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神女帝》 第一章 之战 “不好了,魔尊魔邪正率领上百万大军在边界处作乱-------” “这魔尊据说一直在闭关修炼祭魂大法,突然出动必是有备而来,神界此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莫慌莫慌,神界向来有凰神镇守,数百年来,谁人不晓凰神冰雪手中金翎的威力,金翎一出,便是妖君临华也无法取胜------” “可是,万一魔邪将祭魂大法修炼到大圆满,届时天地万物的灵气都可以为他所用,谁胜谁负,那就不好说了--------” 天色漠漠,风起云涌,万灭海上空赤焰烈烈,一女子黄金战甲袭身,赤红色战袍迎风舞动,三千青丝尽束于鎏金发冠中。女子持一金黄色凤翎凌空而立,纤纤十指紧握,凤眸冷凝,绝色容颜染上几分凌厉。 虚空中迎面而立的魔尊魔邪一身玄色魔气直冲天际,猖狂的笑声响彻云霄后,魔邪看向对面女子道:“早已听闻凰神一支金翎教六界无人不服,本座今日便来领教领教。” 话音刚落,魔邪手中极速动作,催动着魔气,顷刻间前方突现一血红色魔阵,十二方位皆各现一面描画有古篆字符的招魂旗,中央一骷髅头骨旋转着,口型呈现开合之状,四周符咒加持,随着魔邪的魔气持续灌注其中,魔阵在魔邪的催动下迅速伸展蔓延,俨然有不可抵御之势。 魔气萦绕的魂阵血色光芒大震,天空中乌云滚滚,阴风怒号,八方怨魂齐聚而来,一时竟天昏地暗,引得万灭海岸对峙的魔军天兵人心惶惶。 冰雪眉间轻皱,面色冷然,素手一挥,祭出手中金翎,手中法印变换交叠,残影掠过,化作数百支淬火金翎奔向魔邪。 谁料,下一刻,魔邪掷出魔阵,魔阵在空中剧烈扩张延伸,眨眼间,魔阵将金翎一一罩住。须臾,竟将上百支淬火金翎尽数吞没,眼见金翎一旦被吞没,魔阵中便再无波动,魔邪不由猖獗道:“凰神,速速把将你的所有招数都拿出来,让本座看看这神界首将是不是徒有其表?” 玉手翻转,金翎被迅速收回,冰雪神色未见丝毫变化,一手向前虚托着,霎时掌中跳跃着一股赤红色火焰,隐隐有银白色闪电状若细线划过一道道飘逸的优美弧线。 见此魔邪充满阴翳的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心道:“是‘涅槃之焰’!得到它,不管是谁都可以如凤凰涅槃一般浴火重生!有了它,不但可以功力倍增,还可以免去性命之忧。本座一定要得到它!” 打定主意势在必得,魔邪右手一伸一抓间,魔阵中数百魂灵转瞬间化作其手中的一枚丹丸,魔邪毫不犹豫地仰头直接将丹丸吞食入腹,阵法随之极速转动起来。 涅槃之焰于冰雪身后熊熊燃烧,凰神冰雪眉头微锁,金翎再次祭出,规模浩荡远胜于方才,上百万支在涅槃之焰的淬炼下威力更为强悍的浴火金翎席卷而去,将魔邪里里外外包围得插翅难逃,上一刻势不可挡的魔阵转眼间便被压迫得一步步萎缩,黑色气旋愈变愈小,色泽渐暗,冰雪凤眸中幽光一闪,朱唇轻启:“魔邪,这五杀金翎你且接着。” 紧接着,冰雪双手快速结印,涅槃之焰自冰雪身后徐徐升起,空中冰雪衣袍猎猎作响。 冰雪迎风向前迈进一步,熊熊焰火连绵不断地向金翎输出,包围魔邪的赤金色光圈光芒大绽,渐渐紧缩,对囊中之物进行疯狂的绞杀。 五杀金翎,顾名思义,以涅槃之焰淬炼的金翎对敌手将进行五次攻击,一次比一次愈加猛烈,直至将对方击杀。数百年来,未有敌手能经受得住五杀金翎的威力。 随着金翎的威力层层递增,魔邪一头黑色长发在空中凌乱飞舞,金翎在其身上来回穿梭,魔邪只觉体内血液逆流,腹部翻江倒海,嘴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魔邪艰难地抬起手擦去嘴角抑制不住向下流淌的血液,一双充斥着阴狠奸诈的眼睛渐渐变得嗜血,紧紧盯着淡然自若的冰雪,干裂的嘴唇掠起一丝轻蔑的笑。 “啊------”一声怒吼自光圈中传出,已化作固态的赤金色光圈自内而外出现一道道裂痕,魔气溢出,光圈破碎,血红色魔阵极速转动,向天地万物覆盖而去,一衣袍满是窟窿浑身疮痍之人由浑郁的暗黑色郁气笼罩着破壳而出,布满阴翳的双眼此刻瞳孔骤缩,头顶出现诡异符篆。 “不好,是祭魂大法最后一式,夺万物!” 天宫门口的两个仙童恭敬地向走出来的二位仙君行礼:“见过司命星君,龙五皇子。” “啧啧啧,几年不见,芝童生得越发俊俏了。改明儿带你去凡间玩玩,再坐个马车,准教那些个姑娘们迷得不行,得个潘郎车满而归。”走在前头的一紫衣男子走到一仙童身前打量着调侃道。 只见男子一袭绛紫色华袍,腰佩一块玲珑精巧的软玉佩,金黄色玉佩穗子随着男子走动而摇曳,男子头戴束发白玉冠,一双撩人的桃花眼看向仙童,红润的唇角带着笑意,漫不经意间展现出别样的风流倜傥。 芝童被紫衣男子说得尚显青涩的脸上不由染上了几分绯红,腼腆地低下了头,诺诺道:“仙君说笑了。” 一旁蓝衣男子微微抿唇,眼含笑意,看向紫衣男子司命星君银泽道:“你也别得意,上回也不知是谁硬要和人拼酒,醉了在大街上调戏姑娘,把人迷得打定主意要让他入赘,非他不嫁,就算绑也要把他绑回去成亲。” 闻言银泽额角微抽,抬手扶额,忽而感到两道目光有如实质射向自己,不由看去,只见两个小娃娃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银泽心中警铃大作,忙一边伸手拽了敖瑜离去,一边咬牙切齿道:“多久之前的事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记性这么好的。” 敖瑜眼角微弯,任他拉着快步离开。 直到再也不见两小孩探头探脑的身影,银泽方松开了敖瑜,心头暗暗舒了一口气。这两个小屁孩那可是人形小喇叭,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不出四五天,整个神界都会知道他在人间的光辉事迹,这让他以后还如何在神界和仙女们谈人生。 回过头,银泽又是一副放荡不羁的德性,绛紫色衣袍拂过,银泽斜倚在阑干上,忽而看向敖瑜道:“回了龙宫,你打算怎么办?” 敖瑜摇了摇头,宝蓝色衣袖一挥,跟着往阑干边一站,眉目间略显无奈之色,开口道:“婚约本是由父皇与先帝订下,三妹尚不知情,天帝却又百般推脱。这桩婚事便纵使成了,于三妹而言,日后若要做到相濡以沫,应是不易。” 银泽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眨了眨,道:“我说阿瑜,你该不会真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吗?” 敖瑜茫然地睁大了眼,不解地看着他:“明白什么?” 银泽恨铁不成钢地给了敖瑜一锤,绛紫色衣袖搭上敖瑜的肩膀,将他拉得离大殿更远了些。小心翼翼地回头再望了望大殿,看向仍旧是懵懵懂懂的敖瑜,循循善诱道:“阿瑜,你且仔细想想,天帝为什么对这桩婚约这么抵触?”说完,银泽安静地看着敖瑜,眨了眨眼示意。 敖瑜想了想,依旧一脸迷惑,摇了摇头。 银泽试图再次诱导道:“那你再想想,天帝又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尚未娶妻纳妾?” 思索片刻,敖瑜表情复杂了,稍显迟疑道:“天帝那方面不行-------” 银泽嘴角微抽,叹了一口气道:“唉,算了,还是我直接告诉你吧。”便贴近了敖瑜耳边一一说清。 片刻后,接受完真相的敖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都尚未缓过神来。 这时,一道红影便急匆匆掠来,银泽看清来者是谁,忙拉了敖瑜一块儿行礼:“见过妖君,不知妖君来神界所为何事?” 妖君临华身袭张扬夺目的玄纹暗红色长袍,细长的眉毛高挑着,昔日的目空一切早已被显露在外的焦急暴躁取代,直截了当道:“告诉本座,冰雪如今在哪?” 敖瑜如实相告:“凰神早已前赴边境万灭海与魔尊对抗。” “果然,”临华怒极反笑,冲着大殿方向处道,“天帝竟也有如此糊涂的时候,倘若冰雪稍有不测,这盟约也不必再存在了,本座也绝不会让你有片刻安宁。”说罢临华转身疾速往万灭海掠去。 见红影如烟消失在天际,敖瑜迷惑道:“刚明白了些,但是现在又有些不明白了。” 银泽望着天际,摸了摸下巴,感慨道:“是挺纠结的。” 正感慨间,嘹亮的龙吟自大殿中传出,眨眼间一抹白色虚影晃过,扬起一股旋风,直奔万灭海的方向,余下银泽与敖瑜两人在风中萧瑟。 “明白了吗?” “好像明白了。” “去看看吧。” “走。” 第二章 突变再起 万灭海,岸边魔军天兵依旧僵持不下,双方各自保持高度警惕,只待一声令下,时刻准备出击。 向来凰神每场战斗三招之内定胜负,一贯以实力碾压对手,如今眼见二招已出,魔邪非但没有丝毫元气减弱的趋势,反而借助祭魂阵以摄取万物灵气使自身功力大增,万灭海岸镇守的天兵天将们不禁面露踌躇担忧之色。 而反观对面,凰神虽因不断输送神力而脸色微显苍白,前方涅槃之焰却依旧灼灼,赤红色光芒盛放,与魂阵分庭抗礼,相持良久。 魔邪视线扫过下方,眼中盈起一抹阴沉,黑袍衣袂一挥,成百上千位魔兵被托举上空中,直接往大阵方向飞去,伴随着一阵阵惨叫,他们身上的魂灵纷纷出窍为大阵祭献,霎时魂阵血光直冲天际,涅槃之焰气势大大削减,渐渐不敌。 魔邪嘴角扬起一丝得意,干裂的暗紫色嘴唇张合间,天地万物之灵气从四面八方召集,直奔魂阵阵眼,为大阵源源不断输入新鲜血液。天崩地裂间,魂阵催动至极致,魔邪脚下一踩,升上天际,头顶诡异符咒开始流转,魔邪双手向天地一抓,天雷滚滚涌来,向下方砸出一个又一个巨坑巨洞,一时地上万物逃窜,飞禽走兽四处奔走,尽是一片慌乱。 “不好,快快后退!” “啊------” “咻------”淬火金翎反射而归,冰雪抬手收回,余波令她不得不后退两步,方稳住接踵而来的魂阵无情地将冰雪罩住,身陷魂阵,强烈蛮横的魔气笼罩试图将冰雪吞噬,紧紧锁住不放。 魔邪残酷地给予再一次重击,以审判者的姿态嚣张地道:“结束了。” 深受重创的冰雪一口鲜血吐出,眼中掠过一丝坚定,闭合了双目,朱唇微抿,淡然地扬起头,瞬间化作一只神鸟凤凰。尖锐嘹亮的鸣叫响彻天地,熊熊涅槃之焰中凤凰渐渐抬头,双翅伸展,于阵法中破出,身携焰火,遨游九天云霄,立时万物生灵皆匍匐于地,恭敬地向这方朝拜。 转眼间声势浩大的魔阵已起不到作用了,徒留原地,魔尊魔邪愤怒地跺了跺脚,狠下心来,看着远方恣意的凤凰,嘴边扬起一丝暴戾:“凰神,本座准备了这么久,今天必取你性命!” 下一刻,魔邪抬手将头顶诡异符咒祭出,右手在左手处划过,血液涓涌,洒落在符咒上,符咒因触碰到血液而兴奋,隐隐欲牵扯魔邪入腹,魔邪微阖上双眼,任凭七窍流血,口中念念有词,原本狂躁的符咒随之平静下来,随魔邪的意念而动,在时间的推移下,符咒逐渐发生变化,符咒上的字符字形渐渐改变,释放出剧烈的光芒。 手持符咒,感受到符咒对鲜血的渴望,魔邪望着空中盘旋的凤凰狞笑着奔去。 只见一抹黑影划来,凤凰赤金色双翅扇动着,向魔邪拨去一股股热浪,所至之处,焰火遍布,欲将魔邪直接烧杀除去。魔邪依傍手中符咒,在焰火铺成的火海中杀出一条血路,衣袍头发被烧焦损伤,依旧执着地朝凤凰所在之地奔去。 “凰神,受死吧。”魔邪在距凤凰不远处的上空中双手结印,符咒立刻往凤凰身上压去,符咒在前行中一步步扩张,纵使凤凰将凤翎祭出也无法抵挡其前进。 很快,凤凰一声尖锐的鸣叫过后,赤金色翎羽上印上符咒上的纹理,动弹不得,全身神力竟被完全封印,施展不出一分,并且在无形之中一点点消失,被符咒全部吞噬,涅槃之焰也跟着骤缩变为一股跳跃的火种,全然不比方才的威力。 魔邪见机咬牙将自身功力抽尽毫不保留全部倾注于符咒上,魔光大震,霎时天地寂灭,日月失色,天地之间竟是一片如墨染般的漆黑,原本惊涛骇浪大作的无妄海也归为死寂,似是酝酿着更为巨大的风暴。 成败已定,魔邪看着前方被牢牢束缚住的凤凰,猖獗地大笑起来,只等着符咒将凤凰的神力摄取干净,再给予最后一击。 突然,天际划过一条条银色火蛇,似是嗅到战斗的气息,纷纷向这方涌来。紧接而来的滚滚天雷轰轰隆隆席卷而至,不留情面地砸向战斗风暴中的两人。 “是霹雳天雷!” 两人竟是因为战斗激烈触怒了上苍,引来了最为罕见同时也是最为猛烈的霹雳天雷。 上古记载,霹雳天雷千万年一遇,非天地覆灭不出,非尊者不出,非万物牵引不出,有毁天灭地之威力,遇魔杀魔,遇神杀神,霹雳天雷所过之处,生灵涂炭,灰飞烟灭,纵是昔日开创天地者也无法在霹雳天雷下苟活。 凤凰尚受制于符咒,眼见霹雳天雷趋近,赤金色翅膀扑棱着,竟无力反抗,被符咒持续摄取神力后,凤凰的鸣叫声渐渐低微。 魔邪眼见天雷将至,脸色一变,咒骂一声,舍弃了被符咒控制住的凤凰,疾速向远处逃离,奈何方才功力尽施给了符咒,如今仅凭着弱小的几近凡人肉躯,如何能与霹雳天雷比速度。 “轰隆------”一道天雷落下,云层被撕扯开来,将二人暴露在天雷之下,让其无处可藏。 “啊------”天雷直楞楞地打在魔邪身上,立时魔邪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狂吐了一口血,魔邪直接从天上掉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尚在空中的凤凰因被符咒所困,一道天雷砸下,凤凰赤金色翎羽炸开,浑身烧焦,已然没有了昔日的风采,与此同时符咒光芒逐渐减弱,对凤凰的束缚也渐渐松懈,眼见下一道天雷轰隆隆袭来,凤凰奋力挣扎, 符咒在凤凰的反抗下法力迅速减弱,一声嘹亮的凤鸣过后,凤凰挣脱符咒的束缚,被烧焦的双翅伸展,向远方飞去,尚且还有神力的凤凰飞行速度远胜于魔邪。 不一会儿,雷声大作,银白色细线划过,更为猛烈的天雷狠狠向二人砸来,余威掠过万灭海,巨浪炸开,直冲天际,落下的海水淹没岸边,岸边尚且僵持的魔军天兵见此纷纷溃散离去。 “一群蠢货……”身受重创无力起身的魔邪看到这般景象不由大骂,却也没忘了拼命向前爬去,血迹在滩上蜿蜒。 奈何滚滚天雷穷追不舍,巨雷如同长了眼般准确无误地冲着狼狈的的二人狂卷而来,雷声过后,地上徒留一个万丈巨坑。 躲避不及的凤凰再一次被天雷击中,发出一声哀鸣,掉落在地,翅膀扑楞了几下,阖上了双眼,伏在地上没有了动静,金光一闪,缓缓变回了人形,墨色青丝散布于破损的黄金战甲上,朱红双唇紧抿,唇角挂着鲜红血迹,涅槃之焰化作防护光圈将冰雪层层包裹。 霹雳天雷仅有四道,却无活者,不仅在于其威力迅猛,更在于霹雳天雷遇强则强的特质,被惩戒者越是法力强横无敌,霹雳天雷则越是威猛,直到被惩戒者功力丧尽,魂飞魄散。 天地之间黯然失色,天雷再次猛烈砸下,地上霎时出现两个巨大的窟窿,隐隐约约冒出股股青烟,银白色火蛇在窟窿中游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躺在窟窿中的冰雪周围的微弱的赤金色光圈在天雷沉重一击的波动下破散,失去光圈包裹的冰雪眉头紧锁着,染上鲜血的右手托着涅槃之焰送向胸口,焰火感受到冰雪天心脏的跳动,没入了冰雪体内,当天雷落下,冰雪淡然地闭上了眼。一旁的另一个巨洞中,魔邪早已被劈得外焦里嫩了,没有了抬头的迹象。 “终是要死了吗。”冰雪莫名地竟感到几分解脱,往事也渐渐在识海中快速闪过,冰雪唇角扬起怀念的笑。 ……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真是可惜可惜,有如此绝代佳人无法日日相见,实在是一大憾事。” “你是谁?” “在下炎陌,不知道姑娘芳名?” “我才不会告诉你这个浪荡子弟。” “我一点也不浪荡的,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叫冰雪。” …… “小白龙,你爹爹娘亲也是许久在外面不回来看你吗?” “我是男子,才不需要他们的照顾。冰雪,你是想念你的父母了吗?我可以照顾自己,也一定可以照顾好你的。” …… “冰雪,你怎么了?” “小白龙,我爹爹娘亲死了,我好害怕。” “别怕,还有我在。以后我会保护你,不让别人伤你一分一毫的。” …… “啊,好疼。” “冰雪,这雷劫太猛烈了,你不久前刚受过伤,身体会抗不住的,你快进屋里去,我等会儿就来。” “小白龙,你快点。” “好,你去做好百草汤等我。” …… “轰隆隆……轰隆隆……” “小白龙,百草汤做好了,你在哪里啊?” “小白龙……” …… “轰隆隆……”最后一道也是规模最为庞大的天雷浩荡而至,一条白色虚影自天边飞速而至,硬生生将天雷扛下,白龙不避不让,盘桓在窟窿上方,将窟窿牢牢掩盖,偌大的天雷就这么砸下落在白龙的身上,白龙周身龙鳞炸裂,血肉模糊,震天龙吟自白龙口中传出。白龙盘踞游走在窟窿上方,丝毫不顾闪电在其体内游走,俨然一副保护神的模样。 似是有所感应,窟窿中冰雪微微睁开双眼,凤眸微凝,口中喃喃道:“小白龙……” 第三章 神魂入世 冰雪视野中模糊的影像与记忆中的小白龙相互重叠,竟是不可思议的相似。冰雪心中莫名地隐隐有种预感,曾经坚定地说要照顾她、保护她一生的小白龙回来了。 冰雪覆盖在眼睑上纤长而浓密的睫毛颤动着,似是正挣扎着试图睁开眼睛。却由于神力的大量流失,心里竟泛起无边的虚脱感,冰雪沾染上丝丝血迹的苍白手指指间试着微动了动,许久,终是没能抬起来。 “冰雪!”天边划过一条细线,一道红影有如乘疾风般,来到窟窿前,将头顶浩荡天雷视若无物,暗红色衣袍迎风摆动,临华纵身便欲跳入巨坑中。 这时眼前甩来一条银白色龙尾,将临华整个儿卷起,拋在了一边,白龙缓缓转过了身体,用自己的躯体将巨坑填封,龙吟一声,凝视着天边渐行渐近的最后一道霹雳天雷,牢牢将冰雪圈紧,严阵以待。 “炎陌,你浑蛋!”被炎陌甩落,险些跌倒在地的临华暗红色衣袂一挥,堪堪稳住身形,气得一张风华绝代的脸上表情都快扭曲了。 白龙盘踞在洞中,没有理睬恼怒中的临华,抬起了头向不远处正渐渐赶来的凶猛天雷看过去,迎着风岿然不动。 风云挪移间,蛮横狂暴的天雷将至,临华狭长的眼眸看着天雷所过之处生灵饱受摧残,万物灭亡,神色不禁逐渐凝重起来,也不再去和固执得一塌糊涂的炎陌计较了。 临华一撩绣着黑色云纹的暗红色衣摆,就地坐下,俨然不记得自己曾经是个多么矜贵自持、注重形象且有深度洁癖的妖君。临华开始施展法术,祭出法宝,法宝在临华的催动下骤然变化,筑起一层金刚罩将三人团团圈住。临华绛红色薄唇紧抿,眉目间尽是执着,试图以一己之力对抗即将到来的天雷。 临华进一步催动法宝,金刚罩表面光芒大绽,在失去色彩的天地间金刚罩盛放出暗红色光芒,在法力的灌注下,金刚罩愈来愈大,临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苍白,额上渗出层层细汗。 就在这时,一声龙吟再次响起,炎陌化为人形,身上遍是斑斑血迹,发冠早已被打落,墨色长发披散在双肩,薄唇紧抿,沾染了血迹的银白色衣袍扬起,也开始朝着金刚罩输送神力,随着炎陌神力的输出,金刚罩光芒剧幅大增,灼灼金光将三人紧紧包裹得密不透风。 终于,等待良久的最后一道霹雳天雷挟裹着毁天灭地的威力一点点靠近金刚罩,所过之处皆是一派生灵涂炭的景象。先是飓风狂卷而来,在金刚罩上砸出一条条裂纹,让罩中的人心底不由感到一片凄凉。 天雷挟万钧之势自天边涌来,空中风云纷纷避让,莫敢与其争辉。隆隆巨响由远及近渐渐向众人逼近,巨大的雷声落在每个人的心尖上,心脏的跳动不由跟着雷声的变化而变化。 “轰……”霎时,霹雳天雷狠狠冲着金刚罩砸去,伴随着一声声破裂的声音,金刚罩应声而碎,三人就这么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天雷之下,无所遁行。 天地间顿时昏黑一片,雷声在空中炸开,将炎陌和临华双双向下碾压,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坑,坑坑洼洼的大洞中两人奄奄一息地躺着,细看而去,洞边隐约有青烟冉冉升起,数丈之外,生灵涂炭,了无声息。 原本全身虚脱无力,静躺在洞底的冰雪经受了这一重击后,立时一口鲜血破口而出,眨眼间冰雪如今已是弥留之态。冰雪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只觉心脏处一阵灼热,一双玉手微握成拳,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却终究还是没能睁开双眼,也没能看到自己胸口处一团烈焰正熊熊燃烧。 良久,天上乌云散去,风声渐息,万灭海再次恢复了风平浪静,一阵金光掠起,熊熊烈火从坑中冉冉升起,挟带着火苗的凤凰从冰雪体内飞出,在空中盘旋。海上从远方飞来的数只鸽子环绕着其飞舞,久久不去。 凌霄宝殿,炎陌渐渐睁开了眼,艰难地撑着身体从榻上坐起,一旁的丹神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炎陌抬头看向他,还未开口,丹神便松开了手,坐到一旁,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那日众位仙家和妖界护法赶到万灭海时,到处都被烧焦了,地上有三个大坑,你和妖君临华在同一坑中,魔尊魔邪早被魔界带回去了,但奇怪的是,另外一坑中不见凰神身影,在洞中我只找到了这个。” 说着丹神从衣袖中拿出一支遗留着血迹的金翎递给炎陌,炎陌接过金翎,下一刻便欲起身朝殿外走去,被丹神及时拦住。 炎陌刚刚站起身,一阵眩晕感袭来,坐回了榻上,眉头微皱,道:“怎么回事?” 丹神道:“我那日给你的护神灵符,你可是给了凰神?” 炎陌沉默不语。 丹神道:“因为幼时经受了那场雷劫,你的神魂被重创。我给你护神灵符,便是让你在下一次雷劫时能够平安度过。你知道霹雳天雷威力强悍,又加上没有了灵符护佑,如今你的神魂已是趋近破灭,若是再受重创,纵是我也救不了你。” “我会注意的。”炎陌垂眸道。 丹神接着递给他一紫玉瓷瓶,道:“这是固魂丹,长期服用不间断方有助于养育神魂。” 炎陌抬袖接过。 丹神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样做值得吗?凰神到现在还以为小白龙已经死了,却不知你就是原来的那条小白龙。”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炎陌双眼凝视着手中金翎,眉头紧锁。 ……………… “母后,为什么父神不让我见冰雪?我想见冰雪,她一个人会害怕的。” “陌儿,如今魔族屡次在边境作乱,你父神准备收服龙族,只有你与龙族三公主成亲,神界与龙族联姻,携手对抗魔族,你父神才可在九重天阙立威。” “可是我不喜欢龙族三公主。” “陌儿,听话,不然你父神会把你关起来的,到时候你就永远也别想再见到冰雪了。” “母后……” ………………… 云销宫内桌案被掀翻,瓷器的破碎声传出,大殿内一玄袍男子被一脚踹出,摔倒在地上,台阶上暗红色衣摆拂过,临华狭长的凤眼微眯,强大的气场压得护法不敢动弹一丝一毫,怒道:“连冰雪在哪都不知道,本座要你何用?” “妖君息怒,属下赶到万灭海的时候,只看到您和天帝,魔尊已被魔界带走,凰神也不见了,就算是神界也不知道凰神的下落。” “你说什么,神界也不知道冰雪的下落?”临华闻言冷静了下来。 “是。” 临华拂袖道:“退下。” 坐在宝座上,临华不禁思索道,“炎陌那个浑蛋竟然也不知道冰雪在哪里。” 想了许久,临华迅速起身,向天边飞去。 “陛下,镇守南天门的麒麟将军被妖君重伤,妖君现在正往魂殿的方向而去。” 早已起身着一身银白色龙纹长袍的炎陌听闻,放下手中事务,立刻朝魂殿赶去。 红影掠过,停在了魂殿大殿门口,伸手正欲推开大门,一阵风拂过临华,化作绳索将他牢牢绑在原地。临华一双凤目圆睁,怒气冲冲地道:“炎陌!” 须臾,白影显现,炎陌漠视着他,开口道:“此乃天宫重地,还请妖君自行离去。” 临华双眼紧紧盯着炎陌,道:“我说过,冰雪若是伤了一分一毫,我便与你势不两立。如今,冰雪下落未卜,你让我如何离去?” 炎陌眸中划过一丝痛楚,漠然道:“请妖君自行离去。” “你!”临华双手紧紧握着,又渐渐松开,沉默良久,道,“你且让我看一眼,看完我便走。” 炎陌不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态度坚决。 “本座今天便是死也要看一眼。”临华说完,双手握拳,红色光芒一闪,挣脱了缚妖索,往魂殿殿内冲去。 炎陌伸手阻拦,两人顿时在魂殿门口战斗起来了。 法力波及天宫中的建筑,周围一座座大殿纷纷倒塌,路面破损,所幸魂殿处设置了重重禁制,在两人的大战中依然没有一丝损坏。 临华本不欲与炎陌战斗,一心想进入魂殿,在与炎陌的战斗中,时不时向大殿发起一阵又一阵冲击,炎陌见此,不由向魂殿设置一道又一道禁制,到了最后两人的战斗已经转变为对大殿的争夺之战。 屹立于废墟中的魂殿在阵阵冲击下终于向二人打开了大门,临华与炎陌齐齐向大殿内看去,芸芸众灯中,赤金色凤凰灯宛如新生之状燃烧着。 “冰雪还活着!”临华见了不由大喜,瞪了炎陌一眼,红色衣袖一挥,向着天边疾速掠去。 炎陌看着大殿内的那盏绽放着微弱光芒的凤凰灯,朝它一步步走去,站在凤凰灯的前面,久久凝视着,薄唇轻启:“冰雪,你在哪…” 第四章 冰雪冰雪 凜冬席卷了整个北方,皑皑白雪若弱柳之絮飘飘洒洒自空中落下,覆盖在平地上,渐渐汇聚成一片银白色雪海,街道上人来人往,留下一道道脚印。 忽而,阵阵马蹄声自京城门外响起,一队身着银白色铠甲的将士驱着棕色战马疾驰而过,暗红色战旗飘扬,为首一着黄金战甲身骑枣红色战马的将军面色冷冽,眉目肃然。乍看去,将军剑眉微拧,双手将缰绳一拉,胯下战马前蹄猛地扬起,发出一声嘶鸣声,而后调转了马头,载着将军与众将士分离,向着另一条道路匆匆赶去,转眼间身影消失在了巷口。 “威烈大将军此次为我大晋朝驱除常年在边境作乱的蛮夷,还边境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实在是教人敬佩不已!” “是啊!这天下又有何人能是威烈大将军的对手?我大晋朝有威烈大将军在,便无需再畏惧任何人!” “威烈大将军此次立了大功,陛下必将给予重重赏赐。据说陛下已在宫中设宴,准备为威烈大将军接风洗尘。可是大将军如今所离去的方向怎生并非入宫的方向……” “你们不知道吗?听说将军夫人近日即将临盆,将军府总算是要添丁了……” “你又如何知道是男儿的?可还记得前不久城中不少百姓曾看见将军府有金光显现,状若凤凰,在空中久久盘旋。依我看啊,应该是个女娃。” --------------------- 将军府。 “将军,您回来了。” 威烈大将军颜云北翻身下马,取下头盔,单手托着,向府中走去:“夫人如何了?” “回将军的话,夫人此刻正在生产,将军您请先在外边侯着。” 颜云北一身盔甲未卸,径直大步迈向后院。只见此刻后院中人来人往,盛着混有鲜红色血液的盆子不断被人从屋里端出来,与此同时,一盆又一盆热水向屋里送去,隐隐有妇人的喊叫声自屋内传出。 听得颜云北硬朗的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焦急,直接将头盔向身边的人一递,接过正向着房中走去的侍女手中盛着热水的盆子,快步向房中走去。 “将军,不可!”将军府侍从连忙极力劝阻道。 却显然起不到丝毫作用,颜云北将侍从们的劝告置之不理,健步顾自走着,布满厚茧的双手端着一盆热水一脚迈进了房门。 房中尽是一片忙乱,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众人听着接生婆的吩咐动作着,一边的侍女接过颜云北手中的热水,珠帘落下,将他阻隔在了外边。 颜云北在外边紧紧盯着房内动静,心里格外担忧无措。突然,一声声婴儿特有的哭泣声自里边传出,颜云北忙赶进室内,与正要出来的接生婆打了个照面。 “恭喜将军,是个女娃!”满脸褶皱的接生婆一张脸笑成一朵菊花,将女婴从怀中递给颜云北。 颜云北接过,低头看去,小家伙头发乌黑发亮,皮肤白皙细腻,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周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当看到颜云北时,小家伙粉嫩的唇微微翘起,眉眼弯弯,竟是冲着颜云北笑了起来:“咯咯咯-------” 那副讨人喜欢的模样让颜云北不舍得放手,抱着小娃娃走到榻前,给已是筋疲力尽的夫人看,道:“夫人,你看,这孩子倒真有几分我的模样,见了我竟也不知害怕,倒是比那些军中的将士们都要好得多了。” 夫人笑着看向颜云北怀中抱着的婴儿,强撑着1一分气力,抬起手将小娃娃抱了过来,逗弄了一会儿道:“老爷,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颜云北不由面露几分肃穆,思索地看向外面,眸中一丝痛楚一闪而过。 这时,屋外疾风大作,纷纷白雪随风飘进了屋中,清脆的珠玉撞击声微响,珠帘卷起,庭院中百花凋零,仅剩的红色寒梅迎风绽放,尽展风华。 颜云北看着那在风雪中盛放的梅花开口道:“‘百花头上开,冰雪寒中见。霜月定相知,先识春风面。折我最繁枝,还许冰壶荐。’如今已是冬季,百花开尽,唯有梅花傲霜斗雪,凌寒盛开。不如便叫颜梅冰雪吧!愿她日后便如这冰雪中的梅花一般,与众不同,迎难而上,大放异彩。” 夫人闻言冲着女婴笑道:“冰雪,你可听到了你爹对你的期望?冰雪……” 女婴浓密而纤长的睫毛扑闪着,粉嫩小嘴咧开,似乎是对这个名字特别喜欢。 庭院中雪花飘过,一片片覆盖在梅花的花瓣上,为梅花红色的花瓣点缀上了几分白色,微风拂过,雪花从梅花花瓣上慢慢抖落,更显娇艳欲滴,美艳不可方物。 一年后,将军府一片热闹景象,大厅内摆着一张朱红色圆盘桌子,大红色绸缎覆盖在圆桌上,颜云北挥手示意下人端来一件件物品,摆放在桌面上。 不一会儿,桌面红绸上繁物累累,笔、墨、纸、砚、算盘、钱币、书籍等等,各式各样无不应有尽有。在众人纷纷满心欢喜的等着小主人公出场的时候,颜云北眼睛扫过桌上的事物,却是皱了皱眉头,转身冲着身旁的侍从道:“速速将我的佩剑取来。” “是。” 沐浴过后,换上了喜庆的大红色新衣袍的小冰雪被颜母抱着,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大厅内,颜母小心翼翼地将冰雪放在了圆桌上,退在了一旁看着。 被新衣袍包裹得如小团子一般的冰雪坐在桌上,离开了颜母的怀抱后,立刻被桌上的东西所吸引,长而浓密的睫毛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在桌上看来看去,肉乎乎的身体爬来爬去,这边坐一下,那边看一下,小小的嘴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显然是对自己的处境非常满意。 而桌旁的人们却因为对答案十分好奇,心儿也跟着颠来颠去。在众人的喧闹下,冰雪两手捧起一张芳香扑鼻的绣着凤凰图样的香帕看来看去,久久不肯放手。众人见了不由大笑,对桌前的颜云北贺喜道:“令爱他日必是一位兰心蕙质的大家闺秀,定能嫁到一位好夫家,大将军有福了。” 颜云北客气地点了点头,浓密的剑眉微拧,衣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继续看着冰雪。 似是厌倦了女红香帕,冰雪两只肉嘟嘟的小手忽的一松,粉红色香帕飘落到冰雪脚边,冰雪双手双脚并用,奋力朝着别的地方爬去。 方才还一脸笃定地断言的人不由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言语。颜云北心中却是暗暗舒了一口气,但下一刻看见冰雪手里握着的东西,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只见冰雪从桌上罗列的物品中拿起了算盘,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看得颜云北那是一个心惊肉跳,他堂堂威烈大将军就这么一个闺女,要是从商了,那还得了。 所幸的是,冰雪很快就放下了算盘,转身拿着一支狼毫毛笔在空白的宣纸上画来画去,玩了半晌坐在宣纸上不愿再动弹。 这时,侍从已按照颜云北的吩咐,手捧着颜云北的佩剑青光剑来到了大厅内,将青光剑呈上。 颜云北一手接过,爱抚了一遍这把伴他金戈铁马征战数十年的佩剑,放在了桌子上,而后紧紧观察着冰雪的反应。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原本已经精疲力尽的冰雪看到颜云北的佩剑后,两眼立刻放光,大眼睛一眨都不带地看着青光剑。紧接着,冰雪向着青光剑奋力爬去。 不一会儿,冰雪便爬到了青光剑旁边,一把将青光剑捞进怀里,手都不舍得松开,昔日浴血沙场、染尽鲜血的青光剑转眼竟成了一个一岁小孩的囊中之物。 “哈哈哈哈……”见到此景,颜云北不禁仰天大笑,说道,:“不愧是我颜云北的闺女!” 一时厅内众人纷纷道贺:“虎父无犬女,令爱将来必是一代巾帼英雄,大将军有福了!” 心情愉悦的颜云北一把将紧紧抱住青霄剑的冰雪连人带剑一块儿从桌上抱起,满心欢喜,喜爱得不行。身为一位镇国大将军,颜云北最渴望的便是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而还,身为他的子女,必定不能是懦弱鼠辈! 西天灵山,阵阵钟声响起,炎陌一袭金黄色龙纹衣袍立于大殿上,腰系月白色绶带,手持于洞中遗留下的染血金翎,三千青丝束于一白玉龙冠中,眉目肃然,神色虔诚地道:“还请佛祖指点迷津。” 如来端坐在法座上,道:“凤凰灭度,天道成规。浴火涅槃,方是归路。天帝不必担忧。” “谢佛祖指点。”炎陌俯身行礼道,银白色衣摆拂过地面,炎陌转身离去,眉间却依旧紧锁着。冰雪如今身在何处尚未可知,佛祖虽教他莫要担忧,可是他又如何能不担忧! “灭度”即为生灭,“浴火涅槃,方是归路”又是何意?冰雪,你究竟在哪儿? 第五章 比武大会 “陛下,锁魔塔近日禁制屡次被塔中所困妖魔攻击,恐被封印四万年的魔神刑爵不日即将觉醒。”天宫中玉清殿上镇守锁魔塔的陵光神君面色凝重道。 炎陌闻言,神色不由一变,修眉皱起,道:“刑爵自四万年前由无量天尊亲自封印,数万年来刑爵一直深陷沉睡,从未有所动作,如今为何会突然觉醒?” 殿阶下陵光神君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年无量天尊封印刑爵后说过的话?” 炎陌从宝座上缓缓起身,眸光微凝,眉目肃然,思绪回溯到四万年前。 易水汀上空,笼罩了数月之久的乌云渐渐散去。随着一阵劲风卷去,锁魔塔的大门缓缓关闭,塔身微震了震,逐渐回归沉寂。 头戴束发紫玉冠的无量天尊从锁魔塔塔顶飞身而下,八卦紫绶仙衣飘飘,落于锁魔塔前方。 无量天尊右手向前一伸,在锁魔塔上旋转闪烁着金色光辉的盘古幡朝无量天尊飞来,收下盘古幡,无量天尊微整了整身上仙衣,向天边而去。 天宫内众仙家正等候在玉清殿内,脸上皆是一副焦急不安的神色,时不时望向玉清殿外易水汀方向的天边。 正在此时,只见天边一道紫色身影渐渐几近,众仙家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面露欢喜之色。 无量天尊徐徐走进玉清殿,朝着天帝微微行了一礼,道:“启禀陛下,魔神刑爵已被收服,如今尚且被封印在锁魔塔内。” 闻言,天帝脸上顿时笑容绽开,道:“有劳天尊了。” 紧接着大殿内一片道贺声响起,数月以来的焦急不安顿时消失,被一片喜悦与热闹取代。 “恭贺天尊顺利收服魔神!” “恭贺天尊顺利收服魔神!” …………………… 梧桐树下,无量天尊与陵光神君正下着棋,一子落下,无量天尊微微皱了皱眉头,过了一会儿,又是摇了摇头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陵光神君微微笑了笑,道:“临杀勿急,方可稳中取胜。” 恰在此刻,一句“天尊,神君好雅兴”传来,天帝携年幼的炎陌笑着向二人走了过来。 “见过天帝。”无量天尊与陵光神君纷纷下了手中棋子,起身向天帝行礼。 炎陌小短腿也向前迈了一步,向二人行了个礼道:“见过无量天尊,陵光神君。” 无量天尊看向炎陌,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无量天尊笑了笑,从衣袖中拿出一物递给了炎陌道:“恭喜太子殿下修炼混沌心法即将小圆满,此为魂灵珠,有涵养神魂之功效,可助你早日突破。” 炎陌听了也不骄不躁,恭敬地双手抬起,接过了魂灵珠,开口道:“谢无量天尊。” 接着,众人在梧桐树下坐下,天帝感慨道:“经此一战,两界总归是能够太平一阵了。” 陵光神君颔首表示赞同地道:“是啊,自从刑爵作乱后,三界战乱不断,数位战神护法陨落,天尊此次收服刑爵,倒是还了众生一个太平。” 听罢,无量天尊却是叹了一口气,道:“刑爵悉心潜伏数十万年,意欲吞并六界,怎会轻易收手,此次大战实则尚未真正结束。” “怎会?”天帝与陵光神君闻言皆大惊。 无量天尊道:“如今刑爵深受重创,法力尽失,锁魔塔方可将其困住,待他日刑爵恢复了自身功力,纵是锁魔塔又如何能奈何他。如今灭生咒加持,刑爵恢复功力的进程受阻,刑爵觉醒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这可如何是好?” …………………… 玉清殿内,陵光神君愁眉不展。 沉默良久,炎陌看向陵光神君,神色坚定地道:“这段时日我将闭关修炼,还请陵光神君继续监察锁魔塔动向,若有异常,请神君速速告知。” “是。” 凌霄殿内,天帝一袭银白色龙纹华袍战立,墨色长发及腰,腰间系着一月白色祥云宽腰带,其上挂着一红色龙玉吊坠,修长素净的双手轻抚着金翎,眸中漾起温和之色。 许久,炎陌终是将金翎收了起来,放置在桌案上,转身离去。 空中墨色渐浓,繁星闪烁,微风掠过,珠帘罗幕卷起,带起一阵清脆的玉珠相击声,倒显几分悦耳动人。 “来来来,阿瑜,喝酒!开心的时候应该喝酒,不开心的时候更应该喝酒。凡间有句话说得好,‘一醉解千愁’,我看就相当不错。今儿个喝醉了,回去再睡它一觉,哪里还有什么事儿算是事儿啊。”迎着月色,银泽拎了两壶佳酿迈出三清殿,对依旧愁眉不展的敖瑜道。 敖瑜听了不由薄唇微微翘起,无奈地笑了起来,清澈的双眸含着一丝笑意看着银泽道:“你倒是心境开明得很。” “可不是嘛,你就应该多学学我。要我说,你那位小三妹和你比起来倒还是蛮不错的。上回我在龙宫见了她,真是那叫一个活泼开朗。还有,你也别把人家关太紧了,看看人家对我和对你是怎么样,真是,早该让她做我义妹的。”银泽张口就揶揄道。 敖瑜想起家中三妹,唇角微弯,不由得失笑,说道:“也就你愿意听她胡编乱造。” “人家愿意,我也乐意,又有什么不好?”银泽将敖瑜前方的酒杯拿了过来,俯身给敖瑜满上,递了过去。 敖瑜接过道:“就是她这副性子才让人担忧,天帝向来冷漠自持,不苟言笑,又加上凰神……天帝与三妹成亲如今更是不易,父皇若是知道这个情形,定然是不会应允的。” “哈哈哈…”提到西海老龙王,银泽禁不住大笑道,“我说你还是更应该多担心担心你父皇,你父皇是怎么宠你三妹的,我也算是见识过了。你妹又这么爱念叨,也不知道你父皇受不受得住。” 敖瑜眼中带着笑意,深感赞同地点了点头。 泛着银色光辉的酒樽相碰,银泽与敖瑜二人仰头一干而净。 酒入喉间,瞬间丝丝香甜溢上鼻间,银泽仔细品味了一会儿,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酒仙给的酒,醇而不浓,烈而不辣。不是说‘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嘛,这美酒可不能白白辜负了,来,今天咱俩不醉不归!” 说完银泽又给敖瑜满上了,敖瑜推脱不得,只好将酒杯接了过来微“”抿了一口。 酒过三旬,敖瑜一张脸上已是稍显醉意,眼睛朦胧间见银泽还在喝酒,出声劝阻道:“你明日还要编写凡人命数,不可再喝了。” 银泽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放荡不羁的笑,冲敖瑜道:“阿瑜,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美酒当前,管他什么事,全都不是事。何况这美酒还是酒中的霸王!” “你这么爱喝酒,改天搬去醉意殿和酒仙住可好?” “你就别打趣我了,说真的,那老头儿比我还嗜酒,还小气。我这两壶酒还是给他做了一个月的苦力才好不容易得到的。别说,我到现在还是腰酸背痛的。”银泽苦大深仇地叹气道。 斗转星移间,两人倒是双双伏在了桌上,睡得倒是格外的香甜。 夜深人静,三清殿内熏烟袅袅,桌案上纸张沙沙作响,空白的纸上一个又一个字缓缓显现,随着一张又一张白纸被填满,纸张飞扬,翻过一页又一页。 凡间一晃十多年过去,京城内,街道上依旧人满为患,热闹非凡,古老的街道没有一丝改变,而天朝的君主却早已是不同。 “话说,自从这新帝登基后,大赦天下,推行新法,赢得百姓好评。但是,让人称奇的是,这新政中有一项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新帝登基后竟然昭告天下,从此女子也可参军……” 茶馆里,说书先生正提到新帝天阳飞推行的新政之一,女子参军。顿时,坐在茶馆里喝茶解闷的茶客们不由得议论纷纷。 “女子参军,这可不是笑话嘛,女子的力气何能及男子!届时到了战场上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娇弱得很要人照顾,那可不是拖累嘛!” “是啊!自古以来便没有女子参军的说法,这新帝怕是一时糊涂了…” “不过自从新帝颁布这项新政后,竟有不少女子报名参加,真是怪哉!怪哉!” “听说三日之后,京城武场即将召开五年一度的比武大会,竟也允许女子参加……” 将军府,剑气扫过,树枝颤动,梨花飘落,庭院内一白衣女子一支玉簪将墨黑色长发绾起一手挽起弧度优美的剑花,听见身后阵阵掌声响起,一个干净利落的收尾,停了下来。 转过身,女子冷漠的眼眸中盈起几分柔和,朱唇轻启,冲鼓掌之人唤了一声:“父亲。” “冰雪,咱父女俩比试一场!”一头青丝已见斑白之色的颜云北说完,便从侍从手中取过佩剑,健步走了过去,在冰雪前方停了下来,颜云北面对着颜梅冰雪抱拳道,“请!” 第六章 颜父执念 眸光冷凝,冰雪一袭白衣胜雪,手持银剑立于一方,面色凝重。冰雪朝着颜云北缓缓点了点头,握着剑柄的手微紧了紧,随之心念一动。 “锃--------”,剑上寒光一闪而过,宝剑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下一刻,冰雪提剑朝着颜云北急速刺去,锐利的剑气向颜云北杀来,带起一阵凌厉的劲风,卷起千万朵白色梨花,霎时梨花在空中漫天飞舞,树林间白茫一片。 颜云北立即倾身格挡,铿锵一声,剑锋交错间,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就这么混在了一起,难分难舍,刀光剑影间,二者竟是不遑相让。 青枝摇曳间,梨花纷纷从枝头飞落,剑光再次闪过,青剑与银剑相撞,发出清脆悠扬的剑鸣声,两道身影混战间只见虚影掠过,不一会儿,随着哐啷一声,两道身影迅速分开。 青色长剑落在了地上,方才握着的剑挟带着强横的力道,将颜云北震得禁不住后退一步,颜云北握着剑的手控制不住地震颤着,看向颜梅冰雪,眼中尽是赞赏之色,仰天大笑几声,豪气冲天,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快意。 颜云北将青光剑从地上拾起,收了笑意,神情变得肃穆,紧接着,两腿向外一迈,扎了一个开弓步,厚茧遍布的一双手中青色长剑紧握,一腿扫过地面,卷起一阵黄沙,目光紧紧盯着冰雪,大喝一声:“再来!” 一方险险稳住身子的冰雪注视着颜云北,一双玉手渐渐收拢,随着银剑缓缓扬起,冰雪一袭白衣在风中轻拂,皓腕旋转间直奔颜云北而去,银剑若流光在空中游走,刀剑的撞击声犹在,青剑与银剑两剑剑刃再次相接。 “刷--------”青剑锁喉,颜云北一剑指向冰雪喉间,谁料,下一刻,却被冰雪一个利落的下腰躲过。 颜云北左腿一伸,青剑再次袭去,冰雪当即迅速翻身避开,同时手中银剑破风而出,朝着颜云北刺了过去,犀利的剑刃上泛起一阵银光,剑锋直指颜云北。 颜云北征战沙场、扬名立万的必杀一剑落空,心中不由得一惊,回过神来时,早已是一把银剑悄然落在了脖颈处。 雪色衣袖一挥一落间,银剑已被收回,白色落花纷飞间,冰雪落回原地,眸光淡然地看向颜云北。 颜云北立于原地愣了一会儿,继而面露满意认可之色,右手一抬,收回了青色佩剑。 颜云北望着冰雪,眼中神色渐深,沉默许久,一脸严肃地开口道:“你随我来。” 冰雪看着颜云北渐行渐远的身影,秀眉不由得微微皱起。 自一岁起,她便时常陪伴颜云北四处征战,在战场上见过了各种各样的血腥场面,同时也见识到了人们在面对死亡的各种表现,有忠贞不渝一腔热血为家国舍生忘死的,有因为荣华富贵而迷失自我的,正因为见惯了各式人情冷暖,冰雪才明白了变强是多么的重要。 虽然她本身为将门嫡女,却没有一日被颜云北当作女子来养育这数十年来,大家闺秀该学的诗书礼易她一样也没有学过,但京城中世家公子应会的文韬武略她倒是一样都没有落下。 男子去过的战场她能在那里奋战杀敌,被上百万大军在心中默默认可,男子做不到的她也依旧能做到。 一开始她只以为这是因为她是将军府唯一的子嗣,所以无论遇到什么,她都咬咬牙走了过来。 直到弟弟妹妹们的出世,父亲依旧没有改变对她的训练,反而渐渐把难度一点点提高。看着父亲对自己的区别对待,她也问过。 “父亲,为什么就只有我需要训练,弟弟和妹妹们却不用,这不公平!” “公平?你想要公平,就自己去争取!没有人想要公平就会有公平送上来!你有了实力的那一天,再来和我谈公平……” …………………… 那次的对话一直印刻在她的心中,成了一个永远都解不开的结。但是,随着逐渐长大,她又有了不同的理解。 但那日的父亲是她至今为止唯一一次见过的那样愤懣痛苦的失态模样,与平时常教导她要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这令冰雪十分不解。 感觉到一直困扰着自己的迷惑终于要解开了,冰雪朱唇微抿,凤眸中掠过一丝复杂。 关上书房的门后,冰雪走进了这间在将军府内一向被视为禁地,从来不让任何人进入的书房。 书房内陈设简单,没有一样花瓶玉器,只设一张书案,一把椅子,一个书架,各式各样的书籍陈列在书架上。 见到冰雪已经进来,颜云北转身走到桌案前,移动起桌案上那个已经见显破旧的砚台,随着砚台在颜云北的挪动间,轰然一阵齿轮的转动声自桌案的后方响了起来。 冰雪循声看去,只见在声音响起后,原本普普通通的檀木制书架向一侧缓缓移动着。一扇大门在书架的一步步移开后逐渐呈现在冰雪眼前。 颜云北只道了一声:“待会跟紧我。” 冰雪当下便点了点头,眉间微凝,在颜云北踏进密室的那一刻立即跟了上去。 密室内黑暗一片,“哧啦……”颜云北手中的火苗点燃,颜云北走到一处后,取下了早已摆放好的火炬点燃,霎时密室内一切景象都展现了出来。 眼前是一条略显狭窄的通道,通道的尽头出现一个分叉路口,三个入口连接的通道内均是一片黑沉沉,通向未知的方向。 然而,当冰雪随颜云北走到入口处,颜云北却是停了下来,在一处墙壁上摸索起来,冰雪静静地候在一旁看着。 不久,一声巨响自路口下方传出,颜云北领着冰雪来到洞口处,顺着自洞口延伸而去的阶梯向下走去,来到一偌大的地下世界。 一个个石刻雕像立在地上,身上所着服饰与如今的服饰风格大不相同,姿势呈诡异之状均面朝前方双膝跪地,面上竟清一色呈忏悔之色。 当看清为首一人的面容,冰雪不由得心头一震。 只见那人身着异服,双膝跪在地上,手撑在地面上,仰头看向前方,面上又是忏悔又是畏惧之色,但那双生了阴翳的眼睛与那眉角的一枚黑痣无不昭示着这个人的身份,他便是王朝的第一代君王。 一一扫过这些雕像,冰雪的心渐渐沉重起来。 跪立的雕像不是历代君主便是历代的王子皇孙,还有一些尚未雕刻的石像立在一处,俨然是尚且还在待雕刻阶段。 冰雪顺着这些雕像目光所至之处看去,前方墙上印着正在嘶吼的龙图腾,图腾下一副石棺放置在中央处,墙的尽头是数百个灵位,并且,让人感到骇然的是,仔细看去,每一个灵牌上的姓氏都为“颜”! 云销宫内,临华一袭金边云纹黑袍侧卧在琉璃榻上,望着窗外嗤笑了一声,手中提了一坛酒便朝嘴边送去,喝得烂醉如泥, 守在琉璃榻前的护法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已喝光的酒坛拾起来,退了出去, 琉璃榻上临华看着天边喝着酒,白皙的手举起,却不见一滴酒水落下,晃了晃酒坛子,仍就不见一滴酒水,不禁气得将黑色衣袂一甩,酒坛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声响,夹杂着一阵玉碎的清脆声音。 临华闻声看去,只见地上一枚赤金色玉佩已是断裂成两半了,临华瞳孔一缩,急忙下了榻,将分成两半的玉佩一块一块捡起,将二者凑在一起,试图将其重新拼上,临华施了数个法咒却也仍不见玉佩复原。 临华倚着榻沿,看着手上的赤金色玉佩渐渐出神。 “华儿,为父先去一趟玉清殿,你且在这里等为父回来,切不可轻易走动。” “是,父君。” “你们知道吗,天后娘娘正在广承宫宴请西海老龙王,为此专门请了食神掌厨。” “真的吗?食神厨艺真的实在是太好了,上回我在天帝寿宴上吃了食神做的“冰草凤仙汤”,真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了!” “食神是谁?他做的菜真的这么好吃吗?反正父君还要好久才会出来,不如我先去尝一尝……” “你是谁?” “你不告诉我,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先说你是谁?” “我是龙族三公主敖娇。” “我是妖君之子临华。” “你是妖怪。天后娘娘,他是妖怪!” “我才不是妖怪呢!” “谁让你进来的?来人,把他拖出去。”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凭什么抓我!” “天后娘娘,他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妖怪,请天后娘娘放了他。” “冰雪,他真的是你的好朋友吗?你有什么证据吗?” “他是我的好朋友,他身上有我的玉佩。” “禀告天后娘娘,确实是凰族玉佩。” “冰雪,谢谢你刚刚偷偷把玉佩给我,现在这枚玉佩还给你。” “你留着吧!现在要是给了我,天后娘娘会发现的。” 第七章 忆往昔时 幽寂的地下密室内,烛光闪烁,颜云北朝着高墙这方走了过去,闭上了眼,伸手抚摸着墙上的图腾,似是缅怀着什么。 良久,颜云北渐渐转过了身,审视地看着冰雪,忽的道:“冰雪,你以前不是问我为什么只让你必须接受训练吗?” 冰雪闻言不禁看向了颜云北,一双波澜无惊的眸中酝酿着几分不解与探究。 颜云北抬手将衣带缓缓解开,随着青色长袍的展开,他转过身背对着冰雪,霎时背上的景象呈现在冰雪的眼前,让冰雪心头不由一震。 只见那宽厚壮实的背上,有着一大片因烫伤而产生的糜烂不堪的印记,这些印记随着岁月的增添转变成为一道道伤疤,伤疤上的痂早已脱落,但是却依然能想象出,被烫伤的人在那时是何其的痛苦。 冰雪凝视着那些疤痕,清雅的玉颜上泛起几分苍白,喃喃道:“父亲……” 颜云北慢慢将衣服拉了起来,系上了衣带,抬起了头。看向墙上的图腾,说道:“冰雪,你可知道靖陵之乱。” 立于颜云北身后的冰雪当下道:“王朝第一代君王借靖陵之乱清君侧,平定战乱,被百姓拥戴,从而登基称帝。” “呵呵……”一阵低沉而带着几分嘲讽的的笑声从颜云北口中传出,接着问道。 “那野史上又是如何记载的?” 冰雪迟疑的看了闫云北一眼,开口道:“当时诸国短兵相接,相持不下,各国无一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诸国中唯有一国不同,因为兵力薄弱,区域狭小,被诸国忽略,从而在近邻之战中得以保全下来。” “兵力薄弱,区域狭小,哈哈哈哈………” 颜云北忽而仰天大笑,回过身时,一双深邃的眼中已是充斥着灼灼怒火,道:“你又可知道,这个所谓的小国在此之前却是问鼎中原的霸主!” “可是,在史书上,只记载着我朝才是唯一问鼎中原的霸主……” “成王败寇,编写史书的那些个史官不过是皇室宗族的走狗,一向只会按照胜利者的意愿去编写历史,不分对错,不辨是非!” “想我昔时春秋鼎盛的大颜王朝一朝遇人不殊,如今竟是落得如此下场,任一群黄口小儿肆意消遣!” 说到最后,颜云北不由哽咽,微仰起头,愤愤不平之意跟着溢满了胸腔,常年浴血沙场,一向战无不胜,无人能敌的铁汉此刻竟也眼眶渐渐湿润。 看着颜云北如此悲愤而又无奈,冰雪口中苦涩一涌而上,一双清水般平淡无波的眼眸此刻却是微显湿意。 家国之仇尚未得报,此身却仍旧要为仇人效力,如何让人不感到悲哀!这所谓的威烈大将军称号,又是何其的可笑和讽刺! 颜云北缓缓吸了一口,看向高墙上的巨龙图腾,追忆起往事。 ………………………… 王城外,烈驹疾驰,马蹄声阵阵,一手持战报文书的通信兵身骑棕色战马奋力向城内赶来,尚未踏入王城,口中已是高喊着:“华田大捷!” 城中百姓纷纷退让,烈马在街道上畅通无阻地驰行,通信兵的声音立时传遍整个大街小巷,看着通信兵进入宫门,皇城百姓皆是一副自豪的神色。 “又是大捷,王朝果真不愧是一统中原的霸主!” “华田之战本就起先是由晋侯挑起的,却没成想最后引得诸侯纷纷宣战,晋侯被诸侯逼得无路可走,不得不向王朝进贡上千万矿石,数千位美姬,并与王朝立下百年俯首称臣的盟约,每年需进贡以往四倍的贡品,说起来也是活该。” “王朝愿意帮助晋侯都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毕竟这战乱也是晋侯挑起来的,活该晋侯自作自受。” “也就王朝这么大度,要我说,这晋侯的野心那可是昭然若揭,可惜呀,咱们君王就是看不见!” “是啊,谁人不知,这晋侯狂妄得很!王朝留着他就是个祸患!” “这能怎么办?前日还听闻陛下允诺,若是此次大战告捷,便设宴宴请晋侯……” 数日后,一队车马驶入王城,声势浩大,与君王驾临的阵仗相差无几。 王朝皇宫大殿内,上百桌珍馐佳肴陈列在案,数位王子皇孙身着华服,腰际别着玉佩香囊,静静立在一旁等候,中央美人环绕的颜朝大帝明黄色龙袍加身,双目如炬。 天色渐变,日光愈是强烈,颜帝见时辰已过,却始终未见晋侯身影,尽显威严的脸上不禁闪过一丝不愉。 身旁的宠妃见了,眸光流转,立刻笑靥如花地道:“陛下,晋侯久久未至,想必是因为车马劳顿,又加上岁数大了,身子许是经受不住,一时忘记了时辰,不如陛下再派人去催催……” “爱妃果真是善解人意。也好,且派人去催催他吧!”颜帝看向面若桃花、媚眼如丝的宠妃,顿时脸上的不快一扫而过,龙袍一展,搂了宠妃在怀中。 待侍从已前往催促后,不久,穿一袭暗紫色大蟒华袍的中年男子快步登上台阶,向众人走了过来, “拜见大王!拜见王后娘娘!”中年男子朝着颜帝与一旁端庄优雅的王后恭敬地行礼道。 “晋侯车马劳顿,可先进殿中休息,再用膳也不迟。”颜帝看着晋侯笑道,亲和的笑容中狭着几分试探。 晋侯见了,只觉背后一凉,忙做惶恐状道:“微臣不敢。” 成功被晋侯的懦弱取悦,颜帝眉角微微上扬,却还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毕竟向来只有别人奉承着恭候他,却从未有人敢让他久等,晋侯如今此举,让颜帝深觉有被冒犯到,这不是将他堂堂一代帝王的脸面踩在脚下吗? 晋侯收敛了一贯的嚣张,唯唯诺诺地跟在众人身后,暗紫色衣袍下,一双手却是紧紧握成拳,扫过颜帝的背影时,眼中掠过一丝幽冷。 大宴上,晋侯口若悬河,又是感叹王朝强盛,又是佩服颜帝治国有方,溢美之词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将颜帝听得喜笑颜开。 颜帝不由得飘飘然了,道:“若不是你当年将朕从火海中救出,朕今日也不会帮你,且看看如今你所管辖境内,饥荒都尚未能自行解决,若非朕接济你,你只怕是要被百姓的唾沫给淹死。” 下方晋侯尴尬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回头依旧执着地称赞颜帝,道:“那是,谁能像陛下一样励精图治,赢得百姓的信任,受百姓拥戴。” 颜帝笑着地看着他。 许久后,仍未见晋侯词穷,颜帝脸上神色未变,看向晋侯的眼中却不禁微显考究。 传闻中的晋侯不学无术,在诸侯中算得上是个学识水平相对低下的存在,如今一看,反倒未必。 许是察觉到颜帝的质疑,晋侯口中赞美立即停了下来,转而道:“陛下,微臣之所以来迟,实是因为一事。” 颜帝看着他,面上略显几分兴趣。 这时,晋侯转头看向了殿外,拍了拍手。 不一会儿,在众人的等待中,一队人进入了大殿,待他们站在阶下行礼时,众人才看清是巫师,皆是分外讶异。 晋侯看出众人的疑惑,起身朝颜帝拜了拜,道:“若非陛下及时相助,华田危矣。为感谢王朝,臣特意将这些巫师请来,为王朝祈福。” 颜帝闻言大笑道:“原来如此,爱卿此番良苦用心,教朕甚是欣慰。” “臣不敢当。”晋侯朝颜帝拱了拱手,转过身看向那群巫师,点了点头,方坐了下来。 随之,巫师们纷纷散开,口中吟唱着,舞蹈了起来,一阵铃声渐渐响起, 空中夜色霭霭,原本闪烁着的星辰渐渐晦暗,似是预示着昌盛的事物即将覆灭。 大殿中,巫师们的舞蹈渐渐变化,吟唱声渐变为阴邪,诡异的氛围中安坐一方的晋侯嘴角上扬,眼中奸计即将得逞的得意控制不住地微微显露出。 在众人尚未察觉时,一群微小的东西落入了大殿各处,在皇宫中蔓延开来,而此时众人醉心于看巫师们表演,丝毫不觉衣上食中已出现了细小虫子。 表演结束,颜帝大笑道:“好,必须重赏。” 巫师们接受了颜帝的厚赏后,离开了大殿,晋侯微笑着看着颜帝,惬意地欣赏了几支妃嫔与皇子公主们的表演后,携优厚的赏赐离去。 在晋侯离开王城的四五日后,王城皇宫中开始有妃嫔与尚未在宫外建府的皇子公主们发热并时时冷颤,整个太医院的御医诊断后皆是无果。 不久,王城百姓也出现了该症状,一时人人惶恐不安,百姓们纷纷逃出王城。颜帝下令王城封城,整个王城笼罩在疾病的黑暗中。 同时,颜帝曾多次派人四处寻找神医野谷子的下落,却均是无果。 在王朝陷入绝望之际,诸侯再一次战乱,而此时的颜帝已是一病不起,终日因病缠绵榻上。 直至兵临城下,王城城墙上竟是连一位把守城门的将士也未见。城门一攻而破,铁骑烈烈疾驰,霎时城外尘土飞扬。 王城内街道上,百姓们面色苍白,虚弱无力,处处弥漫着尸体的腐臭味。 宫门被撞开,晋侯率领众将士进入皇宫,直奔大殿而去,嚣张狂傲的笑声一时响彻整个皇宫。 第八章 天下之主 一片死寂的皇宫中,袅袅黑烟升起,火光冲天,道路上寂寥无人,破开宫门的晋侯一拉缰绳,率众将士直接往光明殿而去,登时马蹄声响彻云霄。 光明殿及近,晋侯翻身下马,一步步登上践阼,看着大殿门口,嘴边挑起阴邪卑鄙的笑。 来到大殿门前,剑光一闪,青黑色佩剑出鞘,晋侯一手持剑,一脚踹开殿门。随着殿门渐敞,殿中的景象呈现在了晋侯眼前。 光明殿在疾病的笼罩下,不复昔日的璀璨夺目。雕刻精美的龙椅上坐着一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头上戴着束发鎏金龙冠,面色青黑,脸上不见一丝血色,身形早已因疾病缠绵而变得消瘦许多,双目深陷,神色憔悴,明是浑身虚弱无力,双手却牢牢抓住两侧扶手强撑着挺直了腰杆,似是挽留着仅剩的帝王威严。 “果然是你!咳咳咳……”颜帝见到殿外的晋侯,原本无神的眼睛中掀起一阵风暴,日渐枯槁的脸上因愤怒而涨红,他挣扎着欲从龙椅上站起,面庞因病痛牵扯而扭曲,额上渗出层层密汗,却终是没能站起。 晋侯徐徐走到颜帝身前,欣赏着颜帝如今的凄惨不堪,接着张狂地大笑道:“不错,是我又如何。你如今这副模样就该让颜朝子民好好瞧瞧,他们心目中的君王如今可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颜帝怒目圆睁,嘴唇发抖道:“你…放肆!” “哼,颜帝,你现在性命可是掌握在我的手里,奉劝你还是给我识相一点!”晋侯冷笑一声道,从衣袖中掏出一枚铃铛,在颜帝面前晃了晃。 顿时铃声大作,颜帝忽觉身上有如百蚁缠身,双手再也无法扣紧扶手,身体从龙椅上滑下,落在了地上,痛得大叫一声:“啊------” “杀了朕!”颜帝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想要离晋侯手中铃铛远一点,但晋侯又怎么可能会允许。 晋侯上前一步,蹲下了身子,拍了拍颜帝愈显青黑的脸,狞笑道:“想死?那可没这么容易!” “如今诸侯战乱,仅凭我一人,如何与他们对抗?但是,要是有你帮我的话,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我说是你派我出来平定战乱的,百姓们必定会看在你的份上纷纷站出来拥戴我,那我问鼎中原岂不是指日可待?哈哈哈……” “你…休想!有朕…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你…得逞的!”饱受蛊虫摧残的颜帝呼吸变得急促,睚眦欲裂道。 晋侯闻言站起了身目光睥睨地看着颜帝道:“哼,实话告诉你吧,我已让人在你身上种下蛊虫,如今你的一言一行都完全由我掌控,只有我让你死,你才能死!” 颜帝悲愤地想要尝试着以头击地,却每当刚下定决心的时候,身体中的蛊虫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死意,迅速剧烈发作,引得颜帝无法继续方才的动作。 几次三番后,颜帝渐渐放弃了挣扎,目光愤恨地看着晋候。 就在这时,一名将军走进大殿对晋候拱手道:“主公,宫中各殿均被锁住放了火,不过,属下已派人前去灭火,将人全部救出安置在光明殿前。” “好!”晋侯笑道,阴狠地看了颜帝一眼,转身与那位将军一同离去。 躺在地上的颜帝得知自己的计划已破灭,抬头看着眼前的龙椅,眼睛渐渐充血,双手紧握,任手中血液横流,心中满是对列祖列宗的忏悔。 “禀报主公,发现少了一人!” “三日前,一位皇子奉颜帝之命离开了王城。” “快追!” “是。” 平定战乱迫在眉睫,寻找逃离王城的皇子一事便被搁置下来。 延和四年,晋侯手持颜帝诏书,开始对诸侯进行讨伐,而此时诸侯皆因持久战斗而疲倦不堪,在晋侯率领的数百万大军的镇压下,纷纷溃败。 延和七年,晋侯夷灭诸侯,中原只剩下了两个王朝,晋朝和颜朝。 延和九年,颜帝暴毙,晋朝借机攻打颜朝,颜朝覆灭。 …………………… “我就是那位被颜帝送出王城的皇子。”沉默中,颜云北突然开口道。 “父皇。” “云北,朕如今有事交给你,你可敢接着?” “父皇…儿臣敢!” “好,不愧是我颜氏儿郎!” “你是朕所有子嗣中武功最好的那一个,朕知你能文能武,也知你秉性不阿,如今你是朕唯一信任且可以托付重任的人。” “此次疫灾朕已料到晋侯便是幕后主使,朕不日便会送你出城,届时你便往晋地而去。你常年在外求学,多数王族子弟都与你不熟悉,到了晋地,朕会派人接应你,你只管按那人所说一一去做便可。” “若是有朝一日在晋地听闻颜朝覆灭,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父皇……” “傻孩子,莫要再哭。这天下,颜朝虽是如今要拱手相让,但是只要你还在,我们颜氏的血脉便会依旧传承下去。今日我颜朝失去天下,他日我颜朝必重夺天下!” “是,父皇。” “云北,还有一事,你可记着,朕曾命人为颜朝占卜,日后生有神鸟相伴者,便是天下之主。” “儿臣谨记!” “既是如此,你且随我来。” “云北,身为颜氏子孙,背上必有颜氏图腾的刺青,但今时不同往日,以防被发现,你背上的刺青必须除去,等会儿除去刺青也许会很痛苦,你且忍着。” 密室中一片寂静,冰雪已大概明白颜云北的意思,抬起头望着前方颜氏图腾渐渐出神。 颜云北良久方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走向了放着灵牌的灵位处,从暗格中取出一样有明黄色布料包裹的物件,递给了冰雪。 冰雪伸手接过,解开了布料上的结,当明黄色绸缎落下时,一由白玉雕琢而成的传国玉玺赫然呈现出来,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 颜云北抬手抚摸着这颜朝传国玉玺,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复而看向了冰雪,郑重其事地道:“冰雪,如此重任为父便交给你了。” 冰雪素手紧攥,目光坚定地看着颜云北,朱唇轻启道:“好。” 颜云北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道了一声:“四十多年了,也该缓一口气了。” 冰雪看着高墙上作势欲摆脱束缚,冲出高墙的巨龙图腾,薄唇轻抿,久久凝视。 出了密室后,颜云北从书案上拿起一份银纹镶边金红色请柬交给冰雪,说道:“近期寒朝屡次派兵与我朝对抗,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此次比武大会不同于往年,一为有女子参加,二为我朝各地武林人士与本朝武将也都会收到请柬,三为新帝极有可能会在此次比武大会中挑选将帅,来与寒朝对抗。冰雪,你且好好准备去吧。” “是,父亲。” 凌霄殿内,男子头戴束发白玉龙冠,身形颀长,身袭镶绣着金丝边流云纹滚边的银白色长袍,腰束同色祥云宽边锦带,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如雕刻般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薄唇微抿,眼眸正微闭着,端坐于榻上。 微风拂过,珠帘微卷,传来几声鸟叫声,长而微卷的睫毛扑朔着,深邃的眼眸缓缓睁开,眸中泛着迷人的色泽。炎陌寻声看向窗外,只见三只金黄色鸟雀正在不远处的梧桐树顶上盘旋飞舞,口中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凤栖梧桐树,这几只小凤凰欢乐地在树上玩闹着,天真的小模样让炎陌不禁想起冰雪小时候的模样,嘴角轻轻上扬,勾唇一笑。 看向放在桌案上的雕花木盒时,蓦地眉目紧锁,右手抬起,指尖浮现一只金色虚化蝴蝶,蝴蝶双翅扑棱着,尾翼长如丝带,临风飘动。炎陌左手在蝴蝶身上设置禁制,右手一伸,蝴蝶脱离指间,朝着一方飞去。 不一会儿,中年男子身着墨绿色长袍,衣袍上翻云朵坠,身材魁梧,五官粗犷,大步走进凌霄殿,冲着炎陌道:“见过天帝,不知陛下找小仙何事?” “听闻凰族有一项至宝,可凭借生灵万物所遗留的气息寻找该气息的主人。” “是。”凰族长老木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回答道,“该法宝名为‘因果镜’,适用于天地万物,只需要气息的承载体便可寻找相对应的事物。” “那因果镜又是如何使用的?” “因为因果镜是凰族至宝,唯有沾染凰族的纯正血液,方可启用。” 炎陌微微思索后,衣袖一挥,桌案上的雕花木盒向着木远飞去。 木远伸手接住,打开木盒,见到里面的金翎时不由一惊,说道:“陛下怎么会有少主的金翎?” 炎陌淡淡道:“此为冰雪大战后所留下的,你且看看,能否凭借这只金翎寻找冰雪的下落?” 木远用手抚摸着金翎,犹豫了一下,道:“这金翎上沾有少主的气息,确实可以用因果镜来寻找少主的下落。可是,就在不久前因果镜被族中小辈打碎,如今修复尚需要些时日。” 炎陌微皱了皱眉,道:“待因果镜修复好,还请长老快速寻找冰雪。” “是。” 第九章 惊现异动 待凰族长老木远离去,炎陌怔怔地看着原本放置木盒的地方如今一片空荡荡,眼眸微垂,心中竟有些怅然若失,闭了闭眼,银白色衣摆拂过地面,炎陌起身走出凌霄殿。 方行至大殿门外,一抹虚影从远方急速掠来,在炎陌身前匆忙停了下来,身着白色铠甲的天兵神色慌张,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参见陛下,镇魔塔惊现异动,神君请陛下速速至易水汀商榷。” 炎陌当下颔首,眉峰蹙起,一双眼眸中透着几分凝重,往易水汀而去,仙袂飘飘,如瀑墨发在风中舞动。 易水汀四面海水萦绕,常年寒冬,在这块狭小的洲上,座座雄伟壮观的冰川由终年不化的冰雪堆砌而成,巍峨险峻,令人望而却步。 在小洲中央处,陡现一块平地,被冰川团团围住,只余一路口,路口处放置着一块巨石,石的正面刻有“易水汀”三字。平地上寸草无生,一紫金色四方塔屹立。 塔高千余丈,如擎天一柱,直冲云霄。镇魔塔塔身雕刻有上万符文,四面乾坤旗以锁魔塔为中心转动。 炎陌来到易水汀时,陵光正脚踩风云,立于半空中,一身黄金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前方一象牙白玉印旋转,光晕将镇魔塔牢牢笼罩住。塔身不断变化震动着,一会儿平静一会儿剧烈晃动,似是塔中某物即将破塔而出,但在玉印的镇压下渐渐波动变小。 陵光收了玉印飞至炎陌身前,行了个礼,便道:“陛下,近日锁魔塔内妖魔躁动不安四处逃窜,今日尤为暴乱,恐今日刑爵便会觉醒,陛下可已想好应对之策?” 炎陌右手虚托,金光一闪,一呈混沌玄黄色钟赫然在手,钟体外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环绕其上,钟体内有山川大地、洪荒万族隐现其中。五色毫光照耀诸天,混沌圣威震慑寰宇。 陵光看了不由大惊道:“混沌钟!” 混沌钟乃上古妖皇在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造物之际,用以镇压鸿蒙世界的无上宝物。 陵光缓缓舒了一口气,感慨道:“混沌钟可攻可守,实在是玄妙无限,造化无穷。” 正说着,风云骤变,前方镇魔塔突然猛烈震动起来,陵光来不及祭出玉印,一声爆破声响起,镇魔塔顶层一窗大开,一抹黑色身影携黑烟飞射而出。 “哈哈哈…四万年了,本座终于出来了!”狂傲的笑声响遏行云,黑影凌空而立,身躯凛凛,暗黑色长袍无风而动,长发披散,眉峰凌厉,狭长的双眼微眯,干裂的朱色薄唇勾起,红色的眼眸俯视着生灵万物。 待看到下方的陵光与炎陌时,刑爵眸光一定,嘴角的笑意渐淡,落至陵光身前,开口道:“陵光老儿,速速告诉本座,无量在何处?” 陵光后退一步,手中玉印祭出,直奔刑爵而去:“孽障,受死吧!” 说完陵光手中法印迅速交叠,玉印蕴含的法力愈加浑厚,待玉印飞至刑爵身前,已有毁天灭地之能。 刑爵嗤笑一声,暗黑色衣袖一扬,修长的手中浮现一道赤红色血光,七煞罡天幡与玉印相撞,穿云裂石声骤响,空中立时狂风作响,乌云滚滚。 二者相持许久,刑爵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一道法力输出,霎时血光大震,七煞罡天幡与玉印各自反射而回,带起一阵劲风,刑爵长袖一挥,收了七煞罡天幡于手中。 陵光后退一步,接下玉印,忽然手中一阵黑烟冉冉升起,陵光拿着玉印的手不禁一松,玉印坠落在地上,陵光左手抓住右臂,神色一变,看向右手,顿时愤怒地冲着刑爵骂道:“卑鄙小人!” 只见陵光右手掌心处一诡异的魔咒印在中央,丝丝魔气以魔咒为中心散开,暗黑色纹路自陵光掌心处向四周蔓延开来,所过之处血液尽失,陵光右手渐失血色,变得枯槁,失去了知觉。 炎陌迅速上前,为陵光封住血脉,纹路扩张趋势渐渐停下,但魔咒尚在,浓郁的魔气自陵光掌心升起,转瞬间,陵光右手变得有如玄铁一般漆黑。 炎陌让陵光退后,自身上前一步,直面刑爵,神色从容自若。白净修长的手上金光闪过,混沌钟再现,五色光辉流转其上。 “混沌钟…”刑爵红色眼眸中掠过一丝讶异,朱色红唇微微翘起,看向炎陌轻笑道,“小娃娃,你是谁?” 炎陌薄唇轻启:“吾乃天帝炎陌。” 刑爵闻言长叹一声,感慨道:“四万年了,这天地万物倒是变化挺大的。” 说完,刑爵眸中忽地一凝:“炎陌,无量可还在?” 炎陌不语,无量天尊自与刑爵一战后神力亏损,将诸多事务托付陵光后便陷入了沉睡,四万年了,仍旧未见醒来的迹象。 刑爵见炎陌沉默良久,不由变了脸色,狭长的眼眸瞋视着,嘴角笑意逐渐消散,怒不可遏地道:“本座被他在锁魔塔中一关四万年,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想着在冲出塔后,亲手将他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如今,他若不在,本座找何人报仇雪恨!” 炎陌未予理会,薄唇微抿,银白色衣袍挥起,混沌钟脱离手中,顿时钟声浩荡,寰宇惶惶。 刑爵此刻正怒火难遏,眼见混沌钟将至,匆忙掷出手中七煞罡天幡,法器相击间,七煞罡天幡血光微弱,被反弹回来。 刑爵措手不及,收回七煞罡天幡,被七煞罡天幡所挟法力震得禁不住后退回数步,刑爵暗黑色长袖一甩,稳住身形。 看向面色淡然的炎陌,刑爵眉稍怒意渐息,朱唇掠起一丝嘲讽:“炎陌小儿,本座今日便来会会你,看看是你的混沌钟厉害,还是本座的七煞罡天幡更胜一筹!” 衣袍舞动间,刑爵再次将七煞罡天幡掷出,一双红眸嗜血,充斥着烈焰战意,苍白了无血色的双手法印虚影变幻,转瞬七煞罡天幡玄黄色泽大绽,幡体之上煞气沛然勃发,七煞罡天幡携冲天煞气向混沌钟席卷而去。 瞬间,天地失色,天光尽掩,唯余混沌钟浩荡钟声回荡在天地间,经久不绝。 “嘭……”七煞罡天幡与混沌钟再次撞在了一起,接触面上火光炸裂。 炎陌墨发飞扬,以混沌心法牵引着混沌钟,心法一变,混沌钟强悍的威力爆发,猛烈攻击着七煞罡天幡,竟有将其击退的趋势。 “混沌大圆满!”静静退立在一旁观战的陵光见到炎陌所示法术,心中分外惊讶。 混沌心法有禁锢时间镇压空间之能,可主宰万物,扭转乾坤。但自上古洪荒修炼混沌心法者不计其数,却鲜有人修得大成,修炼到大圆满已是不易。 刑爵嘲讽的笑容渐收,面色凝重,眉目间隐隐显现自己都尚未察觉的肃穆。施展七煞罡天诀,赋予七煞罡天幡撕裂混沌之威。 随着七煞罡天幡旋转,赤红血光笼罩住混沌钟,混沌钟顿时钟身震动,洪亮的钟声悲鸣,金光渐失,炎陌薄唇紧抿,施展出混沌心法最后一式。 登时,混沌钟钟声恢宏,金光愈耀,伴随轰鸣声起,混沌钟与七煞罡天幡纷纷被震飞,炎陌与刑爵皆倒飞数十丈。 刑爵手中一赤红色长剑闪现,剑身在地面划过一道深痕,刑爵微抬衣袖,接住了七煞罡天幡,冲炎陌道:“炎陌,本座记住你了。”说完,暗黑色衣袍拂过,黑色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天际。 陵光忙走到炎陌身旁,正要开口询问,炎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薄唇沾染上血液,浓密的睫毛扑朔着,双眸缓缓闭上了。 “陛下!” 将军府内一女子身袭冰蓝色祥云绣纹衣袍,三千青丝仅由一白玉簪绾起,肤若凝脂,肌肤胜雪,纤纤细腰不堪一握,略施粉黛,唇若胭脂,似娇艳红梅,凌厉的秀眉微微蹙起,目光直视剑锋。 银剑若游蛇,穿梭于梨树间,寒光闪动,冰雪扬起的双手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铿锵一声,银剑归鞘,一时林间梨花漫天飞舞,飘飘洒洒,空中白茫一片。 “小姐,将军请您到书房议事。” 冰雪微微颔首,将银剑交给了侍女,向书房走去。 刚推开书房的门,一阵劲风袭来,一盛有茶水的茶杯直冲冰雪面门而来,眨眼间将至冰雪眼前,冰雪脚尖微点,身子迅速挪移。 刚避开了茶杯,一把青光剑就直杀至眼前,不留一丝回旋余地,冰雪素手抬起,两手紧拢,剑身被牢牢禁锢住,冰雪后退数步,堪堪将青光剑抵挡住。 冰雪方欲将青光剑收起走进书房,又是一阵凌厉的剑气直面扫来,冰雪急速回剑格挡,虚虚实实间,两人已过数十招。 颜云北剑招愈快,剑法愈来愈凌厉狠绝,似要将冰雪的极限生生逼出。 冰雪凤眸冷冽,回剑速度变快,意欲反客为主。两剑相交间,阵阵剑身相击声响起,冰雪一招虚招一招实招将颜云北诱入己方阵营,胜负立定。 “好!”颜云北收了剑笑道,“如此,为父也就放心明日的大比了。” 第十章 大比初选(上) 皇家演武场,杏黄色武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八方擂台旁皆被人群重重包围,场上晋朝各路英雄群集,与以往所不同的是,前来参加这次比武大会的人竟然有了女人。 受邀到场的四方豪杰在选手席上纷纷落座,互相打量着彼此,目光中满是必胜之色。 场中一方冰雪手提一银色长剑,身穿一袭绣五翟凌云花纹的冰蓝色劲装,腰间束着白色缎带,青丝由一条雪色发带高高束起,略施粉黛,一时英姿飒爽,俊秀逼人。 冰雪看向颜云北,凤眸中隐隐透着几分战意。 颜云北微微颔首,道:“去吧。” 冰雪向选手席上走了过去,冰蓝色衣摆掠起,在席上一处坐了下。 刚坐下,左边一女子便道:“姑娘也是来参加大比的吗?我叫紫若,以后请多多关照。” 冰雪闻声看去,那女子一袭橘黄色襦裙,云髻轻绾,别着一根红玉发簪,唇若含丹,眉清目秀,腰边挂着一紫色软鞭,清丽动人而又不失干练英气。 紫若正笑眼盈盈地看着冰雪,樱红嘴唇微弯,等着冰雪回应。 冰雪朱唇掠起,淡淡一笑道:“在下颜梅冰雪。” “姓颜?你与威烈大将军可是有何关系?”紫若听了不由面露好奇地问道。 冰雪微微点头道:“正是家父。” 紫若顿时瞪大了一双眼睛,随即眼中冒着星光道:“冰雪,你竟然是威烈大将军的女儿!我天…我紫若长这么大,谁都不服,就服一个人,那就是威烈大将军!我从小就开始习武,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像威烈大将军那样浴血沙场,保家卫国!我……” 冰雪望向高阁上与文武百官谈笑风生的颜云北,眼睛中微掠过一丝复杂。 众人正准备间,外边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道:“皇上驾到!” 只见在一律青衣士兵的簇拥下,雕刻着龙纹的銮驾自门外缓缓进入皇家演武场,一时演武场内人们皆是面色肃然,纷纷面向銮驾跪拜。 御辇在观武台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珠帘晃动间,玄色广袖拂过,一身着绣着日月星辰的玄色龙袍的青年男子自御辇上下来,日、月分列两肩,星辰列于其背后,似有“背负星辰,肩挑日月”之意,男子头戴金色冕冠,鬓若刀裁,一双星眸扫过众人,抬脚迈上了台阶,往观武台而去。 比武台上一黄袍太监宣读大比规则:“此次大比旨在为参选者提供场地一决高低,同时也为朝廷挑选武将。虽有女子参加,但在比武场上不分男女长幼,凡是大比初选中胜出者皆可参加大比正式赛,正式赛胜出者又可参加终决赛。” “此次大比初选赛,参选者按照待会儿所抽取到的令牌上的字样分为东、西、南、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八组,并分别在对应八个方位的比武台上比试,每一组最终胜出者则可获得进入下一赛季的资格。” 随着比武台一个木箱子被端了上来,黄袍太监开口道:“现在有请参选者上台抽取令牌。” 一时选手席上人头攒动,人群涌向了比武台。 紫若冲冰雪笑了笑,道:“走吧,冰雪。”刚说完,冰雪便起身与紫若一同前往比武台。 两人随着队伍向台上的木箱子靠近,紫若在前头,先从朱红色木箱中抽取了一枚令牌,等候在一旁。 冰雪跟着从木箱中抽取了一枚令牌,右手翻转,看向了令牌背面,“东南”两个字赫然在令牌上。 紫若凑过来一看,微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是欣喜地道:“还好我们不在同一个擂台,要是我们在一个擂台,我可能连正式赛都进不了。冰雪,我先去了。” 看着紫若走到了东边比武台,冰雪拿着令牌走向了东南方向的擂台。 待一切就绪,晋朝之主天阳飞接过侍从呈上的擂槌,往擂鼓上一敲,鼓声乍响。 比武台上黄袍太监高声道了一句“大比现在开始”便退了下去。 每个擂台都有百余参选者,为减少选手的体力消耗,维持比赛公平公正,登台选手只需连胜五场便可以下场休息。 冰雪方走到擂台旁,一阵风声自身旁响起,眨眼间擂台上便站着一个人,自信倨傲地看着台下众人。 那人一身黑色长袍,浓眉大眼,目光如炬,透着几分野性,身躯凛凛,双手握着两重锤,不怒自威。 “是风獒将军!”有参选者一眼就认出来了率先冲上擂台的风獒将军,听到是风獒将军,人群中顿时掀起一阵巨澜。 “风獒将军也算得上是朝廷的一位护国将军,年纪轻轻却能与威烈大将军一同在战场上杀敌,上次与寒军一战中,风獒将军生擒寒朝一员大将,手刃数余敌,为朝廷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能伴威烈大将军左右,想必定是武功高强之人。我等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是啊。” 擂台上风獒将军石崇义见好一会儿都未有人上来,不由嗤笑一声,道:“石某参加此次大比本是为了与尔等一较高下,如今尔等见了石某反倒心生畏惧,皆畏缩不敢上前,这大比石某参不参加又有何意义,不如直接让监判员就此判了胜负,免得石某站在这台上累得慌。”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自台下飞了上来,落在了石崇义的对面。 那人青衣飘飘,头戴束发白玉发冠,手中持一把铁制雕花折扇,扇面展开,那人眉眼含笑,尽显一派儒雅风流。 青衣男子一双丹凤眼中含着笑意,却又挟带着逼人的凌厉,目视石崇义道:“在下平阳柳青州,还请风獒将军多多指教。” 石崇义点了点头,左脚向前迈出一步,扎了一个开弓步,双手紧握锤柄,手上两个金锤耍得虎虎生风,向着柳青州攻击而去,气势汹汹。 柳青州后发先至,青袖向前一伸,折扇骤合,一起一落间,折扇压在了石崇义手腕上,看似轻轻一击却将石崇义一身蛮力悄然化解。 石崇义抬头看了一眼柳青州,两只手腕一旋,右腿向西一蹬脚,朝后方落步,身躯一转成右弓步,右锤顺势向右侧一沉,左锤紧跟着右锤追来,眨眼间以万钧之势朝柳青州打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柳青州折扇轻轻一挑,以阴柔的力度卸了一成力道,旋即青衣在风中飘起,只听数声击打声连连作响,残影掠过,柳青州落在擂台上一方,折扇倏然一张,柳青州徐徐摇着铁扇淡笑着看向原地。 原地处接连两声重物落地声传出,两只金锤砸落在地,石崇义两只粗壮的胳膊弯曲着,微微颤抖,闷哼一声,石崇义后退数步方稳住身形,再看向柳青州时,眼中竟是敬意:“受教了。” 待石崇义退出比武台,不久便有数位英雄纷纷登上擂台。 冰雪在擂台下细心观摩着青衣男子柳青州的每一次比武,一双凤眸中不久便有了比较,登上擂台的比试者们无一不是败在柳青州的阴柔而又狠绝的铁扇打法下,要想战胜柳青州,说难不难,说易却也是不易。 一阵阵叫好声自不远处的东边擂台响起,一时吸引了各擂台参选者的注意,冰雪寻声看去,眼波微动,朱唇掠起,不禁失笑。 东边擂台上,一女子身袭橘黄色襦裙,一根红玉发簪将青丝轻绾,紫色软鞭在手,一双明媚的眼眸此刻甚是嚣张地盯着地上倒着的青年男子,樱红色嘴唇翘起,瞪着青年男子道:“让你说我野蛮,姑奶奶今天就野蛮一个给你看看!” 说完,紫若纤纤玉手扬起,紫鞭在空中划过,霹雳作响,直吓得倒在地上的青年男子一张脸都白了,两只手紧紧将脸捂住,口中急忙连声道:“女侠,是我错了,我认输,我认输还不行啊……” 紫鞭在地上抽出一道鞭痕,鞭声乍响,青年男子见鞭子久久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颤抖着把双手拿开,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渐渐转过头,看见鞭子就躺在离自己咫尺之处。 青年男子抬头看见紫若正危险地笑着看向自己,瞬间连滚带爬地退下擂台,看见众人皆看向自己,只觉脸上无光,恨不得原地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哈哈哈…还有谁要来挑战本姑娘,动作利索点!”紫若手中紫鞭挥舞,柳眉微挑,面上嚣张傲娇之色丝毫不加以掩饰。 观武台上天阳飞见到此景,不由扶额,无奈地低声笑道:“真是不让人省心。” 东南方擂台比武尚在进行,比武台上柳青州已连胜四局,手中折扇轻扇,温文尔雅,唇角微微带笑道:“柳某只差最后一局了,还请各位高台贵手。若是还有人愿意挑战柳某,那在下奉陪到底。” 台下众人见识过柳青州的实力,看着那四位被柳青州击败的人,心中暗暗思量起来。 “不如就暂且让他先胜出,这样好歹还有机会进入初选赛的下半场,到时候再和他对抗也不迟……” “趁他病,要他命!他现在已经连战四局,想必已是强弩之末,现在不上更待何时……” 正在所有人都犹豫不决时,一道身影若轻鸿飞向了擂台,稳稳落在了柳青州的对立面。 那女子身袭冰蓝色花纹劲装,墨发飘飘,凤眸注视着柳青州,朱唇轻启:“在下颜梅冰雪,前来领教。” 第十一章 大比初选(中) 立于擂台上另一方的柳青州正手挽折扇轻轻扇着,本以为之后应当是再无人敢挑战从而稳进初选赛下半场,见到冰雪前来挑战,柳青州也不气恼,嘴角微微弯起,道:“姑娘可要小心了。” 冰雪素手紧紧握着手中银剑,一双凤眸凝视着柳青州,纤纤玉手扬起,银剑出鞘,先发制人。 冰雪手中银剑若银蛇游走,冰蓝色衣摆摇曳间,带起一阵旋风,银剑直接朝着柳青州刺了过去。 眼见着银剑将近,柳青州手中镌刻着简朴翠竹劲松纹样的折扇迅速闭合,素青色衣袖翩翩而起,手臂伸展,铁扇在银剑剑身上轻轻划过,直指冰雪手中剑柄。 柳青州顺势一脚向前迈出,手中铁扇扇尖处与银剑剑柄相抵,纵使冰雪手中力度递增,亦是无法再进一步。 将柳青州嘴角的笑意无视,冰雪皓腕微转,剑柄与铁扇相互分离,继而剑尖方向倒转,剑柄与柳青州手中铁扇扇柄相触,接着猛地一撞。 柳青州脚下略一踉跄,险些铁扇离了手。转瞬间,银剑剑尖直射而来,柳青州迅速转身避开,再看向冰雪的时候,眼中渐渐升起了凝重之色,柳青州对冰雪拱手道:“颜姑娘好身手,方才是柳某失敬了。” “还请柳公子多多指教。”冰雪收回了银剑,立于原地,面色淡然道。 微风拂过,冰雪身上冰蓝色衣袍掠起一角,如鸦墨发飘扬,妖娆而不失清丽的红唇轻轻抿着,眼眸中所蕴含的冷冽与战意直抵眼底,似冰又似火,令人想一探究竟,却又禁不住深深陷入其中。 比武台上,柳青州持折扇的手渐渐收拢,由于折扇长于防守弱于攻击,他此刻也只能静候着颜梅冰雪的出击。 冰雪白皙如玉的一双手握紧了银剑剑柄,目光直视着柳青州,左脚脚尖向后划出一道弧线,寒光乍闪,剑锋冲着柳青州势不可当地杀了过去。 柳青州黑眸微凛,瞳孔中剑光愈烈,银剑逐步逼近,待剑锋离他咫尺之遥时,执铁扇的手动了。 玄色折扇快如闪电,与银剑连击数次,登时发出接连不断的清脆的相撞声。 银剑嗡嗡声尚在,冰雪手臂一沉,手中银剑剑身与折扇错开,紧接着手腕翻转,剑身随之而动,挽起一个漂亮的剑花。 铁扇跟着朝着下方挑去欲与银剑相击,不料银剑再次倒转,柳青州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冰雪一早设好的计时,已是被冰雪手中银剑的剑尖抵在了胸口处,高下立判。 “柳某输了。”柳青州黑眸扫过胸前近在咫尺的剑尖,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玄色铁扇,眸光渐黯,低头认输道。 高阁上正时刻关注着这一战局的颜云北见到此景,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威烈大将军,令爱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一早听闻将军府也参加了此次大比的朝中官吏一直密切观察动向,见到颜梅冰雪一局已经胜出,纷纷围了上来恭喜道。 颜云北笑道:“谬赞了,谬赞了。” 待柳青州下了擂台后,擂台周围的人依旧陷入愕然久久不能缓过来,眼中都是相差无几的震惊。 这时突然一阵破风声响起,女子嚣张的笑声自冰雪的对面传来:“谁说女子不如男,颜姑娘,奉天南潇雪来向你领教一二。” 冰雪向那方凝神看去,台上一方站着一位红衣女子,女子青丝披散直垂腰际,发间仅由一红色发带轻系,妖娆红唇翘起,眼睛中缀满笑意,媚眼如丝,勾魂摄魄,一身媚态浑然天成,似凡间尤物。南潇雪如葱玉手撑着一把红伞,红伞四周却是一个个锋利的刺勾,使美人更像是一朵带刺玫瑰,迷人而危险。 台下立时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听闻过南潇雪的人看着南潇雪的目光中皆是一致的畏惧。 “江湖上谁人不晓红衣娘子南潇雪一把红伞引得无数英雄竞折腰……” “看来这颜姑娘要止步于此了……” 冰雪眼底冰凉,黛眉微蹙,眸光扫过南潇雪手中红伞,以伞作为武器,是大多数习武之人想都不会去想的。但是,伞看似柔美,攻击力却一点都不比刀剑弱,它的锋芒与锐利不可估量。 冰雪银剑出手,不偏不倚朝南潇雪持红伞的手刺去,带起一阵劲风。 红裙飞舞,在空中绽放出一朵艳丽夺目的红色百合花,暗红色伞柄离手,将冰雪的银剑避开,红伞在空中旋转着落下,复回至南潇雪手中。 银剑若蛇欲缠绕上南潇雪,南潇雪后退一步,红伞骤然收拢,跟着红伞向前一伸,顶端恰与剑尖相触,一时二者任谁也无法前进半分。 南潇雪脚尖微一点地,手中发力,将冰雪逼得接连后退数步,似是一派碾压之势。 冰雪双臂舒展,脚下一个旋转,险险避过红伞的锋利尖端,冰蓝色衣袖与红伞尖端擦过,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南潇雪乘胜追击扑空,艳红芳唇勾起一丝妖冶的笑,惊艳了台下众人。倏地红伞再次撑开,南潇雪一袭红色长裙飘飘,若一只红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伞柄脱手,干脆利落地向冰雪这方旋转着飞去。 冰雪脚跟迅速一转,一个下腰及时躲过,红伞在冰雪上方旋转着,没有遇到障碍物,又往回飞来。 冰雪一把银剑与红伞伞柄相碰,眼见红伞失去了平衡要向下方坠去,立于一旁的南潇雪红裙裙摆绽开,玉手一伸将红伞再次撑起,水波粼粼的眼中盈起一抹厉色,掌中红伞剧烈旋转,风声愈来愈大。 被红伞所狭带的沉重力道一击,冰雪向后退了数步险些落下擂台,脚下与地面狠狠擦出一条痕迹,银剑剑尖猛地刺向地面,方得以稳住身形。 红伞将至,手中银剑尚在余波中震动不止,冰雪朱唇紧抿,凤眸中酝着一场风暴,纤纤十指将银剑往地面狠狠一插,石岩裂开,银剑剑身稳稳立于石岩中,而后冰蓝色衣摆拂过地面,冰雪素手紧紧抓住剑柄,身躯凌空,贴着地面,在低空中以剑身为轴心极速旋转。 空中一团红影满天飘荡,紧挨着地面的低空中冰雪冰蓝色衣袍在极致转动下形成一团旋风。蓝色旋风上红伞飘过,却依旧无法与目标相击,红伞旋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攻击力已然没了方才的气势磅礴,而低空中旋风的速度却是一点儿要停下的趋势都没有。 南潇雪一张妩媚动人的秀丽脸上笑容逐渐凝固,红裙摇曳,欲要上前一步阻拦,奈何冰雪所酝酿的旋风风力强悍,南潇雪上前试了数次,终是无法再靠近一步。 忽而冰雪身体快速上扬,脚尖勾住了红伞伞柄,带着红伞一起停了下来,在站立于擂台上时,冰雪脑中一片眩晕,手中微微用力,任掌中红痕累累渗出丝丝血迹,一手将红伞收拢,一手提剑指向了全身上下再无一件武器的南潇雪,眸光清醒地看着南潇雪道:“南姑娘,承让。” 南潇雪微愣了愣,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眸眨眼间弯了弯,接过冰雪递来的红伞,红唇妖冶一笑:“颜梅冰雪,他日若是与你再见,我定会再与你一较高下。”说完南潇雪飞身下了擂台,身影甚是潇洒。 之后的三局对抗中,冰雪虽然在之前的两场比武中体力大失,却丝毫不受影响,皆是三招之内定胜负,理所当然地直接获得了进入初选赛下半场的资格。 冰雪刚走下了擂台,便有一人高声叫喊着“冰雪,你真是太厉害了”朝她奔来,冰雪闻声停下了脚步。 橘黄色身影及近,紫若一脸崇拜而又自豪地看着冰雪,似是与有荣焉,紫若因激动涨红了一张脸道:“冰雪,刚才你和他们的比武我都看了,我真的…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你刚刚那个旋风真的太美了!” 冰雪无奈地笑了笑,看她一张清丽的脸上崇拜之意溢于言表,明媚的大眼睛中都隐隐有星光冒出。 “冰雪,你这么厉害,肯定可以顺利通过大比初选的!”紫若一脸笃定地道。 冰雪眸光掠过高阁,纤纤素手慢慢握成拳,再次燃起烈烈战意。 云销宫内,临华凝视着掌中紧握的已经碎了的玉佩,绛红色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冰雪,我一直以为这六界就没有我临华得不到的东西,可是现在我真的怕了…怕我再也见不到你。” 大殿的门被推开,护法给众侍从做了一个手势,一盘盘佳肴被依次端了上来,护法缓缓走到临华身前劝道:“妖君请用膳。” “滚!都给本座滚!”临华玄色广袖一甩,一阵法力便朝着进来的人袭去,护法由于自身功力高强,仅被掀倒在地,其他的人则被尽数甩在了殿外。 护法从地上站了起来,跪在地上恳求道:“妖界众多事物还等着妖君裁决,请妖君用膳。” 临华看向他的双眸中蕴含着难以言说的痛苦,而后渐渐转变为颓唐无神:“本座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没能保护好,你让本座如何去庇佑这妖界……” 护法道:“妖君,你就这么爱凰神吗?” “她是本座的命啊……你说本座爱不爱她……”临华闭上了眼,感受着掌中玉佩的温热,嘴角挑起一丝温柔亲和的笑。 “那如果属下将凰神如今的下落告诉你,妖君能否答应属下振作起来?” “你说什么!”临华星眸倏地睁开,犀利的眸光扫向护法。 第十二章 大比初选(下) “快说!” 玄色衣摆迅速掠过地面,临华一手掐紧了护法的脖子,白皙的大拇指上的红玉扳指将护法的脖颈硌得生疼,霎时便出现了两道浅露的血迹。 护法被掐得一时喘不上气来,一张脸涨红着,双手拼命挣扎,急忙道:“君上,我说…我说…” 临华意识到自己方才因过于激动而失态,冷哼一声,松开了紧握着护法脖颈的手,坐回了榻上,眉峰紧拧道:“说!” 云销宫中熏烟袅袅升起,护法静立于临华身前,一手抚过别在腰间的缀满了古老纹路的绳索,看向临华道:“君上可还记得这法宝的名字?” 临华看了那绳索一眼,道:“本座自然记得,那绳索名为缚魂索,如何?” “那君上可知,这缚魂索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说着,护法将腰间的绳索取了下来,控制不住地轻抚着绳索的每一处,这条绳索伴他在这六界厮杀,沾染了神、仙、人、妖、魔、冥六界生灵的鲜血,他也因此从空有一身蛮劲的初生牛犊到在妖界威名赫赫的大护法。 妖界大护法的法宝六界又有谁不知?但是他们都只知道大护法掌中的绳索可束缚天地万物的魂直至将其生生绞杀,不知,这缚魂索却是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的。 “什么名字?”临华久久未有掀起一丝波澜的眸中一丝不解闪过。 护法轻抚着绳索的两手微微颤抖,抬头再次看向临华时,一双眼睛中精光乍现,一字一句道:“轮回追魂索!” “轮回追魂索?”临华疑惑地蹙起眉头,微微思索了起来。 忽的一声破碎的声音传来,临华猛地站起了身子,脚边尚未被收拾走的酒坛子应声而倒,临华一双眼眸中似有星光迸发而出,道:“可是上古神器,轮回追魂索?” 护法双手紧紧握住了缚魂索,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阵狂风自护法身侧响起,护法转身凝神看去,一抹黑影疾速向殿外掠了出去,须臾便消失在了天际。 尚未反应过来的护法还愣地待在原地,只觉手上一轻,低头一看,手上哪里还有轮回追魂索的影子? 这时大殿上还回荡着临华专制独裁的命令声:“这段时间有劳护法为本座批阅奏请、掌管妖界了。” 没有丝毫反抗余地的护法转眼看去大殿中书案上因临华多日耽于烈酒而堆积如山的奏请,空荡荡的两只手僵在了半空中。 皇家演武场内,经过昨日激烈的角逐,原本挤满了选手席的演武场随着参选者的离去,如今只留下了百余人,演武场上却不见空旷,许多失去了大比资格的人选择留下继续观看大比。 比武台上一黄袍宦官手持诏书道:“此次大比初选下半场入围者将在原擂台继续进行比武较量,每个擂台上最后胜出的前四位参选者方可进入大比的正式赛。” 选手席上冰雪一袭白衣胜雪,月白色发带将三千青丝尽束,一手持剑,十指紧攥,朱唇微抿,眸中战意浮现。 “冰雪!”紫若手握紫色软鞭进了演武场,看到不远处的冰雪后,瞬时两眼冒着星光,立马向着冰雪走了过来,翠绿色襦裙裙摆随风飘拂。 冰雪闻声朝她看了过去,唇角微微翘起,淡淡一笑。 紫若走到冰雪身旁,在一侧座位上坐了下来,冲冰雪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道:“冰雪,你知不知道,这次大比的奖赏是什么?” 冰雪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依照往年的惯例,大比胜出者可以得到一把由由皇室御用锻造师锻造出的御剑,若是朝中官吏得之,则可先斩后奏,若是普通百姓得之,则可免死一次。” 紫若摇了摇头,靠近了冰雪道:“听说正是因为此次大比和以往不同,所以赏赐也和以往不同,并且……”还未等紫若说完,周围便忽然一阵寂静,紫若停下了口中还未说完的话,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只见观武台上天阳飞手中持一金制擂槌,敲向架在一侧的擂鼓,明黄色衣袖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擂槌在鼓面相击,鼓声乍响。 “大比初选开始。”黄袍宦官手中拂尘一扫,转身退下了擂台。 “冰雪,昨日我是第一个五连胜的,得先去参加比试了。冰雪,我相信你!”紫若眼见东方已有一人迫不及待登台宣战,连忙起身向擂台走去。 紫若水润的灵眸锁定了擂台上鼻孔朝天,耀武扬威的身着绿色衣袍的男子,目露凶光,口中恶狠狠地道:“真是太可恶了!竟敢在我天…紫若的眼皮子底下撒野,看姑奶奶不教训教训你!” 紫若此时还未走远,冰雪隐隐约约地听到紫若的嘀咕,眼中掠过几分笑意,紧接着也跟着站了起来,向擂台走了过去。 在上一场大比初选中,她仅凭一把银剑连赢五局,已是教不少参选者敬佩不已,看向冰雪的人的眼中或是探究或是犹豫或是胆怯。 也正是因此,如今她所在的东南方比武台便是呈现出了一个怪状,其他七个比武台皆是迅速进入了第一场比试,而东南方比武台却是始终不见有人上台挑战。 冰雪秀眉微挑,手抱银剑在胸前,激将道:“诸位若是再不上台挑战,在下便直接进入大比正式赛了。” 此话一出,比武台下众人皆是一片蠢蠢欲动,窸窸窣窣间,一阵狂笑声自擂台下方一处响起,一道黑色身影朝着比武台而来。 待那身影落在擂台上时,擂台一震,就连台下的观众都能看到擂台发出轻微的震动,可见其重量不是一般的大,众人纷纷好奇地看向激将与冰雪对抗的中年男子,想看看这天底下有多重的人能把擂台震三震,不料,待看清时却俱是目光一滞。 颜梅冰雪对面站着一中年男子,身躯不仅算不上肥胖,就连中等身材都搭不上边,那中年男子乍看下去十分瘦弱,脸上没有肉,似是就在骨骼上罩了一层薄皮,一双鹰眼中却是噙满锐利与锋芒,手中提着一把样式简单却分量极大的大刀,刀落下的位置处地面上裂开一道道细缝,刀锋上闪烁着金光,迎着上空洒下的灿烂日光更是璀璨夺目。 “他该不会就是镇守北门关的金武大将军林耀德吧?” “传闻中金武大将军一把金武大刀曾将寒朝无人能敌的鹰伏大将军斩下马过,你想想,那鹰伏大将军在寒朝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是寒朝的开国功臣,就连寒朝君王见了他都不得不让他几耀德分……” “金武大将军的金武大刀是由纯金锻造的,重达四百斤,这金武大刀据说随便往哪一放,原地都会出现数十条裂缝,且这大刀因为是纯金锻造,在白天一遇日光便会绽放出的金光会特别刺眼,依我看,八成是没跑了……” 比武台上中年男子一袭黑色长袍,提刀向冰雪点了点头:“老夫林耀德,前来讨教。” 金武大将军在晋朝也算得上是唯一一位能与威烈大将军颜云北相提并论的武将,而由于颜云北与林耀德常年镇守的地方不同且相距甚远,二人并无更为深一步的交情 冰雪不卑不亢地抬手行了个礼,道:“晚辈颜梅冰雪,请赐教。” “哈哈哈……”林耀德手中发力,金武大刀在空中一挥,烈烈风声顿时响了起来,林耀德目光如炬,定定地看着冰雪道,“来吧。” 冰雪白净的双手微紧了紧,“锃”地一声,手中银剑出鞘,冰雪直视着前方威风凛凛的金武大将军林耀德,左脚向外一点,立时冲了出去,银剑剑锋直指林耀德。 锵锵数声,林耀德手中金武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黑影与白影交错间,数招已过,黑影与白影分开,冰雪被击得连连后退数步,左手不由得去托着持剑的那只手,手臂一阵发麻,手中银剑仍在余波中震动,发出阵阵嗡鸣声。 而反观林耀德这边,显然比冰雪要好许多,林耀德在与冰雪对抗后,一身体力耗去不少,一张精瘦的脸上微显一两分苍白,但是与冰雪分开后,林耀德却是稳稳地落在了距冰雪三尺之外。 冰雪脚下略一发力,止住了后退的趋势,身形跟着稳住了,再看向林耀德时,冰雪手中银剑紧攥,和林耀德比力气,显然是不可行的。 冰雪红唇紧抿着,望向林耀德的一双凤眸中隐隐有暗流涌动,如墨青丝在风中飘扬而起,月白色衣角随风掀起。 素净纤细的双手翻转间,脚尖用力一点,再次冲着林耀德冲了过去,此时林耀德将金武大刀提了起来,大刀来势汹汹,金光大绽,似要将空气撕裂。 冰雪转瞬间已至林耀德身前,素手飞速翻转,银剑随之而动,应对着林耀德的攻击,数十个剑花挽起,招招都是虚招,将林耀德连连迅猛的攻击极速一一避开。 林耀德两臂愈是用力,消耗的体力愈多,出力反而讨不到一点好处。 金光扫过,台下众人只绝一阵刺眼,想继续看下去却又不得不纷纷闭上了眼睛,又是一阵刀剑猛烈的相击声作响。突然,一声重物落地声突兀地响起,擂台震了三震,金光随之而湮灭。 众人看了过去,只见方才还虎虎生威的金武大刀早已落在了地面上,而金武大将军的脖劲处正抵着锋利的银剑剑尖。 林耀德闭了闭眼,看向冰雪时,眼中尽是赞赏之色,感慨道:“果然不愧是老颜的女儿,老夫甘拜下风。” 第十三章 阴谋再现 比武台下阵阵掌声响起,冰雪一招制敌惊艳了演武场上正在擂台旁围观的众人,看着擂台之上已然胜出的冰雪,台下渐渐有人对冰雪的由来感到好奇,四处向周围的人打听。 “敢问兄台,擂台上这女子是谁?” “你这可就问对人了。你们没有去过边关,自然是不知道她的。擂台上这女子可是堂堂威烈大将军的嫡女,想必自是继承了威烈大将军的衣钵,我曾在边关戍边,可是亲眼目睹过她手刃敌军数百人……” “威烈大将军的嫡女?就是数十年前威烈大将军第一次回绝圣上的宴请而回将军府守候将军夫人待产最终诞下的那个女婴?” 正说着擂台上白色虚影掠过,剑尖直指林耀德的银色长剑被收回,利剑归鞘,冰雪向林耀德行了一礼:“承让。” 地面上掀起一阵风,落在地上的金武大刀向上飞起,林耀德手一伸将大刀收回,对冰雪点了点头,旋即大步离开了比武台。 掌声过后,选手席上一片死寂,参选者们皆是一脸踌躇不定,许久也不见一个人上擂台。金武大将军是何等人物?他们在坐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说和金武大将军比试时能够取胜。 可如今摆在他们眼前的事实是这等武功盖世的金武大将军也依旧败在了擂台上这个年轻女子的手上,他们又如何有把握战胜台上这位女子? 擂台上冰雪手持银剑站立着,凤眸扫视过台下众人,见台下众人脸上神情,便静静地站在台上等候。 忽而一道疾风袭来,直奔冰雪这方,速度之快令场上众人咂舌,冰雪反应过来时,手中银剑已是来不及拔出,急忙将银色长剑直接掷出格挡,脚下迅速移动,紧跟着身子一个利落的翻转,与锋利的利器擦肩而过。 冰雪素手一伸,接下落空的银色长剑,还未来得及将剑拔出,那道身影在这时却又迅速靠近,冰雪此刻也只能被动地连连后退。 直到这时不仅台上的冰雪尚未看清来者是谁,台下也无人知道是谁上了台。高阁上,看到这一幕的颜云北手中的酒樽渐渐放下,长袖下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台上的状况。 “嘭!” 观武台上,天阳飞一捶桌案,站了起来,眼中是遏制不住的怒火,转头看向身边的瑟瑟发抖的近侍问道:“这人是何人?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造次!是谁放他进来的!” 近侍连忙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道:“咱家也…不知道呀。” 天阳飞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见比武台上比试仍在继续,冷哼一声,明黄色广袖一甩,坐回了原位。 “这人怎么这样?就算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啊!” “真是…太阴险了!真是!” “完了,这次颜姑娘怕是真的要输了……” 演武场上顿时议论纷纷,既为偷袭者所作所为而感到不耻,同时又为冰雪暗暗捏一把汗。 擂台上比武仍在进行,偷袭者来势汹汹,一味地猛烈进攻,冰雪一边避让一边试图将手中银剑拔出,而偷袭者似乎就是不让冰雪有时间拔剑。 一直处于被动状态的冰雪秀眉紧锁,偷袭者的速度快如闪电,到现在为止,她连偷袭者的模样和武器都尚未看清,来者必是武功高之人,如今在速度方面的优势已经算不上优势了。 眼看着再退一步便是擂台边缘,冰雪红唇一抿,手中银剑向前奋力一刺,与来者手中武器相击,下一刻脚尖在地面上擦过,借力迅速移动到来者的身后。 来者反应灵敏,疾风掠过,一道黑影迅速砸向冰雪面门,其势凶狠决绝,似要将冰雪一击必杀。 “待比试结束,将他给朕押上来!”观武台上的天阳飞见此更为恼火道。 “是!” 冰雪见状来不及思考,一个幅度极大的下腰紧贴着地面躲过,随之手中银剑快速朝着来者小腿处刺去,借力退到了距离来者三尺之外处。 来者被这出其不意的攻击逼的踉跄着后退一步,身形定了下来,众人方看清这人面目,擂台上正战斗的冰雪却是无暇顾及,凤眸扫过,见这人手中两把锋利的巨斧紧握,冰雪眸光一凝,趁机将银剑拔出。 “锃!” 剑光一闪,银剑出鞘,冰雪眸光冷冽,手持银剑向来者极速刺去,来者见此立即挥舞着手上巨斧朝着冰雪袭来,二者速度之快不分上下,两道身影混在一起,阵阵剧烈的碰撞声响起。 两道身影你来我往间,数招已过,演武场上却是无一人看清。 观武台上正观看比试的天阳飞禁不住从席上站了起来,一双星眸紧紧注视着擂台上的战况。 在众人的等候下,台上的两道身影却久久不见停滞,一白一绿在擂台上迅速旋转,带起一阵阵狂风,台下观看的人离得近些的都能感觉到有风刮过。 “砰砰!” 随着重物落在地上与地面发出重击声响起,方才混在一起难分难舍的两道身影也分了开来,各立于一方。 冰雪手中银剑剑尖直指地面,正视着立于原地的那人,这时方看清那人模样。 只见地上赫然是两柄刃上正闪现着寒光的巨斧,只不过乍看下去,两柄巨斧的斧柄处似是稍显短小,似是被人削去一截。 “看他手上!”观众席上有人出声道,引得场上观战的人纷纷看了过来,按照那人所说在偷袭者手上发现了两个被截去一截的乌色斧柄。 擂台上立于原地的那人两手握着遗留下的两个残柄,戴着面具的脸上神情虽不见,但从那人的眼中却能感受到刺骨的阴冷,与其对视的冰雪面色漠然。 那人一双浑浊的眼中阴毒之色尽显,似毒蛇一般狠狠盯着冰雪看了一会儿,冷笑了几声,转身拂袖而去,转瞬间消失在了演武场上,徒留两柄巨斧在擂台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天阳飞看到那人已经离开了身旁的人还不见动静,不由怒道。 高阁上观战的文武百官皆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偷袭者这般挑衅皇威,已是触了逆鳞,此次比试若是赢了,便是为晋朝捍卫国威,若是输了,无异于是将皇室脸面放在他人脚下任人践踏。 坐在阁楼上的颜云北袖中紧握成拳的手也缓缓松了开来,将酒樽重新举起。 之后的三场,比试参选者与冰雪实力虽并不是相差悬殊,却皆在冰雪之下,银剑一出,三招之内胜负已定。 冰雪下了擂台,所过之处人人避让,待冰雪回到席上,余留下来的参选者似是松了一口气,眼中战意愈胜,一时想要上台比试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坐在选手席上的冰雪想到紫若还未比完,不禁看向了位处东方的擂台,紫若虽然未有上过战场的经历,实力却也算得上是中上等。 冰雪看过去时紫若已经将第四位选手击败,紫若一袭绿色襦裙,秀发上别着一根猫眼石发钗,略施粉黛的脸上绽放着明艳动人的笑容,得意地看向擂台下的人,樱红色唇瓣翘起道:“还有谁不服?尽管上来和本姑娘比试。” 刚说完一道身影便自台下飞上擂台,一袍身形健壮高大的男子一袭蓝色衣袍立于台上另一方,看向紫若的眼中满是不屑,道:“区区一个黄毛丫头,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紫若闻言顿时蛾眉竖起,一双明媚的眼眸圆睁,看着对面站着那位男子,气的快说不出话了,冲着那男子道:“你!我…看不看得起,那也得比过才知道。本姑娘一定会让你永生永世都记住今天的!”说完挥舞着手上紫色软鞭朝男子甩去,紫鞭在空中穿过,粗暴地将空气撕裂,直接击向对面站着的男子。 席上冰雪不由失笑,紫若向来都是一点就爆的性子,但是习武之人应戒骄戒躁,要想改变,还需再多经历一些实战。正看着,冰雪只觉身上莫名一阵冷颤,素手渐渐握紧,额上不断有细汗渗出。 蓝衣男子右手一伸,手上赫然是一把弯刀,手握着刀柄,待软鞭及近,弯刀立即出手,向着软鞭劈去,蓝衣男子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 谁知下一刻,紫色软鞭不但没有被劈开,反而将弯刀击出一个小小的缺口,软鞭余威将蓝衣男子击得连退数步。 “怎么可能!”蓝衣男子看着弯刀上的缺口喃喃道,“这把弯刀可是削铁如泥,怎么如今连区区一条鞭子也劈不开?” 收回紫鞭的紫若嚣张地笑了几声,似是看出了蓝衣男子的困惑,开口道:“你也不问问本姑娘这紫鞭是什么做的,那可是由上好的金蚕丝编织而成的,想把它劈开可没那么容易!认输吧,本姑娘从来不欺负人的。” 手握着残缺的弯刀,蓝衣男子手上一紧,眼中一抹狠厉闪过,一脚迈出,向前冲了过去,待紫若反应过来时,弯刀就差一步直抵脖颈。 紫若白皙的手中握把翻转,一个稍显稚嫩的下腰险险避开了蓝衣男子的偷袭,男子见一击不成,弯刀快速转过去,再次向着紫若杀去。 紫若手中紫色软鞭一甩,立时软鞭如紫蛇一般缠上了男子,将其紧紧绑住,男子被束缚得手脚不能动弹,只好一脸不甘地看向紫若。 紫若刻意放慢了脚步地走到男子身前,鄙视地看着男子道:“刚才还说看不起我,本姑娘告诉你,就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没人会看得起你。输不起,还来参加大比,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将男子刚才羞辱自己的话还回去,紫若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嘴上刚说完,脸上便控制不住地笑了。 收回紫鞭,紫若下了擂台走向早已在席上休息的冰雪,刚走到冰雪身旁想要炫耀一下,就见冰雪神情一阵恍惚,忽的晕了过去。 “冰雪,你怎么了!” 第十四章 金丹玄机 缕缕日光洒落,梧桐树上两只小凤凰在绚丽的光晕中翻飞,小巧玲珑的翅膀上布满了密而光洁的翎羽,叫声悠扬悦耳。 伴着声声凤鸣,凌霄殿内,静躺在榻上的人渐渐苏醒,若瀑布般长发散布在榻上,缠绕着男子修长素净的双手,似冠玉一般的面庞透着几分轮廓分明的冷冽,若柳长眉紧锁,眉间夹杂着一丝不郁。 这时一只虚化的彩蝶翩翩飞来,落在了榻上男子高挺的鼻梁上,男子似是有所感应,长而浓密的睫毛此刻微微颤动着,在眼睑上落下的一层阴翳也随之变幻,忽而指间微动,倏地睁开了眼,彩蝶也随之化作光点顷刻消失。 “陛下!”正在榻前焦急地踱着步子的陵光见到立即快步上前将炎陌扶了起来。 炎陌揉了揉紧锁着的眉间,血色尽失的薄唇张开,问道:“神君,现在是何时辰?” 陵光站立在榻前道:“陛下已经睡了有四个时辰。” 炎陌闻言手上动作一停,有如湖水般清澈的眼底布满宁静,面色平静地道:“那刑爵可是回了魔界。” “是。” “六界可是知晓了。” “……是。不过,刑爵此次虽回了魔界,却是身负重创,短时间内不会有大动静。” 话音刚落,素锦拂过玉榻,炎陌站起了身,一身华服垂落,黑乌色长发随之一泻而下,凝视着陵光的一双有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中眸光深邃。 陵光心头一凛,只觉炎陌下一刻要交代什么重要的事情,神色跟着一变,一脸严肃地静候着。 炎陌淡色唇瓣微掀,正欲开口,这时一阵珠帘撩动的清脆声传来,二人一同寻声望了过去。 “先帝说的不错,只要是你认定了的还真是没人能拦得住。” 只见丹神身穿一袭金色滚边的绛红色长袍撩了帘子便走进来,头上一根羊脂玉发簪将青丝轻绾着,腰系绣有雅致花纹的玉带,姿态闲雅,唇边泛起无奈的笑,衣袖轻抬,先是向陵光行了一礼,然后递给炎陌一个白玉瓷瓶道:“我也奈何不了你,这个你且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炎陌接过了瓷瓶,瓶身上赫然是“九转金丹”,炎陌朝着他微微颔首。 “你此次下凡,前途未卜,这九转金丹虽难得,如今用在你身上,却也算是值了。”丹神摇了摇头道。 尚且一头雾水的陵光闻言略显诧异地道:“陛下可是有何事?” 炎陌道:“凰神在之战中陨落,神魂离体落入凡间,凰族长老木远已借助因果镜找到冰雪在凡间的下落。我此次下凡便是护她周全,助她早日重回仙班。” “凰神还活着?”还未知情的陵光惊诧道。 丹神唇角微微一抿,对于炎陌的一番说辞不置可否。 陵光想起昔日凰神在这六界威名赫赫,谁人不晓,不由喟然长叹道:“若有凰神相助,他日与刑爵对抗时,胜算便是大了不少。” 炎陌一袭银袍飘然卓绝,朝着二人拱了拱手,清冷的一双眼眸中眸光深沉,面色冷峻道:“有劳二位了。” “是。”陵光、丹神二人均是敛容屏气道。 将军府,美人榻上女子身着一袭白衣,肌肤胜雪,此时却透着几分憔悴虚弱,昔日凌厉的凤眸紧紧闭着,了无血色隐隐发青的芳唇紧抿,一张精致的脸苍白如纸,似是忍耐着疾病缠身的痛苦。 耳边隐约有人道:“老爷,冰雪到底是怎么了,让你去和圣上求情将御医请来你不答应,那个叫紫若的姑娘心好,给冰雪请来了神医,你也不答应。你…你是要把我急死才甘心!” 梦境中冰雪正置身于一个天地一色,白雪苍茫的一方世界中,入眼尽是一望无际的雪原,见不到天地万物生灵的影子。 在凛冽朔风中冰雪双手紧攥着,任掌间血肉模糊,面不改色。 皑皑白雪弥漫在空中,单薄的身子逐渐被覆盖,眼看就要与千里冰封的世界融为一体,这时一个声音自山体传来:“姑娘何必执着,一念生,一念灭,昨日种种仇恨终将化作他日心魔,将你困住,且放下吧。” 浩瀚无垠的雪原中,一个身影随着时间的推移下渐渐化作冰雕,那落在空中的淋漓鲜血就这么在半空中凝结住,被一团冰膜包裹着,朝着地上加速下落。 “咔嚓”一声,冰块落在地面瞬间就碎裂成了数块冰渣,滚落在冰面上向四周扩散开来。 不料,明明是十足微弱的震动却引来了整座冰山雪原的剧烈颤动,刹那间狂风暴雪似浪潮般自山顶奔涌而下,一时天崩地裂。 “那便去死吧!”山神恶狠狠地道,下一刻雪海声势愈加浩大,直奔冰雪而来,其势似要将冰雪吞没。 榻上女子忽而浑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两只手将身下薄衾紧紧攥住,指尖泛白,一会儿身上有冷汗渗出,手脚冰凉,又一会儿浑身发热,直接将身上盖着的锦被掀了去。 女子面色涨红,似要滴血,气息渐渐不稳,喘气声频率加剧,猛地睁开了眼从榻上坐起,全身发颤,一口黑血喷了出来,霎时雪白衣襟与锦被皆被鲜血浸染。 “冰雪!” 紧紧守候在软榻前的颜父颜母见到此景,皆是面色也跟着苍白了,颜母忍受不住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哀怮万分,一下子晕了过去。 颜云北急忙上前一步将冰雪扶正,一手将她的眼皮翻起,只见眼睛上方出现条条黑色纹路,似虫影一般。 似往日旧事重现,颜云北只觉一股怒气冲上心头,转过身走向了茶桌,双手握了又握,终是抑制不住胸中不断翻腾的怒火。 “嘭!” 颜云北一拳落下,茶桌眨眼间碎成齑粉,案上茶具纷纷坠地,阵阵破碎声传出,颜云北双眼充血,如一只暴怒的狮子,愤怒地道:“可恨!” 颜云北闭上眼睛,往日情景一涌而上。 紫柱金梁的皇宫极尽奢华,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本该是一派朝歌夜弦、暮列笙琶的热闹景象,如今只余下死寂。 “陛下,神医野谷子带到。”一身着蝙蝠绣纹黑色劲装的将士手中银剑搭在野谷子的脖颈处,将他押上了大殿。 颜帝此时面色已是微显青黑,帝王的威严却不减半分,将野谷子牢牢震慑住。 颜帝的手摆了摆,黑衣将士会意,不一会儿领着颜云北进了大殿。 “父皇。” 颜云北虽脚步略显虚浮,却还是毕恭毕敬的朝着颜帝行了一礼。 颜帝颔首,眸中闪过一丝欣慰。 正值少年的颜云北由于常年习武,在外游历千山万水,一身体格打磨得强壮结实,如今虽染上了疾病,却也是颜帝众多子嗣中身体状况最佳的那一位。 野谷子奉命上前为颜云北诊治,半晌,面色一变,犹豫了一下,道:“陛下,草民能否上前为您看看?” “上来。” 野谷子拾阶而上,来到龙椅的一侧,先是为颜帝把了把脉,再将颜帝的眼皮掀了掀,只见颜帝两只眼睛上方均是布满了虫影一般的青黑色骇人纹路。 野谷子诊完后退了几步,走下台阶,拂了拂,跪在了下方,神色肃穆道:“陛下,草民有要事要与您说。” “你且说吧。” 野谷子道:“草民方才为陛下与五皇子诊脉,发现陛下脉象较轻,是为浮脉,而五皇子脉搏有力,是为实脉,草民以为是有外邪入侵。” “而在草民为陛下与五皇子看眼部时,又均是在眼睛上方看到了黑色状若虫影的纹路,草民斗胆断定陛下与五皇子是蛊毒。” “蛊毒?究竟是何人如此阴险毒辣,要加害于我大颜王朝!”原本坐在龙椅上的颜帝闻言站了起来,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玄色衣袖下的手开始发抖。 “巫蛊之术起始于西域,随出使西域的使者进入中原……” “西域…”颜帝怒极反笑,“哈哈…没想到,朕千算万算还是算差一招。晋候,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颜云北正陷入无边的痛苦之中,一声“父亲”将他唤回了现实,颜云北转身看去时,眼睛还微微发着红。 颜梅冰雪醒了过来,虚弱无力地坐在榻上,让侍女将颜母先扶了回房,沙哑着嗓子道:“父亲,你知道我方才梦到什么了吗?” “梦中山神劝我放下仇恨,放下执念,我却依然坚持心中所想。于是山神震怒,意欲将我除去,眼见着下一刻我便要被雪海湮没,一只神鸟身携神火向我飞来,载着我离开了正在崩塌的一方世界。” 冰雪说完看到颜云北仍是一脸犹豫不决,道:“父亲,我明白您如今的顾虑,以后遇到的困难只会越来越艰巨,但我不想放弃。” 在冰雪执着的目光注视下,颜云北长叹一声,将大拇指上的扳指取下,扳指中央的墨绿色宝石看似饱满晶莹实则镂空,简朴的结构让人意想不到,在这块宝石下另藏玄机。 颜云北道:“那日野谷子所言只是为了保全自己,能袪除百毒的金丹并非是恩师赐予,也并非是世间只有一枚。但这金丹却着实非易得之物,为报颜帝不杀之恩,野谷子又赠予了为父另一枚。” “只是,当为父与黑衣将士意欲返回王城之时,却在途中听闻…王城已破。” 第十五章 绝武神功 颜云北按下扳指上的机关,将金丹取出,交给了冰雪。 冰雪看着掌心的金丹,金丹通体呈橙黄色,色泽在分布上似有所讲究,状若火焰印刻在金丹上,隐隐有清香散发出来,闻之沁人心脾。 丹药入口后,冰雪浑身禁不住一振,方才万蚁噬骨的痛苦顿时消失,一口郁气吐出,令人舒畅万分,忽的只觉一股清气自腹部一涌而上,直抵心头,冰雪脸上的青黑之色肉眼可见地消退下去。 见此,颜云北紧皱的眉却未彻底舒展,沉默了一下道:“这金丹虽能祛除百毒,保脉护体,却无法治疗伤势。如今你身子尚且虚弱,若要参加三日后的大比正式赛,实所不易。” “那父亲可有何应对之策?” 颜云北略微沉吟一下,道了一声“且随我来”便转身而去。 颜云北领着冰雪进了书房,移动桌案上摆放着的古朴砚台,铁链的碰撞声响起,镌刻有简约纹样的书架缓缓移向另一侧,密室大门随之大开。 再次来到幽暗的密室,冰雪看着盘踞在高墙上的巨龙图腾和匍匐在地的一众雕像,心下微微怅然,随之一双凤眸中迸射出坚定的光亮,这锦绣河山,她必为颜朝夺回! 冰雪眸光扫过高墙,触及一旁被保护得完好无损的土墙时,神色不由得一怔。 灰白色的土墙上刻画着一个个姿态不同的人物,他们或站或坐,或持刀剑,或赤手空拳,但却有一点是一致的,在他们的背上都有一个刺青。 颜云北一手抚上土墙上的壁画道:“此为颜朝皇室所珍藏的武功秘籍,短时间内修炼不仅可以快速增强法力,还有强身益气之功效。但是,正所谓,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此法修炼进程慢且易使修炼者走火入魔。” “若是放在平日里,为父是断不会让你修炼的,如今大比在即,此法修炼与否,由你自己决定。” 冰雪凝望着壁画静默良久,抬眸看向颜云北时,已是坚定之色。 颜云北道:“好!既然你选择修炼此法,为父也不阻拦你,但是,选择一旦作出,便不可再更改,更不可放弃。为父最后问你一次,可想好了?” “是。” 颜云北点了点头,向密室中央走去,在高墙的尽头处停了下来,两手扶上灵位上最为靠前的灵牌,将灵牌慢慢旋转一个角度,前方距灵棺不远处,青色石砖铺成的地面渐渐出现一条裂缝,不久两边石砖分开,形成一个洞口,然后平地升起一个稍显简朴的石案,案上摆放着一本秘籍。 颜云北拾起案上的秘籍,抬手拭去书上的灰尘后,将秘籍递给了冰雪。 冰雪端视着手中的秘籍,首页上四字落笔苍劲有力:“绝武神功。” “不错,这绝武神功一直以来只流传于颜朝皇室之间,非我大颜子嗣无法修炼,他人若是得之修炼,必定走火入魔。”颜云北苦笑一声,转身看向前方的灵台道,“这套功法想当年由先祖皇帝一手创立,先祖皇帝借此神功荡蛮夷、灭奸佞,为这万世开太平。只是可惜,先祖皇帝后再无人能让这神功大展神威。” 冰雪望着高墙上欲挣脱束缚的巨龙图腾,沾染了血迹的衣袖下苍白素净的手紧握成拳,指尖紧攥,让绝武神功大展神威她虽暂且无法保证,但她愿倾尽全力一试! 将军府外,珠帘撩起,紫若一袭紫色襦裙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将军府门前,紧跟着一列马车驶过,停在了紫若身后。 “殿…小姐,东西已备好。”一位身着青衣的仆从来到紫若的跟前恭敬道。 紫若看着列在将军府外的数车货物,满意地点了点头,想到冰雪此刻还身受重伤卧病在榻,紫若立时心急如焚,一张脸微微涨红,迫不及待地抬脚便往将军府里头走去。 不料,守在门口的侍从却是急忙将她拦了下来:“姑娘,将军吩咐过了,没有将军的允许谁都不可以进入将军府。” 紫若想到自己这短短几日就已经被拒绝过数次了,闻言竟也不气恼,似是早就有所准备,当下一手从腰间取下一枚金色令牌,亮给侍从看:“前几日我来将军府,你便说威烈大将军如今事务繁忙,除了当今圣上谁也不见。那我问你,你可知道我手上这枚令牌是谁的吗?” 侍从将紫若手中的令牌看了又看,打量许久未见分晓,只好摇了摇头道:“小的不知。” 紫若樱红色唇瓣微微翘起,又赶紧收敛了笑容,纤纤玉手指了指手中令牌上的字道:“那这个字你可认得?” 侍从看着令牌道:“这个字…小的认得,是‘晋’字。” 紫若一听便笑了,将令牌翻转了过去,又指了指令牌后头镌刻的龙纹道:“这就好办了!当今圣上的令牌就是前头刻着晋朝的‘晋’字,后头刻着龙纹,你看这令牌上晋字与龙纹一样不少,所以这枚令牌就是圣上的令牌。” 仆从一时没察觉到错误,懵懵地点头赞成。 “那我就进去了。”紫若立即一脚迈入将军府,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块令牌可是她花重金让人仿造的,还好这世上真见过皇帝令牌的人不多。 仍然守在门口的仆从仔细地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正想着将紫若拦下时,哪里还有紫若的影子,顿时吓得仆从哭丧着一张脸向府里赶去:“姑娘,你不能进去啊。” 紫若一见计谋得逞就迅速朝冰雪的住所赶去,不知为何,将军府如今空荡荡的,紫若一路上未见到一个人影,便放开了手脚,施展一身功力,紫色衣裙飘飘,在将军府内畅快游走。 “到了。”紫若在一处院落前停下,抬眼望去,不由得一时入了迷。 此时恰值四月,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院中栽满了梨树,枝上梨花正绽放得如火如荼,含苞的花蕾此刻无一不将白嫩的花瓣舒展,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壮观而又瑰丽,阵阵香泽让紫若深深沉浸其中,险些忘记了自己来将军府的目的。 “紫若姑娘。”颜云北一出密室便听闻仆从说紫若闯了进来,在这转瞬的功夫就已经赶到了冰雪住所处。 紫若刚转身就听见颜云北的声音,吓了一跳,总归自己进来的方式不太礼貌,还被自己一向敬佩的威烈大将军所看到,紫若一时手足无措道:“颜将军,我知道我刚才可能唐突了。但冰雪现在身受重伤,我很担心,我来是想见见冰雪的。” “无妨,无妨。”颜云北笑道,“有劳紫若姑娘挂心,冰雪现在已无大碍,只是还需静养一段时日。” 紫若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霎时亮了:“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颜云北将紫若一路送到了将军府门前,紫若看到门外的马车一拍脑门道:“我都快忘了,颜将军,这些是我给冰雪准备的一些补品,希望冰雪早日康复,还请您一定收下。” “好,那老夫代冰雪谢过紫若姑娘了。”颜云北点头应允道。 紫若朝着跟随而来的仆从招了招手,让人将马车上备好的物品卸了下来。 颜云北看着紫若领着一众随从离去,转身便欲离去。 这时,站在一侧的仆从道:“将军,方才那紫若姑娘说自己有圣上的令牌,还说圣上的令牌上前头是一个‘晋’字,后头是龙纹,可是小的也不认识当今圣上的令牌是什么样呀。” 颜云北脚步一顿,道:“不该管的事就别管,以后若是紫若姑娘再来,先通报与本将军。” “是。”仆从跟着颜云北这么多年,听出了颜云北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吓得一张脸都白了。 颜云北看了一眼正往将军府里抬的货物,目光微沉了沉。 密室内冰雪将绝武神功秘籍翻开,一边看着秘籍一边对照着墙上的壁画仔细研究起功法,手中银剑不断挥舞,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剑气,。 “绝武神功第一式……” 寒光闪烁,冰雪神情专注地一手执剑将绝武神功练了一遍又一遍,雪白色衣袂随剑身摇曳,白衣飘然,宛若幽谷之仙,下一刻仿佛便欲乘风归去。 微风轻起,院中梨花飘落一地,似是怨这满园春色无人赏。 物换星移间,二日已过。 “绝武神功第一式,隔空穿影!” 院中梨花弥漫在空中,一阵气势浩荡的剑气扫过布满了落花的地面,数朵梨花乍然震起,一道巨缝裂开,剑气所过之处,花瓣纵是若雨也依旧被尽数托举而起。 银剑归鞘,冰雪自空中翩翩落下,身携万朵春色,人若灼灼百花之仙,黛眉似山,眸光冷然,唇若涂砂不点而朱,腰如约素,三千青丝扬起,一时风华无双。 “啪啪啪……” 一阵掌声蓦地响起,冰雪秀眉一凝,白色衣袖一挥,银剑猛地拔出,剑锋掠过漫天梨花直指一处,凌厉的凤眸看向剑尖所指之处道:“谁!” 第十六章 江湖郎中 熏风乍起,梨枝摇曳间,一人身袭暗纹玄袍自空中翩翩落下,如墨长发扬起,飘然若仙,一双星眸若黑曜石般漆黑,静静凝视着冰雪,眸底蕴着款款深情。 那人看着冰雪,眸光灼灼,若柳修眉一挑,唇角微微掠起,含笑道:“在下临华。” 冰雪眸光掠过临华腰间的古老绳索,执剑的手渐渐收拢,此人能够待在此地许久而自己却未能察觉出一丝端倪,必是功力在自己之上。 冰雪看着临华道:“公子未经允许私自闯入将军府,可是有何要事?” 临华嘴边噙着几分笑意道:“此事于我而言倒着实是要事,于姑娘而言或许不是。” “既是如此,你且说来听听。”冰雪虽是这么说道,手中却未有丝毫松懈。 “不好了,小姐!”一位仆从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道。 冰雪皱了皱眉道:“何事?” “小姐,夫人自二日前昏迷至今都未醒过来,老爷请了数位大夫为夫人诊治都未见好转,今日一早夫人她……她吐血了!”仆从苍白着一张脸哽咽道。 闻言冰雪当即将剑收回,转身便随仆从离去,撇下临华一人站在原地。 “冰雪,本座如今既已将你找到,便不会再放你离去了。”临华唇角微微勾起,眸中扬起一抹势在必得之色。 冰雪还未进屋便听到一阵哭泣声,不由脚步加快,一脚迈进了屋中。 “娘亲,你醒醒……” 榻上颜母正躺着,双眼紧闭,陷入无边沉睡中,榻边盆子中的水被血液晕染,混成了一盆血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 榻前两个小孩趴在床榻的边沿抑制不住地啜泣,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圆圆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 身穿碧绿色衣袍的男童见到冰雪赶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小手拉着冰雪的袖角哭着道:“姐姐,娘亲怎么到现在都不醒来……” “姐姐,沁儿害怕……”跪在一旁稍显年幼的女童泪眼汪汪地抱着冰雪的裤腿委屈巴巴道。 冰雪摸了摸两人毛茸茸的小脑袋,安抚道:“没事的,有姐姐在。” 见小孩包子一般的小脸虽仍皱着,但情绪已稳定下来,冰雪拍了拍男童的肩道:“奕儿,你是哥哥,要照顾好沁儿。” 男童红着眼眶听话地点了点头,糯糯的声音传出:“好。” 冰雪抬眸示意仆从将两个小孩带下去。 目送着男童牵着女童的手走了出去,冰雪转身看向坐在榻边的颜云北,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颜云北眼眸低垂,叹了一口气道:“是为父大意了,你娘本就身弱体寒,又在腊冬之时染上过风寒,这身子骨早就大不如前,你卧病在榻时她执意守着,想必是沾染上了邪气。” “这可如何是好?”冰雪秀眉紧锁道。 颜云北似是几夜未睡,双眼深陷,俊朗的脸上胡渣邋遢,却也是无暇顾及,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当初我就该拦着她……” 二人正愁眉不展间,一人缓缓走了进来,眉眼含笑道:“在下不才,愿意一试。” “你是何人?”颜云北抬头看向那人,眉目间威严尚在,似是刻意试探,一时屋中弥漫着沉重的威压。 站在一旁的冰雪虽常年跟随颜云北在外征战,纵是经受多次也略显吃力。 而看到那人依旧行走如初不受半分影响时,冰雪心中微微一沉,若是此人为友,必是将军府一大助力,若是此人是敌,则自己与父亲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人笑了笑,道:“在下临华,一介江湖郎中。” “哦,老夫至今还从未听闻过江湖有哪位郎中武功也甚是高强。”颜云北一双久经战场阅人无数的眼睛紧紧盯着临华道,此人纵使收敛了许多,眉宇间充斥着的唯我独尊的霸气却是难以掩盖的,此人必是一方领域的上位者。 迎着颜云北锐利的目光,临华泰然自若道:“那真是巧了,在下便是那会武功的江湖郎中。” 两人正僵持不下,榻上颜母忽然一阵痉挛,猛地坐了起身,一口鲜血喷出,淋漓血液霎时染红了锦被。 “娘亲!”冰雪忙上前扶住了颜母,神色紧张,微红了眼眶。 颜云北也顾不上试探临华了,一手拭去了颜母嘴边的血迹,对临华道:“你且过来吧。” 临华上前,玄袍挥舞间将颜母的穴脉封住,两指搭上颜母的脉搏处,悠然闲散的模样倒是让颜云北紧皱的眉头更是一紧。 冰雪接过侍女手中的手巾为颜母轻轻擦拭染血的下颚,屏息凝神地观察着临华的反应。 正当颜云北欲开口询问时,临华将颜母的手放下,走到茶桌前挽起半边玄袖,提笔落下寥寥数笔。 冰雪拾起处方念道:“三味清灵丹。” 临华颔首道:“三味清灵丹主治邪气入体、气血两失,另有驱寒祛湿之功效,治愈颜夫人的病症再适合不过。” “可是,这三味清灵丹仅在古籍上记载过,炼制材料实所罕见,因此鲜少有人愿意炼制,常人更是见所未见。”冰雪略显迟疑道。 颜云北扶着颜母慢慢躺下后,站起了身道:“三味清灵丹……老夫倒是在前不久听闻圣上提起过,在寒国使臣进贡的贡品中就有这三味清灵丹。” “只是……”颜云北神色犯难道,“王朝有一个惯例,贡品首先由皇室宗族挑选余下的方可由用于赏赐文武百官,并且听闻相国大人早就有意于这三味清灵丹。” 冰雪不由得红唇抿,相国的嫡女是晋朝王后,孰亲孰疏可想而知。 颜云北望了一眼榻上重病着的夫人,对身边的侍从道一声“速速备好马车”便走出了卧房。 “锃!” 剑身出,冰雪手持银剑直指临华咽喉。 “你究竟是何人?”冰雪看着这纸上的处方看向临华的一双眼眸中带着几分探究。 这人自出现后便让人愈来愈看不懂了,功力如是,医术亦是如此。 临华唇边泛起温和的笑,眉梢轻挑,白皙的修手伸出捏着剑尖缓缓移向一侧,手指顺着剑身的边缘向冰雪抚去,颀长的身躯倾向冰雪。 冰雪只觉耳畔一阵温热的气息及近,那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姑娘就是这么对你母亲的救命恩人?” 轱辘声戛然而止,一辆马车稳当地停在了宫门外,青帘掀起,身着绛红色官服的颜云北从马车上走下,抬手正了正衣冠。 “见过威烈大将军!”守在宫门口的侍卫恭敬地朝着颜云北行礼。 正德殿,香炉中熏香正盛,金漆雕龙宝座上天阳飞一袭黄袍端坐着,殿中正站着几位朝中大臣,相国赫然在列。 “微臣拜见皇上。”颜云北一撩衣摆屈膝跪拜道。 天阳飞道:“颜将军快快请起。” “谢陛下。” “真是稀奇啊,颜将军,是什么风把您这位不关心朝政的主吹来了。”相国魏忠源身着与颜云北一致的绛红色官袍,只是颜云北官袍上绣着麒麟,而相国官服上绣的是鹤。 颜云北转身朝着相国道:“魏相国,纵是本将军在边境征战数年,也从未见过有能把人吹动的风。” 魏忠源闻言,笑了笑道:“颜将军何必较真,本官不过是与你开了个玩笑罢了。” 眼见长年不和的一对冤家就要争执起来了,天阳飞忙开口道:“颜将军,朕见你神色焦急,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颜云北闻言又是跪了下来,言辞恳切道:“陛下,微臣素来不轻易请求,可是臣妇自二日前昏迷至今尚未醒来,郎中诊治说臣妇沾染了邪气,又加之腊冬之时曾染上过风寒,如今已是命在旦夕。” “那郎中可有说何药可医?”天阳飞目露关切道。 颜云北面上略显迟疑,道:“郎中说了,只是…只是此药实所难得。” “爱卿快快说来,若是朕能帮到你便是再好不过了。”天阳飞道。 站在一旁的魏忠源与其余数位朝中大臣均是附和道:“是啊,颜将军,你快些告诉陛下,说不定陛下便能帮到你啊。” 颜云北道:“郎中说了,只有三味清灵丹才可救臣妇的性命。” “三味清灵丹。”天阳飞与魏忠源异口同声道。 天阳飞看了看颜云北,又看了看魏忠源,一时犯了难。 魏忠源这时也顾不上演了,瞬间翻了脸,一反方才的假意关心,走出了列道:“陛下,这三味清灵丹微臣早先就和您请求过,您当时可是亲自应允了的。” 天阳飞点头道:“不错。可是,如今人命攸关,这……相国大人可否退让一步?” “陛下,颜将军这样便是人命关天,那微臣便不是吗?”魏忠源说着一张老脸老泪眼看着就要落下,看起来让天阳飞着实不忍心,“陛下,微臣膝下就仅有一个孙子,他是皇后娘娘唯一的侄子,也是陛下您的侄子,您真的忍心看着他就这么长年卧病,被病魔缠身一辈子吗?” “相国大人……颜将军……”天阳飞被魏忠源的质问难住,垂眸又看到长跪在地的颜云北,一时竟是难以决策。 正在这时,一位大臣站了出来道:“陛下,微臣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卿请讲。”天阳飞揉了揉眉间道。 第十七章 寒邪侵心 “前些日子陛下已将寒朝进贡的数件贡品作为大比的奖品,如今尚未公布。而此次大比,相国府有相国大人嫡长子参加,将军府有颜将军嫡女参加,二者均已获得参加大比正式赛的资格,又都是武功高强之流。这三味清灵丹既然相国大人与颜将军都是非要不可,陛下何不如将其纳入大比的奖品中,能者得之。”那位大臣道。 天阳飞抵在眉心处的手放了下来,看向大殿上的二人道:“魏相国,颜将军,你们二人若是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便依照王尚书所说办吧。” 魏相国的嫡长子魏远城虚长冰雪四岁,在晋朝年轻一辈中属人中龙凤,早些年便能在颜云北手下走上三四回合,为武林中人所忌惮。 近来魏远城更是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武力想必亦是精进了不少,与冰雪对上,孰输孰赢,难以预料,何况冰雪大病初愈,只怕更是难上加难。 颜云北思及此,抬手正要出言阻止,却被魏忠源抢先了一步。 “微臣无异议。”魏忠源站出来道。 天阳飞颔首,看向了颜云北问道:“颜将军以为如何?” 颜云北低下了头道:“臣无异议。” “如此甚好!”天阳飞站起了身吩咐道,“朕就将这三味清灵丹列在奖赏中,让能者得之。” 出了大殿,颜云北眉头依旧紧皱着,走在前头的魏忠源刻意停了下来,一张老脸上笑容可掬,凑了过来道:“颜将军呀,你知道你现在最像什么吗?” 颜云北眼皮都未掀起,自顾自走着路,脚步无形中加快了。 魏忠源跟上他显得分外吃力,不一会儿就有些气息不稳,魏忠源长满了褶子的脸上保持笑容道:“颜将军别不高兴呀,明日便是大比了,听闻令爱武技非同常人,倘若有机会进入决赛,老夫定会让犬子好好看重与令爱的这场比试的。” 颜云北终于停了下来,转过头,目光中寒意渐盛,盯着魏忠源道:“小女的事就不劳烦魏相国费心了。”说完就大步离去。 留在原地的魏忠源看着颜云北的背影笑了笑。 将军府。 “还请公子自重。”冰雪退后一步,银剑收回,眸中寒意凛冽。 她还从未见过有如此轻挑不知羞耻之人。 美人身上的清香骤然散去,临华眸底掠过一丝晦暗,将手放了下来。 冰雪走到榻前,看着榻上颜母脸色青黑,嘴唇发紫,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忽然外边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女子急冲冲地道:“你拦我做什么,我就是来看看冰雪的,你快些让开。” “紫若姑娘,没有将军的允许你不可以见大小姐。” “你刚才都说了颜将军进宫去了,现在不在将军府,你让颜将军怎么允许?还有,你知道本姑娘是谁啊还敢拦我?” “可是,将军吩咐了,没有他的允许你不能进来的。紫若姑娘快停下吧,别为难小的了。”仆从说着急的都快哭了。 “冰雪,冰雪,你在哪里啊……” 冰雪将手中沾湿了的手帕放下,转身走到屋外,方看清来人是谁。 “紫若……”冰雪一时竟愣住了。 庭院中女子身着紫色襦裙,腰别紫鞭,一张脸上神色焦急,灵动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不知道该往何处走,听到冰雪的声音,两眼一亮。 “冰雪!” 紫若将一直拦着自己的仆从一把推了开来,径直走到冰雪身前,拉着冰雪的手上下打量着冰雪,“冰雪,你没事了吗?” “小姐,这……”仆从面露难色道。 冰雪道:“你先退下吧。” 冰雪看着紫若为自己的事如此上心,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滋味:“没事。” 紫若与她仅是萍水相逢,大比一旦结束,两人也许便从此相忘于江湖,日后再无交集。 紫若此时的关切与担忧,一丝一毫皆是真情流露,让冰雪心中隐隐触动,看来紫若早已将她当作了于她而言相对重要的朋友。 紫若自责道:“冰雪,你不知道,那天你突然就昏倒可把我吓坏了。这几天我想了好多好多的办法进将军府,你也知道,我只会武功,不擅长这些,然后就都被颜将军发现了,所以我就一直被拦在门外进不来,也看不了你。” 说着说着,紫若眼眶都红了,眼泪禁不住掉了下来。 冰雪从袖中取出绣着一枝腊梅的手帕,伸手为她将眼泪擦去。 泪水一下子就将手帕湿透了,紫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再抬起头时,紫若红肿着两只眼睛道:“冰雪,对不起,我不该哭的,你重伤初愈本该静养的,现在反而让你担心起我了。今天我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颜将军出府就强行闯了进来,你不会不高兴吧?” 冰雪摇了摇头:“不会。” 紫若瞬间脸上挂上了笑容,道:“冰雪,你没事就好,这几天真是担心死我了,我……我弟弟生病时我都没有这么担心过呢,你可是第一个,以后我要是生病了你也要好好对我。” “好。”冰雪眸中含着笑意道。 紫若眼睛看到冰雪衣襟上的一丝血迹,咋咋呼呼道:“冰雪,你怎么了?衣服上怎么有血?” 冰雪低头看到衣襟上染上的血迹,想到是方才为母亲擦拭下颚时不小心染上的,眸色一暗,领了紫若进屋。 屋中临华坐在茶桌前,低眉执起白色瓷杯,指尖摩挲着瓷杯的外沿,杯中茶叶浮沉,馥郁幽香自杯中溢出,氤氲缭绕,临华薄唇轻啜,如煦阳光倾泻落下,人若饮中之仙俊雅出尘。 紫若一眼看过去,眼睛就直了:“……好生俊秀。” 临华似是听到了,随之望向紫若,一双星眸中平淡无波,将手中瓷杯慢慢放下,垂眸执起桌案上的茶壶,专心沏茶。 紫若没来由的感到后背一凉,忙拉了冰雪的衣袖就往里走。 不知为何,那人刚才看她的眼神似乎……有种如同父亲看她时一般的异样,都是能够让她手足无措,甚至莫名其妙地感到畏惧,不自觉的想要膜拜臣服。 “冰雪,颜夫人这是怎么了?”紫若看到榻上面色青黑的颜母及摆放在榻前的水盆中染血的手帕,一脸紧张道。 冰雪素手抚上母亲的发端,道:“母亲因照顾我致使邪气入侵体内,如今性命堪忧。” “啊?这么会有邪气呢?我……圣上不是早就颁布了新政,明令禁止王朝子民传授邪术吗。”紫若疑惑不解地道。 冰雪坐在榻沿,看着榻上昏睡的颜母,沉默不语。 紫若思索许久,犹豫了一下道:“是上次那个偷袭的人吧?” 见冰雪依旧沉默着,紫若不由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道:“也就只有他这种不敢光明正大参与大比的人才会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招数,真是太可恨了!” 冰雪想到这几日在生死边缘艰难挣扎着,连累身体原本就虚弱再经受不起大病的母亲昏迷数日,如今命在旦夕之间,就连父亲这样素来放不下脸面的人如今也顾不上颜面入宫请求。 冰雪的手抚着母亲一头不知何时已染上霜雪的长发,低垂的凤眸中怒火烈烈。 若是她武功再高强一些,再提防警惕一些,又怎会让这等邪教之流有可乘之机! 整个将军府因她而大乱,她痛恨自身如今的无能为力! “冰雪,冰雪……”直到紫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冰雪方回过神来。 紫若道:“冰雪,明日便是大比正式赛了,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保存好精力,我明日在演武场等你。” 冰雪点了点头。 紫若刚走,一阵疾风拂过,临华已离了茶桌来到冰雪身前,不由分说拉起冰雪的一只手便开始为冰雪把脉。 “你……”临华速度之快,冰雪连一抹残影都未看到。 冰雪欲将手收回,反而被握得愈紧。 “你做什么?”冰雪头一次被人拿捏住,偏偏还反抗不得,一双凤眸寒意更胜,恨不得将临华冻杀原地。 临华不语,半晌,将冰雪的手松开,转过身道:“蛊毒虽是已解,寒邪却是未袪。” “寒毒?”冰雪立即站了起来。 临华道:“寒毒积年而聚,如今已深伏心脉。” 不啻一个晴天霹雳,冰雪白皙的双手紧攥着,胸中翻涌着绝望与不甘,望着临华缓缓道:“可有解法?” 临华转过身,见着冰雪一张脸上血色尽失,眼眸却是倔强地看着自己,心下一软,颔首道:“冰雪,你近日所修习的功法本源为阳源,恰与寒源相冲,可为本身聚集阳气,抵御寒气深入心肺。” 冰雪道:“我体内寒气可否除去?” “可。”临华道。 冰雪手渐渐松开,掌心处隐约可见几道红痕。 正在这时,外边有人道:“将军,您回来了。” 屋外脚步声渐近,冰雪凤眸凝视着临华道:“还望公子莫要将此事告知任何人。” “自然。”临华唇边漾起令人目眩的浅笑,冰雪,本座终是与你有了一个只有你我知晓的秘密。 颜云北一身官服尚未褪去,脚下生风,一步踏入屋中。 屋中临华坐在桌前,看似疏离又让人难以忽略他的存在。 “父亲,如何?”冰雪见颜云北回来了,立即走向颜云北。 第十八章 情势转变 颜云北摇了摇头,脸上又是无可奈何,又是怒不可遏,道:“圣上已知晓你娘亲的病情,但是魏忠源这老匹夫就是不肯松口......” 冰雪闻言红唇一抿,虽已深知依照魏相国的秉性定是不会轻易松口,此事成功的几率何其渺茫,却至始至终心存侥幸。她原以为人性本善,值此人命关天之际,纵使朝堂上再如何争锋相对,现在也应当暂且放下旧怨,如今是她想错了。 颜云北默了默,道:“圣上顾念君臣之情,准许相国府与将军府共同争夺三味清灵丹。” “此次大比圣上将三味清灵丹列入奖赏之中,你与魏相国嫡长子魏远城谁若是胜出,这三味清灵丹便归谁。” 说着,颜云北看向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夫人,百般滋味顿时涌上心头,终是狠了狠心,再看向冰雪时,充血的眼睛里尽是厉色。 “冰雪,此次大比,为父要你必须赢!” 倘若没有这场风波,颜云北的计划仅是要求冰雪进入大比决赛,借此赢得中原武林的认可。至于这大比的第一,颜云北并非格外看重,又或者说是,唯恐避之不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孑然一身在这大晋的朝堂上为官数十载,岂能不知其理。若是可以选择,他愿倾尽所有为冰雪铺出一条平坦大道。 冰雪眸中盈起浓郁的坚定之色,父亲的顾虑她自然明白,只是事到如今已是别无他法。既然选定了要走这条路,她便从未想过再回头。 突然榻上颜母手脚一阵抽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颜云北瞧见了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刚触及夫人的手,夫人一口血就吐了出来,惊得颜云北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临大夫!” 屋外的临华闻声而来,临华立于榻前,一手伸出搭上颜母的脉,眉宇间透着几分思索,不一会儿便将手收了回来。 “临大夫,这......”颜云北一颗心险些蹦到嗓子眼了,紧紧盯着临华。 临华沉吟了片刻,转过身向桌案处走去,玄袍拂起,狼毫在临华手中来去自如,落笔潇洒,不过一息的功夫,便在纸张上落下了洋洋洒洒数字。 狼毫被放下,紧随而至的颜云北便将纸张拿了起来。 临华站在桌案前道:“依照这上面的药方采集药材,制成药剂,每日早晚各服用一次,如此,可暂缓邪气进一步侵入颜夫人体内。” “好,多谢临大夫!”颜云北面色稍显舒缓,将药方递给了身旁的侍从,吩咐道,“按照临大夫所说,快些去将药材取来。” “是!”侍从拿着药方便快速离开了。 颜云北微舒一口气,再看向临华时,眼中充满了敬意:“临大夫,您于内子的救命之恩,颜某感激不尽。还请临大夫在府上多留几日,颜某也好择日为临大夫设宴聊表心意,还请临大夫莫要推辞。” 此言正中下怀,临华笑着道:“那临某便恭敬不如从命。” 冰雪坐在床沿为颜母擦拭额上渗出的层层虚汗,不经意间抬起头时,恰与临华的视线相撞,两人对视片刻,冰雪率先移开了眼。 不知为何,那人眼中虽总是含着笑意,望向她的眼神却极具侵略性,并且每次看她时都是同一种神色,常年跟随颜云北在塞外生活多年的冰雪对此格外熟悉,那是一种猎人对于猎物的势在必得。 冰雪低垂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深思的暗色。 入夜,如墨空中一轮皓月高挂,似水月光倾泻而下,在平地上倒映出一道纤纤身影。 皎皎月色中女子一手执剑,直指前方,剑柄转动间,手中银剑随之而动,快如闪电,带起一阵劲风,遍地梨花瓣跟着卷起,散布在空中,为漆黑夜色缀上片片瑞白。 银色流光凌空虚画一笔,一道弧线闪过,女子手腕轻旋,白袍飞舞间,一个剑花挽起,数朵梨花顺着剑风略打几个旋飘落下来。 女子身随剑动,浮光掠影中,行走畅意,若林间轻燕。剑身被掌控着在空中肆意游走,白色衣摆摇曳间,剑法中蕴藏着的威力渐渐浑厚。 蓦地,白色身影点剑而起,女子凌空而立,如珠指尖抚过剑柄,银剑落下,剑气横扫数十里。 风中梨枝剧烈颤动,枝上梨花纷纷凋零坠落,一时有如雨下。花海中女子乌黑秀发随风扬起,纤纤十指紧握住银剑剑柄,朱唇微启:“隔空穿影!” 一道剑气杀出,势若千钧,平地乍起一阵风波,卷起的花浪散布紧密,在半空中翻滚起伏,地面上登时出现一道巨痕,女子一袭白衫立于白茫茫的雪浪与月色的接壤处,衣袂飘飘,风华无限。 女子正要将手中三尺剑锋收回,一道身影疾速掠来,顷刻间便与女子相距数尺之内。 冰雪黛眉微皱,素手攥紧了手中剑柄,破风声乍然响起,银剑再次出手,剑气如虹,迎面向那人扫去。 那人身形微微移动,从容避开冰雪迎面而来的猛烈攻击,紧接着玄袖一抬,别在腰边的绳索赫然在手。修手舞动间,绳索若蛇吐信,快速向银剑击出。 下一刻,冰雪手中的银剑与绳索不偏不倚剧烈相撞,接着一串绳索与剑身相击的声响不绝于耳,绳索摆动间绕上剑身,将银剑牢牢锁住,任凭冰雪再如何使劲都无法将银剑抽出。 那人望向冰雪的一双眸中含笑,玄色衣袍在风中浮动,修手蓦地一动,陡然将绳索收回,剑身依旧被绳索缠住随着绳索而去。 冰雪不经意间落入临华怀中,手中银剑跟着跌落在了地上。 那人一手揽上冰雪的纤纤细腰,乌黑深邃的眼眸中蕴着灼灼深情,让人禁不住想要沦陷进去。 临华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握着绳索的手渐渐收紧,又徐徐松开。 被临华搂在怀中的冰雪眸光渐冷,先一步推开了他,转眼间站在了数尺之外处道:“临大夫莫要再行如此轻浮之举。”说罢,冰雪素手一伸,银剑被迅速收了回来,冰雪转身便要离去。 临华眼底掠过一丝幽暗,叫住了冰雪:“颜姑娘且慢。” 冰雪脸上怒气尚未消退,回过身看向临华的一双眼睛中锋芒毕露,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警惕与提防,执剑的手蓄势准备拔剑。 临华唇边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提醒她道:“颜姑娘,在下所为并非是如姑娘想的那般不堪,方才在下观姑娘面色虚白,一时不觉失了分寸。是在下失礼了,如有冒犯,还请姑娘勿要介意。” 冰雪微微愣了愣神,想起自身寒邪尚且未除去,也就信了临华的一番说辞。心头怒火渐渐消退,冰雪人看向临华道:“既是如此,临大夫可有何解?” “颜姑娘不必如此生分,若是不嫌弃,可直接唤在下名字。”临华笑着道。 冰雪静立在一方不语。 “夜深寒露重,此时寒邪最为浓重,姑娘方才面色苍白想必是让寒气侵入了体内。”临华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红玉瓷瓶,将其递给了冰雪,“姑娘将这血气元阳露每日服用一滴,不仅可以除去体内积郁已久的寒气,还有助于姑娘提升自身功力。” 冰雪将红玉瓷瓶接了过来,眸光掠过手中的瓷瓶,其色泽晕如雨后霁霞,釉色瑰丽,触手即是一阵温润,一眼看去便非品。 冰雪脸上微微带着几分不解,这人与自己无缘无故,现在又是为母亲治病又是将这等上好的药物交给自己,这人所图究竟是为何。 一时暂且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无论如何,目前为止这人所作所为皆是于自己有利,冰雪将瓷瓶收了下来:“多谢临公子。” 冰雪向临华拱了拱手,转身离去。抬头见空中夜色已深,凤眸中盈起一抹凝重之色,明日便是大比正式赛,绝不容许再有任何差池出现了。 屋门被合上,临华依旧站在原地尚未离去,有如云烟般的墨黑长发垂落而下,一袭黑袍在漫天白晕中显得格外耀眼,玄色衣袍无风而动,身姿卓然,望着前方的眸中隐含深意。 衣摆拂过,不曾惊起一片花瓣。 皇家演武场上,数面杏黄色武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文武百官均已在高阁上落座。 “颜将军,你这脸色怎的这般差啊?”魏忠源坐在颜云北的对面,一见到颜云北上来便忍不住调侃几句。 颜云北将他的话置之不理,魏忠源这厮就是这么个惹人厌的性子,越是得意就越是张扬,偏偏他还不知收敛。 魏忠源看着下方演武台上的情况,一张老脸立时笑的像朵菊花,魏忠源指着下方某一处道:“颜将军,依你看,犬子的武技如何啊?” 颜云北拗不过,只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演武场的西方,一青年男子手握一长矛,矛杆长一丈,矛尖长八寸,矛重达四十多斤,在青年男子手中却是轻若无物,随着青年男子一拨一挑间,矛锋直指前方,状若游蛇,逼的对手节节后退,任凭对手如何想方设法也依旧无法近身。 突然,男子一个转身将对手的武器挑落在地上,长矛投出,径直刺向了惶惶不知所措的对手。 而守候在擂台上的黄袍宦官竟也不知阻拦,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惨死在擂台上。 颜云北放在桌案下的手猛然收紧。 第十九章 正式赛(上) 擂台上青年男子看着倒在地上的对手,嘴边勾起肆意的笑,神色甚是张狂,招了招手,便有黄袍宦官立刻走上来。 看着黄袍宦官对青年男子点头哈腰,却将死者置之不顾,颜云北一张脸阴沉着,转头看向魏忠源时,锐利的眼中是遏制不住的怒火:“你!” “天下何人不知比武一向点到为止,令郎在擂台上明目张胆将对手击杀,是谓触及大比禁令。且对手已经输了,令郎却依旧穷追不舍,是谓武德缺失。如此罔顾王法又丧尽武德之人,纵使得了这大比第一,朝廷要他又有何用!” 魏忠源被颜云北狠厉的眼神镇住,他还从未见过颜云北如此发火,只感觉颜云北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戮。 迎着颜云北的目光,原本还挺春风得意的魏忠源转眼竟有些底气不足:“颜将军,你怎可这般讲。胜败乃兵家常事,犬子兴许是没把握好力度,不小心才伤人的……” 说完,魏忠源转身低声对仆从吩咐了几句,不再做声。 擂台上气焰正嚣张的青年男子听了仆从的嘱咐后,抬头看了眼高阁上的颜云北,嘴边笑容一闪而过。 接下来的几场比武,青年男子将一身戾气渐渐收敛了起来,虽是再也没有发生致死的现象,对手却也都是离死不远了。 高阁上颜云北眉峰依旧紧皱着,视线转向了东南方。 “冰雪!”紫若走进演武场后一眼瞧见了已坐在席上的冰雪,立刻走了过来。 冰雪想到这几日紫若的关心,望向紫若的眼中带上了温暖的笑意:“紫若。” 紫若走近了冰雪,瞥见了冰雪紧握着银剑的手,眼中乌黑的眼珠一转,脸上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双眼睛瞅着冰雪看了又看,重重地点了点头。 紫若故作高深老成地道:“这位施主,我观你天庭饱满,地颌方圆,印堂发红。一看便有经天纬地之才,今日比武定是不在话下!能为施主算上一卦,实乃三生有幸啊!” 冰雪不觉朱唇微微上扬,绽开了笑容。 紫若眨了眨眼睛,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冰雪身边坐了下来。 这时,一阵叫好声传了过来,两人一同望了过去。 擂台上一位身躯壮硕的中年男子身着灰衫手握着一个狼牙棒,棒头上狼牙状的铁钉正冒着寒光。 中年男子眼神似狼一般盯着对手的一举一动,手上狼牙棒一转,瞬间朝着对手冲了过去,强劲有力的出击在空中带起一阵破风声,让对手心下一惊,急忙翻身想要躲避开来。 谁知,中年男子仿佛早已料到对手会避开,竟还留了后手。 随着中年男子脚下发力,强壮的身躯猛地高高跃起,狼牙棒上的铁钉迅速追上了对手。 只听一声惨叫声响起,对手直接被扫下了擂台,吐血不止,他的腹部血流如注,转眼间就将衣衫染红了一大片。 中年男子站在擂台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台下的落败者,日光的照耀下,血淋淋的狼牙棒更为瘆人。 中年男子扫向选手席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嗜血,狼牙棒一挥,指着那倒在地上久久未起的对手,看着选手席上的众人道:“谁要是敢和我作对,就是这个下场!” 紫若气的直跺脚:“这人真是太恶毒了,不过是一场比武,竟然把对手重伤成这样!大比不是规定了要点到为止啊!” 冰雪眸光微沉,缓缓开口道:“只要不杀人,便也算点到为止。” 紫若闻言气愤地抓紧了腰间系着的紫色软鞭,看到台上那人狂妄的模样,恨不能亲自上去和他较量一番。只是转念一想,这人武技太高深了,她就算是上去了也胜算不大。 紫若将手慢慢放了下来,仔细地看着擂台上的情况,两只手揪紧了衣角。 擂台上中年男子仍手持狼牙棒站立着,见许久还未见人上台,不由放声大笑起来,不一会儿收了笑意正要开口时,一人忽然飞身上了擂台。 来者身穿墨绿色衣衫,身躯庞大,脸上有一道丑陋的伤疤,落在擂台上时,整个擂台都震了震。 “是南城赵勇!”台下观众中有人惊呼道。 “可是那个仅凭一柄板斧称霸整个南城的存在?” “不错!” 下方的声响并不小,选手席上的参赛者将观众的议论声听得一清二楚,再看向擂台上的挑战者,神色微微变得敬重了起来。 南城在大晋称得上是武功高强之流最为聚集的地方,能够称霸一方已是人中龙凤,更何况是在南城。 冰雪看着比武台上的两人,眸中带着几分深思。 擂台上的两人实力不分伯仲,都是在天下武林中叫的上名字的存在,真要比试一番,不到最后没有人能断定谁会胜出。 “一定要赢啊。”紫若看着前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谁让那人实在是太招人恨了! “比武开始!”黄袍宦官说完便退了下去。 台上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中年男子提着狼牙棒便向赵勇冲了过去,狠厉的目光牢牢锁定住对手。 对面站着的赵勇手下一转,手中板斧的利刃跟着转动,一脚向后用力一抵地面,也冲向了中年男子。 铿锵的碰撞声响起,板斧与狼牙棒相接,发出一阵兵器的吟声,两道身影随即混在了一起。 又是一阵利刃的相击声,板斧与狼牙棒猛地分了开来,两人在磅礴力道的冲击下不由持着手中兵器各自后退一步。 两件兵器均是震颤不止,中年男子低头看向虎口处,可见隐隐有血丝显现,看向赵勇的一双眼睛中闪过一丝算计,再次向赵勇奔去。 对面赵勇抬手擦去了嘴边流出的血,脸上的刀疤更显凶狠,将手中板斧的斧柄再次握紧,刀光闪过,两人谁也不让谁地混战着。 忽然间,赵勇停住了,左腿一弯,竟就这么跪了下去。 众人的心瞬间跟着揪紧了,在众人的注视下,紧随而至的狼牙棒携着刺骨的寒意,狠狠砸在了赵勇握着板斧的手臂上。 “哐当!” 板斧跌落在了地上,赵勇一声惨叫惊得围在其他擂台边上观看的人纷纷看了过来,狼牙棒从血肉中抽出,铁钉上原本凝固的血液再次鲜活起来。 “我的手!”赵勇右手扶着左臂,左手几次想尝试着挪动都失败了,看向中年男子的眼中恨意滔天。 “今日之后,他这只手恐怕是要废了。” “是啊,这只手都废了,这个人便也算是废了。” 台下议论声不绝,坐在选手席上的冰雪眉峰微皱,方才赵勇的左膝突然间弯曲,似是在暗处受到了攻击。 “……怎么会这样?”紫若看到是这个结果不由得感到疑惑不解,这个情况发生的也太突然了。 方才两人明明相差无几,她还等着好好看看这可恨之人是如何被灭了威风呢,怎的突然就画风一转变成一方压制。 冰雪眸光扫过了演武台上中年男子的另一只手,开口道:“是暗器。” “他的暗器在哪儿呢?我没有看到啊。”紫若仔细的将中年男子上上下下全部打量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 “看他的右手。” 紫若依言看了过去,中年男子的右手微蜷着,似是似乎想要掩藏什么,透过指缝可见一抹细微的银光,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来。 “是银针!”紫若反应过来,答案脱口而出,声音不小,让不少人听到了,却是没有人多想。 而正准备转身的中年男子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睛看了过来,眼中透着恶狠狠的杀意。 头一次被人恐吓,紫若一下子愣住了,坐在席上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一只握着银剑的手伸了过来,纤细的手臂横在了紫若的前方,紫若转眼看去,冰雪一双凤眸冷冷地看着那男子,一手伸出维护着紫若。 男子视线也随着转向了冰雪,似是知晓冰雪的武力不凡,别有深意地看了冰雪一眼,转过了身。 “冰雪,谢谢你。”紫若仿若劫后余生般,两只手渐渐松开了已起了褶子的衣角,看着冰雪的眼睛里满是真诚的感激。 冰雪淡淡一笑:“这几日你为我做了不少,你与我不必客气。” 紫若认真地点了点头,想起方才的景象只觉后背一阵凉意,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失风范,手不禁握成了拳道:“我日后定要勤加练习,到时候本姑娘才不会怕他呢。” 冰雪微微颔首,祸兮福所伏,经此一事,紫若或许可以早日提升自己的武技水准。 说着,接连几声惨叫声响起,一时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演武台上。中年男子碾压般将对手击败,遇上弱者便硬上,遇上强者便使暗器,不一会儿,手上狼牙棒的铁钉就将对手的血尝了个遍。 第四位对手已经落败被人抬下了演武台,中年男子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到第五个了,待他将这第五个对手击败,他就可以成功进入大比决赛了! 中年男子眼神扫向了选手席,愈加阴狠了几分,仿佛在昭告余下的参赛者,谁若是敢上来,他必不会手软! “还有何人敢上来!” 话音刚落,一阵风声响起,一道白色身影掠上了比武台。 紫若转过头时竟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看到台上站着的人,不禁出声道:“冰雪!” 第二十章 正式赛(中) 待立于擂台上的中年男子看清了来者是谁,不由神色微变,收了一脸张狂,面色渐渐严肃起来:“早就听闻威烈大将军的嫡长女武技非比寻常,在下青城周天霸,愿向颜姑娘讨教一番。” “请赐教。” 微风乍起,如鸦长发轻扬,云白色衣袖微微浮动,银剑猛地被拔出,冰雪丹唇抿起,剑尖直指周天霸。 狼牙棒上的铁钉冷光一闪,周天霸一只手臂徐徐抬起,提了狼牙棒便朝着冰雪冲去,待周天霸走到冰雪的前方不远处,手陡然一用力,三尺狼牙棒转眼间便冲着冰雪面门直接轮了过去。 冰雪看着来势汹汹的钉钉狼牙棒,突然脚下一转,寒光闪过,手上银剑狭裹着凌厉剑气冲对面之人击去。 刹那间银剑与铁钉相撞,发出阵阵剑吟声,一白一灰两道身影眨眼间就混在了一块儿,台下的众人看着那两道难舍难分的虚影纷纷猜测起来谁会是这场比武的赢家。 “这青城周天霸都胜了四局了,他的功夫不用说自是高强,更何况人家方才可是战胜了不少强者,那可都是被武林认可的存在。而这颜姑娘虽是将门嫡女,在天下武林中却还是叫不上名字的。依我看,这二人是没有什么可比的,我赌周天霸赢。” “这位兄台,你这可就孤陋寡闻了,颜姑娘虽然还未被武林认可,但在边境那可是威武大将军手下的一员大将,假以时日,颜姑娘必将登上天下武林的风云榜。” “这周天霸据说可是瑞王殿下的部下,不论输赢,都会在将军府与瑞王殿下之间挑起矛盾……” 坐在席上的紫若屏住了呼吸,认真地看着擂台上的白色身影,眼睛都不眨一下,纤细的两只手紧紧交握住。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声剑吟声响起,擂台上正酣战的两人立时分开。 “噔噔噔……”周天霸后退了数步方控制住身形,抬起头时,眼中逐渐涌上了杀意,粗壮的胳膊上青筋暴起。 方才他几次进攻都被对手一一化去,论速度,此人是他目前为止见识过的人中排得上名次的,论剑法更是不用说,威烈大将军手中的看来这场比武他是遇上了强者。 周天霸一手擦去了嘴角渗出的血迹,看向冰雪的眼中闪过一抹奸诈,就算是强者又如何,他照样能将她废了。 冰雪留意到了周天霸眼中刚才一闪而过的算计,眉峰微挑,白袍掠过,银剑带着刺骨寒意不偏不倚刺向了周天霸。 周天霸目光触及冲自己杀来的剑刃,脸上浮现出狠毒的狞笑,灰色衣衫下一只手在暗处微微转动。 看着恢宏剑气横扫而来,周天霸手握着狼牙棒狠狠向冰雪劈了过去,直冲着冰雪的头部,在狼牙棒掷出的同时,隐蔽处银光一闪,奔着冰雪的手腕处刺去。 是一决胜负的时候了! 紫若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看着擂台上的赛况,双手合十,眼睛也慢慢闭上了,小声祈祷着:“一定要赢,一定要赢……” 正沉浸在祈祷中,耳边忽然一阵惊呼声乍然响起,紫若急忙睁开了眼睛,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如灰。 擂台上冰雪的手陡然松开了剑柄,原本紧握在手的银剑突然间失去了掌控,直接向下坠去,站在对面一方的周天霸嘴角扬起了得逞的笑容。 “是暗器!”紫若心中大震,刚刚明明是冰雪略占上风,这转眼间冰雪却身陷弱势,与方才南城赵勇的落败之景竟是何其相似!眸光扫过周天霸不经意间放下的左手,意识到周天霸必是使用了银针。 紫若正要站起来指责台上这个卑鄙无耻之徒,看到下一刻发生的转变,已扶上紫鞭的手却顿住了。 台上的冰雪脚下微动,一道白色虚影疾速掠向了后方,身影瞬间倾倒,一个快如闪电的平移向周天霸的身后掠去,白影晃过,银剑已然在手。 周天霸手中狼牙棒已经落下了,势若雷霆,本指望着一击必胜,不料却被冰雪避开了,周天霸心下不由一惊,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来不及收回挥出去的狼牙棒,破风声便在耳边响了起来。 银剑带着一阵狠厉的劲风插入了周天霸的左臂,顿时溅起涓涓鲜血。 “啊!”周天霸惨叫一声,将左手抱住,转过身来眼中充满了仇视,右手抬起,手指指向冰雪道:“你竟然使诈!” 白色衣袖拂起,刺穿手臂的银剑猛地被拔出,向下直指地面,血液从剑身滑落溅在地上,晕出几分残忍与嗜血。 冰雪眸中含着冽冽冷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阁下还是给自己留点脸面吧。” 周天霸低头看着自己已废的左臂,愤愤地看了冰雪一眼,闷头下了比武台。 “冰雪!” 欢呼声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冰雪寻声望了过去,席上紫若已站起了身,眼眶微红地看着她,冰雪嘴角微微莞尔。 紫若一手抹去控制不住溢出眼眶的泪水,冲着冰雪笑了笑,看到台上冰雪手中银剑上的鲜红血迹,心中微微触动,终是忍不住哭了:“冰雪,谢谢你……” “谢谢你明明可以不上台,却为了让我日后习武时不再有心魔而毅然挑战这个人,哪怕可能会因此招来祸患。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不一会儿便有人上台挑战,黄袍宦官手上拂尘一扫道:“比武开始!” 看着下方擂台上的战况,高阁上西方某处站在窗前的一个男子身着一袭绣着五爪金龙的绛紫色衣袍,头戴嵌着深蓝色宝石的紫金发冠,腰间轻系着一条犀角带,白色玉佩缀在腰际,金黄色流苏坠落而下,修长的手上折扇轻摇着。 男子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不怒而威,眼尾染上一抹绯红,男子俯视着下方站在东南方擂台的白衣女子,嘴角浅浅勾起:“这威烈大将军的嫡女倒着实是有趣。” “王爷,这颜梅冰雪必是知道了周天霸是咱们的人,却还是将周天霸的手废了,看来这颜家是打定主意要和您作对呀……”立于一侧的近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作对?”男子一撩额前垂落着的流苏,艳若桃花的一双眼眸淡淡地瞥了近侍一眼,“本王还想问你呢,你给本王找的就这等货色?” 闻言,近侍立即跪在了地上,低头道:“是属下眼浊,请王爷责罚。” “也罢,也罢。”折扇倏地闭合,紫袍男子余光掠过席上某处,眉梢不由得略微扬起,“等会儿可别怠慢了那位。” “是,王爷。” 比武台上,身着白色素衣的女子以腕为轴随手挽起一个剑花,白色衣摆掠起,女子手握银剑朝对手刺去,臂与剑身成一直线,及至对手一步之遥处,手腕一沉,剑若游龙,将冲自己袭来的兵器本身所藏着的力道卸去了三成。 剑吟声起,一道弧形撩出,闪烁着银光的剑尖猛地刺向了对手的咽喉处,与之同时,一道寒光也迅速掠向了冰雪,虽已没了方才的万钧之势,却依旧快若乘风。 电光石火之间,银剑剑尖直抵着对手的咽喉处,若是再向前进一寸,对手恐怕便要一命呜呼了,而对手手中的剑尖距冰雪的喉间处不过咫尺之遥,但正是这仅仅咫尺却足以决定二人的生死。 高下立判,刀剑归鞘声响过,擂台上立于另一方的对手抱剑于胸前,看着冰雪道:“我输了。” “承让。”冰雪白袖微抬,将银剑收了回来。 冰雪执剑立于比武台上,一双凤眸看向选手席上端坐着的参赛者,半晌已过,却还是未见一人上台挑战,朱色唇角微微扬起,正要开口时一人却飞身登上了擂台。 “在下左粲,还请颜姑娘不吝赐教。”那人身着黄衫,手中持有一柄七尺大刀,神色恭敬地看着冰雪道。 左粲追随颜云北数已有十多年,可以说是一位亲眼看着颜梅冰雪成长的前辈,冰雪微微颔首,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原来是左将军,得罪了。”说完,冰雪右手持剑,剑指向后一伸,继而剑锋一转,严正以待左粲的进攻。 对面左粲目光如炬,手中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忽而那双粗糙而抓握有力的手停了下来,脚下迈开一个弓步便向前方扫去,声势分外浩大。 冰雪当即用银剑格挡,剑身霎时一阵振动,余韵尚未退去,刀锋顺着剑面疾速滑至剑尖处,紧接着一把撩起了银剑,大刀直愣愣向冰雪劈了过去。 银剑险些脱手,冰雪心中一惊,脚尖一点,迅速腾空而起,衣袍贴着刀面翻身将刀锋避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再次站在地上,冰雪将手中剑柄愈加握紧了,看向左粲手中大刀的眼中眸光一沉。 大刀虽生猛更具力道,可是一旦出击便不易再收回。眼下若要取胜,只可…… 左粲提起大刀正要朝冰雪削去,忽然间平地上竟不见了冰雪身影,回过神来只见一道白色虚影以他为轴心迅速转动。 左粲立即凝神静气仔细看去,不一会儿,猛地发现那道白色身影突然一滞,便抓紧时机将大刀狠狠挥了过去。 瞬间,剑光与刀光交相辉映,银剑剑刃擦过了刀面直指左粲喉间。 第二十一章 正式赛(下) 左粲稍一愣神,挥出右手手臂,将大刀收了回来。是他大意了,让对手有了可乘之机。 银剑归鞘,冰雪看向左粲,神色不骄不躁,向左粲行了一礼道:“承让。” 左粲望向冰雪的目光中带着些许赞赏与期许,对冰雪点了点头,提着大刀转身便退下了擂台。 高阁上魏忠源看到这一幕,端起手中酒樽朝坐在对面的颜云北举了举,笑着道:“左将军从军数十载,战绩赫赫,令爱竟能将左将军击败,着实是后生可畏啊!颜将军,恭喜呀,恭喜呀!” 颜云北面色稍缓,举起了酒樽,微敬了敬,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樽,魏忠源笑着开口道:“颜将军,看来令爱有望进入决赛与犬子一较高下啊,老夫就在这儿提前预祝令爱正式赛胜利了。” 颜云北闻言想到了仍旧重病在榻的夫人,放在桌案下的手握了握,终是再次抬了起来,一手提起案上的酒壶,将酒杯斟满,朝魏忠源举了举,道了一声“借魏相国吉言”,一仰头将酒喝尽。 将酒杯放下后,颜云北神色未变地转头继续看向了冰雪所在的擂台处,拢在衣袖下的布满了厚厚一层茧的一双手却是紧紧握住。 魏忠源见颜云北连喝两杯酒后依旧面不改色,一张老脸上笑意不减,看着颜云北的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眼神中带着几分深思。 以前他每次宴请颜云北,这个老家伙总是推三阻四,一直推脱自己喝不得酒,如今倒是突然间酒力见长了。看来那时候这家伙就已经站好了队,真是枉费他这些年处心积虑的拉拢这个老家伙的一片良苦用心了! 王后膝下仅有一子,如今已年逾十六,圣上却依旧尚未有立储的想法,暂且不说后宫中这些妃嫔所出的皇子便有三位在列,仅论京城外已有封地的数位王爷中,就有不少人对这皇位虎视眈眈。 其中瑞王手中掌有着中原物产最为富饶的苏城,每逢旱灾猖獗之时,晋朝无不是仰仗苏城的输出,瑞王的英名也因此广为晋朝百姓所传颂。长此以往,一旦有旱灾发生,百姓们想到的竟然不是圣上,而是他瑞王! 而圣上不但不提防着瑞王,反而时常顾念着儿时瑞王于自己的救命之恩,竟还将江南的兵权全权交给了瑞王,这可是大晋的足足半壁江山啊! 而每当他怂恿朝中大臣提出立储的时候,圣上却又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经年下来,立储竟还是没有一点进展! 魏忠源转身看到观武台上观看比武看得入神的天阳飞,不禁稍稍摇了摇头,低下头看到桌案上的酒壶,竟也伸手将酒壶拿了过来,给自己的酒樽斟满了。 魏忠源将酒杯端了起来,看着樽中佳酿,轻轻叹了一口气,学着颜云北方才的模样,将头一仰,饮尽杯中的美酒。 一整杯酒下去,喉间一阵辛辣,魏忠源禁不住微咳了咳,不一会儿,只觉眼前变得有些模糊了,竟有了几分醉意。魏忠源的手一抖,酒杯就这么落在了桌子上。 惊得守候在两侧的侍从急忙上前,一同搀扶着魏忠源起身。 “相国大人……” 魏忠源脸上带着醉意,冲着周围的官员道:“今日老夫不慎酒力,就暂且先行告退一步了。” “魏相国慢走……” “魏相国慢走……” 在一众官员的恭送下,魏忠源脚步虚浮左摇右晃地走出了高阁。 “相国大人,公子还未比赛结束……” “……你和他说,他要是连决赛都进不去,以后也别和别人说是我魏忠源的儿子!真是奇了怪了,老夫一向是千杯不醉,今儿个怎的就醉了?我们还是走吧。” 看着魏忠源的身影消失在了高阁上,颜云北与一众官员坐回了席上,颜云北看着下方擂台上的比赛,左手不断摩挲着右手上戴着的镶嵌着墨绿色宝石的扳指。 东南方擂台上一黄袍男子自空中猛地坠落下来,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模样甚是狼狈。 随之一把银剑紧跟着疾速落了下来,直接插入了地面中,地面上瞬间出现一道道裂缝,可见剑身所携的力量之强劲。 正躺在地上挣扎着起来的黄袍男子见了,立马抬起头冲空中那个白衣女子道:“我认输,我认输……” 一不小心与女子那寒意冷冽的淬冰眸子对视,原本浑身使不上力黄袍男子霎时手脚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就朝擂台下奔去。 白衣女子一眼扫过黄袍男子因为苍莽下台遗落在擂台上的宝剑,眉稍略微轻挑,衣袂一挥,宝剑震动了一会儿,迅速飞向了正一脚踩在阶梯上的黄袍男子。 黄袍男子跑到半路上忽然感觉到身后掠来一阵疾风,当即面色不由一白,这人该不会是想要赶尽杀绝吧…… 只觉后背一凉,黄袍男子立即撒开了腿跑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突然疾风骤然一停,黄袍男子也停了下来,正要转过头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追着自己不放,孰料沉重一击紧随而至,黄袍男子险些倒在了地上,愤怒地将手向后方一捞,竟然是自己的剑! “谢……谢谢!”黄袍男子一张脸涨红着,说完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白色衣袍掠过地面,冰雪收了银剑立于擂台上,面色淡然,朝台下众人略一施礼,转身下了比武台。 五场比武已过,她如今已具备了进入决赛的资格。 “冰雪!”席上紫若站起了身,冲冰雪招了招手,“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我说你会赢你这不就赢了!恭喜你进入决赛!” 冰雪浅笑着道:“你是大仙。” “那可不!”紫若挺直了腰杆道,明亮的一双眼睛中满是得意。 这时东边擂台传来一声惨叫,在一片叫好声中显得格外突兀,一下子将演武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紫若拉着冰雪走了过去。 坐在东方擂台的选手席上,看到擂台上一位身着水蓝色锦袍的瘦削男子手握铜制双鞭,双鞭成菱形状,菱角分明,握手处若剑把,鞭刃锋利,隐约有寒光闪现。 地面上一位男子手正扶着左腿,久久不见起身,在男子的不远处一把剑正躺在地上,男子试了数次,不甘心地向剑爬了过去。 还未弄清楚事情原委的紫若感到十分疑惑,向旁边的参选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姑娘,您是不知道,擂台上站着的这位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物,方才一连击败了三位对手,其中有一位还是中原武林风云榜上有名的人物,他那武功徐某可真是甘拜下风。 不过,这人下手也实在是太过狠毒了,和他比武的人都被他打成残废了。姑娘你看,台上这位倒下的便是刚刚被他打断了一条腿,如今可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正说着,擂台上那位倒下的男子拾起了掉落在地的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大喊一声,朝着穿水蓝色衣袍的男子刺了过去:“我要杀了你!” 显然此时的他并未对穿水蓝色衣袍的男子构成威胁,看着冲来的对手,蓝衣男子轻蔑地笑了笑,一只鞭子伸出轻轻松松将对手的剑挡去了,同时手握两鞭向前方扫,双鞭立时抽在了对手的身上。 伴着沉重的撞击声,对手手中的剑已然落在了地上,看着眼前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蓝衣男子嘴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双鞭再次出手,用力砸向了对手的右腿,竟是要把对手的双腿全废了! “这人真是气死我了!”紫若站了起来,看着台上的蓝衣男子的眼睛中跳跃着灼灼怒火。 在双鞭即将触碰到对手的右腿时,凭空挥来一道紫色软鞭,将双鞭击开。 “你这人真是蛇蝎心肠,他都已经输了,你又何必赶尽杀绝!”紫若手执紫鞭站在了擂台上,一双眼睛怒视着蓝衣男子道。 “呵呵呵……”蓝衣男子收了双鞭,看向紫若的眼中充满了嫌弃,“我说,这位姑娘你可真是有一颗八婆的心啊,这人方才要杀我我反击还有错?” “你!”紫若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手使劲儿一挥,紫鞭便被甩了出去,瞬间空中霹雳响。紫鞭“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将地面立刻抽出一道凹陷很深的鞭痕。 “本姑娘今天就来治治你这个不仅心臭就连嘴都臭的人!”被激怒的紫若将手中紫鞭一挥,就朝着蓝衣男子打了过去。 “哼,就这点伎俩还想挑战我?”蓝衣男子冷笑一声,握着双鞭便也冲了过去。 “你,你们……”站在擂台上正准备宣布“比武开始”的宦官看着已经开始战斗的两人,伸出兰花指指了半天,终是无可奈何地收回了手,一扫拂尘转身走了。 坐在席上的冰雪看着擂台上与紫若混战在一起的蓝衣男子,眉间微蹙,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人看向紫若的目光中透着些许不怀好意,这场比武,紫若可能会有危险。 持剑的素手紧紧攥住,冰雪一手渐渐抚上了剑柄。 第二十二章 紫若出事 观武台。 眼见杯中茶水快要见底,侍奉在天阳飞身侧的太监取来茶壶,上前一步为天阳飞倒茶水:“陛下今儿个兴致甚好啊。” 天阳飞闻言一手将茶杯执起,笑着看了过去:“哦,从何说起?” 那太监笑了笑,道:“昨个儿老奴瞧见换茶水的那人可是都睡着了。” 天阳飞点了点头道:“这么多年,还是你最合朕的心意。” 太监正笑着,忽而瞥见演武场上某处人头攒动,不由得瞧了过去:“陛下,东边甚是热闹,瞧着这些人可是都围了过去呢。” 天阳飞将茶杯放下,脸上带着几分兴致也朝东边看了过去。 只见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的东方擂台上两人此时正酣战着,以天阳飞的视角只可看见一个背影与一位蓝衣男子,背影有些娇小纤细倒也不似男子,只是瞧着这背影竟莫名感到几分熟悉。 台上蓝衣男子手持铜制双鞭,一招一式尽显狠辣决绝,颇占上风。 而反观与其对抗的那位女子起初攻势甚为猛烈,但随着多次攻击未遂,力量被耗去了大半,显得些许力不从心。 双鞭被蓝衣男子挥出,与女子手中的紫色软鞭猛地相撞,女子功力不济,瞬间倒飞了出去。 “好……” 天阳飞抬手正要称快,不经意间扫过了摔倒在地的女子的面容,刚抬起来的手禁不住僵在了半空中。 难怪方才他会觉得熟悉,还有这条紫色软鞭…… 天阳飞一捶桌案,震得案上茶杯中的水飞溅而出洒纷纷落在了外边,任凭衣袍被茶水沾湿,天阳飞眉间紧锁,道:“怎么回事!” 太监急忙上前一步为天阳飞拭去了水渍:“陛下,当心龙体呀……” “朕问你怎么回事!” 太监忙退后一步回话道:“陛下,老奴也是才知道台上这位就是那位主子。陛下,这……” 天阳飞死死压着桌案的手渐渐握紧,双眼紧紧盯着东边,紧咬牙关,一字一句道:“万一……朕是说万一出了事,先救人!” “是。” 擂台上蓝衣男子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眼神中隐隐映射出阴险之色,似是正在酝酿着更为残暴的攻击。 “这人究竟意欲何为?”冰雪察觉到蓝衣男子眼中暗藏的暴戾,抚上剑身的手愈显骨节分明。 台上女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以往的嚣张跋扈渐灭,一张脸上透着几分倔强,对手武技远胜于她,她若是想要取胜,可能性可谓是微乎极微。可是,若要让她就这么败给这位武德如此低劣的家伙,她……又怎么会甘心! 紫若紧咬着唇瓣,握着鞭柄的手挥舞着,紫鞭若游蛇一般在空中肆意行走,旋风乍起,紫若衣裙飘然而起。 紫若玉手向前奋力一挥,手中紫鞭再次朝着对面的蓝衣男子甩了过去,扑向蓝衣男子的紫鞭狭裹着凌厉的劲风,一时气压山河,锐未可当。 立于对面的蓝衣男子目光悠悠落在气势汹汹冲向自己的紫色软鞭,却是迟迟没有应对的意识,眼看着紫鞭将近,任由手上双鞭垂落向下,似乎一点也不将紫若倾尽全力的一击放在眼里。 终于,在紫鞭距离一尺之遥时,蓝衣男子脚下生风,身形一晃轻巧避开了杀气腾腾的紫鞭,在紫鞭落空砸向地面时,蓝衣男子已然来到了紫若的身后。 双鞭悄然而至,狠狠劈向了紫若,鞭上菱角锋利,在骄阳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让观者都不禁陡生寒意。 双鞭疾速落下,紫若的后背随之受到沉重一击,禁不住向前进了一步,却仍是控制不住身形,一膝弯曲,单膝跪在了擂台上,手中紫鞭此刻也随之掉落在了地上。 紫若猛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地面上顿时绽开了数朵血花,甚是骇人。 天阳飞蹭的一下从席上站了起来,广袖下的手死死攥着,若是可以的话,他绝对即刻就终止了这场比武。 历年比武大赛所有参选者一旦发起了比武,要想终止比武,条件有二,一为参与比武较量的二者中其中一人认输,二为参与比武较量的二者中其中一人身负重伤致使比试无法再进行,若符合任意一条,则可终止比赛。 倘若紫若执意不肯认输,纵使他是何身份如今也只可观望着。 台上紫若拾起了紫鞭,身子摇摇晃晃地缓缓站了起来,望向前方的眼中模糊一片。 早已回到了紫若对面的蓝衣男子抱臂而立,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一脸悠然地开口道:“姑娘,认输吧。” 紫若用力摇了摇头,脑子微微清醒了些许,紫若握着紫鞭的手再一次抬起,眼中渐渐盈起了坚定之色:“就你这种人也配让本姑娘认输?休想!” “那就怪不得我了!”话音未落,蓝衣男子已经早紫若一步动手了,未等紫若出击,蓝衣男子便迅速贴近了紫若,一鞭接着一鞭出击。 紫若的手腕被鞭子击中,紫若咬紧了下唇,硬憋着不肯出声,但抓着软鞭的五指瞬间松了开来,紫色软鞭就此坠落向地面。 又是一鞭,这次紫若却是忍不住出声了,只见蓝衣男子一鞭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紫若后背原先被击中的部位,不偏不倚的一击让紫若痛上加痛,身躯晃了晃,倒在了地面,紫若一动身便觉一股疼痛感袭上来,压得她无法动弹。 胜负已定,紫若唇瓣都被咬出了血,她长这么大都还从未受过如此伤痛,心里只觉一阵委屈,眼眶也禁不住微微湿润了,众目睽睽之下,她竟被这种人如此折辱,自己却反抗不了。 紫若眸中含着浓浓的杀意望向了蓝衣男子,似要就地将蓝衣男子绞杀。 蓝衣男子收回了双鞭,站在紫若身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口中不紧不慢地道:“这位姑娘真是好骨气,可惜有时候,骨气又有什么用处呢。”说完,蓝衣男子肆意地大笑几声便离去了。 观武台上,天阳飞气得衣袖一拂,将桌案上摆放着的茶杯扫落在地,杯中茶水向四周溅落,染湿了天阳飞一身。 “快!快去!” 太监在一旁看到此景早已是吓得一脸煞白,听到天阳飞吩咐立刻招了招手,带着一队人快速赶向了东方擂台。 席上冰雪见此,当即站起了身子,正要朝擂台上赶过去,刚行至一半,却见一对人已先行而至。 看到那些人小心翼翼地将紫若抬起来带走,将紫若照顾得十分周到,而紫若还未曾与她提及自己的家中情况,想必这些人定是紫若家中的人,冰雪紧握着银剑的手渐渐松开了。 只是,紫若今日连连经受重创,也不知伤势如何。思及自己还从未询问过紫若的家中情况,冰雪眉间不禁涌上了些许自责。 眸光掠过走下擂台去往一方的蓝衣男子,冰雪脚步一滞,方才这人出手虽是过于狠辣,但却并非是想要紫若的性命,看来不过是想给紫若一个教训,让其止步于决赛。 看着紫若被那些人抬离了演武场,冰雪抬头看向了高阁,目光与颜云北相对,颜云北微微颔首。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颜小姐真是好身手,竟也进入决赛了。” 冰雪转过身,只见一男子身着水纹银灰色缎子衣袍,腰系玉带,乌黑的头发尽束于玉冠中。剑眉飞扬,手上持有一柄长矛,轻若无物。 那男子被侍从左右簇拥着走过来,看向冰雪的一双眼睛中带着几分轻蔑,及至冰雪不远处方停下来道:“在下相国之子,魏远城。” 此人便是魏相国魏忠源之子魏远城,也是她日后在决赛上必须面对也必须战胜的对手。冰雪眸光微凝,直视着魏远城肆意的打量,缓缓开口道:“在下颜梅冰雪。” “听说颜小姐也进入了决赛,恭喜呀。”魏远城见冰雪一点也不畏惧自己,脸上微微露出了不悦之色,看了一眼高阁上紧紧盯着自己的颜云北,暗暗收了教训人的心思。 “同喜。”冰雪并无与其深入交谈的心思,嘴边笑意浅淡。 魏远城自讨没趣也不愿再多做纠缠,眼中略有深意地看着冰雪道:“颜小姐,决赛见。”说完便率众人先一步离去了。 茶楼中,在一阵阵鼓掌声中说书人徐徐执起茶杯饮下两口茶水,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一眼台下的情况。 见台下在座的客人都一脸专注,于是悠悠然地捋了捋花白的长胡子,开口将下文继续讲了下去。 “话说这演武场上各位参选者如今可是都是获得了参加大比正式赛的资格的人,当今圣上手中擂槌一敲,擂鼓乍响,正式赛可算是开始了……” 二楼包厢中一男子身着一袭绣着祥云纹镶金边的玄色衣袍慵懒地斜倚在椅上,墨色长发披散着仅由一条发带轻绾,手中把玩着一枚色泽柔和且手感细腻温润的红色玉佩。 楼下说书人的声音传了上来,男子薄唇轻轻掠起,念及心中所思所想之人此刻便正是在参加此次大比的正式赛,不由得微微生出了几分兴致。 第二十三章 比武下注 “……且看西方擂台,一人身着水纹银灰色缎子衣袍,腰系玉带,头戴玉冠,手持一长矛立于擂台上,矛杆长一丈,矛尖长八寸,矛重达四十多斤,在那人手中却是轻若无物。只见那人一拨一挑间,手中长矛仿若游蛇,将对手直逼得节节后退,任凭对手使尽浑身解数也终是无法近身。”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人长臂一展,长矛猛地被掷出奔向对面的人。立于那人对面的挑战者经过数次攻击此时正是功力不济的时候,眼看着长矛将至,已是躲闪不及。” 说到这里,说书人慢悠悠地将手中折扇收拢放下,将案上的茶杯缓缓端了起来,低头浅饮下一口茶水。 听得入了迷的茶客们见他这么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急得纷纷伸长了脖颈,更有甚者早已是一脸急不可耐,一捶酒桌喝道:“你倒是快些说话,那结果又是如何了?” “莫要急,莫要急……”说书人微微一笑,将茶杯徐徐放了下来,又拾起了搁在案上的折扇,扇面一展,说书人在一众热切期待的目光下娓娓道来。 “只见长矛矛锋直指前方,眨眼间刺入了挑战者的胸堂,且听那挑战者手中的宝剑掉落在地的声音响起,而那矛尖没入挑战者体内足足有一尺深……” 听到这里,台下客人中有人道:“这长矛刺入人的体内如此之深,就算不死也能要了半条命啊。” “就是啊,先生,那这人最后是死了还是没死啊?” 坐在台上的说书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相国府的人花了银子可是来给魏远城提高声誉的,他若是将这实情说了出去,岂不是有损魏小公子的名声。 说书人一时有如坐针毡,看向台下时,又见众人皆看着自己,当即用扇面将一张脸堪堪遮挡住了,抬起袖子揩了揩额上冒出的细汗,许久方开口道:“这,这个嘛,鄙人暂且未知这擂台上挑战者的生死,不过话说这胜利之人在接下来的四场比武中可谓是势如破竹,仅凭一柄长矛竟一连将四位挑战者击败,一举进入了决赛。”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引了过去,对这位胜利者开始好奇了起来。 有人不禁问道:“那人究竟是谁?” “是啊,能在大比正式赛中连胜五人可是着实不易呀,这人想必定是武林风云榜上有名的人。此人莫非是我等知晓之人?” 说书人听见后不由笑了,将腰杆挺直了,摇了摇手中折扇,继而道出了众人想要知道的答案:“此人……在座的各位确实认识,此人便是魏相国之子,魏远城!” “竟然是他!早就听闻魏小公子的威名,未曾想魏小公子竟参加了今年的比武大会!” “魏小公子……长矛……唉!早该想到是他,魏小公子当年可是仅仅一柄长矛便能轻轻松松战胜武林风云榜上的人啊。长矛就属他使得最好!” “魏小公子还来参加什么大比呀,有他在还用得着比吗?我打赌今年比武大会魏小公子独占鳌头!”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二楼包厢中玄衣男子一双漆黑若黑曜石般的眸子微眯着,站起了身子,一阵劲风掠向门口,包厢的门立刻打开了。 玄衣男子斜倚在栏杆旁,白玉般莹润的手指尖上挂着一枚红色玉佩,云白色流苏在空中轻轻摇荡。 玄衣男子身姿高大挺拔,眸光掠过那台上的说书人以及说书人身后的那道屏风,唇角微微掠起一丝凉薄的弧度,俯视下方的一双眼眸中眸色幽暗深邃,似是睥睨天下的君王。 坐在席上的说书人忽觉一阵寒冷袭上心头,只觉被什么凶猛的动物盯上了一般,转身看了过去,却是没发现有何疑问。 眼见着台下的茶客们对魏远城都是赞赏有加,坐在席上的说书人目中含笑,一脸惬意地捋了捋自己那略显稀疏的花白胡子。 忽而屏风后边有人微微咳嗽了几声,说书人方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一敲醒木,原本喧闹的茶楼立马肃静了下来。 “话说由于圣上颁布新政,让天下女子也可从军,此次比武大会因此也有不少女子参加,并且通过大比初选进而获得参加大比正式赛资格的女子也不在少数。” “且说这威烈大将军的嫡女颜梅冰雪,颜小姐手持一把银剑,身着一袭白色衣袍,天生丽质,素雅动人,在大比初选中就曾经战胜过平阳柳青州与红衣娘子南潇雪,在大比正式赛中更是战胜了青城周天霸以及追随威烈大将军身边多年的左将军左粲!” “甚至在大比初选中遭到偷袭时,颜小姐也依旧能击败偷袭者捍卫皇朝威严,因此受到了圣上的称赞。” 茶客们一听到颜梅冰雪如此厉害,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自豪感,同时身为男子又略感到几分不是滋味。 “还真是虎父无犬女啊,威烈大将军本身便是叫人敬佩不已的存在,如今威烈大将军的女儿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唉,这终究是女子,虽然圣上已经颁布了新政,但是女子总归是登不了台面的,在战场上女子的妇人之仁将会葬送多少将士的性命啊!” “这位兄台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眼瞧着风向正在向着一边倒去,台上说书人清了清嗓子,又道:“诸位又可知这相国府的魏小公子为何要参加今年的比武大会?” “先生,你一会儿说魏小公子,又一会儿说威烈大将军的嫡女的,莫非这魏小公子参加今年的比武大会,与威烈大将军的嫡女有关系?” “啪!”说书人手中折扇一收,此言正中下怀,“如此,鄙人也不卖关子了。诸位可曾听闻威烈大将军前些日子入宫面圣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威烈大将军颜云北是什么人?那可是一心只管战事从来不关心朝廷政事的主啊! 听说当年圣上登基,亲自勒令要威烈大将军进宫参与朝政商议,都被为威烈大将军屡次推脱拒绝。 威烈大将军主动进宫面圣了……开玩笑的吧? “噗……”一位茶客正喝着茶,闻言当下一口水喷了出来,迟疑了一下问道,“先生,您是正经的吗?” 看着台下众人皆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说书人虽然一早便料到会有此景,但事情真的发生了还真是让说书人一时也微微愣住了,不知该如何解释。 又是一阵咳嗽声,说书人脸上又挂上了笑容,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诸位若是不信,正巧靠近皇宫的九品轩的老板正在此处,诸位可前去问问鄙人说的是否属实。” 众人还是不信,非要寻得那九品轩的老板问个清楚。 正在众人忙着寻找那九品轩的老板时,二楼的一间包厢的门被推开了,一位中年男子从包厢中走了出来,站在栏杆旁,望向下方众人,朗声道:“诸位,燕某方才听闻诸位对于威烈大将军前些时日是否进过宫心存疑虑,燕某在此给诸位一个答案,确有此事。” 话音刚落,满座哗然。 “谢谢燕老板为我等答疑。”说书人向中年男子拱了拱手算作答谢。 茶楼中的客人们显然被这件事情震惊不小,许久弄明白后倒是对威烈大将军进宫的缘由甚是感兴趣。 “那先生可知威烈大将军入宫所为何事?” 说书人展开了手中折扇,摇了摇道:“不瞒诸位,鄙人确实略有耳闻。” “先生,快些说。”在场的人显然已经对说书人的话信服了许多。 “据说,这威烈大将军的夫人体内邪气入侵,加之又患上过风寒,这时日恐怕是不多了,为此,威烈大将军入宫请求圣上赐药,说是只有三味清灵丹可救。” 说着,说书人话锋一转,摇头道:“可是,这三味清灵丹相国大人一早就向圣上请求过了,圣上没有办法,如今又恰好正在举行比武大会,于是便让颜小姐与魏小公子比武,赢了的人才能得到这枚三味清灵丹。” “可是先生,这时间并对不上呀?难不成您是在忽悠我们?” “非也,非也……”说书人神色未变,兀自饮下一口茶水,再道,“这相国府的魏小公子如今可是武林风云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对于今年的比武大会,他原先或许只是图个新鲜,但如今可就是不一样了。魏相国的孙子尚且长年恶病缠身,是魏小公子唯一的侄子,魏小公子岂能弃之不顾?” “如此说似乎也在理……”那提问之人思索了一番后赞同道。 “将军府与相国府之间的较量,看来今年的大比决赛可算是有看头了……”想到传言中威烈大将军与魏相国在朝堂上便是一对冤家,如今比武大会又搅和在一块,让人禁不住更加在意此次比武的结果了。 “你们说,这场比武谁会赢?” “我赌魏小公子必胜!” “我赌颜小姐……” “我赌……” 这时,方才的燕老板从二楼走了下来,高声道:“诸位,既然诸位对颜小姐与魏小公子比武的输赢各执己见,不如一起去九品轩开个赌局吧……” 望着众人结伴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空旷的茶楼,茶楼的掌柜看向从屏风后边走出的人的眼中饱含着深深的幽怨。 一个钱袋子甩来,掌柜接住后打开一看,连忙狗腿地朝那人的背影谄媚道:“爷慢走,欢迎再来!” 第二十四章 血气大洗 相国府。 魏忠源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直觉得头疼得厉害。魏忠源一手接过了仆从递上来的茶水,正要喝时,从门外进来了一人。 那人走了过来,恭敬地站在魏忠源身前,俯身道:“大人,事情已办妥了。” 魏忠源闻言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抬了起来,魏忠源低头看着杯中悬浮的茶叶,茶叶细小纤弱,在水中上下浮沉,若游鱼一般来去自如,却不知危险将近。 于数片茶叶之中,置于杯底的一片茶叶渐渐浮了上来,似有冲出水面之势,就在茶叶凑近水面冒出叶尖之时,水波突然剧烈荡漾,一股气流扑面而来,直接将那片茶叶推向了杯底。 看着沉入水底被杯中茶叶快速淹没的那片茶叶,魏忠源脸上堆满的皱纹在这一瞬间舒展开来,一双眼睛也随之眯了起来。 “大人,属下只是不明白大人为何要这样做,少爷早已在武林风云榜上留名,天下何人不知少爷的威名......” 魏忠源闻着溢出茶杯的淡淡茶香,观赏着厅外的景致,悠悠道:“圣上一心想要做个被百姓赞扬称颂的好皇帝,自登基以来,圣上颁布的每一项政策无不是以百姓的利益为先,甚至就连官员的任免还要先听取民意再下定夺,此番作为虽是全然不顾臣子的脸面,却备受百姓们的追捧。” “圣上龙颜大悦,更是不顾朝中大臣们的劝阻执意要将新政继续推行下去。眼下边境一片混乱,寒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而朝中大将均是年事已高之流,新鲜血液又太少,为此圣上整日忧心难眠,此次大比意义甚重啊......” 那人思索了起来,有些明白过来了:“此次大比最终胜出者会被圣上委以重任,作为武将被派往边境战场……我朝凡是被派往边境的武将手中都掌握着我朝一部分兵权,若是战事大捷,不仅可以获得封地还可拥有调动兵马的权力……那少爷……” 魏忠源道:“颜将军为我朝征战数十年,深受百姓爱戴,更何况颜云北麾下颜家军足足有数十万人,不说我朝百姓就连圣上也把颜云北看作是我朝的镇国大将军。虽然如今颜云北已经多年再未上沙场了,但颜家军尚在,况且赫赫军功又岂能被人轻易抹去。现下颜家军正在休整,有朝一日若是开战,朝廷必定让颜家军作为先锋,所以此次大比胜出者极有可能成为颜家军的将领。” “这么多年了,颜家军早已深得民心,若是城儿能统领颜家军,他日纵使瑞王又或是其他皇子起兵谋反,我魏家也可助皇后一臂之力。立储时圣上百般推脱,老夫却是等不了了......” 那人心头一震,抱拳恭敬地道:“属下明白了!” 魏忠源的视线落在了江朝君的身上,一张老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感慨道:“朝君,你长大了,老夫还记得当年见到你时你还是个仅有七八岁的孩子,一晃便跟了老夫这么多年了。” 闻言江朝君不由得回想到往日情景,心头一阵触动,眼眶险些红了,当即跪了下来道:“当年多亏大人出手相救,自那时起朝君的性命便是大人的了,大人若是有用得上朝君的地方,尽管吩咐,朝君必定万死不辞!” 魏忠源默了默,良久道:“此次大比城儿过于张扬,颜将军已有不满,他日若是在军中恐相处不易,你且早些时日加入颜家军,老夫自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朝君定不会辜负大人所托!” 魏忠源看着江朝君点点头,道:“去吧。” 看着江朝君离去的身影,魏忠源低头正要饮下一口茶水时,却见茶色已变,看来茶水已经凉了,魏忠源将手中茶杯递给了仆从:“去倒了吧。” 将军府。 庭院中梨花纷纷飘落,冰雪身着白色华袍手持银剑立于百花中央,银剑起剑气出,白袍随风舞动,在片片梨花中招摇生姿。 长发扬起,冰雪手腕轻转,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如虹剑气冲着一方杀去,所至之处百花飘零,磐石炸裂。 冰雪红唇紧抿着,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一股怒气瞬间涌上了心头,招数愈加凌厉了几分。 这时一阵风狭裹着数朵白色梨花席卷而来,正要挥出的银剑一停,立刻朝着风来之处挥了过去,冰雪顺着剑身看向了剑锋所指之人。 来者身着一袭玄色衣袍,若流水般的墨色长发轻绾着,眼中含笑看向冰雪。 冰雪将银剑收了回来,正要开口时,临华上前了一步,惊得冰雪连忙后退了两步,紧跟着手臂一抬,一把银剑横在了两人之间,挡住了临华。 临华薄唇微微泛起一丝笑容,也不再上前了,站在原地,向冰雪伸出了手。 冰雪转头要避开,只听临华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别动。” 冰雪莫名其妙地就不再反抗了,静静地看着临华,随着玄色衣袖朝自己拢过来,那只手一步一步靠近,一阵温暖自临华身上传了过来,将冰雪牢牢罩住,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临华的气息。 冰雪凤眸微凝,略微有几分不自在,还从未有人敢靠她如此之近,这人自从出现后便一直在打破她以前的不可能。 就在冰雪经不住想要推开临华时,临华的手移开了,冰雪眸光扫向临华的手,只见那白皙修长的手上静躺着一片白色花瓣。 “谢谢。”意识到是自己多想了,冰雪便将手臂放了下来。 那只躺有梨花的手渐渐收拢,临华转身走至一处,一手抚上了那块被炸裂的磐石,磐石裂开之处平整光滑,临华低头看向那磐石微微叹息道:“可惜了……” 冰雪微感好奇,这石头莫非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便也跟着走了过来,看清了石头的模样,并无甚奇特之处:“临公子为何叹息?” 临华道:“颜姑娘所修习的功法威力巨大,但修习此法的条件也极为苛刻,凡是修习此法的人必须血脉纯净,髓质越是干净修炼越快。” 语毕,临华转身看向了冰雪,目露无奈道:“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前些时日在下赠与姑娘的血气元阳露姑娘应是一滴未沾吧。” 冰雪握着剑的手渐渐收紧,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临华眉间微皱,玄色衣袖中修长的素手攥紧着,看着立于对面垂着一双眼眸的冰雪,薄唇张了张,终是道了一声“还请姑娘将自己的安危多看重些”便离去了。 回到房中,冰雪走向床榻的脚步忽的一顿,转身向书桌走了过去,将放在柜子里面的红玉瓷瓶拿了出来。 看着手中的瓷瓶,冰雪抓着瓶塞的手上动作一停,面色稍显迟疑,临华这人出现的很是突然,这人不但医术精湛,还武功高强,甚至远在父亲之上,绝非等闲之辈。 而他与自己与颜家毫无瓜葛,却几次三番地帮助自己又不求任何回报,他这样做究竟是在图谋什么呢? 这血气元阳露每日服用一滴,不仅可以除去体内积郁已久的寒气,还有助于提升自身功力。血气元阳露这等上好的补药他竟能毫不迟疑地就这么赠与自己,她原先倒是有几分不相信的,但如今她才知,若是这人真要害自己可能是易如反掌。 冰雪眸光掠过放置在桌案上的令牌,令牌上雕刻着的一个“颜”字赫然在目,冰雪握着瓷瓶的手骤然一紧。 冰雪再看向手中的瓷瓶时,红唇一抿,将瓶口的塞子拔开了。 霎时,一股腥味扑面而来,直冲进了鼻腔中,冰雪被熏得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冰雪凝神看去,只见瓷瓶中这血气元阳露非但没有一丝浑浊之色,反而是一片透彻明亮不见杂质,倒着实是与其气味相背。 冰雪仰头饮下了一滴血气元阳露,入口一阵腥味与苦涩。 冰雪将红玉瓷瓶刚放下,便感觉腹中一阵血气乱窜,当下眉间一皱,立即走向了床榻。 冰雪坐在榻上将功法一运作,腹中那股血气便似是有所感应一般,更加猖獗了,竟一下子从腹中窜了出来,在身体各处肆意奔流。 冰雪即刻将功法停了下来,试图用意念引导血气,不料随着意念的转移,那血气竟如此冥顽不灵,始终不肯让人轻易遂了心意。 废了数个时辰,冰雪方将这血气制服,眉间不由微微舒展了些许,正要将绝武神功运转起来时,原本平息下来的血气一下子暴乱了起来,挣脱了束缚,直接冲向上方。 怎么回事? 冰雪试图再用意念控制血气时,喉间忽然一阵浓烈的腥甜,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看着地上的一片血红,冰雪眼中隐隐有不甘,双手不由揪紧了已染上了一朵朵血花的被褥。 看来是她错信了人,落得这个境地……只是,她的任务还未完成,国恨家仇还尚未得报…… 冰雪眼前一黑,倒在了榻上。 第二十五章 决赛前夕 夜色渐浓,微风卷着片片雪色花瓣吹进了屋内,倒在软榻上的人儿渐渐转醒,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抖落了静静躺在睫毛上的雪色,倏地睁开了一双似水明眸。 眼中的模糊景象逐渐清晰了起来,冰雪吃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眼前依旧是一片血渍,提醒着冰雪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冰雪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查看体内血气元阳露所遗留的血气,却是微微一惊。 自己体内的筋骨脉络似乎通畅了许多,原本膨胀得控制不住溢出来的血气此刻早已化为了虚无。 冰雪将绝武神功再次运转了起来,随着玄武神功的一招一式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冰雪终于知道这血气元阳露是如何助自己提升功力。 如果说以前的她修习神功只是一板一眼的话,如今的她便是明白了这套功法的根本,脑海中的影像此刻便如同慢动作一般,招式之间的连接处、变幻处、高深处渐渐看清。 凤眸一睁,冰雪拿起了放置在一边的银剑,起身便向屋外走去,剑身出鞘,飞花乍起,在空中飘荡舞动。 林间枝叶摇曳,一抹白色身影穿梭其间,若孤鸿一般翩翩起舞,冰雪手中银剑剑尖直指前方倾力刺去,凭空生出一阵风,将枝上数朵雪色扫落。 正前行的脚步骤然停下,接着皓腕一转,挽起一个剑花,进而剑锋陡转,冰雪脚尖轻点,立时升至空中,冰雪双手握上剑柄向前将剑挥出。 “隔空穿影!” 浩荡剑气横扫数里,铺满地面的白色花瓣纷纷凭空而起,脱离数地面五丈有余,一时庭院的上空中梨花朵朵,甚为壮观绚丽。 垂眸看去,平地上突现一道巨缝,其深度与宽度皆是远甚于数日之前,不可估量。 上空中的花瓣逐渐落了下来,庭院中仿若下了一场梨花雨,雪色将院中之景尽数覆盖,为这满园春色铺上了一层银装。 冰雪眉头微微舒展了开来,看来临华说的并没有错,这血气元阳露确实有提升功力之效。 只是眼看后日便是大比决赛,届时来自八方比武台的获得参加决赛资格的参赛者齐聚一台,其中不乏在武林风云榜上留名的强者,要想在这些人中脱颖而出,仅仅凭借这绝武神功的第一式是远远不够的。 绝武神功,第二式! 思及此处,冰雪心念一动,将剑再次拔了出来,三尺剑锋扫过空中飞花,将春色不留情意地拦腰斩断,徒留花上道道伤痕。 冰雪双手紧握着银剑剑柄,徐徐将手臂抬起,寒光闪烁间,锐利的剑尖指向了墨色苍穹,身体在空中迅速旋转起来。 随着身体的剧烈旋转,一阵急促的旋风卷起,万千飞花被卷入旋风中伴着冰雪飞旋起来,梨枝猛烈摇晃着,一齐朝着冰雪聚拢了过来。 手中剑身传出了一阵剑吟声,冰雪一双眼眸缓缓闭上,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剑锋也一步步落了下来。 “剑随心动!” 瞬间周围空中花瓣炸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冰雪慢慢睁开了眼睛,印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冰雪眉头紧锁。 只见空中贴近冰雪的梨花已经尽数化为齑粉,而处于外围的白色花瓣确实却未有一丝损伤。 白色衣角飘然而起,冰雪从空中落了下来,冰雪看着漫空飘落的梨花,素手向前伸出,一片花瓣落在了掌心处。 看着手上完好无损的花,冰雪的手渐渐握成了拳,眼底掠过一丝暗色。 她偏不信! 冰雪眼睛凝视着前方,手向上一抬,手中的剑再次被挥了出去。 日光倾泻而下,洒落在了庭院的每一处,微风拂过,数朵梨花打着漩儿乘风而下,轻轻落在了树下一人的身上。 某处房间的门骤然敞开了,一人身着一袭张扬夺目的暗红色金边刺绣衣袍自房中走了出来,腰际一条红色腰带轻系,一个锦袋别在腰边,男子长发垂落仅由一条绯色发带微微绾起,眼眸乌黑深邃。 临华眸光掠过一处,立刻走了过去。 树下冰雪正伏在石桌上安睡着,眉头却紧锁着,一只手中也依旧握着银剑。 看到冰雪云白色衣袍上的斑斑血迹,临华眸中眸色一沉,上前伸出手揉了揉她紧皱的眉间,眼见着冰雪眉间渐渐舒展,临华一拂衣袖,将冰雪抱了起来往房间走去。 刚走了几步,怀中的人儿便醒了过来。 “你……”冰雪一醒来便见到是临华不由得一愣。 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被临华抱着,冰雪立即挣扎了起来:“临公子想干什么,快将我放下来!”说着,手中的剑横在了临华的脖颈处,闪着寒光的剑锋直抵着临华白皙的肌肤。 临华脚步一顿,将冰雪放了下来。 冰雪脚一落地便向后退了几步,站在距离临华数尺之外处,看向临华的眼中眸色冷冽。 这人虽有恩于她,但……真是不知廉耻! 临华将手放下,拢在袖中的一双手上尚且遗留着冰雪的温度,微微一笑道:“方才在下见颜小姐睡着了,此时虽是白天寒意却依旧较重,在下不忍惊醒颜小姐,便只好这般作为了。” 冰雪将指着临华的剑放了下来,却仍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暂且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不过在下所料不错的话,颜小姐应是在修习功法时遇到了瓶颈。若是颜小姐相信在下,不妨将其告诉在下,兴许在下能帮助到颜小姐。”临华道。 冰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临华。至少到现在为止,眼前这个人有恩于自己有恩于颜家,并且自己也确实还没有发现这个有什么阴谋,更何况这人似乎对什么都一清二楚。 临华看着冰雪,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扬,视线落在了冰雪那一张一合红若含丹的朱唇上,眸色渐黯。 说完后,冰雪沉默着等待着临华的回复。 等了许久,始终不见临华回应,冰雪握着银剑的手不由一紧,眼中的光亮渐渐湮灭。 临华这人深不可测,但绝对是一位武力不输于父亲的强者,要是连临华都没有办法的话,那明日的比武决赛想要夺魁只怕是会困难了许多。 正在冰雪已经打定主意在决赛上拼死一战时,临华出声了。 临华薄唇轻启道:“还请颜小姐将你所修习的功法演示一遍,在下方好对症下药。” 冰雪点了点头,当即转过身走到了远处,接着白袖一挥。 “锃!” 银剑被拔了出来,庭院中央处冰雪墨发轻扬,手持银剑,将招式一一演示给临华看。 树下冰雪一挑一刺之间气势逼人,随着冰雪的手腕转动,散布在空中的片片花瓣也卷了起来。 冰雪身形轻盈,翩若惊鸿,手中银剑陡然挽起一个了剑花,手腕轻转间,银剑剑锋倒转,激起了一阵飞花。 冰雪脚尖轻点,升上了半空中,一剑指天。同时身体急速旋转了起来,在空中卷起了一阵旋风。 剑吟声在耳边响起,冰雪闭上了眼睛。 当银剑再次落下时,阵阵炸裂声响了起来,冰雪睁开眼看去,眸中的光顿时暗淡了几分。 这一式她修习了一个晚上,却还是没有发生一点改变。 临华朝着冰雪走了过来,站在冰雪的前方不远处,向冰雪伸出了手。 冰雪略显疑惑地朝临华看去,不知他这是何意。 “把手给我。”临华唇角微微勾起,眼中含笑看着冰雪道。 冰雪迟疑着将手递了出去。 临华握着冰雪的手,手上一用力,将冰雪拉入了怀中。 “你!” 后背紧贴着临华的胸膛,一股温热传递了过来,让冰雪一时僵住了手脚。 冰雪想到方才临华就举止轻挑,以为现在临华又要对自己做什么,握着剑的手正要抬起来。 不料临华握着她的手突然一动,临华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转眼间将她手中的银剑拔了出来。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还请颜小姐配合在下。” 一挑一刺,一转一挽,两人手中的银剑剑锋骤然一转,脚尖点地,一抹暗红色身影与一抹白色身影瞬间一齐升上了高空中。 两道身影混在一起,一把银剑指向天际,两人迅速旋转着,梨花在风中纷纷向二人聚拢了过来,在旋风的席卷下将二人包裹起来。 冰雪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呼吸微微一窒,直到现在,她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认真地看过临华的脸,临华确实生了一副昳丽容貌,与身俱来的气质更是为这副容貌增添了几分非凡的气势。 临华专注地看着冰雪,似乎要将冰雪的容颜刻进脑海中永久珍藏起来。 剑吟声再次响起,却是与此前的不同,更加浑厚了几分。剑气愈发凌厉,将包裹着两人的花苞狠狠击开。 被击碎了的片片梨花化作齑粉一一落在了地上,在一阵白茫茫的花雨中,临华揽着冰雪的纤纤细腰从空中飘落下来。 庭院外正准备进来的颜云北看到此幕脚步禁不住一滞,直愣愣地看着院中拥在了一起的的两人,站在院子外边一动不动。 “老爷,这……”跟在身后的仆从见颜云北脚步停下了,好奇地向院子里面看去,顿时惊讶得眼都直了。 第二十六章 大比决赛(上) 颜云北清了清嗓子,听到声音冰雪立刻推开了临华,寻声看去,见是颜云北,立即转身走到颜云北跟前唤道:“父亲。” “颜将军。”临华站在原地朝颜云北行了一礼。 颜云北看着跟前的冰雪道:“你随我来。” 颜云北临走时不忘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临华,转过身时见仆从还愣在原地,脸一拉道:“还不走。” 那仆从一转头便看到颜云北沉着一张脸,吓得急忙一路小跑着追上颜云北的脚步。 冰雪有些紧张,看到颜云北刚才阴沉着一张脸,显然是生气了。 冰雪不由看向了依旧站在庭院中央处的临华,正巧与临华的视线相撞。 冰雪皱了皱眉头,若不是这人父亲也不会生气,不行,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这件事情与父亲解释清楚。 看来日后她还是要多加注意,与临华保持距离。 冰雪来到书房门口,只见从书房中走出来的仆从一副手脚哆嗦的模样。 冰雪整了整衣襟,走了进去。 书房中弥漫着一股低沉的气压,正前方颜云北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茶水正喝着。 感觉到了冰雪的到来,颜云北将茶杯重重一放,杯中的茶水瞬间随之溅出来,纷纷落在了四周的桌面上。 “父亲。”冰雪前行的脚步一滞,停在了不远处。 颜云北眼睛紧紧盯着冰雪,阴沉着脸,握着茶杯的手紧攥着杯身,手与杯壁间发出了一阵摩擦。 颜云北一字一句地问:“怎么回事?” “父亲……”冰雪于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全部都告诉了颜云北。 颜云北听后沉吟不语,半晌开口道:“这临大夫倒是来历不凡,他此番言语便是在告诉你我,他已对我们的一切了解得一清二楚。” 冰雪点了点头。 颜云北道:“他所言不错,这绝武神功确实是对血脉要求极为严格,修习此法的人血脉愈是纯净正,髓质愈是干净,则修炼越快。” 颜云北说着看向了屋外,缓缓道:“只是,他可以遗漏了一句话,修炼此法的人必须是颜氏血脉。” 冰雪怔了怔,道:“那他……”那他岂不是早已知晓了他们的身份。 颜云北微微颔首,面色凝重。 冰雪闻言当即握着剑柄的手一紧,拔出剑身便要去和临华决一死战。 既然临华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身份,那他也必定知晓了他们的计划,看来这人便是留不得了。 “慢着。”颜云北出声喝制了冰雪。 颜云北轻叹了一口气道:“此人武功高强,深不可测,并非你我的对手。既然他刻意隐瞒,便是在表明立场。” “如今他愿意指点你,你便虚心请教。只是……”颜云北视线落在了冰雪身上,接着道,“冰雪,你既已答应我要为颜朝复仇,便不可再在儿女情长之事上耗费精力。” 说着颜云北眼神一凛,看着冰雪,面色肃然道:“为父要你在此立下毒誓,只要国恨家仇一日尚未得报,便一日不可卷入儿女情长之事。” 冰雪在颜云北的注视下,抬起了银剑,寒光闪过,斩断了一缕青丝。 “今日我颜梅冰雪在此起誓,此生绝不动情,如有违背,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回到庭院中,只见一人身着暗红色衣袍坐在石椅上,墨色长发贴着腰际垂落而下,姿态慵懒,眼眸低垂着看向指尖的一片白色花瓣。 想到此人早已洞悉一切,冰雪眼底掠过一丝复杂,走到了临华的身前。 “临公子。” 临华闻言抬起了头,原先眼底的漠然也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温柔笑意。 冰雪在临华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临华道:“临公子,方才我将功法一一演示了,不知临公子有何建议?” 临华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一挑,指尖的花瓣瞬间飞了出去,梨花瓣在空中跃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疾速落在了地上,惊诧的是花瓣触地即碎为齑粉。 临华徐徐开口道:“颜小姐可知这花为何而碎?” 冰雪仔细思索了一番,回答道:“花瓣落地时速度极快,且仅仅依靠一点支撑,而一点所承受的负荷过于沉重,因此无法保全花瓣身形。” 临华微微颔首,站起了身道:“修炼功法忌迟缓也忌敏捷,忌阳刚也忌阴柔,注重力与气合,修炼时将自身的气血融入到每一个动作中,方可赋予功法元气。” 冰雪沉思片刻后,将银剑拿了起来,走到一处空地开始再一遍练习了起来。 剑光一闪,银剑被拔出了剑鞘,在空中一挥,带起了一阵劲风。 白袍翻飞间,冰雪手执银剑在林间将神功的第二式舞得畅快淋漓,一招一式,一挑一转,快慢得当,时而急促时而缓慢,一举一动间变换顺畅,曳曳生姿。 点地而起,冰雪身着一袭白袍恍若画中仙,百花映衬,一时风姿卓绝,素手紧紧握住的银剑指向了天际。 “剑随心走!” 剑吟声长啸,冰雪在梨花旋风的包裹下,紧闭着双眸,挥下了手中银剑,立时一阵炸裂声在耳边猛地响了起来。 浓密而长的睫毛轻颤着,冰雪睁开了眼眸,眼中不由缀上了点点光亮。 只见在连绵不绝的炸裂声中,环绕在冰雪周围的白色花瓣自内而外一一裂开,转眼间便尽数化为了齑粉。 冰雪自空中飘然落下,银剑归鞘,冰雪伸出手,不一会儿手上便铺满了一层白色粉末,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展了开来,朱唇禁不住微微扬起。 冰雪走到了临华跟前,行了一礼。 “多谢临公子。” 看到冰雪脸上的笑容,临华嘴边噙着的笑也愈发深了。 皇家演武场上,杏黄色的旗帜在风中翻飞,比武台的四周皆被观众重重包围,一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冰雪随颜云北一块来到演武场,入眼即是最中央的那处被观众包围得水泄不通的比武台,握着银剑的手不由紧了紧,眸中瞬间燃起了炽热如火的战意。 站在冰雪身旁的颜云北见此微微颔首,开口道:“去吧。” 冰雪朝颜云北点了点头,当即转身走向了选手席。 高阁上,魏忠源早已坐在了席上,正与朝中其他大臣聊着,瞧见颜云北上来了,端起桌案上的一个盛了酒的酒杯便向颜云北走了过来。 魏忠源笑呵呵地道:“颜将军,时间过得可真快呀,一转眼就到了大比决赛。” 颜云北径自在席上坐了下来,目光掠过魏忠源,直接看向了下方的比武台。 魏忠源一时自讨没趣,却还是在颜云北旁边坐了下来,顺着颜云北的目光看去,不由得笑了:“老夫还从未见过颜将军有如此在意的时候,看来令爱在颜将军的心中分量很重啊。” 依旧没有回应。 “不过想来也奇怪的很,听闻令爱出生那日,天上有异象出现,令爱……”魏忠源正说着,颜云北突然回过了头,魏忠源从颜云北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阵寒意,当即识趣地住了口。 魏忠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老家伙一向不爱搭理人,他不就多说了几句,这下难不成是恼了? 魏忠源安静地坐在席上,低头时看到手中的酒水,便仰头喝了一口,一股辛辣味在喉间蔓延开来,魏忠源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引得颜云北再次看了过来。 魏忠源清了清嗓子,在颜云北的注视下整了整衣襟站了起来,走向了一处。仔细看去,魏忠元端着酒杯的手竟然有些颤抖,他堂堂一介晋朝的相国大人竟然被人嫌弃了。 冰雪在席上坐下不久,一道清脆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冰雪!” 冰雪心念一动,看了过去,禁不住笑了,唤了一声:“紫若。”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女子,女子身着紫色襦裙,腰边别着一条紫色软鞭,秀发由一根白玉发簪轻轻绾起,朝气满满,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冲冰雪眨了眨,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紫若走到冰雪跟前,在冰雪的身旁坐了下来。 冰雪看到紫若手上缠着的绷带,目光中流露出担心,问道:“伤势如何了?” 紫若大笑了几声道:“冰雪,怎么着我可是个习武之人,这点小伤就跟挠痒痒似的,算不了什么的。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看着紫若略显浮夸的表情,冰雪忍不住莞尔一笑。 紫若瞅了眼观武台那边,小声地对冰雪说道:“冰雪,听说这次大比的奖赏与以往不同,在大比决赛中夺魁的人,可以在寒朝进贡的贡品中任选一件,那可都是稀世珍宝呀。” 冰雪想到尚且还躺在病榻上的母亲,眼中的战意更盛了,此次比武必须赢,这三味清灵丹她要定了! 紫若看了看周围正在认真观看比武的获得参加大比决赛资格的其余几位参赛者们,压低了声音对冰雪道:“我还听说因为近些年寒朝屡次扰乱边境秩序,圣上要为朝廷选武将,所以这次大比决赛中最终胜出的人会被圣上格外看重直接任命为朝中将领。” “并且,以后可能会取代威烈大将军统领整个颜家军!” 冰雪心中一震,不由得看向了高阁上正坐着的颜云北。 第二十七章 大比决赛(中) 说到这里,紫若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要是威烈大将军不会老的话那就好了,他可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每次只要威烈大将军出马,就从来都是捷报,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常胜将军。” “不过如果一定要选的话,我希望你能成为那个接替威烈大将军的人。毕竟你是他的女儿,要是由你来带领颜家军的话,威烈大将军应该会好过一些吧。” 冰雪再次看向前方的擂台时,眼中已是一片坚定。 观武台上天阳飞正看得入迷,见选手下台了方执起了案上的茶杯,饮下了一口茶水,余光扫过选手席上的参赛者。 恰巧看到了席上的那抹紫色身影,当即一口茶水卡在了喉间,天阳飞急忙将茶杯放了下来,一边咳着一边指着席上的紫色身影问道:“她怎么在这儿?朕不是说了不准放她出来。” 轻抚着天阳飞给他顺气的太监立即俯身回道:“陛下,今儿个早晨出宫时咱家还瞧见那位主子正躺在榻上睡着,没成想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那位就已经到了这里了。” 天阳飞无奈地扶额叹气道:“你还不知道她,这次不用说又是故意糊弄你逃出皇宫,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以那位主子的身份坐在选手席上实在是不合适,要不咱家现在就去将那位主子请过来。”那位太监提议道。 天阳飞摆了摆手道:“罢了,她自己满意就好。只是如今她受了伤,行动总是有些不方便,朕命你带些人去护她周全,莫要让她发现了。” “是,陛下。” 天阳飞看着选手席上那抹紫色身影微微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身边的那道蓝色身影时,感到有几分熟悉,于是唤住了正要离去的福德海,指着席上的那道蓝色身影问道:“你可知那位女子是谁?” 福德海顺着天阳飞手指指向的地方看了过去,好一会儿看清了模样,不由笑着道:“回陛下的话,那位正是威烈大将军的嫡长女颜梅冰雪。” 天阳飞一听到是颜云北的女儿倒是立马放心了,看到紫若在颜梅冰雪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也跟着笑了起来,开口道:“怪不得,朕方才瞧见皇姐这么一副欢喜的模样时,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若说是因为颜将军的女儿,倒也确实是说得通了。” 福德海在一旁附和道:“是啊,长公主殿下打小就敬佩威烈大将军,常常嘴边念叨着要像威烈大将军一般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咱家记得先帝在的时候还问过殿下长大以后想要嫁给谁,殿下当时可是想都没想便说要嫁给威烈大将军,可把先帝乐坏了。” 回想起往昔,天阳飞眼中不禁盈起了一丝怀念。 福德海躬着身子道:“陛下,那咱家就先退下了。” 位于高阁西方的一处包厢的窗子敞了开来,一位男子身着一袭绣着点点桃花的银白色衣袍站在窗前,长发尽束于紫金发冠中,腰间轻系着一条宽玉带,红色玉佩缀在腰际,金黄色流苏坠落而下,骨节分明的手上一把折扇轻摇着。 下方比武台上的比武角逐正激烈地进行着,男子视线落在席上正与蓝衣女子聊得正欢的紫衣女子的身上时,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斜睨了身旁的侍从一眼道:“本王近些时日似乎也未曾苛扣过你们的俸禄,瞧着这伤势,许是没吃饱饭不成。” 闻言那侍从连忙跪在了地上,诚恳地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瑞王天辰烨看着跪在地上的侍从,淡淡一笑道:“都说事不过三,本王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办成了,便将功抵过。若是失败了,你也就不必再来见本王了。” “属下明白。” 比武台上一位女子与一位男子正在比武,两人你来我往,招式犀利,转眼间数个回合过去了,却不见谁落了下风,可见二者武力不分伯仲。 女子身穿一袭绣着一朵朵正盛放着的雏菊的浅黄色衣裙,容貌清丽,若水中浮渠,淡雅脱俗,手上的武器却与性格大相径庭。 只见女子手中握着一把一条银白色铁链,链长一丈八,铁链的两端各系一个正圆形的流星锤,流星锤的前方布满了森森狼牙状的铁钉,锋利的铁钉尖端闪烁着寒冷的光芒。 粗如手指的铁链缠在女子白皙如玉的手上,随着女子动作的改变,双锤流星被铁链牵引着在空中舞动起来,鼓鼓风声响起,足以见得流星锤的重量。 而黄衣女子的对面站着的男子两只手中却是各自持着一柄短小的匕首,匕首的刀面被打磨的极其光滑,两边逐锐,头尖而薄,长约八寸,双刃锋利。 两者的武器差距如此明显,却各有弊利,双锤流星虽在黄衣女子的挥舞下势如猛虎,但男子手中的匕首也十分轻巧,在男子敏捷快速的应对下,将黄衣女子的攻击一一避了开来。 黄衣女子看着对手又一次逃过了自己的攻击,倒也不急,看着对面站着的男子笑着道:“这位公子,你若是想和我打持久战的话,那不得不告诉你,你可能要失望了。还有,我一介区区弱女子,公子莫非是怕了?” 站在对面不远处的男子一张脸渐渐白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许多,显然经过这么久的战斗,他的体力已经开始有所不支,当男子听到女子所说的话后抬头看到黄衣女子眼底的嘲笑时,一瞬间觉得脸上无光,一张脸涨得通红,握着匕首的手一动,索性开始主动出击。 冰雪看到这不由摇了摇头,比武时最忌讳的便是争强好胜心浮气躁,当一个人暴躁起来,一切都将会变得混乱,任何隐藏得再好的破绽都会一一暴露在对手的眼前,正所谓骄兵必败,便是这个道理。 比武台上,男子怒吼一声,朝着黄衣女子奋力冲了过去,与此同时,黄衣女子手中的双锤流星也舞动了起来。 只见台上寒光一闪,男子已经迅速冲到了黄衣女子的跟前,手中的两柄匕首一柄抹向黄衣女子的喉咙,另一柄直接刺向了黄衣女子的胸膛,出手狠厉不留余地。 未等匕首在脖颈处落下,黄衣女子手中的铁链一阵碰撞声响起,两只流星锤沉重地朝着下方击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男子的两条腿上。 骨骼碎裂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男子惨叫一声,在黄衣女子的身前重重地跪了下来,模样甚是凄惨。 坐在席上看到这一幕的紫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道:“冰雪,这是真的吗,这女的也太彪悍了吧。” 将紫若伸过来的手推了回去,冰雪摇头道:“她手上使用的是双锤流星,双锤流星对力量的要求极高,一旦挥出便不可再收回,要求使用者每一次攻击都应让流星锤的攻击力提升到极致,并且一击必中,否则便必定会露出破绽,使自身置于危险之中。” 紫若明白了过来,看着双腿已废被人抬下台去的男子,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忽然觉得这个男的有些可怜。” 冰雪淡淡一笑,继续看向比武台。 转眼间比武台上黄衣女子的对面便站上来一位一位身着绣有翠竹图案的青绿色锦袍的瘦削男子,男子手中握着菱形状的铜制双鞭,鞭上菱角分明,握手处状若剑把,双鞭的鞭刃极为锋利,隐约有寒光闪现。 未等冰雪看清那位男子的模样,身旁的紫若就立马站了起来,手指着站在台上的那个男子,顿时气得粉红色嘴唇发抖。 紫若激动地说道:“是他!他就是正式赛上那个卑鄙无耻还下流至极的人!” 紫若的声音不小,引得一下子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站在擂台上的那个绿衣男子似乎也听到了,朝着这方看了一眼,选手席上就紫若一人这么突兀地站着,绿衣男子显然认出了紫若,看向紫若的眼中带着明显的挑衅。 紫若被绿衣男子的挑衅激怒了,一手搭在别在腰间的紫色软鞭便欲冲到比武台上去,但刚一动手一阵锥心的刺痛便席卷而来,似是在提醒着紫若手上这伤是如何来的。 想到自己武功不及别人,紫若气得跺了跺脚,又坐了下来。 冰雪见紫若反应如此之大,方记起了台上这人是谁,看着擂台上正与黄衣女子比试的青衣男子,清澈似水的一双凤眸中眸色渐深。 不过须臾,在青衣男子的猛烈进攻下,黄衣女子渐渐落在了下风,数次攻击无一例外尽数落空,双锤流星的弊端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此时的黄衣女子破绽百出,结果已是不能再清楚了。 随着青衣男子手中铜制双鞭一鞭接着一鞭落下,黄衣女子的手松开了铁链,沉重的落地声响起,两个流星锤已然掉落在了地上。 谁知青衣男子依旧不肯罢手,双鞭再次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黄衣女子的手上。 凄厉的叫声在演武场上回荡,黄衣女子的双手竟是被废了。 迎着女子愤恨的目光,青衣男子漫不经心地道:“你既然要了一双腿,那便还一双手吧。” 第二十八章 大比决赛(下) 围在比武台四周的观众群中一阵唏嘘传了出来,再看向台上被废了双手的黄衣女子时,眼中清一色流露出了几分同情。 “他到底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啊!”紫若亲眼看着青衣男子在擂台上辣手摧花,作为与黄衣女子一样被青衣男子重伤的受害者,紫若忍不住为那位黄衣女子打抱不平。 冰雪红唇微微翘起,泛起一丝无奈的笑,道:“决斗一旦开始,便不分男女长幼,只论胜负。” 紫若闻言扁了扁嘴,还是觉得有些惋惜。 擂台上青衣男子势如破竹,不一会儿便将上台挑战的三位参赛者一一击败,顿时赢得台下一阵叫好声。 “台上这位是何许人也?之前似乎也未曾见过,但如今看他在擂台上连胜数人,倒着实是一匹黑马,兴许能够一举夺得魁首。” “这位穿青衣的名叫白元放,先前正式赛的时候是在东方擂台上比武,其余的便不知道了。” 青衣男子白元放看到又一位被自己击败的对手被人抬下台去,嘴角扬起了一丝快意的笑,目光扫过台下选手席上的参赛者们,语气甚是轻狂地道:“还有谁想挑战小爷?尽管上来!” 话音刚落,一角蓝色衣摆落在了台上,白元放转身看去,嘴边勾起的笑容隐隐含有深意,看着对手道:“原来是颜小姐啊,颜小姐身为威烈大将军的嫡长女,金枝玉叶,岂是我等俗人能够相比的。” “只是白某现在对这大比魁首的身份倒是挺中意的,颜小姐可要小心了,白某可不会怜香惜玉。” 白元放的对面冰雪手持银剑站立着,身着一袭连云纹蓝色衣袍,腰间束着一条白色腰带,扶柳细腰可盈盈一握,乌发由白色丝带绾起,气质如莲,绝代风华摄魂夺魄,闻言只是笑了笑,也不多说,手一扬将剑拔了出来。 “颜小姐倒是个痛快人。”白元放说着左脚向外一迈,手中双鞭也跟着举了起来,白元放眸光紧锁在对面的冰雪身上,等待着冰雪的进攻。 蓝色衣袍在风中飞舞,剑锋一指,寒光夺目,破风声响起,冰雪手执银剑直指着白元放刺了过去。 白元放嘴边的笑容不减,抓着鞭柄的手一挥,冲着冰雪劈了过去,势若千钧,凭空带起一阵劲风。 眼见着银剑将要与双鞭相击,一个利落的剑花挽起,轻巧避开了与双鞭的正面碰撞,一道蓝色身影掠向了白元放的身侧。 一击落空的白元芳似乎也早有所准备,在冰雪来到身旁的时候便已经迅速向前跨出了一步,躲过了冰雪的袭击,白元放转过身再看向冰雪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台上正在比武的二人的速度之快不相上下,纵使是围在擂台旁边近距离观看比武的观众也只可看到一抹虚影。 坐在台下的紫若被这两人的速度惊得目瞪口呆:“好快啊。”这样的速度,就是让她再练个五六年也做不到呀。 原本不抱有希望的紫若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里瞬间放出了光亮,看来报仇有望了,紫若眼冒星光地看着擂台上步履轻盈的冰雪,感叹道:“冰雪好厉害啊,真不愧是威烈大将军的女儿,好可惜早些时候没能拜威烈大将军为师,要不然我就能早一点认识冰雪了。” 观武台上天阳飞也着实被冰雪惊艳了一把,想到与冰雪相交甚笃的紫若,禁不住有些好奇地朝选手席上看了过去,见紫若一脸认真地看着擂台上的比武,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天阳飞控制不住笑出了声。 办好天阳飞交代的事情后侍奉在一旁的福德海见天阳飞难得笑的如此开心,不由上前问道:“陛下因何事高兴?” 天阳飞笑着指向了选手席上的紫若:“朕还从未见过皇姐这般认真的模样,刚才看到了竟有些不习惯。” 福德海微笑着道:“陛下可知现在擂台上与颜小姐比武的这位便是那日在大比正式赛上将长公主殿下重伤的人。” “什么!”天阳飞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前些时日便听闻将紫若打伤的那位参赛者是刻意为之,当时他就派人去查过,却一无所获。 天阳飞开始打量起擂台上的白元放,眸光中透着几分深思,这人若是蓄意而为的话,那他所图又为何,他的背后又会是哪一方势力。 擂台上冰雪与白元放对抗许久却依旧不见分晓,两人都是一副轻松自如的的模样,经过长时间的决斗依旧面不改色,倒是把台下的一群观众看得脸红脖子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紫若在席上更是激动得粉拳紧紧攥了起来。 台上白元放眼中一抹厉色闪过,右脚往后退了一步,手握双鞭迅速冲到冰雪身前,鞭子一挥,重击而出。 在白元放的掌控下,铜制双鞭飞速旋转,速度之快让人无法捕捉到鞭子的确切位置,双鞭挥舞时带起的一阵阵风声回荡在演武场上,浮光掠影间鞭子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距离冰雪双手的咫尺之处。 冰雪紧闭着的眼眸倏地睁开了,随之脚下一动,疾速掠向了后方,与紧接而至的鞭子险险错开。 蓝色衣角拂过地面,冰雪点地而起,双手紧握剑柄,一双眼眸凝视着前方站立着的白元放,衣袂扬起,手起剑落。 第一式,隔空穿影! 霎时浩荡剑气排山倒海般横扫出去,声势之大令演武场全场瞬间寂静,在众人的注视下,剑气落在了比武台上,竟是硬生生将由大理石铸就的偌大比武台劈出了一道狭长的裂缝。 抬眸看去,站在比武台上的白元放两只手上皆是虎口一震,手一松,两个鞭子便落在了比武台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声响。 紧接着白元放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身躯摇晃了一会儿,眼前一黑,轰然倒在了地上。 一位黄袍宦官急忙赶过去,摸向了白元放的颈部,感受到还有脉动,于是挥了挥手让人将白元放抬下去。 台下一片寂静,过了许久,渐渐开始有人鼓掌。 观武台上天阳飞回过神来,将执着茶杯在半空中僵了许久的手放下,看向比武台上飘然落下的那道蓝色身影,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高阁上端坐着的颜云北暗暗舒了一口气,一手端起案上摆放着的盛满了酒水的酒樽,猛地饮下了一口酒。 不远处的魏忠源也愣了一下,虽然早就知道那老家伙的女儿武功不错,但在他以为女子就是女子,怎可与男子相提并论,如今一看倒是不然。 魏忠源看了一眼被众人包围着的颜云北,低声与身旁的蓝衫侍从交代了几句后,一张老脸挂上了笑容,也向颜云北走过去。 比武台上的比试尚在进行中,台下已是议论纷纷。 “看来这次大比的魁首必是颜小姐无疑了。” “是啊,颜小姐方才那一剑气势磅礴,威力巨大,实在是教人佩服……” 下方的议论声传到了选手席,选手席上的左边一处坐着的一位男子身着雷纹暗紫色缎袍,腰系一条犀角带,一头乌色长发尽束于玉冠中,手持一柄长矛,男子闻言冷笑了几声,看着比武台上再一次将对手击败后春风得意的冰雪,手中的长矛开始蠢蠢欲动。 正在这时一位蓝衫侍从快步走了过来,恭敬的道:“少爷,大人有令,这位颜家小姐留到最后再收拾。” “为何?”魏远城微微有些不满地道,他恨不得现在便上去将比武台上的冰雪废了,好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天外有天,也好叫众人明白谁才应该是这次大比的真正魁首。 “大人早便料到少爷会这么问,特地让小的转告少爷……”那位蓝衫侍从低声道了几句。 魏远城听了之后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原本紧握着长矛的手也渐渐松了开来,看着比武台上风光无限的蓝色身影,眼中掠过了一丝暴戾:“颜梅冰雪,本公子待会儿再教你什么是前一脚天堂后一脚地狱!” 比武台上剑光闪过,银剑的剑锋抵在了对手的喉间,对手手上的动作一滞,正要挥出的剑停在了半空中。 看着抵在喉间的银剑,对手有些不甘,又有些无可奈何,终是将剑收了回来,抱拳道:“我认输!” 银剑归鞘,冰雪淡淡地道:“承让。” 看着第四位对手走下比武台,冰雪没有丝毫懈怠,静立在比武台上等候第五位参赛者发起挑战。 选手席上的参赛者开始犹豫了起来,冰雪的实力经过四场比武已经让大家见识得差不多,但却没人敢保证有完全把握战胜冰雪。 沦为冰雪进入四强的垫脚石,还是有望进入四强,各位参赛者心中已有了一个估量。 迟迟不见一位参赛者上台挑战,冰雪的眸光掠过了选手席左边坐着的魏远城,挑了挑眉,明目张胆地挑衅魏远城。 魏远城冷哼了一声,当即转过头去不予理会。 正在黄袍宦官准备上台宣布冰雪进入四强的时候,一阵破风声响了起来,转眼间比武台上便站上了一人。 那人大笑了几声,看着冰雪道:“小姑娘,一帆风顺未必是好事,偶尔遇到些困难才更有乐趣,老夫今日便来作这个阻挡你前进的人。” 第二十九章 决赛四强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冰雪的对面正站着一位六旬老者,身着深灰色盘纹衣袍,鬓染霜雪,布满褶子的脸上漾着一抹笑容,灰袍老人看向冰雪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冰雪面色淡然地对灰袍老人道:“请前辈赐教。” “比武开始。”黄袍宦官手中的拂尘一扫,高声道。 灰袍老人手中的四尺褐色长剑微微转动着,映射出一道逼人的寒光,刃若秋霜,锋利无比,剑身上若流水般的纹路清晰可见。 灰袍老人左脚向前迈出一步,右脚擦过地面微微旋转,目光紧锁在前方的冰雪身上,握着剑柄的手轻轻转动,后脚一点,猛地刺向了冰雪。 “锃!” 银剑出鞘,蓝色衣袍掠起,冰雪手持银剑冲向了对面的灰袍老人。 褐色长剑与银剑猛烈撞击在了一起,剑吟声惊起,两人迅速分开,握着剑柄的手上虎口处皆是一阵发麻。 灰袍老人右脚往后一点,再次朝着冰雪不偏不倚地劈了过来,带起一阵凌厉的劲风。 看着朝着自己逐渐逼近的褐色剑尖,冰雪眸光一凝,待长剑及近,立时点地而起,蓝色衣摆与褐色长剑的利刃擦过,细微的摩擦声传出,一块蓝色衣角落在了地上。 在比武台上站定后看到地上的一角布料,冰雪握着银剑的手一紧。 灰袍老人抚摸着手中的褐色长剑,开口道:“小姑娘,老夫手中的这把剑名为断魂,可切玉断金,削铁如泥,你可要当心了。” 冰雪手臂一抬,手中银剑再次举了起来,凌厉眸光掠过剑身,不经意间看到银剑剑刃上赫然有一个缺口,冰雪红唇微微抿起,看着前方灰袍老人手中的断魂,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下一刻,灰袍老人迈着流畅的步法向冰雪迅速趋近,手中的褐色长剑直指冰雪的咽喉,剑气强横,锐不可当。 眼见着褐色长剑的尖端将近,冰雪来不及思考便一剑挥了出去,迎面接下了褐色长剑的沉重一击。 剑刃相击间,清脆的声音乍然响起,褐色长剑竟是直接将冰雪手中的银剑轻易削成了两段。 脱离银剑的半截剑身猛地向下坠去,“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灰袍老人趁此向前进了一步,流水剑纹在冰雪眼前一闪而过,褐色长剑随即向冰雪的喉间抹去。 蓦地冰雪手腕急转,用断剑的剑端将长剑堪堪抵挡住。 灰袍老人注视着面前渐落下风的冰雪,手上微微发力,褐色长剑的剑身迎着断剑前进,直逼得冰雪一连后退数十步。 已然站在比武台边缘的冰雪回头望了一眼,若是再往后退一步便是出了比武台,若是再往后退的话她便是输了。 身前面对的是灰袍老人的步步紧逼,身后却是脱离比武台范围的空地,目光不经意间看到灰袍老人的身后,冰雪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不能输,只能赢! 在众人以为冰雪要反击的时候,却见冰雪握着剑柄的手忽然间松了开来,任断剑落下,顿时引得台下一阵惊呼,这难道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坐在选手席上的紫若也被冰雪的这般举动惊得不轻,直接闭上了眼睛。 高阁上的颜云北见此一颗心都紧缩了起来,双目紧盯着台上的比武,一手死死捏着酒杯,一手紧紧攥成了拳。 突然,一阵刺耳的爆破声在颜云北的手中响起,酒杯不堪重负,转眼间便碎裂成渣,杯中盛满的酒水随之飞溅而出,瞬间便将颜云北的衣袍染湿了一大片,颜云北却是无暇顾及。 比武台上,手持断魂的灰袍老人动作一滞,见此也愣了片刻,不知冰雪意欲何为。 蓝袍舞动,冰雪借着灰袍老人愣神的间隙脚下施展瞬移,疾速掠向了老人身后,一手将比武台旁武器架上的一柄长剑拔出,转身快速刺向了灰袍老人。 观舞台上天阳飞看到冰雪轻轻松松化险为夷,忍不住感叹道:“好一招出神入化的攻心计。” 比武台上灰袍老人看到冰雪持剑而归,不免感到有些惊诧,但也只是暂时,紧接着灰袍老人手中褐色长剑一指,向冰雪扫了过去。 灰袍老人剑招变换极快,一转即逝,让对手很难发现破绽,而冰雪应对敏捷,总能在断魂剑锋将至之时巧妙避开。半晌过后,冰雪与灰袍老人已经交手了数十个回合,却仍是未能分出胜负。 坐在选手席上的紫若见这么久还没有声音传来,便慢慢睁开了眼睛,向比武台上看去,见冰雪早已脱离险境正与灰袍老人打得难舍难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开始认真观看比武。 台上冰雪一个流畅的剑花挽起,蓦地从比武台上飘然而起,手持长剑,凌空而立,三千青丝在微风中飞扬,蓝色衣袂随着剑身的移动卷起了一角风华。 第一式,隔空穿影! 冰雪俯视着灰袍老人的一双凤眸中眸光幽冷,双手握上长剑的剑柄,手臂凭空划下一道弧形,长剑挥出,一道寒影掠过,顷刻间澎湃剑气有如实质向灰袍老人扑面而去。 整个比武台足足震了三震,立时台面上又添了一道新的裂缝。 在剑气的轰击下,灰袍老人手持褐色长剑一下子倒移数十步,眼看着便要被击落出比武台,灰袍老人急忙将长剑往地上猛地一插,褐色长剑在地上划出一道甚深的痕迹,方将剑气所带来的冲击化解。 待稳住身形后,灰袍老人抬头再看向冰雪时,脸上已是一片肃然,抬手抹去了嘴边的血迹,灰袍老人看着冰雪缓缓地说道:“小姑娘,不简单啊。” 说完,灰袍老人便将手中的褐色长剑收了起来,看着冰雪笑道:“小姑娘,看来你战胜了困难,恭喜进入决赛四强。” 闻言冰雪衣袖一挥,长剑掷出,稳稳落入了武器架上的剑鞘中。 冰雪从空中慢慢落下,站在老人的对面微微拱手道:“承让。” 一下比武台就见紫若正激动地朝自己招着手,冰雪唇边不由泛起一丝笑,朝着紫若走了过去。 “冰雪,你刚才真是太厉害了!不但把那个卑鄙无耻的人一举击败,还战胜了那位看起来超厉害的老前辈,刚刚那种情况你还能转危为安,冰雪,我真的好佩服你啊……” 想到刚才险象环生的情景,紫若看着冰雪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冒着点点星光,说了半晌仍旧觉得意犹未尽。 紫若拉了冰雪的衣袖,冲冰雪眨了眨眼睛道:“冰雪,四日后便是拜月节了,到时候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 未时三刻,大比决赛的四强已经出现了,而在这四个名额中女子仅占了一个,也便是说决赛四强中仅有冰雪这一位女子。 比武台四周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擂槌敲在了鼓面上,顿时震耳欲聋的鼓声响彻整个皇家演武场。 比武台一早便被观众团团包围住了,自外边涌来的人在台下愈聚愈多,台下不一会儿便已是人山人海。 四位进入四强的参赛者开始登台抽取令牌,魏远城第一个登台,从朱红色木箱中取出了一枚令牌,路过冰雪身边时特意将手中的令牌亮给冰雪看,是个“天”字。 魏远城冷哼一声,看向冰雪的眼神中极具挑衅意味。 冰雪不禁微微失笑,这人倒是挺记仇的。冰雪走到桌前,从箱子里取出了一枚令牌,右手一翻,看向了令牌背面,赫然是个“地”字。 率先比试的是“天”字组。 “比武开始。” 比武台上魏远城手持一柄长矛,矛杆长一丈,矛尖长八寸,矛重达四十多斤,在魏远城的手中却是轻若无物。 而在魏远城的对面站着一位身穿青绿色勾曲纹衣袍的男子,青衣男子手提一柄青色谷纹大刀,静立于一方等候魏远城的进攻。 魏远城嘴角渐渐勾起,看着青衣男子轻蔑地笑了一声,一脚迈出,握着长矛的手紧接着向前伸出。 随着长矛在魏远城手上一拨一挑,长矛若游蛇一般,长矛的矛锋直指对面的青衣男子,气势极其凶猛。 枪花抖起,虚实之间尽显其锐利,矛影重重,让人一时难以分清长矛所在之处,而对面的青衣男子却镇定自若,丝毫不受影响,久久静立于原地,不动如山。 忽而青衣男子指间骤然收紧,手中青色大刀朝着一处劈去,出手干脆利落。 青色大刀与长矛相击,发出了剧烈的碰撞声,兵器被震得分离开来,青衣男子与魏远城各自后退一步。 “魏小公子果然好身手!” “与魏小公子比试的那位武功似乎一点都不输于魏小公子……” “你看那位刚才一眼就能看出魏小公子的破绽,说不定武功还在魏小公子之上呢……” 台下观众们的议论声传进了魏远城的耳朵里,魏远城冷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手中长矛在空中徐徐划出一道弧形,后脚一点,朝着青衣男子扑去。 长矛狭风雷之厉径直刺向青衣男子的胸膛,青衣男子却依旧面色不改,将青色大刀一挥,迎着长矛劈了过去。 魏远城眉梢一挑,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了,只见原本疾速前进的长矛突然停下了,矛锋急转,似蛇吐信一般,蹿向了青衣男子的腹部。 青衣男子急忙后退了一步,矛尖与青色衣袍擦过,在青衣男子的腹部赫然留下了一道伤痕。 第三十章 金翎现世 魏远城乘胜追击,手中长矛呈直线状走位,冲青衣男子刺去,出势迅猛,平地惊起一阵风声。 此时青衣男子脚下方站稳,目光扫向迎面而来的长矛,脸色一沉,立即腾空跃起,青色大刀举起,向魏远城砍去。 在青色大刀即将到来之际,魏远城手腕一旋,手上的长矛矛锋陡然收回。 青色大刀落空,砸向了地面,深深劈入比武台,比武台的台面上立时出现一道裂开的缝隙,青衣男子意识到不妙,立刻要将大刀拔出,但为时已晚。 不过一息的空隙,长矛便进而转向青衣男子握着大刀的右臂。 血肉被撕扯开的疼痛感令青衣男子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青衣男子的脸上隐隐有一层细密的冷汗渗出,紧咬着牙关,还是禁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魏远城被青衣男子痛苦的表情取悦了,手掌抵着矛柄的一端,更是用力将刺入青衣男子手臂的矛头推进了一分。 青衣男子的脸瞬时变得惨白了,怒吼一声,青筋暴起的左手握上了刀柄,奋力将大刀拔出了台面。 锋利的矛头从手臂中撤出,青衣男子的右手臂上一个血窟窿乍现,涓涓鲜血从窟窿眼中涌了出来,淋漓的血液描摹着手臂的线条淌下,从指尖处滴落,台面上一朵妖冶的血花随之逐渐绽开。 青衣男子的右手颤抖着抬起,却因不堪手中大刀的重负而又落了下来,青色大刀失去平衡当即向地面坠去。 手臂一抬便是一阵锥心的刺痛感,青衣男子左臂一伸将大刀接住了,低头道:“我认输。” 魏远城收回长矛,斜眼看向青衣男子,面色流露出了几分鄙夷,嘲讽道:“还以为是位强者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提刀的左手指尖紧攥着,青衣男子眼底飞速掠过一抹刚升起的风暴,转身木然离去。 “‘天’字组,魏远城胜!” 选手席上,冰雪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魏远城能在武林风云榜上留名实力必是不会差,只是如今观看了这场比武后,冰雪对魏远城的功力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魏远城从比武台上走下,途中路过冰雪,魏远城脚步一顿,冷笑一声道:“接下来便是‘地’字组的比武了,颜小姐,别输得太难看。”说完魏远城也不在意冰雪的反应,心满意足地向自己的位置走了过去。 坐在一旁的紫若听见不由得怒了,冲着魏远城离去的背影道:“不就是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等会儿看冰雪不把你打得趴下。” 这时一位仆从走到了冰雪的跟前,躬身对冰雪道:“小姐,将军有请。” 高阁上东方一处包厢中,颜云北早已等候在里边了,冰雪推开门时,颜云北正负手站立在窗前。 “父亲。” 颜云北转过了身,朝原先那位领着冰雪过来的仆从招了招手,那位仆从点了点头,向外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那位仆从便领着一个人走到冰雪的跟前,那人手上端着一个略微显得长些的托盘,盘子被一块红色方布遮盖住。 两人将盘子安放在桌案上,便退下了。 颜云北徐徐走到桌案的前方,将方布一把掀开,摆放在托盘上的赫然是一把金色长剑。 金色长剑长三尺有余,剑身上清晰地映衬着繁杂的纹路,金色长剑在烈日的照耀下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上雕刻着一条翱翔九天的赤金火凤,金色剑柄上寸长的明黄色流苏垂落着。 颜云北注视着案上的金色长剑,开口道:“此剑名唤金翎,当年你出生时,为父尚从边境赶来……” 青山中一阵风沙扬起,铁蹄踏过,红色旗帜在空中飘扬飞舞,一队人马驱着战马浩浩荡荡在山路上疾驰。 为首一人黄金战甲裹身,胯下骑着一匹枣红色烈驹,气势刚建,将军双眸若寒星一般凛冽,面色肃穆。 忽而一条银线似火蛇一般从远方掠过上空直冲向了青山,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青山中,忽而天空中风云变色,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原本挂在空中一轮赤日逐渐被覆盖。 一瞬间乌云压顶,日月失色,天地寂灭,山上的飞禽走兽纷纷窜了下来,仿佛即将要天崩地裂一样,慌不择路地逃离出青山。 看着漫山的野禽四处奔逃,就连胯下的战马也开始控制不住地嘶鸣起来,挣扎着想要摆脱缰绳的束缚,正在赶路的军队顿时停了下来,一时慌乱得不知所措。 一位身着银白铠甲的副将艰难地驱着战马来到为首的将军的身前,问道:“大将军,眼下应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隐隐有雷声传来,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下愈来愈响,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场极为狂暴的。 将军面色微沉,剑眉紧拧着,双手将缰绳一拉,胯下的枣红色烈驹顿时扬起了前蹄,发出一声高昂的嘶鸣。 “众将士听令,立即撤退!” 话音刚落,天雷狭万钧之势滚滚而来,未等军队行走多远,雷霆已然来到了军队的上空。 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乍然惊起,天雷与茫茫白光袭来,众将士顿时面色如土,绝望地等候着雷霆的降落。 过了片刻,猛烈的撞击声突兀地在山谷中响了起来,雷霆落在了山谷中。 山中深处传出了一阵嘹亮的鸣叫声,响彻整个山谷,其声不似普通鸟类发出来的。 “快撤!” 不料,山中忽而狂风大作,山路上飞沙走石,一行人被吹得人仰马翻,颜云北也被狂风卷向了青山的更深处。 颜云北在风中旋转了数圈方落在了地上,待颜云北站起了身后,才发现如今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洞穴中。 山洞幽静漆黑,略微有金色光芒自山洞深处射出,颜云北沿着光线来到了光芒的源头处。 只见草丛中一只赤金色神鸟匍匐于地,气若游丝,在神鸟的爪子中一柄金色长剑静躺着,从其繁杂的纹路上可看出此剑必非凡品。 神鸟见到颜云北后,哀鸣了一声,其声呜呜然,恸人心腑。随后,神鸟慢慢闭上了眼睛,抓着宝剑的一双爪子也渐渐松了开来。 颜云北注视着盘子上的宝剑,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慨然,抬头看向冰雪时,神情变得严肃:“天意如此,冰雪,莫要令为父失望。” 闻言,冰雪望向金色长剑的眼中增添了些许深沉,桌案上的这把长剑的剑身颀长,状若鸟兽的羽毛,未曾想竟是神鸟凤凰的翎羽所化。 冰雪的手缓缓抚过金色长剑的剑身,一把握上金色剑柄,将金翎拿了起来。 手中的冰凉渐渐转变为温热,冰雪感受着手上金色长剑的温度,竟莫名地感到了几分熟悉。 擂台上黄袍宦官手上拂尘一扫,高声道:“比武开始!” 待冰雪来到擂台上时,一名墨袍男子早已在擂台上等候多时了。 墨袍男子朝冰雪点了点头,退后一步,将手中的银白色钢叉举了起来。 冰雪握着金翎的剑柄的手一紧,蓝色衣袖微微抬起,寒光一闪,金翎的剑尖直指着墨袍男子疾速刺去。 墨袍男子手中钢叉成三股,形如水蛇,中股直且长,其余两股自外侧弯曲向前,后粗前细,全长七尺有余。 见金色长剑径直刺来,钢叉立马拦了过去。 金色长剑陡然停下了,一个剑花随之挽起,巧妙地与钢叉相错开了,冰雪手腕轻转,金翎立时向下方扫去。 墨袍男子早有防备,一脚蹬地,钢叉瞬间翻转向下,金色长剑的剑身擦过钢叉,刺耳的摩擦声传出来。 金翎在即将触碰到墨袍男子的腹部时,被钢叉抵住了,不能再进入半分。 冰雪抽回了金翎,红唇微微抿了起来,脚尖点地,凌空将金翎挥出。 金光乍起,金翎落下,浑厚的剑气向着下方的墨袍男子席卷而去。 墨袍男子眉间一紧,手中的钢叉迅速挥舞着,钢叉搅动间一股银色旋风卷起。墨袍男子将手上钢叉往前一递,旋风便脱离了钢叉砸向了对面的冰雪。 雄浑的剑气与急促的旋风迎面相撞,一阵波动自其间传播了开来,台下的观众虽站在安全区域内,却还是受到了波及。 “颜小姐手上的这把剑好生厉害,许是绝世宝器也说不定。” “先前颜小姐手中那把银剑的剑气虽大却散,如今这把金色长剑使出来的剑气不但大还格外浑厚,此剑必是颜将军花费了大价钱请高级锻剑师锻造而成的。” 擂台上金色剑气直压银色气旋,在众人的注视下,金色剑气一点点将银色气旋碾碎,待银光消失殆尽时分,金色剑气破开了空气将墨袍男子一举扫下了擂台。 墨袍男子从地上强撑着站了起来,抬起头看向从空中降落下来的冰雪,微有不甘地问道:“敢问颜小姐,你手上的这把金色长剑叫什么名字?” 他准备了那么久,凭他的实力,怎么可能会就这么被冰雪击败,他不甘心! “金翎。”冰雪迎着墨袍男子的目光道。 墨袍男子想了想,似乎并未曾从有关长剑的古书记载中看到过“金翎”这两个字,墨袍男子只得悻悻然离去了。 “‘地’字组,颜梅冰雪胜!” 第三十一章 大比魁首 看着擂台下的墨袍男子被人搀扶着退下了,选手席上的魏远城站起了身,脸上浮起了一丝冷笑,道:“看来这个颜梅冰雪还有两下子。”说着拿起长矛便朝擂台走去。 待两人皆在擂台上站定,全场霎时响起了如雷鸣般的掌声,较先前其他几位参赛者时的掌声更为热烈,经久不息。 擂台下方,围观的人一边鼓掌一边与他人议论着。 位于较前方的一人激动地道:“终于等到了今天,谁胜谁负待会儿就会见分晓了……” 站在这人身旁的一人闻言道:“魏小公子武功高强自是不用多说,将军府的这位颜小姐自大比以来也是战胜了不少的强者,这两人也不知道谁能一举夺魁……” 这时有人道:“魏小公子一定要赢啊,我可是把家底都拿去下注了……” 一人出声道:“这九品轩的赌局已经传遍了京城,下注的人不计其数,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压魏小公子的人远远多于与压颜小姐的,但是两人间的赌注却是相差无几。” “你们且去九品轩看一看,魏小公子那方的钱财因着人多早已是堆积成山了,而颜小姐那方的下注的人虽少,并且大多数人也只是出小钱,但如今赌注的规模却也能与魏小公子旗鼓相当,听说是有人花了足足有一千金压颜小姐赢……” 话落顿时引起一阵骚动,有人笑道:“这人倒是豪爽得紧,将军府的颜小姐也确实是个绝世美人,难不成那位是一掷千金为红颜?” 有人不敢置信地道:“一千金?我朝还从未听说过有谁愿以一千金下注,不知那位一掷千金的主儿是何人?” “这个……据说那人身着玄衣,手上戴着一枚红玉扳指,至于那人的模样……不知为何,却是没人记得清了……” 顿时有人大笑道:“此人必是相貌平平,否则寻常人见了怎会没有印象!” 一时有人为威烈大将军的嫡长女颜小姐一掷千金的事在皇家演武场上传开了。 观武台,天阳飞见围在擂台下的观众们之间似乎在传什么有趣的消息,不由转头看向了站在身后侧的福德海,道:“你去问问,台下的这些人是在聊些什么稀罕事,这般高兴,待会儿说与朕听听。” 过了片刻,福德海回来了,走到天阳飞的身侧,俯下了身子道:“陛下,说是九品轩借着此次魏小公子与将军府的颜小姐比武特意设下了赌局,参与下注者甚众,只是其间有人以一千金下注压颜小姐赢,于是有人一掷千金为红颜的消息便被开了。” “一掷千金为红颜……确实是一件我朝从未有过的事情,怪不得。”天阳飞笑着道。 再看向擂台上的冰雪时,天阳飞眼中的兴致渐渐浓郁了。 “对于此次比武大会的魁首,朕倒是有些想看看了。” 选手席上,坐在一处的紫若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向那被万人包围环绕之处,一双手交握着,秀雅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紧张,口中呢喃道:“冰雪……” 擂台上,魏远城手持长矛望向了对面的冰雪,撂下狠话道:“颜梅冰雪,这枚三味清灵丹与大比的魁首本公子今天都要定了。” 冰雪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道:“那就各凭本事吧。” 魏远城见冰雪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心里反倒感到些许不畅快。 “比武开始!”拂尘落下,黄袍宦官走下了擂台。 随之,站在擂台上的两人也纷纷将手中的兵器举起。 魏远城两手抓着长矛,一手向下抚去,右脚向外迈出,矛锋直指向冰雪奋力横扫出去,凭空生出一阵劲风,直扑冰雪面门。 冰雪腾空而起,手中金翎向下抵住长矛的矛杆部,金翎的剑尖擦过一丈长的矛杆,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响。 眼见着金翎剑尖直逼魏远城放置在前头的手,魏远城骤然将矛杆一旋,紧接着矛锋一转,便与金翎分离开了。 蓝色衣袍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冰雪手持金翎飘然落地,眸色平淡地看向魏远城。 魏远城眸中杀气暗涌,唇边迅速掠过一抹阴险的笑容,神色变了变,看向前方的冰雪,冷哼一声道:“颜梅冰雪,就这点伎俩也想战胜本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冰雪唇角微微翘起,蓝色衣摆拂过地面,空中寒光一闪而过,冰雪手中的金翎朝着魏远城猛地刺了过去。 魏远城垂眸看着指向台面的矛尖,眼中微微一动,将手中的长矛向前一伸,矛尖一挑,抖起了一个枪花,一虚一实之间,锋利的矛尖一步一步贴近了冰雪。 兵器的碰撞声乍响,一紫一蓝两道身影立时混在了一起,两人速度极快,看得擂台下的观众们一时难以分清二人手中武器之所在。 只见两道身影在台上不断地迅速交替,而在两人的周围一股旋风愈卷愈烈,将正在比武的两人直接包裹了起来。 阵阵疾风袭出擂台,直扑擂台附近靠前一些的观众,而当观众们真正感受到风力的强劲程度后,才知这二人确实眨眼间已经过了数招。 忽的旋风骤然一停,一紫一蓝两道身影随之分开,各自向后方掠去。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颈看去,只见擂台的一方冰雪一剑插进地面,发带也不知何时被斩断了,三千青丝就此垂落在腰际,当冰雪抬起头时,众人不由一惊。 冰雪的唇角处挂着一丝血迹,纤尘不染的衣襟上也沾上了斑斑血迹,一下子颠覆了以往的遗世独立,多了几分人间烟火味儿,使得原本白净雅致的玉颜更添了几分妖娆冶艳,一时美得摄魂夺魄。 而擂台上另一方的魏小公子身上的雷纹暗紫色衣袍上被划破了好几处,发冠也被挑落在地,一头黑色长发披散在双肩,发丝凌乱,甚是狼狈,受的却都是轻伤,并无大碍。 看到台上的这番情景,众人对孰输孰赢已经有了一个判断。 “看来,这大比魁首必是魏小公子无疑了……” “从台上两人目前的情形来看,魏小公子略胜一筹……” “哈哈哈,看来我这次赚大发了!那可是一千金啊!” 正在众人对魏远城将成为大比魁首这一定论深信不疑时,令众人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擂台上原本好端端的魏远城突然间喷出了一口血,鲜血洒落在了地上,不仅晕红了台面,也将众人刚升起的希望浇灭了。 “怎么回事?” 高阁上的魏忠源正得意扬扬地看向颜云北,一转眼见到擂台上的这一幕,老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抬手抹去了嘴边的血迹,魏远城抬眸看向冰雪,脸上浮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手中长矛倏地探出,矛尖朝冰雪迎面刺去,出势毒辣狠绝。 蓝色衣袖一挥,金色长剑被拔出了地面,冰雪眸光微凝,剑锋倒转,向魏远城刺了过去。 待金色剑尖即将与长矛相击时,正在前进的长矛陡然一滞,魏远城握着矛杆的手疾转,矛锋随之扫向了冰雪的腹部。 眼见着矛尖将近,冰雪素手骤然一停,脚下施展瞬移,疾速向后方掠去,衣袍与矛尖擦过,原本完好无损的衣袍立时被锋利的矛尖划出了一个口子。 见此高阁上的颜云北面色稍缓,随手从桌案上端起了一个茶杯,猛饮下一口,不料却被喉间的辛辣刺激得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颜云北低头看去,才知自己方才喝的是酒。 颜云北凝神向下方看去,不经意间视线扫过另一侧不远处的魏忠源,恰好与魏忠源的视线相撞,魏忠源看了一眼颜云北手中的酒樽再看向颜云北时脸上的神色不禁变了变,眼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颜云北顿时沉了一张脸,将这老匹夫眼中的讥讽无视,别过脸去看向了擂台上的比武。 一击落空,魏远城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手腕一转,掌心抵着长矛的柄端,随之倾尽全力向前一推,长矛立即朝冰雪追了过去。 再往后一步便是擂台的边缘了,看着寸寸逼近的矛尖,冰雪握着金翎的手指尖渐渐收拢,待矛尖距离不过二尺之间时,冰雪手中的金翎剑锋徐徐指向了天际,紧接着脚尖轻点,从擂台上腾空而起。 似是早有防备,魏远城将手中长矛收回后,抬眸望向上空中的冰雪,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左脚迅速向前迈出一步,长矛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这道弧形由一层真气包裹着,在魏远城一笔一划的勾勒下,竟是凭空画出了一个符咒。 符咒的每一笔都蕴藏着巨大饱满的真气,当魏远城将符咒完善得愈加完整时,符咒的作用也愈加凸显了出来。 最后一笔落下,魏远城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右手猛地抓紧长矛,反手将长矛往地上倾力一撞,悬浮在半空中的聚满了真气的符咒霎时飞向了冰雪。 空中冰雪左手缓缓抬起,双手紧握着金翎的剑柄,衣袖落下,浩荡剑气瞬间朝着下方的魏远城铺天盖地般席卷而去。 第一式,隔空穿影! 剑气与符咒相撞,符咒上汇聚的真气顿时大幅度减淡。 冰雪皱了皱眉,金翎再次被举起,冰雪缓缓闭上了双眼,下一刻,墨发飞扬,冰雪在空中疾速旋转了起来,素手紧紧握着的金翎指向了天际。 “剑随心走!” 立时,剑吟声长啸而出,冰雪在旋风的包裹下,紧闭着双眸,挥下了手中的金翎。 下方一阵破碎声响起,冰雪浓密而长的睫毛轻颤着睁开了双眸,当冰雪的视线扫向下方时,眸中不由得缀上了点点光亮。 “此次比武大会,颜梅冰雪胜!” 第三十二章 镇远将军 在众人的注视下,腾腾剑气直接撕裂空气向下方摧枯拉朽般袭去,顷刻间剑气与符咒碰撞在了一块儿,巨大的撞击声轰然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符咒上的剑气急速隐没下去直至湮灭,符咒渐渐虚化,霎时化成了点点银白色光辉消散在了空中。 失去了符咒的庇佑,下方的魏远城被依旧浑厚的剑气一击直倒推到数尺之外处,一口鲜血猛地吐出,溅落在了台面上,魏远城原本紧握着矛杆的手忽的松开,长矛当即向地面坠落下去。 “嘭!” 长矛落地,魏远城双膝陡然一弯,竟是跪在了地上。 高阁上站在栏杆边上的魏忠源目睹这一幕,一张老脸顿时变得煞白,脚下险些站不稳了,在侍从的搀扶下,回到了席上。 “怎么会……” 魏忠源双目失神地看着前方,口中喃喃道:“怎么会……” 目光落在桌案上盛满了茶水的茶杯,魏忠源将手向前伸了出去,只是还未碰到杯壁,悬在半空中的手却是控制不住地哆嗦了起来,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茶杯端起。 杯中的茶水在魏忠源手中摇摇晃晃,待杯沿凑近了嘴边,茶水已是洒出了一大半。 立于一旁的侍从担忧地道:“大人……” 魏忠源顾自闷饮下一口茶水,方缓过来了一些。 放下手中茶杯,魏忠源再次看向了下方的擂台。 惨败的魏远城被人扶下了擂台,临走时魏远城死死盯着冰雪不放,一身戾气冲出束缚被彻彻底底地释放了出来,握着长矛的手正要收紧却被人拦住了。 一位青衣士兵按住魏远城手中正蠢蠢欲动的长矛,低声道:“魏小公子,相国大人有令,切不可任意妄为。” 擂台上空,冰雪手持金色长剑凌空而立,望向前方的眼中眸光似一弘清水般清澈,一袭连云纹蓝袍无风而动,腰间一条白色腰带轻系,细腰若柳,披散的墨色长发顺着身段垂落至腰际,嘴边处的一抹血色令原本清冷绝尘的面容平添了一丝冶致。 一扬衣袖,冰雪将金翎收了回来,微风中青丝浮动,迎着万人炽热如火的目光,冰雪从空中翩然落下,若谪仙下凡,一时风光正盛。 “冰雪赢了!”紫若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随手拽了坐在身旁的一位男子,指着擂台上的冰雪自豪地与那位男子说道。 男子低头看着被紫若攥出了褶子的衣袖,目光微微复杂了起来,忍了又忍,终是出声道:“这位姑娘,男女有别,还请自重。” 闻言紫若脸上的笑容一僵,樱红色唇瓣不由撅了起来,反驳道:“如今女子也可参军,依你所言,若要讲什么男女有别,岂不是以后女子上了战场便只可与女子较量。” “你……你放手!”男子一时涨红了脸,他还从未见过有如此野蛮还不讲道理的女子。 “就不放!” 一位黄袍宦官快步走上了擂台,来到冰雪跟前,微微躬着身子道:“颜小姐,陛下有请。” 说罢,黄袍宦官领着冰雪登上了观武台。 观武台。 天阳飞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端坐于席上,黑如墨玉般的一双星眸中眸光闪烁,身上散发出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不怒而威。 冰雪在观武台的中央站定,低头行礼道:“臣女见过陛下。” 天阳飞微微点头,开口道:“免礼。” 侍奉在一侧的福德海上前一步道:“恭喜颜小姐一举夺得大比的魁首,成为了我朝有史以来第一位在比武大会上夺得魁首的女子。” “颜小姐,鉴于此次比武大会有别于以往,因此在大比决赛中夺魁的人受到的赏赐也有别于以往。” 说着福德海朝台下边招了招手,便有一队侍从手托檀木制成的盘子井然有序地走了上来,在观武台上排成数列。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见到那些个托盘上放置的东西时,禁不住微微乍舌。 只见那些侍者们手中的托盘上摆放着的物件曦阳的照耀下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其间有些是在古籍上记载过却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有些则是就连听都尚未听9闻过的,但无可置疑的是陈列在盘上的样样皆为举世罕见的稀世珍宝。 福德海笑着道:“这些皆是寒朝进贡的贡品,每一样都价值不菲,颜小姐可以在这些贡品中任意挑选一件,并且一旦选中便不可再做更改,颜小姐可要想清楚了。” 冰雪转过身去,眸光扫向盘上的贡品,其中不乏绝品神器,也不乏上好的灵丹妙药,而冰雪的视线却是没有半分犹豫地掠过众多奇珍异宝直接落在了一处。 福德海顺着冰雪的视线看去,不由得微微一笑,紧接着问道:“不知在呈上来的这些贡品中颜小姐中意哪一样?” 目光微微滞留片刻,冰雪朱唇轻启:“臣女的母亲如今尚卧病家中,大夫曾言此病唯有三味清灵丹方可治疗,所以臣女斗胆向陛下请求赐予臣女这枚三味清灵丹。” 天阳飞闻言薄唇抿起了一丝弧度,眼含笑意地看着冰雪道:“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颜小姐能够不为外物所惑坚守本心,实属难得,颜小姐的一片孝心令人动容。你的请求,朕准了!” “谢陛下。”冰雪垂眸道。 福德海将拂尘一挥,托盘上摆放着三味清灵丹的侍者便从队列中徐徐走了出来,来到了冰雪的身前。 只见雕刻有龙图腾的托盘上放置着一个精致的镂金盒子,盒面上布满了呈祥云与飞禽走兽状的纹路,线条流畅且飘逸,图案生动如许,流光溢彩,绚丽夺目,无形间将皇室独有的华丽与尊贵凸显得淋漓尽致。 冰雪将金盒从托盘上取了下来,按下金盒上的按钮,随之金盒被打开了。 在金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清香从盒中冲了出来,在皇家演武场上四散开来,不过一息,沁人心脾的香气便散布在了演武场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什么神丹妙药啊?仅是闻着药香就让人感到神清气爽,仿佛五脏内腑皆被清洗了一番……” “还真是……寒朝有如此宝贝竟也舍得将其拱手送出,若是时常能服用此等神丹只怕都能够长生不老了……” “听闻此药名为三味清灵丹,早先魏相国为了治好自己独孙的病还特意向陛下请求过……” 冰雪凝视着金盒中静躺着的白玉色丹药,丹药通体晶莹剔透,丹体呈球形,圆润饱满有如天造,而就是这枚小小的丹药却能治好母亲的病。 冰雪一手抚着金盒的边缘处,感受到金盒在手中的温度,红唇渐渐抿了起来。 不过,好在她拿到了…… 正当冰雪将金盒合上后准备离去时,福德海连忙出声叫住了她:“颜小姐且慢!” 冰雪闻言转过了身,有些疑惑地看向福德海。 福德海笑了笑,用眼神示意冰雪道:“请颜小姐稍等一会儿,陛下另有赏赐。” 只见天阳飞左手抬着广袖,右手提笔在圣旨上落下龙飞凤舞笔力迵劲的数个大字,不过片刻笔锋陡然收回,天阳飞一手将放置在桌案上的传国玉玺执起,在拟定的圣旨上盖下了印章。 福德海上前将圣旨接了过来,神色逐渐变得严肃庄重了几分。 冰雪面色微变,当即跪了下来,静静等候圣旨宣读,素手却是紧紧握着,如若紫若所言属实,那颜家军该如何?那大半生驰骋疆场的父亲又该如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躬履邦图,厉精治本,参赞万微之务,遴求四近之贤。咨颜氏嫡长女颜梅冰雪于此次比武大会中夺得魁首,是为王佐之才,望实弥优。今特封颜家军副统领一职,赐“镇远将军”称号,七日后,于拜将台上行册封仪式。钦此!” 说罢,福德海将圣旨合拢,一位黄袍宦官快步走过去接过福德海手中的圣旨,转身递给了冰雪。 两手缓缓伸出,冰雪双手托举着圣旨道:“臣女接旨,谢主隆恩!” 高阁上的一处包厢中,一位男子身着一袭绣着点点粉色桃花的银白色衣袍斜倚在软榻上,束发的紫金发冠孤寂地落在了案上,男子一头黑发就此散落开来,凌乱中透着几分美感,宽玉带松垮在了腰际,银白色的衣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肌肤。 男子莹润如玉的手轻搭在榻上,眼角微红的丹凤眼中带着些许入骨的魅惑,令人不敢直视。 天辰烨修长的手上一个青铜爵杯轻转,杯中酒色清澈明亮,薄唇勾起一丝浅笑道:“陛下果然还是没有让本王失望。” 说完银白色衣袖微微一抬,莹润的酒水顺着杯沿落入口中,雅致的喉结滚动,饮下了一口美酒。 “王爷,这七日后的封将大典……”一位仆从俯身询问道。 天辰烨微阖着双眸,细细品味着美酒的甘甜与醇香,浓密的睫毛在光的照射下轻轻扑动,薄唇渐渐扬起,轻笑道:“有人可是比本王还等不及呢。” 那位仆从先是愣了一会儿,待反应过来后不由得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三章 千金赌者 皇宫,永乐殿。 微风拂起遍绣着雅致花样的绫帐,如坠云山幻海一般,绫帐在风中翻飞,惊动了趴在沉香木阔榻沿睡着的侍女。 一位侍女率先醒了过来,伸手揉了揉朦胧的双眼,记起榻上尚在午睡的长公主,不由睁眼向榻上看去。 长公主殿下今个儿难得不闹腾,这样的日子真好…… 当侍女的目光落在榻上时,心里咯噔一下,人也即刻清醒了。 掀开绫帐,只见沉香木榻上一片空荡荡,榻上繁复华美的云罗绸衾被刻意摆放成了人形,哪里还有殿下的影子啊! “快醒醒!快醒醒……”侍女连忙转身叫醒靠在木榻一角的另一位侍女,急得都快哭了。 靠在软榻床角的侍女渐渐转醒,迷糊地道:“怎么了?殿下还在睡觉呢,别把殿下吵醒了……” “什么睡觉,殿下……殿下,殿下不见了!”侍女急得哭出了声,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 “不见了就不见……什么!”回过神来,侍女当即猛地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一旁忍不住哭出声的侍女。 “红玲姐姐,怎么办啊……”那位侍女一脸不知所措地道。 “别哭了,快,快去告诉陛下!”名唤红玲的侍女伴在紫若身侧多年,经过这么多次紫若出宫的突发事件,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红玲立马转身向殿外走去。 另一位侍女急忙跟了上去,想到自己这才刚到永乐殿当职就出现这种情况,眼泪瞬时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拼命往下掉,。 “殿下,你千万不要有事,不然……呜呜呜……” 长廊的拐角处转出了一位身着宫装的侍女,侍女低垂着眼眸,待走到宫门处时,侍女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看四周的情况。 见没有人追上来,侍女禁不住微微松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宫门处守着的几位身着盔甲的士兵,握着金色令牌的手一紧,低下头向前继续走去。 待宫门及近,两位士兵将手中兵器一举,拦住了侍女的去路。 “何人?” 侍女平静地说道:“几位大哥,我是长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红玲,殿下命我速速去大将军府上与颜小姐交代二日后拜月节的相关事宜,这是长公主殿下的令牌,还请几位大哥尽快放行。” “长公主殿下?”一位士兵略有些迟疑地看向了身边的士兵。 另一位士兵也是有些迷惑,过了一会儿忽而记了起来,便立马开口道:“好像确实是有这回事,听说比武大会结束的那一日,长公主殿下确实是有向陛下提过拜月节想出宫与颜小姐一起,陛下原本是并未答应的,但长公主……听说长公主当时直接就在地上躺了下来,还说,还说只要陛下一日不答应,便赖在正德殿一日……” 闻言,几位士兵们的反应一言难尽。 早便听说过长公主与寻常女子不一样,却没成想…… 似乎是感觉到了侍女微微有些生气,几人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主儿正是长公主殿下跟前的人儿,于是一位士兵立即识相地追问道:“那陛下到底是答没答应?” “……陛下……确实是答应了。”那位士兵慢吞吞地道,这能不答应吗? 这时等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侍女轻轻咳嗽了两声,瞬间吸引了士兵们的注意。 见已经让人等了许久了,士兵们也不好意思再拖延下去,怕真的将长公主殿下得罪了,忙将手中举着的兵器放了下来,对那位侍女道:“你可以走了。” 侍女点了点头,徐徐走出了宫门。 霓裳居。 一位女子身着一袭烟罗紫襦裙,发上一根红玉发簪将三千青丝轻绾,腰际别着一条紫色软鞭,女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光亮,乌溜溜的眼珠灵动地转动。 看到街上一片热闹的景象,女子樱红色的嘴唇禁不住开心地扬了起来,女子大步走出了店门。 “总算出来了!” 紫若将抛起的令牌一把接住,正要向大街上走去,却见某处人头攒动,被围得水泄不通。 紫若好奇地看了过去,但那处实在是人太多了,围得密密麻麻一大片,紫若伸长了脖颈仍是看不见,不由得伸手拽过了身边的一人问道:“怎么了?” “姑娘……你……”恰巧从霓裳居走出的男子正走着却被紫若一手拉住,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伸手欲把衣袖从紫若手中抽出。 紫若感觉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于是回过头看去,看清楚那人是谁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顿时脱口而出:“是你!” 这时男子也看清了拉住自己的正是紫若,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紫若,指着紫若想了半晌,目光落在了紫若腰上别着的紫鞭,立马想起来了。 “原来是你!”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许久,而后不约而同地别过脸去。 真是冤家路窄! 紫若想到比武大会决赛那日的事,觉得有必要和这个呆子掰清楚,便率先转过了身,特意站到男子的跟前,道:“呆子,本姑娘上次走得急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这位姑娘,在下不叫呆子,在下是有名字的,在下名为楚云玦。”楚云玦一脸认真地纠正紫若道。 不料,紫若早已被他三句不离其口的“在下”搅得不耐烦了,见他好不容易说完了,不由嘲笑地看着楚云玦道:“还真是个呆子,在什么下,你说话不嫌累吗?” “姑娘,在下这是礼貌,也是对姑娘的尊重。古有云,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 楚云玦正说着,那人多的地方又是一阵骚动,一下子将紫若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紫若踮了踮脚,仍旧看不到那处发生了什么,紫若的好奇心不由变得更盛了,又见越来越多的人围上去,心里不禁有些急了,当即抛下楚云玦转身向那处走了过去。 紫若费劲地挤进了人群中,待站稳了脚跟,暗自长舒一口气,接着向前方看了过去,才知众人围观的是一个店铺,不由疑惑地问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这位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位中年男子身着粗布衫,身材魁梧剽悍,却极为健谈,一听到紫若问自己,当即指着那店铺的牌匾道:“你可知九品轩?” “九品轩?是卖酒的吗?”紫若极少出宫,即使出宫也未曾注意过这些店铺,她向来入铺都是只看名字的,这九品轩的名字太高雅,她一个只爱好武技对文学没有一丁点儿兴趣的人是断断不会去的。 “姑娘,这九品轩可是全京城有名的赌庄,也是京城唯一一家被官府认可的赌庄,这九品轩的掌柜燕连战正是相国大人的表侄子……” 原来是个赌庄啊,紫若眼睛不由得亮了,却还是不明白这是什么回事:“这个赌庄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儿啊?” 中年男子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姑娘应该知道近日朝廷举办的比武大会吧,在决赛之前,魏小公子与将军府的颜小姐两人的威名便在京城传遍了,大伙儿对谁能成为此次大比的魁首意见不同,九品轩便借着此次魏小公子与将军府的颜小姐比武特意设下了赌局。” “一时参与下注者甚众,原本颜小姐这方赌注远少于魏小公子,只是其间有人以一千金下注压颜小姐赢,致使两人的赌注不相上下。” “如今颜小姐成为了大比的魁首,压颜小姐赢的人可以说是收益颇丰,今天正是开盘的日子,所有参与下注者都会来九品轩,大家都对这位一掷千金为红颜的壮士有些好奇,便守在这九品轩的外边指望能一睹尊容……” 紫若闻言瞪大的眼睛中流露出了几分惊愕:“一千金?” “是啊,出手便是一千金,纵使是皇亲贵族也鲜少有这样的大手笔啊。”中年男子一时感慨万千。 “谁说……”紫若本想反驳,但仔细想了想后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父皇在位时便一直推崇节俭治国,表率臣民,当今陛下谨遵父皇的教诲如今也仍旧推崇节俭治国,别说一千金,就是一百金也不见得会答应啊。 紫若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众人正等候间,忽而从九品轩里走出一人,那人身着一袭绿色布衫,做小厮打扮,那人挥了挥手道:“散了,散了……” 有人问道:“我等在这儿等了许久,那人怎的还未来?” 谁知那小厮却是道:“那位爷来过了,刚走。” 小厮的话顿时在人群中掀起了一阵波澜,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皆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什么?我等这么多人莫非是眼瞎了不成,那人要是真来过,我等岂会不知!” “你这骗人的招数也着实是拙劣了些吧……” 见自己被这么多人质疑,那小厮一时百口莫辩,简直欲哭无泪,憋了半天,最后道了一声“你们爱信不信”便转身回去了。 人群中一时猜测什么的都有,有说九品轩骗人的,也有说那位主儿必定武功高强的,更有甚者,猜测那位主儿样貌奇丑无比是不敢露面。 听了众人的说辞后,紫若也对愿为冰雪一掷千金的那位感到万分好奇,但念及自己此次出宫的目的,不禁跺了跺脚,樱红色唇瓣一咬,转身离去了。 第三十四章 身份之谜 “第一式,隔空穿影!” 金色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流畅的弧线凌空落下,锐厉的剑锋撕扯着空气,带起一阵强劲的风声。 剑气在庭院中势不可当地扫荡开来,一泻数十丈远,片片春色迎刃而破碎,馥郁的香气自梨枝上扩散,萦绕在冰雪的身旁,弥漫在了庭院的每一处角落。 剑气落在地上立时在地面上炸出了一道深深凹陷的狭长裂缝,转眼间便将偌大的庭院一分为二。 被剑气震落枝头的梨花瓣徐徐落进了裂缝中,只不过片刻的时间便为裂缝铺上薄薄一层皑皑雪装。 冰雪手腕轻旋,三尺剑峰悄然转动方向,素色衣摆拂过地面,白皙的手带动手中金翎,剑身若蛇一般游走在半空中,时而快如闪电时而慢如云卷云舒,一举一动若行云流水。 随手挽起一个剑花,剑锋陡转,在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的剑尖直指向苍穹,冰雪脚尖点地,瞬间腾空而起。 衣袍在空中与花瓣擦肩而过,片片雪色沾染上冰雪迎风飞扬的墨发,为冰雪增添了几分生气,更显清丽动人。 剑吟声猛地在上空中响起,感觉到剑身在手中不断地颤动,几欲冲出束缚破空而去。 冰雪缓缓闭上了双眼,随之,手中紧紧握着的金翎挥了下来。 “剑随心动!” 凌厉的剑锋在上空中徐徐降下,看似风轻云淡,却是在酝酿着一场更为猛烈的风暴。 片刻间天地寂静,一瞬间万物仿若皆静止在了原地,只余下一柄金色长剑突破重重阻拦将一切碾碎的声响。 连绵起伏的炸裂声传出,瓣瓣梨花转眼间化为了粒粒齑粉,如绵绵细雨般洒落在了地面上,一双清澈的凤眸徐徐睁了开来,素色衣袍在风中飞扬摇曳间,冰雪从空中飘然落下。 冰雪眸光微亮,经过几日不分昼夜的练习,再因着有金翎相助,她已经将这绝武神功的前两式修练得炉火纯青。 “啪啪啪……” 一阵掌声自冰雪的身后乍然响起。 收回金翎,冰雪转身看向了站在庭院门口处的颜云北,不禁道:“父亲。” 颜云北点了点头,紧接着将手一伸,从身旁的仆从那里将青光剑接过,便朝着冰雪走了过来。 待颜云北走至距离冰雪三尺之处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旋即左脚向外一移,手中握着的青光剑缓缓举了起来,如炬目光凝视着对面的冰雪,面色渐变肃然。 “来吧。” 冰雪闻言持着金翎的手臂渐渐抬了起来,金色长剑剑锋一转,指向了前方的颜云北。 冰雪目视前方,脚尖向后擦过地面,扬起了一阵飞沙,剑随身动,金翎若飞箭一般迅速朝着颜云北刺了过去。 看着渐渐逼近的锋利剑尖,颜云北目光一凛,手中青光剑剑身微旋,耀眼剑光一闪,颜云北向前方冲了过去。 剧烈的碰撞声响起,兵刃相接。 颜云北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收紧,布满厚茧的左手搭上了握着剑柄的右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紧攥剑柄的两手渐渐发力,颜云北手中的青光剑剑刃在金翎的剑身上一寸寸划过,空中瞬时回荡起两柄刀剑空灵通透的剑吟声。 待青光剑刃抵至金翎的剑柄底部,冰雪握着剑柄的手陡然一松,金翎失去掌控立刻向下坠落,冰雪面色淡然,利落地下腰翻身,一瞬间飘逸的衣袍在空中飞扬了起来。 冰雪长袖一挥,将向下坠去的金翎一把接住,剑锋一转,金色剑尖抵住布满了朵朵梨花的地面,冰雪借力腾空旋转,趁机避开了来势汹汹的青光剑锋。 当冰雪落下尚未站稳之时,一击未遂的颜云北早已持着青光剑再次袭来,不过一息,青色剑锋便来到了冰雪的一尺远处。 冰雪连忙出剑格挡,金翎与青光剑相击,撞击声猛然乍响,冰雪被震得向后退了数步,却仍旧无法止住。 冰雪眉头微皱了皱,一拂长袖,金翎剑锋立时在地面刻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方阻断了冰雪的退势。 止住了后退的脚步,冰雪抬眸看向颜云北,眸光禁不住一凝。 “再来!”颜云北扎下一个弓步,持剑喝道。 倏地剑锋离地,再次指向了颜云北,冰雪凝视着颜云北,脚下微一用力,金翎再次刺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颜云北目光炯炯,注视着刺来的金翎,漆黑瞳孔中的金色剑影逐步放大,在前进的过程中闪烁着阵阵寒光。 距颜云北一尺有余之处时,冰雪手腕忽的转动,挽起了一个剑花,金色剑锋在即将与青光剑相撞之际轻巧躲过了扑来的青色剑刃。 颜云北攻击落空,急切欲将挥出去的青光剑收回,但奈何方才的出势过于凶悍,要想收回却也不是那么的容易。 这时一阵疾风从不远处袭来,颜云北正要将收回的剑再次挥出,青光剑刚挥出了半截,便只觉得脖颈处凉意瘆人。 低头一看,正是冰雪手中的金翎! 清风徐来,梨枝摇曳间,一束光线穿透片片绿叶白花,向两人射来,倾泻在了金翎的剑身上,瞬间抵着颜云北咽喉处的剑尖金光大绽。 青光剑前进的冲势一滞,突然剑锋倒转,落回了剑鞘。 “哈哈哈哈……” 看着抵着自己紧要部位的金色剑锋,颜云北不苟言笑的面上反而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面对将自身击败的冰雪,一双眼睛中含着不加掩饰的赞赏。 冰雪一拂衣袖,将金翎收了回来。 正在这时,一位仆从快步小跑着来到了两人的身前,待他停下时已是气喘吁吁。 那位仆从一边抬袖抹着额上的汗水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老爷,小姐,不好了……” “发生了何事?” 仆从听到颜云北问话,忙将事情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回老爷,上次的那位紫若姑娘又来了,小的和她说了外人若是没有老爷您的允许是不能进入将军府的,但紫若姑娘……如今紫若姑娘正在门口想要闯进来,拦都拦不住,老爷您看……” 冰雪闻言不由得朱唇微抿,想到依紫若的脾性倒也不足为奇了,于是笑着道:“你且让她进来吧。” “是。”仆从略微迟疑了一下,便领命向外边走了过去。 仆从边走边暗自琢磨着,看来这位紫若姑娘与小姐的交情确实不错,日后还是要小心些对待才是。 女儿家的事颜云北也不好掺和,当即持了剑转身离去,正走着,忽的似是想到了什么,颜云北脚步一顿,又转过了身子,对冰雪道:“这个叫紫若的丫头身份不明,她腰上的那条紫鞭为父识得,正是十二年前寒朝进贡给朝廷的一件贡品,是由上好的金蚕丝编织而成的,她能拥有那条紫鞭,必非寻常人等……” 听到颜云北说的话后,冰雪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眸底掠起的深思之色浓郁了起来。 即使颜云北不提,她也感受到了紫若的不寻常。 打从与紫若相遇的一开始,紫若便未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半个字,似是刻意在隐瞒。而当紫若在与白元放的比武中身受重伤的时刻,当时有有一队皇家士兵列阵护送紫若出的演武场。 思及此,冰雪的手不禁微微收拢了起来,若是紫若的真实身份是皇亲国戚…… 见冰雪面色凝重,颜云北又开口道:“兴许是为父想岔了,为父在朝中为官数十载,皇亲贵族的子嗣为父也算是见了个遍,倒确实是未曾见过这个丫头,无论如何,你且多加留意。” 目送着颜云北离去,冰雪收紧的手逐渐松开,走至石桌边上,将手中金翎放在石案上后坐了下来。 但愿是兴许…… 冰雪伸手将案上摆放着的青色简朴的茶杯执了起来,垂眸浅饮着杯中尚且温热的茶水。 轻快的脚步声自院外传来,尚未瞧见人影便听到了紫若的声音。 “冰雪!” 紫若身着一袭烟罗紫襦裙,发上别着一根红玉发簪,一条紫色软鞭轻系在腰间,见到冰雪时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中的光亮变得更加闪耀了。 樱红色唇瓣不自觉弯起,紫若快步朝着冰雪走了过来,在石桌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紫若顾自将案上的茶壶端起为自己斟满了一杯茶水,泛着浓郁茶香的茶水湿润了稍显干渴的喉间,正要咽下去时,一阵刺骨厚重的苦涩感自喉间袭了上来,弥漫在了鼻间。 “噗……” 刚喝入口中的茶水瞬间被尽数喷了出来,紫若控制不住呛得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不由得一脸委屈地看着冰雪道:“冰雪,这是什么茶啊?也太苦了吧。” 冰雪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仆从将水端过来,朱唇轻启:“此茶名为苦丁茶,生长于高山竹林之中,茶性凉,味苦甘,可清热解毒,清头目,有生津止渴,清肺脾,活血脉等功效。” 仆从刚向紫若走近,手中的水壶便被紫若迫不及待地拿了过去,只得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等候吩咐。 紫若也不故作矜持,举起水壶便给自己狠狠灌了一口水,待口中的苦味消退了不少后,紫若将水壶放了下来,看向冰雪的眼睛眨了眨。 “冰雪,我刚才在街上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第三十五章 圣上暴怒 紫若将九品轩借着冰雪和魏远城的比武开设赌局的事情好好说了一遍,末了,紫若深表遗憾地道:“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的话我就去给你下注了,压你赢,保准现在肯定也能赚一笔大的了……” 冰雪起先听闻有人拿自己与魏远城的比武开赌局免不了有些讶异,听到紫若的一番话时眼中不由泛起了一丝笑意,将手中茶杯徐徐放了下来道:“这九品轩的燕老板能够在京城开设赌局必非常人,此次赌局举城皆知,那位燕老板想必也是收益颇丰了。” 闻言紫若赞同地连连点头,忽而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一件事,当即凑近了冰雪,神秘兮兮地说道:“冰雪,我告诉你,其实这次收益多的可不止燕老板一人……” “嗯?”冰雪挑了挑眉,不禁被勾起了几分兴致。 能在这场赌局中获利的除了燕老板也就只余下了下注者了,她自知自己没有魏远城那样声名远扬,能压她赢的人即使是下注也必定是不敢轻易下血本,如今所得也自然只是一小笔了,因此放眼整个京城,能够在此次赌局中成为最后赢家并能与燕老板争锋的,只怕是再无一人了。 除非…… 冰雪的红唇微微抿起,轻摇了摇头。 紫若本来还想卖个关子,转眼又见冰雪似乎并不相信,便忍不住赶紧开口说了:“冰雪,是有人出一千金下注赌你赢,这件事情如今在整个京城都传开了,冰雪,一千金啊,这可是从古至今前所未有的事儿啊,所以他才是……” 一千金…… “这人倒是痛快。” 冰雪为紫若斟了一杯白开水,递了过去。 紫若深感赞同,一想到那些人对那位的猜测,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可不嘛,冰雪,你是不知道,自从那位一掷千金为红颜的壮举在京城传开后,现在外面的人对那位可好奇了,大家都说那位不是武功高强的大侠就是奇丑无比的大傻子……” 说着,紫若接过冰雪递来的茶杯,途中洒出了几滴水,紫若没有留意到,待水杯凑近了,便一口饮了下去。 冰雪眸光掠过紫若执着茶杯的那只微微颤抖的手,与身旁的仆从嘱咐了几句。 那位仆从躬了躬身子,领命离去了。 “这么说,那位的武功不错?” 闻言紫若摇了摇头,接着叹了一口气道:“直到现在人影儿都没见着呢,只是猜测,只是猜测……” 说到那位的武功,紫若也算是亲临现场领教过了,好歹她还是自认为武功不错的,但就是她也没瞧见那位的影子呀,难不成真的是位深藏不露的强者? 又或许,根本就是个……怂包? 紫若甚是苦恼地琢磨着。 正在这时,仆从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雕刻着山水虫鱼纹样的玉质锦盒走了过来,将锦盒轻轻地放在石案上。 冰雪将锦盒打开,从盒子的中央处取出一件青玉瓷瓶,交给紫若。 紫若一手接了过来,有些好奇地打量起来手中的青色瓷瓶。 只见瓷瓶色泽纯粹均匀,遇光愈显柔和,瓶上雕刻着不同鸟兽的图案,造型大方简朴,倒是一件上品瓷器。 紫若将瓷瓶托在手中,只觉得瓷瓶似乎重了些,便微微摇晃了一下,立时有东西在瓷瓶内震荡起来,隐隐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水声。 “冰雪,这里面装的什么呀?” 冰雪道:“此药名为九回元气露,可治元气亏损,筋骨挫伤,有活血化瘀、去痕生肌之功效。” “九回元气露。”紫若将瓶塞揭开,霎时一股清香淡雅的药气扑鼻而来。 紫若凑近瓶口轻轻嗅了嗅,顿觉一阵神清气爽,往瓶内看去,只见瓶内一片清澈见底,竟是无一丝杂质,当即禁不住感叹道:“好药啊!” 站立在冰雪身侧的仆从忍不住开口道:“那是,这药可是我们小姐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得到的圣上的赏赐,放在平日里我们小姐……” “好了。” 冰雪出言制止了仆从正要说出口的话,看向紫若道:“近些时日因着筹备封将大典没能前去探望你,今日正好你来了,便将这九回元气露赠予你,区区薄礼,聊表心意,切莫推辞。” 紫若眼睛弯了弯,樱红色的唇瓣不由得撅了起来,笑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收下吧。” 将青色瓷瓶拢进宽广的衣袖中,紫若抬起头时,一束刺眼的光线恰巧打进了紫若的眼中,一时把紫若晃得晕乎乎的。 紫若愣了愣,赶忙将衣袖抬起将光线遮去了,紫若透过衣袖去看那高挂在空中的暖阳,方才记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冰雪,再过一日便是拜月节了,而这封将大典又刚好在四日之后,依照我朝的传统呢,封将的前三日必须得斋戒沐浴三天,那可是整整三天呀,那得多无聊啊,不如我们这样……” 清风徐来,梨枝上的片片春色乘风飘落而下,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紫若将身上的花瓣抖落,站起身告别道:“冰雪,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冰雪一手拂落身上的梨花,跟着站起了身。 紫若先是朝着院外走了几步,忽地又回过了身,眼冒星光一脸迷恋地看着冰雪道:“冰雪,那天你真的好美啊!” 一举夺魁,让所有武林强者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哦不,拜倒在她的紫鞭下,那可是她梦里想了很多次的场景呀,虽然主角不是她,但好歹也是跟她有关系的呀。 冰雪看着心直口快的紫若一时不禁微微失笑:“你倒是嘴甜。” 出了庭院,紫若正走着,前边领路的仆从笑着道:“紫若姑娘,看来我们小姐是真把您当作好友了。这九回元气露之所以名为九回,是因为这个药它呀实在是太难得了,这炼药的师傅每炼制一回才能得到一滴,要集齐九滴那难度可想而知呀,我们小姐平日里就算是受了伤都不舍得用,这回却是直接将它送给了您。” “真的吗?” 闻言,紫若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可不是嘛。”仆从点了点头,似乎还怕紫若不相信,又是道,“不信下回姑娘将这药用了去,再仔细数一数,看看是不是正好九滴,若是少了一滴小的这名字改明儿就倒着念给您听。” 紫若被仆从的一番夸张说辞逗笑了,低头看着手中的青色瓷瓶,顿觉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冰雪…… 皇宫。 熏烟袅袅升起,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缭绕升腾,为大殿蒙上了一层薄纱。 大殿中央跪着的几人死死低着头,不敢动弹半分。 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上的天阳飞一手抚额,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大殿中央的几人便连忙争先恐后地开口解释道:“陛下,奴婢(卑职)……” 天阳飞正值气头上,见众人说了半天说不清楚后更是气恼。 眼见着天阳飞抵在眉心处的手正要松开,侍奉在一旁的福德海连忙开口道:“都住口,都住口。” 待大殿上安静了片刻,福德海目光扫过跪在大殿上的一干人,最终落在了一人的身上。 “红玲,你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女,还是由你先说吧。” 红玲当即往前挪了一步道:“陛下,今日午时的时候殿下说是有些乏了,奴婢便伺候着殿下午睡,谁知当奴婢醒来的时候却是发现殿下已经不见了身影,奴婢真的不知道殿下去哪儿了,求陛下饶命啊!”说着,红玲拜倒在了地上。 福德海看向跪在红玲身旁的另一位侍女绿屏问道:“绿屏,对于红玲的话,你可有异议?” 绿屏早已被吓得不轻,眼泪到现在还尚未止住,听到福德海的问话,连连摇头抽噎着道:“奴…奴婢,没有…没有异…议。” 福德海点了点头,接着看向了跪在另一侧的几位守门士兵:“你们可曾见着什么可疑人等进出皇宫?” 跪着的几位守门士兵皆是一致的沉默不敢抬头,这要怎么说? 可疑的人他们倒是真的没有看到过,但是长公主殿下确实是不见了,但以眼前这个局势,若是真说没看到,那长公主殿下难不成是长翅膀飞了? “说话!一个个都是哑巴吗?” 被士兵们的沉默激怒,天阳飞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过书案上搁着的茶杯朝地上摔去。 “嘭!” 茶杯落地即碎,顿时茶水四溅,力道之大,肉眼可见。 这一下可把跪在下方的几位士兵吓得直冒冷汗,另一旁原本哭着的红玲与绿屏还从未曾见过天阳飞发如此大的脾气,瞬间噤声了。 福德海见天阳飞难得发如此大的脾气,知他只怕气得不轻,赶忙上前一步劝道:“陛下消消气……” 说着,福德海给那些个守门士兵一个眼色,道:“兴许只是你们没有想到,你们且再仔细想想,今日可是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出宫?” 听了福德海的话,几位士兵开始一点一点地回忆起来。 正在天阳飞将要再次暴怒的时候,一位年轻的士兵突然指着跪在另一侧的红玲问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第三十六章 暗卫裴峰 “你当真也叫红玲?”那位提问的年轻士兵看着红玲迟疑不定地道。 听到那人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红玲霎时间一颗心绷得紧紧的,以为是要拿自己当替罪羊,吓得立马又是不停地磕头又是不住地喊冤:“陛下,不是奴婢,奴婢真的没有……” 福德海担心她惹怒天阳飞,连忙喝制了红玲:“住口,问你话呢,好好说话,若是耽搁了时间,让殿下出了事儿,你担待得起吗。” 被福德海的话给结结实实地唬住了,红玲红着眼睛抬起了头,回话道:“奴婢名唤红玲,这个名字还是殿下赏给奴婢的,公公您也是知道的,公公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而这时大殿的另一方,那位刚才发问的年轻些的守门士兵却是挠着头,看了红玲一眼又一眼,脸上写满了疑惑,口中喃喃自语着。 “难不成那个红玲是个假的?” 此时大殿上一片静默,士兵的声音轻巧地落入了福德海的耳中,福德海朝他看了过去:“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那位士兵迟疑了片刻,在天阳飞有如实质的注视下,心情忐忑地回答道:“今日出宫的人中好像确实有一个可疑的人,今日午时有个宫女说自己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女,名字就叫红玲,并且……那个宫女的身上还有长公主殿下的令牌……” “砰!” 天阳飞一拳锤在了桌案上,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身子微晃了晃,竟是险些站不稳了。 正问着话的福德海瞧见了,忙上前一步搀扶住了天阳飞。 天阳飞眉头紧锁,在福德海的搀扶下缓缓坐了下来。 无需再说,皇姐这回定是又偷偷地换装出宫去了,至于士兵口中的那个假红玲,不用说便是皇姐扮成的了。 这都多少回了,以往皇姐出宫不外乎是上演武场与一众对手探讨武技。而眼下比武大会尚且刚刚结束,京城的各大演武场依照往年旧例需重新整治一番,均暂且不再对外开放,所以皇姐出宫必非是去演武场。 福德海微微弯下了身子,低声询问道:“陛下,这……您看如何?” 天阳飞抚着紧拧的眉心,薄唇一抿,目光落在了那位士兵的身上。 “她可曾说过去什么地方?” 那位士兵晃了晃神,想了起来,忙道:“说是被殿下派出宫去,要到……要到将军府与颜小姐交代二日后有关于拜月节的事情。” “将军府……” 听到紫若是去了将军府,天阳飞神色暗暗一缓。 看来皇姐是上将军府寻威烈大将军的那位嫡女去了,哦,现在是镇远将军了。 天阳飞抬眸看向大殿之外,眼底掠过了一抹担忧之色。 只是,紫若在大比决赛上受的伤至今尚未痊愈,如今却只身一人出宫,倘若要是真遇上了什么危险,只怕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想到这里,天阳飞禁不住又站了起来,面色渐变肃然,一字一句道:“御林军现在即刻给朕出宫去寻长公主,一旦找到立刻带回!” 九品轩。 随着时间的流逝,围在门外的百姓们许久不见九品轩的人再出来传消息后,便慢慢散去了。 又因着今日是开盘的日子,按照九品轩的惯例,开盘日禁止开设赌局,为防止有人趁此机会滋事寻衅,九品轩今日只对所有参与下注的人开放。不过片刻,店铺内外就变得冷冷清清了。 布局巧妙的楼阁上,燕连战看着眼前的棋局沉吟着,半晌方徐徐落下一子。 眼见自己布下的圈套一步步缩紧,而对手似乎丝毫未能发觉,燕连战暗舒了一口气,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杯饮下一口茶水,静静等候对手的下一步。 一阵低沉的笑声响起,对面的人轻摇着手中的折扇,细长的丹凤眼中微微含笑,白皙如玉的手轻执起一枚漆黑的棋子,在棋盘上的一处不紧不慢地落了下来。 燕连战放下了茶杯,随手将一枚白色棋子执起准备将包围圈进一步缩紧,眼睛不经意间看向棋盘,神色骤然一变。 棋盘上的局势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子定乾坤,对手仅凭借一子,便令一众白棋陷入黑棋的重重包围之中。 “这……” 燕连战面露难色,执着棋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手中的白棋迟迟未能落下。 从目前的局势上看,他手中的这一子无论落在何处,都只是杯水车薪,远水救不了近火,走到这一步,胜负已经成了定局。 眼见茶色渐浊,燕连战叹了一口气,终是将手中的棋子放了回去,由衷地感慨道:“王爷的棋艺当真精湛,燕某自愧不如,是燕某输了……” 对面的天辰烨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眼含深意地注视着燕连战道:“这棋局如战局,成王败寇不过一念之间,纵使是再娇艳美丽的花也可成为明日黄花,燕老板,唯有步步为营方可取而代之啊……” 闻言,燕连战神色微变,看着对面但笑不语的天辰烨,沉默了许久,忽而扬声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燕连战身后的珠帘被人掀起,一人从里边走了出来。 那人身着一袭暗黑色蝠纹劲装,身形挺拔健硕,脸上戴着一张面具,银白色为底,金色为纹,露出的一双眼睛中透着点点幽冷的光亮。 那人在前方站定,腰杆挺得笔直,抬眸看向天辰烨,丝毫没有因为天辰烨是王爷而感到半分畏惧。 那人至始至终眸色淡然,不卑不亢地躬下身子朝天辰烨行了一礼:“草民裴峰见过瑞王爷。” “裴峰……”天辰烨眼底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深色,手中折扇轻摇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峰,悠悠然道,“本王只听闻过武林风云榜上位居第十九的裴峰,不知你是哪位?” 天辰烨上扬的眼尾透着几分薄红,薄唇虽浅浅弯了起来,眼中却尽是一片凉薄。 闻言,裴峰脸色一肃,看向天辰烨的眼中渐渐升起了几分敬重,抱拳道:“不才正是草民。” 身为一个名震天下的顶级暗卫,裴峰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天辰烨对方才所说的那番话是认真的还是只是戏言,也清楚的明白天辰烨的功力有多深不可测。 裴峰被面具覆盖住的面庞虽无法窥探,但眼底暴露出的逐渐浓郁的繁杂之色却是让人一眼便可以窥探出端倪。 眼前的这个瑞王爷似乎与传闻中背负了一身风流债的瑞王爷有所不同。 天辰烨贵为晋朝王爷,是晋朝国君天阳飞唯一的胞弟,又曾于危难之际救过当今圣上的命,天辰烨在当今圣上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京城谁人不晓,瑞王爷于旱灾猖獗之时抗灾有功,深受晋朝百姓爱戴,同时因此也博得了不少姑娘的好感,寒朝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寒欣若于及笄之时就曾扬言这辈子非天辰烨不嫁。 只是可惜,晋朝的瑞王爷虽生就一副绝世容颜,禀性却风流潇洒,放荡不羁,单论一个‘情字便教多少朝中大臣府上的闺秀名媛们既爱又恨。 以坊间的传闻,瑞王可是出了名的多情薄幸,来者皆不拒却也未曾见瑞王对哪个女子动过真情。 而正是这种求而不得的滋味让爱慕天辰烨的姑娘们更不甘心放弃,何况瑞王妃的封号如此诱人,让姑娘们控制不住心生妄想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 可如今,坐于棋局前的瑞王翻手覆手间胜负已定,一言一行俨然透露出他掩藏着的勃勃野心,本应对寻常人等不屑一顾的王爷却能够对武林风云榜了解得如此透彻,这意味着什么他岂会不知。 裴峰看向了坐在一侧的燕连战,恰与燕连战的视线相撞,燕连战似乎知晓他眼中的含义,朝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燕连战的许可,裴峰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微微低下了头,单膝跪地道:“属下见过王爷。” “啪。” 折扇骤然一收,天辰烨的眼中逐渐浮现出了几分笑意,唇角的弧度逐渐增大,更显撩人。 出了将军府,紫若将冰雪赠予的九回元气露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此时正值入夜,街市上的行人开始变得多了起来,紫若抬头见街上热闹非凡,当即兴致盎然地抬脚便欲往街上走去。 这时身后传来的一个熟悉的声音急急唤住了她:“姑娘,等等!” 听见声音,紫若无需转身便知道了身后这人是谁。 “这个呆子,本姑娘都还没有找你你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就怪不得我了。” 紫若一手搭在了别在腰间的紫色软鞭上,衣袖一抬,猛地将紫鞭抽了出来。 紫若手挥紫鞭转身道:“本姑娘是讲不过你,但你要真是条汉子的话……” 口中的话尚未说完,紫若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金色令牌,紫若一看,这令牌的模样倒是挺熟悉的。 这颜色,这龙纹…… 紫若一手摸向了腰间,手所至之处却是一片空空如也,原先别在身上的令牌竟不知在何时就不见了。 一把将楚云玦手上的那块令牌抓了过来。紫若迫不及待地将令牌一翻,只见令牌的正面赫然是一个“晋”字! “原来是你偷了我的令牌?” 紫若上手便揪住了楚云玦的衣襟,秀眉倒竖着,怒气冲冲地瞪着楚云玦。 楚云玦为追上紫若跑得太过急促,来到紫若身前时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谁知还未喘上气就被紫若揪住了衣领,呼吸一霎时更是困难了许多。 楚云玦一张白皙的俊脸硬生生地憋得通红,奋力挣扎着道:“姑娘,放手,放手……” 第三十七章 天下大乱 紫若见楚云玦当真没有一点功力,本身也不愿恃强凌弱,当即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楚云玦的衣襟。 衣领突然间被放开,楚云玦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险些摔倒在地,踉跄着退了两三步方站稳了身子。 好不容易喘上了一口气,楚云玦心中顿觉一阵舒坦,能呼吸果真是好。 紫若在一旁等得急不可耐,手中紫鞭凌空一挥,鞭子撕裂空气径直落在了距楚云玦脚边一步之遥处,软鞭抽向地面,立时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响声:“你先给本姑娘把话说清楚!” “姑娘,有话好好说。” 说着,楚云玦往旁边微挪了挪,站得离脚边的那条紫鞭远了些,整了整衣襟正要开口时,一个身披褐色盔甲的将领装扮的人却走了过来。 那人在两人的前方停下,躬身行礼道:“末将见过……” 未等那人把话说话,紫若的人影儿便没了,徒留楚云玦一人立于原地茫然地看着他。 “快追!” 看着徒留在原地的楚云玦,跟了上来的御林军左监询问道:“大将军,这人如何处置?” 大将军皱了皱眉头,吩咐道:“待寻得殿下后一齐带回皇宫。”说完就转身领着一众御林军去追紫若。 “带走!” 左监手一挥,余下的几名御林军士兵立即上前将楚云玦围住了。 “将军……” 楚云玦见自己被包围,急忙欲上前与左监理论,谁知他左脚刚迈出了一步,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剑吟声。 下一刻,楚云玦只觉脖颈处一凉,低头一看,一把被磨得极为锋利的长剑正架在距离自己喉结仅有咫尺之遥的地方。 一位士兵冷冷地看着楚云玦道:“刀剑无眼,请阁下莫要再轻举妄动。” 楚云玦看着那在月色下泛着森冷寒光的剑刃,将即欲脱口而出的话强行又憋回了腹中,无可奈何,只好与他们一同等候。 将军府。 梨花瓣漫天飞舞着,其间几片随风而去,舒缓地停在了冰雪的发端上,纯色白花的一角轻轻覆盖着额角。 微风拂过,浅色花沿有如蜻蜓点水般触碰着冰雪,久久不去。 冰雪抬手正要将飞花拂去,一阵清风忽而贴近,温热的气息紧随风的步伐朝着冰雪渐行渐近,直至将冰雪团团包裹住。 宽广的暗纹金边长袖微微抬起,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抚上了冰雪的发端,轻拨了拨那片在冰雪身上肆意霸占领地的俏皮花瓣。 正在冰雪准备后退的时候,临华收回了手,后退一步,与冰雪拉开了一段适当的距离。 “临公子。” 看着前方眉眼含笑的临华,冰雪平静的眼眸眸底掀起了一丝波澜,眸色复杂:“临公子身为郎中为何行事却又不似一位郎中。” “颜小姐这是在关心在下吗?”临华反问道,随之唇边噙着的笑容渐深。 眼见着冰雪的眉间微微皱了起来,临华转身在石凳上坐下,道:“在下虽只是一名小小的江湖郎中,但这一身医术却是师传于一位隐世高人,那位高人即在下的师父,性格极为古怪,传授医术之初便曾立下了一项规矩,决不可让此医术现世,否则天下大乱……”说着,临华微垂着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落寞。 此医术名为乾坤定神术,由名传千古的天医风西子亲自创建,容纳了上万张奇世药方,涵盖了上至神界下至冥界足足六界的病症,可谓是风西子历经数万年的毕生心血,是享誉三界的第一秘术。 传闻乾坤定神术可转生死,洗脉养元,剔骨换髓,借魂移魄,一术定乾坤!更有甚者,直言乾坤定神术是神级战术,一旦练成乾坤定神术,就算是六界之主也得忌惮三分。 一时乾坤定神术被传得神乎其神,六界中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四处搜寻风西子只欲将乾坤定神术据为己有。 而却无人敢先一步动手,只因天医风西子与当时妖界君主临岚是过命的生死之交,同时还是被公认为妖界下一代君主的临岚独子临华的第一位师父。 妖界当时的君主临岚可谓是六界之中出了名的义薄云天,若是想从风西子手中得到乾坤定身术,首先便要过了临岚这一关。 而临岚身为妖界神君,一身法力不在天帝之下,还是与天帝、冥帝、魔神并称“洪荒四大共主”的存在,想要得到乾坤定神术,其难度可见一斑。 于是每当提到乾坤定神术时,众人虽是眼红却又无计可施。 正当人们对乾坤定神术的热度渐渐消散的时候,悉心潜伏数十万年的魔神刑爵却开始在六界各处作乱,手段惨绝人寰,成功挑起了数万年难得一遇的共主之战,为防伤及无辜,大战设在了令六界众人闻之色变的驱逐之境。 此次共主之战,天、冥、魔三界君主前所未见的统一战线,联合起来一致对抗魔神,两方实力顿时相差悬殊。 本以为此次大战刑爵必定惨败,谁知刑爵预谋已早,提前便在驱逐之境摆下了生死阵,不知情的参战的共主与战神们一一落入刑爵的圈套中,无一幸免。 经此一战,三位共主元气大伤,数位战神护法陨落,此事传出,震慑六界! 共主之战后,妖界神君临岚回到妖界后便开始闭关修炼,妖界的大小事物一并交由左护法处理。 眼见风西子失去了临岚的庇佑,原本蠢蠢欲动的各界上位者们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迫不及待地对乾坤定神术下手了。 当临岚再次出关时,无量天尊已将魔神刑爵降服,六界又回归于太平,而风西子命丧于第一邪教噬血门的事也已经过去四千年了。 听到消息,临岚当时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脸上血色几乎尽失,双手气得连连颤抖,当日便来到了阴华山上血洗噬血门。 修炼之人在出关时是极易走火入魔的,一旦杀戮过多,道心必将不稳,此时若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杀念,必将踏上歧路。 而临岚当时在阴华山上屠尽噬血门满门一举令其沾染上了极为浓厚的怨气,临岚慢慢开始对杀戮与鲜血感到无端的兴奋,原本坚守的道心也渐渐动摇了。 终于,临岚亲手杀死了自己最信任的左护法,在这之后,深知自身已经走火入魔的临岚陷入了无边的自责之中,怕自己再次被杀戮蒙住双眼,临岚纵身跳入了万灭海,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天医丧命,噬血灭门,妖君自戕,可不是天下大乱么? 唇角勾起一丝浅笑,临华眸色微暗的眸底迅速掠过了一抹嘲讽。 注意到临华眼中的悲凉,冰雪默了默,朱唇微微抿起,转身执起了搁在桌案上的金翎。 “锃!” 金翎出鞘,寒光在一闪而过,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飘逸的弧形,带出一阵凌厉的劲风。 冰雪手腕旋转,剑锋随之倒转,轻易挽起了一个利落的剑花。金翎格外契合地在冰雪的手中随冰雪转动,一招一式从容自若,挥洒自如。 冰雪一手紧握剑柄,衣袖骤然一挥,双臂向两侧伸展,纤纤细腰缓缓地贴向铺满了朵朵梨花的地面。 剑身微转,直至与地面相平,脚尖在地上滑过,冰雪身携万千飞花径直掠向了一方。 树下女子身姿卓绝,衣袂翩翩,若九天玄女飘然若仙,手中的金色长剑时而寒光闪烁,刃如秋霜,时而杀意磅礴,欲将迎面而来的无边春色尽数斩断,时而又温和娴雅,将下一步便要落入泥泞中化为尘埃的花瓣一一托举而起,将所有的情绪皆融入到了剑舞中,观赏其剑舞,即可窥知其或喜或悲,或哀或乐。 临华看着舞剑的冰雪,伴着梨枝上鸟雀轻脆的鸣叫声,一时竟觉岁月静好。 一段剑舞舞毕,冰雪将剑收了回来。 眸光扫过冰雪手中的金色长剑,临华不禁愣了愣,金色长剑长三尺有余,其形状似凤凰翎羽,剑身上的纹路古朴且繁杂,一只翱翔九天的赤金火凤盘旋于金色剑柄,剑柄上寸长的明黄色流苏垂落在空中,随风舞动。 临华不经意地问道:“颜小姐手中的这把长剑样式奇特不凡,不知此剑名为何?” “此剑名为金翎......” 冰雪低头看着手中的金色长剑,不知为何,当他说出手中这把剑的名字时,总会莫名地感到一阵熟悉,就像曾经拥有过一般。 “金翎!”未等冰雪把话说完,只是听到那两个熟悉的字从冰雪的口中说出,临华还是控制不住激动地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冰雪,小心翼翼地问道,“冰雪,你......记起来了?” 闻言,冰雪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临华道:“临公子何出此言?” 冰雪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浇下,一下子让临华认清了现实,看着眼前什么都记不起的冰雪,临华轻摇了摇头,找到了又能如何,她终归只不过是凡人冰雪...... 负在身后的手渐渐松开,一片残留着伊人余温的白色花瓣静躺在掌心处。 第三十八章 神火踪迹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在青山的上空乍然响起,缭绕在山顶的层层云雾开始剧烈翻卷起来,不过片刻,翻腾着的云雾便散了开来,一条略显宽敞的道路就此呈现,一瞬间天地寂静,云雾也停止了移动,似在恭迎某位身份极为尊贵的存在。 天空中赤日原本闪耀的光辉霎时间仿佛变得暗淡了许多,陡然一声龙吟自云端的一方传出,吟声嘹亮高昂,在青山幽深的山谷中久久环绕,青山上的飞鸟走兽闻声纷纷噤声止步,面朝龙吟的源头处而立,卑微地低下了头。 在万生的恭迎下,一束强横的光束穿透了云雾的层层阻挡自空中倾泻而下,将整个青山山谷照得亮堂堂一片。 又是一声龙吟长啸,空中猛地银光大绽,转瞬间一抹白色的庞大虚影从天际晃过,凭空扬起一股强劲的旋风,直往青山而去。 虚影掠至青山的上方,银白色龙尾用力一摆,布满了片片龙鳞的庞大身躯开始疾速地在青山的山头盘桓,带起阵阵若海涛激起般的风声。 宛若神衹的白龙周身散发出的银色光辉照亮了青山的每一处角落,原本黑黝黝的青山山洞也随之揭开了面纱,渐渐呈现了出来。 风声乍停,白龙的眼睛登时睁开了,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气流从它的鼻腔里喷出,白龙仰头长啸一声,身躯一摆,径直往一处奔去。 一块巨大的峻石之后,漆黑的洞口在灌木丛的遮掩下隐约露出了一角。 身着一袭银白色华服的男子手持一面镌刻着古朴纹样的铜镜立于峻石之前,眸光落在石面的烈火焚烧过后的一块块烙印上,手不自觉地抬了起来,一手抚了上去。 微凉的指尖触及那在岁月的冲刷下依旧无法磨灭的烙迹,烙迹深深刻在峻石上,历经四季更替,峻石的四周却依旧寸草无生,足以见得当时情形之惨烈。 炎陌垂眸细细地描摹着烙印的纹路,正恍惚间,手中的铜镜突然开始不住地震动,炎陌将因果镜一翻,镜子里的影像赫然展露了出来。 看到镜子里的影像,炎陌的瞳孔骤然一缩,手颤抖着抚上了自己的胸口,那颗尘封已久的心再也控制不住地为它的心上人躁动起来了。 顺着炎陌的视线,平静无波的镜面上陡然间掀起一阵涟漪,镜子上的画面逐渐扭曲,随着时间的推移,镜中影像很快就定格在了一个稍显昏暗的画面上。 影像中的场景似是一个山洞的里部,洞内昏昏沉沉,只余几束微弱的光芒洒落在地上青绿色的奇异草丛上。 草丛中一头巨兽静静地趴着,在光线的照耀下,隐约可见其身上的翎羽,巨兽的翎羽与别的鸟禽的羽毛有所不同,尽管巨兽看上去黑乎乎的,像是被烧焦了,但仔细观察其残留下的部分翎羽,还是依稀可以看得出来翎羽原本的颜色是呈烈焰一般的赤金色。 而这种颜色的翎羽,却是神鸟所独有的。 炎陌执着因果镜的手紧了紧,镜子中巨兽身上的羽毛与他手中的那支翎羽是何其的相似,相似到他想即刻就奋不顾身地冲过去。 蓦地铜镜的里边向外射出了一束强烈的光线,淡黄色的光线就这么穿透过眼前的峻石,射向了峻石后半遮半掩的山洞。 银白色衣袖落下,一阵巨响传出,偌大的峻石瞬间炸裂而开,转眼间便化作了虚无,炎陌抬脚循着因果镜指引的方向向山洞里走去。 淡黄色的光茫将山洞的大致模样展现了出来,凹凸不平的洞壁上布满了疮痍,越是往里走,途中洞壁的破损程度越是严重。 在山洞的深处,出现了一片碧绿色的茵茵草丛,带着滴滴露水的青草上静静伏着一只身形庞大的鸟兽,鸟兽的一身翎羽虽凌乱不堪,却支支锋利,如同战士的盔甲,虽受重击犹可窥之刚强。 神鸟的双眼紧紧闭合着,耷拉着的眼皮覆盖住了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的,仿若已经失去了生息,一丝干涸已久的血迹顺着尖利的鸟喙边沿处淌过,鲜红色的的血液将神鸟身下的青草全部晕染,触目惊心。 炎陌伸手渡过一丝灵力给神鸟,银白色光辉笼罩在神鸟的周身,随着汹涌浑厚的灵力源源不断地向神鸟输送,神鸟身上的创伤逐渐愈合,晦暗的翎羽也恢复了应有的光泽。 不过一息,神鸟身上的疤痕就消退了下去,新长出来的赤金色翎羽在日光下耀耀生辉,而神鸟那闭合着的双眼却是依旧未能睁开,任凭输入的灵力如何充沛,终是不见一丝起色。 收了手上的灵力,炎陌双眉紧蹙,覆上神鸟头部的正中央处,一缕神识潜进了神鸟的识海,在那无边无际的空间中探寻起来。 神识掠过各类灵识凝聚而成的渠渠海水,越过那被不断迭起的海浪拍击的地方,直奔其中显得格外突兀的沉寂之处。 待神识来到平静无波的那处时,只见原本应该悬浮着涅槃之焰的地方现在却是一片空旷。 涅槃之焰不见了! 炎陌薄唇紧抿,涅槃之焰是冰雪本体的本命火,不但可以作为神仙修行的一种辅助,还可以融入本体的血肉转化为本体的组成部分,对本体来说涅槃之焰是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旦失去了涅槃之焰,本体便不再完整,也就永远保持着无意识的的状态。 指间幻化出一只金色虚化蝴蝶,蝴蝶双翅扑棱着,尾翼在风中若顺滑的丝带飘舞,炎陌左手在空中虚画几笔,接着右手向前一递,蝴蝶立时脱离指尖,朝着一方快速飞去。 不一会儿,金色蝴蝶便飞离了山洞,炎陌退后一步,一撩衣袍在神鸟的前方坐下,微微闭合双眸,手中变幻动作迅速结印。 一个法印祭出,打在神鸟的身上,登时为神鸟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辉,流动着的古老符篆在神鸟的表面不断变化着,无形中加固了翎羽之间的连接。 “让开!快让开!”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道紫色身影灵巧地在人群中穿梭,将追来的御林军队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轻巧避开了迎面而来的马车,紫若樱红色的嘴唇禁不住微微翘起,回过头冲远处的御林军大统领做了个鬼脸,把大将军的脸气得铁青。 见成功激怒了御林军大将军,紫若心满意足地转过了身子,正要继续向前跑去,谁知下一刻左侧的小腿就被不明物体重重一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紫若始料未及,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扑倒在了地面上,双膝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一下,疼得紫若两只眼睛都忍不住微微泛红。 紫若咬牙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站直了身子,其间还是无可避免地与地面发生了些许轻微的摩擦,疼得紫若倒抽一口凉气。 “谁干的!” 紫若将手高高举起,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愤怒,众人闻声看去,只见紫若的手中赫然是一枚黑色棋子。 紧随而至的大将军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暗暗一惊,一手悄悄按上了腰间佩剑的剑柄。 能仅用一枚小小的棋子便将人重创,更何况长公主殿下本身也算得上是武功上乘之人,以此看来出手之人必定是位身手不凡的强者。 一声轻笑传来,一人轻摇着手中的折扇徐徐走出了九品轩,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道:“何人在此放肆,真当本王是徒有其名的?” 紫若听到声音当即转过了身,看清那人是谁时微微愣了愣,紧接着两眼便放出一道光,刚涌上心头的怒气一扫而光,也不顾自己的腿疼,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天辰烨的跟前。 紫若正要开口解释,一群人便围了上来,将天辰烨团团包围住。 “是瑞王爷!” “早便听闻王爷对于这赌博之道也甚有研究,未曾想王爷竟能舍下身份屈尊来这九品轩,早知如此,奴家就天天守候在这九品轩等候王爷了……” “就是啊,奴家在留香阁等得可累了,谁知王爷今日却反而来了九品轩……” “王爷,奴家等得你好辛苦啊……” 闻讯赶来的女子看到九品轩门口的天辰烨时,眼中的精光和紫若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恨不得将天辰烨拆吃入腹。 只见那些个赶来的女子纷纷在距天辰烨三尺之远处停下,随后动作一致地将手中的香囊小心翼翼地抛给天辰烨,既担心伤着天辰烨,又生怕香囊抛得不够远天辰烨接不到。 五颜六色的香囊袭向天辰烨,眼看着就要落在天辰烨的身上时,一个人影瞬间出现,挡在了天辰烨的身前。 那人身着一袭暗黑色蝠纹劲装,身形挺拔健硕,脸上戴着一张银色金纹面具,露出的一双眼睛中透着几分幽冷,仅仅一个眼神便叫人胆寒,恍若自地狱而来的修罗。 香囊在那人的咫尺之遥处便全部停了下来,尚未近身便向下方坠去。 看到天辰烨身前的暗卫,方才还怀疑天辰烨就是掷棋之人的大统领心中微微释然,同时看向裴峰的眼中渐渐升起了一丝惊讶。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人便是位居武林风云榜第十九名的裴峰! 第三十九章 寻找神火 紫若站在人群的外边惊讶得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虽然一早便知道天辰烨非常受各家闺秀们的欢迎,却未成想竟已经到了如此程度,难怪天阳飞会羡慕不已。 而围绕在天辰烨四周的美人们见香囊落地,原本尚存的一线希望也随之落空,不由伤心地用手中香帕掩面,一时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直面这一场景的裴峰目光漠然,一身戾气外放,仅是向前走了几步,就把一众美女们吓得连连后退,胆小一些的甚至干脆直接跑了。 “啪!” 折扇骤然一收,天辰烨走至裴峰的身后,用手中的折扇轻敲了敲裴峰的一侧肩膀,低笑一声道:“裴大侠如此不解风情,可教那些个大家闺秀好生委屈呢。”说完,眼底的暗色渐敛,朝着紫若走了过去。 停下脚步的裴峰身子微僵了僵,开始反思起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 紫若看到天辰烨走到自己的身前,不由得一喜,未等天辰烨开口便赶忙躲到了天辰烨的身后,两手死死地抓着天辰烨的一处衣角,指了指前边手正摸在刀柄上的大将军付渊道:“烨哥哥,你看那个人长得这么凶,刚才还一直追着我不放,好像要杀人灭口,他这么厉害,我一个柔弱女子怎么打得过他,你快帮帮我呀。” 紫若站在天辰烨的身后得意洋洋地看向付渊,每次出了事只要天辰烨出面,天阳飞就算再怎么生气都不会不给天辰烨面子的。 紫若正得意忘形,忽而手上莫名升起一阵凉意,低头一看,却并未发现有什么东西。 猛然一抬头,恰好对上了裴峰的眼睛,紫若顺着裴峰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抓着天辰烨衣袖的那只手,下意识地心里一虚,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在手与衣袖脱离的一瞬间,凉意就立即从手上离开了,紫若暗暗松了一口气,后背却始终维持着僵硬的状态,不敢扭头再去看那双充斥着满满戾气的眼睛,以她多年的比武经验来看,此人的武功绝对在她之上,还是不惹为妙。 紫若的声音不小,站在不远处的付渊听得一清二楚,顿觉一阵心累,看着在天辰烨面前故作柔弱的紫若,不知到底该说什么才好。 殿下您莫非是对“柔弱”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深知紫若的脾性,对紫若的事迹也有所耳闻,又见付渊这样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天辰烨薄唇微微掠起一丝宠溺的笑意,无奈地叹息道:“你啊……” 摇了摇头,天辰烨向付渊走了过去。 “微臣见过瑞王爷。”大将军付渊连忙躬下身子给天辰烨行了一礼。 “付将军此番行径究竟是为何?” “回王爷,微臣奉命将殿下带回皇宫,只是殿下一直都不肯配合……”付渊说着看了看前方的紫若,神色间流露出一丝为难。 紫若在后边听见了这话,立马急红了眼,快走几步跟了上来,争辩道:“什么叫不肯配合?你要是不追,我能跑吗?” 付渊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那还真不一定…… 紫若转身眼巴巴地看着天辰烨道:“烨哥哥,我要是回去了,肯定是要被阿飞关起来的,这样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在紫若恳求的目光下,天辰烨开口道:“想来也有些时日未曾见到皇弟了,倒是有些挂念,今日难得清闲,本王便同你一起入宫也罢。” 正走着,紫若不经意间瞧见了不远处被御林军看守着的楚云玦,当下脚步便突然加快了起来,恨不能早些走到那个呆子跟前好好嘲讽一番。 一直以来在讲理这方面紫若都处于下方,这激起了紫若强烈的斗志,现下看到楚云玦吃瘪的样子,真是再解气不过了,也不知有理说不清的滋味儿那呆子感觉可还行。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身旁打趣道:“霜儿走得如此之快,可是有心上人在等你呢。” 紫若这才反应过来此刻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位主儿,想到天阳飞一直以来都对外隐瞒着她的身份,现在若是就这么过去了,楚云玦必定会知晓自己的身份。 紫若停下脚步,红了脸故作生气地道:“烨哥哥再笑话我,我就真的生气了。” 说着眼珠子一转,悄悄退后了几步凑近付渊,态度格外诚恳地道:“付大将军,方才是我不懂事,真的是挺对不住您,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吧。” 闻言,付渊一颗心都要跟着颤了颤,和长公主殿下计较,他实在是想都不敢想的,连忙道:“微臣岂敢怪罪殿下,殿下这么说实在是折煞微臣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紫若,真是奇了怪,长公主殿下那可是和圣上都敢叫板的角儿啊,今天怎的反倒和他客气了起来。 话音刚落,紫若旋即话锋一转,看着楚云玦那边,一脸好奇地问道:“付大将军,那人可是犯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抓他?” 付渊看过去,见紫若所说的是楚云玦,方想起来自己还抓了一个人,于是回答道:“方才微臣见此人与殿下一直争执不休,心想此人与殿下出宫是有联系的,便先将他抓了起来。” 闻言紫若急忙摆手道:“付大将军多虑了,我之所以与他争论,并非是与出宫有关。不过此人其实什么都还挺好的,就是一开口就让人受不了,满口的之乎者也,我一向不拘小节,方才与他理论了几句觉得甚是乏味,付大将军不如先将他放了吧。” “遵命!” 付渊招了招手,便有一名副将站了出来。副将身着白色铠甲,领命正要过去,却被紫若叫住了。 紫若嘱咐他道:“待会儿若是那人问了,不论他问什么,你只管说不知道。” 副将迟疑地看了看付渊,见付渊点头应允方离去。 等候多时的楚云玦见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抓了后又忽然被无罪释放,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疑惑不解地问起副将来。 谁知不论楚云玦问什么,这副将只会答一句“不知道”,其余的一概不知。 楚云玦锲而不舍地将一个问题问了数遍,依旧无法从副将的嘴里撬出半句话来,只得放弃了。 目送着楚云玦离去,紫若暗自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跟上了天辰烨。 幽静的山洞内一白衣男子席地而坐,虽是置身于一片沾染了斑斑血迹的草丛中,却纤尘未染,双眸微微闭合,浓密的睫毛轻微扑朔着,在眼睑处投下一道美好的弧形,使得清冷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宁和。 蓦地,洞外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凤鸣,山间道路上的漫漫黄沙立时飞扬而起,在风中剧烈地狂卷翻滚着。随着凤鸣声的增强,满天飞沙向山洞一步步逼近。 当不少风沙开始从洞口处卷进山洞中时,洞外的凤鸣声骤然一歇,原本还猖狂得很的风沙也停下了前进的步伐,青山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自山洞外边传了进来,沉稳有力,步履从容。 脚步声在距离炎陌三尺之远处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浑厚且粗豪的声音在山洞中响了起来。 “见过天帝,不知陛下相找所为何事?” 一个身材魁梧挺拔,五官粗犷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袭雷纹墨绿色长袍在炎陌与神鸟的前方站定,抬手朝炎陌行了一礼。 炎陌双手交叠置于腹前,掌心虚托向上升起,前方的神鸟随之凭空而起,隐隐可见一层银白色光辉铺垫在神鸟身下。 炎陌修长素净的双手转动间,手中动作迅速变化,顷刻间一层光晕冲着神鸟直奔了过去。 光晕触及神鸟的躯体,立即化作一个耀眼的光圈,光圈包裹着神鸟缓缓降落下来。 木远目光落在神鸟的身上,心中一霎时掀起了惊涛骇浪,眼前的这只神鸟拥有着举世罕见的赤金色翎羽,身形仔细看去和天上那只战神凤凰简直是一模一样! 看着陷入沉睡中的神鸟,木远不禁失声问道:“这可是冰雪的本体……” 炎陌缓缓睁开了眼睛,静静地凝视着神鸟,冗长的寂静后,炎陌起身一拂衣袖,笼罩着神鸟的光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缩小,最终化作了一颗绽放着璀璨光芒的明珠。 光芒一闪,转眼间迅速熄灭,原本耀眼的明珠瞬间变成了一个平淡无奇的普通珠子。 炎陌伸手接过珠子,转身看着木远道:“一战涅槃之焰在凰神圆寂时随凰神神魂一同脱离本体,因而本体如今陷入了沉睡。凰族正统血脉向来可以感应到本族的存在,而涅槃之焰与冰雪相伴数万年,早已融入到了冰雪的血脉中,本座此次命你下凡便是要你亲自将涅槃之焰寻回。” 尚处于震惊状态的木远闻言面色渐变凝重,涅槃之焰与凰神的神魂一同离体,此次若是将涅槃之焰找到了,那凰神的神魂便也就找到了,到那时神鸟将会立刻苏醒过来,而凰神也将会重回仙班。 神界的战神涅槃重生对六界意味着什么,木远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动容。 看来此行意义重大啊…… 看着炎陌手中那颗小小的珠子,木远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四十章 像不像话 在随风摇曳的烛光映射下,一个人影投射在了由夯土筑成的厚实墙壁上,只见人影时而若惊鸿一般腾空而起,又时而若幽谷之花翩然降落,身姿矫健,轻巧自如。 猛然间一道磅礴剑气横扫而出,密室内烛光阵阵剧烈晃动,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剑气便至数丈之外,直击向更远处。 轰然一声巨响,在剑气的猛烈轰击下,轻微的碎裂声响了起来,火都烧不坏的坚固墙壁竟罕见地出现了一道道突兀的裂缝,昭示着剑气之浩大。 纤细的十指紧紧握住金翎剑柄,手腕微旋,金色长剑的剑锋一举指向了密室的上空,寒光划破一片漆黑,在幽暗如斯的空间中迸射出一道炫目的流星,剑吟声破空而出。 感受到金翎的躁动,冰雪渐渐闭上了双眸,十指骤然收紧,朱唇微启,齿间清楚地吐露出四个字:“剑随心走!” 与此同时,金色长剑缓缓落了下来,风声乍然惊起,一阵劲风瞬间在密室内推散而开,被劲风波及之处,烛火将熄未熄,于夹缝中险险求生。 有如实质的剑气落在地面上,立时形成了一层屏障将地面与空气阻隔开来,金翎剑锋微微抬起,屏障也随之被拖举而起。 方圆数十丈内从地面到低空,不见一粒尘土,一片清洁透静,恍若无物,屏障上方的滚滚尘埃飘然而起,在空中不断地卷动翻腾着,向上升腾的漫漫尘土尽数弥漫在了距屏障上方一尺距离的空间之中。 蓦地,炸裂声陡然响起,垂眸看去,只见原本干净透亮的地表不经意间赫然显露出了一道深不可测的壕沟。 当声响在尘土的肆意飞扬中一点点减弱直至湮没时,冰雪禁闭的凤眸倏地睁了开来,衣袖一挥,正要将手中金翎收回。 眸光掠过黑暗中闪烁着璀璨光辉的金翎剑身,即将挥出的手一顿,心念一动,眼中渐渐盈起了一抹浓郁的坚定之色。 哪怕最后的结果是失败,她也想试试。 脑海中回想起临华所说的话,当即按照临华所言凝神静气,尽力做到力与气合,将自身的气血融入到每一个动作中,赋予功法其所没有的元气。 半空中冰雪一袭白衣若画中仙人,手持金翎凌空而立,一双素手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金色长剑,右脚轻抬,向前跨出了一步。 执着金色长剑的手临空举起,长剑稳稳落下,剑刃上刺骨冷冽的寒光一闪而过,霎时间在以冰雪为中心的高空中波动剧烈起伏,原本稀薄的空气也因此绞动了起来,似是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冰雪目视前方,红唇紧抿着,握着金色剑柄的双手慢慢收紧了,深吸一口气,右脚再一次凌空踏出一步,冷峻的剑锋将高空中汇聚成一团的浑厚空气硬生生划破。 “第三式,剑破风云!” 顿时轰鸣的炸裂声自高空中爆发出来,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恢宏剑气以冰雪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散出去。 转眼间偌大的密室内无一处不被被汹涌澎湃的剑气若填充,剑气在空中翻滚,声势之浩大似是千万匹战马一齐奔腾。 冰雪眼眸微垂,掩下心中的惊骇,面色淡然,一步迈出,握着金翎的双臂紧接着用力挥了下去。 轰的一声,剑气击在了密室的四面墙壁上,顷刻间厚实的壁面上纷纷乍现出一条狭长的缝隙,四条裂缝位置相同,围起来恰好形成了一个规规矩矩的方形圈子。 冰雪收回金翎,抚摸着金翎剑身的手虽然还隐约有些颤抖,唇角却是不受控制地微微扬了起来。 就习武而言,一旦心境到了,一切都自然能够水到渠成。 冰雪眉间微微一皱,看向手中金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这次之所以能够将绝武神功的第三式成功练成,最功不可没的便是金翎。 如若没有金翎的辅助,这绝武神功的第三式她起码要再过数月方可练成,又或者是即使她练成了也绝不会有如今这样大的威力。 抬头看着周围墙壁上整齐的裂痕,冰雪迅速转身离去。 密室虽是由夯土修成,坚硬耐久,却终究不是绝佳的修炼场地,武技的施展免不了要受到地域的限制,她已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见识这绝武神功第三式的真正威力。 在冰雪迈出密室的那一刻,密室那盘踞在高墙上正在嘶吼的龙图腾颜色突然间由由藏青色转变为金色。 书房内檀木制的简朴书架重新移回原位,将后方低沉狂躁的龙吟声与外界阻隔了开来。 一行人穿过朱色宫门,直奔正德殿。 大将军付渊单膝跪地,抱拳道:“微臣拜见陛下,启禀陛下,人已带到。” 天辰烨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抬手行了一礼道:“臣见过陛下。” 在付渊开口时,紫若便心虚地低下了头,谁知下一刻耳边突然就响起了天辰烨的声音,紫若这才想起自己还找了个救星,腰杆立马挺直了。 天阳飞原本还想着要不要从轻处置紫若,一眼瞧见她这副仗着有人撑腰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眉毛一挑,心里立马改了主意。 天阳飞看着大殿上的付渊和天辰烨道:“王兄免礼,付爱卿快快请起。” “谢陛下!” 天阳飞看着天辰烨笑道:“许久不见王兄,朕心中甚是想念,今早还凑巧提到了王兄,没成想王兄现在就进宫了。” 天辰烨唇角微勾,笑着道:“倒真是巧了,方才臣便与霜儿说有些挂念陛下。” 见两人聊得如此愉快,紫若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两人心情应该是都不错了的,便也站了出来。 紫若一只脚刚迈出去了一步,就听到了一声巨响。 “嘭!” 天阳飞一拳捶在桌案上,桌案上的茶水顿时溅出茶杯纷纷洒落在了外边。 这一声惊得紫若迈出去的脚立刻停在了半空中,转了个弯又默默收了回去。 紫若抬头瞧了眼上方坐着的天阳飞,却见天阳飞并不是在对自己发火,而是在低头看呈上来的奏折,之所以突然发火也不过是因为奏折中的内容。 知道天阳飞发怒并不是因为自己,想到身边还有个天辰烨,紫若的腰杆霎时挺得笔直,她就说嘛,有天辰烨在,天阳飞怎么会对她发脾气。 天辰烨站在一侧,看着前方的天阳飞,手中折扇轻摇,但笑不语。 正在紫若犹豫着要不要站出去的时候,一阵咳嗽声响了起来。 紫若看了过去,只见侍奉在天阳飞身侧的福德海悄悄递给了自己一个眼神,意味深长。 紫若心领神会,朝福德海点了点头。 只见紫若努力睁大眼睛,酝酿了半晌,眼中开始有泪光闪现,不过片刻,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便蓄满了泪水。 眼看着泪水就要这么落了下来,紫若连忙把手摸向了袖子里,在身上找了半天,也还是没有找到一块可以擦眼泪的帕子。e 正在这时,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递了一块手帕给她。 紫若接过了手帕,开始擦拭起眼泪来,一边抹眼泪还一边发出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安静的大殿上紫若的哭声格外突兀,天阳飞想不听见都难。 天阳飞放下了手中刚拿起的奏折,故作好奇地问紫若:“皇姐这是怎么了?” 而殿上的紫若似乎就等着天阳飞的这句话,天阳飞才把话说完,紫若便捏着手帕的一角长叹一声道:“陛下,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闻言天阳飞只是笑了笑,提醒她道:“皇姐,朕记得明日才是母后的祭日。” 以往紫若每次只要犯了错,便是上演这么一出戏,先是转移了天阳飞的注意力,其次再让天阳飞心软,最后再重军出击一举让天阳飞忽略自己犯的错,到头来天阳飞也顾不上与她计较那么多,真是好一计声东击西! 说着,天阳飞接过了福德海递过来的茶杯,悠闲地品起茶水来。 紫若开口道:“陛下,你可知今日对我意味着什么?今日正是我习武满十四年之日啊!” 话音刚落,侍奉在正德殿上的宫人们均是忍不住偷偷笑了,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也就长公主殿下敢在陛下生气的时候还能将一派胡言说得有理有据。 天辰烨就站在紫若的身旁,闻言也不由得微微失笑。 正品着杯中茶水的天阳飞听到紫若的话,一口茶水差点儿卡在了喉间,天阳飞咽下了茶水后,将手中茶杯往桌案上重重一放,目光紧盯着紫若。 而紫若却是视而不见,坚持要把戏演完。 “陛下,今天可是我习武满十四年的日子啊,你也知道,我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平时就爱打打杀杀,习武对我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天阳飞低眉思索着,这一番话倒也没什么问题,见她认错的态度还挺好,正要点头,谁知紫若下一刻又道:“今天违背约定偷偷溜出宫是我不好,但你也要反省反省,我身为晋朝的长公主,每天被你关在宫里,像话吗?” 说到最后,紫若的声音愈来愈小,几若蚊音,说完紫若抬起头瞄了天阳飞一眼。 第四十一章 瑞王解围 紫若一抬头便与天阳飞的视线撞在了一块儿,见天阳飞的目光如此瘆人,紫若的心中不禁一虚,识趣地将嘴闭上了。 大殿上寂静无声,明显感觉到天阳飞这次似乎是真的生气了,紫若两手揪着衣角,不知所措地看向了侍奉在一旁的福德海。 福德海也是摇了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他今儿个可是亲眼瞧见了圣上暴怒的样子,还从未见过圣上发如此大的火呢。 见平日里一直向着自己的福德海都不敢再替自己说话,又深知这件事情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紫若想生气又觉得自己理亏,只能愤愤地跺了跺脚,她这个皇姐倒真是活得憋屈。 视线落在一旁神态悠闲自得的天辰烨的身上,紫若明亮的大眼睛中顿时放出了星光,眼中充满期待地看向了天辰烨。 “烨哥哥……” 天辰烨微微挑了挑眉,随后不紧不慢地抬起左手,将一根手指竖在了嘴边,示意紫若安静。 紫若原本不安的心在看到天辰烨眼中的笑意后不知为何突然就静了下来,天辰烨的笑总是带着些撩人的魅惑妖冶,此时给她的感觉却不是以往的轻浮,反而是一种踏实,让她不由自主地选择去相信、去依赖。 天阳飞开口正要说话,这时殿外匆匆忙忙走进来一个黄袍宦官,那位宦官快步走到天阳飞的身旁,俯身低声道了几句。 只见天阳飞神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厉声问道:“不是说他前几日还在京城吗,怎么突然就离开了?” 那位宦官被吓得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道:“咱家只打听到……那位先生临走前……说了一句话……” “说!” 黄袍宦官被震得身子抖了抖,忙接着说道:“那位先生说,这京城虽大,除却一人便无人可令他停留。” “一人……”天阳飞喃喃道,目光随之落在了天辰烨的身上。 那位先生可谓是一位旷世奇才,他推行的那些新政的想法无不是从那位先生的书中受到启发后得来的,日后朝堂上若是能有那位先生相助,晋朝称霸中原指日可待。 但那位先生有一大嗜好,便是饮酒,与其他酒徒所不同的一点便是,此人嗜酒并非仅仅单纯地追求美味佳酿,还必须得有美人相伴为其助兴。 而那位先生人也是怪得很,京城中美女无数,个个都是倾城绝色的大美人,竟一个都入不得他的眼。 天阳飞无可奈何,便只好作罢,这件事情也让天阳飞沉闷了好几天。 谁知,没过几天,那位先生反倒不请自来了,直言想请瑞王畅饮一杯。 天阳飞不禁感到几分好奇,便派人去打听,才知那位先生不久前路过留香阁时,恰好撞见了被众多美人簇拥着从留香阁出来的天辰烨,一时间惊为天人。 感情在那位先生的眼中,天辰烨才称得上“美人”。 只是天辰烨毕竟是晋朝的堂堂一介王爷,身份何其尊贵,若是就这么答应了,实在有失身份,同时也有损晋朝皇室的颜面。 于是天阳飞借着晚宴的由头将两人一同请进了皇宫,直到那位先生拉着天辰烨一起饮酒,天辰烨还尚被瞒在鼓里。 数杯酒水入腹,那位先生兴致高昂,当场便在大殿上作了一幅画,天辰烨笑着看了过去,却见画上的男子手持酒樽斜倚在座位上,嘴边噙着一丝笑意,端的是风神俊雅、飘逸洒脱。 原本这幅画也没什么可讲,只是出格的一点便是画上的男子衣襟是半敞开的,透过衣襟可见男子结实宽阔而不失美感的胸膛。 众人凑近一瞧,也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天辰烨当时看到后更是直接将手中的酒杯摔了,脸色青黑地与天阳飞道了一声身体不适,转身便回府去了。 虽然天辰烨平日里没个正经,但好歹也是位王爷,被那位先生用一幅画像如此折辱,纵使再不顾忌也不禁怒了。 经此一事,天阳飞对天辰烨深感愧疚,也不敢再擅自做主让两人相见了。 天阳飞看向天辰烨,却许久也不见天辰烨给自己一眼,只好继续问道:“你可知,那位先生如今身在何处?” 黄袍宦官想了想,回道:“听闻那位先生今日一早便离开了京城,正往西边而去,咱家当时便派了人去追……” “甚好!”天阳飞微微舒了一口气,转念想到纵使能将人追回来,却又无法挽留住,心中不由得急躁了起来。 天阳飞看了看站在大殿上的天辰烨,犹豫了许久,终是开口道:“王兄,朕知你厌恶此人,只是这人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王佐之才,我大晋若是能有他相助,他日必定会更加国富民强。不知王兄可否为晋朝百姓着想暂时先将私人情感放下?” 天辰烨抬眸看了过去,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道:“天下之大,陛下又何必执着于他一人。” 天阳飞哑口无言,想到大师的那句“天机不可泄露”便头痛得厉害,要是能说的话他绝不憋着。 见天阳飞难得如此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天辰烨也不再为难了,缓缓道:“陛下若是真非他不可,臣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是……” “王兄请讲。”天阳飞见天辰烨松口了,脸上喜不自胜,此时天辰烨提任何要求都会答应。 收到身旁紫若期待的小眼神,天辰烨薄唇微启:“臣此前数日一直未能见到霜儿,倒是想念得紧,不知陛下可否允许霜儿日后常出宫来见见臣,如此也可了却臣的一大心事。” “这……”天阳飞转头看了一眼规规矩矩地站立在一边的紫若,点头应允了。 想到以后便能随意出入皇宫了,紫若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这时天阳飞补了一句话道:“只是皇姐如今刚受过重伤,行动不方便,日后出宫朕会让人一路护送皇姐,还请皇姐莫要推辞。” 紫若低头不语,表面上听从天阳飞的安排,实则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摆脱天阳飞给自己安排的人了。 “如此,臣告退。” 天辰烨朝天阳飞拱手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陛下,那我也告退了。”紫若见天辰烨走了,深知继续留下来百害而无一利,便也急忙离去。 看着殿外渐行渐远的两道人影儿,福德海笑着道:“陛下,您瞧方才瑞王爷为了给长公主殿下求情愿意这般委屈自己,可见瑞王爷是真的把殿下当亲妹妹对待了。” 天阳飞微微颔首。 “如此,甚好。” 殿外,天辰烨正走着,后边紧跟而来的紫若急忙叫住了他。 “烨哥哥!” 闻言,天辰烨脚步一停,转身看了过去。 紫若加快脚步,来到了天辰烨的跟前,眼中满是信赖地道:“烨哥哥,今天幸亏有你在,要不然以后我出宫只怕会更难了,以后烨哥哥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只管告诉我,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天辰烨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抬手轻敲了敲紫若的小脑袋,浅笑道:“想什么呢?” 紫若摸了摸头,樱红色唇瓣渐渐翘了起来。 出了皇宫,天辰烨接过仆从递过来的手帕,一遍又一遍地细细擦拭着右手,连指缝也未放过,似是触碰了多脏的东西。 仆从看了看天辰烨,忍不住问道:“王爷,属下有一事不明白……” 天辰烨眼皮微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将手帕道:“你可是要问本王为何要这样做?” 仆从点了点头,说道:“王爷明明如此厌恶那位,为何还要为那位做到这般地步?” “厌恶?”天辰烨嗤笑一声,轻挑的丹凤眼中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狠绝,修长的手指骤然一松,随手将手帕抛却,抬脚上了马车。 仆从低头正要将手中的手帕收起,目光触及手帕上的丝丝血迹,不由得心中一骇。 这得有多厌恶才会以至于把自己的手都给硬生生擦破。 天辰烨的声音从马车上传了过来,带着些许慵懒:“本王乏了,回府。” 将军府。 漫天苍茫的雪色之中,一道身影随着金色长剑的运转翩翩起舞,白色素锦轻拂过地面,掀起了一阵花浪。 花海中冰雪恍若一只身姿矫健的飞燕,来去自如,在海中或扶摇而上,或乘风而下,剑气陡然挥出,惊起一阵阵巨浪。 金色长剑前进的步伐骤然一停,剑锋紧接着一转,直指向了天际。 脚尖轻点,冰雪立时腾空而起,随着手中金翎急速转动,旋风乍起,狭裹着环绕在四周飞舞的花瓣,不过片刻,便形成了一个花茧,将冰雪牢牢包裹住。 倏地,阵阵炸裂声响起,不绝于耳,花茧随之破裂而开,冷冽的金翎剑锋率先冲破层层阻拦落了下来。 “剑随心走!” 剑气出,横扫数十里! 澎湃花浪中,冰雪手持金翎一步迈出,手起剑落,寒光闪过,一时间凝聚起来的剑气在以冰雪为中心的高空中剧烈波动起来。 四周的空气也开始绞动了起来,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到来! 第四十二章 晚宴风波 集结成团的剑气在高空中不住地翻滚,气势恢宏,随着中央处金色长剑的挥动,狂乱的剑气顷刻间化成了一股旋风,眨眼间席卷了整个院落,待片片梨花尽收于旋风中,空气忽而一滞,紧接着旋风逐渐舒展铺开,凌厉的剑气狭裹着数朵飞花向四周迅速扩散。 红唇微微抿起,冰雪握着金色剑柄的手渐渐收紧,抬脚再次凌空踏出一步,衣袖一挥,金色剑锋划过高空带起一阵劲风,惊得下方花海中浪潮层层迭起,皑皑花浪一层盖过一层,直冲天际,场面一时壮观瑰丽。 高空中冰雪眸光冷凝,朱唇轻启:“剑破风云!” 话音刚落,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猛然间在上空中响了起来,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裂声爆发,熊熊剑气顿时以冰雪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扫荡而出。 剑气冲破重重阻碍直奔向此刻正风起云涌的苍穹,身携千军万马之势,锐不可当。 天上一片苍茫,叠云翻涌,云卷云舒向远方飘去,无形之中将浩瀚无垠的天空堪堪铺盖住,一阵清风徐徐吹来,云影松动,却不见一丝缝隙。 此时,林间飘荡着的乱花纷纷乘风而上,在空中渐渐汇聚成形,成剑尖状的飞花借着剑气的冲势一举升上天际,眼看着距离梨树的树梢已有数十丈远,其前进的步伐却始终不见停下的痕迹。 下一刻,刺耳的破裂声乍然惊起,只见剑尖与空中翻滚的祥云迎面相撞,刺啦一声,云层被割出了一道口子。 剑尖肆意地在云朵上笔划着,眼见口子变得愈来愈大,锋利的剑刃却仍旧丝毫不见任何收势,一路向远方延伸。 炽热的光辉顺着云层的缝隙倾泻而下,洒落在金翎闪烁着寒光的金色剑刃上,两道光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合,幻化作一道更为耀眼的光芒。 光芒落入冷冽的眼眸中,为平淡无波澜的眼眸瞬间增添了几分璀璨,尾随光芒而来的炽热悄然侵入其中,将里面的寒冰一寸寸融化直至殆尽。 眉间一松,冰雪缓缓闭合上了双眸,凝神静气,将全部注意力一齐贯注到手中紧握着的金翎上。 上空中剑尖逐渐远去,乱花遗留下来的香气渐淡,浓密的睫毛在微风中轻轻扑朔,清丽的面容上透着几分沉静与坚决。 耳畔剑吟声冲天响起,凤眸倏地睁开,映射出夺目的光亮,只见其眸色早已被刺目的光芒所晕染,呈现出了纯粹的赤金色! 眸光一寸寸扫过金翎剑身,待触及已转变为赤金色的剑尖,冰雪瞳孔一缩,紧接着一步迈出,握着金翎的双臂奋力挥了下去。 “剑破风云!” 剑锋落下,赤金色光辉立时以金翎为中心飞速倒射出去,空中一时间气浪奔腾不绝,恍若有上万匹烈马挣脱了束缚尽情驰骋着。 剑气直袭云霄,在即将触及云层时却骤然一停,浑厚的剑气由一束分散成了数万股,若一个个小小的冰凌,转瞬间这些冰凌便形成了一把把冒着寒光的金色长剑,径直朝着近在咫尺的云层刺了过去。 眨眼间金色长剑尽数没入云层,带着金色的尾巴消失在了天际,留下金翎在空中独自盛放着余辉。 正等候间,空中忽的光芒大震,冰雪抬眸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赤金色光圈遍布云层,不留一处空余,光芒浮动着,似一张巨网将四散的茫茫云海打捞包裹住。 金光闪烁间,云层剧烈绞动了起来,被划出一道口子的云层眨眼间就被绞成了碎片。 下方剑气仍在向远方扫荡,只听一声巨响,剑气如排山倒海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顷刻间枝上的朵朵梨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冰雪徐徐将手伸出,不过半晌,落在掌心处的梨花粉末便堆积成了一个小山丘,漫天飘荡的梨花竟尽数化为了齑粉! 微风拂过,掌心的花粉被吹散,融入了周围的空气中。 颜云北一只脚刚迈入庭院,浓郁的香气便迎面扑来,颜云北紧皱着的眉头不禁微微舒展了开来,抬头见到空中的景象,眼中更是流露出了一丝讶异。 冰雪见是颜云北,当即将手收了回来,一挥衣袖,金翎剑锋指向了满目疮痍的地面,空中正闪烁着的金光瞬间湮灭。 从空中落下后,冰雪低头整了整稍显凌乱的衣襟,便朝颜云北走了过去:“父亲。” 颜云北却是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金翎的剑身上,直到冰雪再次唤他,颜云北才回过神来。 颜云北的目光落在冰雪的身上,目光中毫不掩饰自己对冰雪的赞赏。 颜云北朝冰雪肯定地点了点头,道:“能够一剑破风云,看来你已经修炼到第三式了。” 弥漫在空中的花粉还在不住地往下落,颜云北看着院中逐渐稀疏的梨花,低头又瞧见被剑气攻击得支离破碎的地面,目光开始变得复杂。 随着冰雪修炼进度的加快,放出的攻击只会一次比一次更为猛烈,区区一个庭院,已无法再支撑冰雪修炼了。 还有就是,若是再这么继续下去,整个将军府恐怕迟早都有一日也要被夷为平地。 虽然有一事他到现在都未能查明白,每当颜云北派人来修补地面时,地面却总是完好无顺的,只是地面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经受得起这样的反复的创伤。 思索许久,颜云北开口道:“明日开始,你便不必再在这里修炼了……” 见冰雪疑惑不解地看向自己,颜云北缓缓转过了身,向庭院外边走去。 “……你且随我来。” 漆黑的夜色中,除却集市上的一片灯火通明,就数皇宫最为亮堂。 雕梁画栋的皇宫中此刻正悬灯万盏,一时间整个皇宫亮如白昼,路上宫人们均是手捧物件有条不紊地纷纷朝大殿行去。 殿外银河雪浪迭起,上千盏花灯徜徉在偌大的荷花池中,顺着水流向荷花池的中央处飘去,形成了一道壮丽的景致。 大殿上琴师指尖微挑,琴弦铮铮,声声清脆,容貌姣好的舞女腰若水蛇,身段曼妙,婀娜多姿,举手投足间尽展风情,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气象。 这时一人身着一袭蓝色粗布长衫步履从容地走进了大殿,在大殿中央处站定,俯身向天阳飞行了一礼。 “草民拜见陛下!” 天阳飞连忙道:“先生快快免礼。” 闻言,那人站直了身子,随后目光扫向了在座的一众大臣,环视四周,见自己期待的那道身影并不在席上,那人的眼中迅速划过了一丝遗憾。 只见那人嘴角渐渐扬起,竟是笑了。 那人抬头看着龙椅上的天阳飞,眸色平静地问道:“陛下,君子一言尚且驷马难追,不知陛下说的话还做不做数?”语气平静得仿佛在问天阳飞吃饭了没。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在座的大臣们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大殿上言辞大胆的那人。 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人竟敢对天阳飞的话提出质疑,这人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想到这人一开口就把天阳飞给得罪了,这些大臣的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了几分兴致,都开始猜测起来这人的结局了,想必陛下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此人。 只是听闻陛下此次如此精心准备晚宴便是为了这人,不知陛下又会如何处置此人呢? 想到这里,众人目光一转,倒是整整齐齐地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上方的天阳飞。 混在宫女中的紫若不由得瞪大了一双眼睛,随手拉了身边的一位宫女问道:“这人谁啊?在陛下面前也敢这么嚣张。”要是哪天能把这人拉到自己这边,那她岂不是也可以想嚣张就嚣张了? 紫若正美好地幻想着,却不料被宫女回了个嫌弃的眼神。 紫若一阵郁闷,只好随众人一同看向了天阳飞。 天阳飞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一时不知该拿这人如何才好,若是处置了,则与自己宴请此人的本意相违,但若是不施以惩戒,这些大臣到时又会如何想。 正在天阳飞为此犹豫不决时,一个声音自殿外传了进来。 “都说,天子一言九鼎,先生如此博学多才,竟也会不知,倒着实是让本王有些好奇呢。” 在众人的注视下,身着一袭紫色华袍的天辰烨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举止大方,一举一动尽显贵气,一时将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天辰烨手持折扇,腰间一条犀角带轻系,三千青丝尽束于紫金发冠中,行走间腰间佩戴着的羊脂玉玉佩轻轻晃动,下方缀着的明黄色流苏随之在风中摇曳,更显风华绝代。 天辰烨徐徐来到大殿中央,躬身朝天阳飞行礼道:“臣见过陛下。” 见尴尬被天辰烨一举化解,天阳飞感激地看着天辰烨道:“王兄不必多礼。” 天辰烨微微颔首,一拂衣袖,略过身旁的那人,朝席上走去。 忽而,一阵掌声响了起来,清脆的掌声在寂静无声的大殿上显得格外突兀,而那人却丝毫不慌,反而笑着看向那离去的人道:“王爷真是好口才。” 第四十三章 共饮一杯 此话落入天辰烨的耳中,天辰烨脚步一顿,淡粉色唇角渐渐掠起了一丝弧度,轻笑一声道:“哦,本王不过就事论事罢了。”说完,天辰烨继续向前走去,一撩衣摆,在席上坐了下来。 闻言,那人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在天辰烨的对面落座。 见此,天阳飞一直提起来的心也放了下来,朝侍奉在一旁的福德海点了点头。 福德海心领神会,将目光看向了殿外,拍了拍手。 掌声落下,大乐奏起,钟鼓齐鸣,悠远绵长,恢宏磅礴,群臣纷纷站起了身,躬身朝天阳飞三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阳飞执酒起身,环视一圈在场的文武百官,明黄色广袖一抬,举起了手中的酒樽,一仰头将杯中的美酒饮尽。 钟鼓声渐变,臣子们低头执起案上盛满了酒水的金卮,也跟着天阳飞仰头饮下。 天阳飞颔首,拂袖坐了下来。 “众卿家坐!” 酒过三巡,在座的大臣们中部分人的脸上已流露出了些许的醉意,觥筹交错间,众人无不是相谈甚欢,好似相见恨晚的知己,全然不见平日里在朝堂上争锋相对的一点影子。 独坐一方的天辰烨此时脸上也染上了几分绯红,单手支着下巴,神态慵懒地斜倚在席上,狭长的眼眸半眯着静静观赏着殿上美人们的舞蹈。 这时对面一个身影走进了天辰烨的视野中,那人径直来到天辰烨的席前,举将手中金卮举起,眼中含笑地看着天辰烨道:“今日能与瑞王殿下共饮一杯,墨某荣幸之至。” 莹润白皙的指尖轻划过杯沿,天辰烨眼帘微掀了掀,懒散地道:“先生可真是会说笑,本王何时与你共饮了?”语气中浓浓的讽刺意味毫不掩饰。 墨长风举在半空中的手缓缓落下,眼中笑意未减半分,问道:“那试问王爷,何为共饮?” 天辰烨扶着额角,不假思索道:“自是面面相对,一同饮酒。” 天辰烨揉了揉额角,看来今日是他大意了,事先忘了服用解酒散,如今数杯酒水入肠,倒果真是头疼得厉害。 “王爷与墨某互为对坐,举酒时王爷面向墨某,此为面面相对,墨某见王爷朝自己举酒便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樽,与王爷一同饮下这卮中美酒,此为一同饮酒。试问王爷,如此可算是共饮?” 在杯沿上游走的指尖一停,天辰烨半眯着的眼眸睁了开来,见墨长风正笑着看着自己,才知自己已落入了他一早设下的圈套中,不禁皱了皱眉。 头一回落入别人的圈套中,天辰烨眸底迅速掠过了一丝不悦,嘴角却是微微扬了起来,看向墨长风的眼中透着几分探究,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墨长风道:“先生真是能说会道呢,也难怪陛下会如此执着于你。” 墨长风道:“王爷过奖了。” 见天辰烨已有了几分困意,墨长风也不再多做纠缠,朝天辰烨举了举手中的酒樽,顾自饮下一口酒水,便转身向席上走去。 大殿的另一边,颜云北正欣赏着舞娘妖娆曼妙的舞姿,身旁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颜大将军看得如此入迷,莫非这些个舞娘中有颜大将军中意的不成?” 听声音便知是魏忠源无疑,若是放在平时,颜云北是绝对不会搭理他的,但一想到今日得知冰雪已经成功修炼到了绝武神功的第三式,那可是颜氏子嗣中鲜少能有人达到的境界,颜云北心中那个激动啊。 碍于自己的在冰雪心中的形象,颜云北当着冰雪的面硬是忍住了没表现出来,此刻难得清闲,况且天阳飞的目光还时不时不放心地扫向这方,颜云北也不好拂了天阳飞的面子。 颜云北将目光慢慢从舞娘的身上移开,转向了魏忠源,颜云北目光紧锁在魏忠源的身上,徐徐开口道:“魏相国日理万机,区区小事就不劳烦相国大人挂心了。” 魏忠源被颜云北盯得心里莫名一突,于是转移话题道:“听闻陛下此次特意设下晚宴只为宴请一人,不知颜大将军是否知晓此事?” 在关于朝廷的事情上,两人还是能够达成共识。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天阳飞已是打定主意要将墨长风留下,并且将来此人在朝廷的地位必定举足轻重,这在晋朝的历史上可谓是从未有过的。 魏忠源深感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出此一言也是给颜云北提个醒儿,这个只对行军打仗上心的老武夫别到时候看不清局势,站错了队。 颜云北知他所讲的正是墨长风,虽然他向来对朝廷政事不甚上心,但近日此事震惊朝野,可以说是在京城中传开了,他自是也听闻了。 颜云北皱了皱眉,沉默良久方道:“此事陛下既然已经为之,自有其道理,我等身为臣子,只需安守本分,将自己分内之事做好便无愧于心。” 魏忠源此次竟也不反驳颜云北的话,反倒沉默不语,随后似乎也注意到了天阳飞正看向这边,于是朝颜云北举起了手中的酒樽,一张老脸上笑容可掬:“颜将军,老夫敬你一杯。” 颜云北站起了身,将盛满了酒水的酒樽朝魏忠源举了举,便仰头将杯中的美酒一口饮尽。 此景落入上方天阳飞的眼中,天阳飞暗暗舒了一口气,这才将桌案上的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执了起来。 身旁的福德海一直留意着天阳飞,早便注意到天阳飞总是看向威烈大将军和魏相国那边,见两人把酒言欢,心下也是不禁一松,见天阳飞有了兴致,于是俯下身子道:“陛下,今儿个御膳房准备了数百道新菜样,咱家现在让他们端上来?” “好。”天阳飞点头道。 福德海旋即转过身来,与后边跟着的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过半晌,便有数十个宫女端着盘子井然有序地走了过来,一道道佳肴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了众人的桌案上。 看着一桌的美味,紫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些她以前都没有见过,见大家都吃过美食后都是一副赞不绝口的模样,紫若更是馋了。 明亮的大眼睛在大殿上扫视了数圈,终于停在了一处。不舍地移开了眼,紫若看了看周围规规矩矩地站着的宫人们,正犹豫着什么时候找机会溜走,不料那些上菜的宫女们竟然是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紫若连忙低下了头,在那些宫女们路过自己的时候,脚尖微旋,瞬移到了她们的队伍中,由于服装均为一致的颜色,竟是没人发觉。 天辰烨正揉着额角,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天辰烨警觉地侧头看去,不由得一阵无奈。 只见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宫女,那个宫女不仅丝毫没有宫女该有的样子,还举止极其的大胆。 此时那个宫女正以手帕掩面,室内本无风,而宫女的手帕却是不住地抖动,幅度之大让人想不发现都难。 许久,手帕被掀开了一角,宫女的面容也呈现了出来,可不正是紫若。 紫若将骨头放下,正要再次将天辰烨桌上摆放在边缘处的鸡腿掂起,却感觉到一道视线正看着自己。 紫若后知后觉地转过了头,刚好与天辰烨的视线相撞,两人大眼瞪小眼。 天辰烨率先开口,打趣道:“霜儿如此装扮,本王竟有些认不出了。” 紫若手中刚抓起的鸡腿啪嗒一下又掉回了盘子里,下一刻那只手便迅速缩了回去。 紫若讪讪地笑了笑:“烨哥哥……” 天辰烨挑了挑眉,随后道:“本王现在也无甚食欲,待会儿便让人将这些带去永乐殿。” 紫若一听,眼中当即放出了亮光,欣喜地道:“真是太好了,谢谢烨哥哥!” 天辰烨看着紫若,眼中满是宠溺:“你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在吃这一块上是一点也没变……” 紫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谁让这些食物这么美味啊。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 紫若挥了挥手,临走时还不忘再看一眼桌上香喷喷的美食。 颜云北正与一位大臣交谈着,忽然注意到殿上一道身影正向外边走去,那人身着宫装,身形娇小,与其他宫女不同的一点便是此人步履轻快自在,似是常年习武之人。 颜云北目光微凝,发觉这道身影似是有些熟悉,仿佛曾在何处见过,正要再看一眼时,那人却已经消失在了门口处。 蓦地,席上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颜云北不由得看了过去,只见一位异域舞娘脸上薄纱半掩,纤若无骨的手上与脚踝处套着铃铛,。 随着舞娘肢体的伸展,铃铛不住地晃动,发出了阵阵铃声,悦耳动听。 舞娘似是心有所属,眉眼带笑,徐徐朝席上走了过去。随后在一处停下了脚步,一双含情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席上的人,身体舞动得如蛇般性感妩媚。 众人一看,原来舞娘中意的人儿正是今日晚宴的主角。 而相比于舞娘的热情火辣,墨长风这时倒是像位正人君子,任舞娘使尽百般手段,也始终不看一眼。 酒劲缓过少许的天辰烨看着对面那人,眼中的兴致更加浓厚了几分。 第四十四章 拜月节(上) 转眼间异域美人的风情便将不少在座的朝中大臣迷倒,那些人看到被美人围绕的墨长风,不禁流露出了羡幕的目光,恨不能将墨长风取而代之。 在宛转悠扬的铃声中,美人迈着轻碎的步子来到了席前,下一刻柔若无骨的手臂便要缠绕上墨长风的脖颈。 眼看着温香软玉即将入怀,众人看着席上的墨长风心中暗想着,不信这回墨长风还能坐怀不乱。 天辰烨懒懒地靠在案上,看到墨长风的反应,眉稍不禁微微扬了起来。 只见墨长风一把推开倒在怀中的舞娘,猛地站起了身,脸上的笑容早已不复存在。 舞娘突然被墨长风这么一推,当即跌倒在了地上,于是可怜楚楚地看向墨长风。 墨长风却似没看到一般,转身看向了龙椅上的天阳飞,指着地上的舞娘,脸上透着几分怒意:“陛下此举是何意?” “这……” 未曾料到他会如此激动,天阳飞一下子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地上的这位异域美人是寒朝进恭时一同送来的舞姬,原想着好歹是位与众不同的美人,兴许能勉强入了墨长风的眼,谁知…… 不给天阳飞任何反驳的机会,墨长风接着说道:“草民虽耽于美色,却并非随意之人,草民此生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还请陛下莫要难为草民。” 天阳飞脸僵了僵,看着殿上的墨长风,回想起了当年灵台寺大师说的一席话。 当年天阳飞初登大宝,依照旧例,应当前往灵台寺祈福。 “陛下,你我有缘,老衲赠你一句话……” 天阳飞谦逊地道:“大师请讲。” 大师捋了捋微微发白的胡须,徐徐说道:“陛下,闭上眼睛,你听到了什么?” 天阳飞依言闭上了双眼,仔细地聆听着周围的声音。 “……鸟叫声。” “陛下再听听……” 闻言,天阳飞再次闭上眼睛,过了半晌,耳畔除了自远处传来的鸟叫声并未有什么别的声音。 天阳飞皱了皱眉,睁开了眼:“朕并未听见除鸟叫声之外的声音,还请大师指点一二。” “老衲唯有一言可赠与陛下。”说着大师闭上了眼睛,待鸟雀的鸣叫声渐渐湮灭,大师笑了,徐徐睁开眼睛,看着天阳飞道,“他日陛下若得遇此千年一现世的王佐星主,莫要错失良机。” 天阳飞有些不解,开口正要询问时,大师却是摇了摇头,道:“陛下,天机不可泄露啊……” 直至那日他遇上了墨长风,才知大师当年所指的不是别的,而是风声! 正在这时,一阵掌声响了起来。 “好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天辰烨从席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着墨长风道:“只是,此名舞姬并非中原之人,异域风俗本就与中原截然不同,方才此女热情开放,也是情有可原,先生又何必较真。” 闻言,墨长风笑了,眼含深意地道:“若是王爷,自是不会计较的。” 见天辰烨隐隐有发怒的意象,天阳飞连忙出声道:“看来是朕想岔了,王兄,墨先生,快快请坐。” 天辰烨冷笑一声,拂袖坐了下来。 墨长风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怒意,扬起的嘴角昭示着他此刻的好心情。 福德海挥了挥手,舞娘便退了下去。 夜色正浓,官道上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珠帘晃动间,隐约可见车上的人被酒气醺得微红的侧颜。 “给本王仔细查查今日府中进出的人……” 仆从扶帘的手一顿,当即抬头朝马车上看去,借着微弱的光线仆从无法看清静卧于榻上的天辰烨的面色,但那朦胧中紧闭的双眸与微抿的薄唇无不透露出天辰烨此刻的不适。 仆从低头道:“是,王爷。” 珠帘轻轻落下,将里边与外界的嘈杂堪堪分隔开来。 竖日清晨,辘辘的马车声若平地惊雷一般在街市上响起,行人闻声纷纷转身看了过去。 只见在金色阳光的映照下,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而过,车上藏青色绸缎随风飞扬,车轱辘碾过地面,留下了一条渐行渐远的倒影。 自马车上散发出的淡淡熏香尚萦绕在行人的鼻间,众人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眼中满是留恋与着迷。 一个腰别紫鞭的女子不禁好奇地问道:“你可知这马车上坐着的是何人?” “姑娘,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女子尴尬地笑了笑,没有作出回答。 “……京城里谁人不知每年这拜月节一到,留香阁就会举办一年一度的花灯会。姑娘你看,现在京城的每一处角落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到了晚上,这些花灯被全部点亮后,整个京城就好像白天一样。” 四周悬挂着的花灯随风摆动,女子伸手便取下了一个精致的牡丹状花灯,正翻来覆去地打量着,不经意间一张青绿色纸条映入眼帘。 女子指着那张纸条问道:“这是……” “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些花灯上边贴着的都是留香阁美人们出的题目,凡是能够将花灯上面的题目答对的人不但可以获得花灯,还可以获得题目主人的一样信物。当所有的花灯都被取下后,得到信物最多的那人便可以从留香阁众多的美人中任选一位心仪的美人带走,” 话音刚落,女子立马瞪圆了双眼,满脸惊奇:“还有这等好事!” 那人却是摇了摇头:“姑娘此言差矣,你且看看,这京城如此之大,要想把每一盏花灯都取下来,光是一个晚上,难!据我所知,还从未出现过将花灯尽数取下的情况呢。” 女子想了想道:“这个好办呀,直接放一把火烧了不就行了吗?” “姑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在天子脚下纵火,这美人还没得到呢,命怕是就已经没了。” 看了一眼身边到处都是的花灯,女子默默地将牡丹花灯又放了回去。 将军府。 缭绕的茶音中墨绿色茶水顺着壶嘴淌下,缓缓落入月白色青瓷茶杯,杯底茶水色泽浓郁似碧玉,在倾泻而下的茶水冲击下,顷刻间分裂开来,一时茶香四溢。 素净的手轻抚过杯壁,感受着杯中茶水的热度,待杯沿处冒出的热气渐灭,白皙的手指轻轻一勾,将茶杯执了起来。 杯沿徐徐送至朱红色唇瓣处,朱唇轻启正要饮下,凤眸却倏地睁了开来,手中青瓷茶杯尚未放下,另一只手已然扶上了搁在一边的金翎。 轻微的脚步声自后方由远及近传来,虽是被刻意被压制住了,还是依稀可以听得到,听脚步声来者竟是直奔冰雪所在之处而来。 随着后方脚步声愈来愈响,茶杯猛然被放下,里边尚且温热的茶水立时向四周溅出,在大片的水渍即将染上衣襟的时候,冰雪已然离开了原处。 剑吟声起,金翎在赤日的光辉下闪烁着寒光向那声源处径直刺了过去。 来者似乎未料到自己早已被冰雪发现了,抬头一看,锐利的金色剑锋正迎着自己的面门刺了过来,不禁愣了愣,直至剑锋距自己三尺之远时方反应过来,当即把武器取出来抵挡。 不过片刻,碰撞声便传了出来,兵器相接,来者虎口一震,顿时手臂感到一阵发麻,握着兵器的手禁不住松开了。 沉重的落地声在林间响了起来,来者退后了数步方控制住身形,一抬头看到金翎剑锋再次朝着自己袭来,于是急忙出声求饶道:“冰雪,是我呀!” 金翎剑锋一转,温驯地重新回到了冰雪的手中,冰雪看到前方的人儿,嘴边不由得泛起一丝无奈的笑:“紫若。” 只见前方不远处紫若正狼狈地摸着自己发麻的胳膊,明亮的大眼睛中蓄满了委屈,隐隐有泪花闪烁。 冰雪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紫色软鞭,走到紫若的身前,递给了她。 紫若接过软鞭,嘴一咧,揉着胳膊在石桌边坐了下来,一脸幽怨地道:“冰雪,你这是要谋杀啊!可疼死我了……哎呦……我快不行了……” 手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如今又添新伤,伤上加伤,那痛苦的滋味可想而知,紫若已经开始后悔甩掉那两个跟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的护卫了,看来护卫还是有点用处的…… 冰雪将沏好茶水的月白色瓷杯递了过去,朱唇微抿,笑着道:“是我不好……” 紫若笑着接过了茶杯,目光掠过庭院中的景致,停在了屋檐处悬挂起来的灯笼上,想到方才在集市上的所见所闻,于是朝冰雪眨了眨眼睛,问道:“冰雪,你可知花灯会?” “花灯会?”冰雪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说的可是留香阁举办的花灯会?” 听到冰雪也知晓了,紫若不由得叹息一声道:“看来我还真的不是个本地人……” “嗯?”见紫若正小声地嘀咕着,冰雪挑了挑眉。 紫若仰头饮下一口茶水,将手中茶杯往桌案上一放,心中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 “没事。“ 紫若站了起来,兴致高昂地道:“冰雪,我们还是快走吧。” 正说着,紫若的眼睛不忘四处张望了一下,方才她可是亲眼瞧见颜云北出府才敢进来的,要是真被发现了,光是颜云北的一个眼神她就消受不住。 第四十五章 拜月节(中) 声声嘶鸣声入耳,抬眼望去,各色骏马正自在无羁地奔腾在碧绿无垠的草场上,强劲的铁蹄落在草野上,碧绿色海洋立时波涛汹涌,阵阵蹄声回荡在天地间,气势雄壮。 紫若与冰雪正看着,一阵爽朗的笑声自不远处传了过来,只见草场的中央处一匹红色烈驹奔驰而来,骏马长长的鬃毛披散着,在行进的过程中随风飘扬,刚猛中带着几分柔美。马上一位身着棕黄色衣衫的中年男子时而双脚脱镫翩然飞起,时而身若失衡疾速坠落,把围观的一众人们看得心惊肉跳。 又一个惊艳的动作完成,在众人的密切注视下,中年男子布满老茧的手骤然一勾缰绳,衣摆随风扬起,男子翻身落座,目视前方,双腿一夹马肚子,红色烈驹的前蹄当即高高扬了起来,一霎时嘶鸣声响彻云霄。 围观的人们眼中满是震惊,过了许久放缓过了神,再次看向草场中央处此刻安静平淡的一人一驹,不由自主地抬手鼓起了掌。 愈来愈烈的掌声中,那位中年男子手中马鞭一扬,在马鞭落下的一瞬间红色骏马四蹄生风,仿若离弦之箭一般迅速朝草场外边奔去。 马蹄踏过漫漫原野,天空之下草浪层层迭起,微风止时,草场上一串黑色斑点分明可见,直向栏外蔓延而去。 待出了草场,中年男子一个利落的翻身从马上跃下,手中马鞭朝早已等候在外的侍者一递,转身便向一方走了过去,就其行进的方向看竟是直奔紫若与冰雪这方。 眼看着中年男子朝她们愈来愈逼近,冰雪握着金翎的手渐渐收紧。 当中年男子大步走到两人跟前的时候,冰雪正要将手中长剑挥出,中年男子却是看向了一旁看观看得正入迷的紫若,笑道:“是紫若来了啊,我这就让人给你去把马牵来……” 中年男子脸上虽蓄满了胡渣,却又不失成年男子应有的俊朗,看向紫若的眼中满是亲和,丝毫没有要对紫若不利的模样,见此冰雪握着剑柄的手不禁缓缓松开了些许。 紫若正看着,听到声音后当即转过了身来,看向中年男子的一双眼睛中掩饰不住的欢喜,恨不能蹦起来道:“大哥,刚才你那几个动作是怎么做到的,简直也太厉害了!” 中年男子闻言开怀大笑,摸着紫若的头道:“你要是想学的话,大哥改天教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正说着,中年男子看向了冰雪:“紫若,这位是?” 紫若看了看一旁的冰雪,立马挺直了腰杆,煞有介事地对中年男子说道:“大哥,不瞒你说,今儿个我可是带了个响当当的大人物来给你这儿捧场。” “哦?” 听到紫若这么说,中年男子看向冰雪的眼中升起了几分惊奇,以紫若的性子,能让她心服口服的人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目光落在冰雪手中的三尺长剑上,中年男子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了一个身影,注视着眼前的冰雪,中年男子稍显迟疑地开口道:“敢问这位姑娘可就是在比武大会上一举夺魁的颜小姐?” 冰雪微微颔首,朱唇轻启:“在下颜梅冰雪。” 中年男子神色微变,拱手道:“不才,岳昊行。” 见岳昊行轻而易举便将冰雪认出,紫若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了岳昊行,直到岳昊行被她看得咳嗽了两声,紫若这才出声了,语气中的不可思议简直不要太明显:“大哥,你不是一向只对你的宝贝马儿感兴趣的吗,今儿个怎么还对比武大会如此上心呢,就连大比的魁首是谁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大哥,你里边芯儿没换吧?” 岳昊行被她的一番话呛得禁不住咳嗽了几声,说道:“说的什么话,此次比武大会集结了各方英豪,可以说是名震天下,大比的魁首自然更是名扬四海,天下何人不知。” “这么说,我的名字也传遍天下了?” 在紫若期待的目光下,岳昊行一拍脑门道:“哎,可算想起来了,大比上也不知道是某个人明明打不过人家,还死鸭子嘴硬,直到被人家打得连鞭子都拿不起来了才肯服输啊。” “……说谁呢!” 紫若追着岳昊行打得正上头,岳昊行又刻意不还手,一时倒是被紫若压制得死死的,只好抱头鼠窜。 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冰雪摇了摇头,转身将目光看向了草场,在看到草场中的景象时,眸色却是逐渐深沉。 草场上在众多骏马中一匹火红色烈驹闯入众人的眼帘,烈驹高昂着头颅,在草场上肆意地狂奔飞跃,时而四蹄腾空,长鬃飞扬,在空中划出一道力量与速度交织的壮丽线条,将周围的马儿惊得纷纷退散了开来。 而在这匹如此桀骜不驯的野马上此刻却坐着一位女子,女子身着一袭姜黄色襦裙,墨色秀发仅由一支嵌着紫色玛瑙的金钗轻绾,随着烈驹的奔腾幅度增大,女子双手牢牢抓紧缰绳方不至于从马上坠落下来。 纵然如此,烈驹个性犟得很,始终不肯配合女子,一声嘹亮的嘶鸣声猛然响起,在众人的注视下,火红色烈驹健美的前蹄徐徐向上扬了起来。 坐在马上的黄衣女子随着马身向后仰倒身子也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眼看着就要落马,女子双手一拽,将两边的缰绳同时用力向后一拉,火红色烈驹脖子被女子一拉,顿时停下了向后倒去的躯体。 烈驹双蹄落下,在茵茵青草上砸出了一阵劲风,马上的黄衣女子这才得以坐稳。 就在众人以为这匹火红色烈驹已经被黄衣女子驯服正要为此鼓掌的时候,画风突变。 只见烈驹丝毫不顾脖颈上勒紧的缰绳,骄傲的头颅奋力一转,庞大健硕的身躯随之摆动而去。 黄衣女子未曾料到烈驹还留有一手,回过神来时,双手已经脱离了缰绳,如花般盛开的姜黄色裙摆在风中高高扬起,在一阵惊呼中,女子仿若一只断线风筝一般迅速向远处掠去。 正在打闹的紫若与岳昊行听到草场中传出的惊呼声时便停了下来,岳昊行一看到场中情况当即随手从不远处的侍从手中将缰绳一握,飞身上马后便朝场中奔去,只是方才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距草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现如今纵使是驾着一日千里的上等宝马也无法赶在女子落地之前将其救下。 看着黄衣女子向草场外沿疾速掠去,在场的众人打从心底对黄衣女子升起了一丝丝同情,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女子一旦坠落,其伤势之惨重可想而知。 正在此时,愣在原地的紫若突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处,传出来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冰雪!” 紫若的声音不小,一下子便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众人顺着紫若看着的方向望了过去,不由得呼吸一滞。 映入眼帘的是冰雪掠起的一抹衣角,当众人的目光尾随而去时,飘逸的衣摆已然拂过阑干,在赤日光辉的映照下,金色长剑在空中若火蛇乍起,破风声传出,剑锋划过缰绳,被紧紧系在木桩上的缰绳立时断开。 冰雪飞身上马,一手将两边缰绳攥住,双腿狠狠一夹骏马的马肚子,骏马顿时发一声嘶鸣,前蹄扬起,霎那间骏马载着冰雪若离弦之箭一般朝黄衣女子即将落下的地方奔去。 “嗒、嗒、嗒……” 马蹄声声传出,让围观者们的心儿也禁不住跟着一颤一颤的。 正向这方赶来的岳昊行见此,将手中缰绳向后一拉,在原地关注着前方的动静。 坐在狂奔的骏马上的冰雪红唇微抿,眸光紧紧锁住降落下来的黄衣女子,一手牢牢握紧被斩断的缰绳,在骏马上稳坐如山。 蓦地,金翎挥出,镌刻着繁杂纹路的金色剑身狠狠砸在了骏马的腰后部,在骏马调转马头向另一方冲出去的一瞬间冰雪从马上站了起来,脚尖轻轻一点马背,登时腾空而起。 广袖拂过,冰雪纤细的手臂徐徐舒展,在黄衣女子径直落下的一刹那,揽上了黄衣女子柔软的腰肢。 空中一朵牡丹悄然怒放,乘着徐徐吹来的微风,牡丹飘荡旋转着最终在一处落了下来。 蹄声渐近,冰雪素手一扬,金翎剑锋一转,向斜下方快速坠落了下去,劲风横扫过草场,剑尖深深陷入了青青草地中。 足尖在雕刻着一条翱翔九天的赤金火凤的剑柄上轻轻落下,随后再次凌空而立,徒留剑柄上垂落着的寸长明黄色流苏在风中摇曳。 转眼间两人便在奔来的骏马上坐了下来,勒紧的缰绳被冰雪用力向左侧一拽,骏马登时载着两人向场外奔了过去。 热烈的掌声中,薄纱蒙面的黄衣女子从马上一跃而下,双脚一着地便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未被遮挡的眼睛看向了马上刚救了自己的冰雪,双手抱拳,语气诚恳地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第四十六章 拜月节(下) 素手轻抚上正不住喷气的骏马的脖颈后部,冰雪俯身贴近骏马的侧耳低声说着,正在众人看得不明所以时,骏马忽然低鸣一声,双膝一弯,竟是蹲了下来。 冰雪轻松从马上下来后,在骏马泛着光泽的鬃毛上拍了拍,转身从马场侍者的手中将金翎接了过来。 “小姐,小姐……” 这时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面如土色,一见到黄衣女子便也跪了下来,拉着黄衣女子的两只手看来看去,眼中泪花闪烁:“小姐,伤着了没有?盈儿早说了不要来这里,小姐偏要来,上回小姐就伤得不轻,这回都险些就没命了……呜呜呜……” “盈儿,我没事。”黄衣女子轻声安抚着丫鬟,只是声音中却透着些许的干涩,虽看不到黄衣女子的脸色,想来也是被吓得不轻。 冰雪道:“姑娘不必客气,快些起来。” “谢恩人!” 黄衣女子在那名丫鬟的搀扶下站起了身,随后低头从腰间取下一物递给了冰雪:“姑娘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此物于我而言弥足珍贵,如今我将此物交与姑娘,他日向姑娘取回之时,姑娘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完成。” 说完,黄衣女子朝冰雪行了一礼,便与身边的丫鬟一同转身离去。 掌心微凉,纤长的五指徐徐展开,冰雪凝眸看去,手中赫然是一枚晶莹透亮的珍珠。 “啪啪啪…” 蓦地一阵掌声自不远处响了起来,冰雪收了珍珠,抬眸一看,岳昊行正面带笑容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岳昊行走到冰雪的身前,目光中毫不掩饰自己对冰雪的赞赏:“颜姑娘方才所为,实在是让在下刮目相看。” 冰雪淡淡一笑,道:“岳大哥过奖了,能将人成功救下,我不过是借着相距甚近的优势罢了。” 正说着,紫若也骑着马朝着这方赶了过来,人还未从马上下来,便激动地指着冰雪身侧的那匹模样极其乖巧的骏马说道:“冰雪,它…它竟然听你的话!” 见紫若激动得都快要语无伦次了,冰雪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岳昊行。 岳昊行笑着道:“颜姑娘,这匹马可是百年难遇的汗血宝马,四年前曾作为寒朝进贡给我朝的贡品被护送入京。” “既是百年难遇,那寒朝为何又会如此慷慨进贡给我朝?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位寒朝国主可是爱马如命呢。”冰雪挑了挑眉道。 当年冰雪随父从军之时,恰逢一次寒朝国主亲自挂帅出征,那时寒朝国主一袭黄金战甲裹身,战袍烈烈,倒是威风凛凛得很。 可谁知,两军交战,寒朝战败,眼瞧着颜云北率领数十万晋朝大军乘胜追击,寒朝国主却突然自己从马上坠了下来。 原来寒朝国主因为爱马如命,想着自己的战马岂能如常马一般,便在出征前特意花费重金为自己的战马也打造了一副黄金铠甲。 撤退时战马前蹄一扬,正准备转身,却不料身上的铠甲过于笨重,反倒自己给自己绊倒了。 从此,寒朝国主爱马如命这件事人尽皆知。 岳昊行笑了笑,摇头道:“寒朝国主自是舍不得,只是这匹马的脾气实在不一般哪,凡是想要骑上去的人不是被摔得四脚朝天,就是被吓得手脚发软,那模样真是要多惨有多惨,寒朝国主无奈,于是听从了上卿大人的建议,将这匹烈马送入大晋,也算是美事一桩。” “这马既是被寒朝作为贡品进献给晋朝,那理应待在皇家马场里,为何如今却出现在了这里?” 闻言,岳昊行看向骏马的眼中渐渐升起了几分怜悯,一手抚摸着骏马那柔顺而蓬松的长鬃毛,长叹一声,道:“汗血宝马又如何,在不识马的人眼中它与寻常马等别无二致…… 那年先帝最疼爱的小公主也就是如今的长公主殿下无意之中得知皇家马场中竟养了一匹百年难遇的汗血宝马,当即从永乐殿跑到了马场,不顾宫人们的劝阻执意要看马。 宫人们不敢得罪,只好将马从马厩中牵了出来,未曾想长公主殿下竟趁着宫人们不注意,一下子就爬到马上去了。 当众人回过神来时,马儿已经开始发怒了,一个转身便把长公主殿下直接从马上甩在了地上,那时长公主殿下尚且年幼,被这般高大的马狠狠一甩,险些要了半条命。 先帝听闻此事,急忙赶到马场,见长公主殿下手脚冰凉地躺在地上,命都快没了,顿时龙颜大怒,当即下令要将汗血宝马即刻宰杀了,所幸丞相大人当时与先帝一同赶到,见此立即出声劝阻。先帝念在此马身份特殊,便收回了旨意,却下令将此马逐出京城。 丞相大人与在下平日里有些交集,知在下爱马,思及此后若是寒朝再派遣使者来访时提及此马境况恐无法答复,便派人将此马护送到此地,托在下照料此马。只是,这马似是知晓了自身处境,脾气愈加暴躁,寻常人等根本无法靠近它,如今一晃四年有余,却从未见得有人能够驾驭得了它。” 紫若一脚才刚要点地,便又缩了回去,故作镇定地咳嗽了几声,偷瞄一眼岳昊行手下温驯的骏马,又连忙看向了别处。 冰雪转身向身旁看了过去,骏马在岳昊行的抚摸下渐渐地低下了头颅,两只耳朵微微耸动,蹭了蹭岳昊行的手,自鼻腔内发出一声绵长的低鸣。 冰雪哑然道:“它可有名字?” 岳昊行点了点头,道:“寒朝国主曾赐了它一个名字,唤作炎神。” “炎神……”冰雪唇角微扬,这个名字倒是与此马的脾性有几分相符。 骏马似是从冰雪的口中听到了的自己的名字,头颅一扬,发出了一声长鸣。 悠扬嘹亮的鸣声传到草场上后,立时得到了一群骏马的响应,转眼天地之间到处回荡着马儿的嘶鸣声,震撼人心。 夜色渐浓,集市上悬挂着的花灯一盏接一盏被依次点亮,当冰雪与紫若两人回到京城的时候,整个集市一片灯火通明,有如白昼。 不经意间一盏赤色凤凰鸟花灯映入眼帘,紫若眼睛一亮,立马上前一步准备将花灯取下。 正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只见莹润如玉的指尖轻轻一勾,便将上方的凤凰鸟花灯取了下来。 见自己想要的东西被别人捷足先登,紫若樱红色唇瓣一撅,怒气冲冲地转头道:“你这人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啊,你……” 正说着,紫若的气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弱,最后只剩下了寂静。 冰雪微微失笑,能让紫若把气话重新憋回肚子里去,不简单啊。 冰雪转过身来,看到那熟悉的面庞,不禁神色一怔。 明亮的灯光下,那人身着一袭祥云暗纹玄色长袍,如墨长发随风扬起,指尖一盏凤凰鸟花灯轻轻摇晃,恍若下一刻便要化作真的凤凰展翅飞去,烛光抖动间,悄然落入那人含笑的双眸中。 一晃已有好几日未曾在府中见到临华,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忽然见着了本人,冰雪提着的心渐渐也放了下来。 冰雪红唇微掀,道:“临公子。” 看到冰雪眼中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光亮,临华心中一悦,唇边不自觉泛起了一丝浅笑,道:“冰雪不必客气,唤我名字即可。” “这几日都不曾在府中见过临公子……不知临……近日可是有何事?”迎着临华的目光,冰雪终是没能将他的名字念出口。 临华嘴角噙着的笑渐渐浓郁:“冰雪这是在关心我吗?” 见临华死性不改,一如既往的轻浮,冰雪不禁别过了脸,淡淡道:“你于我有恩,你若是出了事,我必不会置之不顾。” “有你这句话便足以。”临华见好就收,玄色衣袖一抬,将手上凤凰鸟花灯递给了冰雪,“这盏凤凰灯虽比不上魂殿里的那盏,却是这集市上的唯一一盏。” 如今本座将这唯一的一盏给你,冰雪,你可明白里中深意? 忽而只觉一阵疾风拂过,花灯中烛光剧烈摆动了起来,烛火摇摇欲坠,过了片刻,竟是直接熄灭了。 紫若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临华手上的凤凰灯一点点熄灭,心想这下临华的面子往哪搁。 紫若抬头正要去看临华的脸色时,又是一阵疾风拂面,紫若睁开眼睛再次看去,哪里还有临华的身影。 这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间退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道路,不远处有人追了过来,口中高喊道:“有刺客!站住,别跑!” 眼见着一队士兵朝着这边奔来,冰雪皱了皱眉,将愣在原地的紫若从中央处拉到了一旁。 待身着盔甲的士兵们来到跟前,冰雪上前一步,挥出金翎,问道:“出何事了?” 冰雪自从在比武大会上一举夺魁后便声名大噪,又加上不日便要举办拜将大典,那些人自是认得冰雪的,于是停下来回答道:“颜小姐,有人想要在留香阁中刺杀瑞王爷,我等奉命追捕刺客,还请颜小姐莫要阻拦。” “烨……”以往对天辰烨的称呼下一刻便要脱口而出,紫若及时给吞了回去,一脸好奇地问道:“那刺客得逞了吗?” 第四十七章 明珠阴谋 领头的士兵看着刺客逐渐远去的身影,又是焦急又是无可奈何,要不是颜小姐在,他们现在说不定就已经追上了刺客,转过身来时见冰雪也在看着自己,只好回道:“所幸王爷当时身边有高手保护,这才让刺客的数次袭击一一落空,王爷只是受了些许惊吓,并无大碍。” 说着,士兵看向冰雪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恳求,若是再不去的话,恐怕就真的追不上了,这要是让圣上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冰雪点了点头,不再为难他。 士兵感激地朝冰雪行了一礼,便向刺客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冰雪俯身将凤凰灯从地上拾起,此时的凤凰灯虽已失去了原来的光彩,但花灯上雕刻着的凤凰的雄姿却是一点也未变,高昂着头,目光睥睨,不减半分身为百鸟之王的气势。 听到天辰烨没有受伤,紫若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手上却突然一重,紫若低头一看,正是那盏被冰雪拾起的凤凰灯。 “冰雪……” 紫若抬头一看,冰雪竟是已经走远了。 “冰雪,等等我啊。” 不知不觉中冰雪走进了一处深巷中,四周寂静无声,破败陈旧的墙沿上藓迹斑斑,平添几分森冷,一股凉意袭上心头,握着金翎剑柄的手冰雪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忽然一道女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你是何人?为何跟着我?” 冰雪皱了皱眉,不知为何,这说话的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 低沉的冷笑声掠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敢对本座的人下手,是谁给你的胆子。” 冰雪前进的脚步一滞,是临华! “公子在说什么,奴家不明白。” “回去好好告诉你的主子,” 临华如是说着,以往与冰雪说话时温润和煦的声音如今却透着近乎要弑人的冷意。 许久,女子开口了,一反方才的妩媚妖娆,声调尖锐地说道:“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罢了。” 话音刚落,一声重击猛地响起,女子惨叫一声,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似是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 “你的东西?”嘲讽的笑声倏地凭空掠起,男子开口说道,“你以为本座会相信冰雪会稀罕你的东西?”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临华说出口的那一刻,冰雪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想看看这巷子深处的景象,不料一脚恰好撞在了脚尖前的破碎酒壶上。 “哐当!” 这时巷子里的人似乎听见了这方的动静,说话的声音陡然一停。 冰雪连忙赶了过去,见到巷中景象后,不由得愣住了。 在一处潮湿阴暗的角落里,身着一袭大红色对襟长裙的女子倚靠着凹凸不平的墙壁席地而坐,发簪半偏,几缕发丝顺着耳边垂落了下来,一道鲜红的血迹自性感的红唇边蜿蜒而下,将女子原本妖艳的妆容描摹得更加浓厚了。 看到出现在巷口的人是冰雪,女子微微愣神,随后面色迅速恢复了平静,看向冰雪的眼中无波无澜:“你都听到了?” 冰雪凝视着地上的女子,久久未开口说话。过了半晌,冰雪从袖中取出了一物。 女子无神的目光落在其上,禁不住面色一变,望着冰雪手上那枚状似珍珠的明珠,女子眸色一厉,看着冰雪说道:“你知道了。” 只见晶莹透亮的明珠在昏暗的空间里愈变愈亮,不过一息,便将狭长的深巷照亮得有如白日一般。 冰雪手上持有的明珠赫然是一枚天下罕有的夜明珠! 夜明珠被缓缓举起,迎着无边月色,夜明珠的光辉竟是丝毫不亚于倾泻而下的皎洁月光,冰雪望着那耀耀生辉的珠子,徐徐说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至今为止,天下仅有三枚夜明珠,一枚在寒朝的皇宫中,另两枚则均在我大晋的皇宫中。” “不过,数月前不瑞王生辰之时,圣上因顾念兄弟之情,特意将一枚赠给了瑞王,以至于眼下皇宫之中仅余一枚夜明珠。” 冰雪的视线渐渐离开了手中的夜明珠,径直扫向了女子。 “皇后娘娘一直以来都十分想要一枚夜明珠,而前不久魏远城在比武大会上败给了我,未能得到三味清灵丹,为抚恤魏家,圣上便将这最后的一枚夜明珠赏赐给了皇后娘娘。” 触及冰雪若冰泉般冷冽的眸光,女子肩膀微颤了颤,旋即惨然一笑,眼中闪过一抹不甘,随后心如死灰地道:“你杀了我吧。” 森森风声从耳畔掠过,夹杂着纷繁的脚步声,向远方逝去。 寒光一闪而过,金翎出鞘。 破风声起,女子缓缓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却迟迟未能等来金翎剑锋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女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幅出乎意料的景象立时映入眼帘。 女子瞳孔猛然一缩,失声道:“你……” 前方的金翎已然落下,淋漓鲜血沿着冰雪的胳膊一路向下,最终汇聚成一滴血珠向地上坠去。 “滴答!滴答!滴答……” 饱满的血珠在与地面撞击之时,血珠瞬间炸裂,一眨眼的功夫便化成一粒粒微小的血滴向周围飞溅出去,活像一朵娇艳的血花在地上盛放。 迎着女子惊讶的目光,冰雪右手骤然一松,将手中的金色长剑抛开了,紧接着一手托着流血不止的左臂立于原地,面色因失血过多而变得煞白,一双凤眸却依旧凌厉,紧紧盯着呆呆坐在地上的女子,冰雪微微抿起的红唇微张,道:“别让我后悔。”话音刚落,冰雪素手一扬,将手中的夜明珠抛向了空中,朝着女子的方向径自落下。 闻言,女子身躯一震,伸手将夜明珠一把接住了,扶着破败的墙壁徐徐站起了身,持有夜明珠的手渐渐收拢,眸色空洞的眼中霎时间变得流光溢彩。 女子朝冰雪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近,冰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脑后的晕眩抑制住,正要转身时,眼前忽的一黑,就此倒在了地上。 “颜小姐!” “冰雪!” “颜小姐……” 耳畔的惊呼声跌起,汹涌的晕眩感在此刻却如潮水一般袭上心头,冰雪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耳畔的声音逐渐远去,最后只余下了冰雪一人的呼吸声。 皇宫,正德殿。 大殿上十多位身着红色官袍的大臣分为两列面朝前方站着,依次上前提议,无不是早就备着了一番长篇大论,听得龙椅上的天阳飞脑袋直疼得厉害。 待大殿彻底安静下来时,天阳飞揉着额角的手这才刚放下,队伍中立马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天阳飞不耐得很,正要挥手示意退下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前方,才发现这次站出来的人是魏忠源,已经挥出去了的手连忙一转,再次抚上了额角。 “爱卿有何事?” 魏忠源上前一步,布满褶皱的老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说道:“陛下,微臣有一件喜事要告诉陛下。” “哦?”听了这么久的建议,终于有个不一样的了,天阳飞一瞬间打起了精神,饶有兴致地等候着魏忠源接下来的话。 魏忠源笑了笑,也不急着说,反倒是问了天阳飞一句:“陛下可曾记得两年前与寒朝国主的赌约?” “两年前?”天阳飞喃喃道,凝眉思索了许久也不记得自己在两年前曾与寒朝国主立下过什么赌约,不由得看向了福德海。 接收到天阳飞的眼神,福德海仔细地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只好微微摇头。 天阳飞的小动作尽收于魏忠源的眼底,看到这一幕,魏忠源脸上的笑意愈深了,待天阳飞没了法子后不得已准备向自己询问之时,魏忠源却是率先开口了。 “陛下可还记得,两年前陛下初登大宝,寒朝国主特意亲自前来贺喜,陛下在皇宫中宴请寒朝国主……” 听到这里,天阳飞拨着狼毫的手一停,开始隐隐约约回想起来了。 那日天阳飞在魏忠源的扶持下顺利行过登基大殿,便听闻寒朝国主寒斐武已经到了京城城门外。 而在此之前,寒朝国主与先帝曾经为了一个女人撕破脸皮过,因着两人关系的缘故,大晋与寒朝一直以来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而这个让两只老狐狸舍下身份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天阳飞与紫若的母后! 自从天阳飞的母亲成为先帝的皇后,寒斐武便断绝了寒朝与大晋的往来,不得已与先帝相见时寒斐武也是每回都不肯给先帝好脸色,两人本是情敌,加上寒斐武在此之后仍旧不死心,想方设法地在先帝与先后两人之中挑拨离间,惹得先帝烦了,便也不再对寒斐武和颜悦色了。 两人相见,每回都是火药味十足,以至于每次两朝君主相遇,两朝的臣子们都提心吊胆,生怕先帝与寒斐武其中一个没控制住便大打出手。 此次寒朝国主主动示好,依照寒斐武的老谋深算的特性,就算是辅佐先帝多年的魏忠源也猜不出寒斐武这只老狐狸肚子里装的是什么坏水。 于是天阳飞听从了魏忠源的提议,索性既来之,则安之,不但亲自到宫门外迎接,还在当天的晚上在宫中设下晚宴。 当晚寒斐武极为爽快地应邀赴宴,一时宾主尽欢,正在天阳飞欲借此让两国的关系更进一步时,寒斐武脸上的笑容却突然间消失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一处地方,脸色铁青。 第四十八章 当年赌约 天阳飞顺着寒斐武的视线看去,顿时心头一凉。 只见大殿中坐在前方宴席上的皇后正紧紧拉着要朝同龄人奔去的五皇子,用力想要将五皇子向后方拉去。 当时的五皇子年仅七岁,一直被皇后宠着,这次突然被皇后这么一拦,便同往常一样,剧烈挣扎了起来:“母后,放开我,我要去!” 皇后一个没注意,便让五皇子给挣脱了,眼看着五皇子渐行渐远,皇后落空的手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而在五皇子跑动的途中,一物露了出来,众人一看,是一只绣着荷花的荷包。 这只荷包是先后在五皇子满月时送给五皇子的满月礼,天阳飞不知道这个荷包有何不同,只记得先后在赠出前的那一刻看向荷包的眼神不寻常,似是在缅怀着什么。 正在天阳飞不知所措的时候,寒斐武忽然笑了,自顾自地说道:“是孤看错了……自作多情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孤……哈,伊儿,原来当初所有的誓言在你眼中都一文不值,哈哈哈……” 说着,寒斐武的眼眶逐渐变得红润,过了片刻,寒斐武头一仰,给自己猛灌了一口闷酒。 在众人以为寒斐武下一刻就要爆发之际,寒斐武深吸了一口气,别开了眼不再去看五皇子腰间别着的那只荷包,只是脸色却依旧青黑。 见此,天阳飞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一手将桌案上的酒樽执起,低头微抿了一口佳酿。 正在这时,一个少年从席上站了起来,先是向天阳飞行了一礼,随后说道:“曾经听闻太傅说大晋的人武功一向都很高强,本太子一直以来都很想见识见识,不知陛下可否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心愿?” 天阳飞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目光看向席上年纪稍长的几位皇子,问道:“朕的皇子们,你们当中可有人愿意上前与寒朝小太子切磋一下武艺?” 话音刚落,大皇子从席上站了出来,道:“父皇,儿臣与二弟的年纪都比寒朝小太子要大上许多,即便是胜了,也无法令寒朝小太子信服。” 寒朝太子在那时刚好年过十四,比大晋的几位皇子都要小上四五岁。 天阳飞微微颔首,觉得有几分道理。 大皇子说着,目光却是一转,落在了殿上一人的身上,眼中不觉流露出一丝宠溺,随后转身笑着道:“不过,父皇,儿臣前几日还听闻太傅夸赞三弟,直说三弟最近武功练得不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加上寒朝小太子与三弟的年纪相仿,若是让三弟来和小太子比试,小太子想必也不会觉得有失公正吧?” 寒朝小太子听到自己被提到不由得朝大皇子看过去,恰好见到大皇子眼中含笑地看着自己,也没有出声反驳,只是眼中的然然战意却不减反增。管他呢,等一下不管是谁来和自己挑战,他都要将那个人狠狠击败,敢让他的父皇如此伤心,他一定要让这个晋朝皇帝也尝尝大失颜面的滋味,寒朝可不是好惹的。 顷刻间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一人的身上,那人身著一袭湛蓝色华服,脸上的稚嫩之气虽尚未完全褪去,神色中却透着几分与年纪不相符的老成。 在众人的注视下,少年不慌不忙地站起了身,朝天阳飞行了一礼,道:“父皇,这几日儿臣得太傅的悉心教导,武功确实精进了不少,正愁着无人比试,今日就算寒朝小太子不说,儿臣也正有此意。” 天阳飞闻言不禁一乐,于是开口道:“既然如此,华儿,便由你来与小太子比试一番吧。” “是,父皇。” 当两人手分别持武器在大殿的中央站定之时,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就连脸色不愉的寒斐武眼中也流露出了些许兴致。 寒朝太子与三皇子天煜华的年龄不过相差数月,两人身材个子看上去都很相近,只是两人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对立而站的两人一人手执宝剑静立一方,面色平静,另一人则将手中软鞭舞得霹雳作响,眼中的战意灼灼,若狼一般地紧紧盯着对手。 寒朝太子一鞭挥出,先发制人,顿时赤红色鞭子若火蛇一般划过天际朝天煜华狠狠甩了过去,空气在鞭子的撞击下被一寸寸撕扯开来,发出声声呻吟。 在场的女眷们面色不一,眼瞧着这鞭子马上就要落在三皇子的身上了,这三皇子莫非是傻了不成,一直都跟木桩似的杵在那里。 就在众人暗暗为天煜华捏一把汗的时候,天煜华一拂衣袖,拔出了手中的宝剑。 “锵!” 眨眼间兵器相接,乍起的剑吟声清晰可闻,剑刃抵着压下来的鞭子,强悍的冲击力让天煜华止不住地向后退了数步,右脚一跺,这才稳住了身形,迎着寒朝太子微微讶异的目光,天煜华面色如常,竟是将寒朝太子的沉重一击接了下来。 一时间与跟随寒斐武而来的一众寒朝大臣纷纷面露惊讶,看向天煜华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晋朝的人可以不知道,但他们寒朝的人有哪一个不曾听闻过小太子天生神力,即使是比小太子年长许多的年轻一辈中,也鲜少有人能够如此泰然地接下小太子用尽全力的一击。 见天煜华如此争气,天阳飞高兴得弯了弯嘴角,忍了好几次才忍住拍手叫好的冲动。 寒朝太子见一击不成,便立即发出了第二次攻击。 就在天阳飞以为两人实力旗鼓相当的时候,下一刻,比试情形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赤红色软鞭甩着尾巴在空中不停摆动,掠起的破风声回荡在大殿的上空,挥着软鞭的寒朝太子疾速在天煜华的身侧穿梭,速度极快,众人只可看见一道残影掠过。处于风暴中心的的天煜华被鞭影牢牢包裹住,纵有千般手段也无法施展开来。 众人正眼花缭乱间,一声惨叫突然响起,紧接着一道身影疾速倒飞了出去,剑刃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在空气中一阵回荡,直至湮没。 看清那被击飞出去的人的模样,皇后失声道:“华儿!” 众人凝神看去,单膝跪地的是一道微显单薄的蓝色身影,少年手中的宝剑深深嵌入了地面,仅凭借着宝剑的支撑少年才不至于倒下去。而大殿上的另一方,手持赤鞭的寒朝小太子虽是站着,急促的喘气声与涨红的脸却无不昭示着此次战胜天煜华并非易事。 见此,满座哗然。 “这……” “看来还是小太子略胜一筹……” 这时,跪在地上的少年抬起了头,嘴角一丝血迹蜿蜒而下,少年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的寒朝太子道:“两年,两年后,本皇子必与你一较高下!” 说完,天煜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空余一柄宝剑立于石缝中。显然,天煜华是硬撑着一口气将话说完的。 亲眼看着天煜华倒下,皇后的瞳孔骤然一缩,手中紧攥着的帕子飘然落下。 “华儿!” 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过,皇后站了起来,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奋力将阻拦自己的宫人们一把推开,直奔向了瘫倒在地的天煜华。 寒斐武见到此景,微微动容,当即起身道:“三皇子此种坚韧不拔的武格武品实属难能可贵,待三皇子殿下醒来,劳烦代孤告诉他,这两年之约,孤允了。” 恰在此时,一人提议道:“既然是两国皇子之间的约定,何不再添些彩头?” 此言一出,寒斐武眉峰皱了皱,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也好,若是两年后三皇子殿下战胜了阿野,往后凡是与晋朝有关的税收,孤一律降低五成。” 话音刚落,一位寒朝老臣连忙站出来大喊道:“王上,万万不可啊!” 天阳飞眼中一亮,立马站起来道:“若是两年后华儿依旧不是小太子的对手,朕便将长觉让出。” “陛下!” 闻言,在座的晋朝群臣纷纷大惊失色。 长觉山是中原最为险峻的一座高山,正是因为长觉地势险峻,地处要害,此山成了历来兵家的必争之地。两军交战,谁若是得了此山,便是得了地利。 一转眼,本是两位皇子之间的两年之约俨然成了两位国君之间的赌约, 自此,天煜华不敌寒朝太子一事传遍天下,此事被人们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寒朝士气自此大受鼓舞,吞并大晋、一统中原的心思愈演愈烈。而两国君主之间的赌约,则成为了两国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今两年已过,天阳飞与寒朝国君寒斐武的两年之约将至。 天阳飞沉默良久,方道:“爱卿方才说有喜事要告诉朕,爱卿请讲。” 魏忠源也不再卖关子了,道:“陛下,前些时日,三皇子殿下曾与明勋将军交过手,殿下在明勋将军的手下走了数十招,未被击败……” “明勋将军……”天阳飞喃喃地念着,脑海中闪过一人的身影,天阳飞捕捉住那道身影,看向魏忠源的眼中透着几分期待,“爱卿说的可是寒朝那位明勋将军?” 魏忠源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第四十九章 京城失火 一霎时,在场的几位朝中大臣面面相觑,均是面露惊奇之色,对魏忠源所说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臣从列队中站了出来,脸上虽已爬满了皱纹,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 那位老臣慢腾腾地走至前方,眼中盈满了愤怒,看着魏忠源,痛心疾首地道:“魏相国,你就算是再如何想在陛下的面前为三皇子殿下美言,也应当注意言辞!老夫虽是位文臣,却也知道明勋将军的威名,你方才说三皇子殿下不但接下了明勋将军的数十招,还一点事儿都没有。这怎么可能?魏相国,你是疯了吗?” 天阳飞也是不敢置信,再三向魏忠源求证:“爱卿,此话当真?” 见天阳飞也与众人一样质疑自己,魏忠源无奈地摇了摇头,别说天阳飞不信,就连他自己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的。 明勋将军曾是寒朝的武状元,本来踏上的应该是一条光明大道,只是可惜的就是明勋将军在朝廷中并无人可依傍,所幸寒朝国主好战重武,武将可通过在战场上建立功勋来获得提拔资格。 经过了四年多的磨练,明勋将军仅凭一己之力在战场上立下了卓卓功勋,更是以一身血性在武林风云榜上留名,深受寒斐武赏识,加官进爵不在话下,自此在朝廷中,明勋将军便是一方不小的背景。 可以说,明勋将军是当今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 魏忠源低头从袖中取出一物,向前递了出去:“陛下,请看这个。” 天阳飞挥了挥手,一旁的黄袍宦官急忙将魏忠源手上的物件接过,上前呈给了天阳飞。 看清手中的物件,天阳飞目光一滞,这下是真的信服了。 只见手中的羊脂玉佩在光晕中映射出一道柔和的光辉,玉佩细腻的质感以及清静温和的色泽令天阳飞心下一阵舒坦,眼前的这枚玉佩绝非凡品。 光晕中玉佩的边缘处繁杂的纹样紧密镶嵌,而在玉佩的背面雕刻着一只飞鹰,雄鹰矫健强劲的双翼伸展着,仿若下一刻便要振翅飞出。天阳飞手一翻,在玉佩的正面赫然刻着“季长空”三个字! 见天阳飞看着手中的玉佩一直发愣,魏忠源上前一步道:“陛下手中的这枚玉佩正是殿下与明勋将军打赌所得。” 天阳飞将手中的玉佩看了又看,嘴角不禁高高扬起,大笑道:“赏,待华儿回来,朕定要好好赏赐。” 眼见天阳飞兴致正高,魏忠源张了张嘴,正要开口,殿外忽然走进来一位手托拂尘的宦官。 那位宦官快步走了进来,报道:“陛下,不……不好了,京城……京城失火了!” 天阳飞握着玉佩的手一抖,险些让玉佩掉下来。 “什么!” 一手用力攥紧了手中的玉佩,天阳飞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位宦官。 京城失火,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报道的宦官被天阳飞看得手脚禁不住哆嗦了起来,连带着回话的腔调中都带上些许的颤抖了:“回……回陛下,瑞王殿下在留香阁遇了刺,刺客在逃跑的时候把留香阁的聚香台给推……推倒了……陛下,现在京城各处的花灯都烧着了。” 留香阁每年的花灯会都是经过了朝廷的许可才可以举行的,历经数代主君,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像今天这样的事情。 这次留香阁混进了刺客,并且刺客不但将留香阁的聚香台推翻,使得上万盏花灯一瞬间被全部点燃,让好好的一场花灯会最终反倒成了一个笑话,其间最无可饶恕的是,刺客还妄想将匕首直指向皇亲国戚,竟险些让天辰烨丧命! 想到这里,天阳飞的火气当即从心头一股脑地蹿了出来。 “嘭!” 桌面猛地一震,摆放在案上的茶杯杯身止不住地颤抖,墨绿的水面剧烈摇晃着,飞溅出了一大片茶水。 见到天阳飞的衣袍也被染上了成片的水渍,福德海急忙从胸口掏出方帕,上前一步为天阳飞擦拭衣袍上的水渍。 “陛下,当心龙体啊。” 天阳飞捶在桌案上的手紧紧收拢,微抿的薄唇缓缓张了开来,看着台下的宦官,艰难地道:“朕问你,瑞王……如何了?” 宦官不敢耽搁,赶忙回话道:“回陛下,王爷因着身边有高手保护,并无大碍。” 闻言,天阳飞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紧握成拳的手的手徐徐打开,掌心赫然被掐出了一道深陷的红痕。 而下方的朝臣们却是炸开了锅,一位大臣站了出来,言辞恳切地道:“陛下,此次京城失火并非小事,百姓们必定会感到惶恐不安,微臣恳请陛下尽快将幕后主使抓住,将其施以重惩,如此才可安抚我大晋的百姓啊!” 天阳飞揉了揉眉心,抬眸见殿上群臣皆是一副深以为然的神色,薄唇微动了动,正要开口。 这时台下的宦官却是出声了,那位宦官犹豫不定了许久,面色微微犯难,终是如实说道:“陛下,咱家听回来的御林将士说,刺客将威烈大将军的嫡长女颜梅冰雪击晕后,逃走了……” 从宦官的口中听到冰雪的名字,天阳飞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仔细想了想,道:“可是比武大会上夺魁的那位颜小姐?” “正是。”宦官战战兢兢地回道。 天阳飞皱了皱眉,道:“不日便要举行拜将大典,这颜小姐此刻应是依照往日旧例,在府中斋戒沐浴,为何如今也卷入了此事当中?” 宦官摇了摇头,一时也不知道颜梅冰雪为何会卷入这件事中。 见此,魏忠源的眼睛微弯了弯,道:“陛下,这颜梅冰雪仗着有威烈大将军的庇佑,在举行拜将大典前不但不好好准备,还如此放纵,以至于如今出了这样的乱子,也实在是太不知轻重了!依微臣看,这‘镇远将军’的称号于这位颜小姐而言还是重了些,陛下……” “够了!”天阳飞厉声道,“君子一言,尚且驷马难追,朕说出口的话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见天阳飞发怒,在场的大臣们神色均是一变,纷纷噤声。 “福德海。” 一旁正小心翼翼地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福德海听到天阳飞唤自己,连忙回道:“咱家在。” “朕命你将宫中最好的御医带去将军府给那位颜小姐医治,不管用什么办法,二日后的拜将大典务必如期举行。” “是。”说完,福德海就向殿外走去。 站在队列中的魏忠源望着上方眉头紧锁的天阳飞,脸上的笑容渐淡。 将军府。 伴随着清彻空灵的声响轻滑过上空,剑刃在剑柄的移动下被一寸寸拔离剑鞘。 一双布满厚茧的手骤然收紧,寒光一闪而过,宝剑被拔出了剑鞘。 刺目的银光打在仆从的脸上,仆从只觉眼前净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睛。 手持宝剑的颜云北只是专注地打量着手上的物件,锐利的目光在冰凉的剑身上来来回回扫了数遍,竟是一刻也未从宝剑身上移开过,倒是对手中宝剑爱不释手得很。 紧接着,剑锋在空中转过一个略小的弧度,横在了颜云北的身前。颜云北一指抚过了剑身,指间描摹着剑面上镌刻的流畅纹路,许久,颜云北微微点了点头,似是对宝剑打从心底的认可。 许久,颜云北的目光方离开了宝剑,看向了站在一侧的仆从,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颜云北一向爱好收藏兵器,尤其是剑器,此次有人特意送来一把上等宝剑,不得不说,实在是深得颜云北的心意。 仆从刚要开口,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面露迟疑之色,瞧了一眼喜笑颜开的颜云北,实在不忍心打扰了颜云北的兴致,犹豫了许久,迟迟没有开口。 颜云北本是率直的性子,看到仆从扭扭捏捏就是不肯说话,嘴边的笑容不由得收了起来,脸色也变得严肃了,道:“快说。” 仆从不敢隐瞒,当即说道:“回将军,这把剑名为雪狱,是……是相国府送来的贺礼。” 听到手中的这把绝世宝剑是魏忠源送来的,颜云北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手腕一转,便将宝剑收了回去。 颜云北这么多年一直与魏忠源这只老狐狸周旋,岂会不知魏忠源的深层用意。 这次冰雪与魏远城对决,冰雪通过战胜魏远城进而一举夺得大比魁首,让魏远城最终沦为了陪衬,可以说是让对魏远城寄予厚望的魏忠源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 颜云北长臂一伸,将手中的雪狱递给了仆从,冷声道:“我不是说过了,凡是相国府送来的东西一律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将军,这柄宝剑小的原本是要退回去的,但是相国府的人说,此剑并非凡品,将军若是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仆从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顶着颜云北的注视,直感到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就在这时,一人慌慌张张地从外边跑了过来,口中高喊道:“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第五十章 金翎异象 颜云北闻声望去,正好看到一队士兵浩浩荡荡地从府外走来,从穿着上看,似乎是京城的守卫兵。 “怎么回事?”说着,颜云北看向了迎面跑来的仆从。 那位仆从小跑至颜云北的跟前,嗓子里发干似的咽了几口唾沫才道:“将军,小姐……小姐她……” 正说着,守卫兵们已然走到了颜云北的不远处,颜云北凝神一看,却是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被众人包围的中心处一人静静地躺着,那人身着一袭白色衣袍,形态安详,不染纤尘,仿若脱离俗世之人,而这原本美好的画面却是被一处景致打破了。 那人自担架上垂落下来的一只手上满是鲜血,手臂晃动间淋漓血液顺着纤长白皙的手指向下滑去,最终于微凉的指间处汇聚成一股,随着时间的推移,血滴渐变圆润饱满,忽的从指尖滑落了下去。 “啪嗒。” 血溅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轻不可闻,却令颜云北无端地生出一阵惊慌,虽从远处无法看清那人的面容,但那人手中的赤红色长剑颜云北却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是金翎! 颜云北的大脑一瞬间一片空白,看着担架上奄奄一息的冰雪,心如同栓了块石头似的直沉了下去。 这时为首的一名士兵走近颜云北,躬下身子朝他行了一礼,道:“将军……” 不料,那名士兵口中的话尚未说完,眼前却早已不见了颜云北的身影。 回过神来的士兵转身一看,颜云北不知何时竟已经走到了担架前。 那名士兵连忙跟了过去,本欲向颜云北禀报而张开的嘴在看到颜云北青黑的脸色后,又自觉地闭上了。 担架上,冰雪双眸紧闭,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却是不见一丝血色,透着几分苍白,覆盖在左臂上的衣袍也被撕开了一个略大的口子,令冰雪白皙的肌肤一下子暴露在了空气之中,鲜红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涓涓流出,早已将白色衣襟染红了一大片,在白皙的肌肤衬托之下,更显触目惊心。 颜云北看着前方的冰雪,一只手抬起,颤抖着伸向了冰雪的右手手腕部。 在指尖即将触及冰雪的肌肤的时候,颜云北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若是…… 感受到自手上传递过来的极为微弱的脉搏,颜云北两眼猛地一睁,抬手飞速在冰雪的身上点了几处穴位,这才将不住向外涌出的血液给封住了。做完这些,颜云北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一颗心渐渐松懈了下来。 只是一想到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伤害冰雪,颜云北的目光立时变得凌厉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早便交代过了,这几日若是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准踏入这将军府半步。午时出府前还专程问过府上的侍从,冰雪一直待在府中并未曾出去过…… 那位被颜云北问话的士兵顶着颜云北杀气腾腾的目光,哪里还敢耽搁,当即回答道:“将军,今日瑞王爷在留香阁遇刺,刺客在逃跑之时将颜小姐的花灯撞落在了地上,颜小姐在与刺客搏斗的时候……被划伤了左臂……” 闻言,颜云北朝冰雪的左臂看了过去,旋即神色一怔,冰雪手上的这道伤口单是从大小看,下手之人的手段着实狠辣歹毒,即使并非是想要取人性命,也确实伤人不浅,只是……这个伤口,这种手法,他怎么觉得一阵熟悉? 颜云北的目光微凝了一瞬,忽的转头对还待在原地的仆从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临大夫请来!” 那位仆从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答应一声便立即转身离去了。 如墨夜色中层层暗云翻卷舒展着向四周缓缓退散开来,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寸寸银辉自空中一泻而下,瞬间将整个庭院照亮,映着清冷的月色,院中的景致更添了几分朦胧美。 可谁知下一刻这宁静便被打破了,院外急匆匆地走来了一人,那人一脚刚踏入庭院中,便扯着嗓子喊道:“临大夫!临大夫!临……” 正喊着,空中忽的凭空生出了一阵强劲的烈风,把院中梨树吹得左右摇晃,几欲倾倒,直把来唤临华的仆从惊得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何事?” 低沉的声音蓦地自高空中响起,玄色暗纹华袍飞扬间,临华从树上飘然落下,望向仆从的眼底掠过一丝阴郁,似是因无端被搅了兴致而有些许的不快。 临华此前救了夫人一命,可以说得上是将军府的恩人,仆从不敢怠慢,连忙低头道:“临大夫,小姐现在身受重伤,将军让小的请您前去为小姐诊治。” 闻言,临华正不紧不慢抬起来欲拂落花的手骤然一顿,任肩上落花肆意横行,临华一手拎着仆从的衣领便向院外掠去。 当两人赶到的时候,守卫兵们已经离开了,颜云北在正厅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地向外张望边。 看到临华来了,颜云北眼中瞬时蹦射出了一道精光,唤道:“临大夫!” 临华在进来的那一刻眸光就定在了一处,听见颜云北唤自己,临华冲颜云北点了点头,径直朝冰雪所在的那处走了过去。 当冰雪手上的伤口一步步展现出来,临华迈出去的脚步也跟着变得沉重了起来,看着面色惨白的冰雪,临华藏于广袖中的手渐渐收拢,清彻的眸底闪现出一抹嗜血,早知如此,即便会被冰雪所畏惧,甚至是厌恶,他也要将那人除了! 不经意间临华的视线扫过冰雪手中的金翎,在看到金翎此时的模样时,临华的眸光却是不由得一滞。 烛光中金翎的剑身上一道赤红色血迹自剑柄处蜿蜒而下,血迹细致地沿着繁杂的纹路向底部延伸,直抵金翎锋利的剑尖,寒光中闪过一抹赤红,被镀上一层血漆的金色长剑在夜色中显得愈发妖冶夺目。 而那抹隐藏在寒光中的那抹赤红射出来的地方正是金翎的剑柄,顺着烛光,临华看到镌刻在金翎剑柄处的那只翱翔九天的神鸟凤凰已然睁开了双目,透过神鸟的眼睛临华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冰雪的本命,此刻在赤金火凤眼中呈现的竟是纯粹的赤金色! 忽而赤金火凤的眼中一道微弱的光芒转瞬即逝,临华眸光一凝,黑如曜石的一双星眸中缓缓浮现出了一层暗红色光晕。 眼前的景象开始撕扯了起来,泛出粼粼波光,不过一息,扭曲的画面又转为了平静,此时出现在临华眼前的正是方才一掠而过的景象! 临华的视线牢牢锁住了赤金火凤的双目,时间逆流,微光再次在神鸟的眼中飞速划过,这一回,临华彻底看清楚了神鸟凤凰眼中的那道光芒。 那道微光并非是简单的一道光芒,又或者,应该说是一个符篆。 奇异的赤红色光芒自丹书绽放而出,精妙的笔法书就古老庄严的符篆,凤凰的眼中迸射出的赤红色光芒流动着,将符篆的每一笔都细致清晰地描摹了出来。 临华眉头微蹙,眼前的这个符篆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熟悉…… 视线落在地上尚且鲜红的斑斑血迹,临华双眸骤然一睁。 是血契! “临大夫,冰雪如何了?” 颜云北两眼愣愣地看着身前面色淡然的临华,只觉一阵古怪,难不成是他上了岁数老眼昏花了,方才临大夫的眼睛怎的变成了红色…… 紧握成拳的手倏地松了开来,临华上前一步,抬手搭上了冰雪的脉搏。 果然! 这金翎本就是冰雪本命神鸟凤凰的翎羽所化,但要说能与人结成血契的又绝不是普通的凤凰翎羽。而在凰神尚未陨落的时候,手中那件足以令六界闻风丧胆的武器,便是金翎。 金翎……这把金色长剑……似乎也叫金翎! 临华挺拔的身躯猛地一阵,看向冰雪的一双眼睛中满是复杂之色。 颜云北在一旁看到临华此种神情,一颗心顿时又悬了起来。正在颜云北犹豫着要不要再次开口询问临华冰雪病情如何的时候,临华伸出去的手松开了冰雪的脉搏,不过却是并未收回。 下一刻临华修长的右臂水平伸展了开来,素手凌空虚托着,五指微微曲起,掌心虚握,似是在抓着什么东西,玄色衣袖自然垂落,衬得那只露出来的手愈发白皙。 临华的这个举动把侍奉在一边的仆从看得一愣一愣的,琢磨了半天也不明白临华这是要干什么。 颜云北却是心领神会,转头便急忙催促仆从道:“快去将纸笔取来!” 仆从恍然大悟,立即将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尽数摆上了桌案。 立于案前的临华,蘸有墨水的笔尖缓缓落下,在白净的宣纸上浸出几笔墨迹,随之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字体在纸上悄然浮现。 待临华写完,颜云北将药方接过来一看,却是犯了难,颜云北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对临华说了:“临大夫,药方上的这些药材,老夫这么多年还从未曾听闻过啊……” 第五十一章 大典将至 颜云北口中微微发涩,临华给的药方上列出来的数味药材中他也就识得一味,但那也不过是略有耳闻,至于其他的,他是真的没有听说过啊。 临华沉吟不语,药方上的那些药材无不是生长于妖界,于他而言是再平常不过,但对生长于凡间的颜云北来说却均是稀奇之物。 过了片刻,临华从衣袖中取出一只瓷瓶向颜云北递了过去,说道:“颜小姐因失血过多而暂时陷入了昏迷,身体并无大碍,此药名为赤血丹,有生血养气之效。若是能够每日服用,七日之内即可恢复。” 颜云北接过赤血丹,感激地道:“多谢临大夫!”心中却对临华此举有些疑惑,既然临华怀有如此神药,为何之前还让他按照药方抓药,岂不是多此一举? “将军客气了。”临华淡淡一笑,话锋一转,道:“此药虽好,却功效甚猛,一旦服下,一个时辰之内,血脉贲张,元气暴乱,其痛苦有如百蚁噬心。服下此药者在这一个时辰之内若是意志稍有不坚定,便会心脉尽废,当场暴体而亡。并且,服用此药者需置身于境外,否则,前功尽弃。” 闻言,颜云北大惊失色,手上的赤血丹一下子成了烫手山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正在颜云北犹豫不决的时候,临华又道:“不过,颜小姐手中的这把金色长剑属性为火,嗜烈焰,可吸纳外界重火,此剑若与颜小姐相伴,可将颜小姐身上的火气吸纳半数,至于剩余的半数,则不失为检验颜小姐武道坚守的另一种考验。” 听到临华这么说,颜云北提起来的心又落了回去,再看向金翎的时候,嘴上虽没说,心中却是忍不住一阵感慨。 看来,是天意如此啊…… 临华前脚刚离开,出去守门的仆从又行色慌乱地朝府内走进来,神色焦急,简直恨不能三步并做两步来走。 “将军!将军!” “还有何事?” 颜云北将赤血丹收下,脸色略有不悦,眼下还能有什么事比冰雪重伤还重要。 那位仆从气喘吁吁地道:“将军,福公公……福公公领着一名御医现在…正在府外候着。” 福公公,除了天阳飞身边的近侍福德海,还能是哪个福公公? 颜云北面色一变,道:“快快请进。” 不一会儿,福德海便领着一位御医走到颜云北的跟前, 福德海先是俯身规规矩矩地给颜云北行了一礼:“咱家见过大将军。” “福公公不必多礼。”颜云北客气道。 福德海也不推脱,直起身子便挥手示意御医上前为冰雪诊治,而后对颜云北道:“大将军,陛下听颜小姐被刺客重伤,甚是担忧,特意让咱家领了沈太医前来。大将军尽管放心,这沈太医可是宫中最好的御医啊。” 闻言,颜云北面露感动之色,对福德海道:“还请福公公代本将军谢过陛下的好意。” 福德海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仆从已经将沏好的茶呈了上来,福德海低头浅饮了一口茶水,状似不经意地道:“大将军,咱家有一事不太明白呐,这眼瞧着拜将大典将至,颜小姐怎的还在集市上遇刺了啊……” 福德海将“集市”这两个字咬的格外重了些,似是对此颇有几分兴趣。 “这……”颜云北连冰雪是什么时候出的府都不知道,一时也回答不上来,只好道:“这几日冰雪一直在府上待的好好的,今日出府兴许是因为今日正值拜月节,集市上更热闹些。待她醒来,本将军定会好生训诫一番。”说完,颜云北嘴角控制不住一阵抽搐,说冰雪爱热闹,他自己都不信。 福德海微微一笑,低头继续饮茶。 正在这时,一直凝神为冰雪诊治的沈太医起身了。 颜云北看到,立即快步走到那位沈太医的身侧,询问道:“敢问太医,小女如何了?” 虽然临华已经为冰雪看过一遍了,但沈太医毕竟是宫中最好的御医,岁数也临华要大上许多。 尽管临华救了不冰雪的母亲不假,但论资历,他还是更愿意相信沈太医。 沈太医摇了摇头,惋惜地道:“颜小姐此次受伤虽无大碍,但失血颇多,要想在拜将大典前恢复,几乎是不可能。” 听到沈太医这么说,颜云北反倒眼睛一亮,道:“如此说来,沈太医可是有何良方?” 沈太医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道:“先师在世时曾救治过一位将士,当时那位将士的大腿处被刨去了一大块,整条腿一片血肉模糊,那位将士由一匹战驹驮着来到先师所在的居所的时候,已是只剩一口气吊着,先师见了当即为那位将士诊治,仅一日,那位将士便容光焕发……” “……只是,先师逝世时正值战乱时分,并未来得及传授此药方。” 颜云北眼中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 沈太医来到桌案前提笔写下药方,最后一笔落下,沈太医道:“大将军无需担忧,此药方虽比不上先师的速效补血药方,却也算得上是至今为止见效最快的补血良方。颜小姐若是能每日依照比药方服药,待到拜将大典之时,虽不能恢复如常,但进行正常活动之时却能够与常人无异。” 颜云北沉默不语。 比武大会夺魁一事早已将冰雪推至风口浪尖上,而今又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将矛头瞄向了不日即将举行的拜将大典。 正常活动,只怕是不易。 福德海临走时,低声对颜云北道:“大将军,此次瑞王爷遇刺,京城失火,陛下已是恼怒不已,颜小姐又恰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事儿,咱家虽知颜小姐是为何遇刺,只是这愿意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却也不少啊……” 颜云北心头微沉,福德海虽不过是在传达天阳飞的意思,但能把将此番话说出,看来天阳飞已经对冰雪产生了不满。 颜云北目光落在案上沈太医留下的补血药方,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吩咐道:“快去将药方上的药材买来,煎好后再交给本将军。” 烛光映照在飘逸的绫帐上,随着绫帐在空中微微浮动,光线顺着绫帐的缝隙倾泻在了软榻上躺着的冰雪的身上。 颜云北坐在桌案前,看着案上尚且带着血迹的金翎,陷入了沉思。 突然,暗处一道黑影闪现,一人身着一袭暗黑色紧身衣袍站在了颜云北的不远处,只见那人单膝跪地道:“将军。” 颜云北目光并未从金翎的剑身上离开,口中却道:“可查清楚了?” 那人道:“回将军,此人名为沈河,确实是宫中最好的御医,只是属下查到,此人与相国大人关系匪浅,是众多御医中最得皇后娘娘器重的一位。” “嘭!” 颜云北一拳砸在了桌案上,立时一阵炸裂声响起,原本完好的桌案瞬间炸裂了开来,金翎被震得掉落在了地上,垂直落下的剑身与地面直接相击,发出一阵剧烈的碰撞声。 颜云北却是无暇顾及,果然,那个老匹夫一时不搅得他不得安生便不满意! 许久,颜云北紧握成拳的手渐渐松开,挥了挥手让暗卫退下。 “咚咚咚……” 敲门声响过,仆从端着盛满了汤药的碗走进屋子,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惊呆了,将军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他煎了一副药的功夫将军就生气了。 颜云北目光扫过仆从手中的汤药,面色平静地道:“倒了。” 仆从不敢违抗,依言去将汤药倒了。 见仆从离开了,颜云北缓缓起身,走到一处,俯身将跌落在地的金翎拾起,抬手为金翎拭去剑身上沾染的血迹。 待金翎洁净如初,颜云北这才将金翎放在冰雪的身侧。 金翎安置好,颜云北取出临华给的瓷瓶,给冰雪服下了一枚赤红色丹丸。 丹丸服下不过一息,榻上冰雪忽的坐起了身子,紧接着又倒了下去,脸色如血赤红。 颜云北一惊,连忙让人去把临华请来。 但过去的人很快又回来了,不知所措地道:“将军,不好了,临大夫走了!” 此言不啻一道晴天霹雳,想到临华此前所嘱,颜云北狠了狠心,转身离去。 “咯吱……” 门被徐徐推开,一位模样清秀的侍女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几缕光辉从窗棂透了进来,洒落在了软榻上躺着的人的身上。纤长如葱的手指上流光浮动,将指尖处的冰凉一步步暖却。 似是有所感应一般,伴着落在手上阳光的旋律,手指隐隐按耐不住,在曛醉的暖意即将蔓延至指尖的时候,一只手指轻微动了动,起身附和。 侍女将手中的水盆放在一旁,一转身恰好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得抬手擦了擦眼睛。 小姐的手方才好像……动了? 下一刻,仿佛是在对侍女的疑问做出回答一般,冰雪的手再次动了一下。 侍女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立即转身向屋外跑去。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第五十二章 临华离去 耳畔的侍女的惊呼声渐渐远去,眼前模糊一片的景象在如羽眼睫的扑朔下变得清晰了起来,冰雪动了动手,却被伤口牵扯引起的疼痛引得冷汗涔涔。 冰雪闭了闭眼眸,忍着左臂伤口处的疼痛强行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无奈起身动作幅度过大,处理好的伤口还是再次撕裂了开来。 冰雪垂眸看去,臂上渗出的血液不一会儿便将缠在左臂上的绷带染红了一大片。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一人快步走了进来,那人乍一眼看到坐在榻上的冰雪,一直紧绷着的脸不由得缓和了少许。 待注意到冰雪左臂上刺目的血迹,那人脸色骤变,吩咐了身旁跟随的仆从一句,当即大步走到冰雪的榻前。 冰雪一抬头见是颜云北,血色几近尽失的嘴唇微张了张,声音沙哑地唤道:“父亲。” 听到冰雪唤自己,颜云北沉默良久,转身将在屋里侍候着的几位侍女与仆从尽数挥退了,开口道:“冰雪,为父有事问你,你且如实回答。” 见颜云北目光深沉地盯着自己,冰雪眸底掠过一丝慌乱,这些年她追随父亲征战四方, 决定把事情说了。 “父亲……” 将冰雪所述听完后,颜云北微微一怔,火气一下子便上来了,忍不住怒气冲冲地道:“又是这个老匹夫,整天搅得老夫不得安宁,以前的事情老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这次竟敢欺压到你头上来,这老匹夫到底有没有把老夫放在眼里!” 冰雪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什么事情只要与魏忠源一有牵扯,颜云北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把往日的修养抛得那叫一个干净。 颜云北情绪平复下来后,看到冰雪受伤的左臂,心中一阵心疼,面上却如阎罗一般阴沉,训诫冰雪道:“魏忠源虽不敢杀你,但今日若是那刺客心思歹毒,趁你自残晕厥取你性命,你又当如何?为父与你娘亲又当如何?” 说到这里,颜云北情绪又激动了起来。 冰雪哑口无言,看到颜云北微微湿润的眼眶,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正当冰雪与颜云北两人相望无言的时候,屋外突然喧闹了起来。 “夫人,将军吩咐了,您如今身子虚弱,需得好生静养,不能再吹风受凉了。夫人,奴婢还是扶您回去休息吧?” “是啊,夫人,您若是受凉了,将军知道了定会责罚奴婢的,咱们回去吧。” “你们别拦我……冰雪,娘亲来了……冰雪……” 话音刚落,一位身着浅色素衣的妇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待看到冰雪虚弱无力的模样,妇人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冰雪抬眸看到出现在门前的妇人,眼角禁不住红了。 门前身形瘦弱的妇人怔怔地看着坐在榻上的冰雪,一连数日的室内静养让妇人的肤色透着不健康的苍白,两颊深深地陷进去,面容也渐显苍老憔悴。 妇人回过神来,立即朝着冰雪奔去,坐在榻沿握着冰雪的一只手哽咽地道:“冰雪,娘亲来了,有什么事情和娘亲说。” 触目是妇人渐染斑白的鬓角,冰雪深吸一口气,将控制不住即将溢出眼眶的泪珠收了回去,另一只手轻覆上了妇人消瘦的双手,安抚道:“娘,我没事。” “什么没事,你看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说着,妇人杨氏一眼瞧见了冰雪左臂露出的血迹,不由伸手去拉冰雪的左臂,“冰雪,你的手怎么了,可是流血了……” 冰雪躲避不及,被杨氏一把拉住了手臂。 待看清冰雪的左臂上的伤,杨氏的眼睛不由得红了,随后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颜云北,神色悲凉地道:“老爷,冰雪现在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不让我见她……成天不是说冰雪练武便是在念书,今日若不是我在外边听见屋里有声音的话,你是不是要一直瞒下去?” 迎着杨氏的目光,颜云北嘴唇动了动,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冰雪的手臂上还流着血,杨氏不再与颜云北置气,让早已在外边等候多时的郎中先进来为冰雪包扎伤口。 许久,见杨氏消了气,低头不语的颜云北这才开口道:“夫人,临大夫已经为冰雪医治过了,冰雪此次虽是受伤不轻,但总体来说并无大碍,若是每日服用临大夫给的丹药,不日冰雪便可恢复。” 提到临华,颜云北心中一阵不是滋味,当初他险些便听信了沈太医的话,没想到现在服用了临华留下的赤血丹后,冰雪恢复的速度竟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他颜云北实在是于临华有愧。 从颜云北口中听闻是临华救了冰雪,杨氏也慢慢放下心来,想到临华救了自己一命,现在又救了冰雪一命,于将军府有恩,便提议道:“老爷,临大夫于我与冰雪皆有救命之恩,我们将军府理应重谢临大夫。” 颜云北认同地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叹气:“当日临大夫救夫人于病危之时,老夫便允诺了临大夫,择日设宴聊表谢意,只是眼下临大夫已不在府上了。” 临华走了?冰雪的眸底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微微释然,以临华的本领,本就应当志在四方,仅一个将军府又岂能将他挽留得住。 而杨氏听说临华走了,直感到可惜。 颜云北开口道:“无论如何,临大夫于将军府有恩,他日若能再遇上临大夫,这份恩情必当加倍偿还。” 待杨氏被人搀扶着回屋休息后,颜云北临走时背对着冰雪道:“冰雪,你给为父永远记着,这世间谁都可以死,唯独你不能。” 看着颜云北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冰雪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她要做的事情还没开始,她不能死! 瑞王府。 “让开,快点放本殿下进去!” 王府门前紫若正与门前守卫的侍从争论,在集市上听闻天辰烨遇刺时,她便担心得不得了,恨不能马上奔到天辰烨跟前看一下天辰烨的伤势,只是当时冰雪就在身旁,为了不暴露她大晋长公主的身份,她硬是将朝天辰烨那里跑过去的冲动忍住了。 现下冰雪被刺客重伤,已被安全送回将军府,听闻威烈大将军就在将军府,紫若这才放心赶来瑞王府这边,本想看看天辰烨的伤势如何,不料却被看门的侍从们给拦在了王府的外边。 紫若与那两名侍从讲了半天,那两名侍从却是死活不肯让她进去,紫若不禁怒了,她不要面子的吗? 紫若一手扶上别在腰间的紫色软鞭,手一抬便将紫鞭抽了出来。 风声响起,紫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落在地上,立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击打声,紫鞭离开地面时,地上赫然可以看到一道清晰的鞭痕,把那两名侍从吓得一个哆嗦。 紫若看到侍从们的反应,甚是满意,下巴一扬,说道:“本殿下手中这条鞭子的威力你们已经见识到了,你们若是再敢拦我的话,本殿下便让这条鞭子落到你们的身上。” 见紫若如此架势,侍从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僵持着,一人来到了门前,目光平淡地看着门前嚣张的紫若道:“进来吧。” 对上那人的眼睛,紫若不自觉地感到一阵心虚,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这人正是上回跟随在王兄身边的人,听王兄都唤他裴大侠,想来此人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人。 紫若默默将鞭子收了回去。 跟着裴峰一路来到偏殿,当紫若看到斜倚在软榻上姿态闲散的天辰烨时,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 榻上天辰烨身着一袭暗纹红衣,披散着的墨色长发垂至腰际,几缕流苏落在身前,将露出来的白皙胸膛虚掩住,较平日里更添了几分性感与魅惑。 天辰烨修长素净的手中正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余光瞥见站在裴峰身旁的紫若,当即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笑着看向紫若道:“我道是何人在府外喧哗,原来是霜儿。” 闻言,紫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道:“今日我在集市上听闻王兄遇刺,担心得不得了,所以想来看看王兄。” 天辰烨笑了笑,道:“有劳霜儿挂心了。”说着,天辰烨朝紫若招了招手,让紫若上前一些。 紫若不明就里,听话的走到了榻前。 天辰烨一手将紫若的手执了起来,随后将一物放在了紫若的手中:“霜儿,今日正值拜月节,王兄也不知你平日里喜欢些什么物件,便将这个送给你,还望霜儿莫要嫌弃。” 紫若疑惑地朝手上看去,随即眼睛一亮,道:“王兄,你真是太好了!” 见紫若一副喜不自胜的小模样,天辰烨掠起的唇角愈加上扬,宠溺地道:“霜儿喜欢就好。” 紫若走后,裴峰看着榻上仔细擦拭双手的天辰烨,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色彩。 许久,天辰烨看着眼前被擦得薄红的手指,眉头微微皱起,蓦地,修手一扬,帕子落在了地上。 “来人,备水。” 第五十三章 美人连玥 “剑随心走!” 剑吟声掠地而起,弥漫在空中的一片片梨花在金翎的摆动下翻飞迭起,转瞬间化成一股旋风,将冰雪紧密包裹其中。 结实的雪白色花茧中冰雪凤眸紧闭,手中金色长剑缓缓落下,立时连绵不绝的炸裂声自耳畔响了起来。 浓密而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冰雪的眼眸倏地睁了开来,迎着烈烈赤日,冰雪一双清冷的眸子一瞬间仿若缀上了点点金光,宛如天神降临凡世,耀眼圣洁。 伴着此起彼伏的炸裂声响,包裹住冰雪的那股白色旋风自内而外迅速爆破溃散开来,一时环绕在冰雪周围的白色花瓣也竞相裂开,在剑气的攻击下转眼间便化作齑粉随风而逝。 冰雪手持金翎凌空而立,一袭素衣飘然卓绝,黛眉似山,眸若清泉,透彻冷冽,唇若含丹朱而不妖,腰如约素,玉带轻束,微风拂过,三千青丝扬起,一举一动尽展绝代风华。 潋滟眸光触及飘落在金翎剑尖处的零碎花瓣时,冰雪的一双素手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金色长剑,紧接着,冰雪右脚轻抬,向前一步跨出。 冷冽瘆人的寒光一闪而过,金翎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稳稳落下,与此同时以冰雪为中心的高空中气体猛烈地绞动了起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汇聚形成了一股股气浪,在磅礴剑气的压迫下,气浪在空中剧烈起伏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到来。 冰雪红唇紧抿,凤眸微凝,握着金色剑柄的一双手渐渐收紧,衣袍翻飞间,右脚再一次凌空踏出。 炎炎日光一泻而下,为原本冷峻的剑刃带去一阵暖意,金色长剑挥出,冰雪红唇轻启:“第三式,剑破风云!” 话音刚落,犀利剑锋便将高空中翻滚奔腾着的熊熊气浪硬生生尽数斩断,顷刻之间,一条清明大道便随着剑气不断向远处掠去而蔓延至遥不可见的茫茫天际。 轰鸣的炸裂声自高空中爆发出来,在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中,一道有如实质的恢宏剑气以冰雪为中心又迅速向四周扩散了出去。 转眼间偌大的庭院中无一处不被汹涌澎湃的剑气所填充,蛮横的剑气在空中不住地翻滚着,气势汹汹有如千军万马肆虐奔腾,狂风呼啸而过,院中惊起绮丽梨花雨。 三尺剑锋一刃破风云,金翎剑柄上赤金火凤的双目中赤金色光芒大绽,隐藏在光芒中的玄妙丹书疾速转动着。 流动着的赤金色光芒将丹书的每一笔都勾勒得淋漓尽致,古老神秘的符篆在赤金火凤的眼中不断变化扩张,转眼间便将赤金火凤的眼睛尽数覆盖住。 正在这时,虚空中猛地迸射出一道诡异的暗红色光束,矛头竟是直指金翎! 只见暗红色异光来势汹汹,射入赤金火凤的双目后,立即对赤金色光团发出极其猛烈的攻势,霸道地侵占着符篆的每一角领地,随着时间的推移,赤金火凤的眼中原本纯粹的赤金色光芒在暗红色光束的冲击下渐变浑浊。 不过一息,丹书上的赤金色光芒便被吞噬殆尽,再次看去时,符篆赫然是一片暗红! 高空中红光一闪,金翎的剑身上一层微薄的金色光辉轻轻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快速湮没在冷冽的寒光中。 而这一切发生得极为迅速,悄无声息,纵使是手握金翎的冰雪也丝毫没有觉察到金翎的异样。 金翎收回,白色衣摆随风浮动间,冰雪自空中缓缓降落,身姿曳曳,翩若轻云。 待梨花一一坠地,冰雪抬眸望去,触目皆是疮痍。冰雪眸光一动,唇角微微掠起一丝弧度,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竟是忘了父亲的交代,又在自己的庭院中练起武来了。 只是明日便是拜将大典了,虽不知大典上会发生什么,但只有她实力足够强,便无所畏惧。 想到这里,冰雪衣袖一挥,正要再次将金翎拔出,这时一位仆从走了过来。 冰雪眸光扫过那位仆从,发现是一直跟随在颜云北身边的人,拔剑的手不禁放了下来。 只见那位仆从进了院子后径直朝冰雪这方走了过来,在冰雪的身前停下,行了一礼道:“小姐,将军吩咐了,明日便是拜将大典了,依照以往的习俗,小姐本应斋戒沐浴三日,可是近日小姐身受重伤,实在不宜再遵循旧制,便因此作罢,只是拜将大典并非小事,小姐莫要掉以轻心。” 冰雪微微颔首,历来皇家便将拜将视为重中之重,此次举行拜将大典天阳飞更是特意昭告天下,其中不乏推行新政的因素。 前几日时便听闻颜云北说过,寒朝此次派了皇子寒星尧前来道贺,一晃数日过去,想来寒朝使臣已经到达京城了。 见冰雪点头,仆从又道:“小姐,将军还让小的转告小姐,按时服药,这段时间切莫再练武了。” 闻言,冰雪心中一暖,红唇张了张,千言万语到唇边时却化成了一句:“好。” 集市上人来人往,虽然热闹却不见往日繁华富足的景象,只见各家各户的高墙上被火烧过后留下的一大片乌黑印记比比皆是,好几家店铺的门前更是被毁得惨不忍睹,就算是京城第一赌场九品轩也无可避免。 忽然一阵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响自远处掠起,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缓缓驶过,在留香阁前停了下来。 珠帘掀起,一人自马车上徐徐走了下来,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在留香阁前翘首以盼的一众围观者顿时控制不住地发出一阵惊呼。 “是魏小公子!” 只见魏远城身着一袭流云纹绛红色缎袍,一头墨色长发尽束于白玉发冠中,腰间一条犀角带轻系,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踏入留香阁内。 眼看着魏远城的身影消失在留香阁里,围在留香阁外边的人们却是依旧沉浸在方才魏远城带来的震惊中。 终于,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没想到,这到最后,竟是让相国府的魏小公子得了便宜。” 众人回过神来,不由得纷纷议论了起来。 “要我说,魏小公子这运气是真的不赖啊,碰巧拜月节那日京城便失了火,碰巧就得了留香阁的一位美娇娘,还不用花一两银子。” “可不是嘛,真是叫人艳羡不已。” 有人尚不知情,对此好奇得很,便向一旁的人虚心请教:“兄台何出此言?” 被提问的人却是问道:“那你可知这留香阁花灯会的规矩?” 那人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被提问的人手掌一拍道:“这就好说了……” 原来昨日拜月节上魏远城为见留香阁的第一美人连玥姑娘一面,大张旗鼓地四处搜罗花灯,只为找到连玥姑娘的那一盏花灯。 只是可惜,灯海茫茫,即便魏小公子将整个京城几乎都快找遍了,也还是没有找着连玥姑娘的那一盏。 谁知,昨日京城突然失火,悬挂在京城街头的花灯皆被烧毁,余下来的便只有早已被人们取下的花灯了。 而依照留香阁的规矩,只有当所有的花灯都被取下后,得到信物最多的那人才可以从留香阁众多的美人中任选一位心仪的美人带走。 只是,要想将京城中所有的花灯全部取下又谈何容易,因此,至今为止都尚未有人能抱得美人归。 但巧的是,正因为昨日那场大火,花灯的数量一下子就减少了许多,更巧的是,魏小公子原是为寻连玥姑娘的那盏花灯才将京城内的花灯搜罗了个遍,虽是最后也未能找着,却意外成了全京城手上花灯数量最多的那一人。 这下倒真是应了“无心插柳柳成荫”那句话,魏小公子这回别说见美人一面了,就算是直接把美人带回去都行。 传闻中魏小公子中意的留香阁第一美人连玥姑娘美若天仙,生就倾国倾城之姿,而魏小公子也正是因为无意之中目睹过连玥姑娘的芳容,自此便对连玥姑娘念念不忘。 不过可惜的是,连玥姑娘素来以轻纱掩面示人,至今除了那寥寥几人便无人再见过连玥姑娘的真容了。 想到今日沾魏小公子的光兴许能见着连玥姑娘的真容,众人心中便抑制不住地激动了起来,不约而同地跟随魏远城进了留香阁。 此刻,魏远城刚踏进留香阁,一位侍从便迎了上来,躬身朝魏远城行了一礼,恭敬地道:“魏小公子,这边请。” 在侍从的指引下,魏远城很快便来到了四楼一间包厢的外边。 包厢的门早已被侍从打开了,仅是站在包厢外,魏远城便可闻见屋里传来的袭人清香,俊脸不由得微微涨红起来。 作为留香阁的常客,魏远城对留香阁的布局又岂会不知。这留香阁的每一楼对应的人的身份地位不同,而传闻中但凡能登上这第四楼的,除了留香阁的东家,便唯有留香阁的贵客了。即便魏远城是相国之子,直到今天,也才第一次登上这第四楼。 想到今日自己此行的目的,魏远城低头整了整衣襟,便抬脚向屋里走去。 第五十四章 寒国皇子 珠帘随风晃动,碰撞中传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透过珠帘的缝隙,隐约可见一道身影坐于席上。 那人仅是坐着,便于无形之中释放出来一股气势,压迫的魏远城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以往的嚣张瞬间收敛了许多。 待行至珠帘前三尺远处,魏远城停下了脚步,不敢再有丝毫逾越。 涓涓的水流声中,魏远城瞧见那人半搭在扶手上的一只手后,目光却是再也移不动了。 自扶手处向下垂落着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的五指微微蜷起,虚空中柔和而带珠泽的指尖泛着一抹薄红,撩人至极。 魏远城正发痴间,珠帘后忽而传来一阵低笑声,被魏远城久久凝望的那只手收了回去,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些许的低哑,却又透着几分说不出的魅惑:“既是来了,便过来吧。” 魏远城心中不禁有些怅然若失,转念想到这人仅是一只手便生的如此之美,想必这人的样貌更是倾城绝色,当即依照那人所言走了过去。 珠帘掀起,帘后之人的容貌呈现在了魏远城的眼前,魏远城抬眸看去,不由一怔。 眼前那人身着一袭华丽的流云暗纹深紫色长袍,墨染般的发丝以一条发带轻轻绾起,金色面具下淡红色的薄唇微微掠起一丝弧度,望向魏远城的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中更是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 那人见魏远城失神的看着自己,眼尾微挑了挑,漫不经心地道:“魏小公子今日是留香阁的贵客,不必如此拘礼,坐下即可。” 话音刚落,魏远城便感到一阵威压扑面而来,回过神来,魏远城暗暗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而懊恼不已。 应了声“是”,魏远城便在那人的一侧坐了下来。 那人见魏远城落座后,也不急着将魏远城此行为何挑明,反倒姿态闲适地一手执起搁置在案上的白玉酒樽,把玩了起来。 只见酒水随着酒樽的摇晃起起落落,时不时掀起细小的涟漪,而那只执着酒樽的手在美酒的映衬下也更添了几分迷人的色彩。 寂静的包厢中唯有酒水流动的声音,魏远城与那人相距甚近,一时分辨不出鼻间的幽幽清香是香炉中的,还是那人身上的,魏远城的目光顺着那只手向上蔓延过去,呼吸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了起来。 正当魏远城的目光快要落在那人的薄唇上时,那人手上的动作骤然一停,美酒来不及再落回白玉酒樽,尽数溅落在了案上,一时醇香四溢,而魏远城腹中刚刚升起来的无名之火在酒水洒落的一瞬间也随之被无情地浇灭了。 魏远城不经意间对上那人的眼眸,透过那人的眼睛,魏远城有种那人似是早已将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的奇异感觉。 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魏远城不禁恼羞成怒,紧握成拳的手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 迎着魏远城狠厉的目光,那人仅是淡淡一笑,随即拍了拍手。 银铃声乍然而起,一位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魏远城转身看去,顿时愣住了:“连玥姑娘……” 只见女子身着一袭逶迤粉色水仙散花长裙,纤细的腰肢间金丝软烟罗轻系,三千青丝由一支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女子双眸似水,如有流光,性感的红唇边浮现出一丝笑容,妖娆醉人。 原本连玥便已经将魏远城迷的神魂颠倒,这一笑更是直接把魏远城看呆了。 连玥徐徐走至席上那人的前方,俯身行了一礼道:“阁主。” 魏远城这才知道那人便是留香阁阁主,一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这时,留香阁阁主一拂衣袖,站起了身:“魏小公子,依照留香阁的规矩,魏小公子可以在留香阁的众多美人中任意挑选一位带走。不过,我这留香阁中的美人向来只卖艺不卖身,要想将连玥带出留香阁,我这个阁主只能做一半的主,至于余下的那一半,就看魏小公子自己了。”说完,留香阁阁主便离去了。 留在包厢里的魏远城看着眼前的连玥,一张俊脸再次涨红了起来,手足无措地道:“连玥姑娘,在下魏远城,连玥姑娘唤我远城便好。” 连玥微微点头,在摆放着古琴的桌案前落座后,开口道:“魏小公子请坐。” “好。” 魏远城答应一声,连忙坐在了与连玥相隔一个座位的位子上,呆呆地看着连玥弹琴。 一曲终了,魏远城立马拍手叫好:“连玥姑娘果然是才女,这首曲子真是太好听了。” 连玥微微一笑,道:“魏小公子谬赞了。” 沉默良久,魏远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敢问连玥姑娘,可否与在下一同离开这留香阁?” 说完,魏远城便静静地等待连玥的答复。 不料,连玥似是早已想好了,听到魏远城的问题后,直接与魏远城说道:“魏小公子,现在连玥有一个问题,还请魏小公子如实回答。” 魏远城认真地点头道:“连玥姑娘请讲。” 在魏远城的注视下,连玥缓缓说道:“魏小公子,连玥自知自己出身低贱,配不上魏小公子魏家嫡长子的身份,连玥不求能与魏小公子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求一样事,魏小公子日后若是能念着连玥的好,可否为连玥寻得失散多年的幼弟?” 魏远城默了默,看向连玥的眼中不禁带着几分同情,见连玥黯然神伤,忙安慰道:“连玥姑娘不必担忧,连玥姑娘的事便是在下的事,在下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定然会竭尽所能为连玥姑娘将幼弟寻回。” 闻言,连玥朝魏远城行了一礼,目光真挚地看着魏远城道:“连玥先行谢过魏小公子了。” “连玥姑娘不必客气。”说着,魏远城期待地看着连玥道,“既然连玥姑娘已经将问题问完了,不知现在连玥姑娘可愿意与在下一同回相国府?” 连玥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为难地道:“实不相瞒,魏小公子,在此之前,已有人将连玥的花灯取下,并将灯谜破解了。魏小公子,如今连玥虽愿与你一同回相国府,却已是身不由己。” 闻言,魏远城的怒气一下子便窜了上来,整个京城何人不知连玥是他魏远城心心念念的人,究竟是谁如此放肆,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觊觎连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魏远城一抬头,见连玥正看着自己,当即对连玥道:“还请连玥姑娘告知在下那取下连玥姑娘花灯的人姓甚名谁,在下亲自去与那人好好谈谈。” 连玥却是摇了摇头,道:“魏小公子,那人并未将自己的名字告诉过连玥。” 正在魏远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一人道:“尔等知道我是谁吗?快去把连玥姑娘给我叫出来。” 门外的侍从连忙劝阻道:“这位公子,连玥姑娘正在里边招待客人,现在不方便见客……” 那人却道:“你们休要骗我,你当我不知道,连玥姑娘身为留香阁第一美人,平时根本就不需要招待客人……” 侍从们解释道:“公子,连玥姑娘平日里确实不需要见客,只是如今里边坐着的那位可是留香阁的贵客……” 不料,那人哪里管侍从们说什么,抬脚便要向包厢里走:“什么贵客不贵客的,我不管,你们现在就给我把连玥姑娘叫出来,她答应了我的,怎么能够不守信用。你们快些让开!” “公子……” 侍从的话还未说完,包厢的门便被人推了开来。 四目相对,魏远城与那进来之人皆是一愣。 随后,进来的那人嗤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呢,原来不过是魏相国的嫡长子,真是教人好生失望呢。” “你……” 当着连玥的面被如此羞辱,魏远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眸底掠过一丝恨意,却不得不躬着身子行礼道:“微臣见过小皇子。” 来者身着一袭水蓝色华袍,墨发尽束于鎏金发冠中,腰间一条白玉带轻系,少年望向魏远城的一双乌黑的眼眸中带着些许戏谑,此人正是寒朝小皇子寒星尧。 见到魏远城朝自己行礼,寒星尧却好似没看见一般,越过魏远城径直向一旁的连玥走了过去。 “连玥姑娘,我有一事不甚明白呢,这留香阁的贵客都这般容易做的么?” 说着,寒星尧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魏远城。 连玥答道:“公子,留香阁向来不以贫富贵贱论贵客,魏小公子此次是拜月节花灯会上获得花灯数量最多的人,依照阁主的意思,魏小公子是留香阁的贵客。” 闻言,寒星尧眸中升起了几分兴致,紧接着问道:“如此说来,能否成为留香阁的贵客,主要还是由留香阁阁主决定了?” 连玥微微颔首。 寒星尧思索了一会儿,转身对门外的一众侍从们道:“快带我去见你们阁主!魏远城都可以成为你们留香阁的贵客,我去问问,说不准以后我也是你们留香阁的贵客了。” 路过魏远城时,寒星尧的眼眸像月牙一般弯了起来,轻声道:“魏远城,连玥姑娘是谁的可还不一定呢。”说完,寒星尧便大笑着离去了。 而站在原地的魏远城脸色难看至极,俊脸因愤怒而逐渐扭曲.。 寒星尧,你给我等着! 第五十五章 星君改命 三清殿。 微风拂过,珠帘罗幕悄然卷起,带起一阵清脆的玉珠相击声,悦耳动人,几缕光辉从窗棂透了进来,洒落在了寂静无声的大殿上。 榻上一人渐渐转醒,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倏地睁开了一双星眸,眸中泛着迷人的色泽,闭了闭眼,银泽从榻上坐了起来。 刚起身,银泽便感到一阵眩晕,脑袋直疼得不行,好似要裂开了一般。 这时一个仙童走了进来,见银泽醒了,乌黑灵动的大眼睛一亮,欢喜地道:“星君醒了。” 银泽揉着后脑勺下了榻,心想着不愧是酒仙的酒,后劲果然大得很,也不知比自己还不会喝酒的阿瑜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儿,银泽抬脚便要向殿外走去,口中一边唤道:“阿瑜……” 银泽刚走了没几步,就被小仙童给拦了下来,仙童急忙道:“星君,龙五皇子已经走了。” 闻言,银泽感到有些疑惑,这不像是阿瑜的风格啊,以往每回他与阿瑜醉酒时,阿瑜虽总是晚他一步醒来,但是阿瑜每回醒了后,都要亲自为他煎熬一碗解酒汤,直到亲眼看着他喝完了才肯走,这次却如此反常,莫非是遇着什么事了? 这么想着,银泽向仙童询问道:“他可留了话?” 仙童摇了摇头,随后不知是又想起了些什么,面色迟疑地道:“星君,龙五殿下离开前神色焦急,应是有急事。那时星君正醉着,龙五殿下不让我们惊动你,说是先回去了。” 银泽皱了皱眉,转念想到若是阿瑜真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早晚会来找他,眉头又微微舒展了开来,点了点头道:“行。” 没了阿瑜在身边,银泽一时倒是有些不甚习惯,因着喝多了酒,头痛欲裂的感觉更是让银泽分外怀念阿瑜亲自煎熬的解酒汤了。 侍奉在一侧的仙童似是看出了银泽心中所想,说道:“星君,龙五殿下离开之前已经将汤药煎好了,现在正在锅中热着,云景这就给星君盛上来。” 听到阿瑜未曾忘记给自己煎熬解酒汤,银泽的唇角不由得微微勾起,突然间头也好像不那么疼了。 喝过解酒汤,银泽在仙童云景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银泽忽然想到这几日自己一直醉酒,岂不是已经几日都未曾上过朝了,于是问云景道:“这几日我不曾上朝,天帝可有说些什么?” 仙童云景回道:“星君有所不知,天帝早在凰神陨落时便闭关了,这几日都是陵光神君管理天界大小诸多事宜。陵光神君得知星君与龙五殿下一同宿醉在三清殿后,不但没有责怪星君,还说星君平日里事务繁忙,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银泽有些讶异,禁不住感叹道:“还是陵光神君更知我心啊……” 此言一出,云景不禁低了头暗暗发笑,他们星君在天界可是出了名的风流,若是一日不见仙女便一日不快活,想来陵光神君必是知晓了星君的那些风光伟绩才会如此说的。 仙童嘴角的笑容落入了银泽的眼中,银泽不自觉收起了方才玩闹的姿态。 银泽清了清嗓子,坐姿变得端正了些,随后两眼直勾勾地望向了云景。 听到动静,云景抬头一看,正好瞧见银泽望向自己的眼中目光幽幽,不由得心中一虚,云景缩了缩脑袋,把头垂得更加低了。 头痛已经消退了,银泽坐在席上也是无所事事,便与云景聊了起来:“这几日本星君一直昏睡,也不知天界近日发生了什么,你且与我讲讲,这几日可有趣事发生?” 云景在三清殿服侍银泽已有数百年了,自然知道银泽所说的“趣事”是指什么,仔细地想了想,道:“这几日天界的仙女们都闭关修炼了,并无甚趣事。” 银泽一听却是来了兴致,挑了挑眉道:“本星君莫非是听岔了,那些女神仙们真的都闭关修炼去了?” 仙童点了点头,道:“回星君,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天帝昭告众神闭关后的第一天,碧罗殿的芙璇上仙忽然离开了碧罗殿,众仙家多次打听后才得知芙璇上仙竟也跟着开始闭关修炼了起来,后来,不知是谁说天帝的连理之期将至,待天帝出关后便会挑选一位仙子作天妃……” 不用说,以天界仙女们对炎陌的狂热,银泽已经猜到了后来怎么回事了。 此言一出,天界上下但凡是还未找到眷侣的仙女必定是立即停下了手上的一切事务,一律闭关修炼。 许久,银泽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幽幽地道:“感情那些女人的眼中都只有一人啊……” 说着,银泽神色禁不住变得惆怅了起来。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天界男神仙们的姻缘只怕是不妙啊。以银泽对那些女神仙们的了解,天帝只要一日不大婚,那些女神仙们心中的妄想便一日不消退,天界的男神仙们便一日娶不着眷侣啊。 正惆怅间,银泽猛然想起来还有一事,随即起身向殿外走去。 银泽正走着,心中却没来由的一阵慌乱,当即加快了脚步。 来到书房中,触目即是案上疾速翻飞的薄本,银泽顿时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来不及思考,银泽走过去,往桌案上一看,心都凉了。 只见放置在案上的薄本此刻正摊开着,纸张飞扬,不知不觉间已翻过了数页,银泽上前一步拾起薄本,随手翻了几页,只见每一张纸上都字迹清晰,满满当当,银泽却是笑不出来。 本该由他编写的凡人命数先他一步出现在了薄本上,这意味着什么,银泽再清楚不过。 银泽捏着纸张一角的手指指尖微微泛白,薄本上的字既然已经出现,那么薄本上记录的命数必然也已经在凡间发生了。 发生了的事情便是再不可更改了,与其懊悔倒不如看情况再做补救,于是银泽认认真真地看起了手中的薄本。 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是真把银泽给惊着了,银泽红润的薄唇微动了动,忍了又忍,终是将已经到嘴边的话说了出来。 只见袅袅熏烟中,银泽手捧着薄本神情专注地看着,薄本的纸张翻过一页又一页,银泽的嘴竟是没停下来过。 “……颜朝是什么时候覆灭的?” “……哪儿来的什么大晋?怎么还有一个寒朝?本星君怎么不知道?两朝鼎立算什么事?” “……女将军?怎么会有女将军?颜朝皇子颜云北什么时候生了两个姑娘?” “……颜梅冰雪?这个名字本星君似乎在哪里听过……冰雪……冰雪……竟然是和凰神一样的名字!” …… 再抬起头时,银泽面色凝重,薄唇紧抿着,显然是被薄本上脱离自己规划的命数狠狠震惊到了。 薄本上字迹还在不断更新,一页页纸张飞扬,空白转瞬间便被填满,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竟将整个王朝的命运尽数概述完了。 薄本上记录得明明白白,玄武七年,威烈大将军颜云北战死沙场,颜氏嫡长女颜梅冰雪女承袭父爵,赐封号镇北侯,玄武九年,镇北侯于会阴山战败,前朝余孽身份败露,众叛亲离,晋帝下诏,镇远侯大逆不道,意欲篡位谋权,天地同诛,灭九族,斩立决。 一夕之间,为天下英雄所敬仰的堂堂颜氏将门竟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凄惨结局。 看到最后,银泽不免唏嘘,隐隐生起恻隐之心,加之颜朝本当称霸中原,屹立天下数百年,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银泽深感自己罪孽深重,一切都因自己一时玩忽职守而起。凡间的生命他也见过,是鲜活的,并非草芥,在他看来,那些凡人与天上的这些神仙别无二致,会哭会笑,还有被神仙抛去了的七情六欲。 银泽眸光渐变坚定,既是一切因他而起,,那就由他来结束这一切。 正当银泽决定将薄本上的凡间命数篡改回来时,却又不禁犯了难。 “凡间出现女将军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啊……” 女将军即便是在天界也是罕见的事情,在人间那就更不用说了,从古至今在凡间还从未出现过女子当将军这一说法,如此罕见的奇事要想不让天帝发现,着实不易啊。 天界时常会有神仙下凡游历,若是得知此事必定会惊讶不已,要是那些神仙到时候回到天界后将此事在天界传播了出去,那么天帝出关后必定会知晓,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银泽只觉背后一凉。 银泽看着薄本上的一字一句,陷入了无边沉思。 如今想要阻止即将举行的拜将大典,已是来不及了,银泽眸光微动,看来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 将薄本摊开摆在案上,银泽薄唇微动,轻声默念了一句,随后右手一拂,微光一闪,原本虚浮在纸上的字迹顷刻间化为乌有。 提起狼毫,银泽的眼眸缓缓闭上了,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一下一下地轻击着桌面,再睁开眼时,银泽的心中已有了主意。 第五十六章 拜将大典 皇宫,永乐殿。 “殿下是要去哪儿啊?” 正往案上摆放糕点的绿屏一转身便瞧见紫若拿上紫鞭就往殿外走去,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紫若眼中掩饰不住地兴奋,笑着回道:“自然是出宫去。” 此话一出,绿屏瞬间吓得一张脸都白了,连忙跑过去道:“殿下,奴婢求您了,可不能再出宫去了,上回京城失火,陛下知道您悄悄溜出宫后,派人满京城寻找殿下,今儿个早上陛下特意嘱咐过了,务必要守着殿下,不可让您出宫……” 紫若眨了眨眼,摇头道:“这可不行,本殿下今天还就必须得出宫了,”今日便是拜将大典举行之日了,她可要去亲眼见证冰雪成为大晋将军这一值得纪念的风光时刻。 想着紫若樱红色唇瓣微微掀起,心中竟有些迫不及待了,抬脚刚要走,下一刻却被狠狠绊了一跤。 紫若险些摔在地上,稳住身形,紫若往下一看,才涌上心头的怒火不由得消退了少许。 只见绿屏跪在地上,死死抱着紫若的一条腿,苦苦哀求道:“殿下,奴婢求您了……” 眼看着绿屏两眼一红下一秒就要哭了,紫若一时不知所措,她最见不得别人哭,别人一哭她的心就揪得慌,于是只好哄着绿屏道:“别哭了。” 此言一出,绿屏眼中的泪水瞬间滴落,泪眼朦胧地看着紫若道:“殿下若是不走了,奴婢就不哭了。” 紫若有些纠结,可是今天的拜将大典她也是非去不可啊,这可怎么办。 看了一眼地上泪眼婆娑的绿屏,紫若狠了狠心。 紫若道了声“那你哭吧”便奋力向外走去,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挪,一条腿被绿屏执着地抱着,紫若走起来极为费力,好不容易走到了大殿门口,已是快喘不上气来了。 紫若急了,便道:“你快松开!” “奴婢不松。” 正争执间,宫女红玲闻声过来了,呵斥绿屏道:“绿屏,怎么这般没规没矩的?” 绿屏哭着抬头望向红玲,委屈地道:“姑姑,殿下要出宫……” 听到紫若要出宫,红玲脸色一变,对紫若道:“殿下,万万不可啊,这回陛下可是亲自吩咐了,您若是出宫了,奴婢们便是违背了圣旨,是要被处死的。” 处死? 紫若挣扎着要脱离绿屏束缚的动作一顿,愣在了原地。 抬眼看去,红玲与绿屏皆是神色恳切地望着自己,紫若再也狠不下心来。 走也不是,不走又不甘心,紫若气急了,愤怒地走到桌案前坐了下来道:“到底我大还是他大!” 她可是天阳飞的一母同胞的皇姐!这个臭小子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皇姐放在眼里! 紧随着守在紫若身侧的红玲与绿屏面面相觑,纷纷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一个极为尖细的声音。 “瑞王驾到!” 听闻是天辰烨来了,紫若两眼顿时一亮,蹭的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向外走去,口中唤道:“烨哥哥!” 紫若刚走没几步,天辰烨便进来了。 天辰烨身着一袭绛紫色朝服,袖口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同色金丝蛛纹带轻系,其上缀着一枚白玉佩,墨发尽束于镶碧鎏金发冠中,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掠起一丝弧度,尊贵而不失温和。 天辰烨望着迎面走来的紫若,轻笑一声道:“走吧。” 紫若当即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地回道:“是,王兄!” 眼见着紫若与天辰烨的身影消失在了殿门外,绿屏慌乱地向红玲询问道:“姑姑,殿下真的走了,这可怎么办啊?” 红玲秀眉紧蹙,望着殿外道:“殿下一向与瑞王殿下亲近,有瑞王殿下在,殿下应是不会有事。” 虽是这么说着,眉宇间的担忧却是将红玲对紫若的不放心显露了出来。 集市上人群成一股股向一处蜂拥而去,众人的脸上皆是一副期待的表情。 “马上便要举行拜将大典了,这回拜的是个女将军,真是稀奇得很。” “拜女将军,这还真是头一回!” “是啊,听说这个女将军就是威烈大将军的嫡长女,名字叫什么颜梅冰雪。” 拜将台下多层须弥座安放着形成了长坡台阶,两侧梯道之间雕刻精致华美的梯画,四周台坦高耸,衬得整个高台更显峻伟壮丽。 台前大旗高悬,高空中迎风招展,台下士兵均是身穿战甲,目光如炬看向前方,寂静无声,军容强盛,威风凛凛。 “皇上驾到!” 只见在士兵们的簇拥下,雕刻着龙纹的銮驾自门外缓缓进入皇家演武场,一时场上众人皆是面色肃然,纷纷面向銮驾跪拜,随行的文武百官由相国魏忠源带领着直抵坛下。 御辇在拜将台前不远处停了下来,珠帘微抬,镶着汹涌的金色波涛的袍角被风带着高高飘起,天阳飞身着一袭绣着沧海龙腾图案的明黄色龙袍自御辇上走下来,头戴金色冕冠,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几分棱角分明的冷俊,浓黑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扫过众人,抬脚迈上了台阶,魏忠源紧随其后也登上了高台。 位列文武百官前方的天辰烨看着高台上万人敬仰的天阳飞,绝美的唇瓣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高台上魏忠源手捧着符印斧钺徐步走至天阳飞身前,躬下身子,双手缓缓抬起,将手中的符印斧钺一一递出。 天阳飞微微颔首,将符印斧钺接了过来。 交接完毕,魏忠源转身从黄袍宦官的手中接过了圣旨,开始代宣王命。 “……请镇远将军登台。” 正在众人翘首以盼着看谁能拿到大将军金印的时候,场上一处的人潮纷纷退散开来,顷刻之间便于泱泱人群中让出一条道路。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一人徐徐从人群中走出,来到拜将台前,拾阶而上,随后向北而立。 直到这时,人们方才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均是惊为天人。 高台上冰雪身着一袭黄金战甲,赤红色战袍随风扬起,三千青丝尽束于金色发冠中,一双凤眸凝视着前方,眸色冷冽,唇若含丹红而不妖,肤如凝脂,泛着如玉一般的光泽,黄金战甲映着光辉迸射出一道夺目寒光,金色光芒映照在冰雪的眼中,一瞬间立于高台上的冰雪宛若九天神祗,尊贵圣洁。 有别于台下议论纷纷的文武百官,天辰烨此刻却是皱了皱眉头。 冰雪出来时,天辰烨便对身边出奇的安静略微感到几分疑惑,待冰雪登上拜将台后,身旁的紫若竟还是不见一丝动静,天辰烨眸中不由得掠过一丝惊奇,难不成今天吵着要来看拜将大典的另有其人? 想着,天辰烨向一侧看了过去,这一望之下却是愣住了,身边哪里还有紫若的身影? 天辰烨眸光落在不远处的随侍身上。 随侍莫名其妙地感到身子一寒,于是抬头向四周看去,不经意间触及天辰烨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这才知王爷已经盯着自己有好一会儿了,顿时身子一僵,赶紧摇了摇头。 侍从忐忑地观察着天辰烨的脸色,却见天辰烨忽而笑了,不笑还好,天辰烨这一笑反倒让侍从的心里愈加发毛了。 完了...... 高台上的拜将大典仍在进行着,天辰烨站在台下,身姿挺拔,仔细看去,那双撩人的丹凤眼却是微微阖上了。 军乐起,赞礼官读宣仪。 “授印!” 冰雪双手接过天阳飞递来的金印。 “授符!” 即调动军马的兵符。 “授斧钺!” 斧钺,即军权的象征。 三拜起身,冰雪看着手中的符印斧钺,眼中眸光微动,捧着符印斧钺的手紧了紧。 如今,她便是可统帅三军的将军了! 天阳飞面向全军站立着,神色威严,薄唇微张,训道:“阃外军事,均归将军节制,将军当善体我意,与士卒同甘苦,无胥戕,无胥虐,除暴安良,匡扶王业。如有藐视将军,违令不从,尽可军法从事,先斩后闻!” 台下,身着战甲的颜云北望着高台上万众瞩目的冰雪,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天阳飞此番话可是非常有份量的,等同于赋予了冰雪先斩后奏的权力,除天阳飞之外,冰雪所辖军中冰雪最大,权力空前,足以威慑全军。 至此,登坛拜将的流程完毕。 “爹……” 眼见着拜将大典便要结束了,魏远城的心情不禁变得急躁了起来。 站在高台一侧的魏忠源给了魏远城一个眼色,魏远城虽不甘,还是低下了头。 此时,混在人群中的紫若正看的激动不已,却突然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几位壮汉推开,险些跌坐在了地上,紫若当即火了,于是伸手去扒拉那几个人。 谁知,下一刻那几位壮汉便消失不见了,紫若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难不成是她眼花了? “不管了,冰雪更重要!” 紫若再次看向拜将台,却发现高台上忽然出现数十道身影将冰雪团团包围住,个个手中都拿着锋利冷峻的兵器,目光凶狠地紧盯着冰雪。 不好,冰雪有危险! 第五十七章 冰雪遇袭 刚走下台的福德海一转身看到高台上突然出现这么多不速之客时,吓得心快跳出来了,当即高喊道:“有刺客!快来人,护驾!” 正喊着,一个黑影向福德海扑了过来,福德海正要躲开,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亮了起来:“接着。” 福德海正纳闷间,看清了眼前的人,当即惊呼:“陛下!” 天阳飞显然也是受了惊,好一会儿方缓过神来,再看向台上时,禁不住暗暗为冰雪捏了一把汗。 只见高台上数十位身份不明的男子将冰雪牢牢包围住,而此刻冰雪的手上并无一利器。 天阳飞于是冲着围绕在自己身旁的士兵们喝道:“还不快去救颜小姐!” 士兵们闻言不禁犯了难,迟迟不敢离去。 天阳飞气的说不出话来,这时魏忠源走了过来,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可是忘了颜小姐的身份。” 经魏忠源这么一提醒,天阳飞方想起来,冰雪如今不只是威烈大将军的嫡长女,更是大晋的镇远将军! “可是......”天阳飞还是有些不忍,冰雪毕竟是威烈大将军的女儿,倘若真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寒了威烈大将军的心? 魏忠源岂会不知天阳飞为何犹豫,于是开口提醒道:“陛下,寒朝使臣看着呢。” 天阳飞不由向寒朝使臣所在之处看了过去,只见被寒朝士兵们紧紧包围的寒朝小皇子寒星尧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台上的打斗,看到精彩之处后还时不时地鼓掌叫好。 魏忠源道:“陛下无需多虑,威烈大将军是个明事理的人,相信威烈大将军会理解陛下的。” 天阳飞朝不远处的颜云北看去,只见颜云北眉头紧拧,正密切关注着高台上的情势,天阳飞默了默,终是点了点头。 位列群臣之首的天辰烨见此,眸底掠过一丝晦暗,随即朝不远处的天阳飞快步走了过去,担忧地问道:“陛下可曾伤着了?” 见天辰烨一副担心自己的模样,天阳飞心下微暖了暖,连忙回道:“朕无事,王兄无需担心。” 混在人群中的紫若眼看着刀剑无眼尽数往冰雪身上招呼过去,恨不能即刻就站到台上去和冰雪并肩作战,无奈她如今身处于茫茫人海中,无论紫若使出多大的劲儿,却是怎么也挤不进去,急的紫若眼中泪花直打转。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你。” 紫若闻声看了过去,还真是她认识的人。 紫若低头快速将眼中的泪水抹去,抬起头看着那人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身穿一袭墨绿色缎袍,手中一把折扇轻摇,正是楚云玦。 楚云玦见紫若问自己,便回答道:“今日是拜将大典举行之日,台上的这位女子可以说是天底下第一位女将军,在下来此也算是长见识了。” 一提到冰雪,紫若的眼睛又忍不住红了,担心地看着台上只身对战数十人的冰雪。 楚云玦看了看紫若,又看了看高台上的女子,有些疑惑,于是问道:“姑娘可是与台上的这位女将军认识?” 闻言,紫若不禁嘟囔道:“何止是认识......” 楚云玦没听清楚,于是又问了一遍。 谁料,紫若好似生气了一般,冲他大喊道:“说了有用吗?你现在能救冰雪吗?” 楚云玦没想到紫若会突然发脾气,直感到一阵莫名其妙,耿直的性子上来了,于是道:“姑娘方才所言在下觉得有些不妥,姑娘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在下不懂,兴许在下懂呢?” “你......”紫若原本便难过得很,现在还被说教,便更觉得委屈了,于是愤怒地将楚云玦一把推开:“你走!连你也欺负我!” 过了片刻,楚云玦竟是纹丝不动! 紫若看了看手掌,又看了看眼前的楚云玦,伸手再推了推,楚云玦依旧是不动如山,紫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楚云玦站在原地,看着紫若,却是一脸茫然的模样。 于是,紫若默默地将手又收了回来,转身向另一处走去。 楚云玦摇了摇头,正要转过身去,却看到正向远方走去的紫若忽然被一人掳走了,楚云玦慌忙喊道:“住手!放开她!” 奈何场上围观的人太多,楚云玦的声音转眼间便被淹没,眼看着黑衣之人就要离开,楚云玦手中折扇一收,连忙追了上去。 “站住!” 高台上冰雪一脚踹飞一个黑衣人,转身迅速从另一位黑衣人的手中夺过一把刀,寒光闪过,冰雪手中的刀刃已然架在了那人的脖颈处。 “说!谁派你们来的。” 话音刚落,黑衣人便咬舌自尽了。 之后几位被捕的黑衣人均是如此,冰雪红唇紧抿,此次袭击者的目的很明确,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正当所有的黑衣人都快要被冰雪除掉时,一阵破风声猛地传来,冰雪转身看去,一支利剑正迎面飞来。 此时利剑已至前方不远处,躲闪已是来不及了,冰雪眸光冷凝,双手快速抬起,竟是想要将利剑握住。 就在这紧要关头,台下一道金光闪现。 碰撞声炸响,距冰雪咫尺之遥的利剑前进的骤然一停,下一刻如一只断线风筝一般摇晃着自半空中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阵沉重的坠地声响起。 众人伸长了脖子看去,只见落在台面上的赫然是一把金色长剑。 识得此剑的人不禁惊呼道:“金翎!” 冰雪向台下看去,恰好与颜云北的目光相对,颜云北朝她点了点头。 众人正要松一口气时,台上却传来一阵笑声,森冷至极。 “桀桀,颜氏小辈,老夫今日便来会会你,看你这大比魁首的称号是不是徒有其名!”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冰雪的对面不知何时竟站上来了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老者。黑色布帘将老者的脸半遮盖住,使得众人一时无法看清老者的长相。 老者布满褶皱的手中赤红色大刀微微转动,锋利的刀刃在赤日的映照下射出一道瘆人的寒光,直逼向冰雪。 忽的,老者手中转动着的大刀陡然一滞,刀尖一转,指向了对面的冰雪,老者一步迈出,手中赤红色大刀紧随着径直朝着冰雪刺了过去。 在老者登上高台的那一刻,冰雪便迅速将金翎从台面上拾了起来。看着迎面刺来的赤红色刀尖,冰雪的面色未有丝毫变化,待闪烁着妖冶红光的刀尖及近,冰雪握着金翎的手渐渐收紧了。 素手微旋,金翎剑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对着刀刃迎了上去。 兵器一触即分,两人均是向后退了一步。 自手中金翎上传出的剑吟声仍在回响,冰雪望着对面的老者,面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从方才的正面一击可以看出,老者的武功远非她所想。 一击未遂,老者旋即又展开了第二次更为猛烈的攻击,速度之快,纵使是对面的冰雪也只可看见一道虚影。 台下围观的众人此刻却是连冰雪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只见高台上一团黑影疾速掠过,立时化作一个无一丝缝隙的屏障将冰雪牢牢包裹了起来。 站在台下的颜云北看着高台上的战况,面色镇定,一双手却是早已紧握成拳。 “剑随心走!” 蓦地,一个清冷的声音自上空响起,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冰雪手执金翎凌空而立,身着一袭黄金战甲,战袍烈烈,英气逼人。 剑吟声乍然而起,冰雪执剑的手徐徐挥出,金色长剑落下,立时一股磅礴的剑气横扫了出去,直扑向下方身着黑色斗篷的老者。 高台上老者感受到席卷而来的剑气的威压,手腕一转,收回了赤红色大刀,随后疾速向后方掠去,险险避开了冰雪的攻击。 空中冰雪见老者安然避开了自己的全力一击,眸光一凝,一双素手再次握紧了金翎,紧接着右脚轻抬,向前跨出了一步。 衣袍翻飞间,金翎落下,金色剑锋闪烁着寒光直指下方,与此同时,此刻以冰雪为中心的高空中一股股气浪翻涌奔腾着,作势向下方的老者覆盖而去。 凝视着下方的老者,冰雪眸光渐变凌厉。 只见高空身着黄金战甲的女子俯视着下方众生,一身战袍在风中烈烈作响,伴着自上空翻卷的云层中传出的炸裂声,女子右脚凌空踏出一步,素手落下,金色长剑一挥而出。 “剑破风云!” 话音刚落,三尺剑锋便将翻滚迭起的浩瀚气浪尽数斩断,登时一道刺目金光裹挟着汹涌剑气朝远处掠去,消失在了天际。 短暂的寂静后,高空中猛然爆发出一阵炸裂声,响彻云霄,紧接着以冰雪为中心的空中剑气凝结成形,碎裂的声响骤然响起,浑厚剑气化作成无数剑刃朝老者席卷而去。 拜将台上老者一抬头,蛮横的剑气竟已至眼前,心猛地一颤,连忙抬起了握着大刀的手,试图以此抵挡来抵挡冰雪的沉重一击。 见此,颜云北紧握成拳的手微微松了开来,同时看向冰雪的目光中升起一丝欣赏,绝武神功第四式是绝无神功中最考验武道悟性的一式,没想到,冰雪竟是现在就练成了。 只是下一刻,颜云北看到空中的景象后,脸色瞬间变了。 第五十八章 走火入魔 颜云北抬眼望去,所见之处暗红如血。 在那最为显眼之处,冰雪手中的金翎光芒大作,自剑柄处迸射出的赤红色光束直冲云霄,一时间天地上下血色尽染。 蓦地,一声惊雷炸响,高空中绯红云层翻滚着涌向了骄阳,随着洒落在地上的光辉寸寸挪移,直至消失殆尽,黑压压的阴暗之色密密实实地覆盖下来,与一片血红的天地间相互映衬着,更添几分诡秘灵异。 见此,天阳飞感到甚是稀奇,于是转头看向身侧的福德海,面露询问之色。 在天阳飞的注视下,福德海嘴角勉强扯起一丝笑容,迟疑了一下,开口道:“陛下,这……兴许是颜小姐的新招式也说不定……” 这才几日,冰雪的武功就远胜于当日大比夺魁之时,天阳飞忍不住感慨道:“如此说来,朕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此时置身于半空中的冰雪环顾四周,见周遭遍是血色,脸上虽然未有变化,心下却已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就在方才,恍惚间她听到了一声低吟,与平日里金翎发出的声音不同的是,那声低吟悠长绵延,宛如传说中远古时期的神兽发出的鸣叫,厚重威严,震慑人心,而吟声的源头似乎正是她手中的这把金色长剑! 回想起当日颜云北所言,冰雪不禁仰头向上方看去,朦胧间隐约可见赤红色光源的中央处那只赤金火凤正双目怒睁着。 四目相对,冰雪清楚地看见赤金火凤的眼中疾速掠过一道夺目的暗红色血光,观其模样,似是符篆。而在冰雪愣神的空档,赤金火凤的眼珠子陡然转动了起来。 望着上方的赤金火凤,冰雪平静如水的一双眼眸中立时泛起了一丝波澜,朱红色薄唇轻启:“怎么会!” 竭力将心中的震惊平复了下来,冰雪闭了闭眼,再次望去,这回赤金火凤的眼珠子却是不转了。 “应是看岔了……” 这般想着,那双清澈的凤眸中转眼却盈起了几分凌厉,冰雪的眸光紧锁在剑柄上的赤金火凤上,不放过赤金火凤的丝毫变化。 正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自下方传来,冰雪垂眸看去。 拜将台上身着一袭暗黑斗篷的老者紧握着手中的赤红色大刀拼死抵抗,奈何冰雪攻势甚猛,不过一息,在冰雪的压制下老者的气息便开始变得不稳。 “噗通!” 黑色衣料落下,老者一膝跪在了地上,由巨岩筑成的高台的台面上一道道狭长的裂缝瞬间自高台中心向四周绽开。老者的面容虽被黑色布帘遮掩住了,但从其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依稀可以看出其抵御得何其吃力。 “好!好!好……” 突兀的叫好声将冰雪的视线瞬间吸引了过去,清冷的眸光落在场上那位面如冠玉的少年身上。 正鼓掌叫好的少年忽然间感到背后一阵阴凉,这才注意到冰雪正看着自己,便也朝冰雪望了过来。 迎着少年倨傲的目光,冰雪面色淡然,皓腕一旋,立时金翎剑锋倒转,直指下方少年所在之处。 见到金翎剑尖处寒光一闪而过,少年不自觉缩了缩脑袋,随后似是记起了自己的身份,又立马抬起了头,少年看了看守护在自己周围的一众士兵们,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冷哼了一声,不再做声。 眸光扫过少年腰际的金色令牌,冰雪挑了挑眉,原来这个小孩就是父亲口中那位被寒朝皇帝派过来的小皇子。 金色剑锋凌空一划,带起一阵疾风,冰雪素手一扬,正要向下方老者所在之处落去,一股强劲的吸力却骤然自手上袭来。 冰雪顺着吸力传来的方向看去,竟发现那股突然出现的吸合之力正是从金翎的剑柄处传来! 突然出现的吸合之力发作迅猛,冲势极其蛮横,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冰雪的一整只右臂侵蚀,并仍以不可抵挡之势持续蔓延,强横的吸力在冰雪的臂内扎根后迅速扩张,直至将冰雪的右臂拉扯得几近脱臼。 冰雪欲将剑柄松开,不料,此时的金翎却似粘住了一般,任凭冰雪如何挣脱,握着剑柄的手始终无法与金翎分开来。 眼见着下方的老者在绝武神功第三式的攻击下竟不再吃力,冰雪眉头一皱,左手抬起。 “牵扯力自金翎剑柄处传出,要想将剑柄抽出,除非……” 素手搭上了金翎的金色剑身,纤长白皙的五指微微蜷起,冰雪红唇紧抿,手上暗暗使劲,却是依旧无济于事。 视线落在下方老者手中的赤红色大刀上,可以看到那把赤红色大刀刀身的周围出有虚幻的波动起伏,显然老者是往刀中注入了自身元气,冰雪心念一动:“此剑即非凡品,以寻常方法无法将其掌控,要想将其控制住,莫非唯有元气?” 思及此,冰雪立即闭上了眼睛,红唇微动,将法诀极速催动了起来,引导着体内元气汇成一股,源源不断地向指尖处运转过来。 两指按上金翎剑身,微凉的指尖自金翎的剑尖处一路抚去,直抵剑柄。 “嗡!” 光源处金翎的剑身猛地晃动了起来,动作剧烈,连带着手持金翎的冰雪也控制不住身形随之摇晃。 冰雪红唇紧抿,双手握在金翎的剑柄上,试图将金翎控制住,却收效甚微。 正要将左手再收回来时,冰雪却发现双手竟是均被吸合在了剑柄上,此时要想再以元气控制金翎已是不可行了。 正思索间,右臂突然一阵剧痛传来,成功将冰雪的思绪扯了回来,侵入右臂的牵扯力开始逐渐膨胀了起来,仿佛要将冰雪的右臂撕裂开一般。 一滴冷汗顺着冰雪的侧脸流下,冰雪的身形微晃了晃,欲抬起双手,双手却是没有知觉了。 下方观看的众人丝毫未曾察觉到冰雪的不对劲,反而一脸激动地等待着冰雪出击,将老者再一次重创。 “这镇北将军还真是厉害,你们看,刚才她这一出手,这天儿都变色了!” “是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天空变成这个色儿的,莫非这镇北将军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场上颜云北却是眉头紧拧,颜云北显然已经发现了冰雪的不寻常,绝无神功的一招一式他再清楚不过,纵使是绝武神功中的最终一式施展出来也断不会是这般景象,而他也从未听闻冰雪修炼了其他的功法,此番景象...... 难不成......是走火入魔了! 想到这里,颜云北心中一惊,望着上方兀自挣扎的冰雪,颜云北才松开了的手又紧紧握住了。 那日他并未与冰雪说过修炼绝武神功走火入魔的后果,那日他若是将修炼绝武神功走火入魔的后果与冰雪讲了,冰雪绝对不会那般的毅然决然。 传闻此法为先祖皇帝于一洞窟中所得,当时先祖皇帝因战败被敌军追杀,机缘巧合中进入洞窟之中,洞窟内似有神龙盘踞,但闻其声,未见其形,先祖皇帝自命真龙天子如今得遇真龙,自是喜不自胜,当即跪地膜拜,谁料这一跪,洞窟中的龙吟声便消失不见了。 先祖皇帝一抬头赫然看见一本册子摆放在前方,拾起一看,竟是一本功法,从此这套功法便被奉为颜朝皇室功法,也就是如今冰雪所修炼的绝武神功。 而这走火入魔一说,即是当初先祖皇帝之死,众人皆道先祖皇帝是飞升成仙了,唯有颜氏皇族才知,先祖皇帝实则是走火入魔了。 回想起当日先皇口中所述先祖皇帝死状,颜云北一手欲向腰间佩剑抚去,却终是忍住了。 如今魏忠源那老匹夫一直盯着自己,眼下又是冰雪的主场,此时他若是出手,免不了日后又给那老匹夫提供了不少说辞。 无视对面不远处笑容满面的魏忠源,颜云北抬头再次看向了上空。 但愿,不是走火入魔…… 空中冰雪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许,臂内牵扯力膨胀的势头突然停滞了下来,隐隐有缩小的趋势。 十指动了动,竟能与金翎分开了,冰雪嘴角微扬,正要下去将老者击败时。 飓风呼啸而过,天空再次变色,浩瀚无垠的天空有如泼墨一般漆黑幽暗,雷霆咆哮着自天边奔来,不时有状若银蛇的电火闪现,恐怖至极。 在场的人从未见过如此场景,均是被吓得不轻。 冰雪忽觉手中一空,手中的金翎竟是不见了! 环顾四周,冰雪也未曾见着金翎的身影。 正搜寻间,一阵吟声自上方乍然响起。 这声音似曾相识…… 冰雪仰头看去,瞳孔不禁一缩,悬在上空中的那把长剑正是金翎! 而那阵吟声与她先前听到的别无二致,只是此刻却比方才更为高昂。 场上众人显然也听到了吟声,纷纷看向了天空,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是龙吟声!”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顿时,如同炸锅了一般,不止是围观的一众老百姓们,就连场上的文武百官也皆是一脸惊奇,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 “怎么回事!” 天阳飞神色有些不愉,冰雪此举无异于折了他皇家真龙天子的颜面,是谓犯上! 魏忠源瞧了一眼不远处的颜云北,上前一步道:“陛下,此吟声听上去实是龙吟不假,只是,那龙吟不过是从颜小姐的那把宝剑里传出的,众人目前为止还未曾瞧见那发出龙吟的物样,指不定那物并非是真龙,而是邪崇啊……” 天阳飞沉默不语,半晌喃喃道:“如是真龙,又当如何?” 魏忠源笑了笑,说道:“陛下,这大晋唯有陛下是真龙啊。” 闻言,天阳飞默了默,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五十九章 幕后之人 电闪雷鸣间空中风云变幻,转眼间浩瀚天空陷入了茫茫乌色之中,高昂嘹亮的龙吟声回荡于天地之间,一股沉郁的威压自上空覆盖而来,引得在场的众人不自觉噤了声。 有人试着张了张嘴,到嘴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嗡!” 金翎剑身猛地一颤,顿时吟声大作,下一刻自赤金火凤双目迸射出的赤红色光束渐变黑暗,转瞬间便转为一道暗红色光束冲破乌云的层层阻隔,直刺向无边天际。 震耳欲聋的雷霆声中,金翎化作一股暗红之气朝着冰雪席卷而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暗红之气将冰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冰雪牢牢包裹住,只见天空中一团暗红色风暴极速搅动,波及之处,纵使是缥缈云层也被搅碎成了裂片,更何况置身于风暴眼的冰雪! “冰雪!” 见到空中此番景象,颜云北心中懊悔不已,倘若方才他及时出手,如今又怎会让冰雪一人置身囹圄之中,搭在剑柄上的手紧了紧,却始终未将宝剑拨出。 颜云北摇了摇头,此时纵使是他出手也不过是落得个与那些云层一般的景致,非但救不了人,反倒遂了某些人的意。 而此刻身陷风暴中心的冰雪双手紧攥,环顾四周,所见之处尽是昏暗,周遭阴风阵阵,冰雪向前迈出一步,立时听到一声碎裂声自脚下响起。 来不及思考,冰雪身子一旋,又回到了原位,稳住身形后,冰雪垂眸向下方一看,才知前方便是万丈悬崖,若不是反应及时,她险些就一脚踩空掉下去了。 下方悬崖边峭壁上隐隐有星星火光摇曳,冰雪借着那微弱的灯火往悬崖底部望去,悬崖下漆黑一片,幽深寂静,竟是一眼望不到底,被冰雪踩碎向悬崖下方坠去的石块在空中肆意翻滚着,迟迟触不到地面。 直到碎裂的石块彻底从冰雪的视线中消失,也未曾听闻到石块与地面相击的碰撞声,可见悬崖何其之深,倘若方才真的一脚踩空掉下去,只怕是要摔个粉身碎骨。 冰雪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不料才迈出一步,便听到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回头望去,一团暗红色低气旋极速转动,形成一股强劲的风力,将向己方靠近的冰雪竭力拉去。 冰雪回过了头,深吸了一口气,一步向前迈出! 前方是深不可测的万仞山崖,后方是足以绞杀万物的风暴,要想走出风暴,眼下唯有放手一搏了! 一脚踩在空中,冰雪迅速向悬崖下方坠去。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峭壁上的景象渐变清晰,冰雪在看清峭壁上的景象后,方知方才在悬崖上边瞧见的点点火光是缘何而来了。 只见光滑陡峭的壁面上镌刻着古老而诡异的符篆,细观符篆,不见其出笔之处,也不见其落笔之处,却自成规格,由此可见书写丹书之人在丹书方面的造诣何其高深。 同时,镌刻在壁面上的每一笔丹书有如蘸了金粉,在如斯漆黑的无边墨色中散发着金光,硬是为这壁面添了不少光彩。 望着金光浮动的壁面,冰雪却感到一阵轻松,看来此地并非是无人涉足之地。 既然有人来过此地,并能留下遗迹,那么,这悬崖之下兴许并非绝境! 不知过了多久,自悬崖下方忽然传出一阵水花建起的声响,旋即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空中暗红色风暴仍在极速转动着,古老威严的龙吟声早在冰雪被暗红色风暴包围的那一刻便已然销声匿迹了,而上方却迟迟不见冰雪的身影。 见此,拜将台下方的众人均是一脸疑惑。 “这龙吟声都没了,怎么还没见着龙的影儿?” “是啊,原本还指望着有生之年见着真龙,这下看来是甭想了......” “这镇北将军自从被那阵风暴卷走后直到现在都没再出现过,诸位也是瞧见过了那风暴的厉害,依我看,这镇北将军只怕是......没命了!” “兴许是上天发怒了,女子拜将从古至今前所未有,定是此次拜将触怒了上天......” 听到众人的议论,魏远城唇角禁不住微微上扬,眼中掠起了一丝得意。 颜梅冰雪,你运气还真是差啊,我魏家纵使千方百计都暗算不了你,现在你反倒自己一手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正在此时,台上突然传来一阵狂笑声。 “桀桀桀,真乃天助我也!” 突兀的笑声一下子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众人闻声看去,只见拜将台上身着黑色斗篷的老者一举挣脱绝武神功的压制,从台面上站了起来。 魏远城与魏忠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当即飞身站上了拜将台,望着对面尚且沉浸在喜悦中的老者,魏远城手中长矛一挥,道:“真是不懂礼数的东西,不过区区雕虫小技,也敢在陛下面前猖獗,本公子今日来会会你,顺便教教你何为礼数。” 老者被魏远城的话激怒,阴笑一声道:“魏小公子口气不小,也罢,老夫便先教教你规矩。”话音刚落,老者手中的赤红色大刀迅速一转,刀锋直指向了魏远城面门,下一刻老者一掌击出,大刀瞬间出手,朝着魏远城刺了过去。 而看到老者如此狠厉行径,不止是与老者对战的魏远城,就连正站在天阳飞身侧的魏忠源此刻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魏忠源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早在老者上台的那一刻他便有那么一刻觉得不对劲,老者出言不逊,丝毫没有将天阳飞与颜云北放在眼里,若是他的人,怎么也不该如此无礼。 而按照计划,他的人只需将拜将大典搅乱便可,拜将大典举行之初,他便特意嘱咐过,万不可伤及冰雪的性命,而台上这人却出手极其狠毒,招招致命,俨然是要取冰雪的性命。 魏忠源望着台上正打斗着的两人,神色变了又变,眼中盈起了一抹深思。 究竟是谁不仅想搅乱拜将大典,还想要冰雪的性命? 高台上魏远城与老者你来我往,不分伯仲,唯有魏远城自己心里清楚,他如今之所以能与老者旗鼓相当,不过是因着早先老者在与颜梅冰雪一战中耗费了太多精力,否则...... 想到颜梅冰雪,魏远城心中一阵烦闷,稳住身形,魏远城望着对面明显气息有些不稳的老者,眼中一丝暴戾闪现,经过几番对决,老者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现在,是时候结束了! 魏远城目视前方,一手向长矛的下方抚去,一脚随之向外迈出,矛锋直指向老者,劲风起,长矛出手。 老者阴沉一笑,赤红色大刀直接迎了上去,竟是要以硬碰硬! 魏远城唇边的笑容愈发张扬了,硬碰硬又如何,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眼见着赤红色刀尖下一刻便要与长矛矛锋相击,魏远城持矛的手陡然一旋,矛锋随之一转,在空中抖了个枪花,虚实交错间,闪烁着阵阵冷光的矛锋已然来至老者的咫尺之遥处。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在众人的注视下,老者再次一膝弯曲跪在了拜将台上,鲜红色的血液溅落,台面上赫然被染红了一大片。 听着老者痛苦的惨叫声,魏远城嘴角勾起了一抹肆意的笑,握着矛柄的手一收,长矛从老者的大腿部抽出,引得老者又是一阵惨叫。 正在魏远城准备朝着老者另一条腿刺下去的时候,魏忠源忽然咳嗽了两声。 魏远城握着长矛的手一顿,矛锋凌空一划,将老者的黑色斗笠挑落了。 斗笠落在台面上,魏远城迫不及待地朝老者的脸部看去,本以为这下总算是能见着老者的真面目了,却不料老者的脸上还戴着一块面具。 就在魏远城打算上前亲自将老者的面具揭下的时候,老者忽然浑身颤动着倒在了拜将台上,魏远城前进的脚步不由得一滞。 紧接着,老者停止了颤动,魏远城连忙上前将老者的面具揭了。 随着面具一步步揭开,老者的面容一点一点地呈现在了魏远城的眼前。 下一刻,魏远城仿佛看到了什么恶臭之物一般,丢了手中的面具便扶着不远处的旗杆不住的干呕起来。 魏远城此举更是引得众人对老者的真容心生探究,均是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老者的真容。 天阳飞也有些好奇,欲亲自登台一探究竟,终是被福德海给劝止住了。 “陛下身份尊贵,还是让老奴代为察看吧。” 说完,福德海转身走上拜将台,只看了一眼,便感到一阵反胃,看罢,福德海挥了挥手,让人将老者的尸体收敛了抬下拜将台。 待一切收拾妥当,福德海转身从拜将台上走了下去,面色虽无甚变化,细看之下却依稀可见福德海的双腿儿还打着颤。 福德海来到天阳飞的身旁,正要开口,空中却是再次变了色。 惊雷声再起,黑压压的乌云徐徐散去,天空慢慢恢复了一片明朗,随着空中那团狂乱的的暗红色风暴渐渐归于平息,一道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第六十章 圣意难测 京城。 街道上人群涌动,甚是热闹。 蓦地,一阵马蹄声自远方传来,听声音来者倒是人数不少,马蹄声由远及近,俨然没有减弱的趋势,引得百姓们纷纷闻声看去。 究竟是何人敢在天子脚下如此横行? 马蹄声渐近,马上之人的身影逐渐清晰,待百姓们瞧清了马上那些人的衣着装扮后,却是一致退散了开来,竟是主动为那些人让出一条道路! 只见不远处一队人身骑骏马疾驰而来,马蹄声阵阵,那些人身上穿着的宫袍上下翻飞,宫袍随风扬起,其上的密致绣样清晰可见。 宫袍上的图案由真金捻线后盘成,构图精密,色彩秀丽而分明,精致而不失华贵,绣线细腻且滑顺,针法多变,层层叠绣、渗绣,线、面结合,却不见半点瑕疵,而普通老百姓们的衣着却是断没有这般的精细。 不过片刻,那队人马便已来至众人眼前,众人凝神看去,只见为首之人身着一袭玄色宫袍,头戴冠帽,眉毛花白,眼睛却依旧明亮,脸上更是看不到一丝饱经风霜后遗留下来的褶皱,颠簸之中那人腰间系着的一枚令牌露了出来。 识得此枚令牌的人见到此令牌,当即惊呼道:“是福公公!” 众人闻言,神色均是微微变了。 福公公…… 当朝为人耳闻的几位宦官中姓福的便仅有一位了,即大内总管福德海! 据坊间传闻,身兼大内总管之职的福德海可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儿,自圣上幼时福德海便随侍左右,凭借着一腔出了名的赤胆忠心获得先帝的赏识,擢升为太子伴读,在圣上登基后其身份地位更是扶摇直上,一跃成为了堂堂大内总管。 要说晋朝最不能得罪的人,福德海毋庸置疑便是首位,据闻就连当今圣上对福德海都礼让三分,其余的人自是不用说了。 眼见着福德海领着一队人马渐行渐远,直至其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处,众人这才回过了神来。 西边阁楼上,一位女子立于窗前,手中纨扇轻轻地摇着,有如秋水一般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向了那队人马离去的方向。 “小姐,小姐……” 侍女剪秋在女子身旁唤了数声,却怎么也不见女子回神,不禁感到有些好奇,顺着女子的视线望过去,剪秋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剪秋的笑声成功将愣神的女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女子回过了头,笑着问道:“剪秋,何事这般开心?” 剪秋没有回答,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却是问道:“小姐可是想起了魏小公子?” 闻言,女子微愣了愣,随即佯装生气地背过了身去:“再这么说我可就真生气了。” 剪秋连忙凑上前去,笑着哄道:“小姐,剪秋知错了。” “不过,小姐放心,听闻昨日魏小公子在圣上面前立了大功,圣上因此对魏小公子赞赏有加,福公公此次出宫想必定是去往相国府,兴许过了今日魏小公子便成了威风凛凛的将军了。以魏小公子对小姐的心意,应当不日魏小公子便会来迎接小姐的,到时候小姐可就成了将军夫人了。” 听到剪秋这么说,女子的唇边泛起了一丝笑容,莹润的指尖轻点了点剪秋的脑袋:“你呀,净会打趣我。” 将军府。 “将军,该用膳了。”一仆从将饭菜呈上来后,来到榻前久久站立着的一人的身侧轻声唤道。 颜云北负手于身后,看着榻上的女子,眉头紧拧。 软榻上躺着的人儿双眸紧闭,薄唇嫣红如初,面色红润,未显一丝病态,如羽眼睫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恍若下一刻便要醒来。但颜云北的心中却十分清楚,这不过是假象。 自拜将之日起直到现在,冰雪就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中,期间任凭颜云北将满城郎中请遍,竟无一人知晓冰雪何故昏迷。气的颜云北当时直接黑了一张脸,使得原本畏惧颜云北的郎中们更是心生胆怯,生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便会惹恼颜云北。 幸得圣上体恤,特意将宫中御医派来为冰雪诊治,不料,冰雪此次病危症状蹊跷,纵使是御医也依旧束手无策,御医在颜云北跟前畏畏缩缩地说了一大筐子的话,意思不过是现如今只可看冰雪的造化了。 颜云北叹了一口气,转身在不远处的桌前坐下,桌上摆放着的美味佳肴落入眼中,颜云北此时却是半点食欲也没有。 颜云北抬了抬手:“都端下去吧。” 侍从闻言并没有立即将饭菜撤下去,脸上反倒露出了迟疑之色,侍从看着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将军,自拜将之日起您便粒米未沾,这样下去于将军您的身子有损啊。将军,您多少还是吃点东西吧……” 听了侍从所说的话,颜云北却是摇了摇头,嘴边泛起了一丝苦笑。 眼下冰雪迟迟不见醒来的迹象,至于圣上那边,昨日发生的事于冰雪极为不利,又加之有魏忠源这个好生事端的老匹夫常伴圣上身侧,只怕如今圣上对冰雪已生嫌隙。凡此种种,他如今又如何吃得下饭。 回想到今日早朝,颜云北置于桌案上的手渐渐收拢了起来。 朝堂上,天阳飞身着玄色龙袍坐于龙椅上,一双如黑曜石般漆黑的星眸扫过殿上文武百官,眸光落在一处,天阳飞唇瓣微动了动,却是一语未发。 大殿上诸位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久也不见一人站出来。 正当福德海准备开口的时候,魏忠源从列队之中站了出来。 魏忠源立于大殿中央处,朝上方的天阳飞拱了拱手:“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见到魏忠源站出来,天阳飞不由得一手扶上了额头。 魏忠源此刻站出来所为何事,在场的文武百官中无一人不知,只是此事涉及颇深,首当其冲的一人便是为晋朝立下汗马功劳的威烈大将军。纵观整个朝堂,也就只有相国大人敢直言威烈大将军的不是了。 天阳飞揉了揉额角,悄悄看向了侍奉在一侧的福德海,面露疑惑之色。 福德海此时也正纳闷着,不知魏忠源此刻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于是朝天阳飞摇了摇头, 见福德海也不知情,天阳飞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看着大殿中央的魏忠源道:“爱卿请讲。” 得到天阳飞的允许,魏忠源的脸上不见一丝得意之色,只见魏忠源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将手中奏折递了出去:“陛下请看。” 见魏忠源这般模样,天阳飞倒是有些好奇了,莫非魏忠源所奏之事还能与昨日拜将大典无关不成? 天阳飞一手将福德海呈上来的奏折接了过来,开始仔细地看起来,只是,看着看着天阳飞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天阳飞抬头看了一眼魏忠源,而下方迎着天阳飞的目光,魏忠源的神色却是未见丝毫的慌乱。 天阳飞收回目光,转头从福德海手中接过盛满了茶水的白玉杯,低头一边品味着杯中的茶水一边将奏折继续看了下去。 正在文武百官战战兢兢地等候着天阳飞将奏折看完时,一声物件落地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将诸位官员们惊得一个激灵,寻声看去,却见一本奏折赫然被人扔在了地上。 只是,那本奏折为何如此眼熟...... 那不正是魏相国呈上去的奏折吗? 一下子所有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了魏忠源的身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魏忠源神色未见一丝变化,好似地上的奏折并非出自己身之手,与自己无关一般。 待众人再看向天阳飞的时候,天阳飞却是已然拂袖离开了。 福德海手中拂尘一扫,高声喊道:“退朝。” 天阳飞毫无征兆的举动令在场的诸位官员们皆是百思不得其解,殿堂上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 众人正议论间,魏忠源早已转身向殿外走去,此举倒是与往常不大一样了。 “真是......真是古怪极了。” 眼见着天阳飞不打一声招呼地走了,魏忠源也走了,现在再纠结也无济于事,于是诸位官员们只好依言散了。 不过须臾,偌大的殿堂上便只剩下了颜云北一人,颜云北俯身将弃置在地上的奏折拾起。 微风吹进大殿,奏折翻了又翻,纸张上墨香沁脾,宫门外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一时增添了几分苍老。 奏折上的的确确未有一字谈及拜将,看似与拜将之事毫无关联,然而实则奏折上所述之事中每一件均无不最终指向了一样事情,女子拜将! 正想着,一位侍从急急忙忙地从外边跑了进来。 颜云北厉声呵斥道:“何事如此慌张。” 侍从被颜云北的表情所震慑,许久不敢说话,只是确实事情要紧,半晌见颜云北脸色稍缓,侍从神色委屈地道:“将军,宫里来人了。” 第六十一章 悬崖之下 侍从此言一出,颜云北立即站起了身子。 侍从吓得一个激灵,硬着头皮继续道:“将军,福公公正在正厅候着。” 颜云北眉头微皱了皱,福德海此时来将军府,所为何事显而易见,看来圣上已经做好决策了。 目光从榻上的冰雪身上收回,颜云北整了整衣襟,抬脚便向外边大步走去。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正厅福德海手执一茶盏正品着,身后站着数位宦官随从,那些宦官身上穿着清一色的宝蓝色宫袍,神色恭敬。 颜云北赶到时见着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心中不免有些惊奇,虽然福德海从未上过战场,只是一位深居皇宫颇有些资历的宦官,但是他却能从福德海的身上感知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颜云北眼底微黯,放慢了脚下的步子,走进了厅堂。 福德海正低头品着茶,似乎并未察觉到颜云北的到来,直到颜云北在福德海的前方不远处停下脚步,道了一声:“不知福公公今日来府上所为何事?” 话音刚落,一阵笑声响了起来。 福德海大拇指上戴着的青玉扳指在茶盏的杯沿上摩挲了一会儿,时间不长不短,轻嗅一缕甘醇的茶香,福德海将手中茶盏放下,站起了身子。 福德海看着前方的颜云北,嘴边的笑容不减分毫,拱了拱手道:“咱家见过威烈大将军。” 说完,福德海从身后一位宦官的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递给了颜云北。 颜云北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心中不由一惊。 “这是……” 只见锦盒之中赫然是一株天山雪莲! 传闻中天山雪莲是不可多得的圣药,生于极寒之地,产量极低,却可解百毒。 颜云北正愣神间,福德海开口道:“威烈大将军,咱家这里有一道旨意需要传达,请威烈大将军代为接旨。” 颜云北听到福德海这么说,心中不由得一紧,想来这接下来的这一道旨意便是陛下对冰雪是去亦或是留的选择了。 “奉陛下口谕,颜梅冰雪于拜将大典上引出邪崇,冒犯天家,视为大不敬,念在初犯,且护驾有功,符印斧钺暂收,七日后赴岐桑任中军参将,协助轩陵大将军。” 传达完毕,福德海走近颜云北道:“还望颜将军能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啊。”说着,福德海摇着头向外边走去。 站在原地的颜云北看着手中的天山雪莲,久久不语。 清风拂落枝上梨花,卷起一阵香风向屋中袭去,风中白玉色花瓣打着旋儿,俏皮的落在了榻上女子的额上。 女子浓密而纤长的睫毛轻轻扑朔着,宛若下一刻便要从梦中醒来一般,忽的似是碰着了什么难事,女子似远山一般的两道黛眉蹙起。 梦中冰雪的身子被禁锢在空中,下方是同那日别无二致的悬崖,望着黑黝黝的悬崖下方,冰雪心中忽然产生一股异样的情绪,与上一次不一样,这次悬崖下方似是有谁正在等待着自己。 只是...... 冰雪动了动手,却传出一阵铁链晃动碰撞的声响,接着微弱的金光,赫然看见牢牢锁住自己的五道铁链闪烁着刺骨的银光一直向远处延伸,直抵四面的峭壁。 眼下她被困于空中,无法挣脱绳索的束缚,要想去悬崖下一探究竟更是痴心妄想! 此刻若有金翎在手就好了...... 冰雪垂眸向身上看去,搜寻金翎的影子,却发现金翎并不在身上。 忽的,一道金光冲破天际直射向冰雪所在之处。 冰雪抬头看去,顿时眼眸一亮,生出了一丝希望。 金翎! 转瞬间冰雪眼中的光亮又淡了下去,金翎此刻远在天边,并不在自己的手里,又如何能帮得上忙...... 正想着,突然凭空升起一阵疾风,一道刺目金光掠过,冰雪只觉手中一重,冰雪看着突然出现在手中的金翎,眸中盈起了几分诧异。 回想道方才发生的一切,又绝非偶然,难道...... 冰雪迟疑的说出了心中所想:“莫非眼下仅凭自身意念就能操控金翎?”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冰雪朱唇轻启:“断!” 话音刚落,金翎剑身瞬间脱离了冰雪持剑的那只手,悬浮在了冰雪的身前,剑吟声乍起,数道寒光在眼前极速掠过,只听寥寥几声碰撞声在各处炸响,冰雪顺利摆脱绳索的禁锢。 再次握上金翎剑柄,冰雪的眸中已然燃起了炽热的战意。 每次只要手中一有金翎,心中那股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感受到的战意就会不受控制的被激发出来,她总有一种感觉,就好像这把剑已经伴她征战了上万年。 感受到自金翎剑身上传来的炙热,冰雪向下方猛地一跃而下! 上次坠崖后还没来得及睁眼,便被驱赶出了那个地方,此次有金翎在手,她定要将这悬崖之下瞧个明白! 璀璨夺目的金色浮光再次出现在视野中,冰雪这回没有再选择将壁上那些神秘的古符丹书视若无物,而是停在了丹书的前方。 壁上这些丹书到处都是,铺满了整个壁面,看着凌乱,却又暗藏玄机,一时反倒显得没有那么的不堪,凑近了丹书看,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些散发出金光的地方其实是由金色液体填充,金色液体在刻着丹书的凿中流淌, 一手伸出,指尖正要触及金色液体,却在咫尺之遥处便感受到一阵灼热,可见那些金色液体的真实温度只会更为滚烫。 收回伸出去的手,冰雪望着微微发红的指尖,眼中掠过一丝深思。 这些刻在壁面上的丹书果然不一般! 纵观四周各处的丹书,千奇百怪,仔细看去,这些丹书竟是同一个符篆!而之所以会乍一看以为所有的丹书均为不同的符篆,不过是因为一个符篆旋转不同的方向罗列而成。 眩晕感直袭脑门,冰雪的身体禁不住晃了晃,所幸金翎在手,这才不至于直接从空中坠下去。 昏暗中一抹身影在空中一停一落,寂静中金翎在壁面上留下了一道道刻痕,几经辗转冰雪成功来到了悬崖下。 将剑从峭壁上拔出后,冰雪打量起了这个深藏着的神秘密境。 与悬崖上方的阴暗不同,此地阳光充沛,处处皆是绿林,一条约莫八尺宽的河流自那遥不可见的远方奔来,因着地势高低有别,河水的流速极快,而眼下她所置身的地方正是湍急河流的一边,望眼四处,有的仅是成块的硬邦邦的巨石,而在这湍流的另一边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河畔另一边的景象与湍流不同,少了激流勇进,却多了沉静与清明。只见在另一边河畔,沿途芳草茵茵,独辟一条小径向茂密的绿林中蔓伸而去,令人禁不住对这林中的景象心生好奇。 想到悬崖壁面上刻着的那些丹书,冰雪心中也有些好奇了,难不成那位手书符篆于壁面上的高人就在林中? 持着金翎的手微微收紧了,冰雪脚尖轻点岩石的石面,落在了另一侧河畔处,看着前方一切皆未可知的绿林,冰雪提高了警惕,循着小径向林中走去。 不断深入绿林,冰雪感到空气中氛围越来越压抑了,脚步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了,但冰雪的眼中却生起了一抹光亮。 既是存在威压,那不是正意味着密境中确实有人存在,并且,那人极可能就是那位高人。 当冰雪再走出五步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前方突现一处院落,古朴的建造风格令人心生向往,只是院落过于简洁,倒是少了一些人气。 来到院落前,冰雪扣了扣门,却许久都不见人出来。 “兴许是出门去了。” 正想着,疾风突起,直奔冰雪所在的地方。 冰雪听到风声,迅速转身回避。 刚稳住身形,一阵炸裂声猛地响了起来,冰雪回头看去,原来她所站着的地方万物尽残,靠近一些的木门已然一分为二! 冰雪心中一惊,看来此人武功也极为高强。 “前辈,在下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如有不当之处,还望前辈告知。” 不料,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凌厉的劲风拂来,冰雪握着金翎的手紧了紧,一双凤眸中染上了浓浓战意。 “前辈若是执意如此,在下便奉陪到底。” 说完,冰雪衣袖一扬,金翎剑锋在空中极速划过,寒光一闪而过,锐利剑锋直扑向那阵劲风的生源处,煞有殊死一斗的架势。 “隔空穿影!” “剑随心动!” 转眼间两招已出,高人却未曾露过面,冰雪执着金翎的手收紧了,眼中盈起了一抹坚定之色。 只见高空中冰雪手执金色长剑凌空而立,一袭长袍随风扬起,伴着上空翻滚的云层中传阵阵出炸裂的声响,冰雪右脚凌空踏出一步,素手落下,金翎一挥而出。 “剑破风云!” 四字落下,三尺剑锋身携万丈剑气将翻滚迭起的浩瀚气浪拦腰斩断,夺目金光裹挟着如虹剑气向远处掠去,直指天际。 一片寂静中高空中猛然爆发出一阵炸裂声,响彻云霄,紧接着以冰雪为中心的空中剑气凝结成形,碎裂的声响骤响,浑厚剑气化成数道利刃朝下方的院落横扫而去。 第六十二章 双双被擒 浩荡剑气挟摧枯拉朽之势扑向了下方的小院,平地上小院摇摇欲坠,一旦遭受剑气的摧残,下场只能是尽数覆灭! 此地林木确实繁盛,但要想在短时间内重新建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院却并非易事。 一剑挥出后,冰雪眸光紧盯主屋的那扇大门。 不知前辈会做出何种选择...... 沙沙作响的风声中剑气一寸寸靠近小院,所到之处万物皆被碾压,眼看着下一刻就要冲入小院。 面对来势汹汹的剑气,主屋的那扇大门仍是纹丝不动。 冰雪脸色微变,看来前辈是铁了心不愿露面了。 就在剑气即将触及屋顶的时候,一直紧闭着的大门倏地打开了,紧接着一个苍老年迈的声音响起:“没想到时隔多年,早就绝世了的绝武神功竟还有现世的一天。” 在其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空中直冲而下的剑气就被瞬间化解了,风声骤停,尘埃落定,一人出现在了冰雪的视线中。 现身之人穿着一身道服,身形瘦弱,面色慈祥,两只深陷的眼睛定定地望向冰雪,虽是独立于小院中,却又不显得单薄可欺。 冰雪收了金翎从空中落了下来,朝老道士拱手道:“在下无意冒犯前辈,如若冲撞了前辈,请见谅。” 老道士闻言笑了笑,道:“小姑娘,告诉贫道,你叫什么名字?” “颜梅冰雪。” 听到冰雪的名字,老道士身躯微微一震,而后忽然笑了:“哈哈,天意啊,哈哈......” 见老道士的神态几近癫狂,冰雪握着金翎的手动了动。 只是听到她的名字,老道士的反应就如此之大,再加上之前老道士开口便是“绝武神功”,足以说明老道士对绝武神功极其了解。 父亲曾经说过,绝武神功是颜朝的皇室功法,既是皇室功法,旁人自是无从知晓。 而今此人的话语间无不透露着对绝武神功了如指掌,此人的身份难不成与颜朝皇室有关? 正想着,仰天大笑的老道士转过身来,见冰雪这般防备的姿态,于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清了清嗓子,老道士开口道:“小姑娘不必担心,贫道并非想要伤你,方才那样只是因为了却了心中的执念。” 听到老道士这么说,冰雪反倒有些疑惑了。 难不成这执念还与她有关? “在下不甚明白,愿闻其详?” 老道士微微一笑,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 原来老道士本是灵云山华霄真人门下的一名入室弟子,当年华霄真人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黯淡无光,而北方又现五彩祥云,预测到颜朝将灭,颜朝皇室中名字中有“北”字的王子皇孙的后代中将有圣人出现。 因着颜帝于华霄真人有恩,华霄真人当即让老道士下山将此事告知颜帝,只是当时老道士道心不稳,初次下山便被山下的繁华给迷了眼,乱了心神,待老道士记起华霄真人的交代时,已经过了四日有余。 老道士当即继续赶路,却不料途中遇上了赶往王城的晋王,晋王得知此事后,喜不自胜之余令人将老道士杀了。 所幸华霄真人早有预见,早先便让老道士服下了保命丹药,可在重伤之后封住血脉,造成假死的现象,老道士这才将生命保住了。 只是灵云山距离帝都甚远,快马加鞭也要五六日才可到达,当老道士赶到的时候,颜帝已然中了晋王的奸计,王城城门紧闭,只可进不可出。 进入王城后,老道士靠着华霄真人给的信物进了宫,见到了病危的颜帝。 颜帝得知此事后,久久不语,脸上尽是悔恨之色。 说到这里,老道士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若是贫道当时不为外物所惑早些赶到的话,兴许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冰雪沉默不语,纵使是早已预见了又能如何,注定要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只是颜朝覆灭已数十年,老道士如何得知绝武神功,又凭何断定她就是大颜皇族的后人,意识到老人前后言论中漏洞百出,冰雪警觉地握紧了手中金翎。 忽然冰雪手中金翎剑柄上暗红色光芒一闪,上空龙吟响起,老道士突然变了脸色。 冰雪正要拔剑,后颈一疼,一阵眩晕袭来。 昏迷前,冰雪被迫服下了一枚丹药,耳边老人的声音响起。 “小姑娘,贫道该做的也做了,往后的修行能否成功,就看你的造化了。” 冰雪欲开口询问老道士,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密境中风云变色,在阵阵怒吼声中,老道士的身躯若残柳破絮一般在空中飘摇。 许久,龙吟声远去,老道士摔落在地上,浑身是血。 望着遗落在地上的锦盒,老道士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得知一切皆是命数,颜帝挣扎着从龙榻上坐起,随后从床头取出一只锦盒,交给了老道士。 老道士将锦盒打开,盒内放着一只白玉瓷瓶。 “日后若还能见着我大颜后人修炼绝武神功,便令其服下此枚丹药。” 榻上,冰雪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宿没合眼了,都守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人。” “谁不是呢,都快困死了。” 楚云玦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被绑住了,眼睛也被蒙住了,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对自己身处的环境一无所知。 于是,楚云玦大声喊道:“有人吗?” 不料,刚开口脑门就被砸了一下,隐隐作疼。 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嘘,小声点。” 脑袋上被砸的地方仍发着疼,见识到出声之人的厉害,楚云玦当即不再喊叫了。 只是听这声音是个女子,似乎还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人的声音,只是眼下他的眼睛被遮住了,根本看不见出声之人的面貌,楚云玦于是试探的道:“敢问姑娘芳名?” 楚云玦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笑声,那人笑道:“呆子。”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楚云玦立马反应过来了,惊喜的道:“是你!” 只是楚云玦的声音着实不小,声音一出,就引起了外边人的注意:“吵什么!” 一个绑匪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小畜生,被绑着就要有被绑着的自觉,没事就安分一点,看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牢门被打开,楚云玦眼睛上的黑布被揭了开来,眼前忽然一亮,刺痛的楚云玦禁不住闭上了眼睛。 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楚云玦就被狠狠的踹了一脚,力度之大疼的楚云玦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正在绑匪准备踹楚云玦第二脚的时候,紫若开口了:“你要是再敢动手,信不信姑奶奶现在就死给你看!” 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了,紫若已经清楚地了解了这些绑匪的脾性,也意识到,这些绑匪并不敢对她动手,更怕她寻死,想必是幕后之人交代过了。 这样也好,至少也算是抓到了这些人的软肋了。 紫若没有猜错,此话一出,果然取得了明显的效果。 紫若一开口,绑匪已经踢出去了的脚顿时僵在了空中,随后转了个道儿硬生生的又收了回来。 “行,都给老子老实点,再吵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撂下狠话后黑衣人将牢门一锁就转身走了。 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揭掉了,楚云玦眼前一片清明,看清身处的环境,楚云玦这才意识到他与紫若是被一同绑了。 紫若看着不远处的楚云玦,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好奇的问道:“呆子,你怎么来了?” “我......”楚云玦嘴巴张了张,没有说话。 紫若被绑后,他便追了上去,一路上,他紧紧跟着绑匪,本打算寻个适当的时机救下紫若,却不料一晃神就将人跟丢了,只好原途回去。 不料,一转身一阵白烟便扑向了他,于是他就这么陷入了昏迷,醒来后便是眼下这般场景了。 紫若见楚云玦这副模样,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费力地挪到楚云玦身边后,紫若自信满满的道:“呆子,你放心,他们要抓的人是我,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闻言,楚云玦担忧地道:“姑娘可知这些人为何要抓你?” “这个嘛,我倒是不太清楚,不过......”说着,紫若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楚云玦来,直到看得楚云玦不自在的别过脸去,紫若这才开口道,“你怎么总是姑娘姑娘的叫我啊,我也是有名字的,我叫紫若。” 正说着,木屋的门忽然开了,进来了几个黑衣人,黑衣人朝紫若这边望了一眼,便与绑匪们交谈了起来。 进来的几个黑衣人以布巾蒙面,根本无法看清面容,但是看他们与绑匪们交谈的姿态,却好像高人一等。 楚云玦不免有些疑惑:“这些黑衣人与他们看上去似乎并非一路人。” 闻言,紫若点了点头:“这些黑衣人每隔四个时辰就会来巡视一次,算起来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 楚云玦惊道:“第三次?这么说我已经昏迷一天了?” 第六十三章 再陷险境 “咕咕......” 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楚云玦循声看去,恰好与一脸窘迫的紫若对上了眼。 见楚云玦看了过来,紫若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紫若摸着肚子心中暗恼,这肚子真是不争气,这下丢人丢大了。 见紫若饿了,楚云玦这才发觉肚中空荡荡的,不知绑匪们何时能提供食物给他们。 想着,楚云玦看向了黑衣人与绑匪们那边。 却见几个黑衣人与绑匪们交代了几句,就转身离去了。看守牢房的依旧是原先那几个绑匪。那几个绑匪见到黑衣人的时候倒是各个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黑衣人一离去几个绑匪便又重新回到了哈欠连天的状态。 绑匪朝牢房里望了一眼,见紫若与楚云玦两人现在倒是老实得很,便放心的撑着脑袋打起盹来。 紫若见楚云玦一直盯着一处猛瞧,有些不解,便顺着楚云玦的视线望了过去:“呆子,看什么呢?” 楚云玦闻言收回了目光,低头不语。 方才他在这些人的身上搜寻了半天也没瞧见食物的影子,看来这些人并没有要给他们提供吃食的打算。 照这么下去,恐怕来救他们的人还没到,他们就先饿死了。 楚云玦抬起了头,看来眼下他们只能靠自己了。 “呆子,你......”紫若说着说着忽然禁了声,只见楚云玦好端端的忽然面朝自己靠了过来。 从未有人靠她如此之近,楚云玦突然的靠近让紫若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眼见着两人越靠越近,紫若禁不住闭上了眼睛。 半晌,紫若听到一阵轻物落地的声音,随后听到楚云玦不断唤着自己的名字。 “紫若姑娘,紫若姑娘......” 紫若回过神,见楚云玦正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当下一张脸顿时涨红了。为掩饰自己的窘态,紫若扬了扬下巴道:“怎么了。” 楚云玦却道:“还请紫若姑娘转过身去。” 没料到楚云玦会这么说,紫若愣了愣。 这呆子要做什么? 虽不知楚云玦要做什么,但见楚云玦清澈的眼中一片真诚,紫若最后还是依言转过了身。 正疑惑间,紫若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拉扯着绑在自己手上的绳子。 不一会儿,手上忽然一松,紧紧绑在手上的绳子竟是被解了开来。 抬起重获自由的双手,紫若看向楚云玦的眼中满是惊奇之色:“呆子,几日不见,长进了不少啊。” 只是牢房中并无利器,这呆子又是如何解开绑绳的呢? 怀着几分好奇,紫若朝楚云玦的手上看了过去。 只见,楚云玦的手上正执着一只簪子,簪头一朵雪莲悄然绽放,,簪子的尖端闪烁着的银光,锋利无比。在楚云玦的手中,簪子除头饰之外的另一个用途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转瞬间簪子便将绑绳割出了一道稍深的刻痕,照这个进度下去,只消再过一会儿便可将绑绳彻底割断。 只是,看这簪子的颜色似乎是女子的。 紫若抬头看向楚云玦,一脸古怪之色。 也不知道这呆子又去祸害哪家的姑娘了。 正想着,楚云玦已经将绑绳成功割断了,随后一手将簪子递向了紫若:“紫若姑娘,物归原主。” “啊......”接过簪子,紫若扯了扯嘴角,“你拿的是我的簪子啊。” 楚云玦有些不明所以,如今这牢中就只有他与紫若二人,他无法取下自己头上的簪子,这支簪子自然只能是紫若的了。 将簪子插回头发上,紫若禁不住小声嘟囔道:“都怪红玲和绿屏,每回总恨不得我的头上插满才肯罢休,害的我都不知道这簪子就是我自己的,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说说......” 牢外鼾声此起彼伏,绑匪们竟是睡着了。 楚云玦来到牢门前,取下头上束发的轻玉发簪插入锁中,下一刻,只听“哐当”一声,锁开了。 声音不小,紧张的紫若顿时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不料,尽管如此也并未将绑匪们吵醒。 紫若与楚云玦相视一眼,一同朝门外奔去。 木屋的门一推便开了,两人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了一会儿,却发现外边竟然无一人守着。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小木屋处在半山腰处,一眼望去,周围皆是树林,鸟叫声连连,却许久也不见一个人影。 跑出木屋后两人便立即往山下跑去,跑着跑着后方有人追了上来:“站住!”紫若回头一看,发现追上来的人正是方才在木屋中见着的那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手中拿着武器,身手不凡,一旦被逮住了,便很难有再逃脱的机会了。 没过一会儿,楚云玦就跑的气喘吁吁跑不动了,一张俊脸煞白无血色。 望了眼紧跟在后面的黑衣人,楚云玦对紫若道:“他们要抓的人是你,你快跑,不用管我。” 紫若摇了摇头,挽住楚云玦的一只胳膊想要拉着他继续跑,楚云玦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眼见着黑衣人距离越来越近,紫若樱红色唇瓣一咬,安置好楚云玦后,将别在腰际的紫鞭抽了出来。 紫鞭甩出,似毒蛇一般在空中快速穿过,粗暴地将空气撕裂开来,伴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紫鞭落在了地上,立时发出一声巨响。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黑衣人便追了上来,紫若手起鞭落,当即与黑衣人打在了一块儿。 只是终究人单力薄,加上已有一日未曾进食了,紫若不一会儿便落了下风。 过了半晌,黑衣人攻势仍旧未减半分,而紫若挥着紫鞭的手却渐渐沉重了起来。 黑衣人一剑刺来,紫若连忙一个转身避开,却还是被划伤了右臂。 又是一剑刺来,紫若咬了咬牙,强忍着手上伤口处传来的疼痛硬是将紫鞭挥了出去。 可惜,力道欠缺,让黑衣人轻而易举地抵挡住了。 看着朝自己迎面刺来的闪烁着阵阵寒光的剑锋,紫若明亮的大眼睛中第一次出现了绝望。 她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 就在紫若正要闭上双眼的时候,一阵碰撞声响了起来,刺向紫若的那柄剑跌落在了地上。 紫若低头看去,地上赫然落下一枚白子! 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里中人似笑非笑道:“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到我这儿来撒野?” 将军府。 冰雪从榻上坐了起来,眼眸微垂着。 梦中的景象是那么的真实,只是,老道士临别前说的话到底是何意? 想到临别前老道士给自己服下了一枚丹药,并且再次提及绝武神功,冰雪心中的疑惑更盛。 冰雪深陷沉思中,连屋中进来了人也未曾发觉。 进来的侍从一转身瞧见冰雪坐于榻上,立马激动的道:“小姐醒了,小的这就去告诉将军。” 说完,侍从便一脸欢喜的向外边奔了出去。 冰雪下了榻,才走几步便觉心口一疼,于是便先在桌前坐了下来。 奇怪的是,这阵疼痛来的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就消退的无影无踪,冰雪便也没有作多想。 缓过来后,冰雪看向了桌上的饭菜,这些饭菜虽是丰盛,却已经有些凉了,看来放在桌上有一段时间了。 当冰雪的视线落在摆放在桌上的碗筷上,见碗筷整洁得不像话,宛若无人动过一般。 冰雪的心中微微刺痛,想必她昏迷的时候父亲定是担心的不行,未曾好好吃饭。 “来人。” 话音刚落,进来了一位侍女。 “小姐有何事吩咐?” 冰雪看了一眼桌上已凉的饭菜,眸色复杂地道:“将这些饭菜拿去厨房热一热吧。” 待饭菜撤下后,不过片刻,颜云北便赶了过来。 看到桌前的冰雪,颜云北一直紧拧着的眉头终于微微舒展了些,只是想到福德海特意来传达的那道口谕,却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见颜云北叹气,一脸愁容,冰雪不由问道:“父亲因何事叹气?” 闻言,颜云北在一旁坐了下来,将事情一一述说。 从颜云北的口中得知圣上对自己的裁决,冰雪的面色却是无甚波动。 自龙吟声从金翎剑柄处传出的那一刻她便知自己已然触禁犯忌,天阳飞龙颜大怒本在意料之中,若是天阳飞不怪罪她,她反而才要惶恐不安。 只不过,既然她的符印斧钺被收,那统军之权自是也被一并收回了,那么颜家军当如何? 这么想着,冰雪也这么问了出来。 颜云北道:“福德海出了将军府后去了一趟相国府......” 拜将大典上魏远城英勇护驾,战胜贼子,深得圣上赏识,圣上特此提拔魏远城为副将,协助威烈大将军颜云北掌管颜家军。 得知颜家军仍由颜云北统领,冰雪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 颜家军与父亲一同出生入死数十年,无论如何,于父亲而言都是极其重要的存在。这几日见父亲面容憔悴了许多,多少是与此事有关。 良久,颜云北站起了身:“这几日你且好好休息。” 冰雪点了点头,不经意间眸光落在不远处的金翎上,忽然想到了密境中的那位老道士,当即出声叫住了正要离去的颜云北。 “父亲可知华霄真人?” 此话一出,正要离开的颜云北脚步一滞,猛地转过了身来。 “你怎么知道华霄真人?” 第六十四章 瑞王误会 不曾想到颜云北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冰雪心中微微一动,看来梦中老道士所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见颜云北对华霄真人并非不了解,冰雪于是便将梦中遇见老道士的事情与颜云北一一说了。 从冰雪口中得知有关于华霄真人的事情,颜云北沉默不语,良久叹息一声。 颜云北当年年纪尚小,对老道士的事并不知情,却也曾听闻过颜帝与华霄真人之间的事情。 说到华霄真人,颜云北不禁想起了年少时先生讲述的有关于颜帝与华霄真人之间的故事。 “当年颜帝确实于华霄真人有恩……” 当年颜帝微服私访之时因车马劳顿在灵云山上的道观住过一宿,那时颜帝的身份并未透露,与人交谈时只道自己不过是寻常商人,众人当时见颜帝身边只有两人跟随,便也就信了,却不知颜帝其实就是颜朝皇帝。 而恰在颜帝留宿道观的那一夜,道观遇上了灭门之灾,入夜时分一群山野土匪闯入了道观,华霄真人门下弟子因阻拦而惨死于土匪之手,而华霄真人身为观主却无丝毫还手之力,眼看着道观就要被摧毁,被惊动的颜帝及时召出了一干暗卫,将土匪一网打尽。 看到道观中尸横遍地,华霄真人不禁泪目,就在暗卫们要将土匪头子杀了之时,华霄真人出声叫住了暗卫,恳请他们将那人交与他。 颜帝当时十分不解,一问才知,眼前这土匪头子就是华霄真人的大师兄隐恪。 华霄真人在仅是一个小弟子的时候,便时常因为身形瘦小经常遭人欺负,隐恪身为大师兄,时常站出来维护华霄真人。当年华霄真人的师父清远真人极为看重华霄真人,说华霄真人骨质清奇,是可造之材,更是毫不掩饰对华霄真人的偏爱,寻常授课的时候也不吝啬对华霄真人的夸赞。 而正是因为这份偏爱,惹得不少弟子眼红,但却大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清远真人面前表现出来,只是时常会在暗处欺负华霄真人,也正因为这份偏爱,一直以来将华霄真人视如亲弟的隐恪也逐渐扭曲了心态。 隐恪自小便拜入清远真人门下,一直以来深受清远真人的喜爱,直到清远真人一次外出后领着华霄真人回来,一切就开始转变了。 因为华霄真人无亲无故,清远真人便每逢华霄真人生日之时,都会下山为其买些稀奇的玩意儿。因为华霄真人先天虚寒,每逢过冬,清远真人便给华霄真人别的弟子双倍的炭火,一次华霄真人染了风寒,为了治好华霄真人的病,清远真人直接将道观中的一大部分香火钱用来请郎中和购买药材,使得原本拮据的生活变得更加艰苦,自此无人不知清远真人对华霄真人的偏爱。 身为大师兄,隐恪渐渐发现自己在师父的心中竟然还没有一个刚入室没多久的新弟子的分量重,随着清远真人岁数越来越大,华霄真人的年龄不断增长,隐恪的心中开始变得慌乱了,担心清远真人死后会将整个道观交给华霄真人。 终于,在一次外出执行清远真人给弟子们布置的任务时,隐恪对华霄真人下手了。虽然最后却没能得逞,却是将华霄真人的双腿废了,事情败露后清远真人将隐恪逐出了师门,临死时也没能原谅。 时隔多年,华霄真人早已将事情看淡,终是不忍心取隐恪的性命。 幸得颜帝出手,清远真人留下的道观才不至于毁在隐恪的手上,这份恩情一直被华霄真人铭记在心中,因为腿脚不便,华霄真人便每年派门下弟子为朝廷送去平安符。 颜朝被灭后,晋王不久便带人去过一趟灵云山,随后便传出了华霄真人身亡的消息。 江湖传闻,晋王知晓华霄真人有如此神通后亲自到灵云山拜访华霄真人,想让华霄真人为自己占卜,只是华霄真人在知晓颜朝被灭后早就恨透了晋王,又怎会答应晋王的要求,华霄真人的毅然回绝彻底激怒了晋王,晋王原本就生性暴戾,见华霄真人如此效忠颜帝,一怒之下将华霄真人给杀了。 “华霄真人实是位重情重义的人中豪杰。”颜云北感慨道。 冰雪心中微微触动。 没想到此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林中几位黑衣人看到马车徐徐驶近,却始终不见马车中的人露面,于是出声道:“来者何人!” 话音刚落,数枚白子飞出马车,直袭向黑衣人的面门。 紫若回头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刚才还与自己打斗的黑衣人们转眼就全部倒在了地上,无声无息。 马车在紫若的前方停了下来,里中人道:“上来吧。” 紫若这才回过了神来,连忙道了声谢,搀扶着楚云玦上了马车。 进了马车,紫若看到救自己的人是谁后,不禁开口道:“是你!” 那人身着一袭浅蓝色衣袍,墨色长发及腰仅由一根白色发带轻绾,玉带束于腰间,其上一枚羊脂玉佩缀着,明黄色流苏垂落,抬起的手中执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白子,一双澄澈的眼眸凝视着桌上的棋局,眉头紧锁。 听到紫若的话,那人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转头看向紫若,眼中含笑道:“在下墨长风,敢问姑娘芳名?” “啊......”见墨长风并不知道自己是谁,紫若这才想起来上回在在宫中看到墨长风的时候自己正假扮宫女,墨长风自是不知道她的。 紫若想了想,说道:“你叫我紫若就行,上回在留香阁见你与烨......瑞王爷相识,便记住你了。” 墨长风微微一笑。 紫若的话他倒是信了,他素来不轻易露面,想着能见到他便也只能是这几个地方了。 一路上紫若喝着茶看着墨长风下棋,不过片刻,便睡着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马车进入了京城。 “主子,今日还去吗?” 执着黑子的手一停,墨长风默了默,忽的笑道:“去,为何不去。” 此话一出,马车立即调了个头向一处赶了过去。 越往前走,店铺越多样,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马车驶过人群徐徐来到了留香阁前。 马车停下后,墨长风也不急着下去,凝视着桌上的棋局微微出神。 不一会儿,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车夫急忙道:“主子,来了。” 墨长风执着白子的手颤了颤,道:“过去吧。” 前方便是留香阁,裴峰的脚步却逐渐慢了下来。 走在前头的天辰烨身着一袭绛紫色华袍,三千青丝尽束于鎏金发冠中,手中一把折扇轻摇着,不经意间瞧见裴峰落在了后边,不由轻笑一声道:“本王见裴大侠似是有些腿软,想是陪本王走了许久乏了。不如待会进了留香阁让几位美人好好服侍服侍裴大侠,不知裴大侠意下如何?” 闻言,裴峰开口道:“属下一切听凭王爷吩咐,”虽是这么说,裴峰却浑身写满了抗拒,恍若留香阁的美人是洪水猛兽一般。 天辰烨见他这副模样唇边的笑容愈发浓郁了。 正走着,前边一辆马车径直朝着这方驶了过来,裴峰正要拔剑,却被天辰烨拦住了。 马车在前方停了下来,车夫下了马车来到天辰烨的跟前,恭敬地朝天辰烨行了一礼:“见过瑞王爷。” 天辰烨漫不经心地向马车上瞧了一眼,开口道:“你家主子可曾生了腿疾?” 车夫闻言感到有些奇怪,不知天辰烨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了:“不曾。” “既是未生腿疾,见了本王为何不下车行礼,莫不是你家主子见不得人?”说着,天辰烨来到了马车前。 话音刚落,车中传来一阵温和的笑声,珠帘微掀了起来,墨长风看着天辰烨道:“在下近日染了风寒,未能下车给王爷行礼,还请王爷勿要见怪。” 见到是墨长风,天辰烨唇边的笑容一僵,眼底掠过了一丝厌色,旋即向后退了一步。 自从上次画作的事后天辰烨便一直不待见墨长风,当日宫中宴会之时碍于天阳飞在场便收敛了些,现如今见到墨长风自是没给他好脸色。 天辰烨眸中笑意渐收,面色冷漠地道:“先生若是无事,本王便走了。”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王爷且慢。” 闻言,天辰烨停住了脚步。 墨长风笑道:“听闻王爷素爱下棋,在下这里有副上好的棋子,不知王爷何时愿意赏光与在下手谈一二?” 天辰烨嗤笑一声,正要回绝,不经意间却瞧见车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眸光落在女子腰间的紫色软鞭上,天辰烨脸色猛地一变。 是霜儿! 手中折扇一收,天辰烨飞身上了马车。 果然是霜儿! 只是马车中紫若双眼紧闭,一张小脸惨白着,甚是可怜。 想到这些时日霜儿定是在墨长风这里受了不少委屈,天辰烨不由分说朝墨长风展开了攻击。 “墨长风,你对霜儿怎么了!” 第六十五章 庄园邀约 见紫若就在墨长风的马车里,原本就对墨长风印象极差的天辰烨第一反应便是以为墨长风对紫若图谋不轨,当即上了马车和墨长风打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墨长风的武功似是还不错,总能将天辰烨的攻击轻而易举的化解。 于是,两人之间的打斗便呈现出了一方碾压另一方的局面,任凭天辰烨如何攻击,墨长风均能一招制服。 没打一会儿,天辰烨就感到体力有些不济了,而对面的墨长风却是惬意地执起了桌上的茶盏微抿一口。 见墨长风这么一副悠闲自在的姿态,而自己却早已力不从心了,天辰烨的脸色微微变了。 只是因着方才几次攻击用力过猛,此时天辰烨的脸色倒显得有些煞白,一时少了几分凶狠,反而多了几分温顺。 天辰烨藏于袖中的手渐渐握了起来,半晌又松了开来。 他素来以不会武功且耽与酒色的形象示人,不到要紧时刻必是不能将真正实力暴露出来,正因此才选中了出身暗卫的裴峰,也正因此他眼下的武功无法与墨长风相提并论。 不过...... 眸光扫过墨长风手中转动的棋子,天辰烨的唇边忽的泛起了一丝笑容。 既是无法正面硬搏,便唯有出其不意了! 下一刻,一把折扇从天辰烨手中飞了出去,直袭墨长风的面门。 正饮着茶水的墨长风听到风声,立即侧身避开。 正在这时,天辰烨一拳袭来! 墨长风的眸中盈起了一丝笑意,并不急着出手抵抗,低头微抿了一口茶水,缓缓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 眼看着天辰烨的拳头便要落下,墨长风眸中笑意渐深。 就在此刻,桌下不可见的地方一抹微光闪过,一枚黑子自下方飞出,准确无误的击在了天辰烨的左腿上。 天辰烨显然未曾料到墨长风还留着一手,当即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向了墨长风。 慌乱中天辰烨紧握成拳的手松了开来,抓住了墨长风的衣襟。 头顶上一阵温和的笑声传来:“多谢王爷美意,在下这点风寒还是受得住的。” 墨长风竟是将他当做了火炉! “你!” 气急败坏的天辰烨也顾不上起来了,抬手照着天辰烨的脸上就是一拳。 墨长风一手抬起,扣住了天辰烨的手腕。 天辰烨一抬头正好与墨长风两眼相望,这才意识到自己眼下正伏在墨长风的身上,当即挣扎着站起。 只是手腕正被墨长风禁锢着,根本动弹不得。 想到自己身为堂堂王爷,如今竟被如此折辱,天辰烨不由黑了一张脸道:“放手!” 谁料,墨长风却道:“王爷,并非在下不想放手,实是担心待会儿在下放了王爷的手后,王爷还是不分青红皂白要打在下,那时在下又该如何。” 天辰烨瞪着墨长风道:“你想怎样!” 墨长风道:“若是王爷向在下保证,在下松开王爷的手后王爷能听在下把话说完,在下便放手。” 墨长风这番话着实把天辰烨给气笑了,天辰烨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身份,本王凭什么要和你保证。” 说完,天辰烨便冲外边道:“裴峰!” 裴峰因着在外边,不知马车上是何种状况,听到天辰烨吃痛的叫声,正犹豫着要不要也上去。 此刻天辰烨的声音一出,裴峰便立即飞身上了马车。 见到马车中的景象,裴峰拔剑的动作一滞。 王爷与墨先生这是在?只是,王爷看上去着实有些狼狈。 “还愣着做什么!” 天辰烨一声呵斥惊醒裴峰,裴峰回过神来当即与墨长风打斗了起来, 只是墨长风的武功竟也丝毫不比裴峰差,面对裴峰的狠厉剑法,墨长风竟是未落下风。 裴峰与墨长风正打得酣畅淋漓,而被墨长风束缚住的天辰烨可就有些惨了,因着手腕部被墨长风扣住了,天辰烨始终无法动弹。 好几次天辰烨欲趁乱挣脱墨长风的束缚,墨长风却好似手上长了眼睛一般,总能在天辰烨动作之前发现,然后压制住天辰烨,几次过后,天辰烨的两只手都被扣住了。 感觉到手腕处禁锢自己的力道不减反增,天辰烨的脸色逐渐青黑。 正打得不可开交之时,紫若睁开了迷蒙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景象令紫若不自觉瞪大了双眼:“你们.......” 看了看打斗的两人,再看了看稍显狼狈的天辰烨,紫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回事? 眼见着裴峰与墨长风招式越来越凶狠,紫若急忙站出来劝架。 “别打了!” 将正打着的两人分开,紫若问道:“发生了什么?” 趁着墨长风手中力道减轻,天辰烨连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站身来到紫若的身前,不由分说的将其护在了身后:“霜儿,他对你做什么了,尽管告诉王兄,王兄今日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经过刚才发生的事情,天辰烨对墨长风的印象更是降到了冰点,此时他越看墨长风对自己心中的猜测就越是坚定。 紫若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天辰烨,心中一阵感动。只是,事实确实并非是天辰烨所想的那样。 紫若低头弱弱的道了句:“王兄,墨公子对我很好,是你误会了。” 话音刚落,天辰烨不敢置信的转过了头,看了一眼鹌敦状的紫若,再回过头上上下下的打量墨长风。 许久,天辰烨嗤笑一声道:“先生可真是好手段,只是本王有些好奇,先生究竟是给霜儿喝了什么迷魂汤,如今竟让她处处袒护你。” 闻言,墨长风笑着摇了摇头:“王爷可否让在下把话说完?” 天辰烨不语,看向墨长风的眼中带了几分戏谑。 墨长风道:“今日未时在下碰巧于山中撞见紫若姑娘被人追杀,在下好心将紫若姑娘救了下来,却不曾想如今却被王爷认为在下欲对紫若姑娘行不轨之事,着实叫人伤心啊。” 闻言,天辰烨仍是有些不相信,便向紫若求证:“霜儿,他说的可是真的?” 紫若认真的点点头。 见紫若一脸真诚的看着自己,天辰烨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误会了墨长风。 只是,想到方才自己受到的羞辱,天辰烨一时放不下脸面,于是冷哼一声,转身向车下走去:“霜儿,我们走。” 临别之际,紫若将自己的令牌递给了墨长风:“墨公子舍身搭救,紫若无以为报,这枚令牌请墨公子收下,日后墨公子若是遇上了麻烦,可凭借此枚令牌入宫,无论何事,紫若都会竭尽全力帮助墨公子的。” 见紫若眼中满是诚挚,墨长风淡淡一笑,伸手将紫若手中的令牌接了过来:“既是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收下令牌,墨长风看了一眼紫若身旁的天辰烨,提议道:“王爷,紫若姑娘,在下这儿有一处庄园,景致甚好,美酒美人,应有尽有,倒也不输于留香阁的,不知王爷与紫若姑娘可有意否?” 墨长风眸色微暗,听闻瑞王爷生性风流,平生所爱之物唯有两样,美人与美酒,他如今以这两者为饵,想来这回天辰烨总该心动的。 紫若当即道:“好啊。” 天辰烨正与裴峰交代事宜,一回头见两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不禁问道:“何事?” 紫若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地道:“王兄,墨公子邀请我们去他的庄园,你快答应吧。” 见紫若这般积极,天辰烨不用想便知紫若已经答应了墨长风。 抬头见墨长风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直把天辰烨看得一阵恶寒。 此人倒真是固执得很,几次三番寻他下棋,不就是想战胜他吗? 看着马车上的墨长风,天辰烨的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先生于霜儿有救命之恩,本王正寻思着何时好好感谢先生。既然先生诚心邀请,本王自是要去的。” 闻言,墨长风的眼睛迅速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亮,笑道:“如此,在下便恭候王爷与紫若姑娘的到来了。” 天辰烨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即拉了紫若向宫中走去。 “霜儿,你好好想想如何与陛下交代,这回王兄可是帮不了你了。” “王兄,我错了。” “那你告诉王兄,这人又是何人?” “啊,他叫楚云玦,是因为救我才被抓了。” “知道就好。” 马车上墨长风望着渐行渐远的两人,眼中带着些许不寻常的意味。 车夫唤道:“主子。” 墨长风收回目光,见车夫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便道:“何事?” 车夫道:“主子,方才小的见瑞王爷近了主子的身,担心瑞王爷碰了主子的伤处。” “无妨。” 修长白皙的手翻过了掌心处静躺着的令牌,一个“晋”字赫然刻于其上,墨长风低笑一声:“着实有趣。” 霜儿......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晋朝皇室中能称天辰烨一句“王兄”的人,想来除晋朝国君天阳飞外便只有一人了。 良久,马车中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本君乏了,回府。” 第六十六章 七日将至 将军府。 密室内烛火摇曳,一道身影静坐于密室中央的蒲团上,黛眉如烟,凤眸微闭,白衣绝尘,仿若误入尘世的仙人。 前方高墙上巨龙盘踞,幽暗之中置于一侧的金翎剑柄上一抹流光闪现,转眼间没入了黑暗之中。 冰雪丝毫未曾察觉到金翎的异样,凝神将绝武神功运行了四转,在意念的驱使下,体内呈淡淡白光状的元气循着筋脉缓缓向前浮动。 随着元气一转紧接一转地灌入筋脉之中,冰雪浑身散发着的一层纯白色光辉逐渐纯厚,在幽暗的密室中大绽光芒。 许久,冰雪略显苍白之色的脸庞逐渐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绯色,唇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 浓密而长的眼睫忽的颤动了一下,只见眼见着游走于冰雪体内的元气便要沉入丹田,忽的一道金色光芒自丹田中迸射而出! 冰雪欲抬起的手动了动,又落回了原处,在冰雪意念的控制下,元气沉入丹田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控制住体内元气后,冰雪朝金色光芒的源头处看了过去。 只见丹田的正中央处,被金色光芒笼罩的地方静躺着一枚金色丹药,几道细若游丝的纹路浮于其上,纹路呈乳白色,材质纯粹,纵观丹药全貌,未见杂色。 金色丹药...... 在此之前,她确实服用过一些丹药,不过那些丹药无不是在很早之前服下的,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应该也早已炼化了个干净,想来,眼下这枚丹药便只能是近日服下的。 近日....... 冰雪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记起梦中老道士曾在临别之时给自己服下过一枚丹药,只是当时她已昏迷,并未看清丹药的外观。 看来此枚金色丹药便是老道士让她服下的那枚丹药。 冰雪注视丹田中的那枚金色丹药许久,不知从何下手。 此枚丹药出现突然,方才绝武神功运转了四转,她均未察觉到此枚丹药的存在,直到第五转元气快入了丹田...... 元气! 冰雪心念一动,当即静心将元气沉入丹田。 随着元气不断向下沉去,纯白色光辉一步步向金丹逼近,两道光芒逐渐交融,直到元气将金丹完全包裹住,金色光芒与纯白色光芒骤然汇成一道雄厚的白金色光芒! 转眼间白金色光芒笼罩了整个密室,映照在冰雪身后跪地的一干雕像上,覆盖在土墙上的壁画上,也闯入了巨龙的眼中。 光芒将巨龙眼中的瞳仁晕染成了白金色,倒是让巨龙更添了几分威严与庄重。 突然,高墙上巨龙瞳仁中的白金色光芒一闪,湮灭在了巨龙的眼中,取而代之的是深沉而诡异的暗红色。 下方冰雪双眸紧闭,额前细汗渐密,忽的呼吸一滞,一口血吐了出来。 丹田中原本相吸的金丹与元气正互相渗透,却不料中途一道暗红色光束突然出现混入了其中。 而这个不速之客完全没有礼让的意识,一出现便对金丹与元气同时展开了猛烈的攻击,竟是妄图反客为主! 冰雪红唇一抿。 想撒野,她允许了吗! 冰雪意念一动,下一刻浑厚元气挟金丹从暗红色光芒的绞杀中脱离了开来,暗红色光束紧跟而至,欲乘胜追击。 而元气在与金丹的融合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变稀薄,在雄浑的暗红色光芒的映衬下,白金色光芒何其微不足道。 眼见着暗红色光束下一刻就要将元气与金丹一并吞噬了去,冰雪把心一横,功法在意念的催动下再次在体内运转了起来。 因着有功法加持,冰雪体内的元气开始一点点充沛起来了,随着暗红色光芒一寸寸逼近,冰雪将功法催动至极致! “啪嗒------” 一滴汗珠自冰雪的侧脸划落向下方坠去,溅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白金色光芒与暗红色迎面相撞,一道闪电窜出,丹田中平静如初。 高墙上巨龙眼中瞳仁处的暗红色光束立即消失不见。 凤眸猛地睁了开来,凌厉的眸光扫过前方的灵牌,在巨龙图腾身上微微滞留了一瞬,冰雪站起了身子,抬手擦了擦额前的细汗,转身离去。 五日后。 后山上一阵剑气横扫而出,势若奔马,惊得树上鸟禽四处逃散,唯恐避之不及。 平地上女子蓝衣卓绝,金色长剑在女子的手中来去自如,一招一式快慢相宜,收放之间锋芒毕露。 随手挽起一个剑花,冰雪手腕轻旋,剑锋陡转,在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的剑尖直指向苍穹。 冰雪脚尖点地,立时腾空而起。 剑吟声猛地自上方响起,感觉到手中金翎颤动得愈来愈剧烈,冰雪素手渐渐收紧,双眸徐徐闭上了。 金色长剑于空中划出一道优美流畅的弧线凌空落下,带起一阵强劲的风声。 剑气沉沉下压,落在地上,地面上立时出现了一道深陷的狭长裂缝,蔓延至十丈之外处。 蓦地,剑吟声再次掠地而起,树上叶浪闻风翻卷,数道剑气转瞬间凝聚成一团猛烈的风暴牢牢包裹住高空中的冰雪。 狂风呼啸间,一道金色剑锋突破重重阻拦冲出风暴,随着剑锋不断降下,风暴自内而外溃散了开来,爆破声此起彼伏。 金色剑锋将风暴驱离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了空中。 万籁俱寂间,一双清冷的眸子倏地睁了开来。 空中冰雪右脚轻抬,向前一步跨出,冷冽瘆人的寒光一闪而过,金翎剑锋再次落下。 就在此时,上方高空中气体猛地绞动了起来,不过一息,一股股气浪出现在了空中,在磅礴剑气的压迫下,气浪在空中剧烈起伏着,一场更为巨大的风暴即将到来。 冰雪眸光微凝,握着金色剑柄的一双手渐渐收紧,衣袍翻飞间,冰雪再一次凌空踏出一步,紧接着,金色长剑挥出。 顿时剑气在山上一泻而下,以不可当之势横扫数十丈远,所至之处万物皆残! “剑破风云!” 话音刚落,空中翻滚奔腾着的熊熊气浪便被锐利剑锋拦腰斩断,剑气划出一条大道朝遥不可见的漫漫天际一掠而去。 轰鸣声自远方传来,与此同时,上方高空中骤然爆发出一道炸裂声,响彻云霄,随后在阵阵炸裂声中一道浑厚剑气以冰雪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了出去。 剑气在山中横冲直撞,气势恢宏有如万马奔腾,不一会儿,数十丈外处依稀可见剑气袭击留下的一道道剑痕。 衣袖一扬,收回了金翎,衣摆浮动间冰雪自空中缓缓降落。 见到地上凹陷数丈深的狭长裂缝,冰雪的唇边不禁泛起了一丝笑容。 自那日元气与金丹融合后,她使出的绝武神功任意一式相比于先前都有了显著的增强,无论是流畅度,还是攻击力,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不过怪异的是,金丹似乎与寻常丹药不同,并非几日便能完全炼化,直至今日她也不过是成功炼化了金丹的一层。 正想着,一位侍从上前道:“小姐,将军有事交代。” 书房中颜云北身着蓝袍立于案前,眉头紧锁,良久方提笔落下笔墨。 “父亲。” 颜云北行笔的动作一滞却未曾停下,待最后一笔稳稳落下,颜云北方抬头看向前方的冰雪。 “冰雪,这几日你大病初愈,为父便并未与你提及那日拜将之事。只是如今六日已过,明日你便要赴岐桑任中军参将,此去路途漫漫,归期尚未可知,为父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你且将那日出事的原因告知为父。” 见颜云北一脸严肃,冰雪却是摇了摇头:“父亲,那日事发突然,当时便昏了过去,并未看清是何物发出的吟声。” 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冰雪不由得起了疑:“只是,为何会是龙吟,而不是其他的声音……” 这番话落入颜云北的耳中,颜云北执笔的手不禁微微一抖,一滴笔墨落在了白净的纸上。 颜云北将手中狼毫放了下来,道:“你此行去往岐桑,还需留意一人。” “何人?” 颜云北道:“轩陵大将军的副将,白元邦。” 白元邦? 冰雪皱了皱眉,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颜云北道:“白家有两兄弟,一位名叫白元邦,另一位名叫白元放。” 白元放! 听到这个名字,冰雪顿时想了起来:“可是大比中的那位?” 颜云北点了点头。 见此,冰雪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白元放正是大比上将紫若重伤过的人,当日她上台挑战白元放时,把白元放打得委实不太轻。 颜云北道:“白元邦从小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便是弟弟白元放。此人是出了名的宠弟无度,曾为了维护弟弟白元放,与轩陵大将军打过一架……” 闻言,冰雪愣住了。 “……白元邦曾于战场上救过轩陵大将军一命,轩陵大将军顾念救命之恩便不了了之。” 颜云北叹息道:“此次大比白元邦为助白元放夺得魁首大张旗鼓招募天下工匠为其锻造了一副上等双鞭,未曾想白元放却败在了决赛。” 第六十七章 离开京城 听了颜云北的一番话,冰雪逐渐意识到此行并不简单。 见冰雪沉默不语,颜云北转而问道:“你可知轩陵大将军?” 想到这几日从先生那里听来的故事,冰雪迟疑了一下,说道:“这几日曾于先生那里听闻过轩陵大将军的一些事情,只是并不知其全貌。” 颜云北又道:“那你可知槐林之战?” 冰雪想了想,点头道:“槐林之战中轩陵大将军惨败寒朝大将锋决大将军。” 闻言,颜云北微微颔首:“槐林之战乃我朝败于寒朝的五战之一,也是五战中我朝败得最为彻底的一战。” 缘何最为彻底? 此战中晋朝丢了一座城池,这在晋朝建立以来可以算得上是头一回。 当年寒朝锋决大将军率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数次挑衅未果,锋决大将军遂命人给轩陵大将军下战帖,直言要亲自出战与轩陵大将军较量一番,又说轩陵大将军年事已高,必是不敢与自己比武才一直龟缩在城中。 此举成功将轩陵大将军激怒,次日锋决大将军再次挑衅时,轩陵大将军大刀一提便出城应战,却不料敌军实是打着声东击西的幌子,将轩陵大将军引出槐林后便令副将率五万寒军悄悄来到槐林的西门发起进攻。 而槐林城中原有十五万兵力,本足以抵挡寒军的攻击,只是前不久邻城青冈曾遭寒军攻击,情势危急,轩陵大将军便派出了七万兵力前去支援,眼下锋决大将军率军既已来了槐林,青冈遭受到的攻击必是减轻了不少,被调遣去青冈的那七万兵力想来尚在回槐林的途中。 只是,眼下四道城门均需有官兵镇守,而如今城中的兵力又实在有限,加之主城门必须有重兵守卫,如此一来便需出现一个城门镇守的官兵比其余三个城门的更少些。 轩陵大将曾与锋决大将军交手数次,对锋决大将军的打法甚为熟悉,便猜测锋决大将军会如往常一般注重前方攻击,当即令麾下得力干将白元邦率领一万五千兵镇守槐林西门。 不料这次轩陵大将军却是猜错了,锋决大将军仿若提前知晓了轩陵大将军的布局一般,突然一反以往的打法,将调遣去往西门的寒军人数改成其余两路的三倍有余。 白元邦在城门上见敌军来袭,当时便不以为然,不但在城门上大放厥词,还冒然只身出城迎战。而外边攻城的敌军早有准备,城门一开便立即向城中一涌而入。见到这般景象,白元邦纵使再愚钝也知晓自己中计了。 面对远胜于己方的兵力,白元邦心知不妙,匆忙鸣金收兵,却为时已晚。眼看着自己带领的一万五千人死的死,伤的伤,白元邦在随从的护卫下奔向了主城门。 当白元邦来到主城门的时候,轩陵大将军正在城门下与锋决大将军打得正酣,一时半会儿无法说上话,白元邦本是个急性子,见此当即亲自出城门将轩陵大将军叫了回来。 轩陵大将军得知西门失守后,急忙调遣军队前去抗击敌军,终是来不及了,敌军在这一会儿的功夫早已占领了西门,并不断向内门进攻。 与此同时,城下敌军的号角吹响了,锋决大将军率领余下的九万大军开始向主城门发起进攻。 在轩陵大将军的谋划下,敌军被险险挡在了内南门之外。 接下来的四日里敌军对槐林发起了十余次攻击,却无一不是收效甚微。 见槐林久攻不下,锋决大将军也急了,于是对城内的粮草打起了主意,开始围而不攻。 轩陵大将军见此只是笑了笑,近些年槐林并未发生过旱涝之灾,城中的粮食十分富足,即使是维持两月也不在话下,更何况待这两月过去,不说锋决大将军耐心还有没有,他派出城去的七万兵力也该到了,区区围城又有何惧! 谁料,在敌军停止攻击的第三日子夜时分,城中的几处粮仓同一时间皆是着了火,待发现时粮草已是化成了一堆灰土。 在敌军停止攻击的第五日,主城门大开,轩陵大将军率五万兵力出城与敌军对抗,同一时间一队精兵出了城门。 直到敌军停止攻击的第九日,援兵仍是未到,派出去送信的精兵也依旧是无一人回来,眼见着城中仅剩的粮食便要耗尽,轩陵大将军心中一阵焦急。 当日午时,锋决大将军突然率领一众寒军来到城门下,说是有东西要给轩陵大将军看。 轩陵大将军登上城门,向下方看了过去,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顿时破灭了。 只见敌军的牢笼中锁着一位浑身染血的将领,那位将领穿着一身晋朝盔甲,腰间别着一枚金色令牌,赫然便是之前被派出去送信的人! 见到轩陵大将军,那位将领跪了下来,落泪道:“大将军,末将无能!” 事已至此,再守下去便只能是死路一条,何不趁着眼下士兵们还有体力放手一搏? 入夜,轩陵大将军率余下的六万大军杀出城门,直奔敌军军营。 出乎意料的是,敌军似是早有所料,轩陵大将军等人闯入军营中时,锋决大将军正坐于主帅之位上,见轩陵大将军来了,锋决大将军笑着道了声:“恭候已久。” 轩陵大将军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当即欲率领众将归城,却见城中火光大作。 槐林已然失守! 见到槐林失守,轩陵大将军心中一阵悲凉,拔剑欲自刎,所幸被身侧的白元邦及时拦下了。 冲出重围后,轩陵大将军一路向北,在途中遇上了之前派去青冈的七万大军。 只是,守城容易攻城难,想要将槐林再夺回来已是不可能了,轩陵大将军于是就地整顿麾下兵马,次日趁着夜色攻占了寒朝的一座城池,即如今的岐桑。 闻言,冰雪的眸中掀起了一丝波澜。 仅仅一夜便能将一座城池攻下,轩陵大将军果然身手不凡。 “自建朝以来,便从未有过城池失守的旧例,槐林失守,龙颜大怒,所幸轩陵大将军攻城有功,功过相抵,陛下略施惩戒便作罢了。” 说到这里,颜云北停了下来,问道:“冰雪,依你看,此中可有端倪?” 经颜云北一点拨,冰雪心念一动,道:“军中应是出了细作。” 只是,若是她都能想得到,轩陵大将军又怎会想不到,冰雪不由得看向了颜云北。 颜云北却只是道了句:“此事日后你便会知道。” 竖日清晨,将军府前停着一匹银灰色骏马,四肢结实有力,身上柔顺而长的鬃毛披散着,头颅高高扬起,深蓝色的眼中放射着耀眼的光芒,柔美而不失健硕。 门前,颜云北道:“此行是祸亦是福,去吧。” 杨氏眼眶微红着上前挽了冰雪的手,哽咽道:“冰雪,你此次去岐桑,娘亲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让娘亲好好瞧瞧。”说着,杨氏的眼中一滴眼泪便要落下。 “娘亲不必难过。”冰雪抬手为杨氏拭去了溢出眼眶的泪水,笑道,“娘亲,听闻岐桑的乌椹为天下一绝,可养颜益气,待我回来之时,定为娘亲装来一车。” 正说着,冰雪的衣袖被人轻轻拉了一下,冰雪低头看去。 一个身穿碧绿色衣袍的男童正捏着冰雪的一角衣袍,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包子似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男童仰着小脑袋与冰雪哀求道:“奕儿不要姐姐走......” 一旁稍显年幼些的女童两只小手抱着冰雪的裤腿,不住地啜泣,不一会儿便将冰雪的衣袍染湿了一片:“呜呜,沁儿也不要姐姐走……” 冰雪伸手摸了摸两人毛茸茸的小脑袋,安抚道:“奕儿,沁儿,莫要哭了。” 见两个小家伙圆圆的小脸仍是皱着,冰雪俯身拍了拍男童的肩道:“奕儿,姐姐前几日曾听柳先生说,与其他弟子相比,奕儿是最坚强的那一个。” “……真的吗?”男童红着眼眶问道。 冰雪微微点头,道:“奕儿不哭,要是让柳先生看见了,可就要收回对奕儿的夸赞了。” 柳先生一向严厉,能从柳先生那里得到一句称赞委实不易,听到柳先生要将称赞收回,男童连忙抬起小手擦去了眼中泪水,听话地朝冰雪点点头,糯糯的声音传了出来:“嗯,奕儿听姐姐的话,不哭。” 这时,一旁等候着的官兵低声提醒道:“颜参将,该启程了。” 冰雪将女童抱了起来,交给了杨氏。 临别之际,冰雪看到颜云北的眼睛也微微红了。 见冰雪看了过来,颜云北朝冰雪点了点头。 “娘亲,父亲,保重。”说完,冰雪转身离去。 骑上骏马,冰雪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手中缰绳一拉。 骏马前蹄一扬,银灰色鬃毛随之抖动了起来,前蹄落下,骏马立时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奔去。 眼看着冰雪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杨氏伤心欲绝,竟是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 颜云北望着冰雪离开的地方,藏于衣袖中的手渐渐收拢。 惟愿,是福不是祸...... 第六十八章 岐岭遇匪 经过三日的长途跋涉,一行人来到了青山脚下,一位身着白袍的官兵驱了马驹来到冰雪的前方,说道:“颜参将,前方就是岐岭了,若是中途不休息的话,翻越岐岭大概需要三个时辰。” 冰雪抬头看了看天色,眼下正值正午,艳阳高照,阳光甚是毒辣。 冰雪再向后望了一眼,见后方跟随着的官兵们均是面露皮色,便道:“吩咐下去,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再赶路。” 闻言,白袍官兵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张口欲说什么,却最终只是看了看冰雪便走开了。 冰雪翻身下马,在一旁坐了下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原先那位白袍官兵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几分焦急之色,转过身来,往冰雪这边望了好几次,犹豫着要不要走向冰雪。 却见冰雪朝自己招了招手,白袍官兵当即起身朝冰雪走了过去。 白袍官兵在冰雪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问道:“不知颜参将有何吩咐?” 冰雪道:“方才见你心神不定,可是有事?” 白袍官兵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冰雪看在眼里。 见冰雪问了,白袍官兵这才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颜参将,实不相瞒,这岐岭上有一个土匪寨子,寨中匪徒时常打劫赶路的百姓,扰得民不聊生,当地的官兵几次上山剿匪,无一不是无功而返,据闻就在前不久那些匪徒还劫了一次官府护送的镖。” 随后,白袍官兵指了指远处的山腰道:“颜参将,那青烟升起的地方便是那群匪徒所在的山寨。” 见冰雪沉默不语,白袍官兵以为她是怕了,于是拍了拍胸脯道:“颜参将尽管放心,我等必会护您周全。” 虽是这么说着,白袍官兵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些许担忧之色。 这山上的匪徒连官府护送的镖车都敢劫,可见这群匪徒根本不惧与官府作对。倘若待会儿真遇上了,只怕又是一场恶战。 见官兵们都恢复了状态,冰雪起身道:“通知下去,即刻启程继续赶路。” 山间马蹄声阵阵,一时尘土飞扬,转眼间两个时辰已过,天色渐暗,一路上风平浪静,未曾遇到下山打劫的匪徒。 正当白袍官兵准备长舒一口气的时候,一阵纷乱的马蹄声自道路两侧传了过来。 不一会儿,一群人就将他们包围了起来,那些人皆穿着青色布衣,手持大刀,目光凶狠,赫然便是山上的匪徒。 忽的,一阵猖狂的笑声自后方响起:“哈哈哈……” 那人声音一出,紧紧包围在冰雪一行人附近的匪徒们便立即主动退让出了一条道路。 寥寥几声马蹄声回荡在山间,一个身骑黑色烈驹的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男子五官粗犷,黑长的头发披散着,稍显凌乱,穿在身上的狼皮大衣上毛面光泽,一看便知所猎的狼品种不俗。 见到被官兵们护在中央的冰雪,男子一双透着精光的眼睛微亮了亮,随后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个漂亮的小娘子。弟兄们,待会儿动手时注意点,切勿伤了这位小娘子,这可是你们将来的大嫂。” 被男子这般羞辱,冰雪眸色渐冷,手不由得按在了金翎剑柄上,只是眼下人数相差悬殊,并不适宜开战。 冰雪望着前方出言不逊的男子,眸光幽冷:“你是何人?” 不料,此话一出,男子却是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不知我萧传的名号,无妨,看在你马上就是我夫人的份上,我便告诉你,听好了,我便是这岐山奉天寨的大当家萧传!” 说完,萧传手一挥,道:“弟兄们,上!” 立时围在冰雪一行人周围的匪徒们朝里冲了过去。 “保护颜参将!” 看着官兵高喊一声与匪徒们混战在一起的景象,冰雪坐在马上静默不语。 无奈匪徒们人数众多,官兵们寡不敌众,终是落了下风。 眼看着官兵们就要抵抗不住了,冰雪一拉缰绳,身下的银灰色骏马顿时带着冰雪朝萧传奔了过去。 见冰雪只身前来,萧传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周围的匪徒正要上前抵挡,却被萧传挥手制止了。 萧传看着向自己奔来的冰雪,大笑着道了声:“还真是不怕死,我喜欢。”说完,便双腿一夹黑马肚子,径直朝冰雪赶了过去。 两人相遇之时,萧传本打算与冰雪慢慢打,不经意间瞧见了冰雪手中的金色长剑,手上动作不禁一滞,而此时冰雪手中的金翎却早已挥了出去。 萧传反应过来,手腕一转,挥出去的大刀立马调转了方向,将冰雪沉重的一击拦了下来。 萧传紧盯着冰雪问道:“你可是颜梅冰雪?” 冰雪又是一剑刺了过去:“是又如何!” 得到冰雪的肯定,萧传眼中的战意愈加盛了:“早就听闻此次大比魁首是一位名唤颜梅冰雪的女子,那位女子随身携带的长剑名唤金翎,其柄上刻着一只赤金火凤。萧某人一直想与颜小姐比试一番,不想今日便在岐岭遇上了颜小姐,天意如此,颜小姐,把你的招数都使出来吧。” 冰雪并未与他废话,手中金翎动如脱兔,直击萧传的要害处。 萧传便也不再说话了,手中的七尺大刀在空中一挥,生起烈烈疾风,紧接着,刀锋一转径直劈向了冰雪。 刀上闪烁的寒光灼了冰雪的眼,冰雪持着金翎的一双手微紧了紧,在刀锋即将到来之际,一个轻巧的下腰避了开来。 七尺大刀扫过上方,带起的一阵劲风拂过了冰雪的鼻尖。 一击落空,萧传将手中大刀猛地向后一拉,紧接着朝下方劈了过去。 眼见着大刀穷追不舍地准备再次落下,冰雪的后背却尚且紧贴着马背,显然已是落了下风。 眼前灼灼刀锋愈驱愈近,身下的骏马似是感知到了冰雪此刻正深陷囹圄,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冰雪眸底掠过一抹微光,下一刻金翎迎着赤日抬了起来,竟是欲以剑刃与刀锋相抗! 萧传的嘴角不禁扬了起来,看来大比魁首也不过如此。 只是这笑容还没有维持一会儿,便霎时从萧传的嘴边消失了。 只听一声嘶鸣掠地而起,冰雪身下的银灰色骏马承受不住七尺大刀的压力向后方退了几步,而正是这几步便成功让冰雪脱离大刀的压迫。 “颜小姐,再来!” 剧烈的撞击声在大刀与金翎接触的间隙处响起,紧跟着强横的剑气迅速向外扩散出去,所至之处,树木控制不住地晃动着,枝上绿叶若波涛涌动。 下一刻,萧传与冰雪双双从马上飞起,凌空而立。 萧传一脚向外跨出一步,掌心猛地一击大刀柄部,大刀瞬间脱离萧传之手朝冰雪砍了过去。 看到迎面袭来的大刀,冰雪眸色淡然,如墨青丝随风扬起,蓝衣飘然,素手翻转间,金翎随之而动。 空中冰雪凌空踏出一步,衣袍翻飞间一剑挥出,与大刀双刃相撞。 清脆的碰撞声自上空响起,疾速前进的大刀立时倒飞了出去,还未回到萧传手中便转而向下坠去,而冰雪动作却未曾停下,一击之后,冰雪再次向前一步迈出,手中金翎带着刺骨寒光刺向了对面的萧传。 见攻击再次落空,萧传当即向下方落去,才坐稳便看到冰雪已然站在了马背上。 蓦地,一声重物落地声突兀地在山间响起,一道寒光掠过,金翎剑刃架在了萧传的脖颈上,胜负立判。 萧传输了。 见到落在地上的七尺大刀,匪徒们纷纷转过身去,见到身后的景象,顿时呆若木鸡。 大当家竟是被擒了! 看清生擒萧传的人是谁后,白袍官兵惊呼道:“颜参将!” 一众官兵们望着前方手持金翎的女子,内心震撼不已。 虽然一早便听闻过参将大人就是大比魁首,但因着从未见过冰雪的真正实力,所以一直对冰雪的实力存在质疑,言语间也透露着些许对冰雪的轻视。只是如今亲眼目睹了冰雪击败萧传的风采后,众人这才明白冰雪为什么可以成为大比魁首了。 在冰雪的示意下,萧传抬了抬手,命令一众匪徒们退下。 匪徒们依令放下了武器,纷纷向后退去。 待匪徒们离开了有一段距离,冰雪才收回了金翎。 在萧传的目送下,冰雪身骑银灰色骏马领着一队官兵离去。 眼见着冰雪等人就要消失在视野中,一位土匪凑上前问道:“大当家,还追吗?” “追上去再被打一次?”萧传转头反问道。 见萧传看了过来,那位匪徒不自觉缩了缩脑袋,为什么他感觉大当家的笑有些瘆人? 在见识了冰雪的实力后,护送冰雪的官兵们均是改变了对冰雪的看法,之前对冰雪的偏见也彻底消除了,一路上对冰雪唯命是从。 翻过岐岭,道路渐渐宽广了起来。 足足行了十里地,一座城池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颜参将,岐桑到了。” 第六十九章 初到岐桑 夜色如墨,皓月当空,皎洁月光自空中洒落,屋檐下悬挂着的各式灯笼迎风摇晃,明亮的烛光与月光交相辉映,一时间整个岐桑城亮如白昼。 街道上往来的人络绎不绝,沿路摊铺摊贩卖着琳琅满目的货物,衣食住行,一并俱全。在宽敞的坪地处,人群密集,偶尔一束火光冲天,引得一阵叫好声与掌声。 见街上过往的行人大多数都以轻纱掩面,冰雪感到有些诧异,便问身旁的白袍官兵陈述:“陈都尉,为何城中不少人都戴着面纱?” 陈述笑道:“大人有所不知,今日是子初节。” “子初节?”冰雪说着蹙起了眉头,不解地说道,“我朝何时有此节日?我竟是从未听闻过。” “子初节本是寒朝节日,大人未曾听说过实属正常。”陈述解释道,“岐桑本为寒朝所属,城中百姓多为寒人,当初大将军攻下岐桑时,顾念城中百姓旧习难改,便适当的保留了一些,这子初节便是其中之一。” 冰雪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正行着,一路上有不少男子看向冰雪这方,奇怪的是这些男子看向冰雪的眼中满是可惜之色,见得多了,冰雪就越是纳闷,于是便向陈述询问了起来。 陈述却是笑着道:“大人,每逢子初节,一到日暮之时,城中善男信女便会出门寻觅良缘,为避免发生误会,便规定独身之人需以轻纱掩面。此刻大人未戴面纱,外人应是以为大人已有婚约。是属下考虑不周,还请大人恕罪。” 冰雪淡淡笑道:“无妨。” 如此也可省去不少烦心事,甚好。 这时前方一位官兵骑马奔了过来,那位官兵朝冰雪行了一礼,便走到陈述的身旁低声说了几句。 待那位官兵说完,陈述点了点头,而后转头对冰雪道:“颜参将,天色已晚,参将府早已安置妥当,属下还是先带您去参将府休息吧。” 于是,冰雪在陈述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府邸前,朱漆大门的上方悬着刻着“参将府”的匾额,大门两侧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雄狮,门前数位身穿盔甲的士兵手持长矛站立着,面色严肃。 府前,一众侍女仆从也早早的等候在了那里。 看到冰雪在官兵的护送下朝这方行来,站在前头的一位双鬓微白的中年男子当即领了一众仆从向冰雪行礼:“见过参将大人。” 门前守卫的士兵见了也跟着抱拳行礼。 冰雪下了马,便有一位机灵的侍从上前将骏马牵了去。 见此,陈述也放心了,便对冰雪道:“大人,如此我等便先回去复命了。” 冰雪微微颔首,随后转身朝参将府里走去。 领头的中年男子赶忙快步跟上冰雪道:“大人,小的是这府上的管家,名为姜德,大人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和小的说。” 来到前厅,姜德恭敬地道:“大人请坐,大人这几日赶路想来应是饿了,小的已命厨房做好了膳食,大人可要现在用膳?” 原本腹中空荡荡的,听姜德这么一说倒是饿了,于是冰雪道:“既已做好了,便呈上来吧。” 闻言,姜德连忙招呼下人将晚膳端了来。 次日,冰雪一早便起来练剑,姜德则静静地侍候在一旁。 待冰雪练完,姜德递给了冰雪一盏茶水。 环顾四周,灌木无不是被摧残得满目疮痍,姜德感叹道:“大人,小的虽不会武功,但从大人方才的一招一式之中也看出了大人武功不凡。自古以来将帅之中还从未出现过女子,大人能达到此种地步,想来大人的双亲必是以大人为傲。” 冰雪正低头饮茶,听了姜德的话,眸底微微一暗。 用过早膳,冰雪乘坐着马车来到了军营。 帐篷里,首座上轩陵大将军付渊身着黄金战甲坐着,目光锐利,气势刚建。 迎着付渊不住打量的目光,冰雪面色淡然:“末将颜梅冰雪,见过轩陵大将军,见过诸位将军。” 见冰雪丝毫不惧自己的打量,付渊笑了:“颜参将请就坐吧。” “谢大将军。”冰雪拱手道。 冰雪刚在席上坐下,便有人道:“颜参将大比夺魁的事情天底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就听说颜参将不仅武功不凡,样貌也是人间绝色,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冰雪淡淡一笑道:“谬赞了。” 忽的,坐于对面的一位将军长叹了一声,说道:“真是可惜啊……” “魏将军何故叹气?” 魏行彪道:“唉,得知颜参将就是比武大会上夺魁之人后,白将军便一直在我耳边念叨个不停,说是待颜参将来了定要让颜参将给他指点指点,巧的是就在昨日连山山匪突然作乱,白将军剿匪去了,眼下并不在城中。” 冰雪挑了挑眉,父亲说的果然不错。 不过,那又有何惧? 于是冰雪起身回道:“指点不敢当,白将军征战沙场数十年,论辈分冰雪还应称白将军一声前辈。待白将军回来了,如有机会,冰雪应亲自向白将军请教一番才是。” 冰雪模样看上去虽是谦逊得很,言语中却透露着一股奉陪到底的气势。 见冰雪既不倨傲无理,也不妄自菲薄,魏行彪不由得哈哈大笑一声,道:“连山距离岐桑算不上远,解决山上的那些个小杂碎也要不了多少时间,想来白将军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我就等着看你们的比试了。” 当冰雪从将军府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染了几分绯色。 冷风吹在脸上,冰雪脸上的醉意也淡了些许。 陈述上前要搀扶着冰雪上马车,冰雪却是摆了摆手:“今日无事,你且随我在城中走走。” “是。” 陈述答应一声,跟在了冰雪的身后。 “大人平日里可有何喜好?” “皆可。” “……那大人可有何想做之事?” “无。” 走到一半,陈述望着前方的冰雪,脸色有些微妙。 这参将大人看着也挺年轻的,怎的就无欲无求了呢? 行了一阵,两人来到了一个茶馆前,还未进去便听到说书先生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只见高台上魏小公子与老者你来我往,不分伯仲,突然,魏小公子一步迈出,矛锋直指向老者,一阵劲风生起,长矛刺向了老者,就在这时,老者也挥着赤红色大刀迎了上去。” “眼见着赤红色刀尖下一刻便要与长矛的矛锋相击,矛锋骤然一转,在空中抖了个枪花,虚实交错间,已然来至老者的眼前。一声惨叫声响起,老者跪在了拜将台上,鲜红色的血液立时将台面染红了一大片……” 陈述见冰雪驻足在茶馆前,以为冰雪对魏远城有兴趣,便将自己近日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这魏小公子虽生的风流倜傥,却唯独痴情于留香阁的连玥姑娘。说来也巧,拜月节那日京城失火,留香阁的花灯尽数被烧,魏小公子靠着所持花灯数量最多将连玥姑娘迎进了相国府。听说因为这件事,魏相国气得都晕过去了。” 想到魏忠源一世工于心计,却拿魏远城无可奈何,冰雪不禁哑然失笑。 见冰雪在茶馆前站了有一会儿,陈述便问道:“大人,可要进去一坐?” “不必,我们回府吧。”冰雪摇了摇头道。 才走了没几步,后方一道声音传来:“站住!” 听到这句话,冰雪与陈述皆是停下了脚步,一齐转过了身去。 出声的人是一位满脸横肉的富家子弟,穿着一身上好的绫罗绸缎,身材粗壮,两只眼睛尽管很努力的瞪着却仍是只有一条缝大。 在富家子弟的前方,一位男子正被两个壮汉死死按住了胳膊,反抗不得。 男子身上的衣袍因仓皇逃奔而显得有些凌乱,束发的玉冠也偏斜了些许,一张脸上虽是蹭了灰,却依旧不失贵气。 男子被抓住后奋力挣扎了几下,无奈一人的力量实在过于单薄,根本与两位壮汉对抗不了,男子便只好放弃了反抗,看向富家子弟的一双黑眸中充满了愤怒。 见男子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富家子弟有恃无恐的道:“这下怎么不跑了?继续跑啊。江承轩,今天好不容易让小爷逮着你了,小爷定要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厉害!” 说完,富家子弟将手朝跟在身旁的奴仆一伸。 奴仆看着富家子弟伸来的手,一时半会儿没明白过来,便问道:“少爷,您这是要?” “废物!刀……”富家子弟恨铁不成钢地回头看了一眼问话的奴仆。 奴仆连忙将手中的刀放在了富家子弟的手上。 手上有了刀,富家子弟底气更足了,狞笑着走向了被壮汉牢牢按住的男子:“江承澜,这回可没人再护着你了。瞧瞧,瞧瞧,这双手细皮嫩肉的,跟姑娘似的,巧了,小爷今天就要把你这双手废掉,让你再也不能写字,再也不能弹琴。” 男子倔强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是不会得逞的!” “我看谁敢救你?”富家子弟向周围的人扫了一眼,人们皆是畏惧的向后退缩。 见此,富家子弟笑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没人会救你的!哈哈!” 说着,富家子弟来到了男子的身前,手中大刀的刀身摩挲在男子的脖颈处,问道:“江承轩,你说小爷是先砍你的左手还是右手好呢?” “你敢!”江承轩道。 男子的话成功将富家子弟激怒,富家弟子手中的刀当即挥了出去:“小爷现在就成全你!” 见围观的人麻木不仁,男子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微风拂过,男子披散着的黑发随风扬起。 第七十章 一介伶人 等了许久,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男子不禁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只是才睁眼,便被一阵寒光晃了眼,待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男子瞳孔却是猛地一缩,心也跟着颤了颤。 横在眼前的赫然是一把刀刃正对着他的大刀,阳光下刀锋锐利如斯,距离他仅有咫尺之遥,这要是砍下去,只怕是能一刀毙命。 想到今日便要命丧于此,男子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许多。 只是,倘若今日当真就惨死于这富家子弟之手,他这些年的执着岂不成了一纸笑话? 下一刻,男子突然奋力挣扎了起来,看架势竟是妄图拼尽全力以挣脱身旁两侧壮汉的束缚。 奈何蚍蜉撼树终是自不量力,在身侧两位练家子的壮汉的眼中,男子的剧烈挣扎不过是些小动静,没几下便被压制住了。 被再次按在刀刃的前面,男子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富家子弟的脸,似是要将其样貌牢牢刻在自己脑中,乌亮的黑眸中充满了愤恨,咬牙切齿地道:“钱如海,纵使是做鬼,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说完,男子头一扬,毅然决然地准备赴死。 奇怪的是,男子等了好一会儿,富家子弟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男子的心底不由得划过了一丝疑惑。 依照往日富家子弟的脾性,听了他这番话必然是怒不可遏,而这次怎的与往常不同了。 发觉事出蹊跷,男子禁不住好奇的朝富家子弟看了过去,过了半晌,男子总算是看出来了哪里有些不对劲。 眼前依旧是富家子弟嚣张的面孔,富家子弟的手中也依旧拿着大刀,只是不知为何此刻富家子弟嚣张的气焰却平白减弱了许多。 只见富家子弟两只一条缝般大小的眼睛中绿豆大小的瞳仁转来转去,看上去恨不得将眼前的男子除之而后快,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未有一丝变化,一时间倒显得有几分滑稽。 男子正打量间,两侧的壮汉突然惨叫了起来,不约而同松开了原本牵制住男子的手。 见手上的力量撤去了,男子没来得及多想便跑了出去,直至与富家子弟相距有一段距离时方才停下了脚步,留下的两位壮汉则在原地抱臂哀嚎,脸上的表情足以看出他们是何其痛苦。 缓了口气,男子转过身来看向了富家子弟,发现富家子弟如今根本动弹不得,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这才落回去了。 不过,能将人无声无息的控制住,想来方才出手就自己的人必是身手不凡,想到这里,男子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静立于一方的人的身上。 不知何时不远处站了一位女子,女子身着一袭蓝袍,双眸冷冽,唇色殷红,生的是一副倾城绝色的好容貌,在女子的身后站着一位男子,观其衣着装扮,似是位将领,男子言语行为中无不透露着对女子的尊敬,看样子女子的身份定是不俗。 另一方,没拦住冰雪出手救人的陈述此刻正拍着脑门懊悔不已,只是转念一想事已至此,后悔也无多大用处,想着能补救一点是一点,陈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冰雪:“但说无妨。” 陈述道:“属下明白大人此举是为伸张正义,只是有些时候,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闻言,冰雪禁不住转头朝陈述看了过去:“陈都尉何出此言?” 想着如今冰雪是自己的主子,眼下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时候,陈述便也不瞒着冰雪了,索性敞开了说:“大人有所不知,这人可不是位善茬。此人名叫钱如海,乃城主独子,因着城主夫人早逝,城主对钱公子百般宠爱,这才养成了钱公子骄奢淫逸的德行。钱公子仗着自己城主独子的身份时常干些欺男霸女的事情,因此坊间百姓也称其为“小霸王”。上回钱公子在军营公然聚众赌博,引得大将军大发雷霆,说是要按军法处置钱公子,城主听闻此事后急忙赶到军营,也不知道城主和大将军说了什么,后来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大人......” 说到这里,陈述神色间多了几分恳切,正准备好好劝劝冰雪的时候,却见冰雪竟是径直朝钱如海走了过去,吓得陈述哪里还顾得上酝酿好的情绪,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难不成他说的还不够明白? 来到钱如海的跟前,冰雪并没有立即解开钱如海的穴道,反倒时不时用金翎敲敲钱如海的胳膊和小腿,引得钱如海头上直冒冷汗,若是能动的话,只怕此刻他的腿早已抖如筛糠了。 忽的冰雪素手一抬,吓得钱如海眼珠子猛地一转,以为冰雪是要灭口。 冰雪只是笑了笑,金翎剑柄一递,击在了钱如海被锁住的穴位上。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钱如海自然是要抓住机会给冰雪点颜色瞧瞧,趁着冰雪转身的空隙,钱如海大喊一声将手中的刀挥了出去。 “大人小心!” 见到钱如海使阴招,陈述连忙拔剑上前。 只是剑才拔出了一半,陈述便瞧见一柄金色长剑越过自己直接刺向了钱如海。 “啊!我的手!” 一声惨叫响起,钱如海抱着手一脸痛苦状,眼中似乎有泪花闪烁,刚才还握在手里的刀此刻已经掉在了地上。 见钱如海被重伤,躲在一旁审时度势的侍从连忙小跑上前询问:“少爷,怎么了?” “断了、我的手断了......”钱如海哭丧着脸说道,说完钱如海抬头愤恨的看了一眼冰雪,随即转身道,“回府!” 见钱如海离开了,陈述现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冰雪面色不改,从容淡定的将金翎拾了起来,用手帕细细擦拭着沾染了纤尘的剑刃。 正在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冰雪手上动作一顿,寻声看去,不远处站着的赫然就是之前被钱如海欺负的那位男子,只是男子的胳膊显然是被刚才的壮汉扭伤了,看得出男子胳膊抬得十分费力。 冰雪点了点头,回头将擦拭干净的金翎收了起来。 男子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冰雪腰间的令牌上,禁不住一愣:“敢问姑娘,这枚令牌?” 冰雪顺着男子的目光看去,见其所指的正是自己腰间的令牌,有些不明所以:“何事?” 男子不敢确定地道:“敢问这枚令牌可是姑娘的?” 闻言,冰雪倒是笑了,反问道:“不然呢?” 冰雪的笑容如花初绽放,一时惊艳了男子,竟是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一旁的陈述看不过去于是出言训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大人乃朝廷命官,怎会做出偷盗之事!” 陈述的一顿训斥让男子回过了神,连忙解释道:“在下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头一次见女官,心中有些好奇。” “无碍。”说完,冰雪领着陈述转身欲走。 “大人且慢。” 冰雪脚步一顿,转身看去,男子竟是跪在了地上。 “大人,在下名为江承轩,本一介伶人,身份低贱,命如草芥,纵使是死了也不值得怜惜,大人此次出手相救,便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尚且应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大人,在下愿意誓死追随大人,望大人成全!” 见冰雪一直沉默不语,陈述低声道:“大人,此人不过是想倚仗您的庇佑罢了。” 谁知,冰雪默了默,开口问道:“那你可有何用处,参将府可不收无用之人。” 闻言,江承轩抬起了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在白袍官兵和冰雪说的时候,他便以为冰雪必然会因为畏惧城主大人的势力,会直接拒绝他的,却没成想冰雪并没有。 江承轩望着前方的冰雪,脸色一变,抱拳道:“大人,在下本生长于寒朝,与叔父来晋朝经商时走散,被人卖入伶人馆,如今幸得大人相救,脱离苦海,在下唯一的愿望便是参军从戎,建功立业,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 刚说完,陈述便讥讽道:“伶人也想参军,当真是笑话。” 听了陈述的奚落,江承轩并未生气,一双乌亮的黑眸定定的看着冰雪道:“若是大人愿意相信在下,待在下养好伤,必定竭尽全力报答大人。” 陈述自然是不信他,目露不屑的道:“你这还没报答呢就要人先治好你的病,谁信。” 江承轩不语,仍是看着冰雪,静静等待着冰雪的答复。 冰雪却是直接转过了身,向远处走去。 见此,陈述连忙跟了上去。 江承轩眸底微暗,低下了头。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参将府不缺你一口粮。” 江承轩当即抬起了头,一脸茫然,视野中那道身影渐行渐远,落在后边的陈述听到冰雪的话时也是愣了半晌,转过身来见到江承轩的模样,不由得一脸嫌弃:“还愣着干什么,跟上来吧。” “……谢大人收留。”江承轩明白过来,连忙冲着冰雪离去的身影欣喜道。 第七十一章 军营立威(上) 夜幕降临,整个参将府灯火通明。 “剑破风云!” 冰雪一剑挥出,周遭空气立时绞动了起来,响声轰鸣,俨然有惊天动地之势。 飘逸的蓝色衣袍随风浮动,掀起无尽风华,感受到手中金翎的躁动,冰雪眸光一凝,一步向前迈出,手中金翎奋力挥了出去。 顿时一阵冲天金光自锐利剑刃上迸射出去,带着一条细长的尾巴直掠向天际,转瞬间消失在了乌黑的云层中。 下方疯狂卷动的风暴中隐有微光闪了闪,下一刻风暴骤然停下,半晌,只听一声轰鸣自平地掠起,狭有金色光辉的数道剑刃霎时以风暴为中心向外极速掠去。 一时风声四起,剑刃所至之处,尽为残伤。 冰雪唇角微扬,脸上闪现了几许笑意。与往日相比,此次绝武神功的杀伤力有了显著提升,若是如今再让她遇上拜将大典上出现的那位老者,仅需一招,她便可要了他的命! 抬头见天色已晚,冰雪手腕一转便要将金翎收回,一阵剑吟声却忽然响了起来。 冰雪收剑的手不由得一顿。 而金翎的异动似乎不是偶然,震动的幅度不但没有丝毫减弱的征兆,反倒是愈来愈剧烈。 见金翎躁动异常,冰雪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收紧,试图压制住金翎的震动,不料反倒却被金翎牵制住了。 月光下金翎剑身不住地晃动,一会儿冲上天际,一会儿又坠落向下,待冰雪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又突然闷头撞向了不远处的粗壮树干。 剑吟声尚在耳侧回响,眼见着前方树干渐渐逼近,任凭冰雪如何使劲,金翎的冲势竟是半点未减! 正在冰雪打算松开金翎的时候,一股混合着浑厚元气的热血忽然自丹田处一涌而上,从未有一刻感受到如此充沛的元气,冰雪眸光微闪了闪。 就是现在! 冰雪抓紧了手中剑柄,奋力一挥,只见距离树干仅有咫尺之遥的金翎剑锋陡然一转,惊起一阵剑吟,紧接着金翎奔向了天际。 再次回到原处,冰雪倒映着月光的眸中染上了烈烈战意。 “第五式,吟啸九天!” 乌茫茫的天空中风云变幻,映着皎皎月光,此刻金翎浑身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辉,金光一闪,嘹亮的剑吟声直冲天际,响遏行云。 冰雪神色凛然,一剑向前方挥出。 顿时熠熠剑光直奔前方而去,剑气扫过,满园茵茵芳草随风抖动,青枝摇晃。 一声巨响轰然炸开,园中一棵稍显粗壮的树木从中间裂了开来,自上而下一分为二,树干倒下后地面上赫然是一道凹陷的裂缝。 收回金翎,冰雪来到树前,从树干下堆积的土中拾起一抔,这土竟是尚存留着些许热度! 冰雪心中一阵复杂。 以往每逢突破,她都需等上一段时日,并非是所练不精,而是体内元气不够充裕。若是冒然突破,一旦元气不足,便无法维持功法的运行,届时不但突破不了,还将对自身造成无可估量的损伤。 而此刻她不但突破到了绝武神功的第五式,身体却没有受到一丁点影响。 冰雪微微有些不解,旋即又不由得释怀了,老道士给的金丹果然不是凡物。 想到金丹,冰雪当即凝神静气,向丹田处窥探了过去。 自金丹入腹以来已过了数日,也不知金丹已经被消化到何种程度了? 当冰雪看到丹田中白茫茫一片时,眉头禁不住皱了起来,待白雾散去,一枚黄色丹药呈现了出来。 自上次炼化后,金丹便一直呈现其原有的金色,而此刻再看金丹,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随着第五式的突破,金丹已不再是金丹了,只见其金色尽褪,丹药的颜色一转眼成了质朴无华的黄色! 闻声赶到的姜德看到尚且还冒着青烟的地方,一时目瞪口呆,再看到立于一旁神色自若的冰雪,姜德心中了然,府中除了大人还有谁有能力做到这种破坏程度?心中暗道大人真是好生厉害,随即又忍不住心疼起自己花的银子了。 那可是上好的古松啊…… 只是眼下有要紧事在身,姜德一时半会也顾不上心疼了,立即快步朝冰雪走了过去:“大人,陈都尉方才差人来说,白副将回来了。” 闻言,冰雪将手上的尘土抖落了去,语气平淡地道:“回来了便回来了罢。” 姜德想了想还是没明白冰雪是什么意思,但见夜色已深,便开口劝道:“大人,天色不早了,明日大人还要去军营视察,大人还是早些歇息吧。” 冰雪点了点头:“好。” 待姜德走后,冰雪拂去了衣上沾染的尘土,向屋中走去。 正走着远处传来了飘渺的悠悠琴音,琴声哀婉,将游子的一腔漂泊为客的孤寂与目光之所及皆是异乡的惆怅娓娓道出,冰雪不禁停下了脚步。 循着琴声,冰雪来到了参将府略显偏僻的西院,途中两个仆从的议论声传入耳中。 “真不知道大人为何要将一个伶人留在府中,这不是平添晦气嘛。” “倘若大人是位男子也就罢了,大人身为女子,却留宿伶人于府上,日后岂不遭人笑话!” “别说,那人可是贪心得很,知道大人的身份后,立马就说要参军,就他那个弱不经风的样子他要是能参军这天底下还真就没人参不了军,依我看,他分明就是想倚仗大人的身份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 冰雪眸色微沉,继续向琴声传出的地方走去,穿过回廊,入目即是一片翠绿色的竹林,翠竹林立,身姿挺拔,中间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向竹林内部蜿蜒而去。 微风中竹枝摇曳,片片竹叶飘落,林间萦绕未散的清香沁人心脾,随着一步步深入竹林,琴声渐渐清晰,翠竹摇晃间一座凉亭出现在了冰雪的眼前。 亭中一人正低眉抚琴,朦胧月光下那人眉眼清秀,指尖轻挑,悦耳琴声一泻千里。 抚琴人并未察觉到冰雪的到来,仍沉浸在无边思绪中,冰雪走到亭前便停下了脚步,打量起了那人。 此人的琴艺颇有造诣,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此人似是有几分眼熟。 一曲奏毕,那人神色怅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冰雪所在之处,急忙站起了身:“大人。” 那人转过了身来,冰雪这才瞧见了那人的正脸,正是她今日于集市上救下的男子。 冰雪抬脚走进了凉亭,一手抚上了桌案上质朴的古琴,其上淡淡划痕隐约可见,看得出来已经用了好些年了:“可是我府上的奴仆怠慢了江公子?” 江承轩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却道:“大人误会了,下人们待在下甚好。是在下身份低贱,身无所长,勉强倚靠琴技苟活于人世。幸得大人不嫌弃,收留在下,在下已经很知足了。” 冰雪抚琴的手一顿,抬眸望向了江承轩:“我没记错的话,江公子当初可不是这般说的。” 此言一出,似是戳中了江承轩的痛处,江承轩身子一震,想到今日之遭遇,忍不住红了眼:“那位陈都尉所说确实不错,伶人参军,可不是个笑话?有谁相信伶人也能如寻常男子一般驰骋沙场……” 说着,江承轩低下了头:“是在下口不择言,未能遵守诺言,还请大人见谅。在下是去是留全凭大人吩咐,在下绝无怨言。” 说到最后,江承轩似是用尽了平生力气,声音渐变沙哑。 因着一直低着头,江承轩无法看见冰雪的脸色,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却始终未得到答复,江承轩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不一会儿,视线中的那双靴子离开了视野,江承轩神色黯然,看来他的出尔反尔果然让冰雪对他产生了厌恶。 蓦地,一声碰撞声划破寂静在林中响了起来,惊得江承轩身子一颤,当即看了过去。 看清眼前景象,江承轩险些失声:“大人!” 只见案上的古琴已然摔在地上断成了两半,案前的冰雪听到江承轩的惊呼后转过了身来,凌厉眸光射入江承轩眼中:“从今往后世上再没有伶人江承轩,只有我颜梅冰雪的部下江承轩。” 部下? “大人……”江承轩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乌亮的黑眸中泪光闪烁。 路过江承轩时,冰雪道:“明日随我一同去军营。” “大人就不怕在下坏了您的名声吗?”江承轩道。 冰雪脚步一滞,淡淡地道了句:“清者自清。”消失在了竹林中。 江承轩哑口无言,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次日。 一早冰雪便乘着马车来到了军营,营中官兵们正在进行操练,排兵列阵井然有序,不见一丝散漫,场上口号声此起彼伏,和着震天擂鼓声在军营的上空中回荡。 陈述一听属下说参将到了,当即放下手头上的事务亲自迎接冰雪:“大人,众将士已等候在里边了。”说着,陈述脚神色一变,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冰雪身旁的一人。 冰雪不回头也知他在看谁,却也不解释:“还请陈都尉带路。” 陈述回过神来连忙道:“大人请。” 一进营帐,冰雪便感受到一股冷意径直朝着自己这方袭来,不由得朝那冷意散发出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第七十二章 军营立威(中) 营帐中众将士见到陈述领着冰雪进来后纷纷站起了身,神色间均是流露出了些许的犹豫,半晌未见一人出声。 见状,陈述的脸色白了白,厉声道:“诸位是哑了不成,这位就是朝廷派来的参将大人,还不快见过参将大人!” 在得知新任参将是个女子的时候,别说是其他将士,就连他自己也以为是听岔了,再三求证后仍是难以置信。虽说圣上早已推行女子参军的新政,但是又有几人将此事当真? 京城与冰雪一见,陈述心中原本尚存的一丝幻想也随之破灭了,冰雪与陈述心中的参将大人的形象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就这么个娇嫩柔弱的女子武功会厉害到哪里去?得知冰雪与威烈大将军的关系后,陈述恍然大悟,想来圣上必是怜惜威武大将军,这才将其嫡长女拜为参将。 回岐桑的路上,冰雪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纵然陈述心中百般欲将冰雪往好的一处想,也终是自欺欺人,直至那日在岐山遇匪时亲眼目睹冰雪与萧传交手。 萧传的名号别人不清楚,他还会不清楚么?那可是曾经能与大将军旗鼓相当的存在! 姑且不论冰雪使的是何种手段,单就擒住萧传一举制敌这一点上,便足以证明冰雪并非一无所能。 然而真正见识过冰雪武功的人只是少数,仅凭区区数张嘴还真不能让军营里这些满心满眼都是打打杀杀的武夫信服。因而方才在营帐外的时候他便做好了冰雪不受众人待见的准备,只是如今一看他竟是低估了这些人。 陈述话音刚落,一声嗤笑就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顿时引得各方目光看去。 只见前方的一处席上坐着一位身着盔甲的男子,男子骨相粗犷,浓密的络腮胡几乎掩盖了半张脸庞,拿着酒杯的手上一道狰狞的疤痕毫不避讳的展露着,男子虽是盘膝坐着,依然可以看出其身材高大威猛,在其桌案的一旁,两柄泛着银光的巨大锤子随意搁置着。 迎着众人注视的目光,男子顾自道:“当真是世风日下,如今区区女流之辈也敢自称将军!”说罢,男子又是嗤笑一声,紧接着一仰头咽下了杯中酒水。 男子的一番言论似是说出了在场众将士的心声,原本对冰雪身份心存几分畏惧的将士们见有人出头,便也不再保持沉默了,纷纷议论了起来。 眼见着事态就要朝着愈加糟糕的方向发展,陈述当即扬声道:“参将大人乃朝廷命官,宋都尉方才说出如此言论,莫非是对当今圣上的决断有异议?”说着,陈述眼中厉色浮现,言语间透露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面对陈述的诘责,宋庭冷哼一声,从席上站了起来:“陈都尉还真是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就给宋某人扣下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宋某人真是好生佩服啊。” 说着宋庭话锋一转,颇具深意的调侃道:“陈述,你我同是都尉,何不与我说说,你口中的这位大人是给了你何等好处让你甘效犬马之劳。”说到好处时,宋庭故意将字音咬的重了些,所指是何不言而喻。 环顾四周,众人望向自己的眼中皆是饱含深意,陈述气得险些拔剑:“宋庭!你再口出狂言,信不信我……” 寒光乍现,陈述手中的利剑下一刻便要脱鞘而出,却被一只手抵住了,陈述转头一看,是冰雪。 “大人......”陈述愣了愣道。 想到方才宋庭所说的话也入了冰雪的耳,陈述急忙辩解道:“大人莫要误会,属下绝无此意。” 谁料陈述刚说完,宋庭便讽刺道:“陈都尉还真是能屈能伸,这一点我宋某人还真是自叹不如。” 当着众人的面被宋庭如此戳脊梁骨,陈述心头怒火顿时一涌而上,恨不能直接过去和宋庭干一架。 正僵持间,冰雪出声了:“看来宋都尉心意已决,是断无可能归顺于我了?” 自冰雪入帐后宋庭便一直观察着冰雪的反应,见冰雪一直沉默不语,便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中一度十分得意,此刻突然听到冰雪说话,不由得感到几分不可思议。 不过那又如何,他可不是陈述! 宋庭一步上前,两只眼睛紧盯着冰雪:“我宋某人素来只认一个理,那便是强者为尊!你且与我比一场,若是你赢了,我自然会归顺于你,否则......” 宋庭话未说完,陈述出声怒斥道:“宋庭你好大的胆子!你目无主将,如今又妄图在军中挑起纷争,你屡次触犯军规,依军法处置,你就是几个脑袋也不够!” 闻言,宋庭非但没有生出一丝畏惧,反而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可笑!我宋庭十四岁从军,战功累累,一生纵横沙场,将生死置之度外,死又有何惧!与其往后日日匍匐于女子跟前,倒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你!”陈述气极,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只好拿眼镜瞪着宋庭。 宋庭不为所动,目光紧紧盯着冰雪。 “好!”冰雪道。 “不是,大人......”听到冰雪答应了宋庭的无理请求,陈述立即转过了身来,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冰雪的应允自然是让宋庭称心遂意了,宋庭点点头,取了案上的双锤便要往外边走去。 冰雪叫住了他:“宋都尉且慢!” 闻言,宋庭脚步一停,看向冰雪。 冰雪唇角微微勾起:“宋都尉,要战可以,只是还请宋都尉立下军令状,日后免得有人说我颜梅冰雪欺负人。” 宋庭倒也爽快,没多想便答应了:“我宋某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区区一纸军令状,又有什么给不了的!” “宋都尉,你我这一战生死勿论,在场的众位将士为证。若是你赢了,我自会主动辞去这参将一职,并与圣上说明此事与你毫无关系;若是你输了,则你往后任凭我处置,不得有怨言。不知宋都尉意下如何?”冰雪道。 宋庭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听到冰雪问自己当即不假思索地道了一声:“好!”便大步向帐外走去。 而一旁的陈述却是心情沉重,直愣愣的看着冰雪,神色复杂。 冰雪却好似没事人一般,从容的拂了拂衣袖。 “陈都尉可是有话要说?”冰雪忽而问道。 陈述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大人,宋庭这人就是一根筋,认死理儿,您身份尊贵,实在无需与宋庭一般见识。” 冰雪笑了笑,却是摇头道:“陈都尉,方才你也看到了,心存芥蒂的并非仅宋都尉一人,此次宋都尉发难正是众心所向,我若是不出手,便是坐实了这无能的名头,日后这参将的头衔也会形同虚设,届时又谈何领兵作战?” 陈述垂头不语,许久低声道:“大人,宋庭善使重锤,一度曾与白副将比肩。不过,大人不必担忧。宋庭以往制敌多是倚仗一身蛮力,大人若是……若是真的打不过,可先拖延时间。” 虽是亲眼目睹过冰雪与萧传交手,但陈述至今为止对冰雪的实力捉摸不透,谁知这次遇上一根筋的宋庭大人还能不能赢,想着想着陈述心中的担忧不自觉呈现在了脸上。 冰雪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当冰雪走出营帐的时候,帐外的空地上宋庭已然提了两只锤子等候在那儿了,烈日下锤子表面的银光灼灼逼人,映射入众人的眼中,令人望而生畏。 见冰雪出来了,宋庭一脚向外迈出,望着冰雪的两只眼睛中浮现了几分血性,目光触及冰雪手中的金翎时,宋庭握着锤柄的手一动,大喊一声,挥着大锤子便朝冰雪冲了过去。 站在众人前方的陈述尚且都可以感受到疾风的猛烈,那当事人岂不是...... 想着,陈述不禁看向了冰雪,这一看差点把陈述的下巴惊掉了。 面对宋庭猛烈的进攻,冰雪手中的金翎剑锋凌空一划,紧接着......冰雪双眼一闭,不再动作。 眼看着锤子一步步逼近就快要砸在冰雪脸上,冰雪仍是没有半点动静,面色如常,而陈述却是急得涨红了脸。 大人,虽说咱胜算不大,也别这样自暴自弃啊。 耳畔风声渐近,待疾风扑面青丝撩动,冰雪的双眸猛地睁了开来,直视着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的宋庭,冰雪眸光一闪,与此同时下方剑尖临地的金翎忽的朝地面一递。 宋庭看到冰雪突然睁开眼睛便心生不妙,只是如今冰雪就在眼前,这一击便只由他说了算,冰雪不受也得受着。 这么想着,宋庭施加在锤子上的力道又增大了数倍。 锤子落下去的那一刻,陈述不禁闭上了眼睛。 宋庭的嘴角刚要扬起来,却在发现前方冰雪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后僵住了,正在这时背后一阵风声掠地而起! 中计了! 冰雪一脚踹在宋庭的后背上,反应落后一步的宋庭触不及防只能向前进了数步方稳住身形。 第七十三章 军营立威(下) 转过身来,宋庭不甘心的道了一声:“再来!”手中双锤朝冰雪狠狠抡了过去。 冰雪嘴角微扬:“好。” 清澈的眼底映入一抹渐行渐近的闪闪银光,寸寸逼近的重锤上棱角尽显冷厉,透着几分嗜血。冰雪嘴角的笑容渐淡,手腕一转,金翎剑锋直指宋庭的要害刺了过去。 寒光凛冽,金翎与双锤正面交锋,立时响起一阵响亮的碰撞声。 听见动静,陈述禁不住睁开了眼睛,看到前方情形,陈述却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揉了揉眼睛,前方依旧是冰雪与宋庭势均力敌的情形。 陈述咽了咽唾沫,感情这不是幻觉! 明明方才大人都快要被打死了,现在一看竟是另一番景象,莫非他是错过了什么不成? 空地上冰雪与宋庭两人各自退后数步,神色均是渐变严肃。 宋庭停下脚步,朝冰雪这方看了又看,脸色透露出了几分古怪。 一个女子竟然也有这般大的力量,莫非是如他一般天生神力? 另一方冰雪稳住身形后,双手猛地一抬,将插入地面的金翎拔了出来,旋即快步走向宋庭。 纤尘飞扬间金翎在地上划出一道长痕,待长痕徐徐蔓延至宋庭的领地一路延伸的趋势骤然停下,忽的疾风乍起金翎陡然一转,锐利剑锋直逼宋庭咽喉! 宋庭早有防备,手中重锤狂乱的挥舞起来,瞅准时机宋庭双手往前一送,两柄重锤狠狠击向冰雪。 千钧一发之际,冰雪唇角掠起了一丝弧度,纤纤十指猛地收紧,下一刻金翎贴着锤面掠去,击起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随着两柄重锤奋力劈下,意料中的重击却并未如宋庭所想的那样给冰雪造成重伤,宋庭拧眉看去,双锤在不知不觉间偏了方向,竟是在冰雪的左肩咫尺之远处落了下来。 就在此刻,一束夺目金光映入宋庭的眼睛,宋庭低头看去,胸膛前赫然抵着一柄金色长剑,持剑之人正是他原本看不起的那位参将大人! 而这一切仅发生在半柱香之内! 风声骤停,冰雪身上的衣袍随风飘扬,尽管冰雪的身上并未穿着战甲,此刻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杀气。 冰雪胜! 砰的一声巨响,泛着银色光泽的双锤掉落在了地上,宋庭望向冰雪的眼中满是震惊,久久未能回神。 冰雪道:“宋都尉,如今你可服气?” 宋庭并未答话,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落在地上的两柄重锤,陷入了无边沉默。 见此,陈述不由得出声道:“先前是谁说什么强者为尊、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如今一看宋都尉的话是半点也信不得了……” 陈述逮着机会正准备好好挖苦挖苦宋庭,不料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即将脱口而出的一箩筐话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只见宋庭单膝跪地,低头闷声道:“大人的武功,我宋庭心服口服,方才比武,是我宋庭技不如人,我认了!我宋庭向来说话算话,大人要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我绝无怨言!” 此话一出,围在一旁观战的一众将士皆是禁了声。 大人?没听错吧? 要说这里谁最不服冰雪?宋庭敢说第二,还真没人敢说第一。 只是如今看来,宋都尉这是…… 众人正想着,冰雪的声音响了起来:“宋庭身为都尉为众军表率,理应恪守军规,严守军令,此次却带头触犯军规,扰乱军纪,罪加一等。陈都尉,按照军法应是如何处置?” 陈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宋庭,犹豫了下,开口道:“按军法……当斩。” 宋庭抱拳的手抖了抖,却是未有其他的动作。 这一幕落在冰雪的眼里,冰雪微挑了挑眉,将擦拭好了的金翎收回后,也不急着处置宋庭,眸光反向围观的众将士扫去。 眼看着宋都尉都要被斩首了,想到之前对冰雪的不敬,众将士的心里直发慌,脸色清一色泛白,触及冰雪扫过来的目光,纷纷心虚的低下了头。 目光再次落在宋庭身上,冰雪徐徐开口道:“陈都尉所言不错,若是按照军法,宋都尉你此刻应当是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说到这里,冰雪顿了顿,眸光一厉:“可惜,我这人向来记仇。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宋都尉可是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区区一个死字怕是对宋都尉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保不定反倒遂了宋都尉的心愿。” 沉吟片刻,冰雪道:“至于这处罚,姑且留着,待我哪日想好了再说。不知宋都尉意下如何?” 闻言,宋庭抬起了头,望着着前方似笑非笑的冰雪,神色复杂。 早在与冰雪宣战之前,他便做好了必死的决心,然而没成想现在冰雪竟然根本就没有杀他的心思。 宋庭默了默,沉声道:“谢大人不杀之恩。” 说完,宋庭起身便要离去。 “慢着!” 宋庭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冰雪。 冰雪道:“宋庭,今日你屡犯军纪,死罪虽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宋都尉带下去杖责五十!” 杖责五十杖责,着实不甚轻松,但此中深意宋庭又岂会不知。 宋庭神色微变,朝冰雪抱了抱拳:“末将领罪!” 此言一出,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 “我没听错吧?咱们宋都尉这是向颜参将妥协了?” “宋都尉都自称末将了,咱们可怎么办啊?” 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怀疑,现在众人是彻底相信宋都尉屈服于冰雪了。 见势头正向好的一处发展,陈述率先高声道:“吾等愿誓死追随参将大人!”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高喊声响彻云霄。 “吾等愿誓死追随参将大人!” 就在宋庭准备退下的时候,一阵掌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魏副将,看来今日我等倒是没白来,颜参将当真如传闻中的一般,并非寻常女子。” 转眼间人群中让出了一条道路,看清来者是谁,冰雪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朝过来的二人行礼道:“见过白副将、魏副将!” 两人皆着白色战甲,一人面色和蔼,腰间配着青色长剑,那人见到冰雪时眼中笑意更盛了,正是此前在将军府见过的魏行彪;另一人神色严肃,不苟言笑,任凭魏行彪说得如何生动有趣,也仅是点头置之,不用说此人便是白元放唯一的兄长,白元邦。 白元邦身着白色战甲,身姿挺拔,乌黑的瞳孔泛着幽幽的光亮,有别于白元放的眉目清秀,白元邦的五官略偏深邃,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目光犀利,相貌堂堂。 白元邦在冰雪的前方站定,问道:“敢问颜参将缘何处置宋都尉?” 虽是问冰雪,白元邦的语气却透露着不可忤逆的强硬,言语中也夹杂着些许诘责的意味。 冰雪笑了笑,淡淡回了句:“不过是些不入眼的把戏,有劳白副将挂心了。” 见冰雪面色平静,白元邦眼底掠过一丝暗色,不再说话。 见气氛不对,一旁的魏行彪咳了咳嗽,道:“提这些做什么,老白你之前不是总跟我念叨着要和颜参将切磋武艺,今日既然来了,就别磨叽了,为了看你俩比武我可是特意推掉了手头上的事务。” 转头见魏行彪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白元邦幽幽道:“你要是真这么勤勉,阿青那小子也不至于成天囔囔着要走了。” 魏行彪尴尬的笑了笑:“你也知我粗人一个,不擅长笔墨交道。再者说,阿青那小子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哪一次不是我一开口他就又回来了,更何况,老子还是他干爹呢,他总不至于忍心抛下他爹吧。” 白元邦看向了冰雪,眼中战意毫不掩饰:“早先听闻颜参将在大比上技压群雄,夺得魁首,舍弟元放自与颜参将一战落败后在练功上更是比以往努力了不少,白某人倒是应当重重感谢颜参将了。” ”前几日在回岐桑的路上听手下的人说颜参将在岐山一招制服奉天寨大当家萧传,当时白某人便想问问颜参将是如何做到的。今日得幸与颜参将一见,不知颜参将肯否赐教一二?” 冰雪谦逊的拱了拱手:“白副将抬举了,那日岐山一战实是侥幸。说到请教,冰雪在来岐桑的一路上听闻白副将的不少事迹,心中甚是向往,白副将有何吩咐,冰雪自当恭敬不如从命。白副将,请。” 见冰雪丝毫不畏惧自己,白元邦眸色深了深,点头道:“好!”说罢,白元邦取过随侍递来的长枪,朝一处空地走去。 待四下无人,魏行彪凑近了陈述询问:“陈都尉,你与我说说方才是怎么一回事?” 陈述不敢隐瞒:“是这样的……” 待陈述说完,魏行彪大致明白了,不禁叹了一口气。 宋庭是白元邦的旧部,与白家兄弟相交甚笃,也难怪白元邦会出面维护宋庭。 不远处叫好声一阵高过一阵,引得魏行彪和陈述一同看了过去,冰雪与白元邦两人间的比武已经开始了。 魏行彪大笑一声,揽了陈述朝那人多之处走去:“走,看看去。” 第七十四章 吟啸九天 疾风卷起,映入众人眼帘的两道身影相互交错,冷锋相对,浮光掠影中冰雪与白元邦屡屡交锋,转瞬间二人数招已过,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忽的,两道混战的身影错了开来,白元邦与冰雪相向而立,手中利器寒光阵阵。 白元邦手持长枪,目光炯炯:“颜参将,还有什么招数,全都使出来!” 说完,白元邦大手一挥,长枪的枪头当即调转了方向朝着前方的冰雪迎面刺去。 眼见着闪烁着森冷寒光的长枪逐步逼近,冰雪眸光微动,持剑的手骤然一扬,金翎剑锋凌空划过,带起一阵劲风,锐利剑尖直指白元邦。 长枪与剑刃相交之际,金翎陡然迸射出一道夺目金光,不过眨眼的功夫三尺剑锋已然缠上了来势汹汹的长枪。 冷厉的碰撞声夹杂着骚人耳膜的摩擦声在二人之间时不时响起,长枪搅起的猛烈旋风将二人死死笼罩在其中,宛若一道壁垒将二人与外人隔离了开来。 旋风势头极盛,即便是站在不远处的众位将士也难以看清二人的战况。 而冰雪与白元邦二人此刻正置身于旋风中心! 感受到旋风力量的强横,冰雪殷红的薄唇轻抿了起来。 眸光紧锁变化莫测的长枪,冰雪手腕轻旋,与长枪紧紧抱合的金翎随之转身,脱离长枪而去。 长枪始料未及,滞留在了原地,与此同时不绝于耳的碰撞声也突然间停了下来! 夺目金光一闪而过,离开了长枪所能触及范围的金翎重获新生,铮亮的剑身在赤日的映射下熠熠生辉,锋芒毕露。 素色袍角迎风鼓动,纤纤十指紧攥上金翎剑柄,冰雪目视前方。 金色流光凌空虚画一笔,一道弧线闪过,衣袍翻飞间,一个剑花悄然挽起。 白元邦眼中掠过一丝异色,面色不改,神色却是不自觉变得专注了几分,白元邦一掌击在长枪尾部,立时长枪脱手而出,直奔冰雪。 刀光剑影射入冷冽的眸中,长枪狭万钧之势在空中穿梭,虚实交叠,回撤之时迅疾如风,出手之时锐不可当,在随风飘摇的白色长缨的半遮半掩下,枪头若隐若现,仿若下一刻便要朝冰雪狠狠刺来! 冰雪点剑而起,莹润如玉的指尖徐徐抚上金翎剑柄。 “隔空穿影!” 金翎落下,顿时排山倒海的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开来。 平地乍起一阵风波,浩荡剑气直冲白元邦而去。 白元邦望着上方一袭素锦飘飘欲仙的冰雪,目光微沉,下一刻竟是不避不让迎着沉沉剑气杀了过去。 长枪被白元邦使得出神入化,变化多端,一虚一实间已然将冰雪的攻击尽数化解。 冰雪一袭素衣飘然临空,清澈眸光落在似蛟龙游走的长枪上,握着金翎剑柄的一双素手微紧了紧。 “剑随心走!” 剑吟声长啸,冰雪在旋风的包裹下,紧闭着双眸,一剑挥出! 耳畔爆破声连绵不绝,旋风在金翎强横的攻击下分崩离析。 然而,冰雪并未停下。 冷冽瘆人的寒光一闪而过,冰雪凤眸冷凝,双手紧攥,向前一步跨出! 金翎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稳稳落下,同一时刻以冰雪为中心的高空中气体剧烈地绞动了起来。 不过片刻,一股股气浪遍布上空,在磅礴剑气的压迫下,气浪在空中剧烈起伏着,酝酿已久的风暴即将到来。 冰雪红唇紧抿,望着下方的白元邦,右脚再次凌空踏出一步。 手起剑落,冰雪红唇轻启:“第三式,剑破风云!” 话音刚落,高空中翻滚奔腾着的熊熊气浪被尽数斩断,空中一道无垠白痕渐渐清晰。 见到空中出现的白痕,白元邦深知并非巧合,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长枪搅动着空气,再次鼓动起一股旋风,只是这次似乎与方才有所不同,此刻出现的旋风远比方才狂乱,俨然成了一股蕴藏着浑厚力量的小风暴! 白元邦掌心抵着长枪尾部,手上力道愈增愈大,凝聚而成的小风暴也变得愈加狂暴。 “嗞!” 小风暴与金翎掀起的剑气迎面相撞,响声之大震耳欲聋,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无一处不是充斥着空气撕扯的声音。 将冰雪的接连三式一一拦下,白元邦左脚向外一步迈出,紧接着脚步骤然一滞,稳稳扎入地面。 长枪冲势骤歇,静静的躺在白元邦的手中。 见此,冰雪薄唇微动了动,眸中战意烈烈。 就是现在! 感受到手中金翎的躁动,冰雪持着金翎的手奋力一挥,原本刺向白元邦的金翎剑锋陡然一转,在嘹亮的剑吟声中再次指向了天际。 “吟啸九天!” 眼见着两人已经交战数十个回合了,冰雪与白元邦却依旧没有分出胜负来。 见冰雪数次都是挨着长枪的利刃边缘险而又险的避开白元邦的攻击,站在前头观战的陈述紧张的时不时抬手擦拭额上止不住冒出的细汗。 在一片叫好声中,魏行彪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了起来。 以白元邦现在的实力,他都不敢说能轻轻松松在白元邦的手上走数十个回合。 再看另一边面色如常的冰雪,魏行彪的眉宇间不禁流露出一抹深思。 终于,一阵响亮的碰撞声从二人之间传了出来,冰雪与白元邦各自向后疾速退去。 白元邦将长枪凌空一划狠狠嵌入地面,这才停下了冲势。 另一边,冰雪也回到了原处,却是单膝跪在了地上! 见状,陈述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搀扶起冰雪:“大人,您怎么样了?” 说着,陈述看了看冰雪,又转头看了看白元邦所在之处。 以大人与白副将目前的状态来看,还是他们大人显得较为狼狈一些。 想到之前自己还心怀侥幸,陈述不禁暗自叹气:果然,大人是打不过白副将的...... 冰雪脸色惨白,微皱了皱眉头。 陈述以为冰雪是不甘心,于是劝慰道:“大人不必自责,白副将武功高强,在军中除大将军之外无人能敌,大人打不过也实属正常。” 正说着,对面白元邦忽然开了口:“颜参将,在我手上走数十个回合还能立于不败之地的,你是第一人。” 说完,白元邦深深的看了一眼冰雪,转身离去。 见白元邦走了,魏行彪朝冰雪点了点头,也紧跟着白元邦离开了。 冰雪望着白元邦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陈述此刻却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方才白元邦说的那席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大人并没有输? 想到这里,陈述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照这么说,大人岂不是成了军中唯一一个能与白副将并肩的存在?要真是那样的话,往后跟着大人定然是一番顺风顺水的景象了,哪天大人高兴了,他还能再升个一官半职也说不定啊...... “恭喜大人......大人?”陈述转身正要与冰雪道贺,却发现身边的冰雪早已不见了。 陈述心中不由得一慌,赶忙问了身边将士冰雪的去向后立马跟了过去。 营地上冰雪正看着众将士操练,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中。 “为何不过去?” 江承轩闻声回过了头,见是冰雪,江承轩乌黑的眼眸亮了亮,随即又迅速暗淡了下去。 江承轩道:“与众位将士相比,在下确实更为孱弱,此刻若是过去,只会成为拖累他人的累赘。” 冰雪走到江承轩的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知晓了他口中的拖累所指为何。 烈日下士兵们四肢刚健,负责监督的将领极为严厉,一旦发现军中有人训练动作出现错误便会让众士兵反复练习直至再无错误出现。 江承轩正深陷迷茫之中,身旁却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 江承轩闻声看去,正是冰雪。 江承轩不明所以:“大人这是何故?” 冰雪并未回答,反而问道:“江公子可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江承轩不语。 冰雪道:“江公子既然走出了这第一步,为何不再向前多走几步试试。” 闻言,江承轩心中微微触动。 是啊,倘若真要止步于此,当初他又何必开口。 半晌,江承轩与冰雪道了声谢,当即转身向众人走了过去。 正走着,身后冰雪的声音传了过来。 “江公子,莫要负了你身上的战甲。” 闻言,江承轩握紧了拳头,胸中战火燃烧得更为猛烈了。 加入众将士后,江承轩的弱势也逐渐显现出来了,在演武场上做同一个动作,完成同一项训练,江承轩明显要比众人吃力许多,然而,尽管衣襟被汗水浸透,江承轩仍是咬牙坚持,努力跟上众人的进程。 一个简单的动作,众人轻轻松松就能做到,而江承轩却要竭尽全力才能做到。 即便如此,江承轩也未有一刻放下过手中的利刃。 跟过来的陈述原本还想好好劝劝冰雪,见到这一幕,一时间倒是失了几分底气:“体力不行,索性这倔劲还凑合。” 参将府。 “吟啸九天!” 金翎挥出,过了半晌,空间里依旧未有一丝波动出现。 冰雪微皱了皱眉头。 军营里与白元邦一战之时,她本要使出绝武神功第五式,却不料体内元气似是被掐断了一般,任她如何催动心法也始终使不出来。 原以为只是巧合,如今一看,竟是不然! 第七十五章 寿宴邀约 冰雪垂眸望着金翎,久久出神。 正想着,姜德走了过来,递给冰雪一份请柬:“大人,这是城主府的请柬。” 冰雪微微颔首,接过了姜德递来的请柬。 姜德询问道:“大人,七日后便是城主大人的寿诞了,大人心中可有中意的贺礼?” 淡漠的眸光扫过请柬上的字迹,微凉的指尖在请柬上的金色纹样停留了一瞬旋即离开,冰雪合上请柬道:“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无需问我。” 闻言,姜德愣了愣,随即回道:“是。” 尽管姜德竭力掩饰,发出的声音却仍是透着几分颤抖。 冰雪默了默,从袖中取出一物交给他。 姜德低头看去,不禁变了眼神:“大人,这是……” 冰雪递给他的赫然是一把钥匙。 身为管家,姜德对冰雪手中的这把钥匙再熟悉不过。 冰雪淡淡道:“日后府中诸多事宜就有劳德叔代为操持了。” 见冰雪这般信任自己,姜德眼眶竟是莫名有些湿润了。 姜德深吸一口气,伸出满是褶皱的双手从冰雪手中接过了钥匙。 “为大人分忧是小的的本分,大人无需客气。” 城主府。 “少爷,再过七日便是老爷的寿诞了。小的听说这次寿诞老爷可是邀请了不少人呢,想必到时候府中定然是十分热闹的。”侍从一边给钱如海捶腿一边说道。 钱如海闻言掀了掀眼皮,一只手撑着脑袋,一手继续翻着桌案上的话本:“那又如何,本少爷如今禁足府中,处处受限制,哪哪都不让去……本少爷还是头一回受这门子罪!”说着,钱如海情绪激动了起来,双手一握拳便要往案上捶去。 侍从急忙劝阻:“少爷,当心手,手……” 经他这么一提醒,钱如海这才记起自己的胳膊眼下还受着伤,只得憋屈的将抬起来的手又放了回去。 低头再次看向案上的话本,钱如海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了。任凭话本上主人公之间的爱情故事如何凄美动人,钱如海的脑子里只有一人的影子。 想到这几日受的委屈,钱如海气得将话本一合,咬牙切齿道:“要是让本少爷抓到你,定将你碎尸万段!” 说到抓人,钱如海的底气不自觉弱了几分。 那日回府后钱如海便将此事告诉了父亲钱苍霂,本以为钱苍霂会替自己报仇,没成想钱苍霂并未同往常一般袒护自己,反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训。 “小海,过去的事为父不与你计较,今后你要是再敢任性妄为,就休怪为父不讲父子情面!这段时间你就在屋里好好反省,等哪日想通了,为父再放你出来。” 从未受过训斥的钱如海被钱苍霂突如其来的斥责吓得哪里还敢出声,直至钱苍霂走远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禁足了。 侍从眼珠子一转,忽然小声说道:“少爷,小的有一个主意。” 不料,刚说完便被钱如海狠狠踹了一脚。 钱如海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出的那些馊主意,本少爷至于现在被父亲关在这里哪儿也不让去!” 先前他哪次不是听信这个人的话,结果不但断臂之仇没有报成,还害得父亲大发雷霆,罚他足足一个月内都不准踏出城主府半步。 想到花楼里那些娇俏可人的美人现在无人怜惜定是十分孤单寂寞,钱如海不由得微微惆怅了起来。 侍从被钱如海一脚踹倒后,立即又从地上爬了起来,信誓旦旦的道:“少爷,小的发誓,这回的的确确是真的,倘若小的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钱如海冷哼一声,并未因此信了他。 半晌,钱如海转过脑袋:“你倒是与本少爷说说,你有什么法子?” 侍从脸上一喜,连忙上前几步,神秘兮兮的凑近钱如海说道:“少爷,你可知那日在街上打断你的手的那位主是何人?” 话音刚落,侍从又挨了一脚。 钱如海一脸暴躁的道:“本少爷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快说!” 侍从心里有些委屈,小声嘟囔道:“我这不是想说的更有趣些嘛。” 这回侍从长了记性,不再绕弯子了:“少爷,小的前几日随王叔出府采货经过参将府的时候,碰巧看见了那位主。” “参将府……” 原来那人是参将府的人…… 下一刻,钱如海狞笑道:“这可就太好办了,待本少爷出府后亲自到参将府登门拜访,到时候,本公子与那位参将大人好好谈谈她的去处。”不过是个参将府的下人,也敢对自己这般无礼,看他不好好教训教训她。 钱如海正想着从那位参将大人的手上将那个女子领回府后该如何折磨才好,一旁的侍从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少爷,这个法子可能不太行……” “为何?”钱如海不满的道。 侍从抬头看了看钱如海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少爷,小的方才忘了说了,那位主就是当今圣上派来岐桑的那位女参将。” “怎么可能!” 钱如海蹭的站起了身,两只小眼睛瞪得溜圆。 见状,侍从把头低得更往下了些:“小的当时也是不相信,但小的听陈都尉的的确确称那位主为参将大人。” 过了一个冗长的寂静,钱如海颓然坐下。 “她怎么可能是参将……” 见钱如海束手无措,侍从抬头道:“少爷,也不是没有办法……” 钱如海愁眉苦脸道:“你能有什么法子,她现在可是参将……” 侍从点点头:“正因为她是参将!” 第二日。 军营中喊声震天,营地上众将士均是身着战甲,手持兵器,在将领的监督下进行着日常操练。 陈述跟随在冰雪身旁,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得亏那日大人与白副将一战,现如今军中上上下下谁不是对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拿属下来说,要说在此之前属下对大人的崇敬之情就如同那滔滔江水奔流不息的话,现在大人在属下心目中可不就是从天上下凡的战神了……” 闻言,冰雪红唇微抿起一丝笑容。 看来宋都尉的心情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陈述正琢磨着如何表达自己对冰雪的崇拜之情,一阵喧闹声突然从一处传了过来,听声音动静竟是不小。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好像是从宋庭那边传来的。”陈述见冰雪已经向那处走去,抵不住心中的好奇,便也跟了上去。 待靠近了声音传出的地方,冰雪并未继续向前行去,而是停下了脚步。 紧随而至的陈述探头看去,看清被众人重重包围着的人的面容。不由得脱口而出:“宋庭!” 只见场地中央处宋庭手持一弓弩,正给麾下的将士展示射箭技艺。 迎着众人的注视,宋庭丝毫不显慌乱,沉心静气,将弓弩拉成满月状后,手臂徐徐抬起,箭尖对准前方箭靶。 “咻!” 利箭飞射而出,前方数十丈处箭靶猛然一震,一支利箭正中红心! “好!” 围观的将士们纷纷鼓起了掌,眼中满是对宋庭的钦佩。 宋庭面不改色,神色淡定的伸手从箭筒里一把抽出三支弓箭架在弦上。 望着前方箭靶中心处一枝独秀的利箭,宋庭目光微微一凝,持箭的手猛地一松。 “咻!咻咻!” 三支利箭齐头并进,紧紧贴着彼此射入箭靶红心处,利箭遗留的余威尚未退去,只见数十丈外处箭靶微晃了晃,轰然倒下。 见此,不少将士都惊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庭放下手中弓弩,一转身正好与冰雪视线相撞。 宋庭当即抱拳道:“大人!” 见宋庭向冰雪行礼,围观的一众士兵这才发现参将大人已经观看了有一阵子了。于是纷纷行礼道:“见过参将大人!” 冰雪微微点头,越过宋庭走到箭靶原先立着的地方,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支掉落的利箭。 陈述凑上前一看,登时脸上流露出了几分诧异,忍不住转头又看向了先前射箭的宋庭,似是在确认着什么。 只见躺在冰雪手中的利箭箭身上痕迹斑斑,一条清晰可见的缝隙自中部延伸向箭尾,几近断裂,可见射箭的人使出的力量何其之大。 丢开手中的利箭,冰雪红唇微微勾起:“宋都尉好箭法。” 宋庭道:“大人谬赞了。” 冰雪转身便要离去,宋庭拳头握了又握。 眼看着冰雪就要离开了,宋庭突然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大人,末将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大人可否答应。” 冰雪脚步一顿,转过了身来:“宋都尉请讲。” 宋庭道:“自那日与大人比武之后,末将彻夜未眠,将那日情形在脑中演示了数十遍仍是不知末将终究是输在哪儿了,末将恳请大人指点一二!” 冰雪道:“如此还请宋都尉将当时所用功法再演练一遍。” 宋庭见冰雪答应了,心中不禁暗舒了一口气,一开始他还担心大人会因为那日他刻意生事而心存芥蒂断然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如今一看,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宋庭点了点头,从一位将士的手中接过双锤便演示了起来。 离开宋庭营地的时候,陈述忍不住感慨道:“大人,看来宋都尉这回对大人是彻底信服了。” 冰雪挑眉道:“陈都尉何出此言?” 陈述道:“大人有所不知,宋都尉原本一直追随在白副将身边,后来因为军功累累被大将军将提拔为都尉,只是白副将麾下各司将领已满员,碰巧咱们营里又人才紧缺,大将军这才把宋都尉派到咱们营里的。因为这事,白副将和大将军闹了许久的别扭。 而宋都尉打从来了咱们营,说到底还是憋着一股气,这回宋都尉向大人讨教,定然是打心底里认可大人了。” 正说着,路过一处,陈述忽然禁了声。 冰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是江承轩。 只见江承轩用自己瘦弱的身躯负载着数十斤的石锁,数次因着体力不支摔倒在了地上,被地上的沙石蹭破了脸颊,江承轩却只是擦了擦额上的细汗便再次将石锁举了起来。 一旁监督训练的将领都看不下去了,于是多次开口劝他。 江承轩却是从未听话。 陈述呐呐道:“这小子还挺倔的。” 第七十六章 城主寿宴 前厅大小各异的木箱置于一侧,几位侍从上前将箱子一一打开,姜德按照薄本上的记录清点比对着这几日置办的物件。 “……流云水纱,十匹,” 话音落下,一位侍从将装着绸缎的箱子打了开来,霎时泛着粼粼浮光的柔顺绸缎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姜德皱了皱眉头,转头问一旁的侍从:“这些布料怎么回事?我不是交代了大人不好艳丽之色,购置上等素色绸缎即可?” 闻言,侍从一脸为难地说道:“德叔,小的听掌柜的说这水纱做工精细,近些时日在城中卖得极好,城中不少女子想买都买不到,小的想大人也是女子,就也买了几匹,保不准大人见了会喜欢……” “你!” 姜德看着说话的那位侍从,连连摇头道:“跟在大人身边也有些日子了,你怎么就没有一点觉悟呢,咱们大人岂是寻常女子能比的!” 过了片刻,姜德道:“罢了,这些布料暂且放置在清月阁。” 那位侍从答应一声,抬着装着流云水纱的木箱退了下去。 只是箱中的这些流云水纱确实称得上难得的极品,就这样被舍弃了,侍从难免感到可惜,禁不住小声嘟囔道:“世间哪有女子不喜欢鲜艳的颜色,大人还真是奇怪得很。” 姜德听了正要出声训斥,这时一位侍从快步从外边走了进来:“德叔,陈都尉来了。” 才说完,陈述便已一步迈入了参将府。 姜德见了连忙放下了手上的薄本,笑着朝陈述迎了过去:“陈都尉来了。” 陈述笑道:“可不是嘛,今日便是城主大人的寿诞了。德叔,大人可在府上?” 姜德道:“大人正在后院练功呢,小的这就让人禀告大人您来了。” 陈述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还是我自己去吧。说来我还从未见过咱们大人练功,正好瞧瞧去。” 姜德笑了笑:“也好。” 走在铺有鹅卵石的小路上,陈述的手忍不住抓向腰间的佩剑。 自打进入庭院,陈述便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越向后院靠近,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威压就越沉重。 陈述一手握紧了剑柄,脚步也渐渐放慢了许多。 来到后院门前,陈述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朝里边望去。 庭院中一抹白色身影上下翻飞,时而若惊鸿翩然,时而快如闪电,一挑一刺之间,来去肆意。 浮光掠影中女子步步生莲,素手翻覆之间挥洒出数道强横剑气,空间中徒留悠扬剑吟。 陈述凝神望去,置身空中的白衣女子神色专注,一举一动不乏杀伐果断的狠厉,却让人生不出半分厌恶。 白衣翩然的冰雪三千青丝随风扬起,红唇微掀,一时竟是透着别致的美感,陈述回过神来,感觉自己简直快魔怔了。 “谁在那里!” 冰雪冷喝一声,一剑刺向陈述。 陈述躲闪不及,急忙喊道:“大人,是我!” 话音刚落,空气中几近凝结成形的杀意迅速消散,而已然挥出去的金翎却是冲势不减。 眼看着金翎朝陈述愈逼愈近,冰雪脚尖挑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掷向了金翎。 只听一阵清脆的响声响起,金翎擦着陈述的脸颊飞过,深深陷入地面。 躲过一劫,陈述被吓得惨白的一张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回头一看,陈述又是一惊。 约莫着估量了下金翎陷入地面的深度,陈述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刚才喊的及时。 冰雪走了过来,衣袖一挥,将金翎拔出了地面。 冰雪皱眉道:“何事?” 陈述整了整衣襟,恭敬道:“大人,时辰快到了。” 冰雪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望着冰雪的背影,陈述心有余悸,心中暗暗发誓,日后他再也不偷看冰雪练功了。 城主府外来往的车辆络绎不绝,各方势力从四面八方赶来,不一会儿府外便早已是人山人海了。 冰雪随陈述来到城主府后,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走了过来:“陈都尉来了。” 老人打量了一下陈述身旁的冰雪,随后笑道:“想必这位就是颜参将了。” 陈述点点头:“王叔好眼力。” 老人笑了笑,朝冰雪行了一礼,而后恭敬道:“颜参将、陈都尉,这边有请。” 一路上遇上的侍从对老人言语间无不是带着几分敬意,冰雪不由得多看了老人几眼。 见状,陈述解释道:“大人,此人名叫王进年,是城主府的管家,自城主大人儿时便侍奉在身侧了。” 闻言,冰雪望着王进年的眼中眸色复杂。 这世上能做到一生只侍一主的人又有几何?王进年与城主大人二人之间的情谊想必是极深的。 两人在王进年的引领下来到了池塘边,塘中荷花亭亭玉立,朵朵娇艳,中央处一座凉亭屹立于水面之上,亭中人影错错,已有不少宾客等候在那里了。 王进年道:“前面就是荷花亭了,两位大人请,小的先退下了。” 冰雪微微颔首,与陈述向荷花亭走去。 亭中先至的宾客赏着池中荷花相谈甚欢,从衣着装扮上看,无不是达官显贵之辈,有的竟是陈述也未曾见过。 冰雪初来乍到,又为女子,言行多有不便,索性塘中景致还算不错,冰雪便静立于一旁赏花。 陈述陪着冰雪站着,嘴却未曾停下:“大人,听说城主大人为举办这次宴会可是花了大功夫准备呢。大人可知其中缘由?” 冰雪不语。 陈述按耐不住,于是道:“大人可还记得上回属下说的钱小霸王那件事,那日之后大将军便将视察各营的任务交给了白副将,索性眼不见为净。依属下看,城主大人定是想借此机会冰释前嫌,缓和城主府与大将军之间的关系。” 闻言,冰雪唇角禁不住微微扬了起来。 如此看来,这城主大人倒是两头为难,身不由己了。 正想着,一个声音自后方传了过来:“颜参将。” “末将见过白副将。”陈述看到来人是谁后忙不迭行礼。 冰雪嘴角笑意不减,转过身道:“白副将。” 白元邦今日穿着一件藏青色锦袍,乍一看比那日初见时少了几分严厉,多了些许亲切之意。 白元邦朝冰雪点点头,看到冰雪嘴角的笑意一时间有些恍惚。 那日比武原本就是想给冰雪点教训,后果白元邦自是再清楚不过了,冰雪若是应下他的要求,一旦输了便是在众将士面前失了颜面,而若是畏缩而不应战,冰雪在士兵们心中的形象便会大打折扣,好在冰雪并非浪得虚名。 白元邦本想着就那日之事冰雪纵使再大度也总该会有些膈应,未曾想冰雪现在竟还能笑脸相迎。 白元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目光落在池塘中盛放的荷花,咳了咳嗽道:“这花开得不错。” 冰雪嘴角笑意渐浓。 陈述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没听错吧,什么时候除了武功之外的字眼也能从白副将的口中说出来了。 白元邦说完似乎自己也觉得别扭得紧,当即面色一肃,道:“颜参将。” “在。”冰雪道。 见白元邦终于正常了些,陈述以为白元邦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冰雪,神色顿时变得认真了许多。 不料,白元邦说出口的话却让陈述惊愕万分。 “不知颜参将何时有空?” 冰雪道:“白副将有何吩咐?” 白元邦咳了咳嗽,道:“那个,改日你我二人再战一回可好?” 冰雪淡然应道:“荣幸之至。” “老白,你这人还真是不解风情,好好的宴会谈什么比武啊。”魏行彪恨铁不成钢地走过来道。 方才见白元邦一来便直奔冰雪那边走过去,他一度以为白元邦开窍了。 白元邦被魏行彪这么一说,老脸一僵,与冰雪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魏行彪笑道:“颜参将不必担忧,老白向来如此,成天就爱摆着个臭脸,指不定心里早就认可你了。” 冰雪笑了笑,不置可否。 大殿里宾客尽欢,觥筹交错,喧哗声沸沸。 钱苍霂起身朝着四方抱了抱拳,朗声说道:“多谢各位赏光来参加我钱苍霂的寿诞,我在这先谢过诸位了……” 说完,钱苍霂一仰头饮尽杯中酒水。 钱苍霂的豪迈举动引得众人一致叫好,也纷纷跟着举杯附和。 钱苍霂目光在大殿中扫视了一圈,触及冰雪时,滞留了一瞬,旋即看向一人,大笑道:“付将军能拨冗参加我钱苍霂的寿诞,这份情我记下了!” 说着,钱苍霂又是满满一杯酒入腹。 将手中空酒杯往案上一放,钱苍霂目光真挚地看着付渊道:“付将军,请!” 众目睽睽,付渊不好推辞,只得举杯同庆。 见付渊饮下酒水,钱苍霂满意地点了点头。 冰雪低头微抿一口杯中酒水,眸底掠过了一丝微光。 看来陈述说的不错。 酒过三巡,众宾客陆续离开城主府。 冰雪起身正要离去,一位侍从走了过来:“颜参将,城主有事相商,这边请。” 冰雪眸底掠过一丝狐疑,转身让陈述先行离去,便跟随着侍从离开了大殿。 来到一处楼阁前,侍从恭敬地道:“颜参将,这儿便是了,城主大人就在楼上,大人上去即可。” 冰雪依言上了楼阁,再转身时侍从已然不见了! 冰雪握着金翎剑柄的手微微收紧,一步步向阁楼里面走去。 而此刻楼阁前,两个人正躲在墙角嘀咕着,其中一人正是先前领路的那位侍从。 “事办成了吗?” “少爷,这回不会错了,准保让她吃点苦头。” “这哪里够解本少爷心头之恨,哼,今天她进了禁地,父亲定然不会放过她,到时候……有她好看的!” 第七十七章 误闯禁地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传近,钱苍霂带着一众侍卫赶了过来。 钱如海正狞笑着并未发觉钱苍霂到了,侍从急忙小声喊了句:“少爷,老爷来了。” 一听钱苍霂来了,钱如海顿时浑身一个抖擞,立即向钱苍霂奔去:“父亲。” 钱苍霂看到钱如海,微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迎着钱苍霂看过来的目光,钱如海心虚地低下了头:“孩儿听说有人进了阁楼就立刻让下人将此事告诉了您。这不是好奇嘛,就也跟来看看......” 钱苍霂这回倒是并未训斥他,只是道了句:“你好好在这儿待着。” 钱如海连连点头。 钱苍霂目光落在钱如海身旁的侍从的身上,沉声问道:“方才是你说有人上去的?” 侍从点了点头:“是小的。” 钱苍霂眸色渐深:“你可看清那上去之人是何人?” 侍从早料到钱苍霂会如此问,便将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回老爷的话,小的看到那人的时候,那人已经上了阁楼,当时小的与那人相距甚远,但从身形上看,小的确定,那人是位女子!” “女子?” 钱苍霂的脸色微变了变,似是想到了什么,钱苍霂猛地一掌握上侍从的脖颈,追问道:“你还看见什么了,说!” 侍从虽然想过钱苍霂会震怒,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面对钱苍霂狰狞的脸,还是不自觉心生畏惧。 侍从颤抖着声音回道:“老爷,小的……小的真的只看见一个女子进了阁楼,其余的未曾看见……” 侍从心中暗暗叫苦,他倒是想说啊,只是说多错多,他若是说得太清楚,老爷必定会发现是自己捣的鬼,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你当真没看见那女子的容貌?”钱苍霂紧紧盯着侍从问道,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侍从被钱苍霂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始终不敢再说出一句话来。 见侍从打定主意不肯开口,钱苍霂的手忽然松了开来。 钱苍霂道了句“罢了。”转过了身去。 好不容易从钱苍霂的手中逃脱,侍从贪婪地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望着钱苍霂的背影,心里暗自长舒一口气。 不料下一刻,钱苍霂却道:“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狗奴才拖下去砍了!” 话音刚落,几位手持兵器身躯健硕的侍卫便朝着侍从走了过来。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带走,侍从连忙向钱如海求救。 然而此时的钱如海哪里还顾得上他,一心只顾着听钱苍霂的话,低头乖乖在原地站着。 见钱苍霂救不了自己,侍从溜圆的眼珠子一转,连忙哭喊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小的,小的确实没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不过小的亲眼瞧见那位女子手上拿着一把金色长剑!” “金色长剑……”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钱苍霂的脑海中,钱苍霂脸色大变,厉声道,“你们几个随我上去,余下的人守在这里,一旦发现有人出来,格杀勿论!” 乍一听钱苍霂要杀死所有进入阁楼的人,钱如海吓得浑身哆嗦直冒冷汗。 侍从挣脱侍卫的禁锢后连忙躲到了钱如海的身后,听到这话的时后也是一惊,想到这一切的起因,侍从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少爷,麻烦大了……” 进入阁楼后,冰雪环顾阁楼里的环境,徐徐向里边走去。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冰雪快步走到窗前,恰好将钱苍霂等人的话听了去。 听到侍从熟悉的声音后,冰雪这才知道自己被钱如海算计了。 “……一旦发现有人出来,格杀勿论!” 冰雪眸底掠过一丝狐疑,不过是一座阁楼,钱苍霂却要赶尽杀绝。 如此看来,阁楼中必有玄机! 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下方的钱苍霂正率着数名侍卫向阁楼上奔来。 冰雪眉头微蹙,转身快步向屋内退去。 退至书房后,冰雪将窗户微微打开,向下方看去,下方人影绰绰,清一色手持利器,若是贸然跳下去,无异于送命。 正观察着,一位侍卫仰头朝上方望了过来。 冰雪当即向后迅速退去,未来得及收的金翎恰好碰到了书架上摆放的物件。 冰雪连忙伸手去扶。 然而意料之中的沉重却是并未落下,冰雪凝神看去,摆放在檀木架上的麒麟摆件仍立于其上,竟是未有丝毫晃动。 金翎撞击金属的声音尚在耳侧,方才断然不会是幻听。 纷乱的脚步声已然来至门前,冰雪薄唇轻抿,将金翎搁置在身后的书案上后,双手放在了麒麟上。 随着冰雪双手用力,麒麟竟是徐徐转动了起来! 冰雪凤眸微微一亮,继续转动着手中的麒麟。 足足一圈有余,麒麟便无法转动了,片刻后书架左侧一道玄门缓缓敞开,里边一条幽暗的通道出现在了冰雪的眼前。 沉重的推门声响起,紧接着钱苍霂的声音传了过来。 冰雪望着幽暗的秘密通道,素手一抬,从案上抓起金翎一步迈入密室。 随着冰雪的后脚踏入密室,玄门徐徐闭合上了。 一切仿若未曾发生。 走在漆黑阴暗的通道中,冰雪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金翎。 借着火折子的微光,冰雪在通道里艰难前行。 正走着,冰雪突然一脚踏空,向下坠去! 呼啸的风声自耳边响起,冰雪在火折子熄灭之前看清了坠入的所在。 从规格看这里似是一个山洞,洞内粗壮的藤条遍布,下方隐隐有微光浮现。 冰雪一手缠上藤条,借着藤条的阻拦减弱了自身冲势,待双脚落地时,不至于显得太过狼狈,双手却已是伤痕累累。 入目即是满园芳菲,樱红色桃花零零散散地随风飘落,转眼间便将地面铺满。 冰雪转过身来,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映入眼帘。 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宫殿的上方并无牌匾,无形之中却透着几分神秘。 进入宫殿,偌大的宫殿中竟是悄无声息,冰雪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大殿内装饰豪奢华贵,四面墙壁上的壁画栩栩如生,红色内柱环抱大殿内部,支撑起华盖金顶,各式玉器陈列在架子上,任选其中之一无不是稀世珍宝。 步入内殿,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冰雪不禁握紧了金翎。 泛着金光的锋利剑刃挑起珠帘一角,一位静坐于榻上的红衣女子出现在了冰雪的眼前。 女子一袭红衣似火,纤纤玉手执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酒杯正低眉饮茶,额前几缕流苏垂落,无端添了几分妩媚妖娆。 红衣女子红唇微张,轻吹着茶中热气,见冰雪来了,眉眼未抬,仍是低眉细细品着杯中茶水。 冰雪却是等不及了,素手一抬,金翎便架在了红衣女子白皙的脖颈上:“你是何人?” 红衣女子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中茶杯:“你这小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好端端的不读书养性,反倒学起男子舞刀弄枪的。” 话音刚落,架在女子脖子上的剑刃又近了一分,冰雪冷着脸道:“你到底是何人?” 红衣女子嘴角笑容渐收,莹润如玉的指尖掠过墨绿色水面,挑起的数滴茶水化作数道利刃径直袭向冰雪双眸。 冰雪抬袖拂去,红衣女子趁势以案上茶杯相击。 冰雪不得已后退一步,抬眸再看向红衣女子之时,红衣女子竟是已然来到了身后。 冰雪心下一惊,手中金翎剑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指向了女子。 面对冰雪猛烈的攻势,红衣女子步履从容,轻而易举将冰雪所有攻击一一化解。 冰雪眸色一凛,随手挽起一个剑花便要使出绝武神功。 红衣女子并未给冰雪机会,大红色衣袖一扬,立时空中白色粉末遍布。 冰雪急忙后退数步,攻势一下子减弱了许多。 红衣女子趁机一掌击在了冰雪的左肩处。 冰雪措不及防,被击退数尺之远。 停下脚步后,冰雪只感觉左肩一疼,垂眸一看,不知何时肩上竟是出现了一块鸡蛋大小的血色花藤印记。 意识到自己中了红衣女子的计,冰雪一指封脉,试图遏制体内毒性蔓延。 红衣女子红唇边微微漾起一丝笑容:“小姑娘,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毒药药力极为强横,纵使是封脉也拦不住的。” 冰雪眸色渐冷:“你想做什么?”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悠悠然走到榻边,衣袖一拂,坐了下来。 “小姑娘,我可告诉你,这世上只有我才有这毒的解药。你要是识相一点,我哪天心情好了,说不定就给你解了这毒。”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红衣女子脸色一变,拉了冰雪便往一处走去。 “随我来。” 来到贵妃榻前,红衣女子扣动机关,立时一个出口出现在了冰雪眼前。 冰雪望着出口,一时有些不解。 这红衣女子方才还给她下毒,现如今却又要救自己…… 红衣女子看出了冰雪的疑惑,笑吟吟道:“瞧我这记性,小姑娘,忘了和你说,给你下的毒若是三日内没有解药,必定毙命。” “你究竟是何人?又有何目的?”冰雪紧盯着红衣女子问道。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下回你来,我便告诉你。” 趁冰雪愣神的功夫,红衣女子一掌击出,将她推了出去。 “小姑娘,记着来啊。” 密境大门关闭,冰雪顺着密道出了城主府,竟是到了郊外。 参将府。 冰雪将手上的伤处理好后,只觉肩上一阵疼痛,垂眸望去,原本鸡蛋大小的花藤印记转眼间竟有巴掌大小! 想到密境中红衣女子说的话,冰雪不由得眉头紧锁。 第七十八章 城变缘由 烈日下旌旗飘扬,连续操练了两个时辰的将士们早已是汗流浃背,一得空歇息便找了块阴凉地坐下来。 其中一位身材魁梧的将士仰头大口饮下满满一碗水后,抬手胡乱擦了擦嘴边的水渍说道:“这几日天气酷热,白副将又如此严苛,我等在烈日下操练数个时辰不得停歇,实在叫人遭罪。若是放在往日,大将军断无可能让你我这般操练。不过话说回来,大将军只怕是再无可能巡视各营了......” 闻言,周围的将士们也是忍不住纷纷唉声叹气了起来。 虽然一早便听闻了白副将是出了名的严苛,但总归只是巡视,白副将应当不会如此较真,如今看来白副将这“铁面魔头”的称号也并非仅仅是说说而已。 忽的,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李兄此话言之过早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朝那说话之人看了过去。 先前说话的那位将士也是一脸疑惑:“王兄何出此言?” 那人将手上端着的碗放下,说道:“想必诸位已经听闻昨日城主府举办寿宴,那诸位又可曾听闻,昨日寿宴上大将军与城主大人重修于好?” 话音刚落,围坐在四周的将士们顿时炸开了锅。 “竟有此事!我等竟是未曾听闻过。” “此话当真?你莫不是在诓我等?” 见众人不相信自己,那人不禁急了,大声说道:“我何必骗诸位,家兄在城主府上做事,昨日城主府大摆筵席,家兄亲眼瞧见城主大人与大将军对饮!” “如此说来,大将军确实是与城主大人重修于好了……” 那人道:“可不是。” “说来当年大将军攻占岐桑的时候,还多亏了城主大人相助,咱们大将军仅一夜便攻下岐桑,不说在我朝,就是纵观历朝历代那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此次大将军与城主大人重修于好,倒也算得上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照这么说,日后巡视诸营的事务岂不是又归大将军管了!” “谁说不是呢!” 将士们正欢呼着,一声咳嗽声从后边传了过来。 将士们回头一看,立马起身恭敬道:“见过参将大人,陈都尉!” 陈述将这些将士们挨个看了个遍,随后缓缓道:“尔等有如此闲心,莫非是歇息好了?” 此话一出,将士们纷纷噤声。 见状,陈述转头向冰雪请示。 冰雪微微颔首。 陈述会意,道了句“尔等坐下继续歇息。”便朝冰雪走了过来。 “是!” 来到冰雪跟前,陈述道:“大人莫怪,这几日天气着实有些闷热,将士们此番行径实是憋久了,发泄完就好了。” 冰雪抬眸望去,仍在操练的将士身上衣衫无不是被汗水浸透,好几个将士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冰雪皱了皱眉头。 陈述道:“大人有所不知,白副将治军一向严苛,昔日大将军对此也无可奈何,将士们受不住也是情有可原。如今大将军与城主大人关系缓和了许多,往后将士们也可少受些罪……” 从陈述口中听到城主大人四字,冰雪回想起方才将士们谈论事说的话,凤眸中不禁闪过一丝不解:“陈都尉,方才听将士们说大将军攻下岐桑与城主大人有关,这是怎么回事?” 陈述一愣,显然没想到冰雪会对此事有兴趣。 转念一想,岐桑一战那可是史无前例耗时最短的一战,陈述心中不禁微微释然,连忙与冰雪说了此事的由来。 “大人,您还真问对人了。大将军当年攻下岐桑,算来确实有城主大人一半功劳……” 槐林沦陷后付渊率余部出城逃亡,当时还只是一名依附于城主府的小小赘婿的钱苍霂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连夜来到付渊临时驻扎的营地,将岐桑的城防图拱手交给了付渊。 原本心灰意冷的付渊看到钱苍霂奉上的城防图,深知槐林失守自己已是罪不可赦,即便是率领余部回了京都,也终是抵不过一死,付渊下定决心殊死一搏。 翌日子夜,收到钱苍霂的消息后,付渊率全军夜袭岐桑城,岐桑一夜之间彻底沦陷。 岐桑攻下后,圣上龙颜大悦,不再追究付渊槐林失守之责,钱苍霂也因协助付渊有功,被圣上赐封为岐桑城主。 冰雪不知付渊攻占岐桑还有此事,心中难免有些讶异。 只是,此中有一事倒是有几分奇怪。 冰雪佯装不经意地道:“大将军怎知城主大人是真心投诚?” 陈述却是笑道:“大人,个中缘由属下虽不太清楚,却还是知晓一二的。听说当年城主大人原是城主府的一名赘婿,身份低贱,而城主夫人的父亲慕容钊生性暴虐,城中百姓不堪其扰,再者城主大人本是咱们晋朝子民,听闻慕容老城主要将大将军赶尽杀绝的消息,城主大人心中不忍,这才连夜出城奉上城防图。” “……得亏城主大人相助,岐桑这一战后,大将军功过相抵,圣上不再追究槐林失守之责,城主大人也因此受到圣上重用。” 正说着,一位将士快步走了过来:“颜参将,大将军有请。” 冰雪点了点头,随那位将士离去。 陈述尚且沉浸在岐桑一战中,回过神来身边早已没了冰雪的身影。 “大人!” 营帐内付渊身着战甲坐于首座,一众将领已经等候在里边了。 冰雪进了帐后,拱手朝付渊行了一礼,便在一处坐了下来。 见人已到齐,付渊开口道:“想必诸位近日已经听闻了岐桑城外屡有流匪作乱之事,今日本将军召诸位前来便是共同商议此事,不知诸位有何见解,尽管说来。” 付渊话刚说完,下方一人便站起了身:“末将愿领兵前往!” 众人闻声看去,正是白元邦。 紧接着,便有一位将领出声道:“大将军,白副将前几日才回城不久,眼下不宜再战。” 付渊点了点头,对那位将领的说法表以示赞同。 这时,一位将领站起了身子:“大将军,末将认为眼下有一人再合适不过。” “何人?”付渊问道。 “颜参将。” “这……” 此话一出,诸位将领皆是目露质疑,就连付渊也是愣了愣。 那位将领接着说道:“大将军,末将听闻颜参将在赶赴岐桑的路上曾与奉天寨大当家萧传交过手,并将萧传成功制服。末将听闻,此次流匪头目离雄便是昔日奉天寨二当家,武功与萧传不相上下,末将以为颜参将既能将萧传制服,那离雄应当更是手到擒来。” 冰雪坐于角落处听着那位将领的一通说辞,眸光在那位将领的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儿,起身道:”末将愿意前往。” 付渊却是没有立即应允。 沉寂之中,白元邦起身道:“大将军,末将相信颜参将定能降服那离雄。” 见白元邦帮着冰雪说话,魏行彪连忙也跟着附和道:“末将也相信。” “不可啊……”不少将领劝阻道。 白元邦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有何不可!” 立时,无人再敢出言反对。 付渊斟酌再三,良久点头道:“好,颜参将,本将军命你三日后出城剿匪,务必将离雄活捉带回来!” 冰雪眸中掠过一抹坚定,道:“是!” 参将府。 “剑破风云!” 一剑挥出,横扫千军。 冰雪手一扬,便要将下一式使出来,肩上传来的阵阵隐痛却迫使她不得不停下了攻势。 还有三日,她便要出城剿匪,届时定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再回城内。 而宫殿中那位神秘的红衣女子给她下的毒期限为三日,如今一算,仅还剩二日的时间了。 这几日,随着毒发之期渐近,她的武力也随着有所减弱。 垂眸看去,肩上的紫色印记正日趋扩散,不过一日,印记便已遍布了肩上,隐隐有向心脉之处延伸的趋势。 冰雪眸光一冷,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金翎。 她不信! 第三日。 偌大的宫殿内空无一人,冰雪红唇紧抿,握紧了手中的金翎。 正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了过来。 听声音似是从宫殿外边传进来的。 冰雪走出大殿,入目是一片桃林,林中一道红色身影若隐若现。 冰雪上前几步,在凉亭外停下了脚步。 红衣女子正低眉抚琴,琴音袅袅,红衣女子低声吟唱着,声音哀婉,歌尽凄凉。 一曲歌罢,红衣女子抬起了头,唇边笑容恣意:“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冰雪这次有了防备,并未上前靠近女子,只站在亭外冷声道:“解药在哪儿?” 红衣女子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递给了冰雪。 “服用一滴瓶子里的药即可解除你身上的毒。” 冰雪半信半疑,却还是服下了瓷瓶中的药。 不过片刻,冰雪只觉肩上疼痛减轻了不少,低头一看,肩上的印记竟是已经消失了。 “小姑娘,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是谁吗?今日我便告诉你......” 红衣女子的手徐徐抚过琴弦:“我叫慕容玥。” “慕容……”冰雪只觉这名字似是在哪里听过。 慕容钊…… 岐桑上一任城主慕容钊也姓慕容! 冰雪抬头看向红衣女子,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下一刻,慕容玥肯定了冰雪心中的想法。 “不错,我就是你们口中那位早逝的城主夫人。” 说到城主夫人的时候,慕容玥嘴角的笑容显得格外讽刺。 第七十九章 前尘旧事 虽已猜到大概,然而当猜想被慕容玥亲口证实时,冰雪心里却是没来由的微微触动。 传闻中钱苍霂与夫人二人极为相爱,用陈述的话来说,这在岐桑城早已是一段人尽皆知的佳话。 只是倘若当真如陈述所言,钱苍霂又为何要对外宣称慕容玥已死,实则却将慕容玥囚禁于幽闭的宫殿之中。 冰雪望着亭中的慕容玥,面色复杂。 见冰雪这般模样,慕容玥轻笑一声,道:“小姑娘,是不是和你听到的不一样。” 冰雪红唇微动,将这段时日听到的传言说了出来:“坊间传闻,城主大人与其夫人琴瑟和鸣,鹣鲽情深,城主夫人离世后,城主大人悲痛欲绝,曾立下誓言终身不再娶妻。” 听完冰雪的话,慕容玥怔了片刻,忽的笑了起来,笑声愈来愈大,不知是笑这传言,还是在笑自己。 冰雪站在凉亭外,看着亭中放声大笑的慕容玥,清澈眼眸中渐渐泛起了一丝涟漪。 冰雪说不清心中是何种情绪,只是看着慕容玥扬起的嘴角,她竟莫名觉得闷得慌。 过了片刻,回荡在桃林中的笑声停了下来,慕容玥抬手拂落衣上的飞花,从袖中徐徐取出了一样物件,低眉久久凝视着。 冰雪抬眸看去,是一枚略显陈旧的平安符。 平安符上斑斑陈年血迹遍布表面,似是要将整个平安符浸染,可见逝者离世之时是何其的悲壮。 慕容玥轻抚着手中的平安符,缓缓闭上了双眸。 她本为城主之女,师从毒医圣手明觉,原以为此生必是追随明觉身侧浪迹天涯,救世济民,却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因为一人乱了心神。 那日得到明觉的许可,她收拾行囊,孤身下山前往岐桑。 一路上她快马加鞭,仅三日便到了岐桑城外。 眼看着前方不远便是岐桑,她不由得加快了行程,急促的马蹄声即便在集市上尚且都引人注目,更何况是在空旷寂静的山林中。 不一会儿,马蹄声便招来了一群蜗居在山上的山匪。 眸光扫过围上来的山匪,她眯了眯眼眸,有明觉传授的毒术傍身,这些山匪她倒是未曾怕过。 正当她要使出近日研制的七步断肠散时,一个身影突然闯入了视野。 只见不远处一个书生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那书生衣着寒酸,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她跟随明觉身边行医多年,自是一眼便看出书生体弱多病。 不知书生究竟想做什么,她将手中的七步断肠散收了起来,坐在马上静静看着书生的下一步举动。 书生显然没料到山匪的数量有如此之多,本就苍白的脸上一下子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不见了。 见状,她嘴角微扬,这人倒着实是有趣。 书生环顾四周目光凶狠的山匪,抿了抿薄唇,双拳紧握,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她微摇了摇头,看来书生应是才意识到敌众我寡,下定决心离去了,转念一想,也怪不得书生,以书生的武力只怕是自身都尚且难保,更别说救她了。 原想着书生若是就此离开也算是明哲保身,情有可原,不料下一刻眼前发生的一幕却是让她禁不住扬了扬眉梢。 只见那书生一步迈出,竟是径直朝自己这方走了过来。 见书生惨白着脸朝自己走来,身子隐隐颤抖着,以为书生是要寻求自己的庇护,她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轻视,看来是她高看了他。 眼见着天色不早了,她归心愈切,就在她一拉缰绳就要策马闯出去的时候,书生脚步一停,竟是站在了她的身前! 书生朝她点了点头,紧接着转过了身子,只身面对凶狠蛮横的山匪。 看样子,书生竟是要护她! 目光落在前方的那道单薄身影上,她嘴角微扬,忍不住笑了,她笑这书生自不量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不知为何书生极其执着,即便被山匪们打得口吐鲜血也不忘傻傻地喊她快走。 眼见着书生被打得快没了动静,她心中没来由地一慌,当即出手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书生。 本以为她与书生两人应是自此以后不会再相见了,谁料,不过短短数日,她便与书生再次碰面了。 彼时书生仍身着布衣,却与第一次相遇时有些许的不同,被众人围绕在中央的书生意气风发,乌亮黑眸中似有熠熠星光,面对质疑书生临危不惧,不急于辩解,却也绝不纵容他人的恶意诽谤。 诗会上群贤毕至,书生佳句频出,引得一众才子连声称赞,就连几位受邀前来的文坛大家都忍不住感叹后生可畏,书生一时可谓是风光无限。 四目相对,书生脸涨得通红,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的,与先前吟诗作赋的模样大相庭径。 也许是从那日开始,她便对书生动了情,又或是更早。 身为城主独女,又是毒医圣手的亲传弟子,她与寻常大家闺秀不同,素来喜欢便是喜欢,喜欢便要得到。 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她开始主动追求书生。 书生似是对她早已一见钟情,那日她与书生袒露心意,却久久不见书生回应,气恼得转身欲走,书生却喊住了她。 书生低头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她。 她接过后将包裹在东西外的帕子一把揭开,好奇地看了过去。 是一支玉簪。 玉簪虽比不得她府中的那些成色上乘的簪子,却也看得出来价值不菲,以书生的境况来看,这支玉簪应该是书生身上最贵的一样物件了。 她向来不好这些女儿家喜好的首饰的,但只要是书生给的,她便喜欢,于是她收下了玉簪。 书生发誓,待他金榜题名之时,他定亲自上门求娶她。 不久之后书生果然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在众考生中脱颖而出,高中状元。 书生说话算话,第二日早早便来到城主府上求亲。 不过父亲对书生似乎极为不满,听到书生是来求亲的,当场便让人将书生赶了出去。 父亲说道,眼下书生虽是状元,但终归出身贫寒,朝堂险恶,无人扶持书生日后必定难成大事,而她身为城主之女,身份地位与书生不同,以她的身份,她的夫婿必须是身世显赫的世家子弟,如此才称得上门当户对,日后她也可少受些苦。 只是她向来脾气倔得很,一旦认定了纵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无论父亲如何劝说,她一概不听。 父亲拗不过她,终是同意了她与书生两人的婚事,但有一个前提,必须让书生入赘! 听到父亲的无理要求后,不光书生愣住了,就连她也是万万没想到。 不过这一次父亲却算错了,为了她,书生并没有迎难而退,而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没有一丝怨言。 原以为经历了此事父亲对书生的态度应有了改观,但这回是她想错了。 钱苍霂入赘城主府后,父亲仍是瞧不上他,常常刻意发难。 而钱苍霂身为一名小小赘婿,平日里免不得受他人冷眼,加上父亲不待见钱苍霂可以说算是摆到明面上了,不说宗族世亲,就连外人对钱苍霂也是极为轻视。 为此她数次与父亲争执,最终无不是闹的不欢而散。 她本以为父亲再看不上钱苍霂,时间久了总会改变。 她始终相信这一天并不是不会来,只是来得有些晚。 直到她怀有身孕…… 不知为何,那日父亲极为恼怒,进了府后直奔钱苍霂,说是要亲手取了钱苍霂的性命,一无所知的她急忙跑出来,义无反顾地护在钱苍霂身前。 当时她已有六月的身孕,父亲担心她会动了胎气,劝她不要插手。 可钱苍霂是她的夫君,同时也是眼下她腹中孩儿的亲生父亲,她怎么可能忍心眼睁睁看着父亲将钱苍霂活活打死! 推搡中她撞上了一旁的桌子,摔倒在了地上,剧痛让她昏了过去。 腹中还未降世的胎儿就此夭折…… 前来诊断的郎中说她此生再无可能生育,接连而来的打击令她陷入了无边的沉郁之中,任父亲如何低声下气,她始终解不开心结,不愿再见父亲一面。 她与父亲就这么一直冷战着,僵持着,直到岐桑失守的那一天。 那日,轩陵大将军拿着她从父亲那里取来的城防图冲进岐桑城,父亲见岐桑失守已成定局,拔剑自刎以谢罪。 也是那时,她才知钱苍霂要这城防图并非是用来御敌,而是妄图联合城外的轩陵大将军一同对付父亲! 父亲下葬的那日,她从父亲的贴身侍卫口中得知,那日父亲上门要杀钱苍霂并非是瞧不上钱苍霂,而是父亲曾亲眼撞见钱苍霂与另一位女子有染。 而这一切她竟从来不知! “老爷当时说,姑爷不过是一名小小的赘婿,只要老爷在一日,姑爷便不敢动小姐一分一毫。而且,当时小姐可算是爱惨了姑爷,老爷深知姑爷在小姐心中的分量,若是真杀了姑爷,小姐定会伤心。老爷说了,只要小姐这辈子能一直高高兴兴的,快快乐乐的,便是做什么也值了......” 一滴眼泪从慕容玥的脸庞滑落。 父亲临死的时候,手中还握着她儿时送给他的平安符。 而她却伤了父亲的心! 第八十章 出城剿匪 慕容玥眸中闪过一丝悔恨,她恨自己当初太傻,没能早一点认清钱苍霂的真面目,若是当初她听了父亲的话,父亲也许就不会死了! 那日城防图失窃后,父亲来找过她。 彼时她仍被钱苍霂瞒在鼓里,认为钱苍霂所做的一切正如当初他所说的那般都是为了父亲好,彼时她仍一心为钱苍霂开脱,期望着父亲能够就此改变对钱苍霂的看法。 而当父亲听到城防图已经到了钱苍霂手上的那一刻,她第一次在父亲的眼中看到了失望。 父亲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她,她慌了,那一刻她突然发现,她与父亲中间似有一道厚重的屏障将父亲与她分隔开。 父亲什么也没有说,离去的背影却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她才发现,父亲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模样了。 而她当时也从未想过,这一次见面竟成了她见父亲的最后一面。 微风拂过,园中桃花雨洒落在空中,绯色花瓣随风飘荡,一片桃花打着旋儿来到慕容玥如羽的眼睫前,停留片刻,花瓣伴着晶莹的泪珠向下坠去。 冰雪看着沉浸于悲伤中的慕容玥,心情沉重,一时不知应当如何开口。 忽然间脑海中掠过一道身影,冰雪迟疑道:“那钱如海…” 话未说完,便听到慕容玥发出一声冷笑,慕容玥眸中掩饰不住的嫌恶。 “自是他与那贱人所出!” 闻言,冰雪眸色微变。 果然,钱如海并非城主夫人所出! 冰雪眸光紧盯着慕容玥,追问道:“那为何钱苍霂不杀你?” 慕容钊已死,钱苍霂完全可以杀了慕容玥,将钱如海的生母扶正,然而钱苍霂却并没有,钱苍霂虽将慕容玥囚禁于这宫殿之中,却至始至终并未剥夺慕容玥城主夫人的身份。 能让钱苍霂如此忌惮,除非慕容玥身上有钱苍霂想要的东西。 “杀我?”慕容玥冷哼一声,“他敢!” 以便日后掌控钱苍霂,父亲曾逼迫钱苍霂服下毒药,那毒药无色无味,服用后虽不会使人痛苦,却能让人永远无法再孕育子嗣,而若是一月之内中毒之人不服用解药,则会爆体而亡。 而能够炼制那解药的人,在这世上除了明觉,便只有她。 正是因此,钱苍霂成了岐桑城主后并未杀她,相反,还得好生供奉着她。 沉吟片刻,冰雪问道:“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自从进入这里开始,慕容玥便一直在同她诉说自己的身世遭遇,她当然不会认为慕容玥会信任自己。 慕容玥缓缓收了平安符,用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转身看着冰雪意味深长道:“小姑娘,我谁也不信,只不过,除了死人。” 慕容玥的眼中饱含深意,冰雪下意识向肩上看去。 然而原先遍布左肩的印记已然消失,竟是看不出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慕容玥浅笑道:“小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钱苍霂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以我对他的了解,我保证不出三日他便会对你下手。” “为何要告诉我?“冰雪道。 她没记错的话,慕容玥只相信死人,既然如此,又何必将这些告诉她,让她对钱苍霂有了提防。 闻言,慕容玥也不再绕弯子了,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小姑娘,如今你在钱苍霂的眼中已经是必死之人了,他日落在他的手上,后果绝对不是你想要的。而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你我二人何不联手,一同将他除去!” “为何是我?”冰雪紧紧注视着慕容玥道。 她不过是位小小的参将,而慕容玥身为毒医圣手亲传弟子,要想杀了钱苍霂报仇岂不是易如反掌? 慕容玥抿嘴笑了笑,并未答话。 她可记着那日冰雪离开之后她亲眼瞧见那人又是愤怒又是害怕的模样,她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慕容玥看向冰雪的眼中掠过一丝兴味,她对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身份倒是有些好奇了。 见慕容玥不说,冰雪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过了片刻,冰雪道:“此前你给我下毒,如今你要我如何信你?“ 闻言,慕容玥轻笑一声,打趣道:“小姑娘防心挺重的啊。” 良久,慕容玥道:“罢了,你随我来。“ 参将府,冰雪刚回到参将府,就见姜德急匆匆地朝自己奔来。 “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头回见姜德慌乱的模样,冰雪不禁询问道:“德叔,发生了何事?“ 姜德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水,一边回道:“大人,白副将和魏副将午时便来了,眼下正在厅上候着。“ 冰雪道:“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姜德摇了摇头:“不曾。“ 冰雪皱了皱眉头,加快了脚步。 两人还未进入大厅便听到魏行彪那粗犷的声音。 “老白,那日我话刚说完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昨个儿夜里琢磨了一宿,我算是想明白了。离雄确实是不如萧传,但此人一向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我可记得,就连你也在离雄那里栽过跟头,现在你让颜参将去对付离雄,你……该不会还记仇吧?“ 听着厅里二人的对话,姜德只觉一阵心惊肉跳,想到大人眼下正在身旁,应是也将魏副将的一席话听了去,姜德不由得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冰雪。 “大人……“ 冰雪脸色未变:“无事。“ 说着两人进了大厅,白元邦与魏行彪正坐在一侧,魏行彪说的正来劲,并未察觉到冰雪的到来,白元邦只好佯装咳嗽提醒他。 谁料,魏行彪却是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心虚被自己说中了。 魏行彪将茶杯重重一放,开口道:‘老白,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也没开窍,小放放如今都已经加冠了,受点挫折也是好的。再者说,人家颜参将不就是打败了小放放,不过那也确实是小放放技不如人,你至于这么紧揪着不放……“ 魏行彪似乎忘了眼下自己身在何处,批评起白元邦来可是一点也不带含糊的,而白元邦听着却是脸色越变越难看。 见白元邦双手紧握成拳,似是下一刻便要提刀,冰雪微微扬起的嘴角收敛了起来,连忙出声:“白副将,魏副将,对不住,让二位久等了。” 听到冰雪的声音,魏行彪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白元邦是为何咳嗽了。 魏行彪转过头,对冰雪尴尬一笑,“颜参将回来了啊……‘ 大抵是想到了自己方才让冰雪看了笑话,心里别扭得紧,魏行彪又转过头去,小声责怪起白元邦::“人家颜参将来了你也不晓得唤我一声,这下可不是让人家小姑娘瞧了笑话去了。“ 白元邦一言不发,紧握成拳的双手渐渐松了开来,放在了膝盖上。 见白元邦不说话,又看了看一旁眼中含笑的冰雪,魏行彪似乎意识到了白元邦着实有些委屈,于是端起搁在案上的茶杯装模作样地品起茶来。 冰雪道::“不知白副将与魏副将可是有何事?“ 半晌,无一人回答。 魏行彪一边低头品茶一边等着白元邦回答,不料等了半晌也不见白元邦回答,以为他是舍不下脸面,魏行彪心直口快,便直接替白元邦说了:“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那日老白在大将军面前举荐你去城外剿匪,心里过意不去,这不是心里有愧特意来看看你嘛。“ 冰雪挑了挑眉,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白元邦。 半晌,白元邦终是站起了身:“颜参将,以你的能力,若是与离雄正面交手,必能将其一举擒获。只是那离雄生性狡诈,诡计多端,一旦落入他设下的圈套,必当万劫不复!当年若非大将军舍身相救,我只怕是……颜参将,此去一路需多加注意!“ 冰雪点点头:“多谢白副将提点。” 秋风萧瑟,崎岖的山道上一队官兵浩浩荡荡地前行,铁蹄阵阵,漠漠风沙平地卷起。 来到距村庄不远处的驿站前,冰雪一勒缰绳,前行的白驹停了下来。 得到冰雪的命令后,陈述安排众将士休整。 陈述道:“大人,房间收拾妥当了,大人可要先去休息?” 冰雪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尚早。 不远处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冰雪思索片刻,对陈述道:“带上几个人,随我进村。” 村庄与驿站相距并不远,不过一个时辰,冰雪一行人便来到了村庄前。 还未进入村庄,陈述便发觉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大人,这村子也不算小,怎的不见几个人影?” 话音刚落,宋庭便道:“这里的村民屡次被山匪洗劫,自是不敢轻意出来走动。” 一行人进了村子,偶然见到几个在路上行走的村民,神色却清一色的颓唐,即便见到官兵脸上也依旧看不出一丝变化。 陈述上前拦了个村民打听,才知在此之前官府已经派了好几次官兵来剿匪,但无不是落败而返。 那位村民看了看冰雪这边,随后看着冰雪身旁的宋庭对陈述道:“那位就是你们将军吧,你让他还是早点带人走吧,打不过的。“ 第八十一章 宋庭上山 此刻宋庭与冰雪恰巧站在一块儿,陈述顺着村民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的正好是冰雪。 暗暗感叹一声这人倒是挺有眼力见儿的,陈述看向村民的目光一下子变得与之前不同了。 村民说着,突然凑近了陈述,低声道:“这位官爷,不瞒你说,相比之前来的那些个将军,你家将军实是生的更为壮实些。只是那山匪头子实在厉害的紧,你是不知道,先前那些个将军不是被他杀了便是缺胳膊断腿儿的,那叫一个惨!” 那位村民说得绘声绘色,陈述却唯独注意到了他口中的一个词。 壮实? 陈述回过头朝冰雪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出冰雪和壮实有何干系。 两人正说着,冰雪朝这边走了过来。 陈述恭敬道:“大人。” “大人?”村民的声音紧接着陈述的声音响了起来。 村民看了看迎面走来的冰雪,再看了看仍站在原地的宋庭,一时感到有些疑惑。 他没听错吧? 见村民一脸诧异,陈述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此人之前不是已经将大人的身份认出来了吗,怎的如今看起来村民似乎对冰雪的身份极为惊讶。 虽是这般想着,陈述还是将冰雪的身份告诉了村民:“这位便是我们参将大人。” 谁料,村民听到冰雪的身份后,随即一脸不敢置信的道:“她才是你家将军?” 看着眼前村民丝毫不像作假的讶异神色,再联想到之前村民用词古怪,陈述目光落在仍站在原地的宋庭身上,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敢情这位村民方才是将宋庭误认成大人了。 眼见着冰雪愈行愈近,陈述连忙咳了咳,话锋一转道:“那个……轩陵大将军知晓村中有流匪作乱后,便派了我们参将大人前来剿匪,你可知……”不料,陈述话说到一半,便被那位村民打断了。 “轩陵大将军!“ 听到付渊的名号后,那位村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追问道:“当真是轩陵大将军?” 陈述不知他为何这样,愣愣地点了点头。 确认了陈述等人是付渊派来的后,那位村民竟是呆住了。 半晌,那位村民反应过来了,顿时一张脸涨红了,嘴一张,高喊道:“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轩陵大将军派兵来救我们了!” 那位村民的声音极为响亮,不一会儿消息便在村庄中传开了。 立时一扇扇紧闭着的木门被接连打开,原本躲藏在屋子里的村民们也纷纷争先恐后地从屋里跑了出来,脸上均是欣喜之色,不少村民甚至喜极而泣。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轩陵大将军没有抛下我们!” 不过片刻,冰雪等人便被村庄中的村民们包围住了。 村民们脸上的欣喜令冰雪禁不住心中微微触动,见此情景,冰雪渐渐有些理解了父亲为何要誓死守卫边疆了,即便效忠的君主是与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陈述将村民们激动的模样看在眼里,一时不由得感慨万千:“大人,岐桑一战后,大将军的威名便在晋、寒两国传开了,眼下看来,百姓们对大将军当真是极为信赖。“ 不过片刻,欢呼的人群里走出了一位年迈老者,只见老者头发斑白,满脸褶子,尽管老者岁数已高,神色间透露出威严与稳重的却足以令人心生敬畏,从周围村民们的神色上可以看出,老者在村民中应当享有极高的威望。 应是听闻了冰雪便是那位被轩陵大将军派来剿匪的参将大人,老者来到冰雪跟前后,便躬身朝冰雪行了一礼:“老身是清溪村的村长,见过参将大人。” 冰雪微微颔首,询问道:“你可知这些山匪一般何时下山滋事?” 村长点点头,将自己知晓的尽数告诉了冰雪。 “回禀参将大人,每七日这些山匪便会下山一次,在附近山下的村子里抢劫,算来再有两日这些山匪便会来。” 冰雪眉头微蹙,思索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阵哭喊声传了过来:“大人,求求您救救小女啊!” 冰雪闻声看去,是一位被将士们拦住了的老妇人,老妇人哭得撕心裂肺,周围的人见了无不是忍不住心生怜悯。 冰雪当即走到那位老妇人跟前,将阻拦的将士挥尽数退了。 “老人家可是有何困难之处?” 冰雪话刚说完,老妇人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大人,求您救救小女……老身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说着,老妇人屈膝便要跪下,被冰雪及时扶了起来。 冰雪道:“老人家有何事先起来再说。” 待老妇人站稳了,冰雪问道:“老人家有何困难之处?” 老妇人泪眼婆娑道:“大人,前几日那些土匪来村里抢劫,小女秀兰未能藏好,让那土匪头子瞧见了,那土匪头子恬不知耻,见小女生的合意,竟要将小女抢了去。她爹阻拦之时被那土匪乱刀砍死,丢了性命,那土匪头子反倒说人死了晦气,那土匪头子还说七日后就回来来娶秀兰做压寨夫人。大人,这眼看着再过两日便到了成亲之日了,请大人救救小女啊。” 听了老妇人的哭诉,站在一侧的宋庭手中拳头握了又握,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义愤填膺道:“这些山匪当真是丧尽天良,竟连老人也不放过!大人,末将愿领兵前往去取那狗贼离雄的项上人头!” 冰雪沉吟不语。 良久,冰雪开口,却并非是应允宋庭的请求。 “老人家尽管放心,本官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谢谢大人!” 得到冰雪的保证,老妇人面露感激之色,说着又要跪下来,被冰雪及时制止了。 日薄西山,层层气浪翻滚着以后院为中心向周围四散开来,空中一道身影凌空而立,一身素色衣袍非但未能掩盖女子的美貌,反使得女子无端多了几分仙气绝尘的韵味。 女子素手紧攥着金色剑柄,目视前方,微微蹙起的眉宇间染上了几分肃穆,纤细皓腕轻旋,剑刃上一道闪烁刺目的寒光晃过,顷刻之间三尺剑锋直指向了天际。 “剑破风云!” 然而耳畔却是一片寂静,意料之中的巨响并未出现。 素色衣袖抬起,金翎再次挥出,依旧未见一丝变化。 收了金翎,冰雪双眸微闭,凝神向丹田探去。 只见丹田处那枚丹药与之前看到的时候并无不同之处,颜色未有丝毫的变化,仍是质朴纯净的黄色。 冰雪微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 自与白元邦对决那日起,剑破风云这一式便再也使不出来了,方才修炼之时她已感受到自身武功非但没有一丝精进,反倒竟隐隐有倒退的迹象。 绝武神功的每一招每一式竟是再也使不出原先的力量了! 冰雪薄唇紧抿,一双素手再次握上金翎剑柄。 “大人……” 陈述正巧路过,见前方之人正是冰雪,刚要喊出声来便立马禁了声。 陈述暗叹自己反应及时,大人眼下正在练武,自己还是最好不要出现的好。 陈述急忙转身离开,却不料,才走了两步便被冰雪叫住了。 “陈都尉。” 闻言,陈述脚步一滞,徐徐转过了身:“大人……” 冰雪走了过来,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陈都尉,我可是做了何事让陈都尉不喜?” 陈述愣了愣,随即惶恐道:“属下岂敢,不知大人何出此言?” 冰雪道:“既是不敢,为何陈都尉见了我便要跑?” “这……” 陈述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开口。 他总不能说大人您练武的时候杀气太重吧。 所幸冰雪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转身在一旁的桌案边坐了下来, 见状,陈述心下暗舒了一口气,也跟了过去。 见冰雪神色自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两日后的剿匪,陈述于是问道:“大人可是想好了对策?” 冰雪笑了笑,不作回答。 冰雪环顾四周,不见宋庭的身影,于是问道:“宋都尉在何处?” 平日里宋庭常常与陈述一同巡视,今日倒是不见宋庭身影了。 陈述面露犹豫之色,迟迟不开口。 冰雪也不催他,静静地等着。 陈述见她脸色不错,这才开口道:“大人,宋都尉救人心切,见您迟迟未有出军剿匪的意思,心中应是有些不忿……大人莫怪,宋庭他这人就这样,绝对没有忤逆大人的意思……” 闻言,冰雪眉稍轻挑,调侃道:“陈都尉对宋都尉倒是不错呢。” 陈述摸了摸脑袋,道:“属下与宋庭共事多年,对宋庭也算是了解,宋庭这人行事虽然莽撞,但心总是好的。” 就在这时,一位将士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陈述一看,道:“是宋庭身边的人。” 只见那位将士赶到两人跟前,道:“参将大人,陈都尉,宋都尉不见了!” 陈述脸色一变,道:“怎么回事!” 那位将士看了看冰雪,小声说道:“……参将大人一直没有出兵的迹象,宋都尉等不及,便独自上山去了。” “可有人跟着?”冰雪问道。 那位将士道:“宋都尉不许我等跟去,否则就按军法处置。” 陈述恨恨的瞪了一眼那位将士,随即转身看向冰雪:“大人,这……” 蜿蜒的山道上,宋庭一边走一边说道:“如此畏首畏尾,何以取胜?大人频频推脱,想来不过是怕了那贼寇离雄,我宋庭却从不曾怕过谁!既是如此,倒不如让我先去除了那离雄,也好教大人看看胆识为何物!” 沿着崎岖的小路,宋庭来到了山寨前。 从外边看去,整个山寨灯火通明,门外守卫之士众多,无一不是身佩利器,宋庭孤身一人,自是不敢贸然进入,于是只好在外边观察着,伺机潜入山寨。 夜色渐深,守在山寨门外的岗哨换了有几拨了,宋庭早已摸清了这些山匪换岗的规律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守在山寨外边的岗哨开始再次轮换,宋庭逮着岗哨轮换的空隙快速来到一处稍显幽暗的角落翻墙进了山寨。 刚落地,宋庭还没来得及站稳,一片烛光便照了过来,有人道:“是谁在那里!” 宋庭一惊,旋即一手向腰间摸去。 自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愈逼愈近,宋庭的大拇指已然按上了别在腰间的匕首手柄,身子也随着徐徐转了过来。 第八十二章 神秘北院 脚步声在身后停了下来,宋庭转身看向那人,握着匕首的一只手负在身后。 那人将宋庭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忽的咦了一声,说道:“你是何人?我怎的瞧你有些面生啊……” 宋庭心头一突,脸色微微变了,对那人隐隐起了杀心。 宋庭目光紧盯着那人,负于身后的手摩挲着匕首,随时准备伺机出手。 就在这时,那人开口了。 “听说前段时间寨子里新来了几位厨子,难不成你就是那新来的?” 宋庭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还有这种转机,不过看那人目光真切并不像是作假。 宋庭试探性地点了点头,观察那人的反应。 见宋庭点头,那人不疑有他:“怪不得,我说我瞧你怎的这般面生,原来你是新来的。” 说完,那人便转身要离开,宋庭见状,握着匕首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可是,那人没走两步,突然猛地一拍脑门,又转过了身来。 宋庭一惊,负于身后的手猛地一紧。 那人问宋庭:“你可是要去膳房?” 宋庭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问,只是他现在既然假冒了厨子的身份,此刻若是说不去膳房反而更容易让人起疑心。 宋庭点点头。 闻言,那人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宋庭身侧,猛地一拍宋庭的肩膀,道:“巧了,正好我也要去膳房,你我何不如同去。“ 被揽着肩向膳房那处走去的宋庭拧了拧眉头,此行上山的目的他没忘,只是眼下这人着实有些不太好对付…… 一路上那人的嘴巴就没合上过,宋庭还是头一回见到话如此多的人。 “明儿个大当家就要娶亲了,今晚寨子里大摆筵席就图讨个吉利,方才见你杵在那地儿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一想,算是明白了,今晚寨子里大摆筵席,你在膳房当差,自然是要比我等辛苦的……” 宋庭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声,目光时不时扫向四周,一手徐徐摸向腰间藏着的匕首。 毕竟他厨子的身份是假的,若是待会儿真到了膳房铁定要被人认出来,到时候非但取不了离雄那狗贼的性命,只怕是他自己的性命也得搭在这儿了。 只是因着今晚宴会,现下寨子里走动的人甚多,这眼看着都走了有好一会儿了,好几次匕首都被宋庭拔出来了,却一直没有机会下手,急得宋庭满头大汗。 见宋庭汗流不止,那人转头向旁边看了看,两旁的树木都被风吹得剧烈摇晃,那人不由纳闷了:“这天气也不算闷热啊,你怎的出了这般多汗……” 宋庭只得编了个理由糊弄了过去:“我自小畏热,极易出汗。” 那人没有多想,宋庭说了他便信了。 “说起来,你还是唯一一个能听我说这么久还的人,你我还真是投缘。我叫丁二,在家中排行老二,兄弟如何称呼?” 宋庭不知该如何开口,正在宋庭想着应对之策的时候,一阵喧闹声传入耳中,宋庭一抬头,竟是到了膳房的门口了。 “到了。”丁二说完便朝里边走去,走着还不忘招呼宋庭。 宋庭只好跟随其后也进了膳房,所幸膳房内众人忙得热火朝天,谁也没空搭理他们二人。 丁二有事在身提了两壶美酒便离开了,离开之时还惦记着宋庭,说是改日再来找他。 宋庭勉强扯了扯嘴角,丁二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膳房。 心知自己在膳房中多待一刻便有一刻的危险,宋庭寻个空隙便要走出膳房时,被人叫住了。 一位掌勺的妇人正看着他:“这位小兄弟,我见你生的挺壮实的,想来力气应是不差,今晚二当家高兴,要将珍藏已久的酿酒拿出来,说是有数十来坛,不如便你去拿吧。” 宋庭一口答应了,想着借此趁机离开膳房。 正当宋庭一脚快要迈出膳房的时候,那掌勺的妇人却让他等等。 “顺子,你和这位小兄弟一块儿去吧,你们两人一同去好有个照应。” 走在长廊里,宋庭身前一人说道:“我叫王顺,大伙儿都叫我顺子。我在膳房当差有几年了,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宋庭连忙回道:“小的是寨子里新来的厨子,顺子兄不曾见过我实属正常。” 听到宋庭是新来的厨子后,王顺热心的将山寨中的大致布局告诉了宋庭,让宋庭仔细记下。 “你既是新来的,应当还不懂规矩,不过这寨子里的规矩不多,我且将这最重要的一条告诉你,你先记着,其余的日后再慢慢告诉你。” “说起来这最重要的一条规矩一开始本是没有的,只不过……总之,你且记着,往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千万不要进入北院!” “北院?” 王顺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这北院便是大当家的住处,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告诉大当家的手下,万不可进入北院!” “这是为何?”宋庭问道。 那位同行的人摇了摇头:“这我倒是不太清楚,说是咱们大当家不喜有人出入北院,也有传闻说是咱们大当家屋内藏了什么稀世珍宝恐被人盗了去,总之就是不能去,别说我没告诉你,先前违反规矩进了北院的人就没再出来过……” 宋庭闻言心中骇然,同时对北院产生了几分好奇。 说着,两人路过一处稍显幽僻的小道,见四下无人,宋庭趁王顺不注意,一掌击晕了他。 将人藏好后宋庭快步来到了北院,因着大当家离雄的规矩,此时此刻北院内不见一人,就连一只鸟也见不着,寂静异常。 确定院内无人,宋庭当即快步进了北院,直奔离雄的房间。 翻窗进入房间后,见到屋内的景象,宋庭愣住了。 只见屋内布置诡异,抬眼望去,触目皆是白色绫帐,即便四方烛光熠熠,屋内仍是泛着阴森异常的冷气,八面铜镜映着迎风摇曳的烛光照射向中央的软塌处,将整个房间的景象无一遗漏的呈现在镜子中,即便宋庭站在屏风后,通过镜子也能将宋庭的相貌看得一清二楚。 宋庭愣了半晌,缓过神来当即向屋内走去。 一早便从白副将那里听闻了离雄生性多疑,如今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宋庭在屋内转了转,并没有发现有何异常之处,便要离去,外边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离雄回来了! 推门声响起,离雄的脚步突然放慢了许多,似是已经察觉到了屋内有人。 离雄不知那进入屋子的人藏身在何处,当下提高了警惕,一步步朝里走去。 蓦地,一阵轻微的碰撞声在空荡荡的屋内响了起来,一下子将离雄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离雄脚步一顿,当即一手拔了附近架子上的青色长剑快步向里边走去。 宋庭听着渐渐逼近的脚步声,不自觉向后方退去,与此同时,一手摸上了腰间的匕首。 颀长的利剑闪烁着寒光挑开一条条白绫,眼见着下一刻两人便要交锋,这时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前进的锐利剑尖定格住了,离雄没有转身,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前面书房的动静,扬声问道:“何事?” “回大当家的话,宴请的宾客已经到齐了,请大当家移步前厅。” “好,我等会儿便去。” 待手下退下后,离雄再次朝里边走去,隔着最后一重白绫,离雄的眼神渐变狠戾,持剑的手向前一递,长剑猛地刺进了白绫! 白绫被利剑刺穿,前方的景象随之露出了一角。 前方空荡荡一片,并没有人! 离雄变了脸色:“怎会!” 方才他明明听到了动静,那人必定还在屋子里! 离雄上前一步,奋力扯下前方的白绫,书房内的景象随之呈现在了离雄的眼中。 只见书房内陈设依旧,空无一人! 离雄目光扫遍书房的每一处角落,触及一侧微微敞开着的窗子,离雄瞳孔骤然一缩,顿时快步来到窗前查看。 “喵呜……” 不远处的丛林间一只花猫似是被离雄开窗的声音惊动了,正撒腿往院外奔去。 “嗖!” 破风声响起,一把青色长剑飞出窗子贯穿了花猫腹部,花猫哀鸣一声,倒在了地上,涓涓鲜血自腹部涌出。 目睹着地上垂死挣扎的花猫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逐渐没了生息,离雄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有深入骨髓的阴郁狠厉。 在窗前站了许久,离雄未再听见动静。 “许是我多想了。”离雄喃喃道,眼中却尚存着几分不相信。 确认屋内无人后,离雄换了身衣裳出了屋子。 见离雄的身影消失在北院门口后,藏匿于窗下的宋庭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到地上鲜血淋漓的死猫,宋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想到花猫是因自己惨死,宋庭虔诚地朝死猫拜了拜,连忙起身离开。 才走了两步,宋庭似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停,转身再次潜进了书房。 再次回到离雄的书房,宋庭眉头紧拧,方才离雄的反应总让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再者便是,方才他便是藏在这书房之中才得以躲过一劫。只是如今一想,却发现这书房有些古怪。这屋中铜镜遍布,唯独此处却不曾设置,难不成这书房是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第八十三章 秦二当家 青龙寨,前厅。 一位身着褐色长袍的男子执着酒杯站起了身,正是二当家秦逸。 秦逸面朝上座的离雄,举着手中的酒杯道:“大哥,二弟先在这儿给你道声喜了,恭喜大哥不日便将抱得美人归!” 离雄闻言微眯了眯眼,将案上斟满了美酒的酒杯举了起来,一饮而尽。 酒入喉间,离雄细细品味了一会儿,说道:“初尝如水,余味无穷,你这酒倒是不错。” 秦逸笑了笑,道:“说来为了酿造这酒倒是花了二弟不少时间。不过,这美酒再好还需遇上像大哥这般识酒的人才能品出具体好在哪儿。说起来当年在奉天的时候,二弟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过得像如今这般自在舒坦!” 说完,秦逸一仰头将酒干了。 在座的众位宾客却是脸色各异。 在场的哪一个不知离大当家与奉天寨的那位水火不容,当年离大当家叛出奉天寨出来自立门户,带走了不少兄弟,不过让众人没想到的是,秦逸竟然也选择了跟随离雄离开奉天寨。 要知道奉天寨那位可是秦逸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当年那位及时出手相助,秦逸早让那些仇人给杀了。 如今秦逸为了恭维离雄竟说奉天寨那位的不是,实在叫人不耻! 离雄放下酒杯,笑而不语。 这时,另一边席上站起了一人,那人双鬓微白,笑容满面,正是红云寨的二当家何瑞。 何瑞笑道:“近日离大当家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此话一出,在座的众位宾客皆是十分费解,离雄也是禁不住好奇地问了句:“何二当家何出此言?” 秦逸道:“何二当家莫非是糊涂了不成,大哥不日娶亲可谓一喜,何来的二喜!” 何瑞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道:“诸位可听说了前些日子萧大当家败在一位女子手上的事情?”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我怎不知有此事!” 秦逸不信,以为这是何瑞为了恭维离雄胡乱编造的,于是讥笑何瑞:“何二当家,你这编故事的本事还真是让人没眼瞧,你若说萧大当家败在一位男子手上我还姑且信你几分,你说他被区区一个女子击败,简直是荒唐!何二当家,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去街上和那些个说书先生先学个几年,不过,你这岁数倒着实算不得小,就是你愿意学也不知有没有人愿意收你。” 离雄看着何瑞,意味深长地道:“何二当家可要再想想,莫要记岔了。” 离雄的目光看似平和,实则暗藏风云。 何瑞神色自若:“若是离大当家不相信,自可让手下的人前去查证,我何某人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虚言。” 见状,离雄挥了挥手。 不一会儿,一位手下快步走到离雄的身侧耳语了一番。 离雄皱了皱眉,让手下退了下去。 这时秦逸也得知了此事的原委,忍不住惊道:“竟真有此事!” 随后,秦逸又道:“何二当家,纵使此事是真的,这又与我大哥有何关系?” 何瑞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二当家若是知道那位击败萧大当家的女子是谁后就不会这般说了。” 秦逸不以为然。 离雄道:“何二当家请讲。” 何瑞缓缓道:“那位女子姓颜,名叫颜梅冰雪,是威烈大将军的嫡女。” 离雄沉思道:“哦?威烈大将军我倒是知道,但威烈大将军的嫡女倒确实不曾听说过。” 何瑞道:“离大当家,那萧传常年劫持官府镖车,早已得罪了官府,如今萧传被击败的消息传开了,想必不日官府便会派兵围剿奉天寨,到时候奉天寨群龙无首,而离大当家您当年在奉天寨又是二当家,想必很快奉天寨的兄弟们就会前来投靠您了,届时那奉天寨可不就是大当家您的了。离大当家,我何某人今天先在这儿给您道一声喜了!” 说罢,何瑞将酒一口饮尽。 见状,众人皆道:“我等恭喜离大当家!” 离雄笑了笑,举杯与众人同庆。 正说着,一位端着酒水的壮士来到了离雄案前,俯身为其斟酒,动作甚是笨拙。 离雄目光淡淡扫了眼那位壮士,继续与宾客谈论着。 壮士不小心把酒水洒到了案上,连忙上前擦拭,就在两人相距仅有咫尺之遥的时候,壮士猛地将手中盘子一翻! 酒壶落地,酒水四溅,立时酒香在前厅弥漫了开来。 与此同时,一把匕首出现在了壮士的手中,壮士手持匕首朝离雄奋力刺了过去。 在场的众人见此景象惊慌失色,顿时整个青龙寨都乱了起来。 喧哗声中离雄处变不惊,阴沉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离雄右手一抬,立时一支利箭飞出离雄的衣袖,直奔壮士拿着匕首的那只手。 离雄竟是早看出了壮士的不对劲,先壮士一步出手! 壮士始料未及,被离雄的袖箭刺穿了手臂,刺骨的痛楚令壮士握着匕首的手禁不住一松,匕首落在了地上。 再抬头时,一把利剑已然架在了壮士的脖颈上。 宋庭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前厅的中央,身上早已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无一处好的地方。 离雄坐于首座,目光阴沉地看着他:“这点伎俩也妄图取我的性命?说!你是何人派来的!” 宋庭将头一转,不予理睬。 见宋庭不肯开口,离雄非但没有发怒,反而笑了起来:“你可知道落在我手里的下场?” 宋庭心一横,道:“要杀便杀,磨磨叽叽的算什么男人!” 闻言,离雄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人端着一只刻有奇异图案的铁盒走到宋庭面前。 离雄走了过来,亲手将铁盒打开。 盒子打开后,许久也并未听到有何动静,众人不由得对铁盒中的东西感到几分好奇。 在众人的等待中,一只黑色毒蝎从铁盒里爬了出来。 黑色毒蝎停留在离雄的手上歇息,长长的螯高高翘起,其末尾的螯针尖锐异常。 “是黑色毒蝎!”有人认出来了。 此话一出,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早就听闻离大当家养了一只身怀剧毒的黑色毒蝎,不想今日竟在这儿瞧见了。” “听说凡是被那毒蝎蛰过的人哪个不是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依我看,这壮士今日怕是要完了。” 离雄爱抚着伏于手上的毒蝎,漫不经心地道:“待会儿等我这宝贝蛰了你,到那时候无需我开口,你自然会一一交待清楚。你倒不如识相点,将你背后的那人交代出来,免得遭这份罪。” “还是那句话,要命一条,要拿便拿去!” 宋庭将目光从毒蝎的身上移开,毅然闭上了眼睛。 见此,离雄眼中的阴郁之色愈加浓了:“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罢了,既然你这么想死,我便成全你!” 说罢,离雄吹了声口哨,立时手上的毒蝎调转了头,直奔宋庭而去。 毒蝎摆动着长长的螯爬上了宋庭的脖颈,眼见着那螯针对准了脖颈上的脉搏下一刻便要扎下去,平地一阵破风声骤然掠起。 一枚石子在疾风的包裹下极速袭来,准确无误的击在毒蝎身上,一举将毒蝎从宋庭身上击落。 黑色毒蝎跌落在地后便没了动静,竟是死了! 宋庭回首,看到那出手的人是谁后,不禁失声道:“大人!” 离雄在宋庭喊出声的那一刻也朝外边看了过去,下一刻却是禁不住一愣。 门外身着一袭素锦,白衣飘飘,一把金色长剑赫然握于手上的女子,正是冰雪。 见宋庭被五花大绑跪于地上,身上血肉模糊,冰雪唇角微扬:“宋都尉怎的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莫非是本官待你不好不成。” 虽是笑着,冰雪的眼中却并不见一丝笑意。 宋庭闻言,眼眶却是控制不住微微红了。 “大人……” 尽管大人这般说,他却并未从大人的眼中看到一丝的责怪之意。 是他鲁莽在先,大人不但没有责怪他,反而出面维护他…… 离雄望着冰雪,微眯了眯眼。 金色长剑,其上刻有赤金火凤…… 一位宾客惊道:“你可是颜梅冰雪?” 冰雪没有答话,而是看向了宋庭身边的离雄,眸色冰冷:“想必你就是离雄了。” 离雄充斥着阴郁的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冰雪,目露探究之色:“击败萧传的人就是你?” 冰雪目光紧紧注视着离雄,朝他一步步走去:“你残杀百姓,强抢民女,罪不可赦,今日本官便为山下的百姓向你讨个说法!”说罢,冰雪衣袖一挥,金翎闪烁着寒光迅速刺向了离雄。 离雄执剑的手动了动,当即朝着冰雪冲了过去。 剧烈的碰撞声在前厅时不时响起,转眼间两人已过数招。 眼看着冰雪占尽上风,而自己却招招不敌,离雄的目光渐变阴狠。 正在这时,一抹微光闪过。 宋庭惊道:“大人小心!” 只见一支利箭自离雄宽大的衣袖中飞射而出,直奔冰雪而来。 冰雪反应过来,连忙躲闪,却终是慢了一步。 冰雪被利箭擦伤了右臂,箭上淬了毒,冰雪每挥出一剑,手上的痛楚便瞬间增加数倍,冰雪的攻击力一时大大削减,竟隐隐有些不敌离雄。 而离雄却是招招致命,紧追冰雪要害而去。 不过片刻,冰雪的身上便添了数道伤口。 眼见着离雄一剑朝冰雪咽喉刺去,冰雪躲闪不及。宋庭一咬牙奋力朝离雄扑去,试图将离雄扑倒。 离雄一步避开了扑过来的宋庭,紧接着手一挥,一剑刺入离雄的右臂,与之前袖剑刺入的正好是同一处。 宋庭疼得咬了咬牙,冲冰雪道:“大人快走!” 长剑拔出时,宋庭的手臂早已鲜血淋漓。 冰雪薄唇紧抿,硬撑着身上的伤将宋庭从离雄手上救了下来。 离雄手持青色长剑朝后退的两人一步步逼近,眼中染上了几分嗜血的猩红。 正在这时,离雄忽然脸色大变,一口血猛地吐了出来。 看着地上刺目的鲜血,离雄有些不可思议,还有恼怒。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忽的响了起来,在此刻寂静如斯的前厅显得格外突兀,一时引得众人纷纷看了过去。 只见原先坐于席上的二当家秦逸不知何时已然站了起来,竟是无一人察觉。 秦逸仰头大笑着,眼角却微微红了,隐隐有泪光闪现。 “秦二当家,你这是为何?”有人出声问道。 此刻的秦逸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此刻的秦逸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对周围的事物全然不顾。 许久,秦逸止住了笑声,紧接着看向了前方的离雄,目光恨恨地道:“离雄,你也有今天!” 第八十四章 山间遇刺 “是你!”离雄目光紧盯着秦逸道。 秦逸道:“离雄,当年你欺师灭祖的时候应是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吧。” 离雄抬手一把擦去了嘴角的血迹,道:“秦逸,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在场的诸多宾客听着他二人的话,只觉得云里雾里的。 秦逸看着离雄冷笑了一声,随即转身面向众人,道:“今天当着大伙儿的面,我秦逸便将你们口中的离大当家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一一说出来,教世人看看这狼心狗肺之人的真面目!” 迎着众人注视的目光,秦逸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与离雄的恩怨缓缓道出。 秦家本是名闻天下的医药世家,秦逸虽为秦家幼子,但在医术上的造诣远在同辈之上,秦父心善,将一名遗孤收养在府中,悉心抚养遗孤长大成人,并为其取名秦雄。 殊不知,秦父救的实则是匹顽固不化的狼,秦雄在秦府长大,虽也同秦氏子弟一般学习医术,学的却不是治病救人的医术,而是害人无形的毒医之术。 那年秦逸游学回到枫悬岭,却得知满门被灭,而那灭他全族之人正是秦父收养在府中的遗孤秦雄! 前厅上一片寂静,如若秦逸所言为真,那…… 一时间众人均是陷入了沉默。 他们山匪虽是一向打家劫舍为生,但也有自己的坚持,那便是忠义二字,秦逸背叛萧传遭到众人唾骂便是因为这一点。 众人只知秦逸满门被灭后被萧传所救,却不知其背后竟还有这回事儿。 秦逸转头看向离雄,讽刺地道:“说来多亏了大哥生性多疑,即便二弟在青龙寨跟随大哥身边已有三载,大哥却从未放下过防心。不过,大哥你应是未曾想过自己派来日日跟随二弟身侧监视二弟一举一动的那名小侍卫丁二也已经背叛了你吧。” “丁二?”离雄的声音微微上扬。 “不错!”秦逸道。 秦逸紧盯着离雄,他想看看离雄也尝到被人背叛的滋味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料,离雄却是勾了勾嘴角,随后拍了拍手。 紧接着一道身影自屏风后走了出来,秦逸不解地转身向后看去,不由失声:“丁二?” 与此同时,一旁的宋庭心中骇然:“是他!” 丁二来到离雄跟前,恭敬地道:“大当家。” “丁二,你不是说……”秦逸一时间有太多的话想问他,此刻却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今事实正摆在眼前,他问与不问已无分别。 “二当家,小的之前与二当家说的话不过是一时戏言,当不得真,还请二当家勿要放在心上。”丁二语气冷漠道。 “一时戏言……”秦逸喃喃道,突然秦逸的脸白了白,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 低低的笑声自离雄口中传出,离雄不再装了,徐徐走到秦逸面前。 离雄步履矫健,竟是一点儿事也没有! “你!不可能!我明明亲眼看到你把酒喝了!怎么会……”秦逸不敢置信地道。 离雄斜眼看着秦逸,道:“二弟,你还是太天真了,师傅难道就没告诉过你,我可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看到秦逸露出了愤怒的神情,离雄满意的笑了,又道:“对了,你知道师傅他是怎么死的吗?我来告诉你……” 离雄贴近秦逸的耳朵,轻声道:“和你一样。” “你!”秦逸愤怒的指着离雄,呼吸一下急促了起来。 离雄欣赏着他这副摸样,啧啧啧地道:“你说师傅要是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他老人家还会把你看作是他的骄傲吗?” 闻言,秦逸一愣,脑中一片空白。 离雄的话回荡在秦逸的耳边,犹如一柄泛着寒光的利箭,利剑的锋刃反复摩挲在秦逸深藏的伤口处,提醒着秦逸之前自己为了复仇所做的那些蠢事。 离雄转身,身后的秦逸一点点倒了下去。 “二位,戏可看够了?” 离雄玩味地望向不远处的冰雪与宋庭二人,手持利剑朝二人一步步走来。 宋庭不顾手上的伤,颤抖着双手将一旁的桌案托举而起,桌案上的酒菜砸在地上,盆碗酒杯碎了一地。 宋庭上前一步,冲离雄恶狠狠地道:“来啊!” 离雄充斥着阴暗的眼中闪过一丝认可,嘴上却是不屑地道了一句:“不自量力。” 离雄正要出手,一人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大厅,带着哭腔道:“大当家,不好了,不好了,寨子被官兵包围住了。” 离雄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冰雪,见冰雪早有预料,离雄目光阴冷,饱含深意地道:“颜小姐还真是好手段啊!” 冰雪神态自若,反唇相讥道:“比不得离大当家为一己私利陷害忠良。” 离雄冷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 离雄非但没有露出一丝的慌乱,反而不紧不慢地走向冰雪。 “他方才叫你什么?大人?你说我要是直接杀了你,外面的那些人会怎么样?” 冰雪薄唇泛白,却仍不示弱,神态倨傲道:“方才与离大当家交手,本官算是看出来了,离大当家的武功果真是远不及萧大当家。如今萧大当家已是本官的手下败将,离大当家你以为你会是我的对手?” 冰雪的一席话成功将离雄激怒,离雄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萧传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相提并论!萧传打不过你,那是他技不如人,至于你......哼!过了今晚,世人自会知道我与萧传究竟谁更厉害!”说完,离雄一剑刺向了冰雪。 “大人!”宋庭被冰雪推了开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离雄手上的利剑一寸寸逼近冰雪。 冰雪眸底迅速掠过一道幽光,在离雄靠近自己之时,藏于袖中的一只手骤然抬起,霎时一阵白雾弥漫在了空中。 离雄反应过来连忙躲避,只是毒雾已然吸入了肺腑,已是避无可避。 离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出了青龙寨,一队官兵行走在崎岖的山间道路上。 宋庭托着受伤的那只胳膊与陈述走在一块儿,宋庭回头看了看囚车中关押的离雄等人,又回过头来看了看走在前方的冰雪,欲言又止:“你……” 陈述知道他心里疑惑,于是开口道:“你走后,大人料到你上山后必定凶多吉少,便独自上山寻你。大人让我等在驿站等候,若是过了今夜子时大人与你均未归来,我便带兵上山包围青龙寨。” 说完,陈述便给了宋庭一拳:“以后你要是再如此行事,别说咱们大人答不答应,我第一个不答应。” 宋庭哑口无言。 夜色已深,山上遍布高伟挺拔的参天大树,将皎洁月光遮去了大半,一行人手持火把缓缓向山下的驿站行去。 山道周围杂草丛生,空隙狭小,多为幽暗处,透着一股刺骨的阴寒森冷。队伍行过一处,便有一处树上栖息的群鸟四处飞散。 原本动听的鸟叫声在此刻却显得有几分诡秘,冰雪皱了皱眉,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寻常。 行至一处,冰雪停了下来,前行的队伍跟着也停了下来。 陈述驱马上前询问:“大人,有何吩咐?” 冰雪抬手示意他噤声,眸光紧盯在周围的灌木丛林。 微风拂过,枝叶摇曳,极幽暗处一抹银光闪现,冰雪取过身旁一位将士身上的箭弩,将弓箭瞄准一处,射箭。 “咻!” 利箭飞出,射进草丛中,立时一声沉重的倒地声传出! 陈述一愣,连忙大喊道:“有埋伏!” 话音刚落,数十位蒙面黑衣人从两侧冲了出来,将冰雪等人团团包围。 冰雪坐于马上,眸光扫过那些黑衣人,厉声道:“尔等是谁派来的?” 为首的黑衣人道:“废话少说,拿命来!” 说完,黑衣人持刀冲向了冰雪。 “杀!” 一声令下,数十位黑衣人一齐向官兵冲去,两方很快便混战在了一起。 寒朝人? 冰雪常年随颜云北在外征战,一下便听出来了黑衣人并非晋朝子民,而是寒朝之人! 火光摇曳,冰雪手起剑落,又一名黑衣人死于马下。 冰雪回首,后方的将士拼死抵抗,一个接个地倒下,局势完全被黑衣人掌控了。 冰雪薄唇紧抿,持剑的手愈发紧了,不一会儿一股猩红的血液沿着冰雪握着金翎的手流出,滴落在了地面上,转眼间渗出的血迹将素色衣袖染红了一大片。 一柄大刀狠狠朝冰雪劈了过来,冰雪飞身下马,随即转身一剑刺入黑衣人的胸膛。 就在这时,一阵风声自身后响起,冰雪没有回头,手中金翎剑锋疾速倒转,一剑朝身后刺去。 金翎抽出,倒地声自身后传来,冰雪冷冽的眸光扫过正厮杀的众人,在看到囚笼中腿部中箭的离雄时停留了一瞬,随即向宋庭所在之处行去。 宋庭右臂受伤,不宜再拾剑,便一直由陈述护卫着,只是黑衣人武功高强,陈述一人对付终归还是显得有些吃力。 见冰雪来了,陈述将自己观察到的告诉了冰雪:“大人,这些黑衣人并非为离雄而来。” “这些人是因我而来。”冰雪道。 陈述怎么也没有想到黑衣人的目标会是冰雪,不由得愣了愣,疑惑道:“大人初到岐桑,在岐桑应是并无仇家啊……” 正说着,一阵寒光闪现,冰雪一剑挥出,大刀与金翎正面相撞,黑衣人与冰雪各自后退一步。 宋庭却看得出来,冰雪要吃力许多。 此时的冰雪攻击力早已是今非昔比,先前在马上借着高处之冲势还可应付一二,如今下了马与人正面交锋,不过片刻便落了下风。 冰雪眼眸低垂,手中的金翎此刻重若千钧,鲜血落在地上染红了一片,在漆黑的夜色中并看不出来。 众人没有发觉冰雪的异样,宋庭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冰雪也不会像如今这般。 看着冰雪一招一式不似先前轻快,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沉重,而冰雪却自始自终不吭一声,宋庭握了握拳头。 一位黑衣人妄图偷袭冰雪,将手中大刀奋力挥向冰雪后背。 陈述不经意间瞧见了,顿时大惊失色:“大人小心!” 冰雪听到陈述的惊呼声,当即转身。 千钧一发之际,宋庭一手提了地上捡来的大刀迎了上去。 剧烈的声响传出,黑衣人后退数步还未站稳脚跟便被陈述一剑抹了脖子。 宋庭控制不住后退了一步,身子摇晃了一会儿,昏了过去。 “宋庭!” 第八十五章 奉天潇雪 看着宋庭倒下,冰雪握在剑柄上的手渐渐收紧,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耳畔刀风声乍然掠起,冰雪眼眸未抬,一剑便挥了出去。 利刃划破肌体迸溅出一道血光,洒上冰雪纤尘未染的脸庞,霎时间腥味弥漫在了周围的空气中,赤红鲜血顺着金翎剑身缓缓流淌,滴落在漆黑的地面上,映着逐渐微弱的火光泛起细微的涟漪,而在冰雪的脚下,黑衣人匍匐在地面上,没了声息。 陈述不经意间转头见到这一幕,不禁神色一怔:“大人......” 冰雪抬头,看过来的一双原本清澈若冷泉的眼眸此时染上了几分嗜血的殷红,身上穿着的一袭素锦也早已被不知是谁的鲜血染成了一件血衣,在赤血横流、遍地尸骸的山道上,冰雪宛如那自地狱中走来的修罗令人见而生畏、望风而逃。 陈述神色微动,顺着冰雪的视线望去,心下顿生一阵悲凉。 放眼望去,此行跟随他上山的将士眼下死伤几近半数,余下的人也在负隅顽抗中陆续倒下,局势已然开始朝着不可扭转的方向发展了。 陈述抬头向上看去,明月依旧被纵横交错的枝蔓遮掩,空余几缕银辉落入陈述的眼睛。 没想到有一天,他连看个月亮竟也成了奢望…… 正在这时,一个黑衣人挥着大刀朝他冲了过来。 陈述一眼瞥见黑衣人手上那柄浑身被血液浸染的大刀,心不禁咯噔了一下。 刀刃在陈述的瞳孔中一点点放大,陈述现在出手已然是来不及了。 见状,陈述索性放弃了挣扎,眼睛一闭,等着受死。 正在陈述想着自己怎么这么久还没有感受到痛苦的时候,一股液体突然溅落在了陈述的脸上。 粘在脸上的液体不仅热乎似乎还带着一股浓烈且刺鼻的血腥味,陈述愣了愣,猛然意识到这是血啊! “我将他们引开,你下山去调兵!” 听到冰雪的声音,陈述激动得立马睁开了眼睛。 前方冰雪正将他周围的黑衣人悄然引开,以便他尽快脱身离去,陈述握了握拳,当即转身离开。 见陈述安全离开,冰雪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凝聚心神与黑衣人周旋。 空中高挂的皎皎明月渐渐被游移的漫漫乌云覆盖,原本杀声震天的山上也不知不觉间变得火光寂寥,晦暗得渗人。 在那尸骸堆积如山处,数名黑衣人将冰雪团团包围,黑衣人目光紧盯着中央孤身一人的冰雪,眼中隐隐跳动着即将得逞的喜悦。 而被众人包围着的冰雪仅以一人之力便拦下了黑衣人前进的脚步,纵然冰雪孤身一人,黑衣人依旧不敢贸然上前。 尽管如此,冰雪一招一式间无不流露出肉眼可见的沉重。 大刀落下,在冰雪的身上又添了一刀。 冰雪咬紧牙关,一剑挥出,将黑衣人一剑毙命。 见冰雪即便身负重伤仍旧武力不减,围困冰雪的黑衣人面面相觑,均是迟疑着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金色长剑嵌入地面,冰雪勉强借着竖立着的金翎支撑身体才不至于倒下去。 眸中浸入的液体将冰雪的眼睛晕成了赤红色,冰雪抬眼望去,满目血红! “去死吧!” 昏暗中一个人影奋力朝她冲来,寒光隐现的大刀挟疾风狠狠劈来。 冰雪眼眸微垂,唇角微扬起一丝弧度,与此同时冰雪按在剑柄上的手暗暗发力。 她可不能死啊…… 就在冰雪准备拼尽全力殊死一搏的时候,一抹银光划过上空破风而来。 挥刀的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枚银针便已经没入了黑衣人的要穴,黑衣人前进的动作一滞,倒在了冰雪的面前,黑衣人的眼睛瞪着,昭示着其难以置信的心情。 蓦地,一个声音自上方响起:“要想她死,先过了我这关!” 众人寻声看去,上空一位红衣女子手撑着一把红伞从天而降,女子三千青丝垂至腰际,发间仅由一红色发带轻系,妖娆红唇微微翘起,原本含笑的眼眸中此刻却透着刺骨的冷意。 “是红衣娘子南潇雪!”有人道。 南潇雪落在冰雪身侧,道:“颜姑娘,又见面了。” 冰雪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见冰雪没事,南潇雪道:“这些人交给我。” 说完,南潇雪转过了身,眸光扫过包围上来的一众黑衣人,南潇雪红唇微勾,悠然道:“算来也有些时日没有活动筋骨了,尔等武艺虽不精,用来练练手倒也差不了多少。” 闻言,黑衣人怒了:“少废话,等会儿先把你杀了再杀她。” 听着不绝于耳的打斗声,冰雪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晃动的黑影一个个都倒了下去,周围一下安静了不少。 “大人……” 朦胧中冰雪似乎听到陈述唤她的声音,冰雪掀了掀眼皮,看到前方一道红色身影正向她走来。 周围的景象在眼中渐渐模糊,在众人的呼唤声中冰雪一点一点闭上了眼眸,紧锁的眉头悄然舒展了开来。 她怎么可能死…… 阳光落在苍白的指尖上,纤细白皙的手后知后觉地动了动,榻上静躺着的女子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倏地睁了开来。 冰雪挣扎着从榻上坐起,熟悉的景象霎时映入眼帘,发现自己眼下正身处驿站的冰雪手上摸向金翎的动作不禁微微一滞。 正在这时,一道推门声骤然响起,冰雪反应过来,立即伸手拿起金翎。 光晕中那人身着一袭红衣悠然走来,眉眼带着笑意:“郎中说等你醒来至少要五日,没想到你竟是这么快就醒了。” 冰雪放下金翎,道:“多谢南姑娘出手相救。” 南潇雪红唇微微翘起,笑道:“我不过是不愿眼睁睁看着一位强者死在一群宵小的手里才出手救你的。你可不要高兴得太早,那日比武大会上我南潇雪可是说过了,日后你我若是再相遇,必与你一较高下,你要真想谢我就尽快把伤养好吧。” 没料到南潇雪还记着那日比武大会上的话,冰雪唇角微扬:“好。” 正说着,外边一人唤道:“大人。” 冰雪道:“进!” 陈述快步走了进来,见冰雪当真是醒了,不由得欣喜道:“大人,您可算是醒了。” 冰雪见他进来时满面愁容,于是问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闻言,陈述苦着一张脸道:“大人,您快去看看宋庭吧。” “发生了何事?” 陈述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冰雪皱了皱眉头,让陈述边走边说。 一行人来到宋庭房门口,还未进门便听到一阵破碎的声响自屋子里面传出。 “大人,这个可摔不得呀,这可是您最宝贝的东西啊,放下,快放下,大人您伤刚好,可别累着了……” “累什么!我......现在我的手废了,要这锤子有何用!” 只听“哐啷”一声,重物砸在了地上。 冰雪挑了挑眉,看向陈述。 迎着冰雪看过来的目光,陈述呐呐道:“我就是和他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他就当真了......” 宋庭醒来后,陈述想着目前虽不知昨日袭击的那伙黑衣人是谁派来的,但此次死伤惨重与宋庭擅自上山惹出祸端脱不了干系,总归还是要给他点教训,免得日后宋庭再犯。 于是待郎中离开后,陈述便告诉宋庭他的右手筋脉受损,几乎是废了。 果不其然,宋庭听后脸上霎时没了血色,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陈述在旁边唤了他好几句,宋庭半天也不见吱一声,跟个木桩一样杵在那儿,好不容易回过神了,竟让他出去。 陈述见自己玩笑开过了,连忙告诉宋庭真相。 谁知,宋庭这回却是说什么也不信了,成天闷在屋子里独自悲伤。 陈述无奈,这才将冰雪请来。 闻言,冰雪微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房门从里边打了开来,一人走了出来,正是那日报信的将士。 那位将士愁眉苦脸着从屋子里走出,一抬头见到冰雪与陈述,当即恭敬道:“参将大人,陈都尉。” 陈述指了指屋子里边,问那位将士:“里边……怎么样了?” 那位将士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说着,里边摔东西的声音停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动静。 冰雪抬脚迈入屋子,立时屋子里的景象尽数呈现在了冰雪的眼前。 屋子里遍地狼藉,碎片残渣到处都是,陈述见状不禁咽了咽唾沫。 见冰雪正向里边走去,陈述连忙道:“大人当心脚下。” 三人进到内屋,宋庭正躺在地上,双目紧闭。 陈述上前唤宋庭:“宋庭,大人来了。你先前不是说不信我吗,现在大人来了,你且问问大人,大人的话你总信吧?” 谁知,宋庭眼皮未抬,恹恹地道:“陈述,你可别再骗我了,大人眼下受了伤怎么可能会上我这儿。” 陈述闻言正要反驳,被冰雪制止了。 冰雪俯身拾起被遗弃在角落的双锤,幽幽道:“原来在宋都尉的心里,本官是这样一个人啊。” 话音刚落,宋庭紧闭着的两只眼睛猛地睁了开来:“大人?” 第八十六章 立功回城 听到冰雪的声音,宋庭当即坐起了身,转头一看,冰雪身着素锦立于屏风旁,含笑的一双眼眸正看着他。 宋庭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冰雪真的会亲自过来看他。 缓过神来,宋庭急忙起身:“大人您怎么来了?“ 冰雪走向桌案,笑道:“我要是不来倒是不知宋都尉竟是这般看待我的。” 闻言,宋庭脸色白了白,张口辩解道:“末将绝无此意。” 见宋庭这般紧张,冰雪唇角微扬起一丝弧度,随后步履从容地来到案前,将双锤放在案上。 冰雪坐了下来,问道:“听闻宋都尉此次伤得不轻?” 宋庭神色落寞道:“想必陈述应是与大人说了,末将并无大碍,只是日后怕是不能再上战场杀敌了。” 说到最后,宋庭语气明显有些哽咽了。 冰雪挑了挑眉:“为何?” 宋庭抬眸看了一眼冰雪,神色艰难道:“郎中说,末将的手,废了!” 说完,宋庭抬起右手,目光深情凝视着,神色哀恸。 一旁的陈述看不下去,忍不住站出来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你的手一点事没有,你怎么就偏偏不信!” 不料,宋庭罔若未闻,只顾低头暗自悲伤。 陈述无奈,只得看向了冰雪。 冰雪眸光落在藏于桌案之下的话本上,清澈的眸底不觉掠过了一丝笑意。 冰雪挥了挥手,让陈述与将士退下。 待众人离开,冰雪俯身将那话本拾了起来,走至宋庭身前。 “宋都尉好雅致,伤心之余也不忘念书,当真教人自愧不如。” 宋庭闻言抬头,冰雪手上拿着的赫然是他这几日待在房里拿来打发时间的话本。 “大人,末将有罪!”说着,宋庭“噗通”跪了下来。 冰雪将话本往案上一掷,猛地转过了身,眸光骤然凌厉了起来:“你罪不可赦!” 宋庭没料到冰雪会突然翻脸,心情顿时沉重了许多。 冰雪一步步走向宋庭,语气冰冷至极:“你冲动鲁莽,目无法纪,视生命如儿戏,你为逞一时之勇便擅自上山,本官那日若是迟迟未出现,你如今怕是早已沦为那离雄的刀下之魂了!” 宋庭身躯一震,深吸一口气,转过了身,面朝冰雪磕了三个响头。 冰雪却是转过了身去。 磕完头,宋庭望着冰雪的背影道:“谢大人救命之恩,我宋庭一向敢作敢当,此次擅自做主上山剿匪,全是我一人所为,要杀要剐,听凭大人处置,绝无怨言!” 宋庭说完,等了许久依旧不见冰雪转身,眼睛中的光亮不由得一点点黯淡了下来。 正在这时,一阵疾风袭来,宋庭抬头,眼前正好是自己原先丢弃在地上的双锤。 冰雪的声音自上方响起:“你的命不该我收。” 宋庭神色激动,颤抖着双手从冰雪的手上接过了双锤。 半晌,冰雪问道:“宋都尉费尽心思骗过陈都尉与手下将士,可是有话要说?” 闻言,宋庭将双锤放了下来,面露犹豫之色:“大人,末将有一事想请教大人。” 冰雪:“但说无妨。” 宋庭看了看冰雪,试探地问道:“大人,倘若有官府之人勾结山匪,大人当如何处置? 冰雪不假思索道:“自是秉公处理,将其绳之以法。” 宋庭追问:“倘若那人位高权重,可掌控大人生死,大人仍会如此?” 冰雪点头,与此同时,心中划过了一丝疑惑。 宋庭生于岐桑,长于岐桑,于宋庭而言的位高权重之人,除了付渊和钱苍霂,她不知还能有谁。 得到答复,宋庭下定决心,低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冰雪。 冰雪接过信件,打了开来,眸光扫过信中内容,骤然一滞,信件上落款刺目。 陈述在门外等了许久,好不容易见冰雪出来,连忙跟了上去,正要开口询问宋庭状况。 不料,冰雪先一步开口:“吩咐下去,即刻起程回岐桑。” “啊……”陈述没反应过来,再要询问缘由的时候眼前已然不见了冰雪的身影。 将军府。 “禀告大将军,贼寇离雄等人已被擒获,眼下正关押在大牢里。” 大殿上冰雪身着战甲,面色肃然。 付渊抚掌大笑道:“好!” 付渊目露赞赏地看向冰雪:“颜参将不愧是将门之后啊!想当年,老夫与威烈大将军一同作战,彼时威烈大将军是主帅,老夫是副将,威烈大将军运筹帷幄,以一人之躯便足可抵挡千军万马,直到今日回想起来,老夫心中仍是热血沸腾啊。没想到今日老夫从颜参将的身上竟看到了威烈大将军的影子。颜参将,后生可畏啊。” 冰雪道:“大将军谬赞了。” 见冰雪不骄不躁,付渊暗暗点了点头,道:“颜参将,此次你生擒离雄,活捉流匪头目数名,可谓是立下大功一件,你要何赏赐,只管说!” 未等冰雪开口,一人出声道:“大将军且慢!” 付渊闻言朝那说话之人看了过去:“白参将,你有何话要说?” 那人身着银白色盔甲,唇红齿白,正是白元邦的弟弟白元放。 “元放!坐下!”白元邦冲白元放沉声道。 白元放瞥了一眼立于大殿上的冰雪,悠悠然道了一句“这可就要问颜参将了。”便坐了下来。 付渊不明所以,于是转头看向冰雪:“颜参将,这是怎么回事?” 冰雪却道:“大将军,末将请罪。” 付渊皱了皱眉头,让冰雪继续说下去。 “……回驿站的路上,军队遭遇蒙面黑衣人埋伏袭击,黑衣人人数众多,将士们死伤惨重。大将军,是末将思虑不周,指挥不当,以致出现如此惨状,请大将军责罚。” 付渊拧眉不语。 魏行彪却是站了出来,气愤道:“简直是目无王法!这些黑衣人公然袭击官兵,也不知是谁借的胆子!若不将那黑衣人的幕后主使抓出来祭奠已故的将士们,大将军您的威严何以树立!” 白元邦起身道:“大将军,黑衣人早早在山道上设好埋伏,必是有人将颜参将的行踪泄露了出去。” 付渊觉得有道理,微微颔首。 见魏行彪与白元邦都站在冰雪这一边,陈述按耐不住,便也站了出来:“大将军,此次遇刺,为抵御黑衣人的袭击,颜参将身受重伤,宋都尉的手险些也废了。” 付渊思忖了片刻,道:“颜参将,此行你擒获流匪头目数名,谓功,山间遇刺时你指挥不当,将士死伤惨重,谓过,功过相抵,本将军便不再追究。” “谢大将军!” 闻言,魏行彪等人均是舒了一口气。 白元放却是冷笑一声。 下一刻,付渊目光一凛,道:“颜参将,本将军命你全力调查此事,抓出幕后主使。” 冰雪眉目肃然,道:“末将领命!” 出了将军府,白元邦与魏行彪叫住了冰雪。 “颜参将!” 冰雪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白副将,魏副将。” 魏行彪打趣道:“颜参将这么快就忘了方才与你并肩作战的战友了?” 闻言,冰雪面向魏行彪与白元邦,朝两人深深鞠了一躬:“二位方才出面为冰雪开脱,冰雪在这里谢过二位了。” 白元邦:“元放近日被人频频击败,心中难免有些不顺……还望颜参将勿要介意。” 冰雪:“白副将无需如此,白参将所言非虚,冰雪确实有错,理应受罚。” 魏行彪笑道:“说这些做什么,颜参将,昨日老白便与我琢磨着何时去千峰楼喝酒,今儿个颜参将立了大功,看来今晚这酒怎么着也得喝了!” 冰雪:“冰雪荣幸之至,只是遇刺时受了点伤,眼下实是不宜再饮酒。待养好伤后,冰雪请客,届时还请二位莫要推辞。” 魏行彪笑道:“颜参将,你可别小瞧了我与老白的酒量。在岐桑,我的酒量排第二可就再没人敢说第一的,老白的酒量也不赖,不过与我相比,倒是差上了那么一点。” “大人,到了。”车夫道。 冰雪睁开了眼眸,起身下了马车。 才下马车,一道身影便朝冰雪这方走了过来,冰雪抬眸一看,是管家姜德。 姜德似是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见冰雪下马车便立即笑着迎了上来:“大人回来了。” 冰雪点头,随即朝府里走去。 姜德连忙跟了上去,道:“大人,南姑娘已安置在了东院的厢房,原本安排了几位丫鬟伺候南姑娘,不过南姑娘不喜人靠近,便遣散了。” 冰雪状若不经意地问道:“南姑娘可还在府上?” 她在将军府待了这么久,南潇雪又是江湖人士不拘束缚,应是早按耐不住出府去了。 姜德笑着回道:“回大人的话,南姑娘今日打从入府便一直未曾再出过府。” 闻言,冰雪倒是有些惊讶。 正走着,姜德忽然小声道:“大人,小的听陈都尉说这南姑娘是位武功盖世的武林高手,都说这高手总是与寻常老百姓有些不同,小的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姜德正要开口说下去,却突然噤声了。 冰雪顺着姜德的视线看过去,一道红色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南潇雪身着红衣坐于大厅内,手上把玩着一枚令牌,令牌的样式看上去有些眼熟,冰雪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冰雪唤道:“南姑娘。” 南潇雪收起令牌,闻声看了过来。 见是冰雪,南潇雪红唇微弯了弯,随即拍了拍手:“可以端上来了。” 第八十七章 离雄身世 南潇雪话刚说完没多久,数名侍女便端着各式盘碟自院外陆续进了大厅,还未及近,一股浓郁的药香便扑鼻而来。 冰雪抬眸看去,侍女们手上端着的盘子上盛放着各式各样的药膳,上好的药材浸在里边,散发出的药香不过片刻便在空中弥漫了开来。 先前还在感慨南潇雪爱好奇特的姜德见到此景,突然明白了过来:“大人,这南姑娘打从入府后便一直待在膳房中,小的先前还以为南姑娘向来如此。如今一看才知,原来南姑娘是为了给大人药膳。” 看着桌上摆放着的数十道药膳,冰雪眸色复杂。 她与南潇雪不过是在比武大会上打了一架,而南潇雪不但在危难时刻出手相救,并且时刻惦记着自己的伤势。 待侍女们一一退下,南潇雪起身为冰雪盛了一碗药膳,笑着冲冰雪道:“尝尝吧。” “有劳南姑娘了。” 冰雪在南潇雪对面坐了下来,前方的碗中已盛好了药膳,尚且热气腾腾。 冰雪用羹匙舀了一勺汤,汤汁入喉清香,味甘而美,唇齿留香。 冰雪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南潇雪正看着自己,看似平静的一双眼眸中隐隐夹杂着些许期冀。 冰雪放下羹匙,目露赞赏之色:“甚好。” 不料,南潇雪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南潇雪悠然一笑,说道:“如此你伤未愈之前,这药膳之事便包在我身上了。” 此话一出,不仅姜德愣住了,冰雪的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了些许惊诧。 南潇雪是何人?那可是江湖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存在。 红衣娘子要亲自为冰雪做药膳,传出去只怕是无人敢信。 冰雪轻咳了咳,说道:“南姑娘不必如此,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即可。” “这可不行!” 南潇雪一口否决,望向冰雪的眸中战意灼灼:“听闻颜姑娘与白将军一战不分伯仲后,我可是越来越期待与你一战了。如今这药膳出于我手,我也心安一些。” 见南潇雪态度坚决,冰雪不再推托:“如此有劳南姑娘了,不过采购药材的银钱毕竟不是小数目,南姑娘日后采买记在参将府的账目下即可。” 夜色渐深,大殿里灯火通明,琉璃珠帘随风晃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清脆悦耳。 榻上慕容玥身着紫色流云纹罗裙,裙摆绣着金色花边,长裙曳地,端庄大方而不失矜贵。 慕容玥手执一本书卷正看着,一旁的案上却是放置了一壶酒和两只白玉酒杯,似是在等候何人一同饮酒。 冰雪进入到大殿时见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冰雪道:“前辈。” 听到冰雪的声音,慕容玥眉尖微扬,口中悠悠道:“脚步虚浮,气息不稳。小姑娘,你受了伤,并且伤得不轻。” 冰雪对慕容玥发现自己身受重伤并未觉得惊讶,闻言只是面色如常地道:“路上遇上了些刺客。” 慕容玥执着书卷的手微微一颤,缓缓放下了书卷,说道:“倒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坐下吧。” 慕容玥说着一手执起了酒壶,照着烛光看着酒壶上的纹路,“都说这酒是极好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说来小姑娘你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了,委实应该好好庆祝庆祝。可惜了,眼下你身上受了伤,这酒便是再好也派不上用场了。也罢,这酒便留着下回再喝。” 说完,慕容玥放下了美酒,复执起一旁的茶壶,为二人倒上了茶。 冰雪在一侧坐下,朱唇微启:“此行多亏了前辈赠予的毒药。” 慕容玥莞尔一笑,将茶壶轻轻放了下来:“听闻那离雄也是极善使毒术之人,让他中毒可不是易事。” 冰雪无言。 慕容玥所言不错,当日若非她提及萧传,离雄必不会执着于以武功来击败她。 慕容玥一手执起白玉瓷杯,低眉微抿了一口茶水。 冰雪想到此行来这里的目的,当即开口说道:“晚辈有一事想向前辈讨教。” 第一次听冰雪如此客气地与自己讨教,慕容玥心生了几分兴致,浅笑道:“小姑娘,有话直说。” 冰雪淡淡一笑,索性也敞明了说:“那日山间遇刺,晚辈听那黑衣人说话的口音,似是寒朝人。” 冰雪说到最后,注意到慕容玥饮茶的动作明显稍稍停滞了一下。 慕容玥眼睑微垂,低眉继抿了一口茶水,眼睫微敛之下的眼眸中微光闪动。 静默了许久,一阵低笑声忽的自慕容玥口中传了出来。 冰雪浅饮了一口茶水,静静等待着慕容玥接下来的话。 慕容玥唇畔微微扬起,望向冰雪的眸中含着深意:“小姑娘,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 说着,慕容玥放下了瓷杯,黛眉之间添了几缕思绪。 窗外月色撩人,几缕月光泻落盛着茶水的杯中,泛着银色光泽。微波轻漾,水光映入冰雪深沉墨色般的眸中。 “如此说来,钱苍霂不过是寒朝丞相安插在晋朝的一枚棋子,岐桑城变也是早有预谋……” 说到后面,冰雪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如此说来,慕容老城主便是钱苍霂一早要对付的人! 慕容玥红唇微勾起了一丝弧度,透着几分嘲讽的意味:“父亲一生效忠朝廷,却不成想,最后却死于这忠心二字,何其悲凉,何其可笑!” 而另一边,冰雪却是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虽然从最初得知黑衣人是寒朝人的那一刻她便知钱苍霂身后之人必定身份不凡,却未曾想过竟会与寒朝丞相有牵扯! 她虽不了解寒朝丞相的事迹,却从父亲的口中也能得知一二。 此人老谋深算,若论权谋之术,纵观当今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父亲曾言,放眼晋朝,就算是当朝相国魏忠源也无法与其抗衡! 半晌,冰雪缓过了神,问道:“不知前辈可曾听闻过枫悬岭?” 慕容玥微微一愣,随即不甚在意地道:“钱苍霂第一次带兵剿匪时去的地方罢了。” 尽管慕容玥说话时面色平静,冰雪还是察觉到了慕容玥的不自在。 眸光在慕容玥执着瓷杯微颤的手上滞留了一瞬,冰雪一双眼眸望向了慕容玥:“怎么晚辈听闻当时枫悬岭鲜少有山匪出没?” 慕容玥嘴角一僵,避开了冰雪的目光,眸光有些闪烁道:“这我就不知了……” 冰雪并没有就此揭过,尽管说话时的语气极其平淡,说出的话却分明是步步紧逼:“前辈是真不知还是不想说。” 慕容玥手猛地一颤,继而眉间流露出了几分无奈:“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罢了,小姑娘,你说的不错,枫悬岭上确实没有流匪……” 那日她同钱苍霂出府祈愿,行至半路,遇到一位老者拦轿,老者衣衫褴褛,模样凄惨,尽管数次被侍从呵斥仍不肯离去。 见老者模样可怜,她心生不忍,便下轿询问老者为何拦轿。 老者抹着眼泪哭诉,原本家住枫悬岭,但如今枫悬岭上流匪猖獗,除却自己,一家老小皆被流匪杀害了,他数次报官未果,早已心如死灰,方才无意中听闻轿中坐着的便是慕容老城主的女儿慕容大小姐,心生期望,这才上前拦下慕容玥的轿子,恳请慕容玥为他做主。 慕容玥见老者不似说假话,一时气极,便答应了老者。 慕容玥气慕容钊置冤案于不顾,于是在钱苍霂的诱导下,擅自盗取了慕容钊的令牌私自调兵前往枫悬岭。 听到这里,冰雪眉头微蹙:“前辈可是亲自带兵前往枫悬岭?” 慕容玥摇了摇头:“当时为瞒住父亲,我并未前往,剿匪一事交由钱苍霂。” 闻言,冰雪放置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紧了,清澈的眸底掠过一丝痛色:“那前辈可知,他在枫悬岭又做了什么!” 慕容玥并未察觉到冰雪的情绪波动,许久,叹了一口气道:“事情败露后,父亲与我有过一次谈话……” 那时她才知那所谓的老者报官并不存在,父亲也从未听说过枫悬岭有流匪作乱! 那晚她彻夜难眠,终是秘密派了手下亲信前往枫悬岭一趟。 得知枫悬岭赫赫有名的医药世家秦家前不久忽然被灭了满门,而逃出来的秦家仆从一口咬定杀害秦家满门的便是善使毒药的秦雄。 “前辈可有继续追查下去?”冰雪问道,心中却隐隐有了猜测。 慕容玥闭了闭眼眸,许久方开口,说出的话却令冰雪惊诧:“……秦雄是锋决大将军之子。” 锋决大将军! 冰雪心头一震。 锋决大将军手握寒朝兵符,统领寒朝百万铁骑,是寒朝君主寒斐武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是我害了他们……”慕容玥神色痛苦。 岐桑沦陷后,钱苍霂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当年由钱苍霂带领出城的将士全都叛变了,他们听命于钱苍霂,入夜时分乔装成黑衣人灭了秦家满门,随后一把火烧了秦府,自此死无对证。 醉酒而归的秦雄被仆从指认为杀害秦家满门的凶手,走投无路之时钱苍霂收留了他,秦雄自此便成了誓死效忠钱苍霂的离雄。 “钱苍霂如何得知秦雄就是锋决大将军之子?”冰雪疑惑道。 慕容玥浅饮一口茶水,继续说道。 微风乍起,珠帘轻卷,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大殿中,杯中的茶水已凉却。 冰雪起身正要告辞,眸光不经意间落在一处,心念一动,忽道:”前辈,晚辈有一不情之请。” 慕容玥闻言有些意外,随即笑道:“说吧。” “还请前辈将令牌借晚辈一用。” 慕容玥也不问缘由,当即取下了腰间的那块令牌递给冰雪,令牌上缀着紫色流苏,慕容玥的名字赫然镌刻于其上。 冰雪接过令牌,转身离去。 目送着冰雪的身影远去,慕容玥低声呢喃道:“看来这次我倒是没看错人啊……” 第八十八章 争锋相对 冰雪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位狱卒。那位狱卒见到冰雪,当即恭敬道:“见过参将大人。”冰雪听声音只觉得似是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听过,便看了那狱卒一眼。 只见那狱卒浓眉络腮胡,冰雪确定此人自己先前并未见过。冰雪转过了头,向大牢深处走去。 《凰神女帝》第八十八章 争锋相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凰神女帝》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九章 狭路相逢 得知今日冰雪不练武,等候在院子里的姜德脸上顿时流露出了一丝惊讶。 自打入府以来,他何时曾见大人间断过练武? 眼瞧着冰雪快步从屋子里走出,姜德心里稍稍一琢磨,脸色立时有了变化。 大人今日如此反常,莫不是…… 目送着冰雪离去,跟随姜德身后一同侍奉的侍从忍不住嘀咕道:“还是头一回见大人如此匆忙,大人莫不是遇上了事情?” 侍从话方说完,便被姜德扭过头来的一记眼神给镇得住了嘴。 姜德一连呸了几口,训斥道:“瞎说什么呢!大人英明神武,能有什么事情!再乱嚼舌根,等大人回来了便让大人将你发卖了出去!” 听到要被发卖,侍从顿时吓得脖颈一缩,低了头不敢再说一句话了。 吩咐侍从撤下石案上的茶水后,姜德独自站在庭院中,想起侍从方才说的话,姜德禁不住忧心忡忡地朝门外望去。 道路上一辆马车快速驶过闹市,稳稳当当停在了将军府前。 车夫手握缰绳将马驹牵制住,随后向马车里道:“大人,将军府到了。” 话音落下,不过片刻,一只白净的手挑起了车帘一角,帘幕掀起,冰雪从马车中走出。 抬眼看去,将军府内萧索异常,庭院内仅有几位杂役正在打扫,丝毫不见以往门庭若市的景象。 见此情形,冰雪微皱了皱眉,心中隐隐有了一丝预感。 下了马车,冰雪来到将军府门前,正要将拜帖递出,府前的侍卫便开口问道:“颜参将可是要见我家大将军?” 冰雪微微颔首,将手中拜帖递出:“本官有要事需要与大将军商议,还请速速通报。” 闻言,侍卫却是犯了难,看着冰雪递出的拜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颜参将,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冰雪不解,问道:“为何?” 侍卫答道:“回颜参将的话,不是小的不肯接您的拜帖,实是我家大将军现如今不在府上。” 冰雪却是眉间一松,道:“无碍,本官可以等。” 说完,冰雪便将拜帖收了,作势要在门前等候付渊。 见状,侍卫不敢再隐瞒下去了,连忙一一交代了:“颜参将,您还是回去吧,我家大将军昨日接到圣旨便进京面圣了。” 听到付渊去了京城,冰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付渊竟是已经离开了! 冰雪拿着拜帖的手指指尖隐隐泛白:“你可知大将军是何时走的?” 侍卫道:“回颜参将的话,大将军是昨儿子时走的。说来也奇怪,昨日大将军接到圣旨后本是交代了马夫今日再走的,不过在那之后,大将军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了什么小的也不知,小的只知道,大将军在看过那封信件后,突然便下令连夜启程了。” 参将府中,姜德正站在庭院中指挥着下人干事,一转身见到回来的冰雪,姜德一直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回去。 姜德见冰雪一路走过来步履有些沉重,于是询问道:“大人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冰雪道:“无事。” 见冰雪不愿说,姜德也不再打听,正走着,姜德记起书房中现正候着一人,于是连忙道:“大人,方才大人出府不久后,宋都尉便来了府上,说是有要紧事要向大人禀告,小的便让宋都尉在书房候着了。” 冰雪点点头,随即向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时,宋庭正坐在椅子上,一旁的桌案上放着的茶水尚冒着热气,但见茶水无漾,杯口无渍,应是未曾动过。 听到脚步声,宋庭便朝门外看了过来,当看到冰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宋庭立时站起了身。 “末将见过大人。”宋庭抱拳道。 冰雪道了一声“宋都尉不必多礼”,随即快步来到桌案前,问道:“事情办的如何了?” 宋庭站直了身子,道:“大人,人已安置在了城外的村子里,按照大人的吩咐,末将派了人寸步不离地看着。” 说完,宋庭抬头看了看冰雪。 见冰雪脸上未见丝毫欣喜之色,宋庭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宋庭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大人,状纸可是交到了大将军的手中?” 尽管宋庭竭力克制,冰雪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轻微的颤抖。 冰雪没有说话,只是在宋庭的紧密注视下从袖中缓缓取出那张写满了字迹的状纸。 状纸落到桌案上的那一刻,宋庭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嘭!” 宋庭一拳捶在了桌案上,神情极为愤懑。 结果他不是没有想过,却不曾想过今日连这一纸状书竟也递不出去! 许久,宋庭坐了下去,眼中再不见了昔日坚毅的光茫。 “早该想到的……” 书房中沉寂了许久,冰雪徐徐站起了身,喉间几近干涩到说不出话来:“如今大将军回京,岐桑无人能与城主府抗衡,为今之计,你我只能静待时机,切不可鲁莽行事!” 看着案上的一纸状书,宋庭的心情也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 大街上往来的人络绎不绝,一公子身着桃色锦袍走在前边,身后一位侍从亦步亦趋地跟着。 走至一处,一阵浓郁的酒香味扑鼻而来,公子驻足道:“千峰楼的酒当真名不虚传,仅是置身楼外便能闻见如此醇厚的酒香味。若是能小酌上一杯,应是美事一桩。说来也有些时日没来这千峰楼了,今日既然都到了楼下,不进去畅饮一杯实是对不住本公子这双腿。” 说罢,公子便要抬脚进去,却被跟上来的侍从给拦了下来。 侍从一脸苦相地望着公子:“公子,大公子特意交代了小的,公子大伤初愈,不宜饮酒。若是让大公子知道了您去了千峰楼,小的性命难保啊!公子,您可怜可怜小的吧,这千峰楼不去了可好。” 闻言,公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侍从道:“怎的?在府里你便对大哥唯命是从,出了府你还如此听他的话,到底他是你的主子,还是我是你的主子?让开!” 侍从依旧不走开,哀求道:“公子,别为难小的了,若是大公子知道公子进了千峰楼,小的指定性命不保啊!” 见侍从急得险些哭出声来了,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白元放冷哼一声,一脸嫌弃地道:“你这条命本公子可不稀罕!” 说完,白元放向另一方向的摊铺走了过去。 侍从闻言心下暗自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又傻乐了起来,跟随公子身边这么多年了,公子嘴硬心软的个性还真是一点儿也没有变。 见白元放朝着卖首饰的店铺走去,只是店铺里展示着的都是些姑娘家的首饰,侍从不禁疑惑道:“公子买女子的首饰做什么?” 说完,侍从的脑门便被敲了一下,白元放奚落道:“过几日便是大嫂的生辰了,你这般听大哥的话,对此事竟也不知?” 侍从恍然大悟:“公子是在给大夫人挑选礼物呀!” “不然你以为?” 正说着白元放突然禁了声,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侍从好奇地转过身,看了又看。 “并无奇怪之处啊。” 正在这时,白元放忽地就抬脚向前走了过去,侍从一时不明所以,赶忙跟了上去。 南潇雪路过一个首饰摊铺,眸光不经意间扫过摊子上的首饰,被边上的一枚血红色玉坠吸引了过去。 南潇雪伸手正要执起那枚血红色玉坠,却被一人抢了先。 那人拿着南潇雪选中的血红色玉坠冲摊主道:“这个我要了。” 见有人要买玉坠,摊主顿时喜笑颜开:“好嘞。” 还是头一次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抢了东西,南潇雪眸光微寒,唇角笑容越发恣意了:“慢着!” 南潇雪转身看向抢自己玉坠的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那人一遍。 这人身着锦衣缎袍,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不过,敢抢她的东西...... 打量完,南潇雪眼含笑意地看着那人道:“这位公子,这枚玉坠是我方才看上的,不知公子为何要横刀夺爱?” 不知为何,那人听了南潇雪的话后脸色突然变得特别难看。 那人盯着南潇雪看了许久,随后咬牙切齿地道:“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南潇雪闻言又特意将那人重新打量了一遍,确认自己与此人并无任何交集,便当他是故意找事的,嘴边笑意不由得收了:“我与公子素未谋面,何来认不认识。” 说罢,南潇雪挥了挥手,转身道:“既然你喜欢,这玉坠归你便是。” 才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南潇雪修眉一皱,在疾风擦过侧肩之际,转身避了开来。 但偷袭之人却丝毫没有要住手的意思,紧接着又是一阵掌风袭来。 南潇雪唇边挑起一丝戏谑,随即一手擒住那人的手臂,借着那人的力道往前一送,紧接着一脚扫向了那人的下方。 那人反应及时,一个空中旋身躲过,站在了南潇雪的前方。 见那人仍不甘心,南潇雪衣袖一挥,一枚银针没入了那人腿中。 见那人摔倒在地,跟过来的侍从急忙上前搀扶:“公子。” 白元放被侍从搀扶着站了起来,目光却仍是紧紧盯着前方的南潇雪不放。 南潇雪取出手帕擦了擦手,嫣红的唇瓣微微翘起,眉眼朝白元放淡淡一瞥,道:“今日本姑娘有事在身,便放过你。再纠缠我,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 看着南潇雪离去的身影,白元放攥紧了手中的玉坠。 第九十章 庄园赴约 大殿里寂静无声,天阳飞身着龙袍坐于龙椅上,呈上来的奏折看了一本又一本,天阳飞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一会儿天阳飞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看向下方的诸位官员,说道:“近日边境战报不断,众位卿家可有何良策?” 话音落下,半晌无一人回应。 天阳飞看了看前边站着的颜云北,问道:“颜将军怎么看?” 颜云北走出队列,回道:“回陛下,昔先帝与寒朝国主结盟以来,晋寒两朝止戈数十载,表面上寒朝与我朝相安无事,实则无时不觊觎我朝疆土,妄图独霸天下的狼子野心更是昭然若揭!此次边境战乱规模虽小却频繁,臣以为此乃寒朝发兵之兆!” 天阳飞深以为然,继而问道:“那依爱卿之言,应当如何处之?” 颜云北道:“依臣之见,陛下应当早日募集兵马、准备器械、择选良将前赴边境,严阵以备寒军进攻。” 正在这时,一位官吏阴阳怪气地道:“说来也怪不得威烈大将军,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做到公私分明。” 闻言,颜云北目光朝那说话之人一扫,极具震慑力:“你此言何意?” 那位官员被颜云北的气势镇住了,但还是强撑着底气说道:“下官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谁不知威烈大将军您的嫡长女现如今正身处岐桑,而岐桑与战乱频发之地相距不过数十里,也难怪您会如此执意出兵。” “朽木不可雕也!”颜云北冷嗤了一声,随即转身朝天阳飞道,“陛下,且不说近日边境战乱频发,百姓们妻离子散,流离失所,饱受侵略之苦,长此以往有失民心,如若陛下将此事置之不理,寒朝得势必将大举进犯,届时我朝再迎战气势定然大大折损,后果不堪设想啊!”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站了出来,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紧接着,那位官吏冲着颜云北道:“威烈大将军莫不是有些过于大惊小怪了?依我看来,这不过是些寻常的扰乱,闹腾不了几日的,只需将其震慑即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那位官吏的话显然得到了不少官员的支持,很快便有人站出来附和道:“陛下,臣附议!若是寒朝当真心存开战之意,威烈大将军所言微臣自是赞成,只是倘若寒朝并无挑起战争之意,而我朝却贸然出兵,便会落人口实,他日必将成为寒朝挑起战事的借口!” 此言一出,众官吏纷纷点头赞同。 听了那位官吏的话后,天阳飞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该如何是好? 正发愁的天阳飞看到了站在前边的魏忠源,发觉魏忠源今日倒是与以往有些不同,一句话也未说。 于是,天阳飞问道:“不知相国大人是何看法?” 原以为魏忠源应当会反对战斗,出乎天阳飞意料的是,魏忠源这次却出奇地站在颜云北一方。 魏忠源徐徐走出队列,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威烈大将军所言极是,陛下应当尽早选派将领率兵前往边境平息战乱。” “陛下!万万不可啊……” 两方势力久久相持不下,让天阳飞很是头疼。 天阳飞扫了一遍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的天辰烨身上,正要开口询问时,天辰烨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一脸的困倦。 见状,天阳飞不禁住了口,惆怅地微摇了摇头。 见朝堂上争执激烈,天阳飞一时只觉心烦意乱,于是扶额道:“改日再议!” 下了朝回到王府,天辰烨换了身酱紫色衣袍坐于书案前,手中执着一卷书本,正翻看着。 裴峰立于一侧,看着正专注看着书卷的天辰烨,嘴唇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说。 天辰烨道:“何事?” 见天辰烨开口询问,裴峰没有迟疑。当即说道:“王爷,今日墨先生的人来过王府。” 天辰烨闻言眼皮未掀,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本王不是说过了吗,就说近日本王身体不适不宜出游。” 裴峰道:“王爷,这回来送请柬的人递给了属下一封信,说是王爷看过信后再决定也不迟。” 说完,裴峰便从怀中取出了那封信要呈给天辰烨。 天辰烨抬眼扫了那信一眼,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裴峰不知天辰烨为何发笑,只是静静地站着,将手里的信呈给天辰烨。 片刻,天辰烨收起了唇角的笑容,淡淡地道:“烧了。” 闻言,裴峰愣了一下,但却并没有按照天辰烨所说的把信烧了。 天辰烨见裴峰许久并未动作,不禁看向了裴峰,眸底盈起了一丝寒意:“怎的?难不成如今本王使唤不得你了?” “不敢。” 裴峰道:“墨先生早已料到王爷会这么做,交代属下若是王爷要将此信烧了便让属下转告王爷一句话。”裴峰附身在天辰烨耳边道了一句。 天辰烨没有说话,手中的书卷却生生被压出了几道折痕。 半晌,天辰烨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丝弧度,道:“甚好!” 站在天辰烨身旁的裴峰见天辰烨虽是笑着,却明显感受到了一股自天辰烨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 裴峰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信收了起来。 庄园内,从王府回来复命的侍从忐忑地走到墨长风的跟前。 墨长风正品着茶,见他回来了,便问道:“如何?” 侍从摇了摇头,不安的看着墨长风的反应。 墨长风神色并未有变化,似乎早有预料。 侍从小心翼翼地问道:“少主,这宴会还办吗?” 墨长风淡淡一笑,道:“办,为何不办。” 次日,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庄园前,天辰烨率先从马车上下来了,紫若身着一袭淡蓝色襦裙紧随其后。 等候在庄园前的管事见天辰烨与紫若当真来了,顿时面露喜色:“瑞王爷和紫若姑娘来了!” 想到少主还在屋中等候着,管事的连忙吩咐侍从道:“快!快去告诉少主!” 侍从领命,连忙向里边跑去。 这边天辰烨与紫若在管事的带领下向前厅走去,庄园里桃花开得正艳,一路上桃花迷醉人眼,看着满园的桃花,紫若忍不住感叹道:“好美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景致。” 这时一阵温和的笑声传了过来,那人笑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常来庄园游玩,在下定当恭候园中。” 紫若闻言脸颊不禁微微红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眼中却忍不住大放光芒:“真的吗?” 墨长风笑着点了点头。 说着,墨长风看向了天辰烨,淡笑道:“若是王爷有兴致亦可常来。” 闻言,天辰烨轻笑一声,说出的话却是毫不客气:“这桃花虽美,却也并非称得上稀罕之物。墨先生若是仅有此物是拿得出手的,本王可就恕不奉陪了。” 墨长风微微一笑:“在下听闻王爷唯爱美人与美酒,今日特此请来名动京城的舞娘,至于这美酒。说来也巧,在下近日碰巧得了两坛上好的佳酿,相信定不会教王爷失望的。” 天辰烨冷笑一声,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两人随墨长风来到了来到了池塘中间的长亭里,亭子中早已摆好了棋盘。 紫若见两人要下棋,只觉甚是无趣,便道:“墨先生,王爷,你们先下着,我先去逛逛。” 墨长风笑着点了点头,吩咐管事的:“李叔,带紫若姑娘到处看看。” “是!”管事的说完领着紫若往亭外边而去。 天辰烨看了一眼案上的棋盘,挑了挑眉道:“看来墨先生早已算到本王会来。” 墨长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请。” 天辰烨一点儿也不和墨长风客气,当即一拂衣袖在案前坐了下来。 站在远处的紫若见亭中墨长风与天辰烨两人对弈,不禁感叹:“还是头一回见烨哥哥与墨先生两人如此心平气和地待在一块儿啊......” 管事的闻言笑了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小的跟随少主多年,能让少主如此上心,除却一人外便只有王爷了。” 紫若听了顿时起了兴致,道:“那人是谁?” 长亭中置身棋局的天辰烨起初并未将墨长风放在眼里,待到自己的白子隐隐有被黑子重重包围住的趋势之时,天辰烨方才正视起了墨长风。 半晌,案上的茶水都有些泛凉了,却是一动未动,天辰烨与墨长风两人落子的动作也渐渐变得缓慢了许多,两人的神情似是都不太轻松,可见两人棋逢对手。 忽然,天辰烨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看着墨长风道:“你赢了。” 墨长风一脸平静道:“承让。” 看着落败的棋局,再看墨长风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对于赢了他一点也不意外,天辰烨心里越发觉得不舒服,当即冷笑道:“你也别得意,这次是本王大意了,若是下回谁输谁赢可那么好说!” 墨长风没有反驳,淡笑道:“王爷何时若是想下棋,唤在下一声便是。” 天辰烨冷哼一声,起身便走。 第九十一章 预谋已久 天辰烨走后,长亭中墨长风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时常含笑的眼中温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晦暗。 墨长风起身走至栏杆前,看着满塘盛放的荷花,沉默不语。 从前边大殿匆匆赶来的管家远远瞧见长亭中站立的身影,不由得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待走至墨长风的身后侧,管家停下了脚步:“少主,紫若姑娘与瑞王爷现下正在大殿上候着,只是,小的瞧瑞王爷似是对少主有些不满,言语间对少主透露着些许敌意。” 管家方才一直陪同紫若游览庄园,并不知天辰烨与墨长风之间发生了什么。 墨长风从管家口中得知天辰烨的行径,只是淡淡一笑。 在对弈上一向无往不胜的天辰烨这回在棋艺上落了下风,以天辰烨的性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击败天辰烨的那个人还是他! 管家见墨长风对此并不惊讶,纵使心里有些疑惑却也释然了,不论少主对瑞王爷做了什么,自然有少主的用意。 想到墨长风一连数日邀请瑞王爷来庄园的目的,管家顿时来了精神:“小的已将一切安置妥当,还请少主示下。” 大殿上,紫若端坐于席上,见墨长风许久未来,而此刻自己肚子又咕咕作响,便先就着案上的水果吃了起来。 然而,墨长风却是迟迟未出现。 紫若瞧了眼桌子上见了底的水果盘,脸颊不禁微微一红,刚要伸出去的手不自觉收了回来。 她好歹是个长公主,可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另一边,天辰烨百无聊赖地一手支着脑袋倚靠在案前,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下一刻便要睁开他那双醉人的眸子。 紫若撑着脑袋发了会儿呆后仍不见墨长风的影子,实在忍不住了,便伸手拉了斟茶的一位婢女,问道:“为何许久不见墨先生出现?” 婢女被紫若的动作吓得一愣,回过神来连忙回道:“奴婢并不知道,许是主子有事耽搁了。还请王爷与姑娘再等一会儿。” “好吧。”紫若无奈地耷拉了肩膀。 正假寐的天辰烨可没那么好脾气,闻言一双眼眸倏地就睁开了,眸底寒意逼人,唇角掀起一丝冷笑:“若是本王没有记错的话,你家主子一向自称是尚礼尊仪之人,如今将我二人请来,自己却迟迟不见人影,是何道理?如此待客之道当真让本王刮目相看。” 婢女低着头,不敢说话。 来大殿前李叔便反复交代过她,里边这位王爷是庄园的贵客,千万不可惹得王爷不悦。 而这王爷方才也还挺和善的,怎的一提到主子便如同换了个人似的。 婢女心有疑虑,却不敢说出来。 正在这时,一个带着深深歉意的声音自殿外传来:“二位久等了。” 众人回首看去,墨长风身着墨青色衣袍自殿外走来,步履间略显匆忙却不失从容。 墨长风在天辰烨与紫若二人所在的坐席前方站定,道:“在下方才有事耽搁了,还请王爷、紫若姑娘见谅。”说着,墨长风朝天辰烨与紫若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紫若见状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和王爷也没有等多久,只不过就是肚子有些饿了罢了。”说完,紫若便朝天辰烨眨了眨眼,示意天辰烨不要为难墨长风。 正打算好好训斥墨长风一顿的天辰烨瞧见紫若的小动作,唇角微勾,看着墨长风悠悠来了句:“墨先生这是哪里的话,本王是那种小气的人吗?” 见天辰烨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紫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墨长风微微一笑,道:“是在下唐突了。” 墨长风脸上的笑容如春风拂面,温和儒雅,天辰烨看在眼里却感到莫名生厌,刺目得很。 “不过......”天辰烨薄唇轻掀,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流光。 意识到天辰烨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墨长风,紫若看了看墨长风,又看了看天辰烨,樱红色芳唇紧紧抿了起来,在心里默默为墨长风捏了把汗。 听闻烨哥哥与墨先生两人间早有嫌隙,也不知待会儿烨哥哥会如何为难墨先生…… 天辰烨继道:“本王倒是无碍,只是你万不该连累了霜儿,平日里本王宝贝她都来不及,如今你却让她这般遭罪,墨先生这是何意?” “烨哥哥!”没想到天辰烨责怪墨长风只是因为自己,紫若感动得眼眶顿时红了,情不自禁地开口唤了天辰烨一声。 听见紫若唤自己,天辰烨回头,眸中是无尽的宠溺。 得知天辰烨责怪自己是因为紫若,墨长风当即言辞恳切地向紫若道歉:“紫若姑娘,今日是在下思虑不周,还请紫若姑娘莫要介意。在下愿自罚三杯以表歉意,试问紫若姑娘,如此可否?” 说着,墨长风看向了在座的紫若,清澈的眼眸中满是诚意。 见墨长风向自己道歉,紫若一时有些恍惚,那日在宫中她可是亲眼看到墨长风是如何对待天阳飞的,那态度虽谈不上不敬,但也绝对称不上恭敬,而如今站在她眼前的墨长风只因烨哥哥的一句话便甘愿放低自己的姿态。 紫若觉得甚是稀奇,然而却并未多想。 “墨先生不必如此,我只是今早口味欠佳吃的少了些,自然饿得快,若是墨先生要补偿我的话,不如早些上菜吧。”才说完,一个声音便响了起来,紫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 天辰烨道:“正巧本王也饿了,墨先生,开始吧。” 墨长风点点头,道了谢便立即吩咐管家上菜。 管家也不敢耽搁,当即向膳房快步走去。 待一道道美味陆续端上桌案后,紫若再也忍不住,执起筷子便夹了个香喷喷的鸡腿放到碗里,开始吃起来。 没过一会儿,一位婢女提了壶酒进了大殿,还未等婢女及近,一阵馥郁的酒香气便扑鼻而来。 墨长风道:“王爷,紫若姑娘,此酒名唤千秋醉,经七七四十九日酿制而成,此酒气质清香,回味无穷,于唇齿间留香数日方可散去,‘千秋’二字自此得来。”说罢,墨长风便让婢女给二人倒上。 待婢女给自己倒满了酒,紫若执起酒杯便饮了一口,即便她对于如何品酒一窍不通此刻却也忍不住道:“此酒甚好!” 一旁的天辰烨也执起了盛满了酒的酒杯,低头微抿了一口,闭目细细品味了一番。 再睁开眼时,天辰烨眸中带了些许笑意,方才因败给墨长风而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殿中乐声缓缓,舞娘面带轻纱,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轻纱下舞娘的容颜虽被遮掩住了,但那双漾着秋波的眼眸却令人心醉神迷,只一眼便将观舞者的心魂勾了去。 乐声渐急,舞娘轻盈的身体伴着纤足点地一跃而起,若惊鸿起舞,柔美翩然,乐声渐息,舞娘步态从容。 见天辰烨看得正入迷,墨长风眸光微动,缓缓执起了案上许久未动的酒杯。 舞娘会意,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乐声中舞娘朝天辰烨一步步靠近,待来到天辰烨案前,舞娘取过婢女手中的酒壶,亲自上前为天辰烨斟酒。 天辰烨见舞娘为自己斟酒,唇角不禁微微扬起。 酒水若流光落入杯中,忽的,舞娘一个不小心,扑向了天辰烨。 眼见着舞娘想自己扑来,天辰烨不但没有将舞娘推开,反而敞开怀抱接住了舞娘。 温香暖玉在怀,天辰烨本该笑的,只是舞娘摔落时手中还拿着美酒,这一抱反而将美酒洒了天辰烨满怀。 舞娘惊慌道:“奴不是有意的,请王爷恕罪。” 挣扎间,舞娘衣袖拂落,摘下了蒙面的轻纱,舞娘的容貌因此展露了出来。 瞧见舞娘的面容,天辰烨动作一滞,随即不吝夸赞道:“当真是位美人!” 舞娘容貌艳丽,妖而不媚,论姿色确实堪称人间第一等。此刻舞娘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欲说还休的模样,更显楚楚动人。 如此美人,天辰烨怎舍得与之计较。 “无妨。”天辰烨拂了拂衣袍,眉头微蹙,只是眼下这身沾了酒水的衣袍自是穿不得了。 墨长风转头对管家说道:“带王爷前去更衣。” 管家应了声,来到天辰烨跟前道:“王爷请随小的这边来。” 屋子里天辰烨将沾染了酒渍的衣袍脱下放置在一旁的衣架上,随手拿起放好的干净衣袍正要换上,房门却在这时忽然被人推了开来。 所幸早在那人进来之前天辰烨便已经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在那人进来前天辰烨已经将衣袍换上了,只是腰带却未来得及束上,正被天辰烨握在手里。 随着那人及近,那人的长相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天辰烨看着缓缓走进来的那人,面露不悦道:“你进来作甚?” 进来的人正是墨长风。 墨长风面色平静道:“下人手笨,在下担心王爷会心生不适,故特此过来看看。” 听着墨长风一本正经的胡诌,天辰烨不禁嗤笑一声,道:“难不成你伺候人的本事也比他们高?” 面对天辰烨的嘲讽,墨长风脸上不但没有流露出一丝不悦,反而淡笑着走近天辰烨:“王爷可要见识一下?” 见墨长风向自己一步步逼近,天辰烨这才意识到墨长风说的话不是作假。 天辰烨嘴唇动了动,正要说不必,手上却忽然一轻。 墨长风手执腰带走至天辰烨的身后,为天辰烨束上了腰带,随后又为天辰烨整理了会儿衣襟。 后方墨长风拨弄天辰烨的衣襟,温润的指尖划过锦缎,来到了肩胛处。 天辰烨见他服侍得不错,便享受了起来,突然,一阵温热触及左肩,天辰烨身躯一颤,猛地推开了墨长风。 “看来先生伺候人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说完,天辰烨青黑着一张脸离开了。 待墨长风走出更衣室,管家追上来问道:“少主,那位可是您要找的人?” 墨长风没有说话,眉头却是紧皱了起来。 第九十二章 此前不究 许久不见墨长风开口,管家以为天辰烨并非墨长风所寻之人,便道:“不瞒少主,小的起初见到瑞王爷时着实是惊着了,天底下竟有如此相像的人儿!单看眉眼,瑞王爷与宗主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不说是少主,但凡是见过宗主的人见到瑞王爷都会想到宗主。只是,天底下长相相似的人却也不在少数,少主不必介怀,许是瑞王爷碰巧与宗主长相相似。” 墨长风方舒展眉头,便听到管家劝慰自己的话,知管家是误会了,遂开口道:“瑞王行事警觉,本君方才并未瞧见。” 冷不丁听见墨长风并未瞧见瑞王身上是否有印记,管家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无往不利的少主这回竟落了空。 不过,少主方才可是称瑞王爷行事警觉? 管家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传闻中这瑞王爷不是出了名的一无是处么? 管家还是有些不相信,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便朝墨长风看去,想从墨长风那里求证。 但见墨长风面色凝重,所言应并非是作假。 若是真如少主所言,那这瑞王爷岂不是一直都...... 管家没敢深思下去,心中却是禁不住有些感慨。 他就说,天家怎会出泛泛之辈! 正在这时,一位侍从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直道:“少主,不好了!不好了!” “何故这般慌乱!”管家训斥道。 原本慌不择言的侍从被管家训斥了一顿,这才发觉自己失了礼数,立时禁了声,小心翼翼地来到墨长风跟前,将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做声。 墨长风道:“何事?” 侍从答道:“回少主,方才小的见瑞王回到大殿时脸色似是不太好看,可谁曾想,瑞王爷竟拉着紫若姑娘就离去了,瑞王爷临走时还让小的转告少主一句话……”说到这里,侍从住了口,不敢再说下去了,头也垂得更低了些。 管家见他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说清楚,便催促道:“瑞王爷说了什么?” 侍从抬头瞧了一眼墨长风,犹豫了一下,将天辰烨离开时留下的话说了出来:“少主,瑞王爷让小的转告少主,此前不究,此后不相往来。” 管家闻言脸色大变,不禁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始作俑者。 也不知方才少主在房间里边做了何事惹得瑞王爷如此不快,以至于说出这种话来。 “少主,这可如何是好?”管家一脸担忧道。 墨长风倒是面色如常,悠悠道了一句::“无妨。” 见墨长风一副淡然从容的模样,管家便知墨长风自有打算,纵然此刻心中有诸多疑问,终是咽了回去。 紧接着,管家又不免惆怅了起来,这回墨长风邀请了数次好不容易才将瑞王请来,照眼下这个情形看来,再见也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魏府。 水榭楼台上隐隐有笑声时不时传来,秋千上美人时而乘风而去,带起一阵香风,缓缓而归时华裳翩翩,美眸含情,笑靥如花。 “秋儿,再高点。”美人对身后的丫鬟说道。 “是。”丫鬟笑着回应了一声,紧接着在女子落回来时连忙将双手伸出,却被另一双手抢了先。 丫鬟一时禁不住有些恼怒,正要开口呵斥那人,一抬头倒是看清了那双手的主人的面目,可不正是从校场归来的魏远城。 丫鬟心里一惊,连忙屈膝向魏远城行礼,却被魏远城制止了。 魏远城示意丫鬟不要出声,自己则站在了丫鬟方才站着的位置,在连玥落下之时伸出双手将连玥稳稳接住,随后又微微用力将连玥推了出去。 见状,丫鬟捂嘴偷笑着站在了一旁。 再次荡出去的连玥明显感受到身后的力度增大了不少,便打趣道:“秋儿,何时你的力气竟是如男子一般大了?” 秋儿没有回应。 连玥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道秋儿是不好意思了,笑道:“秋儿,你说你力气这般大,将来的夫婿可得是位将军才行……” 眼瞅着再不开口连玥就要给自己张罗婚事了,秋儿禁不住委屈道:“夫人,奴婢没有……” 在感受到身后力气突然间增大了许多,连玥便起了疑,听到秋儿的声音不似从身后传来,连玥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测。 下一刻,秋千落回,连玥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熟悉的嗓音自上方响起,带着道不尽的宠溺:“夫人,可还满意?” 连玥将头埋进了魏远城的臂弯中,白玉一般的脸颊上染上一抹绯红,连玥低眉娇羞道:“夫君。” 从未见过连玥这般模样,魏远城一时竟是看呆了。 只见怀中美人妖冶红唇轻掀起一丝笑意,两颊绯红,如蝶翼般的睫毛轻柔地颤动着,令原本就美艳的脸庞愈加显得楚楚动人了。 连玥在魏远城怀中笑靥如花,似水眸光流转间,瞥见长廊上的一道身影,红唇扬起的弧度愈显撩人。 下一刻,连玥从魏远城怀中挣脱,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夫君,论力气妾身自是比不过你,但有一点夫君却是比不上妾身的。” 美人突然挣脱了怀抱,魏远城一时有些怅然若失,但见连玥笑容嫣然,魏远城顿时又心情好了起来,笑着问道:“是何?” “夫君若是追上了妾身,妾身便告诉你。”说完,连玥笑着跑开了。 见连玥跑远了,魏远城连忙追了上去。 望着不远处楼台上魏远城与连玥玩闹的景象,魏忠源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青黑。 楼台上魏远城好不容易追上了连玥,谁知一转眼的功夫,连玥却从眼前消失不见了。 魏远城环顾四周寻找连玥的身影,正疑惑间,一双玉手忽然蒙上了魏远城的眼睛。 魏远城知身后之人便是连玥,当即大笑着转身将连玥一把搂在了怀里:“夫人,为夫抓着你了。” 长廊上目睹此景的魏忠源脸色一片青黑,一甩衣袖直接转身离开了。 “去给我把那个逆子叫来!” 楼台上连玥被魏远城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了椅子上,魏远城道:“夫人,快些告诉为夫吧。” 连玥正要开口,这时跟在魏忠源身边的侍从走了过来:“少爷,少夫人。” 魏远城目露不悦道:“没看见本公子正陪着夫人吗,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 侍从并未退下,而是继续道:“少爷,老爷有请。” 闻言,魏远城没有立马起身,而是对连玥道:“夫人先等一会儿,为夫去去就来。” 连玥点了点头,对魏远城道:“夫君快些去吧,待夫君回来妾身便告诉你。” 书房里,魏忠源闭目端坐着,与往常相比,屋里的气氛异常凝重。 魏远城推门进来,问道:“父亲唤我前来可是有何事?” 听到魏远城的声音,魏忠源睁开了双眼。 下一刻,魏忠源却一手拿起案上的茶杯便砸向了魏远城。 魏远城反应过来连忙躲避,却还是被茶杯砸中了额角,留下一块淤青。 额角一阵一阵地抽痛,魏远城不知魏忠源为何这般对自己,但见魏忠源怒气正盛,只得低了头站在原地不再上前。 魏忠源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 “父亲这是哪里的话。”魏远城道。 魏忠源缓了缓心绪,道:“听闻昨日在军中你把寒朝小王子给打了?” “又是江朝君说的?”魏远城脸上毫不掩饰对魏忠源安排在他身边的江朝君的不满。 魏忠源却道:“你只管说是与不是。” “是。”魏远城承认道。 话音刚落,魏忠源的手便再次向案上伸了过去,抓过茶杯就又要向魏远城砸去。 这回魏远城却是不躲了,一动不动地跟个木桩一般杵在那儿。 见他不躲不避,魏忠源气得将手中茶杯往案上重重一放,看着魏远城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魏远城深觉自己委屈,忍不住道:“父亲,你不知道那日他是如何说你与姐姐……” “纵使他说了再过分的话你也不可得罪他,你可知道如今是何等紧要关头!”魏忠源道。 魏远城一脸不解道:“那为何父亲那日在朝堂上站在威烈大将军那一方?” 闻言,魏忠源徐徐站起了身子,道:“你姐姐在圣上面前提过数次立储之事,圣上却百般遮掩。倘若此次出兵能由华儿领兵,届时皇储之争华儿便可多一分胜算。而此事事关晋寒两朝交战,如今圣意尚且不明,若是此事因你而起,其间责任可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魏远城被魏忠源说的话给震住了,与此同时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丝悔恨之意,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父亲的用意,他竟险些酿成大错! “远城明白了。” 魏远城沉声道,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魏忠源叫住了他,语气中透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城儿,允许你娶一介青楼楚馆之女已是为父对你最大的宽容,当日若非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为父恨不能将你连同那贱人一同……”说到激动处,魏忠源猛地咳了起来。 见状,魏远城顾不上与魏忠源置气,赶忙快步上前帮魏忠源顺气,不料却被魏忠源一把推了开来。 魏忠源好不容易喘上气来,一见到魏远城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便挥了挥手让他先退下。 魏远城不敢多言,闷声退下。 望着魏远城渐渐远去的身影,魏忠源猛地抓紧了扶手,浑浊的双眼中迸射出一丝不甘。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向来薄情的魏家偏偏出了魏远城这么个痴情种! 第九十三章 登门拜访 日暮时分,一阵剑气自平地上向四面八方横扫而出,所携气浪奔涌向前可化作千军万马。 庭中暴风狂卷,一道身影在风暴中若隐若现,突然,一柄金色长剑奋力划破风暴,释放出的浩荡剑气破壁而出,向远处排山倒海般强悍击去。 尖锐剑气将尚且狂狷的气浪拦腰斩断,刹那间气浪被生生震碎,破裂声此起彼伏,宛若哀吟般在空中久久盘旋,凄凉刺耳。 前来辞行的江承轩走在路上便听闻阵阵异响从冰雪的住处传出,担心冰雪恐有不测,...... 蒙古八旗地位要高于汉军八旗,因此在蒙古人这里,尼堪还不敢太过高傲,用了请字,而不是叫。如果是汉军,他一定是用叫字。 “好啦,我知道,你忙着准备论剑大会,但是以你的实力,还需要担心吗?”岳灵灵翻了翻眼珠,白了萧天一眼。 军事上的第二代指挥,是要加紧的培养,孙传庭等人,毕竟已经老了,现在的国内战争,可以让他们来,但是今后呢,一旦对外战争,或者这些人都已经死去,到时候自己该去依靠谁。 秦苒到医院的时候,发现肖澜的床已经人去床空,她赶紧去问阿杰大夫,阿杰告诉她,肖澜已经出院,说有要紧事。 再有恩仇在里面,现在人家向着自己祖母行礼呢,而且皇上跟督师还在,黄英泰也不敢显露出来,连忙代祖母还礼,口中说着不敢当。 赵平的人头直接被乌金刀削飞了出去,落地之后叽里咕噜滚了好远,一道血箭从他的脖子断口处,冲天喷了出来,洒落当空。从头到尾,叶寒都没有跟这个赵平说一句话,在中海市如此,在叶家也是如此。没有必要。 众人自然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看看曲岳,又看看赵晗如,哄堂大笑起来。 张望天说着,转身就跑。“等等!”母牛精一掠身,就挡在张望天面前,不让他离开。 叶寒当初强势斩杀叶城,其实也怀着把叶景山逼出来的想法,可叶景山从始至终,表现的滴水不漏,让叶寒根本抓不住他的把柄。所以,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叶寒只能等,并且希望叶景山不要跟他想的那样,变成他的敌人。 “我们几家银行刚刚和财政部、美联储开了会,按照他们一贯的风格,一个月内将会接手两大房贷公司。”他总算不再啰嗦,透出了几句“干货”。 “这对老怪物!”韩萧实在拿他们没辙,索性不理他们,左手红芒一闪,焚寂剑已经稳稳捏在掌心。 叶梦璃知道叶幻就给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第一步,先让人类联军破釜沉舟拼死战斗,给敌人一种人类联军想要在正面战场拼死一搏的错觉,之后叶梦璃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这时也没人管它,大家来到空无一物的山洞,脸色都不怎么好,此处别说是宝物,连个灵石都毫无半块,整个山洞只剩淡淡的灵气以及一点灵光。 林天皱了皱眉,发现这陆氏集团从总裁到员工都是一个样子,都是厚脸皮,而且做坏事从来不脸红。 “安长老,你急忙请大家来此,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半响,一个浓眉大眼的长老打破了沉寂。 杨布尔多见费舍尔冥顽不灵,知道说服不了他,悄悄打了手势,精灵们的攻击开始放缓,慢慢后退,每退一段距离就埋一排爆法石。 林天打开系统扫描了一下,发现寿王树和游轮重叠在一起,也就是说,寿王树就在游轮的正下方。 第九十四章 虽败犹荣 校场上众将士列阵站立,前方高台上陈述看着下方的将士们道:“此次对抗比武任何人不得使用兵器,徒手搏击,最终优胜者赏粮食一百石!” 此言一出,下方众将士顿时士气高涨了起来,纷纷摩拳擦掌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众人皆已准备就绪,唯独江承轩孤身一人,无人与之对抗比武。 高台上陈述目光扫视着下方,观察着下方的情况,不一会儿便注意到了江承轩这边的情况,问江承轩周围的将士:“你们为何不与他一...... 丁茹轻笑着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陈俊现在在想些什么。以陈俊现在的身份来说,林蓓这里根本就不适合他。 嘿咻嘿咻。祝雷挥舞着陨铁重剑,每一击都势大力沉,呼呼的剑风不绝于耳,地面的尘土也被激的四处飞扬。几百斤的重剑,想要把它耍成面条,这不开玩乐呢吗? 因为只有阴魂,没有实形的东西存在,看起来只能看起来是纸人。 众人喝问之下,秦曲无奈,又知道飞天魔被祁云擒下,他怎么也瞒不过了,只好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讲述出来。 而正是这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未知’性,让习惯了用智瞳解决一切事件的林城奇,十分不安。 无极他们也没有追赶,无极不缺钱,真的不缺。亓官墨瞳以前缺钱,但从没想过抢劫别人。现在跟了无极,她更不需要抢别人的了,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让无极买就好了。 张伟不相信那些,但是,他感觉这些似乎也就只有和叶秋有关系,要不他怎么就会莫名其妙得病,而且,叶秋给他治病的时候,还收了他父母一百万元。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祁云早已经随手破解了禁制,悠悠闲闲踏入其中。 叶秋回到楼上,直接去洗漱,洗了一个澡,把身上那股酒气都冲洗掉后,他的手机也就响起,是夏甜甜那边打来的电话。 叶秋笑了笑,他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现在那家驾校的老板是叶秋了。 骆先生就解释:虽然不是唐伯虎的真品,但出自张大千之手的模仿画,是因为张大千的画,价格原本就比唐伯虎的高。 十善和木归分坐在前后门守夜,殷九与千寻二人躺在干草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那人才不是大殿下的对手呢,只怕到时候未能过来,就被大殿下虐成渣渣了!”铁头眼中闪过一抹傲然。 无话可说,她分析的真不错,与事实相距不远。冷笑了两声,那一段象丧家之犬的日子清晰而明了,但那个叛逃的人又在哪里,又何时能见到他,也许没有见到他,就已经死在某一个地方,化成了枯骨。 “没关系。”月璃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在意。说完便转身走出了便利店。 阿影骄傲依旧,出来之后懒懒的睨了云荼一眼,便趴在她的脚边,闭眼假寐着。 东星乌鸦有多嚣张,巴基可是知道的,结果去一趟慈云山,就把自己浪没了。 仓九瑶笑睨他一眼,明明一点恭谨的模样也没有,还学着人家见礼。 身体好了之后,更是知道,跟现在的自己比起来,原来的自己真是太弱了。 也就是说,在这阵箭雨中,没过去一秒,罗睺就要减少两三千的生命值。 这感觉就如同你买了个美丽的充气娃娃,嘿咻的正欢的时分,那娃娃俄然开口说,不给力呀。 军部指挥官双目赤红,大有你们不闭嘴,我就把你们全部杀光的态度。 “是!”金刚方才应声,就见菩提身上胸口那个血手印裂开,一道道幽蓝色磷火一般的火焰,从裂开的缝隙下肌肤中破皮而出,朝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疾射而去。瞬间,菩提浑身便被蓝色的火焰包裹了起来。 第九十五章 下落不明 前厅,白元放闲散地坐着,低声道:“你确定她在这儿?” 白齐连连点头:“公子,南姑娘肯定就在参将府没错。” 正谈论间,冰雪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白齐见了连忙佯装咳嗽示意白元放。 白元放当即正襟坐好,待冰雪走近唤他时,白元放这才起身:“颜参将。” 说着,白元放眸光却是向冰雪身后看去,而冰雪身后站着的除了管家姜德便再无人了,白元放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不知白参将光临寒舍所为何...... 任长生也同样听到了这一句话,他的脸色也是有些变化,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这一名万剑宗的子弟居然是想要让顾长安杀了他,这是什么情况? 随着第一份订单下发,短短十分钟内,后厨的订单量就达到五十多单。 顾长安心中不禁是感叹不已,又有谁是会这么狠心的将自己的后辈给全部都是祸害了的,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可都是万剑宗的好苗子阿。 艾格蕾丝淡笑着说道,这是她除了冰淇淋奶茶以外,第二次表达对一件东西的好感。 我心里一阵酸涩,明明他出差之前,我们还能亲密地说着缠绵的情话,甚至那天晚上,在西餐厅的门口,路旭东还温柔如斯地对我说:“老婆,我想你……”可眼下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已经生分到了这样的地步。 “没有,我没有当你是玩物。”苏迫切的解释,因为过于急躁,他一口气没上来咳嗽起来。 导演苏本华也沉浸在曲目中,连cut都忘了说。殷苒被琴音激发了斗志,就像回到了金色大厅,万众瞩目,她是镁光灯下的焦点。而她,只将一腔柔情给了那个甲板上的男子。 顾西西和素珍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吃午饭,素珍知道顾西西和陈寂然在一起了,很兴奋的问东问西,好像热恋中的是她而不是顾西西一样。 尽管她一直伪装出风轻云淡,但那眼神里深深的憎恨和涛涛的怒火却掩饰不住,他知道,尽管是五年后的苏瑕,也不可能会平白无故对顾南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反感,所以只可能是她们之间还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 挂掉了电话,顾西西顶着俩大大的眼袋熊猫眼却满脸笑容的起床上班。 “这就是‘经验’?”感受到体内那丝清清凉凉的力量,罗毅一脸的惊奇,而等到这股力量积攒到一定程度,那么,罗毅就可以升级。 不过人家父母都同意跟支持,黄汝莲在之前跟周白的家长充分沟通之后,也就只能接受了,毕竟尽到作为老师的责任即可,过犹不及不可取。 当然,若是这两剑剑灵会出剑体之外,便是踏双龙的句芒与凤凰老祖,只不过不是实体之状,乃是精灵体。 “我觉得既然这样,不如把隔壁的同学叫上,我们班来个开学前的大聚会,正好现在时间还早,大家约好一起吃个饭就当提前认识一下了。”周白提议说道。 不等那受伤的人鱼强者把话说完,那过来支援的人鱼强者突然出手,将身后准备偷袭的章鱼族强者干掉。 这也怪不得柏林,一个是财政的压力,一个是确实今年欧洲这一块的电影质量不太行,科斯里克又不想继续老主席德哈德的路子,亚洲电影在欧洲这边已经有二十年时间,他必须要做出改变。 “去去,合着你们就是真爱,哥们就是露水姻缘不成,不带你这么埋汰人的,对了,恭喜你拿到金鸡奖男配角的提名,记得请客。”田钲可不干了。 第九十六章 杀意浮现 看到钱苍霂出现在这里,冰雪并未感到惊讶。 能对离雄如此上心,除却钱苍霂她还真想不到还有谁。 手持刀剑的官兵在钱苍霂的命令下一拥而上,向站在中央处的冰雪寸寸逼近。 见面对官兵的包围冰雪沉默不语,以为冰雪是无计可施只等着束手就擒了,钱苍霂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睛。 冰雪将钱苍霂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大致猜到了钱苍霂此刻心里的想法,冰雪并不急于争辩,只是微挑了挑眉。 官兵们缓缓靠近...... “这是为何?”张将军脸色一变,眼睛转了转,又往千秋手里塞银子。 这也就是李致硕当过我们的导员,要是一般的老板,估计早就让我们拎包滚蛋了。老师对自己学生的胡闹,还是很有忍受能力的。 说我刷厕所的时候被人倒了一桶脏水在身上然后顺便跟人打了一架? “洛先生,以后你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我安某人必定万死不辞。”安振业握住洛景南的手,情真意切。 “不是说没办法追究了么?那你爹怎么报仇?”韩子矶疑惑地问。 那个穿西装的被老者撞了之后,回头就大骂,可骂着骂着没见老者有反应。又嘀咕着扫平自己的衣服。 而就在她的舌头滑进景至琛齿呗间的时候,景至琛的舌立刻缠了上来,如鱼得水般的开始交织。 我爸妈对视了一眼,我妈不安的在沙发上挪动。我旁边的凌辉反应淡淡,他不屑的冷哼一声。 那武士面具却也不恼,大概他有自己报恩的方式,主人家接受不接受,便是那主人家的事情了。是也没人理睬他,只任他自己在手舞足蹈,喋喋不休。 他们很愤怒,当然把怒火都会发泄到金凤凰桑拿房上面,他们真的吧叶开当成了金凤凰的人。 而他也彻底领教了中东人民对于黄金的迷恋,这舰桥内部几乎能使用纯金装饰的地方一概不做其他考虑,除了部分座椅为了舒服,使用了黑色的真皮以外,栏杆、扶手、电脑、地板以及一切的一切,都是黄金打造。 “那他这鳞片岂不就是没有了什么作用了吗?”龙烟云好奇的说道。 灵草种子也破土而出,嫩芽伸出了头,整个灵药园里充满了充沛的灵气。 山峰之上,归顺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所有人都是表示归顺柳依依。 这么多强大的人全部都倒在自己的面前,索菲亚以前在这些强者的面前,大气基本上都不敢出一声。 这一点的话,叶开很清楚,知人知面不知心嘛,不过,没关系,反正他有的是时间,那就跟这些人好好的玩玩嘛。 虽然安琪儿和这个安龙都是先天境界三重天的高手,而穆拧莜却只有两重天,但是冷奕却知道,在裂天峡回来后,他们和白素素他们一直在一起修炼玄天阴阳决,彼此之间的默契感越来越强。 卧槽!不管怎么痛都不会昏死过去,你麻痹的,这招也太歹毒了吧? 风海国的士兵看到海盗船上属于北仑海盗标志性的旗,认出是北仑海盗在攻击他们。 陈营这边正想的出神,寝室门被推开了,赵梓玮走了进来,在看到满床的现金时,他愣了一下,眼神里有掩盖不住的羡慕。 他紧紧盯着副官看了半晌,两人都非常坚定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皱,周围的气氛逐渐沉重冷凝。 罗浩在新的一天到来,他就去找护龙组织,也去找了席先生,发动华夏几个情报组织一同去寻找龙脉。 第九十七章 幕后之人 猛然听见白元邦的喝声传过来,白齐脸上灿烂的笑容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想着这下自己害得公子暴露了,白齐哪里敢看白元放的脸色,当即迅速松了手,低垂着脑袋规规矩矩地站了回去,紧捏着衣料边角的手透露出他此刻的忐忑与不安。 白元放没有责怪他,只低头略整了整衣襟,便向外边走了出去。 见状,白齐紧随其后也跟着出了树林。 而白元邦在看到树林中枝叶晃动之时便取过了长枪握在手中,只待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爆炸的中心,那里已经变得一团的焦黑,地面上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周围的草地也都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真没有想到两年不在,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林明坐在新别墅的客厅沙发中,望着电视中直播的画面。 林明盯着屏幕,那个邮箱是林明特意设置的总统信箱,任何人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直接通过这个信箱给自己发送邮件。 本来是他和张旭雷陪着李添秀在医院的,可他老是在那儿的波的的波的的说个不停,李添秀一气之下就打发他说,有张旭雷自己在这儿先照看着点,你还是先回去帮岳七弄点卡路里来吧。 然后就是杀,杀,杀,杀,杀……直到大批警察出现,她还是没明白过来,这一切是怎么了? 她沒有想到他会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并且他说的话显然是在维护自己,这让她觉得很是困惑。 这片深林很是险恶,只是边缘便是存在着剑者后期的妖兽。若是步入中心,岂不是有可以堪比剑师的妖兽了?甚至,比之剑师更强的妖兽,也不是不可能。 要知道这回遇到的人全是死士,这二十多人只怕至少是百余高境界修仙者压缩来的,一百多个生死置之度外的强者,若是出手不受制约,其中任何一个来了也可以随手杀了水寒,岂能无计可施,非练日蚀神功不可呢? 这种仿若被冰冷利箭贯穿的感觉……蓦然,她想起了方才在楼梯口的情形。难道方才那视线的来源是冷夜?她方才选择佯装不认识他……是不是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思及于此,苏暖的心里缓缓升腾起一阵不安。 秦焱很是坚定的说道,不过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却是严肃的望向唐妍。 “杀!”罗汝才眼睛里都是血丝,疯狂的劈砍着,身上的铠甲都是血迹,有眼前的明军士兵的,也有他自己的。杀到这个时候,罗汝才受了不轻的伤,已经是强弩之末。 “见不到我就把你棺材撬开也要见!”沐一一倔强的喊道,一边哭着一边在澜沧洙的身上蹭着眼泪和鼻涕。 要知道,据前线传來的战报,此战傲天帝国的数百万大军可是被风云帝国消灭殆尽,如此盖世功勋,二皇子拿什么去跟太子争夺大宝? “第一条路就是被我们灭门,第二条路就是你们无极殿整个归顺我们天道门,地盘还是你们,但是你们无极殿只能算是我们麾下的一方势力,受我们节制管理。”周道淡淡说道。 当然,如果只是把它当作广播体操一样练着玩的,那就无所谓了。 赵倾城看到王月荷的眼神,意识到韩歌已经和她把事情说清楚了,心底顿时有些害羞了。 “冰绡,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些海棠……是你毒死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它们与你有什么仇?”言语中的气氛十分明显,就连沐一一自己都能够觉察到自己说话的时候,连呼吸都很急促,甚至差一点就咬牙切齿了。 第九十八章 誓死追随 冰雪练完武便朝姜德所在之处走了过去,而此刻姜德身旁正站着一位穿着白色素锦的女子,女子身姿窈窕,秀发上鲜艳的赤红色发带迎风飘扬,无端增了几分生气。 忽然,女子似是有所感应,转过了身,两人四目相对,那女子先是笑了。 冰雪没想到南潇雪这么快就醒了,眸中掠过一丝惊诧,与此同时唇边泛起了笑容,“南姑娘。” 南潇雪浅笑道,“方才我听德叔讲了那日的情形,多谢颜小姐舍身相救!” 冰雪笑道:...... 两人对哼,佛光喷洒,但却被那丝线化作的大网给笼罩在了其中,那血色大网密度很高,血网空格之处,有着粘稠的血色雾滴,这雾滴有着特殊的作用竟然可以切断佛光! “总之,那玄窍丹还不到使用的时候,彼时你突破到筑基期后,这颗玄窍丹所能发挥的作用,会更加巨大。”阎鸱说完,颅宇中便陷入了寂静。 指挥室中的参谋们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元帅如此激动,吓得纷纷站起身,聚集在三维播放器面前手忙脚乱地摆弄。 “我去你奶奶个腿的!你找打!”绿发少年也不管一旁蛋疼的阿狼,猛的冲向白衬衫少年,在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之时朝他一拳挥去,拳头伴随着风声,已经来到白衬衫少年面前。 而在它落地的同时,空中凝化的光锥纷纷上扬,锥刃不断在空中挥舞,在聚集所有光剑之时,仿佛心有灵犀般,齐刷刷地再一次向地面的噬面夫人刺去。 “都和你说过了,不要逞强,眼看要被击落,就立刻进逃生舱。”萧梦楼皱紧眉头,担忧地说。 拼命扼住喉咙中那一道惨烈的嘶叫声,崔封浑身绷紧,身子弓起如同熟透了的龙虾,筛糠似的痉挛起来。 “我是逃荒来的,因旱灾家人都饿死了,朝庭与官府也不管,活不下去了”。 许诺看着我,什么都没有问,默默的拿起手机,我拿过手机一看,发现她在给她爸打电话,我急忙摁掉,回头一看,许诺的眼泪已经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格洛颤抖着声音,眼中满是惊骇与惶恐,同之前的吴行一样,轩辕剑带给他的,是无尽的恐惧,那把散发着王者气息的金色古剑,让自命不凡的他顿时感到一阵无力。 崔万东无言,只目视殿外,眺望的目光传出很远,仿佛透过这重重夜色看到了飞星城中的崔忆初。 “有道理,我会处理好其中关系的。”独孤星辰了然于胸,他并不喜欢利用别人,对于慕容雪上次的仗义相助,独孤星辰自然不会忘记,不用柳江河说,他也不会因此疏远对方。 张余望着被他屠戮一空村庄,个个死状特异,为了隐藏线索,便放了一把火将整个村庄烧毁。 姚昕璐也接到了电话,但并不是在第一时间,因为她并非是网络技术人员,袁冰清赶到之后,才知会了她。 “秦供奉!”袁曼亭等人见状,立刻将狄垒放在一边,恭敬地对秦失语行礼道。 在座众人皆是震惊不已,没想到风芊芊会直接把这事放到台面上去说。 并不会像一开始那样的生气、愤怒、羞涩等等,相反男人对他们有想法,他们间接还会觉得自己的颜值、身材、魅力还是在线,还是那么让人着迷,还是那么让无数男人为之倾倒,甘愿拜倒在牛仔裤下。 “长老,漫白继续向前探查,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他有些心焦,无法安静等下去。 第九十九章 大敌将至 宫殿内熏香袅袅,慕容玥正潜心作画。 冰雪推开暗门后见到的便是此景,看着案前手执画笔的慕容玥,冰雪禁不住有些感慨,相较于渐显苍老的钱苍霂,慕容玥却仍是风韵如兰,令人见而折腰。 在一旁落座后,冰雪耐心等待着慕容玥将手上的画作画完。 只见白纸上陡峭的山崖上数株枝木林立,乍看之下只觉凄凉,慕容玥提笔蘸了朱砂,再落笔时,原本光秃秃的枝头上突然之间数朵红梅傲然盛放,与先前的凄凉形成了鲜明的对...... 崔明这时候已经差不多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无非就是为这边的普通人创造一种锻体方法,或者锻炼精神力的方法,不管怎样,一个世界终究还是普通人占据绝大多数,就跟天才很少一样,人类中的异能者数量一样很少。 这封邮件一发出,郭永恒在总公司就看到了,他立即抓起电话给侯世杰打了过去。 他不清楚的是这其实是盛杰故意在给他透露需求,给他机会,好让王晨宇和赤天公司进行安排。 可这个项目的消息目前并没有透露出去,而他昨天也没有和姚建提起过,王晨宇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项目已经走漏了风声? 司机找零后,嘴一瘪,这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出租车司机,想骂几句,看见周围荒郊野地的,没敢吭声。 因为这个,老剑魔还把他喊去敲打了一下,说不要以为攀上了杀鬼队,就有胆子数典忘宗。 而这个需求说句实话在王晨宇看来是非常简单不过的一种需求了,das方式比起san方式来说简单了很多,但是主机接口采用光纤接口开始出乎了他的预料。 当然了,齐天大圣现在是白柏雪,除非玩拉拉,不然就没有什么老婆或者老公了,可白柏雪和周晓宁,和曾柔的情分在那摆着。 它就像一只贪婪的巨兽,吞噬人的精神和血肉,也让人们流连忘返的痴迷不已。 王晨宇打这个电话本来就是一种试探,因此他在电脑网络方面对答如流,毕竟他对证券营业部的电脑系统还算熟悉,但是在证券业务方面他的水平或者说回答就不行了,这让段瑞恒很容易就察觉出来。 “战天,你真要吃了这个蛛王呀!”当战天升起篝火,把那蛛王肢解之后用放到了篝火之上,当然,蛛王那一身坚固的甲壳可不能浪费,还有那两只前肢。由于时间不够,战天并没有炼制。此时烤的都是蛛王的躯干上的肌肉。 江光光没有哄他,心里一点点的往下沉。原来昨晚和今早感觉有人跟着她,并不是错觉。 加上南瑜这边的砸钱推广,康馨的粉丝量剧增。南瑜看效果实在是好,就打算将之前罗亚恒设计的参赛作品,在比赛结束之后,放在网店第一次公开销售。 我心中一凛,忙着默念清心咒,想要把这种魂魄离体的感觉抵挡过去,手四处乱摸,找鬼扇。 何况,汀雨萱陪伴他走过了人生中最失意的那段岁月,若说地位,并不比叶韶华差上太多,又让他如何能够舍下? 她这话说完,我就感觉叶勋昊动了,想要从地上起来朝着江若扑过去。 想到这里,江宁顿时眼前一亮,此时此刻他倒是十分的期待,那位黑煞门的祖师复活,这样就能干掉宁凡了。 这人长风衣、毛线帽、后口罩、墨镜、围巾,手上还带着口罩,包的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骨子里的傲气有,桀骜有。狂妄也有,只不过,性格不同,表达方式也就不同罢了。 第一百章 情势危急 天宫玉清殿,金漆雕龙宝座上炎陌头戴白玉龙冠,身着银色祥云纹衣袍,面容如玉,薄唇轻抿,黑眸目光锐利深邃,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气势,不自觉给人一种压迫感。 殿阶下陵光神君道:“启禀天帝,近日魔界并无动静,想必魔神邢爵那日与陛下一战时受了重创,眼下应当是在修养生息。” 炎陌闻言修眉微蹙,“那日本座与邢爵交手虽将其击退却称不上重创,以他的功力,不出二日即可恢复。” “这么说,邢...... 君冲脸上现出惊喜来,两步并了三步走进内屋去。叶君宜转身也随着进去,她的眼光瞥到了正跑了过来的玉琪儿,她站定了身子,玉琪儿跑到门口处,看到叶君宜在那里看着她,停住了脚步,头扭向了外面。 她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再说,自己该遮的不该遮的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哪里来的钟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已经被看了去。 丫鬟又是登了蹲坐在地上的账房先生一眼,三人便是开始离开珍宝行。 “‘冰裂术’?不就是对敌时将人冰冻起来,借以发出后续攻击的法术么?那不只是拥有冰元素亲和力之人才可修行的功法么?”丰玉曾经听闻过此种法术,只是一门困敌的招数罢了,竟没想到如今自己能够运用出来。 短短一个月时间就能熟练掌握一门语言,还将当地人的生活习惯都了解了。这学习能力,这智商是一般人能有的吗? 因为两人过于猛烈的激斗,使得不仅防御法阵受到莫大损害,就连巨大石柱搭建而成的比斗擂台也出现数处破损。故而柳若素同于正日的下场比斗便被延期到了翌日清晨进行,这使得她有更多的时间照尚在昏睡中的吉阳。 牧碧微看出姬深实在不喜萧氏,但思忖了片刻到底点了头——高太后固然偏心,却并非恶毒之人,何况还是太后自己的骨血,萧氏过来只有帮着姜氏调理好身体没有害她的道理。 周游想来想去,竟然带着李思思来到最高级的区域。这个区域不仅销售的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名牌服装,还接受专门的定制。而这里的消费是极端夸张的,普通的富贵人家很难在这里消费几次。 我心里暗暗吐了口气,她这都回来一天了,连句话都不跟我说。而且吧,他们的碗里都是大块肉,我的碗里就是皮蛋瘦肉粥,这吃一顿还行,吃个三四次也腻了吧。 他刚才顺便用灵力透视那块上等黄梨皮,发觉这竟然是一块垮得离谱的半赌毛料。硕大的石体内只有一个蟒纹最密集的那个区域有一点点翡翠而已,其余的不是白砂就是其他类型的废料,没有一个有价值的。 素儿本来就是商会里的人,虽然不了解外面的残酷,但却了解商会之中争斗的残酷。 “晚辈周传,见过红玉真人!”周传一脸惊异的看着镜像里的中年男子,脸上随即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 顾萌微皱着眉头,努力的消化着关宸极的话。似乎因为关宸极的话,顾萌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些零散的片段。 天老无奈的声音响起,他只是一个魂魄罢了,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实力。 顾萌很懂得掐颜悠冉的软肋,一句话,就把颜悠冉‘激’的僵了脸‘色’。她修剪漂亮的水晶甲狠狠的掐在了‘肉’里,只是碍于场合和‘性’格,颜悠冉不会当众发飙。 而话语的主人似乎也感觉到了璃雾昕身上的灵力,不由得“咦”了一声,随即竹林中瞬间回复了宁静。 第一百零一章 山雨欲来 听到惨叫声,陈述朝人群中走了过去。 待看清楚前方的景象后,陈述愣在了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只见被人群包围着的空地上一丈高以内的空中黄土尚在飞扬着,钱如海则以面朝黄土的姿势趴在地上,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一直追随钱如海身边仗势欺人惯了的几位将士都无一例外受伤倒地,抱着胳膊和大腿哀嚎不止。 而在钱如海的前方,一个修长的身影笔直站立着,那人虽是背对着陈述,陈述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人是谁...... 的确,自己这几天哪一天没在叶天这里吃饭,那味道,现在想想都回味无穷。 李琳琅呵呵一笑。随后在行李箱的底部将陈亦迅的签名的那几张专辑拿了出来。 在她的感觉里,这家伙她一乾坤圈就能给砸飞,敖欣为什么会说他很强呢? 正确的说,是一个被扎克雇佣兵遗忘在矿洞中的米国人,此时还很清醒,已经被一个机器人保安带着返回到了地面上。 同样的念头,在全世界无数人的心底升起,原本数十年来所建立起来的世界观,轰然坍塌。 兴平二年六月末,袁耀在刘勋的谏言下,率众突破重围,放弃寿春,北上直奔汝南郡而走。 至于什么汉谟拉比法典那种东西,杨浩认为那就是屁,如果那也称得上是法律,倒不如他指定的军法正像是法律一些。 过了一两分钟之后,白亚林就从一堆的稿纸中拿出来两份。一份歌词,一份谱子。 作为丰盛农业这一次所有展品的技术负责人,宋志卿很忙的,但是即使如此忙碌,他还是每日都会在树木园待很长的时间。 说实在的,队长也正在打算这么做才能够让自己成为人类踏上火星的第一人。 说我脑子进水也好,说我吃错了药也罢,总之我在看清了他的那么多面以后,还是选择和他在一起了。 那不是个大礼拜,因为我害怕一到了大礼拜,彤彤又会找借口不来我这里,所以我专门挑一个不是礼拜天的时候去了她们学校,在和彤彤班主任周老师提前打过招呼的情况下,午将彤彤带了出来。 从主席桌招呼完了之后,经过另外一边刚巧看到林启程跟其他同事在吹牛,我跟他打了个招呼,这才往外面走。 黑衣人眼睛缩了缩,随后手掌背负,只不过没人看到他那背负的手掌微微颤抖了一下。 “……”周泰瞬间有一种被劈的感觉,下意识的眼睛瞟了邱子归一眼。 从明天开始,他们就要开始修行了。以他们现在的等级,要想继续往上走,就必须加强锻炼,加深冥想,这是他们继续变强的唯一途径。 回头再看,承泽已经连抽搐都没有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吓得四贞连忙覆上他的脉搏。 说完,我一个主动拉过她的包包,直接拉开就将那些钱往她的包包里面塞,塞进去之后,又帮她拉上了拉链。 “碎石腿!”同样的一招,想要乘胜追击击倒不弃,但不弃现在已经缓过神了,怎么可能再次仓促应对呢。 几乎是瞬间,各个城区老大手底下的人蜂拥而上,在短短的两分钟之内,将整个饭店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的手中都拿着管制刀具,气势汹汹。 这是她以及家族最大的秘密,竟然被徐浪一个卦给看了出来,如果被爆出去,她将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打击。 治疗室内林辰已经开始接骨……一条右臂三处骨折,萧长功这次是遭了人生最严重的一次大罪。 第一百零二章 不知死活 茶馆。 目送着客人离开后,王进年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见周围并无异常,于是低头向包厢里边走了进去。 包厢里钱苍霂倚靠在椅子上,双目紧闭,脸上倦态难掩。 王进年进了包厢,轻掩上门,朝里行去。 待来到钱苍霂身侧,王进年微躬了身子道:“大人,属下看这些人倒唯利是图得很,大人给了这些人这般多的好处,这些人竟还不知足,若非方才大人出言打断,这些人接下来只怕是要提关税的事。” 钱苍霂...... 众人一阵无语,魏子杰一愣,这才想起,现在貌似是早上十点左右,人家怕是早就吃过了。 对于雪儿这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语,众人即便是习惯了,也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看到了萧离之后,铁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二话不说,大手一挥让人将萧离拖上了车。 九极殿一个仙帝后期的强者匆匆进入了大殿中,他之前被九阳仙帝吩咐出去办事。 魏子杰能感觉到,这股力量非常强大,释放这股力量的人,比自己要强大的多,最少也是先天五重以上的人。 萧红音的亲吻动作极其笨拙,有几次还差点磕着林枫的下巴,但是这不重要。 林东冷声道,他的话让那一个魔族青年和他的几个青年一愣既而大笑了起来。 他虽然嘴上说的很轻巧,但是心里却非常明白,眼前的天劫有多么的恐怖。 罗辰听到姑苏玲说那玄兽居然是神域巅峰的力量,不由得感到惊讶,疑惑的问道。 如果不腻,那就不能让做菜的方式固化下来。没有特色,就是最大的特色。特色只不过是贴上的一种固化的标签而已。 他朝着叶倾城展颜一笑,那笑容温柔而俊美,直笑的叶倾城心底直发酸。 听到叶空的话,西施也是点了点头,然后便将鞋子脱了下来,穿在脚上,这才重新朝着车子奔了过去。 许晋朗的眼眸微微闪动着,里面的疯狂一闪而过,如果这个把柄用得好的话,莫靖远未必不能成为他的合作者。 “当然要去,而且现在就去。”张远操作鱼人飞船,开始准备登陆艇。 这个时候,刚巧王素秋要找康中丞有事,找了一大圈就找到了花厅这边,也刚好就和落荒而逃的三少爷和三少奶奶碰了个正着。 锦衣卫的飞鱼服与蟒袍一样都是大梁陛下御赐,若非进入锦衣卫,旁人不能随便穿着,否则便是杀头之罪。 叶倾城在刚才那一瞬间的样子给秦韶带来的不光是震惊,就好象一块巨石投在他的心湖之中,瞬间就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他知道雅妃对食物的好奇心,虽然她现在看上去非常平静,但是她的内心一定是非常激动和紧张的,毕竟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世界,也没有经历过生活没钱的艰辛。 “醉了?”莫靖远挑眉,这丫头不知道这种地方喝多了会是什么下场吗? 但悲哀的是,他孙浩遇上了云晓这个煞星,啥都没得到,还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资深老司机,一言不合就发车,梁鹏子脑子转了几个弯后,才明白自家主君评价的是那个靓丽的空姐,而不是机场外停泊的车辆。梁鹏子又指了指另一个空姐,让自家主君评价一下。 哄的一声,那右腿狂扫到了紫泡少年的左大腿上,那紫袍少年被扫飞出三丈开外,全身气血激荡,哇的一声,狂吐出一撇鲜血,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声,左大腿骨骼断裂爆碎,直接被废掉。 第一百零三章 押入大牢 军营。 主帐内冰雪与钱苍霂各立于一侧,两人之间气势剑拔弩张。 两人正等候着,陈述快步走了进来,宋庭紧随其后进了营帐。 听闻冰雪把钱苍霂给抓了,陈述起初还不相信,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待看到营帐里站着的钱苍霂,陈述吓得腿都软了。 大人当真把城主给抓了! 若非身后的宋庭及时扶着,陈述险些都要站不稳。 营帐内一片死寂。 忽然,钱苍霂看向了冰雪,目光中透露着威慑之意,“颜参将,老夫不知是何处得罪了你,你要这般待老夫?” 冰雪...... “行,夫人如不嫌弃老奴无用,老奴自会效劳马鞍顿之功不负夫人所托。老奴这就吩咐下去,派人去韩府请韩公子过杜府相叙。”吴管家盘算着心里的方略大致答道,等柳夫人再无交代和说话才转过身缓缓退去。 像他们这种终日要与妖魔鬼怪,僵尸冤魂打交道的人,心中没有些虔诚的信仰和慈悲为怀,万法皆空的境界,是一日也熬不下去的。 柳絮看看时间,已经晚上8点多了,看情况根本没办法回孤儿院了,只能到护士站借用了电话拨到孤儿院,因为怕家人担心,便谎称帮朋友在超市值夜班。 “没有万一,茶水间写了总裁要准备的是咖啡,至于其他让她自己自由发挥,我看这个关系户能待多久,你去忙自己的吧。”刘璐自己为自己很厉害,不禁得意一笑。 饿着点肚子问题也不大,关键是身上都还是单衣,让酆都军难以忍耐。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白夜已经将她的右手按在茶几上,然后倾身向前用另一只手拿起那个断开的高脚杯成“t”字型的杯底,迅速的扎在枚的手背上。 “就这么刚开始的几个动作,在加上博物馆里的几幅老的掉渣的壁画,你就能够确定,现在这黑天鹅跳的就是古埃及的舞蹈?”珍妮弗不解的问道。 一点一点默运紫阳功心法,一丝丝氤氲紫气开始诞生。若能内视,便会发现,这些新滋生的紫阳内劲,颜色比以前的更深了,弥漫着一丝道韵。 刘东,何清正等肉身修为不错,恨恨地看了看苏离背影,继续埋头前进。 欧阳昊察觉到她的表情,再看到后面的摊在秋千上的蛋糕,马上便明白了过来。 巫真真急急说道,说完之后,她连忙掐诀,唤出了自己的魂符,元魂体不断掐诀,朝着魂符上打出了一道道奇异的魂禁丝线。 强大的气势释放出来,程如意只觉得呼吸困难,双腿发软,直接跪在秦开面前。 “什么?不可能,你不可能识破我的计划。”应非凡脸色大变,要是秦开真的封了叶轻语的六识和经络,他整个计划就注定是失败的。 唐峰说完大家正要往前冲,莫清鸢却说道:“就等你这句话了。”众人诧异的看着她。就见莫清鸢微微一笑,双手在前灵力婉转而下。 莫清鸢见此状也就轻飘飘的落在树叶上继续观看,反正这次一定能让这个房若凌收点惩罚了吧。 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平静的面对,唯独关于自家妹妹的事情,那可是重中之重,绝对要重视的。 无数弟子都是对着那道黑袍身影指指点点,有些佩服他的勇气,有些人则是嘲笑他不知死字怎么写。 秦枫以为天白觉得他是在忽悠他,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了手机,将星辰娱乐经纪人的主页打开,翻出了自己的照片。 “为什么要污蔑我?”我望着冥亦宸,这件事情昨天也就只有我和冥亦宸知道。 第一百零四章 兵临城下 不久,战火烧到了岐桑,岐桑被重军围困,身陷囹圄。 面对城门外叫嚣的寒朝将领,魏行彪骂骂咧咧的起身,打算亲自去教训教训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不料却被白元放抢了先。 白元放主动请缨:“末将愿出城一战!” 白元邦允了。 城门前白元放身骑骏马,手持长剑,面对敌方的挑衅,只冷笑了一声,手起剑落,一连将两名冲上来的寒朝将领斩于马下。 见白元放得胜回来,军中士气瞬间大涨。 ...... 其余人等早就听闻过镇湳王此人杀伐果决,行事又极度乖张,眼见此男子器宇轩昂,偏又梳着朝天的傲气短发,越发肯定对方的身份,不由连排跪下。 “一剑裂空。”趁着这家伙分神的片刻,姜飞猛地挥出一剑,聚集了一道火光,只见有着两米多长的剑芒,从他的手中凝聚出来,顺着这黑气砰的一声,撞在了一起。 苏千橙看了眼温柔俊朗的庄昊然,心里一阵悲哀,怎么都是男人,差别就这么大? 才不到十岁大的孩子,居然就已经想到了什么时候接手家族企业,这样的想法,别说是云思思了,就连北庭宇都是微微挑眉。 随即柳浪啪啪啪用起力来,没几巴掌就把高德利原本很有些英俊的脸,扇成了一个大猪头,然后又一脚过去,把他踹翻在地。 当看到凯瑟琳走向柳浪,并且主动提出邀约的时候,他心却要炸了。 程立的目光,投向渐渐走远的张笑笑,心中暗道:张笑笑,有点意思,从你的身上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就让我看看,你究竟还有什么底牌吧。 他自信自保的实力还是有的,重大又跟他达成了协定,也没有必要仰仗着慕容泫雅。 吃完饭之后,赵倩柔把最近公司的财务状况给姜飞看了看,公司发展还不错,广告播放之后,已经取得了很大的作用,李峰的正新药业生产的那些山寨产品份额紧缩,现在已经不再对他们构成威胁了。 “喂!六儿!”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仔细回想一下,是张洁的。我有些开心,好久都没见过张洁的,挺想她的。 “准备迎敌!”周康大声命令道,少年们路上的军阵训练一直都是由周康负责的,此战自然也是由他来指挥。 不过当她们看到那留着鼻血,双眼布满血丝,全身滚烫的蓝锋时,皆是不由得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 “河间鬼王,你是不死不灭的?”秦胄看着河间鬼王的生命值一个劲儿地下降,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虽然不灭荒钟的防御力非同一般可是依旧是挡不住天荒不灭指上那蕴含的浓魔气侵蚀,上面逐渐地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痕来,随后同样是崩碎开来。 “大势至印!”掌印中一道道沟壑形成一个巨大的“卍”字从天空之中印了下来。 宗不凡的目光主要定在那二十几位掌教大弟子身上,见他们看过来的眼神中,隐隐也显露出战意,便知对方的心思和自己一样。当即毫不示弱,目光炯炯的直视过去,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自信表情。 “打神鞭!”寂寞抽烟表情冷漠,鞭子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射了出去,化作一头恶蟒。 可是事情大大出乎意料,一路走来,丝毫没有任何危险。当他看到那眼清泉的时候,赫然发现,这周围几里的范围内,居然云消雾散,清清朗朗。 “他们为何对英雄城如此执着?攻破这座城池又能如何?”有人不解。 第一百零五章 速去速归 云间皎皎弦月高挂,袅袅黑烟渐散,城中几处粮仓的火都被扑灭了,只是现在粮仓里的余粮已经被烧得所剩不多了。 军营里,白元邦听着统计余粮将士的汇报,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目前城里的余粮仅够城里百姓和将士半个月吃食。 就算是向富户购买粮食,也支撑不了多久,何况敌军人数众多,城内将士越来越少,再这么下去只会是城破人亡。 为今之计,只有向邻郡借粮,并且请求援军。 只是敌军那边现在有了岐桑的城防图,守城不易,要想出城也困难 瞬间枪声在别墅内回荡,好在这里是高级别墅,隔音材料极其高级。 “这——?”齐老板忙上前两步挡住了于丹青的去路,苦着脸的盯住她,询问意思十分明了。 没错,自打墨扶听说程府克妻的名声出来之后,她就有所怀疑了。 堰渠竣工后,范县官员开始商讨灾后重建问题。而刘县令自剪彩后,便不再出席任何场合,后来又病倒了,更加无法参与县衙事务,灾后重建的重担便落在了方县丞头上。 秦皇由于早有预谋,在第一时间下山,而且山底下,秦庭的车队已经等候多时。 屋内的装修属于低调简约派,灰色的主色调,辅以黑白,看着就让人舒服。正对门口是一个露天的大阳台,白色的窗帘是拉着的。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男人,五官深刻冷冽,身上穿着一件精致合体的黑色西装,气质矜贵。 假山后头突然没了动静,墨扶等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感觉不对,命月影上前查看。 所以充分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因此每一次历练的时候,都将自己最强的努力,和最强大的战斗力,释放出来。 结果发现棺材里的皇帝竟然已经变成了僵尸,普通武者,哪怕是一流武者,更何况已经是年老体衰的捕风剑客,肯定都是拿僵尸没有办法。 “……”谢亲王深陷的眼眸中,掠过一抹痛楚,狠狠一把揪住他后脑发丝迫使他仰起。 明明知道有危险,偏偏这些江湖人还往这边跑,这可不是叶浩然印象中的江湖人。 顾初见的呼吸不知不知觉变得悠长,他使劲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一丝光线。 而后,双方一拍即合,郭嘉如愿以偿的归了曹营,曹操和姬溪的酒也没喝,迅速的退出了潼关,留给姬溪足够的时间去追击刘备。 这一次出现的怪兽又是成双成对,不过不是上次的遁地怪兽,看来他们真的是有被叶浩然打怕,已经躲起来。 冷若冰看到李尧这么称呼自己,一张俏脸不由一板。叫得这么亲热,她有和他这么熟悉么。 黑狗嘴里哈喇掉了下来,立即上前嗅了嗅,一口就把包子叼进嘴里吃下,。 “阳哥,这里的天地灵气浓郁程度,似乎不弱于修妖界,难道我们不是在地球?”牧歌沉声说道。 望着这法则,纵是来自未知之地、庞然大物势力内的不少天才都是惊叹无比。 而陈新则是专心在家里带孩子,晚上摆渡时抽出时间就修炼四象奥决。 心里笑了笑,焱寂城走到城门前,将手中的两大袋包裹放在城门处那里后,转身便打算离开。 一袭胜雪白衣的清冷少年面色凄凉的跃了下来,踩在了这刚刚发生大战的雪中,俯下身子,深深一躬。这是对一个父亲,最诚挚的尊敬。也是对于一条性命最大的歉意。 “青阳,先别管这么多,把传送阵放出来。”魔岢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因为随着修行的一步步提升,如今自己体内的一切,全都融入在了命运之轮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