和其孩子们,多来年可谓是尽心尽责殚精竭虑。 然而,现在宋崇渊竟然冷落起她这个正妻,宠爱一个妾室。 这让她过去二十多年沉静的心,燃烧起了嫉妒和愤怒之火。 宋夫人在镜子前独坐片刻,深吸一口气,叫了嬷嬷进来,“郑姨娘不敬主母,罚跪祠堂一天,还有,给她送碗绝子汤过去。” 郑姨娘不仅年轻貌美,还是个会生的。 宋令虞这些年夺走了太多原本宋崇渊应该分给嫡出的、她的儿子的资源,她都忍了下来。 现在她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了,否则郑姨娘来日再生一个“文曲星下凡”,宋崇渊怕是会要她这个正妻下堂,让郑姨娘母凭子贵,做这宋府的当家主母了。 不是她没有容人之量,是郑姨娘逼得她不得不如此。 宋夫人抚摸着自己眼角的细纹,她为宋崇渊生了一儿一女,整日操劳。 无论如何保养,她都没有了年轻时候的美貌。 反观宋崇渊,权倾朝野一手遮天,文武百官和天下名士,以及绝色佳人,全都对他趋之若鹜。 他如陈年烈酒,在权力和富贵的浸润下越发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让她跟他一起时,被衬得像是他的母亲。 宋夫人想了许久,对嬷嬷安排下去,“你去精心挑选几个二八二九双十年华的清白女子们来,要相貌上乘的,还得调教一番……” 过去几年宋崇渊清心寡欲的,去后院也是为了看孩子,时间长了,妾室们也没了争宠的心思。 但现在宋崇渊频繁与郑姨娘行房,这说明宋崇渊回到了青壮年时期,需求旺盛了。 她不能让郑姨娘独宠,所以得给宋崇渊纳几个娇嫩又如花的姑娘。 嬷嬷应着,“是,夫人,老奴明白。” * 宋令虞在宋府的府医的指导下,亲手给湛淮晏处理着身上各种的伤,吩咐着半芙,“你让宋府的府医带着你,将太子府的大夫都配置齐全了。” 东宫、太子府,它其实就是微缩版的朝廷,所有的东宫属官均能在朝廷中找到对应的官职。 可以说,东宫的官职,几乎就是以朝廷为蓝本设置的,只是职权有所缩小罢了。 皇帝所拥有的配置,储君也都有。 宋令虞不仅要管太子府的庶务,她还要连太子府的六率,幕僚属臣也全都一起掌控了。 也不知道昭帝到底糊涂不糊涂,皇帝没有阻拦她,宋崇渊和瑄王他们那更是乐见其成了。 至于湛淮晏? 他作为一无所有只能吃软饭的,太子妃愿意用自己的嫁妆,供养他这个太子,跟他在东宫时没有两样。 他自然说不了什么。 皇后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儿子从尊贵的太子,沦为形同被废,几乎一无所有,太子妃用自己的一切恢复了太子往日的尊荣。 哪怕有拘禁太子之嫌,那总比太子生活窘迫、一无所有要好。 皇后对此的做法是,抬了很多箱子的金银珠宝到新的太子府,并且顺理成章地从外面精心挑选了很多下人,安排到了太子府。 太子的拥护者们,很多都是很忠心的,他们并没有因为太子瞎了眼,失势,而背叛太子。 太子一党的人见昭帝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也都振作了起来,继续拥护太子。 他们不惜自己节俭,送了很多财物和其他资源给太子。 这番操作下来,原本被赶出东宫,应该潦倒落魄的太子,其衣食住行富贵荣华,反而比在东宫时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偏偏,又能让各方势力都满意——瑄王和丞相一党觉得宋令虞是为了架空太子。 太子觉得他的阿凝是在供养他,让他东山再起。 太子一党和皇后虽然并不信任太子妃,但表面上至少太子并不落魄屈辱。 他们趁机安插自己人去照顾保护太子,也防范着太子妃。 如此,可不是各方势力都满意吗? 这是昭帝选择宋令虞的最大原因。 他年少时作为储君,表面稳重循规蹈矩,其实心里相当反叛。 当了皇帝后,虽然到了老年才得嫡子,但太子年少有为才能出众,他给太子安排了瑄王这个磨刀石后,就把一切都交给了太子。 他自己贪图享乐,行事就更加随心所欲了。 一开始,他就很喜欢宋令虞这个跟他一样离经叛道逆天而行的孩子,过去一直在破例提拔宋令虞。 现在太子遭遇不测瞎了眼,他直接打破制度,封了宋令虞为摄政王。 宋令虞年纪尚轻,资历和经验都不足以让她胜任摄政王一职,但这不重要,关键是她是宋丞相的“儿子”、瑄王的心上人、太子的阿凝。 也就只有她,能稳住各方势力。 妙啊,昭帝喝药如喝他最爱的酒,一饮而尽后,大手一挥让白总管把奏折都送到太子府。 大白天的,他直接回了龙榻上睡觉,提前过上了退位后的生活。 * 宋令虞特意在府中给湛淮晏辟出一个最好的院子,名为沧澜院。 他处理政务,跟朝中官员商议朝政都在这里。 这个府邸有一条密道,可以从寝卧里进去,到达外面后正对着护城河。 这也是宋令虞选择它的原因。 她以太子妃的身份,送了湛淮晏去到沧澜院后,回寝卧换上当小奸臣时的朝服,便进了密道。 一刻钟后,宋令虞站在护城河边上,前面几百米就是太子府的大门。 宋令虞抬步往大门走去。 她进了太子府,一路被请入沧澜院,身姿卓然,闲庭信步,还没到湛淮晏面前,就已嘲讽地开口,“果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臣这一路走来,发现太子府处处都可比拟东宫,皇上虽没收了太子殿下你全部的人和财物,可太子殿下并无半分失势窘迫,足以见得过去太子殿下没少以权谋私敛财。” 下人们都候在门外,偌大的书案前只有湛淮晏一人。 他的双眼被白色绸布覆着,墨发用红色绸带一半绑起,一半散落在背后,面容在明亮的天光中越发俊美,广袖长袍,风采出众,举手投足间尊贵高雅,如画中人,令人赏心悦目。 湛淮晏正摸索着,自己给自己倒茶,眉眼不抬,并未搭理小奸臣。 宋令虞朝服翻飞,几步来到湛淮晏面前,俯身,抬手按住了湛淮晏的手背,“太子殿下如今是个瞎子,这茶,还是微臣来给太子殿下倒吧。” 宋令虞逼视着湛淮晏,用力压着湛淮晏的手,茶壶一直往下倒。 杯中的水溢了出来,流淌在桌面上,又淌下去,洒在湛淮晏的腿上。 湛淮晏忽然反扣住宋令虞的手,另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那杯茶。 “刷”一下,泼到了宋令虞的脸上。 因为太子失明,为了防止他自己倒茶会被烫到。 所以是等茶冷得差不多了,才奉上来的。 宋令虞被泼了一脸,鬓发都湿了,没被烫伤。 茶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淌着。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 宋令虞偏着头,跟湛淮晏对视着。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过了片刻,宋令虞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 她忽然,伸手按住湛淮晏的肩膀,把人推倒在椅背上。 宋令虞双腿一抬,整个人就跪到了湛淮晏的大腿上。 “你干什么?下去!”湛淮晏有些狼狈地拧眉,脸色难看,神色里都是厌恶,挣扎着,试图坐起来。 宋令虞却凑近湛淮晏,呼吸喷洒到湛淮晏的面上。 在湛淮晏浑身僵硬中,宋令虞狞笑了一声,抬起双手掐住湛淮晏的脖子,用力到底。 第25章 把小奸臣搂在怀里批阅奏折 “你就这么想杀了孤吗?”湛淮晏回过神后,便不慌不忙抬手握住宋令虞的手腕。 他的脖子往后仰,弧线性感凌厉的喉结凸出来,滚动时搭配着蒙绸布的双眼病弱的样子,又纯又欲,避开宋令虞贴过来的脸和呼吸。 湛淮晏的手掌宽大,宋令虞毕竟是女子,一截手腕很细,轻易就被湛淮晏钳制住。 随着湛淮晏的用力,宋令虞的腕骨都快被湛淮晏捏脱臼了,沉静的面上都是痛苦。 但她咬紧了牙,掐着湛淮晏的脖子不松。 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湛淮晏也好不到哪儿去,说话有些不顺畅,眉梢眼角的嘲讽意味却是十足的,“其实你要杀孤并不难,但你得为孤的死陪葬,得利者无疑是瑄王,怎么?” 湛淮晏的脸被宋令虞笼罩在一片阴影里,要仰视着上方的宋令虞。 可他的姿态并不显屈辱,依然如千山雪莲,俊美不可玷污,“小奸臣就这么爱瑄王,愿意为了他的大业,而搭上自己甚至全族的性命吗?” 宋令虞比湛淮晏还要呼吸急促,困难。 因为湛淮晏的气运值往下骤降后,就把她的气运值给吸走了。 她只得松开手,一手还抚在湛淮晏的脖子上,另一手揉摸着湛淮晏的脸,“太子殿下说得没错,臣虽然有龙阳之好,但没有那么傻,会为了瑄王的皇位,而牺牲自己和全族的命。” “对比起瑄王,臣倒是觉得瞎了眼,失去了一身武功已是废人的太子殿下,依然风韵犹存,我见犹怜。”宋令虞俯身靠近,让坐在椅子上的湛淮晏退无可退。 她的唇几乎快要贴上湛淮晏的唇,话语里透着几分变态,“臣就喜欢看神只跌入地狱。” “人就是这样,臣欺辱起这样的太子殿下来,心里更快意。” 湛淮晏和宋令虞的呼吸交缠着,在一片黑暗里,宋令虞衣衫上的熏香味道汹涌到他的呼吸里。 那是一种跟阿凝完全不同的味道。 他排斥除了阿凝之外的人的靠近,抵触除了阿凝外的其他人的气息,多好闻都不行。 那是从心理上产生的一种难受感。 然而这一刻,他第一次近距离地闻着小奸臣发间、脖子中的气息,他却并没有厌恶过度时的作呕感。 反而,他竟然有那么几分迷恋。 太子的双手紧握着椅子扶手,瘦削骨感的手腕上蓝色的血管凸起,往后仰着,跟宋令虞拉开距离,眉宇间浮动着嫌恶,“你既有龙阳之好,就去找瑄王!” “他对你惦记很久了,你们二人苟合在一起,就不要祸害旁人了。” 宋令虞莫名就起了更加欺负太子的顽劣心思,凑过去,近的像是在亲吻湛淮晏的耳骨,“太子殿下,臣都承认自己有龙阳之好了,殿下可否实话告诉臣,你有没有隐疾,跟臣的孪生妹妹圆房了吗?太子殿下的表现可还好?” “小奸臣过去在东宫里没少安插内应,所以孤是否患有隐疾,表现如何,小奸臣应当是最清楚的。”湛淮晏抓住宋令虞的肩膀,要把人从他腿上甩开。 宋令虞背后就是书案,不管自己被湛淮晏摔到哪个位置,她都得断几根骨头。 于是那一刻,宋令虞抬起双臂缠上了湛淮晏的脖子,脸趴到湛淮晏的肩膀上,轻笑了一声,实话实说,“臣的确是清楚的。” “臣是真的没想到,太子殿下竟是那样的,如此重色重欲的太子殿下,在臣心中原本的神只形象,完全崩塌了。” “臣真的好失望,以至于比以前更讨厌太子殿下了。” 湛淮晏的肩背抵在椅背上,下巴后仰,越发让他宽厚的怀抱对着宋令虞敞开。 宋令虞的身体贴着他精壮的胸膛,竟是柔软的。 湛淮晏用力抿了抿薄唇,一动不敢动,讥讽意味更浓,“果真是有龙阳之好的。” “小丞相的身体没有男子半分的强健刚毅,反而很柔韧细皮嫩肉。” 湛淮晏的话说到这里,突然想到要是小奸臣换成了女装,她和阿凝是孪生兄妹,一张脸一模一样。 小奸臣会是一个雌雄难辨极为漂亮的娈童,如果她和湛淮玦苟合了……湛淮晏一想到这点,脸色就骤然阴沉。 他的大手拽住宋令虞的后领,把宋令虞从他的肩上拖出来,那满含冰霜冒着杀气的目光,即便是隔着一层白色绸布,也在射向宋令虞时,让人心惊胆战。 “宋令虞,孤警告你,你若是敢和包括湛淮玦在内的所有男人苟合,孤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宋令虞从来都没怕过湛淮晏,闻言挑了挑眉,语气里透着一种“你不让我这样,我偏要这样,气死你这个死对头”的反叛,“凭什么?” “太子殿下不是月老,掌控不了臣的姻缘。” “臣就算为了名声不会因为龙阳之好跟男人在一起,但臣也是要成亲生子的,太子殿下不允许,难道是太子殿下喜欢臣?” 湛淮晏把小丞相推下去,比刚刚更为威慑道:“你也别想结婚生子。” “若是不听,你试试,孤到时候会不会杀了你和你的妻子。” 他不能想象小奸臣用着跟阿凝一模一样的脸,而和男人或是女人结合。 若是那样的话……湛淮晏捏住宋令虞的脸,绸布后的双眸翻涌着病态的赤红和可怕。 要不然毁了小奸臣的这张脸吧? 湛淮晏的手指冰凉,此刻浑身散发出来的骇人气息,让宋令虞止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的脸被钳制住,疼得蹙眉,偏偏挣脱不掉。 宋令虞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抱住湛淮晏的腕骨,低下头,张嘴就狠狠咬住湛淮晏的手背。 湛淮晏低沉地闷哼了一声,抽出手后,手指抚摸过去,一排深深的牙印,还冒出了血珠子。 但凡换个人都要惨叫哀嚎了。 湛淮晏额头的青筋跳动,抬腿踹向宋令虞。 废了她,以后她就不会顶着一张跟阿凝一模一样的脸,跟湛淮玦或是其他女人结合。 宋令虞很灵活地往湛淮晏的左侧闪过去,继而反手抄起台案上的砚台,照着湛淮晏的肩膀砸下去。 这场较量终止在白总管抱着奏折进来。 白总管看到湛淮晏额头冒着冷汗,按着受伤的肩膀。 他连忙上前,“哎吆,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宋令虞应着白总管,若无其事地放了砚台回去。 她现在是摄政王兼吏部侍郎,“本王既要做太子殿下的眼睛,那自然是得和太子殿下培养一下感情和默契,那么臣带着他就方便了。” “这样是再好不过了,皇上可是盼着你们二人能和睦相处,一起处理朝政,治理好南昭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白总管看出来湛淮晏受伤了。 不过宋令虞这么说了,且湛淮晏苍白的薄唇紧抿着,一语不发。 他便只当不知道。 毕竟来之前皇上交代过了,不管太子殿下和摄政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他都要做个瞎子、聋子、哑巴,不要问不要保护太子殿下。 白总管把自己怀里抱得跟他头顶齐平的奏折,放到湛淮晏面前的书案上,身后的几个太监也每人抱着同样多的。 南昭国作为一个大国强国,每日都有很多政务要处理。 之前湛淮晏还没有失明时,就是日理万机的,从十岁开始听政、理政,他一天的睡眠就没超过两个时辰。 过去两个月他养着伤,昭帝病倒了没有精力批阅奏折,而以宋崇渊为首的几个内阁大臣,故意让政务都堆积到一起,以此逼迫昭帝尽早另立储君来理政。 所以这才使奏折都堆到了一起。 今天,宋崇渊几人更是为了为难失明的湛淮晏,他们是一点政务都不帮着处理了。 两刻钟前身在内阁的宋崇渊,让白总管把奏折一下子全都送到了湛淮晏面前。 这些奏折占了偌大的书案一半,叠放起来,书案后面的宋令虞几乎被埋进去了。 “太子殿下、摄政王,这些奏折上的政务都是最要紧的,辛苦你们二人在明天奴才来之前完成,奴才明日会拿新的一批奏折,带走这些你们二人批阅好的,切勿再堆积下去了。”白总管对湛淮晏和宋令虞行了礼。 在湛淮晏没有情绪地让他退下去后,他就离开了太子府,回宫侍候皇上。 储君有三师三少六个辅臣,但昭帝现在不让他们辅佐太子,封了宋令虞和湛淮玦两个摄政王。 瑄王在皇宫处理政务。 宋令虞来到湛淮晏身边,充当湛淮晏的眼睛。 屋里依旧只有他们二人,宋令虞拉了一张椅子坐到湛淮晏身侧。 她拿起一本奏折,就开始给湛淮晏念起来。 宋令虞念完了,看着湛淮晏被她砸了一下的右肩膀,“太子殿下是你来说,臣写上去,还是你自己动手批复?” 湛淮晏坐在椅子上,肩膀垂着,很疼,不过应该只是淤青外伤。 他白色绸布后的双眸阖着,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听着小丞相如玉石相击、山涧泉水流淌过去的嗓音。 那是明朗又清润的,让身在无尽深渊中快要窒息的他,竟然少了孤寂和彷徨绝望,反而像是有一抹明亮的光投射进来。 湛淮晏刚刚的烦躁和阴霾一扫而光,恢复了冰清玉洁的神只模样,淡声道:“孤来批复。” “太子殿下这是一点都不给臣独揽朝政的机会。”宋令虞看着湛淮晏头顶的气运值。 两人离得近,他能从她这里吸走不少气运值。 所以湛淮晏看起来挺好的,不好的是她。 宋令虞想跑,想去找瑄王补充气运值,哎。 宋令虞从笔架上取笔时,动作一顿,忽然返回去抓住湛淮晏的手腕。 她在湛淮晏的挣扎中,道:“臣是辅佐太子殿下你的,不是给你当奴才的,太子殿下也不想这么依赖臣吧?” 他只依赖他的阿凝,湛淮晏在心里回了一句,便由着宋令虞抓着他的手,寻找笔架的位置,再取笔,转到一旁蘸上红色的墨。 宋令虞把奏折递给湛淮晏,带着湛淮晏打开,让他自己调整着书写位置。 “太子殿下的肩膀若是不能用的话,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你可以说,臣在奏折上批复。”宋令虞想正大光明地独揽朝政,让湛淮晏这个太子坐在她身侧,充当一个吉祥物就行。 湛淮晏闻言动作一顿,受伤的是右肩膀,他把右手中的笔换到了左手上,然后摸索着往奏折上落笔。 宋令虞:“……” 她竟然忘记了,湛淮晏天生就是左撇子。 过去那么多人费尽心思地纠正,也没能让他改过来。 湛淮晏落笔时,对宋令虞侧了一下脸。 他竟然在得意吗!宋令虞盯着湛淮晏的左肩膀。 她刚刚应该砸左边的,然而下一秒就顿住。 只因太子的侧脸线条太完美了,好看到让人屏住呼吸,简直犯规。 宋令虞注意到湛淮晏批复的位置不对,只好起身来到湛淮晏面前。 她用右手握住了湛淮晏的手腕,带着湛淮晏移到正确的位置上落笔,“朝廷在科考上有一条规定,要求每个考生试卷整洁,字体端正。” “这是太子殿下你下得指令吧?” “既如此,太子殿下应为表率,即便瞎了眼,在奏折上的批复也要整洁规范,字体端正。” 湛淮晏是站在书案前,压着广袖俯身的。 宋令虞来到他前面后,像是他从后面圈住了宋令虞,用自己伟岸的身躯完全笼罩住了宋令虞。 两人身形的缘故,他一下子就感觉到宋令虞的侧脸就在他唇下,他若是不小心,薄唇就会吻住宋令虞的耳朵。 湛淮晏拧着眉,往后退了一些。 第26章 太子跟过去,替岳母做主 湛淮晏拧着眉,往后退了一些。 可宋令虞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全都洒在她的耳畔,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萦绕。 “是孤下的政策。” “当初你们前三名的考卷也经过了孤的批阅,你的那篇轰动一时的文章虽然作得好,但对比起第二名,有些华而不实纸上谈兵,没有第二名的实用。” 当时他还制定了考生的名字要密封,任何考官都不能看到的政策。 所以他不知道那是大奸臣的庶子的文章,但仍然不想给此考生第一名。 怪只怪第二名的文章虽然比宋令虞作得好,然而那字体实在是惨不忍睹不敢恭维。 在父皇说了一句按照制度来后,湛淮晏只能同意给了宋令虞第一名。 很快他在金銮殿上见到了这个状元,发现是大奸臣宋崇渊的儿子,只觉得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当时他为了公正地给朝廷选拔人才,他倒是没有后悔。 后来的这两年,那时风姿隽秀性情冷漠的状元郎,成了玩弄权术祸乱朝纲,还是他的死对头的小奸臣,湛淮晏就开始后悔,自己当年应该让宋令虞落榜的。 “得亏臣的字写得好。”宋令虞跟当年出身于世代官宦学者家庭的第二名斗了多年,现在两人可以说很熟了。 因为对方是太子少师。 说起太子的这个少师,还是很有意思的。 周少师才华横溢却屡试不中,只因他写得一手狗爬式字体。 他明明年纪轻轻就能三元及第,却到了三十三岁那年,才能入仕,出名的原因更是令人啼笑皆非。 周少师考了很多年,因为字写得不好,一次次都落榜,此人性情又是清高狂傲的,为此写了不少诗骂朝廷不识人才。 后来在一次次现实的毒打下,他不得不选择屈服,苦练字体,从早到晚废寝忘食,还高价请了好几个书法大家教他。 他开了一个书法班,让府中包括下人在内的所有人,也跟着一起练书法,让人知道他府中就算是一个婢女,也写得一手好字。 朝廷选拔的都是什么人才! 结果,他府中的下人们都读了很多书,端茶递水的婢女都写得一手好字,他本人的字,却毫无进步。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周少师因为狂傲的性格和一手狗爬字,府中下人都会吟诗作对而出名后,湛淮晏以权谋私给他开了后门。 他再考试时,接到太子指令的批阅官,根本不用打开密封条去找他,只要找出所有试卷中字写得最差的那个,就行了。 周少师得以入仕,被太子重用,曾从施政、用人、治水、治边等方面提出改革主张,撰写了很多政论,可谓是改良主义的先驱者。 此刻,宋令虞觉得在奏折上的字写得好不好,已经不是问题了,问题是湛淮晏是左撇子,书写时的运笔方向跟右撇子有所不同。 那么她用右手握着湛淮晏的手,带着湛淮晏写字。 这就导致,他们两人的手你别我,我别你,一人往这边一人往那边,写了半天,写出来的字好像鬼画符。 宋令虞看着已经被毁的奏折,沉默许久后,道:“以后科考还是改制度吧。” “像周少师说得’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文采斐然有王佐之才,就不要计较字体了,毕竟太子殿下你在奏折上的字体,给人看了也会被笑话。” 湛淮晏这才知道手下的奏折毁了,推开宋令虞的手,沉着脸把奏折放到一旁,重新取了一本过来,示意宋令虞再给他念。 在宋令虞念完后,他自己批复着。 但他是左撇子,写奏折的官员都是用右手,再加上他双目失明看不见。 所以即便落到了批复处,他失明后还没练过,把握不了间距,就导致字体重叠到了一起,或是间隔很大。 宋令虞坐在一旁托着下巴,嗤笑,“太子殿下放弃吧,一个瞎子怎么能批好奏折呢?还是让臣来吧。” 湛淮晏偏偏有了胜负心,顿了一下,忽然伸手把宋令虞扯到自己面前来。 他以刚刚那样的姿势,在背后俯身虚压着宋令虞,抓住的却是宋令虞的左手,按到他的左手手背上。 宋令虞的左手不会写字,还有意跟湛淮晏对着干,要么就是手狠狠往下一按,要么就是猛地划过去一笔。 于是,第二本奏折又毁了。 还得是他们,否则但凡换一个人这么糟蹋奏折,有几个头都不够砍的。 “臣的左手是写不好字的,右手也带不好太子殿下的左手写字。”宋令虞回头对上湛淮晏射向她的目光,不温不火道。 “要么臣来批复奏折,要么,太子殿下改用右手。” 这已经不是用哪个手写字,要不要批阅好奏折的问题了,而是一对死对头,谁先妥协的问题。 反正宋令虞是不可能妥协的。 至于湛淮晏,放下奏折和笔,“孤叫太子妃来。” “人人都以为孤的太子妃碌碌无为,但实际上孤知道,孤的阿凝不仅有治国之才,且不输给摄政王你。” “摄政王坐在一旁歇着,喝茶吃糕点即可。” 宋令虞:“……” 妹妹有治国之才?太子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太子殿下请遵从皇上的旨意,唯有臣才能做太子殿下的眼睛。”宋令虞心想我衣服换来换去很麻烦的。 她还得沐浴泡澡,尤其每次熏香熏衣服,都要好几天,改变身上的气息。 “且臣的妹妹单纯善良,臣不愿她被卷入到残酷血腥的权力斗争中,否则到时一个不慎,她就会沦为牺牲品,太子殿下若是真的爱她,护着她,也应该这样做。” 阿凝,无疑是太子最大的软肋,湛淮晏只是停顿了一瞬,抽出第三本奏折递给宋令虞,“孤会配合你。” “尽快吧,否则别说用午膳和晚膳了,我们今夜连觉都睡不上。” 宋令虞挑眉,看着湛淮晏一张冰清玉洁如雪莲的脸,心思恶劣地想让他神色崩裂,于是凑过去,“没关系,臣很期待三更半夜跟太子殿下你共处一室。” 宋崇渊带着自己的人,以及周少师几个东宫辅臣到来时,就看到双目失明的太子殿下,眼睛上蒙着白色绸布,俯身在书案前。 太子背后的墨发滑落到手臂一些,伟岸的身躯笼罩着胸膛前的宋令虞,正被宋令虞压着右手,慢慢地批复奏折。 这幅画面,美好得让人不忍打扰。 其他官员对于二人难得和谐的一幕,面露诧异。 而宋崇渊看着两人那般亲密的姿态,眼角狠狠一跳。 幸亏瑄王躲着宋令虞,没有来。 否则若是被瑄王看到了,估计又得像那晚一样惊心动魄。 湛淮晏感觉到几人来了,把批复好的奏折放到一旁。 他坐了下去,让行礼的宋崇渊几人平身,便开始商议国事。 宋崇渊十多个人跟上朝一样,都是站着的。 平常在东宫不至于这样,官员们都留意到了,太子现在的书房里,除了一张桌子外,什么都没有,特别空旷。 而且他们进来时,太子妃的那两个婢女带着下人们拆台阶,铺路,移假山。 还有的亭子也被拆了,只为腾出更大的空间来。 这么做无疑是为了失明的湛淮晏,能让他所过之处都没有障碍,不会撞到东西。 太子妃,可谓是很用心了。 人人都知道太子妃是宋崇渊一党的,要蛊惑太子,谋害太子。 但对于太子妃用自己的嫁妆供养太子,以及太子妃从各个细节上为太子做得这一切。 太子这边的人,对太子妃没有那么大的敌意和厌恶了。 患难见真情,或许真如太子殿下所说,太子妃单纯善良,并没有参与到皇权夺嫡的斗争中呢。 不过他们跟皇后一样,幕僚属臣之类的,能住太子府的就住太子府。 不能住的,他们就安插人进来,会时刻防备着太子妃,不让太子妃有机会谋害太子。 这么一算,太子府有宋崇渊的细作,也有瑄王的,还有昭帝和皇后的,以及拥护太子的他们也派了人来。 太子府都漏成筛子了,各方势力却能共同存在,和睦相处,也是个奇迹。 一众人在沧澜院,被湛淮晏和宋令虞带着开小型朝会,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时间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了,事业狂魔宋令虞没让人停下。 湛淮晏有些坐不住了,想下朝,找阿凝。 而这时,半芙在通传后,匆忙进来,给在场的官员都行了一礼。 她看着宋令虞禀报,“摄政王,郑姨娘身边的婢女来向摄政王你求救,说是……” 这么多官员在场,但半芙是接收到宋令虞的示意后,才当众说出来的。 她顿了顿,看了宋崇渊一眼,“说是宋夫人罚郑姨娘在祠堂里跪着,还强行给郑姨娘灌下了一碗绝子汤。” “郑姨娘在反抗挣扎中被打伤了,人昏迷了过去。” 宋令虞脸色微变,站了起来。 以郑姨娘软弱的性格,宋夫人让她跪祠堂,她必定是跪了,给她喝绝子汤,她肯定也乖乖地喝了。 但她前些年,就安排了三个会点拳脚功夫的婢女给郑姨娘。 那三个婢女是忠诚她的,平常她不允许郑姨娘被欺负了。 所以反抗的应该是三个婢女,也因为她们,这件事才能及时传到她这里。 “太子殿下,诸位大人,臣先回去一趟。”宋令虞拱手对湛淮晏和其他人说了一声,看向宋崇渊。 宋崇渊的脸色冷凝难堪,先宋令虞一步快速走了出去,衣袍翻动,浑身都散发出冰霜。 不见得他有多在乎郑姨娘,主要是今天这么多官员都在场,他们要是借此大做文章,那么他自己和宋家满族的清誉都会受损。 “孤跟你一起去。”湛淮晏在宋令虞大步离去前,拽住了宋令虞的袖口。 一来,郑姨娘是阿凝的生母,他自然是要替岳母做主的。 再者,这么好的一个打压宋崇渊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第27章 要父亲休了她的生母 宋令虞看了一眼在场的六部九卿,目光里的情绪深了又深。 “臣要回府处理一些事,没时间陪太子殿下你玩!”表面上宋令虞装着很匆忙的样子,用力甩开湛淮晏,紧跟着宋崇渊的脚步离去。 湛淮晏听着那嫌恶的语气,伸出手却连宋令虞的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他收回来,紧握成拳头,过了片刻去寻周少师,“周少师带孤去宋府。” “是。”周少师猜到湛淮晏的用意,连忙上前握住湛淮晏的胳膊,带着湛淮晏走,还示意太子一党的其他三个官员跟上去。 太子殿下上门,宋府的人自然不能拦,要去通传了让宋崇渊携着全府来迎接。 湛淮晏淡声道:“不必,孤是宋家的女婿,以后来宋府便如回自己家一样,你们不必兴师动众地迎接。” 说完,湛淮晏就带着四个官员熟门熟路地进去了。 宋府下人们:“……” 湛淮晏果然跟在自己家一样,想去宋崇渊的后院就去了。 他在郑姨娘的院子里的那么多人中,靠着每个人身上的气息,精准地分辨出小丞相来。 然后太子推开周少师,大步走过去,站到了宋令虞身侧。 宋崇渊看到湛淮晏带着几个大臣过来,他的脸色铁青,只能停下询问,带着宋夫人和在场的下人们,给湛淮晏行礼。 “平身吧,宋丞相和摄政王不必招待孤,先处理家事要紧,孤就站在一旁看看宋丞相是否公允。”湛淮晏抬手虚扶了一下宋崇渊。 宋崇渊身侧宋夫人的脸色“刷”一下白了,浑身冰冷,完了,这件事闹大了! 宋崇渊真想对湛淮晏嘲讽你一个瞎子你看什么,但他不是宋令虞。 宋崇渊冷厉着声音,三言两语就要把自己后院的事解决了,“起因既是郑氏不敬主母,郑氏就该被主母处罚。” “只是她身子虚弱,人已经昏倒了,那便回房歇着,经此教训,郑氏日后要更加尽心地服侍主母,敬重主母。” 周少师在湛淮晏身侧,低声把面前的情形对湛淮晏说了。 一大清早,宋崇渊从郑姨娘的房中离开后,宋夫人身边的嬷嬷就来传话让郑姨娘跪祠堂。 郑姨娘顺从地跪了。 很快嬷嬷端了一碗绝子汤给她,她也要喝下去。 外面的两个婢女冲进来打翻那药汤,扶着郑姨娘回院子。 这两个婢女的底气,是宋令虞给的。 宋夫人带着人找过去。 两个婢女因为护着郑姨娘,被宋夫人身边的嬷嬷拉开,对她们用了刑,反扭着胳膊跪在地上。 宋崇渊来的时候,郑姨娘唇边和衣襟上都是黑色的药汤,昏倒在地。 宋夫人不仅不让人回房,还要再灌郑姨娘绝子汤。 宋崇渊沉着脸色呵斥住了几人,后一步赶到的宋令虞,单膝跪地把郑姨娘扶起来,搂到了自己怀里。 她听着宋崇渊对此事的处理,面上很平静,目光也是没有波澜地看向宋夫人,“姨娘在府中向来恭顺,过去从未有过不敬主母之举,敢问母亲,今日姨娘是做了什么,才被扣上不敬主母的大罪?” 宋夫人和宋崇渊站在一处,眼角余光瞥到宋崇渊铁青的脸色,更是感觉到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寒冽气息。 她便知道,宋崇渊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闹大此事,才根本不问缘由就要掀过去。 但显然宋令虞不愿善罢甘休,太子还带着官员们来了,周少师他们就是想抓住宋崇渊的把柄。 所以,她必须得有重罚郑姨娘的理由。 宋夫人反应很快,悄然递给嬷嬷一个眼神,面上一派威严和痛怒,“妾身做当家主母多年,自觉对各位姨娘们和其孩子照拂爱护有加,尤其是虞哥儿你,母亲视你如己出。” “可今日妾身才知道,郑姨娘竟然在背后扎妾身和大公子、三小姐我们母子\/女三人的小人!” “郑姨娘此举当诛,妾身却大度,念在她为相爷诞下一对双生子的功劳,只罚她跪一天祠堂,赐给她一碗绝子汤。” “她却恶人先告状,假装昏倒,博取相爷的怜惜,结果倒成了妾身的错,妾身实在是百口莫辩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惊诧,要是郑姨娘真的扎主母和嫡出的公子和小姐小人,那便是活该被处死。 宋崇渊沉默不语。 他虽然跟郑姨娘相处的时间少,但也算了解自己这位小妾的性情,谨小慎微软弱胆怯。 如她自己所说,她做得最胆大的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大女儿变成了儿子。 一开始她没争过宠,他用她泄了一段时间的欲,因为新姨娘的进府,就把她抛之脑后了。 她生了一对“龙凤胎”后,一直是宋令虞靠着自己的聪慧和努力,才让母女三人在府中有了一席之地。 他因为对宋令虞有愧,跟宋令虞交换了条件,才偏宠了郑姨娘几分。 他突发奇想,要让她再生一个“紫微星下凡”,所以这些天每晚都宿在她房中,每夜都至少叫一次水。 但即便这样,郑姨娘也依旧是安之若素的性情。 他给什么赏赐,她都收下,转头就全都用在了宋令虞身上。 他不给,她也不要。 他来或者不来,她都无所谓,从未恃宠而骄,对主母依然恭顺敬重。 这样的她,是不可能在背后扎主母母子\/女三人的小人的,多半是因为最近他太偏宠郑姨娘了,宋氏才要出手压一压郑姨娘。 这其实没什么。 当家主母若是不强硬些,那小妾们就会骑到她头上,后院岂不是要乱了? 宋崇渊知道宋氏多年来在管家上是有一定的手段的,他也愿意给宋氏这样的权力,从未干涉过。 妾室们于他来说不过是解决生理需求,以及传宗接代的工具,只有正室才是妻子。 所以此刻,即便他知道宋氏给郑姨娘安了一个莫须有的大罪,他也没揭穿宋氏。 在南昭,宠妾灭妻是大罪。 这是湛淮晏十二岁就颁发的政策。 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妾室而处罚当家主母,将把柄递到太子一党手中。 所以,今天就算郑姨娘没错,那也得有错。 湛淮晏眉头紧皱,也琢磨明白了,走过去两步,站在了抱着郑姨娘的宋令虞身后,是要给宋令虞撑腰的意思。 虽然他阵营里的官员们,都恨不得将宋令虞这个小丞相碎尸万段,包括他在内。 但郑姨娘是阿凝的生母。 郑姨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阿凝不在,他得和小奸臣一起护着郑姨娘。 宋夫人是了解宋崇渊的,已然挺直了脊背,就等着宋令虞要她拿出郑姨娘的罪证来。 那嬷嬷已经悄然退下去准备了。 等会儿有了“罪证”,饶是宋令虞是如日中天的摄政王,也护不住郑姨娘。 宋令虞看着郑姨娘头顶不断下降的气运值,听着宋夫人的话,低垂的眸里布满了冰冷的赤红。 她唯有抱紧了郑姨娘,让郑姨娘吸走她刚刚跟宋崇渊接触时,得来的气运值。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宋令虞并没有要求宋夫人拿出郑姨娘的罪证。 她反而点了点头,应着宋夫人,“那如此看来,确实是姨娘的错,儿子感激母亲的大度,饶了姨娘一死。”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重重处罚姨娘,恐日后府中的其他姨娘们都要效仿郑姨娘,不过,”宋令虞压根不看对她严阵以待的宋夫人,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她向身躯高大的宋崇渊望去,“儿子如今得圣上重托和信任,封为摄政王,郑姨娘是儿子的生母,儿子便请父亲看在儿子的面子上,轻罚郑姨娘。” 宋崇渊本就不想重罚郑姨娘,刚刚就说了让她回房中思过。 此刻宋令虞把自己摄政王的身份都搬出来了,宋崇渊当即点头,示意婢女扶着郑姨娘回房。 周少师见此冷笑了一声,“没想到宋侍郎在外雕心雁爪睚眦必报,在家中却是连自己的生母都护不住的窝囊废、不孝子!” 周少师三十有五了,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一身浓郁的书卷气,性格却还是这么狂傲,刚正不畏强权。 他怼天怼地,对空气都能开炮,朝中人都在背后喊他“周大炮”。 本来要是太子顺利登基了,太子给他的职位是监察御史,一张嘴就能干掉犯奸作科的官员们的九族。 宋令虞没搭理周少师。 在宋夫人的婢女上前来扶郑姨娘时,她轻轻却不容抗拒地推开对方,眸色冷然地看着宋崇渊道:“父亲,儿子的话还没有说完。” “儿子说了为了规矩,你得罚郑姨娘,姨娘犯下此等大错,宋府不能再容下她,不若父亲给郑姨娘一纸休书,将姨娘赶出府吧。” 第28章 母凭子贵? 周少师脸上的嘲讽一僵,嗯?炮轰早了,是友军? 宋崇渊身躯一震,满眼诧异地盯住宋令虞,“你在说什么?” 在这个世道,男人没有休妻,只有丧妻。 女人是他的财产的一部分,郑姨娘生是宋家的人,死也得是宋家的鬼。 妾室们犯了再大的错,哪怕给他戴了绿帽子,那拉去浸猪笼,打杀了便是,不可能休弃的。 “郑姨娘是太子妃的生母,便是孤的岳母。”湛淮晏颀长的身躯立在深秋的暖阳中,对着众人的一张脸俊美生辉。 他蒙眼的白色绸布和阿凝给他绑头发的红色绸带,在背后被风吹得扬起,更显墨发的飘逸,风华绝世无双。 湛淮晏用磁性的低沉的嗓音道:“等岳母离开了宋府,孤便接岳母到太子府,以后孤和太子妃一同担起赡养岳母的义务。” 在场的人心神全都震了震,不可置信地看向湛淮晏。 而宋令虞眼里也满是诧异,垂着眼能看到身后的湛淮晏的一片衣角。 那上面的花纹精致华贵又典雅,彰显储君的身份气质。 是早上她亲手给他穿的。 这一刻,宋令虞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个世道女子被休弃是活不下去的,但郑姨娘有她这个做吏部侍郎、摄政王的“儿子”在,离了宋府,或许名声不好。 但只会比在宋府时生活得更养尊处优,又自在。 郑姨娘在宋府,身为妾室,不管多受宋崇渊偏宠。 只要她还是妾室,那她这辈子都会是个物品,没有自己的人格和自由。 她早就动了自立门户的念头,便趁着今天,将计就计带着郑姨娘脱离宋府。 宋夫人当然想让郑姨娘被休弃,心里却知道,郑姨娘不能被休了。 郑姨娘软弱可欺,但现在她的“儿子”是摄政王,太子还来给她撑腰,要当成岳母赡养她。 郑姨娘真被休了,这以后外人怎么看宋丞相和整个宋府? 宋夫人还想到了一直对宋令虞维护有加的瑄王,那绝对是最心狠手辣的。 这事情闹得这么大,宋夫人肠子都悔青了,感觉到身侧宋崇渊向自己压过来的眼神,双腿几乎发软。 宋夫人不得不苍白着一张脸走向宋令虞,纡尊降贵弯身去扶郑姨娘,面上挤出温柔慈爱的笑来,“哪有儿子求父亲休弃掉自己的生母的?” “虞哥儿,郑姨娘并没有犯多大的错,母亲和你的兄长、姐姐并没有受到伤害,母亲不放在心上的。” “这些年母亲视郑姨娘为亲妹妹,最是喜欢爱护她,是一点都不舍得罚她的。” 宋令虞轻轻推开宋夫人的手,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帕子给郑姨娘擦着衣襟和嘴角的黑色药汤。 “罚摄政王的生母跪祠堂,强行给郑姨娘灌下绝子汤,还打伤了郑姨娘的两个婢女,让郑姨娘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宋夫人所做的种种,本官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当郑姨娘是亲妹妹,不舍得罚她啊!” 周少师的一番话,更是让宋夫人脸上的笑一点点僵住,无地自容。 湛淮晏往前走了一步,像是踢一块挡路的石头一样,踢走还要拉扯小奸臣的宋夫人,伟岸的身躯站在小奸臣面前,不给宋夫人再靠近的机会。 太子一身尊贵威压,语声沉沉,“丞相夫人倒不如拿出孤的岳母扎的那几个小人,孤的几个辅臣或许就会对你给郑姨娘的处罚心服口服了。” “还有宋丞相,一定要和你的正妻同仇敌忾,休弃了孤的岳母才是。” 宋夫人是很有手段和魄力的当家主母,但对着文能治国武能平天下的太子,她只有被秒的份。 她终于是顶不住压迫,跪瘫在了地上。 “地上冷,不要让你姨娘躺在地上了。”宋崇渊走过去,弯身,手臂探到郑姨娘的腰间。 他以温柔又不容抗拒的力量,把郑姨娘从宋令虞怀里打横抱了起来,往寝卧里走去。 宋令虞接收到宋崇渊递过来的眼神,抿了抿唇跟上去。 结果刚走出一步,袖口就被湛淮晏拽住。 太子理直气壮,“那是孤的岳母,你们父子二人背着孤商议什么?孤怕岳母有什么三长两短,所以,带着孤。” 湛淮晏讨厌小奸臣,平常不拿正眼看小奸臣,也讨厌小奸臣靠近他。 所以湛淮晏此刻这么黏人,让小奸臣眼里起了浓烈的兴趣,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太子殿下可知,你来我们宋府是很危险的,我们不能明着杀你,那还不能让你病逝吗?” 湛淮晏比小奸臣高,俯视着小奸臣,手上用力握紧了小奸臣的胳膊,就觉得很纤细,没有精壮的肌肉。 不过他也没怀疑什么。 从一开始小奸臣在他眼里就是雌雄难辨的漂亮,知道小奸臣有龙阳之好后,这就更合理了。 湛淮晏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让人胆寒,“所以孤得抓紧了你,你们若是下手,孤就拉着你同归于尽。” “太子殿下这话说的,像是要跟我殉情似的。”小奸臣在嘴上就没输给过太子。 湛淮晏面上一阵羞辱恼怒之色,“宋令虞,自从你对孤承认了你有龙阳之好,你就像调戏湛淮玦一样,调戏孤了是吗?” “只可惜孤不是湛淮玦,不吃你这一套。” 小奸臣突然凑近,盯着太子的脸,“那你急什么?看看,都恼羞成怒了哦。” “孤是被你恶心的!”湛淮晏感觉到小奸臣喷洒到他下巴的热气,身躯微僵。 他抓住小奸臣的肩膀把人推开,另一手却没松开小奸臣的袖子。 宋令虞呵呵,夜里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神魂颠倒,亲着她的耳骨,说着令人心肝麻颤的情话。 他要是知道自己的阿凝,就是他恶心的小奸臣,那反应想必很精彩。 宋令虞反过来抓着湛淮晏的胳膊,报复他刚刚的用力和嫌弃,她掐了又掐。 嘶,好硬。 她确实是没法比。 宋令虞带着湛淮晏进到寝卧后,湛淮晏就感觉宋令虞的情绪沉了下去。 他皱了皱眉,靠着声音寻过去,听见床榻旁传来府医的诊断结果,“丞相大人,郑姨娘怀了身孕,已有一月有余。” “幸好那绝子汤她没喝进去多少,否则怕是会一尸两命啊。” “郑姨娘动了胎气,在下给她开一副安胎的方子,往后要格外注意了,不然稍有不慎,就会……” 湛淮晏的脸色变了变,感觉宋令虞的手更用力地掐着他的胳膊,被这个消息冲击的,他们二人同款脸色沉寂。 “怀了?!”宋崇渊则是大喜过望。 他很注重子嗣,过去妻妾有了身孕,他也会很高兴。 但都没有此刻这么高兴,他几乎是狂喜了。 他甚至想好要从孩子生下来起,他就亲自带着。 下一秒又顿住,不行,他没有军事才能,他得三顾茅庐请高人出山来教这个儿子。 宋令虞很少看到父亲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恐怕他已经脑补到她的弟弟成为一代名将战神了。 宋令虞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面无表情地让府医去开方子了。 宋崇渊握着郑姨娘的手,欣喜下不知觉用了力,然后就注意到郑姨娘的睫毛在抖。 宋崇渊这才冷静下来,松开郑姨娘,坐到床榻旁的凳子上,沉声道:“既然目的已经达成,就不要再装昏迷了。” 郑姨娘心里惊了惊,装不下去只能睁开眼。 在看到宋令虞和湛淮晏也在的那一刻,她好像有了依靠,镇定下来了。 她不是有心机的女人,装晕是那两个婢女出得主意。 刚刚在院子里见证了那一场争斗后,她更愿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来帮助虞哥儿。 “你要本相休了你,离开宋府,跟着太子去太子府吗?”宋崇渊从小就很持重循规蹈矩,甚至可以说古板。 加上在尔虞我诈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官场立身多年,所以他从来都有着掌控一切呼风唤雨的从容和魄力。 过去多年无论发生什么,性命攸关之际他都没慌过。 他始终是心无波澜,云淡风轻的。 然而在这一刻,他看似依然平静,袖中的手却缓慢地蜷缩,紧握起来。 “相爷。”郑姨娘坐起来,看了一眼来到自己面前的宋令虞和湛淮晏,悄然深吸一口气,转向宋崇渊。 “夫人已然容不下妾身了,所以妾身恳请相爷,休弃了妾身。” 宋崇渊额头的青筋陡然跳了跳,俊美的脸阴沉着,深邃的目光带着冰冷狠狠射向郑姨娘,抬高声音,“郑氏,你知道不知道你已有了身孕!” “妾身知道,妾身不会用孩子来威胁相爷,相爷放心,这个孩子妾身会送ta走,反正,因为今天的这碗绝子汤,保住的可能性也不大。”郑姨娘低着头,却是挺直了脊背,从未有过的坚韧,并没有屈服宋崇渊的气势。 反而用她低眉顺眼的姿态,给顶了过去。 “你疯了是不是!”宋崇渊运筹帷幄,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怒气,更是第一次吼人,瞪着郑姨娘,胸膛起伏着。 他抬手掐住了郑姨娘的下巴,逼视着她一张脸,“本相为什么要让你怀这一胎?” “好不容易怀上了,你居然要堕胎!你说你没有用身孕拿捏本相,可现在你已经这么做了!” 郑姨娘脖颈微仰,线条纤细优美,跟宋崇渊对视着,手指悄然掐紧了掌心,面上没有畏惧,“是。” 宋崇渊的瞳孔缩了缩,一下子哑口无言,突然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郑姨娘。 也是,他连郑姨娘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好样的啊。”宋崇渊咬牙挤出几个字。 郑姨娘有所求,那就好办了。 他收回手,问的却是宋令虞,“令虞,你想要什么,不妨说出来。” 宋令虞看着宋崇渊,缓缓开口,“多年来父亲培养了一批暗卫,人数多达五百人,儿子需要他们。” 宋令虞从一开始,就预料到宋崇渊无论如何都不会休弃了姨娘。 她试过了,甚至把太子和几个官员都带了过来。 郑姨娘怀了身孕,宋崇渊宁愿跟她交换条件,也不放郑姨娘出府。 而郑姨娘,她知道姨娘的想法。 她女扮男装十八载,如履薄冰,姨娘日日为她提心吊胆。 她不得不换回女装,嫁给太子,一人分饰两角,如身在悬崖边上,一个不慎就会掉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姨娘心疼她,不愿让她多一份艰难,带着一个被休弃的母亲,被世人指指点点甚至诟病,影响了仕途。 她不在乎的名声,姨娘替她周全,不愿拖累了她。 刚刚姨娘态度强硬,还用孩子威胁宋崇渊,不过是在配合她,帮她拿到她想要的罢了。 她的亲生母亲软弱卑贱,安分守己,却能为了她无所畏惧、给她求名夺利。 第29章 谁会断子绝孙真不一定呢 “狮子大开口,为父看你的野心现在是越来越大了!”宋崇渊俊容铁青。 他们废杀太子,那是司马昭之心。 宋家几代人都权倾朝野,到了被封侯拜相的宋崇渊,姐姐都是皇贵妃了,他越发藐视君王无法无天,在暗中培养了死士和大批暗卫。 皇帝几乎被他们架空了,过去要不是有湛淮晏这个太子力挽狂澜,瑄王早就坐上了皇位。 不过现在,一个瞎眼绝对跟皇位无缘的太子,宋崇渊也不怎么忌惮了,就这样当着湛淮晏的面说了出来。 “宋小丞相如今是翅膀硬了,就想脱离本相的掌控,要自立门户了是吗?” 宋崇渊和宋令虞二人父子不和,自然是湛淮晏乐见其成的。 他在这场父子间的较量中,垂眸抚弄着自己的袖口,一缕墨发滑落,侧脸线条流畅俊美,想着太子府里的阿凝此刻在做什么。 阿凝有没有用午膳,会不会派人来寻他? 他跟阿凝分开很久了,阿凝想他了吗? 反正,他是想阿凝想得心口都泛疼了。 “儿子是宋家人,无论何时儿子都跟宋家荣辱与共,儿子给父亲要这些,不过是为了自保。”宋令虞话里有话。 上次在刺杀湛淮晏的行动中,宋崇渊和皇贵妃原本是要牺牲她的,是她自己救了自己。 之后,宋崇渊让她换回女装,代替林静微嫁给太子。 由此可见,在宋崇渊眼中,她不是儿子\/女儿,她只是工具,是一颗很有用能决定整场局胜负的那颗棋子。 他们随时都会牺牲她。 所以,她要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 哪天他们要放弃她了,也得掂量掂量,对她有几分忌惮。 “为父……”宋崇渊艰难地张了张嘴,想辩解在刺杀湛淮晏那件事上,他并没有要牺牲宋令虞。 但,皇贵妃下达的指令,跟他下达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对宋令虞有很深的父爱,却也在做着一件件利用宋令虞的事。 还有今日郑姨娘,一开始他顾全大局,选择的是站在宋氏那边,让郑姨娘吞下这份委屈。 “好,为父相信你不会背叛自己的家族,那五百暗卫为父便给你。”宋崇渊对宋令虞说完,转向郑姨娘。 他的大手抚着郑姨娘娇嫩的脸,感觉到她的轻颤。 宋崇渊憋着的一口气泄出来不少,凑近,附在郑姨娘耳畔,低沉道:“你好好养胎,本相会召来太医和宫里有经验的嬷嬷照看你这胎,日后孩子生了下来,本相允许你自己养着。” “但,若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其他人本相会问罪,你的女儿……” 宋崇渊威胁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很显然,这个女儿指的是宋令虞。 他怕郑姨娘不愿生下这个孩子,就以宋令虞的安危要挟郑姨娘。 郑姨娘得知道,即便宋令虞的翅膀硬了,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郑姨娘整个脖子都因为宋崇渊那灼热的气息而酥麻,抓紧了宋崇渊的衣襟,又在宋崇渊低眸看时,松开,“是。” 宋崇渊用力地抚了抚郑姨娘的头发,像是宠溺,也像是威慑。 他站起来,离开时目光深邃又冰冷地扫了一眼湛淮晏,交代宋令虞,“以后你不要总是忙于政务,如今你有了弟弟,更要多来你母亲面前尽孝心了。” 宋令虞心里觉得好笑,姨娘才怀孕一个月有余,他怎么就确定一定是儿子,是将才了? 他允许她喊郑姨娘母亲,这坏了规矩。 难道他要休妻,抬郑姨娘为主母? 宋令虞面上恭敬地应了一声,还是父慈子孝的。 却在宋崇渊走后,宋令虞坐过去,握住郑姨娘的手,“母亲,你若是不想留下肚子里的孩子,儿子便安排你落胎。” 郑姨娘没想到宋令虞竟是这样的打算,愣了愣。 宋令虞背后的湛淮晏皱眉,冷声接道:“你作为儿子,没有资格决定你母亲肚子里的孩子的去留,落胎你说出来轻松,可知有多伤身,风险多大?” “弄不好就会一尸两命,怎么,落胎的不是你,你才能张口就让孤的岳母落胎?” 宋令虞斜睨湛淮晏,一个太子,给人当女婿当上瘾了吗? 她的家事,他是插手到底了? “正是因为这是臣的生母,臣才不愿让她承受十月怀胎的艰辛,落胎是很伤身,但是对比起生产呢?” “女子生产就如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多少女子在生产时丧生,或是一尸两命的?” 湛淮晏精准地锁定宋令虞的位置,“女子生儿育女本就是天经地义的,要不然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的?” 他说是这么说,但其实他绝子汤都喝了,没喝之前也不是非要让阿凝生孩子。 他就只是想在每次口舌之争上,赢了小奸臣。 至于赢了又如何? 好像很爽。 他也不知道,因为过去他总是说不过小奸臣。 “你不允许你的弟弟\/妹妹出生,如果你有哥哥\/姐姐,他\/她是不是应该在你还在娘胎里时,就杀了你?” “你不提倡女子生育,怎么,以后你是要让自己断子绝孙吗?” “哦,对,孤想起来了,你有龙阳之好,你和湛淮玦两个男人,的确生不出孩子。” 宋令虞:“……” 郑姨娘:“……” 虽然但是,听宋崇渊说昭帝和朝臣们每天上朝最大的乐事,就是看小奸臣和太子互怼。 别说,你还真别说,她也挺喜欢看的。 宋令虞落在下风,却不认输,忽然转移话题问湛淮晏,“太子殿下,臣的妹妹说,你许诺了她此生只她一人,绝不纳妾,哪怕她哪天遭遇了不测,你也不会再续弦是吗?” “是。”湛淮晏不假思索地应了后,宛如千山雪莲的脸骤然一沉。 “阿凝不会遭遇不测,无论发生什么,孤都会护好她,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 郑姨娘的心尖颤了颤,猛地抬头,诧异地看向瞎眼太子。 他如此郑重,信誓旦旦,让人毫不怀疑他会说到做到,叫旁观者动容。 宋令虞笑了,点了点下巴,“好,那臣如太子殿下所愿,便断子绝孙吧。” 反正她是不会生孩子的,湛淮晏不纳妾,不在她“死后”续弦的话,那断子绝孙的也是湛淮晏不是吗? 湛淮晏觉得自己赢了,但他的下颌线收得很紧,目光透过绸布沉冷地紧锁着小奸臣。 小奸臣就那么喜欢湛淮玦,要跟湛淮玦在一起,做好了断子绝孙的准备吗? 湛淮晏握了握拳头,莫名的,胸口发堵。 他一点都没爽到。 郑姨娘感觉气氛有些凝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她应着宋令虞刚刚的话,“虞哥儿,母亲想生下这个孩子,一来孩子是无辜的,且相爷他待我们母子\/女三人一直都很好,这几年甚至超过了他的嫡子。” 在世人眼里,宋崇渊是大奸臣,但这跟她一个内宅女子有什么关系呢? 宋崇渊未曾亏待过她,多年来待宋令虞这个“庶子”比嫡子还好。 她没有大格局。 她这一生也就这样了,给男人为妾,生儿育女。 宋崇渊不是她的夫君,他是这丞相府的后院很多女人的夫君。 在这个世上唯一属于她的,只有她的骨肉血亲。 还有就是…… 宋令虞的手被郑姨娘握紧,明白了郑姨娘没说完的话。 郑姨娘想再生一个孩子,最好是男孩,能让她有个弟弟。 除了母亲和妹妹外,宋令虞跟谁都不亲近。 她没有知己朋友。 如今她几乎算是失去了妹妹,她的亲人更少了。 若是有个弟弟,虽不说在日后可以帮衬到她,但至少不让她踽踽独行于世。 日后能有人问她粥可温,给她添衣,为她养老送终,也好啊。 宋令虞想想,确实挺好的。 毕竟,她这辈子是打算好了不婚不育的。 她养弟弟小,将来弟弟给她披麻戴孝,送入坟就足够了。 郑姨娘拥有的很少,但她在尽力把能给她的,都给她了。 “好,母亲,我留五个暗卫给你,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到半分伤害。”宋令虞传了很多气运值给郑姨娘,暂时够了,再待下去她自己就不好了。 她得找其他人吸气运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瑄王。 “我有件事,你有机会套一下父亲的话,我想知道……”宋令虞附在郑姨娘耳畔,没让湛淮晏听到。 宋令虞现在只知道自己是林静微看得一本小说里的人物,她想知道更多。 比如自己和宋家的命运,是凄惨收场,还是更上一层楼得偿所愿。 宋崇渊从穿书女那里探听到的,肯定比她多。 她让郑姨娘套宋崇渊的话。 宋令虞和湛淮晏一起走出去,周少师等候多时,低声告知湛淮晏。 宋崇渊明面上自然没有处置拎不清的宋夫人,但在私下,他让宋夫人闭门思过,并剥夺了宋夫人的掌家之权,交给了大儿媳妇姜氏。 他也不管是不是宠妾灭妻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宋崇渊除了给郑姨娘安排了太医和宫里的嬷嬷,还送了郑姨娘很多的衣裳首饰、金银财宝,甚至立刻就提拔了郑姨娘的娘家人。 大奸臣不愧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 宋崇渊让郑姨娘母凭子贵,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已经是一个男人能给的最大宠爱了。 所以郑姨娘不觉得宋崇渊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她愿意给宋崇渊生儿育女。 瑄王匆忙从宫中赶来时,宋令虞被湛淮晏抓着袖口,二人一起从郑姨娘的院子里走出来。 他们都是绝佳的风采,且宋令虞做了摄政王后,换上了一身紫色朝服,跟湛淮晏玄红相间的太子服饰,在行走间衣袂触碰到一起。 那画面,看得瑄王的墨眸里陡然升起一抹暗色。 尤其,更惊奇的是从来见了面都针锋相对,相互厌恶攻击的二人,此刻竟然如此和谐,像是手牵着手向瑄王走过来。 这样的冲击对瑄王来说简直是重创。 他两个大步上前,伸手抓住宋令虞的另一个手腕,用了一些力道把宋令虞拽过去,“令虞,本王来晚了,郑姨娘怎么样了?” 自己的眼睛被抢走,这让失明的湛淮晏很没有安全感,脸色一白,在一瞬间陷入到了不安中。 他根本没经过思考,手下也猛地用力,不仅把小奸臣给拉了回来,还让小奸臣撞入到了他的胸口。 宋令虞猝不及防下没站稳,跌入到湛淮晏怀里,出于本能环住了湛淮晏的腰。 他劲瘦的窄腰太好抱了。 而湛淮晏也在那一刻,抬起胳膊搂住了小奸臣的肩膀。 瑄王墨黑的双眸被刺激得泛红,浑身散发着戾气,掐着宋令虞的手腕,又把人给扯了过来。 结果下一秒,霸占着宋令虞另一只手的湛淮晏,再次拽走了宋令虞。 瑄王再扯,湛淮晏再拽……二人就这样争抢着宋令虞。 宋令虞被拽来拽去,胳膊都要被他们拽脱臼了。 她看着头顶自己的气运值,在靠近湛淮晏时,被湛淮晏吸走。 而她在贴向瑄王时,她吸取走了瑄王不少的气运值。 宋令虞一会儿呼吸困难,一会儿神清气爽,简直要被搞崩溃了,喊了一声,“停!” 瑄王压着胸腔里的怒气和妒火,深眸定定地锁着宋令虞,低哑着嗓音,“令虞。” 作为厌恶小奸臣的湛淮晏,是不可能像瑄王这样“撒娇”的。 他绷着下颌,紧抿着薄唇,一语不发,却并没有松开宋令虞。 宋令虞:“……” 不管是要吸取气运值,还是她是瑄王一派的人,小丞相那肯定选择亲近瑄王。 小丞相站在中间,感觉手腕被湛淮晏抓得越来越紧,挑了挑唇,“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臣表明了自己有龙阳之好后,太子殿下就要对臣用美人计吗?” 湛淮晏那样一张宛如神只般骄矜的脸,气质更是华贵出众,还有硬邦邦的腹肌。 在榻上,他给她带来的那种神魂都震颤的感觉,那这人要是真对她用美人计…… 湛淮晏面上的神色立刻变得嫌弃,微微松开了宋令虞的手腕。 与之相反的,瑄王的瞳孔剧烈紧缩,宋令虞竟然有龙阳之好? 若是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宋令虞会因为他喜欢男人,而恶心他。 他不用那么痛苦压抑,可以对宋令虞展开猛烈的追求了? 第30章 羞辱 瑄王的胸腔起伏,涌出巨大的狂喜,弧度凌厉的喉结狠狠滚动,一点点把宋令虞拉了过来。 “太子殿下能文能武骁勇善战,这样身在云端的天人,真的让人很想亵渎、占有,但,”宋令虞忽然话锋一转,目光极为侵略在湛淮晏全身上下审视着,唇畔的笑意越发充满了恶劣。 “但你如今瞎了眼,失去了一身武功,几乎成了一个废人,连臣都打不过,这样的你对臣献身,怕是不能让臣背叛了瑄王,为你所用呢。” 湛淮晏语调发颤,“宋令虞!” 她竟然,这般羞辱他! “明明是太子殿下自取其辱。”宋令虞成功抽出了自己的手,都被抓出红痕了,疼得她用手揉了揉。 她不管羞怒的湛淮晏,转过去对着瑄王,“臣的母亲没什么大碍了,王爷不用担心,臣会护好母亲的。” “本王都知道了。”瑄王几乎把宋令虞拉到了胸膛。 因为他比宋令虞高,看着就像宋令虞在他怀里。 他凝视着宋令虞的目光里,划过森冷和狠辣,低声在宋令虞耳畔问:“要本王杀了宋氏吗?” 宋氏是他的舅母,他却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般,如此轻描淡写。 宋令虞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对着这样的瑄王,她心里生出了寒意,面上若无其事,提醒瑄王,“不必。” “王爷,宋氏的族人是你的属臣、拥护者,你若是对宋氏下了手,恐怕会让她的族人心生怨恨,背叛了你。” 瑄王收敛起戾气,转为柔声,“本王听你的,但是你记住,本王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谁若是给你受了委屈,本王必定会讨回来。” 宋氏他不能明着杀了,让宋氏病逝,那还是很容易的。 他早就想让宋氏一脉给宋令虞让位了。 他要让宋令虞成为嫡子、丞相府未来的家主,甚至在朝堂上取代了宋崇渊。 他对宋令虞的偏爱如此不顾一切。 宋令虞点了点头,猜到瑄王是丢下政务,匆忙从宫里赶来,想为她出头的。 她感激,“王爷用过午膳没有?” “臣还没有用,不如回臣的院子,臣摆膳和王爷一起用?” “嗯。”瑄王的嘴角噙着笑,神采飞扬的,拉着宋令虞的胳膊,欣然走去宋令虞的院子。 人人都知道小奸臣和瑄王交好,只是此刻更加近距离看到,周少师还是惊讶不已。 这,瑄王和小丞相该不会真的如太子殿下所说,情投意合吧? “太子殿下?”周少师看到湛淮晏摸索着,跟在宋令虞和瑄王身后。 他回过神,连忙上前抓着湛淮晏的衣袖,引着湛淮晏。 湛淮晏却不允许他人触碰,甩开周少师,自己靠声音寻着小奸臣,“孤做了这么久宋家的女婿,还没吃过宋家的饭。” “今日孤还饿着肚子,便留下来尝尝丞相府的膳食吧。” 周少师:“……” 宋令虞:“……” 瑄王:“……” “多添一双筷子的事。”宋令虞心想着湛淮晏要是回去了,那肯定第一时间找他的阿凝。 她这边一时脱不了身,也就只能留下湛淮晏了。 哎,可惜她没有分身术。 瑄王满心不悦,不过不想反驳宋令虞,他就忍住了。 在膳厅里,瑄王和宋令虞坐在了一处。 而湛淮晏寻着宋令虞的气息,坐在了宋令虞的另一侧。 周少师坐在湛淮晏旁边,服侍湛淮晏。 膳食陆续端上来,瑄王在宋令虞面前向来不摆架子,无视了湛淮晏。 他拿着公筷,压着袖口亲自给宋令虞夹菜,“你院子里的膳食到底还是比本王的差了一些,不如本王将王府的厨子给你,日后他采购食材的开销,都从本王手里出。” 瑄王多年来一直都对宋令虞很照顾,一开始教宋令虞读书时,他寻来最好的笔墨纸砚给宋令虞。 后来他从昭帝和皇贵妃那里得到的好东西,自己搜寻来的各种珍贵用具,他都会送来一些给宋令虞,丝毫不在乎那是他身为王爷才有的规格和待遇。 因为有他在,宋令虞一个庶子的衣食住行超过了嫡子。 周少师坐在这里,就能看到很多皇家才能用得摆件,心里感叹瑄王真是不顾规矩地宠着小丞相。 “谢谢王爷。”宋令虞从来不委屈自己,这些年下来藏了不少私房。 而瑄王对她好,是因为她小时候的努力,得到了宋崇渊的重视,让宋崇渊为她请来瑄王做夫子。 瑄王器重她,她对瑄王忠诚,给瑄王出谋划策,尽心尽力,铲除异己。 她担得起瑄王的厚待,这是她用自己的实力和努力换来的,应得的。 她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且爱财爱权,跟着瑄王,她仕途无量。 瑄王只要不卸磨杀驴,一直重用她,她就不会背叛瑄王。 宋令虞给瑄王夹了一筷子菜,看着瑄王头顶的气运值往自己这边跑,越发亲近地说了一句,“王爷也多吃些。” 湛淮晏不让周少师服侍,一个人用左手夹菜。 但他根本不熟练,还是在陌生的地方,那菜也没有迁就他这个瞎子,放到他手边。 所以他自己摸索着去夹菜时,把菜扒拉到了盘子外,好几个盘子里的菜都被他搅了。 这让瑄王脸上显出了深深的嫌弃和厌恶,伸出筷子制止了湛淮晏。 他轻而易举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湛淮晏碗里,语气里毫不掩饰讥讽,“太子既然瞎了,那便坦然接受事实。” “皇兄劝太子还是不要顾及尊严了,否则你一个瞎子,越是如此,越是让人反感。” 湛淮晏的脸色煞白,胳膊僵在半空中,薄唇抑制不住地抖动着。 周少师“啪”一下撂下筷子,冷声怒斥瑄王,“瑄王你的嘴脸不要得意的太早了!即便如今太子失明了,他也还是太子!” “你们觉得他是,他就是吧。”瑄王嘴角噙着一抹讥笑,不屑跟周少师争执。 他盛了一碗佛跳墙,侧过头递给宋令虞。 “两个男人互相喂饭,真是恶心得本官吃不下去了。”周少师不愿再让湛淮晏受辱,便哄着湛淮晏道。 “殿下,我们回府吧。” “刚刚太子妃就派了婢女来,找你回去一起用午膳,想必太子妃也该等急了。” 前一秒湛淮晏还在冰冷的深渊里,一听到阿凝在找自己,湛淮晏就感觉整个胸腔都是热的,所有的不安和屈辱都被抚平。 他起身,“那我们便回去吧。” 宋令虞心头一跳,湛淮晏回去要是找不到她,那她不是暴露了? 她这会儿要是不多从瑄王身上吸取一些气运值,恐怕回去后不够给湛淮晏的,自己又得面临着暴毙。 瑄王巴不得湛淮晏赶紧走,谁曾想宋令虞却抓住湛淮晏的胳膊,语气软了一些,“太子殿下,刚刚臣派人告诉妹妹不要等你了。” “她应该已经用完了膳,按照平日的习惯,这会儿正在午睡。” “臣这一桌子膳食都准备好了,不若吃完了,我们再一起过去批阅奏折。” 湛淮晏想象着此刻小奸臣的表情,低眸俯视着小奸臣,尾音扬起,“你在求孤?” “……是,太子殿下,臣在求你。”宋令虞看到自己的气运值又被湛淮晏吸走了。 所以她怎么能不和瑄王多待一会儿,咬牙切齿地哄着湛淮晏。 “臣作为太子殿下的眼睛,没能在用膳时照顾到太子殿下你,是臣的过错,臣这就喂太子殿下。” 宋令虞把湛淮晏按了回去,她站着,弯身,压着袖口夹菜,喂到湛淮晏嘴里。 瑄王:“???” 周少师大为震撼,不过看到瑄王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他爽了。 湛淮晏也不理解小奸臣的突然讨好,但他胸口的呼吸顺畅了,别开脸躲掉那一筷子菜,“你放在孤的碗里,孤自己吃。” “毕竟孤没有龙阳之好,实在受不了一个男人给孤喂饭,太恶心了。” 宋令虞:“……” 反正她不是男人,她也没有龙阳之好。 被湛淮晏这话羞辱到的,也就只有瑄王了。 宋令虞不再说什么,忍辱负重地给湛淮晏夹菜盛汤,放在湛淮晏碗里、手边。 湛淮晏吃得津津有味。 宋令虞饥肠辘辘,没顾上吃一口。 瑄王一点胃口都没有了,重新给宋令虞盛了一碗佛跳墙,“令虞你不要光顾着太子,你自己也吃些,这里面的鲍鱼很补身子,你多吃一些。” 宋令虞看湛淮晏吃得差不多了,她抓紧时间吸取瑄王的气运,就接了碗,准备夹菜吃饭。 湛淮晏忽然道:“孤以为瑄王有多在意宋侍郎,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瑄王竟然不知道宋侍郎是不能吃海味的。” 瑄王诧异地看向宋令虞,这才注意到宋令虞只是在假装吃那碗佛跳墙,实际上连汤汁都没沾一点,“令虞?” 宋令虞瞪了湛淮晏一眼,她从来不暴露自己的偏好弱点,也不知道去年湛淮晏是如何得知她不能吃海味的。 那次湛淮晏在周少师的献计下,让御膳房把海味弄成粉末,混合到好几种食物里。 她没发现,在宴席上吃了。 结果还没出宫,她就全身起红疹,中了毒一样呕吐不止,昏厥后发起高烧。 幸亏宋崇渊及时赶到,带她回去救治了,她才捡回了一条命。 “你既不能吃海味,以后就不要为了掩盖,而故意让人端上来这些。”瑄王没看见宋令虞海味过敏差点一命呜呼,但他靠脑补,更把自己吓得一身冷汗。 他立刻命人撤下了桌子上的全部海味,闻都不能让宋令虞闻到。 “令虞,有本王在,你不必如此谨慎小心。”瑄王握住了宋令虞的手腕,眸色深深,低沉的嗓音温柔也有种很强的力量。 “你即便暴露了自己的弱点也没关系,本王一定会护好你。” 瑄王知道宋令虞作为庶子,从小到大生存有多不易。 他想护着宋令虞,让宋令虞依靠他,能肆无忌惮一些。 瑄王的桃花眼对着旁人很冷锐,但他用这样一双眼看着宋令虞时,是那么炽烈摄人心魄。 宋令虞的心被震了一下,那么一瞬间,她对一直都对她很好的瑄王卸去了一些心防,点了点头,“好。” 湛淮晏感觉到了宋令虞和瑄王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紧紧抿住了薄唇。 当时要不是他让人通知了宋崇渊,恐怕现在宋令虞的坟头草都长三米高了。 此刻她还能当着他的面,跟瑄王打情骂俏,帮着瑄王来羞辱他吗? 湛淮晏回了隔壁太子府后,直奔沧澜院的寝卧而去,迫不及待想见到他的阿凝。 宋令虞还没回来,又竹和半芙看到湛淮晏后,二人直接用轻功飞去了屋内。 又竹刚躺到榻上,湛淮晏就进了门。 半芙连忙迎上去,弯下膝盖行礼,“太子殿下回来了!” “太子妃刚睡下,不过她交代过奴婢,要是你回来了,就叫醒她。” 半芙这么说,湛淮晏反而不急着进去了,视线朝着床榻,嗓音压低了一些,“不必喊醒她,孤也没什么事,看她一眼孤就去批阅奏折。” 阿凝就像是他的续命药,他离开半天就得找一次阿凝,这样他才能安心去做事。 湛淮晏往床榻走。 半芙只能挡在他面前,被逼得往后退着,额头冒出冷汗,“太子殿下,太子妃不想让你担心,奴婢斗胆告诉你实情,其实她身子不舒服,用了药后好不容易才睡着,所以……” “她伤得很重吗?”湛淮晏懊恼自己的孟浪,可他对阿凝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尤其还是阿凝主动引诱他。 他已经很克制了,否则一夜两夜哪能够? 他白天都想在阿凝的身边,时刻与阿凝骨血相融。 “是……”作为暗卫的半芙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此刻,她羞耻得不行。 耳力超强的她听着整个府内的动静,祈祷着宋令虞走快点。 “太子殿下不必担心,奴婢已经按照医女说得,给太子妃用过药了,她睡一觉会好一些。” 半芙回过头,示意躺在榻上冒充太子妃的又竹发出些动静。 又竹便翻了一个身,叫湛淮晏听到她即便是在睡梦中,也是很不安稳,又难受的。 湛淮晏的心都揪了起来,完全不想去处理政务了。 他放轻脚步往前走去,只想坐下来守着阿凝,轻柔地拍拍她,哄她安然入睡。 半芙又不能拦得太明显,一步步往后退着,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往外看着,浑身都出了冷汗。 床榻上的又竹要冷静一些,用眼神对半芙道:“实在不行就打晕太子!” 半芙用力点了点头,手都抬起来了。 第31章 惊心动魄的一天 下一秒,小丞相衣袂翻飞着出现在门口,“臣在书房里一直等不到太子殿下,原来太子殿下是躲到了温柔乡里。” 半芙猛然松了一口气,跟又竹两人都有种劫后余生感。 不知道太子妃感受如何,反正她们是觉得比执行暗杀任务还要惊险。 湛淮晏转过去对着宋令虞,“孤只是进来看看阿凝。” “太子殿下沦落到这种地步,更不应该顾及儿女情长,你若是不将心思用在政务上,怕是很快就得给瑄王腾位置了,到时候你和属臣们下场如何,臣很期待,但臣不想自己的妹妹也被你连累了。”宋令虞心想她巴不得湛淮晏沉迷于女色不务正业呢,却为了不让湛淮晏找阿凝,只能劝谏湛淮晏。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宋令虞的话让湛淮晏的脸色白了白,想到自己答应阿凝的要让她做皇后,以后二人共享天下。 他紧抿住薄唇,转身去了书房。 宋令虞这才松了一口气,跟在了湛淮晏后面。 二人没有再发生争执,愿意合作,他们的效率也很高,到太阳落山时,就把最重要的政务处理完了。 湛淮晏想念他的阿凝已经到了极限,没跟小奸臣多说,大步走去院子里找他的阿凝。 半芙:“……” 又竹:“……” 又来又来,这一天还没过去呢! 半芙以最快的速度去了书房,把手里捧着的太子妃的衣服递给宋令虞。 她帮着宋令虞用最快的速度换上,听着又竹和湛淮晏那边的动静。 宋令虞是无法赶在湛淮晏前面回到屋内了,又竹拦住湛淮晏,急中生智,“太子殿下你是找太子妃吗?” “不巧,太子妃刚刚去厨房安排太子殿下你今晚的膳食了,奴婢带你过去吧。” 又竹边给宋令虞使眼色,边带着湛淮晏去厨房。 湛淮晏还不熟悉太子府里的路,又竹就故意带着湛淮晏绕路,走得也不快。 这就给了宋令虞赶在湛淮晏前面的时间。 一路上宋令虞还在整理着女装和发髻首饰,好在湛淮晏看不见,即便她没完全从小丞相的装扮上转变过来,湛淮晏也不知道。 宋令虞眼看着湛淮晏走过来,最后理了理裙角,迎上去时把表情调整到太子妃的角色。 她很自然地握住湛淮晏的手,“太子殿下今天的政务处理完了吗?” 半芙和又竹瘫倒在走廊的柱子上,太难了太难了! 谁受得住天天这样啊。 “嗯。”湛淮晏不管是在外面,还有那么多下人。 他反握住宋令虞的手,把人带入怀里,手臂锁着宋令虞的腰,弯身埋脸到宋令虞的肩上,眷恋地吸取着宋令虞身上的气息,满足地合上眼。 宋令虞僵硬了一瞬,手才落到湛淮晏的后背上,顺着他的墨发抚了又抚。 男人滚烫的唇落下来。 宋令虞:“……” 宋令虞生无可恋,气运值被吸走不少。 湛淮晏忽然弯身勾住宋令虞的双腿,打横抱起她。 “太子殿下……”宋令虞的双臂圈住湛淮晏的脖子,头靠在湛淮晏宽厚结实的胸口,听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他不会大白天就要来吧? “阿凝既然不舒服,就在房中歇着,孤能填饱肚子就行,你不必费心给孤安排膳食。”湛淮晏一路听着前面又竹的脚步声,顺利进了寝卧。 他把宋令虞放到榻上后,对站在背后的半芙伸出手,“药膏给孤,孤亲自给阿凝抹药。” 半芙:“……” 他们根本没有准备药膏啊。 谁能想到高贵禁欲的太子殿下要亲自给女子抹药,哪个正经男人会干这种事? 宋令虞也很羞耻又无语,示意半芙去找药膏。 别管什么药膏,拿来就行了。 反正湛淮晏看不见,能闻到,但不懂医术,随便应付过去就是了。 半芙立刻就去了,拿了薄荷制成的药膏给湛淮晏。 宋令虞半躺在床上,问了一句,“太子殿下以前给其他女子这样做过吗?” 湛淮晏的神色隐忍,“孤那个时候更不知节制,所以照顾过阿凝。” “没有其他的女子,只有阿凝,阿凝不要吃醋。” 宋令虞蹙眉,越发肯定她的妹妹早就和湛淮晏相识了,并且二人还无媒苟合,有了肌肤之亲。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湛淮晏在跟她的新婚夜,那么游刃有余。 她代替妹妹嫁给了湛淮晏,虽然姐妹共侍一夫,在这个时代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宋令虞有点接受不了,想到湛淮晏此刻对她做的,都对她妹妹做过,她就纯粹得很膈应。 “好了。”宋令虞自己整理好裙子后,起身若无其事地带着湛淮晏去用膳。 湛淮晏落后一步。 宋令虞回头时正好看到。 太子那样一张骄矜清贵的脸,冰清玉洁的气质,因为眼睛被蒙住多了几分的病弱感,做着这样的动作,真的是,又纯又野又涩情。 变态啊,宋令虞是真没想到跟自己针锋相对的死对头是这样的。 太幻灭了,她只想跑。 但她也只能拉着湛淮晏坐到膳厅里,把碗和筷子放到湛淮晏手里,要他自己夹菜,“臣妾不会嫌弃你。” “你多练练,很快就能跟常人无异了。” 她的宽容,跟在丞相府小奸臣和瑄王的嘲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湛淮晏不再屈辱不安,眼里一片湿意,阿凝真好。 阿凝不仅不嫌弃他这个废人,还嫁给了他,耐心地照顾着他,对他这么好。 阿凝真的很爱他啊。 湛淮晏自己用左手摸索着夹菜。 宋令虞还让他自己盛汤,偶尔会扶一下他,没让他烫到,或是打翻东西。 他刚失明的时候,因为自己吃不好饭而暴躁,掀翻了桌子发脾气,绝食。 皇后让好几个人按住他,强行往他嘴里塞东西,灌他补身体的药汤。 现在,因为有阿凝在,他乖乖地吃着,很快就很熟练了。 湛淮晏还能给宋令虞夹菜,这看得一旁等候的几个太医惊喜不已。 不管能不能治好太子殿下的眼睛,太子没有寻死觅活,他们的脑袋就保住了啊。 这全是太子妃的功劳。 宋令虞拿着帕子给湛淮晏擦嘴,顺势抚了抚湛淮晏的脸,哄孩子一样夸奖,“太子殿下做得很好,以后就算臣妾不陪着殿下,殿下一个人也能用膳了。” “阿凝……”湛淮晏无奈,握住宋令虞的手,微微歪着头,脸更紧地贴着宋令虞的手心,并蹭了蹭。 宋令虞心里莫名的一片柔软,忍住了去揉太子殿下脑袋的冲动。 她带着湛淮晏,到了她特意让又竹准备的药房,让几个太医给湛淮晏看眼睛。 湛淮晏眼睛上的白色绸布被取下,展现出来的眉目修长深邃,眼尾弧度优美,瞳孔墨黑熠熠。 这么一双完美的眼,却瞎了,谁不叹一声可惜? “微臣之前就回禀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眼睛我们也无法保证能治好。”其实整个太医院对湛淮晏的眼睛都束手无策。 但为了保住脑袋,他们只能这么说,期盼着民间能出一个神医治好湛淮晏。 宋令虞点头,昭帝已经在遍寻天下名医了,今日就有来到太子府的,往后还会更多。 宋令虞会一一让他们尝试。 不过,宋令虞看着头顶自己被湛淮晏吸走的气运值。 湛淮晏的眼睛没有恶化就是好事。 事实证明她的气运值能让湛淮晏慢慢好起来,至少他没有性命之忧了。 说不定她传给湛淮晏更多的气运值,某一天湛淮晏就能被治好了。 宋令虞不想传。 可没办法,他自己吸取她的啊。 湛淮晏紧抿着薄唇,阿凝果然是什么都忘了。 她明明会医术的。 两年前他曾经断过腿,大夫都判断他会瘸了,偏偏阿凝治好了他。 阿凝离开他后,他让暗卫查过,宋家庶出五小姐的确会医术,是当初瑄王特意请来了神医,让神医教阿凝医术的。 只不过阿凝的医术没对外显露过,外人就不知道阿凝医术高明。 而现在她不仅失忆了,就连医术都不会了。 湛淮晏什么都没说,很配合太医,用煮过的药包敷眼睛,喝药。 在宋令虞去换药包时,躺在外榻上的湛淮晏低声问太医,“孤喝了女子的绝子汤,会绝嗣吗?” 陈太医恭敬地应道:“会有一些影响。不过微臣已经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给太子殿下用了药,化解绝子汤的药性,可能一年半载内,太子殿下无法让太子妃有孕。” “正好。”湛淮晏自然希望能和阿凝有个孩子。 但现在他瞎了眼,太子之位难保,所以现在处境不好,他们不适合有孩子。 他喝了绝子汤,就不用委屈阿凝喝避子汤了。 陈太医劝谏道:“太子殿下,虽说新婚燕尔,你和太子妃情难自禁,但你如今体弱,在房事上还是节制一些好。” “孤的身体,孤自己有分寸。”湛淮晏自从失明后,性情到底还是变得比以前阴郁了一些,沉下脸让太医退下。 陈太医抹了抹额角的汗,年轻人啊。 不愿节制的太子殿下,喝了药后去洗漱,直接抱着太子妃一起进了浴桶。 湛淮晏眼睛上蒙的白色绸布被水浸湿后,让他一张脸都是清绝又透着蛊惑的,“阿凝,我们好不容易才做了夫妻,既是新婚,孤对阿凝就格外迷恋些,过段时间就好了。” 宋令虞姑且相信了湛淮晏这话。 “阿凝,幸好有你陪着我。”过后,太子从背后把太子妃圈在怀里,下巴压在太子妃的头顶,眷恋地摩挲着。 从来都一个人睡的宋令虞,再次跟男人同床共枕,她有些睡不着。 湛淮晏的雄性气息太强烈了,包围了她整个人,还占据了她的呼吸。 宋令虞以为自己对湛淮晏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但事实上代替妹妹嫁给湛淮晏才知道,这人看着不近女色冰清玉洁如神只,实际在床榻上完全相反。 她真的得重新定义湛淮晏了。 宋令虞极力忽略湛淮晏的存在,强迫自己入睡。 后来她也睡着了。 结果第二天一睁开眼,自己依偎在湛淮晏胸口,直面他这张放大的俊脸,简直是暴击。 宋令虞深吸一口气,又翻过去背对着湛淮晏。 下一秒男人就贴了过来,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手臂,薄唇贴在她的耳垂上,黏糊糊地厮磨。 宋令虞装睡。 湛淮晏就没喊醒宋令虞,自己摸索着,轻手轻脚地起身。 衣服昨晚就放在了枕畔,他自己一件件慢慢穿着,已经能自己穿好了。 他答应过阿凝,生活上要学会自理,依赖阿凝,但不让阿凝像个奴婢伺候自己。 湛淮晏离开寝卧前,一手按在床榻上,俯身,薄唇落在宋令虞的额头上,轻柔地吻了吻。 湛淮晏合上床幔。 湛淮晏出去叫太子妃给他安排的随从,带他梳洗,之后他用早膳,再去书房里处理政务。 宋令虞换上了紫色的朝服,恢复了小丞相的身份,跟用膳的湛淮晏就隔着两间屋子。 她轻手轻脚地梳洗过后,走密道离开了太子府。 宋令虞得先回宋府,坐自己的马车去一趟内阁。 谁知她从太子府后面来到门前,走向隔壁的丞相府时,却看到瑄王从丞相府右边的那个宅子走出来。 宋令虞顿住。 瑄王已经一眼看到了她,墨眸里一喜,几个大步走过来,“令虞,这么早你去了哪儿?” 瑄王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府,令虞是从太子府出来的? 第32章 抓她回来,杖责三十 初冬的早上已经很凉了,瑄王见宋令虞穿得不多,他转身拿了随从墨云手中的披风。 石青色上面绣着九蟒,那是他这个王爷才能穿的。 瑄王俯身披到宋令虞肩上,还亲手给她系上了领口。 非皇室人穿蟒袍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墨云本分地提醒了瑄王一句。 瑄王不搭理他,他也就闭嘴了。 瑄王有多偏爱小丞相,他是看得清清楚楚。 而小丞相也不在这些事上推辞,瑄王给她什么,她就要什么。 “臣晨起散步,刚回来。”宋令虞抬手压了一下披风,若无其事,反过来问瑄王。 “这个时间,王爷怎么从礼部尚书的家中出来?” 丞相府左侧现在是太子府,右侧是礼部尚书家。 这是整个京城最好的地段。 礼部尚书能和丞相做邻居,就足以表明这些年没少中饱私囊。 不过也不奇怪,王尚书是瑄王一党,瑄王一党的官员都很富裕,跟着瑄王那是步步高升,荣华富贵啊。 “这不是王尚书的家了,已经成了本王的。”瑄王带着宋令虞走过去。 他不知道宋令虞有晨起散步的习惯,现在知道了。 那明天他早早在门口等着宋令虞,跟宋令虞一起散步。 宋令虞看到牌匾已经换成了“瑄王府”,有些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本王拿另一处更大的宅子给王尚书换的,还提拔了王尚书的儿子。”瑄王拉着宋令虞的胳膊,先把宋令虞送到了他的马车上。 他也弯身坐了进去,吩咐墨云,“送早膳来。” 宋令虞心想有钱有权真任性,不理解地问:“但是王爷好好的瑄王府不住,为什么突然搬到这里来?” 王妃不在这边。 这里虽然也一应俱全,但肯定没有那个瑄王府的配置高,下人们都减了三分之一。 瑄王和王妃二人本来就没圆房,如今瑄王更是搬了出来,要是让皇贵妃知道了,估计又得被训斥。 不过瑄王不在意,被训斥又不会掉块肉。 皇贵妃能怎么样他? 所以宋令虞觉得瑄王任性,作为追随者,她跟其他官员劝很多次了。 他得有子嗣啊。 马车内有张桌子,瑄王坐在宋令虞身侧,炽烈又侵略性的目光紧锁着宋令虞,“因为离你最近,本王能跟你一起走一起回来,还能一同用膳。” 他早就想住在宋令虞隔壁了,只不过之前不知道宋令虞有龙阳之好,不敢太明目张胆。 现在知道了宋令虞也喜欢男人后,他就不用再掩饰自己的心思。 他不能住到丞相府,但以后就在宋令虞隔壁,能轻易带宋令虞到他的府里住。 宋令虞眨了眨眼,一时没明白瑄王是什么意思。 瑄王突然凑了过来,嗓音里带着一些哑,更撩人磁性,“令虞不想吗?” 宋令虞怕自己一动唇,就会和瑄王的唇触碰到一起,往后退了退,靠向了马车壁,“臣自然是想的……” 宋令虞是不相信坊间传闻瑄王有龙阳之好的,他自己已经对她澄清过了。 如此,他们同为男人,关系好到跟亲兄弟一样,作为属臣跟瑄王同进同出,她并不排斥。 但是瑄王这样光跟属臣男人们来往不行,回头她把王妃接过来。 瑄王扬起了嘴角,一双桃花眼风情迷人,令虞并不抵触他的亲近,是不是代表着令虞也有些喜欢他? 他是令虞的夫子,跟令虞朝夕相处了十多年,他喜欢上了令虞。 而他龙章凤姿,卓尔不群,要什么有什么,京城里多少贵女倾慕他。 他又待令虞这么好,那么令虞应该也是爱慕他的吧? 早膳送上马车,包子、粥,糕点、滋补的汤、燕窝,各式各样的,特别丰富。 瑄王吩咐车夫驾车去皇宫,他把一蛊汤放到宋令虞手边,边用膳边谈论起政务,“本王早就看不惯周少师了,想办法除掉他,让太子失去他这个得力的属臣。” “王爷放心,交给臣来办。”小奸臣过去没少为瑄王铲除异己,现在也一样,要让瞎眼太子越加失势。 外面的天光透过帘子照在瑄王脸上,俊美非凡。 他修长如玉的手都泛着光,拿着一包东西递给宋令虞,“让你妹妹太子妃,找机会将这药下到太子的饮食中。” “现在就做?”宋令虞蹙眉,有些不赞同。 太子虽然瞎了眼,但手中还有一半的皇权。 要是现在就毒杀了他,太子的党羽以及昭帝岂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太子妃,也就是她,怕是要被送上断头台了。 不说丞相府,但郑姨娘和其娘家几族,肯定会受到牵连。 瑄王:“不是现在,这是慢性毒药,不出一年我们就能铲除掉太子的全部党羽,让太子失去所有。” “还有本王的父皇,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怕是要走在太子前面了。” “到那时候太子死于毒发,就无人在意了。” 从湛淮晏为太子妃做得种种,瑄王可以确定,湛淮晏是真的喜欢太子妃。 所以太子妃要是对湛淮晏下手,那是相当容易的。 这要是太子妃是旁人,瑄王肯定会牺牲了太子妃和其家人,现在就让太子妃毒杀了湛淮晏。 但太子妃是宋令虞的孪生妹妹,那么他就得让太子妃在完成任务后,全身而退。 宋令虞接过药粉收好,“臣会让太子妃将此毒药每日放入太子的日常饮食里,王爷放心,有臣在,她一定会助我们废杀了太子。” 瑄王一直都很信任宋令虞,且肯定宋令虞的办事能力。 她从来没出过错,总能达成他的指令。 “本王确实担心太子妃会爱上太子,不过太子妃与你兄妹情深,确实不会背叛我们,陷你于不利之地。” 宋令虞心想她真正的妹妹确实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背刺她,但现在宋令凝已经是穿书女了。 穿书女可是上来就要置她于死地的。 瑄王高大的身躯在马车内有些伸展不开,支起一条长腿,胳膊搭在膝盖上,端得是玉质金相,郑重地向宋令虞保证。 “让你妹妹受委屈了,本王会尽快让她脱身,日后会给她爵位和封地。” 他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他不在乎太子妃的死活,他在乎的是宋令虞在乎的。 “是。”给爵位和封地,这是相当好的结果了。 为了地位和钱财,多少人前仆后继地给瑄王卖命,也未必会被选中,没有机会立大功。 她会赶走占有妹妹身子的林静微。 妹妹什么都不用付出,她这个太子妃来替妹妹完成任务,到时候妹妹只需坐享其成。 宋令虞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孟浪的太子折腾的,她感觉很累。 马车里点的香似乎有安神的作用,人吃饱了还容易犯困。 所以宋令虞靠坐在那里,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马车难免晃动,在宋令虞的身子往一侧倒的一刻,等待已久的瑄王,及时伸出手臂揽住了宋令虞。 他看了一眼那冉冉升起的淡青色烟雾,不是什么迷药,就是能引人睡着的。 而他精力旺盛,这一点香还奈何不了他。 瑄王如愿以偿把宋令虞抱在了怀里,下巴轻轻放在宋令虞的头顶,极为满足地闭上眼,冷峻的脸上是沉迷。 他多喜欢宋令虞啊,喜欢到把自己变成了断袖,不想等到宋令虞主动投怀送抱,卑劣地让宋令虞睡过去,他借此机会拥她入怀。 瑄王墨眸暗沉地紧锁着宋令虞的睡颜,喉结不断地滚动着。 他攥着拳头,猛地用力闭上眼,用了很大的克制力,才没让自己吻住宋令虞。 他怕自己会一发不可收拾,对宋令虞做出更可怕的事来。 虽然他不愿再等,但也不能强迫宋令虞。 马车到达皇宫,墨云等待着。 瑄王却迟迟不下来。 身边的官员纷纷走过去,行了礼又离开。 直到日上三竿了,墨云出于本分地提醒了一句。 宋令虞醒了。 而在此之前,瑄王早就放开了她,若无其事地坐到一旁。 宋令虞揉了揉额头,看到自己头顶飙升到很高的气运值,大概是因为跟瑄王共乘马车的缘故。 宋令虞很满意这个结果,穿着瑄王的披风,二人一起走入内阁。 其他官员们看到了见怪不怪。 宋崇渊的脸色又沉了,瑄王现在对虞哥儿的喜欢,都不加遮掩了吗? 甚至外甥连夜搬家,恐怕就是为了跟虞哥儿同进同出同吃同睡。 再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 他得做点什么,来断了瑄王的心思。 * 太子府这边。 湛淮晏在周少师的陪同下,已经处理了不少政务,眉头却越皱越紧,“什么时间了?宋侍郎还没过来?” 周少师站在湛淮晏身侧,拽着湛淮晏的袖口,引着左撇子太子在奏折上批复。 他倒是想握着殿下的手,但高贵的太子殿下嫌弃他的触碰。 他越发不明白,殿下怎么就能把讨厌的死对头拢在怀里,让小奸臣握着他的手写东西了? “殿下,巳时了(早上9点~11点),宋侍郎应该是去了内阁。” 瑄王是不来太子府的,太子一党的官员来太子府议政。 而以宋丞相和宋令虞为首的瑄王一党,则会先去内阁跟瑄王一起处理政务。 然后再过来太子府,或者是不来。 不过其他瑄王一党的官员可以不来,小奸臣作为被昭帝委以重任的太子的眼睛,她不来不行。 白总管正好把今天的奏折送过来了,看到周少师询问的目光,他躬身回禀着,“太子殿下,今日宋侍郎早早地乘坐瑄王的马车,跟瑄王一起,穿着瑄王的九蟒披风去了内阁。” “之后不知道是不是瑄王派她去公办了,她人离开了内阁,奴才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不是,你为什么要那么详细地描述小奸臣和瑄王的奸情?周少师下意识地去看太子的脸色。 果不其然,已经沉了。 “去找人回来。”湛淮晏丢掉朱笔,坐下来端起手边的一杯茶,压着长眉吩咐。 “擅离职守,罚她三个月俸禄,再杖责三十。” ——————————【作者有话说:加更,我只是想要五星好评,给我吧给我吧,加个书架啊。 你们是否介意女主和原男主瑄王接触啊,让我看看,介意我就不写,不介意就写,瑄王戏份很重的。 女主男装时,你们要当她是男的,她自己也当自己是男的,就觉得同为男人,不排斥跟男人接触。】 第33章 太子妃要太子殿下你对她行刑 周少师一听就特别积极,应了一声是,拉着呆愣的白总管就走。 过去殿下不是没罚过小丞相,只不过要么是昭帝护着,要么是宋丞相和瑄王施压。 这次瑄王和宋丞相都不在,昭帝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那小丞相这一顿板子是跑不了了。 * 宋令虞现在正在宋府,穿书女的院子里。 她提前就吩咐暗卫黑一和黑二五花大绑了穿书女,嘴给塞住,戴上帷帽,最后再拖入了一间暗室里。 宋令虞引着请来的高僧印光进去,“大师,便是此女。” “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占了本官亲人的躯体。” “本官的亲人并没有死,她的灵魂还在这个躯体里,现在二人是共用一个躯体,过去几个月本官的亲人也只出现过一次,其余时候都是孤魂野鬼掌控着这个躯体。” “本官希望大师赶走这个孤魂野鬼,让本官的亲人恢复如常。” 世人眼里宋令凝已经是太子妃了,那么就不能让人知道真正的宋令凝被穿书女占有了身子。 林静微的双臂被绑到身后,黑一和黑二按着她的后颈。 她只能跪在地上,挣扎着抬起头,透过帷帽狠狠地瞪着宋令虞,呜呜地说着什么。 瑄王和宋崇渊以及皇贵妃都要她。 虽然她还住在这里,但她已经是瑄王的人了,能为瑄王出谋划策,助瑄王早日登基,治理国家。 宋令虞竟然敢动她! 印光对宋令虞颔首,一身灰色僧衣,身躯修长瘦削,走到林静微面前,并没有掀开帷帽去看林静微的脸。 他手持金色禅杖,杖头为金属所制之轮状宝珠形,其间有数环相接。 当他抬起禅杖压向林静微的灵台时,撞鸣声发出来,他口中念诵着梵呗。 禅杖散发着浅淡的金色光芒,宋令虞不仅看到林静微全身被圣洁祥和的佛光笼罩住,还能看到林静微头顶不断下降的气运值。 从80一下子降到10,还在往下降,越来越低。 这说明印光是有点本事的,他能将孤魂野鬼赶出妹妹的身体! 林静微是一缕魂魄,的确害怕僧人道士之类,他们的桃木剑或是念珠、钵等,对她都有一定的作用。 此刻她就在佛光的映照下,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逐渐脱离宋令凝的身体。 宋令凝的意识和灵魂在抢回自己的身体。 林静微的脸扭曲着,整个人极为痛苦。 很快那恼恨不甘的表情,就变了模样。 “哥哥……” 如同心灵感应,林静微虽然被塞住了嘴,但宋令虞还是听到了妹妹在叫自己。 她心里揪着疼,两个大步走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那脸又变得愤恨,嘴里呜呜着骂宋令虞。 没过一会儿那张脸又带着哭泣,委屈孺慕地仰望着自己的哥哥。 紧接着再变回林静微,再变……如此反复着,宋令凝和林静微的灵魂在斗争着,都要控制这具身体。 这个过程里自然是痛苦的。 宋令虞单膝触地蹲在妹妹面前,手微微掀开帷帽,就看到妹妹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宋令虞红了眼,心疼地安抚着,“再坚持坚持……” 宋令凝倒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印光被反噬,踉跄着往后退出几步,弯下腰,吐出一口血来。 宋令虞的臂弯里搂着妹妹,示意黑二去扶印光,“印光大师,你还好吗?” 印光摆了摆手,用禅杖撑着身体缓缓站直,对上宋令虞询问的目光后,他摇了摇头,“你亲人的八字不够硬,并且也是某种天命的选择,她才会被不知名的一抹魂魄占了身躯。” “她争不过这抹魂魄,而贫僧能力有限,无法将这抹魂魄驱赶走。” 帷帽下,林静微对着宋令虞冷笑。 宋令虞甩开了林静微。 印光想了想,对她举荐了一人,“这世间恐怕有一人,能驱赶走附在你亲人身上的魂魄。” “你既能找到贫僧,就说明事先打探了一番我们佛教的名人,那么你应该知道摩诘罗阇(du)法师。” “不过,他如今下落不明,无人知道他在哪儿。” 宋令虞诧异地看向印光,一下子紧抿住了唇,巧了不是? 她不仅知道摩诘罗阇,且是她把摩诘罗阇关押入狱的,三天两头过去对摩诘罗阇用各种刑罚,逼摩诘罗阇就范。 这枚回旋镖,是正中自己眉心啊。 宋令虞自然不会告诉印光,只道:“本官会再想办法,今日辛苦印光大师了,本官这就派人送印光大师回去,答应给寺里的佛像加塑金身,明日就让人去做。” 印光双手合十,弯腰对宋令虞微微一拜,“宋侍郎大善。” 宋令虞正准备让黑一放了林静微。 这时墨云在宋府下人的带领下走进来,抱剑对宋令虞行了一礼,“宋侍郎,属下来传瑄王的话,林静微此人你不能动。” 宋令虞目光一冷,那天郑姨娘的事发生过,瑄王就从宫内赶了过来。 此刻他也很快派了墨云来。 所以瑄王在宋府,或是在她身边,安插的有细作。 她,甚至整个宋府的一举一动,怕是都在瑄王的监视掌控中。 “你回瑄王,臣知道了。”宋令虞打发着墨云。 但墨云并没有立刻走,而是看向还被押着跪在地上的林静微。 显然,他要亲眼看着林静微安然无恙。 宋令虞在心里冷冷笑了一下,“放了她。” 林静微甩开被解开的绳子,自己拿掉了嘴里的一团布,用力丢到宋令虞身上,“我是瑄王的军师,宋令虞你此番这般对我,瑄王定会处罚你!” 林静微趾高气昂,虽然处在弱势,但瑄王为了她落了宋令虞的面子,她就已经赢了。 “你既然是瑄王的人,为什么他不把你带去他的府上,而任由我们关着你?”宋令虞握了握拳,想对墨云说让你家王爷立刻带走林静微,又忍住。 她的妹妹还在,还能回来。 林静微就想做瑄王的女人,她不能送林静微过去,让林静微糟蹋了她妹妹的身子。 “瑄王很快就会接我去他的府上了,他在准备,让人给我腾位置!” 墨云扫了林静微一眼,腾王妃的位置给她吗? 这女人何来的自信? 王爷分明是在晾她,要她多受一些磋磨,日后才能全心全意为他效命。 而且,其实瑄王对林静微并没有那么大的执念。 林静微确实有本事,但有点纸上谈兵。 要说有真才实学,能辅佐帝王成就大业的,瑄王更看重小丞相。 不过林静微很招摇,尤其她这张脸跟太子妃和宋令虞一模一样,一出现恐怕就会引起骚动。 瑄王有预感要是将她带到了身边,哪怕他不重用她,他的属臣们也会相当追捧她。 那么如此一来,林静微在瑄王的阵营里,就会取代了宋令虞的地位。 瑄王能给林静微这个机会吗? 瑄王秉承着“既有周瑜,就不能生亮”的原则,一直以来都不允许任何人不管以何种方式,在他身边都不能压了宋令虞一头,让宋令虞的光彩被笼罩住。 以前没有“亮”,现在有了林静微这个“亮”,叫嚣着要为瑄王效命。 但瑄王任性啊,不惜她这个才。 瑄王总想着给宋令虞造势,名声、地位等,他把最好的机会和资源都留给宋令虞,为此他甚至可以打压风头盖过宋令虞的人。 所以瑄王才迟迟不搭理林静微,要林静微凉了算了。 要不是皇贵妃施压,瑄王今天压根不会让他来这一趟。 皇贵妃也有自己的考虑,让他来拦住宋令虞,是要让宋令虞生瑄王的气,二人之间有裂痕。 “你便等着吧,希望你得偿所愿。”宋令虞示意黑一和黑二继续关着林静微。 她出了宋府,准备去隔壁的太子府,一转头就看到了刚从太子府出来,要找她的周少师和白总管。 “宋侍郎来得正好,走吧,本官带你去领罚。”周少师递给白总管一个眼神,示意白总管去拉宋令虞。 白总管被昭帝交代过,不要干预太子和小丞相之间的事,随便他们怎么样,他只管配合。 白总管也只得走上前,躬身对宋令虞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摄政王,跟奴才进去吧。” 宋令虞被带到沧澜院时,周少师已经让太子府的下人准备好了长凳子,以及板子。 在宋令虞被按着趴到上面后,他还要亲手扒了宋令虞的裤子。 “周大人!”白总管吓得,冲过去阻拦周少师。 虽说杖责确实得扒了裤子打屁股,但太子妃的裤子那是能扒的吗?能扒吗? 书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白总管不知道湛淮晏是否已经知道宋令虞被抓了回来,要被杖责了。 他劝着,“快用刑吧,殿下还等着宋侍郎批阅奏折呢。” 周少师想起去年的事,明明当初他献计让小丞相海鲜过敏。 眼看着小丞相就要一命呜呼了,殿下却派人通知了宋崇渊赶过来。 所以这会儿,他还是抓紧时间打吧,否则恐怕等会儿殿下就后悔了! 周少师拿着板子亲手打宋令虞,夹带着私仇,这一板子很响,一下子就把宋令虞腰下给打肿了。 宋令虞抱住长板凳趴在那里,紧紧咬住牙没喊,额头上的冷汗滚落出来。 她在想过几天就弄死周少师,晚上就给太子下慢性毒药。 她忍了! 周少师第二板子还没落下去,本就一直注意着书房的动静,果不其然,他就看到湛淮晏走了出来。 太子今日穿着一身雪青色的常服,矜贵又幽静,眼睛上蒙着白色绸布,站在几米外的走廊下。 冬日的寒风吹得他衣袂摆动,飘然如神只。 宋令虞仰起头看着这样的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他在榻上对她的欲罢不能。 他趴在她颈边,深情蚀骨地喊阿凝时,那张沉迷的脸。 宋令虞能感觉到湛淮晏也在看她,自己莫名红了眼,唇边溢出惨笑,“太子殿下早就想打臣了吧?” “今日得了机会,可要多打几板子,要不然太子殿下你亲自来行刑?” 湛淮晏的薄唇紧紧崩成一条直线,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却没说出什么。 过去他确实时刻都在想着狠狠地罚小奸臣,但在小奸臣真正被杖责的一刻,他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出了恶气的畅快。 湛淮晏没阻拦周少师,周少师就理解成了继续打。 于是他停在半空中的板子,第二次落了下去。 “啪”的一声,比第一板子还响,湛淮晏伫立的身躯都震了震,攥紧拳头,狠狠朝周少师看过去。 宋令虞腰身以下出血了,透过里衣,连紫色的朝服都被染红了一些。 湛淮晏虽然看不到,却在听到宋令虞隐忍的一声闷哼后,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几步。 “哎吆周大人,哪有你这样把人往死里打的!”白总管不敢看宋令虞腰下,上前抢走了周少师手中的板子。 “杖责这种事怎么能劳驾周大人亲自动手呢,奴才来奴才来!” 白总管落下去的那一板子,只是沾到了宋令虞的朝服。 他小心翼翼,都生怕真的打到了宋令虞。 周少师负手站在一旁,“白总管你老人家这是在跟宋侍郎闹着玩呢,还是本官来吧。” 周少师要去抢白总管手里的板子。 白总管不给他,他就另外找了来。 于是,第三下大板子重重落到宋令虞腰上。 他这力道,但凡再打第四板,宋令虞的小腰板就被生生打断了。 湛淮晏疾步走过来时,撞到了宋令虞趴着的凳子角上,巨疼中,膝盖一软单膝跪到了宋令虞面前。 宋令虞一下子来了精神,脸色苍白,满脸冷汗,却笑出来,“太子殿下给臣行如此大礼,臣这顿板子挨得也值了,快平身吧。” “宋侍郎!”周少师怒斥,敢对太子这样,他打死宋令虞都不为过。 “够了!”湛淮晏拦住周少师,伸手按住宋令虞的肩膀,要起身。 这时,又竹匆忙过来,“太子殿下,太子妃已经知道自己的哥哥被杖责了,她求你饶了她的哥哥这一次,她替她的哥哥受罚。” “太子妃自己已经把自己禁足了,太子殿下可派人过去打她剩下的二十七大板,或是你如果不愿意周少师这个奴才,对你的太子妃动手,那便劳驾太子殿下你亲自行刑。” ————————【作者有话说:太子妃:呵呵。 嗯嗯,期待不期待!猜猜小奸臣一转回太子妃,会怎么做? 雷打不动,我要五星好评!你们不要装看不见,我会伤心的,求你们给我一个,动动手指而已嘛。我这个社恐每天努力跟你们互动。】 第34章 瑄王抱起小奸臣,一脚踹飞太子 湛淮晏的胸腔狠狠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又竹。 他被白总管扶着站起来,心口像被刺了一刀,“孤不打她的哥哥了,也不要她代为受罚。” 湛淮晏推开白总管,摸索着到了板凳这边,弯下腰,伸出双臂把宋令虞从凳子上抱了起来,“让陈太医过来。” 又竹猛然松了一口气,“是,奴婢顺便去告知太子妃一声。” 湛淮晏感觉到小奸臣很轻,重量和阿凝差不多,且身上软的跟女人似的。 她有龙阳之好,所以故意把自己养的像个女人? 湛淮晏抱着宋令虞去了书房,放在外榻上。 宋令虞趴在那里,看到自己头顶的气运值一降再降,还剩8个点时,停下了。 她没有生命危险了。 宋令虞有气无力,闭着眼,鬓发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太子殿下,臣是继续带着你批阅奏折,还是你允许臣回府,自己找大夫上药?” 陈太医过来后,候在一旁。 宋令虞挣扎着要下榻。 湛淮晏坐到宋令虞身侧,伸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按住了到底是女子、跟男子力量悬殊的宋令虞,另一手摸索着去掀宋令虞的朝服。 “你别碰微臣!”宋令虞翻下去。 她大惊小怪,语气里充满了嫌弃,“微臣有龙阳之好,太子殿下在微臣眼里,就相当于异性。” “你越是男人,越是不能碰微臣,我们授受不亲啊。” 湛淮晏一听这话,扫了“异性”陈太医一眼。 陈太医:“……” 陈太医立刻低下头,装聋装瞎,不去看太子殿下脱小丞相的衣服。 湛淮晏为了控制住宋令虞,就上了榻。 “怎么,要给你的瑄王守节?”湛淮晏冷声嘲讽,看不到,大手摸索着。 宋令虞感觉到那双手上的薄茧,挣扎不了就放弃了,伸手拽着自己的朝服,对陈太医道:“你把本官用得药留下,退出去吧。” 陈太医如蒙大赦,退下去后还给关上了门。 湛淮晏先用棉布浸了水,清理宋令虞身上的血污。 “疼!轻点……”宋令虞踹湛淮晏。 “你的力气不是挺大?”湛淮晏的大手抓住宋令虞的脚踝。 虽然小奸臣只是挨了三板子,但湛淮晏触摸到那黏稠的鲜血,就知道她伤的不轻。 他心里竟然像被很多针扎着,密密麻麻的疼,上药的手都有点抖了。 “让你一个瞎子给臣上药,真是叫臣遭罪。”宋令虞庆幸所幸湛淮晏看不到,否则她的女儿身就暴露了。 不过湛淮晏感觉到了。 “宋侍郎很轻,且身娇体软细皮嫩肉。”湛淮晏把金疮药撒上去。 “你莫不是被疼爱的那个?” 宋令虞呵了一声,“是呢。” 下次她就让太子沦为被疼爱的那个。 湛淮晏要给宋令虞缠上纱布,但这样肯定会触碰到宋令虞前面。 宋令虞那是誓死不从了,“太子殿下,你要是再继续,就得对臣这个断袖负责。” 湛淮晏的手猛地顿住,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去一眼,又立刻别开。 下一秒他想起来自己瞎了,就正大光明地对着宋令虞,“你外表长得如此秀气,想必……” 宋令虞:“……” 好,这回她是真的知彼知己了。 什么高贵冰清玉洁如神只,那都是假的,太子他分明就很孟浪啊! “是,臣当然比不上太子殿下你,这世上怕是也没男人比得上太子殿下。”宋令虞亲身体验过,实话实说。 “你怎么知道旁的男人如何?你当真和瑄王有了肌肤之亲?”湛淮晏被夸反而沉下脸,大手掐住了宋令虞的腰。 他要是能看到,就知道小丞相的肌肤有多白多嫩。 不过这种触感,让湛淮晏流连忘返,只因,有些熟悉。 难道孪生兄妹,就连身体也差不多吗? 宋令虞咬了咬牙道:“手拿开,否则臣出去后就到处宣扬太子殿下你有龙阳之好,你喜欢臣!” 湛淮晏嫌恶地收回手,顿了顿,“你视孤为异性,那孤让婢女来帮你包纱布?” “……不用了,臣这么趴一天就差不多了。”宋令虞自己伸手把朝服放下去,对下榻的湛淮晏道。 “你把奏折拿过来,臣给你读。”这世上宋令虞什么都可以放下,唯独放不下事业。 她这个事业脑别说受伤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得把持朝政。 “这会儿想起政务了,看来这顿板子没有白挨。”湛淮晏顿了一下,在宋令虞的胳膊旁坐下。 他伸手过去,握住了宋令虞的脸,用一种威慑的语气道:“你以后都乖点,不要惹孤生气,也不要跟孤对着干。” “只要你事事顺从着孤,我们就能相处得很好。” 宋令虞抓住湛淮晏的手,忽然凑过去,狠狠咬下去。 湛淮晏闷哼了一声,想甩开宋令虞。 但她受伤了,他再给人摔了,湛淮晏就只轻轻抽着自己的手腕。 宋令虞却两手并用缠住湛淮晏的手腕,牙齿刺入湛淮晏的皮肉里,尝到了血腥味。 过了许久,她腮帮子都酸了,才松开嘴。 宋令虞舔掉嘴角的鲜血,笑得艳丽又邪气,道—— “太子殿下何必说这些虚伪的话?” “我们都清楚,臣是瑄王一党,臣只会帮着瑄王废杀了太子殿下你,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臣亡啊。” “今日所受臣记住了,来日,必会让太子殿下你和周少师百倍奉还。” 湛淮晏摸到了手腕上的那一排牙印,以及黏稠的鲜血,丝毫不怀疑小奸臣说到做到。 “那我们便看看,最后是你死,还是孤死。”湛淮晏摸到纱布,随意缠住自己的手腕。 他走出去时,想到男人在宋令虞眼里也是“异性”,就关上了门,不让周少师等人进来。 今日他和小丞相处理朝政,不见其他朝臣了。 * 文渊阁。 瑄王一个人占据了一个大殿,宋丞相和其他官员在另外同一个殿内。 下午的时候,墨云匆忙走进来,单膝跪地低声禀报瑄王,“王爷,宋侍郎被太子以玩忽职守之罪杖责三十……” 一般人被杖责三十,如果打得人还是恶意报复的话,那受刑的人必定要在床上瘫四五个月。 基本上宫女们杖责五十,就没命了。 而令虞她那么弱不禁风,瑄王脸色阴沉得吓人,站起来后大步走过去,一脚踹上墨云的胸口,“上次湛淮晏带禁军围了丞相府,前几天郑姨娘被害,还有今天,每次都是事后才来禀报本王,本王看玩忽职守的是你们!” 墨云爬起来,继续跪着,“王爷恕罪!那毕竟是丞相府,且丞相大人已经察觉到了,最近加强了防范。” “而太子府,太子妃的婢女又竹,也是总管,她竟然有反侦察能力,所以我们的情报才会有所滞后。” 墨云安插在太子府的细作,看出来太子妃的两个贴身婢女都有武功在身,且有反侦察能力。 要不是他们的细作实力强,恐怕压根就不会知道宋侍郎被杖责了。 半芙和又竹绝对不是普通婢女,不用瑄王吩咐,墨云就让人调查两个婢女的底细了。 瑄王已经大步走出了文渊阁,蟒袍下摆翻飞,他几乎是跑了起来。 他低估了太子妃吗? 但太子妃防谁,都不应该防他的人,太子妃不是为他效力的吗? 瑄王也不管是在宫里,没跑几步直接用上轻功,身形如一道影子掠了过去。 可怜后面的墨云被当成刺客同伙,挡了几支禁军射来的箭,大声喊着那是瑄王。 宋崇渊和昭帝都被惊动了。 还有皇贵妃。 墨云还没出宫呢,就被皇贵妃派来的内侍,叫走问话了。 皇贵妃知道原因后发了火,砸了一个茶盏,治了墨云一个没有劝谏的罪名,杖责墨云五十,还让墨云在大冬天的寒风里跪两个时辰。 墨云:“……” 瑄王出了宫后连马车都不坐,直接翻身上马一路驰骋到太子府,径直走进去。 又竹匆忙行了一礼,没拦,跟在瑄王身后为太子妃开脱,“王爷见谅!” “你也知道太子府有各方势力的细作,太子妃并不是只防着王爷的人,我们是平等地防范每个细作。” “本王不会怪罪太子妃。”瑄王敛了敛浑身冷戾的气息。 要不是太子妃是令虞的妹妹,他肯定会重罚这颗棋子。 瑄王拽下腰上一块代表着他身份的玉佩,扔给又竹,“往后摄政王在太子府若是再出了什么事,你直接用此对本王安插在府里的人下达命令,哪怕是跟太子动手,后果本王一律承担。” “再者,还要拿此到宫内找本王,本王会立刻赶过来。” 又竹想到宋令虞被太子杖责,瑄王却如此不顾一切地护着宋令虞。 她握紧了玉佩,心疼受伤的宋令虞,红了眼应,“是!” 瑄王直奔沧澜院而去。 因为书房内的宋令虞衣衫不整,半芙先一步站到门外,“太子殿下,宋侍郎,瑄王过来了。” 宋令虞还是趴在榻上,榻上放着一张桌子,摆放着奏折。 湛淮晏一条长腿放到地上,另一条屈起来,坐在宋令虞身侧。 在宋令虞念完一个奏折后,就拉着他的袖口,他用左手批复着。 有那么一些不重要的奏折,他就允许宋令虞自己批复。 午膳是送到榻上吃的。 失明的太子勉强能自己独立吃了,小奸臣屁股疼,无法翻过身坐起来,吃东西就不是很方便。 太子没有被她嘲笑嫌弃,就好心地给她夹菜,还盛了汤给她。 两人一个伤,一个残。 不管是处理政务,还是吃饭,配合得是越来越好了。 “他过来做什么?”湛淮晏听到半芙的话后,伸手去整理宋令虞的衣服,冷冷吩咐半芙。 “不见,打发了他。” 宋令虞躲开湛淮晏的手,扶着腰下了榻,“臣是瑄王的人,被你杖责了,瑄王过来肯定是要替臣讨回公道的。” 她不能再跟湛淮晏呆着了。 大半天自己的气运值所剩无几,再不回到父亲和瑄王那边去,她就不好了。 “公道?你擅离职守是事实,孤罚你才是公道。”湛淮晏也下了榻,抓住宋令虞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面前。 “今天的奏折还没有批阅完,你不能跟瑄王走。” 宋令虞呼吸不畅,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心里祈祷着瑄王快来。 她为了保住自己的气运值,拽着自己的手腕,极力跟湛淮晏拉开距离,“太子殿下,臣受伤了,今天想早些回去养着。” 湛淮晏听到了门口瑄王的脚步声,手下一个用力把宋令虞拉到了背后,“你就在太子府养着。” “不是,太子殿下你这人怎么回事?”宋令虞撞到湛淮晏胸口,抬起头看着湛淮晏优美又凌厉的侧脸轮廓,语气嘲讽。 “你该不会喜欢上了臣,一刻也离不开臣吧?” “胡说,孤没有龙阳之好!”湛淮晏下意识地反驳宋令虞,手下并没有松开,反而紧了紧。 “你是孤的眼睛,孤要用到你的时候,你就不能走。” 下一秒,瑄王踹门而进。 他看到宋令虞趴在湛淮晏的身上,还有宋令虞那苍白的脸色。 瑄王的黑眸一瞬间赤红。 瑄王一阵风般上前,同时拽掉了衣袍上镶嵌的一个拇指大小的明珠,手下一弹,正中湛淮晏的手腕。 湛淮晏手下脱了力。 宋令虞立刻抽出了自己的手,扶着腰,身形不稳朝瑄王而去。 “站在那里别动!”瑄王心疼到嗓音都嘶哑了,立刻伸出胳膊。 他先是揽住了差点栽倒的宋令虞,然后弯下腰,双臂勾住宋令虞的腿弯,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这期间他还避开了宋令虞的屁股,生怕弄疼了宋令虞,动作很快又强势,但充满了温柔。 湛淮晏的手腕脱臼,又疼又虚软抬不起来,用一只手托着,脸色铁青地面对着瑄王,“瑄王,孤的这太子府是你想闯就能闯的吗?” 他往前走向瑄王。 周少师进来了,拦住瑄王怒斥道:“瑄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伤太子殿下!” 瑄王冷笑一声,一边抱着宋令虞,一边抬起腿狠狠踹向周少师的胸口。 周少师的身体飞出去,撞到门板上,又“砰”一下砸在地上。 他抬手捂住仿佛碎裂的胸口,一口血吐了出来。 瑄王的第二脚,踹向了上前的湛淮晏。 “周大人,本王得让你知道,本王不仅敢伤太子,本王还敢杀了他。” 第35章 太子受罚,小奸臣高烧 瑄王轻柔地抱着宋令虞,就像是对待着易碎的宝物。 但他对着周少师和湛淮晏的气场却很强,森冷而又阴戾。 “湛淮晏,你下次再敢动本王的人,本王不介意谋逆篡位,跟你鱼死网破!” 湛淮晏嘴角溢出鲜血,没能站起来,单膝跪到地上,眼睛上的白色绸布掉落在地。 他浑身冷汗涔涔。 周少师支撑着站起来,踉跄着走向湛淮晏,把人扶起来后,对着瑄王冷冷一笑,“那下官便让瑄王知道,你现在就谋逆篡位的后果,便试试跟你鱼死网破,来人!” 太子府的护卫在短短几天就配置齐全了,其规格跟在东宫无异。 而且这太子府里还有太子一党送来的人,以及皇后给太子的。 周少师这么一喊,一批黑甲佩刀的护卫就冲了进来,团团围住了瑄王。 瑄王仍然不顾一切,刚刚就对又竹说了太子府里有他的人。 他不惜暴露了这些人,并且还递了一个眼神过去,示意属下把他的亲兵都调过来。 原本一个王爷是不可能有上千亲兵的,但昭帝最为宠爱瑄王,甚至知道瑄王还私养了一些兵。 瑄王被弹劾了,当时他却护着瑄王。 瑄王的人纷纷出现,拔了刀护住瑄王,跟太子府的护卫形成了对峙,一场厮杀一触即发。 “王爷,冷静,臣没有什么大碍。”宋令虞不愿让瑄王在这个时候跟湛淮晏鱼死网破,她劝着。 然而周少师今日就是要对以下犯上的瑄王动手了,不愿放瑄王走。 而瑄王又岂会坐以待毙? 这场厮杀无法避免。 宋令虞去看湛淮晏,语气威慑,“太子殿下真的要跟瑄王两败俱伤吗?” “臣的妹妹还真是可怜,不仅嫁给了你这个瞎子,还要供养一无所有的你,然而你给他的回报,就是拉她一起下黄泉吗!” 宋令虞看着湛淮晏苍白的脸色,没回头,喊着黑一,一字一字道:“去,抓了太子妃来,架了刀在太子妃脖子上,臣看看太子殿下还能不能如此硬气。” 湛淮晏的胸腔起伏着,没被蒙住的一双眼刺痛,弧度优美的眼尾泛起赤红,咬牙道:“宋令虞,那是你的亲生妹妹!” “那又如何?”宋令虞笑着,无情又凉薄。 “自古以来皇权斗争里都没有亲情的存在,哪怕是臣的亲妹妹,关键时刻,臣也可以牺牲。” 湛淮晏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紧抿着薄唇,“看着”这样冷血的小丞相。 宋令虞又说了一句,“妹妹要怪只能怪你这个无能懦弱的废物夫君……” 黑一和黑二已经去了。 湛淮晏往后退了退。 周少师却不允许他退,“太子殿下,太子妃是宋家人,她本就是瑄王用来谋害你的棋子,你不必顾及她的死活!” 这太子府的护卫,就没有一人是湛淮晏自己的。 周少师作为太子党的核心人物,官员们和皇后送到太子府的人,是听从他的命令的。 作为上位者,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属臣们会推着你走。 周少师把太子拽到身后,高声吩咐,“动手!” 下一秒,兵器碰撞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 瑄王的人直冲周少师和湛淮晏而去。 宋令虞看到湛淮晏头顶下降到4点的气运值,闭了闭眼,只能在心里骂。 她从瑄王这里刚吸取到的气运值,都不够给太子的! 宋令虞按住心口,呼吸越来越困难,听着脑子里发出的那尖锐的警报声。 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眼前天旋地转,意识已经开始昏厥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 紧接着,昭帝苍老但威仪的声音响起,“住手!你们当朕已经驾崩了,就造反了是吗?” 书房内的打斗戛然而止,所有人纷纷跪了下去。 宋令虞艰难地睁眼,看到昭帝在宋崇渊的陪同下走过来。 她挣脱了瑄王的手臂,下了地,要跟瑄王一起跪。 昭帝却推开白总管的搀扶,身形不稳地上前,弯身后两只手扶住了宋令虞的胳膊,喘着气拉宋令虞起来,“你有伤在身,就不要跪了。” 昭帝对宋令虞的语气充满了慈爱,却突然话锋一转,扫过跪在地上垂首的瑄王、湛淮晏和周少师,冷哼一声,“让这些胆大包天的跪着!” 宋崇渊的目光里全是担心,往前走了一步,不惜越过了皇帝,把宋令虞带到自己身边来。 而后,他抬起胳膊撑住摇摇欲坠的宋令虞。 大奸臣和瑄王一样,才不管太子应该罚玩忽职守的宋令虞,大动干戈也要替宋令虞讨回来。 要不然他这个把持朝政的大奸臣,也白做了! 父亲头顶的气运值在往自己这边跑,湛淮晏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也不再吸取她的气运值了,宋令虞感觉好受了一些。 她也不强撑了,把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宋崇渊的胳膊上。 宋崇渊本来就最疼爱宋令虞,“儿子”第一次这么依赖自己,看到“儿子”苍白的脸和额头的冷汗,他老父亲的心疼得不行,直接抬起袖子给宋令虞擦汗。 “你作为朕的皇长子,六个弟和妹的兄长,你不爱护自己的弟弟,竟然还出手伤他,朕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昭帝把这场纷争说成是兄弟之间的打闹,抬起一脚,用了他全部的力气踹上瑄王的肩膀。 瑄王没感觉多疼,只晃动了一下身躯,又挺直肩背跪好。 昭帝在白总管的搀扶下走到湛淮晏面前,也给了湛淮晏肩膀一脚,“朕让宋侍郎做你的眼睛,要你们二人和睦相处,你倒好,竟然杖责朕最宠爱的宋侍郎。” “来人,拖太子出去,杖责二十!” 皇帝罚自己的儿子,那可不是父亲罚儿子那么简单。 昭帝此举无疑是在打压储君,助长瑄王一党的气焰和势力。 周少师扶住湛淮晏,抬起头直视圣颜,“皇上,太子殿下并没有错,是瑄王和宋侍郎以下犯上,要诛杀了太子殿下。” “宋侍郎甚至要杀了太子妃,皇上你不重罚瑄王和宋侍郎,却杖责太子殿下,你这是昏聩啊!” 周少师一直都很敢说,过去他有太子护着,而昭帝也容得下周少师这样的直臣。 此刻昭帝却发了怒,“昏聩?朕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昏聩,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来人,拖周卿出去,杖责五十!” 这五十,能让周少师在榻上瘫三四个月。 不过,昭帝听着板子落下去的声音,眯了眯眼。 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瑄王已经容不下周少师了,他或许能因此保住周少师一条命。 政治上的党派之争,分不出对错和好坏来。 成王败寇,谁最后赢了,谁就能书写历史,谁就是代表伟光正的一方。 昭帝不去论湛淮晏和小丞相、瑄王的对错,他生气的是湛淮晏竟然打宋令虞,生气湛淮晏不知收拢宋令虞的心,反而在把自己的太子妃推给瑄王。 周少师和太子在被杖责,昭帝还让瑄王跪着。 他走到宋令虞面前,抬起手揉了揉宋令虞的头顶,“太子妃受委屈了,回府歇着吧,这几日不必来太子府了。” 瑄王猝然抬头看过去,皱眉提醒道:“父皇,你认错人了。” “闭嘴,你给朕好好跪着!朕还没有老眼昏花到分不清太子妃和宋侍郎的地步。”昭帝说完这话,下一句吩咐宋崇渊。 “宋丞相,带着你儿子回去吧,让太医过去给她好好瞧瞧。” “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要多关心她一些,让她养好伤。” 瑄王:“……” “是,臣告退。”宋崇渊已经让随从抬了软架子来,扶着宋令虞趴,不,是躺上去。 要是儿子趴着就趴着了,既是女儿身,众目睽睽下趴着多不雅。 “臣告退。”宋令虞转身躺上去前,很大胆地握了握皇帝的胳膊。 不管她是小丞相,还是太子妃,从她入朝堂开始,昭帝就一直很宠爱她。 尤其是刚刚,哪有一个皇帝为了臣子,而杖责自己的亲儿子、储君的? 昭帝确实“昏聩”。 他头顶的气运值不高,如瑄王所说,是将死之人。 宋令虞把自己刚得到的为数不多的气运值,几乎都给了昭帝。 若是昭帝一直活着,她的处境,比太子或是瑄王登基,都要好。 昭帝在世一天,在太子和瑄王之间周旋处处危机的她,就会被护着一天。 小丞相回到丞相府自己屋里养伤后,瑄王就跟了过去。 宋崇渊合上床幔,没让瑄王进去,铁青着一张脸训斥,“皇贵妃让你过去一趟,你等着迎接皇贵妃的怒火和责罚吧。” 瑄王:“……” 是他的错觉吗? 怎么感觉舅舅巴不得母妃重重地罚他呢。 他明明替令虞找太子和周少师十倍讨了回来。 瑄王离开后,宋崇渊就在宋令虞的房中传了晚膳,挥退了旁人。 他坐在床榻旁的凳子上,拿着筷子,自己只吃了那么几口。 宋崇渊到底比旁人了解宋令虞的喜好,给宋令虞夹得菜都是宋令虞不讨厌的,神色冷肃地叮嘱宋令虞,“你毕竟是女儿身,作为小丞相时对着太子就算了,你跟瑄王男女授受不亲,日后要避免肢体接触。” 宋令虞靠坐在床榻上,慢慢吃着饭菜,屁股疼,闭着眼敷衍地应着宋崇渊,“知道了。” 自从上次宋令虞要走了五百暗卫后,宋崇渊就觉得“儿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此刻宋令虞的敷衍让他的眉头皱紧,目光更加严厉地看向宋令虞,不怒自威,“这就是你一个儿子对为父的态度?” 宋令虞放下筷子,伤口疼得她没有胃口,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宋令虞整个人都有些昏沉,“父亲,儿子是不是发烧了?你让太医再过来一趟。” 这也是她气运值下降的缘故。 当时太子被杖责时,从她这里吸取走了不少气运值。 她估计自己的气运值再降,就该暴毙了。 好在,有宋崇渊这个气运值高的在。 虽然比不了瑄王,但不至于让自己降到底。 宋令虞一直在观察,试图通过气运值的规则,确定自己的某种猜测。 宋崇渊所有的强硬一瞬间消散了,面色一变,站起来后俯身。 他抬起手心贴到宋令虞的额头上,感受了好一会儿,又贴了贴她的后颈。 “确实很烫。”宋崇渊立刻吩咐下人,带太医快点过来。 太医一番诊治后,确定宋令虞是发高烧了。 他连忙开方子,让人去煎药,给宋令虞拧帕子放在额头,物理降温。 宋令虞的身体还是很好的,不过此次发烧也在情理之中,受伤发炎,加上这段时间她实在太累了。 两个身份来回转换,应付太子和瑄王等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着。 “丞相大人不必太过担心了,宋侍郎受伤,加上操劳过度,烧一场泄了邪火,人就没事了。”太医没被允许给宋令虞诊脉,不过一番望闻问也够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随便一场风寒,高烧,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太医顶着宋丞相的威压,额头冷汗直冒。 “给本相,你们都退下去吧。”宋崇渊从太师椅上起身,走过去坐到床榻旁的凳子上。 他在温水里拧着帕子,放到宋令虞额头,每隔一段时间就替换。 在这个时代,养大一个孩子太不容易了。 宋令虞是他耗尽了太多心血培养出来的。 她很有出息,眼看着就快要位极人臣,让宋家更上一层楼。 他当然担心宋令虞有什么三长两短。 去年宋令虞因为海味过敏,差点一命呜呼。 宋崇渊食不下咽,不眠不休,亲力亲为地照顾着宋令虞,在宋令虞榻旁守了三天三夜。 直到宋令虞没了性命之忧。 此刻宋崇渊也是这么做的,拿着迎枕放到宋令虞背后,调整好她坐在那里的姿势,能让她舒服一些。 在下人把药端上来后,宋崇渊亲自一勺勺地喂给宋令虞。 宋令虞闭着眼,艰难地咽下去一口,伸手拿了药碗来,直接一饮而尽。 宋崇渊接了空碗,抬手抚着宋令虞的背。 过了一会儿他让宋令虞躺回去,给宋令虞盖上被褥。 宋令虞觉得热,掀开了。 宋崇渊就给她换了一床薄的。 宋令虞这才闭上眼,沉沉睡过去。 宋崇渊坐回去,继续给宋令虞拧着帕子,注意着宋令虞有没有退热。 半个时辰后,宋令虞身上出了汗。 上次宋令虞发烧,宋崇渊虽然在旁边守着,不过郑姨娘也在,找借口支开他。 现在想想,郑姨娘是在背着他,给宋令虞擦身。 只是如今郑姨娘在卧床养胎,他特意让人隐瞒着郑姨娘。 而整个府里,宋令虞就没用过贴身婢女。 现在知道宋令虞女儿身的两个婢女,只有半芙和又竹。 宋崇渊就派人去一趟太子府,叫半芙过来照顾宋令虞。 郑姨娘这时在婢女的搀扶下,匆忙进来,语气惊慌焦急,“相爷,虞哥儿怎么样了?” 宋崇渊看了那婢女一眼,脸色铁青,从上次他就知道,这是宋令虞安排给郑姨娘的人。 这府里竟然有不对他忠心的下人,还有皇贵妃和瑄王的细作,整个丞相府漏成了筛子。 他们是不是当他这个丞相很窝囊? 第36章 站在寒冬里,等她一夜 不过,对于宋令虞和郑姨娘的小动作,宋崇渊只当不知道。 郑姨娘担心“儿子”,既然来了,他也不好把人赶走。 “喝了药半个时辰了,已经退烧了。”宋崇渊起身,在郑姨娘上前时,伸手扶了一下郑姨娘。 郑姨娘顾不上跟宋崇渊的礼节,坐下来拧帕子,眼角余光瞥到宋崇渊带着婢女去了外室。 她用温热的湿帕子给宋令虞擦身。 过了很久,宋崇渊问过后返回来。 郑姨娘已经给宋令虞换上了一身干爽的寝衣,手背贴着宋令虞的额头,眼眶微红。 她太柔弱,经不住事,“相爷,虞哥儿过去那些年每日都胆战心惊,受了很多委屈,对人的防备很深,连贴身的随从和婢女都不用,生病了也是她自己扛,自己照顾自己。” 宋崇渊站在郑姨娘身侧,高大的身躯笼罩下一片阴影,在夜晚的压迫感更强,“那是她自作自受,也是你这个当娘的给她带来的,从生下来就让她当儿子。” 郑姨娘一顿,抬头看向宋崇渊,忍不住为宋令虞辩解,“可如果她不是儿子,相爷你能培养重视她,她能入仕,被朝廷重用,延续宋家的荣耀富贵吗?” 宋崇渊这人的掌控欲很强,虽然无言以对,他仍然斥了郑姨娘一句,“郑氏,不要跟本相顶嘴!” 郑姨娘也就只有在儿子的事情上,能立起来。 她捏了捏手心,眉眼低垂下去,“是,相爷,这么晚了,你回房歇着吧,妾身守着虞哥儿就够了。” “你这一胎难保,应该卧床养着,自顾不暇,如何还能照顾虞哥儿?郑氏,本相的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相饶不了你。” 郑姨娘被宋崇渊吓得颤了颤,但她坐着没动。 虞哥儿被杖责,还发起了高烧,有性命之忧。 她这个做娘的,就算肚子里怀了一个新的,也不能对虞哥儿坐视不管。 郑姨娘这段时间三番五次地忤逆宋崇渊,宋崇渊脸色铁青,久居高位所散发出来的气场能让文武百官都腿软跪下去,何况是郑姨娘这么一个内宅妇人。 郑姨娘紧紧咬住了牙,竭力支撑着才没有瘫软。 她在这样压迫的气氛中有些喘不过气,闭着双眼不敢看宋崇渊。 过了许久,就在她坚持不住的时候,头顶传来宋崇渊的一声冷哼,“郑氏,你就是仗着肚子里怀着本相的儿子,才越来越无法无天!” 这话,无疑是由着郑姨娘了。 郑姨娘猛然松了一口气,后背都是一层冷汗。 她的身子软下来的时候,腰间伸来一条强健有力的胳膊。 郑姨娘眼睫颤抖着,睁开一双杏眼,看到宋崇渊面上的冷笑,“你也就这么点能耐了。” “是,是相爷宽容,不与妾身计较。”郑姨娘听出宋崇渊语气里的那丝无可奈何,就不怕宋崇渊了,身子靠到了宋崇渊的胸膛里。 宋崇渊重规矩又强势,且出身高贵,自然不喜欢身份卑微的郑姨娘忤逆自己。 不过见郑姨娘只是外强中干,其实怕他怕得不行,他的火气就散了。 宋崇渊抚了抚郑姨娘的背,习惯了发号施令,“你到榻上躺着和虞哥儿一起睡。” “本相会守着虞哥儿,若是她再发烧了,本相会叫醒你的。” 郑姨娘张了张口,但对上宋崇渊那压迫性的目光,她知道宋崇渊对她的宽容已经到了极限,便点了点头,上了榻和宋令虞躺在了一起。 宋崇渊有好几个儿女了,并且对儿女们都很重视疼爱,不是毛头小子,他看生病的宋令虞,还是看得住的。 郑姨娘怀着孕很困倦,不过她的手放到了宋令虞的后颈,忽然想到什么,睁开眼问宋崇渊,“虞哥儿回来了,白天还好,但晚上太子殿下肯定是要与她同寝的。” “他要是找不到太子妃,那虞哥儿岂不是暴露了?” 宋崇渊拉了拉郑姨娘的被褥,让宋令虞也能盖到,示意郑姨娘闭上眼,“太子妃的那两个婢女会想办法遮掩。” “她们二人要是这种突发状况都应付不了,那留着她们也没用了。” 半芙心思更细腻一些,能在生活起居上照顾好太子妃。 而又竹脑子好,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这是宋崇渊特意给宋令虞精挑细选的二人,所以他并没有多担心。 郑姨娘在宋崇渊的眼神命令下睡着了,但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着,一旦感觉到宋令虞再起烧,她就会立刻醒来。 宋崇渊坐在凳子上,继续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宋令虞换着帕子,时不时地试探宋令虞的额头温度。 宋令虞的体质本来就很好,加上有很高的气运值的宋崇渊的陪伴。 到了后半夜她都没再起烧。 宋崇渊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并没有去休息,在夜深一室的静谧中,于烛火下看着沉睡的母女二人。 郑姨娘很貌美,宋令虞遗传了她的良好基因,同时也有他的英俊。 不过仔细看,小丞相卸去了妆容后,一张脸未施粉黛,苍白着,就显出女子的柔美艳丽来。 宋崇渊经常看孩子,也会看自己的妻妾们,但还是第一次连孩子和其生母一起看,胸腔里有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宋崇渊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出去了一趟,让下人给他去书房找本书来。 宋崇渊再回到房内时,身上沾染了冬夜的寒气,坐在暖烘烘的寝卧里,才想起来宋令虞这里烧了地龙。 这地龙因为耗人力和财力,一般人家可烧不起,且不允许用。 这是皇室中人才有的待遇。 整个丞相府,也就只有宋令虞屋子里烧了地龙。 夏天的时候她这里也不缺珍贵的冰,这都是瑄王给宋令虞的高规格待遇,上面的花销都是从瑄王的私库里出。 宋崇渊揉了揉额头,一想到瑄王对宋令虞的心思,迟迟不跟王妃圆房,没个一儿半女……这些,都让宋崇渊很糟心。 于是他又走了出去,交代了总管一件事,给郑姨娘屋子里装上地龙。 总管:“……” 相爷这大半夜的抽什么疯,难道任性也会被传染吗? 宋崇渊读得是一本兵书。 他是文臣,学识渊博。 但他不懂带兵打仗,就像武将不爱读文绉绉的东西,宋崇渊也在强迫自己读兵法。 他临时抱佛脚,要是精通了兵法,过几个月郑姨娘肚子里的将才生出来了,他就能教导了。 宋崇渊甚至想读出声音,让孩子在娘胎里就学起来。 不过他抬眸看了一眼熟睡的母女二人,便作罢了。 * 太子府这边。 湛淮晏受了二十杖责,昭帝和小丞相他们都离开后,陈太医连忙带着人上前,把太子扶去药房,要给他处理伤口。 他都受伤了,却迟迟没有等来阿凝,湛淮晏的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他刚趴下去,就推开陈太医下了榻,“太子妃呢?” 现在基本上太子身边的人,都知道太子有多依赖太子妃了。 陈太医看太子这样子,显然是太子妃不来,他就不上药。 陈太医转过头吩咐,“去请太子妃过来。” 行刑的白总管没敢放水,所以湛淮晏腰部以下都是鲜血淋漓的。 雪青色的衣摆被染红,却支撑着站在那里,目光朝外。 湛淮晏屏息听着脚步声,过了很久听到是又竹来了。 湛淮晏垂下去的手悄然握紧,却还是抱着期待哑声问了一句,“太子妃为什么不来?” 又竹屈下膝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回太子殿下,本来太子妃就想看看哥哥宋侍郎伤得如何,听说宋侍郎回去后就发起了高热,她慌慌忙忙立刻就赶过去了。” “太医可有给宋侍郎看过?”湛淮晏本就苍白的脸色,又褪去了几分血色,伸手抓住陈太医,大步往外走。 “孤去看看宋侍郎,再接太子妃回来。” 又竹拦了一下湛淮晏,“太子殿下,太子妃不让你过去了,她要在宋府住几天,照顾宋侍郎。” 言外之意,因为他打了太子妃的哥哥,太子妃生气回娘家了。 湛淮晏的双目红了红,紧抿着薄唇,不由分说地绕过又竹,撞了一下门槛,又在陈太医的搀扶下站稳。 湛淮晏忍着伤口上的疼,不管不顾地离府,去了隔壁的丞相府。 房门紧闭,湛淮晏站在那里,没像上次那样带着禁军闯进去,吩咐陈太医,“去叩门。” 陈太医心里苦,却不得不上前,在那威武的兽头处,叩了几下。 大户人家的门是一直有人守着的,但过了许久,门房才从侧边开了小门。 他看到是湛淮晏并不意外,打着哈欠敷衍地行了一礼,“太子殿下请回吧。” “丞相有交代过,不管太子殿下是来看我们的四公子,还是接太子妃回去,都要我们打发走你。” 无疑是在说,你一个处境艰难的太子杖责了我们家公子,还哪来的脸进我们宋家? 湛淮晏的神色屈辱又强硬,往前走了一步,“若是孤今晚非要进去呢?” 门房腰板笔直,“丞相的命令我等不敢违抗,若是太子殿下非要硬闯,那我们只能对太子殿下你不敬了!” 湛淮晏还没动,又竹就猜到了湛淮晏的心思,劝道:“太子殿下万不能像上次那样调了禁军,闯入丞相府,抢走太子妃,否则太子妃怕是会更生气,不愿见你,不会回去了。” 湛淮晏的身躯晃了晃,想反驳又竹什么。 但最终他握紧了拳头,往后退了几步,“你告诉太子妃,孤就在门外等着她,她什么时候愿意回去了,孤就什么时候走。”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陈太医苦口婆心地劝着,这是他们做奴才的本分和职责。 太子殿下身上的伤还没处理,连染血的外袍都没换,甚至瞎了眼,体弱,站在寒冬的夜里。 这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皇后和太子的属臣们,那肯定会迁怒他们这些奴才。 他们劝不了也得劝。 陈太医和其他几个下人跪了下去。 “你们不必多说。”湛淮晏站在丞相府门前。 冬夜北风寒冷,凛冽如刀,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伤口处不断地淌着鲜血,砸落到地上。 太子飞扬的墨发飘逸,蒙眼的白色绸布被冷风吹掉,双目酸涩刺痛。 他却没有理会,始终对着丞相府的大门,身躯笔挺地站着。 “太子殿下你请回吧,四公子烧得人事不省,太子妃正守在她榻前照顾着,实在是无法跟你回去。” 门房按照总管交代的话,对湛淮晏道。 总管不知道太子妃有没有回来,这是丞相给的说辞。 宋令虞现在是真的没有分身乏术了,而且太子杖责了他的“儿子”,身为大奸臣他岂能不讨回来? 他就是要让太子受辱,又在寒冬夜里苦等。 “太子殿下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皇后娘娘会降罪太子妃,殿下若是真的喜欢太子妃,就应该设身处地为她想想。”又竹站在湛淮晏身后道。 湛淮晏的胸腔堵闷又疼痛,嗓音嘶哑地回,“你和太子妃既然知道母后会降罪,太子妃就应该跟着孤回去。” “太子殿下这是在拿皇后娘娘,来逼迫太子妃吗?”又竹跪了下去。 “是,奴婢这就进去强行带太子妃回府。”说完,又竹就起身,要往丞相府去。 “回来!”湛淮晏声音微抬,眼尾都泛起了赤红。 他是太子,有对自己爱护有加视阿凝为细作的母后。 他在这里等阿凝,低声下气自降身份,要受责罚的是阿凝。 他不想让阿凝受母后责罚,可他怎么能不接阿凝回到身边呢? “去宫里告诉母后,孤和阿凝之间的事,不要她插手。”湛淮晏扯掉自己的腰牌递给下人。 母后肯定会知道这件事,他若是执意站着,依母后对他的疼爱,肯定会立刻从宫里赶过来,闯进去找阿凝的麻烦。 半夜三更得知消息的皇后,在宫里发了火,被嬷嬷好一番劝。 昭帝甚至让白总管告知她,“不要让朕动了废太子的念头。” 昭帝在向皇后表明他是站在小丞相这边的,皇后要是为难小丞相或是家人,他就责罚太子。 皇后更气了,“他现在没有废了太子的念头吗?他早就有了!” “他今天杖责太子,就是在打压太子,瑄王一党恐怕要更猖狂了!” “他宠信奸臣宋令虞,想得是让本宫的太子给瑄王腾位置,他心中的储君人选一直都是瑄王。” “要不是他偏心瑄王,本宫的太子这些年为什么只有一半的皇权,还被害得瞎了眼!” “如今太子这种处境,就算他不废太子,太子又能在位多久!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第37章 太子给太子妃下跪,愿意受罚 皇后这话,没有人敢接,宫人们胆战心惊地跪了一地。 等皇后发泄完,嬷嬷才起身给皇后顺着气,安慰着,“娘娘消消气,听说此次瑄王也被陛下责罚了。” “还有皇贵妃知道了瑄王为了宋侍郎不顾大局,而要跟太子大动干戈后,皇贵妃比你的火气还大,这会儿瑄王还在朝阳宫的院子里被罚跪呢。” 皇后一听说皇贵妃比她还气,突然没那么气了,冷静下来后想了想,“宋令虞是瑄王一党最得力的属臣,皇贵妃怎么犯了蠢,像是在针对宋令虞,不让瑄王亲近宋令虞?” 嬷嬷沉思着,“瑄王对宋侍郎的感情,似乎越过了君臣之间的界。” “之前奴婢对娘娘提起过坊间传闻瑄王有龙阳之好,娘娘觉得会不会瑄王喜欢宋侍郎,而皇贵妃知道这点,才会离间二人的?” 皇后猛地看向嬷嬷,心头一跳,手紧紧按住了台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办了!” 瑄王的这个把柄被抓到了,只要稍加操作,那对瑄王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皇后娘娘,奴婢有一计……”另一侧的大宫女讳莫如深,弯下腰凑到皇后耳畔,说着她的计划。 皇后听着,呼吸慢慢顿住,眯了眯眼,好啊。 此计若是成了,瑄王和宋令虞就会名声尽毁,失去所有,被唾骂千夫所指。 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宋家也会处在风口浪尖。 瑄王一出事,其追随者就都完了。 那个时候,就是太子拿回皇权,登高位之际。 皇后想到太子,又恼又无奈。 太子妃和太子,宋令虞和瑄王,皇家这一对兄弟,是栽在了宋家这对龙凤胎身上了吗? 不能,等瑄王和其党羽一失势,她一定不会再留着太子妃了。 帝王大业怎能顾及儿女情长? 她绝不会让太子妃毁了太子。 * 瑄王在朝阳宫的院子里被罚跪,而丞相府门前。 太子妃始终没有出来,湛淮晏就那样站在冬夜的寒风里,笔挺的身躯随着几个时辰的过去,变得僵硬。 他身上带着伤,眼疾也复发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到冷白被冻得青紫的脸上,薄唇不住地颤抖着。 到后来太子伟岸的身躯摇晃着,摇摇欲坠。 湛淮晏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手背青筋凸起,腕骨绷着,一再地咬紧牙关,竭力支撑着。 陈太医搀扶着湛淮晏,吓得往湛淮晏的嘴里塞参片。 第二天天气更加冷了,眼看着一场暴风雪就要来临。 太子僵硬到没有知觉的身躯晃动了一下,轰然倒下去。 “太子殿下!” 宋令虞刚醒过来,就听见外室总管低声禀告宋崇渊,太子殿下在府门前站了一夜,刚刚昏倒了。 宋崇渊走进来,边俯身试着宋令虞额头上的温度,边把她昏睡后太子那边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 “父亲,儿子没事了。”宋令虞看到自己从宋崇渊身上吸取了不少气运值,就想到湛淮晏此刻的气运怕是只剩下几点了。 “把太子殿下请到门口。”宋令虞吩咐着总管,感觉伤处没那么疼了,只是发了烧后力气还没恢复过来。 她没让郑姨娘服侍,自己走去盥洗室洗漱。 宋崇渊传了膳,让婢女带着郑姨娘回去了。 他离开宋令虞的院子,在半途撞见了被领着进来的湛淮晏。 宋崇渊看到太子衣袍上的血,那虚弱随时都会昏倒的样子,心里就很复杂。 当初湛淮晏不顾一切求娶宋令凝时,他和宋令虞各种阴谋论,猜测湛淮晏此举的目的,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湛淮晏没有任何目的,他就是单纯地喜欢宋令凝。 大奸臣宋崇渊都替皇后头疼,叹息一声孽缘。 宋崇渊在大场合给湛淮晏行礼,私下里他就不屑了,站在那里看着湛淮晏走过来。 湛淮晏判断出来是宋崇渊,停顿了一下。 在受伤和眼疾复发下,他身上的冷锐都没有了,一语不发地从宋崇渊身边走过去。 宋崇渊却转了身,“怎么?太子殿下见到本相这个岳父,连一声问候都没有吗?” “太子殿下如此,不知道太子妃会不会更生气。” 湛淮晏的背影僵了僵,“丞相大人从未承认过孤这个女婿。” “现在本相承认了,太子殿下喊一声吧。”宋崇渊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 谁没有点恶劣的心思,想把曾经身在云端如神只的太子,踩在脚下,践踏羞辱呢。 湛淮晏被冻得青白的脸上显出屈辱之色,身侧的陈太医本分地维护太子。 只是他还没开口,湛淮晏用力闭了闭眼,抬手拦住他。 湛淮晏转过身,正对着宋崇渊,弯下腰,左手压右手对着宋崇渊一拜,“小婿见过岳父大人,问岳父大人安。” 高高在上的储君,哪怕对方是岳父,他也无需这样,陈太医看得特别心酸。 太子殿下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要置他于死地的大奸臣的小女儿、小奸臣的孪生妹妹。 他若是不喜欢太子妃,没有娶了太子妃,就不必因为杖责了太子妃的哥哥,一个太子站了一夜只为进来,也不必对大奸臣卑躬屈膝啊。 只要他喜欢的不是太子妃,那么他不管是罚还是杀宋家满门,都不受牵制。 陈太医沉沉地叹气。 宋崇渊俯视着弯腰行礼的湛淮晏,说了一句,“太子妃在她哥哥的屋子里,太子去接人回去吧。” 至于能否接回去,为了不让太子发现太子妃被杖责的伤,暴露了身份,宋令虞应该不会见湛淮晏,得在宋府养几天伤。 湛淮晏确实被拒之门外了。 门被关着,他没有硬闯,隔着门,嗓音嘶哑地对太子妃道:“阿凝,你的哥哥好些了吗?” 寝卧里只有宋令虞一个人。 宋令虞避开刚换了药的屁股,趴在榻上,没换回女装,只穿着里衣。 她转回太子妃的声音,掩饰着自己的虚弱,“哥哥已经退热了,不过得在榻上养几天,请殿下准许臣妾在府里照顾几天哥哥。” 湛淮晏听着太子妃冷淡的语气,心里被刺了一下痛,“阿凝,你在生孤的气吗?” “臣妾没有生气,太子殿下还在生哥哥的气吗?不要再罚哥哥了,臣妾愿代替哥哥受罚。” 湛淮晏听不得这话,他怎么 舍得罚阿凝? 湛淮晏嗓子里火辣辣的疼,像吞着刀子,一字一字艰涩地解释,“孤杖责宋侍郎,是因为她玩忽职守,还有过去她残害忠良……” “殿下,宋侍郎是臣妾的哥哥。”太子妃打断湛淮晏。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始终都在让湛淮晏认清事实。 “即便她犯了事,她是奸臣,那也是臣妾的哥哥,臣妾爱自己的哥哥,只想护着哥哥。” 湛淮晏的胸腔起伏,微微抬高的声音颤抖着,“可是阿凝你也是孤的太子妃!你爱你的哥哥,你难道不爱孤吗?” “你的哥哥今日要劫持你为人质,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这样的哥哥,你还要为了她而跟孤离心吗?” “你很清楚你的哥哥、宋家是瑄王一党,他们在做着谋害废杀孤、要取代孤的谋逆之事,孤与他们之间必有一方一死,你是孤的太子妃,你难道希望失败的那一方是孤吗?” 湛淮晏这话说完,屋内许久都没传来回应。 湛淮晏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情绪,正要再说些什么,只听见太子妃叹息低喃。 “是啊,臣妾很清楚形势,可是殿下,臣妾不希望最后败的是你,难道要盼着最后败的是自己的孪生哥哥,被杀的是孪生哥哥吗?” “太子殿下杖责哥哥,殿下没有错,而臣妾心疼哥哥,臣妾也没有错,错的是太子殿下不应该娶臣妾。” “臣妾不应该嫁给殿下,更不应该爱上太子殿下……” 她的声音是痛苦的,带着哽咽,仿佛掉了眼泪。 太子妃三分泪,演到太子流泪。 “阿凝!”湛淮晏只觉得五雷轰顶,身躯晃动着,眸中一片猩红,心里痛到极致,也无比恐慌。 阿凝在后悔嫁给他,后悔爱上他,更是全盘否定了他们曾经的相爱,过往里的种种。 这多诛他的心啊! 他不允许! “不,阿凝,你维护哥哥确实没有错,但孤杖责你的哥哥,是孤错了。”湛淮晏眼中一片湿热,惨笑一声,语调颤抖。 “对不起阿凝,孤向你保证,以后不管你哥哥做什么,孤都不会再责罚他。” “如果最后赢的是孤,孤也宽恕了你哥哥。” “若孤败了,你不必陪着孤一起死,你回到你哥哥身边。” 阿凝,我不求赢,不论败,这些都不重要。 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任何我都可以妥协。 但我不能失去你。 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陪着我。 两年前阿凝最爱的是他,连她的哥哥都排在后面。 但现在阿凝不记得他们曾经那么相爱过。 阿凝现在没有那么爱他,没关系的,阿凝失忆了啊。 他让着阿凝。 宋令虞的瞳孔震了震。 她不是湛淮晏深爱的宋令凝,可还是因为湛淮晏的这番话,心里难以平静。 他竟然愿意为了他的阿凝,容得下小奸臣,即便赢了,也会放过残害忠臣良玩弄权术,数次谋害他,还要废杀他的小奸臣。 宋令虞忍了忍,才没有起身走出去。 “阿凝还是生气,不愿意跟孤回府吗?既然如此,”湛淮晏顿了顿,示意又竹去找棍子来。 他往后退到院子里,然后两手掀起衣袍,膝盖一弯跪了下去,“孤受三十棍子,十倍偿还给你的哥哥。” 第38章 都在用苦肉计争宠 湛淮晏跪得笔直,宽厚的肩背留给身后的又竹,用眼神逼迫又竹行刑。 又竹没听见屋内宋令虞的动静,咬了咬牙,扬起棍子便朝着湛淮晏的背打下去。 湛淮晏的衣衫本来就被鲜血染红了,在这一棍子下,他的身子猛地往前倾,差点趴到地上。 湛淮晏又支撑着跪直。 又竹的第二棍子落下来后,湛淮晏垂下去的两手紧握成拳头,后颈的青筋凸起,布满冷汗的脸上都是隐忍。 他闭着双眼,一声不吭,唯有浑身的肌肉在震颤着。 大雪纷纷扬扬从天空中落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那一下下的棍子声响。 落在地上的白色雪花,转瞬就被湛淮晏身上滴落下的温热鲜血,给融化,留下地上一片血迹。 屋内的宋令虞,在第一棍子落下来的时候,就从榻上下来了。 那一棍又一棍打在男人坚硬的肌肉上,很沉闷,仿佛一下下震到了宋令虞心上。 宋令虞紧握着拳头没动,她是小奸臣,她是要打压太子,废杀太子的。 她与太子之间有太多过节了,不是太子死,就是她亡。 她终有一天会脱离太子妃的身份,否则被湛淮晏知道了,怕是恨不得将她剥皮拆肉挫骨扬灰。 她要是对太子心软了,那她的死期就到了。 宋令虞的脸色更冷,却看到自己头顶的气运值在急剧减少。 宋令虞:“……” 好好好,隔着门,湛淮晏都能吸走她的气运值是吧? 湛淮晏已经被杖责二十了,还没包扎,眼疾复发。 这要是再被打三十棍子,估计就没命了。 他有性命之忧时,就会大量地吸取她的气运值。 然后她脑子里就会发出警报,面临暴毙。 宋令虞对那警报声几乎是应激了,就怕响起来。 她随便找了一件外袍穿上。 平日男装时,她会把自己的脸,化得硬朗英俊偏男人。 她做太子妃时,也是浓妆,眉眼艳丽。 但现在没时间了,只能用簪子简单地在背后挽住长发,苍白着一张脸,未施粉黛,忍着伤口上的疼,疾步走出去打开门。 “住手!”宋令虞疼得额头上都是冷汗。 在又竹停下时,她停了几秒,稍微缓过来,才朝湛淮晏走过去。 湛淮晏猛地看向宋令虞,眼尾赤红,眸中热泪滚滚。 宋令虞的脚步落在雪地上,留下印记。 雪花落在她身上,她走到湛淮晏面前后,俯身。 宋令虞抬起双手捧住湛淮晏那一张在雪中更显冰清玉洁的脸,凑过去,深深吻住了湛淮晏。 “阿凝……”湛淮晏这一声充满了委屈。 前一秒生怕阿凝会不爱他,不要他的恐惧和不安,一下子全都散去,眸中的泪“刷”一下涌出来,湿了脸,滑落到线条优美的下巴。 湛淮晏跪在那里,仰着一张如千山雪莲的脸,晶莹如明珠的泪静静地坠落而出。 他闭着眼睛,睫毛乌黑,浓密纤长,显得一层眼睑雪白又精致漂亮,让他看起来好乖好乖的样子,任由宋令虞吻着他,脸上是沉溺和欣喜。 雪花簌簌落下,落在湛淮晏和宋令虞墨色的头发、衣衫上。 二人在这样的场景里久久地亲吻着,只让人觉得浓情蜜意,壮丽唯美得令人不敢打扰,屏住了呼吸。 却在这时。 半芙疾步走过来,声音里带着焦急,“太子妃,瑄王过来了,我们在想方设法地拦,他最迟一盏茶的时间就能来到你面前。”(8~12分钟) 瑄王过来肯定是要找小丞相的,但宋令虞现在是太子妃,且她的妆容穿着。 太子看不见,分明很像被杖责过受伤的,未施粉黛,不像太子妃的艳丽,而是更有小丞相的模样。 瑄王等会儿要是见不到小丞相,看着这样的太子妃,一旦起疑,闯到屋内去验证。 宋令虞无论是在太子,还是瑄王面前,都暴露得彻底。 半芙能不慌吗? 偏偏这个时候,湛淮晏的手抓着宋令虞的外袍,摸到那花纹和样式,疑惑地问一句,“阿凝,你怎么穿你哥哥的外袍?” “臣妾在哥哥榻前守了一夜,屋里烧了地龙,很热,臣妾就脱了一层,因为刚刚实在担心又焦急,出来得匆忙,随手就披上了哥哥的外袍。”宋令虞已经发现了,恋爱脑太子很好骗。 他依赖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会觉得对她的怀疑,都是在伤害她。 有时候就算她露出了一点破绽,太子自己也能给她圆上。 果不其然,太子的关注点在她心疼他上。 他抬起双臂圈着宋令虞的腰,保持跪着的姿势,把脸深深地埋在宋令虞的小腹上,满足又欣喜,嗓音沙哑着道:“阿凝照顾哥哥辛苦了,孤没事。” 宋令虞抱住湛淮晏的脑袋,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墨发,“瑄王不是在朝阳宫被皇贵妃罚跪吗?” 这是宋崇渊临走时告诉宋令虞的,而且因为太子来了,宋崇渊是不会让瑄王进府的。 正门不让进,瑄王就算是翻墙,也躲不过隐在暗处的护卫们,所以瑄王是怎么进来的? 宋令虞没时间想了,拉着湛淮晏往厢房里走,“你身上有伤,先让陈太医在臣妾哥哥这里给你包扎,等不疼了再去臣妾的院子里。” 刚刚陈太医没进来院子,此刻半芙领着他跟上。 湛淮晏从后背往下都是伤,趴到榻上脱衣服时,那衣服和皮肉粘连在一起,疼痛非常人能忍受。 对比起来,宋令虞挨得三大板子,就不算什么了,还没等到以后,小奸臣说得要太子百倍奉还,就已经做到了。 可宋令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和太子成了真正的夫妻的缘故,以前她也没少谋害太子,都是心无波澜的。 然而此刻,太子血肉模糊的伤让她触目惊心,别开了脸。 宋令虞握着湛淮晏的手,看到那张脸毫无血色,被冷汗浸湿。 她蹲下来用袖口轻柔地给擦着,把自己的手腕送到湛淮晏唇边。 湛淮晏两手抱住,张开了嘴,却并不是咬宋令虞。 他哪舍得啊,即便疼得意识昏沉,几乎失去了理智。 湛淮晏只是在吮吸着宋令虞纤细娇嫩的手腕,如小兽一样舔舐。 他抬着一张脸看宋令虞,目光又纯又蛊惑,搭配着他的动作,让人根本招架不住。 “殿下,刚刚臣妾和哥哥正在用早膳,只用了一半,臣妾得过去照顾着哥哥吃完,等会儿再来看你。”宋令虞算着瑄王也该过来了。 她得回到寝卧,转回小丞相的身份。 湛淮晏松开宋令虞的手腕,心里刺痛。 他受的伤比小奸臣更重,半条命都没了,阿凝却在惦记着她哥哥用膳。 阿凝爱他,可阿凝更爱哥哥。 他难过愤怒,嫉妒得发疯,却只能用力闭了闭眼,全都压了下去,忽然问宋令虞,“阿凝,你知道你哥哥有龙阳之好,她喜欢瑄王吗?” 陈太医手一抖,差点把金疮药摔碎了,偷偷去看太子妃的脸色。 “哥哥竟然有龙阳之好?她竟然喜欢瑄王?不行!”太子妃惊诧,猛地站起来。 “哥哥怎么能喜欢瑄王?她不顾自己的仕途和名声了吗?她还得传宗接代啊!” “哥哥的这辈子不能被毁了,臣妾这就过去,无论如何都要斩断她和瑄王之间的情意!” “你确实应该阻止。”湛淮晏点了点头。 他答应了阿凝,以后爱屋及乌。 既如此,他就让小奸臣迷途知返,跟父皇一样,拉拢小奸臣到他这边,叫小奸臣背叛了瑄王。 太子妃“痛心疾首”地去找哥哥了。 到了屋内后,在半芙的帮助下,宋令虞快速地束起头发,穿好小奸臣的常服外袍。 宋令虞已经听到瑄王的脚步声了,没时间再上妆,匆忙到榻上躺着,听着敲门声应,“进来。” 一抹高大挺拔的身躯走进来。 宋令虞看到穿着下人衣服,也难掩一身尊贵的瑄王。 明知道那人皮面具下是怎样的一张脸,却还是在瑄王抬手拿掉面具的一刻,被惊艳了一瞬。 “王爷,你这是?”宋令虞支撑着从榻上下来,要给瑄王行礼。 瑄王连忙上前动作很轻地按回了宋令虞,并且还给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趴着,盖上被褥。 他才坐到凳子上,伸手试着宋令虞的额头温度,“又起烧没有?” 皇贵妃发了很大的火,要他在外面跪上一夜。 他示意自己安插在朝阳宫的内侍,点了安神香,叫皇贵妃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他让一个跟自己身形差不多的护卫,代替他跪着。 只要皇贵妃不亲自看着他,朝阳宫的宫人就算看出来那跪着的不是他,也不敢多嘴啊。 皇贵妃能让自己唯一的,金尊玉贵地养着,且会坐上皇位的儿子,真的跪上一夜吗? 他们要是多嘴,瑄王顶多被斥责两句,但他们可是会掉脑袋的! 再者,皇子比嫔妃的身份更贵重,嫔妃是没权力罚皇子的。 主要还是因为皇贵妃得宠,昭帝不管这点。 反正皇贵妃是不可能重罚瑄王的。 不过,瑄王换上护卫的衣服,离开朝阳宫的时候,却撞见了过来的昭帝。 他跟着其他人一起跪下去,低头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昭帝的目光里划过精明,走过去。 龙袍下摆映入瑄王的视线时,他还端详了瑄王一番。 那一刻,瑄王浑身紧绷,攥紧了拳心。 直到嬷嬷携着皇贵妃迎出来。 皇贵妃的火气大的,哪怕瑄王用了安神香,也只是让她睡了那么一会儿。 她注意到昭帝在看一个护卫,行了礼后走上前,“怎么回事?抬起头来!”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昭帝觉得瑄王都要汗流浃背了,恶劣地哼笑一声,心想吓不死你,手伸过去揽住皇贵妃的肩膀。 “无事,逆子今日惹了你生气,朕来看看你……”昭帝边说着,边带着皇贵妃进殿,遮住皇贵妃的视线,没让皇贵妃看到那跪在黑夜里的人已经换了。 瑄王这才得以离开。 他走丞相府的正门是不行的,大半夜的翻宋令虞的院墙。 结果刚落地,就被隐在暗处的护卫们围住了,给当成刺客拔刀就砍。 瑄王好险才脱身,等在后面的偏门里。 因为丞相府的采买人员都是从这经过的。 他早就给宋令虞在丞相府单独设了厨房,厨子等人也都是他安排的最好的。 他等来采买人员后,就穿了对方的衣服,再戴上人皮面具。 这才得以进了宋令虞的小厨房,发现丞相府的守护和戒备如今森严得宛如皇宫。 舅舅分明是在防着他! 厨房的人,除了送膳的,其他人没有允许是不能离开厨房,四处走动的。 无法,瑄王知道太子妃和半芙回来了后,他就去找半芙。 半芙没理由拦着瑄王,只能边拖着瑄王,边带瑄王过来了。 于是,瑄王简直是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来到宋令虞面前,私会都没这么难好吗? 宋令虞摇了摇头,吸取着瑄王的气运值,“劳驾王爷来看臣,臣没有再起烧,只是身上的伤得养两天。” 她一直在吸取瑄王的气运值,但是瑄王的气运值还是很高,泛着紫色,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这说明瑄王以后还会坐上皇位,太子注定惨死。 所以臣子们要是下注,那就应该下瑄王。 只是在大局未定前,谁都怕站错了队。 宋令虞跟要死要活攀附瑄王的林静微一样,没有这个顾虑。 瑄王的掌心贴着宋令虞的额头没离开,慢慢往下移到宋令虞的脸上,轻抚着,“本王会替你讨回来,明年的这个时候,周少师的坟头草应该能长三米高了。” 他已经在安排了。 瑄王从袖子里取出一沓厚厚的银票给宋令虞,“你拿着花。” 补品,奇珍异宝类的,瑄王过去一直都有送给宋令虞,都是他刚得到的贵重之物,还没入他的私库,就给宋令虞了。 最近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宝贝,而且银票又方便携带。 宋令虞不太爱古玩珍宝类的,因为那些易碎品都没有金银和银票好转移。 她收好银票道了谢,看向瑄王的膝盖,“听说皇贵妃罚跪了王爷,王爷还好吗?” 瑄王也没跪多长时间,不过他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掀起自己的外袍,再把裤子给挽上去,露出了一片血肉模糊的膝盖。 他故意用砂纸磨的。 第39章 太子妃不回来,太子哭得好可怜 宋令虞看到后惊了惊,“太医还在府里,臣叫太医来给王爷包扎!” “这一点伤不算什么,本王自己处理就好了。”瑄王看到了放在一旁的医药箱,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宋令虞喊了一声王爷当心,于是进来时还健步如飞的男人,这会儿就一瘸一拐地拎了医药箱。 宋令虞让瑄王坐着,她伸手拿了金疮药和纱布来,小心翼翼地给瑄王清洗血污,再洒上金疮药。 这个过程里她的脸就在瑄王的膝盖前,刚退过烧呼出的热气还是烫的。 瑄王垂眸看着宋令虞雪白的后颈,呼吸都变得急促。 “好了,王爷这几日不要让伤口沾到了水。”宋令虞给瑄王的膝盖包了一层纱布,放下瑄王的外袍。 瑄王挺直肩背坐着,眉心紧蹙着,神色隐忍,嗓音沙哑道:“本来没感觉到疼,不知道为什么,上了药反而疼了起来。” 宋令虞有些诧异。 宋崇渊对家族里能出个将才特别执着,自己的儿子都不是这块料,他甚至盯上了瑄王这个外甥。 他向昭帝提议让瑄王去战场上历练,昭帝跟他一拍即合,而瑄王也愿意。 只有皇贵妃不舍得,跟宋崇渊吵了一架。 瑄王十四岁,骁勇善战,短短两年就在军中有了威望,在诸国都出了名。 彼时的宋令虞八岁,因为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宋崇瑄的重视,宋崇渊忙的时候,就让瑄王来教她。 宋令虞第一次见瑄王,男人高大笔挺,神武不凡,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脸,那一双桃花眼里漾着风情的笑意。 湛淮玦抱她起来掂了掂,对她说得第一句话是,“身子板这么弱,不仅读书要好,往后本王还会带着你习武。” 所以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瑄王,此刻这点小伤就喊疼,让宋令虞有些怀疑。 不过她觉得应该是现在瑄王太养尊处优了,就笑着说了一句,“王爷顾着朝政的同时,武功也不要荒废了。” 意思是他体弱?瑄王的身子更热,握住宋令虞的胳膊,俯身趴到了宋令虞的脸侧,墨发滑落,“本王缓缓就好了。” 宋令虞看着那源源不断往自己这里来的气运值,就没动,并抬手抚了抚瑄王背后的墨发。 瑄王闻着宋令虞身上的气息,双眸里燃起浓烈的渴望,好想抱令虞,亲她。 宋令虞感觉到了瑄王的不对劲。 只是还没看看,半芙在外面敲门,“太子妃、宋侍郎,太子殿下过来了,说是要看看宋侍郎。” 宋令虞:“……” 他应该是刚包扎好伤口吧,就不能让她消停会儿? 气氛被打扰,瑄王浑身都萦绕着阴戾的气息,不得不放开宋令虞,坐回去看了看,先宋令虞回,“太子妃不在这里,没断奶的太子弟弟,还是去别处找你的太子妃吧。” 宋令虞对瑄王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先进来吧。” 宋令虞现在不是见外人的样子,瑄王拿了迎枕让宋令虞靠坐着,把被褥往上拉了又拉。 离得近看宋令虞的一张脸,只觉得跟平日的英俊有些不同。 此刻她的脸更秀气些,有种雌雄难辨的感觉,气质也不像小丞相,更柔弱了一些。 大概是受伤的缘故? 湛淮晏被带进来后,寻着声音和气息在周围找了一圈。 宋令虞见状便道:“刚刚妹妹还在,她去厨房给臣端药了。” 你最好不要去厨房找太子妃! 湛淮晏没去,已经下定决心对小奸臣好了,走到榻旁,语声很温和地问:“宋侍郎好些没有?今天的药换过了吗?” “孤亲自来给你换。” 宋令虞:“……” 她真不适应湛淮晏对她态度的转变。 瑄王的语气很凉,“不劳驾太子了,令虞是本王的人,她换药之事应该由本王来。” 湛淮晏抿紧了薄唇,眼睛上已经重新被蒙上了白色绸布,低头“看着”宋令虞,“宋侍郎是想让孤给你换药,还是瑄王?” 阿凝应该已经痛斥过小奸臣了,小奸臣还要和瑄王苟合到一起吗? “殿下等臣喝完了药。”宋令虞咬牙切齿。 要是不留下太子,他去找他的阿凝怎么办? 瑄王的黑眸一瞬赤红,胸腔里翻涌着滔天的嫉妒,“令虞,你是本王的心腹,本王不允许你和太子走得那么近!” 宋令虞:“……” 谁来救救她啊。 好在,又竹端着一碗药及时进来,“宋侍郎,太子妃让奴婢把药送过来,奴婢服侍你喝下吧。” 宋令虞松了一口气,结果还没点头,湛淮晏和瑄王的手就同时伸向了药碗。 又竹:“……” 又竹只得看向宋令虞,在宋令虞的示意下,把药碗放到了湛淮晏的手上。 湛淮晏端在手里,摸索着靠近宋令虞。 瑄王却伸出了一条长腿。 湛淮晏一下子就被绊倒,额头重重地撞在床榻边缘,手里的药碗摔在地上。 他不仅被烫了,且在跪到地上企图用胳膊撑住身体时,掌心按到了那些碎瓷片上。 “太子弟弟一个瞎子,自己连路都走不好,还要给令虞喂药。”瑄王在那一刻抬起胳膊挡住宋令虞,没让药汤和碎片溅到宋令虞身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趴跪在自己脚边的湛淮晏,嘴角勾着笑意,“你自己伤了没有关系,本王不会让你伤到了令虞。” 宋令虞紧抿着唇,从瑄王的袖子下看曾经高贵身处云端的太子。 他没有立刻起来,在地上跪趴了好一会儿,磕破的额头流出鲜血来,掌心也是血肉模糊。 虽然眼睛被蒙着,可宋令虞能看到他赤红的眼角,强烈地感觉到了他的屈辱和痛苦。 宋令虞心酸得厉害,别开眼示意又竹去扶湛淮晏。 她靠回去,声音里透着疲惫道:“让大夫再熬一碗药来,臣要休息了,太子殿下和瑄王你们都回去吧。” 瑄王却没走。 而太子被扶起来后,抬手自己按着流血的额头,任由另一只受伤的手垂下去,鲜血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都一身的伤了,也不离开。 宋令虞头疼死了。 还得是又竹反应快,出去一趟后又匆忙回来,对瑄王道:“王爷,丞相大人回府了,正往这里来!” 瑄王是偷偷过来的,被宋崇渊撞见怕是要怀疑他的居心。 还有皇贵妃也有点怀疑他喜欢宋令虞了,所以瑄王不得不离开。 只是,临走前,他第一次用威慑的目光看着宋令虞,语气冷沉,“令虞,本王希望你和太子保持距离,不要背叛了本王。” 宋令虞从榻上下来,对瑄王行了一礼,“臣谨记。” 瑄王捏了捏手,忍住才没有把宋令虞抱到榻上,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湛淮晏后,他戴上人皮面具,健步如飞地离开。 宋令虞也不叫太医了,打开还放在榻旁的医药箱,把湛淮晏按到了她的榻上。 她给湛淮晏处理着额头的磕伤,包扎着手掌。 这一天一夜的功夫,太子就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宋令虞发现要废杀太子的她,分明在一步步实施着自己的计划,却心里一点都不轻松痛快。 之后,宋令虞靠坐在榻上,留了外边的很大一片地方,拍了拍,示意湛淮晏趴上来休息。 湛淮晏实在是撑不住了,浑身都是伤,昨晚在府外站了一整夜。 他又疼又精疲力尽,趴到宋令虞身侧,几乎快要昏厥了,却抬脸问了一句,“令虞,等药再熬好了,孤喂给你好吗?” 他要拉拢宋令虞。 而从刚刚瑄王走时带着怒火,还警告了宋令虞来看,他只做了一点,就让二人之间有裂痕了。 他应该继续。 宋令虞对着湛淮晏这张如千山雪莲的脸,越发想到他刚刚跪趴在地上的一幕,点了点头,“好,等会儿臣叫醒你。” 湛淮晏握住了宋令虞的胳膊,因为这样让他有安全感,睡得很快,确切地说是昏过去的。 他苍白的脸上都是冷汗,神色隐忍。 宋令虞用手帕给湛淮晏擦了擦,抬起细长的手指,把男人紧蹙的眉心给缓缓抚平。 外面的雪还在簌簌下着,万籁俱寂,烧着地龙的室内也是一片静谧。 小奸臣没察觉到自己看太子殿下的目光,变得有些温和。 这画面让进来的宋崇渊,眼皮跳了跳,“你怎么让他睡在了这里?虞哥儿,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立场!” 宋崇渊担心宋令虞会在跟太子的朝夕相处中,假戏真做,爱上了太子。 宋令虞的目光一秒清冷,收回手,淡淡应着,“儿子明白。” 宋崇渊让人进来,把太子送回了隔壁的太子府。 他坐下来,接了又熬的一碗药,边喂给宋令虞,边道:“皇贵妃召你入宫,不过被为父你要养伤为由拒绝了,过几天你养好了伤,还得去一趟。” 宋令虞吞咽着药汤,“她找儿子什么事?” “警告你,罚你,她觉得瑄王太宠信你了,为了你不顾全大局,被皇帝训斥。”宋崇渊目光深邃复杂地看了宋令虞一眼。 瑄王不知道,其实他和皇贵妃都知道瑄王喜欢宋令虞。 他们都不允许事态发展下去,所以得做点什么来干预。 “不过有为父在,她也不敢重罚你。”宋崇渊冷笑了一声。 因为当时皇贵妃要牺牲了宋令虞,敏锐的他心里始终扎着一根刺,觉得皇贵妃有卸磨杀驴之举。 现在他对着姐姐皇贵妃,已经没有以前的恭敬和忠诚了。 宋令虞感觉到了,观察着宋崇渊的脸色,试探性地问:“父亲,你和皇贵妃之间生了嫌隙?” “其实很多血淋淋的例子告诉我们,权势滔天的外戚十有八九是没有好下场的。” 不是说要背叛瑄王,而是要心有防备,有所保留。 尤其是父亲和皇贵妃之间已经产生了猜忌,那他们就更应该为自己和宋家留条退路了。 宋崇渊端着碗的手狠狠一抖,猛地看向宋令虞。 * 湛淮晏几番折腾,被送回太子府后就发起了高烧,意识不清,干裂冒血的薄唇动着。 陈太医凑近了听,他在不断地喊阿凝。 “太子妃还在丞相府,估计要等宋侍郎伤好了,才能回来。”陈太医是想安抚湛淮晏。 结果他这话说完,就看到透明的液体从太子被蒙的眼角涌出,滑落于脸庞,湿了下巴。 很快覆眼的白色绸布也被浸透了。 “殿下,殿下你别哭啊,伤眼!”陈太医吓个半死。 本来湛淮晏的眼疾就复发了,再这么哭下去,就算大罗神仙来了,恐怕也无法让他恢复光明。 他真的会瞎一辈子的! 他就这么不在乎吗? “去找太子妃回来啊!”半芙在丞相府,陈太医吩咐着太子府的总管又竹。 “太子殿下高热昏迷,已经意识不清了,有性命之忧!” “宋侍郎只是挨了三大板子,人已经没事了,太子妃应该回来照顾殿下,哪怕只是在殿下身边也好啊。” 又竹去看湛淮晏。 湛淮晏伸出手抓住陈太医的胳膊,喉咙里干哑,很艰难一字一顿地对陈太医道:“孤……孤没事,不必叫太子妃回来,让她多陪陪哥哥。” 他不想因为小丞相,而和阿凝产生裂痕。 阿凝的气还没消,让他受些罪,她多陪哥哥几天,她就好了。 第40章 太子妃给太子下慢性毒药 又竹还是去找了宋令虞。 宋令虞在榻上趴了三天,伤口不疼了,她就待不住了,今日去宫里见了皇贵妃。 皇贵妃忍着没责罚宋令虞,只敲打了宋令虞一番,“瑄王和姚氏成亲好几年了,却至今都未圆房,这让手握兵权的姚家情何以堪?再这么下去,难保他们不会生出异心。” “而且瑄王马上就到了而立之年,你父亲他这个年龄的时候,都已经有第一个孙子了吧?” 宋令虞谨慎地接了一句,“父亲也没那么早就有孙子……” 瑄王还不到二十五岁,皇贵妃管这叫而立之年? “本宫叫你来不是顶嘴的!”皇贵妃斥责了一句,见宋令虞抿紧唇不说话了,她才继续道。 “瑄王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朝中拥护他的人不少,有些势力也在他身上下了注,现在太子瞎了眼,他应该早早地有子嗣,以安定臣子们的心,你作为瑄王的属臣、心腹,瑄王不愿和姚氏圆房,你就应该想办法促成他们圆房。” 这确实是宋令虞的分内之事,她也为此而殚精竭虑,点了点头,“是。” “姚氏也是个不争气的,本宫只能让你来帮她。”皇贵妃示意嬷嬷递给宋令虞一个瓷瓶,吩咐道。 “此为合欢散,你交给姚氏,让她找机会让瑄王中药。” “本宫这段时间给了她一个生子秘方,她只要和瑄王圆了房,就能一举得子。” 当娘的给亲生儿子下药,虽然令人匪夷所思,但也是因为实在没办法了。 三年了瑄王都没和王妃圆房,皇贵妃训斥过,罚过,因此跟瑄王母子不和。 但各种都没用,她今日只能这么做。 “皇贵妃放心,臣会办好这件事。”宋令虞收好瓷瓶,对于自己在各方势力和各个人之间周旋,已经习惯了,也没觉得累,收好瓷瓶,就离开了朝阳宫。 皇贵妃摆弄着腕上的一个祖母绿镯子,眼里被反射出了幽光。 “娘娘,宋侍郎可不蠢,奴婢不认为她会将合欢散交给姚氏。”嬷嬷不明白皇贵妃的算计。 皇贵妃直接把合欢散给姚氏就行了,何必还要经过宋令虞之手? 宋令虞深知瑄王不喜欢被算计,为了不让自己被瑄王责罚厌弃,她肯定不会将合欢散给姚氏。 那么皇贵妃不是白费功夫了? “不需要她交给瑄王,她只要来了本宫这里一趟,叫瑄王知道她拿了药,并答应了本宫,就足够了。”皇贵妃眯了眯眼。 她给宋令虞的瓷瓶里,其实装的就是白水。 因为她料到宋令虞根本不会对瑄王用这种肮脏的手段,她只会把姚氏接过去和瑄王同住。 这就足够了。 她给了姚氏合欢散,到时候姚氏自己下给瑄王,事后瑄王发怒,那就是朝着宋令虞的。 她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成功让姚氏和瑄王圆了房。 再者,让宋令虞背锅,叫瑄王恼她,二人之间生出嫌隙来。 她真的不能让宋令虞毁了儿子。 嬷嬷由衷地恭维了一句,“娘娘英明,宋侍郎是女儿身,这说明瑄王并没有龙阳之好,他还是正常的,只要和王妃圆了房,得了其中的趣味,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是啊,男人一旦开了荤,哪还能像这样现在憋得住,到时候本宫再给瑄王纳几房妾室,他就不会抗拒了。”皇贵妃过去很多年也被宋令虞骗了,真的以为儿子喜欢的是男人,对着女人他举不起来。 现在她儿子其实不是龙阳之好,就好办了。 * 宋令虞出了朝阳宫后,白总管迎上来,说是皇帝找她。 宋令虞也想陪陪昭帝,传点气运值给昭帝,就能让昭帝多活些时日。 昭帝找宋令虞也没什么事,就是聊聊天。 宋令虞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眼界开阔,有格局且思想很前卫。 昭帝一直都很喜欢听宋令虞讲一些奇闻轶事,与她谈论局势政务,再就是让她陪着下棋,喝茶。 宋令虞今天对昭帝说了一些民间对他的评价,昏庸、好色、荒淫、宠妾灭妻、嫡庶不分……都不是什么好话。 昭帝却没有生气,还听得直笑,然后问了宋令虞一句,“太子在百姓心里,还有威望吗?” “目前还好,不过瑄王的威望也不低,并且现在在朝堂上,因为太子失了明,瑄王更得大臣们的拥护了。”宋令虞给靠坐在龙榻上的昭帝,拉了拉被子。 昭帝合着眼,话题转的很快,“太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太子妃心疼太子吗?” 宋令虞现在在昭帝面前,总有种无所遁形感,面不改色道:“当然,臣的妹妹很爱太子殿下,她恨不得代殿下受疼。” 昭帝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满是褶皱的眼角流出泪来,用力拍着龙榻,“太子妃,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不过,也好,人啊,只有先骗到了自己,才能骗别人不是吗?” 宋令虞心想是呢,她把自己都骗到了,心疼太子。 但这不耽误晚上回去,她就给太子下慢性毒药。 昭帝咳嗽起来,白总管上前服侍。 昭帝摆了摆手,让白总管递给宋令虞一个孤本,读给他听。 等他睡着了,宋令虞可以把孤本带走。 宋令虞是爱书的,知道这是昭帝特意给她寻来的,她谢了恩,就给昭帝读了起来。 昭帝听得昏昏欲睡。 宋令虞的嗓音如玉珠落盘,似山涧清泉,起伏不大,令人安心。 没一会儿昭帝就睡着了。 宋令虞又读了一刻钟,起身欲退下时,靠坐在那里的昭帝没睁眼,从枕畔下摸了一块龙佩递给宋令虞。 宋令虞连忙弯身接过来。 等了一会儿,昭帝却什么都没说,好像真的睡着了。 宋令虞收起龙佩。 白总管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龙佩,陛下竟然给了宋令虞! 白总管亲自送宋令虞。 宋令虞叮嘱过白总管好好侍奉昭帝,她坐上马车,去瑄王府接了姚氏,到丞相府隔壁瑄王的新府邸。 瑄王在内阁没回来,宋令虞请姚氏下了马车后,她没进去。 姚氏等了片刻,如皇贵妃所说,宋令虞并没有把那瓷瓶交给她。 姚氏攥紧了自己袖中藏着的瓷瓶,意味深长地问宋令虞:“宋侍郎,瑄王迟迟不和本王妃圆房,所以本王妃要是用点什么手段,在你们这些属臣看来,也情有可原对吗?” 宋令虞站在属臣的立场上,点头,“女子确实应该想方设法笼络住夫君的心,臣希望王妃和王爷能举案齐眉,早日诞下嫡长子。” “本王妃也希望宋侍郎对瑄王尽忠职守,不生异心。”姚氏也在敲打宋令虞。 既不让宋令虞背叛了瑄王,也不让宋令虞和瑄王过于亲近。 宋令虞目送着姚氏在奴仆的簇拥中进去,她转身绕到了太子府的后面。 宋令虞从密道里走,换回太子妃的身份,然后坐到了榻前。 陈太医压根没察觉到太子妃是怎么出现的,吓了一跳,连忙行礼。 “这几日辛苦陈太医了,你退下去歇着吧,本宫来照顾太子。”宋令虞给了陈太医一张银票,示意半芙送陈太医回房。 银票的数额太大了,陈太医推辞了几番,嘴里说着这是微臣的职责,不敢居功,最后还是收下了那银票。 这银票是陈太医半年的俸禄了,太子虽然落魄,但太子妃用自己的嫁妆供养着太子。 太子妃不愧是大奸臣的女儿,有钱且出手阔绰。 虽然他跟着恋爱脑太子随时都会被牵连,但也值得了。 宋令虞给湛淮晏额头上换了一条帕子。 湛淮晏已经退热了,出了一身汗。 宋令虞另外拧了帕子,给湛淮晏擦身。 但他从后背到大腿根部都是伤,她有些不敢触碰,手颤抖着,一一避开。 湛淮晏是趴着的,露出半边侧脸,眼睛上没有蒙白色绸布。 他在疼痛中闷哼了一声,睁开了双眸。 下一秒,他就伸手握住了宋令虞的手腕,哑声问着,“阿凝,你回来了?” 宋令虞对上湛淮晏泛着红血丝的墨眸,那里面仍然充满了惊慌和不安,是如此害怕失去她。 宋令虞反握住湛淮晏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是,殿下,臣妾回来了。” 湛淮晏的大手从宋令虞的脸摩挲到耳后,一层薄茧滑过去,压住宋令虞的后颈,把人揽到自己面前,嗓音低沉地确认了一遍,“你原谅孤了吗?” “嗯,臣妾反思过了,臣妾也有错,不该生殿下的气。”宋令虞不同的身份说不同的话,至于有几分真心,不重要,端看听得人。 “关于你说的哥哥有龙阳之好一事,臣妾已经跟哥哥好好谈过了,她向臣妾保证,日后不与包括瑄王在内的男人有亲密的举止。” “臣妾想掰回哥哥的性取向,已经在物色京中的贵女们,准备届时在丞相府举办个宴会,邀请大族的公子小姐们都来,主要是为了让哥哥与贵女们接触。” 湛淮晏莫名地很抵触小奸臣成亲生子,抿了抿薄唇道:“那也得你哥哥喜欢才行。” “臣妾明白,臣妾只是让她先相看着,那么多好的贵女们,她总有中意的。”宋令虞知道自己不成亲不现实,那倒不如利益交换,找一个愿意跟她演戏的女子。 这也是宋崇渊的打算。 湛淮晏想到自己要拉拢小奸臣,与其让别的女子嫁给小奸臣,倒不如他来安排小奸臣的婚姻,“孤的四姐今年二十有一了,还没有选好驸马,虽然比你哥哥大了几岁,但这样也好,无论从哪方面,她都能帮到你哥哥。” “好,臣妾会给四公主发帖子的。”宋令虞认识四公主。 昭帝的二公主早就招了驸马,四公主离经叛道,到现在还没有出嫁。 四公主雄韬伟略,跟湛淮晏交好,过去提出了不少政见,都被湛淮晏采纳了。 湛淮晏既然提出来了,她也不好拒绝。 “阿凝,你不在的这几日,孤的心比身上的伤疼了百倍,都呼吸不过来了。”湛淮晏拉着宋令虞的手,用薄唇啄吻着她的指尖。 这话宋令虞相信,他头顶的气运值在那儿摆着呢。 湛淮晏是靠她的气运值续命的。 “阿凝,你亲亲孤。”湛淮晏不顾身上的伤,往床榻外侧挪了又挪,眼尾绯红着,向宋令虞索吻。 宋令虞凑了过去,发烧的缘故,湛淮晏的薄唇干裂又烫人,这一吻绵长又缠绵悱恻。 湛淮晏许久才把脸埋入宋令虞的脖子里,闭着眼深深吸取着她身上的味道。 他感觉自己活下来了。 他不能没有阿凝,要不然他会死的。 太子妃回来后,湛淮晏就没有再起烧,也不自己折腾自己了,身上的伤就恢复得很快。 宋令虞要睡在厢房,湛淮晏把她拉上榻,紧紧地锁住她的腰,坚决不跟她分床睡。 宋令虞就放弃了,好在太子也受了伤,否则要是像之前夜夜那样,肯定会触摸到她腰下刚结疤的伤。 第二天早上宋令虞没让湛淮晏下榻,叫半芙把早膳送过来。 她喂给湛淮晏吃,仗着湛淮晏看不到,她把瑄王给的那包药,倒入了一碗汤里。 这是慢性毒药,要分好多次下。 只是宋令虞手抖,一不小心就倒了一大半进去。 她估计不是致死量,就没换一份,用勺子搅拌均匀,凑近闻了闻,没什么味道。 宋令虞就转回了身,用调羹挖起来,“殿下,今早的鸡汤做得很鲜美,你尝尝。” “阿凝喂的,就算是砒霜,孤也会笑着喝下去。”湛淮晏没有穿华贵的太子服饰,只穿月白色的里衣,整个人散发着柔和,说这话时就更显得真挚,墨眸里漾着璀璨的光。 宋令虞的手一抖,心想你这么说也不能让我心软,调羹已经抵到湛淮晏唇边了,眼看着湛淮晏就要喝。 下一秒宋令虞打脸,“刷”一下收了回来。 “等一下,有些烫,放到一旁冷着,臣妾先给殿下喝粥!” 宋令虞转过去背对着湛淮晏,听着自己脑子里发出的尖锐的警报声,咬牙切齿。 她给湛淮晏下毒,那一刻湛淮晏有了性命之忧,气运值骤然下降,于是就开始猛烈吸取她的气运值。 宋令虞呼吸困难,抬手按着心口,深吸一口气。 她偏偏不信了,盛了一碗粥,然后小心翼翼地倒了药粉进去。 这次没有手抖,控制好了量。 第41章 合欢散,瑄王半夜找小丞相 宋令虞看着湛淮晏头顶的气运值,第二次把下了毒的饮食,喂到了湛淮晏嘴里。 湛淮晏吞咽了第一勺后,宋令虞喂了第二勺。 湛淮晏吃白粥吃得津津有味,一脸的笑意,眸中全是对宋令虞的眷恋。 宋令虞忍着心口越来越剧烈的疼痛,继续喂,直到第七勺。 宋令虞猛地放下碗,喊着半芙的同时,人已经往外走了,“殿下,臣妾去更衣(上厕所),马上回来!” 宋令虞在门口撞见了半芙,一把抱住半芙,脸深深埋在半芙的胸口,用力地吸气。 半芙有五十的气运值,够她吸一些暂时保命了。 “太子妃?”半芙蓦然被抱住,被埋胸,愣了愣。 她等待片刻,太子妃并没有其他的吩咐,便试探性地抬起胳膊搂住了太子妃的肩,抚了抚太子妃的背。 嗯?太子妃身上好香,男装时明明很英俊,换上女装她的身子又是软的,叫半芙面红耳赤。 而宋令虞觉得,平常没看出来,半芙的胸竟然这么丰硕。 反正她的是不大,可能也是因为穿男装时缠太狠了,压住了发育。 湛淮晏倒是很满意。 宋令虞保住命后,看到半芙还有30的气运值,就放开半芙。 像瑄王他们,还有半芙,气运值被她吸取走后,过段时间他们又恢复了。 不过宋令虞还是给了半芙一张银票,转身回了屋内。 半芙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口,香的不行。 她捧住自己的脸,痴痴地笑了。 难怪太子喜欢太子妃,她也喜欢啊。 宋令虞重新盛了一份鸡汤。 湛淮晏喝了一口,“阿凝,刚刚的粥也很甜,你喂得都比孤自己吃得要美味。” 宋令虞表情一言难尽,要是你知道那粥里下了毒,还会说这种油腻的情话吗? “哥哥等会儿就过来了,臣妾去煎药,之后要看账目,就不过来打扰你和哥哥处理政务了。”宋令虞示意半芙收走剩下的早膳,处理干净那被下了毒没动过的鸡汤和吃了几勺的白粥。 她给湛淮晏下少量的毒药,是可以的,那么就按照瑄王吩咐的,每日下一点在湛淮晏的饮食里。 不出一年,湛淮晏就会因为毒发而暴毙。 至于那时他会吸取她的气运值,让她面临暴毙? 她走得远远的,跟湛淮晏隔个十万八千里,就好了。 宋令虞在厢房换上男装,没过一会儿,就带着今日的奏折来到湛淮晏面前。 她两种身份那叫无缝衔接转换自如,阴阳怪气地问:“太子殿下好些了吗?” 湛淮晏趴在榻上,下意识就要嘲讽回去,张了张嘴,却露出了笑,“谢宋侍郎关心孤,有阿凝在,孤恢复得很快,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宋侍郎的伤如何了?用过早膳没有?要孤传一份过来吗?” 小奸臣被太子那璀璨迷人的笑容,惊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臣用过早膳了,托太子殿下的福,臣的伤完全好了。” “殿下,先换了药,再处理政务吧。”陈太医提着医药箱进来,后面的半芙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汤。 湛淮晏指了指宋令虞,“东西放下,你们出去吧,让宋侍郎给孤换药喂药即可。” 小奸臣有龙阳之好,却厌恶他这个男人,那他多跟小奸臣接触,也给小奸臣看看自己的躯体。 小奸臣觉得恶心了,这性取向不就改过来了? 陈太医去看小丞相。 小丞相摆了摆手,让其他人都下去了。 然后她打开医药箱,按照陈太医说的,先找出药和纱布来,再去脱湛淮晏的衣服。 她是从背后扒的,露出湛淮晏宽厚的肩背,肌肉线条精壮,只是上面都是棍子打过的血淋淋痕迹。 宋令虞俯身给湛淮晏换着药,那指尖细长,带着凉意。 只是她呼出的气息是热的,离得近,让感官很强的湛淮晏的肌肉麻颤,紧了又紧。 湛淮晏神色隐忍,额头上沁出冷汗来,嗓音微哑,“孤的身体如何?宋侍郎喜欢吗?” 他总不能问你恶心吗,太羞辱他自己了。 “殿下虽然瞎了眼,武功被废,但毕竟底子还在,身体依然健硕,看起来就很有力量,不过,”宋令虞话锋一转,恶劣地勾唇。 “臣不喜欢太子殿下这样的。” 湛淮晏咬了咬牙,呵了一声,“喜欢瑄王那样的?但瑄王也属于身强体壮的,跟孤一样吧。” 她喜欢瑄王那种类型,没理由恶心他。 “殿下,那天妹妹已经痛斥过臣了,臣会跟女子多接触,争取早一日扭转过来自己的性取向,想必很快就能跟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了。”宋令虞给湛淮晏换好药,坐下来端了碗,喂给湛淮晏。 湛淮晏的脸色还是不好看,既不希望小丞相有龙阳之好,跟瑄王苟合,又不希望小丞相变成正常人,成亲和女人生儿育女。 他只要一想到,心里就涌出一种可怕的摧毁欲。 湛淮晏刚瞎时不愿喝药,现在要么阿凝哄着他,要么此刻被小丞相喂着。 他眉头都不皱地喝完了,紧接着小丞相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蜜饯。 湛淮晏不小心咬到了小丞相的手。 小丞相呵笑一声抽回手后,湛淮晏含着蜜饯,抿了又抿薄唇。 宋令虞等半芙进来收走了东西,她就坐在床榻旁的凳子上,拿着奏折给湛淮晏念。 湛淮晏无法批阅,就口述着,宋令虞拿着笔批阅。 过了半个时辰,宋令虞又念完一本,迟迟没等到湛淮晏的吩咐。 她蹙着眉抬起头,发现湛淮晏闭着眼,应该是睡着了。 下了一场雪后,外面的太阳出来,透过窗棂照在湛淮晏的脸上,洒下浅淡的金光,俊美绮丽,铺散下来的眼睫毛浓密卷翘,看着有种乖顺感。 宋令虞不自觉地伸手,一点点抚平他紧蹙的眉心。 谁知手腕却被湛淮晏抓住,从薄唇里低喃出一句话,“阿凝,孤喜欢你,不要离开孤,再也不要离开孤……” 他多喜欢她的妹妹,连在沉睡中都喊着妹妹,宋令虞像是被刺了一下,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批阅奏折。 湛淮晏体力不支,一整天大半的时间都在沉睡,把奏折全权交给了宋令虞。 他不知道,在一份奏折里,周少师被抄家了,本人被抓入狱,即将迎来他的极刑。 宋令虞批阅完这份奏折后,去了一趟牢狱。 周大师口出狂言,骂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小丞相残害忠良。 宋令虞没露面,因为她发现太子本人和其党羽,都能吸取她的气运值。 比如之前的皇后。 她怕死到临头的周少师也会吸走她的气运,这代表着周少师不会死,会被太子保下。 宋令虞听着周少师的谩骂,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 瑄王给周少师安上的是窝藏朝廷重犯等罪名,在周少师的书房里,搜到了很多有谋逆之嫌的诗词和文章。 周少师确实经常写,有时候甚至会流传出去,这种罪皇帝不计较就算了,要是降罪,那就是被诛九族的下场。 以前昭帝不在意,还有太子保着周少师,周少师得以安然无恙。 但现在,宋令虞摇了摇头。 太子压根不知道这件事,趁着太子养伤,她这个小奸臣把太子手中握有的一半朝政,都给揽过来了。 宋令虞转去另一个牢房时,竟然碰上了四公主,心里诧异,面上若无其事恭敬地给四公主行礼。 “宋侍郎平身吧,本宫得了父皇的口谕,来看看周少师。”四公主没有跟宋令虞多说,披风扫过去,带着宫人就去了关押周少师的地方。 宋令虞转身,皱眉看着四公主的背影。 片刻后,她去了另外一个牢房,对着里面的男人慢悠悠开口,“看起来摩诘罗阇法师近日过得不错。” 摩诘罗阇一身僧衣,盘腿坐在稻草上,右手里圈着一串佛珠,阖着眼眸。 即便沦为了阶下囚,他也一身的圣洁,浑身透着一种慈悲感。 他被关了近一年,头发都长出来了,一张脸极为俊美,淡声开口,“对于贫僧来说,无论身在何处,何种境地,都是一样的。” “只是宋大人,今晚可能要遭遇一难了。” 宋令虞挑了挑眉。 “人生更重要的是选择,晚上宋大人的选择,会决定你整个人生的结局。” 宋令虞侧过头听着随从的低声禀报,笑着道:“摩诘罗阇法师总是给旁人批命,可能预测到自己的劫数?” “本官会有怎样的结局,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本官知道,摩诘罗阇法师你即将面临的选择。” “这个选择决定了你的死活,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四公主来看周少师是假,其实是冲着摩诘罗阇来的。 一个公主,竟然看上了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佛子。 她在告诉摩诘罗阇,选择做四公主的面首,就能活下来。 摩诘罗阇捻着佛珠,闭着眼念经。 * 宋令虞回了太子府,干劲十足,到了晚上处理完全部的政务后,伸了伸胳膊。 外面天寒地冻的,湛淮晏留小丞相吃了晚膳,“今晚宋侍郎就在太子府歇下吧,反正明日一大早还要过来,孤让又竹总管给宋侍郎收拾房间。” 宋令虞本来就得恢复太子妃的身份,闻言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很快她换回太子妃的身份,返回来。 “你哥哥刚走,孤用晚膳时要叫你,半芙说你去了一趟铺子。”湛淮晏伸手握住宋令虞的手,把人拉到面前,黏黏糊糊地蹭着宋令虞。 * 丞相府。 宋崇渊除了自己睡自己的院子外,其余的时间都会在忙完政务后,晚上来到郑姨娘的房中。 在郑姨娘怀孕之前,他戒女人已经好几年了。 时间长了,他的心思都在朝堂和家族兴旺,以及培养儿女上,也就没什么需求了。 不过他决定让郑姨娘再怀一个“神胎”,接连一个月都宠幸郑姨娘,每晚还两次后,重新开了荤,就收不住了。 如今郑姨娘怀孕,且在保胎,他金贵着郑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不会碰郑姨娘。 但他有欲望。 而其他妾室们,几年没宠幸过了,他跟其本来就没有感情,也不需要再让她们绵延子嗣,所以他还真睡不下去。 那就只能辛苦郑姨娘了。 “过来。”宋崇渊靠坐在床榻上,下巴微仰着。 他额头的青筋在烛火中跳跃,几滴汗没入了乌黑的鬓发中。 谁曾想,这时门外传来总管焦急的声音,“相爷出事了!” “瑄王突然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直奔四公子的院子而去,他那样子看起来很不正常,像是,像是中了药……” 宋崇渊整理好自己,大步流星地走出去,那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杀人。 第42章 质问 宋崇渊叫了人过来,“怎么回事?细细禀报来!” 瑄王和皇贵妃在他身边、丞相府安插细作,他在二人身边安插的当然也有自己人。 于是宋崇渊很快就知道皇贵妃先是把姚氏召到宫里,交给了姚氏合欢散。 然后皇贵妃叫了宋令虞过去,让宋令虞拿着假的合欢散给姚氏。 但宋令虞没有给姚氏。 姚氏在今晚以禀报府中庶务为由,好不容易留了瑄王用膳,让瑄王吃下她加了合欢散的饭菜。 瑄王刚吃了半饱,药效就发作了,震惊地盯着一桌子的饭菜,瞬间就明白了。 他猛地站起来的同时,“砰”一掌,膳桌就碎裂了。 “姚氏,你在饭菜里下了药?!”瑄王高大的身躯摇晃着,目光阴鸷地射向姚氏,对外喊着墨云。 他对姚氏没防备。 姚氏是母妃逼着他娶的,还有昭帝的赐婚。 他和姚家是一场利益的交换,姚家把女儿嫁给他,他给姚家权力富贵。 正因为这样,所以哪怕姚氏守了三年的活寡,他也没有对不起姚氏。 他给了姚氏该有的地位和尊荣。 早在姚氏嫁给他之前,他就对姚氏说清楚了。 他不会碰她,她要是不愿意,姚家就换另外一个嫡女。 当时姚氏是这样说的,“王爷,那么多皇子中,甚至已经有了储君,可姚家仍然在你身上下了注,臣女和姚家人都相信未来能坐上那个位置的非你莫属。” “臣女终归要嫁人,为自己,为家族,那不如嫁给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臣女不求王爷的宠爱,只愿将来王爷荣登高位时,王爷将那母仪天下的位置给臣女。” 湛淮玦答应了。 要是穿书女,就会知道他确实一诺千金,在原文里,他立了姚氏为后,重用姚家。 而过去三年,瑄王和姚氏相敬如宾,姚氏一直遵守着二人的约定。 即便她经常被皇贵妃召过去敲打,逼着她想方设法跟瑄王圆房,她也不曾违约。 瑄王会在其他方面弥补姚氏和她的母族,对自己的追随者从不吝啬,可以说过去几年姚家得到的远比预期的还要高。 姚氏安分守己,替他管理好府中庶务,他渐渐就对姚氏放下了戒心,当姚氏是伙伴、下属。 谁知,姚氏今晚竟然对他用药! 墨云许久都没来,瑄王就知道姚氏早有预谋,怕是把墨云支开了。 他眼前天旋地转,身形越发不稳,全身的血液滚烫到沸腾着,去看姚氏时,竟然发现姚氏变成了宋令虞。 这药好生厉害! 瑄王猛地晃了晃脑袋,竭力保持着理智,额头的冷汗滚落而出。 瑄王咬了咬牙,支撑着往外走。 “王爷恕罪!”姚氏跪下去拦在瑄王面前,好巧不巧穿了一身紫色收腰的裙子。 她跪在那里看着瑄王,心里不是不害怕,“妾身也没有办法,其实今日不是妾身自己过来的,是宋侍郎去了瑄王府,接了臣妾过来,并且给了臣妾合欢散,要臣妾下到王爷你的饭菜里。” 瑄王的脚步一停,瞳孔剧烈收缩着看向姚氏,过了片刻惨笑一声。 这的确是宋令虞会做得事,她好几次劝他跟姚氏圆房,让他早日有自己的子嗣。 她不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喜欢的是她,不知道她这么做,有多让他难过又愤怒! 姚氏站起来,趁着瑄王愣神的功夫,抓住瑄王的胳膊,搂住她的腰。 她一手挑着瑄王的衣襟,“王爷,臣妾也中了合欢散,今夜我们二人就互为对方的解药吧。” 瑄王的手指捏住姚氏的下巴,迫使姚氏抬起一张脸。 他的桃花眼里透着迷离,紧锁着姚氏。 姚氏的脸在他面前很模糊,渐渐变成宋令虞的。 可在他闻到姚氏身上那跟宋令虞完全不一样的味道时,他狠狠皱了皱眉,猛地甩开姚氏,“滚!” 瑄王的力道太大了,姚氏倒在地上惨叫,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摔碎了,却仍然没放弃,起身朝瑄王而去,“王爷……” 这合欢散任何男人都抵抗不了,她不相信瑄王能成功走出这个门。 可偏偏,瑄王就是有着可怕的自制力,狠狠咬了一下舌尖,鲜血溢出嘴角时,他清醒了一瞬,一脚踢开姚氏,踉跄着冲了出去。 “拦住王爷!”姚氏浑身疼的目眦欲裂,吩咐着自己的几个婢女和婆子,甚至府里的护卫们。 她是有这个权力的,这是她跟瑄王合作,瑄王给她的权力,而且这些护卫都接到了皇贵妃的指令。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是三年来甚至这辈子,她唯一的机会了。 所以哪怕惹怒了王爷,对王爷动手,她也要留下王爷,跟王爷成功圆房,一举得子。 到时候她母凭子贵,有皇贵妃和昭帝护着,她强行拦下瑄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那些护卫拦住瑄王时,瑄王拔了其中一人的刀,不管不顾地砍过去,当场血溅三尺。 护卫们不敢伤瑄王,只能以防守为主,不惜牺牲了几人,才把瑄王抓住,就要绑起来。 “你们是要造反了,竟然敢对王爷动手!”突然,墨云的声音传来,同时一个护卫的脑袋滚到他们中间。 墨云是王府统帅,他一来,加上杀鸡儆猴,护卫们纷纷后退,单膝跪地,刀尖抵下去,“墨统帅恕罪,我等不敢伤王爷,是接到了皇贵妃的指令……” 护卫奉上了一个令牌,那令牌是皇贵妃很多年前就从昭帝手里拿来的。 它的作用无法调兵遣将,针对的就是瑄王,是为了给皇贵妃管教瑄王的权力。 王府护卫如何敢违抗圣命? 墨云和瑄王都没想到,皇贵妃竟然逼着瑄王和姚氏圆房,不惜动用令牌,让护卫绑住瑄王,扔也给他扔到榻上去。 谁家亲娘会干这种事啊。 “吃里扒外的东西,圣命又如何?不要忘了是谁在养着你们!”墨云又杀了一个护卫,上前扶住身形摇晃的瑄王,对护卫们丢下一句回头再罚你们。 他连忙询问瑄王,“王爷,属下来迟,你还好吧?” 他被姚氏支开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才在出事之前赶回来。 “走……”瑄王放松了一些,但紧闭着双眼不敢看墨云,生怕墨云那张脸也变成宋令虞的。 他咬着舌尖,浓烈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胳膊压在墨云肩膀上,呼吸滚烫,艰难吐字。 “去,找令虞。” 墨云瞪大了眼,上次被皇贵妃杖责的伤还没好,想劝说瑄王。 但最终,他毅然决然地应了一声是,直接背起瑄王,用上轻功飞檐走壁,往隔壁丞相府宋令虞的院子去。 皇贵妃责罚就责罚吧,他就是被杖毙了,也得忠诚王爷,绝不违背王爷的意愿。 宋崇渊听到这些的时候,墨云已经带着瑄王找遍了宋令虞的整个院子。 然后得知宋令虞今晚在太子府没回来,墨云就带着瑄王转去了太子府。 宋崇渊的脸色黑沉得能滴出水来,胸腔里一团的火在烧着,很显然,皇贵妃和姚氏联手设计了宋令虞。 姚氏成功了最好,要是失败了,献上合欢散的宋令虞,就得承受瑄王的怒火了。 虽然宋崇渊也想做些什么,来断了瑄王对宋令虞的情意,但绝对不是用这种手段。 何况皇贵妃计划失败,结果瑄王去找宋令虞,那无疑就是要宋令虞做他的解药。 “相爷,这要怎么办才好?”郑姨娘是个没主意的,担心太子妃无法转变成小丞相,被瑄王知道了,也担心中药的瑄王会对宋令虞霸王硬上弓。 宋崇渊的胸腔里又痛又怒,他的好姐姐,这是第二次害他最疼爱的、卓然不群,寄予厚望的“儿子”了。 第一次他只是跟皇贵妃发生了争吵,此次,他决不姑息! 姐姐对他的“儿子”下手,那就不要怪他让她的儿子来偿还了。 他还要他们母子不合,要姚氏和皇贵妃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宋崇渊冷静下来。 随从臂弯里拿着他的大氅,他接过来,俯身拢到了郑姨娘肩上,温和有力的嗓音在郑姨娘耳畔响起,“别急,当心动了胎气,本相已经让人去通知虞哥儿了,来得及的,本相会处理好。” 宋崇渊的身躯高大,笼罩住郑姨娘,在寒冷的冬夜里,男人的胸膛散发着热度,整个人都让郑姨娘有种很大的安全感。 宋崇渊在官场沉浮几十年,坐到丞相这个位置,各种大风大浪腥风血雨都走过来了。 郑姨娘觉得但凡他在,天就不会塌下来。 “是。”郑姨娘安心下来,却在宋崇渊要走的时候,大胆地抓住宋崇渊的胳膊。 “相爷,妾身要跟你一起去看看!” 宋崇渊顿了顿,伸出手臂搂住了郑姨娘的腰,带着郑姨娘出了院子。 他这举动让郑姨娘惊呼着挣脱,下人们也惊掉了下巴。 要知道丞相最是克己复礼,在宋令虞眼里那就是老古板,从不在外面和下人面前有如此举止。 但他现在不仅搂住了郑姨娘,竟然还公然带着一个姨娘出府。 这要是传出去了,不都得说他疯了,严重的话,还会被参上一本。 宋崇渊没想这些,他就是怕郑姨娘动了胎气,手臂护着郑姨娘的肚子,还特意放慢了脚步。 宋崇渊先去了穿书女的院子,让心腹把林静微带出来,叫林静微戴上面纱,只说了一句,“本相送你到瑄王身边。” 林静微一下子停止了挣扎,满脸的狂喜。 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被关得都快抑郁了。 现在,她终于能去到男主身边了啊! 林静微激动得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快步跟着宋崇渊去了隔壁的太子府。 * 这边,又竹怕惊醒了湛淮晏,也没有敲门,武功高强几乎没有脚步声地进来,站在帷幔外,叫醒了一向浅眠的宋令虞。 湛淮晏因为喝了药,睡得比平常沉。 宋令虞穿着寝衣走出来后,又竹就对她简单比划了一番。 半芙已经捧着男装过来了,省得她穿了女装还得换。 宋令虞直接拿过来,背对着重重帷幔,且湛淮晏也看不见。 她就快速地换好,留半芙在门外注意着湛淮晏的动静。 宋令虞回了厢房,在又竹不熟练的手法下,简单地束好发,就拿了一本书,靠坐在床榻上翻看着。 墨云很快就进来了,连门都不敲,直接破门而入,把背上的瑄王放下来。 瑄王竭力站稳,一步步走向宋令虞,带着十足的压迫。 然而那桃花眼迷离泛着赤红,无比的魅惑撩人,紧锁着宋令虞,哑声问:“宋令虞,是不是你给了姚氏合欢散,要让她用此和本王成功圆房?” 第43章 瑄王表白,又打起来了 宋令虞被瑄王高大的身躯,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冷静回答,“皇贵妃确实给了臣合欢散,命令臣转交给王妃,但臣并没有这么做。” 瑄王一顿,浑身那种摧毁一切的可怕气息散去一些,却仍然用侵略性极强的目光盯着宋令虞。 宋令虞拿出了皇贵妃让嬷嬷给的那个瓷瓶,却话锋一转,“不过,臣劝谏过王爷很多次,臣确实希望王爷能和王妃圆房,王妃早日诞下你们的嫡子、皇长孙,我们这些属臣才能安心。” “属臣?”瑄王重复这两个字。 早就知道宋令虞对自己的定位,然而此刻听到她这么说,还是像有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入他的心口。 瑄王痛得脸色苍白,却在笑,眼里一片猩红,一字一字地问了一遍,“宋令虞你真是这么想的吗?真的想让本王和其他女人行欢,生儿育女吗?” 宋令虞感觉到了危险,觉得再说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但身为属臣,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她不得不冒着险道:“是,臣当然希望这样。” 瑄王突然笑了起来,笑出了声,低沉又悲凉的。 他明明是在笑,却听得人心里揪疼,又胆寒。 “可宋令虞你知不知道,本王根本不喜欢女人。”瑄王推开墨云的搀扶,一步步逼到宋令虞面前。 继而,他弯下腰,抬手抚摸着宋令虞的脸,一点点描绘,动作轻柔,充满了迷恋。 “几年前本王就喜欢上了你,你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宋令虞瞪大了眼,满脸匪夷所思地看着瑄王,浑身僵硬不能动弹,耳边轰鸣着,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瑄王喜欢她?! 如果她是女装,瑄王喜欢她,她一点都不大惊小怪。 可她在瑄王眼里是男人啊,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的女儿身,那么瑄王怎么能喜欢她呢? “本王知道这样不正常,一开始本王也十分抵触,厌恶恶心自己,本王怎么能喜欢上你呢?” “可宋令虞,你就是值得本王喜欢,让本王不惜变成了一个不正常的人,哪怕贵为皇子,会被世人唾弃谩骂,可是怎么办呢,宋令虞……” “本王还是喜欢你。”瑄王俯身,在宋令虞耳畔说着。 “令虞,你知道不知道,本王对你日思夜想,魂牵梦萦,这几年里本王求而不得,是那么痛苦。” “你在本王身边,本王却什么都做不了,本王几乎要发疯了。” “姚氏是母妃逼本王娶的,本王之前就说过没有跟她圆过房,就是因为你,令虞,本王只想和你欢好。” 这一刻,她就在面前。 但他怕伤了宋令虞,想得到宋令虞的回应,便保持着仅剩不多的理智。 “本王相信你,你是被母妃和姚氏利用算计了,合欢散是姚氏下给本王的,她百般引诱本王,本王却仍然不为之所动,本王脑子里想得全是令虞你。” “令虞……令虞,本王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人,你也喜欢本王好不好?”瑄王额头上的汗滚落下来,桃花眼迷离,更显得柔肠百结,甚至平常手段毒辣的男人,此刻语气里带了那么一些卑微。 “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金钱,地位,权势和富贵,世间的一切,本王都会捧到你手上,本王会对你倾其所有。” 宋令虞的胸腔震颤着,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没有喜欢的人,就算有,那也应该是喜欢男人,这是一件很容易且正常的事。 就比如她会相信湛淮晏深爱她的妹妹。 瑄王喜欢男人,虽然她有些震惊,但也能接受。 她难以理解的是瑄王一个皇子,还是最有可能坐上皇位的那种,他却因为喜欢她,而宁愿把自己变得不正常。 他没有妻妾成群不说,甚至他洁身自好,被逼迫着娶了妻,多年来却未曾与之圆房,顶着那么大的压力也要喜欢她。 瑄王对她的感情,不比湛淮晏对他的阿凝少。 宋令虞挣扎着往后退了退。 瑄王修长健硕的手臂一下子紧紧扣住宋令虞的腰,把人按在怀里,“别动!令虞别动……别再动了,否则本王真的要失控了,本王怕伤了你。” “可是王爷,就算你喜欢臣,你如何跟臣在一起呢?”宋令虞拖延着时间,也在试探瑄王。 她对谁都保留着怀疑和猜忌,担心日后瑄王真的做了皇帝,依照宋崇渊不会放权只想满门更上一层楼的作风,瑄王会除了舅舅这个把持朝政的外戚满门。 尤其是,皇贵妃。 虽然她更在乎的是郑姨娘和妹妹,其次才是宋家满门。 但到时候就算瑄王会放了郑姨娘和她的妹妹,她和瑄王之间隔着宋家上下六百多口的性命,她又能如何心安理得? 瑄王到这个时候还在拼命克制,痛苦却在柔声细语地回答着宋令虞,“令虞,对不起,在名分这方面本王只能让你先受些委屈,但本王会一步步更改制度,让男人和男人就如男女一样天经地义。” 瑄王从来都是深谋远虑的,这个问题在他说服自己,接受了自己喜欢宋令虞后,就考虑到了。 “姚氏失言在先,本王也不必遵守承诺,等本王做上皇帝的时候,姚氏已经‘病逝’了。” “那时本王给你换一个身份,你先男扮女装,本王立你为后,先隐瞒着世人,等本王更改的制度成功实施后,本王就恢复你的男儿身……” 宋令虞:“……” 宋令虞的心凉了半截,“可是王爷,臣只想做男人,立身于朝堂,名垂于青史,而不是扮成女人被你拘在后宫里。” “那你就还在朝为官,本王封你为异姓王,给你顶天的富贵权势,白天你就在朝堂上辅佐本王,晚上你就是本王的皇后。”瑄王平日线条凌厉深邃的五官全是沉迷,如高傲者坠入深渊。 他的语气一点都不敷衍,充满纵容和宠溺,仿佛不管宋令虞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宋令虞:“……” 你不愧是大奸臣的外甥啊,这操作如出一辙。 “令虞,本王不要其他的女人,不管现在,还是以后做了皇帝,本王的后宫里只有你一人,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好吗?”瑄王的双手捧住宋令虞的脸,一双桃花眼不再清明,幽深得能把人卷进去。 宋令虞眼眸颤了颤,紧紧抿住了唇,在男人三妻四妾、女人是附属品的男权社会,有几个男人能将女人捧到高处,并且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何况他还是皇子,未来的皇帝。 “令虞,你也是喜欢本王的对不对?”瑄王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几乎绷断,视线里只有宋令虞那饱满诱人的唇瓣,试探着靠近。 “本王忍了几年,幻想了那么多次,对你渴望入了骨,本王不想再忍了……” 瑄王滚烫的薄唇一点点贴上去。 门外,院子里的冰雪没有完全融化,明亮的雪光从背后照过来,湛淮晏的脸却处在一片阴影里,如鬼魅般阴冷。 宋令虞走后没多久,湛淮晏在沉睡中感觉到怀里空了。 那一刻一股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他,正如两年前他醒来阿凝不见了一样。 他做了两年这样的噩梦,如今好不容易娶到了阿凝,能和她同床共枕。 他总是紧抱着阿凝,能保证醒来后阿凝还在自己怀里。 “阿凝!”湛淮晏没在床榻上摸索到宋令凝,一瞬就被惊得浑身冷汗。 没得到回应后,他更加不安,下了榻连外袍都顾不上穿,就在摸索中跌跌撞撞地往外去。 “太子殿下!”门外的半芙听到动静,立刻进来。 湛淮晏撞到柱子上,她连忙上前扶了一下,引着人往门口去。 “太子殿下你先不要急,事情是这样的:瑄王被人下了药,然后就来找宋侍郎,太子妃听说后就到了哥哥房中。” 宋崇渊还没赶过来,为了避免宋令虞的女儿身暴露,半芙只能利用湛淮晏去阻止。 因为他们这些下人,谁出面都不合适。 湛淮晏寻着声音,那双没蒙着绸布的眼猛地射向半芙,里头的惊涛骇浪翻涌着,嗓音森寒带颤,“引孤过去!” 于是,湛淮晏就被引到了厢房外,在听见瑄王说自己喜欢男人,对小丞相的表白时,他顿住。 湛淮晏没有立即进去,听完了瑄王和小丞相的对话,身处在冬夜里,他浑身僵硬、冰冷,咬紧的牙关打着颤。 这一刻他震惊,原来瑄王真的对宋令虞用情至深。 他胸腔里怒恨和嫉妒汹涌,仿佛他喜欢的人被抢走。 他喜欢的人背叛了他,背着他和别人私会、苟合。 他也觉得嘲讽好笑,凭什么瑄王就那么肯定,能夺走他的储君之位? 瑄王要立宋令虞为后,整个后宫里只有宋令虞一人,还要为宋令虞更改制度,他就那么自信能成功吗? 简直是痴心妄想! 湛淮晏还不安又恐慌,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不错过宋令虞说得每一个字。 他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是怕的,害怕宋令虞真的和瑄王情投意合,趁机做瑄王的解药,二人颠鸾倒凤。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湛淮晏的胸腔里交织着,一时间他不知道到底该以哪种立场闯进去,深吸一口气问半芙,“太子妃呢?” 湛淮玦和小奸臣怎么能相爱,在一起呢? 阿凝那天就说要让哥哥相看京中贵女们,今晚发生了这种事,阿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的。 一直守在厢房门口的又竹应道:“太子妃阻拦不了瑄王,就去丞相府找丞相大人了。” 湛淮晏闻言,攥到疼的拳头松开了一些,是的,宋丞相也不允许小奸臣和瑄王苟合。 宋丞相肯定能阻拦二人,他等着宋丞相来。 然而,湛淮晏发现这段时间对于他来说,是如此的漫长又煎熬。 只要想到瑄王在抱着或是亲吻着宋令虞,湛淮晏的心肺都要炸了。 他浑身的血液全都冲到了头顶,抬腿“砰”一下踹开了门,寻着声音,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湛淮晏精准地抓住宋令虞的胳膊,同时一拳头重重地朝瑄王抡了过去。 瑄王没有防备,加上还中了药,受了那一拳后,踉跄着跌坐在身后的榻上。 不过他很快站起来,抬手抹掉流出来的鼻血。 在湛淮晏第二拳头砸过来时,瑄王侧身轻易躲过去,下一秒就反击了湛淮晏一拳,“湛淮晏,你三番五次抢本王的人,是何居心?” 第44章 把穿书女送给瑄王 瑄王的一拳头可没收着力,湛淮晏却抓宋令虞的胳膊抓得更紧。 他踉跄着撞到门板上,又挺直身躯,气势凛然,冷声道:“小丞相是太子妃的哥哥,便是孤的大舅哥,孤不允许小丞相和你苟合到一起!” “苟合”二字让瑄王眼里的怒火更盛,没了在宋令虞面前的深情温柔,浑身裹挟着戾气,冷峻的面上偏执又病态,话语是那么疯狂不顾一切,“本王和令虞两情相悦,你们和世俗、伦常、礼法、规矩,一切都阻拦不了我们。” 瑄王一步步走向湛淮晏,那影子在地面上移动着,就像恶魔的靠近,合欢散浸染得他整个双眸都是嗜血的,“放开本王的令虞,她是本王一人的,本王不允许你触碰她。” 呵,湛淮晏把宋令虞拉到自己背后,挡住瑄王的逼近,扬起语调讥讽道:“口口声声你的令虞,你们二人两情相悦,可刚刚孤在门外听了那么长时间,孤的大舅哥都没回应你。” “太子妃和宋丞相要让大舅哥相看贵女,她答应了会成亲,所以你明白吗?她根本不喜欢瑄王你,不过是你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怎么,要孤把人交给了你,你要霸王硬上弓吗?” 瑄王脸色微变,生怕宋令虞也是这么想的,立刻朝宋令虞看去,“本王不会强迫令虞,令虞是喜欢本王的,她愿意和本王共赴巫山云雨。” “令虞,你告诉湛淮晏,你也是喜欢本王的,喜欢到哪怕本王是个男人,你也要和本王在一起。”瑄王那双桃花眼是如此迷人深情,对着宋令虞伸出手。 他用磁性动人的嗓音,在门口洒进来的月光下,如拖人甘愿和他步入深渊的妖孽,诱哄着,“令虞,过来本王身边。” 湛淮晏脸色难看,移动步子往旁边挪了挪,把宋令虞完全挡在背后,隔开瑄王的目光。 宋令虞感觉到太子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在用力锁紧,她挣都挣不开,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不喜欢瑄王,她没有喜欢的人,这一生也不想被困于儿女情长。 但要是在瑄王中药的情况下,且当着湛淮晏的面无情地说出来,她可以肯定瑄王一定会被刺激得发疯,谁挡杀谁,对她强取豪夺。 可她若是不拒绝,瑄王不会善罢甘休。 “令虞……”瑄王迟迟没等到宋令虞的回应,心里沉了又沉,眼尾陡然升起一抹阴鸷,同时也泛起了难过的赤红。 他的桃花眸里闪烁着晶莹的光,好像下一秒就会化成泪涌出来。 “臣……” 湛淮晏感觉到了宋令虞的纠结和挣扎,在宋令虞刚说了一个字时,他生怕是宋令虞对瑄王的回应。 湛淮晏死死攥着宋令虞的手腕,墨眸里浮动着血色,强硬地打断宋令虞,“不许说!宋令虞你当真要和湛淮玦在一起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会被世俗所不容、会遭到世人的唾弃谩骂、宋丞相的厌恶和家族的抛弃、以及你妹妹的伤心、郑姨娘的恨铁不成钢?” “你的一生都被毁了,你只能背着世人和他在一起,没有名分,见不得光,如一个男宠般,由他玩弄你,予取予求。” “他嘴上说得为你更改制度,那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做不到的,只不过是空头承诺哄骗你,男人在榻上的话怎么能信!两个相爱至深的男女尚不能白头偕老,何况是你们两个男人,阻碍更多。” “他一直在争夺皇位,背后站着那么多的拥护者,他怎么可能为了你,而将他自己陷入不利之地?” “皇位多重要,它能让父子相残、兄弟阋于墙、夫妻反目、亲族相杀,你觉得他会为了你一个男人放弃这么重要的皇位吗?” “不会的,说不定他哪天就腻了你,到时候你被弃若敝履,那么失去一切的你,怕是活着都难。” “宋令虞,你一个庶子,从小那么努力,得到了宋丞相的关注和重视,寒窗苦读数十年,三元及第,一举成名天下知,那天你在京城的长街上骑着高头大马,多风流恣意俊俏的少年郎,引京中贵女爱慕,天下读书人追捧,都以你为榜样。” “你刚入朝堂就被皇上重用,步步高升,你把持朝政玩弄权术,这权势和富贵你都已经握在手里了。” “你那么爱权势,现在却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自己亲手毁掉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切吗?!” 湛淮晏字字珠玑,可谓是振聋发聩、醍醐灌顶、余音绕梁。 屋内一片死寂,宋令虞怔怔地看着湛淮晏。 太子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一个太子不用如此苦口婆心痛心疾首地去劝一个人,他只需要下达命令即可。 宋令虞在这一刻想得是,原来最懂自己的人,是湛淮晏、她的死对头啊。 湛淮晏的这番话,同时也震住了瑄王。 有那么一瞬他代入了一下宋令虞,竟然觉得湛淮晏说得很有道理,他是会毁了宋令虞的渣男。 若是他真的爱宋令虞……瑄王刚想到这里,湛淮晏便对着他道:“你若是真的爱宋令虞,就不应该再纠缠她,不应该妄想以情爱困住她。” “相反,你应该成全她的宏图伟志,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你何不做送她到高处的那个人呢?你根本不会爱一个人,孤告诉你,真正的爱是不求回报地默默付出。” 宋令虞:“……” 好双标,你一个瞎眼处境艰难的太子,既然爱你的阿凝,就不应该拖累她,娶她啊! 瑄王死死支撑着,到这一刻已是强弩之末,身躯摇晃着往后退了退。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湛淮晏说什么都对。 他不能害了宋令虞,他应该继续藏起自己的这份爱,他不能拖宋令虞入了这深渊。 他有这种想法,他可真是混账。 这一刻自责和愧疚充满了瑄王的胸腔,他甚至不敢去看宋令虞。 宋令虞:“……” 她才知道,湛淮晏还有忽悠人的好本事。 “说得好!”拊掌声伴随着这句话传来,宋崇渊大步流星,伟岸的身躯显现在明亮的雪光中。 他第一次跟湛淮晏站在了一起,目光冰冷逼视着瑄王,“玦儿,有舅舅在的一天,你就休想毁掉虞儿,以及整个宋家。” 他意有所指,一语双关。 瑄王被合欢散控制着,终于是没了最后的理智。 他看不到宋崇渊几人,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他眼里、满脑子都是宋令虞,再次上前要带回宋令虞。 湛淮晏拉着宋令虞,精准地判断好位置,继而抬起一脚狠狠踹向瑄王的心口。 听到重物落地的声响后,湛淮晏带着宋令虞走出去。 而宋崇渊怒到胸腔起伏,宋令虞虽为太子妃,但之后会假死脱离这个身份。 她这辈子都要做他的儿子。 他在宋令虞身上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就指望着宋令虞带着整个宋家走上巅峰,世世代代都荣耀富贵,在历史的长河里屹立不倒。 他绝对不允许瑄王毁了宋令虞! 宋崇渊心有余悸,拽着跟在身侧的林静微,一把推了进去,冷血又残忍地命令道:“要么死,要么成为瑄王的女人!” 林静微跌了进去,听见宋崇渊吩咐的那声关门,连窗户都被封上了。 周围都有护卫把守。 结果可想而知。 郑姨娘和宋令虞的脸色都变了变,同时惊喊出声,“相爷(父亲)!” 宋令凝和穿书女现在共用一个身体,宋令凝的意识(灵魂)并没有消失,宋令虞没有放弃妹妹。 她现在还没有办法除掉林静微,只能先保护好妹妹的身体,不能让林静微糟蹋了。 宋令虞甩开湛淮晏,让又竹拦住人,她疾步向屋内走去。 结果,宋崇渊抓住了宋令虞的胳膊,面无表情,低声没有感情起伏地道:“凝姐儿早在林静微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她回不来了。” 既然林静微说她和瑄王是命定的姻缘,他就锁死二人,叫一直洁身自好的瑄王陷入深渊,跟林静微纠缠不清,斩断他对宋令虞的感情。 “相爷,凝姐儿没有死,她还在的……”郑姨娘摇头,压着情绪和声音,没让旁人听见。 对于郑姨娘,因为怀着孩子,宋崇渊伸出手臂把人紧紧锁在怀里,让护卫拦住了宋令虞。 湛淮晏能感觉到宋令虞和宋崇渊发生了争执,他推开又竹,上前把宋令虞拉到自己身边,“岳父大人已经找了一个女子做瑄王的解药,你不应该再进去。” “你要知道瑄王此刻对你的身子势在必得,所以你进去后的后果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你当真要如此作贱自己,将身子给了瑄王吗?” “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什么!”宋令虞一再被湛淮晏钳制住,已经很烦躁了,再想到妹妹的身子给瑄王泄欲,一向情绪稳定的她,在这一刻失了态。 她红着眼,高声震了湛淮晏一句,然后叫自己的暗卫们。 宋崇渊示意自己带来的众多护卫,把整个院子都包围了起来,并且挡住了厢房的门,薄唇吐出森冷无情的话。 “虞哥儿,你若是非要进去,为父不仅不会再救你,还会让人拦着又竹和你的五百暗卫们救你,拦不住,拖也能拖到你失身于瑄王,何况,为父真的拦不住吗?” 宋崇渊用实力让宋令虞知道,即便她要走了五百暗卫,翅膀硬了,那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宋崇渊感觉到郑姨娘的颤抖,怕她动了胎气,边抬手轻抚着郑姨娘的背,边对宋令虞道:“你就算进去了,林静微也不会出来,她就是要攀附上男主不是吗?” “为父和皇贵妃一直想将她送到瑄王身边,这是最好的机会。” “虞哥儿,你的妹妹不在了,也或者,这就是你妹妹的命。” 这是妹妹的命吗?宋令虞看着院子里和门前一层又一层的护卫,绝望席卷淹没了她。 而湛淮晏离开了一会儿,竟是把太子府的护卫都召了过来,还拿出能调动禁军的令牌,要跟宋崇渊一起对抗宋令虞的那五百暗卫。 宋令虞看着那些人,忽然笑了,眼中的泪却流了出来。 这是她用自己的钱财人力等一切,给湛淮晏安排的,如今湛淮晏却用他们来拦住她。 宋令虞听着屋内的动静,颀长瘦削的身形往后退着,撞上了背后包围住她的一个护卫。 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在地上。 下一秒,摸索过来的湛淮晏伸出强健有力的臂膀,捞起宋令虞的腰,把人抱入怀里。 湛淮晏感觉到宋令虞肩背的颤抖。 不知道她受了什么重创,他没有听见她的哭声,但能感觉到她眼中流出的热泪,在一点点濡湿他的衣襟。 这是湛淮晏第一次碰上数次羞辱他、迫害他,总是很从容冷淡的小丞相哭。 她竟然也会哭,哭起来竟然会让他如此心疼。 湛淮晏收紧双臂,忘记了自己和宋令虞对立的关系,用力把宋令虞按在怀里。 太子的下巴抵着宋令虞头顶,抬起的一只大手抚摸着宋令虞的墨发、后颈,轻拍着宋令虞的背,倾尽了温柔地哄着,“不哭了……不哭了。” “瑄王是男人,还是皇子,娶了妻,得有自己的子嗣,你不应该喜欢他,他既宠幸了女人,你就放下对他的感情,往后戒掉断袖之癖,跟女子成亲生子。” 墨云还在,目眦欲裂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他家王爷连王妃都不要,何况是一个来历不明没有身份的林静微! 王爷正等着他救呢。 墨云拔刀就往屋内冲,结果在宋崇渊的眼神示意下,一群护卫拦住了墨云。 墨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哪是那么多人的对手? 墨云受伤后摔在地上,为了避免他发信号叫人,他被五花大绑,且嘴被堵住了。 宋崇渊看了一眼被湛淮晏抱着的宋令虞,强忍着没说什么,只要当那是太子妃,就好了。 宋崇渊目光阴沉,带着一众人也不离开,就全都站在房门外。 大奸臣是懂得替身梗的,之前让宋令虞代替湛淮晏求娶的宋令凝,嫁给湛淮晏。 现在,因为林静微(宋令凝)长着一张跟宋令虞一模一样的脸,瑄王中了药,一定会把林静微当成宋令虞。 而宋令虞,在无能为力救不了妹妹的情况下,只能满心痛苦自责地闭上眼,把仅剩的希望寄托在瑄王身上。 瑄王既然能抵抗住合欢散,没让姚氏得逞,那么此刻应该也能。 他千万不要把林静微当成她,毁了她妹妹的身子啊! 然而事实却是,在朝宋崇渊所希望的局势发展。 屋内的瑄王看到林静微的那张脸时,脑中的那根弦彻底绷断,已然意识不清。 他忽略了只是一张脸跟宋令虞像,女装其他方面,他在合欢散的作用下屏蔽了。 这是他日思夜想的令虞,平日他的渴望是那么强烈。 现在“令虞”就在面前,他如何还能把持得住? 瑄王一把拽过林静微,一张脸褪去了平日的冷峻凌厉,只剩得到魂牵梦萦的人的满足和疯狂,在林静微耳畔痴痴呢喃,“令虞……令虞……” 第45章 原文里,宋令虞竟然杀了他! 林静微原本正要抬起胳膊抱住瑄王的肩背,听到他喊得名字,林静微瞪大了眼睛。 数秒后,林静微僵硬的手臂忽然抬起来,“啪”,一个耳光狠狠甩向瑄王,“湛淮玦你看清楚了,我是你姑奶奶林静微,不是宋令虞!” 她才是女主,她怎么能做原女主宋令虞的替身呢? 根据林静微看的小说,男主都喜欢穿书女的特立独行,“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哪怕她打了男主一巴掌,男主也会在震惊之余,嘴角勾起一抹邪气饶有兴趣的笑,“女人,你竟然敢打我?你可知你是第一个打我的人?” 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事实却是,瑄王在那一耳光里陡然清醒,深邃的眼里一瞬聚集起浓烈的阴鸷,神色中的沉迷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狠戾到可怖的嗜杀。 瑄王的大手猛地一下子掐住林静微纤细的脖子,用力到底。 他站起来的同时,林静微的双脚就离开了地面,被瑄王举着凌空。 “啊……啊……”林静微发出沙哑的喊叫,双腿在半空中乱蹬着,抬起双手抓住瑄王的手腕,试图推开瑄王,却犹如蚍蜉撼大树。 “放……放开我……”林静微感觉自己脖子都快要断了,疼痛和窒息让她面容扭曲涨紫,眼球凸了出来,说不出完整的话。 这是林静微离死亡最近的一刻,感觉灵魂都要离开宋令凝的身体了,乱蹬的双腿慢慢停下来,抓着瑄王手腕的双手也变得虚软,往下垂。 瑄王浑身都蔓延着一股戾气,只想杀了林静微,手下一点都没留情。 他的五指收紧用力的同时,手腕往右翻转,就要“咔嚓”拧断林静微的脖子。 却在下一秒,林静微的眼里忽然涌出泪来,艰难模糊地喊着,“表……表哥……” 瑄王的动作猛地顿住,瞳孔剧烈收缩,会用这样恭敬有礼的语气喊他表哥的,只有宋令虞的孪生妹妹——宋令凝! 她这一声,她的眼泪,她湿润跟宋令虞一模一样的脸,让瑄王的杀意卸去一些,手中的力道也松开了。 正是这个时候,林静微抢夺回了身体,用上全部的力气推开瑄王,摔在地上后大声喊道:“男主!湛淮玦!其实那天晚上在丞相府我骗了你,这本小说是有女主的!” 瑄王皱着眉想刚刚的那声表哥,很快反应过来是林静微仗着自己长了一张跟他五表妹和宋令虞一模一样的脸,而装成五表妹自救的。 “有女主吗?但令虞是男的……”瑄王猩红的双眸死死盯着林静微,手指微微颤抖,激动又紧张,都不敢呼吸了。 林静微之前说他是男主,那么令虞是女主的话,就注定了要和他在一起。 他没想到宋令虞是女儿身,只认为林静微定义的女主,就是被疼爱的那个。 不过,瑄王在想,被疼爱的那个是很受罪的。 他不舍得宋令虞受伤,他愿意做被疼爱的那个。 只是不知道宋令虞那柔弱的身板,有没有那么强的体力……瑄王脑子里全是各种活色生香的画面,喉咙干到发疼,痛苦却也血脉偾张。 林静微侧趴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息着,不住地咳嗽,通红的眼里闪过异色,“对,确切地说是双男主!” 她不能告诉瑄王宋令虞是女儿身,一来大奸臣绝对会送她下地狱。 再者,瑄王要是知道了,会像原文那样,即便还没有当上皇帝,他也会狂喜到疯掉,立刻就对宋令虞强取豪夺。 现在她才是女主,她是不会成全原女主的。 “我还知道很多剧情走向,而那些剧情,不管是对你登上皇位,还是得到所爱,都起着关键性的作用。”林静微站起来,语气愤怒,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向瑄王。 “你知道吗?在原文里宋令虞成为了你的男人,却让你暴毙了,就是说她杀了你,这样,你难道还要爱她吗?” “你应该恨她,将她千刀万剐报仇啊!” 这如一记重锤狠狠捶向瑄王的胸口,瑄王脸色发白,睁大的墨眸里全是震惊,脑子里“嗡嗡”的,薄唇颤着问了一句,“令虞为什么要杀本王?” 林静微没想到瑄王的关注点竟然在这上面,难道不应该是怒不可遏,对宋令虞恨意滔天,迫不及待地要将宋令虞挫骨扬灰吗? 林静微心里微恼,抿了抿唇瓣,压着心虚挺直身子,对上瑄王杀人的目光,“在原文里太子也喜欢宋令虞,你登上皇位时没有直接杀了太子,就给了宋令虞放走他的机会。” “几年后太子卷土重来,宋令虞背着你和他苟合到一起……” 这当然不是真相,原文里只写了湛淮玦是暴毙的。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被宋令虞杀的,是林静微自己推测出来的。 原文里宋令虞没有暴露女儿身之前,宋令虞和大奸臣苦心孤诣,为湛淮玦谋划,助湛淮玦坐上皇位,皇贵妃荣登太后的宝座。 然而大奸臣不愿放权,把持朝政,数次越过湛淮玦这个皇帝发号施令。 宋崇渊让湛淮玦纳了他的嫡女宋令怡入宫,给皇贵妃的尊荣。 宋崇渊知道湛淮玦不碰宋令怡后,就逼迫他宠幸。 宋崇渊让湛淮玦选秀,湛淮玦就得选,选得还是跟宋崇渊一党官员的女儿们。 宋崇渊说给谁官位,湛淮玦就得给谁,让宋家那几个扶不上墙的公子都位极人臣,宋家的女子无不嫁入皇室、王侯将相家。 湛淮玦顺从着宋崇渊,封宋夫人为一品诰命。 湛淮玦被掌控着,处处受掣肘,几乎沦为了傀儡,与宋崇渊这个舅舅的矛盾日渐加深。 再者,湛淮玦喜欢彼时还是男装的宋令虞,宋崇渊坚决反对,安排宋令虞成亲。 湛淮玦这个皇帝驾临婚宴,在宋令虞跟妻子拜堂时失了态,冲过去却被宋崇渊让人拦住。 他缀朝好几日,不理政务,把自己锁在大殿内一直喝酒,泪流满面哭泣着呢喃宋令虞的名字。 湛淮玦喝到胃出血,差点一命呜呼,从那时起就留下了旧疾。 好几种原因,让湛淮玦对亲舅舅和其满门的杀心越来越重。 湛淮玦只能忍辱负重,背着宋崇渊在暗中精心谋划,走在刀尖上,如身在悬崖边,稍微踏错一步,他就会被宋崇渊废杀,粉身碎骨。 后来,湛淮玦这个男主当然成功了。 不过,他只是把宋崇渊等人流放了,除了宋令虞和郑姨娘。 他让宋令虞自立门户,封了宋令虞为异姓王,给最好的堪比皇宫的府邸、偌大的封地、花不完的金银财宝,还给了郑姨娘一个女子爵位。 却偏偏,太后横插进来一脚。 那天下着很大的雪,湛淮玦没有摆銮驾,自己骑马,一路驰骋,冒着风雪赶到了宋府。 湛淮玦从马背上摔下来,跌跌撞撞地冲进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宋崇渊已经服毒自尽,家中妻妾也都悬梁,给他陪葬了。 这其中包括宋令虞的生母郑姨娘。 虽然在原文里郑姨娘没有现在受宠,但那时郑姨娘还是怀了身孕,已有七月有余,是个已经成型的很健壮的男婴。 宋令虞跪在地上抱着一尸两命的郑姨娘,却一滴眼泪都没掉,而是轻柔地放下郑姨娘,站起来,边解自己的衣衫,边走向湛淮玦。 湛淮玦看到了什么? 他才知,原来宋令虞是女儿身! 湛淮玦把宋令虞纳入后宫,宋令虞起步就是贵妃……综上。 穿书女觉得在宋家九族被诛,郑姨娘一尸两命的那一刻,宋令虞黑化了。 她入宫,只为杀湛淮玦,要皇贵妃血债血偿! 穿书女当然不会告诉此刻的瑄王,原文里宋令虞屠龙的真正原因,更没提及宋令虞生得那个儿子,“你抓住了宋令虞和湛淮晏在你的龙榻上颠鸾倒凤,杀他们这对奸夫淫妇不成,反被早就计划着屠了你的他们反杀了。” “还有皇贵妃,你的亲娘,她死的多惨啊,宋令虞把她做成了人彘!” 原文里,湛淮晏几年后杀回来复仇,看到成了湛淮玦贵妃的宋令虞,才知道一直迫害,帮着瑄王废杀他的小丞相原来是女儿身。 黑化后的宋令虞和湛淮晏联手了。 宋令虞给湛淮玦戴了绿帽子,她和湛淮晏二人一次又一次背着湛淮玦共赴云雨。 后来小说结局里,宋令虞生得那个坐上皇位的儿子,她觉得一定是湛淮晏的。 林静微红着眼义愤填膺,一一列举着宋令虞的罪名。 在她看来什么大女主啊,作者三观扭曲,宋令虞简直是罄竹难书,放荡至极、丧尽天良! 林静微情绪激动到胸膛起伏,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所以那天在丞相府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才会让你一定要对湛淮晏赶尽杀绝,绝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我还知道很多原剧情,但我不能全部告诉你,你得明白若是没有我帮你改变剧情,在夺嫡之争里你会败给太子不说,且宋令虞也会爱上太子……” 林静微的话就如同刀子插入瑄王的胸腔,剖出他的心,挖出他的肝,叫他肝胆俱裂。 他疼得弯下肩背捂住胸口,往后退了退,心里惊涛骇浪。 湛淮晏不是喜欢太子妃吗? 他不知道,湛淮晏竟然也有龙阳之好! 难怪啊,每次湛淮晏都要跟他争夺令虞的宠爱。 原来湛淮晏也喜欢宋令虞,要抢走他的令虞! 瑄王久久没有回过神,“宋令虞爱的是湛淮晏”、“跟他在一起后跟湛淮晏苟合”,“他们联手杀了他”…… 这几句就像变成了实质,在瑄王眼前地不断地闪过去,在他耳边不停地循环着,让他入了魔障。 瑄王捂住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试图不看不听,却只是徒劳。 他身躯摇晃着,眼前发黑,只感觉一阵阵天旋地转。 紧接着瑄王的身子猛地前倾,弯下肩背,按住胸口,“哗”一口血吐了出来。 瑄王吐血后,反而清除掉了一些合欢散的药性,身体上的欲火还汹涌着,但脑子已经清醒了。 他面容雪白,嘴角的那抹血迹便显得妖冶艳丽,抬起修长的手指用力抹掉。 “我既然穿入到了这本小说里,我便是天选之女,湛淮玦,你给我皇后之位,我就助你荣登高位,提前帮你杀了湛淮晏和宋令虞。”林静微趁着瑄王虚弱之际,靠近瑄王的同时,她在宽衣解带。 她一直被关在丞相府里,此刻是她的机会。 今晚她必须成功。 她要是不能留在男主身边,大奸臣就不会再让没有价值的她活着了。 林静微来自现代,并没有那么强的贞操,在现代交了好几个男朋友,都发生过性关系。 所以林静微并不排斥在婚前发生性关系,她游刃有余。 “本王会将你收为幕僚,为本王出谋划策。”瑄王抵抗着合欢散剩下的药性,仿佛避着洪水猛兽,往后退着。 期间他闭着眼,连看都不看林静微,苍白的眉宇里是深深的厌恶和嫌弃。 除了令虞外,他谁都不要,哪怕是跟令虞有着一张一模一样脸的林静微。 瑄王撞到背后的桌案,在林静微的步步紧逼中,退无可退。 他突然取出匕首,“刷”一下拔刀的瞬间,一张被欲火浸染的脸泛着冷光。 林静微惊讶害怕,顿在原地,却见瑄王举起刀尖,隔着衣衫对自己的心口刺了一下。 鲜血飙到他的脸上,野性中透着病态疯批感,高涨的欲火被疼痛暂时压制住。 瑄王额头上的冷汗泛光,后颈青筋凸起,紧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警告林静微,“从此刻起你放弃自荐枕席的念头,其他方面本王不会亏待了你。” “宋崇渊,林静微此人本王要了!”瑄王知道宋崇渊的打算,在心里给宋崇渊狠狠记下一笔,对着外面喊了这句话后,他“咣当”一下丢开匕首,而后身形如影,破窗而出。 第46章 亲自登门拜访 宋崇渊和湛淮晏以为瑄王结束了,虽然有些短,就没让护卫们拦住瑄王。 郑姨娘关心着自己女儿的身子,闻言立刻挣脱掉宋崇渊的钳制,匆忙奔过去,打开了门。 郑姨娘拽着林静微一番检查,看到林静微脖子上的掐痕,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猛然松了一口气。 郑姨娘身上还披着宋崇渊的披风,用它来裹住林静微的身子,转过去对避嫌没进来的宋令虞摇了摇头。 宋令虞全身紧绷的神经猛然放松,身子一软,就踉跄了一下,被湛淮晏扶住了。 湛淮晏干脆弯身打横抱起宋令虞,让又竹走在前面。 他寻着脚步声,叫又竹带着他去找瑄王。 “其他人不许跟过来!”宋崇渊命令道,寻着瑄王离开的方向快步而去。 这期间有台阶或是拱桥时,他怕湛淮晏自己摔倒,也摔了他的宝贝“儿子”,就会伸手拽湛淮晏一下。 湛淮晏侧过头对宋崇渊颔首,语气充满了恭敬,“劳烦岳父大人。” 宋崇渊:“……” 宋崇渊也勾起唇,阴恻恻道:“本相是想和殿下你翁婿情深的,所以就瞒着你周少师被抄了家,即将被处以极刑一事。” 湛淮晏瞬间被钉在原地一样不能动弹,薄唇不住地颤着,拳头握起,浑身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宋令虞从湛淮晏的臂弯里挣脱着下地,不理会二人。 她去找瑄王。 瑄王没能坚持多久,就近找了一处地方。 等宋崇渊和湛淮晏、宋令虞三人赶到时,瑄王已经跳入了太子府里的一个人工湖里。 大冬天的,刚下过一场雪,零下十度的夜里,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瑄王被冻得牙齿打颤,浑身的肌肉哆嗦着。 这种方式消除了一些他体内疯狂乱窜的渴望,却不能完全让他平静下来。 他唯有背对着湖岸,伸手过去,意识模糊中没察觉到宋崇渊三人站在那里。 那一刻,湛淮晏狠狠“看”了过去,双眸猩红嗜血,恨不得将瑄王千刀万剐。 宋崇渊脸色黑沉,看不下去了,甩袖离开。 却在中途撞见找来的郑姨娘的婢女,“相爷,郑姨娘她动了胎气,腹痛不已,出了很多血!” “怕是……怕是……”婢女跪到了地上。 * 湛淮晏被宋令虞告知,她和太子妃都去看郑姨娘了。 换做以往,湛淮晏肯定跟着过去了。 这次他没过去,独自去了书房。 瞎子点灯白费蜡,但这不代表瞎子就不点灯了。 只是此刻,湛淮晏挥了挥手,屏退了跟着自己的人,久久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身处在黑暗里。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湛淮晏叫来了皇后安插在太子府里的人,吩咐道:“孤给你一处宅院的地址,你过去后放一把火,务必将武安侯引过去。” “另外一人拿着孤的信物去一趟武安侯府,想方设法交给武安侯的嫡女,告知她半个时辰后,孤和皇后会登门。” 武安侯的嫡女,那是皇后和皇帝曾经给湛淮晏选得太子妃。 若不是湛淮晏瞎了眼,他早就登了基,在当天立武安侯的嫡女为后。 曾经他一心求娶阿凝一个庶女为妻,已然对武安侯的嫡女造成了莫大的侮辱和伤害。 后来更是在瞎眼时,直接不要武安侯嫡女,迎了阿凝做太子妃。 现在,讽刺的是,他和皇后却不得不礼贤下士,求上门去了。 湛淮晏撑着额头,修长雪白的手指在黑暗里泛着如玉的光泽,处在阴影中的面上是一片深沉晦暗。 湛淮晏亲自去了一趟凤仪宫。 皇后知道他的来意后,板着脸冷冷笑道:“你这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看着自己渐渐失势,就要被瑄王一党废杀了,你是终于振作起来了啊。” 周少师被抄家,就要问斩,在这个一人犯了事,其亲族和党羽都会被牵连的时代,太子的拥护者们,也都难以幸免。 他们将会被血洗一番,或被罢黜或被贬,甚至被抄家问斩,太子的势力由此崩塌。 等朝堂中都换上瑄王的人,瑄王掌控更多的皇权,那时瑄王要废杀太子,自己做皇帝,别说昭帝,谁都拦不住他了。 现在太子的属臣们人人自危,忠心的还在坚持着,而有的已经开始背叛太子,为活命倒戈到瑄王的阵营里。 所以,对于太子来说,唯有保住了周少师,才是保住了自己的储君之位。 嬷嬷在一旁调解着二人的母子关系,“皇后娘娘也要理解太子殿下,普通人失明了都会寻死觅活,何况是储君,殿下他并没有自暴自弃,已经很坚强了。” “本宫怎么会不心疼,不谅解他?!本宫说得不是这件事,是他不顾一切娶宋家女,我们都在惋惜他失了明,为了保住他的太子之位苦心经营殚精竭虑,可他不仅一点都不在乎,反而还很庆幸自己瞎了眼,能娶了宋家女为正妻!他自寻死路啊!” 嬷嬷屈着膝盖没接话,皇后比任何人都爱自己的儿子。 她就是怒其不争,刀子嘴豆腐心,发一通火后还是会帮着儿子。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皇后叹了一口气,神色冷肃严厉,“母后可以陪你去一趟武安侯府,但母后希望到时你能做出一些退让和妥协,全都听从母后的安排。” 对比起皇贵妃和宋崇渊,皇后对湛淮晏几乎没有掌控欲。 因为老来得子,她十分纵容溺爱太子。 当然,也是因为太子做得足够好了,根本不需要她操心插手。 她反过来听太子的。 太子说不要那么早有性启蒙,她就依了太子。 她在太子十五六岁,给太子选妻子的时候,那也是跟太子商量过的。 武安侯的嫡女霍菀无论是从家世,还是样貌品行等,各方面都跟太子很匹配。 当时太子也同意了,三媒六娉都走过去了,就等着太子登基,封后。 太子却突然间悔婚,中了邪似的求娶宋家女为正妃。 皇后妥协到现在,眼看着太子死到临头了,既然太子请她出面,那她就得强硬起来,从今往后都要插手、掌控、安排自己这个恋爱脑儿子的人生。 “儿臣会配合母后,见机行事。”湛淮晏眼睛上蒙着白色绸布,低着的脸在跳跃的烛火里,神色不明。 就这样,皇后低调出宫,没有摆仪驾,只乘坐着一辆皇室马车,前往武安侯府。 在途中她想到一件事,蹙眉问身侧的湛淮晏,“我们不会被拒之门外吧?” 湛淮晏从容不迫,低沉地应着,“母后放心。” 现在能保住周少师的,也就只有满门忠烈、三朝大将、战功赫赫、在整个朝堂和百姓眼里都极有威望的老武安侯霍老将军了。 武安侯因为被瑄王捏住了把柄,加入到了瑄王一党,请旨悔婚,不让嫡女、原定的太子妃霍菀再嫁给太子。 霍老将军从马上摔下来后,受了伤,还在榻上养着,被武安侯斩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太子今晚前去不仅见不到老武安侯,反而会被瑄王一党的武安侯羞辱。 武安侯在外面有一个宅子,那里养着他的众多外室,湛淮晏就让人过去放一把火,从而引武安侯离开霍府。 除了武安侯,也没人敢拦太子和皇后了,武安侯不在府中,湛淮晏让下属把代表着自己身份的信物交给霍菀,让霍菀带着他见到霍老将军。 皇后听湛淮晏提到霍菀,当即对湛淮晏又是一顿训斥,“虽说武安侯不愿嫁女儿给你了,但,是你先悔婚的,你伤害了菀儿,菀儿能不计前嫌安排你见霍老将军,你羞愧不羞愧?” “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要,偏偏就一心扑在了压根不在乎你,要跟哥哥一起废杀了你的宋家女身上!” 原本太子和霍菀那时就应该成亲的,太子却悔婚,一直拖着,生生拖到他和霍菀都二十岁了,终于是不得不在登基的时候立后。 结果就是,还真让他拖出想要的结果了。 湛淮晏肩背笔挺地坐着,从小就礼数周全,仪态绝佳,几乎没有松弛的时候,此刻更是下颌线紧绷,迂回地反驳皇后,“母后,如今儿臣失了明,已然配不上霍小姐了。” 皇后觉得自己命苦,跟皇贵妃斗了大半辈子,就等着儿子登基,自己做太后,颐养天年。 她一只脚都快踏进棺材了,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太后之位要飞了,为了自己、为了儿子,为了家族,她一大把年纪了不能享清福,却还得斗。 皇后越想越气,凶神恶煞地对儿子道:“你最好是让母后在生前享受几天当太后的滋味,要是等母后崩逝了,你才追封母后为太皇太后,母后一定会化成厉鬼回来找你!” 嬷嬷:“……” 昭帝虽然荒淫好色,但包括皇后在内,他把自己后宫里的嫔妃养得都很娇纵。 皇贵妃不用说,跋扈张扬,谁都作不过她,那绝对是宠妃的标配。 而皇后在外是足够端庄,有一国之母的气势的,但在夫君儿子等亲人面前,都这么大年纪了,真性情还是这样。 马车离武安侯府还有几十米时,嬷嬷往外看过去,禀报皇后和太子霍菀一身华贵的服饰,姿态端庄恭敬,已经携着府中众人,远远地等在府门前了。 可见她对皇后和太子到来的重视。 马车停下,太子先下来,转过去抬了一下胳膊,让皇后搭着他下来。 而后他转过来,跟皇后一起对着霍菀等人。 “臣女霍菀恭迎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霍菀屈下膝盖,携着众人给皇后和湛淮晏行礼,低眉敛目,恭敬有加,言行举止是高门贵女最为规范的。 皇后两步上前弯身扶住霍菀的胳膊时,湛淮晏抬了一下手,示意霍菀不必多礼。 “菀儿快起来,你被你父亲逼迫,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可还好吗?”皇后从各方面都很满意霍菀这个曾经的准儿媳,怜爱地拉着霍菀站了起来。 霍菀这才看向湛淮晏,压着眼中的欣喜和浓烈的情意,保持着礼仪回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女已无大碍。” 外人以为是霍菀嫌弃太子瞎了眼,不惜自尽,绞了头发去当尼姑也要悔婚,事实却是,这一切不过是瑄王要太子失去手握重兵的霍家的拥护,让武安侯这么做的。 霍家满门忠烈,过去那些年战死了不少人,霍老将军只剩下武安侯这么一个独子了。 武安侯的原配夫人疯癫多年,只有霍菀这一个嫡女。 偌大的武安侯府,没有当家主母,霍菀从小就开始管家,但依然脱离不了武安侯的掌控。 武安侯投入到瑄王一党后,先是软禁了霍菀,再逼得霍菀演自尽的戏,又强行送霍菀去了尼姑庵。 直到太子和太子妃成亲数月,霍菀才被送回来。 她的管家之权没有了,被武安侯要求整日一身素衣,在佛堂里诵经,抄写经书。 霍菀的处境也很艰难,所以湛淮晏费了很大的功夫,引走了武安侯,才能见到霍菀,被请入府中。 皇后一眼就注意到了霍菀身后的一个女子,有些诧异地打量着,眯了眯眼,“这位是?” “回皇后娘娘,这是父亲的妾室所生的庶女霍菡,在霍家排行第四。” 霍菀这话说完,庶女霍菡就屈下膝盖再次对皇后行礼。 霍家是将门世家,男子们各个高大威猛,女子的身量对比旁的女子,也很高。 霍菀的身高和宋令虞差不多,站在女子中,已然是出类拔萃。 但这个庶女霍菡,她竟然有八尺三,跟湛淮晏一样高,站在这么多人中可谓是鹤立鸡群。【在古代一尺23厘米,所谓七尺男儿其实也就一米六几 ,一米九就是八尺三。】 而且她和霍菀的端庄矜贵不同,她身姿妖娆,五官艳丽风情,是那种魅惑众生的妖媚类型。 夜风吹过来,霍菡身上的香气让人神魂颠倒,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柔媚至极,听得男人全身的骨头发酥。 皇后当然不喜欢这样的女子,跟青楼的花魁似的,尤其她和皇贵妃是一样的路子。 皇后就更加不待见了。 湛淮晏寻着声音和那香气“看”过去,不知为何对霍菡有种很深的抵触感,拧起修长的眉宇。 霍菡反而对湛淮晏露出一笑,颠倒众生,“太子殿下安。” 第47章 太子开始卑劣、阴暗、疯魔 霍菀注意到太子和皇后都不待见霍菡,让下人们都各司其职去了,也打发了霍菡,“你回房中歇下吧。” “好的姐姐。”霍菡行了一礼后退下,却在走回去时,紫罗兰色的裙摆摇曳,回眸去看湛淮晏,媚眼如丝,一笑间百媚生。 太子深深蹙眉,冷肃的目光带着威慑看过去。 八尺有三的霍菡轻笑了一声,腰身摇曳着离去,香气在寒夜里久久不散。 “承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拨冗来府中亲自探望,祖父福大,养了这么几个月,已经能下榻行走了。”霍菀只带了自己的心腹。 期间她询问了湛淮晏是否需要她拉着,被湛淮晏拒绝后,她便走在湛淮晏前面一些。 霍菀时不时提醒湛淮晏注意脚下,嗓音轻柔婉转,尽量绕过台阶假山,带湛淮晏走平路。 “只是父亲加入瑄王一党后,他趁祖父瘫痪在床,他大逆不道软禁起了祖父,表面尽着孝心,其实他断了祖父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霍老将军和霍菀也想告御状,向世人揭穿武安侯欺师灭祖的行径,但他们被监视着,走不到外人面前,递出去的消息也都被武安侯拦截了。 一个侯爷兼兵部尚书,控制受了重伤无法下榻的父亲,以及无依无靠的嫡女,还是很容易的。 霍老将军一生为国征战,立下不世功勋,到了晚年,英雄落到这样的结局,如何不让人悲哀唏嘘又愤怒? 这是太子一党的官员们的下场。 皇后要让太子亲眼看看。 如此,他还能只顾儿女情长,眼里脑子里只装着他的阿凝,还能为了对方的爱或不爱而患得患失、伤筋动骨,继续不作为下去吗? 寝卧。 霍老将军得靠两个随从扶着下榻,步履蹒跚着来到湛淮晏面前,几乎是老泪纵横,语带哽咽地高呼,“老臣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是在打湛淮晏的脸,用刀子扎湛淮晏的心。 湛淮晏面无血色,摸索着快步上前,腰身弯了又弯,拉住霍老将军,“老将军快快请起,孤扶着你到榻上坐着。” “殿下啊……”霍老将军给了湛淮晏一个台阶下,在湛淮晏有力的搀扶下返回去,被妥善安置到榻上。 他靠着湛淮晏调整好的迎枕,一双手都在战场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疤,紧握着湛淮晏的手不松。 “殿下,老臣知道你是为何而来,但老臣的处境殿下也看到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如何能救得下周少师呢?”霍老将军看了一眼坐都不坐,站在湛淮晏身后的皇后,跟皇后那是同病相怜。 他可不是愚忠。 两年前湛淮晏已经悔了一次婚了,跪在金銮殿外求娶大奸臣的庶女,闹得天下人尽知。 太子把他的脸摔在地上踩,让他和全家都身陷在流言蜚语中。 太子瞎了眼后,一个太子甚至不惜以死相逼,还是要娶奸臣的庶女。 这对他的孙女,以及他这个追随者,都是莫大的羞辱和伤害。 太子这样,就让武安侯顺势而为,后一步提出了悔婚。 二人都悔婚的情况下,昭帝只能同意。 但凡湛淮晏一方没有寻死觅活地悔婚,武安侯这婚就退不了。 湛淮晏要是按照原婚期娶霍菀,武安侯怎么可能敢软禁太子妃的祖父、逼迫身为太子妃的霍菀? 太子瞎了眼后,他不嫌弃太子处境艰难,对太子忠心耿耿,愿意以联姻的方式,举全族之力继续拥护太子,太子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太子为了奸臣之女,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恩将仇报! 霍老将军的心都寒了,恼怒,痛心,更是跟皇后一样恨铁不成钢。 “霍老将军,如今孤和母后来了,就不会对你们的遭遇坐视不管,孤会带你进宫见父皇,向父皇和世人揭穿武安侯的不孝不忠不义大罪。” 在这个时代,但凡谁被扣上不孝的帽子,别说入仕做官了,他这一生都完了。 而武安侯的罪名更大,软禁战功赫赫的三朝元老,逼迫嫡女自尽当尼姑,武安侯是逃不过死罪了。 湛淮晏为霍老将军主持了公道,霍老将军就能联合朝臣们,且利用自己在百姓中的威望,几个老臣来一场诸如长跪不起的逼宫,对瑄王一党施压。 如此不仅能保下周少师,还能打压了瑄王一党,反过来给瑄王一党安上残害忠臣良将的罪名。 “但是殿下,老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若是再大义灭亲,老臣就绝后了啊。”霍老将军打仗能所向披靡,是因为他有勇有谋,并没有接下湛淮晏施舍给的小恩惠,他提出更多的条件。 湛淮晏装着不知道霍老将军的心思,承诺道:“你可给霍大小姐招一个郎君入赘霍家,撑起你们霍家的门楣。” “这个人选,孤会为霍大小姐物色,不会委屈了霍大小姐。” 呵,霍老将军冷笑了一声。 每家都要男子传宗接代,赘婿哪是那么好招的? 王公贵族是不可能的,只有出身寒门的,还有那些歪瓜裂枣。 但他的嫡孙女,只有皇室和王公贵族才能与之相配。 皇后在这时开口,“霍老将军,是太子有错在先,负了菀儿,如今他已知错了,请霍老将军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现在便写下一纸休书,弃了宋家女,重迎菀儿为太子妃,日后定让菀儿入主中宫。” 霍菀心头一跳,抬眼去看太子,握着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心里怀着紧张和期待,屏息等着太子的回应。 她是喜欢太子的,谁不喜欢呢? 太子从小就惊才绝艳,相貌俊美,气质卓绝,正如天上的月,身在云端的神只,千山上的那朵冰清玉洁的雪莲,引无数闺阁女子爱慕、趋之若鹜。 而她跟太子一般大,十五岁就被选为太子妃。 对比其他女子,她和湛淮晏接触的更多,对湛淮晏是不浮于表面的喜欢。 她没能嫁给湛淮晏,父亲把她拘禁在佛堂里,她已然放弃了反抗,只想终身不嫁,伴着青灯古佛了残此生。 但现在,湛淮晏用到她的祖父了,她就有机会了吧? “是啊,太子殿下,你的确应该休弃了宋家女。”霍老将军见湛淮晏面上神色不明,沉默着,他痛心地劝谏,也不给湛淮晏卖关子了。 “哪怕老臣没有这个孙女,作为拥护者,老臣也必须要求你休弃了宋家女,她可是大奸臣的女儿,要帮着瑄王废杀了你!” “你身上系着我们这些拥护者满门的性命,怎可感情用事?殿下若是执迷不悟,恕老臣不忠,老臣不能弃自己的家族于不顾,而拥护你这个只顾儿女情长早晚会被废杀的太子!老臣和菀儿还不如就现在这样,苟延残喘着。” 霍老将军闭上眼,身上那种久居沙场的杀伐凛然气势还在,沉着脸下逐客令,“太子殿下请回吧。” “菀儿,送太子殿下离府!” 霍菀红了眼,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她自小被祖父教导,女子得自强自爱,虽不能上阵杀敌,但身为将门之后也自有傲骨。 湛淮晏不愿休弃了宋家女,她不可能上赶着给湛淮晏做侧妃,为妾。 “太子殿下?”霍菀上前,屈膝,喊了一声坐在那里不动的湛淮晏。 湛淮晏搭在膝盖上的拳头缓缓收紧,又松开,再握起,心里在挣扎,苍白的眉宇间浮动着痛苦。 过了很长时间,在皇后就要做主时,湛淮晏哑声道:“孤会休弃了宋家女,不过不是现在,她是宋丞相的女儿,父皇亲封的摄政王的孪生妹妹,要休弃她哪有那么容易?” “倒不如孤反过来利用宋家女,要她这把刀捅向宋丞相和摄政王,这期间孤会在她的日常饮食里下慢性毒药。” 世人眼里的太子贤德温良,爱民如子又坦荡顶天立地。 如今的太子,为了与挚爱天长地久,他开始卑劣、开始阴暗、开始……日渐疯魔。 他挣扎痛苦不是因为要休弃了阿凝,而是在骗霍老将军。 他不会休弃阿凝的,死都不会。 “霍老将军大义灭亲后,侯爵之位无儿子继承,孤会说服父皇,要他更改制度,叫身为女子的霍大小姐承袭了这爵位,以后霍大小姐便是霍家的掌权人。” 霍菀一愣。 霍老将军的双目陡然亮了起来。 他不认为女子只有嫁人这一个出路,但这个时代就是束缚住了女子。 对于孙女来说,太子妃、皇后,这是一个女子在这个世上能走到的最高位置、得到的最大殊荣。 不管是为了孙女,还是为了人丁单薄眼看着就要绝代的霍家,霍老将军都想让孙女做皇后,延续霍家的荣耀,撑起霍家的门楣。 此刻,太子给了孙女第二个出路。 对比起现在还不能做太子妃,一直被这么拖下去,且太子还有可能被废杀,那他当然选择让孙女承袭了这侯爵之位。 霍老将军看向霍菀。 霍菀抿了抿唇瓣,对湛淮晏行了一礼,“谢太子殿下,臣女便承袭了这爵位,且臣女会等太子殿下一年。” “若是一年后殿下没能弃了宋家女,迎臣女为正妻,臣女便招婿上门。” 霍菀不是逼着湛淮晏休妻,另娶她,这是利益捆绑,能互相牵制对方。 若不这样,太子一党用起他们不放心,而她们也无法相信湛淮晏。 他们必须慎重,毕竟他们举全族之力拥护处境艰难的太子,肩负的可是全族的性命啊。 不过,同时霍菀也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那便这样吧,孤现在去写一份檄文,再和母后去求见父皇,两个时辰后,孤安排人来接霍老将军,霍老将军你联合朝中元老们向瑄王一党施压……”湛淮晏调了禁军来保护霍老将军,一番交代安排后,他被霍菀引到了书房。 书案旁,霍菀给湛淮晏准备好笔墨纸砚。 湛淮晏带来的随从,拉着湛淮晏的袖口,让湛淮晏提笔落字。 有婢女和随从在场,孤男寡女没有共处一室。 不过霍菀就在湛淮晏身侧,闻到男人身上冷冽又馥郁如雪莲的气息,看着湛淮晏写下的字。 他一挥而就,如雾如烟,隔云端,高雅缥缈,自成一派。 其文采斐然,冠绝当今,能让人代入进去,快速共情,从而热血沸腾义愤填膺,达到声讨瑄王一党的最好效果。 烛火的映照下,霍菀看着她和湛淮晏几乎挨在一起的影子,霍菀心头发烫,有些难以自已。 皇后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举案齐眉红袖添香的一幕是那么美好,心里接连几个月的阴郁散去了不少。 刚刚湛淮晏既然说了是在利用宋家女,她就给了湛淮晏一种慢性毒药,让她安插在太子府的人,亲眼看着湛淮晏给宋家女下毒,喂宋家女喝下去。 也就只有太子请旨,为保住他储君之位的昭帝,会不顾礼法制度,一意孤行给霍菀一个女子侯爵之位。 那可是侯爵,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侯爷,霍老将军觉得先把霍菀的侯爵之位拿到手再说。 除了护佑皇室嫡系的忠心,他的私心也很重。 他要是拒绝了太子,自己就得被软禁到死,孙女一生都要做个尼姑。 而虽然拥护太子,也是命不保夕,但有很大的希望啊。 太子已然拿出了那么大的诚意,他愿意继续在太子身上押注。 他只有跟太子做这笔交易,他和孙女才会摆脱困境。 日后除去了瑄王一党,宋家女也毒发身亡,宋家满门被诛,太子成功登基,皇后还要霍菀做太子的正妻。 * 宋令虞还在郑姨娘的房中,又竹就禀报了她太子今晚的一系列动作。 宋令虞看向坐在床榻旁的宋崇渊,胆子大了,对父亲说话的语气带着嘲讽,“周少师的案子定下来后,原本明天就要被抄家问斩了。” “太子被蒙在鼓里,你却告诉了他,叫他在这一夜之间争分夺秒力挽狂澜,保下了周少师。” 第48章 报复 霍老将军已经被抬去了宫里,先大义灭亲状告亲生儿子武安侯不孝不忠不义,再领着几个解甲归田一身战功的老将们,以及几个很有威望退出朝堂的老文臣们,在昭帝寝宫外长跪不起。 太子写得声讨瑄王一党的檄文,也发了出去。 虽然暂时还没有定论,但周少师必定会安然无恙。 他们瑄王这一派,要做什么,也已经晚了。 都怪大奸臣嘴贱。 要不是了解父亲,宋令虞都要怀疑父亲是不是太子的细作了。 宋崇渊脸色阴沉,想训斥宋令虞对他不敬,这时榻上的郑姨娘醒了过来。 他刚散发出来的威严就收了回去,语调不自觉变得温和,“你躺着不要动,有什么需求就吩咐婢女。” 郑姨娘本来只有三个婢女和两个婆子,还是宋令虞额外给的。 宋崇渊刚刚给郑姨娘又增加了四个婢女,四个婆子,还有护院。 大奸臣向来雷厉风行,让隔壁院子里的一个姨娘搬去和另外一个姨娘住了,他把郑姨娘的院子和隔壁的打通,增加了药房以及小厨房。 郑姨娘的配置,都快赶上当家主母了。 不过这会儿宋崇渊在,他就没叫旁人上前,抬起手指把郑姨娘散落到脸颊的青丝,理了理,嗓音低沉地问:“你是要喝水,还是更衣?” 那样子,显然是郑姨娘说了,他就会亲自服侍郑姨娘。 宋崇渊的手抚在郑姨娘的颈项上,郑姨娘颤了颤,摸着自己的肚子,还是感觉有点疼,哑声问宋崇渊,“相爷,我们的孩子怎么样了?” “太医说是先兆性流产,不过好在保住了,这几天你都得卧床,一步也不能下来。”宋崇渊背后的冷汗,已经被屋里的地龙给烘干了,却仍是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抬手抚摸到郑姨娘已经有些隆起的肚子上。 郑姨娘却推开宋崇渊的手,秀丽的眉眼很苍白,语气带着很浓的疲惫,闭上眼睛对宋崇渊道:“相爷去忙吧,妾身想歇下了。” 刚醒又要睡,这分明是不想看到他,宋崇渊目光沉沉地盯着郑姨娘,“你在怪本相把林静微送给瑄王做解药?凝姐儿已经死了,你不应该在意她的身子。” “再说了,瑄王不是没碰她吗?” “你因此而差点落胎,郑氏,本相给你记着,等你生完孩子再受罚。” 郑姨娘看向宋崇渊,杏眸里泛着一片水光,再次强调,“相爷,凝姐的灵魂还在那个身体里,只不过被林静微的灵魂压住了,她偶尔会出现一次,所以她没死。” “妾身是在你关林静微进去的那一刻钟里,动得胎气,但即便凝姐儿的身子保住了,现在林静微跟着瑄王走了,一心想自荐枕席的她,总会找到机会糟蹋了凝姐儿的身子,妾身如何不对凝姐儿牵肠挂肚呢?” 宋崇渊听明白了,但他语气强硬地拒绝,“皇贵妃一早就想要林静微,本相不能一直关着她,而她也确实有才能,本相送她到瑄王身边,她能助瑄王夺嫡成功,在日后帮瑄王治理国家。” 当然,他把跟宋令虞长得一样的林静微送给瑄王,一来是为了羞辱瑄王。 再者也是叫瑄王不要再纠缠宋令虞了。 第三,报复震慑皇贵妃,叫皇贵妃和瑄王母子离心,日后再不敢动他的儿子。 他让人找出了皇贵妃安插在丞相府里的细作,全都给杀了,把一人的脑袋装到盒子里,当成礼物送到了朝阳宫。 他给了皇贵妃这么大的教训,让皇贵妃老实点,忌惮他。 还有就是,姚氏也算计了宋令虞,不需要他动手,被下药的瑄王一定不会放过姚氏。 他在借瑄王这把刀杀姚氏,替宋令虞讨回来。 “父亲,皇贵妃利用我,而你报复了皇贵妃,这更加加深了你和皇贵妃之间的矛盾。”宋令虞面上冰冷,每一句都说到要害上。 “儿子在想,等日后瑄王在你的扶持下坐上了皇位,贪恋权势的你,到时候愿意放权吗?” “你会比现在更把持着朝政,甚至会架空皇帝,让皇帝沦为傀儡,皇贵妃和瑄王对你的杀心越来越重,我们宋家将会落得被诛九族的下场。” 宋崇渊的胸腔狠狠一震,再次想到了原文中宋家满门的下场。 如宋令虞所说,他爱权如命,为瑄王谋划,扶持瑄王坐上皇位,那不就是想要用功劳换来更大的权势和宋家满门的荣耀吗? 等瑄王登基后,他权倾天下,让瑄王也听从他的,那是他应该得到的,也是他扶持瑄王的目的。 他的确不想放权,即便知道自己功高震主,会被君王忌惮诛杀,他也不愿交出一切急流勇退。 他殚精竭虑了一辈子,还没享受身在权力巅峰的滋味呢,就退出朝堂了,谁能甘心? 这就造成了他和君王之间不能共存的局面。 他不可能回家养老,君王不可能任由他控制,那么他和君王之间必有一死。 “瑄王到时候想杀本相,只怕是没那个能耐,他只能被本相控制,做个傀儡皇帝。”宋崇渊深邃的眼里浮动着冷冽的光,俊容紧绷沉肃,可谓是野心勃勃势在必得。 他既然知道了原文自己的结局,就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他会一直控制着瑄王。 “你是想让为父背叛瑄王,倒戈到太子的阵营里去吗?怎么,你是真的爱上了太子吗?”宋崇渊目光如炬地盯着宋令虞。 “但是你知道吗?在原文里,太子发现了你的女儿身,诛了我们宋家满门!” “为父选择拥护太子,难道太子就不会在日后卸磨杀驴吗?他会!君王都是这样的。” “而且你不要忘了,你冒充了他最爱的阿凝,我们过去那些年对他的加害,他只想将我们挫骨扬灰。” 什么?宋令虞猛地看向宋崇渊,脸色苍白。 她过了许久才消化这件事,“儿子只是提醒父亲,为自己和宋家留一条退路,你手中不能握有太多的权力,倒不如分一部分给儿子。” 呵,宋崇渊嗤笑,看了一眼郑姨娘,“所以你们是在这儿等着本相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虞哥儿,你不要以为你母亲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能拿捏到本相,就越发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了!” 宋崇渊站了起来,看向郑姨娘时,眼里迸发出戾气,冷笑着字字都是警告,“你有什么资本跟本相恃宠而骄?” “本相宁愿不要你肚子里的将才,也不会任由自己被拿捏了。” “你要利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利用好了,他若是被你作死了,大不了本相要你和你的两个女儿,甚至你的娘家人,为他陪葬!” 宋崇渊拂袖而去,背影都透着威仪孤傲。 那架势显然是不会再来,不再管郑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了。 郑姨娘被吓得瑟瑟发抖,惊慌地看向宋令虞,“虞哥儿,我们是不是踩到相爷的底线了?” 宋令虞在想宋崇渊刚刚宋家被湛淮晏诛九族的一番话,淡淡道:“他不来便不来,你本来就不希望他来。” “你保胎那么辛苦,还得满足他的欲望,他把妹妹的身子送给瑄王,你担惊受怕伤心过度,导致差点落了胎,他给你带来的就是这些,所以他不来,你和肚子的孩子反而会更好。” 宋崇渊走出去没几步就停下了,刚好听到宋令虞的这番话。 还有,郑姨娘竟然松了一口气,话语里都透着轻松和愉快,“你说得对,娘只想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宋崇渊:“……” 宋崇渊紧握起拳头,胸膛起伏,肺都要气炸了。 他知道郑姨娘不在乎他来不来,从未把心放在他身上过。 他赏赐给她的那些东西,在她屋里没超过一天,就被她命人抬去了隔壁的太子府。 有些宋令虞用不到的,她就卖了,换成钱给宋令虞。 之前宋崇渊不在意,觉得宋令虞是两个人的“儿子”,郑姨娘疼宋令虞,就是他疼,他给“儿子”的。 但此刻宋崇渊听了郑姨娘的话,胸口堵到发疼。 郑姨娘就没往他身上花过一分钱,哪怕是一件衣服,一个香囊,都没给他缝制过。 她还保胎呢,就一件又一件亲手给宋令虞准备现在和春天的男装和女装。 前几天他给了郑姨娘一张紫貂皮毛,那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皇帝都没有。 刚刚他看到那紫貂披风做了一半,一看就是给宋令虞的。 宋崇渊想返回去怒斥郑姨娘,想罚她,让她吃点苦。 最终他却是深吸一口气,冷哼一声,甩袖大步流星地离去,衣袍扬起一道决然的弧度。 他要是折返回去了,那不就是又被拿捏住了,好像他多在乎郑姨娘似的。 他一个权倾朝野的丞相,为什么要在一个身份卑微的姨娘这里,浪费时间和精力? 她和宋令虞要作就作,要生气就生气,不搭理他就不搭理他,他是不会哄着她们的。 宋令虞在朝堂上还得仰仗着他这个父亲,不出三天宋令虞就得给他赔礼道歉,乖乖认错,以后再不敢忤逆他,只能听他的话。 他等着! * 宋令虞连夜进了宫,虽然知道阻拦不了太子一党保下周少师了,但作为瑄王阵营里的核心人物,她也不能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 武安侯死罪难逃,她只能弃了武安侯,竭尽全力不让瑄王一党的其他官员受到牵连,不让太子这逆风翻盘的一仗打得太漂亮,不让瑄王损失太惨重。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四公主救了摩诘罗阇出狱,太子向昭帝请封,让摩诘罗阇为南昭的新任国师。 瑄王没来宫里,宋令虞要找他商议对策。 她就去瑄王府,结果被拒之门外。 宋令虞蹙着眉,心里不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只得先回太子府,换上了太子妃的身份。 * 朝堂上乱成一团,都是针对瑄王的,瑄王那几天却没露面。 他在做什么? 瑄王把自己关了起来,正在用心头血养蛊。 那天晚上在太子府,因得知郑姨娘动了胎气,宋令虞从湖畔疾步离开时,也拽走了湛淮晏。 瑄王终于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 一阵“哗啦”的水声中,瑄王转身看过去。 宋令虞和湛淮晏手牵手离开,那一刻瑄王想到林静微说得原文剧情。 “宋令虞和湛淮晏苟合到了一起”、“他们联手杀了他……”,这些话,又开始在瑄王的脑海里不断地疯狂盘旋。 刚刚他在幻想着宋令虞,宋令虞却在别的男人怀里。 瑄王笑出来,喉咙里含着一口血。 他缓慢地咽了下去。 他明明是在笑,却让赶过来的陈太医吓得双腿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 那男人从湖水中走上来,浑身湿透,墨发披散,衣襟敞开露出挂着血珠子的胸膛。 在月光的照耀下,水滴了一地,他整个人都冒着一股冰霜之气,犹如从深渊而来,疯魔却也颠倒众生。 瑄王随意包扎了心口的伤,换了一身衣服后,带着墨云去了姚氏的院子。 姚氏以为瑄王只能拿她做解药,结果迎上去就看到瑄王已经恢复如常了,背后站着一个蒙着白色面纱的女子。 姚氏面色一僵,“王爷,这是?” 他宠幸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还带回了府吗? 瑄王披着披风,身躯高大伟岸,俯视着姚氏的目光里不再是过去的尊重,而是冰冷又厌恶的,薄唇里吐出残忍的话,“姚氏,本王从未想过用凌辱的方式来惩罚一个女人,但你触碰了本王的逆鳞。” “你一个高门贵女,如此下贱浪荡,既然那么想要男人,想要孩子,本王便成全你。” 墨云已经带着人控制了姚氏整个院子里的所有人,并且找到了剩下的合欢散。 瑄王示意墨云给姚氏灌下去,并吩咐,“你追随本王多年,对本王忠心耿耿,本王过去什么都赏过你,唯独没有赐给你一个女人。” “墨云,从今晚开始,姚氏就是你的了。” 墨云:“……” “还有,”瑄王从腰间扯下一块牌子,扔给墨雷。 “想必母妃今晚激动得到现在还没睡,你拿本王的腰牌去一趟朝阳宫,请她亲临现场观摩。” 第49章 瑄王发疯,妹妹回来了 墨雷:“!!!” 墨云不会违抗瑄王的命令,而且要他和姚氏,是便宜了他。 于是墨云走了过去,拉住姚氏的胳膊,面无表情例行公事说了一句,“王妃,冒犯了。” “她不是王妃,以后谁若再尊姚氏为王妃,格杀勿论。”瑄王修眉俊目,却是浮动着一层戾气。 这王妃的尊荣,是姚氏自己不愿要的。 既然她要做那最下贱放荡的娼妇,那她就受着吧。 “王爷!王爷!”姚氏从瑄王的种种指令下回过神,猛然甩开墨云,“扑通”重重地跪在瑄王面前,不住地磕着头,恐惧又绝望。 “王爷,臣妾错了!臣妾知错了……臣妾是身不由己啊!臣妾嫁给你的这些年,你一直不愿跟臣妾圆房,臣妾表面光鲜人人追捧,可你又如何知道世人在背后怎样议论臣妾?” “还有皇贵妃每隔一段时间就召臣妾入宫,不能留住王爷,是臣妾无能,皇贵妃罚臣妾在大雪里,一跪就是两个时辰,让嬷嬷用很屈辱的方式调教折磨臣妾。” “臣妾的母族,以为臣妾和你圆了房,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母亲和家中妯娌们就找出各种偏方,以你想不到的东西做药引,让臣妾喝了整整三年的药。” “这些你全都不知道,不知道臣妾这些年是如何苦苦支撑过来的,独守空房时流了多少泪,哭得患上眼疾……臣妾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听从皇贵妃娘娘的安排,给王爷你下了药。” 姚氏的额头上一片青紫,涌出鲜血来,披头散发,无比的可怜凄惨。 瑄王却仍然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地看着,呵笑了一声,“姚氏,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他和姚氏之间,一开始就说好了是一场利益交换。 他给了姚氏那么多,待其母族更是不薄。 这世间哪个人不苦? 凭什么姚氏得到了当初给他要的一切,却不愿付出一定的代价呢? 她在跟他定下合作关系时,就应该想到自己要承受的委屈、压力和旁人的耻笑羞辱,不是吗? 现在她跟他叫什么屈? 姚氏到底还是被墨云拉走了。 林静微站在瑄王身后,一开始惊吓得捂住嘴。 很快,她面上全是讥讽和耻笑。 剧情又歪了,在原文里瑄王遵守承诺,立姚氏为后,给姚家满门荣耀。 虽然原文里,姚氏也惨死在了宋令虞手里,其母族被宋令虞覆灭。 现在姚氏一个高门贵女、王妃,却沦为了一个低等下属的泄欲工具。 但她一点都不同情姚氏,这是姚氏自找的。 正如宋令虞代替宋令凝嫁给了湛淮晏,这些剧情都在把她往女主的位置上推。 宋令虞是不可能成为瑄王的贵妃了,而姚氏也不可能再是男主的皇后,她们不都是在给她腾位置吗? 现在的剧情发展,都在表明她成为了女主,未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个时代最尊贵至高无上的女人啊。 * 朝阳宫的皇贵妃得知自己的计划失败后,痛斥姚氏无用,怒骂着宋崇渊,然后就收到了宋崇渊让人送来的所谓的礼物。 “打开!”皇贵妃猜到宋崇渊送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岂会怕了宋崇渊,挺直脊背,手紧紧按住台案,盯着慢慢打开的盒子。 皇贵妃是怎么都没想到,那里面装得竟然是一颗血淋淋的、双眼大睁的一颗脑袋! “啊!”皇贵妃的尖叫声震耳欲聋,站起来往后退着,直接就瘫坐在地上,昏厥过去。 她是被抬着到了丞相府隔壁的那个瑄王府的,人刚醒,压着嬷嬷的胳膊支撑着身体。 她脸色苍白,还没缓过来,就直面墨雷砍人脑袋的画面,一刀一个。 墨云杀的都是皇贵妃安插在瑄王身边的人,经常把瑄王的一举一动都禀报给她。 所以她才会得知瑄王为宋令虞做的,早早就知道瑄王喜欢宋令虞,过去没少在暗中为难宋令虞。 此刻,那一颗颗脑袋“咕噜咕噜”滚到皇贵妃的脚边,溅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她华贵的裙角。 她被吓到失声,踉跄着往后退,想逃开。 瑄王从背后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房门前,给了她更大的冲击。 皇贵妃看到榻上的画面,全身的血液往头顶冲,抬起手朝瑄王甩去了一巴掌,“湛淮玦你在做什么?你是疯了吗?!” “你竟然让高门贵族姚家的嫡女、你的王妃,跟你的护卫翻滚在了一起!这简直是惊世骇俗逆天而行!” 以皇贵妃的身高,要打身高八尺三的瑄王,并不容易。 何况瑄王及时偏过了头,她顶多是擦过瑄王的脖子。 但那一刻瑄王身后的林静微,上前抓住了皇贵妃的手腕,毫无畏惧地看着皇贵妃,“虽然你是亲娘,但瑄王是王爷、未来的皇帝,先君臣才母子,你掌掴瑄王是大罪!” 皇贵妃:“???” 皇贵妃没见到林静微之前,把林静微想象成了比她儿子,太子和小丞相等人都要厉害的绝世之才,结果……就这? 皇贵妃的表情一言难尽,一巴掌没打到儿子,林静微就送上来给她挽尊了。 于是她一个巴掌就把林静微扇倒在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们母子之间的事!” “来人,拖出去杖责二十!” 林静微半边脸都肿了,都是皇贵妃的护甲划过的血痕。 不过她坚强的没有哀嚎哭泣,宫斗小说里的太后都喜欢插手皇帝儿子的后宫,不待见儿子的嫔妃们,然后被女主反杀。 等着吧,有朝一日她会将皇贵妃做成人彘的。 “你先回房去,找府医给你看脸上的伤。”瑄王护住了林静微,只是要落了皇贵妃的面子。 他压根不看林静微,应着皇贵妃刚刚的怒斥,“母妃在父皇的后宫,不知道对父皇的嫔妃们用过多少肮脏下三滥的手段,昨天母妃还给了姚氏合欢散,要姚氏给儿臣用上,好拿走儿臣的清白之身,所以儿臣有一学一,这般对待姚氏,你应该很满意不是吗?” “母妃可要好好看着,看一下你的合欢散的效果,还有你给姚氏的秘方,能不能让姚氏一次就怀上男胎。” “哦,一次怀不上也没关系,迟早会怀上的。” 瑄王从来没有在皇贵妃面前露出过自己暴戾恣睢的一面,何况现在他仿佛黑化了,比之前更加可怕。 皇贵妃抬起的手指着瑄王,不住地颤抖,艳丽的红唇哆嗦。 许久,她才说出完整的话来,“你……你竟然还要让姚氏怀孕,湛淮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母妃不是千方百计要让儿臣有子嗣吗?可儿臣喜欢的是男人,对着女子压根不能人道,那么儿臣就只能想其他办法,来满足母妃的心愿,母妃,儿臣是不是很孝顺?”瑄王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明明是做着最狠毒的事,说出的话却那么体贴。 皇贵妃只感到浑身胆寒,第一次觉得儿子是如此陌生,让她害怕。 她的指甲掐紧了手心,竭力维持自己的威严,“你终于承认了,承认你喜欢宋令虞!” “是啊,之前儿臣以为你们不知道,儿臣担心你们会伤害令虞,所以儿臣百般遮掩自己对令虞的爱恋,母妃可知道儿臣因此多压抑,多痛苦?”瑄王仿佛一个跟母亲诉苦的孩子。 然而,他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嗜血到病态。 “正是因为母妃你们都知道了,你才要算计令虞,要让儿臣厌弃了令虞,而舅舅才会把林静微送给儿臣,幸好,幸好儿臣和令虞解除了误会,儿臣也没有碰除了她之外的人。” 皇贵妃受不了瑄王这有点疯癫的样子,他还庆幸上了! “母妃也没有办法,你是男人,是皇子,你怎么能喜欢宋令虞呢?玦儿,你得有皇后、很多嫔妃,得有很多的子嗣,你要有龙子来继承你的江山啊,你和宋令虞是无法在一起的!” 瑄王站在门外的寒夜里,满身的冰冷,“等姚氏生下墨云的儿子,那就是儿臣的嫡子。” “母妃从今往后尽管给儿臣纳妾,儿臣全都送给下属。” “墨云不够的话,还有墨雷,墨风他们,她们生多少,儿臣认多少。” 瑄王抬起的大手放在皇贵妃纤细的肩膀上,一点点用力,在夜里笑得迷炫人的眼。 他的墨眸猩红,闪烁着晶莹的水光,在笑着,嗓音却沙哑哽咽,“母妃,儿臣病了,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儿臣虽然不会再爱宋令虞,但也不会爱其他任何人,这一生儿臣都不会沾染情爱,不过儿臣也不允许母妃再动宋令虞,不允许母妃插手儿臣的任何事。” “这样,儿臣到时候才会尊你为太后,让你颐养天年。” 这话后面肯定是有转折的,不过瑄王不说,皇贵妃也知道。 她要是伤害了宋令虞,跟瑄王的母子情分怕是就到头了。 皇贵妃的肩膀被捏得很疼。 瑄王松开她时,她往后退了几步,瘫坐到血泊里,发髻散落,尊贵的皇贵妃仪态全无,狼狈极了。 皇贵妃听着房间里男女交欢的动静,无能为力地闭了闭眼,“你这样,就不怕被姚家知道了吗?” 不过问后皇贵妃就已经有了答案,姚家不会知道的。 姚氏遭受了这些,只会百般遮掩粉饰太平,哪敢让旁人知道呢? “玦儿,你可知这正是你舅舅想要的结果?他知道你会对姚氏下手,他就是在报复母妃和姚氏,还要我们母子离心不是吗?” * 宋令凝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榻上,周围的一切都不是她熟悉的丞相府、自己的闺房。 她和林静微争夺了好几次身体,已经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了,生怕坏了哥哥的事,她硬是逼着一直被娇养的自己冷静下来,没有轻举妄动。 宋令凝很聪明,旁敲侧击地向服侍自己的两个婢女了解状况,很快就分析出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哥哥换回了女装,代替她嫁给了太子,瑄王不知道这件事,被林静微和宋崇渊所骗,以为她和林静微、宋令虞是三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她现在是瑄王的幕僚、军师,对谁都戴着面纱。 而她为了哥哥不被暴露,她抢夺回身体期间,就得在瑄王面前扮演着林静微。 多做多错,多说多错,她也只是听到了那么几句林静微和瑄王的对话,知道的原剧情不多,怕露馅,这段时间宋令凝闭门不出,就在书房里练字或看书。 她听说瑄王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没有需要她(林静微)这个军师,她自然不会主动往瑄王面前凑。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林静微没能把她的身体抢走。 宋令凝小心翼翼地待在瑄王府,墨云却过来说瑄王要见她。 一路上,宋令凝都在想着应对之策。 瑄王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也不抬头看宋令凝,在摆弄着一个黑色的小罐子。 他的手雪白修长,泛着如玉的光泽,露出腕骨上戴得一串佛珠,眉眼轮廓英媚袭人,却都是戾气,“你告诉过本王,在原文里本王登基当天,父皇驾崩,被拘禁在东宫里仍然失明的湛淮晏不知所踪,是宋令虞助他逃跑了。” “五年后他卷土重来,是从何来的势力?五年来宋令虞一直在为他谋划,给他培养了势力吗?” 第50章 瑄王用心头血养蛊 宋令凝听不懂这番话,心头狂跳。 但好在,从前不问政治不参与斗争,被养在深闺里天真单纯的她,这几天打探到了目前的局势,再三分析殚精竭虑,只为了护着哥哥。 “原文里摩诘罗阇也跟现在一样,成为了四公主的面首,被昭帝封为了国师,四公主拥护的是湛淮晏,原文里就是四公主和摩诘罗阇助湛淮晏,在五年后杀回来的。”宋令凝学着林静微总是一副趾高气昂,很有优越感的姿态。 如今霍老将军大义灭亲,其嫡孙女承袭了爵位,以及新任国师是四公主的面首这几件事,那是满城皆知。 武安侯一人犯事,牵扯了不少瑄王一党被处置,整个京城现在都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中。 宋令凝打探起来就不难。 再者,她是瑄王的军师,就是她自己不关注局势,瑄王的另外一个幕僚,也会按照瑄王的吩咐,告诉她朝堂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 宋令凝看到瑄王勾起嘴角,就知道自己是蒙混过关了。 “四公主好手段啊。”瑄王似夸赞,似嘲讽。 摩诘罗阇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出生于西楚。 其父原本是西楚的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 然而他父亲厌倦了官场,辞官后周游列国,在途中爱上了摩诘罗阇的母亲。 曾经将佛法当成生命潜心修行的父亲毅然决然还俗,跟他母亲成亲,生下了他。 二人很相爱,摩诘罗阇自幼天资超凡,半岁会说话,三岁能认字,五岁开始博览群书。 他的家庭幸福美满。 然而在摩诘罗阇七岁那年,他母亲无意之间看到了一座坟墓,突然间心生忏悔。 一念成佛,她觉得自己不该成亲生子,她和孩子都罪孽深重,所以为了赎罪,她毅然决然地遁入空门。 命运便是如此弄人,你为那人还俗,那人却入了空门。 他的母亲以死相逼父亲,深爱母亲的父亲同意了她的请求。 她就带着七岁的摩诘罗阇出家了。 摩诘罗阇年少精进,又博闻强记,佛学造诣极深。 他担起了将所有佛门文化融会贯通的重任,游历各国,遍访名师大德,深究妙义,以宣扬佛法、普度众生为己任,名满天下。 然,两年前是南昭敌对国家的西楚,败给太子所带的军队。 朝堂上商议着要西楚割多少地,每年进贡多少东西,而瑄王早就盯上了声名远扬的摩诘罗阇,不要西楚送来的皇子,就要摩诘罗阇为人质。 于是,摩诘罗阇被关押到了南昭的牢狱里。 因为他不愿为瑄王效命,宋令虞每隔几天就对他上一次刑,逼他就范。 “四公主身为皇家公主,却放荡荒淫,过去一个月每天都去牢狱里,给摩诘罗阇用了很烈的春药,让摩诘罗阇一次次破了色戒,使摩诘罗阇沦为了她的裙下臣!”这番话让宋令凝心里很羞耻,面上却是鄙夷的,唾骂着四公主。 “原本霍老将军手里的兵权被你和湛淮晏一人拿走了一半,现在武安侯被治了罪,连累了你,另一半的兵权就被湛淮晏夺走了,四公主又为湛淮晏献上了摩诘罗阇这个绝世之才,湛淮晏怕是要重回高位了。” “男主,我们应该怎么做?” 对比宋令凝的焦急,瑄王还是慵懒漫不经心的,漂亮又凌厉的眼皮掀起,扫向宋令凝的那一眼锐利冰冷,“你问本王?那么本王养你这个军师是干什么的?” 宋令凝心尖颤栗,以前她就对瑄王这个表哥心生敬畏,但因为她是宋令虞的妹妹,瑄王对着她也很温和无害。 此刻瑄王身上的阴戾和压迫,叫她藏于袖子里的手出了一层冷汗。 好在,瑄王从一开始就觉得穿书女只会纸上谈兵大放厥词,就是个草包。 他不指望穿书女给他出谋划策,只是想知道原文剧情每个阶段的发展。 瑄王低着头,冬日的暖阳洒在他的侧脸上,面容如雕刻般立体棱角分明,剑眉锋利上扬,桃花眼狭长,只一眼就足以摄人心魄,高挺完美的鼻梁打下一片阴影。 瑄王看着罐子里的虫子,湛淮晏突然间振作了起来,不惜出卖自己的色相,求去武安侯府,是因为那天在门外听到了他对宋令虞说得一番话。 湛淮晏怕宋令虞被他抢走,湛淮晏果然对自己的死对头小丞相用情至深。 “本王只能弃了武安侯这颗棋子,宋丞相和宋侍郎自会将本王的损失降到最低,湛淮晏能保住周少师一命,宋侍郎却不会再让周少师为湛淮晏效命,周少师会被贬到贫瘠荒凉的地方,至于四公主和魔诘罗阇……”瑄王这几日虽然称病告假,但对局势了如指掌不说,且能预料到结果。 宋令凝和墨云还有其他几个幕僚,听着瑄王的安排,一一记下。 宋令凝准备回去后,就想方设法传消息给哥哥。 瑄王让人都退下了,宋令凝维持着穿书女狂妄无礼的人设,不仅没走,反而走到瑄王身侧。 她凑过去看瑄王一直在摆弄的罐子,被里面密密麻麻的虫子吓得尖叫。 “怕什么,难道不好玩吗?”瑄王歪了歪头,一副不明所以的“天真”,又纯又野的模样,伸手拽了宋令凝过来,压着她的后颈,把她的那一张脸给怼到了罐子口。 瑄王慢悠悠地说着,“你看,这里面的每条虫子都有剧毒,一开始有五百条,现在只剩下一百条了,因为它们相互吞噬,满一个月后留下最后一只没有死的,便为蛊。” 宋令凝毛骨悚然,被吓得半死,生怕瑄王养出的蛊用到哥哥身上,即便浑身不住地颤抖,也支撑住了,“你……你为什么要养蛊?这是什么蛊?” “这些虫子是挖了九十九个负心人心口的那块肉培植出来的,本王再用心头血喂养三十天,方能成蛊,所以,你说这是什么蛊?本王又要将它用在谁身上?”瑄王看着这跟宋令虞一模一样的侧脸,原本深邃幽静的眼眸里,翻涌起浓郁的血色。 其实林静微,包括他不常见的宋令凝在内,她们二人的五官线条都较为柔美。 尤其是做了太子妃后的五表妹,灼若芙蓉,靡丽浓艳。 宋令虞的五官轮廓则是流畅英俊的,气质跟林静微的和太子妃的都大相径庭。 他能区分开三人,但看着林静微,他还是会想宋令虞,想到心口发疼,浑身的暴戾抖生,甩开宋令凝,“你退下吧。” 宋令凝强烈地感觉到了瑄王对哥哥的恼怒,甚至还带着恨意。 为什么?是林静微对瑄王说了什么吗? 瑄王养得这蛊,绝对不是什么好蛊,而且是用到她哥哥身上的。 “男主,我是自由的吗?我能不能出去?”宋令凝想让哥哥防备瑄王。 但林静微巴不得她哥哥死,也不愿回到丞相府,所以她不能明着见哥哥,得另想办法。 “墨雷跟着她,戴好面纱,她的脸若是被旁人看到了,就剥了她的皮。”瑄王取出一把匕首,冰冷的光芒反射到他俊美无俦的脸上。 宋令凝在门口回了一下头,就看到瑄王的衣襟敞开,露出大片的胸膛肌肉。 他心口贴着白色纱布,但因为不能让心头血沾染上药物,所以他没用药。 纱布被浸染成了红色,瑄王拿掉纱布,刀尖挑开了心口上的那个小窟窿。 心头血就涌了出来。 那画面触目惊心,宋令凝抬手捂住嘴才没有发出尖叫。 她看着都疼。 瑄王却一点表情都没有,褪去血色的脸越发衬得他眸色黑如深渊,整个人都有种邪气阴戾感,偏偏是如此蛊惑妖冶。 瑄王把取下的心头血喂给罐子里的虫子,每日都不间断,足足一个月。 他每天用匕首刺破心口,取最新鲜温热的心头血,宛如在剜心,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痛。 一个月后虫子只剩下一条,蛊终于养成的一刻,瑄王倒在椅子上。 他苍白的脸早已被冷汗浸湿,额头的青筋抖动着,紧紧抓着椅子扶手,心头巨疼。 瑄王呼吸困难又急促,昏厥过去后,险些没醒来。 三天三夜后瑄王睁开了眼,好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湛淮玦元气大伤,似乎患了心疾,总是胸闷喘不过气。 快过年了,瑄王一碗一碗地喝药。 * 那几天里,湛淮晏很忙,没从宫里回来,派人告知了太子妃一声。 他却不知太子妃用着小丞相的身份,代表瑄王一党跟他周旋。 到后来尘埃落定,如瑄王所料,周少师的命虽然被保住了,但始终洗脱不了唾骂君王以下犯上的罪名,被贬去了偏远地区。 几天后,湛淮晏先回了太子府,询问起太子妃。 又竹回禀:“太子妃在丞相府照看动了胎气的郑姨娘。” 湛淮晏没有过去。 他这一局赢得漂亮,不仅拿回了一部分皇权,且东宫里的私库他也拿了回来。 湛淮晏派了给自己治眼睛的一个太医过去郑姨娘那里,还让人抬了几个箱子,里面装的有珍贵的药材补品、上好的绫罗绸缎,以及金银珠宝。 湛淮晏叫陈太医去了药房,屏退了其他人,让陈太医看皇后给他的那种慢性毒药,并没有多说,“能不能配出解药来?” 陈太医除了治不好太子的眼睛,医术还是很高明的,而且这种慢性毒药出自他熟悉的宫廷,很常见。 “这是最好用的一种慢性毒药,粉末状,适量加入到对方的饮食中,不易被察觉。” “并且就算平常诊脉,不到后期体内积累了大量的毒,是查不出来的。” 湛淮晏不关心这些,嗓音沉沉地问:“你能不能配出解药?” “寻常人是不能的,但微臣可以配出来。”陈太医挺了挺胸膛,又神色严肃地提醒湛淮晏。 “不过,这是毒药,而就算臣配出了解药,是药三分毒,解药也有一定的副作用,中了此毒后,哪怕长时间服用解药,也会对身体有很大的损伤。” 每天走在第一线的陈太医,掌握的秘辛比谁都多,这慢性毒药太子肯定是给小丞相用的。 但他又下不了狠手,所以在不得不顺从皇后的情况下,他既毒小奸臣,又悄悄地给小丞相解毒。 果不其然,太子拿回了慢性毒药,线条优美的下颌线紧绷着,上唇的唇珠在下唇压出痕迹,吩咐陈太医,“你去配解药吧。” 半芙在外面敲门,“殿下,太子妃回来了,让人传了膳,正在膳厅里等着殿下。” “孤这就过去。”湛淮晏离开药房时,被白色绸布蒙着的眼透出威慑力。 陈太医连忙道:“殿下放心,这件事只有你和臣知道,臣绝对不会让太子妃觉察到。” 湛淮晏走入膳厅时,宋令虞一眼注意到了湛淮晏身后的卫率程达。 这是太子的直属亲兵,之前执掌东宫的兵仗和护卫事宜。 如今太子给带了回来,当贴身随从用。 “岳母和她肚子里孤的小舅子如何了?”湛淮晏坐下来。 几天没见到阿凝,他伸出胳膊搂住宋令虞的腰,不顾旁人在场,就抱着宋令虞坐在了他的腿上。 湛淮晏如往常把脸埋在宋令虞的脖子里,深深吸取着她的气息,冰清玉洁的面上透着满足和沉迷。 “姨娘需要卧床养着,谢殿下送过去的那些。”太子妃的身子被太子箍着,感受着他那带着薄茧的大手,在她腰后摩挲。 太子妃不舒服地动了动。 湛淮晏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薄唇贴在宋令虞的耳骨上亲了亲,哑声道:“阿凝要是想用膳,就不要乱动。” 半芙几人都退下了,程达没走,远远地站在门口,手里握着剑,低头装瞎作哑。 宋令虞扮演着太子妃,跟湛淮晏浓情蜜意,过了一会儿蹙眉道:“只是哥哥这几天很忙,着急上火,寝食难安的。” “臣妾看着心疼,殿下答应过臣妾不会为难哥哥,此次武安侯几人犯了事,会牵连到哥哥吗?” 第51章 爱屋及乌 湛淮晏连忙道:“孤没有对付她,反而是瑄王,什么时候不病,这个时候病了,让她来顶住一切。” “不过你放心,她是你的哥哥,孤跟你一样心疼她,孤不仅包庇了她,没让她受牵连,且原本吏部尚书是瑄王一党的人,在这次被孤罢职了,孤升了你哥哥为吏部尚书。” 宋令虞:“!!!” 这件事她还不知道。 宋令虞虽然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太子是真的爱她的妹妹,却没想到他真的因为她的妹妹,而对数次迫害他,现在还在废杀他的死对头小奸臣这么好。 那可是吏部尚书啊。 六部是中央政权,而吏部是六部之首,掌管全国文职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事务,可谓是位高权重了。 宋令虞过了年就十九岁了,这个年纪能做到吏部尚书的位置,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宋令虞的胸腔微微震颤着,湛淮晏真的做到了爱屋及乌。 她不知道是不是被湛淮晏吻的意乱情迷了,她竟然在想如果她背叛了瑄王,跟父亲一起来拥护湛淮晏。 以后宋崇渊位高权重,拿捏皇帝,瑄王无法容忍,会诛杀了宋崇渊。 但如果是湛淮晏,他这样的顶级恋爱脑,只要他的阿凝跟他闹一闹,他是不是就宁愿自己被奸臣掌控,不惜当个傀儡? 湛淮晏下巴微仰,双眼被白色绸布覆盖着,那张清绝的脸越发有种乖顺感,缠绵缱绻地喊着宋令虞,向她索吻,“阿凝……” 他铲除了原吏部尚书,把位置腾出来,让她哥哥去坐,她应该给他奖赏的。 “臣妾替哥哥谢过殿下,臣妾也很高兴。”宋令虞扭过头,双臂搂着湛淮晏的脖子。 湛淮晏的上唇生着唇珠,柔化了菲薄冷锐的线条,看起来禁欲又性感,噙着唇珠就特别好亲。 宋令虞很投入,闭上了眼。 湛淮晏的一手压住宋令虞的后颈,热情回应。 然而他另一手却伸向背后,借着身躯的遮挡,那药粉被他精准撒入到了面前两碗汤里的其中一碗里。 悄无声息的,也就只有站在不远处的程达看到了,又立即低下头。 宋令虞有些情动,却在这时脑子里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她猛地一下子睁开眼,只看到不知何时自己的气运值一下子降到了5。 而奇怪的是湛淮晏的气运值并没有增加多少,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这说明她的气运值不是被湛淮晏吸取走了。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她有性命之忧! 难道她会被突然掉下来的横梁砸死?还是突然有刺客出现?膳厅即将走水?……宋令虞须臾间想到了各种天灾人祸。 她注意着周遭的一切,保持着高度警惕,心口疼痛,呼吸困难又急促。 “怎么这么久了,还是不知道换气?”湛淮晏停下来,与宋令虞额头相抵。 “阿凝,那天晚上瑄王中了药来找你哥哥,原来瑄王真的有龙阳之好,喜欢你的哥哥。” “只是孤在外面听了那么久,并没有听到你哥哥回应瑄王,这两天你问你哥哥了吗?她是不是也喜欢瑄王?” 那警报声让宋令虞整个脑子都轰轰的,心不在焉地应着,“臣妾问过哥哥了,其实她并不喜欢瑄王,只是瑄王的一厢情愿而已。” 闻言,湛淮晏眼里一直隐匿着的阴郁散去了一些,“那孤就放心了。” “阿凝,我们是一家人,瑄王能给你哥哥的,孤只会比瑄王给的更多。” “瑄王的爱只会毁了你的哥哥,而孤在成就你的哥哥,要送你哥哥到最高处。” 湛淮晏把宋令虞往怀里压了又压。 程达往后退了退,低下头,眼睛盯着地面,一点也不敢再去看。 就在这时,湛淮晏把那两碗汤调换了位置。 他放下宋令虞的那一刻,宋令虞脑子里的警报一下子消失了,吸取着比她的气运值高的湛淮晏的气运值,总算是呼吸顺畅了。 “阿凝尝尝这碗鱼汤,冬日的鱼不好捕捞,这是皇宫里送过来的。”湛淮晏把那碗没慢性毒药的汤给了宋令虞,他自己端起那碗下了慢性毒药的,如喝着最鲜美的汤,喝了好几口。 他怎么可能给阿凝下慢性毒药呢。 虽然陈太医可以配出解药,他可以给阿凝解了毒,但陈太医说了,就算解了,那对身体的损伤也造成了。 他不舍得,压根就没想过给阿凝下毒。 毒药多难喝啊,并且解毒前的那么一点的风险和痛苦,他都不愿让阿凝承担。 他不惜伤身,自己受疼,替阿凝喝了。 宋令虞眼睁睁地看着湛淮晏的气运值快降到底了,自己刚吸取回来的气运值,又往湛淮晏那里跑。 宋令虞看着湛淮晏喝汤,突然间明白了。 皇后要湛淮晏给她下毒,程达监视着湛淮晏。 湛淮晏确实下了,却把碗调换过来,没毒的给她,有毒的他自己喝了下去。 宋令虞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猝然别开了脸。 她和湛淮晏的气运值都表明,湛淮晏没有性命之忧。 所以他这应该是慢性毒药。 不知道程达会监视他几次。 他要代替她喝,那这几天,她就不给他下她的那种慢性毒药了。 宋令虞刚刚那一刻的沉溺化为乌有,湛淮晏不知道她的阿凝是小奸臣,否则哪还有恋爱脑? 他一定会将她大卸八块,剥皮拆骨。 再者,还有皇后,湛淮晏的拥护者们,都不可能放过她和大奸臣、宋家满门。 甚至在原文里,是湛淮晏发现了她的女儿身,诛了宋家九族。 所以,刚刚那一刻她不应该想背叛瑄王,拥护湛淮晏的。 她和湛淮晏之间,只能是一死一活。 * 晚上,床笫间,宋令虞却在想瑄王的事。 今天她从丞相府出来时,一个小乞丐撞到她的身上,荷包被对方摸走了。 她命又竹象征性地去追了小乞丐,故意没追到。 宋令虞展开手心,看到小乞丐塞给她的字条,上面竟然是妹妹的笔迹,“瑄王欲给哥哥下蛊,防。” 宋令虞这才知道瑄王为什么不见她了,必定是林静微对瑄王说了什么,原文剧情吗? 那是怎样的剧情,要瑄王厌弃了她? 难道在原文里她背叛了瑄王,倒戈到湛淮晏的阵营里了? 自古以来帝王都有很重的疑心病,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一样。 因为林静微向瑄王提供的原文剧情,现在她和瑄王之间有了很大的猜忌。 但她只能更加小心谨慎,总不能因为帝王的猜忌,而不做他的臣子了吧? 不可能的。 从来都是帝王选择臣子,而不是臣子决定谁来做皇帝。 除非那个臣子有足够大的野心,有与野心相匹配的屠龙、自己坐上那高位的本事。 否则,臣子只能伴君如伴虎,谨慎再谨慎。 宋令虞没想着背叛瑄王,但就像瑄王还会重用她一样,不妨碍他们互相防备猜忌对方。 她对瑄王的防备要更深了,得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瑄王给自己下蛊。 宋令虞还想着一件事,妹妹怎么突然拿回了自己的身体,并且还这么长时间? 前几次都是出现的时间不长。 她要是能找到让妹妹多出现的条件,就能让妹妹多出现了,很快就能驱赶走林静微的灵魂。 “阿凝,你不专心。”湛淮晏捏着宋令虞的脸,拉回宋令虞的思绪,语气里透着十足的危险意味。 “这个时候分神,你在想什么?别的男人吗?” “臣妾在想哥哥若是知道自己升为了吏部尚书,她一定很高兴,跟太子你相处得更加和睦。” 湛淮晏翻了一个身,把宋令虞抱到腰上,一滴汗没入鬓发里。 刚好,他也在想小奸臣。 皇后以为他振作起来了,是因为储君之位就要不保了。 也确实有这方面原因,他一旦被废,就会失去阿凝。 那么瑄王就会坐上皇位,按照许诺给小奸臣的,他们二人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他怎么能允许这种事的发生呢? 皇位瑄王休想抢走,小奸臣,也不属于瑄王。 他不允许小奸臣跟其他任何人在一起,不允许小奸臣爱别人。 他要将一切都拿回来。 宋令虞这样能看到身在云端的太子在这一刻坠入深渊,那张冰清玉洁如神只的脸布满情欲和沉迷,失控,疯狂。 宋令虞女扮男装那么多年,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的欲望。 结束后两人都是浑身热汗,畅快无比。 湛淮晏搂着宋令虞,“阿凝,马上就到年关了,孤和父皇商议,今年的宫宴相关事宜由你全权负责,母后不会插手。” “不会没关系,慢慢学,有人教你,出了错孤会替你担着。” 但其实,他知道,阿凝都能治理一个国家,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年宴,管理后宫? 只是阿凝自己忘记了,他就让人教。 本来是应该由皇后带太子妃,但,湛淮晏怕皇后为难他的阿凝,就让皇后歇着了。 第52章 太子和小丞相形影不离,瑄王红了眼 宋令虞一脸麻,都不想算自己到底要干多少活了。 宋令虞作为太子妃要安排一年中最大型的一次宫宴,因为是第一次,所以一切都是现学的。 好在她聪明绝顶,上手很快,各种安排让太子吩咐带她的几个嬷嬷,都刮目相看,心生敬佩。 可能未出阁前她是被她那天纵奇才的哥哥衬托的,才显得很平庸。 但如果把她单拎出来,她并不输给京中那几个才能远扬的贵女,一场宫宴就可以看出她做太子妃,甚至未来的皇后都绰绰有余。 太子妃已经很忙了,宋令虞的男装升为吏部尚书后,新官上任又是交接又是立威的,且到年底还有很多考核勋封等等,各种事宜。 她都已经这么忙了,非必要不理朝政的昭帝还把她召过去下棋,戏谑道:“宋卿对目前的公务量满意吗?要是还不够,朕还有几个差事交给你。” 宋·事业脑·工作狂·令虞细长的手指间捏着黑色棋子,另一手撑着额头,在思考着往哪下时,竟然睡着了。 “你还是第一个在朕面前睡着的人,看来是真的累了。”外殿的榻上临窗摆着台案,昭帝和宋令虞相对而坐,把掌心里的白子放回去时,动作很轻。 他看出来宋令虞很累,但能者多劳。 吏部尚书这个位置,瑄王和太子一党都想让自己人补上去。 哪一方坐了这个位置,另一方都不会善罢甘休,又是一场惨烈的政治斗争。 但宋令虞来做这个吏部尚书,以宋崇渊为首的瑄王一党没有异议,而太子愿意给宋令虞,还在自己这边力排众议。 所以也就只有宋令虞能平衡各方势力了。 白总管服侍在昭帝身侧,“宋大人对任何人的防备都很重,能在陛下面前睡着,说明她在陛下你这里是放松的。” 外面的腊梅盛放,昭帝却在看宋令虞的五官轮廓,只觉比梅花更赏心悦目,“长得真好看,以后她和太子的孩子必定也是龙章凤姿。” “可不是,丞相大人的郑姨娘是个会生的,丞相大人就盼着郑姨娘肚子里是个真正的儿子,好让宋家能出一个将才。”白总管观察着昭帝的神色。 “朕倒是觉得宋丞相的执念怕是又要落空了。”昭帝面上讳莫如深,笑得颇有些意味不明,带着冰冷,又像是在等着看宋崇渊的笑话。 白总管心头一跳,低声应着,“奴才明白,奴才会让太医注意着,等诊出来是男是女后,会第一时间回禀给陛下。” “要是男孩的话,陛下你看?” 宋崇渊觉得郑姨娘能生“神胎”,所以千方百计要让郑姨娘给他生出一个千古将才来。 郑姨娘的怀孕让宋崇渊狂喜又期待,叫郑姨娘母凭子贵,小心翼翼地护着郑姨娘这胎,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然而人的悲喜从来不相通,皇帝一度因为郑姨娘这一胎而睡不着觉。 传闻宋姨娘生得宋令虞是文曲星下凡,一怀就是“神胎”,这如何不让君王忌惮呢? 如果是效忠太子的就算了,若是跟宋令虞一样拥护旁人,做着一件件废杀储君的事,那么,昭帝不敢让郑姨娘肚子里的“神胎”降生。 宋家啊,不能更上一层楼了。 曾经皇后多年无子,朝中不少官员,当然,以宋崇渊为首,要他废后,立皇贵妃为后。 他最爱的也是皇贵妃,是动过废后的念头的,但当时还在世的太后,让他到列祖列宗面前跪了一夜,叫他发誓。 就像宋家不能出一个皇后、其储君不能是宋家的血脉,昭帝怕宋家再出一个宋令虞。 文臣造反十年不变,但如果郑姨娘这一胎是千古将才,那么这湛氏的江山真的要改姓“宋”了。 现在,只有除去了宋崇渊,太子才能拿回皇权,顺利登基,朝纲稳固。 然而因为他喜爱大奸臣的儿子宋令虞,而且宋崇渊是皇贵妃的亲弟弟、瑄王的亲舅舅,他舍不得动宋家。 当然,也是因为他这些年荒淫昏庸,导致大奸臣把持了朝政,他是除不掉大奸臣了。 再者,太子的眼睛没治好之前,是无法登基的……这几种原因下,刚好也给了他时间。 他反其道而行之,打不过就让对方加入,拉拢宋令虞,要宋令虞带着以宋崇渊为首的党派拥护太子,让宋令虞来平衡各方势力。 “让太医几人照看好郑姨娘的这一胎,送些赏赐过去。”昭帝叹了一口气,目光慈爱地看着宋令虞。 郑姨娘是宋令虞的生母、神胎是宋令虞的弟弟,那他就只能期盼着郑姨娘母子平安。 他是真心赏赐没错,不过皇贵妃和瑄王的拥护者们怕是要猜忌宋崇渊了。 他和太子都送了很多东西过去,这不就是在表明宋崇渊和太子交好了吗? 昭帝要让宋崇渊和皇贵妃他们分崩离析。 他能为太子做的都做了,端看太子能不能搞定宋令虞了。 内侍进来禀报:“陛下,太子殿下过来了。” 昭帝哼笑了一声,“宋卿不过来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子就想人想的,迫不及待地要从朕这里抢走了。” 白总管没敢接这话。 宋令虞现在是小丞相,他总不能附和皇上,否则不就是在说太子患上了断袖之癖,喜欢小丞相吗? 湛淮晏进来时,听白总管说宋令虞睡着了,原本大步的他一下子就放轻了脚步,慢慢来到宋令虞面前。 昭帝关心了唯一的嫡子几句,也没留人,看到湛淮晏已经弯下腰伸出双臂把人抱起来了,“回去吧,外面冷,用大氅裹好她,不要让她受了风寒。” 湛淮晏的臂膀有力,动作却很温柔充满了珍视,打横抱着宋令虞走出去。 结果,就撞上了要进来的瑄王。 二人同一时间顿住。 湛淮晏的脸色沉下来,往日清贵的眉宇间却一下子聚集起森冷和戾气,很强势地收紧了抱着宋令虞的手臂。 而瑄王则在那一瞬间,凌厉的墨眸狠狠看向湛淮晏怀里的宋令虞。 她身上裹着湛淮晏的大氅,双臂搂着湛淮晏的脖子,背对着他,脸埋在湛淮晏的肩颈上。 瑄王只觉有一把利刃刺入他的心口,疼得他胸腔震颤着,呼吸急促。 他高大的身躯不易察觉地晃了晃,竭力支撑着,面上若无其事。 湛淮晏和瑄王无声的交锋着,气氛剑拔弩张。 昭帝在背后被白总管搀扶着,兴致勃勃地看戏。 宋令虞没那么心大,两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很可怕。 尤其来自瑄王的压迫笼罩住了她整个人。 宋令虞惊醒过来,猛地转头,就对上了瑄王深不可测的目光。 那眼里明明喷着火,却也泛着赤红,又怒又痛,又嫉妒。 在她看向他时,那些情绪狠狠压过来,让人害怕到心尖震颤。 “王爷。”宋令虞喊了一声,挣脱着湛淮晏的钳制,要下来。 结果湛淮晏非但不放开她,反而更紧地箍着她,让二人的身体没有一丝缝隙地贴合在一起,只留她的小腿在半空中蹬着。 宋令虞的手倒是能活动,但这是在皇宫,还是昭帝面前。 她打消了掐湛淮晏脖子这个念头,只能向瑄王求救。 之前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湛淮晏触碰她,瑄王都要跟湛淮晏动手。 现在她知道了。 也就只有瑄王敢抢她过去,一脚踹飞湛淮晏。 然而瑄王站在那里,一手负在背后,看着湛淮晏和宋令虞“打情骂俏”的一幕,眼里盛满了嗤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坊间传闻本王有断袖之癖,殊不知本王是替太子弟弟背了黑锅。” “短短一个月不见,太子弟弟和宋侍郎,哦,应该是宋尚书宋大人了,这么快你们就如胶似漆密不可分了。” 无人看见,瑄王背后的手攥成了拳头,腕骨上青筋凸起,戴的那串佛珠紧绷到快要断裂。 以往湛淮晏嘲讽他和宋令虞暧昧不清,他以为湛淮晏是唾弃恶心他。 现在他和湛淮晏调换了位置,他体会到了湛淮晏的心情,分明就是嫉妒得发疯,想撕了对方,夺回宋令虞。 瑄王隐忍着,克制着,死死盯着蹙起眉的宋令虞,“不过发乎情止乎礼,太子弟弟本就瞎了眼,若是再让人知道有龙阳之好,有了太子妃,却和太子妃的哥哥苟合到了一起,恐怕不管你出卖多少次色相,都得退位让贤了。” 瑄王这番话叫昭帝听着都羞耻。 身为一国储君,却去求被他不要的太子妃,男女都可以不说,且二人还是一对孪生兄妹。 这,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多惊世骇俗又……又刺激啊,昭帝都想给曝出去。 白总管:“……” 我的陛下啊,你明明知道太子妃和小丞相就是一个人。 “太子殿下,你若是再不放开臣,臣就大声把朝臣们都喊过来,让局势朝着臣和瑄王所希望的发展!”宋令虞觉得湛淮晏就是故意的。 湛淮晏现在知道了瑄王喜欢她,就叫瑄王误会她跟他苟合,好让她和瑄王离心。 本来瑄王因为林静微对他说的原文剧情,而猜忌她,再亲眼看到她和湛淮晏举止亲密,那她的罪名就被坐实了。 这次湛淮晏没有感觉到瑄王要抢人走,就把宋令虞放回了地上。 宋令虞立刻朝瑄王走过去。 却听瑄王又是一声嗤笑,“呵,这就吓得放开人了,看来太子弟弟是真的在玩弄宋大人的身子,你要她做你见不得光的娈童。” 宋令虞猛地顿住了,因她看到了瑄王头顶的气运值。 之前瑄王的气运值条是满满的,无论被她吸取走多少,都看不到下降。 然而此刻,瑄王的气运值是90个点。 她这段时间都没有见到瑄王,没有吸取瑄王的气运值,瑄王却降了,是因为瑄王和湛淮晏是对立的。 湛淮晏这次赢了,气运值上去了。 而瑄王惨败,损兵折将,气运值自然就下降了。 宋令虞没有再往前走。 湛淮晏已经伸出手把她拽了回去,她顺势站到湛淮晏背后,给瑄王行礼,“王爷,这一个月臣一直在找你,但每次都被拒之门外,王爷今日可有空跟臣相谈?” 宋令虞跟瑄王保持着距离,一方面是要防备着瑄王给她下蛊。 再者,她靠近瑄王,就会吸取走瑄王的气运值。 现在她没有暴毙的征兆,气运值够用了,不能再吸取瑄王的。 要是不够,就去找她爹好了。 “你去本王的府上吧。”瑄王紧盯着远离自己,在湛淮晏背后的宋令虞,墨眸里翻涌起更浓郁的血色。 好像有成千上万的毒虫在啃噬他的心,他痛到弯下腰,额头冒出冷汗,后颈的青筋抖动着,舌尖被咬破,整个口腔里都是一股血腥味。 昭帝察觉到了不对劲,几步走过去握住了瑄王的胳膊,更加感受到瑄王肌肉的紧绷震颤着,好像在极力忍耐着痛苦。 昭帝心惊不已,“玦儿,你的风寒还没好吗?快到朕的榻上躺着,朕传御医来!” 昭帝对太子,是没有多少父爱的。 不过就是在培养储君,更像是君臣,而非父子。 但是瑄王,是他最爱的儿子。 当时皇贵妃难产,他这个皇帝在门外,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等了两天两夜,把湛淮玦抱在怀里的那一刻,他喜极而泣。 他在湛淮玦还没出生时,就定下了名字。 “玦”这个字为玉,为帝王,可见他对瑄王的疼爱。 他经常把瑄王带在身边,也亲自教导。 他给了瑄王全部的父爱,除了皇位,他什么都给了瑄王。 他一点都不在乎世人对他的唾骂,以及史书上自己的臭名。 在这次他包庇着瑄王,拦着没让太子赶尽杀绝。 他想得是即便瑄王输了,他也得让瑄王完好无损,依然锦衣玉食、尊贵如斯。 “儿臣没事。”瑄王对昭帝的关心充满了讥笑,推开昭帝后,也不行礼。 甚至他不是退下去的,当着昭帝的面就转过了身,大步走出去。 宋令虞有些迟疑,在其他地方她还能见机行事,防备着瑄王给自己下蛊,但去了瑄王府,那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湛淮晏抓住宋令虞的袖子,“瑄王搬去新府,孤还没有送上贺礼,这也到了年关,孤今日便连同年礼一起,亲自送上门。” 以往宋令虞都会在第一时间跟上瑄王,瑄王看似走得快,却在侧耳听身后的动静。 结果宋令虞没跟上来,他听见了湛淮晏的话。 第53章 太子哽咽乞求小丞相 瑄王无声地笑,笑得胸腔震动,心口剧烈地疼,“随你们。” 三人出了宫,瑄王远远地甩开湛淮晏和宋令虞。 宋令虞被湛淮晏拉着袖子,充当湛淮晏的眼睛,自然而然地跟湛淮晏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墨云骑着马行在瑄王的马车右侧,隔着马车都能感受到从里面透出来的恐怖气息,饶是他都顶不住。 两刻钟后,宋令虞和湛淮晏被请入了瑄王府的书房。 瑄王已经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了,换做以往宋令虞根本不用行礼,瑄王还会让她坐下。 此刻瑄王没有说赐座,宋令虞行了礼后便站在那里。 湛淮晏一个太子也不坐,就陪在宋令虞身侧。 瑄王靠在椅背上,姿态很慵懒,修长的手指间捏着碧玉杯子。 他腕骨上的青筋浮动,性感又有力量,圈着一串黑色佛珠,少了平日的凌厉侵略性,多了几分典雅禁欲感。 瑄王轻晃着里面的茶水,撩起眼皮,就那样似笑非笑带着深入骨髓的凉意,斜睨着宋令虞,也不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宋令虞顶着压迫,嗓子发干,过了片刻才抬头迎上瑄王的逼视,“王爷,那天晚上……” 她本来是想直接问是不是林静微对瑄王说了什么,才让瑄王产生了误会,厌弃了她。 谁知刚开口,就听见瑄王一声讥笑,“那天晚上本王中了药,神志不清才冒犯了宋大人。” “本王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过后几乎想不起来了,还请宋大人见谅,不要误会了本王有龙阳之好。” 宋令虞一愣。 “宋大人一直想让本王和王妃圆房,因为本王不喜欢母妃选得这个王妃,辜负了宋大人的一番苦心,不过那天晚上为了解体内的合欢散,本王还是找了王妃圆房,如今王妃已经有了身孕,宋大人就不用为本王的子嗣操心了。”瑄王的嗓音比平常要低沉沙哑一些,更有质感磁性。 宋令虞注视着瑄王,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瘦了很多,五官轮廓更显凌厉,下颌线的弧度越发清晰,整个人是那么冷漠不可靠近。 那天晚上瑄王抱着她时陷在情欲中的脸,他在她耳畔急促低沉的喘息,还有那番令人撕心裂肺的情话……一切都浮现在宋令虞眼前,跟现在的瑄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宋令虞回过神,点了点头,“是,臣明白了。” 瑄王既然没有龙阳之好,不喜欢她这个男人,那她就不用去应付情爱,就轻松了。 作为瑄王的属臣,她很欣慰瑄王和王妃圆了房,有了子嗣,真诚地祝贺,“臣恭喜王爷了。” 宋令虞毫不在意,反而衷心祝福的样子,让瑄王在悄无声息间捏断了椅子扶手。 他苍白的眉宇间一片隐忍的痛苦,闭了闭眼,“现在本王已被证实没有龙阳之好,真正有的是你身边的太子殿下,他早就喜欢上了你。” “因为你们无法在一起,他就不惜代价求娶了你的孪生妹妹,太子妃其实是你的替身。” 湛淮晏:“……” 宋令虞:“……” 你还真别说,真的是合情合理啊。 要不是宋令虞知道湛淮晏是真的爱她的妹妹,还有对她这个小奸臣的厌恶,当初让她海味过敏,差点一命呜呼。 她真的会被瑄王带偏,以为湛淮晏真的爱惨了她这个小奸臣呢。 宋令虞看到湛淮晏的瞳孔剧烈紧缩了两下,拳头紧握起来,好像一副很愤怒,被侮辱到的样子。 他看着她,胸膛起伏着,目光里的侵略性透过白色绸布,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果然,湛淮晏心里其实还是讨厌她这个小奸臣、死对头的,欲除之而后快。 只不过因为他爱的阿凝,他才放弃了杀她,要反过来拉拢她,离间她和瑄王。 “王爷,臣知道是林静微对你说了什么,但请你一定不要相信她,她居心不良。” “因为她一直想要攀附王爷你,她以为王爷你喜欢臣,臣挡了她的路,她就挑拨你和臣之间的关系,要你厌弃了臣。” “王爷英明睿智,请王爷做出理智的判断,不管发生什么事,臣都会效忠你,绝不会背叛你,即便太子给了臣诸多好处,臣也绝不会倒戈向他!”宋令虞一掀外袍跪了下去,一番话说得诚挚又坚定,情绪激动之下,眼眶通红地直视着瑄王。 瑄王身躯僵硬,攥紧了腕上的佛珠。 而湛淮晏无疑是受到了打击和羞辱,咬了咬牙,“宋令虞!” “殿下闭嘴吧。”宋令虞脸色冰冷,语气里对湛淮晏的讨厌毫不遮掩,还是湛淮晏熟悉的那个小奸臣。 “太子殿下,即便臣的妹妹是你的太子妃,不管你是用钱财,还是权势地位拉拢臣,臣都不会背弃旧主。” “臣讨厌你,从臣入朝堂开始,我们二人就势不两立,水火不相容,过去臣迫害你,你也没少对臣下手。” “臣不会忘了当初你让臣海味过敏,差点叫臣一命归西这个仇,臣这辈子都无法跟你和解,臣会助瑄王废杀了你,与你之间拼个你死我活。” 宋令虞的这番话,简直化成了匕首,狠狠插入到湛淮晏的胸口。 湛淮晏目光里的赤红仿佛透过了白色绸布,死死盯着宋令虞,身躯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他抬手按住胸口,弯下肩背,险些吐血。 宋令虞双手按地,伏下身额头抵在了地上,抬高的声音颤抖,带着哽咽,“臣对王爷忠心耿耿,请王爷相信臣,不要猜忌怀疑臣!” 宋令虞缓慢地抬头仰视着瑄王,漆黑的瞳孔闪烁着晶莹,泪珠子摇摇欲坠。 瑄王猛地站起身,只想把宋令虞紧紧搂入怀中,紧紧的,融入到他的骨血里。 然而那一刻,他的心口又像是被万千毒虫啃噬着,疼得他闷哼,站都站不稳。 瑄王抬手用力按在桌子上,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砸落下来。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快要昏厥之际林静微的那几句话,又在他的脑子里炸开,在他耳边轰鸣着,盘旋着。 “宋令虞和湛淮晏苟合,在你的龙榻上颠鸾倒凤”、“宋令虞爱的是湛淮晏,她会背叛你”、她和湛淮晏一起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宋令虞心尖一颤,诧异地看过去。 不知道瑄王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戴佛珠,此刻那串佛珠却从手腕上崩断,一颗一颗滚落到地上、宋令虞的手边。 瑄王跌坐回椅子里,鬓发被冷汗浸湿,紧闭着双眼。 他长睫上挂着的水珠子一颤一颤,欲落不落,勾魂摄魄的蛊惑。 “宋令虞,本王从来不相信空口白话,这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会变,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你现在对本王忠心,不代表以后不会背叛本王。” “所以,本王专门为你养了一只蛊。”瑄王的心口疼得他几乎窒息,伸手去端那杯茶水时,手指僵硬颤抖,茶水溅出来一些。 “此蛊名绝情蛊,分为子蛊和母蛊,顾名思义,服下此蛊的人从此断情绝爱。” “本王的体内已经种下了母蛊,你被种下子蛊后,不能背叛本王,不会爱上任何人,不得对任何人心动思情欲,否则心痛难忍,每思一次,就会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心痛一次比一次严重,直到九十九次后,就会心痛而死。” 宋令虞满脸匪夷所思。 湛淮晏更是瞳孔地震,不管宋令虞有没有相信瑄王,反正他是不相信瑄王不爱宋令虞。 但瑄王给自己服下了母蛊,所以从他今天见到宋令虞的那一刻到现在,他都在思情欲。 所以他心口的蛊虫发作,心痛难忍,此刻就在强撑着。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呼吸可闻。 宋令虞久久地看着瑄王手中杯子,她这一个多月来处处防备,草木皆兵,是真没想到瑄王会直接拿出绝情蛊,让她喝下去。 “此蛊只是让人断情绝爱,永不背叛母蛊是吗?”宋令虞冷静的可怕,从地上站起来,朝瑄王走去。 服下绝情蛊后,只有爱上一个人,这蛊才会有伤害。 反之,它对无情无爱的人是没有一点伤害的。 刚好,她就是那无情无爱的人。 她这一生都不会让自己爱上谁。 既然对她没有伤害,而瑄王那么害怕她的背叛,怕她会爱上湛淮晏,那她便让瑄王放心,服下此蛊。 “宋令虞你疯了吗?孤不许你服下绝情蛊!”湛淮晏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恐慌包围,又淹没,上前攥住宋令虞的手腕,用力把人拉了回来。 宋令虞早就想摆脱湛淮晏动不动的拉扯和钳制了,所以特意让又竹弄来了一种药水,在回身的那一刻朝湛淮晏洒去。 这种药水挥散在空气中,被人吸进去,能令人昏迷。 药性不强,只有离得近,对没有武功和内力的人有用,完全是为现在的湛淮晏量身制作的。 湛淮晏虽然很快反应过来,抬起广袖遮住了脸,但还是吸进去了一些。 他浑身发软。 宋令虞甩开他。 湛淮晏往后退着,单膝跪到地上。 湛淮晏咬破嘴角,在疼痛下没有昏迷过去,扬声喊着,“程达!” 他出行带了程达和几个护卫。 不是总有人刺杀太子,有的话随时就近调京中守卫,也没有人敢对太子动手,所以湛淮晏平常出行带这些人,是够用的。 但偏偏,瑄王就是敢对太子动手的那个。 墨云和墨雷带着王府护卫,跟程达几人打了起来。 湛淮晏孤立无援,试图站起来却又栽在地上,只能听着宋令虞离自己越来越远、向书案走过去的脚步声。 湛淮晏眼角处一片赤红,对着宋令虞失控地低吼,“宋令虞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湛淮玦!” “孤给你的,比他给你的多,你想要什么,孤都可以给你!” “你与孤在过去确实有很多仇怨、过节,但孤都不跟你计较了,即便日后宋丞相把持朝政,孤也会容得下他,绝对不动他和你们宋家,所以……”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瑄王呢? 其实在宋令虞还没有成为状元时,宋令虞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前,甚至更早,他就在关注宋令虞。 他想将已经成名的、八岁的神童宋令虞选为太子伴读,想让宋令虞成为自己的辅臣,将宋令虞收为己用。 他和宋令虞是卧龙凤雏,应该强强联手,共创盛世。 但宋崇渊拒绝了。 宋崇渊带着宋令虞,让宋令虞扶持拥护的是瑄王。 从一开始,宋令虞就没有选择他。 在后来宋令虞入了朝堂后,更加帮着瑄王,处处与他作对。 他好几次试图拉拢宋令虞,结果都失败了。 于是他们做敌人,渐渐的水火不相容,过节越来越大。 瑄王一党里,最有能力的是宋令虞。 宋令虞为瑄王效命,对瑄王忠心耿耿,为瑄王呕心沥血奋不顾身。 要不是宋令虞,皇权不会有一半落在瑄王手里。 他这个储君之位就不会坐得不安稳,不会在登基前被瑄王一党刺杀,瞎了眼。 宋令虞羞辱他,迫害他,废杀他。 可因为阿凝,他仍然愿意和宋令虞冰释前嫌。 他愿意给宋令虞官职、权力等一切,眼看着宋令虞不再讨厌他,二人不再针锋相对,在旁人看起来是双剑合璧齐心协力。 然而,只要瑄王一出现,在瑄王的施压下,宋令虞的选择还是瑄王! 为什么呢? 为什么宋令虞的选择从始至终都是瑄王? 他是太子,到底哪点不如瑄王,哪处输给了瑄王? 因为瑄王喜欢宋令虞,而他没有龙阳之好,他不喜欢宋令虞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也…… “宋令虞你回来!你不要喝下那杯茶!”湛淮晏俊美如神只的一张脸,在这一刻有些扭曲,扬高的声音几乎破碎,回响在书房内。 他竭力支撑着站起来,摸索着,一步一步向宋令虞走过去,再次抓住宋令虞的手腕,却是没什么力气。 湛淮晏只觉得眼里涌出一片湿热的液体,嘴里都是血腥味,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他嗓音沙哑,含着哽咽,卑微乞求着,“不要喝,不要断情绝爱,宋令虞,求你……” “为什么不让自己爱一个人?一辈子这么长,你怎么知道,以后你不会遇到你爱的那个男人?” “宋令虞,你看着孤,你看看孤……” 第54章 从此她断情绝爱 宋令虞如湛淮晏所愿去看他,却摇了摇头,没喝下绝情蛊,可她已然是断情绝爱的模样,“太子殿下,人各有志,臣和你的追求不一样。” “你可以为爱放弃一切,为了太子妃奋不顾身,为爱而赴死,可臣不会感情用事儿女情长。” “你不理解臣,就像臣也理解不了只顾情爱的你一样。” “抱歉,无论何时,从八岁到现在,未来的余生,这一辈子臣的选择只有瑄王。” 以前她拥护瑄王,是因为宋崇渊拥护,她是宋崇渊的儿子、是宋家人,跟太子只能是对立的。 现在她拥护瑄王,也是别无选择。 一来看湛淮晏的气运值就知道,他的眼睛无法恢复过来,早晚会被废杀。 良禽择木而栖,她当然不选湛淮晏。 再者,从感情方面论,瑄王教导过她,这些年对她一直很好。 而湛淮晏,小奸臣和他之间有很大的过节,宋崇渊更是。 一旦有机会,他就会铲除掉以宋崇渊为首的所有官员们,秋后算账,整个宋家都逃不掉被诛的结局。 在原文里,不就是这样吗? 她冒充湛淮晏爱的阿凝,要是湛淮晏知道了真相,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第三,她的气运值太低了,随时都有可能暴毙。 她要是倒戈到湛淮晏的阵营,气运值被吸取走,她就暴毙了。 瑄王和其拥护者们的气运值都高,她只有在瑄王这边,才能活着。 她和瑄王多年的情谊,她相信只要自己不背叛瑄王,瑄王就会给她想要的权势地位。 她也没想背叛瑄王,哪怕对宋崇渊那样说,也是要让宋崇渊有所防备,留一条后路。 人生,更重要的是选择,跟对了人,就会得偿所愿。 选错了,那就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选择是瑄王。 宋令虞甩开湛淮晏,端起那杯茶送到唇边,扬起下巴,一饮而尽。 女子生存艰难,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她唯有女扮男装入朝堂,在属于男人的战场里厮杀。 她愿做一把刀,只盼君王不负她,日后封侯拜相,不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她要权倾天下,站在巅峰,在男权时代书写属于她宋令虞的传奇,史书留名,千古不朽! “王爷,臣已经服下了这绝情蛊,从此断情绝爱不思情欲,绝不会背叛你,臣只求王爷莫要负了臣的赤胆忠心,否则……”宋令虞猛地一下子把空了的杯子放在书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响,连同她的话语,震着人的心魂。 在这个世上,她在乎的人很少,更多的是为自己,但她也是有情有义赤胆忠心的。 瑄王不仅是她的君王,也是教导了她数十年的夫子、是她的大表哥。 她和瑄王之间有很深的感情,甚至她的亲生父亲在她心里的位置,也是排在瑄王后面的。 她保全自己是真,效忠瑄王也是真。 她没有对不起瑄王之处,只求瑄王不要负了她。 否则,她定会不惜任何代价,手刃弃她的君王,让其死无葬身之地,将其挫骨扬灰! 瑄王对上宋令虞那样的目光,只觉得摄人心魄,叫他的身体和魂魄都在震颤,绝情蛊根本压不住他对宋令虞刻入灵魂深处的爱。 他不仅没有放下宋令虞,反而这一刻的宋令虞是那么勾魂摄魄。 她怎么能有这样夺目的光彩和魅力呢,让他的爱意更加浓烈,成疯成魔。 同时,瑄王忽然间后悔恐慌起来,他不应该怀疑宋令虞会和湛淮晏苟合,后悔用绝情蛊来控制宋令虞。 恐慌的是,他好像在哪儿听过这样的话。 是原文里吗? 在原文里他负了宋令虞,所以宋令虞才会杀了他? 不,他怎么会负宋令虞呢? 程达杀出了重围,冲上前及时扶住了精神上受了重创、差点栽倒的湛淮晏,带着人回去了。 宋令虞往后退了几步,“王爷,臣有个不情之请。” “臣不求你杀了林静微,但她长了一张跟臣还有妹妹一模一样的脸,臣不愿她用那张脸勾引王爷,王爷谁都可以宠幸,唯独不能宠幸了她。” 宋令虞现在带不走妹妹,也无法让林静微的灵魂离开妹妹的身体,所以只能保住妹妹的身子不被林静微糟蹋了。 “本王答应你。”瑄王没有睁开眼,听着宋令虞离开的脚步声。 他的手抓住了散落到书案上的一颗佛珠,慢慢收拢掌心。 很快,那佛珠就化为了齑粉,从雪白的指缝里洒出来。 可这仍然无法平息他胸腔里汹涌的情绪。 在原文里,宋令虞背叛了他,跟湛淮晏苟合在了一起,二人联手杀了他。 这样的血海深仇,如林静微所说,他应该让宋令虞血债血偿,将宋令虞千刀万剐。 然而,他做不到。 很早,他就开始喜欢宋令虞了,在纠结、压抑、痛苦和厌恶恶心自己中,反复挣扎,也试过放下宋令虞。 结果却是欲罢不能,越陷越深。 他不惜接受了这个事实,对女人或是其他男人都不感兴趣,让自己变得不正常。 他要夺嫡坐上那皇位,却不与王妃圆房,不要子嗣,甚至想着就算断子绝孙,他也不会放弃宋令虞。 他此生就要宋令虞,无论用什么方法,背弃伦常道德和礼法,都要跟宋令虞在一起。 他怕宋令虞恶心自己,所以藏着自己的心思,那么痛苦克制。 当他得知宋令虞也不正常时,他狂喜到几乎发疯。 他爱了宋令虞很多年,已然成为了本能,像呼吸一样,断掉即死。 所以即便知道原文里的剧情,他也做不到找宋令虞报仇。 宋令虞不爱他,那也不能像原文里那样爱湛淮晏。 昭帝眼里只有自己的嫡子,让他做储君的磨刀石。 昭帝逼着他和储君争夺皇位,却在关键时刻为太子谋划,要他死。 他退不了,只能往前走,不成功便成仁,失败的下场就是粉身碎骨。 昭帝要他死,母妃掌控他,舅舅要他恭敬顺从,这世上没有人真的在乎他、爱他。 他唯一拥有的就是宋令虞。 但他和宋令虞,被世俗所不容,无法在一起。 宋令虞不爱他,原文里宋令虞还杀了他。 所以啊,他不求宋令虞的爱了。 他唯一想留住的只有宋令虞的忠诚。 为此,他不惜任何代价,给自己和宋令虞下蛊,不要自己再爱宋令虞,不叫宋令虞爱上湛淮晏,背叛了他。 湛淮晏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抢走他唯一拥有的宋令虞? 既然如此,他得不到宋令虞的爱,湛淮晏也休想得到宋令虞。 湛淮晏说的,他的爱会毁了宋令虞,那他就不给湛淮晏毁掉宋令虞的机会。 他不再爱宋令虞了,但他会对宋令虞倾其所有,给宋令虞想要的一切,将她送到最高处。 湛淮玦阖着一双狭长的眼,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涌出来,往下滑落到脸庞,鬓发,下巴。 他低喃的话语里带着哭泣、卑微和乞求,“宋令虞,我只是想要你的忠诚,你不要吝啬给我,让我留住这一点,请你,一定不要背叛我……” 瑄王的手按在心口上,衣衫已经被流出来的鲜血浸湿,染红他雪白修长的指尖,艳丽妖冶,搭配着他覆下来的墨发,对比下惊心动魄。 “王爷,你不可再想宋大人了……”墨云大声吩咐着把大夫带过来,先取出帕子按住了瑄王的心口。 然而那涌出来的血太多了,他来不及再去找帕子,只能撕掉自己身上的玄色衣衫。 鲜血浸湿黑色布料,只有颜色深了些,看不出来。 可墨云触摸着那温热黏稠的鲜血,感觉瑄王胸膛起伏越来越弱。 墨云被吓得半死。 王爷给自己种下了绝情蛊,是要断了对宋令虞的爱。 结果却适得其反。 他压根放不下宋令虞,宋令虞不在身边,他想宋令虞想得被万千的毒虫啃噬的心脏,痛不欲生。 他看到了宋令虞,宋令虞和湛淮晏成双成对亲密无间,他的心比不看到宋令虞还要痛,生不如死。 他时刻都在想着宋令虞,所以这绝情蛊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他要是断不掉对宋令虞的爱,一次次想宋令虞,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暴毙而亡啊。 “本王没事,这蛊会慢慢起作用,越来越强大,就能压制住本王对宋令虞的感情和欲望,让本王断了情。”瑄王推开墨云。 这蛊在他思念起一个人时,不仅让他心痛难忍,还会欲火焚身,煎熬无比。 以往这种情况,瑄王都会在脑海里勾勒着宋令虞的脸,想着她的喜怒哀嗔一颦一笑,她说得话,她的姿态……然后他就自己。 然而此刻,瑄王拼命克制着,额头青筋快要爆裂了般。 他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压抑到极致,不允许自己想宋令虞,按着桌面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就让桌面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而后厚重偌大的书案碎了。 但即便这样,湛淮玦眼前、脑子里也全是宋令虞,挥散不去,让他入了魔。 最终他弯下腰不断地吐血,胸口血肉模糊。 瑄王闭上眼,昏厥过去。 “王爷!” * 宋令虞从书房出来后,让墨雷在前面带路,她要去会一会林静微。 墨雷,或者说瑄王身边的人都知道瑄王对宋令虞的偏宠,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宋令虞之上,包括身份特殊的林静微。 所以宋令虞说要找林静微,墨雷就很恭敬地在前面带路。 林静微的院子很大,花园、单独的厨房、书房等一应俱全,这待遇府中仅次于瑄王和王妃了,可见瑄王对林静微的重视。 宋令虞还是有些不放心,那可是她放在心尖上疼了多年的亲妹妹,就套墨雷的话,“林氏来历不明,离间本官和王爷的关系,居心不良,何况她还和本官的妹妹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本官实在不希望王爷宠幸了林氏,你作为下属,也要尽到自己的劝谏之责,否则要是让林氏得逞了,本官定不会轻饶你!” 墨雷:“!!!” 墨云是瑄王的第一护卫,却没有人愿意取而代之,其他的不说,过去那些年墨云没少被皇贵妃罚。 墨雷就想苟着,结果往后他和墨云就成伤友了是吧? “是,宋大人你也了解王爷,并非是好女色风流之人,王爷的品味向来很高,这全天下能入王爷眼的,恐怕找不出第二个,王爷是绝不会给林军师近身的机会的。”林静微在府中的地位看似高,实则墨雷都对她嗤之以鼻。 瑄王让宋令虞以为他和王妃圆房了,那是二人的情趣,他可不敢让宋令虞误会王爷宠幸了林静微。 宋令虞点了点头,从袖子里取出很多银票来,“林氏出行时,你就是她的随从是吧?虽然本官和林氏不对付,但我们都是为王爷效命的,且她的脸跟本官的妹妹一样,所以她平日若是不作妖,安分老实的时候,你就对她恭敬一些,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是,宋大人放心。”这是上位者对自己的恩赏,墨雷也就没推拒,收了银票后道。 “如宋大人所说,林军师安分守己的时候,顺眼多了。” 墨雷没对宋令虞说,这段时间林静微进步很大。 她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无礼,让人讨厌,所以让嬷嬷教了她很多规矩。 她还学琴棋书画,短短一个月,她的举手投足间竟是大家闺秀的雅致端庄。 第55章 小奸臣气吐血太子,太子妃负责哄 林静微不再对服侍她的人颐指气使,跟婢女一起踢毽子,荡秋千,到厨房里亲自动手做糕点。 她很喜欢做糕点,都是她自己的配方,每次做新品失败了,也不会倒掉,而是分给他们吃。 当然,她做成功的也会叫来他们品尝。 这样的林静微几乎和整个王府的下人们都打成了一片,墨雷跟着她出去时,就会带她去品尝外面的糕点,回来后她给复制出来。 她也乐善好施,那天在街上她摸着一个小乞丐的头,对小乞丐笑得温柔又甜美,仿佛有道光洒在她身上。 墨雷多看了几眼后,攥着剑往后退了又退,别开了脸。 宋令虞给他的银票,当然不是让他私吞的,要是林静微一直这么老实,他会如宋令虞所愿把银票花在林静微身上。 宋令虞注意到墨雷的神色,对妹妹更多了怜惜和心疼,妹妹一直都很聪明。 从小到大被她庇护娇养着,如今离开了她,不仅能自保,自己过得很好不让她和姨娘担心,并且反过来保护哥哥,毅然决然地踏入到了阴谋斗争中。 宋令虞进入院子后,听到林静微的嚷嚷,就知道自己来晚了,妹妹的身体再次被林静微抢占了。 “大冬天的这屋子里又冷又湿,你们没有暖气,但装地龙总可以吧? “没有我就忍了,但银骨炭为什么不给我用?”这种劣质炭烟那么多,熏死人了,你们为什么不用煤炭?煤炭比木炭好用……” 一院子的嬷嬷和婢女都被林静微罚跪在地上。 嬷嬷战战兢兢地应着,“林军师,地龙和银骨炭都是皇室中人才能用的。” “虽然王爷能用,但因为王爷有武功和内力护体,冬日不觉得冷,所以每年就命我们将拿到的上好的炭类,都送到了宋大人那里。” “至于你说的用煤炭取暖,煤炭会引起中毒。” 林静微想起来了,煤炭从西汉开始使用,但并不广泛,更不用来取暖。 只因煤炭产生的烟很大,不适合放在冬日封闭的室内,且不完全燃烧会产生一氧化碳,让人中毒,直到清朝才有萝卜汤来解毒。 林静微突然发现了商机,煤炭可用到冶金、化学、机械、食品等工业,她要将煤炭作为产业链发展出来! 林静微气势汹汹地命令,“你去丞相府,将那银骨炭都要回来,以后银骨炭、我们王府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往丞相府送了,还有,立刻马上给我装地龙!” 墨雷满脸的厌恶,平常他们这些护卫们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对着林静微却不加遮掩的反感。 他只觉得这女人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怕是个癫子。 平常人是不会想到一体双魂的,墨雷对林静微的前后不一,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你们都下去吧,去给林军师寻银骨炭来,至于地龙,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比较大,只有皇室王公贵族才能享用,你还不够格。”墨雷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让人去大奸臣府上要东西,又不能不满足林静微的要求,就这样吩咐着,让几个被林静微磋磨的下人退下。 王爷虽然尊贵,锦衣玉食,但生活方式很简单,院子里不用婢女,也就只有他们这些随从们。 王爷也不是锱铢必较的性情,所以府里的下人们没谁受过他的罚。 他要是罚谁,那就说明很严重,直接就让对方脑袋搬家了。 而姚氏治下虽然严,但不会无故磋磨下人。 林静微倒好,一发癫就折磨下人。 她肯定是把自己当成了当家主母,但谁家当家主母是她这副嘴脸? 林静微注意到了宋令虞身上的紫貂皮披风,双目里迸发出嫉妒恨的光芒。 紫貂是所有皮毛中珍贵的,在后世动物都被保护了起来,且皮草的价格非常昂贵,林静微是买不起的。 “都是亲生的,当娘的却偏心偏到天边去了。”林静微替原身感到委屈又愤怒。 她这身子还是宋令凝的,身为父母的宋崇渊和郑姨娘却把所有好的都给了宋令虞,对她不闻不问的,让她大冬天的受冻。 他们一点都不在乎原身,这样的父母要来何用? 他们不仁,以后宋家被诛九族时,她这个皇后是不会保他们的。 “不过没关系,本军师跟宋令虞你不一样,本军师一不啃老,二不靠男人,回头本军师自己出去狩猎,要多少有多少,女子就应该在经济上独立!” 林静微这话听得宋令虞笑了,她母亲疼她,大奸臣因为她的价值而偏宠她,她怎么就是啃老了? 她在瑄王这里办事得力,瑄王给她诸多赏赐,怎么成了她靠男人了? 宋令虞今日穿着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挂着白玉玲珑腰佩。 她的身躯修长笔挺,重姿月韵,风姿清雅,明亮而不灼人,超尘拔俗。 “是啊,林军师只靠一张嘴就什么都能要来,你现在才是王爷身边的红人,王爷这里已经没有了本官的立足之地。” “你在阴阳怪气什么的!你被瑄王厌弃,失了宠,是因为你又贱又放荡,你活该,罪有应得!”林静微冷笑。 明明还是这张脸,宋令凝用着一颦一笑都动人得让人移不开眼。 林静微用却让人生厌,可见是面由心生。 宋令虞在心里对妹妹说了一声对不起,抬起脚就狠狠踹上林静微的膝盖,在林静微吃痛跪到地上后。 她弯下腰,抬起双手掐住林静微的脖子,凑到她耳边轻笑着,“好好给本官说话,当然,你可以跑了让本官的妹妹出现。”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林静微的灵魂就会薄弱,这个时候宋令凝就能把身体夺回来了。 只是林静微好不容易才把身体抢过来,她宁愿受着被掐得疼和窒息,也不想把身体还给宋令凝。 林静微想甩开宋令虞,墨雷却到了她背后用剑压住了她的肩膀,她屈辱地跪着,被掐着脖子,艰难开口,“我……我说得是事实,在原文里男主登基后,你成了男主的贵妃,却跟湛淮晏苟合,最后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联手杀了男主。” “宋令虞,现在男主对你只有恨,他会杀了你,要你和湛淮晏这对狗男女死无葬身之。” 墨雷对林静微口中的“贵妃”没多大的反应,在王爷眼里,宋令虞的性别就相当于女的。 宋令虞却知道林静微的意思,目光震了震,手下用上了更大的力气,“本官为什么要杀瑄王?在原文里,本官的妹妹和母亲,还有整个宋家是什么结局?” 林静微丧失了全部的挣扎,闭上眼昏了过去,也是故意的。 墨雷在场,她当然不能叫瑄王知道宋令虞为什么杀了他。 宋令虞不会知道,原文里她对湛淮玦忠心耿耿,助湛淮玦登上皇位。 湛淮玦的母妃却假传圣旨,诛了宋家满门。 宋令虞松开林静微,转过身大步离去,脸上一片冷意。 如她所料,瑄王是信了林静微的话,才给她下了绝情蛊的。 但她不信自己会无缘无故背叛瑄王,林静微对她和瑄王都隐瞒了最重要的那部分爱恨情仇。 她会查出来的。 * 宋令虞离开后没多久,林静微便醒了过来。 她去主院找瑄王,但墨云拦在院门外,没让她进去,叫了府中的其他几个幕僚跟她商议。 林静微坐在自己书房的椅子上,其他几人都在下首。 她只觉得自己居高临下,就如同瑄王坐在椅子上的气势,她也是威仪尊贵俯瞰众生的姿态。 这让她有种飘飘然感,眯起眼一副高深莫测局势尽在掌控中的样子,那是丝毫没注意到下方几个人嫌恶的神色,悠然开口,“此次王爷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我们要尽快将局势扭转过来。” “本军师是这样计划的,第一讨老皇帝欢心,让老皇帝厌弃了太子。” “第二做生意赚钱,本军师会制造出你们这个时代没有的,如香皂、口红、玻璃等,一定能畅销到全国,赚得盆满钵满。” “第三,用赚来的钱招兵买马,养军队,为日后逼宫篡位,诛杀太子做准备。” 其中一人被林静微这番话惊的,深吸一口气才缓过来,“其他的不说,光是私养军队这点,那是死罪,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你自己不怕死,不要害了我们家王爷!” “本军师看你不仅是个孬种,还很蠢。”林静微嗤笑,斜睨了那人一眼,目光透着你只能做个小幕僚的鄙夷,“你们都不知道,其实老皇帝最爱的就是瑄王这个儿子,曾经动过废后,立瑄王为储君的念头,只不过他被太后逼着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过誓。” “老皇帝一直都纵容着王爷,默许王爷养了近一千的护卫,对王爷拉帮结派,联合宋大奸臣夺权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数次维护王爷,在这次更是阻拦太子再牵连到王爷的人……这些都足以表明老皇帝对王爷的偏爱。” 林静微戴着面纱,显得很神秘,说出这番话时,看着就像运筹帷幄的高人了,还真的唬住了几个幕僚。 因为他们一分析,林静微说得的确是他们一直都忽略的事实。 “王爷心里对陛下有诸多怨恨,从来不屑维系跟陛下的父子关系,让王爷去讨好皇上,虽然是个可行之法,但王爷未必愿意去做啊。”虽然这话不会传出去,但幕僚还是很谨慎,声音不高。 林静微还没当上皇后了,手里就圈着一串珠子,说话时一颗颗地捻过去,微阖着眼,“本军师会劝说王爷,过几天除夕夜的宫宴,本军师会和王爷一同前去,到时候本军师会用一些东西,让老皇帝你们所有人都开开眼界。” “老皇帝开心了,必定会恩赏王爷,只要他越来越偏宠王爷,就能不惜打破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让瞎眼太子退位让贤。” 林静微决定制作出现代的东西,到时候在宫宴上叫包括宋令虞在内的文武百官和老皇帝惊叹不已,膜拜追捧她。 林静微仰着脸,想象着那个画面,已然沉浸其中。 几个幕僚:“……” ** 朝堂上放了年假,宋令虞在换回太子妃的身份后,在房中翻看着此次宫宴上节目安排的单子。 两个时辰过去,外面的天都黑了,宋令虞诧异黏人的太子竟然没在她回来的第一时间,找她,抬起头问站在身侧的半芙,“太子在做什么?” 半芙去外面问过后,回禀宋令虞,“殿下在药房里,陈太医几人在给他治眼睛,只是早就结束了。” “陈太医等人都退了出来,太子把自己关在了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不让人打扰他。” 宋令虞翻看的动作停住,蹙眉看了又竹一眼。 又竹沉思片刻后道:“距离太子失明已经过去了四个月,陈太医等人在治疗上并没有任何进展,眼看着希望越来越渺茫,太子很有可能会失明一辈子,所以奴婢觉得太子可能又陷在了消沉绝望抑郁的情绪中?” 宋令虞眼前莫名就浮现出掉眼泪的太子,叹了一口气,站起来由半芙给自己系上披风,她找了过去。 “太子,臣妾进来了。”门没有反锁,宋令虞说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后,她一人走了进去。 药房里没有点灯,好在那张床榻靠着窗,外面的灯火照进来,映出了湛淮晏的身形轮廓。 他靠坐在榻上,两条腿一屈一伸,胳膊搭在膝盖上,没蒙绸布的眼阖着,狭长的眼角处晕着一抹绯红色。 太子下巴微仰,展现出来的一张脸在阴影里透着苍白,浑身上下都蔓延着一种寂寥颓废感。 宋令虞走过去坐到外榻的边缘,抬手覆盖到湛淮晏的手背上,被那冰冷的温度冻得颤了颤,却没退缩。 她把手指插入到湛淮晏的手指里,温声安抚,“殿下要振作起来,天下那么多名医,总有一个能治好你的眼睛。” “臣妾陪着你,只求殿下你不要自己放弃了自己。” “殿下,不要绝食,你这样让臣妾很担心,心疼,跟臣妾一起去用膳好吗?”宋令虞抚着湛淮晏冰凉的脸,柔声细语,试图拉湛淮晏起来。 第56章 你根本不爱孤,你失忆了 湛淮晏按住宋令虞的手背,摇了摇头,嗓音沙哑得仿佛哭过,“孤只是感到很挫败,人人都以为孤是储君,从生下来起就尊贵富有四海,这天下的一切孤都唾手可得。” “但阿凝,其实孤什么都没有。” 父皇不爱他,只不过是因为身为一国之君的责任,迫不得已才立他为太子。 其实从小他就知道,父皇想废后废太子,叫皇贵妃做皇后,湛淮玦为储君。 他从小就天资聪颖,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从未做过一件一个储君不能做的事。 他严于律己,是最优秀的储君,不需要母后操心。 母后整天忙着跟皇贵妃斗,不是为了争夺父皇的宠爱。 不过是因为母后要强,不愿被皇贵妃压过一头。 朝中大奸臣把持朝政,瑄王势大,觊觎皇位,他们数年来构陷暗害他。 他一次次避过去,孤独又艰难地做着南昭太子。 他被束缚在太子这个身份里,从来没想过挣脱和反抗,像是没有自己的灵魂,只是一个工具般。 他拥有的他就要,他没有的,他从来不去求。 确切地说,他没有自己想要的。 他曾经有过想要的,是八岁的神童宋令虞。 他要宋令虞做他的伴读,为自己的辅臣,却这第一次唯一的心愿要求,都没能达成。 在没有遇到阿凝之前,他无所谓娶谁,任由母后给自己选了霍菀为太子妃。 呵呵,反正湛淮晏看不见,宋令虞也没遮掩自己的神色,一言难尽地看着太子。 他都是太子了,却说自己什么都没有,是不是有病? 帝王本就是孤独的。 这世间所有人,不管身处在哪个位置,都会有遗憾。 如她,生来就是地位低下的庶子。 她从小艰难谋生,走到今日依旧脱离不了父亲的掌控,迫不得已冒充妹妹做了这个太子妃,朝不保夕,服下绝情蛊只为换来瑄王的信任。 可她不会像太子这样怨天尤人。 她只会去看自己得到的,钱财和权势,不会整天可怜自己,去计较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所以宋令虞无法共情湛淮晏。 他瞎了眼,太子之位不保又如何? 这世上比他处境艰难的人太多了。 宋令虞甚至觉得好笑,没忍住用小奸臣的人设怼了一句,“殿下,饱暖思淫欲。” 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三天饿你九顿,我不信你还能说出“我富有四海,可其实我很孤独,我一点都不开心,我一无所有,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这种话。 她宁愿孤独,不开心,一无所有,这太子让她来当吧。 宋令虞心里这么想,俯身抬起双臂抱住了湛淮晏的脑袋,把人揽在怀里,抚着太子背上的墨发,“殿下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殿下有臣妾,殿下不是说臣妾抵得过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吗?” 偏偏就是这话,刺激到了湛淮晏。 他是看不见,但也因此更敏感。 他能感觉到宋令虞的语气,那神色中的嘲讽。 湛淮晏胸口闷堵,几乎无法呼吸,克制着情绪,“可你也爱你的哥哥,若是让你在孤和哥哥中选择一个,你的选择永远都是哥哥。” “不管是在你这里,还是你哥哥那里,孤从来不是被选择的那个。” “你的哥哥宁愿服下绝情蛊,也要选择瑄王,你哥哥要废杀了孤,到时候你也会选择跟你哥哥站在一起,弃了孤,孤连你都要失去了。” 哦,宋令虞这才知道湛淮晏消沉的原因。 原来是被小奸臣给刺激到了。 没想到小奸臣对他的影响这么大。 宋令虞安慰湛淮晏,“其实臣妾觉得,瑄王这绝情蛊下的未尝不好,哥哥不是有龙阳之好吗?” “之前你担心她喜欢瑄王,如今她服下了绝情蛊,就不会喜欢瑄王了,哥哥能正常成亲生子,臣妾就放心了。” 湛淮晏摇了摇头,阿凝不懂。 小丞相确实不会喜欢瑄王了,但也不会再喜欢旁的男人。 比如……他。 “殿下放弃拉拢哥哥吧,她不愿背叛瑄王,那就不背叛好了,臣妾相信最后赢的是殿下,到时候殿下放过哥哥,有臣妾和姨娘在,总不会叫哥哥给瑄王殉葬的。”宋令虞捧住湛淮晏的脸,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薄唇,哄着。 “好了,我们去用膳吧。” 湛淮晏推开宋令虞,白色绸布滑落,用一双泛红带着怨和痛的眼看着宋令虞,压抑太久终于爆发了,“阿凝,你现在是嫁给了孤没有错,但你没有那个时候爱孤,更甚至你现在可能根本就不爱孤!” “明明那个时候是你主动的,你迷惑孤,在孤还没有下定决心要你的时候,你把孤绑在榻上,强迫了孤。” “你拿着刀子割在孤的喉结上,让孤发誓无论有多难,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娶你一个庶女为太子妃,否则你就将孤挫骨扬灰,灭了孤的九族。” 宋令虞匪夷所思,不是,她妹妹这么勇的吗? “孤答应了,也做到了,可你不仅跑了,你还忘记了孤!明明是你要孤娶你的,但在那次游船,你竟然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子娶你,皇帝赐婚,你不得不嫁。” “宋令凝,你对孤始乱终弃!” “你爱你的哥哥,所有人都在说你是瑄王一党派来的细作,你要跟他们里应外合毒杀了孤,孤不愿相信。” “孤一直都在自欺欺人,阿凝只是失忆了,可即便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不爱孤了,但至少她不会害孤,她还会再次爱上孤,孤一直这么安慰自己……”太子眼中的泪流了出来,浸湿他那张明月般宛如天人的脸,如神只落泪,破碎又美得惊心动魄。 宋令虞在湛淮晏的这番话里,面上的表情一点点僵住,已然是无法再伪装太子的阿凝。 过了许久,宋令虞像是对待闹脾气的孩子,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妥协般问:“那殿下想怎样呢,休弃了臣妾吗?” 休弃了正好啊。 这个太子妃本来就不是她愿意做的,她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脱身。 不过才三个月,却度秒如年,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早就够够的了。 “宋令凝,孤怎么可能会休弃你?!”太子双目赤红含泪,死死盯着太子妃,抬高声音,薄唇在颤抖。 那时他跪了三天三夜,宁愿不要太子之位,也要娶阿凝。 他替阿凝喝下绝子汤。 他狼心狗肺退了跟霍菀的婚事,叫霍菀差点一生青灯古佛相伴,让霍老将军被软禁,险些凄惨而死。 他认了大奸臣做岳父,对小丞相低声下气笑脸相迎。 他卑劣地欺骗母后等人,替阿凝喝下了慢性毒药。 他赌上多少拥护者九族的性命,也要爱阿凝这个“细作”……他做了那么多疯狂的事,只为了和阿凝在一起。 所以,他怎么会休弃了阿凝? 这是第一次太子对太子妃直呼其名。 平日他对他的阿凝浓情蜜意,甚至不舍得高声对阿凝说话。 这一刻,他愤怒到低吼。 然而他就连对着他的阿凝发怒,也是卑微带着乞求的。 湛淮晏伸出胳膊把宋令虞拽入怀里,死死抱住,一张湿润的脸用力抵在宋令虞的脖子里,肩背颤抖着,嗓音里含着哽咽,“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孤可以原谅你没有那个时候那么爱孤。” “只要你能在孤身边,只要你不害孤,不,你不会害孤的。” “你是孤非要娶的,就算你父亲他们利用你毒杀孤,也是孤的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不记得了,你是无辜的。” “孤瞎了眼,却自私卑劣地将你困在身边,孤让你受了委屈,拖累了你,很有可能以后还会牵连到你。” “可即便这样,孤也不愿放手。” “孤相信,就算你忘了我们那个时候的相爱,你以后都不会再想起来,但再次遇到孤,你还会爱上孤,很快就会。” 因为是他的话,即便失忆无数次,他也会在重新遇到阿凝时,再次爱上阿凝。 或许他和阿凝还有前世,今生,还有下一世下下世,他湛淮晏永远都只为阿凝心动。 宋令虞心里毫无波动,她在想一个人如果一次次忘记,真的会一次次再重复地爱上同一个人吗? 不知道,反正失忆的那个人不是她。 她服下了绝情蛊,更不可能爱上谁了。 不过,宋令虞想搞清楚妹妹和太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她抬起双臂抱住湛淮晏的肩背。 湛淮晏的情绪有多激烈,她就有多平静有耐心,柔声细语地问:“殿下,与其等臣妾再次爱上你,不如你帮臣妾回忆一下那个时候,让臣妾都记起来,我们是什么时候相识相爱的?” 宋令虞百思不得其解,照着太子对她妹妹这么深刻的感情,那么妹妹和太子之间,必定有一段很刻骨铭心的过往,在一起的时间应该也不短。 但不可能啊。 她妹妹被养在深闺里,又不是三元及第的她。 妹妹一个庶女,是不可能有机会见到尊贵的储君的。 她唯一知道的一次,就是两年前的宫宴上,她带着妹妹去参加,让妹妹在皇室露了一次面。 那次妹妹私下并没有跟太子见面。 过后就算妹妹出门,或者跟太子书信来往,她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湛淮晏眼里灰败,一丝光亮了起来,“两年前的春天二月份,孤大败西楚,凯旋回京的路上遭遇了你哥哥和瑄王安排的刺杀,先是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保护孤的人全都死了。” “孤的腿被砍伤,眼看着就要命丧黄泉,你突然就出现了。” 那个时候的阿凝真的是突然出现的,根本没人看清她是从何处来的,用的是什么毒粉。 她撒过去后,瑄王派来的剩下的那二十多个杀手,全都倒地而亡。 再之后,阿凝背起他去了山野中。 那里竟是一处世外桃源。 一处竹屋,房前种花,屋后种菜,云雾缭绕,不似人间,宛如仙境。 他到现在还记得,篱笆外的那棵凤凰花开得有多火红热烈,就像是阿凝穿得一身华贵的黑色服饰上绣的花朵。 宋令虞越听越震惊,不对! 两年前的二月份,正是殿试快要到来的时候,而她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了。 她不知道瑄王安排了刺杀。 这种情况下,最爱她的妹妹,当然是衣不解带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守着她,照顾她。 她高烧不退,意识不清中,听着瑄王和宋崇渊为了她还要不要参加殿试,二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妹妹握紧她的手,趴在她的手腕里泣不成声,一遍遍喊着哥哥。 她病了半个月才好,不顾瑄王的阻拦,还是坚持参加殿试。 妹妹没劝她,每天都换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陪着要参加殿试的她读书,往往一抬头天就亮了。 有时候她趴着睡着了,妹妹轻手轻脚地来到她身后,给她盖上衣服,捧着脸,双眸熠熠地看着她。 妹妹给她加衣盖被,每天寝食难安,比她还紧张焦虑……那段时间,妹妹始终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所以别说出京城去很远的地方救湛淮晏了,妹妹连府门都没出。 妹妹是会医术,是当初她让瑄王请来了神医,教妹妹的。 只是妹妹就是个“兄控”,从小到大妹妹的生活里就只有她,医术都用在了她身上,没对外显露过。 但妹妹哪来的那么大的本事,杀了那二十多个杀手? 她更可以确定,妹妹不曾缺失过某段记忆。 反正不管怎么说,两年前那个时候,湛淮晏遇到的绝对不是她的妹妹! 她觉得要么是湛淮晏得了癔症,一切都是湛淮晏自己幻想出来的。 要么就是,穿书女林静微! 或许,林静微在她自己的时代、林静微本人,长得跟她和她妹妹一模一样。 是不是在两年前,林静微就曾经穿越过来一次,救了湛淮晏? 因为来历不明,所以林静微给自己安上了她是宋令凝的身份,这才导致湛淮晏找错了人? 宋令虞感觉这就是真相,到除夕宫宴的时候见了瑄王和林静微,她再问问他们。 湛淮晏只说到他的阿凝,把他带去了那个世外桃源,立刻就给他包扎治腿。 半芙在外面敲门,被允许进来后,行礼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武安侯递了帖子来求见你们。” 现在的武安侯,是曾经的太子妃,霍菀。 现在霍菀以女子之身撑起了霍家的门楣,举全族之力,带着霍老将军的威望联合军中旧部势力,拥护太子。 “让她进来?”湛淮晏整理了一番后,掩起狼狈消沉,自己把白色绸布系到眼睛上,语气小心地询问宋令虞。 太子殿下他惧内。 宋令虞给湛淮晏调整了一下绸布的松紧度,牵着太子的手,“走吧。” 湛淮晏嘴角溢出一丝自嘲苦涩的笑,枉他那么紧张,害怕阿凝会生气吃醋。 结果阿凝根本就不在乎。 湛淮晏突然把太子妃拽回来,压住太子妃的后颈,发了狠地吻过去,眼角一片赤红,透着卑微,也疯狂偏执,“阿凝,你忘记就忘记了,不需要想起来,孤记得就好,孤爱你就好,我们还跟这段时日一样。” 阿凝,是你先招惹了孤,孤不允许你始乱终弃,不允许你再一次逃离。 孤会护好你,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以后孤若是败了,也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就算孤从来不是被选择的那个,但谁都别想抢走属于孤的。 孤被弃,孤就主动夺过来。 直到宋令虞受不住了推湛淮晏,湛淮晏才放开人。 宋令虞的气运值被湛淮晏吸取走了不少,想着霍菀的气运值应该不低,她先凑近了蹭点。 跟霍菀一起来的,还有她那个身高八尺有三的庶妹霍菡。 半芙把霍菀和霍菡请入沧澜院。 太子和太子妃牵着手,程达跟随在太子身侧,敏锐地觉察到什么,猛地盯住了霍菡的脚下。 忽然,程达化成一道影子而去,拔出刀朝霍菡砍过去。 紧接着,宋令虞就看到霍菡从裙子里掏出一把软剑,在院子里跟程达打在了一起。 宋令虞:“???” 她没看错,霍菡真的是从裙子里掏出剑的。 进入太子府的人都得被搜身,不能携带兵器。 但不可能对霍菀这样的身份,还是女子,搜的那么仔细,所以霍菡才能把剑藏在裙子里。 她觉得霍菡穿那么华贵繁复的裙子,就是为了藏剑吧? 程达在试探霍菡。 “她会武功,且很有可能在程达之上。”湛淮晏感知到刀剑的寒芒时,第一时间把宋令虞拉到了自己背后护着。 虽然他现在武功尽失,却能靠耳力判断对方的一招一式。 又竹没忍住,恭敬地问了一句,“太子殿下觉得,程卫率在几招内会败?” “十招之内,不过有孤在,他不会输。”湛淮晏靠着耳力,当场指点程达。 果不其然,原本落在下风的程达,打得霍菡节节败退。 宋令虞看不懂,就用眼神询问又竹。 又竹提醒湛淮晏,“太子殿下,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霍四姑娘出手很快,奴婢看不清楚她的招式,她未必会输给程卫率。” “你和半芙都去,三个人打一个,加上孤的指点,孤不信她能赢了你们。”快过年了,太子府张灯结彩,湛淮晏一身雪白的衣袍上用银线绣着花纹,在灯火中浮动着光华。 他的身躯笔挺如松,丰神俊朗,尊贵非凡。 湛淮晏脸色沉寂,他倒要看看,霍菀的这个庶妹,究竟隐藏得有多深。 宋令虞诧异地看向湛淮晏,原来,湛淮晏早就知道半芙和又竹武功高强。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因为不会武功和高手,走起路来是不一样的,太子能靠耳力判断出来。 他却什么都没说没问,不过是觉得宋崇渊给阿凝两个武功高强的婢女,保护阿凝,也很正常。 他一直都在为阿凝的种种异常,找理由,自我攻略。 ————————————【作者有话说:我出来了出来了,你们不是说你们都还在吗?都出来啊,我这文现在没流量了,你们得把我捞起来,五星好评,段评多留言都可以提升我的热度,也可以去书荒广场推荐一下,还可以为爱发电,打赏,感激不尽,不要让我一个人在这写,我要动力,求你们了!最好是多多评论!点催更啊跟我互动。没有给五星好评的,我一个一个去抓你们,怕不怕? 第二点:还是每天早上8点更新。 第三点,关于你们说虞虞失忆,一直都是太子一个人在说虞虞失忆,我没有剧透过,是太子以为虞虞失忆了,但其实不是失忆梗,是什么,你们差不多能猜出来了。 第三点:只是删减了亲密戏,其他的设定剧情大纲等等一切都没变,没变,一点都没变,不信你们回去看看。 第四点:今日小剧场:霍菡:太子殿下,我们是情敌,那磁场肯定不对付。等我和小丞相洞房,你就知道我藏的有多深了。】 第57章 她就是狂蜂浪蝶 宋令虞只觉得刀光剑影,眼花缭乱,打斗的场面很惊险,也帅气好看。 三个人打霍菡一个,加上湛淮晏的指点,宋令虞虽然不会武功,也没上过战场,但也知道用剑的霍菡很吃亏。 剑胜在轻便,但它的威力和杀伤力都不如刀,战场上没有人会用剑。 程达和半芙、又竹三人用的都是刀,围着霍菡从院子里打到墙头上,再到房顶。 霍菀行了礼后,站到太子身侧。 她穿着一身玄红相间的袍子,但也不是男装,被收紧的腰身纤细不盈一握,越发显出胸脯的美好弧度,发饰简单,全身上下尊贵端庄,带着将门之女的英气利落。 “臣几年前知道四妹身手不凡时,也很惊讶,她说自己是天赋异禀,自练成才。”霍菀现在是武安侯。 霍老将军的嫡孙女这个身份,加上霍老将军正在把手里的人脉资源都交给她,所以即便她没有官职在身,也足够让她被敬重了。 她可以在太子面前自称臣,是“臣女”或是“妾身”完全无法比的。 霍菀的父亲之前投靠了瑄王,如今死了,霍家又开始拥护太子。 小丞相和霍家自然是对立的,被湛淮晏握着手站在这一侧,语气淡淡道:“武安侯你的母亲霍夫人当年生了你之后,又怀了三胎,却每次都在孩子七八个月大已经成型的时候,小产了,且都是男婴,霍夫人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人就疯了。” “从那以后你父亲的妾室们生的孩子,都被霍夫人偷走抢走了,而结果是这些孩子无一生还。” 越是高门贵族,越是不能随意休妻,何况霍夫人还是一品诰命,没疯癫时和皇后算是闺中密友。 霍父无法休妻,也不敢纳妾入府了,就只能在外面买宅子,养了很多外室。 但离奇的是那些外室的孩子,要么生不下来,要么活不到五岁就夭折了。 所以说霍菡这个庶女,还是在武安侯府中,能活下来长大,可想而知有多不容易。 霍菀的脸色白了白,太子妃在挑衅她! 她曾经被选为太子妃,却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娘,宋令凝这不是挑衅嘲讽是什么? “霍家满门忠烈,世代为南昭镇守边疆,抵御外敌,我们霍家马革裹尸居功至伟,圣上和皇后娘娘英明大义,当初才选了臣为太子妃,只不过被奸人所破坏。”霍菀目光凛然地看着太子妃,缓缓道。 “好在太子殿下出手相帮,恩泽霍家,让臣承袭了爵位,臣才能以侯爵之身辅佐殿下。” 她这话是在反驳太子妃,昭帝和皇后并不介意她有个疯癫的娘亲。 要不是奸人,她本该是太子妃,哪轮得到宋令凝这个庶女? 她更是在说,太子妃是祸乱朝纲的大奸臣的女儿,如何跟出身将门、忠烈之后的她相提并论? 太子妃根本没有资格挑衅她。 她也是在提醒太子,太子妃就是瑄王一党派来的细作,不该纵容她如此猖狂。 然而,刚刚在注意着打斗,专心指点的太子,这时侧过头对着霍菀,斥责,“武安侯,你僭越了!” 太子对太子妃的维护,比霍菀输了,被太子妃甩一个耳光的伤害和屈辱性都大。 她面无血色,难堪至极,跪下去请罪,“殿下明察,是太子妃挑衅臣在先!” 湛淮晏脸色更沉了,要下逐客令。 太子妃拦住他,看着自己的气运值被霍菀吸取走,她胸口已经开始闷堵了,差点就被气笑。 所以拥护湛淮晏的人气运值都低,都要吸取她的,她拿自己的命养这些人是吧? “正因为本宫是大奸臣的女儿,本宫才更应该猖狂。” “过程如何不重要,世人看得从来都是结果,本宫现在是太子妃,那么武安侯你今日前来自荐,再不甘心也只能为妾。” “本宫宽容大度,对太子的妾情同姐妹……” 宋令虞话没说完,就被湛淮晏的掌心捂住了嘴。 太子气的,又不舍得在外人面前对阿凝发火,以免让人看轻了阿凝。 他咬着牙,压低了声音,恶狠狠但其实没什么威慑力道,“不许再说了!” 她不仅不吃醋,反而想让霍菀给他为妾吗? 她这是在往他本就血淋淋的心口,插刀子。 霍菀跪在地上,脊背是笔挺的,将门贵族之女有她的傲气,不仅被一个庶出、奸臣的女儿抢走了太子妃之位,此番还跪着。 她不堪其辱,仰头看着太子妃道:“臣并不想做太子殿下的妾,今晚前来是有政务跟太子殿下相商。” 太子妃不明白,“你刚刚哪句是有关政务的?” 她在探霍菡的底,霍菀却在说自己才应该是太子妃。 庶出的宋令凝是用不正当手段抢了她的位置,要不然根本轮不到宋令凝。 既如此,她就坐实了自己的罪名,要霍菀给太子为妾。 霍菀又不愿意了,扬言自己是为政务而来,嘲讽她是攀附男人,只求男人宠爱的后宅女子。 她霍菀跟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呵,好笑。 就算霍菀是为了太子谋划,凭什么觉得太子妃要自惭形秽,对她伏小做低? “臣……臣……”霍菀哑口无言。 谁能想到小奸臣的妹妹,竟然跟小奸臣一样牙尖嘴利! “起来吧。”太子妃不再看霍菀,对着前方抬了抬下巴,阴阳怪气。 “三打一,但是武安侯你的庶妹还是赢了,武安侯在本宫面前又有傲气的资本了,毕竟你们霍家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不是?” 霍菀差点被欺负哭了,故意跪着不起身,去看太子。 谁知太子面向他的阿凝,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阿凝身上。 因为看不见,他靠感觉极力判断着阿凝的情绪。 阿凝有没有生气,吃醋,有没有受委屈。 霍菀被无视,屈辱难堪。 她不甘心为什么自己不是太子妃,太子妃会是宋令凝这个庶女? 她只是不愿输给了奸佞的女儿,唾弃奸佞,对其女儿嗤之以鼻。 她并没有跟太子妃争风吃醋。 她是以臣子身份助太子东山再起的,太子却只顾儿女情长。 她跟皇后一样,真的是痛心又失望。 霍菀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只见半芙和又竹纷纷败退回来。 而霍菡抬起的胳膊压住程达的肩膀,把程达抵在树上,剑刃贴在了程达的喉结处。 霍菀惊喊了一声,“四妹不要伤了程卫率!” “是你先动手的。”霍菡俯身凑近程达,一个女子比程达还高,贴到程达耳畔,用最柔媚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以后见到本小姐客气点,否则,本小姐要了你的命。” 女子那张妖艳妩媚的脸几乎贴在程达脸上,吐息间竟有种奇异的香气,跟她身上的一样,能令人神魂颠倒。 程达的喉结滚动两下,吞了吞口水,浑身的血液沸腾窜动着。 向来冷酷宛如榆木疙瘩的他,竟然会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嗓子里发干,只想狠狠吻上霍菡那一张一合,艳丽诱人的红唇。 他真卑鄙龌龊。 霍菡放开程达,转回身对着几人时,宋令虞没看到她是怎么把软剑重新藏到裙子里的。 霍菡一改刚刚跟程达交手时的狠厉,身姿娉婷,柔媚风情,步步如莲走过来,仪态万千地对着太子和太子妃一拜。 湛淮晏线条流畅的下颌线紧绷,很不喜霍菡。 宋令虞示意霍菡起身。 霍菡浑身都散发着香气,却不熏人,在举手投足间香气散在空气里,谁闻了谁迷糊。 尤其她还用那一双勾人的眼直直地望着宋令虞,又纯又欲的,嗓音能酥了人的骨头,“太子妃姐姐头上的点翠步摇光彩熠熠,我很喜欢,可以送给我吗?” 有意思,宋令虞挑了挑眉,在心里衡量了一番霍菡的价值后,偏头取下了那支步摇。 霍菡没去接,而是弯下腰,歪着头,又媚又无邪,“太子妃姐姐,你给我戴上去吧。” 太子修长的眉皱着,弧度锋锐,拽住了宋令虞的手。 “无碍。”宋令虞抚了抚湛淮晏,脸上带着宠溺的笑。 在霍菡凑过来时,她把点翠步摇插在了霍菡的发间。 霍菡晃了晃头,又转了一圈,裙子像花朵般盛放,点翠步摇在发间摇曳。 她欣喜雀跃,“太子妃姐姐是不是很好看?跟我的这条裙子特别搭。” 宋令虞心想你可别把剑掉出来了,点了点头,真心夸赞,“嗯,很好看。” 这两个人怎么刚见面就一个邀宠,一个给宠的样子?湛淮晏捏了捏手指,去“看”霍菀。 “臣的四妹就这性格,见到谁,不管男女,她都跟狂蜂浪蝶似的。”霍菀倒不是在辱骂霍菡,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词来形容霍菡。 她和霍菡算是相依为命长大,姐妹情意还是很深的,“其实四妹她很单纯无邪,只是比较顽劣而已。” “这个作为回礼赠给太子妃姐姐。”谁都没看到霍菡是从哪掏出来的一把匕首,她太快了。 那匕首上镶满了红色宝石,看上去华而无实,拔出来后却是玄色的。 刀刃锋利不说,且手按到刀柄上那颗最大最亮的宝石,还有暗器发出去。 “危险。”湛淮晏在听到动静的那一刻,就把宋令虞拽走了。 但慢了一步的程达没躲过去,右脖子上刚感觉到被针扎一下的疼,强健瘦削的身躯就重重倒在了地上。 又竹蹲下身去检查,很长时间才找到一根极细的银针,颇有些惊讶地看着霍菡。 这人,好生厉害! 霍菡却抬起细长雪白如葱的手掩着艳红诱人的唇,虚靠在宋令虞身上,笑得花枝招展,“不用担心。” “他一刻钟后就会醒来,所以……”霍菡对宋令虞眨了眨眼,凑过去,轻声道。 “所以太子妃姐姐要想杀这个人的话,就在一刻钟内动手。” 几人:“……” 湛淮晏不愿让阿凝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宋令虞却拂开他的手,收了匕首,“这个回礼本宫很喜欢,你要是还有其他这类的,都可以送给本宫。” 霍菡的眼睛亮了,“我就知道姐姐很喜欢!” “我正在制造一种可以连发二十枚银针的暗器,跟这种一样,我得教姐姐对敌人的昏睡穴一击即中,比毒更好用,姐姐要是学会了,十步可杀十人。” “下次我多穿几层衣服,带更多的暗器给姐姐。” 宋令虞:“……也不必从裙子里掏剑,以后你常来太子府,本宫准许你带兵器。” 第58章 宫宴,小丞相呢 “姐姐真好,我也想常来找姐姐,我喜欢姐姐。”霍菡说着就挽起了宋令虞的臂弯,歪着头靠到宋令虞的肩上。 她那样的身高没有丝毫违和感,已然和太子妃成为了好姐妹。 宋令虞看到了霍菡头顶的气运值。 她本以为霍菀的气运值很高,实际上霍菀得吸取她的气运值。 反而是霍菡这个庶女的气运值很高,这么一会儿就被她吸取了不少。 好,基本可以确定了。 霍菡跟宋崇渊他们一样,是瑄王一党。 就算现在不是,她也得让霍菡是。 “孤的太子妃身份尊贵,不是什么人都能触碰的。”湛淮晏脸色阴沉地推开霍菡,拉着宋令虞的手进了书房。 霍菡轻轻笑了一声。 霍菀扫了她一眼。 她嘟了嘟嘴,抬手摸着自己发间的点翠步摇。 “殿下,臣今日来是想跟你商议一些军事要务。”霍菀进了书房后,站在书案前。 她看了一眼书案后湛淮晏身侧一起坐着的宋令虞,言外之意她要说得是军事机密,不能被大奸臣的女儿听见了。 湛淮晏握紧宋令虞的手,时刻都要跟她亲密无间,“太子妃和孤是一体的,从今往后任何政务都无需避着太子妃,倒是武安侯你的四妹,退下吧。” 霍菀无可奈何,只得道:“殿下,臣的四妹不仅身手不凡,能以一敌百,且有卓越的军事才能,还擅长机关暗器,会制造发明武器,臣今日带她来便是为殿下效力的。” 湛淮晏不以为意地跟霍菡谈起南昭的军事力量和部署,还有兵法,并出了有关领兵打仗的题考霍菡。 霍菡不仅对答如流,且有自己独特的见解,高瞻远瞩,未雨绸缪。 湛淮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如果你是楚霸王,你是选择自刎于乌江,还是过江东?” 宋令虞和霍菀都蹙起眉,书房里陷入沉寂中,只因湛淮晏这个问题太刁钻了。 楚霸王败局已定,就算过了江东也还是一样的结局,反而会让江东陷入战火中,再添死伤。 霍菡要是说楚霸王应该过江东,能反败为胜,那太不现实了。 而太子现在的处境可以和楚霸王相比,霍菡如果如实回答,楚霸王根本过不了江东,不是在劝太子放弃一搏,应该为了最后的尊严和骄傲而自杀吗? 所以不管霍菡怎么回答,都不是正确答案,还有可能会被治罪。 伴君如伴虎啊。 “西楚霸王固执,暴躁,刚愎自用,优柔寡断,性情孤傲难成大事,最重要的是他妒才,对其他人的功劳嗤之以鼻, 我压根就不会让自己成为楚霸王这类人,何来的过不过江东一说?”霍菡对自己头上的点翠步摇爱不释手,凸凹有致的身子歪在椅子上,一手撑着脸,还翘着修长的二郎腿。 这个时代的椅子对腿长的很不友好。 像太子坐着时,肩背笔挺,双腿并拢,两手放在膝盖上,从脖颈到腰背构成完美笔直的线条,很端正紧绷的状态。 他再累也不会去伸长了腿,或是屈起膝盖。 储君的仪态是刻在骨子里的,尊贵高雅,举手投足都令人赏心悦目。 程达对这样的储君心生敬畏,但程达看了又看坐没坐相的霍菡,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美艳妩媚又肆意的女子呢? 最重要的是,她打得过他。 程达冷俊的脸上一片烫意,胸腔里汹涌澎湃,握拳克制着。 他是猛汉,他怕自己的孟浪冒犯了霍菡。 霍菡说项羽傲,她不是也一样吗? 然而她这种傲,是少年人的优点,意气风发敢作敢为。 她也确实是少年人,就像小丞相一样,狂妄又野心勃勃。 太子想到宋令虞服下绝情蛊的那一幕,只觉喉间再次漫出一股腥甜。 他闭眼靠向椅子,俊容陷入阴影里看不真切,沙哑的嗓音也是意味不明的,“好,真好。” 这一番交谈下来,即便是不懂带兵打仗的宋令虞,也确定霍菡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竟是难得一遇的将才! 因为瑄王,湛淮晏一直很抵触庶出,但也因为阿凝是庶出,即便他从心里排斥不管哪方面都给人很怪的感觉的霍菡,他还是决定用霍菡。 太子让霍菡帮助霍菀,负责拉拢军中的那些老派势力,铲除瑄王在军中的党羽和势力,以便拿回更多的兵权。 湛淮晏和霍菡谈论兵法。 虽然霍菡还是那种柔媚狂浪的姿态,但宋令虞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她的目光变得坚毅,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张扬轻狂。 宋令虞的兴趣越发浓厚了,霍菀带着霍氏一族拥护太子。 而霍菡是霍菀最得力的帮手,那么身为瑄王一党的中流砥柱、小丞相,她就将霍菡这个将才策反了,收为己用。 三人行必有我师,宋令虞自知自己不是无所不能的。 她没有军事方面的才能,但她最大的优点是爱学习,并且因为聪明,而学什么都特别快。 在太子和霍菡的交谈上,她受益颇深。 可能是快过年的缘故,宋令虞就想起了隔壁丞相府的郑姨娘和其肚子里的孩子。 她在想,自己学学兵法,就算不能上阵杀敌,但也能做一个决胜于千里的军师。 到时候等弟弟出生了,她还可以教导弟弟一些兵法吧。 虽然太子府和丞相府只有一墙之隔,但这一年,她无法和姨娘还有妹妹一起过年了。 不知道这几天她的“渣爹”大奸臣有没有去姨娘房中,让大着肚子的姨娘服侍他。 而妹妹,有没有再次夺回自己的身体? 宋令虞被太子抱回了寝卧,放到榻上后,太子从背后圈了她到怀里。 那晚二人的争执仿佛没有发生过,表面上还是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的。 直到除夕宫宴。 当天晚上,太子携太子妃盛装出席宫宴。 这是太子妃嫁给太子后,第一次在文武百官中露面。 太子妃自从和太子成亲后,就搬去了宫外的太子府,深居简出,不接待客人,也不跟京中的贵女命妇们来往,低调得让人几乎快忘了她这个太子妃。 当然,对于宋令虞来说,太子妃如此低调,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熟悉她。 那么以后她死遁起来就容易了,真相这辈子都不见天日。 文武百官们都觉得此次宫宴,比以往每年都别出心裁,既不铺张奢华,也彰显了皇家的尊贵和天威,却不知这只是宋令虞一半的实力。 还是那句话,太子妃要低调。 偏偏昭帝和皇后到来后,对太子妃一通猛夸,各种赏赐砸向太子妃,要太子妃受万众瞩目,文武百官跪拜,赞颂。 昭帝还对皇后道:“江山辈有人才出,皇后啊,孩子们玩的这些更有意思,你和朕都得服老,以后让太子妃协助你打理后宫吧。” 轻飘飘的话,让文武百官心里一凛。 皇后脸色难看。 但昭帝看起来笑眯眯的,目光却带着压迫。 很显然她要是不同意,那么他就不是这种委婉的说法了。 要是那样的话,文武百官都在,皇后颜面何存? 皇后压着怒气,眼神怜爱地看着太子妃,“是,臣妾和圣上年纪都大了,是该颐养天年,把一切都交给孩子了。” 皇后还在,哪有太子妃协理后宫的道理? 但昭帝从来都不讲规矩,如对皇贵妃和瑄王,现在是太子妃、小丞相。 他偏爱谁,他就为谁打破制度。 宋令虞:“……” 宋令虞和湛淮晏一起接受着群臣跪拜,听着他们各种不重复字字珠玑妙语连珠的夸赞,没有飘飘然,反而眼皮子直跳。 明明只是负责了一个宫宴,只是达到及格分没有出错而已,这架势就搞得她好像立下了不世功勋,要她被万民称颂,史书记载。 昭帝这个腹黑有心机的,是不想让太子妃低调,要将她推到最高处啊。 湛淮晏扬起嘴角,这是阿凝应该得到的,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阿凝的才能。 她能母仪天下,甚至还可以临朝听政治理国家,跟他共享这万里河山。 昭帝和皇后在高位落座后,储君和太子妃、瑄王等皇室人,以及文武百官都纷纷落座。 原本皇贵妃也该出席,但今夜她称病缺席了,这分明是不把帝后等人放在眼里。 昭帝却没计较,仿佛皇贵妃真的病了,他让太医过去,还送了赏赐,赐了席安抚皇贵妃。 皇后的护甲掐了掐手心,朝宋崇渊后两位空缺的那个位置看去,语气里满满的迁怒,“怎么,大过年的,吏部尚书也病了不成?” 大奸臣的手不会伸什么长,安插了细作在她的凤仪宫,所以知道了她今晚要对小丞相下手,宋令虞才称病躲祸的吧? 不过皇后忽然想到,这些年一直是她和皇贵妃共同管理后宫。 现在皇帝把皇贵妃的权力拿走给了太子妃,皇贵妃还不得气得在宫里砸东西? 皇后高兴了。 湛淮晏听到小奸臣没来,蒙着白色绸布的双眼,立刻寻了过去。 他在桌案下握住太子妃的手,嗓音低沉地问:“你哥哥是真的病了吗?是不是那绝情蛊对她的身体有伤害?” 宋令虞反握住湛淮晏的手,也低声,看起来耳鬓厮磨的姿态,“哥哥要是病了,随从会第一时间通知臣妾。” “臣妾没有接到消息,那就说明哥哥有其他什么事耽搁了,她很快就会来。” 斜对面,瑄王没有跟同为皇子的湛淮晏坐在一起。 他坐在了臣子们的第一个位置,丞相宋崇渊就在他旁边。 以往瑄王都是和小奸臣同进同出的,哪怕之前他的瑄王府离丞相府有一段距离,他还是会绕过来,坐着自己的马车到丞相府等着宋令虞。 而如今他的府邸就在丞相府旁边,他却不再等宋令虞,自己就来了。 他过来后,哪怕紧攥着腕上的佛珠,拼命地克制,还闭着眼,却仍然无法控制自己。 他又睁开墨眸,在宴会厅入口和整个大厅内搜寻宋令虞的身影。 结果他没找到宋令虞,与他隔了三个座位的位置一直空缺着。 直到帝后都来了,宋令虞也没现身。 过去宋令虞告假,生病等一举一动,宋令虞要么派人告知他,要么他从安插在丞相府的细作口中得知。 现在,宋令虞没有提前派人告知他,他也不让自己再去关注宋令虞的一举一动。 所以瑄王不知道宋令虞今晚缺席。 皇后的一句是不是也生病了,让他深邃锐利的目光立刻朝宋崇渊身上射去。 与此同时,他的心口又在疼了。 他担心宋令虞,所以蛊虫在啃噬他的心。 那种痛,没有体验过的人难以想象。 而他却每一刻都在承受着。 太子和太子妃在斜对面十指相扣,耳鬓厮磨。 瑄王泛红的墨眸看了过去,今晚的太子妃格外盛丽靡艳,就算不言不语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瑄王看着太子妃,心口竟然会泛起疼痛,让他一下子攥紧了腕上的佛珠。 这时,太子妃抬起头,目光穿过文武百官,在靡靡的宫宴上,跟瑄王的视线相撞在了一起。 第59章 交谈 这时宋崇渊站起来,回着皇后的问话,“谢皇后娘娘关心,犬子向来身体康健,少病少灾,今晚迟迟未来,是因为在她姨娘面前尽孝心。” “你们知道的,本相的郑姨娘肚子里怀了一个将才,本相格外重视。” 文武百官:“……” 大奸臣现在是越发肆无忌惮目无君主了,竟然给皇帝炫耀。 他那将才儿子还在娘胎里呢,碰上下官的问候,他就来一句,“啊,你们都知道本相得了一个将才儿子?” 路边的狗走过去,大奸臣都得逮住它,力求整个京城就连一只鸡都得知道他又得了一个神胎,而且还是宋家几百年都没出过的将才。 你说气人不气人? 昭帝那么好脾气的,都被大奸臣气笑了,阴阳怪气道:“宋卿母亲的胎稳了没有?” “朕前段时间可是听说,丞相你把人气得动了胎气,郑姨娘不让你进她的屋,孩子也不给你看。” “有三四个月了吧,肚子该隆起来了,很快就有胎动了,朕希望丞相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自己将才儿子的胎动。” 宋崇渊:“……” 他要让昭帝早些驾崩! 他一个多月没去郑姨娘的院子里,还在等着郑姨娘主动低头,宋令虞给他认错。 她们不求他,他才不去呢。 胎动有什么稀奇的,他都有多少儿女了,还稀罕胎动吗? “犬子服侍姨娘喝完安胎药,等姨娘睡下了,大概半个时辰后就会过来。”大奸臣脸色难看地转移话题,甩着袖子坐了回去。 皇后看向湛淮晏身侧的太子妃,“太子妃的哥哥很有孝心,太子妃也不要总是忙着侍奉太子,也要多在自己的生母跟前尽尽孝,尤其她这一胎还磨难重重的。” 皇后笑着,三言两语就给太子妃扣上了一个不孝的大罪名。 太子妃立的是端庄恭顺的人设,低眉敛目,准备应一声儿臣谨记母后教诲,并且拽住了要当众顶撞皇后的太子。 谁知,从斜对面传来男人的一声笑,明明是嘲讽,那笑却是如此磁性动听,“太子妃当然想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尽孝,但奈何太子弟弟瞎了眼,拖累得她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不说,还不能照顾自己胎不稳的母亲。” “她整日守着一个瞎子,劳苦功高,到了皇后眼里,却成了不孝?”瑄王的手臂搭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嘴角勾起的弧度邪气又嘲讽,桃花眼里一片冷冽压迫地看着皇后。 “太子妃是你儿子的妻子,你当众为难她,就是在欺辱你的亲生儿子,让我们看轻太子。” “太子弟弟真可怜,亲生母亲一点都不心疼他,也就只有太子妃不嫌弃太子弟弟。” “本王的五表妹已经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了,本王不允许皇后再为难她。” 皇后被气得差点吐血,手还没拍上桌案。 昭帝心里骂皇后脑子里有坑,活该被瑄王当众顶撞,不轻不重地说了瑄王两句,“玦儿,太子是你的弟弟,他失明了,你应该给予更多的关怀,嘲笑弟弟是不应该的。” 只是“不应该”,而不是掉脑袋的大罪,湛淮晏早就不在意父皇的偏心了,唯有在桌案下紧紧握住阿凝的手。 他不需要旁人的爱。 这世上只要阿凝一人是爱他的,就足够了。 如瑄王所说,亲娘当众为难太子妃,那就是让人看轻太子,而且皇帝也没罚顶撞皇后、口口声声嘲讽太子是瞎子的瑄王,所以三皇子玩笑道:“太子弟弟失明了,只能娶丞相大人的庶女为妻。” “原太子妃虽然被退了婚,但因祸得福,成了南昭第一个承袭爵位的女子,皇兄看,她应该感谢太子弟弟的不娶之恩。” 昭帝:“……” 这个蠢儿子是什么身份,敢当众羞辱太子?讥讽大奸臣的庶女不如霍菀? 果不其然,大奸臣一拍桌案,“太子妃的确是庶女,但要看她是谁家的庶女,本相的庶女可比三皇子你尊贵多了!” “你好大的胆子,以下犯上,藐视储君,不敬太子妃,本相看你这个皇子也不用做了,即日起从皇家玉谍上除名,贬为庶民。” “舅族的所有官员连降三级,妻子的母族在朝为官的都罢免,往后三代男丁不得为官,女子不可嫁入官宦富贵之家,来人,拖三皇子下去!” 三皇子“扑通”瘫跪在地,连哭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拖走了。 文武百官倒抽了一口冷气,但没一个人敢求情的。 本来大奸臣就把持朝政,多次代替皇帝发号施令了。 何况昭帝并没有说什么,一点也不想救自己的亲儿子。 只因他也不许储君被随意欺辱。 当然,他偏爱的瑄王除外。 此番他借大奸臣之手,杀鸡儆猴,有大奸臣在,就算瑄王一党往后也不敢给太子难堪了。 当然,大奸臣是护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维护太子不是大奸臣的本意,这不是阴差阳错了吗? 其他几个皇室中人,以及瑄王一党的官员,前一秒还蠢蠢欲动,想煽风点火落井下石,下一秒都噤若寒蝉了。 他们对大奸臣的敬畏,比对瞎眼太子的敬畏更大。 昭帝把文武百官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怕是文武百官都在想,大奸臣是倒戈向太子了吧? 昭帝本来想等小丞相的,但小丞相迟迟不来。 昭帝往下看了太子妃一眼,无声交流,“朕为你拖延了这么长时间,你是什么打算?” 关于昭帝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一人分饰两角这件事,宋令虞早就和昭帝心照不宣了,用眼神无声地回应,“开宴吧。” 昭帝便下令开宴,让白总管注意着太子妃的动向,随时准备着配合太子妃转换身份。 宴会上增加了一些往常没有的吃食,一般这种大型宴会好吃不好吃是次要的,关键它得珍贵,以此彰显皇家的富贵和权威,大国的底蕴。 太子妃安排的宴席却反其道而行,多是冷门的吃食,有很多都是民间的,用了不少五谷杂粮。 这就给了皇帝和臣子们素材,回忆过去的苦难,再称赞君王的功劳,让现在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最后再展望一番未来。 一番流程走过去后,官员们心里叫苦。 大过年的谁愿意和上级一起吃饭啊,太子妃不愧是她那个事业脑工作狂哥哥的妹妹,吃个饭念诗引经据典就算了,甚至得即兴发挥出一篇策论你敢信? 小丞相那是走到哪卷到哪,自从她入了朝堂,更是以一己之力卷得文武百官们都不能玩忽职守了。 小丞相十二岁就写下一篇震惊当世的策论,整个南昭也就只有瑄王和太子能与之较量。 往年瑄王和小丞相的政治观点总是一致,可谓是珠联璧合。 伟岸冷肃的瑄王和风姿俊秀的小丞相对视一笑,不知道迷炫了多少人的眼。 而太子的策论总是和小奸臣的相悖,二人的辩论精彩绝伦,你来我往滔滔不绝。 群臣兴致勃勃,宴会气氛高涨。 然而今晚,无人作诗,小丞相不在,没有策论。 瑄王和太子二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很消沉的样子,闷不吭声的。 这诡异的气氛,更让群臣们如坐针毡了。 官员们跟君王一起吃饭不自在,昭帝心里也烦死了,还不如他回去睡觉,好几次用眼神刀太子妃。 终于,太子妃放下筷子,侧过头低声对湛淮晏道:“殿下,臣妾感觉有些胸闷,出去透透气。” 湛淮晏闻言,立刻抬起宽厚的手掌探到宋令虞的额头上,担忧地问:“要不要找太医给你看看?” 宋令虞拂掉太子的手,“不用,臣妾出去站一会儿就好了。” “那孤陪你一起。”湛淮晏随着宋令虞起身。 却被宋令虞按了回去,“臣妾带着又竹就可以了,太子殿下失明,不方便。” 这话,是在说带着他,还得照看他,她想一个人轻松一会儿,简直跟瑄王刚刚的那话相互呼应了。 湛淮晏拉着宋令虞的手变得僵硬,脸色苍白着,看不见的眼里弥漫着委屈难过,胸口又堵又疼。 过了好一会儿,湛淮晏用力握紧了宋令虞的手,又松开,唇畔勾出一抹怜爱的弧度来,若无其事的,柔声叮嘱宋令虞,“好。” “你系好披风,慢慢散热气,到外面不要一下子站在冷风里吹,以免受了风寒。” 宋令虞便离了席,跟帝后行了礼,就出了宴会厅。 而瑄王,宋令虞在的时候,他对什么都感兴趣。 宋令虞没来,他烦躁得不行。 周遭谈论的话题没入他的耳,面前的山珍海味让他没有丝毫胃口,反而喝了不少酒。 瑄王勉强坐了两刻钟,在太子妃出去后,他也离了席。 宋令虞假装在外面透着气,正要走去昭帝安排的宫殿,换上小丞相的身份。 又竹凑近低声道:“瑄王出来了,看到了我们。” 那就避不了了,宋令虞只好停下来。 过去那些年因为宋令虞的缘故,瑄王待宋令凝也很温和,让宋令凝对他不必多礼。 瑄王看到宋令凝,一下子就想起宋令虞来。 而如今他们二人虽说还是君臣,却形同陌路。 瑄王压下眉宇中的痛意,原本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太子妃,却在下一刻目光顿住,皱起眉仔细打量太子妃。 除了之前她刚成为太子妃那次,在昭帝的寝宫匆忙跟他打了照面,他有大半年没见过她了。 即便见了,他的目光也几乎不在她身上停留。 所以他不知道,原来太子妃也这么高。 虽然令虞和太子妃是孪生兄妹,但他的印象里太子妃要比令虞矮一些。 现在太子妃到了他的耳畔,跟令虞一般高了,难道是过去半年猛长了? 也有可能。 “太子妃这次的宫宴办得很好。”瑄王看着张灯结彩的皇宫,随意说了一句,身侧都是自己人,他问道。 “你在太子身边可还辛苦?要本王安插到你身边几个人,帮你吗?” 瑄王身上披着披风,过去他是不怕冷的。 每到冬天宋令虞站到他身边,就能感觉到一片热烘烘的火气往自己这边涌。 现在瑄王不仅穿了厚的棉质外袍,还披上了披风,身躯依然高大强健,墨色的长发被吹起来,有种飘逸感。 他的脸色竟然是苍白的,偶尔还会握起拳头掩唇,低咳,身上的寒气一阵一阵的。 “不必,本宫还能应付得来,按照王爷的吩咐,本宫每天都在太子的饮食里下慢性毒药。”宋令虞看到瑄王头顶的气运值,比之前高了一些,她就没远离瑄王。 这段时间她的气运值猛掉,是真的胸闷喘不过气来,整天恹恹欲睡,仿佛生了病。 而放了年假,她又没理由去找瑄王。 现在她才能站在瑄王身边,顿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下意识往瑄王身边靠近。 宋令虞看瑄王咳得眼角绯红沁泪,顿了顿,还是递了一块手帕过去,“王爷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这次我们虽然损兵折将,但只是暂时的,本宫相信很快哥哥就能扭转了局势,你要振作起来。” 她以为,瑄王是因为失势,才这般消沉病殃殃的。 瑄王摆了摆手,没打算接太子妃的手帕。 只是太子妃执意给他,他也不好让人一直举着手,便接了过来。 瑄王只拿着手帕,没用,对太子妃点了点头,以为太子妃不知道他和宋令虞之间的事,他就没提,嗓音沙哑地应着,“嗯。” “你哥哥能力出众,办事一向很得力,本王也觉得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反败为胜,让太子一党损伤更惨重。” 太子妃笑了起来,一张脸被五彩的宫灯照着,越发的明艳动人,神色里全是对哥哥的孺慕之情。 瑄王看着,有那么片刻的失神,令虞从来不会这么笑。 令虞总是很冷静波澜不惊的样子,笑也很淡,对谁都不热情。 不像太子妃,太子妃的笑入了眼里,仿佛是发自内心的,一双眸子里光芒璀璨,迷炫着人。 瑄王和太子妃并肩站在高出地面很多的宫殿外,俯视着皇宫里的灯火。 又竹在后面看着,宋令虞和瑄王二人一蓝一黑色的披风,被寒风吹起来,迎风摆动着。 在一片辉煌壮丽五彩斑斓的灯火里,他们如一幅画,美好又般配。 又竹都不忍惊扰了他们。 “你在湛淮晏身边,也不必那么谨慎,委屈了自己,他喜欢你的哥哥,不会为难你的。”瑄王想到太子妃因为这次宫宴而花费的时间和精力,皱着眉头道。 “以后像这样累人的事,能推就推了,你既要伺候瞎了眼生活不能自理的湛淮晏,还要负责宫宴,那么忙,连郑姨娘和哥哥都顾不上了。” 瑄王知道过去宋令凝会给哥哥做很多好吃的,有时候他也能吃到。 还有每到换季,太子妃都会给哥哥做一些新衣服,偶尔也有他的一件。 现在宋令凝分身乏术,再没有给哥哥做过一顿吃的,一件新衣了,都是湛淮晏的错。 宋令虞:“……” 是不是在瑄王的认知里,瞎了眼的湛淮晏什么都做不了,得要她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着? 太子妃点头,想到那晚湛淮晏说得话,便问瑄王,“王爷,两年前的二月份,你有派杀手在太子凯旋回京的路上,刺杀他吗?” “他说那个时候是本宫救了他,他因此喜欢上了本宫,所以才会不顾一切求娶本宫,但那个时候哥哥生了一场大病,本宫在照顾哥哥不是吗?” 瑄王也有些诧异,低咳了几声才哑着嗓音道:“本王那个时候没有派人刺杀太子。” “如你所说,你哥哥那个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本王分不出别的精力……” 瑄王记得跟宋令虞相识到现在,十几年里,他们在一起发生的每件事,每个细节。 时隔两年,想到那个时候令虞感染上风寒,高热不退人事不省,瑄王此刻仍然心有余悸,后背冒冷汗。 当时宋崇渊关心的是宋令虞还能不能参加殿试,他就跟宋崇渊吵了一架。 令虞是权倾朝野的丞相的儿子,还有他在,没必要寒窗苦读,非得走科举这条路。 就算令虞是一介白身,他也会重用令虞,让她官途亨通,封侯拜相。 但宋崇渊觉得这样,跟宋令虞靠自己的努力,通过殿试不一样。 宋令虞本应该十六岁三元及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名扬于天下。 要是因为生病错过了,那太可惜了。 瑄王恼怒舅舅太冷血,令虞命悬一线,他却还在想着宋家的名誉。 瑄王还记得当时一向柔顺的宋令凝,发了脾气,让他和宋崇渊滚去外面吵,不能打扰了她的哥哥养病。 瑄王和宋崇渊就真的滚出去继续吵了。 最后瑄王退让了一步,他要违反制度铤而走险,给宋令虞作弊,让宋令虞能三元及第,一朝名满天下。 “你哥哥烧的很严重,一直在说胡话,好像做了一场很可怕的噩梦,在梦里挣扎,痛苦,流泪。”瑄王当时单膝跪在床榻前,握着宋令虞的手,心都要碎了,红了眼不断地安抚宋令虞。 宋令虞大概把他当成了梦里的仇人,挣脱着他的手,甩他巴掌,哭着让他滚。 宋令虞歇斯底里,让他去死,她要杀了他。 “后来你哥哥醒了,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噩梦,养了大半个月,很虚弱地参加了殿试,仍然一举中了状元,三元及第,她真的很厉害。”瑄王说到这里,是养成宋令虞的满足感,对宋令虞的爱意再次在胸腔里汹涌,让他疼得面色发白。 太子妃一时没注意到瑄王的状态,“那么如此看来,太子要么是真的有癔症,要么就真的是两年前那个时候救了他的,是林静微,林静微跟本宫还有哥哥,我们三人长得一模一样,太子认错人了。” “不重要,不管他是找错了人,还是因为喜欢你的哥哥,把你当替身,只要他是喜欢你的,你就容易毒杀了他。”瑄王忽然抬手按住胸口,高大的身躯踉跄了一下,及时用手帕捂住了嘴。 太子妃看到手帕被鲜血染红,吓了一跳,连忙去扶瑄王,“王爷,你没事吧?” 太子妃离得很近,瑄王低头看着太子妃的脸。 他明明能分清林静微和宋令虞,却不知道是不是灯火的缘故,这一刻他竟无法分清太子妃和宋令虞。 瑄王在不自觉间抬起手臂,从太子妃的披风下穿过去,那宽厚的大手落在了太子妃的后腰上。 绝情蛊作用,也或许是刚刚喝了很多酒。 湛淮玦冷俊的脸凑向太子妃的脸,闭上眼,噙着一抹血丝的薄唇艳丽妖冶,贴近太子妃的唇瓣,既痛苦又意乱情迷,“令虞……” 第60章 她竟然也是穿越的! 宋令虞看着那源源不断向自己涌来的气运值,感觉到瑄王此刻的异常,蹙眉挣脱着,“瑄王殿下,请自重!” 瑄王的桃花眸里一片迷离,大掌钳制着太子妃。 “瑄王殿下,太子妃,那是什么?”又竹上前两步,抬头看着夜空中,吃惊地喊出来,眼角余光却落在瑄王和太子妃身上。 要是瑄王再不放开太子妃,她就要动手了。 高空中出现一个不明物体,像是一个七彩的球体,在空中漂浮着,球体下方挂着的好像是一个篮子。 随着那个球体的降落,宋令虞看到有个人站在篮子里,“那是,王爷府上的林军师吗?” 瑄王理智回笼,放开太子妃,猛地往后退了两步,用力闭了闭眼,神色懊恼。 他竟然把太子妃当成了令虞。 令虞是无可替代的,他怎么能像湛淮晏那样,因为得不到令虞,就把令虞的孪生妹妹当成替身呢? 他真该死! 瑄王自责痛苦,又自我厌弃,恶心自己,惩罚自己般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嘴的铁锈味道。 他很难堪,不知如何面对太子妃。 好在太子妃的注意力都在天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瑄王松开握紧的拳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是林静微,那是她自己的发明,在她的时代叫热气球。” 无论谁看到这一幕都会匪夷所思,鸟能飞到天上,谁能想到有一天人会飞到天上? 宋令虞认真思索着,很快就明白了热气球的原理,“《淮南万华术》里面记载了很多科学知识,其中有一节是关于如何用蛋壳制作飞行器的:把一个鸡蛋敲开一个小洞,把里面的蛋液倒出来,然后把点着的艾蒿放到蛋壳中,待大风来时,举到空中,它就会随风高飞而去。” “后来有人用此原理发明了天灯,又被称为孔明灯,因为据传它是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发明的,用来传递军事信号。” 瑄王早在前几天林静微向他展示热气球的一刻,就知道了热气球的原理,短暂的震惊过后,就归于平静。 热气球不是林静微发明的,那是后世人的发明,而后世人,是站在他们这些古人的肩膀上的。 瑄王只是看了一眼空中的热气球,目光就转到太子妃脸上,深邃,又浮动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炙热。 太子妃竟然能这么快就看出了热气球的原理,并且她读过《淮南万华术》,知道孔明灯的来源和一开始的用途,可谓是学识渊博,博古通今。 以前他没发现太子妃有这样的才学。 他想起来了,当年他作为夫子给令虞授课时,总是黏着哥哥的太子妃也跟着一起听课。 不过他没考过太子妃的功课,人人都知道宋令虞天纵奇才,以为其孪生妹妹碌碌无奇。 但实际上,那些年太子妃也学了很多,陪着哥哥,废寝忘食,十年寒窗苦读。 要是女子能参加科考,恐怕太子妃也能名列前茅。 她只是被掩盖在了哥哥的光芒下,一直在对哥哥无私奉献自己,成就哥哥。 正如她明明医术很好,却从未展露出来过一样。 两年前太医和他抓来的几个神医都没能治好宋令虞的风寒,是太子妃把宋令虞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 林静微的出现引起了轰动,随着宫人们不可抑制的惊喊,很快昭帝就携着众臣出来了。 他们匪夷所思地盯着缓缓下落的热气球,惊呼声不断,以至于谁都没听见站在霍菀身侧霍菡的不屑和嗤笑,没听见她抱起手臂说的热气球的原理。 林静微被万众瞩目,得到了她想要的古代人那没见过世面的震惊、敬畏和膜拜。 太子妃趁此机会离开,却在转身的那一刻,被瑄王抓住手腕。 宫殿前人头攒动,注意力都在空中的林静微身上,没人看见退到阴影处的太子妃和瑄王。 “王爷?”太子妃回头,不明所以地询问瑄王。 瑄王低沉的嗓音响在周围的惊呼中,不仅没有被淹没,反而清晰而磁性,“今年你没有给你哥哥做新衣,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新的一年了,你给你哥哥做几件春装吧,本王的那件也捎带着。” 宋令虞:“……” 烟花在头顶炸响的那一刻,站在昭帝身边的太子,第一时间听到了琴声,猛地朝声源处寻去。 那是小丞相的琴声,没有谁比跟小丞相做了十几年对手的太子,更熟悉小丞相的琴声,哪怕是被烟花掩盖了,他也能第一时间判断出小丞相的方位。 小丞相来了,并且她正在亭台上献艺,弹琴! 除了琴声外,紧接着又响起了四公主的琵琶声,笛子,箫声,合奏在一起。 最后是唢呐声。 所有人的目光终于被吸引了过去,只见吹唢呐的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亭台上、小丞相身侧的霍菡。 众人:“……” “唢呐一出,黄金万两,不是升天就是拜堂”,谁会在除夕夜的宫宴上吹唢呐? 而且霍菡那唢呐是从何处来的,自己带的,裙子里掏出来的? 宋令虞端坐在亭台上,一身紫色绣蟒的朝服,身姿俊逸绝伦。 她的十指在琴弦上快速地拨过去,令人眼花缭乱。 那琴声恢弘大气,仿佛千军万马之势,江水奔腾,山河壮丽,天地苍茫,简直是震撼人心。 宋令虞从小就文采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的琴技高超,名扬于天下,很多名流大家以此生能听她弹奏一曲为愿望,梦寐以求。 而吹萧的是瑄王,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是贵族的教育体系,出身皇室的瑄王从小就学了。 他身躯修长,在头顶盛放的烟火中,边走向亭台边吹箫。 而后,瑄王跟霍菡一样,也站在了宋令虞身侧。 烟花照亮了夜空,几人的乐音都是大气磅礴的,燃爆全场。 这样的画面美轮美奂,看痴了下方的文武百官,以至于忘记了林静微的存在。 尤其很快太子也上了亭台,坐到宋令虞身侧。 他眼睛上的白色绸布飘扬着,与绑墨发的红色丝带相得益彰。 太子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泛着光,好看得惊人,在琴弦上飞舞般,与宋令虞合弹一曲,意境高远。 二人身处亭台,仿佛云端上的谪仙。 也就只有宋令虞,能让储君等几个人中龙凤为她伴奏了。 昭帝笑眯眯地看着宋令虞和太子,二人侧头相望间,感觉眼神都能拉丝。 再看宋令虞和瑄王,还有风情万种却在吹着唢呐的霍菡,甚至吹笛子的国师摩诘罗阇,都和宋令虞琴瑟合璧。 昭帝只觉得宋令虞和谁都是绝配。 他嗑cp都嗑不过来,根本嗑不过来,干脆格局打开,不管男女,坐享齐人之福,让小丞相都收了算了。 白总管:“……” 林静微眼看着自己的风头全被抢了,气得在热气球上高声唱了一首现代的歌。 不过是古风的。 只是烟花和亭台上的合奏盖过了她的歌声,她不得不扯开了嗓子嚎,那原本很好听的一首歌就变了味。 而且她记歌词记得不全,这一句那一句的,唱到了副歌部分。 “血染江山的画, 怎敌你眉间 一点朱砂 覆了天下也罢 始终不过 一场繁华 碧血染就桃花 只想再见 你泪如雨下 听刀剑喑哑 高楼奄奄一息 倾塌……” 接下来林静微就忘了歌词,本想随口编出来一段,但奈何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一句。 她的哀嚎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林静微第一次感到尴尬和羞耻,社死到想逃离古代,回去。 她被盯着,本想换一首歌。 谁知,这时宋令虞身侧的霍菡,竟然用唢呐吹出了整首歌的旋律。 一曲终了,霍菡甚至放下唢呐,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话筒。 对,就是话筒,只不过是塑料做成的,充当扩音器把这首《倾尽天下》唱了下去。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 谁带你看城外厮杀 七重纱衣 血溅了白纱 兵临城下六军不发 谁知再见已是 生死无话 当时缠过红线千匝 一念之差作为人嫁 那道伤疤 谁的旧伤疤 还能不动声色饮茶 踏碎这一场 盛世烟花 血染江山的画 怎敌你眉间 一点朱砂 覆了天下也罢 始终不过 一场繁华 碧血染就桃花 只想再见 你泪如雨下 听刀剑喑哑 高楼奄奄一息 倾塌 谁说一生命犯桃花 谁为你算的那一卦 最是无瑕 风流不假 画楼西畔 反弹琵琶 暖风处处 谁心猿意马 色授魂与颠倒容华 兀自不肯相对照蜡 说爱折花 不爱青梅竹马 到头来算的那一卦 终是为你 覆了天下 明月照亮天涯 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 江山嘶鸣战马 怀抱中那寂静的喧哗 风过天地肃杀 容华谢后 君临天下 登上九重宝塔 看一夜 流星飒沓 回到那一刹那 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 枯藤长出枝桠 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梦中楼上月下 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 拂去衣上雪花 并肩看 天地浩大……” 霍菡的嗓音变得嘶哑磁性,很低沉富有情感,有些雌雄难辨。 林静微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时代怎么会有话筒?更没有制造简易话筒的塑料啊。 而且这首歌是现代人唱的啊! 林静微震惊地站在热气球上看着霍菡,一瞬间就确定了,这个女人,她竟然跟她一样,是穿越的! 霍菡的这首歌很独特,瑄王却在听了霍菡用唢呐吹出的一遍旋律后,他就用笛子吹了出来,凄婉又浩大。 湛淮玦站在宋令虞身后,眼眸低垂着看一步之隔的宋令虞,“血染江山的画 怎敌你眉间 一点朱砂 覆了天下也罢 始终不过 一场繁华 “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梦中楼上月下 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 拂去衣上雪花 并肩看 天地浩大 回到那一刹那……” 四公主在弹琵琶,氛围和意境拉满,那每一句歌词,都让瑄王狠狠代入共情,只觉撕心裂肺。 漫天烟火下,他低垂着眼深深凝望着宋令虞,心猿意马,萧声嘶哑,带着颤音,仿佛哽咽。 或许,此生他只能在一次次的梦里,和心爱之人并肩,拂去她衣上雪。 宋令虞几人的乐音停下来时,霍菡的歌声也停了,完美收场。 烟花也燃放到了最后。 天空中热气腾腾,随着霍菡说得一句,“那蠢货要摔下来了。” 下一秒,林静微所站的热气球,“砰”一下爆炸了。 宋令虞面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 有人隐约听到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妹妹,紧接着就看到她踉踉跄跄地往热气球爆炸的方向冲。 瑄王比跟过去的湛淮晏快了一步,于那一刻把玉箫别到腰后,飞身而出。 男人衣袂飞扬间,如一阵风似的,让人根本看不清。 湛淮玦追上宋令虞后伸出胳膊,箍住宋令虞的腰,把人捞在怀里,眨眼功夫就飞去了湖边。 第61章 做小丞相的妾,服侍小丞相? 等昭帝带着群臣赶过去时,从热气球上掉到湖里的林静微,已经被宫人救了上来。 “你没事吧?”宋令虞惊慌失措地上下检查了一遍林静微后,猛然松了一口气。 妹妹没有被烧伤。 本来热气球就是根据风向来控制的,何况林静微制作的是最简易的热气球。 在现代技术发达,还时常有热气球爆炸,乘坐的人死亡的事件的发生,更不要提林静微的热气球了,那更是没有一点保障。 霍菡料到了,只要燃放烟花,不管是火点溅到热气球上,还是空气中的温度升高,都能让热气球爆炸。 不过,在那一刻宋令凝敏锐地感知到了危险,费尽全力抢夺回身体,于热气球爆炸的前一秒跳到了湖里,为自己寻求到一线生还的希望。 但凡不是一体双魂,有聪慧的宋令凝在,林静微这会儿怕是已经粉身碎骨了。 “走开,你就是想害死我!”林静微身上披着宋令虞脱下的大氅。 大冬天的落入结冰的湖水中,她浑身都滴着水,被冻得哆嗦,牙齿打颤。 林静微恶狠狠地推开宋令虞,目眦欲裂,怨毒仇恨。 今晚宫宴上的一切都是宋令虞安排的,烟花的燃放时间自然也是提前订好的。 宋令虞非要在这个时候燃放烟花,就是要害死她! 宋令虞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 瑄王始终在她身侧,目光始终看着她,满心都牵挂着她,所以第一时间伸出胳膊扶住了她的腰。 同时,瑄王抬起一脚狠狠踹向林静微的胸口。 林静微的身子飞出去,又重重地摔落,捂着几乎碎裂的胸骨,吐出一口血,对着瑄王哀嚎,“湛淮玦你是不是有病啊?我是你的人,宋令虞她杀了你,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怎么能护着她?” “你这是敌我不分!活该你在原文里被她戴绿帽子,被她杀了!” 宋令虞靠到了瑄王的胸膛上,在林静微的一番话里,目光震颤,回头去看瑄王。 瑄王压根不搭理林静微,宋令虞在他怀里,他难以抑制,根本无法推开人,任由蛊虫发作,蚀骨噬心,痛不欲生,也贪恋这片刻的身体接触。 他的手臂肌肉结实,锁紧宋令虞的腰,浑身血液疯狂乱窜,兴奋也痛苦,胸腔翻涌着似要炸开。 湛淮玦如一头被困了许久的兽,粗喘着,用着要把人揉入身体骨血里的力道,抱着宋令虞,喉咙发干到疼痛,几乎疯癫。 是啊,他爱宋令虞,即便服用了绝情蛊,也压制不了他的爱意。 他的目光总是在追寻着宋令虞,对宋令虞牵肠挂肚,宋令虞的一言一行决定着他的喜怒哀乐。 他仍然会在宋令虞有需要的时候,去帮宋令虞。 在自己的军师欺负宋令虞时,维护宋令虞。 林静微感觉到宋令凝在这时跟她抢夺着身体,她骂了宋令虞后,又骂宋令凝,“你看到没有,宋令虞根本就不在乎你,她就是想让你死,你还要这样的哥哥吗?” 林静微头发滴水的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形同恶鬼,胡言乱语,疯疯癫癫的。 “我以为她是阿凝,她跟阿凝长得太像了,但言行举止告诉我她绝对不是阿凝,是林军师。”宋令虞早在刚刚就把林静微的面纱戴了回去,对瑄王解释着自己冲过来救林静微的行为,拉着瑄王退后。 瑄王那么伟岸强健,却很乖很乖地让宋令虞拉着自己,目光痴恋地落在宋令虞脸上,一刻也舍不得移开,“嗯。” 他早就不怀疑林静微的来历了。 他刚刚见过太子妃,比林静微高,林静微只是长了一张跟太子妃一样的脸,其他各方面都不能跟太子妃相提并论。 所以林静微不是宋令凝、太子妃。 瑄王把自己身上的厚皮毛披风解下来,俯身裹到宋令虞身上。 宋令虞身上沾染得都是瑄王的气息,雄性荷尔蒙气息强烈,涌入呼吸里,好闻令人沉溺。 结果下一秒,宋令虞突然就撞到了找过来的湛淮晏的胸膛。 宋令虞的身子被太子搂住。 她还拉着瑄王的手,在这一瞬,瑄王的大手一个翻转,把她的手腕钳制在了他宽大的掌心里。 宋令虞:“???” 赶过来的昭帝看到这一幕,立刻死死盯住了三人。 他浑浊的双眼却在黑夜里亮的,像狼似的发着幽绿的光,一把挥开了冷着脸问发生了何事的皇后。 谁都不能拦着他见证修罗场,吃这么刺激的瓜! 宋令虞:“……” 宋崇渊走上前,目光里满含着压迫和威慑看着瑄王。 瑄王赤红的双眸里几番挣扎,拼命压抑着,如心口的肉在一点点被剜走,最终他先松开了宋令虞。 他不应该再对宋令虞动情,他不惜服用了绝情蛊,只为放下宋令虞。 他一定要克制住。 下一秒太子就把宋令虞拉到了自己身侧,低声警告道:“你不要忘了自己还是孤的眼睛!” “从现在开始,你哪儿都不许去,就乖乖地待在孤身边,做孤的眼睛。” 宋令虞也没打算去哪儿,就没反驳湛淮晏,想着妹妹的身子,要让林静微先换一身衣服再说。 谁知,林静微却弯下膝盖拜见昭帝,“陛下,我是瑄王府上的幕僚,瑄王带了我入宫,除了刚刚献上的节目,我还有一件宝物献给陛下。” “出了那么大的丑,闹得人心惶惶,宫中混乱,原来是瑄王府上的幕僚。”皇后一听是瑄王的人,自然不放过机会,目光威严地盯着林静微的脸。 “面圣还戴着面纱装神弄鬼,你有几个脑袋够掉的,把你的面纱取下来!” 林静微抓紧宋令虞的大氅,去看瑄王和宋崇渊。 她倒是不怕让人知道自己是宋令凝,怕的是大奸臣当场让她身首异处。 “此女的脸曾经被火烧过,丑陋恐怖,怕是会惊了圣上和皇后。”宋崇渊冷声道。 他希望林静微能用她现代的知识助瑄王,但从一开始到现在,林静微除了念了几首诗,什么都没干。 反而在今晚出了那么大的丑,差点让他的五女儿没命,眼看着还要惹祸。 大奸臣咬牙切齿,死亡凝视林静微。 林静微的脸会引起轰动,就算解释了她和宋令虞、宋令凝长得一模一样,但时间长了,也会引起怀疑,带来很多麻烦。 宋令虞就容易暴露。 所以她不能以宋令凝的脸示人。 昭帝神色讳莫如深地打量着林静微,目光复杂,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氛围紧张中,他摆了摆手,很宽容可亲道:“既如此,那林军师便戴着面纱吧,你要献的宝物就在身上吗?” “是。”林静微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杯子。 透明的,散发着光泽,很是精美,引得在场的官员瞪大了双目盯着,又是跟刚刚一样的震惊和惊呼的反应。 林静微的嘴角扬起笑。 她就知道自己只要拿出玻璃杯,一定会引起轰动。 要知道玻璃直到唐朝才出现,且还是外邦献上给皇帝的,当时只有皇帝手中有一个杯子。 再往后,玻璃也就只有皇室和贵族人手中有少量的,珍贵稀罕,价值连城。 但其实玻璃的原材料很廉价,制作起来也不难,却能在这个时候让世人惊叹,对制作出玻璃的她顶礼膜拜。 林静微接受着群臣狂热的目光,昂起下巴,卖了很长时间的关子,才缓缓开口,“此为……” “此为玻璃。” 然而,其结果是林静微刚开口,就被一道柔媚能把人的骨头酥掉的声音打断。 众人把目光转过去,一下子就看到了八尺有三鹤立鸡群的霍菡。 主要是她美艳至极,身上奇异的香气飘散在空气里,让人不盯着她看都难。 “玻璃的制作过程很简单……”霍菡介绍了制作玻璃所需要的原材料和过程。 林静微是个二半吊子,制造出来的玻璃很粗糙。 霍菡说出的工艺比她更成熟专业,不仅如此,谁都没看出来霍菡是怎么掏出来的,目瞪口呆,只见霍菡拿出了很多玻璃制品来。 有碗、杯子还有摆件等,并且还有带波纹的,彩色的。 宋令虞看着,无法想象霍菡的裙子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下一秒会从里面掏出什么来。 这个时代昂贵的玻璃,如她所说,在她手中变成了廉价之物。 她一拿就是一大把,还说要是昭帝允许,她可以大批生产,保证南昭的百姓们每家每户都能用上这么精美的玻璃。 霍菡往玻璃高脚杯里倒了酒。 那酒颜色鲜红,被玻璃映照得很是漂亮,散发出香甜的气味,令闻到的人沉醉。 霍菡把这杯酒捧给了昭帝,“陛下,此为葡萄酒,是我在夏天的时候亲手酿造出来的。” 昭帝也不让人试毒,不顾阻拦,兴致勃勃地拿到手里喝了一大口。 “好好好!”结果可想而知,嗜酒如命的昭帝龙颜大悦,不仅赏赐了霍菡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还和蔼地问霍菡。 “你可有什么心愿?朕若是能做到,定会满足你。” 霍菡闻言,低眉敛目,极为羞涩地抬头,看了湛淮晏身侧的宋令虞一眼。 湛淮晏感觉到了,太敏锐了,一瞬间就进入了高度警惕防备状态。 太子狠狠拧眉,脸色阴鸷地对着霍菡,浑身都散发出压迫和戾气来。 但霍菡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对宋令虞抛了一个媚眼后,又低下头,面红耳赤,手指绕着自己裙子上的带子,“我仰慕宋大人、摄政王已久,对比起陛下赏赐的身外之物,我更想服侍摄政王。” 众人:“!!!” 霍菡没抬头,但仍然感觉到了头顶上方三道凌迟她的目光。 一道来自大奸臣,一道是太子,而另一道,自然是瑄王。 霍菡的角度正好看到瑄王攥紧了拳头,圈在筋骨分明的手腕上的佛珠一颗颗作响,几乎绷断。 霍菡吞了吞口水,好好好,晚上千万不能睡觉,要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三个人,一人是小说里的男主,其手段就不用说了。 一人是美强惨反派,别看他现在瞎了眼,人人都能欺辱,但瑄王一党是弄不死他的。 还有心狠手辣的大奸臣,虽然最后满门被诛杀,下场凄惨。 至少他现在在整个南昭只手摭天,掌控着千万人的生杀大权啊。 她虽然是穿越来的,也不敢招惹这三个人。 然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只能作死,作大死。 只因,她有任务在身。 唯有昭帝,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要是这么说,他可就不困了啊,“宋卿的确到了成亲生子的年龄,过去房中也没有侍妾,霍家四姑娘你是庶出,给位高权重的宋卿做正妻是不够的,不如……” “父皇!”湛淮晏厉声打断昭帝,宽袖下的手用力攥紧了小丞相的手腕,听到宋令虞疼得抽气声,他也没有松开力道,不容宋令虞发表意见。 太子脸色冷肃,“霍家四姑娘的确有很大的本事,却一心只想攀附权贵,当众对摄政王示爱,太过放荡形骸不知廉耻。” “她这样的女子,就连给摄政王为妾,都不够格!” 在这个世道,当着文武百官和京中各大贵族的面,储君对一个闺阁女子这样的斥责,不仅让此女子名誉尽毁,以后别说嫁人了,且她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 不过,也确实是霍菡自己作死在先。 “太子殿下!”霍菀拉着霍菡跪了下去。 虽然霍菡确实有错,但霍菡是她的妹妹,跟太子是一个阵营的。 太子怎么能毁了霍菡这个闺阁女子? 如果对方是太子妃她还能理解,小丞相那可是他们太子一党的死敌,太子为什么不允许旁人纠缠小丞相,不允许小丞相娶妻纳妾? “她不够格,你就够格了?”昭帝差点没说成你给她当男宠就够格了,指着被太子钳制的宋令虞。 “宋卿,你自己来决定。” 太子紧紧咬住牙,即便袖子遮掩下,被宋令虞推出来的匕首割了一下手腕,鲜血滴落,他额头青筋暴起,也不松手。 宋令虞的嘴没被堵住,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开口,“臣——” 第62章 瑄王亲眼看到太子和小丞相在榻上 “臣觉得像霍四姑娘这么有本事的人,给臣为妾是委屈了她,不如先让她跟随在臣身边,让她做臣的幕僚,臣相信以她的才干,定能步步高升,到时候或许是同为庶出的臣攀附她也不一定。”宋令虞向来谨慎,对谁都充满防备。 虽然霍菡的气运值高,可以确定是瑄王一党。 但林静微不也是瑄王的人吗,却不想让她好。 通过今晚霍菡拿出的东西,她知道了霍菡也是穿越者,跟林静微来自同一个时代。 林静微太蠢了,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底细暴露的一干二净。 但霍菡,深藏不露,目的不纯。 她的确需要成亲生子,但她得跟对方达成共识,否则只会给自己惹来祸端。 所以她先把霍菡弄到自己身边,为她所用,再做那一步打算。 湛淮晏听到前半句松了一口气,但后面宋令虞分明是在说她以后不仅会娶霍菡,且是正妻。 湛淮晏的手又抓紧了宋令虞,一颗心简直被宋令虞搞得七上八下的,仿佛一秒天堂一秒地狱,冷冷对宋令虞道:“摄政王,霍四姑娘已是孤的幕僚,你这是在和孤抢人吗?” “是。”霍菀压着霍菡跪在地上,企图让霍菡明白她的立场,低声对霍菡道。 “你不是很喜欢太子妃吗?你要送暗器给她防身,以后经常到太子府找她。” 霍菡眨了眨眼,又是那种很单纯又媚惑的样子,“我喜欢太子妃姐姐,和太子妃姐姐亲密无间,跟我爱慕太子妃姐姐的哥哥,要嫁给她哥哥不冲突吧?” “我成了太子妃姐姐的嫂子后,我和太子妃姐姐更交好了,这不是锦上添花吗?为什么要阻拦我?” 霍菀都被霍菡的称呼给绕晕了,给霍菡掰扯着几人的关系和立场,“但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哥哥是死敌,太子妃既然是太子的妻子,那就是跟太子站在一起的,跟她的哥哥是对立的,所以你在太子妃和她哥哥之间,只能选一个。” 霍菡摇头,逻辑条理比霍菀更清晰,“不,你不知道。” “现在太子在拉拢摄政王,太子把摄政王当成了自家人,所以我不是破坏他们的家庭的,我是来加入他们的。” 霍菀:“……” 她又不明白了。 如果太子要和小奸臣成为一家人,那为什么阻止霍菡给小奸臣为妻或为妾? 小奸臣既然倒戈向他了,他应该促成小奸臣和霍菡的亲事啊。 不管霍菡是追随太子妃还是小奸臣,都是在助太子东山再起不是吗? 太子为什么阻止?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储君的心思,真的深不可测,让人捉摸不透,简直让霍菡抓狂。 昭帝倒是想给霍菡解惑,你们这些拥护者考虑的都是大局,但太子本人的出发点却是儿女情长。 正如当初太子求娶大奸臣的庶女,所有人都在阴谋论一样。 实际上太子他纯属恋爱脑,不愿让小丞相娶妻纳妾,甚至有女人跟在小丞相身边都不行。 宋令虞感觉到湛淮晏手腕上流的血,湿了她的指尖。 太子脸色苍白,却还是抓紧她,让伤口裂开更大,受虐狂似的。 宋令虞低声回着湛淮晏,“太子殿下,臣当然要把霍菡这个一身本领的人抢过来,不能叫她为你所用,臣要让她助瑄王夺皇位。” “臣以为自己服下绝情蛊的时候,殿下就该知道自己的立场有多坚定了。” “臣还是那句话,无论殿下你做什么,以前、现在、以后,臣都不会背叛瑄王,都会不择手段地对付你。” “你不要浪费感情,白费心思拉拢臣了。” 宋令虞在太子心口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上,反复扎刀子,欺负得太子身躯晃了晃,露出的眼尾绯红。 太子的薄唇颤了又颤,痛到说不出话来。 “好了,朕管不了你们谁和谁交朋友,你们自己处理吧。”昭帝要是把霍菡赐给宋令虞为妾,那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他就是恶趣味故意吓吓太子,看太子都快哭了。 还有瑄王,估计瑄王已经在心里计划好霍菡的一百种死法了。 他欣赏霍菡的勇气。 “陛下,”完全被忽视的林静微,这个时候才能插话,推开挡在面前的霍菀和霍菡,走到昭帝面前邀功。 “我的热气球不仅能把人带到天上飞,而且还有其他的很多用途,这是一项很伟大的发明,你应该封赏我,让我大批制作热气球,造福于世!” 宋令虞想给林静微一个大耳光子,但对方用着妹妹的身体,而且他们同为瑄王一党。 她不能在外人面前跟林静微起冲突。 太子在这时放开了她,扯掉眼睛上的白色绸布,自己摸索着,用一手包住受伤的手腕,接过林静微的话,“你的热气球确实能带人飞到天上,但危险系数很高,稍有不慎热气球就会爆炸,让人尸骨无存,至于其他用途,你指哪方面?” “它能运用在军事方面,传递信号,甚至还可以运输军用物资。”林静微扬起脖子,对科技落后、不懂什么是科学的古代人充满了鄙夷,仿佛自己是科学第一人。 “用热气球来运送物资,可比你们的马车或者船只快多了。” 官员们闻言,都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林静微。 湛淮晏没有亲自和林静微争辩,随便喊了一个官职不高的。 那人站出来,“林军师是吗?据本官所知,你的热气球是靠风向来控制的,那么你如何能控制热气球飞向的是你想要的目的地?” “它又能运送多少物资?用它来传递信号,是怕敌人不知道吗?我们已经有了更小不易被发现的孔明灯。” 林静微脸上的笑渐渐僵了,瞪大眼看着那个官员,穿越的霍菡就算了,但古人怎么会知道热气球的原理? “我发明的热气球比孔明灯高级,就算不能用在军事上,也可以商用,给你们增添一项娱乐节目!”林静微超大声地喊。 年轻的官员微微一笑,语声沉稳温和,让人知道什么叫有理不在高声,“刚刚太子殿下就说了,你的热气球能让人命丧黄泉,谁敢玩?” “既然你的热气球不比孔明灯的用途大,那我们何不继续玩孔明灯呢?” “‘掷烛腾空稳,推球滚地轻。映光鱼隐见,转影骑纵横’,我们的舞灯技艺跟你的热气球是一个原理,还有其他很多东西也是。” “而当我们祈福时,无数的孔明灯放到天上,在夜空中闪耀着,壮观美丽又震撼,那更是属于我们的浪漫。” 所以你的热气球,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 妈的说话就说话,念什么诗,欺负她这个现代人听不懂吗?林静微的声音更高了,不屑地嘲笑,“你就是嫉妒我的发明!” “有你这种人,我们国家的科技永远止步不前,我们会落后于外邦,到时候挨打都不亏。” “不管怎么说,就算我发明的热气球没有多大的用途,但你不能否认这是科学的一大进步。” “你们不应该扼杀我的发明,而是应该鼓励发扬,我才能改进,创造出更伟大的发明,很快我就能制造出一种真的让人类飞上天空的交通工具,那就是飞机!” 霍菡:“……” 这个智障,太丢他们穿越者的脸了。 她都不想承认这是他们现代人。 “陛下你来裁夺吧。”林静微懒得跟那个固步自封的官员争辩,找昭帝要封赏。 她这样伟大的发明家,应该被供起来,被膜拜! 昭帝:“……” 今晚站在这里的,各个博古通今足智多谋,那都是学霸级别的。 太子在大气层,林静微跟他说话还不够格,随便指了一个小官,都能秒了林静微。 林静微就找他做主,咋,他脑门上飘着智障和大冤种两个字吗? 不过……昭帝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在低咳好像风寒更严重的瑄王,心疼得不行。 他不能再打压这孩子了,就让太子受点委屈好了。 既然林静微是瑄王的军师,那么给点恩赏也无妨。 昭帝语气温和地问瑄王,颇有些怜爱讨好的意味,“玦儿觉得,朕应该怎么封赏林军师?” 瑄王的心思还在宋令虞以后可能会纳了霍菡这件事上,森冷带着杀意的目光盯得霍菡浑身冒冷汗。 瑄王迟迟不回应昭帝,霍菡提醒,“瑄王殿下,陛下点你呢。” 瑄王这才看向昭帝,目光里的戾气还没收回去,一副别招惹本王的样子。 昭帝吞了吞口水,能不能有一个正常人! 更不正常人,大奸臣阴恻恻地建议,“陛下不如把此女纳入后宫,没有比这更大的恩赏了。” 本来他和林静微是一派的,但有一个天纵奇才的儿子,大奸臣这些年的厌蠢症是越来越严重了,只想送走林静微这个智障、惹祸精。 “宋崇……丞相大人,你!”林静微差点喊着大奸臣的名字破口大骂。 她要做的是男主的皇后,怎么可能去伺候一个糟老头子的屎尿? 昭帝看了林静微一眼,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他老眼昏花,身体越来越不行,早就没有房事了。 所以他要是纳了林静微这个癫妇,别说享福,睡觉养老了,恐怕驾崩得更快。 不过昭帝也没立刻拒绝,去看宋令虞。 老皇帝他不惧内,他听小丞相的。 要是小丞相需要林静微入后宫为她做些什么,他只能牺牲自己了。 “父亲不要开玩笑了。”宋令虞冷着脸对大奸臣说了一句,吩咐宫人带林静微去换身衣服,暖暖身子再来参加宫宴后,对昭帝道。 “陛下,臣到现在还没有吃上一口饭,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宴席也才进行到一半,让文武百官回去接着用膳吧。” 昭帝允了,跟皇后一起走在前面,带着文武百官返回到宴席上。 湛淮晏在最后面抓住了宋令虞的袖口,另一手抬起来摸到她披风的系带上,把宋令虞身上瑄王的披风扯掉扔给程达,“烧了。” 宋令虞的大氅给林静微了,只穿着一身紫色朝服,还是有点冷的,面无表情,“太子殿下脱了衣服给臣吗?” 湛淮晏身上只穿着外袍,出来的时候没穿大氅,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不穿外袍,“没几步了,里面热。怕冷的都是女子,男子汉大丈夫,天降大任于你,就该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这难道不是没苦硬吃?”宋令虞气笑了,非去撕扯太子殿下的外袍。 结果被湛淮晏一手攥住了她两手,拖着她走。 宋令虞在后面抬腿,照着太子殿下的屁股就是一脚,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越来越黏着自己,他应该依赖自己的阿凝不是吗? 结果太子妃一去不回,他都不问一句吗? “殿下,臣的妹妹呢?” 湛淮晏被踹得踉跄了一下,狼狈地站稳后,拉了宋令虞到身前。 太子贴近了小丞相一些,替她遮挡着寒冬里凛冽如刀的冷风,也把自己身上的热度传递过去。 “又竹说她还是胸闷不舒服,就先带她去了孤的东宫歇着。” 这几天阿凝总是胸闷,没什么精神。 陈太医看也没看出来什么病症,阿凝自己说是劳累过度。 这会儿又竹带着她去歇着了,他就不担心了。 太子妃不在,宋令虞就没去宋崇渊和瑄王那边。 她坐到太子身侧,没有服侍太子用膳,反而是太子摸索着,一直在给她夹菜盛汤。 不知道太子练了多少遍,熟练得让坐在高位看到的皇后,心疼不已。 皇后冷冷刀了宋令虞一眼,而后,示意身侧的嬷嬷可以下手了。 除了帝后,宋令虞和太子,其他官员都是一人一个席面。 不过宋令虞和太子的膳食,也是分开的,每种都是上两份。 湛淮晏自己在吃自己的,偶尔把自己的夹给宋令虞。 在倒数第二道鳎目鱼放到宋令虞面前时,湛淮晏夹了宋令虞的一块,还给拨了刺,放到宋令虞碗里。 宋令虞正要去吃,脑子里突然一下子响起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惊得她差点把筷子丢了。 宋令虞呼吸困难,竭力稳住心神,面上平静地看向那道鳎目鱼。 有毒! 宫宴是她安排的,她自己没给自己下毒,那么能打通各个关节,在宫宴上动手脚的,也就只有统御六宫的皇后了。 小丞相要是中毒了,背锅的是负责宫宴的太子妃。 皇后可谓是一箭双雕的毒计。 从她坐下开始,皇后时不时就刀她一眼,这会儿估计是怕露出端倪,皇后和身侧服侍的嬷嬷,都不再盯着她了。 好啊,皇后要毒杀她,那她就让皇后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叫她的亲生儿子替她偿还。 “殿下不要总是给臣夹,臣受之有愧,殿下也吃。”宋令虞把自己的那块鱼夹给了湛淮晏。 这要是剧毒,湛淮晏气运值猛掉,就会吸取她的。 她就会面临暴毙。 宋令虞盯着湛淮晏头顶的气运值,确实在降,又吸取她的。 但她没有要窒息暴毙的感觉,说明这不是剧毒。 只要太子不当场毒发而亡,那她就没事。 不过太子虽然不会死,但身体恐怕会毁了。 因为之前她给太子下了慢性毒药,还有那次太子替太子妃喝了毒药,再加上今晚这次,他们废杀储君的计划就要完成了吧? 小丞相给自己夹了一块鱼,且没有刺,湛淮晏的嘴角扬了扬,连续吃了宋令虞夹得六块鱼。 “殿下?”宋令虞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是立刻发作,还是慢性的,她观察着湛淮晏的状态。 结果很快,湛淮晏额头冒出汗,没蒙白色绸布的墨眸里泛起了赤红,连呼吸都开始沉重。 湛淮晏反应很快,一下子就确定是母后给自己下了药。 而同时中药的恐怕是霍菀。 母后是想让他和霍菀生米煮成熟饭,要他纳了霍菀,让霍菀生下他的孩子。 母后贵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怎么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储君用这种手段? 湛淮晏没有时间质问皇后,攥住宋令虞的手腕猛地站起来,动作之大险些打翻席面,引得帝后去看他。 “父皇,母后,儿臣有些不胜酒力,眼睛也不舒服,也到了平常该喝药的时候了,就先让摄政王送儿臣回东宫歇着了。”湛淮晏支撑着,手下用力抓着宋令虞。 他看上去确实不太舒服的样子。 “有没有大碍?快传太医,母后跟你一起过去!”皇后担忧不已,站起来焦急询问,顺便扫了一眼宋令虞面前那道被吃了好几口的鱼。 宋令虞察觉到皇后的目光,就装出不舒服的样子,让皇后以为中毒的是她,“殿下没有什么大碍,臣送殿下回去就好了。” 皇后想嫁祸给太子妃,那她将计就计,让自己和太子一起中毒。 到时候在父亲和瑄王的配合下,他们就把罪名安到皇后身上,让皇后自己也付出代价。 “那你们便去吧,宋卿送了太子后,不必再回来了,直接在东宫歇下,或是回丞相府都可以。”昭帝拦住了皇后,给宋令虞遮掩,好让她能顺理成章地转换回太子妃的身份。 皇后只得坐下,“情况严重了,立刻让宫人来请母后。” 宋令虞便被失明的太子拽着,离了席。 湛淮晏没等回到东宫,在经过一个偏殿时,他抬脚踹开门,把宋令虞拉了进去。 然后,又“砰”一下关上门。 太子沙哑压抑的声音传出去,“程达,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 而在宫宴上。 皇后让人注意着宋令虞的去向,漫不经心地瞥了下首的瑄王一眼。 另一份药,她下给了瑄王。 不过瑄王没怎么动今晚的菜。 他养蛊,剜心口取心头血足足一个月,今晚被蛊虫一再啃噬,心口的旧伤复发了,感觉到流出的血一点点浸湿了里衣。 只是简单的呼吸,瑄王就疼得受不住,连呼吸都不能。 他几乎没吃宴席上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皇后安排宫人先让墨云得知宋令虞中招了,墨云会禀报给瑄王。 瑄王肯定会去救宋令虞。 虽然瑄王没中招,但宋令虞中了,宋令虞就会缠住瑄王。 瑄王面对心爱之人的投怀送抱,他还能控制住吗? 到时候,她只需要带着皇帝和文武百官们过去,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墨云匆忙进来,附在瑄王耳边。 然而,他说得却不是皇后设计的局面,“王爷,有宫人告诉属下摄政王状态不对,属下虽然担心是调虎离山之际,但在摄政王的事情上不敢马虎,所以还是悄悄跟去了东宫。” “结果在半途,属下发现不对劲的似乎是太子,他和摄政王没回到东宫,拽着摄政王进了一个偏殿……” 瑄王面色大变,猛然站起来时打翻了席面。 他不跟帝后说一声,就化成一道影子飞身出去,转瞬消失在了外面万千绚烂的宫灯中。 昭帝皱眉。 文武大臣们疑惑不解。 皇后勾起了嘴角,“皇上,看瑄王的反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 某处偏殿。 墨云和程达在外面打了起来,拖住程达。 瑄王抬起一脚,“砰”一下踹开殿门,大步流星地往床榻处走。 瑄王僵硬了一瞬,再往前,看到地上散落的两个男人的衣服。 玄红相间更为华贵的衣袍是太子的,而被压在下面的另一件紫色的朝服上绣着蟒,满朝文武也就只有摄政王穿。 那一刻,瑄王如坠地狱。 他耳边轰鸣着,眼前天旋地转,有一段画面不断地闪过去:宋令虞和湛淮晏在他的龙榻上共赴巫山云雨。 瑄王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忽然按住心口,“哗”一口血出来。 湛淮玦被刺激到双目发红,面容狰狞,几乎栽倒,昏厥。 却在下一秒,他听到了外面传来很多人的脚步声。 湛淮玦一下子站直了身体。 如果让文武百官撞见了令虞和太子两个男人在苟合,太子这个储君会被真的废了,而代价是搭上宋令虞。 他,要搭上令虞吗?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像林静微说的,跟原文里一样,令虞和湛淮晏在一起,背叛了他,杀了他。 他应该让宋令虞自食其果,以报宋令虞给他戴绿帽子,杀他之仇。 湛淮玦站在那里,猩红的目光透过帷幔,死死盯着床榻上的两道身躯。 他肝胆俱裂,怒恨滔天,在这一刻心里前所未有的阴暗又扭曲。 他说过,背叛他的人,都得死。 包括宋令虞。 宋令虞不会是那个例外。 瑄王站在那里,等着昭帝带着文武百官来,闭眼听着一步比一步近的脚步声。 还有床榻上湛淮晏的意乱情迷,“孤知道你是宋令虞,孤要的就是你。” “孤喜欢你,宋令虞……” 那一刻,湛淮玦身形一动,猛地掀开帷幔,先一步上前,捉奸! 第63章 小丞相,孤要的就是你 两刻钟前。 宋令虞被湛淮晏拽到榻上时,才知道湛淮晏是中招了。 她面色一变,挣扎着要跑,“太子殿下你坚持一会儿,臣给你找宫人来,或者是武安侯,你要她吗?”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刺激到了太子。 太子伸出胳膊箍住宋令虞的腰,“孤谁都不要,孤只要你。” 太子低下头,亲到宋令虞的脖子上,两手扣住宋令虞的手腕,高举过头顶。 “你疯了是不是?臣是宋令虞,你怎么要了臣?”宋令虞的四肢都被束缚住,一点反抗的空间都没有,只能偏头躲闪着太子,狠狠咬太子,试图用疼痛让太子清醒。 她的衣服要是被脱了,太子就会知道小丞相是女儿身。 而且她服下了绝情蛊,若是跟男人行房,会没命的吧? 这药就那么厉害吗,让太子连男女都分不清了,把她当成了太子妃吗? 结果,湛淮晏的回答让宋令虞如被雷劈。 “孤知道你是宋令虞,孤要的就是你,哪怕你是男人,孤也要你。” 宋令虞在惊愕中,瞳孔大睁,满脸匪夷所思地看着湛淮晏。 她嘴角都是血,脑子里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反应的能力,“你……你说什么?” “宋令虞,为什么十年前和现在,你都要选择湛淮玦?孤到底哪儿比不上他?”太子如那天一样质问着宋令虞,薄唇压着宋令虞的唇瓣。 二人呼吸交缠,他的语气充满不甘和难过,眼里有欲望,也弥漫着一层晶莹破碎的水光,令人心颤。 “孤长得比他更好看,身材也比他好,诚然,孤现在是个瞎子,但孤仍然是储君,孤不会让自己失去储君之位,日后一定会坐上皇位。” “他只是王爷,孤能给你的,他给不了,你想要什么?封侯拜相,还是要坐龙椅?” 宋令虞的大脑许久才启动,湛淮晏竟然喜欢一直跟他势不两立,要废杀他的小奸臣! 宋令虞匪夷所思,无法理解。 湛淮晏意乱情迷,她却冷静得可怕,“你不要忘了你喜欢的是女子,是臣的妹妹,你喜欢她喜欢到可以不在乎她是大奸臣的庶女,不管所有人说她要毒杀你。” 湛淮晏是真的爱他的阿凝,她这个冒充者切身体会到的。 “是啊,孤喜欢阿凝,喜欢的是女子,怎么会喜欢一直跟孤作对,总是欺辱孤,要废杀了孤,还是男人的你呢?”湛淮晏反问,水蒙蒙的墨眸里一片迷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刻他无法思考其他的。 湛淮晏的脸埋到宋令虞的脖子里,深深吸着她的气息。 他额头上的汗滑落,平日那张明月般宛如千山雪莲的脸,这时却是痴迷,嗓音喑哑地低喃,“可能是因为你和阿凝是孪生兄妹,你们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 “宋令虞,你给孤带来的感觉,跟阿凝给孤带来的,是一样的。” 宋令虞抿了抿唇瓣,莫名的,胸口又闷堵又疼痛。 说到底,湛淮晏喜欢的还是他的阿凝。 而他的阿凝,既不是她妹妹,也不是她。 或许是他的臆想,也或许是林静微。 湛淮晏喜欢的不过是他臆想出来,或者说是他记忆里的那个阿凝。 小丞相成了他的太子妃,扮演着他的阿凝,所以他继续喜欢着假的阿凝,也喜欢着跟假阿凝是同一人的小丞相。 总结下来就是他喜欢的不是太子妃,也不是小丞相。 “宋令虞,跟了孤,孤什么都可以给你,会对你倾其所有……”湛淮晏已然神魂颠倒。 这种感觉,让他越发无法分清身下的人是阿凝,还是小丞相。 她们好像是一个人,骨子里,灵魂是那么相似。 “阿凝,宋令虞……”湛淮晏一会儿喊阿凝,一会儿呢喃着宋令虞的名字,很熟练的把自己的外袍和宋令虞的朝服都脱了,扔到帷幔外。 那种熟悉让湛淮晏贪恋,如阿凝一样,“阿凝,你是阿凝是不是?阿凝……” 宋令虞:“!!!” 宋令虞做着最后的挣扎,太子在扯她的中衣。 宋令虞一不做二不休,狠狠吻住湛淮晏的唇,转回太子妃的声音,“殿下,臣妾是阿凝,臣妾的手腕快要被你折断了,你可以先放开臣妾吗?” 太子对他的阿凝从来都是疼惜的,哪怕有些神志不清,却还是强迫自己放开了宋令虞的手。 他竭力克制着,汗水一滴滴砸落,额头的青筋在抖动。 “阿凝对不起,那时候你让我叫你祖宗,叫你姐姐,我没叫,所以你生气了,才会不要我了是不是?”湛淮晏的眼尾一片胭脂色,有种妖冶感,很破碎很乖的样子。 宋令虞:“???” 算起来两年前的太子还是个少年,他从小就稳重老成,却在这一刻,他的乖巧和破碎感,那一声声蛊惑至极的姐姐,都让他有种很强的少年感,让宋令虞代入到了奶乖奶乖的大狗狗。 要命,一旦代入了,宋令虞就有种想抱抱亲亲他,宠宠他的冲动。 “姐姐,你为什么还不理我?”没得到安抚的大狗狗失望难过极了,无比委屈地用脸不断地蹭着宋令虞,在乞求着不要抛弃他,眼中的泪汹涌而出,搭配着那张矜冷的脸,简直是春水映梨花,整个人又纯又欲。 “阿凝,别走……你不能这么狠心,夺走了孤的清白,在孤把心都掏出来给你后,你抛弃了孤。” “两年,你不记得孤了,你知道这两年孤是怎么过来的吗?” 宋令虞:“……” 在确定了太子的阿凝不是她的妹妹后,她对太子和他的阿凝的过往已经没有了兴趣,甚至还有些厌恶。 她是冒充者,不是太子的阿凝。 太子所有的深情都不是对她,现在太子还把小丞相当成了他的阿凝的替身。 呵,或许之前她对太子还有些心软,遗憾不能跟太子成为知己、至交,英雄惜英雄。 但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只剩下冰冷和嘲讽。 宋令虞摸出了霍菡送给她的匕首,正要按下机关往湛淮晏后颈处扎银针。 她听到了殿门被踹倒的巨大声响,男人快步而来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熟悉,宋令虞的动作猛地顿住,瑄王?! 宋令虞悚然,忽然间明白了,皇后本来是要给她和瑄王下药的,让她和瑄王苟合。 然后,皇后会带着文武百官过来撞见那一幕。 只不过她让太子喝了药。 但即便这样,若是让文武百官看到她跟太子衣衫不整肌肤相亲,跟皇后设计的她和瑄王苟合一样,她还是活不了了。 就算父亲能保下她,她也名誉尽毁,臭名远扬。 别说还在官场立足了,恐怕她连出门都不能,最终会在舆论和唾骂中灭亡。 皇后好恶毒的计划! 瑄王在往床榻处来,宋令虞睁大眼看到男人那只手落在了帷幔上,雪白修长,泛着清绝诱惑的光,却像是一点点掐住了宋令虞的喉咙,令她窒息,命悬一线。 不要说她被旁人撞见和太子苟合,光是瑄王。 要是瑄王误会她背叛了他,以瑄王的狠绝,一定会将她碎尸万段。 生死关头,宋令虞急中生智,银针扎到太子脖子上,让太子暂时昏睡过去。 继而,她一个翻身压到太子身上,同时一手散开自己的发冠,另一手快速脱掉中衣,解掉一层层束胸,藏起来。 她男装时都会把一张脸描绘得偏硬朗英俊一些,此刻没忘记抹掉妆容,如出水芙蓉,变成太子妃的模样。 最后宋令虞再猛地扬起被子,盖住自己和身下的太子,露出光滑的肩膀。 她不能是小丞相,她得是太子妃。 宋令虞都准备好转变回太子妃的声音了,要在瑄王掀开帷幔的一刻,惊愕地喊出来。 谁知,瑄王的动作顿住,她听到瑄王嗓音嘶哑,含着一种悲痛和绝望,喊着墨云,“墨云,太子妃现在在东宫。” “你立刻去东宫找太子妃的那两个婢女,让她们把太子妃的一套衣服首饰交给你,你再带过来……” 宋令虞的胸腔狠狠震撼,双目泛红,定定地看向帷幔外那抹高大却有些摇摇欲坠的身躯,瑄王是想让小丞相假冒太子妃啊。 瑄王和她想得一样,只要她是太子妃,就能安然无恙了。 瑄王在为他遮掩,在救她。 明明在瑄王看来,她和湛淮晏苟合了。 瑄王容不得背叛,可以借此废了太子,正好也将她这个背叛者碎尸万段。 瑄王应该顾全大局的,但,他并没有。 即便他那么愤怒恼恨,他却还是选择护着她。 帷幔被掀开的那一刻,瑄王已经把宋令虞的朝服给塞到了床底下。 他打算伸出手,扯下宋令虞的发冠,再用被子盖住她,遮住她男子的身体,让人以为她是太子妃。 然而,映入湛淮玦视线里的,却是披散着三千青丝,露出女子细嫩光滑的香肩的女子,活色生香。 她趴在太子身上,在转头看向他时,锁骨下方的风光隐约显现出来一些,让人在遐想中知道那有着多美好的弧度。 她眼里通红,泛着水光,惊吓中胸脯起伏着,用太子妃的声音喊,“瑄王?!” 瑄王:“!!!” 瑄王没反应过来,但动作比脑子快,猛地收回手,放下帷幔往后退了两步。 他没有时间多说,只用肯定的语气道了一句,“你是太子妃。” 宋令虞点了点头,连一声“是”都来不及应,帝后就带着文武大臣,走进了门被踹毁的大殿内。 宋崇渊在路上就猜到有诈,脑子飞速运转,设想了好几种接下来会撞见的画面,准备好了应对之法。 到此刻,宋崇渊观察着局势,随时准备着应对。 昭帝很谨慎,先开口的是皇后,“瑄王,这里发生了什么?” 瑄王早在前一秒,就抹掉了嘴角一抹艳丽的血迹,压下所有情绪,淡声陈述道:“刚刚墨云来禀报本王,太子好像被人下了催情类的药物,没能走到东宫,就把摄政王拽到了这处偏殿。” “本王担心太子会在神志不清之下,把太子妃的孪生哥哥当成了太子妃,这才立刻赶了过来。” 什么!皇后大惊失色,朝被帷幔遮住的床榻上看去。 中药的怎么会是太子?! 宋崇渊的目光和瑄王的,在半空中交汇着。 有着厌蠢症的大奸臣,且能官拜丞相把持朝政,足以证明他智力超群。 他在跟瑄王的无声对视中,就明白了一切。 “太子中了药,竟然要侵犯了臣的儿子,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臣……臣要废了他!”宋崇渊仿佛是愤怒到极点,失去理智才会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他目眦欲裂,大步往床榻而去。 第64章 今晚,亲手验证你是太子妃还是宋令虞,又或是同一人 宋崇渊气势汹汹,大步流星往床榻而去。 当然,瑄王告诉他,让宋令虞冒充太子妃。 而他则知道,儿子是转变回了太子妃的身份,那里面的场景是他不能看的。 所以他只是做做样子。 果不其然,皇后的惊喊从背后传来,“等等!” 宋崇渊顿住,回过头,脸色阴沉地看着皇后。 皇后在大奸臣的逼视下,悄然掐紧了手指,试图转移重点,话里有话问瑄王,“瑄王你为什么担心摄政王?” “坊间一直在传瑄王你有龙阳之好,刚刚本宫看摄政王也像是中了药的样子,你过来该不会是要带走摄政王,找一个地方给摄政王解了药吧?” 床榻上可以有宋令虞,但不能有太子,不能是太子和宋令虞在行欢。 她今天布的这场局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绝对不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毁了太子。 “瑄王是臣的外甥,跟臣的儿子是表兄弟,曾经瑄王还是犬子的夫子,这都是他担心犬子的理由,倒是皇后你,”宋崇渊气场十足,目光锐利地看着皇后,冷声道。 “靠着传言辱瑄王和犬子的名誉,要治了他们二人的罪,而你的儿子侵犯犬子证据确凿,你是避而不谈啊。” 皇后哑口无言,还要说些什么。 人群中,身高出众存在感很强的霍菡,接了一句,“我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要打开帷幔就有结果了。” “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皇后回头怒斥霍菡,眼看着宋崇渊又要走向床榻,她手脚冰凉,人已跌入深渊。 她已经向嬷嬷确认过了,宫人的确看到是太子拽着宋令虞进来了,而且瑄王好好地站在这里,并没有中药,跟宋令虞纠缠在一起。 这都证明此刻在榻上的,是太子。 皇后突然对着昭帝跪了下来,颤声喊,“皇上……” 她没说,但意思很明显,不能让文武百官亲眼看见了床榻上是太子和小奸臣。 否则他们的亲生儿子、唯一嫡子的储君之位,就真的保不住了。 “丞相大人……”皇后语气里含着一些乞求,以及提醒和威慑喊了一声宋崇渊。 就算今晚宋令虞是被侵犯的那个,她也会名誉尽毁。 大奸臣为了废掉太子,真的要搭上他的儿子吗? 皇后无法确定。 她的认知里大奸臣心狠手辣,为了权势利益,可以抛开父子之情,牺牲自己的儿女。 想到这点,皇后心里的绝望越来越大,几乎支撑不住,瘫跪在地。 她拽着昭帝的龙袍,形容狼狈。 在这场斗争里,布局者变成了俘虏,身为奸佞的宋崇渊看着这样的皇后,当然有胜利者的畅快。 大奸臣恶劣地想让皇后崩溃,于是不顾皇后的乞求,一步步走向床榻。 他的每一下落脚都仿佛惊雷,砸在皇后心上,让皇后的绝望多一分。 直到宋崇渊抬起的手,落在了帷幔上。 太子妃的声音传了过来,“父亲,是女儿……” 皇后听到这句,猛地直起身子,朝床榻上看去。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喜欢太子妃的声音,感激太子妃。 如果太子妃能帮太子度过一劫,她不会再针对太子妃。 她会跟太子妃和解,接纳太子妃。 皇后死死盯着床榻,一颗心七上八下,大气不敢出,几乎窒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子妃身上。 “太子殿下中了药,是哥哥及时赶去东宫,把儿臣带了过来。”帷幔内,宋令虞对帝后说着。 太子在危急时刻气运值降到最低,大量地吸取她的。 她的脑子里已经响起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所幸宋崇渊靠近了床榻,让她能吸取宋崇渊的气运值,再传递给太子。 “儿臣此刻衣衫不整,父皇母后恕儿臣失礼。” “不用不用……”皇后被嬷嬷扶着站起来,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了般,虚软地靠着嬷嬷,喜极而泣。 群臣面色各异。 到了此刻,昭帝哪还能不明白? 他强忍着才没有甩皇后一个大耳光子,甚至不能当众斥责皇后,否则只会让太子的处境更艰难。 昭帝的身体本来就差,被这么一气,急火攻心。 他吐了一口血,却只能生生地咽回去,被白总管搀扶着才没有昏倒,强撑着,威严地说了一句,“今年的除夕宴就到这里,众卿都回去跟家人守岁吧。” “太子妃就在这里照顾太子,来人给朕在四处守着,其他任何人都不许入内。” 昭帝是怕宋令虞找其他女人,来让太子宠幸了。 她真的是,不爱太子,不在乎太子宠幸旁人啊。 群臣心里明白昭帝这是在粉饰太平,再好奇他们也不敢当场探查皇家丑事,于是行了礼纷纷退下。 宋崇渊脸色沉寂,衣袍摆动健步如飞,他得帮儿子过了最后一关! 昭帝捂嘴的手帕被咳出来的鲜血浸染,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皇后,“皇后跟朕来。” 皇后身子一颤,知道接下来自己面临的是什么。 她闭了闭眼,“是。” * 床榻上的太子会在一刻钟后醒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而太子妃,只能做太子的解药。 然而,瑄王没走。 墨云已经把太子妃的一套服饰送过来了,瑄王却没递给太子妃,隔着帷幔逼问:“你到底是宋令虞,还是宋令凝,又或者说宋令虞和宋令凝本就是一个人?” “千万不要说谎,因为本王会把你拉出来,亲手验证。” 如果床榻上的是太子妃,那么墨云看到的宋令虞被太子拽了进来,该如何解释? 床榻旁的那件紫色的朝服,明明是宋令虞的。 这里并没有太子妃脱下来的衣服。 这都是疑点。 “瑄王殿下,本宫想问,哥哥和太子从宫宴回到东宫的路上,你的王府统帅墨云就一直跟在后面吗?”宋令虞眼看着太子有转醒的征兆,面无表情又给他来了一针,让他再睡一刻钟再说。 瑄王的拳头握着,墨眸里布满红血丝,看向墨云。 墨云恭敬,如实回答,“并没有,是皇后派的宫人告知属下摄政王中了药,属下才追过来的,然后属下就亲眼看到太子把摄政王拽到了这间偏殿,关上了门。” “太子妃的意思是,在属下返回去通知王爷的那段时间里,摄政王去东宫把你找了过来?” “但属下和王爷来的很快,摄政王和太子妃不会比我们快。” 一层层的帷幔隔开了一切,宋令虞镇定自若,云淡风轻道:“不是,其实是本宫得知了皇后要给哥哥和王爷你下药,本宫决定将计就计。” “其实在林军师邀功不成,皇上和皇后带着群臣返回宫宴上时,本宫就和哥哥调换了身份。” “本宫换上了哥哥的朝服,冒充哥哥,跟着太子返回到宫宴上,把自己面前那道被下了药的鱼,夹给了太子吃。” “皇后也在王爷的饭菜里下了药,但王爷没有中药,除了本宫看到王爷并没有吃几口菜外这个原因,其实是本宫提前把下了药的菜给换掉了。” “本宫将计就计的目的,是为了让储君出丑,再就是,皇后应该会被皇上责罚吧?” “如果本宫没猜错,皇后会被褫夺了统御六宫之权,一向不遵守制度的皇上,会将管理后宫之权交给本宫这个太子妃。” “王爷,本宫一番谋划,受益的是本宫,同样也是你。” “本宫代替哥哥为你扳回了一局,只求王爷和哥哥君臣和睦,王爷永不疑心哥哥,不猜忌哥哥。” 太子妃的这番话,已经让墨云深信不疑了。 墨云心里佩服太子妃的心计和谋算,侧过头去看自家王爷。 “本王刚刚说了,你到底是宋令虞,还是宋令凝,或者你们是不是同一人,本王验证一下就有结果了。”湛淮玦沉声吩咐墨云。 “你现在亲自去一趟东宫,看看摄政王是否还在,并让墨雷他们去丞相府找摄政王。” “这两个地方找不到,就再去其他地方,今晚,将整个京城掘地三尺,本王也要见到摄政王。” 他就在这里守着太子妃不要跑了。 要是找不到宋令虞,那么无疑,太子妃就是宋令虞。 令虞如果是女儿身,一直在女扮男装,那么她肯定有束胸。 朝服她没来得及藏起来,被他看见了,束胸或者还在她身上,也或者,在床榻上。 而且他记得太子妃额头上有一道浅淡的疤痕,平常被头发和胭脂掩盖住。 要是榻上的女子没有那道疤痕,就能证明她不是太子妃! “是。”墨云领命而去。 瑄王一步一步走向床榻,逼近,抬起的手再次抓住了帷幔。 下一秒,对于他来说是生与死的审判。 要么宋令虞是女儿身,他会得偿所愿。 要么宋令虞确实是男子,他还是在深渊里挣扎,求而不得,想爱不能爱,痛不欲生。 完了,宋令虞脸上血色尽褪,还是坐在湛淮晏身上的姿势。 她整个人一点点僵硬,面对着执着的瑄王,第一次失去了应变力。 宋令虞闭上眼,放弃了挣扎。 女扮男装十九载,日夜如履薄冰,更是在换回女装冒充妹妹嫁给湛淮晏后,步步惊心,朝不保夕。 她一直在往前走,没有怨天尤人,跟所有人斗智斗勇,见招拆招,一次次化险为夷。 但她,也有疲惫的时候。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湛淮晏喜欢的不是妹妹,也不是她这个冒充者。 她冒充妹妹嫁给湛淮晏,好像是做了无用功,显得她是那么可悲可笑。 所以,这种疲惫,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或许,就此暴露了自己的女儿身,是一种解脱。 宋令虞惨淡一笑,闭上眼没去看,任由湛淮玦的手慢慢掀开了帷幔。 忽然,宋令虞听到从殿外传来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一道清朗好听如玉石相击,山涧中泉水流过的声音传来,“王爷,臣本来要回丞相府,但得知你在找臣,并且不放心妹妹,臣就过来了。” 宋令虞猛地睁开眼,那是小奸臣的声音,怎么会?! 瑄王伟岸的身躯一震,瞳孔剧烈紧缩,保持着手放在帷幔上的姿势,不可置信,机械又缓慢地转过头。 继而,他看到了走向他的,总是泰然自若、如竹、如山岗上吹过的清风的少年——宋令虞!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外袍,身上还是在湖边,他裹到她身上的披风,腰身被腰封勾勒出劲瘦的弧度,坠着一块暖玉。 那是最上等的玉,价值连城,是去年他送给她的生辰礼,更是他亲手给她戴上去的。 她偶尔会根据衣衫配上这块玉,就像此刻。 去年她十八岁的生辰,穿得就是这件月白色的袍子。 少年如珠如玉,那时他想得就是,“长留青鬓住,莫放红颜去。占取艳阳天,且教伊少年”。 现在,即便他服下了绝情蛊,少年从除夕夜璀璨的灯火中走来,背后的头顶是放飞的漫天的孔明灯。 这一刻,他还是想占取她,抛开一切,不顾性命。 湛淮玦红了眼,不再压抑,涌动着疯狂,几个大步上前,伸出双臂揽住“宋令虞”的肩,猛地用力紧紧抱住“宋令虞”,脸埋在她的脖子处,情深蚀骨地唤,“令虞……” 他的令虞没有和别的男人颠鸾倒凤,他没有失去令虞。 或许,他不应该相信林静微的话。 令虞怎么可能背叛他呢,更不可能杀了他。 第65章 妹妹是兄控 瑄王弯腰抱着“宋令虞”,“宋令虞”的下巴搭在了瑄王的肩膀上,对上了掀开帷幔的太子妃的视线。 “宋令虞”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太子妃却看懂了她的唇型。 她在喊,“哥哥……” 妹妹?!宋令虞瞳孔震颤,险些唤出来,喉咙里哽咽,眼里弥漫着水光,又欣喜。 她跟妹妹对视着,二人都在红着眼笑。 没错,瑄王抱着的“宋令虞”,是把自己的身体抢占回来的宋令凝。 在两刻钟前。 偏殿这边还没有结果时,霍菡弯着腰,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家的丑闻上,她悄然退了出去。 霍菡在殿外找到了程达。 程达被墨云打伤了,但不能玩忽职守,还得护卫着太子,随时待命。 他抠门得不行,不舍得撕掉自己的袍子包扎,至少被划烂的衣服还能回去好好缝缝,又能穿三年。 他就用左手按住流血的右肩,手里握着刀,依然站得笔直挺拔,身躯凛凛。 霍菡出来后,抓住程达的左肩,拎麻袋一样把程达带到无人的廊檐下,再推到柱子上。 她二话不说,就顺着程达被划破的衣服口子刺啦一下给撕掉,露出程达受伤的右肩和肌肉强壮的臂膀。 “你……你干什么?”程达硬朗古铜色的脸爆红,捂住自己光裸的肩膀,试图把衣服拉上去。 虽然他喜欢霍菡,但有色心没色胆,一直没找到机会跟霍菡正式认识。 结果没想到霍菡上来就脱他的衣服,霍菡该不会也喜欢他吧? 但霍菡也太猛了,把他一个大男人、糙汉都搞得羞耻了。 程达闻到了霍菡身上奇异的香气,靠得太近,霍菡那柔软硕大的胸脯压着他,让他身体紧绷,呼吸不畅又急促。 程达吞了吞口水,不敢盯着看,耳朵通红地别开头,眼角余光却扫过去,“你,这里不合适,我们换个地方。” “来不及了,就在这里。”霍菡说着,手就伸到了裙子里。 程达吓得立刻闭上眼,动作却很快,生怕霍菡的身子被人看到,他弯起胳膊把霍菡紧紧抱入了怀里,“再忍一会儿,我带你换个地方,真的,很快的……” 霍菡:“???” 霍菡抬手点了程达的穴位,让程达不能动弹后,她就往程达的伤口上倒碘伏,消毒清理血迹,然后撒上白色的药粉。 程达这才知道霍菡是在给自己包扎伤口,心里的失望只是一瞬。 虽然霍菡不是要跟他苟合,但她给他包扎,也代表她关心他,心疼他,喜欢他不是吗? “你给我用的是什么药?”程达被点了穴不能动,但可以说话。 他不认识碘伏,还有霍菡洒得药粉也不是金疮药类的,止血止疼的速度很快。 程达看到霍菡又从裙子里掏出了白色纱布。 明明这个动作很不雅,她做出来却一点都不粗俗。 程达闭上眼,紧握着拳头,又忍不住去看。 然后他发现霍菡的裙子里穿着裤子,一点也没走光,跟他们的亵裤不一样。 好像更方便舒适,还特别暖和的样子。 “你看什么?再看挖了你的眼角膜,换给太子信不信?”霍菡给程达包扎完后,又把那些东西全都收入到裙子,嗓音酥人骨头,一张脸美艳又柔媚,偏偏目光和神色很冷,跟对着太子妃和小丞相时完全不一样。 虽然霍菡还不是自己什么人,但程达已经开始惧内了,只当霍菡开玩笑,“我就是难以相信你裙子里怎么能藏那么多东西,好奇下一秒你能从里面掏出来什么。” “我要是都掏出来了,会吓死你。”霍菡恐吓地说着,又从裙子里面掏出了一条男士内裤。 “这个,叫子弹内裤,相当于你们的亵裤,但比你们的亵裤……”霍菡一番介绍,听得程达面红耳赤。 她递了过去,“你要吗?” 那是从霍菡裙子里拿出来的,程达闻到了属于霍菡身上的香气,整个人都迷糊了,“要。” “你穿多大码?” 啊?程达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什么意思,磕磕绊绊地回答,“最,最大码数吧。” “我觉得这个中码就足够了。”霍菡瞥过去一眼,把内裤给塞到了程达的衣襟里,摸到强壮的胸肌,挑了挑眉,微笑。 “五百两哦,不赊账。” 五百两?!程达瞪大眼。 那是他好几年的俸禄了,他从当值到现在,因为家中有父母和幼小的弟弟妹妹要养,他还没攒到五百两。 霍菡明明可以直接去抢,却还要给他一条内裤,她真是太“善良”了。 程达咬牙,不能让喜欢的姑娘知道他又穷又抠门,心爱的姑娘要卖给他东西,他不能不买。 “我不可能带那么多钱在身上,要不然明天你去太子府找太子妃时,我再拿给你。”他得连夜找亲朋好友和同僚借钱了。 霍菡是知道古代一两银子的购买力的,程达即便是东宫卫率,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一个时辰前在湖边,瑄王把自己的披风脱给了摄政王穿,但太子不让摄政王穿,扯下来后让你烧掉。” “你肯定没烧,拿那件披风换也可以。” “你小声点。”程达脸色微变,恨不能捂住霍菡的嘴。 他私藏瑄王的衣物,要是被人发现小题大做,那他就掉脑袋了。 他不是有私藏人衣物的癖好,而是瑄王的那件披风是珍贵的动物皮毛制成的,用金线绣着暗纹,还缀有几颗珠宝。 外面一层是上好的布料,也就是说这件披风价值不菲。 他不舍得烧,准备拆了,把皮毛、金线、珠宝和布料分开了卖,上千两就到手了。 “我把披风给了你,你也不能直接穿,你等我几天,我找铺子拆了后再重新做一件大氅,给你御寒。”程达很抠门,但对心仪的姑娘,上千两的大氅他说给就给了,还得搭上做工费。 霍菡看到文武大臣退了出来。 大奸臣雷厉风行往另一个偏殿去,帝后也出来了。 但瑄王没出来。 霍菡的目光沉了沉,没时间跟程达多说,“你不要废话了,你拿给我,我知道怎么处理,你找人做得又不是我喜欢的。” “那你先给我解穴,我去给你拿。”程达一想也是。 等霍菡给他解穴后,他一刻不耽误去了藏披风的地方,拿了披风返回来交给霍菡,低声叮嘱霍菡。 “你的裙子里能藏下吗?我能带出宫,我给你带出去了再给你。” 霍菡直接把披风塞到了裙子里,那么厚又大的披风,从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 程达更加不可思议,霍菡的种种行为都很怪异,跟他们完全不一样,好像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但,霍菡只在他面前暴露了,哪怕是冰山一角,也足以证明霍菡信任他。 而这是他喜欢的姑娘,他不会让旁人知道霍菡的秘密,只会极力为霍菡遮掩。 霍菡拿到披风后,二话不说就脚下生风,追着宋崇渊而去。 “你明天去不去太子府?”程达的这一句被凛冽的寒风吹散。 他站在原地,看着霍菡绰约多姿的身影消失,先是摸了摸自己被包扎的左肩,然后按了按放在胸口的那件……子弹内裤? 程达从来都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痴汉的笑容。 霍菡跟着宋崇渊到了另一处偏殿。 她武功高强,把自己隐藏起来不被人察觉到并不难,于是就窥探到了这处偏殿里的场景。 林静微本来想去宫宴上,但落了水后冻得不行,在偏殿换了一身衣服后还是直打哆嗦。 她只得先烤火暖身子,喝着宋令虞命宫人送来的一碗姜汤,在脑子里骂着极力抢占着身体的宋令凝。 宋崇渊带着随从进来后,依旧是人狠话不多,随从上前就按住了她。 另一个人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后,往她嘴里塞了一枚毒药。 那是宋崇渊平常用来控制暗卫的毒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定期给解药。 要是有异心的,就会被断掉解药,毒发身亡。 林静微捧着的碗“噼里啪啦”摔在地上,毒药第一次发作得很快,她被放开后,人就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在疼。 林静微脸色扭曲地惨叫,浑身冷汗涔涔,怨毒恨意滔天地瞪着宋崇渊,“大奸臣!宋崇渊你要干什么?” “你难道不想从我这里知道剧情了吗?之前我骗了你,其实……其实在原文里不是湛淮晏杀了你全家……” 宋崇渊听不清楚林静微的话,何况他始终都没有完全相信林静微嘴里的原文剧情。 到现在他不想再听林静微胡言乱语,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躯把林静微笼罩在一片阴影里,更具有压迫感。 “你按照本相说的做,过后本相自然会给你解药……” 宋崇渊还没说让林静微干什么,林静微的表情就变了,鬓发被冷汗浸湿,痛不欲生下眼泪涌了出来。 她带着哭泣喊,“父……父亲,是女儿,凝儿……” 宋崇渊深邃的瞳眸骤然紧缩,目光锐利地盯着地上的宋令凝审视了好一会儿,确定不是林静微耍花样儿假装宋令凝。 他弯下腰把宋令凝拉了起来,往宋令凝嘴里喂了解药,“你哥哥那边情况危急,你的事过后再说。” 宋令凝听着宋崇渊言简意赅地说了刚刚发生的事,她担忧又心疼哥哥,不用宋崇渊吩咐她怎么做,她就已经知道了。 “女儿明白,父亲放心,女儿立刻换上哥哥的衣服,假冒哥哥。” 刚刚宋崇渊就让人去了一趟东宫。 宋令虞搬去外面的太子府时,还留了不少东西在东宫。 他让半芙找了一套宋令虞十八岁生辰时,穿得袍子和配饰。 半芙赶来后,立刻去了里面给宋令凝换上,再画上妆容。 实际上宋令凝和宋令虞最大的不同,就是宋令凝没有宋令虞高。 不过这不难,半芙把宋令虞的靴子垫高了,宋令凝穿上后正好跟宋令虞一样高。 “父亲。”宋令凝走出来,以宋令虞平常的姿态喊了一声宋崇渊,甚至她用的是宋令虞的声音。 宋崇渊原本是背对着宋令凝的,听到这一声身形都震了震,回过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年,更加惊讶,“你……” 这一刻,宋令凝的眉眼,气质,神情和说话的声音,甚至波澜不惊的语气等等,她的一举一动,都几乎和宋令虞一模一样。 宋崇渊这个亲生父亲都差点分辨不出来。 “女儿曾经模仿哥哥的种种,就是为了有需要我变成哥哥的这一天。”宋令凝用着宋令虞的声音和语气。 她从小就仰慕哥哥,喜欢哥哥,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哥哥,从小到大都围着哥哥转。 她和哥哥一起读书,一起弹琴作画,跟哥哥下棋。 她给哥哥做衣服做好吃的,知道哥哥的种种。 哥哥对旁人隐藏着自己的习惯喜好,唯有她,了解哥哥的所有习惯。 哪怕是最细微的,她也能模仿出来。 宋崇渊许久说不出话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在哥哥的光芒下,一直碌碌无奇的女儿,这一刻才意识到宋令凝也是那般聪慧,卓尔不群。 宋令凝要是男子,能入仕,恐怕也能位极人臣。 郑姨娘不止是生了宋令虞一个神胎啊。 要是他像培养宋令虞一样培养宋令凝,宋令凝也有野心的话,他就又多了一个相当厉害的孩子。 宋崇渊在想郑姨娘真的太会生了,她这一胎肯定不负他的期望,是一个千古将才。 还有下一胎,郑姨娘还会生第四个、第五六七八个神胎,那他宋家就是古今最强家族,而他更是最强父亲。 “父亲?我们走吧,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宋令凝喊宋崇渊。 宋崇渊这才回过神,然而带着宋令凝走出去时,心里想得还是郑姨娘和神胎。 郑姨娘要是能再一次性生两个就好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能和郑姨娘行房,用最短的时间,造最多的神胎出来。 “这是?”半芙先看到了门口的披风,弯腰拿了起来。 宋令凝虽然不知道瑄王有这样的披风,但根据花纹,布料等,一下子就判断出是瑄王的。 “穿上吧。”宋崇渊让半芙去找了一圈,没发现附近有可疑的人。 他眯了眯眼,有人在暗中帮他们,霍家那个庶出的、跟林静微来自一个时代的霍四姑娘? 现在还不能确定霍菡是敌是友,不过她找来的本该烧掉的披风,帮了他们的大忙。 他让宋令凝穿去年生辰的月白色袍子,腰间配上瑄王送的暖玉,再加上这件披风。 这些能释放出瑄王压抑的感情,暂时迷惑了瑄王的心智,从而让瑄王忽略一些疑点。 宋令虞就能过了这一关。 昭帝让护卫重重把守着偏殿,不让闲杂人等进去,但“宋令虞”例外。 白总管亲自来了一趟,在暗处示意护卫放人进去。 于是,伪装成宋令虞的宋令凝,就走到了瑄王的面前。 与此同时,霍菀终于找到了霍菡,“你跑去哪儿了?不是告诉过你,在宫里乱跑乱走会掉脑袋的吗?” 霍菡挽住霍菀的臂弯,那么高却靠到霍菀肩上蹭了又蹭,撒娇,“长姐,我迷路了嘛,幸亏长姐找到了我。” “我最喜欢长姐了……” 霍菀的身子僵了僵,她一直都知道,霍菡的伪装。 * 偏殿内。 瑄王抱了宋令凝许久,强忍着蛊虫发作的疼痛,脸色苍白,浑身冷汗,身躯摇晃着,几乎栽倒。 宋令凝推开瑄王,“王爷,你与臣都已服下了绝情蛊,臣不动情思,王爷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第66章 大奸臣被拒之门外 瑄王按着心口,疼痛让他弯下腰,无法直起肩背来。 他抬起头仰视宋令凝,红了眼,那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打湿,有种依然强大但也脆弱的战损的蛊惑,晦涩沙哑地开口,“令虞,本王……” “瑄王,我们该回府了。”宋崇渊大步走进来,拦住还要靠近宋令凝的瑄王,目光威慑。 “郑姨娘还在等着令虞回去和她一起吃年夜饭,你母妃今晚没来,你应该去朝阳宫看看你母妃。” 宋崇渊带着宋令凝出宫,回府。 瑄王听着身后的帷幔里,太子醒来的声音,到底还是离开了。 他只以为心口被剜肉一样的疼,是绝情蛊发作带来的。 * 丞相府门前的两头石狮子都贴着对联,整个丞相府里外挂上了各种各样漂亮的灯笼,铺面而来的古朴气息,又繁丽华美,过年的气氛很浓郁。 老太傅和老夫人带着子孙们,在正厅等着宋崇渊。 宋崇渊和宋令凝一前一后从马车上下来。 宋令凝对宋崇渊行了礼,恭敬道:“父亲,孤魂野鬼一直在和女儿抢夺身体,女儿不知道自己有多长时间,就回屋换回女装,陪着姨娘了。” “等孤魂野鬼回来后,你再悄悄送她回瑄王府,以免瑄王起疑。” 宋崇渊之前几乎认定自己的五女儿已经死了,跟护着宋令凝身体的宋令虞不一样,他越来越厌烦林静微,今晚都打算毒死林静微了。 但现在,五女儿回来了。 宋崇渊想到那时自己把林静微送给瑄王,到现在宋令虞和郑姨娘还恼着他,他温和了语气,“为父和你哥哥都会想办法赶走孤魂野鬼,这几个月让你受苦受委屈了。” “今晚是除夕夜,你暂时不要换回你哥哥的身份,跟你姨娘到正厅去吃团圆饭。” 在外人看来宋令凝是太子妃,太子妃当然不能在此刻回来丞相府。 宋令凝只能是宋令虞,才能在丞相府露面。 事实上,妾室每年是不能到正厅去吃这个团圆饭的。 不过,因为宋崇渊对孩子好,所以孩子不管嫡庶,都会去正厅吃饭。 此刻宋崇渊让郑姨娘过去,那是破了例的。 宋令凝摇了摇头,“父亲,女儿的时间不多,只想和姨娘母女二人吃顿简单的饭,说会儿话。” “尤其姨娘的性子你也知道,胆小又不喜欢热闹,去了正厅会不自在,只会扫了大家的兴。” 宋令凝也是在说,正厅那边的规矩太多了。 妾室过去是服侍人的,而庶出子女极力讨好,生怕出错,如履薄冰。 宋崇渊哑口无言,最后只道了一句,“那你便去陪着姨娘吧,等会儿为父再过去。” 宋令凝:“……” 这是要她母女二人等着他不能歇下的意思,但她和姨娘根本不想等啊。 大奸臣只当没看到女儿面上的抵触,脸色冷沉,一甩袖子大步去了主院。 然后,他看到了宋夫人钱氏。 宋夫人被软禁着,但这都过年了,她的母族也是高门,老夫人就做主解了她的禁足。 宋崇渊瞥过去一眼,没有说什么。 毕竟是除夕夜,给钱氏难堪,就是给嫡出儿女难堪,这个年一家人过得都不好。 宋崇渊走过去,接了冲他伸手的、嫡长子宋令书的儿子、他快一岁的孙子到怀里,看到嫡长子还是那副脸色苍白病殃殃的样子,问了一句,“这几日又病了?” 他这个嫡长子,从六岁感染风寒,烧了一场后,身子就不好了。 宋令书一个月得病两次,一次半个月,喝得药比吃得饭都多。 宋令书读书不行,靠着他这个丞相在朝中做着五品小官,没什么建树不说,且因为性情清冷与官场格格不入,没少被排挤打压。 要不是父亲是丞相,不知道他死多少次了。 宋令虞说宋令书是块经商的料,他没同意。 丞相的嫡长子去经商,那是有辱家门,他的脸面往哪儿放? “让父亲忧心了,儿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宋令书气质清雅俊逸如竹,在屋里还裹着厚重的大氅,压着咳嗽回宋崇渊。 宋崇渊对嫡长子早就没了期待,撑不起宋家的门楣,能长命就不错了,以后靠着家族也可以富贵一辈子。 他又去看大儿媳妇陆氏,“管家可还辛苦?” 陆氏也是体弱多病的,跟宋令书那是一病就病一对,天造地设。 这妻子是宋令书自己执意要娶的,从小到大对父母言听计从优柔寡断的他,唯一强硬了一次。 因为陆氏出身高门,宋崇渊就同意了。 宋令书因为身体不好,没有通房妾室,跟陆氏伉俪情深,嫁过来几年,顶着很大的压力,好不容易在去年生了儿子。 这个儿子没有像他们二人体弱,她的日子才好过一些,如今接过了管家之权,可谓是呕心沥血拿命在拼。 宋崇渊这么问,她心里一惊,生怕宋崇渊是要拿走她的管家之权,连忙应道:“谢公爹关怀,儿媳妇还能应付。” 宋崇渊对这个儿媳妇,除了体弱,其他方面他都很满意。 她管家上手很快,且比宋夫人管得都好,只是她这身体…… 嫡长子废了,那他和陆氏就得多生几个孩子出来。 他只能培养嫡孙子了。 为了让陆氏有精力和好的身体生孩子,他打算等二儿媳妇蒋氏生产过后,让蒋氏和陆氏一起管家。 宋崇渊又关心了几句庶出的二儿子的妻子蒋氏。 蒋氏快临盆了,就在年后,府医诊断出来是个儿子。 宋崇渊听后有高兴,但不多,他现在最想要的是郑姨娘肚子里的神胎。 宋崇渊逗了一会儿孙子,不到一岁的孩子还不怎么会说话。 但是宋令虞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口齿伶俐了不说,并且教她背诗,她跟着学两遍就会背了。 她对什么都过目不忘,字字珠玑,会说很多成语。 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像宋令虞那样的,这个孙子其实已经很聪慧了,宋崇渊没有因为跟宋令虞对比,而对这个孙子失望。 他拿了红包给孙子,还有让随从买的新的玩具,当做新年礼物送给孙子。 孙子不怕他,抓着玩具,咯咯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宋崇渊慈爱地掐了掐孙子粉雕玉琢的脸,这才交给奶娘,开饭。 宋夫人嫡系一脉看到宋崇渊对孙子的喜爱,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陆氏在桌子下握了握宋令书冰冷的手。 宋令书对她一笑,温润柔情。 而宋夫人盯着聪慧过人的孙子,目光里闪过一抹暗色沉思。 期间,老夫人代替宋夫人提起了一件事,“怡姐儿过完这个年就双十了,她的亲事不能再耽误了,皇贵妃和瑄王那边是怎么说的?” 宋崇渊的嫡女宋令怡,那是从小就定下来给瑄王做正妻的。 但奈何瑄王大了宋令怡很多,且当时皇贵妃发现瑄王有龙阳之好后,又急于给瑄王娶妻。 当然,皇贵妃心里也不愿让宋令怡嫁给她儿子。 她看不上宋令怡。 所以即便跟宋崇渊发生了很大的争吵,她和昭帝还是让瑄王娶了姚氏为王妃。 昭帝也有自己的打算,不想让宋家因为把女儿嫁入皇室,而更富贵。 至于太子妃,是例外。 这两年宋令怡年龄大了,瑄王多次反抗,不愿娶宋令怡。 昭帝也拦着。 而宋崇渊知道瑄王有龙阳之好,且跟姚氏一直不圆房,他不愿委屈了自己的嫡女。 所以就导致宋令怡现在不能嫁瑄王,也不愿嫁旁人,于是就拖到了二十岁。 在这个时代,这属于大龄了。 “母亲,我打算给她另择一门亲事,最好是手里有兵权的武将世家。”宋崇渊回答着老夫人。 宋令怡脸色一白,“可是父亲,女儿只想嫁给瑄王。” “除了他,女儿谁都不嫁,宁愿孤独终老。” 宋崇渊凌厉的目光看向宋令怡,不怒自威,“你嫁过去不仅要做妾,而且瑄王不会碰你,你得守活寡,姚氏不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吗?” 虽然大家都知道瑄王妃有身孕了,但宋崇渊敢肯定那绝对不是瑄王的种。 不过是瑄王为了给拥护者们一个交代。 实际上,瑄王还是要为宋令虞守身如玉。 他不能让自己的嫡女做妾,还守活寡,那是把嫡女往火坑里推。 “我跟姚氏不一样,姚氏过去几年没能跟瑄王圆房,那是姚氏自己没本事得到瑄王的人和心,现在瑄王为了子嗣,强迫自己跟姚氏圆了房,但瑄王有了嫡子又如何?”宋令怡眼里冰冷,语气嘲讽。 “能不能生下来,是儿是女,长大长不大都是未知数,姚氏更不能一直坐稳瑄王妃的位置。” “我嫁给瑄王,有父亲你在,瑄王不敢不跟我圆房,到时候我们逼瑄王休弃了姚氏,我生下的儿子才是嫡子,我才是未来的中宫皇后,父亲你应该帮我啊!” 宋崇渊在宋令怡这番话里,慢慢放下了筷子,胸膛起伏着,忍了又忍,没忍住。 他对陆氏道:“本相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好好管教她。” “她要是不服,你可以对她用上刑罚,反抗的话,就送她去尼姑庵修行两年。” 他一个嫡子一个嫡女,嫡子废了。 而嫡女被钱氏养成这样跋扈的性情,虽然丞相的女儿确实该张扬傲气,但绝对不是这种傲气法。 钱氏和皇贵妃还有脸怪他嫡庶不分,偏宠庶子宋令虞。 这些年他没少扶宋令书,宋令怡他也没有撒手不管。 但他为了宋令怡好,结果宋令怡根本不听,自甘堕落,非要去做那下贱之人。 宋令怡根本不知道瑄王对宋令虞的至死不渝,对旁人的冷血狠辣。 他要是强行让瑄王纳了宋令怡为妾,瑄王必定会背着他,让宋令怡受尽凌虐折磨。 陆氏胆战心惊,看了一眼正在用威胁恼怒的目光瞪着自己的小姑子,心里有苦说不出,“是。” 老夫人想为疼爱的孙女求情,被宋崇渊压迫的目光看了一眼后,她也不敢说话了。 膳厅里人人大气都不敢出。 宋令书转移话题,试图让父亲展颜,“父亲,令虞不是回来了吗?怎么没过来一起跟我们用年夜饭?” 宋崇渊没迁怒嫡子,正要找个理由。 宋令怡嗤笑,“是啊,她回来了却不跟我们一起吃年夜饭,是没把父亲你和祖父祖母放在眼里。” “如今她只是吏部尚书,还在父亲你之下,就这么猖狂对长辈大不敬,以后不知道会做出何等欺师灭祖丧尽人伦的事呢……” 她从小就讨厌宋令虞和宋令凝。 尤其是宋令虞,不仅父亲最偏爱宋令虞,就连瑄王都对宋令虞那么好,有什么好东西都送给宋令虞。 宋令虞凭什么? 宋令虞能走到今天,全都是靠着父亲和瑄王。 “令怡!”宋令书眼看着宋崇渊额头青筋凸起在爆发边缘,严厉地制止宋令怡,但已经晚了。 大奸臣站起来,没有当众甩嫡女一个大嘴巴子,是他顾及着父亲和母亲在场,“来人,把三小姐拖出去打手心五十,拉她到祠堂在列祖列宗面前跪一天,三天不给她一口饭吃,之后一直禁足在屋里,直到出嫁。” “父亲!”宋令怡猛地站了起来,恼怒又委屈地看着宋崇渊,哭着喊。 “你偏心,我是你的嫡女……” 要是被打了五十下手心,她养尊处优的手怕是就废了。 还有跪祠堂,不给饭吃,禁足,父亲这是要让她死啊。 “妹妹……”宋令书拽住了亲妹妹,要她不要再顶撞父亲,给父亲认个错。 宋令怡却用力甩开了兄长。 体弱的宋令书栽在地上,惊得陆氏赶紧扑过去,扶起自己的夫君。 宋令书剧烈地咳着,呼吸急促,闭眼倒在陆氏怀里。 陆氏吓得半死,心疼不已。 她恼宋令怡恼得不行,见没有下人动,冷着脸沉声吩咐,“还不快来人把三小姐拖走!” “几个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但凡她少跪一分钟,谁敢给她一口饭吃,仔细你们的身家性命!” 宋崇渊甩袖离开,再想想宫中发生的事,更加糟心了。 他本该去宋夫人的房中,但此刻对宋夫人的迁怒到达了顶峰。 宋崇渊去找郑姨娘,这正厅里的一个个的,不气他就好了,都比不上他的将才儿子。 他要陪着将才儿子,给将才儿子读兵书去。 宋崇渊让随从搬了几十本军事方面的书籍,来到郑姨娘的院子里。 结果,大过年的,寒冬腊月天气里,外面滴水成冰,大奸臣竟然被一个小妾拒之门外了! 第67章 臣就是太子妃,太子要杀了小丞相 往年宋令虞都会在除夕夜参加宫宴,跟宋崇渊回来后再一起到正院用膳,结束了,才能陪着郑姨娘和妹妹母女三人吃年夜饭。 如今宋令虞成了太子妃,而宋令凝被孤魂野鬼占了身体,跟在瑄王身边,没有人再陪着郑姨娘吃年夜饭。 郑姨娘却还是让厨房里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一个人坐着勉强吃了几口。 她越吃越难过,泪如泉涌,“噼里啪啦”往碗里掉。 她怕不吉利,又连忙擦去。 宋令凝还没换回女装,冒充哥哥想让郑姨娘开心一些,进来后看到姨娘孤单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掉泪。 她心疼如刀割,几步上前用哥哥的声音喊,“母亲。” “虞哥儿?!”郑姨娘猛地站起来,颤抖着手抚摸宋令凝的脸,惊喜又担忧。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太子那边怎么办?” 宋令凝就对郑姨娘说了今晚宫中发生的事,然后转变回了自己的声音,“母亲,是凝儿回来了。” 郑姨娘再次落了泪,紧紧搂住宋令凝,哽咽难言,“娘亲就知道你没死,你一定回来的。” “凝儿,你受委屈了……” 宋令凝摇头,温柔地擦着郑姨娘脸上的泪,“凝儿没关系的,更受委屈的是哥哥。” “要不是那个时候女儿被宋令怡推下了湖,女儿就不会被孤魂野鬼趁机占了身子,也怪女儿自己的命不够硬。” 宋令凝前几次出现都很短暂,并且没碰上郑姨娘和哥哥,到今天才提起自己落水一事。 不过,那样智力超群的哥哥,应该知道是宋令怡把她推下水了。 哥哥会找机会给她讨回来的。 “本应该是我嫁给太子的,是我无能,连累哥哥不得不换上女装,嫁给了太子,让哥哥被困于后宅,日日与太子等人周旋。” 郑姨娘蹙眉,试探性地问:“可是凝儿,你和太子两情相悦,你没能嫁给太子,你不恨你哥哥抢走了你的男人,你的太子妃之位吗?” “我何时跟太子两情相悦了?!何来的哥哥抢了我爱的男人一说?!”宋令凝惊讶不已,手脚发凉。 就怕哥哥也跟郑姨娘一样误会了,哥哥会有负罪感,她苍白着脸。 “我和太子根本就不熟,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啊!” 郑姨娘连忙安抚宋令凝,“好好好,娘相信你,你别急,我们先理一理。” “你哥哥说太子跟你有过一段很刻骨铭心的过往,你们二人曾经有了男女之实,并且还私定了终身,太子很爱你,所以太子才会不顾一切求娶你这个庶女。” “娘就想,有没有可能你因为落了水,失去了和太子相爱的那段记忆?” 宋令凝冷静下来,语气肯定道:“母亲你不是不知道,我很少出府抛头露面,若是真的跟太子私会了,如何能瞒得过你和哥哥父亲他们?” “我的记忆很完整,绝对没有和太子或是其他男人有过肌肤之亲。” “母亲,我的守宫砂还在。”宋令凝说着就挽起袖子,露出了胳膊。 所谓守宫砂,就是用朱砂喂养一只中国独有的雌性变色龙,这种变色龙的名字叫朱宫。 给变色龙喂满七斤朱砂,就将其杀掉,然后把它四爪间的天然红砂取下,磨成粉后抹在女婴手臂上。 它伴随着女婴长大成人。 只要女子和男人交合,守宫砂就会自然脱落。 科学证明雌变色龙在繁殖期,全身充满雌激素,当它和雄激素相遇时,雌激素和雄激素便会中和消失。 但这种代表女性贞操的标志,也会因为意外导致它消失。 这正如那层膜,也会因为意外而破裂一样。 宋令凝和郑姨娘都看到守宫砂还在。 宋令凝还要证实,“母亲若是还是耿耿于怀,不如你让嬷嬷来验证一下,我的那层还在不在。” 这就很羞耻了,郑姨娘阻拦住要脱衣服的宋令凝,“娘亲相信你,就是想不通太子为什么会那么爱你,如果不是你,那么跟他有过那段过往的又是谁?” “要么是他得了臆想症,要么很有可能是林静微。”宋令凝跟宋令虞的猜测一样,想到哥哥很有可能是林静微的替身,她就难受得很,握着郑姨娘的手道。 “母亲,你和哥哥要尽快想办法除掉孤魂野鬼,等到那个时候,我就跟哥哥换过来。” “既然太子把我错当成了他的阿凝,那就由我来冒充他的阿凝,毒杀了他。” 郑姨娘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胸口很堵。 她不让二女儿把宋令虞换回来,那她对不起宋令虞。 要是赞同二女儿换回宋令虞,那就是搭上了两个女儿的清白和终身啊。 过了许久,郑姨娘摇了摇头,“你不要擅自做主,这件事得和你哥哥商量。” “凝儿,你爱你的哥哥,你哥哥何尝不爱你呢?” “事已至此,她宁愿自己应付太子他们,也不舍得你沦为这场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 “你哥哥不希望你自责,她想让你好好的,我们母女二人和娘亲肚子里的孩子都好了,你哥哥才会觉得自己的牺牲和付出是值得的,至少不是一场笑话。” “可是母亲,我真的好难过,好心疼哥哥。”宋令凝伸出双臂抱住郑姨娘的腰,依偎在郑姨娘的怀里,眼里流出的泪湿了郑姨娘的衣襟。 “哥哥以身犯险,朝不保夕,更是在今晚命悬一线,还有太子醒来后,她还得应付太子,我们的安稳是哥哥冒着很大的危险和牺牲换来的,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我只想尽我所能帮哥哥,可我又能为哥哥做什么呢?” 郑姨娘宛如被剜了心,再说不出一句安抚的话来。 是啊,她的虞儿啊,什么时候才能自由、轻松快乐呢? “母亲,我们坐下来吃年夜饭吧,然后就歇下,你还大着肚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哥哥更不能轻松了。”宋令凝让厨房把饭菜热了,拉着郑姨娘坐下来,给郑姨娘夹菜盛汤。 “明天若是我还在的话,我就还用哥哥的身份,进宫出现在太子面前,替哥哥解困。” 郑姨娘点了点头,母女二人便一起吃着年夜饭。 只是身侧的位置空着,再想着宋令虞现在的处境,她们都味同嚼蜡,不过是充饥。 之后宋令凝和郑姨娘一起洗漱,不顾宋崇渊说要过来的话,熄了烛火。 母女二人躺在同一个榻上,宋令凝依偎在郑姨娘怀里,抚摸着郑姨娘隆起的肚子。 她听着外面时有时无的爆竹声,跟郑姨娘说着话,也和郑姨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互动着。 宋令凝知道自己跟别的女子不一样,她不曾情窦初开,爱慕过哪个风流俊逸的男子。 她心里一点儿女情长都没有,有的只是哥哥、母亲和家人。 她想永远都在哥哥和郑姨娘身边,不想婚嫁,不想有夫君生儿育女。 大奸臣过来后被拒之门外。 郑姨娘的屋子里,前段时间就装好了地龙,他却只能站在冰天雪地里,气得大奸臣想把门踹翻了。 嫡系一脉都废了,没一个省心的。 原本最偏爱的庶子宋令虞,现在翅膀也硬了,到现在还跟他置气,冷战。 然后就是郑姨娘,胆子越来越大。 还有从来都柔顺乖巧的五女儿,竟然也怨怪他这个父亲。 这一个二个的,都倒反天罡了! 那他就让逆子宋令虞知道,他能把她推到最高处,也能拉她下来,让她摔得粉身碎骨! 大奸臣转身离去,脸色森冷,满身戾气,吩咐道:“你们注意着宫里的动静,尤其是太子那里,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禀告本相,若是出了事,你们提头来见!” 然后他好去救场。 或者他现在就进宫吧。 “宋令虞”回来了,一直在暗处的暗卫黑一黑二,自然也跟着一起回到了太子府,听到丞相大人这杀意凛然的吩咐。 二人:“……” 好好好,我们代替了你的逆子粉身碎骨,就算是你跟逆子和解了是吧? 已经到新年的第一天了,宋崇渊又累又困,还饥肠辘辘的,可谓是心力交瘁。 但他担心着宫中的宋令虞,吃不下睡不着,坐立不安,暴躁,焦虑得想嘶吼,或者摔些东西,酩酊大醉一场,干些其他什么来发泄。 但他刻在骨子里的礼仪不允许他这样做,他被束缚着,恪守规矩做不出出格的事。 他得时刻保持着理智和平静,因为一个人越是身处高位,越是不自由,越要克制严于律己。 只因有那么多人盯着他,时刻等待着机会趁虚而入。 他有太多的暗箭要防,太多事需要他处理。 身在高位者,一旦放纵自己,很快就会被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所以最终宋崇渊还是压下了所有情绪,恢复成平日的不温不火泰然自若。 他回到自己院子里的书房,坐下来看兵书学兵法,等着宫里的消息。 * 宫中,偏殿,日上三竿。 太子搂着怀里的女子,嘴角噙着一抹弧度,一脸的餍足和慵懒,双眼没有蒙上白色绸布,眼角还晕着未散去的绯红情欲。 “阿虞……”太子呢喃了一声,在感觉到女子动了一下时,他收紧强健的双臂,埋在女子脖颈中的脸蹭了又蹭,声线喑哑。 “姐姐,还早,再睡一会儿……” 下一秒,太子妃冰冷嗤笑的语气传来,“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太子的身躯慢慢僵硬,猛地睁开眼,看不见,只能用手去验证。 继而,湛淮晏的瞳孔剧烈紧缩,放开宋令虞一下子坐了起来,低头“看”过去时,满脸的震惊,匪夷所思,问出的每一字都在颤抖,“宋令虞,你是女儿身?!” 昨晚一开始发生的事他记得很清楚,他拽到榻上,压在身下的人是小丞相宋令虞。 后来的记忆不清楚了,但现在的结果告诉他,他跟宋令虞欢好了好几个时辰。 他面前的是宋令虞,他验证过了,宋令虞是女儿身! “太子殿下觉得呢?”宋令虞不答反问,也想坐起来。 因为躺着会显得气势没有太子的足。 她有一场硬仗要打。 但太子正常情况下就能折腾,何况是昨晚中了药。 宋令虞脸色苍白,别说起身了,就连呼吸一下都感觉疼,动一下都要倒抽一口冷气。 她用得是女子的声音,且跟阿凝的声音一模一样,湛淮晏的大手摸索过去,用力握住宋令虞的脸。 他神色里的震惊散去后,取而代之的是森冷和怒气,“女扮男装十九载,幼年仅八岁就崭露头角,十六岁三元及第,名满天下,入朝堂官拜吏部尚书,成为如日中天的新贵,跟父亲把持朝政,拉帮结派铲除异己,废杀储君,天下竟有如此荒唐之事!” “更荒唐的是宋令虞你在几个月前换回了女装,冒充孤的阿凝,一人分饰两角,欺骗孤……” 宋令虞的整张脸都被太子掌控,那力道太重,疼得她几乎掉眼泪,嘴角却勾着笑,艰难却讥讽地应着,“是啊,太子殿下说得都对,所以呢,你要怎么做?” “你要杀了臣吗?” 过去那些年太子和她势不两立,暗害、下毒、构陷、刺杀,种种手段都用过。 那次他不是让她海鲜过敏,叫她差点死在他手上吗? 过去一段时间,他因为他的阿凝更爱哥哥,怕阿凝抛弃他,他在雪中下跪,受了棍刑,卑微乞求他的阿凝。 只要她跟他回去,他就不再为难小丞相,他会对小丞相好。 他是因为他的阿凝才拉拢小丞相的,是迫不得已。 他只是放过了小丞相,却还会在日后拿回一切的那天,诛杀大奸臣满门。 但是现在,其实他的阿凝是小丞相冒充的,他又如何会再卑微,对假阿凝言听计从? 他本就想杀了小丞相,如今被骗的这么惨,新仇旧恨一起算。 怕是他只想立刻将她凌迟处死,挫骨扬灰吧? 这也是为了大局,趁此机会杀了小丞相,诛了犯下欺君之罪的大奸臣满门,对瑄王来说是不可承受的重创。 他能拿回皇权。 宋令虞拿起湛淮晏的另一只手,掐在她的脖子上。 她闭上眼,云淡风轻道:“太子殿下,动手吧。” 如宋令虞所料,湛淮晏的手,在一点点收紧。 她身上还全是他留下的痕迹,都是他的雄性荷尔蒙味道,那在证明着昨夜他的深情蚀骨。 他拥她入怀,在她耳畔喊卿卿,情话撕心裂肺,对她迷恋至死。 今日,他要杀了她。 一滴泪,从宋令虞的眼角滑落,坠于苍白的面上。 湛淮晏,在你的手掐住我脖子的一刻,我们之间就再无第二种可能。 从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68章 引火自焚,太子妃死遁 湛淮晏能感觉到宋令虞的脖子很脆弱纤细,他一只宽大的手就能掐住。 只要稍微用力,便能拧断。 宋令虞的那颗泪,如珍珠一样,砸到湛淮晏的手背上。 有千斤重般,让湛淮晏的身躯震了震,也滚烫如火,把他的心都烧出了一个大窟窿,痛得他脸色苍白。 湛淮晏的指尖在颤抖,紧紧咬住牙,强迫自己用力。 他的虎口处与宋令虞的喉咙相贴,在他收紧时,那喉咙出于求生的本能而用力把他的手往外抵,艰难地滚动着。 直到无法抗拒他的力道,滚动的越来越细微缓慢,他听见了宋令虞急促的呼吸。 他只要再用一点力,宋令虞就会命丧黄泉。 湛淮晏顿住,给了宋令虞最后挣扎的余地,一字一字,满含着威慑问:“阿凝是你冒充的,那么真正的阿凝在哪儿?宋令虞,你交出孤的阿凝,或许,孤可以饶你不死。” “好一个饶臣不死,臣谢谢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只是可惜啊,臣没有这个福气。”宋令虞也只是掉了一滴泪,笑里颇有些疯癫的意味,在挑战湛淮晏的理智和他对他的死敌小奸臣仅剩的仁慈。 “谁知道你的阿凝在哪儿呢,因为她不听话,或许她被臣和父亲杀了,也或许被我们囚禁了起来,正在受着凌辱和折磨也不一定……” “宋令虞!!!”湛淮晏的低吼打断宋令虞。 他的墨眸猩红嗜血,愤怒到极致,在这一刻对奸佞的恨意达到了顶峰,“你怎么能?” “那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如此丧尽天良!” 不管过去他跟小丞相如何相斗,都没有这一瞬对小丞相的杀意这么浓。 “其实,太子殿下,臣的妹妹根本不是你的阿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实话告诉你,两年前那个时候,臣和瑄王并没有派人刺杀你。”宋令虞死到临头了,还是平常那种让对手讨厌的镇定自若。 “臣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没挺过来,之后又准备着参加殿试,那段时间臣的妹妹一直陪在臣的身边。” “据你所说,你和你的阿凝苟合了很长一段时间,若是臣的妹妹在那段时间里不见了,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么大一个人的行踪,还是庶女,出门哪有那么容易?庶女外出必须向当家主母报备,还得有正当的理由,你去丞相府一查便知,那段时间臣的妹妹一直在府中,照顾臣,陪着臣迎接殿试。” “所以太子殿下你明白了吗?不管是臣,还是臣的妹妹,都不是你的阿凝,你,找错了人啊。” 这话,在击溃太子的理智,让太子心魂震颤,“不可能!孤怎么可能会连自己最爱的女子都能认错?” “孤熟悉她的气息,她的身体的每一处,她的声音和说话语气,一举一动……这一切,甚至就连她的呼吸孤都刻在了骨髓里。” “即便孤瞎了眼,两年后的阿凝跟那个时候不一样,但她只是失忆了,孤却不会认错人,任何人都无法模仿她,替代她。” “瑄王的军师,那个来历不明行为怪异的林静微,跟阿凝长得一模一样是吗?曾经在丞相府你们让她冒充孤的阿凝,孤一下子就能确认她不是阿凝!” “所以孤没有找错人,你的妹妹宋令凝,就是孤的阿凝!” 宋令虞笑了出来,用得还是太子妃的声音和语气,跟小丞相截然不同,“她无可替代?无法模仿?” “可是太子殿下,臣不就是在几个月前换回女装,冒充了你的阿凝吗?” “要不是昨晚的意外,臣刚刚亲口承认了,你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臣不是你的阿凝吧?” 湛淮晏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瞳孔地震,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宋令虞,薄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剧烈地颤抖着。 他许久都没能说出完整的话,“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小丞相和他的阿凝太像了。 小丞相冒充太子妃时的声音语气,身上的味道,全身的每一处,以及这世上只有阿凝能给他带来的那种感觉,都跟阿凝一模一样。 他在昨晚意乱情迷,触碰宋令虞的身体时,他无法分辨出宋令虞和阿凝二人,那一刻竟然觉得宋令虞就是他的阿凝。 但怎么可能呢? 他是知道的,他更查过。 两年前的那个时候,宋令虞确实生了一场大病,拖着虚弱的身体准备着殿试,根本就没有出府。 宋令虞在殿试上差点倒下去,好不容易支撑到结束。 她昏过去的那一刻,瑄王及时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走了她……这一切,湛淮晏记得很清楚。 他也查过宋令凝那段时间的行踪,什么都没查到。 无人知道那段时间宋令凝到底在不在府中,她在做什么,又去了哪儿。 那肯定是阿凝费尽心思抹去了自己的行踪,遮掩着跟他的无媒苟合,私定终身。 后来的某天阿凝突然离开了,肯定是因为阿凝不能再遮掩,不得不回到府中。 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阿凝失忆了。 这,才是真相。 即便宋令虞是女扮男装的女儿身,她也不可能是那个时候跟他相爱的阿凝。 他没能分辨出阿凝是宋令虞换回女装冒充的,那是因为宋令虞和阿凝是孪生姐妹。 她们二人的身体等一切,都一样。 还有就是,湛淮晏语气肯定,“宋令虞,你装孤的阿凝,装的太像了。” “真好笑啊,这就是太子殿下对你的阿凝至死不渝的爱,竟然让臣替代了你的阿凝那么长时间,在臣看来,其实你对你的阿凝的爱,也不过如此。”宋令虞看着湛淮晏,目光是那么冷血,语气里充满了厌恶和厌烦。 “太子殿下,其实臣今日还能欺骗过去,但臣不想遮掩了。” “因为这个太子妃臣早就做够了,臣跟太子殿下你在一起的每一秒,对臣来说都如一年那么长,是那么煎熬痛苦。” “还有你的每一个拥抱,亲吻,臣跟你的每一次欢爱,太子殿下,你知道臣有多恶心吗?臣每次都背着你吐很久,洗很多遍身上你知道吗?” 这番话对湛淮晏来说,说是万箭穿心都不为过。 他肝胆俱裂,如平常对待小丞相一样,他不认输,不甘示弱,红着的眼里盛满了泪水,抬高声音吼回去,“现在孤知道了是你宋令虞,孤又何尝不感到恶心!” “宋令虞,孤恶心透你了!” “你滚!立刻从孤的榻上滚下去!晚一秒孤都会吐出来……滚啊!”湛淮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心神都崩溃了,墨发散乱披散,甩开了宋令虞。 宋令虞的衣服还没穿到身上,就跌到了地下。 她抚着被掐疼的脖子,不断地咳嗽着,像是已经开始呕吐了,一声声笑着。 湛淮晏坐在榻上,双拳死死握在一起,骨节都被捏得咯吱作响。 他紧闭双眼,竭力压着眸底汹涌而出的泪,喉结剧烈滚动,咽下一口又一口腥甜的血。 湛淮晏摸索着穿衣服,对着殿外的程达喊:“来人!把这里给孤重重把守起来,不要让宋……” 湛淮晏按着胸口顿了一下,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改了口,“不要让太子妃踏出去一步!” 宋令虞忍着浑身的疼坐到地上,捞出床底下小丞相的外袍披到身上,把自己身上代表着太子深爱的痕迹遮住。 太子绕过她走出去,大步流星。 宋令虞看着,在太子背后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臣,就此拜别太子殿下。”宋令虞对着湛淮晏跪下去,而后弯腰,额头触地,深深地一拜。 湛淮晏,你将会在踏出去的一刻,永远地失去你的假阿凝。 千万要恨我这个假阿凝恨一辈子,千万,不要后悔。 湛淮晏身形猛地晃动,扶住门框站稳,缓慢僵硬地回头,看不见宋令虞此刻的样子,却能感觉到她的举动、听出她话语里的告别和决绝。 湛淮晏心魂大震,眸中的泪摇摇欲坠,心口疼到无法呼吸。 他额头青筋凸起,紧咬着牙艰涩道:“孤不会现在杀了你,孤会带着人去抄了你的家,将宋家上下六百多口都逮捕入狱,会特意抓了你身怀六甲的生母,加上你,孤不信你还不把孤的阿凝交出来。” “好啊,殿下便去找你的阿凝吧,臣希望你能找到,愿你得偿所愿,跟你的阿凝白头到老,厮守一生,儿孙满堂。”宋令虞站起来,淡淡笑着。 “殿下,你看臣都这么祝愿你了,能不能满足臣一个遗愿,臣想最后见一面自己的那两个婢女半芙和又竹。” “遗愿”、“最后一面”,宋令虞的每个字都如利刃捅入湛淮晏的心口,让他的胸腔里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他几乎窒息,无法再说出一句话,猛地转过身,走出去的背影踉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程达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不问不说听从太子的吩咐,让禁军四面八方包围了这个偏殿,重重把守,保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然后他跟着太子,在太子调了两千的禁军后,随太子一起离宫,赶去丞相府,抄家。 不过,古代没有通讯和喇叭类的,几十万人,将军的话他们根本听不到,那指令都是靠嘴一级一级传下去的。 所以这导致小兵小卒根本不知道将军的作战策略,由百夫长千夫长等一级一级传下来,都过去很长时间了。 他们遵守的是“跟着顺,不挨棍”。 在作战的时候,要是将军突然改变了作战策略,无法及时传达下去,那么就悲剧了。 将军在诈降呢,后面的兵士们却杀红了眼,还在那儿打呢。 直到后来,有个被后世称为“兵仙”的将军,提高了传递军情的速度和方式。 反正不管怎么说,太子带着禁军一番整顿安排,半个时辰过去了,杀去丞相府的时候,大半的禁军其实还是一脸懵逼,根本就不知道去干什么。 他们只知道,跟着前面的人,跟着顺不挨棍。 太子这一番动静,不打草惊蛇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太子还没走出皇宫时,宋崇渊带着“宋令虞”赶到了。 瑄王昨晚还是去了皇贵妃的朝阳宫,在得知湛淮晏的动作后,他赶过去,正好跟宋崇渊和“宋令虞”汇合。 于是,湛淮晏带得两千禁军,跟对面的宋崇渊、“宋令虞”、瑄王三人狭路相逢,就这么对峙上了。 程达看到瑄王和“宋令虞”三人,平常他是应该行礼的,但现在太子都要抄大奸臣的家了,他不可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于是他就和禁军首领站在太子后方,二人心照不宣,握着刀没有出声。 这就导致,湛淮晏不知道“小丞相”就在自己对面。 他蒙眼睛的绸布换成了鲜艳的红色,被寒风吹得在墨发后飞扬,飘逸,衬着那张矜冷如明月般的脸,有种皎洁但又妖冶的感觉。 湛淮晏寻着瑄王的气息看过去,很难得,喊了一声瑄王皇兄,“皇兄可知道,小丞相宋令虞女扮男装十九载?” “皇兄之前因为宋令虞是男子,而不能和她在一起,现在知道了她其实是女儿身,皇兄应该很高兴吧?” “只可惜,你也只能高兴片刻,因为马上宋令虞就得死了。” 湛淮晏自以为这个事实对瑄王是一个重创。 他痛,他怒,也得让瑄王疼。 瑄王给宋令虞下绝情蛊,让宋令虞不爱任何人。 那么现在他让瑄王知道宋令虞其实是女儿身,但宋令虞要死了。 瑄王没有得到宋令虞,更甚至失去了他最后想要的宋令虞的那份忠诚。 到头来瑄王一无所有,悔恨终身。 却结果是,瑄王拧起眉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是昨晚的药让你的脑子坏了吗?” 湛淮晏跟他一样误会了。 在湛淮晏的记忆里,昨晚湛淮晏拽进去的是宋令虞,后来湛淮晏不知道宋令虞让太子妃过去了。 所以湛淮晏醒来后,以为在自己怀里的是宋令虞,就此判定宋令虞是女儿身,想以宋令虞女扮男装犯下欺君之罪为由,诛了宋家满门。 恐怕太子妃对湛淮晏百口莫辩,没有解释清楚,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现在“宋令虞”来了,就在他身边,他当然不能让湛淮晏抄了宋家。 瑄王看了一眼身侧的“宋令虞”,示意她站出来力挽狂澜。 此刻的“宋令虞”,无疑还是宋令凝。 昨晚林静微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就跑了,生怕大奸臣还要杀她,一时半会儿她根本不敢跟宋令凝抢占身体。 所以宋崇渊在得知太子的动作时,就立刻去找了她,还让她冒充宋令虞。 宋令凝即便换了一身衣服,没穿昨晚的那件,却仍然能跟哥哥一模一样,没有在瑄王面前露出一点破绽。 “太子……”宋令凝往前走了一步,模仿出宋令虞的声音和语气,没有起伏波澜不惊地开口。 却,她刚喊出“太子”二字,就在抬眼间看到太子身后的某个宫殿起了浓烟,隐约透出火焰来。 那是哥哥昨日和太子欢好的偏殿,那里,着火了! 宋令凝抬手捂住嘴,一声惊叫压了回去。 而瑄王和宋崇渊顺着宋令凝惊吓的方向,看了过去。 下一秒,二人脸色大变! 程达转过头去看,也是变了脸色,禀告太子时他的声音都在抖了,“殿……殿下,关着太子妃的那个偏殿,走……走水了!” 什么?湛淮晏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仿佛被雷劈,耳边轰轰作响。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机械又缓慢地转过头。 太子没看到那浓烟和显现出来的火光,但他已然闻到了东西被烧焦的味道,甚至感受到了扑过来的热气腾腾的火焰。 湛淮晏脑中一片空白,耳边不断地回响着宋令虞的那句“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以及她仿佛遗言的话语。 湛淮晏这才知道,宋令虞在那一刻就决定引火自焚了。 她要保住宋家满门。 因为她要是在大火里化为了灰烬,她的女儿身就无法被确认了,宋家满门就会安然无恙。 她竟然要用自己的死,来保住宋家满门! 宋令虞,自私自利贪权恋势如你,你何时这般大无畏了?! 你竟然要死! “哥哥!”宋令凝心神崩溃,撕心裂肺地喊着。 但人在最悲痛的时候,是会失声的,也失去了全部的反应和行动力。 过了好一会儿,宋令凝才缓过来一些,人已经踉跄地冲了过去,赤红着双眼疯了般还要再喊。 却被宋崇渊抬起的手紧紧捂住嘴,胳膊也被宋崇渊拽住,把她给扯了回去。 “你冷静点,你就算冲进去了,能救得了你妹妹吗?本相不允许你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你妹妹这般无用,不听话,不舍得给湛淮晏下毒,留着她也没什么用了,她被烧死就被烧死好了!” 心中无情爱,拔剑自然神,在瑄王和太子都已经失控时,大奸臣永远是最理智的那个。 他猜出了宋令虞的计划:太子妃她要死遁了! 他带着“宋令虞”来,会向太子证明昨晚跟他欢好的就是太子妃。 瑄王也能证明,程达他们都知道。 太子妃不是小丞相冒充的,宋令虞不是女扮男装十九载的女儿身。 在太子妃被烧死后,湛淮晏才知道太子妃还是他的阿凝。 但是他的阿凝死了。 因为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怀疑和质问,她委屈伤心,故意说自己是小丞相。 因为太子要掐死她,把她甩到地上,让她滚,说恶心透了她。 也因为太子要对她身怀六甲的生母下手,要抄了宋家。 太子妃绝望悲痛,心如死灰。 她选择了放火烧死自己,以此来报复太子。 而后,她就能完全做回小丞相,从此再不用一人分饰二角了。 这,就是宋令虞的计划! 她在以退为进,破釜沉舟,置死地而后生! 宋令凝在宋崇渊的提醒暗示中明白了,心里狂喜之余,更多的是对哥哥的心疼和担心。 水火最是无情,虽然哥哥是在演戏,但那火一定不要伤了哥哥分毫。 宋令凝也配合着哥哥演,挣脱着宋崇渊的钳制,抬起手“啪”一个耳光狠狠甩向大奸臣的脸,“父亲,那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能让她去死?” “你禽兽不如枉为人父!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的妹妹,哪怕我没命了,也要冲入火海救妹妹!” 大奸臣:“……” 你打得、骂的是不是很爽?他怀疑五女儿早就想这么做了! 宋崇渊完全没料到五女儿会给自己一耳光,心里怒到极致,想着简直是大逆不道造反了,手下没抓住宋令凝。 宋令凝跌跌撞撞地往起火的偏殿跑。 但,有人比她更快,一阵风般掠过去,用上轻功化成一道影子奔去了火海,是瑄王。 而扫起下一道风的,是太子。 他武功被废,只能跑过去。 但因为看不见,太子在上汉白玉台阶时被绊倒,摔在地上。 太子爬了起来,而后没几步又摔倒,再爬起……如此几次。 太子蒙眼的红色绸布掉落,顺着北风飘出去很远,身上磕出了不少伤,他却还是毅然决然地冲向了火海。 他肝肠寸断,破了音的嘶喊,“宋令虞!” 宋崇渊和宋令凝一时间顿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们还没来得及证明偏殿内的是太子妃,要在太子妃死后再让太子知道“真相”。 此刻太子还是以为大火里的是小丞相,以为小丞相为了保住满门而引火自焚了。 他就是要让小丞相死,他那么恨小丞相。 但,他一个储君,却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地冲进了火海,要去救小丞相! 还有瑄王。 瑄王知道被烧的是太子妃,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也冲入了火海救太子妃? 宋崇渊和宋令凝二人都不曾爱过人,不懂情爱,所以他们目瞪口呆,理解不了瑄王和太子两个身居高位的掌权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冲入火海的行为。 疯了吧? 太子可以疯,最好借此机会让太子葬身火海。 对,等会儿就制造混乱,不让程达他们去救太子,让太子葬身火海好了。 但瑄王不能跟着一起疯。 宋崇渊追过去,阻拦瑄王。 昭帝昨晚被气的,还没来得及处置皇后,就昏厥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 若是今日湛淮晏这个储君葬身火海,他们就趁着昭帝昏迷,让瑄王坐上皇位。 要是太子没冲入火海,或是有幸活了下来。 呵,那就趁乱直接杀了湛淮晏。 反正无论如何,今日,湛淮晏都不能活,他的生命会以死在火海里为终结,结束他这悲惨的二十一年。 大奸臣雷厉风行,立刻就安排让南昭储君“葬身火海”,调兵遣将悄然控制了整个皇宫,大年初一传令文武百官入宫,准备接下来拜见新帝。 南昭永元四十年的第一天,将会改朝换代,成为被记在史书上特殊重要的一天。 年号他都给湛淮玦准备好了! 第69章 他的阿凝恢复了记忆吗! 然而宋崇渊根本就拦不住瑄王,瑄王太快了,这皇宫里甚至整个南昭,除了瞎眼前武功不凡的太子,没有谁能拦住瑄王。 很多人,包括太子一党在内,都看到瑄王那抹高大的身躯被淹没在了火海里。 那一刻宋崇渊暂停了所有筹谋,整个人很无力,连火都发不出来了。 废了,全都废了啊。 半芙和又竹帮着宋令虞放火,宋令虞既然要死遁,那肯定会让这场火烧得大一些,加上宫殿都是木头类的易燃物。 这个时代除了人力一桶一桶提水外,没有其他的扑火方式,也就是说人一旦身陷火海,生还的几率很小。 再说了,宋令虞怕是已经安排好一切安全脱身了。 瑄王进去后得好一会儿找人,饶是他身手敏捷,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么他还如何在今天登基? 他冲入火海了,属下们不冲进去就得担上保护不力被砍头的大罪,而冲进去了要么被烧死,要么身受重伤。 这样感情用事的君王,谁敢拥护? 宋崇渊心累得很,他的嫡子嫡女是烂泥扶不上墙。 多年来他玩弄权术殚精竭虑,扶持外甥坐上皇位,结果外甥以身犯险不顾大局,他做再多有什么用? 无需吩咐,墨云和禁军们就都冲进去了。 程达能拦住太子,但储君他竟然做出把匕首放在脖子上以死相逼这种行为,你敢信? 于是太子踉跄地冲了进去,程达也只能带着禁军保护太子,这一场火灭下来,宋崇渊都不敢想会死多少人。 他能怪宋令虞是红颜祸水吗? 不,男人也有错。 自古祸国殃民的女子,都是在为无能的男人背黑锅。 周围一片混乱,宋崇渊怕宋令凝也冲进去,强硬地拉着宋令凝退到最外围,看着整个皇宫的人都出动救火,“你哥哥应该已经全身而退了,希望瑄王找不到人后,能及时撤出来,伤得轻一些。” 宋令凝担心哥哥,紧握的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一张描画的俊逸的脸被火光照着,寒风中衣摆扬起,“瑄王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放弃了最好的谋朝篡位的机会,看来在他心里情爱比皇位更重要。” 呵,大奸臣以一声嗤笑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 宋令虞要求在临死前,见自己的两个婢女最后一面,太子并没有反对。 于是宋令虞就让看守自己的禁军去东宫传话,让半芙和又竹她们给她拿一套衣服来。 禁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当宋令虞是太子妃,以为太子妃昨晚的衣服不能穿了,便听从太子妃的吩咐传了话。 宋令虞穿上了半芙和又竹拿来的太子妃的衣服,把昨晚还没来得及收的小丞相的朝服等给烧了,给了又竹一个她摄政王专用的令牌,让又竹去牢狱里找一个女死囚犯来。 宋令虞和半芙一起放了火,慢慢往后退着,准备从盥洗室的那个窗户离开。 宫人们都在救火,加上宋崇渊意图谋朝篡位,今天的皇宫前所未有的混乱,也因此又竹能将死囚犯弄进来,冒充太子妃的尸体。 而宋令虞可以趁乱离开,在只手遮天的父亲的掩护下,全身而退。 她的计划很完美,提着裙角,被半芙扶着翻窗时,一向沉稳的她,这一瞬却压不住狂喜和激动。 她终于能完全做回那个狂妄连太子都敢欺辱,把持朝政人人敬畏的小丞相了。 她不用再用太子妃的身份跟太子等人斗智斗勇,每天都过得惊心动魄,命悬一线。 以后她会用小丞相的身份步步高升,站在权力巅峰。 窗外,寒冬腊月的风凛冽如刀,刮在脸上,却让宋令虞感觉无比的神清气爽。 她身上的太子妃服饰是黑色的,背后用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大气耀眼。 在她翻上窗户的一刻,她也宛如那凤凰,即将摆脱束缚,涅盘重生,飞向她最向往追求的高空。 然而,宋令虞机关算尽太聪明,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太子会不顾性命冲到了火海里救她。 宋令虞嘴角的笑一点点僵住,明亮的面容灰暗下来,她看着头顶猛然下降到只剩2点的气运值,听着那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还有湛淮晏那肝胆俱裂的嘶喊,“宋令虞!” 宋令虞从窗户上跌了下来。 太子唤她宋令虞,太子要救的是一直在废杀他,冒充他的阿凝、欺骗他的小丞相。 她故意用小丞相的身份,把话说得那么狠绝,跟太子互相厌恶,叫太子恨小丞相入骨,让他们走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就是为了让太子无动于衷地看着小丞相葬身火海。 等小丞相死了,再让他知道她是太子妃。 可结果,太子不顾性命冲入火海要救小丞相。 他怎么就这般阴魂不散,她这辈子是跟他绑在一起了是吧? 宋令虞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湛淮晏知道她在用气运值养着他,他才缠着她不放的? “太子妃,太子殿下竟然冲了进来,还有瑄王!”半芙吓了一跳,连忙把宋令虞拉起来,直接背到了背上。 “你再坚持一会儿,奴婢背着你出去。” 她以为是昨晚太子把太子妃折腾得太狠了,太子妃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快走!”宋令虞的双臂搂住半芙的脖子,脸趴到半芙的肩膀上,深深吸着半芙的气息。 她偏偏就不信了! 她只要离湛淮晏远一些,湛淮晏就无法吸取她的气运值。 而她这会儿靠着吸取半芙的气运值,维持着,不暴毙,等到了高气运值的宋崇渊身边就好了。 半芙是暗卫出身,武功高强,身负内力,背起她翻过窗并不难。 然而因为这一刻宋令虞需要大量的气运值,吸取着半芙的,让半芙所剩无几。 半芙忽然间像是失去了力气,不仅没能翻过窗户,反而还站不稳摔倒了。 半芙为了护住宋令虞,而让自己摔趴到了地上,听着都疼。 但她一声呻吟都没发出来,咬了咬牙,双臂撑着地面还要起身,却再次趴了下去。 这时,从与盥洗室连接的寝卧内,传来程达的声音,“太子殿下,那边的火还没烧起来,属下听到了动静,一定是太子妃在逃生,我们赶快过去救太子妃!” 瑄王也找了过来。 而火开始往这边烧了。 宋令虞从半芙背上滚下来,脑子里的警报越来越尖锐。 她呼吸不过来,一手按着心口勉强站起来,另一手拽着半芙。 那火在往这边窜,宋令虞感觉到了被灼伤的疼,呼吸间吸入浓烟。 她用上最后的力气猛地把半芙推到窗外,“你先走,快!” “奴婢不能丢下太子妃!”半芙摔到外面,立刻爬起来,伸手去拽里面的宋令虞。 忠诚是其一,主要是太子妃死了,她得陪葬,还不如拼死一搏救太子妃。 宋令虞“啪”一下关上了窗,转过身用背抵住,任由半芙拼命拍打,她也没有让开。 太子有性命之忧,她走不掉。 要是不放半芙离开,半芙的气运值被她吸取完了,半芙就会葬身火海。 好在气运值最高的瑄王过来了。 她只要靠近瑄王,吸取了瑄王的气运值,那么哪怕太子再吸取她的,也够了。 她就不会暴毙。 “湛淮玦……”宋令虞气息虚弱地喊了一声瑄王,心脏紧缩,快要窒息,直不起身来。 她弯着腰,按着胸口,脚步踉跄地朝瑄王奔过去。 火烧了过来,宋令虞繁复华贵的裙角倏地一下着了火,没能走到瑄王面前,就已然无法呼吸,身子栽了下去。 “宋令凝!”瑄王疾步而来,弯腰伸出胳膊箍住宋令虞的腰,把宋令虞捞起来的同时,另一手已经拽掉了外袍,猛地一扬裹住宋令虞着火的裙子。 然而火灭了一瞬又烧起来,落后的湛淮晏听着瑄王的动静,先来到了瑄王身边,伸手过去摸到宋令虞身上着了火。 他想都没想就朝宋令虞扑过去,紧紧抱住宋令虞,试图用空气隔绝法灭火,用得是自己厚重的身躯肌肉,不顾那片火把他的身上烧伤。 瑄王被湛淮晏的重量带的,“扑通”一下单膝跪在地上。 于是三人的姿势就变成了:宋令虞躺在地上,被瑄王搂在臂弯里,湛淮晏压在她身上。 “宋令虞!”湛淮晏的脸就趴在宋令虞的脖子处,这能让他感觉到宋令虞的动静。 但宋令虞并没有动静。 他感觉不到宋令虞胸膛的起伏,抬起手颤抖着去探宋令虞的鼻翼。 太子浑身紧绷,大气都不敢出,却许久都没有感觉到宋令虞的呼吸。 “宋令虞!”湛淮晏惊得后背冒出冷汗,摸着宋令虞的脸揉了又揉,恐惧到了极致,哽咽着喊。 “宋令虞……” 瑄王也探了宋令虞的呼吸,她的心口、还有脉搏,脖子处,却每一处都没有活人的气息。 瑄王一下子红了眼,心口的蛊虫发作,疼得他声音都在颤抖了,“宋令凝……” “太子殿下,瑄王殿下,火已经烧过来了,我们要是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程达拽着太子。 后面都是火,退是退不出去了,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那个窗户。 谁先出去,谁的生还率就更大一些。 在这一刻,平日欲除掉对方而后快的瑄王和太子,却心照不宣。 哪怕不知为何宋令虞突然间没了呼吸,瑄王却还是一手拽起趴在宋令虞身上的太子,一手抱着宋令虞。 在程达打开窗户后,他把宋令虞交到了并没有离开的半芙手上。 木头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在耳边,瑄王当然不会管太子,反而还抓着太子的后颈,把太子狠狠摔到地上。 他要从窗户处一跃而出。 这一刻,头顶的横梁断裂,砸到湛淮晏的右腿上。 程达眼疾手快,扑到湛淮晏身上的同时,抬起两手不顾掌心被烧伤,托起那道燃烧的横梁,猛地一下子远远丢开,没让横梁的全部重量砸向太子。 他和太子一人承担一半,谁都不至于落下终身残疾。 但他和太子已经引火上身了。 瑄王面无表情,眼睁睁地看着储君即将葬身火海。 在火如龙一样朝他窜过来时,他没再看太子,转向了窗外。 却在这时,皇宫上方的天空突然一下子黑了,一阵阵响雷从东边由远及近传过来,不给人回神的时间,天空中就下起了大暴雨。 冬天一般是不会打雷下暴雨的,且这是新年的第一天,突然间就天地变色,天降异象,这并不是好征兆。 然而这场暴雨,却在短短一分钟内就浇灭了熊熊大火,让冲入火海的人都生还下来了。 所有人的动作停滞下来,全身都湿透了,他们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一幕。 曾经,太子出生的时候天降祥瑞,数条金龙在皇宫上方盘旋久久不散,寒冬腊月全京城的花在那一刻悉数开放。 这或许只是传闻。 很多帝王都用祥瑞来为自己造势,以此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是真龙转世,神化自己来让世人臣服,巩固皇权,利于统治。 这一场大暴雨救了身在火海的南昭储君,这难道不是在表明储君他是被天道庇佑的吗? 半芙也站在暴雨中,打横抱着似乎气绝的宋令虞,也震惊于这一刻的天气。 她忘了去给怀里的太子妃遮雨,也没注意到太子妃这时忽然睁开眼。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场暴雨上时,宋令虞挣脱掉半芙的手臂,站在地上,抬起了腿。 她身上穿着黑色的裙子,背后用金线绣着的凤凰展翅欲飞,大气磅礴,似乎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只是她的裙摆被火烧得一片焦黑,走在暴雨中,拖着那件繁复华丽的裙子,头顶的天空一片漆黑,背上的凤凰却在散发着金光般。 这让她看起来仿佛一半是从地狱而来,一半从火中涅盘。 瑄王保持坐在窗户上没有跃下来的姿势,怔然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宋令虞,只觉惊心动魄。 他失去了全部的反应,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直到,利刃插入皮肉的声音传来。 瑄王的瞳孔剧烈紧缩。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疼痛时,他才缓慢僵硬地低头,视线里那镶满宝石的匕首捅入了他的腹部,涌出的鲜血映得他眸底一片赤红。 随着宋令虞拔出刀子,瑄王闷哼一声,弯下腰,抬起手捂住了伤口,转瞬雪白修长的指尖就被鲜血浸染,艳丽妖冶,一滴一滴往下砸落,再被飘过来的暴雨给冲刷。 宋令虞从瑄王身边被烧断处走了过去,湿透的裙摆在地上拉出一道水痕。 她慢慢来到湛淮晏面前。 湛淮晏刚被程达从地上扶起来,正坐在那里,感觉到宋令虞蹲身在自己面前时,他面上一阵狂喜,“宋令……” 宋令虞举起的匕首,忽然朝湛淮晏刺了过来。 湛淮晏及时抬手,生生攥住了刀刃,宽厚的掌心被割破,鲜血涌出来。 湛淮晏却顾不上疼痛,忽然就有种感觉,双目死死盯着宋令虞,声音颤抖,“阿凝?!” “我让你娶我,你确实做到了没错,但你忘记了我说得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不要动宋家满门,尤其是怀着身孕的郑姨娘。”“宋令虞”的手在用力,把湛淮晏的掌心割得更深。 她脸色苍白,水珠往下滚落,像是一抹从别处来到这里的幽魂,一字一字冰冷吐字,“不听话的你,应该被丢弃。” “我说过,你若是不遵守对我的承诺,没有做到答应我的,那么我回来的这天,定要将你挫骨扬灰,灭你湛氏皇族所有人。” 湛淮晏眼中的泪涌了出来,他的阿凝回来了。 他的阿凝恢复了记忆! 原来,他的太子妃不是宋令虞冒充的。 宋令虞并不是女扮男装十九载的女儿身,昨晚与他欢爱的就是他的阿凝,是他误会了。 因为只有阿凝,才知道他们二人曾经相爱时的种种。 只有阿凝是这样的强势霸道。 “阿凝,对不起,对不起……”湛淮晏不顾手上的刀子,用力一拽,把宋令虞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暴雨忽然停了。 断壁残垣四处都是焦黑中,宋令虞趴在湛淮晏的肩上,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手下一松,匕首“咣当”掉在地上。 继而,宋令虞闭上眼,昏迷过去前,在湛淮晏耳畔说:“先不要管其他的,要杀了宋霓,一定要杀了她……否则,你没做到,我下次回来,一定会杀了你和湛淮玦。” “只有你们都死了,或许才是从根本上改变了一切,郑姨娘才不会一尸两命,宋家满门才不会被诛。” “湛淮晏,你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宋霓,那是皇贵妃、瑄王的母妃的名字。 “阿凝!”湛淮晏惊得把宋令虞拉出来,抬手去探她的呼吸。 在确定她还有气息时,湛淮晏却仍然没敢放松,抱着人站起来,“御医!” 湛淮晏身上被烧伤,衣衫都是黑的破烂的,露出来的地方血肉模糊很吓人。 他的腿被砸伤,瘸着,却不顾自己,拖着伤腿,一步步抱着宋令虞走出去。 * 皇贵妃去了昭帝的寝宫。 昭帝垂死病中惊坐起,他很爱睡觉,此刻却恨自己什么时候昏睡不好,偏偏这个时候睡了那么长时间。 他错过了多少精彩刺激的场面啊! 皇贵妃被昭帝纵容着,干政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宋崇渊在宋令虞身边,皇贵妃就自己带着瑄王一党的文武大臣,到了昭帝的寝宫外。 瑄王受伤了,是太子妃捅了瑄王一刀。 太子得替太子妃偿还瑄王。 太子被火烧伤,且腿被砸瘸了,如何再为储君? “冤有头债有主,这场火是太子妃不小心引起的,瑄王也是太子妃捅的,你应该去找太子妃。”昭帝靠坐在龙榻上,声音传了出去。 “太子受伤了,那便养着,朝政交给摄政王和宋丞相全权处理,何况朕还没有驾崩呢,你们让朕传位,传给同样受伤的瑄王吗?” 宋令虞捅瑄王这一刀捅得太好了,要不然瑄王就在今天谋朝篡位成功了。 宋丞相肯定都准备好了,但现在宋丞相事事都配合着逆子。 逆子都杀瑄王了,他就只能偃旗息鼓,终止了行动。 不过话说回来,宋令虞为什么捅瑄王一刀? 她虽然也不爱瑄王,对瑄王却是忠诚的,应该趁今天联合宋崇渊,废杀了太子,让瑄王坐上龙椅啊。 当然,不管宋令虞是怎么了,这个结果他都很满意。 宋令虞偏向了太子,这正是他想要的。 从一开始他给宋令虞那么多,就是在拉拢宋令虞。 这个世上也就只有宋令虞能让瑄王感情用事,为了她,瑄王可以一再弃大局而不顾。 太子和瑄王,两人他不愿任何一方受到伤害。 要是宋令虞能让他们成为一家人就好了。 白总管:“……” “关于朕是否另立储君这件事,等瑄王养好了伤再议。”昭帝让臣子们跪安,他再睡一觉。 他战场都拉好了,等皇贵妃和宋丞相吵了架,他再去亲自看看宋令虞。 嗯,顺便吃吃瓜,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碰上修罗场呢。 昭帝这个大饼画的,瑄王一党的官员不吃不行啊。 皇贵妃哑口无言,太子妃那就是宋令虞。 有宋崇渊护着,皇贵妃哪敢找太子妃血债血偿? 昭帝希望她去找宋崇渊,让他们姐弟二人决裂。 现在太子养伤,朝政全都落到了摄政王宋令虞和宋崇渊手里,这是宋崇渊架空太子,让太子沦为傀儡的最好时机。 这对大奸臣的诱惑简直太大了好吗? 她真要在这个时候跟宋崇渊发生了争执,恐怕宋崇渊就要一脚踹开不受他掌控的瑄王,要太子这个傀儡了。 可她不去找宋崇渊,不罚伤了瑄王的太子妃,她又不甘心,怒恨难消。 于是即便知道昭帝的意图,皇贵妃还是带着瑄王一党的臣子,气势汹汹地去了东宫,直奔在休息的太子妃而去。 太子妃和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联合臣子找太子妃算账,等于要太子给她一个交代,叫太子尽早被废。 * 这是南昭永元四十年的第一天,而在另一个时空里,则是景禄四年。 太后的翊坤宫,寝殿,榻上的女子猛地睁开了眼。 榻旁,六岁的小皇帝紧握着女子的手,趴在那里睡着了,身后的帷幔外数十个太医跪了一地。 小皇帝似有所感,一下子惊醒,抬起头看到醒来的母后,向来持重老成的他嗓音里带着哭泣,眼里的泪涌出来,“母后,你终于醒了,你没有丢下焕儿……” 太后躺在那里,目光缓慢地扫过周围的一切,最后落在小皇帝那张很像两个男人的脸上。 她再次闭上了眼。 又失败了。 她还是执掌朝政的太后,儿子六岁了。 那次妹妹在跟太子游湖中,宋崇渊和瑄王安排了人刺杀太子,但宋霓安排了一批死士助他们杀太子。 妹妹成了某个死士的刀下亡魂。 过了几年,天子是湛淮玦。 即将临盆的郑姨娘上吊自缢,肚子里还怀着快要降世的弟弟,一尸两命。 宋崇渊服毒自尽,宋家满门上下六百多口皆被诛杀。 他们都不在,她还是太后,扶持着六岁的幼帝……这些都证明着,她又失败了。 她没能改变一切,目前仅仅只是救下了妹妹而已。 “母后、母后……”小皇帝以为母后又“昏睡”过去,吓得哭出声。 两年前母后就“死过”、消失过一次了,足足半个月才回来。 今天在上早朝的时候,母亲突然倒在了垂帘后。 虽然这次母后的身体还在,但国师说她的魂魄离体了。 小皇帝怕母后回不来,一直守着母后,唤着母后,已然成了小哭包。 母后的手伸过来擦着他脸上的泪,嘶哑着声音说了一句,“焕儿,今天是你父皇的忌日吧,我们去拜祭一下他。” 小皇帝的瞳孔骤然睁大,惊讶到晶莹的泪珠子顿住瞳眸里,从他记事起,母后一次也没提起过他的父皇。 宫里也从来不为先帝举办祭祀典礼,母后手段狠绝,这些年整个朝堂上无人敢提起先帝。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皇长什么样子。 “好,母后要祭拜的话,焕儿便陪着母后。” ———————————【作者有话说:很多读者已经明白虞虞是怎么回事了,不明白的,你们翻翻明白的读者的评论啊,很明显了啊。 课代表可以在书圈来整理一下太子和女主到底怎么回事,两年前的女主和今天这章里的女主,在做什么? 关于虞虞捅瑄王一刀,你们可能会替瑄王生虞虞的气,但是先别急,我们理一下。 不要忘了,在原文里虞虞对瑄王掏心掏肺,助瑄王废杀太子,让瑄王坐上皇位。 但结果,郑姨娘一尸两命,宋家满门被诛,(详见第45章),这虽然不是瑄王做的,是皇贵妃做的,但皇贵妃是瑄王的亲娘啊。 所以,不要怪女主这么对待瑄王,在原文里,女主是被负的那个人。 如果她捅瑄王一刀,能让她释怀,那么瑄王肯定愿意啊!再多捅几刀都可以!!! 我是女的,所以我肯定更爱女,虐男,呜呜呜呜,求你们谅解,不要说虞虞嘛。 我有看你们的留言,你们都很喜欢瑄王,这个,我在考虑怎么安排。 我想要五星好评,可以给吗?很卑微。】 第70章 恨?小丞相冰冷的目光看着瑄王 南昭永元四十年,太子势弱,储君之位朝不保夕。 瑄王势大。 太子双目失明的半年后,又在火中被烧伤,砸到了腿,情况危急。 朝中废太子,立瑄王为储君的呼声越来越高。 瑄王的生母皇贵妃以太子妃刺伤瑄王为罪名,就这样带着瑄王一党的朝臣们,闯入东宫对太子妃兴师问罪。 瑄王受伤了,太医院的太医几乎都在瑄王那边。 东宫这里也就只有陈太医和自己的徒弟,还有国师摩诘罗阇。 太子受了很重的伤,光有陈太医是不够的,而且摩诘罗阇并不擅长医术。 再者,太子妃吸入了不少浓烟,看着是没什么大碍,但因为太子情况危急,大量吸取她的气运值。 所以她昏睡着,紧攥着气运值高的宋崇渊的手,不让宋崇渊离开。 宋崇渊一颗老父亲的心都化了,坐在床榻旁由宋令虞握着手,他守着,不管太子的死活,把陈太医叫过来给宋令虞诊治。 陈太医不得不丢下太子来到寝殿,因为这是太子的旨意。 太子不顾自己受伤,不仅把正殿让给了太子妃,自己在偏殿,还让他这个仅剩的太医先给太子妃医治。 可太子妃并没有大碍啊,一直昏睡着不醒。 陈太医觉得是大奸臣让太子妃装的,好叫太子的伤势被耽误。 太子瞎眼,加上今日腿要是真的落下了终身残疾,那么太子真的就会被废了。 陈太医是个识时务的,不敢跟大奸臣硬刚,就悄悄让徒弟去求见昭帝,希望昭帝能将在瑄王那边的太医调过来几个。 然而徒弟还没出东宫的门,就被皇贵妃的宫里的太监抓住了。 瑄王一党的官员在殿外候着,皇贵妃满身威仪气势十足地进了寝殿,带着怒气对宋崇渊道:“弟弟,太子妃刺杀了瑄王,你配合本宫演一场戏,让本宫问罪太子妃,叫湛淮晏失去太子之位。” 陈太医想趁机离开去给太子诊治,结果被拖了出去。 陈太医再急也无计可施,已经做好了太子会落下终身残疾,失去储君之位的心理准备。 榻前,宋崇渊坐在那里没有起身,一手被宋令虞紧抓着。 宋令虞睡得不安稳,在做着什么噩梦,把宋崇渊的大手都掐出红痕了,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宋崇渊另一手接过半芙拧得湿帕子,动作温柔地给宋令虞擦着额头,背对着皇贵妃,看都不看人一眼,冷声拒绝,“太子妃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无法陪你演戏,皇贵妃放弃这次机会吧。” 皇贵妃就怕宋崇渊会这样,压着的火气腾一下冲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最好的机会,你竟然要放弃!” “弟弟,你是不是迷失在了皇上给你的权力中?你清醒点啊,这只是皇上的缓兵之计,等你帮着太子除掉了自己的外甥,太子一定会卸磨杀驴,诛杀了宋家满门。” “林静微那个蠢货也说了,在原文里就是太子杀了我们宋家九族啊!” “弟弟,你不能抛弃了自己的亲外甥,去帮外人,否则后悔莫及!” 宋崇渊的面上讳莫如深,想着上次他和宋令虞争吵,宋令虞说得瑄王要是登基了,是不会允许他还把持朝政的。 轻则夺了他的权,让他告老还乡,重则恐怕会抄他的家。 瑄王确实是不愿被掌控的性子,何况还有他的姐姐在,皇贵妃更不允许儿子是傀儡。 宋崇渊脸色沉寂,试探着皇贵妃,“太子是恋爱脑,他深爱着他的阿凝,为了他的阿凝不仅可以不要太子之位,甚至可以冲入火海,搭上自己的命救他的阿凝。” “这样的太子,若是太子妃跟他闹,要他沦为傀儡,将皇权全都交给臣,恐怕他也是愿意的。” “臣最是贪恋权势,拥护君王为的就是站在权力巅峰,不管谁是君王,臣都想架空他,让他做一个傀儡。” “皇贵妃你说,瑄王若是成了那个君王,他愿意被臣掌控吗?” 皇贵妃脸色一变,没遮掩好,脱口而出,“宋崇渊你好大的野心!瑄王绝不会被你掌控,不会是你手中的傀儡!” 宋崇渊眯了眯眼,回过头目光如炬地看着皇贵妃。 皇贵妃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面上一慌,连忙解释,“本宫的意思是瑄王会听你的话,只要你没那么过分,没有坐他的龙椅,穿龙袍,代替他发号施令就可以……” “弟弟,本宫不为难太子妃了,但这件事她真的做得不对,她怎么能刺伤瑄王呢?她是什么意思?”皇贵妃转移话题,先发制人。 “她肯定是爱上了太子,她仗着瑄王喜欢她,对她没有防备,就帮着太子杀瑄王。” “她已经背叛了我们,跟太子成为了一家人,今天她刺伤瑄王,明天她就能对你这个亲生父亲下手。” “弟弟,你的这个女儿不能留了啊,我们应该用她来牵制太子,今日就叫太子退位让贤!” 这番话听得宋崇渊额头青筋跳了又跳,皇贵妃对他的儿子喊打喊杀,他也不客气了,“臣了解自己的儿子,她对瑄王一向忠诚,今日忽然刺伤瑄王,必定有她的理由,是瑄王活该、自找的,而且她也刺伤了太子。” “她能有什么理由?宋崇渊你无论怎么自我欺骗,都改变不了她是女人的事实,而一个女人,最容易陷入爱河,她就是个骚的,被男人给睡服了!”皇贵妃怒火中烧下口无遮拦,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宋令虞是个骚货,跟郑姨娘一样离不开男人,需要男人的滋润,只想给男人生儿育女。 “啪”! 随着皇贵妃话音落下,猛地站起身的宋崇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大耳光子就狠狠甩向皇贵妃娇贵的脸。 这还是宋崇渊第一次打女人,对方是他的亲姐姐。 但凡是个男人,他就抬起一脚把人胸骨踹断了。 宋崇渊只能压着怒火,拳头紧握,双目冰冷泛红盯着皇贵妃,企图用斥责来泄了怒气,“宋霓你再敢骂一句试试!” 她只要道歉认错,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就不扇她了。 皇贵妃的头饰被打落,披头散发,一张脸没有血迹,却已经青紫高高肿起来。 她尖叫着捂住自己的脸。 皇贵妃哪被打过,生下来就是宋家的嫡长女,嫁给昭帝后一直被宠着。 她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还能骑在皇后头上作威作福。 可现在,她竟然被打了! 皇贵妃受不了这样的委屈,面色都扭曲了,目眦欲裂,朝着宋崇渊吼,“本宫就骂了!宋令虞她就是骚蹄子,贱蹄子,她就喜欢躺在榻上,分开……” 皇贵妃骂得特别难听,而且声音也高,恨不得让外面的人都听到太子妃是小丞相,一副要害了宋令虞和宋家满门的架势。 宋崇渊想到第一次皇贵妃动用死士,要帮他和瑄王刺杀太子,结果却要牺牲了宋令虞。 第二次她让宋令虞把合欢散交给姚氏,然后就是此刻。 皇贵妃三番五次要杀了宋令虞,更甚至她早就对独断专行掌控瑄王的他不满了。 皇贵妃只等着日后瑄王坐上皇位,好来一个卸磨杀驴。 林静微说在原文里是湛淮晏诛杀了宋家九族,他一直没有完全相信林静微这个癫妇的话。 但这一刻,宋崇渊浑身冰冷,连心都凉了,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皇贵妃。 是不是在小说里,诛杀了宋家九族的是瑄王? 正是因为宋令虞得知了这件事,今天才会行为反常,刺伤了瑄王。 宋令虞最在乎的是妹妹和郑姨娘,定是郑姨娘和宋令凝都出了事。 林静微一开始就说过,原文里,宋令凝早早就死在了那次跟太子游船时的刺杀里。 宋崇渊还想到身怀六甲的郑姨娘。 他最为期待看重的将才儿子很可能没有出生,郑姨娘或许一尸两命。 宋崇渊生平第一次失控,在皇贵妃的唾骂中,他高大的身躯走过去,抬起手轻易掐住了皇贵妃的后颈,然后把皇贵妃往床柱上撞。 “啊啊啊,放开我,宋崇渊你疯了吗?”皇贵妃的额头被撞伤,流出鲜血,整个脑子都发懵了。 她尖叫着,挣扎着,失去仅剩的理智,朝着殿外大喊,“来人来人啊!” “太子妃刺伤瑄王,她更是摄政王宋令虞,宋令虞是女扮男装十九载的女儿身,来人把她给本宫拖出去杖毙,给本宫抄了宋家……” 宋崇渊也有些疯癫了,笑了一声,“你果然有诛了宋家满门之心!宋霓,那也是你的九族!” 大殿外的朝臣虽然没听见皇贵妃具体说了什么,但听到了皇贵妃的尖叫和求救,以为是太子让人在暗害皇贵妃,所以他们一下子全都冲了进去。 结果却看到宋崇渊一手掐着皇贵妃的后颈,另一手的虎口卡住皇贵妃的下巴,微一转动。 在“咔嚓”一下的响动中,皇贵妃的下巴被卸了。 宋崇渊甩开皇贵妃。 皇贵妃摔趴在地上,嘴里的口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模糊不清地重复着,“宋令……虞刺伤瑄王,把宋令虞给本宫,抓……抓起来……” 瑄王一党的官员们惊讶不已。 其中一人往前走了两步,对宋崇渊道:“丞相大人。” 他们今日来的目的就是向太子妃问罪,要太子妃连累得太子被废。 丞相大人作为他们瑄王一党的元首,应该把太子妃抓起来。 虽然他是太子妃的亲生父亲,但他们都知道太子妃是用来毒杀太子的棋子。 在权力面前,哪来的父女亲情? 大奸臣向来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他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女儿。 谁知,宋崇渊浑身弥漫着高位者的威仪,压迫和威慑力散发出来,让人双腿发软,想跪下去,“都给本相退下,太子妃需要休息。” 这话往轻了说是在护着女儿,往大局上,那就是宋崇渊倒戈向了太子。 瑄王一党大多数都以宋崇渊马首是瞻,哪怕是武将。 身为文臣的宋崇渊手段了得,能让武将也追随他。 而一部分人,则完全是为瑄王效命的。 宋崇渊的“叛变”,对他唯命是从的那部分官员虽然不赞同,但并没有明着忤逆宋崇渊。 他们准备退出去。 然而效忠瑄王的那几个官员却有了怒气,指责宋崇渊倒戈向太子,跟宋崇渊对抗起来,俨然已经把宋崇渊当成了政敌。 他们要抓走太子妃……一时间寝殿内的这场争斗很激烈,朝着无法挽回,却是昭帝希望的局势发展着。 * 而另一边。 在瑄王还是皇子时,所居住的宫殿重华宫内,太医院的太医基本上都在这里。 虽然就算人快死了,也用不了这么多医者,这些太医们还是都候着。 瑄王曾经在战场上英勇无敌,今日腹部被匕首捅了一刀,不至于让他撑不住,人事不省。 伤口被包扎好后,他只是脸色苍白一些,靠坐在榻上。 瑄王没穿外袍,着玄色的绸缎中衣,墨发披散着,只在背后用簪子固定住。 宋令凝还是冒充着哥哥,一直在殿外。 等太医给瑄王处理好伤口后,她走进来,维持着哥哥的人设,关怀地问瑄王,“王爷,你还好吗?” “本王没什么大碍。”瑄王只想和宋令虞共处,就屏退了其他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腹部的伤口疼,此刻他贪恋的目光看着“宋令虞”时,心口的蛊虫竟然毫无动静。 瑄王没感觉到疼,就不自觉地放纵了自己一些,嗓音有些沙哑,反而听起来更为磁性,“你妹妹那边怎么样了?” “你最是疼爱你的妹妹,你去看看她,不必守着本王,若是她没什么大碍,你……” 虽然瑄王没有被烧伤,不过也被炙热的火烤得口干舌燥,那薄唇失去了平日的润泽和淡粉色。 却在他抿了又抿唇这个动作中,搭配着他雪白的脸和墨发、锁骨从敞开的衣襟下显露出来,隐约还能看到那精壮的胸膛肌肉,于是就显得这一刻的他又禁欲又蛊惑。 瑄王克制着,还是说了出来,“你再过来看本王。” 宋令凝摇头,伸出手把被褥往瑄王身上拉了拉,盖到他腰部,而没有压住他的伤口,“臣让人去东宫问过了,妹妹没什么大碍,只是……” 宋令凝从小到大都对瑄王有几分敬畏,但她为了哥哥能战胜所有。 如今对着瑄王,她仿佛就是宋令虞本人,看着瑄王道:“只是臣有个不情之请,妹妹刺伤了王爷你,臣希望王爷能原谅妹妹。” “妹妹被太子误会,为了自证清白,也为了报复太子,才引火自焚的。” “她委屈怒恨下失去了理智,就刺伤了你,还要杀了太子,她想跟你们同归于尽。” 宋令凝的解释有些牵强,有林静微这个例子,瑄王更愿意相信太子妃是突然中了邪。 因为前一秒太子妃还狂喜地奔向他,并且他的确探到太子妃没了呼吸。 后来雷暴雨来临的那一刻,太子妃突然醒了,如幽魂一样举刀刺向他,还要杀太子。 会不会那一刻太子妃中了邪? 瑄王暂时没深究,在意的是令虞因为妹妹而请求他,令虞很在乎妹妹。 “令虞……”瑄王整个人透着几分的病弱,桃花眸深深地凝视着宋令凝,哑声唤宋令凝,语气里带着几分的克制,也有卑微。 “让本王抱抱。” 宋令凝:“……” 她还得出卖色相? 宋令凝避开瑄王的目光,犹豫着,身子轻倾,朝瑄王的胸膛靠过去。 而在这过程里,瑄王已经弯起双臂,微一用力就把她揽了过去,很克制又控制不住地紧紧抱住她。 瑄王弯下肩背,把脸埋在了宋令凝的肩上,闭上眼,冷峻的面上一片沉迷,低沉呢喃,“令虞……” 宋令凝身上的熏香味道也和宋令虞一样,这让瑄王更加无法抑制,大手从宋令虞的背往上,移到她的后颈,再到她的脸。 瑄王握住宋令凝的脸。 他从宋令凝肩上侧过头,与宋令凝耳鬓厮磨的姿势中,那薄唇慢慢靠近宋令凝的唇瓣。 瑄王闭上了眼。 宋令凝瞪大了瞳孔,浑身紧绷,正准备推开瑄王。 好在,这时墨云有要事相禀,“王爷,东宫那边……” “什么?”宋令凝趁此机会猛地站了起来,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瑄王道。 “王爷,你好好养伤,臣去东宫看看,臣不愿妹妹被抓起来,而且皇贵妃应该是误会了,妹妹一直都是我们的人,她连太子都刺伤了不是吗?” 瑄王系好中衣,随意穿上一件外袍,这么冷的天也不披大氅,“本王和你一起去,只有本王能镇得住场面,阻拦得了母妃。” 宋令凝就等着呢,瑄王只是抱了一下他的令虞,就不为难捅了他一刀的令虞的妹妹太子妃了。 瑄王他超爱好吗? 宋令凝表面上不赞同,在瑄王的坚持下走过去,给瑄王整理着外袍。 她虽然心中无男人和情爱,但也知美丑。 瑄王俊美高大,肩背宽厚,那腰又是劲瘦精壮的,一双修长的腿行走间,带起一阵风,衣袂飞扬。 他的风姿气度如此出众,难怪被京中那么多贵女爱慕追求。 只可惜,他却钟情于小丞相,不沾染女色。 除了宋令虞,他对谁都是冷心冷情的。 瑄王和“宋令虞”一起来到东宫,制止了那几个官员,“本王不是太子妃刺伤的,你们都退下去吧。” “瑄王殿下,”某个官员喊,示意瑄王去看靠在嬷嬷身上受了伤和羞辱的皇贵妃。 这都足以证明宋崇渊倒戈向了太子,瑄王应该为了自己的母妃,找宋崇渊和太子讨回来。 早在那次,瑄王就跟皇贵妃母子离心,此刻也只是淡淡地瞥过去一眼,偷换概念,“母妃和舅舅是亲姐弟,他们亲姐弟之间的争执,你们身为外人没有立场插手,而本王作为晚辈,也不好过问。” 那几个官员诧异又怀疑地看着瑄王,瑄王白天奋不顾身地冲进了火海里救太子妃,此刻明显是在维护太子妃。 他该不会是喜欢上了太子妃吧? “玦……玦儿……”皇贵妃一说话嘴里就流很多口水。 她不堪其辱,双手颤抖地指着瑄王,痛心疾首,话说得很重,“你不为母妃讨回来,你……太不孝了,母妃……母妃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官员变了脸色,在这个时代,谁都担不起不孝的罪名。 皇贵妃就算恼瑄王,也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这般叱骂瑄王。 她跟皇后一样,脑子里多少都有点坑。 只是,罢了。 瑄王儿女情长,无视她这个生母遭受的折辱,她失去理智情有可原。 瑄王不搭理皇贵妃,吩咐宫人,“送母妃回去。” “谁敢拉本宫!”皇贵妃甩开宫人,披头散发,指着一个柱子,口齿不清以死相逼。 “本宫……今日就撞死在这里!” 她不能被儿子厌恶抛弃。 她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才能让瑄王害怕。 以后瑄王还得听她的话,不敢忤逆她。 今天她就让瑄王听话,问罪太子妃。 皇贵妃作势要撞,宫人们都去拉她。 瑄王也的确有所忌惮,大步上前。 下一秒,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湛淮玦……” 瑄王猛地一顿,转过头就看到太子妃不知何时出来了。 她三千青丝披散,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衫,全身上下没有配饰,很素,更显得她的纤薄,看着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可瑄王对上的,却是太子妃那冷冰冰的目光。 那是,恨吗? 那一瞬,瑄王心魂大震。 第71章 杀你宋家九族的是哪个新帝?湛淮晏吗? 宋崇渊去寝宫见昭帝,只是皇后在里面。 白总管亲自迎了出来,请宋崇渊在外殿的椅子上坐下来,给宋崇渊端上来最好的皇帝才能喝到的茶,还让御膳房送来了滋补的汤。 香炉里点着宁心安神的香。 白总管站在宋崇渊背后,弓着身给宋崇渊捏肩捶背,“太子和瑄王几个年轻人啊,真是太能折腾了,劳累丞相大人为他们收场了。” 宋崇渊确实是累得不行,身体上连轴转很疲惫,精神上也跟走钢丝似的,时刻都是惊险和刺激。 可以说过去几十年,他都没这几个月那么操劳,这样是很容易暴毙英年早逝(?)的。 “本相阅历颇深,经历过大风大浪,碰上过各种事,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真的,太子和瑄王几个人……”宋崇渊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闭目假寐。 白总管按摩的手法是其他人都比不上的,笑呵呵道:“年少轻狂嘛,就该快意恩仇轰轰烈烈,不像我们,想折腾都折腾不动了。”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宋崇渊很喜欢林静微念得苏轼的诗,撩起眼皮瞥了白总管一眼。 “本相正值壮年,跟你不是同龄的。” 他从小到大都稳如老狗,没有过年少的轻狂和离经叛道,所以对于能折腾的太子和瑄王,只有一言难尽和嗤笑,觉得他们不堪大用都废了。 当然不包括他儿子,千错万错都是瑄王和太子的错。 他儿子最好。 白总管:“……” “是是是,丞相大人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奴才盼望着丞相大人和郑姨娘能多生几个像摄政王这样的奇才。”白总管从宋崇渊束起的墨发里扒拉出一根白头发,捧给宋崇渊看。 “奴才也只在丞相大人头上找到这么一根白头发,并且肯定是因为最近操劳过度才生出来的,丞相大人以后要好好保养才是。” 他这话,既是回击,又是拍马屁。 宋崇渊气笑了,“活该你是这宫中的大总管,干脆来服侍本相好了。” “丞相大人折煞奴才了,奴才这腐朽之躯,哪怕是有心也无力啊,一代新人换旧人,等丞相大人站在权力巅峰的那天,会有比奴才更贴心的人服侍你。” 宋崇渊勾起唇,阴恻恻地一笑,“你再找找本相还有没有白头发,给本相拔了。” 白总管:“……” 不找不行,找到了他敢说,敢在老虎身上拔毛吗? 白总管翘起兰花指,戳了戳宋崇渊的胸口,用尖细的声音,还拖着语调,“丞相大人你太坏了~” 宋崇渊恶心到失了风度,喷出一口茶,一脚踹走白总管,“滚!” “是,那药臣妾本来是要下给宋令虞和瑄王的,臣妾要文武百官都看到他们两个男人在苟合,毁了他们二人,那么皇贵妃和整个宋家都会被拖累,太子就能登基,朝纲稳固,湛氏江山千秋万代。”皇后跪在龙榻前,面容苍白疲惫,却理直气壮。 她并不后悔这么做,恨的是宋令虞,竟然知道了她的安排,让太子中了药,叫太子成了受害者。 “太子还瞎着眼,就算你除掉了瑄王,一个瞎眼的太子能登基吗?你那是为了你的儿子吗?你要是真在乎自己的儿子,你最应该关心的是他的眼睛,你应该对他喜欢的太子妃好,让他们尽早生下皇孙。”昭帝看似昏庸荒唐,实则更像是众人皆醉他独醒,洞察人心,就这么揭穿了皇后。 太子天纵奇才,从小到大都不需要皇后操心,皇后表面上想让太子轻松些,其实那就是一种凡尔赛。 她心里很满意太子,为这样的儿子骄傲。 当太子瞎了眼,感情用事时,太子固然有错,皇后愤怒的却是太子要被一个女人毁了,储君之位不保。 从始至终她在乎的,都是太子的储君之位,而不是太子这个人。 “臣妾不能让太子失去储君之位,不就是在意他,为了他好吗?他身系着多少拥护者九族的性命,臣妾顾全大局,就是臣妾不爱儿子吗?”皇后不承认昭帝的嘲讽,她怎么会不爱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她不像皇贵妃那样。 她从来都不会管教掌控太子,一直都是宠着惯着太子的啊。 “皇上你,才是真的不爱自己的嫡子,你心里只有瑄王,想让瑄王继承皇位。”皇后虽然是跪着,但并不怕昭帝,挺直脊背直视着昭帝。 “你不要以为臣妾和太子不知道,当年你就动过废了臣妾和太子的念头,是太后阻止了你,皇上,这对臣妾和太子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啊。” 昭帝很坦然,并无半分愧疚之心,“纵然朕最宠皇贵妃,爱瑄王又如何?朕也是人,难道就不能有七情六欲和爱情吗?” 那个时候他多年无出,瑄王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他最爱的女人生的。 他怎么就不能偏宠瑄王一些了? “爱情?”皇后简直要被昭帝的天真笑死了,面上全是嘲讽和怨怪。 “你是帝王,帝王要博爱,心怀天下子民,而不是专情,你专情的后果是皇贵妃她一个妾无法无天,奸臣把持朝政,皇权旁落,你被架空,过去那些年要不是太子力挽狂澜,恐怕湛氏江山早就灭亡,改姓宋了。” “作为皇帝,不能偏爱任何一个女人,哪怕是发妻皇后,否则外戚势大,皇帝同样会沦为傀儡,江山不保。” “太子和瑄王这点太像你了,你湛家出情种啊皇上。” 昭帝靠坐在榻上,闭上眼,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朕今日,不是让你教朕为君之道的。” “皇后,朕没有要将皇位给瑄王,在太子失明后,朕一直在为他谋划,封宋令虞为摄政王,以权力相诱,是在拉拢她,可你却害她。” 呵,皇后觉得更可笑了,“瑄王是太子的磨刀石?可因为你的偏心,瑄王这块磨刀石把太子磨成了弱小的绣花针。” “在武安侯的事情上,是你阻拦太子,不要他动了瑄王的大动脉,瑄王的军师本应该掉脑袋,你却想封赏她。” “你口口声声是在保住太子,实际上瑄王稍微被打压,失了一点势,你就要帮着瑄王了,你想让太子继承皇位,也要瑄王一生富贵无忧,根本不可能!” “皇上,你休想既要又要,太子和瑄王二人,必有一死。” 昭帝不想再跟皇后争辩,诚然,他的确不愿让瑄王受到伤害。 但目前太子还没有复明,无法登基。 他拉拢的宋令虞是瑄王一党,打压瑄王,就会伤害到宋令虞。 宋令虞还如何会向着太子? 所以他得维持着平衡,自己不对瑄王出手,得让宋令虞背叛了瑄王,帮太子拿回皇权。 “你将皇后册宝交给太子妃,以后你什么都不要管了,就在自己宫里颐养天年吧。” 皇后瞪大眼,“你疯了吗?这跟幽禁臣妾有什么区别?幽禁一国之母,会动摇国本!” “臣妾被你幽禁了,皇贵妃只会更加横行霸道,宋崇渊的权力又大了,你是真的要他废了太子吗?” “还有太子妃,这次她是救了太子没错,臣妾以后都不会再为难她,但你不要忘了,她是瑄王一党用来废杀太子的棋子,你将统御后宫之权交给她,这皇宫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吗?” 昭帝冷笑了一声,“她不需要你接纳她,反而是你得祈祷着,她愿意接下这管理后宫之权。” 后宫都是女人和孩子,不过是比后院大一些,管得其实还是一家人的吃喝拉撒睡,权力被局限于这一方后宫里,等同于管家婆、老妈子。 可宋令虞她志在朝堂,雄韬伟略,不愿整天盯着一个男人的裤裆,跟一群女人们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被困于后宫。 她不愿做太子妃,不想成为所谓的母仪天下实则根本不能干政的皇后。 她一心想着死遁,只想一直女扮男装,在朝堂上建功立业,封侯拜相,青史留名。 她想要的是更大的天地啊。 他还得拿出更大的条件利诱宋令虞,让宋令虞以太子妃的身份接下管理后宫之权。 “皇后,这是最好的结果,你想想你的母族。”昭帝不否认自己窝囊,大权旁落,他只能用迂回的方式。 就像他当初保住了周少师,只是让周少师被贬了。 皇后这次算计宋令虞,要是他不处罚皇后,瑄王和宋崇渊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遭殃的就是皇后的整个母族了。 关乎到母族,皇后忽然间哑口无言。 昭帝哼笑,皇后更在意的还不是她以后的太后之位,她的母族吗? 过去多年她不曾为太子谋划,一个皇后,整天只顾着跟皇贵妃一较高下,觉得太子那样的天纵奇才,能让她一直躺平躺赢。 可惜她的儿子不是宋令虞。 太子是只顾儿女情长的恋爱脑。 她那些适合后宫女人的下作手段,只会适得其反,害了太子。 在昭帝传了宋崇渊进来后,皇后起身到榻前服侍昭帝喝药。 她没在臣子面前继续跪着,不用乞求宋崇渊的原谅,这是昭帝保住了她最后的尊荣和体面。 宋崇渊没有再找皇后的麻烦,太子妃拿到了统御六宫之权啊,这是大奸臣最满意的结果。 皇后和皇贵妃管理后宫,那的确是管家婆、老妈子,但换成他儿子就不一样了。 宋崇渊不再提小丞相被下药一事,说起的是半个时辰前在东宫发生的争斗。 皇后听后,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宋崇渊和皇贵妃可不是姐弟二人之间的寻常争执,而是重大的党派之争。 宋崇渊维护太子妃的同时,也维护了太子,在无形中带着以他为首的势力倒戈向太子。 这样的局势对太子最有利。 当昭帝问宋崇渊如何处置皇贵妃时,皇后没那么怨怪昭帝了。 “皇贵妃闯入东宫,藐视储君,辱骂太子妃,犯下如此大罪,臣觉得降她为嫔位吧。”宋崇渊知道昭帝的算计,但他只能严厉处置自己的亲姐姐,忍不了一点。 否则,以后宋家九族真有可能被自己的亲姐姐给诛了。 “宋丞相,朕替皇贵妃求个情,降她为妃,迁出朝阳宫,禁足到宋丞相你消了气为止。”昭帝本来就想降一降皇贵妃的位份。 因为皇后被褫夺了统御后宫之权,要是不动皇贵妃,像今天,皇贵妃就能带着朝臣废了太子。 之前有宋崇渊和瑄王在,他动不了皇贵妃。 但现在因为宋令虞,宋崇渊要处置了皇贵妃。 而瑄王,也跟皇贵妃离了心。 瑄王不仅没在东宫为皇贵妃讨回来,还在太子妃出现的那一刻,用手刀劈晕了要寻死觅活的皇贵妃。 瑄王让宫人送皇贵妃回去,派了自己人过去看管皇贵妃。 还有皇后对小丞相下手,要让小丞相和瑄王苟合,那太子能不气? 他替太子罚了皇后,太子既不会维护皇后,也不会跟皇后像瑄王和皇贵妃那样,几乎断绝了母子情分。 皇后和皇贵妃被罚,两方势力都不会反对。 所以还得是宋令虞啊。 他和大奸臣一样,都在为这些不省心的操劳,善后。 太不容易了,就不能让他好好睡觉,养老,每天吃吃瓜,看看修罗场吗? 他只把宋霓降为妃位,还是那句话,不能太打压瑄王。 要不然宋令虞就会受到牵连。 他是要给宋令虞更多的权力,才能把宋令虞拉拢到太子这边。 他得观望一下,宋令虞对宋霓是什么想法。 * 东宫这边。 其他人都退下了,眼看着太子妃就要倒下去,瑄王掠过已经上前的“小丞相”(宋令凝),两个大步来到太子妃面前。 他先半芙和宋令凝几秒,抬起胳膊撑住了太子妃。 “本王被刺伤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有谁再问你的罪,你回到榻上好好躺着。”瑄王低眸看着太子妃,弯腰配合着太子妃的身高,能让太子妃很舒适地靠着他。 他低沉的嗓音就在太子妃耳畔,透着温柔和安抚。 宋令虞看着自己吸取了不少瑄王的气运值,感觉好多了。 她却没像过去那样更加靠近,而是推开瑄王的胳膊,把半边身子压到半芙的臂弯里,由半芙带着回到寝卧。 瑄王的手臂横在半空中片刻,僵硬着,过了一会儿才收回去,握了握拳,心口的蛊虫竟然在蠢蠢欲动,让他痛得站不直。 瑄王咬了咬牙,不请自入,跟着去了太子妃的榻前。 宋令凝:“???” 我才是小丞相啊。 宋令凝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太子也好,瑄王也罢,难道不管哥哥的身份如何变化,哥哥是男是女,他们都会喜欢吗? 瑄王坐到榻前的凳子上,看到太子妃目光里的冰冷和恨意消散,仿佛变回了自己的宋令凝,他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中邪了?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太子妃靠坐在榻上,摇头,“本宫从父亲和皇贵妃的争吵中才得知,白天本宫刺伤了你和太子,但我不记得了。” “本宫只记得因为太子的误会,本宫心灰意冷,更怕他抄了宋家,所以本宫以死自证。” “你和太子却不顾性命冲入火海救本宫,本宫奔向你的那一刻,忽然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之后发生了什么,本宫全都不知道了。” 这番话让瑄王更加确定太子妃是中邪了,他浑身紧绷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那些他无法解释的不安和惶恐,也都化为乌有。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怕太子妃眼中的冰冷和恨意,怕太子妃真的想杀了他。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以后让国师伴在你左右。”瑄王本来是想对摩诘罗阇下手的。 只是现在……虽然摩诘罗阇犯下色戒,已经被迫还俗了,但毕竟摩诘罗阇曾是得道高僧,据说还有驱邪的本领。 不管怎么说,邪祟鬼魂最怕神佛。 摩诘罗阇伴在太子妃左右的话,就没有邪祟鬼魂再能附了太子妃的身。 为此,他可以先留着摩诘罗阇的性命。 “本宫可能确实是中邪了,但,在本宫昏睡的这一个多时辰里,本宫做了一场梦,是噩梦。”太子妃脸色苍白,声音也有些缥缈听不真切,目光幽幽地看着瑄王,缓缓道。 “这场噩梦好像是一种预测,在梦里,本宫早就死了,死在了那次和太子的游船中,是皇贵妃的死士杀了本宫。” “后来坐上皇位的新帝诛了宋家满门。” “梦里的场景很真实,让本宫特别痛,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宋令虞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梦里的一切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眸色通红,压着热泪,深深呼吸才能缓过来。 “梦里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雪,哥哥赶回家的时候,父亲已经服毒自尽,而姨娘带着肚子里快要生下来的弟弟,吊死在了梁上,一尸两命……” 瑄王身后的宋令凝瞪大眼,抬手捂住嘴,压住了一声惊叫。 而瑄王瞳孔震颤,这一瞬只觉得整个人跌入地狱深渊,浑身冰冷,那种不安和恐惧再次席卷了他。 他的薄唇褪去血色,颤动着,许久才说出话来,听见自己的语气中透着一种绝望问:“那个登上皇位的新帝,是谁?” 是湛淮晏吧? 一定是湛淮晏。 必须是湛淮晏。 ——————————————【作者有话说:今天就更新这么多吧,昨天没写出来,为了能赶上八点的更新,凌晨两点半就起来写了。 处女座就是这样的,不管挣钱不挣钱,那得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做什么都特别认真,对不多的读者们负责。 别嫌弃配角,因为配角也有配角的光彩,光写主角看得也腻,我想让人物剧情都丰满,配角不扁平脸谱化。 哦,林静微除外,她就是蠢,狂,忽略她。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风格,展现人性的多面性和复杂,会让你们觉得,啊,老皇帝和皇后都很难评。 大奸臣也是,他们都不完美,太子和瑄王都是。 至少目前,没有崩人设,我自己很满意他们每个人物的塑造,过渡剧情。(大奸臣表示,别搞了,让本相缓缓,本相这几个月长得白头发,比过去几十年都多,再这么下去,真的会英年早逝好吗?) 然后,我悲催地卡文了。 所以问问你们的意见吧,你们想虞虞梦到前世,恨瑄王,跟瑄王对立起来吗? 1:是。 2:不。 回复数字,给我些帮助,让我考虑一下接下来怎么写啊,谢你们!】 第72章 是,臣妾恢复记忆了 瑄王犹如在等待着判刑,紧张不安到呼吸都紊乱了。 结果宋令虞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道:“不过那个新帝诛杀我们宋家满门,也是本宫的父亲罪有应得。” “他把持朝政,掌控新帝,逼着新帝娶了他的嫡女,要新帝宠幸他的嫡女,跟他的嫡女生孩子,好让自己的外孙成为下一任皇帝。” “他还给他每个不成器的儿子都是高官俸禄,给了宋夫人一品诰命夫人,总是代替新帝发号施令,叫哥哥娶了妻……”太子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连语气也不再起伏,很平静地列举着宋崇渊的条条罪状,听起来简直是罄竹难书。 瑄王开始对号入座,在这一瞬间记起来,宋崇渊一直想把宋令怡嫁给他。 他的呼吸突然停滞,突然不敢看太子妃,仓皇地移开视线,但身侧是“小丞相”。 “令虞”双目通红,神色中满是怀疑地看着他。 瑄王第一次上战场都没这么怕过,狠狠闭上眼,十根手指捏得骨节泛白,哑声附和着太子妃,也在为新帝开脱,“确实是舅舅的错,帝王身侧岂容他人鼾睡?” “何况舅舅过去多年一直在迫害湛淮晏,派人刺杀湛淮晏,害得湛淮晏瞎了眼,湛淮晏恢复过来,重登高位后,自然不会放过舅舅一家。” “所以我们一定要废杀了湛淮晏,不能让你做的这个预测的梦成了真。” 宋令凝往前面走了一步,逼视的目光即便瑄王闭着眼,也能感觉到。 她握着拳头质问他,“王爷,姚氏给你下合欢散的那天晚上,是不是林静微对你说了什么,你才突然间不信任臣了,而让臣服下了绝情蛊?” “臣妹妹梦中的那个新帝,真的是太子吗?” 瑄王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看向宋令凝,薄唇颤了又颤,失了声。 他给宋令虞下绝情蛊,是因为林静微说在原文里是他当了皇帝。 他让宋令虞做了他的男宠。 但宋令虞和湛淮晏苟合了,二人败露后,联手杀了他。 他一直在想宋令虞对他那么忠诚,为什么要杀他? 或许,现在有了答案。 而这也是太子妃捅了他一刀的原因,确切地说太子妃不是中邪。 如果林静微口中的原文,是他们每个人的前世,那么,正因为太子妃在断了呼吸的那段时间里,觉醒了前世的记忆,才要杀他的。 不。 不是这样的! 瑄王找着疑点否认这个事实,当时太子妃也要杀了湛淮晏。 所以湛淮晏才是前世诛杀了宋家九族、太子妃梦中的新帝,绝对不是他! “从道理上来说,本宫的父亲确实死有余辜,但从感情上,那是本宫的亲生父亲,虽然本宫最在乎的是姨娘和哥哥,但那可是宋家上下六百多口的性命啊,这其中包括本宫厨房里烧火的下人,给本宫做饭的厨子,给本宫驾马车的车夫,本宫的婢女,还有本宫的嫁妆铺子里那些做工的,那么多人。”宋令虞感觉到瑄王的心神在逐渐崩溃,她看着瑄王的目光越来越沉,一字一字加重了语气。 “更何况本宫的姨娘也死了,死在了即将临盆的时候,肚子里是个男婴,她一尸两命!” 宋令虞突然抬手,很用力地抓着瑄王的胳膊,目光里一片嗜血,是怒和恨,也是被负的痛和讽刺可悲。 “本宫的哥哥对新帝忠心耿耿,为新帝谋划,助新帝坐上了那个龙椅,结果她得到的就是宋家满门被灭的回报吗?” “王爷觉得本宫和哥哥应该深明大义,不顾自食其果的父亲,而继续效忠那个新帝吗?!”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宋家满门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哥哥,新帝是封了她为异姓王,她权势滔天,新帝对她的恩德是那么大,可那又如何?” “瑄王你告诉我,满门被覆灭的哥哥,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不是这样的!”瑄王猛地抽出自己的胳膊,用力之下腹部的伤口崩裂,痛得他闷哼,也甩得宋令虞趴到了床榻的另一边。 “湛淮玦你干什么?!”宋令凝本来就因为哥哥的话而情绪激动,再看到哥哥被甩开。 她双目赤红喷着火,两手提着外袍抬起一脚,用上她全部的力气踹上瑄王受伤的腹部。 她双手的动作却是那么温柔,扶起哥哥,语气怒恨,“湛淮玦,我看你就是在前世诛杀了我宋家满门的新帝,现在你就对我父亲有诸多不满,对他起过杀心吧?” 瑄王没有防备下被踹得侧趴到地上,手掌下意识地去按伤处。 玄色衣服看不出鲜血的颜色,但他雪白的指尖很快被浸染得艳丽,更痛得是他心口发作的绝情蛊。 瑄王额头上布满冷汗,抬起头看着他喜欢的“小丞相”和太子妃,眼里已然蒙上了一层水汽,嘶哑着嗓音,“太子妃,那只是你做得一场梦,梦都是假的,它更不是一种预测。” “因为照你所说的,你在几个月前跟太子游船时就死了,但其实你好好地活着不是吗?所以……” 所以不要把那个梦当真,那不是预测,更不是我们的前世。 不要因为一场虚假的梦,而把我打入地狱,恨我杀我。 令虞,你怎么能恨我呢? 我奢望的是你的爱啊。 即便得不到你的爱,我也不能让你恨我。 我承受不住你的恨。 瑄王眸底的泪涌上来,在心里卑微地乞求。 “是啊,本宫为什么还活着呢。”宋令虞喃喃自语,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在前世跟太子游船的是妹妹,而今生因为林静微这个变故,她代替妹妹去了。 前世妹妹成了皇贵妃派的死士的刀下亡魂,而今生在那一刻太子扑过来替她挡了刀,抱着她跳入水里,才逃过一命。 之后皇贵妃要牺牲了她,是她用自己的气运值救了太子,她冒充妹妹嫁给了太子……所以啊,今生妹妹才能活下来。 她做得梦是真的。 “本宫虽然做了一场疑似预测未来的梦,不过在梦里我并没有看清那个新帝是谁。”宋令虞刚刚的种种都是在试探,此刻也是。 林静微从一开始就说因为她的女儿身被湛淮晏发现,湛淮晏就诛了宋家九族。 但,真的是这样吗? 宋令虞的情绪收放自如,刚刚的失控只是一瞬,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王爷,本宫的父亲贪恋权势,就连哥哥也是,等他们日后助你坐上了皇位,他们恐怕也不会放权,甚至有可能会让你沦为傀儡。” “你说的帝王身侧岂容他人鼾睡,你会成为本宫梦里那个诛了宋家满门的新帝吗?” “不会!”瑄王应得很快,生怕一秒的犹豫就会被他心爱的人背弃。 他支撑着站直,脸色苍白,没有束起的墨发覆在背后,加上伤口流血,让他看着宋令虞的目光显得那么委屈难过。 “你不能用一个梦、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定了本王的罪,梦只是梦,你不要放在心上,耿耿于怀。” “你若是心里不安,本王可以保证、发誓,本王做了皇帝,即便你们父子把持朝政,掌控本王,本王也不会卸磨杀驴将权力拿回来,对劳苦功高的你们痛下杀手。” “本王若违背誓言,你还可以如白天那样,刺伤本王,甚至刺死,你将本王挫骨扬灰,让本王永世不得超生。” 宋令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口头的誓言是最不可信的。 瑄王要是真恩将仇报那样做了,还会让她杀他吗? 她为臣子,又如何杀得了他? 瑄王腹部流出的血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宋令虞看着,却没有了过去的关怀,语气淡淡的,“如王爷所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瑄王殿下你回去让太医包扎伤口,其他的用不上的太医,让他们来给太子医治。” 瑄王心口抽疼,红着眼,“本王的确用不了那么多太医,是要耽误了湛淮晏的伤势,让他落下终身残疾,你要太医给湛淮晏医治,是因为你喜欢上了湛淮晏吗?” “你不要忘了,今早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差点葬身火海。” “还有,宋令凝,你是本王阵营里的人,任务是帮本王废杀了湛淮晏。” 他也不是非要在这个时候命令威慑太子妃,他只是急于确认太子妃没有把那场梦当真。 太子妃和令虞都不会背叛他,不会反过来跟湛淮晏联手杀了他。 “本宫没有心疼太子,只不过是用太子妃的身份,做应该做的,就算本宫不做,皇上也会把太医调过来,瑄王殿下若是不信任本宫,也可以给本宫下绝情蛊。” 宋令虞后面那句话,是正中瑄王眉心的回旋镖。 瑄王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他怕宋令虞日后会和湛淮晏苟合,所以他让宋令虞服下绝情蛊。 可事实却是,宋令虞是因为在原文里,他诛了宋家九族,才联合了湛淮晏,向他复仇的。 他先负了宋令虞啊。 他不应该给宋令虞下绝情蛊。 瑄王嘴里一股腥甜,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好几下,缓慢地咽下去,很偏执地要太子妃证明着,“你还是会继续给湛淮晏下那种慢性毒药,对吗?” 太子妃应着,“当然。” 瑄王闭了闭眼,睁开后又去看宋令凝,是如此不安惶恐,执拗地想握住掌心里的流沙,那么可怜的,带着一丝的乞求,“令虞,既然你妹妹没什么大碍了,你便跟本王回重华宫,好吗?” 宋令凝不想去,只想投入到哥哥的怀里,像往常那样的依恋。 不过她接收到了哥哥的眼神,只能对哥哥嘟了嘟嘴。 她一张小丞相的脸鼓鼓的,仿佛一戳就泄气,委屈到不行。 妹妹却最终还是很乖巧听话,跟着瑄王走了,三步一回头。 宋令虞对妹妹笑了笑,全天下最可爱的、最好的妹妹。 幸亏,幸亏没有像她梦中那样早早地死了。 以后妹妹也不会死。 她一定一定会护好妹妹。 瑄王一走,宋令虞的气运值又开始下降,那是偏殿的太子有性命之忧。 宋令虞梳洗穿衣,本来就要去看看太子。 程达在外面跪着求见,被烧伤的手掌和骨折的胳膊还没得到医治,他却在为了太子求宋令虞,“太子妃,请你过去看一眼太子殿下,殿下他很抗拒医治,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 太子殿下他又哭唧唧了。 宋令虞让又竹先给程达简单处理一下伤,绕过程达走去偏殿。 程达又转过来对着她的背影,继续跪求,“太子妃,殿下情况危急,恐怕宫中的太医们不能治好殿下,属下想向太子妃举荐霍家的四小姐……” 在程达眼里,就没有霍菡的裙子里掏不出来的东西。 霍菡一定有神药治殿下身上的多处烧伤,能保住殿下的腿。 宋令虞经程达这么提醒,才想起来霍菡跟林静微来自一个时代。 那个时代的科技医疗等一切更发达。 于是她就让又竹拿着自己太子妃的腰牌,出宫去霍府接霍菡来。 宋令虞到了偏殿时,摩诘罗阇俯身按着在榻上剧烈挣扎,赤着上身的太子。 陈太医满头大汗地给太子处理着后背的烧伤,都快哭了,“太子殿下啊,你不能再动了,否则你的腿就真的保不住了。” 太子疼得意识不清,几乎昏厥,不顾自己被砸伤的腿,用上全部的力气挣脱着摩诘罗阇的钳制,急红了眼,“放开孤!宋霓敢找阿凝的麻烦,孤去杀了她!杀了她!” 宋令虞走过去坐到床畔,抬起的手只是轻轻地在太子的脑袋上抚了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如过去那般温声对太子道:“殿下,等你过去了,恐怕臣妾的尸体都凉了。” “有哥哥和父亲在,臣妾没事。” 太子瞪大眼,一下子停止了所有挣扎,猛然侧过身,伸出双臂紧紧圈住了宋令虞的腰。 他的脸深深埋在了宋令虞的小腹处,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的伤口疼似的,担心着宋令虞,“阿凝你醒了?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太子被匕首割伤的左手上包着纱布,落在宋令虞的后腰上,宋令虞低头看到的全是太子从脖子到腰部的烧伤,触目惊心,很可怖。 “殿下不顾自身性命冲入火海,救臣妾救的及时,臣妾没事。” “你先放开臣妾,好好配合陈太医医治,太子不是说了会听话的吗?” “你们都先出去。”太子反而赶走了全部的人,腿上一用力坐起来。 他随手摸到外袍披在身上,也不系,露出那前面没有烧伤的胸膛,一块块肌肉鼓起,恰到好处,精壮结实,散发着浓郁的雄性气息,贴着宋令虞的胸脯。 “阿凝、姐姐……”太子抬手抚上宋令虞的脸,墨眸里泛着一层水光,晶莹又潋滟,再搭配着那绯红的眼角,皎皎如明月的脸,以及乖乖的语气,撩人到致命。 “阿凝,你恢复记忆了吗?” 太子妃的手指穿过了太子的墨发,一下下梳理着,轻声应着,“嗯,臣妾恢复了记忆。” 第73章 天啊,太子这个疯癫的恋爱脑 太子眸底的泪一顿,欣喜若狂,转瞬又自责心疼,脸依恋地蹭着宋令虞的手腕,“阿凝,对不起,早上全是孤的错,孤让你伤心了,孤差点就失去你。” “你要是还没消气的话,”太子的手在宋令虞的袖口里摸索着,果不其然找到了那把匕首,心里又痛又自嘲。 自从霍菡送了她这把匕首后,她就随身携带着。 身为太子妃没必要这样,是为了方便刺他吗? 可他不怪阿凝,早上他对阿凝的伤害太深了。 他宁愿再被阿凝刺几刀,哪怕是被刺死,也不能让阿凝引火自焚。 太子拔出匕首,锋利的寒芒反射到他的脸上,病态又偏执。 他把刀柄的那一端放到宋令虞手上,刀尖抵上自己的心口。 明明很疯狂的行为,太子却是那么平静,甘之如饴,“阿凝,永远都不要用伤害你自己的行为,来报复孤,那是最愚蠢又不负责的方式。”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你不能为了一个伤害你的男人,抛弃了自己的姨娘和最爱的哥哥。” “你要是报复,可以直接对孤下手。” “你再刺孤几刀,只要你能原谅孤。” “你不能不理孤,不要孤……” 宋令虞只要稍微用力,刀尖就会捅入太子的心口,他想躲都来不及。 他是来真的,没有半分苦肉计的做戏。 宋令虞的指尖在颤,手心里出了一片冷汗。 太子那宽厚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到她的犹豫,他扬起了嘴角,把刀尖往自己赤裸的心口推,眼里的泪欲落不落地凝视着宋令虞,“没关系的,阿凝,你捅下去,我心里才能好受些。” 他伤害了阿凝,差点就失去阿凝啊。 到此刻他还在后怕。 他真该死。 过于锋利的刀尖轻易刺破了皮肉,血珠子冒出来。 宋令虞面色微变,一个用力抽出匕首,“咣当”丢在地上。 宋令虞抬手压住湛淮晏的后颈,把人抱到胸前,嘶哑着语调道:“殿下,你冲入火海救臣妾,身上被烧伤,腿还被砸骨折了,臣妾只有心疼和后悔。” “臣妾不应该跟殿下置气,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臣妾才知道,原来臣妾对殿下那么重要,殿下真的能用命保护臣妾。” 太子的身躯僵了僵,他的确可以为了阿凝不要性命。 但当时,他冲入火海的时候,以为阿凝是小丞相冒充的。 他是为了救小丞相,一国储君才以身犯险的。 “阿凝,孤没有背弃对你的承诺,孤答应娶你,孤做到了,那时你还让孤保住宋家满门……”其实湛淮晏不明白,一直处在弱势的是他。 他在被以大奸臣为首的瑄王一党废杀,宋家怎么需要他保护了? 要是阿凝说让他在拿回皇权后,放过宋崇渊和宋令虞,不诛杀大奸臣满门,这才合理吧? “白天孤误以为你是你哥哥冒充的,你被孤冤枉,伤心欲绝说出那样的话,孤是气狠了才会放狠话要抄了宋家,并且要抓身怀六甲的岳母,也只是嘴上说说,吓吓你,是想逼你交出阿凝。” “偏殿里的火烧起来的时候,孤还误以为你是小丞相,却还是立刻放弃去抄了宋家,返回去冲到火海救小丞相,因为那是你最爱的哥哥,孤答应过你会跟她和睦相处。” “现在你要孤不要管其他的,先杀了宋霓,孤一定会为你办成,所以姐姐……”太子的双手搂住宋令虞的脖子,像是挂在宋令虞身上。 他的下巴抵在宋令虞的锁骨处,黏糊得不行,眼里的热泪流出来,极为可怜地乞求着,“所以不要不理孤,原谅孤,我们还跟两年前一样好吗?” 宋令虞的衣襟都被太子那滚烫的泪浸湿了,她掐着太子的脸拉出来,看到他简直比女人还梨花带雨,又纯又蛊惑的。 “殿下,你知道臣妾为什么让你杀了宋霓,保住宋家满门吗?” 宋令虞是真的不记得,自己在气运值下降短暂休克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她后来才知道自己刺伤了瑄王,还有太子,并对太子说了一些话。 她做了那场梦后,已经从瑄王那里试探出来,自己为什么要刺伤瑄王了。 现在,她在从太子这里探求真相。 太子的脸贴着宋令虞的脸,“你哥哥是瑄王一党,但因为瑄王喜欢同为男子的你哥哥,宋霓容不下你的哥哥,多次对你哥哥下手,所以你要替你哥哥讨回来。” “还有就是岳父贪恋权势,且掌控欲很强,很多时候都在逼迫瑄王,尤其是让瑄王娶妻生子这件事。” “谁不讨厌被人控制呢,何况是杀伐决断的瑄王,等日后你哥哥和父亲助他废杀了孤,让他坐上了皇位,如果不放权的话,恐怕他就要除掉你父亲,对宋家满门下手了。” “瑄王还有一个早就跟亲弟弟离心的母妃宋霓,宋霓心狠手辣,哪怕宋家是她的母族,她也不会放过宋家。” “瑄王喜欢你哥哥,不会杀你哥哥,只会让你哥哥沦为他的男宠、禁脔。” 这番话,太子对小丞相说过很多次。 小丞相却心若磐石,以为他是在离间她和瑄王。 诚然,他确实是在破坏他们的关系,但也是事实。 “殿下说得对,哥哥和父亲多年来为瑄王谋划,殚精竭虑劳苦功高,到时候瑄王不管给他们多大的封赏,那都是他们应得的,而不是可能会被瑄王诛杀了九族。” 太子不知道眼前的就是小丞相,小丞相的面上有多冷。 他抱紧了他的阿凝,郑重地许诺,“阿凝比你哥哥看得更清,深谋远虑。” “阿凝不用担心,孤会将你哥哥拉拢过来,也不会让瑄王夺走了皇位。” “就算你哥哥一意孤行始终追随着瑄王,孤也不会为难她。” “日后孤登基,不会动你宋家,反而,你是皇后,你的母族本就应该权势滔天,富贵荣耀。” 宋令虞目光沉沉地看着湛淮晏,语气有些冷肃,“即便那个时候父亲和哥哥都不愿放权,要代替你发号施令,甚至叫你做傀儡,你也不会铲除他们吗?” “他们如果还像现在欺辱孤的话,孤肯定会恨,想杀了他们,但,”太子感觉到阿凝的身子颤了颤,他一慌,立刻转折。 “但只要阿凝跟孤闹一闹,生孤的气,不理孤,孤就妥协了。” “他们欺负孤,只要你哄哄孤,就够了。” “阿凝,难道你还质疑孤对你的感情吗?孤为了娶到你,可以拿自己的太子之位来换。” “日后,哪怕是皇位,为了你孤都可以放弃。” “孤只要你,要你在身边,要你爱孤。” “日后你父亲和哥哥要孤做傀儡,孤便做傀儡好了。” “其实想开了也没什么,等以后你给孤生了儿子,那皇位还不是要传给我们的儿子?” “至于他是不是傀儡,一代人不管一代事,孤巴不得抛开一切什么都不管,时刻与阿凝厮守在一起。” “姐姐,我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还跟那个时候一样爱我好不好?”太子从宋令虞怀里仰着一张明月般的脸,眼尾湿红,艳丽妖冶。 宋令虞:“……” 那你想得还真是开,要是去皇陵里看看,你湛家不知道有多少棺材板哐当当响,快要压不住了。 虽然不能相信男人画的大饼,但从一开始湛淮晏宁愿不要太子之位,也要娶他的阿凝为正妻,到替她喝绝子汤等等。 湛淮晏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证明他许诺的未来,有几分可信度。 “好,湛淮晏,我既恢复了记忆,便会像两年前一样爱你,我会将哥哥和父亲拉拢过来,让他们背叛了瑄王,助你登基,而你要记住自己的话,不要成为卸磨杀驴的瑄王。”宋令虞深深吻住了湛淮晏,把自己的气运值大量地传递给太子。 湛淮晏狂喜,闭上眼,宛如千山雪莲一样的脸上是沉迷痴恋,只觉得这一刻整个人生都圆满了。 只要有阿凝,阿凝爱他,他就圆满了。 宋令虞心口的蛊虫毫无动静。 绝情蛊会在她爱上一个人时,啃噬她的心,让她痛不欲生。 她毫无感觉。 只因,她没有对太子动情。 即便她和太子欢好,已经试过了,她只要没有动心,绝情蛊对她就完全没作用。 她不曾失忆过,何来的恢复记忆一说? 她不过是在骗太子。 太子的阿凝不是她的妹妹,她冒充的不是妹妹,而是太子真正的阿凝。 “殿下,哥哥对瑄王情深义重忠心耿耿。”也就只有宋令虞自己知道,她这话说的有多讽刺,心里冰冷。 “我们一时半会儿无法将哥哥拉拢过来,你对她的防备很深,不愿依赖她这个摄政王,将朝政交给她,那不如臣妾辅佐你,以后为你处理朝政。” 宋令虞在一步步试探着太子的底线,已经做好了被太子委婉拒绝的准备。 谁知,太子反而是欣喜的,不舍得离开宋令虞的唇,“阿凝,其实在我们成亲后,孤就想让你为孤处理政务。” “但你失忆了,那时会的东西都不会了,比如医术,还有你治国理政的才能。” “只有孤知道,你有王佐之才,就连孤和你哥哥都不如你,你从小到大都在藏拙,只是为了成就你的哥哥。” 两年前那个时候,阿凝和他弹琴作画下棋,并且还讨论国事朝政。 阿凝甚至规划出了南昭未来二十年农业、贸易、生产各方面的发展,对官员的一整套方案,制定了多种有效可行的政策,还包括了边防军事,对其他诸国采取的措施。 阿凝让他去施行。 他匪夷所思,自叹不如。 那个时候的阿凝才十六岁,却很娴熟又老练,就好像早就执掌大权,治理国家多年一样,其手段卓绝,魄力不输给任何人。 宋令虞蹙眉,太子的阿凝会医术,会治理国家,还懂兵法军事,似乎无所不能。 这不像是林静微。 并且林静微不可能在两年前,让太子保住宋家满门。 所以,太子的阿凝,到底是谁? 之前她误以为是林静微,失去了探究的兴趣。 现在,她又想知道了。 阿凝究竟是一个多神通广大,非同凡响的女子,才会让一国储君爱得这般深,叫太子抛开包括皇位和性命在内的一切? 她很想认识认识。 宋令虞哄好太子后,霍菡也被接入了东宫。 已经是亥时(晚上九点),一同过来的还有武安侯霍菀。 宋令虞没阻拦她进去看太子,站到廊下,看到程达用烧伤的手抓住了霍菡的胳膊。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殿下变成一个瘫子,所以向太子妃举荐了你。”程达低声对霍菡说,神色有些愧疚。 “我知道你跟我们不一样,你身上有一个很大的秘密,今晚我让你来救太子,可能会给你招来祸端。” “若是你有所顾虑,可以拒绝,就说你也保不住太子的腿,我会一人顶下太子妃的怒气。”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再浪费时间,我只能保住太子的腿,你被耽误了,就等着做个残废吧。”霍菡甩开程达,一改往日走路时脚下生莲,腰肢摇曳的风情,几个大跨步就到了宋令虞面前,行礼后,因为情况紧急而开门见山。 “太子妃姐姐最是聪明睿智,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和林静微那智障是来自同一个时代了。” “我怕被你们古人当成妖怪烧死,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有敢露出丝毫蛛丝马迹,现在迫不得已暴露了,希望太子妃姐姐能护住我。” 霍菡对宋令虞眨了眨,魅惑众生的一笑,身上奇异的香气飘散在空气里,“我这么漂亮又聪明,还很有用,太子妃姐姐一定会保住我的,对吧。” 小丞相行事果决,勾了勾唇,“只要你能救太子,明日本宫便找皇上求一柄尚方宝剑,允你当做平常的武器来用。” 霍菡:“!!!” 不愧是在《令虞传》这个小说里,杀得只剩下一个小说名字、执掌大权的太后,真是太有魄力了。 尚方宝剑不仅有免死金牌的作用,并且它还有“上打君不正,下打臣不忠”,先斩后奏的强大特权。 “其实我不会医术,但是我有比你们的药效果更好的药,还有治疗方法。”霍菡和宋令虞一起进去后,就被摩诘罗阇清冷无波的眸扫了一眼。 她吞了吞口水,躲到宋令虞身后,对陈太医和其他几个过来的太医道。 她确实不会医术,只是有现代的抗生素类的西药。 她有限制,否则要是从裙子里掏出原子弹或者飞机什么的,那这不是乱套了? 而西医不见得就比中医厉害,现代有的只是更高端的医疗仪器,以及达成做手术的条件。 古代大夫也会做手术,只要有条件,他们的技术是过关的。 可她掏不出检查仪器,也不会做手术。 霍菡只能拿出退烧药,烧伤膏,抗生素等药。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就指导太医做出石膏,给太子打上石膏,比古代竹板固定的效果更好。 陈太医在宋令虞点头的默许下,才把那些这个时代没有的颜色大小不同,且服用方便的药喂给太子。 陈太医和霍菡中西医结合着,医治太子。 只有宋令虞知道,湛淮晏有她的气运值养着,不会有性命之忧。 之后,霍菡还画了一个图纸给宋令虞看。 古代是有轮椅的,类似于诸葛亮坐得那种车,霍菡把现代更为方便的轮椅画了出来。 宋令虞认可霍菡的本事,妹妹会医术,可以让妹妹研究一下霍菡拿出来的药,或许能跟着霍菡,把她现代的医疗技术给学过来。 偏殿的灯火亮了一整夜,太子妃坐在离床榻不远的椅子上,用手撑着额头,闭目假寐。 霍菡要给太子侍疾,结果太子不给她任何情面,把她赶了出去。 太子在巨大的痛苦中闷不吭声,只要感觉到他的阿凝就在不远处,他就会乖乖的,不管多痛都能挺过去,反而胸腔里全是满足和甜蜜。 真好啊,阿凝恢复了记忆,以后阿凝会像两年前那样爱他。 * 春节朝堂上放了几天假,且有宋令凝暂时冒充着小丞相,宋令虞便不用换回小丞相的身份。 那几天宋令虞一直在东宫陪着太子。 而宋令凝则被瑄王要求留在了重华宫,到第三天,一直跟着她的墨雷,才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那天晚上宋崇渊去找林静微,想要林静微冒充宋令虞时,就以墨雷看管主子不力,让林静微在宫宴上惹祸为由,抓走了墨雷暂时关起来,并且还杖责了五十大板。 宋崇渊让人以为,他把林静微也关起来了。 发生了那么多事,瑄王愣是没想起来林静微,还是墨云提醒他,墨雷和“林静微”还在被宋崇渊关着。 他才让墨云过去捞人。 宋崇渊放了墨雷和“林静微”。 宋令凝怕瑄王还对自己冒充的哥哥又搂又亲的,且林静微一直不出现也不行,于是她就换回了女装,继续用着林静微的身份。 墨雷有伤在身,还得寸步不离地跟着宋令凝。 结果宋令凝带他去了偏殿,叫来给瑄王诊治的太医,看他的伤。 墨雷握着剑,诧异地瞥了宋令凝一眼,之前他找大夫询问过宋令凝这种情况。 大夫称之为“离魂症”(古代的双重人格是这么定义的。),就是说王爷的这个林军师,她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她会有规律,或无规律地在两种性格中来回转换。 墨雷还没找出这个规律,只能判断出来林军师什么时候转换了性格。 而此刻的林静微,无疑是那个单纯善良又聪慧,还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的性格。 墨雷讨厌林静微另外一种不知天高地厚又愚蠢的性格,而对此刻的这个性格…… 墨雷趴到榻上,剑还不离手,更加握紧,低声对宋令凝道:“我得脱衣服,你先回避一下。” ——————————【虞虞要助太子坐上皇位吗? 没那么简单。 你们先猜猜她到底什么打算,下章揭晓。】 第74章 倒不如我来当这个皇帝 宋令凝会医术,不过不准备对除了郑姨娘和哥哥之外的人显露出来,发现墨雷似乎为她的转变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她就不装林静微那个癫妇了。 实在是装不出来。 她能冒充哥哥,是因为她熟悉哥哥的一切,不是她演技好。 她演不好智障。 重华宫带的有厨房,宋令凝亲自给墨雷熬了药,并且还做了糕点。 但一刻钟后墨雷就跟了过来,他的职责就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宋令凝。 “我快好了,你受伤了就趴到榻上歇着,我不会乱跑闯祸的。”宋令凝屏退了其他人,自己在厨房,添了几根柴后起身擦了手,走过去扶住靠在门边的墨雷,要带墨雷回榻上。 墨雷一身玄色劲装,绣有暗纹,身躯瘦削又挺拔,站如松柏。 这一瞬,他被宋令凝触碰到的胳膊肌肉猛地颤了颤,僵了片刻才往后退了半步,“属下无碍。” 他对着林静微可不会自居属下,那是鄙夷又厌恶的。 但他对着宋令凝,总感觉宋令凝是出身高门的大小姐。 她的端庄,仪态,气质,都让身为护卫的他自惭形秽,不敢直视靠近她,怕那是一种冒犯。 “说起来是我让你受了罚,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的疯癫,惹下祸端。”宋令凝坐回去守着药罐里的药,妍丽的眉眼低垂着,语气里透着深深的自责和自我厌弃。 “墨雷,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病?间接性疯癫病?” 宋令凝想知道墨雷给她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找了什么理由,她好立人设,同时也给了墨雷一个参考答案。 墨雷顿了顿,向来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安抚的暖意,“你不是疯癫病。” “大夫说是离魂症,惹祸的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你,是那个人连累属下差点掉脑袋,跟你没关系,属下分得清你们二人,并不怪你。” “你也不必厌恶自己,你跟那个人不一样,你……” 除了跟墨云那几个同僚兄弟,墨雷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且是安慰一个姑娘。 他攥剑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不自然地别开脸,耳尖发红,很低地说了一句,“你很好。” 宋令凝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没想到离魂症! 宋令凝用抹布垫着去端药罐。 因为有哥哥,她一个庶女从小到大在衣食住行方面跟嫡女无异,但她照顾着哥哥的衣食住行,所以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她很稳重,尤其还学过医术。 所以对于熬药整个流程自然很熟练,却故意让自己烫到了手。 宋令凝啊了一声,没丢掉药罐,仍然坚持把药罐放在了灶台上。 “你当心点!”墨雷关心之下顾不上尊卑,人已经化成一道影子来到宋令凝面前。 他舀了水后就抓住宋令凝的胳膊,把她被烫伤的两只手同时浸没在了冷水里。 墨雷看到宋令凝细长雪白的手指一片通红,还起了泡,他心惊,语气里透着严厉,“你应该丢掉药罐,药洒了再熬就是。” “你不会熬药,属下自己来或是让宫女。” 宋令凝的眼里红红的,“是我连累你被杖责,只想做点什么补偿你。” “我会熬药,刚刚只是不小心,你不要骂我笨。”宋令凝羞涩般,从墨雷的掌心里挣脱出自己的手腕,把冒着热气的糕点端给墨雷。 “你先吃些糕点垫垫,这样喝药不伤肠胃。” 墨雷的手宽厚又粗糙,带着厚厚的茧,便显得宋令凝的那一截手腕纤细又娇嫩,那样的触感让第一次碰到女子的墨雷极为贪恋,手背到后面紧握成拳,把剑放到灶台上。 他从来都是剑在人在,睡觉都不离身。 “你等会儿。”墨雷转身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返回来,把从太医那里要来的药膏递给宋令凝。 宋令凝接过来打开,自己抹着,“谢谢墨哥哥,我没什么大碍。” 墨哥哥,少女的嗓音甜软好听,墨雷被这一声叫的,险些失态,连忙去拿盘子里的糕点。 这是一道枣泥酥,用红枣和红豆做成的,做起来很麻烦,味道香甜可口。 普通百姓是吃不到的,只有在宫里才有,给皇室人吃的。 宋令凝主打的就是瑄王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半芙身为太子妃的陪嫁,在宫里很容易就打通了关系,私下她没少让宫人把她做得吃食送去东宫。 虽然哥哥那边也不缺,但她亲手做的,不爱吃糕点的哥哥,也会多吃一些。 她用得都是好材料,还会在里面加入阿胶、茯苓等药材,可以给哥哥补身体。 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分给太子一些。 大多数男子都不爱吃甜食,且这个时代的糖很珍贵。 墨雷出身贫苦,从小到大都没吃过糖。 宋令凝做得糕点里加了糖,他反而不习惯这种口味,但也吃了五块。 墨雷端起冷得正好的苦药一饮而尽,综合了那股甜味,“我们这些人多年来护卫着王爷,也曾经上过战场,这点伤对属下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是让宋令凝不要自责了。 “我知道,墨哥哥你英勇非凡,不怕伤痛受罪。”宋令凝亲手拿了一块枣泥酥,送到墨雷嘴里,看着墨雷道。 “但墨哥哥,这不代表你只配吃苦受罪。” 墨雷猛地抬起低垂的眼眸,对上宋令凝的视线,只觉得心魂被狠狠地击中了。 之后的几天,宋令凝给墨雷熬药,用瑄王宫里的好食材做各种好吃的,私下让宫人送去东宫给哥哥,顺便也有墨雷的一份。 只是初六那天,宫人把吃得又带了回来,顺便传了半芙的话。 太子和太子妃离开了东宫,回了外面的太子府。 宋令凝一想就知道是哥哥要回去的,好方便她在小丞相和太子妃之间转变身份。 宋令凝就把那些吃的,全都端给了墨雷,“墨哥哥,宫里太闷了,我想出宫玩玩。” “你再养两天,不必跟着我,你放心,我一定不会闯祸的!” “要是另一个我闯祸连累了你,等我出现时,我就自请杖责五十。” 这几天,墨雷已经不会再像监视一样总跟着宋令凝了,闻言看了一眼殿外。 到了万物复苏的春天,天气和阳光都很好。 不知道王爷颓废什么,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估计霉得身上都长小蘑菇了。 他们也只能陪着,倒是耐得住寂寞,宋令凝怕是憋坏了。 “那你当心点,每日宫门落锁前要回来。”墨雷递给了宋令凝一块王府的令牌。 还有宋令虞那时给他的全部银票,他自己没留一分,都给了宋令凝,怕宋令凝不要,他特意解释,“摄政王说你跟她的妹妹长得一模一样,就拿了这钱让属下照顾你一些。” 墨雷知道宋令凝不喜欢被他监视着,他就不再跟着宋令凝。 而宋令凝拿着瑄王府的令牌,无论走到哪里,就算是王公贵族都不敢冒犯。 宋令凝拿着哥哥的钱,险些没哭出来,终于是自由了。 她以林静微的身份,戴着面纱去了丞相府。 因为宋崇渊交代过,她能在丞相府出入自由。 若是被瑄王察觉了行踪,也有合理的解释。 因为林静微是为瑄王出谋划策的军师,她去丞相府,是和同为瑄王一党的宋崇渊商议要事的。 再说了,瑄王压根没闲心管林静微。 瑄王当林静微是个废物,对他的作用也就只是提供原文剧情的,基本上用不到林静微。 所以宋令凝借着林静微的身份,现在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照顾着郑姨娘的胎,偶尔还到隔壁的太子府找哥哥。 恋爱脑太子即便知道林静微和他的阿凝太子妃有来往,也没有多问多管。 反正谁都无法代替他的阿凝,不管林静微打着什么主意,他都不会把林静微当成阿凝的替身,不会让林静微得逞。 宋令虞以太子妃的身份陪着太子,这段时间瑄王都没有再找她,她就不用转换回小丞相的身份。 小时候她日夜读书,过去几年她为瑄王殚精竭虑。 如今她抛下了为瑄王的所有筹谋,一下子就轻松了很多,可以说是从小到大过得最清闲的半个月、一个年。 霍菡一天到晚都在太子府,美齐曰给太子治伤,实际上是为了黏着太子妃姐姐。 这把太子殿下给醋的,不愿一个人趴在榻上养伤,忍着背上的烧伤,坐在轮椅上跟着他的阿凝。 很快他就发现程达对霍菡虎视眈眈,就赏了程达一个大金块,让程达搞定霍菡。 程达:“!!!”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他了啊。 太子不仅给他的钱,还给他放假,他就尝试约霍菡。 但结果不仅失败了,反而被霍菡骗走了金块,只得到了一套保暖衣和保暖裤。 程达欲哭无泪地去找太子,跪在太子的轮椅前,抱着太子一条没有打石膏的腿,给太子要钱,“殿下,再赏一块给属下。” “就算还会被霍姑娘敲诈走,但属下也是借此跟她有接触了不是?” “她为什么不去敲诈别人,非逮着属下一个人呢?这说明她喜欢属下啊,她是在用这种方式靠近属下,跟属下培养感情啊。” 太子:“……” “她就是狂蜂浪蝶,在玩弄你的感情,孤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护卫?”太子嫌弃地抽出腿,照着程达的肩膀踹过去。 “你去跟她打架,不仅能有肢体接触,打败她你就是征服了她。” 人人都知道太子是靠太子妃养着的,但总不能他亲口告诉下属自己比下属还穷,那块金子已经是他最后的私房钱了吧? 早知道,程达这么快就被骗光了钱,他应该一点点给程达的。 程达心里反驳要论恋爱脑,这天下谁能比得上太子殿下你,面上不得不听太子的命令,找霍菡打架。 但他不是霍菡的对手,每次都被霍菡揍得鼻青脸肿。 霍菡手里还有尚方宝剑。 谁拿尚方宝剑当武器啊,应该供奉起来,日日烧高香拜一拜。 霍菡偏不,一拔出来,他就得跪下去。 好在这天太子妃主动把太子推到院子里晒太阳,要半芙和又竹趁着今年的最后一点积雪,给她堆个雪人。 宋令虞带着太子烤红薯。 红薯烤熟了后,香味渐渐散发出来。 宋令虞用火钳拿下来,冷了好一会儿。 但她用手拿的时候还是很烫,坐在太子对面的她,下意识就把红薯丢到了太子身上。 太子被火烧,砸了腿,手掌被宋令虞的匕首割得血肉模糊,他都没有喊一声。 此刻那红薯好巧不巧就丢到了那处,太子顿时发出闷哼,额头青筋跳动,滚落出冷汗。 “阿凝!”太子抬头去瞪宋令虞。 奈何他眼睛上蒙着红色绸布,神色痛苦隐忍,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有种奶凶奶凶的撒娇感。 那样子让宋令虞的心思更加恶劣,只想把太子欺负得更狠,于是抓了一把雪,起身来到太子的轮椅后。 宋令虞俯下身,一条胳膊从后面抱住了太子,另一手就从太子的后颈伸入了衣服里,把那团雪都贴在了太子的肌肉上。 太子被冰的,整个后背的肌肉紧绷,震颤。 他抬手拽住宋令虞的胳膊,让宋令虞摔在了他的背上。 太子回过头,仰起脸精准地擒住宋令虞的唇,轻咬,又凶又委屈的,“姐姐,你怎么那么坏?” “一开始你就强行夺走了孤的清白,现在孤瞎了眼,坐在轮椅上,你还欺负孤……” 宋令凝狠狠咬了回去,让太子的薄唇上冒出血珠子。 她附在太子耳畔调情,“那个时候真的是臣妾欺负你吗?” “你要是没有反应的话,臣妾怎么夺走你的清白?” “男人啊,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太子被气得眼角绯红,哑口无言。 过了许久,他拉了宋令虞到前面,搂着宋令虞的腰,不顾是在大白天,人前。 反正他看不见。 太子把宋令虞放在他的大腿上紧紧箍着,脸埋在宋令虞的脖子里,亲她的侧脸,“是,是孤要了阿凝的清白,所以孤对阿凝负了责,排除万难娶了阿凝……” 说起清白,在阿凝之前、之后,他都没有过其他女子,一直清心寡欲的,没有经验。 所以他无法判断两年前是不是自己拿走了阿凝的第一次,反正他那时并没有看到阿凝的落红。 他没有对此耿耿于怀。 两年后他娶到了阿凝,阿凝没有落红,恰恰证明了这就是他的阿凝,而不是小丞相冒充的。 他只知道,无论是两年前的阿凝,还是两年后的,她都如初次,蚀骨夺命,让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次次失控,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初春的日光照在身上,太子一身青蓝色用金线绣云纹的袍子,尊贵又静谧深凝。 他眼睛上蒙着红色绸布,一张脸华光熠熠,满足地抱着宋令虞,在一片黑暗里闻到了梅花的香气。 他们几个在堆雪人,嬉笑打闹的声音传来。 这样的春日时光真的很美好。 宋令虞的手很凉,太子握住后,伸到他衣襟里温热的心口,给她暖。 宋令虞蹙眉,也在这一刻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和太子的新婚夜,太子以为她就是阿凝,那么那白帕上的落红是太子伪造的吧? 后来半芙收拾床榻的时候,在榻上发现了另一抹血迹,只以为是残留,没在意。 现在宋令虞想想,白帕上的落红是太子伪造的。 而那抹落红,才真正是她的。 只不过是因为太子看不见,不知道而已。 幸亏太子瞎了,要不然她新婚夜就暴露了。 这个傻子,根本就没分辨出来她不是他的阿凝,连他的阿凝是不是第一次,都不知道。 他对他的阿凝的爱,真的,不过如此。 若是他再知道了她连他的阿凝都不是,他的那些承诺怕是更不算数,都会化为怒恨和报复。 太子干净的衣衫上沾染了烤红薯的黑灰,他并不在意,拿起红薯用修长如玉的手指,摸索着剥掉红薯的皮,把一大块红薯喂到宋令虞嘴里。 宋令虞吃着也没多甜,“殿下,我们备些礼去一趟丞相府。” 年后本应该回一趟娘家,只不过皇家女眷没有这个规矩。 阿凝要去,太子便点头,“好。” 太子妃的娘家就在隔壁,不用兴师动众的,准备的礼也很简单。 快到中午时,程达推着太子,宋令虞只带了半芙和又竹两个婢女。 他们就去了丞相府。 宋崇渊没有带着全府来迎接,面都没露,一国储君的待遇也只是被下人请了进去。 宋令虞带着太子直接就去了郑姨娘的院子,让又竹传话给宋崇渊,叫宋崇渊过来。 太子却叫住又竹,补充道:“摄政王也在府中吗?” “要是不在,就找她回府,让她来见孤。” 太子还记得那天晚上,他把宋令虞拉到了榻上,对宋令虞说过的话。 再之后他就昏了过去,宋令虞应该是趁着这段时间,把阿凝找了过来。 不知道宋令虞对于那天晚上他的行为,怎么想的。 郑姨娘面色微变,跟太子妃用眼神无声交流后,回着,“太子殿下,瑄王回了府中,虞哥儿早上过去探望他的伤势了。” 郑姨娘看到太子的手攥紧了轮椅扶手。 “这样吧,正好妾身有些话想对太子妃说,妾身让人找虞哥儿回府,你先去虞哥儿的院子里等着如何?” 湛·听话·淮晏坐在轮椅上,脸转向宋令虞。 宋令虞蹲下身,握住太子放在膝上的手,把毯子往他身上拉了拉,温声道:“殿下去吧,臣妾等会儿去找你。” “好。”太子从来都会热情地回应阿凝,反握住阿凝的手好一会儿才松开,让程达推着他过去了。 宋令虞等人走后,示意又竹去找宋令凝,让宋令凝穿上男装冒充她。 她有时间转回小丞相的身份,但这次并没有这么做。 瑄王无法认出她的妹妹冒充她,她想试试瞎眼的太子,能不能揭穿了冒充小丞相的妹妹。 她没有忘记那天晚上,她还是小丞相的身份时,太子对小丞相的示爱和欲望。 “不,我不是要跟瑄王反目成仇,去助太子坐上皇位,而是太子和瑄王我谁都不拥护。” “伴君如伴虎,与其时刻担心着位高权重把持朝政的我们,会遭来帝王的忌惮厌恶和诛杀,倒不如我自己来做这个皇帝,握住这生杀大权。” “不管是不愿被掌控、在原文里流放了宋家,结果让宋霓伪造圣旨,诛杀了宋家上下六百多口的瑄王,还是只顾儿女情长愿意沦为傀儡的太子,太子若是知道我根本不是他的阿凝呢?” “所以任何人都不可靠,我们的性命和宋家满门,只有掌控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从此我为刀俎,要他们为鱼肉被宰割……” 宋崇渊跨进郑姨娘正厅的门,就听见了宋令虞这番话。 大奸臣脚下猛地一个趔趄,同时也肝胆俱裂。 ————————————【今天来晚了,有点感冒,头疼,犯困,明天大概还是这个时间更新。 谁猜对了,我虞虞就是要自己做皇帝!!!】 第75章 太子把假的小丞相拢入怀里作画 宋崇渊两个大步走上前,深邃的双目赤红,盯着宋令虞,“你在说什么?在原文里不是湛淮晏诛杀了宋家九族吗?怎么跟瑄王和宋霓有关系?” “是林静微说的,原文里湛淮晏发现了我的女儿身,以此为由诛了宋家,我们对此一直抱有怀疑的态度。”宋令虞还是坐在正堂的椅子上,身侧站着的妹妹和右手边坐着的郑姨娘起身,给宋崇渊行礼。 宋令虞对宋崇渊说了她前几天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做得那场梦。 当时瑄王到东宫后,宋霓寻死觅活闹得太狠,她彻底被吵醒。 她的梦也就停在了:她踩着丞相府满地的尸体,走到主院的正堂,把上吊自缢的郑姨娘放下来。 她跪在地上抱着一尸两命的郑姨娘,万念俱灰到掉不出一滴眼泪。 宋崇渊高大的身躯晃动,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被宋令凝和郑姨娘一左一右扶住。 他按着胸口,弯下肩背,“哗”一口血吐了出来。 “父亲!” “相爷!” 宋令凝和郑姨娘惊喊着,要把宋崇渊扶到椅子上坐着。 宋崇渊却一手推开宋令凝,另一手把大着肚子的郑姨娘给按回到了椅子上。 他眼中喷火,又浮动着一层泪,是痛和怒交加,面容有些扭曲。 宋崇渊死死盯着宋令虞,语声颤抖、哽咽,“这只是你做得一场梦,梦怎么能当真!” “是啊,我也希望只是一场噩梦,当我醒来后,看到父亲你和妹妹都在的那一刻,我多庆幸这只是一场梦,可父亲,我试探过瑄王和太子了,还有宋霓现在的所作所为,目前的走向,这一切。”宋令虞直视着宋崇渊,目光冰冷逼人,说得清晰缓慢。 “都在告诉我们我做的不是一场梦。” “因为我在大火中的休克,以及那场不同寻常的冬日雷暴雨,才让我做了这场预测的梦,确切地说,我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林静微想攀附男主,要助男主坐上皇位,所以一开始她就故意把原文里诛杀我们宋家满门的说成是湛淮晏,这样我们就会找湛淮晏寻仇,不惜任何代价废杀了湛淮晏。” “我们会坚定不移地追随瑄王,为瑄王冲锋陷阵,成就瑄王的帝王大业。” “父亲,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宋令虞最后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击垮了宋崇渊。 他狠狠闭上眼,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却仍然没有压住眸底涌上来的一股灼热,滑落于英俊儒雅面庞的泪让几人都怔住了。 大奸臣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嘴角残留着一抹血迹,勾起的弧度惨淡悲哀,只觉得可笑至极。 他的确是在自欺欺人。 他宁愿相信原文里是湛淮晏诛杀了自己九族,而不是他的外甥、亲姐姐啊。 他从亲姐姐还没出阁时,就开始为亲姐姐谋划,不仅助亲姐姐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昭帝,并且,只有他和宋霓知道。 昭帝在宋霓之前一直没有一儿半女,是因为他给昭帝用了药。 宋霓嫁给昭帝后,做戏向昭帝举荐了一个神医,让神医调理好了昭帝的身体,实则是停了给昭帝无法有子嗣的药。 他帮助宋霓获得盛宠,让宋霓生下了昭帝的大皇子湛淮玦。 昭帝多年无子,当时他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且湛淮玦又是他心爱的女人生的,第一个孩子。 那么可想而知,昭帝有多偏爱非嫡出的湛淮玦。 昭帝登基后,宋霓直接被封为皇贵妃,数次对后宫的女人下手,同时又开始给昭帝下药。 宋霓让昭帝没有那么多子嗣,到三十好几了,嫡子湛淮晏才九死一生艰难地降世。 然而这个时候宋崇渊已经把持朝政了,拉帮结派,扶持瑄王。 太子出生时天降祥瑞,被视为真龙天子,可即便这样,宋崇渊还是让瑄王一个庶出的光彩盖过了太子。 他先是为瑄王抢得了先机,再让瑄王去战场,是为了叫瑄王在军中建立威望,手握兵权。 加上他一天天壮大着自己的派系等等,在他的种种筹谋下,所以饶是出生即尊贵、天命所归、卓越不凡的太子,也只能屈居于瑄王之下。 太子势弱,被迫害、遇刺后瞎了眼,面临着被废被杀。 其实太子能小小年纪就力挽狂澜,拿回一半皇权,太子已经很厉害了。 太子败在晚出生了几年。 宋令虞听着宋崇渊从宋霓还未嫁给昭帝,到湛淮玦出生,最后是现在,这长达二十多年的谋划,颇有些目瞪口呆。 她没想到父亲竟然做了这么多,其头脑和手段城府简直让人匪夷所思,胆战心惊。 正因为他为亲外甥和亲姐姐做得太多,所以在得知那对母子恩将仇报的一刻,他才会如此痛心、愤怒,难以接受。 “父亲没有错!”宋令凝想到在东宫时,哥哥说得父亲是罪有应得,她捏紧了拳头,红着眼,愤愤不平道。 “父亲为了他们母子谋划了这么多年,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如此劳苦功高,就算他在瑄王登基后把持朝政,越俎代庖又如何!” “这都是父亲应得的,他们母子二人给父亲多少回报都不够,父亲只是要些权力,又没有坐湛淮玦的龙椅,他们母子凭什么容不下父亲?” “尤其是宋霓,她竟然伪造圣旨,诛了自己的母族,天下怎么会有这般恶毒的女子?!” 郑姨娘被父女二人吓的,身子微颤,双手抱住自己的肚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宋令虞冷笑了一声,“凭什么?” “就凭帝王身侧不容他人酣睡,臣子为帝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天经地义的,古往今来多少将军马革裹尸满门忠烈,却因为功高震主而被帝王忌惮、诛杀?” “臣子们扶持君王,大义有之,但更多的是为了自己,想要一个从龙之功,可那么多人中,又有几个得到了与付出相等的功勋和帝王加倍的回报?” “所以啊,与其奢望帝王的回报,面对帝王的猜忌和打压而日夜如履薄冰,性命朝不保夕,倒不如我来坐上那个位置,届时,除了天命,世间还有谁能决定我的生死?” 宋崇渊稍微平复下来的心绪,在儿子那坚毅散发着灼人光亮的面庞上,一番霸气凛然的话语中,再次翻涌起来。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会比自己的作为大,但他没想到儿子竟然会有这份魄力,野心大到要当皇帝!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坐上那龙椅,扶持瑄王,想要的顶多是把持朝政,让帝王沦为傀儡而已。 他还是有点忠义在身上的。 当然,也是因为他到底是个文臣。 虽有追随自己的武将们,但到底没有握着兵权,所以就算他坐上了龙椅,也很快会被拉下来。 再者,这江山是湛氏的。 他为瑄王争夺皇位是师出有名,就会有很多拥护者。 若是没有皇室血脉的他去当皇帝,他就是在颠覆湛氏的江山。 届时天下大乱,人人都想做皇帝,那就轮不到他了。 天时地利人和,而皇室血脉和手中有兵,这两者对坐上皇位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而他们,两者都没有,所以无异于登天。 “我偏要登上了这天。”宋令虞嘴角勾着一抹笑意,对宋崇渊道。 “父亲,我意已决,今日叫你来不是让你劝我及时止损的。” “我是想说太子和瑄王都不可靠,想要保住我们宋家满门,你只有帮助我坐上那龙椅。” 郑姨娘在这种悲壮又严肃的氛围中,小心翼翼地接道:“那你是以女儿身临朝听政,还是以男儿身?” “其实,姨娘觉得前者更为简单快捷,太子双目失明,他深爱你,并且昭帝很宠爱你,只要你怀上了太子的孩子,昭帝就会传位给小皇孙,到时候你就可以做个垂帘听政的太后不是吗?” 宋崇渊睨了郑姨娘一眼,想嗤笑她后宅女人鼠目寸光,但目光落到她隆起的肚子上,就脑补出她上吊自缢,一尸两命的场景。 宋崇渊嘴角的冷嗤顿时僵住,继而,语气有些生硬的温和道:“虞哥儿不是太子的阿凝,若是被太子知道了真相,太子只会将他挫骨扬灰,所以太子不可靠。” “而昭帝,你是不明白昭帝为什么宠爱虞哥,是因为他要拉拢虞哥儿,让虞哥儿背叛了瑄王,倒戈向太子。” “昭帝仿佛什么都可以给虞哥儿,其前提就是虞哥儿得助太子登基,生下太子的孩子,但若是没有这个前提呢?” “就跟虞哥儿根本不是太子深爱的阿凝一样,一旦没有了这个前提,他们这对父子,将如何对虞哥儿?” 郑姨娘瞪大眼睛,“若是失去了这个前提,阿凝真的要废杀太子,昭帝就会收回给虞哥儿的一切。” “他知道虞哥儿的女儿身,为了太子,他可能会放手一搏破釜沉舟,揭穿了虞哥儿的女儿身,诛杀了虞哥儿和宋家!” 宋令凝点头,语气冷然,“哥哥生下的太子的孩子,那还是湛氏的血脉,到时候皇位还不是他湛家的?” “我才不要哥哥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九死一生给他们湛家生孩子。” “因为她又是小丞相,到时候她助太子拿回一切,天家最会过河拆桥,哥哥怕是会被去母留子,怎么能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得了!” 这就是帝王心术。 这世上除了父母之爱,骨肉血亲,无私伟大不求回报,人与人之间,皆是为利益而往来啊。 “没错,昭帝知道我的女儿身,就像握着我的一个把柄,所以在表面上我还是得按照昭帝所希望的,辅佐太子,跟瑄王周旋。”宋令虞修长的手指抚着茶盏,低垂的眼里一片冰冷。 “而我因为服下了瑄王给的绝情蛊,就不能背叛瑄王,当然,现在也不是跟他反目成仇的时候。” “那么倒不如我在太子和瑄王两人之间虚与委蛇,挑起他们之间的斗争,让他们兄弟阋墙互相残杀,我们好趁机把他们的人和势力抢到自己手里,坐收渔翁之利。” “待时机成熟,我们就造了湛氏江山的反,杀了太子,也让瑄王他们母子血债血偿!” 实际上,宋令虞想先杀了宋霓,重创瑄王。 但宋霓毕竟是父亲的亲姐姐,此刻父亲遭受的打击太大,她还是先不要刺激父亲了。 宋令虞的筹谋表明了她不会恢复女儿身,也不会给太子生一个孩子,扶持孩子坐上皇位。 即便太子和昭帝愿意,她也不做垂帘听政的太后。 因为那跟皇位还是相差很远不说,且幼帝一旦大了,就得亲政,朝臣们会要求太后退下去颐养天年。 反正不管她是以男儿身封侯拜相,还是太后,那恐怕都是为他人做嫁衣,最后还会被卸磨杀驴,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她要一直隐瞒着自己的女儿身,到时候以女扮男装的男儿身成为皇帝。 虽然她当皇帝难于登天,但至少比以女儿身做女帝要容易。 何况他们还是臣子。 若是女儿身被太子和瑄王得知了,尤其是瑄王,那么瑄王必定会对她强取豪夺,要她沦为他后院里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宋崇渊还没有下定决心宋家要造反,宋令虞就已经开始制定登上高位的一步步计划了。 全程别说五女儿和郑姨娘了,就连他都没能插进去嘴,只能下意识地点头附和,脑子里全是他儿子真厉害真厉害真厉害。 等到宋令虞停下来,对他提出第一个要求,“父亲,你把手中的权力分给我一些。” 大奸臣终于回过神了,一下子沉了脸,“为什么是你来当这个皇帝?而不是为父?” 郑姨娘小声道:“妾身觉得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毕竟能不能成功还另说。” “相爷和虞哥儿父子二人不应该再闹别扭,非要决定出谁掌控谁,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要想阻止前世宋家满门的悲剧,你们应该齐心协力。” 呵,宋崇渊忍不住又嗤笑,刀了郑姨娘一眼,这都会用成语了? 他虽然跟这对母女冷战,但一直关心着自己的将才儿子,郑姨娘院子里的嬷嬷,会回禀他郑姨娘和他的将才儿子的日常。 因为他那个时候对着将才儿子读兵书,原本识字不多的郑姨娘,现在也在识字写字,只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读兵书。 大奸臣一甩袖子哼了一声,没有再争谁当皇帝,也没说是否分权给宋令虞。 他需要台阶下,简而言之,得哄。 “太子在虞哥儿的院子里等得有一段时间了,虞哥儿你既要验证,就让你妹妹现在换上男装冒充你。” “你也过去看看情形,小丞相和太子妃一起出现,也会彻底打消太子怀疑虞哥儿你一人分饰两角的疑虑。” 宋令虞点头,就带着妹妹离开了正堂。 大奸臣把人赶走后,一撩衣袍,很有气势地坐到了宋令虞刚刚坐得主位上。 他也不看郑姨娘,板着一张脸,瘦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台案上敲了敲。 郑姨娘在宋令虞走得那一刻,就站了起来。 这时婢女重新端上茶,郑姨娘便伸手捧着茶盏,弯着腰,低眉顺眼奉上给宋崇渊,“相爷,请喝茶。” 宋崇渊:“……” 宋崇渊的目光落在郑姨娘的肚子上,想着昭帝说得该快有胎动了。 在郑姨娘等了许久,疑惑地抬头提醒他时,他才回过神,伸手端了茶盏。 郑姨娘直起身,站在了宋崇渊左侧,默不作声,谨小慎微。 她浑身的神经紧绷着,随时准备着服侍宋崇渊,没有一点要柔情蜜意哄大奸臣的自觉。 她从来都把自己当成奴婢,宋崇渊是主子。 宋崇渊一口气堵在胸腔里发不出来,烦躁地撂下茶盏。 那声响和洒出来的茶水,让郑姨娘身子颤了颤,脸色一白。 她连忙接了婢女递来的抹布,一手扶起茶盏,一手洒桌子,还去看宋崇渊衣衫上有没有溅到。 “行了!”宋崇渊说了一句。 郑姨娘立刻停下动作,惊惶地看宋崇渊,“相爷?” 宋崇渊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忽然抓住郑姨娘的手腕。 他另一条胳膊伸出去箍住郑姨娘的腰,在郑姨娘瞪大眼中,把郑姨娘抱坐在了他的腿上。 宋崇渊从小老成持重,大了后年纪轻轻就很古板,不曾有过风花雪月儿女情长。 所以这大白天的,还是在床榻之外,他把一个姨娘拉到腿上的行为,惊呆了在场的下人们。 宋崇渊凌厉的目光扫她们一眼。 她们连忙低下头,躬身退了出去。 郑姨娘坐在宋崇渊的大腿上,能感觉到衣衫下那蓬勃精壮的肌肉,以及传来的热度。 这让她更加忐忑不安,两条胳膊僵硬地垂在身体两侧,不如宋崇渊心里所愿搂他的脖子,一动不敢动。 “虞哥说前世你上吊自缢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八个月了,还是个男婴。”宋崇渊的大手放在郑姨娘的后腰上。 郑姨娘害怕会掉下去,他就牢牢地抱住人,另一手落在郑姨娘隆起的肚子上,嗓音沙哑地开口,“本相觉得自己自愿服毒自尽,便是为了保住一家的老少妇孺,尤其怀着将才儿子,快要临盆的你。” “瑄王应该不会对你们痛下杀手,你还是虞哥儿的生母,瑄王肯定会放过你,善待你,所以你为什么还会上吊自缢?” “是被宋霓逼的,宋霓的人下的手,还是自愿的?” 郑姨娘不明白宋崇渊说这话的目的,抿了抿唇瓣,“相爷,你还是在为自己一手扶持长大的亲外甥开脱,不愿相信他真的会对你这个舅舅那么狠。” “对牛弹琴,白费口舌。”宋崇渊刚升起的些许温情,都被不解风情的郑姨娘给冰冻住了。 他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郑姨娘这么迟钝普通的一个女子,能生出两个那般卓绝聪慧的女儿? 尤其是宋令虞。 宋崇渊把郑姨娘放到地上,长身而起,没再说什么,衣袂扬起直接就走了。 郑姨娘站在原地不明所以,过了一会儿,把婢女叫过来。 婢女也无法揣测大奸臣的心思,想了想,很大胆地说:“相爷可能是想听到姨娘是自愿为他殉情这种答案?哪怕带着肚子里快要降生的孩子。” 郑姨娘蹙眉,她的性情很淡,听到宋令虞说得那个梦,反应并没有宋崇渊激烈。 闻言她的双手一下子护住了自己的肚子,摇头,低喃,“我不可能带着孩子给相爷殉情……” 其实宋崇渊要是了解她的性情,也应该知道她若是有机会活下来,哪怕没有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给他殉情。 前世自己为什么会上吊自缢,她怎么会知道? 宋崇渊注定听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她不是愚钝,她只是不在乎他。 宋崇渊当然知道这点,不过是想以此为台阶,让她哄哄他。 只可惜,她对宋崇渊只有尊卑和服侍顺从,没有丝毫男女情意。 * 太子被带到小丞相的院子后,下人也没说小丞相的书房是重地,不能进。 太子就让程达把他推了过去。 他倒是没有乱翻东西,在闻着窗外开得正盛的梅花时,太子突然来了兴致。 等程达给他准备好一切工具,太子就坐在书案后宋令虞的椅子上,听着程达的描述,压着袖口,画春寒料峭中的梅花。 宋令凝冒充小丞相走进来。 不用程达提醒,太子眼睛上蒙着红色绸布,侧了一下脸,听着脚步声。 而后,太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再俯下身继续作画,对宋令凝说了一句,“过来,带着孤画画。” 宋令凝看太子那姿势,只得走过去,站到太子面前。 随着男人的俯身,他的胸膛快要贴上她的背,像是从后面把她拢入怀里。 在她僵硬之际,太子握笔的、宽厚的右手,覆盖在了她的右手上,等她带动着他作画。 这一刻,外面,太子妃披着大红色白狐毛兜帽的披风,站在了窗前、那棵太子和“小丞相”正画得梅花树下。 有一枝梅花从窗外探了进来,开得红艳,又有一番孤傲。 这场景让无论是书案后的二人,还是梅花树下的太子妃,都构成了一幅雅致动人的画。 第76章 瑄王在春雨里跪了一夜,握住大奸臣的刀捅向自己 程达抬头看到了窗外的宋令虞。 不过宋令虞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就低下头默不作声了。 太子让程达搞定霍菡,但其实宋令虞也在让霍菡收买程达。 一开始,程达替皇后监视着太子给太子妃下毒。 但皇后作了大死被罚后,他怕自己再听从皇后的,会害了太子。 所以他就一心效忠太子了。 现在太子妃为了让霍菡医治太子,不惜求了尚方宝剑给霍菡。 太子妃待太子情深义重,加上霍菡最听太子妃的话,他和霍菡的亲事还得太子妃同意。 于是在不损害太子的前提下,程达对太子妃唯命是从。 宋令凝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露出破绽,甚至画风都很像哥哥。 却不知太子是如何分辨出来的,突然推开她,身上风雅的气息转为凌厉,语气也一瞬变得阴沉,“你不是宋令虞!”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宋令虞?你可知冒充朝廷命官是死罪!” 宋令凝差点摔倒。 程达脸色一变,刀已经拔出来了。 但在窗外太子妃的目光压迫下,刀刃又收了回去,转为用刀柄抵住了宋令凝的后腰。 宋令凝这才站稳,反应很快,当即就转变成林静微的狂妄,冷笑一声,“能冒充你的太子妃和宋令虞的,也就只有本军师了,是瑄王和宋令虞让本军师来的。” 太子顿了顿,用力抿了抿薄唇才问:“为什么?” “为什么太子殿下心里难道不比任何人都清楚吗?”宋令凝心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但不知道是不是你心里的那个原因,所以我反问你,让你告诉我答案,我再接。 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僵硬了,忘记了左手受伤还包着纱布,他两手紧握成拳头。 宋令虞和瑄王的感情还是那么好,竟然把那天晚上他意乱情迷下的示爱,告诉了瑄王。 瑄王必定是吃了大醋,困住了宋令虞,不允许宋令虞和他见面。 而宋令虞呢,是不是在反抗瑄王? 宋令虞需要他去救她吗? 湛淮晏不敢贸然过去。 他怕宋令虞是自己不愿来的,他过去就是在自取其辱。 宋令虞会跟之前一样不遗余力地嘲讽他,在他心口上插刀子,让他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可他又不甘心,抱有期待,语气强硬道:“宋令虞是孤的眼睛,孤需要她的时候,她必须出现在孤的面前,不是她不想来就不来的。” “孤要她立刻过来,否则孤就让人抓了她来!” 宋·兄控·令凝不能听任何人这般威慑哥哥,话语如利刃一样刺向太子,“宋令虞就是宁愿再被杖责,短时间内也不想看到太子殿下你。” “除夕夜那天晚上,你明知道自己压在身下的是她,你还喊了她的名字,你竟然说你喜欢她,同为男人,且你还是她的死对头,她有多厌恶恶心可想而知!” “不知道她要恶心几天,太子殿下等着吧,什么时候她不吐了,她就会来见你。” 太子的身躯晃了晃,红色绸布后的眼睁大,眼尾已然泛红。 他那紧握的左手在不知觉间伤口崩裂,白色纱布很快被鲜血染红。 过去宋令虞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讨厌他。 然而现在,宋令虞竟然开始恶心他了吗? “本军师真的替太子妃感到委屈,她以为你深爱着她,却事实正如瑄王所说,你喜欢的是男人,是宋令虞,你拿宋令虞的孪生妹妹当替身啊。” 太子已经站不住了,抬起的手用力按在书桌上,苍白的薄唇颤着,嗓音嘶哑艰涩地反驳,“不是……不是……” 宋令凝目光如炬地盯着太子,同时也在一步步逼近太子,说出的话一点点击破太子的心防,“怎么,你今日让宋令虞过来,是还要对她示爱,继续那晚没有做完的事吗?” “你想让宋令虞做你的男宠、禁脔,本军师看你跟瑄王也没什么两样,不,你还不如瑄王呢。” “至少瑄王没有跟女子行欢,而太子殿下你,抱着太子妃缠绵,男女通吃的你更恶心!” “你想怎么样,太子妃和宋令虞你都想要?一对孪生兄妹,你是要坐享齐人之福吗?太子殿下玩得可真花啊。” “可是怎么办呢?” “宋令虞忠诚的是瑄王,他们只会废杀了你,你这辈子都休想得到宋令虞!” 太子一口血吐了出来,浸染到那画到一半的红梅上,触目惊心,同时也让红梅美得惊心动魄。 宋令凝看着,好好好,就太子这血三天一小吐,五天一大吐的,根本就不用给他下什么毒。 他现在已经各种伤病了,能活得时间长才怪。 他答应了要太子妃辅佐他,他的身体越差,哥哥握在手里的权力就越多,哥哥就能更快地造反成功,做皇帝。 “太子殿下,其实本军师才是你的阿凝,你找错人了啊。”宋令凝就在太子面前,抬手放在太子的胳膊上,轻声道。 “本军师想做太子妃,既然本军师才是你的阿凝,不如拨乱反正,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么样?” 哥哥不是太子的阿凝,哥哥冒充太子的阿凝,太子都不能分辨出来。 那么她冒充太子的阿凝,太子也一样分辨不出来。 那天晚上她就跟郑姨娘说了,她想代替哥哥做这个太子妃,让哥哥能轻松一些。 太子在伤口的疼痛中,浑身的肌肉紧绷又震颤,靠书案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他弯下腰,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砸落在地。 太子连推开宋令凝的力气都没有了,腿还没好,就用上全力往后退着避开宋令凝,强撑着咬牙吩咐程达,“孤没有找错人,任何人都冒充不了孤的阿凝。” “程达,把她给孤拖出去,乱棍打死!” 他的阿凝真的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那是一种毫不夸张的感觉,离了阿凝他会窒息,会死。 只有在阿凝来到身边的一刻,他才会呼吸顺畅,神魂松快,活了过来。 还有小丞相也是。 所以,不管林静微长得跟阿凝或是宋令虞有多像,她身上的味道,气质,一举一动等等都伪装得一模一样。 可他仍然能判断出来,她不是阿凝和宋令虞。 宋令凝蹙眉,太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哥哥真的是他的阿凝? 宋令虞没让程达去拉宋令凝,适时走进来,扶住快要倒下去的太子,“不要大动干戈了,让林军师回去吧,瑄王派了墨雷来找她。” 程达去看太子。 太子在太子妃到来的那一刻,就伸出胳膊紧紧抱住了太子妃的腰,脸埋在太子妃的脖子里,哑声喊着,“阿凝……” “无论瑄王用什么手段,孤都不会把旁人当成你。” “你为什么要和林静微来往,让她能靠近孤?是不是你哥哥对你的命令,要你把林静微送到孤身边,毒杀了孤?” 程达看太子这样子,也不指望太子的吩咐了,干脆还是听太子妃的,带宋令凝出去了。 宋令虞看到自己头顶的气运值被太子吸取走,明白旁人在太子面前,无法冒充小丞相或是太子妃的原因了。 “不管哥哥有什么阴谋,她都失败了,以后也不会成功,太子真的很爱臣妾,任何人都成不了臣妾。”宋令虞把太子的脸拉出来,手指轻抚在太子绯红的眼角上。 那微凉的指尖让太子的眼皮颤了颤,却没躲开,而是抬手压住宋令虞的手,歪着头,蹭了又蹭她的手腕,无比的依赖痴恋。 宋令虞叫来一直跟随的陈太医,重新为太子包扎。 太子伤势加重,趴在小丞相屋子里的外榻上,“阿凝,我们今晚不回去了,就睡在你的闺房吧,孤想睡睡你睡了十几年的床榻……” “好。”宋令虞和太子一起用了晚膳。 太子现在这样,她都不用费那个心思下慢性毒药。 太子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太子妃是大奸臣的五女儿宋令凝,程达还跟在身侧,宋令虞便推着太子去了宋令凝的闺房。 太子没进去之前充满了期待,还有一种宋令虞不明白的、隐秘的兴奋感。 进去后,即便看不见,他也不断地转着脸,还让宋令虞对他描述屋子里的一切器具和摆设。 宋令凝很久没住这里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味道,自己闻不出来,但别人闻得出来。 不过这么长时间,闺房里宋令凝的气息,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然而太子明月般的面容越来越沉寂,没了进来时的欣喜,薄唇崩成一条直线。 他的双手紧攥着轮椅,变得很沉默,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直到宋令虞把他带到宋令凝的床榻旁,让程达安置他。 宋令虞准备去洗漱。 “滚下去!”太子忽然厉声赶走程达,伸出手抓住宋令虞的手腕,用力把人拽回来,又痛又怒,又委屈地质问宋令虞。 “阿凝,你今天到底要干什么?这根本不是你的闺房,你的风格不是这样的,还有气息,分明跟刚刚林静微身上的一样。” 宋令虞跌坐在太子的大腿上,下巴被太子修长的手指捏住。 她顺着太子心里所想道:“殿下,其实臣妾想给你纳几个姬妾,你既然喜欢臣妾这样的类型,臣妾便想把林静微送到你的榻上。” “哥哥是想用林静微毒杀你,臣妾只能将计就计,你放心,臣妾不会让林静微害了你,你只把她当成泄欲工具就行。” 宋令虞当然不会把妹妹送到太子的榻上,她只是要太子知道她要给他纳姬妾,往后会陆续地往他榻上送女人。 太子的欲望太强了,她虽然不厌恶跟太子的欢好,却不想被折腾得没了精力。 再者,不让太子太依赖太黏着她了,她一人分饰两角,应付起来才能轻松些。 她服下的绝情蛊不容她纵情欲。 这种蛊本身也让她断了情欲,没了情欲。 还有就是,她不是太子的阿凝。 她被太子当成阿凝来睡,听太子意乱情迷地在她耳畔喊阿凝、那些情话,换成谁都膈应。 太子如坠地狱深渊,扯下眼睛上的红色绸布,热泪滚滚地盯着宋令虞,“阿凝,为什么?” “臣妾一个人满足不了太子殿下的欲望,臣妾觉得很累。”宋令虞实话实说。 太子来他的阿凝的闺房这么兴奋,俨然是不顾自己的伤势,克制不了要做些什么了。 她知道这几天太子一直在憋着。 太子的胸膛起伏,差点又急火攻心,深吸一口气后道:“孤欲望强烈,是只对着阿凝你,孤对旁的女子没有任何欲望。” “阿凝要是觉得累,孤便不要了,孤忍着,憋着,反正过去两年阿凝不在,孤也过来了。” 太子放下宋令虞,不再有一丝的触碰,“孤不会要任何姬妾,你不要再有这种念头,更不能付诸行动真的将女人送到了孤的榻上。” “阿凝,是你要孤为你守身如玉的,不要孤在娶到你之前有姬妾,碰除了你之外的女子。” “你说你不愿跟旁的女子共享男人胯下那二两肉,你觉得很脏,要是孤脏了,你就不要孤了。” 宋令虞惊讶太子的阿凝竟然有这种思想,跟林静微一样,难道也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太子的阿凝是这样的,宋令虞只能虚情假意,暂时顺着太子,“既然太子殿下心疼臣妾,不会再让臣妾那么累,那臣妾以后都不会再有给殿下纳妾的念头。” “我们去臣妾的闺房吧。” 太子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宋令虞推着太子到了外面,支走伫立在那里的程达,“霍四姑娘让本宫告诉你,她在夜市的护城河边等着你。” 程达恨不得立刻飞过去,好在太子让他去了。 他行礼退出几步,脚下一点直接用上轻功,飞檐走壁间,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于是,宋令虞身侧都是自己人了,怕太子记路,她就带着太子绕了好几个圈,自己在偌大有六百多个房间的丞相府都有点迷路了,才推着太子去了小丞相的寝卧。 太子的嘴角重新扬了起来。 哪怕是上了榻,他都以为这才是阿凝的闺房,小心翼翼地拉着宋令虞的一点衣袖,“阿凝要和孤分房睡吗?” “不能。” “你和孤睡在一个榻上,孤不会抱你亲你,绝不会碰到你的一根头发丝,我们一人盖一床被褥,中间隔得远远的。” “孤睡觉很安分,绝不越界。” 宋令虞本来不习惯跟男子同榻,太子的雄性气息又太强烈了。 不过半年过去,她渐渐也适应了,只要太子不乱摸乱亲。 二人便躺在了同一个榻上,一人一床被褥,趴着的太子往床外侧挪了又挪,身子都悬空一半了。 帷幔外亮着灯火,不影响睡眠,宋令虞很快睡着了。 太子却睡不着。 他实在是太兴奋了,这是阿凝的闺房啊。 他在阿凝睡了很多年的榻上,身上盖的被褥都是阿凝的。 他在黑暗里,呼吸间全是阿凝的气息。 太子渐渐喘息粗重。 两年前阿凝离开后,他独自一人在那个竹屋里住了很长时间,疯狂地思念着阿凝。 后来他不得不回宫,没过两日又去了那个竹屋。 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它真的像是不存于世的桃花源,随着阿凝的离开,桃花源也从这人世间消失了。 而他,一件阿凝的东西都没有留住,无法睹物思人。 此刻,他在阿凝的闺房里,浑身的血液沸腾着,疯狂流窜,欲望在叫嚣着。 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湛淮晏没敢发出声响,他刚刚答应了阿凝会憋着。 但在阿凝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自己总可以吧? 太子闭着眼,眼尾显得越发湿红,额头的青筋跃动着。 他敞开的胸膛覆着一层薄汗,皎皎如明月的脸上是沉迷和失控,无意识地呢喃,“阿凝、阿凝……” 在他身后,宋令虞慢慢睁开了眼。 太子妃嘴角溢出一抹讥讽自嘲,心口的蛊虫竟然在蠢蠢欲动,隐隐作痛。 她会在湛淮晏临死前,告诉湛淮晏她根本不是湛淮晏的阿凝,然后去欣赏湛淮晏的表情,一定,一定很精彩吧? * 瑄王确实在找林静微,墨雷来丞相府接宋令凝。 宋令凝本来是要坐马车的,但墨雷说今晚瑄王回了丞相府隔壁的府邸。 宋令凝就往隔壁走,想着瑄王找她应该是要问原文剧情,她如何应对。 她和墨雷走在偌大的庭院里,周围都有灯火,宋令凝却因为分了神,脚被鹅卵石绊了一下。 墨雷跟在宋令凝的后侧方,及时伸出胳膊箍住宋令凝的腰。 宋令凝跌到墨雷的胸膛上,抬起头就对上墨雷那低垂的、灼热的视线,听他在耳畔低沉沙哑地说了一句,“当心。” 宋令凝猛地推开墨雷,站直后完全变了一个人,满脸厌恶嫌弃地抚着自己的衣衫。 而墨雷一时还没察觉到,犹豫了一路,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从胸口掏出了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他别开脸没去看林静微,有些结巴,“这个送……送给你。” 林静微瞥了一眼墨雷泛红的耳尖,嘴角恶劣地勾起,接了手帕打开,看到是一支步摇。 大街的摊子上随处可见,不要一两银子就能买到的廉价首饰,还想骗出身高门尊贵的她吗? “你是什么下贱的玩意,就凭你也配?”林静微欣赏着墨雷被侮辱后苍白的脸色,步摇尖锐的一端“刺啦”一下,在墨雷的右脸上划过去。 只是因为墨雷的转头,步摇把墨雷的右颈划出一道很深的血痕。 林静微扔掉步摇,用脚狠狠踩上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这种下贱的玩意竟然敢觊觎王爷的女人?” “来人,把墨雷拖下去,给本军师剁了他的命根子喂狗!以后看他还敢不敢冒犯本军师!” 林静微院子里有嬷嬷,婢女和四个护院。 他们怕惹火上身,不敢不听林静微的,只得上前去押墨雷,低声在墨雷耳边道:“对不住了墨副统帅,属下派人去通知墨统领和王爷。” 瑄王过来的时候,墨雷已经被绑在了行刑的柱子上。 林静微拿着专用的阉割工具,正吩咐下人扒掉墨雷的裤子。 她要亲自动手。 下人们看着到来的瑄王,连忙跪了下去。 墨云化成一道影子上前,给墨雷松绑。 林静微回头看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一袭玄衣,周身气息可怖犹如鬼魅的瑄王,吞了吞口水。 她惊慌地往后退着,愤怒又委屈道:“是墨雷这个油腻龌龊的屌丝先侵犯我的,他垂涎我的美貌,竟然要强……” 瑄王两步就逼近了林静微,把林静微抵在柱子上,抬起的大手掐在林静微的脖子上,随着眼中越来越赤红嗜血,手下就越收紧、用力。 瑄王这样好像犯病疯癫的状态,让林静微不敢再挑战,脸色涨红,拼尽了力气嘶哑着声音喊:“湛淮玦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其实在原文里不是湛淮晏诛了宋家满门,而是你!” “正因为这样,宋令虞才会恢复了女……” 林静微话没说完,瑄王的手就松开了。 她“砰”一下摔在地上,抚着自己青紫的脖子,不断地咳嗽,大喘气。 瑄王是知道她只有快要一命呜呼了,才会说实话,所以才对她下手的。 旁人都下去了,林静微被瑄王高大健硕的身躯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不敢再耽误,却仍然铤而走险隐瞒了宋令虞的女儿身,“宋令虞做了你的男宠,假意逢迎讨好你,只是为了找你复仇。” “她和湛淮晏苟合,跟湛淮晏联手杀了你!” “前几天宋令虞刺了你一刀,肯定是因为她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了原文剧情。” “这段时间她都没来找你,她恐怕是背叛了你,已经制定好了复仇计划,还会跟湛淮晏苟合,联手杀了你。” “湛淮玦,趁着宋令虞现在还不能摆脱你的掌控,你要先下手为强杀了宋令虞,以清君侧,除奸佞之名,诛了大奸臣九族啊……” * 春雨下了一整夜,宋令虞起床的时候,太子还没醒。 到了上朝日,她去了另外的房间,换回小丞相的身份,走出丞相府。 宋令虞在主院的长廊上,碰到了要去内阁的宋崇渊。 父子二人便同行。 宋崇渊还是板着脸,瞥了一眼宋令虞单薄瘦削的身躯,“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披件披风?” 他说着,就解下自己的披风拢到宋令虞身上,示意随从从小丞相屋里,拿一件披风过来。 宋令虞按住披风,来自父亲的温度席卷她身上,“我们年轻人有活力,不像年纪大的,怕冷。” 大奸臣气得,额头青筋暴起,“逆子!你是现在才到叛逆期是不是?” 但春雨飘飘,宋崇渊又转身接了背后随从手里的伞,亲自撑在了儿子头顶。 油纸伞大半都往儿子那边倾,自己一侧肩膀飘了细细的雨丝,墨发微湿。 父子二人在同一伞下,一人身躯沉稳,一人年轻俊秀,在古朴的庭院里行走间衣袂摆动,气质卓然。 随着府门的缓缓打开,宋令虞抬眼,就看到了笔直地跪在春雨中的那抹身躯。 几日不见,瑄王瘦了一大圈,一身玄衣,墨发上还滴着水,一张脸被洗涤得僵硬冷白,显然在雨中跪了一整夜。 他腹部的伤口倒是看不出什么,但视线往下,袍角处是被雨水浸润得颜色浅淡的一滩血水。 宋崇渊和宋令虞顿在大门内,隔着雨幕与瑄王猩红滴水的墨眸对视着。 天色昏暗,岁月无声中,只有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有种缠绵悱恻感。 大奸臣出行为了安全起见,都会带护卫。 这一刻,宋崇渊的目光落在护卫腰间的刀上,手动了动,目眦欲裂中,已然做出了拔刀的动作。 宋令虞身躯挡过去,拦了一下看到仇人就失控的父亲。 但瑄王已经看到了,从地上起身,踉跄着,拖着一身的雨水走到宋崇渊面前。 湛淮玦忽然伸手,拔出了宋崇渊没拔出的刀。 他把刀柄递给宋崇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腔、心口。 “舅舅……”湛淮玦唤了一声,身子往前送去。 第77章 湛淮玦,我原谅你了 宋崇渊的瞳孔剧烈收缩,握刀的手抖动着,想往外抽,理智已经回笼。 他昨夜就从护卫口中得知瑄王在这里跪了一夜,不惊动旁人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全局的昭帝。 昭帝半个时辰前就过来了,周围清了场,他的銮驾就在拐角处的巷子里,怕是在等着时机现身呢。 他还是臣子,捅死皇帝最疼爱的儿子,他和九族就真的得陪葬了。 不过,他自己不能动手,解一时之恨,太子可以啊。 大奸臣的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弧度,屏退了全部下人的同时,眼神示意总管让半芙和又竹把太子带过来。 “舅舅……”瑄王用上内力紧握住宋崇渊的手,刀尖挑破了他的衣襟,贴在他皮肉下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上。 他双目赤红地看着宋崇渊,嘶哑的嗓音里透着深深的愧疚,不再有过去的尊贵,把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我已经找林静微证实了,五表妹做得那场预测的梦是真的。” “这几日我一直在逃避挣扎,我想粉饰太平,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还跟你们好好的。” “可最终,我还是选择认下这一切,我不为自己开脱,你动手吧。” “杀了我,一来可以阻止前世悲剧的发生,再者能报前世你满门被诛之仇。” “我罪孽深重,一人不足以为宋家上下六百多口偿命,我愿用我整个瑄王府和妻族几族来偿还。” 宋崇渊也开始跟宋令虞一样有演技了,双目通红,满脸的怒恨、挣扎和痛心不舍,手抖间刀尖就刺破了瑄王心口的皮肉。 血珠子冒出来,染在瑄王曾经剜心口放心头血留下的那些疤痕上,有几分可怖感,更加触目惊心。 “前世,或许是因为我把持朝政,掌控逼迫你,我罪有应得,可玦儿,我是从你还没出生就为你谋划,一手扶持你坐上皇位的亲舅舅!” “你杀我可以,为什么不能放过舅舅家的老少妇孺?尤其是令虞的郑姨娘,她一尸两命啊。” 宋崇渊字字诛心,比刀刃刺在心口都让瑄王疼。 瑄王身形不稳,慢慢弯下腰,两手还攥着宋崇渊的手,却仍然没有支撑住,湿透的双腿跪到了地上,满脸的痛苦,近乎哽咽,“舅舅,我没有前世的记忆,我不知道前世的我是怎样的。”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不管狠绝到何种地步,都不会杀了你满门,尤其是郑姨娘。” “如你所说,她是令虞的生母,快要临盆了,我只会把她当亲生母亲一样尊在高位,怎么可能会杀她?” 宋令虞居高临下地站在瑄王面前,俯视着瑄王。 雨丝飘过来,墨发被吹着,她眼里也有泪,“你没有杀宋家满门,是你母妃假传圣旨,按照她这个流程,本应该将宋家人全都抓捕入狱,推去斩首示众的。” “但她却怕夜长梦多,在我赶回来的路上截杀我,她亲自过去宋家,不仅逼死了父亲,一个又一个的宋家人,她还命人当场屠杀了宋家上下六百多口人,叫昔日辉煌风光的丞相府,眨眼间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等我回来,她还要杀我灭口,你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什么?”瑄王浑身震颤,抬起头仰视着宋令虞,僵冷的薄唇哆嗦着,不可置信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他本已万念俱灰,却在这一刻又于绝望中升起那么一丝的希望,奢求,桃花眸绯红地凝视着宋令虞,委屈又可怜的,带着浓烈的乞求,“所以令虞……” 能不能不要那么恨我……恨我也可以。 你可以捅我几刀报仇,但唯独不能不理我,投入到湛淮晏的怀抱。 瑄王跪在宋令虞面前,把刀柄递给了宋令虞。 宋令虞接过刀,刀尖再次对准了瑄王的心口。 瑄王带着一种甘之如饴的表情闭上眼,“阿虞,求你,捅下去,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受些。” 宋令虞:“……” 跟太子一样,能把你们捅爽了是吧? 你只要赎了罪,从此就还能心安理得,不用饱受煎熬和折磨,就能跟从前一样了。 宋令虞握紧刀,手却不停地颤抖,通红的双眸里泪摇摇欲坠,迟迟没有捅下去。 “湛淮玦你是不是傻逼,你没有错,为什么要向自己的臣子赎罪!”林静微的唾骂传过来,同时她的人也跑上前,用力拽开瑄王,歇斯底里试图把瑄王骂醒。 “你可是男主,有巨大的光环和气运,就算宋崇渊和宋令虞跟你反目成仇,倒戈向了太子,他们最终也还是手下败将。” “等你赢了,你喜欢宋令虞,你完全可以对她强取豪夺,囚禁了她,让她做你的禁脔,对你摇尾乞怜!” “而不是现在这样,南昭最尊贵的王爷、原文里的男主,战场上骁勇善战手握兵权的神只,这么卑微地对他们下跪赎罪。” “强者不应该赎罪,强者只需要掠夺,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啊。” “你作为男主,应该有自己的尊严和傲骨!”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舔,宋令虞她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宋崇渊和宋令虞冷冷看向瑄王。 瑄王没有半分犹豫的,一脚就把林静微踹到了三米远台阶下的雨水里,不顾林静微的哀嚎,他再次跪到了宋令虞和宋崇渊面前。 宋令虞袖子里的手悄然握紧,竟然分辨不出这一刻的瑄王是苦肉计打感情牌,还是真的要赎罪。 她手中握着刀,刀尖朝下,许久没能动手,任由瑄王一直跪着。 气氛一时凝滞。 太子来得很快。 在宋崇渊的故意为之下,他听到了很多,震惊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 原来,他们都是某个人写得一个话本里的人物。 瑄王是话本里的男主,最终赢了他坐上皇位,还诛杀了宋家满门。 现在宋令虞知道了剧情,跟瑄王反目了。 可她却不舍得手刃瑄王! “宋令虞,难道你和瑄王的感情,能抵消了你宋家满门上下六百多口的血海深仇吗?”太子在宋令虞身后,两手用力按着轮椅站了起来。 红色绸布蒙在眼睛上,他替宋令虞愤怒仇恨,也心疼宋令虞被辜负。 当然,还有欣喜。 湛淮晏一条腿还打着石膏,只能拖在地上,一只脚用力艰难地走到宋令虞身侧,与宋令虞站在一起。 他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握住了宋令虞拿刀的手,缓缓抬起来。 而后,太子把刀尖对准了瑄王的心口,微微弯腰在宋令虞耳畔,嗓音低沉循循善诱着,“刺下去,报了原文里你满门被诛杀之仇。” “不用担心,孤会替你担下罪责。” “宋令虞,想想你的妹妹、郑姨娘,她们死得有多惨,郑姨娘还怀着孩子,一尸两命啊。” 太子没听到细节,不知道原文里郑姨娘是不是一尸两命。 他信口雌黄,只为刺激宋令虞,要宋令虞失去理智,亲手把刀捅进瑄王的心口。 也就只有宋令虞捅瑄王,瑄王才不会还手。 他借宋令虞之手杀瑄王,对瑄王精神上也是一种不可承受的打击。 若是父皇怪罪,他一力承担。 他可以确定父皇不会为了瑄王杀他,也不会废他就是了。 宋崇渊扫了宋令虞一眼。 宋令虞还在犹豫,摇着头,闭上眼,痛苦纠结下泪流了出来。 结果她就感觉到太子手下突然一个用力,随即便是“噗嗤”,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以及男人的闷哼。 宋令虞脸色微变,猛地睁开眼。 刀刃偏了,捅到瑄王心口以下的位置,鲜血喷涌而出,溅到她青色朝服的花纹上。 瑄王仰头看着宋令虞,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墨发还是湿的,却对她露出了一个笑,疯癫又病态的,“阿虞,再捅深一些,求你。” 真杀了你我也别想活,宋令虞心里这么想,在太子还要用力时,她猛地把刀抽出来,“咣当”丢在地上。 宋令虞往后退了好几步,在春雨中,语声悲戚地对瑄王道:“湛淮玦,虽说母债子还,但我辨得清是非,爱恨分明。” “而且从我八岁起,你就做了我的夫子,教导我,栽培我,多年来你比我父亲对我还好,我如何下得了手杀你?” 太子即便看不见,也知道听见这话的瑄王有多狂喜。 他又恼又怒,紧握拳头,咬着牙喊,“宋令虞,你真是让孤感到陌生又失望,你是有多喜欢他,竟然不顾自己的灭门血海深仇!” “跟你没有关系,我说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会让真正的仇人血债血偿。”宋令虞重新站到瑄王面前,哽咽道。 “湛淮玦,这一刀已经解了我对你这个无辜者的恨,以后我们之间还跟以前一样。” “我唯一所求就是我找宋霓报仇的时候,你哪怕不能站在我身边,也不要帮你母妃对付我,怪我,好吗?” 瑄王所跪的地上已是一片血泊,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有着战损后美强惨的艳丽和妖冶,只应了一声好,高大笔挺的身躯便轰然倒下。 瑄王陷入昏厥前,听到宋令虞惊慌担忧地喊了一声他的表字。 于是,他这几日的恐惧和绝望都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和满足。 瑄王被送去了隔壁的府邸医治。 宋崇渊去了内阁。 在巷子里的昭帝,等人都走了,他带着太医匆忙去了瑄王的府上。 昭帝无疑是在向宋令虞表明,哪怕最后赢得是太子,他也要瑄王有个善终。 他们的爱恨情仇,他只旁观不去干涉,但宋令虞不能让他最爱的儿子没了性命。 宋令虞也更加意识到她要杀宋霓很难。 除非让昭帝厌弃了皇贵妃。 太子没有搭理宋令虞,脸上带着冷笑和嘲讽,自己回到了隔壁的太子府。 阿凝现在接过了统御后宫之权,又竹说阿凝早早地去了后宫,晚上天黑后才回来。 太子还得批阅奏折。 宋令虞执迷不悟,不舍得杀了瑄王,他得为了阿凝保住宋家满门,并且报原文里宋家满门被诛之仇。 小丞相去了内阁,太子不指望她会过来,自己坐在书房里,用上了其他的辅臣。 霍菀带着霍菡过来了,让辅臣退到一旁,她接过奏折给太子读。 太子没说什么。 只是现在他已经不用人带着批阅奏折了,能独立在奏折上写字。 霍菀只是站在他身侧。 霍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直没看到程达,只能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转着尚方宝剑玩,昏昏欲睡。 太子倒是没想到,一个时辰后小丞相过来了。 宋令虞还没说话,太子就让霍菀几人退了下去。 “太子翻脸不认人,姐姐这是何必呢?”霍菡挽着霍菀的臂弯,把不愿走想说什么的霍菡带了出去。 霍菀身子颤了颤,冷着脸甩开霍菡,语气强硬地训斥,“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书房内。 太子把批阅完的一份奏折重重地摔在案台上,不看宋令虞,挑着嘴角阴阳怪气道:“摄政王不是对孤充满了厌恶和恶心吗?” “正好,孤也是。” “过去孤或许对摄政王还有几分欣赏,但现在,不顾满门被灭的仇恨而执意爱同为男人的瑄王的你,让孤失望又厌恶透顶!” “滚吧,孤不会再拉拢你,请你以后一定要跟灭你满门的仇人,继续迫害废杀孤。” “孤愿你能成功,让你宋家重蹈覆辙,被坐上皇位的瑄王卸磨杀驴。” “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 第78章 合作?以后你就是孤的人了 “殿下可知刚刚皇上就在巷子里?”小丞相似乎是因为瑄王成为了她的仇人,而忽然间就对昔日的死对头态度好了起来。 她走过去放好那本奏折后,抬起手捏了捏太子紧绷的脸,给他理着蒙眼睛的红色绸布。 太子浑身紧绷,瞪大眼,面上不可思议地看着宋令虞,喉结滚了又滚后,像是被顺了毛的大猫,一秒从气鼓鼓变成温顺。 他低下头配合着宋令虞,让她能更方便整理他滑落下来的墨发,“父皇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瑄王,甚至一大清早,还下着雨,他就拖着病体过来了。” “所以臣怎么能杀得了瑄王?哪怕是你,但凡再伤瑄王一下,皇上就会出面阻拦了。”宋令虞注意到太子包着纱布的手,又握成拳头。 她拿过来给他分开,叹息的话语里仿佛透着心疼,“殿下,好好养伤,尽早恢复过来。” “不用你管,你不是恶心孤,不愿再来见孤了吗?”太子这么说着,却松开了手指,由宋令虞握着,检查伤口有没有崩裂渗出鲜血。 宋令虞坦然自若,语出惊人,“那是林静微在歪曲事实,离间臣和殿下之间的关系,事实上臣有龙阳之好,自然不会恶心跟臣一样的人。” 太子瞳孔震颤,仰头用一张如雪莲般的面容对着宋令虞,下颌的弧度流畅完美。 这个角度让他有种乖顺感,胸腔里汹涌澎拜,哑声,“那你……” 喜欢孤吗? “不过臣虽然有龙阳之好,但臣目前并没有喜欢的男子,过去臣和瑄王之间只是表兄弟的亲情,从知道他在原文里诛杀了臣宋家满门后,臣对瑄王就只有仇恨了。”宋令虞看着太子,提醒道。 “殿下不要忘了,臣服下了绝情蛊,不会喜欢男人或是女人,不会对任何人动情欲,所以殿下尽管放心,臣没有喜欢瑄王。” “臣不是不舍得杀他,而是目前杀不了他,臣只能跟他周旋,虚与委蛇,找机会报血海深仇。” 而且,她得吸取瑄王的气运值活命。 还有就是她服用了瑄王的绝情蛊,不能跟瑄王反目背叛瑄王,只能假意跟太子合作,让太子和瑄王相斗。 只要她不倒戈向太子。 她并没有。 她是瑄王和太子都不要,不动情欲,只为自己。 恐怕连研制出绝情蛊的人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漏洞可以让她钻。 太子心里的奢望幻灭,靠到椅背上,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是要跟孤合作,我们联手除掉瑄王吗?” “孤答应你,阿凝是宋家人,孤本就有责任护住宋家满门。” “孤信任你,希望你从今往后对孤也没有顾虑和防备,孤不会如瑄王那样登上高位后卸磨杀驴。” “宋家是阿凝的母族,日后孤只会给宋家顶天的富贵和荣耀功勋。” “好。”宋令虞应着,便开始说起自己的计划。 “臣想让太子助臣先杀了宋霓,这也是殿下的对臣表的诚意,这样臣才能对殿下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太子面上冷沉,修长的手指轻敲书案,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光泽温润,话语带着嘲讽,“宋霓只是表面被贬为了妃,实际她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依然无法撼动,这几天父皇私下把私库里的好东西都送到了朝阳宫,安抚她。” “她年近五十还盛宠不衰,孤一直怀疑她是不是给父皇用了什么药,才让父皇多年来对她那么迷恋,甚至可以不顾江山,当年险些立她为后,那么爱她的儿子瑄王,明知道他们母子有谋逆之举,多年来也还是纵容着,让孤的储君之位被动摇。” “所以要杀了她很难,但如果让她给父皇戴绿帽子呢?” “阿凝比你更早要求孤杀了宋霓,孤前几天就在安排,精挑细选,已经往宋霓的朝阳宫里送了一个俊美的假太监,一来可以探查她的秘密,再者用美男计引诱她……” 什么!宋令虞一口茶喷了出来。 天啊,太子这简直是爆孝如雷,倒反天罡啊! 宋崇渊说过宋霓是用了手段,或者药让昭帝对她至死不渝的,太子竟然知道? 她从来没有质疑过太子的智慧,太子就是太恋爱脑,只顾儿女情长。 现在瑄王跟宋霓离心,父亲在宫内的势力不防备着太子了,太子要安插人到朝阳宫,那比以前都要容易。 太子脸上都是宋令虞喷得茶水,淌到嘴角后,他竟然很变态地舔了舔,却因为蒙着红色绸布,湿脸的样子纯欲又撩人。 宋令虞别开目光,“那这个人也太委屈了,恐怕是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以色侍人。” “殿下没钱,臣有,臣补偿他,也不能亏待了他的家人。” 太子凑近宋令虞,一手伸过来轻拍着宋令虞的背,在她耳骨处,嗓音尤为磁性,“是,为官三年,小丞相中饱私囊贪污受贿,整个南昭怕是就你的钱最多,你也该吐出来一些了。” 他这话语里,却有种宠溺的味道,尤其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 宋令虞躲开太子,递了手帕让太子自己擦脸,“殿下的眼睛要尽快恢复过来,臣表面上会继续支持瑄王,在他的派系中做细作,暗度陈仓,铲除他的势力,并把他的人和权都拿过来,一步步架空他。” “第四,夺位最重要的是得手握兵权,我们可以派一个人去军中收拢霍老将军以前的兵力,拉帮结派,让瑄王一党背叛瑄王,更多的武将们拥护殿下你,日后这个人还得上战场,立下军功,拿到兵权。” 太子听着宋令虞如玉石相击的声音,说着这番话,紧抿着薄唇,许久才问出一句,“你在瑄王身边做细作,需要出卖色相吗?” 宋令虞在心里呵了一声,忽然俯身凑近太子的脸,细长微凉的手指掐住太子的下巴,唇就在太子的薄唇上方,“怎么,太子殿下不允许吗?” 太子的身体发硬,双手在椅子扶手上紧握,被迫仰着脸,性感的喉结凸显出来,语气强硬偏执,“不许。”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给二人都镀上一层滤镜般,一矜贵皎洁一看似宠溺,“好,那臣就答应太子殿下。” “但是瑄王喜欢臣,对臣纠缠不清,臣和父亲商议过了,为了避免瑄王的骚扰,臣准备在一个月后举办春日宴,选一个京中贵女为妻,跟她生儿育女。” 太子的脸色猛沉,抓住宋令虞的手腕,恼怒道:“你有龙阳之好,却娶妻生子,这是在祸害良家妇女!更何况,既是断袖,你对着女子会有反应,你能跟女子行房吗?” “应该是能的,不能的话,大不了臣吃点药,就像太子殿下除夕夜的时候,你既能跟臣的妹妹伉俪情深,也能对臣这个男子有欲望不是吗?臣不觉得奇怪,多少达官贵人们有妻有妾,却还能豢养娈童。”小丞相跟死对头的和睦只是片刻,就又开始羞辱太子。 太子体力比她强,能动手又如何? 她三言两语就气得太子吐血。 “天下男人都是这样的,见异思迁左拥右抱,早上的时候还在一个身上销魂至死,晚上就又搂着另外一个喊着心肝宝贝,要她怀上你的孩子了。” “太子殿下若是当了皇帝,更会有三宫六院,皇嗣成群。” “臣是看不起殿下的虚伪,假深情,明明男女通吃,同时喜欢上了一对孪生兄妹,却对臣的妹妹说着你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是令人作呕!” 太子急火攻心,语声颤抖,“宋令虞,孤和你还有其他所有男人都不一样,孤只是……只是……” 太子半天都没解释得出来,只能自己压下火气,用威慑的语气命令宋令虞,“孤早就说过了,孤不允许你成亲生子。” “孤可以找个女子跟你假成亲,你若是需要孩子的话,孤和阿凝的孩子可以过继给你一个。” 啥?宋令虞被太子气笑了,“所以臣的妹妹,是你给臣准备的生子工具是吧?” “你这话敢不敢对臣的妹妹说?” 太子面色大变,胸膛剧烈起伏,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宋令虞怎么这么会诡辩! 每次她都能把他贬低得如此不堪,罪大恶极。 太子受着伤,宋令虞轻易就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把太子重重地甩在椅子上,大步往外走,“臣现在就把殿下的话告诉妹妹……” “回来!”太子站起来,不顾疼痛,踉跄着上前两步,拽住宋令虞的手腕,把人压到了书案上。 他额头上冒着冷汗,青筋都在泛着光,大手粗糙而又火热,掌控着宋令虞的腰。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小丞相和阿凝真的不是一个人吗? 太子凑过去,附在宋令虞耳畔,话语残冷,“你已经是孤阵营里的人了,以后得听孤的,不能再跟孤作对,用言语羞辱孤。” “你再欺负孤,孤饶不了你。” 宋令虞的耳朵被太子的气息烫到,有种心悸感,听到太子的呼吸都急促了。 第79章 孩子 宋令虞猛地挣脱掉太子的钳制,屈起膝盖,狠狠顶了一下太子那不老实的胯下。 太子哀嚎着弯下腰,用双手抱住,俊美的面容狰狞又痛苦,“宋、令、虞!” 她又欺负他! 宋令虞呵笑一声,喊了霍菀几人进来。 太子的表情立刻一收,强忍着,若无其事地坐回去,拿起奏折的同时,用毛笔丢宋令虞。 他没丢准,毛笔掉在地上。 小丞相懒得搭理太子的幼稚,直接就坐在了太子身侧的椅子上,可谓是跟他平起平坐了。 霍菀进来的时候,娥眉紧蹙。 太子对小丞相却只有纵容。 霍菡落后一步,拽住刚从外面回来的程达的胳膊,“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跟个落水狗似的?” 程达浑身都是水,被冻得直打哆嗦,目光哀怨委屈地看着霍菡,“昨夜太子妃说你在护城河等着我一起逛夜市,但我在雨夜里等到天亮,你都没来。” 啊?霍菡立刻就明白了,眼神有些闪躲,“对不住,昨夜我看下雨了,就没去,你脑子也是轴,等不到我不会回来吗?” “你好不容易约我,就是天崩地裂了我也会在原地等着你,罢了,只是淋了些雨,你没有淋雨就够了。”程达觉得还是值得的。 霍菡拉了他的胳膊,还心疼关心他了啊! 霍菡拍了拍程达的肩膀,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傻大个,你这脑袋的作用只是用来增加身高的是吧?” “回头再有金子了,别跟我买衣服了,我卖给你一些补脑的吧。” “你去换身衣服,烤烤火,喝点姜汤,你在太子面前就是可有可无的,反而不在更好,去吧。”霍菡推了程达一下,自己进了书房。 半芙正端着茶往书房去,看到程达对着霍菡绰约多姿的背影,又是一脸痴汉的笑。 她凑过去说了一句,“哥,又幸福了啊。” 程达回过神,对半芙抬了抬刀,“你这个小丫头懂什么?快去厨房给我熬一碗姜汤来。” “姜汤没有,被曝的脑浆倒是有。”半芙把手中的托盘递给了另外一个婢女,走去花丛里拿出自己的刀,拔出来就朝程达砍了过去。 书房里。 霍菀听了太子的吩咐后,顿时瞪大了眼,“你要霍菡女扮男装去军营里?” 不仅如此,太子还给霍菡换了一个身份,要霍菡是死去的爹失散多年的儿子,还是嫡子,改名为霍寒。 霍菀看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霍菡一眼,心里沉了又沉。 “前有花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今日孤此番安排霍菡,是因为没有谁比她更合适。”太子无法确定郑姨娘肚子里的是不是一个将才,但霍菡绝对是。 只可惜她生错了性别。 他不是不能制定新的政策,要女子也能从军,但推行起来会有阻碍,耗时间,没有霍菡作为男子方便快捷。 霍菡绝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横空出世,加上霍老将军的“孙子”这个身份,霍菡能更快助他们握住军政大权,把兵权拿过来。 霍菀紧紧抿住唇瓣,神色很复杂,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霍菡的底细和实力。 霍菡确实有那个本领。 在他们古代实现她的雄心抱负,展现自身价值,这也是霍菡一直在为之努力的。 比如霍菡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学兵法写兵书,把古往今来的战法都融会贯通,还制造武器,各种机关暗器。 只是霍菡怕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暴露了,招来麻烦,所以霍菡一直韬光养晦,十年磨一剑,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直到,霍菡终于顺理成章地来到了宋令虞面前。 如今有了最好的机会,她知道霍菡绝对不会放弃。 霍菡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 只是,霍菀看向太子,“臣的妹妹女扮男装去为太子殿下冲锋陷阵,可终究是犯了欺君之罪……” 谁能保证,日后上位者不会用完就杀呢。 太子手一扬。 霍菡精准地接住。 霍菀一看是一块免死金牌,以及一份盖了玉玺的圣旨。 可见太子都准备好了,不容反抗。 霍菀却仍然忧心忡忡,反观霍菡那简直是热血沸腾,兴奋得不行。 她当即就从裙子里掏出了一套男装,“我这就换上男装,让你们看看,你们能不能辩出我是雌雄。” 太子让霍菡去了。 霍菀无力地闭上了眼。 两刻钟后,程达回到了太子身侧,看了一圈没见到霍菡。 程达突然听见脚步声,皱着眉抬头看去,一下子就愣住了。 谁?! 宋令虞也惊讶不已,要不是看到霍菡头顶的气运值,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眼前一身玄红相间的劲装的少年,就是霍菡。 霍菡的身形本来就高,穿上男装后,一头墨发简单地绑起了一个马尾,原本身子窈窕,现在却肩膀挺括,脊背宽厚又笔直,到腰身那里又是劲瘦精壮的。 她的脸不仅没有一丝女气,反而剑眉星目,神采飞扬。 那面容硬朗凌厉,不再是柔媚风情的,浑身透着阳刚杀伐,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让人都要怀疑她本来就是男子了。 宋令虞很想跟霍菡学学这变装,她差得还是太远了。 尤其是霍菡原本那么大的胸,是怎么收回去的? “呆子。”霍菡开口对程达说,那声音完全不像她本身的娇媚酥人,而是少年人的低沉磁性。 若非她故意显露的语气,程达根本不敢认。 程达感觉鼻子下淌出一股灼热的液体,抬手一摸,竟然流了鼻血,“霍……霍菡?” 这一刻程达明白了,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不分性别的。 霍菡是女子,他会喜欢。 要是少年郎,他怕是会跟瑄王一样,患上断袖之癖,宁愿断子绝孙,也要喜欢霍菡。 太子倒没有多大的反应,不是因为他看不见,而是从霍菡出现开始,霍菡不管哪儿都给他一种怪异感。 现在霍菡穿上男装,那种怪异感反而消失了。 接下来,太子对霍菡安排了很多。 南昭的京营以卫为单位,一共有四十八卫,每卫5600人,合计兵力近27万人。 京营分为三大营,其中有一营为神机营,装备有火枪和火铳。 从现代穿越来的霍菡知道,这其实就是古代研发使用火器的特种兵。 后来随着火器技术的发展,又添置了更具杀伤力的火绳枪。 神机营是世界上最早建制成的独立枪炮部队,在当时堪称世界顶级水平。 神机营担负着“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太子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在一步步筹谋着,前段时间就让属臣找了前中军的罪证,把瑄王一党的中军给罢免了。 他安排霍菡到了神机营,起步就给了中军的职位。 这其实已经不讲制度了。 但储君的位置岌岌可危,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讲什么制度? 老皇帝由着太子,而只要把持朝政的那几个人不反对。 恰好,以宋崇渊为首的大臣不反对。 瑄王在养伤呢。 之后霍菡能不能坐稳,并且服众,为他铲除异己,架空瑄王的人,握住军政大权,立下功勋,就全靠霍菡自己的本事了。 宋令虞在想,她第一个要抢过来的就是霍菡。 只要掌控了京营,就赢了大半。 日后她造反,城门直接给她开了。 她以太子妃的身份统御六宫,不是管家婆老妈子,而是要把皇宫变成自己的家。 到时候前朝有宋崇渊和小丞相,里应外合,她带着神机营攻占皇宫,称帝! 昭帝看似能给她一切,但其实是有底线的。 昭帝觉得以她的本事,毕竟是一个女子,顶多生一个太子的儿子,让儿子登基,她做太后垂帘听政。 这已经是一个女子的人生巅峰了。 就像曾经的那个皇帝,为了打压铲除权臣,他立武氏为皇后,扶持起武氏一派的势力,让武氏和他一起临朝听政。 这是他的底线,他预料得最坏的局势是武氏顶多成为吕雉那样的,终究得把皇权交给子孙后代。 但其实呢。 武氏渐渐失去掌控,他无力再改变什么。 世人都不会想到她野心勃勃,要的不仅如此。 她是要自己当皇帝。 太子让其他人都退下时,他出了一会儿神。 爱屋及乌,他岳母肚子里的那个将才儿子还没出生呢,他就开始在给其铺路了。 就算为了阿凝和母族宋家,他都得杀了瑄王,夺了权来登基。 到时候等小舅子会走路了,就送到京营中历练去,有朝一日把整个京营都交给小舅子。 书房里只有太子和宋令虞。 宋令虞正准备带着太子批阅奏折,这时,一个快一岁的孩子跑了进来,摇摇晃晃的,极为软萌可爱,嘴里喊着,“姑姑、姑姑……” 太子猛地回过神,听到宋令虞抱起孩子的声音,判断应该是宋崇渊的孙子、宋令虞嫡长兄的儿子。 只是,他喊宋令虞姑姑? 这孩子跟他一样,分不清小丞相和阿凝? 还是,阿凝和小丞相本就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别骂太子,太子也喜欢小丞相,就是因为他根据气运值辨别的,在他心里,两个人几乎是一个人了。 接下来会有很多小丞相和太子的亲密戏,把太子掰弯,太子后来再知道真相,说来说去太子一直被女主骗得特别特别惨,两年前,现在,更是。 就是说其实太子一直是最无辜的那个啊,从一开始就是骗局,所以,不要讨厌他嘛,都这个年代了,还不能把刺激贯彻到底,看点不一样的吗? 剧情走向小丞相定亲,成亲,太子抢亲啦。 女主两个身份玩死太子,搞得就是太子的心态,不疯都不行。 要是你实在不能接受太子爱两个人,那就退,别给差评,写文太不容易了。】 第80章 要赢,成为小丞相的妻 宋令虞抱起孩子后,看到后面跟着的奶娘等人。 宋骋麟其实是来找太子妃的,下人们以为太子妃在府中,就带宋骋麟过来了。 宋令虞示意下人们不必进来,捏了捏宋承麟胖乎乎的脸,又软又嫩手感很好,“麟儿,你爹爹和娘亲应该教过你,我和你五姑姑是孪生兄妹,二人长得一模一样,你才会分不清我们。” 宋令虞的语气跟平常的波澜不惊不同,很耐心,带着哄孩子的温柔,试图跟不满一岁的孩子科普,什么是双胞胎、孪生兄妹。 最后,她说:“你应该叫我四叔叔,叫好了就教你背一首诗。” 太子忽然就笑了,“要是孤的话,孤还是叫五姑姑。” 谁喜欢学习啊。 麟儿被太子教的,乌黑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着,奶声奶气很响亮地喊:“姑姑!” 不到一岁的孩子,而且这半年他没见过几次宋令虞,哪分得清四叔和五姑? 在他眼里长得都一样,只不过换了一身衣服。 宋令虞对他说了,他也就知道其实这是四叔叔了。 宋令虞把麟儿放到了椅子上,“我教你背诗,背不会二十首不放你回家。” “会!”麟儿两个小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正又笔直,磕磕绊绊地背了诗,都是宋令虞和太子曾经写的诗。 宋令虞有几分诧异,麟儿这孩子,平日只要小丞相在府中,就会找小丞相。 虎父无犬子,他当然很聪明。 只是不到一岁的孩子能背她和太子的诗,那是很了不得了。 毕竟她和太子的诗并不适合启蒙,反而一直在被南昭的才子名士们解读赏析。 年前麟儿连说话都不流利,难道是孩子一天一个样? 太子没想到自己的诗,竟然被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背下来了,虽然背得磕磕绊绊的。 他知道宋令虞和宋令书的关系还好,抬手摸了摸麟儿的脑袋,“这个孩子虽然不及你小时候的百分之一,但好好管教培养的话,也会是个栋梁之材。” 其实麟儿已经很优秀了,宋崇渊却觉得也就那样,是因为他非要拿麟儿跟宋令虞比。 幸亏这孩子听不懂,这是夸呢,还是贬? 她在太子心里有那么了不得吗? “丞相府的孩子,当然都会好好培养,父亲对每一个那都是望子成龙的,只不过臣的嫡兄恐怕不想让儿子吃读书的苦。”宋令虞声音微沉,连眸色都暗了暗。 太子敏锐地觉察出不寻常来,拧眉道:“为什么?” “你嫡兄身体弱,资质平庸,所幸的是孩子没遗传了他们夫妻二人的体弱,又有天资,你嫡兄自己撑不起宋家的门楣,应该把希望寄托于儿子。” 宋令虞摇头。 椅子给麟儿坐了,她就站在太子身侧,俯身在太子耳畔说了几句,“……这件事嫡兄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父亲,是臣无意中得知的。” 宋令虞的吐息热热的,太子的耳朵发红发烫,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身上的味道跟阿凝以及其他男子都不一样,却跟阿凝一样,让他沉迷。 太子在一片黑暗里,抬手握住宋令虞的胳膊,靠过去,身子与宋令虞的相贴,嗓音低沉了一些,“你不管吗?” “臣怎么管?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宁愿从小遭受着折磨和虐待,也不想揭穿了母亲的恶行,臣要是去做,恐怕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宋令虞坐到了太子的椅子扶手上。 “除非他向臣求助。” 但二十多年宋令书都没向谁求助过,现在也不可能。 宋令虞和嫡兄关系还好,旁人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利益往来。 不过知道在原文里宋家满门被诛后,宋令虞对宋家人的心境就发生了变化。 除了害她妹妹和姨娘的宋令怡、钱氏,对其他人她有种比以前更重的责任,护卫家族的使命。 太子的一条胳膊伸过来,箍住了宋令虞的腰,侧过来的脸陷在一片阴影里,既然宋崇渊的嫡长子撑不起宋家的门楣,那就废了嫡系一脉,叫郑姨娘母子\/女四人上位好了。 他就从宋令虞刚刚说得这件事入手,让自己的暗卫关注着宋夫人那边的一举一动。 然后,找到机会出手! 宋令虞感觉到太子的大手在自己腰间,隔着衣物来回摩挲着,让她又痒又麻的,激起了一种渴望感。 宋令虞排斥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皱眉挣脱掉,发现麟儿突然不背了,笑道:“就会这么多吗?要不让你五姑父现场写一首,你来背?” 太子:“……” 并不想,小时候他七步成诗,现在好几年都没精力写出来一首了。 宋令虞自己怎么不作? 她也是整天忙着玩弄权术勾心斗角,早就没有过去的闲情逸致了。 “不会,二十首,今天不回家。”麟儿说话还不是很流畅,但比起同龄孩子,他已经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了。 他不想回家。 他要跟四叔叔和五姑父一起住。 “那四叔派人跟你爹爹和娘亲说一声,他们要是同意,你今晚就留下来,四叔带你背书写字。”宋令虞让半芙吩咐外面的奶娘,去丞相府给嫡兄和嫂子传了话。 很快陆氏身边的大丫鬟亲自来了一趟,劳烦宋令虞照看麟儿。 其实有那么多下人,也不需要宋令虞亲自带麟儿,晚上是奶娘带着麟儿睡。 宋令虞就教麟儿背三字经。 麟儿坐得端正,奶声奶气,很开心地跟着宋令虞学。 太子目瞪口呆,小丞相自己爱学习就算了,侄子来找她玩,结果她带着人读书? 太可怕了好吗? 换成其他的孩子,肯定见到她就跑,平日压根不敢往她面前凑。 太子忽然想到宋令虞以后做了父亲,教孩子的画面。 但嘴角很快又是一沉,他不会允许宋令虞成亲生子的。 她的春日宴休想举办成功。 宋令虞只能从别人那里过继孩子,他甚至可以把皇室的孩子送给宋令虞一个,不允许宋令虞和女子有亲生骨肉。 要是宋令虞喜欢宋令书的孩子的话,那就让宋令书将麟儿过继给宋令虞。 半个时辰后,宋令虞去找霍菡了,让太子带着麟儿继续背书。 太子看不见,伸手去抓麟儿的胳膊,要把麟儿往自己身边拉近。 结果就听到麟儿的一声嗷叫。 “孤没用力。”太子没带过孩子,把孩子弄哭了,就有些手足无措。 他叫了半芙过来,让半芙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掐疼了麟儿。 半芙弯下身,挽起麟儿的袖口,看到了孩子那藕节似的雪白的胳膊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触目惊心。 半芙脸色微变,对太子描述着,“这孩子,好像被人毒打虐待了……” 奶娘和下人们都不在,麟儿的短胳膊圈住太子的脖子,趴在太子肩上抽抽噎噎地哭,“祖母,让麟儿背书,背不好,打麟儿……” “背得好,祖父就喜欢爹爹……” 太子抚着麟儿的背,已然明白了什么,脸色沉寂得可怕。 难怪宋令虞会觉得麟儿这段时间进步这么大,连姑和叔都分不清,却会背他和宋令虞的诗,原来都是被毒打虐待出来的。 宋令书没向旁人求助过,但他的儿子今天过来,显然是在向他和宋令虞求助。 半芙抿了抿唇,犹豫了许久,低声对太子道:“其实, 太子妃嫁给殿下前落了一次湖,是宋三小姐推下去的,肯定也有当时还是主母的宋夫人的掩护……” 太子肝胆俱裂,钱氏竟然敢害他的阿凝! 他以为钱氏是个善良温顺的,但其实能把女儿宋令怡教成那个样子,以及当初宋崇渊只是宠了郑姨娘一段时间,宋夫人就让郑姨娘跪祠堂,还灌绝子汤给郑姨娘。 这样的当家主母,能有几分良善? 恐怕因为宋崇渊偏爱小丞相,她跟宋霓一样厌恶庶出的阿凝和小丞相,觉得是阿凝和宋令虞抢走了本属于她的嫡子嫡女的父爱,以及资源。 她早就心生嫉妒,心里日渐疯狂扭曲,在背后没少做害郑姨娘母\/子女几人的事吧? 宋夫人绝对是个手段狠绝毒辣的,否则也坐不稳丞相府的当家主母位置。 太子不讨厌为了生存而满腹算计不择手段的人,但宋夫人错就错在动了他的阿凝和宋令虞! 钱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是吗? 半芙被太子身上的森冷气场震慑,抱着麟儿行礼退下,转过身时却勾起嘴角。 她家主子作为子女,且跟嫡子的关系还算和睦,所以不好对嫡母出手,没找到暗中下手的好机会,但太子就不一样了。 她就替主子借太子这把刀,为主子和五姑娘报仇,并且让主子母子\/女四人成为丞相府的掌权人! * 霍菡这两天都住在太子府,而且她的裙子里似乎什么都可以掏出来,也就没什么好整理,要带去京营的。 但霍菀这个长姐,还是在霍菡的屋里,给霍菡整理着包袱,往里面塞了不少银票。 无论去哪儿,钱永远都是最有用的。 霍菡还是一身劲装,靠着门,拿着尚方宝剑跟程达舞着剑花,令人眼花缭乱的。 程达看到宋令虞过来了,上前抱剑了一礼,面庞坚毅棱角分明,“摄政王,属下也想去京营建功立业!” “你想去就去吧,本官会说服太子让你去。”宋令虞看穿了程达的心思。 程达这个恋爱脑,为了黏着霍菡,就抛弃了主子。 难怪太子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在乎他的,他一直都是被抛弃,不被选择的那个。 刚好,她让自己的暗卫黑三顶替了程达的职位。 太子身边都是她的人,很快她就能架空太子了。 那可是东宫卫率的职位,程达说不要就不要,去神机营闯另外一个天地了。 这对于黑三来说,简直是一步登天了。 程达激动到飞起来,用上轻功就回了自己的屋子,顺手抓了一只半芙,让半芙帮他收拾包袱。 结果再次遭到了半芙的一顿刀砍。 宋令虞支开程达后,看了一眼霍菀,没有避讳,对霍菡道:“当时在宫宴上你对本官示爱,要嫁给本官,现在可还愿意?” 霍菡目光一亮,弯下腰把头靠向宋令虞,明明是杀伐凌厉的少年郎气质,却羞涩娇滴滴道:“当然,奴家做梦都想嫁给摄政王,哪怕是为妾。” 宋令虞想到了在除夕夜霍菡从程达手里,骗来的给妹妹穿的瑄王的披风,基本可以确定霍菡这个穿越者跟林静微一样,都看过《令虞传》这个小说,知道剧情和她的女儿身。 林静微来后,就夺走了她这个女主的气运值,处处置她于死地,攀附男主瑄王,要做皇后,代替她成为女主。 霍菡不一样,霍菡应该是来帮助她的。 “为妾太委屈你了。”宋令虞抬手抚着霍菡后背的墨发,低声告知。 “一个月后本官会在宋府举办春日宴,到时候你务必过来,凭本事胜过在场的所有高门贵女们,本官就娶你为妻。” 少年郎霍菡弯起了眼睛,在明媚的春光下笑得璀璨迷人。 霍菡侧过一张英俊的脸,下巴搭在宋令虞的肩上,淡粉色的薄唇轻启,潮热的气息对着宋令虞的耳骨,“一定会的,爱能战胜万难。” “我喜欢摄政王,只要摄政王愿意娶,我就努力成为跟摄政王并肩的妻子。” 宋令虞提了一个箱子给霍菡,里面是十多个金元宝,闪瞎人的眼。 嗯,谁不喜欢出手阔绰的未婚夫呢……是男朋友未婚夫吧? 毕竟她和宋令虞算是确定了关系。 霍菀背对着宋令虞和霍菡,听着二人的话,没去看就想到二人的姿态有多亲密。 她整理包袱的动作慢慢顿住,贝齿用力咬着唇,致使娇嫩的下唇冒出了血珠子。 她还记得当年为了安抚疯癫的母亲,她就去集市上挑选一个男孩子。 当时霍菡才五岁,被狗链拴着,衣衫褴褛遍体鳞伤。 霍菡拉着她的袖子,仰着一张脸,那双眼极为漂亮纯净,“漂亮姐姐,救我……我一定会成为你想要的样子……” 她带了霍菡回去,一养就是十二年。 如今,霍菡对别人示爱,说她会成为别人想要的样子,多讽刺。 * 三月,春日的夜里总是淅淅沥沥下着雨,空气黏腻潮湿。 丞相府,主院书房的灯火亮着,这么晚了,宋丞相还在处理政务。 宋夫人亲自端着一碗汤进来,“相爷,这么晚了,当心身子,我们歇下吧。” 宋崇渊端起那碗补身子的汤喝了,眼角余光瞥到钱氏穿着一身很娇嫩的青绿色裙子,额头青筋跳了跳。 宋崇渊不想听钱氏说什么,放下公务揉了揉眉心,干脆依了钱氏所言,起身在钱氏的服侍下洗漱,换了寝衣躺到榻上。 他跟钱氏一人一床被褥,闭上眼准备睡去。 钱氏却在他耳畔聒噪个不停,对他认错,复盘当初自己给郑姨娘灌避子汤一事。 她不知道郑姨娘怀有身孕。 她还哭诉自己的苦衷,这些年的操劳,让宋崇渊知道她是因为宋崇渊太宠小妾,过去那些年太偏爱庶出,她被逼得走投无路才犯了错。 宋崇渊平躺着,左耳进右耳出,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谁知钱氏却掀开自己的被褥。 第81章 大奸臣一夜未睡听胎动,小丞相选妻和前世的她 宋崇渊猛地起身,披上外袍,离开前对钱氏道:“回去,以后都不要再来本相这里。” “往后你只要不犯大错,本相就不会休妻。” 宋夫人坐在榻上,屈辱恼怒,哭了一会儿后,穿上衣服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寝卧。 宋崇渊的身体很燥,是那碗补汤起了作用,不算是被下药。 他平常不排斥吃些滋补的食物,清心寡欲了好几年,不至于压不住欲望。 但坏就坏在,他时隔几年和郑姨娘行房,今晚喝了补汤后,就有些把持不了自己。 宋崇渊又去了一趟盥洗室,用稍微冷些的水冲了一遍身子后,随意披了一件寝衣走出来。 他露出的胸肌上还缀着晶莹的水珠子,浑身泛着湿气,行走间腹部的肌肉紧绷结实,若隐若现,双腿修长又健硕。 宋崇渊的墨发在背后只用玉簪挽着,很飘逸,如绸缎。 他边往榻上走,边低头系着寝衣的带子,忽然感觉到什么,猛地抬眸看去。 榻旁四个二八芳华的姑娘,弯下膝盖整齐地对他行礼,各个都鲜嫩,声音婉转酥人,“相爷……” 大奸臣神情崩裂,大半夜的被吓得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 结果就有个胆子大的姑娘,上前扶住他,顺势把身子贴过去,“相爷,是夫人让我们来服侍你的,你是要我们一起侍候,还是让奴家一人?” 宋崇渊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情绪,一字一字,咬着牙道:“滚、出、去。” 那四个姑娘不仅没退下去,反而都凑上来。 宋崇渊忍无可忍一把将人甩开,大步流星地走入雨夜里,然后不知不觉,就站在了郑姨娘的院子门外。 宋崇渊满身火气,抬起脚“砰”一下就踹开了门。 郑姨娘院子里的下人们自然不敢拦人,只得一边退着让他进去,一边叫睡下的郑姨娘起身。 郑姨娘披着衣服起身,刚出了帷幔,宋崇渊就进来了。 男人明明一身的水汽,浑身却散发着滚烫的热度,带着几分的戾气。 他高大的身躯压过来。 许久,宋崇渊长臂一伸把郑姨娘搂入怀里,一手抚着郑姨娘后背的云鬓,冷哼,“哭得这么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相做了多禽兽不如的事。” “越发恃宠而骄了,旁的女人想侍候本相,还没有机会。” 郑姨娘趴在宋崇渊结实带着热度的胸膛上,散发着雄性荷尔蒙气息,令人心尖发颤。 她小声说:“那相爷怎么不让别的女子服侍?” “妾身有孕在身,无法服侍相爷。” 刚刚她就闻到了宋崇渊身上,其他女子的香气。 “钱氏给本相安排的那几个,比我们的女儿凝姐儿都小了几岁,本相怎么睡得下去?”大奸臣身上的火消了,也不总是冷哼嗤笑了,抱紧郑姨娘,下巴抵在郑姨娘滑嫩的肩膀上,贴着郑姨娘的耳畔低沉地说。 “本相不服老不行,都这个年纪了,哪还有那么强的欲望。” 他是在说,郑姨娘不怀孕一个女子就可以满足他。 现在怀孕了,他克制着。 “相爷老当益壮。”郑姨娘面红耳赤,实话实说。 大奸臣又冷哼起来了,掐了掐郑姨娘的后腰,“老当益壮是用在本相身上的吗?本相说自己老,你不能说。” “不用老当益壮,那应该用什么?”郑姨娘很好学,从宋崇渊胸口抬起头,仰着一张不施粉黛很脱俗清丽的脸看着宋崇渊,目光里是对学识渊博的宋丞相的期待,很仰慕他的才学。 宋大丞相对着这样诚挚的发问,一时哑然,无法昧着良心说自己身强体壮之类的,干脆转移话题。 他常年握笔的大手落在郑姨娘隆起的肚子上,粗大的指节勾了又勾,嗓音里带着一种欢愉后的慵懒沙哑,“我们的将才儿子五个月了吧,有胎动没有?” 宋崇渊的大手温暖,干燥,那种有力感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郑姨娘的手也覆了上去,“还没有,不过根据妾身的经验,应该就这段时间了。” 话音落下,郑姨娘忽然啊了一声,眼眸圆睁。 这惊得宋崇渊脸色微变,“怎么了?可是动了胎气?” 他刚刚分明克制了,都没敢贴近郑姨娘的身子。 但郑姨娘这胎养得艰难,就怕有个什么意外。 宋崇渊坐起来,后背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正要对外面吩咐找府医过来。 “不是,是孩子刚刚动了一下。”郑姨娘也坐了起来,靠在宋崇渊胸口,握着宋崇渊的手,再次放到她的肚子上。 宋崇渊先是诧异了一瞬,继而猛然松了一口气,大手有些僵硬,小心翼翼,充满了期待地覆在郑姨娘的肚子上,几乎屏住了呼吸。 忽然,他感觉到了胎儿在郑姨娘肚子里的动作,瞳孔微微睁大,胸腔里涌出狂喜,嘴角都扬了起来,竟然有几分少年感。 他有几个孩子,但还是第一次感受胎动。 何况这可是他的将才儿子,大奸臣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这一夜都没睡,你敢信? 郑姨娘只得靠坐在那里,宋崇渊躺着,一条胳膊环着郑姨娘的腰,把脸轻轻地贴在郑姨娘的肚子上,更近距离地跟自己的将才儿子接触、互动。 到后来郑姨娘撑不住睡着了,宋崇渊还是目光灼亮,在黑夜里如狼似虎地冒着绿光般。 他跟郑姨娘的冷战,以他的主动和妥协彻底结束,还有些庆幸。 否则再晚上一天,他就不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将才儿子的胎动了! * 另一个院子,宋令书和陆氏的房中。 陆氏管理府中庶务异常操劳,殚精竭虑,都这个点了,她面前还摆着很多账本,手指飞快地在算盘上拨动着,算着一笔一笔的账。 春寒料峭,宋令书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脱掉身上染着寒霜的大氅。 他俯身在炭炉前烤了一会儿火,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才走到陆氏身侧坐下,拿起账本帮妻子一起看。 陆氏揉了揉自己僵硬酸疼的手指,抬起头问宋令书,“见到令虞了吗?” “没有,我去她的院子,下人说她已经歇下了,我就没让下人去喊她起来。”宋令书手中好巧不巧翻看的,正是今年给宋令虞送过去的金银财宝。 那是宋令虞每年都会得到的分红。 这几年宋令虞背着宋崇渊,瞒天过海,在暗中拿钱支持宋令书经商。 她在官场上各种给宋令书开后门,还给宋令书在民间做了一个假身份,让宋令书成为了皇商。 宋令书的确很会经商,不到三年,从去年开始手下的产业就赚得盆满钵满。 宋令虞当初投资进去的,在今年就好几倍拿了回来。 宋令书当时犹豫了很久,根本不敢干有辱家门父亲阻拦讨厌的事。 但没多久,就被极有魄力和胆大妄为的宋令虞带的,变成了现在阴奉阳违的样子。 他的身体也没那么差,大多数时候其实都是在装病,就是为了能有时间偷偷地做生意。 “她是真的大忙人,日理万机的,我们就不要扰了她休息了,那些送过去的分红,已经足够表明我们的感激和回报了。”陆氏倒是真的体弱,但她温柔却坚韧,把宋令虞当成亲厚的小叔子,心里对这个庶出的小叔子极为敬佩。 陆氏在灯火下笑着,却在这时,忽然听到宋令书一声压抑疼痛的闷哼。 她面色一变,连忙放下手中的账本和盘算,走过去覆上宋令书的腿,“是旧疾又复发了吗?” “我先扶你到榻上躺着,再叫府医过来!” 宋令书点了点头,压着妻子的胳膊站起来,双腿却在颤动,虚软使不上力气。 他紧咬着牙,额头一片冷汗,死死支撑着,却还是跌坐了回去。 “夫君!”陆氏被带倒,又连忙站起来。 宋令书见陆氏快要哭出来了,连忙笑着柔声安慰,“没事,你把轮椅给我推过来,我养两天就好了。” 陆氏推来轮椅后,扶着宋令书坐上去。 她蹲在宋令书面前,脸轻轻放在宋令书的双腿上,心疼得掉泪,话语里透着怨怒,“那人要不是你的母亲,我定要她双倍奉还!” “可她是你的母亲,我什么都做不了,还得对她恭敬,孝顺她……” 宋令书的双腿有疾,是宋夫人造成的。 宋令书从小也聪慧过人,得父亲和祖父祖母所有长辈的喜爱。 但从宋令虞展现了自己的卓尔不群后,对比下,他就显得愚钝了。 父亲偏爱宋令虞,亲自教导培养宋令虞,还为宋令虞请来了尊贵的瑄王做夫子。 宋令虞的优秀刺激到了母亲。 母亲处处拿他跟宋令虞比,宋令虞背一篇文章,他就得背出十篇来。 宋令虞写下一首诗,他就得写出比宋令虞更好的十首来。 他得处处超过宋令虞,被母亲逼着日夜读书,要是没达到母亲的要求,母亲轻则怒骂,重则打他,把他关起来,不给饭吃。 他越来越讨厌读书,几乎应激了,开始自暴自弃,只觉得连当今太子那样的天纵奇才都无法超越宋令虞,他哪能超越得了? 他经常遍体鳞伤还在读书,六岁那年被母亲罚跪在寒冬腊月的雪夜里,往身上抽了好多鞭子,差点一命呜呼。 但这仍然没有让母亲收手。 他在母亲的折磨下落下很多旧疾,没有人知道他每天过得是如何地狱般的生活。 直到跟陆氏成了亲。 母亲放过了他,然后逼着他和陆氏生孩子,把希望寄托到在了嫡孙上。 “除夕夜我看母亲盯着麟儿那眼神,夫君,我怕她会像对待你一样,对待我们的麟儿。” “不会的,我会保护好我们的麟儿,若是我们护不住,就向令虞求助,就冲着我们给了她那么多分红,她不会坐视不管的,只是那样……” 宋令书闭了闭眼,他软弱,不敢反抗母亲。 也因为那是自己的生母,他没让父亲知道。 他自己可以承受母亲的虐待,但若是母亲对他的儿子下手,他便做了不孝子,要母亲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 正妻被赶了出来,送的几个侍妾也被退,且宋崇渊有意给钱氏难堪,去了郑姨娘的房中。 即便是在夜里,这件事也在整个府里传遍了。 天亮后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宋夫人怕是要沦为笑柄了。 宋夫人大半夜的病倒了,兴师动众地请了府医,却没换来宋崇渊的一句询问,就连嫡子宋令书也没到她面前来。 唯有女儿宋令怡。 榻上的宋夫人一身素衣,披头散发。 宋令怡屏退了下人,上前只见母亲面前摆着三个小人,背后贴得是郑姨娘母子\/女三人的生辰八字。 每一个小人上都被扎满了细针。 宋夫人手里还拿着针,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形如疯癫地继续扎着那三个小人。 宋令怡恶狠狠地看着,对宋夫人道:“父亲不让我嫁给瑄王,我就自己想办法,让瑄王不得不娶我!” “那贱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能让她生下来,否则父亲就真的要宠妾灭妻了,到时候这丞相府,哪还有我们嫡系一脉三人的容身之地?” “当然不是母亲你对那贱人下手,我来安排,我要父亲亲手杀了他宝贝的那所谓的将才儿子……” “过两天宋令虞在府中举办春日宴,瑄王肯定会来,我就趁人多眼杂,制造机会跟瑄王亲密接触,要瑄王必须娶我!” 宋夫人似乎没有听到宋令怡的话,十指间全都夹着针。 小人又增加了一个。 她猛地一下子同时刺向那四个小人,面容疯狂扭曲,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你们,都去死——” * 永元四十年的春末,四月初,丞相府举办了一场春日宴。 把持朝政的小丞相,将在今日选一名高门贵女为妻。 这一天,京中的高门贵女都被邀请而来,丞相府门前停满了马车。 贵女们都是身着华丽的衣裙,被请到偌大的丞相府,只见里面雕梁画栋,花团锦簇,景致堪比皇宫。 天气不冷不燥,春日宴在明媚的天光下举行,贵女们带的婢女或抱琴,或抱琵琶和筝,都等着一展才艺。 一国储君和最得皇帝偏爱的瑄王殿下,也驾临丞相府。 这顿时让贵女们都更加期待又紧张,或许被瑄王殿下看中,选为了侧妃也不错。 只要小丞相宋令虞到来,这场春日宴就会正式开始。 婚嫁等同于二次投胎,这仿佛是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一刻。 而在另一个时空里,景禄四年。 隔着一个时空,同样有人在关注着这场春日宴。 这个时空的时间,快要过年了。 寒冬腊月的天气,皇城里下了一场大雪。 一大清早,天晴后,太后独自走在雪地上,迈过一级又一级的台阶,往皇宫的最高处去。 她穿着玄色的太后服饰,极为华丽,长而繁复的裙摆拖在地上,从背后看去那用金线绣的凤凰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凤凰的气势磅礴,在雪光下闪闪发光,让她的风姿看着是那么庄重大气,风华绝代,奇艳绝世如神女降临人间。 太后站在了南昭皇宫的最高处,俯瞰往下。 整个皇宫银装素裹,在眼前展开一幅壮丽又恢弘的画卷。 太后看着,问了身侧的男人一句,“国师,明天还有雪吗?” 第82章 穿插前世,给废太子在这世上留一个种 太后的身侧站着国师摩诘罗阇。 他墨发如缎,一身白衣泛光,比雪都圣洁无瑕,衣袂摆动着,跟太后一起看着这雪后的皇城,“太后娘娘,明日没有雪。” “明年又是风调雨顺的一年,自从幼帝登基,娘娘你掌权,天佑南昭。” 今天没有风,空气干燥,太后却突然掩唇咳了起来。 等停下来时,手帕已被鲜血浸染。 国师握住太后的胳膊抬起来,修长的手指搭在太后的脉搏上,屏息凝神。 过了片刻,他猛地睁眼看向太后,诧异,“太后娘娘,你……” 这个女子还不到三十五岁,风髻雾鬓,瑰姿艳逸,耀如春华。 她仿佛洛神在世,可她却已行将就木。 穿越过去是要付出代价的,一次折寿十年,而她穿越了两次,失去了二十年的寿命。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都不长寿,五六十岁就是高龄了,加上她生宋骋焕的时候身子亏损,以及这些年的劳累,她已经时日无多了。 太后细瘦雪白的皓腕上圈着一串念珠,摇了摇头,面上无悲无喜,“哀家让自己的妹妹活了下来,姨娘和父亲宋家全家也都会安然无恙,不要说是十年的寿命,就算用自己的命去换,也值得。” 她曾经追求权力,可当她站在权力巅峰时,却举目无亲,孑然一身。 她是这么孤独,天冷了无人给她加衣,没人陪她深夜读书,从噩梦中惊醒,自己独自面对令人窒息的黑暗,生病的时候没人再守她一整夜。 再没有人心疼她累不累。 这一生,她一人独行。 她未曾展颜过。 四年前她牵着宋骋焕的手坐上皇位时,想的是这是父亲终其一生都在追求的,最想要的权力,父亲却不在了。 人生能十全十美最好,她还是爱权力。 但如果鱼和熊掌真的不可兼得,那么她愿意用权力,甚至自己的命,换来妹妹和姨娘、父亲,以及宋家满门的安然无恙。 “是,太后娘娘的妹妹活了下来,即便被夺舍了,但至少她活了下来。”国师叹息了一声,对太后道。 “在那边,你的春日宴上,穿越女也过去了,宋三小姐怕是还会设局,让自己嫁给彼时还是瑄王的湛淮玦。” 太后点头,“这点倒是没变,只是不知道结果是否一样。” 要知道,在原文原本的剧情里,湛淮玦登基前,宋令怡设局,让旁人撞见湛淮玦“侵犯”了她。 在湛淮玦登基后,宋崇渊的施压下,宋令怡入了湛淮玦的后宫,被封为淑妃。 国师深邃,能洞察人心的目光看着太后,“太后娘娘要出手干预吗?” “哀家没有十年的寿命再穿越过去一次,干预不了,且,哀家也不想干预。”为什么要阻止宋令怡嫁给湛淮玦呢? 国师以为,她是爱湛淮玦的? 但其实,宋令怡是否入湛淮玦的后宫,影响不了全局的走向和结局,所以她不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去干预。 “那边,哀家的春日宴,比哀家这边提前了,不知道你记得不记得,在这边,哀家是在湛淮玦登基后,才选妻子成亲的。” 在她这一世,湛淮晏的眼睛过了两年都没恢复。 宋令凝在那次和湛淮晏的游船上,成了宋霓派的死士的刀下亡魂。 湛淮晏瞎了眼,没能娶到他的阿凝,因为阿凝的死而消沉,一蹶不振。 她和父亲助湛淮玦夺了皇权,而后,湛淮玦发动了一场宫变。 外面刀光剑影,有人不断倒下,激烈的厮杀里,空气中都是浓烈的血腥味。 她随着湛淮玦一起,进了昭帝的寝宫。 湛淮晏在昭帝的龙榻旁。 湛淮玦要昭帝废了湛淮晏,改立他为储君。 昭帝靠坐在榻上,两手放在腹部,闭着眼好像睡着了,并不理会湛淮玦。 她上前一步想劝说昭帝,湛淮玦却已经伸手拎起了湛淮晏,“看来父皇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音落下,湛淮玦“噗嗤”一刀,捅到湛淮晏的腹部。 宋令虞于那一刻缓慢又僵硬地转过身,感觉到温热黏稠的鲜血溅到脸上,眼前都是一片血雾,看不清被湛淮玦掐着后颈的湛淮晏。 “逆子,湛淮玦你这个逆子!”昭帝终于有了反应,目眦欲裂歇斯底里,浑身颤抖着,用力拍着龙榻,却因为瘫痪了半年,连自己下榻都不能。 白总管扑过来要扶昭帝,却被湛淮玦一脚踹开。 “朕宠爱你的母妃,你的母妃却给朕下药,让朕病入膏肓瘫痪在床,从小到大朕最是疼爱你,自觉没有对不起你之处,你却大逆不道,谋朝篡位!”昭帝滚到地上,身下被湛淮晏伤口上涌出的鲜血浸湿。 他花白的头发和一张脸上都被滴落的鲜血染红,狼狈、凄惨又血腥,老泪纵横痛心疾首地骂着湛淮玦,“他是你的亲弟弟,自从被你的人刺杀瞎了眼,他对你就没有了威胁。” “过去两年你更是一一铲除掉了他的党羽,他再无半分翻身的余地,你将他拘禁起来,让他自生自灭即可,就当朕求你,留他一条命!” 湛淮玦猛地用力抽出刀,失去支撑的湛淮晏身躯瘦削,墨发散乱,在他手中肩背佝偻,摇晃着。 湛淮玦俯视着趴在地上的昭帝,冷锐的眉目里都是嘲讽,“你何时偏爱过儿臣?从小到大你拿儿臣当湛淮晏的磨刀石。” “今日输的若是儿臣,你会求着湛淮晏留儿臣一条性命吗?” “不,你只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儿臣千刀万剐。” 是啊,昭帝没敢说出来。 要是早知道宋霓从还未嫁给他,就算计他的种种,他绝不会宠爱宋霓,对湛淮玦的谋逆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导致嫡子被迫害,被废杀。 湛淮玦还要再捅湛淮晏一刀。 昭帝艰难地抬手,用力攥住了刀刃,掌心都险些被切成两半,“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非要他死的原因……” 湛淮玦动作一僵,紧紧抿住薄唇,去看宋令虞。 昭帝的另一手用力抓住了宋令虞染血的袍角,就趴在宋令虞脚边。 一国之君,但凡他能跪下去,他就会跪地乞求宋令虞。 “宋卿,看在朕一直宠信你,太子过去也待你不薄的份上,朕求你,留太子一条命!” “朕,也知道你的秘密……” 宋令虞的瞳孔剧烈紧缩,她没有想让湛淮晏死。 她和湛淮晏是南昭双奇,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立场,她和湛淮晏会是知己、生死之交。 然而一个废太子,其母后被宋霓找男人羞辱,不堪其辱干脆从城楼上一跃而下,摔成肉泥粉身碎骨。 而多少党羽和九族几千人都被诛杀,他一个废太子的下场也只有一死。 “来人,准备笔墨纸砚!”宋令虞喊了一声,弯身把昭帝从地上扶起来,安置到龙榻上。 她一掀衣袍跪下去,说得凛然大义,“请圣上为南昭江山的千秋万代,废太子,写诏书另立储君!” 湛淮玦眼里汹涌着一抹赤红看向宋令虞,“令虞!” 他不知道宋令虞是为了让他的皇位来得名正言顺,还是对湛淮晏有一丝情意,才会放过湛淮晏。 如果是后者,他宁愿被世人诟病,也要杀了湛淮晏。 宋令虞摇了摇头,劝说湛淮玦,“王爷,为了你的名声,饶了废太子一命,把他拘禁起来,让他苟延残喘,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湛淮玦久久地跟宋令虞对视着。 继而,他狠狠闭了闭眼,大手松开,“好。” 只听“砰”一声,湛淮晏重重地摔在地上。 不管宋令虞求他什么,哪怕不是求,只是一句话,他都会答应宋令虞。 即便他秉承的从来都是“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的行事作风。 即便湛淮晏是他的情敌。 宋令虞说了,他便留湛淮晏一条命。 永元四十二年,诏书颁布天下: 原太子因失明无法治愈,绝望消沉拔刀自戕而造成重伤,被废,改立瑄王为储君,择一个月后举行登基大典。 湛淮玦被立为太子那天,传位和登基大典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那天晚上,只有他和宋令虞二人。 他带着宋令虞走了一层又一层,登上了九重宝塔。 这期间,湛淮玦的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宋令虞的手,携着宋令虞站在了整个南昭最高的建筑上。 夜晚,塔檐殿角的紫铜风铃被风吹动,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悦耳又空灵。 宋令虞和湛淮玦并肩站在一处,二人的墨发和衣角摆动,飒飒。 明亮皎洁的月光缀在二人的肩上,俯瞰而下,整个皇城都尽收眼底。 正是夜晚最繁华的时候,万家灯火,绚丽璀璨。 忽然,湛淮玦准备的一盏盏孔明灯飞上天空。 很快,无数的孔明灯把一片夜空都点亮了,壮观震撼。 只要宋令虞一伸手就能够到。 宋令虞仰脸看着,披风下,瑄王宽厚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侧头看着她,眼里映着漫天的孔明灯,装得却全是她。 他说:“令虞,以后我们共享这天下。” 他的愿望便是此生能和宋令虞并肩看这浩大的天地,雪落在肩上,白头到老。 宋令虞听到了,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回握湛淮玦的手。 据传,在九重宝塔上打诳语,会被下阿鼻地狱,永远受着酷刑,一日有亿次生死,永世无法超生。 所以,湛淮玦才会带着她来到这里,立下誓言。 她相信湛淮玦。 然而宋令虞的脑海里,却莫名想起那天湛淮晏被拖出去时,蒙眼的黑色绸布掉落,废太子用赤红的、含泪的目光看着她。 多少个午夜梦回,都在她眼前久久不散。 湛淮玦尚未登基,就先封了亲舅舅宋崇渊为镇国公,宋令虞为宣平侯,整个宋家俨然成为了比皇室更为尊贵的、南昭的第一贵族。 然而这并没有到顶,湛淮玦承诺要在登基后,封宋令虞为南昭唯一的异姓王。 新帝的登基事宜正在准备着,老皇帝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怕是都撑不到新帝登基,配合着一一完成传位流程。 老皇帝单独见了宣平侯一面。 宋令虞来到老皇帝榻前,依然跟从前一样,恭敬地行礼,然后被赐了座,关心着昭帝的身体,“皇上近日来可还好?召臣是为何事?” “朕还有几天活头,怕是没有谁比你这个权柄滔天的宣平侯清楚了。”昭帝瘫痪在床,无法起身,去看宋令虞却连转头都很困难,嘴角艰难地扯动着。 “朕召你来,是要你死,你会去死吗?” 宋令虞接过白总管手里端的药,很忠心的,自己先尝了一口,没有毒。 她才换了另一个调羹,挖起来喂到昭帝嘴里,“皇上说笑了。” 昭帝几乎无法吞咽了,喝下去的药没有淌出来的多。 宋令虞一手拿着白帕,时不时给昭帝擦着被汤药浸湿的下巴,再喂药,动作细致,没有一点不耐烦。 昭帝看着这样的宋令虞,语气嘲讽,“口蜜腹剑,虚情假意,可偏偏太子(湛淮玦)几人就吃你这一套,朕何尝又不是被你迷惑的那个?” “朕有些好奇,你对谁是真心的?你对太子,是有真情的吗?” 宋令虞恭敬地回着昭帝,“皇上,臣对亲生父母家人,对太子,对皇上你,以及南昭的子民们,都是真心。” 哈哈哈哈哈,昭帝大笑,笑得身体抽搐,老泪纵横,险些一命呜呼才停下来。 他呼吸困难,粗重地喘息着,“宋令虞,都到这种时候了,你没必要在朕面前装了。” “朕那天就说了,朕知道你是女儿身。” 宋令虞唇畔的温和僵住,放下药碗时发出“砰”一下的声响,那俊逸脸上的神情已经转冷,威慑地看着昭帝,“皇上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揭穿臣的女儿身吗?” 她这话是在说,她立刻就能送昭帝驾崩。 昭帝没有愤怒,也不像那日歇斯底里,他在临死前很平静地回忆着自己这一生,“朕有很多悔恨,宠爱宋霓,让她的弟弟把持朝政,此为一悔。” “偏爱庶出,冷落嫡子,此为二悔。” “曾经差点废了皇后和太子,让宋霓和湛淮玦的势力日渐壮大,谋朝篡位,此为三悔。” 宋令虞点头,接过昭帝的话,“四悔喜爱臣这个小辈,提拔重用臣,给臣诸多恩宠……可是皇上,悔恨又有什么用呢?” “人是无法回到过去,改变一切的,你只能平静地接受这个结局。” “皇权之争中,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君臣争斗,没有情谊可言,只有血腥和残酷,拼的就是你死我活,成王败寇而已,不必不甘悔恨。” “皇上,太子是庶出又如何呢?立贤不立嫡,他只要是个好皇帝就够了。” “太子会是一个明君,会让湛氏江山千秋万代,永垂不朽,你应该放心。” 废太子一党也没少让她损兵折将,对她暗杀,毒害,各种阴谋诡计,让她数次险些命丧黄泉。 到现在她身体里还残留着没解完的毒,日夜折磨她。 废太子一党过去诛杀的人也不少,要是赢了,也会血洗他们。 谁的皇位不是深深白骨堆积而成的? 谁都不无辜,只是立场不同。 昭帝笑了,却比哭还悲怆凄凉,“说得好啊,朕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孩子,朕愿你这一生,没有任何的后悔。” “宋卿啊,你以为你选择了湛淮玦,你和宋家满门真的会达到鼎盛,千秋万代吗?” “朕倒是觉得,宋家的结局只有一个:被卸磨杀驴,满门覆灭,你选择湛淮玦,最终是输。” “你最怕最恨的不是败,而是被辜负,你可以接受在皇权斗争里牺牲,哪怕赔上你满门为你效忠的君王夺位,你早就做好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准备,可你,接受得了真心错付的结局吗?” 宋令虞的脸色变了变,冷硬着语调道:“臣和宋家满门的下场如何,皇上你怕是看不到了。” 后来,她在大雪里抱着一尸两命的姨娘,想到了昭帝的话。 她不怕在夺嫡之争里跟湛淮玦一起输给废太子,死无全尸,她最不甘最恨的,是被辜负。 “未必,若是朕把你是女儿身这件事告知于天下,利用舆论,让子民对你群起而攻之,恐怕就是湛淮玦,也未必能护得住你。”昭帝糊涂了多年,在快要死的时候清醒了。 “再说了,多少大臣想取代你父亲,湛淮玦还没登基,但不信你去看看那些秘密上奏的奏折里,十份得有九份是弹劾你父子二人的。” “他们都在劝谏君王不要让你宋家再坐大,要趁着改朝换代打压宋家,削弱宋家的权柄。” “到时候你的女儿身一旦暴露了,满朝文武都会趁此机会将你和你父亲打入地狱,覆灭了你宋家。” “湛淮玦保你?” “他当然会保你,因为他喜欢你,但也正因为他喜欢你,一旦被他知道了你的女儿身,被世人所容不下的你,就别想在朝为官了。” “你只能成为他后宫的一个嫔妃,还是不能明着宠,要你受尽委屈和后宫女人的毒害的那种……” 宋令虞捏紧了手指,昭帝既然这么威胁她了,就代表即便他驾崩了,也安排了人将她的女儿身昭告于天下。 宋令虞闭了闭眼,妥协着问,“皇上想让臣做什么,扭转乾坤吗?” “臣做不到,如今不管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太子登基已成定局,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何况废太子双目失明,还受了重伤,被拘禁在宛如冷宫的废东宫里,苟延残喘不了几天,恐怕皇上你前脚刚走,废太子就追随你去了,也是全了你们一世的父子情深。” “朕知道。”昭帝从被子里伸出手,很艰难地抓住宋令虞的袖口,几乎丧失了说话的力气,一字一字道。 “朕不奢望你救望舒(湛淮晏的表字),他活不下来,朕只是要你在他临死前,给他在这个世上留下一个种……”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会根据现在的剧情发展,穿插前世相对应的剧情,还会回去现在的剧情。 看不懂?有的在后文我还会填坑,还有就是听劝不要跳章呀。 只要你认真,我不信那么聪明的小仙女们看不懂。 写作它不是只有一种平辅直叙的写法,我尤其喜欢倒序,像首辅那本,很多人一开始都懵,但是很多人选择往后看。 而现在,我又在尝试新的穿插的写文手法。 我的风格希望你们喜欢,感恩每个支持的读者。】 第83章 穿插前世,把她送到废太子榻上 宋令虞心魂震颤,震惊地看着昭帝,“你要臣为废太子生一个孩子?!” 昭帝看着宋令虞的反应,顿了顿,反问:“你愿意吗?” 宋令虞站了起来,“当然不愿意!” “士可杀不可辱,臣宁愿女儿身被天下人所知,跌入地狱,也不会给废太子生孩子!” 好一个士可杀不可辱,要是湛淮晏听到这话,那可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了,昭帝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淡淡道:“不是让你。” “朕和武安侯的嫡长女达成了协议,她愿意给望舒在这世上留下一个种。” 武安侯的嫡女霍菀,那曾经是帝后为湛淮晏选的太子妃。 但当时瑄王为了不让湛淮晏借手握兵权的霍家的势,就破坏了这场联姻。 后来废太子用各种方式拒绝娶妻纳妾。 “这件事得秘密进行,不能让湛淮玦知道了,也就只有你能以权谋私瞒天过海,将霍氏送到废东宫望舒的榻上。” “事后你再将她悄无声息地送回去。” 宋令虞蹙眉,“臣无法保证会成功。” “第一,原太子想娶的一直是臣的妹妹,但臣的妹妹‘病逝’了,正因为痛失所爱,他才会在失明后一蹶不振。” “臣知道,皇上你不是没有送过姬妾给他,好让他留下子嗣,你传位给小皇孙,然而每次都以他宁愿自尽,也不肯宠幸其他女人为结果而失败。” “你若是故技重施,恐怕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的他,就真的会一死了之了。” 宋令虞也不知道,废太子当初为什么求娶大奸臣的庶女,对她死去的妹妹至死不渝,为妹妹守身如玉。 这两年他要是愿意和其他女子生孩子的话,昭帝就会传位给小皇孙,或许湛淮玦就无法篡位成功了。 “可是朕觉得,哪怕你妹妹还活着,望舒也不会要她。”昭帝的神色讳莫如深。 他不知道湛淮晏和小丞相的妹妹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湛淮晏要的,从始至终只有宋令虞。 哪怕在湛淮晏眼里宋令虞是男子。 除了宋令虞外,湛淮晏宁死也不要旁人。 湛淮晏是在为宋令虞守身如玉啊。 宋令虞没有多想昭帝的话,继续道:“再者,原太子身受重伤,这两年恐怕更是肾虚又弱精,几年都未必能让女子怀上孩子,何况他时日无多了。” “臣就算将霍大小姐送到了他的榻上,这么短的时间,他根本无法让其一举得男吧。” “朕没有别的办法,朕只能赌那最小的概率,这样,你安排霍大小姐以宫女的身份,在废东宫住一段时间,让她日夜不停地跟望舒欢好。”昭帝和霍菀说好了。 霍菀给太子下药,不需要是春药之类的,可以是迷药和让人全身都不能动弹的毒药。 霍菀是清醒的,对湛淮晏为所欲为。 再不行的话,他就只能把湛淮晏的胳膊和腿都打断,让湛淮晏瘫痪了。 霍菀也可以成事。 反正湛淮晏也活不长了。 到了这种地步,他只能狠下心,无所不用其极给湛淮晏留个种。 宋令虞听得目瞪口呆,不过也能理解,昭帝实在是走到穷途末路了,才会出此下策。 而她要做的就是将霍菀送过去,再送出去。 霍菀能不能怀孕,怀了生下来的又是不是男丁,能不能养大,会不会复仇等等,都跟她没关系了。 事实上昭帝要废太子的血脉长大后复仇的概率,微乎其微。 不说其他的,霍家是废太子一党,新帝一党是不会放过霍家的。 就算霍菀有一万分之一怀了孕,怕是也会一尸两命。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绝对逃不掉。 昭帝属于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她为他去做了,不管结果如何,他才能瞑目,也算是不枉他们君臣一场了。 宫人过来传了湛淮玦的话,要宋令虞过去。 宋令虞准备走的时候,昭帝从枕畔下摸出一个盒子,以及一块龙佩。 宋令虞接到手里,在昭帝的示意下先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是一枚小拇指盖大小的棕褐色药丸,不明所以,“这是?” “此药名为千魂引,世间只有两枚,另外一枚被宋霓用在了朕身上。”这就是昭帝对宋霓至死不渝的症结所在。 这种药有轻微的毒,短时间内不会致死,直到过了三十四年。 昭帝瘫痪在床,行将就木,同时牵魂引也失去了让服用者神魂颠倒迷恋至死的效果。 在湛淮玦逼宫前夕,宋霓来到昭帝榻前,告诉了昭帝过去那些年她的种种算计。 昭帝对宋霓只有恨了。 他没告诉宋令虞自己这最后一枚牵魂引是如何得来的,只道:“朕希望你这辈子都用不到它。” 因为用到它,就代表着宋令虞得到的是他所料到的下场。 宋令虞需要它来掌控湛淮玦,找湛淮玦复仇。 就像他也不希望宋令虞用到龙佩。 这块龙佩可以命令藩王和他的旧臣们,让他们用自己的势力,集结军队,助宋令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龙佩其实是号令几方势力的兵符啊。 他既不舍得宋令虞用到龙佩,也想让宋令虞和湛淮玦反目成仇,颠覆了湛淮玦的江山。 “若有一天你不得不用牵魂引了,还需要一个药引,那就是取半碗你的心头血,把它浸泡在里面七七四十九天,让其完全跟心头血融合了,你再喂给你要掌控的男人喝下……” 宋令虞只觉得这药很邪乎,不过还是收下了。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给哪个男人用上,收起来可以送给旁人,让旁人去控制男人,来为她所用。 “宋卿啊。” 宋令虞离开时,昭帝忽然在她背后开口。 她顿住,没转过去,听着昭帝用苍老无力的声音道。 “刚刚有一点你说错了,朕这一生有诸多悔恨,但唯一不悔的,便是在你刚入朝堂,就重用宠信你。” 宋令虞微微睁大瞳孔,僵硬又缓慢地转头去看昭帝。 昭帝也在看她,目光是温柔又慈爱的,那是一种哪怕她的亲生父亲,都不曾给她的父爱。 昭帝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所以,若是真的能回到过去,宋卿不要再辜负了朕的偏宠。” “若能重来一次,不要再辜负了朕的信任和重托,一定要全了我们的君臣之情,好吗?” 宋令虞的唇瓣动了又动,袖子里的双手攥成拳头。 在昭帝长久执着的等待中,她压下了喉咙里涌上来的一丝哽咽,扬了扬嘴角应,“好。” 昭帝老泪纵横,却也笑了,仿佛宋令虞的承诺能让他瞑目。 他抓起宋令虞没拿走的那块龙佩,竭力递给宋令虞,“拿着。” “这是湛家的传家玉佩,已传了近千年,朕今日就给你了,愿它能佑你无病无灾岁岁平安,所得皆所愿,长命……百岁。” 宋令虞脚步缓慢机械地返回去,接了龙佩在手里。 她看到那龙佩的花纹里面,有一片已经干涸的血迹。 可能是废太子那日被捅了一刀后,滴落上去的。 “臣会将此龙佩转交给霍大小姐,希望她能继续传给你湛家的血脉。”宋令虞有些泪眼朦胧,所以没看到那龙佩在被她紧握到掌心的一刻,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转瞬即逝。 老皇帝闭上眼,整个人都很安详。 昭帝已经迁到了历代太上皇居住的寝宫,储君湛淮玦入主乾清宫。 宋令虞到达御书房后,给湛淮玦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湛淮玦一手还拿着奏折,人已经大步绕过书案走过来,握住宋令虞的胳膊,把宋令虞拉到书案后。 宋令虞瞥了一眼湛淮玦翻的奏折,目光微凝,看着湛淮玦把那奏折放到了其中一叠奏折的最上面。 宋令虞心里沉了沉,那么多,难道都是上奏让宋丞相告老还乡,削弱她父亲一党势力的吗? 其实按照规矩,一家中父子兄弟几人,是不能同朝为官,全都位高权重的。 她官拜一品,父亲就应该退下了。 要不然皇帝怎么睡得着? 她和父亲都是文臣,湛淮玦对他们父子二人的封赏,虽然他们自认为是自己应该得到的回报,但太不合规矩,算是史无前例了。 满朝文武当然不同意,会一直逼着新帝……宋令虞知道朝中的风向。 不过湛淮玦跟为首的那几个臣子抗争着,全都背着她压了下去。 湛淮玦把另一份奏折拿给宋令虞看。 在宋令虞翻开时,他顺势把宋令虞按坐在了他的椅子上,动作温柔中又充满着不可拒绝的强势。 然后他屏退了宫人,拉了另外一个椅子坐到宋令虞身侧。 湛淮玦的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掌心撑着脸,墨发滑落,就那样姿态慵懒,却目光炙热地紧锁着宋令虞。 这份奏折让宋令虞看得心惊,新帝要动霍家了,自会有人收集各种罪证呈上来。 “霍家,也没多少人了。”宋令虞算着正常走流程的话,霍菀还有几天的时间。 湛淮玦漫不经心地应着,“抄家流放,女眷卖到地方成为官妓。” “臣觉得不管是殿下现在动霍家,还是你刚登基后,都不合适。”宋令虞合上奏折。 既然答应了昭帝,她就为霍菀争取更多的时间。 “殿下不应该再制造杀戮,而是要论功行赏,恩泽子民,在登基那日大赦天下。” 湛淮玦是庶出,还逼宫,属于是谋朝篡位了。 所以为了不被世人和历史诟病,上位成功后要做得就是洗白自己,抹黑先皇后和废太子以及所有党羽。 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令虞处处为孤考虑,那孤便听令虞的。”湛淮玦说着倾身凑近宋令虞,脸埋在了宋令虞的肩上,在宋令虞耳畔,嗓音磁性带着一丝温软。 “奏折太多了,还有那些大臣好烦人,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来问孤,孤这段时间每天的睡眠,还不到两个时辰。” 宋令虞没推开湛淮玦,带着笑意无奈道:“刚开始是这样的,慢慢就好了,不过有些臣子,如果都是吃白饭的,殿下重罚一次就好了。” “要是其他臣子们都像令虞你这样有才干,孤也会轻松些。”湛淮玦潮热的气息落在宋令虞的脖子里。 他闻到宋令虞身上的熏香味道,呼吸都紧了紧,嗓音微哑,”好累,令虞帮帮孤吧。” “孤曾是你的夫子,教你写字,你的字一开始就有孤的风骨,临摹孤的字迹,旁人都看不出来,你就帮孤批奏折吧。” 宋令虞犹豫片刻后,应着,“好,殿下去榻上歇着吧。” 她说完并没有得到湛淮玦的回应,侧过头往肩上一看。 男人闭着眼,呼吸均匀的样子,仿佛已经睡着了。 宋令虞的呼吸顿了顿。 他长了一张最为俊美的脸,轮廓立体硬朗,眉宇修长锋锐,一双桃花眼在阖着时弧度更优美。 那一层眼皮雪白,睫毛又长又浓密,打下一片阴影。 湛淮玦的薄唇潋滟润泽,透着淡粉色,微抿着薄唇睡着的样子,褪去了平常的气场,有种令人心悸的乖顺和蛊惑感,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不舍得惊扰了这样的睡美人。 于是,宋令虞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左肩被湛淮玦压着,她用右手批阅奏折时,转动的幅度也不大。 宋令虞专心处理着政务,没察觉到肩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不舍得压她的肩,只是虚搭在上面。 湛淮玦看着这样的宋令虞,从来都知道她认真起来的样子,是最让人动心的。 此刻咫尺间,她端正笔挺的身姿、坚毅英俊的侧脸、微垂的眼眸、写字时的姿态,还有她身上的味道……她的种种,都让他沉迷。 湛淮玦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异样,竭力压着要紊乱的呼吸,额头上青筋微凸,拳头一再紧握。 湛淮玦无比的煎熬又痛苦,但他宁愿要这种痛苦,上瘾,自虐般,放纵自己沉沦,再沉沦。 * 宫中举办了一场宴会。 宋崇渊把自己的儿女们包括庶出的,全都带上了。 宋夫人有资格参加宫宴,郑姨娘没有。 但宋崇渊也带了郑姨娘。 他这种行为已经很不把快要登基的湛淮玦放在眼里了,故意为之。 那些背后构陷弹劾他的臣子们,当面却什么都不敢说。 最上座、湛淮玦身侧的宋霓,肺都气炸了,却只能压着火气,隐忍不发。 湛淮玦反而对郑姨娘有几分敬重,只因这是宋令虞的生母。 当宋崇渊向他给宋夫人请封一品诰命夫人时,他的目光里凝聚起冷戾,跟宋崇渊压迫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着。 钱氏过去没少害令虞,他只想杀之而后快。 他想给令虞的生母郑姨娘封赏,可舅舅不在乎郑姨娘一个小妾。 过了许久,湛淮玦应下了。 宋霓差点拍案而起,她不希望宋崇渊宠妾灭妻,偏爱庶出。 她恼的不是给宋夫人一品诰命的尊荣,而是宋崇渊这个行为太猖狂了。 他要掌控湛淮玦,要湛淮玦事事顺从他,她如何不怒? 气氛剑拔弩张,暗潮汹涌,矛盾早在悄无声息中就已累积很深了。 宋令虞给霍菀争取了更多活着的时间,在宫宴上借口去更衣,然后按照计划。 她最受湛淮玦宠信,湛淮玦允许她为所欲为,皇宫似乎都成了她的后花园。 宋令虞背着湛淮玦,利用自己只手遮天的权势,在暗中把霍菀送到了废东宫里、废太子的榻上。 等她返回来时,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偏殿里。 宋令虞问后才知,在她离开后,某个宫女把汤洒在了湛淮玦的身上。 湛淮玦到偏殿里去更衣。 他看到了屏风外的一抹娇躯隐约在脱衣服,像极了宋令虞。 湛淮玦知道有诈,但已经来不及了。 宋崇渊带着人过来了。 第84章 穿插前世,令虞失身 像这种把戏,储君完全可以处死女子,但偏偏宋令怡是宋崇渊的嫡女。 从那个宫女,到宋令怡能进到储君更衣的偏殿,这重重关卡,分明就是宋崇渊给宋令怡打开的。 湛淮玦一直不愿娶宋令怡,宋令怡自甘堕落想出此阴损的招数,要宋崇渊帮她。 宋崇渊已经放弃宋令怡这个嫡女了。 她自己不知廉耻,他赔上自己的老脸不要,成全了宋令怡。 否则宋令怡为了嫁给湛淮玦,只会剑走偏锋,给他惹出更多的事来。 他干脆现在就扔了坑爹坑家族的这个祸害,完全把宋令怡当成了他牵制湛淮玦的工具。 “宣平侯要孤纳了宋三小姐吗?”湛淮玦看到回来的宋令虞,眸色里翻涌着赤红。 宋令虞往前走了一步,与宋崇渊站在一起,“太子殿下只有姚氏一个妻子,为了子嗣,臣觉得殿下理应往后宫广充嫔妃。” 湛淮玦拳头紧握,逼视着宋令虞的目光里充满了晦涩,沙哑着嗓音,自嘲地说了一句,“令虞,你也在逼孤。” 是的,宋令虞当然选择跟父亲狼狈为奸。 湛淮玦还没登基,那些臣子们就迫不及待,要湛淮玦削弱他们父子二人的权柄。 那些密奏瞒不过权倾朝野的大奸臣。 大奸臣今晚种种逼迫湛淮玦的行为,就是在向那些臣子们表明,湛淮玦只能顺从他。 他能压制住湛淮玦,接下来就轮到那些臣子们遭殃了。 湛淮玦一一看过上密奏给他的臣子们,别说站出来对抗大奸臣了,他们都低下头,双腿打颤,差点跪下去给大奸臣磕头。 宋崇渊要是拿着那些密奏,要湛淮玦给他一个交代,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湛淮玦只能把他们推出来,让他们沦为牺牲品啊。 “好啊,真好。”一群只会在背后弹劾的,他被逼迫被辱时,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了。 反而其中两个战战兢兢地跟着劝他纳了宋令怡,简直讽刺可笑至极! 湛淮玦最后看了又看宋令虞那冷情压迫他的目光,双眸越发猩红,似泛起了泪光,狠狠一闭眼,嘴角溢出一抹悲凉,“好,孤登基后,封丞相的嫡女为淑妃……” 令虞不喜欢他,所以不在乎他纳妾,反而跟宋崇渊一样逼着他。 他恼,怒,胸腔里的痛席卷全身,又自己安慰自己。 虽然令虞不爱他,但令虞对他肯定有几分“男女”之情,他能感觉到,令虞未曾拒绝过他一点点的靠近和肢体接触。 令虞对他,至少有君臣的忠诚和情深义重。 来日方长,他总会得到令虞。 他也不是完全不能反抗宋崇渊,而是宋崇渊是他的亲舅舅。 再者,现在朝中的臣子都针对舅舅父子二人,尤其是令虞。 令虞让他将宋令怡纳入后宫,是在威慑朝臣,肯定会除掉为首的朝臣,以儆效尤。 而他同意了,也是为了向朝臣表明他的决心:他不会削弱舅舅二人的权柄,反而还会在登基后给他们更大的封赏。 只因他是那么爱令虞,奏折都可以给令虞批,是真的想让令虞和自己共同治理这天下。 只要舅舅不要太过分。 * 湛淮玦举行登基大典的前一天,天黑时,在废东宫陪着废太子的霍菀,千方百计让人传了话给宋令虞。 废太子要见宋令虞一面。 宋令虞掩盖了行踪,独自一人去了。 寒冬腊月的夜晚,废东宫里的地上是已经结冰的厚厚的雪,踩过去脚下咯吱作响。 呼啸的北风刮得宋令虞戴得兜帽滑下去,露出脸后仿佛有刀子在割着皮肤,手里的灯笼都断掉在地。 宋令虞没去捡,不得不压住鼓起来的披风走进去。 殿内更黑,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冻得人打颤。 除了霍菀,这里一个宫人都没有了,而宋令虞并没有见到霍菀。 她找了很久,最终在书房里,借着外面洒进来的一点雪光,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废太子的身形轮廓。 冲天的酒气弥漫在冰冷的空气里,宋令虞被刺激得打了一个喷嚏后,又掩住鼻。 地上横七竖八散落着很多酒坛子。 宋令虞小心翼翼地避开,好几次差点被绊倒,不得不用脚踢开,才好不容易到了废太子面前。 宋令虞站在那里,低头俯视着腿边的废太子,仿佛是来看废太子的故友,叹了一口气问:“殿下怎么喝这么多酒?” 她还愿意尊他为一声殿下。 记忆里废太子虽然不是滴酒不沾的,但从来都沉稳自持,不会有诸如酩酊大醉这种失态之举。 废太子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双长腿一伸一屈,手肘搭在膝盖上,一手中还拎着酒坛子。 他眼睛上没有蒙黑色绸布,一张脸显露出来,弧线优美的下巴上沾染着透明的酒液,嗓音嘶哑如外面被寒风吹过去树叶发出的声响,“孤不把自己灌醉,怎么会如你所愿跟霍氏行欢?” “不是臣故意羞辱殿下,是太上皇让臣送来了武安侯之女,要她留下殿下的血脉。”宋令虞弯下腰,伸手要拿走废太子的酒坛子。 “殿下,喝酒伤身,不易让女子怀孕,太上皇给你争取了最后的机会,你莫要辜负了太上皇的良苦用心。” 废太子忽然反攥住宋令虞的手腕,猛地一个用力把宋令虞拉坐到他腿上,“孤不想跟任何女子生孩子,宁愿不在这个世上留下一个种。” 废太子的大手紧紧锁住宋令虞的腰,把宋令虞箍在他的怀里,没有一分挣脱的余地。 宋令虞的下巴还被废太子的大手钳制住,被迫仰着脸,感受着废太子结实精壮的胸膛,呼吸跟废太子的交缠。 这一刻他是如此强势,充满侵略性,那双失明的眼里泛着赤红,汹涌着令人心惊的掠夺。 宋令虞抿了抿唇瓣,心平气和,“殿下,臣知道你对臣的妹妹一往情深。” “但她人已经不在两年了,你为她守身如玉到现在,臣感激你……” 宋令虞心里并不这么想,当初妹妹和废太子一起游湖,湛淮玦和父亲派杀手刺杀废太子。 废太子劫持了她妹妹为人质,逃跑前,是废太子杀了妹妹。 废太子或许是真心爱她的妹妹,但没有他的命重要。 这两年他不碰其他女人,更多的是对妹妹愧疚,假深情罢了。 废太子听着宋令虞虚情假意的话,脸往宋令虞的脸压了压,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宋令虞的肌肤上,引起战栗。 他语气自嘲,“你是从谁口中得知你妹妹,是孤杀的?湛淮玦?宋霓,还是你父亲?” “不管是谁,你相信了。” “是啊,孤是你的死对头,你怎么可能会相信孤呢?你帮着湛淮玦废杀孤,有一部分原因是要替你妹妹报仇。” 宋令虞不为所动,淡声道:“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没有这个原因,臣也会帮着瑄王废杀你。” “可这件事对孤很重要,宋令虞,其实孤并不爱你的妹妹,一切,不过都是设定而已。” 什么?宋令虞诧异。 她一直以为废太子是爱她妹妹的。 因为废太子在金銮殿外跪了三天三夜,宁愿不要自己的储君之位,也要娶大奸臣的女儿、一个庶出。 还有他因为妹妹的死,这两年的消沉一蹶不振,都不是装的。 谁会拿自己的太子之位和性命去演深情啊。 要不是妹妹的死让他颓废,他不会失去皇权,沦落到这种地步。 “殿下,你说的设定,是什么意思?” 废太子抱着宋令虞不松,“你们逼宫那日,孤被捅了一刀,在死亡边缘徘徊时,还有这一个月的醉生梦死,孤做了一个梦。” “孤梦到我们竟然是身处在一个话本世界,我们所有人都是被话本作者创造出来的。” “我们的一切都是话本作者设定好的,孤的设定是深爱你的妹妹。” “孤真正爱上了另外一个人后,才发现其实孤根本不爱你的妹妹……” 宋令虞匪夷所思,第一反应是废太子喝醉了,在胡言乱语。 她没有跟废太子再谈下去的兴趣,在废太子腿上挣扎着,“臣说过了,事到如今,过往里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殿下,臣给你和武安侯之女争取了时间,臣希望你能留一个血脉在这个世上。” “你不要浪费了机会,去和武安侯之女欢好吧。”宋令虞感觉到废太子大腿上,结实的肌肉和热度。 他刚刚说的,只有把自己灌醉了,才能有反应,跟霍菀欢好。 果然如此。 废太子却死死按住宋令虞,额头上的薄汗把宋令虞的肌肤染得黏腻。 他隐忍痛苦,“别动!” “宋令虞,孤动情不是因为喝醉了,而是坐在孤腿上的是你……” “这些年,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孤爱你妹妹不过是话本作者的设定,实际上孤真正喜欢的,是一直在迫害废杀孤的小奸臣,宋令虞你!” “父皇知道孤喜欢你,湛淮玦也知道,还有你父亲。” “正因为他们二人知道,他们二人都在利用孤喜欢你,而拿捏对付孤。” “孤对你的情意早已司马昭之心,唯独你本人不明白!” 宋令虞瞳孔震颤,在那一瞬间停止了挣扎,浑身僵硬,不可置信地看着废太子,好像听到了天下最荒谬的事,“你在说什么?” “臣和你同为男子,你更清楚地知道臣一直在废杀你,臣是你的死对头,跟你水火不相容,说是不共戴天都不为过……如此,你怎么会喜欢臣?” 废太子也觉得荒唐可笑,无法自控贴着宋令虞的耳骨,在轻柔地吻她,缠绵蚀骨,也痛苦自我厌弃,“是啊,孤是储君,喜欢谁不好,怎么偏偏就喜欢你一个男子,你这个废杀孤的小奸臣呢?” “但事实就是这样,从你八岁名动京城起,孤就一直关注着你,想要你做孤的伴读,为孤所用。” “十六岁的你三元及第,入朝为官,孤后来才惊觉,孤对那日穿着朝服的你一见钟情。” “孤意识到自己对你产生的是占有之情时,也接受不了,孤是男人,竟然会喜欢另外一个男人。” “孤很恶心厌恶这样的自己,曾经挣扎、逃避,拼命地克制着,可却总是在看见你的那一刻,所有的隐忍都溃不成军,反而压抑得越狠,反噬就越大,对你的感情就越发汹涌,无法自拔。” “可你是那么忠诚湛淮玦,厌恶孤,无论孤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你背弃了湛淮玦,是不是你对湛淮玦情深义重,也是话本作者的一种设定?” “宋令虞……”废太子喊着宋令虞,眸中的热泪涌出来,那么卑微的。 “即便你做了那么多害孤的事,即便你是男子,可孤还是喜欢你,甘愿被你废杀,甘愿不要其他女子,哪怕断子绝孙。” “你的选择为什么不是孤呢?孤消沉颓废,是因为对你魂牵梦萦爱而不得,是因为你和湛淮玦双宿双栖,你一次次帮他对付孤,孤被你伤得千疮百孔,痛不欲生你知道吗?” 宋令虞没能挣脱掉废太子,力量到底悬殊,衣服不知不觉间被废太子脱掉。 “宋令虞,孤以前被剧情控制,往后,孤不会再被控制……” 宋令虞这时才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 刚刚被浓烈的酒气覆盖了,此刻,这种香气让她意乱情迷,身子发软。 是迷魂催情香!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什么时候回到床榻上的。 第二天明亮的天光洒过来,在月光纱的帷幔上泛着碎金子一样的光芒。 宋令虞醒来时,感觉到自己的脸埋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 宋令虞猛地睁开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很迟钝,过了许久才运转起来。 昨夜的种种浮现在眼前,此刻她被废太子抱在怀里,身子痛到发颤,种种都在告诉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宋令虞猛地坐起来,脸色苍白,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还在熟睡的男人,只觉得天塌地陷。 女扮男装二十载,她竟然在昨夜失去了自己的清白之身! 而对方还是她废杀的废太子! 宋令虞第一反应是穿上衣服跑,但半天没找到衣服,才想起来昨晚在书房被废太子剥掉了。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捞起盖在二人身上唯一的一床薄被褥披在身上。 废太子身上都是她的抓痕,触目惊心,甚至榻上还有一抹象征着她初次的落红。 宋令虞用力咬了咬牙,闭上眼不去看,下床。 谁知,外面传来一阵轻盈平稳的脚步声,停在帷幔外三米远的位置。 女子的询问声传来,“宋大人可是要起了?” “臣女拿来了宋大人的衣服。” 是霍菀!药效散去,宋令虞昏沉的脑子逐渐清醒,一想就明白了,厉声问:“武安侯之女,昨夜的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第85章 穿插前世,废太子逃出生天,死遁 “是,臣女是从太上皇口中得知宋大人你是女儿身的,若是你那天没有答应太上皇的条件,臣女就会让自己安排的人,对天下人曝出你是女儿身。”霍菀伫立在外面,捧着宋令虞的衣服,不打自招。 “太上皇让臣女给殿下留一个种,臣女是愿意的,但奈何殿下宁死也不从,臣女不想把太上皇教的那些手段用到殿下身上。” “臣女想到了宋大人你,原因昨晚殿下已经对你说了吧?他在不知道你是女儿身的情况下,喜欢你这个男子喜欢了多年,他宁可死,宁可断子绝孙,也不碰别的女子。” 宋令虞恨不得撕了霍菀。 她保住了废太子一命,也没让霍家九族被诛杀,成全了霍菀对废太子的深情,可结果,霍菀竟然恩将仇报! “你该不会觉得这样做,就能让本侯给废太子留一个种吧?”不要说一夜就中的几率微乎其微,为了确保万一她一定会喝避子汤,甚至绝子汤都可以,绝不会让自己怀上男人的孩子! 宋令虞直觉这不是霍菀的目的,果不其然,霍菀道:“臣女知道霍家难逃一劫,还有殿下要不了多久也会被‘病逝’,就算臣女对殿下用了手段,成功怀上了殿下的孩子,也保不住,保住生下来了,也护不住,让ta长大,更何况让ta复仇。” “太上皇给的这条路,每一步走起来都是那么困难,既如此,臣女倒不如破釜沉舟置死地而后生!” 霍菀扬声说着,忽然“扑通”一下重重地跪到地上,继而给宋令虞磕头,“宋大人,请你安排臣女和殿下一同假死,让臣女和殿下逃出生天!” “今日是新帝的登基大典,新帝不能让他驾崩在今天,但太上皇选择在今日驾崩,是为了配合臣女的计划,趁着所有人都顾不上这边,让臣女带着殿下离开。” “而放眼整个南昭,能做成这件事的,只有宣平侯你……” 霍菀在请求宋令虞,同时也在威胁宋令虞。 她若是不安排废太子假死出宫,她的女儿身会被天下人所知,还有她失身于废太子。 宋令虞呵笑,“霍菀,你和废太子是活下来了,本侯会让你的九族来偿还。” 霍菀身子一颤,保持着伏在地上的姿势,久久不起。 她的话语里含着哽咽,大义凛然,“只要殿下能活下来,臣女就算赔上九族,也在所不惜,无悔,无怨!” 她确实是喜欢湛淮晏,但更多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霍家世代护国佑主,满门忠烈。 她身为将门之后,哪怕是女子,也有大义和忠诚。 宋令虞只有嘲讽,“不管太上皇还是你,为什么那么执着?” “湛淮玦他不是异族血脉,他虽是庶出,但也是正统,南昭还是南昭,又不是国破家亡了,你为什么宁愿赔上九族,也要废太子活下来?” 霍菀从地上抬起头,隔着帷幔和宋令虞对视着,目光坚毅决然,“因为信仰!” 宋令虞仍然不敢苟同,自古统治者为了统治,推行了一套又一套思想,用来洗脑子民们。 他们对掌权者的愚忠,是根深蒂固,刻在骨子里的。 但换成她,她不会赔上九族去保下君主。 “好啊,你既然弃自己的九族于不顾,本侯便成全你。”宋令虞没有选择鱼死网破。 没必要,只是放走一个废太子而已。 湛淮晏无法东山再起,构不成一点威胁了,只能躲躲藏藏,隐姓埋名一辈子。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宋令虞想到了昭帝匍匐在地上的苦苦哀求,想到了过去多年自己和废太子的点点滴滴,以及昨夜废太子那些情深蚀骨的话,他的泪。 后来宋令虞多庆幸,自己放走了湛淮晏。 她未曾后悔过。 新帝的登基大典在今天举行,湛淮玦让人找宋令虞,要宋令虞见证他坐上龙椅的一瞬,无声地告诉宋令虞这天下是他们二人的。 后来,登基大典都耽误了,墨云找了很久,在太上皇的榻旁找到了跪着的宋令虞。 她哽咽地喊出太上皇驾崩,泪流满面,很多人都以为宣平侯是虚情假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太上皇驾崩,她就失去了这个世上宠爱她,最能护住她,最强大的后盾。 太上皇驾崩,从今往后,要是她被掌权者所杀,就无人再能保住她了。 南昭的丧龙钟敲了一下又一下,整个皇宫在最短的时间内挂上了白绸。 文武百官整齐划一下跪,场面震撼悲怆,举国上下哀悼,披麻戴孝。 如霍菀所料,无人再去关注废东宫和废太子,当废东宫的大火烧起来时,甚至没有宫人赶过去灭火。 这场火从中午烧到天黑,为了避免其他宫殿被烧,湛淮玦才命人去救火。 但也只是象征性的,做做表面功夫,甚至做了隔断,不让烧到其他地方。 这场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半边天都染红了。 整个皇城都被笼罩在一片光辉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降祥瑞。 湛淮玦故意为之,废太子“葬身火海”,他却把此制造成祥瑞,让自己是天命所归,是真龙天子。 三天后,废东宫已然陷在了焦炭中。 湛淮玦命人找废太子的尸骨,找了好几天才扒拉出来一具骷髅。 举国都在披麻戴孝,停止一切活动,到处都是白绸和披麻戴孝的。 无人知道,在权柄滔天的宣平侯的安排下,重重关卡被打开,霍菀坐在去往他国的马车上。 身侧的废太子被她下了大量的迷药,昏睡着,一旦有转醒的迹象,霍菀就再用被迷药浸湿的手帕,捂住他的口鼻,把他迷昏。 她怕废太子这个恋爱脑不愿走,宁愿留下来饱受折磨也要看着宋令虞,死也要死在宋令虞身边。 等到废太子彻底苏醒过来时,这一年的春天来了。 可他们却身处在还下着大雪严寒贫瘠的草原。 已经是三个月过去了,南昭又一次举行着新帝的登基大典。 宋令虞连续干掉了五碗避子汤,没多久月事到来时,她心里的那颗石头才完全落下去。 新帝恩泽子民,大赦天下,同时也抹黑先皇后和先太子。 但他是个明君、仁君,先皇帝和先太子都那么天理不容了,他却还是尊先皇后为嫡母、为母后皇太后,各种追封先皇后和先太子,给了死后最大的殊荣。 新帝把先皇后和先帝合葬,太后宋霓好一番翻天覆地的闹。 到后来的结果就是先皇后的陵墓被秘密掘了,宋霓一把火烧了先皇后本就粉身碎骨的尸体,将其挫骨扬灰。 她站在大殿内昭帝的牌位前,把这件事告诉了昭帝,“湛策啊,要是没有牵魂引,你根本就不会爱哀家,到最后当牵魂引失去药效时,你恨不得将哀家扒皮拆骨,啖肉喋血。” “你最对不起的就是佟琼,想到地底下弥补她,可哀家怎么会允许!哀家甚至找高人做了法,让佟琼魂飞魄散,永远都没有再超生的机会。” “你对哀家就只有恨了,可你又怎么知道?在你宠妾灭妻,偏爱哀家的那些年里,哀家对你动过心,你宠了哀家一辈子,怎么能在最后全都收了回去,全都化成了恨?” 大殿内悬挂着湛氏历代皇帝的画像,宋霓看着昭帝的画像,在笑着,眼中的泪却也流了出来,疯疯癫癫的模样,“湛策,只有哀家才能和你葬在一起,我们来世是要再续情缘的。” “那个时候哀家要做你的妻,哀家不对你用牵魂引,你仍然要爱哀家好吗?” “我们白头偕老……” 湛淮玦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封宋令虞为异姓王。 结果可想而知,遭到了群臣的反对。 这异姓王只有立下不世功勋的人才有资格,一般都是开国功臣,战功赫赫的名将。 宣平侯即便为新帝谋划,助新帝得来了皇位,但她仍然不够格。 天子跟那几个死谏的朝臣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命人把其中几个拖出去打得奄奄一息,一意孤行要封宋令虞为异姓王。 太后去了御书房,大义凛然地喊着她要跟先帝殉葬,不会参加任何需要太后出席的祭祀或大典。 新帝刚登基,她此番行为意味着什么? 她不承认湛淮玦这个皇帝啊。 她在告诉天下人湛淮玦是谋朝篡位,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他还不孝敬生母,逼得生母去死。 这场闹剧以“宋令虞求见天子,跪在地上推辞了天子的封赏”为终。 “令虞,对不起。”天子拉起宋令虞,大手抬起试探性地落在宋令虞脸上。 在宋令虞没有避开后,他眼中涌出浓烈的狂喜和渴望,大拇指上戴着扳指,极为怜惜地抚摸宋令虞的脸,“再过两年,朕一定会封你为异姓王,任何人都不能掣肘朕。” 宋令虞抬手覆在天子的手背上,眼中是信任和笑意,“臣等着皇上。” 她当然相信天子。 因为天子并不是画大饼,曾经承诺给她的,在能给她的时候,全都给她了。 天子的大手落在宋令虞的后颈上,那么纤细嫩滑,他粗糙宽大的掌心轻易就能掌控住。 继而天子微一用力,压着宋令虞的脖颈,把人揽向了自己。 天子弯着腰,下巴抵在宋令虞的肩上,手搭着宋令虞的后腰,缓慢又强势地用力,渐渐抱紧,硬朗的脸上一片满足沉迷。 尤其当宋令虞的双臂抬起,攀住他宽厚的肩膀上。 天子一下子瞪大了瞳孔,浑身僵硬了许久,才缓过来,几乎喜极而泣,痴狂呢喃,“令虞……” 天子注意到了宋令虞腰间佩戴的那块龙佩。 从先帝驾崩那天开始,她就一直戴着了,那一片花纹里浸染着鲜血的红艳,总是让湛淮玦有几分忌惮,仿佛是先太子的亡灵附在了上面。 不过这是昭帝给宋令虞的,宋令虞和昭帝之间君臣情深,宋令虞愿意戴着,他什么都没说。 天子的怀疑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问宋令虞,“令虞,你说湛淮晏真的葬身火海了吗?朕觉得一切都太巧合了。” “臣也这么觉得,皇上若是有疑虑,不如去查查。”宋令虞坦然自若。 她做事一向尽善尽美万无一失,既然她放走了废太子和霍菀,那就不会让湛淮玦得知了真相,找到他们二人。 不出所料,湛淮玦也没瞒着她,开始彻查废东宫当初的失火,天南地北找寻先太子的踪迹。 “令虞,朕送你一只宠物!”某一天,天子送了宋令虞一只大雕。 * “母后!母后!” 稚嫩又眷恋的呼喊传来,太后猛地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她压下眸中的赤红,转过身看到跑过来的幼帝,弯腰把宋骋焕搂入怀里,捏了捏脸,“怎么找过来了?冷不冷?” 幼帝注意到母后的眼睫湿了,似乎哭过,他抬起双手把母后冰冷的手,紧紧按在自己温热滑嫩的小脸上,“冷,母后跟焕儿回殿内烤火,焕儿想吃母后烤的红薯。” “好。”太后把六岁的孩子抱了起来,从皇宫的最高处,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往下走。 幼帝的双臂圈着母后的脖子,在母后肩上依恋地蹭了又蹭,感觉到母后如往常一样身子微僵微颤,他挣扎着要下来,“母后,焕儿自己走。” 太后就放了幼帝下地,握住了幼帝的手。 幼帝的手明明很小,却试图包裹住母后冰冷细长的手指,要把温暖传递给她,在表达着他对母后的守护。 太后就由着幼帝,嘴角噙着一抹笑。 国师回头看去。 母子二人手牵着手的背影,一大一小,在还未清扫完的雪地上留下一串很长很长的脚印。 他们走在银装素裹壮丽巍峨的皇宫里,渐渐远去,只剩下黑点。 直到看不见。 太后的话回响在国师耳畔,“那一世的哀家要杀了宋霓,国师助哀家再入一次她的梦,让她知道牵魂引……” * 时空转回这一世。 永元四十年的春末,权倾朝野的小丞相、昭帝亲封的辅佐失明太子的摄政王宋令虞,在丞相府举办了一场春日宴,选妻成亲。 贵女们都没想到,除了一国储君,竟然连不知为何沉寂旷朝多日的瑄王,也来到了丞相府。 不过他们暂时没有出现在春日宴上,贵女们只是远远地看到他们走去内院的身影。 她们皆是仪态极好地行礼,没能凑上前,太子和瑄王就走远了。 贵女们都有些激动,猜测着等会儿瑄王会不会和小丞相一起前来。 她们都纷纷握紧了拳,在心里练习了一遍又一遍自己接下来要表演的才艺,卯足了劲等着展示。 太子和瑄王都知道彼此过来了,但没打照面,瑄王去的是宋令虞的院子。 太子听说了后,脸色沉冷又复杂难辨,一时并没有过去。 他去的是郑姨娘的院子。 瑄王来到宋令虞的院子时,宋令虞刚穿戴好,迎出来喊王爷的那一刻,瑄王的墨眸里汹涌着赤红的疯狂。 第86章 瑄王和令虞躺在一个榻上 宋令虞穿着一身蓝色锦袍,金线绣的云纹繁复华美,腰间配着昭帝给她的那块龙佩,颀长的身躯和劲瘦的腰身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戴着银色发冠,搭着绣有仙鹤的灰色抹额,一张脸被衬得极为俊逸精致,还拿着一把折扇。 好一个公子人如玉,翩翩少年郎! 在明媚的春光下,瑄王的目光根本移不开,久久地、深深地紧锁着宋令虞,心口蛊虫的啃噬疼得他胸膛发颤,但同时也有一种兴奋感。 “令虞……”瑄王的喉结滚动,嗓音已然喑哑,压抑着渴望,以及嫉妒。 这样的令虞若是出去了,一瞬间会让多少姑娘们为她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对她魂牵梦萦? 她不应该举办春日宴,更不应该如此精心打扮一番,给别人看。 这样的令虞给他一个人看……瑄王的心里涌出了很多卑劣和病态的念头。 “王爷?”宋令虞察觉到瑄王的异常,走上前喊了一声,顿时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侵略性。 瑄王浑身都透着滚烫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如此强势浓烈,令人心颤。 不过她没有退,这两个月她和养伤的瑄王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还是哄好了太子,瞒着太子去看望瑄王的。 她不能一直和太子在一起,要不然气运值不够,就面临着暴毙。 即便有半芙几个人也不行。 她得吸取瑄王的气运值。 瑄王回过神,背在后面的一手紧握成拳头,好不容易才压住那些邪念,却仍然抬起手握住了宋令虞的胳膊,不动声色地把人拉近,几乎入了怀。 他低着头,身高差的缘故,就在宋令虞耳畔说着,“春末的天气还是有些凉的,你穿这么少冷不冷?不要只讲风度,再添一件大氅吧。” 宋令虞:“……” 有一种冷,叫瑄王觉得她冷。 宋令虞只得披上瑄王从身上解下来,拢到她肩上的披风,看到自己的气运值飙升,呼吸都顺畅了。 宋令虞的目光落在瑄王的腹部,“王爷,你的伤如何了?” “这点伤对于本王来说不算什么。”宋令虞的关心让瑄王的目光灼亮狂喜。 “令虞,其实本王知道你的恨不是一刀就能消除的,你可以再捅本王几刀,开心的时候或者不开心的时候,只要能让你解恨。” “本王宁愿自己痛,也不要你为那件事郁郁寡欢,有了心病。” 堵不如疏,他不避讳前世,宁愿让令虞的怨恨都发泄出来,也不要跟令虞虚情假意,二人之间只有防备猜忌和算计。 他宁愿令虞直接找他血债血偿。 瑄王神色中的病态在告诉宋令虞,他这话一点都不作假。 宋令虞握了握扇子,别开目光道:“王爷,我们去宴会上吧。” “等等,本王想送给你一个宠物玩。”瑄王抬起手指作口哨。 紧接着宋令虞就看到一只巨大的猛禽从天空中飞了过来,两个翅膀完全展开竟然有两米多,覆盖下一大片阴影,那气势像是能把人的天灵盖都给掀开。 它卷起了一阵风落到瑄王的右肩上,站在那里也有一米高,看着体重绝对超过了二十斤,爪子有人的手腕那么粗,强而有力,连钢板都能刺穿。 不过它头上长了根毛,从侧面看帅气威武,但从正面却呆呆傻傻的,软萌可爱。 “这是一种雕,叫角雕,也叫哈比鹰,被称为空中猛虎,是本王让人驯化好的,平日既可以保护你,也能为你解闷取乐。”瑄王拽着角雕头上的那根毛,给丢到地上。 “令虞,你可以摸摸它。” 宋令虞确实有点喜欢这只雕,便抬手摸了摸。 毛发很顺滑柔软不说,这雕还对它180°歪了歪头,乌黑灵动的眼斜视她,更加呆傻了。 “臣平日要喂它什么?肉吗?” 瑄王示意那个训鹰人上前。 训鹰人便给宋令虞介绍起来,“大人,角雕生活在热带雨林里,巢穴在40米高的树上,大到能轻松躺下一个人,过着一夫一妻的生活,平均二到三年才会繁殖一次,会采摘一些新鲜带毒的树叶,驱赶蚊虫,还能保护幼鸟。” “它会抚养幼鸟将近两年,这个过程平均需要200只猴子或者树懒,喜欢捕捉鱼类和飞禽。” 一夫一妻,抚育孩子,宋令虞去看瑄王。 瑄王目光微深。 宋令虞觉得自己隐约猜到了瑄王心里所想,心下嘲讽。 他已经娶妻了,还跟姚氏圆了房。 姚氏怀了孕。 在原文里,他后宫里有不少嫔妃,说一夫一妻未免可笑。 宋令虞想到嫔妃,忽然记起来梦里宋崇渊逼着瑄王娶了宋令怡。 那是在瑄王登基后,距离现在还有一年。 宋令怡会不会在今天设局? 如果会的话,那么倒不如借瑄王这把刀,在今日报了宋令怡推妹妹下湖之仇! 训鹰人还在说着,“不过这是驯化后的,属下平日会负责它的吃食和住所,大人只需拿它取乐,做护卫即可。” 宋令虞点头,说了一句冷笑话,“那以后本官就叫它雕兄,它能当本官的坐骑,带本官飞到天上吗?” 训雕人:“……” 那怎么可能! 这又不是射雕英雄传的武侠,或者修仙世界,人能一屁股把它坐死好吗? 但训鹰人感觉到瑄王射过来的目光,后背直冒冷汗,硬着头皮道:“属下会训练它,大人给属下一些时间。” 宋令虞让丞相府的下人去安排训鹰人和角雕的住处了,再次往前面的宴会上去。 谁知瑄王忽然弯下腰,按住腹部,发出了一声闷哼。 宋令虞为了更多的气运值,只得去扶瑄王,“王爷可是伤口复发了?臣让黑一送你回府吧,你得养着,再者,臣的春日宴你若是参加了,那些贵女们怕是都对你趋之若鹜了。” “好,那本王便不去了。”瑄王的胳膊压着宋令虞的,闭着眼,额头上冒出冷汗。 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接触,让他用上了多大的自制力。 “本王疼得厉害,怕是撑不到回府了,令虞,你扶着本王到你房中躺一会儿好吗?” 宋令虞目光里闪过一抹幽冷,应着瑄王,便带着瑄王去了她的房中,没有让人跟着。 她自己把瑄王安置在了外榻上。 瑄王躺在上面,闭着眼,手却拉住宋令虞的袖子,乌黑浓密的睫毛被冷汗打湿,如雨中的花,话语里带着可怜,“令虞,你能不能陪本王一会儿?” “等本王睡着了,你再走好吗?” 有时候,男人比女人还要魅惑勾人。 尤其是撒娇的男人。 宋令虞抽出自己的袖子,忽冷忽热,搞得就是瑄王的心态,“是,王爷为君,王爷的命令,臣自然会遵从。” 瑄王的心如同被一刀刀凌迟着,紧咬着牙,闭着眼只当没听见。 宋令虞坐到了外榻的边缘。 春天明媚的日光从窗外洒进来,把人身上照得暖融融的。 大概是春天最容易犯困,宋令虞不知道瑄王有没有睡着,她竟然闭上眼睡着了。 瑄王却在这时睁开眼,目光里一片清明,伸出胳膊搂住宋令虞,把人放在榻上。 瑄王侧躺着,让宋令虞枕在他的臂弯上。 他一只大手落在宋令虞的后颈,另一手抬起来,小心翼翼,不太敢触碰似的,许久才落到宋令虞的脸上。 瑄王从宋令虞的眉、到眼,鼻子,唇瓣,一一描绘着,无比的怜惜,珍之重之,神色里充满了痴恋和偏执。 他故技重施,让宋令虞昏睡过去,是想这般看她、轻抚她的眉眼,抱她在怀里,也是要破坏她的选妻宴会。 他不允许宋令虞成亲生子。 以往宋令虞不爱他,现在宋令虞知道了原文,更不会爱他了。 但不爱他,她又能怎样呢? 那个时候他后悔给宋令虞下绝情蛊,现在,他那么卑劣地庆幸自己给宋令虞下了绝情蛊。 只要有这蛊在,宋令虞就不能背叛他,去帮助湛淮晏除掉他,更不能像原文里那样跟湛淮晏颠鸾倒凤。 他这辈子得不到宋令虞的爱,旁人也别想得到,这就足够了……心口的疼痛让瑄王双目赤红,生不如死。 他却不压抑着渴望,宁愿折磨着自己,在这一刻任其汹涌。 瑄王的脸凑近宋令虞,贴着她,额头上冒出汗,后颈的青筋凸起。 他的薄唇落到宋令虞的脸上,低声病态地喊:“令虞、令虞……” 瑄王去了宋令虞的寝卧,打开装衣服的箱子。 他只想捱过那无数个对她魂牵梦萦,辗转反侧的夜晚。 即便那样会让蛊虫发作,让他痛不欲生,但那种满足足以抵消。 他在所不惜,宁可疼到昏厥,折寿短命,也要对令虞如痴如狂。 瑄王如采花贼般翻找着宋令虞的衣物,然后就看到了一些白色类似纱布的布条。 瑄王疑惑地拿起来,放在鼻尖嗅了又嗅。 那不是熏香或是皂香,应该是令虞本身的体香,让他的神魂都震颤了。 瑄王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已足够让他借此思念宋令虞。 他便藏进胸口。 墨云走进来,简直没脸看瑄王那样子,低声提醒,“王爷,我们去宴会上吧,恐怕太子要过来一趟。” 瑄王眸色森寒,湛淮晏应该跟他一样,不希望宋令虞现身在春日宴上。 他就不用担心过来的湛淮晏会叫醒宋令虞了,恐怕湛淮晏也会给宋令虞用迷药呢。 瑄王走了出去,让墨风在暗中注意着,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宋令虞出了院子。 而他出现在春日宴上,那些贵女就如同狼看到了肉,都对他扑上来,哪还有宋令虞选妻的份? 今日,他出卖色相牺牲一下自己,能破坏了春日宴,也值了。 * 太子亲自驾临女子的后宅、一个姨娘的院子,这让郑姨娘受宠若惊,连忙带着院子的全部人去迎太子。 太子没让郑姨娘行礼,虚抬了一下胳膊,喊得是岳母。 然后他留了郑姨娘的心腹婢女和自己带的黑三在场,他就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对郑姨娘说着。 “殿下叫妾身在春日宴上假装见红,陷害当家主母?”郑姨娘听了太子的话后,脸色白了白,生性软弱的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太子一身华服,气质尊贵,肩背笔挺端坐,两手放在膝盖上,仪态绝佳,“不是让岳母陷害钱氏,而是揭穿她的罪行。” “岳母,数月前,是钱氏给宋三小姐打通了各个关节,她的嫡女才能把阿凝推入湖中的,孤想让她们母女二人双倍奉还。” 郑姨娘眼眸一颤,猛地看向太子,“是……” 要不是凝姐儿被宋令怡推入了湖中,凝姐儿就不会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 过去宋夫人和宋令怡没少害她们母女三人。 “岳母可知钱氏一直在背后扎你们母子\/女四人的小人,包括你肚子里的将才儿子,你若是现在不找机会除掉钱氏,难道还留着她们,让她们以后害你的将才儿子吗?” 什么?太子的这话让郑姨娘手脚发凉,原本性子很淡的她,在这一刻被激起了愤怒和恨意。 她善良软弱,不曾有过害人之心,过去那些年一直对主母恭敬有加,可人善被人欺啊! 既然钱氏不仁,那就不要怪她为了自己的儿女,变成一个恶毒狠辣之人了。 她的虞哥儿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往后都是步步凶险,她不能再人淡如菊,要儿子庇护她了。 她已经靠儿子躺赢到现在了。 身为母亲,她应该保护自己的孩子。 就算她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她也应该竭尽所能,为自己的孩子们遮风挡雨! 郑姨娘的目光一下子就变了,不过,她试探着太子,“但是必须在今天吗?今天是虞哥儿选妻的日子,妾身不想破坏了。” “孤就是要利用今天这样的场合,才能叫钱氏再无翻身的余地,让岳父弃了她这个妻子。”太子垂下眼,面上有一丝抱歉。 “孤也不愿破坏了令虞的选妻宴,就等宴会刚结束的时候,再实施我们的计划。” 但其实,他安排麟儿“冲撞”郑姨娘。 这个时间,他来决定。 郑姨娘心里呵呵,太子和瑄王的心思,虞哥儿已经猜到了,不介意他们搞破坏。 反正虞哥儿的妻子已经内定了霍四小姐。 宋崇渊从内阁回来,直接就到了郑姨娘的院子。 太子听到他的脚步声后,不指望大奸臣给他行礼,他反而弯下腰,对着宋崇渊一拜,“女婿问岳父大人安。” “看看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现在熟练的样子,真是让本相心疼啊。”大奸臣勾了勾唇,两步走过去扶住要对他行礼的郑姨娘,低声在郑姨娘耳畔问了一句。 “早上本相走后,我们的将才儿子有没有闹你?” 郑姨娘现在能很自然的,把自己的胳膊压在宋崇渊的臂弯里了,唇畔含着笑道:“ta一直都很闹腾,拳打脚踢的,不过妾身没有感觉不适,只有为母亲的满足和幸福感。” 现在她有孕近七个月,孩子的胎动便越来越强烈,比起两个女儿,这个孩子好像有使不完的牛劲。 湛·卑微·淮晏接了一句,“照岳母这么说,孤觉得必定是个儿子,还是将才。” 这话简直太取悦大奸臣了,一向稳如老狗的大奸臣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太子差点脱口而出说得好,有赏。 结果一顿,他脑子没转过来,就变成了,“你和太子妃成亲也有七八个月了,要加把劲了,总不能本相的外孙跟本相的儿子差不多大吧?” 哦,他的第一个孙子,已经比这个儿子大一岁多了。 以后他和郑姨娘生更多的话,岁数都比孙子们小,想想他就很,为老不尊! 第87章 太子对着小丞相都惧内了,乖的不行 太子能感觉到大奸臣对自己有些不一样了,至少不会再跟以前那样迫害羞辱他,他继续恭敬,“女婿就算是现在让阿凝怀上了,那也晚了。” “说得对,还是本相厉害,哈哈哈哈哈……” 太子:“……” 郑姨娘:“……” 他们真的没见宋崇渊这么笑过,跟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似的。 他就是年少的时候,也是老成得不行,有嫡长子了也没有这样。 太子和郑姨娘忽然有同一个担心,若是她肚子里怀的不是儿子,或者不是将才,那后果,不堪设想。 “你去换身衣服,把本相给你的那些贵重的首饰戴上一些,随本相去前院坐镇虞哥儿的选妻宴。”宋崇渊停下笑声后,不顾旁人在场,就搂着郑姨娘的腰进屋了。 本来应该是有由他和当家主母去的,但钱氏,她不配了。 那他不惜携着小妾过去。 宋崇渊原本以为胆小不经事的郑姨娘会拒绝,也不愿戴贵重的首饰,隐约有些担心郑姨娘没有那样的气势,上不了台面。 他就站在一旁指挥着婢女给郑姨娘穿戴,他亲手给郑姨娘选衣服首饰,还准备临时教郑姨娘一些显气场的行为举止。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平日郑姨娘穿得比较素,或月白或淡青,有贵重的首饰也不佩戴,主打得就是谨小慎微人淡如菊。 然而此刻一席华美服饰的她,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光彩,艳丽逼人。 但又因为那挺起的大肚子,而带着几分温婉。 综合下,宋崇渊看着,有将才儿子的缘故,生平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移不开目光。 郑姨娘好像哪儿不一样了。 而这种不一样,让他惊艳,也满意。 “相爷?”郑姨娘扶了扶云鬓上华光溢彩的点翠,眼里带着笑意喊了宋崇渊一声,竟然百媚生。 宋崇渊回过神,把郑姨娘按回到铜镜前的凳子上。 然后他在首饰盒里翻了两下,找到一支五凤挂珠步摇。 宋崇渊在郑姨娘背后俯身,高大的身躯笼罩着郑姨娘,把那支步摇插到了郑姨娘右边的乌发中。 那步摇晶莹辉耀,玲珑不失大气,栩栩如生,摇颤间发出清脆的响声,给人以视觉和听觉上的美感。 郑姨娘怀着孕,也没胖成水桶腰,只是多了些肉。 当年他最喜欢她的腰,在旁的小妾那里也就循规蹈矩的一次。 但在她这里一夜能要人三次,还有些花样。 现在更甚。 她还是那么貌美,更添了一种独特的韵味。 宋崇渊附在郑姨娘的耳畔,吐息潮热,嗓音沙哑磁性地说了一句情话,“这样更好看。” 大奸臣从来没有说过情话,跟正妻相敬如宾,跟小妾们只为解决生理欲望,不曾有过调情。 他很孤傲,大概这世上除了宋令虞外,就连九五之尊、太子、瑄王等,他们每个人,都因为儿女情长或是其他原因,而被他嗤笑。 大奸臣平等地看不起每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但现在,他那么温柔地,真情实意地对他也不怎么高看的郑姨娘说了一句情话。 郑姨娘的心尖都颤了颤,耳朵被宋崇渊撩拨得发红发烫。 她从铜镜里跟宋崇渊专注的视线对上,低声回了一句,“相爷今天也风度翩翩。” 可不是吗,大奸臣位高权重,人又走古板老成的路子。 所以平日多穿华贵庄重且颜色深沉的服饰,浑身上下,一根墨发那都是一丝不苟又肃穆的。 他年少时也这样。 但今天,他不仅穿了一身月白色,且花纹明朗,腰间佩玉,广袖摆动,墨发飘逸。 整个人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不说,且有种风流才子的潇洒倜傥感。 大奸臣咳了咳,没有纠正郑姨娘又用错了成语,风度翩翩总比老当益壮强不是? “走吧。”宋崇渊顾及着大肚子的郑姨娘,就没让郑姨娘跟在后面。 他和郑姨娘并肩,伸出的胳膊在郑姨娘腰后,没有揽着郑姨娘,但能第一时间护住郑姨娘。 而太子湛淮晏,则去了宋令虞的院子。 果不其然,瑄王为了不让宋令虞选妻,迷晕了宋令虞。 太子坐在外榻边缘,一时没喊醒宋令虞,抬起的手充满了沉迷地抚摸着宋令虞的脸。 直到黑三按照他的吩咐出去一趟,又返回来,低声说了一句,“太子殿下,宋三小姐过来了。” 太子让黑三端了一盆温热的水来,他把帕子浸湿,动作轻柔细致地擦着宋令虞的脸,让宋令虞醒了过来。 “先不要多问,跟孤来。”太子不由分说的,直接打横抱起身体还虚软的宋令虞,在黑三的带领下,躲到了盥洗室里。 黑三低声回禀,“瑄王留下来看守四公子的墨风,已经过去告知瑄王殿下你来了。” 瑄王要是知道宋令虞被太子抱离了床榻,还躲起来,一定会赶回来跟太子殿下打起来。 宋令虞和太子都故意不在院子里留人。 宋令怡直接就进来了,保持自己平常的跋扈模样,边走边喊,“宋令虞!” 宋令怡不管宋令虞在不在,就把藏起来的迷香释放了出来。 宋令虞在,正好迷昏宋令虞。 宋令虞不在,等瑄王过来后,也能让瑄王中了药。 随后,宋令怡走到宋令虞的寝卧,脱衣服,躺到了宋令虞的榻上。 盥洗室里,太子从背后压住宋令虞,把人禁锢在胸膛里,抬起的一手捂住了宋令虞的口鼻。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中了药,松手的同时,忽然低下头精准地擒住了宋令虞的唇。 宋令虞瞪大眼,回过神后手向后袭击,精准地狠狠一掐。 太子的唇离开了,险些被废,却愣是没发出一点动静,只弯下腰,额头上冷汗滚滚,神色痛苦到扭曲。 宋令虞抬手用力抹了一下唇瓣,仿佛自己脏了,充满了嫌弃和厌恶。 那苦涩的药丸在嘴里划开,宋令虞“刷”一下拔出匕首,走过去一手掐着太子的后颈,一手拿的匕首抵到太子胯下,压低了声音,“你给臣喂得是春药?” “臣就先没收了你的作案工具。” 黑三此刻宁愿自己才是那个瞎子,听也不敢听,往后退了又退。 太子感觉到匕首的锋利,隔着衣衫贴上来,丝毫不怀疑小丞相说到做到,连忙用力抓住宋令虞的手腕。 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解释,“孤喂给你的,是从陈太医那里要来的,能解迷药之类的药物的解药。” 宋令虞还能闻到空气里浓烈刺鼻的迷药味道,不过确实对她造成不了影响了。 她的手却恶劣地跟太子的手较着劲,把匕首往前推了又推。 太子吓得面无血色,推开宋令虞,踉跄着退后几步,险些栽倒,才逃掉一劫。 他心有余悸地警告宋令虞,“孤要是真的被你废了,你的妹妹失去了后半生的幸福,她一定会跟你这个哥哥反目。” “阉割了你,臣的妹妹反而更幸福。”宋令虞收起匕首,提醒太子他的阿凝根本不想跟他行房,成功让太子红了眼。 她再给太子重重一击,“殿下还有脸提臣的妹妹,你刚刚亲臣一个男子,这对妹妹是多大的羞辱和伤害?” 太子面无血色,用力抿了抿薄唇,再次试图解释,嗓音沙哑晦涩,“宋令虞,孤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着你,跟对着阿凝是一样的,会失控,总是情难自禁,想亲近你。” “刚刚孤吻你,是出于一种本能……” 他迷恋宋令虞,跟迷恋阿凝是一样的。 她们于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断了会死。 宋令虞生在这个时代,不反感男人左拥右抱三妻四妾,不过她不会让自己成为其中一个就是了,淡声转移话题道:“宋令怡要做什么?” “你都知道些什么?” 太子回到宋令虞身侧,好了伤疤忘了疼,小心翼翼试探着拽住了宋令虞的袖口。 他把他的暗卫这些天探查到的,全都毫不隐瞒地告诉了宋令虞,“宋令怡知道她无法将瑄王引到她的房中,所以她就躺到了你的榻上。” “只要瑄王进来,哪怕没有碰她,但她脱光了衣服,钱氏会让人通知你父亲,带着宴会上的人赶过来撞见这一幕,瑄王就必须得对她负责了。” 在这个时代,这种事从来都是有理说不清的。 某个书生因为多看了一个女子一眼,就被造谣,被逼的投河自尽了。 不过宋令怡这样做,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自己也会名誉尽毁。 虽然是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用此肮脏的手段了,但一个高门贵女、丞相的嫡女做出这样的事来,也实在是空前绝后了。 当然,瑄王是皇室中人,还已经封了王,手握皇权,他不用那么被动,任人拿捏纳了宋令怡为妾。 但,太子就要瑄王受辱,不得不被逼迫着纳了宋令怡。 宋令虞脸色沉寂,心里想的是太子这是一天比一天能耐了,竟然重新用回了暗卫,还能让其探查到丞相府的秘辛了。 主要也是因为钱氏和宋令怡现在失宠,身边没什么守卫了。 像郑姨娘那边,大奸臣那是连一只公蚊子都不会让飞进去。 “怎么?你是吃醋了,不想让宋令怡玷污了你风光霁月的瑄王殿下?”太子扯了扯宋令虞的袖子,低垂着眼眸,茶里茶气的。 “你要是把宋令怡丢出去,为瑄王破局的话,孤也能理解。” “毕竟瑄王诛杀宋家满门,那是原文,现在还没有发生,只要今生他没这么做,你就会原谅他……” 宋令虞听得嘴角抽搐,“闭嘴!” “……好的!”湛·惧内·淮晏立刻紧紧抿住了薄唇,低垂着眼看起来乖的不行,实际上心里“恶毒”。 反正他已经全都安排好了,宋令虞的春日宴别想成功。 瑄王也得被玷污,跟宋令怡锁死在一起。 * 春日宴这边。 贵女们没等到小丞相,但瑄王过来了,一时间也没几个人想着小丞相了,都在或端庄矜持,或大着胆子的靠近瑄王。 满院子的佳人,好像这是瑄王的选妃宴,过来凑热闹的一些世家公子们都被冷落了。 二公主的驸马也过来了,跟国师坐在一处。 他广袖长袍,还拿着一把扇子,风流倜傥的样子,“我们的瑄王殿下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全场魅力最大。” “国师大人,做驸马的日子可还舒适?” 事实上摩诘罗阇并没有被封为驸马,他属于是被四公主强行收为面首的。 不过世人的唾弃谩骂都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他还是那副不被世俗烦扰,无欲无求的模样。 国师束在背后的墨发还没那么长,肩背笔挺地坐着,袍角铺散在地上,行云流水,抬眸看了一眼蒙着面纱走到瑄王面前的林静微,淡声道:“臣身在人世,心在佛门,所以这做驸马的滋味如何,殷驸马比臣深有体会。” 殷驸马脸上的笑僵了,抬起胳膊肘压在国师左肩,凑到了国师耳边低语,“你还真有两下子,既然看出了本宫和公主之间的情缘,可有化解之法?” “国师,你能渡了本宫的公主殿下吗?” 全京城都知道,二公主心里的白月光是霍老将军庶出的儿子的儿子霍征。 少将军霍征虽然是庶出,但跟二公主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昭帝就招了霍征为驸马。 二公主绣着自己的嫁衣,等待着少将军凯旋,二人便成亲。 只是二公主等到的是少将军战死的消息……过了几年,邻国的皇子求娶二公主。 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二公主的驸马就成了当时的朝中新贵,已经入了内阁成为瑄王属臣,仕途一片光明的殷驸马。 殷驸马和二公主成亲当日,二公主穿得不是自己亲手绣的嫁衣,而是一身雪白的孝衣,甚至小腹都是隆起的。 皇家丢尽了颜面,殷驸马沦为笑柄,却笑着把二公主从花轿里牵出来,若无其事地完成了拜堂。 殷驸马尚了公主后,自然不能再在朝中为官,又因为是瑄王一党,太子更是夺了他所有的权柄,连同他建立起来的派系势力也都铲除掉了。 殷驸马原本是可以成为宋崇渊的接班人的,直到更年少的宋令虞入了内阁,被尊为小丞相,属于殷驸马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殷驸马成为了庶人,却也没能在家侍奉公主,养儿育女。 因为二公主新婚第二天,就胎死腹中,去了寺庙里带发修行。 殷驸马似乎毫不在意,日常弹琴作画,交朋结友,跟谁都有来往,却不参与到政治斗争中,俨然一个纨绔模样。 可摩诘罗阇知道,他心中所求。 他要国师渡了二公主,要二公主放下心中的白月光,回过头看看这尘世繁华里,一直等在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人。 “臣现在自己都身在泥沼,又如何渡得了旁人?”国师这话说完,现场忽然寂静,有压不住的惊呼传来。 国师就和殷驸马一起看过去。 从长廊中并肩走来的,是宋丞相和据说他那个怀了神胎、将才儿子的郑姨娘。 春天的日光太好了,他们二人被镀上了一层光。 宋丞相长袍广袖,从未有过的飘逸之姿,又跟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不一样。 他身上透着一种历经大风大浪的沉稳,那种气场和压迫感,不仅能镇住全场,且给人一种就算泰山崩了,旁人也不害怕的安全感。 宋丞相身侧从来都软弱卑微的郑姨娘,在这一刻却有着独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风韵和温婉,一身华美的浮光锦服饰,在行走间光华流转,不仅让她和宋丞相极为相配,且竟然在一群正值韶华的贵女中,艳丽逼人,压住全场。 明明,她的五官和气质都不是最出众的啊。 在场的人惊讶的,不仅仅是在这种重要的场合,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带着一个小妾过来。 而是大奸臣分明年过四十了,却怎么越来越容光焕发,蛊惑得跟男狐狸似的? 这难道就是这个年龄段,身居高位的男人的独特魅力? 一瞬间,似乎正值壮年的瑄王,都不香了! 尤其,连瑄王都站起来,恭敬地对舅舅行礼时。 或许,嫁不了小丞相,那做她的新娘也不错? 第88章 大奸臣发怒 “犬子虞哥儿和太子有要事相商,迟些会过来,你们一切照常,本相先替虞哥儿相看。”宋崇渊让众人平身,一撩衣袍在最中间的主位上坐下来。 郑姨娘被允许坐在他身侧,注意到贵女们不是惊讶她和宋崇渊平起平坐,而是都对宋崇渊虎视眈眈的,好像是宋崇渊在选妾。 郑姨娘瞥了宋崇渊一眼,罢了。 她权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这些贵女们极力在虞哥儿的父亲面前表现,也正常。 于是,接下来贵女们都开始展现自己的才艺,有弹琴的,也有写字,作画的。 反正都是琴棋书画这些,中规中矩的,都是差不多的大家闺秀,被这个封建时代所约束,不能特立独行,离经叛道。 霍菀也来了,不过她没有参与其中,她只是在等迟迟未到的霍菡。 霍菡现在很忙,来一趟不容易,还得给程达分配训练任务,以此来甩掉总跟着她的程达。 霍菀是南昭唯一被封为侯爵的女子,家世背景以及出众的外貌气质,身边自然围了不少讨好她的王公贵族们。 霍菀不排斥跟这些世家公子们来往,他们的族人都在朝为官,她可以拉帮结派,助太子拿回皇权。 只是谈论的都是风花雪月,也有点事业脑的霍菀不想做这种无意义的社交,就有些疲于应对。 好在殷驸马摆手把她叫了过去。 殷驸马压着袖口,给霍菀倒了一杯茶,一举一动说不出的风雅好看,“霍老将军的身体可好些了?本宫送过去的年礼和节礼,霍老将军还满意吧?” “驸马爷投其所爱,祖父没有不欢喜的道理。”事实上,这些年逢年过节霍府收到的,都是来自公主府的两份礼。 最先到的一份是二公主送的,殷驸马跟着送了一份,不是因为他跟霍家的关系有多好,而是他也送了,那就是他和二公主夫妻二人一起送的。 霍菀心知肚明,不过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祖父的身体虽然没有以前健朗,不过也能行走如风了,他准备这两日去法门寺拜访二公主殿下……” 这话无疑是在说霍老将军会劝着二公主回来,跟殷驸马好好过日子。 殷驸马有经世之才,曾经为了尚公主而背弃了瑄王,做了一个闲散不问世事的驸马。 若是祖父能把二公主劝回来,她就能将殷驸马拉到太子的阵营了。 “霍老将军大病初愈,不该辛苦自己去山上走一趟。”殷驸马听出了霍菀的弦外之音,清雅的眉眼间一片冷情,淡声道。 “再过几日就是你那个堂弟的忌日,即便霍老将军不去这一趟,公主殿下也会回来的。” 霍菀哑然,去看国师。 国师的注意力却在林静微身上。 她只好自己化解尴尬,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也去看林静微。 林静微站在瑄王身侧,拿出了一幅织锦,把绣的文字展现出来,昂着下巴扬声道:“在场的,有没有谁能看懂这首诗?” 有瑄王在,林静微很容易就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块儿八尺见方的手帕上,以五色丝线织绣而成,全文八百四十一个字,分二十九行,二十九列。 有人蹙眉,对林静微嗤之以鼻,随便绣几个字,乱七八糟的,绣工还差,字体丑的不行……她是怎么有脸拿出来的? 她以为宋丞相会感动她亲手所绣,选她为儿媳妇吗? 霍菀也看不懂,但她注意到身侧的殷驸马目露惊奇。 还有国师,瑄王以及宋崇渊,屈指可数的人,陷入了沉思。 郑姨娘读书不多,看那些字更如天书了,就侧过头靠近宋崇渊,小声问了一句,“相爷,这图很厉害吗?” 郑姨娘吐气如兰,宋崇渊的耳朵有些热。 他从那图中回过神,威慑的目光扫了郑姨娘一眼。 她的胆子大了,还不合礼仪,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耳鬓厮磨。 大奸臣正襟危坐,头却微微侧向郑姨娘,几乎是在她耳畔低声,因为他觉得林静微的身份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孤魂野鬼所绣的图呈‘井’字形纵横回旋,反复吟诵皆成文,其文点画无缺,才情之妙,超古迈今。” 简而言之,这幅图无论怎么读,都可组成三、四、五、六、七言诗,宋崇渊给郑姨娘组了几首,但他知道自己的学识远远不够。 这图能组成上万首诗都不封顶,这无疑是旷世震撼人心的杰作。 郑姨娘诧异过后,就是肯定嘲讽的语气,“这么厉害,那肯定又是孤魂野鬼盗取旁人的。” 但旁人不知道事实,听到殷驸马对霍菀念得那图上组成的诗,他们都被震撼到了。 虽然他们再去看,还是一无所通在看天书,但不影响他们对林静微的钦佩夸赞。 一时间,林静微再次迎来了她的高光时刻,受着那些膜拜,然后轻轻一笑,“本军师作这幅《璇玑图》,不是为了胜出你们,成为宋令虞的妻子。” “而是,要你们知道,宋令虞的才情也不过如此,是她配不上本军师!” 瑄王冷冽的目光里闪过厌恶,他是想让林静微破坏令虞的选妻宴,而不是要林静微拿一幅旁人的旷世之作,来将令虞比下去。 所以一开始他并不想让林静微出头。 林静微盗取的那些东西,会夺走令虞的光芒。 湛·敌我不分恋爱脑·淮玦,正想拆林静微的台。 这时,一道娇媚的声音传过来,“林军师说这《璇玑图》是你所作,那你可能告知我,你做此图的初衷是什么?” 众人被这声音酥了全身的骨头,纷纷看过去。 霍菡一身嫩黄色的衣裙,身姿高挑绰约,风情万种,行走间已然能魅惑众生。 众人疑惑此女的身份时,只见她去了霍菀身边,有认识的才知道这是武安侯府的庶女。 她以前未曾抛头露面,没想到竟然比霍菀还貌美。 尤其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异香,叫世家公子们都有些神魂颠倒。 林静微暗自咬牙,讨厌所有抢她女主光环的人,语气鄙夷地反问霍菡,“此图为艺术,你说本军师的初衷是什么?” 霍菡微微一笑,端起霍菀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没注意到霍菀暗下去的目光,“既是艺术,既是林军师自己所作,那么林军师你自己又能从这幅图中解出几首诗来呢?” 林静微顿时脸色一变,“本军师……” 她根本看不懂《璇玑图》,何况能作出来,绣还是她找人绣出来的。 这是她昨晚做梦梦到的,所以她说自己才是这个小说里的大女主。 她有光环,天选之女,天当然助她! 很快林静微就冷静下来,趾高气昂,一副不与凡夫俗子多说的样子,“本军师做出此神作,当然是让世人去解读的!” “你无法说出作《璇玑图》的初衷,也一首诗都解不出来,是因为《璇玑图》的作者根本不是你。”霍菡说出了《璇玑图》的原作者,以及《璇玑图》是作者用来干什么的,简直把林静微的脸都打肿了。 《璇玑图》对作者本人来说,并非纯为艺术而创作。 这流传千古,直至今日仍让学者惊叹的《璇玑图》追根溯源,其实只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妻子,为感动变心的丈夫,挽回濒临破碎的婚姻,呕心沥血,以千般柔情织就的爱情信物。 苏惠与蔡文姬、谢道韫并称魏晋三大才女,自小聪颖过人,三岁学画、四岁作诗、五岁抚琴、九岁便学会了织锦。 她十岁有余,即可描龙绣凤。 她知识广博,仪容秀丽、谦默自守、不求显耀。 十六岁她随父到庙里进香,巧遇弯弓射鸟的翩翩少年,两人一见钟情,不久结为连理。 婚后他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后来夫君被流放边疆沙州,却背着苏惠爱上了一位能歌善舞的妩媚女子,回去后带着他的歌姬宠妾。 苏惠性情刚烈,不仅斗不过白莲绿茶歌姬,反而在歌姬的陷害中,让夫君厌弃了她。 夫妻反目,夫君再度上任时只带走了爱妾,断绝了跟她的所有往来。 苏惠对夫君的思念与日俱增,为了表达自己一片纯洁坚贞的爱情,和离开丈夫的悲痛之情,于是,将诗文用五彩丝线织成,长宽8寸,841个字排成的“文字方阵”。 她夫君虽然是马上将军,但读懂了《璇玑图》的诗词,但很长时间,其他人没人能够通读全文。 此后千家,百家解读。 苏惠和将军的结局自然是美好的。 “我们只看《璇玑图》的艺术价值,而不要学原作者。”霍菡当场解出了近二十首诗。 苏惠创作了回文诗,是回文诗的鼻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未有人能超越她。 武则天感知妙绝,特为之作序,就连苏轼等大家都在解读《璇玑图》。 它曾一度成为评判才子的标准,还以此来选状元。 林静微的高光时刻被霍菡夺走,饶是她盗取再多的旷世之作,也没能再得到一眼的关注。 她如愿出名了,却是被唾弃谩骂的那种。 她把自己哭成了二百斤的胖子,都没人再理她,所有人都被霍菡展现出来的武功身手所惊叹折服。 在场的几人去试了,都被她打得节节败退。 此女才情出众,英姿飒爽,能文能武,一夕之间名动惊人,却,是个庶出。 要不然她被选为小丞相的妻子,足以服众。 “霍四姑娘虽为庶出,但本宫觉得,看丞相大人对自己的子女们一视同仁,便知丞相大人不是在乎嫡庶的。”殷驸马并不是想站队,但霍菡想嫁给小丞相。 这件事若是被他的公主殿下知道了,肯定会回来极力促成。 他借此让公主殿下回来,也跟公主殿下“同心协力”。 霍菀看了殷驸马一眼,掐紧了手指,等待着宋崇渊的回应。 “殷驸马说得对,英雄不问出处,本相更在意的是才干。”宋崇渊指的不仅是霍菡,还点了在场的几个才情出众的贵女,不过是障眼法。 虞哥儿对他说了,他们内定的就是霍菡。 但如果现在就定下来,那么瑄王一定会对太子一党的霍菡痛下杀手。 而霍菡虽说是太子一党,但太子宁愿不顾大局,也不会让霍菡嫁给虞哥儿。 所以他们打算私下订下来,到成亲那日太子和瑄王才会知道。 “虽说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但本相还是想顺着虞哥儿的心意,她还没过来,再者仅凭一场宴会就定下婚姻大事,多少有些草率了。”宋崇渊站起来。 他身侧的郑姨娘起身后,“夫唱妇随”接过他的话,“感谢今日大家拨冗前来,接下来大家可以在丞相府自由活动,中午府中准备了宴席,款待大家。” 虽说是自由活动,但外人到哪儿,都不能去主人的妻妾们居住的后宅。 后宅也没什么好看的。 这偌大堪比皇宫的丞相府,平常达官贵人们想来还没机会呢,更不要说被留下来用膳。 亲事不成,但他们可以借此机会攀附权倾天下的宋丞相啊。 所以虽说小丞相的妻子人选没定下来,但前来的人也不失望就是了。 不过,他们还没有开始趋炎附势,这时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突然从宋崇渊和郑姨娘背后跑过来,小炮弹一样,直接往郑姨娘身上撞去。 霍菡看到了,手下动了动,又及时收住,就眼睁睁地看着宋骋麟撞上身怀六甲的郑姨娘。 郑姨娘这一胎多脆弱,尤其怀的还是宋崇渊想要的将才二人,平日宝贝得跟金疙瘩似的。 于是几个贵女看到这一幕脸色都变了,捂住嘴压住惊呼,往后退了又退。 大奸臣的反应可想而知,胳膊伸出来挡在郑姨娘身前的同时,一脚踹开了麟儿,“下人是怎么照看小公子的?来人!” 宋崇渊吩咐完就立刻转过去看郑姨娘,手足无措的,也不敢随便触碰郑姨娘,嗓音都在发紧,“你感觉怎么样?” “只是肚子有些疼。”郑姨娘的脸色苍白,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身子顺势靠在宋崇渊伸过来的臂弯上。 她慢慢坐下去,勉强笑着安抚宋崇渊,“相爷,妾身应该没什么大碍。” “麟儿不是故意的,他还小,走路不稳……” 郑姨娘抓住宋崇渊的手,在他掌心里摸到一片冷汗,愣了愣。 “传太医!”宋崇渊不懂,这种情况下不敢随意挪动郑姨娘。 他随着郑姨娘坐了下去,让郑姨娘靠在他强健的臂弯上,目光扫向郑姨娘裙下,就害怕看到了血。 要知道在虞哥儿的那场梦里,郑姨娘就是差不多在这个月份一尸两命的吧? 难道郑姨娘还是逃不过自己既定的结局吗? 不能,大奸臣眼眶都红了。 他的五女儿能活着,郑姨娘和将才儿子也不会有事的。 麟儿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祖母让麟儿跑过来的!否则她就打麟儿,她总是打麟儿,麟儿好疼啊……” 在场的人心头都跳了跳。 宋崇渊凌厉的目光看过去,制止了要强行抱走麟儿、钱氏的一个嬷嬷,不怕外人看笑话,是一点颜面都不给钱氏留了,“传钱氏过来。” “麟儿,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89章 令虞,你会证明本王的清白吗? 大奸臣那样的气场,文武百官都怕,何况是麟儿一个孩子,他被吓得只知道哭。 霍菀和霍菡都来到他面前,单膝触地。 他立刻就往霍菡的怀里钻,“姐姐,麟儿疼,麟儿不想再被祖母打了……” 霍菡把麟儿抱在自己有力的大腿上,脸色阴沉着,挽起麟儿的袖子和裤腿,还扒开了衣襟。 那娇嫩雪白的肌肤上遍布着伤痕,简直是触目惊心,让凑上前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钱氏过来时,霍菡已经哄着麟儿,让麟儿断断续续抽抽噎噎地说出了前因后果。 钱氏面无血色,准备了一肚子的辩解还没说出来。 麟儿就如同看到妖婆一样,往霍菡怀里躲着,惊恐地指着她,“祖母是坏人!” “她打麟儿,打爹爹,爹爹被他打得都瘫痪了!” 在场的都是从各种争斗中走过来的,都明白了,钱氏为了让嫡子超过宋令虞,就逼着嫡子读书,读不好就毒打虐待嫡子。 难怪宋令书体弱多病,偶尔双腿不能行走,还得坐轮椅。 如今钱氏觉得嫡子是彻底废了,就把目标转移到了聪明伶俐的孙子身上。 却不曾想,孙子跟她软弱的儿子不一样。 再说了,她只是祖母,到底不是亲生父母。 她平常对麟儿的疼爱有,但因为这几次的毒打,麟儿记住的就只有她的恶毒。 麟儿还小,还没有被那么重的“孝”字压在头上。 太子姑父让他去“撞”郑姨娘,救自己和爹爹,他就听了,当众揭穿了钱氏。 这么大的事,自然惊动了在府中的宋令书和陆氏。 宋令书还坐在轮椅上,是被陆氏推着过来的。 麟儿身上的伤让陆氏肝胆俱裂,再想想夫君曾经遭受的那些,她一瞬间跌入地狱深渊,扑过去抱起麟儿,“扑通”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说出了钱氏曾经对宋令书长达十几年的折磨和虐待。 宋令书的底线就是儿子,如今儿子遭受了跟他一样的毒打。 他的双手按在轮椅扶手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妻儿,中间还摔了一次。 他和妻子跪在了一起,对母亲早就没有了感情,不过是被“孝”字压着。 此刻他积攒多年的怨全都爆发出来,跟妻子一起伏在地上,对着父亲磕头,“请父亲为儿子和麟儿讨个公道,处置了母亲!” 在这个时代,大义灭亲并不会被赞颂,反而毁的是自己。 如霍菀。 但她被封为了武安侯,皇上做主让她撑起了霍家的门楣,现在还背靠着太子。 霍老将军在子民心中很有威望。 并且是霍老将军这个父亲,出面大义灭亲自己的儿子的,又不一样,所以霍菀的名声并没有受损。 宋令书就不一样了,他是儿子。 在官场上,他怕是待不下去了。 不过正好,他也不想为官,是父亲让他为官的。 他借此机会顺理成章地毁了自己的仕途,以后他就背着父亲,在令虞的支持庇护下,好好做生意。 钱氏已然是百口莫辩,跪在地上撕扯着宋令书,歇斯底里大骂着宋令书不孝,又哭着哀求儿子。 宋令书笔直地跪着,任由钱氏对他拳打脚踢,他一脸的麻木,不为所动。 他只是满目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妻儿,冷漠决然道:“母亲,儿子可以被你毒打折磨,但你唯一不该动的,是麟儿。” 郑姨娘在这时挣脱掉宋崇渊的臂弯,来到宋崇渊面前,挺着大肚子跪了下去,“相爷,当初凝姐儿落水,是夫人下的手……” “什么!”宋崇渊最在乎的颜面和名誉,在这一刻全都被愤怒和痛心取代,双目喷火带着杀意看向钱氏。 难怪他的嫡长子废了,原来全是钱氏毁掉的! 钱氏还要害了他的嫡长孙! 他又想到被孤魂野鬼占有了身子的五女儿。 若非如此,他最宝贝的儿子就不用穿上女装,冒充妹妹嫁给太子,日日惊心动魄,跟瑄王他们斗智斗勇。 当初钱氏给郑姨娘灌绝子汤,差点让他失去了将才儿子。 郑姨娘这一胎保的那么难,今天钱氏竟然还用一个孩子害郑姨娘……这一桩桩,新仇旧恨。 宋崇渊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一挥而就,当场就写了休妻书。 “相爷,你怎么能休妻?!你是当朝丞相,你不能随意休妻啊!”钱氏失去理智,朝宋崇渊扑了过去。 皇帝不会轻易废后,王公贵族,像宋崇渊,那宁愿是让正妻“病逝”,也不会公开休妻,把正妻从宋家除名。 钱氏宁愿死,也不要被宋崇渊休了。 她生是宋崇渊的妻,死是宋家的鬼,得以宋崇渊妻子的身份,入宋家的陵墓。 她会一直占着宋崇渊妻子的名分,其他女人不管谁,那都只能是妾。 郑姨娘躲得很快,也及时被霍菀拉到了一旁。 霍菡抬起尚方宝剑挡在郑姨娘身前,绝不给发疯的钱氏伤害郑姨娘的机会。 “来人!”宋崇渊推开钱氏,把写好的休妻书交给总管,去官府走流程,并吩咐道。 “拖走钱氏,送她去庙里忏悔!” 她不仅不是宋崇渊的妻了,也休想再回到娘家,只能在庙里了残此生。 钱氏两条胳膊往后被拖住,拼命地挣脱着,发髻散落,形同疯妇,面目狰狞地朝郑姨娘看去,“你以为我被休了,你就能上位做宋家的主母了吗?” “你凭什么?凭你肚子里的将才儿子吗?哈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你生不下来的,你指望的将才儿子只会胎死腹中!你的两个女儿也不会有好下场!” 钱氏没忘记宋令凝落湖醒来后,曝出的一件事。 她虽然不能确定,但此番喊出来,就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不出所料,全场哗然。 宋崇渊额角青筋直跳,射向钱氏的目光充满了杀意。 在众人脸色各异中,半芙走向宋崇渊,取出了四个小人交给宋崇渊,“相爷,事关太子妃,请恕奴婢无罪。” “刚刚奴婢带人去了钱氏的院子,在她的枕头下找到了这个。” 宋崇渊接过来,翻到后面,看见几人的生辰八字。 他被惊吓的,生平第一次面无血色,薄唇哆嗦了许久,手颤抖几乎拿不住那扎满针的小人。 他失了态,“毁掉,立刻给本相毁掉!” “不,国师,交给国师,国师你来破解!” 被点名的摩诘罗阇走上前,从宋崇渊手里拿走了那四个小人,“相爷放心。” 钱氏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今天谁来了都救不了她。 她整个人都瘫在地上,险些昏厥之际,听到宋崇渊的冷笑声,“本相今日便让你知道,郑氏有没有资格成为本相的正妻、这相府的当家主母!” “来人,开祠堂,请族老,本相要敬告列祖列宗,休弃发妻,将她从族谱上除名,抬庶出的四子之母郑氏为正妻……” 钱氏没能晕过去,还得承受这样的打击。 哪有妻不死,就抬继室的规矩? 宋崇渊怎么能这么狠,让她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人,被天下人和后世耻笑! 宋崇渊走到郑姨娘面前,直接在众目睽睽下揽住身怀六甲的郑姨娘,带着人往祠堂里去。 丞相府很大,去往祠堂有好一段路要走。 郑姨娘就没勉强自己,后腰靠着宋崇渊的臂弯,劝了一句,“相爷,你不要感情用事,为了报复钱氏抬妾身为妻,妾身不够格。” 但实际上,太子说她是太子妃之母。 而且虞哥儿以后是要当皇帝的,她肯定会被尊为太后,她不能再软弱卑微下去了。 她得有魄力。 所以郑姨娘只是暂时还在宋崇渊面前保持着自己的人设,以退为进这么推辞的。 “本相说你够格,你就够格。”大奸臣脸色冷肃,不容抗拒的压迫和强势散发出来。 不说聪慧过人的五女儿,郑氏先是给他生了文曲星下凡,未来会做皇帝的虞哥儿,还有肚子里的将才儿子。 正妻废了,他怎么就不能抬功劳最大的郑氏为妻了? 以后他的虞哥儿是要当皇帝的,生母的出身不能再是一个妾。 他抬郑氏,也是在抬虞哥儿的出身地位。 或许郑氏还没有当家主母的魄力,但他会培养郑氏,从穿着打扮到气质、魄力和手段,管理庶务的才能等各方面。 “要是虞哥儿没当成皇帝,辜负了本相对你们的付出,本相饶不了你们!还有,本相不是在报复钱氏……”宋崇渊忽然补充了一句,嗓音都低沉了些。 郑姨娘诧异地侧头去看。 大奸臣英俊的面上有几分不自然,堂堂丞相大人竟然不敢跟她对视,抬手掩唇低咳了一声,别开了头。 郑姨娘只觉得匪夷所思,实话实说,“相爷果然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竟然还会害羞,好可爱。” 夸一个男人、大奸臣可爱?宋崇渊气得,转回头恶狠狠地瞪向郑姨娘,“闭嘴,当心本相罚你!” 郑姨娘抿着唇笑,拽了拽宋崇渊的袖口,对他眨着眼,撒娇,“妾身错了,妾身晚上认罚便是。” 晚上……宋崇渊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双目有些赤红地盯着郑姨娘艳丽饱满的唇瓣。 他用了极大的克制力,冷硬着语调,“以后你就是当家主母了,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是,妾身只在相爷面前这样,可以吗?”借着袖子的遮掩,郑姨娘的手抓住了宋崇渊的手。 在明媚的春光下,她仰着头,又一次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宋崇渊。 大奸臣的说教一瞬间偃旗息鼓。 过了许久,他把郑姨娘的手包裹到自己宽厚温暖的掌心里,别别扭扭地应了一个字,“嗯。” 宋崇渊在整个家族里都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哪怕是族老,老太傅和老夫人对于他休了发妻,抬郑姨娘为妻之举,都没说什么。 一来是因为钱氏的确罪不可恕,他们都是明事理的,再就是大奸臣的魄力。 越是身居高位者,受到的约束就越多,很多大事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和喜好来。 然而宋崇渊却如此雷厉风行,不仅能做自己的主,并且短短一个时辰,所有的流程就完成了。 妾是不能上族谱的,以前不在族谱上的郑姨娘,一夕之间就成了正妻。 她和宋崇渊一起举着香,弯身对着宋家的列祖列宗拜下去。 郑氏的眼角余光里是身侧男人高大强健的身躯,气场还是那么压迫,心狠手辣的模样。 可郑氏却忽然间不再畏惧他,看着他那坚毅的侧脸,心竟然“砰砰“跳动起来。 宋家立世几百年,从来没有闹出过什么丑闻,尤其是极注重家族清誉的宋崇渊。 然而今天,宋崇渊什么都不要了,当众休妻,揭穿钱氏的罪行,只为让她身败名裂,连钱家都要受她拖累。 他也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抬郑氏为妻,对郑氏的偏宠那是告知于天下了啊。 众人不由得在心里感慨郑氏的好命,虽然一儿一女是庶出,但庶子把持朝政,辅佐太子,被封为摄政王。 而庶女,那更是太子不惜代价求娶,深爱着的太子妃。 还有她肚子里怀着的将才儿子,不敢想郑姨娘,不,是丞相夫人,丞相夫人这以后的福气有多大。 丞相府的瓜让春日宴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各个吃瓜群众都觉得不枉此行,谁曾想接下来还有更刺激的。 殷驸马注意到瑄王不知何时离开了。 宋崇渊携着郑氏刚从祠堂走出来,下人就匆忙上前,低声在他耳畔说了什么。 “我们过去。”宋崇渊脸色冷沉,应了一声,便带着郑氏过去了。 他去的不是后宅,是前面小丞相的院子,而且也没打算遮掩,没让人拦着宾客们。 于是,宾客们都跟着他去了宋令虞的院子。 结果他们就看到院子里太子和宋令虞都在,瑄王的护卫墨云几人,跟太子带来的黑三打了起来。 丞相的嫡女宋令怡虽然披着外衣,但里面的身子隐约露出来,冲到瑄王身侧,对打着的几人喊,“停下来!都停下来,你们不要再打了!” 宋令怡看到宋崇渊和郑氏过来后,也没时间关心发生了什么,目前她的事更重要,请求着宋崇渊,“父亲,你为女儿做主啊。” “女儿看四弟迟迟未到宴会上,就过来找她,谁知看到的竟然是瑄王,不知道他怎么了,他竟然……竟然轻薄于女儿啊!” 林静微冲上前,“啪”一个耳光狠狠甩向宋令怡,“你算什么货色?瑄王绝不会轻薄你!” “分明就是你对他用了迷香,自导自演,是为了要他娶了你!宋令怡,你怎么还是这么贱!” 林静微说得是原文,宋令怡跟原文里的做法一样。 只不过,这次太子参与了其中。 太子故意和宋令虞亲密,引来瑄王。 结果瑄王就撞见了躺在宋令虞榻上,脱了衣服的宋令怡。 瑄王不管宋令怡,去抓住宋令虞的手,大步往外走。 太子却命人拦住了他,拽回宋令虞,拖延时间让宋崇渊带着宾客们赶来了。 过程如何不重要,结果就是瑄王轻薄了宋令怡。 也就只有瑄王知道宋令虞和太子、黑三都在场,这三人能为他证明清白。 瑄王自然不指望陷害他的太子,他微红的目光看向宋令虞,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宋令虞身上,“令虞……”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瑄王就开始强取豪夺啦,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虞虞的女儿身。】 第90章 令虞和瑄王决裂了? 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幽冷,伸手用力抓住宋令虞的手腕。 这次,宋令虞没有挣脱,迎上瑄王的目光,叹了一口气道:“王爷,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宋令虞刚开口,瑄王就好像被五雷轰顶,脸色惨白,怔怔地看着宋令虞被太子拉住的手腕,薄唇哆嗦着,哑声呢喃,“令虞,你在说什么?” “臣和太子因有政务相商,便耽误了去宴会的时间,赶过去途中臣又觉得太冷,跟太子一起返回来拿披风,结果就看到嫡姐不知为何会在臣的榻上,赤身裸体地扑在王爷你的怀里。” 瑄王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令虞。 一个多时辰前,他还把宋令虞拥入怀里,销魂如成仙。 这一刻宋令虞却把他打入地狱。 他怕的不是被诬陷,他最怕的是来自心爱之人的重伤。 她插过来的一刀子,胜过万箭穿心,比这世间的一切痛都要让他无法承受。 “本王不认……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算计不了本王。 ”瑄王痛到牙关紧咬,缓慢地走到宋令虞面前。 太子感觉到了瑄王身上的戾气,他压迫的气势顿时也散发出来,把宋令虞往身边拉了拉,走出半步挡住瑄王。 瑄王却伸手抓住宋令虞的另一只手腕,逼近了宋令虞,低头紧锁着宋令虞,目光威慑,可那狭长的眼尾偏偏又透着绯红色的痛,警告中含着委屈,“令虞,你在帮着湛淮晏,你要背叛抛弃了本王是吗?” “可你不要忘了,你体内被本王种下了绝情蛊,你若是背叛本王,倒戈向旁人,你就会暴毙。” 瑄王都对宋令虞动手动脚了,太子也就不分场合,不顾风度,抡起拳头朝着瑄王受伤的腹部就是狠狠一捶。 宋崇渊眼角直跳。 围观者目瞪口呆。 有的贵女发出惊呼,老天啊,这是什么二男争一男的惊世骇俗场面啊。 关键一人是一国储君,一人是立下数次战功还皇权在手的瑄王,更为这场争夺增加了刺激感。 昭帝:……错过了,好恨! 下次你们来朕面前打,朕绝对不会阻拦。 瑄王生生地受了那一拳,身子前倾差点栽倒,俊容痛苦狰狞,却仍然没有放开宋令虞,无动于衷的宋令虞仿佛默认了他的说法,他抬高的声音在颤抖,“宋令虞!”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他只知道前世的一切并没有发生,凭什么宋令虞就要抛弃了他啊! 凭什么?! 这不公平! “王爷,臣心口的蛊虫没有发作,说明臣没有背叛你。”宋令虞制止了太子,波澜不惊跟瑄王对视着。 “王爷给臣下绝情蛊,是怕原文的剧情再发生一次,可臣又何尝不害怕呢?” “臣怕臣助你登上皇位后,你和你的亲生母亲还会诛杀了臣的九族。” “那时臣服下绝情蛊,是为了证明对你的忠诚。” “臣背叛你之事还没发生,你就要臣证明,不管臣为什么背叛你,就给臣定了罪,要臣服下绝情蛊。” “那么现在也一样,即便后来的一切没发生,臣也要你证明你不会那样做。” “你纳了宋令怡为妾,让我们亲上加亲,我们的关系更牢固,利益捆绑更深,让宋家用宋令怡来牵制你。” 这是多诛心之举!瑄王双目猩红,已然涌出了泪光,心仿佛被剜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淋漓,痛到身体战栗,几乎哽咽。 “本王说了,你可以再捅本王几刀,本王都能把命给你,来证明了,你却要用这种方式!” “你明知道本王喜欢的是同为男人的你,只喜欢你一人。” “本王不想纳妾,跟谁欢好,你偏偏要用这种方式让本王来证明,宋令虞,你好狠啊!” 狠?宋令虞不觉得。 但凡她真的能将瑄王碎尸万段,她都不会用这种精神上的折磨。 瑄王的声音低,旁人又不能往前面使劲凑。 不过林静微能猜到瑄王和宋令虞说了什么,恼怒地上前拽住瑄王,“王爷,你今日完全不用屈服!” “原文里你之所以纳了宋令怡,是想听舅舅的话,在向臣子表明你的态度。” “现在你并不受制于大奸臣,你是君,他们是臣,这场诬陷的局对你没有用,你完全可以以勾引之罪处死宋令怡啊!” 是这样没错,但,瑄王甩开林静微,还是看着宋令虞,卑微的,“本王要是这么做的话,你就不会再理本王了是吗?” “王爷,臣不希望臣和你,宋家和你之间生了嫌隙。”宋令虞这话无疑是在说,你要是不对宋家的嫡女负责,那就是跟宋家反目,间接回答了“是”。 瑄王忽然笑了,笑得耀如春华,颠倒众生的模样,却从眼角滚落出一滴泪,“宋令虞,你能拿捏本王,你仗着的是什么?” “你不过是仗着本王喜欢你!” “可是这次,本王不会依着你,你不理本王就不理本王好了,你要抛弃本王,像原文里那样跟湛淮晏颠鸾倒凤,联合起来对付本王,那你就去做好了……” 瑄王松开宋令虞的手腕,一步一步往后退着,通红流泪的眼看着宋令虞。 宋令虞眼看着那气运值离自己越来越远,不再往自己这里来。 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却被太子用力拽了回去。 瑄王嘴角勾起的弧度是那么病态偏执,疯批感十足,“来人!” “宋丞相的嫡女在屋中燃迷香,设局陷害本王,拖走打断她的四肢,丢出丞相府,从宋家族谱上除名,充为官妓,院子里的一应下人全都处死……” 这一次,在场的人压不住,惊呼声四起。 宋令怡呆愣数秒后,整个人浑身发软,一下子瘫跪到地上,膝行过去拽住瑄王的袍子求情,“瑄王殿下,是臣女错了……你饶了臣女,你不能这样做,臣女是丞相的嫡女!” 瑄王冷笑一声,一脚踹开宋令怡。 最后他决绝地看了宋令虞一眼,转过身大步往外走,到了宋崇渊身边也没停留。 “父亲!”宋令怡爬过去求宋崇渊,衣袍滑落,雪白的身子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披头散发泪流满面。 “父亲,你救救女儿啊,女儿可是你的嫡女,就算犯了错,那也应该是由你处置,让瑄王处置女儿,你的颜面何存?整个宋家都会名誉尽失,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啊。” 其他人都纷纷别开视线。 郑姨娘弯下身把衣袍捡起来,拢住宋令怡。 宋令怡却不领情,猛地用力推开郑姨娘,“滚开!你不要在这里虚情假意!是你这个小妾害得本小姐!” “你生得儿子抢走了大哥的一切,害得大哥不良于行!” “你的女儿也总是处处和本小姐争,她凭什么能被太子求娶!” “还有你这个贱人,不知廉耻在榻上使尽浑身解数勾引父亲,让父亲宠妾灭妻,厌恶嫡出,本小姐也是你害的!” 宋令怡歇斯底里,面容扭曲,恨意滔天,一条条控诉着郑氏的罪名,甚至还要给郑氏一耳光。 宋崇渊脸色一变,人已经俯下身,准备抓住宋令怡的胳膊,给拧断了。 但这次郑氏不需要任何人护,她自己就握住了宋令怡的手,同时她抬起另一手,“啪”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地甩到了宋令怡娇嫩的脸上。 在场的人都震了震。 郑氏一身华服,明珠缀身,尊贵又光华,目光凌厉地俯视着宋令怡,“这第一巴掌,是本夫人为被你欺负多年的凝姐儿讨回来的。” 说完,郑氏再次用力,扇了宋令怡第二个耳光,“这第二巴掌,是报你推凝姐儿下湖之仇。” 在宋令怡的尖叫挣扎中,郑氏牢牢地拽住她,挥过去第三、第四……第八巴掌,“这些,是要你偿还你们扎本夫人母子\/女四人小人。” “你以为这就完了?宋令怡,你也知道今日你父亲的脸面都被你和钱氏丢尽了吗?” “你作为嫡女,不仅没能为宋家争来荣耀,反而让宋家名誉尽毁,那就更应该驱逐了你们这对祸害,宋家才能高枕无忧。” “大破大立,遮掩得到的反噬会更大,只有没了你这个祸害,宋家才会越来越好。” “宋家的荣耀,是本夫人的儿女争来的,不信你且看着……” 宋崇渊怔愣地看着这一刻的郑氏,被震惊到了。 但他不仅没有厌恶,反而胸腔震颤,一颗心“砰砰”跳动。 他竟然痴迷于这一刻的郑氏。 “来人,在将这个逆女逐出家门之前,她辱骂冒犯当家主母,给本夫人掌嘴一百下!” 宋令怡那娇嫩的脸,已经被郑氏扇得血肉模糊了,要是得不到及时处理,怕是会烂掉毁容。 她都这样了,郑氏还要让人对她用刑,这是真的要毁了她的脸啊。 宋令怡大骂着郑氏恶毒,一直在向宋崇渊求救。 但她被人拖走时,却看到郑氏站回到宋崇渊身边。 宋崇渊拉起郑氏的手,看到那手心里一片通红,他眼里透着心疼,喊着府医。 “啪啪啪”一声又一声的掌嘴声响中,宋令怡看着那一幕,双目里喷火,一口血吐出来,快被打死的是她这个亲生女儿,父亲却只是关心贱人的手疼不疼! 后来宋令怡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原本娇媚的面容。 她被丢出丞相府后,林静微的脚狠狠碾在她脸上,痛快得不行,“活该!” 宋令虞不愧是大女主。 原文里宋令怡入宫做了淑妃后,对郑氏母女三人那更是变本加厉了。 宋霓诛杀宋家满门时,她为了活命大义灭亲,以自己亲手杀了郑氏为投名状,请求亲姑母放过她。 而宋霓放了宋令怡,是想让宋令怡担下大义灭亲母族的罪名。 宋霓要把自己摘出来。 宋令怡带着宫人去了丞相府,让宫人把郑氏吊在了悬梁上。 在郑氏一下比一下绝望的挣扎里,她一声声的娇笑,看着郑氏成了最丑陋的吊死鬼。 最后她的脚用力碾在郑氏的肚子上,看着一个成型的男婴从郑氏的双腿里滑出来。 她做这些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被宫人灌了毒药,伪造成了服毒自尽。 她离开后,郑氏也被伪造成了自缢,仿佛宋家人都自愿给宋崇渊殉葬了。 宋霓让世人看到他们都是畏罪自杀,是宋令怡大义灭亲。 现在,林静微想的是,宋令虞这么快就解决掉了宋令怡。 就像姚氏,宋令虞在帮她宫斗,获利最大的是她。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让男主后宫的这些女人们一个个下线,这足以证明她就是女主。 男主日后一定会后宫无人,给她一生一双人。 * 丞相府今天闹了这么一场,哪还有人敢留下来参加宴席,都心惊胆战地告辞离开了。 宋崇渊带着郑氏进了宋令虞的房中,不放心,还是请来了一直在府中负责郑氏的胎的两个太医。 太子没有离开,跟着宋令虞一起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也怕郑氏因为这一场闹剧而有什么三长两短。 那么,设局的他就难逃其咎了。 郑氏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大奸臣是站在她身边的,一手紧握着她的手,担心地等待着太医的诊断。 郑氏在宋崇渊掌心里摸到一片冷汗,温柔地、细致地抚掉,对宋崇渊一笑,“相爷,妾身没什么大碍。” “闭嘴,影响大夫诊断。”宋崇渊拿着郑氏的手递给太医,他也不再出声。 太医单膝跪在地上,屏息凝神片刻后,站起来回禀宋崇渊,“丞相大人,丞相夫人确实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 “如今丞相夫人的这胎是真的稳了,再加上胎儿又皮实,所以不要太过担心,继续养着即可。” 宋崇渊浑身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听到孩子皮实这话,他期待地看向太医,“前两个月应该就能诊出男女了,只是本相没顾得上,你现在快诊一下!” “是。”太医应着,再次单膝跪地。 这期间,宋令虞很平静,不管姨娘,不,已经是母亲了。 不管母亲肚子里是她弟弟,还是妹妹,对她来说都一样,她都会倾其所有去疼爱庇护。 郑氏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若是女孩,恐怕宋崇渊会气得吐血,因被欺骗而愤怒,就会收回给她的一切。 再者,她生了两个女儿。 女子到底弱了些,她想虞哥儿有个弟弟,真的是将才,能在以后保护虞哥儿,为虞哥儿开疆辟土。 最紧张的还是大奸臣。 他坐立不安,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焦虑,在太医诊断的短短时间里,他不停地踱步,把正堂都绕几圈了。 终于,太医放回了郑氏的手,起了身。 宋崇渊两个大步上前,“怎么样?!” 丞相大人伟岸的身躯覆盖下一片阴影,身上的气场很强,可想而知给太医多大的压力。 太医后背已经冒冷汗了,“回……回禀丞相大人,从脉象上来看,丞相夫人这胎的确是男孩……” 只能是男孩。 否则以大奸臣这样的精神状态,他恐怕当场就身首异处了。 “好好好!本相就知道一定是男孩,列祖列宗啊,我们宋家终于是要出一个将才了,郑氏……”宋崇渊狂喜地拜天拜地拜宋家全都带着遗憾离世的祖宗们。 而后他一把推倒挡路的太医,一个大跨步来到郑氏面前,俯身,两手捧住郑氏的脸,薄唇凑过来,在郑氏额头上“吧唧”狠狠亲了一口。 不仅声音响亮,还用力到在郑氏雪白的额头上留下了印记。 郑氏:“……” 太医:“……” 宋令虞和太子等,屋里的下人们:“……” “来人,这是本相宋家千百年来的大喜事,全府上下通通赏三年的例银,赐最好的宴席!”大奸臣大手一挥,吩咐下去的声音中气十足,仿佛把地震得都抖了,能传到全京城人的耳朵里。 “到外面散些银钱给穷苦百姓和乞丐们,哪怕是路边的一条流浪狗,也务必给本相吃一顿大餐!” 所有人:“……” 郑氏得到的赏赐自然是最多的,身边伺候她的满院子的人,都被涨了好几倍的月银。 然后是宋令虞,也得了赏。 最离谱的是,太子也有。 第91章 跟她在一起一整天 太子双手里捧着十几个沉甸甸的金元宝,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自己又有私房钱了,还是该自嘲他堂堂一国储君,竟然被丞相赏了,或者是怒大奸臣贪污受贿太多。 反正太子目瞪口呆,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过了好久,他才鬼鬼祟祟地收好那十几个金元宝,察觉到身侧的宋令虞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太子犹犹豫豫,拿了两个金元宝给宋令虞,低声警告,“收买你,不许告诉你妹妹。” 要不然就得上交了。 宋令虞恶劣地勾起嘴角,尽显小奸臣本色,“除非你三我七。” 太子满脸震惊,“你怎么不直接来抢啊!” “殿下要是不愿意的话,黑一!”宋令虞喊隐匿在暗处的暗卫。 “你拿着本官的令牌,进宫找太子妃……” 宋令虞话没说完,两手就被太子抓住,按在茶案上。 紧接着,七八个金元宝落在她的手心里,砸的她生疼。 宋令虞一一收起来,扬起嘴角,把太子拽过来。 在太子踉跄了一下,趴到她身上时,她抬起手,摸了摸太子的脑袋,“殿下这样才乖,臣喜欢。” 湛·气鼓鼓·淮晏一瞬间停下挣扎,不仅把脑袋往宋令虞的手心里拱了又拱,还拿出了剩下的那几块金元宝,嗓音低沉又很乖地说了一句,“那,都给你。” “谢谢殿下。”爱权又贪财的小奸臣骗走了所有的金元宝后,立刻翻脸不认人,推开太子后站起来,喊她爹。 “父亲,儿子饿了,我们传膳吧。” 宋崇渊狠狠瞪过去,倒反天罡,玩过了太子,又来对他这个老子颐指气使! 然而,大奸臣吩咐传膳时,嘴角的弧度却怎么压都压不住。 一来是确定了郑氏肚子里怀的是将才儿子,再者这还是宋令虞第一次,饿了叫爹。 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几人就在宋令虞的院子里用膳。 太子整理好自己被摸过的头发,跟宋令虞一起,坐到了宋崇渊下首的位置。 郑氏比之前更加母凭子贵,位置在宋崇渊这里水涨船高。 大奸臣亲自用公筷,压着袖口给郑氏夹鱼,盛鸡汤,怕郑姨娘不爱吃,他还温声柔语耐心劝着,“这些营养都很丰富,而且能让我们的将才儿子更聪明。” 郑氏不挑食,在宋崇渊面前也不再怯弱拘谨,已然把自己当成了宋崇渊的妻子,一一吃下菜,也给宋崇渊夹了几筷子,叮嘱他多吃些。 “好。”宋崇渊看了郑氏一眼。 两人对视间,就让太子和宋令虞觉得牙都酸了,怎么一副伉俪情深老夫老妻的既视感? 这时,相府总管匆忙进来,看到太子也在,他欲言又止。 “无妨,以后太子都不是外人,你尽管说。”宋崇渊放下筷子,吩咐了总管后,看到太子那欣喜的脸色,他露出一抹腹黑的笑。 他让太子觉得,他们把他当一家人了,又何尝不是对太子的一种攻略方式呢? 这样只会让太子更加被他们所利用。 当年大奸臣帮着姐姐谋划,宠冠六宫,这世上,就没有大奸臣搞定不了的人。 相府总管脸色凝重,低声道:“回禀相爷,钱氏在被送往寺庙的途中,突发恶疾,没等到大夫,就暴毙在了马车内。” 宋崇渊猛地抬头,不是心痛钱氏的离世,而是钱氏的死太突然,必然有阴谋。 太子短暂的诧异后,沉思着对宋崇渊道:“十有八九是瑄王下的手。” “可能在钱氏当初灌岳母绝子汤的时候,他就命人在钱氏的日常饮食里,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钱氏下了慢性毒。” “至于他这么做的原因,想必岳父心里很清楚……” 宋崇渊当然知道,瑄王这是在替虞哥儿报仇啊。 他想让瑄王纳了宋令怡为妾,一方面是丢了宋令怡这个祸害,用来牵制瑄王。 再者,也是要宋令怡自食其果,要她去了瑄王府后跟姚氏一样的下场。 瑄王看出来了,虽然没有纳宋令怡为妾,但把宋令怡推入了更深的深渊。 正如他对钱氏下手,他是在替宋令虞报仇。 他真的,超爱! “他的手伸得可真长,竟然敢对本相的原配发妻下手!”宋崇渊猛地拍了一下桌案,怕吓到了郑氏,他是收了力道的,连连冷笑。 钱氏死不足惜,重要的是钱氏当时还是宋家人、他的正妻、瑄王的舅母,瑄王却命人毒杀了,这让宋崇渊想到了原文宋家的满门被诛。 他怒的是,瑄王真的会对、敢对宋家人下手! 太子道:“岳父息怒。” “我们不能替瑄王背了这个黑锅,依孤看,把钱氏的尸体送回钱家,然后告知他们是瑄王所为,让他们知道瑄王甚至想对他们整个钱家下手。” 虽然但是,不管瑄王的出发点是什么,他的确先杀了钱氏,也想动钱家。 郑氏接过话,“虽然是我们宋家休弃了钱氏,但女儿在家族中并不重要,不过是与高门贵族联姻的牺牲品。” “何况麟儿还是钱家的外孙,钱家不会因为钱氏,而跟我们宋家反目。” 钱家也不敢反目啊。 这话说得不假。 有时候一个女儿废了,为了利益和权势,还会再送一个女儿或是家中小辈来,让其共侍一夫呢。 当时钱氏想让自己的侄女嫁给宋令书。 宋令书第一次跟她对抗,找父亲做主,才让父亲成全他,顺利娶了他自己选的、喜欢的陆氏。 宋崇渊点头,“去吧,就照太子殿下说得办。” 钱家不会因为钱氏跟权势滔天的宋家反目成仇,宋崇渊想要本是瑄王一党的钱家,背叛杀她女儿、外孙女的瑄王,倒戈向太子。 不,确切地说,是借太子的名义,把瑄王的人抢过来,为他们所用。 而太子对此一无所知,被宋令虞骗的,还真的以为宋令虞是在为他斩断瑄王的羽翼,让官拜二品,六部之一的户部尚书的钱家投入他的阵营里。 “最好的利益捆绑就是联姻,到时候钱家别再送来一个孙女辈的,来给父亲你为妾。”宋令虞看了宋崇渊一眼。 宋崇渊嗤笑,“为父在你眼里有那么为老不尊吗?他们要送,就让老二收入房中做妾。” * 这一整天太子都在丞相府,让黑三把奏折从太子府搬过来了。 他就在宋令虞的书房里,由宋令虞带着一起处理奏折。 晚膳自然是在宋令虞的房中用的,还是只有太子和宋令虞二人。 太子这时突然想到了太子妃,“你妹妹最近很忙,早出晚归的。” “今日你的春日宴她没来把把关就算了,岳母被抬为正妻,肚子里怀的还是儿子,这么大的喜事,她也没回来。” 宋令虞顺手夹了一块都是骨头的鱼头给太子,在心里冷呵,太子竟然还能想起他的太子妃啊。 她以为他今天乐不思蜀了呢。 早上太子妃比太子起得还早,先穿女装带着又竹去东宫,处理一个时辰的后宫庶务。 然后她留下又竹,做出自己在东宫的假象。 反正东宫里都被她换成了自己人,还有昭帝为她遮掩,皇宫都算她的家了。 她再换上小丞相的朝服,去一趟内阁,出宫后到太子府,跟太子一起批阅奏折。 等到天快黑时,小丞相先回丞相府,再掩人耳目换了女装回一趟东宫。 最后太子妃回到太子府的时候,正好到了就寝的时间。 太子已经洗漱好了,穿着一身红色的寝衣,用红色绸布蒙着眼,墨发一半披散在背后,一半还用红色丝带绑着。 他就跟等着洞房的“新娘”一样,靠坐在榻上,床都给太子妃暖好了。 两人这才一起睡去。 “要不然让阿凝从东宫回来,跟我们一起用膳,孤再和她一起回太子府。”太子这么说着,便侧过头去吩咐伫立在身侧的黑三。 宋令虞被气笑了,冷嘲热讽,“一对孪生兄妹,怎么,太子殿下要坐享齐人之福吗?你就不怕被妹妹察觉到,你竟然也喜欢臣一个男子吗?” “臣剥夺不了你喜欢臣的权利,你敢对臣做什么,臣大不了没收了你的作案工具,但妹妹若是知道了,以她刚烈不屈的性子,怕是要跟太子和离吧?” 太子顿时哑口无言,脸色发白。 “殿下放心,臣不会告诉妹妹的,殿下自己千万要遮掩好了。”宋令虞就喜欢看太子被她欺负,却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虚情假意地哄了一句。 “快吃吧,用完膳臣陪你下棋,让人送你回去。” 太子一下子又行了,理所当然道:“今日孤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应该感谢孤,亲自送孤回去。” “也行。”宋令虞没跟太子计较,直接回太子府换回太子妃的身份,也一样。 太子扬起了嘴角。 晚膳后他就和宋令虞一起坐到了外榻上,棋盘摆在那里。 他靠着宋令虞落子的声响,就能知道宋令虞的每一步棋下到了哪里。 宋令虞还是很喜欢跟太子下棋的,因为这世上能让她有棋逢对手的感觉的,也就只有太子了。 其他人,除了不动声色让着她的瑄王,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只是这棋,太子越下脸色越沉。 第一局输给了宋令虞,第二局他就阴阳怪气,“孤是在和瑄王下棋吗?宋令虞,你是怕自己的棋风赢不了孤吗?” 瑄王从宋令虞八岁起,就是宋令虞的夫子,宋令虞的种种,都算是瑄王一手教出来的。 所以她一个文臣的琴棋书画,很有磅礴果决的气势,处处都透着瑄王的痕迹。 “你不要忘了,你和湛淮玦之间的血海深仇,你必须要抹去瑄王在你十几年的生命里留下的全部痕迹,若是做不到,孤来抹去。”太子一手抓住宋令虞拿着白棋的手,另一手缓慢强势地打乱棋盘上的棋子,语气里充满偏执。 太子眼里微红,如果宋令虞八岁的时候,愿意做他的伴读,那就没有瑄王什么事了。 他会让宋令虞十几年的生命里,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不过现在也不晚。 以前他费尽心思也没能把宋令虞收为己用,现在宋令虞终于是他的人了。 他会不遗余力地抹去瑄王给宋令虞的种种,要宋令虞余下的更长的生命里,都是有关他的。 “知道了。”宋令虞抽出自己的手,这么应着,却已经没有了跟太子再下棋的兴致,听到动静后转头一看。 下人们把她寝卧的床榻抬走,给换上了新的。 “脏了。”太子甚至让人把宋令虞的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还燃上了他总是用的那种熏香。 宋令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心里也有点膈应,就由着太子去做了。 这时候雕兄突然飞了过来,就站在外榻旁的窗台上。 上一秒还是威猛帅气的,下一秒就歪着头,竖立着头顶上的那根雕毛,呆萌呆萌地看着太子和宋令虞。 太子多敏锐,一下子就闻到了来自雕兄身上,不同寻常的情敌的气息。 他转过去的同时,大手用力掐住了雕兄的脖子,“你竟然收瑄王送给你的宠物?孤送它去西天吧。” “殿下跟一个宠物较什么劲,臣说了,臣不能和瑄王撕破脸,得跟他虚与委蛇。”雕兄展开翅膀挣扎着,发出凄惨的鹰唳,宋令虞淡声道。 “要不然殿下也送给臣一个宠物养,要很凶猛,并且驯化好的那种。” 太子动作一顿,很快想到要送宋令虞什么,狠狠把雕兄摔到地上。 他听到叫声就知道雕兄受了伤,胸口的闷堵和嫉妒之火消了一些,起身往宋令虞的寝卧里走,“孤需要一件沾满你的气息的贴身衣物,好让孤送给你的那个宠物,认你为主。” 宋令虞:“……” 还有这操作? 太子确定不是要她的衣服,做什么变态的事? 宋令虞在丞相府,都是去妹妹房中换的女装,那些女装都在妹妹那里。 她自己的寝卧里,都是男装,看着太子一一打开箱子,摸到里面是外袍、朝服之类的,就又关上。 有一个箱子里装得都是寝衣。 不过太子没拿,而是打开了最后一个箱子,那里面装得都是宋令虞的里衣类的。 太子找了一件亵裤,修长白皙的手指勾着边缘。 宋令虞只是扭脸的功夫,再转过来就看到太子双手捧着衣服,低下头,从下巴到鼻梁已经全都埋入了白色衣服里。 他眼睛上蒙着红色绸布,如皎皎明月的一张脸上都是迷恋,神魂颠倒的模样,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这画面简直又欲又变态。 第92章 太子妃以身试药 宋令虞:“!!!” “太子殿下!”宋令虞忽然凑过去,拔出刀子就朝太子袭击而去。 这次太子躲得很快,一下子跳开,抱着宋令虞的那件亵衣就大步往外走,“孤回去了,你不用亲自送了!” 宋令虞:“……” 宋令虞让人走了,弯身去关箱子,发现自己用来裹胸的那些白色布条不见了,一想就知道肯定是被瑄王偷走了。 宋令虞:“……” 这两个变态! 不过宋令虞也不担心,那布条很像包扎伤口的纱布,只要没有被瑄王看到自己身上用着,她就能蒙混过关。 宋令虞去了妹妹的房中,换上太子妃的身份,然后隐匿身形,从后门出了丞相府。 又竹已经提着灯笼在等她了。 她带着又竹回了太子府。 到了就寝时间,她心想着太子不会明目张胆到拿着小丞相的衣服,在他和太子妃的榻上做着变态之事。 结果她进去就看到太子还在捧着小丞相的衣服,埋脸,痴迷到不行,向来敏锐的太子连她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太子妃提着裙子,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然后忽然凑到太子面前,忽然低低地,蛊惑地喊了太子一声,“夫君,你在做什么啊?” 太子:“!!!” 空气寂静几秒,她跟太子没蒙红色绸布的眼对上,在太子面上看到了狼狈和社死。 “孤去洗漱了。”过了许久,太子抓着那件衣服从床榻上下去,一脚踩空摔趴在地上。 太子咬了咬牙爬起来,脚步踉跄,朝着盥洗室落荒而逃。 等到宋令虞和太子躺到床上,跟平常一样一人盖一床被褥,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太子却翻过来侧身对着宋令虞,“阿凝,你知道今天丞相府发生的事吗?” 宋令虞平躺着,闭着眼,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臣妾都知道了,母亲被父亲抬为了正妻,钱氏病逝了,宋令怡也被驱逐,被充为了官妓。” “嗯。”太子把脑袋往宋令虞那边拱了拱,目光灼亮眼巴巴地看着宋令虞,满脸都写着都是孤做的,快夸孤,快摸摸孤的头,给孤一些奖赏啊。 宋令虞:“……” 他在小丞相那里要过奖赏了,来太子妃这里又要,他真是要坐享齐人之福啊。 宋令虞只当没看见,闭着眼装睡。 太子裹着被子,一点点,试探性地挪到宋令虞面前,见她没有抵触,他就更加得寸进尺,从被褥里伸出手拽了拽宋令虞的被角,额头慢慢地抵在了宋令虞的肩上,主动邀宠,“今天的这一切都是孤布局的,孤抬高了岳母的身份,也让你哥哥从庶变为嫡,日后让她来做丞相府的掌权人。 ” “还有阿凝你也不再是庶出,不会再被嫡系一脉欺压,孤替你报仇了,孤不知道当初你被宋令怡推入湖这件事,否则孤早就送她下了地狱。”太子话语说得狠戾,但那张脸如明月、千山雪莲,乖顺得不行。 他的手已经滑入到宋令虞的被褥里,掌心摩挲着宋令虞的腰,感觉到宋令虞身子的微颤。 他再接再厉,又用上了撒娇那一套,“姐姐,你今天累吗?” “我们之间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了,孤的伤也养好了,两个多月一次,不算频繁吧?你难道不想孤吗?” 太子从宋令虞的脖子里仰着一张冰清玉洁的脸,漂亮的墨眸里微红,还泛着潋滟的水光,眼尾处更是晕着一抹艳丽,又纯又妖冶的,可怜巴巴又蛊惑深情,“可是阿凝,孤很想阿凝,求阿凝怜惜怜惜孤……” 宋令虞的眼皮不停地跳,心不动,但身体却是熟悉太子的触碰。 她不愿让自己沉沦,还在闭着眼面无表情地坚持着,心里想着刚刚太子被吓到了,真的还可以吗? 最后太子还是得逞了。 他迷恋小丞相,就像迷恋阿凝一样,仿佛被下了迷魂药。 迷魂药……太子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想到了被宋霓下药的父皇。 不,不可能。 他不可能被小丞相下了药,太子立刻摒弃了这个猜想。 小丞相不需要对任何人下迷魂药,就能让男人宁愿变成断袖也喜欢她。 她自身的魅力已经足够让男人或女人都为她疯狂,只有宋霓才需要迷魂药类的。 太子在宋令虞耳畔呢喃,深情蚀骨,誓死不休,“我爱你,真的好爱你……” 他叫得是姐姐,不是阿凝,这让宋令虞没有那么膈应了,攀住太子的肩背,侧过头回吻太子。 其结果就是,第二天她醒来时,已经错过了去东宫的时间。 宋令虞睁开眼,太子侧躺着,手肘抵在榻上,掌心撑着脸,墨发滑落,就那样用没蒙住的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他的眼虽然失明了,但并不影响眸底的炙热深情,一直没睡,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她,在脑海里描绘着她的一眉一眼,她的睡颜,一点都不腻。 “姐姐……”太子感觉到宋令虞醒了,便凑过来在宋令虞的脖颈间蹭着,依恋又沉迷。 四月初芳菲落尽,清早他的嗓音喑哑又极为慵懒,磁性蛊惑得不行。 太子在宋令虞的唇瓣上吻了又吻,开口就是一句撕心裂肺的情话,“姐姐,今天我更喜欢你了。” 宋令虞:“……” 他肯定是故意的,知道她现在就吃他姐姐地叫着,撒娇这一套,所以一国储君连脸都不要了。 宋令虞难得犯懒在榻上又躺了一会儿,太子当然黏着她。 宋令虞发现了,太子妃在的时候,太子不会想到小丞相。 小丞相在,太子就不会想到太子妃。 也是,她们都是一个人,都能传气运值给他,他在谁身边,他的身体和精神就舒畅得不行。 宋令虞起来后,太子自然也跟着她一起。 然后她干什么,太子就干什么,反正就是围绕着她转,尾巴似的。 宋令虞以太子妃的身份,带着太子去了书房,批阅奏折。 太子对她一点防备都没有,把她抱坐在腿上,从背后圈着她,下巴搭在她的肩上,把奏折全权交给了她。 他只要温香软玉在怀,就够了。 宋令虞很乐意把政务揽过来,根据太子说的,太子的阿凝有治国之才,她便不遮掩自己的才能了,于是就坐在太子肌肉结实的大腿上,拿着笔,自己来亲手批阅奏折。 她既不模仿太子的笔迹,也不用小丞相的,而是用太子妃的身份自成一派。 保皇派里,眼看着太子的处境一天天好起来,都觉得是太子妃的功劳。 还有太子和昭帝的允许,所以太子妃帮助太子批阅奏折,比小丞相更让他们愿意接受。 以大奸臣为首的瑄王一党更不用说了,有大奸臣在,他们对太子妃干涉朝政,反而是乐见其成的。 太子抱了宋令虞大半天,都能一动不动,不觉得累。 他这个人体座椅也舒服,宋令虞不知不觉就批阅了一大半奏折。 陈太医等了很久,直到宋令虞发现。 宋令虞从太子腿上下去,不让太子跟着,她和陈太医去了药房,“何事?可是给太子治眼睛有了进展?” “是,霍四小姐走得时候,给了微臣一本医书,据说是医神所着,臣这些时日废寝忘食、苦心钻研,臣终于配出了一副方子,可以给太子殿下一试。”陈太医这两个多月都很激动,此刻更是红光满面,把那本医书奉上给宋令虞,还有一副药方子。 宋令虞接过医书翻了翻,不是很懂,再去看药方子,沉思片刻后道:“你们以往给太子用的方子,都是有先例,是绝对安全的,才会用到太子身上,但这是新药方,本宫觉得,要先找人试药。” 给太子治眼睛可不是儿戏,昭帝虽然从全天下遍寻医者,但都是经过层层检验过的,最终来到太子面前的寥寥无几。 他们的治疗方法也不一定能用到太子身上,还得经过商议和各种实验才行。 否则把太子治得更严重了,造成其他方面的伤害怎么办? “是,这点太子妃请放心。”陈太医恭敬地回禀。 “殿下中毒后,臣就一直在制作那种毒药,前段时间臣就复刻了出来,并且花重金找了自愿的实验者,保密进行着,把那毒药用到了实验者的眼睛上,那个实验者已经瞎了,跟太子的种种症状是一样的。” “现在,臣配出了这治疗眼睛的方子,会让那个实验者来试药,记录数据,一次次改进药方,直到他恢复了光明,臣就给太子用。” 当然,也可能这个实验者的情况更严重了,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或者直接被治死了,那就只能换下一个。 宋令虞坐下来,吩咐又竹,“让那个实验者来见本宫。” 又竹走出去,很快便带来一名青年。 青年一身布衣,脸上蒙着白色绸布,身躯颀长瘦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但他一身的气度很好,礼仪举止雅致,应该是个读书人,嗓音清润好听,“草民纪钦拜见太子妃娘娘。” 宋令虞不问纪钦的出身来历,这些都是被查清楚的,没有可疑点才能做这个实验者,她看到了纪钦头顶的气运值,很高啊。 宋令虞考了纪钦一些学问。 不出所料,纪钦虽是一介白身布衣,但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胸襟开阔又大格局,比一些只顾寒窗苦读的更有阅历,不是纸上谈兵,没有恃才傲物和迂腐,他很懂得变通。 “可惜了,若是你早一日遇到本宫,本宫就不会让你做这个实验者,以你的才能,足可以入仕。”宋令虞一向惜才,现在更是有意寻找王佐之才,好为她所用。 纪钦闻言失了礼仪,虽然看不见,他还是下意识地猛然抬头直视宋令虞,难掩自己的激动,嗓音微颤,“太子妃娘娘?” “你以后就跟在本宫身边吧,若是本宫不在府中,本宫的哥哥来的话,你可以为本宫的哥哥出谋划策,排忧解难。”宋令虞淡声道。 “既然你的眼睛已经失明了,那就只能继续给太子试药,其过程中的痛苦,以及结果如何,那都是你自己要承受的。” 纪钦一掀衣袍,“扑通”就给宋令虞跪下了,白色绸布后的眼里泛起了湿润,“是,不管能不能恢复过来,是生是死,草民都无怨无悔,坦然接受!” 他来给太子做实验者,不惜让自己双目失明,就是在等一个机会,不求平步青云,只为…… 宋令虞让纪钦平身,纪钦便跟着又竹一起,很自然地站到太子妃身侧,对太子妃充满了感恩和恭敬。 太子妃喝了一口茶,雍容华贵又大气明艳,问着候在面前的陈太医,“健康的,没有失明之人可能给太子试药?” 陈太医回:“自然是能的,太子妃的意思是再找几个健康的实验者?实验者越多,方子就越快配出来,太子就能早一日恢复光明。” “不用找旁人了,本宫亲自来给太子试药。” 宋令虞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纪钦和陈太医都面色大变。 纪钦走过去跟着陈太医一起跪下,面露震惊劝说:“太子妃娘娘,你尊贵之躯,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的!有很多走投无路的人愿意做实验者,完全不用太子妃你亲自来。” 第93章 其实她喝得是避子汤 “你们不必劝说,本宫深爱太子,他失明这么久,本宫的心实在是痛,宁愿代替他失明。”宋令虞眼中微红,手指抵住了额头,露出的脸上一片痛意。 陈太医那叫心惊胆战,生怕太子妃用那毒毒瞎了自己的眼,再给太子试药,连忙保证,“太子妃放心,臣一定会竭尽全力治好太子,这次的方子肯定会让太子恢复过来!” 宋令虞深吸一口气,情绪有所缓和,看着陈太医二人道:“本宫相信陈太医的医术,看着你们为太子呕心呕血地研制方子,本宫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本宫还是很自私,不能毒瞎了自己的眼,为太子试药,但是本宫什么都不做,只会更痛苦,所以你们不必再多说。” “先按照这初始方子熬了药来,本宫和纪公子一起服下,去吧。”宋令虞把那个方子交给陈太医,并叮嘱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 “这件事不能让太子知道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宫一律承担。” 陈太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一刻他是真的相信太子妃深爱着太子——试药是那么危险又痛苦的一件事。 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世间就没有真爱了吧? 太子妃参与试药,这让陈太医更加慎重了,退出去的时候,看向宋令虞手中那本没还给他的绝世医书,提醒了一句,“太子妃,这医书你要?” 宋令虞翻着医书,淡声道:“本宫也略懂医术,见这绝世医书自然如获至宝,不过陈太医不必担心,本宫只研读两日,就还给你。” “太子妃想读多久都可以,不必急着还给臣。”这可是绝世医书,陈太医心里当然想占为己有,说不定自己靠它就能成为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医了。 不过他再不舍,太子妃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借给太子妃研读几天了。 太子说过太子妃的医术也很高超,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展现出来过。 陈太医也不深究这点,只希望这本医书还能回到自己手里。 宋令虞回了房中,半芙关上门。 又竹担心地问宋令虞,“太子妃真的要给太子试药吗?” “试药的过程很痛苦,又危险,对身体的伤害特别大,你不能年纪轻轻身子就坏了啊。” 半芙和又竹实在不理解,别人不知道,她们心里很清楚。 太子妃根本不爱太子,就算为了攻略太子,那也不需要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吧? 宋令虞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只吩咐又竹,“你在暗中看着纪钦,他服下那方子后有什么反应,你回来禀报本宫。” 又竹领命而去后,宋令虞起身走到外榻那里,让半芙给她在案台上准备好笔墨纸砚,动笔后问半芙,“本宫让你读书写字,你可会写一些了?” 在这个时代,知识都被上层垄断,普通百姓读不起书不说,而且压根接触不到好书。 暗卫出身的半芙自然是大字不识的。 但跟在宋令虞身边后,宋令虞在太子府开了一个小学堂,请了夫子教府中的下人们读书写字。 学堂里的书多不胜数,有的就连贵族手里都没有,他们却能随意翻看。 有时候太子的属臣们来了,甚至东宫三少三师,都会被太子妃抓过去给他们授课。 半芙从小习武,打打杀杀习惯了,并不爱读书。 但她知道读书的好处,所以她哪怕学得慢,也在很努力地学,付出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那你和本宫一起来誊抄这本医书。”宋令虞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她不学医术,但这本绝世医书对妹妹很重要。 她誊抄下来给妹妹。 “好。”半芙便坐下来,姿势端正,很认真专注地跟着宋令虞一起誊抄。 只不过这本绝世医书是图文结合的,需要画很多的药材、人体穴位部位等。 半芙的字写得不怎么好,图也不怎么会画。 宋令虞却并没有嫌弃,起身来到半芙身后,握着半芙的手,带着半芙一笔一划把字写得更好。 她的身形比半芙高,半芙又属于那种娇小胸大但武力值爆棚的,所以她从背后笼罩着半芙时。 这画面,过来的太子听到黑三的描述,浑身冒出的醋都把黑三给淹了。 半芙简直是受宠若惊,感觉到太子妃柔软的胸贴在她的背上,还闻到了太子妃身上的香气。 太子妃的手细长又有力,带她写出来的字笔锋遒劲……半芙面红耳赤,心怦怦直跳。 天啊,难怪太子那么迷恋太子妃。 她和太子妃同为女子,可她也被太子妃迷住了怎么办? 半芙心里尖叫,直到太子来到身边。 她感觉到太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吓得连忙起身,给太子行礼。 太子在心里把半芙加入到了情敌名单中,阿凝怎么跟小丞相一样,不仅被异性喜欢,就连同性都爱他们,跟他抢人呢? 太子让人都退下后,坐下来拿起笔誊抄,“阿凝若是需要人抄书,可以让孤来。” 一国储君抄的书,那可是天下第一份。 谁拿到手都得供起来,当传家宝。 宋令虞心里却想着你一个瞎子抄书,还得我给读,纯属帮倒忙,嘴上应着,“好,臣妾自己一边抄,一边给殿下读。” 这一天,宋令虞没转换回小丞相的身份。 太子妃和太子度过了一天很温馨举案齐眉的日常,看在旁人眼里,更觉得他们恩爱。 晚上就寝时,宋令虞好不容易才没让跟她形影不离的太子黏着,自己去了药房。 陈太医亲手端着药,在宋令虞伸手时,他最后劝了一遍,“太子妃真的知道试药的严重性吗?” “行了,本宫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宋令虞从陈太医手里接过药碗,没有立刻喝,而是对陈太医道。 “本宫喝下药后会因为痛苦而失态,陈太医你回避吧,去纪公子那里记录他服药后的反应,明天本宫也会把自己的反应告知于你。” 陈太医本就是这样打算的,闻言咬了咬牙,到底没有再劝。 他带着沉重且被太子妃感动到的心情,退下后去了纪钦那边。 宋令虞端起那碗药,还没喝,果不其然脑子里发出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足可以证明此药对身体的损伤很大。 宋令虞放下碗,等了一会儿。 又竹便提着食盒进来,打开后把另一碗药汤递给她。 宋令虞把陈太医熬的药,放回了又竹提着的食盒里。 然后她接了又竹给的汤药,送到嘴边,仰起下巴一饮而尽。 这是一碗避子汤。 虽然太子喝了绝子汤,她知道短时间内她怀不上身孕,之前跟太子行房,她并没有喝避子汤。 但偶尔的,比如今天,距离太子喝绝子汤已经大半年了,她还是喝一碗避子汤比较保险。 至于她给太子试药,当然是假的。 她不能让太子恢复过来。 太子只有一直瞎着,她才能更容易架空太子,更容易造反自己当皇帝。 她要试药,是为了给陈太医提供错误的试药反应,让陈太医做出错误的判断,无法配出治好太子眼睛的方子。 她让又竹去看纪钦服药后有什么反应,此刻自己在药房里演一演,明天也能告诉陈太医。 不过她的反应,肯定会跟纪钦的有差异就是了,反正就是耽误太子的治疗。 陈太医几个人,隐约听到了从药房里传来药碗被打翻的声音,以及女子压抑隐忍的痛苦呻吟。 那是太子妃在给太子试药。 纪钦已经因为药物反应而死去活来好几次了,那种痛苦饶是他一个男子汉都无法忍受,翻滚在地,面容扭曲地哀嚎。 他全身都被冷汗浸湿,几乎失去了意识,舌尖都咬烂了,昏昏沉沉地想着太子妃一个女子都能忍受这种痛苦,他也应该坚持下去。 长达半个时辰,陈太医做好了记录,也是一身汗,从纪钦房中出来,连忙去了药房。 门关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太医以为宋令虞一定昏死过去了,连忙敲着门,“太子妃?!你可还好?臣要进去了……” 他说完这话又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 门被打开,陈太医抬头就看到又竹搀扶着太子妃走出来。 太子妃的发髻有些散乱,满头的冷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角溢出一抹血迹,分明是疼到极致时,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可偏偏太子妃从又竹的肩上抬起脸,对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眼里都是水雾蒙蒙的,“陈太医不用担心,试药,也不过如此。” 陈太医接不上话,跪到地上看着太子妃华贵的裙角在眼前掠过去,往寝卧里走。 她慢慢推开又竹,却踉跄了一下,栽到了门框上。 太子妃对着担心的又竹摇摇头,自己支撑着站稳,然后挺直脊背,一步步看似平稳若无其事,实则忍受着满身的痛,无比虚弱地进了寝殿。 陈太医差点就哭了,转头一看不知何时纪钦也过来了,站在他身侧。 纪钦的面上也全是钦佩,以及不该有的……心疼和怜惜。 宋令虞回到太子身边后,没有立刻收戏,还是演了几分的痛和虚弱来,但又控制在不让太子察觉到她是在试药的那种程度。 她得留下些蛛丝马迹来,让太子以后再知道她给他试药了。 太子此刻只以为是他昨晚把人折腾得太狠了,于是很自觉地禁欲。 这一晚太子只紧紧抱着宋令虞,把脸埋在宋令虞的脖子里,依恋无比的,没做其他什么,睡过去。 第二天太子妃去药房时,陈太医和纪钦已经等候多时了。 纪钦的眼睛上蒙着白色绸布,听到宋令虞的脚步声,就连忙转过来给宋令虞行礼。 他对宋令虞仰着一张俊雅的脸,因为药物的痛苦还在,嗓音嘶哑,“太子妃可感觉好些了?” “无妨,本宫歇几天就好了。”宋令虞脸色还是苍白着,故作坚强,被半芙搀扶着坐到那里,温声叮嘱纪钦。 “你也要好好休养,本宫已经命又竹总管将你的衣食住行都提升了几个规格,尤其是在膳食上。” “本宫和太子吃什么,你就吃什么,那些珍贵的补品药材类的,陈太医也会给你用。” 纪钦的喉结滚了又滚,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把握紧的拳头掩藏到袖子里,垂下头,病弱清逸,“是。” 太子妃身份尊贵,自有人精心侍候着,不需要,也轮不到他一个外男来关心。 而太子妃关心他……他以为自己给太子试药,其结果或是死或是废了。 但太子妃并没有轻贱他这个试药者,这般恩宠他,让他有了捱过去的动力。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 昨晚陈太医已经记录好了纪钦试药后的反应,此刻他问了宋令虞,结果是跟纪钦差不多,但有些不同。 陈太医沉思,“可能是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太子妃你又是女子,臣会调整方子。” 更多的人,不同体质的,男或女来试药,当然能更快让陈太医配出治愈太子眼睛的方子。 只是太子妃也在给太子试药,那就不能按照他的原计划,七天一次那么频繁地试药了,要延长到一个月。 毕竟试药次数越少,对太子妃的身体损伤越小。 * 宋崇渊把手里的权分给了宋令虞一些,但,那是因为他握有了更多的皇权。 宋令虞自然是收下了。 初夏来临时,她用小丞相的身份回了一趟丞相府。 郑氏成为丞相夫人后,还住在原来的院子里,但扩充了好几倍,里面的一切都远超于当家主母的规格,也是因为她现在到了孕晚期不想挪动。 宋崇渊干脆把她这里的院子做成了主院,然后宋崇渊搬来和她同吃同住了,不再是不合规矩,能每天早上从郑氏房中离开,归家后再回这里。 傍晚宋令虞过去时,宋崇渊和郑氏正在书房里。 宋令虞抬眼就看到书案后,宋崇渊正俯身从背后拢着郑氏,握着郑氏的手,教郑氏写字。 宋令虞:“……” 宋令虞顿了顿,没能退出去,对上宋崇渊抬起的目光,她只好上前给二人行礼。 “先坐一会儿。”宋崇渊自然而然地放开郑氏,在郑氏身侧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边喝着边看郑氏自己写字。 第94章 小丞相南下 郑氏挺着大肚子,身姿却很绰约,身上穿着软烟罗的衣裙,银红色的,华贵又温婉。 她细长雪白的手指拿着毛笔,压着袖口写字的姿态,在夕阳洒进来中,有种岁月安然时光静谧感。 宋令虞不知道她爹心情如何,反正她看着这样的母亲,心里就生出一种依恋柔软感。 说起来,这还是十九年来,她和宋崇渊、郑氏三人第一次这般。 宋崇渊的心思全都在朝堂和权力上,日理万机,会偶尔跟妻子父母一同用膳,跟正妻都没有什么交流,何况是妾。 他只在晚上去妾的房中,就是纯粹睡觉,绵延子嗣的。 然后妾室怀了身孕后,他就不会再去了。 之后他会因为没有精力,加上从怀孕到养好身体得一年半的时间,所以他就把那个妾室抛之脑后,不再去那个妾室的房中了。 嫡出或是庶出的孩子们,他都是放在一起教,给他们请大家,还有他父亲老太傅亲自授课。 他看孩子就去书堂,或者让人带过去给他。 他没有过跟孩子和其生母一起共处的时候。 妾和庶出,更像是男人的财产,而不是家人,宋令虞在这一刻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每天练一个时辰就够了,不要累到了我们的将才儿子。”宋崇渊放下茶盏,抚了抚郑氏的肚子,让郑氏坐到他身侧的椅子上,然后他就拿起郑氏写得那些字看。 郑氏每天都面临这样的检查,每次都很紧张地等待着。 不过好在宋崇渊在教人这方面,并不是很严厉,看了后眼中就露出满意的笑来,“嗯,孺子可教也。” 他的情绪很稳定且耐心,不厌烦把泥扶到墙上去。 他烦的是对方是烂泥,无论他怎么扶都上不了墙,于是只能放弃,转而扶另外一个。 郑氏松了一口气,让宋令虞过去,“虞哥儿,你看看母亲写得怎么样?” 宋令虞便起身上前,从父亲手里拿来看后,并不敷衍地点评道:“嗯,已经有几分风骨了,快赶上妹妹的字了。” 郑氏这才反应过来,认真地纠正宋崇渊,“相爷,你用错成语了,你怎么能对妾身用孺子可教也呢?我们是平辈,这成语应该用到孩子们身上的。” 现在还教起他来了,倒反天罡了真是,大奸臣冷哼,板着脸反问:“你换个合适的成语?” 郑氏:“……” 郑氏一时间还真想不到,求助似的看向宋令虞。 宋令虞刚要说话,就被父亲扫过来的一眼给压制了。 她抱歉地看着母亲,表示爱莫能助。 宋崇渊站起来,去往膳厅时,俯身凑近,在郑氏耳畔低语了一句,“就寝前要是没想出来,本相就罚你。” 他那气息,让郑氏的耳朵发热,抬手揉了揉。 宋骋麟知道宋令虞回来后,就跑来找人,用很软糯的奶音喊着四叔四叔,软萌得不行。 宋令虞笑着弯下身,抱起了麟儿。 宋崇渊让人把宋令书和陆氏也叫过来了,用膳时安排着宋令虞,“每年的夏天南方几个地区都会发洪水,我们跟往年一样都要提前防洪,会派朝中官员过去,今年为父打算让你亲自去一趟。” “你应该出去开开眼界,总是身在朝堂,而不知民间疾苦也不行。” 大奸臣教育孩子,从来不只是在读书上。 他自己都去军营历练过,宋令虞不是将才的料,怕再折进去一个儿子,他就让宋令虞去民间历练一番。 古往今来天灾都很多,但由于这个时代生产力达不到,所以闹饥荒发洪水等很普遍,每年朝廷都要拨款用来赈灾。 宋崇渊看了一眼坐在陆氏身侧自己独立吃饭的麟儿,想到遭受了那么多折磨和虐待的嫡子,也不嫌弃嫡子是个废物了,对宋令书道,“你跟着虞哥儿一起去,好好表现,为父相信你的才干。” 宋令书心里是不想做官的,但有权倾朝野的父亲在,他依然能在官场中立足。 宋崇渊还是想把他扶起来。 宋令书身为工部的一员,此次南下治水,宋崇渊相信宋令虞会是功劳最大的那个。 他想让宋令虞帮宋令书刷点政绩。 宋令书抿紧薄唇,抬头看了斜对面的宋令虞一眼,跟宋令虞一番眼神交流后,他恭敬地回:“是,父亲。” 宋崇渊眯了眯眼,面色晦暗,“你把太子也带走。” 宋令虞点头应下,跟宋崇渊心照不宣。 她带走了太子,一方面宋崇渊可以趁此机会揽权。 再者是为了给她准备和霍菡的婚事,等她回来,差不多就可以成亲了。 “到时候你最好比太子早回来一些,免得他破坏了你的婚礼。”宋崇渊对于太子也喜欢小丞相这件事,并没有想那么多。 反正太子妃和小丞相那就是一个人,不管宋令虞是男是女,是怎样的身份,太子都会喜欢她。 他也让宋令虞不必纠结,既然不爱太子,那就不要管太子的阿凝究竟是谁,太子到底喜欢的是谁。 她只要利用太子就好了。 “瑄王,估计也会去。”郑氏沉思道。 就像宋令虞不会要求太子也去一样,但太子定然不顾自己一国储君的身份,不坐镇朝堂,不怕家被偷,权被夺,那个恋爱脑也一定会跟着宋令虞。 而瑄王,十有八九,也是一样的。 这两个身居高位,正在夺嫡的,是最不能离京的,何况外出会遭遇很多来自对手的暗害刺杀,最容易有去无回。 但郑氏和宋崇渊可以肯定,这感情用事压根不顾大局的两人,一方越是去了,另一方也更是会跟着去。 “快去快回,注意安全,为父希望你们此行能有最大的收获。”宋崇渊叮嘱着宋令虞,跟宋令虞碰了一杯。 非皇室中人造反,需要的是民心,宋令虞要在民生上有一番作为,在民众中建立威望,被拥护。 宋崇渊和宋令虞制定了防洪治水的方案,又给她分析了南方的官场形势,各大势力派系,让她过去后结党营私,把南方的势力拉拢到自己的派系中。 郑氏听着父子二人的交谈,宋崇渊浑身上下都透着指点江山的风范和魄力,不是上阵打仗,却仍有一种决胜千里之外的筹谋,感染得她都些雄心壮志,热血沸腾了。 她一直都知道虽然宋崇渊最擅长的是玩弄权术,勾心斗角,但他学识渊博,通地理、农业,水利等各方面,专业绝对够硬,堪为一国宰相。 而她的虞哥儿虽为女子,却并不输男人的雄韬伟略。 她对比起父亲是年少了一些,没有父亲稳,可她这种敢作敢为敢闯的劲,又何尝不是一种独特的风采? 当然,她并不是只管撞上去的鲁莽,她是因为胜券在握,才敢去干,已然能脱离父亲的扶持,独当一面。 天下多少人都对大奸臣望其项背,一生都无法企及他的高度,只能仰望膜拜他。 同样的,再没有女子能如她的虞哥儿这般。 她要努力提升自己,不说配得上宋崇渊,以后她做了太后,得有太后的风范和能力。 “不必挂念你母亲,等你回来的时候,你母亲正好该生了。”宋崇渊跟两个儿子喝了好几杯饯行酒,到了晚间就有些醉意。 他靠坐在榻上以掌心撑着半边脸,墨发滑落一半,那张脸在灯火中,眯眼的样子慵懒又迷离,抬起膝盖碰了碰外侧郑氏隆起的肚子,嗓音有些沙哑,“累了,歇下吧,嗯?” 郑氏还在挑灯夜读。 到了孕晚期特别辛苦,但她仍然废寝忘食的学习很多东西,比如看账本,对下人的管理,府中庶务各种,比寒窗苦读的还勤奋。 陆氏还在管理着府中庶务,只是陆氏身体是真不好。 本来宋崇渊想让二儿媳妇帮着陆氏,让陆氏养身体的同时,也多跟大儿子绵延子嗣。 他的子嗣还是太少了,子嗣越少,一个家族走向衰败灭亡的速度就越快。 只有子嗣多了,家族才能更加兴旺,千秋万代。 宋令虞虽然是女儿身,但她要是生了孩子,那也是宋家的血脉。 宋崇渊并不排斥对方是外孙,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 然而,宋令虞根本就不打算生孩子,现在做太子妃一直不愿怀身孕,以后死遁完全恢复男儿身,那就更不可能了。 宋崇渊现在已经开始发愁,要是宋令虞做了皇帝,以后皇位传给谁? 宋令虞要是过继一个孩子,那还不如传给他的将才儿子。 凭着这点,宋崇渊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跟宋令虞争谁当皇帝了。 宋令书无疑担着传宗接代的重任。 宋崇渊是想给宋令书纳妾的,但宋令书什么都逆来顺受,唯独在这件事上那是誓死不从。 郑氏吹了枕头风,让他因为宋令书遭遇的折磨和虐待,而对这个嫡子愧疚。 他到底还是放弃了念头,只让宋令书和陆氏生孩子。 庶出的二儿子和妻妾们也得多生。 现在郑氏是正妻了,宋崇渊打算让当家主母掌中馈。 不过要等到郑氏生产后。 现在郑氏先学习着,白天陆氏教她,晚上就是宋崇渊很耐心的,从看账本到管理下人,经营铺子各方面都手把手,一步步教她。 大奸臣除了不会兵法,上阵杀敌外,其他方面他都精通,几乎是全能了。 “相爷累了便先歇着,妾身看完这个铺子的账本。”郑氏接触了后,才真正意识到宋家真的是家大业大。 宋崇渊皱眉,伸手夺了郑氏手中的账本给扔到地上去,强势地把人按到榻上,搂入怀里,“你自己累着就算了,本相的将才儿子该睡觉了。” 他话虽然这么说,却在情动。 但他实在宝贝将才儿子,不敢真的做到那一步。 宋崇渊想到宋令虞梦中郑氏的一尸两命,更加克制,在郑氏耳畔低喃着,“本相对这个将才儿子势在必得,他千万不能有了任何闪失……” 宋崇渊越是这样,郑氏心里越不安,吻住宋崇渊。 宋崇渊不喜欢跟女子调情亲吻,不过郑氏亲住了他,他也不可能把人推开,反而扣住郑氏的后颈。 后来宋崇渊还去冲了一些冷水,才消下去。 宋崇渊侧躺着把胳膊垫在郑氏脖子下,一手搂着郑氏,另一手始终放在郑氏隆起的肚子上,在将才儿子的胎动中睡去,只觉从未有过的舒心和满足。 * 宋崇渊让宋令虞把太子和瑄王都带走,那他在朝中就真的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了,借此机会一一击破二人的势力,握更多的大权在手。 昭帝知道这件事后,把宋令虞召到龙榻前,非但没有阻拦,反而叮嘱了宋令虞诸多,让相关官员安排好宋令虞此次的南下防洪,可以说是巨细无遗了。 他还从自己的私库里拿了很多的钱财给宋令虞,不是用在子民身上的,国库自然会拨款。 这是他自己给宋令虞的盘缠。 宋令虞并没有完全琢磨透看似糊涂实则掌控全局的昭帝,明明昭帝知道她把太子和瑄王二人玩弄于股掌,却纵容着她。 当然,前提是她不把两个人玩死了。 “皇上最近感觉身体好些没有?”宋令虞坐在凳子上,端着一碗药喂给昭帝,看到他头顶的气运值,不高不低的。 她记得在前世,昭帝是太子瞎眼两年后驾崩的,而且那也是昭帝自己驾崩,只为了放走废太子。 算着时间,现在的昭帝至少还有一年的活头。 而且有她的气运值滋养着,昭帝的情况比前世要好。 宋令虞用手帕给昭帝擦了擦嘴角,问了一句,“皇上,最近姑母有来你这里侍疾吗?” “她气性大得很,怨恨着朕,整天在朝阳宫里骂朕,不给朕下毒就好了,哪会过来侍候朕这个糟老头子?”昭帝话是这么多,却一点没怪宋霓,宠溺得不行。 “不过皇后倒是经常来陪朕说说话,朕劝了她很多,她现在是真的在颐养天年了,朕不求你原谅她,只愿你谅解她为人母的苦心。” 昭帝是在说,不要对皇后的母族痛下杀手。 宋令虞点头,“皇上,臣不太懂男女情爱,只是臣看在眼里的是一直都是你纵容着姑母,单方面对她付出,她却好像并不在意你,你不委屈吗?” 昭帝反而说宋令虞,“委屈什么?太子那么喜欢你,你却一心只想废杀他,他还不是甘之如饴?” “有时候,你以为的真爱,其实并不是真爱。”宋令虞不知道宋霓给昭帝下了什么迷魂药,但她相信若是没了那药,昭帝对宋霓一定不会这样深情。 就像太子对她冒充的阿凝,以及小丞相,太子以为是喜欢,其实不过是因为她的气运值在滋养着太子。 “朕现在老了,可能男人都这样,色衰而爱驰,朕如今对你姑母早就没有过去那些年的深情了。”可能也是因为他的身体不行了。 男人对一个女人没有了性欲和激情,那爱就更会随之越来越淡。 寻常夫妻会转变成亲情,他现在可能也是把宋霓当成亲人来爱? 宋令虞眸色沉沉,昭帝对宋霓没那么深爱了,是不是因为这么多年过去,宋霓给昭帝下的药失去了效果? 要是这样,她再揭穿了宋霓的罪行,昭帝还会放过宋霓吗? 宋令虞和太子此次是一路微服过去,扮成商贩,到了地方后再表明身份,该干什么干什么。 昭帝让宋令虞带上了她自己的那些暗卫们三十多人,还有太子的护卫。 而霍菡会以神机营中军的身份,带着程达和神机营的一百多人,也保护他们。 这阵仗,比皇帝微服私访都隆重了。 下午,小丞相就把霍菡和程达召了过来,纪钦也伴在身侧。 在书房里,她跟太子一起对着他们南下的地图,安排着此次行程。 “这几个山岭,尤其是岭南那边的这个骑田岭,经常有绿林好汉和山匪出没,朝廷都派人剿过几次,但他们仍然为虎作伥。” “有的地方官员会剿匪,有的选择招安,还有的官员跟山匪勾结,祸害百姓,你们觉得,我们是一路避开他们,还是剿灭了他们?”宋令虞询问。 纪钦一身蓝色的广袖长袍,料子很好,更显气质卓然,眼睛上蒙着白色绸布,听着宋令虞的话,双手紧握成了拳头。 骑田岭,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他要和小丞相一起南下! 第95章 又打起来了 不是避不开,他们可以走官道,但那么多人容易暴露行踪,一路上就会被官员们隆重接待,还有其他的各种麻烦。 乱世出英雄,现在边境太平,宋令虞想得是目前霍菡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那倒不如让他一路剿匪过去,立下功劳。 她也是为了给纪钦报仇,要纪钦的誓死效忠。 还有就是,有些山匪可以招安了,给她组成私人军队。 “我们走一路剿一路,末将会留一部分人保护你和殿下,其余的,末将带着走在前面先行剿匪,给你们开出路来,你们也能走得更安全更快。”霍菡一身劲装,做少年郎的打扮。 之前不认识她的纪钦,压根就没看出来她是女扮男装。 纪钦眼睛上蒙着白色绸布,但能感觉到霍菡的英勇,一向温润平和的他,此刻有些异样,胸腔里溢出激动和愤恨,“在下赞成霍少将军的提议!” “在下是从南边一路过来的,对骑田岭那几个地方的形势和山匪了如指掌,愿为霍少将军出谋划策,助霍少将军一举歼灭山匪。” 他出身贫寒,却学富五车,原本是状元之才。 但因为他差点打死当地一个强抢他妹妹的纨绔,在老师的极力庇护下,只蹲了两年大狱,被取消了科考的资格。 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一家人都很和睦,日子过得虽然清苦,却也幸福。 尤其他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他们靠山吃山,平常未婚妻会去山中采一些山珍或吃或卖。 然而,未婚妻被骑田岭后面的一个山岭大庾岭的山匪盯上,被山匪劫走了。 他去救未婚妻不成,反被山匪报复。 山匪玷污了他的妹妹,父母兄弟在阻拦山匪中被杀,妹妹投河自尽,一家整整齐齐六口人都死了。 未婚妻为了让山匪放了他,就屈服了山匪。 他一路要饭来到偌大的京城,却更加求告无门,在京城做了几天乞丐,却被排挤殴打,饥寒交迫遍体鳞伤。 他差点一命呜呼,被戴面纱的“林静微”救下,送到了太子府。 他给自己谋了一条生路,为太子试药,救命恩人“林静微”要的回报是让他效忠太子妃。 他等待着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报血海深仇,也要救出未婚妻。 其结果是,这个机会比他计划得来得要快,小丞相打算一路剿匪过去! 纪钦掀起外袍跪了下去,“宋大人,太子殿下,请你们允许在下跟随,在下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太子听着纪钦的声音,脸色难看,阿凝和小丞相似乎都很喜欢这个给他试药的纪钦。 阿凝和小丞相的口味,竟然也是一样的。 纪钦也在他的情敌名单上了,但凡出现在他的名单上的,他都不允许对方接近小丞相。 所以太子不同意纪钦跟着一起去,压根不管纪钦有很大的用处,“你只是一个试药者,不要做他想,留在府中为孤试药才是你应该做的。” 纪钦面容苍白,一国储君都这么说了,除非他投靠太子的死敌瑄王,否则谁还会用他? 而瑄王哪是谁都能见到,接近的,他根本没有途径投靠瑄王。 太子多卑劣啊,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断了他的求进之路。 纪钦心里刚升起的希望幻灭,整个人被绝望悲戚笼罩,但又不甘心,咬了咬牙,抬起一张清雅俊逸的脸对着宋令虞,声音颤抖带着请求,“宋大人……” 太子身上的戾气更重了,只觉得纪钦是在勾引宋令虞,冷着脸示意黑三把纪钦拖出去。 宋令虞却开口拦住太子,“我们这一去就是两个月,或许在这时间里,陈太医就配出了治好殿下眼睛的药,带着陈太医和纪钦一起,能第一时间让殿下恢复光明。” “再者,天灾过后必有病疫,我们带着陈太医很有必要。” “纪公子才能出众,让他跟着霍菡一起剿匪,能事半功倍,把我们的损失伤亡降到最低。” 太子你不要太感情用事了。 宋令虞是前天,从又竹口中得知纪钦是妹妹送过来的。 妹妹善良是一方面,操作也有点让人一言难尽。 妹妹跟京城里的乞丐们交好,经常能从乞丐口中得知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秘辛和情报,再传递给她。 妹妹也在给她挖掘人才。 多厉害的妹妹,她太爱了! 纪钦的气运值很高——他全家都被杀了,唯独他能活下来。 他到京城差点死了,被妹妹施以援手。 正好她要剿匪,他有机会报血海深仇了……这些都足以表明,他有气运在身。 宋令虞相信此人定能否极泰来。 除了瑄王外,她要把所有气运值高的,都收集起来。 一方面这样她就不用靠吸取瑄王的气运值活着了,她以后就可以杀了瑄王。 而那么多大气运的人为自己所用,她登上皇位指日可待。 她要用最短的时间,把自己的人都培养出来,提拔他们,让其在朝中都身居要职,然后助她造反。 等她坐上皇位后,也有自己的人可以用。 太子抿紧薄唇,手指捏得“咯吱”作响,但最终没说什么。 纪钦站回到宋令虞身边,挑衅是不敢挑衅太子的,不过心里雀跃是真的。 原来,太子听小丞相的啊。 那以后他只要讨好小丞相就够了。 “那就这样,在出发前你们要制定出大概的剿匪计划来,到那时根据具体情况调整。”宋令虞点着在场的几个人。 太子一党的人,担心瑄王一党会趁此机会对太子下手,所以他们让宋令书带着假扮太子的人走在最前面。 宋令书和陈太医先到达南方,按照宋令虞等人制定的防水治水方案,先去干着。 霍菡和程达、纪钦带着一百多的神机营的精锐走在中间,一路剿匪,给最后面的宋令虞和太子开路。 初夏的下午下着雨,噼里啪啦落在芭蕉叶上,没有打雷,不过天地一片暗色。 霍菀和几个属臣在书房里陪着太子处理政务,宋令虞用着太子妃的身份,今日没有出去。 她把完全誊抄好的医书收起来,准备去一趟隔壁的瑄王府,看看妹妹有没有回来过。 又竹却进来,先传了瑄王的话给她,“太子妃,瑄王府的墨云在府外等着,瑄王要太子妃你过去一趟。” 小丞相和瑄王好像决裂了,朝中风向都有些不一样了,越发觉得大小奸臣是背弃了瑄王,倒戈向了太子。 这些天宋令虞和瑄王完全没了往来,也不知道瑄王是不是真的跟她反目成仇了,她也不是很急。 她和瑄王在朝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不了她厚着脸皮站到瑄王身边。 她的位置本就在瑄王身边,那样也能吸取到气运值。 她和太子一行人都准备好了明日出发南下防洪了,瑄王并没有像父亲预料的那样,也南下。 此刻瑄王找太子妃,是要做什么? 宋令虞带着给她撑伞的又竹出了府,就去了丞相府右侧的瑄王府。 姚氏早被送到了原瑄王府,在那边养胎。 这个府邸也就只有林静微一个算是主子的女子,但婢女也不多,更多的是墨云他们这些男护卫。 瑄王一共有风雨雷电云雪霜冰,八大……哦,七大护卫。 因为当时墨雨的名跟宋令虞的“虞”撞了,瑄王就没要墨雨,还打了给几人起名的那人几十大板子。 就算墨雨被安排到别处,那也得改名。 而七大护卫里,墨雪是唯一的女子。 但也因为是女子,瑄王不要女子靠近自己,所以宋令虞平日在瑄王这里压根看不到墨雪。 瑄王身边阳盛阴衰,不怪墨云他们各个精力旺盛,每天起的比鸡早练武训练。 只因各个都血气方刚的,没处发泄。 墨云对他们的管理很严,不允许招妓。 他觉得男人一旦沾染上女人的滋味,那就废了。 温柔乡英雄冢啊,墨云私下就拿瞎眼的太子,给护卫们做反面教材。 当然,瑄王也是很好的教材,但是墨云没那个胆子。 而瑄王偌大的院子里、身边,那是一个婢女都没有。 可怜墨云他们几个大男人还得做婢女的活,给瑄王穿衣梳洗、收拾房间、伺候笔墨、端茶递水等等,这些细致的活都是他们几个大老爷们来。 所幸瑄王的衣服穿不破就换了,就算破了,那也不会再穿了,所以墨云他们几个不用给缝衣服,做针线活。 好在瑄王在饮食起居上不拘小节,有几个粗枝大叶的大老爷们服侍也够了。 宋令虞被墨云请去了主院。 没进屋,因为她站在长廊中,在墨云的示意下,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屋顶上淋雨喝酒的瑄王。 墨云带着又竹退下了。 太子妃一身月华锦的衣裙,上面绣着牡丹,大气华贵,在昏暗的走廊里周身都流光溢彩的,瑰姿艳逸,是一种很凌厉直击人心的美,石破天惊,勾魂摄魄。 瑄王透过雨幕,桃花眸带着些许的醉意,从上俯视着长廊里的太子妃,眼前的人俨然变成了穿着女装的令虞。 他魂牵梦萦、撕心裂肺,喑哑着嗓音,“令虞,上来,和本王一起赏月。” 宋令虞:“……” 首先下着雨,白天,你醉的不轻啊。 再者,她又不会轻功,更不想跟瑄王一起发癫。 宋令虞站着没动,淡声道:“瑄王殿下有什么吩咐便说,本宫还有宫务没处理完。” “如今本王吩咐什么,你还会言听计从吗?”瑄王在雨中的声音冰冷又缥缈,带着嘲讽。 他话音落下,突然从高处化成一道影子而来,不给宋令虞反应的时间,修长强健的手臂就已经箍住了宋令虞的腰。 宋令虞惊得闭上眼,等再睁开时,只感觉到一阵阵雨落在身上。 瑄王坐下去后,她就被按在了瑄王伸展开的一条大腿上。 瑄王浑身湿透,身上不仅没有一点热度,反而像是结了冰。 宋令虞坐在他结实精壮的肌肉上,被冻得身子打颤。 宋令虞挣扎着,“王爷,你这是在干什么?” 瑄王却把宋令虞裹在怀里,宽厚的肩背替宋令虞遮去了落下来的雨滴。 他掐着宋令虞的腰,一张脸就在宋令虞的脸上方,咫尺之间,冷若寒冰地质问:“本王让你做一件春衣,结果从冬天等到了夏天,三季过去了,都没等到,其他的吩咐,你还会听从吗?” “怎么,你哥哥背叛了本王,所以你跟你哥哥兄妹情深,也要背叛本王吗?”瑄王的脸色苍白僵冷,那双桃花眸里却仿佛燃着熊熊烈火,猩红灼人,汹涌着痛和怒,睫毛完全被雨水打湿,眼尾湿红,像是哭了。 难过地、委屈地哭。 宋令虞维持着自己太子妃的身份,一脸冰冷抗拒,“王爷既然知道本宫是宋令凝,就应该放开本宫。” “本王分得清你和你哥哥又如何?谁让你长得跟你哥哥一模一样?”瑄王修长冷白的手指抚摸宋令虞的脸,醉酒的迷蒙中又带着几分清醒,薄唇贴向宋令虞。 “本王在心里幻想你哥哥是个女子,穿上女装时,就是你这样的。” “本王得不到你哥哥,但可以得到你,湛淮晏能拿你当你哥哥的替身,为什么本王不能?” “湛淮晏不是真的喜欢你,但本王是有一点真的喜欢你的,因为本王对着你时,体内的蛊虫会啃噬本王的心,很痛,也让本王无法自控,只想……要了你。” 瑄王的唇吻下来。 宋令虞瞪大眼,猛地别开头。 那冰冷的唇就落在她的脸上。 宋令虞简直崩溃。 虽然小丞相和太子妃确实都是她,但太子和瑄王不知道。 为什么这两个男人不管她哪个身份,就逮住她不放了? 太子靠气运值,瑄王靠绝情蛊,各个都作弊是吧? 再这么下去,不管是在太子那,还是瑄王面前,恐怕她很快就暴露了。 “王爷你口口声声说爱本宫的哥哥,可你却对本宫这样,旁人轻易就能取代了哥哥,你的爱也不过如此!”宋令虞言语讽刺中伤瑄王,试图让瑄王因“见异思迁”生出对小丞相的愧疚,而放开她。 然而瑄王置若罔闻,全是冷水的脸趴到宋令虞的脖子里,在醉酒下,因蛊虫的发作,已然把她认成了他的令虞,“好痛……” “令虞,这求而不得之痛,让本王生不如死,唯有把你禁锢在本王怀里的这一刻,本王才会好一些。” “本王要的也不多,同为男人,我们不能在一起,你不愿,本王也不想毁了你,本王求的只是你不要抛弃本王。” “我们一直做君臣、做表兄弟,怎么样都好,只要不是仇人,本王只要你在身边……” “令虞,你摸摸本王的心,本王好痛,你只需要给本王哪怕一丝的抚慰,就够了,本王就能恢复过来,就不疼了,就能忍住疼。” 宋令虞的手被抓住,顺着瑄王的衣襟滑进去,有精壮的胸肌,但在心口处,好几道凸起的疤痕。 同时她感觉到冰凉的雨水渐渐变得温热,直到滚烫,才知道瑄王已经哭了。 他流了很多的泪,带着泣音,声声哀求,“令虞,求你,不要恨我,理理我,哄一哄我,抱抱我好不好?” “令虞,我爱你啊,我痛得快要死了,你给我一点抚慰……” 宋令虞的脸上落了雨水,眼中酸涩,一手都抬起来要攀住瑄王的肩上,却又猛地顿住。 她狠狠咬了咬牙,袖中的匕首弹出的两枚银针,刺到了瑄王的后颈。 这银针上霍菡加入了麻醉药,说什么是柯南同款,刺入到人的皮肤,就会让人昏睡过去。 果不其然,瑄王浑身失去了力气。 宋令虞费力地掰开他箍在自己腰间修长强健的手臂,从他腿上起身站起来,喊又竹带她下屋顶。 然而瑄王这么壮的男人,尤其此刻还处于蛊虫发作,振奋到疯癫的状态。 所以宋令虞那一下只是让他失去了力气,他并没有昏睡过去。 瑄王踉跄地站了起来,伸手拽住宋令虞,用上最后的力气,再次把宋令虞扯入怀里。 “放开本宫!”宋令虞一脸怒容,不断地扭动挣扎。 然后脚下忽然踩空,人就从屋顶上掉了下去。 瑄王也摔下去了,人不清醒,却有种身体的本能,自己重重摔在了院子的雨水里。 而宋令虞被他搂在胸口,他的大手还护着宋令虞的后脑勺。 宋令虞安然无恙。 瑄王被摔得后背的骨头发出了骨折的声响,后脑勺着地,从墨发里涌出一片温热黏稠的鲜血来,跟雨水混合在了一起。 “湛淮玦!”宋令虞吓了一跳,从瑄王身上爬起来,一手用力拍他的脸,另一手颤抖着去摸他的后脑勺。 瑄王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闭着眼听到宋令虞的惊喊,她落在他脸上的手。 他一下子就从鬼门关闯了过来,抬手攥住宋令虞的手腕,从地上一个翻身。 两人位置调换,宋令虞躺在了瑄王身下,尚未冷静下来就睁大眼看到瑄王的薄唇贴过来。 继而,她的唇瓣被狠狠擒住。 “唔!” 瑄王双目猩红,跟个发疯的野兽似的,那样的攻势像是要把宋令虞吞吃入腹,令人无法招架。 宋令虞保持着体力没有剧烈挣扎,一手已经握住匕首,抬起来,狠狠朝瑄王的肩胛骨刺过去。 鲜血喷了宋令虞一脸。 她下意识地闭眼,闻到浓烈的血腥味,那鲜血往自己脖子上不断滴落。 然而即便这样,瑄王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像是吞食了血肉的狼,眸中燃烧着嗜血,兴奋到极致地啃咬他的猎物。 这是心口处蛊虫发作的缘故,也是他一沾上宋令虞的滋味,就疯癫得入了魔,停不下来。 他只想将宋令虞融入到他的身体、骨血里。 宋令虞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再去刺瑄王了,刀柄抵在自己肩上。 随着瑄王压紧她,刀刃更深地插入瑄王的血肉里。 他毫不在意,痴痴呢喃,“令虞、令虞……” 这个疯子! 又竹赶过来拉走太子妃时,太子也来找人。 太子当即就冲入院子里的雨水中,握起拳头狠狠朝瑄王抡过去。 瑄王刚起身,还没站稳,就被这捶到心口的一拳头,给捶得身躯踉跄往后退。 他“扑通”一下双膝跪到地上,身子前倾往地上摔趴。 瑄王自从刺伤心口取心头血养蛊后,心口就留下了伤,加上平日蛊虫发作在心口的啃咬,太子这一拳直接让他心口的旧伤崩裂。 墨云跪到地上扶住瑄王时,瑄王心口的鲜血涌出来,抬起手按上去,“哗”一口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太子的第二拳抡了过去。 第96章 瑄王:求不来,那就强取豪夺! “来人!”墨云架着瑄王后退,喊墨雷他们。 但太子跟之前不一样了,宋令虞的确是在帮着他对付瑄王,并且此刻她是太子妃,自然是护着太子的。 于是,黑三和其他宋令虞的暗卫们,还有又竹、程达和霍菡等人,就跟瑄王府冲出来的护卫打在了一起。 瑄王侵犯太子妃在先,这样的罪名,今天就算昭帝来了,也阻止不了这场拼杀了。 瑄王用力推开墨云,摇晃了几下后,自己慢慢站稳,抬手拔掉插在肩上的刀子,“咣当”丢到地上。 他抬起头看着太子,嘴角勾出一抹残冷的笑,紧接着就带着满身的杀意,朝太子攻击过去。 护卫和护卫打,一国储君和瑄王打……宋令虞退到长廊下,被半芙擦着身上的雨水,披上了一件干净的外衣。 她就站在那里,看着太子和瑄王二人你一拳我一拳地打架。 要是平时,瑄王分分钟打死瞎眼的太子,但此刻瑄王受了伤,还被麻醉,蛊虫啃咬,他跟病弱的太子谁都没占到便宜。 太子在这种情况下,气运值下降,大量吸取宋令虞的。 但有瑄王在,不一会儿宋令虞的气运值又回来了,再被太子吸走。 她再吸取瑄王的……宋令虞看着三人头顶的气运值,陷入了无限循环。 太子和瑄王谁都杀不了谁,在他们两败俱伤后,宋令虞转身走了。 太子一瘸一拐地跟上去后,护卫们之间的打斗也停下来,纷纷撤去。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雨还在下着,地上一片血水。 瑄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嘴角残留着一抹妖冶艳丽的血迹,伸展双臂整个人往后重重一摔,他倒在了那片血水里。 瑄王身上都是被太子捶出来的青紫的外伤,还在不断流着血,后脑勺破了一个窟窿。 他却根本不去理会,翻过去侧躺着,整个身体蜷缩起来。 瑄王从胸口取出了宋令虞用来束胸的那些白色布条,脸埋进去,深深地吸气,苍白凌厉的面容上是一片痴狂。 他已然成疯成魔。 若是画面拉远,透过四方的天空往下看,只见雨中的院子里男人一身玄衣湿透,透出强健的躯体来。 他墨发散开,如妖如魅的模样,正抱着那白色布条,似痛苦发出哭泣。 “令虞,你是我的……是我的……” 那片血水惊心动魄,仿佛是一场盛大的献祭。 男人在笑,癫狂如魔,“令虞,你捅了我这么多刀,我还清你了吗?” “还清了吧,那么接下来,我就要取我要的了。” 他生来尊贵,拥有很多旁人没有的一切,不需要苦苦去求。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为了得到某件东西,而执着到不顾性命的人。 他想要的,会竭尽全力得到,付出了很惨痛的代价得不到后,那就放弃好了。 比如皇位,他也不会为之拼上一切,非要坐到那张龙椅上。 然而,这世间他唯一不能放下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算让他遍体鳞伤、粉身碎骨,拼上性命,他也要得到。 那就是宋令虞。 他怎么可能放弃呢? 他求不来,那就,夺来好了! 当天晚上,瑄王把王府里墨云七大护卫召入书房,点着地图安排下去,“太子他们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宋令书和假的太子,真正的太子和小丞相在最后面。” “而霍菡会带着人走在小丞相前面,剿灭路上的山匪,我们要在霍菡后面,但得赶在太子前面,占据已经被霍菡剿灭的那个山头骑田岭,设下埋伏。” “最重要的一点要斩断湛淮晏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不能让他得到已经走到前面的霍菡或是其他人的救援,到时候能杀了他就杀,不能杀,不要恋战,只需带走小丞相即可……” “是,王爷!”墨云几人齐声应,心里那叫一个喊天叫地。 天啊,王爷他竟然要伪装成山匪,杀太子,强夺摄政王! 他们都不敢问,王爷夺了摄政王后,还回来吗? 王爷让摄政王做压塞夫人,他占地为王,壮大势力造反吗?! “湛淮玦,我也要去!”这话是一脚踏入书房的“林静微”说的。 林静微因为盗取旁人的诗文而被钉在了耻辱柱上,面纱是她的标志,只要一出门那唾沫星子就朝她喷。 她就躲了起来,正好宋令凝趁此机会把身体抢了回来。 她怕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得跟在图谋不轨的瑄王身边,给哥哥通风报信,救哥哥。 “我有很多我们那个时代治水的方法,能让你立下功劳,被百姓们爱戴拥护,得民心者得天下不是吗?”宋令凝模仿着林静微的语气。 其实也不难,只要大言不惭就行了。 反正瑄王的心思都在宋令虞身上,眼里根本不关注其他人。 这话也不知道戳中了瑄王的哪个笑点,瑄王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扶住书案,眼角飞出泪花。 他的胸腔震动着,心口的伤口都崩裂了,血珠子渐渐渗透了纱布。 瑄王什么都没说,按着书桌,缓慢地直起身,转身往寝卧里走去。 那个背影看得人心里发酸。 墨云瞪了宋令凝一眼,王爷不需要功劳和民心,他要的只是宋令虞一个人的心而已。 可天下的民心易得,宋令虞一个人的心,他要怎么做才能得到? 墨雷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林静微和宋令凝两人,走过去站在宋令凝身侧,挡住了墨云的目光。 “你早晚死在这个癫妇手里!”墨云恨铁不成钢地对墨雷丢下一句,跟上瑄王。 他们这些护卫都知道墨雷喜欢“林静微”,只要不是背叛王爷,王爷自然不管他们私下的人际关系。 宋令凝看着瑄王往寝卧去的背影,默默在心里倒数,“三、二、一,倒——” 紧接着,只听“砰”一声重重的摔地声音,墨云惊慌了喊着王爷,立刻跪到地上去扶倒地的瑄王。 瑄王身上其他的伤还好,主要是他摔了后脑勺,属于是脑震荡了,清醒了没半个时辰,就昏迷过去了。 他只养了两天,这天半夜醒来后,立刻从榻上下来,二话不说就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宋令虞和太子已经走了两日了,但他们坐马车,肯定没有他和墨云他们骑马快。 他现在走,还能赶到宋令虞前面去。 瑄王走了几步,还是晕眩得厉害,差点摔倒,及时扶住了长廊里的柱子。 雨点飘过来,他闭眼,喉结滚动了好几下,不断地吞口水,缓了很长时间才没有吐出来。 “王爷,要不然你坐马车吧,我们走前面去拦摄政王,保证完成任务!”天还下着雨,墨云看到瑄王翻身上马,试图劝说。 王爷这身体不宜长途跋涉,何况他还要一路骑马过去,还下着雨呢,他这不是不要命吗? 瑄王高大的身躯坐在马背上,肩背宽厚笔挺,手里握着缰绳,手背上的筋脉凸起。 雨水砸下来,冲刷得那手更加雪白,也极为性感有力量。 瑄王没有理会墨云,马鞭扬起,一夹马腹,就在下得越来越大的雨中驰骋而去。 他每分每秒,就连在梦中都想着宋令虞,忍受不了跟宋令虞多一天的分离。 身上的伤可以治,但他对宋令虞,药石无医。 只有宋令虞能治愈他。 他只想早些见到宋令虞,立刻把宋令虞抢入怀里,掠夺了她。 瑄王没有不让宋令凝跟着,那就是她可以跟着。 那天,她回自己的院子里收拾包袱。 她手无缚鸡之力,要帮哥哥只能用毒,等会儿就去外面的药铺里买些药材回来,把救人命的药给配成毒。 瑄王要在骑田岭那座山设下埋伏,山里肯定有不少毒草,到时候她再去采了制成毒药。 墨雷握着剑跟在宋令凝身侧,看着宋令凝有条不紊地整理着。 她事事都有计划和安排,思虑周全,有领袖的风范。 他对着她,就像对着王爷,有种不自觉的臣服感,拿出那本医书递给宋令凝,“这是宋大人让属下交给你的。” 哥哥!宋令凝眼睛一亮,立刻接到手中,翻开后看到很多都是哥哥亲手誊抄的。 她如获至宝,抱在手里往心口贴了又贴。 “你会医术?”墨雷发现宋令凝不知道林静微差点阉割了他,他就对此只字不提。 宋令凝说过要是另一个她闯了祸,害了人,她回来后一定会双倍偿还。 可他不舍得她偿还。 反正他也没受到伤害。 “我和另一个我,就是林军师,不仅有着不同的性格,而且我们的人生经历和所学所会都不一样。”宋令凝没有否认,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本绝世医书。 哥哥亲手誊抄了给她,这样的良苦用心。 她不会辜负哥哥,定会好好钻研,希望在南下时能用自己的医术救治子民,帮哥哥立功。 “属下明白。”墨雷低沉地应。 那个癫妇就只会出丑大放厥词,而宋令凝则精通琴棋书画,甚至还会医术。 一人是地上的牛粪,一人是天上月。 墨雷想了想,还是对宋令凝道:“王爷和宋大人闹了别扭,你明面上不要再跟太子妃他们来往了。” 只是闹别扭,所以正如他听从宋令虞的吩咐把医书交给宋令凝一样,深知宋令虞在王爷心中的分量,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不会真的对宋令虞不敬。 但是表面上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总得跟王爷同一战线不是? 宋令凝诧异又有点怕,“王爷和宋大人反目了?那王爷不会杀了宋大人吧?” “那不可能,王爷只会用另外一种你不知道的方式惩罚宋大人。”墨雷想到那些画面,别开头咳了咳。 宋令凝也想到了,满脸羞赧,在心里骂着瑄王,继续收拾包袱去了,她会保护哥哥的! * “阿凝,湛淮玦那禽兽碰你哪里了?”那天太子回到府中后,不管自己脏污的衣衫和身上的伤,让陈太医候着。 他抱着宋令虞去了盥洗室,脱掉宋令虞的衣服,把人放入浴桶里。 太子虽然看不见,但询问了旁人,自己再去触碰宋令虞,一番脑补更是让他怒火中烧,恨不得将瑄王碎尸万段。 “你为什么要去见瑄王?”太子眼睛上的红色绸布早就掉落了,露出一双的眸里汹涌着嫉妒和恼怒,泛着赤红。 他的手指用力碾压着宋令虞饱受凌虐的唇瓣,要把瑄王留下的痕迹都抹去,同时另一只大手也伸入热水里。 太子没想到瑄王竟然会把他的阿凝当成小丞相,瑄王对小丞相求而不得,就对他的阿凝下手。 “臣妾以后不会再单独见瑄王。”宋令虞闭眼忍受着太子给她洗澡的粗鲁,身体和心都很累。 她也没想到瑄王会要太子妃来抚慰,他对小丞相的渴望会那么浓烈疯狂,在把太子妃认成小丞相后,会强迫小丞相。 不知道瑄王清醒后,还会不会跟之前一样粉饰太平。 要是瑄王从此就对她展开了强取豪夺,她该怎么反抗? 宋令虞有点后悔,那天她逼迫瑄王纳了宋令怡为妾,恐怕是踩到了瑄王的底线啊。 她当时应该哄着瑄王,不让瑄王发疯,那样就还能跟瑄王做表面上的君臣、表兄弟,靠阴谋诡计来杀瑄王。 硬碰硬,目前她和太子都不是瑄王的对手。 实在是因为她不顾及情爱,低估了瑄王对她的感情,今天才感受到瑄王对她那几乎是一种毁天灭地的执着。 如今她逼得瑄王发疯,还能让瑄王收回去,稳住瑄王吗? 宋令虞蹙眉提醒太子,“殿下,你弄疼臣妾了。” 太子感觉到了宋令虞些许的厌烦,用力抿了抿薄唇,强压下浑身的戾气。 他俯身从背后抱住宋令虞,脸蹭在宋令虞的脖子里,亲吻落下,试图抹去旁的男人的气息,“阿凝,不是你的错,是湛淮玦那个禽兽该死,孤绝不会再让他碰到你丝毫!” “臣妾相信殿下会保护好臣妾。”宋令虞应着。 虽然太子弱的不行,根本不是瑄王的对手,她真被瑄王强取豪夺了,太子不一定能护住她。 但他是储君这个身份很好用,她是臣不能杀瑄王,就借太子这把刀来杀。 “阿凝,明天孤就要去南方了,可能要两个月才能回来。”太子进了浴桶抱住宋令虞,在她耳骨处黏黏糊糊地求欢。 “孤忍受不了我们分开这么久,所以今晚我们能不能……” 外面的夏雨砸落得更急了。 到天亮宋令虞都没能合眼,太子再强的体力,到要出发的时候,也只想睡觉,埋在枕头里装死。 宋令虞踹了他好几下。 太子的大手抓住宋令虞的足踝,墨发滑落如绸缎,顶着一张明月般皎洁的脸,亲吻一直往上,透着病态的诱惑。 他没有了体力,精神上却依然沉溺如痴如狂,只想长眠于温柔冢。 霍菀在外面用尚方宝剑“砰砰”敲门,得到太子让她滚的回应后,她就搬出了小丞相,“殿下,已经日上三竿了,你要是舍不下温柔乡,摄政王说她就自己走了!” 话音落下,宋令虞胸口就舒畅了,是太子的脸离开了。 她闭眼听着太子穿衣服的声响,在心里呵笑。 这男人说什么无法忍受跟他的阿凝分开之苦,有小丞相在,他会想太子妃才怪。 他本可以不去,不就是为了追着小丞相,才丢下一切,黏着小丞相的吗? “阿凝,孤走了,你好好歇着。”太子走出去前,俯身,一手按在床榻上,吻了又吻太子妃,浓情蜜意的。 “孤很快就回来,会写家书给你,你要回信给孤,嗯?” 宋令虞一手勾住太子的腰带,在太子趴过来时,她张嘴轻咬住太子的喉结,眼里全是恶劣的笑,“是,妾身在家盼着夫君早日归来。” 她在挽留太子。 太子没有必要非去这一趟不可,却不顾危险艰辛,只为儿女情长,跟着小丞相去。 他既然那么爱他的阿凝,阿凝挽留他,他还会去吗? 她不是太子的阿凝,她想试试,太子会不会为了阿凝留下来。 在太子心里,到底是他的阿凝重要,还是真正的她、小丞相更重要? 第97章 瑄王成大当家的,抢小丞相做压寨夫人! “阿凝……”太子真的有些虚了。 “孤想带你去,想每天都跟你在一起,但南方那里发洪水,孤此行危险又磨难重重,等以后有时间了,孤带你去游览山河湖海。” “你不必担心孤,还有你哥哥,一路孤都会照看着她,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孤都会挡在她前面……” 以命相护,太子在心里补充。 宋令虞说不上高兴不高兴,呵了一声,把太子推得差点栽倒。 太子却也只能眼尾绯红着,无声控诉欺负他的太子妃,扶了一下腰,才挺直肩背,恢复了往日的风华和绝佳仪态,走了出去。 霍菡和程达一百多个神机营的兵士都是骑马,太子和小丞相坐马车,比他们要慢很多。 他们快马加鞭走到前面给太子和宋令虞开路,遇到的绿林好汉或是山匪能收为己用的,就打得他们当牛做马,凶穷极恶的那些,基本上都被就地格杀了。 越往南,纪钦越熟悉地形和匪患,如一个军师般没少给霍菡出谋划策。 霍菡自己就能以一敌百,尤其她自己发明改进的那些武器,加上带的全都是精锐。 所以他们一路过去所向披靡,无一败绩,每次都是以少胜多。 霍菡在山匪中出名了,这类人都对她闻风丧胆。 有要报复她的,不惜花重金买她的命。 然而她的这支精锐神龙见首不见尾,她的身价都飙升到一万两黄金了,也没人能追踪到她和带领的精锐的踪迹。 霍菡在前面扫平了所有障碍,太子和宋令虞周身都有暗卫们随行,所以这一路太子和宋令虞走得都很顺利。 但这个时代的路不好,官道都不一定好走,何况是平常的路,要么是崎岖的山路,要么是土路。 土路一遇到下雨,就会有不同的车碾过的坑,形成了各种或宽或窄的车道,马车很难走,所以可想而知秦始皇规定的车同轨是多伟大的壮举。 不管你什么车,车轮的间距得一样,这样压成宽度一样的硬地车道,行走就平稳了。 不过即便如此,出一次远门还是很不容易。 相隔两地的亲朋好友见一次面不容易,或许一生就只能见那么两次,不知哪次就是死别。 世道动荡,书信很慢,也不一定能传到,所以古人的感情才会弥足珍贵。 对于在京城里长大养尊处优的宋令虞来说,舟车劳顿加上水土不服,她这一路都恹恹的。 太子曾经上阵杀敌过,虽然现在瞎眼武功尽失,但底子还是在的,一路上都在照顾宋令虞。 太子靠坐在马车上,伸展双腿,让宋令虞躺在自己身上,自己腰酸腿麻的,也还是一动不动。 但凡宋令虞躺的不舒服了,他就变换姿势,力求宋令虞满意。 马车行走了有五六天,第一次出远门的宋令虞渐渐适应了,会跟太子在马车里对弈,或是讨论南方的水患,商议防水治水的方案。 第一次,他们在国家大事民生上,达成一致,真正的强强联手。 第七日,马车再次进入一片山林,前方就是骑田岭了。 宋令虞忽然看到自己和太子头顶的气运值在急速下降,精神猛地一震,立刻对护卫们下达了指令。 下一秒,五十个护卫全都现身。 与此同时,一阵如雷的马蹄声从由远及近传来。 宋令虞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掀开马车帘子,从里面探身,露出一张俊逸的脸,抬眼看过去,就跟那骑着马驰骋而来的男人的视线,对上了。 男人坐在马背上,身躯伟岸,宽肩厚背,一身玄衣把腰身勾勒得极为窄瘦精壮,一支玉箫别在背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杀伐之气。 他脸上戴着面具,但露出额头和一双看狗都深情却总是很凌厉的桃花眼。 那薄唇、线条流畅的下颌,都足以证明他的俊美,犹如天降,让人想到了才武而面美的兰陵王。 宋令虞看着对方头顶的气运值,虽然不是爆满状态,从去年快过年就一直维持着80点,但仍然泛着紫,给她一种扑面而来的舒畅感。 还有男人身后同样戴着面具的八个人,宋令虞险些要笑出来。 瑄王,湛淮玦! 她是真没想到,这疯子竟然换上了山匪的身份。 怎么,劫她回去当压塞夫人吗? 但是等一下! 瑄王只有七大护卫,七个都是男装,其中一个是不常露面的墨雪。 那么最后那个一身玄红相间的劲装,扎高马尾,胸脯鼓起,身子柔软一看就是女子,坐在马背上的是谁? 直到对方弯起面具后的一双眼笑了笑,溢满了欣喜和孺慕,又娇又明媚的,唇张开无声吐字,“哥哥……” 是妹妹! 瑄王没有“此山是我开”之类的废话,人狠话不多,发疯我瑄王,不由分说就抽出腰后的玉萧,以此做武器出手了。 他比谁都清楚宋令虞智计千里,所以绝不能给宋令虞动脑子的时间,要她知道任何阴谋诡计,在强悍的武力面前都没有发挥的余地。 他就想看看从来都荣辱不惊的宋令虞,被山匪头子抢走做压寨夫人,会不会害怕,惊慌。 最好是哭出来,被他按在怀里狠狠地亲,蹂躏。 她越哭,他越兴奋,那是最厉害的催情药。 但是宋令虞还是发现瑄王的目的不在于杀太子,他就是要抢走她而已。 于是宋令虞推走挡在自己面前的太子,“跑!” * 京城这边。 官员们真没想到,小丞相南下,恋爱脑的一国储君跟着去也就算了。 瑄王竟然也告了假,大家心知肚明,恐怕瑄王也追着小丞相走了。 各自派系的人只能连夜快马加鞭往各个地方传消息,不过难免会有滞后,且太子他们都有意掩盖了行踪,所以冲撞了他们的,被处置只能自认倒霉了。 像山匪们这类,自然也有他们得到消息的渠道,纷纷躲在寨子里,打算近三个月绝不作恶,但谁能想到太子和小丞相会让神机营打过去,剿灭他们呢。 朝堂势力和地方势力那都是有联系的,官官相护,太子和小丞相此番动作,让朝堂上的官员一时间也夹起了尾巴。 何况现在是大奸臣坐镇朝堂。 官员们本以为大奸臣会趁此机会大肆血洗一番朝堂,结果不仅风平浪静,反而大奸臣和善得不行。 他对谁都和善地微笑,甚至拍下官的肩膀,“没错,不出意外的话,三个多月后就是本相那将才儿子的满月酒了。” “你们都得来,不用备厚礼随份子,本相反而要对你们重重地赏赐。” “到时候将你们的家眷都带来,沾到喜气后,说不定你们的夫人也能怀上一个文曲星下凡,或是将才儿子。” “每年南方的洪水都是不可避免的,不怪户部和工部失职。” “……” 文武百官们:“……” 但凡大奸臣是皇帝,恐怕这会儿已经因为将才儿子,而大赦天下了。 大奸臣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自己得了一个将才儿子,自掏腰包捐出一千万两白银用于赈灾,美其名曰给将才儿子积福积德。 他都捐了,其他官员们自然也都跟着捐。 当然,你要是不捐,核善的大奸臣有的是手段让你捐。 他可是佞臣之首,手里握有太多人的把柄和罪证,现在不知道发什么癫为国为民了,分分钟能给某些官员来个九族消消乐,抄家没收家产。 是以,朝中官员各个都很识时务,今年用于防洪治水救民的赈灾款,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 昭帝得知数目后,既好笑又好气。 他得替南昭的百姓,感谢大奸臣的将才儿子啊。 当然,大奸臣这么做也是为了儿子。 有了钱就能为百姓造福,去南下治水的宋令虞得到了百姓赞颂,在自己的政绩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昭帝就跟白总管感慨,“宋丞相这个父亲,比朕做得更合格。” 白总管不敢接这话,只能在心里认同,可不是嘛。 大奸臣的掌控欲是强了些,但也有好处,不管是瑄王还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总是在给他们铺路。 宋令虞慢慢脱离了他的掌控,能独当一面了,他就为其鞍前马后,配合着宋令虞,每次都为宋令虞收拾残局,叫宋令虞没有后顾之忧。 这次他说得是让宋令虞历练,其实并没有舍得完全放手,他尽自己最大的力,把路给儿子铺得平一些。 “还得是宋卿,南下的要不是她,换谁都会受到重重阻碍,非但治水无效,还会被南方的‘洪水猛兽’吞了,有她爹在,她和太子南下定是一路畅通无阻,此次治水赈灾,必定比旁人,过去每次都有成效。” 每次天灾受苦受难的都是百姓,不仅因为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不足,避免不了天灾带来的伤害,更是因为官员们的腐败。 天灾苦得是百姓,达官贵人们却能因此中饱私囊,有机会贪污受贿,一层层克扣赈灾款,到子民手里的所剩无几,还要用各种方式剥削百姓。 但宋令虞去就不一样了。 大奸臣权倾天下,可不是只是说说的。 他的一声吩咐下去,各个地方的官员,派系势力,南方的官场,还有谁敢为难小丞相的? 他们只能配合。 昭帝关心完了民生,又问白总管:“宋家和霍家是不是已经在私下走定亲的流程了?” 本来堂堂丞相的儿子娶亲,应该是很隆重,京城人皆知的。 但因为宋令虞是女儿身,跟霍菡属于双方自愿的交易,加上为了不让太子和瑄王破坏。 所以宋霍两家的定亲很低调,外人几乎不知道。 大奸臣还是那么雷厉风行,定亲的流程已经走到纳吉了,也就是送聘礼。 霍菀现在是霍家的当家人,这段时间就忙碌着这些。 当然,这件事她是和祖父商量过的。 祖父被昭帝召过去一次,回来后没说别的,他们霍家同意这门亲事。 霍家是太子一党,小丞相娶了霍家的庶女,那不代表着跟太子一个阵营了吗? 人人都知道大小奸臣跟瑄王反目了,开始拥护起太子,那么这场让关系更牢固的联姻,利益捆绑,就很有必要了。 霍菡南下后,霍菀时常在她的房中,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宋家下聘礼的当天夜里,她睡在霍菡的榻上,梦见当年把霍菡买回来,养大霍菡的这些年时光。 第二天早上枕畔都是湿的。 但她起身后,若无其事地去清点宋家送过来的聘礼。 金银珠宝,首饰,绸缎布匹,古玩字画等等,宋家给的聘礼种类和数量都超过了规定,丰厚得让见过大世面的霍菀都瞠目结舌。 大奸臣不愧是大奸臣,有钱啊。 霍菡说她不需要多少嫁妆,聘礼霍家可以全部收下,是她对霍菀的报答。 霍菀当时应了霍菡好,现在,她把家里人从她出生起,就给她准备的全部嫁妆,都送给了霍菡做嫁妆。 她说得是等太子一年,但从一开始就知道,现在大小丞相更是倒戈向了太子,所以太子那个恋爱脑更不可能休弃太子妃了。 这辈子她嫁不了太子。 她并不是在等太子。 而如果招婿的话,用不到嫁妆。 何况,她并不想招婿。 她这一生,大概要孤独终老了。 霍菡说要报答她,她便收下了宋家的全部聘礼,用在给太子夺权上便是。 如殷驸马所说,这一年夏天阴雨连绵的天气,到了霍征的忌日。 二公主从法门寺回来,在霍菀的陪同下,前往霍氏祠堂拜祭霍征。 霍家世代忠烈,祖先出生入死,陪着湛氏祖先入主中原,南昭的开国皇帝为其建了一座显忠祠。 霍家的亡人都葬在偌大的显忠祠后。 皇帝的墓称为皇陵,王公贵族是陵墓,等级再往下为墓,再就是坟,然后可能普通的人只能称为土包。 二公主曾经的未婚夫霍征骁勇善战,立下过不少战功,曾跟随太子一起抵御外敌,是太子一党。 霍征战死,过了两年二公主招了殷绪为驸马后,太子以皇帝之名钦赐霍征祭葬——这是很大的规格和荣誉,并赐霍征“忠烈”的谥号。 霍菀知道,这是二公主为霍征找太子要来的。 至于二公主的筹码是什么,她招了殷绪为驸马,等于毁了瑄王一党的肱股之臣殷绪不是吗? 那个时候瑄王失去了殷绪,以及以殷绪为首的派系势力,对瑄王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重创。 要不是宋令虞这个新起之秀替补了上来,太子恐怕已经铲除瑄王,坐在皇位上了。 霍菀和二公主没带其他人,二人站在霍征的将军墓前。 天空中下着雨,二公主不愿撑伞,霍菀只得把自己的伞撑到二人头顶,陪二公主静静地伫立着。 过了许久,霍菀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回过头。 殷驸马撑着伞,天青色的袍子被斜飘过来的雨打湿,那颀长清瘦的身躯在水雾中更显飘逸清雅,抬步走过来。 霍菀对着殷驸马福了福身,没能出声,殷驸马便示意她离开。 霍菀看了一眼沉浸在自己的思念里的二公主,抿了抿唇瓣后,对殷驸马颔首,先行离开了。 二公主到底是有了驸马的,不该再缅怀着已亡人。 她虽然是受益者,却希望二公主能不再惦记霍征的家人,二公主应该过她自己的生活。 殷驸马来到二公主身后,手中的油纸伞撑在了二公主头顶,自己大半个身子都被淋在雨中。 他浑然不觉,只低垂着眸,满目柔情地凝视着女子的侧颜,俊雅的面上是一片痴恋之色。 二公主的风姿一如往常,穿着月白色的衣裙,有皇家人的气质,却并不奢华。 她一身的素雅,像极了春水映出的梨花、秋雨中的白海棠,明明很柔弱,却如神女遥不可及,不容凡尘俗子的亵渎。 “公主殿下,你的身子不好,我们早些回去吧。”殷驸马一眼都不看霍征的陵墓,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二公主身上,在雨中的嗓音低沉中有种清润感。 二公主置若罔闻,往前走出几步,身子淋在雨中,抬起纤细雪白的手指抚摸太子给霍征亲提的碑文,每一下都透着浓郁的思念,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滑落脸庞。 殷驸马嘴角的温度僵住,转为寒凉,从背后弯起手臂环住二公主的肩,隐忍着,重复了一遍,“公主殿下,我们回去吧……” “驸马先回。”二公主抬手去挥殷驸马的手。 却,不仅没甩开人,殷驸马的大手收拢,慢慢用上力道锁紧了她纤细的肩。 二公主感觉到了疼,惊惶地抬眸,就撞入殷驸马那迷恋却也晦暗的眸中。 继而,他冰冷的唇落在她的耳骨处,眸中还是柔情的笑,凉津津道:“殿下,我们是夫妻,夫妻本该同进同出,共枕而眠,所以臣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二公主害怕殷驸马这样的笑,往后退了退,背抵在墓碑上,“本宫和你不是夫妻!” “公主殿下这话是说给你的少将军听得吗?”殷驸马一手还撑着伞,仍然是那风雅温润的模样,却逼近了二公主。 他把二公主锁在怀里,低头朝二公主的唇瓣吻去,阴暗又迷恋地低喃,“那看来臣得做些什么,让你的少将军看看,来向他证明我们是夫妻。” 第98章 拦路 二公主的脸上骤然褪去血色,抬起手“啪”一个耳光甩向殷驸马,眼眶通红地瞪着殷驸马,胸脯在起伏,“殷绪,你怎么能在他的墓前羞辱本宫?!” 殷驸马偏过头,抬起手指抹掉嘴角的那一抹艳色,笑得人身体发寒,“公主殿下敢做,为什么不敢认?” “当初可是你先勾引臣的,臣怎么就不能在你最爱的男人墓前,帮你回忆回忆了?”殷驸马说完,抓住二公主的手按到她头顶的墓碑上,紧紧锁住,这一次吻得又深又重。 “殷绪你这个疯子!禽兽!放开本宫……”二公主满脸的屈辱,奋力挣扎着,失去力气,在殷驸马的怀里不住地颤抖,哭泣。 “回去!不要在这里,求你,我们回去……” 人人都以为殷驸马雅致温润,是风光霁月的君子。 只有她知道,这男人阴暗病态,是个十足的疯子。 她当初不应该招惹上他! “好乖,公主殿下刚刚就应该这么乖……”殷驸马恋恋不舍地放开二公主。 他捡起地上的伞让二公主撑着,弯身打横抱起二公主。 二公主被迫埋脸在殷驸马的胸膛,看不到霍征的墓了,眼中流出的泪湿了殷驸马的衣襟。 “别哭,臣心疼。”雨点打在油纸伞面上,殷驸马低头吮掉二公主脸上的泪,无比的怜惜轻柔,喑哑的嗓音里透着浓烈的欲望和隐秘的兴奋。 “臣只喜欢公主殿下在臣的榻上哭,等会儿公主殿下可要哭得狠一些……” 殷驸马没有带二公主回公主府,而是去了他在京郊的一处别院。 二公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购置了别院,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她被一路抱着进去,下人们都纷纷低头行礼,没有人多看多问。 二公主圈在殷驸马脖子上的手掐得更紧了,心里很慌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被殷驸马丢在榻上。 二公主只想逃。 自从和殷驸马成婚后,二公主几乎都在法门寺,一年中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每次回来要么是因为霍征的忌日,要么是霍家有什么事。 所以她和殷驸马一年中也就只有那么几次,但每次,没有三四天,殷驸马是不放她走的。 这一次持续七天,殷驸马不仅还不放她走,他甚至用锁链把她锁在榻上,如痴如狂,不死不休,“殿下,臣已经给你五年的时间了,如今不管你有没有放下霍征,臣都不允许你再离开臣了。” “殿下的身子也该养好了,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二公主逃不出去,她的那些护卫都被殷驸马关押起来了。 她才知道殷驸马表面闲散,不参与太子和瑄王之间的斗争,但实际上他手里有势力。 二公主惊讶又愤怒,质问殷驸马,“殷绪,你是不是在暗中为瑄王做事?” 殷驸马:“臣是狼,还是对公主殿下你唯命是从的狗,取决于公主殿下你,当初是殿下毁了臣,殿下要负责到底。” 二公主厌恶情动的自己,“可是殷绪,我后悔了……” 当初,她把霍征的战死归咎到瑄王身上。 因为霍征的部下是瑄王一党,那个部下的作战方案导致了霍征的战死,之后那个部下接替了霍征在军中的位置。 所以她视瑄王为仇人,想让瑄王血债血偿。 敌国战败后议和,对方的皇子明明在战场上杀了霍征,却求娶她。 而瑄王一党,极力促成她去敌国和亲。 只因她是霍征的未婚妻,霍征、霍家都是太子一党。 她去找太子。 太子一身银紫色衣袍,周身华贵,光彩熠熠,拿着朱笔批阅奏折,只说了一句,“你可以招殷绪为驸马。” 人人都以为太子是只顾儿女情长的恋爱脑,诚然他也确实如此。 但身为皇室中人,一国储君,他仁德于天下的同时,又何尝没有诡谲的心思和狠辣的手段呢? 他凉薄到近乎冷血,皇家没有亲情可言,何况她和他不是一母同胞。 太子全部的爱,都给了他的阿凝。 他偏宠纵容的,只有要废杀他的小丞相。 太子要她招殷绪为驸马,要殷绪背叛瑄王,让瑄王失去了在小丞相之前,最有才干的殷绪这个属臣。 她引诱了清雅克己复礼的殷绪,是为了重创瑄王,找瑄王报仇,也为了不嫁给杀了霍征的敌国皇子。 她成功毁了殷绪,抓了敌国的皇子,亲手杀了,由此破坏了两国要建立的友好关系。 太子庇护了她,发号军令跟敌国开战。 而她遵守和太子的约定,挺着孕肚求来了父皇的旨意,跟殷绪成亲了。 在她渐渐发现殷绪的真面目后,她无比后悔当初招惹上殷绪。 早在霍征死的时候,她就不应该苟活。 她应该为霍征殉情。 “如今太子去了南方,公主殿下若是不乖,你说臣能不能秘密掘了你心爱的男人的墓,将他挫骨扬灰?”殷驸马坐在榻旁,一手抚着二公主的脸,另一手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柔声细语地哄着。 “来,喝下去,喝了殿下就能很快怀上臣的孩子了。” 二公主闭着眼,满面的泪,如被摧残过的白海棠,凄楚飘零,“你也就只能用死人来威胁我了……” 殷驸马手里有势力,是瑄王给的。 瑄王那个疯子,真的会支持殷驸马掘了忠烈的墓。 即便殷驸马曾经抛弃了瑄王,瑄王也没放弃殷驸马这个王佐之才。 瑄王只等着殷驸马找上他。 二公主一口喝了那碗药,已经走到这一地步了,即便后悔,她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她要牵制住殷驸马,不让殷驸马回到瑄王身边。 她要殷驸马为太子效力,要太子替她找瑄王报仇,而代价是给殷驸马生孩子。 “是啊,臣也只能用死人威胁你,臣多可悲可笑,竟然争不过一个死人。”殷驸马温柔地吮去二公主唇边的药汤,把人压回榻上。 每天二公主早晚都要喝一碗汤药,不知道是不是偏方,那味道刺鼻令人作呕。 她趴在榻上吐得浑身冷汗,失去所有力气。 但等缓过来后,殷驸马还会把汤药喂给她,温柔地抚着她的发,柔声哄着,“殿下再坚持些时日,你什么时候怀上了臣的孩子,这药才会断掉。” “你也别想着逃跑,你踏出房间一步,臣就杀了你身边的一个人。” “你要乖,等你生下了我们的孩子,臣就放你出去……” * 骑田岭的这一天,乌云密布,天色灰暗,一场厮杀过后,原本空气中的草木气息都被浓烈的血腥味代替。 太子和宋令虞带的护卫们都倒在了地上,宋令虞仔细看过了,虽然都受伤了,但并不致命。 他们五十人,竟然不是瑄王八人的对手。 瑄王一人就可以打五十个人,而且还是在用玉萧做武器的情况下,他的伤还没好。 他真的,太强悍了。 虽然以前宋令虞也知道,但却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 瑄王想让墨云他们杀了太子的护卫们,但太子的护卫和宋令虞的暗卫都穿着一样。 混战中分不清哪些人是太子的,哪些是宋令虞的暗卫,所以瑄王让墨云七人宁愿被攻击受伤,也没有拼上全力杀那五十人。 五十人只受了伤,被点了穴。 宋令虞心里五味杂陈,瑄王难道不知道心慈手软者成不了大事吗? 他知道,他对旁人可不会手下留情,从来都是赶尽杀绝的。 宋令虞让太子跑,太子却不愿丢下她一个人跑了,始终挡在她面前。 太子发现自己这边竟然没打过山匪,全军覆没后,他只能拱手跟“山匪”谈判,“壮士们手下留情,我们兄弟二人是运大米去南方卖的商贩,可以留下全部的钱财……” 话没说完,他就听见对方骑马而来,一阵风卷过来,太子感觉到男人伸手就朝他身侧抓去。 他和宋令虞还没下马车,脸色立刻一变,握住宋令虞的胳膊,把宋令虞拉到自己背后,“我们这一行人中没有女子!” 山匪拦路,基本上都是为财。 穷凶极恶的山匪会害人性命,也有的不仅劫财,还劫色残害良家妇女。 小丞相虽为男子,但她俊逸无双,身上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正如他一个男子,一国储君,都对小丞相神魂颠倒一样,太子怕的是这个山匪头子看中了小丞相的男色。 果不其然,怕什么来什么。 那戴着面具的、山匪头子大当家的,用粗犷却磁性的嗓音道:“本当家的今日不仅劫财,还要抢一人回去做压寨夫人。” “虽然你们中没有女子,但美貌是不分性别的,在这之前本当家的也不喜女色,而此刻,本当家的更是好上了男色。” 大当家也就是瑄王,抬起染血的碧玉玉萧,挑起太子的下巴,面具后的一双眼深邃浓黑,波光潋滟的,端详着太子。 宋令虞:“……” 瑄王这出戏演的,要不是她看到了瑄王头顶的气运值,她真的就被瑄王演到了。 瑄王身上的气息都做了改变,饶是总能靠气息分辨人的太子,一时间也没察觉到面前的山匪头子是瑄王。 太子坐在马车外,在被羞辱中,并没有躲闪,唯有袖子里的两手紧握成拳头,眼睛上蒙着红色绸布,仰着一张明月、千山雪莲般的脸,对着瑄王。 瑄王坐在马上,玉萧从太子的下巴一点点往下,移到脖子处,继而轻轻地抵住了太子的喉结。 太子一身雪青色袍子,遮掩不住的尊贵雅致,喉结滚了又滚,又欲又蛊,还有种病弱感,很乖顺地开口,“我可以跟你回去,做你的压寨夫人,你要放过其他人。” 他被大当家的带走了,受一点辱没什么,不能让宋令虞受辱。 宋令虞会搬救兵来救他的。 宋令虞:……对不起,不仅不会,反而想送了你和瑄王洞房。 这一幕,虽然但是,宋令虞竭力控制表情,她好想让瑄王带走太子! 然后瑄王羞辱太子的时候,再拿掉面具,太子的表情有多精彩可想而知。 “大当家的求你放过我们,我哥哥他又乖又能干,比我有用。”宋令虞当然不想让自己被瑄王抓了,只能把太子推出去。 她在提醒瑄王顾全大局,趁此抓了太子,让太子丧命于“山匪”之手,他就是下一任储君了啊。 山匪头子他歪了歪头,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宋令虞的话。 宋令虞看着他露出的熠熠生辉的桃花眸和那线条流畅完美的下巴,只觉得他犯规。 “你弟弟说得没错,但只可惜——”瑄王嘴角的笑很邪气,戏弄的尾音拖长,让太子浑身紧绷,屏住了呼吸。 他才道:“只可惜本当家的不喜欢瞎子,让二当家的勉为其难收了你,而本当家的,要你身边的,你的弟弟。” 瑄王的玉萧,隔空指向了宋令虞。 “不行,你不能碰她!”太子往宋令虞身边扑过去,展开双臂护住宋令虞,情急之下什么都顾不上了,喊。 “她还太小了,不愿从了你,到时候恐怕会伤了大当家的,我就不一样了,只要你放了她走,我一定会好好地服侍你,取悦你!我比她俊美,比她乖,比她在榻上的经验丰富!” 他用自己拖住山匪头子,跟山匪头子周旋,会保住自己的清白,等着小丞相返回来救他。 瑄王:“???” 宋令虞:“……” 墨云几人:“……” 太子咬牙,怎么宋令虞身上是自带光环吗? 不管走到哪儿她都引得男人垂涎争抢,他好不容易甩开了京城里的瑄王。 山林中死寂了几秒,太子那为了宋令虞而英勇就义的样子,激怒了瑄王。 在京城湛淮晏抢了他的令虞,现在还跟他抢,该死! “本当家的说了,本当家看不上你,你只配取悦二当家的,本当家的要你的弟弟。”瑄王手中的玉萧再度抵上了太子的喉结。 在内力的作用下,那玉萧如利刃,划破了太子挺立的喉结,再深一些,太子就会当场毙命。 瑄王停住不动,看向太子背后的宋令虞,勾着嘴角,邪佞妖冶至极,“本当家的不喜欢强迫人,只要你让开,本当家的就不杀你,反而会成全你想取悦二当家的心。” 血珠子从太子的喉结处坠落,太子的喉骨几乎要被割裂了,下意识地滚动喉结,却让玉萧陷入了一点,疼痛让他的面色都有些扭曲了,连呼吸都不敢。 但一瞬后,他却挺直了肩背,把宋令虞完全挡在身后,声音艰难地从胸腔里发出来,“不。” 太子头顶的气运值在急剧下降,从而大量吸取宋令虞的,宋令虞的脑子里已经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了。 宋令虞咬了咬牙,握住太子的胳膊,站起来面对着坐在马上的瑄王,哀求,“别杀我哥哥,求大当家的放过我们,我给你跪下了。” 他为君,她为臣,她跪他天经地义。 但这一刻的下跪,却不一样。 男儿膝下有黄金,宋令虞在赌,瑄王不会让她跪,不会这般羞辱她。 他会妥协放他们走。 第99章 扛马背上,再丢到榻上 果不其然,瑄王面具后的瞳孔剧烈紧缩,忽然从太子喉结处收回玉萧。 他已经从马背上俯身,把玉萧伸过去,要抵住宋令虞的膝盖了。 但下一刻,瑄王紧紧咬牙,动作生生顿在半空中。 他用了最大的克制力,逼着自己,很艰难地收回玉萧,嘴角勾着一抹阴鸷的弧度,“好啊,你要是跪下来求本当家的,本当家的或许会发发善心。” 瑄王的拳头放到了身后,手背上青筋凸起,用力到碧色的玉萧上已经裂开了细纹。 虽然他是君,宋令虞是臣,但实际上,宋令虞从未真正对他下跪过。 他从一开始就不让宋令虞给自己行礼,平日宋令虞见了他也是弯身作揖,总是会被他及时扶起来。 他那么珍爱宋令虞,不舍得她在他面前放低她自己的姿态。 他反而希望她对着他肆意一些,以下犯上。 宋令虞在他心里是贵重的,他看不得宋令虞对任何人卑微,哪怕是跪皇帝,他都不忍。 他觉得宋令虞应该站在最高处,被天下人膜拜。 他只想把宋令虞捧到最高处。 但此刻,他如果不狠下这个心的话,那么接下来他会对宋令虞做更过分的事,还怎么舍得? 看吧,只要给宋令虞时间,足智多谋的她就能改变局势。 现在宋令虞给他打感情牌,当初他讲二人多年的情意时,她却给他定了他杀她满门之罪,跟他反目成仇,倒戈向湛淮晏。 她对他不舍得了吗? 她的感情,都是拿来利用的。 其实她无情无义,阴险狡诈,不择手段,他不会再被她哄,被她骗了。 那天他就说,宋令虞仗着的不过是他喜欢她。 但从这一刻起,他不会再给宋令虞这份凭仗,不会再心软,轻易妥协。 宋令虞拿捏不了他了。 “好,希望大当家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宋令虞没有失望和难过,向来能屈能伸,直视着瑄王说了这么一句,膝盖就往下弯。 然而一国储君却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对方是山匪,小丞相身份尊贵。 日常她连太子都能随意欺辱,怎么能给一个山匪下跪? 士可杀,不可辱! 太子伸手抓住了宋令虞,语气强硬,“不许跪。” 宋令虞能理解太子,但在她这里性命比尊严和骨气更重要。 她推着太子的手,轻声说:“没关系。” 她希望瑄王能因为她下跪了,不把她劫回去,也是担心瑄王会狠下心对自己的护卫们痛下杀手。 她的人,可以在其他方面牺牲,而不能是因为她和男人的情爱,丢了性命。 太子执拗地抓着宋令虞的袖子,红色绸布后的双眸已然泛红,哑声重复,“不。” “死到临头了,还婆婆妈妈的,快点,大爷没时间跟你们耗下去!”开口说话的是墨云几人背后一个没戴面具的、强壮大汉。 对比起假大当家真瑄王的贵气,他言行粗俗,匪里匪气,很明显是真山匪。 威虎是骑田岭的原大当家的,霍菡带着精锐灭了他的山寨。 他因为带着当初抢来的压寨夫人梦莲去了一趟集市上,而逃过一劫。 威虎回来后,山寨里的兄弟们全都死了,尸山血海。 他和梦莲二人含恨掩埋兄弟们的尸体,准备去下一个山岭大庾岭找同行。 结果瑄王就杀过来了,占领了骑田岭。 他沦为了俘虏,为了活命只能为瑄王效力,第一票就干了大的。 只是,这发展让他看不懂,实在忍不住就出了声。 墨云扫了威虎一眼,要不是威虎熟悉当山匪的流程,他们不会留着他。 此刻他竟然在王爷心尖上的人面前自称大爷,对小丞相大呼小叫的。 到时候把他五马分尸喂了野兽,下场都是轻的了。 威虎是穷凶极恶之人,但感受到墨云的目光,拎着染血的大刀,站在地上的他抖了三抖。 气氛有些凝滞。 忽然,一道女声响起,“我看这个哥哥对弟弟情深义重,倒不如让他下跪好了。” “他只要跪了,我们便不再为难羞辱他,也不会要了他这些家丁护院们的性命。” 宋令虞猛地抬头看过去,是妹妹! 妹妹脸上也戴着面具,坐在马背上,腰间还佩着宝剑,少了平日的娇柔,多了几分的英姿飒爽。 这短短几天,妹妹竟然学会了骑马,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身上不少伤吧? 宋令虞和妹妹的视线对上,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大当家的显然很满意这个提议,狭长的墨眸眯起,俯视着太子,“怎么样?听到没有?你跪不跪?” 太子生来尊贵,尊严比性命更重要,那他就偏偏让自己的情敌受这个莫大的屈辱。 太子已经感觉到了这群山匪不是普通的山匪——山匪不可能有马。 再者对方谈吐不凡,比起谋财害命,那大当家的更想羞辱他,劫走小丞相。 他们是谁,太子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如果对方是瑄王的话,那么他下跪了,瑄王的确会遵守承诺。 但,他如何能跪? 太子的拳头紧握,骨节发出“咯吱”的声音,喉结处艳丽的血珠子没入衣襟,脸色却是苍白的,屈辱又隐忍。 许久后,太子用力闭了闭眼,肩背笔挺,双膝却慢慢弯了下去。 宋令虞应该也看出来对方是瑄王了,要跪下请求瑄王,放过他。 瑄王让宋令虞跪,他却宁愿代替宋令虞跪,也不要宋令虞受这份屈辱。 他的尊严比性命重要,但跟宋令虞的尊严比起来,又不值一提。 宋令虞瞪大眼看着一国储君对着他的死敌跪了下去,能猜到太子心里想什么。 她攥紧了手,胸腔都在震颤,心口的蛊虫让她的心泛疼。 瑄王也在看太子,几乎都想大笑出声了,泛红的目光转到宋令虞身上,心痛到咬着牙,一字一字:“你们二人可真是兄弟情深啊。” 那“情深”二字,加重了语气,他又怒又痛的是宋令虞竟然不愿丢下太子,不仅要救太子,还为了太子而下跪求他。 宋令虞是为了湛淮晏,才屈服他的! 瑄王忽然伸手抓住宋令虞,“把其他人都绑起来,带走关到寨子里,谁敢轻举妄动,格杀勿论!” 他本来想找出太子的护卫,全都给杀了,也想把太子送给威虎亵玩。 但既然太子都跪下求他了,他就遵守承诺。 太子扑过去拉宋令虞,却被瑄王扬起的马鞭狠狠抽到地上。 瑄王把宋令虞甩在马背上,他的身前。 瑄王从背后拢住宋令虞,调转马头时,马蹄差点踩到太子。 宋令虞费力转过头往后,看到太子狼狈地趴在地上,抬高声音喊道:“不要反抗!” 太子的衣服都被抽烂了,露出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很深的鞭痕。 瑄王报复得足够狠,一下子就让他血肉模糊。 太子疼得浑身肌肉震颤,死死咬住牙,听了宋令虞的话不再反抗。 他们揭穿了瑄王也不行。 瑄王既然都扮成山匪了,那肯定死活不会承认,只会杀了除了宋令虞之外的人灭口。 到时候一国储君是死在“山匪”手上的,跟瑄王可没有关系。 本来依照他在朝中的处境,不应该随意离宫的,但他不顾属臣的劝阻,只顾儿女情长跟着小丞相一起来了,果然给了死敌下手的机会。 但太子不后悔。 他来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瑄王强占了宋令虞。 瑄王在宋令虞的头顶呵笑一声,大手钳制着宋令虞的后颈,强行把宋令虞掰回来。 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条胳膊从背后锁着宋令虞的身子,大掌落在宋令虞的小腹处,摩挲,收紧。 在奔驰的马背上,风吹过去扬起宋令虞的墨发,他闻到了宋令虞发间的香气。 瑄王俯身把宋令虞整个人困在怀里,薄唇贴到宋令虞的耳骨处,雄性荷尔蒙气息是那么浓烈,带着极强的侵略性,“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想让你的哥哥好好的,就得服侍本当家的。” 宋令虞心里有点慌,瑄王既然扮成山匪了,那肯定不会再顾及什么,要强占了她。 她该怎么办? 她的人都被瑄王抓了,传不了消息给前面的霍菡。 等霍菡意识到她被劫了,再返回来,恐怕已经晚了。 宋令虞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但一时并没有想出对策,只能先寄希望于妹妹了。 “你叫什么名字?”瑄王知道宋令虞无论在何种境地都能从容应对,这会儿肯定在想着怎么躲过他的占有,计划着怎么逃跑。 他勾了勾嘴角,张嘴就咬住了宋令虞的耳骨。 只是一瞬,他便呼吸急促,墨眸里燃着可怕的欲火。 宋令虞动都不敢动一下,用力咬了咬牙,说了昭帝和太子那时给自己起的表字,“朴拙。” 瑄王的怒火更大了,宋令虞竟然有了表字吗? 一般都是父亲或者夫子给起表字,他没听说宋崇渊给宋令虞起。 原本他想等宋令虞明年弱冠时,再给宋令虞起表字,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又是湛淮晏吗? “从现在起你就是本当家的人了,过往的一切都要抛开,本当家给你起一个表字——‘卿’。”瑄王的语气强硬,又在亲宋令虞的耳朵时,转为柔肠百结,上扬的尾音搭配着他喑哑磁性的声音,蛊惑至极。 “好吗?卿卿……” 其实宋令虞刚出生的时候,郑氏说她的名字是祖父给起的。 直到后来她展现了自己的才能,引起了宋崇渊的重视和精心培养,宋崇渊给她改名为“虞”。 昭帝觉得宋崇渊给起的这个“虞”不好,但宋崇渊给用这个名的本意是,虞舜,为帝王,圣君。 但凡有人敢举报宋崇渊,对这个字大做文章,那就是砍头之罪。 而瑄王早就给宋令虞准备好的这个表字,卿对虞,“卿”为卿相,代表着高级官员,地位尊贵。 宋令虞配得起这个字。 可“卿”字,它还有另外一层含义: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这是夫妻或相爱的男女之间的爱称。 “没想到大当家的还是个文化人。”要命,宋令虞被瑄王一声声卿卿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转头躲闪着瑄王。 却因为在马背上,还被瑄王紧紧箍着,二人只能贴在一起。 瑄王脸上的面具是冰冷的,但他的薄唇滚烫,“本当家的出身书香世家,只不过家道中落,被世道所迫才落地为寇。” 宋令虞试图挣扎。 结果就是瑄王变本加厉,证明着并不是在吓唬宋令虞,“再动,就在马背上办了你!” 宋令虞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只能哄着瑄王,“大当家的,我长得再好看,也是男子,男子和男子之间是无法欢好的,不如我们做兄弟,我为你卖命,给你买很多美人来?” “不要,本当家的在遇到你之前,只想带着兄弟们在这个艰难的世道生存下来,从未想过女人和生孩子,今日打劫到你,本当家的对你一见钟情,只想让你做本当家的压寨夫人。”瑄王在京城的声音低磁中透着华贵,现在颇有几分山匪的粗野,却更有种别样的性感,可谓是糙汉柔情。 宋令虞扯了扯嘴角,瑄王都做山匪了,却还是强调他自己的清白之身,对她深情示爱。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干脆抿紧了唇,什么都不说了。 “这样才对,乖点,就不会吃那么多苦头了。”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人就在怀里,瑄王恨不得立刻就得到宋令虞,强健有力的大长腿一夹马腹,扬起马鞭往寨子里驰骋而去。 威虎寨坐落在半山腰,下马后瑄王直接把宋令虞扛到了肩上,健步如飞迫不及待地走进去,当真是抢回一个压寨夫人的架势。 宋令虞趴在瑄王肩上,头朝下,在马车上就颠簸了一路,又坐马,这么一被倒挂。 她头晕目眩,肚子被挤压着,便不断地干呕,拍打瑄王的背,“放我下来,快,不然我吐你身上了!” 宋令虞真的吐到了瑄王的后背上。 瑄王把宋令虞放在了地上,已经走到院子里,干脆脱了外袍丢掉。 不等宋令虞缓过来,瑄王就弯身一把抄起宋令虞的双腿,把宋令虞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邪里邪气地说了一句,“正好,反正等会儿也要脱。” 宋令虞:“……” 瑄王在军营历练过很多年,十四岁就上阵杀敌,勇猛无匹百战不殆。 后来他回了京中,锦衣华服养尊处优的,有着皇家人的礼仪优雅,平日对宋令虞又温柔珍爱。 直到此刻,出了京城,在山野中,他展现出了狂浪野性的一面。 瑄王抬起修长的腿,一脚就把门给踹掉了,抱着宋令虞大步往里面走。 他把宋令虞扔到榻上后,二话不说就欺身而上,抓住宋令虞的两只手腕给按在头顶。 湛淮玦把宋令虞压在身下,那面具后的双眸微红,朝宋令虞吻过去。 第100章 今天就算天崩地裂,也阻拦不了他 宋令虞:“!!!” 这还是大白天,而且她刚被抢过来,一路舟车劳顿,不仅没梳洗,刚刚还吐了。 瑄王对她是有多疯狂地日思夜想,才这么不讲究的? 宋令虞猛地扭了一下脖子。 她身上男人的躯体太健硕沉重,让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也就只有嘴能动,“大当家的等等!我饿了……” 瑄王腾不出手,就启唇用牙咬宋令虞的衣襟,一点点扯开。 那个样子,又欲又狂野,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他面具后的神色越来越兴奋。 “等等……”宋令虞都要哭了,事实证明任何智谋在强取豪夺面前,都派不上用场。 瑄王真的要不顾一切地掠夺她。 宋令虞不知道眼泪对瑄王还有没有用,她只能试试,当即就泪如雨下,“我不喜欢男人,你一个男人这样对我,让我无法接受,我很恶心厌恶。” 以往她要是说这种话,那对瑄王来说简直是万箭穿心之痛。 他怕她的恶心和厌恶,以至于喜欢她很多年,都没有敢让她知道,没有敢对她做什么。 他拼命地压抑着,煎熬,痛苦,心里早已发了疯。 但此刻,瑄王顿了顿,从宋令虞的锁骨下方抬起脸,薄唇湿红,妖冶艳丽感十足,“是吗?” “可是本当家的看出来了,你和你那哥哥根本不是亲兄弟,你们怕是一对相好,姘头吧?” “卿卿,你不厌恶男人,不恶心跟男人做这种事,那既然你的哥哥可以,为什么本当家的不能?” 为什么同为男人的湛淮晏可以抱她,亲她? 她以为他不知道,在赶路的这几天里,她和湛淮晏同吃同睡,她在湛淮晏怀里,跟湛淮晏亲热吗? 她还说她没有背叛他! 以前他以为她没有龙阳之好,所以他压抑隐藏着自己对她的爱意,不敢冒犯了她。 但实际上她有。 她只是不喜欢他。 她喜欢的是湛淮晏,这个事实让他过去的隐忍,对她的珍视都成了笑话。 宋令虞,本王不会再忍了,这是你逼本王的……湛淮玦改为用一只手掌抓住宋令虞两只纤细的手腕,扭在她头顶。 他腾出一只手,用内力震碎宋令虞的外袍,手一扬远远地扔到地上,沉溺又病态,如被勾了魂,痴痴呢喃,“哭吧,让本当家的看看,是不是有男子也很会哭。” 原来,他曾经的幻想,不及真正触碰到的万分之一。 原来,触碰到心爱的人,是这样的感觉。 他紧张又激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样的快乐和愉悦,让他还怎么放开宋令虞? 瑄王根本不敢想,要是真正得到宋令虞的那一刻,怕是死而无憾了。 他已经体会到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的令虞让他失去理智,不顾一切。 哪怕宋令虞现在拿刀子,捅得他的肠子都流出来,哪怕事后被宋令虞杀了,宋令虞恨他入骨,这一刻他也只想得到宋令虞。 他愿意用一切,包括性命,来换宋令虞的身子。 瑄王吻掉宋令虞脸上的泪,眼尾赤红,如兽般,“你的眼泪的魔力真大,哭得越狠,本当家的越想……” 她身上可真香,眼泪竟然也是又香又甜的。 她因为挣扎出了汗,他深深吸一口,也是香的。 所以,这样的她,怎么需要梳洗呢? 疯了疯了!这男人真的疯了!宋令虞感觉到了瑄王的不顾一切和势在必得,知道就算她说她一辈子不原谅他,多狠绝的话,都不能让瑄王停下来了。 她被钳制住的双手很疼,已经是一片红痕了,无力地闭上眼,放弃了全部的抵抗。 女扮男装十九载,去年换回女装嫁给太子,失去了女子的清白。 现在就要被瑄王占有,被发现女儿身了。 她已经很努力了,不怪自己,怪只怪自己的生命里碰上了两个疯子变态,与其继续做无用的挣扎,还不如躺平。 身子而已,给他便是。 她从小就把自己当成男子,没有女子那么强的贞操感,不会为了守节而寻短见,而是不愿暴露了自己的女儿身。 就像当初嫁给太子,她不会灰心丧气,只会见招拆招,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此刻她得想想在瑄王面前暴露了女儿身之后,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她还是臣,瑄王要是知道她的女儿身,瑄王恐怕会疯癫到立刻就用山匪的身份杀了太子,再强行纳她为妾。 而这一切,她和宋家都无能为力。 就算拼死一搏,他们目前也抵抗不了皇权。 或许,她试试用女儿身引诱瑄王,哄着瑄王让她继续扮男装,立身于朝堂,然后随时找机会毒杀了瑄王? 天无绝人之路,这么多年的如履薄冰,被林静微揭穿女儿身,嫁给太子后,步步的惊险她都走过来了。 现在在瑄王面前暴露了女儿身,她也一定能闯过去,最终依然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宋令虞从来都不坐以待毙,有了计划后,她已然做好了准备暴露自己的女儿身。 宋令虞转变回女声,启唇唤道:“大表……” 结果,宋令虞刚发出一个字音,就被一道大声的嚷嚷盖住了,“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梦莲好像快生了,我们这里没有稳婆怎么办?!” 宋令虞猛地睁开眼,狂喜地转头看过去。 戴着面具的宋令凝闯进没了门的房中,一路嚷嚷着跑进来。 在看到榻上的画面后,她“啊”的一声尖叫后,就愤怒地扑了过去,同时抬起手往宋令虞脸上甩去,目眦欲裂地吼着,“大当家的你在干什么?你说了不会强占这个男人的!” “不是你的错,都是这个男人的错,我要打死他!” 宋令凝用得是林静微的人设,林静微攀附男主,不让男主宠幸其他人,那很正常。 她发癫般阻拦瑄王。 瑄王的手还在钳制着宋令虞,一时没腾出来甩开宋令凝,为了不让宋令虞挨那一巴掌,他只能抬起自己的脸迎了上去。 “啪”,宋令凝的一巴掌打在了瑄王的面具上。 那面具掉落,但瑄王反应很快,扯过被褥就裹住了宋令虞,这才拽住宋令凝的胳膊,把人甩到地上。 “你现在是越来越疯癫了,梦莲是谁?她快要生了关本当家的什么事?让她一尸两命好了!”瑄王从榻上下来,在其他人面前,很守男德的第一时间拢好自己凌乱的衣衫,维持着山匪的粗野大声喊墨云。 “二当家的,把这个疯女人绑了,跟那个瞎了眼又虚又弱的小白脸关到一起!” 林静微被进来的墨云扭转住双臂,给拽走了。 她红着眼看了榻上一眼,掐紧了手指。 要是她放一把火,能不能阻止瑄王强占了哥哥? 答案是,不能。 瑄王这疯批的架势,恐怕天崩地裂了都要跟哥哥继续下去。 事实的确如此,这个插曲也只是让瑄王停了片刻。 他示意墨雷等人,把房间四面八方团团围住,今天就算洪水猛兽,末日来临了,也阻拦不了他。 只是,当瑄王戴回面具,再俯身掀开被褥时,只见榻上的宋令虞闭着眼,嘴角淌出了一抹血迹。 她在咬舌自尽! 瑄王肝胆俱裂,伸出手掐住宋令虞的下巴,迫使宋令虞张开嘴后,他的手指插进去抵开宋令虞的牙关。 宋令虞的力道还没有松开,干脆用上全部的力气,死死咬住瑄王。 她嘴里全是鲜血,牙齿都发酸脱力了,瑄王的指骨发出“咯吱”的声响。 瑄王却不仅面不改色,反而墨眸里都是嗜血的笑意,凑到宋令虞耳畔,“用点力,这点力气像猫挠的一样怎么行?” “你越是用力,本当家的越是喜欢。” 宋令虞的牙都快碎了,要拽出瑄王的手。 瑄王却偏偏不让,“你要自尽,你的身子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本当家的看,不见得,你是在为你那个瞎子小白脸守节,宁愿死,也不从了本当家的是吧?” 瑄王拔掉别在腰间的匕首递给宋令虞。 那本来就是宋令虞的,只不过刚刚被他从宋令虞身上搜走了。 匕首的刀柄对着宋令虞,瑄王塞到宋令虞的手中,“不要反抗了,试着从了本当家的,真的从不了的话,就捅本当家的,不要伤害自己。” 瑄王抽出手指,已经是血肉模糊,露出白骨了。 他却毫不在意,等宋令虞握住刀后,他收回手,任由那刀尖对着自己的心口。 瑄王的手压住宋令虞的后颈,俯身,再次吻住了宋令虞。 宋令虞一刀刺了过去,杀了这疯子算了! 反正他是山匪,又不是瑄王。 但前提是,她能杀得了瑄王。 瑄王抬起的掌心攥住了锋利的刀刃,掌心被割破,鲜血浸湿雪白的指尖,大滴大滴往下砸落,衬得他更疯魔了。 他可没说他不还手。 但凡宋令虞杀不了他,她的身子,他今天是要定了。 瑄王从心口处取出白色布条,塞住宋令虞的嘴,防止宋令虞再咬舌自尽。 宋令虞的第二刀子还是没能捅到瑄王身上,一不做二不休,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从来不会伤害自己,除非穷途末路,任何方式都不能让瑄王停下来,唯有她自尽。 瑄王用力攥住刀刃,宋令虞也用力,就是不松。 这让瑄王的掌心被割得更深。 终于,宋令虞的力气敌不过瑄王,被瑄王抽走了匕首,“咣当”远远扔出去。 宋令虞的脖颈破了皮,血珠子冒出来。 其实只是那么一点小伤,估计一会儿就愈合,却让瑄王触目惊心。 他被捅了好几刀都不在意,她的那一点血,在她那么雪白的肌肤上,却让他晕眩,撕心裂肺般痛。 “好,你赢了,你赢了啊……”瑄王明明在笑,那双目里却一片猩红,猝然别开脸的瞬间,热泪滚落而出。 只是一副身子而已,为什么她宁愿死也不给他呢? 她分明可以给湛淮晏的不是吗? 她分明是在为湛淮晏守节,宁死不从别的男人。 瑄王从宋令虞嘴里抽走了布条,明明手上血肉模糊,可以用此来包扎伤口,他却还是极为珍视地把那布条放到衣襟里,跟心口紧紧相贴。 瑄王揽着宋令虞,躺到榻上,从背后抱紧宋令虞,“你既然要为那个小白脸守节,那本当家的试试,如果本当家的要了他的命,你会不会从了本当家的。” 瑄王闭着眼,吩咐外面的墨云,“去,给本当家的用鞭子抽那个小白脸,狠狠地抽,抽到快断气了再来告诉本当家的。” “是,大当家的!”墨云领命而去。 宋令虞:“……” 她倒不是心疼太子,而是太子有性命之忧了,她也别想活。 不知道太子离自己多远,要是远的话,就无法吸取她的气运值,她就不会暴毙。 而且就算太子离自己近,吸取了她的气运值,她现在在瑄王身边,她吸取瑄王的,够传给太子的。 宋令虞没听到脑子里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气运值没有下降,反而因为吸取瑄王的,而在增加着。 宋令虞放心了,精疲力尽,闭上眼养神。 瑄王:“???” 她竟然不救湛淮晏,明明在山下,她对湛淮晏,那架势是以命相护的。 难道她是在跟他赌,他不敢真的杀了湛淮晏? 瑄王血红的目光盯着宋令虞的脸看了很长时间,又吩咐墨雷,“三当家的,把那个小白脸给本当家的拖过来,在他弟弟面前给本当家的打。” 他要看看,这样,宋令虞是不是还无动于衷。 等会儿宋令虞千万不要朝湛淮晏扑过去,以自己的性命护住湛淮晏。 他希望宋令虞为了救湛淮晏,而屈服了,自愿把身子给他。 但宋令虞不能为了救湛淮晏,而从了他。 第101章 下毒,逃跑 宋令虞:……不是,你到底想怎么样,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等一下!”宋令虞喊。 那种快死的感觉太难受了,只有太子离她远点被打,才不会吸取她的气运值。 宋令虞转过去,人在瑄王怀里,抬手抚上瑄王的后颈,“我不是为了给我哥哥守节,实不相瞒,我被人下了一种不能和人欢好的蛊,我没有和我哥哥苟合,也不能跟大当家的你任何人欢好。” “我不能让我哥哥死了,必须舍命救他的原因,不管你信不信,其实,他一直在吸取我的气运值。” “尤其是他有性命之忧时,我的气运值被他大量吸取走了,我就会暴毙,等同于我和他是同生共死的关系。” “气运值,你可以理解为生命值,你能听懂吗?” 瑄王的脸色变了变,第一反应是不信。 但,林静微的存在,他们都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以及宋令虞梦到的前世……这些种种玄乎的事,让他沉默了一瞬,深邃的目光充满了怀疑,紧锁着宋令虞。 “但是如果我哥哥离我远了,就不能吸取我的气运值,所以大当家命人打他可以,但不要在我面前打。”这是第一次,宋令虞对人提起自己的气运值。 她有委屈和不甘,为什么要她用自己的气运值养着太子,太子有性命之忧时,她就得承受快死的窒息和痛苦、恐惧绝望? 所以宋令虞提起这件事时,真情实意,眸底发酸。 瑄王不想上当,在他眼里宋令虞是智力超群,但敌对手眼里的小奸臣是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的。 她的这番话,归根究底就是在保湛淮晏的命。 她就是在乎湛淮晏。 但宋令虞红着眼的样子,无论他怎么强迫自己,都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瑄王抬手压住宋令虞的后颈,亲着宋令虞已经湿润的眼睛,“本当家的也不喜欢强迫人,你如果想让你哥哥活,就乖乖地从了本当家的,取悦本当家的。” 宋令虞的冷情不是装出来的,他知道绝情蛊发作起来,疼得有多让人无法承受。 她没什么事,显然是忌惮着绝情蛊,没有对湛淮晏动情,跟湛淮晏苟合。 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得下湛淮晏,不嫉妒恼怒。 毕竟宋令虞为了湛淮晏,真的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更加庆幸自己对宋令虞下了绝情蛊。 至于他自己,他能忍受着蛊虫发作时的生不如死,就是要爱宋令虞,索要宋令虞的身子。 他不死不休。 而宋令虞,不会有事的。 她不喜欢他,即便跟他欢好,只要心不动,蛊虫对她就无法造成影响。 不管宋令虞因为什么,既然宋令虞在乎湛淮晏的性命,他便做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以湛淮晏的性命威胁,要宋令虞承欢他身下。 他说了,他求不来,就夺。 他不要宋令虞爱他,哪怕宋令虞不是自愿,也没关系。 他只要自己爱宋令虞,无所不用其极地得到宋令虞。 宋令虞:“……” 瑄王现在是一点都不管她的感受了啊。 “我是真的不喜欢男人,大当家的要我取悦你,不如给我一些时间。” 她自己跑肯定是跑不掉的,只能拖延时间,等着霍菡返回来救她。 “也行,本当家的给你一些时间,但也不会等你太久,晚上吧。”瑄王抱紧了宋令虞,脸抵在宋令虞的脖子里,就没停下过亲吻。 刚刚宋令虞的反抗太激烈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强行占有了宋令虞。 她不想让湛淮晏死,就得取悦他,那他就再等几个时辰。 宋令虞:“……“我饿了,你让人给我弄点东西吃,还有你的伤,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本当家的没什么大碍,不过确实,让你吃饱了,晚上才有力气服侍本当家的。”瑄王好不容易把宋令虞抱在了怀里,他就是血都流干了,也不会松开宋令虞,哑声吩咐外面的墨电去弄吃的来。 宋令虞:“我的舌头刚刚咬伤了,得用些药。” 她只有说到跟服侍瑄王有关的,瑄王才会在乎。 “就应该让你疼疼,下次看你还惜命不惜命!”瑄王冷嘲热讽,抬起手掐住宋令虞的下巴,迫使宋令虞张开嘴,命令道。 “伸出来,给本当家的看看。” 宋令虞不得不顺从,结果。 宋令虞生平第一次骂了句脏话,反应极快,立刻收回舌头,紧紧咬住牙关。 “也没多严重,本当家的多亲亲就好了。”瑄王在宋令虞的唇瓣上辗转了许久,才罢休。 宋令虞的舌头确实没什么大碍,瑄王知道她就是仗着他喜欢她,才拿命威胁他的。 可他,不会再心软。 宋令虞没放弃,抬起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给瑄王看,“我身上和被褥上全都是你流的血,清理一下吧,我给你包扎。” 瑄王是不在意的。 他在战场时浴血奋战,有时候衣服都被鲜血浸透,现在这点血算什么? 不过确实很影响晚上的欢好。 瑄王对外面返回来的墨风吩咐,叫大夫过来。 这大夫还是墨云执意要带来的,被墨云甩在他的马背上,一路颠簸劳累,又困还饿,上吐下泻,差点一命呜呼。 大夫的风寒还没好,还发着烧,拎着医药箱躬身来到了榻前。 宋令虞以为终于可以脱离瑄王的怀抱了,却在起身时被瑄王箍住了腰。 瑄王抱着她坐起来后,她被按在了瑄王结实精壮的大腿上。 宋令虞:“……” “你下去养着吧,医药箱放下就可以了。”瑄王扔了很大的一个金元宝给大夫,这够普通百姓一家人一辈子的开支了。 大夫那叫感恩戴德啊。 虽然自从王爷为爱发大癫后,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没一天好日子过,但王爷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 打工是发不了财的,但在王爷这里打工,可以发财! 所以大夫在心里祈祷,王爷以后要多发癫,发更大的癫! 瑄王打发走了大夫,一手搂着宋令虞的腰,另一手打开医药箱,示意宋令虞拿东西。 宋令虞如坐针毡,“我不会包扎。” “你把本当家伤口上的血冲洗掉,然后洒上金疮药,再用纱布缠上就好了。”瑄王眼里宋令虞是文弱的。 他从宋令虞八岁给她做夫子起,就让宋令虞的衣食住行达到了皇室中人的规格。 她养尊处优,不晕血就好了,他不指望宋令虞会包扎。 瑄王要是知道,宋令虞曾在游船时和太子遭遇了那场刺杀,宋令虞给太子包扎过,估计他会嫉妒到发疯。 宋令虞只得坐在瑄王腿上,被按照瑄王说得做,故意折磨瑄王,把水倒在瑄王血肉模糊的掌心里后,用手给用力搓了搓。 她洒了一层又一层的金疮药,把纱布缠得很紧,勒得又有鲜血渗出来。 瑄王气笑了,眼里却全是宠溺,眉头都没皱一下,大掌落在宋令虞的腰后,下巴搭在她的肩上。 他垂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宋令虞的一举一动,面具后苍白的脸上是深深的痴恋,嘴角勾着笑,整个胸腔都是满足的。 他的令虞举手投足真迷人啊,哪怕是拿刀刺伤他,杀他的时候也迷人。 他可以遍体鳞伤,只要令虞在他怀里,他不仅感觉不到疼,反而是过去二十多年加起来,都不及这一刻的幸福。 宋令虞给瑄王包扎后,是真的饥肠辘辘了,等着饭。 但墨云七个人,谁都不会做饭。 威虎山的山匪们要么被霍菡杀了,要么招安了,只剩下逃过一劫的威虎和梦莲,偌大的威虎山的食物链根本无法正常运转起来。 这两天瑄王他们吃的,都是梦莲挺着大肚子,给他们做得很简单的一锅炖。 但此刻梦莲就要生了,墨云几个人只能去厨房做。 他们一顿操作猛如虎,把厨房都烧了,做了好几锅,自己都吃不下去,哪敢端到一向锦衣玉食的瑄王和小丞相面前。 后来好不容易做得能勉强下咽了,端到瑄王和小丞相面前时,还是把他们两人给干沉默了。 宋令虞这几天在路上吃得也不好,而瑄王可以山珍海味,也可以风餐露宿,但对着墨云几人做出来的一锅炖的大杂烩,他宁愿啃干粮。 宋令虞抓住机会,再次试图挣脱掉瑄王的钳制,“我去厨房试试,要不然大当家的你给我烧火?” 瑄王那可是精通君子六艺,文武双全的六边形发展的全能战士,但偏偏不包括做饭,烧火倒是会。 可最要强的男人,哪能让宋令虞来做这个饭? 令虞只能被他宠着,无论何时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顶多在榻上吃点苦。 瑄王忽然想到,宋令虞这身板,尤其他们还是两个男人,他是不是该准备点什么? 瑄王抱着宋令虞大步走出去,到厨房才把人放下,挽着袖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厨房已经被墨云几个人烧了,到处都是一片黑灰,现在属于是露天的,直接在地上烧火,架上锅。 墨云他们准备的食材还是很丰富的。 案板也被烧了,瑄王就只能在墨云摘来的芭蕉叶上剁肉。 这对于他来说还是很简单的,抽出墨云手中的佩剑,手起剑落,“刷刷刷”眨眼的功夫,炫技似的令人眼花缭乱,那些落下来的肉被剁得很齐整。 宋令虞已经被惊得跑出五米远了,被瑄王叫回去,往锅底下添柴。 瑄王俯身站在那里,倒了茶油,没收住手,拎着陶罐全倒进去了。 结果下一秒,锅里就“噼里啪啦”响。 宋令虞强作镇定没有跑,瑄王把剁好的鸭子全都扔进去。 好家伙,锅里直接起了火。 瑄王脸色一变,绕过去一把打横抱起宋令虞,脚下一点,用上轻功,转瞬就站在了威虎寨的山门的屋顶上。 墨云七个护卫:“……” 宋令虞:“……” 瑄王因为之前打过几年仗,后来回归朝堂都是动脑子后,就有发泄不完的牛劲。 就像现在,刚刚丢鸭子那一下子太用力了,锅就翻了,于是室外厨房也着了火。 墨云七个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地救火,整个场面可以说鸡飞狗跳的。 等到他们整理好厨房后,远离危险的瑄王才准备下来。 他本来要把宋令虞放在屋顶上,但不会武功的宋令虞肯定会摔下去,他就抱着宋令虞一起下来了。 瑄王没有再让宋令虞烧火,让宋令虞站得远远的。 他返回去,放弃了做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跟墨云他们一样把所有食材都放进去,再一样不落地加入所有调味料。 这期间瑄王时刻注意着危险,眼角余光瞥着宋令虞,以便能在再有状况时,第一时间抱着宋令虞退到安全的地方。 瑄王以为这一锅味道肯定是够了,结果煮了后看到那颜色和黏稠度,他“砰”一下把锅盖扔了回去。 瑄王虽然不知道这是一锅印度美食,但连尝一下的勇气都失去了。 瑄王想带宋令虞去集市上吃,但太引人注目,而且去一趟集市又太远,路不好走。 他正想着怎么办,墨雷站出来道:“王爷,林军师会做饭,要不然……” 瑄王不知道林静微会做饭,让墨雷把人放出来试试。 他抱着宋令虞回屋前,警告墨雷,“你若是再看不好她,本当家的就让你们到地底下做一对鸳鸯!” 他看出来了,墨雷喜欢林静微,但林静微只一心想攀附他这个原文男主。 林静微上次差点阉割了墨雷,以后更有墨雷的苦头吃。 墨雷立刻把宋令凝放了出来。 但食材都被浪费光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墨云几人还是下山去集市采购食材了。 威虎一个粗壮的汉子哭哭啼啼地跑过去,“扑通”跪在宋令凝面前,“姑娘,这里也就只有你一个姑娘了!我夫人快生了,求求你给我夫人接生,我必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据宋令凝所知,威虎这个真正的山匪过去可没少谋财害命,穷凶极恶手上沾满了鲜血,可对他梦莲却是一往情深。 当然,她不是因为被鳄鱼的眼泪感动了,而且山匪的夫人未必是善茬。 主要是,威虎的这个夫人,就是纪钦的未婚妻啊。 梦莲原本是被大庾岭的山匪头子抢走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骑田岭。 纪钦和霍菡来骑田岭剿匪时,威虎和梦莲去了集市。 恐怕纪钦还以为梦莲在大庾领呢。 要是纪钦在那里没有找到梦莲,在一番审问后得知梦莲在骑田岭,他就会返回来。 到时候哥哥就有救了。 不过,她也不能完全依靠霍菡。 瑄王对哥哥太迫不及待了,哥哥多在这里一秒都有被强占的可能。 她既然被放了出来,就会想方设法会救哥哥。 “我先去给她接生。”墨云几人去采购食材了,宋令凝拽着墨雷的袖子请求。 “我真的不会再闯祸了,搞不好就会一尸两命,我想救他们……” 墨雷哪敌得过喜欢的姑娘这样,看了又看宋令凝抓着自己的那细长纤柔的手指,没抽出自己的胳膊不说,他反握住宋令凝的手腕,拉着宋令凝就去了梦莲那里。 宋令凝第一次给人接生,但是很成功。 梦莲母子平安。 宋令凝清理好孩子再抱出来的那一刻,威虎跪在地上给宋令凝磕头。 宋令凝往后退了退。 威虎的身躯壮得跟熊一样,长得还凶神恶煞的,站在那里就让人害怕。 尤其他身上还有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闻了令人作呕。 宋令凝本能的害怕,把孩子交给威虎后,就去做饭了。 宋令虞到了晚上才吃上一口饭。 原本保证不会闯祸的宋令凝,在饭里下了药。 墨云七大护卫毫无防备,除了梦莲和刚出生的儿子,整个山寨里的人都倒下了。 天黑后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山林里不断传来的野兽声音。 宋令凝从锅底下拎了一个还燃着的木材,照着明,蹑手蹑脚地朝主寨子的院落走去。 瑄王,应该也被她的蒙汗药放倒了。 宋令凝拢着火把,慢慢进了屋。 第102章 扑到瑄王怀里,瑄王却不要她 宋令虞是吃了早饭赶到骑田岭,被瑄王劫走的。 早饭没吃多少,一番折腾后,等宋令凝做好饭,已经是晚上了。 她被瑄王抱着躺在榻上,除了如厕的时候,瑄王放她去了。 其余时间瑄王那是一秒都不松开她,和她连在一起似的,跟太子比起来,太子还是差远了。 宋令虞动也不敢动,睡更睡不着,简直是心力交瘁,终于等到墨云和墨电把晚饭端上桌。 鸡鱼肉蛋都有,一道一道的,看着就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开。 宋令虞快一年没吃到妹妹做得饭菜了,要冲过去,却被瑄王抱着下榻。 她还是坐在瑄王的腿上,瑄王用没有受伤的手给她夹菜盛汤,还喂到她嘴里。 宋令虞麻了,只是还没有吃,脑子里就发出“滴滴滴”刺耳尖锐的警报声,分明是在提醒她这些菜有毒! 下毒的人也就只有妹妹了,妹妹是想救她。 而她在瑄王眼皮底下,就不得不吃下这些菜。 妹妹不会毒死她,这毒不致命,应该是让瑄王他们昏迷过去的。 而她要是昏迷过去,妹妹会给她服下解药,放她走。 如此,宋令虞就不担心了,拿走瑄王手里的筷子,“大当家的,我有些挑食,不爱吃酸的,而且应该是我服侍大当家的。” 宋令虞被瑄王搂着腰,侧坐在瑄王腿上,转过头把酸菜排骨里的那块排骨,往瑄王嘴里塞。 宋令虞对谁都掩盖着自己的偏好,此刻得知她不喜欢吃酸的,瑄王张嘴就把那块排骨吃了,“给本当家的把骨头剔掉。” 瑄王抬起手指碾了碾宋令虞的唇瓣,意思很明显,让宋令虞咬掉骨头,再把肉喂给他。 宋令虞:“……” 她因为自己不够变态,而无法跟瑄王玩。 她女装的时候跟太子都没有这么腻歪过,何况现在是男子,光是想想就很恶心羞耻。 “我们两个男人,求大当家的给我点时间接受,大当家的勇猛非凡,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都对你趋之若鹜,我相信以你这么大的魅力,很快就能将不喜欢男人的我,掰弯成断袖。”宋令虞用筷子把软烂脱骨的排骨剔了骨,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着瑄王吃了一口了,怎么还不倒下? 不愧是男主啊。 之前她捅了他好几刀,到现在他已经遍体鳞伤了,蛊虫还时刻摧残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还没死,可真是难杀。 “我更向往两情相悦,大当家的也是吧,那才是世间最美好动人的感情。”宋令虞把肉喂给了瑄王。 瑄王握在宋令虞腰后的掌心骤然收紧,明知道宋令虞满腹心机,口蜜腹剑。 可她说她会喜欢上他,两情相悦,还是让他的胸腔狠狠震颤。 他想到宋令虞喜欢他,就无法抑制,沉溺在她裹着蜜糖的毒药里。 宋令虞喂了瑄王不少,自己饿得不行,也吃了很多,一时间并没有什么大碍。 她这一路都在赶路,没有吃好,这算是离京后最丰盛满足的一餐。 之后,瑄王又抱着她往榻上去。 宋令虞:“……” 好好好,瑄王对她就没有其他的事要做了,除了吃饭,就致力于把她往榻上带。 他现在真是好闲,在京城里都是日理万机,真要是占有了她,恐怕一天到晚几个月都不愿离开这榻了。 “先去洗漱吧,我赶了几天路,风尘仆仆的,好久没好好洗一个温水澡了。”宋令虞察觉到瑄王没有刚刚精神了,估计是药效上来了。 她挣脱了一下,瑄王就松开了胳膊,闭着眼让墨云提热水进来,嘴上说着要和宋令虞一起洗,却躺在那里没起来。 宋令虞感觉还好,没昏迷过去,就自己去了盥洗室。 她带得装在箱子里的衣物,都被一起抬了过来。 宋令虞拿了一套寝衣,听着寝卧的动静,到底没有到浴桶里泡澡。 她把全身上下擦了一遍,洗了头发,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着瑄王昏迷过去,也是因为实在不得不洗了。 外面下起小雨,宋令虞听不到墨云他们几人的动静,估计已经都昏迷了。 她在盥洗室里晾着头发,好在是夏天,干得快。 宋令虞随意用簪子在背后固定,走了出去。 瑄王竟然睁开了眼,只是人有些迷蒙,看到一身宜家宜室模样的宋令虞,眸底猝然冒出幽光,对宋令虞伸出了胳膊。 逃跑的机会难得,宋令虞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上了榻。 她的脖子枕到瑄王的胳膊上,身子依偎在他的胸膛里,“大当家的不要去沐浴吗?” 瑄王的下巴抵在宋令虞的脖子里,对宋令虞多年的渴望,在这一天跟宋令虞的亲密中,有所缓解。 他就没之前那么疯狂地只想强占了宋令虞,闭眼闻着宋令虞发间的香气,痴迷不可自拔,嗓音慵懒又喑哑地应,“早上就好好梳洗过一番了,本当家的很香又干净,不信你闻闻,检查检查……” 他从来没有跟谁欢好过,跟湛淮晏不一样。 宋令虞怎么能不要他,而在原文里跟脏得不行的湛淮晏苟合呢? 瑄王抓着宋令虞的手,顺着他的衣襟往他胸口上去。 宋令虞瞳孔地震,吓得立刻抽出自己的手,没想到轻易就挣脱了。 她侧头往肩上一看,瑄王没什么动静。 宋令虞蹙眉,抬手试了试瑄王的呼吸,没死,应该是昏迷过去了。 宋令虞等了片刻后,挣脱掉瑄王的钳制,准备下榻,浑身却发软,一下子又跌了回去。 她也中毒了,只能躺在瑄王身侧,等着妹妹来了给她解。 在雨夜里,宋令虞没有挨着瑄王,但仍然感觉到了瑄王身上喷薄而来的滚烫气息。 他的呼吸也有些粗重,仔细看了看,脸色泛着潮红。 宋令虞感觉不对劲,用手背试了试瑄王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她那天捅了他肩上一刀,他没休养就骑马追过来了,今天还割破了手,不发烧才怪。 宋令虞没有管瑄王,让他自生自灭。 她没有亲手杀了他,已是她对他最后的情分。 宋令虞这么想着,却在看瑄王,久久的,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八岁时,瑄王来到她面前,抱起她到现在,这些年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沉睡中的瑄王眉宇紧蹙,在梦呓呢喃,手伸出去试图把宋令虞拥入怀里,“令虞……令虞……” 宋令虞往外侧挪。 瑄王的手还是抓住了宋令虞的一片衣角。 宋令虞去拽的时候,感觉到瑄王是那么用力,手背青筋都鼓起来了,仿佛就要被抛弃,他惊慌地哀求着,已然带了泣音,“令虞,别走……不要走……” 男人平日凌厉的眼尾,此刻泛起了绯红色,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滚落而出。 宋令虞心尖微颤,不知觉中手指已经屈起来,透过瑄王面具的缝隙,落到他的眼角,拭去那晶莹剔透的泪珠子。 却突然,手被瑄王抓住,被瑄王很用力地裹在掌心里。 他边流泪边说:“对不起令虞,我不会杀你全家,也不会让原文里的剧情再发生一遍,我不会让母妃动宋家……” “你别恨我,我们能不能跟以前一样?” 宋令虞脑子里的画面,一瞬间被梦中丞相府满地的尸体,以及她母亲身下涌出来的男婴所取代,心就冷了下来。 在听到雨夜里轻微的脚步声后,她一点点抽出自己的手,转过头,就看到了举着燃烧的木材进来的妹妹。 “哥哥!”宋令凝快步来到宋令虞面前,单膝跪在榻边,取了一枚药丸喂到宋令虞嘴里,眼里通红泛泪,扶着宋令虞起身。 “哥哥,对不起,我只能给你也下毒,让你受苦了,你是不是很难受?” 她给墨云他们下得毒,量更大,且毒性更强。 而瑄王这边因为有哥哥在,她怕毒会损伤了哥哥的身体,所以没给哥哥和瑄王下那么大的量,且毒性小。 瑄王过了那么久才昏睡过去,主要还是他受伤发高烧引起的。 她都算计好了。 “哥哥,我现在就送你下山,你的那些护卫们吃了剩饭剩菜也昏迷了,还有太子。” “他没有吃,他被鞭打得受伤严重,吃不下东西,但虽然没有昏迷,我们也带不走他。”宋令凝在告诉宋令虞,她只能放宋令虞一个人离开。 宋令虞顿住脚步,墨云他们会醒来,到时候杀了她的那些护卫们怎么办? 还有妹妹。 妹妹此次已经闯了大祸,留下来肯定活不了。 妹妹得和她一起走。 宋令虞拉着妹妹的胳膊,当机立断,“我们一起走,给我的那些护卫们解了毒,让他们醒来,然后趁墨云七人昏迷,杀了他们,避免他们追上来要我们的命。” 瑄王不用管,受着伤发高热,被下药昏迷了,别说追带着护卫的她们了,他能不能挺过去还不一定。 “威虎杀不杀?他是最应该杀的,但要是杀了他的话,正在坐月子的梦莲姑娘和刚出生的孩子,恐怕就……”宋令凝发现哥哥转身看着屋内,她止住了话。 哥哥她,是有点在意瑄王的吗? 至少,哥哥不想让瑄王就这么死了吧? 宋令虞用力闭了闭眼,没有再犹豫,转身往外走,冷漠决然,“暂时留着威虎的性命,纪钦应该在返回来的途中了,到时候让纪钦找威虎报血海深仇。” “好,我听哥哥的!”宋令凝从来不会质疑哥哥的决定,哪怕跟她的计划不一样,她也会立刻赞同哥哥的。 宋令凝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扶着宋令虞,只能走在雨里,往关押护卫们的柴房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笼罩着哥哥,为哥哥遮风挡雨。 宋令虞计划的很好,然而走到半途,瞎眼太子摸索着,踉踉跄跄着,一路摔一路爬起来,一瘸一拐寻了过来。 他身上纵横交错着鞭痕,血肉模糊,破烂的衣服都被浸染成了血红色。 一国储君,能惨到他这种程度的,古往今来也没几个。 太子在听到脚步声后,强撑着几个大步向宋令虞冲过去,“宋令虞!” 宋令虞拽着宋令凝往后退,二话不说转头就往另一个方向狂奔,只想把吸取她气运值的太子甩掉。 结果她的确甩掉了。 然而因为刚刚那一刻,她被太子吸取了太多的气运,她脑子里发出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宋令虞忽然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息。 “哥哥,你怎么了?”宋令凝被带着跑了一路,气喘吁吁的,连忙架住哥哥,手指搭在哥哥的脉搏上。 但是她诊不出哥哥是怎么了,脉象显示哥哥就要暴毙了! 宋令凝身子发软,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惊恐绝望地喊着,“哥哥!哥哥……” 哥哥到底怎么了? 宋令凝自责心痛,她一身医术,却救不了哥哥,她学这医术做什么? 但凡她能救得了哥哥,她的命都可以给哥哥。 宋令虞心口疼得厉害,抬手抓着自己的衣襟,呼吸越来越急促,站不稳,“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她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艰难地对宋令凝道:“回去……回到湛淮玦身边……” “好,哥哥坚持住!”宋令凝也跪在了地上,拉着哥哥的胳膊把人背到背上。 她什么都没问,咬了咬牙,猛地站起来,在雨中背着哥哥返回寨子里。 火把已经被丢掉了,脚下都是水坑,宋令凝背着呼吸越来越虚弱的哥哥,一不小心就会踩到水坑里,每次都差点摔倒。 她又直起腰,满面泪水,不断地跟哥哥说着话,“哥哥,快到了,你要挺过去,一定要坚持住……” 宋令虞脑子里的警报声越来越响,一抬头。 好家伙,太子在漆黑的雨夜里,一身血水,如鬼魅般,在找着她。 宋令虞:“……” 阴魂不散,真的是阴魂不散! 天杀的,为什么会有这个气运值,把她和太子绑在了一起?! 太子因为受伤严重,高大的身躯重重地倒下去的那一刻,宋令虞也闭上了眼。 她解脱地,安详地一笑,算了,不挣扎了。 毁灭吧,这个世界一起毁灭好了。 宋令凝也摔在了地上,因为她的气运值比宋令虞多,宋令虞就吸取她的。 她的气运值被宋令虞吸取得所剩无几后,也支撑不住了。 宋令凝生怕背上的哥哥摔了,没有避开,直接以那样的姿势趴在了水坑里,并且两手往上抬起,托住了哥哥的脸,不让哥哥也趴到水坑里。 宋令凝喝了几口污水,鼻子里灌得也全是水,她快要溺死了。 下一秒,忽然耳边听到有女子在焦急地喊她,身上也轻了。 是梦莲! 梦莲拉走了宋令虞,又立刻把宋令凝从水坑里拉出来,在雨夜里歇斯底里大声哭喊着,“来人!快来人啊——” 她的声音响在山谷里,在这漆黑的大山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天地那么浩大,这仿佛是一个深渊,她左边架宋令虞,右边架宋令凝,耗尽了力气,绝望到栽在雨水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宋令虞忽然有了意识。 她先听到了一阵萧声,在雨夜的山谷里缥缈空灵,悦耳动听。 宋令虞缓缓睁开眼,看到前方背对着她而站的身躯,高大伟岸,是那么顶天立地,仿佛救她出深渊的神明。 宋令虞推开梦莲,直起身,一步步走了过去。 萧声停止,戴着面具的男人转过身。 湛淮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踉跄朝他走来的宋令虞,嘴角勾着一抹弧度,嗓音森寒,“继续跑,本当家的让你跑。” 瑄王一直往后退。 他终于明白了,相信了宋令虞的气运值之说。 太子有性命之忧时,确实会大量吸取宋令虞的气运值,宋令虞就面临着暴毙。 但太子多次命悬一线,宋令虞又好了,这说明宋令虞的气运值还会回来。 怎么回来的? 他是男主,他应该有很多的气运值。 宋令虞每次靠近他,都是为了吸取他的气运值,用来养湛淮晏。 呵,呵呵呵呵……瑄王笑出声,笑得双目赤红,眼里有泪滚落而出。 他以为在宋令虞做了那场梦之前,宋令虞对自己是有那么一点情义的,宋令虞愿意亲近他。 却原来啊,真相如此血淋淋又残忍,她的每次靠近,只是为了吸取他的气运值,而去养别的男人。 瑄王不断地笑着,一直往后退,就看着宋令虞因为没到他面前,而没有吸取那么多的气运值。 宋令虞再一次,重重往地上的水坑里摔,从没有过的狼狈。 瑄王脸上冰冷,心里也如冰霜。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男人的话响在耳边,嘲讽森凉十足,如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第103章 砍断一只胳膊,拜堂成亲吧 宋令虞满脸的水污,通红的眼看着瑄王,泪水汹涌而出。 她喊他,“湛淮玦……” 紧接着,她倒在了雨夜里。 瑄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宋令虞,他那么珍爱地养了宋令虞这么多年,此刻跌入淤泥里的宋令虞,让他肝肠寸断。 不可以。 他的令虞,应该永远站在高处,睥睨天下,怎么能栽到地上,满身淤泥? 他的令虞,在喊他,很需要他。 瑄王的身体有一种本能,化成一道影子过去,单手就把宋令虞抱了起来。 宋令虞在求生本能中,立刻抬起双臂搂住了瑄王的脖子,脸也埋到了瑄王的肩上。 瑄王感觉到宋令虞的脸上一片湿润,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她哭出来的泪,在这一刻他的所有怒和痛都化为乌有,心疼不受自己控制地溢满胸腔。 瑄王把玉萧别到腰后,两手打横抱着宋令虞,能感觉到宋令虞的呼吸一下子顺畅了,仿佛活了过来。 只是她心有余悸,也可能是冷的,身子在打颤。 瑄王的薄唇凑过去,丝毫不嫌弃宋令虞的脏污——她永远都是最纯洁无瑕的。 瑄王低头,吻了又吻宋令虞的额头,柔肠百结,心都碎了,倾尽了毕生的温柔低哄着,“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事了……我在,我在的……” 他从来不会拒绝她,什么都可以给她。 别说她只是要自己的气运值,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就是她要他的命,他都可以给啊。 宋令虞闭着眼,睫毛上一片湿润,手紧抓着瑄王的衣襟,埋到他胸膛里,无声的,又笑又哭的。 她摆脱不掉湛淮晏和瑄王,一人吸她的命,一人可以让她生。 瑄王抱着宋令虞返回去的时候,经过宋令凝身边,满是杀意地留下一句,“让墨云他们几人醒过来,你自己来本当家的面前请罪。” 这都不用想,给所有人下蒙汗药的只有宋令凝。 她没能和哥哥一起逃走,面临的就是瑄王的处罚。 瑄王始终在纵容着她(林静微),那是因为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 直到今天,她下午闯进屋里破坏他的好事,晚上要放走宋令虞。 瑄王不会再饶了她。 宋令虞的气运值飙升的一刻,也传给了妹妹。 宋令凝在梦莲的搀扶下站直了身体,对着担心的梦莲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你,你刚生产过,赶紧回房歇着吧。” 梦莲在坐月子,宋令凝单独给她做了一份吃食,没有给她下蒙汗药。 她发现威虎和其他人都昏迷过去后,她就想跑。 是的,她也想逃,不管自己刚生产过,连孩子都不要了,只想逃出山匪窝。 她跑出来很快就发现了宋令虞和宋令凝,猜测她们也是要逃。 但不知为何二人有性命之忧。 她没办法,自己放弃了逃跑,在宋令凝身上一番摸索,就找到了解药。 她冲进去给瑄王解了毒,想让本事大的瑄王救宋令虞和宋令凝,然后又立刻返回来搀扶宋令虞和宋令凝。 她算是救了二人的性命。 梦莲不放心宋令凝,扶着宋令凝来到昏迷的墨云几人面前,她才轻手轻脚地返回自己的房间。 她失去了最佳的逃跑时机,不能让威虎发现她逃跑过。 宋令凝等梦莲遮掩好后,才给墨云几人解了毒。 墨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拔剑杀宋令凝,王爷之前没有在意过这个癫妇。 现在这个癫妇竟然敢给他们下毒,肯定是为了放走宋令虞。 他杀了这个癫妇,王爷不会降罪他的。 墨雷一把拉走宋令凝,拔剑挡住了墨云的剑。 墨云和墨雷两个异父异母,但出生入死多年的两兄弟大打出手,墨云一边打一边叱骂,“墨雷你竟然为了这个癫妇跟我动手,你是要背叛王爷吗?!” 墨电几人拦着他们。 墨云收了手后冷笑,“好,我不杀她,但你以为此次她做出这种事来,王爷还会留她性命吗?” “墨雷,你没有看好她,三番五次维护她,纵容她,你就等着王爷的降罪吧!” 墨雷的失责,儿女情长,导致他们中了毒,但凡宋令凝狠一些,他们就都是一具尸体了。 王爷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抢来的心爱的男人,差点跑了! 王爷杀了墨雷都不为过。 墨雷挺拔如松的身躯晃了晃,脸色发白,却仍然把宋令凝护在身后,一语不发地带着宋令凝去见瑄王。 瑄王把宋令虞抱到榻上坐着,不顾自己还发烧,身上的雨水,他拿着干燥柔软的布巾擦着宋令虞的头发,一件件剥掉宋令虞的衣服。 还剩下里衣时,宋令虞抓住瑄王的手,嘶哑着声音说:“不劳烦大当家的,我自己来。” 瑄王脸色阴沉。 不过宋令虞虽然在抗拒他的触碰,却没有了最初的刚烈,仿佛在屈服,被打断了傲骨,眼里都没有了光。 瑄王收回的手攥成拳头,他想要宋令虞的屈服,却不想看到宋令虞这个样子。 “怎么,用完了本当家的,就要踹开?”瑄王指的是气运值。 宋令虞从他这里吸取的气运值应该是够了。 原来她不找他报血海深仇,有机会杀他却不杀他,那天在丞相府湛淮晏捅了他一刀,她一副难过不忍的样子,不是因为对他有情意。 而是,他死了,她找谁吸取气运值? 他对她有利用价值啊。 她果真是自私自利,薄情寡义又满腹心机啊! 这个骗子! 瑄王双目猩红,死死瞪着宋令虞,恨、怒、痛,同时又委屈到了极致,眸底涌出的热泪摇摇欲坠。 宋令虞避开瑄王咄咄逼人的视线,躺回榻上,用被褥盖住自己,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这是你欠我的。” 一瞬间,瑄王浑身僵硬。 墨雷带着宋令凝在堂屋求见,瑄王咽下没说出的话,给宋令虞掖被角,感觉到宋令虞在克制着没推开他。 他呵笑了一声,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墨雷和宋令凝已经跪到地上,低头请罪了。 瑄王一掀衣袍坐到椅子上,手中握着玉萧,“癫妇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给我们下药,是想毒死我们吗?” “墨雷,把她的两只手给本当家的剁下来,丢去喂山里的野兽!” 墨雷猛地抬起头,声音发颤,“王爷,是属下玩忽职守,没有看好她,属下愿意承担所有处罚!” “你以为本当家的会饶了你?剁了这个癫妇的手后,你就带着她一起滚吧,本当家的念你追随多年的份上,成全了你们二人。”在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何况皇权至上,瑄王就是当场砍了墨雷的脑袋,都是墨雷应得的。 可瑄王只是驱逐了墨雷,还把他喜欢的女子赐给了他,这对他来说已然是恩重如山了。 然而,墨雷却不愿要这样的恩情,红着眼看着瑄王,高声请求道:“属下愿意代她受罚,请王爷饶了她!” 话音落下,墨雷根本不给宋令凝和瑄王反应的时间,“刷”一下拔剑,照着自己的臂膀就砍了下去。 瑄王已经第一时间去拦了,扔出去的玉萧却断了。 玉箫在墨雷那只被砍掉在地的胳膊旁,碎成两半,碧色的玉被浸染成了红色。 宋令凝被喷了一脸的鲜血,就连瑄王都许久没回过神,何况是她? 墨云冲了进来,夺走墨雷手中的剑,拽起墨雷,肝胆俱裂,“你是真的疯了!” 墨雷抬手按着自己的断臂处,挣脱掉墨云,摇晃着再次跪到地上、那片血泊里,玄色衣袍都被鲜血浸湿。 他浑身冷汗,疼痛下额头青筋暴凸,却是一句呻吟都没发出来,艰难地出声继续请求瑄王,“王爷,请你饶了她,属下还可以再砍掉一只胳膊,哪怕是搭上这条命……” 瑄王怒极反笑,生生咽下了涌上来的一口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林静微这个癫妇根本就不喜欢墨雷,她对墨雷只有利用。 哪怕墨雷为了她剁掉了自己的胳膊,她恐怕也不会感动。 她心里毫无波澜,只会觉得墨雷的爱很可怕,给人的只有负担和罪恶感,让她窒息。 瑄王笑着笑着,对上墨雷直视他的目光,突然间笑不出来了,嘴角只余一片自嘲悲凉。 他笑墨雷,可他和墨雷不是一样的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墨电他们五个人也进来了,跟墨雷一起跪在地上,请求瑄王饶了墨雷,同样也是不处罚宋令凝。 瑄王发着烧,头昏脑涨的,失去精神,笔挺的肩背靠向椅子,阖着双眸,任由他们跪着,久久没有指令。 他在等。 之前他觉得癫妇阻拦他和宋令虞,是因为癫妇喜欢他,不让他和别人在一起。 但今晚癫妇冒着那么大的险给他们下药,不仅要放走宋令虞,还想跟宋令虞一起走,这让他推翻了之前的判断。 癫妇是在阻拦他强占了宋令虞,但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癫妇在救宋令虞。 癫妇是喜欢宋令虞,还是跟宋令虞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秘密?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在他不松口的情况下,宋令虞一定会走出来为癫妇求情。 “三、二、一……”堂屋里一片死寂,气氛凝滞,瑄王在心里倒数,听到了从室内传来的脚步声。 那“一”落下时,穿好干净衣服的宋令虞,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大当家的,实不相瞒,你的这个下属的生死,关乎着我的气运值。”宋令虞在慢慢恢复过来,只是脸还苍白着,来到瑄王身侧。 她狠狠一闭眼,咬了咬牙,坐到了瑄王腿上。 她就算暴露了,也不能让妹妹出事,已然做好了打算。 此次,等霍菡返回来救她,无论如何她都要带着妹妹一起离开,不再让妹妹待在瑄王身边。 瑄王皱眉,把宋令虞的话理解为,宋令虞也需要癫妇的气运值。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好受了些,很想知道宋令虞都是在吸取谁的气运值。 她为了气运值,欺骗,利用的,不止他一个人。 “好啊,卿卿都求情了,本当家的自然会饶了她。”瑄王抬起胳膊搂住宋令虞的腰,没什么力气,下巴搭在宋令虞的肩上,语气里透着倦意。 “本当家的兄弟为了这个癫妇,自断了一条胳膊,癫妇必须以身相许,照顾本当家的兄弟后半生。” “本当家的给他们赐婚吧,等三当家的养几天伤,就在寨子里给他和癫妇举行婚礼。” 瑄王贴着宋令虞的耳骨,呼吸潮热,黏腻,蛊惑至极,“卿卿,你说怎么样?” 宋令凝脸色发白。 墨雷看了宋令凝一眼,心里的狂喜转瞬即逝,张口要说些什么。 却被墨云给掐住了下巴,这是最好的结果,不能再惹怒王爷了。 否则王爷会连他和癫妇一起杀了。 宋令虞面不改色,“应该的,大当家的让你的兄弟下去治伤吧。” 墨云不等瑄王点头,宋令虞的话一直很有分量,他立刻打横抱着墨雷,大步出了堂屋喊大夫。 宋令凝跟在后面,不惜暴露自己会医术,凑过去给墨雷治伤,一直在强忍着泪。 墨云不知道宋令凝会医术,只觉得宋令凝还要害墨雷,拔剑要赶走宋令凝,却被墨雷剩下的一只手拽住。 “大哥……”墨雷闭着眼躺在榻上,断臂处流出的鲜血很快浸湿了身下。 他命在旦夕,疼得几乎快昏厥,却强撑着喊墨云大哥,求墨云不要伤害宋令凝。 墨云无处发泄,一剑劈了不远处的桌子,另一手却塞到墨雷嘴里,让他不至于在疼痛下咬到了舌头。 墨云双目猩红地威慑宋令凝,“你要是再耍什么花样,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要是敢负了我的好兄弟,我一定会将你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宋令凝的动作顿了一下,紧抿着唇瓣没有说话,脸上都是被喷得鲜血,眼中的泪收了回去,冷静地给墨雷包扎着。 墨雷失去了一条胳膊,但,是她的错吗? 瑄王抢了哥哥在先,她不给墨云他们下毒,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被强占了吗? 她连累了墨云受罚? 那是因为在墨云他们的角度,她是他们这边的人,她犯错害得自己的伙伴受罚。 但真正算起来,哥哥和瑄王是仇人,她身为妹妹,跟瑄王的下属墨云、墨雷他们就是对立的。 原本,今晚哥哥就打算杀了墨云七个人。 然而,全部的计划都落空,哥哥恐怕要沦为瑄王的禁脔了。 瑄王不舍得墨雷断胳膊替她受罚,而她在等着哥哥出现救她。 她相信哥哥一定能保下她。 是墨雷自己为她失去一条胳膊。 墨雷感动得只是他自己,而不能以此道德绑架她吧,她不应该为墨雷砍掉的一只胳膊买单。 错的也不是瑄王,不是特定的每个人,错的是他们这些人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啊。 她会照顾墨雷,甚至会负责墨雷的后半生,但她对墨雷,仍然没有男女之爱。 这场包扎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瑄王府的大夫也把药熬好了。 宋令凝接过来,坐在床榻旁的凳子上,一勺勺喂给墨雷。 墨云从大夫那里要了一枚毒药。 墨雷被墨电他们按住,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无力地看着墨云掐着宋令凝的下巴,把那枚毒药塞到了宋令凝的嘴里。 “我会定期给你解药,你要是再闯出什么祸事来,我就断了你的解药,让你毒发身亡!”墨云留下这话,才带着墨电五人走出去,处理墨雷的那只断胳膊了。 宋令凝吞下嘴里难以言说的味道,在毒药的发作下浑身冷汗,痛苦不堪。 她却能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给墨雷喂着药。 墨雷要抬手,一阵巨疼下才想起来自己没了一只胳膊。 他费力地伸出里面的一只胳膊,握住宋令凝的手腕,嘶哑着嗓音给宋令凝道歉,“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我不强迫你,王爷让我们成亲,我们便做一场戏,做一对假夫妻。” “你不必照顾我,对我的后半生负责,我虽然不能再为王爷效力了,但王爷也不会驱逐我,他会养着我,而且我还有墨云他们几个兄弟……” 空气里残留着浓郁的血腥味,墨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喘息着,断断续续的。 宋令凝把墨雷的手放回去,不再让他说话,“我叫阿凝。” 墨雷的瞳孔收缩,普通人是不知道丞相的五女儿、太子妃的闺名的,不过墨雷身为瑄王的贴身护卫,自然知道太子妃的闺名就是宋令凝。 她“阿凝”这个名字,跟太子妃的,是撞名巧合了,还是……墨雷没有让自己往下想。 那不是他能想的。 他已然算是背叛了王爷,要是再窥探到什么真相,而隐瞒了王爷,那他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所以,他宁愿不去探究。 墨雷不再强撑,昏睡过去。 宋令凝怕墨雷发高烧,坐在那里守了墨雷一整夜,时不时就探探墨雷的额头。 过两天霍菡返回来救哥哥后,她会和哥哥一起走。 就算林静微回来,也会被哥哥控制了。 所以她是不可能和墨雷成亲的。 而墨云靠在外面的门上,抱着剑,合着眼假寐,也无声地守了墨雷一夜。 瑄王这边。 大夫给瑄王熬了药。 瑄王靠坐在榻上,宋令虞端着药碗,一勺勺喂给他。 瑄王吞下一口药,突然抬手握住宋令虞的手腕,面具后泛着红血丝的双眸紧锁着宋令虞,让人心尖发颤。 他把宋令虞拉到胸前趴着,在宋令虞耳畔低哑着嗓音道:“我们也举办一场婚礼。” “卿卿,本当家的要和你拜堂成亲,做一对名正言顺的真正的‘夫妻’。” 第104章 要太子做他们的证婚人 瑄王拿走宋令虞手中的药碗,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性感阳刚,连喝药的动作都这么蛊惑。 他放了药碗,起身下榻,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宋令虞以为瑄王是吩咐墨云他们立刻安排成亲的事宜了,结果谁曾想,瑄王竟然是让墨电把太子带了过来。 一屋之隔,身受重伤的太子离宋令虞这么近,宋令虞的气运值猛然往下降。 瑄王不在身边,宋令虞立刻感觉到了呼吸困难。 但她紧咬着牙,强撑着。 瑄王是故意的,要让她自愿跟他拜堂成亲,要她因为气运值,永远都离不开他。 宋令虞从凳子上滑下去,跌坐到地上,抓着闷堵的心口,背靠着床榻没有出去找瑄王。 瑄王大刀金马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高高在上像睥睨着蝼蚁一样,看着被带来的太子,邪佞地勾着嘴角,幽幽开口,“本当家的要和你弟弟拜堂成亲,你这个做哥哥的,同意吗?” 太子还是穿着那身衣服,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他挣脱着抓他胳膊的墨电,却被墨电抬起脚重重地踹上膝盖。 太子“扑通”跪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哼,趴到了瑄王脚边,吐出一口血沫子要站起来,被墨电从背后用脚踩住了脊梁骨。 太子的骨头几乎要断了,站不起来,只能匍匐在瑄王面前。 听到瑄王这话,他的情绪就爆发了,没蒙绸布的双眼里一片血红色,嘶喊着,“你疯了吗?你们两个男人怎么成亲?我不同意,也不会有人认这场婚事,以及你们的关系!” “过去确实没有两个男人成亲的例子,但任何事总要有人先去做,本当家的便做这个开创者,也好让旁人效仿。”瑄王没了在京中的礼仪,把双腿交叠起来,斜靠在椅子上,既慵懒又桀骜的模样。 “本当家的不是征求你的同意,而是通知你,明日本当家的和卿卿成亲,你就来做我们的证婚人。” 瑄王此举简直是杀人诛心。 太子跪着的身躯晃了晃,冷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湛淮玦,宋令虞不会跟你拜堂成亲的!” “你逼她逼得狠了,她会跟你同归于尽。” “她宁愿死也不会和杀自己满门的仇人成亲,你要是想得到一具尸体,尽管去做。” 瑄王一脚踹向太子的肩膀,“你在说什么鬼话?这里没有湛淮玦和宋令虞,只有威虎寨大当家的和即将成为压寨夫人的宋卿。” “本当家的没有强迫卿卿,她自愿嫁给本当家的,我们是情投意合。” 太子肩膀上的骨头被踹错位了,侧趴在地上,满面痛苦之色,艰难地反驳瑄王,“她不可能和你情投意合,你的自欺欺人真是可笑又可怜,你肯定是拿我和我们的护卫的性命,威胁她,她才屈服的。” “你这样做,只会让她对你的恨意更深,她不会原谅你的,你这辈子都休想得到她的人、她的心!” 湛淮玦不会得逞的,霍菡肯定在赶来救他们的路上了。 他应该高兴湛淮玦自寻死路。 湛淮玦这般对宋令虞,无疑是耗尽了宋令虞对他仅剩的情意,他不用再担心以后宋令虞会对湛淮玦心慈手软。 太子的话如一刀又一刀,刺得瑄王全身千疮百孔,拳头紧攥,掌心里的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纱布,他却大笑起来,“她为了你,才屈服本当家的?哈哈哈哈哈,真可笑,你算什么东西?” “你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她那样自私自利的人,从不会为了任何人牺牲她自己,本当家的说了,她是自愿的,要不然,你当面问问她?” 瑄王的眼角余光扫到刚刚就走出来,站在不远处的宋令虞,示意墨电拦住宋令虞。 这样宋令虞就吸取不到他的气运值了。 “卿卿,你告诉你哥哥,你是不是很想跟本当家的拜堂成亲,嗯?”瑄王唇畔噙着柔情的笑,连语气都是哄着的,眼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卑劣至极。 明知道宋令虞其实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但他还是加了筹码威胁她。 他不敢赌那一点可能性,尤其是在湛淮晏面前。 太子这才知道宋令虞来了,立刻转向宋令虞,竭力装着自己没有性命之忧的样子,目光血红满是痛色地看着宋令虞,温声细语道:“我没事,你不要为了我而屈服他。” “我宁愿死在他手里,也不要你因为救我,而跟他拜堂成亲。” 宋令虞无法靠近瑄王,呼吸不畅,站都站不直。 她弯腰按着自己的心口,往后退了退,跟太子拉开距离。 宋令虞在瑄王锐利的逼视中,语气嘲讽地回着太子,“你不要自作多情了,你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最了解我,如大当家的所说,我这样自私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你而牺牲自己?” 太子瞪大眼,不愿相信宋令虞的话,却又找不到宋令虞是为了他的理由,一时间僵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宋令虞,难过和委屈笼罩了他全身。 “我一直喜欢的都是大当家的这样的男人,而你,一个瞎子,哪一点值得我喜欢?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的人始终都是你。”宋令虞说着这话,墨电已经在瑄王的示意下,让她过去了。 她站在了瑄王身侧。 太子的脸随着宋令虞的身形而转了过去,伸手抓住了宋令虞的袍角。 宋令虞却抬脚把他踹到一边,靠向瑄王伸过来的手臂上,又被瑄王搂着坐到了他的腿上。 太子趴在地上,又是一口血吐出来,痛得却不是身上的伤。 他提醒宋令虞,“你不要忘了你的血海深仇!” “不,第一,杀我全家的是宋霓,再者,那只是还没有发生的原文,今生我不会再让宋霓动宋家,我已经捅了他这么多刀,我们之间的仇两清了,剩下的只有情难自禁。”宋令虞说得云淡风轻,转过头看着瑄王时,眼中是克制又汹涌,仿佛无法控制的情意。 瑄王掐在宋令虞后腰的大手,猛地用力收紧,对上宋令虞的目光时,胸腔狠狠震颤着,脑子里似乎都有烟花炸开。 他明明已经看穿了宋令虞的真面目,知道她阴险狡诈,最会哄骗男人,此刻这番话也是为了救太子。 但,他仍然为宋令虞的这番话而狂喜,这种极致的愉悦,超过了他幻想着她而达到高潮时的那一刻。 他因为她的话而身体发硬,甚至只是这么抱着她,他就险些……缴械投降。 他有多想要她的喜欢啊,她真的可以一句话,就能把他撩到那种程度。 而太子,无疑跟瑄王相反,瑄王在极乐,他坠入了地狱中。 太子胳膊往后撑在地上,墨发披散坐在那里,猩红的双目里泛着水光,看起来像是流出了血泪。 他喃喃低语着,在自欺欺人,也在自我安慰,“我不相信,你说你不是为了我,我的死跟你没关系,那我要死,你千万别阻拦!” 太子话音落下,就摸索着去抽身边墨电腰间的佩剑。 他不相信宋令虞的话,如果宋令虞是为了他才屈服湛淮玦的,那他宁愿不活了。 宋令虞见太子真的拔出剑往脖子上抹,面色一变,挣脱掉瑄王就冲过去。 宋令虞掐住太子的脖子,隔开了锋利的剑刃。 “湛淮晏,你知道不知道你对我来说,真的是个累赘,你一直都在拖累我,你可以死,但请你死远点,不要死在我面前,好吗?就当我求你……” 宋令虞俯身,在太子耳畔低声说着,语气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疲惫和厌烦,做不得一点假。 她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了这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疯癫。 太子不是深爱着他的阿凝吗? 当初为了娶到阿凝而寻死觅活,现在他是完全忘了他的阿凝,为了不让小丞相和瑄王拜堂成亲,他宁愿死。 他爱小丞相更深,还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太子生怕伤了宋令虞,第一时间移开了剑,眼中的泪涌出来,自嘲又决绝,“我拖累了你?” “那我自戕,湛淮玦就失去了威胁你的筹码,我不再是你的累赘了,所以,别拦我。” 宋令虞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掐得太子喘不过气,一字一字重复道:“我再说一遍,你要死,离我远点死。” 太子惊慌失措地打断宋令虞,喉咙发颤,“你根本就是舍不得我死……” 宋令虞一把甩开太子,回到瑄王身边,吩咐墨电,“立刻把他拖走,扔他到深山野林自生自灭!” 太子别说搬救兵了,他一个瞎子,大晚上的,还下着雨,身受重伤,爬都爬不起来。 要是被扔到深山里,只有被野兽吞吃入腹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一刻,湛淮晏相信了,宋令虞是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 宋令虞对他仅有的情意,恐怕就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她面前。 她希望他死远点。 是啊,宋令虞还是这么厌恶他。 她服下了绝情蛊,不会对任何人动情。 即便她跟湛淮玦反目成仇了,她投入到了他的阵营,可她,仍然没有喜欢上他。 她对他,十年如一日的厌恶。 太子被墨电扔到了夜晚里下着瓢泼大雨的院子里,瑄王不想现在就将太子丢到山上喂了野兽。 太子在,宋令虞就得靠着吸取他的气运值而活,不得不跟他拜堂成亲。 他要宋令虞依赖他,需要他,跟他做最亲密的事。 而且,他还要从精神上折磨太子,要太子做他和宋令虞的证婚人,要太子祝福并致辞给他们,亲眼“看着”他和宋令虞拜堂成亲,入了洞房。 过后,他遵守承诺放了湛淮晏。 但湛淮晏能不能活下来,就跟他没关系了。 雨水冲刷着太子全身,流出的血跟雨水混合在一起,又被冲走,那画面看起来真有种血流成河感。 而寝卧里,却是一片温馨静谧。 瑄王从背后把宋令虞圈在怀里,雨天最好睡觉,雨声是最佳催眠曲。 他的脸埋在宋令虞的脖子里,唇畔始终噙着一抹柔情的笑。 宋令虞的气运值一会儿掉一会儿升,太子吸取她的,她又从瑄王这里恢复过来,再被太子吸取……如此反复。 瑄王的呼吸均匀绵长,宋令虞睁着眼到天亮。 她自己跑不了,也不能跑。 瑄王正因为清楚这点,才会毫无防备,反而幸福甜蜜得不行,心爱的人在怀里,他睡了这些年来最香甜最满足的一觉,锋锐的眉眼变得很柔和,嘴角的弧度就没落下过。 对比过去那几年爱而不得的痛苦压抑和煎熬,现在他做梦都会笑醒。 墨电他们几人,在瑄王的吩咐下,连夜就忙碌了起来。 他们冒着雨下山,潜入相关铺子,留了超出东西好几倍的金块,然后拿走了婚礼上用到的各种东西。 至于喜服,当天准备是来不及了,但谁能想到,不知何时瑄王自己早就准备好了两套衣服。 一套是他的尺寸,一套是宋令虞的。 他来得时候,自己带着这两套喜服。 他蓄谋已久啊。 早在那天在丞相府跟宋令虞决裂,他回去后,就在准备这喜服,要强娶了宋令虞。 只是一夜之间,天亮的时候,宋令凝从墨雷的房间出来,准备去煎药,就发现整个寨子都张灯结彩,挂上了红色绸布,一看就是要举办婚礼。 宋令凝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又揉眼,终于确定后,她难过到了极点,宁愿是自己和墨雷成亲,也不想是哥哥和瑄王。 宋令凝和大夫一起被叫去给太子治伤,包扎。 只因瑄王要太子做证婚人,那就得梳洗打扮,换上华服,看着像一个证婚人。 瑄王嫌弃墨电几人笨手笨脚的,又不想女子靠近宋令虞,他就要亲手服侍宋令虞穿戴。 即便宋令凝走进来,告诉他成婚前二人最好不要见面,他也不听。 宋令虞自己找机会换上了艳红色的里衣中衣,最后才是外袍,瑄王要先给她束发。 于是宋令虞就被按坐在了凳子上,面前的镜子映出她的脸。 瑄王一身衣袍穿戴整齐,站在她身后,亲手给她束发。 第105章 瑄王:终于成为夫妻,叫夫君 宋令虞记得跟太子新婚第二天,她不会给太子束发。 此刻瑄王给她束发。 平常瑄王自己都不给自己束发,都是墨云来,却给她束发,没有笨手笨脚弄疼她,反而动作极为温柔,小心翼翼中充满了珍视,捧着她的头发就像捧着奇珍异宝。 “大当家的,我觉得你可以做我的兄长。”若是不知道前世,宋令虞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沦陷在瑄王的爱意里。 那一年,十四岁从战场上回来的湛淮玦,抱起八岁的她,此后的这十多年里,瑄王从衣食住行各方面都照顾着她。 十六岁参加殿试前,她大病一场的那段时间,瑄王比谁都着急,衣不解带地守在她榻前,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唤,嗓音嘶哑带着哭意,她在昏睡中感觉到有热泪砸在自己的手背上。 过去十多年,瑄王就像是她的兄长,身为亲生父亲的宋崇渊待她,都比不上瑄王。 宋令虞此刻很心平气和,叹了一口气对瑄王道:“其实情爱是这个世上最靠不住的一种感情,友情和亲情都比爱情重。” “我觉得我跟大当家的结拜成兄弟,比做这不伦不类名不正言不顺的夫妻,更好。” 呵,瑄王俯身,弯起胳膊从背后搂住宋令虞,下巴抵在宋令虞的右肩上,他在宋令虞耳畔吐息潮热,“卿卿的这张嘴不仅让本当家的亲了又想亲,且能说会道,说服力很强。” 但凡换一个人,恐怕在她第一次刺伤他时,就对她恨之入骨了。 只有他,是那么偏执疯魔,她用真刀子也好,口蜜腹剑的温柔刀哄他骗他利用他也罢,他仍然爱她爱得不可自拔,对她势在必得。 瑄王的薄唇吻在宋令虞的耳垂,柔情蚀骨,也令人心惊胆战,“本当家的只想和你做夫妻,在本当家这里,亲情友情任何感情都比你重要。” “只要你爱本当家的,你一声吩咐,本当家的可以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兄弟手足……” 他说得是实话,父皇把他当成储君的磨刀石。 皇家无父子情,他可以为了皇位弑父弑君。 而太子是他的兄弟,以前他因为皇位而废杀太子。 现在,湛淮晏抢他的令虞,该死! 至于母妃,在原文里母妃是诛宋家满门的罪魁祸首。 他对从自己小时候就开始为自己谋划,扶持自己的宋崇渊,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宋家满门被诛,那样惨烈,他又何尝不痛? 如果宋令虞要手刃了母妃,他不仅会坐视不管,更甚至他还会递刀给宋令虞。 所以,宋令虞重于一切。 他只想和宋令虞成为夫妻,每一天都在一起,同床共枕,欢好缠绵,就这样白头到老。 “卿卿,你放弃挣扎吧,不管怎么样本当家的都要和你做夫妻,除非本当家的死,否则这辈子你都休想逃掉,你只能和本当家的在一起。”瑄王的大手在宋令虞的腰间摩挲,身上还有一种馨香。 他着迷。 同为男人,怎么令虞就这么香呢? 还有她的头发,顺滑如绸缎。 他没碰过其他女子,他只喜欢令虞,就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让他如痴如狂。 宋令虞闭上眼,放弃了跟疯魔的瑄王多说。 婚姻是终身的大事,对于女子来说,从小就在给自己准备嫁妆,绣嫁衣。 男方的喜服等送去的聘礼也要准备很久,因为都是纯手工的,所以很多东西就算同时进行,也得至少一年的时间。 男女方从相看到成亲各种流程,手续,繁文缛节。 平常夫妻得在官府办手续,而皇家媳,是要上皇家玉蝶的。 也就是说其实拜堂,它不过是最后一道形式而已,没有其他的,那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何况她还是“男子”。 瑄王非要跟她拜堂,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她反抗不了,便配合着演出来给瑄王。 半个时辰后,宋令虞穿戴整齐。 喜袍很合身,把她颀长纤秾合度的身形展现得淋漓尽致,用得是最好的料子,金线绣得花纹精细又华美,在天光下华光熠熠。 她本是有些清冷雅致的气质,此刻脸上画了妆,淡妆浓抹总相宜,唇红齿白,大红色的喜袍衬得她有几分的艳色。 少年郎可谓是风华绝代。 瑄王看得移不开眼,心口的蛊虫啃咬带来的疼痛,让他知道这一刻的宋令虞有多迷人,对他有多强的蛊惑力,还没开始拜堂,就足以让他激动、失控。 瑄王的胸腔里汹涌澎湃,双眼微红,紧攥着拳头,拼命压抑着自己对宋令虞的渴望,转身大步走出去。 今天天公作美,下了一夜的雨停了,山里的一切都被洗涤过。 空气里飘散着阵阵花香,鸟儿的叫声悦耳动听,云雾缭绕中,这个曾经的山匪窝,却犹如人间仙境。 而这仙境中,每一处都挂满了红绸,洋溢着喜气,鞭炮的碎屑铺了一路,高头大马的脖子上也戴着红绸,矫健威风凛凛。 这场婚礼,虽然很匆忙,但并不简陋,该有的仪式感都有了,很隆重,足以见得新郎对这场婚礼的重视。 如果这是一场正常的婚礼,那必定是让新娘终身难忘的。 男人一身喜袍坐在马背上,脸上还是戴着面具,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布料华贵花纹艳丽的喜袍穿在他身上,让他褪去了平日的冷肃凌厉,有种妖冶的绝色。 宋令虞站在山寨的大门前,看着一身喜袍的瑄王慢行而来,跟他那双桃花眼对上。 他从未有过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目光一直锁定在她身上,柔情缱绻,抑制不住地狂喜,又带着些紧张,感染得人的心也颤了颤。 瑄王来到宋令虞面前后,一改昨天的狂浪和迫不及待,他弯下腰,动作很轻柔地抱起宋令虞,放到马背上。 而后,他也翻身上马,喜袍都扬起一道弧度。 参加这场婚礼的,只有墨云七个人和宋令凝、威虎,以及被强行带来的太子。 瑄王和宋令虞共乘一骑,在挂满红绸的山路上,走向威虎山寨里面的院子、正堂。 这期间,太子被换上了一身华贵庄重的服饰,身上的伤都被掩盖住了,眼睛上蒙着黑色绸布,被迫充当证婚人跟过去。 他遍体鳞伤,站都站不稳,更不要提去阻止了。 何况,昨晚宋令虞的话一直回响在他耳边。 太子万念俱灰,神情恍惚,步步踉跄地走进正堂,好几次栽倒,都被宋令凝及时扶住。 太子不想见证瑄王和宋令虞的拜堂成亲,又宁愿自取其辱地看着他们拜堂,痛到窒息,要昏厥,却还是折磨着自己。 宋令虞的气运值一会儿降,一会儿又升回来,一眼都没看太子。 很快她就被瑄王从马背上抱下来,手被瑄王牵住。 瑄王带着她往正堂走。 墨云几人看着这一幕,虽然王爷和小丞相同为男人,小丞相也是王爷抢来的,但他们二人一身喜服牵着手走过来的画面,真的是天造地设的美好、般配,看得他们都有些热泪盈眶了。 宋令虞心无起伏,跟瑄王一起行走间,二人的衣摆同时扬起,擦了过去。 宋令虞感受到瑄王的目光,便下意识地侧头去看瑄王,紧接着就和瑄王的视线对上了。 两人的对视,瑄王扬起嘴角,在外人看来都拉丝了。 而瑄王因为宋令虞的回望,表面看起来很平静的他,实则极力克制着,却还是在跨门槛的那一刻,脚下猛地一个踉跄。 宋令虞下意识地拽住瑄王。 瑄王也及时扶住门框,若无其事地站直,身躯笔挺地走进去。 但是那样子,很僵硬机械。 宋令虞在他的手心摸到厚厚的一层汗,实在是忍俊不禁,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瑄王在拿眼角余光偷偷瞥宋令虞,看到宋令虞的笑后,他愣了愣,只觉得自己像是走在云端,整个人都飘飘然的,有些……傻里傻气的感觉。 两人到了正堂中间,要松开手的时候,瑄王却恋恋不舍,生怕这是一场美梦,松开后梦就醒了。 所以他反而很用力抓住宋令虞的手,久久的,松开又握紧,再松开再握紧,如此反复几次。 瑄王深吸一口气,心里的不安和紧张到达顶峰,终于放开宋令虞,跟宋令虞面对着正堂而站。 主位那里是空的,而下首第一位坐着证婚人湛淮晏。 当充当司礼的墨云喊出“一拜天地”的一刻,太子撑着椅子站起来,嘶喊了一声,“宋令虞——” 太子身后的墨电眼疾手快,把太子按回去的同时,抬手就点了太子的穴。 太子不能言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丞相和别的男人拜堂成亲,让他无能为力,生不如死。 太子双目猩红,急火攻心,因为无法泄出全都积压在了胸腔里。 那里面的五脏六腑在一点点破碎,出血,他连内伤都加重了。 宋令虞通过气运值知道太子越来越不好了,再这么下去,太子真的会死。 她得尽快让瑄王放太子离开。 宋令虞面上不动声色,没有迟疑和瑄王一起转过去,面对着正堂外,弯下腰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太子听着第二道声音,不知何时涌出来的泪已经浸湿了黑色绸布,滑落于苍白的面上。 他生平第一次这样绝望,连当初他失明了,他比不上这一刻。 “夫妻对拜!” 宋令虞转过去,面向了瑄王。 而瑄王反而浑身更加僵硬,胸腔里充斥的喜悦炸开,要冲出来了,致使他呼吸急促,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宋令虞在很耐心地等着瑄王。 瑄王听到宋令虞似乎叫了他的表字,他耳边都是一阵轰鸣,动作迟缓机械地转过去,终于跟宋令虞面对面。 湛淮玦弯下腰,两手相压时,却控制不住地攥起拳头,指尖在颤抖。 瑄王拜了很久很久。 墨云也在等着他,等了太长时间,还是喊了出来。 瑄王听到“礼成,送入洞房”的声音落下后,才恍恍惚惚地直起身子。 结果他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穿着喜服的宋令虞。 瑄王面具后的眼眶通红,带着哽咽低喃了一声,“令虞……” 他狂喜到快要哭了。 接下来该证婚人太子祝福致辞了。 太子竟然自己冲破穴道,这让他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了,刚站起来就“扑通”一下跪到地上,一口血吐出来。 墨云拽着他站起来,他却紧抿着染血的薄唇,一语不发。 墨云几个人就对他拳打脚踢,他倒在地上,身体蜷缩起来,疼到全身震颤,却仍然闷不吭声。 太子在失去意识前,听到宋令虞把瑄王拉去洞房的脚步声,他蜷缩在地上的血泊里,满脸的泪,昏死过去。 当然没有闹洞房、瑄王陪宾客这些流程,大白天的,他就和宋令虞入了洞房。 关上门后,瑄王带着宋令虞走到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要跟宋令虞喝交杯酒。 宋令虞的脑子里响起了警报声,心里猛地一震,以为是太子死了。 但她很快发现是两杯交杯酒里,其中一杯被下了毒。 她无法确定是谁下的,下的是毒药,还是春药。 要是前者,那应该是妹妹下的。 如果是后者,那就跟墨云几人脱不了干系了。 若是春药类的,她和瑄王不管谁喝了,她今晚都要被瑄王占了身子。 但又不一样。 瑄王对她,根本不用春药。 而她不希望自己沦为荡妇,所以她得清醒着,让瑄王喝了那一杯下毒的。 瑄王端起的,偏偏是没有下毒的那杯,跟她的手臂相交,要喝下去。 宋令虞忽然凑过去喝了瑄王手里的那杯,把自己杯子里的酒液灌给瑄王。 而后宋令虞不给瑄王反应的时间,她一不做二不休,闭上眼吻住瑄王。 瑄王诧异,只当宋令虞这是情趣,并没有怀疑酒有问题。 瑄王把宋令虞揽入怀里,下巴抵在宋令虞的脖子里,“令虞,我们是夫妻了……” 宋令虞感觉到肌肤上砸下几滴热泪,只听瑄王说:“阿虞,我们既然成为了夫妻,以后你就叫我夫君。” “现在就叫,我想听……” 瑄王等待着,呼吸都屏住了,抱着宋令虞的手臂肌肉鼓起,用力到几乎要把宋令虞的腰折断。 终于,宋令虞开口了。 第106章 逃过一劫 “你把我哥哥放走吧,让他出了威虎山也好,丢去荒山野林也罢,任由他自生自灭。”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宋令虞不会弃太子于不顾。 否则昭帝那边没法交代,她还要利用太子等等,各方面的原因。 反正现在太子活着,对她好处大于坏处。 但她也只能让太子出威虎山了,他一个瞎子在全是野兽的荒郊野岭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如果真死了,离她离得远,她也不用陪着太子一起死。 宋令虞脑子里闪过和太子成亲后发生的种种。 宋令虞压下心口的疼。 她希望太子能坚持到霍菡来。 “说到底,你跟本当家的拜堂,还是为了救他!”瑄王的自欺欺人在一瞬间被击溃,手指一个用力捏碎酒杯,语气森寒,残忍道。 “本当家的让人将他押到原始森林里,捆住他,点了他的穴道,就算野兽没有吞吃他入腹,受了重伤的他也会命丧黄泉,饿也饿死他。” 宋令虞不以为意,“随便你吧,反正他只要离我远些,是死是活就影响不到我了,他死了反而更好,你就不能威胁我了不是吗?” 瑄王哑口无言,被宋令虞气得目色通红,胸腔剧烈起伏着,心口的伤就开始疼起来。 他咬紧牙,冷冷笑道:“你要是这样的话,本当家的现在就把他拖来,让他看着我们洞房!” “好……”宋令虞点了点头,站起来,却在下一秒猛然弯下腰,抬手捂住胸口,单膝跪到地上。 她在很急促地呼吸,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落下,身躯摇晃着,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 瑄王亲眼所见上一秒还好好的人,忽然间就这么痛苦,奄奄一息,顿时肝胆俱裂。 他根本没法思考宋令虞是不是在演戏,伸出长臂把宋令虞捞入怀里,破了音喊着墨云,“二当家的,立刻将那个小白脸丢出去,越远越好,快!” 他以为是湛淮晏快死了,离宋令虞太近,哪怕宋令虞吸取到他的气运值,可也维持不了生命。 瑄王被宋令虞吓得不轻,恐惧和绝望笼罩了他,眼里的泪涌出,揉着宋令虞的脸哽咽地喊:“阿虞……宋令虞!” 宋令虞心里已经笑了出来,努力控制着表情,正想睁开眼。 结果她的身子就腾空,被瑄王抱着放到榻上。 紧接着,瑄王吻了过来。 宋令虞:“!!!” 不是,我都快死了,你还想着? 宋令虞不得不睁开眼,推着瑄王。 “恢复过来了吗?”瑄王离开宋令虞的唇,眼中并没有欲望,满心的恐惧散去一些。 他把宋令虞抱入怀里,颤抖的话语可悲又狂喜,“是不是越是跟本当家的亲密接触,你就越能从本当家的这里吸取气运值?” “既然这样,你更不应该和那个小白脸在一起,应该让他死得远远的,跟本当家的在一起。” “卿卿,我们才是命定的眷侣。” 本来他就是《令虞传》的男主,宋令虞是“女主”。 即便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但相爱相杀,兜兜转转,岁月盛衰,最后他们也还是得在一起。 他不允许任何人去改变他和宋令虞的宿命。 两人都还穿着喜袍,躺在榻上,非要跟她缠在一起,大手一下下抚着宋令虞背后的墨发,吻宋令虞的额头,轻柔缱绻,珍之重之。 宋令虞的脸趴在瑄王的胸口,能感觉到他衣衫下结实有力量的肌肉。 他的怀抱宽阔,散发着热度,听着他的心跳声,闻着他散发出来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同时身上还有很好闻的熏香味道。 宋令虞感觉安心又舒服。 就像太子喜欢她冒充的阿凝、小丞相一样,因为气运值,她不仅恨不起来瑄王,反而喜欢和瑄王在一起。 瑄王感觉到宋令虞的依赖,又怒又痛,过去他以为宋令虞的亲近,是因为对他也有那么一些情意。 哪怕是一点,一点就能让他死去活来。 但实际上,宋令虞只是为了吸取他的气运值,再养湛淮晏! “我们洞房吧,本当家的给你气运值,你就舒服了。”瑄王一语双关,三下五除二扯了自己身上的喜袍。 宋令虞护着自己的衣襟,继续拖延时间,“大当家的,现在天还亮着,要不我们等晚上?” “不重要,本当家的一刻都等不了。”瑄王抓住宋令虞的手,面具后的脸满是隐忍渴望,要宋令虞知道再多等一秒,他就会死。 宋令虞一点女儿家的娇羞都没有,很严肃认真地跟瑄王讨论,“大当家的你会吗?” “最重要的一点,谁为主?” 瑄王:“……” “你会?”瑄王脸色阴鸷,用力握着宋令虞的手腕,几乎发狂。 原文里宋令虞是真的和湛淮晏苟合了,现在,他们恐怕就差最后一步没做了,所以宋令虞比他有经验? 等着吧,等三天、不,七天,七天也不够。 反正多日后,他腾出时间了,就去将湛淮晏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我怎么可能会?我觉得被宠的一方必定很痛苦,搞不好还会死人。” 瑄王也知道这点,被宋令虞一说,脸色更是白了白,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总不能让他和宋令虞做一对灵魂上的伴侣吧? 瑄王想了想,沙哑着嗓音道:“让二当家的去买书看!” 宋令虞没阻拦,反正能拖着就行,把手抽出来,“大当家的年纪也不小了。” “不懂,不会。” “我没碰过别的女子,她那肚子里的孩子是二当家的。”瑄王说得无疑是自己的王妃姚氏。 宋令虞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下,这个疯子! 墨云去买书一个来回至少得半个时辰,瑄王那是压根等不了一点,已然失去理智,闭着眼可怜又委屈地求宋令虞,“阿虞……” 许久,宋令虞去看瑄王,吓了一跳。 他晕了过去,你敢信?! 虽然宋令虞没有看过乱七八糟的话本,但知道太子,在这种事上一般晕过去的不都是女主吗? 宋令虞沉寂了很长时间,神色一言难尽。 直到妹妹在外面敲门,她暂时没让人进来,低声问了一句,“你给他下毒了?” “不算毒。”宋令凝现在是自由的。 因为墨云不会想到她都被下了毒了,还不顾自己的性命,继续给瑄王下毒,救宋令虞。 要真是那样,她对宋令虞那比王爷还疯狂,至死不渝啊。 何况他们给瑄王准备的吃食酒水类的,他们都试过了,还让大夫验了,没有问题。 但,宋令凝为了哥哥就是可以抛开自己的命,下了一种只对瑄王的身体有效的不算毒的毒。 因为瑄王本就受了伤,还发着烧,他自己给自己种下了绝情蛊,还偏要动情。 所以她只是用了那么一点草药来刺激瑄王,就让瑄王在那一刻昏厥了过去。 “哥哥,瑄王已经患上了心疾,我用的药就是把他的心疾给刺激了出来。” 心疾,不能大悲大喜情绪激动,也不能做剧烈的运动。 宋令虞闻言面色变了变,连忙去探瑄王的呼吸,然后松了一口气。 瑄王这情况,搞不好就在刚刚那一刻一命呜呼了。 那是死在这种事上,就算墨云他们查,也查无踪迹,跟宋令凝没关系。 宋令虞让宋令凝离开了,她没打算跑。 到时候别又碰到了阴魂不散的太子,她还得返回来扑向瑄王。 而且她的五十个护卫还在这里,她和妹妹也无法在墨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更不要说这是有野兽出没的深山野林了。 妹妹让瑄王昏厥,只是暂时阻止了她和瑄王洞房。 宋令虞太久没睡了,不必再应对瑄王后,她放松下来,躺在瑄王身侧,累得闭眼就睡着了。 * 而这边,被丢到深山老林里的太子,意识昏沉中听到了野兽的叫声,感觉到它们的靠近。 他浑身是血地躺在草地上,早就放弃了挣扎,然而恍惚中好像看到有女子从森林深处的一片雾气里走来,仿佛最魅惑的精怪,一点点显现出来。 几个野兽倒在地上,没了气息,随后他被人拖了起来。 后来,湛淮晏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慢慢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榻旁的女子。 湛淮晏感觉到一股真气在自己胸腔里游走,伸手到床沿,缓缓收紧掌心,实木床就出现了轻微的裂痕。 湛淮晏瞪大眼,他不仅恢复了光明,且曾经他最深厚的内力和武功都回来了! 女子的声音响在耳畔,跟当初的阿凝说得一模一样,“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娶了我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刚恢复过来的缘故,榻旁的女子仿佛被笼罩在一片光芒里,只是一个身形轮廓,缥缈无法捕捉。 湛淮晏还是无法看清她。 但湛淮晏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抬手握住了女子的手,收紧掌心,与她十指相扣,应着,“好,姐姐,我娶你……” * 宋令虞和瑄王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睁开眼时到了第二天晚上。 瑄王时刻都被蛊虫啃咬着,已经习惯了痛苦,心口的不适他压根不在意,看到宋令虞躺在自己身侧,他笑得眼里都是璀璨的光。 墨云在外面等很久了,被允许进来后,他端着晚饭和大夫之前给瑄王开得治脑震荡、肩上的外伤和退热的药。 瑄王给还没醒的宋令虞盖上被褥,坐在床沿,用自己伟岸的身躯,挡住了墨云的视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结果他胃里却翻涌着,猛地起身大步去了盥洗室,弯着腰把刚喝下去的药全都吐了出来。 “王爷,你有没有事?要不要让大夫再来看看?”墨云递给瑄王茶水漱口和手帕,担忧不已。 瑄王的面具取下来了,露出的一张脸上没有血色,眼尾被泅湿,趴在那里没能直起身子,“无碍,本王让你买的东西呢?” “王爷,你还有伤,要不然再等几天?反正小丞相也跑不了……”墨云犹犹豫豫地拿出书。 瑄王一把夺了过去,压根不听他说什么,赶他出去。 墨云:“……” 昨晚王爷和小丞相应该还没做什么,结果王爷就睡了一天一夜。 要是王爷真照着书去做了,那王爷还能有命吗? 尤其是,王爷肯定不舍得让小丞相为“夫人”。 他怕会出人命。 墨云没办法,只能时刻守在门外,祈祷在上面的小丞相体力不行。 要是王爷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还能及时抢救。 瑄王拿着书返回寝卧时,宋令虞已经醒了。 他俯身把人从榻上抱起来,坐到桌旁的凳子上,还是让宋令虞在他腿上,催促宋令虞,“赶快吃,吃了我们就……” 他让宋令虞吃,他自己则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第107章 她好狠 宋令虞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然后发现其实跟男女也没多大的区别。 她和太子都有过。 但比她大了好几岁,原本这个年纪应该孩子遍地跑的瑄王,那纯情跃跃欲试的样子,让宋令虞相信他真的除了她之外,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更不要提做其他的了。 即便她是“男子”,瑄王也毫不动摇地喜欢她,多年如一日的洁身自好。 宋令虞就想,若是瑄王知道她并非不通人事,那么,把此刻认真学习的瑄王,衬托得多可笑又可怜啊。 宋令虞移开目光,去夹桌子上的菜吃,脑子里响起尖锐刺耳的警报声,不用想肯定又是妹妹在饭菜里下药了。 妹妹说她现在给瑄王下的药,对身体健康的人没多大影响。 补品也算是药,但很多补品和很多食物,患有心疾的人是不能吃的,轻则引发心疾。 重则,时间久了,总是吃那几种食物,就会突发心疾而死。 宋令凝负责做吃的,这些菜里用了很多补品,墨云和大夫没验出有毒,觉得王爷应该补补身子。 他们不知道瑄王患上了心疾,这满桌子每道食物或是做法对患有心疾的,都是有害的。 宋令虞若无其事地吃东西,自己吃了不少后,就夹了一筷子又一筷子喂给瑄王。 瑄王的目光没有从书上移开,一只大掌掐在宋令虞腰上,看都不看宋令虞喂他吃了什么,就张着嘴全都吃了下去。 “大当家的,我们喝些酒,助兴。”宋令虞给自己和瑄王分别倒了一杯酒,好像根本不知道瑄王还在喝药,身上有伤,不宜饮酒。 何况他患上了心疾,那更不能饮酒了。 瑄王毫不在意,满心思都在他跟宋令虞的初次上。 哪怕宋令虞此刻喂他喝得是砒霜,他都察觉不到。 瑄王喝了酒,喉结滚动,薄唇泛着水光,那样子极为蛊惑诱人,还搭配着他喑哑的嗓音,在宋令虞耳畔吐息,“吃饱没有?吃饱了跟为夫一起去榻上,我们开始吧。” 宋令虞被瑄王抱着走向床榻,很明显感觉到瑄王的身躯晃了晃。 瑄王在放下她后,就背对着她坐在床沿,闭目缓了很长时间。 瑄王感觉到晕眩,胸闷,胃里翻涌着,很想吐。 但他紧握拳头,拼命地吞咽着口水,大夏天的后背一片冷汗,肌肉都有些抽搐了。 瑄王过了许久才感觉好一些,并不把自己的不适当回事。 他在战场上大大小小没少受刀枪之伤,每次都很快恢复过来,现在正是最血气方刚身强体壮的时候,能有什么大碍? 再者,他说了,就算他要命丧黄泉了,在此之前也要跟令虞完成洞房,把令虞完完整整地变成他的人! 瑄王上榻搂了宋令虞入怀。 宋令虞忽然推着瑄王的肩膀,伸手把瑄王脸上的面具扯下来,“王爷,我们都心知肚明,都到这种时候了,就不要装了。” “你这面具,碍事。” 瑄王被宋令虞反过来压在身下,俊美硬朗的五官露出来后,眼睫颤了颤,从下方仰视着宋令虞,“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一眼。”宋令虞的腰被瑄王掐得有些疼,抓住瑄王的手腕,眉心微蹙。 瑄王松了一些力道,桃花眸眯起嘲讽的弧度,是自嘲,也有恼怒,“因为气运值?” “可是阿虞,如果哪天你乔装打扮了,本王不需要靠其他的作弊,就能一眼认出你,你化成灰本王也能认出来。” 宋令虞差点捧腹大笑,她穿上女装做太子妃,那么长时间,瑄王认出来了吗? 他明明是靠着绝情蛊对太子妃情难自禁的,竟然还说自己没作弊? “阿虞,你以为你揭穿了本王,本王就会放过你了吗?”瑄王在宋令虞的喉咙处找了许久,都没有男人本应该有的喉结。 他皱着眉往下勾勒宋令虞的锁骨,目光阴暗又沉迷地锁着宋令虞,话语柔情也病态。 “没用的,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今晚你必须跟为夫圆房。” 谁敢把瑄王压在身下啊,宋令虞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俯视着瑄王,却发现瑄王并不在意,反而纵容着她。 宋令虞更加以下犯上,“为什么王爷是‘为夫’,而不是臣是‘为夫’’?” “王爷是要臣被宠吗?” “可是王爷,臣太怕了。” “所以,让臣来宠王爷怎么样?” 瑄王的瞳孔剧烈紧缩,关注点很清奇地在宋令虞没有恶心抗拒上,宋令虞反而在身份转过来后,承认了他们的“夫妻”关系。 瑄王的指尖在颤抖,抽出手,却不是再钳制宋令虞,而是放到身体两侧,闭上眼。 他一副任由宋令虞为所欲为的样子,连语气都充满了顺从和引诱,“那么夫君,请你疼爱我。” “夫君不用担心伤了我,我能承受得住,只因于我来说,夫君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其实他早就想过,宁愿自己被宠, 他来承受一切。 他不怕,他只会感到很兴奋。 只要宋令虞愿意要他,他求之不得。 他的令虞,本就不应该沦为下面那个,而是应该像此刻如王般,俯视他。 宋令虞哑口无言,神色复杂地看着瑄王。 瑄王以为自己的表现还不够,干脆自己脱自己的衣服。 他像极了等待侍寝的嫔妃,纤长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眼尾绯红,极尽魅惑地邀请,“夫君……” 宋令虞:“……” 这要是没各方面的原因,谁对上这一幕,能忍得住? 宋令虞在等瑄王的心疾发作,但妹妹说了,目前瑄王的心疾不严重。 那些吃食只是会引发心疾,要让瑄王发作,还得让他情绪激烈,做一些运动才行。 就像昨晚那样,她就能逃过一次。 “阿虞……夫君……” “闭嘴!”他一个大男人,喊同为“男子”的她夫君,且他还是权势滔天能坐上皇位的王爷。 他不羞耻,她还羞耻呢。 “那阿虞喊喊我。” “喊你什么?”可别是“夫人”,瑄王愿意听,她却喊不出来。 好在,瑄王并不愿意听。 他因为宋令虞而宁愿把自己变得不正常,也甘愿当被宠的那个,却依然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瑄王心疾发作,满身冷汗,知道自己这种身体状况,应该让宋令虞停下来的。 但他宁愿生不如死。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瑄王意识昏沉中听见霍菡的大喊,“宋令虞!” 来了来了,霍菡终于来了,宋令虞差点都要哭了。 她猛地从榻上下去,整理自己的衣衫的同时,听着外面的动静。 霍菡把一百多精锐全都带来了,并且霍菡自己就武功高强,墨云六个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原本墨云守在门外,这会儿不得不拔剑冲过去拦住了杀进来的霍菡。 宋令虞本来想跑出去,但怕不会武功的自己成了拖累,别被挟持了当成人质。 然而她在这里,也有可能会被瑄王劫持了。 宋令虞当机立断,在瑄王心疾发作还没缓过来时,拔出匕首照着瑄王的腹部就捅下去一刀。 宋令虞没找到绳子,就弯身捡起地上瑄王扯掉的腰带,又去箱子里找了好几条,系在一起后,把瑄王整个人都绑住了。 “宋令虞!”瑄王的墨发都被冷汗浸湿了,腹部鲜血直流。 他双目猩红,嘶喊着宋令虞,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在榻上翻滚着。 “砰”一下,瑄王重重地摔在地上。 瑄王胸闷,心口疼得厉害,感到窒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看着观察外面的打斗,要离开的宋令虞,眼中的泪涌出来,却在笑,悲怆又凄凉,嗓音嘶哑着,痛苦虚弱到几乎无法发出声音,“你又在骗我……” 前一秒跟他欢好缠绵,当他是伴侣。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捅他一刀,绑了他,要他流血过多而死!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般绝情狠辣?! 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得啊?! 宋令虞走得毫不犹豫,衣袍都扬起了一道凌厉的弧度。 瑄王艰难地伸手,扯掉的也只是宋令虞的一片衣角。 他久久地握紧衣角,起都起不来,被五花大绑,赤裸着上身躺在血泊里,泪流满面地看着宋令虞打开了门。 瑄王疯魔地大笑出声。 “我们先走,让程达和纪钦善后!”宋令虞在霍菡的护送下,先带走了妹妹。 宋令凝要带着墨雷一起离开。 但墨雷不愿背叛瑄王,要誓死追随瑄王,一手握剑跟神机营的人打了起来。 宋令凝咬了咬牙,转身上了马。 宋令虞坐在妹妹背后,搂着妹妹的腰。 在黑夜里,她们骑马驰骋冲出了威虎寨。 宋令虞吩咐霍菡,“让程达他们不要恋战,救了我那五十个护卫和梦莲,就立刻追上我们,我们去找太子!” 她能救太子,还是会救太子。 霍菡对宋令虞唯命是从,带着宋令虞在原始森林里找寻着太子。 第108章 瑄王受虐,桃花债 但,在这时瑄王一个人单枪匹马追了过来,跟霍菡打在了一起。 宋令虞准备撤退,先甩开瑄王要紧,能不能返回来救太子,再说。 却,宋令虞忽然听到从原始森林里传来了他们听不懂的一阵声音,好像是歌声,很缥缈无法捕捉。 紧接着就是奇异馥郁的香气,涌入呼吸里。 “好像是迷药……”那阵歌声有一种迷失人心智的魔力,饶是医毒都精通的宋令凝,也中招了。 等她反应过来,人就浑身发软,从马上跌落。 宋令虞也是。 这歌声和迷药就连瑄王和霍菡都无法抵抗,在那一刻瑄王先飞身而出,接住了坠马差点被马蹄踩到的宋令虞。 瑄王躲得快,但还是被受惊的、宋令凝的桃花马踩了一下脊梁骨。 他在草地上翻了一个身,把宋令虞紧紧地护在了胸膛里。 宋令虞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睁眼都很难,睫毛颤了又颤,好不容易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雾气。 而一个女子,从那片雾气里走出来,仿佛原始部落里的精怪,用空灵好听的声音,但带着口音并不流利的非中原汉族人的话说着,“你们,谁愿意跟本女君(王)走,做本女君部落里的祭祀品?” 宋令虞:“……” 谢谢你啊,用活人祭天,还礼貌地打声招呼。 一群人围住了宋令虞几人。 他们以兽皮和植物遮挡着身体,袒胸露背,肌肤包括脖子和脸都抹着花花绿绿的颜料,头上戴着飞禽羽毛做成的帽子。 他们围绕着宋令虞几人不断地转圈跳舞,嘴里含着一种烟草,对他们吐出烟雾。 宋令虞眼前天旋地转,丧失了全部的力气,连脑子都越来越昏沉,要睡过去,似乎能在梦中死亡。 宋令虞听着他们叽里呱啦说着什么,越来越迷糊,费力地晃了晃头。 那女君在这时补充道:“要男人,还得是童子身。” 女君在一片雾气里,幽绿的目光,锁定了宋令虞。 宋令虞:“……” 瑄王应该不算雏儿了,但霍菡应该是吧? 她明明是女子,也不是处子之身,女君是眼瞎,还是针对她? 宋令虞虽然被瑄王压在身下,瑄王却没用那么沉重的身躯压着她。 瑄王一手撑在满是潮湿荆棘的地上,掌心被划破。 宋令虞还感觉到他腹部随意包扎的伤口,涌出鲜血来,浸湿了她的衣衫。 但瑄王转了过去,脸色苍白如纸,强撑着,虚弱地开口,“我,愿意跟你走,放他们三人离开。” 瑄王松开宋令虞,伸手扶住旁边一棵很高大粗壮的树,支撑着缓慢地站起来。 却又在下一秒,他“扑通”跪到地上。 宋令虞立刻爬起来去扶瑄王,却只听瑄王呵笑了一声。 “阿虞,夫君不是想要我死吗?如你所愿,走吧……” 瑄王推开宋令虞,再次站起了身。 他高大的背影踉跄着,一步步朝那雾气中的女君走过去,就像一个时辰前的宋令虞那般,决然,没有回头。 很快,他和女君一群人消失在了原始森林的雾气里。 宋令虞三人在草地里躺了很久很久,直到天亮了,才能起身。 程达和纪钦带着一百多精锐找了过来,宋令虞往此次南下的目的地而去,要跟宋令书汇合。 她被瑄王劫走,看似漫长,实则不过只是过去了三天而已。 按照她原本的行程安排,并不算耽误了。 宋令虞坐在马车上,问起身侧的纪钦他们那边都发生了什么。 按理说,他们不应该返回来得这么快。 纪钦刚刚杀了威虎,换掉染血的袍子,身上的戾气消散后,还是最初温润雅致的模样,眼睛上蒙着白色绸布,俊逸的脸对着宋令虞,“原本我的未婚妻是在大庾岭被抢走的,所以霍少将军剿灭了威虎寨后,我们并没有多做停留。” 但他在大庾岭没有找到梦莲,一番审问后才得知大庾岭的山匪玩腻了梦莲后,就把梦莲送给了威虎。 他亲手杀了大庾岭的山匪,为自己全家报了仇。 他身份卑微,无法让霍菡耽误了行程,要求霍菡带着人返回去找梦莲一人。 他只能请求霍菡丢下他一人,他自己去找梦莲。 霍菡想得是威虎成了漏网之鱼,宋令虞和太子带的五十个护卫,在碰到威虎后,会杀了威虎。 纪钦不必以身犯险返回去,他们得继续往前走。 然而霍菡很快察觉到宋令虞和太子掉队了,还有就是殷驸马从京中传来了密信。 殷驸马竟然知道瑄王的计划! 于是霍菡立刻带着人返了回来,快马加鞭星夜兼程,终于是没让瑄王得逞,宋令虞保住了自己的女儿身。 宋令凝坐在哥哥后侧方,扶着哥哥的头,让哥哥靠在自己身上。 她对纪钦说了自己给梦莲的接生,“梦莲姑娘还在月子里,虽然几经波折和惊吓,身体虚弱亏损,但纪公子放心,有我在,我会把她的身子调养过来的。” “多谢阿凝姑娘。”纪钦躬身低头,两手相压郑重地对宋令凝道谢。 小丞相让他们称瑄王的军师为阿凝,他感觉到阿凝姑娘和小丞相举止亲密,抿了抿薄唇。 小丞相这样的身份地位和个人魅力,不仅引得瑄王对她强取豪夺,让太子魂牵梦萦。 就连瑄王身边的林军师,都因为喜欢小丞相,背叛了瑄王。 而小丞相就要娶妻了,她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或者是男女通吃? “那个孩子……”宋令凝察觉到哥哥闭着眼,眉宇间一片倦意,好像是睡着了,她就压低了声音问纪钦。 梦莲不宜再奔波,他们没带上梦莲,把梦莲安置在了城中的一个小院里,还买了一个婢女照顾梦莲。 而梦莲给威虎生得儿子……纪钦当时一手搂着梦莲,让梦莲闭上眼,他捅了威虎的心口一刀又一刀。 梦莲挣脱掉纪钦,用簪子刺向了威虎的喉咙,彻底了结了威虎。 梦莲没有要孩子,人之初性本善,孩子是无辜的? 不,他的父亲作恶时,就给自己的儿子带来了罪孽,就应该知道他的儿子会承担什么。 梦莲有母爱,可她迁怒强迫自己的山匪的儿子,也是天经地义。 她曾经用尽了办法,也没能让自己落胎。 孩子生下来后她恨意滔天,一度想掐死孩子,都被威虎阻拦了。 纪钦把孩子送给了一对多年无子,需要孩子的老年夫妻,梦莲一辈子都不想知道孩子的下落。 而纪钦,也不会再过问那个孩子。 纪钦察觉到宋令虞睁开了眼,但沉默着,出神地看了他很长时间。 纪钦不等宋令虞问,便道:“大人,我生在这一带,对那个部落有所耳闻。” “羽民部落是很原始的部落,世代居住在森林深处,与世隔绝,从不踏出部落一步,这有很大的弊端,其一他们的文明落后,其二无法与外人通婚,这让他们面临着即将灭绝的局面。” “部落里的年轻人发起抗争,却遭到年长之人的重罚和阻拦,但凡踏出部落一步的人,都被祭祀了。” 宋令凝看了哥哥一眼,沉思道:“像这样的部落,是不是祖上留下的规矩,他们有要守护的东西,所以不允许他们走出去?” 纪钦点头,“据传他们守护的是一颗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神药,但这对我们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没在森林里找到太子殿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猜测太子殿下是不是跟瑄王殿下一样,被羽民部落抓走了?” 这是一个好结果,至少说明太子还活着。 宋令虞看向妹妹,“我给你的腰牌,你放到太子身上了吗?” 宋令凝用细长的手指,很有手法技巧地按着哥哥苍白的眉心,“早在太子被要求做证婚人,我给太子包扎的时候,我就把那腰牌偷偷递给了太子,让他藏好了。” 那是一块代表着南昭储君身份的腰牌。 若是有心之人遇到了太子,会因为太子的身份,而救下太子,以此换来好处。 宋令虞在想,羽民部落想走出去,并在从来没有踏足的人类领域里生存下来,那么最快捷的方式就是攀附上太子。 对于女子来说,攀附最好的方式,就是成为太子的女人。 羽民部落的女君很有可能救下了太子,对太子挟恩图报……宋令虞嘴角勾起一抹似嘲非讽的弧度。 她留下了霍菡和程达五十人继续找太子,还会帮着墨云他们救瑄王。 不过,瑄王怕是会落到太子手里。 太子过去几天受了那么多折磨和凌虐,现在轮到太子反杀了,太子肯定会让瑄王偿还的。 等太子折磨够了瑄王,说不定真会拿瑄王祭天。 但霍菡说的,瑄王和太子一人是原文男主,一人是最大反派。 他们都有光环,轻易死不了,只会绝处逢生,化险为夷。 所以,等着吧。 太子不仅会平安回到京中,恐怕身边还会带着他的救命恩人羽民部落的女君。 羽民部落都快灭绝了,女君担负着绵延子嗣的重任,湛淮晏又是南昭的储君,女君求的回报,应该是要太子给她几个孩子。 也就是说,她回去后,东宫里会多了一个侍妾。 不,侍妾的身份对女君来说太低了,太子会给她侧妃之位,更甚至正妃? 毕竟,恐怕此次太子对小丞相是恨之入骨了。 太子对她冒充的阿凝也没多少喜欢,不过是因为气运值,回去后他会休弃了太子妃,给那个女君腾位置吧? 也行,都是救命之恩。 太子从一开始就把救命之恩和喜欢混淆了,他对他的阿凝的感情,其实不过是一种报答。 到时候他休弃了阿凝,故技重施要死要活地立羽民部落的女君为太子妃,才是他的作风。 宋令虞给了霍菡压力,“要尽快找到他们,主要是瑄王,救出来带走,不用管太子,他自己会回去。” “你要在我返回来前完成任务,跟我在威虎山下的城里的那个客栈汇合,我们一起走。” “我最多等你三天,回京后我们就要成亲了。” “瑄王若是受伤,就让他在这边先养着,太子……” 太子不一定能赶在她之前回京,就算可以,也不会破坏她的婚礼了。 宋令虞笑着闭上眼。 宋令虞这一路的精神都不太好,舟车劳顿,加上在威虎寨的一番折腾,她心力交瘁,病恹恹的。 好在有宋令凝这个医者的悉心照顾。 只是宋令凝被墨云喂了毒药,每隔几日都要发作一次。 她避开所有人独自承受着痛苦,也就只有纪钦察觉到了,却被宋令凝要求瞒着宋令虞。 纪钦答应了宋令凝,但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宋令虞。 其实宋令虞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跟霍菡分开时就问过。 但霍菡也无法给宋令凝解毒。 宋令虞只能自己想办法,到了岭南后,先让陈太医给宋令凝配压制毒药,缓解痛苦的方子。 陈太医问起太子。 宋令虞淡声道:“不用担心,太子他应该已经回宫了,以后你恐怕要换女主子了。” 陈太医看着面无表情的小丞相,闭嘴了,这皇帝、储君之类的掌权者微服私访途中,总会遇到几个美人,在当地宠幸了后,实在喜欢就会带回去。 这都是基操了。 宋令虞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在岭南的府衙里受到了隆重的接待。 这期间不免有权色交易,对宋令虞有用的,宋令虞就收了几个美人。 宋令书在宋令虞一行人到达之前,也收了一个。 不管多厌恶这官场,他也只能逢场作戏,假装情有独钟,只宠那一个,才推拒掉了其他人。 宋令凝蒙着面纱,拿着一封写给陆氏的信威胁宋令书,狠狠敲诈了宋令书一大笔钱不说,外加京城最好的地段、盈利最高的一间铺子。 然后宋令凝就在岭南开起了义诊,免费给百姓们诊病,还送药材。 不过当地的达官贵人看到她和小丞相关系匪浅,自然有不少人讨好巴结她,负责了全部的药材。 短短几天时间,宋令凝就因为高超的医术,而在百姓中出了名,颇有威望。 宋令虞坐镇府衙,给宋令书和当地官员下达指令,处理各种公务,日常还结党营私,拉拢南方官场的势力,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她没时间宠幸那几个美人,没让她们闲着。 否则那肯定展开残酷血腥的宅斗,到时候有了死伤,还得她处理。 她就让那几个美人去帮宋令凝了。 宋令凝把人往死里用,导致每天累成狗的几个美人根本没有攀附男人、争宠的精力,反而被宋令凝带着能照看病患,让她们建立起了真挚的姐妹情。 岭南的暴雨越下越大,百姓们的生存一天比一天艰难。 林静微当初大放厥词说她有很多后世的治水的法子,霍菡也提供给了宋令虞很多整治河道和分洪、水库等工程。 但实际上,在这个时代实施起来很难。 他们缺少的从来不是智慧,而是他们的生产力低下,没有材料和机器,现场就造出来那不可能,得需要时间,人力和财力等等。 光是不可估量的财力,掌权者的国库就不一定能拿出来,很多君主也不是那么注重建设,宁愿花钱给自己造宫殿。 征税苦得又是百姓。 所以在天灾面前,只能死人。 霍菡说秦始皇建长城伤民耗财,用了很多年的时间,让子民苦不堪言,死伤无数,引发了多次暴乱。 可从后世来看,秦始皇居功至伟,长城的修建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 他们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有限,换成霍菡的现代,修建大工程当然也有死伤,但很少,且时间快。 祖先们做了那么大的贡献和付出,到了林静微嘴里,所有的都是她21世纪人的功劳,科技和发明创造都是从国外兴起的,中国学习国外的。 宋令虞嗤笑,后世的科技,是建立在他们华夏古人的基础上的。 宋令虞会一一去做,目前她只能结合霍菡提供的防洪治水的方法,把百姓们的损失降到最低。 宋令书撑着油纸伞从院子里,大步走进屋,衣衫和墨发上都是湿润的水汽。 宋令虞正画着河堤大坝的图纸。 霍菡不懂防洪治水,她只是大概给宋令虞说了原理之类的,宋令虞自己就把设计图画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年就是修建,这对于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耗财伤民相当大的过程,但仍然得去做。 她以秦始皇为榜样,不惧骂名,只为造福百姓。 时间,会证明一切。 宋令书接了婢女递的布巾擦着脸和墨发,“令虞,米价今天上涨了五倍,百姓已经买不起米了!但我们若是开仓放粮,照这个灾情下去,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所以我们要做的是禁止米价上涨……” “这样的灾情,别处的米运不过来,这边的米不多了,价格翻了数倍无可厚非。”宋令虞俯身站在书案后,放下手中的毛笔,靠坐回椅子上。 “我们要做的不是禁止米价上涨,而是让江南一带的富人商贾们将米运过来。” 然而江南离这里远,这边又发洪水,运米过来他们的利润很小,自然不愿意往这边运。 宋令虞把玩着腰间的一块暖玉,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这暖玉还是她十七岁生辰时,瑄王送给她的,跟那块昭帝送的龙佩戴在了一起。 宋令虞摩挲了许久,并没有扯下来,抬头吩咐宋令书,“传本官的令下去,把米价再翻两倍!” 伺候的婢女闻言面露惊愕,小丞相的名声很大,跟她那把持朝政的父亲不愧是一对大小奸臣。 她不下调米价,不开仓放粮,反而还要把米价翻两倍,这不是给那些达官贵人们发财的机会,坑害老百姓吗? 她的到来,不是救民于水火的。 恰恰相反,她是要把百姓们推入火坑里啊。 她这样做,会被万民唾骂,引发暴乱的! 不过,宋令书沉默半晌,忽然神采熠熠,猛地站起来,“是,下官明白了!” 第109章 太子乐不思蜀了 宋令书的主业是商人,宋令虞提高米价,他就在暗中以自己商人的身份,用朝廷的赈灾款购进大量的米粮来。 米价翻了数倍的消息传出去后,南方的商贾们必定会运来大量的米粮来南方。 到时候,宋令虞再开仓放粮,下调米价,商贾的高价米粮就卖不出去了。 这样的天气,路途还遥远,他们再把米运回去,代价太高不说,且米恐怕就不能要了,那就只能以赔本的价格把米在岭南销售掉。 宋令虞此计妙啊,不过目光短浅之人,是看不出其中的门道的。 米价翻了几倍后,宋令虞被骂得狗血淋头,百姓们更是围攻了府衙闹事。 都是百姓,宋令虞躲都躲不了,有次被套了麻袋,挨了好一顿毒打。 宋令凝也没有幸免于难,不管自己身上的伤,掉着眼泪给哥哥处理伤口,大半夜让护卫带着她飞檐走壁,给闹事的百姓们所用的水里,都下了巴豆。 直到大半个月后,南方的商贾运来了一船又一船的米,等着大发“国难财”。 官府却在这时开仓放粮,并且某个商人(宋令书的人)更是做慈善,把当时以最高价买来的米,以几乎白送的价格卖给了百姓,让平常吃不起米的百姓,也都能买。 南方的商贾傻眼了,联合起来抗争了数日,眼看着大米在这样的天气里都快发霉了,他们只能咬咬牙,把米低价售卖。 宋令书用着自己商人的身份,用朝廷的赈灾款把这些米全都买了。 百姓们已经吃饱了,宋令虞就让他们以工代劳,做河工干活,以此换来宋令书捐出来的大米。 平常很多百姓是吃不起大米的,现在不仅吃到了,且做工做的好,还会被分到往后几年的大米。 百姓们吃饱了,虽然也是跟修长城一样在做苦力,避免不了会有死伤,但大家众志成城抗洪,治水修河道,并没有怨声载道。 宋令凝还是开义诊,东奔西走,不辞劳苦地救治子民。 宋令虞又开始身兼数职,有空的时候就翻案宗。 要知道岭南是历朝历代的犯错之人的流放之地,而在这个封建时代,冤假错案多不胜数。 还有的被无辜牵连的,根本没有犯错,被强权欺压的。 宋令虞不分昼夜地断案,然后放人,让有的犯了小错的戴罪立功。 结果就得到了一大批愿意效忠,追随她的人。 纪钦给宋令虞做帮手,发现宋令虞真的是肝帝,事业脑,拼得太吓人了。 又是一个深夜,伴随着外面的雨声,纪钦陪着宋令虞处理公务到天亮。 宋令虞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纪钦就起身去了厨房,亲自安排了宋令虞的早膳。 纪钦虽然双目失明,还是一介白身,但已然成为了小丞相身边的红人,如鱼得水地混迹在官场里,为宋令虞做了不少事,监督着宋令虞好好吃饭。 百姓们终于明白了宋令虞的良苦用心,江南的商贾们把宋令虞骂得狗血淋头,岭南的百姓们在宋令虞抗洪治水之法的各种政策下,有史以来以最小的损失度过了天灾。 他们在宋令虞离开时,跪送的队伍占满了一道长街,把家里拿得出手的东西全都塞给宋令虞。 宋令虞左手拎一只活的大公鸡,右手拎一篮子土鸡蛋,怀里堆得都是当地各种特色吃食,还能保持着自己一贯的为官的威仪冷肃,说着场面话,让他们不要送了。 百姓们仍然堵着宋令虞,不让宋令虞走,要宋令虞以后多来几次。 岭南这地方偏远又贫穷,宋令虞要是能做了这里的地方官员,短短几年就一定能让他们衣食无忧,富饶起来。 他们需要的就是宋令虞这样的官员。 宋令虞向百姓承诺,回去后不会忘了岭南,会有一系列的政策将岭南发展起来,要他们好好干活搞建设。 宋令书也在此次不畏艰险,吃苦耐劳,干了很多实事,弄巧成拙有了声望和政绩,跟自己只想经商的心愿大相径庭。 所以他表面上应付着百姓,其实心里并没有多欢喜,反而有些慌张地打发掉之前自己逢场作戏的那个美人,就怕被远在京城的陆氏知道了,跟他生了嫌隙。 他大不敬倒反天罡在心里埋怨自己的亲爹,非得让他来这一趟,还叫他学着在官场里混,融入到权色交易里。 宋令凝则被一个孩子抱着腿,那孩子用软糯的奶音喊她姐姐,信誓旦旦地说他长大了也要当大夫,要宋令凝给他做娘子。 宋令凝哭笑不得,弯下身掐孩子的脸。 孩子双手就抱住了她的脖子,当即连爹娘都不要了,要跟着她这个姐姐走。 宋令凝在后面两步,看着前方的哥哥。 哥哥的身形修长笔挺,风姿俊逸,一身威仪尊贵,哪怕是在万民洒泪送行的大场面里,她也云淡风轻。 这样优秀被万众瞩目的哥哥,可宋令凝看到的只是哥哥的孤独和遗世独立,好似任何人都走进不了她的心里。 哥哥在踽踽独行,无情无欲,遥不可及只能远观,无人与她并肩。 宋令凝心里很难过,她希望哥哥快乐,只愿哥哥站在权力巅峰的那一日,能自由开心。 宋令虞的那几个美人,都不跟宋令虞了。 宋令凝替哥哥挡住了桃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从各方面教导她们,让她们有了自己的人格,自信自强。 她收了这几个美人为徒弟,她们都愿意跟着她学医,救死扶伤。 这场隆重的送行持续到天黑,宋令虞的马车走了很远,还能看到百姓们在地上跪着磕头。 其实百姓们不在乎谁是皇帝,哪个人当官,只要掌权人让他们能吃饱饭,安居乐业,他们就会感激服从。 包括霍菡的剿匪,宋令虞此次南下一人顶几十个官员,近两个月干了官员们几十年都没有干出来的政绩。 所以宋令虞不仅在岭南一带名声大噪,加上坑了达官贵人和富裕的商贾们。 黑红也是红,她的名字响彻了大江南北,总体来说赞颂大于唾骂抨击。 宋令虞吩咐下去,照原路返回。 梦莲结束了坐月子,他们先去威虎山下的城里接了梦莲,然后住到一间客栈里,等霍菡。 霍菡和程达带着五十人去羽民部落找太子,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宋令虞按照约定等她三天。 梦莲给他们几人为奴为婢,宋令凝不让她做这些,纪钦在私下请宋令虞由着梦莲。 他很敏锐地觉察到了梦莲的卑贱和躲避,她觉得自己早就配不上他了,留在他身边不能再以未婚妻自居,只会毁了他的名声和即将到来的一片光明的仕途。 梦莲也偷偷走过一次,被纪钦强行带了回来,为了让她心安理得,让她觉得自己还有价值,他只能让她先给他们当婢女。 宋令虞知道纪钦的良苦用心后,就把梦莲留着做了贴身婢女。 她男装一直没有婢女,就让梦莲先照顾着她的衣食住行。 大仇得报的纪钦,心里的阴翳和痛苦散去,比之前更明朗了。 宋令虞时不时就会看他一眼,总把他带在身边。 他得到了手握大权的小丞相的重用,俨然是宋令虞的左膀右臂了。 第三天,宋令虞坐在客栈的二楼,临窗位置,修长如玉的手指中捏着茶杯,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算着时间,母亲还有十天就临盆了吧?” “嗯,我们可以赶回去。”宋令凝坐在哥哥对面,拿了一块糕点,胳膊越过桌子,喂到哥哥嘴里。 他们从这里赶回去需要五六天的时间,女子生产都要从鬼门关走一趟,她们想赶回去守着母亲生产。 只是宋令凝并没有提这件事。 她知道哥哥在等霍菡,确切地说在等太子。 或许,还有瑄王。 “今天晚上他们要是再没有音信,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回京。”宋令虞面上没有情绪,语气也是很淡地说。 妹妹在岭南的时候告诉她,妹妹比太医更早一个月诊断出来了。 在原文里母亲怀的是儿子,但这一世因为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并且母亲比原文里更早怀孕。 现在的母亲肚子里的,其实是个女儿。 太医骗了宋崇渊,若是到临盆时被宋崇渊知道了是女儿,一旦难产。 她怕宋崇渊不仅不在乎女儿,反而还会迁怒母亲,来个去母留女。 所以她和妹妹一定得赶回去。 宋令虞在窗边坐了一整个下午,外面的商铺都陆续关门,长街上亮起灯火。 宋令凝来到她背后,给她披了一件外衣。 宋令虞一手支额,闭着眼,猛地惊醒过来,又看了一眼外面,起身,“走吧,让人收拾一下,明天一大早——” 宋令虞话没说完,楼梯口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宋令虞抬头就看到霍菡大步而来,转眼功夫到了她面前,“令虞,我回来了!” 宋令虞抓住霍菡的胳膊,第一次有些急切地问:“怎么样?太子和瑄王有下落了吗?” 霍菡在心里啧了一声,不说太子,要是瑄王知道宋令虞关心他的死活,怕是又幸福了,“我和程达二人乔装打扮潜入到了羽民部落内部,三天后在羽民部落五年一次最重要盛大的祭祀大典上,见到了太子殿下,太子一眼就看到了我们……” “看到?”宋令凝惊讶。 祭祀大典上那么多人,霍菡和程达又是混进去的,失明的太子就算靠气息,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们。 除非—— 霍菡对上宋令虞跟宋令凝一样询问惊讶的目光,神色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是,羽民部落的巫医治好了太子的眼睛,并且,瑄王那天没有被祭祀,太子点了我和程达,让我和程达把瑄王带到了他面前。” “太子不仅亲手废了瑄王的一身武功和内力,甚至,断了瑄王全身的筋脉……” 也就是说,太子连武功和内力都恢复过来了,宋令虞的身形晃了晃,后腰撞到桌角。 她用力按住了桌子。 太子可以算是原文里的男主之一,不愧是男主啊,果然是大难不死,总会有奇遇。 太子恢复了光明,对她可不是好事。 而瑄王曾经那般折磨太子,太子这是百倍、千倍奉还了回来。 估计接下来,太子还会挖了瑄王的眼,砍了他的手脚,百般酷刑无所不用极其地凌虐瑄王。 瑄王就算还有一口气,也成了废人。 瑄王是她的仇人,可若是让太子打破了原本平衡的局势,那么恢复光明的太子,恐怕就能成功登基了。 “这局势对令虞你不利。”霍菡说出了宋令虞心中的顾虑,沉声道。 “不过你放心,皇上已经得知了此事,秘密派了暗卫去救瑄王,还给我带领的神机营下达了密令,让我务必救出瑄王。” “瑄王他毕竟是原文男主,不会就这么挂了,但痛苦和折磨肯定是要受的,只能说他和太子是风水轮流转,不是他杀太子,就是太子反杀他。” “你回京吧,丞相夫人要生了,过后我们二人就要举办婚礼。” “我救出瑄王后,会及时赶回去,至于太子……” 霍菡没敢告诉宋令虞,太子这一个多月来除了折磨瑄王,几乎不露面,每天都在女君的寝宫里。 她脱身回来时,太子和女君更是一起离开了部落,去往更深处无人踏足过的森林里。 “他怕是乐不思蜀,找了一个人间仙境给女君生几个孩子去了。”宋令虞看到纪钦走过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眼里却是一片冰冷嘲讽。 “不用管太子了,一国储君不可能不回去,你们趁着他和女君离开部落,不知去向,救了瑄王即可。” “今日早些歇下吧,明日一大早我们就出发。”宋令虞说完先离开了。 宋令凝追出去两步,被霍菡轻轻拉了一下胳膊。 她就停了下来。 这天晚上送晚膳给宋令虞的店小二,没能进去宋令虞的房间。 宋令凝抱着膝盖坐在哥哥的房门口,屋里漆黑一片,夜深了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直到半夜,宋令凝突然听到屋内传来哥哥的一声惊叫。 宋令凝面色一变,打开没反锁的房门冲了进去,借着月光看到哥哥坐在榻上,惊魂未定,额头上全是冷汗。 “哥哥,你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宋令凝跪到地上抱住了哥哥,不断地抚着哥哥颤抖不止的背,柔声安抚着。 “好了好了,只是一场梦而已……” 第110章 难产,弃母保他的将才儿子?穿插前世 怎么会是梦呢,宋令虞埋脸在妹妹的肩上,泪水无声无息从闭着的眼里涌出来。 梦里的种种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分明是她的前世! 她梦到了之前没有梦到的很多细节,在前世湛淮玦登基五年后,太后的人在宋崇渊的密室里,搜到了包括龙袍在内的一切物证。 他勾结敌国,要废杀湛淮玦,连湛淮玦用的玉玺都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假的。 那真的玉玺也在密室里被找到。 宋家满门被诛杀后,她在母亲的尸体旁,一件件脱了衣服,走向了湛淮玦。 她入宫做了湛淮玦的贵妃,同一时间,远在草原的废太子湛淮晏,被某个部落的公主救了,恢复了光明。 而后,湛淮晏杀回来,找湛淮玦复仇了! 梦里的前世,都跟现在的发展对上了。 “我们现在就回去,立刻传信给父亲,让他查——”宋令虞放开妹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穿衣服。 在前世,宋崇渊只是想把持朝政,扶持自己的亲外甥,让外孙成为下一个皇帝。 他没有想做皇帝,只是要宋家满门荣耀,走向巅峰千秋万代。 在前世,他是被陷害的。 恐怕宋霓已经把罪证放入宋崇渊的密室里了,这一世瑄王没有登基,而宋霓并不知道瑄王此次遭遇了什么。 她这么做可能是要威胁宋崇渊,要宋崇渊现在就孤注一掷,助瑄王坐上皇位。 宋霓在被降位和禁足中失去理智,已经等不了了。 但太子恢复过来了,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太子正好杀了送上门的宋霓,再给一直为瑄王谋划废杀他的大奸臣,定下罄竹难书的罪名,借此诛了整个宋家。 太子就能顺利登基了。 她得阻止这一切! * 京城这边。 现在的发展跟前世并不一样,还不能确定宋霓会不会像前世那样陷害宋家,另外一件事发生了。 郑氏没等到在预产期那天生产,在花园里散步时,被爬出来的一条蛇咬了。 郑氏中了毒,当即见红发动了,命在旦夕。 宋崇渊赶回府中时,太医匆忙从产房里出来,“扑通”跪到了地上,“丞相大人,丞相夫人她……她难产!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啊!” 宋崇渊如遭五雷轰顶,高大的身躯踉跄着往后退,被人扶住才没有栽倒。 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他,却在这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他死死盯着太医,苍白的薄唇抖动着,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其实……之前微臣诊断错了,其实丞相夫人肚子里怀的是……是女儿!”太医狠狠一闭眼说出来,怕的是宋崇渊会保他的“将才儿子”。 在这个时代,孩子比女人更重要,为男人生孩子的女人太多了。 但孕育一个孩子,并将其养大,是那么艰难。 所以当孕妇遇到难产时,基本上都会弃母保小,死的都是母亲。 何况宋崇渊以为郑氏怀的是神胎,他肯定会放弃郑氏。 可丞相夫人的儿子是宋令虞。 宋令虞背后又站着太子和瑄王,甚至是昭帝。 若是今天丞相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都别想活,要血流成河啊。 所以太医不得不告诉宋崇渊真相,要宋崇渊知道只是一个女儿而已,不是将才儿子,弃了便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只有保住了丞相夫人,她还能再生下一个神胎,下下个神胎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怎么可能会是女儿?!不可能是女儿!”宋崇渊这会儿回过神了,根本不愿相信太医的话,一脚用力把太医踹翻在地,目眦欲裂。 “给本相保,都保!本相要的是母子平安!” “本相的将才儿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相让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太医爬起来,跟其他太医对视一眼。 大奸臣这言外之意,如果不能大人和孩子都保住,那就保他的“将才儿子”? “是是是,微臣等明白了……” 外面下起了夏天的最后一场大暴雨,已经要到秋天了。 太医几人却满身冷汗,连滚带爬地进了产房,隔着屏风指导着稳婆们。 宋崇渊感觉到了晕眩。 不过他撑住了。 他还要等着自己的将才儿子降生呢。 **********【作者:以下,继续穿插前世相对应的剧情】 郑氏的这一胎,比前世来得早。 在前世,湛淮玦登基后,改年号为圣誉。 这是他自己定的。 一开始有不知死活的官员举报大小奸臣,大奸臣不该给小奸臣起名“虞”,小奸臣不应该以“虞”为名。 圣誉帝湛淮玦杀鸡儆猴,杖责官员五十大板,革职了不说,更是把官员逐出其家族,给官员改名换姓。 其他官员噤若寒蝉。 新帝对宣平侯的偏宠如此明目张胆,哪是宣平侯的名撞了他的年号,分明就是他以宣平侯的名为年号啊! 这其中有多重大的意义,可想而知。 圣誉三年,在圣誉帝的治理下,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只是在朝堂上,大部分皇权都由国舅宋崇渊掌控,很多时候宋崇渊都代替帝王发号施令。 而他的儿子宣平侯,也是把持了朝政,权势滔天。 后宫,湛淮玦只有皇后姚氏和淑妃宋氏,这二人一直无所出,更多的人怀疑湛淮玦压根就没跟这二人圆房。 太后总是联合群臣,让群臣上奏,请命让湛淮玦把他们的女儿纳入后宫,要湛淮玦绵延子嗣。 一开始在先帝的热孝期,湛淮玦有理由不去后宫,后宫女子不能在这个时候怀孕,这些理由都可以推脱过去。 但先帝三年孝期过去后,群臣上奏,湛淮玦虽然还是驳了,太后却直接下了懿旨。 大臣中有适龄的女儿都可以参加选秀,还要从全国的地方官员的女儿中选一些,还有一些民间的美人也可以进献。 这是湛淮玦登基后第一次选秀,所以规模很大。 湛淮玦让皇后全权主持,到结束他都没去看一眼,位份和封号宫殿等也都是皇后定下来的。 湛淮玦就要求了一点,后宫的人越来越好,然后下旨,把原本三年一次的选秀,改为十五年后再选。 皇后不得不留了三百多的嫔妃,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美人? 尤其是有些臣子的女儿们,也不一定都长得好看,但不得不留。 所以这就导致整体下来,湛淮玦的后宫嫔妃的颜值并没有那么高。 后宫的争斗很激烈,湛淮玦却给皇后下达了任务,每折一个嫔妃,皇后都要负主要责任。 这当然不是他爱护自己的嫔妃,而是都斗伤斗死了,那太后和臣子们还要往他后宫里添新人。 姚氏这个皇后做的一点都不轻松,太后和她的母族,还有臣子们,都给了她这个正宫皇后太大的压力,总不能说皇上压根没有跟她圆房。 她只能独自吞下所有苦楚,饱受非议,换来的是湛淮玦对姚家人的重用。 湛淮玦日常让宋令虞帮助批阅奏折,更多的心思其实都在怎么撩宋令虞上。 如此,太后和朝臣们都觉得,湛淮玦已然沦为了大小奸臣父子二人的傀儡。 太后在暗中联合朝臣们,建立起了保皇派的阵营。 朝堂永远都没有风平浪静的一日,曾经废杀了废太子,现在新的一轮斗争开始上演。 包括姚家在内的,几大家族的势力起来了,不管皇帝有没有授意,姚家几大家族的保皇派和宋家,那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对立关系。 他们暂时联合了起来,一致对“外”,朝中由此形成了以姚家和宋家为首的两大派系,日常的权力争斗不可谓不激烈血腥。 在朝中几大势力的暂时联合下,宋家渐渐式微。 为此,湛淮玦和宋令虞改科举制度,各种政策,扶持起寒门,让寒门子弟去对抗以姚家为首的几大家族,企图让他们相互制衡。 然而收效甚微。 弱肉强食,有家族兴旺,就有家族走向衰败。 宋家,几乎达到了鼎盛时期。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这是无法人为去干涉的、时代的选择和更替,是自然法则。 宋家几百年的富贵,到头了。 还有一个原因,宋崇渊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儿子都太少了。 仅有的一个嫡出的儿子宋令书,那也不是当官的料,而且要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陆氏身体不好,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儿子,肚子就没动静了。 嫡系担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宋崇渊就让钱氏给宋令书纳妾室。 宋令书去找宋令虞为他排忧解难,被宋令虞狠狠敲诈一笔。 他又气又好笑,抬手就给了宋令虞的肩膀一巴掌,不痛不痒的,反而是宠溺得不行。 宋令虞吃不了亏,两手提着袍子,抬腿就照着宋令书的心口用力踹了过去。 宋令书吐了一口血,虚弱地去到钱氏面前,自己要求先让自己院子里的一个婢女,做他的通房。 钱氏同意后,当天晚上宋令书就“宠幸”了那个通房。 结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宋令书旧疾复发。 宋令虞花重金收买了府医,威逼利诱,给宋令书诊治因为多年的体弱,他还患上了隐疾,再跟女子行房,怕是会一命呜呼。 大奸臣的脸都绿了,拂袖而去。 于是,嫡系长子在传宗接代上,卒。 宋崇渊把目标转移到庶出的二儿子,宋令卓上。 宋令卓在为官上比宋令书强些,但太风流好女色,靠他绵延子嗣倒是行。 可女人多了,就会伴随着一个弊端,那后宅斗得隔三差五不是折进去一个妾室,就是夭折一个孩子。 宋令卓原本的正妻端庄温婉,在残酷的斗争里因病而逝。 他就娶了继室。 继室倒是个心狠手辣有手段的,这么一来生存艰难的就是妾室们了。 他的后宅还是不得安宁。 宋令卓虽然是庶出,但父亲到底是权倾朝野的大奸臣,所以妻妾们的出身都不低。 结果病的病,伤的伤,死的伤,还有孩子们。 如此,妻妾们的娘家人就算不敢找宋家讨回公道,但心里有诸多怨恨。 时间长了,他们渐渐和宋家疏离,甚至投靠到了以姚家为首的保皇派的派系里,在姚家的支持下跟宋家作对。 宋崇渊损兵折将,疲于应对,迁怒始作俑者宋令卓,禁止宋令卓再纳妾,也不允许宋令卓宠幸谁了,就连宋令卓身边的婢女,都打发到别的院子。 他要宋令卓修身养性,学学宋令虞,把心思都放在朝堂公务上。 宋令卓的孩子,他都带去了前院,让钱氏养育教导。 但,钱氏眼看着宋崇渊培养庶出,大儿子基本上废了,她有了更大的危机感。 所以她不仅没有好好养育孙子,且设计让宋令卓再沾了女色,放出了被关着的宋令卓的某个疯癫的妾室。 宋令卓被那发疯的妾室用刀伤了下半身。 于是,大奸臣的二儿子在传宗接代上,卒。 宋崇渊想从旁支里找几个,然而找了一圈,他们宋家竟然女多男少! 每次家族里哪个女子有孕了,他都很期待关心,都想好怎么培养了,但结果生下来都是女孩。 后来大奸臣就有点认命了,怕不是天要亡了他宋家! 他不浪费那个感情了,就逮着唯一出息的最后一个儿子,宋令虞一个人压榨。 ——————————【作者有话说:前世大奸臣不像今生开局就知道了虞虞的女儿身,他一直不知道。 穿插几章前世相对应的剧情,看前世虞虞黑化,怎么把《令虞传》杀的只有一个名字。 剧情还会返回去,看今生的大奸臣破防如何发疯哈哈哈哈哈,虞虞成亲会发生什么?】 今天加更,明天也会加更,前世的这段剧情很刺激!!! 所以,我能求五星好评,为爱发电吗?跪谢啊,可以多推荐推荐此文。】 第111章 穿插前世,是朕做你的男宠,夜夜私会 这个时代的男子,最早的十四岁就有通房了。 当初宋崇渊自然给宋令虞安排了教寝婢女,但宋令虞对宋崇渊道:“父亲,儿子现在最重要的是读书,要三元及第。” “若是沾上了女色,恐怕会食髓知味,日日沉溺在温柔乡里,失去斗志。” 瑄王也帮着宋令虞,让宋崇渊想想那可是三元及第,古往今来谁能做到? 那一番话听得大奸臣血液都沸腾了,重重地拍着宋令虞的肩,“说得对,是为父错了!” “那就等你三元及第了,再给你安排教寝婢女。” “别让为父等太久,要是你不能三元及第,你的价值也就只剩沦为传宗接代的工具了。” 宋令虞:“……” 湛淮玦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又有些沉,希望宋令虞可以用读书推掉教寝婢女,也不愿让宋令虞那么快三元及第。 因为这意味着,到时候宋令虞就得有通房了。 可宋令虞无法三元及第,也不行……湛淮玦那时就开始想,到时候怎么不让宋令虞有通房,娶妻生子。 他比宋令虞大了六岁,在自己弱冠这年,他就喜欢上了宋令虞。 然而无论从哪个身份,他都在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唯有压抑着这份感情,疏远宋令虞也好,试着让自己喜欢女子也罢,他试图挣扎出来。 却,结果是,随着宋令虞的长大,他越陷越深,欲罢不能,痛苦煎熬。 宋令虞三元及第后,宋崇渊再次给她安排通房。 宋令虞还是有借口,“父亲,再等两年吧。” “儿子现在是建功立业的最好年纪,女色只会让儿子堕落,就像父亲你一样,不好女色,更多的精力都在朝堂上,才成为了现在把持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不是吗?” “儿子从小就以父亲为榜样,向父亲学习。” 大奸臣想到了昭帝和宋令卓,于是又给了宋令虞几年时间。 直到湛淮玦登基后的第三年,他的嫡长子患上了隐疾,二儿子废了。 旁支都没有男丁,眼看着宋家走向衰败,甚至要绝代。 宋崇渊把传宗接代的任务,施加到了宋令虞一个人身上。 宋令虞肠子都悔青了,已经收买了一个所谓的神医,让他给宋令书诊治,让宋令书“痊愈”。 结果宋令书和陆氏夫妻二人抬着几大箱子的金银珠宝,求她,甚至愿意把全部的家当都给她。 宋令虞大义凛然,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宋令虞藏好财物后,第二天就在街上买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晚上“宠幸”了。 这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帝王耳中。 湛淮玦为了躲避宠幸嫔妃们,经常熬夜批折子,然后在自己的乾清宫歇下,有时候甚至通宵达旦。 他听到的时候,宋令虞的房中已经叫了第一次水。 半个时辰啊,二十三岁的宋令虞的体力,比他想象中的要强悍……湛淮玦的掌心抵着毛笔一端,往桌案上轻轻一按。 那毛笔陷入了桌案里。 湛淮玦抬起头,墨眸里泛着赤红,语气森寒地问:“只叫了一次水吗?今晚结束了吗?” 那暗卫还跪在地上,感觉到帝王身上散发的戾气,头更是低了下去,战战兢兢地回答,“没……有,宣平侯的房中又传来了动静,恐怕是……开始了第二次。” 湛淮玦一掌拍碎了桌案。 笔墨纸砚等洒了一地,奏折都被毁了不少。 她在短短时间内就恢复了,果然是年轻人啊。 她平常一副不通风月的样子,他多次暗示撩拨,她都无动于衷。 原来不是不开窍,而是,没有龙阳之好,喜欢的是女子! 她现在开了荤,就食髓知味了,是不是往后都要夜夜笙歌,妻妾成群了? 湛淮玦心口疼,偏偏跟自己较着劲。 直到暗卫再来回禀,宋令虞的房中叫了第二次水,开始了第三次。 帝王急火攻心,捂住胸口的同时,身子前倾,一口血“哗”吐了出来。 湛淮玦抬起修长的手指,抹掉嘴角的那抹艳丽,站起身后就化成了一道影子。 他破窗而出,在雪夜里留下一句话,“任何人都不许跟着,若是朕的行踪被泄露了,你们自己选一种死法。” 下着大雪的隆冬季节,湛淮玦连大氅都没穿。 一个皇帝,却一路飞檐走壁,潜入到了丞相府,落在宋令虞的院子里。 湛淮玦走窗户进了宋令虞房中后,二话不说就直奔床榻而去。 然而他掀开帷幔,看到的画面却让他惊愕。 宋令虞没有和婢女翻滚在一起,二人衣衫完整,那动静是故意伪造出来的。 宋令虞转过身,对上湛淮玦深眸里尚未消散的嗜血,惊讶地询问,“皇上,你怎么?” 那婢女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跪到地上,行礼。 宋令虞还得做戏,只能拉着湛淮玦去了盥洗室,还没说什么,就被湛淮玦一条修长健硕的手臂搂住腰。 在她睁大的眼睛里,她被拉入湛淮玦怀里。 湛淮玦的大手压住她的后颈。 紧接着,湛淮玦重重地吻住她。 宋令虞推着湛淮玦,却被湛淮玦钳制得更紧。 她被迫抓着湛淮玦的衣襟,脑海里就浮现出她刻意遗忘的跟废太子的那一晚。 许久,湛淮玦喘息着结束了这个吻,一把将宋令虞按入怀里。 他俯身趴在宋令虞的肩上,这才回答宋令虞刚刚的问题,“朕为什么会来这里?阿虞,这么多年过去了,朕不信你不知道朕的心意。” “朕的后宫有很多嫔妃,却一个都未曾宠幸过,包括皇后在内。” “朕快到而立之年无所出,皆是因为朕喜欢的是你。” 他的种种言行,已经足够坚定,让宋令虞相信,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浓郁偏执。 无论她说什么,都无法让他放弃。 宋令虞叹了一口气,“可是皇上,你更是一国之君,你就算喜欢臣,又能怎么样呢?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不能光明正大,那就偷偷摸摸的。”湛淮玦两手捧住宋令虞的脸,又凑过去吻她。 只是没有刚刚那么凶,这次充满了温柔和怜惜。 宋令虞摇头,“臣不想做你的男宠……” “那就换朕做你的男宠,你不应该见不得光,你应该站在最高处,朕做你的男宠,你可以对朕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对朕予取予求,就像现在,朕大半夜的独自离宫,送上门求你的宠爱。”湛淮玦压抑,却也满足地喟叹一声。 “好不好阿虞?” “朕能感觉到,你对朕也是有情意的……” 宋令虞抿紧了唇,没有反驳。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双臂攀住湛淮玦的肩背,“皇上,你要克制一些,不能对臣做更过分的事。” 湛淮玦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两下,胸腔里溢出狂喜。 他用力抱紧了宋令虞,脸埋入她的发间,深深吸取着她的气息,“好。” 只要令虞是喜欢他的,他不急于这一时,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 今天宋令虞能抱住他,让他亲,明天就能肌肤相亲,后天就有欢好了。 湛淮玦的薄唇亲了又亲宋令虞的发。 宋府修建的有密道,湛淮玦是走密道离开的。 此后他总是让宋令虞伴在左右,在御书房和寝宫都屏退了其他人。 可他仍然觉得不够,批阅奏折到半夜三更,再走宫里的密道悄悄出宫,去丞相府跟宋令虞私会。 虽然他没能再和宋令虞更近一步,但他这个地下情人、男宠做的,甘之如饴,幸福甜蜜到不行。 除了湛淮玦外,还有宋崇渊也在关注着宋令虞的房中事,得知宋令虞夜夜都宠幸那个婢女后。 他又训斥宋令虞太沉迷于男欢女爱,让宋令虞爱惜身子,要求宋令虞一个月只能有八次房中事。 宋令虞言听计从。 半年后宋崇渊没等到那个婢女怀孕,大夫也说了宋令虞的身子没问题。 那婢女也有生育能力。 宋崇渊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只能给宋令虞安排了更多的通房。 这反而让宋令虞好操作了,她睡不过来,就有耐不住寂寞的,跟小厮苟合,不小心还怀上了身孕。 宋令虞抓到了人后,小厮被湛淮玦处理了。 婢女留下来养胎,等婢女临盆时,再来个去母留子。 宋崇渊这才没有再盯着宋令虞。 而朝堂上的臣子们,都关注着皇上的嫔妃们的肚子,有些嫔妃难免会向父兄透露自己至今没有侍寝过。 臣子们就向湛淮玦施压。 宋家因为男丁单薄,整个族中现在在朝中为官,且有一席之地的,也就只有宋令虞一个小辈了。 他们人少,就不是势力日渐壮大的姚家几个联合起来的家族的对手。 宋崇渊现在急需巩固自己的势力,最好最快捷的方式,无疑是让嫡女宋令怡生出湛淮玦的第一个皇嗣。 湛淮玦从没让宋令怡侍寝过,还把整个姚家扶持到鼎盛,这分明是打他这个舅舅的脸,要借姚家打压,甚至铲除掉宋家! 宋令怡没少在他面前哭诉,姚家人更是当着他的面就明嘲暗讽。 宋崇渊忍无可忍,在御书房里屏退了人,开门见山面色阴沉地问外甥,“你是只让皇后侍寝了吗?这么多年了,是你不行,还是皇后不能生?” 皇上和嫔妃们每个月都有御医检查身体。 毕竟,皇帝的女人多,别患上花柳病类的了。 宋崇渊没听说湛淮玦和皇后的身体不行,也或许是湛淮玦在瞒着。 “舅舅,朕和皇后的身体都没问题,而是朕压根就没碰过后宫的嫔妃们,朕喜欢的是男子。”湛淮玦在试探宋崇渊的接受程度。 也是作为“女婿”,表明自己的洁身自好,情有独钟,然后再进行下一步——让宋崇渊允许他和宋令虞在一起。 在他的认知里,舅舅还是很开明的。 舅舅曾经同意了嫡长子娶体弱多病的陆氏,且宋令书不纳妾。 他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逼宋令书。 到现在,他已经同意宋令书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那他也这样,舅舅不会大惊小怪吧? 然而,他忘了自己是个皇帝,更忘了他求的是男子,要让自己断子绝孙。 宋崇渊简直是肝胆俱裂,把一直都敬重他的湛淮玦当亲外甥,失去理智一个耳光就狠狠甩向了湛淮玦,“湛淮玦,是你疯了,还是这个世道变了?!” “收回你刚刚的话,召嫔妃们侍寝,绵延子嗣,让这江山后继有人,否则你怎么能当这个皇帝?” 湛淮玦被打得都轻微脑震荡了,耳边作响,短暂的失聪,摇晃了两下才站稳,“朕可以从宗室里过继一个……” 宋崇渊打断湛淮玦,受到了太大的重创,仍然是匪夷所思,怒不可遏,“那舅舅为什么推你坐到皇位上?” “舅舅当初直接从你们湛氏的宗室里选,不就可以了吗?” “选一个听话的,扶持一个废物,让他沦为傀儡,我将全部的皇权握在手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宋家男丁单薄,而你,更是把姚家扶持起来,纵容姚家打压我宋家!” 对于宋崇渊的误会,湛淮玦皱眉,“舅舅……”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的辩解,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容不下舅舅了!”宋崇渊红了眼,声音抬高,又怒又痛。 宋家看似庞大,盘根错节,可实际上几乎算是后继无人了,还能兴旺到几时呢? 然而即便这样,帝王他也容不下宋家了! 第112章 穿插前世,撞破,拖出去狠狠地打 宋崇渊胸腔震颤,身躯摇晃。 湛淮玦哑然了一瞬后,往前走出两步,伸手去扶舅舅,语气平平,说出的话却比利刃更加伤人,“朕可以给你滔天的权势,却不愿被你完全掌控了。” “尤其是你的那两个儿子,族中的人,各个都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却给他们高官俸禄,你为什么不放弃他们,让令虞取而代之?” 湛淮玦主要是埋怨宋崇渊对宋令虞不好,反而为过去多年欺压宋令虞的钱氏,请封一品诰命夫人。 宋崇渊让他纳钱氏的女儿,还给宋令虞安排很多通房,放着最出息的宋令虞不提拔,以权谋私,让其他的废物儿子,族中的人都身居要职。 宋崇渊这个父亲压着宋令虞,有他在,宋令虞就不能出头。 “朝中臣子容不下你们父子二人都把持着朝政,不如你退下,将手中的权都交给令虞,朕让令虞取代你。” “你放心,令虞一人就足以撑起宋家的门楣,让宋家的荣耀兴旺千秋万代。” 他要宋崇渊腾位置给宋令虞,却忽略了一个事实。 他要和宋令虞相爱,不允许宋令虞跟女子生儿育女,那么做了宋家掌权人的宋令虞绝后了,如何能让宋家千秋万代? 他只是想给宋令虞一人最好的,只管自己的情爱。 他没有为宋崇渊和整个宋家考虑那么多。 他以为,宋令虞和宋崇渊没有父子情,以为这个世上宋令虞现在在乎的只有郑姨娘。 在他的认知里,宋家其他人都欺压过宋令虞,宋令虞厌恶宋家每个人。 宋令虞想杀了钱氏等嫡系一脉,并不在乎整个家族。 所以他让宋崇渊给宋令虞腾位置,让宋令虞做宋家的家主,宋令虞只会更加喜欢他。 “怎么,你这是逐个击破吗?等臣告老还乡了,你联合姚家再让臣的儿子倒台?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宋崇渊不再自称舅舅,用力推开了湛淮玦,看着湛淮玦的目光里,只剩下冰冷和猜忌怀疑。 湛淮玦试图解释,并信誓旦旦地承诺,“舅舅误会朕了,朕让你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会封你为镇国公,你手中的权力不会落到他人之手,而是全都给了令虞。” “你退下了,令虞的压力就小了,宋家就不会再被臣子们联合起来打压,朕会瓦解他们,让他们窝里反,相互制衡,会更加重用令虞,允许她把持朝政,比你更甚。” 湛淮玦和宋崇渊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他们都是从各自的利益出发,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 湛淮玦只想跟宋令虞共享天下,不愿让舅舅成为宋令虞的阻碍,以及阻拦他和宋令虞在一起。 宋崇渊冷笑,“臣若是退下了,姚氏几家只会对臣的儿子乘胜追击,以臣的儿子一人之力,如何抵抗得住势力壮大的姚家?” 宋崇渊不相信湛淮玦,只觉得湛淮玦就是要先让他告老还乡,再削宋令虞的权,就容易了。 湛淮玦是帝王,帝王不允许他们父子二人把持朝政,要除去他们父子二人,甚至覆灭了整个宋家。 湛淮玦抿紧了薄唇,欲言又止。 很长时间,他拳头紧握着,最终还是没说他喜欢的男子是宋令虞。 他真的会给宋令虞滔天的权势,甚至越过他之上都没关系。 “臣不管你是不是不正常,你都得给臣宠幸嫔妃,绵延子嗣!”原本宋崇渊也没想逼迫湛淮玦那么狠,没让湛淮玦独宠宋令怡,没有禁止他和别的嫔妃生孩子。 但是现在他确定了湛淮玦要卸磨杀驴后,他就是要让湛淮玦召宋令怡侍寝,要宋令怡生下第一个皇嗣。 “臣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要是臣的女儿没有怀孕,臣当初能推你坐上皇位,亦能把你从高位上拉下来!” 宋崇渊逼视着湛淮玦,一字一字,补充道:“哪怕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舅舅!”湛淮玦变了脸色,恼怒的是宋崇渊的前半句话。 舅舅真是偏爱嫡女,明明宋令怡小时候没少害他的令虞! 舅舅怎么就不能多爱令虞这个儿子一些? 这样拎不清的舅舅,真的该给令虞腾位置。 “别叫臣舅舅,早在你扶持起姚家,要姚家打压臣的宋家,要铲除掉我们父子二人时,你就不再把臣当成你的舅舅了,既如此,何必再假惺惺地喊臣舅舅,你自己恶心,臣听着也恶心!”宋崇渊胸膛起伏着,双目赤红。 他用力闭上眼,好不容易才压下眸底涌上来的热泪。 而后,宋崇渊拂袖而去。 湛淮玦僵硬地伫立在原地,垂下去的两手捏得“咯吱”作响。 之后不到一刻钟,宋崇渊就命人送来了最烈的春药。 并且大白天的,就让人把宋令怡打包送到了乾清宫的龙榻上。 甚至宋崇渊还安排了一个太监,盯着湛淮玦喝下那春药,以及他和宋令怡行房。 * 湛淮玦几乎每到深夜都会来丞相府,今晚宋令虞在书房处理公务,看了一眼时间。 她估摸着湛淮玦不会来了,就回了寝卧,屏退所有人,脱了衣服到盛满温水的浴桶里泡澡。 宋令虞全身放松,舒服地闭上眼,泡得有点想睡觉。 但她忽然间,听见了熟悉的动静。 宋令虞猛地睁开眼,面色大变,反应迅速,“哗啦”一下从浴桶里站起来。 宋令虞扯了外袍裹住身子,来不及出去,只能再把身子沉没到了浴桶里。 下一秒,湛淮玦已经到了面前,看到宋令虞在洗澡,他第一动作就是猛地背过了身。 只是瞥了那么一眼,却有万千脑补的画面,感觉到鼻子里涌出一股温热。 湛淮玦抬起手指摸到了鼻血,咬了咬牙,又转了回去。 他和令虞都是男人,令虞的身子有什么不能看的? 再说,他在梦里不知道看了多少回,脑子里亵渎了数次,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令虞的身子。 宋令虞心里越是有鬼,表面上越镇定。 外袍和水遮掩了自己的身子,只透出令人遐想的朦胧感,反而更活色生香,令人血脉偾张。 她的声音带着氤氲感,“皇上,臣以为你今晚不来了,你先出去等一会儿臣。” 湛淮玦却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了,只余贴身的,走到浴桶前。 他俯身,大手要去扣宋令虞的肩膀。 宋令虞却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 湛淮玦只好握住宋令虞的手,把人往胸口拉了拉,下巴压着宋令虞的头顶,垂下的视线往宋令虞水中的身子探寻,气息不稳,喑哑着嗓音道:“今天舅舅逼迫朕喝下了最烈性的春药,还叫人盯着朕和淑妃圆房,要朕让淑妃两个月内怀上皇子。” 宋令虞并没有责怪父亲,没有闻到湛淮玦身上沐浴后,或是其他的味道,蹙眉问:“皇上是怎么逃掉的?” 不知道宋令虞是太信任自己,还是她压根不在乎,湛淮玦不太高兴,“朕是喝下了春药,但过后又催吐了,然后用了迷幻香,找了几个太监,准备了工具,让他们好好地服侍淑妃。” “过段时间朕就让太医诊断淑妃怀孕了,即便月份大起来,她自己知道自己没有怀孕,但她也只能瞒天过海假孕,然后想办法弄一个孩子来,朕会命宫人配合她。” 宋令虞推开湛淮玦,目光深深地看着湛淮玦,语气里也带上了试探,“皇上,你不应该这么做。” 她理解父亲,如今宋家式微,宋令怡应该担起自己身为宋家女儿的使命。 她跟父亲一样,希望宋令怡怀上龙子,下一任皇帝得有他们宋家一半的血脉。 这不就是他们为湛淮玦冲锋陷阵,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扶持湛淮玦坐上皇位的目的吗? “朕不这么做,难道真的要跟她生孩子吗?令虞,朕喜欢的是男子,是你,哪怕有春药在,朕也不想和其他人行房。”湛淮玦的手抚着宋令虞满是水珠的脸。 平日的宋令虞像是戴了一层面具,无法捕捉到她的喜怒哀乐,唯有此刻,有了几分真实感。 湛淮玦的喉结滚了又滚,眼里的欲望更浓烈了几分,“朕知道淑妃小时候没少欺压你,正好趁此机会替你讨回来,那些,都是她应得的。” “是,但臣更希望她能怀上龙子,到时候皇上立臣宋家的血脉为太子。”圣心难测,一个臣子对天子说这种话,是活腻了,宋令虞却相信自己和天子之间没有猜忌和防备。 湛淮玦也没让她失望,恼怒的是另外一点,“朕说了,朕至今还是清白之身。” “以前以后,除了你之外,朕都不会碰任何人,更不会跟旁人生孩子。” “令虞,朕只跟你生孩子,只会将皇位给我们两人的孩子。” 宋令虞直视着湛淮玦,“可是我们两个男子,是生不出孩子的。” “朕恨不得朕能生出孩子来!”湛淮玦捧住宋令虞的脸,隔着浴桶吻住了宋令虞湿润殷红的唇瓣。 他并没有埋怨,完全认了自己深爱的是男子,要断子绝孙,哄着宋令虞。 “那你挑选一个孩子,当成我们二人的孩子养育,栽培,以后我们让他继承了皇位。” 宋令虞的手压住湛淮玦的后颈,什么都没说,只闭上眼回应湛淮玦。 她是女儿身,能生一个孩子。 但她对湛淮玦的那点男女之间的微薄情意,不足以让她恢复女儿身,入了湛淮玦的后宫,给男人生儿育女。 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最是靠不住。 她不会恢复女儿身,把自己的一辈子押注在一个男人身上。 尤其这个男人他还是帝王,有三宫六院。 而她为小丞相,跟湛淮玦之间有太多的阻碍。 两个男子的结合本就冒天下之大不韪,何况一个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而她要站在权力巅峰。 他们都不可能为了这最靠不住的情爱,抛开自己的身份,所拥有的一切。 以往湛淮玦都不会更近一步,但今晚他显然不满足只是亲吻,手往水中探去,极为难耐痛苦地呢喃,“阿虞,让朕和你一起洗。” 虽然大部分的春药都被他吐出来了,但仍然有残留。 何况他对着宋令虞,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春药。 “你别怕,朕不会做太多,朕只是要你帮帮朕……”湛淮玦感觉到宋令虞的抗拒,他没有强迫宋令虞,只亲吻着宋令虞,蛊惑着,诱哄着,眼角泛着绯红请求。 宋令虞语气微微加重,“皇上,去榻上等着臣。” 湛淮玦的桃花眼里一片迷离湿润,凝视着宋令虞,可怜又委屈地在宋宋令虞肩上蹭了又蹭,乖乖地应,“好吧。” 湛淮玦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快出去时还扶着门框看宋令虞,期盼宋令虞心软了,现在就疼疼他。 宋令虞的目光里却含着威压。 湛淮玦嘟了嘟嘴,到底还是去榻上,等着宋令虞了。 宋令虞用布条缠好胸,穿着寝衣,墨发也用簪子挽好,这才去找湛淮玦。 湛淮玦立刻就把宋令虞搂入怀里,“阿虞,你知道吗?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 “我想你想得寝食难安,梦里都是你,甚至在上朝的时候,朕坐在龙椅上看着一身朝服的你……” 湛淮玦觉得,他算是得到了宋令虞吧。 他命人找了湛淮晏三年,都没有湛淮晏的音信,湛淮晏应该是死了。 就算没死,也只能躲躲藏藏,苟活着,不敢出现在他面前,最大的情敌已经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他会和宋令虞就这么相爱下去,培养一个孩子,早早地就把皇位传给他和宋令虞的孩子。 然后他和宋令虞找一处世外桃源,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伉俪情深,白头到老。 湛淮玦憧憬的未来是光明的,梦幻的,美好的,从未意识到一个是帝王,一个是肩负着家族使命的臣子,他和宋令虞之间有多大的阻碍。 在得到宋令虞回应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幸福到忘乎所以,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童话世界里。 春天的时候,湛淮玦带着宋令虞出宫,到郊外的山野草地上骑马。 他从背后拥着宋令虞,跟宋令虞一起拉弓搭箭,射天上盘旋的鹰。 他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夏天他带宋令虞去看荷花,在晚上走在灯火辉煌的长街上,又或是游船,与宋令虞并肩站在船头,衣袂飘飘,吹箫给宋令虞听。 他的箫只取悦宋令虞一人,连曲子都是自己创作的,无不表达着他对宋令虞的情意。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秋天,他拉着宋令虞去看漫山遍野的红色枫叶。 冬天他一身绣金线的玄色衣袍,在梅林里脱掉身上的披风,俯身拢到宋令虞身上。 任何景色都入不了他的眼,他只看宋令虞,柔情纵容,满眼炙热汹涌也克制的爱意。 天子弯下腰背着宋令虞,踩着地上的白雪,穿梭在梅林里,二人的墨发上、身上都落了艳红的梅花。 在朝堂上,他什么都听宣平侯的,下朝后更是把奏折都给宣平侯。 他宛如一个吉祥物,坐在宋令虞身侧,手撑着脸,痴恋地凝视处理政务的宋令虞,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弧度。 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宋崇渊指望着宋令虞给整个宋家绵延子嗣,宋令虞的院子里有很多通房。 宋令虞纵容着某一个和小厮苟合,那通房怀孕了,却意外小产,就引发出了一系列的麻烦来。 以往她不用那么多人,现在人多了,不可能每一个都对她忠心耿耿。 人多眼杂后,她和湛淮玦的私会,就被捅到了宋崇渊面前。 宋崇渊失去了理智,帝王的妻子、皇后的母族联合其他家族对付宋家。 再者,宋家就剩宋令虞这么一个出息的、能传宗接代的儿子了。 他对宋令虞寄予了那么大的厚望,宋家满门的荣辱兴衰,都在宋令虞一个人身上了。 可这个儿子,她竟然和湛淮玦苟合在了一起! 湛淮玦还是帝王,还要他交权,要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深夜宋崇渊气势汹汹地进来,直面榻上交颈而眠的二人,他肝胆俱裂啊。 这打击简直太大了,种种缘由加在一起,大奸臣第一次无法承受这生命中最大的重创。 他全身的血液往头顶冲,晕眩让他身躯摇晃,险些栽在地上。 宋崇渊扶住床柱,却还是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 宋崇渊差点昏厥,缓了又缓,俯身一手把宋令虞拽了起来,双目赤红着,抬起颤抖的掌心,“啪”一个耳光狠狠扇向宋令虞。 “来人,把四公子给本相拖出去打,狠狠地打!” 夏日的夜晚雷声滚滚,暴雨滂沱,夹杂着宋崇渊能吞噬一切的怒气。 宋令虞被拖出去,整个人被按在了满是污水的地上,大板子重重地落了下去。 第113章 穿插前世,分手,她成亲娶妻 湛淮玦化成一道影子扑了过去,把宋令虞护在怀里。 他跪趴在地上,那一板子打在了他的背上。 下人们脸色一变,停下来,全都去看宋崇渊。 宋崇渊走出来,高大的身躯立在长廊里,衣袍被大风吹得猎猎,雨水斜飘过来。 他目光血红地看宋令虞。 只是湛淮玦把宋令虞紧紧地裹在怀里,缓缓挺直身躯,跪着没起来,直视着宋崇渊,语气里充满了坚定决绝,“舅舅,朕和阿虞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的,请舅舅成全我们!” 天子跪在地上,请求得很真诚,让人动容。 可宋崇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带着些许褶皱的眼角飞出泪花,直不起腰,扶住了柱子。 那笑声伴随着雷雨声,听起来只有悲怆和沉痛,过了许久才停下来。 宋崇渊一只胳膊撑着柱子,从来都笔挺伟岸的大奸臣,这一刻却无法直起背来。 他抬手抹掉嘴角溢出的更多鲜血,“你自己有龙阳之好,喜欢哪个男人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毁了臣的儿子?” “怎么,你不能铲除掉我们父子二人,就要用这种方法毁了臣的儿子吗?” 湛淮玦感觉到怀中宋令虞的身子一颤,生怕宋令虞也误会了,他慌乱地抱紧宋令虞,急忙反驳,“舅舅,朕对阿虞不是一时兴起,不是在玩弄她!朕真的很喜欢她,朕什么都可以为她做,什么都可以给她!” “什么都可以给她?”湛淮玦的每一句都让宋崇渊觉得荒唐又可笑。 他的身体有些撑不住,就竭力缓了缓情绪,跟湛淮玦掰扯,更是为了骂醒宋令虞。 “三年前你就要封犬子为异姓王,在群臣的死谏下,三年后的今天犬子还不是异姓王。” “你喜欢的是男人,可你仍然得娶妻纳妾,后宫佳丽三千。” “臣把持朝政,几大家族联合起来打压宋家,而你即便是向着臣这个舅舅的,可你仍然得让臣告老还乡,交出权力。” “往后,不管你从哪儿弄来一个皇子,你都得有皇子继承皇位……这种种,你是天子,臣理解你的身不由己,所以这样身不由己的你,真的什么都能给犬子吗?” “不,除了你那虚无缥缈的爱,名分、权势和地位,哪一样你能给得了她?你只能让她做你的男宠,偷偷摸摸私会,无媒苟合。” “待有朝一日,你们君臣的奸情被人知晓,身为帝王的你不过是背上一个养男宠无关痛痒的名声,所有的过错都是犬子来承担。” “就像犯错的明明是你们两个人,臣却只能打自己的儿子一样。” “你仍然坐拥天下,妻妾子嗣成群,可臣最优秀寄予厚望,担负着整个家族荣辱兴衰的儿子,却要被千夫所指,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遗臭万年!” “你不仅给不了犬子什么,反而你的爱给犬子带来的是灾难和毁灭!” 湛淮玦心里大痛,试图辩驳,“朕没有让阿虞做男宠,是朕做阿虞的男宠……” 呵,宋崇渊以一声嗤笑回应了湛淮玦,多可笑的辩驳啊。 湛淮玦也意识到了,雨水把他全身都淋湿,冲刷着他的脸。 他眼里一片酸涩,几乎睁不开眼,攥紧了拳头,抬高声音,语气决然,“朕可以放弃皇位,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求能带着阿虞远走高飞!” 这话,应该是让人感动的,可宋崇渊不仅没有半分感动,反而嘲讽至极。 他用一种无比失望,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湛淮玦,“皇位你说不要就不要,你当是过家家吗?” “臣忙活了多年,扶持的就是这么一个不负责任,没有担当的天子吗?” “你只顾自己的情爱,你以为自己的爱情有多伟大感天动地,你可曾想过为了你谋划,殚精竭虑的臣和臣的宋家?”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不做皇帝了,臣和整个宋家是怎样的下场?” “臣那么辛苦地扶持你,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宋家更加富贵辉煌,下一任皇帝有宋家一半的血脉,而不是将宋家全族送上断头台!” “皇上,不要让臣输,让臣后悔。” 湛淮玦紧紧咬住了牙,道理他当然都懂,要不然也不会在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宋令虞这个男子时,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挣扎。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爱宋令虞。 他想排除万难和宋令虞在一起,想让宋崇渊给他一个机会和时间。 “抛开后果不谈,你说可以放弃皇位,带着犬子远走高飞,你可问过她愿意不愿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宋崇渊放弃了对湛淮玦的苦口婆心,这时才能站稳,抬手指着宋令虞。 “为父问你,你愿意抛下一切,跟皇上远走高飞吗?” “你要是愿意,好啊,为父绝对会成全你们二人。” “只要你选择跟他走,其他的你什么都不要管,你只需要你的情情爱爱,过你们幸福甜蜜的二人世界,为父会处理好一切,你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你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可以很轻松、很自由,很快乐。” 湛淮玦瞪大了瞳孔,浑身的血液在沸腾,狂喜充斥在胸腔内。 他转头看向宋令虞,紧紧抓住宋令虞的手,期待,激动到语声发颤,“令虞……” 宋令虞喜欢他,是想跟他在一起的。 而且令虞从小到大都很累,作为庶出付出了比嫡子千倍的努力,那么辛苦地表现,才得到了父亲的重视和栽培。 她明明有龙阳之好,却被父亲逼着跟女子生儿育女,处处都是为了家族,不能随心所欲,身上有那么重的担子……这种种。 令虞从小到大一点都不自由,不快乐。 她应该抛开一切,跟他远走高飞,那样才会恣意自由,才是神仙般的生活。 然而,宋令虞却挣脱了湛淮玦的怀抱,并且以缓慢却坚定的力量抽出自己的手,淡声,“对不起。” 湛淮玦的手僵硬地横在半空中,雨声太大,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宋令虞,艰难地动了动薄唇,“阿虞,你在说什么?” “臣是喜欢你没有错,但这点喜欢不足以让臣背弃自己的亲生父母、整个家族。” “臣自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长大后臣最爱权势,为你谋划,扶持你,是为了权,臣无法放弃自己贵尊的出身,权势地位,跟你远走高飞去过苦日子。”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跟臣对自由和快乐的定义不一样,臣想要的是功和名,站在权利的顶端,缔造家族荣耀辉煌,受世人膜拜,青史留名永垂不朽,那才是臣所向往的广阔天空,是臣所追求的自由和快乐。” “而跟你在一起,正如父亲所说,臣的下场跟臣想要的恰恰相反,所以,皇上,我们到此为止吧。” 宋令虞的这番话是那么平静,湛淮玦死死盯着她,想从她的神色里找到不舍和难过,以及被宋崇渊拆散逼迫的愤怒和不甘。 可这些,没有,全都没有。 湛淮玦的身躯晃了晃,感觉头顶的滚滚雷声是劈在自己身上的。 他被打入深渊,浑身冰冷,慌乱,绝望,摇了摇头,低喃着,“不,朕不相信……” 湛淮玦忽然又拽住宋令虞的手腕,喉咙颤抖到发疼,“令虞,你不要这样,你不要怕舅舅!” “他就算跟你断绝了父子关系又如何?你现在有朕,不需要再讨他的欢心,不用再依靠他了。” “令虞,你不要轻易退缩,我们两人在一起是很艰难,但不去试试,怎么就确定结局不好呢?” “你不要轻易放弃我,好不好?” 湛淮玦的脸被雨水冲刷得苍白,又僵冷,薄唇也没血色,在哆嗦着,用那样卑微的语气乞求着宋令虞。 “你能不能为了我对抗舅舅?我不值得吗?” “你要让舅舅看到你的决心,我相信只要你努力,舅舅一定会被我们打动,成全我们的……” 宋令虞却还是无动于衷,要把自己的手抽回去。 她是男子,跟湛淮玦之间不会有好结果。 她要是恢复了女儿身,身为帝王的湛淮玦有太多身不由己。 他后宫里现在已经有那么多嫔妃了,爱她又如何,不可能都遣散。 她沦为了他后宫里的一员,只能被迫跟众多嫔妃们争风吃醋,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会被磋磨,给男人生儿育女九死一生,籍籍无名郁郁寡欢,被困在后宫一生,枯萎,死去。 所以,不管做男子还是女子,她都不会铤而走险,拿自己的一生去赌可以窥见的未来。 宋令虞的举动让湛淮玦痛得难以呼吸,也恼怒,失了控一把将宋令虞扯入怀里,紧紧抱住。 他的力道让宋令虞喘不过气,几乎要勒死宋令虞,在宋令虞耳畔阴暗又沉迷地威慑,透着十足的偏执病态,“宋令虞,朕不允许你抛弃了朕,这段感情不是你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的!” “你不愿,也得愿!”湛淮玦说着,就双手锁住宋令虞的肩膀,在暴雨中,当着人父亲的面,低头朝宋令虞吻了过去。 宋崇渊几个大步冲了过去,目眦欲裂,神色狰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湛淮玦。 而宋令虞的手得以挣脱掉,在那一刻抬起胳膊,“啪”一个耳光狠狠甩向湛淮玦,“湛淮玦,你不要耗掉了我对你的那一点情意,不要让我厌恶你,恶心你!” 湛淮玦这样的九五之尊,虽然已经被宋崇渊扇过一次巴掌,但宋令虞的这一巴掌依然把他的尊严踩到了地上,也让他相信了宋令虞真的没有多喜欢他。 他的嘴角溢出鲜血,保持着头被打偏过去的姿势,许久都没有动。 宋令虞站起来远离了湛淮玦,却又在下一秒掀开袍子,“扑通”重重地跪在了被雨水冲刷的青石板上,“父亲,是儿子犯了错,但请父亲责罚!” 宋崇渊在雨中驻足,拳头紧握了起来。 片刻的迟疑后,他用力闭上眼,高声吩咐,“来人,给本相继续打!” “朕看谁敢!”湛淮玦回过神,要扑过去带走宋令虞,却被宋崇渊喊出来的暗卫团团围住。 那板子落到宋令虞的背上,湛淮玦眼看着宋令虞踉跄了一下,身子前倾差点趴到地上,又强撑着挺直肩背跪好,紧握着拳头,浑身都在震颤。 湛淮玦肝肠寸断,失去理智跟宋崇渊的暗卫动起手来。 本来没有动刀,但很快,湛淮玦就从暗卫腰间拔出了刀。 他武功高强,当场就杀了宋崇渊的一个暗卫,被几十个暗卫团团围住,也能杀出去,朝宋令虞冲去。 暗卫再次拦住了他。 他在暴雨中听见宋崇渊的话,“继续打,重些!” “臣不能打皇上,那就打自己的儿子,臣要让皇上你看看,你的爱给臣的儿子带来的只有处罚和伤痛。” “你再杀臣的人,再伤臣的人,臣就从儿子身上讨回来。” “皇上,不是臣不爱自己的儿子,是你,要臣的儿子死!” 宋崇渊自己拿了一根行刑的棍子,站在大雨中、宋令虞的身后。 他看着湛淮玦,继而,那棍子狠狠朝宋令虞的背上打下去。 这一次,宋令虞趴下去了,强撑了许久,却没能再跪起来。 她身上一层又一层的衣袍被鲜血浸湿,跟雨水混合在了一起。 那一片血水,触目惊心,叫湛淮玦如被万箭穿心,分神下就被暗卫扭住了胳膊。 他一个人难敌四手。 湛淮玦跪在了地上,挣扎着,试图甩开身后的暗卫,却看到宋崇渊一棍子又一棍子落下去。 宋令虞发出了闷哼,背上鲜血淋漓。 “别打了!舅舅,不要再打了!”湛淮玦宁愿被打得是自己,朝宋崇渊嘶喊着,挣脱着背后的钳制。 他膝行到宋崇渊面前,抱住宋崇渊的双腿,眼中涌出的泪湿了一张脸,也浸湿了宋崇渊腿上的衣袍。 天子跪在地上,哽咽地乞求,“朕错了,全是朕的错,是朕先招惹了你的儿子,拉着你的儿子跟朕私会、苟合。” “舅舅,求你不要再打了,朕不要阿虞了,朕这就走,你停下来……” “朕以后都不会再来,也不会背着你强迫令虞,求你不要再打了……” 宋崇渊的动作顿了顿。 湛淮玦立刻站了起来,一步步往后退着,双目猩红,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反正他嘴角尝到的全是咸涩。 在宋崇渊的下一棍子作势要落下去时,湛淮玦猛地转过身,再不停留。 他用上轻功,转瞬就消失在了暴雨里。 宋崇渊“砰”一下丢了棍子,衣摆落到地上,他人已经单膝跪下去,伸出胳膊把宋令虞拉了起来,冷血的话却响在宋令虞头顶,“清醒了吗?” 宋令虞艰难地睁开眼睛,下着大雨,可她却能分辨出宋崇渊血红的眼里涌出了泪。 她在父亲宽厚的怀抱里,身上都是血,却笑了出来,“儿子知错。” 她得承认自己头脑发昏,沦陷在了湛淮玦不顾一切的爱和柔情里,忘了彼此的身份和自己的使命。 最重要的是,她有自己的追求。 湛淮玦根本不知道,她最想要的是权力。 可朝中臣子容不下把持朝政的她和父亲。 宋家被打压,身不由己的湛淮玦要父亲告老还乡。 湛淮玦没能给她什么,能想到的只是要她放弃一切,他们远走高飞,就能长相厮守了。 他以为他都愿意放弃皇位了,这是多感天动地的举措。 可这种不顾一切,多天真又可笑。 湛淮玦只会毁了她,也会让宋家被覆灭。 父亲的一番话,这一场暴雨,这一顿杖责,彻底让她清醒了。 谁还没有个情窦初开怦然心动的时候,只是无论从哪方面,她和湛淮玦都不会有好结果。 她的这段情爱,至此终结。 “本相的儿子是什么性情,本相还是了解的。”宋崇渊就知道宋令虞不会抛开一切,跟湛淮玦去过苦日子。 他避着宋令虞身上的伤,小心翼翼地把宋令虞打抱了起来,传府医的同时,抱着宋令虞往屋子里去。 钱氏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本来这件事就是婢女先捅到她面前的,眼看着宋崇渊轻易饶过了宋令虞。 她接了下人手里的伞,撑到宋崇渊头顶,“相爷,虞哥儿犯了这么大的错……” 打在儿子身上,痛在自己心上,宋崇渊是为了让宋令虞清醒,也是要湛淮玦知道,他要是对宋令虞强取豪夺,他真的能狠心到打死宋令虞。 湛淮玦已经走了,宋崇渊生怕宋令虞一命呜呼了,一把挥开拦路的钱氏,看着钱氏摔倒在雨中,他的目光冰冷厌恶,“妻不贤,毁三代,钱氏,你不要以为本相不知道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 “宋家若是再出什么事,本相要你的命。” 他前不久才知道钱氏的种种恶行,但宋家现在的处境,他不能处置了钱氏。 否则钱家那边,必定跟他反目,再倒戈到姚家。 宋家和钱家是姻亲关系,利益各方面捆绑很深,若是被关系亲近的人背刺了,远比外人的攻击让宋家更难以招架。 府医冒着雨赶来,要看宋令虞的伤时,宋崇渊并没有回避,反而想给府医搭把手,要亲自给儿子上药。 幸好郑姨娘及时赶来,让宋崇渊去换身衣服,喝姜汤。 那府医被收买,不明白,但在高门里,生存法则就是不看不听不深究。 在宋崇渊出去后,府医被请去了盥洗室。 郑姨娘带着婢女,在府医的低声指导下,无声掉着眼泪给宋令虞上药。 半个时辰后宋崇渊才进来。 郑姨娘和婢女远远地站在一旁,府医装作刚给宋令虞包扎好的样子,“在下给四公子开方子,煎药,要注意着四公子会不会起烧。” 宋崇渊摆了摆手,坐下来亲自守着宋令虞,听着外面的暴雨声,语气强硬道:“为父派你去南方治水,三个月后再回来,到时候你就跟为父为你选的高门贵女成亲。” 郑姨娘面色一变,想说些什么,却在接收到宋令虞的目光后,抿紧了唇瓣。 “好。”宋令虞应。 有姨娘在,她也不怕暴露了女儿身,终于能安心地闭上眼,昏睡过去。 * 草原的夏天不热,这是草原一年最好的季节,最适合征战。 游牧民族奉行的是狼性文化,优胜劣汰,因为草原的生存环境恶劣,为抢夺资源,各部落之间从未停止过战争。 而在几年前,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从无到有,再到强盛,组建了一支强悍的草原军队。 他带领着军队在整个草原上四处征战,所向披靡,横扫整个草原,短短几年就征服了各个部落,拥控弦之士三十万。 他兵强马壮,战斗力强悍无敌不说,且富有谋略。 后来此人在弹汗山建立王庭,向南掠夺,向北抗拒丁零,向东击退扶余,向西进击乌孙,完全占据了匈奴原先的全部地盘,甚至一度攻至倭国。 他建立的草原政权,东西达一万四千多里,南北宽达七千余里,山川水泽和盐池都在其管辖范围,堪称一个超级大帝国。 而后,这个叫耶律朴拙的草原霸主,开始袭扰中原东北地区的幽州边境,逐渐被中原王朝所知。 第114章 穿插前世,成亲当天,帝王强夺她到龙榻上 宋崇渊把宋令虞派去赈灾治水这件事,直接就越过了湛淮玦。 湛淮玦那些天消沉又痛苦,上朝时没见到宋令虞,以为宋令虞是在养伤。 直到半个月后,他看见奏折上熟悉的字体,上奏的却是南方水患的种种。 他才知道被派去的是宋令虞。 奏折上全都是关于公务的,宋令虞才能出众,哪个皇帝看了都会龙颜大悦。 可湛淮玦一字一字,缓慢地,用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看到宋令虞对帝王的只言片语的问候。 湛淮玦的唇畔溢出自嘲和讽刺,却因为太久没见到宋令虞,他自我折磨着,把她的奏折读了一遍又一遍,批复了,但没有让人送回去。 只因那字里行间写尽了他的爱和思念。 他睹物思人,把奏折珍宝般藏在心口,晚上又拿出来抱在怀里,试图吸取上面宋令虞的气息。 而后湛淮玦唤着宋令虞的名字,许久才睡过去。 宋令虞这一去就是三个月,秋天的时候回来,湛淮玦竭力克制着,才没有潜入丞相府去见宋令虞。 他等着宋令虞进宫面圣,述职。 结果等到的,却是宋崇渊代替宋令虞写的述职的折子,以及宋令虞要成亲的一份请帖。 给皇帝送请帖,且其他臣子前段时间就收到了,他却是最后一个。 这事怕是只有大奸臣干得出来了。 宋崇渊是故意的。 满京城,天子是最后一个知道宣平侯要娶妻的。 过去三个月,宋崇渊瞒天过海,从给宋令虞选妻到举办婚礼,都是秘密进行,且很迅速,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湛淮玦死死盯着请帖,掌心用力收拢,再松开时,被化成的齑粉洒落在地。 天子暴戾地喊了一句,“来人!” 湛淮玦让人去查了,宋令虞娶的是镖骑大将军徐将军的女儿。 徐将军出身寒门,没有根基。 在他登基后的第二年,因为立下战功,宋崇渊让忠心他的出身武将世家的一个老将军解甲归田了,给徐将军请封了镖骑大将军。 不说其他方面,从徐将军取代了自己的人,这点湛淮玦就不喜这个徐将军。 但也因为徐将军是舅舅的人,他还是很重用徐将军。 现在宋崇渊和徐将军结亲,打得什么主意,他自然清楚。 可徐将军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于犯错之人常被流放的蜀地,还是少数民族的。 他那女儿更是无一丝贵女气质,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平日最爱舞刀弄枪,没有裹足,一双大脚,不仅不像汉族女子那般纤细玲珑,且身形健壮,性情非常彪悍。 这样的女子,如何配得上他的令虞! 湛淮玦召宋令虞进宫,来的却是宋崇渊。 湛淮玦把暗卫调查来的徐将军祖宗十八代的册子,用力砸在书案上,眉眼中都是戾气,“朕不同意宣平侯娶徐将军的女儿为妻,此女没有礼数规矩,跟宣平侯合不来,反而还会欺负了宣平侯。” “舅舅,你是当朝丞相,更是国舅,你的儿子,且是朕授封的有爵位在身的宣平侯,她怎么能娶一个在乡野中长大的、出身低微的女子呢?” “你口口声声对令虞寄予厚望,可你给你的嫡子选的妻子,哪怕是另外一个儿子的妾,都比令虞的妻子出身高,你终究是没那么疼爱令虞,还是因为她和朕的事,你耿耿于怀?” 宋崇渊之前对湛淮玦还有君臣之礼,现在直接不行礼了,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盏。 直到湛淮玦说完,他“砰”一下撂了茶盏,“是,这辈子臣都放不下你拉着臣的儿子私会苟合,差点毁了臣的儿子这件事。” 这三个月,宋崇渊睁眼闭眼都是那一幕,从来都情绪稳定的他,却到现在还怒火中烧。 晚上做梦都是他的儿子被钉在耻辱柱上,遭受唾弃谩骂,下场凄惨。 他整夜整夜睡不着,有次刚回府就倒了下去,大夫诊断为出血性中风(脑溢血),药汤一直没断过。 “朕说了,朕不会再对令虞做什么。”湛淮玦坐在书案后,目光里带着压迫逼视着宋崇渊,属于一个帝王的威严全都散发了出来。 “可是你从让她去南下治水,在仕途上,到你给她选得妻子,终身大事上,分明是你在毁了令虞的这一生。” 宋崇渊丝毫不畏惧帝王,勾着唇冷嘲热讽,“臣嫁了一个嫡女给你,可你却不宠她,你喜欢的是宋令虞。” “臣若是不爱自己的儿子,就应该把她送给你做禁脔,用来她谋利,控制你。” “臣为什么给儿子选得妻子不是武将世家的女儿,皇上,你难道不清楚吗?” 湛淮玦一愣,继而紧紧抿住了薄唇,舅舅倒是想跟手握重兵的武将世家结亲。 帝王最忌惮文臣之首和武将之首的结合,但舅舅不是怕他忌惮,而是手握重兵的杨大将军现在是保皇派,暂时站队姚家,保卫皇帝,意图铲除掉把持朝政的舅舅。 何况宋家的结局,许多人已经可以窥见到了,不倒戈到保皇派就好了,哪个世家大族跟宋家联姻,那不是等着到时候被诛九族的时候,算上自己一份吗? 宋崇渊需要武将的势力,找了一圈后却只能选择出身乡野,势力并不如上面的杨大将军强大的徐将军。 这无疑是可悲又无奈之举。 “皇上觉得徐将军的女儿配不上臣的儿子,那在你心里谁配得上?世家大族杨大将军的嫡次女应该配得上犬子了,臣请皇上为犬子赐婚如何?”宋崇渊想要杨家的势力。 可湛淮玦,断然不会给他。 果不其然,湛淮玦语气偏执,“这世上只有朕能配得上令虞。” 他怎么可能给自己的挚爱赐婚,把令虞拱手送给其他女子呢? 他不允许令虞成亲生子。 宋崇渊点了点下巴,“所以这就是皇上你对犬子的爱,你明知道跟杨家联姻,对宋家和犬子都有很大的益处,你却并不愿成全。” “你的爱,让臣看到的只有占有和私欲。” 湛淮玦喉咙发紧,嗓音沙哑地跟宋崇渊辩论,“难道爱一个人就是放手和成全吗?不,朕只想拥有。” “你对令虞的父爱,又有多伟大?你为了家族利益逼迫令虞娶徐将军的女儿,令虞不过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宋崇渊不想跟湛淮玦多说,鸡同鸭讲,三观不一致。 他站起身,说了最后几句,“明日犬子成亲,还请陛下亲临丞相府,以示恩宠。” “当然,陛下也可以不去,让天下人都知道宋家失宠了,陛下有铲除宋家之心,让天下人都来推宋家这即将倒塌的大厦。” 湛淮玦攥紧拳头,“好得很!” 他怎么可能会把宋家推向那种地步? 他肯定会去,还得带着隆重的赏赐和贺礼去。 宋崇渊就是要让他亲眼看着令虞和其他人拜堂成亲,要折磨他。 “舅舅放心,朕不仅会去,还会带着已有身孕的淑妃去。”湛淮玦在宋崇渊走后,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低垂的眼里一片阴翳。 宣平侯和镖骑将军的女儿的婚礼办得很隆重盛大,万人空巷。 然而时辰已经到了,女方这边却迟迟等不到来迎亲的新郎。 宋崇渊带着大臣就进宫求见皇上,把此事闹得很大。 他在湛淮玦的寝宫外高声喊着,“皇上,犬子宣平侯突然不见了踪迹,平日她树敌众多,臣恐是歹人掳走了犬子,请皇上派禁军全城搜索犬子的下落,营救犬子!” 他都不用想,那个掳走宋令虞的“歹人”就是当今天子。 宋崇渊怒发冲冠,双目猩红着,直接闯入了天子的寝宫。 护卫们倒是去拦了,但宋崇渊那是根本不要命的架势。 这人家儿子大喜的日子,护卫哪敢真的对宋崇渊动手? 何况天子是“傀儡”,他们真伤了大奸臣,到时候天子肯定会降罪他们。 于是他们要拦不拦的,就让宋崇渊进去了。 不出所料,宋令虞就在湛淮玦的龙榻上,被点了睡穴。 湛淮玦躺在她身侧,极为沉迷病态地亲吻着她。 她穿着要成亲的喜袍,湛淮玦的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撩拨,伸入了被解开一半的喜袍里。 他如此明目张胆,掳来了宋令虞,要占有了宋令虞。 只因他是天子。 宋崇渊被这一幕冲击着,反而从未有过的平静,就站在湛淮玦身后,“皇上,臣带来了几个文武大臣,尤其是以姚家为首的那几个,臣只要喊一声,他们就会全都进来。” 湛淮玦停下了动作,缓慢地转头去看宋崇渊,目光跟宋崇渊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锋着,并没有退让。 他在赌。 正如宋崇渊所说,若是那几个保皇派撞见这一幕,他只是私生活不检点,这对一个拥后宫佳丽三千的帝王来说,不算什么。 保皇派本就要铲除宋家,他们会借此大做文章,让宋令虞担下所有过错,到时候整个宋家都会受到牵连。 舅舅他,真的会孤注一掷喊来臣子吗? 不会的。 既不会,那舅舅就只能被他以此拿捏,威胁。 舅舅只能妥协,让令虞和他在一起。 “你竟然拿要毁掉臣的儿子,覆灭整个宋家来威胁臣,让臣将儿子送给你!”宋崇渊在竭力稳着情绪。 他要是多被这样气几次,恐怕就昏过去,再也醒不来了。 宋崇渊在和湛淮玦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 随着时间的过去,湛淮玦满是阴翳的眼里溢出一丝笑意。 舅舅果然不敢叫臣子们进来,怕是只能为他和令虞遮掩,取消了今天令虞的婚礼。 但突然,背后传来了宋令虞起身的动静,紧接着就是她朝殿外高声喊:“诸位大人!” 湛淮玦面色一变,回过头,只见宋令虞在脱身上的喜袍。 “皇上真的喜欢臣吗?你不过就是想除掉把持朝政的臣和父亲,引诱臣和你苟合,你就能毁了臣,覆灭整个宋家了。”宋令虞今天比平常的清雅多了几分艳色,更显她嘴角笑意的妖冶,那眼里却是一片冰冷陌生。 “臣一直都在为皇上排忧解难,如今哪舍得让皇上费这么大的心思?臣自己叫以姚家为首的臣子们进来……” 宋令虞这么说着,忽然朝湛淮玦吻了过去,同时要喊几个臣子进来。 “不——”湛淮玦的动作更快一步,抬手点住了宋令虞的哑穴,抖动着薄唇。 令虞现在,竟然连他爱她,都不相信了吗? “朕没有要毁掉你,更没有要诛了宋家,朕只是在吓唬舅舅,想让他妥协,并不会真的这么做。” “令虞,朕不允许你和旁人成亲,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和朕在一起?” “你不想和朕远走高飞,朕就还做这个皇帝,你要权力,朕给你,朕的皇位都可以给你!” 湛淮玦的大掌握住宋令虞的后颈,把人揽过来,抱入怀里,“令虞,朕喜欢你,朕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宋崇渊转身面朝殿外,跟宋令虞刚刚一样喊,“诸位大人,皇上召你们进来!” 湛淮玦猛地转过去,手中扔出去的扳指打在宋崇渊的哑穴上,同时暴戾地呵斥,“谁敢进来,格杀勿论!” 只是湛淮玦那一下子打偏了,却还是带着深厚的内力,让宋崇渊的胸腔巨疼,身躯摇晃着,往后退了又退。 宋崇渊弯下腰,按住了胸口。 他抬起头,苍白着脸,很疯狂地笑着对湛淮玦道:“皇上,你困住了臣和犬子二人又能如何?” “臣在来之前就已告知了徐将军,若是一个时辰后我们父子二人没回去,他就会打开臣交给他的密信,将你和犬子的苟合公诸于世。” “皇上,臣宁愿搭上宋家,也不会妥协把儿子送给你!” 宋令虞挣脱掉湛淮玦的钳制,身上衣衫不整往外走,脖颈间还有湛淮玦留下的绯色痕迹。 要是这样被本就怀疑的几个臣子看到,结果可想而知。 湛淮玦双目赤红,抬手要打晕宋令虞。 宋令虞先他一步咬了自己的舌头。 湛淮玦肝胆俱裂,松开宋令虞,踉跄着往后退。 他撞到龙榻上,近乎哽咽地问宋令虞,“你是不是宁愿死,都不跟朕在一起?” 宋令虞不能说话,点了点头,对着湛淮玦再没有了过去的情意。 这一刻,她那不多的情意,也被耗尽了。 湛淮玦看了宋令虞许久许久,到最后闭上眼的瞬间,泪水汹涌而出。 他紧攥着拳头,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走,去成亲,从今往后再不要靠近朕——” 宋令虞弯身把宋崇渊架在肩膀上,走密道离开。 她并没有回头,冷漠决绝,那抹颀长艳丽的身影很快消失。 湛淮玦扶着床榻,慢慢坐到地上。 他抬手盖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渐渐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宋崇渊料到他会掳走宋令虞,将计就计,当时并没有在应该人来人往的宋令虞的院子里留人。 宋崇渊借此拔除掉了他安插在宋令虞身边,甚至整个丞相府的细作,再带着大臣们过来。 他对宋令虞强取豪夺,宋崇渊就铤而走险,逼他断了念头。 宋令虞拜堂成亲时,湛淮玦还是以天子的身份,带着淑妃过去了。 他给了很多赏赐,送宋令虞的贺礼是当场封宋令虞为异姓王。 群臣反对。 湛淮玦不惜当一个暴君,让人把那几个臣子拖了出去,别在办喜事的丞相府见血,拉去狱中行刑。 每当司礼喊出一句,湛淮玦都要往前冲过去几步。 直到礼成送入洞房,他就要抓住宋令虞的手了,却被人拖走。 湛淮玦回到宫里,去了酒窖。 他想着宋令虞和妻子的洞房,他喝了一坛又一坛酒,酩酊大醉后躺在地上。 湛淮玦整个身体蜷缩起来,满面的泪水,不断地唤宋令虞的名字。 湛淮玦喝了好几天的酒,也缀朝了。 臣子们全都跪在外面。 太后进去后要扇天子巴掌时,不知在何时,天子已经昏迷了。 “来人!御医!传御医啊!”太后嘶喊着,跪到地上抱住了湛淮玦。 湛淮玦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一条命。 之后他还是消沉颓废,不愿上朝,不理朝政,找到机会就喝酒,把自己灌醉。 而那天晚上,在新房里,宋令虞掀开了自己的妻子徐若仙的红盖头。 第115章 穿插前世,令虞被废太子所俘,帝王御驾亲征 虽然徐若仙长得跟这个名字大相径庭,但五官端正,大圆脸,身体确实很健壮,是那种很有野性的力量感。 徐若仙撞上宋令虞视线的那一刻,脸颊鼓起来,正在偷吃榻上的桂圆和红枣,被宋令虞抓了包,咽也不是,吞也不是。 她睁大乌黑的圆眼睛,像个仓鼠,给宋令虞的第一印象就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宋令虞忽然想到死了五年的妹妹,心里大痛,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需要我传膳吗?” “不……不用了,我其实不饿。”徐若仙咽了红枣才应宋令虞,被爹爹再三叮嘱过,她羞涩地低下头,小声道。 “我在花轿上藏了很多吃的,吃了一路,进来这新房后,桌子上的水果糕点,还有酒,我都吃了很多。” 她其实很撑,之所以还吃红枣和桂圆,纯粹就是馋,也好奇这新房的榻上的红枣和桂圆什么味道。 徐若仙说完就暗叫了一声糟糕,好像崩了爹爹让她维持的大家闺秀的人设,于是懊恼地绞着嫁衣,偷偷去看宋令虞。 却发现她的相公还是笑着。 相公长得真好看啊,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笑起来更是风光霁月。 她都看呆了。 “怎么样?这榻上的红枣跟你平常吃得一样吗?”宋令虞这么问着,俯身自己也捡了一颗红枣,咬了一半吃。 徐若仙见自己的相公是个好脾气的,她逐渐放开了,把爹爹的叮嘱都抛之脑后,说了没什么区别后,就跟宋令虞说她曾经爬树摘过新鲜的枣。 宋令虞和徐若仙坐在了一起,两刻钟不到,就套话套得让这个姑娘把她从小到大的经历都和盘托出。 徐若仙意识到这点后,立刻捂住了嘴,爹爹说得对,宣平侯太聪明了! 宋令虞给徐若仙拆掉沉重的发饰,带着徐若仙一起去洗漱。 徐若仙秉承着多说多错,多做多错的原则,全程任由宋令虞摆布。 直到宋令虞牵着她的手回了榻上,笑着问了一句,“要圆房吗?” 徐若仙立刻反问:“可以不圆房吗?” 她母亲早逝,父亲从了军后,她被祖母养在山野里,日常爬树掏鸟蛋,捅马蜂窝,自己练武功,野得不像一个姑娘家。 她不想嫁人,一直没有定亲。 直到爹爹立了功,被大奸臣请封为镖骑将军,她也算是成了大小姐。 爹爹给她选了一门亲事,盲婚盲嫁,她就成了宣平侯的妻子。 徐若仙也觉得自己的要求不妥,谁知宣平侯竟然答应了,“可以,我等你准备好。” 徐若仙看着宣平侯的笑,有些迷糊,宣平侯跟传说中的阴险狠辣,草菅人命,威严老成等等,都不一样。 相公分明是少年人的模样,温润如玉,风光霁月,体贴周到。 这么完美的相公,那么一瞬间,徐若仙有些后悔拒绝了圆房。 新婚夜,两人就一人盖一床被褥歇下了。 徐若仙的适应能力特别强,完全没有因为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而受影响。 第二天她按照自己平常练武的时间,早早地醒来。 宣平侯已经醒了,拿着匕首正要割破自己的手指。 徐若仙吓了一跳,抬手就点住了宋令虞的穴道,“相公你干什么?总不能因为我长得又丑又壮,你就要自寻短见吧?” 傻姑娘,宋令虞看到徐若仙急得都快哭了,她一下子笑了,“我们没有圆房,不仅我父亲和母亲那里无法交代,且传出去了,于你的名声不好,到时候这府中的下人都会羞辱欺压你。” “是这样吗?”徐若仙哪有如此弯绕的心思,将信将疑地抽走匕首,才解了宋令虞的穴,然后把匕首往自己的手指上轻轻一划。 “相公我来吧,你这般娇贵,受不得一点伤,我没事,你看我这手!” 徐若仙的手粗糙,都是厚茧子,还有冻疮,受过伤,有疤痕。 她一对比宋令虞那修长如玉又雪白的手指,“刷”一下收了手,背过身把血珠子抹到了宋令虞递来的白色帕子上,还对宋令虞说:“以后这种受伤流血的事,都让我来,我皮糙肉厚,特别抗造。” 宣平侯如天上的明月,比女人还好看娇贵,却不阴柔,有着很英俊的五官轮廓,气质如竹,身形笔挺颀长。 虽然没有她高她壮,但也不矮了。 这样的相公,不应该有一点的损伤,应该被她宠着怜着。 徐若仙觉得自己赚到了,像爹爹说的,能嫁给宣平侯,她做梦都得笑醒。 之后宋令虞带着徐若仙去主院敬茶。 徐若仙只看到了大奸臣,另一侧丞相夫人的位置是空的。 她跪下给大奸臣敬茶,大奸臣虚扶了她一下,递给她一个很厚的红包,才喝下了她的茶。 徐若仙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大奸臣跟传说中的也完全不一样,她这个公爹很平易近人好吗? 宋崇渊叮嘱了几句,无外乎就是早日绵延子嗣这种话,最后说在府中不用拘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跟她在自己家里一样。 大奸臣也只是那么一说,谁能想到徐若仙还真的就当真了。 她在府里舞枪弄剑的,护卫们都被她挑战了一遍,比她厉害的,她就拜人为师,跟着人学对方的武功路数。 宋崇渊身边虽然没有这样的人,毕竟谁敢在他面前放肆? 但他的容忍度很高,让人注意了几天徐若仙后,发现徐若仙虽然言行举止都很粗野,但该有的礼貌和教养都有,单纯又善良。 她很想进书房,就问了宋令虞,在得到允许后才进去。 宋令虞书房里的兵书不多,她把能读得都读完了,如获至宝如饥似渴。 主要是她家没有那么多兵书。 好书都被贵族垄断了,否则这世上人人都能读书,可官位就那么几个,寒门子弟想改变出身,拼了命地考取功名,那还有没有贵族们的立足之地? 徐若仙又去问宋崇渊。 宋崇渊就命人把自己书房里的兵书,都搬去了宋令虞的书房,给徐若仙研读,之后他还为徐若仙寻来了更多的兵书。 他发现了,徐若仙是将才的料。 虽然是女子,但他已经不在乎这点了。 徐若仙有勇无谋,他不惜礼贤下士三顾茅房,请来有不世之略的高人教导徐若仙。 徐若仙经常和宋令虞待在书房里,宋令虞读书处理公务,她看兵书。 她识字不多,就问宋令虞,认识更多的字,并且去写。 她相公说的,以后就算当将军,也不能大字不识。 古往今来会写诗的,不会打仗,会打仗的,识字不多。 而有那么一个人,旁人比他会写诗,但没有他会打仗,比他会打仗,却没有他会写诗。 他是文人里最能打的,武将里最有文采的,文能提笔作词代代相传,武能上马杀敌护华夏基业。 徐若仙问这个人是谁。 要说身边文武双全的人,宋令虞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曾经的废太子,但她给徐若仙写下一幅墨宝,“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徐若仙特别喜欢这首诗和宋令虞的书法,装裱好挂在了书房里。 后来她会背很多这个诗人的诗,“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在旁人眼里,宣平侯和她的新婚夫人便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两人一文一武,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宋令虞遭遇了一次暗杀,等湛淮玦赶过去时,只看到倒在地上的一具具尸体。 徐若仙把远处的马蹄声当成了刺客,在那一瞬间直接打横抱起宋令虞,站到了马车顶上,拎刀就砍过去了。 湛淮玦防备不及,从马上翻身下去,单膝跪地。 但凡他的反应慢一点,脑袋都得被削掉。 宋令虞跟湛淮玦担忧的目光对上,喊着徐若仙。 徐若仙返回去抱着宋令虞一跃而下,被宋令虞拉着给天子行礼,才知道湛淮玦的身份,有些惊讶。 天子是为她的相公而来的? 湛淮玦没走近宋令虞,用目光打量了宋令虞许久,确认了宋令虞安然无恙后,他又翻身上马。 天子临走前以徐若仙救宣平侯有功,不顾制度封了徐若仙一个女子为振威将军。 这属于杂号将军,级别不高,但徐若仙没有战功,这无疑是天大的恩赏了。 湛淮玦浑浑噩噩地过了这大半年,宋令虞出事后,他命人彻查,没有任何悬念,姚家那一派下的手,并且是太后授意的。 湛淮玦龙颜大怒,处死了不少人。 姚家一派的官员人人自危,一时间不敢再有动作。 但姚家从自己的女儿皇后口中,得知了天子对宋令虞的心思,背地里就命人传流言蜚语,全是诋毁宋令虞的。 那些话不堪入耳,天子一点错都没有。 宋令虞和宋家都陷入了舆论的漩涡中,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湛淮玦继续杀人。 但他越杀,越坐实了那些言论。 然而让他看着宋令虞名誉尽毁,遗臭万年那更不可能。 他要发诏书,不惜向世人表明是自己爱上了宋令虞。 太后阻止了他,宋崇渊也不允许他这样做。 在宋崇渊看来,他只有坐视不管,才是为宋令虞好。 湛淮玦和太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甚至秘密把太后幽禁了。 他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宋令虞要权利,可他现在对宋令虞宠也不行,护也不行了。 宋崇渊曾经的话在一一验证,他的爱,会毁了宋令虞。 湛淮玦只能频繁地往后宫里去,让嫔妃们一一怀孕。 至于孩子是不是他的,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湛淮玦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换一个嫔妃盛宠,树靶子。 他冷落皇后,一次也不让皇后侍寝,纵容宠妃挑衅皇后。 他维护宠妃,训斥皇后,把协理后宫之权交给了淑妃宋令怡。 以前人人都没宠,就斗不起来。 而现在,不仅都开始争宠了,并且随着嫔妃们怀上龙子,这储君之争俨然开始了。 后宫和前朝息息相关,湛淮玦借此把前朝拉入到了新一轮的争斗里。 太子之争让姚家那几个家族的联盟,渐渐出现了裂缝。 湛淮玦利用他们的矛盾纵横捭阖,以控制局势,让他们窝里反,自相残杀。 他在护着宋令虞和宋家。 世人对宋令虞的唾骂少了一些后,东北幽州边境,传来了八百里急报。 湛淮玦原本并不在意,只派了徐将军带着十万兵士过去。 然而很快就传来了向来英勇的徐将军战败,幽州边境竟然被攻破的军报。 草原霸主耶律朴拙的名字,在中原南昭的朝堂上,激起了千层浪。 每次战争,朝堂上对此的主张无疑就是谈和或是打到底。 主和派以姚家为首,提议湛淮玦封耶律朴拙为王,并送一个皇室公主跟他和亲。 这是他们这个时代最常用的外交手段、停止战争的方式,毕竟送一个女人就能解决的事,何必大动干戈增加死伤牺牲? 一般那些鞑靼(古代对北方游牧民族的称呼)都会答应。 因为很多中原的好东西他们没见过,他们会迷失在蝇头小利里,还有就是中原也不是那么好打下来的。 他们的文明和政治头脑都不如中原人,且凝聚力不强,各部落的矛盾太多,中原王朝可以操作的地方太多了。 所以他们跟中原建立友好关系后,其结果往往会被中原王朝的各种手段一点点蚕食,最终灭亡。 但是这个耶律朴拙显然不蠢,反而高瞻远瞩,不被眼前的利益诱惑,继续打下去,到时候什么得不到? 耶律朴拙坚辞不受中原王朝给的好处,加紧侵掠,建立三部,各置大人统领。 中原王朝的各种阴谋诡计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他有着太强大的政治头脑,深谋远虑,智多近妖,简直是无懈可击所向无敌。 宣平侯是主战的一方,自请前往边境,助自己的岳父击败耶律朴拙所带领的军队。 她这么一请命,以姚家为首的求和派不仅沉默了,反而有的还站出来附议。 宋崇渊没说话。 而天子脸色难看,退了朝,要容后再议。 宋令虞回到府中,第一时间去找了徐若仙,“你不是要上战场打仗吗?岳父大人在边境有难,我带你去助岳父,击退鞑靼!你可愿去?” 徐若仙一口吞了手里的糕点,跑到宋令虞面前,双手合十,星星眼期待地看着宋令虞,“我一个女子真的能上战场吗?” 她明明身形健壮,言行举止却可爱生动,反差萌拉满。 宋令虞笑着点头,“我说你能去,你就能去。” 南昭也没明令禁止女子上战场,只不过女子被各种礼教束缚,被困于后宅,只能相夫教子。 徐若仙欣喜若狂,弯着腰双手捧住宋令虞的脸,在宋令虞脸上“吧唧”用力亲了一口。 这还不够,她勾住宋令虞的双腿,不费吹灰之力打横抱起起宋令虞,原地转圈,呼喊着,“相公相公,你太好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相公!” “我最爱你!” 宋令虞惊得抬手圈住徐若仙的脖子,被转的头晕目眩,却没打断徐若仙,只纵容宠溺地笑。 直到宋崇渊过来,看到夫妻二人如此“火热”。 大奸臣等了许久,才抬手掩唇低咳了一声。 徐若仙这才放下宋令虞,在晕眩的宋令虞晃悠着差点栽倒时,她连忙伸出臂弯架住了宋令虞。 “公爹!”徐若仙对宋崇渊行礼,压制不住的兴奋,中气十足的声音惊飞了树上的鸟。 大奸臣的嘴角抽了抽,一脸麻地应,“嗯。” 宋崇渊不舍得让宋令虞上战场。 但宋令虞想避避湛淮玦,同时她走了,宋家的处境也会好一些。 她要和自己的妻子、岳父立下战功,给宋家把兵权抢过来。 这是最好的机会。 儿子如此为家族考虑,宋崇渊想到自己曾经死在战场上的那个儿子,喉咙哽咽。 在宋令虞的坚持下,他终究把千言万语都压了下去,只抬手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徐若仙见状,想了想,忽然单膝跪地,立下军令状,“公爹放心,儿媳一定会保护好相公,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 大奸臣有厌蠢症,徐若仙一点都不聪明,傻傻的。 但徐若仙却是他继宋令虞之后,看重又喜欢的第二个孩子。 宋崇渊抬了一下手,示意徐若仙起身,“你只有先保住了自己,才能保护虞哥儿。” 徐若仙怔怔地点了点头,嫁到丞相府的大半年里,她已然把大奸臣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爹,甚至还隐隐超过了自己的亲爹。 因为这个公爹比自己的亲爹长得更好看,气质也好。 他在权力的滋养下,即便四十多岁了,也特别有魅力,引得佳人红颜趋之若鹜。 公爹跟她亲爹站在一起,根本不是一个辈的,说公爹是他爹的儿子都不为过。 徐若仙又听到宋崇渊催生了,让她和宋令虞到军营里也得有房事。 她的头恨不得埋到地上去,又忍不住偷偷去看自己的相公。 相公很顺从恭敬地应下,她的心忽然“砰砰”跳动得飞快又剧烈。 那一刻就在想,她家里人长得都不好看,她要是生了相公的孩子,肯定会遗传相公家里人的外貌吧? 宋崇渊走出去几步又返回来,对徐若仙道:“其实每次你跟为父说话不用那么大声,为父不聋。” 徐若仙挠了挠头,“好的公爹!” 宋崇渊:“……” 宋崇渊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指着徐若仙,“赶紧走,否则为父早晚被你震聋。” 徐若仙嘿嘿咧嘴笑,看着对她纵容慈爱,丰神俊朗的大奸臣,忽然说:“公爹,下辈子我给你做女儿吧!” 相公一家人的基因这么好,那下辈子她肯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崇渊转身就走,算是答应了,只要不是下辈子要嫁他为妻就好。 徐若仙原地转圈圈,爹爹说得对,她是玩不过相公父子二人的心眼子的,那就真诚,足够真诚。 真诚永远都是必杀技! 宋崇渊在朝堂上依旧有很大的话语权,再次越过天子发号施令。 等湛淮玦骑马匆忙追过去的时候,十里长亭,宣平侯和夫人共乘一骑,在最前方带着二十万大军远去了。 湛淮玦停了下来。 秋末的季节,他的衣袍被吹得猎猎,身形萧索,伫立在原地。 湛淮玦从腰后取出玉萧,吹了一首战曲给宋令虞。 湛淮玦把自己的暗卫派了好几个到军中,让他们护着宋令虞。 宋令虞虽然不会兵法,但玩得一手阴谋诡计,谋略在每个领域都有用。 她和徐若仙到了徐将军身边后,充当军师给徐将军和徐若仙出谋划策。 秋去冬来,再到了万物复苏的春天,幽州边境次次传来的都是捷报。 直到这一年的夏天,南昭大军战败,被耶律朴拙带领的十万人以少胜多,不仅再次越过边境,连续拿下南昭的三座城池,并且宣平侯被俘了! 此军报传回来,震惊朝野。 朝堂上再次分为主和派和继续打下去主战两派,一方以宋崇渊为首,要求割地赔款,和亲都可以,不惜任何代价换回宣平侯。 另一方自然还是以姚家为首,向来主和的他们,这次不顾宣平侯的死活,誓要不惜代价灭了耶律军,一雪前耻,以耀南昭国威。 这两派争论不休,僵持不下。 天子却已然果断地做了决定——御驾亲征! 第116章 穿插前世,交战,受伤命悬一线 宋令虞被俘虏后,并没有遭受到虐待,更像是身份尊贵被礼待的人质,可以在耶律军的军营里自由行走。 不过肯定有人跟着她就是了。 耶律军的蒙古包就在幽州边境附近,宋令虞深知耶律朴拙不会杀她,要用她向南昭换取什么。 所以她并不慌,就在军营附近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实则在探查。 她对这个耶律朴拙太好奇了,横空出世,短短几年就征服了各部落,成了草原霸主。 无人知道耶律朴拙的真正来历,情报里连他是汉人,还是鞑靼哪族的人,都不清楚。 此霸主骁勇善战,更是有着不世之略。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两方每次交战,耶律朴拙总是能出其不意,兵法策略自成一派,连征战多年的徐将军几人都捉摸不透。 她都是坐镇后方,冲锋陷阵的是自己的岳父和徐若仙,所以她没见过耶律朴拙,让徐若仙描述。 结果徐若仙说,大多数时候耶律朴拙都不会亲自上战场,偶尔领军,他脸上也戴着面具。 他们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有多大岁数了。 宋令虞把每一战都记录下来,然后一次次去分析研究,就是想摸到耶律朴拙的打法。 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正因为宋令虞知道自己的军力,知人善用,每次都制定完美的作战任务和计划。 但她不了解对方,所以打了这么久,有赢有败,僵持不下。 岳父一直在夸她,说换成其他人来守这幽州边境,恐怕耶律朴拙已经打去皇城了。 这些天里,宋令虞在军营里从衣食住行各方面去探查,然后在草原的土地上,看到了很多中原才有的蔬菜。 她每天吃到的,竟然都是中原的吃法。 这里的环境恶劣,不是说你有种子,就能把东西种出来,发展农业的,这也是草原人只能不断迁徙,杀烧抢掠的最大原因。 她却在这里的土地上,看到了种下的很多种类的蔬菜,还有红薯土豆之类的粗粮,它们甚至比中原的长得还好。 无疑这是改良品种,是经过了培育,一次次实验才能在这种环境长出来的。 宋令虞始终没见到耶律朴拙,普通兵士不知道他去了哪儿,知道的也不可能告诉她。 耶律朴拙的王帐周围,住的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宋令虞走过去也没人管。 只是宋令虞没有跟他们来往。 王帐外面有两个耶律军在把守,但宋令虞掀开帐子进去,并没有受到阻拦。 宋令虞看到了蒙古包内部。 行军在外,王账也没那么大,一眼扫过去,除了弓箭弯刀兵器类的,没有多少草原人的特色东西。 南边那一侧,一层又一层的架子上摆放的全都是菜苗。 有的长很高了,有的刚发芽。 宋令虞诧异,没想到原来是耶律朴拙在亲自培育蔬菜。 这里也随处可见中原人的文明和礼仪,应该也是耶律朴拙传过来的。 并且他们跟耶律军交战这么久,这些人不像她认知里的莽撞无谋,反而各个骁勇善战的同时,还足智多谋谙熟各种兵法,把三十六运用得炉火纯青。 耶律朴拙难道是中原人? 宋令虞在正中间长形的桌子上,发现一枚玉佩,俯身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是中原特有的纹路,下方的流苏和系玉佩的同心结都有些磨损了。 显然这玉经常被耶律朴拙拿在手里摩挲,对他很重要。 只是宋令虞越看越觉得这块玉佩很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可能是中原有太多同样样式的? 宋令虞没想起来,只得把玉佩的纹路都记在了脑子里。 她刚把玉佩放回原位,就听见了外面两方开战的声音。 鞑靼的那几句语言她已经能听懂了,隐约间那个女谋士的声音竟然也有几分熟悉,“如王上所料,南昭的皇帝为了救宣平侯,不惜御驾亲征,快去找王上回来!” “还有,绑了南昭的宣平侯推到阵前。” 宋令虞的目光收缩了两下,忽然明白了,难怪耶律朴拙没有用上全部的兵力跟他们打,拖了这么久,每次都是抓了他们的人。 直到俘虏了她。 耶律朴拙是在用她将湛淮玦引过来,然后擒贼擒王杀了湛淮玦,再攻入中原。 或者更早,耶律朴拙先把她引了过来。 因为只有她能让湛淮玦御驾亲征。 七八天的时间,湛淮玦要是带着大军过来支援,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到的。 是因为湛淮玦甩开了大军,独自一人星夜兼程,路上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到来后没有任何休息停顿,立刻就带着徐将军他们发动了进攻。 虽然湛淮玦依然感情用事,但这足以说明,她在湛淮玦心目中的分量。 她不相信湛淮玦对自己的爱有那么深,耶律朴拙却笃定湛淮玦会为了救她而奋不顾身,抛开九五之尊的性命。 耶律朴拙如此了解他们每个人,这个耶律朴拙到底什么来历! 宋令虞被绑到两方交战的阵前时,耶律朴拙还没有赶回来。 她看到了对面阵前,一身玄衣,横刀立马的湛淮玦。 他甚至连铠甲都没来得及穿。 交战最忌讳的就是迟疑不定,但因为阵前被五花大绑的宋令虞,湛淮玦投鼠忌器,并没有立刻下达指令,试图跟对方谈判。 然而耶律军根本不和南昭军多说,他们的目的在于此次杀了湛淮玦。 湛淮玦后继无人,南昭大乱,他们攻破皇城,问鼎中原,到时候什么都有了不是吗? 湛淮玦只得迎战。 这一仗他为主帅,但畏手畏脚,一心想冲过去救了宋令虞,所以他打得并不轻松。 耶律军只为取湛淮玦的首级,用宋令虞把湛淮玦引诱到他们这边。 然后几个强悍的部下,在兵士的掩护下,团团围住了湛淮玦。 那十多人都是耶律朴拙麾下最勇猛的将士,几年来和耶律朴拙征战四方,所向披靡,随便一人都可以抵十人。 而湛淮玦,年少的时候骁勇善战,后来回到京中夺嫡,玩弄权术用的都是智力。 他当上皇帝后的这四年,那更是龙体金贵,加上每天处理不完的政务,疏于锻炼,所以他的战斗力自然就下降了。 湛淮玦在包围圈中,被对方的弯刀划伤了身上好几处。 他被迫从马背上翻下去,用刀撑地,又缓缓站了起来。 湛淮玦其实已经很勇猛了,耶律朴拙的那十几个麾下也都负了伤,不敢轻敌,拼上全力去杀湛淮玦。 湛淮玦以自身为诱饵,拖住了这十几个人,后面的徐将军和徐若仙就杀了过来。 徐若仙直奔宋令虞而去。 真正混战起来,耶律军也不能抓着宋令虞这个累赘带在身边了,宋令虞被推到了金戈铁马中。 幸好徐若仙及时从马背上俯下身,一把拽了宋令虞起来。 宋令虞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被放到马背上,立刻就伸出双臂抱住了徐若仙的腰。 徐若仙只为救宋令虞,毫不恋战,调转马头往回杀。 然而背后,却有个一身红衣银甲的公主,在马背上拉弓搭箭,于混战中瞄准了宋令虞后背。 “刷”,离弦的箭划破空气,射了过来。 湛淮玦一直在掩护徐若仙撤退,注意力在宋令虞身上。 那射过去的一箭在他睁大的瞳孔里越来越近,他的身体扑过去的同时,刀也扔了过去。 那支箭被两个兵器打落。 一个自然是来自湛淮玦的刀,而另一个,湛淮玦猛地抬头。 存在于传说中的草原霸主驰骋而来,所过之处,血溅三尺,倒下去的全是尸体。 沙场尘土飞扬,恍惚中戴着面具的草原霸主高大英勇,仿佛神只降落人间。 湛淮玦没了武器,抢了耶律军的兵器后,那弯刀他还没上手。 耶律朴拙的马已经来到他面前,手中已被鲜血浸染的弯刀,捅入了湛淮玦的胸口。 “皇上!”看到这一幕的宋令虞嘶喊了一声,吩咐徐若仙不要再往回撤,要救湛淮玦。 南昭的皇帝不能死,更不能死在鞑靼刀下。 徐若仙带着宋令虞去救湛淮玦,一把长缨枪深入敌方,在战马靠近后,宋令虞从马背上俯下身,对着湛淮玦伸出手。 湛淮玦抓住她的手腕,借力就跨坐到她背后。 却与此同时,离湛淮玦有一定距离的耶律朴拙,弯刀的距离不够。 他抢了南昭军士手中的红缨枪,朝湛淮玦的左边臂膀刺了过去。 宋令虞面色一变,从马背上转过去,身子前倾,用自己的正面迎向了耶律朴拙。 那一刻,无人注意到耶律朴拙面具后的瞳孔剧烈收缩,握红缨枪的大手一颤。 就那么连一秒都没有的停顿,便给了徐若仙用红缨枪挑开耶律朴拙的机会。 徐若仙简直算是天生神力了,耶律朴拙的长缨枪都弯了。 他被压制得连连往后退。 战马嘶鸣,两只前蹄扬起,差点把他甩下来。 徐若仙一人带着宋令虞和湛淮玦二人,就那样单枪匹马成功撤退。 在徐将军冲上来的掩护下,她返回了军营。 这是耶律朴拙自己第一次跟徐若仙打,之前他只知道徐若仙战斗力强悍,真正交手才发现徐若仙有多难对付。 江山辈有才人出,只是没想到南昭这一代战斗力最强的,竟然是个女子。 徐若仙自身就有天赋,嫁入丞相府后,宋崇渊又花费了心血培养她。 耶律朴拙想,宋崇渊培养出了文曲星下凡的宋令虞,如今又培养出了一个千古将才,可真让人……咬牙切齿。 两个时辰后,天都黑下来了,双方鸣金收兵,各有死伤。 但总体来说耶律军胜了,毕竟他们重伤了南昭的天子。 湛淮玦身上多处外伤和胸口被捅得那一刀,能不能挺过去还不一定。 耶律军准备休整一夜,几个将领聚集到他们王上的帐中,制定明天的作战计划。 耶律朴拙在矮桌前的坐姿端正笔挺,不似草原人的豪迈,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蛮人没有的尊贵和优雅,一举一动令人赏心悦目。 耶律朴拙面具后的目光,落在那块玉佩上,拿到手中摩挲了两下,就发现玉佩被人动过。 他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那是一股他极为熟悉的,曾经又爱又恨只来自于一个人身上的幽香。 耶律朴拙抬头看向营帐口的守卫,平日说话很少,开口是很沙哑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中原人和草原人混合的口音,用草原话问了一句,“白日南昭的宣平侯来过本王的帐中?” 宋令虞没认出他来,全然不受四年前他们两个男人欢好的那一夜的影响,她正常娶了妻子。 湛淮玦给她封侯拜相。 无论从哪方面,她过得都很好。 那么,但愿他攻入皇城时,她不会以身殉国,又或是给湛淮玦殉情。 她要是愿意,他会不计前嫌重用她,但不会像湛淮玦对她那样。 他就当他们两个男人没发生过那一晚,早已收回了曾经的喜欢,一辈子只跟她做君臣,绝不逾越半步。 当然,她要是不愿效忠他,他就放她离开。 * 南昭军营这边,好几盆血水端了出去。 天子躺在简易的矮榻上,衣襟大敞着,结实精壮的胸膛上破了一个窟窿,好不容易止住了血,看上去仍然心惊胆战。 军医跪在地上,手抖着给天子的伤口撒金疮药,用白色纱布从肩膀绕到背后,再绕回来,缠了一层又一层。 这就算处理好伤口了。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还是在军中,也就这样了。 一般情况下很多战士受这种伤,就命丧黄泉了。 天子也是凡人之躯,之后还会伴随着感染等,能不能挺过去,只能听天命了。 营帐里的氛围死寂,徐将军和徐若仙一众将领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湛淮玦没给宋令虞跪下去的机会,闭着眼,抓住宋令虞的手。 他快要昏厥了,却用着力气把宋令虞按在床榻旁的凳子上,始终不松开宋令虞。 太医退下去煎药。 宋令虞拿着手帕,擦湛淮玦脸上因疼痛冒出的汗,算不上温柔。 湛淮玦却因此从濒临死亡中挣扎出来,艰难地睁开眼,结果先看到的,就是宋令虞手帕上那绣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刺绣。 湛淮玦额头鼓起的青筋跳了又跳,英挺的眉深深皱着,没有血色干燥结痂的薄唇动了动,嘶哑着嗓音,这个时候还在计较,“这是谁绣的?这么丑为什么要用?” 宋令虞还没回答,徐若仙生怕天子被丑到了会治罪她相公,抬了一下头,小声却很自信地回答,“皇上,是末将亲手绣的交颈鸳鸯,送给相公的!” “哦,是鸳鸯,你不说朕还以为是得了瘟病蹲着的小母鸡。”湛淮玦这话只有贬低,不见怒气。 于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徐若仙,小声回击,“皇上,情人眼里出西施,相公说末将绣的很好,她一直都随身携带,用了很久都舍不得换。” “等末将有时间了,再绣一个蝶恋花的帕子给相公!” 呵,天子发出了这么一声,感觉心口的伤口崩裂了。 徐将军闭了闭眼,就应该把女儿的这张嘴给缝上! 他收到了亲家公的密信,原来陛下觊觎他的女婿多年。 亲家公让他在陛下来了后,要防着陛下。 他女儿是真勇啊,不仅在陛下面前秀恩爱,那对方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天子本来就命悬一线了,若是再被他女儿这么一气,驾崩了,他们都得完! 气氛凝滞。 天子半躺在榻上,好像是昏睡过去了,但来自上位者的威压依然很重,让徐将军几人汗流浃背,大气都不敢出了。 第117章 穿插前世,他成全她,宋家的灾难却来了 过了许久,天子淡淡说了一句,“都起来吧。” 徐将军还要请罪自己护驾不力,徐若仙就已经起来了,走过去拉住宋令虞的胳膊,“相公,你有没有受伤?让军医给你看看,陛下这里有我和爹爹就好了。” 湛淮玦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怒极反笑,徐将军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蠢笨的女儿? 他那个有厌蠢症的舅舅,竟然不仅接纳了徐若仙这个儿媳妇,还苦心栽培,手伸到军中来,提拔徐若仙。 “宣平侯此次救驾有功,朕会封赏宣平侯,你异姓王的封号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宋令虞此次确实救了驾,但要说功劳最大的,那肯定是徐若仙。 湛淮玦却因为一己私欲,给了宋令虞头等功。 宋令虞正要说什么,徐若仙却一点没有不甘心愤懑,反而比她自己被封赏了还高兴,“太好了,陛下英明!” “相公好厉害啊!” 宋令虞还在凳子上,徐若仙干脆往地上一跪,永远仰视着她的相公,双手合十,星星眼看宋令虞,满脸的崇拜。 要不是天子在场,她怕是又亲上去,抱起宋令虞转圈圈了。 湛淮玦目光幽冷地瞥过去一眼,宋令虞非但没有被彪悍粗野的徐若仙欺负,反而徐若仙次次舍身相救宋令虞。 她是真心爱宋令虞的。 但正因为这样,湛淮玦胸口才更加堵闷,疼痛,闭上眼淡声道:“你们父子二人也有封赏,只要在此次击退了耶律军。” “耶律军必定会乘胜追击,怕是天不亮就会发起下一次进攻,朕有一计……” 营帐里一片安静,徐将军听着天子给出的作战策略,看了好几眼宋令虞。 杨将军带领的大军还没过来,陛下让他们自己打赢,其实却在背后充当军师,等同于给他们作弊。 陛下想借这个机会让他们立功,提拔他们父女二人啊。 而陛下假公济私,只是因为宋令虞。 第二天,徐将军父女按照湛淮玦给的作战方案,大败耶律军。 耶律军好几日都没有再发起进攻。 杨将军带着援军赶到时,恰好耶律军再次发起进攻,不常亲自上阵的耶律朴拙这次作为主帅,跟以杨将军为主帅、徐将军父女二人在后面的南昭军,打了一场。 耶律军胜。 天子发了怒。 下一场耶律军再进攻时,天子让徐将军父女二人为主帅。 结果,因为耶律朴拙没有亲自上阵,不知道他人又去哪儿了。 南昭军不仅胜了,还让耶律军退了回去。 打仗各方面的消耗都很大,不管双方多强悍,那都是肉体凡胎,经不起一直打下去。 马上就到了秋冬季,不适合打仗了,双方都需要养精蓄锐。 而且,这个耶律朴拙,好像是因为什么,时不时就离开,后来就直接不回来了。 南昭军没探查到他的行踪。 耶律军暂时停战了。 湛淮玦虽然伤及心脉,患上了心疾,但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天子准备班师回朝时,降了杨大将军的职,让其跟此次立了大功的徐将军调换了职位 徐将军成了大将军,而徐若仙则被封为镖骑大将军。 宋令虞如愿以偿地替宋家拿到了兵权。 “淑妃的孩子应该已经‘生’了下来,加上你这个弟弟的功劳,舅舅会让朕升她的位份,朕便封她为皇贵妃。”湛淮玦的马在荒原上低头吃着草,天子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腰后别着玉萧,身边只有宋令虞一人。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去,天子握拳掩唇低咳,眼角绯红,衬得面色更加苍白,却有种平日不见的破碎感。 “你要下一任皇帝有你宋家一半的血脉,给朕一些时间,等朕瓦解了以姚家为首的几个家族的势力,就会立皇贵妃的皇子为太子。” “边境这边苦寒,但以朝中现在的形势,你在这里更安全。” “令虞,等朕扫平了障碍,再不受任何掣肘,能随心所欲后,你就回去吧。” “到时候朕封你为摄政王,从此你就以臣子的身份伴在朕身边,好吗?” 这是湛淮玦最后的奢望了,在意识到自己的占有和强迫真的会毁了宋令虞后,他终于还是放了手。 他苦心孤诣去成就宋令虞,提拔宋令虞身边的每个人,只为给宋令虞建立起强大的势力。 宋令虞在想湛淮玦口中的“障碍”,是否包括大奸臣? 如果不包括,他如何能无所顾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毕竟父亲就是他最大的掣肘。 宋令虞望入湛淮玦泛着赤红的眼,发现他瘦了很多,憔悴病弱了。 此次湛淮玦的御驾亲征,他的种种以权谋私的封赏,给的机会。 在这一刻,宋令虞愿意相信湛淮玦是爱她的。 他从一开始的强占偏执、感情用事,到现在他在一步步费尽心思地兑现他对她的承诺,用行动诠释着他的深爱。 宋令虞点了点头。 湛淮玦抽出萧握在手里,用力到手背血管都要爆裂了。 他的薄唇动了又动,最终还是语声艰涩地问出来,“舅舅让你娶妻,绵延子嗣,为什么近两年过去了,你和徐若仙还没有孩子?” 徐若仙这个名字,真的很难不让人记住。 湛淮玦连自己皇后、后宫所有嫔妃的名字都不知道,却记住了徐若仙。 也或许是因为对方是情敌。 “臣有次被耶律军伤了,不能人道,所以……”宋令虞在心里给父亲道歉,对不住了。 她真的不能,唯有在其他方面补偿父亲和家族。 她会在这最紧要关头,这场权力斗争中保住宋家,在宋家缓过来后,让其鼎盛不衰。 宋令虞也给徐若仙表明了这件事,以后会和徐若仙和离,给徐若仙众多补偿。 徐若仙现在要是有喜欢的人,就可以给她戴绿帽子,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结果徐若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表示她就算不能人道,也不会跟她和离。 虽然她不懂礼数,但她能辩是非,知道感恩。 要是没有宋崇渊父子二人,她爹爹不会成为现在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她也不可能实现自己的抱负,不仅上阵杀敌了,还被封为了将军。 父亲把她嫁给宋令虞,何尝不是一种攀附和政治联姻呢? 要不然没有根基的父亲,是无法在势力盘根错节的世家贵族中立足,以及朝堂上各大派系斗争里独善其身保全自己的。 他们或许会带着父亲玩,但永远不会把父亲当自己人。 从定亲到成亲,大奸臣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在礼数上更是尊重他们,是真心实意拉拢她父亲的。 他们徐家以一种最快捷的方式,跻身到了贵族上流社会的圈子里,这是多少人头破血流都做不到的。 她也没想过男欢女爱,只想光耀门楣,让徐家也一代代都是大将,成为高门世家贵族。 结果是,宋令虞都给了,那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喜欢宋令虞,不一定要跟宋令虞行房。 那样风光霁月的相公,不应该跟性爱沾上边,她觉得那对相公是一种玷污和亵渎。 这世上任何人都不能玷污了相公,包括她自己。 而且生孩子多可怕啊。 她娘就是生她而死的。 她只要待在宋令虞身边一辈子就够了。 相公那么好的基因,不能遗传到她的孩子身上,那她就等下辈子,给相公做女儿、妹妹都可以。 下辈子还有机会呢,她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你……”湛淮玦许久才从宋令虞的话中回过神,心里既狂喜,也痛。 他虽然不希望宋令虞和谁欢好,生孩子,但更不希望宋令虞的身子不好。 “舅舅那边也拖不了太久,朕替你担下来,就告诉他你在此次救驾中被伤了下半身,舅舅要怪就怪朕。”湛淮玦叹了一口气。 宋家子嗣凋零,他恨不得把自己的皇子送给舅舅。 但奈何那都不是他的不说,且舅舅也不愿要非宋家血脉的孩子。 他只有把才能出众的臣子,归拢到宋家的势力中,提拔重用他们。 如他对舅舅的亲家徐家,希望宋家在这场更替里,维持住往日的兴旺。 其实舅舅也没绝后。 宋令书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据说陆氏又怀孕了。 舅舅觉得子嗣少的话,不如他送给舅舅一些美人,让舅舅亲自上阵绵延子嗣? 湛淮玦回去后还真就这么干了,加上宋崇渊知道宋令虞因为救他,这个儿子在传宗接代上又卒了。 宋崇渊再次狠狠甩了湛淮玦一个耳光。 他觉得湛淮玦送给他美人,是要牵制他,监视他,毒害他。 大奸臣拒绝后,反手就安排了双倍的美人给湛淮玦。 湛淮玦气得心疾都犯了。 宋崇渊怒气冲冲地回到府中,在书房洋洋洒洒一挥而就,写了足足有十页纸,长达万字,文采斐然字字珠玑,堪比旷世奇作的一封信,训斥宋令虞。 但他写完后,火气已经发完了!! 宋崇渊平静下来,叹了一口气,把信揉成团给扔了。 全部的儿子都不能传宗接代了,既然他还行,那他的确应该自己亲自上阵。 他是不可能跟钱氏行房的,对钱氏的厌恶,已经到了想让钱氏“病逝”的地步。 他只好去了其他姨娘房里。 但一圈下来后,不知道是不是他清心寡欲多年,还是真的老了,没有一个能让他产生欲望的。 他跟她们说话,那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站的太高了,高处不胜寒,世人或仰望膜拜,或敬畏害怕他。 就连天子,他都看不上。 而宋令虞在他眼里是孩子、晚辈,所以这世上没有人能真正从各方面跟他契合一致,平起平坐。 但宋崇渊不感觉孤独,这是他的追求。 宋崇渊一不做二不休,让厨房做了一桌子壮阳的药膳,甚至还喝了鹿血酒。 然后他召来除了钱氏在内,自己的七个姨娘,包括郑姨娘。 几个姨娘都上了年纪,有一个比宋崇渊还大。 而且宋崇渊多年没有去过后院了,加上钱氏的手段,她们早就绝了争宠的心思。 还是总管告知她们,都要好好梳妆打扮一番。 郑姨娘保持着自己一贯的谨小慎微,安之若素的风格,在一众姨娘中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坐得还离宋崇渊最远。 但架不住她的儿子是大奸臣的心肝宝贝,所以行礼的时候,宋崇渊一眼就看到了后面的她,淡声道:“坐到本相身边来。” 其他妾室都在下首,一人一个席面。 郑姨娘跟宋崇渊一起坐在了上首,低眉敛目为宋崇渊布菜倒酒,小声问:“相爷,虞哥儿在边境那边?” 平日宋崇渊都会让下人告知郑姨娘关于儿子的事,这次还没来得及。 宋崇渊放下喝了一半的鹿血,低声对郑姨娘说了,宋令虞在边境的遭遇。 然后大奸臣再次怒火中烧,气不打一处来,手就搂到了郑姨娘腰上,附在郑姨娘耳畔,气息灼热却阴恻恻道:“你儿子不能传宗接代了,那你就得给本相多生几个孩子!” 宋令虞天资卓越,有他这个父亲一大半的基因。 当然他也不否认郑姨娘会生,生得不仅是可遇不可求的龙凤胎,且儿子是天纵奇才。 宋崇渊忽然觉得郑姨娘这么会生的,怎么让他浪费了这么多年? 也或许是补品起了效果,再者因为宋令虞,他连带着看怯弱的郑姨娘都顺眼了。 “你回房沐浴吧,本相等会儿过去。”宋崇渊浑身燥热,告知了郑姨娘一声后,就不再选人了,准备散席。 郑姨娘心惊胆战,这才知道宋崇渊今天这一出是什么目的。 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只低声问了一句,“那她们?” 宋崇渊一下子领悟了郑姨娘的意思,被气笑了,“本相还没有那么荒唐!” 他不好女色,时间和精力都有限,现在为了传宗接代不得不再跟妾室行房。 他选郑姨娘一个就够了。 接连几天,郑姨娘被宠幸,想哭又不敢哭,“相爷正值壮年,身强体壮,所以没必要吃那些补品,吃多了反而对身体不好。” 她以为宋崇渊只要不吃补品了,体力就不会这么强了。 只是宋崇渊没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喜欢听这种话,眯着眼跟慵懒的狮子似的,是从未有过的舒坦。 第三天宋崇渊确实没有再吃补品了,但宋崇渊不顾一切,只为让郑姨娘尽快怀上孩子。 郑姨娘以为是补品的效果还在。 所幸两个月后郑姨娘怀上了,四五个月后,府医诊断为男孩。 大奸臣忘乎所以,直接开宴席庆祝,让文武百官和皇帝都来了,叫他们看看他宋家是后继有人的,没有衰败,依然辉煌兴旺,能千秋万代。 宋崇渊把宫里的御医和最有经验的嬷嬷,都找来负责郑姨娘的这一胎。 太后没能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去,但费尽心思,威逼利诱了其中一个嬷嬷,为她所用。 郑姨娘的预产期在冬天。 这一年是湛淮玦登基的第五个年头,钱家出事了。 宋崇渊的亲家钱大人是户部尚书,大儿子当初被宋崇渊安排到了兵部。 但去年宋崇渊让徐将军的侄子进了兵部,取代了钱尚书的儿子。 今年冬天,钱尚书让大儿子负责运往西边边境的粮草。 幽州边境那边,因为有徐将军和宋令虞在,耶律军攻打了一年,都没能再更近一步。 于是耶律朴拙转去打南昭西边的边境,在湘西一带。 钱尚书自己贪污了大半的军饷,他那儿子到了西边边境后,拿鸡毛当令箭。 在耶律军攻陷了边境,要占了城池时,他把全城上万的百姓都抓了起来,让百姓们做人肉护盾。 杨将军被调遣到了这边,只是象征性地拦了钱大郎,然后就写了折子。 他预料的,鞑靼残忍冷血,走到哪儿都是杀烧抢掠,屠城,片甲不留。 那么这上万的百姓,定然都会死在耶律军的马蹄和弯刀下。 钱大郎犯下此等弥天大罪,那可是要被诛九族的,跟钱家有姻亲关系的宋家,无疑在钱家的九族之中。 只是结果出乎意料,耶律军竟然退了。 不过,百姓还是死伤了一些。 杨将军在折子里一一写下钱家大郎的罪行,把死伤人数谎报到两千人。 军报传到朝堂上,湛淮玦硬生生地压住了怒气,但“保皇派”如何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纷纷奏请天子问罪钱家。 湛淮玦顶住压力,命人去西境彻查此事,只把钱家在朝为官的,以钱尚书为首全都下了大狱。 杨将军把之前的百姓死伤也全都算上了,各种伪造,生生凑齐了两千的百姓死伤、护城肉盾,这很容易混淆,很难查出来。 紧接着钦差大臣查到了钱尚书贪污了军饷,这没冤枉他。 钱尚书几人在酷刑下也都招供了,继而牵扯了不少的官员,以及种种罪行。 湛淮玦的处置特别快,钱家抄家,满门即刻问斩,相关涉事官员被罢免的罢免,还有的流放。 虽然这些官员基本上都是宋崇渊派系里的,但天子一番血洗,愣是没动宋家人。 他如此雷厉风行,就是为了不牵扯到宋家。 保皇派心有不甘,不过大奸臣在朝中的权力到底还被削去了一半,可谓是损失惨重,对宋崇渊来说是个太大的打击。 钱尚书在狱中要求见宋崇渊,要宋崇渊保他全家。 结果他没等来宋崇渊,等来了宋太后。 宋崇渊不至于就这么倒下去了,往好的方面想,把自己派系里的害群之马老鼠屎淘汰一批也好。 但宋崇渊之前就患了中风,此番他还是病了一场。 宋崇渊没叫其他人往病榻前凑,只让身怀六甲的郑姨娘陪着,又怕过了病气给郑姨娘,不让郑姨娘受累。 他逗了一会儿郑姨娘肚子里自己的儿子后,就让郑姨娘回去。 郑姨娘坐在凳子上,突然看到靠坐在榻上的宋崇渊,那墨发中生了华发。 她心口像是被什么重重地击了一下,从未有过的慌乱,“相爷,我们宋家真的不会受到牵连吗?” 第118章 穿插前世,宋家满门被诛杀 “不会,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宋崇渊的手又伸过去,抚在郑姨娘隆起的肚子上。 她的预产期就在十天后。 宋崇渊的神色难得充满了怜爱温情,在病中的嗓音透着疲惫和沙哑,“本相已经把虞哥儿召回京了,过两天本相好起来了,就递折子给皇上,让他允本相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郑姨娘面色一变,猛地看向宋崇渊。 “以后这宋家的荣辱兴衰,就全都交给虞哥儿了。”宋崇渊说得平静。 他在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然是权倾天下了。 只是他还不满足,最鼎盛的时候,应该是自己的外孙坐上了皇位。 他却不得不趁着现在,退下去了,这无论是对宋令虞,还是整个宋家来说,都是最好的。 他心里再不甘,也只能安慰自己,有虞哥儿这样的儿子,他是后继有人了。 虞哥儿这么好的基因没有孩子,但郑姨娘肚子里怀着一个。 等他辞了官交出所有权力,闲赋在家了,他就把最多的精力和时间用来培养这个儿子上。 然后是这个儿子的儿女们……宋家一定会千秋万代,屹立在历史的长河里经久不衰。 郑姨娘听到宋崇渊对养老生活的安排,心里的那些不安消散了一些。 宋崇渊看郑姨娘这全身心依赖信任他的样子,在郑姨娘眼里他是顶天立地,能为全族遮风挡雨,最有担当了不起的男人。 他的胸口就溢出一股柔情,握住了郑姨娘放在肚子上的手,低沉道:“等本相辞了官,就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绵延子嗣了。” 郑姨娘脸上羞臊,宋崇渊从年少到现在,一直都很稳重,说古板都不为过。 年少的时候他都不和女人调情,如今老了,他在榻上会说一些孟浪的话,下了榻竟然也撩拨她。 宋崇渊突然不想让郑姨娘回去歇着了。 郑姨娘也没主动要走,让婢女把针线拿了过来。 她坐在凳子上,低着头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虎头帽子。 那是用真的老虎皮做的。 宋崇渊没有束发,靠坐在榻上,一手撑着脸看郑姨娘时,墨发就滑落到手臂,“别做那么长时间,等你平安生下儿子,养养身子,就给本相也做一些衣物。” 郑姨娘应下了,“好,相爷穿得都是最好的料子,到时候妾身就用给相爷做衣服的边角料,给儿子做一些好的衣服。” 宋崇渊:“……” 确定不是他用儿子的边角料? 他堂堂一国丞相,卑微得不行,得主动张嘴索要不说,还是沾了儿子的光,捎带给他的。 大奸臣冷哼一声,“本相何时亏待过你的儿子?以后虞哥儿撑起了宋家的门楣,你的儿子和嫡出也没区别了。” 宋崇渊在心里想,钱氏该“病逝”了,等此次的风浪过去,为了提高虞哥儿的出身,他就抬郑姨娘为正妻。 今天没有雪,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棂洒进来,让人身上暖烘烘的,人就犯懒。 宋崇渊喝了药后更加昏昏欲睡,撑着头,看着做帽子给儿子的郑姨娘许久。 这一幕很温馨,时光和岁月都变得美好起来。 宋崇渊合上眼前问了郑姨娘一句,“郑氏,你叫什么名字?” 郑姨娘回答了宋崇渊,但许久没听见回应,抬起头发现宋崇渊睡着了。 她放下针线,俯身给宋崇渊盖好被褥。 宋崇渊没听见郑姨娘的名字,他到死,都不知道郑姨娘叫什么。 宋崇渊醒来时,郑姨娘撑不住已经回去了。 外面的天黑了,宋崇渊起身披上外袍,去了书房。 他独自一人,提笔,写了辞官的折子。 他写了很多很多,就像《出师表》一样,感叹惋惜,痛心遗憾。 很久以前他把湛淮玦当成自己的儿子,此刻犹如对待孩子,折子里有着种种叮嘱。 在这幽冷的冬夜里,他披一件单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臣子的身份,也用长辈的口吻,以恳切的言辞,针对现在的局势,提出建议,反复劝勉。 宋崇渊忧心国事,要湛淮玦励精图治,不要太偏执一意孤行,要做一个明君,在内文武兼施,修明政治,对外北伐鞑靼,完成天下一统,成为千古一帝。 宋崇渊用了太大的心力,写到手指颤抖几乎哽咽,写到一半低咳起来。 他咳了很久,取出手帕捂住嘴,再放下时,那手帕上被鲜血浸染,开出艳丽妖冶的花。 偏偏他披散在背后的墨发,垂下来一部分,一丛白发覆在了那口血上。 宋崇渊看了很长时间,终于在这一刻深刻地意识到,他也会病,会老。 宋崇渊准备剩下的一半明天再写,没什么胃口,就没传膳,只让厨房熬好药端过来。 他喝着这碗药时,外面的黑夜里下起了雪,越下越大,鹅毛一样,透过窗棂看过去,一株红梅在盛开,是很美丽有意境的风景。 宋崇渊有那么几分的闲情逸致,提笔一气呵成作了一首诗。 他的药喝了半碗时,太后和天子冒着风雪来探望他。 母子在外面抖落掉兜帽上的风雪,又脱下大氅交给下人。 宋崇渊非但没有行礼,还在二人上前时,放下药碗,坐到椅子上往后靠,冷眼看着天子和太后。 “舅舅的身子可好些了?”天子以晚辈的姿态给宋崇渊行礼,走近宋崇渊后,端起那碗药,亲手喂给宋崇渊。 朝中开始有立太子的声音,各自站队,渐渐形成了又一轮新的局势。 湛淮玦让自己的人,在暗中支持宋令怡生下的大皇子。 因此其他人还不敢明着上奏,朝堂上请天子立大皇子为太子的呼声已经很高、最多了。 湛淮玦给了宋令虞权力,宋家富贵,以及让下一任皇帝有宋家一半的血脉……这些,湛淮玦未曾再占有宋令虞。 宋崇渊在即将交出权力的这一刻,对湛淮玦不再有恼怒,所有的痛心和不甘也化为乌有。 他跟天子和解了。 不管是君臣,还是舅舅和外甥,他们之间的情意都算得上圆满了。 “臣没事,多谢皇上亲自来探望,外面天寒地冻的,皇上和太后娘娘还是早些回宫吧。”宋崇渊对二人下了逐客令,也不管他们,身体有些撑不住。 他站起来离开,回了寝卧歇下。 宋崇渊没想到,太后不仅并没有立刻离开,天子竟然还留宿在了丞相府。 湛淮玦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宋崇渊也没说不让他留宿,他一个天子要留宿,下人们也无法赶人。 湛淮玦睡下,但到夜深人静时,他潜入到了宋令虞的院子里。 湛淮玦睡到了宋令虞的榻上。 宋令虞走了一年多,房间里已经没有宋令虞的气息了。 湛淮玦就去箱子里,找了宋令虞的亵裤来。 他把衣物抱在怀里,深深埋脸进去,吸气,面上沉溺痴迷,终于稍微满足地扬起嘴角。 而后,湛淮玦用了宋令虞的贴身衣服,纾解过后才睡着。 第二天天不亮,湛淮玦又悄悄回到总管给自己安排的、以前他留宿在府中住过的房间,过了片刻离开丞相府去上朝。 他始料未及,宋崇渊派系里一个官员被举报,紧接着在他的书房里,搜到了他和宋崇渊往来的密信。 密信上全都是谋划着废杀天子,意图造反的种种。 那个官员被抓到大牢后,还招供宋崇渊勾结鞑靼耶律军。 宋崇渊助耶律军攻破边境,耶律朴拙得到好处后,会助宋崇渊登基称帝。 去年宣平侯是故意被俘的,就是为了引天子御驾亲征,给耶律朴拙杀天子的机会……这种种指认,还有宋崇渊藏在密室里的龙袍等物。 西境那边更是血书联名,钱尚书和钱家大郎死前都招供,钱家大郎当时用得是宋丞相的名号,无疑是受了宋丞相的指使。 大奸臣的罪名罄竹难书。 天下人只会人云亦云,表明自己的大义不畏强权,或是想出名,学子们有才之士都在写诗作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奸臣被天下人讨伐。 这种情况下,湛淮玦根本保不住宋崇渊和宋家。 他下了一道圣旨,抄了宋家,流放。 湛淮玦的打算是把宋家流放一个好的地方,并让人在暗中照顾。 他让舅舅吃些苦,借此次做局铲除了所谓的“保皇派”,再让宋令虞以功劳换来舅舅的平安,把人接回来安度晚年。 湛淮玦竭尽全力保住了宋令虞,以示恩宠,他亲自带着人去接赶回来的宋令虞。 但他没接到宋令虞。 宋令虞得知了宋家被抄家,让徐若仙快马加鞭带着自己,还一路抄近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赶了回来。 然而在路上,她遇到了一批又一批黑衣蒙面人的劫杀。 而在这一天时间里,太后伪造了圣旨,去宋家假传了这份圣旨。 太后让宋崇渊伏法认罪,她就会放了郑姨娘。 到这一刻,宋崇渊哪还能不明白? 他一直防备着湛淮玦,觉得湛淮玦一定会卸磨杀驴。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最后是自己的亲姐姐,把自己的母族、宋家满门送上了断头台。 宋崇渊突发中风,撑不住了,干脆接过太后命宫人递来的鹤顶红,服了下去。 他死了,湛淮玦更容易保住宋令虞。 他也相信宋令虞会为他和宋家满门报仇。 宋崇渊闭上眼前,对太后露出了一个笑。 那笑让太后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听见宋崇渊说。 “长姐,弟弟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还会在地底下等着你。” “到时候我们之间的账,好好算。” 宋崇渊最后能做的,也只是让人送走郑姨娘。 然而,宋霓命人把要临盆的郑姨娘抓了回来,让宋令怡对郑姨娘痛下杀手。 徐若仙和宋令虞一路遇到了五次劫杀。 徐若仙受了伤,浴血奋战,跟宋令虞九死一生,赶了回来。 桃花马停在丞相府门前时,宋令虞等不及徐若仙带她下来,她自己从马背上翻下来,摔到地上又爬起来。 雪下得越来越大,却仍然无法覆盖满地的鲜血。 空气里不冰冷,反而都是冒着热气的,浓烈的血腥味。 宋崇渊在郑姨娘的房中。 宋令虞先在前院看到了宋令书和陆氏。 她疼爱的夫妻二人的大儿子五岁的麟儿,还有被他们搂在怀里,未满一岁的女儿,他们都成了一具尸体,躺在下着大雪的雪地上。 宋令虞踉跄着,跪下去又站起来,继续往里走,偶尔还踩到了尸体。 她趴下去,对上眼睛大睁死不瞑目的尸体,没忍住偏过头呕吐。 宋令虞被徐若仙扶起来,带着一路走进去。 曾经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丞相府,如今俨然成了人间炼狱。 宋令虞终于来到了郑姨娘面前,那一幕画面让她歇斯底里,可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人在最悲痛的时候,原来是会失声的。 宋令虞跪到地上抱起一尸两命的郑姨娘,脸贴过去。 太后带着人去而复返,等得就是宋令虞。 她一个眼神扫过去,死士们就围住了宋令虞。 徐若仙以一敌百,往外冲的同时拉着宋令虞。 但四面八方的墙头上的弓箭手拉弓射箭,箭矢如雨点,密密麻麻的。 徐若仙身上中了好几箭,却始终护着宋令虞。 到后来她以刀撑地跪到地上,一口血吐出来。 宋令虞也从她身上跌下去。 徐若仙咬了咬牙,抬手用力拔掉心口的一箭,反手扔出去射杀一人。 她遍体鳞伤,满身鲜血护着宋令虞,终于杀出重围来到了宋崇渊的书房,打开密道的开关,以背抵住。 徐若仙面朝着围堵她的人,用上仅剩的力气把宋令虞推入密道,“相公,快走!” 第119章 穿插前世,黑化曝出女儿身,入后宫做帝王的嫔妃 宋令虞却用上全部的力气,从里面把徐若仙拽入了密道里。 而后她走出来,快速从外面关上密道入口,听见徐若仙在里面的痛哭,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相公。 宋令虞毅然决然,“我不会死,我有自救的方法,你快走,去幽州找岳父!” “你们要活下来,哪怕是投敌叛国,投入到耶律军中,也要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我们才有重逢的那天,仙仙,我等着你——” 她预料到了,徐将军也有生命危险。 但愿徐若仙能来得及,赶回去救下徐将军。 “不,相公!你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走,相公!”徐若仙肝胆俱裂,在里面用力拍打着门,也没能出来,只余痛哭声。 那是她一生中最绝望,恐慌的时刻。 太后的人在得知天子赶过来时,迅速清理现场,而后离开了宋家。 湛淮玦一路走进来,整个丞相府可以称之为尸山血海。 这让他眼前天旋地转,耳畔轰鸣,脚下无力虚浮,一切都变得很虚幻,好像自己被拉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不知道今夕何年。 他身躯摇晃着,几次栽倒,衣摆上都沾上了宋府人的鲜血。 湛淮玦没在主院找到宋崇渊,却在书房里看到了宋崇渊写到一半的奏章。 那每一字每一句,都让他肝肠寸断,心口痛到弯下腰,站不起来,嘶喊,“舅舅……舅舅……” 湛淮玦几乎绝望,抓着奏章,踉跄着冲出去,继续找宋崇渊。 没过多久,他在郑姨娘的院子里,看到抱着一尸两命的郑姨娘的宋令虞时,他更是跌入地狱,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宋令虞却放开郑姨娘,慢慢站起来,朝着湛淮玦走去时,一件件脱了身上的衣服。 那裹胸的布条一层层被解下后,湛淮玦瞪大瞳孔,像是被雷劈了,失去了所有的反应,只觉得这个世界好像魔幻了。 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令虞,竟然是女儿身?! 这明明是他梦中才奢望的,他在做梦吧? 湛淮玦久久没有回过神。 直到宋令虞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来到了他的面前。 湛淮玦的第一反应不是得偿所愿的狂喜,眼里看到的是宋令虞身后的郑姨娘和那个成型的男婴,画面血腥残忍,还有靠坐在椅子上嘴角溢出鲜血,没了声息的宋崇渊。 湛淮玦手脚发冷,从来没有这一刻那么害怕过,恐慌和绝望席卷他全身。 他的手哆嗦着脱掉身上的外袍,紧紧拢到宋令虞身上,薄唇颤着,有些语无伦次,“令虞,你不要这样,你听我解释……” “我没有要杀你姨娘和宋家满门,我只是流放了宋家,并且还是置死地而后生,是舅舅误会了我。” “他宁可玉碎不为瓦全,所以服毒自尽了,让宋家上下六百多口都给他殉葬了……” 是啊,宋令虞在心里想,这是宋霓想要达成的结果。 宋霓要世人以为宋崇渊是畏罪自杀,不愿让家中老小受辱,他就让他们陪着他一起死了。 墙倒众人推,在太后和“保皇派”的主导下,世人只会人云亦云,不去深究,只会觉得这场灭门惨案合情合理。 可若真探究起来,就会发现漏洞百出,不合逻辑。 尤其是参与到其中的人,如湛淮玦,只要他看一看,就会找到很多显而易见的证据,来证明宋霓对宋家满门的屠杀。 但湛淮玦没有。 人的大脑有时候会自动规避对自己不利的一切,他或许处在她是女儿身的震惊中,也或许他只想自欺欺人,不愿和宋家的灭门惨案沾上一点关系。 宋霓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要是查出了罪魁祸首是亲生母亲,他就得承担罪孽。 他在极力为自己辩解,让自己自动摒弃掉摆在眼前的破绽,也同旁人一样,把此判定为是宋崇渊畏罪自杀了。 这样,她和他就不会成为仇人。 他还能和她在一起。 “玦哥哥不用解释,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宋令虞抬起手指压住湛淮玦的薄唇,打断了湛淮玦的话。 她从来没有用过女声,所以说话的声音没有那么柔,介于男女之间,对着湛淮玦露出一个笑,“父亲祸乱朝纲,多年来贪污受贿,残害百姓,以权谋私,控制帝王,染指后宫,还纵容手下的官员作奸犯科草菅人命……” “他做尽丧尽天良之事,种种罪名罄竹难书,天理难容。” “这样的人就应该被诛九族,死无葬身之地,反复鞭尸,挫骨扬灰,遗臭万年,结果只是让他服毒自尽,全府上下六百多口给他殉葬了,这样体面的死法,太便宜他了。” 宋令虞在说着宋崇渊罪有应得,可她强调的有些话,如“六百多口人”,只让湛淮玦更加绝望,“令虞,你别这样……舅舅劳苦功高……” 湛淮玦的薄唇泛着乌青色,冰冷又僵硬。 宋令虞的手指碾着,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眷恋,仿佛是要用自己指尖的温度给他暖热。 可她的手指更冰冷,说出的话也让人彻骨生寒,“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没有个朝代能千秋万代。” “家族也一样,盛极必衰,在时代的更替中,没有哪个家族能真正的在历史的长河中屹立不倒。” “玦哥哥一直在保宋家,你为宋家做的已经很多了,不是你的错,是父亲咎由自取,也是时代的选择。” 宋令虞伸出胳膊抱住了湛淮玦的腰,依偎在湛淮玦的胸膛里,轻声说着,“玦哥哥,我从生下来起就女扮男装,每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在入了朝堂后,我更是时刻胆战心惊,晚上做得都是自己的女儿身被发现,身首异处的噩梦。” “可我只能继续伪装着,被宋崇渊控制,处处听从他的安排,明明我也是很久之前就喜欢上你了,却被他棒打鸳鸯,被他逼迫着娶了女子,让我沦为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我怨他恨他,多想摆脱掉这一切。” “如今他死了,玦哥哥,再没有人阻止我们两人在一起了。” “我好累啊,玦哥哥,你还爱我,还愿意要我吗?” 不,湛淮玦摇头,疯了疯了,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令虞! 她肯定是受的刺激太大,疯了! 湛淮玦两手放在身体两侧,浑身震颤着没抱住宋令虞,面对宋令虞的投怀送抱,深情示爱,他没有丝毫欢喜。 若是以前宋令虞这样,他只怕会疯掉。 但此刻,他恨不得这还是他做的一场梦,在心里嘶喊着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湛淮玦手上推开宋令虞,“令虞,你别这样……” 宋令虞披着湛淮玦的外袍,身躯伶仃,像是从外面飘落进来的雪花,软软地侧趴到地上。 她眼中的泪涌出来,抬起一张被浸湿的脸,委屈又难过地看着湛淮玦,“玦哥哥你不爱我了,不要我了吗?” “为什么呢?明明我是女儿身,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宋令虞的头发也全都散开了,披散在了她的肩上、胸前,后背,在郑姨娘和那个血肉模糊的男婴身旁,这一幕看起来是那么诡异又惊悚。 湛淮玦摇着头,不断地往后退,在这场“梦里”奋力挣扎着,猛地转过身,大步而去。 他要走出去! 只要走出了这宛如人间炼狱的丞相府,他就是破了这个梦境,他就能醒来了! 湛淮玦听到背后宋令虞的大笑声,凄凉悲怆,给尸山血海的丞相府增添了几分惊悚骇人感,如影随行,听得人只想逃离,快点逃离。 直到宋令虞的笑声停下,说着话。 湛淮玦一下子顿住,僵硬机械地转过头,只见宋令虞爬到宋崇渊身边。 宋崇渊的胳膊垂落,原本握在手里的一个瓷瓶掉落在地。 宋令虞捡起了那个瓶子,喃喃自语着,“玦哥哥不要我,我的亲生父亲和母亲都死了,在这个世上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保皇派和太后肯定不会放过我,我活不了了,倒不如陪着父亲一起去了,到了地底下,我们一家人还能团聚……” 宋令虞终于在这一刻痛哭出来,泪流满面,没有服毒却已经肝肠寸断,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宋令虞仰起下巴,把瓷瓶往嘴里倒。 但那里面一滴都不剩了,这样的剧毒,只需要一滴,可父亲竟然全都喝完了。 父亲死前经历了多大的痛苦啊。 宋令虞尝到的都是泪水的咸涩。 她丢掉瓷瓶,又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爬到郑姨娘踩过的那个凳子上,去拉还悬挂在梁上的、勒死郑姨娘的那三尺白绫。 宋令虞的身子前倾,把自己纤细的脖子送过去,闭上了眼。 结果三尺白绫被男人扔过来的暗器割断,紧接着,她的身体就被湛淮玦紧紧抱住。 “令虞,别这样……别这样……” 宋令虞还站在凳子上,湛淮玦的脸便埋在宋令虞胸前,感受到那团柔软。 他眼中的热泪却汹涌而出,带着哭泣请求着宋令虞,“我爱你,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我愿意用一切来换你,正因为我太珍视你,我才不能让你恢复女儿身,将你纳入我的后宫。” “令虞,你往后还女扮男装,这辈子都不要恢复女儿身。” “我给你自立门户,封你为摄政王,我们共享这天下……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皇位也给你。” 湛淮玦的眼泪滚烫,浸湿了宋令虞的胸口,可她只有满心的冰冷和嘲讽。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宋家只剩下她一人,势力派系也都分崩离析。 太后和群臣只会不遗余力地杀了她,怎么可能还会让她立足朝堂,手握重权? 但她要是恢复了女儿身,那些仇人就不会再把她当成威胁。 或许还会害她,只是不会那么在意了。 毕竟她一个没有母族无依无靠的嫔妃,还是罪臣之女,还能翻出什么浪呢? 她很快就会死于后宫的各种毒害中。 再者,湛淮玦是真的放过了她,还是在等着他能为所欲为时,还会抢占了她? 父亲死了,没有人再压着湛淮玦。 她失去了父亲这个强大的后盾,没有父亲的保护和善后,她怕是很快就会暴露了女儿身。 她是男子,湛淮玦就不顾一切了,要是知道了她是女子,湛淮玦会更疯狂。 现在没有了父亲这个阻碍,湛淮玦不再受掣肘,她不愿,湛淮玦就真的会对她强取豪夺,让她沦为他的禁脔。 所以与其有一天女儿身会被发现,不如她自己曝出来。 她只有入了湛淮玦的后宫,才能活下来,才能复仇! 父亲在的时候,她因为父亲更在乎家族利益,而没有多在意父亲,跟父亲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如今父亲死了,她才意识到父亲真的如一座巍峨的高山,能撑起一片天,为她遮风挡雨,护住她。 往后,没有人再庇护她。 她只能孤军奋战,踽踽独行了。 第120章 母女平安,大奸臣却五雷轰顶破防了! 湛淮玦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这是唯一能护住宋令虞的办法了。 “好,我答应你,令虞,我封你为贵妃。”湛淮玦闭上眼,心里还是只有绝望,没有半分的欢喜。 他得到了宋令虞,但似乎,他也彻底失去了宋令虞。 宋令虞的女儿身被曝出来后,朝野震惊,天下哗然。 她天纵奇才,八岁起就名动京城。 十六岁三元及第天下知,十八岁跟父亲一起把持朝政,废杀前太子,助曾经的瑄王坐上皇位。 她政绩斐然,还去了战场上,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把悍勇的耶律军挡在了国门之外。 这样的宋令虞立下了不世功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人人只能望其项背,无人达到她的高度,只能膜拜她。 可她,却是女儿身! 这简直太荒唐骇人听闻了! 官员们除了震惊外,还有羞耻和愤懑,他们竟然被骗了那么多年,尤其是这朝堂上无一人不是宋令虞的手下败将,包括前太子。 多年来他们竟然都输给了一个女人,是一个女人的手下败将。 而原本他们好不容易成功了,这个女人也应该被诛了。 她却使尽浑身解数勾引了帝王,让帝王不顾一切地封她为贵妃。 群臣反对,向天子死谏。 宋令虞女扮男装犯得是诛九族之罪,天子没治罪就算了,竟然还让她入了后宫,起步就是贵妃。 然而不管群臣如何反对,湛淮玦仍然一意孤行,要撞柱子的就让他们撞,撞死了拖走。 他还罢免了阻拦他的臣子,有的甚至被关进了狱中用刑,还有天下所谓的有志之士联合起来抗争,他格杀勿论。 他要厚葬宋崇渊。 太后寻死觅活,找高人做法,要将宋崇渊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湛淮玦毫不遮掩地囚禁起了太后……这一番不孝不仁不义的操作下来,湛淮玦俨然成了一个暴君、昏君。 但他不在乎。 现在他已经不像开始处处受掣肘了,真正握着生杀大权。 但凡没有人能推翻他这个皇帝,他就会为了宋令虞而昏庸无道,对抗天下人。 事实证明,杀人还是有用的,至少短时间内有很好的效果。 群臣们噤若寒蝉,民间人人自危,谁都不敢说话了。 湛淮玦只是要一个女人,没有做对百姓不利的事。 所以只要没有人组织引导,百姓们是不会因为他的后宫多了一个女人,而发动暴乱的。 他们只会在真正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会抗争。 否则被奴役压迫了几千年,皇权至上的思想根深蒂固的他们,是不会反抗皇权的。 他们只求吃饱穿暖安居乐业,现在在圣誉帝的统治下,他们生活得还好。 因此天子的后宫多了一个女人,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皇宫里举行着册封贵妃的大典,盛大隆重,其规格甚至超过了中宫皇后。 这一晚,湛淮玦把此当成了自己第一次娶妻、他和自己心爱的女子的新婚夜。 湛淮玦在龙榻上掀起了宋令虞头上的盖头,看到宋令虞的那一张脸时,他心里终于是涌出了狂喜。 “阿虞,朕以为自己喜欢的是男子,其实不是。” “朕喜欢的只是你,不管你是男子,还是女子,朕都喜欢。” “你给朕一些时间,以后你会是朕的皇后,我们的孩子会是太子……” 与此同时,幽州传来军报,徐将军和徐家的几人、部下,因投敌耶律军,已被斩杀于阵前。 而他的女儿镖骑将军徐若仙带着十万人,投靠了耶律军,跟耶律军一起攻打南昭。 这样的军报,证实了宋家的谋逆造反,投敌叛国。 南昭这次是真打不过了,要求议和,条件随便耶律朴拙提。 徐若仙和耶律朴拙做了交易。 她赶来幽州边境的时候,父亲已经被斩首了。 父亲的投敌是假,如相公所说,父亲被陷害了,以姚家为首的派系没有放过父亲。 她的全族,好在根基不深,加上被父亲带来军中的一个村里的乡亲们和心腹部下,也只有五十多人。 可这五十多人的被杀,已然让她悲痛万分。 相公的宋家上下六百多口人,该有多惨烈? 相公承受了多大的重创和痛苦啊。 相公一个人独活于世,该如何撑下去? 她的叛逃投敌是真的。 她只有一个条件,要耶律朴拙救她的相公。 不,全天下都知道了,她的相公是女儿身,已经入了天子的后宫,被封为贵妃。 但即便这样,她还是最爱她的相公。 耶律朴拙想继续打下去,可中原太大了,且兵力强盛,不知道多少年耶律朴拙能问鼎中原,她怕到了那个时候,相公已经被埋骨于后宫中了。 她的相公,尊贵又柔弱不能自理,需要她怜她宠,需要她保护。 这样的相公是斗不过后宫的那些女人的,肯定是湛淮玦强迫了她。 相公的处境那么艰难,她等不了耶律朴拙打去皇城。 她要以最短的时间救出相公,然后让相公帮耶律朴拙问鼎中原。 他们一起找湛淮玦复仇! 徐若仙紧紧抓着手中相公一直用的手帕,眼眶通红,强忍住了泪水。 她一直都是有勇无谋的,动脑子的从来都是相公,相公指哪她打哪。 可现在,相公不在身边了,她就长出了脑子,千方百计地去谋划。 所有人都知道名满天下的小丞相是女儿身了,包括耶律朴拙。 徐若仙也变得细心了,发现耶律朴拙有些不对劲。 耶律朴拙在笑,可笑里有很残忍嗜血的意味,面具后的墨眸里泛着猩红,带着疯狂感,让徐若仙心惊。 耶律朴拙突然起身大步走出去,翻身上马,冲入到了荒原里。 草原上的冬天到了最冷的时候,零下四十多度,滴水成冰,河流都被冰封住了。 耶律朴拙穿得单薄,墨发上都结了白色的冰霜,他旧疾发作从马背摔了下来。 霍菀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坐在冰河上,面具掉在一旁,双腿一屈一伸。 整个人都覆着一层冰寒,如同冰雕,不似凡人,侧颜完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霍菀听到他低沉的笑声,可走近了,却见他的眼里一片湿润。 耶律朴拙,确切地说是南昭前太子湛淮晏,没有看霍菀,嘶哑的嗓音里透着极致的嘲讽可笑,“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宋令虞女扮男装二十五载,瞒过了所有人。 可笑过去十年的时间里,他以为自己有龙阳之好,爱上了一个男人。 更可笑的是在意乱情迷的那晚,他都不知道宋令虞是男人。 现在宋令虞恢复了女儿身,做了湛淮玦的贵妃。 凭什么? 从小到大她是男子,她的选择一直都是湛淮玦。 现在她做回了女子,她就能和湛淮玦双宿双栖了吗? 他,不允许! 霍菀叹了一口气,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给湛淮晏,“是,殿下,我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 “殿下,我们回去吧,你的身体不适合常年呆在这样恶劣严寒的草原上,没办法再打下去了,趁着湛淮玦他们不知道这件事,要跟我们议和,我们就回南昭养养你的身体。” “而且我们打仗伤得是南昭我们自己的子民,宋家覆灭,徐将军被害,如今朝堂上姚家势大,打仗的也是钱家大郎之辈,恐他们还会不顾百姓的死活,用百姓做人肉护盾。” 霍菀曾经希望铲除大奸臣,但宋家被覆灭后,她只有惋惜和痛心。 在官场里,哪有真正坦荡无私清正廉洁之人,以姚家为首的保皇派,他们难道就是正义的一方吗? 非要选择的话,霍菀更愿意选大奸臣和宋令虞。 她的殿下说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官场就是充满了争斗和厮杀。 有些官员你不能用善恶和好坏去定义,或许从很多年后的后世看,所谓的奸臣就成了被人称颂的功臣。 当然,诸如秦桧,跪上千年,遗臭万年毋庸置疑。 作为帝王不是清理他们,而是利用好他们,让他们发挥自身价值的同时,也相互制衡。 霍菀:“我们可以以出使南昭的身份,搅乱南昭的朝堂,挑起他们的内部矛盾和斗争,从内部击溃他们,在此期间找机会杀了湛淮玦,然后再兵临皇城。” 很快,中原王朝得到了回复。 这一次耶律朴拙竟然同意了,接受南昭送的和亲公主。 但他会亲自来南昭一趟,亲自挑选自己的阏氏(音同“胭脂”,意同“皇后”)。 不论出身,民女,高门贵女,或是已婚妇人,甚至皇帝的女人。 只要跟他有缘分,他看上了,南昭都要送给他。 耶律朴拙的要求,让南昭的众多女子都陷入了恐慌中。 传闻里这个草原霸主不仅七老八十岁了,妻妾成群,孙子都能当她们的爷爷了。 而且他嗜杀暴戾,尤其在榻上有各种变态的爱好,中原不知道多少良家妇女被他抢掠了去,受尽折磨凌辱而死。 于是京中的女子们都想办法避祸。 听说耶律朴拙最喜欢人妻,一时间已婚女子有的去了远亲家里,有些不惜到庙里修行。 过了春节,圣誉六年的春天,耶律朴拙带着使臣和护卫军,偌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南昭。 * 宋令虞从这场梦中惊醒后,当天夜里便和妹妹一起,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 她只是用了五天时间,就到达了丞相府,坐在马背上还没下来。 门房就已经迎了出来,简直是奔走相告,“快!四公子回来了!” 有人扶她下马,有人接了妹妹手里的鞭子,还有人把马牵走安置。 紧接着更多的下人走出来,簇拥着把她迎进去。 总管小跑着去通知宋崇渊,提前回来的宋令书和陆氏知道后,带着宋骋麟来迎她。 她看到陆氏有些隆起的肚子,这才知道陆氏怀孕了。 宋令虞看着他们,看着府中的一草一木。 每一个熟悉的下人都因为她的归来而欣喜。 偌大的丞相府雕梁画栋,九曲回廊,假山湖水,奇花异草……在秋日里别有一番景致,处处都彰显着它的辉煌和荣耀。 宋令虞看着这一切,通红的眼眶里泛着泪,嘴角却扬起了笑。 她大步走进去,衣摆扬起一道弧度。 宋骋麟小尾巴一样黏着宋令虞,非要宋令虞牵着手。 陆氏和宋令书走在宋令虞身侧,“令虞,母亲被蛇咬,提前发动了,遇上了难产,我们快去看看吧。” “我都知道了。”宋令虞顿了顿,弯身把拽她手指的宋骋麟,抱了起来。 宋骋麟的双臂圈着宋令虞的脖子,蹭着宋令虞,开心到欢呼,又骄傲地邀功,“四叔四叔!你走的这两个多月麟儿好想你。” “你留给麟儿的功课,麟儿都做完了!麟儿会背好多书了!四叔随时可以考麟儿!” “好。”宋令虞摸了摸宋骋麟的脑袋,梦里五岁的宋骋麟的尸体被大雪覆盖的画面,在渐渐消散。 她抱着宋骋麟,跟几人去了郑氏的院子。 宋令凝直奔郑氏的产房而去。 结果被宋崇渊从背后一把抓住了衣领,给提起来,丢到一旁。 既然这是宋令虞带回来的,宋崇渊自然知道这是宋令凝,“你进去干什么?这个时候就别再添乱了。” “父亲,妹妹会医术,她能让母亲和孩子都平安的。”宋令虞看着这样的父亲,有很多话要说,很多事要做,但此刻母亲最重要。 宋令虞压下一切在产房外守着。 宋崇渊怀疑地看了宋令凝一眼,但他相信宋令虞,摆摆手让宋令凝进去了。 郑氏被毒蛇咬了,别说用力气生孩子了,她中了毒几乎要昏厥。 孩子卡在了那里,再拖延下去恐怕就会窒息。 “夫人,你再坚持坚持,用力啊……”产婆满身汗。 太医能给郑氏用的药和方法都用了,产婆眼看着中毒的郑氏命在旦夕,孩子也没生出来,怕是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她的手都抖了。 宋令凝上前推开产婆,让其在旁边辅助。 她沉默地拿出霍菡给她的一把匕首,霍菡说是手术刀。 曾经华佗要给曹操做开颅手术,他们这个时代已经有手术了。 但技术有,会操作,却因为缺少各种医疗设备和消毒、药等,几乎没有人尝试,被做手术的人也没命了。 宋令凝给母亲灌了一碗麻沸散,是根据霍菡给的那本来自后世的医书,配出来的方子。 其麻醉效果比麻沸散要好。 何况,女子生产的痛,早已超过了刀割的痛,痛到麻木,已经感觉不到被刀割的痛了。 宋令凝没有给郑氏剖腹,选择了侧切,婴儿得以从扩开的产道里被拉了出来。 宋令凝把婴儿交给产婆后,立刻给郑氏缝合,再用上霍菡给的药。 宋崇渊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着,坐立不安,干脆站起来,不停地踱步。 他从未觉得时间有这么漫长煎熬,也没有像此刻这么担忧,心里充满了恐慌,手指攥得咯吱作响,掌心里早已一片冷汗。 宋崇渊有些晕眩,撑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是深夜了,产房里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那一刻宋崇渊几乎是喜极而泣了,不顾男人不能进产房的规矩,直接冲了进去。 他太急了,脚下还被绊,差点栽倒。 宋崇渊推开搀扶他的太医,隔着最后一道屏风,迫不及待如毛头小子,第一次当父亲都没有这样。 他颤声,“快!把本相的将才儿子抱来给本相!” 产婆在里面清理着孩子,正在包襁褓。 宋崇渊说完那话却等不及了,绕过屏风健步如飞地走进去,一副要把自己的将才儿子抢过来的架势,都有些疯癫了。 他的儿子,将才儿子啊,终于是来到这个世上了! 他要马上抱到自己的将才儿子,一直不撒手,自己亲力亲为不辞辛苦地照养,并栽培自己的将才儿子。 他一系列的培养计划都制定好了,从生下来就可以开始了! 只是产婆正好下跪行礼,“恭喜相爷,夫人为相爷生下一位小姐,母女平安——” “你说什么?!”大奸臣伸过去的手顿住,僵硬地横在半空中。 他听着产婆的话,感觉自己出现了耳鸣,嗡嗡的。 这无异于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他听错了,一定是他听错了! 宋崇渊一手抓住襁褓把孩子拎过来,另一手掀开一看。 不带把儿,的确是个女儿! 宋崇渊的瞳孔无限放大,满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随之而来的就是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他在怔愣间不自觉地松开手,像是看到了妖魔鬼怪,踉跄着往后退,声音是吼的,“这不是本相的孩子,本相的孩子明明是儿子!” “本相的孩子怎么可能长得这么丑!” 虽然只是一眼,但皱巴巴红通通的,还带着毛茸茸的胎毛,宛如猴子的婴儿,是真的丑到了他。 大奸臣丑拒! “你们把本相的将才儿子弄到哪儿去了?!”宋崇渊想到郑氏曾经把是女儿的宋令虞变成了儿子,立刻推开人走到郑氏面前,神色狰狞,兴师问罪。 第121章 他不值得 “郑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调换本相的儿子!为什么要这样做?!”这简直是宋崇渊生命中不可承受的最大重创。 这不是他的将才儿子,一定是搞错了! 这其中有着天大的阴谋,他不会让任何人得逞的! 郑氏九死一生,陷入了深度昏睡中。 她的蛇毒还没有解,宋令凝也是第一次做手术。 她不确定母亲会不会醒来。 可宋崇渊却丝毫不关心舍了命为他生孩子的郑氏,反而因为不是儿子而问罪郑氏。 宋令凝也失控了,站起来怒斥,“我看你真是疯癫了!” “孩子刚生下来就长这样,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你是没见过刚生下来的孩子吗?” 宋崇渊受了太大的打击,还是没清醒,双目赤红着吩咐,“来人,把郑氏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给本相拖出去,打,狠狠地打,生死不论,直到他们招供为止!” 宋崇渊确实没见过刚生下来的孩子。 过去他的妻妾生产,他要么公务繁忙,错过了时间。 要么他根本不会亲自守在产房外,脆弱的孩子一般都会养几天,才由奶娘抱到他面前。 他也不会尝试去抱不满半岁,不好抱的孩子。 等他抱孩子时,孩子都已经长开了,都是玉雪可爱又精致漂亮的。 所以,大奸臣根本不相信面前这么丑的婴儿,是他的好基因能生得出来的。 他的明明是将才儿子! 郑氏,郑氏,他张口闭口都是郑氏,不知道她母亲的名字就算了,他连一声夫人都不称,宋令凝还要顶撞宋崇渊。 宋崇渊却把宋令凝甩开,转身走出审问那些人时,让总管把宋令凝这个目无尊长大逆不道的不孝女也拖走,关入祠堂跪着。 “住手,我看谁敢。”宋令虞的声音不高不低,情绪很平静,只是轻轻扫过去一眼,那要去抓宋令凝的下人就立刻顿住,然后跪了下去。 其他人也不去拖郑氏院子里的人了,也都纷纷跪了下去,胆战心惊地低着头。 这一幕让宋崇渊惊呆了,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话竟然不管用了? 他一脚踹上跪在最前面的总管的肩膀,颤抖着手指着一众下人,“你们都反了是不是?这个家到底谁是主子?” 倒也不是他被宋令虞架空了,而是郑氏院子里的人,那也都是他的人。 包括总管也听从准备管家的郑氏的,这是宋崇渊给郑氏的权力。 宋崇渊连总管一众人都要打了,总管当然跪下来为自己和下人们求情,“相爷,你冷静些,不说今日夫人被蛇咬一事,夫人的院子里守卫森严,就这生产的过程,你是一直盯着的,谁能从你眼皮子底下把孩子换了?” “相爷,夫人生得真的是个小姐啊!” 总管试图叫醒装睡的宋崇渊,陆氏也跪了下来,话里话外都在让宋崇渊接受现实。 宋崇渊觉得天都塌了,烧香拜佛,求了那么久,在确定郑氏怀的是儿子时,他开祠堂敬告列祖列宗,更是向天下人宣布他得了将才儿子,恨不得让九海八荒都给他庆祝。 他的期待那么大啊,早就疯了,结果却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此刻宋崇渊才是真的疯了,仰天狂笑着。 老天爷给他开得这个玩笑,也太大了! 宋崇渊眼眶血红得仿佛要流出血泪,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人,听着他们的话。 他不断地摇着头,不去看宋令虞臂弯里的襁褓,不听婴儿的啼哭和每个人说的话。 孩子一直在哭,哭得很大声,撕心裂肺的,也不知道哭什么。 这孩子长得丑不说,并且他的几个孩子就没有这么闹气的,明明每个都很乖! “郑氏、宋令虞,还有你,你,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本相!”宋崇渊眼前发黑,只觉得整个地面都在转,踉跄着往后退了又退,撞到后面的台案。 宋崇渊跪在了地上,紧接着,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了下去。 “相爷!”总管惊喊了一声,第一个冲过去架住宋崇渊,高声喊着太医。 很快昭帝就得知,宋崇渊没有得到将才儿子,那对他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估计比他前世宋家满门被诛杀的打击,还要大。 他中风了,好不容易被救了过来,却昏迷了好几天。 文武百官表面假惺惺的关怀,但心里那叫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连路边曾经被大奸臣炫耀自己得了将才儿子的一条狗,那尾巴都摇成了螺旋桨。 在私下,大奸臣已经沦为了全京城的笑柄,这就叫乐极生悲,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啊! 不过,很快瑄王身受重伤,全身筋脉尽断,即将一命呜呼,以及一国储君失踪,至今没有下落这两件事,盖过了大奸臣的家事。 一时间朝堂上风起云涌。 瑄王的属臣们都陷在了恐慌中,还有就是再立太子的声音,各种复杂的局势又形成了。 昭帝让宋令虞去解决。 宋令虞只能称瑄王没有性命之忧。 太子还在体察民情,她跟太子保持着联络,太子很快就会回京。 宋令虞把自己要成亲的请帖一一发了出去,偌大的丞相府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女方霍家也是。 瑄王生死不明,一国储君不在,昭帝缠绵病榻,原本把持朝政的大奸臣告了假。 朝堂上,宋令虞这个摄政王,在这段时间里,真的把皇权都握在了手里。 霍菡的男装因剿匪有功,宋令虞封她男装的霍寒这个身份,为神机营的副将。 这种种,都激起了千层浪,让朝臣们措手不及。 上一个还没消化,下一个又来,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啊,都不知道该以哪个为重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反正他们就是很忙,但又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 郑氏捡回了一条命,身体虚弱。 孩子有奶娘,她也只是在睡醒后,让奶娘抱孩子来给她。 她在坐在月子,大奸臣也在榻上养了七八天。 第九天的傍晚,宋崇渊还没完全恢复,拖着病体从主院去到郑氏的院子里。 当时郑氏正侧躺在榻上,在逗着刚吃饱还没睡的襁褓里的孩子。 宋崇渊没让人通报就进来了,看到那一幕,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命令,“奶娘呢?来人,把这丑孩子抱走!” 不知道孩子是不是被吓到了,突然“哇”一声大哭出来。 郑氏被惊到,又连忙哄孩子,看到宋崇渊那嫌弃的模样,好像恨不得孩子没来到这个世上。 他凶得要掐死孩子,孩子肯定是感受到了,是被吓哭的。 郑氏让奶娘抱走了孩子。 宋崇渊给将才儿子准备了很多名字,一个女孩的名字都没准备。 如今生下来是个女儿,这孩子自然没名字,郑氏紧抿着唇瓣,没问。 宋崇渊高大的身躯来到榻前,压迫感十足,把郑氏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影里,死死盯着她。 郑氏垂下眼,躺着没动,淡声道:“相爷来了,恕妾身不能给相爷行礼。” 宋崇渊袖中的手紧握,苍白的唇颤抖着,“郑氏,你骗了本相!” “明明不是儿子,你不能生出一个将才,你却说你在生虞哥儿的时候做了那场梦。” “你骗本相的目的,就是想上位是吗?” 近十天过去了,宋崇渊已经从郑氏生的不是将才儿子的打击中,逐渐缓过来。 但他仍然不能接受这个女儿的存在。 毕竟他抱有太大的期待,孩子还没生下来,他就倾注了太多的精力和心血,付出了那么多,却是这个结果。 他更计较的,还有郑氏的欺骗和算计。 郑氏觉得好笑,以前害怕宋崇渊,没有人不怕心狠手辣的大奸臣。 别说反驳他了,她甚至不敢直视宋崇渊。 现在,郑氏无所谓了。 所以她真就笑了出来,冷嘲热讽,“相爷,是你自欺欺人,从一开始妾身只是对你说了,妾身做的有关虞哥儿的那个梦,妾身从来没说过自己还能再生一个神胎。” “是你自己觉得妾身能生出文曲星下凡,就能生出一个将才儿子,是你自己非要宠幸妾身的……” 这话简直如利刃捅向宋崇渊的心口,宋崇渊的身躯都晃了晃,目光狠狠地逼视着郑氏,“你的意思,是本相强迫了你,你根本不愿给本相生孩子是吗?” 郑氏抿住了唇瓣,当时宋崇渊在产房外,弃母保“子”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后悔生下这个孩子,后悔的是拼上了性命,给宋崇渊生下孩子。 他不认这个孩子正好。 她宁愿这孩子是她自己的。 “从始至终相爷在乎的只有将才儿子,妾身没有生出儿子,你对妾身就全是厌恶了,现在何必装出一副被妾身伤害了的样子?” “郑氏,你现在敢这样跟本相说话,是原形毕露了吗?”宋崇渊胸膛起伏。 郑氏骗了他。 郑氏从一开始就用这个孩子威胁他,让他把手里的五百暗卫给了宋令虞。 之后她恃宠而骄,引诱他,让自己母凭子贵,成功上位做了当家主母……这一切。 从一开始,郑氏就在利用这个孩子,来达成她的目的。 可悲的是,自己堂堂一国丞相被她耍的团团转,那么卑微,主动求和,一再妥协。 他确实喜欢她的转变,但他恼得是,她的心机和算计竟然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现在郑氏被揭穿,就不装了。 她承认她是被迫的,在那种境地下,她是为了宋令虞,身不由己。 其实她压根不愿给他生孩子。 她对他没有一点情意可言啊。 这样就显得自己多可悲,他对郑氏付出的那些感情,多可笑。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到头来终究是错付了。 既如此,他当时到底是要保孩子,还是要保郑氏,已经不重要了。 郑氏把他的尊严和情意付出,放在地上踩,践踏。 他的解释,只会更显得他的可怜可笑,好像自己需要她的原谅似的。 他堂堂丞相,绝不会那么可怜地去求一个女人的在乎。 宋崇渊心里这么想,然而看着郑氏那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的心口又怒又疼,咬了咬牙,“郑氏,你不能生出将才,不能生出儿子,往后本相都不会再往你的房中来。” “是,妾身生得全是女儿,就算生十胎也还是女儿,妾身这辈子就没有生儿子的命,所以相爷想要儿子,想要将才,还是不要在妾身这里浪费时间了,相爷去找旁的女人给你生。”郑氏看到宋崇渊的身躯摇晃了一下,她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直视着宋崇渊,补充道。 “哦,听凝儿说,其实生男生女是男方决定的,妾身生不出将才儿子,都是相爷你的责任。” “不过相爷也不用灰心,你有嫡长子,二儿子,这说明你是能生出儿子的,只不过可能概率比较小。” “相爷以后多宠幸些女人,卖卖力,到时候五个孩子里,有一个是儿子,也不错了,是吧?” 这要是换做以前,郑氏这话恐怕已经死了一百回了。 宋崇渊俯身抓住郑氏纤细的手腕,很用力地掐着。 他真是被郑氏气疯了,目眦欲裂,用上他一贯的说话方式,冷冷威慑,“你这是有恃无恐了吗?” “是不是因为你现在得到了主母之位,你儿子也能独当一面,所以你就觉得自己不用再像之前那样顺从本相,敬畏本相,不用费尽心思讨好本相了?” “但郑氏,本相告诉你,宋令虞脱离不了本相的掌控,而你,本相能抬了你,也能休了你!” 郑氏刚生完孩子,没有功劳就算了,还被这样对待。 她的手腕几乎被折断,疼得厉害,泪水就掉了下来,但说出的话没有一丝软弱,“妾身从数年前被你宠幸到现在,就一直安分守己,从来没有费尽心思地争宠!” “相爷一直都是因为妾身能生出将才儿子,才宠妾身的,妾身没能生出儿子,你就要把给妾身的一切都收回去。” “可是过去那些年妾身没有你的宠爱,同样也过得很好不是吗?” 宋崇渊眼里一瞬涌起巨浪,他不值得她争宠? 是他自己巴巴地凑上来,非要给她宠爱的。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不需要是吧? 真好,真好,太好了! 第122章 离大谱!太子穿女装嫁她 “当初你就是拿虞哥儿来威胁妾身,让妾身好好保住这个孩子。” “现在,你故技重施,可这休妻不是你想休就休的,并且你也没那么容易能动得了现在的虞哥儿了,再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吗相爷?” 宋崇渊跟郑氏的目光交锋着。 “郑氏,你好样的,真是好样的!那本相就让你看看,本相不给你宠爱了,你能过得有多好!”宋崇渊松开郑氏,猛地站起来时眼前又黑了一阵。 他急火攻心,弯下腰捂住胸口,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宋崇渊保持着那个狼狈虚弱的姿势,去看郑氏。 结果郑氏竟然在笑,假情假意地说了一句,“相爷要注意身体,就算急着和别的女人生将才儿子,也得等养好了身子。” 宋崇渊差点被气昏,强撑着大步走出去,高声吩咐,让郑氏听得清清楚楚,“来人,把本相的东西全都搬回主院!” 他要和郑氏分房,要和郑氏冷战,要原形毕露的郑氏付出代价,看她还如何得意,看她哭不哭! 然而郑氏丝毫不在意。 她可是当家主母,又不是小妾,需要男人的宠爱才能生存下来。 她掌着管家之权,现在宋崇渊厌恶了她,她就不用服侍男人了。 公婆也不为难她。 她有儿有女,儿子权倾朝野,女儿孝顺,手握万贯家财,这日子过得多美啊。 郑氏根本不搭理宋崇渊,坐月子,带孩子,在榻上安排宋令虞的婚礼。 她出了月子后,距离宋令虞的婚礼还有四五天。 郑氏又是一番亲力亲为地安排。 这其中需要宋崇渊,比如各种流程,当天他们要穿得衣服这些。 她也不去找宋崇渊,全都派下人过去。 从来都情绪稳定的大奸臣,现在却像是火药,一点就炸,光是因为礼服就没少发火,各种挑剔不满意。 到最后一个晚上,他看着郑氏让总管送来的一件普通的常服,怒气上来摔了一套价值连城的杯具。 第二天,大奸臣穿上的却是第一次郑氏命人送过来的那件。 郑氏笑着向他走来,毕竟这样的场合得做戏。 然而宋崇渊一直板着的脸,却真正舒展了几分。 这场婚礼办得很盛大,文武百官都来了。 太子还没回来,宋令虞一身喜袍坐在高头大马上,去霍府迎亲。 闺房内,霍菀在亲手给霍菡梳妆。 时辰快到时,她为穿着嫁衣,凤冠霞帔的霍菡盖上盖头,接过嬷嬷递来的茶,“这杯茶,是长姐给你送嫁的茶,你喝了吧。” 霍菡不知道古代结婚的具体规矩礼仪,大概了解。 这段时间都是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以为这茶也是规矩。 于是他接过茶,喝了下去。 当初就是霍菀把他买回来,并把他养大的,所以没有人比霍菀更清楚他的一切,他就想对伤感的霍菀说些什么。 霍菀心里应该清楚,他和宋令虞都是男人,怎么可能真的成亲生子? 结果,霍菡拿着的杯子“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感觉身体发软,视线也开始模糊。 霍菡猛地晃了晃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门从外面打开。 一抹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外面的天光,在地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男人腰间的玉佩,轻晃了两下,散发着光华。 霍菀伸手扶住靠到她身上的霍菡,对着来人,欠了欠身行礼。 宋令虞成亲的整个过程都很顺利,瑄王筋脉尽断俨然沦为了废人,当然来不了。 而太子和羽民部落的女君生孩子去了,没有如他当初所说的,要杀了她的新娘,抢了她。 宋令虞和霍菡拜堂,入了洞房。 她走到床榻前,挑开了霍菡的盖头。 霍菡的那张脸,慢慢显现出来。 “霍菡”今天的妆容很浓,五官更加艳丽,一身红色嫁衣上用金线绣着复杂的花纹,金银明珠缀身,头饰也很贵重精美。 今晚的“霍菡”雍容又大气,是一种侵略性很强,惊心动魄的美。 只是宋令虞突然想到了程达。 程达原本是和霍菡一起的。 后来霍菡负责救瑄王,程达去找太子。 太子没回来,程达也失去了踪迹。 程达要是回来了,知道霍菡已经成为了她的妻子,那恐怕就伤心欲绝了。 宋令虞把“霍菡”头上沉重的凤冠拿下来,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和酒水,“你要不要吃些东西?” 可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向来狂蜂浪蝶般的霍菡今晚很羞涩,没直视宋令虞,低眉敛目,含羞带怯地瞥了宋令虞一眼,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宋令虞转身往圆桌那里走去,结果“霍菡”从背后拽住了她的衣服。 在她疑惑地回头看“霍菡”时,“霍菡”直接握住了她的手,是要她牵着过去的意思。 宋令虞蹙眉,房间里只有她和“霍菡”两人,没必要再做戏,难道“霍菡”察觉到了外面有人盯着他们? 宋令虞牵住了“霍菡”的手。 “霍菡”的手指修长,骨节粗大,掌心又宽又厚,有茧,是他经常拿兵器磨出来的。 宋令虞的手跟“霍菡”的比起来,就显得小了,转瞬就被“霍菡”包裹在掌心里。 直到坐下,“霍菡”也不放开宋令虞,头歪过去靠在宋令虞肩上,声音如往常,娇媚酥人骨头,“今天真的很累,夫君喂妾身吃吧。” 宋令虞已经习惯霍菡这样子了。 即便她和霍菡早在春日宴后,就开诚布公了,霍菡也还是这样。 恐怕也就只有霍菀知道,霍菡的真实性情了。 宋令虞的左手被“霍菡”的右手握着,她就用自己的右手把菜夹到碟子里,喂给“霍菡”。 “霍菡”吃了几口后,抓住宋令虞的手腕,调转方向把筷子送到宋令虞嘴里,“今晚夫君恐怕只顾着陪客了,没吃几口东西,你也吃几口吧。” 宋令虞的身子猛地后仰,躲得很快,挣脱掉自己的手,放下筷子拿了另外一双,夹了菜自己吃。 “夫君可是嫌弃妾身?”“霍菡”眼尾泛着绯红,怆然欲泣的样子。 宋令虞正想解释,“霍菡”却忽地凑到她耳畔,“那等会儿我们洞房时亲嘴,更甚至……” 宋令虞的耳朵又痒,又麻,又酥,“霍菡”这孟浪的话让她瞪大了眼,推开人,“好好吃饭!” “夫君,妾身吃菜是吃饱了,但……”“霍菡”的语气暧昧意味深长,想都能想到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端起一杯酒。 “夫君,我们喝合卺酒吧。” 宋令虞就去端另外一杯酒,脑子里却突然响起警报声,提醒她这酒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她不信丞相府会让宋霓三番五次地得手,那么排除外人,她进来时,房中的人包括陪嫁都被打发出去了,只有“霍菡”一人。 也就是说,有机会在酒里下药的只有“霍菡”。 “霍菡”难道是为了避开跟她洞房,所以在酒里下了让她昏睡的药? 不应该啊。 “我在宴席上已经喝很多了,再喝就要吐了。”宋令虞在提醒“霍菡”他们二人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做戏而已。 她直接放下杯子,站起来往盥洗室去,“去梳洗吧,早些歇下。” “霍菡”盯着宋令虞的背影,又垂眼看着酒,手臂保持着要跟宋令虞交杯的姿势。 他的眸里划过一抹晦暗。 她在威虎寨和湛淮玦成亲时,一定喝了合卺酒吧? 甚至她和湛淮玦两个男人,也肯定洞房了。 “霍菡”捏着杯子的拇指和食指一个用力,杯子就碎裂了。 她躲过了合卺酒,他倒要看看,能不能躲得过跟他洞房。 盥洗室的门关着,“霍菡”等了许久,在宋令虞洗漱好,准备去换寝衣时。 “霍菡”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宋令虞,弯身把脸埋在宋令虞的肩上,“夫君穿喜袍的样子,真的很俊美,是妾身见过最英俊好看的新郎。” 当时在威虎寨他没能看到,今晚看到,果不其然做了新郎的宋令虞,比他在脑子里想的还要丰神俊朗,令人痴迷。 宋令虞感觉到“霍菡”宽厚的胸膛,虽然那硕大的胸软绵绵的,但到了腰腹那里,又很平坦结实,肌肉精壮,富有力量感。 宋令虞深吸一口气,挣开“霍菡”健硕的手臂,语气冷了些,“你也去洗漱吧,我让外面的人都退下。” 所以,没必要再演戏,还演得这么逼真。 “霍菡”去了盥洗室,毕竟他现在还不能暴露了,还得背着宋令虞换一身寝衣。 “霍菡”穿着大红色寝衣出来时,宋令虞已经放好两床被褥,躺在另外一侧。 两侧床柱上粗壮的龙凤蜡烛亮着,昼夜不熄。 “霍菡”在这一侧上了榻,却把自己的被褥扔到地上,去掀着宋令虞的被褥,抱住宋令虞,“夫君,妾身服侍你,一定会让夫君有个最难忘的洞房花烛夜。” 宋令虞一下子甩开“霍菡”,猛地坐了起来,“好了霍菡,我们二人都是男子,如何行房!” “霍菡”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两下,宋令虞竟然比他还早知道霍菡压根就是男子! 而且听起来,霍菡和宋令虞像是做了什么交易,成亲是做戏吗? “霍菡”也坐起来,用得还是那种娇媚的女声,“但是在旁人眼里妾身就是女子,而你跟瑄王在威虎寨拜了堂,还成亲入了洞房,你们都可以,那我和你为什么不可以洞房?” “令虞,我是为你而来的,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我是喜欢你的。” 关于霍菡的种种,他是从霍菀口中得知的。 霍菡果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霍菡是胎穿。 只是运气不好,父母易子而食,但又有点运气,遇上了要买一个孩子回去的霍菀。 霍菡装乖卖巧,请求霍菀带他回去。 一开始霍菀是把霍菡当成男孩养的,本来就是为了安抚母亲。 但霍菀那个疯癫的母亲时而视霍菡为珍宝,时而又虐待打骂霍菡。 直到某次母亲用簪子刺伤了霍菡,追得霍菡满院子躲,鲜血流了一路。 霍菡倒在了霍菀面前,拉着霍菀,漂亮精致的脸被血和泪水浸湿,哭着喊姐姐,“救我,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想回家……” 霍菀把霍菡从母亲身边带走了,霍菡生怕自己再被卖掉,并且在这时从脑子里接到了自己的任务之一。 他得帮助女主,并且到时候在女主要成亲时,他嫁给女主。 于是,霍菡请求霍菀,让自己给她当婢女或是女护卫。 霍菀把霍菡留在了身边,没想到霍菡从此就穿上女装,做了一个女子。 霍菀也不是大善人,但偏偏对霍菡,或许从第一眼就注定了。 她没当霍菡是婢女,反而给了霍菡霍家庶女的身份,让霍菡成了她的妹妹。 她锦衣玉食养大了霍菡。 “霍菡,你在说笑吗?我们二人的成亲是一场交易,合作。”宋令虞满脸怀疑地看着“霍菡”。 在除夕夜的宫宴上,她不仅知道了霍菡和林静微同样都是穿越来的,且因为霍菡当时拿了瑄王的披风给妹妹,所以她也知道了霍菡跟林静微一样,都知道小说剧情和她的女儿身。 春日宴后,在她的试探下,霍菡没再瞒着她,告诉了她他的任务,以及他是女装大佬。 她需要成亲,霍菡就还男扮女装给她做妻子。 但她得助霍菡完成霍菡的另外一个任务,那样霍菡有朝一日才能回家。 “是一场交易没错,但我不能喜欢你吗?”“霍菡”目光炙热,伸手把宋令虞拽到怀里。 “即便你是男子,我也喜欢你。” “你可以和瑄王洞房,同样也能跟我洞房,令虞,我想和你假戏真做。” 宋令虞的眼眯了眯,不对! 霍菡知道她是女儿身,可面前的人却还以为她是男子。 此人不是霍菡! 宋令虞的手落在“霍菡”的后颈,看似在抚摸,回应“霍菡”。 但实际上,宋令虞找到后,手下突然用力一扯。 随着一张人皮面具出现在她的手中,男人那张矜贵皎洁如明月的脸,显现在了宋令虞睁大的瞳孔里,“湛淮晏!” 第123章 她说什么,太子都不相信了 宋令虞刚刚就怀疑“霍菡”的反常,但她实在没想到湛淮晏这个一国储君,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竟然穿上女装,扮成女子跟她这个男人拜堂成亲! 更甚至,对一个男人说出那样孟浪的话。 这简直惊世骇俗,比她女扮男装十九载为官,还要荒唐好吗? 而她之所以没有靠气运值判断出这是太子,是因为过去太子的气运值从来没上过20+,且一靠近她,她的气运值就会被大量吸取走。 但现在太子的气运值竟然有50+了,跟霍菡的差不多,不会再吸取她的。 宋令虞的心沉了沉,这意味着太子要拿回皇权,登基了。 太子偏过去的脸又转回来,那双没有蒙着绸布的眼明亮如星,带着丝丝缕缕的冷冽,哪还有过去半分失明的样子? 太子的手抚着宋令虞的脸,动作温柔,却让人惊颤。 他的妆容艳丽,漂亮得惊人,显得他嘴角掀起的笑都有种妖冶感,“怎么,小丞相很失望孤还活着?很恼怒是孤成了你的新娘?” 这不是废话吗!宋令虞面上平静,“殿下,臣知道你安然无恙。” “当时在威虎寨,臣为了救你,不得不跟瑄王拜堂成亲,臣让背叛瑄王的林静微在你身上放了腰牌,正因为这样,羽民部落的女君才会救你的不是吗?” “霍菡返回来救臣时,臣并没有丢下你不管,到原始森林里找了你很长时间,跟追过来的瑄王一起中了羽民部落的那种烟草迷香。” “瑄王被带走,臣是去了岭南不错,但臣留下霍菡和程达继续找你。” 太子呵了一声,手指用力碾着宋令虞的红唇。 不知道是不是小丞相妆容太艳的缘故,他能看见后,只觉得小丞相这张平日硬朗的男子的脸,跟阿凝的一模一样。 “你留下霍菡和程达是为了救湛淮玦,一救走湛淮玦,霍菡就回来了,至于程达,孤的人,他被墨云他们丢在羽民部落,还是孤把他带回来的。”太子已经不再相信宋令虞了,手指往下勾勒,到宋令虞纤细白嫩的脖颈,再到寝衣的领口,挑开。 “湛淮玦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却还是喜欢他,你明明有机会,却非但不杀他,还要救他,你舍不得下手,孤就帮你做了。” 太子吻在宋令虞的锁骨上,痴迷却又森冷,“如今湛淮玦武功被废,全身筋脉尽断,变成只能在榻上度过余生的瘫子,受尽痛苦和折磨,生不如死,小丞相,你可还满意?” 太子的钳制看似轻柔,却用上了雄厚的内力。 宋令虞根本挣脱不开,对上太子那满是戾气的眉眼,就知道这是太子涅盘重生了。 他受了太多的屈辱和折磨,尤其是在威虎寨。 如今恢复过来了,可不得要所有人百倍奉还,狠狠报复回来? 宋令虞握住太子的手,“殿下,臣要是喜欢瑄王,就不会和霍菡成亲!臣跟霍菡合作,就是为了摆脱瑄王!” “不,你是为了掩人耳目,以后能更方便跟湛淮玦苟合私会。”太子把自己的气息全都侵入到宋令虞嘴里。 “你明知道霍菡是男子,却隐瞒着宋丞相和世人,跟男扮女装的他成亲,你根本不想生子,你和霍菡假成亲,是为了摆脱孤。” 宋令虞是成亲了,但对方是男子,她在做戏。 她以后都不会和谁有孩子,这让太子既欣喜又愤怒。 他要不是知道了真相,就会被宋令虞骗了,宋令虞就成功摆脱掉了他。 她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只可惜没能如你愿,宋令虞,这辈子你都休想摆脱掉孤,你既然喜欢男子,非要跟男人苟合,孤便成全你!”太子的目光泛着赤红色,汹涌着疯狂,一手猛地撕开宋令虞的领口。 “湛淮晏你疯了吗?今日我成亲,你的太子妃可就在府中呢,你是要我把她叫过来吗?!”宋令虞在那一刻,手熟练地向太子袭过去。 然而太子这次有所防备,反抓住宋令虞,用榻上那块白色帕子塞住宋令虞的嘴,再用革带把宋令虞的双手束缚在床头。 太子强健沉重的身躯覆到宋令虞身上,又凑过去吻宋令虞的脸,“孤可以点了你的哑穴,但那样你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一点挣扎都没有了。” “但孤偏偏喜欢你现在这样瞪大眼睛,含着泪水呜咽,还轻微挣扎的样子,因为这样会让孤更兴奋,对你的渴望更加浓烈……” 宋令虞闻言立刻停止挣扎,还闭上了眼,就是一身反骨。 结果,太子在她唇上轻吻,痴迷阴暗地低喃,“好乖,你这样乖的样子,也让孤好爱。” 宋令虞:“……” 小奸臣的身份,前后跟两个男人拜堂成亲,还要被强行洞房。 这样荒唐刺激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宋令虞,你说得对,孤就是见异思迁,男女皆可,孤确实是背叛了阿凝,对不起阿凝。”这是第一次,太子正视自己对宋令虞的感情,没有再逃避,没有极力为自己开脱,找诸多借口。 他承认,其实早在三年前遇到阿凝之前,他就患上了龙阳之好。 他早就喜欢上了废杀他,处处羞辱他的,他的死敌小奸臣。 宋令虞还是阿凝的哥哥。 他自诩和旁的男人不一样,曾经承诺过阿凝只钟情她一人。 哪怕以后他做了皇帝,也不会有三宫六院。 他一定会给阿凝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一直在压抑着自己对小丞相的感情,逃避着。 直到小丞相和湛淮玦越来越亲密,他们拜堂入了洞房,以及今晚小丞相真正成亲。 他抛开了羞耻,道德和礼法,抛开他最爱的阿凝,以及对阿凝的种种承诺。 在宋令虞成亲时,他冒充霍寒,不惜穿上女装和宋令虞完成成亲仪式,入了这洞房。 如此荒唐惊世骇俗,他一国储君,竟然全都做了出来! 湛淮晏心里全是对阿凝的愧疚,煎熬纠结,在痛苦中挣扎,欲罢不能。 他强迫自己把阿凝从脑子里驱逐出去,以便他能对宋令虞做更过分的事。 然而,太子只觉得自己的胸膛被剖开,有刀子在一点点剜着自己的心脏,这比以往他受过的所有伤和折磨都要痛。 一开始只是心口痛,很快那痛蔓延,五脏六腑,全身,似乎都在遭受着凌迟之刑。 他似乎被剥皮拆骨,连呼吸里都是痛。 太子额头青筋暴突,俊美的面容狰狞,疼到身体控制不住蜷缩震颤。 太子失去所有力气,呼吸急促又困难。 他快要窒息了。 宋令虞皱眉,太子这是怎么了? 他一副痛不欲生,快要死的样子,就像是他在抵抗着什么,强行剥离着什么。 但那样东西却不允许他抵抗。 他越是剥离,那东西越让他痛。 他反抗的代价,很有可能是付出性命。 而这种情况下,他竟然不吸取她的气运值了! 太子此刻的脑子里,心里都被三年前的“阿凝”占据,那段记忆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身体每一处。 他紧闭着双眼,鬓发被冷汗浸湿,任由他的阿凝连他的呼吸都占据时,他不再挣扎抵抗。 许久,太子缓过来,没有再驱逐他的阿凝,心里带着背叛阿凝的无尽痛苦和愧疚自责,放任对小丞相的喜欢,并没有刚刚那样的状况。 “湛淮玦都碰了你哪里?”太子神色有些复杂又带着怜悯。 “你还真是……” 宋令虞竟然连太监都不如,怕不是天阉之人! 宋令虞:“……” 不枉她曾经费尽心思。 宋令虞剧烈挣扎起来,找到机会就把头往床柱子上撞。 “怎么,在威虎寨你和湛淮玦洞房时,你也宁死不屈吗?”太子的大手掐住宋令虞的肩膀,看人被折腾得实在是可怜得不行。 他拿掉帕子,要点宋令虞的哑穴。 宋令虞的呼吸都来不及调整,“湛淮晏你不用强迫我!” “我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任你予取予求!” 宋令虞主动吻住湛淮晏,“殿下,刚刚你也发现了,臣犹如天阉,所以臣和瑄王真的没有做到那一步。” 太子能感觉到宋令虞这是被逼到极致,说得是实话,但仍然阴郁又危险意味十足,“没到那一步,具体到了哪一步?” 宋令虞坦白。 太子捏着宋令虞细长的手指,目光里汹涌着嫉妒和杀意。 他想剁了宋令虞的手,也后悔当初没先把湛淮玦给阉了! 宋令虞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反唇相讥,“太子殿下你呢?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和你的阿凝……你可比臣,比瑄王脏多了!” “瑄王他虽然有王妃,但他没有跟姚氏圆房,连其他人的手都没牵过。” 太子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能被宋令虞三言两语,就伤到的瞎眼太子了,遭受了种种,他现在强大到刀枪不入。 太子冷沉沉开口,“那就让孤好好看看,你到底有多洁身自好。” 你也可以看看瑄王有多洁身自好啊,宋令虞不敢动了,“殿下,别这样!” “臣知道你不想让妹妹知道我们之间的事,臣也不想让她知道,只要你不强迫臣,不那么急切,臣就跟你苟合。” “你不能一直把臣困住,只要你和臣慢慢来,臣就背着所有人偷偷摸摸地跟你在一起。” “否则一旦臣有机会了,就一定会告诉妹妹,你难道要让她伤心,跟她和离吗?” 当然,若是湛淮晏不怕他的阿凝知道,要休弃了他的阿凝,她就威胁不了湛淮晏。 宋令虞紧盯着太子。 结果,太子用力闭了闭眼,收回手。 宋令虞在心里冷笑,呵,这就是男人,都想要享齐人之福。 太子浑身的阴戾之气散去不少,以往都是宋令虞欺辱他,让他的心千疮百孔。 但实际上,他若是对宋令虞用上强取豪夺的手段,宋令虞是反抗不了的。 就像此刻,他如愿以偿地看到曾经狂妄的小奸臣的眼泪,还有她的求饶。 他以前对宋令虞太心慈手软了。 以前他的怜惜和珍视纵容,换来的是宋令虞一次次的迫害。 只有掠夺,才能得偿所愿。 宋令虞还没回答,忽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宋令虞转到床榻另一侧,趴下去就干呕起来。 太子嘴角的笑僵住,从背后抚着宋令虞的后颈,“怎么?孤让你很恶心吗?” “在湛淮玦面前,也吐了吗?” 宋令虞一直在干呕,并没有吐出来,但这样比吐出来还感受。 她的身子颤抖,后背冒出冷汗,用上全力甩开太子,下床冲去盥洗室。 宋令虞用冷水洗过脸,感觉好了一些,却在抬起头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 一瞬间,宋令虞瞪大眼,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太子走过来,手中端着一杯茶水,先用手帕给宋令虞擦了擦嘴,脸色难看地喂宋令虞茶水,“好些没有?” “殿下,臣真的很不舒服,可能从南方治水到现在,太劳累了,没有好好吃饭休息,肠胃患疾,不如让府医来看看?”宋令虞胃里还是翻涌,但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她只是急于确认一件事。 她的新婚夜请府医,会惊动很多人。 到时候妹妹来了,就能给她诊脉了。 “你只是对孤犯恶心,不是已经没事了。”太子打横抱起宋令虞回到榻上,从背后圈住宋令虞,腿压着宋令虞,脸深深唤着宋令虞的字。 “朴拙,今晚是你和孤的洞房花烛夜,孤不会让你逃的。” 他也只能穿女装扮霍寒这一晚,明天他还得做回储君,以后都只能跟宋令虞偷偷摸摸的私会。 今晚他要和宋令虞度过这个花烛夜。 宋令虞已经从震惊中缓过来了,她确实不能兴师动众,得找个机会避开所有人,让妹妹确认她是不是真的…… 宋令虞反唇相讥,“洞房花烛夜?” “殿下,我们两个男人,也未免太荒唐了。” “再说了,殿下已经和妹妹有过一次洞房花烛夜了吧?” 太子只当没听见宋令虞的话,闭上眼,“累了,睡觉。” 宋令虞的脸贴着太子的胸膛,“霍寒呢?你把他抓起来了?” “不,武安侯给他喝了一杯加了药的茶,现在,他正在武安侯的榻上。”太子的手从宋令虞的后颈往肩背上抚着,声音里带着笑反问。 “所以,你觉得你原来的新娘和武安侯二人正在做什么?” 宋令虞:“……”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太子说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孤说过,你和谁纠缠不清,孤就送谁下地狱。” * 霍寒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刚动一下就发现自己的四肢被束缚着。 霍寒大睁的瞳孔震颤。 换做平时,普通的锁链他用内力就给弄断了。 但这锁链,是他放在霍府自己的武器库中的。 除了用钥匙能打开,世间没有什么能弄断它。 而且他全身发软,一点武功内力都使不出来。 很显然霍菀在给他喝得那杯茶里,下了毒,是几个时辰后能恢复过来的软筋散类的,还是他的一身武功内力,完全被废了? 霍寒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霍菀,胸膛起伏着,压着那一点绝望和怒气。 他用回了自己的男声,低沉磁性,没有平日的娇媚,带着少年人的清朗锐气,“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第124章 她给太子安排了一场好戏 霍菀靠在床头,手中翻着一份账目。 灯火下她眉眼低垂着,仍然是平常端庄持重的模样,没看霍寒,云淡风轻道:“你自己很清楚自己是男子,却千方百计地嫁给小丞相。” “你是有龙阳之好喜欢小丞相,但新婚之夜你们要圆房时,你肯定会被发现真实性别,你当如何?” 霍寒紧抿住了薄唇,霍菀不知道宋令虞是女儿身,也不知道他的任务,以及他要回家。 很多秘密他都可以告诉霍菀,但霍菀太忠诚太子了。 他是帮女主宋令虞的,自然不能让霍菀知道了宋令虞的女儿身。 “怎么?”霍菀没听见霍寒的回应,这才转头看霍寒,嘴角噙着一抹得体的笑,眼神却是冰冷的,讥诮反问。 “据传小丞相有龙阳之好,你是打算在洞房时曝出自己的男儿身,跟小丞相苟合吗?” 霍寒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霍菀脱下了,妆容也卸去,只穿着里衣,身形挺拔强健,浑身带着蓬勃朝气和力量。 他一张脸精致又线条凌厉,英俊逼人,鲜衣怒马。 霍菀柔软却冰冷的指尖捏住霍寒的下巴,俯身凑过来,语气里带着怒,透着危险,“霍寒,太子让你入了神机营,你可以由此恢复男儿身,建功立业,在我们这个时代做大将军。” “你却还是扮作女子,嫁给小丞相为妻,要为她遮掩她的断袖之癖,留在她身边一辈子,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从小到大霍寒在霍菀面前都是装乖卖巧,在霍菀的触碰下,他的眼睫轻颤着,“是太子冒充我嫁给了令虞是吗?姐姐,他是一国储君,他行事如此荒唐,一向以大局为重的你,为什么帮他?” “我为什么帮他?”霍菀掐着霍寒下巴的手忽然用力。 继而在霍寒大睁的瞳孔里,她的唇贴向了霍寒的唇,“这就是答案。” 太子固然荒唐,但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且多少男人男女通吃,在府中养男宠娈童。 所以知道太子喜欢小奸臣后,霍菀痛心疾首,但并没有大惊小怪,以往不明白的,一下子就恍然了。 难怪太子会阻拦小丞相成亲,跟小丞相亲密无间,跟喜欢小丞相的瑄王争风吃醋。 原来全是因为太子喜欢小丞相啊。 她见证了太子对太子妃的至死不渝,所以并不担心太子会休弃了太子妃。 那么宋令虞只能是太子的男宠,太子还会和太子妃伉俪情深,绵延子嗣。 太子既然不会断子绝孙,那她何必拦着太子呢。 毕竟,太子不让宋令虞娶霍寒,而她不愿让霍寒嫁给宋令虞。 但她自己无法阻拦,太子做了,她当然愿意帮太子。 霍寒脑子里一片空白,满脸的惊骇和不可置信。 古代讲究近亲通婚,亲上加亲。 但他来自现代,不像跟他一样的林静微。 林静微一直在为做男主的皇后而努力。 可他和霍菀,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接受不了霍菀。 而且霍菀还是封建时代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曾经是作为皇后培养的,她怎么能不顾礼数,对他做这种事? 霍寒耳尖泛红,紧握拳头,竭力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你不应该这样……” “我不应该这样,难道你就应该喜欢上旁人,穿女装作贱自己嫁给宋令虞吗?”霍菀的另一手从霍寒的腰抚摸到腹肌,眼眶发红。 “霍寒,你是忘记吗?” “多年前是我买下你,我给了你名字,锦衣玉食地养大你。” “我亲自教你读书写字,请人传授你武功,叫你跟在祖父身边,学习骑马射箭兵法谋略,培养你做大将军。” “我向太子引荐了你,送你去了神机营,你得以一展抱负,成为了最年轻的神机营的副将。” “我做了这么多,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你对着旁人摇尾乞怜,为旁人冲锋陷阵!” “宋令虞她真的背叛了瑄王,倒戈向了太子吗?” “不,她野心勃勃,既不忠诚瑄王,也不是在帮太子东山再起,她是为了她自己!” “而你明知道她的野心,你却帮着她,霍寒,我和霍家是为太子效命的,你这样做,是背叛了我!” “你恩将仇报,我养了你这么多年,给了你一切,没有我就没有你的今天。” “你请求我买下你的时候,你说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会成为我想要的样子,可结果呢?” “我养了一个白眼狼啊!” 霍菀恼怒,痛心,声声控诉着,眼里的泪一颗一颗砸在霍寒身上。 霍寒敞开的胸膛上覆着一层薄汗,活色生香。 霍寒闭着眼,“对不起……对不起……” 他有他的任务,只有完成了任务才能回家。 他想回家。 他有父母和家人,他不属于这个异世。 霍菀眼里一片阴郁,“霍寒,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是不是你们男人都这样,见异思迁左拥右抱,甚至男女皆可?” “太子深爱他的太子妃,却也对小丞相如痴如狂,而你有龙阳之好,喜欢小丞相,但你对姐姐,也会有感觉。” 霍寒眼角赤红,滚出水珠子,他该怎么对霍菡说? 这无关喜欢不喜欢,他又没有隐疾,是个男人都这样。 “你别这样,你怎么能……”那“不知廉耻、放荡”之类的词,都不应该用在霍菀身上。 霍寒哭得可怜极了,不断地挣扎。 他虽然是胎穿过来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没有融入到这个封建时代。 他尊重古代的种种,却也在抵抗着这里的一切,就怕自己在潜移默化中被同化了。 被同化,那太可悲、太无助、太绝望了。 幸好,他战胜了。 所以他怎么能和霍菀做这种事呢? 霍菀更是大家闺秀,他不能毁了霍菀。 霍菀却不顾一切,“你是想说我浪荡下贱是吗?但你们男人见一个爱一个,妻妾成群,是风流韵事,英雄就应该被美人趋之若鹜,怎么到了我们女人这里,就是放荡不知廉耻了?” 霍寒大惊,“霍菀!你不是喜欢太子吗?你还有机会成为湛淮晏的皇后。” “你这般不爱惜珍视自己,对我这样,无非是跟二公主一样,要我背叛了小丞相,真正地效忠太子。” “你停下来,不必为了太子牺牲这么大。” “你说得对,我应该报答你,你放心,我会背叛小丞相,对太子死心塌地,用我的本事和金手指,助他夺回一切登上高位。” 霍菀摇头,她不在背后议论二公主和殷驸马之间的恩怨情仇。 她只知道她自己。 她对太子更多的是仰慕和敬畏,是下位者对掌权者的顺从和臣服,是他们霍家对帝王的忠诚。 尤其她曾经被当成皇后培养。 可如果她有选择的话,她早就想要的,是霍寒这个少年。 她养大了霍寒,此刻她把霍寒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名声,在当年太子求娶丞相的庶出的五小姐,弃她于不顾时,她就没了名声。 如今她作为女子撑起了霍家的门楣,遭受了来自世人的各种非议。 她打算好了这辈子不再嫁人。 所以,她放纵自己到底。 * 宋令虞发现自己竟然连嗜睡的症状都有了,第二天没能在平常上朝的时间点醒来。 她虽然有婚假,但身兼数职,真就是日理万机。 不知道太子回来几天了,干出穿女装跟他拜堂成亲还度过花烛夜这种事,没有第一时间跟他的阿凝重逢。 今天太子该回去,跟他的阿凝浓情蜜意了吧? 虽然她们都是一个人,但宋令虞还是想,呸! 她被迫趴在太子身上睡了一夜,此刻才被太子搂入怀里。 太子一大清早是最生龙活虎的,亲了又亲她,“孤走了。” “孤以后要搬回东宫住,而且丞相府守卫森严,孤每次潜进来不方便,孤就在东宫后面的外面置办了一个府邸,你到那里去住。” 宋令虞咬牙切齿,“殿下英明睿智。” 他真要来丞相府,她可以在深夜把自己院子里的守卫撤走。 但太子显然不满足于此,要跟她更方便,毫无顾忌地私会。 毕竟在丞相府,会像前世的湛淮玦那样,很有可能被宋崇渊抓到,还有太子妃就在隔壁的丞相府。 瑄王失势,太子再次真正地入主东宫,这代表着他身为太子所拥有的一切,如财物护卫等,全都拿了回来。 太子和太子妃有过数次欢好,宋令虞难免有些动情,“殿下什么时候登基?” 之前阻碍太子不能登基的,瑄王势大是次要的,主要是他失明了。 现在瑄王废了,他恢复了光明,自然能择日举行登基大典了。 “年后,孤会和父皇商议一下,各部也要准备,在此之前孤先送宋霓和湛淮玦他们母子二人下地狱。”太子冷笑。 要不是父皇派人去救湛淮玦,湛淮玦的尸体恐怕已经凉了。 父皇是没有斥责他,但如今隔壁整个瑄王府,都被父皇派的禁军严密保护起来。 父皇更是给湛淮玦请了很多大夫,包括江湖上的人,到现在父皇还亲自在湛淮玦的榻前守着,要接好湛淮玦全身的筋脉。 父皇这么爱湛淮玦母子,恐怕就算父皇知道宋霓给他戴了绿帽子,父皇也未必会对他们母子二人痛下杀手。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父皇弃他们母子而不顾,处死他们母子二人呢? 太子的嗓音沙哑又隐忍,感觉到宋令虞的情动,他勾起嘴角,贴到宋令虞耳畔。 “你可得坚持住了,跟孤共赴……否则,孤一天会取笑你八百回。” 是吗?宋令虞恶劣地扬起唇,忽地凑过去,在太子的耳骨处吹着热气,模仿着太子妃的声音和语气喊,“夫君……” 结果可想而知。 空气死寂了几秒,太子瞪大眼,表情都裂开了。 宋令虞却笑得肚子都疼了。 在太子目眦欲裂要抓她时,她还学太子妃。 效果立竿见影,太子所有的渴望都被浇灭,只剩下深深的愧疚和痛苦,那样子说是不能人道了都不为过。 过了许久,太子面无表情地下榻,去换衣服。 他把自己的衣服装入了霍寒的箱子里,背对着宋令虞先脱了寝衣,那满是鞭子抽打过的旧伤疤展现在宋令虞的视线里,“孤送给你十个暗卫,你和霍寒哪怕是做戏,也要掂量掂量。” 他不可能一直穿女装冒充霍寒,霍寒到底还是宋令虞名义上的妻子。 虽然他让霍寒以男儿身留在神机营里,但偶尔霍寒还会换回女装,回来丞相府。 他给宋令虞的十个暗卫,自然是监视宋令虞的,还会在宋令虞和霍寒演戏演得过火时,现身对霍寒痛下杀手。 “十个暗卫哪是霍寒的对手,殿下给五十个吧。”宋令虞心想太子的暗卫那可比她手里的五百个暗卫强多了,她能薅过来当然要薅过来。 太子瞥了宋令虞一眼,目光里是宠溺和纵容,就知道她会讨价还价,他给十个就是给她往上加的余地。 宋令虞暗道一声要少了,走到太子面前,把霍寒箱子里的女装拿了出来,在太子疑惑皱眉的神色里,往太子身上穿,“殿下,新婚第一天你这个儿媳妇是要给公婆敬茶的。” “当然,臣可以以你下不来床为由,推迟了敬茶礼,父亲和母亲会理解的。” “只是这个礼仪不能省,难道殿下你要等霍寒回来了,让霍菡给臣的父亲和母亲敬这个茶,让他们认下霍寒这个儿媳吗?” 宋令虞说了这么多,言外之意就是让太子继续穿女装。 他要洞房花烛夜,却想逃了敬茶侍奉公婆?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昨晚太子欺辱她之仇,她今天就给报了。 “殿下,你要给自己的公爹和婆婆敬茶吗?”宋令虞面对面抱住了太子,依偎在他胸膛,眼里却一片阴郁。 等着吧,让太子见识见识,恶公婆是如何磋磨儿媳妇的。 除此之外,她还给太子安排了一出戏呢。 ————————————【作者有话说:大奸臣阴恻恻地笑:“第一次做恶毒公爹,好激动好兴奋!太子殿下多担待啊。”】 第125章 瑄王不行了,要她在身边 太子很了解宋令虞。 宋令虞本来就无情,还被下了绝情蛊。 她跟瑄王之间隔着不共戴天之仇,之前还因为瑄王的身份,而跟瑄王虚与委蛇。 但现在瑄王没有翻身的可能了,宋令虞就会完全弃了瑄王。 宋令虞最爱权势,他能给,且他手段强硬,宋令虞反抗不了,只能乖乖地跟他苟合。 此刻宋令虞主动抱住太子,太子觉得宋令虞在撒娇,想了想宋令虞的话确实有道理,于是就黑着脸,让宋令虞给他穿霍寒的女装。 霍寒有一整套的装备,太子闭着眼,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握着,满脸的羞耻,忍了又忍,还是说:“胸不要垫了,平一点没关系,丞相他们不可能盯着孤看,有个差不多就不行了。” “父亲很敏锐,臣担心他会察觉到。”宋令虞也惊叹,霍寒竟然比她穿女装的时候,装备还齐全,太子的脸色越难堪,她嘴角的笑就越是压不住。 从多年前认识太子起,她真的好喜欢欺负太子,玩太子啊,可能这是她人生中的最大乐趣。 “换做旁人,恐怕就会为了利益,把臣送给殿下做男宠了,但父亲宁愿跟你鱼死网破,也不会同意我们二人在一起,殿下难道要杀了父亲吗?” 太子睁开眼,修长如玉的手指捏住宋令虞的下巴,弯着腰跟她对视着,“不会。” “前世湛淮玦杀丞相大人,诛宋家满门,除了是因为丞相大人把持朝政,也是因为丞相大人阻拦你们二人在一起吧?” 不要说已经有湛淮玦这个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了,就算没有,在之前他不知道前世的事,因为阿凝,他都认了宋崇渊这个岳父,低声下气,卑微至极。 现在虽然他跟湛淮玦一样,跟宋令虞是偷偷摸摸的,但他是凭自己身份地位上的实力和个人魅力,而且经过昨晚,他发现宋令虞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厌恶他。 他不会因为宋崇渊的阻拦,而恨宋崇渊,不会数罪加在一起,诛了大奸臣和其满门。 相反,他只会给宋崇渊想要的。 如此,宋令虞只会对他日久生情,而不会像跟湛淮玦那样,跟他结下血海深仇。 太子看到宋令虞嘴角的弧度,“孤为了我们二人,牺牲那么大,你竟然取笑孤。” “太子比臣更害怕被人知道了我们的这种关系吧?”不说他是一国储君,他最怕的,是被他的阿凝捉奸。 “是,我们只能偷偷摸摸地私会苟合,不说我们是君和臣,哪怕你是女子,孤也不能给你名分,孤的后宫只能有阿凝一人。”太子渣得明明白白,紧抱着宋令虞,语气冰冷中带着怒气。 “这是你欠孤的,过去你帮着湛淮玦,没少迫害孤。” “还有前世,你助湛淮玦坐上了皇位,那么孤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既如此,这一生你就得偿还孤。” 宋令虞看着自己和太子头顶的气运值,太子没有因为跟她亲密接触,而再吸取她的气运值。 这个气运值,是因为自己前世欠了太子的,才会存在的吗? 应该不是这样。 是有人想让今生的太子活下来,不让她帮着湛淮玦一起杀了太子,所以才弄出了这个气运值压制她。 因为只有太子活着,她的妹妹才能活着,前世的一切才能被改变,宋家满门才能全都活下来。 那么这气运值,是前世的她弄出来的吗? 一开始太子的处境艰难,随时会有性命之忧,所以需要她的气运值。 她一次次被迫救了太子,护住了太子。 而往后无人再能迫害太子,杀太子,太子就不需要她的气运值了。 前世的她在利用太子,那就等利用完了,她也能造反了,就再杀了太子吧。 太子还是穿上了霍寒的女装,不过在他最后的倔强下,他里面穿得是自己的衣服,只在外面套了裙子,不用妆容,直接戴上了昨晚的人皮面具。 但他得梳妇人的发髻。 宋令虞刚刚给太子穿女装,太子就打翻了醋坛子,她一个男子为什么不脸红羞耻,还怀疑她为什么很熟练的样子。 宋令虞只能叫梦莲进来。 当然,也是因为平常都是半芙给太子妃梳妆,她自己也不会。 除了阿凝和小丞相外,太子不喜第三个人的近身和触碰。 这会儿他被梦莲梳着发,也只能忍耐着,闭着眼,语气冷硬地说了一句,“过去那边后,不许带任何人过去。” 丞相府里,从下人到外面的花木,屋内的摆设等等,宋令虞的院子里,衣食住行上处处都是湛淮玦的痕迹。 他说过要全部抹去,要宋令虞往后的生命里,只能有关于他的一切。 他不仅让宋令虞搬去那个府邸住,且什么都不能带,包括梦莲这个新的婢女在内。 在那边,没有婢女伺候宋令虞。 而宋令虞有龙阳之好,为了防止下人爬床,房里,男小厮他一个都不用。 太监也不行。 宋令虞:“……” 我这确定不是去宁古塔流放,跟着你过苦日子吗? 宋令虞已经开始想着,怎么让太子妃一直留住太子了。 反正太子别想她在那个府邸里,男宠似的等着他去宠爱。 梦莲给太子梳着发髻,没有乱看,只觉得夫人的一头墨发如缎,比任何人的都要光滑柔顺。 他的身量很高,肩背宽厚,看着像男人,但又不违和,一身艳红色的裙子,衬得他雍容华贵又倾国倾城。 太子看到了,宋令虞憋笑憋得特别辛苦。 他随手就折断了一支玉簪,吓得梦莲差点跪下去。 宋令虞让梦莲下去了,从众多首饰里选了一支银色发簪,顶端镶嵌着层层叠叠的花瓣,紫色和白色相间。 宋令虞俯身插在坐着的太子的发髻上。 那花瓣散发着光华,神秘魅惑又华贵。 宋令虞在太子的发间落下一吻,眼里柔情蜜意,“夫人是最好看的。” 太子攥紧的手松开了,被宋令虞又撩又哄的,嘴角勾出一抹弧度,愉悦得不行。 宋令虞咬破他的手指,抹了血在白色帕子上。 直到走出去,太子才反应过来,什么夫人! 他不是女子,就算两个男人之间也分夫人,那只能他是夫君,宋令虞是夫人! 还有,她伪造出了圆房后的落红,是为了霍寒! 太子甩开要牵他手的宋令虞,阴沉着脸色,大步流星往前走。 “臣是为了遮掩我们之间的苟合。”宋令虞解释,在太子背后说。 “步子迈小一些,哪有女子像你这么走路的?腰稍微扭一扭,裙摆不能飞起来了,还有步摇可以轻微晃动,但不能甩脸……” 下一秒太子猛地回头怒视宋令虞,嘶,金步摇打得脸,隔着一层人品面具都疼,“你是过去盯了多少女子看,才这么了解女子的?” 啊这,宋令虞面不改色,“臣偶尔会看妹妹几眼。” “你妹妹走路虽不粗野,但也不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的步步生莲、端庄优雅,很多时候她步伐如风,裙摆会扬得高一些。”在太子的记忆里,三年前阿凝的发饰也很简单,多是简约的簪子。 阿凝成了太子妃后,几乎不戴步摇流苏类的发饰。 他知道阿凝达不到大家闺秀的最完美仪态。 “是,妹妹是有几分飒爽感。”宋令虞做了近二十年男子,自然行动如风。 步摇类最能验证一个大家闺秀的仪态,她达不到标准,怕暴露了,就很少戴垂挂类的首饰。 三年前太子的阿凝明明不是她,但言行举止怎么跟她那么像? 太子抬手把打脸的步摇给拨了回去,返回到宋令虞身边,紧握住宋令虞的手,“以后不许盯着女子的仪态看,包括你妹妹。” 宋令虞挑眉,“殿下是吃妹妹的醋,还是连臣这个哥哥多看你的太子妃几眼,就是冒犯了你的太子妃?” 太子目视前方,只留给宋令虞一个完美的侧脸,理不直气也壮,“都有。” 宋令虞噎了一瞬,继而,缓缓地对太子竖起大拇指。 真就渣的明明白白啊。 两人手牵手走到主院,往正堂去的时候,太子才松开宋令虞。 然后他按照宋令虞说的,迈着小碎步,身姿绰约生姿,肩膀却不左摇右晃,发饰微动,却没有再打脸。 他和宋令虞错开一些,妻是要走在夫的后侧方一些的,一举一动都很得体。 宋崇渊和郑氏,已经端坐在高堂上了。 大奸臣手里端着盖碗,正低垂着眼,用茶盖撇着漂浮的茶叶,动作气质绝佳,令人赏心悦目。 在宋令虞和太子二人进来时,通过宋令虞细微的表情暗示,大奸臣多敏锐,一下子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用眼神询问,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宋令虞跟宋崇渊眼神在空中只交流了那么一秒,宋崇渊就明白了。 “噗”——,他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低下头连连咳嗽着。 宋崇渊用眼角余光盯着穿女装的太子,那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得知郑氏生得不是将才儿子,还要匪夷所思,精彩绝伦。 “相爷,你还好吗?”郑氏连忙起身,一边用帕子给宋崇渊擦嘴角,一边抬手抚着宋崇渊的心口。 儿媳妇给敬茶的重要场合,丞相大人怎么能失态? 他该不会又犯了中风吧? “本相没事……”宋崇渊只能用咳嗽来压住激荡的情绪,否则他担心自己会笑到拍断腿。 宋崇渊握住郑氏的手,在郑氏的手心里,轻轻划过去,写下了“太子”二字。 郑氏顿了顿才明白,那一声惊叫因为被宋崇渊捏紧了手指,而生生吞了回去。 她大口的,咽了又咽口水。 “本相只是被倾国倾城的太……迷住了。”宋崇渊把郑氏按了回去,说完又觉得不对,改口道。 “不,是他勾引本相,他刚刚对本相抛媚眼,夫人,你这个做婆婆的,可要好好调教他!” 太子脚下一个趔趄,怎么上来就给他安了一个这么大的罪名? 怕不是想要他的命! 宋令虞用眼神压了压宋崇渊,你别太兴奋了啊,不要崩了你的人设。 否则太子就知道你知道他是太子了,那还怎么演下去? 这时,门口传来“扑通”一声。 宋令虞和太子转头看过去。 摔了一跤的白总管被相府管家扶了起来,震惊地看向太子,“咱家听到了什么?丞相大人,他竟然……竟然……要爬你的床!” 宋崇渊:“……” 宋令虞:“……” 郑氏:“……” 太子:“……” 你是会传谣言的,再往下传,是不是就成了他给丞相大人生了孩子! 太子身上的威压散发出来,冷戾的目光睥睨着白总管,“白总管怎么这个时候来丞相府了?” 白总管脸色难看,他什么身份,霍寒什么身份,丞相大人还在呢,这里怎么就轮到霍寒问他话了? “相爷,你这个儿媳妇,有点不懂规矩啊。”白总管多会看眼色,察觉到大奸臣是要磋磨儿媳妇,他当然得跟着落井下石。 “确实没规矩。”宋崇渊点了点头,看向太子,厉声训斥。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跟白总管奉茶,赔礼道歉!” 太子:“……” 太子的牙被用力咬到发酸,忍了又忍,松开捏得“咯吱”作响的拳头。 他转身从婢女端来的托盘里,端起茶,以莲步走到已经坐在下方椅子上的白总管面前,弯下腰,两手举起茶盏与额头齐平,恭顺有礼,“白总管请用茶,是妾身冒犯了,白总管不要跟妾身一般见识。” “嗯。”白总管拿腔捏调,翘着兰花指准备去端茶,却在那一刻,对上慢慢抬起头的太子的目光。 白总管:“!!!” 大白天的见鬼了啊这是! 白总管觉得自己的脖子特别凉,被吓得差点打翻了茶盏。 即便太子戴了人皮面具,穿上女装,倾国倾城,像极了女子。 但太子的眼神,没有谁比看着太子长大的他,更熟悉了。 白总管心里匪夷所思,第一反应却是为昭帝遗憾。 哎,这样惊世骇俗的画面,皇上没能亲临现场,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没关系。 他好好看看,回去跟皇上声情并茂地描述就行了。 白总管不敢喝太子奉上的茶,但转念一想,太子要过后治他的罪的话,那就得承认自己穿了女装不是? 太子不会承认的,只能吞下这份屈辱。 他的小命也保住了。 他只当此刻没看出来,此人是太子就行了。 于是白总管壮着胆子接了茶,喝了一口算是不跟太子计较了,但结果差点被烫得跳起来。 他却只能生生压着,还得对太子和蔼可亲,“你是小丞相的夫人,身份自然比咱家这个阉人贵重,是咱家不识抬举了,快起身吧。” 太子“刷”一下就挺直了肩背,晚一秒,他回去就得把白总管大卸八块。 白总管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起身恭敬地对宋崇渊几人道:“奴才这个时候来,是传皇上的口谕。” “瑄王殿下……不太好,皇上在隔壁的瑄王府不眠不休地守了一夜,眼看着瑄王殿下他……” “皇上让奴才请小丞相过去一趟。” 这话无疑是在说,瑄王要么不想活了,要么就是快不行了。 宋令虞和瑄王都回来一个多月了,但宋令虞始终没有去看瑄王一眼。 现在只有宋令虞过去了,或许瑄王才能有求生欲。 “皇上也在找太子殿下,皇上的意思是,瑄王殿下的筋脉既然是太子殿下断的,那太子殿下应该能给他接上。”白总管听到一声冷笑,心惊地去看太子。 太子站在他刚刚坐得椅子旁,手指捏着盖碗,盖碗四周慢慢出现蜘蛛网般的裂痕。 继而,价值连城的瓷碗应声而碎。 而那每一片瓷片,都扎入到了茶案上几寸,太子白皙宽厚的手掌完好无损。 大奸臣的眼皮跳了又跳,连忙喝了一口茶。 白总管大气都不敢出了,眼角余光瞥见太子的胸膛在不断起伏着,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皇上太偏爱瑄王了啊。 太子都要登基了,皇上却又一次要让瑄王好起来,庇护着瑄王。 瑄王真要好起来了,恐怕太子登基又难了。 皇上口口声声说太子是嫡子,皇位他是留给太子的,他给瑄王的只有父爱。 可实际上,一直都是皇上在纵容着瑄王,甚至好几次不忍瑄王被太子打压,皇上助瑄王,私下给瑄王势力,甚至兵力。 皇上让太子权力被夺,被废杀,迟迟无法登基。 白总管没敢说,瑄王不想活了,皇上流着泪,心都碎了,为了安抚瑄王,竟然说:“玦儿,你会恢复过来的。” “你要什么朕都给你,朕废了太子,让你坐皇位好吗?宋令虞也给你……” 宋令虞要是不过去,恐怕皇上就对瑄王曝出她的女儿身了。 宋崇渊面无表情,去看宋令虞,皇上这是非要宋令虞救瑄王,甚至陪在瑄王身边。 宋令虞难道能抗旨吗? 他听儿子的。 郑氏和白总管也在看宋令虞。 最后,太子阴沉沉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也落在了宋令虞身上。 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 第126章 全家人都被太子攻略了 宋令虞沉默着,过了许久,正要说既然是皇上的旨意,她这就过去。 然而却被太子抓住了手。 宋令虞止住了话。 太子冷冷扫了白总管一眼,话语里透着十足的威慑,“妾身的夫君没时间过去,妾身正要给公婆敬茶,白总管要是能等,就等着。” “不能等,就回禀了皇上,夫君改日再过去。” 太子都这么说了,小丞相也默认了,皇上并不会因为小丞相违抗圣意,而治小丞相的罪。 白总管就只能连声应着,“是是是,瑄王殿下还能撑一段时间,丞相大人喝儿媳妇的茶更要紧。” 敬茶礼这才开始。 白总管拿着拂尘,一下子挺直了肩背,刚刚还苦哈哈的,此刻那叫一个精神抖擞。 这么精彩刺激的一场戏他必须得看完,回去禀报给皇上了,皇上龙颜大悦,不仅不怪他没带来小丞相,而且也不会为瑄王那么伤心了。 宋令书和陆氏坐在宋崇渊下首的位置,宋令虞在宋令书对面坐了下来。 太子从婢女端着的托盘里,先端了一杯茶,迈着莲步走到宋崇渊和郑氏面前。 只是在这过程里,他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整个人就往前趴去。 眼看着那带着八分烫的茶就要摔到宋崇渊腿上,太子眼疾手快,人站稳的同时,手下一个翻转,稳稳地接住了茶盏。 他炫技一样,里面的茶水一滴没有洒出来。 屋里的下人那叫一个惊心动魄,都对四少奶奶充满了钦佩,不愧是将门之后,身手真好! 太子从容不迫,低眉敛目,弯下膝盖跪在了宋崇渊面前,脸上没有半分屈辱,反而充满了敬重,语气也很恭顺,“公爹,请用茶。” 他这样,把大奸臣整不会了。 一国储君竟然甘之如饴地对他这个臣子,还是废杀他的奸佞下跪敬茶。 “公爹。”太子许久没等到宋崇渊伸手,就抬了一下眼去看宋崇渊,并没有不耐烦。 他不是装出来的。 不说有湛淮玦这个前车之鉴,他跪天跪地跪祖宗父母,宋崇渊是阿凝和小丞相的亲生父亲,他从心里敬重。 哪怕自己是储君,也没什么不可以跪的。 在他这里,不是先君臣,而是先孝道,其次才是皇权。 尤其是,他一下子把大奸臣的一儿一女都要了。 小丞相还担着整个宋家的荣辱兴衰。 他强行跟小丞相苟合,让小丞相断子绝孙了。 他这样做已经很对不起宋崇渊和宋家满门了,他占了那么大的便宜,所以跪宋崇渊几下又能怎么样呢。 储君天子又如何? 他这样的才是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堪为九五之尊,天下人的表率。 他会把宋崇渊当成自己的亲爹,不,他对自己那个偏心的亲爹都没这样。 大奸臣比他的亲爹还亲。 这一刻,宋崇渊久久看着诚心跪在面前的太子,心里五味杂陈,抛开其他的不谈,真要给女儿选夫婿。 太子那么爱宋令虞,宋令虞女装,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太子之位而求娶。 宋令虞身为小奸臣,他也不惜把自己变得不正常,做出穿女装嫁给宋令虞,还被宋令虞哄着给他敬茶这种事。 不过宋崇渊很快在心里嗤笑,一国储君这么恋爱脑,真是不堪大用,早晚废杀了,他儿子来做这个皇帝。 宋崇渊严肃着一张脸,接了太子举到头顶的茶,掀开盖子撇了两下。 他准备假装喝一口,然后以太烫为由发难,用茶碗把太子的额头砸一个血窟窿,还得烫伤太子。 然而,他的手刚扬起来,太子却抬头看着他,说了一句,“公爹,以后儿媳的神机营,任公爹差遣。” 他这话,是以太子的身份说的。 宋崇渊:“!!!” 宋崇渊扬出去的手“刷”一下收了回来,这回是真喝了一口茶,被烫了也不在乎。 他放下茶盏,侧过头,接了相府总管递来的红包,拉着太子的手,放到太子的手心上,拍了又拍太子,别提多和蔼可亲了,“真是孝顺的儿媳妇,以后公爹会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爱的。” 对不起了虞哥儿,为父这一生一不赌二不酗酒,三不好女色,更不爱书画古玩等等,也就贪恋权势这一爱好了,实在是拒绝不了啊。 宋令虞:“……” “谢谢公爹。”太子恭顺地应了一声,站起来端了另一杯茶,跪到郑氏面前,给郑氏敬茶。 “婆婆,请喝茶。” 郑氏接收到宋令虞的眼神,坚定了自己的立场要做个恶婆婆磋磨太子。 反正她不爱财,也不爱权,太子无法讨好她。 于是郑氏迟迟不接太子的茶,还准备等会儿找个借口让太子到院子里罚跪。 谁知,太子低沉道:“婆婆,儿媳妇会为你挣个一品诰命夫人回来。” 郑氏:“!!!” 对不起,她被打脸了。 她以为自己不爱权,但那可是一品诰命夫人啊,古往今来有几个? 太子不管不顾,直接送给她了! “希望这一天早一些到来。”最好你回去就拟圣旨,郑氏接了太子的茶。 但她没有喝,放下了,也没给太子红包。 她不能轻易就被太子攻略了不是? 宋崇渊已经叛变了,她得坚持住。 太子再次低声,“婆婆,听说你生了一个女儿,但是没关系,儿媳依旧会把她视作将才,举全国之力去培养,日后封她为镇国大将军。” 这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不受官职限制,代表着最高的军事权力。 郑氏:“!!!” 郑氏简直热泪盈眶。 宋崇渊有多嫌弃她生下的是个女儿,这一刻太子的安慰,哪怕可能有画大饼的嫌疑,但依旧有着巨大的作用。 太子看到郑氏红了眼,再接再厉,“儿媳还没有见到小姑子,但小姑子必定玉雪可爱,长大后更是倾国倾城。” “儿媳这里有个名字给小姑子,宋令仙,乳名就叫仙仙,婆婆觉得如何?” 白总管“哎吆”了一声,孩子得太子赐名,福气真大! 宋令虞诧异地看向太子,仙仙? 太子没有前世的记忆,却跟她一样,都想了同样的名字给刚出生的妹妹。 郑氏当即就喝了茶,给了太子红包,示意婢女把孩子抱过来。 太子又转过去对着宋令书,欠了欠身,喊了一声,“大哥。” 宋令书侧过头,咳嗽着,一副很病弱的样子。 太子往前走了一步,低声对宋令书说了什么。 宋令书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压住了面上的狂喜,站起来就对太子回了一礼,“弟媳!” 宋令虞:“……” 然后是陆氏。 最后是宋骋麟。 太子送了他一本画着很多图很有趣,类似现在的漫画书,还表示以后他给宋骋麟做夫子。 宋骋麟抱着书爱不释手,“谢谢四婶!” 一国储君教导自己的儿子,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教,哪怕只是挂个名,宋骋麟就了不得了,宋令书抓住机会替儿子答应了。 就这样,太子对宋家每个人投其所好,不卑不亢,把宋家一家人逐个击破后,坐到了宋令虞身侧。 奶娘抱来郑氏的女儿后,他站起来,把孩子接到了自己臂弯里。 虽然太子是第一次抱孩子,姿势有些僵硬小心翼翼的,但充满了温柔和怜爱。 他的大拇指在仙仙的脸颊上刮了刮,“的确生得粉雕玉琢,宛如仙女落凡间,仙仙这个名字反而有些配不上她了。” 从孩子生下来到现在,只看了一眼的大奸臣嗤笑了一声,太子为了讨好郑氏,睁眼说瞎话。 白总管凑过去看了一眼,也夸孩子又乖又好看。 大奸臣发现动不动就哭,爱闹气的孩子,这一刻却在襁褓里挥舞着两条手臂,吐泡泡,开心极了。 “我们不给孩子办满月酒了吗?那不如百天大办一场,这是我给的见面礼。”太子取了一枚玉佩,放到仙仙的襁褓里。 郑氏看了宋崇渊一眼,几乎是哽咽地应了一声,“好。” 仙仙还在她肚子里时,宋崇渊就炫耀让全京城的人来喝满月酒了。 结果一个多月过去了,别说办满月酒了,宋崇渊甚至看都不看孩子一眼,孩子的名字更是提都不提。 不愧是只顾儿女情长,满脑子风花雪月的太子,真的很会为女人着想,知道她这个岳母在意的是什么。 抛开别的不谈,太子是个很好的女婿人选。 郑氏不是很懂太子给的玉佩象征着什么,注意到白总管的眼皮在跳。 她就知道这玉佩的价值不在于它值钱,说不定还能调动禁军之类的皇家军队吗? 宋令虞沉默地看着太子一系列的操作,不得不说太子真的很用心良苦,不仅投其所好拿捏了宋崇渊,且他的心思如此细腻柔情,知道郑氏心里的委屈和难过,三言两语就安慰了郑氏。 他这个女婿(儿媳妇)做的,可比身为夫君的宋崇渊强多了。 太子第一次抱了孩子,甚至送了那么贵重有大用处的一块玉佩给仙仙……这种种。 太子对她的家人好的,都让她有点丧失理智了,觉得他日后不是薄情的帝王,他真的会将整个宋家推到高处。 “婆婆……”太子的脸色突然古怪起来,把仙仙捧高移开,只见他衣襟处湿了一片。 仙仙的襁褓包得薄,尿湿襁褓后,就湿了太子的衣服。 简而言之,仙仙尿在了一国储君身上! 几人:“……” 全场寂静。 仙仙被奶娘接过去,握着小拳头塞到嘴里,“吧唧吧唧”吃得香甜,一双乌黑圆溜溜的眼呆萌无邪地望着人。 “没关系,儿媳和夫君回房间换一身衣服,再来公爹和婆婆面前侍奉。”太子很得体的微笑,下一秒拉住宋令虞的手就往外冲。 “哎!”白总管追出去几步。 太子把小丞相带走了,就不会放小丞相去见瑄王了吧? 太子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在途中屏退了下人,还没到宋令虞的院子,就开始脱外面的裙子。 他准备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隐藏了身份带宋令虞去逛街,拖也把瑄王给拖死。 结果,太子的裙子脱到一半,感觉到什么。 他一抬头,就看见程达抱着双臂,手里握着剑,靠在宋令虞院子里的一棵花树下。 程达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太子,眼眶一瞬间就红了,大步朝太子走过来。 他抓住太子的手,沙哑着嗓音,快哭了似的,喊了一声,“霍菡……” 第127章 太子移情别恋?没那么需要太子妃了 太子:“???” 太子扫了一眼往后退出两步的宋令虞,就明白了。 他带着受伤的程达回来后,把程达关在了屋里养伤。 结果小丞相命人去隔壁的太子府,放出了程达不说,还让程达在她的院子里堵他。 小丞相从哄他继续穿女装去给宋崇渊二人敬茶,到此刻安排了这么一出戏,她真的就没有老实的时候。 晚上看他怎么罚她! 太子用力抽着自己的手,“程卫率,你自重,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本夫人现在已经嫁给了摄政王。” 他答应了霍菀,不破坏霍寒的人际关系等,自然包括不让程达知道霍寒是男人。 “跟我好,用到我的时候叫我程达,现在你让我自重,霍寒,你不能这么无情!”程达不仅抓紧了太子,还猛地用力把太子拽了过去,仿佛被始乱终弃的怨妇,声声控诉着。 他受伤后就昏昏沉沉被送了回来,根本不知道霍寒和宋令虞成亲的事,当又竹告诉他,把他放出太子府。 他看着整条大街上还挂着的红绸、隔壁丞相府门前的张灯结彩,一路被带进来后处处的喜气,只觉得天崩地裂。 “霍寒,一开始就是你先招惹我的,过去几个月我们在神机营一起训练,形影不离,剿匪的一路上我们同吃同睡,并肩作战,出生入死,是你跟我没有一点边界感的,我们就差表明心意了,你怎么能抛弃了我,一声不响地嫁了人?” 程达失了态,不管宋令虞还在场,突然抬起双臂用力抱住了太子,脸在太子的脖颈间埋了又埋。 宋令虞又往后退了两步,程达勇啊,竟然抱到了太子! 太子哪能想到程达这么孟浪,下巴被迫抵在程达的肩上,瞪大眼,神色崩裂。 他满脑子都是孤不干净了,回过神后用力推开程达,而后抬起脚就要踹程达。 但他穿得裙子太繁复又华丽了,抬第一下时脚没能露出来,还差点把自己绊倒。 太子终于知道女人打架为什么扯头花,扇耳光了,这也太不方便了! 太子眼看着程达就像是狼狩猎一样,还要扑过来,他两手提起自己的裙角,跑过去躲到宋令虞身后。 但宋令虞偏偏往一边让,还把他推向程达。 太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扑到程达身上,站稳后把裙子提得高高的,举止很不雅,照着程达的胸口就是一脚。 程达被踹出了七八米远,重重地撞在院墙上,又“扑通”一下摔到地上。 他本来就受了伤,趴在那里一口血吐了出来。 太子:“……” 太子放下裙子,叹了一口气,“程达,我们的关系是很好,但我一直把你当兄弟。” 程达以剑撑地,缓缓站起来,嘴角噙着一抹血迹,通红的双目里已经泛起了泪花,带着哭泣抬高了声音,颤抖强调,“可你是女子,男女之间的关系好只能是恋人,不是兄弟!” “其实我……”太子觉得霍寒把自己的亲卫骗的也太惨了,长痛不如短痛,他想告诉程达事实。 结果,宋令虞接过太子的话,“其实本官和霍寒是政治联姻,我们都不喜欢对方,只不过是逢场作戏。” “我们昨夜不仅没有圆房,彼此还说好了,可以追求各自的幸福。” 这话无疑是在告诉程达,霍寒也是有点喜欢你的,你可以追求霍寒,给我戴绿帽子。 你们两个可以背着所有人私会苟合啊。 程达是相信宋令虞这话的,毕竟宋令虞喜欢的是瑄王,跟他的霍寒成亲,是为了掩人耳目。 太子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被宋令虞气得肺都疼了。 她怎么就这么喜欢欺负他,真的是欠调教! “霍寒,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的,那我们以后还跟以前一样,好吗?”程达再次来到太子面前,握住太子的手腕用力一扯,又一次紧紧抱住了太子。 太子闭了闭眼,还能怎么办? 他当然希望小丞相让旁人知道她和霍寒是一场交易,还有他答应霍菀的。 太子到底还是生无可恋地点点头,好不容易才打发了程达,“你回去养伤吧,神机营里还有很多事,我得回神机营了。” 程达在太子身上深深吸了吸,满脸的痴迷,嗓音微哑,“霍寒,你好香。” 太子一脸麻,死亡凝视笑得抱着肚子的宋令虞,云淡风轻道:“我刚刚抱小姑子的时候,她尿了我一身,我还没来得及换。” 程达:“……” 程达一跳三米远,但过了一会儿又后悔了,还想再去抱太子,“霍寒,你就算是掉进了粪坑里,那也是香的,我也要抱!” 太子眼角余光瞥到宋令虞在秋日的暖阳下,笑得开怀。 她从小就不活泼,一直很沉稳持重,极少有喜怒哀乐外露的时候。 今天她难得兴致这么高昂,既然喜欢玩他,那就宠宠她吧。 太子顿了顿,收回要拧程达天灵盖的手,只再次把裙角提了起来。 程达吞了吞口水,没再得寸进尺,已经很满足地嘿嘿笑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然后程达用上轻功,就从宋令虞的院子里消失了。 太子松了一口气,生怕宋令虞还挖了什么坑,等着自己。 他化成一道影子就飞身进了屋,用最快的速度换回自己的衣服。 宋令虞去了正厅,太子没再追上去,也不走正门,回了隔壁的太子府,准备给他的阿凝一个惊喜。 又竹在太子府,被突然现身的太子吓了一跳。 她的脑子转得很快,行过礼再起身时,就回道:“昨日小丞相成亲,太子妃过去了,可能要用完早膳才回来,太子要让奴婢请太子妃回来吗?” “不用,孤等着她。”太子刚现身,又走了那么长时间,自然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他回了书房,把自己的属臣都召了过来。 皇上恐怕是不会让他登基了,肯定会延迟,拖着,以此安抚瑄王。 属臣们神色凝重,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建议太子逼宫篡位。 一片沉寂中,一道女声传来,“都这样了,为什么不逼宫呢?” “你本就是一国储君,只要遮掩得好,处理得当,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有那么少数的置喙和诟病,杀了便是。” 几个属臣心下一惊,纷纷朝声源处看去。 隔着一道屏风,隐约能看到那女子正端坐着饮茶,举手投足都很优美,透着上位者指点江山,又从容的风范和气魄。 属臣们刚刚没有往那边看,不知道她是一直坐在那里,还是才来。 殷驸马不是太子的属臣,但现在以谋士的身份伴在太子身侧,眯眼看了又看,低声问了书案后坐着的太子一句,“太子殿下,可是太子妃?” 声音不像啊。 太子正要回答,又竹在外面敲门。 太子并没有禁止自己在召见臣子的时候,太子妃的人不能来。 太子妃的婢女可以随意出入他的书房,并且太子妃有什么事了,不管他做什么,都可以来打断他。 “殿下。”又竹给在场的太子和大臣都行了礼,对太子道。 “你要奴婢在太子妃回来后回禀你,太子妃回来了,是你过去,还是奴婢让太子妃来?” 当然是他去找他的阿凝,太子长身而起,气度斐然,行走间衣袍飘逸,腰间的配饰轻晃,风姿尊贵卓越,“改天再议,你们都先回去吧。” 属臣们转过去行礼,等太子走远了,他们才纷纷抬头看去。 瑄王废了,太子恢复如初,他们自然是欣喜的。 只是皇帝昏庸啊。 属臣们忧心忡忡,散去后为太子谋划去了。 殷驸马站在原地,握着的折扇在掌心里敲了又敲,继而转过去,看到屏风后的那道身影正要离去。 他喊了一声,“姑娘且慢!” * 太子妃站在屋檐下,已经是秋末季节了,院子里种的两棵红枫树都红了。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去,扬起太子妃的裙角。 她看着那枫叶,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间出了神。 宋令虞几乎没有伤春悲秋的时候,此刻一张脸被洒下来的秋阳照的雪白,泛着光,明艳动人。 她峨眉轻蹙,美人如画,落在疾步走来的太子眼里,就让太子想起了三年前的阿凝。 那时的阿凝总是一副思虑深重的样子,未曾展颜过,明明跟他在一起并不快乐,他却坚信阿凝很爱他。 “阿凝!”太子健步如飞地朝太子妃走去,呼唤里都充满了柔情和欢喜。 宋令虞看着男人衣袖摆动,袍角翻飞,神采奕奕迫不及待地向她奔来,在俯身用力抱住她的一刻,她想得却是昨晚这男人,在另外一个人的榻上意乱情迷。 呵,这就是男人。 太子紧紧地抱着宋令虞,脸埋在宋令虞的脖颈间,深深吸取着宋令虞身上的气息。 但,忽然间,他的身体就变得很僵硬。 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没那么需要阿凝的慰藉了。 过去一年多他回到阿凝身边的一刻,尤其是抱住阿凝时,会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身体和精神都很舒适又愉悦,以至于让他只想把阿凝揉入自己的骨血里,一刻也不分离。 现在,是因为他恢复了光明,才没有那么依赖需要阿凝了吗? 还是说他对阿凝的感情慢慢淡了,他更喜欢小丞相? “殿下,怎么了?”宋令虞感觉到太子的异常,手在太子僵硬的脊背上抚了又抚,柔声询问。 第128章 一耳光扇向太子,冷战 太子的心里一瞬间就被痛苦和自责占据,仿佛被钝刀子凌迟,狠狠闭了闭眼后,握住宋令虞的手,朝宋令虞的唇吻了过去。 太子吻了很久,并没有腻味,对他的阿凝还是这般迷恋,欲罢不能。 许久,他弯起一条胳膊又把宋令虞抱入怀里,另一手握着宋令虞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阿凝的手怎么这么冰?天气冷了,要多穿些衣服。” 之前太子的手很凉,现在他有内力护身,手掌干燥又散发着热度,把宋令虞柔软的小手裹入宽厚的掌心里,那一层茧让人觉得很安心。 “臣妾得知殿下回来,就立刻从丞相府过来了,也没来得及多穿一件衣服,站在这里等了殿下很久。”太子妃依偎在太子怀里,抬手抚摸太子的眼。 太子妃的话再次让太子的罪恶感多了一分,他回来至少有三天了,却不仅没有第一时间跟在家里苦苦等待的阿凝重逢,反而跑去和男子、阿凝的哥哥苟合,甚至回来的时候忘记了阿凝在丞相府。 太子心里大痛,搂紧了太子妃,眼里涌出一片潮湿,下巴用力抵在太子妃的头顶,蹭了又蹭,在心里说了一声又一声对不起。 他爱阿凝,可是也很爱小丞相。 以后他不会厚此薄彼,即便跟小丞相私会,也不会将阿凝抛之脑后。 他会让自己陪着阿凝的时间,跟小丞相的一样多。 “殿下,臣妾正在问陈太医,你的眼睛恢复过来了,不枉臣妾为你试……”太子妃说到一半,面上一慌,好像在隐瞒着什么,连忙看向候在一旁的陈太医。 “殿下的眼睛能恢复过来,都是陈太医的功劳,殿下应该重重地赏他,还有给你试药的纪公子,陈太医也给他把眼睛治好吧。” 太子脸色一沉,很不高兴阿凝这么惦记着纪钦。 纪钦也在身边,显然是在得知他恢复如初后,阿凝就立刻想到了纪钦。 陈太医看了一眼太子,迟疑了几秒后,还是上前回禀宋令虞,“太子妃,恕微臣医术不精,太子殿下的眼睛并不是微臣治好的。” “而是在南下的路上,机缘巧合下,太子流落到了一个叫羽民的原始部落,羽民的巫医治好了太子。” 宋令虞一愣,“那本宫为太子试……”药岂不是白受了痛苦? 太子看向宋令虞。 太子妃连忙别开脸,躲避着他的目光,扯出一抹笑来,“也好,不管是谁治好了太子的眼睛,太子总归是恢复了过来。” “殿下,不若你再请羽民的巫医,给纪钦也治好眼睛吧。” 她倒要看看,关于太子和羽民女君生孩子一事,太子要怎么骗她。 太子抿紧了薄唇,一时没答。 陈太医对上太子妃询问的目光,便道:“如今羽民的女君带着她的几个部下,包括巫医,就住在太子府,太子妃可以请巫医来治好纪公子。” 陈太医有点疑惑,羽民的女君和部下是昨天晚上入住的太子府,虽然太子没露面,却是太子让人安排的。 太子妃作为女主子,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本宫不知道这件事。”宋令虞也是刚回来,又竹没来得及回禀。 陈太医让身为太子妃的她亲自请女君,这代表着什么,宋令虞抽出自己的手,对太子冷下脸,“如此说来,殿下至少是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可怜臣妾一直挂念着殿下,吃不下睡不着,对殿下魂牵梦萦,相思成疾。” “殿下就算忙政务了,也应该让人通知臣妾一声你回来了。” “羽民的女君是以何种身份,何种目的来南昭京都的?如果是以一方君王的身份,太子不应该把她和其部下安排在太子府吧?还是说羽民的女君是来和太子联姻的?” 太子妃的连声发问,让确实跟旁人苟合的太子,脸色白了白,也只能遮掩,“是孤的错,孤先回了东宫,召见了属臣们,忙于政务忘记了告知阿凝你一声。” “至于羽民的女君,她是孤的客人,身份尊贵,且对孤有救命之恩,若是没有她,孤就无法活着回来见阿凝了。” “还有,孤当时受伤太重,并没有完全好,留下了旧疾,还得靠她的巫医。” “但孤不会以娶她,来报答她。” “孤厚待她,才没有让她住在驿馆。”太子弯身配合着宋令虞的身高,双手捧着宋令虞的脸,柔情地哄着宋令虞。 “孤现在能回东宫了,我们搬回东宫,这里就给羽民女君和她的部下住。” 太子和女君之间并没有暧昧、不清不白的关系,这关乎到两国之间的来往。 何况女君的确是救了太子的性命,宋令虞作为太子妃,但凡大度一些,就不应该无理取闹。 偏偏太子妃一把挥开太子的手,“臣妾就想住在这里,不想去东宫,殿下要去便去,把女君和她的部下都带走,带去东宫住!” 换一个人这样对太子,怕是已经被打入冷宫了,陈太医几人已经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 太子却并没有发怒,把太子妃拉了回来,深情款款地低语,“阿凝,你不要乱吃飞醋。” “孤不会要其他的女人,无论何种身份,孤此生都只有你一个。” “臣妾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宋令虞挣脱出自己的手腕,转身就走。 她得为自己的死遁,做铺垫了。 太子没有再追上去,出了院子。 殷驸马走来问:“殿下,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搬回东宫吗?” “搬。”太子摆了摆手。 他得回东宫,这代表着自己这个一国储君拿回了皇权,应该登基了。 那些或拥护瑄王的,或因为最近的局势变化而悄悄动作的,或摇摆不定在观察着形势的,都应该知道怎么选择了。 “那太子妃和羽民的女君?”殷驸马感觉到太子的情绪,一下子就猜到恐怕太子和太子妃,因为羽民的女君发生了争吵。 虽然太子也情有可原,但人都住到家里来了,换成哪个女主人不膈应? “太子妃还住在这里,把女君和她的部下安置到东宫去。”太子回东宫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在此之前,太子和太子妃一起用了晚膳。 “阿凝,你想继续住在这里,就住在这里,羽民女君一行人孤安置到了东宫里,东宫里也有殷驸马他们一些谋士,男女都有,羽民女君并不特殊。” “孤必须得回东宫,但因为你在这里,孤只是走个过场,每天晚上会隐匿了行踪,回来陪你。” 一国储君日理万机,却愿意为了太子妃,而每天来回奔波,多深情令人感动? 太子妃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并没有对太子说起自己可能怀孕了一事,淡声应着,“是,臣妾等着殿下。” “孤若是因为忙于公务,无法回来,会让人告诉你一声。”太子让人撤下饭菜,伸手把太子妃抱坐在腿上。 他在亲吻中,大手剥着太子妃的衣衫。 他已经为跟小丞相私会苟合,找好借口了,太子妃反手就给了太子一个耳光。 怎么,太子在小丞相那里没得到满足,就拿她来发泄了? 虽然她们是同一个人,但这也不影响宋令虞厌恶这样的太子。 “殿下去找羽民女君生孩子吧,臣妾很累。”宋令虞趁太子被打懵之际,从太子腿上下来,大步往寝卧走,“砰”一下关上了门。 她刚刚压根没吃饱,太子就把饭菜撤下去了。 太子要搬回东宫,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更方便,也能管理好时间,跟小丞相私会了不是吗? 他早就计划好了。 太子在门外的秋夜里站了许久,身躯笔挺寂寥,全身落了一层冰霜,也没能等到太子妃开门。 最后他跟太子妃说了一声他走了,还是离开了。 宋令虞冷嗤,因为现在太子不需要她的气运值了,也恢复了光明。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他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跟小丞相打得正火热,正是新鲜激情上头的时候,所以他对太子妃的感情就淡了吗? 他都能对曾经寻死觅活求娶的、不顾一切去爱的、他的阿凝,从情浓转为情薄,移情别恋,爱上第二个人。 那么等他对小丞相的新鲜感过了,得到了小丞相,他会不会爱上第三个、第四个? 世间的男人,皆是如此,何况他是帝王。 这样的太子,让她如何能暴露了自己的女儿身,只做他的太子妃,给他生儿育女? 太子也只能和小丞相苟合,没打算,也给不了小丞相名分。 而他对太子妃的感情越来越淡,日后做了皇帝,昔日承诺更是不作数了,只怕会后宫佳丽三千。 所以,无论是太子妃和小丞相,太子这个男人,她都不会要,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会留。 第二天早上,宋令虞就让又竹去隔壁的丞相府找妹妹来,打算在确认怀孕的第一时间,就一碗落子汤送走这个孩子。 “太子妃不好了!”又竹是用轻功回来的,焦急地对宋令虞说。 “五小姐的毒发作了……” 陈太医如今不在太子府了,回了太医院,而且他擅长的是治病,不是解毒。 宋令虞就没传大夫,急匆匆地往丞相府妹妹的院子里去。 在途中她碰上刚从内阁回来的宋崇渊,宋崇渊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后,就跟着她一起去了妹妹的房间。 妹妹为了不让郑氏担心,屏退了下人,还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妹妹自己一个人疼得从床上翻滚下来,舌尖都咬出血了,也没叫,生不如死,昏厥了一次又醒来。 宋崇渊大步上前,单膝跪到地上把宋令凝抱回床上,接了又竹拧的湿帕子,给宋令凝擦着满是冷汗的脸。 他宽厚的肩背背对着对宋令虞,“皇上还在瑄王府,宋霓也过去了,瑄王的情况越来越危急,估计等会儿白总管还会来请你,你不去不行了。” “你就威胁墨云把解药送过来,否则就让他等着给自家王爷收尸吧。” 宋令虞点头,看着痛苦不已的妹妹,攥紧手等了一会儿。 果不其然,相府总管来禀报白总管来了,宋令虞要是再不去瑄王府,皇上就亲自来请宋令虞。 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皇上先礼后兵,宋令虞一直这么不识时务的话,皇上可能就要动用皇权了。 宋令虞一向通权达变,此番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皇上,白总管就知道奸诈的小丞相,这是要皇上加筹码呢。 宋令虞吩咐了一声,“让白总管将墨云给本官押过来!” 白总管立马就返回了瑄王府,别说只是要墨云了,小丞相只要能让瑄王活下来,要皇上的命,皇上恐怕都给。 墨云不蠢,知道宋令虞要什么,毫不犹豫地带了解药过来,身侧跟着墨雷。 宋崇渊喂宋令凝服下了解药,在宋令凝精疲力尽睡过去后,他给女儿盖好被子。 而后,大奸臣转过身,抬起脚狠狠踹上跪着的墨云的肩膀,“你一个奴才好大的胆子!你是忘了她是从丞相府里走出去的人吗?” “最基本的为奴之道,打狗看主人你都不懂,还能做王府统帅?即日起你这个统帅不用当了,去洗恭桶吧。” “你竟然敢给她下毒,是想九族都给你陪葬是吧?” 一听说自己的九族,墨云再是个汉子,也怕了,从地上爬起来又跪好,“丞相大人,是卑职的错,卑职愿意受罚!” 墨云这个时候,也不敢想为什么宋崇渊那么在乎癫妇了。 大奸臣以牙还牙,命总管拿出一枚毒药递给墨云。 墨云二话不说接过来,吞了下去。 这还不行,宋崇渊命人把墨云拖了出去,就在院子里,上了好几种残酷的刑罚。 结束的时候,墨云趴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了。 白总管示意太监带走墨云,他上前躬身给宋令虞行礼,赔着笑脸,小心翼翼的,“太子妃,皇上说你不必换回男儿身了,就以太子妃的身份过去见瑄王。” 第129章 朕求你和瑄王在一起,爱他 宋崇渊的厉眸猛地射向白总管,见宋令虞没说什么,他阴沉着脸,“本相和太子妃一起过去,也看望看望自己那个快死,却一直没死的亲外甥。” “是是是。”白总管心想只要宋令虞能过去就行,一路弓着身,把大小奸臣请入了隔壁的瑄王府。 寝卧的空气里蔓延着浓烈的药味,宋令虞还没进去,实在没能忍住,弯下腰,侧过头就干呕起来。 宋崇渊连忙伸手握住宋令虞的胳膊,弯着身,另一手在宋令虞的背上轻抚着。 “虞哥儿……”宋崇渊满脸担忧,刚想问宋令虞是不是身体不适。 但他毕竟是过来人了,又有相当敏锐的洞察力,突然想到什么,神色几番变化,却仍然没能平静。 “回去再说。”宋令虞对上宋崇渊急于确认的眼神,摇了摇头。 她适应了一会儿后,便竭力压下了干呕,往里走去。 宋崇渊神色紧绷,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想了很久,也很多。 昭帝正坐在床榻旁的凳子上,佝偻着肩背,始终紧握着榻上昏睡的瑄王的手,嗓音嘶哑,带着哽咽不断地轻唤瑄王,“玦儿……” 白总管走过去告知昭帝人来了时,昭帝身侧的宋霓转过头。 宋霓在看到宋令虞的那一瞬间,就怒恨滔天,目眦欲裂地走过去,抬起手扇宋令虞耳光。 宋崇渊就护在儿子身侧,时刻防备着,此刻高大的身躯往前半步,给宋霓带来巨大的压迫感的同时,宋崇渊一手抓住宋霓抬起的胳膊。 他另一手,“啪啪啪”照着宋霓貌美如花的脸,当着昭帝的面,就给了宋霓好几个耳光。 “啊啊啊啊!”宋霓的尖叫冲破了房梁,上次被宋崇渊打,好不容易疤痕才淡去。 这次她一张脸又鲜血淋漓的,牙都被打掉,混合着血沫子吐出来,还短暂性耳鸣耳聋了,大声吼着宋崇渊,“宋崇渊本宫是妃,皇上还在这里,你竟然敢打本宫!” “来人,把这父子二人给本宫拖下去,处以极刑!” 她和宋崇渊从上次就撕破脸了,那要宋崇渊父子二人死的心思,是一点都不遮掩了。 然而,宋崇渊一把将宋霓狠狠甩到地上。 屋子里没人动。 宋霓趴在那里,仰头对上宋令虞冷笑的目光,气得去找昭帝,“策郎!你看她……” “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回去继续禁足!”这两天昭帝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心力交瘁,强撑着没有倒下去。 他好不容易把宋令虞请来了。 宋霓心里是没一点数,现在也就只有宋令虞能让他们的儿子醒来了,不求她对宋令虞低声下气。 她倒好,上来就甩宋令虞耳光。 昭帝看着宋霓一副歇斯底里,披头散发,两边脸都被宋崇渊打烂了,宛如疯妇的样子,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甚至在疑惑自己到底喜欢宋霓什么。 这是这些年来,昭帝第一次怒斥宋霓,目光里甚至带上了厌弃。 宋霓震惊地瞪大眼,多少年了,她给昭帝下的千魂引,怕是要失效了! 宋霓心里有些慌,眼泪汹涌而出,色厉内荏地骂着昭帝,“好啊湛策,色衰而爱驰是吗?” “我的儿子被害死了,你不为他报仇,你还要仇人连我的命都要了是吗?” 她觉得是宋令虞把她的儿子害成了这样。 “宋妃若是认为是臣没有保护好瑄王殿下,那臣便请宋妃和皇上降罪。”宋令虞往前走了两步,一撩衣袍就要给宋霓跪下。 昭帝脸色一变,踉跄着冲了过去,用力握住了宋令虞的两只胳膊,把膝盖弯到一半的宋令虞扶起来。 他侧过头,吩咐白总管,“来人,宋氏顶撞朕,以下犯上,无故对朝中重臣动手,德不配位,降为昭仪,跪在这里半个时辰,给丞相父子二人赔礼道歉!” 昭帝只能这样做,本来就是瑄王对宋令虞强取豪夺在先,且是太子对瑄王痛下杀手。 宋霓不敢找太子,是仗着宋崇渊是她弟弟,才找宋令虞的麻烦的吗? 她是没看出来,她和宋崇渊的姐弟情意已经被耗尽了,甚至宋崇渊对她的杀心很重吗? 还是说,她是仗着自己无论做什么,他都会护着她吗? 他的确在护着宋霓,同时也在让宋令虞消气,见好就收,过来唤醒瑄王。 宋霓不愿跪,还想骂,被白总管命嬷嬷找帕子堵住了宋霓的嘴。 几个人押着宋霓跪下去。 白总管请宋崇渊坐到椅子上,并亲自给宋崇渊奉茶。 宋崇渊用茶盖撇着茶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面前的宋霓。 昭帝走了出去,让旁人都退下。 宋令虞一人来到榻前,坐下来喊了一声瑄王,“瑄王殿下,是本宫。” 瑄王浑身筋脉尽断,当初太子被抽了多少鞭子,太子就在他身上双倍奉还了回来。 他成了一个废人,还遍体鳞伤,患有心疾,这几天更是高热不退,一直处在昏睡中。 而这一天,他做了一场梦。 在梦里,正如林静微当初说的原文,他逼宫篡位做了皇帝后,跟宋令虞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的时光。 他为了宋令虞可以不要皇位,为救宋令虞御驾亲征,受了伤,留下了心疾,稍有不慎就会发作,暴毙。 他后宫里的嫔妃生得孩子,没有一个是他的。 他为了宋令虞不宠幸任何人,要让自己断子绝孙。 种种原因,无疑引来了宋霓对宋令虞的怨恨。 宋霓在暗中三番五次对宋令虞下手,跟弟弟宋崇渊也决裂了。 而他让舅舅父子二人把持朝政。 舅舅父子挡了太多人的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二人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 宋令虞被朝臣们联合起来打压,他就出手铲除那些臣子们,恶性循环,越来越多的朝臣容不下舅舅父子二人。 于是后来,在宋霓的一手策划下,宋家满门上下六百多口惨烈而死。 他踉跄地走在尸山血海的丞相府时,在梦里告诉自己这是一场梦,不断地挣扎着,要从梦里醒来。 他找到了抱着郑氏尸体的宋令虞。 宋令虞站起来,边向他走来,边一件件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梦的前半段是甜蜜的,原来宋令虞一开始真的对他忠心耿耿,宋令虞是喜欢他的。 他和宋令虞有过一段很甜蜜幸福的时光,为此他嘴角扬起笑意,只想溺死在梦里。 直到宋家成了人间炼狱。 他恐惧、绝望、撕心裂肺,在梦中拼了命地挣扎,泪流满面,只想从梦中醒过来。 这时,湛淮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那声音很近,就在耳畔,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把他从如同地狱般的梦境里,拉出来。 “王爷……”宋令虞看到瑄王一开始在笑,到后来热泪从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苍白干裂的薄唇颤着,不断地呢喃她的名字,重复着说不。 宋令虞就知道他这是梦魇了,而且看起来跟一个多月前在客栈里的自己一样。 瑄王是梦到了前世吗? 宋令虞心下猛地一沉,那么瑄王是不是知道了她的女儿身? 本来因为她是男子,瑄王虽然已经很疯狂了,但还有余地。 若是瑄王知道了她的女儿身,瑄王醒来后,会做什么可想而知。 “王爷?”宋令虞凑近了喊瑄王,手里拿着浸了温水的毛巾,给瑄王擦着眼角的泪,毛巾慢慢往下移。 现在屋子里只有她和瑄王,她要是捂死了本就性命垂危的瑄王,没有人会怀疑吧? 宋令虞面上一片冰冷平静,毛巾已经捂到了瑄王高挺的鼻梁和薄唇上,一手一点点用力,觉得不够,另一手伸过去把棉枕头拿来。 然而这时,瑄王突然睁开眼。 他那血红的眸吓了宋令虞一跳,但宋令虞反应很快,站起身的同时,两手抓住枕头就捂到瑄王整张脸上。 瑄王本能地挣扎着,抬起胳膊扫开宋令虞。 虽然他全身筋脉尽断,但手臂的重量还在,甩得宋令虞一个踉跄,往后退了退。 枕头掉在地上,瑄王的手也摔落到了床沿。 那一声脆响听着都疼。 瑄王墨发散乱躺在榻上,没有了平常的气场,脸色苍白,病弱破碎到了极致。 他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无法动弹。 湛淮玦还没有完全清醒,视线有些模糊地看过去,依旧被困在梦里,唤了一声,“阿虞……” “瑄王殿下认错人了,本宫是太子妃。”宋令虞的目光逼视着瑄王,试探着。 “你要是想见哥哥,本宫可以让哥哥来。” 瑄王闭上眼,一滴晶莹剔透的泪再次滚落而出,在那俊美的脸上美得破碎又惊心动魄,语气充满了悲痛和绝望,“她还愿意见本王吗?” “她只想杀了本王,让本王为你们宋家上下六百多口偿命。” 宋令虞悄然松了一口气,看来瑄王跟她一样,梦到的前世并不完整,只是阶段性的。 瑄王应该只梦到了宋家被宋霓灭了门,并不知道后面她曝出了女儿身发生的种种。 至于以后还会不会梦到,此刻她错失了杀瑄王的最好机会,只能见招拆招了。 宋令虞转身走了出去,回禀焦急等待的昭帝,“皇上,瑄王醒了,臣告退了。” “御医呢!快,进去给瑄王治伤!”昭帝喜极而泣,脸上老泪纵横,被白总管搀扶着进了内室。 但很快,宋令虞听到里面传来瑄王嘶哑的低吼,“滚——都滚出去!” 瑄王全身都是伤,还有心疾,他不配合,太医们不敢轻举妄动。 昭帝小心翼翼地站在几步远外,几乎是在哀求瑄王了,“玦儿,你不要自暴自弃啊……” “父皇给你请来了很多大夫,还有江湖上的高手,一定能接好你的筋脉,让你恢复过来的。” “你听到昨天父皇说的话了吗?你想要什么父皇都给你,父皇禅位给你好吗?你要宋令虞是不是?” “父皇把她也给你!只要你振作起来……” 瑄王万念俱灰,宋令虞成了亲,更甚至他们二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这辈子他和宋令虞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他的生命里没有了宋令虞,本就没有了意义。 他还沦落到了这种地步,那他还活着干什么? 他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算了。 “不,玦儿,你能和宋令虞在一起,她……她……”昭帝欲言又止。 “只要你愿意治伤,父皇保证宋令虞是你的!”昭帝说完这句,让太医守着瑄王不要寻短见,他又走了出去,看到面无表情正听着的宋令虞。 昭帝把宋令虞叫去了外面,仿佛只是一个不愿失去爱子的老父亲,请求着宋令虞,“宋卿,只有你能让玦儿活下去了,就当朕求你,你和他在一起,爱他好吗?” “只要你能让他好好的,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第130章 瑄王:我帮你坐上皇位,你要我 宋令虞料到了这种结果,眼角余光瞥见从正堂走出来的宋崇渊,突然想到前世的父亲,就有种父亲就站在自己身后,自己无所畏惧的感觉。 她淡声反问昭帝,“皇上,臣为女子,是你另一个儿子的妻子,你要臣一女侍二夫吗?” “臣为男子的话,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男人和男人,你难道要臣跟两个男人在一起吗?” “那又如何?你现在不愿做女子,那就做男子,就当玦儿和太子两人都是女子好了,他们一人是你的妻,一人是你的妾。”昭帝语出惊人,看到父子二人满脸的荒唐,他抬手盖住脸。 “朕能有什么办法,谁让你的魅力那么大,让两个男人都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玦儿和太子互相容不下彼此,那你就都哄着骗着,瞒着对方跟另一方私会苟合。” “宋卿,你终究得恢复女儿身,不管太子和玦儿二人以后谁继承了大统,你都是皇后、太后,丞相你也可以一直把持着朝政,宋家会如你所希望的那样荣耀辉煌,千秋万代。”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大奸臣必定动心。 但现在,他心里只有嗤笑,以庇护的姿态站在宋令虞后侧方。 宋令虞试探性着昭帝的底线,“如果臣到那个时候,垂帘听政呢?” “那你便垂帘听政,你一个女子,总不能坐到那皇位上吧?你不愿便宜了旁人,总归得生孩子,到时候还是湛氏的血脉继承皇位。”昭帝摆摆手,不以为意。 一个女子,如何做皇帝? 她最多是垂帘听政,最后还得将皇位给她和太子或者瑄王的儿子。 “朴拙,你和玦儿相识了十多年,他对你情深义重,朕不相信你对他一点情义都没有。”昭帝用权力诱惑了宋令虞后,就开始打感情牌,细数着过去十几年宋令虞和瑄王之间的种种。 “你不喜欢太子,但为了达成目的,可以冒充太子的阿凝,跟你一直讨厌的死对头太子琴瑟和鸣,那么你怎么就不能跟你有点喜欢的玦儿苟合呢?” 听听这番话,白总管都要给皇上跪了,不得不跟皇上一起,屏住呼吸等待着宋令虞的回应。 “好,不过臣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女儿身,太子那边,还是需要皇上你多为臣遮掩。”宋令虞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平静地应下,心里已经有了退路和对策。 她拒绝不了。 否则昭帝为了瑄王,真的会逼迫她,不仅曝出她的女儿身,还会让她给瑄王为妾。 皇权压在她头上,她身为臣子的一天,就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一开始,太子失明,皇权被夺。 昭帝为了太子,就千方百计地拉拢她,偏爱她,纵容着她冒充太子的阿凝,欺骗太子。 那个时候昭帝要让她背叛瑄王,倒戈向太子。 可现在,瑄王真的失势了,快要死了,昭帝又舍不得了,让她背弃太子,去爱瑄王。 从始至终她就像一个工具一样,被自己的君王推来推去。 而两个爱她的男人疯狂如斯,都只想独占她,以至于对她强取豪夺。 她夹在两个君主之间,艰难求生。 她如何逃开? 她只有自己做了皇帝。 现在昭帝既然还愿意捧着她,那她就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达成自己的目的。 “好好好,你只要能让玦儿活着,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昭帝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一些,熬了几天几夜,此刻一放松差点昏过去。 他浑浊的眼睛里却冒出了绿光,把他给激动的,那叫一个精神抖擞。 白总管:“……” 皇上这是要让小丞相和太子瑄王三人,把刺激贯彻到底啊! 皇上早就病入膏肓了,却生龙活虎到了现在,说不定天天看这么刺激的事,皇上还能长命百岁呢。 宋令虞回丞相府换了一身男装,再返回到瑄王的床榻前。 宋霓还在正堂跪着,装晕也不行,给弄醒了继续跪。 宋令虞让其他人都下去了,叹了一口气,对闭着眼放弃自己的瑄王道:“王爷,臣听妹妹说了,你是跟臣一样,梦到了前世吗?” 瑄王这才睁开眼,眸底猩红湿润,浮动着晶莹的泪,嗓音嘶哑几乎听不清楚,“你说得对,虽然宋家满门不是本王诛杀的,但本王的母妃做的,身为儿子的本王就得担下这份罪孽。” “宋家满门六百多条人命,你的确应该恨本王,杀了本王。” “本王不应该怪你背叛了本王,你应该倒戈向湛淮晏,一切都是本王咎由自取,本王不应该给你下绝情蛊。” “令虞,本王会和母妃一起给你们偿命,还会在临死前给你解了这绝情蛊,你和太子既然情投意合,本王便成全你们,祝福你们。” 宋令虞看着瑄王头顶只剩20+的气运值,相信瑄王是真的想死。 昭帝却要用一切换他活着,也不会杀了宋霓。 这仇,还得她自己报。 “王爷,臣确实恨你,但臣也不喜欢太子,在威虎寨臣就对你说过,太子一直在吸取臣的气运值,臣是被迫一次次救他,护住他,被迫让他能东山再起的。” “其实直到现在,臣都没有放弃废杀他。” 瑄王不为所动,薄唇苍白干裂,冒出的血珠子已经结痂了,“即便你不愿,你也只能杀本王,追随他。” “本王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成了瘫子,给不了你什么了,只有他能给你想要的权势地位,给宋家一切。” 宋令虞用温热的湿帕子润着瑄王的薄唇,云淡风轻道:“不瞒王爷,现在太子已经不需要臣的气运值了,臣还可以废杀他。” “皇上为了安抚王爷,就算不废了太子,他暂时也不会让太子登基。” “臣也不想让太子坐上皇位,希望王爷能好起来,继续制衡太子,甚至对付太子,好让臣渔翁得利。” “你得什么利?”瑄王忽然间想到什么,瞳孔剧烈收缩了两下,猛地转过头,满脸匪夷所思地紧锁着宋令虞。 宋令虞对上瑄王的逼视,淡笑,“是,如王爷所想,臣不打算扶持你们湛家任何一个皇子,臣想要这江山易主,自己来做这天下的帝王,所以王爷,你可以帮臣吗?” 瑄王听着宋令虞这话,怔愣了几秒后,忽然笑了起来。 他眼里汹涌着疯狂,胸腔震动着,蛊虫的啃咬让他痛不欲生,他却也是如此兴奋。 这在表明他爱惨了这样的宋令虞! 他知道父皇逼迫宋令虞抛弃了湛淮晏,要宋令虞跟他在一起,身为臣子的宋令虞只能遵从圣意。 宋令虞就像一个工具,被他和湛淮晏盯上,不是做湛淮晏的男宠,就是跟他苟合。 然而宋令虞并没有屈服于皇权,她反而要颠覆湛氏的江山,自己来做这个皇帝,要他们反过来沦为她的奴隶。 前世,不管是宋崇渊,还是宋令虞,都没想过造反,落得那个下场。 今生宋令虞要造反了,他虽然震惊,却只觉得应该这样。 宋令虞,她本就应该有这样的野心! 这才是他爱的宋令虞。 这样的宋令虞,让他更爱了! 瑄王的情绪激荡下,心疾发作,呼吸急促,有性命之忧,他却在巨大的疼痛中更加疯狂,不愿平静下来。 他无法平静下来,他爱死了这样的宋令虞,哪怕死,也不愿让自己的心停止对她的猛烈跳动,几乎窒息。 “阿虞,你抱抱我……抱抱我……”瑄王哀求着,在宋令虞俯身凑近,手抚到他脸上时,他的脸蹭着宋令虞的手腕,痴迷至极地呢喃。 “阿虞,我爱你……我好爱你啊,你做皇帝,让我做你的男宠,你想怎么对待我,就怎么对待我。” “你可以折磨我,怎么样都可以,我为前世自己没有护好你,负了你和宋家而赎罪……” 在梦到前世后,他又痛又恨自己,无法原谅自己,只想一死了之。 此刻他多庆幸,自己还能为宋令虞做些什么,被宋令虞利用。 前世他得到了皇位,都可以不要,只想跟宋令虞在一起。 现在宋令虞主动要了,他愿意用一切,来换宋令虞。 这世间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要,他只想要一个宋令虞,跟宋令虞在一起。 哪怕让他做宋令虞的男宠。 疯子!宋令虞看着长发如墨的男人,那样一张俊美的脸,在流着泪,乖顺破碎,乞求着她的怜爱,不得不承认很刺激带感。 宋令虞安抚大宠物一样,抚了抚瑄王的脸,声音清冷,“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帮我吗?” 瑄王兴奋到浑身血脉偾张,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深深埋脸在宋令虞的手腕上,带着泣音应着宋令虞,“给你,全都给你……” “如果我活着,比死了对你的价值更大,那我便活着,让你利用。”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有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我没有的,你要,我就给你夺来。” “比如这皇位,我捧着你坐上去,这整个天下,我舍了自己的命,也给你打下来。” “而我要的回报很简单,阿虞,不要恨我,杀我,让我给你做男宠,你高兴了就对我笑笑,稍微宠宠我,不高兴了,你就拿我发泄。” “我不会反抗的,我只会更加兴奋……阿虞,夫君……” 宋令虞:“……” 果然是有大病在身上。 “你把你的王府护卫,私养的可以称之为军队的全部兵力,还有你握着的兵符,全都给我。”宋令虞的手腕被瑄王亲吻着。 但凡她也有病,面对此刻的画面,她就会狠狠欺负瑄王,让他更妖冶破碎。 宋令虞的手指用力抵住瑄王冒着血珠子的薄唇。 瑄王却张口咬住,睁着一双赤红泪光闪闪的桃花眼看她,小心翼翼又讨好,“好,我所有的权力都给你,还有我的全部财产,我让府中总管连夜清点好,明日就全都给你送去。” “阿虞对不起,前世是我没有护好你,今生,我只想赎罪……” 宋令虞道:“林静微对我有用,我就不送回来给你了。” “皇上请了人给你治伤,你好好配合,会恢复过来的。” “林静微会医术,我会让她加入到几个给你治伤的人中。” 一方面是让妹妹跟着提升医术,再者她得找一个大夫,随时了解瑄王的身体状况。 瑄王的眼里当即就覆上一层阴郁,想得是那个癫妇喜欢宋令虞,他可怕的占有欲就上来了,“我的气运值不够你用的吗?” “你现在只剩下20+的气运值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恢复过来,而我现在不用养着太子,也就谁的气运值都不需要了。”宋令虞起身要离开。 瑄王可怜兮兮地仰视着宋令虞,“阿虞,再陪陪我……你以后还需要气运值的话,你看谁的气运值高,我把他给你送过去。” 宋令虞叫了太医来,任凭瑄王在背后喊着她夫君,她无情地转身走了。 宋崇渊连忙放下茶盏,跟上宋令虞。 经过还跪着的宋霓身边时,他顿了一下,对送自己的白总管道:“让宋昭仪到丞相府本相的面前跪着吧。” 宋霓养尊处优多年,跪了一个时辰,不说屈辱,身体上已经受不住了。 听到宋崇渊这么说,被堵住嘴的她拼命挣扎,呜咽着,爬着过去找昭帝。 昭帝却已经随着太医们进去看瑄王了。 白总管摆了摆手,让人把宋霓拖去丞相府。 宋崇渊那叫一个迫不及待,拽住宋令虞的胳膊,就健步如飞地往外走。 宋令虞一个踉跄,在后面差点踩到宋崇渊的脚跟,莫名其妙,挣扎着,“父亲,你抓疼我了,我要被你绊倒了。” 宋崇渊立刻停了下来,一惊一乍的,扶住撞到他背上的宋令虞,身子都弯下了一些,迁就着宋令虞的身高,“是为父的错,你当心些,为父先搀扶着你,让人抬轿子过来!” 宋令虞:“……” 就这几步远,宋令虞一下子明白了,推开宋崇渊,语气里充满了讥诮,“父亲,你怪母亲当初骗了你,我可以跟你说清楚,你不要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抱有任何期待,首先ta不是将才,再者更不是儿子。” “那不可能,虎父无犬子!”宋崇渊不让人跟着,又开始装睡了,脸色冷肃道。 “你是文曲星下凡,抛开太子是恋爱脑这点不说,他其他方面都很优秀,文能治国,武能平天下,你们二人是南昭双奇,生下来的孩子,就算……就算不是儿子,那也绝非凡人。” 宋令虞呵了一声,“你都退一步不在乎是儿子女儿了,那么母亲生下的是女儿,父亲怎么那么嫌弃?” 宋崇渊哑然了一瞬,锐利的目光紧锁着宋令虞,慢慢明白了,“你什么意思?你不要告诉为父,你不留这个孩子。” “父亲,皇上拿我当工具,连你也要一起,在这个时候逼迫我吗?”宋令虞红了眼,反问宋崇渊。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依赖过谁。 她护着母亲和妹妹,哪怕是嫁给了太子,也没有依赖过自己的夫君。 而宋崇渊这个父亲……宋令虞想起前世,罢了。 宋崇渊在她眼里还是伟岸如山,能为亲人和全府遮风挡雨的高大形象,只不过这一世,她想反过来护着父亲和全府。 宋令虞先走了。 宋崇渊脸色难看,在原地站了很久,又想了很多,大步追上宋令虞。 第131章 准备落子汤送走肚子里的孩子 一阵萧瑟寒凉的秋风吹来,宋崇渊接过让总管半个时辰前,去相府拿来的宋令虞的披风,俯身拢到宋令虞身上,板着脸训斥宋令虞,“你现在是一天比一天能耐了,动不动就忤逆顶撞为父,当心为父犯了中风,一命呜呼了!” 宋令虞转头看了一眼宋崇渊,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前世父亲在幽冷的冬夜里,披着单衣写辞官折子的画面。 他弯着腰咳出了血,大半的白发滑落而下。 此刻宋令虞没在宋崇渊头上看到白发,边往前走,边抬手自己把披风带子系好,衣摆生风,“我会让父亲做太上皇,还是手握最大权力的那种,所以你多保重身体,争取把一个个后辈都熬走。” 大奸臣一下子就舒坦了,根本不在意到时候七老八十了不能颐养天年,还得给儿子干活。 宋令虞回到丞相府,去了妹妹的院子。 妹妹在寝卧的榻上躺着,宋令虞让下人通报。 等妹妹整理好仪容,她和父亲才一起走了进去。 郑氏过来了,虽然有奶娘,不过她的奶水没断,偶尔会亲自给仙仙喂奶。 刚刚她就把仙仙抱在怀里喂奶,此刻放了仙仙在宋令凝身侧,已经整理好自己了,只余一缕青丝散落,抬起手指别到了耳后。 宋崇渊看了又看,没见过女子喂奶和喂奶后的样子,就觉得这一刻的郑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那别头发的动作竟是风情万种的。 宋崇渊的目光下意识往郑氏胸口扫了扫,脑子里全是过去他深埋到里面的画面,喉结滚动两下,又移开。 在宋令虞走到床榻旁,坐到凳子上抱起仙仙时,口干舌燥的大奸臣在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语气威慑,“让你妹妹现在就给你诊一下脉。” 宋令凝是靠坐在那里的,闻言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握住了宋令虞的手腕,“哥哥,你身体不适吗?” 宋令凝低头看到哥哥白皙手腕上的绯红色痕迹,蹙起眉。 瑄王受了那么重的伤,是丝毫不影响他发情啊! 下人都被屏退了,宋令凝揉着哥哥的手,只好示意母亲把她的医药箱给拿过来。 她找了药膏,往哥哥手腕上的痕迹上抹,心疼得红了眼。 “妹妹还没恢复力气,等用过晚膳再诊,现在我有几件重要的事要说。”宋令虞没抽出自己的手,一个臂弯抱着仙仙。 这一个多月她经常抱,已经很熟练了。 仙仙在她怀里特别乖,把手从襁褓里拿出来,仰着脸对她挥舞着,明亮乌黑的大眼睛巴巴地瞅着她,咧开嘴对她笑,发出咿呀咿呀的婴儿语。 宋崇渊虽然当了很多次爹,但还是第一次看这么小的幼崽,心里的感觉很奇异。 他眼角余光扫过去,没看到仙仙在襁褓里的脸,只是听着孩子的声音,他的手紧了又紧茶杯,到底压住了去抱孩子的动作,“你先说。” 宋令虞把自己梦到的那些都说了一遍,放了仙仙在腿上,用瑄王交给她的兵符,逗着仙仙玩,“父亲你到北幽边境的军中,找一个叫徐无垢的人,他可能还是个无名小卒,安排他立功,然后提拔他,取代了杨将军。” 前世,因为宋崇渊需要武将,所以早早地发现了她的岳父徐无垢,提拔了徐无垢。 但今生没有,徐无垢被杨将军压着,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宋令虞又想到什么,改口,“不对,他现在不叫徐无垢,他叫徐二狗。” 贱名好养活,创作出那首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的情歌《凤求凰》的司马相如,他原名叫狗崽子。 前世徐无垢的原名没少被贵族们拿出来取笑,多次受辱,每次都是宋崇渊挺身而出。 后来父亲请来了徐无垢的父母和族老,给其改名为徐无垢。 “徐无垢有个独女叫徐若仙,现在在家乡和祖母一起生活,你把人接过来,收为义女,她才是你梦寐以求的将才。” 宋崇渊现在对“将才”两个字,简直是应激了,又看了宋令虞腿上的仙仙一眼,“那这个将才得改名。” 她不能和他一国丞相的女儿名字一样,那是冲撞了他的女儿。 宋令虞:“……你先找到人再说吧,钱家,我会以瑄王的名义找机会抄了,流放伊犁,让钱尚书和大公子几人死在流放的路上。” 本来他们是想要钱家的势力的,但做了前世的梦后,钱家那几人必须死。 她要把自己派系里,如钱尚书这样的几个害群之马,全都剔除掉,换上徐将军和霍寒等自己人。 “你把二哥送去神机营,怕他上战场死了,那就不要让他上战场,霍寒会护着他。”宋令虞对于宋崇渊庶出的二儿子、她的二哥,没多少感情,但也没有跟宋令怡那样从小就结了仇。 为了避免二哥像前世,后院起火,被自己的妾室伤了下半身,她干脆把人送到神机营里。 宋崇渊不管嘴上说多少次倒反天罡,但现在基本上是儿子指哪儿,他打哪儿,对儿子唯命是从,为儿子鞍前马后,“为父都会安排好。” 宋令虞看了一眼妹妹和郑氏头顶的气运值,“瑄王现在的气运值很低,他是男主,如今却没有父亲,甚至母亲你们的气运值高。” “而妹妹的气运值也升了上去,且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再被孤魂野鬼抢占了身体。” 郑氏思考着宋令虞的话,脑子已经在飞快运转了,刚有点头绪。 宋崇渊就语气沉沉道:“为父也一直在观察,每当瑄王受伤的时候,从第一次他中了姚氏下的合欢散,到他剖心口,取心头血给你种绝情蛊,还有后来的很多次。” “这次他更是受了很重的伤,凝姐儿就会拿回自己的身体。” 你这怎么还抢答上了!郑氏怔怔地点头,“意思是瑄王一失势,孤魂野鬼就抢不走凝姐儿的身体了。” “只要瑄王死了,孤魂野鬼也就彻底消失了吗?!” 宋崇渊看向郑氏,循循善诱,“只有这么多吗?再往深处想想,瑄王这个男主的气运值,决定着孤魂野鬼的去留,那么孤魂野鬼的作用是什么?” 郑氏用目光压住了要说话的宋令凝,不许抢答,这题让她来! “如果霍公子是来帮助虞哥儿的,那么孤魂野鬼就是谁弄过来,帮助男主的?”郑氏也抬头看向宋崇渊,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着。 宋崇渊眼里,忽然溢出了熟悉的“孺子可教也”的满意的笑。 郑氏的心跳忽然漏掉一拍,去看仙仙,脸色顿时又冷了。 宋崇渊:“???” “我们暂时无法得知是谁把孤魂野鬼送了过来,但可以确定的是,孤魂野鬼起到了平衡我们这个小说世界的作用,就是为了阻止太子上位,不让男主瑄王死了。”宋令凝接道,勾了勾唇。 “只是孤魂野鬼太蠢了,不仅没有帮到瑄王,反而一直在给瑄王拖后腿,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宋令虞在想,如果是前世的自己在试图改变一切,那么就有人不想让她改变,才把林静微送了过来? “还有一件事,我做梦梦到了前世,应该是前世的我,让我梦到了一切,昭帝之所以对宋霓这般至死不渝,是因为宋霓曾经给昭帝下了一种名为千魂引的药,这种药如今快失去药效了。”宋令虞看向宋崇渊。 “为父不知道这件事。”宋崇渊摇头,目光透过窗户,去看跪在院子里的宋霓,低声道。 “你是说我们只能等千魂引的药效过去了,昭帝才不会再护着宋霓,我们才能杀了宋霓?” 宋崇渊现在已经能很平静,说出杀了自己的亲姐姐这种话了,甚至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让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宋令虞低头看着腿上的仙仙,沉思片刻后道:“不用等很久。” “之前太子送了一个假太监到宋霓身边,我会找太子谋划什么时候收网。” “说起太子,他对他的阿凝,跟昭帝对宋霓是一样的。” 郑氏惊呼了一声,“太子的阿凝,给太子下了千魂引?” 宋崇渊睨了郑氏一样,厉害了,还学会抢答了。 宋令虞心里沉寂冰冷。 一时间在场的几人,都无法猜到她在想什么。 这时,宋令凝传来了比郑氏更大的惊呼,“哥哥,你怀孕了?!” 她在给宋令虞抹药时,说话的功夫,就诊了宋令虞的脉,不可置信,诊了好几次,结果都是喜脉! “应该是我南下离京的前一夜,陈太医说当初太子喝了绝子汤,一年半载都不会让女子有孕,过去我也只喝了一次避子汤,并没有怀上身孕,以至于我大意了,那天走得又匆忙。”已经这样了,宋令虞后悔也没用,从来都是在问题来时,想着怎么去解决它。 郑氏看向宋令虞还平坦的肚子,低喃了一句,“这个孩子还真皮实。” 她这话让大奸臣激动的,从这点就觉得这孩子异于常人,“把孩子生下来吧,太子会是个好父亲!” 宋家子嗣单薄,尤其听了宋令虞做的梦后,宋崇渊更舍不得宋家的任何一个血脉,有什么三长两短。 孩子是财富,是一个家族兴旺的根本。 他们宋家的女子怀孕了,就没有主动把孩子拿掉的。 包括宋令虞。 “太子是不是一个好父亲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父亲你不合格。”宋令凝顶撞了宋崇渊一句,被沉下脸的宋崇渊冷冷扫了一眼。 她还是有点敬畏的,往哥哥身边缩了缩,小声说:“父亲,你要哥哥给太子生孩子,你是不是迷失在了太子给的一切里?” “你要给太子为臣,让他坐上皇位,以后再把江山交给你的外孙吗?” 太子今天就兑现了昨日的承诺,不仅让宋崇渊掌控了神机营,还命人传了圣旨到宋家。 如今郑氏已经是一品诰命夫人了,以及宫中的很多东西,都是由宋令书的商铺供应。 还有今天太子就把陆氏在朝为官的所有娘家人,都往上升了官职……这种种,太子可谓是以权谋私了。 他知道宋令虞今天去了瑄王府,他在用更大的诱惑,留住小丞相和其家人,作为女婿(儿媳)攻略他们。 所以宋令凝觉得,父亲是迷失了,动摇了。 “为父没有被太子攻略,当然还是坚定造反,让你当皇帝,但你想过没有,你没有孩子的话,以后你将皇位传给谁?”宋崇渊原本想着宋令虞不生孩子,以后让宋令虞把江山给他的将才儿子也行。 但偏偏,郑氏生出来的又是个女儿。 郑氏看出宋令虞不想要这个孩子,反驳宋崇渊,“让虞哥儿生孩子太冒险了,她没有分身乏术,肚子大起来后,小丞相的身份怎么办?” “而相爷如何又能确定,她这一胎生的一定是儿子呢?” “相爷可是把生不出儿子,怪罪到我们女子身上,妾身生不出儿子,妾身的女儿也生不出来。” 宋崇渊把茶杯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瞪着郑氏,“郑念熙,你现在不仅会阴阳怪气了,还越发伶牙俐齿了!” 哦,终于是知道她的名字了,郑氏扭开头,“妾身只是清清清楚、明明白白地事先告诉相爷,你要做好虞哥儿生出来的是女儿的心理准备,可别到时候气得,要掐死自己的外孙女,又中风……” 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郑念熙!”都盼着他死了是吧,宋崇渊的脸色比墨还黑,胸膛起伏,还想跟郑氏吵。 宋令虞出声打断,“父亲,你和母亲争论我肚子里究竟是儿子,还是女儿,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压根不准备留下这个孩子,让妹妹去给我熬一碗落子汤吧。” “瑄王不是让人给你解了绝情蛊吗?你怎么还是这么冷血无情,且什么都不懂?”宋崇渊冷哼,不仅在说宋令虞冷血到能舍弃亲生骨肉,也在说宋令虞简直是榆木脑袋。 他和郑念熙的争吵,怎么就没有意义了? 他为什么要和郑念熙吵? “哥哥,你想好了吗?”宋令凝握住哥哥的手,她从来都支持哥哥的决定和选择。 宋令虞把仙仙放到了榻上,“我不是太子的阿凝,之所以能冒充他的阿凝那么长时间,是因为他在吸取我的气运值,现在他不需要我的气运值了,已经开始不喜欢我了。” “何况太子对真正的阿凝也不是真爱,他是被他的阿凝下了千魂引。” “他会喜欢上冒充他的阿凝的我,也喜欢上了小丞相,足以说明这个男人以后还会喜欢第三个、第四个更多,作为帝王他也不可能空置后宫……” 她要是生孩子,暴露了女儿身,也只能沦为太子后宫众多嫔妃中的一员。 哦,或许结果比这更坏。 她冒充太子的阿凝,一直在迫害废杀太子,他和宋崇渊父子二人是奸佞。 等真相揭开的那天,太子对小丞相也腻味了,都化为了仇恨,恐怕她宋家的结局就跟前世一样了。 所以她不会冒险去生这个孩子,也不给太子生,依然坚定不移地废杀阻拦她坐皇位的所有人,包括太子。 至于以后自己的皇位传给谁,她为何不能改变制度,把皇位传给女子呢? 她愿意传给自己的亲妹妹。 宋令虞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利用瑄王继续壮大自己的势力,让瑄王算计昭帝,叫昭帝因补偿安抚瑄王,而不让太子登基。 她还一边哄着太子,架空、把太子变成傀儡,让她和父亲手握大权,借太子之手报仇杀宋霓。 到时候她就有实力造反,坐上皇位了! “好,那我去给哥哥准备落子汤。”宋令凝下了榻,怕一个宋家血脉都舍不下的宋崇渊,替换了药,她亲自去熬了。 第132章 逼太子谋逆篡位,诛宋家 宋崇渊的身躯晃了晃,一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手用力按在桌子上。 他低着头,郑氏看不到他的神色,不过他的胸膛在起伏,显然是心绪震荡。 郑氏怕他倒下去,已经示意总管去找府医过来了,抱着仙仙上前,喊了一声,“相爷……” “本相没事,不至于动不动就犯中风,一命呜呼了。”宋崇渊阴阳怪气的,却用手撑住了额头,眼底一片赤红潮湿,弯下去的肩背在轻微颤抖着。 郑氏抿了抿唇瓣,把仙仙交给婢女,想安慰宋崇渊几句。 宋崇渊已经自己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情绪都收了回去,只余无奈,嗓音有些嘶哑对宋令虞道:“为父去传晚膳。” “落胎也伤身子,你休养十天半个月,朝中和太子那边为父来应付。” 郑氏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想通了,不仅没有逼迫宋令虞,还事事为她周全。 他是个好父亲,但得看对哪个孩子。 宋崇渊先去了祠堂。 在他看来落胎是罪孽,他给列祖列宗烧香,掀开衣袍跪下来请罪,希望列祖列宗依旧保佑宋家,庇护宋令虞。 若是有什么罪孽,他愿意代替儿子承担。 宋崇渊独自一人跪了半个时辰,满身的香火味道,从祠堂里走出来,高大笔挺的身躯站在秋末的傍晚。 院子里的菊花开得正热烈,风吹得他衣袍微扬。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宋崇渊让总管去找国师来,给宋令虞落掉的孩子超度超度。 在正堂宋崇渊和郑氏,还有宋令虞用膳时,墨雷从隔壁的瑄王府过来了。 他左手握剑,右边的衣袖空荡荡的,单膝跪地对宋令虞几人行礼,尊宋令虞为主子。 他们七大护卫和王府近一千的护卫,现在都以宋令虞马首是瞻。 宋令虞还让他们在各自的职务上,但随时听她的指令行事。 而因为妹妹说得要负责墨雷的后半生,墨雷一个断臂的,现在是王府的统帅,家人也全部被厚待。 墨雷回禀,“主子,羽民女君带着自己的部下造访瑄王府,单独见了皇上,不知道跟皇上说了什么,之后羽民的巫医就加入了给王爷治伤的团队中。” 无利不起早,这个羽民女君是想既要跟太子合作,又像朝中其他臣子一样,接到了昭帝想废太子,立瑄王为储君的风声,而继续拥护瑄王,或者是倒戈向瑄王。 只不过皇上还没有什么旨意,臣子们都在观望中。 羽民女君却已经先下手为强,要救了瑄王,挟恩图报。 这样一来,不管太子和瑄王最后谁继承了大统,两边都押宝的羽民女君都算赢了。 “那看来这个羽民女君对太子也没多少情意,并不是非太子不可。”郑氏给宋令虞夹了一筷子菜,不是替太子说话,而是就事论事。 也在说羽民女君并非顾及儿女情长之人,而是以部落的兴衰存亡为重。 如果她是敌人的话,他们就不能掉以轻心。 宋令虞让墨雷退下。 宋崇渊注意到墨雷的目光,快速在他们几人中扫了扫。 宋崇渊当即就放下筷子,压迫感朝着墨雷而去,“你心里应该差不多清楚林静微的另一个身份了,既如此,当初瑄王在威虎寨说的要把她嫁给你,你觉得能作数吗?” “属下不敢!”墨雷立刻又跪了下去,不敢妄想,也不敢去判定“林静微”的另一个身份是谁。 他配不上宋令凝,这辈子也只能单相思,把对宋令凝的爱恋深藏在心里,否则表露出来就是害人害己。 宋令凝给他的厚待,是多少做奴才的,搭上性命都得不到的。 他应该感激知足。 墨雷弯身退下时,宋令凝正好端着一碗药进来。 墨雷退让到一侧,无声的单膝跪地,目光落在地面上,未抬起来分毫。 在宋令凝坐到宋令虞身边后,他才又无声地起身,慢慢退出去。 墨雷到了外面再转身,大步离去的瞬间,眼里一片湿润。 药汤还有烫,被宋令凝放到一旁冷着。 她最了解哥哥的喜好,给哥哥夹了好些哥哥真正爱吃的饭菜,自己没吃多少,看着哥哥她就很开心满足。 宋令虞让她多吃。 她两手捧着自己的脸,双颊鼓鼓的,跟哥哥撒娇,“我都胖了,不信哥哥摸摸我的脸,圆了很多,长了好些肉。” 宋令虞擦了手,去摸宋令凝的脸,又软又娇嫩的。 宋令虞眼里都是宠溺的笑,“不胖,好好吃饭。” 宋令凝弯起眉眼笑起来,抬手压住哥哥的手背,在哥哥的手心里蹭了又蹭,很依恋的样子。 孩子们在宋崇渊面前都很规矩,大奸臣久居高位的气场,就算在家收敛了,孩子们也没有不怕他的。 此刻这一幕,让他冷肃的面上不自觉展现出些许温情来,没有制止兄妹二人在饭桌上的欢笑。 这时,总管领着一个一身黑红相间的劲装的少年进来,正是被锁在榻上两天两夜的霍寒。 宋令虞上下打量了霍寒一眼,戏谑道:“霍将军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是用什么方法哄好了武安侯?” 霍寒一副被掏空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恍恍惚惚的,没了平日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的模样。 这两天两夜他一口水一口饭都没吃,紧紧盯住了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一时间连规矩礼仪都忘了。 “来。”宋崇渊拍了拍另一侧的凳子,招手让霍寒坐过来。 然后他扯开霍寒的衣襟看了看,那胸肌上简直了,又握住霍寒满是青紫的手腕抚了抚,“啧”了一声。 “看本相的儿媳妇,被蹂躏得这叫一个惨,本相真是心疼。” 少年抽出自己的手,气鼓鼓的跟海豚似的,瞪了宋令虞一眼。 宋令虞示意总管给霍寒布菜,澄清道:“不是我告诉父亲的,是父亲在霍府安插了细作。” 霍寒呵了一声,“没想到权倾天下日理万机,向来威严持重的一国丞相,竟然对旁人的房中事感兴趣。” “事关大局,而且你也不是旁人,本相现在已经开始在想,要是武安侯怀了你的孩子,该怎么利用起来。”宋崇渊屈尊降贵给霍寒盛了一碗汤,发现霍寒面红耳赤,一脸羞耻的模样,他很诧异。 “你怎么一副被欺负的样子?武安侯是高门贵女,以你的出身,占了多大的便宜。” “要是本相的女儿这样自甘堕落,本相就送了她去尼姑庵,一生吃斋念佛,还要剁了与她苟合的奸夫……” 霍寒微微沉了脸色,不想任何人诋毁践踏霍菀,“丞相大人,我并不怪长姐。” “她对我有救命和养育之恩。” 宋崇渊还是没明白,“嗯,你都到弱冠之年了,应该孩子都满地跑了。” 霍寒深吸一口气,他算是见识到了,古人在性事上可一点都不保守,不仅长辈对孩子不忌讳这样的话题,而且那玩得可比现代人花儿多了。 “你儿子也快到弱冠之年了,有一男半女了吗?”霍寒精准扎刀堂堂丞相。 “你未出阁的女儿和夫人还在这里,这么为老不尊,不好吧?”霍寒对着宋崇渊给自己盛的补汤,又是一阵羞耻,但身体很诚实,全都给喝了。 他那两天两夜不吃不喝的,换谁都受不住吧。 “喝你的汤,下次再敢对本相这么说话,本相送七八个美人给你享用!”宋崇渊一想到宋令虞要落胎,又是心痛难忍,更不能听到“老”相关字眼。 他上一秒对晚辈和蔼可亲,下一秒威严十足,“你是逃出来的,还是答应了武安侯什么条件,她才放了你?” 桌子上有很多补汤,主要是宋崇渊病了一场后,需要补。 还有郑氏刚生产过,以及宋令虞怀着身孕,哪怕要落胎了,正因为要落胎。 所以几个人加起来,今晚的膳食比平常都要补。 霍寒自己不好意思盛那些汤,示意总管给他盛,“我答应长姐以后真正地效忠太子,背弃了令虞,在令虞身边得到什么情报,都传给她,还有就是每七天回去一次……” 宋令虞:“……” 是该说霍菀太孟浪了,还是霍寒年轻体壮,让霍菀食髓知味? “少年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怕什么?”宋崇渊不以为意,顿了顿道。 “不能让她怀上了你的孩子。” 否则羁绊深了,那就麻烦了,霍寒自然也不想。 虽然他是被霍菀强迫的,但他想对霍菀负责。 可他得回家。 在现代,他肩负着更多更大的责任。 只是霍菀显然很想要一个孩子。 她得需要后代继承霍家,一辈子不嫁人,强迫了他,其实也是想找他借种,生一个孩子。 他只能狠下心,在霍菀神魂颠倒之际,拿了一粒现代的避孕药,借着接吻喂给了霍菀。 “我就做双面间谍,表面上是效忠太子的,实际上我还是帮你。” 其他人如宋令虞没胃口,宋崇渊则是坚持养生,晚上本来就吃得少,郑氏和宋令凝饭量小。 所以这一大桌子山珍海味,基本上都进了霍寒的肚子。 霍寒到底年轻,这就恢复过来了,起身要走,“我回神机营了,碰上程达,还得给他一个交代。” 他这是多苦逼的穿越,做了十多年女装大佬就算了,还被强迫了,甚至给自己招来了同性桃花。 要是告诉程达自己是男人,程达会不会以后见到姑娘就怀疑是不是男儿身,因此患上了隐疾? 霍寒刚站起来,就看到宋令虞端起了那碗药汤。 不知为何,他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伸手就拦住了宋令虞,“等等,你喝得是什么?” “落子汤。”宋令虞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一手端着碗,淡粉色的唇凑过去,脖子一仰。 霍寒瞪大眼,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只脱口而出一声不能,却没来得及阻止宋令虞。 * 宋霓在丞相府又跪了一个多时辰,彻底晕过去,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弄醒后,宋崇渊命人把她扔回了瑄王府。 宋霓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躺不住,也吃不下东西。 她强撑着起身,被嬷嬷搀扶着,准备去主寝卧看看儿子。 却在正堂门外,她听到了羽民女君和昭帝的话。 宋霓又退回到房间,膝盖肿了,鲜血淋漓的,双腿都是酸痛的,抬都抬不起来。 她一夜未睡,眼里闪烁着怨毒愤恨的光,一个计划慢慢在脑子里形成。 第二天天刚亮,嬷嬷回禀宋霓昭帝已经回宫了,让她今天内也回到朝阳宫里,继续禁足。 宋霓坐在镜子前,忍着疼让嬷嬷给她上了一层厚厚的妆容,遮掩了红肿鲜血淋漓的脸后,看起来依旧很貌美,风韵犹存。 她的位份被降了,但还是一宫之主,更甚至仍然居住在曾经昭帝专门为她打造的,极为奢华辉煌的朝阳宫里。 朝阳在东方,且“朝”跟昭帝的“昭”同音,这就足以表明昭帝对她的盛大宠爱。 即便如今千魂引失去了药效,昭帝还是这么爱她。 那么她会赶在千魂引失效之前,昭帝依旧愿意为了她做一个宠妾灭嫡子的昏庸皇帝时,杀了昭帝,让她的玦儿坐上皇位。 嬷嬷满脸喜色,“娘娘,羽民的巫医,还有江湖上的高手,以及太医们他们各自擅长的加在一起,王爷有救了,说是几天全身的筋脉就能接好,不出一个月便能恢复如初,真是天佑王爷啊。” “是啊,本宫的玦儿就是真龙天子。”一个昭仪,是不能自称本宫的,宋霓却并没有改,按着嬷嬷的胳膊起身,去了瑄王的寝卧。 秋末清早的天还灰蒙蒙的,氤氲着一团雾气,庭院里的花草树木都落了一层白霜。 寝卧的灯火还亮着。 隔着一道屏风,太医守着瑄王。 宋霓进来后让人都退下了,然后就看到瑄王并没有睡。 他半靠在榻上,墨发披散着,手腕上卷着的好像只是白色布条,贴在胸口处。 灯火中男人一张脸苍白,却全是沉迷,嘴角勾着一抹弧度,整个人俊美又病弱,如同暗夜里的妖魅。 瑄王听到动静,转头看到是宋霓。 他没什么表情,把那布条收入到衣襟里,紧贴着他的胸肌和心口。 瑄王艰难地躺回去,费力地拉上被子,连头都蒙上了,闭上眼睡觉。 “玦儿,母妃有话对你说。”宋霓在凳子上坐下来,也没强行去拉瑄王的被子,只把手抬起,隔着被褥轻放在瑄王的胳膊上。 “你要对你父皇用苦肉计,寻死觅活,让他为了补偿安抚你,废了太子,这样一来太子走投无路,只能逼宫篡位……” 说起苦肉计,实际上这几天瑄王昏睡不醒,是因为她收买了某个太医,让太医在给瑄王的药里,加入了蒙汗药。 瑄王命悬一线吓到了昭帝,昭帝承诺可以给瑄王一切。 她要的就是太子发动宫变。 瑄王一党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给篡位的太子来个瓮中捉鳖。 他们护皇上,诛杀太子。 “你父皇宠爱你,且母妃肚子里怀上了龙子,他会更加怜惜母妃,同时母妃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下毒,让他在驾崩前立好遗诏,禅位给你。” 宋霓更是一箭双雕,因为宋令虞父子二人肯定会助太子发动宫变。 那么届时他们就能诛了宋家满门,让他们给谋反的太子陪葬好了。 “母妃知道你父皇逼迫宋令虞和你在一起,然,宋令虞虽然无法违抗圣意,但她阳奉阴违两面三刀,其实还是在跟太子私会苟合,他们二人可是什么做了!” “宋令虞这样的荡妇淫妇,不配你的真心!你不能受此大辱,应该杀了背叛你的宋令虞啊!” “你按照母妃的计划行事,传一些假情报给宋令虞,一旦她慌起来,就不惜铤而走险,支持太子逼宫谋逆,如此一来……” 第133章 梁上君子,半夜偷窥她洗澡 湛淮玦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两下,终于有了反应,掀开被褥去看宋霓,“你怎么可能会怀上龙子?假孕?” 他父皇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好几年都没让嫔妃侍寝了,包括让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宋霓。 所以,母妃是要假孕,还是给父皇戴了绿帽子,跟谁私通,怀了奸夫的孩子?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按照母妃说的去做即可。”宋霓自然不会告诉儿子,她从十多年前开始,就给昭帝戴绿帽子了。 昭帝只是最宠爱她,但并不是独宠,而是雨露均沾去其他嫔妃的宫里。 不过除了皇后,他不会让其他嫔妃的宠爱,越过她就是了。 后宫里那么多嫔妃,即便昭帝已经尽量去宠幸了,但一年下来,一次都没侍寝过的嫔妃多得是。 宫里的女人太寂寞了,何况昭帝的身体早就亏损了,所以总有那么几个跟人私通的,好点的可能是侍卫,差得就只能是太监了,聊胜于无。 而宋霓宠冠六宫,多年来她的风头一直盖过了皇后。 她的弟弟还是把持朝政的丞相,所以讨好巴结她的,不乏王公大臣。 人有了钱未必能有权,但一旦有权,就一定有钱。 宋霓收了太多的金银珠宝,各种贵重之物,都不屑吹昭帝的枕边风,她直接操作买官、科举,或者送几个人到宋崇渊的派系里。 无需宋崇渊提拔,或许日理万机的宋崇渊压根不知道,宋崇渊的臣下们,自会给她的人各种开后门,让她的人飞黄腾达,为她所用。 她有自己的势力。 有的臣子还会在多次试探后,以色侍人。 宋霓被年轻的探花,身强体壮的武将伺候过,跟她同龄的,家中有子孙的几个大臣,也跟她有过苟合。 那一年殷叙中了状元,她看上了殷叙。 但她各种威逼利诱都对殷叙用了,还有各种残酷惨绝人寰的刑罚。 殷叙宁死也不从她。 湛淮玦以为殷叙是哪儿得罪了她,或是拒绝了她的拉拢,湛淮玦把殷叙带走了。 她只好转移了目标。 今年年初,朝阳宫里新调过来的一个小太监吸引了她。 她不至于堕落到跟一个太监私通。 但奈何那太监的外貌条件,超过了她过去的每个裙下臣,还相当会讨好伺候人。 那段时间她被禁足,也是真的寂寞,结果……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发现这是个假太监,却不仅因为舍不下而没治那个太监的罪,反而跟那个太监不分昼夜的荒唐。 她没亏待自己人,要给那个太监权力富贵。 但那个太监却都拒绝了,只想陪在她身边,不管她是宠冠六宫,还是失势被禁足,他都不离不弃。 过去跟宋霓私通的男人们,都图权或是富贵,唯有这个太监不一样,图的只是她这个人。 宋霓的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快乐,那是就连昭帝,其他的众多男人都无法给她的。 因为还是太子、年少时候的昭帝,其实很冷情克己复礼。 她自诩貌美无双,手段了得,更是深谙床笫之道,却在入了潜邸一年的时间里,各种攻略都没能让昭帝沉沦。 昭帝在潜邸就有很多姬妾,因为她们背后的家族,他都有宠幸,从不会偏宠哪一个。 宋霓直到现在还不甘心,一开始没被她下千魂引的昭帝,在床笫间也是那么从容,冷静到可怕。 宋霓那个时候以为昭帝年纪轻轻就不行了,给他下了千魂引后,她才知道不是。 他对妻妾都是例行公事。 姬妾们分到的侍寝机会本来就少,加上他不太热衷,所以这也是他一开始没有子嗣的原因之一。 反正宋霓跟昭帝,从来没有达到过灵魂合一的状态。 唯有那个太监,给了她从来没有过的欢愉,更是捧着一颗最热烈赤城的心,满心满眼都只有她。 即便她用几个美人试探过,还给那个太监下了药,那个太监也都拒绝了,一边哭着求她不要抛弃他,他只要她。 宋霓沦陷了。 昭帝那么爱她,她都不屑一顾,现在五十出头了,她却坠入了爱河。 那个太监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宋霓还有理智,但现在,她生一个孩子未尝不可。 人年纪大了,就很孤独,想要孩子陪在身边。 偏偏她唯一的儿子不仅不孝顺,他们母子二人还离了心。 再者,宋霓想怀一个儿子,冒充是龙种,用孩子重获恩宠,帮助湛淮玦坐上皇位。 她还想着,以后等她成了太后,一边她大权在握,一边有相爱的男人陪着,且二人一起养育着他们共同的孩子,这样的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妙了。 “你难道不想做这个皇帝吗?”宋霓没听到瑄王的回应,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沉着声音对瑄王道。 “我们所有人谋划了那么多年,这个皇帝不是你说不想当,就能不当的。” “攻玉,你只要做了皇帝,想要什么没有?” “你可以杀了湛淮晏,宋令虞现在能玩弄你的感情,可等你成为了皇帝,你就能对她予取予求了。” 宋霓暗示瑄王。 到时候她可以饶了宋令虞一命,让宋令虞恢复女儿身,沦为瑄王后宫众多嫔妃中的一个。 瑄王薄唇紧抿着,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面上也是一片沉寂,令人无法捉摸透他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瑄王重新闭眸,淡淡地应了一声,“儿臣知道了,你回宫吧。” 宋霓怀疑地看了瑄王一会儿,站起身最后说了一些让瑄王好好治伤,休养的话,她离开了。 她会全都安排好,哪怕瑄王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 他只要不反过来背刺她。 他不会的。 他是她的亲生骨肉,就算他们母子离心,但亲生儿子怎么可能把她这个亲生母亲,送上死路呢? 她不需要瑄王出多少力,瑄王只需要等着坐上皇位就行了。 宋霓回到昭阳宫。 那个年轻俊美叫庄岱的太监站在大门口,像是殷切地盼望着她归来,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原本黯淡的眸光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大步流星。 太监服穿在他身上,不阴柔,而是阳刚炽烈的,肩背宽厚又笔挺,被勾勒得劲瘦的腰身一看就很有力量,衣摆生风到了宋霓面前,“娘娘,你回来了!” 宋霓注意到庄岱眼中的红血丝,胳膊抬起来让她搭着时,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僵冷,“你在这里等了本宫一整夜?” “是,娘娘,娘娘为瑄王殿下难过忧心,奴才也担心瑄王殿下,但更心疼娘娘你,奴才吃不下也睡不着,索性就在这里等着娘娘,没想到一等就到了天亮。”庄岱苍白着脸笑了笑,又问。 “娘娘,听说皇上回宫了,可是瑄王殿下有所好转?” 宋霓刚点了下头,膝盖的疼痛就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跌在庄岱强健的臂弯里。 庄岱面上一变,连忙搂住宋霓,“娘娘!你可是累着了?要传太医吗?” “不必了,只是伤了膝盖,你给本宫包扎一下就好了。”宋霓全身都靠到庄岱身上。 她只想和庄岱去榻上。 庄岱迟疑了两秒,继而不顾还在宫门口,弯身就打横把宋霓抱起来,大步往寝殿里走。 宋霓的胳膊圈在庄岱的脖子上,从下方仰望着庄岱英气逼人的脸,听着他的的心跳声,他的神色,一举一动都透着焦急和对她的心疼。 庄岱把宋霓放到榻上,跪下来就掀起宋霓的宫装,挽起裤腿,露出那红肿血肉模糊的膝盖。 他的眼一下子红了,仿佛心都碎了,快哭了,“娘娘,是不是很疼?” 庄岱的薄唇吻上去。 那冰冷的唇让宋霓膝盖的疼都减轻了,他以虔诚的姿态亲吻她。 嬷嬷送来了医药箱,却在床榻四周的帷幔都落下去后,又挥了挥手,让人都退下了。 “岱儿,给本宫一个孩子吧。” 庄岱诧异,“娘娘怎么突然想要给奴才生一个孩子了?是皇上快……” “不是湛策要驾崩了,是本宫等不及了,本宫要用肚子里的孩子重获盛宠,跟攻玉配合,让湛策禅位给攻玉” 庄岱语气里的醋味很浓烈,“为了让皇上以为孩子是他的,娘娘你要和皇上……” “他早就不行了,不会真的做什么,本宫会给他下迷幻药。”宋霓哄着庄岱,同时语气里又充满了嘲讽。 “本宫从来没有爱过湛策,他对本宫的深情全是假的,他不值得本宫对他付出真心。” 庄岱:“怎么会?皇上为娘娘做了那么多荒唐的事,都在向全天下人证明着他对娘娘的爱。” “那是因为本宫给他下了药。”宋霓在这种情况下,把她给昭帝下了千魂引的全过程都说了出来,笑得眼泪都涌出来了。 她当然得意。 湛策从小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饱读诗书,还精通兵法谋略,是先帝最为喜爱骄傲还满意的储君。 他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年少有为,不仅在政治上颇有建树,且在军中也有很大的威望。 那时的湛策俊美无双,风姿卓越,尊贵不可攀,是多少京中贵女们的梦中情郎。 他不沉迷于女色,雄韬伟略,心中只有子民和天下。 直到被宋霓下了千魂引,为了宋霓,要不是还有人能拦着,他早就灭了妻子,杀了嫡子。 他对她如痴如狂。 所以,宋霓怎么可能不得意呢? 宋霓突然就想到了太子,喃喃了一句,“太子对太子妃那样,本宫早就怀疑太子妃也给太子下了千魂引,丞相是要他的女儿控制太子。” “千魂引不仅会损伤人的身体,且会随着对方年龄的增长,而渐渐失效。” “湛策已经开始厌弃本宫了,所以本宫必须赶在他得知真相前,杀了他,利用他对本宫最后的迷恋,让他禅位给攻玉……” 宋霓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注意到庄岱的神色几番变化,从震惊到恍然,最后是沉寂。 太子妃竟然给太子下了千魂引! 难怪太子当初会不顾一切求娶要废杀他的,大奸臣庶出的女儿。 太子认贼作父,百般讨好大奸臣,不惜把手中的权力都给小奸臣。 太子宁愿被掌控,被架空,恐怕日后登基了,也甘愿做一个傀儡皇帝。 原来这一切,皆是因为太子中了千魂引! 而照宋霓的说法,这个千魂引会维持至少五十年的时间,对身体的损伤很大,慢慢病入膏肓。 现在太子还年轻,千魂引对他的影响正是最厉害的时候,让他自己主动休弃太子妃,诛杀大奸臣是不可能了。 唯有叫他知道自己中了千魂引,想方设法解了,他才能清醒过来,除奸佞,收皇权,稳固朝纲。 “本宫必须在年前怀上孩子,一切都安排在新年的除夕宴上。”宋霓睡过去了。 庄岱离开寝殿,写了一封密信,交给太子安插在朝阳宫的另外一个太监,让其把密信送到太子手上。 * 在瑄王府。 宋霓离开后没多久,瑄王抬手扔了一个扳指过去,灭了寝殿内的烛火。 他在帷幔中的一张脸覆上阴影,看不清神色,只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墨雷行礼后站起来,“王爷,要属下把宋昭仪的计划告诉小丞相吗?” “不必。”瑄王眸深如渊。 他想试试宋令虞喜欢不喜欢湛淮晏,又有多喜欢。 “本王会亲口告诉她,她会主动找本王的。”他对宋令虞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不用他凑上去,自己还没痊愈,宋令虞总会过来安抚他的。 “姚氏可以病逝了。”刚刚宋霓让他把姚氏生下的皇孙也用来讨昭帝欢心,在他做的梦里,宋霓是覆灭宋家的罪魁祸首,而姚家则是最大帮凶。 他要替舅舅和令虞以及整个宋家讨回来,要姚家满门血债血偿。 而姚氏生得孩子是墨云的,等他利用完了再杀。 稚子无辜? 那前世宋令书五岁的儿子和未满一周岁的女儿,死得那么惨,就不无辜吗? “是。”不知道墨云对姚氏有没有日久生情,姚氏被杀,他们得提防着墨云是否生出了异心。 瑄王的一双桃花眼在看向墨雷时,凌厉又锋锐,“墨雷,你知道林静微的另一层身份吧?” 墨雷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两下,猛地抬头对上瑄王的视线。 瑄王强大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般向自己袭来,墨雷根本顶不住,双腿弯下去,跪到地上,却死死咬住牙关,“王爷……”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纸也包不住火。”瑄王冷笑了一声,没让汗流浃背的墨雷起身,自己端了药汤一饮而尽后,他躺回榻上闭了眼。 “不要让任何人叫醒本王。” 他那场没做完的梦,在梦里宋令虞一步步走向他,那一件件脱下,却没脱完的衣服……否极泰来,当一件事坏到极致时,就会迎来转机,柳暗花明不是吗? 他倒要看看,接下来会是什么。 * 东宫。 太子看了庄岱写得密信,手渐渐按到书案上,越来越用力。 书案从轻微震动到剧烈摇晃,手边的一个茶杯掉在地上,在“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摔成碎片。 太子慢慢回过神,却依然难以消化密信上说的,阿凝给他下了千魂引这件事。 他掌心死死握紧,再松开时,密信被化为齑粉,洒了出来。 太子猛地起身,椅子都被带翻了,在黑夜里破窗而出,没让任何人跟着。 他如一道影子,很快就落到了太子府、太子妃的寝卧外。 但守夜的又竹反应也快,太子抬腿要踹门。 又竹已经落在他身侧,弯下膝盖行礼,“太子殿下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太子妃回了丞相府,殿下也知道,这段时间小丞相因病告假,太子妃担心哥哥,因会医术,这几日太子妃都在哥哥身边,亲力亲为地照顾着哥哥。” 秋末的夜晚凉意沁人,太子这一路身上冰冷,表面上已经冷静下来,所有的惊涛骇浪都被他竭力压在胸腔。 湛淮晏什么都没说,一阵风掠过去。 等又竹抬起头时,面前已经没有了太子的身影。 又竹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冲去,得及时通知太子妃! 太子轻车熟路,落在地上时,发现自己竟然来了小丞相的院子。 他顿了顿,忽然退后,一跃就上了房顶,先从上面俯视而下,把大半的丞相府、宋令虞整个院子的格局都看了一遍。 他还记得失明时,第一次去阿凝的闺房。 一开始阿凝把他推到了另外一个院子。 他揭穿了阿凝后,阿凝才把他推到自己的闺房。 他虽然失明,阿凝当时也绕了很多路,但此刻看下去,阿凝那天晚上最后带他留宿的、所谓的她的闺房,分明是小丞相的院子。 太子在房顶上单膝跪下去,掀开几片瓦,往房中看去。 宋令虞成亲,他冒充霍寒的那天晚上,满屋子喜色,他也没细看。 此刻一一看去,太子的长眉拧得越来越深。 阿凝那天晚上一开始带他去的,其实就是阿凝的闺房。 他却凭气息等判断不是。 直到阿凝把他带到小丞相的屋里,他才觉得这是阿凝的闺房。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他真被阿凝下了千魂引,他压根就不喜欢阿凝,他迷恋的是小丞相的气息等一切,真正喜欢的是小丞相? 阿凝那天晚上为什么不告诉他,那是小丞相的寝卧,为什么骗他? 不过,宋令虞告了半个月的假,太子半个月没见到人,也不探寻其他的了,只剩下对小丞相刻骨的想念。 他身体发疼,喉结滚了好几下。【作者:千魂引让他的理智只维持那么一会儿,恋爱脑又上来了。】 太子正要下去,却发现宋崇渊大半夜了,还在宋令虞的书房里。 宋崇渊处理完政务后,就去盥洗室洗漱。 太子别开目光。 他虽然喜欢男子,但没有偷窥除了小丞相之外的男人沐浴的癖好。 何况他岳父一大把年纪了,也没什么好……哦,太子轻飘飘地扫了一眼。 没想到岳父大人这个年纪,身材竟然保持得这么好。 难怪京中不少贵妇对他念念不忘,很多未出阁的女子想给他做妾。 感谢岳父大人的好基因,让他被长得好看的宋令虞迷得神魂颠倒。 太子听到脚步声才再次睁开眼。 宋崇渊穿着寝衣走出来,靠坐到榻上,以一种很慵懒的姿势,翻看着一本兵书。 太子瞪大眼,看到床榻那边已经熟睡的宋令虞,不是,岳父大人还有这么强的工具,怎么不去找郑氏? 难道是因为宋令虞病得太严重了,宋崇渊才连睡觉都守着? 宋崇渊看了很久的书,后来保持着那个姿势,睡着了。 太子刚想下去,准备给宋崇渊点了睡穴,他好躺到宋令虞身边。 结果宋崇渊手中的书掉落的那一刻,宋崇渊又醒了过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宋令虞,抬手探了探宋令虞的额头,似乎在试着有没有再起烧。 然后宋崇渊面色轻松地收回手,拉了拉宋令虞身上的被褥。 他下了榻,避免再睡着,就坐到凳子上继续看书,守着宋令虞。 太子:“……” 太子等了很少时间,得承认老年人觉少,没等到宋崇渊再睡着。 他离开了,转去宋令凝的院子。 在房中,黑一如一道暗影落到宋崇渊身后,“相爷,太子殿下已经走了。” 宋崇渊冷哼一声,重重地扔下书,离开寝卧去了厢房。 大奸臣倒头就睡,到底还是年轻人精力旺盛,他年纪大了,真熬不住,困死他了。 宋令凝的院子比小丞相的院子守卫少,太子轻松地潜入进去,没去屋顶,直接就飞身入了宋令凝的寝卧。 他悄无声息地落在房梁上,压着衣袍没让散下去,以免在地上投下影子。 湛淮晏垂眸看下去。 宋令凝在盥洗室,浴桶冒着热气,站在那里,一件件脱着身上的衣裙。 太子眯了眯眼,目光里一片晦暗,岳父大人洗澡他不看。 换成阿凝,那他当然要好好偷窥。 第134章 他们都跟她私会苟合 然而,太子忽然感觉心口一阵被刀剜的痛,突如其来的疼让他收回了视线,手按在心口上,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 太子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抑制不住发出一声闷哼的同时,化成一道影子飞身而出。 太子落在屋顶上,缓了好一会儿,那疼痛才逐渐消失,被折磨到无力,单膝跪了下去。 过了半个时辰,太子才恢复如常,却偏偏要验证什么,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了宋令凝的寝卧。 灯火没灭,太子掀开帷幔,却看到郑氏背朝外侧躺着,中间是仙仙。 另外一侧是宋令凝。 郑氏和宋令凝都睡着了,仙仙却睁着一双乌黑圆溜溜的大眼睛,啧啧有声地吃着自己的手,跟太子的视线对上了。 太子:“!!!” 太子差点失态发出一声尖叫,这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就算了,郑氏为什么陪着宋令凝睡? 岳父大人和岳母还在冷战,就各自找自己的心肝宝贝吗? 太子怕郑氏醒来,抬手点了郑氏的睡穴,原本也要点仙仙的。 但他对上仙仙那双懵懂无邪纯净的大眼睛,尤其仙仙还咧开嘴对他笑,把满是口水的小拳头递给他。 太子歪头理解了一会儿,嘴角直抽,“你自己吃吧,不用分享给孤。” 仙仙“咿呀”了一声,又把拳头塞回了自己的嘴里,“吧唧吧唧”吃得香甜,口水流得整个下巴上都是。 太子一手拎了仙仙过来,拿出手帕给她擦了又擦口水。 结果,擦不完,根本擦不完。 太子只得把手帕垫到仙仙的下巴处,放回仙仙躺着,没有多大威慑力地吓唬仙仙,“要是哭闹吵醒了人,孤就把你丢给你哥哥养得那只沙雕,它能掀了你的天灵盖!” 仙仙很配合地发出了一声啊呜,吮吸拳头的声响都没有了。 太子诧异,虽然没有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但也知道两个多月的孩子并不能明白大人的一言一行,更别说跟大人无障碍交流了。 可仙仙这孩子,明显不一样。 都说宋令虞是文曲星下凡,仙仙还在郑氏的肚子里时,宋崇渊一度把她当成神胎、将才儿子。 虽然结果并不是儿子,但仙仙这孩子,异于常人。 仙仙还不会翻身,就乖乖躺着,没有一点声响地继续吃手。 太子来到宋令凝这边,在床榻旁蹲下,抬起大手抚上宋令凝的脸,同时墨眸中带着极致的思念,薄唇朝着宋令凝吻了过去。 然而刚凑过去,心口那熟悉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 太子猛地收回手,猝然站起身,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已然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背叛了阿凝,喜欢上了小丞相,以至于对着阿凝时只有心痛,深深的愧疚和罪恶感。 他不敢再触碰阿凝。 那天在太子府阿凝给了他一个耳光,换做以前阿凝就算往他心口上刺下一刀,他都不会放开阿凝。 可那一刻的他,逃了,逃了大半个月都没有回太子府,没有见阿凝一面。 因为他根本不敢面对阿凝。 而庄岱说得千魂引一事,那只是宋霓的猜测,他未必被阿凝下了千魂引。 他要是被阿凝下了千魂引,千魂引那么厉害,看父皇对宋霓就知道了,他不会背叛阿凝,爱上小丞相。 所以他不可能被下了千魂引。 阿凝是真的爱他,跟宋霓对父皇不一样。 太子逃也似的离开丞相府,回到东宫,仍旧因为对阿凝的背叛,而压抑痛苦自责,时刻被折磨着,一夜都没睡着。 但这不耽误第二天早上他在朝堂上,看到小丞相来上朝的那一刻,紧紧盯住了宋令虞,赤红的眸里汹涌着疯狂的渴望。 * 第二天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膳时,宋令凝才对宋令虞说起昨天晚上那惊险的一刻,“太子之所以没能吻下来,不是他认出了我不是他的阿凝,而恰恰是因为我不是他的阿凝,他中的千魂引才会发作,折磨他,不允许他触碰我。” “他没有顾得上分辨我的气息,何况我身上的熏香跟哥哥一样。” 宋令虞点头,过去她做了那么多,黑三都已经是东宫的卫率了,所以她自然知道宋霓对庄岱说得话,以及庄岱给太子写得密信的内容。 她猜到昨晚太子会去找妹妹。 但她让妹妹应付太子,冒着妹妹会暴露的风险,是为了让太子以为他自己没有中千魂引。 “他昨晚虽然否定了他的阿凝给他下千魂引,但这件事终究在他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他还会查下去。”宋令虞今天去上了朝,处理了一整天的政务,此刻有些累,话语里都透着疲惫感。 “不过我这个太子妃赶在他得知一切前香消玉殒尸骨无存,他的仇恨和报复都落不到我的身上了。” 宋崇渊呵了一声,知道太子的阿凝给太子下了千魂引后,他对太子喜欢宋令虞冒充的阿凝,就只剩下嘲讽了。 什么至死不渝,太子跟这全天下的男人是一样的,见异思迁左拥右抱。 他要真成了皇帝,必定是三宫六院,到处播种子嗣成群。 之前宋崇渊看不上一国储君是恋爱脑,现在知道太子的恋爱脑是因为千魂引,他更加看不上太子了。 只因为太子玩弄的是他的宝贝儿子。 宋令凝却在蹙眉深思,面上一点点显出震惊,千魂引让太子只能喜欢他的阿凝。 就像他也喜欢小丞相,他以为他爱上了两个人,但千魂引并没有折磨他,这是因为太子妃和小丞相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就算旁人冒充他的阿凝,千魂引也会判别出来。 所以,难道哥哥就是太子的阿凝?! 但为什么,哥哥没有三年前那段和太子在一起的记忆? 宋令凝跟宋崇渊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了许久,宋令凝就知道英明如父亲,父亲跟她有了同样的猜测。 不过,这并不重要了。 就算哥哥就是太子的阿凝,哥哥也要脱离了太子妃这个身份,做回她的小丞相。 纸包不住火,哥哥的太子妃身份要尽快死遁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管三年前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哥哥不会儿女情长,依旧会杀太子,自己当皇帝。 “皇上中了这么多年的千魂引,太医却一直没检查出来,太子就让羽民部落的巫医试试,还有就是在宋霓假装给皇上侍寝,对皇上用迷幻药时,太子让巫医配出了解药,到时候皇上会清醒地看着宋霓的自导自演。”这些事太子都没告诉宋令虞。 太子不让她知道跟千魂引相关的事,以免打草惊蛇。 太子要自己在暗中探寻真相。 太子不管是和太子妃,还是跟小丞相之间,太子对二人都开始有了猜忌,隐瞒和不信任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对太子妃的“背叛”,也因为庄岱说得千魂引是宋崇渊为了控制太子,让自己的女儿太子妃给他下的,所以太子对太子妃和其哥哥,都有了防备。 宋令虞嘲讽地笑了笑,也不是难过,君王对妻,对子,对臣都有猜忌,无一人能例外。 太子猜忌太子妃和小丞相是应该的,毕竟确实一直以来她都在骗太子。 所以说,太子的白月光、她冒充的太子妃,应该早逝,只有死去的白月光才是最美好的。 否则,她宋家满门不会被宋霓诛杀,也会被太子铲除,殊途同归罢了。 “为父让杨将军在戍守幽州边境时,壮烈牺牲了,而鞑靼来犯,徐无垢立了大功,为父就让他取代了杨将军。”大奸臣还是这么雷厉风行。 兵符都是两半,一个在将军手里,一个在帝王手里。 昭帝在几年前就把手里的兵符,分别给了太子和瑄王。 原本是瑄王握着以杨将军为首的军力的兵符,现在瑄王不仅把兵符给了宋令虞,且杨将军等人,都被宋令虞换成了诸如徐将军这样的自己人。 只是宋令虞要是现在反,怕是会功亏一篑。 因为太子手里还有南昭大半的军力。 马上就要办仙仙的百日宴了,宋崇渊想到宋令虞让找的徐将军的女儿,面上有几分凝重,“他的确有个女儿,是将才之风。” “但可惜的是,一年前徐若仙女扮男装入了军营,立了几次功,风头太盛,被杨将军发现了女儿身,以军法处置,斩杀了。”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徐若仙不让徐将军认她,直到为父提拔了徐将军,徐将军只找到了女儿的尸骨。” “徐将军回京了,届时会来参加……仙姐儿的百日宴。”宋崇渊对于小女儿的名字,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宋令虞猛地抬头看向宋崇渊,手里的筷子“啪嗒”掉了,眼眶里一片通红。 “哥哥,不怪你的……”宋令凝握住了哥哥的手,心疼不已。 “你说的前世,父亲因为需要武将的势力,就早早地提拔了徐将军,让你娶了徐若仙,徐若仙才没有被杀。” “但今生我们找他们找得太晚了,因为没有我们,所以徐若仙才……哥哥,不怪你,杨将军已经死了,我们为嫂嫂报仇了,我相信嫂嫂已经投了一个好胎,或许有那么一天还会跟我们相遇,来到我们身边。” 宋令虞想到前世徐若仙次次不顾性命保护她,最后徐若仙被她推入了密道里。 她的手撑住额头,眼里一片水光。 徐若仙死了,就像林静微被送过来一样,到底是谁在阻拦着她救宋家人,改变一切? 宋令虞能想到的,只有法则秩序。 小说里有既定的男主和剧情,法则为了所谓的平衡,不允许她打乱一切,破坏秩序。 徐若仙的死,就是法则给她的警告和惩罚。 她宋家满门,就活该是那样的下场吗? 不。 她命由她,不由天! 她偏要跟这法则刚到底,摆脱掉男主,不再让自己的命运被包括男主在内的任何人掌控。 这时,四个奶娘和嬷嬷、婢女,照顾宋令仙的人总共加起来足足有十二人,奶娘抱着哭闹不止的宋令仙来到郑氏面前,“夫人,我们各种原因都排除掉了,六小姐还是哭闹不止,她是不是想要夫人你抱抱?” “我来看看。”郑氏连忙擦了手,去接宋令仙。 天气已经很冷了,宋令仙整个人都被包在襁褓里,自己从襁褓里拽出自己的胳膊,推开郑氏。 她的身子朝宋令虞倾,还对宋令虞挥舞着两只胳膊,不闹了,只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望着宋令虞。 郑氏和宋崇渊都惊讶不已,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要哪个人了吗? 而这时,宋崇渊也看到了小女儿的脸。 大奸臣简直失了态,露出惊呆的表情,刚生下来那么丑的孩子,两个多月的时间,是怎么长成这样粉雕玉琢,软萌可爱的模样的? 该不会是因为他嫌弃孩子长得丑,郑氏为了重获他的宠爱,就在今天之前把自己的女儿,跟别家长得好看的孩子调换了吧? 宋令仙被宋令虞抱到怀里的一刻,小脸上还全是泪,却已经盯着宋令虞的脸眉开眼笑了。 她那口水流的,整个脖子都湿了。 宋崇渊屏退了下人,这次没有大声,凑近郑氏,语气沉沉道:“郑念熙,就算本相的女儿长得丑,那也是本相亲生的,你知道混淆宋家血脉的下场是什么吗?” 郑氏莫名其妙,反应过来才明白宋崇渊在想什么,气极反笑,“相爷为什么宁愿相信孩子被掉包了,也不相信自己这么好的皮囊,生出的女儿本就该倾国倾城?” 这下宋崇渊不反驳了,否则那不是否认自己长得好吗,冷哼道,“那看来真的是刚生下来的孩子就是那么丑,长长还能要……” 说着他看了一眼郑氏的脸色,补充道:“本相又没见过刚生下来的孩子,也就守过你一个女子生产,那天更是本相第一次抱刚生下来的孩子。” 他那天失去理智,是因为对郑氏肚子里的孩子期盼太大,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向全天下人都炫耀了,结果落了空。 换成谁一时都接受不了吧? 这么久过去,他已经平静下来了。 还有他也对郑氏付出了很多,给了郑氏那么大的宠爱,郑氏却压根不在乎,不需要。 他没有得到回报,反而所有的付出都被践踏,一文不值,他怎么不生气? 他站的太高了,此刻只要郑氏给个台阶下,他就顺着下来了。 所以堂堂丞相做到这种份上,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再闹下去那就是她不识好歹? “谢谢相爷,这是妾身和仙仙的福气。”郑氏不觉得自己在闹,一直都是宋崇渊单方面跟她冷战。 她不管是做当家主母,还是妻子、母亲、儿媳,各种身份她都尽到了责任。 宋崇渊:“……” 果然,自古以来妾才是用来宠的,夫妻之间都是相敬如宾的。 郑氏这是要变成下个钱氏吗? * 宋令仙的百日宴办得很隆重,当天,昭帝都亲自来了,身侧跟着太子和已经恢复过来的瑄王。 文武百官远远地看过去,只觉得昭帝最近的精气神好了,在那么出众的太子和瑄王的衬托下,却依然能见他当年的风采。 也难怪,瑄王的生母时隔多年怀了龙子。 昭帝真正是老来得子,病气都去了大半,容光焕发。 宋霓复宠了,虽不是皇贵妃,但后宫只有她一个贵妃。 太子遭受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把皇权从瑄王手里收了回来,昭帝却一句话,就再次把皇权分了一半给瑄王。 过去很多年不上朝,都是让太子理政的他,现在却每天都亲自主持朝会,让太子和瑄王二人共同监国理政。 所以那皇权也不是太子的。 他这个皇帝在的一天,皇权就是他的,他只是把自己的皇权分了一半给瑄王。 太子如果做什么,那就是谋逆。 宋霓虽然不是当初的皇贵妃,现在却是她最风光的时候,也是瑄王权力的鼎盛时期。 昭帝没有废太子,可再这么拖下去,继承大统的就未必是太子了。 太子没有任何不满和忤逆,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背地里,太子一党义愤填膺,蠢蠢欲动,已经开始直接劝着太子逼宫了。 不等太子的指令,他们在悄悄谋划准备了。 太子身处在这个位置上,就算自己无所作为,但太多的人会推着他往前走。 而瑄王一党,设好了陷阱,就等着太子谋逆篡位。 这一场定乾坤的厮杀,在等待着最好的时机展开。 昭帝给了宋家很多赏赐。 太子和瑄王对大奸臣都不敢说是赏赐,是送得厚礼。 瑄王把姚氏生得孩子也抱过来了,刚满月。 昭帝看到宋崇渊抱在怀里的宋令仙,就又开始乱点鸳鸯谱了,要跟这二人定娃娃亲。 宋崇渊只当没听见,一手轻松地竖抱着宋令仙,侧过头应着文武百官,“是,本相的女儿有着倾国倾城之姿。” “虽不是男儿,但‘蜀锦征袍自裁成,桃花马上请长缨。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古往今来,也有好几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不是吗?” 文武百官:“……”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大奸臣这是从自己得的不是儿子中的崩溃里缓过来了,换个角度炫耀女儿。 他们等着看大奸臣的笑话! 可大奸臣的女儿到底是将才,还是草包,要至少十多年才能得到验证,就意味着这十多年,他们每时每刻都得被大奸臣折磨。 这日子没一点盼头! “丞相说得好,朕也这么觉得。”昭帝龙颜大悦,接了宋令仙抱在怀里,拿出一个能当兵符用的玉佩,逗着宋令仙。 宋令仙一把抓住。 昭帝没有再拿回来,哈哈哈哈大笑,“这还没到抓周呢,就知道抓什么了,看来以后还真的是将才,到时候朕让仙仙统领整个南昭的百万大军!” 宋崇渊心想你能活到那时候再说。 臣子们看得心惊肉跳,皇帝也是昏庸,兵符说送就送了,生怕已经握着一半军权的大奸臣,不会反了似的。 文武百官也只能跟着夸,比谁夸得更天花乱坠,又是来吃席而心力交瘁的一天。 宋令虞跟徐将军说了很久的话,那恭敬的态度,让徐将军坐立不安受宠若惊。 瑄王把姚氏的孩子塞给太子,看到宋令虞离开了,他避开所有人的注意力,悄悄跟着去了宋令虞的院子。 太子把姚氏的孩子扔给了徐将军,看着瑄王离去的方向,目光暗了又暗。 初冬季节,宋令虞的院子里,头顶的梅花已经含苞欲放了。 瑄王俯身从背后抱着宋令虞,展开满是自己雄性荷尔蒙味道的披风,裹着宋令虞,下巴压着宋令虞的肩,侧过脸在她耳畔柔声低语,呼出灼烫的气息,“夫君怎么看起来还是精神不太好的样子?风寒还没好吗?” “病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腰上反而长了肉?”瑄王的大手在宋令虞腰间摩挲,脸蹭着宋令虞的整个脖子,把自己的气息都浸润给她,亲吻她的耳垂,嗓音喑哑,喘息低沉性感。 “还有你这肚子……” ——————————【作者有话说:太子:孤也要私会苟合! 过渡,倒计时。】 第135章 惊险,她和瑄王躲在衣柜里 宋令虞看到瑄王头顶的气运值,80+,这么抱着她,就给她传了很多的气运值。 原来就算没有太子吸取她的气运值了,她还是需要气运值。 这是自己要改变一切,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而瑄王不愧是法则护着的男主,这么快就恢复气运了。 前两天林静微又抢占了妹妹的身体,她直接把人囚禁到了丞相府的地牢里。 “最近养着,吃了很多补品,忙一段时间就会清减了。”宋令虞抓住瑄王在她腰间作乱的手,从瑄王怀里转过去,抚着瑄王的脸。 “你怎么样?脸上倒是有血色了,是痊愈了吗?” 瑄王把宋令虞的手紧紧地裹入掌心里,弯下身,脸凑近宋令虞的脸,几乎是贴着她的唇说:“夫君胖一些也没关系,我都喜欢。” “我全身的筋脉被接好了,只是心疾是治不好的,以后都要注意。” “还有内力回不来了,不过我光是靠纯体力,拳脚功夫就能以一敌十。” 瑄王的手臂再次环住宋令虞的腰身,带着热度的大手,就落在宋令虞的后腰上。 即便隔着衣衫,也能撩拨得人身子微颤。 他轻咬宋令虞的唇,控诉,“夫君,我们两个月没抱没亲了,你好狠的心,私下也不主动找我,把我钓得好苦!” “不是说我高兴,有闲心的时候,就宠宠你吗?我这场风寒拖拖拉拉到现在才痊愈,还有就是太子那边的政务比较多。”外面冷,宋令虞带着瑄王进屋。 瑄王直接抱起宋令虞往榻上去,面对面把宋令虞抱坐在自己腿上,“湛淮晏那边确实很忙,在为逼宫做准备吧?” “宋霓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湛淮晏谋逆篡位,她诛杀湛淮晏和其党羽,让父皇禅位给我。” 瑄王现在都不尊宋霓为母了,直呼其名,“我说了要把皇位给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时候等宋霓诛杀了湛淮晏,你再杀了宋霓,并假装抓住我,给我们都安一个谋逆的罪名。” “你清君侧,由此控制了整个皇宫,那皇位就是你的了。” “你做了皇帝,我就是你的男宠了,我不许你广纳后宫,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你的后宫只能有我一人。” 这样的姿势,瑄王的情动,很强烈地让宋令虞感知到。 他沉迷地亲吻着宋令虞的唇,下巴,脖子,闭上一双充满了晦暗之色的桃花眼。 如果宋令虞是爱湛淮晏的,就会把他说得宋霓的计划,全都告诉湛淮晏。 到时候湛淮晏就不会落入宋霓的陷阱中。 瑄王心里很不安,生怕宋令虞爱惨了湛淮晏,他的威慑和提醒中,带着点卑微的乞求意味,“我知道你恨宋霓,想早一日将她碎尸万段,但到时候你先不要动手,先借她之手杀了湛淮晏,晚那么几刻你再杀她。” “你不能帮湛淮晏,否则宋霓肯定会以谋逆罪诛杀宋家满门,她就是想一石二鸟,杀了你和舅舅。” 他在推宋令虞坐上皇位,宋令虞不能为了杀宋霓,而跟湛淮晏合作。 在此次计划中,他那么怕宋令虞因为爱湛淮晏,而不杀湛淮晏,反而助湛淮晏登基。 宋令虞蹙眉,她当然知道宋霓要诛了帮太子谋逆的她的九族。 只是,太子可一点都不傻,尤其太子已经从庄岱口中知道宋霓的计划了。 当时宋霓给昭帝下迷幻药,假装侍寝的时候,太子明明已经配了解药,让昭帝清醒地看着宋霓自导自演。 那么昭帝就应该清楚宋霓肚子里怀的,绝不是他的孩子。 宋霓却复宠了。 昭帝甚至把一半的皇权分给了瑄王,也不让太子登基了。 难道千魂引就那么厉害,昭帝都能接受被宋霓戴绿帽子,还认下了她跟别的男人私通后的孽种?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就像昭帝早就知道她的女儿身,却对她所做的一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对于宋霓和太子的动作,昭帝别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扮猪吃老虎! 如果是的话,那么昭帝是想达成一个怎样的结果? 两人相争必有一死,昭帝是想宋霓死,还是太子死? 这一次,宋令虞很难揣测出昭帝的心思,更重要的是她得知道太子要干什么。 太子明知这是一个局,还会往里面跳吗? 就算要跳,那很可能也是将计就计。 她得知道昭帝和太子要干什么,自己才能做什么。 否则就会跟其他官员一样,行差踏错一步,那就成为了这场政治斗争里的牺牲品。 宋令虞面上讳莫如深。 瑄王忽然在她耳畔低语了一句,“有人过来了。” “太子?”宋令虞回到院子就屏退了下人,吩咐不让他们再到面前,那么能畅通无阻这个时候来找她的,也就只有太子了。 瑄王抄起宋令虞的双腿,面对面抱起宋令虞。 他走过去腾出一手,单臂轻松地抱着宋令虞,打开柜子上没有锁起来的锁,自己在弯身的同时,不忘抬手护在宋令虞头顶。 瑄王抱着宋令虞藏进柜子里,从里面关了门。 柜子里的空间狭窄,宋令虞的身高都不能站直。 瑄王没放下她,一条胳膊托着她整个人。 她只能双腿夹住瑄王的腰。 黑暗里,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缠,宋令虞很无语地问:“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瑄王高大的身躯只能弯下来,背抵着柜子,蹭了蹭宋令虞的鼻尖,“湛淮晏那个疯子,只要看到我和你私下在一起,就算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他肯定会对我痛下杀手。” 他是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也是个疯子,宋令虞是真的诧异,“你什么时候怕过他?” 换做以前,瑄王直接就和太子打起来了。 “我现在没了武功,跟他动起手来,我根本打不过他,这次他恐怕会阉割了我,那夫君你的下半生……” “哦,不对,是夫君疼爱我,我被废了,我下半生的幸福怎么办?”在这样密闭的,黑暗的空间里,瑄王吐出的热气喷洒在宋令虞面上。 他身上的气息,更是把宋令虞整个人无孔不入地包裹住。 那压得很低的嗓音,足够撩人了,偏偏还带了一丝的笑意,“何况,我答应了做夫君见不得光的男宠,那么,来了人我当然要躲起来。” “我乖不乖?奖赏我一个亲亲好不好?” 宋令虞:“……” 宋令虞还没说话,本就被瑄王贴着的唇,被瑄王深深吻住了。 而外面,太子的脚步声已经来到寝卧。 躲都已经躲了,柜子里的宋令虞大气都不敢出。 瑄王却吻她吻得游刃有余,从唇到她的下巴,带着茧的大掌在她的后腰上摩挲,感觉到宋令虞的僵硬,他抚过去,看似在让宋令虞放松,实则却令宋令虞身子轻颤,“前段时间,我让墨雷交给夫君的避火图,夫君可看了?” “我是时刻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夫君的疼爱……”瑄王咬在宋令虞的耳垂上。 宋令虞听到太子是一个人过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在柜子前停下了。 那一瞬,宋令虞屏住呼吸,虽然已经做好了被抓奸的准备,大不了他们兄弟二人再打一架。 有昭帝护着,瑄王死不了。 而她和太子同为男子,还是权倾朝野的小丞相,太子就算对她强取豪夺,那也只是一时的,能把她怎么样? 除非太子什么都不要了,找个深山老林囚禁了她。 那不可能。 但这种情况氛围下,人的本能还是很紧张。 宋令虞简直是汗流浃背了,尤其在听到瑄王那压抑不住的细微喘息后。 宋令虞:“???” 好好好,故意的是吧? 瑄王果然是有点变态癖好在身上的,这多惊险刺激? 宋令虞感觉不到他应该有的惊慌,反而是,他更兴奋了! 宋令虞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既然瑄王都不怕,那她就更不怕了。 她甚至能在太子打开柜子的一刻,对太子招手,笑着邀请太子,“这就被找到了,我们在玩捉迷藏,殿下要不要一起?” 太子抬起的手都要落到柜子的锁上了,宋令虞预想中的修罗场,忽然戛然而止。 白总管的脚步声伴随着呼唤,一起传过来,“太子殿下!你带来的那只大猫跟小丞相的角雕打起来了!” “皇上他们都过去了,让奴才来找你……” 太子被白总管拽走了,回头看了一眼从柜子里露出来的一截袍角,目光里暗潮汹涌。 湛淮玦分明是在挑衅他! 太子已经走很远了,瑄王不仅没有推开柜门,还一个转身把宋令虞抵在柜子角落,围困在他胸膛里。 他低头朝宋令虞吻去,“我刚刚说的,我们什么时候做?” 宋令虞避开瑄王,瑄王那一吻落在她的脖子上,“出去看看怎么回事?雕兄是你送给我的。” 瑄王不以为意,“一只雕而已,死了就死了,回头我再送你百八十只,难道一个畜生的死活,比疼疼我还重要吗?” 这不是废话吗,他自己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宋令虞抚了抚瑄王的头,“听话,否则我就不要你了。” 瑄王的眼尾当即就泅上一抹湿红,不再禁锢宋令虞,只把脸埋到宋令虞的脖子里,迷离又低哑道:“好。” “反正等此次宫变过后,湛淮晏死了,你坐上皇位,我就是你后宫里唯一的男宠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宋令虞先出去了,不过她唇上一片润泽潋滟和鲜红。 昭帝意味深长,笑眯眯的,仿佛看破一切的老狐狸。 还在抱着宋令仙的大奸臣面上一阵羞躁,抬手把要找宋令虞的宋令仙给按了回来。 任由仙仙在他宽厚的掌心里,用着吃奶的力气挣扎,累得出了一身汗,也没能移开五指山,去看看跟人苟合过的宋令虞。 宋令虞站到太子身侧,看到前方正打在一起的一雕一虎,听着虎啸,还是有些怕的,“这就是殿下要送给臣的宠物?” 好家伙,送了一只成年老虎给她! 太子身躯笔挺,在萧索的冬日里,一袭华服尽显尊贵,目光从宋令虞的唇上扫过去,“以后有它看家护院,家就不会被偷了。” 宋令虞只当没听懂。 老虎是驯化过的,虽然在场的都是最尊贵的人,但老虎无故不攻击人。 何况四周还被禁军围住了,四面八方的墙头上都是弓箭手。 于是皇帝几人,就观看着一只雕大战老虎。 毕竟各种宴席上的娱乐节目也看够了,今天正好来点不一样的。 郑氏害怕,更担心仙仙被吓到,要抱着仙仙离开。 “她以后可是统领百万大军的将帅,这么小的场面算什么?”大奸臣一整天都抱着仙仙,此刻生怕仙仙看不到,一手举起仙仙,把仙仙放在了他的右侧肩膀上。 三个多月的孩子并不会坐,抬头都不是很稳当。 不过宋崇渊很细心,两手都举起来护着仙仙的身子,从后脑勺到脊背形成一个弧度,稳稳地托着。 这样的体验是母亲无法带给孩子的,不知道是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仙仙反而特别高兴,“咯咯”笑着,两个小巴掌拍得欢快。 她手舞足蹈中,那穿着虎头软鞋的脚,往大奸臣脸上踹了好几次。 宋崇渊腾不出手去抓仙仙的脚,躲了几次还是被踹了好几下。 但他没丢下孩子,只是恐吓了一句,“劲这么大,以后要不是将才,就把你的腿打断!” 郑氏:“……” 郑氏知道宋崇渊没带过孩子,家里的孩子都是至少半岁了以后,他才会抱,也不会抱太久,更不要说让孩子坐在他的肩膀上,还被踹脸了。 那可是堂堂丞相! 孩子越小越不好抱,但这一整天宋崇渊抱孩子的姿势很正确又松弛,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偷背着人练习了。 郑氏看着这一刻的宋崇渊,男人脸上只有慈爱和纵容,深邃的眼里那笑意都溢了出来,弯起的眼角能看到平常看不见的岁月的褶皱,却偏偏有着另外一种更大的魅力。 许久,在凄惨的鹰戾中,郑氏才回过神。 她心惊,就见前面的包围圈中,老虎把角雕按在爪子之下,低头就咬掉了角雕的一只腿。 画面触目惊心,对于郑氏一个后宅女子来说,很血腥残忍。 她正要闭上眼,却有一只大手伸过来。 郑氏感觉到那只大手的宽厚,热度,还闻到了他袖口处的熏香味道,睫毛颤了颤,莫名的安心,全身都放松下来了。 “住手。”宋令虞虽然不在乎瑄王送的角雕的死活,但还是出声阻拦。 驯兽师没动,看向太子,等着太子的指令。 太子眉眼疏冷,云淡风轻对宋令虞道:“弱肉强食,一只雕成为孤的宠物的盘中餐,是它最好的归宿。” “这只老虎既是送给臣的,但一点都不听臣的话,那么臣还要这种畜生做什么?殿下留着自己养吧。”宋令虞也在指桑骂槐,说完转身就走。 结果就被太子抓住手腕,被拽得撞到太子坚硬的胸膛上。 与此同时,宋令虞看到瑄王那抹高大的身躯冲了过去。 他徒手从老虎的爪子下,拉出了角雕。 下一秒,老虎嘶吼着朝瑄王扑过去。 昭帝面色大变,在这一刻爆发出人类的潜力来,以一种平常人没有的速度跑过去。 他嘶喊了一声玦儿的同时,伸出的手就已经把瑄王拽到了他的身后。 瑄王踉跄了一下,怀里抱着自己的角雕,猛地回过头,就看到昭帝以自己瘦削却依然高大的身躯,直面扑过来的老虎。 瑄王瞪大眼,明明喊了一声父皇,却没能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皇被老虎扑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白总管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边扑过去边喊,“护驾!快!护驾!” 第136章 哭吧哭吧,她就喜欢把太子玩哭 那一刻,众人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太子是第一个跑过去的,对着老虎呵斥了一声,“退!” 结果,老虎还是把昭帝扑倒了。 当老虎的大脑袋凑近昭帝的脸时,宋令虞几人全都倒抽一口冷气,很快就转为惊讶。 只因老虎张开血盆大口,并没有撕咬昭帝,而是伸出舌头舔了又舔昭帝,跟猫似的蹭着昭帝,充满撒娇讨好的意味。 难怪能作为宠物,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继而“哗啦啦”跪了一地。 宋令虞赶在其他人请罪前道:“皇上乃真龙天子,区区一只大猫到了皇上面前,也只能俯首称臣!” 听听,多会说! 无论在哪个时代,你得承认会做不如会说,何况小丞相曾经十六岁就三元及第。 她才能出众,还长着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一身朝服站在金銮殿上时,引得太子注视。 瑄王眼中笑意柔情纵容。 有好男色的达官贵人对她动过心思,皇家和高门贵女都想嫁她。 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人,却都忌惮着小丞相那个大奸臣爹。 于是到后来,也就只有一国储君和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瑄王,敢对她强取豪夺。 换成其他人只能屈服,宋令虞想得却是她的权力还不够。 她要是当了皇帝,瑄王和太子只能是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 老虎虽然没有撕咬昭帝,但那样的重量压在这两年都缠绵病榻的昭帝身上,他胸口疼得厉害。 在老虎被太子一脚踹走时,昭帝不断地猛咳。 太子扶起昭帝。 而瑄王直接扔掉角雕,两步返回来在这一边,弯腰用肩膀架住昭帝的同时,一手还轻拍抚着昭帝的背,赶在太子之前问:“父皇,你有没有事?” 昭帝咳了很长时间,吐了好几口黑血,全身都没了力气,眼里有生理性泪水涌出来。 昭帝看都不看这一边的太子,泪眼朦胧中对上瑄王那泛红的眼。 他扯出一抹笑,嘶哑着语调,“父皇无碍,别怕。”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记事以后的瑄王,忘了曾经他这个父皇从他还在襁褓里时,他就带着他,也像宋崇渊那样把自己的孩子高举在头顶。 他只记得他把他当成太子的磨刀石,他把他捧得高高的,又在太子失势时打压他。 他只看到他把皇位给了嫡子,从来都感受不到他对他的付出和良苦用心、那深沉的父子之情、明目张胆的偏爱。 他怨他,有弑君弑父之心。 可他能怎么办呢? 这皇位只有一个,不管他对他有多偏爱,这一碗水也端不平。 现在,他把太子的权分给他一半,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宠他们母子,让旁人都觉得他要废了太子,禅位给他。 所以,在大局既定时,他终于是在意他这个父皇,关心他这个父皇了啊。 哪怕,很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还是赶快回宫,让太医看看吧!”宋令虞说了一句,要站起来。 因为昭帝在太子和瑄王两人的事上的处理,可以说是昏聩了。 瑄王和太子的宠物打起来,往大了说是权力斗争。 但换做以往,昭帝只会小事化了,称这只是兄弟二人之间的玩闹,笑骂两句就过去了。 然而这次,昭帝却一把甩开太子,龙颜大怒,“来人,太子的宠物冲撞朕,把太子押回东宫软禁起来,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东宫一步!” 满场死寂。 宋令虞刚直起的膝盖,再次跪到冰冷的青石板上,跟身侧抱着仙仙跪下去的父亲,对视了一眼。 这难道真要变天了? 东宫里的全部属臣,包括被安置在这里的羽民女君和其部下,一夕之间都被幽禁在东宫里,外人不得再进入东宫。 但宋令虞永远都是那个例外。 她腰间佩戴着昭帝曾经给她的那块龙佩,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偌大的东宫,被请进去。 太子一改往日她以为的消沉颓废,正带着一众属们,商讨着逼宫篡位。 他们从怎么控制整个皇城和瑄王的党羽、宋霓自己的势力,到攻破各处的禁军,再到如何逼得昭帝立刻禅位……种种,每一步都有周密详细的部署和计划安排,可谓是天衣无缝。 宋令虞在太子的目光示意下,坐到下方最前面的椅子上时,他们的筹谋已经到了尾声。 不过身侧的官员,还是从头到尾回禀了她一番。 最后,太子从书案后看过来。 明明他也是坐着,然,那肩背靠向椅子,两只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姿势,在看向宋令虞时,却有种俯视睥睨感。 他一身鸦青色的衣袍(黑中带有紫绿光),比平常有更重的威仪和压迫,“小丞相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宋令虞觉得这样的太子很陌生,以小丞相的身份,他们现在应该是浓情蜜意的苟合关系。 可哪怕是初认识太子时,也没有这一刻让宋令虞觉得太子陌生。 这种陌生,让她的心有种发凉感。 冬日厚重的衣服掩盖着她已经隆起的肚子,她站起来,拱手行礼,“殿下谋无遗策,臣唯有以殿下马首是瞻!” 马首是瞻,太子垂眸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一张脸骨相优越,鼻梁的弧度英挺又锋锐,薄唇似勾出了一抹极淡的弧度,吐出意味不明的两个字音,“挺好。” “那么三日后便按照计划行事,届时所有挡路者格杀勿论,不成功,便成仁。” 太子说完,便让其他人都退下了,点名留了宋令虞一人。 宋令虞不动声色地找了又找,按理说殷驸马应该也被软禁在了东宫。 但当天他不在,昭帝也没特意让人把他抓过来一起软禁了。 他的缺席是巧合,还是他有意逃了? “过来。”太子没起身,嗓音低沉,拍了拍自己的腿,是让宋令虞坐过去的意思。 宋令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动,语声沉沉地提醒太子,“殿下之前就说过,朝阳宫那个和宋霓私通的假太监,是你安排的,那么想必此人已经传了情报给你。” “宋霓在逼你篡位,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届时会给你安上一个谋逆的罪名,诛杀你和其党羽,让皇上禅位给瑄王。” 太子不以为意,抬起的一双眼狭长,深邃又犀利,嘴角噙着一抹讥诮反问宋令虞,“想必?其实是瑄王告诉你的吧?” “殿下既然不信任臣,那何必把自己的全部计划告知于臣?说不定臣出门就去了瑄王府,把你的筹谋全都告密给瑄王,让你功亏一篑!”宋令虞跟太子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锋片刻后,站起来弯身行礼,告退。 太子拉开椅子,两步上前拽住宋令虞的手腕。 在宋令虞回头的瞬间,他就压住宋令虞的后颈,吻得又深又凶。 许久,似乎所有的猜忌和争执都在这个吻里化为乌有,太子的大掌落在宋令虞腰后,把人钳制在自己怀里,“你一病就是大半个月,病好后也没有去那个别院。” “今天若是孤不留住你,你是不是一辈子都对孤这么冷淡?” 宋令虞真不想回答,太子跟瑄王一样,都是心里没一点数,干脆倒打一耙,“臣这两个月精神不济,殿下也很忙。” “不过殿下若是真的关心臣,可以潜入丞相府看看臣病到何种程度,不是吗?” 自从新婚夜后,宋令虞和太子做君臣抬头不见低头见,但私下太子没找宋令虞苟合。 宋令虞也就乐得自在。 “孤确实很忙。”忙着谋划皇位,也忙着查千魂引,更因为阿凝也在丞相府。 太子这次吻得很轻柔,“是孤的错,你不愿去别院,以后孤就私下留住你。” “你现在痊愈了吗?这段时间养得很好,腰都胖了一圈。” “令虞,孤很想你……” 太子闭着眼吻宋令虞。 宋令虞睁着眼看到太子那沉迷的神色,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最后问了一句,“殿下真的会按照计划逼宫吗?” 太子顿住,缓缓睁开眼,眸中汹涌的是渴望的赤色,说出的话却是,“孤当然知道这是宋霓的陷阱,但孤如今被逼上绝路,只能铤而走险背水一战。” “你不用担心,成王败寇,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到时候只要孤赢了,杀了宋霓母子二人和其党羽,那么谋逆造反的就是他们。” 这个道理宋令虞当然懂,没有什么情绪地笑了笑,“那臣就提前恭祝殿下荣登高位,拥万里河山,享天下美……” 太子在宋令虞的侧脸上咬了一下,打断宋令虞,“到时候你想要什么?” “你这个摄政王的权力有限,当时只是充当孤的眼睛,不如等朕坐上皇位,给你一个名副其实的,还能摄政的唯一异姓王,还有丞相大人,封他为镇国公?” 宋令虞想到前世湛淮玦给自己的种种,总是遭到群臣反对。 她和父亲,整个宋家都被推上风口浪尖。 这不是湛淮玦的错。 这是一个宠臣本该面临的。 不过,要是太子给她的话,比前世的湛淮玦要容易些。 因为到时候皇后是宋家女,天子明目张胆地偏宠外戚,臣子们也无法置喙。 只是,不管是太子妃,还是小丞相,靠情爱来留住一个男人,得到的只有凄惨的下场。 何况她和太子之间,欺骗、利用、吸取气运值等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的就是真爱。 太子缠了宋令虞很久,一个时辰后才放宋令虞离开。 之后太子去洗漱。 天还没有黑,太子坐在书案后,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一场初雪即将来临的天气,眼前还是刚刚他扒开宋令虞的领口时,在宋令虞雪白的脖子上看到的那一抹绯红。 正如那天瑄王把宋令虞拉到衣柜里,瑄王隔着衣柜抱着宋令虞,在亲宋令虞,却露出一截袍角,都是挑衅。 他当然知道宋令虞和瑄王的苟合。 父皇曾经为了他,封了宋令虞为摄政王,要把宋令虞拉拢到他的阵营里,要宋令虞成为他的人。 现在父皇为了瑄王,又将宋令虞推给湛淮玦。 他一点都不意外。 而不管是瑄王那故意露出的一截衣角,还是在宋令虞脖子上留下的痕迹,又或是瑄王非要那个时候,让角雕去挑战他的老虎。 结果角雕差点成为老虎的食物……这些,瑄王都是在挑衅他,是为了气死他,也是逼他对宋令虞失去理智。 瑄王是要离间他和宋令虞,不要宋令虞在逼宫上助他一臂之力。 正因为知道这是离间计,他才压住了所有的怒火。 即便他心里已经嫉妒到发疯,也没有表现出来,只阴阳怪气了几句,并没有失去理智掠夺宋令虞。 他要宋令虞帮他,要宋令虞跟他站在一起,杀了宋霓和湛淮玦。 虽然宋令虞脚踏两只船,玩弄他,跟湛淮玦背着他苟合。 但那都不是宋令虞的错,是父皇逼宋令虞的,不是宋令虞自愿的。 宋令虞身为臣子,被皇权的大山压着,是身不由己的。 全是湛淮玦的错,该死的是湛淮玦! 只要这次他杀了湛淮玦,让父皇退位,宋令虞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虽然他在说服自己宋令虞是被逼的,但他依然没有把自己真正的计划告诉宋令虞。 就像瑄王怕宋令虞真的帮了他一样,他更怕宋令虞会将他真正的谋划告知瑄王。 他把假的计划告诉宋令虞,是要利用宋令虞让瑄王知道,让宋霓相信他确实要逼宫,走投无路放手一搏。 宋霓相信了他的假计划,就会提前设下埋伏,攻破他的假计划。 到时候,就让宋霓误以为她真的成功诛杀了“太子”,毒死了皇帝,骗来了禅位给湛淮玦的遗诏。 可实际上,套中套,局中局,到底谁才是最后的那只黄雀? 他知道宋令虞因为他的不信任,而心寒生气,他只能等成功坐上皇位,再哄好宋令虞了。 只要湛淮玦死了,这一切就结束了,到时候,他和宋令虞不会再有任何猜忌和利用。 这时,黑三被允许进来后,对太子行礼,“殿下,太子妃过来了。” 太子连忙站起来,化成一道影子回寝殿。 他先把刚刚换下来的衣服藏起来,因为有脏污,还有就是肯定沾染了宋令虞身上的味道。 他没想到阿凝会在这个时候来,好在已经沐浴过,全身上下连每根头发丝都洗了。 太子知道阿凝敏锐,还是不放心,在黑三拖着太子妃时,他对着铜镜看了又看,确定唇上没有接吻过的痕迹,以及脖子上也没什么后……反正就是像极了一个出轨后,怕被妻子发现,而销毁各种痕迹的出轨男。 太子这才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心里的痛苦和愧疚,把神色调整得跟以前一样,大步走出去迎上刚好进到寝殿的太子妃,目光炙热,神采飞扬,“阿凝!” 宋令虞正想着,太子体会到她曾经两个身份来回转换的惊险汗流浃背了,就被弯身的太子紧紧抱住。 而后是以往每次的流程,太子深深地吻住她。 宋令虞抬起双臂圈住太子宽厚的肩背,细长的手指穿梭在太子如绸缎般顺滑的墨发上。 在亲吻停下来后,太子妃突然问了一句,“天还没黑,殿下用过晚膳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就沐浴了?” 太子沐浴后本来穿得是一身常服,在听说太子妃来后,因为心虚,就以最快的时间,在最外面一层套上了见臣子时的华贵冷肃衣袍。 结果,还是被太子妃闻到了刚沐浴后的气息。 “孤被软禁,心情不太好,喝了很多酒,不过你哥哥来的时候劝了孤几句,孤就振作起来,去收拾了一下邋遢的自己。”太子的身躯只是片刻的僵硬,从小就反应敏捷,找到了最好的理由。 他埋脸在太子妃的肩上,蹭了又蹭太子妃的脖子,极为迷恋,深深吸着太子妃的气息。 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像以前那么需要了。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太子形容不出来,觉得自己是在为自己的移情别恋找借口,干脆逃避,不深究了。 “幸好孤沐浴过,要不然阿凝看到孤消沉邋遢的样子,怕是要嫌弃孤了。” 太子妃的手从太子的墨发穿梭过去,带着一种极为温柔深爱的力量,落在太子脸上,“殿下,你当初双目失明,受了那么多屈辱,最落魄的时候,臣妾都看到过。” “可是臣妾依然不离不弃地陪着殿下,只会一天比一天更爱殿下,臣妾怎么可能嫌弃殿下呢?” 宋令虞这话说完,就感觉到太子的肩背,猛地震颤了两下。 她被抱得更紧。 太子的脸深深埋入她的脖子里,嘶哑似哽咽,满是歉意的声音传来,“阿凝,对不起……” 哦,她越是表现得爱他,他对自己的出轨就越自责,宋令虞掐着太子的后颈,偏要看太子那泛红快哭的一双眼,温柔地淡笑着,柔声问:“殿下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臣妾说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应该是臣妾说才对,臣妾上次不该甩你一巴掌,更不该跟你冷战这么久,可是臣妾这不是恃宠而骄了吗?” “都怪殿下太爱臣妾了,以至于臣妾早就知道错了,却想要一个台阶,等着殿下来主动找臣妾。” “所以就连妹妹的百日宴,臣妾都没出现,是在避着殿下。” “但臣妾忘了殿下是如此尊贵,别说被人打耳光了,就连被甩脸色都没有。” “臣妾知道错了,打在殿下脸上,疼在臣妾心上。” “臣妾得知殿下你被软禁了,哪还顾得上让殿下来哄臣妾,就找了父亲,拿了哥哥的腰牌,立刻过来了。” 太子感觉到太子妃的手很冰凉,就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太子妃的手背,用力按在他温热的脸上。 她来得肯定很匆忙,这么冷的天,连大氅或是披风都没穿。 这些天她始终想着他,茶不思饭不想吧,都瘦了……太子落在宋令虞腰后的大手顿了顿,嗯? 一定是瘦了,否则要是阿凝胖了,那是他在自欺欺人,是在为自己的罪行开脱。 太子从太子妃的脖子里,抬起一张脸时,眸中的泪猝然滚落下来,破碎又冰清玉洁的美丽,摇着头低喃,“阿凝,不是的……” 第137章 瑄王得知她的女儿身和身孕,发大疯囚禁 太子从太子妃的脖子里,抬起一张脸时,眸中的泪猝然滚落下来,破碎又冰清玉洁的美丽,摇着头低喃,“阿凝,不是的……” 不是阿凝的错,他没有怪阿凝打他一耳光。 他是移情别恋了。 那天晚上在阿凝的闺房里,他要吻阿凝时,那么痛苦,自责,充满罪恶感。 以至于他更不敢面对阿凝,就让阿凝误以为他在生她的气。 他没有哄阿凝,害得阿凝那么伤心。 可阿凝还是在他被软禁时,不顾一切找了过来,这么担心他。 太子看到太子妃微红的眼、那眸中的心疼,他的胸膛就像被剖开了,柔软的心脏在被用尖锐的匕首,一刀又一刀凌迟着。 他痛到身体发颤,难以呼吸,流出的泪砸落在宋令虞的手指上,“阿凝,对不起,是孤的错。” “孤不该冷落你那么长时间,以后再也不会了……” 太子妃也落了泪,摇了摇头,紧抱住太子,嗓音也嘶哑,“跟殿下赌气的这段时间,臣妾才知道自己有多爱殿下。” “殿下,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分开了。” 事实上,宋令虞的下巴抵在太子的肩上,但凡心理不够强大,她已经大笑出声了。 她只能死死压住,在太子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扬起来。 哭吧哭吧,她可太喜欢把太子玩哭了。 “是,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了。”太子在太子妃的发上轻吻着,海誓山盟那么感天动地。 “阿凝,三日后孤逼宫篡位,成功后孤就封你为皇后,孤会做到承诺给你的,后宫里只有阿凝一个女子。” 宋令虞想了想,好像在几个时辰前,她恭贺太子拥万里江山享天下美人的时候,太子打断她。 太子的意思是他不要其他人,只有她妹妹和她,两个人就够了。 但听听,他此刻说得什么? 只有一个女子,是呢,小丞相在他眼里是男子。 “殿下,臣妾听哥哥说了,哥哥和父亲商议着帮你,他们都在为你的逼宫做准备,可是臣妾有些担心,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如果失败了……” 太子沉默了很长时间,心里在做着很大的挣扎。 因为小丞相脚踏两只船,他不信任小丞相。 但阿凝,他难道也不信任,不告诉阿凝他真正的谋划吗? 太子无比的煎熬痛苦。 过了许久,他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眸底的纠结已然不见,柔声安抚着太子妃,“不用担心。” “孤这段时间的颓废多半都是演戏,是为了迷惑宋霓,其实孤做足了准备,到时候孤一定会成功。” 哦,好像在暗示她什么,宋令虞呵了一声。 她该感动太子至少暗示她了吗? 宋令虞和太子一起用晚膳,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殿下,听哥哥说,羽民女君带着巫医给瑄王接好了筋脉?” “可这女君不是殿下你的人吗?她背叛了殿下,怎么殿下还留她在东宫里?” 太子就觉得阿凝一直在关注着他,这番话也有些醋意。 他夹了一筷子菜喂给宋令虞,“孤和羽民女君真的是利益关系,孤许给她好处,她帮孤,旁人许给她更大的好处,她自然也会帮旁人。” 羽民女君确实要嫁给他,但对比起放弃自己的族人,她这个相当于帝王的女君嫁给他,还是当妾室,很理智的羽民女君,宁愿选择他的另一种回报方式。 他让羽民部落的人在南昭有贸易,做营生做工等各种便利,给其优待,能让他们快速地融入到凡人生活里,繁衍生存,并壮大。 他们可以跟皇室贵族等通婚,有才能的,他还会让其在朝为官。 而殷驸马找上了羽民女君,让羽民女君跟皇帝也谈了条件,羽民女君属于是两边都得到了好处。 太子也乐见其成。 因为他怕羽民女君真的会缠上他,倒不如他给湛淮玦制造一笔风流债。 “原来是这样,那之前真的是臣妾无理取闹乱吃飞醋,误会了殿下,都怪臣妾太爱殿下了。”宋令虞转过身,双臂抱住太子劲瘦的腰身,依偎在太子宽厚的胸膛里。 太子搂住了太子妃,下巴抵着太子妃的头顶,蹭了又蹭后,薄唇在太子妃额头上落下轻柔又珍视的一吻,“阿凝,你要相信孤只爱你一个女子,不会有第二个女子。” 太子能感觉到阿凝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依恋他,肯定是因为他们分开太久了,阿凝真的意识到了自己有多爱他。 可他,不仅背叛了阿凝,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阿凝。 比如,他在让羽民的巫医,给父皇清除掉余下的千魂引,也在让巫医诊断自己有没有中千魂引。 阿凝,对不起,这件事过去后,孤成功登基了,孤不会再有任何事瞒着你。 宋令虞和太子用过晚膳,再洗漱躺到榻上。 太子妃主动抱住太子,手从太子的衣襟滑进去,落在他的胸膛,“殿下,臣妾还是有些怕。” “若是殿下输了,那臣妾以及支持你的哥哥和父亲,整个宋家,是不是就……” 太子下意识抓住太子妃的手,平躺着没动,“孤知道,孤的背后有太多人九族的性命,所以孤绝对不会输。” “阿凝,不要再担心了,孤都安排妥当了。” 太子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和小丞相已经荒唐过一次了,还是因为心虚愧疚,有深深的罪恶感,应该两者都有。 此刻,他对阿凝没有起欲望。 太子说服自己勇敢面对太子妃,才转过去把太子妃搂入怀里,“好了,睡吧。” “明日你还回丞相府,那里比东宫安全,你在丞相府,孤不会让你和宋府出事的。” 否则明天真演起戏来,他怕刀剑无眼,误伤了阿凝。 太子妃依偎在太子胸口,抬起下巴,凑过去亲太子的薄唇,引诱的意味那么明显,“可是殿下,从你南下到现在,我们分开了四个多月那么久,臣妾很想你,想多在东宫几天。” “你难道不想臣妾吗?” “夫君……” 几个时辰前在这个榻上,他和小丞相……太子只有浑身的僵硬,惊慌,害怕。 但凡他是那种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男人,他都不会这样。 太子压根不敢看太子妃,手再次把太子妃的脸按回怀里,“阿凝,孤有些累,也没心思,等过了这几天。” “孤立你为后的大典上,也算我们的又一个新婚夜,到时候孤全都补偿给你,让你知道,孤也是想你想到发疯。” 太子贴在太子妃耳畔,情话简直撕心裂肺。 “好。”太子妃柔顺地应着,乖乖地趴在太子的胸膛上,依恋地蹭了蹭。 实际上,宋令虞的眼里一片冰冷,心仿佛也被冻住了。 这是第一次她这个太子妃,主动向太子求欢,太子却拒绝了。 就像她问了那么多,从来到东宫到现在,倾尽了情意,太子却依旧对她有怀疑和猜忌,不把真正的谋划告诉她。 太子怕她回去告诉了小丞相,也因为千魂引,而不信任她了。 这都不需要等太子查到真相,太子就对她这样了。 若真得知真相,怕是太子对她再无爱意,只剩下滔天的恨。 到时候太子要数罪一起算,将她剥皮抽筋,诛她九族吧? 第二天,太子让黑三亲自送太子妃回丞相府。 宋崇渊抱着仙仙,在正堂里和郑氏一起等着宋令虞。 宋崇渊一手扶着仙仙,让仙仙站在他的腿上,另一手给宋令虞盛了一碗滋补的汤后,又把仙仙放到他臂弯里半躺着,嗓音低沉问宋令虞,“怎么样?打探出来了吗?我们要做什么准备?” 瑄王要宋令虞等着宋霓先诛杀了太子,他让宋令虞坐上皇位。 可这个选择的风险是,如果太子有另一手准备,太子赢了,瑄王和其党羽都会被诛杀。 宋令虞可能也会被安上浑水摸鱼,趁机造反的罪名。 而太子让宋令虞支持他逼宫,诛杀宋霓。 这个也有风险,因为要是太子没有另一手准备,那么肯定是宋霓赢。 宋令虞估计宋霓提前就会让人包围丞相府,控制住她,到时候她如何坐收渔翁之利? 尤其是,不仅太子不信任她。 就连瑄王,也根本不信任她。 瑄王肯定也留有一手,瑄王会因为她的选择,而改变计划。 她就算手握兵符,但将领也不是只认兵符。 她并没有把自己登上皇位,而全都寄托在一个男人的情爱上。 她利用瑄王,并没有全部指望瑄王。 瑄王这个疯子,他太不稳定了啊。 无论在什么时候,瑄王都会是打破她计划的那个最大意外。 宋令虞该怎么选择,大奸臣一党的准备当然是不一样的。 宋令虞摇头,“我们什么准备都不做,两日后我们就在府中,等消息。” “我估计宋霓到时候会包围丞相府,但太子如果赢了,过后会来营救我们。” “如果太子输了,瑄王会及时赶过来阻拦宋霓动宋府,到时候我们就杀了宋霓,瑄王推我坐皇位。” 这样一来,她不帮瑄王,太子赢了,她在太子那边,她能保命。 瑄王赢了,她没帮太子,还有宋霓的势力在,她不指望瑄王推她坐上皇位,至少她先废杀了太子。 她什么都不做,就是进可攻,退可守。 否则,她一个臣子,在无法确定谁赢的情况下,而轻举妄动,那自己和整个宋家,就会沦为这场政斗里的牺牲品。 不信等着看吧,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多少官员因为选择错了,到时候会被真正的赢家血洗。 宋崇渊惊讶,“你以太子妃的身份去问太子,太子也没对你说实话?” 这意味着什么,宋崇渊看着宋令虞沉寂又有些苍白的脸,沉默了。 郑氏沉思,“你的意思是,最后赢得肯定是太子?那我们还不如直接支持太子,先借太子之手杀了我们的仇人宋霓和瑄王啊。” “不知道,宋霓差不多,但男主瑄王哪有那么容易杀,就算太子赢了,反正到时候你看就知道了。儿子有些累,去歇一会儿。”宋令虞按住自己隆起的肚子,侧过头呕吐了好一会儿。 之后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郑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大清早的,她昨晚一整夜没睡着吗? 她和太子,已经到了二人都是同床异梦的地步了。 郑氏心疼得快哭了,想跟过去陪陪宋令虞。 宋崇渊拦住她,对她摇了摇头。 他又何尝不心疼儿子,但是儿子她……怕是对太子动心了吧? 昨晚她肯定对太子用上了几分真正的情意,试着往前走了一步,想着要不要亲口告诉太子,她怀了太子的孩子。 可太子,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推开了她。 太子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宋令虞往后都不会再给他了。 宋令虞一点犹豫都不会再有,只会最坚定地摆脱掉太子妃的身份。 郑氏坐下来,心疼的无以复加,爱恨嗔痴狂,剪不断理还乱。 她只知道自己的虞哥儿太苦了。 明明应该是大女主,却被法则掌控。 前世她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女主,毕竟宋家都被灭门了,她最后能得到多少,又有多快乐呢。 现在她要改变命运,摆脱掉男人,法则却帮着男主,处处压制她,要她做男人的附属品、娇妻。 所以孤魂野鬼时代所谓的大女主小说,都是这样吗? * 同一时间,一道修长俊挺的身形,立在瑄王的床榻前,抬手揭掉脸上的人皮面具,“王爷,太子确实不信任小丞相,对太子妃也是。” “小丞相和太子妃是一家人,他当然都要瞒着。”瑄王刚睡醒,洗漱了,却并不传早膳。 他一身黛色(青黑色)常服,慵懒地靠坐在榻上,手中翻着一本有关梦境的书,在找如何把没做完的梦续上的方法。 瑄王头也不抬,对面前的男子道,“你确定湛淮晏真的要逼宫吗?” 外面的一道光被窗棂分割成几片,洒在男子脸上,迷幻的光影中,那分明就是殷驸马,“一切看起来都是这样的,但臣觉得太子没那么蠢,要么他在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让宋贵妃自食其果,要么就是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在跟宋贵妃的这场拼杀中赢。” “那看来本王的确要做二手准备。”宋霓要是被湛淮晏杀了,他就不能启动助宋令虞坐上皇位的计划。 否则一旦行动,他和宋令虞都得死。 瑄王这才抬眼看了一眼殷驸马,“是你说服羽民女君,带巫医来给本王接筋脉的?” 殷驸马点头。 “你回去吧,什么都不用做。”瑄王这时端起一碗刚刚就在凳子上,温度适中的药,一饮而尽。 殷驸马以为是治心疾的。 结果瑄王喝完不仅嘴角溢出鲜血,还很痛苦的样子,最后竟昏厥过去了。 殷驸马脸色微变,往后退了退,他不会被安上毒害瑄王的罪名吧? 瑄王是发现了什么吗,他什么时候在瑄王这里暴露了? 殷驸马在飞速地想着脱身之法。 “属下送驸马爷回去。”墨雷出现,面对满心惊慌警惕的殷驸马,低沉道。 “王爷虽然喝下的确实是毒药,但跟驸马爷你没关系……” 墨雷大概能猜到一些,这段时间王爷各种方法都试过了,都没能再续上上次那个梦。 这几天王爷忽然铤而走险,好几番折腾,自己给自己下毒。 因为上次他是在快死的一刻,才做那场梦的。 所以他认定自己要是再性命垂危一次,那个梦就能续上了。 殷驸马:“……” 不知道瑄王要干什么,但肯定跟宋令虞、儿女情长有关。 这个恋爱脑、疯子,活该这次他输给太子! 太子自从知道千魂引的存在后,虽然不相信自己也被下了千魂引,但还是对小丞相和太子妃全家人都充满防备,毕竟千魂引很有可能是出自大奸臣之手。 或许,宋霓临死前会招供出大奸臣。 而太子在无意或有意地抵抗着千魂引,至少没以前那么恋爱脑了。 活该这次太子技高一筹。 * 两日后,不出宋令虞所料,宋霓的势力,以姚家人为首的姚大人,不请自来。 在皇宫中太子一党和宋霓的势力厮杀中,姚大人用宋霓的势力,围住了整个丞相府。 宋崇渊和宋令虞在正堂“接待”了姚大人,各自按兵不动,喝着茶。 外面下起雪,从白天一直等到天快黑了,四五个时辰过去。 宫内终于传来了消息——谋逆篡位的前太子被诛杀,太上皇气死于榻上。 宋贵妃举着太上皇禅位给其大皇子瑄王的遗诏,一步步走出来,面对着文武百官的跪拜。 于是,丞相府外面的厮杀开始。 大小丞相被安上谋同太子篡位的罪名,面临着血洗的这一刻。 宋令虞坐在正堂里,抬眼看到从风雪中大步而来的湛淮玦。 再后来。 宋令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等醒来时,四周昏暗,墙壁上都是烛火。 她所躺的位置,却仍然在一片阴影里。 宋令虞动了动,身下坚硬,不是柔软的床榻,而是石床。 她应该是在地宫之类的地方? 然后她还发现,自己的四肢被束缚,但红绳有让她活动的长度。 她能坐起来,带动红绳上的铃铛响声。 宋令虞一转头,就看到坐在自己身侧的湛淮玦。 湛淮玦一条腿放在地上,另一条腿屈起在石床上,手肘搭在膝盖上。 他很慵懒的姿势,穿着一身艳红色,用金线绣着繁复花纹的长袍,华丽又妖冶的模样,手中正转着玉箫。 他转头看向宋令虞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烛火摇曳中,男人明明是风华绝代惊心动魄,却有种疯批感,令人毛骨悚然。 湛淮玦手中的玉箫抬起宋令虞的下巴,开口,“夫君……” “不对,应该是宋令凝,又或是太子妃、皇后娘娘?” 瑄王俯身凑近已经被换上一身女装的宋令虞,墨发从背后滑落,落到自己的手臂上,也在宋令虞身上覆盖一层阴影。 他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向宋令虞慢慢靠近,薄唇就在宋令虞的唇上方一点,呼出潮热的气息。 而他手中的玉箫,已经在顺着宋令虞的下巴往下滑,挑着她的衣襟,一寸寸往下,到胸口,最终抵在宋令虞隆起的肚子上。 “恭喜啊,皇后娘娘,这腹中怀着一双龙凤胎,我们湛氏江山,后继有人了。” “皇后娘娘说,是不是?” 最后,湛淮玦如从地狱而来的魔鬼,贴着宋令虞的唇,一字一字,轻喊,“宋、令、虞。” 第138章 生死存亡之际 太子被软禁的那段时间里,所有追随他的人当然都胆战心惊如履薄冰,这其中自然包括霍菀和二公主。 霍寒按时从神机营回去,霍菀没一点心思,把霍老将军照顾得很好,她自己却寝食难安,气色很差。 几天下来,人都瘦了不少。 霍寒找府医要了方子,在汤里加入中药,亲手给霍菀炖了药膳,端给书房里的霍菀。 霍菀已经看了两个时辰的公务了,加上没睡好,她的头被针扎着般一阵阵疼,后颈更是酸痛。 霍菀的手肘抵在书案上,闭眼揉着自己紧蹙的眉心,昏眩还想吐。 霍寒自己穿得单薄,把拿来的自己的大氅拢到霍菀身上,站在霍菀背后,给她揉捏按摩着整个头部和后颈,“姐姐,我给你炖了汤,里面加了安神助眠的,你喝完好好睡一觉吧。” 霍寒手上的力道很重,捏得霍菀有些疼,却又有技巧,没一会儿就让她感觉很舒服,“我吃不下。” “我身体上很累,但是睡不着,想吐又吐不出来。” 霍菀不是在说自己可能怀孕了,她这两天正好来了癸水。 “姐姐,你这应该是劳累、缺少休息造成的脑供血不足,颅压高,颈椎病,除了休息外,你还得多锻炼,到山林等空气清新的地方走走,以养为主。”霍寒一手很熟练地捏着霍菀的后颈,另一手拉住霍菀的手,重重地揉捏在虎口处。 这能止吐。 霍菀渐渐放松下来,身体靠向椅背,把自己冰冷的手放入霍寒的手里。 少年的手修长又宽大,带着一层茧,干燥温暖,像他整个人,特别有火力。 “自从你认识小丞相后,你有很多事瞒着我,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了医术。” 霍寒低声,“我不会医术,我在现代的妈……母亲身体也不好,正好跟姐姐你有一样的毛病,所以我就特意学了一些按摩的手法。” 霍寒之前没有透露那么多,霍菀闻言有些心疼。 霍寒来到这个陌生的异世,一定很想念自己的家人。 “你在那边的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藏民,相当于你们这个时代的草原人,养了很多牛羊,还有马,我有个两个妹妹,有一次我们一家五口在一个很繁华的大城市,出了车祸。”他在现代是天才少年,十三岁就被国外的知名大学破格录取。 却在一年回国时,父母和两个妹妹来接他,出了车祸。 他们是不幸,但也是幸运的。 他死了,父母和妹妹四人都成了植物人,然后他的灵魂就胎穿到这里。 要是能完成任务,他们一家四口都能醒来,他也能以在古代的身体回到现代。 霍菀这才知道,原来在几千年后,在他们这个时代被称为鞑靼的蛮人,那么多少数民族竟然都融合在了一起。 几千年后没有常年不断的杀烧抢掠和君王世袭制。 一夫一妻,女子不再是男人的附属品,也能成就自己的一番大事业。 那样的时代,她光是听听,就很向往。 霍菀以为霍寒的家人都死了,抬手抓住霍寒的手腕,拉得人一个踉跄,从背后压到她身上。 “既然你在那边什么都没有了,而且你也无法再回去,那就在这里好好生活,建功立业。” “我是你的至亲,霍家,就是你的家。” 霍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不想跟霍菀争执,偏过头在霍菀的侧脸上亲了亲,自己的耳尖先泛起红。 在神机营里英勇杀伐治下严厉的少将军,此刻却柔声细语地哄着,“姐姐,汤要冷了,是我亲手炖的,喝完后去歇下好吗?” “你不用担心,何况就算太子真的被废,追随者们被血洗,大不了我们跟着小丞相一起投靠瑄王。” 霍菀脸色一沉,“不,我们霍家世代满门忠烈,从不侍奉二主,若是太子倒了,我们霍家九族就追随太子而去,不过……” 霍菀转过去,捏住霍寒的下巴,一时间分不清她细长雪白的手指和少年流畅的下颌线,哪个更好看。 她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坚定决绝,泛红的眼却带着温柔,“不管是太子,还是瑄王赢,他们都喜欢小丞相。” “小丞相只需要按兵不动,就能坐享其成。” “所以你走吧,回去做小丞相的夫人,跟着她你能飞黄腾达,一展抱负,成为赫赫有名的将军。” 霍寒垂下的眼皮有着少年人的张扬锐利,用力抿了抿薄唇,才道:“姐姐就那么喜欢太子,他败了,你就带着九族为他殉葬,他若江山和爱人尽在手中,你宁缺毋滥,一辈子不嫁吗?” “是。”霍菀这是实话,也想在生死存亡的一刻赶走霍寒,保全霍寒。 可一向坦荡浩然的少年忽然勾唇,笑得颇有几分邪气,手臂锁住霍菀的腰,同时吻住霍菀的唇,“可是,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霍菀蹙眉,霍寒不是喜欢小丞相,誓死追随小丞相吗? 她放他走,他为什么不走? 霍菀推开霍寒,“今天宠不了你。” “我知道,我比姐姐你自己记得还清楚,找府医要的方子里有补血止疼,还暖身的。”霍寒的情绪收得很快,转瞬又变成在霍菀面前的乖顺,端起那碗汤,用调羹喂到霍菀嘴里。 “姐姐快喝吧,肚子会很疼吗?疼得话,等会儿躺床上,我给姐姐揉揉,暖暖。” 霍菀无法拒绝,握着霍寒的手腕,目光一直落在霍寒那张好看的脸上,连味道不好的药膳,也在不知不觉中全都喝完了。 因旁人不知道二人的关系,书房里只有他们。 霍寒放下碗后,走到外面吩咐下人们都退下。 然后他返回来,用大氅裹住霍菀,从椅子上把霍菀打横抱起来,迈着修长强健的双腿,步伐沉稳地朝霍菀的寝卧走去。 霍菀片刻的诧异后,就扣紧了落在霍寒后颈的双手。 她被罩在大氅里,依偎在霍寒怀里,只觉得少年的胸膛温暖又宽阔,阳刚中还有熏香的味道。 霍寒的衣食住行,很多时候都是她亲手安排的。 霍寒的衣服自然是她选得香料,给熏的。 这让她感觉很安心,睡意就涌上来了。 只是快要睡着时,霍菀猛地睁开眼,拍着霍寒的肩膀,“我递了帖子过去,要去二公主的府上一趟,等回来我一定休息。” “我陪姐姐一起过去。”霍寒顿了顿后,调转方向。 但他不仅不走大门,反而就那样抱着霍菀用上轻功,转瞬就落到院落外他的高头马上。 霍菀坐在霍寒身前,身后是少年的胸膛。 她来不及说什么,霍寒就已经拉着缰绳,一扬马鞭,朝公主府的方向驰骋而去。 冬日的寒风在大氅外掠过去,马背上虽然颠簸,但霍菀在室内的晕眩和呕吐感都消失了,走了一路只觉得神清气爽,是她这样从来都端庄循规蹈矩的高门贵女,没有体验过的恣意和畅快。 霍菀眉宇舒展,笑起来,扬着声音说了一句,“霍寒,有时间了教我骑马吧。” 凛冽的风会吹散话语,霍寒就贴到霍菀耳畔,热气拂过,像是最柔情的誓言,“姐姐不用学骑马,以后我都会带着姐姐!” 霍菀的心尖颤了又颤,抓紧少年锁在她身前的胳膊,“好。” 很快就到了公主府,霍寒还是不走大门,在院落外的巷子里勒马后。 他先问了霍菀,“姐姐怕二公主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霍菀想了想,摇头,“但你为什么要私闯?少年人都喜欢追求刺激吗?” “也有这个原因,不过我早就想试试殷驸马的实力了,进去后若是打起来,姐姐不要怕,躲我身后就行。”霍寒说完,抱着霍菀一跃而起。 不出所料,刚落地就被从四面八方藏在各个暗处的护卫给围攻了。 霍寒换了一个姿势,单臂抱着霍菀,抽出腰间的佩剑,跟二十多个护卫打起来。 这些护卫都是高手,不过霍寒虽然打得吃力,一刻钟后,护卫们还是全都倒在地上。 不等霍菀松一口气,从暗处涌出更多的护卫。 估摸着有近百人,霍菀很惊讶。 她和二公主算是闺中密友,二公主有多少护卫,身手如何,她是知道的。 刚刚霍寒提起殷驸马,这些人难道都是殷驸马的? 他养了这么多高手在府里,足以说明他并不像表面那样闲散,恐怕手中是有自己的势力的。 一个驸马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要造反。 霍寒渐渐落了下风,好在很快二公主和殷驸马被打斗吸引过来。 二公主呵斥了一声,“住手!” 这些护卫没一人是二公主的,他们只认自己的主子,哪怕对方贵为公主。 然而二公主呵斥一声后,他们就全都停下来,以刀撑地,单膝跪下给二公主行礼。 二公主诧异地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没能抽出被他牵着的手。 殷驸马大冬天的,还是拿着一把扇子,看到霍寒拉着霍菀的手,并不惊讶。 确切地说除了他的公主殿下,他从来不关心其他人,没兴趣探究神机营里的霍寒和霍家四小姐、小丞相的夫人是什么关系,淡声反问:“霍将军这是何意?” 霍寒“刷”收剑入鞘,“也没什么,就是想探探二驸马你的底,介意在下到你的书房搜搜密信之类的吗?” 霍寒坦然得让殷驸马眯了眯眼,还没说什么,身侧的二公主察觉出什么来,转过身,提着裙角就朝殷驸马的书房跑去。 霍寒牵着霍菀的手跟上,在经过殷驸马身边时,手肘抵了抵殷驸马的肩膀,贴着殷驸马的耳边,笑着说了三个字,“你、完、了。” “本宫觉得你更应该担心的是小丞相。”殷驸马抬扇推开霍寒。 他们进到书房时,二公主已经把殷驸马分别跟太子和瑄王来往的那些密信,都翻了出来。 二公主一目十行地看过去,面色震惊又苍白。 过了片刻,她颤抖手举着好几封密信,眼里的泪摇摇欲坠着,质问殷驸马,“这些都是什么?” “殷叙,你明明答应过本宫,只要本宫乖乖地喝那些药,给你生孩子,你就效忠太子。” “可太子被软禁,你逃了出来,把太子在密信中交给你办的一切,全都回禀给瑄王!” “你在骗我?” “太子在密信中安排逼宫篡位,若是太子败了,我和我的母族舅族好几族,我们都得死,所以说到底你就是在折磨我,报复我当年算计你,毁了你的一切是吗?” 二公主的身体从小就不好,当初怀的第一个孩子,在跟殷驸马新婚的第二天就胎死腹中。 他们也没做什么,二公主就是跟殷驸马争吵了几句,被气到小产了。 如今她再次怀了身子,刚两个月,这么一番动怒下,肚子就已经疼起来,冷汗从苍白的脸上滚落。 殷驸马面色一变,喊着府医的同时,两个大步上前就要抱二公主。 “滚开!”二公主用力推开殷驸马,无力地按着书案,强撑着,眼中的泪涌出来,越发显得身躯柔弱伶仃。 “你管我做什么?反正你把太子的谋划全都告密给了瑄王,太子必败,我早死晚死都得死,让我一尸两命,你多痛快!” 府医平常就跟在二公主左右,来得很快。 殷驸马强行抱着二公主,安置到书房的榻上,“但凡你多看一眼臣,你就知道臣在做什么。” “这书房臣不允许旁人进,却从未禁止殿下你进来,这是你的公主府,那些密信臣没有销毁掉,你只要主动来陪陪臣,就能一眼发现这些密信。” 府医跪在地上给二公主诊脉。 霍菀想上前推开殷驸马,被霍寒拽住了。 他们二人,总得借着这个机会把话说开。 二公主的身子比当初要好,殷驸马费了很多心血给她调理的,不可能还跟新婚第二天,争吵两句就小产了。 何况那时候二公主还沉浸在失去白月光的悲痛中,终日怀念,以泪洗面。 如今几年过去,殷驸马做了那么多,就算没有完全取代霍征,至少也在二公主心里有了位置。 二公主也不敢再生气,很清楚自己再小产一次,怕是命都没了,“殷叙,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什么都可以为我做,但实际上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到底效忠谁,你全都瞒着我。” “臣并不觉得自己的心思,对殿下你藏得有多深,臣可以把自己心都剖出来给你,是殿下你从来都不愿去接住。”殷驸马看府医的神色没有那么凝重,就知道二公主的状况还好。 他也单膝跪在地上,一身尊贵的锦衣华服和绝佳的气质,更如高傲者臣服,拉起二公主的手到唇下亲了又亲,柔情到极致哄着,“殿下,臣到底在为谁谋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臣永远都不会让殿下你受到伤害。” “不要生气了,不管发生什么,臣都会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 “殿下,我们当初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臣那个时候说ta还会回来,如今ta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要好好保,让ta平安来到这个世上。” 殷驸马往前凑近,在二公主泪和冷汗混合的鬓发上,落下轻柔的一吻,吮着,贴着她的耳骨,柔情缠绵地喊:“小公主,好吗?” 第139章 谁的皇位不是白骨堆积而成的? 二公主被殷驸马拉住的手指轻颤,别开头没回应殷驸马,手指却一寸寸插入到殷驸马的手指细缝里,慢慢地锁紧。 “公主殿下……”殷驸马与二公主十指相扣,眼尾泛起一抹胭脂色。 “等这件事结束了,你想知道什么,就问臣什么,臣会将一切都告诉你,只是那些事……希望公主殿下做好心理准备,无论如何臣都不会让公主殿下离开臣。” 他所有的卑劣,算计和不堪,以及屈辱的那段经历,还有从很久前就对二公主的蓄谋已久。 但愿二公主知道后,不会更想逃离。 不过,二公主要是敢逃……殷驸马目色阴郁,太多可怕疯狂的念头在脑子里闪过去。 霍寒已经明白了,殷驸马这是在玩碟中谍。 就是说不管太子和瑄王谁赢,他不仅能保全自己和公主,到时候还能因为功劳而身居高位,然后再做他想做的事。 多少人的九族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接下来的几天,霍寒和霍菀干脆留在了二公主府。 霍菀陪着二公主。 霍寒靠着自己在现代对医疗的所有认知,跟负责二公主胎的几人交流了不少。 其余时间,霍寒就跟着殷驸马,也是真的担心,时不时就问一句,“按理说我算是太子的人,太子却对我和神机营什么指令都没有,他真的是要逼宫吗?” “你觉得谁会赢?” 殷驸马为了身子从小就弱的二公主,早就在钻研医术了,此刻在冬日暖阳下翻晒着药材,“说不准,太子真正的计划没几个人知道,连本宫和小丞相都被蒙在鼓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太子和皇上肯定是在引蛇出洞。” “瑄王那边也是,本宫和小丞相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猜到宋霓可能会败,为了避免被连累,他是否会先帮宋霓杀太子?瑄王好像也有二手准备。” “不过不管他们谁赢,本宫都不会输。” “而你,要是太子输了,你就带着武安侯和霍家九族投靠小丞相,她会保住霍家九族的。” 霍寒“啧”了一声,拿起药材放在嘴里嚼,“你和小丞相不愧同是名满天下最年少的状元,一样的奸诈,你们为什么不拜把子?” “她多大,本宫多大?本宫能当她叔,何况道不同不相为谋,本宫就是个死恋爱脑,而她只求权力和家族荣耀。”殷驸马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就像我们,这几个恋爱脑才能玩到一起。” “我跟你们玩不到一起!”霍寒嫌弃地往后退了退。 但是好像他和宋令虞,其实也玩不到一起。 霍寒有些好奇地问:“你觉得谁能和小丞相玩到一起去?” 殷驸马把自己知道的、了解的人,全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国师吧,早晚有一天国师会是小丞相的心腹。” 霍寒叹了一口气,“那她可真是够孤独的,国师那人最是无趣。” 殷驸马想到什么,问霍寒,“你知道程达在干什么吗?” 霍寒摇头,“我从神机营回来了,他应该在神机营吧。” 殷驸马瞥了霍寒一眼,目光深邃,“不一定,他应该也不在神机营了,太子给他的有旨意。” “你和程达都在神机营,太子却越过你这个上级,对程达下达指令,程达没告诉你,这不仅说明太子也同样不信任你,且你的魅力不够啊。” 霍寒没能让程达真正背叛太子。 霍寒能说他巴不得程达对他这个女装大佬死心吗,不以为意地呵了一声,被殷驸马看笑话,想着原剧情,反击回去。 “旁人不知道,但我比谁都清楚,因为当年宋霓折磨你,你对宋霓的恨,不比小丞相对宋霓的恨少。” “所以你更希望太子赢,借太子之手杀了宋霓。” “不过若是瑄王赢,你就继续蛰伏在瑄王身边,找机会杀宋霓。” 这才是碟中谍,殷驸马谁都不效忠,只为自己谋利,太子和瑄王都可以是他用来杀宋霓的刀。 殷驸马只忠诚他的公主殿下。 殷驸马忽然凑近霍寒,两张脸一凌厉张扬一风雅内敛,殷驸马捏住霍寒的下巴,“本宫看你最近有些上火。” 霍寒被迫张开嘴。 紧接着殷驸马就塞了什么到他嘴里,他下意识地品了品,心想着不吃白不吃,给咽了。 等殷驸马走远,霍寒才反应过来,“你给我吃得什么?” “斑点蛇和花纹蟒都有毒,但也能入药,只是得跟其他药一起,你既然懂医术,那么本宫相信,你很快就能解了刚刚吃下去的蛇胆的毒性。”殷驸马衣袍飘逸,边走去厨房,边优雅地挽起袖子,亲自给他的公主殿下做膳食。 霍寒知道的太多了。 霍寒:“!!!” * 南昭当今太子发动宫变那天,这个冬天下了第一场雪,新年即将到来。 殷驸马在二公主的强烈要求下,带着很多护卫,还让霍寒随行。 他们去了皇宫,直面这一场定乾坤的厮杀。 皇宫内已然是尸山血海,二公主目瞪口呆,看着宋霓一党被诛杀殆尽,却有人在乾清宫的大殿外高喊:“太子谋逆篡位,和其党羽已被全部诛杀——” 国师和四公主站在大殿外,身后的官员只能跪在血泊里,依照品级高低和文武分成两列,大气都不敢出。 霍菀和霍寒也找到各自的位置,跪了下去。 殷驸马带着二公主一起,走到前面跟国师和四公主站在一处。 他们背后的皇宫巍峨辉煌,天空中纷纷扬扬下着鹅毛一样的大雪。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宋霓一党的尸体,鲜血浸染了地砖,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这一幕,壮丽无暇和血腥惨烈并存,在一人一身华贵服饰,踩着尸山和人骨缓缓走来时,震撼感被拉满。 湛淮晏走到最前面,转过身的一刻,殷驸马几人也全都跪了下去,眼角余光里,昭帝从另一侧走来。 他一夕之间没有了过去几年的苍老和病骨支离,在这一刻身躯高大、伟岸,五官轮廓立体俊美,年过六旬却能看到年少时的俊美和出众风采。 昭帝和太子并肩站在一起。 父子二人都是一身尊贵,散发着帝王的威仪,衣袍飒飒,睥睨天下。 这一刻,天地间只有落雪。 寂静无声中,所有人都听到宋霓压制不住激动兴奋的声音,从关起的门内、大殿里传来,“皇上,你听见了?!太子谋逆篡位,和其党羽已全被哀家和玦儿的人诛杀!” “玦儿就在外面等着你,你写诏书禅位给他吧,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雪,不要冻到了哀家和皇上最爱的儿子啊!” 紧接着,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响和男人震怒的声音一同传来,“逆子!他竟然真的谋逆,要弑君弑父!来人,取禅位诏书和玉玺来,朕要改立大皇子瑄王继承大统!” 这道声音很像昭帝,那一点破绽,也被震怒的颤声掩盖了。 何况宋霓近乎疯癫,已经开始自称哀家了。 可,文武百官在大雪中汗流浃背,全都俯首,离得近的才能稍微用视线瞥到那站在大殿外、太子身侧,真正的昭帝。 他们被带着,听了一场堪称惊世骇俗的大戏。 寝殿的龙榻旁,宋霓坐在凳子上,甚至抓着“昭帝”的手改了昭书。 最后那玉玺是她亲手盖上去的。 随后宋霓从“昭帝”手里拽走昭书,一字一字看过去,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她快要压不住狂笑,把那昭书递给跪在一旁的庄岱,端起一碗药亲手喂给“昭帝”,“太皇上,喝完这碗药,你就安心地歇着吧,以后这江山便交给哀家和皇帝守着了。” “昭帝”写完那份昭书,人忽然就瘫痪在榻上,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宋霓按住他,掐住他的下巴。 他被迫张开嘴,被宋霓灌下了那碗已经冷掉的药。 毒药发作得不快,但“昭帝”已经满身疼痛,面容扭曲狰狞,躺在榻上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宋霓,已经反应过来的他艰难开口,“毒……毒妇,原来真正谋逆弑君的那个人是你!”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自从你嫁给朕,朕处处偏爱你,为了你差点废了皇后,如今你再度怀上了龙子,朕已经打算废了太子,禅位给我们的玦儿了!” “朕待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毒杀朕?!啊?!啊!啊!”“昭帝”在榻上无能狂怒,嘶吼,试图抓住头顶那条黄带子。 这条带子要是断了,就意味着君死必有疑。 但他抓了好几次才抓住,最后指尖都已经拽住黄带子了,却不知道是因为没力气了,还是因为不舍,而出现了一秒的迟疑和停顿。 也就是这么一秒,宋霓掐住他瘦弱的手腕,重重把他甩回到榻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黄带子从指尖滑落,在头顶晃了又晃。 “你对哀家情深义重?”宋霓仿佛听到了最大的笑话,在自以为整个皇宫都被她控制的一刻,她比刚刚笑得还大声,听在人耳中反而有种悲痛感,仿佛因最爱自己的男人的离世疯癫了,眼里的泪都涌了出来。 宋霓生怕“昭帝”听不见,不仅凑近了“昭帝”,还用大一些的声音在“昭帝”耳畔道:“湛策啊,你之所以爱哀家,不过是因为哀家给你下了一种名为‘千魂引’的药……” 大殿外的太子听到这里,看了身侧的昭帝一眼,原本这种皇家丑事遮掩还来不及,他却要求父皇公之于众,面对这场审判。 “不可能,朕是真心爱你的,怎么可能是因为那什么‘魂牵梦萦’的药?” 宋霓心里一震,猛地盯住“昭帝”,但很快,她又笑得讥讽,“湛策,这么多年过去,千魂引差不多已经失去了效果,你不再被千魂引控制,却还说着你是真心爱哀家的,你以为你这样哀家就会原谅你,放过你吗?” “不会,只有看着你痛苦,垂死挣扎,看着你断了气,你才算是偿还了当年哀家所受的种种屈辱。” 人在大仇得报的一刻,总是要把多年的怨恨和憋屈,都对着仇人发泄出来,以胜利者的姿态去炫耀,才会痛快。 宋霓慢慢回忆起过往,“哀家还未出阁时,弟弟就已经为哀家以后的太后之位开始谋划了。” “在哀家嫁给你之前,你已有了妻妾,但包括跟你青梅竹马早早就嫁你为妻的佟琼在内,谁都没能为你生下一儿半女,那是因为哀家的弟弟,命人悄无声息地给你下了毒。” “恐怕这些年所有人都忘了,其实年少时的湛策你根本不好女色,你像几年前没有娶太子妃的太子一样,既仁德心怀天下,可也是那么冷血,有着一个帝王该有的狠绝手段,完美无懈可击到仿佛不是一个人。” “以至于哀家入了你的后院,使尽了浑身解数,却一年过去了,你对哀家还是那副淡漠疏离的样子,在你眼里,哀家跟你那几个卑贱的通房没有区别。” “可是凭什么呢,哀家有着最高贵的出身,倾国倾城的美貌,是整个南昭最有才情的女子,怎么能跟贱婢一样的待遇?哀家成不了皇后,也不能是随时都被你抛之脑后,一生被蹉跎、寂寂无名的一个工具。” “哀家早就心悦你,那么爱你,你必须也得爱哀家,哀家生得儿子必须是下一任皇帝,哀家必须成为最尊贵的女人,太后之位只能是哀家的!” “所以哀家找弟弟想办法,弟弟就寻来了千魂引,用哀家的心头血做药引子,给你喝下去,你就会疯狂地迷恋哀家,为哀家做尽所有荒唐事,对哀家至死不渝……” 外面的风雪很大,只有在前面的几人才能听到宋霓的话。 但既然昭帝向世人公开了自己的罪行,那么宋霓给大奸臣安上的所有罪名,自然也能在第一时间内传开。 太子睁大的瞳孔颤了颤,下意识往前走出一步。 昭帝却抬起胳膊拦住太子,用目光压制住太子:让她说下去。 太子垂下去的双手,在袖子里紧握,闭眼继续听。 或许还能知道他是不是也被宋崇渊下了、用阿凝的心头血做药引的千魂引。 文武百官这时才注意到,如此重要的场合,身居高位的大小奸臣竟然不在。 他们要是帮着宋霓谋反,那么现在太子反杀了,他们的下场,恐怕宋家满门已经被送到黄泉路上了。 如果他们是支持太子的,可宋霓此番指供,在太子登基后,宋家怕是会被牵连,被清算了。 反正无论如何,夹在中间的宋家,都难逃一劫,这其中当然包括太子妃。 不过,自古以来,权臣有几个是好下场的呢。 “哀家得手了,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独宠哀家,一再地给哀家升位分,甚至遣散了很多姬妾,要不是被属臣等人拦着、你的太子之位不保,你恐怕连佟琼的房中都不去了。” “后来你登基了,还没有子嗣的哀家,却直接一跃成为皇贵妃。” “弟弟寻来一个神医,名为调理好你的身子,实则是停了无法让你有子嗣的药,弟弟不仅助哀家获得盛宠,还让哀家生下了你的第一个皇子。” “你多年无子,又那么爱哀家,所以可想而知,你有多偏爱哀家和你的第一个孩子。” “哀家跟弟弟里应外合,毒害了你的一个又一个嫔妃和孩子,继续给你下不能有子嗣的药,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以至于即便哀家给你停了药,你到三十好几了,你的嫡子才九死一生地艰难降生。” “可是弟弟已经开始把持朝政了,建立起了自己的派系,扶持瑄王,即便太子出生时天降祥瑞,被视为真龙天子,可是弟弟还是让哀家的玦儿盖过了太子的光芒。” “弟弟先让玦儿抢得先机,再让玦儿去了战场,叫玦儿在军中建立威望,手握兵权,太子势弱……不用哀家说了,太子遇刺双目失明,就是哀家的弟弟一手安排的。” 榻上的“昭帝”跟外面听到一切的真昭帝一样,满脸的震惊、匪夷所思,“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你弟弟做的,你和瑄王不过是被他掌控,听命行事的傀儡?” “当然,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曾经雄韬伟略、不近女色,心中只有子民和天下的太子,为什么突然不顾一切地,要娶大奸臣庶出的五女儿,那是因为哀家的弟弟,给太子也下了千魂引啊。”宋霓早就想好怎么洗白一切,让他们母子二人名正言顺。 所以她把所有的罪行都推给宋崇渊,要是以后他们母子被置喙诟病,那就让宋崇渊全都揽下来,并且还能在今天就诛了宋崇渊九族。 “昭帝”按照拿到的剧本,瞥向宋霓宫装下的肚子,目眦欲裂,“毒妇!你肚子里怀的所谓的龙子,根本不是朕的吧?” 宋霓看了跪在自己身后的庄岱一眼,摆弄着护甲笑道:“当然不是。” “湛策,你这样左拥右抱荒淫无度的男人,不配哀家再给你生一个孩子……” 宋霓话还没说完,庄岱就站了起来。 他当着“昭帝”的面搂住宋霓的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在榻上翻滚扭曲的“昭帝”,“太上皇,太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奴才的,奴才和太后娘娘才是真正的伉俪情深,你就安心地去吧,奴才会照顾好娘娘和我们的孩子。” “你们……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朕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昭帝”苍老的面容狰狞,瘦削的身体在榻上翻滚着,嘴里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他“扑通”一下重重摔在地上,那嘶吼声传到殿外,穿过风雪,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了。 庄岱搂着宋霓往后退了几步,当着“昭帝”的面跟宋霓调情,被宋霓推拒着,他哄着人,“霓儿,你不是恨湛策吗?” “他当年辜负了你的一片痴心,你就应该让他好好看看,如此才能狠狠地报复他,不仅能解你心头之恨,还能让他悔恨……” 第140章 新帝,发动南昭在京所有军队找皇后和小丞相 龙榻旁燃着熏香,宋霓只觉得头昏脑涨。 不知道是因为庄岱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她真的有那么喜欢庄岱,竟然就真的在“昭帝”面前,跟庄岱荒唐起来。 她没看到那封写好的禅位诏书,被丢入取暖的银炭中,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换上了另一份诏书。 “湛策,哀家是爱你的,你不知道,哀家过去有好几个男宠,他们都很像你,曾经的湛淮晏是最像你的,现在湛淮晏变得跟你一样,哀家觉得可惜又痛快……”宋霓看着瘫在地上,瞪大双眼似乎已经气绝而亡的“昭帝”,她悲痛到泪流满面。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可跪在严寒中的文武百官,不仅没感到冷,反而热血沸腾。 他们身上的朝服都被冷汗浸湿,听着殿内庄岱套出了跟宋霓苟合过的一个又一个人。 于是,跪着的两列队伍中,官员的数量在慢慢减少。 不管是当事人,还是当事人的父亲、儿子兄弟、族人等,但凡在朝为官的,都被禁军悄无声息地拖走。 官员们跪在被鲜血浸染的地砖上,血还是温热的,白雪落下去很快就融化。 很长时间,那空出的位置,都还留着被拖走官员刚刚跪下磕头的痕迹。 还有一些没有跟宋霓苟合过,但参与了买官、贪污、科举等作奸犯科的官员,也全都被堵住嘴,拖走了。 他们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在这一刻真正体会到了太子狠绝的手段,根据罪行的轻重,有的被带走关押入狱。 有的,宫里的人已经过去传旨,抄家。 还有的,就在大殿外的风雪中,金砖上,手起刀落间,落地的人头滚到了后面的官员身侧。 这是一场多么残酷又惨烈的血洗,还跪在地上的官员,眼角余光瞥到身侧已经空了的位置,想昏却不敢昏。 到这一刻他们哪还能不明白? 太子让巫医给皇上清除了剩下的千魂引药效,宠妾灭妻废子、昏庸无道多年的昭帝清醒了。 于是昭帝和太子瞒着所有人演了一场戏,是为了铲除掉宋霓的全部势力。 恐怕,接下来就轮到瑄王和其党羽了。 很显然那个跟宋霓苟合的太监,就是太子安排的。 不过,瑄王和大小奸臣都不在。 大小奸臣到底是瑄王的人,还是已经倒戈向太子,官员们到现在还不能确定。 如果是前者,他们可能已经接到消息,在抵抗中被擒,或成功逃脱了。 如果是后者,很有可能大小奸臣在抓捕瑄王。 可大奸臣的罪行,那是罄竹难书,怕是无法将功补过,只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下场吧? 也只是两刻钟,殿内没了动静。 不过很快,女子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她哽咽的话语,“皇上,驾崩了!” 大殿的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宋霓一身太后般华贵庄重的宫装,从里面走出来时,眼里的泪滑落而出。 风雪一下子灌入殿中,吹得宋霓的宫装摆动。 随着大殿的门完全打开,她的身影显现出来,双手把那份遗诏高举过头顶,悲痛又震撼人心地喊出来,“前太子谋逆篡位,和其党羽已全被诛杀,太上皇禅位于大皇子瑄王,诸臣跪拜新帝!” 然而,过了许久,回应宋霓的只有天地间呼呼灌来的风声,以及被刮到她身上的雪花。 而摒弃这一切,整个皇城都陷入了坟墓一般的死寂。 宋霓先看到站在面前的两个男人的衣袍,猛地一下子瞪大眼,不可置信,慢慢抬起头。 继而就是跪在二人身后台阶下的国师、公主和驸马几人,往后是跪在风雪中的文武百官。 这一幕,很浩大。 宋霓放低头顶的遗诏,抬头后还要仰视,最终,对上了那对父子静静看着她的目光。 分明就是应该气绝而亡的昭帝和被诛杀的太子! 宋霓感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世间万物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唯有太子和昭帝的话分别传来。 “儿臣,是不是该尊太后娘娘一声母后?” “朕竟不知自己驾崩了——” 宋霓失去所有反应,整个人仿佛被冰封住,双眼死死瞪着,无法动弹地站在那里。 霍寒几人在抬眸间看到,不知何时鲜血从宋霓的双腿中流出来,染红她的衣摆,大滴大滴砸落在地的声音,听起来震耳欲聋。 “不!”宋霓往后倒下去,一张不再美貌的脸变得扭曲,手剧烈颤抖指着站在面前的太子,嘶喊着。 “先帝已经驾崩了,此人是你找来冒充先帝的,湛淮晏你谋逆篡位,弑君弑父,罪不容诛!” “哀家已经拿到传位诏书,吾儿大皇子瑄王继承大统,诸臣跪下听旨!” 没有人上前拿下太子。 太子伫立在屋檐下,身躯高大笔挺,面容深刻俊美,华贵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墨发飘逸。 整个人都散发着帝王的威仪冷肃,如在云端的俯视,用一种看跳梁小丑和死人的目光,看着宋霓,“是吗?你倒不如先打开诏书宣读出来。” 宋霓身形摇晃着,竭力站稳,闻言立刻低头看手中的诏书。 她两手抖着打开,在呼啸的风雪中大声念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即位四十年,海内河清,天下太平。 民有所安,万邦咸服。 吏治清明,君臣善睦。 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 永元十八年春,列祖列宗庇佑,得嫡子湛淮……” 宋霓读到这里,瞳孔放大到极致,眼珠子都凸出来了,死死盯着那个“晏”字,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乌黑的唇瓣颤动着。 “不!这不可能!这份诏书是假的!哀家亲眼看着先帝写下禅位给瑄王的诏书!” “湛淮晏,这份诏书被你调换了,来人!来人——” 随着宋霓的话音落下,原本气绝身亡在大殿内的“昭帝”,在这时快步走出来,抬手揭掉脸上的人皮面具。 宋霓看清楚对方是白总管时,白总管已经上前来,夺走她手中的诏书。 宋霓摔倒在地后,白总管说了一句,“这份传位诏书,还是咱家来宣读吧。” 刚刚和太子并肩站在一起的昭帝,这时走到太子面前,面对着群臣。 白总管往前一步,在太子也跪下去的一刻,双手打开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永元十八年春,列祖列宗庇佑,朕得嫡子湛淮晏,封为皇太子。 皇太子天纵奇才,三岁作诗,四岁出口成章,七岁为南昭解决一大患,由此正式监国理政。 过去数十年里,皇太子推行新政,惩治贪腐,改革民生,造福世人……政治卓越。 皇太子十五岁起就数次击退敌军,骁勇善战,定内乱,平四海,功勋赫赫。 皇太子文韬武略,治国有方,爱民如子,心怀天下,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 朕欲传大位于皇太子湛淮晏。 诸皇室宗亲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 众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钦此——” 宋霓在这份诏书中,想爬起来,却被上前的禁军押着跪到地上。 她披头散发,看着太子接过圣旨后,站起来面对着群臣,听着礼乐响起和鸣鞭声。 “跪——” 随着群臣整齐划一地跪下去,巍峨的皇宫里,风雪更盛,天地越发显得浩大,一眼望过去,在群臣拜下去时,整个场面气势磅礴震撼人心。 “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 “跪——” “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道道声音穿过皇宫,响彻天地,伴随着敲起的钟声传遍皇城的每个角落,要天下人都知道,在永元四十年的最后一天,太上皇禅位,新帝登基。 宋霓身下流出的血湿了一大片地面,她拼命挣脱着禁军的钳制,跪趴在血泊里,宛如疯癫地嘶吼,“这一切都跟哀家没关系!是哀家的弟弟宋崇渊在谋逆造反,哀家只是在假装听命于他,演了一场戏给他看!” “事实上哀家已命姚大人带兵围攻了丞相府,诛杀奸佞全族!” “湛淮晏,宋崇渊给你下了用他五女儿的心头血做药引的千魂引,太上皇的千魂引已经被解了,你的肯定也被解了,既如此,你不再受大小奸臣控制。” “你现在就亲自去宋家,跟哀家安排的姚大人一起诛了奸佞的九族,快,快去啊!” “否则宋家满门就被姚大人血洗,诛杀殆尽了!你亲眼去看看,去啊!哈哈哈哈哈哈……” 宋霓嘶吼着,狂笑着,却见天子仍然不为所动地站在那里,接受群臣的跪拜。 宋霓笑得更大声了,“好啊!好啊,你不去正好!湛淮晏,你会后悔的!你就等着给宋家满门收尸吧,哈哈哈哈哈哈——” “湛策湛策!你有没有真的爱过我,哪怕是那么一点,一瞬间的动心?”宋霓被拖在雪地里,歇斯底里地问了最后一句。 湛策未曾看宋霓一眼,话语就如寒冬刮过去的风雪,凛冽如刀,“没有。” 他没有质问宋霓,没有控诉怨恨,那么平静,在千魂引被解后,恢复了曾经的冷情。 宋霓看到了年少时的湛策,清冷遥不可及如天上月,昔日的恩爱缠绵,不过是她用千魂引给自己编织的一场梦。 在多年后的今天,被风雪吹散。 宋霓一瞬间失去所有的反抗,瘫跪在地,身下的白雪被鲜血染成红色。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湛策。 他谁都爱,爱天下和子民。 他又谁都不爱。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占据他心里最特殊、最重要的那个位置。 她宁愿湛策是恨她的。 可他没有。 他真是杀人又诛心啊! “别让她死了。”湛策吩咐了一句。 他得把宋霓留给宋令虞。 宋霓又笑,笑得泪流满面,宋令虞,等湛淮晏的千魂引也被解的那天,你的下场又比哀家好到哪儿去呢。 这并不是新帝的登基大典,只是群臣跪拜新帝的一个小仪式。 这个小仪式结束后,白总管宣读了另外一份诏书,是昭帝面对天下人的罪己诏。 “……朕年过六旬,却皇嗣单薄,仅育有二女三子,上对不起湛氏列祖列宗,下有愧于臣子黎民百姓,此为三罪也。” “……” 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群臣跪拜着,等着天子离开,他们再退下。 新帝转过身,迈开脚步的一刻,腰间的配饰轻晃,雪花飘到墨发上,已有内侍为新帝撑起黄罗盖伞,随着新帝走向龙辇。 然而在这时,原东宫卫率,后入了神机营,如今将是禁军统领的程达,脚步生风来到新帝面前后,单膝跪下,回禀,“皇上,丞相府出事了,臣赶过去的时候,丞相府已经……已经……” 后面的话群臣没有听清楚,但霍寒看程达的出现,以及那凝重的神色,他的心猛地一下子沉入谷底。 湛淮晏肯定预料到了姚大人会围攻丞相府,他本来就是要引蛇出洞,借此引出宋霓的全部势力,并彻底血洗干净。 姚大人围攻丞相府后,早已得到湛淮晏旨意的程达,带着人赶到丞相府,诛杀姚大人和其全部兵士。 但,程达此刻却返回来,一身的鲜血,回禀丞相府出事了,就是说他要么去晚了,要么没有抵过对方,导致整个丞相府被……霍寒顾不上礼数,冲到湛淮晏身边,听见了接下来的话。 那一刻,他站在冰天雪地里,同新帝一样,整个人在不断地坠向地狱。 “你说什么?!”仿佛是天塌地陷,新帝久久才从程达带来的消息中缓过来。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栽倒,被人扶住后。 新帝猛地推开人,身形化成一道影子,转瞬间就消失在偌大巍峨的皇宫内。 新帝飞檐走壁,离丞相府还有一段距离时,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浓烈的血腥味。 他站在高处,隐约看到丞相府的每个地方,横七竖八,还有一个压一个倒下去的尸体。 湛淮晏感觉到晕眩,从半空中摔下去,“扑通”跪在丞相府里,直面眼前宛如人间炼狱一样的画面。 新帝险些昏厥过去,好不容易支撑着站起来,他走一步踉跄一步,摔倒后再起身,就如失明的那段时间,看着尸山血海,他宁愿自己没有恢复过来。 “宋令虞!宋令虞……”湛淮晏趴在一具尸体前,直起身,跪在地上,佝偻着肩背,双手颤抖着伸出去,把那脸朝地的一个青年翻过来。 下一秒,他松了一口气,不是宋令虞。 湛淮晏起身继续往前走,这一路都在那么多尸体里扒拉,喊着宋令虞、阿凝、岳父岳母,仙仙等人。 没有一人是他们。 湛淮晏在不断庆幸,又在下一秒被恐惧和绝望笼罩。 他双目猩红,踩过一具又一具尸体,双手上全是鲜血,一身衣袍也被浸染成红色,脏污散乱。 最后,湛淮晏在大雪里,恍恍惚惚,跌跌撞撞地来到宋令凝的院子。 湛淮晏看到了很多东西:药方、做到一半的婴儿衣物、帽子和虎头鞋。 这些都是双份的,很明显一个是男婴,一个是女婴的。 很快,药方和还没处理掉的药渣,被御医证实为安胎药,根据安胎药推断出怀孕的月份等。 而那些衣物,也在证明着阿凝怀了身孕,很有可能是双胎、龙凤胎! 湛淮晏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要不然他怎么会不知道阿凝怀孕近五个月,为什么这场梦惨烈和幸福并存? “去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到!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新帝龙颜大怒。 在一夜之间,不管是禁军,还是包括神机营在内的三大营等,南昭在京城中的所有的几十万兵力,全都出动。 而跟皇后娘娘同样不见的,还有瑄王和小丞相。 湛淮晏带兵围攻了原来的瑄王府和丞相府隔壁现在的瑄王府,杀了瑄王一党的很多人。 姚家九族已经全被下了大狱,等候发落,包括瑄王的王妃姚氏。 三天过去,整个京城都被翻遍了,人心惶惶,也依旧没找到瑄王和皇后、小丞相三人。 新帝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仍然没有放弃。 湛淮玦要报复他,必定不会放过阿凝,会先拿阿凝和肚子里的一对龙凤胎开刀。 每一刻,他眼前都是他的阿凝被瑄王所杀,肚子里的一对龙凤胎被剖出来,两个婴儿血肉模糊,早就断了呼吸的画面。 湛淮晏痛到窒息,几乎发疯。 在这一天,他来到皇城边上的一个别院,踩着深雪脚步如飞地走进去。 新帝两天没换衣袍了,那本就脏污的衣角,又卷入不少冰雪。 他连大氅都没穿,却没感觉到冷,在进到正堂看见宋崇渊和郑氏几个宋家人时,满心的恐惧和绝望终于散去一些。 宋崇渊臂弯里抱着宋令仙,带着郑氏和宋令书、老太傅等几个宋家人,没什么情绪地对新帝行礼,“拜见皇……” “岳父大人不必多礼!”新帝一个大步过去,弯身握住宋崇渊的胳膊,把人扶起来。 他泛着浓烈血丝的目光扫过去,没找到宋令虞和宋令凝,俊容比外面的雪还白。 新帝的身躯不可察觉地晃了晃,哑声,颤着语调问:“你们都在这里,阿凝和令虞呢?” 宋崇渊抱着仙仙要坐到下首的位置。 新帝却把他扶到主位上,姿态敬重不说,他自己都没坐,高大的身躯挡住外面的光,站在了那里。 宋崇渊本就有意试探新帝,也就坐了下去,观察新帝此刻快要发疯的精神状态和对他这个岳父的态度,淡声道:“陛下应该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新帝的薄唇都没了往日的艳丽,因为上火而破皮,冒出血珠子,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湛淮玦带走了阿凝和令虞二人?” 宋府的那些尸体,没有一个是宋家人,而全都是姚大人和其带来围攻丞相府的兵士。 无疑,杀他们的是瑄王。 当时在宫内,明明是湛淮晏诛杀了宋霓一党,湛淮晏却放出消息是他和其党羽因谋逆篡位,而被宋霓一党诛杀,昭帝禅位于瑄王。 他这样做是为了让宋霓在宫外的势力行动起来,他好一网打尽。 他知道姚大人会围攻丞相府,提前对程达下达了指令,要程达到时候带着神机营赶去丞相府营救。 然而,瑄王有二手准备,带着人过去杀了姚大人和其全部兵士,还跟程达的神机营进行了一场厮杀。 湛淮晏更多的兵力部署在了皇宫,本以为让程达带着神机营的一百多人,足够救被围攻的丞相府了。 可瑄王却用上了近一千的护卫,先杀了姚大人,再打退程达带的神机营,然后带走了宋崇渊一家人,安置在墨雷的这个别院里。 墨雷能买得起这么大的别院,是因为宋令虞代替妹妹补偿给墨雷的。 当时因为瑄王“劫持”了宋崇渊几人,威胁程达不让追,程达只能先回皇宫禀报给刚接下皇位的湛淮晏。 等湛淮晏再安排人去找瑄王时,瑄王和一千护卫竟然凭空消失了,南昭的几十万兵士掘地三尺。 三天过去了,也只找到了被安置在这个别院里的宋崇渊几人。 瑄王和皇后、小丞相不见了踪迹。 瑄王这样做的目的……宋崇渊的神色讳莫如深,看起来并不着急,拿着手帕给流口水的仙仙擦着嘴,深邃锐利的目光逼视着新帝,“瑄王可能是要你放他一条生路,要逃得远远的。” “到时候他会拿皇后和肚子里的一对龙凤胎威胁你,要求你放他和虞哥儿一起走,陛下会怎么选择?” 湛淮晏当然也已经想到了,胸腔都震了震,紧抿薄唇,跟宋崇渊的目光对视着。 片刻后,他却转移话题,“阿凝怀了近五个月的身孕,为什么不告诉朕?” 宋崇渊勾起嘴角,坐在那里,气势却不输天子,不答反问:“陛下你觉得呢?” 湛淮晏的瞳孔剧烈收缩,身魂俱颤,几乎站不稳,无比艰涩开口,“阿凝她,全都知道了?!” 宋崇渊继续给仙仙擦口水,还是笑,“陛下觉得呢?” 第141章 瑄王:宋令虞,你骗我骗得好惨 湛淮晏眼前天旋地转,踉跄中,抬起的手掌重重按在茶案上。 他失去所有力气,坐到椅子上,薄唇颤着,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终闭上了眼。 “罪妇宋霓如今被关在狱中,指认一切都是臣所为,文武百官全都听见了,陛下要将我们宋家九族都下大狱吗?” 湛淮晏听到宋崇渊这话,才睁眼,哑声道:“那些只是罪妇的一面之词,口说无凭……” 仙仙不喜欢被束缚在襁褓里,两手从里面拽出来挥舞,一会儿去抓宋崇渊衣襟上的花纹,一会儿小巴掌往宋崇渊下巴上招呼。 她本来是要抓宋崇渊下巴上这两天冒出来的青色胡渣,但因为手不太灵活,于是就好像甩了宋崇渊一个小巴掌。 啪一下,还挺响,大奸臣抓住仙仙的手,塞了一个拨浪鼓给她,没抬头接过湛淮晏的话,“陛下的意思是你会调查,验证吗?”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皇后和小丞相,瑄王不主动现身,恐怕是要朕加大筹码。”湛淮晏避开宋崇渊的话题,安排道。 “丞相府已经清理干净了,不过到底有很多鲜血渗入砖里,没几年风吹日晒味道散不去,岳父若是不愿再住,朕已经另外给岳父一家安排了更大更富丽堂皇的府邸。” “你也可以先在皇宫住一段时间。”新帝说这句话时,顿了顿。 郑氏的心猛地一跳,抬头看新帝。 大奸臣已经冷哼了,“让我们住进皇宫,是拘禁,还是挟持为人质,拿我们找瑄王换皇后和虞哥儿?” 新帝抿了抿薄唇,线条优越的下颌线紧绷,“岳父大人,朕不希望我们之间现在就有猜忌了,不管是罪妇的指供,还是群臣要借此构陷谋害你们,朕都会偏袒着你们,保你们宋家平安,让你们宋家更富贵荣耀。” 郑氏想到那天早膳时呕吐很久,虚弱难受的宋令虞,没忍住接道:“可明明是陛下你不信任我们在先,猜忌我们的!” “若是你告诉我们你的计划,我们知道你一定会赢,就会坚定地支持你,而不是坐以待毙,被姚大人围攻了丞相府,皇后和小丞相都被瑄王带走了。” 湛淮晏压着嘲讽,语气竭力平静恭敬,“你们无法确定朕会赢,难道就不应该支持朕吗?” “当天岳父和小丞相若是去了宫内,跟朕站在一处,那么谋逆派又怎么会、怎么敢围攻丞相府?” 郑氏有怒气,他又何尝没有? 小丞相虽然没有告密给瑄王,没有帮瑄王,但同样也不信任他,没支持他。 他又怒又痛。 仙仙一把挥开拨浪鼓,去抓宋崇渊的墨发。 宋崇渊还能怎样,歪着头给她抓,“那真是可惜,我们不是武安侯,在不确定谁会赢的情况下,还会坚定不移地追随皇上,赌上自己的九族,我们宋家人奉承的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郑氏嗔了宋崇渊一眼,宋崇渊特意教过她,“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意思是,君子不会让自己处在危险中。 其实说难听点,相爷你这不是墙头草吗? 宋崇渊凶狠地瞪郑氏,他们明明是碟中谍,表面上在帮对方,实际上是在为自己谋利,害对方。 宋崇渊的话可以说是有点大逆不道了,不过新帝看着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二人,他很疲惫,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疼痛晕眩的太阳穴,“朕就算要你们做人质,也是在演戏给瑄王看,希望你们能配合朕。” 湛淮玦不会让宋家人出事的,所以拿宋家人的性命来威胁湛淮玦,应该能换回阿凝和小丞相。 郑氏面色一变,担心湛淮晏会用小孩子,立刻往前走了一步道:“虞哥儿最在乎的是妾身,瑄王会更忌惮,所以让妾身来陪陛下演这场戏!” 新帝还没说什么,宋崇渊一手抱着仙仙,一手把郑氏拽回到自己身侧,“虞哥儿最爱的分明是本相这个父亲,且本相的身份更贵重,陛下拿臣和仙仙当人质吧,事半功倍。” 郑氏愣了愣。 新帝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去风雪中,留下话,“岳母,朕让程达护送你们去皇宫,朕和岳父大人、小姑子去找皇后和小丞相,我们都会平安回来,你们不必担心。” 老太傅皱眉,“他这分明还是拿我们宋家全部人当人质啊。” 老夫人心里一阵寒意,嘴上也只能说:“只是演一场戏而已,皇上他是太在乎皇后和虞哥儿了,只能出此下策。” “只要皇后和虞哥儿平安回来,儿子你和重孙女就受点委屈。” 宋令书握着快要临盆的陆氏的手,俊逸的面容很凝重,“储君总是找手握重兵的武将联姻,哪怕是皇上都会为储君这样筹谋,就像之前陛下要娶的是武安侯。” “但等登基了,帝王又忌惮打压外戚,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闭嘴!”宋崇渊脸色难看,一开始他不知道湛淮晏中了用虞哥儿的心头血做药引的千魂引,以为湛淮晏是真的爱同为男人的小丞相。 现在他知道了。 呵,湛淮晏在抵抗着千魂引,现在就已经没那么恋爱脑了。 往后要是真的知道了真相,曾经那么冷情的湛淮晏,会如何处置宋令虞和他们,可想而知。 他知道皇后和小丞相实则是一人,虞哥儿落到瑄王手里,肚子已经遮掩不住了,暴露女儿身后,不知道瑄王会发什么疯。 他比谁都担心,只能和湛淮晏演一场戏,到时候看虞哥儿能不能随机应变,配合了他,化险为夷。 * 这一边,地宫里。 宋令虞低头看着瑄王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的玉萧,眼角余光瞥见那跪在地上的大夫。 大夫举在头顶托盘里、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还在冒着热气。 宋令虞眼前飘过四个大字。 天。 要。 亡。 我! 她就说,最不稳定随时会发疯的瑄王,绝对是她所有计划中最大的意外! 大夫放下药,离开,有些秘密他知道了,就没命。 “王爷,你认错人了。”宋令虞往后退着,躲开瑄王。 她端坐在石床上,忽略束缚自己的红色绸带,以及动作间就响令人羞耻的金色铃铛,实力诠释不见棺材不掉泪,镇定自若道。 “本宫是太子妃,在姚大人围攻丞相府的时候,我们让哥哥走密道,偷偷把哥哥送出去了,而本宫扮成哥哥的样子,冒充了哥哥。” “因为我们料到王爷你的目标是哥哥,哥哥若是被你抓了,你肯定会强占了哥哥,本宫要保护哥哥,宁愿自己被你抓。” 瑄王听着宋令虞这番话,不怒反笑,一双桃花眼都弯了起来,璀璨生辉,简直是颠倒众生的模样。 “说得真好。”瑄王手中的玉箫又移过去,在宋令虞隆起的肚子上来回画圈。 “所以你这么聪明,本王怎么可能不爱惨了你呢?本王想想过去被你骗,被你当成猴耍,本王不仅不生气,反而更爱你了。” “尤其是一刻,本王好兴奋怎么办?” 瑄王的脸贴到宋令虞颈间,深深嗅着她的气息,线条凌厉的面上是如痴如狂,疯癫又病态。 “那你就还是皇后娘娘吧,你既然愿意为了你的哥哥牺牲自己,本王便成全你,这就强占了你,好不好嘛,皇后娘娘?” 他诱哄蛊惑的语气,实际上气息如毒蛇一样阴冷,让宋令虞浑身都泛起鸡皮疙瘩。 男人强健修长的手臂也像是锁链,缠绕在宋令虞腰上,收紧,锁住她。 宋令虞在抖,金色的铃铛响着,肚子被勒得很疼,在毒蛇的戏弄下垂死挣扎,“王爷,听你的意思,宋霓功败垂成了,这正是本宫和哥哥想要的结果,宋霓和其党羽全都被诛杀,哥哥跟你之间就没有仇恨了。” “而此次你并没有帮宋霓谋逆,依照太上皇对你的偏爱,他不会让湛淮晏牵扯到你,他会保住你的。” “你放本宫回去继续做湛淮晏的皇后,本宫跟之前一样帮着你和哥哥,定能很快杀了湛淮晏,让哥哥坐上皇位,你如愿成了哥哥的男宠、她身边、后宫里唯一的一人。” 瑄王点着下巴,冰冷的薄唇贴着宋令虞的脖颈肌肤,落下的亲吻让人心惊胆战,偏偏还轻笑着道:“皇后娘娘好会哄,多哄,本王可是最好哄的,根本看不到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毒杀湛淮晏,看不到你其实从头到尾就在助他登基。” “更是在这次,你们配合得那么完美,你杀了宋霓,还让湛淮晏成功坐上皇位,你报仇了不说,也把仇人的儿子本王送到了黄泉路上。” “皇后娘娘既然大仇得报,就不必再忍着厌恶和恶心跟本王虚与委蛇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王还能活多久呢?” “湛淮晏很快就会找过来,将本王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你说是不是?” 宋令虞听懂了,瑄王这是认定了她一直在帮湛淮晏,她爱惨了湛淮晏,她并没有自己想做皇帝。 宋令虞不说话了,就像是猎物放弃了反抗,瑄王颇有些意兴阑珊,懒懒地抬起爪子扒拉着他的猎物,脑袋在猎物的肩上拱了拱,柔声蜜语,“皇后娘娘,怎么了嘛,真的生气了?” “那本王错了,不逗你了,本王相信你。” “回到正题,像你刚刚说的,你既然冒充你哥哥要本王抓来,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那么来吧。” “你也知道本王有多爱你的哥哥,得不到你的哥哥,本王就只能要你了。” 瑄王捏着宋令虞的袖子,晃得金色铃铛作响,“皇后娘娘,本王好爱你啊。” 宋令虞:“……” 好美丽的精神状态。 瑄王的一手还钳制着宋令虞的腰,另一手往后撑在石床上,身子也在向后仰。 他让宋令虞趴在自己敞开的宽阔的胸膛上,垂下的眼里一片迷离魅惑,喑哑着声线,“皇后娘娘,开始吧,本王一秒都等不及了哦。” 宋令虞的肚子,正好在那儿,被挤压得有些疼,一手按着石床,试图起身。 却被瑄王更用力地按回去。 她的唇撞在瑄王坚硬的胸肌上,疼得蹙眉,听瑄王在头顶说:“怎么,就这么在乎肚子里的孩子?” “皇后娘娘为什么会怀上湛淮晏的孩子?本王和你父亲等人都不希望你怀上孩子,你却没有按照我们的吩咐喝避子汤。” “你都这样了,却还哄本王说你不爱湛淮晏,不如你证明证明,跟本王欢好,杀了肚子里湛淮晏的两个孽种,嗯?” 宋令虞没有阻拦瑄王,只闭着眼,解释,“本宫也不想怀上湛淮晏的孩子,本宫明明每次都喝避子汤了,谁知本宫还是怀孕了。” “而等本宫发现的时候,已经两个月了,本宫准备了落子汤,但……” 宋令虞说到这里,脑子里突然响起熟悉的“滴滴滴”的警报声,尖锐刺耳,在催命。 她突然呼吸急促,心口疼到快窒息,不得不阻拦瑄王的侵犯。 宋令虞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眼里涌出泪,气若游丝,“王爷,换一种方式,你不是给本宫准备了落子汤吗?” “好啊。”瑄王没有离开,伸手端了那碗已经冷掉的药汤,掐着宋令虞的下巴,二话不说就整碗往宋令虞嘴里灌。 宋令虞用上全部的力气推开瑄王。 那药汤洒在瑄王身上,铃铛的响声中,宋令虞拽着红色绸带,从石床上摔到地下,肚子被撞了一下。 她闭着眼,抱着疼痛的肚子坐在那里,还呼吸困难。 宋令虞脸色苍白,鬓发被汗水打湿,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脆弱狼狈,却莫名其妙地笑起来,透明的液体大片大片从眼角涌出。 她的笑声回荡在地宫里,听着很悲凉又讽刺。 她也不想留肚子里的孩子,当时毫不犹豫地喝妹妹给自己熬好的落子汤。 然而脑子里当即就响起警报。 她闭眼倒下去,瓷碗“噼里啪啦”摔在地上,落子汤全洒了。 此后的那大半个月,她以感染风寒告了假,喝落子汤也好,捶打肚子,或是狠狠摔跤也罢,仍然没能落胎。 每次她都快要暴毙,有一次昏迷了两天,心跳似乎都停止了……就这样把自己折腾得很虚弱。 她好险不险才捡回来一条命,用妹妹的方子养着已经亏损的身子。 她命由她不由天,可最终她还是败给了法则。 法则就是要她无法摆脱掉男人,让她坏了身子,惩罚她的落胎行为。 妹妹只能给她保胎。 而那么想让她生下孩子的宋崇渊,即便知道她怀的是一对龙凤胎,也一点都不期待了。 那次她醒来,看到了父亲通红的眼里,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泪。 刚刚她试着借男主之手落胎,她以为自己怀的不是男主的孩子,男主能让她落胎。 但结果,这么一折腾,她的身子更坏了。 怕是她生下孩子后,自己这个所谓的大女主,实则工具人,就该香消玉殒了。 难怪霍寒会说,像《甄嬛传》,大胖橘和果郡王谁是男主? 湛淮晏是男主之一,法则不允许她摆脱掉两个男主、打掉男主之一湛淮晏的孩子。 可《令虞传》这个所谓的大女主小说,宋令虞并不像甄嬛是真正的大女主。 前世的她想改变一切,可法则却不允许。 她的结局只能是妹妹死了,宋家满门被灭,湛氏的血脉继承皇位,自己做垂帘听政的太后,最后或许得还政于湛氏江山。 而不是宋家人都好好的,她杀了两个男主,她来做这个皇帝。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不承认自己是宋令虞,本王就还能让你作为棋子宋令凝,让你回到湛淮晏身边,给他生下这一双龙凤胎?”瑄王从后面抓住宋令虞纤细的肩膀,把人拽回到石床上,嘴角勾着的弧度邪佞残忍,喊了一声。 “把人带上来!” 宋令虞听到动静,睁开湿润的眼看过去,一下子就确定被五花大绑着押跪到地上的,是妹妹。 她还没开口,妹妹对她摇了摇头。 “宋令虞,你说自己才是宋令凝,那么你告诉本王,跪在地上的,又是谁?”瑄王坐在石床上,调解了束缚宋令虞的红色绸带,让宋令虞不能再活动,只能躺着。 宋令虞的脑袋是枕在瑄王伸展的大腿上的,所以那热源一阵阵传向她。 宋令凝高声喊着,“男主,我是林静微,你为什么要让人绑住我,放开我!” “哦,那个癫妇真没用,竟然让你把身体抢夺了回来。”瑄王没看宋令凝,低垂的目光始终都在宋令虞身上,连呼吸都屏住了,那么痴迷地看着女装的宋令虞,不眨眼,一秒也不愿错过。 他拨弄得铃铛叮当响,神色更加病态,越发难以自持。 “宋令凝,林静微和你共用一个身体,本王回忆了一下,好像每次本王不好的时候,你就会把自己的身体抢夺回来。” “几天前本王赶到丞相府,在地牢里找到你的时候,你还是林静微,本王什么都问出来了。” “现在湛淮晏赢了,所以你又把自己的身体抢夺了回来。” 宋令凝面色发白,瑄王竟然全都知道了! “还不承认,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瑄王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很快,包括墨雷和墨云在内的六大男护卫就来了。 “现在他是你的了,你宠幸她给皇后娘娘看看。”瑄王红袍上用金线绣的花纹华贵又艳丽,泛着光泽,云淡风轻地吩咐墨雷。 墨雷面色大变,单膝跪到地上,“王爷!” 瑄王却根本不给回转的余地,修长的手指绕着宋令虞的长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当然,你若是不愿,本王也不勉强你,那就让墨云他们五个来。” “不,王爷!”墨雷想要拦。 但他一个人哪是其他五个人的对手? 很快他就被打伤,趴在地上吐着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几人都在宽衣解带,把宋令凝围起来。 “住手!”墨雷嘶吼,剑抵在地上,强撑着站起来,身躯摇晃着朝墨云几人走去,却没再跟他们动手。 他开始解自己的腰带,跪到地上抚着宋令凝的脸,流着泪哽咽道歉,“对不起……” 与其让墨云他们五个来,倒不如他一人。 过后,他会以死谢罪。 但下一秒,背后传来的宋令虞的声音,打断了一切,“湛淮玦,你是如何得知我的女儿身的?是法则又帮了你,让你梦到前世后来发生的那些吗?” 宋令虞心如死灰,以前那么关都闯过去了,现在这一关她是真的闯不过去了。 罢了,她认了,工具人就工具人吧。 她不再试图改变什么,就由着自己的命运被男主掌控,什么都不做了。 “我不知道什么法则。”瑄王让墨雷他们带走宋令凝。 他侧躺到宋令虞身侧,这会儿的语气变得正常了一些,但猩红的双眸里在悄然酝酿着猛烈的风浪,冰冷的大手抚着宋令虞纤细的脖颈,恨不得掐断。 湛淮玦红衣墨发,在烛火晃动的地宫里,下颌线深刻流畅,面容俊美到有种妖冶感,“宋令虞,你骗我骗得好惨。” 第142章 瑄王:我们殉情吧,新帝找来 宋令虞眼里没了泪,只剩面上还泛着水泽,已经恢复往日的云淡风轻,“我并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你,应该对你负责,因为我是平等地骗所有人。” “我把自己当成男子,你却喜欢上了我这个男子,我不可能因为你喜欢我,就暴露自己的女儿身,我只能费尽心思地瞒着。” “在孤魂野鬼到来前,这个世上也就只有母亲和妹妹知道我的女儿身,孤魂野鬼占了妹妹的身体后,向父亲揭穿了我,并且因为她知道湛淮晏的结局,所以她不愿嫁给湛淮晏,要攀附你这个未来会成为皇帝的男主,做皇后。” “那个时候,妹妹就要嫁给湛淮晏了,这种情况下,父亲,尤其是得知我女儿身的宋霓,她更对父亲和我施压,我只能穿上女装冒充妹妹。” “我反抗不了,与其自暴自弃,不如利用自己的太子妃身份帮你废杀太子,让你做上皇位。” 宋霓一直很讨厌她。 后来她才知道宋霓在游船时想要她死,还逼迫她嫁给湛淮晏,是因为瑄王喜欢她。 瑄王以为宋令虞是喜欢湛淮晏,才冒充宋令凝嫁给湛淮晏的,听到宋令虞这么说,他神色崩裂,沙哑的嗓音在颤,“你既然不是自愿的,当时为什么不来找我?” “要是找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嫁给别的男人!” 要不是他这个男主,法则就不会把林静微送过来,那么应该嫁给湛淮晏的还是宋令凝。 还有宋霓逼迫宋令虞,因为他喜欢同为男子的宋令虞,宋霓要斩断他和宋令虞之间的可能。 再者,她是为了助他坐上皇位……这种种。 宋令虞的身不由己,等同于说,他为了自己的皇位,让自己最爱的人,嫁给了别的男人!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宁愿不要皇位,甚至可以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啊。 “找你有什么用呢?一来我并不想对你暴露我的女儿身,再者,你不让我嫁,我就不嫁了吗?湛淮晏执意要娶,你难道要为了我违抗皇命吗?是。”宋令虞截住张口要说话的瑄王,叹了一口气。 “你能,你为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弑君弑父,我相信,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喜欢我,而且,哪怕你愿意谋逆造反,但当时你能成功吗?” “你冲动,实力不足,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造反,我们全都会死。” 瑄王忽然想起来,两年前湛淮晏迎娶太子妃的那天晚上,他辗转难眠,不知为何会心痛难忍。 他半夜出府,骑上马去了丞相府。 他在秋末的巷子里坐了一夜,等着宋令虞,不见到宋令虞不罢休。 而那一夜宋令虞在干什么? 她在别的男人的榻上,那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她跟湛淮晏缠绵悱恻。 那是她的初次,她给了湛淮晏……痛,瑄王的心太痛了,胸腔仿佛被剖开一个大窟窿,刀子在割着他的心,把他的心剜了出来。 他呼吸急促,痛到全身发颤,却自虐一般没让宋令虞停下来,听她继续说。 “我越是跟气运值低的人亲密接触,气运值就会被对方大量吸取走,我就面临着暴毙,尤其是湛淮晏,所以为了活下来,我只能比之前跟你更加亲近。” “我没有背叛你,你让我给湛淮晏下毒,我下了,我也阻止陈太医给他治好眼睛,也还是欺辱迫害他,想从他手中拿更多的权,架空他……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但后来,你也知道了,你不信任我,你给我下绝情蛊,而我也做梦梦到了前世。” 瑄王的那颗心都已经被剖出来了,停止了跳动,但宋令虞还在用刀子一寸寸切割着那颗心。 要不是他抢了宋令虞做压寨夫人,那样折磨湛淮晏,还把湛淮晏丢到深山野林里。 湛淮晏就不会被羽民部落的女君救下,不会被巫医治好眼睛。 所以啊,不怪宋令虞帮湛淮晏东山再起,是他在阴差阳错下,让湛淮晏夺回了一切。 “我没有想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但正如法则让你梦到前世后来发生的一切,让你知道我是女儿身一样,法则不允许我摆脱掉你们两个男人,我只能像个工具,被推来推去……” 宋令虞的刀把瑄王的心切成了一块又一块碎片,刚刚他有那么一瞬庆幸自己是男主,庆幸法则帮着他。 这一刻,他却宁愿宋令虞能摆脱掉他和湛淮晏。 他宁愿自己此生都得不到宋令虞,也不要湛淮晏也得到了宋令虞。 宋令虞应该是他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瑄王心疾发作,痛到身体蜷缩起来,贴着宋令虞,脸用力抵在宋令虞的脖子里,流出来的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泪水,“宋令虞,那个时候意识到我喜欢的是同为男子的你时,我是那么厌恶恶心自己,我痛苦,压抑,煎熬,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了。” “我多希望你是女子,我做梦梦到的你都是女子,现在,我知道了你是女儿身,可我不仅一点都不欣喜,我反而宁愿你还是男子。” “我宁愿我一辈子喜欢的都是男子的你,宁愿断子绝孙,宁愿不要自己的尊严、身份和权势、钱财等,所有的一切,我宁愿做你的男宠,沦为你的玩物……怎么样都可以,我都不希望……不希望……” 瑄王哽咽出声,热泪浸湿宋令虞的肌肤,他痛得几乎无法说下去,哭着,“我不希望你是女儿身,我宁愿你是真正的男子、一直是男子。” 她怎么能是“宋令凝”,是湛淮晏的妻? 她肚子里怎么能怀着湛淮晏的一双龙凤胎呢? 上天怎么能给他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让他在为了宋令虞一个男子,而甘愿放弃一切的时候,却让他知道宋令虞是皇后,是别的男人、湛淮晏的妻子?! 他算是哪门子的男主?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得到过宋令虞,宋令虞都是湛淮晏的。 哪怕今生跟前世完全不一样了,可殊途同归,最终宋令虞还是为湛淮晏生儿育女。 “宋令虞,你不应该瞒着所有人从小就女扮男装,如果你是女子,我做了皇帝,你一定会是我的皇后。” “你是权臣的女儿,太后的侄女,我娶你顺理成章,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阻碍。” 宋令虞摇头,“这个世上没有如果,就算有,我们重走一遍,我是女儿身的话,我得不到父亲的重视和培养,父亲不会为我请来你做夫子,我们就不会有那么多年朝夕相处的情意。” “而我无法三元及第,又如何能走到你身边,为你夺皇权出谋划策,我没有那么优秀,怎么会被你喜欢?” “如果我只是丞相庶出的四女儿,我不如宋令怡,你连宋令怡都不多看一眼,何况是我?” 瑄王又恨又痛,“你知道我喜欢你后,却还骗我!” “你看着我像个变态一样喜欢同为男子的你,为了你宁愿断子绝孙,曾经为了我们两个男子能在一起,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 “我请求你让我做你的男宠,要你疼我,我不惜沦为下面那个。” “那个时候我还看避火图,可实际上,避火图上的那些,你和湛淮晏全都做了!”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疯狂荒唐的事,我求而不得,那么痛苦,像个傻子一样,你一定在心里笑我,你很痛快吧?” 过往里那么多的社死,瑄王只要想起来,就难以接受。 他生生被宋令虞变成了一个笑话,在这一刻疯了般又哭又笑。 宋令虞说得真诚,“我没有看你的笑话,而是我这辈子都不打算恢复女儿身,不会和男人在一起,给哪个男人生儿育女。我要是不瞒着你,你肯定会更加不顾一切地掠夺我……” 她只想要权势,让宋家更上一层楼,却被两个男人缠上。 她只能想方设法瞒着自己的女儿身,无所不用极其地骗他们,日日惊心动魄见招拆招。 她只想摆脱掉他们,换来的却是他们的发疯,一次又一次的强取豪夺。 “不给男人生儿育女,那你为什么怀了湛淮晏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啊……”瑄王如困兽一般,双目猩红颤抖地嘶吼着。 他痛怒交加,肝肠寸断,埋在宋令虞的身上,肩背剧烈地颤抖,痛哭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宫里,“宋令虞,为什么?你告诉我……” 宋令虞听着,心也在颤,眼里湿润,“我也不是真正的大女主,而你和湛淮晏谁是男主,林静微觉得是你,但可能你和湛淮晏都是,也可能都不是,毕竟你们最后都死了。” 宋令虞抚着瑄王背后的墨发,声音里带着最后的情意和温柔,“湛淮玦,前世你暴毙了吧?” “而今生,我救下了妹妹,虽然宋家满门的结局还不一定,但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宋霓死了,她的势力姚家等人,也都身首异处,就是说我已经找你寻完了仇。” 瑄王在宋令虞的这番话里,抬起一张被浸湿的脸,比女子还要梨花带雨,惊心动魄又破碎的美。 他看着宋令虞时,那双墨眸还在流泪,无声静静地滑落,瞳孔被洗涤到极致的透亮清澈,眼尾晕着胭脂色。 美人落泪最是唯美,而瑄王这个男子,比女子流泪还要美,惹人怜惜,令人心碎,恨不得哄着他。 哪怕他要天上的星星,都摘给他。 他的泪,仿佛有着巨大的魔力,换做旁人,恐怕血海深仇都会被化为乌有,不仅对他恨不起来,还心里柔软,又心疼得要命。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而她是女主,她受了影响。 “湛淮玦,我不恨你了,我真的原谅你了,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都一笔勾销。” “前世我放走了湛淮晏,我能放他走,今生我同样可以放你走,但我希望你不要像他一样,再回来,我希望你能放弃一切,忘记一切,好好地活着。” 湛淮玦时笑时哭,闻言他苍白的眉目里陡然充满戾气,冷冷嘲讽,“你还在骗我!前世你放走湛淮晏,是因为你那个时候就爱上了湛淮晏!” “宋令虞,前世你给了他杀回来复仇,从我手中抢走你的机会,你在我的龙榻上和他颠鸾倒凤!” “而此刻你说你要放走我,不,你那么恨我,你只想杀了我,你这么骗我,是因为有墨云他们,你的妹妹也在我手中,你根本就逃不掉。” “忘记一切,好好地活着?”湛淮玦眼里一片晶莹的泪,璀璨发光,仿佛落下来就会化成珍珠。 他重复着宋令虞的话,唇角扯了扯,似乎笑了,泪却再次猝然滑落于俊美的面容,美到让人几乎窒息,“可是宋令虞,我的生命里没有了你,你要我怎么好好活着?” “我就是苟延残喘,都做不到。” 宋令虞擦着瑄王眼角的泪,却越擦越多,手指都被浸湿了。 宋令虞叹气,绝情蛊已经被解了,可她还是这么冷情,“湛淮玦,儿女情长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它比不上钱财,权势和亲情等一切,它是最微不足道的,何况是生命。” 湛淮玦按住宋令虞的手背,把自己的脸紧紧的贴着她的手心,“你是你,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排在情爱前面,我是我。” “你不能用你的追求来要求我,在我这里,情爱、你,重于一切,包括性命,我宁可死,也不要放开你。” “你放我走了,你呢?你就能好好地做湛淮晏的皇后了,你给他管理后宫和三千佳丽,给他生儿育女,为他奉献自己的一生吗?” “宋令虞,我不允许!” 湛淮玦突然拉着宋令虞坐起来,深深吻住宋令虞,急切又凶猛,不顾一切带着决绝,“宋令虞,你低估了我对你的感情。” “你是男子时,我都已经成疯成魔了,现在知道了你是女子,我更不会放开你。” “除非你和我一起走,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放你回到湛淮晏身边,更何况是让你生下肚子里的这双孽种。” 宋令虞只有满心的疲惫,“不是我想给湛淮晏生孩子,而是你也看到了,要是动这两个孩子,我也会死。” 墨雷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进来,但他不得不站在石门处,单膝跪下回禀,“王爷,新帝已经在丞相府隔壁的瑄王府,以及你在京中的房产、地契、铺子等所有产业都掘地三尺了,恐怕……恐怕很快就会挖到这里来。” “他出动了南昭在京的所有军队,我们……” 他们拼不过,跑不掉,很快湛淮晏就能找过来,他们的下场只有死。 但瑄王并不慌,让墨雷退下了。 他吻着宋令虞,手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停留片刻,话语里带着阴冷嘲讽的笑意,“听听,湛淮晏如此劳师动众,找的真的只是他的皇后吗?” “其实令虞,他爱的根本不是你的妹妹。” “你冒充的宋令凝一点都不像,你骨子里就是小丞相,湛淮晏真正爱的是你。” “不过这不重要了,反正湛淮晏绝对不会放过我,如今父皇的千魂引被解了,他不会再护着我,我根本跑不掉,活不了,那我就不挣扎了。” “可我刚刚也说了,我不会成全他,让你回到他身边。” “宋令虞,你只能是我的。” “我不允许你给湛淮晏生下这对龙凤胎,你说落胎你自己也活不了,那你就死吧。” “宋令虞,我们一起死。” 湛淮玦面对面把宋令虞抱到他腿上时,他分不清是泪还是汗的脸,趴到宋令虞肩上,哭着,却又带着很满足的笑,如痴如狂,已然疯魔,“夫君,我就当离开威虎山后发生的一切,是一场噩梦。” “我当你还是男子,其实我们在威虎山拜堂成了亲,入了洞房,成为了夫妻。” “我得到了你,我们长相厮守,白头到老,我们生同衾,死同穴。” 宋令虞感觉肚子很疼,身下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来,闻到了血腥味,她的孩子……宋令虞闭上眼,热泪猝然滚落而出。 挺好,她本就想落胎。 但湛淮玦要的不仅是让她落胎,湛淮玦活不了,他也不会让宋令虞活着和湛淮晏在一起。 “夫君,我们殉情吧。”湛淮玦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 他仰头喝下一口毒药后,吻住宋令虞,把那穿肠毒药送到宋令虞嘴里。 湛淮玦亲着宋令虞,极尽温柔地哄着,“闭上眼睛,很快,不会太痛苦。” “这辈子我得到了你,也算圆满了。” “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 湛淮玦的嘴角溢出鲜血,紧紧抱住了宋令虞。 他的下巴抵在宋令虞的脖子里,唇边扬起一抹弧度,艳丽妖冶。 湛淮玦闭上眼,喟叹一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诚不欺我。 湛淮玦一身红衣,墨发一半束起,一半披散在背上,眉梢眼角都泛着胭脂色,又欲又艳。 而宋令虞坐在他腰上,压着他结实紧绷的腹肌,双臂攀附着他的肩膀,手指穿梭在他的墨发里。 她四肢上的红色绸带飘逸,跟湛淮玦的墨发色彩对比鲜明,又和他红衣上的花纹相得益彰。 宋令虞也穿着红色裙子,烛火洒下暖黄绮丽的光,仿佛这真的是湛淮玦和她的新婚夜。 地宫里,铃铛不断地响,画面艳媚,活色生香。 外面传来厮杀声,是湛淮晏来了。 第143章 我要是赌赢了,你就跟我远走高飞 过了许久,宋令虞并没有感觉到毒药穿肠的巨大痛苦,只看到瑄王的气运值不断地往下掉,剩下10+。 随后,瑄王沉重的身体全都压在她身上,让她险些仰躺过去。 宋令虞及时用双臂撑住,侧过头去看肩上的瑄王,“湛淮玦?” 瑄王的气运值几乎都被她吸取过来了,她虽然见了红,但感觉还好。 这个“感觉还好”的意思是,要是得到及时救治,至少自己的命应该能保住。 原来之前她落胎时气运值猛掉,面临暴毙,是因为没有瑄王这样气运值高的给她吸取。 要是气运值供得上,她落胎的时候跟瑄王亲密接触,自己就不会死。 “怎么,被吓到了?”瑄王嘴角溢出更多的鲜血,没那么大的力气紧抱住宋令虞了,手抚摸着宋令虞的脸,深情和残忍并存。 “宋令虞,我想让你给我殉情,可我怎么舍得呢?” “我宁愿自己死,成全你和别的男人,我也不舍得带你一起死。” “我喂给你的不是剧毒,只是能杀死你肚子里的两个孽种,我知道怀双胎五个月小产,对你的身体损伤很大,甚至可能会让你一尸三命,所以我陪你一起喝了毒药。” 瑄王每说一句话就会咳出鲜血,承受着毒药发作的巨大痛苦折磨,被冷汗打湿的睫毛湿润,又纯欲又嗜血的模样,“这杀不死人的毒药,于我却是致命。” 他患有心疾,不能行房,还在大悲大喜大痛的激烈情绪中来回转换,已然疯魔,导致心疾发作,再加上毒药,此刻的他奄奄一息。 “你看,宋令虞,我是不是很爱你,伤了你,我就拿自己的命赔给你。” 宋令虞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在疼痛下连话都说不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瑄王头顶的气运值,没有丝毫感动。 她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摊上瑄王这样的癫子,这么可怕的爱。 瑄王箍在宋令虞腰上的手渐渐失去力气,往下滑落,眼睛也半阖,“我知道我杀了你肚子里的两个孽种,你会恨我一辈子,那便恨一辈子吧,用恨的方式记住我,此生都不会忘记我。” “以后你和湛淮晏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想起我,哪怕你只有那么一丝的自责和罪恶感,也足够了,这辈子你都无法心安理得地跟湛淮晏相爱。” “当然,你也可以无动于衷,反正我也看不到了。” “宋令虞,下辈子我们不要再相遇相识了,因为我不想再承接你的恨,不想再看着你嫁给别的男人……” 瑄王抬起手想最后触碰宋令虞的脸,却已经没有了那个力气,缓缓闭上眼,晶莹透明的泪滚落而出,那嘴角却带着满足的笑意。 宋令虞跪在石床上,把瑄王抱在臂弯里,看到瑄王的气运值维持在10+,朝外喊着,“来人!大夫,妹妹!” 她应该是先兆性流产了,必须及时得到救治保胎,要不然有性命之忧。 而瑄王,他真的想死吗? 他知道如果诱发了自己的心疾,加上服毒,必定会一命呜呼,所以曾经想牡丹花下死的他,刚刚却克制住了。 这说明他不想死,肯定有诈。 她不能跑,当然更重要的是压根就跑不掉,只能等湛淮晏来救。 墨云拎着大夫第一个冲进来,看到石床上似乎已气绝身亡的瑄王,他面色大变,“宋令虞你对王爷做了什么?你杀了王爷!” 墨云双目赤红,“刷”一下拔剑朝宋令虞刺过去。 宋令虞把瑄王推了过去。 墨云的剑尖猛地顿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调转方向再朝宋令虞刺去,自己脖子上先横上冰冷锋利的剑刃。 墨云瞪大眼,转过头看到是墨雷,顿时又怒又痛,嘲讽训斥,“墨雷,你要为了一个根本不喜欢你,轻贱你的女人背叛对你恩重如山的王爷吗?!” “都别过来!”墨雷左手握剑,在墨冰五个人拔剑上前时,他手下微微一动,剑刃就在墨云的脖子上划下一道血痕。 “上行下效,王爷为了情爱可以不顾一切,我为何不能效仿?” 他们曾经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却自相残杀,墨雷双目通红,咬了咬牙命令墨云,“把你的剑从小丞相身前移开,放小丞相和她的妹妹走!” 墨云冷笑,“我一个奴才的一条贱命,哪有小丞相和她妹妹二人的命重要,墨冰,你们动手吧,不用管我。” 墨云忽然收回剑,下一秒再次朝宋令虞刺过去。 结果却刺中了宋令虞推过来的瑄王的左肩,同时墨雷的剑,也在他的喉结处划过去。 墨云看到瑄王肩上流出的血,脸色一变往后退,“去把宋令凝抓过来!” “都住手!”宋令虞喊了一声,松开瑄王,让人摔到石床上。 “你们的王爷还没有毒发身亡,还能抢救,湛淮晏马上就打进来了,你们要是还想让你们的王爷活,就给他服下解药,让我的妹妹救我!” “不是说要放了我吗?刚刚却那么毫不犹豫地推我出去给你挡剑,小骗子,还是想要我死啊。”瑄王咳出血,眼没睁开,话语里已经带上笑意。 “可是阿虞,我还是爱惨了你。” “无论什么情况下你都能这么冷静残忍,这样的你,要是爱上一个人,会不会也会像我和湛淮晏一样智力下降?好想看看你为爱而疯狂的样子啊。” 他当然不是要死,这种毒在他要续上那场梦的时候,就实验过了,服下解药就好。 他是为了杀宋令虞肚子里的孩子,只有自己也中毒,陪着宋令虞一起痛,他才能下得了手。 “把宋令凝带过来。”瑄王怕宋令虞真的有性命危险,强撑着从榻上起身,在外面他近千名护卫抵抗着湛淮晏时,安排着墨云。 地宫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很快石床上被铺上温暖柔软的被褥,四周用屏风围上,药箱热水等一切都准备齐全了。 宋令凝被押过来的时候,墨雷走过去用剑斩断宋令凝身上的绳子。 继而他轻轻握住宋令凝的手腕,大步往石床那里去。 瑄王安置好宋令虞,低头看到她的红裙被鲜血浸染得更加艳丽,人却很虚弱,他目光里一片阴郁。 这下,宋令虞肚子里的两个孽种保不住了吧? 瑄王的毒药是找自己府上的大夫要的,他踉跄着从屏风内走出来,只留宋令凝在里面救治宋令虞,接过大夫递来的解药,服下去。 “哥哥,你有没有事?!”宋令凝神色大骇,立刻查看哥哥的状况,并处理。 虽然那大半个月哥哥没少想各种办法打胎,但都会在腹中胎儿有损伤前,哥哥自己就先因为气运值猛降,而倒下去了。 今晚,是哥哥第一次动了胎气。 “别怕。”宋令虞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痛到身体颤抖,却紧紧咬着舌尖,没让自己发出呻吟声。 她一手揪着身下的被褥,另一手伸过去握了握妹妹颤抖冰冷的指尖,对妹妹扯出一抹笑来。 虽然她这个女主是工具人,但霍寒说她毕竟是女主,女主都有光环,轻易死不了。 既然她死不了,那就往死里跟命运抗争。 她偏偏要改变一切,摆脱掉两个男主,她自己做皇帝! “哥哥……”都到这个时候了,哥哥竟然还反过来安慰她,宋令凝眼里的泪大颗大颗往下砸落。 但她看到哥哥再次振作起来,她也唯有冷静下来,绝不给哥哥拖后腿。 “哥哥,你不要咬伤了自己的舌头,不愿喊出来的话,我塞一块布巾到你嘴里。” 宋令凝心疼得要命,哥哥太隐忍了。 宋令虞摇头,闭眼听着外面的厮杀声,以及瑄王在屏风外安排着墨云要多抵抗一会儿,尽量拖着湛淮晏。 紧接着,两套衣服被送进来。 宋令虞看到那分别是皇后的女装和小丞相的男装,隐约猜到瑄王要干什么。 她的舌尖被自己咬破,嘴里都是腥甜的铁锈味,“湛淮玦,你要湛淮晏在皇后和小丞相之间选一个,可无论湛淮晏选择谁,你都会把我妹妹交出去是不是?” 湛淮晏要是选了皇后,瑄王就让她妹妹穿上皇后的衣服,伪装出大肚子,冒充皇后去到湛淮晏身边。 如果湛淮晏选了小丞相,那么瑄王还是让她的妹妹冒充小丞相。 反正无论如何,瑄王都会带走真正的宋令虞。 “可你根本就骗不了湛淮晏,好几次的结果证明,湛淮晏能分辨出冒充者不是他的阿凝或小丞相,何况现在他的眼不瞎了。” “你妹妹能冒充你一会儿就可以了,等湛淮晏察觉到时,我已经带着你远走高飞了。”屏风上映出瑄王高大的身躯。 他手中握着玉箫,转过身透过屏风看宋令虞,语气嘲讽,又如一把利刃捅入宋令虞心口,“何况,以前湛淮晏能分辨出来,就像我是靠绝情蛊一样,他靠得是气运值吧?” “而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你的气运值了,只要我把你妹妹身上的味道弄得跟皇后或是小丞相一样,阿虞,你觉得他真的会分辨出来吗?” 这话宋令凝听着就心里大痛,何况是哥哥? 她双目通红地看向哥哥。 宋令虞的唇瓣没有丝毫血色,颤抖着,许久,她才说出嘶哑的话来,“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如果湛淮晏选择的是皇后,那么你就交出冒充皇后的我妹妹,我乖乖地跟你走。” 瑄王不愿跟宋令虞赌,湛淮晏赌不起,他和宋令虞同样赌不起。 他绝对不能妥协,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必须强取豪夺才行。 但他还没说什么,宋令虞道:“若是湛淮晏选择的是小丞相,那么你就连同我和妹妹一起放了,我一定会让湛淮晏给你一条生路。” “你不愿跟我赌的话,湛淮玦,你会得到我的尸体,我们就同归于尽吧,成全了你想和我殉情的心愿。” 宋令凝救治得很快,宋令虞没有了性命之忧。 她快速开方子,出了屏风就被带去放药材的地方,配药,再煎药。 她没说宋令虞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保住,这会儿瑄王已经没时间管这点了,先放一边。 要是孩子保住了,过后他再找机会弄死就是。 瑄王挥开屏风走进去,看到宋令虞嘴角的鲜血,立刻掐住宋令虞的下巴,俯下身吻住宋令虞咬破的舌尖,“你永远都知道怎么威胁我,好啊,我跟你赌。” “到时候我一定会信守承诺,希望我们的小丞相,也能说到做到。” 他愿意跟宋令虞赌,是因为他赢得几率比宋令虞更大不是吗? 毕竟小丞相是男子,湛淮晏一直瞒着他的阿凝跟小丞相苟合。 再者,湛淮晏的阿凝可是怀了身孕,且是一对龙凤胎。 湛淮晏怎么可能会选择小丞相? “我能威胁你?是啊,我只有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你,才有用。”曾经宋令虞也感动过瑄王对同为男子的她的爱,但现在她心里只剩下讽刺。 瑄王这种疯狂的爱,她的家人、她的感受等什么都不顾,只想得到她、掠夺她,给她带来的只有伤害。 她只想逃离。 瑄王让墨雷去煎药,叫墨云把宋令凝带过来。 他们三人都在屏风内,宋令虞不方便换回男装小丞相,就还是皇后。 宋令凝先换上男装,冒充小丞相,等会儿根据湛淮晏的选择,再换装。 湛淮晏带来的人太多了,何况他自己就能以一敌百。 不到半个时辰,瑄王的一支精锐护卫,就全都倒了下去。 新帝破开石门时,除了煎药的墨雷,墨云他们五大护卫也去拦湛淮晏。 好在宋令凝的速度很快,宋令凝冒充的小丞相,在瑄王的眼神示意下从另一侧上了榻,坐到宋令虞身边。 墨冰几个人都受了重伤,生死不知。 而墨云以刀撑地站起来,最后朝湛淮晏砍过去。 结果下一秒,就被湛淮晏的刀从胸口插进去,贯穿到背后。 鲜血喷涌到屏风上,让屏风上的花朵更加妖艳,在内力下,湛淮晏的墨发无风却自动,飘扬起来。 他抽出刀的同时,缓缓抬起头,一张溅了几滴血的脸带着战损后的魅惑感,风华绝代。 新帝猩红嗜血的双眸穿透面前的屏风,隐约可以看到榻上的三个人影。 墨云“砰”一下倒在地上。 “湛淮玦,放了皇后和小丞相。”湛淮晏肝胆俱裂。 湛淮玦怎么能跟他一样坐享齐人之福,既对小丞相强取豪夺,还折辱阿凝? 瑄王坐在床榻中间的位置,一边是宋令虞(皇后),一边是宋令凝(小丞相)。 他一手搭在“小丞相”的后腰上,一手拿着玉箫,隔着衣衫在皇后隆起的肚子上划过去,简直是左拥右抱,带着乖戾的笑说:“没想到皇后竟然能给你怀上一对龙凤胎,只是可惜,在本王的折辱下,你的一双龙凤胎怕是不保了。” “湛淮晏,你杀了本王那么多人,本王用这种方式报复你,不过分吧?” 瑄王的目光透过屏风扫过地上的墨云后,跟湛淮晏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锋着。 第144章 新帝在这一刻,永失所爱 “阿凝!”湛淮晏不敢再上前一步,心痛到胸腔都在震动,玉箫每在皇后隆起的肚子上划一下,他的呼吸就停顿一下。 “别动她!” 新帝嘶喊出来的话语充满恐惧,疼到几乎窒息,薄唇颤着,缓慢艰涩地问:“你要怎么样才能放了皇后和小丞相?” “听听你深爱的夫君在说什么。”瑄王啧了一声,勾着唇凑到皇后耳畔,极为嘲讽又带着怜悯道。 “他明知道本王的条件是什么,却要本王放了皇后娘娘你和‘丞相’两个人,他不怕本王让皇后娘娘一尸三命,可见他更爱小丞相,你和肚子里一双龙凤胎三个人,都比不上小丞相一个人。” “本王好怜惜皇后娘娘,反正本王和令虞都是男子,不能生儿育女,不如本王要皇后娘娘吧,本王可以将就自己要一个替代品。” “但你肚子里湛淮晏的两个孽种,本王得杀了,你只能给本王生孩子。” 新帝看到瑄王在亲吻皇后的锁骨,一瞬目眦欲裂,提着滴血的刀往前走了一步,“阿凝,朕还没有选,你不要相信湛淮玦的话,朕并没有弃你和我们的一双龙凤胎于不顾!” 皇后的身子战栗,被迫仰着脖子,闭上眼,泪流出来,“湛淮晏,你和哥哥的事情,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这话让湛淮晏一下子像被钉在原地,浑身僵硬,“阿凝,朕……” 皇后打断新帝,嘲讽又悲伤道:“之前瑄王说你爱的其实一直都是哥哥,之所以娶我,是因为你得不到哥哥,我只是哥哥的替身,那时我不信,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不容我不信。” “湛淮晏,我和哥哥你只能选一个,你选哥哥吧。” “你爱我的哥哥,我同样也爱她,我不希望她被瑄王强占,被瑄王带走。” “最重要的是,你知我眼里容不得沙子,你既然喜欢我的哥哥,便放过我吧,这个替身,我不想做下去了。” 新帝俊容苍白,“阿凝,你不是你哥哥任何人的替身,从来都不是,朕是爱你的,但朕同样也……” 他也爱小丞相,可这话,他怎么能亲口告诉阿凝? 这对阿凝是最大的伤害,也是羞辱,是诛阿凝的心。 “不,湛淮晏,你并不爱我,你真正爱的人是哥哥,你之所以爱我,宋霓已经告诉你了吧,是因为你中了用我的心头血做药引的千魂引。”皇后轻声说着,已经带了几分的哽咽。 “你只要让羽民的巫医给你解了千魂引,你不仅不会再爱我,反而对我就只剩下恨了,所以你把我送给瑄王,用我来换回哥哥吧。” 一时间,新帝没能反驳皇后的话,如果他真的中了千魂引,那么他爱的确实不是阿凝。 他真正爱的是小丞相,既如此,他应该按照阿凝说的,弃了阿凝,换回小丞相。 地宫里陷入死寂,只有墙壁上的烛火在摇曳着。 新帝笔挺的身躯一动不动地伫立,低着头,面容处在一片阴影里。 他在内心的挣扎纠结中,垂下去的双手不断地紧握又松开,再紧握,指骨捏得“咯吱”作响。 而宋令虞,屏住呼吸,手指也掐紧了掌心。 第一次,她拿自己做赌注,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一个男人的情爱上,多么可悲又无助。 “好了,本王的耐心和时间都有限,你是选好了吗?选了小丞相是吗?”瑄王松开另一侧的“小丞相”,恋恋不舍地在“小丞相”脸上抚了抚,哑声道。 “令虞,湛淮晏选了你,本王不想放了你,可本王为了活下来,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你的妹妹了。” 新帝却还在迟疑,闭着眼,压着眸底要涌出来的湿热,喉结滚了又滚,没让哽咽发出来。 他呼吸间都是痛,无比艰难地开口,“等一下!” “湛淮晏!”宋令凝用小丞相的声音,打断要改口的新帝。 “我也爱自己的妹妹没有错,但你知道我最自私,我不想被瑄王带走,放弃权势地位等一切,从此跟他亡命天涯,躲躲藏藏,过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日子,我那么讨厌瑄王,却还要满足他的欲望。” 宋令凝故意把自己往后的日子说得很疾苦很惨,并不惜对新帝表明爱意,“瑄王带走我妹妹就不一样了,妹妹是女子,跟瑄王的结合是天经地义的,不会受折磨。” “湛淮晏,其实我是爱你的,在这次被瑄王掳走,差点被他强占,我宁死不屈时,我才意识到我真正爱的人是你,从很久之前我就爱你了。” “你已经得到了我妹妹,但还没得到我,我和你之间,难道不比你和我妹妹,更刺激吗?人生在世,就应该把刺激贯彻到底,才不枉来人间走一遭。” “再者,我妹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允许你后宫有其他嫔妃,你更不能跟其他女人生孩子,可是你是皇帝啊,你得用联姻来巩固皇权,更要绵延子嗣,否则就像太上皇的罪己诏,你就是对不起列祖列宗,臣子和百姓全天下人,你会是湛氏最大的罪人。” “但你选择我就不一样了,我不要名分,我白天还是朝堂上的小丞相,晚上就做你的男宠,你可以有后宫佳丽三千,可以跟她们生儿育女。” 瑄王:“……” 宋令虞:“……”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选择小丞相确实比选择皇后更爽。 而新帝,下颌线紧绷,因为“小丞相”的表白,墨眸里汹涌出疯狂的赤色。 他从小丞相八岁起,就想让小丞相做自己的伴读。 后来小丞相长大,他喜欢上了小丞相,小丞相却是湛淮玦的人。 他嫉妒,压抑,承受着爱而不得的痛苦,跟瑄王争夺小丞相,做了很多荒唐的事,只为得到小丞相。 他不仅要小丞相的人,还要小丞相的心。 而此刻,小丞相说她是爱他的,这如何不让他发疯? 是呢,他已经得到了阿凝,而且也未必是真的爱阿凝,不过是被千魂引控制了……新帝松开的拳头再度反复松握,被烛火照着的墨眸里,在不断挣扎震颤。 这一刻,对于在场的每个人都是煎熬又痛苦的。 地宫里陷入死寂,连人的呼吸声都那么清晰。 过了很长时间,也或许只是那么片刻,新帝抬起头。 屏风内的三道视线死死盯住他,看着他启唇,听到他说:“朕选皇后和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他还不能确定阿凝是不是给他下了千魂引,就算是,阿凝现在肚子里怀着他的一对龙凤胎,他不能弃阿凝于不顾。 而小丞相,他和小丞相同为男子,终究是无法在一起的。 他不能为了小丞相,放弃了阿凝和他们的一双龙凤胎。 再说了,他先救了阿凝,过后再救小丞相。 屏风内的三人愣了愣。 随后瑄王先笑了出来,心里不仅平衡了,而且特别愉悦。 湛淮晏选了皇后,可根据他和宋令虞的赌注,皇后是他让宋令凝冒充的。 就算过后湛淮晏很快就发现了,又如何? 他已经带走了宋令虞,湛淮晏不仅没得到小丞相,还失去了皇后和其肚子里的一对龙凤胎。 湛淮晏,宋令虞只能是我的。 你在这一刻,永失所爱。 宋令虞笑得无声,闭上眼的瞬间,泪如雨下。 其实她应该料到这个结果的,湛淮晏更爱他的阿凝,她不是湛淮晏的阿凝。 湛淮晏对她的真实身份小丞相,不过是新鲜和刺激,玩弄。 也或许湛淮晏很爱小丞相,可小丞相终究比不上他的阿凝、白月光,何况他的阿凝肚子里还怀着一对龙凤胎。 她输了。 第一次她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一个男人的情爱上,结果她一败涂地。 瑄王提了要求,“你们全部都撤走,等本王带着小丞相出了城,自会放了你的皇后。” 新帝看了皇后一眼,赤红的目光落在“小丞相”身上许久。 他慢慢退出去,宋令虞,等着朕。 瑄王出了屏风等待,宋令虞换上男装小丞相身份。 而宋令凝则冒充皇后,塞了柔软的枕头在衣衫下的肚子上。 宋令虞看了妹妹一眼,希望湛淮晏能很快分辨出这不是他的皇后,及时追上带着她逃走的瑄王,救她。 虽然这样湛淮晏会发现她的女儿身,但她已经想好了对策。 瑄王在宋令虞走出来后,弯腰打横抱起一身男装的小丞相宋令虞,用大氅罩住整个人,没显露出宋令虞隆起的肚子一点。 他把红色绸带绑到冒充皇后的宋令凝手腕上,就这样抱着小丞相,拉着“皇后”走出地宫。 这是他原瑄王府的地宫,在劫了宋令虞过来后,一千的护卫全都隐匿在这里。 然而,在一场厮杀后,地上全是尸体。 在这场夺嫡之争里,他一败涂地。 不,他赢了。 一个宋令虞,就抵得过全天下。 湛淮晏永远失去了此生挚爱,就算得到了全天下,又如何呢? 外面隆冬的季节,是大年初四,凛冽的寒风吹过来,但家家户户和大街上全都张灯结彩,还有着新年的气氛。 方圆十里都被清场了,新帝带着军队在外面伫立不动,看着瑄王抱着小丞相,身后拽着“皇后”,上了准备好的一辆马车。 马车帘子放下,瑄王从里面扔给湛淮晏一个瓷瓶,“到了荒山野岭,本王就会将皇后放下去,你可以去接人,但只能你一个人去,要是有埋伏,你就等着给你的皇后和一对龙凤胎收尸吧。” “这是软筋散,你服下去。” 要论拳脚功夫,他能打得过湛淮晏。 通关文牒和吃食衣物等一切都在马车内,等湛淮晏恢复武功,他早就乔装打扮过,带着宋令虞逃出生天了。 新帝打开瓷瓶的盖子,没有任何犹豫,一仰头就把软筋散喝了下去。 他不怕这是剧毒被毒死,除非瑄王想跟他同归于尽。 但瑄王得到了小丞相,怎么舍得死? 此刻已经是黄昏了,马车在寒风中驶出偌大繁华的京城,也就只有新帝一个人骑马跟在后面。 到了荒山野岭,天已经黑了。 瑄王判断周围没有埋伏后,让马车停下来,遵守承诺把“皇后”推了下去。 新帝已经翻身下马,大步上前扶住宋令凝。 他脱掉身上的披风裹住宋令凝,目光却落在黑夜里远去的马车上,没看宋令凝道:“阿凝,你先回宫,朕会救回你哥哥。” “皇上,臣妾想先回丞相府,在丞相府等着哥哥,哥哥平安回来后臣妾才放心,到时候臣妾再和皇上你一起回宫。”宋令凝看出来湛淮晏另有安排后,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哥哥要是被救回来,为了避免暴露,她和哥哥得及时把身份换回来。 “好。”新帝应着。 等他安排的御辇赶来,宋令凝坐上去后,他才翻身上马。 湛淮晏没有时间跟宋令凝多说,已经交代几个太医在丞相府等着了。 他一扬马鞭,在黑夜中驰骋而去。 瑄王提前规划好了路线,但宋崇渊和仙仙、郑氏、即将临盆的陆氏、还有宋令书和老太傅、老夫人他们兵分几路,在前面等着瑄王。 结果,瑄王走的那条路,等待的好巧不巧,就是抱着仙仙的宋崇渊。 大奸臣高大笔挺的身躯拦在路中间,寒风中衣袂飞扬。 马车猛地停下后,瑄王抱住身子往前倾的宋令虞,掀开帘子看到宋崇渊的一刻,瑄王已经有种功败垂成的无力感了。 而宋令虞跟父亲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着,险些喜极而泣。 其实她这个女主被两个男人争夺,也有一个好处。 她自己无法摆脱掉两个男主,那就用男主打败男主。 瑄王压着情绪,语气带着恭敬明知故问宋崇渊,“舅舅,你这是要做什么?” “要带走本相的儿子,除非你从本相和小女儿的尸体上踏过去!”宋崇渊背后停着一辆马车。 他和仙仙在马车里已经等两个时辰了。 马车里虽然烧着炭,但到底不如家里,不到半岁的仙仙挨了冻。 宋崇渊抱着她站在寒风里,用襁褓裹紧她。 仙仙却跟在马车里一样,费力地挣脱襁褓,睁着一双乌黑圆溜溜的眼睛,对着宋令虞挥手,嘴里咿呀咿呀好像在喊着宋令虞。 瑄王看着那么小的孩子、舅舅的女儿在受冻,心里泛疼,嘶哑的语调透着压抑,红了眼,“宋令虞不是儿子,她是你的女儿!” “在你得知她的女儿身之前,你有千百种理由棒打鸳鸯,但她被林静微揭穿了女儿身后,你为什么要她沦为棋子,把她嫁给湛淮晏?” “她既是女儿身,你就不能再阻拦我们二人在一起。” “舅舅,我爱她,你应该成全我们二人。” 第145章 决裂 仙仙要看宋令虞,她一直都特别喜欢看宋令虞。 宋崇渊就变横抱为竖抱,把她裹得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般的脸,只觉得瑄王的话很可笑,“你带着本相的儿子私奔,不说本相的儿子失去了一切,且你们只能在天子的追捕下四处躲藏,朝不保夕。” “本相身为父亲,放你们离开,不是成全,而是把儿子送入地狱深渊。” 瑄王反驳,“我会护好令虞,不会让她吃苦受到伤害。” “舅舅,你这一生追名逐利,你根本不懂爱情的美好,你不知道两个人只要能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能在一起,就是最甜蜜幸福的。” “这样的爱情,本相不通也罢!”一向稳如老狗的大奸臣,简直要大笑了。 说完他一手捏着仙仙的脸,一手指着瑄王,“你记住,成为将才第一步,就得先断情绝爱,以后你要是跟这个男人一样,本相就掐死你。” 瑄王:“……” 仙仙的脸都被掐疼了,却不仅不哭,反而举起两个小巴掌,“啪啪”很响亮地鼓掌。 “不愧是本相的将才女儿。”宋崇渊这几个月就发现了,仙仙异于常人。 恐怕真的是神胎不说,并且很有可能比宋令虞还要厉害。 他就说,他和郑念熙的基因怎么可能差! “舅舅不让令虞跟我趁此机会远走高飞,难道还要她回去一人分饰二角吗?”瑄王不再试图用自己感天动地的爱情感化宋崇渊,桃花眼变得锐利,逼视着宋崇渊。 “以前湛淮晏失势,从东宫搬去丞相府隔壁的太子府,令虞可以两个身份来回转换,但如今,湛淮晏恢复了光明,成了皇帝,有了自己的人,而且皇后也怀孕了,作为男子的小丞相能大着肚子吗?” “她无法再一人分饰两角,到时候被湛淮晏发现她冒充他的阿凝,小丞相女扮男装一事被揭穿,天下人知,你们宋家九族面临的就是被诛的下场。” “我带走令虞,是在救令虞和你们宋家九族不是吗?” “还是你觉得湛淮晏很爱小丞相,令虞被揭穿后,湛淮晏会不计前嫌?” “抛开他知道真相后,是否会报复不说,舅舅说我带走令虞,是让她失去一切,害了她,可你叫她给湛淮晏生儿育女,” “一个帝王的宠爱能维持多久?等一个又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送入后宫,她年老色衰失了宠,那么多皇子为皇位而残杀,令虞和孩子能有多好过?” “舅舅你让天纵奇才的令虞的一生被困于后宫,才是毁了令虞!” 看吧,他什么都明白,宋崇渊并没有立刻接话,在思考着要不要把宋令虞的死遁计划,告诉瑄王。 下一秒,瑄王背后的宋令虞开口,“我说过我并不想给湛淮晏生儿育女,当时身不由己嫁给湛淮晏时,我就和父亲商量好了,我会找个机会假死,摆脱掉女装皇后的身份,做回小丞相。” 瑄王的瞳孔剧烈收缩,回头看向宋令虞。 但他胸腔里的狂喜只是那么一瞬,想到过去宋令虞的种种哄骗,他已然是杯弓蛇影,“宋令虞,你休想骗我放过你!” “我没有骗你,湛淮玦,我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为什么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的追求不在男欢女爱上,我不喜欢你,同样也不喜欢湛淮晏,其他任何男人。”宋令虞跟瑄王对视着。 “这个世道,让很多人觉得女子嫁给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跟其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就是最幸福最好的归宿。”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活法,我想活成霍寒那个时代的女子。” 宋令虞跟瑄王讲了很多有关几千年后,女子的活法。 在瑄王的惊愕中,她最后道:“我想做皇帝,想竭尽全力改变这个世道!” 寒风吹着小丞相的衣袍,黑夜里,她整个人却在散发着最耀眼的光芒,一番话令人热血沸腾。 她那么动人,让瑄王的胸腔猛烈地震动着,更加为这样的宋令虞痴狂。 许久,瑄王深吸一口气,冰冷凛冽如刀的风灌入肺里,干涩的喉咙被割得生疼。 他竭力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不让自己再被宋令虞骗了,“你要以男子的身份做皇帝?那我和你两个男子还是不能在一起。” “所以我不会放你回去,令虞,从今往后你只能恢复女子的身份,跟我在一起。” 瑄王抓住宋令虞的手腕,把人拽入怀里。 他推开车夫,腾出一手抓住缰绳,自己驾马车,准备从宋崇渊身侧绕过去。 谁知下一秒,宋崇渊忽然拔出匕首,“刷”一下,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就在自己领口处的脖子里划下一道,“湛淮玦,本相说了,除非你从本相和小女儿的尸体上踏过去!” “舅舅!”瑄王猛地勒马,嘶喊一声,猩红的双眸里闪烁着泪水。 “我不会放下令虞一个人走,何况你会放我离开吗?舅舅,你是真的想要我的命,要湛淮晏将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吗?” “如果你当真对我这么狠心,那不如我们几人同归于尽好了!” 宋崇渊的刀贴到仙仙的脸上,一向深邃没有波澜的眼里,也通红泛起泪,“那就同归于尽好了。” “本相和小丞相死了,湛淮晏很快就会得知真相,到时候他定会诛杀宋家九族。” “你就让宋家满门被覆灭便是,上下六百多口人命,毕竟前世你也是这样做的,不是吗?” 瑄王死死咬住牙,在冬日夜晚的寒风里,跟宋崇渊久久地对峙着。 直到,宋崇渊那锋利的匕首要划向仙仙的脸。 “住手!”瑄王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人已经冲过去,“扑通”跪在宋崇渊腿边,双手用力拽住宋崇渊的胳膊。 宋崇渊敌不过瑄王的力气,胳膊被扳过去后,瑄王从他手中夺走匕首,“咣当”一声丢得远远的。 其实宋令虞刚刚的一番话,就让瑄王动摇了。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宋令虞的感受,不在意舅舅和宋家? 他那么爱宋令虞啊,这个世上最舍不得宋令虞受到伤害的,就是他。 他伤害宋令虞,他比宋令虞疼千倍、万倍,他愿意拿自己的命偿还给宋令虞。 他只是不想让宋令虞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如果宋令虞不爱湛淮晏,不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他愿意臣服宋令虞,为宋令虞做一切。 瑄王伸出双臂抱住宋崇渊的腰,脸埋在宋崇渊的小腹上,就如同一个受尽所有委屈的孩子,失声痛哭,“舅舅,前世是我对不起宋家,如今能重来一次,我怎么可能还会让宋家落得那样的结局?” “哪怕你要我束手就擒,要我死,我也不会再伤害宋家人。” “我们做一场交易吧……” 很快,马蹄声如雷,由远及近传来。 宋令虞抬头就看到,黑夜里湛淮晏带着程达一支精锐出现。 程达去抓瑄王的时候,湛淮晏的马已经来到马车前。 湛淮晏俯身把宋令虞拉到马背上,同时用大氅裹住宋令虞,让宋令虞坐在他的身前。 他抬头看向前方。 不过,瑄王并没有挣扎,就那么束手就擒了。 瑄王的双手被捆住,放在身前,被程达押走时,回头看了高头大马上的湛淮晏一眼。 瑄王嘴角勾出一抹弧度,跟过去一样邪佞,充满挑衅,用唇形说了一句,“湛淮晏,令虞只能是我的。” 湛淮晏抓着缰绳的手收紧,让带来的太医给宋崇渊包扎。 他把宋崇渊和仙仙送回马车上后,与宋令虞共乘一骑调转回去。 宋令虞却扔掉身上的披风,回过头,抬起手“啪”就给了九五之尊一个耳光,“湛淮晏,你选得不是我的妹妹吗?” “我父亲受伤,差点赔上自己的命才救了我。” 湛淮晏的脸被打得偏过去,嘴角溢出一抹鲜血,抓住宋令虞的手低哑道:“朕并没有放弃救你,只不过当时朕只能先救阿凝和两个孩子。” “所以呢?在这件事中,你同时伤害了我和妹妹两个人,妹妹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苟合,你难道还能强迫我和你在一起吗?” “湛淮晏,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了我在地宫里的那番话,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吧?呵呵呵……” 宋令虞笑起来,笑得很痛快,在笑湛淮晏的天真,好像在她眼里湛淮晏是个傻子。 “我那样说不过是想让你选择我,可你放弃了我,这让我看透了你,我本来就不喜欢你,如今更讨厌恶心你了!” 宋令虞要让自己的男装小丞相,也跟湛淮晏决裂,结束这段关系。 湛淮晏所有的解释,都因为宋令虞最后的一句话,以及她脸上的厌恶,而吞了回去。 宋令虞扯开湛淮晏箍在自己腰间的胳膊,原本想自己跳下马。 但她看了一眼地面后,冷着脸,“皇上,放臣下去。” “臣的父亲还在马车里等着臣,他也知道了我们之间的苟合,你要是不放开臣,是让他像刚刚对待瑄王一样,再以死相逼一次吗?” 她得自己回去,跟妹妹把身份换回来,变回皇后随着湛淮晏回宫。 湛淮晏的身躯震了震,抬头看到不远处宋崇渊下了马车。 在灯笼照耀下,宋崇渊的一张脸阴沉沉的,树影落在他身上,犹如吞吃人的鬼魅。 湛淮晏攥着缰绳的手背上浮现出青筋脉络,很可怖,带着摧毁的力量,目色赤红地紧锁着宋令虞。 他的喉结滚了又滚,已经哽咽。 最终,湛淮晏什么都没说,下马后站在那里,伸出一条胳膊便轻松把宋令虞抱下来。 宋令虞生怕湛淮晏发现自己隆起的肚子,脚沾上地后就挣脱着湛淮晏的钳制。 湛淮晏没有松掉,她扬起手又给了湛淮晏一个响亮的耳光。 在宋崇渊走来时,湛淮晏才松开她。 宋令虞立刻朝宋崇渊奔去,体力不支差点栽倒。 幸好宋崇渊及时拉住她的胳膊,然后弯下身把她往肩膀上一架。 宋崇渊带着宋令虞,高大如山的身躯背对着湛淮晏,快步往马车去。 湛淮晏在原地站了很久,马车早已消失在黑夜里。 无月无雪的冬夜里,他一身的冰冷,衣衫和墨发上都落下寒霜。 御驾去了丞相府,湛淮晏没有见到小丞相,他抱起皇后,连夜接皇后回到宫中。 湛淮晏把宋令虞放到龙榻上,召来太医院的八个太医。 其中陈太医给皇后诊脉,另外的太医都跪在后面候着。 皇后闭着眼躺在龙榻上,一手伸出去给陈太医,另一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紧抿着唇瓣,并不搭理湛淮晏。 湛淮晏也没说话,只伸手握住皇后的手,不给她挣脱的余地,很强势地包裹在自己宽厚的掌心里。 第146章 皇上,你将臣妾打入冷宫吧 陈太医诊了许久后,神色凝重地回禀湛淮晏,“皇上,皇后娘娘腹中的胎儿五个月了,的确是双胎、龙凤胎。” “虽然经历了此次……不测,但好在已经度过了最不安稳的前三个月,往后几个月只要好好养着,在榻上保胎,就能母子\/女三人平安。” 皇后被瑄王劫持了这件事,已经在整个京城传开了。 皇后的个人名誉和皇家颜面都受损,天子当然要禁止流言的传播,轻则杖责蹲大狱,重则甚至会被斩首。 所以陈太医也三缄其口。 湛淮晏单膝跪到龙榻旁,两手握住皇后的一手,额头抵到皇后的手腕上。 他的薄唇亲吻着皇后的指尖,嘶哑的声线里带着泣音,“阿凝,我们有孩子了。” “朕盼望了那么久,你竟然怀上了一对龙凤胎,阿凝,你居功至伟,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皇后脸色苍白地躺着,没有一点表情,语气淡淡地对湛淮晏道:“皇上,找个女医来给臣妾看看,臣妾被瑄王侵犯了,可能伤到了。” 陈太医宁愿此刻自己不在这里,跪下去,整个人伏到地上。 湛淮晏僵硬缓慢地抬脸,看向皇后,薄唇艰难地动了动,“阿凝?” 皇后闭着眼,一脸的屈辱和难堪,紧咬着干裂破皮的唇瓣,没有应湛淮晏。 湛淮晏让人都下去了,起身坐到床沿,伸手去掀皇后身上的被褥,“朕来看看。” “别碰臣妾!”皇后却犹如惊弓之鸟,整个人抖了抖,双腿蜷缩,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到脸庞。 “皇上,臣妾已是不洁之身,一个不洁的女人应该被浸猪笼,如何能做这母仪天下的皇后?” “臣妾连给皇上做暖床婢都不配,请皇上废了臣妾,将臣妾打入冷宫吧。” “阿凝!”湛淮晏不敢再碰宋令虞,沉痛地打断宋令虞,侧躺到榻上,红了眼。 “都是朕的错,朕没有保护好你,不怪你。” “阿凝,女子的贞洁从来不在罗裙之下,就算……就算湛淮玦折辱了你,那应该死的也是湛淮玦,不可能让你这个受害者有罪。” “朕自责愧疚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 “阿凝,朕还会封你为后,只不过你现在得卧床保胎,朕明天就发诏书,但封后大典等你生下我们的孩子,养好身子再举行。” 九五之尊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心翼翼,就连呼吸都是,生怕犯了禁忌,试探着抬手落到皇后的脸上,动作无比轻柔地擦着皇后的泪,“好吗?” “不好。”皇后一把挥开湛淮晏的手,对上湛淮晏的目光。 “你不介意,可是臣子们和百姓天下人呢?如今人人都知道南昭的皇后被瑄王劫持,关在地宫里四天四夜,不要说真的发生了什么,就算什么都没发生,臣妾这个皇后也已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被世人所不容。” “皇上,你不能立臣妾为后,恐怕就连臣妾的命,你都保不住。” “朕怎么会保不住?朕就是杀光那些诋毁你的人,朕也要保住你!”天子俊美的眉眼间一片戾气和杀意,察觉到皇后被吓到了,他又尽数敛去。 湛淮晏修长的手臂抱住皇后,大手抚着皇后的头发,“阿凝,你什么都不要管了,朕会处理好一切,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朕的皇后不会是其他人,除了你之外,朕的后宫也不会有别人。” “你只需要养好身子,到时候母子\/女三人平安。” “你知道朕有多开心,你怀了我们的孩子吗?朕期待他们来到这个世上,做他们的父皇。” 湛淮晏的手隔着被褥落在皇后隆起的肚子上,宽厚的掌心来回抚摸着,突然感觉到里面胎儿的动作。 湛淮晏一下子瞪大眼,狂喜得有些不知所措,“阿凝,他们刚刚是踢了朕吗?” 湛淮晏的脸贴到皇后的脖子里,有喜悦的泪砸落下来,“阿凝,朕真的好开心,我们现在就给他们起名字吧,你想起什么名字?” 皇后感受着天子的泪,神色无动于衷,甚至是嘲讽的,“湛淮晏,你选择性遗忘,粉饰太平,可我没有忘记你早就背叛了我们的这段感情。” “从几年前你就喜欢上了哥哥,哥哥成亲时,你穿女装冒充霍寒做哥哥的新娘,跟哥哥洞房,过去几个月你一直背着我,跟哥哥苟合。” “怎么,你是要坐享齐人之福,让我做你的皇后,哥哥做你的男宠吗?” “我不接受,我想到你也喜欢男子,我就恶心,现在你的每一下触碰,都让我作呕!” 湛淮晏在宋令虞的这番话里,全身都僵硬了,脸上的柔情和狂喜都变为苍白。 他墨眸震颤地看着宋令虞的侧脸,心里的愧疚和痛苦,以及惊慌把他整个人淹没,“阿凝,朕……” 皇后没打断湛淮晏,但湛淮晏许久也没说出什么来。 她又讥讽地冷笑一声,决绝道:“臣妾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废了臣妾,要么你将小丞相调离京城!” 她肚子里的一对龙凤胎不得不生下来,那么肚子大起来的小丞相,就得暂时消失。 当然,是让湛淮晏误以为小丞相离开了。 实际上她是以皇后的身份留在了宫里,等她以假死的方式脱离皇后这个身份,“小丞相”再回来。 表面的平静美好被打破,湛淮晏对着决然的宋令虞,无法再维持柔情,要做父皇的期待欣喜全都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罪恶感,“阿凝,对不起。” 他虽然在悔恨地道歉,但语气却冷硬,意思是他不做选择,两个,他都要。 “湛淮晏,我不相信你感觉不到,其实我根本不爱你,从一开始我就是故意接近你的。”宋令虞靠湛淮晏曾经说的、他和他的阿凝之间的过往,话语化成利刃捅向湛淮晏。 “我救了你?并不是,其实那是我为达目的自导自演的,我是要你爱上我,娶我,我在利用你杀宋霓,改变前世我宋家满门覆灭的结局。” “如今宋霓和其党羽全都得到了报应,我的复仇完成了,不想再继续跟你做戏了。” “其实宋霓说得一切都是真的,我确实给你下了千魂引,我可以给你解掉,你也可以让羽民的巫医给你解。” “只要千魂引不存在了,你就会发现你根本不爱我,你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我,反过来对我恨之入骨。” “你真正爱的人是小丞相,所以你废了我吧。” 湛淮晏用力抱住宋令虞,脸埋在宋令虞的脖子里,颤抖着,带着轻微的哽咽,“我不相信……” “阿凝,你是爱我的,正因为你爱我,你才更加接受不了我对你的背叛。” “你恨我,所以故意说出这番话伤我,你在惩罚我,报复我。” “阿凝,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都受着,唯独不能离开我。” 湛淮晏握住宋令虞的手腕,往他那张皎皎如明月的脸上扇去,“你打我吧,我犯了好多错,我不该喜欢你哥哥,背着你和她苟合,也不该被宋霓的一面之词影响。” “她是死了也要拉上宋家满门陪葬,才把所有的罪名都安到岳父头上,我太蠢了,我怎么能让她那种居心叵测恶毒女人的离间计成功,而怀疑猜忌岳父大人,在暗中调查自己有没有中千魂引呢?” “阿凝,你不需要给我下千魂引,我就爱你爱得如痴如狂。” 天子的脸上出现手指印记,嘴角溢出艳丽的血迹,赤红的眼里那水光晶莹剔透,让原本如千山雪莲的他,在这一刻看着妖冶又破碎,委屈可怜。 皇后极力拽着自己的手,似被湛淮晏说中,那么心疼,不舍得打天子,想摸摸天子的脸,却又因为生气而猛地移开。 皇后别开头,闭上眼静静地流泪,看起来比湛淮晏还要痛苦,带着泣音喊湛淮晏的表字,“可是望舒,因为臣妾的几句话,你就认定是宋霓的离间计,相信臣妾,继续爱着臣妾,其实就是受了千魂引的操控不是吗?” “不,没有千魂引,我本就这么爱阿凝!”湛淮晏又握住皇后抽走的手,按在他的脸上。 他眼泪汪汪地凝视着皇后,低下头凑过去,在皇后手腕上轻轻蹭着,“阿凝,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以后我再也不会调查千魂引,会重罚那些跟着宋霓一起构陷谋害岳父的臣子们,绝不会让宋家成为众矢之的。” “我一定会护着整个宋家,我要是连自己的皇后和其娘家人都护不住,我还当什么皇帝?我不是湛淮玦,谁是要害宋家的隐患,我就先下手为强。” “用手打朕,你的手是不是很疼?看,都红了。” 湛淮晏摊开宋令虞的手心,凑过去吹了又吹,还用薄唇啄吻着。 他伸出另一手拿了一把匕首来,交给宋令虞。 “阿凝,你用刀刺我吧。” “只要你能消气,求你不要再说刚刚那些要离开我的话。” 皇后握住匕首。 天子闭上眼,把自己的胸膛送了过去,却迟迟没等到利刃刺下来的疼痛。 湛淮晏颤着眼睫,睁开眸,却见皇后忽然丢掉匕首,哭着喊了他一声望舒,便捧住他的脸,用力地吻住他。 湛淮晏僵了一瞬,便仰起脸,下颌到喉结的线条完美诱人,手指抓着宋令虞的衣襟,闭上眼乖乖地承受着宋令虞凶狠惩罚的吻,泪珠子从胭脂色的眼角滚落,是愉悦的。 人在接吻的时候,投入中都会下意识地闭眼,湛淮晏但凡睁开眼,就会看到宋令虞面无表情,目光里一片清明冰冷,看着他沉迷的脸。 所谓的以退为进,宋令虞知道湛淮晏在调查千魂引一事,并且有那么一点相信宋霓的指控。 这样一来,一旦臣子们构陷大小奸臣,针对宋家,那么湛淮晏就会在潜意识中推波助澜。 她故意说自己给湛淮晏下了千魂引,把宋霓给父亲安的所有罪名都揽下来,故意跟湛淮晏闹,就是让湛淮晏害怕,让湛淮晏为了挽留她而停止调查千魂引,反过来认定是宋霓挑拨离间。 这是美人心术,恃爱行凶。 湛淮晏那么爱他的阿凝,她肚子里还怀了一对龙凤胎。 湛淮晏心里愧疚,只会想方设法弥补她,并且在往后都坚定、手段强硬地护住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宋家。 后来湛淮晏把宋令虞抱在怀里,轻拍着宋令虞的背,跟她耳鬓厮磨着,柔声轻哄。 皇后闹了一场,哭了一场,似乎累了,眼睫上湿润,呼吸渐渐均匀,睡了过去。 第147章 捉奸在床! 湛淮晏的手在皇后的肚子上抚摸,感受着胎动,嘴角扬起笑,胸腔里充斥着柔软和喜悦。 皇后似乎不再计较天子和小丞相的苟合,也没再逼着天子做选择,似乎是默认了天子和小丞相的关系,似乎一切都又归于平静。 他们现在有了一对龙凤胎,他坐上皇位,阿凝是他的皇后,种种磨难都已成为过去。 现在的日子那么美好梦幻,甜蜜幸福。 湛淮晏守了皇后很长时间,满目痴迷地凝视着皇后的睡颜,他还是这么喜欢阿凝。 但他也还是爱小丞相,所以阿凝怎么可能给他下千魂引呢? 要是他中了千魂引,就不会爱小丞相了不是吗? 湛淮晏凑过去亲了又亲皇后的唇瓣,直到把那苍白干燥的唇瓣,染得如往日那么艳丽湿润。 他又吮吸掉皇后眼睫上挂着的泪珠子,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天子大步离去的一瞬间,浑身就蔓延出肃杀,面上一片森寒,先是吩咐暗卫停止对千魂引相关一事的所有调查,把羽民女君和其包括巫医在内的部下们,安置到宫外。 然后,天子一身威仪尊贵,来到了寒冷又充满血腥味的诏狱,在内侍搬来垫了珍贵动物皮毛的椅子上,坐下。 湛淮晏面前是被吊在邢架上的瑄王。 瑄王身上的红衣破了,被鲜血完全浸湿,皮开肉绽,身上滴下的血在脚边汇成一个小水洼。 瑄王身体两侧的琵琶骨被带着铁钩的锁链穿透,直起身子就不会拽到生锈的铁链,没有那么疼。 但他早就丧失了所有力气,肩背佝偻着,低着头,拖拽着锁链,致使伤口更深,承受着惨绝人寰的折磨和痛苦。 瑄王遍体鳞伤,墨发遮挡住面容,呼吸微弱,生死不知。 程达洒了瑄王一身的粗盐,瑄王在昏迷中发出一声闷哼,被迫转醒,眼睫颤了又颤。 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又缓慢地睁开眼。 但下一秒就被寒芒刺到,眼睛微眯,又涩又疼。 帝王坐在椅子上,一束光从一侧的高窗上洒进来,那张脸一半在明亮中,一半在阴影处。 他正抽出一把长刀,这时刀刃散发的光芒,把他整张脸都照得大亮,是冰冷又嗜血的。 “哦,这是要阉割了本王。”瑄王猜出湛淮晏的意图,却没有丝毫惧怕,那一张脸布满血痕,他却还勾起嘴角,邪佞挑衅。 “可是就算阉割了本王,也改变不了你的皇后被本王折辱了的事实,你阉割了本王,就能当一切没有发生吗?” “湛淮晏,你嫌弃皇后吗?你要是嫌弃的话,不如把皇后送给本王吧。” 这话让湛淮晏的胸腔剧烈震动着,急火攻心,一口血涌到喉咙里。 他狠狠滚动两下喉结,生生给咽回去。 瑄王死到临头还敢挑衅帝王,偏偏帝王就是受不住他的挑衅,心神几乎崩溃。 程达面色一变,一个大步上前点了瑄王的哑穴,喊了一声,“陛下……” 快动手,别听他啰嗦就行了! 瑄王不能说话,就笑,无声地笑,即便嘴里不断地吐出血,也依然那么狂妄,很痛快的样子。 湛淮晏稳住心神,就坐在那里,长刀散发着锋利的寒芒,朝瑄王砍去。 “住手!”然而下一秒,一道声音传来,同时湛淮晏的胳膊也被抓住。 瑄王抬了一下脸,看到赶过来的太上皇,像是丢失的孩子终于找到了父亲,张嘴无声地喊:“父皇。” 太上皇松开湛淮晏的胳膊,沉声道:“望舒,当时你答应吾,只要吾陪你演那一场戏,助你诛杀罪妇宋氏和其党羽,禅位给你,你就会放过攻玉。” “是,儿臣是答应了你,可是湛淮玦他做了什么!”湛淮晏眸中汹涌着怨怒和痛,怪父皇从始至终,到这么一刻还护着湛淮玦。 而湛淮玦唯一的,最后的依仗就是父皇。 太上皇示意程达给瑄王解开穴道。 瑄王冷笑着,接过湛淮晏的话,“本王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情吗?” “本王和其党羽都没参与到罪妇宋氏的谋逆弑君中,本王反而在罪妇宋氏一党围攻丞相府,要血洗丞相府时,带着人赶过去救了所有的宋家人。” “要不然等你赶过来,那丞相府躺下的一具具尸体就不是罪妇宋氏一党,而是宋家上下几百口人。” “本王不是劫走皇后和小丞相,而是在躲避罪妇宋氏一党的追杀,把宋家其他人安置保护在一处别院里,带着皇后和小丞相逃亡,进入地宫才摆脱追杀。” “可你呢,发动在京的全部军队,兴师动众掘地三尺抓捕本王,要全天下人都认定皇后和小丞相是被本王劫持的,皇后被本王折辱玷污了。” “湛淮晏,本王没有折辱皇后,是你把皇后推到了被千夫所指,世人所不容的境地。” “地宫那一千的护卫,早就不是本王的了,那是小丞相的,本王的兵符也在小丞相手中,难道是小丞相在造反吗?” 程达在瑄王的这番话中瞪大眼,瑄王这分明是在颠倒黑白,歪曲事实啊。 原来,这就是他做的二手准备。 如果湛淮晏在这场政变里赢了,他无法带走小丞相,那他只能束手就擒。 他等着太上皇来,让他“沉冤昭雪”。 他的护卫,养的私兵和兵符财物等一切都不是他的了,他是真的都给了宋令虞。 湛淮晏抄的瑄王府,没收的他所有的财物,其实都是宋令虞的。 湛淮晏难道会觉得宋令虞造反,他治宋令虞的罪吗? 不会的。 “朕是皇帝,要杀你只是一句话,湛淮玦,你要知道,谁在这个位置上,谁就是正义,谁就握着生杀大权。”湛淮晏的刀架在瑄王的脖子上,冷冷掀唇。 “不要说你一点都不冤,就算你是清白的,朕也能让你种种罪行罄竹难书,轻易杀了你。” 瑄王迎上湛淮晏的目光,“是吗?你果真不爱皇后,皇后只是小丞相的替身啊。” “因为明明你可以按照本王刚刚的说辞,还皇后一个清白,堵住悠悠众口,你偏偏要杀了本王,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你是因为皇后被本王玷污,而杀本王的。” “你!”湛淮晏还要说些什么。 太上皇出声打断,“够了!” “望舒,一切全都是父皇的错,是父皇当时昏庸荒唐,用皇权压着宋令虞,把她在你们二人之间推来推去。”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皇后和小丞相都是你的了……”但你留不住人,难道还要怪攻玉吗。 “放了攻玉,让他去镇守边关,到死都不得回京。” 他是因为被下了千魂引,才为宋霓做尽荒唐事。 但攻玉这个儿子,他是真的爱。 他也爱望舒。 可皇位和宋令虞只有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一碗水端平,就导致望舒以为他偏心攻玉。 而攻玉,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爱攻玉,攻玉却从来不领情,觉得他只爱自己的嫡子。 他怎么做都是错。 他曾经冷情不近女色,妻妾都是为了巩固皇权,绵延子嗣。 他曾经雨露均沾,始终承担着一个帝王的责任,重视皇室血脉。 但他被宋霓害得子嗣单薄,如今只剩下望舒和攻玉这两个儿子了。 他不求他们兄弟和睦,共创太平盛世,只求二人不再残杀,都能活着。 “我可以去镇守边关,至死不回,但我有个要求。”湛淮玦看向湛淮晏,缓缓勾起嘴角。 “我要带走宋、令、虞。” 湛淮晏又拔刀,“你痴心妄想!” “我是不是痴心妄想,不是你说得算,不信,我们走着看。”湛淮玦逼视着湛淮晏。 宋令虞必须得让自己的小丞相身份,离京一段时间。 他跟舅舅和宋令虞做了一场交易。 他得不到宋令虞,湛淮晏也休想得到。 当然,他带走的不是真正的小丞相,而是宋令凝冒充的小丞相。 等宋令虞以假死的方式,摆脱掉皇后这个身份,“小丞相”就回来了。 从今往后,宋令虞就只是小丞相。 宋令虞会安排霍寒,还有徐将军等她的所有能上战场的人,一起去。 他们镇守边关的同时,也会为宋令虞屯兵养兵,到时候宋令虞发兵造反,杀了湛淮晏。 宋令虞坐上皇位。 只有靠军队打下来的皇位才稳固。 宋令虞手握重兵,才能改朝换代,让天下人俯首称臣。 他被宋令虞骗了那么多次,却只能,也愿意再相信宋令虞一次。 他可以为宋令虞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哪怕以自己的命为代价,也要将宋令虞捧到最高处。 他唯一所求,就是宋令虞也不爱湛淮晏。 他可以对宋令虞放手,为宋令虞夺了这个天下,前提是宋令虞也不能跟其他人共度此生。 湛淮晏不愿放“小丞相”走? 皇后会让他放的。 湛淮玦正这么想着,就听到脚步声,跟湛淮晏一起抬头,看到大步流星走来的宋崇渊。 宋崇渊呈上一份军报,“皇上,八百里加急军报,康王勾结鞑靼,在幽州边境起兵造反,已经连续攻破南昭五座城池了。” “大臣们都在御书房等着皇上……” 湛淮玦缓缓勾起嘴角,前世湛淮晏死遁后,在草原建立了军队,改名换姓耶律朴拙。 而湛淮晏冒充的,是鞑靼的耶律王室。 今生,耶律朴拙没有鸠占鹊巢,真正的耶律王子和康王勾结,里应外合带着军队攻打幽州边境。 康王是太上皇的侄子(湛淮晏的堂兄),是宋霓一党,早就有造反之心。 如今宋霓死了,他干脆勾结耶律王子,起兵造反。 湛淮晏和宋崇渊一同回到御书房。 文武大臣都在,湛淮晏扫过去一眼,不见小丞相,心里沉了又沉。 这场议事持续了三个时辰,直到深夜才结束。 湛淮晏回寝宫的时候,得知皇后已经歇下了,他没进去,而是换了一身衣服,没带任何人,秘密出宫。 天子潜入丞相府宋令虞的房中。 宋令虞院子里的下人不多,而房中从来不让婢女小厮之类的伺候。 湛淮晏找了一圈后没看到人,就大步往寝卧而去。 结果,湛淮晏感受到什么,猛地抬头,瞪大的瞳孔里,映出皇后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的身影。 她穿着华贵的香云纱宫装,肚子隆起,身姿依然绰约,细长雪白的手指拎着紫砂茶壶,在往杯子里倒着茶,没起身没抬头,唇畔噙着一抹淡笑,对天子道:“皇上是来找臣妾的吗?” “看来臣妾与皇上心有灵犀,皇上竟然知道臣妾来了哥哥这里。” 湛淮晏脚下一个踉跄,很快又镇定。 他走到皇后面前,单膝跪地,一手搂住皇后的腰,另一宽厚的掌心搭在皇后腿上,“是,朕寻着你的气息,找了过来……” 下一秒,皇后拎着茶壶,举到九五之尊的头顶,再倾倒茶壶。 于是,茶水从上至下倒向九五之尊。 ————————————【作者有话说:别急别急,快了,我也特别激动!下个星期绝对,你们放假回来,绝对会看到虞虞的死遁。】 第148章 以死相逼,朕和小丞相一刀两断 这场议政太上皇也在,不过他全程都没有干涉湛淮晏的决策。 等结束后,太上皇回自己的寝宫,让白总管送宋崇渊。 “相爷,已经是丑时了(夜里1~3点),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不如奴才服侍你在宫内歇下?”白总管把宋崇渊的鹤氅拿过来,伺候着宋崇渊穿身上。 也有大臣偶尔留宿在宫里,换做以往这么晚了,宋崇渊就在宫中歇下了。 现在,他归心似箭,在灯笼的映照下身躯高大,宽肩厚背,大步流星往外走,“本相牵挂家中的将才女儿。” “白总管你是不知道,可淘气了,晚上没有本相给她读兵书,她就不睡觉。” 白总管的嘴角不可察觉地抽了抽,“是,丞相大人好不容易得了将才,即便是个女儿,那也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女儿”已经刺激不到大奸臣了,大奸臣抬头看了一眼还没走远的太上皇,顺着白总管的话道:“有人倒是有两个全天下最出色的儿子,但你看看干出来的那些事?” “造孽啊!” “不像本相的女儿,那都是来报恩的。” 太上皇的脚步猛地一顿,脸上臊得慌。 他把宋令虞像个工具推来推去的,确实无颜面对人家的父亲。 但太上皇转念一想,回过头冷笑,“不说攻玉,吾可是最清楚的,是丞相你的女儿先招惹吾的嫡子望舒的。” “能用美色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也是一种本事,过去那么多女子对皇上趋之若鹜,使尽了浑身解数,怎么还是没能让皇上钟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再说了。”宋崇渊抬步走向太上皇,身上的压迫感很强,颇有几分咄咄逼人,冷嗤着低声道。 “皇上几年前就喜欢上了小丞相,那么当小丞相以妹妹的身份,女装色诱他时,他是不是把‘妹妹’当成了小丞相的替身?” “他那么不顾一切地求娶‘妹妹’,是不是也有他对小丞相求而不得的原因在?” 太上皇气笑了,“都是一个人!丞相大人非得往望舒身上安一个那么大的罪名吗?” 宋崇渊顿了顿,锐利的目光看着太上皇,“皇上自己都不知道他的阿凝和小丞相是同一个人,小丞相也不知道,太上皇你是如何得知的?四年前他们二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令虞心若磐石,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心意不是吗?”太上皇转身走了。 宋崇渊眯了眯眼,看来太上皇知道皇后要死遁。 而太上皇并不打算阻止,反而还会助皇后一臂之力。 在太上皇看来,这一切该结束了,湛淮晏作为帝王,儿女情长的后果是亡了湛氏江山。 皇后不得不生下这对龙凤胎给湛淮晏,湛家的血脉湛家得到了,没了皇后,湛淮晏就能广纳六宫,跟嫔妃们绵延子嗣。 所以,太上皇何乐而不为呢,也是弥补了过去他对宋令虞的威逼利诱。 宋崇渊回到郑氏的院子里,深更半夜的,郑氏竟然不在,惊得宋崇渊以为郑氏是去偷人了。 他压着情绪问了婢女,才知道是皇后回来了,郑氏过去看皇后了。 宋崇渊一想就预料到今夜会发生什么,他暂时没过去,到另一个屋里去看小女儿。 仙仙刚把被褥踹掉,守夜的奶娘还没来得及给她盖上。 她穿着单薄的寝衣,两条胳膊举在头顶,姿势像个青蛙似的,睡得香甜。 宋崇渊俯身,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被褥。 结果下一秒,她两条腿在半空中一蹬,又把被褥压在了身下。 宋崇渊给她盖了几次都这样。 大奸臣失去耐心,手掌握住小女儿整张脸。 他刚从寒夜里进来,手还是冰的,且在捏仙仙嫩滑的脸。 仙仙在睡梦中一个激灵,抬起胳膊一个小巴掌挥了过去。 结果,这不仅把宋崇渊脖子上包扎的纱布给扯掉了,她那么小的巴掌,却能扇得宋崇渊一个踉跄。 然后大奸臣很悲剧的,扭到了腰。 奶娘在一旁看到宋崇渊脖子上的伤口鲜血直流,吓了一跳,连忙去传府医过来。 宋崇渊一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一手按着自己的腰,在随从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 他怒气没有,惊讶地看着毫无察觉,还在沉睡的小女儿。 之前他就发现小女儿的力气很大,此刻得到了验证,小女儿怕不是天生神力! 郑氏回来就听到宋崇渊那哈哈哈穿透房梁的大笑声,脚步一顿。 她再三确认宋崇渊伤的是脖子,不是脑子后,才一言难尽地走进去,“相爷是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喜事吗?” 要知道宋崇渊上次这么狂笑,还是误以为她肚子里怀的是个将才儿子的时候。 大夫已经重新给宋崇渊包扎好了,正在说着注意事项。 宋崇渊伸手拽住郑氏的手腕,把人拉到面前后,再搂住郑氏的腰。 他把郑氏打横抱起来的同时,人已经站起来,大步往寝卧去。 下人们目瞪口呆,后知后觉地低下头。 郑氏惊了一下后,圈紧宋崇渊的脖子,看到刚缠的纱布,又松开手,改为抓紧宋崇渊的肩膀。 宋崇渊抱得很稳,坐到榻上,搂着郑氏侧坐在他的双腿上。 他扭到的腰猛地一疼,神色痛苦了一瞬,又强作平静。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的腰不行呢? 宋崇渊二话不说就不断地亲郑氏的脖子,大手揉在郑氏的腰间,腿上肌肉结实紧绷,散发着热度。 郑氏被他闹得有些受不住,推着他的脸,“相爷,你脖子上的伤有没有大碍?” 宋崇渊埋在郑氏领口的脸没抬起来,冷哼的声音都是喑哑的,“这是在关心本相吗?不是盼望着本相早死吗?” “相爷肯定是误会妾身了,妾身绝对是这个世上最希望相爷长命百岁的人。”郑氏说得是实话。 否则谁为虞哥儿鞍前马后,以后给虞哥儿干活,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地守护虞哥儿的江山? 在所有人中,大奸臣永远都是最稳妥靠谱的。 “相爷,你当时不应该真的割伤自己,不是准备了血包吗?”当时他们几个人都有可能拦到湛淮玦,所以每个人都准备了血包,做戏给湛淮玦看。 郑氏没想到宋崇渊竟然真的割伤了自己。 在她的认知里,文臣都很柔弱又怕死,何况割伤脖子。 在医疗条件这么差的时代,搞不好就会死人。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那逆子没那么好骗,本相为了虞哥儿必须得豁出去。”宋崇渊不甚在意地说着,潮热的气息覆到郑氏的耳骨。 “不过就算当时逆子不拦住本相,本相也不会让我们的小女儿掉一根头发,毕竟那可是本相老当益壮,而你九死一生才母女平安,宋家千百年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将才女儿。” 郑氏面红耳赤。 宋崇渊:“身子养好了吗?” “凝姐儿说什么当时给我侧切了,要至少一年半才能怀孕。”郑氏这么说,并不指望宋崇渊顾及她的身子。 毕竟这个世道,女人三年生三个的不在少数。 宋崇渊愣了愣才明白郑氏的意思,郑氏以为他跟她行房,只是为了让她多生几个神胎,而不是他就是纯粹地渴望她。 诚然,他也确实想让郑氏继续生,但刚刚那一刻,他是真的冲着跟郑氏欢愉去的。 宋崇渊没有解释,只是停下了所有撩拨的动作,就抱着郑氏,埋在郑氏的脖子里平息片刻,突然没头没尾道:“当时太医误会了本相要弃母保子,本相又让婢女进去告诉他们,要是真的保不住本相的将才儿子,那就保夫人。” 郑氏瞪大眼,侧过头去看宋崇渊,当时宋崇渊还认定她怀的是将才儿子,却选择保她。 “你也不用太感动,完全是因为本相并非迂腐之人,只要你好好的,以后还能给本相生更多的神胎,弃掉一个也无妨。”宋崇渊说完看到郑氏眼里刚亮起的光,一下子又灭了。 郑氏的神色有几分讥诮。 宋崇渊气得笑了,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郑氏的下巴,眸色深邃,用命令的语气道:“郑念熙,吻本相。” 郑氏挣脱着宋崇渊的钳制,“相爷,虞哥儿那边……” 刚开口,宋崇渊的薄唇就朝她重重地压过来,不给她逃开的机会,把她锁在怀里,吻得又深又强势。 郑氏只得承受着,眼看着就要干柴遇烈火,总管忽然在这时求见。 “说!”宋崇渊从榻上起身,阴沉着脸把自己整理得一丝不苟,恢复平日的沉稳自持,猜到是宋令虞那边闹起来了,他恨不得拎着藤条抽天子一顿。 “相爷,不知皇后和皇上怎么会在四公子的房中,皇后娘娘她出了血,似乎……似乎有小产的征兆。”总管在外室胆战心惊地禀告着,差点没跪到地上。 “皇上传了府医过去,但皇后娘娘不仅不让任何人靠近,还拿着刀子……贴在自己的肚子上!” 什么!郑氏双眸赤红,踉跄着往外冲,却被宋崇渊拉住手腕。 宋崇渊箍着郑氏的腰,稳稳地带着郑氏走,低声在她耳畔道:“不用担心,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虞哥儿不会让自己受伤,她应该是在演戏……” 如宋崇渊所料,两刻钟前。 棕色茶水全都倒在帝王的头上,顺着他的墨发往下淌到他的肩上、额头,高挺的鼻梁,再到嘴里,滑落于下巴。 湛淮晏保持着单膝跪地,仰脸看着皇后的姿势,许久才动了动被浸湿的唇,尝到微苦的茶水,“阿凝,朕以为你默认了朕和小丞相的事。” “湛淮晏,你可真是理直气壮,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接受你同时要我一个女子和身为男子的小丞相?坐享齐人之福也不是你这种,你但凡左拥右抱的是另外一个女子,广纳后宫,我都不会生气,我不仅不介意,我还会帮着你照顾她们和你跟她们的孩子们。”皇后松开手。 茶壶砸到湛淮晏的脑袋上,“噼里啪啦”在地上摔成碎片。 “朕不会要其他的女子,也不会广纳后宫,朕只是想要你和小丞相两人。”湛淮晏的头顶流出血,隐没到墨发里。 他另一条膝盖也跪到地上,压在瓷片上,没有发出一点疼痛的呻吟,红着眼,却很偏执地跟皇后对视着。 “阿凝,朕对小丞相的爱,跟对你是一样的,朕不会因为爱小丞相而冷落你。” “朕知你恶心,朕不会当着你的面和小丞相亲密,你就当做不知道。” 天啊,听听这是什么绝世渣男语录,皇后都要大笑了,看着湛淮晏膝盖处的衣衫被鲜血染红,“难怪你不嫌弃我被湛淮玦玷污的身子,因为你要让我在你和小丞相云雨后,也接受你对我的宠幸是不是?” “抱歉啊。” 皇后这么说着就已经侧过头吐出来,挥开湛淮晏伸过来的手,苍白的脸上满是厌恶恶心,一字一字。 “我真的做不到。” 湛淮晏身躯笔挺地跪在瓷器碎片上,收回来的手垂在身体两侧,紧握成拳头。 他低着头,面容陷在一片阴影里,沉寂病态。 “湛淮晏,我听哥哥和父亲说了,康王造反,勾结鞑靼,在幽州边境攻破了南昭五座城池。” “而太上皇保住了湛淮玦,要湛淮玦去平内乱,并击退外敌。” “湛淮玦要带着哥哥一起去,你允了吧。” 湛淮晏猛地抬起头,“朕不允!” “阿凝,小丞相是文臣,擅长的是玩弄权术,出谋划策,以经世之才辅佐帝王,她的天地在朝堂上,朕需要她这样的臣子伴在左右。” “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她去就是送命。” “岳父最宝贝的就是她,是不会让她跟着湛淮玦去的,还有你最爱的是你哥哥,你真的舍得让她去吗?” 皇后嘲讽又语气可悲道:“臣妾确实不舍得,但臣妾是自私的,臣妾不愿跟她分享自己的夫君,唯有她离开京城,退出我们三人的这段感情里。” “而父亲,对比起眼睁睁地看着你强占他最宝贝寄予厚望的儿子,他更愿意哥哥马革裹尸。” “至于哥哥,湛淮晏,想必她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她不喜欢你,对你只有厌恶,是你强迫她跟你苟合的。” “她更是为了我,以及我肚子里她的两个外甥,她也要放弃在朝中的权势地位,去危险的战场上。” “哪怕是死在战场上,她也想摆脱掉你!” 湛淮晏的心被皇后这无形却锋利的刀子,刺得鲜血淋漓,疼到用力咬牙,“可你难道不知道湛淮玦的目的吗?她和湛淮玦一起去了,湛淮玦也会强占她,到那时候,天高皇帝远,朕不能像上次在地宫那样救她。” “你什么时候救她了?你放弃了她,救她的是臣妾的父亲,湛淮晏,对比起来,她和湛淮玦有多年的情意,与其留在朝堂上被你强占,还伤害了臣妾这个妹妹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她宁愿跟着湛淮玦走不是吗?” 皇后这话太讥讽,太诛心了,湛淮晏猩红的眸死死看着皇后,薄唇褪去血色,颤抖着,许久都没能接上话。 最后,他蛮横乖戾地说了一句,“反正朕绝不会放她离京!” 皇后似乎是累了,连抬手给天子一耳光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身姿微微塌陷,闭上眼,一行清泪流出,“好啊。” “皇上,臣妾说了,在臣妾和小丞相两人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 “既然你选择了小丞相,那你就废了臣妾吧,臣妾这肚子里的一对龙凤胎,跟你也没有关系了。” 皇后一手按着桌子,站起来。 “阿凝!”湛淮晏下意识地伸手去拉皇后。 他觉得自己没有用力,但皇后在很用力地挣脱着,并且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歇斯底里地吼着,“放开!” 湛淮晏起身去抱皇后 却在拉扯下,好像皇后的肚子撞上了桌子。 紧接着,皇后发出一声惨叫,弯下腰,双手抱住肚子的同时,湛淮晏就看到大片大片的鲜血,从皇后腿间流了出来。 湛淮晏如遭雷劈,脑子里“轰隆”作响,过了两秒才嘶吼着朝外面喊,“来人!府医!” “阿凝,你别动……”湛淮晏肝胆俱裂下有些手足无措,颤抖着要去抱起皇后。 皇后却早有预料,往后退了好几步,踉跄着,撞上身后的床榻。 她跌坐下去,满头冷汗,疼到绝艳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你不要过来!湛淮晏,你让我恶心!” “我恨你,我根本就不想留肚子里你的两个孩子,我宁愿他们胎死腹中!” 湛淮晏只当皇后说得是气话,他越是往前,皇后身下的血流的越多。 他被吓得停住,还往后退着,“好,阿凝,我不过去。” “你慢慢躺下来,让府医给你看看。”湛淮晏忍泪,柔声嘶哑地哄着宋令虞,示意赶过来的府医上前。 皇后的反应却更加激烈了,拿起榻上的玉枕等物砸过去,不允许府医靠近。 在注意到湛淮晏要上前钳制住她时,她忽然拔出匕首,贴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湛淮晏,你要是敢过来,我就一刀划下去,来个一尸三命!” 宋崇渊带着郑氏冲进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大奸臣立刻进入飙戏状态,上前照着天子的后腰,就是狠狠一脚。 湛淮晏猝不及防下一个趔趄,虽然稳住了没有整个人趴下去,但双腿重重地跪到地上,再次压到那堆瓷片上。 这一次瓷片深深地扎入他的双膝,他疼得发出一声闷哼,额头冷汗滚出,隐忍中,后颈的青筋都暴起了。 宋崇渊在后面还要踹天子一脚,被总管几人拽住。 其他下人们跪了一地,总管不断地提醒,“相爷你冷静啊,那是皇帝,不能打啊!” “放开本相,都别拦本相!这个皇帝他不仅对本相的儿子强取豪夺,要本相的儿子沦为他的男宠,他还要害死本相的女儿和其肚子里本相的外孙、外孙女,本相跟他拼了,就算是赔上宋家九族,本相也要跟他同归于尽!”宋崇渊用着十头牛都拉不住的力气,目眦欲裂。 他挣脱掉总管,冲上前狠狠踹向天子的肩膀。 皇后喊着宋崇渊,几乎是泣不成声,“父亲,别这样,不值得,让女儿一尸三命,成全了他和小丞相吧。” 皇后话落,双手拽着刀柄,举起来对着自己的肚子,在宋崇渊和郑氏崩溃地嘶喊中,刺下去。 湛淮晏于那一刻几个翻滚到了皇后面前,单膝跪地,抬起的手攥住锋利的刀刃。 鲜血从天子被割破的掌心,“滴答滴答”,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 在场的人惊讶地看着天子,一瞬间似乎一切都暂停了。 寝卧里陷入一片死寂。 继而,他们只听天子带着泣音的一句,“好,朕放小丞相离京,从此朕和她之间一刀两断。” 第149章 诀别,最后一次抱在一起 皇后没有立刻松开刀柄,俯视着九五之尊,语气很强硬道:“哥哥再过几天就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几天臣妾想留在丞相府,陪着哥哥。” 她还是在威胁湛淮晏,防着湛淮晏的“缓兵之计”。 直到“小丞相”真的离京了,她才不会寻死觅活。 “好,只要你和两个孩子好好的,朕什么都依你。”湛淮晏听懂了皇后的言外之意,撕心裂肺地痛,手上用了很大的力,却感觉不到掌心被割的疼。 皇后终于松开手,耗尽力气般身子一软,被湛淮晏抱住,小心翼翼地放到榻上。 府医连忙上前。 宋令凝也过来了,脸上戴着面纱,让湛淮晏和府医都退到一旁。 她放下帷幔,一个人在里面救治皇后。 湛淮晏只是淡淡瞥了宋令凝一眼,仍然当宋令凝是林静微。 早在威虎山时,“林静微”就背叛湛淮玦,追随着小丞相。 至于她会医术,湛淮晏对旁人并不关心,应该是小丞相让她过来的。 湛淮晏退出去,坐到椅子上,没让府医给自己包扎伤口,任由掌心的血流着,心上的痛盖过了皮肉之痛,仿佛只有自虐,他才不会疼到窒息。 府医被郑氏叫到面前,去看疑似犯中风的宋崇渊。 要是换做平常,湛淮晏已经过去关心岳父了。 此刻他却万念俱灰,失去小丞相,就好像失去了一切。 他消沉绝望,对什么都不再感兴趣,不再关心。 湛淮晏久久地坐着,无法缓过来,如同行尸走肉般,只等待着救治结果。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一盆盆血水被端出去,空气里的血腥味淡去。 帷幔里传来宋令凝伪装的林静微的语气,“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和孩子福大命大,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之后还要喝保胎药,卧床养胎,千万不能再动了胎气,否则……” 湛淮晏这才回过神,开口的声线沙哑到极致,让宋令凝去开方子。 皇后用虚弱的声音,吩咐府医给湛淮晏处理伤口,并道:“皇上,先让府医给你包扎,你回宫后再传太医。” “好。”湛淮晏虽然在应着,但好像根本没听到皇后在说什么。 反正不管皇后要怎么样,他都会应下。 毕竟他已经失去了小丞相,那么还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皇后的呢? 似乎对于他来说,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不在乎了。 皇后心里又痛又寒冷,“皇上,臣妾也不想这样逼你,这无疑是耗尽了我们曾经的情意,白月光终是成了蚊子血。” “如果接下来几十年我们二人只剩下相看两厌,互相折磨的话,那倒不如……” “阿凝!”湛淮晏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眸穿透帷幔落在那道身影上。 他的语气卑微却也强硬,“朕没有厌烦你,只是,你给朕一些时间好吗?” 他已经放弃了小丞相,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留住了阿凝和孩子,不能到了最后连阿凝的人和爱都失去了。 皇后的身子颤了颤,紧咬着唇瓣,闭上眼没有再说那些话。 似乎,她心里也同样痛苦,“皇上你回宫吧,过几天再来接臣妾。” 虽然皇后住在娘家不成体统,但皇上宠爱她,父兄又位高权重。 她想回来就回来,也向世人表明了皇上对她的情意。 不过,湛淮晏道:“朕今晚留下陪你,否则,臣子和百姓也会猜测你是不是失宠了,会有很多非议。” 郑氏问了一句,“关于皇后被大皇子……” 湛淮玦被湛淮晏褫夺了亲王之尊,虽然没有贬为庶民,但他这个大皇子,也没什么殊荣了,跟庶民无异。 “岳母不必担心,湛淮玦并没有劫持皇后,他是在保护皇后和小丞相,立了大功。”这件事只能大事化了,粉饰太平,还皇后一个清白。 虽然湛淮玦“立了功”,但他的母妃谋逆弑君,湛淮晏让他“将功补过”,没要他的命,这样就能堵住悠悠众口。 “关于罪妇宋氏对岳父和宋家的构陷,你们不用担心,朕会处理好,不会让任何人中伤了岳父和宋家。” 古往今来,湛淮晏恐怕是对皇后的母族、外戚最好的帝王了。 他坚定的,用雷霆手段维护皇后的母族,目前还是臣子的宋崇渊,没有再蹬鼻子上脸,谢过恩后道:“皇后不易挪动,这两天就在虞哥儿的房中养着,臣送皇上去皇后的闺房歇下。” 湛淮晏坐着没动,“朕和阿凝没有分过房睡,朕就睡在她身侧,不会扰了她。” 郑氏语气恭敬,“这里血腥味太重,恐冲撞了皇上。” “朕和阿凝之间没有冲撞之说。”阿凝打他耳光都是家常便饭,今晚更不用说了。 他连命都能给阿凝,还会在乎被冲撞了吗? 郑氏看向宋崇渊。 宋崇渊冷笑,“皇上,你是真的听不懂臣的话,还是在跟臣装傻?” “这里是虞哥儿的房间,处处是她生活过的痕迹和她的气息,皇上是想睡在她的榻上吧?” 湛淮晏用力抿紧薄唇。 初春的深夜还是天寒地冻的,他浑身冰冷,凉意钻入骨头里,刚包扎好的手紧攥在椅子扶手上,白色纱布渐渐被血染红。 许久,湛淮晏红着眼对上宋崇渊的逼视,“朕和小丞相还是君臣,难道要死生不复相见吗?” 宋崇渊字字诛心,“你们是不是此生都不会见了,臣不知道,但至少这一年半载内虞哥儿都会避着皇上你。” “她为了摆脱你,可以放弃权势地位,放弃过去在朝堂上苦心经营的势力等一切,甚至她的妹妹皇后差点一尸三命,她只派了人来,自己却没露面,就是因为皇上在这里不是吗?” 湛淮晏的目光震颤着,跟宋崇渊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锋。 许久,湛淮晏用力闭上眼,透明的液体猝然从眼角滚落而出,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被刀刺一下心口,“朕知道了。” “朕在阿凝榻旁守一会儿,这一夜马上就过去了,天不亮朕就回宫上朝。” 大奸臣冷嗤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带着郑氏,被下人们簇拥着离开了。 湛淮晏独自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才起身走到榻前,看到皇后虽然闭着眼,但流了很多泪。 湛淮晏心里大痛,俯身凑过去,用薄唇轻柔地吮掉那些泪,“阿凝,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第三人。” 皇后没有应,哭着睡去。 湛淮晏坐下去,空气里残留着血腥味,盖住了房中小丞相的气息。 他看着房中的每件东西,几次都想起身去触摸,目光在装衣服的箱子里停留,想拿些什么,以便能在以后思念小丞相。 但最终,湛淮晏看着皇后脸上泛着的水光。 他用力闭上眼,紧握着拳头,强逼着自己一直坐着。 湛淮晏守了皇后半个时辰,身躯都僵硬了。 外面的天还没亮,但到了上朝时间,他一手撑在榻上,凑过去,在皇后的唇上吻了又吻,这才起身离开。 湛淮晏封了徐将军为大将军,领兵三十万奔赴幽州击退外敌。 他给小丞相安排的,是监军的职位。 这个监军,一般都是帝王信任的臣子担任,顾名思义就是替君王监视军队的。 帝王亲自上战场,后院容易起火,但又不信任将领,怕军队关键时候举兵反叛,也是为了控制将领。 还有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皇帝离得太远,监军就发挥了作用。 当然,也有监军和将领勾结的,于是到了后来监军一般都是太监担任。 因为太监跟皇帝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只能依附皇帝。 监军的权力在军中是最大的,不仅能指挥一切,甚至仗着帝王撑腰,还可以决定将领的生死,也因此会造成很多悲剧。 帝王明知道监军的存在,很多时候是百害无一利的,也还是设监军,不过是帝王心术罢了。 而湛淮晏,曾经更改了监军制度,削弱监军权力或者根本不设监军。 但现在他让小丞相为监军,完全是出于私心。 湛淮玦在军中没有任何职务,与其说是领兵打仗,倒不如说湛淮晏只是留了他一命,把他发配过去的。 如此,湛淮玦就不能再对权力最大的宋令虞强取豪夺。 湛淮晏让程达也去了,还调出十几个暗卫,给了程达一道密旨。 要是湛淮玦再染指宋令虞,就秘密杀了湛淮玦。 当然,他已经吩咐程达找机会给湛淮玦下毒了,让湛淮玦“病逝”。 反正无论如何,湛淮玦此生都休想再触碰宋令虞。 * “程统领对你是真爱啊。”整装待发的三天里,霍菀再次把霍寒锁在榻上,得知程达也去战场后,她掐着少年的下巴。 “禁军统领那么好的职位,还不像在战场上随时都有可能会丧命,他竟然轻易舍下了,愿意跟着你到天涯海角。” “这样的真爱,你不抓住吗?” 少年躺在榻上,双手能活动,大掌在霍菀雪白的腰上捏出绯红色,闭着的眼尾似晕着一层胭脂,“我要是喜欢男人,就不会和你这样了。” “程达不是为了我舍弃禁军统领的职位的,他是陛下派去保护小丞相,并且监视控制大皇子的。” 霍寒话音落下,就听见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猛地睁开眼。 下一秒,程达就在门外喊:“霍寒,陛下召见你,你随我一起进宫。” 霍寒抬手捂住嘴,真的是,湛淮晏这几天都找他几次了。 无非是交代他保护好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丞相,为此给了他好几种特权。 今天又召见他。 程达也是,一个禁军统领,每次都亲自来一趟。 这是在霍寒的房中,霍菀感觉到霍寒的紧张,她反而不慌不忙,用吻堵住霍寒的唇,“千万不能发出声音,否则让程统领听到了,我们两人就成了苟合的奸夫淫妇。” 霍寒:“……” “霍寒,你在里面吧?我进去了。”程达和霍寒在神机营朝夕相处,几乎是同吃同睡了,彼此的住所彼此都可以随意进出。 霍寒别开头朝外,在霍菀的使坏下,气息不稳,“你等下,我在换衣服……唔……” “你换衣服我有什么不能……”程达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霍寒是女扮男装的女儿身,回到霍府一般都会恢复女装。 程达登时面红耳赤,收回要推开门的手,很羞涩道:“好,那你慢慢换,我等着你,不急。” 男人就应该等姑娘梳妆打扮,催促的话,显得自己多没风度。 霍寒:“……” “急什么?他愿意等着,就让他好好等,男人可不能太快。”霍菀拽住要跑的霍寒,贴在他耳畔轻笑。 “放松,动静小些。” 霍寒:“……” 她竟然还兴奋起来了! 程达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会武之人耳力都很好,这期间他也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但都被霍寒搪塞过去了。 霍寒终于被放开后,用敌人进攻过来的速度穿好衣服。 霍菀却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肩上,“霍寒,在战场上拼命的时候,要记得我在家里等着你。” 霍寒转过来,压住霍菀的后颈,吻得又深又重,闭上的眼里一片潮湿,竭力没让泪落下来,“好,我一定会平安。” 至于还会不会回来,要是此次他就完成了自己立下赫赫战功的任务,他就能回到现代了。 所以,今天可能是他和霍菀的诀别。 霍菀往霍寒的腰上系了一个香囊,是她亲手绣的,并且在霍寒沉睡的时候,她私自割下霍寒的一缕头发,跟她的青丝绑在了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霍菀淡笑着,眼里却通红泛泪,最后在霍寒的薄唇上落下一吻,“去吧,想我的时候就打开它。” 霍寒大步离去,没回头,衣摆翻起一道决然的弧度。 他打开门的下一瞬,又关上,搭上程达的肩膀,把人带走。 “霍寒,男女授受不亲!”程达在神机营里也和霍寒勾肩搭背,回来后就欲拒还迎的,眼角余光瞥到霍寒湿红的薄唇。 他的喉结用力滚了又滚,话根本没经过脑子,“霍寒,你男装的时候也用口脂吗?” “你的唇看起来好诱人,给我尝尝好不好?” 霍寒:“……” 霍寒感觉到身后霍菀出来了,视线正落在他的背影上。 “你个变态,我没有龙阳之好。”霍寒一脚把程达踹飞到院墙外。 他得找个机会,在不坏小丞相的事的前提下,告诉程达自己是男人。 * 六军整装待发的前一夜,宋令虞还以皇后的身份住在丞相府、自己的院子里。 这几天她一直在寝卧的榻上养胎,每天到深夜,处理完政务的湛淮晏都会过来。 湛淮晏坐在榻旁守着她,就趴在那里,贴着她的胳膊睡去,天不亮的时候再走。 宋令虞睡自己的,只当不知道他每晚都过来。 小丞相始终没露面,湛淮晏以为小丞相是故意避着他。 妹妹冒充她去战场,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带了不少的药材,其他的都是郑氏给她安排的。 这几天,宋令凝一直陪着哥哥,到深夜、会在湛淮晏来之前回自己的院子。 此刻,宋令虞喝过一碗保胎药后,靠坐在榻上看着父亲派人送来的政务。 宋令凝侧躺在哥哥身侧,抱着哥哥,脸埋在哥哥腰间,很依恋地蹭着哥哥,撒娇。 她一手放在哥哥隆起的肚子上,对外甥和外甥女说着话,跟在哥哥肚子里动作的他们玩闹。 宋令虞偶尔会低头看妹妹一眼,唇畔噙着宠溺的笑,伸手摸摸妹妹的头。 这时,总管在外面回禀,“皇后娘娘,大皇子过来了,相爷允了他跟你告别,你看?” 宋令凝抬头看了哥哥一眼,在哥哥的示意下,从榻上下来,帮哥哥整理了一番仪态。 宋令虞放下手中的书,淡声应着,“让他进来吧。” 很快,湛淮玦那抹高大的身躯,出现在宋令虞的视线里。 宋令虞看到他身上穿着跟当年一模一样的衣服,恍惚了一瞬。 时光仿佛回到了她八岁那年,刚从战场上打了胜仗,立了大功回来的湛淮玦,那般的英俊神武,弯下腰抱起她。 那是他们的相识相遇,而十二年后的今晚,是死生不复相见的诀别。 “宋令虞。”湛淮玦坐在床榻边缘,伸出双臂,倾身把宋令虞搂入怀里,下巴抵在宋令虞的肩上,闭上眼,热泪无声地流出来。 他们之间从一个拥抱开始,如今便由一个拥抱结束。 ————————————【作者有话说:我掐指一算,倒计时,后天!】 第150章 她九死一生生龙凤胎,他却御驾亲征离开 宋令凝回去了。 宋令虞看着湛淮玦头顶升回来,又被她吸取的气运值,抬起双臂反抱住湛淮玦,还是更习惯用自己小丞相的声音,“湛淮玦,以后你要好好地活着。” 湛淮玦瞪大眼,就像是死灰复燃,胸腔剧烈震颤着,因为狂喜而泛疼。 他跪到脚踏上,仰着一张脸,又纯又欲的样子,“为了你,我一定会好好地活着,我要助你坐上皇位,夺得这整个天下。” 宋令虞看到湛淮玦两边的肩胛骨渗出的鲜血,把衣服染红了,蹙眉,“要不要我传府医来给你包扎一下?” “不用,死不了,我不想浪费跟你相处的这最后一点时间。”湛淮玦握住宋令虞的手,放在他的脸上,在用美色蛊惑着宋令虞,也卑微可怜地乞求着。 “令虞,我会一直当你是小丞相,在威虎寨我们就拜堂成了亲,你是我的夫君。” “夫君,请你再疼疼我,最后一次,好吗?” 宋令虞看着湛淮玦头顶60+的气运值,没有湛淮晏的高,但已经不低了。 他算是被发配到了边境,至死不能回,却还有这么高的气运值,是不是意味着会出什么变故? 湛淮玦的灵魂都要出窍了,心疾发作也在所不惜,很长时间后才缓过来。 他抱着宋令虞的腰,脸埋在宋令虞的肚子上,感受到胎儿的翻滚。 湛淮玦尚未褪去情欲的深眸里,划过一抹杀意,语气却是诱惑乞求的,“夫君,我能不能在你身边睡最后一晚,明天再离开?” 得寸进尺了还,宋令虞推开湛淮玦,“你该走了,等会儿湛淮晏会过来。” 湛淮玦不高兴,“令虞,你不要忘了我不再纠缠你的前提是,你也不能和湛淮晏在一起。” “你只能生下孩子,假死离宫还有几个月,你会和湛淮晏苟合吗?” 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宋令虞对湛淮玦平静地陈述事实,“虽然正常情况下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都不能,中间可以,但你和湛淮晏差点让我一尸三命,我只能在榻上养着。” “我这么糟糕的身体无法和湛淮晏行房,我也不会用别的方式服侍他。” “他等不到我养好身子,我就已经‘死’了。” 更何况,“小丞相”走了,湛淮晏万念俱灰,对皇后哪还有那方面的心思? 湛淮玦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以跪在地上的姿势,直起肩背,大手压下宋令虞的后颈。 他重重地吻住宋令虞的唇。 这一吻充满了不舍、悲痛和绝望,全是告别的意味,是生离,也是死别。 湛淮玦恨不得把宋令虞融入自己的骨血里,眼里流出的泪涌到嘴角,那滋味又苦涩又满足。 最后湛淮玦满面的泪水,却笑着说了一句,“宋令虞,望你得偿所愿,君临天下,万岁千秋!” 话音落下,湛淮玦松开宋令虞,起身慢慢往后退着,然后猝然转过去,大步离去。 这是第一次宋令虞目送着湛淮玦的背影。 过去十二年,湛淮玦在她面前从来不会先行离去,每次都是她走出很远了,还能感觉到湛淮玦那落在她背影上的、炙热柔情蚀骨的目光。 男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宋令虞闭上眼,压住心口轻微的疼痛感,躺回榻上。 今晚湛淮晏来得比平常早,只是在进宋令虞的院子时,下人跪下行礼,恭敬地禀告,“皇上,小丞相在皇后娘娘的房中,大皇子也来了。” 天子就这样被“拦住”了。 他在春寒料峭的夜晚里站了许久,清冷的月光落了一身,碰上走出来的湛淮玦,目光一下子定在湛淮玦湿红的薄唇上,瞬间卷起风暴。 “虽说以后每天我都会和令虞同进同出,同吃同睡,但今天晚上还是没忍住来跟她私会,并且,”湛淮玦站在湛淮晏对面,抬起手放在湛淮晏肩膀上,重重按下去,凑近到湛淮晏耳畔,邪气地勾着嘴角道。 “并且我们都情难自禁,你看我这嘴被令虞亲的,她这么热情,是真的很爱我。” 湛淮晏抓住湛淮玦的手腕,随着“咔嚓”一声,湛淮玦的腕骨被他拧断。 湛淮晏紧锁着湛淮玦的目光里,迸发出可怖的杀意,威慑道:“你要知道,朕放小丞相离开,并不是为了成全你。” “湛淮玦,往后你没有机会再碰她,你还是想想如何能多苟延残喘一天吧。” 湛淮玦在巨大的疼痛中,额头冷汗滚出,后颈的青筋都隐忍得要爆裂了般,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任由自己的手腕被湛淮晏掰着,仍然在笑,“哦。” “你果然是在骗你的皇后,是打算等她生完孩子,小丞相回来后,你还背着她和小丞相苟合是吧?” “我跟皇后娘娘也有多年的表兄妹情谊,不忍她被你骗,我这就告诉她。” 湛淮玦说着,突然扬声朝屋里喊,“皇后娘娘……” 下一秒,湛淮玦的脖子就被湛淮晏的大手掐住。 湛淮玦在他的用力下喉管疼痛,俊美的五官已然扭曲,几乎发不出声音,艰难地一字一顿,“湛淮晏,我们且等着看,令虞她终究会是我的。” “她只能是我的。” 湛淮晏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没有拧断湛淮玦的脖子,猛地用力把湛淮玦甩到地上。 他抬腿踩上趴下去的湛淮玦的背,听着那骨骼断裂的声响,往皇后的房中走去。 湛淮玦大口大口地吐血,在冰冷的青砖上,许久都没能爬起来。 湛淮晏没有在房中见到小丞相,闭了闭晦暗满是痛色的墨眸,小丞相不愿见他,已经悄悄离开了。 湛淮晏来到皇后的榻前,已经是若无其事了,柔声对皇后说:“阿凝,明天六军出征,你为皇后,跟朕一起为他们送行。” 他让皇后给将士们送行,更大原因是这么重要的仪式,皇帝携着皇后一起,是对皇后的爱重,表明了皇后一国之母的身份地位。 “朕会护好你的身子,让陈太医几人追随,抱着你坐御辇,再抱你下来,总之全程不会让你走一步路。”湛淮晏把皇后从榻上抱到自己的腿上。 即便皇后已经这么大肚子了,他有力的臂膀还是能轻松地抱着皇后,宽厚的大掌落在皇后大了几圈的后腰上。 湛淮晏另一手拿着衣服亲自给皇后穿上,再裹了鹤氅,戴上帽子,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和小半张脸,确保皇后不会冻到。 天子温柔有力地打横抱起皇后,走得不快,修长的双腿很稳健。 丞相府很大,从小丞相的院子走到门口,就需要将近两刻钟。 湛淮晏却始终气息平稳,出去后,御辇已经等候多时了。 湛淮晏抱着皇后坐上去。 御辇是几个人抬的,四周用绣着龙纹的明黄色厚帷幔遮起,寒风都被阻隔在外面。 旁边的炉子里还燃着银骨炭,且天子还是把皇后抱在怀里裹着。 所以宋令虞不仅没感觉到寒意,反而湛淮晏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给她。 她趴在湛淮晏结实宽厚的胸膛里,闻到的不是帝王用的龙涎香,而是过去他还是太子时,用的独有的熏香味道。 这味道太熟悉了。 宋令虞身上很暖,一张脸热烘烘的,泛着一层胭脂色。 御辇不颠簸,有轻微的摇晃,刚刚好。 宋令虞闭上眼,就像身处在摇篮里,感觉很安心,以至于到后来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她很久没有这么舒坦过了,这一晚在湛淮晏温暖宽厚的怀抱里,睡了很沉很长的一觉。 第二天她都没睁眼,迷迷糊糊中被湛淮晏抱起来,像是生活不能自理一样,湛淮晏给她穿衣、洗漱。 梳妆时,她也被抱在湛淮晏腿上。 到后来宋令虞又被湛淮晏抱上御辇,前往校场,有很多仪式都是湛淮晏一人完成的。 她听着声音,到最后终于醒来时,已经被湛淮晏抱着走到最高处。 宋令虞和湛淮晏并肩站在那里,看着下方列好队的将士们。 宋崇渊作为大臣,代替皇帝说一些激励战士的话,“……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锣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平安带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 三十万大军单膝跪地,在鸣鼓声中站起来,举起手中红缨枪齐声喊着杀杀杀,声势浩大,气势磅礴,令人热血沸腾。 小丞相没在队伍中。 这场仪式结束后,天子携着皇后回宫。 皇后安然无恙,天子却病了一场。 宋令虞只当不知道陈太医说的,皇上这是心病。 “小丞相”刚走,他就已经相思成疾。 帝王的这场风寒拖拖拉拉半个月才好,至少表面是好了。 这一年,新帝改年号为天佑,史称天佑帝。 登基大典很盛大隆重,所以天佑帝给了各部很长的时间准备,还要等皇后降下龙凤胎,普天同庆,就把登基大典推迟了。 少数人知道另外一个原因,他是等着“小丞相”凯旋,班师回朝。 随后臣子们又上奏让天子选秀,广纳后宫,但被天子以边关正在打仗为由给驳了。 再有坚持的,轻则被训斥,重则被降职或罢免,还查了一个大臣,然后找出种种罪行,给抄了三族。 如此一番杀鸡儆猴,且皇后是大奸臣的女儿,大奸臣都不上奏让天子选秀。 朝中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太上皇后要出面,结果被太上皇说了几句,就偃旗息鼓了,跟太上皇一样,只是看着,却什么都不管。 于是,无人再要求新帝选秀。 不过有的官员不急,自古以来哪有帝王不需要政治联姻的,他们等着便是。 天佑一年春,边关连连传来捷报,徐将军带领的三十万大军夺回五座城池,斩杀了谋反的康王和其部下,牵连甚广,在朝堂上掀起腥风血雨。 湛淮晏杀了不少人,即便都是该杀的,可他暴君的名号,还是在南昭传开了。 湛淮晏并不在乎世人对自己的评价。 徐将军打去了草原,让耶律军节节败退,大军还没有班师回朝,天子的各种封赏就送了过去。 徐将军被封为侯爵,无一人有异议,可作为监军的“小丞相”也被封侯了,朝臣心里就很不服了。 但有大奸臣在,而湛淮晏的皇后是大奸臣的女儿,除了外戚势大,他并不受其他臣子的掣肘。 而大奸臣现在也不控制湛淮晏,宋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湛淮晏愿意挡去一切,他就很“老实本分”。 再者,湛淮晏暴君的形象越来越深入人心,满朝臣子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皇后的临盆时间是在三月末,还剩下半个月时,更加辛苦难熬。 好在湛淮晏让宫人对她的照顾更加细致,并且除了上朝和召见大臣议事的时间,他都陪着皇后,亲力亲为地照顾皇后。 湛淮晏白天在皇后身侧批阅奏折,有时候召见大臣,皇后就在御书房的内殿里。 他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一个强国大国的国事,可想而知有多重,湛淮晏每天都有批阅不完的奏折。 深夜,在哄了皇后睡着后,他还坐在榻上处理政务。 本来他的睡眠就少,皇后夜里又要醒来几次,浑身都不舒服。 他就抱着皇后,给皇后按摩,轻拍着皇后,柔声哄着,直到皇后又睡过去。 湛淮晏从来没有不耐烦。 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湛淮晏搂着肚子很大的皇后,带着皇后看花。 他摘了花,还没有插到皇后发间,就被皇后夺了去。 湛淮晏只能配合地低头,由着皇后把花插到他的墨发间。 但人长得好看,哪怕是男人,那花插在头上也比女子好看。 皇后很满意,在阳光正好、花团锦簇的御花园里,捧着帝王的脸吻了过去。 湛淮晏搂着皇后的腰,闭着眼,很投入地跟皇后接了一个绵长又温柔的吻。 他命人在御花园里,给皇后做了一架秋千。 皇后的身子太重了,湛淮晏不放心,就跟皇后一起坐上去,大掌搭在皇后的腰上,稳稳地扶着皇后。 帝王的一双长腿撑在地上,脚下一动晃起秋千。 他侧着头,目光始终落在皇后身上,在这一刻看到皇后明艳脸上的笑,听到皇后的笑声。 湛淮晏怔怔地看着,四年前的阿凝几乎没笑过。 而他跟阿凝成亲后,阿凝偶尔会笑,但笑得很淡,波澜不惊。 这是第一次,他听到阿凝的笑声,看见她眼里都盛放着笑意。 湛淮晏在秋千上,很动情地吻住皇后。 皇后本应该居住在凤仪宫,但自从湛淮晏成了皇帝,宋令虞就没回过自己的宫里,一直都是在湛淮晏的寝宫、龙榻上。 晚上,湛淮晏让端来热水的宫人退下。 九五之尊单膝跪地,带着薄茧的宽厚大掌,握住皇后的脚踝。 湛淮晏脱掉皇后的鞋子和罗袜,把她一双浮肿起来的脚,放到加了药草的热水里泡,很有技巧又有力道地给她按摩。 宋令虞低头看着龙袍落地的男人,在灯火下有种很温柔深情的俊美。 高位者屈膝,做这样的事,更令人心动。 泡了两刻钟,湛淮晏拿干燥的布巾,温柔细致地擦干宋令虞的一双足。 宋令虞眯着眼,舒坦得不行。 湛淮晏捧着她浮肿的足踝,墨发从背后滑落到胳膊,他的脸处在半明半暗中,英媚袭人。 他凑过去在宋令虞的脚背上落下一吻,珍视到极致,也虔诚到极致。 这个画面一点都不猥琐,反而因为天子那张皎皎如明月的脸,跟他一身的尊贵气质形成了反差,而变得又欲又带感。 宋令虞把湛淮晏拉到榻上。 湛淮晏下意识地护着她的肚子,她在湛淮晏的耳廓处吐气如兰,“夫君,想我了吗?” “想得快要发疯了。”湛淮晏的呼吸急促,却不得不极力克制着,把宋令虞的手裹到掌心里,沙哑着嗓音,很压抑道。 “朕可以再等等,不舍得辛苦了阿凝。” “小丞相”走后,天子在皇后面前越发小心翼翼。 他倾尽了温柔,把自己私库的钥匙都给了皇后,用各种方式弥补,只想跟皇后冰释前嫌,回到最初的浓情蜜意。 直到今晚,他的阿凝原谅了他,爱他如初。 不,她比以前更爱他了。 因为在他震惊的神色中,她竟然—— 精神上的满足远远大于身体上的,湛淮晏把皇后拉起来,深深地吻她。 他紧抱着皇后,脸埋在皇后的脖子里喘息着,平复。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整个脑子里都被小丞相占据。 最多一年,小丞相就该回来了吧? 帝后之间仿佛恢复了以往的伉俪情深。 距离皇后临盆还有十天时,满宫上下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就连湛淮晏都严阵以待。 他寝食难安,时刻都守着皇后。 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紧张得不行,上朝的时候只想着快点结束,有次还中途罢朝。 湛淮晏整夜整夜睡不着,就盯着皇后和她大得吓人的肚子。 他向太医询问了很多,也看了不少书,结果是知道的越多,他越害怕。 皇后被他养得越来越丰腴,虽然辛苦,但气色还好。 反观天子,越临近皇后的生产日,他越憔悴苍白,瘦了一大圈,有时候站起身还眼前发黑,晕眩,险些倒下去。 但湛淮晏甘之如饴,满心的幸福甜蜜,对两个孩子的降生充满了期待,跟皇后一起商量着太子和公主的名字,他甚至把封太子的诏书都亲手拟好了。 大奸臣担心宋令虞生产时的凶险,同时也担心再这么下去,宋令虞不舍得死遁了。 为此他来了皇帝的寝宫,到皇后面前一番试探。 宋崇渊先给了皇后一番来自老父亲的关怀,然后,还没试探出结果。 湛淮晏身边的总管就来请他。 十万火急,幽州边境那边出事了! 湛淮晏召了文武大臣议政,宋令虞在龙榻上,打开湛淮玦不远千里,过了重重关卡,好不容易送到她手里的一封密信。 之后,宋令虞烧了那封密信。 到深夜湛淮晏才回来。 皇后因为怀孕辛苦睡得不沉,睁开眼就看到湛淮晏坐在床沿,低着头,一动不动深深地看她。 那目光里有千种情绪,痛楚、愧疚、决然等,唯独没有犹豫。 皇后的心沉入深渊,自己艰难地撑着榻起身,抬手放到湛淮晏的胳膊上,感觉到那肌肉的僵硬,“皇上,幽州那边发生了什么?” “你哥哥被耶律军俘虏了。”湛淮晏没有像平常那样握住皇后的手,或是把她搂入怀里,反而别开头,不再看皇后,嗓音沙哑却不容置疑地说了一句。 “阿凝,朕要御驾亲征——” 第151章 她抛夫弃子弃女,死遁 别的不说,湛淮晏御驾亲征的最大目的,当然是救回“小丞相”。 宋令虞在想自己梦到的前世,那个时候她和岳父、仙仙在边境抵御草原霸主耶律朴拙的耶律军。 其实对方是废太子湛淮晏,她被湛淮晏抓了,作为俘虏、人质,引来了帝王湛淮玦。 耶律朴拙的目的是杀湛淮玦。 而这一生角色调换过来。 湛淮玦在密信中告知了她他的计划,让她不用担心。 她妹妹确实是被真正的耶律军俘虏了没错,但不会有多大的危险。 因为以妹妹小丞相的身份,谁抓到她都不会杀了,肯定要拿她换取什么。 妹妹会以俘虏的身份,刺探耶律军的情报。 这是湛淮玦设得局,要用“小丞相”引湛淮晏御驾亲征。 就像前世耶律朴拙要杀了中原皇帝湛淮玦一样,今生湛淮玦要借此机会杀了湛淮晏。 前世的湛淮玦义无反顾地去了,今生,湛淮晏也不惜抛下一切,御驾亲征救“小丞相”。 “想必皇上已经力排众议,让父亲和大臣们,以及大上皇都同意了你御驾亲征,你此刻不过是通知臣妾一声。”皇后收回放在湛淮晏胳膊上的手,却又在下一秒紧紧抓住,第一次流露出了自己的脆弱。 “可是皇上,臣妾即将临盆,臣妾要生的是双胎,风险是最大的,到时候臣妾要从鬼门关走一趟,更甚至臣妾可能就命丧黄泉了。” 皇后几乎在哀求了,“即便这样,皇上也要御驾亲征,弃即将临盆的臣妾于不顾吗?” 湛淮晏不敢看皇后那流泪的眼,唯有背对着皇后,手紧攥成拳头,逼着自己硬下心,“阿凝,朕都安排好了,你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 “而朕不是太医,对于你的生产帮不上任何忙……” 听听这话,但凡湛淮晏真的是为了国家和子民而坚持御驾亲征,皇后都不会觉得可笑又悲哀,“是,你是帮不上忙,但女子生产时,有夫君陪在身边和夫君没有在身边,是不一样的。” “还有,你是天子,战场那么危险,臣妾担心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更何况你走了,恐朝中会乱起来。” 湛淮晏闭上眼,“朝中一切朕都安排好了,有你父亲在,父皇也还在,退一万步讲,就算朕出了什么事,你便拿着朕留下的遗昭,带着我们的儿子登基,你临朝听政。” 临朝听政和垂帘听政不一样,前者那几乎是皇帝了,而后者,至少还有个小皇帝为傀儡。 皇后听着湛淮晏的话,看着湛淮晏,眼中渐渐蓄满泪水。 过了很长时间,皇后终于收回手,闭上眼的瞬间泪流出来,嘴角扯出一抹令人看不懂夹杂着各种情绪的弧度,“既然皇上都安排好了,那皇上便去吧。” “皇上十五岁起便上阵杀敌,横扫诸国,战功赫赫,那弹丸之地,区区耶律军不过蝼蚁。” “臣妾盼望着皇上所向披靡,灭掉耶律军,得胜回来,臣妾也会日日在佛前为皇上祈祷,求神佛保佑皇上。” 湛淮晏啊,既然你能为了小丞相,而抛妻弃子弃女,舍下自己即将临盆的妻子,以及一双龙凤路,甚至这整个江山。 那么我就让你得偿所愿,失去你的妻和子。 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怪我把这江山收入囊中。 湛淮晏把宋令虞圈在怀里,闭眼亲了亲宋令虞的额头,“阿凝,朕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你守好我们的家,等朕回来后,我们一家四口就好好过。” 他对不起阿凝,对阿凝的亏欠太大太多,尤其是为了救“小丞相”,而在阿凝生双胎九死一生的时候离开。 正如湛淮玦所说,原本他打算等阿凝生完孩子,母子\/女三人平安了,“小丞相”回来后,他还背着阿凝和小丞相私会。 但现在,他最后一次救了小丞相,是真的会彻底斩断对小丞相的心思,只把小丞相当成臣子。 从今往后他就是阿凝一个人的,余生他只爱阿凝和他们的孩子,绝不会再背叛阿凝。 “阿凝,等我……” 天子御驾亲征的当天夜里,初夏的季节下了第一场暴雨。 距离临盆还剩十天的皇后,在外面“噼里啪啦”的暴雨中发动了。 电闪雷鸣中,太上皇和宋崇渊沾染了一身的水汽,同时来到天子的寝宫。 皇后生了一整夜,不知道从鬼门关里闯过了多少趟,在九死一生后,宋崇渊和太上皇都又着急又害怕流了泪时,从内殿的龙榻上,一前一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 天亮了,一场暴雨后,宋崇渊和太上皇听到了宫人的惊呼。 这在皇宫里是要掉脑袋的。 但太上皇似有所感,大步走出去,中途还踉跄了一下,一抬头。 竟然是天降祥瑞! 宫人把太子和小公主抱了出来,宋崇渊一把挥开人,看都不看外孙和外孙女,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这一胎皇后生得虽然艰难,九死一生,但好在是没有性命之忧了……”陈太医找龙榻旁的稳婆几人确认后,走出来跪到地上回禀。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熬了一整夜,情绪起伏太大的宋崇渊倒了下去。 太上皇已经快步返回来,扶住宋崇渊,伸手抱了太子递给宋崇渊,“宋丞相这么想要男丁,自己没有生出来出息的儿子,这个外孙也算是弥补了你的遗憾,吾让你先抱。” 天降祥瑞啊,太上皇被大奸臣炫了那么久的娃,这一刻是终于一雪前耻了。 太上皇自己则把小公主抱在臂弯里,满宫上下跪了一地。 “赏,都赏!天降祥瑞,又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南昭今兹五谷登衍,蚕麦善收,吏称其职,民安其业,天下太平,传吾旨意,大赦天下,减免全国百姓赋税五年……”【注:大赦天下也是有限度的,比如国家的钦犯国犯都不在赦免之内。】 相当于新帝即位等大事的钟声响起,白总管宣读了湛淮晏立太子的诏书。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宋令虞在坐月子。 天子这一个月都没有消息传来,好不容易有军报了,朝野上下震惊。 天子带两千兵士夜里对耶律军十万人发起突袭,深入敌营。 耶律军全军覆没,耶律王子身首异处。 但同时,天子在这场苦战中也失去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至于“小丞相”,也没有回到南昭军中,不知去向。 朝堂上还有太上皇坐镇,大奸臣监国,倒是没乱起来。 但这种情况下,那肯定是一边搜救天子,另一边得做好另立新君的准备。 小太子已经出生了,皇后可以抱着小太子登基,垂帘听政。 不过,太上皇还没驾崩,湛氏江山的根基还很牢固,可以选几个辅政大臣。 其中包括宋崇渊,但其他三个辅政大臣不仅不是宋崇渊一党的,且和他绝对是对立关系,为的就是让他们三个人制衡牵制宋崇渊一人。 而就算皇后垂帘听政,她一个女子的权力也不会太大。 居于宋崇渊之下的几个臣子,已经在暗中谋划着如何控制大奸臣,给太上皇上密奏,要让皇后“病逝”,来个去母留子……各种安排,绝不给大奸臣篡位的机会。 皇后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小太子,连看都没能看一眼,就被臣子们“抢走”,由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亲自养育。 在这个世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管夫君生前有多爱重这个女子,夫死后她的命运就不由己。 女人的一辈子都在依靠男人。 哪怕是皇后,也正因为是皇后,才更加残忍。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她会被环伺在四面八方的豺狼虎豹吞吃掉。 大小丞相的势力都被调去了幽州,在京城几乎是孤立无援了。 皇后她哭了吗,她闹了吗,她秘密联合母族拼死一搏了吗? 没有,全都没有。 皇后养着身子,只当不知道自己被秘密拘禁了,那一个月里不曾出皇帝的寝宫半步,没有试图去抢自己的儿子回来,也不主动要求看一眼小太子。 甚至,她生得小公主,她也没抱一次,没看一眼。 那一个月里,皇后没见任何人。 直到出了月子,她让人去传话。 太上皇没让她过去,抱着小太子亲自来了,“吾不是不让你看孩子,也没有要去母留子,吾一直在等着你。” “宋卿啊,你当真要那么狠心,抛夫弃子弃女离开吗?” 这一个月里,太上皇纵容着臣子的行动,跟臣子们去母留子的想法不一样。 相反,他在拿小太子做人质,要宋令虞留下来。 可,宋令虞多冷血啊。 太上皇把襁褓里的小太子递给宋令虞,做了最后一次的努力,“宋卿,你看看这孩子,他出生的时候天降祥瑞,还有凤凰于飞。” “他的长相遗传综合了你和望舒所有的优点,你只要看一眼,你真的能舍下他吗?” “吾并不介意你抱着小太子登基,就当望舒死了,我们来个去父留子,你当垂帘听政的太后不好吗?” “你要做回小丞相,但小丞相还是臣,纵然位高权重也能把持朝政,但对比起太后,差了很远,你既然爱权,为什么要选择做小丞相,而不是太后?” 宋令虞坐在御书房的书案后、天子坐着的椅子上,身侧的太上皇久久地托举着小太子。 她却并没有伸手过去,甚至在低头看着书案上的军报,“谢谢太上皇一直以来对臣的厚爱,可是臣心意已决,还望太上皇成全臣。” “臣做回小丞相,才能保全宋家。” 做太后,她怕自己一个女子迟早被废被杀,宋家满门被覆灭。 何况,湛淮晏身为男主,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湛淮晏生死未卜,是湛淮玦一手促成的。 可从气运值来看,湛淮晏的气运值高于湛淮玦的,所以,湛淮晏不会就这么死在了湛淮玦手里。 这个太后她真当不成。 她要是被眼前的利益诱惑,错过了最好的机会,那么等湛淮晏回来,以后再发现了真相,她和宋家满门都别想活。 她筹谋了这么久,费尽心思,拼死拼活地演戏,绝不能前功尽弃,必须抓住最好的时机,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登帝之路。 “皇上,臣会以皇后的身份离宫,以皇后的身份到幽州边境找回皇上,到时候皇后会崩逝在幽州。”宋令虞告诉了太上皇自己的死遁计划,但实际上—— 太上皇有些诧异地看向宋令虞,但也在情理之中,宋令虞的心到底还是被望舒焐热了啊。 不管怎么说,她愿意只身犯险,奔波千里去救望舒,就证明着她对望舒有很深的情意。 “罢了,你要假死弃掉皇后的身份,吾应该乐见其成,等以后望舒要是广纳后宫,你这个小丞相和父亲可不许反对,望舒会有继后,会妻妾成群,有很多皇子和公主。”太上皇不是在刺激宋令虞。 他反而是真的对宋令虞很好,要是宋令虞一直做着皇后,他会允许湛淮晏的后宫只有宋令虞一人,跟宋令虞一生一世一双人。 反正宋令虞已经生下小太子了,他只能说服自己孩子在质不在量,他会让人倾尽全力培养小太子。 要是小太子中途夭折了,那大不了,到时候宋令虞再给湛淮晏生就是了。 可宋令虞不愿做这个皇后,那么他就会让湛淮晏广纳后宫,承担起一个帝王应该承担的责任。 “不过你放心,虽然望舒以后会有继后和很多嫔妃,会跟她们生很多皇嗣……”太上皇把小太子抱回了自己的臂弯里。 小太子被襁褓完全包裹着,他的怀抱又宽阔,所以宋令虞连小太子的脸都看不到。 这回他这么说,是真的在刺激宋令虞了,想撕碎宋令虞的平静和冷血。 然而结果令他失望了。 太上皇替自己的儿子心堵得慌,叹了一口气后,郑重地承诺宋令虞,“不过不管望舒以后会有多少皇子,你生的这个小太子的地位都不会被撼动。” “吾也一定会护好他,绝不会让他在皇位残酷血腥的斗争里,受到半分伤害,将来他会继承大统。” “臣相信太上皇。”抛开太上皇曾经把她在湛淮晏和湛淮玦之间推来推去不论,太上皇从她入朝堂开始,就那么宠信偏爱她。 直到这一刻,太上皇都愿意成全她,助她死遁,过后也不会揭穿她的女儿身。 只可惜,她并不是太上皇以为的要做回小丞相,而是要夺了他湛氏的江山。 宋令虞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书案前,而后掀起自己的裙角,肩背笔挺地朝太上皇跪了下去。 她伏地,深深地给太上皇磕了三个头,喊着这个把自己当成儿子的太上皇父皇,“儿臣就此拜别父皇,望父皇无病无灾,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 太上皇眼里一片酸涩,连忙绕过桌案走过去,一手抱着小太子。 他像过去一样弯身,另一手握住宋令虞的胳膊,把人给拉起来,佯装生气,“这是在干什么?又不是真的死别?不出一个月,你就以小丞相的身份回来了。” “你做回宋卿,反而陪吾的时间更多了,到时候你要是嫌弃吾这个糟老头子,吾天天去朝堂上抓你来陪吾!” 宋令虞只是看着太上皇,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双眸通红,并没有说什么。 太上皇,皇后“死”后,小丞相也不会再回到朝堂了。 她以皇后的身份离宫,说得是去救湛淮晏,实际上是为了让皇后这个白月光,在湛淮晏那里至死不渝。 再者,“死”在千里之外的边境,那肯定比“死”在皇宫里更容易脱身。 她更容易毁掉所有的破绽蛛丝马迹,保证万无一失,让湛淮晏这辈子都不怀疑,都查不到真相。 第三,皇后在边境“死”了后,小丞相会留在边境,举兵谋反。 她的所有人都在幽州军队里呢,尤其是徐将军,手握南昭三十万大军,还有霍寒。 她有意集结到那里的,早就计划好了,走了就不会再回到朝堂。 当然,她不可能把父亲等宋家人全都带走,小丞相要是造反,留在京中的宋家人就会被诛杀。 所以,她有一个计策。 即便小丞相举兵造反了,也不会牵连到在京中的宋家,反而父亲依然位高权重,逐渐架空湛淮晏,到时候好跟她里应外合。 太上皇还要试图让宋令虞抱抱小太子。 宋令虞却往后一步步退着,继而猝然转过身。 她一眼都没看小太子,裙角扬起一道凌厉的弧度,脚下生风,走得决然又毫不犹豫。 太上皇看着宋令虞的背影,下意识追出去几步,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恐慌,抚着小太子浓密的头发喃喃低语,“乖孙啊,皇爷爷怎么有种你母后不会再回来的感觉?” 小太子不哭不闹,闭着眼,睫毛又黑又长,睡得香甜,根本不知道母后丢下了他。 * 宋令虞离开前,见了抱着仙仙的宋崇渊后,又去牢狱里看了一眼宋霓。 第152章 帝王抱着她的尸体,一瞬白头 宋令虞离开前,去牢狱里看了一眼宋霓。 宋霓知道她的女儿身,也因为宋崇渊对宋霓恨之入骨,所以早在宋霓被抓入狱后,就没有了开口的机会。 宋崇渊命人拔了她的舌头,挖了她的眼,割了她的耳朵,还剁了她的十根手指。 这段时间殷驸马也来了好几次,把曾经在宋霓这里受到的折磨,百倍地奉还给了宋霓,其中包括往全身浇开水,再用铁刷子刷。 或者把利刃穿过胸膛,在肋骨之间反复游走……十八般酷刑。 所以可想而知,宋霓如今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宋令虞也没对宋霓说什么,宋霓全身的感官,仅剩耳朵能听到。 宋令虞吩咐不要让她死了,继续折磨她。 然后宋令虞就走了。 大臣们接到皇后要去战场上,亲自搜救天子的消息时,更多的当然是乐见其成。 他们对皇后没有了那么大的敌意,反而纷纷感动,又叹息皇后对湛淮晏的痴情,至死不渝。 可不是吗,从一开始太子妃供养太子,陪伴太子度过最艰难的时候,到一手助太子东山再起,夺回一切。 如今天子生死不知,她抛下一双儿女,奋不顾身奔赴幽州边境搜救天子。 要是天子真的驾崩了,恐怕她还会丢下刚出生的小太子和公主在这个世上,她给天子殉葬啊。 皇后简直是古往今来第一恋爱脑! 皇后简装出行,隐去身份和踪迹,表面上只带走了半芙和又竹两个婢女、陈太医,实际上暗中跟着她的那五百多的暗卫。 她把自己过去那些年积攒的财物,基本上也都带着了。 还有她的谋士,比如纪钦等,走了大半个月。 * 幽州边境这边,虽然也到了夏季,但天气并不热。 徐将军他们表面上自然是跟着程达,一起在偌大的草原上,找寻生死未卜的湛淮晏的下落。 过去几个月湛淮玦没少在暗中动作。 当时湛淮晏深入敌营,灭了耶律军后,他安排人伪装成耶律军,伏击湛淮晏。 湛淮玦虽然被夺去一切,一无所有了,但他过去在军中的威望和根基,势力都还在。 所以他当然能安排人伏击天子,何况他和宋令虞是一体的,在为宋令虞造反,徐将军在背后当然是支持他的。 当时他亲自带着人伪装成耶律军,去杀湛淮晏。 结果逼得湛淮晏掉落悬崖,生死不知。 他在暗中找着湛淮晏,湛淮晏死了就将湛淮晏挫骨扬灰,没死就再杀。 只是,他也意识到了,湛淮晏到底也是男主,并没有那么容易杀,总是能绝处逢生。 湛淮晏若是能平安回京,他就带着徐将军等人举兵造反,把南昭的城池一座座打下来,攻到皇城,夺了湛淮晏的江山。 在得知皇后来到边境后,事先没有跟宋令虞串通的湛淮玦皱眉。 但他不赞同宋令虞的同时,心里也涌出久违的狂喜。 皇后“死了”,恢复了小丞相的身份。 那么,小丞相就别想回到京中了,只能留下来跟他一起举兵造反。 所以啊,宋令虞还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这一晚,湛淮玦腰间别着玉箫,坐在草地上,两手撑在背后,半仰着身,看着草原的天空,身侧是用着林静微身份的宋令凝。 宋令虞不知道,为了引湛淮晏御驾亲征,他有意把宋令凝推去做俘虏。 他并不想让宋令凝有什么三长两短,从来都算无遗策,是有绝对把握的,只不过铤而走险了些。 在湛淮晏深入敌营的时候,他趁乱先救了宋令凝。 宋令虞不会知道事实,而怪罪他,只会觉得他比湛淮晏有用。 之后宋令凝没再用小丞相的身份,而是伪装成林静微,在他身边。 他多狠,就算是假的小丞相,他都不会让湛淮晏找到。 湛淮玦除了对宋令虞外,对其他人都冷淡,包括宋令凝。 哪怕她冒充小丞相,跟小丞相的长相,一言一行都几乎一模一样,加上他被程达几人监视着,他和宋令凝也没多亲近。 如今程达几人去找湛淮晏了,宋令凝就和湛淮玦一起吹着草原的风,看天上的星星,思念着同一个人,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军营里传来一阵骚乱。 湛淮玦听到湛淮晏嘶喊的声音,面色微变。 他站起来转过身,就看见湛淮晏从马背上翻下来,怀里抱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露出的脸分明就是皇后,左肩插着一支箭,鲜血把她自己和湛淮晏的衣衫都染红了。 湛淮玦不知道宋令虞的假死计划是怎样的,这是真的宋令虞,还是宋令虞找的替身,代替她死?! “哥哥!”宋令凝的惊喊被淹没,看着湛淮晏抱着宋令虞进了营帐。 全部的军医都被传过去。 宋令凝的脚步猛地一顿,想了想,干脆返回自己的营帐,戴面纱,用着林静微的身份,拎着药箱直奔营帐而去。 营帐中简易的榻上,皇后紧闭着双眼,气息微弱。 湛淮晏跪在地上,双手裹着皇后的一手,额头抵上去,哽咽嘶哑地呼唤着皇后,“阿凝……” 陈太医给皇后把着脉。 另外两个军医,在湛淮晏的准许下,这个时候只能抛开男女大防,查看皇后肩上的伤,商议着给皇后拔箭。 “请皇上到一旁等候!”宋令凝冲进来,嫌湛淮晏碍事,心急如焚下用力推了湛淮晏一下。 她挤到皇后榻前。 湛淮晏眸色赤红,还想上前,却被湛淮玦从背后抓住肩膀,“你又不是太医,你能做什么?你想皇后活就不要添乱!” 就事论事的一句“你不是太医”,让湛淮晏想起离宫前,他对皇后说了同样的话。 湛淮晏面色惨白,心神几乎崩溃,踉跄着,被湛淮玦带到了屏风外。 现在也不是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而湛淮晏没心思理会湛淮玦,甩开湛淮玦后,他笔挺僵硬地站在那里。 湛淮晏闻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只觉得晕眩,听着“林静微”救治皇后的轻微动静,却没听见皇后发出一点呻吟。 那么疼,她怎么会不喊出一点声音呢? 她越是不喊,越是让人害怕。 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氛越来越紧绷。 湛淮晏紧攥着拳头,在夏日的夜晚里浑身却冒出冷汗,整个人都有些打颤。 他闭着眼,几乎无法呼吸。 湛淮玦手里攥着笛子,比湛淮晏的状态好一些,因为他觉得宋令虞受伤应该是假的。 就算是为了瞒过陈太医等人,她这个伤是真的,那么榻上的女子也不是她了,应该是她找来的替身。 要知道,男人在战场受了箭伤,在医疗条件这么差的情况下,都未必能活下来。 何况是刚出月子、奔波了千里的宋令虞。 宋令虞不会真的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绝对不是令虞,绝对不是……湛淮玦就这么自我安慰着。 湛淮晏如在深渊全身冰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煎熬,恐惧,痛得快要窒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屏风内传来宋令凝的声音,“箭拔掉了,伤口缝合包扎好了,能用的药也全都用上了。” “皇后娘娘还在昏迷中,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今晚了。” 湛淮晏两眼发黑,晕眩,高大的身躯险些栽倒,被身后的程达及时扶住。 陈太医几人退出来,开药方的开药方,配药的配药,煎药的去煎药。 宋令凝也走出来后,湛淮晏一把推开程达,几个大步冲进去。 他的膝盖重重撞上床榻,那一瞬的疼痛让他的额头冷汗滚落出来。 他却不理会,直接跪到地上,双手握住皇后的手,薄唇覆上的一刻,眼中的泪也涌了出来,“阿凝,你怎么会这么傻?你为什么要离京来到这里?” 她不仅来了,并且她没有跟徐将军汇合,而是带着半芙和又竹寻找到了山崖下。 在“耶律军”追杀过来时,阿凝不顾性命替他挡了那一箭。 湛淮晏的肩背弯下去,满是泪水的脸埋在宋令虞的手腕上,肩背不住地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哭声。 这一夜宋令虞一直在昏睡着,没有丝毫苏醒的征兆。 陈太医把药端过来。 湛淮晏用勺子喂给她,却一滴都喂不进去。 湛淮晏就自己喝一口,俯下身抵开宋令虞的嘴,试图把药喂进去。 然而宋令虞连吞咽都不能了,湛淮晏这样喂反而呛到了她,让她在昏迷中又呛又吐的,扯到肩上的伤口,鲜血浸红白色纱布。 陈太医几人在湛淮晏背后跪了一地,冒着砍头的风险提醒天子不要再喂了。 当一个人连水都喝不下去,无法吞咽的时候,那就意味着回天乏术了。 “阿凝!阿凝……”湛淮晏擦着皇后嘴角呛出来的药液,一遍遍喊着皇后,热泪大颗大颗砸在皇后手背上。 他泣不成声。 半芙在这时进来,喊着陈太医,“陈太医,纪公子突然恶疾发作,你快去看看吧!” 皇后娘娘都快死了,陈太医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过去看其他人。 哪怕他身边跪着的几个军医,也不能离开。 湛淮玦不知道纪钦的用途,但既然是宋令虞带来的,他就抓了一个药童过去给纪钦看。 湛淮晏还不知道纪钦恶疾发作,跟他的阿凝有什么关系,直到榻上的皇后突然浑身抽搐,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她在榻上翻滚起来,并且嘴角不断地吐出黑血。 “阿凝!你怎么了?”湛淮晏抱住皇后,看着似乎生不如死的皇后,他比皇后还疼上百倍,一颗心都碎了。 陈太医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地上爬过来,“皇上,皇后娘娘她……她……” 她曾经给湛淮晏试过药,现在跟纪钦一样,同时突发恶疾。 陈太医几人上前对宋令虞做着最后的抢救,宋令凝也冲了进来。 湛淮晏精神恍惚地退到一旁,听见背后走进来的徐将军回禀,“皇上,小丞相平安回来了。” 小丞相是谁?跟他有什么关系?湛淮晏充耳不闻,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榻上的皇后。 这时,皇后缓缓睁开眼。 “阿凝!”湛淮晏要冲过去,却只见皇后对他摇了摇头,不让他过去。 陈太医几人在这时往后退了退,跪到地上,低下头。 唯有宋令凝还在皇后的榻旁。 皇后不再吐血,静静地躺在那里,艰难地伸手,试图抚摸宋令凝的脸,声音虚弱到只有她和宋令凝能听见,“妹……妹妹……” 宋令凝的身子颤了颤,她以为这不是哥哥,这是哥哥找来代替自己死的替身。 可刚刚,她细致地检查过,这个女子脸上没有化妆和戴人皮面具,任何易容的痕迹。 她的五官、肩膀,再往下,胸口,都跟哥哥一样。 宋令凝听到小丞相回来了,但她这个冒充的小丞相在这里,回来的是谁? 宋令凝微微扯开榻上女子的衣襟,哥哥的右胸处有一枚桃花瓣的胎记。 如果这个女子没有,那么无论其他各方面她有多像哥哥,那也不是哥哥。 宋令凝双手哆嗦。 当那枚胭脂色的胎记一点点显现出来时,宋令凝的瞳孔也在慢慢睁大,满脸匪夷所思,惊叫一声往后退着,险些瘫坐到地上。 怎么会?! 不! 这个真的受伤,真的奄奄一息的女子,怎么会是哥哥?! 宋令凝用手掐那处胎记。 结果告诉她,这确实是胎记,是真的。 哥哥是怎么找到比她这个孪生妹妹,还跟她像的人的? “阿凝,我……我是你哥哥。”榻上的女子抚着宋令凝的脸。 妹妹的脸是软的,带有温度的。 她的妹妹好好地活着。 而她,在临死前还能看一眼妹妹,摸一摸妹妹的脸,多好。 “阿凝,再见……” 最后,她看了一眼几步远外魂不守舍的湛淮晏,目光里有千百种情绪,却无法捕捉其中具体的一种,那么复杂,让人看不透她的心。 她眼前走马观花地闪过她那一世,以及四年前跟湛淮晏之间的种种。 她什么都没说,缓缓闭上了眼。 下一秒,小丞相从营帐外走进来,就站在宋令凝身后。 宋令凝怔愣着,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那只手就滑落了。 随着榻上女子闭上眼,那胳膊重重地摔落下去。 宋令凝呆若木鸡,僵硬机械地回过头,看到站在面前的小丞相宋令虞,这个世界魔幻了吗? 她此刻并没有冒充小丞相,所以本该是同一人的小丞相和皇后,为什么能同时出现? 小丞相宋令虞,伸手拉起宋令凝。 皇后来到湛淮晏面前,并替湛淮晏挡箭。 偏偏皇后没有立刻死,而是经过了一番救治,有挺过来的希望。 湛淮晏亲眼看着皇后从呼吸到断气,最后身亡,这个过程才是最令人恐惧、崩溃、绝望又痛不欲生的。 下一瞬,失魂落魄的湛淮晏有了反应,扑在了榻上的皇后身上。 陈太医带着哽咽喊出一句,“皇上,皇后娘娘她……崩逝了!” “皇后娘娘曾经瞒着皇上,给皇上你试过药,且皇后娘娘在一个多月前生产的时候,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闯了过来。” “她刚结束坐月子,没有完全养好身子,就舟车劳顿、长途跋涉来到这苦寒之地,为救皇上而中箭,又突发恶疾,这种种加起来,所以皇后娘娘才……” 这种种加起来,都是皇后崩逝的原因。 同样这每一条,也全是湛淮晏的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 湛淮晏把皇后抱在怀里,到皇后真正崩逝的一刻,他失去了所有反应。 他都做了什么? 他背叛了阿凝,背着阿凝和同为男子的小丞相苟合。 他怀疑阿凝给他下了千魂引,也因为心里的罪恶,那段时间不见阿凝,不知道阿凝怀上了身孕。 在湛淮玦让他在阿凝和小丞相之间二选一时,他虽然选择了阿凝,可他却迟疑了。 之后他又去救小丞相,他已经把阿凝伤害得很深了。 他不放小丞相离京,阿凝以死相逼,动了胎气,差点一尸三命。 小丞相离京后,他思念着小丞相,想着让小丞相回来,打算继续瞒着阿凝跟小丞相私会。 在阿凝让他欢愉的时候,他脑子里想得却全是小丞相。 他一听说小丞相被俘,就丢下即将临盆的阿凝,不顾阿凝的哭泣哀求,让阿凝一人面对生产的疼痛和巨大风险。 他为救小丞相而深入敌营,生死不知,致使阿凝被臣子软禁逼迫,要给她来个留子去母。 她独自一人面临着种种,最后不惜丢下自己用命生下来的一双儿女,赶过来找他,还为他挡了箭……这些。 他都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 他简直是禽兽不如,罪孽滔天,不可饶恕! 阿凝那么恨他,以至于至死都不给他留一句话。 可她也那么爱他。 也正因为她爱他,舍命救他,他才会更加痛。 她怎么能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 “阿凝!” 阿凝,你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来惩罚我? 我可以拿自己的命补偿你,你把我千刀万剐,剥皮拆骨,让我魂飞魄散都可以。 你怎么能用自己的死,来报复我呢? 应该死,下十八层阿鼻地狱的,是我啊! “阿凝……阿凝,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湛淮晏抱着皇后的尸体,双目充血,比受了阿鼻地狱的百般酷刑都痛苦,眼泪汹涌到那样俊美但绝望的脸,哽咽难言。 他那声嘶喊穿透营帐,传遍了整个草原。 在内力的作用下,在场的人都被震到了心脉,纷纷按住疼痛的胸口,嘴角溢出鲜血。 宋令虞就在湛淮晏身后,一低头就看到湛淮晏的一头墨发散乱。 继而在她睁大的瞳孔里,天子竟然一瞬白了头! 湛淮玦缓缓勾起嘴角,湛淮晏,恭喜你,终于永失所爱。 “皇上!” 随着陈太医一声肝胆俱裂的大喊,满头银发的男人,一手抱着他此生挚爱,另一手举起锋利的匕首,寒芒反射在他死寂的脸上,狠狠朝自己心口刺下去。 “湛淮晏!”身后的宋令虞明明是喊了出来,然而嘴张着,却没能发出声音,手伸了过去。 结果,湛淮玦把她拽了回去,紧抱在怀里。 多讽刺可悲,湛淮晏舍弃一切要救的小丞相,为此他失去了他的挚爱,却在这一刻小丞相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 小丞相和别的男人浓情蜜意,在狂欢,向他宣告,向他炫耀,旁观嘲笑他抱着的,为之殉情的,只是一个“假”的皇后。 陈太医的泪眼看到对比的画面,这就是皇上付出那么沉痛的代价,得到的、换来的结果。 他都替皇上疯了! 不过,那样的画面并没有刺激到湛淮晏。 他没有看过去一眼,白月光还在时,变成了蚊子血,比不上朱砂痣。 当白月光死了,朱砂痣又变得一文不值,能赢过打败白月光的,只有死去的白月光。 “对不起,阿凝,对不起……不要丢下我。”鲜血染红湛淮晏的白发,喷到他的脸上,他却低头贴向皇后,无比温柔深情呢喃,病态感十足。 “阿凝,一个人走黄泉路很怕吧?” “别怕,等着我,我来陪你了……” ——————————————【作者有话说:知道的都知道,自从被那什么后,这文我就放飞自我了啊。 我不要你们觉得,我要我自己觉得这文是我写的最好,我最喜欢的,写出了我最想写的。 陪我走过来的都是真爱,我心怀感恩,看到这里的,这章你们应该都看懂了,过后我再明写怎么回事。 好好好,发大疯的晏来了,他终于是癫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目前到简介那句,“太子妃为他生下一对龙凤胎,却和儿子一起死于非命。”】 第153章 帝王用邪术追魂,用自己的命换皇后的命 “阿凝,你醒醒,不要再睡了,外面的太阳都升起很高了,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天子在大悲大痛、歇斯底里,肝胆俱裂后,忽然又变得很平静。 他抱着皇后,把脸贴过去,一头银发与皇后青丝缠绕在一起。 湛淮晏轻轻蹭着皇后,亲吻落在皇后的眉梢眼角,嘴角带着笑意,极尽温柔一遍遍地轻唤着皇后,“阿凝……” 仿佛在他眼里,他的阿凝只是睡着了。 天亮了,阿凝就该醒了。 宋令虞预料到了湛淮晏的愧疚和悲痛,唯独没想到湛淮晏在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和重创下,直接疯了。 他一直抱着皇后的尸体,从深夜到外面的天亮,又到夕阳西下。 就这样过了一天一夜,湛淮晏充耳不闻陈太医的提醒,自顾自地应着,“我知道阿凝只是睡着了,她很累,她想睡就让她睡吧。” “我不叫醒她了,我陪她一起睡。” 陈太医几人根本没有阻拦的时间,湛淮晏握着匕首朝自己的心口刺下去第二刀,还要刺第三刀、第四刀。 鲜血染红他的银发,让他看起来有种妖媚感,是真的病态疯癫,“为什么我还没有睡着?我要陪着阿凝一起睡。” 他要给阿凝殉情。 “皇上!”陈太医哭喊着扑过去,顾不上那刀扎在自己背上,他请求着始终无动于衷的宋令虞想想办法。 “本侯也没办法。”宋令虞压着眼里的湿意,带着妹妹出了营帐。 陈太医只好自己哄着湛淮晏,“皇上,皇后娘娘确实是睡着了,我们回京,说不定她睡够了,在途中就能醒来了。” “她要是醒不来,那就让国师想想办法,国师的本事那么大,据说能斩妖除魔,借尸还魂。” “还有,臣记得羽民部落好像守护着一种起死回生的药……” 湛淮晏终于有了反应,刺向心口的刀停在半空中,缓慢又机械地侧头看陈太医。 陈太医只能拼命点头,“臣这里有一粒药丸,能保皇后的尸……皇后娘娘容颜永驻。” 要不然这大夏天的,不出几天皇后娘娘的尸体就发臭,长出尸斑,腐烂了。 陈太医把那粒药丸放在皇后娘娘的嘴里。 果不其然,下一刻皇后一张死人般的脸,竟然在一点点鲜活起来,慢慢恢复往日的艳丽,甚至比之前更加姿容绝世。 湛淮晏也似乎活了过来,嘴角扬起一抹笑,不顾旁人看疯子一样惊惧的目光,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抱起榻上的皇后,坐上返回京中的銮驾。 他连小丞相都不管了,忘记了他此次为什么来,满心满眼只有在他怀里看起来像是睡着,实际早就没有了呼吸的皇后。 湛淮晏在皇后额头落下一吻,温柔又痴迷,“阿凝,我们回家,回去后一定要醒来好吗?” “我要举行登基大典,要你陪着我,我曾经答应过你,我们两人要共享这天下。” “我还要给你举办盛大又隆重的封后大典,昭告全天下你是我的皇后,我谁都不要,此生我只要你一人。” “我们的小太子和小公主还在等着你,我们要把他们养大,以后把皇位交给小太子,我们二人就去游山玩水,找一处世外桃源,日日相伴,白头偕老。” “阿凝,我们的小太子和小公主的名字还没有定下来,你回宫后要醒过来……” 帝后回宫了,但皇后好像有些不对劲。 很快皇后已经崩逝的消息传出去,可天子他疯了。 他觉得他的阿凝只是睡着了,谁提皇后崩逝,要给皇后举办国丧,准备丧礼相关的一切,他就砍谁的头。 有时候他甚至会亲自动手,鲜血流淌在金銮殿上。 太上皇竟然下旨让所有人配合疯癫的帝王,于是就发生了无比荒唐惊世骇俗的两件事。 一头白发的帝王,先是抱着皇后的尸体完成了登基大典。 帝后都是一身玄色,一人龙袍一人凤袍,如神只神女,接受群臣跪拜。 湛淮晏站在最高处,跟皇后一同睥睨天下,气势磅礴。 第二件事,他准备了一件有史以来最华丽贵重的皇后礼服,亲手给皇后穿上,又亲自给皇后梳妆。 他抱着这样的皇后,举行了封后大典。 晚上回到寝宫,他把此当成二人的又一个新婚夜。 寝宫里张灯结彩处处喜色,如同婚房。 他自己穿着喜袍,给皇后换上艳红色的嫁衣,一头银发,躺在了皇后身侧。 龙凤蜡烛燃烧着,四周都挂着红色绸布的龙榻上,俊美的帝王和绝艳的皇后,这一幕很唯美动人。 同样的,也阴森惊悚,仿佛一场冥婚。 再之后帝王开始缀朝,找来了羽民的女君。 各种大典上,宋崇渊离帝王和他怀里的皇后的尸体最近。 他也找陈太医等人询问过了,皇后娘娘是真的崩逝了。 宋崇渊不相信这是皇后,或许皇后是服用了假死药。 他等着密信传过来,到时候好来一个偷天换日,把皇后带出宫,给世人来个尸骨无存。 然而,这一年的秋天来临时,宋崇渊等来的密信内容,却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 那是没有回京、在边境的小丞相宋令虞亲手写的。 郑氏也看了,惊呼着捂住嘴,虞哥儿在信里说她没死,她身在边境。 湛淮晏抱回来的尸体是真的,也是真的死了。 所以,这世上怎么会出现两个虞哥儿?! 天佑一年,秋,天佑帝已经连续缀朝半个月了。 他在用各种方式让“睡着”的皇后“醒来”,据说天子用了很大的代价,换来的羽民部落的起死回生药也不起作用后,他找国师用鬼神之术。 他换血给皇后,用三十年寿命换皇后复活,还没有消息传出来是否成功了,正在进行中。 宋崇渊连夜进宫,先去找了太上皇。 然后他抱着小太子,太上皇抱着小公主,二人一起来到帝王的寝宫。 在进去的那一刻,天空忽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摧枯拉朽,那声音鬼哭狼嚎般。 宋崇渊的衣袍被吹得鼓起来,几乎站不住。 乾清宫里一个宫人都没有,都被湛淮晏赶走了。 宋崇渊和太上皇还没进入内殿,就闻到一股奇异独特的香火味道,感受到里面的氛围。 二人抱着小太子和小公主,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进去吧,吾孙是真龙天子,小公主更是天生凤命,岂会惧怕这些歪门邪道妖魔鬼怪!”太上皇用襁褓裹紧小公主,让小公主的视线被遮住,耳朵也被压住。 他抬步进去了。 那一刻,虽然太上皇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进去,还是被那香味熏得受不了。 大殿内黑漆漆的,唯有借着外面一下下亮起的闪电,才能看到原本有着各种陈设的寝宫,现在却空荡荡的。 四周的墙上挂满红黄的符咒,一点空隙都没有,符上画着图案,写着密密麻麻普通人看不懂的咒语。 大殿的中间只剩一张床榻,鲜活美丽的女子躺在那里,从脸到脚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贴满了符咒,就连床榻每个地方也都是红黄的符咒。 而在床的另一侧、北面中间的那尊神像,既不是菩萨也不是佛祖,而是一尊狐狸仙,通体雪白,眼睛却是血红色的,像是在盯着人。 宋崇渊进来后,在满是符咒看不清其他的寝宫内,过了一会儿,才通过外面再次闪过的闪电,看到盘腿坐在狐狸仙面前的湛淮晏。 他背对着他们,一身白衣银发,在这样的天气里,殿内的各种符咒下,可想而知这种场景有多惊悚恐怖。 饶是见识过各种场面的大奸臣,都毛骨悚然。 好好好,湛淮晏终于是癫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国师说人死不能复生,皇后已经去了她该去的地方,回不来了。 湛淮晏依旧没放弃,找了南昭最有名的道士,让道士用得是换命邪术。 虽然宋崇渊也迷信,但也有限度。 他不信人死了还能复生,道士不可能把皇后的魂给追回来,再钉回皇后的身体。 据说会用到什么锁魂钉,往人的尸体上钉,这分明就是折磨毁坏皇后的尸体啊。 宋崇渊抱着小太子走到床榻前,俯身一手扯掉皇后脸上的红黄符咒,在看到皇后那张脸时,他忽然间悲从心来,身躯都晃动了一下。 这不是他的虞哥儿,他的虞哥儿在幽州边境好好地活着,准备着举兵谋反的事宜。 可这也是他的虞哥儿。 正如四年前,前世的虞哥儿穿越过来,引诱了湛淮晏,救下了宋令凝,把前世的全部走向都改变了一样。 四年后的今天,前世的太后宋令虞,再次穿越过来,她代替今生的虞哥儿死了。 宋崇渊面前忽然卷起一阵风,一道白色的影子如鬼魅般闪现在眼前,吓得大奸臣差点失态惊叫出来。 宋崇渊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在对方的大手要掐住他的脖子时,太上皇眼疾手快把他拽到一旁。 “湛淮晏!”宋崇渊高声喊了一声,推开太上皇,对上一头银发却目光血红的男人时,只觉得对方更如鬼魅。 他却不再后退。 “你找死。”湛淮晏并没有因为宋崇渊的那一声怒吼,而恢复神志。 他再次逼近宋崇渊,五指成爪掐住宋崇渊的喉管。 “湛淮晏你果然疯了,宋丞相是你的岳父、皇后的亲爹,如果皇后的魂魄真的被你召了回来,此刻她就在看着你!”太上皇一个大耳光子甩过去。 湛淮晏一身雪白的衣衫,胸前却完全敞开,心口被剖了一个大窟窿,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他身前的衣衫都被浸染成艳丽的红色,随着一头银色长发的飞舞,在电闪雷鸣中,如妖如魔。 小太子和小公主啼哭的声音传来,湛淮晏听着太上皇的话,原本要用力的手松开。 宋崇渊单膝跪到地上,被掐得不断地咳嗽。 下一秒,湛淮晏的那只大手再次伸到他的脖子上。 宋崇渊满面惊惧,本能地反抗挣扎,却发现那犹如恶鬼般冰冷僵硬的手,在很轻柔地抚着他的脖子,湛淮晏跪在他面前道歉。 “岳父大人,对不起,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你很疼吧?来,你来掐我。”湛淮晏抓住宋崇渊的手,抬起来放在他的脖子上。 在宋崇渊惊呆地看着他,手下发抖时,他的掌心收紧宋崇渊的手,带着宋崇渊用上力气掐他。 “阿凝,是我错了,你看我都已经让岳父掐回来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湛淮晏没看宋崇渊,目光是落在空中的,好像皇后就站在那里。 他温柔地、卑微地哄着,哀求着,“阿凝,你回来吧,醒过来吧,我们都在等着你。” 宋崇渊抽不出自己的手,在湛淮晏说话时,感觉到湛淮晏喉结的艰难滚动。 湛淮晏越来越呼吸困难,却没有任何反应,唯有那一张渐渐发紫的脸和越来越无力的声音,让宋崇渊知道他被迫掐湛淮晏掐得有多狠。 湛淮晏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鬼魂了,失去了包括痛觉在内的所有感知。 “你不要看看你的皇后吗?!”太上皇眼看着湛淮晏快要把自己掐死了,他掰着湛淮晏抓住宋崇渊的手。 结果是他的那句话起了作用,湛淮晏松开宋崇渊,不顾雪白脖子上的那片掐痕。 “对,阿凝……阿凝!”湛淮晏以跪着的姿势转过去,慌张手足无措,把扯掉的符咒又往皇后的脸上贴,用嘶哑乞求的语调说着。 “阿凝,没事的……没事的……” “你回来吧,你可以回来了……大师!大师!” 道士没进来,在来之前,太上皇就让人把那道士抓去蹲大狱了。 太上皇看着曾经那么天纵奇才的儿子,此刻却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酸得要命,迁怒地踹了宋崇渊一脚,用眼神压迫着宋崇渊。 宋崇渊不得不站起来,抱好小太子,臂弯里不断轻晃着,拍着啼哭不止的小太子,在神神叨叨的湛淮晏背后道:“皇上,虽然臣也很痛心,但臣只能接受皇后已经崩逝的事实。” “你如今这个样子,你以为很感天动地吗?” “皇后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你把她当成小丞相的替身,背着她和小丞相苟合,丢下快要临盆的她,让她独自面对生双胎的痛苦和风险……”宋崇渊一条条列举着湛淮晏的罪名。 湛淮晏早就认了千百遍自己的罪行,但直到现在还没有麻木。 宋崇渊每说一条,就如同在他破了窟窿的心口上再割下一刀,一刀又一刀,让原本感知不到疼痛的他,在这一刻痛到浑身发颤,恨不能死了。 “如今人死了,你的愧疚和悔恨、痛苦,做出的这种种疯狂的举动,还有什么用呢?” “不。”湛淮晏反驳宋崇渊,从来都笔挺的肩背,此刻却佝偻着,整个身体都蜷缩在床榻旁。 他趴在皇后的手边,眼中流出的泪是透明的,但那双眼太血红,看着淌出来的就像是血泪,在雪白的脸上蜿蜒,打湿银白的长发。 “有用,我能把阿凝的魂召回来,我用自己的命一定能换阿凝活过来的……一定能!” 宋崇渊话语嘲讽,“好,就算邪术有用,可这么久过去了,从羽民部落起死回生的药到召魂,以命换命,你用了这么多种方式,皇后也没有回来,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能回来,却不愿意回来!” 湛淮晏痛到呼吸都困难,艰难地直起身子,缓慢地回过头看宋崇渊,很疑惑地问宋崇渊,“阿凝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她那么爱我,她想和我长长久久,生生世世,她拼尽一切也要回来。” “是,她是爱你没有错,皇后对皇上你的爱日月可鉴,天下皆知,可也因为太爱你了,她才更恨你,临死前她连一句话都未曾留给你,皇上,你对她的伤害太深了,她宁愿抛下自己刚出生的一双儿女,也不愿被你召魂回来。”小太子不哭了,宋崇渊狠下心,掐了一下小太子,继而举着啼哭的小太子给湛淮晏看。 “皇后九死一生生下的一双儿女,你连一眼都不看,当初皇后为了给你试药,毒素残留在体内,带给了小太子和小公主,他们二人从小就要遭受被毒药折磨的痛苦,能不能平安长大都不一定。” 湛淮晏的目光落到小太子身上,却依然死寂,没有多大的反应。 太上皇瞪大眼,什么试药,小太子和小公主出生就带着毒? “皇后生前,你弃她和一双儿女于不顾,如今她不在了,你难道还要弃子弃女吗?” “你应该振作起来,照顾好一双儿女,她才能安息,她的魂魄若是在这里看到了,或许就原谅你了。”宋崇渊跟宋令虞一样,并不怨恨湛淮晏。 毕竟这都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他不带私人感情和恩怨,去夺湛氏的江山。 此刻他劝湛淮晏,也只是不得不为之,把这场戏演完。 “皇上,你接受现实吧,皇后不会回来了,你对着她的尸体用的种种邪术,是在折磨她,毁坏她的身体。”宋崇渊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接下来那锁魂钉钉到皇后身上,那该多疼啊。 他想想就心痛难忍,落在皇后身上的目光泛红。 “皇上,臣的女儿生前受了那么多苦和委屈,不要让她死后也痛,不得安宁,你停下吧,让她的灵魂去她应该去的地方。” “否则你这么束缚着她的灵魂在殿内,鬼差抓她的时候,会跟你的邪术抗争,说不定她就被打得魂飞魄散了。” “你停手,放她离开,她还能转世轮回,来世投个好胎,好吗?就当臣求你,放了臣的女儿吧……”宋崇渊抱着小太子,弯下膝盖,对着湛淮晏跪了下来,眼中流出泪。 虞哥儿说前世的太后宋令虞,本身寿命就到了,而且……而且,宋崇渊闭上眼。 四年前的太后宋令虞穿越过来,还能回到她的前世活着。 现在她是真的死了,不会回到前世,也不会在今生醒来。 所以,他只愿自己前世的虞哥儿能安息,去到黄泉路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后,重新转世投胎,让她投到一个好人家。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她还能投胎到宋家,继续做他的女儿。 这一次,他定会将她捧为掌上明珠,对她倾尽所有父爱,定会让她平安又无忧无虑地长大。 他不会再让她像前世那样,看着宋家满门被覆灭,不会让她一人孤军奋战了。 湛淮晏怔怔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宋崇渊,怀里的小太子也在撕心裂肺地哭。 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刮过去,把殿内的符咒全都掀起来。 湛淮晏看向那阵风,久久的,终于张口颤抖的薄唇,可他说得却是,“不,你看到了吗?” “阿凝就在那里,鬼差拽着她,她在拼命地挣脱着鬼差。” “她想回来,她的魂魄都散了,却还是要回来。” “我要帮她,我要助她回来……”湛淮晏又开始神神叨叨,拿出匕首再次朝自己的心口上剜下去,嘴里说着。 “阿凝,你坚持坚持,不会太痛的,我这就救你回来……” 第154章 天降雷火,皇后和小太子尸骨无存 太上皇和宋崇渊朝湛淮晏的目光看过去,那里只有不断飞扬的符咒,哪有什么鬼差和皇后的魂魄? 湛淮晏这一个多月都没怎么睡,为了让皇后死而复生,他用各种方式折磨自己,到这一刻精神恍惚,疯疯癫癫的,出现幻觉那太正常了。 太上皇叫来了近一百武功高强的护卫,但这么多人,足足用了两刻钟,才把以一敌百的湛淮晏钳制住。 等湛淮晏昏厥过去后,太医给湛淮晏包扎,灌下安眠药。 太上皇要把皇后的尸体抬走,准备举行葬礼。 宋崇渊拦住他,“皇上醒来怕是连挖皇陵这种疯狂的事都做得出来,臣觉得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吧。” 宋崇渊把小太子放在皇后的尸体身侧,他弯下身架起湛淮晏在肩上,然后让湛淮晏躺到皇后的尸体的另一侧。 太上皇叹了一口气,屏退了宫人,只让他们在湛淮晏醒来后,通知他。 他抱着小公主走出来,到此刻已经很后悔了,“吾是真没想到望舒会疯狂到这种地步!” “吾告诉你,若是望舒明天还是这样,吾就告知他一切,要他强取豪夺,也得让小丞相回到他身边!” 宋崇渊冷笑,“是,臣的虞哥儿从一开始就被你推来推去,被你的两个儿子强取豪夺。” “太上皇再故技重一次,臣又能怎么样呢,大不了让虞哥儿真的死了,带着她的一双儿女,一家人整整齐齐地死!” 太上皇一瞬间心梗气短,哑口无言,又不愿输了气势,就凶狠地瞪着宋崇渊。 “太上皇是知道皇上被下了千魂引吧?其一,千魂引恐怕是出自你曾经深爱的罪妇宋氏之手,所以皇上疯癫成这样,你得负一半的责任。” “其二,你告知他一切,他肯定会解了千魂引,然后因为我们的欺骗,因为我们是奸佞,他会诛了宋家九族。” 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暴雨似乎就要来临。 宋崇渊站在那里,衣袍被吹得猎猎,身躯却依然伟岸如山又笔挺,话语里充满可笑和讽刺,“太上皇想让我们宋家满门六百多口都死吗?” “要是那样的话,臣现在就带着小太子和小公主一起,还有,太上皇在这件事中,也是帮凶,癫狂如皇上,你觉得他会不会弑君弑父?” “宋文谦!”(表字)太上皇全身颤抖,抬手指着宋崇渊,气得说不出话。 他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而且,宋家满门六百多口,包括他最喜爱的宋令虞,还有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外孙和外孙女。 天降祥瑞,凤凰于飞啊,他们加起来,好像能抵亲儿子一命。 反正亲儿子已经废了……太上皇想到一半咬牙止住。 他是真的糊涂了! 全天下人的性命,都抵不上一个皇帝的不是吗? 太上皇恨得,一手无比珍视地抱紧小孙女,一脚重重地朝宋崇渊踹过去,“你们宋家九族的命都抵不上吾的一个儿子,吾说了,明天望舒还不振作起来,吾就杀你们宋家九族!” 大奸臣也踹了太上皇一脚,被太上皇追着要还回来。 宋崇渊嘲笑太上皇年过六旬,比不上年轻体壮还能生几个神胎的他,让太上皇躺床上歇着去。 “宋崇渊你以下犯上,是要造反吗?吾看你是真的想死,吾告诉你,你都化成一抷黄土了,吾还抱着重孙踢毽子呢!”太上皇到底年纪大了,追了宋崇渊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终于成功踹了宋崇渊一脚后,他停了下来。 宋崇渊上前抚着太上皇的胸口,给顺着气。 他说话时,因为太上皇弯着腰,所以唇就在太上皇耳畔,显得格外温柔,“好了哥哥,别气了,要是气坏了身子,弟弟真的会心疼难过的好吗?” 太上皇:“……别叫吾哥哥,恶心得快吐了!” “那叫叔叔?老哥哥?” 太上皇:“……哥哥就哥哥,为什么要加老?你是不是真想气死吾!” 算了还是喊哥哥吧。 毕竟,谁愿意服老呢。 宋崇渊跟太上皇勾肩搭背,“老哥哥,我以为你宠爱小丞相,是因为罪妇宋氏给你下了千魂引,你爱屋及乌。” 但现在,太上皇的千魂引明明解了。 那么,如果没有了千魂引,湛淮晏还会爱虞哥儿吗? 宋崇渊不敢赌,也不想把一切都压在一个男人的宠爱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笼罩在闪电中的乾清宫,那上方仿佛有一头巨兽,即将把整个宫殿吞吃入腹。 他并不是很担心,因为虞哥儿在密信里告诉他,今晚会有一道雷火劈到皇帝的寝宫上方,将一切都化为灰烬。 至于虞哥为什么会知道……是前世的太后宋令虞告诉她的。 这是前世的太后宋令虞妄图改变一切,应该付出的代价,是法则给她的惩罚。 * 乾清宫上方又是一道雷电闪过去,湛淮晏做了一个梦,也好像不是梦,好像是他醒来了。 他看到了站在面前的阿凝,确切地说,是漂浮在半空中的阿凝。 她如四年前一样,穿着一身玄色用金线绣凤凰的宫装,庄重又大气。 她低眸看着他,轻声喊,“湛淮晏。” 湛淮晏猛地醒过来。 半空中没人,皇后的尸体还躺在榻上,身侧的小太子已经睡过去了。 “阿凝!”湛淮晏猝然站起来,奔跑在整个大殿,转着圈寻找着,呼喊声回荡着。 “阿凝,你回来了是不是?我知道你回来了,你让我看看你,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湛淮晏踉跄着,重重地跪到地上,嗓音嘶哑,哀求哭泣。 忽然,他感觉到有什么从面前飘过去。 湛淮晏一下子又站起来,朝那道鬼魂追了过去,“阿凝!” 外面电闪雷鸣,一场暴雨落下来。 湛淮晏全身都被淋湿。 他一身白色的广袖长袍拖地,一头银发,胸口处被鲜血染红,一遍遍呼唤着。 宫人跟出来,顺着湛淮晏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反而湛淮晏才更像一抹幽魂鬼魅,在跟半空中的大雨对话。 “湛淮晏,放我走吧,不要再束缚着我的灵魂了,我很痛苦,再这样下去,我会魂飞魄散。” “你照顾好我们的小公主……” “不!阿凝,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阿凝……阿凝……”湛淮晏的眼泪流了满脸,歇斯底里,朝着那个方向继续追过去。 然后,湛淮晏猛然醒了过来。 他躺在偏殿的榻上,侧过头,看见守在身侧的自己的吴总管,双眸血红,哑声问:“朕为什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皇上,你梦魇了。” 不,那不是梦,他真的看见阿凝回来了!湛淮晏从榻上下去,连鞋都没穿,就那样披散着一头银发,一身白衣散乱着,再次冲入暴雨中。 正是在这个时候,一声轰隆的巨响,雷电劈在乾清宫上方。 整个皇宫大亮,轰隆轰隆,一声盖过一声,足足五道雷。 这五道雷把整个大殿的屋顶都劈开,“噼里啪啦”带着火星,摧毁一切的雷电引起了一场大火。 湛淮晏再次从梦中醒来,【梦中梦,循环】,这一次他听见外面的混乱中,又一次跑出去,就看到整个乾清宫着了火,坍塌。 “阿凝!!阿凝还在里面!”湛淮晏撕心裂肺,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却被人拉住。 太上皇赶了过来,里面的皇后是假的,就不让宫人们付出生命救火了。 他只让宫人们做好隔断,不要让雷火烧到其他地方。 但太上皇突然想到,小太子是不是还在里面?! 太上皇肝胆俱裂,面色大变,推开前面的湛淮晏,他独自一人往熊熊雷火里冲。 然而刚靠近,就有一道雷劈了下来。 太上皇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却不忘制止要冲过来救驾的宫人,“都不要过来!” 这怕不是天罚,太上皇却不惧,衣服都焦黑冒烟,受伤了,却趴在地上,还在试图往里面爬。 直到白总管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拉他,回禀着,“太上皇,丞相大人不放心,在雷火降下前又来了一趟,从乾清宫抱走小太子,交给了宫人……” 白总管把照顾小太子的宫人传了过来。 然而,宫人怀里并没有抱着小太子,他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抖着说:“太上皇,闹……闹鬼了!” “我们都看到皇后娘娘的鬼魂回来了,她抢走了小太子,带着小太子一起……一起……” 太上皇受不了这样的重创,昏了过去。 而这一次,湛淮晏睡了足足七天,醒来后他还是问自己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 宫人却没说他梦魇了,跪了一地,“皇上,乾清宫被雷电劈了,大火烧毁了整个乾清宫,一切都化为灰烬,就连皇后娘娘和小太子都……都尸骨无存了啊。” “国师说这是天罚,皇上你强留皇后娘娘的魂魄,逆天改命,扰乱了阴间的秩序,所以……所以才引来了天罚。” 宋崇渊抬手给了天子好几个耳光,目光血红地嘶喊着,“湛淮晏,是你引来了天罚,你还臣的外孙!” “就连太上皇都被雷劈了,你再这样癫狂下去,逆天而行,老天爷连臣的外孙女都要带走啊!臣求你,求你了……停手吧!” 湛淮晏低下头看到躺在自己身侧,被襁褓包着的小公主,想着梦中阿凝说得话。 她说不要再强留她,否则她会魂飞魄散,他们的一双儿女都会被带走。 所以,现在阿凝是魂飞魄散了,而他们的小太子,被带走了吗? 这是多大的惩罚啊,为什么这么残忍? 他只是要把阿凝的魂召回来,他要用自己的命换阿凝的命,怎么就不可以了? 他不仅失去了阿凝,还失去了阿凝九死一生带到这个世上、他和阿凝的儿子。 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他背叛了阿凝,这五雷为什么不落在他头顶? 他宁愿落在他身上! 是呢,落在阿凝和他们的小太子身上,才是对他这个背叛的男人最大的惩罚。 湛淮晏伸出手臂,第一次抱起他和阿凝的女儿,脸贴在女儿的脸上。 他失声痛哭。 而千里之外的幽州边境,在十二月份就已经进入了寒冷的冬天,天子的哭声仿佛和婴儿的啼哭重合在一起。 宋令虞一身男装,做回了以前的小丞相,看到自己头顶那代表着气运值的线,消失了。 其他人也是。 宋令虞抱着被送过来的小太子,大步流星地返回营帐,举兵,造反! 很快,八百里加急传到中原王朝。 大皇子劫走了小丞相,杀了徐将军等几个南昭将领,取而代之。 而后,湛淮玦带着南昭三十万大军,在草原建立了政权。 他攻打南昭,所向披靡,仅一战就攻破南昭边境,拿下南昭三座城池。 可中原王朝,却无心应战,只因这个时候帝王正在为皇后和小太子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即便皇后只剩下尸骸,湛淮晏也跪在一堆焦炭里、黑灰中,小心翼翼极为珍视地把皇后的尸骨一点点捡起来,把灰烬捧起来。 哪怕夭折的小太子不能举办葬礼,不能入皇陵,他却不顾礼制,全都做了。 天佑一年的冬天下了一场又一场大雪,掩埋了化为焦炭的乾清宫,以及那段惊天动地的过往。 在乾清宫重建的时间里,天佑帝搬去了皇后的凤仪宫。 他抱着小公主站在宫檐下,银发飞舞,衣袍飘逸。 雪落在他的白发和衣衫上,他久久地伫立着。 天佑二年,春天来临时,天佑帝弯身,亲手在凤仪宫种下一棵棵蓝花楹。 落英缤纷,桃花花瓣飞扬,他的银发上落了几片桃花,又被风吹走。 那桃花瓣打着旋,飘出很远很远,飘到了另一个时空。 另一个时空的景禄六年,八岁的小皇帝宋骋焕这一次等了很久,没等到母后回来。 他在做了一场母后给他告别的梦后,哭着跑出去找到国师。 小皇帝摔了一跤后跪在地上,抱住国师的腿,撕心裂肺,失声痛哭,“国师,朕要去找母后!” “朕要带母后回来,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国师,送朕去找母后……” 国师蹲下去,华丽又清冷的衣袍,行云流水落在地上。 他把小皇帝抱在膝上,“皇上,臣来跟你说说你的身世,以及你的祖父宋家的覆灭,长辈间的恩怨情仇,你就能知道,你母后还会不会回来了。”【大奸臣原本是外祖父,但是因为小皇帝姓宋,虞虞就等同于招婿,那肯定大奸臣就是祖父了。】 圣誉五年,是被史书抹去的一年。 但很多老人们都清楚地记得,这一年,屹立千百年,每一代人都位高权重,荣耀富贵的宋家,在这一年的冬天,一夜之间覆灭。 昔日富丽堂皇的丞相府宛如人间炼狱,上下六百多口都变成了一具尸体,下了几天的雪,都没能让鲜血和血腥味消散。 唯独活下来的,那个从小就名动京城,十六岁三元及第,十八岁把持朝政,后来的七年立下无数功勋的小丞相,竟然是女扮男装的女儿身。 而更为惊世骇俗的是家破人亡的她,能入后宫,居于贵妃的高位,宠冠六宫。 圣誉帝几乎是用皇后的礼制,为宋令虞举办了盛大隆重的册封典礼,把她的宫殿建造得史无前例的华美。 但帝王却让贵妃居住在他的乾清宫,坐帝王的专用椅子,吃帝王才能吃得一些山珍海味,睡在别的女人从没睡过的龙榻等等。 她的吃穿用度都跟帝王无异,一国之后都无法与之比拟。 册封大典的当天,乾清宫张灯结彩,完全被布置成婚房的样子。 在宋令虞被簇拥到乾清宫后,她换上湛淮玦为她量身定做的大红色嫁衣,凤冠霞帔,盖上红色盖头,坐到变为喜床的龙榻上。 湛淮玦也穿着一身华贵艳丽绣着龙纹的红色喜服,大步流星地走来,又在几步远外有种“近乡情怯”感,顿在原地。 他的拳头几番松握,闭了又闭眼,深吸一口气后,才强作镇定地上前。 只是在掀起盖头后,对上宋令虞慢慢抬起的脸的那一刻,湛淮玦刚刚的心理建设轰然崩塌。 他眼里浮动着泪光,薄唇颤着,哽咽嘶哑地轻唤,“令虞……” ————————————【作者有话说:早上八点还有一更。 还记得不记得,上次前世写到废太子杀回来复仇,要求和亲,所以,前世最刺激的部分来了来了!看看小皇帝到底是谁的儿子,怎么来的,嗯。 今天更新更近1万字,可以要免费的为爱发电吗?】 第155章 穿插前世,大婚夜,从此贵妃她一刀一个仇人 宋令虞的一张脸没了男装时的英俊硬朗,化上女子的妆容后,绝艳奇世,是一种很大气攻击性强,惊心动魄的美,让看得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只觉得世间万物都失了色,谁在她面前都自惭形秽。 湛淮玦做梦的时候想过宋令虞是女子,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宋令虞能美到这种程度。 即便他不是因为宋令虞的美貌,才对宋令虞如痴如狂的,但在这一刻他也久久地失神,魂都被勾住了,不知觉间感觉到鼻腔里流出一股温热。 湛淮玦下意识地抬手,摸到的竟然是鲜血。 他竟然流鼻血了! 湛淮玦很狼狈,蓦地转过身去擦。 宋令虞却在他背后轻笑一声。 继而他的手被拉住,回过头对上的是宋令虞盛满笑意的眼,已经足够璀璨迷炫了,她还柔声喊着他,“夫君。” 湛淮玦猛地弯下腰,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额头上滚落出冷汗。 “怎么了?”宋令虞惊得站起来,就要传御医来。 湛淮玦却抓住她的手,按在他的胸腔上。 宋令虞感觉到那“砰砰”跳动剧烈的心脏,以至于她的手心都跟着颤,“皇上是患心疾了吗?” “没有,但是阿虞,我感觉我就要患上心疾了,你站在我面前,就能让我灵魂出窍。”湛淮玦握着宋令虞的手腕,把人拉到胸前,一双桃花眸里落入烛火的光,泛着赤红,汹涌着浓郁能将人焚烧的爱意。 宋令虞愣了愣,笑起来一张脸更艳了,“皇上,你真会撩女人。” “此生我只撩阿虞。”湛淮玦俯身抵上宋令虞的额头,薄唇几乎贴上宋令虞的,吐息潮热,让人心尖麻颤。 “阿虞,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不要再叫我皇上,喊我夫君,或者我的表字攻玉。” 宋令虞抬起双臂抱住湛淮玦的腰,那腰身劲瘦结实,特别好抱。 她仰了一下脸,唇就贴上湛淮玦的,又媚又蛊惑的,“攻玉。” 湛淮玦那种心都要跳出胸腔,几乎无法呼吸的感觉又来了,他紧抱住宋令虞,像濒死,痴痴地唤着,“阿虞……阿虞,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湛淮玦带着宋令虞喝合卺酒,完成了新婚夫妻之间的所有礼仪。 他弯下腰打横抱起宋令虞,几步走过去单膝跪到龙榻上,把宋令虞轻柔地放下去后,俯身朝宋令虞吻去,“阿虞……” 湛淮玦却尝到了宋令虞滑落到嘴角的咸涩泪水,一瞬间所有的动作都停下,惊慌失措地捧住宋令虞的脸,那泪让他心碎,“阿虞,怎么突然哭了?” “别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别哭,只要你不哭,你要怎样都可以,我的命都给你好不好?” 宋令虞摇了摇头,唇畔扬起的弧度看着是幸福甜蜜的,“我只是太高兴了,我从生下来起就女扮男装,父亲还在时对我寄予厚望,要我撑起宋家的门楣,传宗接代的担子都落在了我身上。” “可他到离世都不知道,我骗了他那么多年,我是能有孩子的。” “如今我恢复了女儿身,嫁给了你,他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很高兴,宋家有后了。” 他说他要给他生孩子,然而,湛淮玦在宋令虞的这番话里,仿佛是从天堂和烈火中,一下子被拉入十八层地狱,受到了冰冻和凌迟之刑。 他浑身僵硬,面色惨白,薄唇抖动着。 过了许久,湛淮玦翻身侧躺,把宋令虞搂到胸膛里,嘴角很勉强地扯出笑意,简直是锥心之痛,“嗯,阿虞,当初他不知道你是女儿身,才极力阻拦我们二人在一起。” “如今我们成亲了,以后会有孩子,我们的孩子会是太子、会继承我的皇位,岳父他在天有灵的话,定会含笑九泉。” 宋令虞的脸趴在湛淮玦的胸口,睁着的一双眼里一片冰冷嘲讽,若是世间真的有妖魔鬼怪,那么父亲应该化成冤魂厉鬼,来索宋霓一党和湛淮玦的命啊。 父亲,你看到了吗?宋令虞眼里的泪汹涌而出。 你化成厉鬼来看看吧,看看我是如何将仇人们挫骨扬灰,为我们宋家满门复仇的。 “阿虞……”湛淮玦如被万箭穿心,痛苦和愧疚罪恶感让他无法呼吸。 他松开宋令虞,又在下一刻死死抱住,下巴用力抵在宋令虞的脖子里。“我厚葬了父亲。” 他尊宋崇渊为父亲,闭上眼压住那片要流出来的潮湿,哑声道:“我给了父亲死后最大的殊荣,每个宋家人也是。” “你放心阿虞,我不会放过姚氏一党。” 宋令虞慢慢止住泪,侧过头去亲肩上湛淮玦的耳骨,“夫君,我们洞房吧。” “阿虞,今天你累了一天了,歇下吧。”湛淮玦把宋令虞的脸按回了怀里。 宋崇渊死不到百天,作为子女应该给父和母守孝,三年内不能婚嫁。 可他,等不了那么久,在宋崇渊尸骨未寒时就把其女儿接入宫中,跟她成亲,刚刚就要洞房。 宋令虞的眼泪和一番话,拉回了他的理智,把他所有的疯狂都浇灭,取而代之的是自责和痛不欲生、罪恶感。 龙凤蜡烛燃烧着,月下和烛火下的美人是最动人的。 湛淮玦低头凝视着胸口已经熟睡的宋令虞,薄唇贴过去,在她的额头上落下极为轻柔又珍视的一吻,“阿虞,是我没有护好宋家,我对不起你,我会用我的余生,倾其所有来弥补你。” 湛淮玦一夜未睡,直到现在还有种自己身处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害怕这个美梦下一秒就破碎,自己醒来了。 他一直睁着眼,一瞬不瞬,不觉疲倦腻烦地凝视着宋令虞的睡颜,剧烈的心跳始终没有停下,把他的胸腔震得都疼了,却甘之如饴,满足至极。 第二天到上早朝的时间,湛淮玦熬了一夜的眼泛着血丝,却灼亮滚烫得惊人。 张总管喊了他好几次,他才把宋令虞往怀里揉了又揉,恨不得将人融入自己的骨血里,一秒都不分离。 湛淮玦亲了又亲宋令虞的额头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抽出宋令虞脖子下,他被压麻的胳膊,收回锁在宋令虞腰上的另一条手臂。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下榻。 湛淮玦没有让任何人来伺候,自己动作很轻地穿衣、洗漱。 结果,榻上的宋令虞嘤咛了一声,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怎么了,是我吵醒你了吗?”湛淮玦低声问着,坐到榻上把半起身的宋令虞抱到腿上,搂入怀里,手抚摸着她披散的青丝,在她背上轻拍着,想要把她哄睡。 宋令虞刚睡醒的嗓音带着温软,“不是陛下吵醒的,只是过去很多年我做朝臣,习惯了早起,到这个时候就睡不着了。” 湛淮玦的手臂僵了僵,他没敢问宋令虞是做朝臣开心,还是在后宫里当他的嫔妃开心? 她还想不想再回到朝堂上? “还有,昨晚在陛下怀里睡了一夜,陛下起身后,我睡得就不舒服了。”宋令虞从湛淮玦胸口抬起一张脸,看到湛淮玦的喉结难耐地滚了又滚,她轻笑着抬起手指按上去。 “陛下,我不懂后宫的规矩,你找一个专门教导嫔妃的嬷嬷,来教教我吧。” “后宫嫔妃以皇后为尊,是不是嫔妃像臣子上朝一样,每天都得早起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还要去太后宫里吗?” 宋令虞不是傻白甜,后宫的种种规矩她也都知道。 但这么问湛淮玦,湛淮玦觉得有利刃在捅自己的心口。 他握住宋令虞的指尖,低头虔诚地亲吻,“阿虞,你不必学后宫里的规矩,也不用对包括皇后在内的任何人卑躬屈膝,甚至你可以不把我当成君王,你要反过来对我颐指气使。” “阿虞,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你更尊贵。” 宋令虞眼里微红,“夫君,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我也爱你,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让你为了我对抗朝臣们,让你为难。” “我不想做妖妃,我会试着跟你的妻子皇后和妾室嫔妃们和睦相处、姐妹情深,我们一起服侍好你,为你诞下……” 湛淮玦突然发了狠地吻住宋令虞,又怒又痛,“阿虞,姚氏不是我的妻,那些嫔妃我一个都没碰过,他们不是我的女人。” “你才是我的妻,我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不能有跟其他女人共享我的念头,阿虞,我是你一个人的。” 宋令虞有些缺氧,抓住湛淮玦的衣襟。 等到湛淮玦终于停下来,她眼尾湿红,“攻玉,你还是让我去给皇后请安吧,我不想得罪皇后。” “那你就去吧,不用怕,朕不会让你受到半分伤害。”湛淮玦的眼里一片阴鸷杀意。 皇后也不能无故处罚嫔妃,他相信宋令虞不会犯错。 若是皇后敢故意为难宋令虞,他正好借此机会降罪皇后,迁怒打压姚家。 “阿虞,要不了多久,我就废了杀了姚氏,诛了姚家九族,到时候我立你为后,我的妻和皇后只能是你。” 宋令虞在心里冷嗤,继后,说出去多难听。 何况她连原配都不想给湛淮玦做,这继后,她更不稀罕了。 湛淮玦离开后,宫女们捧着最华丽的衣服首饰进来。 宋令虞懒得选,随手指了一件红色宫装。 没宫人告知她妾室不能穿正红大红,既然湛淮玦给她准备了,那就是她可以穿。 宋令虞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服侍,从穿衣到上妆花费了近一个时辰。 外面都日上三竿了,她才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上了坐辇去到皇后的宫里。 嫔妃们平常这个时候已经散了,但今天都没离开,在宋令虞到来的那一刻,她们纷纷转头看去。 曾经的小丞相三元及第,天下知,一身红衣的少年状元郎坐在高头大马上游街时,万人空巷,引得多少高门贵女投果扔花。 到后来,小丞相更是贵女们魂牵梦萦的情郎,结果小丞相娶的却是出身乡野腰大膀圆的村姑,多少女子伤心哭泣,病了一场,甚至还有的寻短见。 就是在座的嫔妃中,也有人曾经倾慕小丞相。 她们以为恢复女装的小丞相,就是从云端跌落了云泥,还入了这后宫,便是泯然众人矣。 结果谁曾想,她走来的那一刻,红色裙子上绣着大朵绽放的牡丹,流光溢彩又艳丽大气,头上戴着一串东珠流苏。 那可是皇后才能戴的,并且东珠很难得,就连皇后也没有近五十个东珠做成的首饰。 宋令虞没有盛气凌人感,却仍然让人屏住呼吸,美而不妖媚,就像是神女,只觉她还是身处云端,风华绝代,在睥睨着世人,只能敬畏膜拜,生不出亵渎之心。 在场的嫔妃以仰望的姿态,忍不住弯下膝盖,跪下去。 宋令虞抬了一下手,让他们都平身。 她那气场,别说一国之后了,恐怕也就只有帝王才能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皇后姚氏坐在主位上,一手搭在扶手上,另一手里挂着一串珠子,慢慢捻过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感,俯视着宋令虞。 除了皇后,还有皇贵妃宋令怡,宋令虞得对她们行礼。 宋令虞掀起裙角跪到地上,以嫔妃的身份,第一次对皇后行叩拜大礼。 其他嫔妃看着她笔挺的身姿,想到曾经的小丞相,本该对她落井下石极尽嘲讽,却心里只有酸涩和悲凉,都纷纷不忍地别开眼。 皇后没有立刻让宋令虞起身,也在想当初的小丞相,“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湛淮玦的眼中只有她。 她恨宋令虞,自己这个正妻怎么就比不上一个男子了? 直到宋令虞自曝女儿身,被天下人知,入了后宫。 宋令虞还活着,比跟着她全家人一起死了,都让她痛快。 看吧,女扮男装二十五载,权势滔天,青史留名,可结果还不是沦为了依附男人而活、得为男人生儿育女的妾? 终于啊,她不再站在神坛,而是跟她们一样,说不定哪天就成了这后宫里的白骨,一抹幽魂。 她想看着她被磋磨致死的过程。 “平身吧,妹妹昨日侍寝辛苦,就不降你来迟之罪了,本宫看妹妹爱穿红色,本宫这里有皇上前段时间命人送来的几匹浮光锦,便赏赐给你吧。”皇后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宽容大度,可句句都藏着刀子。 她瞥了一眼下首第一位的皇贵妃宋令怡。 果不其然,在宋令虞转向宋令怡,屈膝向宋令怡行礼时。 宋令怡倾身,抬手狠狠掐住宋令虞的下巴,“这后宫可不是皇后一个人说得算,本宫贵为皇贵妃,协理皇后掌管后宫,而儿子是太子。” “皇后大度,本宫可不允许任何人坏了这后宫的规矩。” 宋令虞的一张脸被掐得变形,忍着疼,虽是卑躬屈膝的姿态,却无半分屈辱,而是满眼讥讽冷笑地看着宋令怡。 宋家满门被覆灭,包括宋令怡的亲生母亲、兄长和侄子等,宋令怡却不找仇人血债血偿,不跟她联手,反而心安理得地做着皇贵妃,跟后宫的嫔妃争风吃醋,要弄死她。 “皇贵妃娘娘,用自己母族上下六百多口的人命和鲜血换来的皇贵妃之位、储君之母,你可真是开心,又有成就感啊。”宋令虞这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反正在场的人都知道。 湛淮玦是因为宋崇渊和小丞相,才给了宋令怡皇贵妃之位,并立她生的儿子为太子的,宋家人都死了,她可不就是踩着宋家人的尸骨站在高位的吗? “本宫得来的一切皆是因为玦哥哥爱本宫,你妖言惑众,是在嫉妒本宫,以下犯上,来人,剥掉宋氏的贵妃服制,拖她到院子里跪两个时辰!”宋令怡用力甩开宋令虞,在宋令虞摔趴到她脚边时,冷冷吩咐。 第156章 穿插前世,废太子一来就挑衅,觊觎贵妃娘娘 嫔妃们心惊胆战,纷纷看向皇后。 皇后捻着珠子,双目半阖,并没有说什么。 过去几年宋令怡在后宫,仗着自己那个权倾朝野的丞相爹,以及被皇上宠信的小丞相,且湛淮玦也有意让宋令怡牵制她。 所以这几年宋令怡在后宫里张扬跋扈,在儿子被立为储君后,那更是每天都越俎代庖,当着她这个皇后的面发号施令。 过去皇后还压着宋令怡,此刻,有宋令怡这个蠢货做刀,她为何不用? “皇后娘娘,皇贵妃,据说贵妃身上的服制都是皇上命人为贵妃娘娘精心定做的,贵妃娘娘昨日刚侍寝,皇上怜惜她,才允她来晚了。”有嫔妃替宋令虞求情,其中的王昭仪甚至跪了下去,把宋令虞挡在背后,不让嬷嬷拖走宋令虞。 皇贵妃一个耳光狠狠甩向王昭仪,“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把玦哥哥搬出来威慑本宫!” “既然你这么怜惜宋氏,那你就和她一起跪着,再杖责二十,降为侍御!” 侍御,那是最低等的,而且这寒冬腊月的天气,跪两个时辰,还被杖责二十,皇贵妃这是想要王昭仪的命啊。 怪只怪王昭仪太受皇上宠幸,虽然没有一儿半女,但皇贵妃平日没少磋磨她,早就容不下她了。 王昭仪平日足够聪明,一直安然无恙,今日怎么这般傻,自寻死路? 宋令虞蹙眉看了一眼王昭仪,正好跟王昭仪水光盈盈的眼眸对上,心里顿了顿,这傻姑娘怕不是倾慕小丞相吧? 王昭仪和宋令虞一起被拖了出去。 宋令虞跪到冰冻的地面上,而身侧王昭仪被按趴下去,板子就落在了腰后。 宋令怡慵懒地斜靠在内殿里,纤纤玉手拿着皇后宫里的糕点吃着,瞥到外面被剥去外衣的宋令虞,中衣穿得竟然也是红色的。 她的怒火更大了,“宋氏这身衣服还不够红,来人,杖责五十,让本宫看看宋氏是不是像玦哥哥说的,最衬红色!” 她身为皇贵妃,且儿子都是太子了,她都没能穿正红色,凭什么宋令虞能? “她不能穿正红色的话,这宫里就无人能穿了。”湛淮玦下了朝后正在跟大臣议事,让人一直注意着这边,结果抛下臣子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 湛淮玦几个大步上前的同时,已经把身上脱下的鹤氅裹到宋令虞身上了。 他弯腰把宋令虞抱起来,一个眼神递过去。 那几个拖宋令虞的嬷嬷,以及太监,就反过来被按趴在地,板子重重地落下去,鲜血浸红身下的地砖,比头顶盛放的红梅还艳丽。 谁都没想到从来不管后宫事宜的皇上,竟然会在应该召见臣子的时候,亲自过来。 他当众抱起宋令虞不说,还二话不说就一下子杖毙了那么多宫人。 皇后的脸色变了,快步走到外面,携着嫔妃们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而宋令怡有那么一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娇媚的面容苍白,又强作镇定走过去,行礼都不规矩,撒着娇喊,“玦哥哥~” 湛淮玦眼里一片杀意,一脚踹开宋令怡。 之前是因为宋令怡是宋家嫡女,但现在有了令虞,他就不会再盛宠宋令怡,让宋令怡的儿子继承大统。 宋令怡没有舅舅撑腰,他废了杀了宋令怡只是一句话的事。 只是宋家刚覆灭,他要是这么快就杀宋令怡、废了太子,那岂不是在告诉世人宋家就是通敌卖国,罪该诛九族吗? 他要让宋令怡慢慢“病逝”。 结果没想到,令虞入宫第一天,宋令怡就欺辱打罚令虞。 她简直是嫌自己死的太慢了! 他为什么宠她,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她心里是一点数都没有。 湛淮玦没让皇后等人起身,抱着宋令虞从她们身前走过去,进入温暖的殿内。 他把宋令虞放在皇后的位置上不说,还传了太医,自己已经单膝跪下去,查看宋令虞的膝盖。 那膝盖已经微红了,一片冰冷。 湛淮玦心疼得厉害,宽厚温暖的掌心覆上去,玄色龙袍落在地上,他仰着一张脸,半是柔情半是嗜血地问宋令虞,“现在就杀了宋氏,好不好?” 宋令怡也是宋家人,他要是杀了仅剩的宋家人,那恐怕会犯了宋令虞的禁忌——他怕宋令虞会把宋家的覆灭算到他头上。 宋令虞俯视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帝王,她的眼里带着浓浓的情意和感动,把湛淮玦拉起来,正要说些什么。 这时嫔妃中有人发出惊呼。 原本在宋令怡身侧的嫔妃,忽然全都避开,跪到一旁。 湛淮玦回过头就见宋令怡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太医呢,快!”湛淮玦厉声道,却是在担心宋令虞。 宋令怡很明显是中毒了。 他在太医来之前检查着宋令虞的全身各处,并询问宋令虞的宫女,宋令虞触碰到了什么,吃了什么。 在太医到来后,湛淮玦压根就不管毒药发作生不如死的宋令怡,让太医给宋令虞诊脉。 宋令虞坐在凤位上,帝王就站在她的身侧,一手紧握着她的手,看着胡太医单膝跪地给宋令虞把脉。 过了片刻,胡太医在湛淮玦的逼视下,回禀,“贵妃娘娘没有中毒,不过她的身子有所亏损,近一年内不宜侍寝,且很难有孕。” 胡太医没敢说,他除了诊出贵妃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还有她曾经可能一次性喝了大量的避子汤。 前者没什么,毕竟昨晚贵妃已经侍寝了。 但后者,那避子汤至少是五年前喝的,这意味着什么? 要么就是五年前贵妃失身于旁的男人,要么就是早在五年前陛下就知道贵妃的女儿身,跟贵妃苟合过了。 如果是前者,陛下不知道,他说了指不定会有什么祸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可不像旁人那样,轻视曾经把持朝政的小丞相,尤其从迎了小丞相入宫,陛下就不顾礼制做的种种。 他忌惮小丞相。 要是后者,那陛下听了他的话后,就应该跟他心照不宣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先隐晦地试探一番,察言观色,再做打算。 这样自己不管在谁面前都不会有祸事,这是宫廷生存法则,更不要说太医是一种高危职业。 湛淮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胸腔震了震。 不能侍寝,子嗣艰难,阿虞过去女扮男装牺牲了很多,还在边境苦寒之地受了很大的苦。 还有宋家覆灭对她的打击,甚至他还记得为了助他登上皇位,当初她中了湛淮晏一党的毒害。 那毒伤了她的身体。 “以后你就负责贵妃一人的身体,务必给她调理好。”湛淮玦问了胡太医的出身和资质等,当场就给胡太医升官,嗓音低哑地吩咐胡太医。 他弯身亲了亲宋令虞的额头,眸中浮动着水光,“我不是为了让你满足我的欲望,也不是非要让你生孩子,而是单纯地要调理好你的身子,叫你健康平安、无病无灾。” “阿虞不要怕喝那些苦药,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喝。” “攻玉,我不怕喝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宋令虞鲜艳的唇瓣,附到湛淮玦耳畔。 “不是只有男人才有欲望,我也有,等我好起来,你可得满足我。” 湛淮玦的大掌落在宋令虞的腰后,蓦地收紧,只觉喉咙里又干又疼,那赤红的眼尾更显妖冶,声线性感,“阿虞,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坏,欺负我,嗯?” “我坏吗?那以后我给你生孩子补偿可以吗?你说过,有了我之后,就不会再碰别的女人了,在这一年里,你要管好自己……”宋令虞瞥过去一眼,语气又凶又诱惑的。 湛淮玦以站着的姿势搂住宋令虞的腰,把宋令虞的脸按在自己紧绷精壮的小腹处,滚烫得吓人,极为压抑,“我以前没有过其他女人,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可能就这一年背叛了你,阿虞,我此生都会为你守节。” 虽然嫁出去的女儿不用为亲生父母守孝,尤其是后宫嫔妃。 但对方是令虞和令虞的亲生父母,又是他视为亲生父亲的舅舅,所以这一年热孝内,他和令虞都给宋崇渊、郑氏守孝,不会有房事。 跪在地上的胡太医简直惊世骇俗,他听到了什么,皇上没碰过其他女子,那么那些皇子是哪来的? 并且一个皇帝,竟然要独宠一个女人,为一个女人洁身自好,真的是……胡太医越发意识到皇上有多爱贵妃。 他以后可得小心侍奉着贵妃了。 殿外皇贵妃已经开始哀嚎了,痛得死去活来。 帝王却在和贵妃浓情蜜意,到后来还是宋令虞命胡太医去看看。 皇后还在跪着,宋令虞拉着湛淮玦,让湛淮玦坐到她身侧的椅子上。 很快,胡太医就确认宋令怡是中毒了。 在皇后的宫里中了毒,皇后心里猛地一沉,完了,是冲着她来的! “来人,把皇后宫里的每个人都带下去,严加审问,朕和贵妃就在这里等着结果。”湛淮玦这意思,是要用刑了。 这已经是当众打脸皇后了,就算查清楚了宋令怡中毒跟她没有关系,以后她这个皇后的威严何在? “皇上,臣妾冤枉!”即便皇后不愿跪宋令虞,可宋令虞和湛淮玦坐在一起,她也只能往湛淮玦的方向这边跪一些。 “皇上这样对臣妾的宫人用刑,恐怕会屈打成招啊。” 湛淮玦看都没看皇后一眼,虽是端坐着,但眼角余光都在宋令虞身上,低下的眸痴迷地看着宋令虞的手,没一会儿忍不住拉过来握住。 他回应皇后的语气云淡风轻,漫不经心,“你们不是说贵妃没有资格穿大红色吗?朕就让你们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应该穿。” 一众嫔妃脸色惊惧。 帝王这话,明明还没有结果,他就已经有废后的打算了! 皇后几乎瘫坐在地,皇上从来都不喜她,后宫那么多女子都侍寝了,有了好几个皇子,皇上唯独没碰过她。 而现在,皇上要动她的母族了,那更容不下她了。 很快,凤仪宫的宫人真的就屈打成招了,确实是皇后给皇贵妃下了毒,就在皇贵妃吃过的那盘糕点里,加入了夹竹桃的花粉。 “不,本宫没有下毒!本宫怎么可能那么蠢!”皇后嘶喊着,让胡太医去验那盘糕点。 张总管就把糕点端给胡太医。 胡太医拿起宋令怡咬过的那块糕点闻了又闻,还用银针试。 只是他拔出银针时,皇后和众嫔妃的视线都被遮挡了,唯有高位上的皇上和宋令虞看到了。 那银针没有黑。 胡太医也没在糕点上闻到什么夹竹桃花粉的味道,他在那一刻抬头看向皇上和贵妃。 胡太医很快收回目光,说得话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回禀皇上,皇贵妃吃过的这块糕点里,确实被掺了含有毒的夹竹桃花粉。” “不!不可能!”皇后惊慌地扑过去,不惜夺过那块糕点,要亲自吞下去试毒。 但张总管已经在湛淮玦的示意下,拖住了皇后。 胡太医快速把那块糕点收入袖子里,皇后娘娘,皇上就是要屈打成招,要定你的罪,臣也没办法。 “来人,把皇后送去行宫。”帝王一身威仪,眉目冷戾。 “皇贵妃无故处罚嫔妃,剥去她的服制,降为侍御,她这样的人教导出的太子也不堪大用,一国储君怎能有这样的生母?传朕旨意,废太子为庶民……” 嫔妃们胆战心惊地跪着,皇上让皇后搬去行宫,那跟废了皇后也没多大的区别了。 而皇贵妃也不算无故处罚贵妃,可一个没有母族依靠的女子,只要帝王厌恶她,她哪还有活头? 湛淮玦要废太子那更容易了,毕竟谁都不希望已经被覆灭的宋家的血脉,还占着太子之位。 所以从另一方面说,皇上亲自废了太子,或许对宋氏和废太子还是一种恩赐? 后宫女子争斗,很少是因为爱皇上,而是为财富、地位和家族荣耀而斗。 相反,皇上贬谪嫔妃,也意味着皇后母族已经没有了用处,他要动其母族势力了。 湛淮玦这是在向姚家宣战! 皇后怔愣地瘫跪在地,很久都没回过神,皇上要对姚家出手了。 不,皇上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姚家在朝中的势力已经只手遮天,其派系党羽遍布各地。 宋崇渊都没斗过他父亲,如今宋家覆灭了,皇上为了宋令虞一个妾,这么迫不及待地动姚家,无疑是自寻死路。 她不慌。 她等着。 她只是去行宫暂住几天而已,要不了多久皇上就得亲自去行宫,低声下气求着她,将她迎回宫。 宋令怡听到湛淮玦把管理后宫之权交给了宋令虞,以后这后宫以贵妃为尊。 宋令怡歇斯底里,宋令虞给她下毒的一句话还没喊出来,就被胡太医看似救治的银针,一针给她扎得昏死过去。 “皇上,臣妾想为王昭仪求个恩赏。”宋令虞来到湛淮玦面前,福了福身。 湛淮玦猛地站起来,拉住宋令虞,看了一眼被打了一板子,裹着衣服的王昭仪,柔声对宋令虞道:“我没有碰过她。” “因为她爱慕你,我过去跟后宫嫔妃逢场作戏时,就经常去她宫里。” “她那里收藏了你的很多墨宝,她最喜欢读你的诗、临摹你的画作,曾经你的策论她都一再研读分析。” “她的棋风也很像你,弹你曾写的曲子,弹得特别好。” “阿虞,她那么喜欢你,我都要吃醋了。” “给她贤妃之位好吗?让她以后唯你是从,给你作伴。” “以后这后宫的一切都是你说得算,不用问我。” 湛淮玦打横抱起宋令虞,走出去时经过嫔妃们身边,那些嫔妃即便跪着也各有姿态,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湛淮玦的目光却始终没看她们一眼,心里眼里装得只有怀里的宋令虞,再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玄色衣袍掠过去,步伐稳健地离开。 嫔妃们看着帝王高大神武的背影,有嫉妒的,有惊惧的,也有出神的,还有羡慕的。 在这些嫔妃里,不乏被帝王盛宠过的,各自都以为帝王很喜欢对方,事实只有那些被宠的嫔妃自己清楚。 但因为尊严、地位和家族得到的好处,他们当然不会让旁人知道,帝王对自己的宠爱只是一种假象。 她们心照不宣地配合着帝王。 此刻她们看着帝王对贵妃这般,才知道原来帝王爱一个人是这样的。 她们第一次看到向来冷情的帝王,眉眼间的柔情和笑意,看着他单膝跪地仰望一个人,看那般珍视地抱起一个人。 帝王为了贵妃废了皇后和太子,贵妃入宫即巅峰,帝王这样盛大的爱,谁不想要呢? * 湛淮玦抱着宋令虞离开后宫,回到乾清宫,属于皇后的凤印之类的,已经全都送到了宋令虞面前。 宋令虞心里想得是贵为皇后又如何? 当她不再有价值,其母族被帝王厌恶准备铲除时,帝王想废她,还不是就这么轻易地废了。 这个时代,女人只能依附男人。 而在这后宫,只有得到了帝王的宠爱,才能过得好。 可帝王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呢? 湛淮玦传了膳。 宋令虞倾身凑过去在湛淮玦胸口闻了又闻,让湛淮玦一阵紧张,以为自己身上是有什么味道。 宋令虞却说,“攻玉,先更衣吧,虽然你身上很香,但沾染上了一点血腥味。” 又撩他!湛淮玦喉结滚了又滚,想抱宋令虞,怕她嫌弃,就去内殿换了一身衣服,简单洗漱。 他把也更衣过的宋令虞抱到腿上坐着,脸就往宋令虞的脖子上埋,深深吸了一口,线条凌厉的面容上一片沉迷,“男人怎么会是香的,不都说臭男人吗?” “阿虞才是香的,以前我不明白阿虞为什么会这么香,现在明白了。” 宋令虞把湛淮玦拉出来,捧住他的一张脸,“谁说男人不香的?皇上不仅香,长得还很好看。” 他跟废太子毕竟是兄弟,长得自然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一人冷肃杀伐,一人如天上月。 宋令虞这么看着,脑海里就闪过废太子的脸,以及跟废太子那乱情的一晚。 湛淮玦在宋令虞眼中看到自己的脸,他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容貌,生来尊贵,如今更是富有四海。 就算他外貌丑陋,同样被世人敬畏膜拜,天下美人趋之若鹜。 但宋令虞这么说,他就庆幸自己长得好看,不仅只有女为悦己者容,往后他会很注重自己的脸,在穿衣打扮上都按照宋令虞的喜好来。 用完膳后,湛淮玦没有去批阅奏折,黏着宋令虞,“下午你要做什么?我陪你。” “不知道,有点累,但年轻人不能总是躺着睡觉,毕竟死后就能长眠了。”现在宋令虞管理后宫了,按理说也很忙,但她暂时并不想理会那些。 湛淮玦面对面把宋令虞抱起来,来到御书房的书案后坐下,在宋令虞耳畔吐着潮热的气息,“那你陪着我好不好,嗯?” 跟以前一样,为他批阅那些奏折。 “好。”宋令虞应着,调整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趴到湛淮玦肩上。 结果,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湛淮玦侧头看了一眼,失笑,面上满是宠溺,保持着那个姿势抱着宋令虞。 张总管在一旁伺候笔墨,湛淮玦翻看着奏折时顿了顿。 帝王没动,只低沉地吩咐,“查一下贵妃是怎么给宋氏下毒的,不要让第三人知道了。” 张总管心里一惊,他没想到宋氏的毒是贵妃下的,皇上用的却是祈使句,并且让他秘密进行。 这说明即便皇上知道宋氏的毒是贵妃下的,他不仅不治罪贵妃,反而要为贵妃“毁尸灭迹”。 张总管也很好奇,贵妃刚入宫,在后宫并没有自己的势力,不可能把人安插到皇后宫里,或者说不可能这么快就收买了皇后的宫人。 所以她在凤仪宫,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下,让宋令怡通过吃那块糕点,自己把毒吃下去的,且那糕点上验不出毒? 湛淮玦没给宋令怡传太医,批阅了一会儿奏折就停下了。 即便宋令虞没撩拨他,但只是在他怀里,他只是看着她,就无心其他。 宋令虞太影响他了。 他的手臂托着宋令虞的臀,跟宋令虞耳鬓厮磨,眸色里是浓郁的渴望,隐忍得额头上泛起青筋。 湛淮玦闭了闭眼,阿虞,我不介意你利用我,拿我做刀,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圣誉六年春,万物复苏。 草原霸主耶律朴拙带着自己的臣子来到南昭,晚上帝王在宫中设宴。 除了文武百官外,还有皇室和高门的各贵女,是为了给耶律朴拙和亲。 皇后形同被废,如今后宫以贵妃为尊,因此湛淮玦携着宋令虞坐到高位上。 耶律朴拙还是戴着面具,位居丞相之位的姚父姚大人严词厉色,要求耶律朴拙摘下面具。 耶律朴拙坐在那里,墨绿色的眸扫过高位上的湛淮玦后,停留在湛淮玦身侧的宋令虞身上,嘴角微勾,“本王可以摘下面具,除非南昭的贵妃娘娘也取下面纱。” 宋令虞今晚的确戴着面纱,至于原因,耶律朴拙话语讥讽又挑衅,“听说原本南昭的皇后是姚丞相的嫡女,因为下毒谋害废太子和其生母,而被送去行宫,形同被废。” “如今后宫以宋贵妃为尊,宋贵妃既等同于一国之母,为何会见使臣要戴着面纱?还是说,宋贵妃只是南昭皇帝你金屋藏娇的玩物?” 湛淮晏的目光,于半空中和湛淮玦森冷的视线,对上了。 ——————————【作者有话说:湛淮晏:我现在可是龙傲天!】 第157章 穿插前世,废太子又狂又浪荡 耶律王上带着自己的几个文武大臣,参加了这场宫宴。 其中包括耶律王室的公主,跟耶律王上是兄妹关系。 值得一提的是草原女子擅骑射,也可以上阵杀敌做将军,为官。 耶律军的副将就是一名女子(徐若仙),而出自草原慕容贵族的慕容丞相,也是女子(霍菀)。 她们都是异域风情的装扮,二人倒是没戴面具,但脸上有人皮面具,易容乔装打扮过,轻易看不出来,除非离得很近,或是上手摸。 耶律王上本人在来到南昭后,就换上了中原人的穿着打扮,跟传说里、想象中的七老八十不一样。 不管是从他那高大笔挺的身躯,还是看着就很精壮的腰和修长的腿,以及浑身仿佛与生俱来的贵气威仪,低沉磁性的嗓音,都可以判断出来他很年轻。 在座的贵女们看着耶律王上面具后从额头到下巴的弧度,很流畅立体,都猜测长相必定俊美非凡,且他没有鞑靼的粗鄙,反而举手投足杀伐中又透着高雅感,如画中人。 这就让有些贵女对可能会被选中,而没有那么害怕抵触了。 反正都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草原虽然贫瘠苦寒,但也辽阔,民风开放,有着中原人没有的恣意和自由。 她们和亲,身份会被抬高,家族也有封赏,得益颇多,且对方还是俊美英武、让中原都忌惮的王,那她们为何不嫁呢? 所以她们对耶律王上面具后的脸充满了期待,在耶律王上说完那话后,纷纷看向帝王身侧的贵妃。 一个大国的“皇后”,就应该有母仪天下的气魄和风范,在会见使臣时用面纱遮脸,确实像耶律王上说的,他们的皇帝怕不是只把贵妃当成上不了台面的妖妃、玩物。 不过,宋令虞和湛淮玦还没说什么,听了湛淮晏前半句话的姚丞相板着脸,接过话,“看来耶律王上对南昭的后宫很了解,但,是你刺探到的情报不准确,还是跟本相装糊涂呢?” 湛淮晏没搭理姚丞相,霍菀应着姚丞相,一副你不配与我王说话的蔑视姿态。 她逃亡到草原的这几年里,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端庄、养尊处优、京城贵女的典范了,身形都强壮了一些,嗓音褪去往日的温婉,语气冷然凌厉,“所以为什么你们南昭是手下败将,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是我们的情报不准确,还是姚丞相你打肿脸充胖子?” “你!”姚丞相好几年没被人这么冒犯过了,何况对方还是弹丸之地的蛮夷。 姚丞相神色鄙夷,冷冷道:“其一,皇后是本相的女儿,她只是因为身体不适,皇上怜惜她,才把她送去行宫休养。” “再者,宋贵妃的父亲通敌卖国、谋逆造反,勾结的不就是你耶律军吗?否则你们如何能踏入我南昭国土半步!” “宋家犯下如此滔天之罪,皇上念及过往的情意,才把罪臣之女接入宫中,一个罪臣之女,皇上喜欢,宠就宠了,不堪为一国之后!” 姚丞相并没有把宋令虞放在眼里。 一个后宫女子,纵然手段了得,如今被困在后宫,那也只能跟后宫的女人争风吃醋,对付后宫的女人。 她没有本事,他们臣子也不允许她走到前朝来。 宋令虞也是蠢,刚入后宫就除掉了自家嫡长姐,让太子被废,简直亲者痛仇者快啊,都不用他们出手了。 湛淮玦不顾各种礼制如此宠宋令虞,俨然要往昏庸荒淫无度的暴君发展了。 宋令虞是敌,却在帮他们用美人计让皇帝荒废朝政。 如今姚家的派系势力越来越强大,湛淮玦再这么下去,他们姚家废了湛淮玦,扶持自己的外孙坐上皇位,那是指日可待。 皇后被送去行宫,他并不急,反而希望宋令虞蛊惑君心,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妃。 到时候他们要诛杀妖妃,湛淮玦都护不住,得低声下气地求着皇后,把皇后迎回来。 不过,虽然他们没有放弃皇后,但在这期间,他们已经准备着另外送一个姚家的女儿,入湛淮玦的后宫了。 徐若仙的拳头硬了,被霍菀拉牛一样好不容易才拉住。 徐若仙死死瞪着姚丞相,双目通红喷火,欺负她相公,晚上她就试试能不能暗杀了这老匹夫! 湛淮晏并没有端坐着,大刀金马,一条腿放在矮桌席面外,一支胳膊搭在膝盖上,跟湛淮玦对视着,嗤笑一声,“都说我们是蛮夷,你们中原王朝自诩礼仪文明之邦,可朕看到的却是一个臣子,竟然侮辱皇帝的女人、贵妃。” “还是南昭姚丞相真说对了,宋贵妃就是一个玩物,别说是一国之母了,她今晚就没资格参加这场宴会?” 姚丞相的脸色变了变,猛地抬头看向湛淮玦,但很快又挺直了脊背。 首先他所言属实。 再者,湛淮玦确实昏庸无道,接宋令虞入宫,且给高位,不顾种种礼制时,臣子们就反对,劝谏。 还有的言官哪怕被砍头,都要骂湛淮玦和宋令虞。 他身为丞相,是在维护南昭的威严、皇室的颜面。 耶律王是敌,湛淮玦就算偏宠宋令虞,那也不能在国家大事,外交这样重要的场合,敌我不分,当着敌国的面降自己臣子的罪吧? 湛淮玦不能这么荒唐,只能认了宋令虞是玩物,让宋令虞退下去。 这一刻,空气都显得紧绷了。 其他臣子们眼观鼻鼻观心,而在座的贵女,则大气都不敢出。 宋令虞在心里冷笑,面上一片苍白屈辱,闭了闭眼后,她欲起身。 结果湛淮玦却快一步在桌子下抓住她的手,用力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没看她,只留给她一个冷肃又凌厉的侧脸。 帝王发怒,“来人,姚丞相辱骂藐视贵妃,以下犯上,把他给朕拖出去杖责五十,伤筋动骨一百天,此后三个月朕允姚丞相在家养伤。” 这样的变故别说是南昭的文武大臣了,就连湛淮晏的眸光都剧烈收缩了两下。 湛淮玦这是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国的威风啊。 这般昏聩,他果真是爱宋令虞……湛淮晏胸腔里的怒和痛,嫉妒之火都要溢出来了,拳头在桌子下紧握。 宋令虞和湛淮玦伉俪情深,好得很! 姚丞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走了。 就在殿外,湛淮玦示意张总管亲自行刑,一大板子就打得姚丞相屁股开花、皮开肉绽。 他哀嚎了一声,想破口大骂湛淮玦。 但他到底忌惮,别湛淮玦这个暴君发更大的癫,当场就砍了他的脑袋。 他可没有第二条命去试探湛淮玦的底线! 姚丞相生生受了五十大板,没坚持一会儿就昏死过去,身下一片血水。 五十多岁的人了,受了这五十大板,不死也得半残。 殿内姚丞相一党噤若寒蝉。 湛淮玦的心腹臣子们,虽然觉得湛淮玦荒唐,但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劝谏,反而心里想拍手叫好。 这耶律王上,怕不是友军,说不定能利用他们铲除掉姚丞相一党? 姚丞相不知生死,被拖走后,他的一派只想扳回一局,又转移到最初的话题上,“耶律王上既来到了我南昭,却戴着面具遮遮掩掩,难道是看不起我泱泱大国吗?” “听听这位大人的话,笑死朕了,不是你们南昭战败了,求着朕来你们南昭的吗?”湛淮晏说话时就看着宋令虞,见宋令虞不觉得可笑,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他才转向那位南昭的臣子,勾着唇,阴恻恻道。 “朕要是拿下这面具,怕是会吓死你。” 那位臣子被湛淮晏那样的目光,盯得浑身冒出冷汗,那是一种臣子对上位者帝王才有的敬畏和害怕,双腿不受自己控制发软,差点给湛淮晏跪下去。 但他转念一想,自古以来中原王朝才是正统,一个蛮夷之地的王,他就算是臣子,也不应该畏怯,冷嘲热讽,“该不会是耶律王上长相奇丑,连猪都不如,担心我们会吐了,才不敢拿下面具吧?” 其他的官员,就跟着这个臣子一起大笑。 结果人家耶律王根本不以为意,就导致湛淮玦和宋令虞感到很尬,替自己国家的臣子羞耻。 在战场上被人打得落花流水,求和后人来了,不以礼相待彰显大国风范,在嘴皮子上逞英雄,到底谁才是可笑的那个? “朕长得丑不丑,你们南昭的贵妃比任何人都清楚。”湛淮晏极为侵略的目光逼视着宋令虞。 这话旁人只当做宋令虞被他俘虏时,宋令虞见过他的真面目。 “这么想看朕的真面目,倒不如朕和南昭宋贵妃一起露出来,如何?” 湛淮玦脸色难看,宋令虞要是不露这个脸,那就坐实了姚丞相刚刚说的。 但若是取下面纱……不知为何,湛淮玦对耶律朴拙有一种来自骨子里很深的敌意。 尤其是耶律朴拙看宋令虞的目光。 当初耶律朴拙把宋令虞掳去时,有没有发现宋令虞的女儿身,折辱宋令虞了吗? 耶律朴拙始终不愿议和,却在他迎了宋令虞入宫后,同意了和亲,怕不是冲着宋令虞来的。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宋令虞的脸上。 宋令虞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湛淮玦握得越来越用力,她用另一手在桌子下抚了抚湛淮玦肌肉紧绷的胳膊。 而后,宋令虞抬眼对上湛淮晏的目光,“希望本宫摘下面纱后,也不会吓到耶律王上。” 湛淮晏墨绿色的眸紧锁着宋令虞,波云诡谲,“自然不会,毕竟朕和宋贵妃在幽州边境多次交手,南昭若不是有宋贵妃你这个军师,恐怕你就不是南昭皇帝的贵妃了。” 而是我的皇后。 宋令虞,女扮男装骗了我这么多年,让我那么压抑痛苦,如今我倒要好好看看,一身女装,做湛淮玦的贵妃的你。 “既如此,”宋令虞抬起的纤纤玉手落到耳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湛淮晏一起露出真容。 湛淮晏也抬起了手。 众人都看过去,贵妃他们都见过,但明知道面纱后是怎样的一张脸,却在这一刻的气氛下,还是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对耶律王上,想得是惊鸿一瞥,一见他便误了终身。 大殿内落针可闻,随着宋令虞面纱后的脸和湛淮晏面具后的脸,慢慢露出来,氛围被拉到最紧张的一刻。 有的人甚至握紧了拳头。 霍菀在看宋令虞,身侧的徐若仙瞳孔瞪到最大,已经抬手捂住嘴了,就怕见到相公真容的那一刻尖叫出来,还让耶律公主攥住自己,以免自己冲上去把相公抢过来。 然而,随着一阵惊呼和唏嘘声,众人看到耶律王上那张很普通的脸。 湛淮玦过去不曾在意过自己的外貌,刚刚那一刻手指蜷缩,在看到耶律朴拙平平无奇的脸后,莫名就松了一口气。 而宋令虞,手捏着面纱一角,慢慢又戴上去,“抱歉,这春天一来,百花盛放,本宫花粉过敏,脸上都是红疹子,没吓到耶律王上吧?” 湛淮晏简直被气笑了,宋令虞,果然还是那个诡计多端又狡诈的小奸臣! 他认识她那么多年,都发生过一夜情那么亲密的关系了,能不知道她有没有花粉过敏的病症吗? “朕确实有点被吓到了,倒是佩服南昭皇帝,宋贵妃都毁容了,南昭皇帝却还能跟你卿卿我我,看来他对你的确是真爱。”湛淮晏咬牙切齿。 在座的贵女们刚刚的期待有多大,现在看着耶律王上那张连她们家的下人都不如的脸,就有多失望。 但,英雄霸主的长相其实是次要的。 她们嫁的是对方的地位、财富和权势,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像过去的小丞相、曾经的废太子,现在的帝王那般俊美的男人? 所以,她们的叹息也只是那么一瞬。 在座的贵女并不都是家中嫡女、受宠的,毕竟是送给蛮夷和亲的,她们想摆脱自己的处境,就期待着耶律朴拙能选上自己。 湛淮玦看到耶律王上原本对宋令虞的浓烈兴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得无影无踪,他冷嗤。 这个耶律朴拙是好美色的,好美色之人,难成大事,可用美人计攻之。 湛淮玦在桌子下,强势地牵住宋令虞的手,示意礼部的官员回归正题,让耶律朴拙选和亲的女子。 “不用选了,在座的,包括宋贵妃在内,朕没有一个钟情的。”湛淮晏除了宋令虞,压根就没看旁的女子一眼,语气狂妄傲慢得没边。 “像朕这样的身份,要娶的阏氏,应该跟南昭皇帝的妻妾们那般才情外貌的女子才配,不如南昭皇帝将你的妻妾们都召过来,让朕选?” 闻言,南昭这边的人第一反应就是,他们皇上的嫔妃们的颜值,那可不高啊。 并且皇上距离上次选秀已经五年过去了,这意味着他的嫔妃们都被他宠幸过,还生过子女,色衰了。 也有人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神色看湛淮晏,他当真是有变态古怪癖好在身的,竟然好人妻! 不过,也有人理解湛淮晏,古代女子嫁人都早,有的甚至还没有来癸水,那发育能好到哪儿去? 人妻就不一样了,有个枭雄,就跟耶律朴拙有一样的癖好。 “简直荒唐!”有道貌岸然的官员脸上臊得慌,冷哼着叱骂湛淮晏。 其他官员跟着附和。 湛淮晏一一扫过去,等没有官员再发言了,他轻飘飘道:“还有吗?朕不明白,一个战败国的气焰竟然这么嚣张,你们难道不应该为你们的皇帝排忧解难,把家中最年轻貌美的,自己的,或是儿子孙子的妻妾们献出来吗?” “你!果然是蛮夷!”那个姚丞相一派的官员,比不上湛淮晏浪荡不羁,转头去看高位上的湛淮玦。 “皇上,你可不能应允了啊。” 其实他们心里在想,湛淮玦越荒唐越好,他们好早日推翻湛淮玦,另立新帝。 湛淮玦还没说什么,宋令虞开口道:“耶律王上是客人,只要要求不过分,我们都会答应。” “本宫就将你和使臣安置在后宫中,耶律王上若是看上了哪位嫔妃,便可带走。” “不过得请耶律王上遵守我们的规矩,光明正大地带走,三媒六娉八抬大轿迎娶,不能强抢或是跟其私会苟合。” 官员们大声斥责荒唐。 宋令虞压迫嘲讽的目光看向他们,丧权辱国,不就是这样吗? 有本事跟人家打下去啊。 结果呢,坑害自己的百姓,诛杀自己的将军九族,逼得自己国家的将才,带十万自己的兵士投敌,反过来打自己国家。 在输了后,跟人家唇枪舌战,侮辱自家的贵妃,结果还是手下败将。 敌我不分的不是湛淮玦,湛淮玦维护她也不是昏庸无道。 虽然她和父亲是大小奸臣,但在敌军来袭时,他们护的是自己的国家,扞卫的是自己的国土,保护的是自己的子民。 宋令虞当众发号施令,不管是什么,湛淮玦都不会打她的脸,驳了她。 反正他从不认嫔妃是自己的女人,不算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他也想遣散掉后宫嫔妃,耶律朴拙最好都能带走。 至于宋令虞,宋令虞可不属于后宫。 阿虞一直住在他的乾清宫,那是在前朝,耶律朴拙在后宫出入自由,根本见不到在他寝宫里的宋令虞。 “既然贵国这么大方,那我耶律王室也不遑多让,礼尚往来,本公主给南昭皇帝准备了很多我们草原的美人。”耶律公主一身红衣,就是当时在战场上射了宋令虞一箭的那个公主,站起来后拍了拍手。 很快,八个异域风情,盛装打扮的女子便款款来到大殿内。 耶律公主离席站在最前面,很张扬明艳,傲慢地指向湛淮玦,“除了她们,还有本公主。” “南昭皇帝,本公主看上你了,你的阏氏不是被废了吗?本公主要嫁给你做继后!” 过去几千年,中原王朝的礼仪文明已经传到了蛮夷之地,他们也在主动学习中原文化,加上贸易通婚等。 所以耶律公主和来的使臣们,都会说中原语言,并不稀奇。 负责翻译的慕容丞相,都不用翻译。 一般情况下,异域送来美人,帝王都会收了。 只是,一个异域的,哪怕是公主,要做中原皇帝的皇后,是痴心妄想。 耶律王上已经开口说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了,但那语气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宠溺,“这就是妹妹不懂事了,这几个异域美人南昭皇帝是必须收下的,但你做不了他的继后,做个皇贵妃,皇兄看倒是可以。” “南昭皇帝,你说是不是?”湛淮晏问完,又想到什么,目光转向宋令虞。 “哦对,南昭皇帝好像很惧内,一切都是宋贵妃做主是吧?” “既如此,宋贵妃便安置好朕这战胜方的八个美人,还有给朕的妹妹皇贵妃的高位。” 第158章 穿插前世,帝王不能人道了,废太子天天吃醋等她来 这次湛淮玦没让宋令虞开口,赶在宋令虞之前道:“耶律王上的美意朕心领了,只是朕去年御驾亲征受了伤,旧疾在身,无福消受这么多美人,就只留下耶律公主好了,给她淑妃之位。” 众人很隐晦地瞥向湛淮玦。 湛淮玦浑不在意,只目光压迫地看着湛淮晏。 哪个男人会承认自己不行,何况还是一个帝王,那是一点都不怕臣子生出异心,乱起来,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啊。 宋令虞侧过头看着湛淮玦,那双眼里的情意和动容,全都落入湛淮晏的目光里,让他的胸口发堵,愤怒的同时又生出一种可笑无力感。 他是胜利者,却又一败涂地。 他在用各种方式离间湛淮玦和宋令虞,但结果反而他成了助攻,叫湛淮玦有机会向宋令虞证明他有多爱她,让他们“患难见真情”,更加恩爱了。 “只是虚,又不是完全不行,只要南昭皇帝积极治疗,行房也是可以的,大不了让朕的妹妹出力。”湛淮晏给耶律公主要皇贵妃的高位,不过是给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 湛淮玦现在不可能让任何女子,在后宫居于宋令虞之上。 湛淮晏让那八个美人退下后,召了自己带来的草原上的大夫,“南昭皇帝也可以试试朕的御医。” “布和医术高超,不管是眼瞎,残废,还是心疾,肾虚等,各种病症他都能药到病除。” 宋令虞在湛淮晏站到大殿中间时,目光就落在他腰间挂的那块玉佩上。 当初她在耶律朴拙的王帐中看到过,那个时候就觉得熟悉,现在还是有这种感觉。 宋令虞的手指在自己腰上昭帝曾给的那块龙佩上,摩挲了几下。 湛淮玦知道布和是耶律朴拙用来探查,他是不是真的患有隐疾的,神色讳莫如深,收下了布和,然后就宣布宫宴结束,带着宋令虞离开了。 宋令虞让宫人去传话,吩咐贤妃安置已经成为淑妃的耶律公主,以及湛淮晏几人,到了寝宫后拉住湛淮玦的手,“攻玉,你在生气吗?” “那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吃醋,虽然你没宠幸过嫔妃,可她们的存在依然让我很膈应。” “既然耶律朴拙有此癖好,那不如成他之美,我希望他最好把你的嫔妃们全都带走。” 宋令虞说到“吃醋”时,湛淮玦就猛地看向她,颤动的墨眸里都是狂喜,声线喑哑,“阿虞就这么喜欢我吗?连那些摆设一样的嫔妃的醋,也要吃?” “耶律朴拙要你纳耶律公主为皇贵妃,我很生气,本来想不顾大局,哪怕跟他们开战,也要拒绝了,但攻玉你……”宋令虞倒打一耙。 其实她是想让耶律公主入了湛淮玦的后宫,并且借用耶律朴拙这个敌人,来搅乱南昭的朝堂。 忠君爱国? 以前的她是,可宋家却落得个通敌叛国满门被诛的下场。 在她回来看到满地的尸体,走入宛如人间炼狱的丞相府,抱着一尸两命的郑氏时,小丞相就已经随着他们一起死了。 她现在是宋贵妃,早在她把徐若仙推入密道里,让徐若仙去投敌找耶律朴拙时,她就没有了丁点的忠君爱国之心。 为复仇,她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负了天下人,甚至不惜带着整个世界一起毁灭。 “我怕你为了我和南昭而委曲求全、忍辱负重,真的给了耶律公主皇贵妃的高位,所以才赶在你面前收下了耶律公主。”却原来是他误会了。 阿虞真的很喜欢他,不惜跟耶律朴拙硬刚,也要拒绝耶律公主。 湛淮玦把宋令虞搂入怀里,抚着她的发柔声道:“我纳耶律公主是权宜之计,把她困在方寸之地的后宫里,放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才好拿捏对付,我不会碰她。” “而耶律朴拙,他既然好美色,那我们就安排我的嫔妃引诱他,温柔乡英雄冢,我们让耶律朴拙沉溺在美色里,让乐不思蜀具象化,叫他有来无回。” 擒贼先擒王,耶律军失去了耶律朴拙,就犹如一盘散沙,何况耶律王室的文武大臣也都来了南昭。 他们敢来,那就都让他们死在南昭。 草原上弱肉强食,政权更替得很快,到时候耶律朴拙建立的政权会被其他强者吞噬。 他们南昭再发兵攻打,就能灭了他们。 正好他们在这个时间里养精蓄锐,暗中练兵备战。 他们的弱势和屈辱,只是一时的。 宋令虞猜到湛淮玦是这样的谋划,面上不动声色,仰起下巴在湛淮玦的下巴上蹭了蹭,被湛淮玦吻住唇。 “你以后就和朕住在乾清宫,不要去后宫了,一来不会被那些嫔妃们膈应,再者避免耶律朴拙染指你。” “宫务就在我这里处理,需要出面的,都让贤妃去。” “若是你不得不去后宫,就让禁军跟随在身侧。” 湛淮玦给了宋令虞一块牌子,这要是换成其他后妃,都能调动禁军了,那还得了? 但对于曾经权倾朝野,皇宫基本上就是她的后花园的小丞相来说,反而是降级了。 不过表面上宋令虞很动容地接了过来,又蹙眉,“臣子们恐怕又要对你不满了。” “我允许他们不满,但若是谁伤害你,我就砍谁的头,他们有本事就造我的反。如果我连最深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这个皇帝也做到头了。”湛淮玦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双臂搂紧宋令虞,下巴抵在宋令虞的头顶,闭上眼压着心里的愧疚和疼痛。 他终究没有护住整个宋家。 但宋令虞,他就算拼尽一切,哪怕昏庸无道做一个暴君,亡了湛氏江山,他也绝不会再让宋令虞受到半分伤害。 就寝前,宫人把宋令虞今晚要喝得药端了上来,两份。 湛淮玦说陪着她一起喝,就真的陪她一起,即便宋令虞提醒了是药三分毒,他也不在乎。 湛淮玦准备了蜜饯给宋令虞,咬在自己嘴里,一双桃花眼柔情又炙热地凝视着宋令虞。 在烛火中只穿着亵衣,敞开的胸膛肌肉精壮的男人,看起来又欲又野,吻住宋令虞的唇,把蜜饯喂给宋令虞。 许久,湛淮玦身体火热,微喘着趴在宋令虞脖颈间平复。 “不用,卿卿……我忍一下就好了,过去几年都是这样的。”湛淮玦握住宋令虞伸过来的手,搂着人躺到榻上,哄着宋令虞入睡。 美人在怀,是幸福也是折磨,湛淮玦根本睡不着。 在宋令虞熟睡后,他起身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召来了胡太医。 胡太医不敢置信,再三确认了帝王的要求,“皇上要臣开一个方子,短时间内让皇上不能人道?” “可这太冒险了,一个不慎,恐怕皇上以后想恢复过来,都不能啊!” 湛淮玦淡声道:“一年后朕要是无法恢复过来,你和你九族就做好人头落地的准备吧。” 耶律公主在后宫带得有自己人,他不好用之前对待其他嫔妃的方式,找男人代替他宠幸耶律公主。 耶律朴拙的御医也要给他治病,还有臣子们都盯着他。 所以为了防止东窗事发,还可以躲开不再纳嫔妃,宠幸嫔妃,他只能对自己下狠手,命胡太医给他配一个带有毒性,让男人无法硬起来不能人道的方子。 反正宋令虞因为身体原因无法侍寝,还得守一年的热孝,他对着宋令虞无法用理智管住自己的下半身,怕自己哪天压抑到极致会把持不住,伤了宋令虞。 他就用毒,来灭掉自己的兽欲。 “是,皇上,臣尽力。”胡太医苦哈哈地应下,真想问一句要是贵妃娘娘这辈子都不能侍寝,皇上你是不是干脆把自己阉割了? 虽然皇上对贵妃娘娘真的是爱到了骨子里,可谁家皇帝这么癫啊。 胡太医又想到贵妃娘娘六年前就已失身,如果对方不是皇上的话,而皇上为了给贵妃娘娘守节,不惜冒着自己这辈子都不能人道的风险,还让天下人皆知,不怕被造反了。 天啊,皇上要是知道了真相,那可就太刺激了! 治病难,但下毒可真是太容易了,胡太医很快配了方子,并亲手煎好药,端到湛淮玦面前。 湛淮玦没有犹豫,端起来就要喝。 胡太医跪到地上,最后道:“皇上,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即便臣已经控制好了量,但仍然无法保证你日后能恢复过来!” “你要是恢复不过来,就算臣和九族的命都赔上,也不值当啊。” “起来吧,朕恕你和九族无罪。”湛淮玦面无表情,把那带着毒的药一饮而尽。 很快药效发作,他极为痛苦,额头上滚落的冷汗打湿鬓发。 湛淮玦弯着腰,手用力按在桌案上,整个桌案都在剧烈晃动。 他心口的旧疾被刺激得发作,疼得身体都有些抽搐了。 湛淮玦的俊容有几分狰狞,手按在心口上,呼吸不过来,险些倒下去。 你说你这是何必,嫌自己的命太长了,胡太医给湛淮玦吃了一粒速效救心丸。 过了许久,湛淮玦才缓过来,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闭眼虚弱地喘息着,把手递给胡太医。 胡太医给湛淮玦诊脉,“皇上,从脉象来看,你确实无法再行房了,你身下感觉如何?还能……” 湛淮玦脸色苍白,被冷汗浸湿,褪去平常的凌厉杀伐,有种病弱破碎感,猩红的眸扫了胡太医一眼,“在朕面前的是你,朕怎么会有反应?” 胡太医:“……那皇上找贵妃娘娘试试?” 湛淮玦推开胡太医,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回到寝宫后,他躺到榻上抱住宋令虞,做了很多。 半晌后,湛淮玦确定自己是真的不行后,他满意的同时,又有种恐慌绝望感,怕自己无法恢复过来,宋令虞会嫌弃,会被宋令虞抛弃。 他眼尾赤红,把脸深深埋在了宋令虞的颈间,低喃,“卿卿,就算我无法恢复过来,你也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不,这只是暂时的……” * 后宫,初夏的夜晚,徐若仙找了很久,才看到坐在宫殿屋顶上的湛淮晏。 而霍菀站在下方,托盘里端着一碗药,正发愁如何上去。 徐若仙忽然弯腰,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霍菀,在霍菀的惊呼中,眨眼的功夫就来到屋顶。 霍菀被放下来的时候,发现托盘里的药一滴没洒,无意中往下看了一眼,她惊得一个踉跄,差点掉下去。 徐若仙只好从背后抓住霍菀的衣领,自己坐到湛淮晏身边后,她的大手钳制着霍菀的后腰,让霍菀几乎是被她半抱在怀里。 霍菀跟徐若仙不熟,背靠在徐若仙胸口,感觉羞耻,但自己无法在屋顶上保持平衡,于是只能一手抓着徐若仙的胳膊,另一手把托盘上的药端给湛淮晏,“王上,今晚的药喝了吧。” “你看起来这么壮,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怎么天天跟个药罐子似的喝药?”这几个月,徐若仙就没见湛淮晏断过药,漫不经心地瞥过去一眼。 下一秒她的瞳孔地震,猛地坐直了,差点把怀里的霍菀给掀翻下去。 “你你你你!”徐若仙指着湛淮晏取掉人皮面具的一张脸,简直惊呆了,这个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跟相公一样好看的人?! 她以为草原霸主是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结果谁能想到他竟然这么好看! 徐若仙也不会形容,望了一眼天上的月。 对,这个在战场上砍人如砍白菜,以一敌百所向披靡的杀魔,他竟然长着一张宛如明月般的脸。 霍菀看着湛淮晏仰头喝药时,凸显出来的完美的下颌,故意问徐若仙,“我们王上跟你相公谁更好看?” 徐若仙不认识废太子很正常,首先她跟废太子不是一代的人。 再者,在徐将军被宋崇渊提拔前,徐若仙一次都没来过京城。 等她成了小丞相的夫人,有资格接触到皇室贵族时,废太子早就是耶律朴拙了。 “那当然还是我的相公好看!”徐若仙只是惊讶耶律朴拙是这样的长相,并不沉迷于男色,想到宋令虞,她又烦躁起来了。 “相公根本不在后宫住,乾清宫守卫森严,我潜入不进去。” 虽然后宫也有护卫,但跟皇上身边的禁军那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徐若仙能在后宫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去自如,却无法潜入到皇上的寝宫。 何况湛淮玦和宋令虞同吃同睡,形影不离的。 他们在后宫是来去自由没错,但也好像被困在了后宫里,到处都是监视他们的宫人。 她压根就找不到机会跟宋令虞单独见面,当时还不如选择住在宫外南昭接待各国使臣的驿馆里。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反而跟着耶律朴拙,不管走到哪儿,都有碰瓷的。 哪怕是待在屋里,也有美人来送汤,送糕点什么的。 那些美人都是湛淮玦安排引诱耶律朴拙的。 后宫的嫔妃基本上都有很强大的母族,不可能让这些高门贵女引诱耶律朴拙。 湛淮玦找来的都是宫外的,比如扬州瘦马,歌姬舞姬等,出身不好的,全都成了湛淮玦的“嫔妃”,让好人妻的耶律朴拙慢慢选。 那些美人多才多艺,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引诱耶律朴拙,夸张到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就往耶律朴拙身上扑。 耶律朴拙不能杀,而且还立了自己好美色好人妻的人设,就不能崩了露出破绽。 湛淮晏只能躲,还让徐若仙和霍菀伴在他左右。 结果那些“嫔妃”们男女通吃,对徐若仙和霍菀也上下其手。 徐若仙每天都一身的胭脂味,简直不要太绝望了,她脏了她脏了! 也就只有在深夜,在这房顶上,他们才能喘一口气。 “湛淮玦那个禽兽变态,对相公的占有欲是有多强,不让相公离开乾清宫,去其他地方,相公但凡走出乾清宫一步,就有几十个禁军跟着她!”徐若仙觉得,她的相公怕不是湛淮玦的禁脔。 “相公是没认出我吗?她为什么不主动来后宫?” 霍菀看到湛淮晏端着碗的手,在慢慢用力,不动声色间,碗面就出现了蜘蛛网的裂纹。 霍菀抿了抿唇瓣,低声道:“布和给湛淮玦诊断过了,湛淮玦确实身患隐疾不能人道,耶律公主找我哭诉了好几次。” 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哪怕他是帝王,要来有什么用? 耶律公主就是看上了湛淮玦的脸,被湛淮晏诓骗了,谁曾想湛淮玦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她那么高傲向来恣意的人,就不想做湛淮玦的嫔妃了,要湛淮晏把南昭打下来。 到时候,这天下的美男她都能收入囊中了不是? 至少现在,她不想被困在后宫里,想跑出去玩。 湛淮晏的目的是要耶律公主缠着湛淮玦,没想到湛淮玦竟然真的不能人道了。 他在后宫是为了“骚扰”宋令虞,结果湛淮玦弄来了那么多“嫔妃”勾引他。 别说见到宋令虞了,湛淮晏被那些“嫔妃”纠缠的,吃不好睡不下的。 这一对兄弟真的是,你有张良计,他有过墙梯,才开始就斗得这么厉害,那以后还不拔刀拼命? 徐若仙不明白慕容丞相对耶律公主的称呼,那是耶律王上的妹妹,慕容丞相称呼耶律公主有点生疏了,“公主殿下”才正常吧? “湛淮玦不能人道简直太好了,我相公就不用侍寝了啊!” 湛淮晏的脸色还是很沉,湛淮玦是在耶律公主入了后宫后不能人道了,那么之前的三个月,宋令虞每晚都和湛淮玦欢好吧? 可能就是因为湛淮玦食髓知味,纵欲过度,才虚了。 湛淮晏想到宋令虞在湛淮玦身下承欢的画面,他的胸腔就翻涌着激烈的情绪,无处发泄,捏碎了药碗。 湛淮晏墨绿的眸阴冷地盯着徐若仙,“她既是女儿身,当初你和她成亲,洞房花烛夜,你们没有圆房吗?” 宋令虞没有男人的工具,但对徐若仙这个妻子,可以借用其他的方式,或者说她找别的男人代替她圆房吗? 总之她为了隐瞒女儿身不择手段,否则也不会骗了他那么多年。 徐若仙满眼警惕地瞪着湛淮晏,“你问这个干什么?跟你没有关系!” 霍菀在湛淮晏拔刀前,挡在徐若仙面前,“王上,徐副将,别打,我有办法将小丞相引到后宫来!” 湛淮晏和徐若仙同时收了手。 湛淮晏离开前对徐若仙道:“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南昭太后的翊坤宫逛逛,放一把火什么的,应该很容易。” “我才没有你妹妹好骗,要是宋霓在这个时候出了事,那湛淮玦肯定会算到我们头上,到时候可能会连累了相公救我。”徐若仙再次打横抱起霍菀,在后宫的各个宫殿上飞檐走壁。 霍菀的双臂圈着徐若仙的脖子,夏初的风在耳畔呼呼吹过去,她感到很刺激。 她喜欢徐若仙这个力大无穷的姑娘。 徐若仙抱着霍菀随便进了一个偏僻荒芜的宫殿,主要是他们换了好几个宫殿,结果都有衣不蔽体的美人在榻上等着他们。 这段时间,他们到处找睡觉的地方。 霍菀从高处看到湛淮晏去了原东宫。 那里已经重建了,只是湛淮玦的太子被废后,那里又空置了。 或许对于湛淮晏来说,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后宫的护卫和宫女太监在暗中监视他们,但只要他们没有杀人放火,护卫就不会管他们。 而只要他们想,都能避开后宫的普通护卫宫女太监,隐匿行踪。 徐若仙抱着霍菀,找了一个偏殿睡觉。 好巧不巧,这个宫殿里住的就是被降为侍御的宋令怡。 第二天黄昏,宋令虞带着一群宫人,身后跟着三十个禁军过来时,湛淮晏坐到了宋令虞头顶的房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