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坠》 第1章 序幕——离 http://.biquxs.info/

蕴含着湿气的云雾,正在清晨山风的驱动下,沿着山坡和林地缓缓流动。置身其中,我没有被衣衫遮盖的那部分肌肤,能感受到初夏带来的变化。 天气正在转暖。 “父亲,我不太想离开山麓和丛林。” 回转身迈入石屋内,看着正在打点行装的母亲,我伸出已经发育成熟的爪掌,按住了蹿过来想要蹭我的“石头”。 作为一只父母被人类猎人射杀的云漫黑狼,它从小就被我们收养,早已把牙狼族的人狼,看做它的家人。 看着石头竖起的耳朵,我蹲下身,抚摸了一下它的脊背。大清早就被父亲知照要跟着昨天来村落的那个男人一起离开,沉默半晌后,我还是怀着非常不解的思绪表达了抵触。 就和不愿被送去其它黑狼狼群的石头一样,我也不愿意孤身去往人类的生活圈———人类世界的可怕,即便是居住在山地深处我们,也有所耳闻。 “灰磊,你听到了,女儿不想出去。” 我的行装并不多,所以母亲早就已经打理好。当她放下行囊走过来抱住我,我意识到,我非走不可了。 在大事上,母亲永远都是听父亲的。 “听到了……不过我和高特先生有过约定,在他需要的时候……” 父亲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言语。我明白,他只是想用比较委婉的方式,确定这件事的无可挽回。 “派出本族一位得力的猎手帮助他———露儿,你非常合适。” “但我还没有被承认是猎手,还要等到夏季结束我才……” 母亲轻微握住我臂膀的爪掌,在轻微的颤抖。她舍不得我,但却也无法忤逆父亲的意志———于是我做了最后的抗争。 “我们族群与他有契约。”看着自己已经能独自狩猎风啼鹿的女儿,灰磊做了无法被否定的解释。 村落曾经接受过高特的帮助,他也曾经和高特有过约定———牙狼族不是人类,对于契约的遵守,有着一种特殊的执拗。 当然,他并没有说,自己那小小的野心。 头狼的位置,已经让尘土的狼们占据太久,如果女儿此行能…… “好吧,我会照做的,但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从行囊里取出那个人类昨天赠予的麦香鸡肉块,我扯开纸包,将最后一块给了石头———暗自决定去人类世界学会怎么烹饪它的我,没有把父亲那点儿小心思抖露出来。 ………… 第二天———— 黎明的光透过云的缝隙洒在脸上时,已经在云漫山地中步行一昼夜的我,不由得停下脚步,向河谷对面那形如哮月之狼的巨岩行了一礼。 牙狼族的传说中,它曾是山地的守护者之一。 “嗷———” 迎着金色的朝阳,我张开双臂,发出了舒爽的嚎声。再翻过一座植被稀疏的山峦,就能抵达约定的碰面地点了。 第一章 无惧狼的商人 http://.biquxs.info/

“灰露是吗?” 背着行囊穿过死亡正在弥漫的丛林后,在约定的地点,我看到了那将大半个身子都罩在斗篷下的人类男人。 看到我出现,他掀开兜帽,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是的,高特……先生。” 我还不太习惯对人类的名字附加敬称,但父亲再三叮嘱,我倒是没有忘记。 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已经认定这是个奇怪的人———毕竟千里迢迢跑到深山里,冒着各种危险和没什么特产的兽人做贸易,实在不是普通商人该有的作为。 “你比预定的时间迟了两分钟。” 拍掉左爪上残留的灰,我耸了耸肩,“路上遇到几个行鬼,耽误了下。” 虽然有做解释,但我并没有丝毫表达歉意的意思。受到深渊领主艾力希安诅咒的影响,大半个云漫山地的死亡,都变成了不可控的恐惧。 死亡的活物如果不在隔天第一次日落前焚烧成灰,那么日落后,它们就将再度“复生”,成为游荡在丛林间的行鬼。 昨天夜里,我至少拍碎了不下十个这种死者的头颅。有飞禽走兽的,也有亚人兽人的。 “是这样吗?那倒是不可抗力了。嗯,先上车吧,我们要在日落前赶到德瑞城。” “我不用坐牛车,一条腿我都能比它跑得快。” 看着为我挪出半边车座的高特,我摇了摇头———突然就要和一个才相识的人类男人踏上不知道归期的旅途,兽灵的躁动不安,让我本能地想要远离他。 如果是那匹狼的话,大概不会在这样的心情下离开吧。 “也罢,那你步行跟着我吧。” 抓起缰绳后,高特用木条轻轻在牛背上拍打一下,牛车开始缓缓前行。见状,我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云漫山地的林地间,原本是没有路的,但自从这个叫高特的男人,和少数与他相似的旅行商人,破天荒地访问我们这样的兽人、亚人聚居地后,道路被本来打个照面都可能起冲突的各个种族,联合起来修通了。 嗯,出云山到冷溪那一段的路,我也参与了夯实路基的作业。 “灰露,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尽管按照大陆历,已经是暑意初至的四月天,但云漫山地数十米高的古树下,依旧盘留着阴冷的雾气。 一阵劲厉的山风吹过,我披散在身后的灰白色毛发被吹的胡乱飞舞,鹿皮缝制而成的裙装,也往侧面摆起。但我并未感觉到一丝冷意。 “并不会冷。” 尽管与牙狼拥有同样的祖先,但受到兽灵神漫穆祝福的我们,人狼,获得了站立的权利。 被解放出来的前爪,能容许我们翻越牙狼无法翻越的险峰和密林,虽然毛发不再那么旺盛,对寒冬的抵御能力下降了很多,但至少,也不是这种区区山风可以侵蚀的。 随爪从路边的灌木上摘下一朵释放着淡淡香味的野花,将它放到鼻子前轻嗅的同时,我加快脚步,走到了牛车前面。 虽然不至于与人类那样不用衣服遮蔽住身躯就会感到羞耻,但被陌生的雄性一直盯着看,我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个名为高特的人类,眼睛里那种“饶有兴趣”的神色,实在是…… “灰露,你的耳朵和尾巴……” 高特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终于有些遏止不住恼怒,停下脚步回过身瞪住了他。 “我的耳朵和尾巴怎么了?” “在我们人类的城市,会很显眼。” 微妙的寂静中,牛车停了下来。 在我的注视下,高特起身跨到后面栏板不高的货箱里,打开了一个箱子,开始翻找起什么。 “嗯……并没有女款,只能让你将就下了。” 在我的注视中,高特拿起一件折好的褐色长袍,跳下了车来———他的长袍在半空中因为气流掀开了一些,使我得以看到那暗化处理过的金属胫甲。 一个强悍的战士吗?牙狼族尊崇强者,也无怪乎父亲这么积极地让我跟随他游历。 “不能穿吗?” “不……只是,这是城市里的伪装?” 看着他递到我手里的长袍,我回想起了浑身涂满泥巴,跟母亲一起蛰伏在湖边伏击水牛群的时光。 想来,在人类世界用那样的伪装,肯定是不行的。 “可以这样理解。噢,也许你还需要一双靴子。” 看着我踏在地面上覆盖着绒毛的脚爪,高特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这笑容看起来人畜无害,我的部分毛发,却不由得倒竖起来。 这家伙难道还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嗷,现在就穿上吗?” 高特自顾自地重新攀上车,我拿着斗篷式的长袍站在车旁,有些犹豫。这破旧的袍子上面,残留着人类的味道———死人的。 “你不会穿吗。” “也并不是不会……” 高特拿着一双大概接近我膝盖高度的男士大靴子再度跳下车来,将之放到牛车车座踏板上后,走到了我面前。 林地晨间弥漫的雾中,我的直感却察觉不到近在咫尺的他的存在。 “来,我帮你打扮一下。” “诶,等等——” 他的手按上我肩膀的瞬间,我突然发现,这个人类的力量,竟然比狮人还大。而且除此之外,还蕴藏着一股,我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其它东西。 我没有试图挣扎,毕竟父亲再三嘱托,不要和他发生冲突。 被他按着肩膀,我急不情愿地转过了身,让后背对准了一个陌生的雄性———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闭上眼睛,兽灵的第七感告诉我,他正抬起另一只手。 脱离接触的想法开始增强,但行囊的系带突然被解开,让我怔了一下。 【他并没有用手】 “来,抬一下左手。” 右爪在行囊掉到地上前接住它的同时,意识到这个人类为何敢于独自出入云漫山地的我,配合的照做了。 悉索声中,那件褐色的袍子覆盖了我的左臂,和预想中的一样,触感很普通,而且味道很糟糕。没等高特开口,我很自觉地把行囊换到左爪,抬起了右臂。 等衣襟搭在我胸前的时候,我看着那些那些圆圆的东西愣了一下。但高特没给我时间发愣,力量从肩膀上传来,我又被拉着转回身,正对了他 “我帮你拿包裹,你自己扣上纽扣。” “唔……纽扣?那是……你们人类的衣服……不是直接罩上吗?” 我遮蔽着胸腹和胯部的鹿皮衣装,都和圆箍一样,只需要从下而上套住就可以了,像人类这种有着所谓“纽扣”的麻烦衣装,我还真的是第一次穿。 “那你可能需要适应一下了。” 高特看了一眼我尖利的手爪,面露无奈之色地伸出手,将长袍的扣子从下至上,扣到了我的腰部。 “并不难,但你的爪子可能会轻易地掐碎扣子,所以……” 当动作接近人类认知中不可触碰部位的时候,他并没有再动手,但长袍胸襟处的扣子,却自己浮空,扣了起来。 没错了,他不仅力量巨大,还是一个法师———父亲让我跟随他的决定,现在看来是正确无误了。 悉唰——— “嘿,高特,不得不说,这个小狼妹的身材真好。可以的话,能让她晚上陪着我去猪胖的酒馆吗?他前天居然用猫耳娘晒我,我一定要晒回来。” 就在我对男人穿的衣物压迫住胸部的不适感到苦恼之际,一个陌生人类的声音,伴随着大量树叶的飘落从上方传了下来。 下意识地,我弹出了爪子。 “里瓦特,你不应该进入云漫山地的。” “噢,老兄,别那么严格嘛,这已经是边缘地带了。” 树叶的沙沙声中,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牛车的另一边。在他下落的过程中,我就已经看清他的样貌———这是一个扛着长枪的佣兵,他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上唇的伤疤,很容易就会让人记住。 我盯住名为里瓦特的长枪佣兵保持着戒备,近前的高特却根本不去瞧他,反而伸出手,替我系上了腰带,“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请你系上腰带,穿上靴子。” 说着,高特侧转身,将那大靴子拿过来塞到了我爪里。 “噢,高特,你这太强人所难了” “枪兵,我们到前面去谈。” “好吧,好吧,你说了算。” 在高特平淡的语调下,蕴藏着的,却是命令一般的不容置疑。 在我一头雾水的情况下,那个红色头发的年轻人类丝毫不见外,直接翻身坐进了牛车后箱里,而白发苍苍的高特也回到他的车座上,再度拿起了缰绳。 “灰露,我们会在丛林边缘等你。” “我知道了。” “嘿,小狼妹,要是不喜欢这衣服,到了德瑞城,我可以带你去换新的,保证你穿着舒服而且好看!” 在那个枪兵不羁狂放的喊声中,看起来无法极速前行的牛车,却只是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弯道的另一边。 满是落叶的路旁,只剩下我满脸疑惑的站着……… 十五分钟后——— “人类真是奇怪,居然会穿这种限制行动力的东西。” 将那双明显也是男款的靴子穿上后,我的脚爪意料之外的没有把它戳穿,尽管如此,行走的过程中被它束缚着,还是很不舒服。 嗯,还有那腰带,本来就不是太宽大的衣襟被其牵引,对胸部的压迫更甚了。 “嘿,高特,小狼妹跟上来了。” 当我快步走完向上延伸足有数百米的长缓坡,将云雾弥漫的森林抛在身后,我微眯起双眼,看着不远处耀眼阳光下的牛车,抖了抖耳朵。 山地外一望无际的绿色旷野,也很美呢。 “灰露,把这个戴上。” 眼睛刚刚适应光线,一个黑影就极速飞到了跟前。手爪在我主动反应之前,已经下意识拒在身前,稳稳地接住了它。 是一顶帽子。 果然,我们人狼的耳朵,还是会在人类世界引起麻烦吗…… 接住高特抛过来的棉织品,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它戴到了头上———这季节,到中午的时候一定会很热的。 “上车吧,我们要走的路还挺长。” 这次,我没有反对。 第二章 踏上旅途 http://.biquxs.info/

虽然只是一辆外观很普通的牛车,在车轮与车架之间的链接件,却是用自然系魔法和炼金术进行过减震处理的高级货。非要说的话,应该算是魔法侧的悬挂装置? 对于这些,灰露不是特别清楚,她唯一能直观体会到的,就是平稳。 “咕~~” 肚子不争气地发出抗议时,后货箱里的长枪手和主座上的高特,皆理解但带着挪揄意味的笑了笑。 “呵呵,肚子饿了吗?” “唔,是吧。” 连续赶路一昼夜,除开昨天傍晚有啃上半块母亲制作的风干肉外,自己就没再吃别的什么了。 虽然说着牙狼族人耐受力很强,一个星期都饿不死,但真要饿那么久,还是挺难受的。 “来,吃个面包。” 戴着帽子,听力有所下降,但物品从耳旁飞过的瞬间,感官还是及时的察觉到了。右爪伸出,刚好接住呈抛物线落至眼前的面包。 食物的气味很香,但是…… “担心有毒啊?那没关系,我先咬一口给你看。” 长枪手里瓦特突然把头凑到我脸侧,我本能地抬起爪子就想给他一下,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在关键时刻挡在了我们中间。 不用说也知道,只能是高特先生。 “里瓦特,适可而止。” “好的好的,你说了算。” 过于自来熟的长枪手里瓦特缩回货箱去,高特则回转过身,从后面行李袋里拿出来一个水壶。从气味上来判断,是没人用过的新品。 “那面包是安全的,就着水吃吧。” “嗯。” 接过水壶拧开盖子,我没有客气,大口的进食起来。我们牙狼族喜欢食肉,但并不是说,不能吃其他类型的食物——毕竟杂食动物的适应性要强更多。 道路沿着起伏不大的丘陵,平缓地延伸向远方,车轱辘转动的轻响中,填饱了肚子的我,不由得用爪掌托住腮帮,开始思考接下来的生活。 “灰磊是个很强的猎人,但有机会的话,他还是该来外面走走。” 高特突兀地发言打断了我的思路。看着道路旁用人类、精灵、兽人以及通用语书写的路牌,沉默一会儿后,我还是发了问,“云漫外的世界,变化很大吗?” “恐怕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大。” “嗯……” 路途漫长,而牛车只要跟着道路走就并不需要什么控制,高特先生索性从行囊里拿出一袋瓜子扔给里瓦特,接着,他便像族中的长者们一样,开始了声情并茂的讲解。 不,也许该用“讲故事”来形容,更贴切? “霞玉是一块美丽富饶的大陆———本应如此的。” 在云漫山地冬季休猎的时候,悬吊着铁锅的火炉旁,我曾听说过脚下这土地的寄附和归属——名为霞玉的宽广大陆。 传说中,霞玉是创世神抛下他的玉牌,在无垠之海中凭空生出的大陆;历史上,这里曾是神之祭坛的基座、精灵的故土以及兽人与人类争霸的庞大战场;如今,则成为了一片被互相竞争着的国家所割裂开来的土地,争权夺霸者的避难所。 骑士,雇佣兵,杀手,探险家……所有追逐着财富、权利抑或是荣誉的人们皆聚集于此,并在这片土地上四散奔走———机会与危险并存。 “很多人相信,他们已经放弃了过去的一切,会在这儿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别过头看着我,高特似笑非笑着地腾出一只手,在半空中速写了数段我看不懂的魔法文字。霎时间,我感觉有什么刚柔并济的力量,包覆了我的爪掌和前臂。 “唔?” “他们觉得最终,命运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们可以随心所欲———无论过程怎样,一次伟大的冒险将就此展开。” “哎,我的爪子——” “是【屏障】魔法。”一直嗑瓜子的里瓦特突然吱声,替高特做了解释,“幻术和空间法术的结合体,能让你的爪掌看起来和人类的手一样,即便是发生短暂的物理触碰,也不会看出什么异常。” 牛车爬完一个绵长的上坡,立于丘陵的顶端后,远远的,已经能看见人类村庄的炊烟。真的,是进入另一个世界了呢。 “很多年轻人被他们所听说的,霞玉大陆的神奇传说和王国所吸引,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仿佛回想起了什么,高特缓慢地昂起头,停止了故事的讲述。 我明白,大陆上一般智慧生物所需要了解的普及知识,无非就这么多。 在里瓦特嗑瓜子引起的噪音中,我别过头极目远眺,望向那些起伏的山脉。小麦、大麦和燕麦的青苗冲出黑暗的地下,旺盛地生长着。在那些积雪的山峰下面的山坡,成群的牛羊正吃着美味的春草…… 当道路两旁出现第一块篱笆的时候,我将注意力拉回了近处。 清晨,正是一天里较为凉爽的时间段,视线跨过道路旁的果树、灌木,可以看到,早起的农户们正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雨季临近,除开施肥、去除杂草和挖松土壤的常规工作外,他们还要开挖新的墒沟、横沟,并且疏通已有的腰沟、地头沟,以满足灌、排水需求。 嗯,还有对于嗅觉灵敏的狼堪称自杀的施肥…… “看起来你挺喜欢这样的交通方式?” “啊———大概吧。” 看着偏过头来向我微笑的高特,我在帽子下的耳朵抖了抖,没有否认。 伴随着日头向天空攀升,不急不缓前行的牛车,将我们载着接近了村庄。也就在这里,渐渐开始有从其他地方延伸过来的道路交汇。 仅有十几户人家的村庄被不算矮的栅栏围着,我意识到,这附近夜间该是有不少野兽出没———多是些在云漫山地外围栖息的弱小走兽。 “里瓦特,不下去坐坐吗?” 牛车从村口驶入的时候,我发现后箱里的枪兵拉起兜帽,把脸遮了起来。 他是想隐藏些什么呢? “不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原本均匀平稳的呼吸变得有些杂乱。 “那你可真是无情。” “闭嘴,与你无关。” 在路边孩童们嬉闹的欢笑声中,牛车很快通过村庄,驶上了通向德瑞城的宽敞大道。和仅仅只是将泥土压实的“国王小道”相比,混杂了砂石并施与强化魔法的“栖息地”大道,可不会因为下雨就变成烂泥地。 车轮碾在上面,不时会因为起伏的石子跳动一下。 里瓦特不太和善的言语以及高特嘴角那抹弧度的消失,让我意识到这个村庄肯定发生过什么,但……我不是猫人族,好奇心没那么重。而且,那显然是枪兵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往事。 抬起右爪,看着外观变得与人类无异的手掌和指头,我尝试着做了“握拳”这个动作。 和狼或野狗不同,我们,由【神】赐予了祝福的人狼,不仅获得了类人的样貌,原本只适于捕猎时攻击猎物的前爪爪趾也有所延长,往爪心收握的情况下,能拿捏一些不需要太多动作的物件。 握紧的“拳头”在眼前是如此真实,但爪尖与肉垫的触碰感告诉我,这是虚幻的。 “所以……虽然看起来和人手一样,但实际上还是没法做太精细的动作。” “没错。” 高特从腰间抽出短刀,随手挽了一个刀花,接着,刀柄被送到了我爪边。 我尝试着模仿他的动作,但没有成功———人类能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种族,和他们有着聪慧的头脑与灵巧的双手密不可分。 如果我是一个人类…… 车轮转动的声音已经逐渐被意识所接受,倚着木质的座背,我在轻微的颠簸中微眯起双眼,打起了盹儿。晨间的阳光洒在脸上,会让人感到很惬意。 想要在云漫山地享受这样的好天气,可必须攀上高过林地的山峰。不过,那是还未满一岁的幼狼们,才能经常使用的“特权”。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灰露。” 迷糊中,我听到有人呼喊我的名字。 感受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我缓慢地睁开眼睛,金色一下子就占据了视界。这让我本能地抬起爪子,挡在了眼前。 “醒了?” “嗯……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眼睛逐渐适应光线后,我注意到,原本行人寥寥的道路,多出了不少旅者。 是快要到目的地了? 盯住逐渐向这边靠近的路标,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关系,没关系,困了就再睡会儿,小露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膝枕服务。免费的哦。” 里瓦特讨打的戏谑话语再度从后方传来,我不由得咂咂嘴,用左爪扶着栏板侧转过身,盯着他露了下獠牙,“真的可以吗?” “呃……下次,下次吧。” 让人类和一头毫无束缚的狼近距离对视,可是件有意思的事———看着败下阵来的里瓦特,一旁的高特轻轻荡了下缰绳,牛车前行的速度开始慢慢提高。 车轮滚滚向前,在这条名为哈比塔特的大道上,不时会有满载货物的马车或是驴车被我们超过。看着那些车上或急躁或悠闲的人类,我的思绪不由得飘向了那还未谋面的城市。 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长袍覆盖住的尾巴无意识地轻轻摆了几下。 “有什么疑惑?” “啊?没……”视线和高特交汇的时候,我明白自己的心思已经被他看穿了大半,愤懑于自己不够强大的同时,我放弃抵抗似地提了问,“为什么没有车从对面过来?” 一路驶来,我们超过的车辆和行人甚多,但除了少数几个扛着锄头去田地里的农户外,几乎都是往德瑞城方向行进。这和食草动物们旱季时在某一时间段汇聚至水源附近,很是相似。 不过人类的话,肯定不会是那样简单的原因。 “因为清晨,正是往城里去赶集的时间。” 高特驭着牛车又超过一辆两马并拉的大车后,我注意到路面再度发生了变化———原本只是混入了一些砂石施以固化魔法的泥石路面,变成了坚硬的砖石路面。 看起来,正式由乡村踏入城市的领地了呢。 “靠边,停下。” 正在我站起身眺望远方之际,高特突然用精灵语向牵引车子的大黑牛下达了指令。大黑牛很听话,轻缓地哞哞着把货车拖到了路旁,接着便埋下头,自顾自的吃起了路边的野草。 也没做对我和里瓦特做什么嘱咐,高特松开缰绳跳下车,径直走向了数十步外同样停在路边的一排马车的最后一辆。 “老兄,劳驾问下,前面怎么了?” 我们人狼的听力都很好,稍微将帽子揭开一点儿,高特和那马车驭者的对话,就全都进到耳朵里了。这个,我可不相信他会在意。 “有马车从龙骨桥上通过的时候,桥面突然塌了,现在还卡着呢,暂时不能通行。” “不打算绕道吗?” “嗐,我们的货重,马疲了,绕道崖底镇那边实在困难,只能等着修路工来修了桥再往前走。还好这两天天气不错,不然货物受潮就亏大发了。” “是这样嘛……” 并没有什么营养的社交对话结束后不一会儿,高特面无表情的走回来,翻身爬进后箱,拿出了一个防水处理过的皮质圆筒。在我和高特的注视下,他打开封盖,从里面拿出地图展了开。 地图这种东西,我们牙狼族虽然不会画,但在脑海里却有一份模糊的———只要去过的地方,大抵都能记住。 高特一边向我和里瓦特叙说着他探知到的情况,一边用手在地图上指划着点和线路。去往德瑞城的大道通过哪些桥梁,高特肯定是记得住的,想来,他应该是想让我学会看地图。 “看样子不用特殊手段,我们今天是到不了德瑞城了。” “里瓦特,你不用在那儿挤眉弄眼的。” 示意我帮忙拉住地图一边的同时,高特空出来的左手按在地图上,沿着一条蓝色的线划了几公分。那是我们前方数百步还难以目视的宽阔河流———庞大水流冲刷桥墩与河岸的阵阵涛声,将那副景象提前告诉了我。 水流这样湍急这样的大河,即便是我,也没把握不借助任何工具游过去。 “嘿,明明你只要你愿意……” “但是我不想,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老友的答话风格突然变得针锋相对,长枪手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过身坐回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弄来的蒲团上。风向稍稍改变的时候,我嗅到上面,有一丝淡淡的人类女孩子气息。 “所以,我们要沿着河流往东走?” 望了眼已经快爬上半空的日头,我转回头看着地图上云漫山地与前方断桥的距离,再对比绕道后线条至德瑞城的长度,内心竟有些窃喜。 这样的话,乘坐牛车的惬意时光会延长呢~ “是,走那条路也不会耽搁太久——” “咕咳——也就一天左右啦。” 长枪手即便在咀嚼着食物,也没有放过吐槽老友的机会,冒着噎住的风险抢在我之前发了言。 一天的话,可真不算短了。 高特收起地图再度用言语调侃里瓦特的时候,我已经把目前为止上面需要记忆的内容记了个七七八八。仰起头,倚靠着身后的栏板,我开始对接下来不算短暂的进城旅途要做些什么进行规划。 牙狼族的寿命可不比人类,所以一天的时间对我们来说,约莫是要比他们珍贵一些。 “请问,我能搭乘你们的车去德瑞城吗?” 当高特驱使着牛车超过众多仍在等待桥梁修复的商队,拐向朝东方延伸的沿河大道时,一个背负着沉重行李的人类,叫停了我们的车。 第三章 平静路途 http://.biquxs.info/

“我们可不白载人。” “我也没打算白坐。” 在我和里瓦特的注视下,一个背着大尺寸战弓的年轻人类男子,站起身缓步靠近了停下来的牛车的。我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还有被水打湿的印迹。 也许,他原本就是那辆倒霉马车上的乘客? “如果只是单独一个人的话,抢修桥梁的工匠很快就能补上容许行人通过的长板桥,不打算再等等吗?”预料到里瓦特可能开玩笑般地漫天要价,原本默不作声的高特看似好心地向作了询问,“从这儿到德瑞城,也不过半天的脚程。” “我的行李有些重,徒步走去德瑞城,怕是比绕道还慢。” 在他刚才坐着休息的草甸旁,一个同样被水打湿的布袋,斜倒在树桩上。 那袋子没有特别的味道,想来应该是石头之类的。 “有多重?” “两袋矿石,大概有一百三十磅。” 听到这个答复,里瓦特看了下货箱里冗余的空间,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那么大一袋……你如果非要坐我们的车,付30银币一袋的托运费吧,你的乘坐费就免了。” 看里瓦特那有些不情愿的表情,好像他还给出了极大的优惠条件一样。 “60银币都够我雇辆车从德瑞城到云漫山地跑个来回了,护卫先生,敲竹杠你也有个限度好吧?60铜板,不能再多了。” “嘁,付不起你可以不——” “里瓦特,这是我的车。” 高特先生稍有些冷意的话语,就像令北海冻结的寒潮,让打算继续和对方扯皮的里瓦特悻悻地安静了下来———但却丝毫没有生气的表现。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他们也许很久以前就是朋友了。 当高特冲着意图乘车的男子伸出三根手指,对方点点头,将三枚银币扔向了盯着他观察的我。 “怎么称呼?” “利亚姆,和你的护卫一样,也是雇佣兵。” 在我接住银币的同时,名为利亚姆的人类男子,已经返身去搬他的两袋货物。一百三十多磅的矿石再加一个大活人放进货箱,即便坐在前座,我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车架晃了两下。 这样载着他去往德瑞城,就值三个银币吗? 看着爪掌里的银色圆圆,我觉得,我应该是初步认识到了人类社会生存最基本的要素———钱。如果没有这个,恐怕是没办法与大部分人类和颜悦色的相处。 牛车再度向前行驶,我将两面分别印着人头像和高塔的三枚银币,换至左爪递到了高特面前。 “你留着吧,也许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噢,好。” 既然他这么说,我也没有客气,将银币放进了我的行囊。 后座上的里瓦特因为新乘客的到来变得格外安静,偷偷瞥上一眼“对峙”的两个佣兵后,我心情愉悦地将下巴放到爪掌上,看着道路右侧奔腾的河流发起了呆。 恍惚中,我回想起了幼时在火堆旁,父亲怀抱着我,讲述那时对于我来说还很遥远的啸谷河水灵,在山间奔腾激荡后,注入大江,去向远方的睡前故事。 “无回江,东威切尔的母亲河。” “嗯?” 当高特那带略带磁性的嗓音从左侧传来,我直起身将盖住耳朵的帽子稍微掀开了一点。能边听故事边了解常识,尽管是本应该进入浅眠状态休憩的白昼,我还是来了精神。 与道路并肩而行的无回江,是一条非常宽阔的淡水河。发源自圣原山的它,自西向东奔涌长达上千公里,支流数以百计,在横贯半个东威切尔王国后,注入浩瀚无垠的天涛之海。 若将都城排除在外,东威切尔王国繁荣度前十的城市当中,有八个都是沿江而建的。 “冒昧问下,那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妹妹,是您的女儿吗?” 就在我对高特先生的讲解听得津津有味之际,后货箱里半路上车的雇佣兵突然发问,打断了故事。不过比插话这件事更糟糕的,是他问的问题,比里瓦特那家伙还要刁钻。 “哈啊——如果单按照年龄来说,恐怕得再小一辈才行。” “完全没看出来。” 哎,是我显得太成熟了,还是高特先生显得太年轻了? 多载了一个人的牛车,前行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慢。太阳在时间的流逝中升至最高点,接着又缓缓坠下,在它快要落山的时候,我们已经抵达之前那些商人提到过的崖底镇。 在小镇的旅者酒馆附近,高特先生给黑牛解下绳索带着它去旅馆那边进食草料,里瓦特则被吩咐留下看车。至于我和另外一位乘客,大可以去四处走动。 “为什么不考虑自己买一匹马?骡子和驴用来代步也不错的。” “你还是长枪手,不也没买吗。” 经过一天的接触,里瓦特和名为利亚姆的雇佣兵,竟然不怼不相识般的成了彼此的唠嗑对象。看着他们坐在货箱里开快大笑着谈天说地,老远就闻到食物香气的我摇摇头,循着那股味道向镇子里走去。 虽然人类的羸弱体质我们兽人基本都瞧不上,但是说到对食物的烹饪,霞玉大陆上应该无种族出其右。 “小妹妹,要买两串吗?” 当香气四溢的木炭烤肉出现在眼前,已经快一天没有消化到肉类的肚子,欢呼似的咕咕了起来。看着烤肉架后面拿着扇子的绝顶老板,我点了点头。 高特先生之前给了自己三个银币,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大致考虑这东西能补充多少力气后,我确定了要买多少,“请给我来50串。” 说罢,我从行囊里拿出一枚银币,递向老板。 “啊,好……小妹妹你没有铜板吗?” “没有。” 老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在与我对视一眼后,他悻悻的闭了嘴———果然,牙狼族人的眼神还是比人类可怕吧。 于是,当我带着荷叶包好的烤肉串离开的时候,少掉一枚银币的行囊里,多出了七十枚铜板。感觉上,从人类那里获取食物,比狩猎还要简单。 “嘿,小露,给我带吃的回来了?” 我刚回到牛车旁,正坐在上面擦拭长枪的里瓦特,就嗅到了我抱在怀里的荷叶包。如果不是他没有一丝兽化特征,我真怀疑他是一个假扮人类的犬族亚人。 “这是我的,没有你的。” 看着翻身下车贴过来的长枪手,我抬爪抵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牙狼族并不是没有分享的习性,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完全认可里瓦特是我的同伴。 而且,五十串不过人类食指粗细的烤肉条,并不能完全吃饱…… “太小气了吧,不就是几串……” “里瓦特,你在做什么?” 本来我还担心和里瓦特起冲突有些紧张,不过听到高特先生的声音,原本急躁的心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原本抵着里瓦特肩膀不让他靠近的左爪,也收了回来。 看着长枪手滑稽万分地在那里和高特先生解释,我自己似乎没有意识到———也许意识到了,却并不在意。我已经,把高特先生当做值得信赖的同伴了。 “我有给你们买晚饭,趁热吃。利亚姆,不介意的话一起吃。” 在护短似的替我呵斥里瓦特一番后,高特先生将驮在黑牛背上的竹篮子拿下来,把他刚才去购买草料喂食黑牛时顺便买的面包、羊奶、烤肉和烧菜,一股脑的摆到了货车架上。 “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露也买了烤肉?那一起吧。” “好的,高特先生。” 太阳完全落山前,我们在崖底镇吃上了晚饭,不仅有温度,而且还有很多肉。 第四章 月夜阴影 http://.biquxs.info/

“咕——咕咕呜——” 夜枭鸟的叫声,与云漫山地中的同类别无二致,但在河流奔腾引起的白噪音下,却没有那种孤寂的萧瑟感。 仰起头看着天边皎洁的满月,牙狼族猎人少女,抑制住了嚎叫的冲动。 是呢,这里和云漫山地,大有不同。 咚咚——— “这么晚了……谁呀?” “打搅一下,我们是路过的行商,希望能借宿一晚。” 当照亮黑夜的光源从一个变为多个,高特把牛车停在一个亚人小聚居地的栅栏旁,独自下车去叫了门。 隔着那扇对野兽来说还算结实的木栅门,高特和聚居地居民进行了一到短暂的交涉。在确信高特一行只有四个人后,对方打开栅栏门,将他们放进了聚居地。 这些在无回江两岸放牧的亚人,给高特一行人提供了一间堆放柴火用的帐篷———足够干燥,但是只有胡乱堆放的柴火。 “这也要花40个铜板,还不如在崖底镇住旅馆。” 将自己的长枪戳在帐篷门口,里瓦特卸下外穿的躯干板链甲,一头倒在干草和麦秆堆积起来的柴火堆上,富家大少爷似的抱怨起来。 先前在崖底镇吃晚饭的时候,他就想找间旅馆住下了。 “少废话,在这儿歇息,明早出发中午之前就能赶到德瑞城,留在崖底镇过夜明天就别想按时交易了。” “早点出发不就成了?” “宵禁呢?去把毯子弄过来。” 在高特的催促下,里瓦特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干草堆里站起来,到牛车货箱里拿来了两张羊毛毡。不过,这显然是不够用的。 “我有斗篷,就不必了。” 见里瓦特拿着两张毯子在那里不知如何分配,雇佣兵利亚姆摆摆手倒在一块硬木板上,松开系带,把斗篷反过来盖住身体,向三人道了晚安。 至于灰露,她指了指自己黯淡光线下反光的双眼,出门看守牛车去了———与狼一样晨昏习性的牙狼族,在大分类上,也是夜行动物。 “好吧,高特大师,一人一张了。” “你先睡吧,我去和小露聊聊。” 将里瓦特扔过来的毛毯放到旁边,高特吹灭帐篷内唯一的一盏油灯,站起身信步走了出去———帐篷外,月光照耀下的河畔地,正恬静的浅眠着。 这样平淡却美丽的景致,即便是在世间生活了五十余载的他,也没有看够。 怀着一种复杂但算不上坏的心情,高特走近牛车,向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灰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说兽人语。」 低声在灰露耳边用通用语提醒她过后,高特倚靠住牛车,从他那大斗篷里面拿出了一块热热气腾腾的鹿肉,“给你留的宵夜,用火元素保温着的。” “啊……谢谢你,高特先生。” 接过肉块,坐在车前座上的灰露也没有客气,用爪子扣住就开始大快朵颐。就算是在崖底镇消灭了两人份的晚餐,她也只是吃了个半饱。 乘车旅行并没有太大的体力消耗,但却意外的饿得很快。 “第一天离开云漫,还适应吗?” “唔——咕……没有和人类社会深入接触,只是这样旅行……我感觉还不错。” 将嘴里食物咽下肚后,灰露把自己真实的感触说了出来。至少一路走来,她所遇见的人类,都还没有表现出族人们所说的恐怖。 “这样吗?稍微由浅入深的适应是不错,不过总有那么一天……你得去接触它。” “啊?” 看着爪捧肉块盯住自己有些不明所以的灰露,高特微微一笑,掩盖住眼中疲惫的同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那一刻,无论是灰露还是他自己,都清晰的听到了盔胄甲片碰撞的声音———他的负重,可不止是心理上的。 “挺晚了,我先去休息,过四个小时来替你班守夜。” “不用,高特先生你放心休息吧。”见高特还盯着自己,灰露摘下帽子,揉了揉她的耳朵,“夜晚,可是我们兽人的主场,没有问题的。” “嗯……也好。” 最后又嘱咐上两句与聚居地村民如何沟通后,高特离开倚靠着的牛车,走进漆黑一片的柴火帐篷睡觉去了。 微风轻拂,月光照耀下的河畔地,再度归于宁静。不过…… 「你感觉到了吗」 “危险的气息,但我不能确定会不会撞上。” 灰露的身旁空无一人,但她却像有人提问似的做着回答。那双褐色的眸子,紧紧盯着远处黑暗中的稀树草原,好似一头狼在与其他猎食者对峙。 有什么东西,正在旷野上游荡。 「它们不是你的对手」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喜欢与它们厮杀。” 原本覆盖着尾巴的长袍下摆被灰露掀了开,不详的夜风中,她闻到了一些死者的味道…… ……… “高特先生——高特先生——” “我在。” 因为是浅眠而并未完全休憩的意识,很快就在两声呼唤的影响下回复了过来。看着手持油灯半蹲在跟前的人狼少女,斜躺在麦秆堆上的高特,意识到外面可能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卸甲,所以只是掀开羊毛毡子,再披上斗篷,就做好了行动的准备。 “里瓦特,利亚姆,醒醒。” 唤醒左手食指戒指中浅眠的火精灵,让昏黑的柴火帐篷内变得明亮的同时,高特也建立起与风精灵的联系,搜寻外面空气中的讯息。 他们此时还在无回江的北岸,正北方不过数十里就是偌大的云漫山地,钻出来些什么东西都不奇怪。“什么异常?” 枪兵发出询问的时候,先前被他卸下的板链复合甲,已经重新披挂回身。握着枪头被布罩盖住的老搭档,他眼中燃起了一股名为好斗,实为起床气的怒火。 “我想,是些不知死活的夜行野兽吧。” 原本在木板上睡觉的雇佣兵利亚姆,此时也翻身起来,裹好斗篷拿出了兵刃。 “嗯……”见众人都做好了厮杀准备,高特中断守护魔法的发动,向灰露发了问,“小露,你看到的是什么。” “行鬼,数目可观,我不觉得这聚居地的亚人能轻松应付。” “哈,没想到,诅咒已经蔓延到这边来了……” 喃喃着,高特伸起懒腰坐回到麦秆堆上,丝毫没有动手的打算。即便,这本就是他该处理的事务。 “高特先生?” “小露,你有知照这里的人吗?” “没有,想来,他们这会儿也该自己发现了。” 果不其然,灰露的话音刚落下一会儿,聚居地大门口的守夜人就敲响了告警用的铜钟。很快,刚才还安静祥和的河畔地,就被亚人们惊慌的喧闹覆盖了。 此刻正直深夜,突如其来的危险警报,无疑是令人胆战心惊的。 “我们不去帮忙吗?” 帐篷外,亚人聚居地领袖正组织青壮到栅栏处戒备,但从他竭力想保持平静却掩藏不住焦急的话音里,里瓦特了解到了状况的严峻。 他虽然是雇佣兵,却意外的有着一些骑士品格。 “我不觉得他们会花钱雇你……这可又是次免费的保护。” “那无所谓———打扰到我睡觉的家伙,都得吃点儿苦头。” 话音落下,长枪手里瓦特摘去罩住枪头的布袋,再变戏法似的从空中抓出一顶尖顶盔扣到头上,就这么直愣愣的冲了出去。 见状,原本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利亚姆,蹲下身打开他与战弓放在一起的木匣子,手速惊人地组装起来。 尽管是那种弩弓和弩臂可拆卸式的弓弩,但兵器使用者和锻造者们,还是不约而同地将之归入了弩的分类。 “原来你是个魔弩手。” “只是一介不入流的雇佣兵。” 说着,利亚姆手脚并用,为他的踏张弩上了弦。他带了40支弩矢。 “小露,要想上的话,用这个。” 见两个雇佣兵都决定出手,高特取下腰间的短剑,塞到了灰露爪里———有那么多陌生人在,让灰露弹出爪子去战斗,于她的安全不利。 他可答应过灰磊,会照看好他的女儿。。 “我明白了,高特先生。” 利亚姆持弩冲出帐篷的下一瞬,决心在未来同伴面前一展身手的灰露,也拿着人类的兵刃窜了出去。 第五章 最佳手段 http://.biquxs.info/

“哟,两位速度很快嘛。” 灰露疾步赶上利亚姆,同他一起跑到里瓦特身边的时候,数十头行动迅速的夜袭者,已经扑到栅栏上与戒备的亚人们厮杀起来。 数目可观的火把和照明魔法,将亚人聚居地抵御野兽骚扰的栅栏照得通亮。看着那些依托一人多高的木质工事勉强抵挡行鬼攻击的亚人牧民,灰露黑夜中反射着亮光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尽管相较于普通人类,大多数亚人都有着不错的体质,但在武备上,既不受人类待见也不受兽人待见的亚人群体,往往是落后的。 “只有屠宰刀、铁头棍和短柄矛,可不大容易对行鬼造成致命伤害。” 在离开栖息地去和高特汇合的路上,灰露顺爪解决了不少行鬼,对于这种诅咒的产物,印象还算深刻——要彻底消灭它们,最快捷的手段就是破坏寄附着诅咒的死核。那东西,往往凝结在死者心脏的位置。 自从深渊领主的诅咒覆盖云漫山地后,如何对付行鬼的常识,已经在周边的人类城市普及开,但是大部分慌张中的牧民,都只是像对付普通的野兽一样,挥舞手中的武器胡砍乱砸。 “他们甚至都没有一把能贯穿甲胄的强弓。” 看着少数挽弓搭箭向野兽类行鬼射击的牧民,雇佣兵利亚姆握着他的重弩摇了摇头。行鬼已经是死掉的动物,那些飞出的箭支只要不是碰到死核或是卡住关节,基本都是无用功。 尽管目前为止,守卫栅栏的牧民们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还能将行鬼们挡在外面,但随着后面那些行动相对迟缓的人类行鬼加入攻击,栅栏被推倒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我们要到栅栏外面去打吗?” 拥有夜视能力的灰露,远远地就看到了旷野上正在向这边行进的人类行鬼主力。那其中,不仅有布衣徒手的农民、牧民、商人,还有着甲执锋的兽战士和佣兵。 她可不觉得,这聚居地的亚人牧民们,能凭借着一圈木栅栏抵挡如此多不知疼痛和死亡为何物的行鬼———如果他们没有在这里,牧民们最佳的选择,是点燃栅栏立刻骑马逃离。 就像那些云漫山地外围,被行鬼覆灭的自由民村庄一样。 “我不建议这么做。” 近处的行鬼,无一例外都是野兽所化,搜寻一番后,利亚姆将平举的弩斜指向了地面。这里面没有需要他放矢射杀的目标。 见利亚姆不愿主动出击,灰露走近栅栏旁刺翻了数头行鬼的长枪手,再度询问道:“里瓦特,你觉得呢?” “嘿——那边的村长大叔,你现在该对让我们留宿感到幸运了!” 话音还未落下,见高特已经到牛车旁站着看戏的里瓦特,腾身翻出栅栏,抡起他的长枪就直奔涌向这边的人型行鬼群。也就在同一时间,身处后方的高特,向半空释放了一个大范围的照明魔法。 月光映照不清的稀树草原边缘,在亮如朝阳的【星灯】魔法下,彻底清晰了起来。 他们所面对,不是一群随意游荡的行鬼。 “这数量……如你所言,可观啊。” 在光照条件好的情况下,身为人类的利亚姆也将旷野上蹒跚而来的大群行鬼纳入了眼底。在灰露眺望里瓦特没注意这边的刹那,他从箭壶中抽出一支没有箭头的重箭,放到了与弩臂箭槽平行的备箭沟中。 今晚的额外消费,可能真够雇辆马车了。 “杀!” 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喝,主动出击的里瓦特,与行鬼的主力交锋了。虽然穿着甲胄,他迈开步子跑起来冲刺攻击的时候,却丝毫没有迟滞感。 人未至,枪先至,拥有四个刃面的枪头从当先那行鬼的胸膛刺入,破坏死核的同时,里瓦特沉身拧腰,以握着枪杆的左手为支点,右手在枪尾上用力一压,那无法再动弹的尸体就像沙包一样斜飞出去,砸倒侧方扑来的另一头行鬼。 没有穿甲胄的人型行鬼,他只需要力度适中地刺击,就能轻易解决。 见状,还在聚居地内的灰露拔剑出鞘,准备跃出栅栏到里瓦特的侧面拓宽交战面,却不料,弩手利亚姆制止了她。 “车主法师不出手,长枪手是没办法同时阻挡所有行鬼的,我建议你留在栅栏附近补漏———我可不想天亮以后徒步去德瑞城。” “你放心,就算这聚居地没了,牛车也不会出问题的。” 即便是牙狼族内部,想要获得他人的认可,也是要展现出足够力量的。面对过于慎重的利亚姆,知道高特很强的灰露,直接抛下剑鞘,翻过栅栏冲向了旷野。 她奔击的速度,可比里瓦特还快。 “那好吧……”缓步走到栅栏前,利亚姆找来两块石头垫脚的同时,将他的重弩压到了栅栏上部的横杆上,“我会在远处给你们必要的支援。” 亚人牧民们好歹是解决掉了一些无法突破栅栏的兽类行鬼,不过和袭击者目测近三百的数量相比,这只能算九牛一毛。 不屑的啧声中,雇佣兵盯住望山抬高重弩,接着扣动弩机———箭尖带光的弩矢飞出,极速超过奔击的人狼少女后,命中了一个生前是长斧佣兵的行鬼。 “射那么凶但不是死核也没用啊!” 见那个穿着锁子甲的行鬼被弩矢的巨力射倒在地,刚刚打算侧扑去砍它的灰露不得不改变攻击姿态,大喊着纵身跃起,准备双手持剑从上往下刺击。 不过,就在灰露身处半空之际,行鬼中箭的颈部突然泛起红光,接着便轰然炸开剧烈燃烧起来。这下,她连补刀都不用了。 “是附魔的爆燃箭。” 利亚姆低声的喃喃灰露自然是听不到的,不过他也没打算让她听到。重新张弩装填箭支,他盯住行鬼群最后方那一票行动迟缓的大家伙,咂了咂嘴。 要消灭它们,可得费上支与一枚金币等值的好箭。 “呜——” 压抑不住本能的低嚎一声,被魔弩雇佣兵秀了一手的牙狼族猎人跨过还在燃烧的残骸,径直冲进了危险密布的行鬼群中。 虽然同样是近身作战,她的战斗方式却和用长枪拦、扫、扎、挑的里瓦特截然不同。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行鬼包围圈中,她发挥出兽人的天赋优势,抓住一个行鬼便用蛮力踹断它的小腿,使其失去平衡倒地后,再挥爪重重砸下将其胸腔砸塌陷——肋骨后面的死核也就随之被破坏了。 至于高特给她的那把短剑,只在对付甲胄较厚的行鬼时,扯断起一侧手臂后,用来扎了下死核——咯吱窝那里没有大臂挡着,很容易就可以刺到心脏。 这也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行鬼,要换成普通的人类,早就在恐惧中逃走了。 “这丫头……” 尽管隔着老远,有心观察的高特,还是通过一些手段目睹了人狼少女战斗的全程。不可否认,她和里瓦特这样杀下去,解决作战方式呆板的行鬼群只是时间问题,但这可是应该用来睡觉的深夜。 缓慢地站起身,高特抬起左手,施放了第二次【星灯】照亮夜空。 在离灰露和里瓦特还有大概八十步的地方,行动迟缓的大块头们,已经在开始低吼———从那毫无生气的面孔和焦黑化的眼睛来看,是诅咒加深的恶化行鬼无异了。 “利亚姆,那些大个儿的能交给你吗?” 高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盯着目标感知风向的利亚姆,腾出左手做了个ok的手势,“那你最好让他们离远点儿。” “这是自然。” 在利亚姆换上致命弩矢的同时,高特也通过风精灵,向主动身陷重围的里瓦特和灰露发出了警告。两人没有恋战,各自发挥所长撕开包围后,气喘吁吁地跑回栅栏附近,盯住了跳上栅栏顶端瞄准的魔弩手。 “这个叫,戈伦多——之息。” 按在弩机上的食指轻轻扣下,那支没有箭头的重箭尖啸着窜出,在跨过近两百步的距离后,飞到了拥挤在一起的行鬼群上空。 昂—— 短暂的寂静后,令方圆数里内活物心脏咯噔一跳的爆鸣声,响彻旷野。但在那粗犷的爆响下,很多人都好似产生幻听般的,听到了一声悠远的龙吟。 刺眼的火球在箭矢炸开的地方翻卷,这威力强大的武器,让刚才两名近战勇士的战斗,都显得如同过家家。 这就是致命的,炎龙吐息。 第六章 原野之城 http://.biquxs.info/

无论大地上发生什么,也无论万物是否看见,驾乘着太阳马车的光神,总是会在恒定的时间里赐给这世界伴随生命轮回的日升日落。 太阳升起后,很多人将要为新的一天而去行动,但同时,也有很多东西,终止在了那之前的黑夜里。很显然,遭遇灰露他们的行鬼属于后者。 “还是在想怎么抵挡那一箭吗?” “嗯。” 高特一语道出自己的心思,灰露没有去否认,转而拿起高特赠予她的短剑,在刀鞘上轻轻摩挲起来。魔弩手利亚姆那一箭,让她陷入了对狩猎的深思。 利爪与尖牙,在这个时代还能继续让他们处在猎人,而非猎物的位置上吗? 那个家伙,似乎就是因此与父亲闹翻,转而离开云漫的…… “小露,”察觉到灰露心情低落,坐在货箱和利亚姆举杯畅饮的里瓦特拿起烤肉,凑到她近旁,想要给她转移下注意力,“要吃烤肉吗?” “我不饿。” 看着被烤得色泽诱人的肉块,灰露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那些被戈伦多之息烧焦的行鬼残骸。不仅是肉体,连它们的甲胄和兵器,都有些被烧灼得变形了。 即便是父亲,恐怕也难轻易抵挡这样的炎术爆击。 “那喝点酒吧。” “酒?” 这个耳熟,但却并未实际接触过的东西,让灰露回过头看着手持杯子和烤肉的里瓦特眨了眨眼睛。要说起来,离开亚人聚居地的时候,那里的领袖确实赠送了两个大坛子给他们。 “这酒可是真的不错,来,尝尝。” 昨晚,魔弩手利亚姆使用一发戈伦多之息,在顷刻间消灭了绝大部分行鬼,而黑夜中那样耀眼的光亮,不出意外的惊动了夜间巡逻的威切尔王国双足飞龙骑兵。 于是乎,残余的行鬼没有再让灰露他们费劲,就遭到了王国正规军的全歼。 在十分配合的向骑兵们交代事情的起因经过后,受到口头表扬的灰露他们,被骑兵队长授权占有那些行鬼身上的所有值钱的物品。再之后,把这件功劳记到自己身上的飞龙骑兵们,就离开了。 不过,那事情并没有因为龙骑兵们离开而结束。 “这个味道闻起来不大好。” 从里瓦特手中接过酒杯,灰露回想起后半夜被亚人牧民们热情地请进宽大帐篷内歇息时,里瓦特向聚居地领袖索要酒喝的场景。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他看起来,都完全没有被利亚姆的魔法箭震慑到。 莫非,他还有更强的招式? “你喝一口就知道了,来。” “唔——咕……咳咳咳————好辣!咳咳——” 灰露将酒杯送到嘴边还在讲话,里瓦特偷偷一乐,伸手在杯底托了一下,结果将她呛得够味儿,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哈哈哈哈——灰露你可真是……喂喂!住爪,会死人的!哇啊——” 嗙——— ………… 光神的太阳马车,仍旧在天空中飞驰着。当他今日的空程行至一半时,正午的阳光,把又戴帽子又穿长袍的牙狼族少女,晒得流起了汗。 “高特先生,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因为有陌生人在,灰露无法卸下伪装,只能小幅度的将长袍下摆掀起,以便身体散出热量。忍受着初夏的闷热,她对抵达德瑞城开始变得有些期待。 当然,并不是指到城里这件事。 “如果是指德瑞城行政治理范围的话,我们已经到了。” “啊——那就是……德瑞城吗?” 被高特的话点醒,已经热得有些迷糊的灰露站起身极目远眺,在一片青葱的丘陵之间,看到了属于人类大型聚居地特有的灰色。 牛车载着看到凉爽希望的人狼少女继续前进,不多时,道路两旁便出现了一些同样往城市方向前进的行人。看他们大多背负沉重的行礼,多半也是因为龙骨桥的损毁,而不得不下车步行。 捂着多出了一个巴掌印的左脸,里瓦特从货箱里翻出一块旧布,用他的长枪挑着,充当起了行商皆有的旗帜——这种具有辨识效果的物体,可以帮助守卫城门的卫军快速判断入城车辆所载货物的种类,以便疏导车流人流,保障通行。 “小露……你那一掌好狠啊。” “哼——” 当护城河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入眼底,饱受闷热折磨的灰露,得到了一丝心理上的慰藉。不过随着德瑞城三十米高的城墙在眼前越变越大,见惯了山川密林的牙狼族猎人,被这充满压迫力的人类创造物,摄住了心魄。 “这里是德瑞城东二门,我们行商一般来说都走这个门出入。” 伴随着高特的解说,牛车不急不缓地驶上了横亘在护城河上的吊桥。 时值正午,排队进城的车辆并不多,牛车在一辆三马并拉的大车后停住,高特随即掀开兜帽,从外袍兜里拿出了王国经贸机构颁发给行商的通行证。也就在这时,原本坐在后货箱里利亚姆,翻身跳下了车。 “坐你们的车还得再交行商税——那么,就此别过了。” “好,再见。” “有机会再一起喝酒。” 也没有回复高特与里瓦特的客气话,利亚姆扛起他的货物,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吊桥左前方供徒步者使用的侧门。他已经迟到了。 “真是个奇怪的雇佣兵。” “哈,小露你也这么觉得吗?” 看着利亚姆的背影,灰露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反手就是一掌,把里瓦特凑过来的脑袋拍了回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预感他们以后还会有别的交集。 至于会是什么样的交集…… “下车,例行检查。”【兽人语】 一个有些嘶哑的女声从侧旁传向自己,灰露的目光从远处挪回来,看着牛车旁身着制式甲胄的卫兵,怔了怔。这个腰两侧各挂一把弯刀的城门守卫,与自己一样,是个人狼。 不,不对,她…… 盯着对方与人类一模一样的双手,灰露微眯起眼睛,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噢,抱歉,军士,我的侄女不懂兽人语,还请见谅。” 正在灰露打算用兽人语询问对方问题之际,高特快步从牛车前头绕过来,打断了她们的视线交锋。他可不希望为灰露隐藏了一路的兽人身份,在这个地方暴露。 在灰露和高特的注视下,人狼军士接过行商专用通行证,翻开通行记录扫了一眼。 “高特大师?抱歉,是我失礼了。是免检车辆,放行!” 在灰露疑惑的目光中,刚才还打算让自己下车接受检查的人狼军士退后半步,向着高特微微欠身,并用双手奉还了通行证。 在牙狼族猎人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嘴角挂上一抹苦笑的高特坐回到车上,驱使黑牛将他们拉进了城门———他们甚至都没有交入城税。 有很多事情,他是不愿意让更多人知道的…… 第七章 卑微的文明或是骄傲的野蛮 http://.biquxs.info/

“这里是东城凯旋大道,算是德瑞城比较繁华的地段之一。” 气氛不大对劲地通过城门后,进入城市的牛车在高特驾驭下放慢速度,在宽敞的砖石道路上缓缓前行。时值中午,路上的行人不多,牛车本不必走那么慢。 他没有说,但坐在后货箱里的长枪手知道,自己的老友,是在宠溺少女。 “真漂亮。”看着街边那些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灰露头一次发现,云漫外面的世界是有如此多的色彩。 “等把正事处理完,让里瓦特陪着你在德瑞城转转。” “会不会太……” “没关系,做好伪装就行。” “嗯,诶?那个是……” 正在高特驱使牛车向一条支路转向之际,坐在旁座上的灰露兴奋地站起来,盯着转角那个店铺的货架,表现出了极强的获取欲。 牛车因此停了下来。 “用猪或者牛的膀胱做内胆,再缝上牛皮外层做成的充气皮球,是人类小孩子的玩具。当然,有不少大人也喜欢。” 听着高特的解释,并未察觉到自己失态的牙狼族少女,跳下车径直奔向了店铺。淅和澜都挺喜欢这种皮球,家里曾经也有过一个——虽然后来被戳破了。 本来再买一个也不难,但自从那家伙负气出走以后,就没有到城里采购商品的族人会特意带这种无关紧要的玩具回领地了。 “老板,这个皮球多少钱?” 灰露站到货架前询问价格的时候,正坐在柜台里吃午饭的老板吃了一惊。放下餐具,他小跑着从柜台另一侧绕出来,向眼中满是柔和神色的少女顾客微微欠了下身。 值班的店员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让顾客在店外等待,可是十分失礼的事情。 “抱歉让你久等了。这位小姐,是打算给弟弟妹妹买吗?” “是的。” “您的眼光不错,我们店的皮球在东城区算卖得不错的。这些皮球的内胆都是一样的,不过货架下面排的这种是生牛皮外壳的,50铜币一个,上面排的这种是熟牛皮的,90铜币一个。” 灰露的注意力全都在皮球上,杂货铺老板却在介绍商品的同时,将她以及她身后的牛车全都打量了一遍。 “那我要两个生牛皮的。” “小姐,在您确定购买前,能容许我提个建议吗?” “你……请说。”本来灰露是想直接回答“你说”的,但想起离开云漫前母亲的嘱托,她改口用了客气的词语——母亲说,人类里还是有多无敌意的普通人的,如果你态度和善,他们多半也会回报以相同的态度。 “马上就是夏季了,降雨增多,生牛皮的如果沾水了,很容易腐烂。如果小姐你的家是在乡下,我建议买一个熟牛皮的。” 看着笑容和蔼的杂货铺老板,知道云漫在夏季会有多潮湿的灰露,对他的建议选择了采纳。毕竟只能玩儿几天的两个皮球,怎么也抵不过可以玩儿数月的一个皮球。 不过,在她打算从行囊里拿银币前,一只大手轻轻的按到了头顶上。 “华兹,这么多年了,你的经营方式还是没怎么变。” “诶,高特大——先生?您怎么有空……” “在这边办点事情,碰巧路过。” “嗐,”看着与自己年龄相仿,却已经白发苍苍的高特,杂货铺老板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随后又满脸堆笑地问道,“那这位小姐是——” “我的侄女,露雪。” “原来是您的侄女——恕我眼拙,这个皮球请露雪小姐您收下,算是我一点歉意的表达。” “啊?高特叔叔?” 虽然不明白高特为什么要假装成自己的长辈,灰露还是很配合的当了演员。 “虽然是老朋友了,我们也不能白拿你的东西——便宜点,熟牛皮的一银币卖给她两个。” “好,成交。” “喏,老板,一个银币。” ……… 当牛车载着高特一行三人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手里捏着一枚银币的杂货铺老板,缓缓地单膝跪地,向着那个方向行了记骑士礼。 很多人已经遗忘了,但他还记得。 ……… “所以,是给小淅和小澜买的吧?” 左拐右绕数个街区后,路两旁的小巷子逐渐变多,牛车行驶的道路,也开始变得不那么干净。怀抱着两个弹性十足的皮球,灰露将目光投到了再度戴起兜帽的高特脸上。 “是。所以,高特先生你刚才为什么要说谎?” “说谎吗?那只是一种避免麻烦的手段。记住一点,只要你还在人类的世界,就不要完全放下戒备。” “还有,不要用真名。” 里瓦特像小丑似的扮着鬼脸凑过来补充说明,这次,高特和灰露却都没有把他拍回去。因为命名者和被命名者,都已经认可了这一事实。 德瑞城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和繁荣的大道一样。 “露雪,我和里瓦特去谈下生意,麻烦你在这外面看着牛车。” “我知道了。” 午后向西偏移的太阳给城市制造出一些阴影的时候,高特驾着牛车把他们载到了一座看起来并不大,但进进出出的人却不少的建筑物前。直觉告诉灰露,这建筑物的地下部分,应当是矮人工匠来建造的。 牛车停在了不会挡住路口外廊护栏边,而高特和里瓦特带着一大包东西,很快便消失在了进进出出的人流中。于是,无所事事的狼少女索性坐到行人熙熙攘攘的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大量人类,思考起他们为何总是在忙碌。 “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们太多了?” 咕—— 这样的问题,对她这个山林里的猎人来说,是不大容易想通的。而且,突入袭来的饥饿感,也让她没心思再去想了。 那些家伙又来了,快跑—— 诶诶,你还没付钱—— 正在灰露打算到牛车上拿些肉干食用之际,一阵吵杂声伴随着叫嚷从街道东端传了过来,距离此处大概有一百二三米。 是人类之间的领地争夺吗? 尽管帽子盖住耳朵,使得听力有所下降,但五十米之内有心去听的话,灰露还是能听到她想听的。 “快走快走,那帮家伙又来了!” 正在猎人思量之际,刚刚还在街道两旁摆摊的好些人类商贩,胡乱收拾起他们的货物慌张地跑走了———他们就像遭到群狼猎杀时,只会逃走的风啼鹿鹿群,虽然惊慌,却并不失措。 弱者…… “小姑娘,你还在这儿愣着干嘛?街卒来了!” 一个同样赶着牛车的老年人类从灰露旁边经过的时候,这么向着她喊了一句,接着便头也不回的逃走了。他的牛车货箱里,装满了色泽饱满的杏果和梅子。 “街卒……那是什么?” 显然,没人会来回答灰露的问题,但很快,她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哐—— 牛车货箱的栏板,被人用硬物狠狠地砸了一下。 “乡巴佬,你知不知道这儿不能停车!” 当几名拿着圆形盾牌和半身长铁头棍的人类出现在灰露面前的时候,之前街道上的行脚商和赶车贩子,不是没了踪影,就是被抓进了囚车。而抓捕他们的,正是这些所谓的“街卒”。 “不,我并不知道。” 看着领头的那个人类街卒,灰露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清楚。也幸亏之前高特在她的手爪上施加了【屏障】魔法,不然这些家伙看到她的爪子,恐怕不是被吓跑就是直接开打了。 “违规停放牛车,罚款3银币。你是交现银还是用货物抵扣?” 突然被要求交钱,还在思考这些家伙为什么驱散商贩们的灰露有些懵。他们牙狼族并不需要交易,所以,她身上只有昨天高塔给她的那一点货币———完全不够交罚款。 当然,她也没打算交。 “抱歉,我没钱,这车上的货物也不属于我,所以要罚款的话,你们最好等车主出来。”这么说着,灰露从行囊里自顾自地拿出块肉干,咬了一大口。 当更多的街卒涌上这条街道,灰露面前那个手握铁头棍的人类男子,向她下达了命令,“那你站起来,我们要对你进行检查。” “噢。” 他们会因为人数众多,而变得有底气。 “看你的样貌并不是本地人,衣服也是一股死人穿过的味道……” “我们怀疑你,杀人越货。” “不过嘛,你也不是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即便不用兽灵的第七感去观测,仅从表情和眼神来看,灰露也能判断出——这些满脸坏笑的人类,是想通过恐吓的方式,让她给出好处。 或许他们认为她说牛车的主人不在,只是在撒谎? 将肉干三下五除二的咬烂送进肚里,灰露摊开爪子,将高特所教的现学现用了,“大人,话不能乱讲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做到那种事情?” “那就好好的配合检查!” 见灰露表现出弱势,那个叫嚷得最凶的街卒走上前来,抓住了她的左手,想把她从牛车旁拽到街道另一边的小巷子口。然而实话说,灰露就是坐着不动让他拽,他也不可能拽动。 但她没办法,只能先装一会儿弱,以等待高特出来用文明的方式解决问题。 “好吧,大人,我该怎么配合?” 看着更多汇聚过来的街卒,灰露突然有种被绵羊围观的错觉。 “这么热的天气你还把袍子裹得那么紧,我怀疑你在衣服下面藏了走私……” “这背阴面不热啊。” 灰露很老实地回答,打断了街卒的后半句话。 “闭嘴,让你答话了吗!把长袍脱开,我们要检查!” “对,赶紧脱开!” 扫视了一眼那些附和的街卒,亲自见识了这情景的灰露,确信了族中长者所说的:人类是种饱暖思**的生物,一年四季都能发情。 这么近的距离,牙狼族少女几乎能闻到他们散发出的雄性特有臭气了。 “好吧,大人。” 不过,牙狼族并不像人类,对包裹身体的那层织物有极强的依赖感。 在一众街卒的注视下,人狼少女解开长袍的扣子,让被鹿皮裹着的上半身露了出来———实话说,不被那紧紧的袍子束缚着,还会舒服很多。 “很好,配合的不错。” 这么说着,刚才抓着灰露左爪的那个街卒举起他的铁头棍,在她的大腿侧面戳了一下。 这下灰露稍微有些恼火了———毕竟,即便是高特,也没法将她与兽灵共同感知外界的尾巴,用【屏障】魔法隐藏起来。 “还不行吗?” 灰露背靠着墙壁试图拒绝,但那个街卒摇了摇头。 “把下排的扣子解开,我们要确定你真的没有藏东西。” 在森林里的时候,灰露曾经有幸遇到过野狗群,它们单个的战斗力并不怎么强,但成群结队的出现,依然是种很烦的次级捕食者。通常情况下,她并不会和它们发生冲突,但在必要的时候…… “好吧,希望你到此为止。” “先生们,我来替这位小姐缴罚金怎么样?” 就在灰露打算将长袍下半部分的扣子解开与街卒们摊牌之际,她看见一个留着红色长发,身穿着黑外套白衣服的奇怪女孩子走过来,拍了拍其中为首者肩膀。 “女仆小姐,她是你的什么乡下穷亲戚吗?” “不,只是她……” “嘿,乡巴佬,你现在还敢说你没有走私?!” 就在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替灰露据理力争之际,一个街卒突然走到她身旁来,伸手向其大腿后部抓去。 “呜——” “看,并没有放入货箱里经过城门卫兵检查的劣质野兽毛皮!” 尾巴突然被揪住,灰露怔了一下,整张脸都红了。但紧接着那家伙的话语,把她内心的羞怯,完全撵走了。 “你……说什么——劣质?!” “先生,你这样可不太绅士——” “对,我说——” 那个街卒没有机会把话复述一遍,因为灰露的右爪已经握成拳状,一下子砸在他的鼻梁上。人类是一种脆弱的生物,所以她留了力,尽管他还是撞开不少同伴飞出去了两三米。 “这……她是亚人!” 抓着灰露左爪的那个街卒小头目惊呼着想要逃开,但他甚至没有办法跑出两步———因为灰露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刚刚被揪疼的尾巴轻轻摆动,与灵魂紧缚在一起兽灵第七感触发,那些反应过来后挥舞着武器向她冲来的街卒,动作一下子就变得如同老年人一般。 她答应过高特不要惹是生非,所以,不会有人丧命的。 “牙狼族从来不会逃避挑战!” 在一面盾牌向灰露挥来的时候,她没有躲避,用右爪直接拍了过去。于是,在那街卒手腕骨碎裂的引发的惨叫声中,解开了长袍束缚的牙狼族猎人,侧转身向着那座建筑物里大喊了一声。 “叔叔,我要打人了!” 灰露野兽般狂躁的喊声显然惊住了不少人类,当然,要除开被她捏碎手腕的这个家伙——他已经因为疼痛而眼泪鼻涕一起流了。 第八章 狂躁的野兽 http://.biquxs.info/

他们并没有太厚的甲胄。 “啊啊啊———救命,我快死了!” 也不像行鬼那般,可以对死亡漠视。 “你……你袭击执法人员,是违——哇啊——” 松开最先挑事者骨头碎裂的手腕任其在地上打滚,我没有丝毫停顿,左脚前踏沉身拧腰,一记弓步冲拳击中了讲话者的腹部。拳腹相接的时候,我清晰感受到附着在爪掌上的法术屏障,险些消散。 看着被打得倒飞出去的小队长模样街卒,我觉得,可能下手还是重了点。 「所以,是要活动筋骨了吧」 “希望高特的屏障魔法不会因为剧烈碰撞失效。” 潜藏在身体和意识里的野兽魂灵,像是被血腥味儿唤醒了一般,从它蛰伏的位置钻出来,开始在四肢百骸中流淌。我能清晰感觉到,躯体的力量在增长。 实际上对付这些家伙,并不需要让兽灵与我同调,只是有了它的帮助,节奏会快一点。 “快……快一起上,打死这个亚人怪物!” “上!给我上!” 终于明白过来他们所面对的少女有多危险的街卒们,没有再像木头人似的定在那里,纷纷举起武器,砸向了站在墙边的我。 但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这种程度都伤不到与兽灵同调的我——虽然因为数量众多,不可能不被碰到。 嗙—— 嗒—— 轻微的疼痒感从身体多个位置传来,看着一众将棍棒砸在我身体上的街卒,我的嘴角不由得轻微上扬,露出了獠牙。普通人类在体质上,还是太弱了。 「往死了打还是往残了打?」 “打倒就行了。” 几乎都不用躲避,我顶着他们的攻击就往一个方向猛打,攥成拳状的爪子连续出击,很快就被鼻血、口水、鼻涕什么的弄脏了毛发。 这些所谓的街卒大部分只配备有皮甲和镶铁轻盔,无论是攻击躯干还是攻击头部,基本上都是一击就倒———与其说是在战斗,不如说是在练习对力量的控制。 毕竟打死了人,对打算探索人类社会的我来说,还是很麻烦的。 在挥爪和快步向前同时进行了约10秒后,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躺了一地的街卒,有些难受。其中好几个口鼻都在出血,看起来就和要死了一样。 希望他们生命力够顽强,能挺到医生和牧师赶来吧。 「嘿,你似乎出拳变快了,要不再快点儿」 “不行啊,再打下去屏障魔法就要消失了。” 「可以“借”块盾牌用用,钝器,也不容易死人」 “嘿,好主意。” 在街道两边一众街卒的注视下,我蹲下身,捡起了脚边铁皮包木结构的圆盾。站起来的时候,我扫视了他们一眼,发现每个人的眼里都是震惊和恐惧——和在冷溪边饮水时被我们突袭的迅羊族一样。 产生恐惧的猎物,即便是逃跑,也会变得笨拙。 “快去找卫军!” 注意到这群街卒中看起来像头目似的人类向他部下喊这话,我将盾牌握在左手,右脚后撤半步,绷紧了肌肉。是头羊啊。 人类是脆弱的个体,但人类又是个很强大的种族——前提是要在理智且勇敢的领袖指引下。 「这家伙的甲胄和武器可不一样噢」 “犄角稍微长一些的羊而已。” 没给那个人类重新组织起部下的机会,我在云漫山地崎岖道路上无数次捕猎锻炼出来的腿部肌肉猛然发力,将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推了出去。那些刚刚举起棍棒的人类,已经没有让棍棒再落下来的机会。 在我眼里,他们的反应速度比之牙狼族孩童都有所不及。 嗙——铛——咔——— 听着各种各样物体碰撞的声音,我没有去看被我拍翻踹倒砸躺的街卒是什么惨样,只是破开他们不停收缩的防线,直冲那个拔出佩剑的“头羊”。 意料之外的,当我将护在他前方的最后一个街卒踹飞时,他高举起佩剑,对着我全力劈了下来——剑路是斜着的,如果我直往前扑肯定会被砍到。 哐当——— 铁皮和铁皮碰撞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预想中那么悦耳。 看着被盾牌飞盘砸中面甲,惨嚎着倒地上的街卒头目,我没有停下脚步,走过去踩住他脱手的佩剑,短暂的思考了一下。 近半的街卒已经鬼哭狼嚎着倒在地上,剩下的那些,尽管依然没有放下武器逃走但是也再没有一个敢攻过来。所以…… “嗯?” 不过就在这时,我发现,战圈里还站着一个人类。 是因为威胁度太低,而被兽灵忽略了吗? “那个……狼小姐……” 注意到我盯住她,看打扮像族中长辈描述“女仆”的人类女孩,强撑着不转身逃走,挤出了一个颤抖的微笑。 “嗯?” “你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 说完她便快步走过来,一把抱住了我的右臂———这当然不可能束缚住我,让我感觉惊讶的是,她一个弱小的人类女子,竟然敢直接贴上来阻止我。 在她的身上,我嗅到了一股很好闻的气味。 “你想做什么?” 盯着几乎要哭出来的陌生人类女孩,我尽可能用平和的语气发了问。 “请……请不要再打了,赶紧逃走吧!” “啧啧啧,居然打伤我这么多部下——亚人小姑娘,你真是很强啊!” 身侧人类女孩的话语,和另一个人类男性爽朗的声音,几乎同时传进耳朵。 尽管与兽灵同调释放着第七感,我依然没能察觉到后者的存在———这并不是因为他太强,而仅仅是因为,他本人并不在这里。 “人类的城市里,也有这样的音螺吗?”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仰起头,在街对面的哨塔上看到了一个正在闪光的升音魔螺。这种被施以法术后可以做到“十里传音”的炼金产品,我们牙狼族的族长也曾在高特先生那里买过。 似乎,打了小卒,招惹到大将了。 “啊,所以你是要来对付我吗?” 在围观居民和还能站着的街卒注视中,我摘掉头上的帽子,露出了兽人特有的狼耳朵。被帽子盖了一天一夜,耳朵都快被压扁了。 看到它,在场的绝大多数人类都透露出恐惧和厌恶的神情,但也有一小部分———两眼放光。我近旁的那个人类女仆,就是其中之一。 “不不不,别误会,我可不愿以对可爱又能打的狼亚人暴力相待———这种不够绅士的行为,当然是由我的部下们执行了!罗库尔,把她给我抓回来!” 那个升音魔螺没有再闪光,替代其吸引我目光的,是哨塔上负责瞭望的人类士兵打出的信号旗——他在指引街卒们的援军。 “狼小姐,卫军马上要来了,快跑吧!” “狼人小姐,南面那儿的城墙正在修缮,你可以从那儿逃出去。” “狼妹妹,往北边旧城区跑,在那种环境卫军是别想抓住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本应该对我充满敌意的人类,却有一些善意地提醒我逃走。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些被他们称为“街卒”的人类,更令他们讨厌吧。 但那暂时不是我该去考虑的问题。 “闹事的亚人在那边!抓住她!” 音螺里再度传出了那个未曾谋面人类的声音,紧接着,身着甲胄士兵集体行进的踏地声,从街道东面传了过来。 “军队吗?不在丛林里可不好对付。人类小姐,麻烦松开我。” “啊——好的。” 回到小巷子边捡回那死人穿过的袍子穿上,在一众街卒的围观下又走回牛车旁,我揉揉耳朵戴好帽子,决定跑路。这拉着不少“额外收获”的牛车得带走,不然肯定会给高特带来大麻烦。 “那么,再会了,人类的各位。”。 就在我通过兽灵与拉车的黑牛沟通,要驾车随便找个道跑路之际,刚才那个试图帮助我又阻拦了我的女仆,再度跑过来拉住了我的右爪。 “狼小姐,我知道一个藏身地点,让我给你指路吧!” 第九章 角色反转之后 http://.biquxs.info/

马蹄声接近的速度,比骑马者的套索要快得多。 尽管兽灵大部分的力量正在缓慢回流至尾巴内,不过这可不意味着,只凭自身力量的牙狼族猎人,会因此被套中。 “狼小姐你后面!” 就像预料到身后那危险的飞行轨迹一样,灰露在可疑女仆的惊呼声中抬起左爪,刚好探进那绳环里———抛绳者骑着战马飞驰而过,绳环瞬间收小,强大的拉扯力随即从绳子上传来。 是人类骑兵常用的俘敌手段。 哐——— “啊——” 当失去驭者的战马奔出数十步后停下,它的主人已经因为紧拽绳子,在离牛车不过五米的地方坠马躺地,按着他骨折的左臂冷汗直冒。因为太疼,除了坠地的瞬间发出一声惨嚎外,之后直到疼晕过去的时间里,骑手都没能哼出一声。 绳环倒依然紧紧地缠在灰露爪腕上,遗憾的是,没能拽动。 “虽然初次见面,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暂时可以信任你。” 看着只是用指尖一抹就把绳索割断的人狼少女,与她近在咫尺的女仆,眼中浮现出难以掩饰的艳羡之色。她也渴望这样强的力量。 “谢谢……狼小姐,主人应该会对你的遭遇义愤填膺,如果可以……” “指路吧,得先离开这里。” 更多的骑兵正在赶来,虽然他们看起来没有装备能伤到自己的锋锐武器,但如果被黏上,就没法脱身了———当然,全都杀了也不是不行。 “赫拉大街14号。” 灰露也不去抓缰绳,只是通过兽灵向拉车黑牛知照,它便拉着货箱同她们一起向外冲去。 “我不知道赫拉大街在哪里,你上车,和我说方向。” “啊——好。” 灰露依然步行,女仆则被她稍有些粗暴的送上牛车,跟在她身后往街道西面前进。在从挣扎着往街边挪动身子的负伤街卒们身旁通过的时候,猎人顺手从地上抄起了一面圆盾。 视线所及,还是有一些胆怯,却不想被定为逃兵的街卒,试图阻拦她离开。 铛——铛——— 一边用夺来的盾牌挡开那些街卒投掷过来的石灰球,灰露一边驱使牛车前进,在缓慢驶过可能会压到人的路段后,车速提了起来。围观的居民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而又一名试图阻挡的骑马街卒,则被跳起来的灰露用盾牌砸了个人仰马翻。 “嗷——” 从后面追上来的骑马街卒有十余人,但伴随着牙狼族少女的狼吼,受惊止蹄的马匹,怎么也不敢再往前走了。 它们不是人类,可是真真切切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接下来往哪儿走?” 当牛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住时,灰露往后方的街道看了一眼。她的视力很好,即便尘土飞扬,她依然看到了出现在街道东边尽头的卫军。 这些持矛带戈的着甲士兵摆起阵型来,就算有兽灵相助,自己也讨不着便宜。 「而且要是有弓弩的话,我们选择反抗,真的会死噢」 “向北300米后有一个刚好能容纳这牛车通过的小巷,往里开,在巷子中间左拐进菜市。那里人多,混进去以后就好躲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烟尘,身处砖石之林中的牙狼,不由得绷紧了全身。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400米,如果有魔弩手,完全能够攻击到她。 夹着尾巴逃跑真的是不甘心。 “狼小姐,请相信我吧。” “我明白了。” 在女仆的指引下,灰露带着牛车全速奔跑甩开身后的街卒,一头逃进了城北的混居区。或者说是,繁华富裕和穷困衰败的分界区? 一小时后——— 当灰露在那人类女仆的指引下七转八绕,最后拐进一个烂泥路的小巷后,追逐她们的街卒和卫军,早已没了踪影。 “似乎甩掉了?” 这么说着,灰露回转身,伸爪在拉车黑牛的脖子上拍了两下。 “哞——” 牛牛可累得不轻,喘息着哞了一声。 拍下身上的灰尘,那个女仆站起身向灰露伸出了手,希望她能扶自己一下。结果,猎人站在那里毫无反应,她只得自己扶着护手跳下了牛车。 “知道吗狼小姐,你要是再忍忍,我完全可以替你把那罚款交了。” “这可不一样。”摘下帽子脱掉长袍,灰露走到货箱旁,从里面拿起了另一件从行鬼身上拔下来的长袍,一边试着穿上它一边说道:“牙狼族人的尾巴,只有亲人和配偶可以触碰,我没有把那人类打死,已经很克制了。至于罚金,我确实没有,但我同行的人有。” 忍着不适扣上扣子,系好腰带,灰露往巷子另一头瞥了一眼。 “呃……小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云漫,有这样的眼神……就意味着死亡。” “嗯?” 喃喃着,灰露走到人类女仆的身旁,向她伸出了右爪。在离开村庄之前,她还是多少了解过一些人类的礼仪。 “没什么,我叫露雪,以前是猎人。现在……大概是旅行商人的跟班。”听从高特的嘱咐,灰露没有使用本名,“感谢你的帮助,但我想我应该走了。” “诶?”握着灰露与观感有所差别的右爪,女仆有些愕然,“这样吗……但那些街卒和卫军还在追捕你吧?” “这是自然,不过数量不多我能应付。” “那……你知道怎么走吗?” “原路返回是没问题的。” “那肯定会和追兵撞上的,得从其他路绕道才行。” “嗯……那我可能会迷路。” 看着与自己素不相识,却热心帮忙的人类女仆,灰露微眯起眼睛,想从她身上看出点儿什么来。即便是在云漫栖息的兽人,也知道无利不起早的道理。 “既然如此,到我们的裁缝铺吃个点心再走吧!”双手握住灰露的右爪,人类女仆难掩兴奋之色的补充道:“主人是个兽耳爱好者,对我们这些亚人,可是很喜欢的呢!” 女仆的眼里透露着真诚,灰露据此判断,她所说的人,确实是喜欢兽人的。但是,那究竟是哪种喜欢,现在还不宜妄下论断。 “噢,等下,你刚才说……我们?” 见灰露有所察觉,女仆松开她的右爪,满含深意的笑了笑。在猎人警惕的目光中,女仆抬起双手,将她头顶上名为喀秋莎的装饰物取了下来。 “我叫尤娜,是一个亚人女仆,露雪小姐,请多关照了。” 看着拈起裙边向自己行了一个奇怪礼仪的女仆,灰露伸出爪子,在她头顶那扑棱着的耳朵上轻轻戳了一下,“猫人族?” “噫——” “怎么了?” 看着突然捂住耳朵往后退的尤娜,灰露眯起眼睛,开始回想年少时在云漫尝试追猎过的那些猫人族。似乎,他们突然触摸对方耳朵的时候,也会有类似的反应。 “那个……我虽然只是有猫人族血脉的亚人,但是……耳朵还是和它们一样敏感的……” “啊,抱歉,是我失礼了。” 学着之前在城门关卡时那个狼耳亚人的样子,右手抚胸向尤娜微微欠身,灰露思量着之后的计划,稍微放下了一些戒备。 “我们都是女孩子,倒不是太大关系……所以,露雪小姐,你能考虑下我刚才的提议吗?” “我也确实有些饿了,那就却之不恭了。” 于是,在女仆的带领下,灰露牵着牛车走出了巷子,没有再去看那些阴暗角落中幼小无助的亚人和兽人…… 与此同时,东城区的大街上———— 看着地上受伤的街卒一个接一个被的抬走,里瓦特不停地砸着嘴,高特则环抱双臂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两位的茶水,请慢用。”街边店铺的老板端来茶水,同时也不忘感慨两句,“牙狼族的亚人女娃娃都这么能打,若是换成兽人雄性,这些街卒怕是都得丢了性命。” “可不是呢,而且看起来那女娃娃没用爪子,要是……” “谢谢,麻烦你再给我们来两份甜点。” “好的,请稍等。” 老板被高特用一个银币打发走,失去谈话对象的里瓦特有些恼火地端起茶杯,狠灌了一口。茶的温度刚刚好,否则非把他舌头烫出泡。 “这茶不错,真是一分钱一分货。” “那么,里瓦特,现在你还觉得,我去云漫山地是白走了一趟吗?” 待到转身离去的老板完全从视线中消失,高特捧起茶杯抿上一口,这么问了一句。 “这,只能让我暂时保持中立。”看着街道上持锋着甲的卫军士兵们,里瓦特拿起形状可爱的甜点,缓慢地握了下去,“高特,你要明白,无论是我们人类,还是兽人、亚人,终究,都是肉体凡胎。” 当话音落下,他手中的甜点,已经变成焦化的齑粉洒落桌面。 “这我当然明白。”看着将最后一个受伤街卒抬走的教堂神职人员,高特冷冷一笑,“但如果是神的话,什么都可以改变。” 第十章 新朋友 http://.biquxs.info/

春末夏初的太阳,在天空悬挂的时间,还是比没入夜幕后休憩的时间要短的。在猫耳亚人尤娜的指引下,又于偏僻街区穿行了差不多半小时后,灰露终于驾着牛车驶上了北城区的大道。 按照尤娜的说法,以那些街卒的办事效率,通缉告示至少要傍晚时分才可能贴到北城区的主干道来。 “所以他们真能算是维护德瑞城治安的武装力量?” “嘻,名义上还是算的啦。” 坐在灰露旁边,尤娜看起来有些亢奋。要说原因的话,应该是她第一次乘坐牛车在德瑞城内逛街,而且伴座的还是一个强悍的亚人战士吧。 “那要真的发生大规模暴力事件,他们可不怎么靠得住。” “也就是东城区的那些比较弱啦。” 在向目的地前进的路上,灰露有幸从尤娜那里了解了不少德瑞城的信息。 像北城的这片混居区,位于北区的东南方向,紧邻城东北的卫军驻地。这里既有穷困潦倒者栖身的贫民窟,也有亚人聚居区、奴隶市场,乃至角斗场。不过就算这样一个地方,能够光明正大在这人类城市里出现的兽人,要么是奴隶、佣兵,要么,就只能是兽人部落的使节。 很不巧,灰露三者都不是。 “所以,尤娜你也是有尾巴的吧?” 瞥了眼亚人女仆裙摆侧面微微翘起的褶皱,稍有些放松的灰露,这么问了句。 “啊——有是有啦……不过已经不能像露雪小姐你们一样,契约兽灵了。” 说到这里,刚才还心情不错的尤娜,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苦涩。 绝大部分亚人并不是天生存在的种族,而是人类与兽人结合后诞下的后代,虽然他们当中有一些能同时遗传到父母双方的优点,但很大一部分,只会因为血脉的排斥,诞生出结合双方缺点的,“庸人”、“残次品”。 无论是圈养兽人的奴隶主,还是迫于生计娶兽人为妻的穷人,都不可能向他们眼中的“残次品”倾注太多心血。 更不要说,那些亚人与亚人结合后,诞下的,“废品”。 “抱歉。” 尽管那是事实,灰露还是尽可能的表现出了同情——其实按她原本的性格,完全不会这么做。这对猎人来说,只是一种,保持融洽关系的手段。 “不必介意啦……我的命运和另一些人相比,算是不错的了。” “嗯。” 高特给双爪施加的【屏障】魔法还没有失效,所以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行进,灰露并不担心暴露身份。在停止与尤娜的对话后,灰露轻拽缰绳,让牛车放慢了速度———她们的前面有队被枷锁束缚在一起蜥蜴人奴隶,正被奴隶贩子驱赶着前进。 因为也并不赶时间,灰露便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跟在后面,思考着这些生活在南方荒夜沼泽的家伙,是怎么被抓住送到这里来的。 “小姐,怎么,想买一个蜥蜴人吗?我看您似乎对它们挺感兴趣的。” 当前方一个奴隶贩子突然驭马到牛车旁与灰露并排而行,并满脸堆笑地向她搭话,猎人差点本能地出爪将他拍飞。 “不必了,我只是顺路跟着而已。” “啊,好的,如果您或者您的同伴需要购买奴隶当苦力的话,可以到酒浑街尽头的奴隶市场找我帕罗索,我非常乐意给您这样的美丽的小姐挑选奴隶。” “嗯,谢谢。” 打发走那个奴隶贩子后,灰露侧转身看着指路的女仆,询问道:“请问还有多远?” 女仆没有答话,只是抬手指了下街道的左边。 那个标志……剪刀和针线,是一家裁缝铺? 怀着对女仆主人身份的猜测,灰露跳下车座,走到黑牛旁引着它穿过街道,在那装饰颇为华丽的店铺前停了下来。店铺门口,有两个与尤娜穿着相似的女孩儿侍立着。 “欢迎光临……咦,尤娜,你怎么坐在这位小姐的车上?” 当门口的金发女仆看见尤娜后,原本只是向灰露礼仪性问候的她,有些惊讶地走下阶梯迎了出来。她可知道,以尤娜的性格,一般不会随意坐他人的车。 “这就说来话长了。赫希,你先帮露雪小姐把车放到后院,我去通知大小姐。” “啊,好吧。露雪小姐,请跟我来。” 向灰露知照一声后,尤娜径直进入店铺去通知她的主人,而名为赫希的女仆则领着灰露,向裁缝店旁边的小巷子走去。从这边,可以进到店铺后方面积不小的后院。 远远的,灰露就闻到了草料的气味。 当女仆赫希打开院门,让灰露把牛车拉近后院,猎人看到了院子里两个正在给驮马喂草料的兽人奴隶———两个都是云漫山地的兔人。 “请您在这里等待一下,我去请主人下楼。” “好的,麻烦你了。” 看着移动速度缓慢的女仆从裁缝铺后门进入屋子,灰露不由得想起了云漫山地里,那种平时总是踽踽而行的绒鼠。虽然看起来温和优雅,但到了关键时刻,跑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快。 想来,这还是生活环境决定的。 “是牙狼族的猎人小姐吗?” 当一个兔人突然吱声,灰露侧转过身,盯着她们瑰红色的眼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们也曾是天敌,只是现在,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真幸运不是在云漫山地遇见你。” “你们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尤娜的主人一时不来,灰露索性和兔人闲聊起来。 “大小姐,起床了,有客人来了。” “嗯……尤——尤娜,让我再睡一会嘛……” “是很重要的客人!” 尤娜的喊声不小,灰露的听觉也很敏锐,所以即便对话是发生在二楼上,她也能听个一清二楚。这让猎人不由得思考,这间裁缝铺的主人,也是晨昏习性的动物吗? “大小姐,对不起,但是那位狼人小姐……” “什么?狼人!?” “大小姐,衣服,衣服——” 衣服都顾不得穿的著名裁缝,就这么跑下了楼。 第十一章 平凡的怪人 http://.biquxs.info/

“给我摸摸!” “哎?这位人类小姐,你做什么?” 按住突然扑过来的衣衫不整的人类女性头部,迫使她无法贴近的灰露,对这举动感到非常困惑。不过只是一瞬,她就想起了刚才那两个兔人对她的提醒:它们的主人在某方面来说,是个变态。 莫非,是那种对兽人力量极度渴望的…… “你是狼人吗?是吗是吗?!我是第一次见到女性狼人哎!” 举止怪异的人类女性不停地往灰露头部伸手,试图揭掉她的帽子,不过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这是毫无意义的。 “大小姐,请注意您的形象!” 当两个女仆手忙脚乱地从后面赶上来,合力将她们的大小姐拉开,尤娜向灰露倾身表示抱歉的同时,略显汗颜的“呵斥”了她的主人。这对于一般的仆人来说,可是大禁忌。 在两位女仆的帮助下,灰露好容易摆脱了眼前这个人形牛皮糖。但为了帮尤娜让她安静下来,也为了少耽误时间,猎人不得不摘下帽子露出了自己的耳朵。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应该是人狼吧。” 毕竟牙狼族人的身躯和外貌,与无光谷地那些狂暴的狼人比起来,要更接近人类,而非狼。或许,这也是高特选择自己的原因之一? “是毛茸茸的狼耳!我可以——” “大小姐,请先回房更衣。” “但是我想要摸狼耳朵!” 面对这人类女性的再三请求,灰露答应等她更完衣,便让她触摸一下自己的耳朵。直到这时,她才终于肯暂时离开。 当尤娜和赫希合力把她们的主人送回屋子里,驮马食用草料的声音,成为了后院里响动最大的声源。对刚才发生的那些感到奇怪,却暂时做不了什么的灰露索性戴回帽子,到马厩旁看起了兔人奴隶喂马。 “请不要太介意,主人她性格就那样。” 当一位兔人奴隶突然抬起头对灰露这样说,猎人有些诧异的搓了搓爪子。 “看起来,你们并不讨厌成为她的奴隶?” “成为奴隶当然是不幸的事,只不过……遇到的是这位主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看着尤娜从二楼窗台探出身子,用双手向自己比出一个“10”,理解到大概要等待10分钟的灰露,点点头和近旁的兔人聊了起来。 兔人族身体的平均兽化程度与牙狼族相当,在云漫山地算不上多强,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可能就只有族群数量庞大———也正因如此,被捕奴队抓去当奴隶的兔人,数量是非常多的。 从肉眼可见的地方来判断,这两个兔人,至少是没有遭受过虐待、毒打的。 “所以,猎人小姐,你来这里是打算定做衣服吗?” “不。” 虽然知道这里是裁缝铺,灰露却并不理解兔人为什么特意这么问。也就在这时,裁缝铺的后门再一次打开了。 “人狼小姐,对于刚才的失态,我感到万分抱歉。” 梳理好头发,穿上蓝白两色哥特风格长裙的裁缝从那里走出来,远远的就先行了一礼。看着打理一番后光鲜亮丽的裁缝铺女主人,灰露有些惊愕。 人类那句“人靠衣装,马靠鞍装”,实在是非常有道理。 “没什么,请不必介怀。” “你能光临本店,我感到非常荣幸。我叫修贝尔特·塞巴斯蒂安,崔菲尔斯裁缝店的主人,请问人狼小姐您尊姓大名?” “你好,修贝尔特小姐,我叫露雪。” 见修尔贝特神态庄重地伸出右手,灰露也伸出右爪,和她非常郑重的握了手,但就在下一瞬,对方便突然伸手掀掉了盖住狼耳的帽子。 “所以,露雪小姐,现在我可以摸了吗?” “嗯……”看着两眼放光的奇怪人类,灰露抑制住想笑的欲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双爪按膝半蹲了下来,“请吧,唔——” 当耳朵被人轻轻捏住,尽管力度不大,灰露还是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好柔软,好舒服……好想蹭上去!” 双手在灰露耳朵上轻柔地摩挲着,修尔贝特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同时还不忘把头往前凑,去轻嗅她想象中那股从山野带来的舒爽气息。 “修尔贝特小姐,到此为止吧。” 就在修尔贝特即将把鼻尖凑到狼耳朵上的时候,灰露抬起爪,制止了她的进一步举动。她可不希望被人用呕吐物淋一头。 “不要急嘛,蹭一下又没事~~” “我的衣服和帽子都是从死尸身上扒下来的。” “我不介意的!” 面对再度暴露出痴态的大小姐,两个女仆花了好大力气才将之拖开,又费劲口舌终于让她正经起来后,她们终于可以谈一些正式的话题了。 “咳——所以,露雪小姐你一个人打飞了半队街卒?” “才半队吗?我以为我打倒了更多。” 原本空荡荡的后院,被修尔贝特安排着摆上了桌椅。在主人的盛情邀请下,意外来到此处的客人,毫不见外喝起了下午茶。 尤娜如约拿来了点心,灰露没有客气,直接拿起一盘开始食用。虽然在力量、反应、体能、抗打击等各种属性上,人狼都全面强于人类,但相应的,他们对食物的消耗量也非常恐怖。 像先前那一阵打斗,灰露就把它吃的早饭全消耗掉了。 “露雪小姐,你很饿了吗?要不要再来份鹅肉布丁?” “谢谢,我就不客气了。” 虽然大部分人类在战斗这件事情上,实在是弱的不行,但在烹饪食物这件事情上,却似乎很少有种族能与他们比肩。 吃了个半饱后,灰露告知修尔贝特与尤娜,打算带着牛车尽快离开。 “诶?就这样离开吗?” “是的。” “不,你甚至都没有乔装打扮。”说着,修尔贝特抓住了灰露的右爪。 在灰露疑惑之际,尤娜也伸出手握住她的左爪,补充道:“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折回去,肯定会被城管和卫军发现的。” “那……” 因为感受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在修尔贝特的拉拽和尤娜的劝说下,灰露跟着她们一起进到了裁缝店里。不过,到真的站在裁缝店二楼楼梯口,看到那挂有“贵客专用”门牌的屋子时,猎人还是有些犹豫了。 尽管牙狼族并没有货币和经济,但是在不能使用暴力手段的前提下,以物换物这样的常识,他们还是明白的。 “你是说,你打算替我制作衣服?” “没错没错!” “别看大小姐平时不怎么靠谱,但在做衣服的技术上,在整个北城区也是首屈一指的。” 看着拿出尺子和布条,眼中满是兴奋之色的修尔贝特,灰露有些想不明白。 “但我没有足够的钱,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换的。” 母亲给自己打点的行囊里,只有几块奶酪和肉干,以及一套替换用的鹿皮衣。至于高特给自己的那三个银币,已经只剩一银币又七十个铜板,想来也肯定是不够的。 “没事的,耳朵借我再摸一下就行了~” “我觉得这并不妥当。” 第十二章 生意买卖 http://.biquxs.info/

猎人,从字面意思来说,是指从事打猎职业的人或指打猎有专长的人,以狩猎动物用其换取钱财为生。其中,大多是身居山野的世代猎人,但随着时代的变化,也出现了大量脱籍逃耕的自由民和走投无路者“转职”的猎人。 作为云漫山地的原住民,牙狼族目睹了很多学艺不精的猎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命丧兽口。 看着满脸期待之色的修尔贝特,一直被她们牵着鼻子走的灰露,决定表现的强势一些,“我是一名猎人,我想我可以去帮人狩猎些东西,然后来换取你做的衣服。” 很多猎人惨死,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够专业,而是因为…… “啊?真的没必要啦。” “请不要让我误判这是个陷阱。” “这……”确定灰露绝不会让步后,修尔贝特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先让我帮你把尺寸量了总没问题吧?等你把货款送来,我们再交货。” “这倒无妨。” “那么,有劳你脱掉现在穿着的衣服了!” 修贝尔特兴奋的说着,亲自替她的“客人”开了门。 对此,灰露倒是并不介意,跟着修尔贝特进到二楼那间毗临后院的“贵客专用”屋。这间屋子的窗户被纱织的帘布遮着,在保证采光的同时,还能保证屋内的人不会被窥视。 华丽装潢的装潢和家具都在意料之中,但猎人还是产生了惊讶的情绪———屋内为了补光还亮着一盏明石灯。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你是魔法师吗?” 脱掉身上实在是穿着很不舒服的死人袍子,灰露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 “不,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那那盏燃烧魔力的明石灯……” “那是我外祖母留给我的,我的侍卫会一点光系魔法,能给它补充魔力。说起来,露雪小姐你已经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了哟。” 灰露没有仔细去听修尔贝特的话,看着那盏释放着温和白光的明石灯,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个家伙曾经为自己讲解的“云漫之外”。 明石是一种并不罕见的矿石,但要将之加工成可以灌输魔力用来照明的灯盏,非宗师级的工匠不可为。由此可以判断,这个裁缝,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露雪小姐?” “嗯……没什么,请量吧。”听着将房门带上的尤娜脚步声远去,灰露微眯起双眼,盯着眼前面色凝重的裁缝心头一凛,“有什么问题吗?” “不行,你的兽皮衣服也得脱掉,不然量出来会有误差。” 此刻的修尔贝特目光如炬,看起来非常严肃。 牙狼族人也并不似人类那样,对于赤裸身体会感到羞耻,于是灰露便依裁缝的要求,伸爪褪掉了箍住胸腹和胯部的鹿皮衣裙。 “请吧。” “咕——露雪小姐,不得不说,你这样的身材……在我们人类女性里,简直可以称为极品了。” 兽人的先天优势,再加上从小到大都在云漫山地的丛林之间奔跑狩猎,灰露紧致坚韧的肌肤下,隐藏着遒劲的肌肉。但她感觉,修尔贝特最在意的,似乎并不是她的肌肉。 当尤娜拿着一套宽松的女式短袍推开门进来的时候,修尔贝特正用一种妒忌的眼神盯着灰露,同时用那种宽扁的绳带测量她的胸围。 “所以,大小姐,你测胸围要测多久?” 当尤娜调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修尔贝特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上她一眼,松开了绳带,“尤娜,你过来,替我把剩下的尺寸量了。” 面对主人的命令,尤娜强忍着笑意,从她手中接过了扁绳带。 和修尔贝特相比,亚人女仆尤娜的动作要迅捷得多,但是在读数时,却意外的很慢。这一切,都被牙狼猎人看在眼底。 “露雪小姐,麻烦你把靴子脱掉——我觉得主人可能还打算给你设计一双搭配衣裙的长靴。” “啊,那请你先拉住你的主人。” “露雪小姐,我答应了不会再随便摸你耳朵的,你放心好了。” “但愿如此。” 在尤娜和修尔贝特疑惑的目光中,灰露侧摆尾巴坐到地上,抬脚脱掉了桎梏住双足一天多的男式大皮靴。当那覆盖着灰色毛发的兽人脚爪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那个审美观可能与很多人类不同的裁缝,猛地扑了上来。 “好可爱的狼爪!” “主人!别妨碍我量尺寸啊!” 在尤娜恼怒的喊声中,修尔贝特的动作,也就保持在了往前扑的状态——她的头,被一只同样覆盖上狼毛的爪子死死按住,身体便难有寸进了。 “啊,‘屏障’魔法的时间到了。” “露雪小姐你的手……” “我不是说过了吗,尤娜小姐,我是牙狼族猎人。” 大致将【屏障】魔法的事情和尤娜二人解释一番后,看着重新变得若有所思的裁缝,灰露站了起来。一涉及到服装相关的事情上,这个人类确实会变得格外严肃呢。 “所以,露雪小姐,你的脚……平时在靴子里不会难受吗?” 尤娜蹲下身替灰露测量双腿,感觉耳尖有些瘙痒的人狼抬起爪子,揉了揉耳朵,“当然不舒服啊,但是我这兽人脚爪,也不敢直接暴露在外。” “那倒是。”看着灰露脚爪上的毛发,尤娜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头。 也就在这时,刚才跑到屋子另一边让灰露心生警惕的修尔贝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双做工精美的棕色圆头皮鞋。 “露雪小姐,要试试这个吗?” “这个遮不住小腿。” “试一试也无妨嘛!” 在修尔贝特的反复恳求下,灰露答应一试。 “鞋尖空间有冗余,挺舒服的。” 将脚爪塞进去之后,灰露并没有感到那双男式大靴子一样的压迫感,但是,脚踝到膝盖之间的小腿毛发,却无法被遮盖住。按照修尔贝特的说法,穿长裙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但猎人怎么可能选择那种行动不便的装束呢? “太可惜了。” “无妨,那双大靴子我还是可以先将就一下。” 在稍稍花费时间测量完身体剩余部位的尺寸后,灰露将贴身的兽皮衣服箍回原位,穿好靴子,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纱织的窗帘。 看太阳的高度,已经是下午四时许了。 “好了,修尔贝特小姐,尤娜小姐,尺寸也量好了,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把牛车在你们这儿寄放一下。” “这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你……” 看着面露疑惑之色的尤娜,灰露戴好帽子拿起长袍,直接从窗户翻出去落在了后院里。这可把院子里正在收衣服的赫希吓了一大跳。 “露雪小姐,你要去哪儿?” “刚才来的时候,我在街边看见一个画着剑和酒杯标志的建筑。” 向尤娜和修尔贝特这么模模糊糊地解释一下之后,灰露从牛车货箱里拿出一副甲胄,接着迈开步子,快速地走出了后院。 数分钟后———— 在用铁护臂盖住小臂并给躯干套上一件硬皮甲后,灰露穿好斗篷走上大街一路急行,来到了眼前这处门口有着特殊标志的酒馆。 “欢迎光临夜随欢,小姐。” 在酒馆侍女的迎接中,将爪子隐藏在长袖中没有被人注意到的牙狼族猎人,信步走进了这个看起来应该能找到活儿干的地方。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她的“同类”———由人类划分的“兽人类”。 “嘿,美丽的小姐,要陪我们喝一杯吗?!” 刚刚走到满是刀痕剑印的吧台边,灰露还没来得及向酒保开口,旁边一个桌上正在喝酒的豺狼人佣兵就站起身,走过来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它嗅到了同为犬科的雌性牙狼人气味。 “请,把你的狗爪子挪开,我现在没空搭理你。” “噢——那真是遗憾。” 在短暂的眼神交锋中,明明块头更大的豺狼人,却败下了阵来。在一众同伴的哄笑声中,豺狼人佣兵坐回他的位置,为了掩饰尴尬大口的灌起了酒。 「所以把我的力量用在这种地方,真的合适吗」 “如果你希望我直接用爪子的话,我可以不让你威慑它。” 与灵魂契合的兽灵没有回复灰露,她便伸爪在吧台上轻敲两下,唤来了酒保。 “小姐,要喝点什么?” “我想——” 就在灰露用冷漠赶走那豺狼人,打算继续向吧台酒保询问是否有活儿干之际,两枚银币顺着吧台准确的滑到了狗头人酒保手边。 “鲁克,两杯飞鱼酒,算我的。” “稍等。” 酒保转身去酒柜,一个通身羽毛都是白色的鸭人走到灰露旁边,抬起前蹼向她打了个招呼。看他与酒保如此熟络的样子,似乎是这酒馆的常客。 “鸭人先生,有何贵干。” “狼小姐,有兴趣赚外快吗?” “嗯哼。” 灰露从旁边拉来一根高脚凳坐下,没有正面回答。 “看得出来,你想找活儿干,但是……你似乎没有必要的证件。” “证件?” 在云漫的时候,那个家伙曾经告诉自己,就算不是佣兵,也可以到酒馆的酒保那里接一些悬赏任务。虽然事后需要和酒保三七分账,但是却非常便捷。 “对的,现在正值公国和王国冲突,战争随时可能爆发,所以,对佣兵们的审查,也更严格了。” 看着身着硬皮甲腰间别有三把窄刃弯刀的鸭人,灰露环抱起双臂,不置可否地歪了头,“所以?” “所以,黑工们的日子,稍微有些难熬。” “这样吗?但我不是黑工。” 鸭人的喙轻轻开合了两下,似乎是在笑。 “我明白了,你是个新手。” “差不多吧。所以,你说的外快是什么?” 酒馆因为两个酗酒的猪头人互殴,突然热闹了起来,但是狼人和鸭人之间的气氛,却变得异常冷冽。 “两位的飞鱼酒,请慢用。” 将酒杯放下后,狗头人酒保自觉地离开,去到一旁擦起了杯子。见状,鸭人从衣兜里抽出根吸管,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这儿的酒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喝,不过我不可能在这儿待一辈子。” “你来自海边。” 端起酒杯,灰露也轻轻啜了口——确实很好喝。至少,比里瓦特往自己嘴里灌的那种酒好。 “啊,很简单……帮我解决打算干掉我的黑工。” “报酬呢?” 视线跨过鸭人,灰露在酒馆最里面的那张桌子旁,看到了两个释放着危险气息的鸭人佣兵。从刚才开始,他们就在盯着这边了。 “二十枚自治联盟银币,这是我三分之二的家当了。” “少了些吧。” 尽管对货币知识知之甚少,灰露还是跟从直觉,这么说了句。 “干掉它们之后,它们的钱袋子归你。” 这么说着,鸭人从腰后取出一柄短刀和一个布袋,递到了灰露手边。 “一言为定。” “在下鸭人族水手嘎嘎亚,初次见面,这算是定金。” “契约达成,牙狼族猎人露雪,会帮助你。” 酒杯碰到一起,接着两个持杯者用各自的方式一饮而尽。 稍后,在老雇佣兵嘎嘎亚的引领下,灰露去到酒馆最里面的雇佣兵公会注册了新身份。至此,她的脖子上多系挂了一个金属牌。。 “嘎,新人佣兵露雪小姐,有兴趣和我去贫民窟散散步吗?” “呲,乐意之至。” 第十三章 商业陷阱 http://.biquxs.info/

本以为会是一趟平凡到无聊的旅程,但在这短短两天一夜之间所经历的事情,却比在云漫半个月经历的还要精彩。 轻抚着手中兵刃的刀鞘,猎人的目光落在了远方。 光神即将驾着他的太阳马车返回西方神殿,夜幕覆盖天空前最后的火烧云,像神给出的预示一样,为即将到来的残酷,埋下了伏笔。 “其实我不太喜欢德瑞城这样的内陆城市。” 身旁并肩而行的雇主突然吱声,人狼少女意识到,猎物与猎人都已到场。 “这么说来,嘎嘎亚你还去过很多别的城市?” “这是自然———毕竟我的祖父,可是鸭人族当中有名的大商人。” 看着郑重其事戴上头盔的嘎嘎亚,灰露点点头,让与灵魂紧缚到了一起的兽灵,淌进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当太阳即将落下地平线,她和嘎嘎亚站在贫民窟的街道上,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下。 “你这单外快,看起来不太好挣吧?” “真是不好意思,毕竟我身上的宝贝,可是能让人一夜暴富的。” 抽出嘎嘎亚给的短刀,灰露压低身子,绷紧了肌肉,“所以,我现在可以撕毁契约吗?”光用肉眼去看,就能看到十数倍于己方的敌人。 “嘎,”面对灰露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语,嘎嘎亚语气平淡的答复道:“如果你打算转身逃跑的话,契约自动作废。”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没那样的打算。” “他们来了。”这么说着,嘎嘎亚抽出他最长的那柄单刃剑,摆好了迎击架势。 鸭人族和牙狼族比起来力量很弱,但他们会游泳,而且会滑翔,所以在沿河沿海地区,还是有一些鸭人建立的自治组织和部落。 “我还以为你的武器是窄刃弯刀。” “都是单刃,其实也差不多。” 砰——— 火枪射击的声音撕破了战斗前的宁静,看着脚爪边溅起的石屑,灰露和敌人都明白,这发打空了。他真应该买一把用魔力弹的好铳。 “嘎嘎亚,受死吧!” 伴随着一声厉喝,十余名用黑巾裹住头部和喙的鸭人从街道两边跳下来,挥舞兵器攻向了街道中间的鸭人和人狼。他们使用的,也都是单刃剑。 鸭人翅膀快速拍打扇起了强风,一时间街道上飞沙走石,被围在当中的灰露不由得微眯起了双眼——她可不像嘎嘎亚,在眼睑下还有一层透明的膜。 “我能应付5个,剩下的看你了。” “不,你去解决那个火枪手,地上的交给我。” 在嘎嘎亚抽出第二把单刃剑准备迎战的时候,与他背靠背的牙狼族猎人扯开蔽体的长袍,用短刀串起来奋力掷了出去。 尽管鸭人们翅膀扇出的风力很强,但人狼少女的臂力显然更胜一筹,被短刀拖着的袍子逆着风撞上一个防备不及的鸭人杀手,迫使他停下了动作。 也就在那一瞬间,灰露猛地前冲两步转身蹲下,伸出右臂向嘎嘎亚喊了一声,“行动!” “好嘎!” 嘎嘎亚同样掷出一柄短剑,逼停冲得最快的那个杀手后,转身疾步跑向灰露,在即将碰撞的瞬间猛地跃起,踩住她伸出的右臂,同时将他的单刃剑横在了胸前。 “起!” 低吼着,灰露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将他抛向了街道右边的三层小楼。和预想中的不同,嘎嘎亚要比自己猎杀过的鸭人重,但这种高度,还不算太大的问题。 “木呱小心!” “她不是人类!” 趁着人狼和嘎嘎亚放弃防御的攻到近前来的鸭人们发现了异常,但为时已晚。蹲身快速完成回力的同时,与灰露灵魂紧缚在一起的兽灵发出无声的狂笑,进入了狩猎的状态。 「区区鸭人」 “区区鸭人。” 前刺的细剑在灰露眼前飞速放大,也就在它即将刺中目标的瞬间,猎人早就绷紧的左臂极速上抬,金属护臂轻松地磕开了细剑。 这个鸭人还试图回力换招,但灰露并不打算给他机会———后拉的右腿发力,瞬间就将面露微笑的人狼少女送到了他面前。 咔啦—— 骨头断裂的声音不是特别响,但街道上的那些有心人听起来,却是非常刺耳。 当被灰露折断颈骨的鸭人倒在地上,其余发起攻击的鸭人,产生了惧意。鸭人族大多是出色的水手,但却并不善于陆战,在云漫山地的时候,人狼少女已经亲身体验过很多次了。 “嘎啊啊啊———” 伴随着惨叫戛然而止的,是又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抓着火枪的鸭人射手,被嘎嘎亚按着脖子从三楼拽下来,摔死在了街道上。 鸭人杀手们依然维持着包围的态势,但却没有一个肯再先发起进攻。它们大多是为财而战,搭上性命的话…… “零比二,我们取得先手了啊。” “嘎,不过这才上半场开场。”虽然内心对没把所要面对的敌人有多少要告诉露雪有些歉意,但嘎嘎亚表面上还是装作理所应当的,伸蹼指了下杀手当中拿着长枪的家伙,“但只要把他解决掉,下半场就不用打了。” 嘎嘎亚说话的声音没有压低,所以对方也听见了。 “嘎嘎亚,你的想法很美好,可惜,没机会实现了!” 在灰露和嘎嘎亚惊讶的目光中,原本只是或坐或站在街边看戏的贫民窟游民们,纷纷从栖身的角落中拿出武器,像闻到腐肉气味的乌鸦一般,围了过来。 伴随着近百名游民拿着武器加入了包围圈,与灰露背对着背站立的嘎嘎亚,产生了脚底抹油的想法———如果有个人狼族佣兵拖着,他还是有机会逃脱的。 “你没说过,要杀你的人,有这么多。” 无论是从眼前的情势,还是兽灵的第七感,灰露都判断,这下想毫发无损的取胜已无可能。但如果雇用自己的嘎嘎亚能帮忙看着后背,带着他强行冲出去也不是没可能。 伏低身子让左爪触及地面,灰露做好了直往前冲击的准备。 “所以,嘎嘎亚,还要继续打吗?” 见包围圈中心的嘎嘎亚和人狼族佣兵仍没有放弃抵抗的打算,蹼握长枪的黑羽鸭人心头一凛。这么大规模的聚集贫民窟游民在街头杀人,不多时肯定会引来卫军,所以时间是站在嘎嘎亚那边的。 最重要的是,自己并不能直接杀死嘎嘎亚。 “你问这话没必要吧?要动手你大可直接动。” “把那东西交给我,放你一条生路。” 对方居然直接在这么多人面前道出目的,嘎嘎亚心头一乐,确定自己有了一线顺利脱逃的机会,不必再强行突围。 “噢?那东西啊,我好像没带在身上。”将单刃剑送回剑鞘,嘎嘎亚信步走到灰露身旁,与她一起盯住了那个黑羽鸭人,“你要是那么想要的话,可以把德瑞城翻个遍找找。” “那我就把你的腿打断,然后慢慢地问,看你会不会说。”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活捉我了。” 在一众鸭人杀手惊愕的目光中,嘎嘎亚摘下护盔,将头埋到了灰露面前。 “嘎嘎亚先生?” 意识到嘎嘎亚可能做什么,灰露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露雪小姐,如果他们攻过来,麻烦你一爪拍断我的脖子。” “嘎嘎亚,你这个疯子!” 见对方慌张起来,嘎嘎亚悄然把左蹼伸进了衣兜里,同时继续发动语言攻势,“嘿,围观的兽人、亚人、人类伙计们,这家伙想要的东西,是一件价值连城的镇族之宝,我就藏在德瑞城里某个我待过的地方,如果你们有本事,也可以和惊羽这家伙比比谁先找到。” “如果找到那东西,从此翻身当富翁,也不是没可能噢。” 不用再动手,灰露索性也敞开嗓子帮腔,尽可能地把水搅浑。 果不其然,周围那些刚才还一脸杀意的游民,现在都三五成群的和鸭人杀手拉开距离,打起了他们自己的小九九。一个能一夜暴富的机会,可比鸭人杀手预支的两银币,诱人多了。 看着逐渐退散开的游民,嘎嘎亚仰起头盯着他仇人的儿子,嘲讽道:“所以,惊羽,还要继续打吗?” “嘎嘎亚,我不信你能一直雇佣这种高阶兽人佣兵当行刑官!撤!” 鸭人杀手们退去的速度可比进攻快多了,当街道两边的行道灯被火精灵点亮,还站在街道上的,只剩下灰露和嘎嘎亚。 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刚才还镇定自若的嘎嘎亚双腿一软,“啪嗒”瘫坐到了地上,“哈啊……干得好,露雪小姐,按照约定,它们两个的钱包归你了。” 在灰露的注视下,嘎嘎亚从他腰间取下了一个袋子。 “说好的二十个银币,之前给了十个,现在本来该给另外十个的,但是我只剩金币了,这是五个金币,你拿好吧。” 袋子被扔过来,灰露接住它,确实感受到了金币的沉重。 “嘎嘎亚先生?” 今天下午在佣兵公会接受新手指导的时候,灰露大概了解了一下,一个自治联盟金币,能兑换一百零一个东威切尔王国银币,也就是一万零一百个铜板。 这是一笔巨款了。 “你不仅让我成功的多活了一天,还有了离开的机会,多出的,算是我的谢意。” “你不是普通的鸭人。” “啊?嘎嘎,这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且普通的。” 说完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嘎嘎亚站起身,从地上捡回自己先前掷出的短剑,接着向人狼少女行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致敬礼。 在灰露惊愕的目光中,嘎嘎亚舒展背上的双翼,准备离开。和风精灵契约过的他,只要无人干扰,就可以短暂的不受大地束缚。 “我们有缘再见,露雪小姐。”街边的建筑并不是太高,只要自己飞腾而起翻上顶部,就可以消失在夜的苍茫中。 “等下。” “嘎——” 嘎嘎亚刚刚起飞,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调整姿态,一只狼爪就从下方抓住它的脚腕,将之拖回了地面。 “你想做什么?!” 当人狼少女带着玩味的笑容从上方压住自己,嘎嘎亚感到了久违的恐惧。如果这这个雇佣兵背叛自己,那么…… “我们的契约还没结束。” “嘎?” “卫军快来了……等我扒了战利品就跟我走吧,我会想办法护送你离开的。” 嘛,既然眼前这个问题一时没法解决,那么,就先回去裁缝铺去解决之前的问题好了。 第十四章 星火 http://.biquxs.info/

“咔———” 弯刀入鞘,刚刚还在耳边嗡嗡叫的苍蝇,已经变成两半,落到了哨塔之外。 初夏夜晚的静谧中,弯刀的主人拍拍手,翻身坐到了护栏上。南边,夜晚灯火稀疏的德瑞城,正在卫军的守护下安睡;而侧过头远眺北方,那迷蒙一片的黑暗中,自然的野性,正在山地中奔腾。 “真是让人意外……” 白天那个痛揍了半队街卒的女兽人,虽然没有直接碰面,但从当时案发现场残留的气味和街卒们言语描述整合出的信息来判断,很大的可能是牙狼族人。 看着自己摆在大腿右侧的尾巴,卫军哨兵摇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牙狼族人了啊…… “愿星,换班了。” 同伴的声音从哨塔下传来,名为愿星的半狼女孩伸手按住佩刀,将原本悬在半空的双脚挪上了哨塔护栏。 已经是凌晨五点多,快要天亮了。 “这就下来。” 云雾就要开始在山间弥散———闭上眼睛,半狼女孩用手在柱子上轻轻一推,纵身跳下了四米多高的哨塔。 在坠落的过程中,愿星感受到那份亲和的力量,在下方轻轻摊开手,迎向了她。就像,那时的妈妈一样…… “嗒——” 战靴与泥土接触,甚至都不用半跪下身,只是轻轻屈膝,大地精灵的力量便已消去那多余的坠力。它现在,是唯一还能时刻着陪伴她的了。 从颈上取下值班挂牌扔给近旁的山羊人吉峻,又向与他同行的绵羊人绒茸松打个招呼后,下班的半狼女孩伸个懒腰,向着西面一公里多那即将苏醒的城市迈开了步子。 ………… “不行了……” 当最后一丝力量被压榨干净,风嬉笑着从耳旁飘过,浑浊昏黑在眼前飞速放大——伴随着令全身筋肉骨骼一齐发出悲悯的碰撞,她在疼痛中,拥抱了陌生的土地。 尽管痛苦万分,死神却没有降临。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多希望那对万物一视同仁的神,能将自己千疮百孔的灵魂带走。 嗒——嗒—— 重新开始在身体中流淌的魔素让疼痛稍稍缓解后,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听到了不妙的声音。有人过来了。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把你们做成肉干。” 喃喃着,身体和心理同时承受重压的女孩终于支撑不住,“啪”的又趴到了地上。如果不是在探险结束后好巧不巧的碰上那一群装备精良的山贼,自己根本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为了逃生,可是各种压箱底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唉,只希望这次遇到的,不要太粗暴就好了…… 在意识迷蒙前,女孩最后听到的,是一阵轻快的哼唱声。 嗒—— “嗯?这是……” 哼唱声和脚步声戛然而止,迷蒙中,女孩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背上戳了两下。 “呜……” 尽管意识处在恍惚中,她的身体还是因为不适,自主的让喉咙发出了声音。 “还活着?”当眼前伏倒在路边的“尸体”哼出声,哨兵心头一凛,知道自己又要做抉择了,“小姑娘,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尽管表示了关切,愿星却没有贴的太近———狼那部分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状态糟糕的小姑娘,实际上也许是个危险的存在。 她已经下班,此处不在哨所管辖范围内,而且此时已是后半夜,就算放任不管,也没人能找她的麻烦。但是……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好……饿……” 当眼前这个女孩用虚弱至极的声音求救,愿星沉默了半晌。在短暂的思考后,她解下挂在腰带侧面的干粮袋,保持着合适的距离递到了对方手边。 “这儿有吃的。” “饿……” 尽管将干粮袋递了过去,对方却毫无反应。 “不能自己动吗?” 伴随着魔素对身体四肢百骸中残存魔力的搜刮完成,血液重获部分修复能力的女孩,意识渐渐清醒。乌云不知何时散开了,艰难的偏过头,在月光的映照下,女孩看到一个身着甲胄的人狼士兵,正半跪在自己身旁。 这让她意识到,自己有很大概率活下去了。 “不……行。”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艾萨……军爷。” 愿星继承了来自父亲的狼眸,在黑夜中视物毫无问题。仔细查看一番,确定对方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后,她伸出手,将眼前这个名为艾萨的女孩翻了个身。 这个头上长角,穿着一条破旧露肩连衣裙的亚人女孩,身体上到处都是擦伤的破口和跌撞造成的淤青,如果不是大地女神保佑,她在这儿躺那么久,早就被流窜的野狗吃了。 “女神保佑。”看着名为艾萨的不幸女孩,愿星从腰带上解下水壶,保持着一定警惕地靠近了对方,“你看起来遭遇了很大的麻烦……别紧张,我是德瑞城的卫军军士,如果你不是什么逃犯之类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唔……” “能坐起来吗?” “很困难。” 见艾萨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愿星解下自己的外袍,裹到了她的身上。这既能为其提供一定的温暖,也可以当做一定程度的束缚,保障自身的安全。 在确信艾萨无法自己坐起来之后,愿星伸出双手扶起她,让她斜躺着靠在了自己怀里,“先喝点儿水,不要勉强自己行动。我是个战士,不能医治你的伤势,你要坚持下。” 清凉的水入口,原本还有些昏涨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感受着魔素再度开始与血液一同在身体里奔腾,艾萨张张嘴,未语泪先流,“呜……谢谢你……呜——” 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妹妹年龄相仿的不幸亚人女孩,愿星伸出左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起来,“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 “呜——可大家……大家都……” “先吃点东西,你要清楚,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呜……我……我明白……” 看着泪流满面,将自己送到嘴边的干粮费力吃下去的女孩,卫军军士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和无奈。 最近这段时间,旅人和行脚商遭到袭击的次数大幅度攀升,整个德瑞城驻屯卫军都遭到了城主大人的斥责。尽管城卫衙署增派人手加强了巡逻警戒以安抚民心,但亲自参与过的愿星清楚,这一行动收效甚微。 “嗐……走吧,我带你去城里找医生。” “谢谢你……军士小姐……” 将行动困难的艾萨拦腰抱起,愿星尽可能轻缓地迈出脚步,向城市走去——怀中的女孩因为长时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睡着了。 “真希望这样不幸的事情,能少一些。” 愿星知道自己又拯救了一个生命,但她并不知道,这一天,一颗灾难的种子,被她带进了这座城市。 第十五章 趁夜断尾 http://.biquxs.info/

最后一次从附近路过的急促脚步声已经消失了很久,但是猎人仍旧蛰伏在伪装下,纹丝不动。有时候,猎人也需要去模仿猎物的心态,揣测出它们最有可能选择的下一步行动方式。 不过,从当前的情形来看,扮演猎物的,确实是己方没错了。 “所以我们是暂时躲掉了?” 雇主细若蚊吟的声音从侧旁传来的时候,除了猎人外,又兼职起雇佣兵的灰露,透过伪装的缝隙向外扔了块小石子。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引来。 “那当然。”将压在头上的一大堆袋子推开,灰露轻缓地将身体从垃圾堆里挣脱出来,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的呼了口气,“这个位置躲藏起来不错,就是有点臭。” “岂止是有点臭……我都快窒息了。你也是,就不能选个好点儿的地方?” 在灰露的帮助下移除掉压在背上的人类生活垃圾,嘎嘎亚伸蹼捂住鼻孔,忍不住抱怨起来。他本来是打算独自逃到南城区的另一个酒馆去,寻找下次机会逃出德瑞城,但是现在…… “你现在是在逃避追杀的猎物,我替你做的选择,都是最安全最高效的。”看了眼正前方巷子外的那盏行道灯,灰露拍拍雇主的臂膀,示意他往巷子后面走。牙狼族的嗅觉很棒,所以她刚才蛰伏的这段时间所吃的苦头,可比嘎嘎亚大多了。 趁着深夜运送垃圾出城的清理工还没来,灰露三下五除二的把翻落一地的垃圾堆回原位,接着便离开此处,快步去追赶嘎嘎亚。 “你觉得这样东躲西藏一整晚,有什么意义吗?” 当灰露赶上先行一步的雇主时,他已经站在巷子的尽头。 看着街道上有些黯淡的行道灯,灰露从傍晚时购买的背包里取出地图,看了一眼,“这样能将你们那位未来族长的部署,完全打乱。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猜的。” “噢。” 即便灰露不道明,嘎嘎亚自己也清楚,这么长的时间困在德瑞城内是为什么。 将德瑞城行商用概略地图伸到嘎嘎亚面前,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灰露伸爪指了几个位置,“我们在南城区干掉一个咬尾的,在西城区打晕两个,又在东城区打伤一个,所以四个城区都有我们的行动踪迹。” “说说你的方案。” “当时天都快黑了,我又戴着面纱,他们想来应该是没看清我的样貌。” 灰露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在北城区西偏南的居民区边缘,靠近昨天傍晚与杀手发生冲突的贫民窟。带着“尾巴”们绕了一大圈后,他们又回到了灯下黑的位置。 “然后?” “先上楼。” 收起地图,人狼少女四爪并用,撑着巷子两边的墙壁将身体往上方送去。待到她稍有些费力地登上楼顶的时候,鸭人嘎嘎亚已经坐在房檐边,自顾自地吃起海菜干。 午夜已过,未被云层遮挡的两轮银紫两明月高挂在天空上,就像神在注视他创造的万物。 “实话说,我很怀疑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非要说的话,是契约吧。”灰露自己也不明白,这么做到底是逞强,还是恪守信条。看着街对面在云漫山地等于埋骨地的贫民窟,她也找个位置坐下,从行囊里取出块肉干啃食起来。 “嘎?” “我们牙狼族人一旦与他人签订契约,就算是付出性命的代价,也会去执行。” “但我们的契约内容……” “就是因为以我的力量做不到解决那些杀手,才退而求其次,保障你的性命。”见嘎嘎亚眼中充满惊愕,灰露伸爪揉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自嘲道:“呜,如果我父亲在这里,肯定会大骂我一顿,说我投机取巧。” “我觉得吧,你这是合理的变通。嘎,真是羡慕,你的父亲还能训斥你。” 在试图摆脱杀手们追踪的整晚时间里,灰露有幸从嘎嘎亚那里探取到一些他被追杀的原因。同时,她也了解到,这个鸭人族勇士的双亲,都已经不在凡世。 “啊……走吧,我先带你去藏身点。等月亮又被云遮住就不好走了。” “好吧。” “那跟紧我了。” 靠近贫民窟一侧的居民区楼顶基本都无人看管,在这上面行动,既可以躲过卫军巡逻队,也避免了被潜在的杀手眼线看见。嘎嘎亚契约了风精灵,又是鸭人,能够轻松的在各个楼顶之间滑翔,而自己的弹跳力不算差,跳过楼与楼之间的小巷子,也不是太困难。 于是,在沉睡的德瑞城中,牙狼族猎人和她的雇主借着黑夜的庇护,没有惹人注目地回到了裁缝铺附近。 咚咚——咚咚—— “唔,大半夜的……谁啊?” “是我。” “露雪小姐?” 开门的是猫耳女仆尤娜而非人类女仆赫希,这让灰露稍微松了口气。和亚人交流,可比和人类交流容易多了——更不要说她们那个不太正常的大小姐了。 在尤娜疑惑的目光中,灰露拉着蹼爪搭在剑柄上的嘎嘎亚闪身进到了后院。 在确定没有尾巴后,灰露关上院门,向尤娜解释道:“尤娜,这是我的雇主嘎嘎亚,我们稍微遇到一些问题耽搁了时间,想在后院借间屋子休息一下。” 后院靠近裁缝铺的这边,房门上挂着一盏油灯,借着灯光,嘎嘎亚和尤娜互相将对方打量了一番。在双方都认为对方应该没有恶意后,尤娜先开了口。 “可以是可以……不过后院只有一间放杂物的棚子,露雪小姐你和这位鸭人先生一块儿睡吗?” “货箱里有毯子,我睡牛车上就行了。” “那怎么行,你毕竟是女孩子……”初夏的深夜,气温还是有点低的。看着停在马厩旁既不避风又不遮雨的牛车,尤娜放心不下,伸手拉住了灰露,“还是到屋里和我挤挤吧。” “我可是人狼,这点儿温度小意思的。” “露雪,你就放心进去睡,我不会不辞而别的。尤娜小姐,能借盏油灯给我吗?我会付租金的。” 见嘎嘎亚也这么说,灰露不好再推辞,便接受了尤娜的好意。 “嗯……那行吧。尤娜,请你先去帮嘎嘎亚先生拿盏灯,我再和他交代几句就过去。” “好。” 待到尤娜离开,灰露快步走到牛车旁,从里面拿出张毯子扔给了嘎嘎亚。 “所以,这就是你的办法?” “我听我的……叔叔说,出城的车辆不会太仔细检查。”拍了拍货箱半人高的栏板,灰露微微一笑,“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样明目张胆的‘偷渡’,何不一试?” 第十六章 衣冠禽兽 http://.biquxs.info/

“咯~咕咕咕————” 人类家养公鸡的打鸣声,伴随着晨间的阳光和微风,将人狼少女从睡梦中唤醒了过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呜……” 睁开眼,灰露看着侧躺在身旁的人类女性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个名叫修尔贝特的裁缝,行为方式实在是让她难以理解。 “修尔贝特小姐,醒醒,不要揪着我的耳朵了。” “呜———不要……再让我睡会儿~” 修尔贝特捏着灰露耳朵的左手不仅没有松开,原本只是按着肩膀的右手,还得寸进尺的往下滑,一把按到了她腰上。 “修尔贝特小姐……有些过分了,会很痒的。” 在修尔贝特胡乱摸索的手挠到腰肢的痒痒肉之前,灰露用爪子护住耳朵往侧面一翻身,脱离了这名迷糊裁缝的搂抱。 昨晚安顿好嘎嘎亚,再将获取的自治联盟金币拿出一枚交给尤娜之后,她带着灰露到这个本来是给女仆睡的房间铺了床,而她自己则睡在另外一张床榻上。 在进食补充体能后,灰露躺在陌生的人类建筑物里闭上了眼睛。本以为可以就这样睡到天亮,伴随着阳光的降临醒来,没想到后半夜的时候,有人悄悄推开房门摸了进来。 “呜呜————露雪你不要跑啊!” 看着躺在床上小孩子般耍赖的修尔贝特,灰露很烦躁的拍了拍脑袋。若不是自己夜视能力强,看清了当时悄悄进来的是谁,今天白天,尤娜她们就要给自己的老板收尸了。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高特先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修尔贝特小姐,我想我可能需要重申一遍———我们牙狼族虽然不讨厌人类,但也并不喜欢与你们过于亲近。” 从木质的长架子上拿起贴身的鹿皮衣裙套好,灰露将灰色长发拂到身后,走到镜子前看了下镜中的自己——高特大师施放的【屏障】魔法已经完全失效,不仅是覆盖整个前臂的毛发,连爪子都已经在镜子中被完整的映照出来,一眼就能瞧见爪尖的锋锐。 “啊,是肉肉的狼爪!灰露小姐,请和我握手!” 在灰露暗自思考今天该如何隐藏手爪之际,仅仅只套着一条睡裙的修尔贝特翻身下床,扑过来从身后抱住了她。 “呜——!” 本能让灰露立刻就要拧转腰身,弹出爪子向身后的生物挥去。但在通过镜子看清抱住自己的人时,那张迷糊到毫无防备的脸,遏制了她的躁动。 “修尔贝特小姐,请不要突然从背后抱住我……很可能会受伤的。” “唔呜唔———不要嘛,露雪你抱起来好舒服啊,我想一直搂着你。” “大小姐,赫希已经把早饭准备……” 就在灰露心头恼火,整理语言想表达自己情绪之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啊,尤娜,早上好哦。” “你们……对不起,打扰了!” “呜嗷———尤……尤娜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嘭—— 房门被带上,原本在身后抱住灰露的修尔贝特松开了双臂,回到床边淡定地穿起她的衣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嗯,虽然确实也没发生什么。 咚咚—— 在让灰露感觉尴尬,修尔贝特却不以为意的怪异气氛中,房门被人敲响了。 “请进。” “小姐,给露雪小姐订做的衣服已经阴干,我把它带过来了。” 看着将衣物送进来的女仆赫希,修尔贝特满意地点点头,接着缓步走过去,像拿捏艺术品一样,提起那套为灰露订做的衣裙缓缓展开———透过蓝灰色衣裙的缝隙,裁缝盯住了呆立在那儿的人狼少女。 “看起来非常合适。尤娜,别在外面躲着了,过来帮忙。” “来——来了!” 面色潮红的尤娜从门外快步跑进来,眼神不断在修尔贝特和灰露之间游走,直到一旁的赫希在背后轻拍一下,她才回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调整状态走向工作目标。 微妙的气氛中,灰露不明就里地被尤娜和赫希拉到镜子旁,都还没来得及解释刚才的问题,二人就开始给她梳理起头发。这是人狼少女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母亲以外的人梳头。 “请你原谅大小姐的冒失。” 尤娜轻附在耳边这么说上一句的时候,站在前方赫希已经牵引着灰露的双臂穿过袖子,整理着衣襟,准备扣上扣子了。 “能让我自己来吗?” “露雪小姐你的爪子……可以吗?” “这不是正好验证一下吗?”说着,灰露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将衣襟合拢,把第一颗纽扣送入了扣眼。也许是运气使然,并没有发生纽扣被爪尖划开的状况。 “纽扣用的材料是铜,只是覆上了黑漆,硬度够,不那么谨小慎微也可以。” 当裁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在扣第二颗纽扣的人狼少女长呼出一口气,不再顾忌力气使用偏大而损坏扣子,三下五除二穿好了新装。 修尔贝特替灰露量身定制的这件连衣裙没有袖子,上半身比较宽松,但又不会显得有拖沓感,保持美观的同时也能做大幅度的动作;纽扣的布置从上往下呈一条弧线,从锁骨开始到大腿右侧,既方便又美观;裙摆的长度超过膝盖3公分,刚好将尾巴遮住,搭配上同样是精准订制的长靴,可以把灰露下半身人狼的特征完美的隐藏起来。 “露雪小姐,还有一个搭配的上身装饰噢。” “还有一个头饰!” 在灰露盯着镜子打量自身上的衣裙之际,刚刚退到两旁的赫希和尤娜再度凑上来,一人在后,给人狼少女搭上了遮盖住肩膀、大臂的蓝色亚麻披肩,另一人在前,于左耳外侧别上了一只发卡。 还没等灰露自己透过镜子审视自己一番,已经在后面等到急不可耐的裁缝跑过来,按住她“模特”的肩膀,让其原地转了一圈半。 “不错呢。” “忽略狼爪和耳朵,看起来就和人类一样哦。” 赫希和尤娜在一旁的赞许,灰露没有太在意,反倒是一边往后退一边喃喃着“还缺点儿什么”的修尔贝特,让她感到心跳加快。 “修尔贝特小姐,你觉得还差什么?” “我一时也说不出来……噢,我是把你双臂再度使用那个什么障碍魔法,代入主视角来看的。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转过身看着镜子里穿上人类女孩子才该穿的衣裙的自己,灰露的脸颊稍微有些红,“我觉得……衣裙挺好看的,不过平时应该没机会穿。毕竟发生冲突什么的穿着这个去搏斗,可能一下就被弄坏了。” “觉得好看就没问题了,至于什么时候穿,这个自然是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来。” “嗯。” 看着褪下新衣后披上甲胄的人狼少女,修尔贝特打个响指,让尤娜把崭新的衣裙收起来包好,送去灰露的牛车。而侍立一旁的赫希,很自觉地离开,去餐桌旁等候了。 待到这间屋子里只剩下修尔贝特和灰露,猎人看着走近的裁缝,歪了歪头。 “还有什么事吗?” “我听尤娜说你支付了一枚金币。” “是的。” “钱的来源我就不打听了,但这套衣裙,一金币不够。” 面对修尔贝特很大可能是漫天要价的举动,灰露没有直接质问或是驳斥,转而是尽可能地克制着斟酌词句,委婉的问道:“这件衣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有。” 在灰露的注视下,修尔贝特解下她系在手腕上的一段绸带,递到了灰露爪中。 “这是?” “试着扯断它。” 灰露照做了,但和预想中的不同,仅仅是一段人类拇指粗细的绸带,她却用了至少三成的力量才将之扯断——这在平常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是因为没吃早饭吗? “你是说,那件连衣裙,也用的这种材料?” “也不单单是材料。”说到这里,修尔贝特为了掩饰尴尬,踱着小碎步走到了窗户旁,背对着灰露补充道:“昨天晚上,我误……我想着你是个兽战士,以后可能会面对各种突发情况,就对你的衣裙施加了一种强化魔法。你也知道,我本身不会魔法,所以只能用卷轴,而那强化魔法,是非常消耗心力和卷轴的。” “那你开个价吧,如果我能付得起,我一定买下来。这么坚固的布甲,用来当内衬确实不错。” 面对只是一瞬间就把自己作品当做甲胄看待的灰露,修尔贝特嘟起嘴气呼呼地转过身,大踏步地走到灰露面前,喊道:“十金币,你要吗?!” “太贵了,我一时无法支付,能便宜点吗。” “本店概不还价,门口招牌旁可是写了的。当然,你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可以理解,所以我也不一定非要现金……用其他方式支付也可以噢。” “比如?” 看着脸上露出狐狸微笑的修尔贝特,灰露悄悄地把右爪背到身后,弹出了爪子。如果用上全力,她能一瞬间拍碎普通人类的脑袋。 “给我当三天模特,一天给你算三金币的工钱,怎么样?” 预料之外的不是什么恶劣要求,灰露又不着痕迹地收起了爪子,“这……容我考虑考虑,稍后再答复。” “嗯,也好,我们先去吃饭吧。” 也不管灰露是什么想法,修尔贝特伸手握住她的左爪就欢快地往屋门跑去,仿佛碰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不过,事与愿违,修尔贝特期待中的与灰露共进早餐,很快就被人狼少女直接从桌上拿走两个盛着食物的盘子,独自去到后院的举动破坏了。 “嘎嘎亚先生,吃早餐了。” 刚到后院,灰露就看见了正在牛车旁擦拭武器的嘎嘎亚,于是她端着盘子走到车旁,将素食占多数的那一盘递给了她的雇主。 “嘎,多谢。” “今天才刚开始,吃饱点,如果我运气好很快就能找到我叔叔他们的话,应该能在傍晚时分出城。不过,可以的话,还是做好交战准备。” “那希望你运气爆棚。愿海之女神保佑我们——虽然这儿是内陆了。” “嗷,内陆也是要下雨的嘛。” 就在灰露和嘎嘎亚说笑着进食之际,亚人女仆尤娜拿着一张纸从裁缝铺那边跑出来,满脸笑意地将纸张递向灰露。这是她之前出门去买菜的时候,从卫军士兵那里拿到的。 “露雪小姐,好消息哦。” “难不成是我叔叔发寻人启事了?” 停止进食从尤娜手中接过纸张,灰露只是第一眼看到上面的画像,就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且不说画的丑不丑…… “嘻嘻,通缉公告上的面像和露雪小姐你一点都不像,而且下面的文字特征描述,写的是亚人,而非兽人。想来,应该是那‘屏障’魔法的功劳。” “嘎,这么说来,你还是个通缉犯?没想到啊,没想到。” 放下餐盘,嘎嘎亚满眼都是“震惊”的神色,伸蹼拍了拍灰露的肩膀。 不过他的演技实在是不甚过关,根本没有让灰露感到分毫压力,倒是肢体语言上的那份滑稽,让一旁的尤娜笑得花枝乱颤。 “只是打翻了半队街卒,我以为不会有那么严重的。”将那张悬赏80银币的通缉人员画像递还给女仆,灰露在大快朵颐剩下的食物前,问出了她的问题,“所以,尤娜,你的建议是?” “德瑞城里的兽人佣兵不少,像露雪小姐你这样的人狼也有一些,所以如果没有其它顾忌,直接以兽人的面貌上街,反倒不会被卫军或者街卒注意到。” “这样吗……” 食物咽下肚,灰露和嘎嘎亚一齐将盘子递给尤娜,齐声道了句“有劳”。接着,两人便开始对自身进行武装。 “非常巧,当时在酒馆应该看到过你样貌的那两个杀手,昨晚都被干掉了。” “那真是巧。” 灰露觉得尤娜说的很有道理,这下嘎嘎亚又塞来一粒定心丸,于是她将护臂紧固绳系上后,摘掉了覆盖住耳朵的帽子,转而从牛车后货箱里拿出一顶盔顶开有两个洞的轻盔———这防具,属于一个生前是斥候的猫人行鬼。 在无回江畔消灭掉数目可观的行鬼后,高特指导着灰露将那些还能回收利用的战利品都收集了起来,在后货箱里堆了一大堆。进城的时候意外的没有被检查,所以德瑞城根本不知道这么一批兵备的流入。 要是此时爆发兽人起义,这儿至少可以武装出十个披坚执锐的兽战士。 “再挑一把趁手的武器,就完全是个佣兵的模样了。” 嘎嘎亚托着喙站在一旁这么评价的同时,灰露已经从后货箱里取出一件轻微破损的铁叶裙甲,系到腰上用于保护大腿及胯部。虽然这会降低一定的敏捷性,但在面对锐器攻击时,可以很好地保护躯体。 “遗憾的是,我主职业是猎人———如果昨天那些在贫民窟堵截的游民使用的是钝器,我应该能全部解决。” “从你打了半队街卒身上却只有一点点淤青来看,此言不虚。”看着灰露打算重新把短剑别到腰间,嘎嘎亚摇了摇头,“短刀短剑于你来说可能都不大趁手,如果你打算使用武器而非爪子,我的建议是……斧头。” “斧头势大力沉,我试过,但我更愿意把它当做投掷武器。” “那你也许可以试试护手剑或者双手剑。” 嘎嘎亚说出这话的时候,灰露刚好从武器堆里抽出一把齐胸高的黑色手半剑。人狼少女拿着它随爪挥了两下,发现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用。 “好,我出门了。” 第十七章 狼行城间 http://.biquxs.info/

德瑞城的白昼,总是洋溢着热情和欢乐。 无论是在街头路口尽兴表演的艺人,还是那些挑着担子往来于大街小巷的小食贩子,亦或者端坐在街边工作台前的手工业者,全都焕发着一种蓬勃的气息。 这和贫民窟那种弥漫着腐烂与颓败的气息,截然相反——明明就在同一座城市,却好像隔着一个世界。 “人类,就是因为这些,才活的多姿多彩吗?” 在灰露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同逐渐汇聚起来的人流一同走过三条街道。当叮叮铛铛的金属碰撞声从近处传来的时候,充盈着火与铁气味的空气,被清晨的微风送到了鼻子前。 是一条专属于佣兵的长街呢。 “佣兵小姐,上好的牛皮盾,物美价廉,来看看吧。” “佣兵小姐,我们店在搞促销,来挑件趁手的兵器吧!” “嘿,美丽的佣兵小姐,你的装备看起来因为战斗沾上了不少污迹,来我们防具店保养一下吧,这样它们才能更佳映衬你的英姿。” 行走在吆喝声与打铁声此起彼伏的街头,与形形色色的佣兵擦肩而过,初次来着这里的人狼少女,难以抑制心头的兴奋。最终,她还是走向了一家招牌上同时画有剑、盔、锤标志的武备店。 “欢迎光临。” 在店铺门口可爱的萝莉看板娘迎接下,灰露走进店内,扫视了一眼码放得如同接受检阅般整齐的兵备。这间被银灰色占据主基调的铺子,让牙狼非常喜欢——人狼不是狼人,既不怕银器,也不会讨厌银色。 此时正值清晨,店铺里面的顾客不多,只有一个看起来是弓箭手的佣兵在摆放甲胄的货架前精挑细选,唯恐出了纰漏。 “小姐看起来挺面生,是第一次来小店吧。想要买点什么?” 当一个穿着皮围裙,浑身都是火炭味儿的店员扛着数把大锤战斧从侧旁货架后走出来,灰露吃了一惊——对方是个虎人。 “我想看看有没有趁爪的武器……冒昧问下,你是南啸原的兽人吧?” 在灰露的注视下,虎人将那捆加起来足有三百斤重的武器放到一个空着的货架上,腾出手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鼻尖的汗水。和灰露不同,这个虎人的形貌更像解放出前肢站立起来的老虎,而非躯体兽化的人类。 “狼小姐好眼力,我是来自南啸原,不过别看我长得这样,却只能算亚人了。” “你也,不能和兽灵契约吗?” 抬起宽大有力的左掌,虎人看着严重退化的爪子,摇了摇头,“如你所言,我连感受到它们的存在都做不到,更不要提契约了。” “那真是遗憾。” “哈哈,也没什么,我这不还因祸得福,静下心来,在铸剑锻甲这件事上走出了自己的宽敞道路嘛。” 看着双手叉腰在那里,像检阅自己军队一般审视店铺里兵备的虎人,灰露点点头,发出了由衷的赞叹:“果然是我们兽人中的王者之族,你的心性让我佩服。” “哈,狼小姐过誉了。”被眼前有着人类外貌的兽人同类称赞,刚才还浑身散发着一股睥睨天下气势的虎人,弓起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叫戈锋,是这家武备店老板的养子。说起来,狼小姐你是想要买什么武器?我可以从打造者的角度给你一定的建议。” “谢谢,戈锋,我叫露雪。”看着眼前性格有趣的大猫,灰露解下挂在腰侧的护手剑,递到了对方爪里,“我觉得这种剑挺好用的,就是这把的剑锋已经有不少缺口,可能会影响使用。” 戈锋拔出了那柄手半剑,横起剑身放到耳边,用他的虎爪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金属的轻鸣在铸剑师和兽战士之间回响,待到余音散去,刚才还面露微笑的虎人,神情凝重地把剑放了下来。 灰露察觉到异常,不着痕迹地把右脚往后撤了半步。 “是小飞的剑。” “嗯?” “这把剑,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和虎人戈锋四目相对,灰露的眼神没有闪躲,如实的做了答复,“我们前天夜里,在崖底镇往东的无回江畔遭遇了行鬼袭击,这是从一个猫人行鬼身上拿到的。” “嗐……我早劝过他不要太深入云漫。” “你朋友?” 将护手剑送回剑鞘递还给灰露,戈锋摇了摇头,“是我的兄弟——我父亲的养子之一,排行老三,琥猫族。” “唔呜,抱歉……” “不,露雪,你不必道歉,我要谢谢你才是。”盯着灰露的耳朵,戈锋的声音变得稍有些低沉,“如果不是你带来这把剑……还有这顶轻盔,我们可能要更久之后,才会知道他的死讯。” 刚才看到灰露戴着和弟弟一样的头盔走近店铺,戈锋就已经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告诉自己,也许只是碰巧同款———但无情的现实,狠狠给了他一拳。 “我们焚烧了所有行鬼的遗骸,这算是他的遗物,你要给他做个衣冠……” “不必。”即便知道对方是好意,戈锋还是直接伸出右爪连连摆动,打断了人狼少女的话,“武器和盔甲,只有在战士的手中,才能算有用。而且,我们兽人最好的安葬方式,就是化为养分,回归脚下的这片大地。” “你说的也许……” “老板,我要买这件鱼鳞甲。” 店铺另一边的顾客喊声传来,戈锋向灰露说声失陪,便直接跑过去了。看了眼他稍显落寞的背影,同为兽战士的灰露抬起手爪,盯住象征她种族和力量的爪尖,陷入了思考。 她对死亡的具体认识,还只是停留在猎物们身上。 “我的死亡……会发生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呢?” 「现在考虑这个,还为时尚早」 “也是,毕竟我连成狼礼都没进行,还太年轻。” 兽灵的话语,让人狼少女停止了胡思乱想。 揉揉耳朵让心绪沉下来,她回顾了一下进入这间店铺的目的———此行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购买兵器,而是找寻高特和里瓦特。 “嗷呜,我真是太迷糊了。” 「和一岁那会儿比起来还算不错了」 不去理会兽灵的调侃,灰露将护手剑系回腰间,朝店铺里面喊了一嗓子,“戈锋,我还有事先走了,晚点再过来挑武器。” “噢,好,慢走啊。” 晨间明媚的阳光中,人狼少女踏上愈发热闹的街道,消失在了形形色色的佣兵之间———送顾客走出店门的戈锋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头五味杂陈。 “大哥,你看起来很高兴,又很难过。” 偏过头看着招牌旁的看板娘妹妹,戈锋耸耸肩,伸爪在她的头上拍了拍,“小妹,别整天去探察别人的想法——见得多了,会很累的。” “但你是我的大哥吖。” 看着自己这狸人族的小妹,虎人铁匠无奈的笑笑,返身走回了店铺内。他得想想,要怎样才能比较委婉的,将兄弟的死讯告知父亲——哪怕,这是世间无时无刻都会发生的,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第十八章 交汇却不停留 http://.biquxs.info/

城市与山林相比,无疑是喧闹的。 但来自山林的猎人,却并不讨厌这种气氛——虽然还没到张灯结彩的程度,却也已经能看出,德瑞城有了一些筹备节日庆典的氛围。而且,规模可能不小。 “会很有趣吧?” 「果然还是小孩子唷」 灰露没有去在意兽灵的调侃,只是看着街道两侧那些可以发出亮光的人造花束,默默微笑。在很小的时候,她曾有幸与父亲一起,参与过云漫山地外围,那些自由民在村落里为了庆祝丰收进行的,篝火晚会。 “龙骨桥塌了,车队绕道崖底镇,那批货估计还要两天左右才能到。” “能不能催促他们再快一点?店里都快断货了。” 这是咖啡馆二楼,给大商铺供货的马车商人,与商铺老板在洽谈生意。 “这茄子再便宜一铜板每磅我就都给你买了!” “嗐——行行行,算我亏本赚吆喝了,都卖你!” 这是街边蔬果摊贩与顾客,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的买卖成立。 “把东西都摆在自己摊位范围内,不许占道。再有下次……” “好,好,绝对没有下次了。” 这是满脸煞气的巡逻街卒,与满脸堆笑的街边小贩,达成了共识。 循着记忆在脑海中的德瑞城行商用地图,灰露一边观察着德瑞城居民的生活百态,一边穿过人来车往的十字路口,从北城区踏入了东城区。 也就在这时,某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气味,窜入了狼的鼻腔。 “这气味……” 正在人狼少女停下脚步,疑惑着四处张望之际,又一阵微风吹过,将那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送到了她的鼻尖前——狼被这气味钓住了。 因为离目的地已经不远,灰露便暂时放下抓紧时间找人的想法,循着时断时续的香气,往应该是气味源头的方向行进。不多时,被很多居民围住的一家店铺,吸引了她的目光。 是这里吗? 正在人狼少女打算挤过围观的人群,进到里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一个年轻帅气的人类小伙儿,推着辆小车走到了她身旁。那种香气伴随着人类小伙儿步行带起的微风,一齐扑散在了少女的身上。 在他的四周,已经围了不少潜在的顾客。 “各位,这边也有茶水可以试饮,不用都围在店门口。” 伴随着眼前这个人类小伙儿的吆喝声,不少附近的居民都围过来,伸出手向他索要盛有茶水的杯子。想来,应该是不会有毒的。 看着那些质朴的陶杯被人们端走,饮尽其中的液体后再放回来,人狼少女有些心动了——但她不好意思伸出自己的狼爪。 “佣兵小姐,我们新店开业,茶水免费品尝,来一杯吧。” 那种清香近在咫尺,而且,被一个漂亮的白瓷杯子盛着。 看着小车对面盯着自己微笑的人类,灰露犹豫一会儿后,还是伸出爪子,接过了杯子———意料之外的,对方看到自己爪子后,不仅没有恐惧,甚至眼中还几分惊喜之色。 “茶水?算是一种饮料吗?” “是的,这是一种新饮品,估计在我们店铺开业之前,德瑞城很多人都没听说过它的存在。” 品尝过茶水的居民有的散去,有的则去往店铺里购物,四周变得不再拥挤。在灰露的注视下,店员从小车上用来托住杯子的圆盘下面,抽出来一张画有图案的防水纸。 “这叫‘茶叶’,是来自萨尔兰港的进口货物。据我们进货的师傅说,它的原产地是一个叫东洲的大陆,要乘船好几个月,越过无垠之海才能到。” “那它们真是经历了一场遥远的旅行。” “嗯,茶凉了就不好喝了,佣兵小姐你趁热尝尝吧。” 尽管对方拿了一个特殊的杯子给自己用,兽灵的第七感却未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感受着爪中瓷杯的温度,狼终于抵御不住香气的诱惑,将其送到嘴边啜了一口。 其实喝起来,与普通的水也没什么区别。 “呜……” “喝不惯吗?” 将白瓷杯子放回小推车里,灰露摇摇头,向店员露出了微笑。这是一种,需要短暂的等待之后,才能体验到其中浑厚香醇的美妙饮品。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这店铺门口有那么多人了。” “是吗。”能使佳人嫣然笑,无枉那杯好茶。 “谢谢你的茶,一会儿我再过来。” “请慢走,佣兵小姐。” 记忆里的地图再度于脑海中展开,从茶叶店前经过的时候,人狼少女将之放入其中。那些围在店铺门口的人,应该多半都是,一开始觉得“茶”不过如此的人吧。 ……… “佣兵,出示你的铭牌。” 当灰露抵达昨日高特他们进去过的那个建筑物大门时,一个看起来是这里护卫模样的人类,拦住了她。这附近,多出了不少执勤警戒的卫军。 想来应该是自己昨天闹出的动静造成的后续影响。 “喏。” “新人佣兵?进去吧。” 在将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金属牌递给对方看上一眼后,灰露被允许进入了。 和预想中的一样,这座地面上仅仅只有三层高的建筑物,地下却是宽敞的不得了。沿着坚硬岩石筑成的长梯下行,不多时,四周的光线就由白转黄,从自然光变成了油灯提供的人造光。 但这种昏黄光线的照明没有持续太久。 “好大盏的明石灯。” 当下行的三百级阶梯走完,灰露在一个宽阔的圆形大厅前停下脚步,望着厅顶的吊灯发出了惊叹。虽说明石灯越精致小巧加工难度越高,但尺寸巨大的明石灯,价值也是不菲的。 「看样子那个叫高特的,混的不一般啊」 “这好像与我们没有太大关系。” 这位于地下的大厅人来人往,高特和里瓦特在空气中残留的气味早就消散了,所以凭嗅觉找到他们遗留的痕迹显然不大容易。思量一番后,灰露迈开步子,向大厅右侧写门梁上有“佣兵”字样的那个通道走去。 现在是早晨,无论是昨天挣到钱后选择不醉不归的,还是今天一早出发要去挣钱的,大都不会在这里出现。 “对……对不起!啊——” 啪—— 刚刚才走完长达五十米的过道,灰露都还没来得及打量前方同样宽阔的厅室里有些什么,一个侍女模样的豹人族女孩,就捂着脸颊从她前方踉踉跄跄地退了过去。 而在侍女的正对面,是一个怒气冲冲的牛头人佣兵。 “你这个亚人贱货,是想烫死我吗!” “真的万分抱歉,我不是……” 啪—— 牛头人连往前踏两步,又是一记耳光,将纤瘦的亚人侍女扇得直接倒在了地上。即便隔着数米,灰露也看到侍女的嘴角流出了血。 “闭嘴,让你说话了吗!连个水壶都端不稳,你这弱的和小鸡仔一样的杂交种,简直是丢尽了豹人族的脸,活在世上都是在浪费粮食。你就应该被送去活祭!” “呜呜——我……我不是——呜——我没有!” “还敢瞪着我说话?你找死啊!” 厅室内,明石灯的亮光将四壁照得透亮,但那种无形的阴暗,却怎么也驱之不散。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人狼少女与厅室内其他的大多数一样,保持了沉默。 “胜缪,要打就打死啊,反正打残了赔的钱也一样多。” 牛头人佣兵同伴的话,就像让燃烧着的油桶彻底爆炸的火矢,瞬间造成了爆发——原本还是只是对侍女拳打蹄踹的佣兵,从他腰后抽出了一根九十公分长的全铁战棍。 “去死吧,杂交种!” “呜——” 铿—— 就在牛头人佣兵高高抡起的战棍就要重砸下去之际,一柄黑色的长剑在侧旁被抽出,剑锋贴着他的牛鼻子,横在了前面。剑尖划进墙壁里足有一公分,由此可见,持剑者出剑瞬间的力量有多强。 “人狼?想干架?” “不,只是问问,你是想打死她吗?” “关你屁事!一个奴籍女仆,打死了老子也赔得起!” “嗷——那么说,砍死了你只要赔得起钱,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咯。” 人狼和牛头人四目相对,刚才还等着看好戏的其他大多数,突然都产生了危机感。这两个群居种族如果同伴被打,其余成员基本上是会倾巢出动去找场子的———也就是说,这儿待会儿很有可能变成群殴现场。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人狼,你想为了一个奴籍亚人惹祸上身?” “单纯只是看着不够强的你,装出一副够强的样子不爽。” 灰露和牛头人胜缪陷入对峙,对方的同伴悄然从桌子边拿起了长柄战斧,而见情况会朝不可控方向发展的人类经营管理者,终于硬着头皮赶了过来。 “呃,二位请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好。” “可以。” 这是人类的国家,灰露不想招惹上太大的麻烦,见人类管理者出现,她歪歪脖子,将护手剑送回了剑鞘。猎人也很好奇,人类会怎么处理兽人之间的冲突。 “店主,你们这儿的侍女把咖啡壶洒了,淋我一身,这事儿怎么说。” 虽然被灰露拦住,没能痛下杀手,脾气暴躁的牛头人还是不打算放过惹火他的亚人服务生。即便收起了战棍,他的拳头依然攥得紧紧的。 看了眼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奴隶员工,店主压下心头的恼怒,对牛头人佣兵赔笑着说道:“这个是我们的问题,您这顿的消费我们免单,算是表示歉意。” “好,我道歉我接受了。”牛头人倒是爽快,没有在与这店本身相关的事情上纠缠不清,但他恶狠狠的目光依然落在亚人侍女的身上,“不过,我还想听听,你们之后会怎么处理这个杂交种。” 那一瞬间,灰露清楚地看到,那个有着豹人族血统的亚人侍女,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她非常恐惧。 “绯兰,你这个没用的臭东西,我花一百五十银币买你来你就干这样的蠢事儿!今晚就滚去艳区,用你的身体抵偿损失!” “哈哈哈,不错!艳区啊。人狼,你很强又怎么样?不也还是救不了这个杂交种?!小娘们儿,给我洗干净等着,晚上我会来指名你的。” 亚人侍女在哭泣,牛头人和他的同伴在狂笑,人类的店主在赔笑———灰露也在笑。只不过,她是在冷笑。 “我说,她是奴隶对吧?” 当灰露这样开口询问的时候,人类店主感觉到一丝不妙,但依然如实作了回答,“是的,佣兵小姐。” “那我能买她吗?” “呃……如果你非要买,这种决定被废品式处理的奴隶也不是不可以卖,但是需要额外支付……” 没等对方说完,灰露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金币,直接甩在牛头人的脸上,然后被弹回来,刚好落在那人类店主的手里。嘎嘎亚给的五枚自治联盟金币,只在裁缝店用掉了一枚。 “这够了吗?” “你个臭人狼,不要太嚣——” “胜缪——x的,真是个挥金如土的败家狼。” 当看清那是来自自治联盟的金币时,本来提着斧头准备看好戏的另一个牛头人,拽着他的同伴直接走了。又能打又有钱的狼族佣兵,怎么看也不适合继续与之对抗——鬼知道她的同伴有多少在附近游荡。 “店主?” “啊……啊,您稍等,我这就去把记载奴籍的卷轴给您拿过来。” 牛头人和人类店主相继离开,看着两眼失神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亚人侍女,灰露踌躇一会儿后还是走了过去。她将爪子轻轻地搭在对方肩上,感受到了那份幸免于难后残留的恐惧。 “谢谢你,佣兵小姐,我……” 话还没说完,强撑着站立的亚人侍女就倒向了一旁,灰露不得不伸出双爪抱住她,才避免了摔倒造成二次伤害。牛头人刚才的那阵拳打脚踢,换人类女子来承受,可能早就死了。 “既然在人类的国度生活如此困难,为什么不回兽人自治区。”将名为绯兰的亚人抱到一张靠墙的软塌上,让她躺好,灰露从随身背着的包裹里拿出两粒牙狼族老猎人配制的药丸,送到了她嘴边,“吃吧,能医治一定程度的内伤。” “谢谢您……” 见绯兰吞咽困难,灰露叫住从旁边经过的人类服务生,从他托盘里拿了一杯水,“就着水,会好吞服一点。” 实话说,一时的暴躁之后,灰露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救下这个与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亚人侍女。 “谢谢您,我感觉好多了。”看着像骑士般守护在自己身旁的人狼佣兵,绯兰的眼睛,不受她自己控制的涌出了眼泪,“我们亚人既不能契约兽灵,也不会玄奥的魔法,在兽人自治领生活,只会更困难。” “你的家人呢?雌性的话,多少会受到……抱歉。” 灰露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从绯兰那眼睛里,她已经看出了很多东西。也就在这时,人类店主拿着登记奴籍的契约卷轴过来了。 “佣兵小姐,这是绯兰的奴籍,您请过目。” 灰露并不认识奴籍,于是将之递到了绯兰面前,“是你的吧?好。” 见绯兰点头,灰露便放下心来,把奴籍塞进了行囊。 “佣兵小姐,我看你面生,头一次来自我们这儿?” “第二次。” “噢……那你是在找谁吗?” “请问,昨天是不是有一个叫高特的行商,来过这里。” 尽管完全不知道这个巨大的厅室主要作用是什么,灰露还是问出了她想要知道的———除了挨个厅室询问,她没有别的好办法。 “高特?我没听说过这个人,但我的员工们也许知道。” 店主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猎人将之捕捉到了。 想来,是要花钱买讯息吧。 “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使长枪的佣兵。” “长枪佣兵……是叫里瓦特吗?” 就在灰露打算破财省事之际,躺在她身后的亚人侍女,吱了声。 “是的,你认识?” “他算是这儿的常客吧……是个不错的男人呢。” 挺巧,里瓦特在这儿留了字条,而字条,刚好在绯兰手里。 第十九章 不请自来的访客 http://.biquxs.info/

在云漫山地东部,靠近无光谷地的深林之中,有着一座被废弃多年的要塞。 这儿曾经是王国防御兽人帝国的入侵的支柱之一,但伴随着兽人帝国的崩解,它丧失了存在的意义。 不远处,无垠之海的涛声依旧,但原本应该刀枪林立的要塞,如今却长满了花与草。若是不知情的人来,一定会认为这里只有野兽和虫鸟出没。 “200多年的古迹,配上这些,可真是古树发新芽。” 但对于有心人高特来说,台阶两边看似杂乱的花草,却都是经由过打理的。 “高特大师?” 当大半个身子都被长袍包覆着的高特,不急不缓地走上要塞东南面的瓮城城墙,整好也踏上此处的让娜瞪大双眼,吃惊地喊了出来 “上午好,让娜。香竹在吗?” “啊,贤者大人正在离塔小憩,要我去禀告她吗?” 看着手里还端着盆子的让娜,高特掀开兜帽,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去忙吧,我直接过去就行。” “啊……好的,高特大师。” 让娜本想再说点什么,但想到高特突然造访可能有要事,便将内心的情感压了回去。十年前,正是高特大师将自己从人类的手中解救出来,治愈那些几乎致命的创伤后,送到这里,成为了暮光贤者的侍从。 他对于自己,不仅仅是救命恩人那么简单…… “让娜,如果你愿意返回人世的话,可以去打点一下行装。” 就在让娜心绪低落地走上瓮城城墙,打算去晾晒衣服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高特大师充满暖意的声音。她原本如迟暮者一般缓慢的心跳,在那瞬间速度陡增。 “我……”她想象过,那样的生活。但她对他来说,可能只会是累赘,“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这样吗?也好。” 伴随着温柔的回声散去,高特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要塞那蜿蜒上升的环梯里。 四周很快便重新归于宁静,仿佛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香竹贤者,真是会享受啊。” 在踏进离塔那一刻起,高特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似乎是肉桂,又似乎是胡椒。跟随香气的指引,他沿着环梯一路往上,来到了离塔顶端。 “不在吗……”当塔顶瞭望台敞开的大门出现在眼前,高特意识到,自己在这儿无法见到想见的人了——但他仍旧了走进去。 被改建成居室的烽火台,门没有关上,熏香炉还飘着香气扑鼻的烟。这里面没有高特想见的人,但是他知道这个人会在哪里,她也一定会在那里。 三十年的时间,对于人类来说十分漫长,但对于它们来说,只是白驹过隙——将那副裱着两个年轻人和一个年长者油画的画框挂回墙上,高特走出起居室扶栏而立,目光飘向了远方一望无际的大海。 曾几何时,他也曾在这样灿烂的阳光下,向那看起来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孩,袒露跨过那无垠的鲲鹏之志…… 夹杂着咸味的风从东方吹来,拂乱了他苍白的头发。 “我已经时日无多了……” 喃喃着,既是战士又是法师的旅行商人,将兜帽戴起来,翻身跳下了离塔。 哗—— “谁!?” 在要塞城墙上晾晒好衣服的让娜,正准备要离开,从上方传来的破风声,让她本能的转身摆出了攻击姿态。但看到从离塔上跳下来人是高特时,她吃了一惊。 “让娜,别紧张。” “高特大师,香竹大人不在离塔里吗?” “是的,不过,我知道她在哪里。” 让那些在无形中托住自己下落的风儿散去,高特沿着城墙径自往要塞漆黑一片的内部走去。即便时过境迁,要塞的那些通路,他依然记得一清二楚。 “需要我带路吗,高特大师?” “谢谢,让娜,但我对这儿很熟。” “啊,好……”双手紧攥在一起,让娜低下头回答道,“不,不用谢……” 在甲胄甲片轻微的碰响声中,高特走进了要塞内部。 昏暗狭长的走廊里点着油灯,但每盏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远,而且不够明亮。抚摸着饱经沧桑的墙壁,高特在一群暗夜生物的窥视下,最终来到了要塞内部的指挥室门前。 笃笃笃—— 高特敲了敲同样饱经沧桑的铁木门,但是里面没有回应,反倒是不远处的空荡大厅内响起一片翅膀扑腾的声音。 任由蝙蝠群身旁飞过,他轻轻推开虚掩着的大门,走了进去。 “打搅了。” 比长廊亮上许多的灯光从前方照来,高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这指挥室和离塔顶部一样,弥漫着一股带有熏香味道的淡淡烟雾———只用肉眼看的话,这个地方就像是隐藏着什么好东西的神秘宝藏室一般。 风。 伴随着高特无声的低喃,一阵轻和的风从身旁拂过,挡在他和要塞主人之间的烟雾,随即被吹散了一大片。视线所及,可以看到这间指挥室,早已被放满各种药水、药剂瓶子的架子和放满羊皮纸书的书架所占领。 光制造出的阴影中,他看到了久未谋面的她。 “唔……客人?” “好久不见,贤者大人。” 一个头上戴着白色头饰,身着深蓝色长裙、外套白色围裙的女子,此时正背对着高特,在一张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仪器的实验桌上忙活。两边托盘放了东西的天平在她的注视下微微晃动,而近旁玻璃容器内,溶液正“咕噜咕噜”的沸腾着。 “你是……高特。”似乎是脑后长了眼睛,即便高特刻意隐藏了声线,女子在转过身来之前,依旧道出了来访者的姓名。 当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与来访者四目相对,站在大门前的男子,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是我。突然来访没跟塔莎娜你打声招呼,真是抱歉。” “这倒是不用道歉,”名叫塔莎娜的女子说着从近旁的盒子里抓起了一把红茶叶,似笑非笑的看着高特,让茶叶通过漏斗一点一点的撒进了烧瓶里,“请坐吧,高特先生,茶很快就好了。” “有劳。” 茶叶在烧瓶的沸水里翩翩起舞,原本透明的沸水逐渐化成了枫叶一般的红色。塔莎娜娴熟的用夹子夹起烧瓶,让里面的茶水淌进精美的骨瓷茶壶,然后把骨瓷茶壶摆在放有配套茶杯的托盘上,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活脱脱一个成熟老练的年轻女仆。 “需要加糖吗?”看着自行找位置坐下的老友,塔莎娜微微偏了下头。 “不用,谢谢。”人造光的照耀下,高特可以近距离欣赏佳人不衰的容颜。 于是,塔莎娜给自己和高特都倒了一杯茶,然后放下茶壶,坐到了高特对面。 “最近还好吗?” “当然,老师和我都很好。” 塔莎娜没有说话,而是喝了一口茶。 高特也轻啜了一口香气四溢的茶水,在短暂的沉默后,好奇的发了问,“今天怎么换了这样一身打扮?以往你的穿着可没有这种风格。” “我最近对这种服装感兴趣……还有一点就是,因为我预料到你近几日会来这里,所以早早地做了准备——这样看起来不是正式许多吗?” “我可不记得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放下茶杯,高特将目光投到了不远处,一个挂着衣服的架子上——那应该是塔莎娜才换下来的,工作装。 “当然。但我知道,如果有客人拜访,让娜肯定会说我在离塔,而那里,有着一般人不会去触碰的东西。”在高特哑然失笑之际,塔莎娜又喝了一口茶,“今天来拜访我有什么事情?” “你当然知道我来拜访你是为了什么事情,不是吗?” “哦,那个啊,”放下茶杯站起身,塔莎娜在高特的注视下,迈着优雅却迅捷的脚步走到一个摆满玻璃容器的架子旁,伸出右手,让手指在架子前游移起来,“遏制死者行鬼化的炼金制品,要能控制成本,使用方便,可以由少量人员在大范围内处理四散分布的尸体。我还记得你的这些要求。” 塔莎娜从架子上拿下了一大一小两个玻璃瓶,里面盛着的都是一种火红色的粉末,就像是被磨碎的铁锈。回到桌子旁,她将那个大瓶放在了高特面前。 “喏,你要的东西。” 尽管对老友的能力非常信任,高特还是拿起那个瓶子端详起来,“这东西真的能按照我的要求高效处理尸体?” “当然能,要不要我示范给你看?”还没等高特的话音落下,塔莎娜就打开了小瓶子的瓶盖,接着从里面倒出一些火红色粉末到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羊皮上。 就在高特期待着塔莎娜可能对羊皮纸再施加什么法术之际,她拎起羊皮的四角,把这些火红色粉末猛地扬到了空中。下一瞬,高特只看到眼前有一些红色的闪光,然后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空中如同烟花绽开似的凭空出现,闪耀数秒后才逐渐缩小、消散。 直到火球消失许久,高特才从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亮光所造成的炫目中恢复过来。看着近旁面露恶作剧得逞之色的老友,高特拍拍额头,示意自己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原理?” “芙拉梅,我给它起的名字。这东西只要接触到无生命的肉体就会燃烧,连骨架也能烧穿,无论是刚刚死亡的尸体还是死而复活的行鬼都能处理。不需要倒在它们身上,只要有风就行了。”看着高特无风自动的长袍下摆,塔莎娜用袖口掩住面部,进一步调侃道;“如果你能带一具行鬼过来我倒是能现场试验给你看,可惜这个要塞附近的山林没有。要不,你当一下实验对象吧?” “咳咳——效果是挺好,成本问题呢?” “在可控范围之内。”见高特没有再让风环顾周身,塔莎娜放下瓶子,认真了起来,“但你得知道,炼金制品没办法像手工工场那样大规模生产。” 高特将手中那个大瓶子放回到桌上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口的时候,眼神变得异常坚决,“总之,很感谢你能研发出这种好东西。你需要什么材料,尽管跟我说,我会全数提供。” “哦。”塔莎娜的回答非常简单。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二人看着桌对面的老友半晌没吱声,但在某一个瞬间,却又像被人戳中了笑点一样,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对了,我最近收了一个人狼作我的……随从。” “人狼?云漫山地那边的吧。” “是的,很年轻,也很有潜力。”说到年轻二字的时候,高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羡慕,“要不要让她过来拜访一下?” “好啊,我热烈欢迎。”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是人狼而拒绝。” “人狼和狼人又不一样。再说了,每天一个人闷在这里对身体也不好,有人带进来点新鲜空气挺好的。”塔莎娜沉默了片刻,然后给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见底的骨瓷茶杯又添了一杯,“这茶挺好喝的,高特你要不要再来一杯?” 第二十章 一百五十一又二十 http://.biquxs.info/

明媚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片飘来的云遮住了。 嗒——嗒—— 明明已经纤瘦到竹竿一般,压在双臂上,却感觉沉甸甸的。 倒并不是实质的重量,仅仅是一种…… “露雪小姐,你抱着的女孩是……” “一个亚人奴隶。” 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消失,但嘴角,却微微上扬着。 终于,可以从这个地狱般的世界上解脱了吧? “她怎么了?” “她死了。” 尽管不知道她生前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未了的愿望,陪伴了她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的灰露,依然将之带回了裁缝店。 “啊?那你是要……把她送去安葬吗?” “兽人是没有墓地的。”将亚人侍女的遗体放到嘎嘎亚扯来的破布上,灰露半跪在地,伸出右爪按在了死者的额头上,“我们死在哪里,身体就回归为养分,滋养那里的水土。” “世世代代,循环往复。” 在尤娜的注视下,嘎嘎亚也半跪到地上,将右蹼搭在了灰露爪背上。 这是兽人哀悼死者的简短仪式,尽管尤娜也拥有一定的兽人血统,但在人类国度长大的她,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同为亚人,尤娜和绯兰比起来,无疑是幸运的。 “露雪小姐,你们在做什么?” 当修尔贝特的声音从二楼传来,灰露和嘎嘎亚同时行动,用那块破布裹住了绯兰的遗骸。这里是人类的城市,他们终究不能,让她就这么简单的回归大地。 “只是在哀悼。”说着,灰露从行囊里取出了那张登记有奴籍信息的契约卷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给在场三人讲述了一下。 对此,嘎嘎亚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看法,反倒是尤娜和修尔贝特,均为绯兰的遭遇感到愤愤不平——修尔贝特甚至表示,要去投诉那家店铺。 但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 灰露搀着绯兰走出那地下建筑群南入口没多久,将所有复杂情绪都融进一句“谢谢你,主人”的亚人奴隶,就那样倒在了她的怀中。 绯兰给灰露提供了重要的线索,所以猎人还是尝试着救助她。但长期遭受肉体和精神上的摧残,再加上突如其来殴打造成的严重内伤,死神最终还是夺走了绯兰的生命。 “抱歉,我只是个猎人,不是医生。” 绯兰弥留之际的那句话,像根柔软的刺,在人狼少女涉世不深的心上,轻轻扎了一个洞。救人,可比杀人难多了。 “所以,耽搁这么久,联系上你的叔叔了吗?” “你自己看吧。”面对嘎嘎亚的诘问,灰露把里瓦特留的字条扔了过去,接着将目光投向修尔贝特,请求道:“我想借用一下你们的马匹。” 在征得马匹主人的同意后,灰露将牛车后货箱里的货物全部搬下来,放进了还有冗余空间的杂物间。而清空的货箱,则成为了亚人绯兰的殡车。 鸭人嘎嘎亚这次没有帮忙,而是拿着那张字条,坐在杂物间门口冷眼旁观。 “尤娜小姐,你现在有时间吗?” “店里暂时没有事情,怎么了?” 看着将奴隶遗体放进后货箱的人狼少女,尤娜猜想到了一些什么。 “我不知道最近的教会在哪里,能劳烦你……” “上车吧,我来驭马。” 看着二楼窗台边面露微笑的大小姐,尤娜知道她是同意了。 稍后,北城区正西侧——— 在尤娜的帮助下,她们花了差不多半小时赶到这里,而今日的祷告刚好结束。信徒们相继离开,教堂变得空荡荡的。 “佣兵小姐,您是要安葬这个奴隶?” 面对神父眼神中透露出的不可置信,灰露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随后收回了递到对方手里的奴籍卷轴,“是的,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您是为她选择何种安葬方式?” 看着教堂顶端,那象征着太阳的浮雕,灰露做出了选择,“火葬。” 这种天气,想把一具尸体干净的带出城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掩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说,没人能确定那该死的诅咒,是否蔓延到这里来了。 “好的,请您布施一银币二十铜板。” 在神父话音落下的时候,侍立一旁的修女走过来,展开一个洁白无瑕的白色布袋子,伸到了人狼佣兵的面前。 “有劳。”灰露没有丝毫犹豫,从行囊里拿出相应数量的钱币,放进了布袋。 “丽塔修女,去安排火葬。” “是的神父。” 伴随着修女离去,神父也准许人狼佣兵扛起她要火葬的死者,跟着他从教堂侧面通廊,去到后面只埋葬为德瑞城做出过贡献者的墓地。而形似水杯倒扣的火葬场,就在墓地旁。 “请将逝者交于我们。” 当灰露和尤娜在神父的引领下来到火葬场大门前,两个身着白袍的掘墓人,抬着一副担架挡住了去路——他们负责对死者的遗物进行整理,之后再进行火葬。 “我可以把她送到那里,无需你们费力。” “逝者已逝,但怎么也应该清理……” “我们兽人不需要。” 面对人狼佣兵的一再坚持,神父最后向那两个掘墓人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阻拦。于是,灰露扛着绯兰的遗体,径自走了进去。 她的躯体,在最后的这段路上,显得格外重。 “不把遗物取走吗?” 当绯兰的遗体被摆上火葬用的石棺,负责执行的葬师向灰露发了问。见多了死别,即便是再多愁善感的人,也会变得麻木。 “不用,可以的话,把这个也一起烧了。” “奴籍……送去户籍管理司,能换一银币。” 面对葬师的好心提醒,灰露摇了摇头,“她已经自由了。” “如你所愿。” 灰露和尤娜在神父的要求下退到了侧旁,伴随着葬师低沉的咏唱,赤色的火焰精灵从四周降临,那薄薄的石棺顷刻间便被烈焰所包裹。 一片火红中,灰露见证了绯兰人生最后的一程。 “一条命,一百五十一银币又二十铜板。” 喃喃着,人狼少女不由自主地笑了下——这就是人类的世界。 第二十一章 再会 http://.biquxs.info/

灰露同尤娜一道从火葬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修尔贝特的另外两名女仆准备了午饭,但人狼少女依然没给她共进午餐的机会,抓着食物又去了后院。狼可不是家犬。 “这样可就方便多了……绯兰是吧。” 看着货箱角落里的骨灰罐子,嘎嘎亚右蹼抚胸,向逝者行了一礼。 “也是最后的方便了。”将盛着食物的盆子送到雇主面前,人狼佣兵顺爪拿走了里面的卤鸭腿,“等你出城以后,劳烦把她送到无回江边。” 在条件比较可观的状况下,无论是杂食兽人还是肉食类兽人,一般都不会吃与自己先祖有相似血脉的动物。鸭人是杂食类动物,可不是不吃荤腥的。 “如果我不会变得和她一样的话,我会的。” “豹人族都是游泳健将,哪怕隔着千山万水,她也能找到回家的路。而你们鸭人……可是能征战大海的水手。” “说说你下一步的打算吧。” 灰露没有答话,而是埋下头,将餐盘中的食物囫囵吞下。 自从在那街口惹上麻烦被迫逃离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天了,原本最优先的事情该是找到高特他们,但杂七杂八的事情一耽搁,正事儿却被拖到了后面。 “那字条你也看了吧?我得去那里找他。” 餐盘变空的同时,尤娜刚还好拿着盆子出来,灰露和嘎嘎亚顺手就放了进去。不出意料的,他俩被猫耳女仆小姐白了一眼。 “那就出发呗,我会继续在这儿等你。” “嗯……” 里瓦特确实留了张纸条,但上面写的地址,灰露找不到。仰望着浮云稀疏的天空,她对高特早前只教了最基础的地图识别能力感到些许遗憾。 毕竟门牌号什么的,她一个山里来的兽人,怎么也没法一下就弄明白。 “露雪小姐你似乎在苦恼?” 将需要洗涤的厨具交给兔人奴隶的尤娜返回路过的时候,刚巧看到灰露仰望天空愁眉不展的样子。 “嗷……” “噢嘎,如果我没猜错,露雪你是路痴了。” 伴随着嘎嘎亚带有戏谑意味的“解释”,没有否认的人狼佣兵,将那张纸条递给了面前的女仆。其实也不算是路痴。 “尤娜小姐,请问你知道这个伦琴街113号在哪里吗?” “这个地方……”从灰露手中接过纸条的时候,她所说的街道号码,已经让尤娜有了结论,“抱歉,我也——” “这个地方,行商用地图上确实没标注——因为它在地下。况且,尤娜你没那个身份和需求,自然也没去过。” 当修尔贝特略显得意的声音传来,院子里的两个兽人和一个亚人都把目光投到了她身上。在午餐之前,这位大小姐就已经换上一身颜色鲜艳的长裙,做足了出门的准备。 “所以,修……” “正巧我想出去走走,就顺便送你那儿吧,露雪小甜心。不用感谢我哦。” 躲开对方伸过来的手,灰露重新戴上了头盔,“谢谢。” “尤娜,备车。” “是的,大小姐。” 于是在片刻之后,各怀心思的人狼和人类,坐上了风格迥异的两辆车——一辆马拉客车,一辆牛拉货车。在嘎嘎亚的帮助下,黑牛的毛色变成了棕色。 十余分钟后——— 当灰露驾着牛车跟随前面的修尔贝特,驶上一条与东凯旋大道风格相似,却脏乱得多的长街,街边那些基本只有开怀大笑或愁容满面两种表情的行人,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条街上的卫军和街卒,也比一般的地方多。 “露雪,前面就是了。” 前面那辆有着方方正正车厢的黑色马拉车侧窗帘被掀开,脸上带有几分兴奋之色的修尔贝特探出身子,向灰露招了招手。其实以她的身份,本来不应该到这种地方来的。 “好。”正在灰露拉紧缰绳,打算让牛车放慢速度停下之际,一个人影闪到侧座上。她虽然有察觉到对方接近,但却没法阻止。 “小露,好久不见啊!这头盔很可爱,蛮适合你嘛。” 嬉皮笑脸的长枪手刚坐稳,一只不老实的手就按到了人狼少女的头上——那对从头盔孔洞中伸出来的耳朵,成了他手中的玩物。 “请把你的手挪开,不然后果自负。” 尽管高特揉搓耳朵的动作轻柔且让自己感到舒适,灰露还是抬起爪子推了他一把,并且拽停了牛车。她还是搞不太懂,为什么有这么些人类,喜欢揉他们的耳朵。 “噢,抱歉抱歉。”将手缩回去的里瓦特,目光却仍旧停留在灰露身上,她现在这副佣兵的打扮,他很喜欢,“话说,绯兰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前车的车门打开,尤娜扶着修尔贝特下了车。看着那个命运不同的亚人女仆,灰露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以免被人看到那份难以掩饰的神色。 “她死了。” “啊?你在开什么玩笑。” 在修尔贝特和她的随从们过来之前,灰露将绯兰所遭遇的,言简意赅地告诉了里瓦特。在那一瞬间,她从这个人类佣兵身上,感受到了真实万分的愤怒。 “绯兰是个好女孩……如果可以的话,我本来该去把她赎出来。” “嗯。”松开缰绳,灰露翻身下了车,并没有继续在那个让人遗憾的话题上停留,“所以,高特先……叔叔呢?” 修尔贝特此时已经带着尤娜走过来,所以,灰露不得不再次开始伪装。 “他去拜访友人了,过几日才会回来。这位就是修尔贝特小姐吧?这两日小露承蒙您的照顾,十分感谢。”看着走到近前来的修尔贝特,里瓦特摘下帽子,向她行了一礼。 拈起裙边向里瓦特回礼的同时,修尔贝特近距离把里瓦特上下打量了一番,“您客气了,露雪可帮了我不少忙。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平民姓氏不值一提,叫我里瓦特就可以了。” 略作寒暄之后,里瓦特向修尔贝特发出了同去角斗场的邀请,而正有此意的修尔贝特当然顺坡下驴,打算趁机对她中意的模特的亲友进行“渗透”。 在卫军士兵的指引下,停在街边的两辆车,由修尔贝特的兔人奴隶牵去了建筑群背后空旷的荒地上。里瓦特、灰露、修尔贝特、尤娜一行四人,则在长枪佣兵的带领下,去到了入口处。 “所以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在这儿碰面。” 看着那种几乎只有两种表情的行人不时从旁边的出口涌出来,对这个下行通道尽头存在事物感到忧虑的灰露,把手爪按到了剑柄上。 “你高特叔叔让我留下线索等你自己找过来,其余的自由安排。” “真不靠谱。” 在由里瓦特向入口护卫出示贵宾身份牌后,与他同行的三人被免去了入场费。沿着宽敞但光线很差的通道下行,四人很快就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路牌上分别写着“包间”和“露天席”。 因为里瓦特和修尔贝特就去哪边产生了一定的分歧,所以四人暂时停了下来。 “这儿看起来可比你们昨天去的那儿气派多了。” 当灰露抚摸着墙壁上角斗士的浮雕发出感慨的时候,向修尔贝特做出妥协的里瓦特走过来,又摸了摸她的耳朵。 “是吗?” “嗯,但也仅仅是看起来气派。”因为修尔贝特和尤娜在这里,灰露忍着没有发作,“偷工减料可真严重。” 这条从地面蜿蜒着向地下掘进的通道,不仅比之前那个地下建筑的拱顶更高更宽,用于支撑的梁柱,还更少。虽然也可以说是建造技术更高超,但兽人的感知能力敏锐,否定了这种可能。 “矮人不在乎多花钱,但一定要做到最好。”走到灰露她们的前面,里瓦特伸出手,在前往包间的下行楼梯壁画上轻抚而过,“人类不同……能花一个金币办成的事儿,他们绝对不会额外多花半个铜板儿。” 明石灯的照耀下,通往包间的道路很是宽敞。 “里瓦特先生你少说了一点哦。” “是什么呢,女仆小姐?” “在某种先决条件下,还是会出现多花钱的情况啊。” 第二十二章 管中窥豹 http://.biquxs.info/

“各位,请进。” 在角斗场包间房门被打开的瞬间,震耳的欢呼声从前方海浪般扑来,一下子就让猎人赶到了发自心底的震颤。这个位于地下的设施表面上看起来不怎么样,此时此刻所容纳的观众,却是以万计。 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猎人和女仆,都被惊呆了。 “修尔贝特小姐,想喝点儿什么?” 在尤娜惊愕着呆站在原地,灰露快步跑到护栏边俯瞰下方的同时,里瓦特已经打发走侍者关上门,后发先至到雅座旁,非常绅士地替修尔贝特抽出了皮椅。 二人都不是第一次来这样的角斗场,所以表现的都很平淡。 “谢谢,我暂时不用。” “嗯。小露,接着。” “呜嗷?” 别过头的瞬间,手爪已经下意识地抬起,接住里瓦特扔过来的玻璃瓶。这用木塞堵住瓶口的容器里,盛放着一种色彩缤纷的液体。 里瓦特信步走到身旁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着一瓶拔了塞的。 “是果酒,很好喝的。” 看着仰起头咕咚咕咚饮用的里瓦特,灰露踌躇了一会儿才将瓶塞拔开,“地上明明有更好的角斗场,为什么还要在这种地方再修建?”问出想问的问题之后,她才学着里瓦特样子开始喝酒——如他所言,真的很好喝。 “想知道吗?” “嗯。” 看着身旁比自己稍矮一些的牙狼族少女,里瓦特从她那干净的棕色眸子里,找到了一种名为“求知欲”的东西。她果然,和以前见到的那些人狼有所不同。 回想起前日在阳光照耀下那愉快的乡野之行,里瓦特学着高特当时说书先生似的口吻,给人狼少女讲解了起来。 实际上,地面上那以王国名义修建的露天大角斗场,除了特定的节日和祭典容许所有人参与外,在平常,只有有名有姓的角斗士,可以在其中竞技厮杀。即便是城主,没有正当的名义,也无权力使用它。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乐意只在固定的那些时间观看,而且,商人都是趋利的。 山呼海啸般欢呼声再度袭来,里瓦特的讲解不得不因此暂停。看着距包间数十米远的场地中那个踩着对手尸体仰天长啸的兽人角斗士,雇佣兵知道,这一场血腥而精彩的赌局,告一段落了。 “感觉如何?” “真是盛况空前。” 无论是看台上沸腾欢呼的观众,还是那【光绕】魔法照耀下浴血长啸的角斗士,都在牙狼族猎人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震撼。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亲自体验一下那种感觉。 “那现在还对我的‘自由安排’,有什么不满的吗?” “呼呼。” 咧开嘴笑笑,灰露没有正面回答里瓦特的问题。 也就在此时,角斗场内的灯光突然变得黯淡起来。人狼有着出色的夜视能力,所以在人类观众们因为光线变暗难以视物的状况下,灰露依然看到了那些快速冲进场地内搬运走尸体和伤残者的劳工。 对于失败的伤者,他们可不会像修女那样温柔。 这个“打扫”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光线由暗转明,在穹顶那超大盏明石灯的照耀下,又有一百名角斗士分别从两边打开的入口处步入宽阔的场地,准备在这片血迹未干的泥土上,进行新一轮的厮杀。 远远的,灰露就看到了其中一个牙狼族的表亲。 “云漫以南居然会有冰原狼族?” 那与四周环境大不相符的蓝色毛发,很难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瞥了眼因为霜岚出现而站起身的修尔贝特,里瓦特向灰露做了解释,“她的绰号叫霜刃,是一个大奴隶商人在北地抓到的奴隶,本来是打算卖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人,但因为屡次伤及买家,无奈之下送进了角斗场。然后,她就打出名声了——近期的‘地下角斗士之王’赌局,她可是高赔率黑马之一。” “里瓦特先生,你似乎漏说了一句。” “是什么呢?修尔贝特小姐。” 步态优雅地走到灰露身旁,修尔贝特将盛放着猩红色酒液的高脚杯晃了晃,“霜刃还有个妹妹也一同被抓成了奴隶,如果不是受此掣肘,她早就能逃走了。” “噢,看起来,修尔贝特小姐对这女孩很感兴趣啊?不过,那家伙的要价可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呵呵呵,里瓦特先生孑然一身,不也是兴趣盎然吗?” 听着身旁两个人类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身为兽人的少女抬爪敲敲头盔,然后指了下下方的场地,“所以这场混战,是像刚才那样,要打到只剩最后一个人吗?” “这场倒不是。”灰露出言把话题引回正轨,里瓦特也乐意配合,“混战死斗,每次一百个人参与,到只剩五十个人的时候就结束了。默认规则是对向出口的角斗士捉对厮杀,当然,如果你足够强快速解决了对手,也能找其他同样速胜的角斗士继续搏杀。” “总之就是,剩下五十个人结束?” “是的,不过稍微少一点也没人会说什么。” 在看台上的二人交谈之际,下方角斗场里的角斗士们都已经摆好架势。伴随着执旗官将血红的大旗重重挥下,观众们狂热的呼喊声再度如巨浪般袭来,数千平米宽的角斗区内,被随机分成两队的角斗士们,嘶吼着向他们的对手发起了冲击。 那个仅仅只穿着一副皮质护胸甲的冰原狼女孩,在其中是奔击速度第二快的。 在霜刃和一个个对向的人类角斗士擦肩而过却未交锋的过程中,看台上的牙狼族少女,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爪子——她已经猜到,她的表亲选择的猎物是什么。 “这次挑战的是豺狼人吗?倒是某种意义上的表亲对决呢。” 伴随着里瓦特的自言自语,场地中因为对向冲击而陷入犬牙交错状态的两方角斗士,已经开始精彩刺激的厮杀。不论是刀剑之间的碰撞,还是爪牙之间的撕咬,亦或者是肉体与金属的对抗,全都因为血腥的烘托,变得吸人眼球。 盯着那挥舞双爪与豺狼人剑客近身搏斗的“霜刃”,灰露在观察双方战斗技巧的同时,也在思考如果是自己置身其中,又会如何对抗使用兵刃的兽人同类。 “她很强,但是身上似乎有很多未痊愈的旧伤。” 喃喃着,灰露抬起爪子,模仿了一下霜刃格挡剑刃时的动作。 光凭借皮肉和毛发完全抵御住剑锋是不大可能的,想来,她应该是让元素在毛发表层凝结出了一层冰霜———和更多使用外放型魔法的人类相比,兽人们更擅长的,是用元素增强自己的躯体。 “小露,你似乎也对她很感兴趣。” “呜嗯。”牙狼族少女盯着角斗场内的表亲,没有否认。 “晚上刚巧有一场她个人的角斗,到时候我们可以再来看看。” 在里瓦特话音落下的时候,“霜刃”在激烈的对攻中没能避开豺狼人剑客的一记斜劈,被迫用双爪迎住了剑锋。因为隔得有些太远,灰露没法看清侧对着他们的两名角斗士是什么表情,但从持剑方竭尽全力也想挣脱来看,这场对抗是大局已定了。 不出预料,霜刃和她的对手陷入了僵持不一会儿,那柄长剑上就开始反射异样的光泽。延展开的寒气,冻结了金属兵刃。 “她赢了。”。 当豺狼人剑客不得不松开长剑往后退去,试图抽出备用的短剑继续抵抗,早就做好准备的霜刃猛蹬地面趁势扑上,在短短十二秒后,用手爪拍倒了她的对手。 混战仍旧在继续,但却没有哪个击倒了对手的角斗士,愿意去招惹“霜刃”。 第二十三章 霜刀 http://.biquxs.info/

咔嗒嗒嗒———— 金属栅栏被人缓缓拉开,原本跪坐在地上的人狼,直起身子,缓慢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与她相貌相差无几的孩童,她眼中满是柔和之色。 和在角斗场中不同,此刻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兽人少女。 “霜刃,差不多要出发了,老板给你准备了些东西,去瞧瞧吧。” 幼小的人狼女孩爪中还捧着一块骨牌,听到门口那个人类男子的话,她刚刚还充满喜悦之色的双眼,一下子就变得漠然了,“姐姐,你又要去工作了吗?” 放下那块骨牌,小女孩用爪尖在起始点轻轻一推,排列在房间内的上千块骨牌便依次倒下,构成了一幅连绵的雪山草甸——她们的家乡。 “嗯,小漪乖,等等姐姐回来再陪你玩儿。” “好。” 伸爪在妹妹头上宠溺地揉揉,被人们称为“霜刃”的冰原狼族角斗士站起身,向那个看管她的奴贩打手点了点头。视线交汇的时候,人类男子只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背心。 “前面带路吧。” “呃……跟我来。” 即便这个角斗士脖子上戴着奴隶项圈,他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她不会突然暴起将自己的头打爆———上一个试图对她妹妹欲行不轨的家伙,成功的看到了他自己脑浆。 毕竟如果不是奴隶契约的直接签订者,奴隶项圈是不会有直接反应的。 “姐姐再见。” “小漪,再见。” 咔嗒嗒嗒——— 栅栏再度关上,温馨的小居室,被冰冷的石制通廊所取代。这样的软禁居所,在这难以看到天空的地下,为数不少。他们,是迫使着许多不惧死亡的角斗士,拼死活下去战斗的,软肋。 “奴隶”这个词意味着压迫、苦难、血腥、残酷......总之,一切好的形容都跟这个词没有任何关系。若有机会去到奴隶市场的地下部分走一遭,便可以在那些阴暗的牢笼间,看到奴隶所遭受的所有的虐待和不公平待遇。 “主人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 尽管内心对那个家伙有着万千的恨意,但因为脖颈上那个蕴藏着魔法的项圈存在,霜刃阴面上却只能对其毕恭毕敬。她已经不止一次在角斗的时候,因为那家伙的“帮助”吃大亏。 但她没有权利拒绝。 “啊——你放心,这次真的是为了让你顺利取胜。” 在主人眼中,奴隶不过是如猫狗一样的动物,如牛马一样的牲畜,他们是工具,是机器,是物品,是货物,是可以随意打骂甚至杀掉的私人物品,奴隶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没有自主权,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能做主。 奴隶是可悲且可怜的,他们的人生是凄凉并凄惨的。自从人类有了意识开始,便衍生出弱肉强食,也便衍生出奴隶社会,不管那些古老国度的文阴和文化是如何发达,却始终存在着奴隶。 而即便是自诩文阴进步的现在,绝大部分国家依旧在干这种事情,依旧有源源不断的男人、女人和儿童被作为奴隶,被贩卖给那些有钱的贵族阶级。为奴隶管理所设计的法律,根本无法去约束这些贵族,而贫民也认为这是正常的事情。 更不要说,故国沦丧的兽人们…… “先生,霜刃到了。” 在数个奴隶看守的“护送”下走过数条幽深狭长的通道后,霜刃来到了一道虚掩着的房门前。屋内氤氲着浓浓的雾气,即便还隔着房门,她依然能闻到其中醉人的迷乱气息。 对决近在咫尺,希望这家伙不会乱来。 “让她进来吧。” “你听到了,进去吧。” 当门前全副武装的亚人守卫让出一条去路,霜刃推开门,阔步走进了正在举行一场特殊晚宴的庭室。能够进入这里的,除了奴隶和侍从,都是些依靠地下角斗场食骨吸髓的剥削者。 如果不是受到掣肘,她真想在此处大开杀戒。 “主人。” 当那个扭曲了她生命历程的家伙出现在眼前,她单膝跪地,表示顺从地低下了头。在取得最终的胜利前,她没有别的选择。 “啊,小霜你来啦。”将身旁衣如蝉翼的奴隶侍女遣退,奴隶主从倚靠着的玉制躺椅上直起身,向霜刃招了招手,“说话和行事都别那么拘谨,忘记我说过别再用哪个称呼了吗?来,到我身边来。” 霜刃没有答话,站起身走到了奴隶主的面前。看着眼前这个在人类当中绝对算得上相貌堂堂的男人,她的眼神里只有平淡———只有这样,她才能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 对于角斗士们来说,他是个金主;对奴隶们来说,他就是个恶魔。 “怎么了?不喜欢这里湿热的环境?” “那不是问题。”摇摇头,霜刃接过古柏递来的高脚杯,将里面的已经归于常温的果酒重新变成了冷饮,“古柏先生,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古柏用左手接过杯子的同时,伸出右手揽住了女角斗士的柔韧有力的腰———霜刃没有抵抗,任由他将自己揽进了怀里。抛开别的不提,他确实是一个强大的雄性。 “小霜,不要那么冷淡。”轻轻啜上一口杯中的果酒后,古柏放下杯子腾出来左手,轻挑着霜刃的下巴,让她别到一边的脸正对了自己,“我说过了,你和它们不一样,你对我来说不是奴隶……你是我的爱物。” 视线因为水雾的氤氲而看不到太远,但如此近的距离,仅仅只穿着一件丝绸长袍的古柏身上出现的细微变化,霜刃还是能察觉到的———引着她前来的护卫都已离去了,之前服侍古柏的奴隶也被遣退,此刻,说是二人独处一室,也没什么不妥。 他只是个人类,杀死他并不难。 “我很荣幸。” 但问题是,杀死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尽可能地迫使自己放松身子,霜刃将头靠到了古柏的肩膀上。他很喜欢抚摸她的耳朵,就像他很喜欢她这具人狼族的身体一样,满是占有欲的气味。 “你还是这样口是心非……罢了,我们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沟通。” 将手从霜刃毛茸茸的耳朵上挪开,古柏克制住他的欲望,打了个响指。片刻后,一名半个身子都被在布条缠裹着的奴隶侍从悄无声息由雾气中出现,将一个托盘呈送到了古柏面前。 在霜刃的注视下,奴隶主从托盘中拿起了那个颇大的铅盒子。 “这是?” 原本搂着霜刃腰肢的右手前挪到她的腹前,古柏把铅盒子放到人狼女孩大腿上的同时,十指同时摁住铅盒子两侧,通过短暂地元素沟通,解除了上面的封存法术,“我给你找到了一件趁手的武器,” “我有一对爪子,不需要别的武器。” “不不不,这次的不一样。” 在霜刃的注视下,古柏揭开了盒盖,下一瞬,涌出的寒冷气息将四周弥漫的水汽都驱散了一大片———眼角的余光甚至瞥到,在靠近廊柱的地方,出现了一些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恍惚中,她听到了家乡的风声。 “确实……不一样呢。”喃喃着,霜刃将右爪伸进盒子里,用爪尖轻轻触碰了这绝非凡品的兵器。寒冷才是她本应感受最多的天气。 “怎么样,喜欢吗?”见霜刃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古柏挥挥手遣退上前来禀报的属下,凑近他的爱物,轻轻在那耳尖上咬了一下,“如果这能帮到你,我将感到非常荣幸。” 霜刃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有所回应。 尽管与内心的想法有所违背,她还是昂起头,在古柏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我会打败对手,将胜利带回来。” “我相信你绝对能做到。” 稍后,角斗场更衣室——— 将护爪的系带拉紧,德瑞城格罗登角斗场被称为“冻结死亡的北地霜刃”,向她身旁的男人点了点头。尽管数分钟前都还是他身下的柔弱雌狼,现在,她却要踏上角斗场成为夺取对手性命的恶狼。 看着脸上仍有潮红之色的奴隶角斗士,古柏从临时披上的斗篷口袋里摸出烟斗,给自己点了一撮烟丝,“我在这儿等着你凯旋。” “那你别忘了我们的契约。” “以财富之神的名义起誓,我一定不会忘。” 男人打了个响指,早就侍立在绞盘旁的两个奴隶打手赶紧转动把手,将铁木制成的大门提了起来。门外,被阴石灯所照亮的角斗场,已然在等候今晚的主角。 “那我上了。” 随爪套上那几乎只有蔽体作用的轻皮甲,霜刃踏上阶梯,快步跑向了角斗场。 看着她的背影,并没有打算观看这场角斗的古柏,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哐——— 当大门在身后重重的关闭,踏入阴亮但却与黑狱同样不见天日场地的人狼角斗士,将双爪合到了一起。观众们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呼声,像极了北地极夜时,冰原上撕碎一切的狂风。 “寒冬女神啊,请观赏您信徒的起舞吧。” [哈,又要开始了吗] 嗷呜———— 被唤醒的兽灵与身躯契合的瞬间,霜刃仰天长啸,将角斗士“霜刃”的狂傲传遍了整个角斗场。同一时间,她的对手,名号“沉默战斧”的犀牛人角斗士,也从对面的入口走了出来。 当前排名十七,“地下角斗场之王”赌局中,发挥最稳定的重量级角斗士。古柏今晚,给自己挑选了一个很难取胜的对手呢。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格罗登角斗场。今晚,是‘地下角斗场之王’的第二百一十四场对决——我们冷艳致命的冰原狼‘霜刃’,将挑战科里亚峰般高大稳重的褐甲犀‘战斧’!让我们为即将开始的精彩搏杀欢呼吧!” 声浪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握紧爪子,因为多了一层金属外壳,霜刃感觉到些许厚重感。和稍早一些战胜的豺狼人剑士不同,她没法正面硬接住那近百磅重的战斧。 虽说褐甲犀普遍手指很短且不够灵活,但仍让他们拥有了握持物品的能力———眼前这个“战斧”的手指却不止那种程度,无疑是被选中的幸运儿。 [霜,你可以战胜他的] “地下角斗场之王,无规则1v1对决,开始!” 伴随着裁决官将血色旗帜挥下,站在他身后的奴隶侍从们吹响了号角。 呜——— 号角声和观众们的呼声汇聚到一起,拉开了这场角斗的序幕。 在上万目光的注视下,位于角斗场西北侧的霜刃迈开步子,疾跑起来率先发动了攻击。正面对攻胜算几近于零,但绝对比消极防守必败要好。 “……” 几十米的距离眨眼便至,看着横起战斧护在身前的沉默犀牛人,冲击速度极快似乎已经无法改变方向的霜刃,径直挥起爪子,向他攻了过去。 空气因为观众们的凝息屏声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快速发起的第一次攻击上——在跃起“霜刃”爪子即将击中“战斧”面部的前一瞬,那一直横陈着的重斧悍然横扫,近在咫尺的人狼角斗士被拦腰砍成了两截。 血花没有出现,变成两截的人狼角斗士也逐渐化为虚影,看着眼前纷飞的雪花,沉默战斧没有任何犹豫拧身就是一记360°的“大风车”。斧刃所过之处,尘埃激增,空气都因此变得浑浊。 但遗憾的是,这记杀伤力和覆盖范围兼具的招式,并没有捕捉到他的对手。 嗙——— 当犀牛人意识到自己失算时,一记裹挟着寒风的爪击,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脑门上。哪怕有厚实的护盔抵御,这仍让他陷入了短暂的耳鸣目眩状态。 “呼……” 借着攻击的反震力从犀牛人头顶空翻而过,霜刃在落地的瞬间呼出憋了老半天的气,同时疾跑拉开了距离。 刚才如果没有在接触前使用那招幻象突袭,让偏转光线的寒气凝结出自己的虚影吸引注意力,硬吃那一斧头,真会变成两截的——和皮实抗揍的某些表亲不同,冰原人狼的抗打击能力非常平庸。 “漂亮的一击!不愧是霜刃。” “看起来,我们的大个子战斧还没有遇到过这么狡黠的对手,不慎吃了小亏呢。” “啊,但这还只是开胃小菜。” “现在我们可以看到,重新摆开架势的……” 当角斗场两名评说官充满感染力的嗓音通过升音魔螺,与观众满狂热的呐喊一起传到耳朵里,倚着贵宾室紫铜护栏俯瞰下方的人狼少女,紧张地捏紧了爪子。 而与她一同站在护栏旁的另一名男性,则将佣兵的放肆品行发挥到了极致,扯着嗓子在那里用二手传音魔螺向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狐朋狗友报数,远程指挥其操盘、下注。 不得不说,格罗登地下角斗场的商业运作能力在整个东威切尔王国都算是顶尖的,这些对角斗场内激烈对抗的解说,不仅会供给贵宾室和最边缘站票看台的观众收听,还会发往各个签有合约的赌场、酒馆,作为人们的赌局和娱乐方式之一存在。 这并无前人开路的运营手段,需要的前期投入无疑是巨大的,而且难以收回成本的风险切实存在着。如果不是一个有胆识有魄力的老板,哪怕有雄厚的资金支持,想要在同行激烈的竞争挤压中存活下来,也是难如登天。 “里瓦特?” 角斗场内,再度拉开距离的双方,一个保持了相对的静止,另一个,则绕着站桩的对手遛起了弯儿。 “怎么了小露?” “单是从体量上看,她不是犀牛的对手。” 看着尾巴下垂在身后,身体四周散发着幽蓝色冰元素波纹的表亲,将自己代入她战斗视角的灰露,一时间没能找到取胜的方法。 “所以你不打算看了吗?” “不……” 她确实没法正面硬接住那近百磅重的战斧,但是把握住空当的话,能在对方回力之前通过拍击留下一层冰霜——这个想法同时出现在了两个人狼女孩的脑海里,只不过一个只能想想,而另一个,确实的那么做了。 铛—— 在兽灵的辅助下,霜刃再次使用寒影幻象,放低身子疾冲过战斧的防线,在他腿甲上撩击了一爪。当再度止步的冰原狼转过身来,被她攻击的褐甲犀腿部,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尽管不是太阴显,但这确实会略微影响到重甲斧手的行动。 “那就,再来几次吧。” 在沉默战斧的注视下,再度行动的霜刃迈开步子,以他为圆心开始高速奔跑起来。而在奔跑的同时,数个寒影幻象被释放出来,妨碍了战斧视觉上对对手方位的判断。 面对不太乐观的局面,其实并不太依赖视力的战斧打了个响鼻,一层昏黄且薄弱的元素尘埃轻缓地显现,将他的大半个身体包覆了起来——他也是有兽灵相助的。 铛——铛——铿——— 伴随着每一次金铁交击的碰响,防守姿态的犀牛人甲胄上都会多上几道爪痕和一片凝霜,而他不时发动的反击,却都只能破开一些寒气凝结而成的幻象。 诚然,霜刃的攻击没办法对犀牛人角斗士造成有效的伤害,但阴眼人都看得出,甲胄被冻结上冰霜后,他的移动和反击速度正在直线下滑。 这样下去,霜刃的计策似乎能奏效。 “哈,看起来霜刃通过猛烈的攻势压制住战斧了。” “糟糕,这样下去战斧会被硬生生冻住的。” 支持或者买了霜刃赢的观众们全都在大声的嚎叫,声浪传进了没有关闭玻璃隔窗的贵宾室内,评说官的话语与它们混杂着,让观战的牙狼族猎人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那一瞬间,哪怕是忙于让同伙加注的里瓦特,都自动噤声,把目光投到了角斗场内那个霜刃看不到的位置——犀牛角根部靠近额面的地方,一团昏黄的光球已然凝聚。 “震!” 伴随着一声让冰原狼角斗士耳鸣的爆喝,掀起角斗场场地大量石屑和尘埃的冲击波,以犀牛人的角为中心,呈一个扇形面发散了出去。而他对手的实体,正在那片区域内。 霜刃展开回避防御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仍然没有声音快。 当寒气凝结的幻象被全数震散,身体也因范围覆盖的元素冲击陷入短暂僵直,视线所及,对方已然高举起双臂。当战斧裹挟着万钧之势的反击袭来,霜刃刚好让脚爪下的一小块地面冻结,爪尖扣住它的同时拧转腰身,以一种不可思议地角度侧斜身子,堪堪让过了重劈下来的斧头。 “扇!” “唔——!!” 霜刃本以为对方一记势大力沉的重劈后会需要时间回力,正打算欺身而进在他肋部来上两爪子,一股劲风却从身前劲猛的袭来。那一瞬间,冰原狼只来得及将双爪护在身前。 嗙——— 巨大的力量从斧面上传来,伴随着剧痛,霜刃被战斧横扫的武器拍得飞了出去。 身体在半空中不受控制地后仰时,她放弃去看从视线中消失的褐甲犀,闭上眼睛,让双耳的感知延伸,捕捉到了那身金属甲胄部件间碰撞时发出的轻响。 在兽灵的协作下,落地前,她于后背外凝结了足够多的寒气。 咔咔咔——— “呼……呼……” 当经由与砂石地的碰撞重获助力以调整姿态的霜刃,翻滚后再一次让双脚触及地面时,她前方原本应该是空地的位置,多出了一柄握把仍在颤动的巨斧。 飞斧在触及地面带出一条数米长的沟壑,接着嵌进凝结的冰面后,仍向前压进了足有五十公分,如果没在触地后及时连续的后滚翻,这斧头就该把自己迎头砍成两半了。 不过既然已经将武器掷出这么远,在没有压制住霜刃前,机动性不足的褐甲犀角斗士想拿回武器,无疑只有就只能选择肉搏了。 “真是惊险,如果躲避的再慢一些,我们的霜刃就香消玉殒了。” “啊,我觉得更应该称赞战斧,在被以快打慢压制的情况下依然能冷静的分析战局,抓住时机发起反击,不愧为最近抢眼的黑马之一。” 就在评说官们随着角斗场观众席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喝骂声,声情并茂地解说之际,竞技场两侧原本紧闭的闸门突然发出异响。当它被完全打开,伴随着大量浑浊泥水的涌入,已经被饿了数天的几头巨鳄也被放进了场地内。 在角斗冲加入凶猛的野兽提升观赏性,也是角斗场的拿手好戏———霜刃知道,这不是上天在眷顾自己,而是某个家伙使的好计。 “里瓦特……” 看着逐渐将霜刃小腿没过的浑水,灰露眼里闪过一丝精芒。 “怎么了,小露,你也想下注吗?” “这是我的全部财产,可以的话,请帮我下注她赢。” 第22章 序幕——行 http://.biquxs.info/

金红色的烈日仍高挂在半空中,丝毫没有落下的打算。 所幸空气中的水分还算充足,倒不至于把人烤干———若非处在季风常年吹拂的龙爪半岛,此刻,身着重甲的我们,应该感觉和待在烤炉里差不多。 “大人,喝点水吧。” “好,你也注意补充水分。” 接过侍从递来的水壶,我狠狠灌了两口。 从荷根侯爵的封地出发,我们已经走了五天,可是听随行的老兵们说,这仅仅只是一小半的路途。要到枫泽公国的边境线,至少还有十天的路程。 我不知道这次行军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们重重护卫的人是哪位达官显贵,但作为寄附在荷根伯爵治下的步行骑士,他的命令,自然就是我们行动的指针。 记得离开禅达的时候,伯爵大人还特意在辎重队里增派了一辆拉酒的马车,说是来不及为我们饯行的补偿。只不过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喝到的机会。 “但走在兽人自治区……” “大人,你说什么?” “没什么,郝尔。继续走吧。” 队伍很长,作为中途加入的额外护送力量,我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在行军,只能通过埋锅造饭时的炊烟,大致估算出,人数在两千至三千之间。生于世间十七载,我从未见过需要动用如此多的战士,仅仅只是为了护送几位身份不明的显贵望族。 天生贵胄,是羡慕不来的。 “保持警戒,即将进入食人魔领地!” 兼职传令兵的前锋哨骑纵马从身旁掠过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了这绝对算不上好的消息。当那告警声远去,我察觉到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剑柄——每个骑士都会有一把由国王、大领主或是教会赐予的骑士剑,我们禅达的步行骑士也不例外。 握住挂在腰侧的重型手半剑,又看着侍从背负的战戟,我的内心感到一丝平静。是的,哪怕是拥有很强再生能力的食人魔,在这接受了海之女神祝福的利剑和战戟面前,也只是一头可以被杀死的野兽。 “请赐给我们胜利。” 轻抚着与剑柄融为一体的海魂钢,我低声地向女神祈祷着。 第一章 止步 http://.biquxs.info/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偏西,而我们庞大的队伍,也完全进入了食人魔的领地。如此大规模的军队经过,以性情凶暴著称的食人魔,肯定不会轻易放我们过去———只希望不会在夜晚休息的时候与它们遭遇。 “停止前进!” 啊,不幸言中了。 “停止前进!” 站在瞭望车上的掌旗官们通过旗语了解到主将的命令后,继续用旗语将命令向下一旗传递的同时,也通过升音魔螺向他所司掌的区域吼出了命令的内容。 看着出现在道路左侧的食人魔图腾,我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燥热。 “禅达的步行骑士、重步兵和雇佣兵,到左翼展开!” 骑着黑色战马的加诺子爵从队伍旁快速经过,他的侍从则将命令大声的下达给了我们。身为荷根侯爵的次子,加诺子爵的年龄与我相仿,但却已经是龙爪半岛上远近闻名的骑射手。 据说,他在14岁与侯爵大人一同外出狩猎的时候,就在飞驰的骏马上用猎弓射下了一只与他抢夺猎物的掠风鹰。那种凶猛生物的翼展,可足有四米。 “郝尔,战戟。” 向我的侍从仆兵郝尔喊上一声,在他将战戟递过来之前,我放下头盔的护面,与同行的骑士们一道,迈步向队伍外侧走去。我们庞大的队伍,此刻正处在一片森林和沼泽之间的空旷地带,并不用担心遭到两面夹击——当然,这也意味着无路可退。 行军的过程中,走在最前边的是长枪兵,他们始终保持着一个不松不紧的扇形阵列。当停止前进的命令下达到最前沿,他们立刻分展开来,结成了一个由枪林构成的半环形阵首。 与此同时,紧跟着长枪兵们的弩机营在半环阵之后结成六方阵,警戒起来。他们搭弓扣弦,手中淬毒的箭矢随时可以如蜂群般呼啸而出。 站在地势相对较高的位置,我们能把大军长龙拧身般的变化,尽收眼底。 “大人,您的战戟。” 暗灰色的战戟被递到手边的时候,我们已经与长龙般的战阵脱离,前出到辎重队的正前方。尽管位于后段的辎重也是这支大军的命脉,但精锐仍集中到了前段,保护那些大人物。 “勇敢些,郝尔,保护好弓弩手们的侧翼。” 从侍从郝尔手中拿过全重足有7.5公斤的战戟,我透过面甲的缝隙,看到了他那双夹杂着紧张、恐惧还有期许的眼睛。 他是我在禅达捡到的一个流民,当时他瘫倒在路边,几乎就要饿死。 “谨遵您的命令,大人。” 尽管不识字,他在具体行动的执行力上,却有着出乎我意料的高效率。而且和传闻中的一样,身为一名海亚高地的原住民,他在吃饱之后,拥有龙爪人所不具备的超强耐力。 这特点,让我选择了由他担任侍从仆兵。 “罕,到第三列!” 加诺子爵的声音传来,我回过头,拿着战戟快步走到了队列指定的位置。他将我们这些拿着挥砍类武器的步行骑士集中到了方阵中心,作为抵御冲击和反冲击的主力。 也就在大家为即将到来的战斗摩拳擦掌之际,一辆马车被子爵大人的侍从领着来到了战阵后方——是那辆满载美酒的马车。 “把这些好酒都分下去!” 第二章 血色开端 http://.biquxs.info/

在森林侧侦查的哨骑,似乎已经发现食人魔的踪影。 确认战斗不可避免后,为数不少的火铳队和重盾兵也各自结成方阵,间插着,在毗邻森林的一侧,组成了防线的稳固支点。站在相对低缓的山丘上,前出主阵的我们,有幸能将长龙般的大军前段,尽收眼底。 咚——— 隐约但可闻的擂鼓声从森林中传来,看着远处被惊起的飞鸟,阵列中的老兵和雇佣兵皆是一阵碎骂。他们不是来打仗的,他们只想走完他们的路,然后拿钱收工———他们并不愿意和食人魔这种凶暴的种族交战。 佣兵们并不是效忠于谁的骑士,所以,我能理解他们———但现实不会因为咒骂和抱怨而改变。当受惊的猎马驮着失去头颅的哨骑从森林中逃回来,所有人都明白,它们来了。 “禅达的勇士们,死亡与荣耀并存的战斗来了,告诉我,你们的选择是什么!” “胜利!胜利!胜利!” 杀气十足的吼声从我们的喉咙中爆发,看着勒马阵前的加诺子爵,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步行骑士都受到了巨大的鼓舞。他握着那把禅达最好工匠打造的骑兵弓,装满魔法加持快箭的箭壶系放在马鞍的两侧。 我想,这场战斗他和其余轻骑兵,会给我们进行足够多的远程援护。 “那么,让我们向死亡和胜利致意!干!” “敬死神!敬胜利!干!” 仰起头,我和身边的弟兄们一道,饮下了杯碗中又香又辣的烈酒。一阵叫爽声中,摔碗砸罐的声音此起彼伏。 “准备战斗!” “准备战斗!” 伴随着中军号角的吹响,掌旗官们再次通过升音魔螺向他所司掌的区域吼出命令。军阵前列的长枪兵们如长蛇一般缓慢而有序地沿着大军左侧向后收缩,一队队高大健壮的刀盾手则在他们挡住缺口前穿插而出,在火铳队和重盾空心方阵的更前方,将他们手中的方盾用力斜插入脚下的土石里。 在稳固的防线后方,弩机营的神射手们进入到重盾兵们构筑的空心方阵中。在掌旗官的指挥下,他们统一换上了猎杀猛兽用的灼烧箭矢和附魔的霜冻箭矢———毒箭对于生命力顽强的食人魔来说,起效的速度太慢了。 吼———— 伴随着一阵猛兽的低吼,以剽悍闻名大陆的雷顿族战斧骑兵调整阵型,退到了大军毗邻沼泽的一侧。雷顿族骑兵的长斧,在他们的伙伴蜥龙全速奔跑发起冲锋后,所蕴藏的巨大破坏力,即便是大陆上号称“最强步兵”的蛮兽人战士也会感到胆寒。 “看,是科莫的双手剑士们。” 身旁的老骑士拍了我的肩膀一下,顺着他右手所指,我看到了一个特殊的军阵。和自治领的三角旗不同,那军阵所使用的旗帜,是长方旗。 枫叶占据了中心的旗帜下,那些全身都被华丽铠甲所覆盖的枫泽公国精锐,守卫在了核心人物的车驾前。他们手中的双手大剑,全都有一击将骑兵连同战马一起砍翻的巨大威能。 “看来,不必担心大人物们了。” 此时的大军前半段,几乎变成了对进攻方的绞肉机。 ……………… 肃穆的杀气在人群中疾驰,那熠熠律动的刀枪,在落日的照耀下反射出金的璀璨。那一刻,队伍沉寂到了极点,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惊起万千重浪。 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但多少也有些兴奋。毕竟,和冒险者们经常需要去消灭的那些小怪不同,食人魔,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兽族大军中坚力量。这是我第一次与它们交手。 当然,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 森林边缘的一处小石岗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影。短暂的停滞后,它举起一条手臂,向着我们所在的方向狠狠挥下。 人皮鼓和兽皮鼓再度被擂响,那些足以让婴儿止哭的怪物,活生生的出现在了眼前。而且数量成百上千。 食人魔,食人魔来了…… 士兵们一阵骚动,但很快便平静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食人魔一族全是剽勇凶悍的战士,它们不要俘虏,也不会做俘虏;作战起来毫无章法,猛冲乱攻;那种蛮横凶嚣的霸道,往往会让士气不佳的人类军队,未战先怯。 将战戟换到左手,我抽出手半剑将剑尖刺进土里,接着半跪到地上,面朝大海所在的东方,以最虔诚的仪式,向龙爪半岛最令人敬仰的父神寻求赐福。 “愿海神的勇武与我同在。” 许多人与我一样,向各自尊崇的上神行最高的敬礼。也许这一战过后,能得到神祝福的人并不多,但,与其在绝望中死去,还不如作为真正的勇士去战斗。 “弓弩手,准备!” 子爵的命令通过升音魔螺扩散开来,在我们身后缓坡之上的弓弩手们挽弓搭箭,向着来敌的方向进行了瞄准。这些飞矢会掠过我们的头顶,像飞蝗一般扑向它们的目标。 想象着食人魔中箭时的情景,我等来了子爵的攻击命令。 “放箭!” “放箭!” 刹那间,弓弦声不绝于耳,宛如裂帛的死亡咆哮,在弓箭兵方阵中来回波涌。半天的云翳,被那疾雨般激昂怒射的灼灼流光撕碎震裂。 不仅我们身后的弓弩手,本阵的弩机营和长弓手,也一同开始了远程火力投射。 那些炽烈闪耀的烧灼箭矢和附魔的霜冻箭矢,犹如阳光里鸣啭的尖镝,冲向广袤的天庭,焚尽苍云,击碎牧野;又如巨笔下挥洒的猎猎疾风,携着腾卷的烈焰,冲向远天血火中沸腾的生命极地。 苍血,在猛烈奔涌的食人魔群中不住升腾绽放着,凄厉的惨呼和野性的怒吼,成为整个天空和大地唯一的主题。 在那布满死亡荆棘的长路上,许多食人魔在流光疾火之中颓黯倒下,但更多的却将粗烈的蛮悍和野性的狂飙,勾兑成刚猛的雷霆。 这样狂野的冲击,震撼着在场每一个人类战士的灵魂———它们都是疯子。 阵列两侧经验丰富的佣兵们故意大声说着一些无聊的黄色笑话,用语言的刺激来消减因紧张带来的压抑气氛,也好显示出他们蔑视死神、无所畏惧的勇者姿态。可是谁又知道,他们也会因为恐惧而满手心是汗水,两腿直打哆嗦呢? 西边与地面相接的天空,正逐渐被变得通红一片。 将视线从那传说中有着天国的地方挪开,我仰起头,看向了此刻正注视着我们的上天。。 天空中仍有淡淡的游云飘过,偶而几只水蓝色的云母缓缓的随风浮动,有风吹过,将满天而舞的带状飘叶虫吹成一副美若诗画的天空景象。 这是我在染血前,对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印象。 第三章 交锋 http://.biquxs.info/

“准备迎敌!” “放箭!” “火铳手准备!” 耳边,只剩下由升音魔螺扩散开的命令在回荡,时间仿佛重重撞击在一面凝固的风墙上,然而很快,狂奔中的食人魔们又怒海般暴沸起一片”呜哈”的附和之声,如激荡的长歌般淹没了整个大地。 浩荡长野,裂云碎雨的激昂尖啸,在宛若腾跃的雷电之中升腾。 那瞬间,沉静如水的大地猛烈沸腾起来,食人魔们雄劲刚猛的脚步声,摇天憾地,狂风暴雨般袭卷而来。征蹄轰鸣,刀光如电,透着野性的凛冽,透着放纵的飙扬,一股势不可挡的磅礴之力,以最狂放的蛮野姿式,在眼前这片涩涩灰蒙的大野之上倾泻奔逐着。 恐惧的种子,在许多人的心里深根发芽,仿佛下一瞬就会长成遮云蔽日的参天大树——此刻唯一能抑制住它的,只有勇气。 “牧师,为战士们施加守护!” 子爵的命令从耳边飘过,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 食人魔们奔击的速度相当惊人,还未冲及一半,卷起的尘末便已遮云蔽日,流沙漫天。看着如此猛烈狂暴的冲击飓风,许多人失血的脸上冻结着斑驳僵化的惊栗。 我们的远程火力投射依然猛烈,矢似暴雨,箭如飞蝗,但食人魔却仍在逼近。在那血与火铺成的征途上,食人魔们的喊杀声,一浪接一浪地呼啸冲击而来。 是无畏,还是无知?我不知道,在怒潮般汹涌的沸血中,我仿佛听见狂傲的大风在心灵深处的一隅,豪壮爆烈地呼啸。 “火铳手,射击!” 火铳队爆发式的射击,在那一瞬间,竟然遏制住了食人魔进攻的势头。看着上百米外身体被开出数十个孔洞的那个食人魔,我握着战戟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 它,还活着。 “迎敌!” 零星的食人魔冲过了箭矢的封锁,但迎接它们的,是坚固的盾墙和如林的长枪。看着被长枪兵将它们一一刺死在阵前,阵线后方认为时机成熟的子爵大人,下达了攻击指令。 “禅达的勇士们,进攻!” “杀啊!” 当又一头食人魔冲进弓弩手的射界死角,而火枪手们又都在重新装填之际,子爵下达了攻击命令。除开维持阵线的长枪兵和重盾兵,包括我们步行骑士在内的其余近战兵种,全都冲出了方阵。 我们的位置在中军方阵的外侧,也就是说,如果冲击顺利的话,我们能将发起进攻的食人魔拦腰截断。 “杀!” 牧师那【大地守护】加持在身的瞬间,已经将距离拉近到十米的我,呐喊着挥起了战戟。两股烟尘的混为一团,反冲锋的我们和冲锋的食人魔先锋,在那瞬间碰撞到了一起。 利刃切开皮肉,钝器砸瘪盔甲,充满本能的喊叫和咆哮在耳边回荡。在疯狂和血腥的双重发酵下,人和兽之间的差别被缩小到最低极限。 “杀!” 在我前面那个长剑士被食人魔用战棍砸得脑浆迸裂的瞬间,我怒喊着挥出战戟,让戟刃狠狠地劈在了它暴露于护甲外的脖颈上。 意料之中,裹挟着巨力的戟刃劈开了食人魔坚韧的外皮,乌红色的血柱从创口处喷溅而出,不偏不倚,刚好落在我的面甲上。 在这个两米多高的怪物倒下的同时,丧失视野的我,不得不暂时放慢前进速度,腾出手去掀开面甲。 “嘭———” 冲击力从正面传来的时候,我刚刚让右手握回戟柄。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只眼睛被弓箭射瞎的食人魔和我撞了个满怀,双方一起撞翻在地,收割着结满疼痛青肿的伤口。 “该死的——” “#*@&%△*∑————” 那食人魔摔得比我还惨重,它的后脑勺实实地撞击在一个凸起的岩石上,滚烫的血液从脑后至天灵盖那长到可怖的创口中涌出,在扭曲变形的脸上苍然流漾,让它嗥嗥嘶叫不止。 我及时地一个翻身,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手中战戟划出一轮灿烂辉煌的流晕,顿时,一道深沉悠扬的光弧透过它的腰间,深深地划入它背后的土中。 我本以为这能给它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没想到它居然嘶吼着撑起半边身子,将手中的短斧直往我掷来。 生铁般粗糙的躯体瞬间沸起一层灼热的光圈,那是牧师施加在盔甲上的【大地守护】在进行自我保护———我不自然地斜侧下身子,“哗”地一声巨响,这一斧将我肩膀上的护甲劈成了粉碎,半个身子在麻木和酸痛中沉溺浸渍。 在踉跄着后退的同时,我发现自己的手心里渗满了冷汗,几乎要握不住战戟。好险,如果刚才的反应不够灵敏的话,这一斧可能就是我生命里的最后绝唱。 “去死啊!怪物!” 在那食人魔挣扎着爬起来之前,我再度抡起战戟,对着它的头狠狠劈了下去。戟刃劈开它的头骨,深深地陷进了那颗丑陋的头颅。 “罕,前面!” 老骑士乌鲁克的喊声将我从短暂的迷蒙中拽了出来,看着突然出现在我前方几米处的另一头食人魔,我本能地拽住长柄往后退,想要拔起战戟再战。可是,刚才爆发出全身力量的那一记下劈,让战戟过深的陷进了那颗脑袋。 该死—— 松开战戟往侧面一扑,我堪堪躲过了食人魔横扫的战棍———数目可观的食人魔依然在推进,我们的反冲击,似乎没能成功。 “放箭!快放箭!” 身后的弓箭手们撕扯着变调的嗓子狂吼着,从他们那扭曲变形的嗓音中,我可以听出他们内心不断膨胀的恐惧和惊栗。 我并不知道在这之前,这头怪物已经砍掉十几个人类战士的头颅。 十几道疾风般的流电飞闪而过,深深地没入那食人魔体内,四周腾起的一片凄冷血雾,将它摇坠的身影淹没。在一声高昂嘶痛的怒吼中,它终于力竭倒下了,巨大的身躯在地上飞溅起一片迷迷蒙蒙的血腥尘末。 “万岁———” 我被四周沸腾的欢呼声包围了,每个暂时未与食人魔交战的人都在尽情地大笑——亲眼看见如此强悍凶烈的敌人倒在眼前,再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事情了。 就在大家沉浸在小小胜利的喜悦中时,有人狂呼:快看,食人魔…… 刚刚撑起身的我几乎来不及眨眼,眼前便闪过一道凄厉夺目的流星光华。 扑——— 一蓬苍劲的热血迎面飞溅在我失血的脸上,在跌跌撞撞的震憾之中,我看到身旁的一个雇佣兵,在狂嘶之中倒下。 那猝不及防的身子被食人魔掷出的投斧,飞斩成一团模糊的血肉,整个身体被强大的冲击力带出数米,在地上深深地拖出一道土槽,钉入悲凉凄恻的血土之中。 “快趴下,这是食人魔的投斧!”一声沉重的嘶喊,在苍白的沉默中突然跃起。。 我刚匍匐下来,缩到那头上砍着战戟的食人魔尸体旁,头顶便嗖地疾闪而过一道力的流影。 一个圆实潮湿的物皿在空中飞起,抛落在我的背上,我忍不住回头——那是一个被斩飞脑袋的士兵断头,他那圆凸的垂死眼睛,仍不甘地怒视着惨淡的天空。 第四章 狂与勇 http://.biquxs.info/

当西边天空最后一缕阳光消失,随军法师们施放的【星灯】魔法飘浮到旷野之上,照亮了这个血腥的绞肉场。 嚓—— 又是几道炽烈的璀璨金光划过,弓箭兵阵中倒下了一排,腾起的血雾立刻将波浪般涌起的惨嘶之声湮没。每个人的心头都泛起死神的苍影,绝望和悲凉重叠扩展的皱纹是沉痛和疲惫纵情延伸的另一种路…… “稳住,稳住!继续射,别让他们冲上来……” 一个弓箭兵队长大声疾呼着,试图驱扫那迷乱嘈杂的不安氛围,但他的努力却仍挽不住人们颓废失落的气势。 空中的流箭稀疏了许多,而冲近的食人魔们挥出的投斧,反而浓密起来,每一道震人心魄的死亡流线闪过,队伍中便会有人发出惊骇绝伦的凄厉惨呼。 每个人都在流汗,冷汗,体验着震颤灵魂的死亡恐惧,同时也在咀嚼着刻骨铭心的痛苦记忆。 “乌鲁克,子爵大人和他的骑兵呢?!” 隔着战斗掀起的飞尘,我隐约看到食人魔冲击了中军大阵,主力那边也陷入了和这些怪物的厮杀。随军法师团和双手剑士营都在那边,想来应该没那么快被突破防线。 “不知道,我没看见子爵大人!” 老骑士乌鲁克举着一面筝形盾快步跑到了我身旁,握住他伸来的右手,我强撑着站了起来。逼近的食人魔们似乎投光了战斧,现在,又轮到我们直面近战了。 “那真是糟糕透了。” “谁说不是呢。” 接过乌鲁克递来的破布擦试下糊住面部的血浆,我抽出腰侧的手半剑,握紧了它海魂钢锻造而成的剑柄,全身的力量与仍在盔甲中流荡的魔法气息交织融合在一起。 是该战斗的时候了,禅达的步行骑士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我的周身,悄然浮涌起一层力的光圈。 “长枪兵、重盾兵前压,准备迎接冲击!” 大地震憾得仿佛要崩塌陷落一般,食人魔们奔足的落音,犹如飞坠的流石撞击地面,激扬着咄咄逼人的凌冽。我知道弓箭兵们稀疏的防御箭网再也挡不住它们势如山洪的猛烈冲击,现在,是该轮到骑士来守护他们了。 ……… “补上去!补上空缺!” “不要后退!用你们的武器把食人魔顶回去!” 两股激烈横行的敌对力量从一开始的猛烈碰撞,渐渐演绎为犬牙交错的混战状态。那蛮野惨烈的纯力量杀戮,让双方流尽了鲜血,血与光的轮回奔逐,反复狂飙在双方战士恣肆颠狂的目色之中。 军官们还在指挥着众多胆颤的士兵努力地维持枪阵,但面对越来越多冲过第一条战线直扑辎重队本阵的食人魔,盾与枪所构筑的防线摇摇欲坠——毕竟人类之间的战争,没有什么兵种会疯狂到顶着刺穿身躯的长枪,冲到近前来将盾牌和你的头颅一起砸碎。 但那已经不是我们这些第一线的步行骑士能顾得上的了。 “啊啊啊———” 碰撞的冲击引发了新伤和旧伤的疼痛,但我被热血冲昏的头脑,已经不再去顾忌那些。成功撞翻与我对碰的“矮小”食人魔后,我拉高手半剑,对着它的脖子狠狠刺了下去。 在血腥的拉锯战后,我们这支偏军所面对的食人魔,终于不再那么高大强壮。 “罕,刺它眼睛!罕!” 老骑士乌鲁克喊着我的名字,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将切断了食人魔半边脖子的手半剑从地里拔出来,我也顾不得去甩干剑上的血和油脂,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便往乌鲁克那边跑去。 “啊————” 一声惨嚎传来,我看到同样来自禅达的一个步行骑士,被那食人魔砍断手臂倒在了地上。只是一会儿,他便没了声息。 那可怖的生物身上插满了箭支,但却毫无倒下的征兆。在它冲过的地方,已有十余名长戟兵和数名步行骑士倒下——火枪手们还在装填,似乎暂时没人能阻止它。 看了眼手持盾牌与之周旋的乌鲁克,我从腰后抽出一柄投矛,右腿后撤半步,透过护盔的缝隙粗略瞄准后,奋力将之掷了出去。 它甚至都不屑于格挡——投矛命中了这只巨型食人魔右肩上的那颗头,但并未刺中那猩红的独眼。 “嘭———” 蕴藏着火焰魔法【炎爆】的投矛轰然炸开,食人魔被命中的那颗头颅,瞬间变得宛如碳火中的肉块,被烧灼得滋滋作响。 但它依然还活着,而且…… “这是……” “完蛋了……” “是兽人的狂暴!” 那个有着两颗头颅的高大兽人,在被我用火焰投矛烧焦一颗脑袋后,嘶吼着将它拧断,扯了下来。乌黑的血柱从断颈处喷出,妖异而恐怖。 幼时故事里尘封的苍白记忆疾雨般袭涌而来,我注目着眼前这个力量不断暴增的威猛兽人,竟然不知所措,在近乎绝望中,我咀嚼到失败者的酸苦。 传说,拥有两颗头颅的食人魔在失去一颗头颅后,会变得狂勇难当…… 食人魔将暴虐的目光砸到我发白的脸上,手中抡起一股力的旋风——— “罕,继续投矛!” 我身后突然冲出一个剽壮勇猛的步行骑士,他全身闪烁着光电,高举骑士剑正面迎击那凄厉神绝的食人魔重斧。 “不——快闪开!” 我在鼓噪中挣扯着炸裂的噪子。 可是太晚了,电光与寒芒的交错中,食人魔的重斧不仅将他的骑士剑斩成两截,而且连他的整个身体也被削成两片。那飓风一般凌冽的力劲,依然能在骑士的身后划出一道深深土槽,一股激荡的血水悄然随之奔逐流漾。 空气中飞舞起迷乱的血末分子,苦涩凄绝的沙尘仿佛凝固在斑驳锈蚀的风墙上,我那脆弱又敏锐的神经,已无法抵挡泪花酸涩的诱惑。 “欧伦骑士长!” “队长!” “啊,该死的食人魔!” 那个曾率领我们歼灭盗贼团的资深步行骑士,就这样惨死在了食人魔的重斧下,还在附近战斗的步行骑士,全都被激怒了。 “杀!” 让悲痛带来的愤怒撵走心中的恐惧,我举起手中的剑,向着那可怖的死亡发起了进攻。我一定要杀了它! 食人魔还在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偏过来再度盯住了我,接着,它抡着磨盘大小的重斧冲了过来。它也要杀了我! “罕,砍它脚筋!” 乌鲁克的声音从侧旁传来的时候,我发现他扔掉盾牌跟着冲了上来。于是,我们一左一右,从两侧与这狂化的双头食人魔交了手。 那柄重斧与我的骑士剑碰撞的瞬间,我明白,乌鲁克能干掉它了。 哐——— 巨力袭来,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回避动作,折断的手半剑就和我一起,被横拍的重斧砸得倒飞回了方阵前。 仰望着天空,我从【星灯】之间的空隙中,看到了黑夜中闪亮的星星。 已经……天黑了啊…… “喝啊!” 乌鲁克的暴喝声将我从沉睡的深渊边缘拽了回来。在身后那些长枪兵看怪物一般的目光中,我拖着残破的身躯站起身,将腰后那柄同样附魔的短投矛,抽了出来。 狂暴食人魔正跛着腿与老骑士缠斗,现在,正是给它致命一击的好机会。 “乌鲁克!杀!” “呵啊——” 他给我创造了机会,而我也也没有错过。 投矛跨过二十余米的距离,命中了那狂暴食人魔的脖颈,火焰升腾起来的瞬间,我狂笑着跪到了地上——多么畅快的最后一次战斗啊。 身体的最后一丝力量终于被榨干,我现在,只是一头待宰的羔羊了。 “*#△@%&————”。 食人魔们不明所以的吼叫声从前方传来,看着还在与乌鲁克他们激战的兽人,我突然意识到,本应该给与我们支援的骑兵和长枪兵,全都没有主动出击。 缓慢地拧转身子,我看到了一群畏缩的家伙。 第五章 血色技巧 http://.biquxs.info/

“为什么……” 当我们前锋的步行骑士与食人魔们撕杀正酣的时候,代替子爵大人的指挥官已悄悄地将前后军阵分离,重新整装编排的弓箭兵已向二线阵地收缩,刀盾兵们重新将方盾插入箭兵阵前的土石之中,将我们和友军完全隔离开来。 长枪兵们随即向前穿插而来,熠熠铁枪从方盾间隙中挺伸而出,只要整理好阵型,他们就是抵御食人魔近身冲击的最佳利刃——但为此,侧翼那些与食人魔缠斗在一起的佣兵,成为了拖延时间的牺牲品。 “放箭!” “放箭!” 射手们结成第二道防御箭网,箭如飞蝗,毫不留情地扫荡食人魔们援援不断冲涌上来的救兵。 一时之间,弓箭兵们的远程屠杀再次上演,无数道焚尽苍穹的流光撕破了长空,以令人窒息的浓厚密度,击向食人魔后阵的士兵。 当然,也会有少许飞箭误中我们仍陷在混战中的战士,乌鲁克盔顶的尖镝就让流曳而来的飞箭击成碎片,但在混战状态下,谁也不会留意那突如其来的伤害。 “真是……冷酷而高效。” 看着从手中滑落的断剑,我没有察觉到,我在笑。 食人魔的伤亡越来越大,原始而粗拙的血腥线条,被一笔笔勾勒在野性刁蛮的风野之中,动荡腾跃的尘土,反复痛饮着不甘寂寞的模糊血肉。 然而,食人魔们的飞斧也同样让弓箭兵们再次品尝到死亡的惊怵。 那些挤不上前阵撕杀的食人魔们,纷纷使劲地将手中的飞斧投掷向我们身后的二线弓箭兵方阵。 几十道狂挟着锐利疾风的流光闪过,弓箭兵阵营中的凄厉唉嚎开始引沸死亡的主题,面对一道道辚辚苍白的流线,士兵们在血肉模糊之中吟唱着悲凉凄绝的泣歌。 从森林中中冲杀出来食人魔们一浪接着一浪,我并不知道中军方阵那边战况如何,但我们禅达的步行骑士,正越战越少。力量的天秤早已义无反顾地向对方倾斜,面对心悸颤栗的啼血氛围,我们的斗志几乎达到了崩溃的极限。 我真有些怀疑子爵大人是不是想通过牺牲掉我们这些步行骑士和那些桀傲不训的佣兵,来换取辎重队和所谓核心人物撤离战场的时间。 噗——— “呃……” 血,飞溅而起,迅速在空中舀落悠越凄迷的尘雾。 该死,我中了食人魔的一斧——肩膀上斜插着一柄宽厚的手斧,浴满血渍的锋刃深深扎入我的膀肌之中,啜饮我刺痛难忍的狂怒神经。 到此为止了吗…… “步行骑士,撤退!撤回防线里!” “罕,快,站起来!我们得回到防线里!” 意识模糊中,我感觉有人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下意识的,我伸手抓住了脚边折断的剑———战斗还没有结束。 往来于陆海之间的风,将那并不遥远的讯息,带到了耳边。 “乌鲁克……该进攻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 看着我被血覆盖的脸孔,老骑士大声的斥责着,但下一瞬,他的双眼中就燃起了希望。是的,他也看见了。 “吼————” 天摇地动,惊涛如雷,狂飙而起的兽蹄声,在视野的边缘引沸一片青铜的光芒。透过空旷萧索的夜的氛围,一支剽勇怒猛的刚劲铁骑,以势不可挡的锐利锋芒,从后翼处深深地扎入了猝不及防的食人魔阵营。 在一片颤栗血光之中,无数个烈焰中涅槃的灵魂,纷纷升腾浮跃,惊碎的血火呈现出一个季节最亮的色彩。 食人魔阵营沐浴在一片狂风暴雨式的杀戮之下,在毫无防备之中,雷顿族的战斧龙骑兵已将汹涌如流的锋线,从突破的一角拉广到整个阵营。瞬息间,苍茫壮阔的旷野,驰涌起浑雄粗犷的力流,死亡咆哮和莽苍的血影,在炽烈的风野之中擎托起磨砺的金鸣。 许多食人魔在茫然呆愣之际,就被狂舞飙怒的雷顿战斧砍翻在地,在那凛冽刚猛的铁流冲击下,骑士们的身后犁出了道道血的凹槽。 目睹了太多无助的血横流,食人魔们的神经煎熬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时之间,兽人的阵脚大乱,许多食人魔武士陷入了难以抉择的两难境地,它们不知是该回头去迎击酣畅淋漓、铁骑如流的的战斧骑士,还是该继续向人族的阵地发动冲击。 这种迷茫慌乱的情绪,像潮水一般也波涌到了阵前撕杀的食人魔武士,混乱颓败的战局,让他们再也无法集中精神和人族战士进行撕杀搏斗。 “是威切尔的龙骑兵!国王万岁!” “杀!!” 吼——— 那些足以撼动大地的生物,同它们的驭者一起咆哮着,从侧翼切入了食人魔混乱的阵型。而子爵大人率领的骑兵,也从侧翼,向我们所直面的那些食人魔发起了冲击。 是的,我们终于迎来了全面大反击的时刻。 当战斧骑士冲溃了食人魔本就杂乱的阵型,中军的指挥官停止了弓箭手的远程屠戮。冲锋反击的血色战旗一舞,以科莫双手剑士为尖芒的无数刀枪武士冲出本阵,以铺天盖地的澜洪之势,奔逐成威壮飙扬的力量汪流。 食人魔们仓惶颓败的身影,犹如涉入了雷电如潮的昂奋铁流之中,瞬间灰飞烟灭。到处是火的翻腾,血的沸滚,力的泻涌,人族武士的万钧之势,成为烙印在食人魔们挥之不去的噩梦里的永恒凝固。 人兽之间的阵地战很快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歼战,无论骁勇的食人魔武士们是如何拼死蛮战,也无法挽回全面崩败溃退的局面。人类的战争技巧,让只知蛮勇的兽人们真切体验到了死亡的恐惧和挫败的绝望。。 一千余人的食人魔军队,在这场毫无价值的接触战中,以伤亡四分之三的惨烈人数败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虽值得我们欢庆,但其战略意义的苍白,让未亡人心头上都不禁掠过起苦怵的寒颤。 此时我渐渐明白了人族武士们为何如此憎恶兽人战士———那是因为他们经常为一些毫无价值的目标去战斗、去流血,而通常,人族武士们也只能成为这种蛮愚行动的牺牲品。 第六章 夜阑 http://.biquxs.info/

两轮明月高挂在天边,银色和紫色的两种光辉洒在身上,却都无法驱散那萦绕于眼前的阴霾。如果天神真的爱着世人,为什么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 年轻的骑士想不通,也不愿意再去想。 “愿仁慈的河川神,将他们送归海之女神最宁静的怀抱。” 在众人的祷告声中,一艘艘装着战死者遗骸的简易木筏,被推进了日夜奔腾着的宁魂河——在这远离半岛的大陆上,他们没办法直接将死者安葬到海里,但所有的江河,终究都会汇入大海。 那个,传说中龙爪人诞生的故乡。 “再会了,各位。” 喃喃着,年轻的骑士与同伴们一道熄灭火把,离开了河畔…… 哐—— 接近午夜的时候,他们在一座背风的矮丘后面扎了营。 沉重的甲胄叠放在一起,发出了不算悦耳的碰响,但对于负重行军并战斗了一整天的步行骑士们来说,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了。 “大人,你的肩膀……” “牧师给我治疗过了,没有大碍。你去帮乌鲁克。” “遵命,大人。” 看着郝尔去到火堆旁帮助老骑士乌鲁克卸甲,罕忍着创口的刺痛抬起左臂,解开了固定肩甲的皮带。老家伙的侍从在战斗中被食人魔的投斧削掉了半边脑袋,现在可没人帮他背那些瓶瓶罐罐了。 罕的侍从郝尔帮助老骑士卸下盔甲后,对方从行囊里拿出两个小瓶子,交由侍从带给了年轻的骑士。 “大人,乌鲁克大人说这是止痛药,一个用来喝,一个用来涂抹。” “又是奇奇怪怪的草药炼金术?算了,应该吃不死人。” 从侍从手中接过可以喝的那瓶,罕一仰头,把药水咕噜噜送进了肚子。回想起先前在伤兵营地时,那个向自己施放治疗魔法的女孩子,年轻骑士的心跳就不由得加速起来。 那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少女。 “大人,你怎么了?” 看着仰望夜空半晌没有动静的骑士,郝尔有些担心的问到。 “没什么……帮我涂抹下药剂。” 脱掉被汗水浸透的武装衣,再把破烂到不成样子的贴身衣物扒下来,罕赤裸着上身走到新升起的一团篝火旁,盘膝坐了下来。春末夏初的五月,夜晚的旷野还是比较凉快。 “大人,你似乎挺难过。” 当侍从半跪在侧面将药水蘸到布巾上,轻重刚好地给骑士擦拭起肩上的伤口,他没有过多地去掩饰,只是用岔开话题的方式做了回避,“今天有斩获吗?” 欧伦骑士长的死,不仅是对自己,对其余的同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和另一个雇佣兵一起刺死了一个食人魔,别的都是杀伤。” “那还不错。” “大人,我要怎样才能像你一样,在那种情况下还有奋勇战斗的力量。” “这个嘛……等你下次独自杀死一个敌人后,我再告诉你。” 在步行骑士及其侍从仆兵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中,辎重队的伙夫们终于在解决好前军主力的伙食问题后,将热腾腾的面包、炖肉和汤汁,给禅达的战士们送了过来。 佣兵、侍从们拿到食物就开始大快朵颐,步行骑士们却是不慌不忙地围坐到火堆旁,在短暂的祷告后,才抓起餐盘中的食物享用。 这一餐比上一顿要丰盛许多,倒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伙夫做饭还是同样的量,但吃饭的人,却没有那么多了。 “罕,你今天流了不少血,要撑不住就去伤兵营休养两天吧。” 当近旁的老骑士乌鲁克善意地给出建议,罕微笑着摇摇头,伸手在自己的臂膀上拍了两下,“我可是受到了一位美丽的少女牧师治疗,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灵魂上,都已经痊愈。” “你就吹吧。”见罕脸不红心不跳的讲述受伤带来的“好运”,同样被食人魔飞斧削了一下的步行骑士塔福,忍不住拆台道:“我觉得一定是你当时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咱们护送的辎重队里别说少女,连个大妈都没有啊。” “嘿,猫胡子你别不服,当时大伙儿可都是看到了的,那少女牧师有多漂亮。话说怎么你也负了伤,给你治疗的牧师就是个老爷子?” “我去,罕,你个臭小子真是欠打啊。” 篝火旁的空气,一瞬间就变得充满了火药味儿。 “那你倒是来打我啊。” “有本事别跑。” 在一众同伴的哄笑声中,两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骑士,绕着篝火就追打了起来。看那样子,就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 “咕——咕呜呜——” 猫头鹰的叫声从不远处的林地传来,将一根柴火扔进火堆,罕仰起脖子,朝着中军扎着帐篷的核心地带眺望了一阵。那边,魔法灯的光芒将营帐四周照得透亮。 同伴们大都裹起毯子睡下了,只有乌鲁克和他还守在篝火旁,等待两个小时后塔福和格林博与他们换班。 “这是把不错的剑,等到了枫泽公国都城,可以找工匠给你重新接上。” 老骑士的声音从侧旁传来,罕抡起战戟,在半空中轻轻挥了一下,“野战的话,有这长兵器够用了。如果可以,我还是想等回禅达的时候找帕莫师傅,他的手艺我信得过。” 这一战中,副武器的手半剑折断,主武器的战戟也并非毫发无损。 食人魔的头骨硬度很是惊人,向其劈砍的时候又用上了全力,以至于战戟的戟刃都崩开了一个小口子,不过暂时还不影响使用。打扫战场的时候,乌鲁克他们好几个人合力,才把战戟从食人魔脑袋里拔出来。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现在想起来都恶心。 “那你这剑,就先放胡帕那儿吧,他的辎重车还有空位。” “嗯,放那儿就好。” 将断剑送回鞘里放好,乌鲁克从火堆旁拿起头盔,撑着长枪缓慢地站了起来,“走吧,去周围转转。”大家都叫他老骑士,可他也不过才四十来岁——但在禅达的步行骑士里,他真的够老了。 正在酒足饭饱的二人打算起身到四周去巡视一圈之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哨兵的问好声叫停了他们的脚步。借着篝火散发的光亮,两个步行骑士一齐盯住了逐渐接近的人影。 “谁?” “是我,加诺。” 当来人的样貌在火光映照下清晰可见时,两名骑士一同低下了头。 “子爵大人。” “子爵大人。” 看着两名盔甲上均有血污残留的骑士,加诺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么晚了两位还没有休息,欧伦骑士长所说确实不假——好了,我来找你们并不是为了看你们行礼,放轻松点儿。” 身为伯爵的次子,他直接继承父亲爵位的希望不大,所以要想有不逊于兄长的未来,只能无时无刻都加倍努力——既要锻炼自己,也要会笼络人心。 瞥了一眼身旁的罕,见其毫无动作,乌鲁克只得硬起头皮接下话头,“那么,大人找我们所为何事?” “我的话,只是找乌鲁克你,找罕的……另有其人。” 看着从加诺子爵身后走出的人,原本还面色冷峻视线戳地的骑士,眼神一下子就泛出了光彩。但在短暂的惊喜后,年轻骑士的心里多出了一份担忧。 第七章 意外访客 http://.biquxs.info/

当领主的儿子叫上老骑士去到营地外围谈话,篝火旁,只剩下内心被悸动和担忧夹住的年轻骑士,以及虽未点破,但彼此都清楚身份不普通的访客。 “晚上好,罕先生。” 在短暂而尴尬的无言对视后,率先打破沉默的,还是特意前来找寻罕的访客。 “晚上好……牧师小姐。” 在反复斟酌语句后,骑士还是保持了谦卑,没有去点破对方的身份——如他所料,原本还用斗篷兜帽遮盖住头部的访客,气鼓鼓地将之摘了下来。 四目相对,他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名为“生气”的情绪。下一瞬,他还用余光瞥到了她锁骨下,那闪烁着微光的吊坠。 “禅达的步行骑士,罕,在正式场合,你应该称呼dy或者子爵大人。荷根大人不会这些都没对你们讲过吧?” “是我冒犯了,万分抱歉dy。” 看着眼前趾高气扬的女爵大人,罕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和先前在伤兵营救治自己的少女牧师联想到一块儿———尽管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在月光和篝火共同的照耀下,他前倾身子低下头,向伸出手等待的女爵大人行了吻手礼。 “噗嗤——” 轻笑声从上方传来的时候,罕后撤身子,看着一脸揶揄之色的女爵没有吱声。他看出了对方在捉弄自己,但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也就在这时,加诺子爵急急忙忙地走过来,从武装腰带上解下了一把外观颇为华丽的剑。 “奥若拉。” 剑在罕的注视下,被加诺子爵递到了女爵手里。 “我听说一位勇敢步行骑士的手半剑,在与食人魔的激战中折断了,所以特地来此,赠予他同为海之女神所赐福的宽刃剑。” 只是一瞬间,刚才还充满飞扬跋扈气息的女爵,在加诺子爵和骑士的共同注视下,变得非常平易近人。 “女神在上——” 罕并非没有怀疑过这是个陷阱,但那柄宽刃剑上给灵魂留下过刻印的浅蓝色金属,让他无法拒绝。 “愿潮汐的起伏,永伴你的脉搏。” “感谢您,奥若拉小姐。” 当二人样板式的对话结束时,还没和乌鲁克谈清楚一些问题的加诺子爵,已经朝营地边缘跑出去老远了。 篝火燃烧依旧时不时的发出噼啪声,握着宽刃剑,看着突然流下眼泪的女爵大人,年轻的骑士有些不知所措。 dy,你没事吧?” 他走上前去,向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哭泣少女发出了询问。她确实在哭,但却一点儿哭声也没有。 “骑士先生,能陪我说会儿话吗?一会儿就好。” “荣幸之至。” 在稍微远离篝火的一座旧雕像旁,罕借着四周停放马车为掩护,替奥若拉找到了一个还算安静的聊天场所。 也不在意灰尘和泥土弄脏衣裙,奥若拉倚靠着倒下的兽人雕像,就这么坐到了地上。 “你不坐吗?” 将奥若拉赠予的宽刃剑系到武装腰带上,罕抓起侧旁戳进土里的战戟,走到了她旁边,“我还需要负责警戒,站着就好。” “噗呼——” “你笑什么?” “不,我没有笑,你一定是幻听了。” 虽然战斗的时候被食人魔拍了一斧头,但罕可以肯定自己听力没有受损,那一刻,他分明听到了少女牧师的笑声。 “那么dy,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很乐意当一个听众。” 斜望了一眼侍立在身旁的骑士,奥若拉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正当她打算伸手去口袋里之际,一块手帕被人递到了眼前。 只是一块很普通的棉布手帕。 “是在禅达买的,没用过的dy。” 看着盯住自己,神色复杂的奥若拉女爵,罕老老实实地做了解释。这块手帕,他原本是打算用来替换掉旧手帕,用于擦拭武器的。 短暂的迟疑后,奥若拉从罕的那里接过了手帕,“我想,我该说谢谢。” 看着少女擦去脸上的泪痕和眼角的泪水,骑士纠结一番后,低声说道:“既然你擦过眼泪了,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因为我实在没有干净的抹布用来擦拭武器了,这兽人自治区也没地方可以买……再说了,我那不是送,是借。” “还你。”将手帕扔回给罕,奥若拉双臂环抱住膝盖,露出了一抹苦笑,“在伤兵营看到你肩膀上嵌着斧头和同伴闲扯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已经是回光返照了,没想到你真能活下来。” “尽管不想承认,但我确实还是有些虚弱。” “那,你当时对我说的话……现在还作数吗?” 第八章 夜谈 http://.biquxs.info/

小村的夜色从山顶上一跃而下,在他们的身后张开褪膀。 鸡栖息于矮矮的树下,将嘹亮藏匿,狗也没有了喘息。它把筋骨铺在旷野里,懒散的进入睡眠,村庄所有的记忆都沉浸在夜色的透明中。 想象着夜把道路掩盖,把桥梁托在空中,把树木藏进风里,把旷野清理干净——在明天太阳出来之前,它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一个梦,并相信夜有足够的时间孕育出生命…… 守护那样恬静的夜,曾是他们的职责。 “如果你需要我履行,我会尽我所能去做。” 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十成的把握——即便有九成九,也可能迎接失败。他能为此付出生命,但那样的结果,并不意味着守护了诺言。 这是在火光撕裂夜空后,他从焦黑的实践中得到的真知。 “你不怕被送上绞刑架吗?” “那和被食人魔的斧头拍扁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说实在的,死亡对于我来说,在某种层面上甚至是一种解脱。” 看着那双在黯淡中也显得晶莹的眸子,骑士让战戟靠住肩膀,摘下头盔,放纵似的瘫坐到了地上——此刻,他抛掉了无时无刻不护在心灵上的甲胄,以一个青年应有的样子,敞开了心扉。 既是对奥若拉,也是对他自己。 “这话听起来,可真不像一个骑士该说的——哪怕你只是步行骑士。” “也许吧。倒是你,明明有着一片美好的未来,为什么想走这条路。” 停放在四周的马车,成为了这个“聊天室”完美的墙壁。看着近旁坐姿实在算不上庄重的骑士,女爵大人没有趾高气扬的训斥,也没有宽容礼貌的视而不见——在这个根本不知晓自己过往的陌生人面前,她回归了一个直率的少女。 “你占着我的位置了。” 话音还没落下,一块泥团已经砸到罕的头上。 “啊——抱歉抱歉。” 因为穿着甲胄,没注意到自己与女爵大人距离过近的罕,慌慌张张地坐直了身子,但就在下一瞬,一个柔软的小动物,“唬”地从近旁跳到了他肩膀上。 因为没有感觉到危险,而且看清了那是什么,骑士紧握的拳头,最终没有挥出。这可让女爵大人吃了一惊。 “你没有被吓到吗?被我‘美好未来’的保障。” “确实很惊人,但它们是智慧的种族,不会无缘无故地伤人。” 四目相对,这本应惊悚的小小插曲,却让二人都在对方脸上找到了名为愉快的色彩。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脸皮超厚的,在陌生人肩头打起了呼噜。 “它叫驳焮。”伸出右手,奥若拉在小动物的后背上轻轻抚摸起来,“我不仅仅是属于自己的牧师,我还是贲龙领的女爵,领主大人的女儿。我明白我应该做什么……” “你生来就有着伟大的使命。” 跳到骑士肩上寻求凉意的小动物,在奥若拉轻柔的抚摸下,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打呼噜。重新到来的恬静中,少女摘下脖颈上象征身份的吊坠,无声地叹了口气。 “伟大谈不上,但确实有使命。可,我只想当我自己,当一个牧师。” “但有些事情,个人意志强行去左右,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可怕后果。” 在罕的注视下,奥若拉贴过来,轻柔而熟练的将肩头那小动物抱走,让它躺到了腿上。这是一只,天生就只有半边翅膀的,红龙幼崽。 “是啊……比如说我和它的互相选择。父亲说,如果我选择别的龙蛋,也许贲龙领未来就又能拥有一头强大的红飞龙了。”轻抚着幼龙还没有长出鳞片的脊背,奥若拉神色复杂的一笑,“但我选择了它,它也选择了我,哪怕,当时我明知道蛋壳过早的破开了一个小洞。” 有关于龙的故事,在霞玉上传播的太多太多,即便是没有坐骑的步行骑士,罕也明白一头四足飞龙的强大,以及对政治、军事的巨大影响。 “把这些告诉我真的好吗?”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很快这件事也会人尽皆知。” “嗯?” 看着罕疑惑的目光,奥若拉微微一笑,“抱歉,我忘了你们是禅达派来的额外护送队。枫泽公国只是个落脚点,在那里修整一番后,我们还要继续往北走。” “继续往北……” “是东威切尔王国,霞玉上国力第二强的,勇士之国。”仰望月明星稀的夜空,在这个年纪本应该无忧无虑享受父母宠爱的少女,难掩担忧地叹了口气,“龙爪半岛的二国一领,相较于兀鹫帝国来说,实在是太弱小,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盟友。” 直到此刻,罕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军护卫的这些达官显贵,不选择更舒适也更快速的海路——兀鹫帝国强大海军,早已经把龙爪半岛,放入他们的半封锁区内。 小规模船队从海陆去往枫泽,不被强行登船检查,根本不可能;而大规模的船队北上枫泽,还不让登船查看,又等于不打自招。 “这么说来,我们还得感谢这片占据着大陆东南的兽人自治领了。” “祸福相依。” 奥若拉还打算继续再说些什么,但加诺子爵和老骑士乌鲁克归来的谈话声,让她遗憾地揉了揉眼睛。刚才还酣睡的幼龙,像是察觉到契约者情绪变化一般,猛地窜起来,钻进了她怀中隐藏的口袋里。 因为有斗篷遮盖,衣襟下那小小的鼓起,并不会引人注意。 “我该走了,罕。” “那我送送你。” 先一步站起身,骑士伸出手将女爵大人从地上拉了起来。那一刻,他有很多话,想对这个在不应当的年纪,承担了太多负担的少女说,但话到嘴边,却像被风神拂去了空气一般,出不了口。 篝火重新进入视野,看着快步向这边走来的加诺子爵,罕最后问了一句,“为什么找我来当听众。” “因为你在那时候说,你真想和我这样的牧师……” “奥若拉,你在这儿啊。罕有好好护卫你吧?” 今夜,他最终还是没法听到她完整的答案了——尽管他的内心已经有了一个不算准确的答案。 “他的护卫很周全,我已经将营地大致看过一遍了,没有需要转去伤兵营的骑士。” “好,那我这就送你回去吧。” 将奥若拉带离本阵的营帐来这边,加诺子爵可是冒了不小的风险。 在被罕和乌鲁克恭送着走出步行骑士们的宿营地前,奥若拉停下脚步,侧转身看着重新戴上头盔的骑士,用亲切的语气发出了邀请。 “如果你愿意的话……到了枫泽,可以参加亲卫骑士的选拔。” “感谢您的好意,我会记住的。” 我真想和你这样的牧师,去走遍整个霞玉。 第九章 契机 http://.biquxs.info/

当夜色的闸门开启,声声犬吠,像穿越了世纪的深巷,古老而悠长;阵阵鸡鸣,像坠落了黎明的星辰,清脆而嘹亮。小村的一天,往往又这样缓缓地开始了。 而这时,守夜人也可以带着放松和倦意,满足的回到温软中休憩。 “罕……罕,醒醒,吃早餐了。” 不过很遗憾,那样的过往,已经一去不复返。 睁开眼睛的同时,裹在身上的毯子也一并被掀开卷好,扔进了侍从打开的木箱里。五个小时的睡眠稍有些短,但也还算够用。 “又是玉米汤和面包吗。”从明明睡得很晚,精神却依旧很好的乌鲁克手中接过汤碗和面包,罕一边扭脖子放松筋骨一边问到。 “你要是嫌难吃可以和郝尔换换,啃‘灰砖’,喝杂菜汤。” 许多步行骑士和佣兵已经吃过早餐,在披甲戴盔,等到中军大帐完全收好,差不多就要出发了——眺望着数百米外迎风招展的贲龙领大旗,乌鲁克饮下了碗中的最后一口汤。 “嗯……”乌鲁克的侍从死了,但伙夫依旧送来了同样数量的骑士侍从早餐,郝尔有幸拿到了多的那份,正在对着两块“灰砖”大吃特吃。看了眼自己小臂上缠着的纱布,罕没选择对着干,“下次吧,我现在可需要营养了。” 骑士们食用的面包是纯正小麦制作,而侍从们所吃的“灰砖”,也不是真的砖块,只是第一眼看到它的人,很难不把它与石灰石联系起来。这种由各式各样的面粉代用品,包括大麦、燕麦、黑麦等谷物乃至栗子和豆子磨粉制作而成的黑面包,你大概可想象成一块,灰黑色石灰石的样子。 由于成分复杂,这东西特别不容易发酵,所以吃起来也比较硬——冬天的时候,甚至结实到可以被街头混混们用来当板砖打人。 两下吃光早餐,把餐具放到善后的伙夫大桶里后,罕开始穿戴盔甲。在着甲的同时,他也不忘观察仍在“啃砖头”的侍从。 “赶路近半个月,这样的远行,给他们准备的补给也就这样吗?” “两天能吃到一顿肉,可比驻扎的时候好多了。” 对于罕的发言,乌鲁克回答地很直白,毕竟荷根伯爵治下,也就禅达一座城还算富裕。领地内既没有丘陵草场,又没有大河良港,平时一周能吃上顿肉,就已经是主神赐福了。 看了眼东边的天空,老骑士在戴上头盔前,向周围待命的同袍们吼了一嗓子,“步行骑士们,列队准备出发了!” 当光神的太阳马车完全跃出地平线,正式飞上天空的时候,大军各段的掌旗官,不分先后地打出了开拔旗语。 ………… 时间,在影子逐渐向脚底缩短的过程 第十章 支流 http://.biquxs.info/

护送军再度启程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经过一个中午的修整和补给,恢复了精神的罕与同袍们一道,先后踏过旷野与山林的分界线,进入了野兽人十分活跃的澜止山地。和前面五天行军的河谷地与旷野不同,这片山地的道路,并不适合大军团展开。 看着被迫延长队列以防止道路堵塞的辎重队,罕隐隐有些担心。 “看,是山偌大帝和贤王莱昂内尔的雕像。” 当近旁传来乌鲁克充满感慨的声音时,罕把视线挪向前方,看到了老骑士眺望着的,大峡谷入口处,那两座依山而立的巨大雕像。 那是两百多年前,曾给人类与兽人带来过和平的,两位伟大的领袖。 “那里……似乎有兽人聚居地。” “这你小子就不知道吧。”看着有仍有炊烟飘起的林地另一边,乌鲁克环抱起双臂,像是给后生传授人生经验一般的长叹道:“想当年,这谷口外面,可是兽人帝国第二大的聚居地,怒风城。” 那时候,来来往往的商队和平整宽阔的大道,可是点缀这葱葱山林的,最亮丽的风景线。 “那现在呢?” “现在嘛,只是个佣兵和行商通过大峡谷前,临时休息和补给的小镇子。” 护送军仍在继续前进,看着不时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兽人猎户、人类行商以及亚人居民,罕终于感觉他们回到了文明社会的辐射范围。 就算是野兽人,也比食人魔那种鬼东西好打交道多了吧。 “该说物是人非吗。”看着一具出现在路旁的兽人难民尸体,罕停下了脚步。 “差不多吧。”看着那具枯瘦的尸体,基本能判断其死亡原因的乌鲁克,用手在年轻骑士的背上拍了下,“兽人帝国曾经是很强,但胜者依然是我们人类。” 成王败寇,输掉了那场战争,兽人也就输掉了主导者的身份和权利。 人类会对兽人帝国最终的分崩离析感慨,但却几乎没有人会对此感到遗憾,毕竟,霞玉好的土地是有限的。如果当初胜利的是兽人,如今被赶进深山老林生存的,恐怕就是人类自己了。 也无怪澜止山地西面贪得无厌的兀鹫帝国,会把这么大一片土地留给兽人自治——真要是想把这一地区纳入版图,帝国花费在这地区的财政经费,恐怕比获取的税收还要高十数倍。 也就在罕他们看着路边尸体交谈感慨的时候,护送军前锋的指挥官已经与当地兽人领袖达成交涉,军士们依次穿过小镇,向大峡谷进发。而在野兽人负责维护的小镇关隘旁,两个贲龙领士兵用长戟架住了一个试图冲向贵族车驾的人类农妇。 原本,等待她的应该只是一顿呵斥或者暴打,但伴随着一队骑兵在两名贵族的率领下停在关隘旁,事情出现了转机。 “住手,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女爵大人,这个农妇说是想要觐见领主大人,但领主大人并不在军中,我们只是打算把她轰走。” 看着履行职责的士兵,和抓着长戟跪伏在地的农妇,奥若拉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是近旁的姐姐驭马向前,显示出要处理此事,她又不好再多说什么。 “我们不是这片土地领主的军队,你如果要寻求帮助,应该去找这儿的领主。”和略显柔弱的奥若拉不同,龙爪半岛贲龙领领主的三女儿,米艾丽吉·露麦·灼艮女爵,身着一身干练的轻骑兵战服,一头火红的长发梳成辫子搭在身后,丝毫看不出是领主家的千金。 侧坐在女式马鞍上,米艾丽吉让她那匹棕红色的矮种马绕过两名士兵,停在了农妇的近旁。 “女爵大人……”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米艾丽吉从衣兜里抓出一把银币和铜板,扔到了农妇面前,“我们没办法停下来帮助你,这算是路费,你可以去找你们的领主。” “求求您行行好,救救我们一村庄的人吧!” 当农妇没有捡起钱,反而是向着女爵重重地叩下头,原本在小镇关隘口另一边躲藏着的一群孩子跑过来,在女爵卫兵们的警戒范围外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大人,请救救我们的村庄吧!” 见到这一幕,包括女爵在内的一众人类,都吃了一惊。 管理此地的兽人没有杀死或是驱逐他们,反倒是让其在小镇内暂时获得庇护,这已经不仅仅是仁至义尽,甚至可以算是大发慈悲了。 “女爵大人,中军就要通过,我们得继续走。” 当亲卫骑士驭马到近旁这么说上一句,米艾丽吉没有吭声。她并非没有恻隐之心,但贲龙领自身也处境不妙,耽搁要事去帮助弱者…… 又拿出一些银钱扔到地上,女爵没有再停留,驭马向前,带着随从们通过兽人设置的关隘,进入了小镇。此处,只留下一堆绝望的难民孩童继续哭泣。 “奥若拉,走了。” 加诺的声音从右边传来,奥若拉摇摇头,也没让侍从过来搀扶,自顾自地翻身下了马。 看着农妇抱住她的孩子痛哭流涕,心有不忍的牧师令士兵退下,走到她面前,将之扶了起来,“夫人,请先不要哭……你能把你们村庄的事情,跟我说一下吗?” 第十一章 借花献佛 http://.biquxs.info/

牧师与农妇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当米艾丽吉女爵策马归来,原本半蹲着与农妇交谈的奥若拉,站了起来。 她已经下定决心。 “瓦洛,怎么还不走?” “姐姐,她所说的村庄里……好像有一个是枫聆姐姐的故乡。” 奥若拉这么说的时候,米艾丽吉眉头一挑,意识到了事情的不简单。看了眼立马路旁的一众骑士,她在内心稍加权衡后,直接开了口。 “你说的,是枫泽公国首相大人家的千金吗?” “正是。” 持弓勒马的加诺子爵也在一旁,而且离得并不远,所以姐妹二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那瞬间,他已经猜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几种情况。 禅达是自治城邦,尽管名义上荷根伯爵只需要向册封他的国王尽忠,但罗维斯迪王国早已不复存在——如果不想被兀鹫帝国吞并,只能背靠半岛三家势力,才有保持独立的可能。 “我们不能耽搁行程……加诺大人。” 不出意料的,米艾丽吉把目光投向了自己。 护卫军除了枫泽公国派出的卫队外,其余的军队均由半岛三国派出,而他们的总指挥……想到这里,加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米艾丽吉女爵,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吗?” “如果这农妇所言不虚,那我们无疑有了一个拉进邦交关系的机会。” “愿闻其详。” “能否借一步说话。” 米艾丽吉走过来,加诺随即翻身下马,与其一道往隘口旁走了一段。 看着仍旧在前进的护送军,以及那些飘扬的旗帜,米艾丽吉用比较委婉的词句表达了她的想法,“加诺大人,我无权调动护卫军的兵力,而向叔父禀告的话……以他那患得患失的性格,这恐怕并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 “伯爵大人只是比较谨慎吧。” 即便谈及的人并不在场,加诺也没有对那略显不敬的话语附和。 “这么说也没错,但加诺大人,这真的是个好机会。”看着不远处向这边接近的禅达旗帜,米艾丽吉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有着贲龙领印花的羊皮卷轴,“禅达的战士们属于护送军编外的人员,所以,能否请您……” “乐意之至。” 接过那象征着一定调配权的卷轴,全程旁听了奥若拉与农妇谈话的加诺子爵,朝着他的战马吹了个口哨。在女爵的注视下,这个被迫与他们家族结盟的贵族的次子,翻身跨上战马,与他的侍卫们一道奔向了护送军的末尾。 这块烫手的香饽饽是甩出去了,但米艾丽吉没有料想的是,事件的引发者,在稍后也跟着追了出去。 下午三时许——— 护送军的主力已经完全进入大峡谷,继续往二十多公里外的北部谷口行进,而在夏风口镇,一支特殊的队伍停了下来,在兽人和亚人开设的酒馆和商铺内休息、补给。 “加诺大人,这样做真的好吗?” 看着将一整间旅馆包下来,用以安置护送军伤兵的子爵,新晋骑士长乌鲁克表达出了他的担忧。当然,并不是针对包场这件事。 在与食人魔的激战中,护送军有三百二十七人战死,五十二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还有近两百人丧失了战斗力。将伤员安顿在一个地方避免耽搁主力的行军速度,这本身无可厚非。 “乌鲁克,这可算是美差啊……”端坐在兽人风格粗犷的木墩凳上,享受亚人侍女轻柔按摩的同时,加诺还不忘来上一杯冰镇的椰汁,实在是好不惬意,“你不为禅达的弟兄们感到高兴吗?坐下,先喝杯水。” “不,我不是指这件事。” 将长枪扔给新招募的侍从,乌鲁克摘下他那顶多出了六根彩色翎羽的护盔,到加诺子爵的旁边坐了下来。 禅达派出的八十名步行骑士,有二十五人在战斗中丧生,余下的虽然都捱过了死神的拉拽,但或多或少都有伤在身。单是留在镇子里休养,没有人会抱怨,但遗憾的是,那只是个幌子。 除开少数几个人外,其余人都还不知道,再过一会儿他们又得出发。 “乌鲁克,你认为我们有得选吗?罕,过来一下。” 都没给新骑士长答话的机会,加诺将路过的罕叫到了身旁来。 看了眼脸色不大好的老骑士,还蒙在鼓里的罕向加诺行了礼,“子爵大人。” “罕,刚才我让你去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已经办妥了。” 尽管是罕他们是步行骑士,但这并不是说,他们不会骑马,只不过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资金购置好马,只得选择更稳定的步行作战。 而就在刚才,他拿着加诺给他的一纸调令,从辎重队那里抽调到了三十匹马和五辆马车。虽然这当中没有具装战马,但是能调拨出一支代步用的驮马队,还是不错的。 据说,这些马匹和马车,将用来到周边村落采购给养,以减小留守此处部队的开销。 “好,乌鲁克,你在步行骑士里挑30个人,一小时后出发。” 将还有凉意的杯子和银币一起扔给服侍了自己好一会儿的亚人侍女,加诺站起身,从亲卫那里接过了他的护盔。因为自身职业是弓骑兵,所以这顶护盔没有面甲。 “遵命,子爵大人。” 一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当一众步行骑士和子爵直属的轻骑兵们汇聚到镇子的西北面,原本应该是空箱出动的五辆马车,被莫名其妙地安排上了五十名弓弩手。 这下,即便加诺不明说,所有人也知道了,此行不是去购置粮草。 “罕,没问题吗?” 面对乌鲁克“毫无意义”的提问,眺望着北方的年轻骑士歪了歪头,算是答复。这个位置,刚好能直视大峡谷左侧的雕像——山偌大帝。 即便经过两百年的风吹雨打,那直接在花岗岩山体上雕刻出来的塑像,依旧巍然屹立,将兽人那千古一帝的雄姿,展现的淋漓尽致。 “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看与我们人类竞争的种族当中的伟人。” 看着偏西阳光照耀下的巨像,乌鲁克捋了捋他的胡须,“山偌吗?说起来,他可是历史上为数不多的,比蒙族以外的兽人帝王。” 对于人类的历史,步行骑士们多少还是会在教堂唱诗班的赞歌中听到一些,而兽人的话,能了解的机会就不多了。乌鲁克的话,让周围整备完成的步行骑士和轻骑兵们都来了兴致。 “他不是比蒙?” “山偌大帝是虎人族,就和你们在禅达角斗场里经常看到的那个‘巨岩’一个种族。要说他成为帝王的故事啊,可真是能称为传奇。” 在等待子爵大人到来的时间里,一众人类军士环绕在老骑士乌鲁克四周,聚精会神的听起了故事,甚至连路过的一些兽人、亚人居民,也驻足听了起来。 火炉旁最好的位置,总是留给说书人。 “……兽人和我们人类不一样,他们的帝位、王位,是要凭借力量去争取的,而非世袭制。所以在那场决斗中,只有两米五高的山偌,正面击败了一个五米多高的比蒙王子,赢得了王位。当时啊——” “乌鲁克,抱歉打搅你的故事会,但队伍得出发了。” 突然出现的第二者声音,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子爵大人。” “子爵大人。” 原本还期待着故事进一步发展的兵士们全都退散开,向加诺行了一礼。说来,从子爵下令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伴随着一阵相对沉闷的踏地声,大峡谷方向,奔来了一队打着贲龙领旗帜的骑兵———在加诺他们等待的时间里,米艾丽吉女爵说服护送军的指挥官,抽调了一支十一人的战斧骑兵返回夏风口镇,协助他们。 在战斧骑兵的十人长向加诺子爵递交书信的同时,收到命令的轻骑兵和弓弩手们各自登上了马匹与马车,作为先头部队和中军踏上了去往林地村落的路途。而步行骑士们,则现场“转职”成为临时骑士,跟在了马车队后面。 等到预先安排好的队伍全数上路,加诺子爵才命令贲龙领的战斧骑兵们,最后跟上压阵。 “嗯,真是条不错的小龙仔。” 作为新晋的骑士长,乌鲁克驭马走在步行骑士队伍的末尾。当一名雷顿族少年驭着他的爱龙行到侧旁的时候,老骑士不由自主地向他搭了话———尽管那龙的体型,还没有驮马高大。 “那当然,‘幽’可是同龄龙里跑得最快的。” 轻抚着爱龙光滑的颈背,少年有些骄傲地说出了它的优点。 “哈哈哈,天生的龙骑斥候吗?不过有些可惜,它是蜥龙,不是纯种龙呢。” “你笑什么笑,小蜥龙也是龙啊。” “嗯,这倒是。” 面对雷顿族少年的反驳,乌鲁克没有再继续调侃。有一点他说的很对,即便是混血的亚龙,也有着龙类与生俱来的强大天赋,以及,龙的骄傲和忠诚。 很多优秀的龙骑士,一生驾驭过的座龙都不止一条,但绝大多数优秀的龙,一生都只有一位骑士。 “骑士和龙都是互相选择的。” 就像奥若拉小姐的那只红龙———这样想着的罕,不由自主地插了话。于是,当乌鲁克和那个少年一起将审视的目光投到他脸上时,这名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龙的步行骑士,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这种门外汉在内行面前说专业名词的感觉,实在是不妙。 “罕骑士,下午好。” 就在罕因为自己插话让气氛陷入尴尬而备受煎熬之际,稍有些熟悉的柔和招呼声,将他的心绪拉回了宁静之中。不近不远的声音,一度让背对声源的他误认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直到,走在他前面的老骑士和龙骑兵一齐向他身后行礼。 “奥若拉小姐,下午好。” “乌鲁克骑士长,海威见习骑士,贵安。” “奥……奥若拉小姐?”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后,陷入惊慌的罕赶忙勒马转身,向主动打招呼却没有得到自己及时回应的奥若拉·瓦洛深鞠了一躬,“我刚才失礼了,非常抱歉,请您原谅。” “扑哧——”看到罕如此惊慌的样子,奥若拉没有忍住,以手掩面笑了出来,“你也太拘谨了,骑士先生——好啦好啦,我原谅你了。” “不胜感激。”看着换上了一身干练骑手服,还骑上了配备普通鞍具的矮种马的奥若拉小姐,罕不由得担心了起来,“您是真的打算偷……” “罕,不该问的别问。” 又一个稍显熟悉的声音出现,这次,却是导致半支队伍的人都转过了头来。原本应该是坐镇夏风口镇的加诺子爵,不知何时驭马跟了上来。 “子爵大人。” “子爵大人。” 向一众骑士和军士挥手致意后,加诺驭马到奥若拉身旁,向她低声说了两句。后者会意,将挂在鞍具侧面的法杖拿起来挥了挥。 “罕骑士你可不要瞎猜,从那农妇的描述来看林地村落应该有不少村民伤亡,我师从南星大教堂的坎达牧师,对治疗系魔法略懂一二,想来能去帮上些忙。” “各队的领队也听好了,你们依然是指挥官,此行我只负责保护奥若拉小姐的安全。都明白了吗?” 为了让这通话传达到队伍最前端,加诺特意用上了升音魔螺,所以在近处的奥若拉,捂住耳朵撇起嘴向右侧的罕做了个鬼脸。。 “遵命,子爵大人。” “遵命,加诺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