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劫》 第一章 凶案 http://.biquxs.info/

大楚承和三年腊月初五东都东市泰安坊卯时 隆冬腊月,肃杀的寒风掠过楚国的京城东都。 萧崇光站在一辆马车前,掀开车帘,望向面前一具蜷缩在车里的中年男子尸体。 他摸了摸其的喉咙上可怖的伤口说道:“死者喉部被一剑贯穿,立时毙命,凶手手法十分老道,行凶之人不是绿林中的练武高手,就是那种专门接受雇主雇用的刺客,死亡时间大概是丑初时分。” 萧崇光一边说着,其身后站着的年轻人一边用小本记下来,将来作为案情现场分析记录。 那年轻人身穿黑衣黑甲,头戴乌纱冠,腰挂佩刀,俨然是官府之人。 除了这个年轻人,周围还有十五个衣着一模一样的人环绕左右——他们皆是禁军提卫,负责此次刺杀案的部门,而萧崇光便是提卫的卫长。当然,现场还有京城衙门的差役以及一群远远围观的群众。 原来在今日的寅时,有巡夜打更人在西市泰安坊坊东头的街边发现一辆停着不动的马车,虽然飘着雪,但还是依稀可以辨认。打更人甚是奇怪,便提灯上前查看,这一瞧可吃惊不小,只见一名手握辔头的车夫浑身是血,死在马背上。 打更的老者吓得屁滚尿流,慌慌张张地跑去报官,京师衙门立刻派人前往封锁现场,同时发现除了车夫以外,车内还有一名紫袍男子也被刺死,调查后发现,此人竟是当今的御史中丞刘元贞。 杀害朝廷官员可是大案,京兆尹郭嗣源立即上报朝廷,皇帝亲自下旨,令禁军提卫府彻查此案。 禁军分三卫,内卫府执掌皇宫内的安全,武卫府执掌宫廷外皇城的安全,而提卫府是负责护卫皇城外帝都东、西市十二坊的安全,现在出了这种事,自然得承担,而京师衙门作为当地父母官也要派人协助督办。 萧崇光站起身,橘色的暖阳照亮了他的脸,这是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虽然年轻,但难掩他身上的沧桑感和威严,他眼中那股坚韧,更是同龄人所没有的。 他又去看看的马车和车夫的尸体,环顾四周,然后道:“当时的情形应该是刘大人坐马车从泰安坊前往其府邸所在的东市升平坊,杀手从坊口突然出现,飞身跃上马车,一刀割断马夫脖颈,令其登时毙命,凶手手脚不停,立即冲进车中,杀了刘元贞大人,刺杀成功后,凶手为了不留下脚印而被我们辩出离开方向,便攀街道护墙,逾屋顶而走,可派人查看周围房顶,虽然下雪,但屋瓦上还是会残存走动的痕迹。” 在一旁记录的耿辉问道:“萧头儿,那杀人动机是什么?还有,刘大人昨天晚上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跑到这泰安坊做什么?” “这谁能一眼看出来?”萧崇光白了他一眼,“刘元贞身为御史中丞,辅佐御史大夫监察百官事务,朝中官员的关系错综复杂,也不知道他得罪什么人,招来如此杀身之祸?”萧崇光微微皱起眉头,“不过,凶手既然能准确知道刘元贞的行踪,就可以肯定和朝中之人脱不了干系。至于是何人,又有哪些人知道他昨天的去向,这恐怕得去刘府和御史台走访调查了。” 耿辉闻言,顿时脸色发白道:“萧头儿,您可得谨慎些,朝廷这水浑得很,可千万别打听出什么麻烦事儿来,您知道,这御史中丞和丞相······” 耿辉还没说完,萧崇光便照他脑袋上“嘭”地重拍了一下,而后捏着他肩膀压低声音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给我咽回去!皇上直接下旨让我督办此案,谁要是拦着或是插手此事,就是抗旨不遵,你知道吗?” 耿辉连连点头:“属下明白。” 萧崇光松开了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也是跟了我三年的老兵了,怎么嘴上还这么没把门的。” 耿辉不好意思地道:“萧头儿,你也知道,我自入提卫以来办的都是些小毛贼,突然来了个这么大的案子,又和朝廷有关,我们弟兄私下里胡说八道多了,说着说着就漏嘴。头儿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少说话,多做事。” 这个随身书记的耿辉不过二十岁,个子比较小,是提卫里最年轻的,也很听话懂事,所以萧崇光一直让他在身边做勘验记录。 这时,一个提卫卫士跑了过来,叉手施礼道:“萧头儿,明镜司的人来了。” 萧崇光冷哼一声:“管闲事儿的人来了。” 明镜司乃楚帝特设的监察官员百姓、以及查办隐秘案子、保护皇权的府台,直接由楚帝所掌控,且只听从楚帝的命令,不涉及也不插手朝中其他事务,有便宜行事之权。 说话间,一名留着络腮胡、文人打扮的青衣男子,带着五名身着银甲银盔黑披风、腰挂尖刀的卫士朝萧崇光走来。 崇光挤出个笑脸叉手道:“难得胡掌事今日一大早就来看萧某办案。” 明镜司掌事胡应棠轻笑着叉手道:“在下此次前来是受何司丞之命,前来助萧大人督办刘中丞遇刺一案。” 萧崇光笑道:“胡掌事是否来错地方了,这件案子似乎不在明镜司的所查办案子的范围之内。” 胡应棠道:“明镜司之职有一项乃监察百官,现在朝中官员竟然有人遇刺身亡,还是在天子脚下的东都里发生,这是我明镜司之疏忽,应该担此责任,况且明镜司也有护卫之职,如今陛下的安全出现了威胁,明镜司无论如何也难以置身事外。” 萧崇光眉头深皱道:“胡大人此言不妥吧,若这监察和护卫之职全让你们明镜司占了,那还要御史台和我们禁卫军何用?莫非胡大人在嘲讽我们办事不力,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胡应棠闻言,装出一脸严肃的模样道:“萧大人此言差矣,胡某可没这么说过,御史台除了监察百官还要监督那么多大小官员事务,他们哪里忙得过来。至于护卫之职嘛,禁卫军和十二卫是守护皇城的,而我们明镜司是专门保护皇上的。如今官员朝堂出现问题,必然会牵连到圣上,我们明镜司难道不该站出来查处此案,还陛下一个安宁吗?您放心,我们明镜司办事一向遵守规矩,关于我们参与此案的事,何司丞已经上奏了,明早萧大人就会收到圣上的旨意。” 萧崇光知道,明镜司是铁了心想参与此事,他们身后有皇帝撑腰,别说他区区一个提卫长,就连当今太子都忌惮他们三分,实在不好说什么,只能冷冷地道了句:“请胡大人自便。”便扭头就走。 耿辉跟了上去,低声问道:“萧头儿,他们明镜司跑过来捣什么乱?” 萧崇光铁青着脸道:“不知道,你少打听,反正明镜司一来准没好事,只要别打扰我办案就好。阿辉,你去叫那些差役把尸体抬回衙门的仵作间,还有马车作为查案证据,叫他们也一并带回去。” “喏。” 至夜东都东市清平坊翠亭斋 崇光走进二楼临湖的房间,只见陆云升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狐裘长袍,手持白瓷杯,微醺地盘坐在盖着貂绒的席子上,他知道进房间要脱鞋,还特意穿了双保暖的蚕丝袜,席子不远处放着一个堆满炭火的铜炉供暖,他面前则有一张矮桌,桌子上放着酒壶、一个空杯、一盘切牛肉和两双竹筷子,屋内还有五盏纱罩灯,让房间看起来很是亮堂。 “叫你来喝酒又不是来议事,你穿那么严肃干嘛?”陆云升笑道。 陆云升是提卫的副卫长,身高八尺,面如白玉,剑眉朗目,看起来像是书生,但其做事果决,心思缜密,办事能力不比萧崇光差。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还有心情喝酒?” 萧崇光脱掉靴子,跪坐在席子上,云升轻笑着为他斟酒:“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还生气呐?” 萧崇光冷哼一声道:“他明镜司还真把自己当‘京城巡抚’了,又打着参与破案的名义来监视我们提卫。还记得上次皇粮失火案么?就是因为他们在旁边碍手碍脚,让犯案者潜逃了出去,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把那厮抓捕归案,陛下因为此事重责了我一番。现在这件案子又让他们来搅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说罢,将杯中酒一口闷喝了下去。 陆云升微笑道:“明镜司是皇上用来监督官员的耳目,况且我们是在帝都办案,他们要插一脚再正常不过了,而且,我觉得这未必不是好事。” “哦?”萧崇光挑了挑眉,“此话怎讲?” “官员遇刺,这件事本就棘手,又没个眉头很难破案。首先,可以肯定刘元贞是被专业刺客所杀,而刺客受雇主重金雇佣,只办事,从来不问为什么,所以就算我们找到凶手,恐怕也很难查到幕后主使是谁。” 陆云升顿了顿,饮了一杯酒,然后又道:“本来这种事是由我们提卫独自负责,现在有京师衙门和明镜司陪着一起跳火坑,万一到时候案子破不了,皇上怪罪下来,有他们分担一些黑锅,我们提卫不就能少受点罚,就像你说的失火案,皇粮被烧可是大罪,但陛下只是责骂你,有此可见一斑。我听说,明镜司也因为此事被罚了几月的俸禄。所以,这案子能不能破,我们都不会吃多大亏。” 萧崇光闻言,沉吟片刻后缓缓道:“虽然你这话有道理,不过这件案子既然被我们提卫接手,肯定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还是要有个说法的。” 第二章 上访 http://.biquxs.info/

“萧兄还是一如既往地硬气。”陆云升笑道,“我也没说一定查不了,关键是看去做的人,萧兄有如此气魄,自然无往不利。我刚才的话的本意是,无论此案如何,至少我们提卫不会受太大的牵连。” 萧崇光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提卫好,但有些事我们既然担着了,就要负责到底。” “自然,小弟也会和萧兄一起并肩作战。”陆云升举杯,“来,干!” 萧崇光亦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大楚承和三年腊月初七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辰末 一众枢密博士在府里东厢房的机密阁中,查找有关刘元贞所有的档案文书。枢密博士是提卫府里的文员,专门管理提卫府多年以来收集的官员、百姓、桑田、历法、事件等一系列资料,提卫办案,少不了他们在背后提供文书依据。 博士们将刘元贞资料收集后,抄录整理成册,然后移送至正在大厅里翻阅现场笔录的萧崇光。 “你读给我听吧,这两天看这些现场笔录和仵作验尸记文看得眼睛疼。”萧崇光捏了捏两眼之间的晴明穴,对那送文书的博士道。 “喏。” 博士施礼应答了一声,然后打开文书折子开口念道:“刘元贞,籍贯徐州义方县人,旧历三十二年进士,后担任兖州蒲阳县令,共任期五年,于旧历三十七年提拔为太仆寺司直,三年后由时任太仆寺卿的赵玉恒举荐为御史中丞,刘元贞直至遇害前,任期共两年半,遇害时年四十六岁。” “有意思。”萧崇光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刘元贞还真是一步登天,从小小的县令直接成为管理朝中事务的要员了。他任县令是可有什么出色的政绩?或是在朝中有没有关系甚密的友人、亲戚什么的?” 枢密博士摇了摇头:“政绩平平,甚至可以说毫无政绩可言。至于亲友,只是在上任朝官后才有,之前一片空白。” “看来,这个御史中丞以前很有水分。”萧崇光摸了摸下巴笑道。 按道理来说,地方官员提拔为朝中官员只有两个途径,一个是根据其政绩来决定是否达到提拔的资格,若是可堪大用,吏部会对该官员进行一系列审核,并由御史大夫和皇帝批阅勾红方可提拔。另一个是朝臣向吏部举荐,既然是举荐自然就不用看政绩,只要该官员在担任地方官职时上没犯过什么大错,就可以酌情提拔。 像刘元贞这样没有出色政绩,也没有亲友撑腰而提拔起来,十有八九是靠贿赂朝中大官而升迁的。 “折子给我,你下去吧。”萧崇光伸手道。 枢密博士唱了声“喏”,便上交折子后退下。 陆云升身穿提卫装束,从内堂走了出来,带着厚厚一叠写满了字的信纸,拍在崇光的胸口:“这你要的刘元贞自上任御史中丞后的关系分解文书,哎,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只是‘暗卫’这几年尽力搜得的,并不全,甚至可能会有误写,到时候出错了你可别发牢骚也别骂娘啊。” “哎呀,我知道,”萧崇光接过信纸,“‘暗卫’兄弟们是我一手培养安排的,他们的难处我自然了解,就算资料全部错误我也不会怪他们的。” 暗卫,是提卫府秘密培养的特殊组织,他们乔装打扮成寻常百姓,或是安插在臣工府邸、朝廷机构中,目的是为了暗中刺探情报。这一手是第三任提卫长所传下来的,也只有提卫长才能培养暗卫。当然,提卫府也有底线,就是皇宫之内不渗透,这既是表现对皇家的忠诚,也处于安全考虑,万一被内卫发现,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萧崇光翻阅了几遍信纸,沉吟片刻后道:“这些消息,与我之前打探的基本吻合。但这个红菇炖鸡汤配方是什么玩意儿?”他掏出其中一张纸看向陆云升问道。 “哎呀,不好意思,”陆云升通红着脸,赶紧把那一纸配方收了回来,“刚才手忙脚乱,不小心把我今天带的午膳食谱混在里面了。” 崇光一阵无语,然后慢慢起身,拍了拍云升的肩膀道:“你那食谱交给底下的弟兄们,我们今天不在府里吃了,陪我去看望一下死者家属。” 东都东市升平坊刘元贞府邸巳初 “这宅子还真大,快赶上我们提卫府了。”陆云升站在崇光旁低声说道。 “御史中丞的房子当然气派了。”萧崇光也低声回应。 此时,崇光和云升得刘夫人允许进入宅内,由刘府的侍女引领往会客堂去,路上经过一片小花园,但现今恰遇寒冬,草地和花圃被冰雪所覆,只有寥寥几株梅花傲寒而立。 今日天气不太好,阴云密布,寒风刺骨,鹅毛般的大雪飘零刮落,而这刘府占地广大,庭院屋宅众多显得很是空荡,加上刘元贞新死,到处挂满了白幡白布,刘府人人哀悼,气氛就愈加显得沉重。萧崇光被这氛围感染,显得有些踌躇,他有点不敢开口,恐会对刘家人添悲戚,但职责在身又不得不去。 刘夫人王氏携刘元贞的两个儿子身着孝服,正跪在大厅里烧纸守孝,不断地抽泣着,一干仆役丫鬟皆排列在左右,低头默哀。 萧崇光和陆云升入了堂中,先向刘元贞的灵位叉手鞠躬作揖,而后又向遗孀王氏施了一礼,王氏携二子则叩头答礼。 这王氏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生的很是标致,肤色皙白,桃眼里泛着泪花,更是惹人疼,虽然娇滴滴的,但也有着一股成熟的风韵。提卫府有文档记载,四年前刘元贞为了娶这个王氏,硬是狠心休了自己的发妻,以示心意,当时被诸大臣引为笑谈。现在看起来,这王氏的确有些迷人风采,难怪刘元贞对她死心塌地。 萧崇光对王氏叉手作揖道:“王夫人,在下是提卫府卫长萧崇光,我身旁这位是副卫长陆云升。现在刘公的案子由我们提卫接受,此次前来,一是向王大人致哀,二是想向夫人问一些情况,希望对案情有所帮助。” 王氏一边抽泣,一边道:“萧大人,有什么事你就问吧。” 萧崇光道:“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王夫人,你可知,刘公出事的那一晚,到底去了干什么了?为什么会一直待到子夜才坐马车往家里赶?” 王氏道:“妾只知道,那晚我夫君早早地就出门了,我问他去哪里,他只说去外面议事。” “刘公临走前可曾说具体去什么地方议事?” “没有,夫君只说会喝点酒,晚点才能赶回来。” “刘公那晚出行,还有什么人知道?” “家里只有我和家仆知道,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那夫人可知,是什么人与刘公相会?” 王氏摇头:“不知。这些事涉及官场,我不会问,他也不会主动说出来。” 陆云升道:“夫人,那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曾来府中拜访?或者刘公与哪些人来往比较亲密?” 王氏略加思索了一会儿后道:“最近只有大理寺的孙大人来过,还有我青州南充县娘家托人送信说我舅舅病重,我便稍了些银两过去。至于说来往亲密的,以前赵大人和谭大人会经常来拜访,直到两年前赵大人升了中书令,谭大人升了光禄寺卿后,就很少来了,最多逢年过节的时候来登门,或者稍些节日礼物。还有,我夫君经常会提起丞相,所以我猜,夫君与相府也有联系。” 萧崇光道:“刘公可有与何人结仇?” 王氏道:“据我所知,夫君很少与人红过脸,不过,有一次他说,陛下的十一子怀王殿下,曾在大殿上与大臣起争执,还出言威胁过包括我夫君在内的许多大臣。” 怀王。 萧崇光心里一“咯噔”。 现在知道一点宫内消息的谁会不晓得,怀王的母亲檀妃早丧,尚在襁褓中的怀王被皇上交给皇后抚养,因此从小与太子一起长大,是所有皇子中最支持太子的。但是,当今的丞相曾和太子有隙,所以更支持与自己有师徒情分的三皇子信王。因此,这两党之间数年来一直争斗不休。如果此案涉及党争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萧崇光道:“好了,夫人,我想了解情况都问过了,其他也就没什么事,在下便告辞了。”说罢,和云升一起作揖拜别。 王氏点头施礼道:“二位大人慢走。” 离开刘府后,陆云升双手抱胸,眉头紧锁:“萧兄,这下有些棘手了,若与党争有关,恐怕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也不是我们可以掌控得了。” 萧崇光捏了捏太阳穴:“是啊,历代触及党争者,不知有多少人成为牺牲品。但我们奉旨办案,管不了那么多了,最重要的是把真相公找出来。” “那万一······”陆云升意识到声音有些大,马上压低声调,“万一是怀王,或是太子,该当如何?” “如果真是这样,太子一党那边,恐怕早就准备好了替死鬼顶罪了。”萧崇光道,“党派想做的事,必会有他们所谓的万全之策,要是他们够聪明,口供能圆过来的话,我们到时候也可以将计就计。” “那要是圆不来呢?”陆云升问。 “那就继续秉公办案。” 第三章 密谋 http://.biquxs.info/

东都东市义和坊丞相府申初 在相府内堂里,丞相梁子卿端坐在主座上,左右分列客席上坐满了身穿便衣,头戴黑幞头的男子,中老青年纪不一,皆望向主位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 “各位大人觉得,刘卿之死是何人所为?”梁子卿沉着声问道,并扫视着席下众人。他身高八尺,蓄有三捋黑色长须,身着土色的日常着装,大约三十八九的年纪,威风凛凛,有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底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坐在右侧一名皮肤黝黑的年轻人起身道:“丞相,此事臣觉得必然是太子一党所为。” “说说看。”梁子卿看了那人一眼。 年轻人严色道:“丞相,且不说太子手底下那班臣工对我们极为仇视,就那怀王就曾当众威胁过我们,他说我们再针对太子,就拿我们的头去祭祖。要不是后来陛下及时赶来的话,恐怕早就已经起了拳脚之斗了。现在想来,怀王真的不是随口一说,而是已然开始付诸行动,臣怀疑,太子正在准备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刺杀行动,丞相不可不防呐。” 此话一出,客席诸人顿时哗然。 在年轻人旁边,一位大概六十多岁老者起身道:“丞相,去岁太子因主管扬州织丝局期间,因有人私匿货物,哄抬市价,使扬州丝绸物的价格持续高涨,全国供应不足,民怨载道,被陛下责骂,后来御史台派督院李大人主持织丝局,惩办元凶,将囤积货物全部抛售,稳定市价才平息民怒。而丞相当时正好推行北地开荒之策,令当年粮食大获丰收,得到陛下赞许。优劣之分,一目了然,当时太子也顿失恩宠,恐怕那时他就觉得,以政绩之功难与丞相抗衡,只有通过刺杀方式剪除忠臣,彼之羽翼才有机会布满朝堂。” 左侧的一位中年人起身道:“吴大人说得对,丞相,我们应该早做打算,予以反击啊。” 梁子卿脸有愠色地看向中年人道:“反击?如何反击?难道派人去刺杀太子一党之人不成?荒谬!” 中年人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其他人也低头不语,不敢直视这位相爷。 梁子卿抚了抚长须道:“太子我还是了解的,他再怎么不得势,也不会做如此恶绝之事,他非痴傻之人,怎么会不知道做这种事的后果。这件事一定另有缘由。” 一位白须老者颤巍巍的叉手道:“丞相,即使太子不会这么做,但难保他手底下的人会瞒着他行谋刺之事,尤其是怀王殿下,他性格火躁,难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梁子卿点点头道:“不错,我也有此忧虑。所以日后我们再行私下商议,就直接从暗门来相府,不用另外找其他地方了。” 顿了顿,他抬眼凝视着众人道:“不过,本相现在有个疑问,当日刘卿的去向外人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那日这么多大臣,为什么偏偏只刺杀刘卿一人呢?” 客席上鸦雀无声。 他们的注意力只放在谁可能是主谋上,却忘记考虑这个关键问题。 “丞相是觉得我们这里有暗鬼?”那位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梁子卿不答,而是默默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啜饮了一口。 “可就算有暗鬼,为什么会早早地暴露出来刺杀刘元贞呢?难道他潜伏的目的只为了杀害一个御史中丞?”一名白衣青年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所以我才说,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必然另有缘由。如今我们的安全受到威胁,不能不管。”梁子卿而后望向那黝黑皮肤的年轻人,“俞卿,平时你主意最多,有何良策都可以提出来。” 那被称为俞卿的年轻人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叉手道:“禀丞相,刘元贞的案子现在由提卫接管,我们不如从提卫府下手。但三大护卫之事,外臣皆不得过问,故而只能请亲自丞相修书一封,交给提卫卫长萧崇光,向其承诺可提供关于刘元贞的一切情况,并许予重金,他只需要每次查到任何消息,都得第一时间传递给相府,如此一来,丞相就能时刻掌握此案动向,若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丞相也能及时作出应对之策,同时,还能拉拢提卫府,为丞相所用。” 这时,一名中年人起身问道:“晋元,你这计策有疑点。且别说那萧崇光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难以收买。就算他接受,怎么敢保证,他以后往相府发的情报一定是真实的?万一他使诈发假情报给丞相,岂不是害了丞相?” 俞晋元笑道:“林大人多虑了,提卫最近为了此案可谓是焦头烂额,到处搜寻凶手踪迹,我刚刚得到密报,萧崇光和陆云升二人在今日巳初,前往刘元贞大人的住处打探,可惜依然没有打听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此时若丞相许诺提供线索,他岂会拒绝?他是聪明人,在丞相面前他没那个胆量有所隐瞒。当然,林大人的顾虑我也考虑进去了,别忘了我在提卫府有线人,若是他提供的情报有所出路,线人必会察觉出来,到时候丞相问罪于他,料他也不敢不老实。” 那位林大人道:“那你干脆让你的线人提供情报就行了,何必绕这么大的弯要去收买萧崇光?” 俞晋元道:“我的线人只是一名普通的提卫士,提供的情报有限,最多只能起到监察之用。” 梁子卿点头道:“我觉得俞卿之策可行,就依此计。”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酉中 萧崇光坐在大厅里的主位上,翻看了一遍今早从王氏那里打听的消息做的笔记整理,这件案子有涉及党争的可能,一时间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去问太子吗? 且不说他没有证据,就算有他也没有资格去质问皇家之人,更何况是东宫太子。 去找丞相? 那也不可能,丞相梁子卿城府深、疑心重,他恐怕不但不会透露半点消息,还会将自己列为敌对对象,到时候处处受其刁难。 “来,喝杯茶解解乏。” 陆云升将一个茶杯递了过去,崇光接过喝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哗!这是正宗的普桔茶。你哪来的?” 云升笑道:“这可是我多年的珍藏,看你这么累,特意拿出分享。” “够意思!”萧崇光笑道,“你这次请我喝茶,下次我请你喝酒。” “哎,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反悔。”陆云升嘴角勾笑地道。 萧崇光拍了拍胸脯道:“萧某岂是那种人,你放心,明天晚上,就去你喜欢的翠亭斋。” 陆云升大笑道:“哈哈哈,好,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只听凭空突然响起“嗖”地一声破空声,陆云升下意识地低头躲避,只见一支羽箭从上往下,斜射而来,最后钉在大厅外的门柱上。 萧崇光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顺手放下茶杯,冲出大厅定睛一看,但见一道人影从对面屋顶略过,而后消失。 “好大的狗胆!竟敢袭击提卫府!提卫集结!”陆云升大吼。 府中所以提卫士闻声而来,站队集合。 陆云升对着众卫道:“你们各自分三人一个小队,以对面的屋子为起点,向府外追踪射箭者,一定要将那厮捉回来,明白吗?” “喏!” 众卫齐声回应,正要出府时,萧崇光大喊道:“等等!”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陆云升走上前问道:“怎么回事儿?” 萧崇光拔出羽箭,原来上面还插着一封信,他将信取下,信封开口处的印泥令他心头一颤——那是丞相的印章。 相府密信! 崇光和云升皆大为惊讶,互相对视了一眼,莫非丞相已经知道自己去刘府的事,怕到牵连他们相党,或者会触及忌讳之事,所以派人送信警告? 陆云升回头看向众提卫道:“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陆头儿,可那个射箭的贼人······”一个提卫疑惑地说道。 “过了这么久,那人早就不见了,追之无益,”陆云升挥了挥手,“你们自行分些弟兄出去巡视一下就行了。” “喏。” 提卫们个个摸不着头脑地离开了。 崇光见只有自己和云升了,便迅速拆开信件,只见里面只有几句话: “刘大人乃吾之深交之友今不幸遇刺,相府愿全力支持提卫彻查此案。但恐贼人另有所谋,威胁相府,故望萧卫今后将案情进展秘密知会本相,届时,本相另有重谢。此信览后立即焚毁。” 这封信的落款正是丞相梁子卿。 陆云升阅毕哂笑道:“好啊,居然想贿赂我们提卫府,就不怕我们借此事参他一本吗?” 萧崇光沉思了一会儿后道:“我觉得,要破解此案我们可能真的要借相府之力。重不重赏的我不在乎,这封信能吸引我的,就只有第一条,相府会全力支持提卫府办案,刘元贞的很多细节,恐怕只有那位丞相才知道。” 第四章 太子 http://.biquxs.info/

东都皇城皇家后山猎场酉初 五只梅花鹿在树林中逃窜飞奔,其身后跟着三队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在高呼追逐。 此时的皇城后山已被茫茫的大雪所覆盖,光秃干枯的树木,已经无法为梅花鹿遮掩保护了,它们那一身土黄色带着白斑点的皮毛,在白色的冰雪中十分显眼,踪迹完全暴露在骑马者的视线中。 那三队人马各自有领头者,而且都是年轻的少年,从左到右,分别穿着青、黄、红三种披风,个个皆狐裘与软甲着身,头戴玉冠,腰戴装饰各色宝石的佩剑,手挽长弓,英姿飒爽,身后都各自跟着六个披着铠甲、顶着铁盔的随行者。 那黄袍少年瞄到机会,快速从马侧挂着的箭筒里拈出一支箭,瞅准离自己最近的那只成年鹿,拉满弓弦,大喝一声:“着!”羽箭脱弓飞射而去,正中鹿头,那只成年鹿凄惨哀鸣,倒在地上,其余的梅花鹿见同伴被杀,更是惊得四散逃开,尚未有所捕获的红、青两队人也各自朝不同方向围猎过去。 而黄袍少年已得猎物,也就不再继续追逐,其身后的随从大声喝彩:“太子好箭法!” 黄袍少年闻言只是笑而不语,他身长八尺,年纪大概二十三、四岁,身姿健硕,剑眉星眸,面如白玉,笑如暖阳,此人正是东宫太子宋禹。 一名年纪大约五十岁、上唇蓄有胡须的随行者,喘着粗气、满脸带笑的纵马上前道:“太子殿下,年少英武,又兼儒学精湛,将来定是一位治世贤君。老臣定当竭尽所能辅佐殿下。” 太子摆手道:“哎,父皇勤勉为政,受万民景仰,本宫现在还要多学习。对了,蒋大人,这次让你一个文人穿这些铁甲钢盔的,真是为难你了。” 司农寺卿蒋弼叉手道:“不为难,能陪着太子殿下围猎是臣的荣幸,正好老臣也试一下披坚执锐的感觉。” 二人正说话间,青袍少年一队的人已捕鹿而归,策马而来,大喊道:“皇兄,你瞧我射的这头鹿,不比你的小吧。” 那少年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是很稚嫩,不过气势倒是高昂,他正是皇帝的第十一子,怀王宋琦。 太子笑道:“那是那是,十一弟勇力无匹,有大将之风,以后你要是去了北疆,戎狄蛮子定会望风而逃。” 怀王听见太子夸奖高兴大笑起来:“那当然!可惜我多次请求父皇,想让他调我去镇守边境,可他总嫌我年纪小。我又不是寻常人家,我是可皇子,岂是那些普通百姓可比?年轻又如何?照样可以马上定乾坤。自古英雄出少年,只是鲲鹏展翅无出路呐。”怀王说到后面的时候,像一个小大人一样摇头晃脑、唉声叹气,故意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太子都被他给逗乐了:“行了,十一弟,父皇也没说错,你现在还不适合去边疆,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心疼还不是父皇和我这个做兄长的。你放心,等你到了二十岁寿辰,受了弱冠之礼,我亲自跟父皇说,让你去前线锻炼如何?” 怀王喜道:“真的?皇兄可不是在诓我?” 太子笑道:“我可是太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怀王伸出手道:“那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太子说罢,和怀王连击三掌为誓。 就在此时,红袍少年的一队人马才赶回来,不过他们却没有带任何猎物回来。 “五哥!你怎么回事?一头鹿都没猎到?”怀王朝你红袍少年高声问道。 红袍少年道:“见笑了十一弟,我追赶的那几头鹿还太小,我见它们可怜,于心不忍,因此才没有痛下杀手。” 这红袍少年身长七尺,五官精致,面容白皙,很是清秀,约摸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此人乃皇帝的第五子,宁王宋铣。 太子笑道:“五弟菩萨心肠,愚兄让你一起围猎有点强人所难了。” 宁王微笑道:“那倒没有,骑骑马,既能暖身子,又可以活动活动筋骨还是好的。” 这时,一名随从打扮的人策马而来,而后下马朝太子叉手跪道:“禀太子殿下,扈深求见。” 太子闻言,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 宁王知道是“他们”的“内务”,便对太子叉手道:“皇兄,小弟府上还有其他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太子点头道:“五弟请便。” 宁王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骑马带人离开了。 太子回头对怀王道:“十一弟,你也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来。” 怀王有些不情愿:“皇兄,有什么事我不能听,我跟你可是一伙······” “伙”字还没说完,太子的脸色立刻变得严厉起来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跟父皇说情了。” 怀王见太子真的生气了,吓得脖子一缩,只好乖乖的道:“好吧皇兄,我马上走,你可要快点来,母后亲手做了红枣糕叫我们早点回去。”说罢,率领自己的一队人马朝后山外奔去了。 太子目送怀王离开,马上转身对那随从道:“带他到前面的松树林见我。” “喏。”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酉中 “你派个弟兄,深夜送这封密信至相府,”萧崇光将一张信件交给陆云升,“再帮我传个口信儿,明晚亥中时分,我会前往相府亲自拜会丞相。” “知道了。”陆云升点了点头,便下了大厅。 萧崇光望着云升的背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在刘元贞案中,梁相是关键,刘元贞为其羽翼,刘遇刺的那一晚,去了哪里、去做什么、见了什么人,梁相一清二楚。既然丞相愿意通过交易的方式配合此案,他就可以可以大摇大摆地对丞相一党进行排查,说不定太子的事,也能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些有用的消息。 就在此时,一名提卫从府外快步跑入大厅,朝萧崇光叉手跪道:“萧头儿,有弟兄查到,在刘大人遇刺一里距离处的一间民户房内发现五具尸体,京师衙门的差役和仵作已经过去了,就等头儿过去了。” 萧崇光起身,整了整衣冠:“走,叫上十个弟兄去现场。” 东都皇城庆宁宫酉末 太子宋禹在宫中端坐在主位上,手捧茶杯,品着去岁从扬州带回来的芗茶,这种茶是放得越久越是香醇,是扬州知府从豫州所购,珍藏了十多年,知府在太子巡视扬州丝织局时,忍痛相送的。 这时,一群年纪不一、身穿素衣、头戴黑丝冠者进入庆宁宫中,并面向着宋禹,一齐跪下:“臣等叩见太子。” “都平身吧。”太子头也不抬地道。 “谢太子。”众人起身,侍立在太子宋禹左右。 “你们可知,我今天突然召各位大人来宫中一聚所谓何事?”太子喝完一口茶后望向众臣。 “我等不知。”众人皆摇头应答道。 太子放下了茶杯,来回走动着道:“我方才收到密报,提卫府查刘元贞遇刺案,提卫的两个卫长今晨还特地去了趟刘府,看望了一下那死人后,竟然查到本太子的头上来了!还将我列为疑犯!” 太子说最后一句话时近乎怒吼,众臣工吓得低下头,不敢出声。 “你们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太子的目光宛如鹰隼,扫视着众人。 一名三十多岁的青年站了出来:“太子,刘元贞乃梁相的心腹之一,我们又与相府一党斗争多年,他现在突然惨遭刺杀,任何人都会联想到太子。提卫府乃陛下点名查处此案,现在正值对抗之时,任何不利于太子的言论,都是将来敌对势力手中的利器,太子应该早点洗脱嫌疑才是。” “我不认同曹大人的看法。” 那青年人刚说完,一名长髯中年人站出来,并说道:“太子,臣觉得提卫府很有可能被相府收买了。” “哦,”太子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那中年人道:“刘元贞遇刺案至今已过去两天了,他提卫要是真心因为案情而怀疑太子,那应该在得知此案的当日我们就该收到这类消息,毕竟我们与梁相敌对,京师之中谁人不知。然而提卫没有,而是恰恰在今日去了一趟刘府后,他们才有这个想法,这难道不可疑吗?要说疑点,梁相就没有了吗?也许是同梁相闹掰了,或是因为他们内部纠纷而遭他人下此杀手,为何偏偏怀疑太子呢?这只能证明,提卫府与梁相有勾结。” 众人闻言,如醍醐灌顶,个个称是。 “太子,若真是如此,应当早做打算呐。” “太子,看来梁相是想借此案与提卫府一起陷害你呀。” “太子,我们也要做出适当回击啊。” “够了,”太子一挥手,众人立马闭上嘴,“帝都三卫对我父皇的忠诚我还是比较相信的,提卫是出名的软硬不吃,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被梁相收买。无凭无据,此事我们绝对不可莽撞。但是,也不能完全信任。既然这件事已经关乎到我们,那就不得不做些事了。” 第五章 惨祸 http://.biquxs.info/

东都东市泰安坊郑富家房外戌正 下了一整天的雪终于停了。 日暮夕垂,黄昏以至,每到冬季,漫天星辰和明月会早早地出现在了天空上,与即将落山的红日交相辉映。帝都里的百姓也纷纷回到家中,解除一整天的疲惫,脸上皆洋溢着“终于可以放松”的笑容。 此时,也许只有萧崇光的脸是冷的。 他看着已经搬到屋外的五具尸体,心情差到了极点。其周围还有提卫士、京师衙门差役、官员以及围观的泰安坊坊民。 这些尸体发出阵阵恶臭,在场的不少人实在忍受不了,当场呕吐起来。 “怎么回事儿?”萧崇光死死地盯着四名跪在他面前的提卫质问道,“你们几个是负责泰安坊巡视的,昨天不是说跟我说,方圆十里都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吗?现在怎么一下子多出五具尸体?” 那提卫浑身颤抖地回答:“萧头儿,我们的确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我们第一次查访此屋时见没人在,就去问周围的邻居,他们说,郑家的户主郑富说了很多次要回豫州老家过年,可能已经离开了,便没有再查。现在又值冬季,别说尸体只放了一天,就算放七日很难从地板底下扩散出尸臭来。” 原来,在今日酉末,贩猪肉的王屠户收摊挑担回家,路过泰安坊郑富家后门的时候,他随身带着的大黄狗来福突然对着郑家的屋狂吠,而且用绳子怎拉甚至用脚踢都不肯走。 这时王屠想起,因为自己从事杀猪贩肉的行业,所有自家的这只狗对血腥味非常敏感,这姓郑的一口人可能是出什么事了,便去敲他家后门,发现并没有锁,轻拍几下就开了,这后门直接通往郑家厅内。 他放下担子,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他家的,而后高声询问“府中可有人否”,但是无人回应,这时大黄狗突然脱手奔向厅房角落,对着木头地板乱吠。 王屠走上前,发现这几块木板是空心,于是他找到一把柴刀将木板撬开,借着落日的余晖,王屠仔细一看,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来里面藏着好几具发烂发臭、浑身血污的尸体! 王屠户立马通知附近的居民,然后一同去衙门报官,京师衙门得到消息后,觉得可能与刘元贞案有关,就连忙派人告知提卫府。 经过查证,郑家的郑康、妻子陈氏、郑康父母及其子郑威一家五人全部遇害。 “你们的办事能力还不如一条狗!”萧崇光直接对那四名提卫破口大骂,而后他环顾四周:“咦,发生这么大的事,明镜司的人怎么没来?” 京师衙门主事赵文鑫道:“萧大人,刚才明镜司的人来过,但他们只是做了些现场笔录就离开。” 这是一个蓄着三柳长须的中年人,穿着蓝色的官服,一本正经。不过他可能第一次接触到这般惨烈的命案,还是有些心悸,脸色显得十分苍白。 萧崇光心里冷哼一声:“明镜司这些小厮在案子上,果然只是做些表明文章。” 这时,差役将王屠和一起报官的钱六带过来。 “小人拜见大人。”二人对萧崇光叉手弯腰施礼。 那王屠大概五十出头的年纪,身穿着朴实的羊毛编织的长衣,带着裹耳羊毛方帽,挺着个大圆肚,一头一脸的油腻样子。而钱六大概只有三十多岁,留着八字胡,穿着羊毛坎肩,一副市侩脸。 崇光道:“王屠户,我问你,你发现尸体的情景是怎样的?” 王屠道:“禀大人,就郑富这一家五口,就整整齐齐地摆在地板下面,浑身都是血呀,哎哟,眼睛还圆瞪着,他们是死不瞑目呐,也不知道遇上哪个仇家,竟然把他们家五口人都给······”说到后面,王屠已经不敢再回想下去了。 崇光望向钱六道:“钱六,你说说当时你见到王屠的情形?” 钱六道:“大人,当时拙荆带着孩子去买花灯了,我便先在家里煮好饭,正在餐桌摆碗筷的时候,听见屋外有些吵,就好奇去看,一开窗就看见王屠在踢来福,我只道是狗不懂事就不再理会,回厨房了。我刚洗完菜,准备倒油下锅,外面突然传来‘杀人啦’的叫喊声,我急忙出门,就看到王屠像见了鬼一样冲出老郑家,我一打听才知道,老郑一家五口都被人杀了,这还得了,就领着王屠去衙门报官了。” “你可知郑富一家有什么仇人?或是与谁曾有过冲突?”萧崇光继续问道。 “没有,”钱六摇了摇头,“老郑一家人待人和善甚至都没和谁脸红过。” 崇光四处张望了一遍,又问道:“最近这段时间,尤其是腊月初五前几天,可有什么可疑的外人来过这里?” 钱六略加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倒是有许多邻居离开,我们这有很多外来户,这不是快过年了嘛,都想回老家过年。老郑家边上的老吴一家前些天刚走。” 萧崇光闻言点了点头,便挥了挥手叫人带他们下去。而后蹲下身检查尸体,发现郑家这五口人皆是喉咙中刀,用刀者速度极快,迅速割破他们的大动脉和声带,让他们连叫的机会都没有,手法十分专业,与刺刘者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根据仵作验尸结果所述,这五口人是在刘元贞遇刺的前一个时辰,也就是腊月初五子正时分遇害的。当日晚上下着大雪,如果刺客行刺,一定会早早地埋伏在附近,但天气如此寒冷,必要先找一处地方先避避风雪,否则还没动手,身子就已经冻麻了。 躲在哪里最好?很明显,泰安坊这片外来人口居多的地方就是最好的落脚点,因为许多人要回乡,这里就会多出大片无人居住的空房,当然再合适不过了。而郑富一家被杀,很有可能是刺客仓促间进错了屋,被郑富及其家人发现,无奈之下杀人灭口。 可根据钱六说,最近没有可疑人出入附近,之前也问过其他居民,也是这般回答。可是,所有坊市的街道互相串联,家家户户像是挨在一起,居住者形形**,鱼龙混杂,有哪几块地方是外乡人搬过来的、坊中的地形如何?只有生活在这里至少十年的人会知道形。 之前做过调查,当晚无人半夜外出,排除了泰安坊居民的嫌疑,也就是说,有一个熟悉泰安坊地形以及户籍的刺客去行刺了刘元贞。 这会谁呢? 恐怕只可能是京城的官府之人。 难道是户部? 若是户部的话,那太子的嫌疑就又大了几分。在官场上,谁人不知户部尚书柳亚辉是太子的心腹之人。 但如果是京师衙门、明镜司以及自己的提卫府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除了户部外,这三大府衙也掌握着这些重要的文档。可怕的是,这三家都参与了刺杀案调查,尤其是提卫府内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他们眼中。 萧崇光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因为在帝都里,只有这四个府门会接触到东都十二坊人口户籍与东都各坊图。 他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提卫兄弟以及京师衙门的人。 这个刺客,也许就藏在他们之中。 就在此时,一名提卫匆匆奔至崇光面前禀告:“萧头儿,陆头儿现至翠亭斋,说让你请他喝酒。” “喝酒?”萧崇光右眉一挑。 那提卫道:“是的。陆头儿说,明天那顿估计你兑现不了了,倒不如今天就定了吧。” “我想起来了,”崇光失笑地一拍脑门,“我今儿中午刚说的。你回去叫他在翠亭斋里侯着,我先回趟府拿点东西再去。” “喏。” 提卫得令,飞奔离开。 这时,赵主事上前叉手道:“萧大人,您看这件案子应该怎么办?” “郑富一家五口的尸体先带回你们衙门,让仵作好好检查一遍,待查实后,就派人将记录写成折子送到我提卫府去。”萧崇光道。 “喏。” 东都东市翠亭斋亥末 翠亭斋位于东市最南边,是一个独立的于十二坊之外、占地极大的伎馆。伎馆足有六十米之高共五层,这样的高楼有五座,中央有个非常宽阔的庭院,院内自挖了一处湖泊,种了许多樱树、松柏以及各种花卉,还建了许多假山,可谓集帝都之繁华与山水美景于一身,所以吸引了楚国各地的豪绅贵族慕名至此,甚至连皇室之人也有时流连于此。 伎馆的女子虽然会陪客喝酒,但一直是卖艺不卖身。即使这样,伎馆许多有名的花魁也是千金难求一见。 像陆云升这样拿官府俸禄吃饭的卫长,更是花费不起,只是纯粹为了喝酒和欣赏此间的美景。这才是最吸引他的地方,而且每次都选择二楼靠近湖泊的白槐间。 “不好意思了云升,我又迟到了。” 萧崇光一推开房门,就立马报歉。 陆云升盘坐着笑道:“这次又是什么理由啊?” 萧崇光神色严肃地挥了挥手中的文档:“审查提卫府。” 第六章 暗涌 http://.biquxs.info/

东都西市政通坊明镜司亥末 明镜司位于政通坊坊北,倚靠着皇家猎场后山,坐南朝北,占地广大,面朝皇城,以示永远忠敬大楚皇帝。明镜司内有议政厅、大内堂。左厢房有一处三层高楼,是放置明镜司历代所得情报档案的玄机阁,右厢房的三层高楼是则放置各种藏书典籍的藏经阁。 在大内堂的以东,是专门关押明镜司所抓疑犯的司严狱,大内堂以西市军械库。大内堂堂后是明镜司护卫的卫所,住有三百名白衣甲士,楚帝还特地划分一部分后山用地,作为明镜司护卫的训练场。由此可见,楚帝对明镜司的信任,甚至超越了禁卫军。 掌事胡应棠匆匆从玄机阁进入议事厅,此时厅内已经聚集了许多明镜司官员,一名淡青色衣青年坐在红木主位椅上,周围的官员皆对他毕恭毕敬,那青年身长七尺,大概只有三十岁出头,眉如利剑,目若星朗,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头戴镶玉乌纱冠,腰挂三尺七星剑——此人正是明镜司司丞何谦。 胡应棠叉手躬身对何谦道:“禀司丞,刚刚暗探所得消息,提卫府的正副二卫长私会与翠亭斋,似乎在商谈机密要事,暗探询问,是否要潜入翠亭斋进一步打探?” 何谦道:“不用了。无论是萧崇光还是陆云升,他们的察觉力都非同一般,若是被他们发现,提卫府少不了找我们麻烦。胡掌事,你用‘天网’告知他们,待命勿动。” “喏。” 胡掌事领命退下。 这时,年过六十的监正江叔同对何谦道:“司丞,太子的密探扈深已告知太子,提卫府正打算调查***一事。” 何谦闻言扬起微笑:“很好。这样不用我们出手,太子自会帮我们盯着提卫府。” 江叔同道:“那扈深该如何处置?” “先不要动他,让他继续在明镜司做事,”何谦冷漠着脸,“以后还会用着他,待他无用之时,再法办了他。” “喏。” 东都东市清平坊翠亭斋亥末 “你又哪根神经搭错了?办一桩刺杀案,办到最后竟然要审查我们自己人?”陆云升紧皱双眉,以酒杯连敲着桌子问道。 “我没搭错神经,你今日没去靖康坊,你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萧崇光手中的一叠文书拍在桌上道,然后把今日之事和自己的顾虑详细地说了一遍。 陆云升闻言,沉吟了片刻,喝了两口闷酒,而后说道:“你的想法没错,的确应该彻查一番,正人先正己,首查提卫府。但是你打算如何下手?” 萧崇光道:“先查提卫府全员的档案,找出嫌疑者。这件事千万不可声张,就我们两个查,就在这翠亭斋,不会让外人知道。” “也罢,”陆云升点点头,“现在也别无他法。不过,这话说回来,你打算请我喝什么酒啊?”说到后面,云升面露奸笑地问道。 “你说喝什么?” 陆云升略加思索后道:“那就玉琼露吧。” 萧崇光闻言瞪了云升一眼道:“你喝猫尿喝上头了吧?就我那点俸禄,还不够玉琼露的零头。” 陆云升笑着向下摆了摆手:“说笑的,说笑的。那就还是翠叶青吧。” 萧崇光扯了扯嘴角,而后回头拉开房门高叫道:“小二!上酒!” 东都西市光德坊京兆府京师衙门子正 京师衙门内堂后的仵作间内,有六名五十多岁的仵作,正在对郑富一家五人进行第二次精确验尸,一名差役系着白布口罩做验尸记录,写在一本折子上,这是准备第二天送到提卫府的重要文书。 就在此时,一名红袍官员走进仵作间,其身后还跟着其他不同颜色官服的官吏及京兆府府卫军,仵作及差役见到,连忙下跪叉手道:“属下参见府尹大人。” 那红袍官员正是京兆尹郭嗣源,他身高七尺,五官端正,面容白净,威风高昂,年纪却只有三十五岁,是所有正三品官员中最年轻的,当年他在殿试中以一篇《治世文》震惊四坐,成为楚帝钦点的状元,还称赞他为“天赐大楚的奇才”,当场赐封他为京兆尹之职,一时间成为风云人物。 这些年来,郭嗣源也是兢兢业业,一心做本分之事,不入党争,因此深得楚帝的信任。 郭嗣源看了一眼刘元贞及郑富一家人的尸体,幽幽地叹了口气:“京城不能再死人了。太子脚下发生如此多的命案,是我之咎。” 府丞陈霖叉手劝慰道:“大人不必太过内疚,毕竟是刺客行刺的案子,无论是谁都难以预料。现今之任,是早日抓到刺客,还圣上和百姓一个交代,还天下以太平,予遇难者及其家属一个公正和安慰。” 参军周寿山也道:“是啊大人,属下亦觉得,本案非同小可,绝不是我们京兆府能够掌控得了的。现在只能全力配合提卫府,早日了结此案。” “我倒觉得,配合提卫府,不如求助明镜司。”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看去,说话者身高七尺,着深蓝色官服,面如冠玉,鼻梁高挺,蓄着八字胡,年岁不过二十——此人乃京兆府主簿冯国忠。 主事赵文鑫道:“这话从何说起?难道冯主簿不知道明镜司是圣上的亲军吗?他怎么可能会听从我们京兆府的命令?他们这次所谓的参与查案,只是代陛下监察我们罢了,根本不会尽其心力。” 其他官员也想跟赵主事一样出言反驳,被郭嗣源抬手打断了,他看向冯国忠问道:“先说说你的意见。” 冯国忠朝郭嗣源叉手躬身道:“禀大人,首先,明镜司无论是执行力还是办事的手段都比提卫府高明,而且明镜司内玄机阁包罗天下。有人说,这天底下没有玄机阁里不知道的事,比起提卫府的机密阁,所知之事强之百倍不止。明镜司若能相助,破解此案指日可待。” “我还是那个问题,明镜司就算再怎么厉害,它会帮助我们京兆府吗?”赵文鑫嗤笑着道。 冯国忠微微一笑:“赵主事宽心,我的话还没说完。如今这起刘元贞遇刺案,涉及两点是明镜司要负责的,第一是其代天监察百官和百姓,竟然在刘大人遇刺、郑家灭门时未能及时发现和阻止,这是其一。官员在天子脚下的帝都遇害,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当今陛下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此其二。由此可见,明镜司不仅仅有监察之职,更有查案之责,只要大人明日以此事上奏朝廷,必能说服圣上令明镜司协助我京兆府调查此案。” 现场诸官吏闻言后皆缄口默然,过了一会儿,郭嗣源缓缓道:“可圣上对我们的要求是助提卫府办案,岂会再让明镜司协助京兆府,三大府衙皆卷入一个小小的刺杀案,这事传出去,不是让百姓嘲笑京城府衙无能吗?” 冯国忠道:“大人,当然不是要明镜司全部投入此案,只是在我们需要他们的时候,提供帮助即可。” 郭嗣源眼珠转了转,这才点头道:“此法可以一试。” 东都东市翠亭斋子正 在白槐间内,萧崇光和陆云升各分一半文档进行调查。 陆云升此时心情可谓是低落至深渊。原本到这翠亭斋,是来好好休息,看看美景,解除一天之疲劳,还有人帮自己买酒结账,不知多舒服。 这萧崇光倒好,先是迟到,然后带来一大堆文档,说是要查自己人。讲好的要请客,小二都快已经上酒一个半时辰了,自己是一滴未沾,还要在这里做这些烦人的工作,眼睛都快看发肿了,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看来今天诸事不宜啊。”陆云升心里叹气道,不过现在也只能默默承受,祈祷早点看完这些惹人心烦的玩意儿。 这时,外面发出一阵嘈杂的声响,而后是许多人的起哄声,以及一男一女的争吵声。 陆云升本来就心情不好,外面的吵闹声更令他烦躁,最后实在忍受不了,躁怒地拍案而起大喊:“谁在外面大吵大闹,烦死人了!” 他这一叫,还吓了萧崇光一跳,还未等崇光反应过来,陆云升已经冲出白槐间了,他走到二楼的栏杆处,往楼下一看,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正拉扯一名穿着白衣鹤绣纹的女子,那女子明显是翠亭斋的人。 女子挣扎时,不经意稍稍抬起头,正好被陆云升看到了她的相貌:肌肤面容白如凝脂,脸颊微微泛红,宛如盛开的桃花,五官端正而精致,一双杏眼楚楚动人,酥胸荡漾,身姿婀娜,惊为天人。 陆云升顿时怒意大消,目光完全被那女子吸引,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便对身边一名看热闹的男子询问道:“这位兄台,不知楼下发生什么事了?竟如此吵闹。” 那男子叹口气道:“咳,是那义和坊的范公子,强要椿姬陪他喝酒,而且还不老实,动手动脚的,椿姬不愿意了,起身要走,范公子就强拖硬扯,谁看不出他的真正用意?可他又是名门世家,翠亭斋那些护院谁敢动他?只能由他胡来了。” 陆云升闻言,轻轻地冷笑了一声:“是吗?” 第七章 椿姬 http://.biquxs.info/

在翠亭斋一楼的中庭,范家公子还紧紧地抓着椿姬的手,满身酒气,脸上泛着一股邪淫的笑,嘴里说道:“小椿,只要你留下来,把小爷我伺候舒服了,大把的金铢少不了你!” 椿姬羞怒交加,眼中渗出许些晶莹的泪,显然是被抓疼了,却依然倔强地大声说道:“我说了,你这一桌我不陪了!我会把定金退给你,依照翠亭斋的规矩,你不可强迫艺女陪宴!” 范公子笑道:“我家里有的是钱!又不缺那些定金,小爷今夜只要你陪!你们翠亭斋的艺女不就是为了钱嘛,你只要乖乖听话,你要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你不是叫椿姬吗?今晚小爷让你好好叫叫春!” 说罢,更是放肆地伸手欲搂椿姬的腰,椿姬连忙用另一手阻挡,可对方年轻力壮,身材又较为肥胖,哪里抵抗得过?椿姬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而范公子则大笑道:“你越反抗我就越喜欢!” 话音刚落,一记重拳突然砸到范公子的脸上,直接将他打翻在地,唇角爆裂,鼻血直流。 他捂着脸起身大骂道:“是谁!那个小王八竟敢袭击小爷?” “是你爷爷我。” 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范公子抬头,只见是一个穿着土色衣服的年轻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刚好将他和椿姬隔开。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陆云升。 “你是哪里来的腌臜痞子?居然敢打我范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他可是当今工部尚书范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叫我爹的人将你大卸八块!”范佑暴跳如雷,指着陆云升大骂道。 云升一脸严肃地道:“椿姬姑娘说了,她将定金退还给你,你就不可纠缠,这是规矩。别说你只是工部尚书之子,就算是工部尚书本人在这里,也不能随意破坏规矩!” 范佑咬牙切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双手紧攥成拳,大吼一声朝陆云升挥去,云升面不改色地快速伸出右手,精准地叩住了范佑的拳头,左手则舒臂格挡另一只手,最后伸腿蹬向他的腿部,范佑吃痛,小腿顿时失力,直接“嘭”地跪下了,云升攻势并不停,抬起膝盖自下而上撞向他的下巴,范佑只感觉双眼发黑,再次翻身倒地,而后嘴里吐出几颗夹杂着鲜血的牙。 现场众人皆大呼叫好。 范佑摇摇晃晃、挣扎地爬将起来,他一只手摁住下巴,一只手指着陆云升道:“你、你、你有种就留下姓名!” 陆云升瞟了他一眼:“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陆,名云升。” “好,陆云升是吧,你给我等着,小爷早晚带人收拾你!”范佑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快步奔离了翠亭斋。 看到不可一世的范公子这般狼狈样,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之后也就渐渐散了。 “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椿姬向陆云升施礼谢恩,云升连忙扶起她道:“姑娘不必多礼,这是应该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遇到那样的富家泼皮,就应该好好教训一番,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椿姬叹道:“这里的客人可不像公子这样侠义,他们都是来寻欢作乐的,看到别人有难处,也当做乐子看热闹,又岂会施以援手。其实这里大部分人都跟那范佑一样,要有钱才是王道。” 椿姬脸上布满愁云,微微蹙眉,更令人顾盼怜惜,陆云升不由得心头颤动,手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自己的袖角,脸上只是表达同情地道:“这倒是苦了姑娘了,”而后又微笑地道:“不过姑娘放心,若以后还有人为难姑娘,我一定会再次出手相助。” 椿姬掩嘴笑道:“公子说笑了,你非我翠亭斋之人,又该如何时刻予我帮助?” 陆云升闻言,很是尴尬,手脚不由得局促起来,脸也变得涨红:“姑娘,我······” “公子的心意,小椿心领了,”椿姬打断了他,“不过,翠亭斋有翠亭斋的规矩,我会想办法保护自己的。为了感谢公子刚才的相救之恩,小女子欲邀请公子至兰亭水榭,弹奏一首《月宫霓裳曲》相谢如何?” “这······” “云升!” 陆云升挠了挠头正想答应,突然听到有人在大声叫自己,回头一看,只见萧崇光正怒气冲冲瞪着他。 “萧兄。”云升吓得立马站直。 萧崇光走到他面前,双眉倒竖地道:“你在做什么?我叫你检查文案,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原来刚才陆云升冲出去后,萧崇光以为他只是出去骂骂人,就没当回事儿。没想到过了许久还没回来,于是便出去看看,就一眼见到云升和椿姬在私下交谈,只道他耽于艺女,忘记正事。 陆云升脸一红,指了指椿姬道:“救人啊。” 崇光望向椿姬道:“姑娘,是不是我这个兄弟纠缠于你?” 椿姬连忙摆手道:“不是的,是刚才这位公子救了我。”于是就把范佑强迫,陆云升出手将其打退的事说了一遍。 萧崇光这才释怀,而后拍了拍云升的肩膀向他道歉:“是我错怪你了,兄弟。” 陆云升摇头笑道:“没事没事,误会解开就好了。” “小女子欲邀请二位公子至玉兰间一叙如何?”椿姬向云升和崇光摆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姑娘美意,在下心领了。”萧崇光对椿姬叉手道,“但今晚我个云升还有要务,实在不太方便,望姑娘见谅。” 椿姬点头道:“既然二位公子还有事情要做,那小椿也不便打扰。不过,我的兰亭水榭随时为二位公子免费敞开,希望公子们抽空光临,小椿也聊表谢意。” “一定一定。”陆云升笑着点头道。 萧崇光也跟着微微点头,而后和云升向椿姬告辞后,便回了白槐间。 刚把门合上,崇光便一把扯住陆云升的衣领,低声怒斥责道:“你干了什么?谁叫你去多管闲事的?” “放开!”陆云升扯开了崇光的手,“什么叫多管闲事?我这是路见不平,拔······” “你拔什么拔?拔你的萝卜吧你。”萧崇光直接打断云升,“要是平时我懒得管你,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为了调查刘元贞案,明镜司、京兆府、丞相,包括太子,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一旦出错,他们便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提卫府将会万劫不复了。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仅仅只是寻欢作乐之所吗?王公贵族、豪绅显贵皆聚于此,你知道会招来多少党派、高门的暗探么?你今天这么一闹,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今晚提卫府的副卫长陆云升在翠亭斋里英雄救美。” “那又如何?朝廷只规定三品以上的官员不可去寻花问柳之地,我们两个卫长都是从四品,又不犯朝廷法纪。”陆云升毫不在意。 “我没说朝廷会怎么样,我是说那些虎视眈眈的党派,”萧崇光虽然一直压低声音,但还是难掩他的愤怒,“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有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你喜欢在翠亭斋、喜欢哪个艺女,他就会利用这一点,用这来引诱你或是威胁你,到时候你该如何?” “我身为提卫副卫长,又怎会轻易屈服他人······” “要是椿姬被人抓住要你偷机密阁的档案换人质你偷不偷?” 未等陆云升说完,萧崇光就直接抛出这一锥心之语,云升一下子被噎住了,微低着头,什么也答不上来。 萧崇光语重心长地道:“你喜欢那个椿姬,我早就看出来了。但是现在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只有早日破案,不再受任何事的干扰,你才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去见你想见的人。云升,你有出色办事的能力,但是有时会过于看重情义。自古以来,感情最是磨人,一旦被绊住,就很难挣脱出来,我只能趁你用心未深的时候拉住你,让你专心办案。” “萧兄这话听起来,经历颇丰啊。”陆云升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 萧崇光闻言,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哪有什么经历,只是多看了些这类的评书······哎不对,我这正说你呢怎么谈起我来了。” 陆云升开怀一笑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萧兄,你别像老和尚念经一样,叨叨个不停。我十八岁进提卫府,到现在已经是第七年了,有些事我会把握好分寸、公私分明的。” “那就好,”萧崇光轻舒了口气,“你打了那么多年光棍了,我怕你把持不住。” 陆云升笑道:“有什么把持不住的,这天底下又不缺姑娘,好啦好啦,继续看文档吧。”一边说着,云升一边拉着萧崇光坐将下来,翻看文档。 萧崇光虽是将信将疑,但也不管那么多了,眼前的事要紧。 陆云升嘴里这么说,但他的眉宇间还是有一丝愁云,手上在翻阅着提卫们的档案,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人。 第八章 追捕 http://.biquxs.info/

大楚承和三年腊月初八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辰正 在提卫府正厅外的小院里,萧崇光和陆云升内穿软甲,外裹着厚厚的皮裘大衣,面对面相坐,二人中间的石桌上放着茶具,茶壶里是已经煮好了的绿茶,直接倒在杯子里即可饮用。 “你那边查得怎么样了?”崇光仰脖子喝了一杯茶后问道。 “没有什么十分可疑的,”陆云升双手抱胸,眉头紧皱,“都是一起过命的弟兄,谁也没法硬查出个嫌疑犯来吧,我们办事也不会昧着良心随便怀疑别人,况且还是自家的属下。” 萧崇光点点头叹息道:“是啊,我也不愿意查自己人,但眼下出了这么奇怪的事,我不得不这么做。不过,”崇光眼睛微缩,“虽然这事儿比较难办,我们还是要多留个心眼,那些跟着我们时间短的弟兄,先暂时列在可疑名单里。”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摊在云升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这些都是跟了我们五年以下的弟兄,我昨天连夜赶出来的。” “怪不得我大早上一过来你眼睛看起来跟被打了似的······哦,”陆云升嘴角勾笑,“连你那小跟班耿辉也列进去了。” 萧崇光点点头道:“不错,既然履历如此,谁也不能例外。” “说起来我好像已经两天没见你那跟班了。”陆云升四处张望了一下道。 “我让他跟着第二队去西市巡视,”萧崇光又缓缓喝了口茶,“晚上也住在那附近的驻点。” 在帝都的十二坊里,每一个坊市都有提卫盘下的驻点,为提卫提供休息、食宿和传递情报之用。 “怎么,看出他有问题?” “那倒没有,”萧崇光的目光向皇城的那个方向望去,“只是他还年轻,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这次叫他去巡查,就当是历练一番了。” 陆云升微笑道:“那个小厮······早就告诉你别总是留在身边,长不大的。再说这屁大点的孩子,口无遮拦,迟早会拖累你。” 这时,只听左旁深巷处,响起一声声犬吠,崇光顿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盯着陆云升,竖起食指放在嘴中间,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陆云升别出声,隔墙有耳。云升很快看懂,点了点头。 崇光指向左边,然后故意用正常的音调说着:“那小孩,什么都不懂,还不如让小邦子跟着。”他一边说,一边打着手势,让陆云升跳出墙外。 云升点点头,嘴里也故意说着:“咳,小邦子也不行,带他去巡察屁事一大堆,要么去小解、要么肚子饿了,你准被他烦死。”说完这句话,云升立即快步奔至左墙角,身过之处,宛如轻燕,不留声响,而后四肢并用,迅速逾越高墙,站定身形,只见一名穿着黑衣、脸蒙白布的男子正贴在墙边偷听。 “好大的狗胆!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打探提卫府!”陆云升抽出腰刀大声怒喝道。 那黑衣人见自己被发现,连忙朝外飞奔,陆云升持刀追去,那黑衣人还未跑出巷口,萧崇光已带着二十名提卫拦住其去路。 崇光笑道:“想去哪儿呀?既然来了,就进提卫府泡泡茶如何?” 黑衣人冷哼一声,双手提气运劲,左脚猛然踏地,借力腾空跃起,自上而下挥掌拍中萧崇光左边两名提卫的胸口,那二人如遭巨石冲击,并顺着劲气倒飞出去,连续撞到后面几个提卫,重重地摔在地上。 黑衣人见撕开一道出口,立即夺路而走,朝东华坊奔逃。 萧崇光和陆云升皆没想到这个探子的武功居然这么高,以至于刚才来不及阻拦,直待黑衣人顺利冲开人群后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了,连忙召集提卫追击黑衣男子,同时,陆云升从怀里掏出一支五寸长的竹筒,对着天拉动扣弦,一颗发光的珠弹从竹筒内发射而出,直指上空,最后爆裂开来,化成一朵利剑状的烟花。 这是提卫府的信号烟花,十二坊都能观望得到,其意是提醒各坊巡查的提卫发现可疑人员,要求增援。 各坊提卫看到信号,立刻安排十人为一队,各自往烟花发射的方向增援。 另一边,萧崇光带领着众提卫紧跟黑衣人身后,那黑衣人速度极快,虽然崇光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依然不能超前对方一步。 后面的陆云升对着那二十名提卫大喊:“你们不能被这厮牵着鼻子走!五人为一组,分为四队,从左右两边绕开夹击!” “喏!” 众提卫大声回应,立即按照云升的办法分队绕左右追击,并高声大叫:“提卫府办案!”令周围的百姓闻声让道。 此时,京兆府这边也看见了信号,京兆尹郭嗣源立刻调遣府内一半的差役和护卫军,大约四十余人,前往协助提卫府。明镜司也闻讯而动,令掌事胡应棠率领三十白衣甲士出击。 各路人马携各种军用铁械从四面八方赶来,百姓见状也十分惊骇,往左右分散开来,东、西二市的街道顿时乱哄哄地嘈杂一片。 黑衣人也感觉到事情闹大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纵身借力高跳至屋顶之上,逾房而走更快些。萧崇光和陆云升一前一后,也如猿猴攀岩一般跃上房顶紧追不放。很快,他们所在的东市东华坊,早已聚集离这里最近的提卫、京兆府府军和衙门差役。 这时,萧崇光发现,这个黑衣人并非漫无目的地乱逃,而是朝着皇城奉天门方向奔去的。 他想干什么?冲击皇城吗?不可能,奉天门有豹韬卫把守,豹韬卫大将军刘雄是旧历十一年的武状元,又曾在边关征战五年,就算是现今的一些武学名宿也非他敌手,许多武林人士都要敬重他三分,更别说这样一个小毛贼了。 萧崇光实在想不通,这时,跟随在他身后的陆云升突然伸出右手,只见他衣袍轻颤,从他袖子里猛地射出两支银蚊针飞向黑衣人。 对方也是个练武的老手,耳中立闻银针破风袭来之声,他运足劲气回身一甩左腿,带动周身气流,将那两枚银蚊针击落。 萧崇光趁此空档飞身一拳挥去,黑衣人反应很快,立马伸出左手格挡,右手化掌朝崇光的腹部拍去,萧崇光另一只手做“捞月”式将对方掌力震开,黑衣人借势抽身而出,双手屈指成爪,右爪在前,左爪在后,以猛虎下山之势飞身直取萧崇光的胸口! 崇光使出曾在军队所习得“震山拳”相敌,拳落拳起处,虎虎生风,劲力十足,似真有撼山之力,令黑衣人不敢不重视,他本身爪力惊人,可劈折树木、挫石削岩,此刻四肢又蓄满真气,更是如猛兽扑猎般强悍,每次爪拳相碰,发出“嘭”地震响,丝毫不让,二人连拆十数招,却依然难分上下,旗鼓相当。 “萧兄,我来助你!” 就在此时,陆云升加入战圈,挥掌相助,他幼年曾在岳山派学得一身好拳脚,尤其是“轻鹤掌”更是炉火纯青,掌如鹤翅,横推过去,恍如引动烈风迎面袭来。 黑衣人独战两大高手,几招下来只有抵挡之力,瞬间就落了下风。他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必然会被萧、陆二人所擒,便虚晃一招,后退数步,从腰带处掏出一个白色的布袋,狠狠的砸向脚下,那袋中藏有少许的硫磺**以及迷灰,与其站着的屋顶碰撞,发出“蹦”地巨响,瞬间散开一阵浓烈又呛人的烟雾,萧崇光和陆云升措手不及,连连后退,并用手在面前扇动,且经不起烟雾发出的刺鼻恶臭,不断咳嗽。 待烟雾散去时,那黑衣人早已奔远,提卫和差役已提刀追去,崇光和云升也立即动身追击。 黑衣人使出全力狂奔,很快,皇城出现在他眼前。 四大皇城门一百丈外,每天都聚集着大量的百姓在这里进行买卖、游逛,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是东都最热闹得地方。黑衣人便往人群最多的地方纵身落地,往里一钻,低头快步离开。 提卫和差役随后才跑至皇城外,面对眼前如潮的人群,哪里还找得到黑衣人的踪影? 萧崇光和陆云升此时也赶来,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也没了办法,崇光咬牙对身后的提卫、差役以及京兆府府军道:“硬闯进去给我搜!” 这里人数太多,黑衣人此时恐怕早已换了一身着装,摘掉了布罩,即使喝令他们聚集起来搜查,找寻黑衣人也难有效果,况且这样会引起众怒,萧崇光只能带人硬搜了,虽然他知道这样希望渺茫,如大海捞针,但也别无他法了。 这时,萧崇光脑海中灵光乍现,他大喊一声“跟我走”便直奔皇城,陆云升等人不敢怠慢,也随后跟去。豹韬卫副将白江鹤穿戴着整齐的盔甲,亲自带着豹韬卫守着奉天门,忽然看见萧崇光带着一帮人马朝自己这边走来,他眉头紧皱,对着身后的一众豹韬卫说了声“戒备”,便带着四名卫兵迎了上去,伸手摆了个“停”的手势:“前方皇城重地,外臣需持金印及陈述入城理由方可入内。” 崇光举起代表提卫搜查的铜印令:“提卫府办案。我们不进皇城,问一个问题就走,望白将军配合。” 第九章 分析 http://.biquxs.info/

“你问吧。不过我有言在先,若是涉及皇宫内的事情,在下职责所在,恕难奉告。”白江鹤虽然高大魁梧,但是却长得白净,上唇和下巴蓄着胡须,威武雄壮,因此被人称为“白面将军”。 萧崇光道:“将军方才可曾见到,有谁进入皇城内?” “你说的方才是多久?” “就在我们赶来前的一炷香时间。” 白江鹤沉吟了一会儿道:“有三个人,先是来了个便装的太监,说是给云妃娘娘到城外购置一些香料。然后是太子卫率杨岚,不过他看去起来浑身疲惫,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最后是相府参事王敬,焦急忙慌地去尚书台办事。” 萧崇光闻言,略加思索了一会儿后,叉手向白江鹤致谢,便率众人离开。 陆云升上前道:“萧兄,情况很明显,一定······” 还未等说完,萧崇光瞪了他一眼,云升心领会神,不再说话。崇光回头对那些京兆府的府军及差役道:“感谢各位兄弟相助,今日是萧某无用,让贼逃脱,你们回去将今日之事如实禀告郭大人即可。” 众人叉手应了一声:“喏”后,转身正要离开,胡应棠带着一干白衣甲士赶来,他瞟了一眼萧崇光的队伍,微微皱眉道:“怎么,萧大人,你们没有抓到刺探提卫府的贼人吗?” 萧崇光冷眼相视道:“那贼人狡猾得很,被他逃脱了。” “哼,”应棠嗤笑一声,“萧大人,这可是皇城外,你居然让贼人在离圣上最近的地方逃掉,你们提卫府可真是厉害得紧。” 陆云升听到这番嘲讽,正要发怒,萧崇光伸手压住他的肩膀,对胡应棠道:“胡掌事,你要是如此说的话,那萧某有些事,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洗耳恭听。”胡应棠皮笑肉不笑地道。 萧崇光道:“自刘大人遇刺案伊始,你们明镜司就开始跟进此事,我说的对不对。” 胡应棠道:“不错,此事干系甚多,我们明镜司不得不出手。” “好,既然此事如此重要,那为何明镜司一直未曾跟进此案,我接手以来三天的时间,只有京兆府鼎力协助,你们明镜司连个脸都没露过。别得不说,就说郑富家灭门案,你们只派了个人做了些笔录便离开现场,明镜司可有真正用心办理此案?你又有什么资格嘲讽我提卫府?” 胡应棠的脸上一阵抽搐,而后说道:“怎么,你们提卫府没抓到人还有理了是么?难道此事还怪我明镜司不成?是不是没有我明镜司,你们提卫府就办不了案了?” “呵,我可没有这么说,”萧崇光冷笑一声,“我的意思是,你们明镜司若无心查办此案就趁早罢手,免得碍了大事。”说完,萧崇光扭头带着提卫们拂袖离开。 胡应棠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阴沉着脸,盯着崇光的远去的背影。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巳初 在提卫府内堂里,萧崇光和陆云升在榻上盘膝而坐,他们脱下了厚大裘衣,点起两个通红的火炉供暖。 “你刚才在路上想说什么?”萧崇光问道。 陆云升道:“依我之见,如果这探子是一个能出入皇城之人,很可能是相府参事王敬。” “哦,为何?” “萧兄应该听说过,梁相在招揽党羽时,喜欢文武双全之人,即使对方地位卑微,出生贫贱,只要符合他的眼光,就算是乌鸦都能变成凤凰。这个王敬我有所耳闻,曾在青州的涂安县任职,在此期间,邀请过连山金光寺的化外番僧教授拳脚功夫。那黑衣人以爪法为主,不符我中原人士多练拳掌之技的习惯,所有王敬的嫌疑很重。”陆云升分析道。 萧崇光摇头道:“我并不这么认为。金光寺的番僧波苏人,而波苏远在南疆,那里地域广袤却湿地众多,行走不便,因此波苏人多练腿法,以腿脚搏击之技而著名。你忘记上次王敬曾在相府踢毽夺魁的消息了,你还说一个参事这么有童趣。” “那萧兄觉得是······”云升微皱眉头。 “太子卫率,杨岚。”萧崇光语气十分肯定地道。 太子卫率,即是太子护卫禁军的统领,负责拱卫东宫,隶太子詹事,可以说是太子的私人军队。 陆云升疑惑道:“萧兄为何认为是杨岚?此人是太子亲随,又掌实权,就算来打听消息,也没必要亲自来吧。” 萧崇光道:“首先进行排除,云妃宫的太监自是不必说,没什么可怀疑的。相府掌事王敬无黑衣人的功夫。而太子卫率杨岚我曾探听过此人,身手高超,甚至强过一般军中将领,武功不在你我之下。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敢来提卫府打探消息,若是换做其他人,早就被生擒了。最让我肯定的是,他在六年前,于扬州浮山的苍松派学过虎爪功。” 此言一出,陆云升惊得眼睛圆瞪:“不错,那黑衣人爪法如恶虎下山,好几次使出掏心式,是虎爪功无疑了。” 萧崇光双手手指交叉撑着下巴:“如此看来,太子的嫌疑更重了。” 陆云升道:“此事棘手,要真是太子干的,的确不好查办。不说其他的,就杨岚此人,身居高位,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跟在太子身边,我们手上又没证据,根本查不了他。” 萧崇光道:“我在想另外一个问题,太子为何要派杨岚来提卫府暗探情报?恐怕只能是我们怀疑东宫涉及刺杀案的事,可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 陆云升双眉金锁地盯着萧崇光道:“喂,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不不不,”崇光连忙摆手,“我是怀疑提卫府里有其他人是太子的暗鬼。” 陆云升自嘲地嗤笑一声:“呵,这下热闹了,我们提卫府聚集了相府和东宫两拨暗鬼人马,要是在加上京兆府和明镜司,可以在外面这大厅里开一场东都事宜议会了。” 崇光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顿了顿,陆云升又道:“萧兄,太子派人刺探的事,要告知梁相吗?” 萧崇光脸色严肃地道:“不行,若是将太子的事说给他,那我提卫府可就真的参与党争了。就算和丞相合作,我们也要守住底线,决不能逾越雷池一步。” 陆云升叉手道:“喏。” 东都皇城庆宁宫巳初 “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太子将茶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跪在地上的蓝衣男子急忙低下头。 太子怒道:“这下倒好,你一个惊动了整个都城,偷鸡不成蚀把米,若是被人发现你的身份,刘元贞遇刺案所有的火就都会引在本宫身上,你是不是想看着本宫受莫须有的冤罪被赐死!” “臣不敢。” 蓝衣男子吓得浑身颤抖,他缓缓抬起头说道:“禀太子殿下,臣虽然遭人追捕,但幸好臣的真面目没有被人看到,臣也自始至终没吭一声,断不会暴露身份。” 那蓝衣男子皮肤黝黄,五官端正,身材魁梧——此人正是太子卫率杨岚,也就是刺探提卫府的黑衣人。他钻入人群后,立马脱掉了伪装的黑衣和面罩,并扔在比较不容易发现的街口隐秘角落。 “你知道什么?”太子依然怒气不减,“你当提卫府、明镜司和京兆府是干什么吃的,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暴露你,只不过没有证据抓你问罪罢了。你这些天就不要出去了,留在东宫红枫小院住段时间,避避风头再说。” “喏。” 杨岚叉手应答缠声,便退下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蒋弼叉手对太子道:“太子殿下,被杨岚这事一闹,我们就暂时不派其他人出去打探。” 太子道:“这个本宫知道,我还没笨到那种程度,我只是想不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蒋弼道:“殿下,其实杨岚此行至少可以证明,提卫府还没有和梁相合谋。若他们真的与丞相合谋,有人刺探提卫府,这么大好机会,丞相如何会放过?相府的必然府兵也会加入追捕杨卫率的队伍,即使不是殿下的人他也能屈打成招污蔑太子,可是相府并没有,也没及时得到消息,刚刚那个相府参事王敬进皇城,也只是为梁相递交年节的部分事宜的折子。因此,提卫府怀疑殿下只是因为死去的是丞相一党之人,故而凭空猜测罢了。” 太子沉吟了片刻,而后道:“虽然如此,但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通知各处的暗桩,要严加监视,有任何动静要离刻回报。” “喏。”蒋弼恭敬应答一声。 这时,太子忽然又说道:“蒋卿,以你的才识做司农寺卿真是太屈才了,日后我登上皇位,定擢升你为大司空。” 蒋弼喜道:“那老臣先在此谢过太子殿下了。” 东都西市政通坊明镜司巳正 “好你个萧崇光,连我明镜司的人都敢骂。” 明镜司司丞何谦,坐在大厅正位上,目视前方,微眯着眼,他面前跪着回来禀告的胡应棠。 何谦站起身,轻轻拂袖道:“看来,有些暗桩是时候该调动起来。” 第十章 相府 http://.biquxs.info/

夜已深了,明月高悬,星罗棋布,但东都城仍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繁荣,宛如一座不夜之城。 东都的夜市在楚国很是出名,远胜其他州府,各地的各种稀奇物品都会特地在夜市期间出售,大小著名的艺伎馆也在夜晚开张,各处酒楼依然人如潮涌,地摊小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这样的景象,直到亥末宵禁时才会结束。因此吸引全国各地的人,不远千里来东都感受夜市繁华。 萧崇光身着灰白色的絮棉布衣,头戴方正裹耳帽,双手交叉塞进袖中,微低着头,身体稍稍佝偻,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坊市里在普通不过的市井小民。 此番他要秘密进入相府,与梁相会面,就从提卫府的秘密暗道走出,这条暗道由内堂直通与相府所在处义和坊相邻的泰安坊。 虽说相邻,但每个坊市占地极广,还是要走很长的一段路,为了不引人注意,也为骗过隐藏在各处角落、不知是何等势力的暗探,萧崇光才会做如此打扮。上次陆云升也是这么去相府的。 “这相府果然霸道,把这附近的人都给驱赶走了。”萧崇光心里嘟囔着。 因为他发现,按照正常度量衡计算,崇光离相府的还有一条街的距离,但附近并没有没有其他房屋,也就是说,相府周围足足空出三公顷的平地。 依梁子卿的说法是,为了防止有人窥伺相府,三公顷之外,难辨出入相府者。 “相府周围如此空旷,我该如何进入?”萧崇光站在民房角落,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入府。 “请问是萧崇光萧大人吗?” 萧崇光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谁?” 崇光吓了一跳,身体迅速回转,右手下意识地往腰间摸索,这时他才想起,自己此次出门是去见梁相,没有带佩刀,但左手紧握成拳随时准备迎敌。 是什么人,轻功居然如此了得,连他这个办案多年的老手都没有察觉,可呈现面前的是黑漆漆的街道胡同,根本看不到说话人。 这时,从黑暗中慢悠悠地走出来一个男子,借着月光,能看清他头戴黑丝长冠,身穿黑底银绣纹长袍,里面裹着厚厚的羊绵衣,腰盘玉带,脚穿黑布长靴,面容稍稍削瘦,上唇留须,看起来就像是文渊阁里的学士。 “你是何人?”萧崇光紧盯着面前这个来历不明者。 那男子微微一笑,冲崇光叉手施礼道:“在下周焕章,见过萧大人。在下是梁相的宾客,奉梁相之命特地来此接应大人。不过,大人这身行头还真不好认,我暗中辨了许久才敢现身。” 萧崇光问道:“宾客?我记得丞相招纳贤士入府。须文武双全之人,你有何本事能得丞相青睐?” 周焕章笑道:“萧大人果然很谨慎,能在提卫府担任卫长长达八年之久是不简单呐。” “现在是我在问你。”崇光语气愈发严厉。 周焕章不回答,竟提足真气挥掌击向萧崇光! 崇光不慌不忙,左拳早已蓄势待发,直接迎向对方,拳掌相撞,爆发出沉闷触碰声,双方劲力相当,皆被震开,未等萧崇光站稳脚跟,焕章再次伸直手掌来攻,崇光飞身攥拳应战,双实力相当,竟连续来回数十招难分胜负。 周焕章突然虚掩一招,猛然抬高腿脚朝萧崇光的脑袋劈去! 崇光只能后翻避开,焕章再次逼近,身体带起双脚连环踢出,整个人犹如被绳鞭抽动的陀螺一般,将萧崇光逼得连连后退。 崇光已经想到应对之策,他脚步在原地一个回旋,绕到焕章的身后,提足真气,双掌运圆成盾,重重地拍向周焕章。 而对方早已察觉,双脚用力往下踏,落地生根,回身也是使出双掌,两股力量硬对硬地碰撞,发出“嘭”的震响声,可以看出这二人都使足了劲气。 最后是周焕章先行撤掌,并后退一大步,对萧崇光叉手道:“萧大人,承让了。” 萧崇光收回掌力,也叉手道:“周兄武功精湛,佩服佩服。” 周焕章道:“不敢,若是大人日后得空,在下往后还得多多向您请教。” 崇光道:“话说回来,你这招连环踢法,颇似霞风谷的绝技。” 周焕章笑道:“这一招正是霞风谷的绝技,旋风踢。” 萧崇光大惊:“咦,周兄曾拜师霞风谷?” 周焕章道:“不错,在下是霞风谷欧阳谷主的座下三弟子,我于前年出师下山,受丞相热情邀请,成为其座上宾客。” 霞风谷是当今三大顶尖门派之一,位于幽州境内,是一座相当大的盆地山谷,因为霞风谷位置与西域戈壁相邻,因此霞风谷三面皆青山绿水,唯靠沙漠的那边为红土黄沙所覆,形成了青黄双色山谷的自然奇景。 霞风谷的传承有三百年之久,以腿法著称,这一点,就连擅长腿脚远攻之技的波苏人也望尘莫及。其门下弟子,个个都是武功卓越之辈,这一点从周焕章身上就可以看出。现今谷主欧阳瀚的武功造诣,更是震烁古今,是当下的武林界的一代名宿。 “原来尊师是欧阳谷主,失敬了,”萧崇光叉手道,“刚才我还怀疑周兄是来自其他势力的暗探,望周兄莫怪。” 周焕章笑道:“大人客气了,您是提卫的卫长,应该有这般的警觉,想来丞相也非常愿意与大人结交。请大人随我来,我来为大人引路。” “有劳了。”萧崇光点头道。 周焕章并没有直接带着崇光径直往相府走,而是来到一家无人居住的民房,在这房子厨灶底下有一个秘密通道,只要将摆在上面的那口大锅移开就能看到入口。 二人纵身跃进密道,周焕章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擦出火光,在前面带路。萧崇光抬头看了看问道:“周兄,上面的大锅没有移回原位,你不怕暴露这处通道吗?” 周焕章笑道:“大人放心,这附近的几处民房早已被丞相买下,每天都会有人来检查一遍民房,恢复伪装。” “看来,这几处民房都有这样的暗道,那些丞相一党的大臣,都是从这里去往相府的。”萧崇光心里这样想着。 他留心记下这条通道,但他很快发现,这通道深亢曲折,且有多条出口,正如崇光所料,这暗道是数条甚至十数条通路串联组成,若无熟悉的人引导,根本无法找到直达相府的路,除非有人走运。难怪周焕章敢直接带萧崇光进入密道,想必梁相也料到萧崇光不可能记住密道正确的方向。 二人在密道里兜兜转转走了许久,方才在前方看到顶端透出一道亮光。 周焕章上前,往上方用手指连叩三下,又叩了两下,其顶上立马响起石块移动声,出口也随之打开,周焕章原地腾起钻出密道,萧崇光紧跟其后,也跃上地面。 他快速扫了一遍周围环境,这是一处宽阔花园,可惜是冬季,草木花朵已尽皆凋零,而连接花园的密道口是一座假山旁独立的巨石。 这时,两个仆人打扮的男子匆匆赶过来,朝萧崇光和周焕章跪下道:“萧大人,周先生,丞相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命我们在此接应。” 周焕章道:“都起来吧,带我们去见丞相。” “喏。” 两个仆人便在前引路,萧崇光问道:“周兄,我想问一下,上次我提卫府那位副卫长是怎么来的?” 周焕章道:“您是说那位陆大人啊。咳,陆大人是白天来的,更不会明目张胆进府,他很聪明,拦下了一名外出采购的下人,将见面的书信由那名下人转交给丞相,丞相就让他躲在相府的运货车,从后门进入的。” “原来如此。” 他们穿过不少庭院和走廊,最终于来到一座大厅,从大厅右侧直入内堂,不过,那两个仆人只止步于内堂外,因为内堂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周焕章就自己带着崇光入内,只见一身紫袍的丞相梁子卿端坐在主座上,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与萧崇光年纪相仿的带刀男子,看起来应该是梁相的护卫。 “来了。”梁子卿微笑地道。 萧崇光叉手躬身施礼道:“萧崇光参见丞相。” 周焕章也施了一礼。 梁子卿道:“子骁,焕章,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们先在外面候着,我有些话要和萧卿单独谈谈。” 周焕章和那个叫子骁的带刀男子闻言,一同说了句:“臣告退。”便齐齐离开了内堂。 “坐吧。”梁子卿示意萧崇光坐在客席上。 “谢丞相。” 萧崇光又施了一礼,便在左侧坐了下来。 梁子卿道:“萧卿,你有何话要与我见面相商?” 萧崇光道:“下官看了丞相的书信,下官觉得,我提卫府办理刘元贞大人一案,的确需要丞相大人的帮助,所以我愿意接受丞相的条件。” 梁子卿笑道:“那就好。看来萧卿此次,就是来问关于刘卿之事来的吧。” 萧崇光道:“丞相慧眼,一语道破,下官正是此意。” 梁子卿道:“刘卿的事我一定会如实相告,不过,既然是合作,萧卿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丞相请讲。”萧崇光叉手道。 “我想问,今日那个刺探提卫府的黑衣人,是不是太子的人?” 第十一章 谈话 http://.biquxs.info/

梁子卿这一问,惊得萧崇光冷汗直冒,呆坐在客席上。 虽然他早就猜到梁相迟早会问及此事,但真的要他面对的时候,崇光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梁相岂是一般人?可不是随口一说就能糊弄过去的。 子卿见萧崇光微低着头,默不作声,乃轻笑道:“我知道,你们提卫府不涉党争,说到太子,换做谁也不敢轻易回答。你放心,此事你只要说给我听就行了,我绝不会说与其他人,无论是什么答案我都想知道。” 不会说与其他人?你身后可有一堆的人等着我回答! 萧崇光心里鄙夷地暗自说道,如今党争状况愈演愈烈,尤其是当下太子失势,丞相如日中天之际,梁相更是欲乘胜追击,加紧打压太子,只要东宫出现任何纰漏,以相府一党的罗织之术,随便都能伪造出无数莫须有的罪名。 沉吟了一会儿,萧崇光方才叉手回道:“禀丞相,在下无能,虽带领数十人之众,也未能擒获那小贼,当然也就不知其姓名、容貌,只知道他于皇城外失踪,所以,我提卫府尚不知其底细,更不知他是不是太子的人。” 梁子卿微微一笑:“萧卿,现在办案大权可都在你手里,”随后,又压低着声音,“只要你说是,他就是。”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任谁都能听出来,就算刺探者真的是个不知名的毛贼,梁相也想要崇光诬陷是太子的人。况且萧崇光已经猜出是太子卫率杨岚,可他还不知道,东宫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若现在说与梁相,非但提卫府会身陷党争,引起楚帝的猜忌,恐怕还会致使此案难以侦破,最主要的是,万一站错队,提卫府就真的万劫不复了,这也是历代提卫府不参与党争的原因。 萧崇光直接跪倒道:“丞相,我提卫府只想一心一意为圣上办案,我们要的是真相,那个黑衣人身份不明,现在毫无证据就说是东宫之人,是不符规矩的,丞相在信里也说了,只想知道与此有关案的消息,现在那刺探之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何人所派?我们并不清楚,若随口说是东宫,那既是对丞相不负责,也是对圣上不负责。况且,此案关系范围甚大,望丞相以大局为重。” 梁子卿听了之后,脸色明显不太好,但也无话反驳。 忽而,他心里也盘算起来,如果现在就草草说是太子所为,无论是提卫府还是相府,都没有证据,要是被东宫的人抓住此事,反咬一口,说我相府诬告,导致形势逆转,那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事,还是得日后再议。 想到这里,梁子卿的脸色稍稍好转,而后笑道:“也罢,萧卿秉公办事,本相佩服,既然如此,本相自当竭力协助萧卿早日侦破此案。萧卿,快快请坐。” 听到梁相这么说,萧崇光心里才轻舒一口气,落坐在客席上,同时也不失时机地问道:“丞相,那关于刘元贞大人之事······” 梁子卿道:“萧卿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萧崇光道:“那丞相可知,刘大人遇害当天去了哪里?为何直到子时时分才迟迟归家?” 梁子卿道:“元贞那天是去了泰安坊的清乐斋。” “那为何我的手下问清乐斋的主人,他说当晚没见过刘大人?” “是因为元贞和与会之人用重金买通了清乐斋的老板,吩咐他说,任何人问起,都不能透露他们来过清乐斋出此事。” 清乐斋和翠亭斋一样,都是艺伎馆。 “那丞相还知道有谁与刘大人一同去了清乐斋?所为何事?” “还有兵部尚书薛长青以及太常寺卿林枫。他们是在商议关于征兵诏书之事,你也知道,近日凉州附近经常有羌人劫掠百姓,圣上准备全国征兵讨伐羌胡蛮夷,只因过去的征兵令,有些不适时下之处需要修改,所以三位大人连夜商议改令之事,再呈给圣上过目。” 萧崇光知道,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改令修诏怎么可能会去清乐斋那种享乐之所,恐怕还商议了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估计又是党争之事,既然梁相避讳不谈,自己也不好问,得以后慢慢去查证了。 “丞相可知,刘大人生前可曾与何人又过争执?” “据我所知,元贞并没有什么仇家,我结识他到现在,还未曾和谁红过脸。” 这一点,倒是和刘夫人所说的如出一辙。 “那丞相可有怀疑之人?”萧崇光轻声问道。 可他一说完就后悔了,梁相能怀疑谁?当然是太子了,他岂会管一个命案的真相?他要的只有权力。萧崇光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怎么自己就稀里糊涂地又把话题引到党争上面了。 “没有。”梁子卿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 这下倒是把萧崇光给愣住了,梁相居然没有借题发挥?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既然这样,自然是万幸了,他干咳几声,而后连忙转移道:“丞相,下官想明日去问一问薛大人和林大人,恐有不便之处,希望丞相能够给下官一个方便。” 梁子卿闻言点了点头,而后从怀里掏出个雕着花鸟的绿色玉佩,递给萧崇光:“这块是鹊鸟昙花玉,他们见玉如见我,你拿着它去问,他们一定会如实相告。这玉只借你两日,两日后必须还我,否则,我就派人去你们提卫府亲自取了。” 萧崇光起身上前,躬着身用双手接过玉佩:“多谢丞相,下官定会如期归还此玉。” 梁子卿点了点头,而后端起桌上的茶杯:“本相就不送你了。” 既然梁相下逐客令了,萧崇光当然识趣,即使还有话也不能问了。他收起玉佩,叉手道:“那下官告辞了。” 梁子卿没有说话,装作没看见一样喝起了茶,萧崇光见状,也就自己退出了内堂。 他刚走到了大厅,突然迎面一道拳风袭来! 萧崇光下意识地身体后仰,脚步旋转,身体一侧躲开攻击范围,然后连退数步,定住身形后,仔细一看,原来、、偷袭者是刚才站在丞相身边,名唤子骁的男子。 他身着深灰色的衣袍,头戴黑冠帽,身高八尺,相貌堂堂,脸色冷峻,年纪不过二十三岁,却有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傲气。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袭击我?”萧崇光怒道。 那男子道:“我是丞相护卫曹子骁,听闻提卫府的萧崇光大人出生行伍,又曾云游天下,拜师学艺过,今日我特来领教。” 也不问萧崇光愿不愿意,曹子骁双手紧握成拳,直接飞身攻袭而去,萧崇光只得出手格挡,那曹子骁拳势凌厉,快速狠辣,宛如蛟龙出海,直入云霄,崇光运用轻功“步云梯”,和“金丝手”掌法相抗衡。 步云梯主柔劲,身轻如燕,似行云流水,金丝手外柔内刚,可化解对方攻势于无形,又可转换为强硬的攻击手段,令对方措手不及。 二人于大厅酣战数十招,顿时吸引不少仆人丫鬟观战,周焕章闻讯连忙赶来,大喊道:“子骁,不可无礼!” 但曹子骁已经打上瘾了,哪里分解得了,焕章无奈,只能冲上前去,往中间横劈一脚,将二人隔开,然后立马按住曹子骁道:“这是丞相的客人,岂容你胡来,若是惊动了外人那该如何是好。” 曹子骁闻言才停手,周焕章又转身对那群奴仆道:“都散了吧。” 仆人们应了一声“喏”,便四散开来,各忙各的。 萧崇光看了一眼曹子骁道:“这位兄弟使的似是海蛟派的拳路。” 子骁昂起头道:“不错,我用的正是海蛟派的天蛟拳。” 海蛟派是为于扬州黑沙滩沿岸一带的帮派,当年海蛟派的开宗之人原本是一名叫李兆的渔夫,后来因当地恶霸看上其美艳的妻子,趁渔夫出海之际,带人欲强掳其妻,李妻不从,便跳海自杀。 李兆闻讯本想找恶霸报仇,但自知不敌,便上山寻得一隐士高人拜师学艺,五年后学成归来,将当**其妻者全部杀死,报仇雪恨,也为当地民众除去一害。 不少当地百姓拜他为师,李兆就干脆在黑沙滩附近的竹山开宗立派,本取名天龙派,后来因“龙”字令官府忌讳,就改为海蛟派,算的上是扬州一流的武林帮派。 “但是,萧大人的拳脚功夫我未看得懂,不知是师承何人?”曹子骁问道。 萧崇光道:“家师说过,不允许我在外面说出他的姓字,我也在他面前发过誓了。” 曹子骁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莫非你师父是个朝廷通缉犯不成?” 萧崇光大怒:“混账!你竟敢我侮辱师门!” 说罢,正要动手,周焕章连忙上前拦住:“萧兄,千万别动手!外面耳目众多,切不可暴露你的行踪。子骁年纪尚轻,口无遮拦,莫要理会他。” 萧崇光冷哼一声:“看在周兄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再有下次,我定饶不了你!” 曹子骁也怒道:“想打架是吧?谁怕谁啊?小爷我奉陪!” 周焕章对着子骁怒喝道:“你给我闭嘴!” 那曹子骁明显有些怕焕章,被呵斥了一番,便不再说话。 “萧兄,我送你出去。”周焕章摆了个请的姿势,而后带着萧崇光往花园方向去了。 第十二章 问询 http://.biquxs.info/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子初 “怎么样?丞相说什么了?” 陆云升见萧崇光从暗道钻出,未等他喘口气,便迎上去问道。 崇光摘下方正帽,从衣里掏出那块绿玉,得意地道:“总算有进展,丞相将他的贴身玉交给我,只要有它,丞相一党的任何人都得乖乖说实话。”说罢,便把在丞相府的遭遇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陆云升听后,沉吟了半晌,然后道:“其实,我更在意的是丞相对东宫的真实态度。” 萧崇光冷笑一声道:“还能是什么态度,自然是欲除之而后快。” “非也,”陆云升摇头,“你可能不知道,梁相年轻时,曾做过东宫的辅师。” “哈?”崇光吃了一惊,“他以前还做过太子太师?” 云升道:“不错,这件事还是以前一个暗卫无意中告诉我的。不过那时候先帝尚未驾崩,东宫当时还是皇孙,只能说是辅师。” “安排在哪里的暗卫?我怎么不知道。”萧崇光挑了挑眉。 “刘元贞。”陆云升一字一顿地道,“刘死后,我看你忙,管不了那么多,我就自作主张,把他先撤回来了,他原本在刘府当化妆成仆从,他也是在一次刘元贞醉酒后与刘夫人闲谈,被他偶尔听见的。” “怎么说?” 陆云升道:“他也没听全,大概是当年先帝在位时,现太子还是皇孙胤王,梁相得当年的东宫,也就是当今圣上的赏识,奉命教胤王读书识字,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与胤王产生了什么嫌隙,二人遂分道扬镳,梁相也就成了信王的辅师。要是当初不出意外的话,可能如今就是丞相与太子联手的局面。” 萧崇光听罢,捂脸道:“他们联手······还真难想象,不过,”他忽而又抬起头,望向相府的方向,“这个丞相,还真是有趣啊······” 大楚承和三年腊月初九东都皇城庆宁宫巳初 太子宋禹着一身华丽绒袍装束,慢慢地走出房门,来到门外的小院,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和暖阳,一会儿又伸伸懒腰。 他望向身边的侍奉的三个太监道:“你去把屋子里的竹摇椅给本宫搬出来,本宫要在这院里好好晒晒太阳。” “喏。” 那些侍奉太监毕恭毕敬地应承了一声,随即转身往屋子里快步奔去了。 这时,一名东宫卫士进院,朝宋禹跪禀道:“启禀殿下,工部尚书范钊求见。” 宋禹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然后一挥衣袖道:“真烦人,让他进来。” 卫士应了声,便退下传唤求见者。 过了一会儿,一身红袍的范钊匆匆走进小院,对躬身叉手道:“参见太子殿下。” 那范钊看起来差不多五十多岁,蓄着短须,头发有些斑白,气质比较沉稳,这也是他在官场里,摸爬滚打练就出来的。现任工部尚书,掌管着楚国上下屯田、水利、交通、运输和土木工程等一切建设,权力甚大。 “范卿,你不是好几天没回府,昨天刚回家休息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在家里待不住了?”宋禹瞥了范钊一眼道。 “求殿下给老臣做主啊!”那范钊竟直接跪下哭泣道。 这下倒是把宋禹吓了一跳,他扶住范钊的双臂道:“范卿,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起来再说。”说罢,招呼屋里的宫女,把范钊搀进庆宁宫内。 那三个太监刚七手八脚地把摇椅搬出来,忽然看到太子又回宫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呆在原地。 “把摇椅撤回我书房吧。”宋禹无奈地朝太监们挥了挥手。 太监们也很无奈,只能“喏”一声,将竹摇椅往回搬。 宋禹和范钊分主客坐下,宫女侍茶于他们桌前,宋禹这才开口问道:“范卿,你快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范钊道:“殿下,昨日老臣回到家才知道,我那独子范佑,在外面让人给打了,鼻青脸肿的,可把老臣心疼死了!”说罢,又不住地拍腿抽泣。 宋禹听罢,表明上没流露出来,心里却清舒一口气,他还以为又跟丞相一党有关系,嘴里则说道:“你这事,本宫如何做得了主?有了欺负令郎,就上报京师衙门,捉拿伤人者即可,按我大楚律法,该罚金就罚金,该杖责就杖责。” 范钊叹气道:“唉,老臣就怕,京师衙门不肯审理此事。” 宋禹皱眉斥道:“他敢!谁有如此大的胆子,不把我大楚律放在眼里?” 范钊从椅子上滑下,并叉手哭诉着跪道:“殿下,老臣的儿子是被提卫府的副卫长陆云升打伤的呀!” “什么?是提卫府的人?”宋禹闻言直接拍案而起。 范钊道:“殿下,老臣生怕,那提卫府恐怕是冲着殿下来的。殿下您想,他提卫府明明知道臣是殿下之人,还故意打伤我儿,这分明就是在说,就算是殿下的人,他们提卫府也不放在眼里。那谁给他们这个胆子?这帝都之中,除了丞相还有第二人吗?” 太子宋禹本来就对提卫府心生疑窦,现在被范钊如此一说,顿时怒火万丈,他猛地挥袖,将桌上的茶杯打翻在地:“简直是欺人太甚!” 瓷杯“啪”地一声脆响被摔成碎片,周围的宫女和太监都吓得纷纷跪倒,宋禹阴沉着脸道:“看来,本宫要亲自问问提卫府,他们究竟想干嘛?” 东都东市清宁坊巳末 萧崇光和陆云升穿着官衣,走在清宁坊的大街上,他们这次要前往兵部尚书薛长青的府上,仔细调查刘元贞当晚遇害前发生的一些事。 大街上熙熙攘攘,道路上车水马龙,人如潮涌,不少商贩早已出摊,酒楼饭馆等也开门营业,叫卖声、讲价声、路人聊天声不绝于耳。 不过,崇光他们可没心情浏览帝都的繁华,刺杀案一日不破,他们就一日无宁。 就在他们匆匆赶路之时,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伸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干什么?提卫府办案,赶紧给我滚开!”萧崇光眉头紧皱,云升更是大声呵斥道,同时也开始警惕起来。 那壮汉叉手道:“见过萧卫长、陆副卫长。在下东宫侍卫副将孙朝安,太子殿下有事想见见二位提卫长。” “太子殿下?”萧、陆二人皆是一惊。 孙朝安道:“不错,太子殿下就在前面的东升酒楼等候二位卫长。” 萧崇光审视地上下扫视了一遍孙朝安:“你说你是东宫侍卫,可有凭证?” 朝安从衣内拿出一块金令牌,上面刻着“东宫御侍”四个大字,这样的令牌也只有皇宫里的御用冶铁厂才能打造出来,也是出入皇城的身份凭证。 萧崇光点点头道:“果然是东宫之人。那敢问孙侍卫,太子殿下寻我们有何事?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提卫府还有要事去办,不能耽误。” 孙朝安道:“这个,某不知,只教我邀请二位,有事一叙,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 萧崇光和陆云升闻言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神情里感受到了疑惑,甚至是惊惧。但东宫相邀,他们官小位卑岂敢忤逆犯上,只能无奈地说了声:“请孙侍卫带路后,便跟了上去。” 东升酒楼位于清宁坊的正中央,位置极佳,占地和规模也比其他大一点,所以很受帝都之人欢迎,就连一些达官贵人、皇室贵胄也时常来此。 太子宋禹包下了一间向阳的单独房间,他坐在椅子上,面朝窗口。周围是六名太子一党的臣工。 孙朝安轻轻拍了拍门,宋禹说了声“进”,朝安便推门而入,他对着宋禹躬身叉手道:“禀殿下,人已带到。” “叫他们进来。”宋禹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 “喏。”孙朝安应了一声,然后面向这门外说道:“二位请进。” 话音刚落,萧崇光和陆云升缓缓走进房间内,朝安顺势关上了门,太子也转过身,看着他们两个人。 萧、陆二人见到太子本尊,急忙叉手下跪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二位大人平身吧。”宋禹面无表情地道。 “谢殿下。” 他们一站起身,萧崇光便开口问道:“不知太子召臣来此所谓何事?” 宋禹只是盯着陆云升道:“不为别的,就是想为范大人讨个公道。” “公道?”萧崇光眉头一皱,见太子直勾勾地看着陆云升,心中更是不解。 宋禹道:“陆卿,你还记得腊月初七晚上发生得事吗?” 翠亭斋? 一听这话,萧崇光立刻就想起来了,陆云升自然也回忆得起,他点点头道:“记得,臣那晚在翠亭斋,一边休憩,一边办事。” “就这些?”宋禹冷笑着道,“你就想不起,还有其他什么让你惊心动魄的事情吗?” “自然知道,臣那晚还教训了一个浪荡子弟,记得还是那位范尚书的儿子。”陆云升面不改色地说道,眼睛同时看向站在太子左侧的范钊。 范钊顿时伸手指向云升怒道:“好你个陆云升,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满脸无所谓,你果然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陆云升高声道:“我惩治一个目无法纪的恶霸有何不对?” 第十三章 对质 http://.biquxs.info/

“恶霸?范大人的儿子怎么就成恶霸了?”宋禹眼睛微缩,看着陆云升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挖掘出什么一般。 陆云升叉手道:“殿下,看来范大人并没有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切切实实地说给你听。那天,我和萧卫长一起去翠亭斋,既是喝酒小憩,也顺便审阅一批文书。我刚查阅到一半,楼下就传来吵扰之声,我实难忍受,便想出门喝止,于是我便看到,范大人的儿子范佑正强迫一名翠亭斋的艺女陪他喝酒,但其真正心思想必谁都知道,于是我就下去阻止,本是好意劝范公子收手,没想到范公子仗着范尚书的名衔逼我退让,还先行出手,在下不得已,只好将其打跑。这才是整件事的经过。如果殿下不信,可去翠亭斋问个清楚。” 范钊听闻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其实范佑也没有把真实情况与他说,只是含混地说了句,自己去翠亭斋放松,与提卫府陆云升产生争执后,被其打伤。范钊爱子心切,提卫府又有偏向丞相府的嫌疑,他就干脆把事情捅到东宫那里去,欲借太子宋禹之手重惩陆云升,没想到竟是如此结果。恐怕到时候被罚的不是陆云升,而是没弄清楚就乱讲的自己。 宋禹深吸一口气,然后回头看向范钊:“范大人。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令郎才是受害者吗?为何在陆大人的嘴里倒成了施暴者?” 范钊下跪道:“殿下,是臣做事过于鲁莽,没问清楚状况就来上报殿下,还冤枉了陆大人,臣甘愿受罚。” 宋禹心里冷哼一声,而后站起身,对着崇光和云升叉手道:“二位大人,是本宫没有细查此事才有此误会,还望见谅。日后,本宫定当亲自到提卫府登门拜访。” 萧崇光叉手回礼道:“不敢,岂能劳烦殿下,事情说清楚就行了。我提卫府向来是秉公办事,从不徇私,做任何事都有其原由。希望以后不要再有误会的好。” 陆云升也道:“不错,如今刘大人遇刺案尚未查明,日后如果有麻烦殿下的地方,希望殿下能够配合。” 宋禹微笑道:“自然,自然。” 萧崇光道:“既然如此,殿下,臣等还有其他要事处理,就先告辞。” 宋禹点头道:“二位大人请便。本宫就不送了。” “告辞。” 说罢,萧崇光和陆云升便转身离开,并随手带上了门。 宋禹阴沉着脸,看着范钊:“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本宫原先并不怀疑提卫府,现在倒好,那两个提卫长恐怕已经开始对本宫有所芥蒂。刚刚局面见到没有?颜面丢尽不说,我们这边理亏,本宫还得借坡下驴,答应他们日后配合,你说说我怎么配合?是让本宫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被带去审讯,还是等着他们带本宫去提卫府喝茶?” 众人闻言皆慌忙下跪。过了一会儿,蒋弼进言道:“殿下,其实此番与那两位提卫长也并非什么坏事。至少我们知道,今日提卫长是去兵部尚书的府上,这就证明,提卫府是否参与党争还很难说。而且殿下刚才言道,要去提卫府登门拜访,既然如此,殿下何不也借此到提卫府好好观察观察。” 宋禹听了此言,脸上立刻由阴转晴,嘴角微微上扬:“不错,本宫也亲自看看这提卫府到底向着谁。” 萧崇光和陆云升出了东升酒楼,立刻朝薛府奔去,在路上,云升问道:“萧兄,你说以后真查到太子那边了,他们真的会配合查案吗?” 崇光道:“会不会我不知道,反正他们绝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查到他们的,但是我更在意的是,东宫是怎么查到我们行踪的?” 云升双手抱胸道:“看来,我们提卫府内部的确有问题。” “我们准备去薛府的事情,有多少弟兄知道?”萧崇光望向陆云升问道。 陆云升摇头:“我没有告知任何弟兄我们的去向,临走也只是说出去办事,要他们看好府门。” 萧崇光闻言,沉吟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道:“云升,回去之后你好好查一下,我会见丞相后,与你在后堂商量那天晚上,都有哪些弟兄执勤。” “明白。” 东都东市清宁坊薛府午初 薛长青的府邸与刘元贞的宅子一样,都是占地极广的深宅庭院,毕竟是当朝的兵部尚书,况且这几年边疆并不安宁,南有南蛮,北有戎狄,经常会骚扰关外百姓,朝廷派大军征讨,必然要他这个兵部尚书起作用,粮草军饷的统筹,军械武器的规划,部队的编制整顿等,都需要兵部出面管理,因此,作为最高长官的薛长青,自然可以在里面偷偷地捞到不少好处。不过,跟相府比起来还是差得很远。 在薛府的会客厅,薛长青穿着一身褐色的貂绒衣,头戴着羊绒帽坐在主位的右侧上,他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前几个月就已经摘采的高山茶,显得很是享受。 今日楚帝身体抱恙,故而罢朝,一年中,除了逢年过节,还有多少机会能像今天这般,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一整天。 他的年纪约五十出头,蓄着八字胡,身高七尺,形体偏削瘦些,是那种很传统的朝中官员的模样。 他的对面,也就是主位左侧上,则坐着另一位着灰白色狐裘大衣的男子,他的年纪比薛长青稍长些,不过气势很足,都是坐着喝茶,却时刻透着一股威严。 此人便是太常寺卿林枫。 “林大人今日来访,可是因为丞相所说之事?”薛长青问道。 林枫长舒一口气道:“不错,刚知道此事,提卫府离你最近,必然会先找你,我干脆前来与你会合,他们提卫要审就一起。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丞相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授权让那些提卫查我们。” 长青道:“丞相也许有自己的深意,可能他也想早日破案,毕竟死的刘元贞是自己麾下,杀人者说不定就是冲着丞相和我们来的。” 林枫冷哼道:“依我看,就是太子干的,看着我们如日中天,为了保住自己位置不被丞相扶植的信王夺去,于是千方百计的想剪去丞相羽翼,遇到这种情况,想来换做谁都会这么干的。” “不过,丞相并不相信,先帝在时,丞相可扶持过还是皇孙的太子,丞相怎么说都对太子的品行有所了解,既然丞相说不是,应该可信,事情都到这种程度了,相爷没必要护着太子。”长青道。 “护着太子?看来薛大人还是不了解丞相,丞相的用意是想将这盆脏水泼给太子。只是没有查到真凶,不敢随便动手。”林枫冷笑道。 长青道:“这不就结了,丞相想先他人一步,从提卫处弄清此案真相,待事情原委清楚后,再按照真相的逻辑,随便编一个罪名栽给太子。这样的话,丞相就能一举扳倒太子,而提卫府破案得赏赐,还不是得欠丞相相助之义,丞相果然好计谋。” 林枫摇头道:“提卫府是什么地方?他岂会欠丞相人情?别忘了,今次丞相帮助提卫,是建立双方互利的合作之上。” 长青一拍脑自嘲地道:“瞧瞧我这脑子,又忘了这事。” 这时,一名家仆匆匆来报:“禀大人,提卫府的两名卫长求见。” 林枫“呵”地笑了一声:“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薛长青对那家仆道:“请他们进来吧。” “喏。” 家仆下了厅,过了一会儿,便带着萧崇光与陆云升进了客厅,二人定睛一看,发现他们要找的薛长青和林枫都在,就像约好了一样。 “定然是梁相知会了他们。”萧崇光心想,如果梁相已经吩咐过他们什么,恐怕此行又会问不出个所以然。 二人遂叉手道:“见过薛大人、林大人。” 薛长青道:“二位卫长不必多礼,快快请坐。来人!看茶。” 崇光和云升便在左右两侧的客席上落坐了,很快,两名丫鬟奉茶摆再他们位置旁的小桌上。 长青道:“不知二位来薛某的府上所为何事?” “明知故问,装模作样。”陆云升心中暗自鄙夷道。 萧崇光倒是见惯这样的人,也不在意,直接说道:“不为其他,只因刘元贞大人遇刺一案,我听梁相说,出事的那天晚上,刘大人正好与您以及林大人聚于清乐斋,刚好林大人也在,关于那天的事情我想详细询问二位大人一些细节。”说罢,崇光从怀里掏出梁相的鹊鸟昙花玉,“梁相也希望二位大人配合。” 薛长青和林枫对视了一眼,而后长青道:“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本官一定知无不言。” 林枫也道:“林某也会配合的。” 萧崇光点头道:“那好,请问二位大人,那天晚上你们相聚于清乐斋,到底所为何事?” 长青道:“因为凉州近日有羌人袭扰,圣上下令征兵,我们就是为了是否修改征兵令一事,在清乐斋商谈。” 萧崇光皱眉:“真的只是为了修改征兵令吗?就没有别的事。如果仅仅是为了修令,大人完全可以去更方便的翰林院商议,为何要去清乐斋那种吵闹且容易泄密的娱乐场所?在下实在不解。” 薛长青闻言,默然许久竟答不上来。 “萧大人,”这时候林枫突然发话,盯着萧崇光的眼睛道,“有些事情能做但不能说,有些事能说,但不能做,你明白吗?” 第十四章 遇刺 http://.biquxs.info/

萧崇光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林枫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有些事少打听,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外人。 “林大人,此案关系甚大,希望······” “萧大人放心!我们商议之事,和元贞之死没有任何关系,”萧崇光话未说完,林枫直接打断了他,而且语气也严厉起来,“你能问一些其他问题吗?” 萧崇光知道,再继续追问下去,恐怕非但得不到答案,反而会因此被赶出去,以后再想调查就难了,如此良机绝不可因小失大。 “咳,既然如此,那就换个问题吧,不知那日,你们是几时离开清乐斋的?这中间可有异常。”萧崇光干咳一声,直接跳到下一个话题。 薛长青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们大概到了子末即将丑初时时分离开的,我们的府邸位置不同,方向也不一,林大人住在西市安利坊,我所在的清宁坊你也知道,离泰安坊很近,绕条小路很快就到了,而刘大人所在的升平坊最远,必须从泰安坊坊口出去,穿越东西市交汇的大街和靖康坊才能到达,所有他遇害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一路上也没有不正常的情况。” “那二位大人在清乐斋时,有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林枫道:“要说不对劲的地方,那晚我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伺我们的包间,因为我眼睛的余光看到门外,总是有若隐若现的黑影,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 “怪不得林大人那晚总时不时地打开门探出头,我还说你紧张过度了。”薛长青恍然大悟地道。 林枫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清乐斋我以前也去过,他们那里规矩是,每个包间的小厮都是常年固定的,我们包下的白鹤间原来的小厮叫刘安,那天突然换成另外一个叫郭三的小伙子,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薛大人呢?” 薛长青道:“我是第一次去清乐斋,要说有什么奇怪的话······我想起来了,”他看向林枫,“林大人,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清乐斋的主人?” 林枫也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说道:“不错!那个吴斋主那晚表现得奇有点怪。因为我们的谈话属于机密,因此我吩咐他,在我的包间周边十米之外安排几名伙计,以防有人窥探。第二,我们在此聚会之事说与他人。我还拿出一百两白银作为酬谢,像这种有利可图的事,谁不乐意接受,那斋主虽然接下来,可却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脸上布满恐惧。我当时没有在意,现在想想的确匪夷所思。” “我当时就觉得好笑,收了钱,难道还怕我们吃了他吗?”薛长青亦附和道。 萧崇光闻言,沉思了一会儿后道:“看来今日,我得去清乐斋走一遭了。”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午中 提卫府的机密阁一如往常地由数十名枢密博士共同运作,这阁座楼共有三层,建筑样式与寺庙的藏经阁一般,里面大部分是整整齐齐的书柜,只有一楼是博士们翻阅档案的读书间,以及计算历法星术的四方室。 他们此时奉萧崇光临走前的命令,搜寻朝中官员的档案,尤其是已经归于太子和丞相的臣工。 这时,一名年轻的博士在甲字号柜旁,翻阅完最后一本档案,皱起眉道:“奇了,为何找不到明镜司所属的档案?” 在甲字柜里的文书,是藏有朝廷里权高位重的官员档案的档案库,可却找不到何谦的资料。 一名白花胡子的博士道:“我们机密阁没有明镜司的档案。” 年轻博士挠头道:“这时为何?” 白花胡子博士叹道:“别说我们这里没有,就算是京兆府也找不到,明镜司是圣上的直属司衙,他们的档案,只有他们自己明镜司的玄机阁里才有。其他任何地方的档案库都不能私藏有关明镜司任何文书,这个规定,先皇可是下过旨的。” “圣上也太偏袒明镜司了吧。”年轻博士嘟喃道。 “你找死啊,敢说这种话,要是被卫长听到了,非赏你五十杖责不可。”白花胡子博士斥责道。 年轻博士连忙闭上了嘴。 “谁说这里没明镜司的文书了,”这时,一名中年枢密博士,举起一叠文书笑道,“这里不就有了。” 那白花胡子的博士连忙上前接过手一看,脸色立马变得严峻起来:“这件事得马上告诉萧大人。” 东都西市泰安坊午末 “萧兄,你说薛、林二人的话可不可信?他们说的会不会是早已安排好了的?”陆云升低声问道。 此时崇光和云升已经离开了薛府,虽然薛长青和林枫说得眉飞色舞,但他和萧崇光都心知肚明,梁相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打好招呼了,因此,薛、林二人所叙述之事,保不齐就是梁相所编造的。 “我觉得薛、林两位大人所说,还是可信的,因为隐瞒此事,对他们没什么好处,反而会招惹怀疑,他们不会那么蠢。再者,当我问及他们在清乐斋是否在商议征兵令以外之事的时候,他们表现得非常抗拒,若是早有准备,必定另有一番说辞敷衍,何必拒绝回答呢?”萧崇光讲出了自己的观点。 虽然那群官员们油滑的很,但是这件案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渡过去的。 “说得也是。但无论怎样,去清乐斋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陆云升道。 就在二人边走边说之时,一道白芒突然从前方自上而下地朝他们射去! “小心!” 萧崇光伸手一把推开陆云升,而后迅速侧身避开,还未等他立住身形,一把尖刀猛地刺了过来! 崇光再次斜身躲避,同时拔出佩刀,将攻势挡拦下来。他定睛看去,只见袭击者是一个身穿布衣、黑布蒙面之人,而且总共有七人之众,陆云升已经和另外几个蒙面人交上手了。 “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刺杀提卫!”萧崇光大声怒斥,刺客如此行为,明显就是瞧不起提卫府。 刺客们哪里有时间废话,直接持刀杀去,萧崇光亦提刀迎战,周围的百姓见状,惊吓得四散而逃。 一轮刀光剑影下来,已经有三个蒙面人被砍翻在地,其余四个还在与萧、陆二人混战,但明显落入下风,尤其是萧崇光,手中的佩刀在他手中,就像能卷动狂风烈旋一般,即使横拦格挡也抵不住,直接被震退。 虽然这群刺客有些身手,但毕竟两名提卫长的武功高强,非常人可比,否则也坐不上现在的位置。 当第四个蒙面人倒下后,剩下的刺客再也顶不住了,只得虚晃一招,向最近的小巷子内窜逃。 “没打出个结果就想走?” 萧崇光和陆云升哪里肯放过,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 一名刺客见状,便从怀里掏出一捧迷灰,对着他们猛撒而去! 自从上次太子卫率使用过这招后,崇光和云升心里已经有应对方法,一看到这迷灰,首先抬手遮住双眼、紧闭嘴,同时屏住呼吸,当迷灰撒下后便伤不了他们。 刺客见迷灰起不来作用,立刻轻颤衣袖,而后猛地转身,顿时有五、六道白芒从其袖内飞射而出! “银尘针!” 萧崇光这次看清楚了,银尘针这个暗器,由于材质的关系,染毒而不变色,因此,会使用它的人,必定沾剧毒,他与云升不得不停下脚步,看清路数,同时挥刀格挡,刺客趁此机会加快脚步。 “喝!” 就在这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恰好将那三名逃跑的刺客网在其中,六道身影从两边的房檐上飞身跳了下来,崇光一看,是自己的手底下的提卫。 原来,在刺客行刺之时,附近巡查的提卫从溃逃的百姓口中得知,有刺客想当街杀人,正所谓站得高才看得远,提卫们直接跃上民房房顶飞快赶来,正巧见到刺客沿深巷逃跑,一名提卫掏出捕盗的困虎网,瞧准目标,便“唰”地抛下去,正好网住那三名刺客,这网越是挣扎越是收得紧,所以任刺客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参见萧头、陆头。”众提卫叉手躬身施礼道。 萧崇光只是点点头,然后说道:“将这一干刺客带回提卫府地牢,给我严加审问!” “萧头,他们是什么人?和我们办的案子有关的吗?”一名提卫问道。 萧崇光道:“现在暂时还不知道,押回去再说。” “喏。” 众提卫应答一声,便七手八脚地绑好网,在附近找来一辆载粮食独轮车,将大网连同刺客抬上车,三人在前,三人在后地往提卫府方向推去。 萧崇光和陆云升还要去清乐斋,就没有随行。 看着远去的提卫们的身影,萧崇光眼珠一转,心里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一拍云升的肩膀催促道:“不好!快去清乐斋!” 按照正常的思维,哪个刺客会笨到大白天的当街杀人?这种行为莽撞如绿林悍匪也做不出来,这完全不符合逻辑。会这么做的人恐怕只有一个原因:为了拖延时间。 如果这群刺客真的与刘元贞遇刺有关,那么拖延崇光和云升的时间做什么? 自然和他们要去的地方脱不了干系! 清乐斋恐怕已经出事了! 第十五章 冲突 http://.biquxs.info/

东都皇城紫微宫午末 紫微宫与东宫相距不远,因为当今的皇后、即太子的生母住在此处,此时,太子和怀王跪在堂下,姜皇后着一身华丽的金绣红袍,戴着金钗玉簪,靠坐在主位上,她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却依然有着年轻时的风姿,但比起以前成熟了很多,有着母仪天下的风范。 此时的皇后满脸愠色,柳眉倒竖,凤目含嗔道:“你们两个真是不让母后省心!一个去郊外打猎,把进山砍柴的樵夫当做野猪给射伤了,一个聚集大臣在东市,不知道干什么,要是让你们父皇知道了,非重罚你们不可!” “琦儿知罪了,但儿臣已经给那户人家赔偿了银两。”怀王宋琦低着头,语气有些委屈地道。 皇后嗔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本宫派内卫一路看着你,你是不是还想杀人灭口啊。” “琦儿不敢。”宋琦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儿臣知罪,儿臣不该擅自出宫与大臣会面。”太子宋禹亦叉手认错。 姜皇后道:“禹儿,本宫知道你是为了与梁相相斗,你长大了,本宫也管不了你许多,但是本宫还是想说一句,毕竟梁相当初与你还有师徒情分,为什么你就不能与梁相和睦相处?如果你主动示好,说不定梁相被你打动,回心转意,他自然会来辅佐你,助你登基。梁相有才华,也还年轻,你父皇不只一次地夸奖他,将来必是国之柱石。” “母后别再说了,”宋禹沉声道,“别说儿臣与梁相已经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就算是有回旋的余地,儿臣也不齿与梁相这种人来往,十年前的事,儿臣一辈子也忘不掉,也放不下,日后儿臣与梁相,只能存其一。” “你······唉,算了,”姜皇后幽幽叹了口气,“这些事还是得由你自己拿主意。” “不过,儿臣还想问一句,是谁将此事告知母后的?”宋禹忽而抬起头,看向姜后。 “怎么?你是怀疑母后与梁相勾结吗?”姜皇后怒道。 宋禹连忙低头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好奇。” 姜后道:“什么样的司府能直接告知皇家,你自己好好想想。” “明、镜、司。”宋禹微眯着眼,一字一顿地道。 东都西市泰安坊清乐斋未初 正如萧崇光所料,清乐斋的斋主吴晟在他们赶到的前三刻钟,被一伙蒙面人所杀害。 当时,吴晟正在账房里点算昨夜的收入,外面突然喧闹起来,夹杂着各种物件摔碎以及尖叫声音,他出门一看,只见五名蒙面人持刀闯了进来,还杀了三个护院、两个艺女,蒙面人看见了吴晟,便一拥而上,可怜的吴老板还没分不清什么情况,就被刺客们乱刀砍死在账房外。那群刺客见成功刺杀目标后,便立马离开。 “可恨!”萧崇光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他只怪自己醒悟得太晚了,若是早些察觉,就不会是如今的局面了。 吴晟他的年纪约有五十了,身体微微发福,挺这个大肚腩,此刻浑身皆是刀伤,将他身上的蓝袍浸满了鲜血,仰面倒在账房门外。 陆云升问向幸存下来的清乐斋管事道:“这几日,你们的斋主可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或是有什么神秘人接近他?” 那管事大约六十岁出头,身材清瘦,蓄着白长须。 他想了一会儿,最后说道:“我只记得,前几日吴斋主总是说有人找他出去,把斋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托给我来打理,每次回来都面带愁容,直到初五后,他才开始不再频繁出门,变得与平时一般,整天乐呵呵的。斋主还打算接乡下的老太爷到帝都过年,没想到却惨遭如此横祸,唉······” “你可知吴老板是去见谁了?” “我一开始就问了此事,但斋主一直闭口不谈,我也不敢继续问下去。” 这时,一伙白衣甲士冲了进来,将清乐斋团团围住,领头的是一名身穿青黑铁甲、戴着黑丝冠帽、年龄大概三十多岁男子,萧崇光认得他,是明镜司的都尉李缙。 李缙在明镜司是个厉害角色,他做事雷厉风行,手段狠辣果决,武艺高强。前段时间被派到豫州执行公务,没想到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将清乐斋一干人等全部带回明镜司,严加审查!”李缙大声下令道。 “喏!” 众白衣甲士应喝一声,便开始动手抓人,吓得那些艺女、仆从和护院打手有的四散逃开,有的瘫倒在地,他们认得是明镜司的官差,知道他们的手段,自然害怕起来。 “你们做什么?给我住手!” 萧崇光怒喝道,而后纵身奔去,将一名白衣甲士踹翻在地,其余甲士见状纷纷拔出尖刀警戒。 李缙更是二话不说,飞身上前,挥掌朝萧崇光横击而去! 崇光冷哼一声,伸右臂格挡,同时对着攥拳照着对方的肚子猛击,李缙抬膝阻开,另一只手则抬肘顶向崇光的下巴!崇光也腾出左手一把拍开其肘。 两人对战,来回数十招,最后李缙,退后几步,一脚踢起面前的木桌击向萧崇光,崇光立马挥刀,直接将长桌劈成两段,李缙趁机挺剑突刺过去,崇光快速倒退,李缙则寸步不让地逼进,眼见着那剑尖差点顶到自己胸口,萧崇光咬牙,舞刀阻下李缙的攻势。 “千幻万剑影!” 李缙大喝一声,将手中的长剑大开大合地舞起,霎时间,竟化出道道数不清的残影,萧崇光只觉得面前突然出现数百支剑,正朝自己铺天盖地而来,他不敢接战,稍微看错就会被真身砍中,只能不断后退。 这时,脚跟“嗒”地一声,萧崇光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墙角了,漫天剑影也同时如骤雨暴风般袭来! “喝啊!” 李缙瞅准机会,右手微颤,现出手中长剑的真身,竟是那道劈向崇光脖子的残影! 崇光早已听到长剑挥动时的破风之音,立刻将配刀自下而上挺立起来,但听“锵”地一声脆响,长剑的攻势刚刚好被崇光的佩刀格挡住了。 虽然这股攻击裹挟着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力,但萧崇光如脚下生根似的屹立不倒。 李缙不得已,只能退出战圈,然后说道:“萧大人的武功果然非同一般,竟可以提前预判我的千幻万剑影,我的这招,除了何司丞,你是第二个能挡下的。佩服佩服。” 萧崇光仗剑喝道:“李缙!你我同朝为官,居然动真格的!还使出自己的成名技,看来你是真的打算要我性命!” 李缙笑道:“不敢不敢,在下到后来,只是想试试萧大人的武功,假如萧大人挡不住,我会立刻收手。” 那般攻势,岂是那么容易收手的? 萧崇光心里暗道,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明镜司做事向来嚣张乖戾,你若是点破,李缙反而会倒打一耙的说,堂堂提卫卫长小题大做,无中生有。毕竟过招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不过,萧大人,你攻击我明镜司卫军,这笔账怎么算?”李缙口气变得硬了起来,紧盯着崇光道。 崇光“哼”地一声道:“明明是你们明镜司无凭无据擅自抓人在先,反倒问起我来了。” 李缙道:“明镜司埋在这里的暗探目睹了此案,回来禀告,我奉何司丞之命前来提取犯人,请问萧大人,这有何不可吗?” 萧崇光冷笑道:“好一个提取犯人,你要抓的犯人,恐怕现在早就跑出十公里之外了,与清乐斋之人有何干系?” 李缙道:“我知道凶手早已远遁,但是,谁又能保证清乐斋没有人与犯人勾结?我抓捕他们也只是带回去审问,若是没有问题我自然会释放他们出来,我们明镜司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萧崇光真的很想说一句,“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还是给圣上说去吧”,但还是忍住了,毕竟这段话犯忌。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道:“就算要抓人,这件事也应该由我们提卫府来处理,你们明镜司是不是越界了?” 李缙道:“越不越界我不知道,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要是我不让呢?”萧崇光沉声道。 李缙缓缓抬起长剑:“那在下只好得罪了。” 这句话说完,周围的白衣甲士也握紧自己手里的尖刀,陆云升亦“唰”地拔出佩刀,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郭大人到!” 就在双方准备开打之时,京兆尹郭嗣源携一众京兆府府军亲自前来,他快步上前连连摆手道:“二位千万不要动手,免得伤了和气。” 他面向萧崇光道:“萧大人,都是为了办案,不可因此闹矛盾。” 萧崇光怒气冲冲地道:“这件事本来就应该由提卫府来管,是他们明镜司不讲理在先!” 李缙立马反驳道:“李某只是奉命而已,你有什么话,可以上我明镜司,跟何司丞说去!” 郭嗣源插在二人中间道:“好啦好啦,清乐斋之事你们都不要管了,我京兆府会处理好的。” 第十六章 宫中 http://.biquxs.info/

“怎么?你们京兆府也想掺一脚?”李缙斜眼笑道,在他眼里,相比提卫府,京兆府更没有与他竞争的能力。 “这件凶杀案是在京城里发生的,本就应该由我京兆府辖下的京师衙门来接管,我接到的圣旨上说的是,你们明镜司虽然被授予查案之责,但是京兆府和提卫府是掌握首要权的,说白了,明镜司只不过从旁协助罢了。”郭嗣源据理力争,对抗李缙。 “若我偏要带走他们呢?”李缙不屑地一笑。 京兆府的府军也拔出腰上的利剑,随时准备应战明镜司。 这时,一名白衣甲士匆匆从外面赶来,对李缙伏耳低声说了几句,那李缙听后,沉默片刻,最后抬眼对着郭嗣源和萧崇光道:“好吧,既然圣旨如此,我也不好阻拦,人我就不抓了,不过日后我明镜司要提人,还希望二位大人配合。” 郭嗣源道:“这是自然。” 萧崇光则没有表态,眼睛看向别处,假装没听见。 “我们走!” 李缙一挥手,众白衣甲士收起了尖刀,随之一同离开了清乐斋。 他们刚走,三十多名提卫便冲了进来,单膝跪于崇光与云升面前道:“我等来迟,令萧头和陆头受惊了。” “什么受不受惊的,这种场面我能应付。”萧崇光摆了摆手,而后对郭嗣源叉手道:“多谢郭大人亲自前来为萧某解围,不胜感激。” 郭嗣源笑道:“哪里的话,这是我京兆府应该做的,况且,如今我们两家合力办案,自然应该鼎力相助。不过,讲实话,他李缙是真看不上我的这些府军,若非你手下的提卫赶来,恐怕也惊不走那个李缙。” 萧崇光笑道:“那也是因为有我们二人一起对付他,他才不敢放肆。” 二人相视大笑,这时一名提卫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道:“萧大人,这是文博士要我转交给你的。” 崇光接过一看,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他将文书交给陆云升,而后对郭嗣源叉手道:“郭大人,府里突然有要事需我们来处理,萧某就先行告辞。这清乐斋就拜托大人了。” 郭嗣源点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二人作别,陆云升也叉手告辞,崇光遂带着提卫们望自家府衙赶去。 东都皇城紫微宫未初 此时,太子与怀王经皇后授意坐在了客席上,宋禹问道:“母后留下我们,是否还有其他事宜?” 姜皇后道:“今日你三弟从兖州回来了,你父皇叫本宫在这里等等你五弟,然后一起去凤仪阁吃一顿家宴。” 怀王宋琦嘴角扯了扯道:“三哥不是在兖州玩得挺舒服的,还回来干什么?” 宋禹立马道:“你忘了,后天是母后的生辰,三弟作为皇子自然应该要回来庆贺。” 太子的三弟,便是他的竞争对手、梁相扶植的皇子信王宋麟,宋麟只比太子小一岁,才华亦不输给太子半分,又有梁相辅助,声望和权势完全能与太子相抗衡,前段时间曾奉楚帝之命,去兖州考察当地民情。 姜皇后道:“昨天,永安县的驿站就飞鸽来报,麟儿已经到了中州地界,相信今天晚上就能到达皇宫。” 楚国疆域甚广,位于中原地带,东临大海,西倚沙漠,南接蛮林,北连草原,共分九州。帝都位于心脏地区的中州,其余八州分别是扬州、兖州、青州、徐州、幽州、豫州、凉州和雍州。 “宁王殿下到!” 这时,只听外头的太监高声而呼,话音刚落,宁王宋铣变风尘仆仆地赶进紫微宫,朝皇后跪拜道:“参见皇后娘娘。” 姜皇后笑着伸手摆出“起”的手势道:“铣儿不必多礼,请起吧。” 宁王宋铣的母亲容妃与姜后关系甚好,所以她待宋铣犹如亲子侄一般。 “谢皇后娘娘。”宁王站起身,也落座在客席上。 姜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宋铣,“啧啧”叹道:“真羡慕容妃妹妹有你这么一个乖儿子,不涉党争、不结羽翼,一心一意办好陛下的事,平时练些棋琴书画,性子也和气,随你母亲。不像禹儿和琦儿,整天令我担惊受怕,他们要是有铣儿的一半,也能让本宫少操点心。” 宋铣叉手道:“儿臣不敢当,我只是一个想着平凡度过一辈子的小王爷罢了,也就只能尽力为父皇分忧,皇兄和十一弟都是胸中有凌云之志的栋梁,儿臣岂敢相比。” 姜后笑道:“铣儿性子就是随顺,你也已经成年了,要是喜欢哪家的千金,你尽管说出来,本宫一定亲自为你提亲。” 宋铣道:“岂敢劳烦皇后娘娘,况且儿臣心里还未有钟意之人。” “是吗?”怀王宋琦笑吟吟地道,“五哥前两天不是还在自己书案上,偷偷舒悦小姐的名字吗?” 宋铣一听,脸马上涨红的如熟透的苹果道:“十一弟,你······你怎么能偷看我写的字呢?” 宋琦撇了撇嘴:“谁偷看了,明明是你自己没有藏起来,我去你书房找你,你又不在,我这才不小心看到了。” “你······”宋铣还想说什么,却无话反驳。 “铣儿,那位舒悦小姐是谁家的千金呀?”姜后笑着问道。 宋铣不敢回答,太子宋禹便替他道:“是中书令赵玉恒大人的千金赵舒悦。” 姜后点点头:“这个赵大人我知道,听说他一直受陛下的重用,一路提拔到中书令之职,想来赵大人的女儿也不会差,中书令的千金和皇子,倒也般配,但还是要慎重些。这样吧铣儿,你改日把赵小姐叫进宫,让本宫替你把把关。” 宋铣羞红着脸道:“皇后娘娘,儿臣实话实说,儿臣与赵小姐不过在中书令大人寿辰上,有一面之缘,总共说了不超过三句话,而且都是寒暄之语,如何叫她进宫?” 姜后笑着道:“你这孩子,还真是腼腆得紧。行了,这件事本宫来办,记得到时候叫你见面,可不能推脱。” 宋铣喜道:“多谢皇后娘娘!娘娘放心,儿臣到时候随时听你差遣。” “你这傻孩子。”姜后看到宁王这股高兴劲儿,不由得掩嘴而笑。 客席上的宋禹和宋琦则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东都东市靖康访提卫府申初 “信王居然和明镜司有勾结!” 陆云升将手中文书重重地拍在书案上。 此时他和萧崇光都已回到了提卫府的内堂,所以才敢发那么大的脾气。 “你轻点说话,虽然在内堂但也要防止隔墙有耳。”萧崇光提醒他道。 他们手中的文书正是枢密博士传递来的,上面写着:大楚承和二年七月十三亥末,何谦与信王私会于翠亭斋,并相赠一物,具体何物尚不明,待查。 云升道:“我就猜是丞相那帮人没安好心,表面上和提卫府合作,其实是帮着明镜司监视我们,我怀疑,今日的行动,就是丞相派人告诉明镜司的,否则他们怎么会那么快就抵达清乐斋,现在这一切都清楚了。” 萧崇光道:“不要妄下评判,此事谁也不知道个中明细,即使信王与何谦曾私下会面,还送了礼,但你怎么就能断定,信王就一定会拉拢何谦?何谦与信王会面就一定是想参与丞相一党吗?” “这······也难说吧。”陆云升语气立马变得不那么绝对了。 “好,那我们退一万步说,即使何谦有此意,信王肯答应,那你觉得梁相会真正信任明镜司吗?他们是什么人,梁相比我们更清楚,难道梁相不怕明镜司是圣上派来暗地里调查自己的吗?” 听到萧崇光的这一连串问题,云升感觉完全被塞住,什么也答不上来。 最后萧崇光语气平静地道:“我们提卫办案讲的是真凭实据,不是靠一张密报就能下决断的。” 云升咬牙道:“主要是今日明镜司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过分,我真恨不得找出些他们的罪证,请圣上裁处掉明镜司。所以现在想到什么事,就会联系到明镜司,实在没法冷静。” 崇光笑道:“明镜司是圣上耳目,岂是那么容易毁去的?即使犯了大错,圣上最多重重处罚,绝不会裁撤。” “这案子办的,真叫人窝火。”陆云升愤然地道。 萧崇光道:“相比起明镜司,我更在意的是,那群刺客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还抢先一步刺死了吴晟。现在想来,”说到此处,崇光将声音压低至只有他和云升才能听得见,“必然是我们内部有‘鬼’。” 云升也压低音调地点头道:“不错,上次郑富一家灭门案后,你就怀疑有暗桩给凶手通风报信,我当时还不敢相信,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萧崇光道:“上次我怀疑的范围除了我们提卫府,还有户部、京兆府和明镜司,但我们今日之行踪,只有提卫府的自己人知道,这样就好办了,一定要把此人抓起来。” 陆云升问道:“你有什么妙计?” “很简单,”萧崇光微微一笑,“引蛇出洞。” 第十七章 引蛇 http://.biquxs.info/

东都皇城凤仪阁戌正 凤仪阁位于后宫中央,前面正对着楚帝上朝的圣乾殿,左右分别是太子的东宫庆宁宫,以及皇后的寝宫紫微宫,后面是楚帝平时休息的养心殿。 凤仪阁共八楼,足有六丈之高,可以仰视整个皇城,远眺东、西二市,这座阁楼,无论是石柱、房梁都雕刻着飞天凤凰,尤其是阁楼顶上,更是有一座由黄金所铸、巨大的展翅凤凰像,这座巨像是帝都有名的巧匠徐立心亲手绘图打造,因此看起来栩栩如生,真有凤凰欲翱翔九天的神姿。 在凤仪阁的最顶层上,早已坐满了衣着华丽的皇家子弟,其中就包括了太子、宁王和怀王,以及主持宗正寺的皇亲,当然还有姜后家的国戚。 众人分左右客席而坐,桌子是杉木所造的,涂着大红色的油漆,坐垫更是金蚕丝编织,坐上去甚是舒服,大殿上宽敞明亮,点满了长明灯,殿宇的四周都摆着火炉,还有一个高五尺的铜火炉立在中间,将整个大殿烘烤得温暖舒畅。 殿上除了皇亲国戚,还有服侍的宫女太监,还有宫廷乐府派来的乐师奏着喜庆的颂曲。 众人皆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只有太子宋禹坐在左首端,惴惴不安地看着对面空缺的席位。 那右首端的客席位,就是留给信王的。 现在该来的都来了,只有主持的楚帝和姜后以及信王未至。 莫非父皇正在秘密接见三弟?他们会说什么呢? 宋禹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出这些问题,这也是他不安的原因。 如今信王得宠,形势对他十分不利,要是楚帝一时头脑发热,将他废了,立信王为太子,那宋禹一党就全完了。 怀王宋琦知道宋禹的担忧,便低声抚慰道:“皇兄,没事儿的,你又没犯什么大错,又是嫡长子,父皇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违背祖制的事。” “但愿如此。”宋禹长舒一口气,叹道。 “陛下驾到!” 随着一道太监的高呼,众人立马停止的交谈,全部转身朝向正中间的主位,一名身着暗红色绣龙袍、戴黄金束发冠的中年男子,在侍奉太监的搀扶下,登上主位,姜后随后而至,坐在主位的下首,一名年轻的少年则走向客席右首端,跟着众人一齐叉手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并行三跪九叩之礼。 礼毕后,主位上的中年男子轻轻抬手道:“众爱卿平身,落座。” “谢万岁!” 众人方才站起,回到座位上。 那个主位上的中年男子年约四十,蓄这三捋长须,五官端正,不怒而威,他便是当今的楚国皇帝宋继昭。 而刚才坐在客席右首端,年纪不过二十、长相白净的少年,自然是三皇子、信王宋麟。 楚帝道:“今日,朕从工部的奏折上得知,在豫州境内的紫金山,发现一条金脉,朕已下诏,由兵部派人保护,待到明年初春,工部派人挖掘此矿产。而后,又有户部的奏折称,有多名西域外族之人逃至我国境内,其原因是,与我大楚敌对的坚国发生饥民暴乱,这对于我大楚可是好时机,朕已派兵部屯大军于凉州边关,随时准备攻打坚国。还有一事······” 说到这里,楚帝微笑着看向信王:“今日我儿信王宋麟从兖州巡查而归,可谓是三喜临门呐,故朕设宴于凤仪阁,邀请各位皇亲,今晚既是家宴也是国宴。望各位爱卿尽兴。” 说罢,楚帝举起斟满酒的玉龙杯道:“诸卿,请了。” 众人连忙斟酒亦举杯道:“谢陛下!祝陛下龙体安康、永享国祚、寿同日月。”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戌末 在提卫府大厅上,萧崇光召集了所有的提卫,包括枢密博士等大小文武官职人员。 众人皆很诧异,不知道面前的两个卫长想做什么。 萧崇光发话道:“各位弟兄,我们这几日昼夜不分地追查刘大人遇刺案,但是凶手却是愈发地嚣张,今日我与陆副卫刚查到与案子相关的线索,就遭遇刺客拦截,不仅如此,还将知道案子一些细节的清乐斋斋主杀害,虽然抓到了三名刺客,但还没有审问出什么,如今的局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必须加快处查力度,所以我决定,要重新安排弟兄们的工作。” 众人皆插手躬身道:“谨遵萧头命令。” 东都西市政通坊明镜司戌末 李缙站在明镜司内堂里,正用随身带着的白布,擦拭着自己的佩刀。 他手中的这把刀,是徐州铸剑山庄的老庄主林尚贤亲手打造的,名曰虎魄。用的是上等的寒镔铁,及其锋利,吹毛断发,只要挨到一点刀刃,立马见血,而剑柄更是由青铜所铸,并浇筑成恶虎兽平吞的样式,既美观锋利,又甚为称手。 今日,他与萧崇光对战,丝毫没有留手,更是用这般利器,由此可见,李缙是真的打算对萧崇光痛下杀手,要不是崇光与他旗鼓相当,恐怕真的会死于他手。 当然,要是真出这事,明镜司会有上百种理由推脱,楚帝也就如萧崇光所说的那样,稍稍惩戒一下罢了。毕竟明镜司是皇家“亲生”的。 “不好意思啊令绅,让你久等了,莫怪。” 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传来,李缙回头看去,只见明镜司司丞何谦匆匆而来,今日他穿着浅绿色的长袍,戴着紫竹冠,显得清幽淡雅。 “不敢,等候司丞本来就是下属应该做的。”李缙对着何谦低头插手道。 何谦微笑道:“令绅,你跟随我多年何必如此拘谨。” 令绅是李缙的表字,只有像何谦这样熟络之人,才会这么亲切地称呼他。 李缙道:“不知司丞为何匆忙命我回来?只要我再坚持一下,就能将清乐斋一干人等全部缉拿,他们提卫和京兆府就算一起阻拦,也挡不住我。” 何谦笑道:“话可别说那么满,提卫府和京兆府也不是泥捏的,岂是凭你一人之力可以挡拦得住的?” 李缙不服气地道:“就算我一个人不行,我带领的白衣甲士可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合我们数众之力,强抢几个还是可以的。” “我不和你争论这个,”何谦摆了摆手,“我叫你回来,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相托。” “还有什么事与提卫府争主动权更重要?”李缙不解。 何谦说道:“主动权不是那么容易争的,毕竟他们都是奉旨查案,今日派你去也只是杀一杀他们的威风。你猜我今日见了谁?” “不知。”李缙思考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他实在想不出何谦到底见了什么人,居然能聊一个下午。 “信王。”何谦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什么?信王竟然先没进皇宫,却提前与司丞会面?”李缙很是诧异。 何谦笑道:“不错,看来,我去年所赠的礼物他很是满意。” 李缙闻言皱了皱眉头,何谦所说的礼物令他十分惧怕:“信王若是迷上这个东西,恐怕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何谦哈哈笑道:“他今日在翠亭斋还央求我再送些给他。” “司丞莫非是想······”李缙忽然明白了什么。 何谦道:“不错,有些事我不好频繁亲自出面,你的武功在我们明镜司是数一数二的,这件事我派你去我更放心。” 说罢,便对李缙伏耳吩咐了几句。 李缙听后,便朝何谦叉手应道:“喏。”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亥初 “弟兄们,都听知道了吗?”萧崇光收起名册折子,大声问道。 “喏!”众人皆叉手高声而应。 萧崇光点头:“好,大家都散了吧。”说罢,他又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陆云升道:“云升,你来一下,我有些要事跟你商量。” 说完这句话,他的余光,瞟到几个提卫的脚微微地顿了一下。 没错,是几个! “看来,我这提卫府果然是热闹啊。”崇光心里暗暗自嘲嗤笑地道。 陆云升心领神会,与萧崇光一起走进内堂。 他们故意走到靠近内堂门边的客席上,二人的目光看到有一道模糊的黑影,印在木门遮纸上,若是平时他们往里头坐,根本发现不了。 陆云升拉长声音道:“萧兄,是有什么大事相商吗?” 萧崇光道:“不错,只因今日我提卫遭明镜司搅扰,真是令人深恶之,如此看来,我们提卫府的战力还有待加强啊。” 陆云升按照早已编排好的对话道:“是啊,不如我们寻求外援如何?” 崇光道:“你有什么推荐的人物吗?” 陆云升道:“我一个来帝都里混饭吃的,能有什么人推荐,我的意思是,不如我们去找东宫或者梁相帮忙,他们无论哪一方,势力都比明镜司大,必能协助我等顺利破案。” 萧崇光故作沉吟,如何说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且容我思量思量,明日我再答复于你。” 陆云升点头道:“也好。” 说罢,萧崇光朝云升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一起往门外走去,那道黑影瞬间闪没。 第十八章 捉拿 http://.biquxs.info/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亥正 夜已深了,提卫府府门早已紧闭,只留两个值班的提卫守在大厅两边,以及一支七人的小队在府里来回巡视。 这时,一道黑影从提卫的住处卫所窜出,然后朝提卫府后门方向飞奔而去。 这是一个穿着夜行服的蒙面人,他看见四下无人,周围静悄悄的,便放心地飞身翻墙而去。 他刚落地,登时火光大起,黑衣人吃了一惊,待定睛瞧去后,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只见眼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提卫副卫长陆云升,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帮亲随小队,共十名提卫,他们刚见到那黑衣人,就将其团团围住。 “给我拿下!” 云升挥手一招呼,提卫们便“唰”地一声抽出腰间的配刀,大喊着朝黑衣人冲去!黑衣人则从腰间掏出匕首,迎战众提卫。 与此同时,在大厅殿顶上,又有一名黑衣人踏着屋顶,从左侧面逾墙而走,刚过了两条街道,就看去前方黑乎乎地,有一个人站在那里,黑衣人心中感觉不对,便转身想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突然火把“腾”地亮起,一排提卫拦住其去路,黑衣人大骇,忽然知道了什么,战战兢兢地回头一看,站在那里的正是提卫卫长萧崇光。 此时,在提卫府的卫所里,一名提卫悄摸摸地出门,来到一个僻静角落,他脸朝着墙根,将怀里的面罩掏出,刚带在脸上,眼睛的余光借着月辉看见,墙面上多出几道人影,他骇然回头,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是巡查的小队发现了他,此刻,正手持刀剑抵向了其的脖颈。 东都皇城凤仪阁亥正 此时,阁中的众皇亲皆已酒足饭饱,宴席眼看着就要结束时,信王宋麟忽然起身,叉手对楚帝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相告。” “麟儿,有话就直接说吧。”楚帝微醺地笑着道。 宋麟道:“父皇,您知道后天是皇后娘娘的寿辰了,儿臣此次带了两件礼物作为贺礼,想先告诉父皇和娘娘。” 楚帝笑道:“麟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贺礼不是该等到皇后寿诞那天再拿出来吗?你现在说出来,到时候不就没好看得彩头了。” 姜皇后笑道:“没事的陛下,麟儿现在说出来,也让能臣妾期待一番。” 楚帝微笑点头道:“也好,你要说就说吧。” 宋麟道:“儿臣这两件礼物,一个是兖州渔民在太平湖上捕到的一尾浑身金黄的金鲤,儿臣觉得,此乃祥瑞,正好作为此次娘娘的贺礼之一。” 楚帝道:“这很好呀,皇后喜好养鱼,有此祥瑞,皇后的云池又能添一圣物。” 宋麟继续道:“这其二,还需陛下恩准入宫。” “嗯?是什么东西还得由朕批准?”楚帝疑道。 宋麟道:“是一伙共十五人的杂戏团,儿臣见他们表演精湛,便想点几场戏作为此次娘娘寿诞的彩头。” 楚帝闻言,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道:“本来外来的寻常百姓,是不该进入皇宫的,不过,如果是为了皇后的寿辰的话,不如就听皇后的吧。” 姜后笑道:“既然是麟儿的一番心意,臣妾定是要看到,陛下不如就破例一次。” 楚帝笑道:“那好吧,朕准了。” 宋麟喜道:“谢父皇、皇后娘娘。” 坐在左首端的太子宋禹看着宋麟的表情,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亥末 在提卫府后门,众提卫与那名黑衣人激战数十回合,即使对方手持匕首,依旧没能拿下,还砍伤了不少提卫府的弟兄。 陆云升冷笑道:“没想到我提卫府里,还有你这样的高手,没提拔你真是太可惜了。” 说罢,陆云升亲自动手,一脚点地,飞身拔刀直指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连连后退,看到地上有提卫受伤没顾上的刀,立马用脚轻轻勾起,握在手中,并横刀格挡住云升的刀法。 云升改变策略,顺势劈向他捉刀柄的手腕,黑衣人急忙转换招数,将刃口向下一带,将攻势撇开。 双方你来我往交战了十多回合,明显黑衣人处于下风,一方面,他刚与众提卫缠斗消耗了不少气力,也多多少少受了伤,另一方面,他的武功的确不及陆云升。 他见势危,立马使出看家本事“乱花飞舞”,他甩动腰刀,速度极快,霎时间满眼都是刀影,宛如流光横冲一般。 “榴花宫的剑法!”陆云升一眼便识破了。 榴花宫是青州的一大门派,坐落于榴花山上,传承已有五代,足有两百年之久,以花间剑术著名,其初代祖师花凤舞便是女流,因此,该门派向来只收女弟子。 也有江湖流传,花凤舞早年曾痴情于一名赶考的书生郎,二人山盟海誓,约定生生世世永不背弃,待书生考取功名后,要风风光光地娶舞为妻。 却不料,那书生郎在中州被一位郡主看上,并大胆表达爱慕之情,书生郎竟为了功名利禄,抛弃了花凤舞,迎娶了那位郡主。 花凤舞背负情伤上山修道,偶然在一座山洞发现一本功法秘籍,遂开始按照书中描述练习,竟成一代高手,劫富济贫,解救穷苦百姓,并在修道的榴花山开宗立派,因为曾被男子抛弃,故对异性深恶之,所以只收男弟子,也对朝堂怀有怨恨。 陆云升收住脚步,纵身起跳,抬手一刀直直斩落,那黑衣人冷笑地晃动手中刀迎击,不想陆云升刀锋突然偏动,身体带动臂膀手腕,避开漫天刀光,往黑衣人的肩部砍去! 黑衣人大惊,此时他想转动方向已经来不及了,刀刃到处,鲜血四溅,硬生生将黑衣人的手臂斩断,他痛苦惨叫,残肢和腰刀同时掉在地上,他捂着伤口处大声哀号。 陆云升上前一步,扯开那人的面罩。 “王添!” 云升大吃一惊,这个黑衣人居然是平时老老实实做事的王添,其余的提卫也惊得抬不起下巴。 “把他关进地牢,然后派一名大夫帮他止血。”陆云升吩咐道。 “喏。” 众提卫应答一声,将王添拖了下去。 在左侧街道上,另一个黑衣人也已经和萧崇光等人打起来了。 但萧崇光比较厚道,没有先叫提卫打一回,而是令他们把出口堵住,自己直接动手。 那黑衣人没有带任何武器,只能赤手空拳迎战,崇光也很公平,没有动用配刀,挥掌击向那黑衣人,这一招看似轻柔,其实是铆足了劲气,手掌所过之处,竟发出一连串的破风声! 黑衣人不敢怠慢,自己的首领怎会不知道其厉害,自然是不敢硬接此招,而是身体后仰,避开此掌,旋即双脚使出一招“扫叶腿”,灵活地向右移动,避开了萧崇光的攻击范围。 萧崇光追击过去,黑衣人挺起身,攥紧双拳,使出“双蛟出海”,左右两**替攻击,攻势凌厉,迅如闪电,且攻击方位尽皆不同,真个似蛟龙腾出沧海般凶猛。 “又是海蛟派的武功!” 萧崇光认得出,这个黑衣人的招式和武功路数,与梁相的贴身护卫曹子骁几乎相同,都是出自海蛟派。 “日后得好好查查这个建立在海边的门派。” 崇光心里一边想着,一边使出“金丝手”与黑衣人相斗,双方连拆十数招,最后,那黑衣人虚晃一招,纵身跃起,提掌聚气,自上而下朝萧崇光的天灵盖拍去! “哼!” 他冷哼一声,双脚蹬地,使出轻功“步云梯”,亦腾空而起,双手运圆成盾,竟硬接黑衣人此掌! 但听“砰”地一声,那黑衣人直感到如遭巨石撞击,整条手臂都被震麻了,还连带着五脏六腑,而后忍不住“噗嗤”地一声喷出血,全都浸染在面罩上,而他自己,则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坠下,最后“嘭”地一声摔在地面。 萧崇光恐此人还存有余力拒捕,便在落地后,抢上过去,以点穴之法封住了其任督二脉,令他无法在运功调力。 “拿下!” 随着萧崇光的一声大喝,众提卫一拥而上,将黑衣人捆绑起来,将佩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竟然是你!” 萧崇光扯下其面罩,大吃一惊,居然是平日在府里当差、并处理一些杂务的孙鸣。 孙鸣沉默不语,将头偏向一边。 “带回府里,严加审问!”崇光挥了挥手,众提卫便架着孙鸣往提卫府方向去了。 而崇光则留在原地,望了望四周,这块区域,往东就是京兆府,往南则是明镜司,至于西、北两个方位都是些居民住宅。 “他到底是去找谁呢?” 东都皇城庆宁宫子初 “十一弟,你觉不觉得信王有点怪?” 在宴席散后,太子宋禹特地将怀王宋琦叫到东宫里来,开口就问了这个问题。 宋琦想到信王宋麟就满是嫌弃,翻了翻白眼道:“我觉得他整人都听怪的。” “我跟你说正经的,”宋禹扯了扯嘴角,“你有没有发现,在母后说同意让杂戏团进宫后,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很得意的笑。” 第十九章 审问 http://.biquxs.info/

“母后同意他的那个杂戏团进宫,笑不是很正常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宋琦不以为然。 “况且,现场那么多母后本家的国戚在,他靠这个,第一,是能讨那些个叔伯们的欢心,第二,是展现一下父皇对他的荣宠,让更多的人支持他,他想着将来要是能登帝位,这些母后一脉的皇亲国戚至少不会反对。”最后,宋琦还分析一把。 宋禹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本宫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信王的笑容很是奇怪。” 宋琦被逗乐了:“不该笑,难道该哭?” “你认真点行不行?”宋禹有些生气地道,“按理说,要是自己的想法获得同意,一般表现为那种抑不住狂喜,而本宫的那个三弟,却是一副什么计谋得逞的偷笑,本宫觉得,这个杂戏团一定不简单。” “每个人表现出高兴的样子都不一样,是你太敏感了吧。”宋琦不是很认同。 宋禹摇头道:“本宫的直觉相诉,事情没那么简单。” 宋琦打了个哈欠:“差不多了吧皇兄,你还是早些歇息吧。” “本宫还不困,要不然我们再多聊一聊。”宋禹倒是精神很足。 “你不困我困!”宋琦果断拒绝,“今日都累了一天了,我先回惠承宫了。” 宋禹一阵无语,然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走吧走吧走吧。” “谢皇兄赐寝。”宋琦装模作样地朝宋禹叉手鞠了一躬,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这个傻弟弟。”宋禹无奈地摇了摇头。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子初 提卫府的地牢里,共分甲、乙、丙、丁四大牢房,并依照这个顺序,分成危及大楚的国犯、罪大恶极的要犯、罪行恶劣的恶犯和一般人犯。 像王添等三名黑衣人,作为他人暗桩打入提卫府内部,刺探情报、泄露机密、图谋不轨、危及皇城的,自然是归于甲字国犯。那三个敢当街杀人的刺客也属于此。 此时,孙鸣以及被巡查队所捉拿的提卫,被关进了甲等牢房,他们是一人一间牢房,而且都是铜墙铁壁,纵深五米,四肢被铁链环牢牢锁住,根本动弹不得。唯独王添受了重伤,被暂时关押在比较普通、更便于治疗的丁等牢房,但也有专人看管。 萧崇光、陆云升以及四名亲随,纵身跃进关着孙鸣的地牢,三名看押的大汉连忙躬身行礼。 看着当初勤勤恳恳的旧日弟兄,却在一夜之间成为了敌人,顿时,现场的所有人都百感交集。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行踪的?”孙鸣不敢看萧崇光,脸侧向另一边。 萧崇光道:“我没有发现你的行踪,只是按照暗桩有可能走的路线,预先埋伏好。”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在今晚外出的?”孙鸣缓缓将目光移向崇光。 “因为,是我特地告诉你,我们可能会去求梁相或太子帮助的。”萧崇光微微笑道。 孙鸣微眯着眼道:“原来,你早就怀疑自己的内部了。” “不错,自从上次那场灭门案我就开始怀疑。”萧崇光眼如鹰隼地盯着孙鸣。 孙鸣神色黯淡地道:“你们是怎么怀疑我们的?” 陆云升道:“因为,我们查过执勤册,这几日内堂附近的厅房,都是由你们三个负责,我还问过其他的弟兄,有时候没轮到你们,居然也要去跟原本执勤的弟兄换岗,要不是今日我和萧卫长进行强制的人事调动,恐怕你们还会像往常一样抢着当差。而白天,借着诸般理由,频频出门,你以为我和萧卫长一天忙到晚就不会注意这些了么。” “那你们就信任你们身边的这些人?”孙鸣看向崇光和云升身边的提卫。 “他们都是跟了我们五年以上的弟兄,知根知底,很多还是萧兄从他退出的军营里带来的,不单是他们,还有今夜的巡查队。”陆云升抱胸而道。 萧崇光道:“难道,你不觉得,今晚的调配很奇怪吗?那些出门办差的人,基本上都是资历老的提卫。” 孙鸣眼珠一转,猛然醒悟,最后咬牙道:“我早该想到这个。” “不是你没想到,而是你掌握了重要情报,如果不及时送出去的话,恐怕会延误了时机,”萧崇光沉声道,“殊不知这些是假情报,是我给你这种暗桩下的套,而你们也不得不钻。” 孙鸣惨笑道:“不愧是萧头啊,其实我也想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萧崇光厉声道:“说!你的真实身份!目的!你的接头人是谁!给谁传递情报!一个个都给我交代清楚!” 孙鸣苦笑道:“萧头,你还是别浪费力气了,我是不会说的。” 萧崇光阴沉着脸道:“你不会不知道我们提卫府的手段。” “我曾亲眼见过。”孙鸣轻轻点头道。 “那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免受皮肉之苦,要是表现好,我还能上告天听,减免的刑罚。”萧崇光努力劝说道。 孙鸣仰头道:“有什么手段就都使出来吧。” 萧崇光见无论怎么说都毫无改变,遂挥了挥手道:“行刑吧。” 说罢,带着陆云升等人转身离开了,留下三个行刑的大汉准备刑具。 他们刚出牢房,一名提卫就匆匆赶来,禀告道:“禀萧头、陆头,那个被巡查队抓住的探子,哭着喊着要见二位卫长。” “知道了,带路吧。”萧崇光点点头道。 “喏。” 跟着那名提卫,众人来到最左边的甲等地牢,只见那名被抓的暗桩也和孙鸣一样,被锁得句句属实的,陆云升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平时最胆小怕事的蒋卢。 蒋卢抬头看到萧、陆二人,如见救星一般大叫道:“二位大人放了我吧!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 云升心里嗤笑一声,这家伙,至少本性不是装出来的。 萧崇光冷声道:“你知道什么就快点说,答案要是让我满意,我就放了你。” 蒋卢连声道:“好好好,我一定说。我承认,我是梁相他们派过来的。” “什么?你是梁相的人。”萧崇光眉头一皱。 “是啊,准确的说,我是梁相帐下的俞大人派来的。” “哪个俞大人?”萧崇光继续追问道。 蒋卢道:“是兵部尚书左丞,俞晋元大人。” 萧崇光一听这名字就想起来了:“哦,是那个黑脸书生俞晋元。” 那俞晋元生得皮肤黝黑,像是一个打仗的士兵,可他偏偏是一个读书人,不仅学识渊博,而且见识广阔,二十岁便考取进士,轰动一时,只因他的长相令选拔官厌恶,因此做了那么多年官,也只混到从四品的尚书左丞。也因此,他的黑脸书生的诨名才传开的。 他自负才华,不甘心就停驻在从四品,便和自己上司薛长青一起投效梁相,希望能借助丞相让自己一步登天。根据他的想法,怎么说也应该当上正二品的大员。 “该死的黑皮子,居然把手伸到我们提卫府来了,真想把他的皮给剥下来,好好清洗干净!”陆云升恶狠狠地道。 萧崇光面无表情地道:“我知道俞黑皮派你来干嘛的,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你回去告诉你上司,就说,该怎么做,我们提卫府自然知道,不需要外人来监督。记下没有?” 蒋卢连连点头道:“记下来,记下来。” 萧崇光挥了挥手,看押的大汉便上前,解开了铁链,蒋卢快步上前叉手道:“多谢大人。” 崇光看也不看他一眼道:“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滚吧。” “是是是。” 说罢,他便在提卫的引导下走出了牢房,而后往外走。萧崇光和陆云升也出了地牢。 “萧兄,有一事忘记同你说了,”云升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怎么了?” 云升道:“我去拦下那个暗桩王添时,他顽固抵抗,我亲自出手,发现那王添使的是榴花派的武功。” “榴花派?他们不是不收男弟子吗?” 萧崇光闻言,也感到十分诧异。 陆云升摸着下巴道:“我怀疑,榴花派有人偷偷将本门武功传了出去。” “这倒是个线索,必须严查。哦,对了,”萧崇光突然想起什么,“还有那个海蛟派也十分可疑,这样,你派几个可靠的弟兄,分别去青州和扬州,调查这两个宗派。” “知道了,我马上去安排。”陆云升点头应承道。 萧崇光道:“那个王添怎么样了?” 陆云升摆了摆手道:“死不了,府医已经帮他止住血了。” “那就好,一定要严加看管这些人······” “不好了卫长!” 萧崇光话还没说完,一个提卫便急匆匆赶来,还大声呼喊。 萧崇光厉声道:“干什么!这般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我刚才想说的话都被你打断了。” 那提卫喘着粗气道:“卫······卫长,不好了,白天抓的那三名刺客咬舌自尽了。” “什么!” 萧崇光和陆云升皆大吃一惊,连忙赶去关着那三名刺客的牢房,当快要走近时,又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看见,看押刺客的大汉已经将刺客的尸体拖了出来,走过去仔细看去,只见刺客满嘴是血,脸色惨白,已经死去多时了。 第二十章 信王 http://.biquxs.info/

他们之前有招出什么吗?”萧崇光盯着尸体,嘴里则问道。 那几名大汉面面相觑,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其中更年长得大汉叉手道:“禀萧头,无论我们怎么用刑,他们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始终不发一言,我们见他们被拷打得晕了过去,就打个盹,等醒了时,他们就已经因断舌失血过多身亡了。” “就因为你们打了个盹!” 陆云升勃然大怒,一脚将那名大汉踹翻在地。 众看押大汉齐刷刷的跪倒:“是小人的错,小人罪该万死!” 云升怒道:“就算把你们千刀万剐了又有什么用!你们知道这些刺客有多重要吗?却因为你们一时的偷懒,害得我们又断了一个重要线索!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行了,”萧崇光拍了一下陆云升的肩膀:“别怪他们,这帮刺客为保住秘密,居然用咬舌的方法自尽,我们也没想到。” 咬舌这个自尽方法,断舌后,还需要一段时间令自己的血流干,所以这是极其残忍用十分痛苦的自杀方式。 当然,甲字的犯人,四肢都被锁住,除了咬舌之外,还真的没有其他方式能够达到自杀的目的。 陆云升闻言,怒气也消了一半,他指着大汉们道:“虽然是难以预料之事,但也是你们疏忽在先,你们几个,明天自行去刑罚司领六十大板!” “喏。”众大汉像霜打的茄子般轻声应道。 “还有,派几个人给那个孙鸣的嘴里塞一团棉花,省得他也给我表演一个什么,咬舌自尽的戏码。”陆云升点了两名提卫,一路小跑地去了孙鸣牢房。 “大家都累了,叫他们干完活儿,就早些歇了吧。”萧崇光叹息道。 “知道了。”陆云升道。 东都西市政通坊明镜司子正 “据‘守望者’报告,今夜提卫府展开了一次秘密行动,抓捕了不少隐藏的暗桩。” 监正江叔同在大厅里,将刚刚得到的情报,转述给坐在主位上的何谦。 “有我们的人吗?”何谦问道。 江叔同皱眉道:“这个还不清楚,要等明早‘秋蝉’去确认方可知晓。” 何谦阴沉着脸道:“要是我们的人被抓了,不用向我禀报,无论是谁,立即抹杀!” “喏!” 大楚承和三年腊月初十东都皇城西苑辰正 西苑是御花园后的一个小别院,这里没有像御花园般那么多花花草草,而是一个很宽敞的庭院,只有一方皇后养鱼的云池和一些小树,当然,如今是寒冬时节,树木早已枯萎,鱼池也冻上了一层薄冰,虽然今日天气晴朗,也只有到了中午,太阳再大些的时候,薄冰才会消融。 宋禹和宋琦正坐在西苑的一处石桌前,边喝但茶,边讨论着关于明日的皇后寿辰。 “皇兄,莫不如,我把我珍藏已久的虎筋弓送给母后吧。”宋琦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宋禹闻言,差点将嘴里的茶给喷出来,他笑着道:“十一弟,你觉得母后会喜欢你的这些打打杀杀的玩意儿吗?送母后的贺礼,当然应该挑些女子钟意的东西。” 宋琦挠了挠头道:“这些东西我还真不懂,就知道朱钗这些劳什子,是女子喜欢的,但母后一定看不上,皇兄,你帮我想想呗。” 宋禹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双手一拍道:“有了!在西市的永仁坊,有一家名为彩云轩的店,专门买一些奇珍异物,近日听闻,他们从东海新进了一批红珊瑚,你可以将这些红珊瑚买下了,然后请徐立心大师用这些珊瑚帮你雕刻成凤凰,母后一定喜欢。” “这个方法好!母后凤仪天下,自当要凤凰才能相配。”宋琦也赞同此法,满心欢喜。 二人正说话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宋禹循声望去,只见是信王宋麟负手慢慢踱步走进了西苑。 当他看见宋禹的时候,表现得满眼诧异,大步上前叉手道:“想不到太子殿下也在此处,失礼了。哦,还有十一弟,”宋麟笑着望向宋琦,“许久不见,还是跟以前一样精神。” 宋琦也撇撇嘴,没搭理宋麟。宋禹则一脸冷漠地道:“三弟,你去了兖州那么久,终于回来了,要不要过来一起坐坐?” “好啊,正好聊聊。”说罢,宋麟便走到宋禹旁边坐下了。 宋禹见状,微微一怔,他没想到一向与自己作对的宋麟,面对自己的假意邀请,居然一口答应,实在不符常理。 宋琦看到宋麟这个反应,也是愣了愣,虽然他百般不愿意,但先祖有训示,皇族之内,弟必尊兄长,他也只得为自己的三哥斟上一杯热茶。 “有劳十一弟了。” 宋麟微笑着对宋琦点头致谢,但对方装作没看见,头偏向另一边。 “皇兄近日可好?”宋麟小啜了一口茶后问道。 宋禹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道:“你是希望本宫好还是希望本宫不好?” 宋麟笑道:“皇兄说的这是什么话?臣弟当然是希望兄长过得好,这许久未见,相互寒暄还是要的嘛。” “是吗?”宋禹挑眉道,“那就谢三弟关心,本宫好得很。” 宋麟又道:“我在兖州的时候就听说,帝都发生一件刺杀案,遇刺的还是当朝的御史中丞刘元贞。真是骇人听闻呐,在父皇居住的都城,竟然会出现这般凶案,若不及时捉拿,必然威胁皇城,皇兄也得做些应对准备才好。” 宋禹冷笑一声:“三弟,你是不是恨不得本宫被刺客刺死?” 宋麟装作严肃地道:“皇兄,臣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毕竟敌人在暗处,世事难料呐。” 宋禹阴着脸道:“就算有刺客想对本宫出手,我自会应对,用不着三弟操心。” “早就听说,皇兄拜师于三清宫的清虚道长门下,练习武功,有高强功夫傍身,难怪皇兄有恃无恐。”宋麟啧啧而道。 宋琦道:“三哥,你说这话,莫不是想挑战太子皇兄?” 宋麟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对武功只是略懂皮毛,怎能与皇兄相较量。” “三弟说的哪里话,你不是也在兖州,同一位神秘高人练武吗?何不亮出来,也让本宫开开眼。” 宋禹一边说,一边缓缓站起了身,并摆开架势。 宋麟一脸无奈地道:“也罢,既然皇兄相邀,臣弟只能不吝赐教了。” 话音未落,拳风先至,宋麟竟直接从石凳上蹿起,右手成拳,直捣宋禹的心脏部位! 宋禹大惊,这突如其来的一招,谁也没有料到,慌乱之下只得用双手挡拦,却没防住对方立即回收拳头,而左手化掌,照着宋禹的肩窝拍去,宋禹猝不及防,硬挨了这一击,连退数步。 “宋麟!你作弊!”宋琦怒目而斥,对着自己的三皇兄直呼其名。 宋麟冷笑道:“我这是在教皇兄,如何面对突发状况!” 说罢,纵身朝宋禹奔去,右手成掌,直接对太子的胸口打去! 宋禹毕竟是东宫太子,他所学的武功又岂会一般,即使战况不利,也能迅速扭转,当下双手向两边伸展,作“白鹤亮翅”式,立住身形,而后凝气聚神,反守为攻,双手化掌,将宋麟攻来的拳劲卸开,而宋麟不慌不忙,脚踏罡法,趋步向前,由拳成爪,朝宋禹继续强攻,双方交战数十合,难分胜负。 宋琦在边上观望,见宋禹苦战不下,遂慢慢起身,悄无声息地绕至宋麟身后,右手提气凝掌,使足全身劲力,看准时机,猛地朝宋麟的后背拍去! 宋麟虽与宋禹交手,但也留了个心眼,防备帮着太子一党的宋琦。此时此刻,耳边突然响起破风声,他立即知道是宋琦偷袭自己,但双手尚与宋禹相斗,根本腾不出了,只得勾起左腿,向后踢去。 宋琦没想到宋麟居然早就防备自己,只得转攻为守,双掌护在胸前,抵住这一脚,待他见对方被太子所缠住,便在此攻了上去。 宋琦自幼练习骑射拳脚,宋禹受高人指点指导,武功精进,纵使宋麟再生出两只手也难以一敌二,瞬间落于下风,渐渐支持不住,登时露出许多破绽,武功路数也全乱了,宋禹见其腹部空虚无防,便左手虚出一招,右手则挥掌拍中其腹,宋琦也一脚踢中其大腿,双手向上往宋麟胸口一推,便将他击得倒飞数步,重重地摔在地上。 宋麟挣扎地站起身,还咳出一口血,满眼怨恨地怒视宋禹和宋琦。 “怎么样?三弟,你皇兄的功夫还行吧?”宋禹一脸得意地看着宋麟,透出一股子狂傲。 宋麟没有说话,而是转身从怀里抓了一把什么东西,并朝嘴里一塞。 当然,这一系列动作,没有被宋禹和宋琦发现,只是在想不知道对方在捣鼓什么东西。 只见宋麟突然浑身抽搐,如同身上的肌肉全部在震动,很明显宋麟对这种反应支撑不了,半蹲下去。 站在另一边的宋禹、宋琦则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但不敢轻易上前,都在看事态变化。 很快,宋麟的身体停止了抽搐,他“噌”地站起了起来,并转过身,面露享受一副的表情,眼睛也不知何时变得赤红,只见他满目狰狞地盯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嘴里“咯咯”怪笑道:“皇兄,十一弟,我还没打够呢,继续来,你们可以一起上。” 第二十一章 矛盾 http://.biquxs.info/

东都皇城听雨轩辰正 楚帝穿着龙纹便衣袍,与梁子卿相对而坐,在听雨轩中下着围棋。帝执黑,相执白。 听雨轩位于御花园东侧,是个临湖的亭台水榭,只有一条长长的小道将听雨轩与大道相连接,这里与大殿宫院想比起来安静许多,是一个休憩的好地方。 临近新年,最近龙案上没有太多的政务,楚帝便将事务交由御史台,让他们全职管理,除非有什么他们也无权做决定的事,在申请上报,因此,楚帝多出许多时间到后宫后院里玩乐。 今日,楚帝的棋瘾上来了,就派人托了口谕,令梁相入宫,陪君下棋。 腊月天寒,宫女太监将火盆放置在桌子底下供暖。 如此一来,既能下棋自娱,又能时不时欣赏湖景,还得火盆暖身,倒也惬意得很,二人反而不愿意走了。 “近来,丞相在忙些什么?”楚帝一边执子,一边微笑寒暄道。 梁子卿亦笑道:“微臣能有什么事可忙的?这元日将至,当然是准备些除岁的繁杂琐事,臣来之前,还让下人去买些对联回来。” 楚帝道:“丞相这一年来,为国家之事尽心尽力也累了,现在也可以闲下来,与万民休息,也是好的。” 梁子卿叉手道:“臣能为陛下和大楚尽些绵薄之力,已是荣幸之至,岂敢言累?尽心尽力也是臣属应该做的。” 楚帝笑道:“子卿,你与朕君臣相识以有十多年了,昔日朕还是太子的时候,你与朕还是以知心朋友相待,虽然朕已登帝位,但公归公,私归私,私下里,大可不必如此拘谨。” “谢陛下。” 虽然楚帝这么说,但礼节还是要到位的,梁子卿抬头看向楚帝道:“陛下,臣当年轻懵懂,也不知什么礼节,所以,会有许些冒犯之处······” “你还别说,朕当年,就是喜欢丞相昔日的那股质朴的性格,要不然,朕与丞相也不会相识。”楚帝大笑道。 “不过,陛下,说起来,最近刘元贞大人一案,令人甚是忧惧,近日,不少大人对臣说,要是案子再不破,实在是睡不踏实,吃饭都没胃口,各个大臣都担心,自己会是下一个遇刺的人。陛下,您看着可如何是好?微臣也是甚难抚慰。” 楚帝道:“放心吧,朕已经命提卫府全权查办此案,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朕信得过提卫府,再有人说起此事,就按朕的原话说给他们听,就说是朕说道。” “臣遵命。”梁相叉手点头道。 这时,一名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朝楚帝跪道:“禀告陛下,不好了,信王殿下和太子殿下、怀王殿下打起来了!” 楚帝大惊,“腾”地站起身,大声问道:“怎么样?信王是否受伤?” 朝堂之上,谁不知道太子和怀王是一伙的,既然信王与太子起了争执,怀王自然要帮着太子,那信王必然是吃亏的,因此,楚帝低于过问的就是信王的安危。 那太监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情况到底如何,你快些说。”梁子卿也紧张的问道。 最后,那太监才说道:“信······信王殿下倒没有怎么受伤,反而是太子殿下和怀王殿下他······他们,被信王殿下打翻在地,不省人事。” “什么?” 楚帝和梁子卿闻言,皆是大吃一惊。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辰末 “萧兄,看来我们抓的这些暗桩,暂时是审问不出什么了,我们接下应该做什么?” 在内堂里,陆云升坐在席上,向站在面前的萧崇光问道。 崇光道:“既然这条线索已经没有头尾了,要不然,你就去查一查另一件事,保证你会喜欢。” “这世上,我们提卫府办的差事,哪一件是能让我喜欢的?”陆云升眼也不抬地说道。 “翠亭斋你去不去?”萧崇光笑问道。 陆云升闻言,眼睛一亮,但看见萧崇光那一脸讪笑的表情,他立刻转回严肃的样子道:“哪里都肯定要去啊,难道翠亭斋就不是查案的重点了?” 萧崇光依旧笑道:“是啊,正好借查信王殿下的机会,晚上去找你那个椿姬姑娘好好谈谈心。” 陆云升顿时满脸通红,没有说话,忽而他又想到了什么,乃问道:“唉,不对啊,我们提卫府查刺杀案,与信王殿下有何干系?” 萧崇光道:“你别忘了,我们查信王殿下是因为其与明镜司有来往,而明镜司现在又在做什么?与我们一同查案,若是我们查出明镜司与信王殿下有联系,参与党争,那刘元贞大人遇刺案就没那么简单了。” “萧兄,你的意思是,明镜司极有可能是梁相的党羽,刘元贞被杀案,其实是梁相一手布下的局,明镜司利用职务之便,参与调查,从中作梗,以便于栽赃陷害太子殿下。”陆云升惊道。 萧崇光点头:“我上次与梁相谈话时,从中他的只言片语中,领会到了这一层意思,不过,梁相也顾念昔日之情,并不想完全陷太子于死地,其目的也只是为了剪除太子的羽翼,若太子在朝中没了帮手,以后梁相和信王就可以控制整个朝局,将来,重新册立东宫,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陆云升紧锁眉头道:“这朝局果然诡秘莫测。” 萧崇光摆了摆手:“这也只是我个人猜想而已,我只是希望你能按照这个思路去查访信王殿下密会明镜司司丞何谦一事。” “领命。”陆云升叉手道。 东都皇城尚医房辰末 尚医房位于后宫前院,离御花园最近,所以,在宋禹和宋琦被打倒后,周围的太监、宫女能够第一时间送两位皇子进医房就医,宋麟在打倒二人后,也突然倒地,不省人事,同样在里面接受治疗。 楚帝忧心忡忡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三个儿子,梁相也陪侍在一旁,皇后闻讯,连忙赶来,见到三个皇子面无血色的样子,心都碎了,顿时哭泣起来,楚帝上前抚着她的后背不停地安慰。 不一会儿,六十多岁的太医闻哲诊治结束后,叉手朝楚帝跪道:“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和怀王殿下内外皆伤,颇为严重,不过,老臣已经救治好了,只需调养些天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楚帝连连点头,而后望向信王宋麟,又问道:“那麟儿现今如何?” 闻哲沉吟片刻,而后叹了口气道:“怎么说呢,信王殿下倒无大碍,也没怎么受伤,只是他的有些药物反应,刚才老臣抓了好几次药才调配好。老臣断定,信王殿下,可能刚才吃过什么刺激身体的药物。” 梁子卿闻言,脸色立刻严肃起来:“那可是三皇子,闻太医,你可得看准了再说。” 闻哲道:“丞相,圣驾在此,老臣岂敢胡乱说话,信王殿下的确吃过什么药物,丞相若不信,可用针灸法刺殿下腹部,将扎过的针放入清水中,有药物的话,清水必定会微微变色。” 梁子卿怒道:“放肆!信王殿下何其尊荣,岂容你随意针扎。” “哎,”楚帝摆手道,“闻卿在宫中多年,治好了多少宫人性命,也包括朕,他既然这么说,那定是错不了的,子卿,你可比朕还护短。” 梁子卿叉手道:“臣也只是担心殿下安危。” 皇后一边啜泣,一边问道:“闻卿,那三位皇子何时能够醒了?” 闻哲道:“禀皇后娘娘,信王无甚大碍,最多过半个时辰就能醒转,但太子殿下和怀王殿下,可能要到午时左右才能醒来。” 楚帝冷哼一声:“等麟儿醒转,朕倒要好好问问他,他是练了什么神功,居然可以以一敌二,把禹儿和琦儿打成如此重伤。” 梁子卿闻言,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心中则已经开始琢磨对策了。 东都西市政通坊明镜司巳初 “禀司丞,‘秋蝉’已经查过了,我们的人没有被抓。” 此时,监正江叔同,向着站在大厅里翻阅折子的何谦,叉手说道。 “那就好,”何谦“啪”地一声收起了折子,“让‘稻草人’带话给‘秋蝉’,命那些暗桩这些天不要和司里接头,等这几天风声过去,我自会主动接触他们。” “喏。”江叔同应答一声,立即退下了。 不一会儿工夫,掌事胡应棠上了大厅,向何谦叉手道:“司丞,找我何事?” 何谦举起折子道:“刚刚传来的密报,信王用了我送的东西,伤了太子和怀王。” 胡应棠闻言大惊:“信王也太冲动了,怎么可以当众用那种东西,若是被圣上查出,必会牵扯道我们明镜司的。” 何谦道:“你马上去找高擎,让他立即联系宫里的‘鲶鱼’,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些东西带出了,若实在带不出来的话,就找个地方秘密焚毁,要不留痕迹。” 胡应棠问道:“司丞,这件事让李都尉去不是更妥当些吗?” 何谦道:“我已经派了更重要的事让他去办了,现在他不在帝都,高擎也算是仅此于李缙的第二高手,他去办,我也放心,你依言转告就行。” “喏。” 第二十二章 疑点 http://.biquxs.info/

东都皇城惠安宫巳正 信王醒过来后,不愿一直待在尚医房,就在随侍太监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惠安宫。 楚帝闻讯,立即起驾前往,本来他带着一腔的怒气要问罪于信王宋麟,但看到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的宋麟,顿时心生怜惜,即使是心里有气,也不好这个时候撒。 “儿臣拜见父皇。” 宋麟闻楚帝至自己宫内,忙挣扎地起身接驾,楚帝见状,微微叹了口气,上前扶住宋麟道:“行了,你身上有伤就不必拘礼了,赶紧躺下吧。” “谢父皇。”宋麟点头道。 楚帝坐在床边问道:“麟儿,感觉怎么样了?身上的伤还疼么?” 宋麟道:“只是许些内伤罢了,闻太医说,休养一晚上即基本恢复。” 楚帝道:“你告诉朕,你是怎么受的内伤?” “这······这是和皇兄比武时受的伤。”宋麟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有些支支吾吾。 “说起这件事,朕还想再问你,你是如何凭一己之力,将你的皇长兄和十一弟两个人击败的?”楚帝直勾勾地盯着宋麟问道。 “我······”宋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楚帝接着道:“禹儿的武功,朕是知道的,他的教武之师是有名的武林名宿、三清宫的清虚道长,许多江湖上的大事,都得请他去主持,也因此不常在宫中。朕也见识过他的本事,竟能单手震碎一块巨岩,禹儿得如此名师,武功造诣岂会差?还有你十一弟,自幼喜好拳脚功夫,朕便特意命定北将军严子仪教授琦儿军中武功。” 说罢,楚帝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眼宋麟:“朕倒是很好奇,麟儿你是遇到了哪位高人,竟能把你教成可以打败两个学艺有成的兄弟,连朕都震惊不小,恐怕现在连羽林军都打不过你了吧。” 宋麟连忙坐起身,并叉手道:“父皇,你千万不要误会,儿臣能胜过皇长兄和十一弟,实属侥幸。” “你还敢骗朕!” 楚帝直接愤而站起身,宋麟被吓得一哆嗦,周围的宫女太监见天颜大怒,全部齐刷刷地下跪。 “闻太医都告诉朕了,你与禹儿和琦儿比武时,服用了一种可以增强体质的药物!你受的内伤,就是这种药物的副作用所致的!不过是兄弟间的比试,又非上战场杀敌,你何必做的如此绝?现在禹儿和琦儿还昏迷不醒!真没想到,你会这般不顾手足之情,亏朕如此爱护于你,你实在是令朕寒心呐!” 楚帝的一连通的指责,骂得宋麟抬不起头。 “那些药呢?你放在哪了?全给朕拿出来!”楚帝叱道。 宋麟用颤抖的手指向书架:“在第三格的蓝色瓶子里。” 楚帝用眼神示意了身边的侍奉太监,那太监会意地点了点头,便走向书房,很快就看到了宋麟所说的那个蓝色瓶子,他伸手往里面探去,果然摸出一个香檀木盒。 那太监双手捧着那个木盒献至楚帝面前,楚帝拿在手中一打开,里面果然有三颗发着浓郁草药味的黑色药丸。 “这是何物?”楚帝喝问道。 宋麟道:“这是提气丸,是兖州的一位流浪的剑客给我的,他当时穷困潦倒,快要饿死了,便忍痛割爱,出售这种可以短时间增强三倍气力的药丸,只是药效过后,马上就出现激伤五脏六腑的副作用。儿臣见他可怜就买下来了,顺便带着防身。” 楚帝勃然大怒,将提气丸扔到地上,并使劲地踩踏,一边嘴上还骂着:“用这种害人害己的东西对付自己的兄弟,你真是疯狂至极!” 在楚帝乱踩之下,提气丸变成一坨黑粉末。 楚帝叱道:“罚你禁足三天!你就在惠安宫里给朕好好反省!” “可明日是皇后娘娘的诞辰日······”宋麟用细若蚊鸣的声音说道。 “朕不想在皇后喜庆的日子里看到你!” 楚帝怒吼,说罢,便起驾离开了惠安宫。 宋麟看着楚帝离开的背影,嘴角竟微微勾起一抹极难察觉的笑。 东都西市政通坊明镜司巳末 “办好了么?” 在明镜司内堂里,司丞何谦负手而立,向单膝跪在地上的高擎问道。 三十多岁的参军高擎叉手道:“已经办妥了,‘鲶鱼’递来的密信称,他用三粒乌鸡补血丸替换了真品,他已经将真品自行收起。” “很好!”何谦微笑赞道,“虽然信王殿下难免会受点委屈,不过这样一来,我日后可与信王多些来往。” 高擎道:“‘鲶鱼’也说,信王殿下将于明日晚上亥正,与司丞一叙,地点就在翠亭斋。” “知道了,”何谦微笑着点点头,“你速去通知‘鲶鱼’,让他密告信王,我会如约前往的。” “喏。” 东都皇城养心殿午正 在养心殿内,楚帝平躺在躺椅上,四个宫女为他的手脚按摩,周围已经摆上了五个火盆供暖。 “李全,你说为什么朕最疼爱的儿子,也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楚帝闭着眼睛,嘴里则开口问着自己身边的亲随太监李全。 这个李全侍奉楚帝已经有二十多年了,约摸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布满了皱纹,半数的头发已然花白了,始终露出一副微笑的脸。他陪伴了楚帝那么长的时间,楚帝早就对他知根知底了,所以,一些皇族的家务事,也会询问于他。 “这个,是陛下的家事,奴才如何知道?” 李全还是一如既往的避嫌式的回答。 “你呀,”楚帝笑着摇晃手指向李全,“总是这般小心翼翼,不过也好,在宫中就得少说话,多做事。” 不一会儿,楚帝长叹一声:“可能是朕过于骄纵这个儿子了,他又去兖州那么久,性子都玩野了,看来,朕得找个时间,好好把他给改正回来。” “陛下圣明。”李全恭声叉手道。 当然,每次楚帝私下里突然做出什么决定,他都是这样说,常规的拍马屁。 这时,一名宫人匆匆入殿禀告道:“禀陛下,太子殿下和怀王殿下已经醒过来了。” “好,”楚帝起身,宫女们也收手侍立在一旁,“朕也该去看看太子和怀王了。” 说罢,便起驾离开了养心殿直奔尚医房,刚入内,就看见宋禹、宋琦两兄弟半坐在床上,服用汤药。 “参见陛下。” 尚医房的诸宫人见楚帝到来,纷纷跪迎。 “禹儿、怀儿,你们感觉怎么样了?”楚帝一进房中,便急迫询问道。 宋禹和宋琦见自己的父皇前来,皆艰难的欲起身相迎,楚帝摆手道:“你们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宋禹道:“有闻太医的高明医术,儿臣已经好了大半了。” 宋琦亦道:“出来内伤疼点,其余的皮外伤不碍事的。” 闻太医在一旁道:“老臣不敢贪功,全赖二位殿下身体本身强健,自然恢复得快。” 楚帝坐在宋禹的床边,看着两个儿子被打成这样,脸上充满着爱怜,他说道:“唉,都怪父皇太宠麟儿了,导致他骄纵任性,做事不择手段,居然对自己的亲兄弟也下如此狠手,你们放心,朕已经处罚他禁足惠安宫三日,也派人送了些赏赐到你们的宫中,权当补偿。” “谢父皇。”宋禹和宋琦皆称谢道。 宋禹道:“父皇,那明日,我和十一弟还是想参加母后的寿辰。” “不行,你们受着伤,不能随意走动,闻太医也说了,你们需要静养。”楚帝拒绝道。 宋禹求道:“父皇,母后寿辰我和十一弟岂可缺席?若是我们不在场,想必母后也不会开心的。” 楚帝沉吟片刻,目光转向闻哲问道:“闻太医,你说呢?” 闻哲叉手道:“按理来说,内外受伤需静养,不过,太子殿下和怀王殿下身体健硕,强于常人,要是有人在旁服侍,还是可以在宫里走动的。” 楚帝点点头,最后道:“好吧,既然闻太医都这么说了,朕就允了。” “谢父皇。”宋禹大喜,宋琦也咧嘴笑着道谢。 “既然如此,那今日你们必须好好在医房里休养,听闻太医的话。朕还有其他的事,就先走了。” 楚帝拍了拍宋禹和宋琦的肩膀,便转身离开。 “起驾!”李全高喊一声,随侍宫人拥簇着楚帝走出了尚医房。 “恭送陛下!” 楚帝远去后,闻哲对着宋禹、宋琦叉手道:“老臣就先去药材库里,为二位殿下抓药去了。” “辛苦闻太医了。”宋禹朝闻哲点头道。 “不敢,此乃老臣之职。”说罢,便转身进了药材库。 “你们也先下去吧。” “喏。”众人应答一声,便出了尚医房。 宋禹见那些的宫人都已经屏退,便对宋琦道:“你觉不觉得信王有些奇怪。” “他有什么奇怪的,父皇不是都已经惩罚他了吗?”宋琦一脸不解。 宋禹道:“就是因为这个。说到底,此次比武是我们先挑出来的,周围的太监、宫女没看到,自然不知内情,但是信王是当事者,为什么没有首告此事原委?若是他与父皇说了原因,那就不是如今的局面了,可他为什么没有说呢?” 第二十三章 涌动 http://.biquxs.info/

“如此一说,的确有些奇怪。” 宋琦醒悟过来,以现今的局面,信王宋麟不可能在面对自己父皇质问下,而不做任何辩解,斥责事小,失宠事大。 “莫非,他又在密谋什么?”宋琦双手抱胸道。 宋禹道:“怕只怕会危及母后的寿诞。” “他敢!母后可是正宫皇后,凤仪天下,他难道想反了天不成?”宋琦紧锁眉头道。 宋禹道:“这也只是本宫的猜测,无论如何,这个三弟绝不简单,所以本宫才央求父皇,母后的寿诞我们必须参加,有什么不对,也好早做准备。” “皇兄说得是。”宋琦赞同,而后他摸了摸下巴又道:“皇兄,你说他到底用了什么恶毒的药,竟然能一瞬间提高自己的体力?” 宋禹摇了摇头:“不单单是他服用的药物,他的武功也是本宫从未见过的。十一弟,你好好回忆一下他击败我们时使出的招式。” 宋琦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只记得他的步法极快,双拳如同蟒蛇出洞一般,攻击力强且路数诡异,竟能缠住对方的双臂,不知不觉就被其所制,我当时就是被他控住了双臂,而后迅速腾出双腿,在我的腹部使出一招连环双踢,最后松开我,照我的胸口一掌打来,我直接倒飞出去,狂呕出血,然后就不省人事。” 宋禹道:“不错,他的路数奇特,本宫也是被他一下子缠住,才被击败。现在细想之下,若是说他的是蛇拳,却很多地方尽不相同,不过,两者应该有些渊源,得马上派人好好查查他,若是他学的是什么邪魔外道的狠辣功夫,来日本宫正好参他一本!” 说到激动的地方,震动了未痊愈内伤,胸腔里传来的疼痛感,令宋禹一阵强烈的咳嗽。 “皇兄,你没事吧。”宋琦上前扶住宋禹道。 宋禹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不要紧,他的目光望向门外,望向惠安宫的位置,眼神渐渐变得阴翳。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未初 萧崇光站在大厅里,看着外边的庭院,只有四名提卫守着大门,寒风扫过,更显空荡。 “唉,大事一压才发现,我们这提卫府人少了点。”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提卫平时的职责就巡视帝都东、西二市,这方面要派许多人当此差,加上刺杀案至今悬而未破,也要很多提卫跟进,整个提卫府,能做事的都已经派出去了,府衙才会如此冷清。再加上临近除夕,人虽然在这儿,但是心全都飘回老家准备过年,做起事来都没什么干劲。 这时,机密阁里白发苍苍的陈博士匆匆上厅,他双手捧着两本折子禀道:“卫长,老臣能够调取的、有关信王的文档全部整理归纳在此,请卫长过目。” “辛苦你了,陈老。”萧崇光接过折子,压低声音地盯着陈博士道,“调查信王的事为要密,只有你、我和陆副卫知道,你千万不可告诉他人,别人要是发觉了,你就谎称是调查清乐斋,若此事在我未公布前散播出去,我先拿你是问。” 陈博士连忙叉手跪道:“属下以性命担保,绝不会透露半点风声。” “陈老,不必如此,快快请起,你只要知道就好,我还是信任你的。”萧崇光将陈博士搀起,拍了拍他的肩膀。 “属下在提卫府任职二十余年,规矩还是知道的。”陈博士低着头道。 萧崇光笑道:“正因如此,我才会将这要务托付于你,好了,没其他别的事,你下去吧。” “喏。” 陈博士躬身叉手,慢慢往后退步出了大厅,返回机密阁了。 萧崇光坐在厅堂的主位上,翻阅起了这两本关于信王的折子。 不过,崇光也不会把信王这二十一年的大小事全部看一遍,只是把他最近五年左右的主要经历进行查阅。 “旧历隆兴二十八年,尚为皇孙的信王,得先帝允诺,带一行武艺高强的府兵,前往徐州游行,约半年的时间,但只得信王一人归来,据信王所言,其伴当有的被山中野兽所害,有的不慎跌落悬崖而亡,但真伪未辨,疑。有内宫之人流传出,自徐州之行后,信王武功大进,经常在夜晚密练奇功,出处未知,疑。” “承和元年四月,信王前往凉州凤鸣关,替圣上慰获得沙丘大捷的凉州军,二十日后归,有影卫发现,信王与神秘男子会于清乐斋,对方身份不详,疑化妆潜行私会,或是无户籍平民,待查。” 会是什么人呢? 皇宫里的人?私会的江湖友人?还是其他一些不敢露面的朝廷官员? 萧崇光大脑快速思索,若是皇宫里的人,影卫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也无需如此偷偷摸摸,非要去清乐斋这样犯忌讳的地方,化妆更是没必要。 江湖友人虽是有可能,不过,信王外出的不过半年之久,此期间,完全没有和江湖上的人打过交道的消息。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可能,信王很有可能与朝廷的某些不敢露面的官员往来,当时梁相已经表明立场,要支持信王,所以,若是梁相的人,大可不必偷偷化妆见面,除非是没有归属任何一方势力的官员,这样的官员中,恐怕现在,唯有明镜司的嫌疑最大。 这里还有一个有趣得地方,他们私会是在信王刚刚从凉州归来的时候,莫非凉州军也牵扯其中? 萧崇光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由得背脊发冷,凉州军是楚国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其他任何军队能够比得上,他自己也曾在凉州军里呆过,自然对他们十分了解,若是这样的队伍出现问题,那真的是令人后怕。 “看来,得抽时间查查凉州军了。”萧崇光心里生起了这个念头。 就在他仔细阅看间,一名提卫快步跑上大厅,此人是提卫府望台上的通信卫,跪禀道:“启禀卫长,有密探飞鸽传书。” “拿上来。” “喏。” 通信卫从怀里掏出一枚寸许长的小竹筒,萧崇光接过后,挥手命其下去,他打开竹筒,从中拈出一张小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今日午时,信王以药物辅助,动武重伤太子、怀王,被禁足惠安宫。” “他们居然打起来了。” 萧崇光啧啧而道,最令他咋舌的是,信王居然能以一人之力击败两名身怀武功的皇子,这真是难以置信,虽然信上也言明了,信王曾服用药物,但练过武功的萧崇光知道,药物仅仅只是辅助,暂时增强气力罢了,若没有高强的武技傍身,空有一身力气,也难以取胜。 但是,这些年没有任何关于信王习武的记载,他又是在哪里学的武功?又是怎么找到的呢? “这局面,有点意思。” 萧崇光摸了摸下巴,而后将密信藏于袖中,继续翻阅信王的折子。 东都东市政通坊明镜司未末 此时,在明镜司的内堂里,何谦将自己的一帮主要下属召集了起来,在其面前的分别是掌事胡应棠、都尉李缙、参军高擎和监正江叔同。 何谦负手而立,正色道:“明日亥时正,本司丞会与信王殿下于翠亭斋一叙,我不在的时候,有江监正主导明镜司府衙的一切事宜,胡掌事辅佐,李都尉和高参军带上十名甲士,装扮成普通百姓与我同去,听明白没有?” “喏。”众人皆沉声应道。 “司丞,若是当晚有其他府衙来查,问起司丞去处,下官该如何作答?”江叔同问道。 李缙在一边抢先说道:“监正多虑了吧,明日乃皇后寿辰,又是亥时,哪里来的府衙会有闲心这么晚来查?况且,谁这么大胆子敢来查我们明镜司?” 江叔同皱眉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担心有些人就会趁此空档突然查访,尤其是在帝都的消息灵通者。” “江监正所虑也不无道理,”何谦点点头,“若是真有人来查,你就说本司丞奉皇命查案去了,我明镜司有便宜行事之权,不必过问圣上以外的任何人。” “喏。” 何谦转脸看向高擎道:“对了,高参军,明日亥时,你只要护送我至翠亭斋就行,之后的事交给李缙就行了,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请司丞吩咐。”高擎叉手道。 何谦道:“你送我至翠亭斋后,持我这份密信去天牢,”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件,交给高擎,“把这它交给天牢狱监王延,他会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只要把他秘密带回明镜司即可。” 高擎道:“司丞能否提前告知属下,要我带回的是何人?” 何谦道:“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不必多问。” “喏。” 何谦一挥衣袖道:“你们下去吧,提前做好准备。” “遵命。”众人叉手应罢,便依次退出了内堂。 看着这些下属离去的背影,何谦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对于他来说,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四章 再会 http://.biquxs.info/

东都东市清平坊翠亭斋戌正 翠亭斋还是一如往常的热闹,楼馆里的梁柱间,环绕着萧笙鼓瑟演奏的动人乐曲,以及女人们的娇嗔和男人们开怀而又放肆的大笑。 在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熏人酒气,这酒气与女人涂抹的粉黛香味掺杂在一起,显得异常刺鼻,但是,能来翠亭斋的人早就习惯了这种气味,反而会激起来客的兴致。 此时,陆云升已经来到斋中,还是挑自己平时订座、靠近湖边的白槐间,摆在桌上的,依旧是切牛肉、花生、女儿红,被陆云升号称为“小酌三件”。他正一边吃着牛肉片,一边喝着小酒。 忽然,一名翠亭斋的侍从推开了白槐间的门,满脸堆笑地叉手道:“客官,您让我传的话我带到了,椿姑娘说,她一会儿就来。” “很好。” 陆云升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丢给那个侍从,他连忙接住,并收进怀里,笑嘻嘻地道:“多谢客官,客官您慢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说罢,便关上了白槐间的门退下了。 云升推开了左边的纸窗,望向楼下被一层厚冰冻住的中心湖,天空正下着细如米粒的小雪,覆盖了翠亭斋的每一个角落,借助帝都夜晚的满城灯火,放眼看去,宛如身处一片白色的世界。 “若是没有那些个烦人的案子,真想就这样坐在这里,欣赏雪景,”陆云升痴痴地看着窗外,喃喃自言自语叹道,“真美啊。” “你是在说外面的景色,还是在说我?” 陆云升话音刚落,一道清澈犹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他回过神,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女子身着云升熟悉的鹤绣纹白衣,宛如凝脂的肌肤和那一双难忘的动人杏目,瀑布般乌黑亮丽的长发,这些天让陆云升恋恋不忘的椿姬,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白槐间,就站在他面前。 “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 陆云升很是紧张地站起身,双手很是无措,整个人都拘谨起来。 椿姬掩嘴轻笑道:“陆公子也是见过不少大人物的,怎么看见我这么一个弱女子,反倒如此腼腆。” “非也,只是姑娘美如天人,令在下看得呆了些罢了。”陆云升像是怕椿姬误会自己什么,赶紧解释一遍。 “公子,难道我们就这样站着说话么?”椿姬依旧笑着道。 陆云升先是一愣,马上回过神道:“当然不是,姑娘快请坐不必拘礼。”他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看着陆云升如此与初见教训恶霸时大相庭径的表现,椿姬一直在忍笑,慢慢坐下,云升亦盘膝而坐,连忙为她斟上一杯酒。 椿姬双手捧起酒杯道:“陆公子,我敬你一杯,这杯酒是我谢你那日相救之恩。” “姑娘太客气了。”云升亦举酒与椿姬碰杯共饮。 “陆公子这次叫我来,可是为了那日的邀约?”椿姬微微歪着头含笑问道。 陆云升道:“其实我是有另一件事想问问姑娘。” “公子有事就请说吧,小女子一定知无不言。” “好,”陆云升清了清嗓子,“不知姑娘还能记得起去年来翠亭斋的客人么?” 椿姬道:“公子说笑了,翠亭斋天天人来人往那么多客人,我如何记得住?不过”她顿了顿,“若是身上有特点的客人,或许我会有印象。” 陆云升道:“也罢,那我就把他们的相貌说一遍试试。” 于是,云升将信王与何谦的容貌与平时的衣着风格说了一遍,不过,他和信王没怎么接触,对于他的样子,只能照着密信文书上写的进行复述。 当说到何谦时常一副文人打扮时,椿姬忽然眼睛一亮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是有一个文人扮相的客人,时不时进出我们翠亭斋,我还奇怪了,一个读书人天天来翠亭斋这样的寻欢之所做什么。而且他举止怪异,所以对他的印象很深。” “那椿姬姑娘可知,他有哪些怪异的地方?”陆云升略感兴奋问道。 椿姬道:“他每次都是在亥时和子时才来,不要艺女不要酒,就点些小菜熟食,你说他穷嘛,可又出手大方,连包三个单间,只住中间房,还雇我们翠亭斋的侍从清走周围其他闲杂人员。” “这个做法倒是挺符合何谦的性子。”陆云升心里暗道。 只见椿姬继续说道:“每次都会约一个带着斗篷、看不见样子的神秘顾客,我们姐妹私下里都在议论,可能是哪个公子哥带了自己的红颜知己,偷偷在我们翠亭斋私会呢。” 陆云升点点头,现在至少可以确认,何谦曾出入过翠亭斋,但这并不能作为他私会、暗通信王的凭证,因为明镜司所办差务极为复杂和特殊,故而楚帝命御史台将明镜司人员可出自由入于风月场所这一条,明确地写进大楚律法,所以,这种事就算查到了,也无济于事。 “如果这样的话,只能派人在翠亭斋蹲守。”陆云升内心忽然蹦出这个想法,既然探风难成,何不守株待兔? “可是,万一何谦这段时间不再会见信王,那该如何是好?” 很快他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如果此计不成,那就浪费了一个下属,他也知道现在提卫府人手短缺,他和萧崇光的策划的每一步,都必须有所收获。 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没用呢? 陆云升的内心在苦恼纠结中,信王的回归很有可能会再次与何谦私会,但是,如今有刘元贞案在前,很难保证他们在这般敏感的环境下,依旧像往常一样秘密见面,而且,就算他们有此计划,谁又敢保证一定在翠亭斋呢? “公子,你在想什么?” 椿姬看见陆云升突然陷入沉思,忍不住出声问道,并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陆云升回过神,尴尬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忽然想到一下其他事。” 椿姬道:“我看公子这次来,一直心神不宁,不如这样,我用古筝为你演奏一首《凤凰羽翙曲》,说不定能起到安神定性之效。” “椿姬姑娘,很感谢你的邀请,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陆云升挥手谢绝道。 “公子,我看得出来,你现在是因为有重任或是心事所累,你今天的状态,与初见时完全不同,”椿姬似是感同身受地说道,“不妨相信我一次,歌曲是能够抚慰心情,不过耽搁些许时间罢了。” 看着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子如此盛情,陆云升真的无法再拒绝,点头道:“那好吧,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公子,稍等。” 椿姬带着点欣喜地转身推开门,对在外等候的两个侍女道:“秋儿、雪儿,去兰亭水榭,将我的沉香古筝拿来。” “喏。” 两个年纪不大的小侍女轻应了声便快步往椿姬所住之处走去,不一会儿,便双双抱着一把古筝抬进了白槐间,摆放在陆云升的右斜角处,并很娴熟地点燃带来的小铜炉香薰,用拂尘掸了掸琴弦,最后坐侍在古筝两边。 椿姬慢步走到古筝前,跪坐下来,双手轻抚,随着“徵”地一声开曲,琴弦在她的指间拨弄,优美的旋律若淡淡的馨香飘来,萦绕在身边,闭上眼睛,宛如指间身处于高山流水旁和宁静的田园,回音缭绕,久久不绝。直待音止声歇之后,才慢慢回归于现实。 陆云升缓缓睁开眼,顿时觉得身心都舒畅很多,刚才的那一抹愁云都似化做烟雾散去,不再疲惫,即使知道自己还身负重任,但不会因此而压抑难安。 椿姬双手乖巧地放在大腿上,杏眼含情地看着云升道:“公子,这首《仙游山水曲》,不知你还满意?” 陆云升鼓掌,注视着椿姬而道:“姑娘好妙手!我已经很久没听过如此美妙的乐曲了,我的整个心境都宁定下来了,真的宛如仙子临凡,送来天籁。” 椿姬轻笑地施礼道:“公子,过誉了,小女子只是普通人,能安抚公子的心情,我就已经十分高兴了。” 她微微抬眸,真好与陆云升的眼神相对,二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许久,突然觉得有些失礼,便双双收回目光,一个偏过脸去,一个低下了头。 椿姬身边的两个侍女见到这般光景,自然心领会神,知道有些不可言说的事情,皆偷偷掩嘴而笑。 而后,二人坐将下来,开始海阔天空聊了许多,直到接近亥时,陆云升才站起身道:“天色已晚,在下就不再叨扰了,告辞。”说罢,朝椿姬叉手辞别。 “我们日后还会见面吗?”椿姬忽然问道。 陆云升将长靴穿好后,面向椿姬道:“会的,我以后一定还会再来的。” 椿姬喜道:“好,我会在翠亭斋随时等候公子。” “嗯。”陆云升微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二人作别罢,云升便下楼去,刚走几步,忽然又回头望着椿姬。 “怎么了?”椿姬以为他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陆云升嘴角勾笑地道:“没什么,我就想多看你一眼。” 椿姬脸颊泛起绯红,害羞地别过脸去,陆云升大笑地离开了翠亭斋。 第二十五章 袭击 http://.biquxs.info/

东都东市清平坊梧桐街亥初 陆云升迎着风雪,走在回提卫府的路上,脸上带笑,心里都是乐呵呵的,能像今日这般,跟一直以来心心念念所爱慕的女子亲近交谈,还可以欣赏她单独为自己演奏的乐曲,着实令人感到愉悦。 这几日,为了刘元贞遇刺的案子,不但他和萧崇光牵扯进权力之争,还顺路刨出提卫府里的细作,现在又要与明镜司相争斗,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真的把云升搅扰烦了,也怕了,只有在翠亭斋、在椿姬身旁,才能让他得到片刻的舒适和安宁。 但是,既然担其职,必须尽其事,肩上披着重任,前面就算是有刀山火海等着他,也要继续查下去。 此时,东都内各家各户都已经收摊罢市,熄灯歇息了,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月亮和星辰被乌云笼罩,夜色浓郁,只能依稀辨别出周围的屋舍瓦房、飞雪飘扬,耳边也只有逆流寒风在“呜呜”的作响。 陆云升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狐裘衣,脚步也加快了。 就在这时,一道破风声骤然响起! 右上斜边,一把长剑突然窜出,直指陆云升的门面! 云升眼疾手快,立马侧身后退一步,避开攻势,与此同时,从腰间拔出佩刀,定住身形,双眉倒竖,大喝一声道:“什么人?竟敢行刺本卫!” 他定睛看时,只有一个模糊的黑影立于不远处,看对方的袭击的方式,他应该埋伏在右侧的民房之上,待自己走近后,再突然发难。 云升干提卫这一行干了五年之久,像这种突然袭击经历得太多了,时间一长,即使是在太平的时候,他全身上下时时刻刻都在防着偷袭,一般人想刺杀他,都很难奏效。 他话音未落,那个黑影纵身而来,并不答话,照着云升的胸口劈斩而去! 云升仗剑斜横在身前,挡下这一击,发出“锵”的金铁碰撞声,在黑夜中擦出激烈的火花,云升明显感觉到,对方力气极大,而且,他手握的长剑也不轻,但却在他手里运用自如,可见这刺客并非常人,定是受过专门的训练。 对方此时已经走近面前,借着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能稍稍看得清,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蒙面人,手持重剑,眼神中透着一股凶光。 那刺客低吼一声,再次施展攻势,陆云升知道,再这样硬对硬的话,自己肯定吃亏,只能先与其周旋,再想其他方法。 重剑一次次地劈砍而来,云升脚步如飞,忽左忽右地来回躲闪,几次落空后,那刺客明显气急了,也甚为不耐烦,疯狂的吼叫着狂砍,渐渐地剑法也乱了。 陆云升瞅准其破绽,佯做倒退之状,一脚后移,另一只脚原地不动,呈“一”字样,待对方靠近,便突然矮下身,以未持刀的手撑地,后移的腿猛烈使出“扫堂”式甩向那刺客的双脚! 陆云升的突然变招,实在出乎人的意料,刺客根本措手不及,被扫中双脚,登时站身不住,整个人往后仰,只听“嘭”地一声,便重重的摔倒在地。 云升见成功击倒对方,立马展开反击,收身挥刀往刺客的脖子砍去! 那蒙面刺客反应也快,举剑格挡开了云升的佩刀,并抬脚照他的腹部踹去,云升只得翻身躲避。 陆云升知道,光凭自己一个人很难对付此敌,于是避开的同时,从衣袖内掏出发号令的烟光筒,将刀插在地上,拔开拉弦,一道光弹划破夜空,最后在半空爆发成一朵璀璨的烟花。 这个烟花代表遭敌袭,命令周围的所有提卫至发射烟花的地点集合增援。 就在此时,那刺客已经爬将起来,怒吼着舞剑扑杀而来! 陆云升抽出钉在地上的佩刀,同时滚身连退,最后“腾”地站起,以刀护胸,摆开架势。 刺客挥动长剑,横扫而去,云升虽然用佩刀挡拦下来,但他自己也被震得连连后退,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和巨大铁锤碰撞。 这时,只见周边飞雪突然逆向飘动,只见刺客旋动巨剑,竟将风雪也被裹挟入内,形成一道强大的烈风环绕着他,最后他大喝一声,将巨剑重重地砸向陆云升的头颅! 云升惊得汗毛倒竖,调动浑身真气,汇流于双腿,抢先一步,提起小腿,脚踏身后的街道围墙,使出一招“燕斜飞”,如履平地一般快速移动,挪身至刺客侧旁。 而对方的攻击招式过于强大,无法变招,剑刃斩落,但听“轰隆”一声,直接将一堵墙硬生生地给砸塌。 这动静十分大,立刻惊动了附近的居民,不少人点着蜡烛、打开窗户向外看看发生了什么。 那刺客根本不理会这些,转过身正待要继续攻击,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哨声,而且连吹了三遍,听其音色,是那种青竹所制的短哨笛。刺客闻此哨声,马上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不甘心地冷哼一声,便转身纵步跃起,踏着连排的民房屋顶逾越而走。 “站住!” 陆云升快步追去,可对方已经消失在茫茫的风雪和夜色中。 他又朝哨声响起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处就算是白天也看不尽底的深巷,更别说是在晚上了,就是那吹哨的人还在,也摸不准他在什么位置。 这时,忽然火光亮起,陆云升回头一看,是附近的十多名巡街提卫找了过来。那名带头的队长一见是陆副卫长,连忙叉手躬身道:“拜见陆头儿。”其身后的提卫也一起躬身。 “陆头儿,是发现什么可疑人么?”那队长问道。 陆云升道:“我刚才遇到刺客偷袭,现已往我的东南方向窜逃,共两人,一个身材高大健硕,手持重剑,还有一个应该是刺客的守望者,身上有一把竹笛,你们就按这个线索,全城搜捕。” “喏!” 众人皆应喝一声,便朝陆云升指示的方向奔去。 东都东市东华坊俞府亥正 “废物!都是废物!” 俞晋元对着跪在地上的蒋卢破口大骂。 “你知道我为了把你安插进去,费了多大劲儿!你可是相府唯一在提卫府的暗桩!” 俞晋元在客厅里来回渡步,他刚从陵城回来,就听仆人说,蒋卢居然回来了,在知道事情原委后,更是如晴天霹雳,暗桩被揪出事小,可万一日后提卫府以此事作为要挟,逼迫相府,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毕竟安插暗桩一事,是俞晋元自作主张,没有问过任何人,事先梁相也不知情,若真的因为这自作聪明的主意害了梁相,那他的仕途就毁了。 “你,给我滚回自家宅子里,好好反省,无我之令,不许回来述职,听见没有?”俞晋元大声呵斥道。 “喏。” “滚吧!”俞晋元一挥衣袖,便去了内堂。 蒋卢早就吓得差点漏尿了,看见居然可以走了,当然二话不说连滚带爬地奔出了俞府。 在俞府的内堂里,一名侍卫打扮的带刀男子,帮俞晋元重新穿上裘衣,而后问道:“大人,您真的不去养怡堂了?” 俞晋元铁青着脸道:“我现在没空去理会,现在我必须要做的,是在梁相发现暗桩被捕前,提前跟他禀告,否则,将来我会死得更惨!”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亥末 “云升,你好好说一下刚才的情况。” 陆云升刚回提卫府,萧崇光就把他拉到内堂,询问他遇刺之事。 他此前也见到烟光筒发射的烟花了,经过提卫互相传送的口信,便提前知道了,陆云升遭人袭击一事,且极有可能与刘元贞案有关,于是才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详细情况。 “萧兄,你至少让我喝口水吧。”陆云升很无奈地道。 “你放心,小涛已经去帮你准备茶水了,”萧崇光拍了拍云升的肩膀道,“趁现在这空档,你先说说吧。” 陆云升扯了扯嘴角,然后就把遇刺的经过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萧崇光沉吟了片刻后说道:“这是有预谋的刺杀,而且,对方是个能掌握你行踪的人,非但如此,还精心挑选了刺客、时间和地点。” 陆云升听他这么一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乃问道:“萧兄觉得会是谁?居然知道我今日的行踪。” 萧崇光摇头道:“我现在也没有头绪,对了,今日你与那椿姬姑娘见面,可打探出了什么?” 陆云升道:“听她的描述,何谦的确曾出入过翠亭斋,因为他的着装与其他顾客不一样,所以给人印象深刻,而且次数还不少,但是,与会之人的身份还尚不知,因为对方总是戴着黑斗篷,无法辨认。” “也罢,”萧崇光摊了摊手,“这姑娘还能记起这些,已经挺不容易了,我也不期待真的能打听出什么重要消息,主要是让让你去轻松一下。”说到最后,萧崇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这算是给我短期休假么?”陆云升也笑道。 “不过,今日之后我们一刻也不能再放松了。”萧崇光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陆云升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你遇刺是一个征兆,现在我有个预感,”萧崇光看向悬挂在内堂右侧的帝都坊市总图,“日后,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敌人,必然会有一个更大的行动在帝都里进行,我们随时都要有应战的准备。” 第二十六章 命令 http://.biquxs.info/

大楚承和三年腊月十一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辰初 萧崇光跨出房门伸了伸懒腰,并打了个哈欠,精气神不是很足的样子。 昨天晚上他为了陆云升遇刺之事,在机密阁里查找江湖上知名的刺客和杀手,并整理成案,一直忙到丑末才就寝,睡眠时间严重不足,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黑眼圈也十分明显。 本来临近新年,各大机构、官员、府衙没有什么事做,清闲得很,就等着放年假,想不到突然来这么一出刺杀案,把整个局面都打破了,朝中各方势力开始涌动不安,矛盾再起,令整个帝都的官员人心惶惶。 最受伤的就是自己提卫府,不但要侦破此案,还要被各个势力盯着,这些还不算,刺客为了防止查案,竟敢公然刺杀提卫,简直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加快查案进程。可现在根本无处下手,我该从哪里展开才好?” 萧崇光一边想着,一边慢慢渡步至大厅,这时,陆云升恰巧也迎了过来,打招呼道:“萧兄,早。” “早。”崇光没精打采点了点头。 他们各自坐在大厅的左右主位上,仆从连忙将刚泡好的两杯茶摆在中间的主桌上。 二人端起茶杯正想喝几口醒脑,突然一名提卫匆匆跑来,跪禀道:“禀萧头儿、陆头儿,禁卫军周大人到。” “老周来干什么?”陆云升满脸疑惑地问。 “多半是催促我们破案的。”萧崇光捏了捏晴明穴道。 “老萧,老陆,你们刚起呢?” 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崇光和云升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金甲、头戴雁翎盔、披着红袍,身长八尺、留着三捋胡须的中年男子走进大厅。 此人正是统率内卫、武卫和提卫的总领、禁卫大将军周越。 周越为人直率、重情义,与萧崇光、陆云升意气相投,所以他们的私交一直不错,互相以兄弟相待。 “参见周大人。”萧崇光和陆云升齐齐叉手并单膝跪道。 “行了,我们之间就不兴这套虚礼。”周越乐呵呵地扶起二人道。 萧崇光请周越上了主位,自己和云升下了客席,并让仆从端上了一杯新茶。 “怎么样?案子进展得顺利么?”周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道。 萧崇光道:“惭愧,除了捕获几名暗桩,其他的一直没有什么新进展,反而几番遇刺,这些杀手实在是嚣张至极。” 周越道:“实话告诉你们,陛下对你们的办案力度很是不满,尤其是上次你们追捕探子,竟然闹到奉天门了,豹韬卫直接上诉,更是令陛下恼怒,若不是我在旁边好说歹说,恐怕又要治你们的罪了。” 崇光和云升这才恍然,上次缉拿太子卫率时,一路追到皇城下,惊动了奉天门的卫军,陛下却没说什么,原来是周越从旁劝说。 陆云升道:“真是抱歉,老周,又麻烦你了。” “是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萧崇光也很过意不去。 “哎,都是共事禁卫军的兄弟,相互帮助是应该的,提什么谢不谢的,太见外了。”周越摆了摆手道。 萧崇光道:“不如这样,我和云升都还没有用早膳,我们一起去外头的面馆吃饭,我请客。” 周越道:“吃饭的事待会儿再来,我是有任务来通知你们的。” “好,那先说公事吧。”萧崇光道。 周越作了一个靠近的手势,萧、陆二人会意,便走上前,只见周越伏耳压低声道:“今日是皇后的寿诞,陛下命禁卫军全城戒严,不但内卫和武卫进入紧急时态,你们提卫更要严守东、西二市决不能在皇后寿诞期间出任何事,否则,重处禁卫军!” 萧崇光和陆云升闻言,直惊得浑身颤抖。 试问,自从刘元贞遇刺案后的这几日,东、西二市何曾太平过? 提卫府就像是在救灾灭火一般四处奔走,京兆府管不过来,明镜司爱理不理,担子全压在提卫府身上了,没有减重不说,现在又来这么一道死命令,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周越也看出,他们听完后脸色不好,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如今东都的局面不是很好,但是陛下已经给我下了口谕,你们提卫府在年节前,可以自行多招募人手,不过人手名单得上报给我。” 陆云升闻言,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要知道,朝廷每个部门机构里的编制人员都是有规定人数,不能多招,否则,被吏部查出的话,会将此事交由刑部,按僭越罪惩处。 现如今,楚帝居然给提卫府下达可以招揽人手的口谕,这是自刘元贞案发后,朝廷里第一次进行的实质性帮助,现在提卫府最缺的就是人力,尤其是那种武功或是谋略都胜他人一筹的高手。 “唉,那又如何?现在临近年关,人人皆归心似箭,许多商铺早早就已经歇业回家,别人连生意都懒得做,谁还会管这些破事?还特地跑来当差?”萧崇光对这种帮助不以为然。 周越听的此话,哑口无言。 萧崇光说的这些,并没有错。毕竟现状如此,其实圣上会如此痛快地松口,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萧兄,话虽如此,但也不是招不到人手。”陆云升微微一笑道,“我有一位江湖上的朋友,家就住在东都附近,以我和他的交情,再加上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请他出山。” 萧崇光问道:“你说的这位朋友姓甚名谁?他有何本事?能信得过么?” “对呀,我等乃是皇家禁军,可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混迹江湖之人加入。”周越也严肃地附和道。 陆云升道:“你们放心,我的这位朋友一定靠谱,他名叫季筠,是师承天炉山龙虎派,是一位武林高手,只因对江湖恩仇失意而隐居东都城郊。他一向心思缜密,洞察之能入木三分,对于我们现在所办的案子,他是一个绝佳好帮手。” 周越和萧崇光沉吟了一会儿,最后崇光道:“听你这一说,我觉得可以去找找看。如果可以,自然再好不过。” “但也要仔细些,毕竟江湖之人不必朝堂官员,若是身世清白,自是可以。”周越道。 萧崇光道:“老周放心,你忘了我们有机密阁,可以查阅天下万民。” “对了,还有一个事儿我要提醒你们,”周越扫视了一下崇光和云升的眼睛,“这次刺杀案,不是无限期地让你们查下去,圣上今天对我说,他不希望在过年的时候,还听见什么不吉利的事,你们可知圣上是何意?” “圣上是要我们在年前结案。”萧崇光一语道破。 周越点头道:“不错,圣上就是这个意思。” 陆云升皱眉道:“这怎么可能?现在连一点头绪都没有,反而不断被对手步步紧逼,要在年前结案,难如登天。” 周越冷着脸道:“这时圣上的死命令,你接受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要是年前还破不了案······” “我就引咎辞官。”陆云升拂袖道。 周越笑道:“引咎辞官?醒醒吧兄弟,没那么简单,案子要是破不了的话,恐怕圣上得砍了你们的头拿来除岁祭天!” “再加上一些小人作祟,说不定还会落得个株连。”萧崇光面无表情地道。 周越拍了拍崇光的肩膀:“现在朝堂上,多少人想取代我们的地位,你是知道的。没想到,明年会不会再见面,就看你们能否侦破此案了。” 三人正谈话间,一名博士匆匆跑上大厅跪禀道:“见过三位大人,在下奉命查江湖册,发现有三个人符合昨夜袭击陆副卫的高手。”说罢,那博士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折子交给萧崇光。 所谓的江湖册,其实是一个庞大的档案库,现今江湖上的人物,基本都在上面。包括那些江湖人物生平、经历、家族情况、师承之地、所习的武功都被记载得一清二楚,而且每日皆有在更换新的记录。 陆云升道:“有劳林博士再去帮我在江湖册里,查一个叫季筠的人,季节的季,筠篁的筠。” “喏。” 林博士叉手退下。 “云升,你过来看看这三个嫌疑者的记录。”萧崇光忽然道。 陆云升顺着萧崇光所指之处看去,只见上面写道:郭霆,男,约三十岁,雍州高卢县人氏,拜师青云谷,师承青崖子道师,膂力过人,身姿雄壮,练得一身飞燕踏云功,以巨剑作为武器,鲜有敌手。 寇伯恩,男,约三十二岁,青州范县人氏,曾拜师飞鹰门,练得一身铁鹰功,可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手爪可破石碎岩,功夫甚高,所用武器为一把巨剑,身姿雄伟,体壮如牛,是一个外家高手。 窦寅,男,二十八岁,扬州德文县人氏,曾拜师海蛟派,武功过人,体态如熊,身长九尺,其年轻时即可一拳将坚石震碎,轻功了得,以巨剑为武器。 云升沉吟道:“这三个都有嫌疑,得好好查查。” 萧崇光道:“这个窦寅来自海蛟派,我记得丞相的侍卫曹子骁也是海蛟派的,这个我可以去相府,至于,前面两个就比较棘手了。” 第二十七章 准备 http://.biquxs.info/

“要查其实也不难,除非明镜司肯借用玄机阁。”周越道。 “他们要是肯借明镜司,除非母猪会上树!”陆云升撇了撇嘴,萧崇光则清了清嗓子,没说什么。 周越微微皱眉道:“看你们这模样,想来这明镜司即使参与此案,也没给你们多大帮助。” 陆云升“噗嗤”笑道:“他们没捣乱,我就回家烧高香了。” 周越双手交叉抱胸道:“是不是明镜司予你们为难了?” “我们现在怀疑,明镜司可能与刺杀案有关。”萧崇光道,于是便将自己所分析的脉络细说了一遍。 周越道:“听你这么说,明镜司的确有很大的嫌疑,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劝你们,尽量不要正面调查明镜司,只可旁敲侧击。” “这是为何?难道就因为他们直接隶属于圣上吗?”陆云升有些不忿。 “就是因为这个。”周越直视云升的眼睛道,“你们应该知道,现在的明镜司虽然看起来孤僻一方,不与朝中大员来往,但却如日中天,得到圣上的青睐,被视为心腹,故而,圣上在处置一些事情上,难免会偏袒明镜司,你们现在没凭没据地去调查他们,一旦被圣上知道,必定会重处你们,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求不了情。” 陆云升闻言沉默不语,萧崇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后道:“我明白,老周,对于明镜司之事,我们会把握好分寸的。” “唉,这件案子实在是太为难你们了。”周越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好了,没其他什么事的话,我也该回去了,皇城里还有一些事等我去办,我就先告辞了。” “不吃了早点再走吗?” 崇光还想再挽留,只见周越摆手道:“不行啊,最近确实忙,以后有空的时候再说,我走了。” 说罢,便朝萧、陆二人叉手辞别,往大门口走去。 东都皇城紫微宫辰正 今日是姜皇后的寿诞,宫里的宫女、太监早早地就开始布置紫微宫,换上喜庆的大红色布帘和地毯,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瓜果,宫内的大红灯笼全部都换新的,宫殿内外,包括庭院,全部打扫得干干净净,修理得整整齐齐。 此时,太子宋禹和怀王宋琦已坐在客席上,他们刚刚给姜皇后请过安,闲来无事,就干脆待在紫微宫里,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喝着热茶。 姜皇后也换上了红绸金丝绣凤装,云鬓间戴着飞凤朱钗,颈上挂着金光璀璨的金镶白玉链,双手的拇指、中指和无名指,分别戴着祖母绿扳指、红玉扣和紫玉石,显得十分华丽动人。 姜后端坐在主位上,微微蹙眉地问道:“禹儿,琦儿,你们身上的伤真的不打紧么?你们知道,我们皇家无论过节还是过生辰,都有许多繁缛礼节,到时候要你们做这个,做那个,很容易触碰伤口的,千万不要为了母后的一个生辰,强撑过来。” 宋琦笑道:“母后放心,我们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宋禹也道:“是啊母后,您忘了,我之前学武时,受过的伤比这重多了,这些不算什么。” 姜后道:“本宫心里挂着的,除了你们父皇,就是只剩下你们了,不想你们出任何事,可你们好端端的为何要打架?都是兄弟,这传出去,影响多不好,若是被别的蛮夷小国知道了,还不得笑我们天朝上国后院不宁。” 宋禹笑道:“好啦母后,今天您生辰,就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了。” 宋琦亦附和道:“是啊是啊。哎母后,您今天真漂亮!讲实话,您就像今日才刚要嫁给我父皇似的。” 宋禹道:“就是,什么六宫后院,统统都不如母后一人。” 姜后听了两个儿子的夸奖,脸上都笑开了花:“行了,本宫都这把年纪了,就别满口花样地乱讲。” 宋禹道:“哪有,我和十一弟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这时,姜后想到了什么,又恢复正经地说道:“刚刚琦儿讲到出嫁,本宫突然想起,禹儿你已成年,该考虑太子妃的事了。” 宋禹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叉手道:“母后,儿臣这段时间着实太忙了,而且,我还要抽点时间,为父皇分劳一些政务,这选妃并非大事,儿臣觉得,不急在这一时。” 姜后嗔道:“你不急本宫可是急得很,况且,选妃怎么能算小事,这可是关乎你的终身大事,你看看人家铣儿,早早地就已有了王妃人选。本宫决定了,待本宫寿辰一过,就给你挑日子选妃。” “母后您当初要是不提,五哥还不一定说出来呢。”宋琦小声嘀咕道。 “你闭嘴!”姜后斥道。 宋琦连忙捂住嘴不敢再乱说什么了。 宋禹面露难色道:“可是,父皇那里······” “你别拿你父皇来搪塞本宫,”姜后皱眉道,“你父皇还是壮年,身体好得很,不需要你操那么多心。选妃的事就这么定了。” 宋禹见无法反驳,只得叉手躬身答应了一句:“喏。谨听母后之命。” 东都东市靖康坊昌华街辰末 萧崇光和陆云升坐在荣记酒馆里,大口喝着牛肉汤,就着肉包子和酱饼子。 周越说皇上下令,要提卫全城戒严,只得重新进行人事调动,和事务安排,又忙活了一个时辰,才有空来离提卫府最近的酒馆吃早饭。 “唉,萧兄,你说我们这是什么命呐,为了这东都太平,我们跑前跑后,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抓了多少贼?立了多少功?现在倒好,这是上面一个接着一个死命令颁下来,我算是看清了,我们的下场,不是被罚死,就是被累死。” 陆云升喋喋不休地发着牢骚,萧崇光在旁边听得头要炸了,现在若是有个苍蝇拍在他手里,他会毫不犹豫地盖在陆云升的嘴上。 “行了!讲够了没有?有吃的都堵不住你这张嘴,”萧崇光重重地把筷子“啪”地拍在桌上,“你有这个时间在这里吧啦吧啦地说这些没用的,还不如留点力气,出去办事。” “不是,萧兄,我是真的满肚子怨气没地发。”陆云升也是被憋得烦了。 萧崇光没理他,继续夹起其牛肉,“嗖嗖”地吃起来。 刚吃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对着陆云升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陆云升闻言皱起眉头:“这个方法虽好,可是我们人不够啊。” 萧崇光道:“这样,你去联系京兆府,让他们派些人来帮忙。把巡视街道的任务交给他们,这样就不用纠结人手问题了。” 陆云升问道:“那他们要是问起我们具体做什么,我应该怎么回答?” “你就说,我们要侦查案子,审问刺客等等,反正有什么他们拒绝不了,你就说什么。” “我尽量吧。”云升捂脸道。 萧崇光道:“没法子,不这样做,无法确保今日无事发生。” 东都西市政通坊明镜司巳正 “禀司丞,我挑选的十五名武艺高强的甲士,已经全部乔装好,就等司丞下令了。” 在明镜司大厅,都尉李缙叉手对何谦道。 何谦点头道:“好,告诉他们无须着急,我们是今晚行动的,让他们吃饱喝足,晚上才有精神。” 李缙叉手道:“喏。” 这时,掌事胡应棠匆匆而来,手里捧着一张纸条对何谦道:“禀司丞,‘秋蝉’来信。” “盛上来。”何谦勾了勾手道。 胡应棠恭恭敬敬地将纸条交给了何谦,何谦打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提卫府已有行动,人员任务重新分配,疑有其他动作,待查,秋蝉。” 何谦抬头对胡应棠道:“你回信告诉‘秋蝉’,继续刺探,随时向我汇报,但今日亥时至丑时,我不在府,可以不必回音。” “喏。”叉手胡应棠道。 正当应棠要退下时,何谦又叫住了他:“等一下,你还是把我今日要做的事告诉他,一旦提卫府安排的事会与我相妨害,必须立刻回应。” “遵命。” 东都西市光德坊京兆府巳正 京兆府府尹郭嗣源正在书房里写皇后寿辰贺词,今日楚帝召集百官为后祝寿,郭嗣源身为东都要员,当然也在此列。 写完这些华辞丽藻,他还得早些跳选入宫朝见的衣服,只有这些琐事干完,他才有时间去做正务。到时候临去前,还得沐浴更衣,晚上以后,基本就没时间了,他必须在戌初前,把今日的政务做完。 这时,忽然一阵响起叩门声。 “进来吧。”郭嗣源眼也不抬地道。 房门被推开了,主簿冯国忠走进书房,对郭嗣源叉手道:“属下冒昧前来,打扰了大人。” 郭嗣源笑道:“哦,原来是冯主簿啊,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冯国忠道:“属下只是想问大人,上次关于和明镜司联手的事,大人考虑得怎么样了?” 郭嗣源停笔道:“本官觉得,还是要相信提卫府,毕竟这件事本归他们管。” 冯国忠叹气道:“怪不得上次大人亲自护着清乐斋的人,原来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郭嗣源张口,还想说什么,外面一名差役叉手跪道:“禀大人,提卫府副卫长陆云升求见。” 冯国忠笑道:“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第二十八章 借人 http://.biquxs.info/

听得差役的传唤,陆云升便大步进了郭嗣源的书房,只见到郭嗣源端正在太师椅上,而冯国忠则侍立在一旁。 这间京兆府所设立的专门书房,占地还是很大的,足有三间普通卧室的面积,除了固定的书桌、椅子、书柜,在角落、柜子上,还摆放着许多好几百年的古董瓷瓶玉器。而在书桌还配有会客用的侧席。若是写字或是看书累得的话,在正门右边还有一个竹制摇椅和躺椅,可以舒服地在上面小憩一会儿,配置都是上等。 “提卫府陆云升,见过府尹大人。”云升朝嗣源恭敬地叉手道。 “陆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郭嗣源笑眯眯地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陆云升点点头,落坐在左侧的客座上,冯国忠跟上去,依旧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二人刚坐下,两名差役便匆匆而来奉上香茶。 “不知陆大人此次找本府有何事?”郭嗣源首先开口问道。 云升道:“是这样的,今日是皇后娘娘寿辰,陛下命我提卫府严加护卫东都,今日不可发生任何会惊动百姓的事件。本来这般任务并不难,可是大人也知道,前段时间发生刺杀案,致使我提卫府大部分人马被派出调查,已无人可派,所以,今日巡查之任,希望府尹大人能派差役援助我们提卫。” “这······”郭嗣源轻抚着长须,面露难色,“陆大人,本府知道提卫府这些日子都在忙刘大人遇刺案,圣上又下如此旨意,的确棘手。本府虽想帮忙,奈何京兆府差役若交由其他机要调度,需有吏部的调令方可。” 陆云升道:“府尹大人,拱卫京师,亦是京兆府之责,只不过,此次的重心要务在我提卫,大人只要将此务作为调查刺杀案的人事调动处理,写一封协从办案的公文交付吏部即可。” “陆大人此法虽好,但是,万一吏部查下来,发现端倪,上报御史台的话,那罪责可是不轻呐。”郭嗣源依旧有所顾虑。 云升道:“府尹大人放心,御史台若是追查此事,你就将所有罪责推给提卫府,有什么事,全部由我提卫府承担。” “陆大人这是说哪里话,”郭嗣源脸有愠色地道,“本府岂是怕罪之人,本府不过是担忧会节外生枝而已。” 顿了顿,郭嗣源思索了一番后道:“罢了,既然陆大人说到这份上了,本府若再推辞,就太小气了。好吧,陆大人,我即可写一封调令,从今日巳末起,我京兆府的差役由提卫府调用,直至明日辰初收回,这样可好?” “多谢府尹大人!”陆云升欣喜地站起,并叉手躬身道。 郭嗣源摆手道:“都是为朝廷做事,应该的。” 待陆云升离开后,冯国忠方朝郭嗣源叉手道:“大人,您真的要把府中的指挥权交给提卫府吗?您是否太过信任他们了?” 郭嗣源冷冷地瞥向他道:“那依你之见,本府应该如何做?” 冯国忠一听这话,顿时汗毛竖起来,这分明就是让自己别插嘴。他立刻改口道:“不敢,属下只是替大人担忧而已。” “放心吧,本府为官多年,知道怎么做,”郭嗣源朝着房门外远眺,“我同意让差役去帮助他们,但我并没有说全权交由,只是部分罢了,足够巡视东都的人数就行了,只要有制权在手,派一些人过去,也无伤大雅。” “大人英明。”冯国忠叉着手深鞠一躬道。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巳末 此时,萧崇光已经将所有提卫全部召回,聚集于府中大院内。 提卫府,出来萧崇光和陆云升两名正副卫长外,其余的下属提卫共计有一百五十名,期间抓捕三名暗桩,剩余一百四十七人。 虽然这些提卫个个刚猛似虎,但是他们将要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刺客及暴徒,论手段,丝毫不比他们差,甚至还胜过他们,至少,萧崇光和陆云升所遇到过的,都是难缠的家伙。 “今晚是皇后娘娘的寿辰,陛下说了,今日不允许出现任何紧急或是不吉利的事,因此,将会有一些特别的任务交予各位弟兄。”萧崇光大声地说道。 “头儿,到底是什么任务?”一名提卫出声道。 萧崇光道:“你小子急什么?至于此次任务的具体事宜,我会在今日酉正告诉各位,我现在跟大家说明,是要给弟兄们提个醒,大家做好准备,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做事。” “喏!”众提卫皆叉手躬身答道。 待众提卫散后,陆云升才匆匆归来。 “怎么样?郭嗣源答应了么?” 还没等陆云升喘口气,萧崇光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我出马你还不放心吗?”陆云升笑道,“郭嗣源答应了,要不是我用激将法,那老小子还想推三阻四的拖延。” “做得好。”萧崇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陆云升又道:“不过,我总觉得他话没有怎么说满,让我有些担心,恐怕会出现差池。” “无所谓,”萧崇光挥了挥手,“差役只是障眼法,只要有人出现就行。具体方案,我们进去聊。” “好。” 二人遂转身进入了内堂。 东都皇城惠安宫午末 此时的惠安宫大门紧闭,在屋里,宋麟盘膝坐在床上,正合眼打坐。 实际上,他在修炼自身的武功,双手相叠置于肚脐之下,调息运气,使自身内力更加深厚,达到仅用暗劲,就可以断木摧石。 “咚咚咚” 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 “谁?” 宋麟张开眼,低声喝问。 门外之人也压着声音道:“殿下,我看到皇后娘娘的凤驾了,只差几步就到惠安宫外。” 这个声音是服侍宋麟的侍从太监小林子,为了不被人发现和打搅,宋麟特意派他到宫殿外把守。 “知道了。” 宋麟走下床,径直打开宫门,对小林子道:“你吩咐下去,准备迎凤驾,我自去迎接。” “喏。” 小林子应了声,随即一路小跑地往宫殿后去了。 皇后突然跑来做什么? 宋麟心里暗自思索,只觉得,十有八九和自己与太子之间的冲突有关。 “莫非她是来问罪的?可是,在自家寿辰时说这件事,难道不会不吉利吗?” 要知道,皇家对于隆重的节日和特殊日子是非常看重。 宋麟依旧推测不出来,但是现在已经容不得他继续想了,这边小林子前脚刚走,那边皇后的凤驾后脚随即而至,只见八个太监力士两人一组,四个在前,四个在后,抬着一顶敞开式的金镶红木鸾轿,可以直接看到端坐在上面的姜皇后,在轿子周围,还跟着一排宫女和一排的服侍太监。 “皇后娘娘驾到!” 走在最前面的、手持拂尘的开路太监高声大喊,凤驾也随后进入惠安宫的院内,宋麟见到,连忙整理好衣冠迎上去,然后再轿前叉手跪道:“儿臣参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姜皇后抬手示意道。 “谢母后。” 宋麟站起身,同时,鸾轿也放了下来,两个贴身宫女上前,将姜后搀扶下来。 “母后,快请进。” 姜后只带着两个侍女跟着宋麟入内,其他人则在院子里等候。 皇后坐上了主位,宋麟便落座在右首的客席。这时,小林子和另一个太监给二人奉上香茶。 “母后今日大寿,本想清晨就去祝寿问安的,可惜儿臣被父皇禁足在宫中,无法出去,望母后恕罪。”说罢,宋麟叉手深鞠一躬。 “麟儿不必多礼。”姜皇后叹了口气,“你说,你们兄弟比武,怎么出手如此重?弄得两败俱伤,成何体统?现在倒好,惹得天颜盛怒,禁足惠安宫。” 宋麟低下头道:“母后都怪我太争强好胜,为了赢,居然去吃哪种害人害己的药丸子,害了皇兄和十一弟,是我对不起他们,母后,您要打要骂都也可以,我都认了,这是我自作自受。”他一边说着,一边啜泣起来。 其实,对于比武之事,姜皇后是最为恼怒的,尤其是看到自己的亲儿子宋禹被打成重伤,换作谁都会心痛。 但是,伤人的信王毕竟不是亲生,自己又是六宫之主,姜后实在不好出面教训,楚帝也是因此,索性直接下令禁足信王。 姜后此次,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信王这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哪里好意思继续说他? 她摇了摇头,然后道:“行了,今日本宫生辰,不想看见哭哭啼啼的模样。这样吧,我回去求你父皇,暂且免你处罚,让你今日参加我的寿辰宴。你是皇子,一定是要参加的,少了你的话,像什么样?这样也不会惹大臣非议。” 按照姜后的真实情感,她是真心拒绝在寿宴见到信王的,但是,他是被丞相梁子卿所拥护,若寿辰宴上独少了宋麟,以梁相的多疑性格,肯定会起疑心,将来必然加大力度对付太子。 “母后,儿臣实在没脸去参加您的寿辰宴。” 信王一直没有抬头,谁也看不见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第二十九章 戏团 http://.biquxs.info/

姜皇后闻言先是一愣,忽而想到什么,她“腾”地站起来,凤目微怒地望向宫外,说道:“本宫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什么,本宫不会让你得逞的,这个寿宴,你必须参加!” 说罢,姜后愤愤地猛甩绣袍,便快步离开。 “皇后起驾!” 门外的开路太监高声喊道,随后姜皇后便登了鸾驾,朝惠安宫外离去。 宋麟沉默地站起了身,忽然,他像狼一样缓缓地转过头,眼神似鹰隼般锋利地望向那逐渐消失的鸾驾。 东都东市义和坊丞相府未末 “此事我早就知道了。” 梁子卿站在内房里,看着挂满墙的华服,他要挑选一件合适的衣袍去参加今晚的皇后寿宴,只有管家跟随在一旁侍候。 “请丞相责罚。” 隔着一道帘幕,俞晋元颤巍巍地跪着。 昨天夜晚,俞晋元冒着风雪夜去通知暗桩被抓一事,被曹子骁以丞相熟睡为由堵在外面,早上上完朝后又有一大堆紧急的事务要处理,只能在梁相午睡前禀告此事,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被梁子卿提前知道了。 “此事不怪你,你也是为我着想,”梁相没有看他,“而且,我们的暗桩被抓,也纯粹是个意外,据我所知,本来是个针对与刘元贞遇刺有关者的行动,没想到误打误撞,连我们的人也进他的罗网里了。” 俞晋元低着头道:“丞相,提卫府会不会以此事为借口要挟我们?或是拒绝提供提前的消息?” “他们敢吗?我借他萧崇光十个胆!” 梁子卿声音一下子提高许多,瞥了一眼帘幕外的俞晋元。 俞晋元道:“虽然丞相您威慑朝堂,但是,那提卫府仗着自己是禁卫军的编制,以只听命于圣上为借口,狂妄得很,从来是不甘受制于圣上以外的人,所以,丞相还须警惕。” 帘幕另一边的梁子卿闻言,沉吟了片刻,然后说:“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置,剩下的你也别过问了,回去做好本分职责即可,临近年关,耳目混杂,这些时间,还是少接触的好,若有需要,我会传唤你的。回去吧。” “喏。” 既然梁相说到这份上了,俞晋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顺从退下了。 梁子卿看着他离开后,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平复了心情继续挑选。 “丞相,要不选这件红袍吧,大红色,显吉利。”管家笑眯眯地推荐道。 “你笨啊,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宴,皇后和圣上当然是穿红金绣袍,你让我也穿红色,是让我去比肩正主吗?” “不敢。”管家吓得连忙躬下腰。 梁子卿眼珠子一转,最后点头指了指最左边的那一件:“还是这蓝袍好些,既内敛又沉稳,又能衬托正主。这才是臣子应该穿的。” “丞相英明。”管家随即附和。 这时,外面有一奴仆跑至门外道:“禀丞相,提卫长萧崇光在府外求见。” 梁子卿笑道:“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你让他在大厅等着,我马上就过去。” “喏。” 奴仆应声退下。 “叫丫鬟们,先把我今日穿的便服换上吧。”梁子卿挥了挥手对管家道。 “喏。” 东都皇城奉天门申初 白江鹤一如往常地带着今日的值班的兵士,守在奉天门外。 他原是在幽州边塞,抗击戎狄的前锋将军,因为战功卓著,被提拔上位帝都,成为豹韬卫大将军,拱卫皇城。 一开始他并不喜欢这种看门的工作,但是干了两年后,也就慢慢适应了这种安逸的工作和生活,白江鹤的思想也发生转变:就这样,顶着个将军头衔,每天在帝都做着守门工作,而且一年到头也都没什么事,照样领厚禄,还能天天老婆孩子热炕头,有什么不好的? 最近这几日,气温降得十分快,又时不时刮几阵北风,他特意命人给自己摆了一张可以半躺的椅子,这样可以坐在墙门边晒太阳。 “这该死的鬼天气,冻得手脚都麻了,还得穿着这副破铠甲。”一名豹韬卫士兵仰头看着天空咒骂道。 “还有二十天才过年,慢慢熬吧。”另一面士兵无奈地摇头。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瞎说什么呢?天天就丫的站岗还嫌不好?”白江鹤偏头看向他们,“怎么,皮痒痒了?想分到幽州边疆打仗吗?” 那两个卫士闻言皆摇头笑道:“自然是这里好了,这不还有将军您照顾嘛。到了外头,上哪找您这么好的老大。” “得了,别拍我马屁,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白江鹤扯了扯嘴角,“你们给我好好看门就行。” 这时,一个卫士好奇地问道:“哎,将军,您不是在幽州那里从过军吗?正好大家伙都闷得慌,要不您给我们讲讲有什么有意思的事,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白江鹤向来处世圆滑又大方,所以与自己手下的关系非常好,平时也互相打趣,故而说话,做事也没太过拘谨。 “行啊,我也无趣得紧。” 白江鹤坐起来,其他的卫士见有故事听也都稍稍凑前去。 他清清嗓子,张开嘴正准备说,突然一名卫士喊道:“将军,你快看!” 白江鹤的话猛然被打断,顿时失去兴致,埋怨斥道:“看什么看?老子的开场都没讲,就被你这个犊子扯开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循着那卫士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队装束有些异域感的车队,朝皇城这边缓缓驶来。 这只队伍,足有五辆大马车,每辆马车上都坐着五到六个人扛着满满的大宗货物,且被油布包裹住,识别不出是什么东西。 “戒备!” 白江鹤沉声命令道,其余卫士也都收起了先前的嬉皮笑脸,握紧长枪,严阵以待。 车队很快就来到奉天门下,一名卫士走上前去,喝道:“站住!这里面是皇宫重地,无圣上所赐金令者,不得入内!” 在第一辆马车上,有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他见着被卫士拦住,急忙停下车,他笑嘻嘻地着搓手,走到那位卫士面前,说道:“这位小哥,我们是彩云杂戏团的,受信王之邀,给皇后娘娘表演祝寿。” “有何凭证?” 那中年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并交给那名卫士:“这是信王殿下的亲笔手书,喏,上面还有信王殿下的王印。” 卫士看了一眼,而后交给白江鹤阅览。 信王的字迹什么样,他自然不知道,不过,上面的的确确盖着“楚信王印”的红章。 但是白江鹤也不可能仅凭这个印章,就让如此多的马车进入皇城。他把信还给那中年男子:“你先候着。”而后转脸又对旁边的卫士道:“你持我金印入宫,询问宗正寺,查问信王是否有让这些杂戏团庆贺之事,若是有,一定会向宗正寺留下备案,查到备案后,再将此事告知禁军的周统领,问他如何处理,早去早回。” 说罢,便从腰带处取下有足一只手掌大小的金印,拍给那名卫士。 那卫士点点头,正准备走,忽然停下脚步问:“将军,要是没有备案呢?” “废话,没有备案我肯定让他们滚!快去。”白江鹤瞪了瞪眼。 卫士吓得肩膀一缩,不敢再说什么了,快步直奔皇宫而去。 东都东市义和坊丞相府申初 萧崇光在大厅里,足足等了半刻钟,梁子卿才穿着一身土黄色的便服,从内屋里出来,和他相见,他心里直嘀咕:“这官架子也是够大的,换件衣服还那么久。” 二人叙礼毕,崇光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梁相,我此次来,是想找您的贴身侍卫曹子骁。” “哦?” 梁子卿挑了挑眉,他本以为萧崇光是为了暗桩之事,没想到居然和曹子骁有关。 “怎么了?是我那贴身侍卫犯了什么事,还是他做了什么,惹到萧大人了?”梁相微笑着说。 萧崇光道:“不敢,只因昨夜,我们提卫府的陆副,在回府的路上,突然遭人刺杀,幸好陆副练了些武功,没有遇害,但也让那刺客也逃脱了。他与刺客周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是个使重剑的壮汉,且轻功了得。我提卫府的机密阁查出,有三人与刺客的特征相符,其中就有和曹子骁同门的窦寅,我想问他关于这个窦寅的事情。” 梁子卿抚了抚胡须,然后道:“萧卫办案,本相自然要配合,不过,曹子骁现不在府上,我命他去置办一些,送给皇后娘娘的贺礼,恐怕得等上一段时间。” “大概要多久?” “他也去了许久,最迟也会在申正回来。” “那我就在大厅等他吧。” “萧大人,除了曹子骁的事,你就没有其他事要问本相的么?” 梁子卿直勾勾地盯着萧崇光的眼睛问道。 崇光道:“我晓得梁相是问关于暗桩之事。丞相放心,只要相府帮助我提卫办案,其他任何细微末节的嫌隙,我们提卫府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我也希望丞相,下不为例。” 第三十章 盘查 http://.biquxs.info/

梁子卿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好,萧大人果然大度,本相也向你许诺,绝不会有下次了。” 萧崇光点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 东都东市皇城奉天门申初 此时,周越已带领着武卫来到了奉天门前。 他缓步绕了车队一圈,又将杂戏团,每个人扫视一遍,最后至那个中年男子面前:“你是这个杂戏团的班主?” 那中年男子笑着道:“是,小人正是这彩云杂戏团的班主,鄙姓陈,叫陈鑫。” 周越严肃地说:“我已经向宫内询问过了,信王殿下确实禀过此事,圣上也批准了。不过,按照规矩,我还是要检查你们车队,例行公事。” 那陈鑫依旧笑吟吟地道:“自然自然,这江湖有江湖的规矩,皇宫也当然有皇宫的规矩嘛。” 周越没有接话,只是回头对武卫道:“左右,检查!” “喏!” 武卫共有二十人,他们分成三组,掀开油布,检查马车上的所有大宗货物,只见油布下面所盖的都是些大木箱子,每个箱子的长宽足有两米长,相比较普通百姓家的,这简直就是庞然大物。 周越向陈鑫讨要了钥匙,而后由武卫们依次打开,只见里面都是些戏服、表演道具和杂戏团成员的私人衣物。 杂戏团除了班主陈鑫外,还有五女八男,对于皇宫禁苑来说,人数已经算十分多了,况且还都是平民百姓,这万一出事,那他这个禁卫军大统领可是第一个担罪的。 “信王殿下啊信王殿下,你可真是给我出难题呀!” 周越内心暗叹,他现在是一肚子苦处没地方发。 “大统领,这杂戏团可有问题?”白江鹤上前一步问道。 周越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那我是放还是不放?”白江鹤又抛出一个问题。 “既然没有问题,圣上又允诺了,让他们进吧。”周越挥了挥手,满心无奈。 白江鹤点了点头,便对那陈鑫道:“待会儿你跟我们周大统领进去,记住,表演结束后立刻收拾东西离开,平民在皇宫不可久留,我会派人随行,若是你们敢拖拖拉拉,驻足逗留,本将军必定重罚!” “是是是,小人不敢。”陈鑫连连点头哈腰地道。 “走吧走吧。”白江鹤双手抱胸,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了。 陈鑫高兴地对身后的同伴吆喝一声:“走喽!” 五辆马车在的各自车夫的鞭赶催促下,缓缓地向皇城内驶去。 周越望着这些马车的背影,心里总是有一股难以明说的忧虑。 东都东市义和坊丞相府申正 “丞相,曹护卫回来了。” 一名侍从微微低着身,走至梁子卿面前说道。 话音刚落,曹子骁手里提着三个用布包裹着的盒子,笑吟吟地走进大厅:“丞相大人,看我给您买什么东西回来了!” 他刚刚踏进厅内,眼睛的余光便瞥见了坐在客座的萧崇光。 “哟,萧大人,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相府做客?”曹子骁转脸看着崇光道。 梁子卿出声说:“子骁,人家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曹子骁将手里的三个盒子放在客桌上,“有事吗?” 萧崇光道:“曹护卫以前是海蛟派的弟子,着一点没错吧?” 曹子骁点点头:“不错,怎么了?” 萧崇光继续说:“那么,曹护卫可否认得与你同门派的窦寅?” “你是说窦师兄啊,我当然认得!他武艺高强,待人和善,我尚在门派里学武时,他就曾指点了我不少武技,记得我未入门的时候,就与家师云游四方,曾凭本门绝学,击败不少武林好手。故而他现今在整个江湖都有名。怎么,是我窦师兄出什么事了么?”曹子骁稍稍皱起了眉头。 崇光道:“那倒没有,你先回答一下,你知道他最近的情况吗?” 曹子骁道:“自然。在门派中,我与窦师兄交情最好,时常都有书信往来。” “既然如此,你可知他在江湖上的交友中,有没有邪魔外道或是一些神秘的组织?” “这是什么话!我窦师兄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会和邪魔外道有交情?”曹子骁发怒道,”萧卫长,你今天突然跑过来问我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萧崇光连忙道:“曹兄弟,你别误会,我没有冒犯你和窦寅的意思,只是昨晚陆副卫长遇刺,而那刺客刚好与窦寅有相似之处,当然,还有其他的嫌疑人,我此次来就是为了甄别那刺客的身份,你既然与窦寅要好,应该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吧。” 曹子骁依然有些气愤,大声说道:“我告诉你!我窦师兄是绝对不会做出刺杀他人的事儿的!” “子骁!不得无礼!”梁子卿在一旁呵斥道。 曹子骁这次降低声音道:“我前日还与窦师兄互通了一次书信,他说近日和家师一起外出置办一些米粮、香油和肉食什么的,等过年的时候用。” 萧崇光道:“我可否借书信一观?” “当然。”曹子骁望向梁子卿道:“丞相,那我暂回房中取信。” “你去吧。”梁子卿挥了挥手。 曹子骁随即转身往东厢房而去。 这时,周焕章从外面走入大厅,见到萧崇光居然来到相府,有些意外地一怔,而后朝梁子卿叉手躬身道:“丞相,您吩咐我等置办的年货,我已命管家送至后堂,丞相可随时到后堂查看。” “好,焕章辛苦了。”梁子卿抚须道。 “见过萧大人。”周焕章又对崇光施了一礼,萧崇光亦点头致意。 梁子卿走向客桌,解开桌上裹着的盒子的丝布,并打开盖,满脸喜色地道:“子骁真是有心了,知道我喜欢吃这玩意儿,还特地帮我买。” 周焕章微笑着说:“红提子无人种植,是子骁早先派人去兖州采摘。” 梁子卿叹道:“现在这个时候,兖州的骏马峰上,早已遍地长满了红提子,小孩子又该进山去摘这野果子了。”说罢,子卿将手中的一颗红彤彤、有如葡萄状却小若花生肉的果子递给萧崇光:“萧大人,试试这兖州的野果子,这是我自小就爱吃的。” “多谢丞相。”崇光双手接过那红提子,并放入嘴中咀嚼,很是甘甜,带着一股自然的清香。 萧崇光笑道:“难怪丞相如此喜爱,这果子甚是清甜。” 梁子亦笑道:“是啊,这时候,兖州的山上又该热闹起来了。” 这时,崇光忽然想到什么,看着梁子卿:“丞相,据在下所知,您的户籍是徐州高延县人氏,为何对兖州的事好似故乡般熟悉?” 子卿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别过脸,缓缓地又拿起一颗红提子,塞进嘴里,而后才转身回答:“是这样的,我幼年曾在兖州游玩生活过一段时间,又值隆冬,故而才有幸认识这红提子,自然对当地冬天的一些事知道些。” “原来如此,”萧崇光点点头,而后突然想到,这样直言质问丞相是十分的大不敬,连忙向梁子卿叉手致歉道:“丞相,这问东问西的,是我们提卫的职业病,望丞相恕罪。” “无妨,”梁子卿摆了摆手,“汝等作为陛下的护城守卫,发现有疑惑的事问一下,是应该的。” “多谢丞相体谅。”萧崇光深鞠一躬。 话音未落,曹子骁返回了大厅,将手中的一封书信,交给崇光:“这是你要的证物。” “这是所谓何事?”周焕章尚不知就里地问道。 曹子骁没好气地解释:“今日萧大人来相府,就是专程为了查我师兄是不是刺客,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好去扬州抓我师兄。” 梁子卿微愠地嗔道:“子骁,萧大人只是为了办案,自然要查所有嫌疑者,你师兄没有做过这种事,萧大人自会还他清白,不可如此无礼。” “喏。”曹子骁叉手,不敢再言。 与此同时,萧崇光已经打开的书信,只见上面写道:“子骁见安:愚兄今日随师父下山,置办些货物回去,这年关将近,大街上甚是热闹,不仅有我们小时候吃过的白糖衣葫芦串,还有梨子糕、红枣糕,在城东还有一家羊肉馆,里面的老板是一名塞外人,整天戴着高帽,穿着红黄色的花袍子,滑稽的很,他隔壁还有一家专门买烧鸡的小摊子,听说着两个老板因为生意关系经常斗嘴,极为有趣······”后面便尽是些怀念、望常回来之语。 “如何?”曹子骁昂着头问道。 萧崇光恭恭敬敬将信还给了他:“看来令师兄的确还在扬州。” “你还其清白便好。”曹子骁将书信小心翼翼地收起,正眼也不抬一下。 “曹护卫吃羊肉吗?”萧崇光笑问道。 曹子骁瞥了他一眼:“怎么想请我吃饭赔罪,不好意思,我从不吃那膻味的东西。” “这样啊。”萧崇光点点头。 梁子卿笑道:“查明白就好,至少免去了子骁同门师兄的嫌疑。” “只怕这嫌疑更大了!”萧崇光心里暗自冷冷地道。 第三十一章 试探 http://.biquxs.info/

“既然如此,萧某就不再叨扰,告辞了。”萧崇光向梁子卿叉手躬身作别。 梁子卿亦叉手道:“好,萧大人,本相还有事,就不送。” 萧崇光点头,正要离开,曹子骁突然伸手,拦在他面前道:“等等,萧大人,你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怎么,曹护卫,你还有其他事要与我说么?”崇光偏着头问。、 曹子骁嘴角上扬地笑道:“早就听说萧大人曾拜师于一名高人门下,学得一身好武艺,又在号称‘常胜军’的凉州军里担任过铁骑队都统,在下仰慕已久。今日萧大人难得来一次,不知可否为在下指点一二。” 萧崇光望着子骁的脸:“原来曹护卫是在向我挑战呐。” “不敢不敢,”曹子骁依旧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怎么能说是挑战,是请教。” 周焕章出言阻道:“不可!萧大人是客人,子骁,你不得如此无礼。” 曹子骁道:“哎,我一看萧大人就是豪气干云的侠士,岂会拘泥于繁俗的礼节乎?” 崇光道:“谢谢曹兄弟如此看得起,但你也知道,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宴,圣上对帝都今夜的安全尤为看重,要事所迫,实在抽不开身,不若改天在约,下次我一定亲自登门相邀。”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不等萧崇光回答,曹子骁直接出手,右腿蹬地,双掌来回交错,运动真气,使出一招“猛蛟出洞”,双掌奋力朝崇光的胸口拍去! 这出其不意的攻击,是崇光没想到的,面对对方的突然发难,他来不及想出招式拆除,只得连连后退,双手连连运转成盾,抵挡攻击,忽而看到其破绽,一腿继续引导退后,一腿屈膝猛然抬起,照着子骁的下巴顶撞过去! “哼!” 曹子骁冷哼一声,快速收回一掌,“嘭”地抵掉那一记膝顶,同时双脚做一招旋风扫,抽身退招,立定原地,萧崇光亦停止倒退,站定后,他眉毛倒竖,愤然呵斥:“曹子骁!你不要太过分!” “我只是在提醒你,我可没在和你商量!” 说罢,曹子骁大喝一声,飞步冲向萧崇光,右手弯曲成爪,使出一招“猛蛟破浪”,照着崇光的脑袋横抓过去。 萧崇光双手探出,以一招“攀星拦月”,左手为掌与之对碰承受其力,右手为勾,趁机紧紧钳住对方的手腕,并往下一拖,曹子骁的手爪顿时失劲,被崇光所制。 但子骁后招的同时发出,左手化掌,拇指内扣,挺直四指,似一把利剑般朝崇光的腹部插去! 萧崇光冷哼一声,先出一脚往子骁的肚子踹去。 众所周知,腿比手长,即使对方先出招,也没有脚轻轻一伸来得快,当下子骁只得马上变招,左手下击,拍压那一脚。 这边崇光已经腾出另一只手,望子骁的面部推去,曹子骁仰头巧妙躲过,同时出腿踢向钳制自己右爪的手,萧崇光只得放开,往后一退,离开战圈。曹子骁亦双手向两边横伸,做“飞雁展翅”状,往后倒退数步。 二人还未分开多久,子骁使出一套“狂蛟拳”再次发难,崇光立刻使“金丝手”相敌,双方再次交战十数招,很快又各自退守一边。 曹子骁微微冷笑,早已摆开架势,右手捏拳,左手摊掌,一个箭步朝萧崇光飞奔过去,展开新一轮进攻,只见他拳势猛如恶虎,所过之处发出阵阵破空之声,宛如兽啸。 萧崇光不慌不忙,双手拇指内曲,其余的手指轻松舒张做掌势,与此同时,子骁的攻击已经扑面而来,崇光伸出手掌,瞬间紧紧贴住了对方的右拳,只见他顺势使出一个回旋,曹子骁的右拳便被崇光扣在手中。 子骁见攻势被挡,立发另一掌对着萧崇光的胸膛拍击过去! 萧崇光顿时将子骁的拳头用力一推,同时松开自己的手掌,使子骁的右拳撞上他的左掌,抵消了他的攻势,借力打力,并蹲下身,一招扫堂腿,直接将曹子骁“嘭”地一声撂倒在地。 周焕章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子骁,你没事吧?” 崇光微笑道:“曹护卫,刚才一战可有所收获?” 曹子骁恼怒地推开焕章大喊:“不用你管!”而后对着崇光喝道:“姓萧的!我可没认输!接着来!今日我非得用我海蛟派的功夫打倒你!” “够了!给我退下!”梁子卿开口喝斥,“萧大人是朝廷官员,岂容你如此撒野挑战!” 曹子骁闻言,怒瞪了萧崇光一眼,便立即收了手,退身侍立在一旁。 “丞相,我······” “闭嘴!” 曹子骁还想说什么,直接被梁子卿打断了:“刚才我没说话,是因你师兄受嫌疑,故而没有阻止,让你任性一番。既然萧大人胜了你,败招之人焉能继续再行挑战?” 说罢,便朝萧崇光插手道:“是本相管教下属不严,望还萧卫长见谅。” 萧崇光还礼道:“不敢,丞相已经礼遇有加了。” 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但梁子卿已经听出了其中的双关,便道:“下次,我会让子骁亲自上门致歉。” 萧崇光道:“不用了,我怕曹护卫上门又要借机挑战。丞相,那我便告辞了。” 梁子卿点头:“慢走。” 萧崇光又施了一礼,才转身离开了相府。 望着崇光渐渐消失在视线的背影,梁子卿的双眼微微一缩,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丞相,您可看出什么来了?”曹子骁问。 梁子卿开口道:“这萧崇光所使的招式,分明就是星衍宗的‘金丝手’!” 周焕章惊道:“这星衍宗不是被灭了近十年了,这萧崇光是从哪里学来的?” 原来,上次萧崇光深夜访相府,曹子骁曾出手与他对过招,他将此事,禀告给了梁子卿,还将萧崇光的部分手法学给子卿看,梁子卿当时就怀疑,萧崇光的师门很有可能是星衍宗,于是他叮嘱曹子骁,下次萧崇光再来相府,一定要借故与萧崇光交手,直接展示给自己观看。 梁相早年练过武,还走访过许多宗门,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所以他能一眼看出端倪。 星衍宗开派于豫州的紫荆山,在十多年前,还是个声名远扬的大宗派,从星衍宗走出去的弟子,每一个都是名播江湖的高手,因此,拜师星衍宗是每个初涉江湖的年轻人梦寐以求的理想。 但是,星衍宗的武功十分繁杂难懂,非常人可以习之,资质平平的人,能学会一些基本功就很不错了,往后留在宗门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故而当时星衍宗招收弟子很是严苛,是许多人望而却步,必须对武学有超前天赋的奇才方有资格拜师习武。 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从星衍宗出去的都是声名赫赫的高人。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星衍宗如此强大,自然招来其他江湖宗派的嫉恨,尤其以白鹰派为首的人更是声称,星衍宗武功怪异,必是邪魔外道,如此下去,中原武林迟早被其所害,一定要马上铲除。 此话一出,立即蹦出不少的门派响应,但他们知道,仅凭自己这些看家本领,是对付不了星衍宗的,于是派人联络当年的豫州府尹王添厚,上报朝廷,诬告星衍宗欲造反,于是朝廷集结大军于白鹰派等宗门进剿紫荆山,最后,宗主徐绍阳力战身亡,其余门人死的死,逃的逃,星衍宗彻底被灭。 虽然当今楚帝登基后,知道了真相,为星衍宗平反昭雪,重惩了白鹰派等宗门,但是,之后也没有出现什么星衍宗旧人,再次扛起宗门大旗,反正从此便销声匿迹。 梁子卿此时很是不安,因为,当时征讨星衍宗时,他就是先锋,当今楚帝,也就是昔日的太子,更为征讨军的领军统领,也正因为楚帝参与此役,才知道个中原因,为星衍宗平冤,也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 莫非,刺杀案全是萧崇光主使所为,他是借由此案靠近自己和太子,以达到刺杀自己和谋害圣上的目的? 梁子卿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惊出浑身冷汗。 若真的是这样,那帝都恐怕会有大劫难发生了! 梁子卿在大厅上来回渡步,最后面色凝重地望向周焕章道:“你马上去秘密联络明镜司,要他们给彻彻底底地查这个萧崇光!” “喏!” 萧崇光走在大街上,脑海里一直在回放那封窦寅的信。 若窦寅平日就与曹子骁有来往书信,那信上除了应有的关切外,不是应该挑一些近日来的寒暖之事而回,怎么会说一大套逛街市的废话?最重要的是,窦寅所描述的场景,分明就是东市清平坊的贺记羊肉馆以及其隔壁的苏氏烧鸡店! 这些地方萧崇光以前都曾光临过,也认识老板,尤其是身为胡人的羊肉馆掌柜,他的衣着服饰与信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第三十二章 打听 http://.biquxs.info/

由此想来,窦寅与曹子骁关系甚好,自从分离后都会相互寄信,传达思念之情,故而,若是不写则必会引起子骁的疑惑,但自己又在东都,岂知海蛟派近日之事? 窘迫之下,只能将东都的见闻描写一番,窦寅知道子骁不喜羊肉,自然就不会光顾东都的羊肉馆,于是,就把羊肉馆进行细致描写,以证明自己真的在陪他们的师父外出买办,如此便能瞒天过海。 正所谓雁过留声,水过留痕,既然窦寅对贺记羊肉馆如此了解,那他定是曾在那一带活动过,多少都会有些蛛丝马迹。 心中打定主意,萧崇光便往清平坊走去。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申末 京兆尹的差役们接到调令后,在监军郝然的带领下,迅速至提卫府报到,他们聚集在提卫府的府衙大院内,排成三队,等候卫长安排。 陆云升从大厅走出,看着这一众差役,不禁微微蹙眉。 原本他心里盘算,这次即使郭嗣源不太情愿,但京兆府有差役二百,那至少也会派个七八十人过来吧,没成想,竟只遣来三十人,连总数的三分之一还不到。 “这郭嗣源可真是抠到家了。” 陆云升用细如蚊蝇般的声音,不满地嘟喃了一句,而后便慢慢走到众差役面前。领队的郝然向云升叉手躬身道:“领队郝然参见陆副卫。禀副卫,在下受京兆尹郭大人之命,带队前来相助,请副卫点收。” 那郝然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大,体魄强健,威风凛凛,身着铠甲,更显刚毅。 陆云升笑着说:“不必了,就这么些人,一眼过去就尽收眼底,还用点收?” 郝然听出云升话里有话,便道:“副卫可是嫌人数太少?若是如此,副卫可修书一封,由我代给郭大人,想来郭大人也会体恤副卫,多增人手。” “非也非也,郝队误会了,人少点我才好调度。”陆云升着挥手说,心里则暗自道:“要是郭嗣源真的想派人,这第一次就不会只派这么点人。” 郝然说:“既然如此,那请副卫给我们安排任务吧。” “不着急,你们暂且等等。这样,先随我来后堂。”说罢,陆云升便转身,朝后堂的方向去了,郝然对众差役呼喝了声“走吧”,亦随后紧跟上去。 东都东市清平坊贺记羊肉馆申末 “小二!来碗羊肉泡馍!” 萧崇光一屁股坐在木凳上,而后大声招呼道。 这贺记羊肉馆的生意相比起其他同行,那真的是火热太多了,这馆子内可谓是座无虚席,人声鼎沸,不少人知道没位子了,早早准备好饭盒,要打包回去。 “好嘞!” 尚在照顾其他桌的店小二亦高声应答,随后转身入厨房去了。 “哟,这不是萧大人吗?”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萧崇光便循声回看,只见穿着胡服的羊肉店老板,满脸堆笑地缓缓朝自己走来。 那店老板名贺贤,大约四十来岁,原是凉州人氏,因为雍、凉一带时有外夷侵扰,兵灾不断,因此,贺家人方迁居于东都,靠经营这小饭馆为生。 因为贺贤的父亲娶胡人为妻,故而他继承了母亲一半的血统,生得金发白肤、紫髯碧眼,高八尺有余,若非他操着一口纯正的中原话,管户籍的官员可能真的按照外籍人员处理。 “贺老板,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萧崇光刚来提卫府时,还是一名副卫,因为当时人手不够,只好亲自在清平坊巡视过一段时间,每每午休时,就来贺贤的饭馆用餐,也就与贺贤熟络起来,自从他成为正卫长、进入真正的管理阶层开始,就很少光临贺记羊肉馆,倒不是他吃腻了,而是提卫府对面的大街就有饭馆、小食摊子,所以没必要跑到清平坊那么远的地方吃饭。 “还行吧,我一个开饭店的,不过靠着做菜的手艺糊口罢了,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呗,也没有其他花样了。” 贺贤笑着回答,并落座在萧崇光的对面。 “嗬,我要是你,搂着这么红火的生意,还不得天天笑醒!” 崇光和贺贤也算老相识了,也就不避讳地打着趣说。 贺贤笑眯眯地摆手道:“萧大人说笑了,哪有天天这般红火,现在不是临近年关嘛,再加上这天寒地冻的,附近的居民不太愿意自己搁家里做饭,便偷个懒,来小店买点羊肉吃,暖暖身子。” 话音刚落,店小二便把萧崇光点的羊肉泡馍端上来了,萧崇光搓了搓手,先用汤匙喝了一口羊汤,入口甚是浓郁柔滑,肉香四溢,令人食欲大增。 “地道!还是以前那个味儿!”萧崇光赞不绝口。 贺贤笑道:“那是!怎么样萧大人,今儿要不要喝两口?” 萧崇光慢慢地把汤匙放下,然后说:“下次吧,今日还有公务,不能饮酒。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问你。” 贺贤点头:“有什么事就说吧。” “这几日可有虎背熊腰、身材高大的壮汉经常出没在这附近?” 贺贤失笑:“萧大人,你说的范围也太广了吧,出入京城的壮汉,少说也有上百个吧,能不能具体点,比如有什么特征。” 萧崇光沉吟了片刻后,便把陆云升当晚所描述的重复了一遍,最后还补充了一句“有可能来自江湖上的门派”。 听完这句话,贺贤方才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了!前几日,的确有个背剑的壮硕汉子来我们店里吃饭,他那把剑,啧啧啧,恐怕比我们这里的长板凳还要长。他见我一副胡人面孔,有些新奇,不断冲我打量,好生无礼。后来,一直都来馆里用餐,只有昨天没有来过,今天也没见到。他那身衣服,明显就是来自江湖上的武学流派。啊!我记得上面有一条蛟龙的纹饰。” “这就对了。”萧崇光的内心暗道。 贺贤所描述的,与云升所说一模一样,再加上有蛟纹的服饰,看来,这名刺客必是海蛟派的窦寅无疑了! 若如此,窦寅上次刺杀陆云升失手,今晚一定会再次出现。 因为,窦寅是正统门派出身,非为歹人专门培养,想来是以重利诱之而相助。既是这样,他在山下的时间并不多,故而,他急需加快完成刺杀任务。 崇光心里不断地在打鼓,正因为此,他必须要让今夜安排的保护工作万无一失! 东都皇城紫微宫酉初 “容妃娘娘、宁王殿下到!” 姜皇后正与宋禹聊天,外面的守宫太监忽然喊了一声,皇后抬头,只见一名体姿婀娜、容貌娇美、身着粉色底绘朱雀羽衣、头戴金钗的贵妇人翩翩而至,在她的身旁还跟着宁王宋铣。 “容妃妹妹来啦!”姜后满脸喜色地道。 原来,这名美丽妇人便是宋铣的生母容贵妃。 容妃与姜后素来交好,楚帝恩宠的后宫佳丽中,除了正宫皇后,便是这位容贵妃,再其次,就是宋琦的生母云贵妃,可惜云妃在宋琦三岁时,便得疟疾不治而亡,英年早逝,姜后可怜宋琦,便收为养子,所给所予,和宋禹没有二样,如亲生的一般。 “今日是姐姐的寿辰,我这个做妹妹自然要亲自送来贺礼。” 容妃笑吟吟地迎上去,宋铣则施礼言道“拜见皇后娘娘”,随即命人将礼物抬上来。 姜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高三丈的红玉石,雕啄成“凤鸣岐山”图,底座则刻着“凤仪天下”四个大字,并由纯金镶嵌字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彩无限,在场之人无不惊艳。 “妹妹这份薄礼,于大宴时实在不好奉上,只能提前送来,望姐姐笑纳。” 容妃朝姜后轻轻地施了一礼,然后说道。 姜后高兴地道:“妹妹这份礼实在精美!本宫欢喜的紧!” 容妃含笑说:“只要姐姐喜欢便好。” “站着作甚?快坐下。” 姜后挥手招呼容妃母子,容妃与宁王称谢,就在宋禹下首坐下。而玉石雕则命人抬至后院。 “对了,容妃妹妹,我前日正与铣儿说,要为他说一门亲事,我问铣儿喜欢哪家大臣的千金,妹妹你猜,铣儿相中了谁?”姜皇后笑着说。 容妃嗔笑地看了宋铣一眼道:“这孩子倔得很,我早就说过娶王妃之事,可他就是不允,也从未与我说喜欢何人。” 姜后道:“那本宫就与妹妹说了,你家铣儿喜欢上赵中书令的千金了。” 容妃略微有些惊讶地道:“竟是中书令的女儿!哦,妹妹想起来了,有一次,中书令大人做寿,我见铣儿整天呆在宫中闷得慌,便让他前往拜寿,既是让他出门走动,亦是有意结交赵大人,日后能帮衬帮衬,没想到,这孩子居然看上人家女儿了。” 宋铣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姜后笑道:“赵大人是国之柱石,与他攀上亲家,自是门当户对,待明日,本宫就请赵小姐进宫,为妹妹把把关,妹妹记得得来呀。” 容妃拍了拍宋铣的臂膀道:“还不快谢过皇后娘娘。” 宋铣立刻起身叉手道:“儿臣谢皇后娘娘。” 姜后笑着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宋禹在旁看着这一幕,却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三章 恶谋 http://.biquxs.info/

宋禹在听到容妃说了一句“有意结交找中书令”这段话后,脑海里那根怀疑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莫非,宁王也想培植自己的势力? 自从知道宋铣喜欢中书令赵玉恒的女儿后,他对自己这个五弟,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起来。 中书令是什么职位? 那可是仅次于丞相的一品大员,身后多少盘根错节的大小势力,数都数不清。 况且,宋禹这些年一直与宋麟、梁子卿针锋相对,从未在意过那个在朝堂上沉默不语的赵玉恒。 若是他真的将女儿嫁给宁王,成为了国戚,那就意味着赵玉恒和宁王之势合二为一,有了这般强劲的实力作为后盾,宁王将来对自己继位的威胁,恐怕比梁子卿、宋麟之流更甚! 即使宋铣无争储之心,难道他赵玉恒不想成为国丈、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成皇后吗? 宋禹越想越觉得心里发寒。 “不行!我必须毁了这门亲事!” 宋禹心里暗下决定,同时,他眼角的余光默默瞥向坐在自己下首的宋铣。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酉初 萧崇光回到提卫府,看到许多提卫洋洋洒洒地站在院子里,只是,细看他们的模样,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萧大人!” 其中一个穿着提卫服的男子看见崇光,立马叉手向他鞠了一躬,其他人闻言,也纷纷躬身叉手施礼。 “你们是京兆府的差役?” “是的,我们这身衣服是陆大人叫我们换的,说是萧大人您的意思。”那差役看出了萧崇光的疑惑,便顺口解释。 “哟,回来了,真巧,我这边正好换完了。” 陆云升笑呵呵地从大厅快步走至崇光面前。 萧崇光点点头,而后一拍云升的后背道:“走,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跟你说。”言罢,二人随即转入内堂。 “什么事这么神秘?”陆云升不解地道。 萧崇光道:“现在基本可以断定,刺杀你的人是海蛟派的窦寅。” “竟然真的是这个家伙!” 陆云升微微有些吃惊,因为不管怎么说,海蛟派也是江湖上的大门派,其弟子遍及四方,早已打出了赫赫威名。像这样的大宗门居然会出刺杀朝廷官员的叛逆贼子。 “既已查明,那我派出去探查郭霆和寇伯恩的人也要马上撤回。”陆云升道。 萧崇光道:“能探查清楚,还得亏窦寅写给他师弟曹子骁的那封信。” 云升眉头一皱:“怎么,海蛟派与这件案子的凶手有勾结?” 崇光摇头:“非也,那封信只是他们二人平时往来的私人联系罢了。” 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又说道:“不过,嫌疑还是不要太早排除的好,也难保是他们宗门里有人授意,也或许是窦寅个人所为,至少现在没有疑点显示他们的门派是否参与。”说罢,崇光便将今日的见闻和判断,全部说了一遍。 陆云升沉吟后道:“既然知道了是窦寅所为,那我们不如对全城进行秘密搜查,顺便通知暗卫,只要他在城里,管他海蛟、火蛟,都逃不出我们手心!” “不可莽撞,虽然知道他的身份和出没点,但我们不知他具体在什么位置,而且你也说了,他有同伙,贸然搜查只怕会打草惊蛇。”萧崇光不同意。 “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们还是继续执行原计划,你看,那些差役都已经换上我们的公服了,难道又马上让他们脱下来不成?” “也罢。原计划反而更稳妥些。” “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叫季筠的江湖侠士,机密阁已经调查清楚了,身份清白,看他的履历,我觉得,以其武功,足以对付窦寅这种武艺高强的刺客,可以将他纳入我们提卫府,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他都能起到很大的作用。”萧崇光忽然想起此事,便说道。 陆云升冷笑:“你想纳,人家还不一定想加入。” “你不是说,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可以说服他么?怎么,现在又没招?”萧崇光揶揄道。 “我是说过,但是,有一点,你得和我一起去。” “为何?提卫府还这么多事,你我必须分别执行。”萧崇光不解。 陆云升道:“我也不想,但是,说服季筠只能用激将的法子,说通俗一点,就是比武。我需要萧兄你和他斗一场,若是胜了他,他自然会归顺。” “比武就比武,你自己怎么不上?” “呃······我打不过他,我与他相识,就是因为他救了我一命。”云升很无奈地道。 萧崇光无语。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清了清嗓子道:“这样吧,先将今晚的计划布置好,我们再去找季筠,反正他就在帝都,也不急这一时。” “也好。” 萧崇光拍了拍云升的肩膀:“走吧,外面的弟兄和那些差役还在等我们。” “等等。” 崇光正待离开,云升突然叫住了他:“萧兄,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 “你适才说,梁相吃红提子的事,令我有些诧异。”陆云升一脸郑重其事地道,“为何梁相对这种野果如此了解?居然知道具体位置和具体季节,以及当地的人文,就像是在说自己家乡一样。” 萧崇光失笑道:“当时我在场,也提了这句,梁相跟我解释了,他旧时曾在兖州游历过。” “不,我总觉得梁相不像是客居在那儿,”陆云升摇头,“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梁相,就是兖州人。” 萧崇光皱眉:“这怎么可能,梁相明明是徐州人氏,前年他还回徐州故乡高延县祭祖。再说,身为一国宰辅,如何敢谎报籍贯,此乃欺君之罪,根本没有任何必要。” “所以,我才觉得此事蹊跷。”云升双臂交叉抱胸,抿着嘴,低头沉吟。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当下,我们还是先把保护帝都的之务做好。” “也是。” 陆云升点点头,便和崇光一道出了内堂。 东都皇城庆宁宫酉正 “什么?你要娶赵家小姐!” 宋琦大吃一惊,整个人“腾”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噤声!现在不可张扬。” 宋禹竖起食指摆在唇边,做了一个小声点的姿势。 “皇兄,你为何要跟五哥抢女人?他从未得罪或是伤害过我们,我们怎么能有负于他?”宋琦露出难以置信地表情问道。 宋禹叹了口气:“唉,我也不想,可是你再多加思虑一番,五弟他毕竟是容妃娘娘亲子,有贤王之名,父皇已将许多事交于他打理,若是五弟成为中书令之婿,岂非如虎添翼,有这般大的靠山,父皇将来定会重用于他。如此长久下去,早晚会威胁我的太子之位,即便五弟没有继位的想法,难道那个赵玉恒就不想做国丈么?” 宋琦紧锁这眉头道:“可皇兄,无论怎样,我们也不能坏了人伦天理呐。” “什么人伦天理!男未婚,女未嫁,本太子如何坏了?休要胡说。” “我们毕竟知道此事,这不是明着和五哥抢人吗?” “事已至此,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宋禹走至宫殿门口,遥望天边,负手而立。 “那皇兄,你喜欢哪位赵小姐吗?”宋琦看向宋禹的背影问道。 “我从未见过她,如何谈喜不喜欢。” 宋琦闻言,眼中更添一份惊诧:“皇兄,你如果不喜欢赵家小姐,而娶她的话,不仅会伤了五哥,亦会伤了赵小姐,让两个人痛心的事,皇兄你于心何忍呐?” “那也总比将来多个威胁好!” 宋禹怒而拂袖,注视着宋琦:“十一弟,今日你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帮着宋铣说话?” “我没有帮着谁,这种事关系到兄弟之情和男女之情,这一点我不能盲目支持皇兄你。”宋琦眼里充满着劝解之意。 宋禹怒斥道:“你尚未加冠,懂什么此情彼情的,我是信任你才单独对你说的,你若不支持,这件事你就别出手罢!” 宋琦望着满脸怒容的宋禹,他觉得,自己这个一直紧紧跟随的兄长变了,他早就不是五年前那个无助、需要人支持和陪伴的大哥哥了,如今的他,已经真正成为一个冷酷无情、不择手段的皇家储君。 想到这里,宋琦愈发心痛,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庆宁宫。 宋禹没有阻拦,默默地看着他离开。 “不行!不能让皇兄走错这一步,这件事我必须马上告知五哥,让他早做准备!” 宋琦一边走,一边想着,他的脚步也开始向宋铣所在的静明宫而去。 东都东市泰安坊宁心茶馆后院酉正 郭霆正扛着一捆干柴往厨房走去。 那捆柴约有一颗大树的树干粗,却被郭霆单手扛在肩上,足见其气力之大,远远超越常人。 这茶馆是郭霆的叔叔开的,他本是青州虎威镖局的副馆主,原打算在青州过年,却在前段时间接到叔叔的信,说自己已经年迈,独自一个人做不了许多粗活,又没钱雇人干活,便拜托郭霆来东都帮自己,年也叔侄俩一起过了。 郭霆知道自己这个亲叔叔早年丧妻,前几年,其子又在前线打仗牺牲,很是可伶,便痛快地答应下来,来到这茶馆做一些粗活。 此时,他刚从柴房走出,就感觉到有人在院子外窥视自己。 他略微顿了顿,并没有理会,继续往厨房走去。 第三十四章 加入 http://.biquxs.info/

郭霆将背上的木柴甩在厨房的灶门旁,直起腰,眼光斜睨,陡然一个转身,冲出门外,脚步如燕掠轻飞,手似猛虎探爪,串联起来的行动如烈风扫过,瞬间把躲在厨房外墙角处的人擒拿住。 这是一个身着褐色衣服的青年男子,被郭霆那如铁钳般的大手紧紧地箍住了脖子,朝下猛贯,按倒在地。那男子面色布满着惊恐和痛苦而扭曲,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说!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躲在暗处窥伺于我?”郭霆大声喝问。 那男子被郭霆牢牢掐住,根本说不出话,他用双手指了指郭霆的手,而后又摇了摇,表示自己做不到“说”这个动作。 郭霆只得微微松开许些劲力,让对方能通口气。 那男子咳嗽了两声,方道:“我是提卫府的卫士,奉命前来调查你的行踪,因为怀疑你跟一起刺杀案有关。”说完,便从怀里掏出提卫府的令牌,展示给对方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郭霆发怒:“什么话!我一介良民,有正经的生意打理,何必去做刺杀那种下作手段的勾当!” 说罢便将那提卫宛如扔柴一般,用力的甩在地上。 那名提卫揉着被摔疼的腰,爬将起来,对那郭霆说:“我们也只是怀疑,并未坐实汝罪,而且嫌疑者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两个,若真不是你干的,自然不会对你如何。” 郭霆冷哼一声:“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怀疑。”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院子外翻墙而入,郭霆双眉怒皱,大喝道:“又他娘的什么人?” 刚准备要过去,提卫忙上前制止:“别动手,他也是提卫,大概是有消息传给我。” 翻墙而进者身穿黑衣,蒙着脸,看到自己人和嫌疑人站在一起,略微有些尴尬,随即向那提卫道:“陆头令,刺杀者已确定为窦寅,郭、寇二人的嫌疑排除,命调查者速回待命。” 提卫叉手躬身:“遵命。” 黑衣人传完话,也不再多逗留,立刻转身翻墙离开。 那提卫向郭霆道:“找到真凶了,你的嫌疑已被排除,不需继续观察,那我就先走了。” “且慢。” 提卫正欲朝墙的方向走,身后的郭霆突然拍住其肩膀,提卫顿时汗毛倒竖,他哆哆嗦嗦地回头:“大哥,我吃公家饭的,也不过是奉命办事,你想揍人出出气,也不该找我呀。” 郭霆笑道:“反正我在茶馆也是天天做些苦力,无聊得紧,你们不是在办案吗?能不能让我加入?抓贼什么的,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啊?” 提卫直听得目瞪口呆。 东都皇城静明宫酉正 “皇兄怎么能如此!” 宋铣拍案而起,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一旁的宋琦沉默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铣刚回宫,宋琦就匆匆前来,神神秘秘地拉着他进书房,把宋禹所谋的事全部告知给宋铣。 宋琦叹了口气:“大哥做这事的确不对,为今之计,只有五哥你今日抢先一步,才能断了大哥这个念头,如若挨到明天,则晚矣。” 宋铣双手搭在宋琦的肩头,满眼恳求地道:“好弟弟,你快跟五哥说说,五哥该如何做?” “现今别无他法,只能让容妃娘娘现在就奏明父皇,准许求亲下聘,方能解此局面。”宋琦献出一计。 宋铣摆手道:“不成,父皇今日重点关心的是皇后娘娘寿宴之事,如何有心情管我?况且这种事对于父皇来说是不着急去办的,即使说了,定是要我明日再说,而且,皇后娘娘与我母妃说好了,明日见见舒悦,我今日下聘,岂不是驳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叫我日后如何去面对娘娘?” “五哥,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到了明天,大哥他中间突然插上这一脚,你觉得母后会帮谁?自然是要帮亲生嫡子的!就算母后会帮你,可你与大哥到赵大人面前一站,一个是当今储君,一个是无权的王爷,你觉得赵大人会选谁?” 宋琦将问题分析一番,宋铣听得愈发心寒,句句寸断肝肠,顿时感到全身无力,瘫坐在椅子上,刺痛心扉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宋琦看到宋铣这般模样,心里也很是难受,皱眉长叹。 这时,他忽然看到宋铣身后柜子上,摆放着一件由红玉所制的如意,其柄则是有黄金所裹铸,上面刻着“贺五皇兄寿辰,妹婉儿赠”的字样。 那是他们的妹妹、明月公主宋婉儿在去年宋铣生辰时所送的礼物。 宋琦眼睛一转,乃问宋铣道:“五哥,十三妹是不是又溜出宫野去了?” 宋铣随后回了句:“应该是吧,那个疯丫头,学了几招功夫,就天天跑外头耍。” 宋琦喜道:“五哥,那我又有办法了。” 宋铣闻言眼睛一亮,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满是兴奋:“十一弟,有什么法子便快快讲来。”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酉末 萧崇光和陆云升将官府脱了,与众提卫们一样,换上了平常时的普通装束。 依照萧崇光的计策来讲就是让京兆府的差役们着提卫公装,学提卫的样子巡视十二坊,若真有人闹事,差役便可吸引这些人的注意。 而真正的提卫则以城中百姓的样貌,分散、潜伏在十二坊各处,这样一旦有异动,便能伺机行动,遏制任何可能会发生的事,况且,城里还有许多提卫府早年就安排好的暗卫也能做接应,如此一来便相当于在城里布置成一张大网,谁若是敢胡闹,都能会被这张大网所制所擒。 提卫和差役已经依照计划,向规划好的地点奔赴,大事以定,现在崇光和云升,便要去见见那个季筠,请他“出山”相助。 据陆云升讲,季筠现在西市的光德坊经营一家药店,除了卖药外,他也会顺便帮人把脉诊断。 季筠早年曾前往幽州,拜在药王安道子门下学过医术,后因一次失误,打碎了装着试验用的药水瓶,致使安道子研制的新配方功亏一篑,盛怒之下,将他赶出师门,季筠这才投于豫州的武极宗习武。 武极宗是当今天下三大门派之一,与霞风谷齐名,早在两百年前就开宗立派,门人弟子数不胜数,出类拔萃者更是名扬江湖,当今许多小门派或是镖局的创立者,就曾是武极宗的门下。 单是看季筠的师承之地,就足以证明其武学绝非平常,有资格让萧崇光亲自去请。 正当二人已经准备停当,就要出门之时,突然一名提卫快步走至萧崇光面前,低着脑袋跪禀道:“萧头,属下该死,给您惹麻烦了。” “麻烦?什么意思?”萧崇光不解地皱起眉问。 陆云升一下认出了他道:“你不是三队的乐申吗?我记得之前派你去监查郭霆。怎么,是郭霆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乐申支支吾吾地道:“我、我被他发现了,然后······” 萧崇光道:“你们起冲突了?” 起冲突?真起冲突我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乐申心里暗暗嘀咕,而嘴上则说:“他知道我们在查案子,对此颇感兴趣,派我过来跟二位大人说,他要求参与此案的调查,想抓贼。” 萧、陆二人闻言面面相觑,嫌疑人排除嫌疑后要来查案,这种事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陆云升沉吟了一会儿道:“你且回去跟他说,让他多等些时日,此事还需商议。” “就这点小事,还用得着商议吗?” 云升话音未落,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虎背熊腰、粗眉大眼的汉子双手抱胸,穿着白色的裘衣,站在提卫府的大门口。 乐申道:“二位大人,他就是郭霆。” 崇光叉手道:“原来这位就是郭霆郭大侠,久仰了,某为提卫府卫长萧崇光。” 云升亦道:“副卫长陆云升。” 郭霆叉手回礼:“早就听说过提卫府,曾破获过不少大案,甚至几十年前的眼睛擦都能平反昭雪,着实令在下佩服,且仰慕已久,今日有幸相见,真乃平生之快事。” 萧崇光道:“郭大侠谬赞了,不过是为国家办事,还百姓公道罢了。” “听说郭大侠想参与此案?”云升开门见山地问道。 郭霆道:“不错,在下正有此意。望二位大人成全。” “按道理来讲,郭大侠既已排除了嫌疑,自然就与本案没有关系了,没必要再追究下去。可为何你非要参与这般凶险的案子中?常人都是趋利避害,而郭大侠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实在令人费解。”云升直接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郭霆挠头笑道:“我知道这要求很突然,也让人一下子无法接受。但二位大人恐怕不知道,我早些年曾当过一段时间的捕头,就在徐州的大同县。后来因为昔年旧友邀我共同经营他家的镖局,盛情难却之下,才不得不辞去,现在想来,颇为可惜。如今,眼前就有这么一桩案子,让我半只脚掺和进来了,我希望借此机会,能再为朝廷出份力。” 第三十五章 少女 http://.biquxs.info/

崇光和云升闻言,再次面面相觑。 郭霆当过捕头的经历他们自是知道,只是没想到这郭霆居然在这个时候犯起官瘾来了。 萧崇光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其实,我们现在人手甚为缺少,现在能有郭大侠这般武林高手加入当然最好不过,不过,此案疑点重重,幕后真凶至今不知身份,若要参与,得需听从我们的命令行事方可。” 郭霆高兴地叉手道:“这个自然,我愿完完全全服从二位大人的指挥。” 萧崇光亦喜道:“那好,郭大侠······” “哎呀,什么大侠不大侠的,我现在是二位大人的手下,叫我名就行。” 郭霆大大咧咧地挥手纠正道。 崇光失笑道:“好吧,郭兄。” 云升在一旁说:“郭兄,我们现在要去找一位朋友,想邀请他出手相助,既然赶巧,不如和我们同往如何?” 郭霆拱手应道:“愿随往。” 东都西市政通坊明镜司酉末 冬天的夜晚比其他季节都来的早,人们一天劳作后,还没反应过来,如灯笼般通红的夕阳便已落在了山的另一头,夜幕悄然降临,唯有数不尽的星辰在天边闪闪发光。 何谦换上了白色的长袍,纶巾佩剑,青色的鲤纹玉佩挂于腰间,完全是京城那些清雅士族子弟的打扮。 而李缙则是一袭深灰色绣鹤的衣袍,戴浅灰长冠,腰悬虎魄刀,看起来就像是何谦的私人护卫。 不过话说回来,以李缙对何谦的忠诚,说是后者的护卫也并没有什么差错。 在李缙身后,还跟着由他亲自训练出来的五名贴身甲士,他们也都换上平常的装束,各自配上一把长剑。 “胡应棠何在?” “属下在。” 胡应棠听何谦在叫自己,连忙走上前待命。 “今晚之事,不许外传,你立刻安排下去,从现在起,不许有外人进出明镜司,在明镜司内部及方圆十里安插‘影士’,有任何可疑人物,无需禀报,就地扑杀。”何谦面无表情地道。 “喏。” “司丞!梁相从暗道来访。” 胡应棠话音刚落,一名甲士忽然匆匆奔至,半跪禀告道。 何谦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要知道,他与梁子卿之前的联系,向来都是事先互相派遣密使,说好会面的时间和地点秘密进行的,而且只有紧急之事才会见面,这次怎么突然到访? “带梁相进后堂。” 说完,何谦先一步入后堂等候,命令侍卫摆好茶水。不一会儿,两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在一名甲士的护卫下匆匆而来。 “何司丞,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这二人脱下黑斗篷,赫然便是梁子卿与周焕章。 “谢丞相关系下官,托陛下和丞相的洪福,除了御史中丞大人遇刺一案让我头疼以外,其余一切都好。” 何谦朝梁子卿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面带微笑地回答道。 梁子卿回头看了一眼内堂的出口,然后说:“刚才,我看见你这明镜司大院里调兵遣将的颇为热闹,今日皇后寿辰,莫非陛下还把卫戍之务下达给明镜司了?” 何谦道:“那倒没有,不过我们明镜司有守卫陛下安全和监察之责,就算是素日里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何况今日乃皇后娘娘生辰,如此重要的日子,下官自当更要加强警戒。” 梁子卿笑着点点头:“何大人果真勤勉,老司丞俞万年没有看错你。” “不知丞相今日突然造访究竟有何事?”何谦不再继续客套,直接开口问道。 梁子卿清了清嗓子,脸色也瞬间严肃起来:“我想借用明镜司的玄机阁,查一个人。” 何谦双眼微微一缩:“谁?” “萧崇光。” 东都西市光德坊燕柳街酉末 随着夜幕降临,整个东都城慢慢变得灯火通明,帝都两市十二坊也进入了夜市时段,依旧如白天般车水马龙,人如潮涌,熙熙攘攘,一片繁华。 萧崇光、陆云升和郭霆在人群里穿梭,他们要前往燕柳街的万和药店,找到季筠。 三人皆是身怀武艺之人,自然脚步如飞,速度比常人快上许多。 “哎呀!” 这时,只听见一声女子发出的尖叫,而后又传来似是摔倒的声音,但是萧崇光三人没有理会,他们可没有时间理会闲杂之事。 “喂!前面穿褐色衣服那个男的,你给我站住!绊了我一下就想跑!”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道凌厉的掌风竟自萧崇光的背后呼啸横推拍来! 崇光从军队到提卫府,摸爬滚打了十多年,可以说浑身上下都在时刻保持着警觉,虽然这道袭击来得突然,但他亦早一步防备,只见他身体侧斜,同时往右退后,轻巧地避开了那一掌。 可没想到,袭击者居然也变化的招式,腾出另一只手紧攥成拳,对着崇光的腹部捣去! 萧崇光立即伸手下拍,阻住那一拳的攻击,但对手势头不减,掌风再次袭来,崇光使出金丝手,使出一招“混阴夺阳”,以最快的速度扣住对方手腕,卸了他的掌力。 但来袭者也随其招式的变化而变化,抬膝照着崇光的肚子猛踹,崇光定住脚跟,宛如生根,却将腰往后一缩,拉开攻击距离,使对方踢他不着又可固定原地。 不成想,那人趁势双手解开劲道,使整条手臂至手腕都变得极为绵柔,似若无骨,难以扣住,竟迅速脱离了崇光的控制。 “咦!” 萧崇光惊咦了一声,对方这一奇招远远超出他的意料。 “好奇怪的柔劲,莫非是榴花宫的棉花指!”他心中暗暗思忖道。 就在此时,对方一掌猛然狠劈而来,夹杂着撕裂空气的破风声已经逼近面前。 崇光扬拳相迎,正好与那一掌碰撞,发出沉重“嘭”地撞击声。对方似乎力量不及崇光,竟被震得连连后退,脚步也有些踉跄。 萧崇光乘机上前踏出一步,双手运圆成盾,大喝一声,朝袭击者猛拍过去,就在此时,但听“嗖嗖”两声,有两道寒光飞射而出,直奔向他的眼睛。 崇光立马收住双手,转攻为守,横置双掌,并向上一拍,即将那两道寒光击落。 陆云升和郭霆借助街边的灯笼火光,往地上仔细一瞧,被击落之物竟是两枚细长的银针。 “好个恶毒的小贼!” 二人怒骂,正欲上前帮忙,可一看袭击者,当场愣住了,竟没有出手。 四周的百姓见有人打架,急忙散开了,正好给双方腾出一块空地。 此时,双方相互又碰了一招,便旋即各自退回数步,收回拳脚。 萧崇光定睛一看,也愣住了。 原来,袭击他的人竟是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狐裘坎肩、披着貂绒披风的娇小女子,只不过她在衣服外层还盖着一件黑披风,再加上是夜晚的环境,所以一时间难以辨认。 这女子身姿婀娜、肌肤雪白,头戴金钗,长着一张精致的脸,大概只有十七岁左右的年纪,生得甚是美丽,但此时却柳眉倒竖,瞪着杏眼,怒视着萧崇光。 萧崇光连忙叉手道:“姑娘,真不好意思,在下不知你是女子,故而还手实在失礼。” 那女子闻言更怒了:“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像女的?” 崇光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不知道你是姑娘······呃不对,我······” 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实在找不出什么词,最后泄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姑娘你误会了。” 萧崇光没解释清楚,那姑娘自是火气不减,她咬着银牙气道:“看你这傻样,料你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算了,本姑娘大度,今日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直接赔钱吧!” 萧崇光挠头:“赔钱?赔什么钱?” “你还装蒜!踩坏了本姑娘精心准备的琉璃裙子还一脸无辜的样子,这可是扬州的春蚕丝绸所制,花了三个月的工夫才做好的,就为了今日专门穿给我娘亲看的!你们不赔礼道歉也就算了,那钱总该赔吧。”那姑娘不忿地道,并把裙角给崇光看,上面有着一层泥印,果然是被人的脚踩中,而且有一道撕裂的痕迹,十分明显。 陆云升对崇光侧耳低语道:“萧兄,这裙子做工优良,材料精致,价格不菲啊,就你那点俸禄,顶多买一块裙角。” 郭霆在一旁嚷嚷道:“你这姑娘可别无理取闹啊!你凭什么说是他踩坏的?” 女子愈加气愤道:“我无理取闹?你以为我这么有空啊?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而且,这么多人就你们三个走那么快,跟赶着去投胎一样。” 陆云升闻言也忍不住道:“嘿,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看着文文静静的,脏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本姑娘就这么说话,怎么了?”那姑娘小嘴一噘,而后打量了一番萧崇光,忽而露出一副轻蔑的笑:“哦,我知道了,你是赔不起吧,看你这一副穷酸相,估计连裙角都买不起。” 陆云升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嚷嚷道:“嘿,你以为你有钱就了不起啊?我们还就赔定了!” 第三十六章 查人 http://.biquxs.info/

萧崇光瞪大着眼,一脸惊诧地看着他。 姑娘轻笑道:“好啊,那本姑娘就等着,不过今日我还有急事,无暇理会你们,你们就告诉我住在哪里,我明日亲自去取。” “提卫府!”陆云升抬了抬下巴。 那姑娘笑道:“哟,还是当官的。行,我叫韩玉,记得我名,我会亲自前去。” 说罢,韩玉便转身飘然离去。 陆云升盯着韩玉的背影冷哼一声:“嘁!嘚瑟什么劲儿,这么一对比,果然还是椿姬姑娘更有女子的韵味。” 他一回头,恰巧撞上萧崇光诧异的脸,只见崇光搂住云升的肩膀道:“兄弟,你最近发财了,我怎么没听说呀。” 云升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发财?我我除了天天当差,还能上哪发什么财?” 崇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这样啊,那就是家里人做生意赚到了?” 陆云升失笑道:“萧兄,你别拿我打趣了,我家徒四壁的,就一个老父还在家乡种地,哪会做生意啊。” 萧崇光猛地提高声量呵斥道:“那你拿什么赔!” 陆云升吓得缩了缩肩膀:“我以为这么一个小姑娘,听见我们是官府之人,总归会害怕,不敢追究此事,所以才放大话应承下来了。” “你······” 萧崇光无言以对,而后缓了缓说:“算了,本来就是我弄坏了姑娘的衣服,就应该赔给她。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郭霆在一旁说:“萧头,我看那姑娘的招式路数,似乎是榴花宫的武功。” 崇光点点头:“不错,她方才使出了一招‘棉花指’,此技的确来自于榴花宫。不仅如此,她的部分拳脚招数,也隐约有些榴花宫武功的影子。还有······” 他缓缓蹲下身,拾起刚才韩玉发射的两枚银针,在银针的末尾处,还镶接一块淡红色的花瓣状的玉块。 “是了,这就是榴花宫的‘飞花针’!”郭霆走南闯北多年,江湖经验十分丰富,一眼便认了出来。 陆云升眼珠转了转,忽而道:“萧兄,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抓的那个叫王添的暗桩么?” “当然记得。此人至今还在未醒,也不知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 “我那晚抓他的时候,他所用的刀法,也是榴花宫的数路。你说那个女子和王添是否有联系?”陆云升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崇光一边将银针揣进袖子里,一边道:“你是怀疑这个女子与刺杀案有关?” “不错。” “我觉得不太可能。”崇光摇头否认,“如果这个女子与刺杀案真的有关系,会这么大大方方地引起我们的注意吗?还敢正面出招攻击我,这岂是刺客会做的行径?况且,这个女子衣着华丽,非富即贵,她有必要去加入刺杀朝廷官员这种亡命之事吗?” “可是那个王添,一个男子怎么会榴花宫的武功?”陆云升双手抱胸,紧皱眉头。 萧崇光笑道:“你许是看那个韩玉出言不逊,有些愤懑才怀疑她的吧。你可别忘了,我们做提卫的,时刻要保持缜密的头脑,万不可被情绪所牵制。否则,出了什么冤假错案,我们可当待不起。” “怎么?榴花宫开始招收男弟子了?哈哈,如此的话,那些男弟子岂不是快活上天了?” 郭霆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云升道:“这个江湖上的事我不清楚,其实也不一定,也许王添是从别的途径学来的。” “行了,别纠结此事,调查的刺客的案子先放一放,目前找人要紧,”萧崇光拍了拍云升的肩膀,又看向郭霆道,“别忘了,一会儿我们还要回去监督我们的布局。” 东都西市政通坊明镜司酉末 明镜司玄机阁的二楼,管理着楚国除了皇家成员以外,九州各地官吏详详细细的生平记载,需要一百零八个高三米、宽两米的木柜才能全部装下,而且,其记录每天都在更新。 他们有专门的探马与各地暗桩联系,接受情报,再通过明镜司特有的暗驿,一站一站地传送至明镜司,交由监正江叔同审阅,最后才统一进入玄机阁,由阁内的博士进行最后的查阅和分类,保存在相对应的柜子里。 其规模之庞大,资料之记载,令人咋舌,就连楚国的先皇德宗皇帝都称赞其为:“天下官员之行,尽在明镜之中。” 这也是楚国官吏害怕明镜司的原因之一。即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大权的丞相梁子卿,也会忌惮三分。 此时,司丞何谦在李缙的侍卫下,带着梁子卿及曹子骁进入玄机阁的二楼。 “止步。对于外人,里面只准许贵客进入。其他闲杂人等禁足门。” 就在四人即将踏足楼内时,李缙伸手将曹子骁挡在门外。 “你竟然说我是闲杂人等,你是在藐视我吗?” 曹子骁自从跟了梁相以后,何曾被人如此相待,当即便愠怒道。 李缙死死地盯着子骁道:“对不住了曹护卫,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违背。就算是我,也不能随意进出。” “你······” 曹子骁右手握住腰刀,正要发作,身旁的梁子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制止道:“好了,让你等着就等着,有何司丞跟着本相,不会有事的。” “喏。”子骁闻言,只得作罢。 在边上一直面无表情看着的何谦,此时笑着说道:“丞相,你护卫的脾气可真不小啊。” 梁子卿说:“子骁年轻气盛,脾气鲁莽,让司丞见笑了。” “不敢不敢。丞相快请进。” 何谦很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梁子卿便跨过门槛,走入楼内,何谦马上随后跟去,李缙和曹子骁则守在门外。 “见过司丞。”楼内管理机密的一众博士见何谦到访,全部暂时放下手头上的工作,朝其躬身叉手行礼。因为没有见过丞相,所以不知道一同前来的是什么人,故而没有向梁子卿行礼。 “免礼。”何谦抬手示意,旋即高声道:“钱博士,你将东都提卫府首,卫长萧崇光的档案给我调出来。” “喏。” 管着东都档案的钱博士应了声,便呼唤随从的几名干事,打开东都案柜,找出的《提卫府本纪》文案,将《承和事要》里的《萧崇光记》抽出,并双手捧着走至何谦面前。 《萧崇光记》共有五十六页之多,囊括了他出生何地何时、到凉州从军,再到现在的提卫府,他所参与的大大小小的事务等等都记载得一清二楚。 “不知丞相要找关于他的什么记录?”何谦问道。 梁子卿说:“他的习武记录。” 何谦便转头看向钱博士:“萧崇光,习武篇幅。” “喏。” 钱博士手速快如疾风,迅速翻动着手中的书页,明显这些记载的名目他都了然于胸,最后他在第三十二页停住,并念道:“萧崇光于旧历二十七年于凉州从军,习军中搏杀术,未带艺来投。” 说罢钱博士又翻了翻,最后确认道:“有关于萧崇光的习武记载仅此而已。” “如何?”何谦微笑地看向梁子卿。 “不可能。” 子卿重重一拂衣袖道:“那个萧崇光的武功,可不仅仅只有凉州军的搏杀术那么简单,一定是你们漏了什么。” “丞相若是不信,可以亲自翻阅。”何谦说。 梁子卿看了一眼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萧崇光记》,皱起了眉头,沉默不语。 何谦忽而又道:“还有一个办法,过两日,凉州的安西将军朱风就要回京向圣上叙职。这个朱将军以前可是萧崇光的顶头上司,丞相若有疑问可以去问问他。” “此事本相怎么不知道?”子卿惊愕道。 何谦说:“丞相忘了,我们明镜司的情报源头,可比朝廷的驿站快好上几倍。” “也罢,那本相过两天问问他。” 梁子卿点点头,忽然看了看何谦的一身打扮:“不知何司丞穿着一身素服是要去哪儿?” “这个恐怕与梁相无关吧。”何谦慢慢收敛起笑脸道。 梁子卿笑着说:“我自知你们明镜司向来行踪诡秘,不过,我细细想来,还是可以知道,能劳烦你请自去的,必是朝中贵人,说不定还是皇族。” 信王与何谦早已约定好了,他们今日的会面,即使是一直支持自己的梁子卿,也不能说,必须秘密进行。 有些事,少一点人知道越安全。 “先帝早已下诏,我们明镜司做事,其他任何官员不得干涉过问。这个丞相应该不会不知道吧。”何谦双手负背地说。 梁子卿清了清嗓子,随即道:“这个自然。好吧,若司丞不肯说,就罢了,本相也没有逼迫的道理。不过,司丞这里的消息灵通,要是朱安西快到京城,还望提前会知一声,本相也好早点与他会面。” 何谦微笑地点点头:“丞相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第三十七章 季筠 http://.biquxs.info/

东都西市光德坊康正药铺酉末 康正药铺坐落于光德坊的昭义街,处于最中间,也是最繁华的位置,是南来北往的人必经之地。 它的占地面积有五间客房的大小,平层的屋子,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看起来很普通。 不过,这家药铺在光德坊一带很出名,因为去别人家的药铺只能是去抓药,看病的郎中还得另请。而康正药铺的季筠掌柜,不仅会辨识药材,还能帮人诊断把脉、对症下药,而且每每都能做到药到病除,就连一些不常见的疑难杂症,都能被他治愈,其医术比那些专业的郎中还要高明,被光德坊的人称为“季神医”。 药铺的木门“咿呀”地一声被打开,在药铺里,只有一位年轻男子,用手肘撑着柜台,翻看着手里的《伤病论》,他没有抬头,只是嘴里说:“请进,抓药还是看病啊?” “我有一块心病难愈,不知季神医能否为我医治。”来人缓缓地说道。 “好熟悉的声音。” 那年轻男子心里暗自嘀咕,抬头往门口的方向望去,只见陆云升等人正站在柜台前看着自己。 “陆兄!” 男子笑着将手里书扔在柜台上,立马起身相迎,走到云升面前,拍了拍他的臂膀说道:“你这家伙,多久没来了?亏你还认得我这药铺的路。” 来者正是萧崇光、陆云升和郭霆。 而那年轻男子便是他们要找的季筠。 萧崇光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这个季筠身长八尺,面如冠玉,鼻梁挺拔,剑眉星眸,头戴纶巾,身着麻布制的棕领白衣,腰挂刻着貔貅的流苏,虽然他是救死扶伤医者,但看起来更像是一名武学宗门子弟,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侠士之风。 陆云升闻言,亦笑着挠了挠头说:“我在朝廷里当差,吃公家饭,哪能天天有空档?” “这眼看就要过年了,怎么还没清闲时候?” “你应该知道前几天那起命案吧?” “就是那个官员遇刺案,我知道。” “我现在就为这案子四处跑,所以最近着实没空。”陆云升摊了摊手,很是无奈地说。 季筠说道:“其实我也猜到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准得一天忙到晚。案子破了吗?” “还早着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定下来,我都失眠好几天了······你踩我干嘛?” 陆云升还想继续聊下去,突然被身边的郭霆用力地踩了一脚,他恼火地回头斥问,只见郭霆拼命的朝自己使眼色,云升心领会神地看向萧崇光,对方紧绷着一张脸,满是不耐烦的铁青,那意思分明就是说---“别废话,说重点!” 云升心头一凛,连忙对季筠言道:“对了,向你介绍一下我身边的两位,一个是我经常我跟你说的提卫府的卫长萧崇光,还有来自青州虎威镖局的郭霆,郭大侠。” 季筠闻言拱手道:“二位,幸会幸会在下季筠,徐州人氏,现为这家康正药铺的老板。” 郭霆亦拱手,萧崇光则用朝廷的叉手礼回道:“久仰季兄大名,今日有幸相会。” 季筠笑着说:“难得与各位一聚,今日定要给我一个面子,我们去前面的阳晖酒楼好好地畅饮一番,不醉不休!” 萧崇光道:“季兄弟,其实,今日我们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不知······” “萧兄不必客气,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崇光点头道:“好,既然季兄弟这么爽快,我也不多啰嗦那些客套话,开门见山吧,我是想请季兄弟出山,加入我们提卫府,与我们共同破案。” 季筠闻言愣住了,而后轻咳一声,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他面无表情地道:“萧兄,恐怕会让你失望了。我一个人平时散漫惯了,只想安安分分地经营这家药店,将来娶妻生子,再挑个继承人维持药店和我的医病治伤手艺,如此过完一生,不想再掺和关于朝堂或是江湖之事。” 萧崇光抿了抿嘴道:“我知道季兄弟不想卷入任何纷争,但如今情况实在紧急,提卫府人手不足,我们还需要一个能顶起一片天的高手,季兄弟你心思缜密,武艺卓绝,如今帝都之中,只有你才能担起此任,所以才不得不前来叨扰,为了帝都能早日平静,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万望季兄弟能答应。” 季筠失笑说:“萧兄太看得起在下了,但我着实不想进入朝堂的政治漩涡之内。” 云升道:“季贤弟,我们真的是没办法,所以才来找你帮忙的。” 崇光道:“季兄弟,不如这样,只要堪破了刺杀案,无论是去是留,都由你决定,另外,我们提卫府也会给予你一定的报酬。” 郭霆在一旁看着,心里直嘀咕:“老子要加入的时候,这个推,那个阻的,来请这个姓季的倒是挺热情,想来是不知道我的本事,等着吧,日后非要多露几手给你们看看。” 季筠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既然如此说了,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有任何事尽管提,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萧崇光道。 季筠笑着说:“在下与各位比武,只要在场有一位能胜得了我,我便答应。” 陆云升嚷嚷道:“阿筠,有必要吗?” 季筠道:“我退出江湖前一向好战,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要我重新回归,自然要以比武为开始。” “好!就让我来会会季兄弟!” 这边,萧崇光本想应战,不承想,被郭霆抢先答应了,只见他向前站出一步,拱手言道:“不知季兄弟,可敢一战?” 季筠看着面前这个雄伟的汉子,微笑地道:“如何不敢?拳脚无眼,小心呐郭兄弟。” 话音刚落,季筠陡然出手,快步纵身袭向郭霆,右手成拳,左手铺掌,直望郭霆的脸部攻去。 郭霆在应战的时候,全身的神经就已经绷紧起来,随时准备着,就是为了防止对方这番的突然袭击,他双腿若步云踏风,身影如闪电横移,正面迎战,竟奔向季筠,同时以手化掌,不断挥舞,空中出现道道掌影,令人眼花缭乱,如漫天飘雪般直击向对手。 “居然是青云谷的啸风破云掌!” 季筠暗暗吃惊,这套掌法在江湖上以狂猛著名,有着排山倒海之威势,可劈斩老树、震碎山石,就连大部分武林中的好手都只能避其锋芒,不敢正面硬碰。 不过,这套掌法虽然刚猛,但是,由于释放的力量极大,很容易导致力竭,所以,它使用之人必须是身体十分强健者,若无有单臂举牛的力气,是无法习得的。 季筠见此情形只能连连后退,两手立马转攻为守,交叉护于身前,但郭霆身怀飞燕踏云功,只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追赶而上,照着季筠的胸膛拍击而去。 萧崇光心中暗暗惊叹:“机密阁的消息果然不假,郭霆看起来是个身材壮硕的汉子,这轻功居然真的如此了得!” “这莽汉竟连青云谷的轻功也学来了!” 季筠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也有所防备,双臂依旧紧紧护在前胸,浑身肌肉紧绷,做微微蜷缩状,竟要硬抗郭霆这一击! 萧崇光急忙大呼:“郭兄!手下留力,切莫伤了季兄弟!” 陆云升在一旁道:“萧兄不用担心,季筠这小子,使出了他们武极宗的护体神功——玄甲金铁罩。” 崇光闻言一愣,再望向战局,只见郭霆已将季筠逼至角落,掌如骤雨疾风,砸在对方身上,可季筠如同毫无知觉一般,脸色没有任何痛苦之色,完全是在轻松应对。 原来那套玄甲金铁罩,可使人以蜷缩之姿,调动内力到浑身各处,将外来的劲道迅速化解,能保护肉体受到的正面攻击,将伤害降至最小。 不过,如果使用这武功,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一旦背部受到冲击,会导致内劲立散,功破身亡,因为这样的弱点完全暴露,所以使用者都会像季筠一样,退到角落,护住背部,不将弱点展向对手。 武极宗的功夫向来种类多样,且十分隐晦,所以郭霆也是不甚了解,见此怪状,心里也吃惊道:“奇了!他受到我的连环击打,怎么完全像没事人一样?” 过来一会儿,他自己亦觉得继续下去只是徒劳,只能收起功力,化掌为拳,直击而去。 季筠见对方露出破绽,在其收功之际迅速转守为攻,双手变掌,身体下低,照对方的腹部猛烈击之。 郭霆想不到季筠居然够这么快转变形势,猝不及防,硬是受了这一掌,其力度宛如巨石撞在肚子上,竟将他拍得倒飞数步。 “不愧是名门高手!不仅反应迅速,而且能够短时间窥得对方破绽,并击打之,看来这趟没白来。”萧崇光暗暗赞叹道。 “青云谷和武极宗不是同一流的门派,郭兄虽开始占得先机,但没能一口气拿下,如今季筠多得优势,恐怕郭兄更是难以得胜。”陆云升心里道。 第三十八章 比试 http://.biquxs.info/

果然如陆云升所料,季筠见郭霆中招,立马飞身跟上,前掌后拳,往对方的方向攻去。 郭霆刚从地上爬将起来,立足尚未平稳,季筠就已经快奔至面前,照着胸口又是一掌,发出“嘭”地沉闷的碰撞声。 这一掌的力道足以把一辆马车推翻,郭霆双脚还未完全扎于地,受此一击哪里能挡拦得住,当时再次被季筠击飞数步,直接跌出药店门口,周围的居民、路人听得动静,皆纷纷驻足侧目。 郭霆狼狈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这才走回店铺,满脸不甘地盯着季筠。 “承让了。”季筠朝郭霆微笑拱手道。 郭霆似是内心挣扎了一番,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回礼道:“唉,郭某学艺不精,不是季兄弟的对手。” 季筠笑道:“不敢,只不过每个人都有擅长的武学,听闻贵派有一门斩风刀法,威力甚高,郭兄能习破云掌,自然是学了此刀法,若是比试在下不精通的武器之法,兄弟我恐怕占不到什么便宜。” 郭霆是个豪爽之人,他见季筠如此谦逊,之前的不快马上便烟消云散,笑呵呵地道:“哪里哪里,季兄弟有武极宗的传承,就算在刀法,想必我也难以取胜。” 季筠看向萧崇光和陆云升,问道:“那陆兄、萧兄,你们还有谁要与在下比试?”而后重点望向陆云升。 云升接触到季筠的目光,立马怂了,说道:“你别看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打不过你······” 他还未说完,一旁的萧崇光立马道:“季兄弟武功之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在下不才,还望季兄弟多多指教。” 崇光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踏出一步。 季筠立时感觉,这个萧崇光所散发的气息不同常人,心里暗道此人怕是不简单,嘴里则道:“那就请吧!” 东都东市义和坊丞相府戌初 曹子骁端来一杯茶,递给坐在大堂主位、沉默不语的梁子卿:“丞相,既然萧崇光没有学过那个什么星衍宗的功夫,您也总算可以放心了。现在想来,许是萧崇光的武功招数,有些相似那个宗门罢了。” 梁子卿不耐烦地推开茶水,满脸严肃地道:“不可能,本相怎会认错星衍宗的“金丝手”,昔年征讨星衍宗时,本相可是与星衍宗的云鹤道人苦斗了三十多个会合,差点被其所杀,若非当今圣上携大内高手支援,恐怕本相早就命丧九泉了。云鹤道人的使出的每一招,本相至今都历历在目,绝不可能认错。” 子骁不解地皱眉道:“可是丞相,‘明镜司’可是号称‘搜罗天下’,连他们都会忽略,而没有记录在案的事,在楚国境内,恐怕寥寥无几。” “既是寥寥无几,那就是有可能会出现,那萧崇光,能把练过星衍宗武功的事,隐瞒的如此之深,此中必然文章,”梁子卿瞳孔微缩,目泛凶光,“非得要摸清此人底细不可。” 曹子骁望着表情阴晴不定的梁相,心里疑惑重重,他无法理解,一个位极人臣的丞相,为什么会这么惧怕一个已经消失多年的宗门呢? 做了多年的贴身侍卫的他,以职业的敏觉告诉自己,这件事必是触碰到了丞相的软肋,所以,就算再不解也绝对不能问。 这时,一名奴仆匆匆跑入大堂,朝梁子卿跪禀道:“禀相爷,宫里来人了,是来传皇上话的。” 梁子卿闻言一惊,立马整了整换好的华服,而后对那奴仆道:“快让他们进来。” 那奴仆“喏”了一声,即走向门外,不一会就领着三个人进了大堂。 只见中间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紫色貂裘衣、手捧拂尘的太监,在其身旁,是两个穿蓝薄衣、低着头的的下等太监,他们显然是紫衣太监的属从,随身候命的。 梁子卿认得那个紫衣太监,他是当下皇帝身边的红人、随侍太监李全的干儿子、宫里的三院总管刘英。 这刘英自小就被买到宫里,是由李全一手带起来的,如今已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的红唇白脸,一副漂亮脸蛋,他向来聪明伶俐,圆滑世故,深得李全信任与重用,就连楚帝也很喜欢这个小太监。 人人都知道,见到刘英,就如同见到李全的分身,故而,朝廷上许多官员都对他畏惧三分,怕稍有不慎,得罪了这些个半男不女、心胸狭隘的“乌壳贝”,他们马上就会到皇帝那里,添油加醋地说自己坏话,若真的激怒天威,只怕会落得轻则贬职,重则罢官的下场。 不过,楚相梁子卿是个例外,他年轻的时候就与当今楚帝认识,相知相伴、出生入死多年,情比金坚,谁也无法撼动他们之间的信任,就算是李全也是如此。 不过,即使梁子卿地位赫然,但他还是想要拉拢李全、刘英一伙,毕竟要助信王登基,那宫里头的势力,也是必不可少的。 只可惜,李全完全不吃这一套,只想置身党争之外,梁子卿只能退而求其次,招揽到刘英。而刘英觉得,能得丞相的青睐,前途自是一片光明,因此,在李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与梁子卿沟通上了。 “拜见梁相。” 刘英微笑地朝梁子卿叉手深鞠一躬。 “刘伴当不必客气,不知陛下有何口谕?”梁子卿道。 刘英点点头,而后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脸向天,手作礼道:“陛下口谕,梁子卿接旨。” “臣梁子卿叩问圣躬安。” 梁子卿与曹子骁皆向这刘英恭敬地跪地作礼,刘英宣读楚帝口谕是,如同皇帝亲临,必须跪安。 刘英道:“朕安。陛下谕,今已至戌时,群臣皆来,为何丞相迟迟未见?后诞圣宴,丞相再多事务,都必须放下,于戌正前至永寿宫,若再迟了,罚酒三杯。钦此。” “臣梁子卿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梁子卿毕恭毕敬地伏地道。 “相爷,旨意读完了,快快请起。”刘英扶着梁子卿道。 梁子卿起身,问道:“刘伴当,现在陛下心情如何?” 刘英笑道:“相爷宽心,陛下心情好得很,只不过,”说到这儿,他微微皱起眉头,“只不过陛下依旧在恼怨信王殿下伤了怀王殿下和太子爷之事。相爷,早些进宫吧,多用好言劝慰陛下,否则,之前您帮信王殿下得宠所做的全部努力,就都白费了。” “我知道,我知道。”梁子卿满脸担忧,“本相会马上进宫,刘伴当,你快些回去,多打听些信王殿下的消息给本相。” 说罢,就从怀里掏出一袋锭金给刘英:“辛苦刘伴当了。” 刘英满脸堆笑,却假意地拒绝道:“相爷,您这是做什么,我们都如此熟络了,就别······” “刘伴当一定要收下,”梁子卿打断了他道,“这是本相的一点心意,马上就过年了,就当是给伴当买的年礼。” “即然这样,那咱家就谢过相爷了。” 话即至此,刘英也不再推辞了,开开心心地收下了,而后立即向梁子卿作别,带着两个随身太监离开了相府。 “哼!真是便宜这些个“阴阳人”了。” 曹子骁见他们走得差得多远了,满腔的脾气立马抑制不住地愤愤骂道。 梁子卿道:“做大事勿拘小节,将来许多事,还得靠这些‘乌壳贝’传递。” 顿了顿,马上道:“子骁,你去帮我准备马车和上午我备好的寿礼,立马动身进宫。” “喏。” 曹子骁立即转身朝后院而去。 子卿长舒一口气,心中暗道:“萧崇光此人终究不让人放心呐,不过,一码归一码,等我先平息好陛下和信王殿下的矛盾,日后再慢慢查你的真面目!” 东都西市光德坊康正药铺戌初 凌厉的掌风自萧崇光的右脸颊呼啸而过,崇光身体左倾,伸臂摊手护头,惊险避开这轮攻击,同时右腿横扫,直击逼近面前的季筠。 只见季筠微屈双膝,做马步式,体中的内力灌入腿中,便似落地生根一般,即使萧崇光以十分的力道扫击而去,也是如踢磐石般,难以撼动。 “是武极宗三十六路金刚腿法的‘扎根入土’!果然奇妙。” 陆云升暗暗惊叹。之前,季筠曾对他说起过,他也是直到今日才真正见识一回。 萧崇光见强攻失败,只得迅速收回,以免对手觑见破绽,反被所伤。 但季筠早已看破,立马将腿法改成“横截木桩”,身体旋动,左腿依旧是马步式,右腿则顺势伸直,正好踢中萧崇光的腰部。 崇光吃痛,但依旧铆力发掌,拍打对方的肩窝,季筠感到自己的右臂一震酸麻,力气瞬间被拆卸光,心中暗暗惊惧。 此时,二人已经交手足有二十多个会合,互有损伤,再胶着下去都不利,只见双方皆虚晃一招暂时出战圈。 “这个季筠果然厉害!” 萧崇光内心赞叹,若能招揽为帮手,绝对是一个极强的战力。 “萧崇光不愧是提卫之首,武力竟如此高深,我全力以赴都占不到丝毫便宜!还有,我也算是行走江湖多年,其武功数路我却从未见过,不知其师出何人?”季筠内心一阵波澜,有惊叹,也有猜不透疑问。 第三十九章 入伙 http://.biquxs.info/

“好!” 此时,门外响起一片叫好声,萧崇光等人循声望去,只见是围观的路人发出的,他们都是普通人,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比试,自然忍不住喝彩。 “我只知道季老板医术高明,没想到武艺也如此精湛呐!” “怪不得那群市井混混不敢来康正药铺撒野,原来是惧于季老板的拳脚呀!” “我看,季老板不仅医者仁心,亦是侠骨丹心!” “说不定,季老板以前当过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呢!” “······” 这些“看戏”的人里,有不少曾找过季筠治病的新、老顾客,都是熟络的街坊,见平时斯文儒雅、善良仁慈的季大夫,居然还是武林高手,都不禁啧啧赞叹。 “不敢不敢,季某不过是名医者罢了。担当不起,担当不起······” 季筠看这些人越说越离谱,都快把自己比过天了,连忙腾出空来,压住一下这令自己很不舒服氛围。 “想不到季兄弟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么多的仰慕者。”萧崇光笑道。 “哪里哪里,都是老熟人,都是平时捧场的街坊邻居。”季筠老脸一红,极为尴尬地摆手道。 “季兄弟还有敢再战吗?”崇光微微仰头道。 季筠豪爽大笑:“有何不敢?” 说罢,季筠以腿蹬地,双手化掌,朝萧崇光直奔而去,其速迅如疾风,再加上药铺空间小,只不过一个呼吸间,便攻至面前! 他大喝一声,前掌凝力,奋力向崇光的胸膛猛地劈去! 崇光这边早就做好准备,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使出“金丝手”,以极快的速度缠绕住了对方的手腕,将其力道往下蹿,同时身形后退两步,使季筠的手臂往前伸长,与此同时,崇光脚下生风,飞速抬脚,立发一招“平沙飞雁”,望季筠的腹部踢去。 季筠当机立断,身体亦后倾,同时,另一只手手心朝下,使出七成之力,将萧崇光踢来的那一脚拍落,而后,那只被扣住的手左右来回扭动,欲摆脱对方的控制,可无论如何使劲,都被萧崇光锁得牢牢的。 “萧兄的‘金丝手’刚柔并济,可分化对手的内力,许多高手都无法挣脱,看来,这回季筠要栽在他手里了。”陆云升笑着摇头道。 以前,萧崇光就是凭着这一手擒拿了不少山匪大盗、采花淫贼,就算再狡猾的贼寇,在“金丝手”下都如同被铁索钳制,无法逃脱,这也是老卫长提拔他继承位置的原因。 不过,有一点令陆云升很奇怪,萧崇光有此奇技傍身,却从不轻易示人,除非是难缠的对手。他知道,“金丝手”并非崇光的绝技,根本没必要藏着掖着。 再看战局,双方已经交手数十回合,不过,令人失笑的是,季筠还是没有摆脱萧崇光“金丝手”的控制,一直是在用左手和两只脚在过招。但如此一来,就算他有再厉害的武功,单手运气,也最多只能用得了五成力,况且,对方也不会给你足够的时间。 季筠满脸都是绝望和恼厌。 “真想不到,萧卫长的武学造诣竟如此之高,与季兄弟对战了那么久,不仅没落下风,还能压其一头,我倒是小瞧了。”郭霆看得都瞪直了眼,发出赞叹。 陆云升点头道:“萧兄后发制人,使季筠不能使出全力,就算对手武功再高超也施展不开。” “不好,这样下去,我的力气一定会被慢慢消耗殆尽,那时他再突然发难,我如何抵挡?不行,必须想个办法速战速决!” 季筠的危机感愈加强烈,虽说萧崇光与他一样,都只能靠单手和双腿交战,但是,对方明显比自己更为灵活,几回合下来,一直都是被牵着鼻子走,十分被动。 只见季筠清叱一声,不顾被束缚的右手,突然原地腾空而起。 对于季筠的做法,崇光虽微微有些惊异,不过,倒也没什么难解的,他气沉丹田,双脚稳扎,双臂凝入内力,紧扣住季筠的手用力一扯。 季筠早就料到萧崇光会这么做,但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挣脱,只见他以手为支点,借助跳跃的方式绕至对方的身后,令崇光的手整体向后拐。 果不其然,萧崇光不堪手臂高难度弯曲,只能松开。 “重获自由”的季筠立马往后倒退几步,眼中满是警惕和惊诧,冷汗从额头不断冒出。 “不愧是捉贼的好手,一般的贼人若是被他擒拿,基本无解。”季筠捏了捏刚刚被紧扣的手腕,暗暗赞叹萧崇光的手段,自己的内心也怵了几分。 这时,萧崇光开始主动发难,展开拳脚,攻向季筠。 季筠连连后退,最后无可避开时,只得放手一搏,使出金刚腿法迎战,向崇光的脸上横扫而去。 萧崇光低头躲开,同时一手化掌往季筠的肚子直推过去,季筠早已察觉这一变招,立马出拳格挡,萧崇光紧随之后,左腿向下蹲,右腿则迅速截向对方。 此时,季筠还是单腿站地,刚刚使出的招式尚未收回,如何防护得住?遭此横扫,登时如倒塌的房柱般轰然摔在地上。 “‘横截木桩’!” 季筠一骨碌爬讲起来,满是惊惶地看着对手,这分明是刚才自己使的金刚腿法,为何这个萧崇光也会使用? “莫非是被他刚才学了去?此人竟有如此武学天赋,恐怕就是算大师兄也无法媲美。”季筠暗道。 “萧兄怎么会武极宗的功夫?”郭霆向陆云升问道。 云升笑道:“萧兄的记忆天分甚为厉害,不是十分顶尖的武学,他都能模仿出个大概来。” “这哪里是大概,简直如完全学会的一般。”郭霆啧啧道。 这时,萧崇光嘴角上扬地问道“如何?季兄弟还要继续打吗?” 季筠思虑了一会儿,最后苦笑道:“萧兄好本事,在下自愧不如。” 而后,他随即冲崇光拱手道:“我会履行承诺,日后,在下愿接受萧兄差遣,协同破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崇光还礼亦拱手道:“谢过季兄弟了。” 东都东市泰安坊仁和街戌初 乔装打扮出来的宋铣和宋琦二人,坐在一家小酒馆里歇脚,他们点了两壶茶解渴。 宋铣一拍桌道:“这十三妹到底跑哪儿去了?平时不让她搅扰的时候,总是用各种新奇的借口来我宫里耍,现在要她帮忙时,偏偏人影都寻不见,真是急死人了。” 宋琦宽慰道:“不急,五哥,现在大哥正忙着为母······母、母亲庆贺,时间还来得及。” 皇家之人外出,不敢用宫内的称呼,以防被别有用心的人听见,做出什么不利于皇家的事。 这时,外面响起非常大的喝呼声,似是有什么人在驱赶街上的百姓。 两名皇子甚是好奇,便走到酒馆门口观望,立刻就听见“丞相入宫,快快回避”的声音。只见,一群奴仆和带刀的侍卫走上街,喝令路上的百姓散开,随其后来的,正是丞相一直坐的朱木雕蟒的金帘马车,十分华丽,就连拉车的两匹马,都是塞北的大宛良驹。在马车的周边,也跟着一群相府侍卫和随行奴仆。 宋铣奇道:“这丞相怎么现在才进宫?按照礼制,大臣不是应该在酉时前到达永寿宫吗?” 宋琦冷哼一声,低语道:“这梁子卿凭借恩宠,一直跟大哥作对,纠集党羽,心心念念地帮着宋麟争权位,相府中堆金触银,极尽奢华。你看看这阵仗,简直比王爷外出的气势还大。别说戌时,就算是亥正再赶去也不奇怪。” “也许是有什么事去做,耽搁了吧。”宋铣道。 这时两个皇子突然注意到什么,对视了一眼,同时大叫:“糟糕!已经戌时了!” 说完,二人匆匆在桌上拍下几文铜钱,飞速骑上了停在外头的马。这一连串的动作,引得不少人侧目。 他们正欲离开,却正巧被护送丞相马车的队伍拦住。 “该死的梁子卿!” 两名皇子皆在心里暗骂,只得绕过相府队伍,窜入另一条街,往宫城的方向飞快奔去。 东都东市翠亭斋戌初 在翠亭斋的牡丹居里,何谦白衣胜雪,落座在用狐皮铺好的榻上,周围已经点了三个暖炉,他透过窗口,看着翠亭斋的外景,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梁子卿今晚的突然造访,令他有些不安。 这个梁相为何要查萧崇光这个局外人? 相府和提卫府除非是公务,否则不可有任何往来,或者是萧崇光自己触碰到梁子卿的利益了? 这背后有什么隐情吗?还是他又在密谋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何谦不得不提前计划,先行来的翠亭斋,等候信王。 如今梁子卿已经进宫了,也许有些疑问,信王会来与他说的。 忽而,他把手伸进袖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 椿姬穿着一身华丽的绒衣,偷偷地看向牡丹居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 第四十章 后诞 http://.biquxs.info/

东都皇城永寿宫戌正 永寿宫位于东都皇城的西侧,靠近楚帝平日听赏歌舞的华光殿,其右侧则是楚帝上朝的圣乾殿,与倚靠后山的西苑毗邻,占地广大,是西侧环境最佳之处,故而,楚国皇室之人的寿宴或是佳节之日,都会在永寿宫或者“高楼望天下”的凤仪阁举行。 今日,皇后寿宴,除了皇亲国戚,楚帝特地准许群臣百官前来参加,当然,不是什么官员都可以来凑热闹,必须是正三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以。 因此,这不单是庆贺的宴席,更是楚国各阶最高掌权者的聚会。 在永寿宫内,铺上了绣金红毯,挂上红帘子,点着红灯笼,左右摆上朱漆长桌和鹅绒绣鹤的坐垫,根据皇亲到百官,依照接近主位的次序,从上往下排,而主位则摆着两张长椅和一张宽敞的桌子,只供楚帝和皇后专坐。 此时,宫内早已坐满了人,因为正席没有开始,楚帝和皇后未至,只安排了一支宫廷歌舞先助兴,所以大家也就没有顾忌的交谈起来。 太子宋禹坐在右客座的首位上,冷眼看着五处空座,分别是安排给宋铣、宋琦、宋麟、明月公主宋婉儿和丞相梁子卿的。 现在,他和宋铣同时晚到,自是二人凑在一起谋划着什么。但无论他们想做什么,宋禹相信,自己的打算已经被宋琦泄露给了宋铣。 作为最好的兄弟,宋禹很清楚宋琦秉性善良、重情义。想当初,宋琦义无反顾地支持自己,正是因为他对兄弟的情份看得很重。 所以,即使宋琦已经“背叛”,将自己密谋的事告诉给了宋铣,他也不会责怪他。 反正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面对身为储君的太子和无权无势的王爷,宋禹相信,赵玉恒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赵家小姐真的对五弟宋铣有情,到时候也不敢违背父命。 可惜的是,今日赵玉恒染了病,无法参加皇后寿宴,只托人送了些贺礼到宫里头,要不然,今日得好好跟那位“以后的岳丈”谈谈心。 一想到自己将来能够得到中书令赵玉恒的支持,宋禹不禁有些得意的嘴角上扬。 还有那个宋麟,被父皇禁了足,没有来很正常。如今他失去了父皇的荣宠,倒是给了自己一个扳倒信王一众党羽绝佳的好机会。 至于自己的十三妹,不是在后宫先去见母后,就是在外面疯玩,上次家宴,她就是跑去找盛家的小姐玩才错过的。但今天这大喜之日是母后的寿辰,她应该不会再如此放肆。 不过,梁子卿也姗姗来迟他就不懂了,按理说,他应该最早来的,怎么比三品官来得还慢? “梁丞相到!” 就在宋禹内心细想时,外面传来守宫太监尖锐而又响亮的呼报声,永寿宫众人闻言向宫门的方向望去,只见华服着身的梁子卿,挺胸直腰、表情严肃地缓缓走了进来。 “见过丞相大人!” 众百官和皇亲们皆起身行礼,其中也有太子的亲信,他们本不想这样做,但碍于朝堂礼数,不得不如此,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略微叉手施了一礼。 唯独宋禹端坐着在位置上,看也不看一眼,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 “各位大人好。” 梁子卿向起身的众大臣和皇亲回了礼,看到太子没理会自己的到来,他也毫不介意,坐在了右客座的第二位置上。 “宁王、怀王到!” 梁子卿屁股刚沾到座上还没热乎,守宫太监又呼报了一声,只见宋铣和宋琦二人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匆匆赶来,宋琦用两个人才听得到声音说了句:“总算赶上了,幸亏父皇和母后还没来。” “见过宁王、怀王!” 众大臣和皇亲再次起身行礼,只有一些辈分高的人坐着叉手示意,比如丞相和太子。 “各位大人好!” 宋铣和宋琦亦回礼,便分别回到太子的下首的两个位置上坐下。 现在这尴尬的局面,宋铣二人本不想这样的座位安排,但是,寿宴的一切安排是由礼部决定的方案,不能随意更改。 “十一弟,刚才跑去哪里玩了?”宋禹明知故问地说道。 宋琦强装笑脸道:“没有,就是和五哥一起出去采办些寿礼,可惜那些百姓的稀罕物,到我们皇宫里便算不得什么了,只能按照将之前备好的寿礼送过去。” 宋禹喝了一杯酒,又问道:“你们没在路上聊些什么不该说的吧?” “皇兄放心,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宋琦点头道。 宋铣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他只有想到宋禹想着谋娶赵舒悦,他就觉得和这个大哥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大太监李全从永寿宫内堂走到大殿,高声喊道:“陛下和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闻言,立即站起来,皆提前躬身叉手作礼。那李全话音刚落,楚帝便携穿着红衣金绣凤凰袍的姜后,从内堂来到了主位坐了下来。 众人马上跪拜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祝皇后娘娘凤体永安,岁同日月,福寿无疆!” “众卿免礼。”楚帝微笑地道。 “谢陛下、皇后娘娘!” 众人礼毕,便各自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楚帝这时注意到明月公主没来,乃低声问姜后道:“婉儿那丫头哪去了?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敢怎么怠慢?” 姜后笑道:“那丫头已经先到我的寝宫说了,她要换一套好看的衣服,会来得迟些。” “这孩子真是没点礼数,她的哪件衣服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你呀,就宠着她吧。”楚帝摇头道。 姜后娇声道:“陛下,婉儿年纪小,我自然会宠着嘛,再说了,婉儿现在对衣服讲究,将来她自己挑驸马时,也自然不会差。” “好好好,今日你的生辰,你说的都对。”楚帝笑道。 就在这时,姜后同样注意一个空座位——是信王宋麟的。 “陛下,麟儿怎么没来?”姜后问道。 楚帝闻言,冷哼一声道:“这个宋麟,打伤了禹儿和琦儿,被我禁足三日,现在期限还未到。” 姜后抿了抿嘴,而后道:“陛下,想来麟儿也不是故意要伤害禹儿和琦儿的,只是一时失手罢了,陛下,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楚帝脸色依旧严肃:“朕平生最恨的就是兄弟不睦,不仁不孝。麟儿如此无礼,朕岂能轻饶?” 顿了顿,楚帝疑惑地问道:“禹儿和琦儿才是你一手带大的,怎么你不心疼亲儿子,反倒帮麟儿说话?” 姜后悲从心来道:“我岂会不心疼禹儿和琦儿?只是一看到麟儿,我就会想起明妃妹妹······” 原来,宋麟之母为明妃,她因出身微末,时常被其他妃嫔欺负,是姜后一直在保护她,但因为一些误会,使二人产生间隙,经常作对。 后来,明妃不幸得了消渴症,无法治愈,在其弥留之际,与姜后和解,并拜托一定要帮她照顾好宋麟,姜后答应后,明妃便含笑离世,时年不过二十八岁,宋麟也只有十岁。 本来,姜后想将他也带在身边,但被当时年幼的宋麟婉拒了,他说只想呆在母妃生前的惠安宫里。 姜后虽然没有将宋麟带在身旁,但在每月的俸禄中,都会多赏赐些珍玩美食给他,也是为了履行当年的承诺,俨然把他当成亲生子一般。 楚帝闻言,叹道:“朕知道你心软,朕又岂会不思念明妃,只是皇家有规矩,不管谁触犯了,都必须受罚,朕的儿子也不例外。再说了,朕还允许麟儿给你的那件‘贺礼’入宫,这已是极大的恩宠了,否则,一般的杂耍平民,朕会放他们进宫?” 见姜后还是郁郁不欢,楚帝终于松口道:“这样吧,一会儿宴席结束,朕同你一起去看望麟儿,若他知道悔改,朕便放了他如何?” 姜后立马喜道:“臣妾就知道陛下疼我,陛下的恩情,臣妾一定没齿难忘。” 楚帝笑道:“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你我的夫妻之情,谁能相比?”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戌正 萧崇光等人聚于大厅内,将此次计划的部署图给季筠和郭霆二人观看。 “萧兄,你是怎么料到,今夜那个刺客会动手?”季筠问道。 萧崇光道:“据我所知,刺客那一方势力,已经分布诸多暗桩隐藏于朝廷各个府衙、官署之中,以便于刺探情报。我得陛下之命,确保今夜无事惊扰皇后寿宴,否则,便重责我提卫府。想必那些刺客已经获知了此事,他们早就对我们提卫恨之入骨,多次刺杀我和云升,所以,他们定会在今夜高调行凶,以陷我提卫府毁于陛下之手。” 季筠愤道:“果然是一群贼人!萧兄,你可知这帮刺客是谁人所指使的?若像你所说的,这些亡命之徒如此有计划、有布置地犯案,绝不是那种宵小之辈能够做得出,在其背后,定有一个势力、财力都十分庞大的秘密组织。” 第四十一章 商议 http://.biquxs.info/

萧崇光点头道:“这个我也已经料到了,不过尚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指使的,我们曾怀疑过太子和当今丞相,因为遇刺的御史中丞刘元贞暗中投靠了梁相,已经参与这两方的党争,所以他死在争斗的可能性很大。但是,这也仅仅是怀疑。” 季筠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道:“死者身处朝堂,却死在江湖人之手,我倒是觉得,答案应该在江湖里寻找。” 郭霆道:“如果按照刺客的线索找,恐怕很难。” “不错,我们依靠目前的信息,只能在这帝都里慢慢摸索。”陆云升双手抱胸道。 “追查幕后主使的事情,暂且放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擒拿今晚会闹事的刺客。” 萧崇光一边说着,一边以手指指着地图:“如果我是刺客,定会从四个方面入手首先是皇城的四大城门,这里离皇宫最近,又有十二卫的军队守着,是最容易起冲突的。” “可是,培养一个刺客是十分不易的,他们真的有那么大的本钱去浪费么?若只是随便派个敢死的之人,恐怕连一个卫兵都打不过。”陆云升提出疑问。 萧崇光摇头:“不,你小瞧了这些刺客对我们的怨恨,现在敢挺身而出,真正尽心尽力办案的,只有我们提卫,只要把我们剔除,就少了一个障碍,鉴于此,恐怕他们花再多的人力物力都会心甘情愿的。所以,第二种可能,就是攻击我们提卫的部队。” 他指了指提卫平时会经过的几个街区:“我让京兆府的差役换上我们提卫的官服,大张旗鼓的四处巡查,而真正的提卫扮成百姓,潜伏四周,有的小心随行,若是那群刺客突然动手,我们也能打他一个出其不意。就是对不住京兆府的兄弟了,要他们来做活靶子。” 季筠看了看街道图,忽然说:“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第三种可能是清平坊。” “季兄弟果然聪颖过人,”萧崇光笑道,“清平坊是东都最大的闹市区,人群流动极大,主要是那里有翠亭斋这种,供人玩乐之所的缘故,若是刺客在那里杀人,极易引起恐慌,惊动皇宫。由此,我推断了出第四种可能,就是这些刺客会直接进入一些富人或是官员的府邸杀人,借此,可直接通过这些有钱有势的官吏家属,把消息传到宫里。” 郭霆道:“会去当刺客的人,都是些凶恶之徒,无论哪一种成立,都会伤及无辜。不知萧兄是否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以防不测?” “我已经在各个暗处都埋伏好了一拨人马,而且,皆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无论是哪里发生,我们都会第一时间接受到消息。”萧崇光指了指几处角落点道,“到时候,还得请二位出手帮忙。”说罢,崇光向郭、季二人叉手道。 “哪里话,萧兄无需多礼,这是应当做。”季筠拱手回敬。 “就是,我现在已经是大人属下了。”郭霆道。 东都西市宜昌坊楚国天牢戌正 天牢,隶属于刑部,专门关押朝廷重犯,设立在东都西市的宜昌坊,这里是离皇城西大门最近的街区,有“亡者向西归”的寓意。 而在天牢不远处,就是对犯人行刑的菜市口。一般对执行死刑的犯人,天牢的狱卒会将人犯押上囚车,先绕整个东都一圈游街示众,最后绕回菜市口的正中心的刑台斩首。 因此,宜昌坊吸引了不少的道观和寺庙建设再此,为的是能方便给超度亡魂,捞点死者家属的油水,有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官府就会自己派人去,积阴德行善。 当然,那些罪大恶极的死囚,则另当别论,不过,一般就直接抛到城外的乱葬岗。 这座天牢的范围,足有四座宫殿那么大,有上万个囚牢,占据了差不多半个宜昌坊,墙高院深,里面的道路曲折蜿蜒,就像一个牢房迷宫,若没有牢房内部的人员的带领,只怕是进的去,出不来。 此时,天牢的典狱长王廷,正坐在书房里写着今日的重要犯人汇总奏折。 这王廷的年纪大约四十出头,身高八尺,肤色棕黄,蚕眉圆眼,蓄八字胡,样貌堂堂,不怒自威。他头戴乌纱帽,身着深蓝底绣獬豸图的官服,虽然在安静地写字,但隐隐有一种令人感到害怕的煞气,这是他多年在天牢为官培养出来的。 这座书房是第一任狱长所立,为的就是能及时处理监狱里,大大小小的繁杂公务。 就在他刚写完第一个人时,一名狱卒匆匆来到房门,叉手禀道:“禀告狱监,外面有一人求见。” 狱监是旧时楚国天牢最高长官的官职名,虽然现在改了,但大家习惯了旧称,还是会呼为狱监,比较顺口,当然,典狱长本人对此也不并在意。 王廷抬起头,严肃道:“没看见我在忙吗?再说了,这里可是天牢!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 那狱卒听王廷的口气,多少有些烦怒之意,不禁浑身打了个寒战,连忙道:“那人手持御赐金印,身着黑袍,很是神秘,说是有要事在身,必须要见大人。” 御前金印乃楚帝给立下大功之臣的特赐之物,金印到处,如见楚帝,便宜行事,在楚国官府之内,可谓是一种特权,无人不敢遵从,否则,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如今朝堂上,拥有金印的臣子只有五人:丞相梁子卿、明镜司司丞何谦、骁骑大将军张敖、平原侯晁宗以及楚帝之兄、河间王宋继辉。 “金印?” 听到来人居然手持金印,就算是王廷这般的一尊“煞神”都顿时眉头紧皱,手中的笔也一下子停住了。 他立马站起身,将笔架在桌上,披上墨绿色的披风,对那狱卒道:“走,带我去见他。” “喏。” 在狱卒的带路下,王廷径直来到了天牢的中央大堂,在大堂上,只有一个大桌子和主客两座分列左右,而那个狱卒所说的黑袍人,就坐在客位上,缓缓地喝茶,而那个金印,就放在他的茶杯边上,细观此人相貌,赫然就是明镜司的参军高擎。 王廷看了来人一会儿,便暗示那狱卒下去,而后走到来人面前,对其叉手道:“在下典狱长王廷,不知尊驾是?” 面对御赐金印,王廷也只能称自己为“在下”。 “王狱监不必紧张,我是何司丞派来的,托我给狱监一封书信。”高擎微笑地说道。 “原来你是司丞派来的人,”王廷明显松了一口气,“不是约好亥初来吗?怎么刚刚戌末就到了?” 高擎道:“出现了一些状况,为防有变,只好提前相见。” 说罢,高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王廷:“请狱监阅完即焚。” 王廷表情依旧肃然地接过书信,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只写着两个字:“秦恬”。 阅毕,顿时王廷感到浑身微颤,双眼一缩:“没想到司丞想要这个人出狱,他可是刑部亲点,明年夏初就要处斩的杀人犯呐。” 高擎笑道:“我相信王狱监一定会有办法的。” 说罢,他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那银票上面的数目,竟足足有一千万两白银!这相当于在典狱长这个职位上当差十年,而且要不吃不喝才能赚到的钱。 王廷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亮光,转瞬又恢复了以往的威严,他沉默了许久,轻咳几声,将银票收起来,微微笑道:“何司丞果然大气。不过,以我与司丞之间的关系,即使没有这些钱,我也会竭尽所能完成的。” “那就请王狱监带路吧。”高擎起身说道。 王廷闻言一惊:“怎么?何司丞现在就要带走这个死囚?可按照昨日的旨意,皇后寿诞后一天,才能按照惯例大赦天下,放出部分无重罪的囚犯。即使司丞要人,也得等明日再来吧,这样我也好做准备,将秦恬瞒天过海地运出去。” 高擎道:“司丞不想夜长梦多,况且,马上就是亥时了,只要亥时一到,即是规定的时刻,所以,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王廷有些为难,他下意识地捏了捏袖子里的银票,最后一咬牙道:“跟我来吧。” 东都皇城惠安宫戌末 宋麟的寝宫内一片昏暗,宫内的灯光已经全部被他所熄灭,自己则单独盘膝而坐在床上,眼睛微闭,调气运息,双手掐印,似乎是在练某种武功。 突然,他双手合十,内力外放,霎时间,他的身体周围如有道道疾风盘旋,就连他床上的帘帐、被褥都受这股真气的影响,被刮卷得翻了过去。 只听他低喝一声,双掌朝前猛拍,摆在他面前的一块铁板,像是遭到巨大撞击一般,发出“砰”的剧烈响动。 借着透过窗户纸的朦胧月光仔细看去,就能惊讶地看到,在铁板上,竟然多出了两个凹陷的掌印! 宋麟轻吐了一口浊气,缓缓地睁开眼,嘴角微微上扬。 他现在所练的武功,这招是兖州中云宫的绝学“劈风掌”,能用体内的真气,透过手掌的劲力隔空伤人。如今,经过宋麟长达半年来的刻苦修行,终于练至大成。 当初为了得到这部绝学,宋麟可是费了许多工夫,才买通云中宫的大弟子,将《劈风掌法》偷抄了一份副本给他。 宋麟冷笑着自言自语道:“哼,宋禹,现在我总算可以堂堂正正地打败你了,下次,你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第四十二章 天牢 http://.biquxs.info/

东都皇城永寿宫亥初 赴宴的众人,此时已酒饮半醉,饭足肉饱。 在楚帝的同意下,众大臣、皇亲皆开始聊天交谈,不时劝酒互敬,觥筹交错,举杯言诗,好不畅快。 不过,明月公主依旧未至,她之后又派了人偷偷告知皇后,身体突然抱恙,无法参加。帝后对这个小公主最是疼爱,既是如此,也就免了。 过了半晌,楚帝忽而道:“诸位爱卿,暂且安静,朕有话说。” 众人闻此言,谁还敢继续说话?立马噤声,一个个都望向楚帝,洗耳恭听。 只听楚帝说道:“朕的三皇儿宋麟,因犯了错,坏了宫中的规矩,故被朕禁足于惠安宫,软禁思过,即使今日皇后之寿辰,朕也不特许他出门,以显皇家之威仪,惩戒之严。” 除了知道内幕的丞相、太子及其党羽,其他的大臣、皇亲心中尽是一凛,没想到如日中天的信王,也会遭皇帝的重责,如此看来,日后谁会真正继位还真的说不定。 楚帝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虽要责罚,却不能泯其孝心,麟儿之前给皇后准备的特殊礼物,朕还是要准许的。” 梁子卿闻言,露出一副难以察觉的笑容,他的心中暗道:“看来,陛下对信王还是有偏爱的。” 反观太子宋禹则是一脸阴翳,怀王宋琦也是面如铁青。 “诸位爱卿,请回头看。”楚帝神秘地笑着说道。 楚帝话音刚落,几名侍奉太监将掩盖的宫门全部折叠地敞开,门外的夜空和进宫的阶梯清晰可见。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皆满脸不解地回过头。 就在这时,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一名身着靓丽服饰的漂亮女子,缓缓地“从天而降”,直至宫门口。 大臣们大吃了一惊,不知此人究竟是妖是神,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这名女子,朝楚帝和皇后施礼跪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恭祝皇后娘娘福寿绵长,永岁安康!” 说罢,那女子起身,然后双手在身前一抹,她似是会幻术般,手里不知何时变出十几只白鸽! 女子将那些白鸽往天空一抛,鸽子展翅高飞,突然,它们的身上不知携带了何物,竟瞬间迸发出五颜六色的火花,在夜幕中,宛如肆意流窜的星光,绚丽夺目。 “叽!” 这时,不知在哪里,传来一道尖锐的口哨声,那十几只鸽子听到此音,像是训练有素的军士得令一般,在天空中排列成一个“寿”字! “好!” 众皆高声叫好,并热烈鼓掌,就连楚帝和皇后也忍不住出言喝彩。 那女子向众人鞠了个躬,而后往天空一招呼,鸽群降落,站立在其面前,它们身上的火花也同时熄灭了。 又听一声口哨响,白鸽振翅,立即四散开来,由于数量过大,直接将那女子给遮挡住,可当鸽子尽数离开后,原本在宫门前的女子忽然不见了! 楚帝等人皆甚为惊异。 就在此时,有两个高大男子,踩着高跷从两边出现,很快,又出现几个男女,手提三个陶缸往这二人身上抛,竟被他们用头像叠罗汉般顶住! 这时,底下几个人抓住他们的高跷用力一扯,观看的众人都以为会摔个底朝天,可没想到,那两个男子如飞燕点水一般,轻盈落地而他们的头上的缸子依旧安然无恙。 与此同时,左边的男子抛出一道横幅,让右边的男子接住另一头,只见上面写着:皇帝陛下永享国祚,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好!” 永寿宫中,再次发出激烈的喝彩声。 东都西市宜昌坊楚国天牢亥初 在楚国的天牢牢房里,会按照囚徒所犯下的罪行而划分,由重到轻分为甲、乙、丙、丁四等,当然,这种规制不单单只有天牢才会有,在楚国各机构的小牢房,都须遵从此划分制度,以便于对囚犯进行归类、提审和判刑。 甲字号牢房,专门关押犯有叛国罪、欺君之罪、严重杀人罪等罪行的囚犯。 乙字号牢房,专门关押犯有辱骂圣上及陷害皇家亲眷、大臣的污蔑罪,故意杀人、伤害罪等罪行的囚犯。 丙字号牢房,专门关押犯有关押犯有劫掠和偷盗重要财物或者数目大的盗窃罪、奸辱良家女子的奸淫罪等罪行的囚犯。 丁字号牢房,则关押严重破坏他人及国有财物和建筑的妨害罪,聚众闹事、打架和造谣,且波及较广的故意搅闹罪等罪行的囚犯。 犯的法越重,关押得就越深,看守的人也多。尤其是甲字号,那里的狱卒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他们的俸禄当然也比一般的人多。有些人甚至和狱监所得的俸禄一般高。 此时,高擎与典狱长王廷慢慢走向甲字号牢房,在他们的前面有三名狱卒提着灯笼开路。 他们走的是一条幽长的走道,这里没有火把照明,要想走必须自带照明之物,但牢房规定严格,未经允许,禁止外来人擅自携带易燃品进入天牢。所以,若想要在牢里转悠,只能在狱卒或是其他天牢官员的陪同下方可。 如此规定,就是为了防止囚犯越狱逃跑,像在这般昏暗不明又蜿蜒如迷宫的天牢中,即使一个人藏有此处的地图,就算再插上翅膀也不可能走得出去。 曾经有犯人试图逃走,结果反而被困在天牢的通道里绕不出去,当追捕的狱卒们发现他时,他已经因为逃离不了这“天牢迷宫”,在万念俱灰下,一头撞死在了过道的墙上。 高擎走了一段路后,心里开始暗自发怵,这要是不小心和王廷等人走散了,恐怕没等他们找到,自己就先被逼疯了。 大概转了七、八个弯,步行了两顿饭的功夫,才听见王廷说了一声“到了”。 高擎借助灯光望去,只见面前有扇一丈高的铁铸的大门,而在大门的最上方有一个牌匾,上面写着四个金色的大字“有来无回”,而在门的左右两边还摆着两座高有七尺石睚眦,在睚眦的背脊上,还竖着副对联:“判官笔下无尽罪,阿鼻狱里不复生。” 看到此处,高擎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甲字号牢房真不是一般的监牢,即使像他这样身怀高强武学、曾在战场厮杀过的铁血汉子,都仅仅只是站在门口,就已经胆寒三分。 此时,一名掌灯的狱卒,匆匆走向大门,用腰间一把圆柱形状的钥匙,去开大门中间那镶着狮子头的铁锁,之后马上用手攀向两个圆形的铁拉闸,往左右旋转了几下,大约等了两个呼吸间的时间,那扇大门突然发出巨大“嘎吱”响,竟自己缓缓打开了。 “这是七年前,徐子仲先生为我天牢设计的机关大门,只有我们狱中的官吏,才知道如何开启这机关,如果用强力去硬开的话,必触发大门上方的陷阱,那个睚眦的嘴里会立刻喷出火焰,点燃我们脚下的石脂,将这座过道化成火海,到那时,即使是一头大水牛,也被烧成灰烬了。” 王廷指了指大门那两个的睚眦石像笑着介绍道。 高擎听完,惊得下意识地抬起脚,自己的靴底已经粘上了一层似油墨般的液体,他用手指摸了一点,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果真是石脂。 徐子仲先生,乃楚国当代奇巧械器及机关术大师,曾为前线提供不少奇械武器,现在神机营装备的“铁甲浮屠车”就是他的作品之一,他也是现今为数不多的墨家学派继承人。 铁大门已敞开,门里面灯火通明,与之前的幽暗通道完全不同,就像是两个世界,高擎一下子还不适应如此耀眼的光亮,只能以手遮目,先过渡一会儿。 “你们在门口守着,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王廷面无表情对那三名狱卒说道。 “喏。” 狱卒皆叉手躬身应道,随即就排成一列地背对着大门口站着。 “里面请吧。” 王廷朝高擎比了个“请”的手势,这让他有些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要被关进去一样。 二人朝甲字号牢房内部走去,这里面也只有中间一条路,两边皆是牢狱,关着形形**的罪犯,皆是蓬头垢面、伤痕累累,穿着不知多久没洗过、脏兮兮的狱服,这也令整个牢房散发着腥味和汗味等混合在一起的恶臭,高擎不禁皱起眉头,用衣袖掩住口鼻。 不过,这里和其他监狱又有不同,虽然每一间都关着囚犯,但却静得出奇,不像其他地方的监牢,充满着犯人的哀号,这样,反倒增添了几分令人恐惧的气氛。 “狱监大人,难得来我们甲字号牢房一趟啊。” 突然,牢房里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前方出现三道人影,并向他们慢慢靠近。 “葛先生勿怪,我也是公务在身,不好随意走动,就只能派一些小辈巡查四大牢了。”王廷的口气带许些恭敬地笑着回答道。 待他们走近后才看清楚,是两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和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而刚才开口的正是那名老者。 高擎能感受到,这三人身上涌动着雄浑的内力,这不是一般的高手能够具备的,令他不由得暗暗心惊,这天牢里都是些什么人物? “这个小辈是谁?” 那老者斜视了一眼高擎开口问道。 第四十三章 囚犯 http://.biquxs.info/

“葛先生,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明镜司的高擎,高大人,现在就任明镜司的参军一职。”王廷笑着说道,“高大人,这位是葛岽越葛老前辈,出身霞光派。” 那名叫葛岽越的老者只是微眯着眼摸了摸花白的长须,没有说话。 “那两位分别是白鹰派的廖敬宗先生和云山观袁士诚先生。”王廷继续介绍道。 廖敬宗和袁士诚也只是表情漠然地向高擎点了点头。 高擎拱手道:“原来都是武林上的前辈高人,失敬失敬。” 王廷道:“现在,这三位前辈为朝廷效力,看守天牢甲字号牢房的犯人。” “小子,话要说清楚,”这时,一旁沉默的葛岽越忽然发话了,“我们不是被朝廷招来的,是朝廷答应了我们掌门,会保我门派永世平安才下山的,否则,老夫这一大把年纪了,放着闲云野鹤的日子不过,来帝都的天牢里蹚这趟浑水?” 王廷赔笑道:“是是是,晚辈失言了。” 楚国的先皇尚武,因而在十年前,他颁布了一个名曰《国士义募法》政策,除了建国以来就执行请儒学大家授教以外,还要招募各地门派的高手在朝任职出力,以增强朝堂各部的战力,以及教导皇家子弟习武训德,以达到他所期望的“文武兼备、礼义忠信、德良温恭、谦顺纯孝”的治国安家的理念,在其临崩前,还留下遗命,此法永不可废,故而一直留到现在。 高擎看着向来严肃威风的王廷,在这三人面前如此谦卑,想来定是他们的武功在王廷之上,所以令这个堂堂的狱监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虽说霞光派、白鹰派和云山观只不过是些二流的武林门派,可皆有独到之处,若专精自家之法,研习数十年亦能成为一方高手,从葛、廖、袁这三人的气息上看,定是从幼时起底开始苦练,至少下足了三十多年,才有这般沉稳过人的内力。 不过,他们要和真正的当世高手比起来,还是有几分差距的。 只听王廷接着道:“那其他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今日来,是这位高大人要提一名甲字囚犯调往明镜司。” 袁士诚道:“有刑部的批文吗?” 高擎眉头一皱:“什么批文?” 廖敬宗闻言眼睛微微一缩:“天牢关押的乃朝廷重犯,必须持有刑部尚书盖章的批文,我们看守会根据批文上标明的犯人姓名进行提取。你身为朝廷官员,怎么连这点基本章程都不知道?” 高擎笑道:“廖先生,你是不是没有听见,我是来自明镜司的?” 袁士诚的脸上明显有些愠色:“明镜司又如何?” “明镜司又如何?看来袁先生对朝廷的机制还是不了解呐。”高擎嘴上跟袁士诚说,眼睛却颇有意味地瞟了一眼廖敬宗,仿佛是在讲“不懂章程的是你们吧”。 葛岽越冷冷地道:“那还请高大人给我等解解惑。” “明镜司乃当今陛下直属部门,办的是替陛下监察天下事务,故而有便宜行事之权,可越过三省六部行使和下达命令。”高擎从怀中掏出金印,示于众人面前,“此印即使证明。” 王廷见状,立马跪下说道:“见金印如见陛下,各位先生快快下跪。” 葛岽越等三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最后都暗暗咬牙,有些不甘心地跪下。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任你武功绝顶,在皇权面前,都必须俯首帖耳、低头下跪。” 高擎心里这般想道,望着手里的金印,他更加渴望拥有权力。不过,一想到何谦那张脸,就立马泄气了,他可不敢与那位鬼神莫测的司丞攀争。 “好了,各位不必多礼,平身吧。”高擎趾高气昂地说。 王廷等缓缓起身,高擎也不再威压他们,将金印收起。 葛岽越道:“既然如此,那不知明镜司想要提何人?”他说话的口气没有之前那般傲慢,经此威吓,明显有些低落。 高擎一字一顿地道:“秦恬。” 他话音刚落,葛、廖、袁三人顿时脸色大变,面色惨白地道:“高大人你没说错吧?你要提的是那个······” “各位没有听错,正是那个‘万屠手’秦恬。”王廷在一旁道。 “万屠手?”高擎眉毛一挑,微微有些惊讶。 “看来,高大人对那个秦恬不怎么熟悉。” 虽然他的面部变化很轻微,但还是被老辣的葛岽越捕捉到了。 高擎轻咳了声:“我只负责把人带回去,其他的,何司丞并没有多说。” 葛岽越道:“那我就说说关于这名罪犯的事,也以便高大人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囚犯。” “那还请葛先生提点提点。”高擎态度变得恭谦起来。 葛岽越虽然知道是虚假的,但依然很受用,说道:“秦恬是在五年前,犯了十分严重杀人罪行而进的天牢,当时是由雍州虎贲军亲自押运,直抵至天牢,交付我们三人接管,入甲字号牢房。因为他已受了伤,我们又仗着武功高,所以,接管过来时没有用缚虎绳捆住他,只是用平常的枷锁箍住。” “没想到就在这时,此人突然发难,挣开了枷锁然后仅六招即将我和士诚击溃,若不是敬宗有白鹰派的独门暗器鹰喙刺,啄伤了他的脊骨和丹田,卸了他的内力,我等只怕是已被此人杀了。“ “如今,他虽已在狱中,但我们仍不敢松懈,常年用鹰喙刺封住其命门和气海穴,用铁索箍其四肢,一日三餐派则专人喂食,直到明年问斩。” 高擎道:“他究竟犯了多大的杀人罪行?” 王廷道:“五日之内,在雍州地界将三个小门派,约三百多人杀尽杀绝,鸡犬不留。不仅如此,他之前还杀过不少人。按照大楚律法,该判一等杀人罪,情节严重者游街示众,押赴菜市口,午时凌迟处死。而州县辖下若死者过两百,县令革职,州郡刺史问责减禄。雍州刺史和发生惨案的两地县衙就是怕担事,就串通刑部,把此案拼命压下来,不敢给上面知道,就一直搁置,长达三年。等事态差不多安定后,刑部才审理此案,不过将真正的死亡人数瞒报下来,其罪也在今年被判为斩首。” 高擎心里暗暗惊疑:“杀了三百多人!他是如何做到的?还有,此人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就算刑部再怎么隐瞒,也不可能逃过我明镜司的法眼,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明镜司的玄机阁为什么也没有收录此人?而且,司丞要此人做什么?” “王狱监,此人武功如此高强,你知道他的身份和作案动机么?”高擎问道。 “只知道是兖州人氏,不过具体籍贯尚未查出。拜于何门何派,也嘴硬不说,至于动机,他只是说江湖恩怨。之前每次审问都含糊其辞,动了各种刑罚,都撬不开他的嘴,也就不了了之。对此,刑部反倒省心,也懒得继续追查下去。”王廷道。 高擎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带我去见他吧。”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亥正 安排好一切后,萧崇光正要收起图纸,陆云升忽然道:“等等,萧兄,我想到一个问题,我们若此分散力量,恐怕会伤到百姓,除了扮成提卫的巡查队以为,其他区域都有出意外的可能,毕竟那里没有什么精准的目标,刺客的本领就是杀人,真要闹事反而不是很在行。” 萧崇光闻言,沉吟了片刻,这致命的一点他倒是忽略了。 忽而,脑海中灵光一闪,抬起头对在场的众人道:“我突然想起,这几日,刺客一直在针对我们提卫府实行刺杀,主要是因为我们在积极调查追踪‘刺刘案’,很有可能妨碍了他们的下一步计划,若是有提卫的出现,他们的矛头必定先指向我们。” “所以你是想······”陆云升眉毛一挑,似乎猜到了崇光的想法。 萧崇光接着道:“我的意思是,既然现在不能保证这些疑似区域的绝对安全,那倒不如将扮做提卫的京兆府府卒直接分散到这些闹区,作为诱饵,吸引刺客,将他们作为袭击目标,尽量不伤害到平民。” 陆云升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不过,如此一来,京兆府弟兄们的安危有增加了几分。” “那有什么法子,像乔装打扮的活儿,只有我们提卫在行,再加上人手不够,这些明面上的工作,只能交给他们。”萧崇光也很无奈,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跟京兆府借人,欠下他们一份人情。 随后季筠道:“萧兄,不如也将我安排到其中一处吧,我洞察力超人,说不定能提前嗅到危险,减少可能会出现的伤亡。” 郭霆道:“我也有这个意思。” 崇光笑道:“也罢,有二位高手在,我也安心许多。那季兄弟就去清平坊,郭兄去高官府邸最多的义和坊。我会去亲自去皇城周围巡视,云升则在府中坐镇,安排调度,传递情报。记住,千万要埋伏好,不要让暗处的刺客找出破绽。” “明白!” 第四十四章 现身 http://.biquxs.info/

东都西市宜昌坊楚国天牢亥正 高擎等一众人,来到了甲字牢的最后一个牢房,只见在牢内脏乱不堪,弥漫着比刚进来时还浓郁的恶臭,令人作呕。 在里头,有一个人被粗重的铁链条,紧紧地锁在十字圆木架上,原本白净的囚衣被血渍和尘垢所浸污,在此前应该受过严刑拷打,其身上留下许多鞭笞和铁烙的伤痕,黑发散乱,无力的低着头,完全看不清他的脸庞。 “秦恬!有位大人来看你了!” 袁士诚一边朝他喊,一边将牢门打开,高擎等跟在其后,也进了牢房内,正面对着那个叫秦恬的囚犯。 秦恬闻言,缓缓地抬起头,他的脸上脏兮兮的,分辨不出其长相,因此,他一双眼睛的眼白变得格外明显。 “是来,送我,上路的么······” 他说话的口气十分微弱,而且断断续续的,这让高擎想起,他几年前曾从军远征西域那木图小国,经过撒哈玛沙漠时,在路上遇到的一个已经倒在黄沙里,几天没吃饭、喝水的旅者,当时,其体内的水分基本上被晒干,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秦恬现在的状态与那人一模一样。 “还没到你该死的时候。”王廷展露出以往的威严,淡淡地回答道。 高擎环绕了秦恬一圈,果然如葛岽越说的一般,对方的气海和命门穴都被一根三寸长、犹如毛笔尖一般粗的银铁针所刺,封住了他的内力和真气的运行,此时的秦恬已经失去了威胁,和普通的百姓没什么区别。 “四位先出去一下,我与他有话说。”高擎瞟向王廷说道。 王廷等四人会意,便默默的退出了牢房,走出十几步,远远地回避。 “你就是秦恬?”高擎明知故问地说道,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跟一个素未相识的死囚,怎么打开话匣子。 秦恬闭上眼,没有回答。 高擎又道:“真不知道你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竟被我们司丞看中,实话告诉你,我是来接你出去的,今晚你就能脱离这个,连鬼都不愿意呆的地方。这一切,你还得感谢我们司丞。” 秦恬闻言依然沉默不语。 高擎见状也不气恼,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低下身,凑到秦恬的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沈峰。” 秦恬一听,猛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眸一扫之前的颓废,变得充满神采,浑身因为激动而不停地颤抖,他用那发白的嘴唇,用依旧孱弱的声音说道:“我跟你走。” 东都东市义和坊亥正 今夜,义和坊的夜市一改往常的冷清,街道上开始变得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在平日里,因为这里是许多朝廷大官员的府邸,周围的百姓太过吵闹,必会招来那些官邸奴仆的斥责,说他们搅扰了大官们休息,轻则谩骂污言秽语,则便以拳脚相加、棍棒相迎。 所以,周边的商铺都只能白天出摊,而且,还不敢让跑堂的小二到店门口,出声招揽客人,晚上就干脆关了店门,早些睡大觉。 不过,今日就不同了,因为是皇后的生辰,按照朝廷的规矩,各地应当普天同庆,要如过节般热闹,所以这些店铺个个都张灯结彩,卖着些喜庆的小玩意儿,以及糕点和果糖之类的,也有上街卖艺的,表演喷火、胸口碎大石之类的。其他什么地摊、饭馆、酒楼也开始使劲吆喝,趁着今天挣个多些钱。不少人也因此,带着自家的孩童,专门来逛逛与往日不同街市。 郭霆打扮成客商的模样,坐在一处小吃摊上,边大口吃着煎饼,边灌上一口羊肉汤。 这小吃摊的老板也是提卫之一,早早就来此处埋伏好,郭霆奉萧崇光之命,专门此来和他会合。 “小柱子,你们在这里一共埋伏了多少人?”郭霆嘴里嚼的食物还没咽下去,便开口地问道,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有些含含糊糊的。 扮成老板的李高柱是个年纪约摸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在提卫府呆快五年,虽然年龄不大,但在提卫里也称得上是“老人”了,这些年,跟着两名卫长办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案子,原本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变得有些沧桑,性格也老成稳重不少,此时再穿着朴素的麻衣旧袄,粘上络腮胡子,脸上抹些黑锅灰,不认识的真的会以为是一个常年开小店的地摊老板。 李高柱闻言,神情明显有些紧张,他四处张望了望,而后对着郭霆竖起手指摆在嘴边,做了一个噤言的手势,皱着眉低声道:“郭大哥,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小点声?别那么明目张胆的的问,生怕其他人不知道我们是公干的?” 郭霆这才知道自己失言的,他一口将嘴里的食物吞了下去,满是歉意的挠着头小声说:“不好意思,我这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嘛?以前在公家干活,就算守株待兔,那也是堂堂正正穿着捕头衣服的,再加上,我回归江湖久了,便也大大咧咧惯了。哎,小柱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李高柱虽满是不耐烦,但也很克制的没有表现出来,他眼睛看着街道,嘴里则说着:“这件事我无权告诉你,萧头说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有,郭大哥,别叫我小柱子,听着跟叫太监似的。” 郭霆笑着道:“我老家就是这么称呼的,再说了,叫你高柱,感觉像是叫另一个人。” 李高柱扯了扯嘴角,心里直道,这个郭霆还真是自来熟,来没多久就跟自己套近乎,小柱子长,小柱子短的,派这么一个粗犷的汉子来,简直是捣乱嘛,顶多就武功高一点。 “让开让开!提卫巡逻。” 这时,一队身着提卫衣服的人出现在街道上,领头的在呼喝着百姓让路,他们时不时朝两边看看,扫视着周围每一个人,虽满脸严肃,但也掩饰不了时常会浮现的疲惫。 他们正是已经扮做提卫的京兆府差役。 就在刚刚不久,他们接到提卫府的命令,要分开人手,巡视各个坊市,郝然便将众人编排成五人一队,分散巡逻。 “我们巡逻的时候,可没那么力不从心。” 李高柱心里暗道,摇摇头,手拿帕子擦着没客人的桌子,说起来,现在他摊位上的客人,就只有郭霆一个而已。 “咻!” 就在这时,拥挤不堪的人海里,不知是谁往天上放里一支响箭,李高柱抬头看去,暗道不好,这不是提卫府放射的,必是贼人开始行动的号令! 郭霆也“噌”地站起来放下了手里的煎饼和羊肉汤,盯着发响箭的方向。 巡逻的“提卫”也是一惊,真待要回头,突然,一伙身着黑衣、蒙面的人,手持比较细短的尖刀,从街道两边的房屋顶上飞身降落,朝他们杀去! 这些假提卫、真差役哪里见过这阵仗,竟然瞬间被敌人包围,而且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现的,满脑子浆糊,当场吓得连刀都忘记拔了,眼睁睁见那群蒙面人挥刀奔来。 “唰唰唰!” 就在他们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射出三道白光,正中三名刺客的喉咙处,那三名刺客应声倒地,登时气绝了。 剩下的六名刺客见状,满心大骇,脚步当下一顿,放眼看向死去的同伴,只见他们身上中的,竟是一枚蛇形镖。 周围的百姓见有人死了,皆吓得惊呼大叫,立刻一哄而作鸟兽散,那些街边开铺子的更是连东西都懒得收,直接进店关门。 众刺客怒目看向飞镖射来的方向,只见一个卖花的小僮慢慢走出来,很明显,刚刚的飞镖就是他放的。 提卫府的人都认识,此人叫燕凌风,虽然年不过十八,却是一名射飞镖的高手,当年萧崇光出门调查案子时,路过一村庄,看到十四岁的燕凌风用一枚石子击落两只斑鸠,暗暗称奇,后来知道,他父亲早丧,家里只有一位长年卧病在床的母亲。因为家里穷,买不起药,只能打鸟拿去城里卖,用来换药钱,给母亲治病。 萧崇光便以会派人照顾和救治他母亲为条件,将年幼的燕凌风破例招入提卫府的,并让他拜师以射镖闻名的“飞燕们”高手聂云天为师,他以过人的天赋成为聂云天的得意门徒,本来等他学到二十岁后再回提卫府,这次为了破案,也就暂时提前回来,当做练武多年的一次实战试练。 众刺客见是一个白脸秀气的小子,更是怒了,立马转移目标,攻向燕凌风。 燕凌风不慌不忙,又从袖中“嗖嗖”发出两枚燕尾镖,正中其中两个的肩胛和肋部,他放镖时运用了十分大的劲气,被射中的人如遭锤击,立时被打翻在地。 其他刺客看在眼里,但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停下来,必死无疑,只有拉短与射镖人之间的距离,才能施展他们的优势。 就在此时,四散的人群中又冲出八名年轻人,他们手持佩刀迎战刺客,双方便在大街上展开白刃战。 第四十五章 斗贼 http://.biquxs.info/

李高柱见状,立刻从怀里掏出烟光筒,筒口朝天,拉动引弦,往天空射出一枚火弹,最后在夜幕中化成一朵绚丽的烟花,他这是在告知其他坊市埋伏的提卫,义和坊出现敌情! 那六名刺客明显是受过非常专业的严格训练,不但基本功扎实,而且所习的武学都是十分狠辣的杀人技,每一招都是致命的,不带任何花俏手法,即使提卫以八打六这么有优势,也占不到丝毫便宜,反而有些抵挡不住,渐渐落入下风,一旁的燕凌风眼见双方已经进入胶着战,也不敢随意射镖,怕偷袭不成,反而误伤到自己人。 “我来也!” 郭霆大吼一声,将藏在地摊柜子下面的巨剑拔将出来,加入战圈,力斗刺客。 他舞动巨剑,虎虎生风,朝其中一名背对着自己的敌人劈砍而去,那人正与提卫酣战,突然感到身后有劲风自上而下砸落,急忙朝提卫虚晃一招,趁此空隙,立刻回首横剑格挡。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柄不过柴刀大小、专门用来暗杀的短刀,如何抵得了一把碗口粗的巨剑的奋力一击? 只听到“锵”地铮响,短刀当即就被砍成两段,刺客只觉手心如遭雷击,虎口已被震开,巨剑顺势下劈,直接将那人从胸到肚,切了个笔直的竖线,殷红的血自裂缝里喷洒而出,刺客喉咙里“咕噜”一声,便“嘭”的倒地,死在当场。 郭霆攻势不停继续寻敌挑战,众刺客见到他那异于常人的武器就已经惊惧三分,再看来者那凶劲,哪里还敢接招?几乎同时放弃现在对上的提卫,四散逃开,以避其威。 巨剑虽沉,但在郭霆手里却宛如轻巧的玩物,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眼见着敌人躲开,立即变招,剑刃晃动,使出一招“劈波斩浪”,直照着两个离自己最近的刺客横扫而去,此时双方不过三只手臂的距离,根本躲闪不及,被郭霆击中,一人当场被砸到脑袋,鲜血和**飞溅,登时死了,另一个边跑边挥刀阻挡,却被巨剑砍到臂膀,血光乍现,他的剑和手臂一齐掉在地上,刺客顾不上疼痛,以最快的速度逃开。 只在须臾之间,郭霆便击杀二人,砍伤一人,在场提卫都忍不住暗暗惊赞。 剩下的四名刺客继续奔逃,郭霆与众提卫亦随后追杀,就在这时,陡然间,一件重物自左侧处朝郭霆飞速撞去! 郭霆之前当过差,抓过山贼,经验极为丰富,冷枪暗箭早就是家常便饭,内心时时刻刻都在警觉,如此偷袭哪里躲得过他的眼睛,立即低喝一声,单手使全力挥剑扫去,两者相碰,发出沉重的撞击之声,那物便摔在地上,但郭霆的手也被震得麻木了。 郭霆心头一惊,用余光看去,竟是一座足有三尺的石板。 “还有高手?” 他立即停下脚步,望向那袭来的方向,只见一个身着单衣、体格健硕、身高八尺、看着年纪三、四十岁、蓄着络腮胡的光头壮汉,露出一对虎目盯着自己,并手持双铜锤,自一处耍杂戏的摊位快步走来。 这人明显跟那群刺客是一伙的,此前一直假扮成卖艺的,躲在街边隐藏。 果然,摊子上另外的四个强壮的男子,同时分别手提长枪、长矛、大刀和大斧,缓步走来,欲迎战提卫,那群蒙面的刺客马上躲在这五人后面的摊位上,看其面色,一下子安心许多。 摊位上还有一个大概三十多岁、没有动身的紫衣女子,她看了一眼身边受伤的刺客,眉头紧皱,忽而将左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猛地“唰”一声,以迅雷之势飞速将剑抽出,又是同一瞬间将剑收回。 就在其他三名刺客不知女子是何意时,那受伤刺客的颈部动脉处突然裂开,鲜血喷涌! 受伤刺客以手捂着脖子,瞪大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女子,最终不甘地倒地身亡。 三人吓得面色惨白,又惊又惧,他们连这女子什么时候抹脖子了那人都不知道,这速度太令人生畏了。 “她已经废了,留着也没有。”女子的声音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漠,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她看向那三个蒙面刺客,“这里我们会盯着,你们三个,继续按照计划进行。” 三个蒙面人被她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应答“是是是”,便转身飞步离开,消失在黑夜里。 与此同时,手持铜锤的壮汉已经步步逼近。 “有意思。”郭霆冷笑,他挥舞巨剑,摆开架势,“想打,那就来吧!” 东都东市清平坊翠亭斋亥正 何谦端依旧坐在牡丹居里,拥着火炉,品着清茶。平静似水的双眼望向窗外的满天繁星和潺潺月色,虽然牡丹居靠近街道,但一点也不影响天下皆可共赏的夜景。 不知道其底细的人,估计都会认为是一位风雅儒士,来此间寻欢作乐。 何谦一向不喜饮酒,因为他认为,饮酒会使人的脱离原本的清醒,心里想的事,也会因此而暴露出来,他不喜欢这样状态的自己。 “咚咚咚。”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吧。”何谦头也不回地说。 绘着牡丹盛开图的木门被拉开了,是一位装扮成平民的贴身甲士,他叉手道:“何先生,里边派人传话,大约再过半刻钟,贵客便至,他问,不知先生是否还能继续等?” “你就回他,能来就行,这里环境挺好的,我不着急。”何谦道。 “是。还有就是,这里的虔婆问先生,需不需要姑娘或是美酿?”甲士继续问。 “现在我不需要,”何谦不带任何感**彩地说道,“等我的贵客到了再说。” “喏。” 说完,那甲士便退了出去,关上了木门。 “咕噜咕噜······” 火炉子上,黑色陶壶的里煮的水已经开了,何谦端将起来,继续倾倒在放着茶叶的茶壶里,最后再斟进杯子里。 这是他最喜欢的兖州单枞茶,既有红茶的色泽与浓香,又有似高山茶般的回甘,令人神怡,再多的烦恼也可以暂时忘却。 这时,窗外响起一阵嘈杂的动静,他瞟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天空上,绽放出了一朵绚彩的烟花,这边清平坊街道上,五个提卫打扮的人朝烟花的方位置,迅速跑了过去。 “喂喂,这也太假了吧,”何谦细语轻声、自说自话的笑道,“衣服都不怎么合身。” 他看到,一个提卫扮相人穿的衣服,对那人来说明显过大,袖子将这个手都给盖住了。 就在“提卫”们走后,又出现一伙平民打扮的人穿过人群,方向一致往义和坊走去。 看到这一幕,何谦没说什么,而是继续斟茶而饮。 东都皇城永寿宫亥末 永寿宫外,各色的艳彩的礼花绽放,似乎点亮了寂静的夜空,有的如花瓣落纷纷,有的似玉树开琼花,有的像流星四散,有的若朝霞映月,好一番盛大的烟花雨。 此刻,楚帝携着皇后,与诸位王公大臣皆坐到宫外观赏,与烟花同时进行的,还有一场舞狮,表演的是“双狮戏龙珠”,周边还有其他成员,展示高难的舞蹈表演,如将身体以不可思议的程度弯曲、跃起等等,最后,“母狮”争得“龙珠”,从“珠子”忽然应声裂开,从里头落下一副红联,上面写着“福如东海绵长,寿比南山永驻”的祝福句子,烟花释放完最后绚彩,也渐渐静下来了。 “好!” 众人皆鼓舞喝彩,楚帝和皇后亦微笑鼓掌。 这是杂戏团最后一个节目,结束后,参演的所有人员皆跪伏施礼,而后便退出了永寿宫。 “传朕旨意,重赏这个杂戏团。”楚帝很是尽兴大声说道。 “喏。” 一名守宫太监领命,匆匆便往外去传旨了。 众人皆回到原本的座位,内卫也就将宫外的椅子撤了。 楚帝道:“今日为办皇后寿诞,朕与后皆心甚喜,却也乏了,众卿,喝完这杯酒,便都回府罢。” “谢陛下!”诸王公大臣一齐举杯同饮。 饮罢,诸臣同时叉手说了句“臣等告退”,便依次退出了永寿宫。 “刚才,那些杂技团表演的真的只是表演么?”太子走下阶梯,看了一眼杂戏团离开的方向,心中暗自思忖,“我怎么觉得,那个门道有点像缩骨功。” 太子的教武师父清虚道长,曾对他说起过这门功夫与柔身法的不同,缩骨功是能缩身钻洞、卸骨重接以及伪孩童的奇妙身法,这是一些普通表演者无法做到的,而且,练这种奇功的都是身体异于常人,或是从小就开始,通过自我摧残的方式苦练之人。 而他分明看到,杂戏团有一个人,表演穿越只有十岁孩童腰围大小的铁环,而且十分轻松,待结束后,再看其身形,根本与正常成人无异。 清虚道长之前说过,如今已经很少人会这门奇功,现在还会练的,恐怕就只有刺客了! 第四十六章 巷战 http://.biquxs.info/

东都东市义和坊亥末 “咣!” 巨剑和铜锤,两种沉重而又强力的武器,被两个健硕的汉子所控制,而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动声,二人皆被震得双双退开。 郭霆擦拭了一下额头上冒出的汗水,因为打得热了,便将巨剑倒插在地,脱下了厚重的外衣。 他看着那持双锤的大汉,心中暗思道:“好家伙,看不出来,此人还真不简单呐!与他战了近二十回合,居然依旧未分胜负。”而后又开口道:“兀那汉子,武功不错嘛,你姓甚名谁?可否报知?” 壮汉冷笑道:“我只是个穷凶极恶的刺客罢了,一个亡命之徒,姓名早就不重要了,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啊,等你死了,自去地狱里问阎王吧!” 说完,壮汉再次挥舞铜锤攻杀而来,郭霆被他一番言语戏弄,早已怒不可遏了,亦大吼着仗剑迎敌。 锤剑交加,擦出一连串耀眼的火花。 此时,在另一边,提卫和京兆府兵,与那四名杀来的男子也已交上了手,虽然人数多,但对方武艺高强,竟反而被那四人制束。 寒光闪动,一名府兵被大刀所斩杀,连头带肩都削了去。枪影划弄,一名提卫被长枪刺穿胸膛,当场挑死,长矛轻颤,大斧呼啸,又有两名提卫亡命敌手。 众人尽皆胆寒,但大敌当前,哪里逃脱得了,只能奋力死战。 这时,只听“唰唰”两声,那持枪痛叫一声,连退数步,双方见状都吃了一惊,再看去时才发现,持枪男子的左肩和左肋,都各中一枚飞燕镖。 原来,那燕凌风发觉,如果站在街路上与众人平行射镖的话,目光受阻,必会误伤到自己人,他便跃上房顶,拓展视野,总算能精确地瞄准敌人。 敌人还未反应过来,燕凌风又射一发蛇形镖,刺中那使斧子的大腿,那人大声惨叫,半跪在原地。 凌风正欲继续助攻,突然,一道迅猛的劲气自其右侧扫来! 学暗器者,最重要的是能观察入微和听声辨位,故而对风向、气流十分敏感,劲风还未刮至,他便提前预判,立刻身形一动,往左飞步而退。 当他定住身形才看清来人,正是那守在摊位上的紫衣女子。 “我不出手,就是为了防你个小娃娃会暗中相助,我还以为今晚会用不着我了,没想到,你这个小娃娃硬要出来陪姐姐耍。”紫衣女子嫣然一笑,反而更添几分冷冽。 燕凌风听这女子称呼自己,“小娃娃”长,“小娃娃”短的,愤然不已,大声嚷道:“满口小娃娃、小娃娃的,你以为你年纪更大我就怕你啦?我看你就是个臭老妖婆!” 女人最忌讳他人提及自己年龄,尤其是男子。紫衣女子听见燕凌风不仅笑自己年纪大,还骂称“老妖婆”,顿时怒从心起,挥剑攻去:“我今日非得把你这个小畜生的嘴给撕烂!” 燕凌风放暗器在行,可惜直接面对面近战就不行了,见对面举剑杀来,只能连连退避,同时也可以尝试拉开距离,找准机会放镖偷袭。 不过那女子轻功也甚为了得,即使燕凌风施展师传的燕掠功,也占不到多少好处。 而得益于那两次飞镖,令使枪和用斧的男子受伤,局势顿时往提卫这边倒,四人渐渐有些抵御不住。 持大刀的男子对紫衣女子喊道:“别理那阴小子了!快过来帮忙,你等会儿再去杀他也不迟啊!” 紫衣女子哪里肯听,继续追杀燕凌风。 “这娘们就是不顾大局!”使斧的男子破口大骂。 “幽兰怎么每次都那么任性!”持矛的男人也皱眉怒道。 但骂也好,恨也罢,反正紫衣女子现在就只想杀死燕凌风,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而用双铜锤的汉子已经与郭霆战至白热化,自顾不暇,如何腾得出手帮忙?如此状况下,四人也只能认倒霉,唯有拼命了。 东都皇城惠安宫亥末 打坐的宋麟慢慢将外放的气息收纳回来,并调整至正常呼吸。 他猛地睁开双眼,精光四射,精气神也瞬间至最高状态,澎湃的真气在体内快速翻涌。他坚信,只要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必能胜过皇家任何一个习武的子弟。 “差不过该去翠亭斋,跟何谦会合了。” 宋麟下了床,并叫来贴身太监,将房里的灯光点亮。 “本王待会儿有事要出去,记住,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谁过来都必须给我拦住,要是我外出的事泄露出去,我第一个拿你问罪!”宋麟边整衣冠,边向那太监吩咐道。 “喏。”那太监叉手而应道。 “陛下、皇后娘娘与驾到!” 正当宋麟要从衣柜里拿黑斗篷的时候,宫外突然响起大太监李全的声音,宋麟大惊,连忙把斗篷塞回柜子,顺手从书架上抓了一本《雅经》,盖在桌子上,随后飞步疾行到宫门口,跪迎圣驾。 楚帝与皇后下了龙辇,在李全等一班太监和宫女的簇拥下,走至惠安宫大院内,远远就看见跪在地上的宋麟。 “戴罪儿臣参见父皇、皇后娘娘!”宋麟叩首道。 “起来吧。”楚帝淡淡地道 “谢父皇。”宋麟一“骨碌”地爬将起来,他看向皇后,躬身叉手施礼贺道:“儿臣祝皇后娘娘福寿绵长,凤体安康。” 皇后微笑地道:“麟儿送的礼物,本宫已经收到了,本宫和陛下都很喜欢,麟儿有心了。陛下正打算赏你些什么。” 楚帝听了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宋麟则笑道:“只要父皇和娘娘喜欢就好,那就是儿臣最大的荣幸和恩赐。”顿了顿又道:“儿臣请圣驾入宫。” “嗯。” 楚帝点点头,携皇后进宫,身边唯有李全和皇后亲随芸儿伴驾,其他的宫女、太监则候立在门外。那芸儿是最近几日新晋升的亲随,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带绒宫装,不怎么高,显得娇小可人。 楚帝与皇后分别坐在大堂的正副主位上,宫内太监立马奉上香茶。 宋麟知道还没解除自己的软禁之责罚,不敢入座,便站在堂下,等候楚帝发落。 “麟儿,你在此软禁后,可知罪?”楚帝喝了一口茶问道。 “儿臣知罪了。”宋麟默默低下头,细声说道。 楚帝道:“那你跟朕说说,错在哪儿了?” 宋麟道:“儿臣不该好勇斗狠,不该为了赢而不择手段,因此还伤了皇兄弟,令皇家丢脸蒙羞,儿臣罪大过天,必须受此责罚。”说罢,宋麟便跪了下去。 姜后见宋麟这副模样,越看越像去世的明妃,心中生怜,朝楚帝使了使眼色,楚帝会意,一脸无奈,而后道:“朕罚你,就是为了让你反省己过,既然你已知错,又是初犯,朕便饶恕你这一次,从现在起,解除禁足。但是,若还有下次,必定严惩!” “儿臣谢父皇宽宥!”宋麟跪伏道。 楚帝又品了一口茶,说道:“麟儿,那你禁足的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宋麟道:“自然是在读先代圣贤的书籍。只有知晓道与理,以及古人的大智慧,儿臣才能真正的认识自己,意识自己犯下的过错。” “那带朕去你房间看看。”楚帝缓缓起身说。 “是。” 宋麟点头,领着楚帝等人进了自己的房中,当踏入房门的那一刹,宋麟顿时冷汗直冒:他练劈风掌的那块铁板忘记收起! 果然,首入楚帝眼帘的,就是那块与周围装饰格格不入、竖立在床边的黑铁板。 “这是什么?”楚帝指着铁板,沉声问道。 宋麟脑海在飞速运转,他是因为好武才被软禁的,如果说是用来练武的,必会再次触怒天颜,那时可就罪加一等了! 这是,突然灵光一现,立马叉手说道:“这是儿臣用来面过的思错板,每次儿臣反省错误的时候,就面对着此铁板悔悟。” “你又不是住在空地上,这里到处都是墙,随便一处面过不行吗?”对于这个回答,楚帝完全不相信。 “算了吧,别问了。”姜后扯了扯楚帝的龙袍的一角劝说道,但楚帝不为所动,依旧盯着宋麟,等他答复。 宋麟道:“儿臣每次面过,都会以手击打墙壁,只有疼痛才能记住错误,儿臣怕打坏了门墙,所以才专门找来此铁板。”他一边说,一边指,楚帝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有很深的掌印——但他不知道,这是宋麟练劈风掌留下的。 楚帝一看,真如宋麟所说,也就相信了,他叹了口气道:“麟儿,难为你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东都皇城顺天门亥末 顺天门皇城的东大门,按照规矩,大臣上朝入宫,从白江鹤守卫的奉天门而入,反之,若是下朝或是出宫,就必须从由虎翼卫将军陶雍把守的顺天门而出。 每到正午和亥末,守门兵卫都会入城换一次班,且要两碗饭的工夫,只在外边留下五个常驻卫看守,所以,这两个时段的守卫是最薄弱的。 夜色渐浓,月光黯然。 离顺天门最近的东市泰安坊里,突然出现一伙十五人的队伍,他们个个蒙面持刀,尤其是领头的,身材最是健硕,后背上更是背着一把与不小于郭霆所持有的一把巨剑! 他们远离繁华的闹市,通幽静、少人人迹的巷子,抄近路,直扑顺天门! “几位!这么匆匆忙忙的是打算去哪儿呀?” 就在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飞奔之时,突然响起一道嘹亮的声音,这十五个人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前面多了一个人。 蒙面人顿时警惕了起来,紧握着手里的刀,为首的也将背上的巨剑拔出。 黑暗中的人慢慢走近,并“唰”地亮出佩刀! 借着暗淡的月光,他的模样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此人正是萧崇光! 第四十七章 制暴 http://.biquxs.info/

“什么人?” 一名更靠前的蒙面人持刀喝道。 “来杀你们的人。”萧崇光毫无感情地说。 为首的壮汉微眯着眼,而后似是确定了,缓缓说道:“难道你是······萧崇光?” “哦?你认得我?”这倒是令崇光有些惊讶,忽而突然想到什么,打量了一番那蒙面汉子,说道:“看来,你就是那天晚上,欲刺杀陆云升的刺客了。这就不奇怪了,想必我是也被列入必杀名单里了。我说得对吧?”萧崇光脸上泛起一丝冷笑,“海蛟派窦寅。” 为首了蒙面人闻言,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身体也明显一颤,颤巍巍地说道:“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还有,你是如何知道我会在这里出现?” 萧崇光笑道:“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顺天门,必须掩人耳目,抄近路,才能得以袭击参加完皇后寿宴的大臣,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窦寅,看来你也做了不少功课,连这么一条捷径都知道,幸亏我多了个心眼,亲自带人来这里把守,要不然今晚可能真的会出大事。” 为首的蒙面汉子,眼神渐渐变得阴翳,大吼道:“我看你一个人如何阻得了我?去死吧!” 说罢,便举剑杀去,其他蒙面人以挥刀而上。 “嗖嗖嗖!” 他们还未靠近,就听见几道破风声骤然而起,为首的蒙面人很快警觉起来,立即停下脚步,斜持巨剑护于胸前,果然有两发硬物撞击在其剑刃,发出“哐哐当当”的响声,其他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却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惨叫一声便倒在地上,那为首的蒙面人回头一看,那几人都是身中羽箭而亡的。 “想不到提卫也会暗箭伤人!”为首者厉声大喝。 萧崇光冷哼道:“对于你们这种祸国殃民的贼人,难道还要与你们谈江湖道义不成?对付你们,使任何手段都不过分!这就叫以暴制暴。” 说罢,萧崇光吹了一声口哨,暗巷两排的房屋顶上,冒出十几个身着普通百姓服装、手持弓弩,后背箭筒的男子,而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以及萧崇光旁,则出现手握铁盾、利剑者,堵住了他们的前后路。显然,他们都是一直在附近埋伏的提卫。 “放!” 萧崇光一声令下,霎时间乱箭齐发,犹如飞蝗,似雨点般纷纷落下,众蒙面人只得挥刀格挡,但羽箭实在是太多了,哪里挡拦得及?几个呼吸间便倒下五、六名刺客。 为首者眼见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乃大喊道:“别继续硬挡了!分散开来,冲击他们前后,他们就不敢放箭了!” 众蒙面人依令而行,一边挡箭,一边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冲击两边阻挡他们去路的提卫,怒吼地舞刀猛扑,前后的提卫便以盾护身,但他们来势汹汹,抵御不住,有些人的盾牌都被强行扒下,众提卫只能与之交战,射箭者见敌我双方混战在一起,只能无奈停手。 为首者早就盯上萧崇光了,也不管身上受了些伤势,挥动巨剑强攻过去,几名提卫立即护住崇光。 “不用了,你们打不过他的,放心交给我。”萧崇光微笑着,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道。 这几名提卫面面相觑,而后一齐说了句:“萧头小心。”便去迎战其他蒙面人。 “萧崇光,受死吧!”为首者仗剑大吼。 “来吧!” 崇光亦展开架势,迎战对手。 东都东市义和坊亥末 紫衣女子依旧在锲而不舍地追杀燕凌风。 “这个疯女人!”凌风暗骂道。 随即跳下屋檐,同时在腰间的暗器布袋里,摸出一粒石子,他根据对方的速度,心中算好距离,待紫衣女子也随后落地之时,瞅准机会,猛地转身弹射而去! “啊!” 紫衣女子痛叫一声,被打中额心,因受此力道冲击,而身形不稳,翻倒在地。她伸手摸受伤处,已然肿其一个大包,而且已经淌血了。 “你个小混蛋!”紫衣女子放声怒骂,继续追去。 就在此时,其身后忽然扫来一道凌厉的剑气! 那女子倒也十分敏捷,立即回剑阻挡,但听“锵”地一声,女子的利剑与后头黑暗中的一把武器相碰,并迸发出一串闪耀的火花。 紫衣女子退后数步,大喝道:“什么人?” 来人亦定住身形,持剑严阵以待。细观其貌,显然是入伙不久的季筠。 原来,季筠看见李高柱放出的烟花,其他提卫告知这是出现敌情的意思,季筠便立即带领驻守清平坊的人马增援义和坊。也就出现了何谦在翠亭斋上看到的那一幕。 “快走吧,这里我们会应付。”季筠回头对燕凌风道。 凌风点点头,再次施展燕掠功离开了。 “想不到刺客中居然还有女人,”季筠看向紫衣女子,微微有些惊讶,“可惜,好好女人家却跟了贼,待会动起手,我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紫衣女子啐了一口道:“呸!谁要你怜惜!” 言罢,女子便挥剑抢先一步发难,季筠也立刻接战,毫不示弱。双方你来我往,战在一团。 紫衣女子仗着自己本家剑法和凌厉的速度,疯狂进攻,步步逼近,加上憎恨季筠放走了燕凌风,更是全力以赴地攻杀,宛如山中扑食的虎豹。 季筠也使出武极宗的镇派武学——无极剑法,行动处武极宗的开宗祖师,就是靠这无极剑以及破云掌,打遍天下武林高手,名扬江湖,最终创立了武极宗,所谓武极,就是追求武道最高境界,直至登峰造极之意。 “这女子剑术好生古怪,大开大合,毒辣狠绝,以速强攻,阴招频频。想来,其师承之处,定是练邪功的旁门左道。”季筠心中暗思,“既然你这么急于要杀我,那我就偏不和你硬碰硬,先慢慢耗死你。” 只见他剑法一变,之前的锋锐之劲全部收将起来,改为以防守为主。 “这人要抵御不住了。” 紫衣女子看季筠转攻为守,心中冷笑更是加快了进攻的步伐。 而另一边,郭霆与那壮汉,仍旧僵持不下,势均力敌。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用计除掉他!” 郭霆眼珠转了转,脑海灵光乍现,便马上虚晃一招,拖着巨剑掉头就跑,直奔向无人的街道。 “想走?你跑不了的!” 壮汉见郭霆奔逃,只当他是力竭不支,内心大喜,便挥动双锤,全力追杀。郭霆见对方已经上勾了,便慢慢放下速度,觑着壮汉离自己越来越近,差不多只有七步的距离的时候,猛然刹住脚,大喝一声,身体后旋,回手一剑自下向上,劈斩而去! 郭霆突然出手,令壮汉猝不及防,他尽全速飞奔,一时间哪里止得住步伐?已经无法退避,只能用铜锤架在胸前抵挡。 但郭霆此招是铆足劲力,然后发动突然袭击,他一时之间匆匆组成的防御,哪里拦得住?瞬间就被巨剑的冲力所击溃,剑刃结结实实地从下巴砍至天灵盖,将他的脑袋劈成两半,登时死在当场。 “还······还是‘拖刀计’厉害。”郭霆揉了揉鼻子笑道,但明显有些气喘吁吁,可见此战之艰。 与此同时,提卫与府兵将那四个持不同武器的男子打得是节节败退,而后季筠所带的人手也前来增援,二十多人一拥而上,连续劈斩,便将那四人乱刀砍成肉泥。 此时,紫衣女子因为前期用劲过多,战至后面,便愈发疲惫,渐渐有些力透不支,季筠也随情况而变,不知不觉中化守为攻,很快就占据主导。 “果然撑不下去了。” 季筠心中窃喜,一下子将紫衣女子打压下去,最后,趁其不备,暗施一脚,将她踹倒在地,并立即点住其穴道,令那女子动弹不得。 “来人,把她绑起来!” 季筠松了口气,便喊来带着麻绳的提卫,将紫衣女子擒住。 就在那提卫从腰间掏出绳子,靠近那女子时,突然,一记飞镖正中他额头,立时死了。 “警戒!” 季筠见状大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并如鬼魂般飞掠而来,飞身甩脚将他打翻在地,同时一手抓起紫衣女子,便转身快步跃上街道屋顶奔走。 这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身怀轻功的郭霆也刚飞步至季筠身边,那道人影就已经携紫衣女子消失在黑夜里。 郭、季二人都无比震惊,什么人竟有如此功夫,他们两个人同时在场,居然还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自己眼皮子底下劫走了刺客。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高手。 东都东市东都皇城顺天门亥末 一辆辆马车像是排长龙一般,自顺天门里鱼贯而出,并且每辆马车都绣金纹银,用上好的材料制成,甚为奢华。在左右两旁,也都有跟着许多侍从。 显然,这些马车上坐着的,皆是刚刚结束完皇后寿宴,吃饱喝足地离开皇宫的王公大臣。 虽然住在义和坊的大臣多,但是还是有一部分大臣另住他坊,所以到了皇城大门口,也都四散开了。 他们不知道的,此时,距离不过几百米远的深街小巷里,早已经展开了一场为了保护他们和帝都安全的生死之斗! 第四十八章 止乱 http://.biquxs.info/

泰安坊中,离皇城最近的深街小巷,此时已化作一片修罗场,刀光剑影,血气冲天,金铁碰撞的震响夹杂着人的嘶吼与惨叫声,不要说亲眼看,就是远远地听见,也足以令人心悸发寒。 “锵!” 萧崇光再次用刀格挡开巨剑的铆力一击,同时往后倒退数步,微缩着眼睛看向对面的蒙面壮汉。 此人的战力远超崇光的想象,不仅力道拿捏得很好,而且即使他挥舞如此巨型重剑,打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依旧剑法不乱,神情自若。 “此人力气奇大,若是一直如此硬耗下去,我必定会吃亏的!” 萧崇光早已战得浑身是汗,气喘不止,刀口也被砍缺砍烂,这让他想起,早年间从军时,有一次,他率部队冒着漫天冰雪,与来犯的羌人进行恶战,那天他连斩四十人,整个人完全筋疲力尽,那时他与现在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没有如当初般身受重伤,以及付出一支军队几乎覆灭的惨重代价。 蒙面壮汉见到萧崇光这副模样,心中暗暗欢喜,虽然没能完成袭击大臣的任务,但若可以提着提卫卫长的人头回去,也能将功折罪。 “去死吧!” 蒙面壮汉大步跨出,双手高举巨剑照着萧崇光的头顶猛砍! “卫长!” 离崇光最近的左右两提卫大呼,连忙舍弃原先的对手,快步回防,双刀齐出,交叉架住巨剑,才堪堪阻住了此番攻势,壮汉怒喝,使了招“翻海旋舞”,将巨剑抡圆一扫,便把那两个提卫震开,二提卫还想再拦,但原来的对手已经攻来,无奈下只得接战。 “现在没人能保你了!” 壮汉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子阴寒,他再次施展攻击,挥剑朝崇光奋力斜劈! 就在这时,萧崇光双眼闪过亮光,他低喝一声,将手里的佩刀,径直往那壮汉的脸投掷而去! 壮汉大惊,萧崇光此举,出乎他的意料,只能使足劲改变招式,把外放的力量收回,护卫在自己面前,使出“啸海起浪”,双手持剑的他,此时如在翻弄江海,由左向右挥剑蓄力,再自下而上,将射来的佩刀击飞,那佩刀登时被挣成两截掉落在地。 “呼!” 正当此时,一道浑厚的劲气猛地朝壮汉扑面而来! 壮汉才刚刚挡下一波突袭,哪里有时间再次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臂,硬受那裹挟劲气的一掌。 蒙面壮汉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整个左手臂立即麻痹起来,但对方攻势未了,几乎在眨眼间,用难以捕捉的速度,合并五指,刺中了他的右手腕。 壮汉被震退几步,并且双手丧力,瞬间对巨剑失去了控制,但听“哐当”一响,那把巨剑便掉落在地。 原来萧崇光知道蒙面汉子会乘胜追击,就等对方得意洋洋,并且出招之际,突然掷出佩刀,给对面一个措手不及,当他的注意力全在拦下佩刀的时候,无暇顾及其他的同时,凝气发掌,震伤他的双手,令其脱离巨剑,汉子一旦没了巨剑威力的加持,他至少会失去一半的战力以上。 萧崇光立马挥脚使出一个回旋踢,将巨剑甩到身后,壮汉见彼背对自己,便趁机发难,双拳齐上,使出一招“双蛟腾渊”,崇光余光瞥见,左腿上勾,虚晃一招,惊住对方,同时转回身,左手回缩防护,右手拇指内扣,其余四指朝上,收臂聚气,并按星宿之位,脚踏罡步,最后化掌打出。 星宿神功——斗转星移! 他掌随步行,状若游龙,壮汉竟一时难以捕捉崇光的攻势,只得连连后退,崇光猛然换步,速度瞬间提升,似雄鹰展翅,眨眼间便移至壮汉眼前。 “好快!” 蒙面壮汉没防到他有这么一出,况且他本身唯以剑法自傲,赤手空拳的功夫却不怎么样,措手不及,胸口被生挨一掌,壮汉感到如遭岩石撞击,气血翻涌,面部顿生潮红,而后“哇”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混蛋!” 壮汉摆出架势,怒吼着扑向萧崇光。 “那就继续打吧!” 崇光冷笑一声,亦出手交战。 东都皇城永寿宫子初 梁子卿双手负立,站立在宫殿门外,他望着漫天繁星,沉默不语。 他没有跟其他大臣一起出宫,其实在来之前,他就吩咐过他的手下,他会晚一点走,要他们在顺天门那边多等些时间。 虽然在宴席上,楚帝已经表现出对信王的宽容态度,但是这总归基于姜后的恳求。因为他见到帝后二人席上私语那一幕。 梁子卿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他的一双眼睛已经练就能看懂唇语的本事了。信王能不能重得圣宠,就看今晚楚帝会不会解除软禁。 一阵寒风吹来,子卿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风衣。 这时,原本黑蒙蒙的前方,忽然悠悠地出现了灯笼的光。 只见刘英一个人提着个不太的亮的红灯笼,面带笑容,快步走向梁子卿。 “相爷,大喜呀!” 刘英行至子卿面前,叉手施了一礼:他笑嘻嘻地道“相爷,陛下他已经解除了信王殿下的软禁之令。” 梁子卿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刘英眉飞色舞地说:“那是自然,我干爹可是亲眼看见的,哎呦喂,陛下可是看殿下的眼神,满眼都是欣慰,恐怕过不了多久,信王殿下就可以取代太······” “嘘!” 梁子卿竖指于唇前,摆了个噤声的动作,表情十分严肃地道:“刘伴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打死也不能说。为官如此,你在宫中为宦,更该这般做,想必李全也跟你说过吧。” 刘英见梁子卿严肃起来的模样,宛如庙里的金刚,不禁打了个寒战,满脸赔笑地道:“是是,相爷教训的是,是奴才多嘴了,您瞧我这嘴烂的,跟卤猪脸一样。” 子卿笑道:“既然陛下和信王殿下已经和解了,那也就没本相什么事了,总算可以回去睡个好觉。”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绢织的布袋,放在刘英手上:“辛苦了,刘伴当。” 刘英笑眯眯地接过来道:“相爷,您太客气了,这是小人应该做嘛。”说完,也就把袋子收了起来。 忽而,那刘英一拍脑袋道:“哎呀!我这光顾着为丞相高兴了,怎么把大事给忘了。” 子卿明显被他吓了一跳,皱起眉头,很不愉快地说:“什么大事?一惊一乍的够吓人的。” 刘英连连躬身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梁子卿扯了扯嘴角道:“少说废话,有什么大事快说。” “信王殿下派人送来一封信给小人,说是要小人亲手交给相爷。”刘英从袖子里将那封信递给了梁子卿。 子卿接上手,眉头紧皱:“信王是怎么知道我与你有联系?” “这个小人也百思不得其解,小人可是从未对别人透露过半分。”刘英摇头道。 “看来,麟儿也开始培植自己的耳目,慢慢有帝王之心机。”梁子卿心中暗道,他的脸色忽阳忽阴,也不知是喜是忧。 东都东市泰安坊子初 “噗嗤!” 壮汉再一次喷血,倒在地上,满脸恐惧的地望着面前的萧崇光,他满脑子都在想,面前这个提卫长,究竟是哪里学来的拳脚,居然连自己本门派的海蛟拳法的绝招都能轻易破解。他又看了看周围,只见他带领的十四名刺客已经全部被灭。 原来,就在刚才,壮汉屡屡被崇光击败,于是心里想,普通的功夫恐怕战之不下,便双脚蹬地,轻轻跃起,一拳在前,一拳在后,并带动身体快速旋转,将周围的空气都给搅动翻腾起来,飞沙走石,旋风不止,自己则整个人都犹如悬浮在半空一般,他携着百斤之力,自上而下朝萧崇光快速冲击而去! 海蛟拳——狂蛟击浪! 只见萧崇光仍然脚踏罡步,根据七星之位,步步前移,双手化掌,在半空中运圆后来回变换,其真气突然自身体中盛放出来亦席卷着周围的劲风,缠绕在自己周身,双掌合十,而后带动着劲气快速挥展出来,由于速度十分快,霎时间,崇光周身的掌影像纷纷落叶一样漫天飞舞、环绕。 萧崇光腾空而起,挥舞着千百道掌影,像是一尊千手神佛般迎战壮汉。 星宿神功——灿若繁星! 壮汉见状,眼睛一下子就花了,他根本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招。 “不管了这些掌影了,万变不离其宗,只要他身体没变动就行。”壮汉瞅准崇光的胸口直击而去! 就在二人即将完全靠近之时,突然萧崇光身形一颤,竟在瞬间多出数道人影! “什么?” 壮汉心中大骇,本来坚定的目标陡然发生变化,令他有些惊愕,其招式的威力也因此减弱不少。同时,他还发现,掌影也随人影的增多而增加。在那一瞬间,就如同飞雪将自己裹住一般。 “我在这儿!” 壮汉听得其右手旁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后,裹挟的千均力道的手掌朝自己的后背猛砸而去! 第四十九章 密会 http://.biquxs.info/

“怎么会!” 壮汉被骇得魂飞魄散,他已经没有机会挡拦或是避开了,因为,那强劲的手掌已经贴在他的背脊上了! 萧崇光掌心发力,壮汉感觉自己被高空落石砸中一样,直接被打翻,也就出现了他被吐血倒地的一幕。 众提卫拥上前,用早就准备好的麻绳将他活捉起来。 “你学的究竟是哪门子功夫?”壮汉极为不甘地道。 萧崇光冷冷地道:“你没必要知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做的,就是好好配合我们,调查这些天来的刺杀案。” 壮汉仰天大笑:“哈哈哈!我既然投身为刺客,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心了,其他的事,”他用戏谑的眼神盯着萧崇光,“你永远都别想知道,等着吧,我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罢,壮汉喉咙“咕”一声,貌似是吞了什么东西。 “不好!” 崇光惊叫,快速上前掐住对方颈部,但是为时已晚,只见壮汉翻了翻眼白,嘴角流出绿色的液体,已然断气了。 “卫长,他······”一名年轻的提卫疑惑地说。 萧崇光叹气道:“他打一开始,就在嘴中含了毒药,现在被捕,也就立马服毒自杀。” 原来,当今有许多敢于亡命的刺客,会在自己的牙齿部位,用材质比较软的铁丝固定住一颗由蜡皮包裹的毒药,当自己不幸被捕时,便立刻用牙齿撬开铁丝,咬破蜡制外衣吞下毒药,以保护雇主的身份、秘密。 萧崇光环顾四周,地上除了刺客,还有五名提卫牺牲。 他满脸悲戚地道:“小六儿、马奔,王涛,你们留下,寻辆推车,把弟兄们的遗体好生带回去。对了,这壮汉的尸身也要带回停尸间,我还有用处。”萧崇光对围过来的其中三个提卫道,“剩下的人跟我去义和坊,与那边的弟兄会合!” “喏!” 东都东市清平坊翠亭斋子初 何谦盘坐在席子上,把弄着手里的一个红色檀木盒子。 那盒子上雕刻着云鹤松林的花纹镶嵌着小粒的黄彩石,显得精致且贵重,且不说里面的东西,光是这盒子,就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这时,木门被缓缓拉开了,还是之前那名扮成平民的甲士,他叉手躬身道:“何先生,贵客到了。” “快请他进来。”何谦高兴地笑道。 “喏。” 那名甲士转身退出,不一会儿便带来一位身着黑斗篷的人进了牡丹居。 “你出去,好生把守,任何人不得随意在牡丹居周围走动。”何谦令道。 “遵命。” 甲士旋即关上了木门,何谦便立马朝那黑斗篷人叉手下跪道:“臣何谦拜见信王殿下。” 那人摘下了遮脸的斗篷,露出他那张英气的脸——此人正是信王宋麟。 “哎,廉敬不必多礼,我们私下里就以兄弟相称即可。”宋麟微笑地扶起何谦说道。 廉敬是何谦的表字,现在敢这么称呼他的,也只有宋麟了。 “殿下,称呼归称呼,君臣之礼不可废也,此乃国法。”何谦正色道。 宋麟摇头笑道:“你呀你,就算在私底下,还是改不了当司丞的臭毛病。” 二人入席,相对而坐,何谦为宋麟斟上茶,并问道:“不知殿下此次,为何来迟了?” “唉,本来一切按计划进行,没想到在寿宴结束后,父皇突然到访,幸亏本王机智应对,否则,父皇也不会这么快就解除软禁,当然,想来也是他在宴席上喝高兴了,这也是一方面。”宋麟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其实,宋麟并不想这么早就被释放,他有许多私事是不想被人知道,被软禁起来的话,除了看守的内卫和楚帝外,其他人都不能随意进出,自己也不用去参加任何宴请,比如这次后诞寿宴,这反而是对他最好的保护色。 内卫武功不及宋麟,所以,他完全能够做到一整天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惠安宫,做任何他想办的事。 “由此看来,陛下对殿下还是爱护有加的。”何谦微笑地道。 宋麟笑着摆手道:“皇宫深院,变化诡谲,阳策阴谋,真伪难辨,即使本王如今一时受宠,说不准明日就会被太子超越。” 何谦道:“那不一样,殿下有丞相的保驾护航,丞相又是陛下最信任之人,可真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他在给陛下吹风,日后皇位必然是殿下的。” 宋麟沉吟片刻后道:“本王与你实话说了吧,其实本王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纵观古今,哪一个被权臣扶持的皇帝有好下场?即使丞相是本王的教师,亦觉忧心,将来我若有幸继位,也难保他没有把持朝政的野心。” “丞相虽位高权重,但是从不飞扬跋扈,反而礼贤下士,善待子民,想来也万难有此心呐。”何谦评价道。 “这才是最要命的,”宋麟并不认可,“他招收党羽,广结民心,做官如此,将来本王想削其权力,恐怕也找不到借口。” 何谦笑道:“殿下真的多虑了。” 宋麟喝了口茶,然后道:“说了那么多,货你带了么?” “这是自然。” 何谦将放在自己座位旁的檀木盒放在桌上,而后摆了个“请”的手势。 宋麟轻轻将檀木盒打开,里面有一块绢丝布,在布上面堆着一层厚厚的、晶莹剔透的粉。他一见这些透明粉末,目光瞬间就变得贪婪起来,喃喃道:“自从上次为胜过太子、怀王而用完之后,本王已经很久没吸过了。那两个家伙,害本王直接生服,真是太浪费了。” 何谦笑着说:“这些冰石散,是昨日臣下刚刚拿到的,还是新鲜货。” 原来,之前宋麟突然提升功力,并不是因为那些黑色的提气丸,而是这些冰石散,这种药物,除了能让人一时间增强功力外,还有致幻的作用,一旦吸食了,会让人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但是副作用也极大。 宋麟“嘭”地将木盒盖起,对何谦连声谢道:“廉敬,你真是本王的恩人,不但教本王用宫中不常见的戏团,来博得父皇和皇后欢心,还每个月给本王提供冰石散,本王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何谦叉手道:“这是臣下应该做的,此乃本分。” “不不不,本王必须得应承你一件事,廉敬,你就说吧,无论有什么事,只有本王能做到的,一定可以办到。”宋麟满脸都是笑意地道。 何谦眼珠子一转,说道:“臣还真有一事相请。” “但说无妨。”宋麟很是爽快,同时眼睛又再一次看向檀木盒,似是只有何谦主动提出要求,他受此物才放心。 何谦起身将窗户关紧,而后移步至宋麟身旁,附耳悄悄说了一句。 宋麟闻言,脸色登时有些为难:“此事虽对于本王来说轻而易举,但是,毕竟涉及皇宫,本王不敢轻易答应,还烦请廉敬告知,到底所谓何事?” 何谦答道:“臣下出仕多年,未曾予家乡父老任何帮助,只因前些日子,乡中来信,说是想托我通联此事,可惜臣下任职于明镜司,非礼部,也非吏部,此事又过于严格,故而······” 宋麟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也罢,此事我准了,有本王之令,何须礼、吏二部答应。” 何谦喜道:“多谢信王殿下!” 东都东市义和坊子初 萧崇光带着人马奔至义和坊,本来想看看敌人是否已经消灭,郭霆等人需不需要帮手,但眼前的一幕令他愣住了。 只见好几辆马车停在刚刚郭霆等人战斗之处,六名官员以及他们的奴仆围着郭霆和季筠等人,似乎在争吵些什么。 萧崇光走上前去,只听其中一名二品的官员斥道:“你们怎么当差的?把仗打到本官家门口了?你们怎么不把这些贼,引到去没人的地方打去?” “就是!死在家门口多丧气!”另一名官员亦附和道。 “你们这些提卫,是不是故意的?” “知不知道,我们家孩子都被吓哭了!” “这满地是血的,你们舔干净吗?” “这么多尸体躺在这儿,你们是存心不让本官睡好觉么!” “······” 原来,这些官员是从宫里回来的其中六位,恰巧郭霆等人与刺客发生打斗之地,离他们的府邸不远,所以他们一回来就看见满地是血和尸体,吓得急忙回家看看出什么事了,发现家人安全、贼人已逃后,便出门对着郭霆和季筠等破口大骂,说他们在自家门外打,是枉顾他们这些大臣亲眷的安全,令他们家外边满是血和死人,是给他们添晦气,就非得找提卫要一个说法。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各位大人别吵了!” 萧崇光钻进人群,止住了他们的争吵,季筠立马将此事的始末跟崇光解释了一通。 一位官员道:“萧卫长,你来得正好,你就说吧,这件事怎么处理?” “对给我们一个说法!”另一位官员亦附和道。 萧崇光用冰寒的眼光扫向他们,冷冷地道:“说法?老子的人用自己的命来保护你们家人的安全,你们还想要什么说法!” 第五十章 情况 http://.biquxs.info/

在场的众官员,被萧崇光的这个眼神和说的话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一个品阶比他们低的武官敢这么跟他们说话。 “那又如何?这本身就是你们提卫的职责。”一名官员依旧很嚣张。 “说得好!”萧崇光高声说了句,“我们提卫就是为了保护东都、保护皇上而设立,由陛下直接统领,既然你们知道,那为何还有如此多的怨言?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此,为了履行这份责任,你们这么不满,莫非是埋怨陛下为了自己安全,而没顾及你们的感受?” 众官员一听,皆冷汗直冒,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就把他们差点推向诽谤朝廷的罪行去了。 “胡说八道!” “你少在那儿乱泼脏水!” “你莫不是想陷害朝廷命官不成?” 众官员无不急赤白脸地喝斥道。 萧崇光冷笑:“陷害?钱大人那你现在在做什么?难道在看热闹?” “我自是来此讨要公道,明明是你们处事不当在前!”那位姓钱的官员闻言,立即回驳道。 萧崇光严肃道:“公道?好,那我就连夜将此事写奏上报,求圣上明断,看看公道到底在那一边。” 众官员一听,皆惊得哆嗦起来,面色铁青,哑口无言,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因为他们看萧崇光的脸就知道,这可不是在吓唬,若是发起怒来,真的会直奏面圣。 就在众人都沉默不语,就在场面正尴尬的时候,一位须发皆白的年长官员清了清嗓子,笑着道:“好了好了各位,都是误会而已,误会。”而后他又看向萧崇光,“萧卫长,是这样的,大家刚刚参加完寿宴,兴致还很高,不想一回来就碰见这样的血淋淋的场面,故而说的话重了,要求也很过分,还望萧卫长海涵。” “彼此彼此。”萧崇光面无表情地向那位官员叉手道。 那位杨姓官员道:“不如这样,我来出钱,安葬提卫府牺牲的壮士,同时派我府上家丁帮助你们清理场地如何?大家和解罢。” 萧崇光平静地道:“杨大人客气了,抚恤和清理之事,就不劳烦大人,这些本就是我提卫府分内之事,只要诸位大人不找我们提卫麻烦,今晚的闹剧,我断不会闹大的。” 杨姓官员笑道:“这是自然,大家都是为朝廷效力,理应互相帮助,岂有妨碍之理?各位大人,对不对呀?” “那是那是。” 其他官员见有人给台阶了,也就顺着下了。 说罢,众官员见已和解,又自讨没趣,也就都散了,由于场面尴尬,他们连招呼也没打,便默默地各回自家了府邸。 萧崇光看着满地的尸首,心中已了然,此处也发生了大战,且不亚于自己所遭遇的,他望向第一个到达义和坊的郭霆,问道:“郭兄,刚才发生了什么?能详细说一说么?” “当然。”郭霆点点头,便将刚刚自己所历所闻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季筠也在旁边补充了几句,当说到那紫衣女子被一神秘人救走后,萧崇光眉头明显皱了皱,他也没料到对方还有武功如此高强者。 但再仔细思考,那人是趁郭、季二人都没防备的情况下才敢出手,恐怕他也只是速度快而已,武功定然不及二人,否则,也不会只单单劫回紫衣女子就跑。 不过,这人在知道他们已处于极为危险的情况下,却依然要出手救那女子,这就证明,那名紫衣女子对于他们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你们还知道关于那紫衣女子的消息么?”崇光问道。 季筠摇头:“我只知此人剑法快如闪电,却刁钻古怪得紧,想必是拜师于旁门左道所学。” 郭霆道:“我未曾与那女子交过手,具体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记得,他们的同伙向那女子求救时,叫她‘幽兰’。” “幽兰。”萧崇光念了一遍,最后摇了摇头,他的记忆中没有这个名字。 “官场外的事,还是要陆云升这个‘江湖通’才知道。”他心中暗道。 这时,他似乎想到什么,便朝东北方望去,忽而面露紧张之色,向季筠道:“不好!季兄弟,你带了这么多人支援,万一刺客回攻清平坊,那该如何应对?” 季筠道:“萧兄放心,我只带了一半的人马回防,还有许多伪装的提卫留在那里驻守,我临走交代过,一旦出事,先放射烟花筒求救,再去迎敌。” “呼,那就好。”萧崇光长舒一口气,连连点头。 话虽这么应着,但在崇光的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毕竟东市的清平坊是和西市通化坊齐名,被称为东都最繁华的两大街区,西市一带有号称“大楚悬镜”的明镜司在,自是不敢随意捣乱,那刺客要在东市搅弄风云,就只有清平坊了。 可为何义和坊打得如此火热,清平坊反而一夜无事发生? 难道那里有什么忌讳,是他们不敢触碰的? 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疼了,崇光轻轻甩了甩脑袋,又摁了嗯。 这些天的奔波,不仅令他的身体疲老不堪,在精神上也是备受折磨,只能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才能缓过神来。 他回头对自己带来的手下道:“你们也留下清理现场,记住一定要干净,只需把自家兄弟的遗体带回即可,其他贼人的,就全部丢去乱葬岗吧。” “喏!” 东都东市清平坊翠亭斋子正 宋麟已经离去了。 只有何谦还坐在牡丹居没有离开,因为他还要再等一个人。 “咚咚咚。” 门外有人在敲门。 “直接进来就行。”何谦高声说了一句。 木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穿着棕色衣服、披着黑披风的人,细观其貌,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去天牢保释秦恬的参军高擎。 “等你很久了,”何谦微笑地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高擎关上了门,叉手躬身道:“在下幸不辱命,已将天牢里的那位,带回了明镜司,并按照司丞的命令,安顿在左侧较为偏僻的厢房里了。现高擎交回金令复命。” 说罢,高擎从腰间取下金令,还给了何谦。 何谦收进袖中,点头道:“办得不错,回去后,本司丞一定重重嘉奖。你不是喜欢,我那尊马踏飞燕的青玉雕像么?这次我就赏给你。” “多谢!多谢司丞!属下日后也定当竭心尽力,完成司丞交代的一切命令!”高擎面露欣喜之色,连连称谢。 何谦饶有意味地看着面前跪着的高擎,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忽然道:“你就没有什么事要问我的?” “没有。”高擎低下头,很肯定地回答。 “比如,我为什么要救一个死囚什么的。” 高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是司丞之事,司丞要做的,必定有自己的考虑,我只是明镜司的一个属下,只知道服从命令而已,其他不该问的,属下也决不过问。” “很好,”何谦微微一笑,“我希望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这个态度。你知道么,我向来都很喜欢那种,平时就很少说话的人。” 高擎一听就知道,其中的暗含之意:“属下定当守口如瓶,誓死效忠明镜司。” “哎呀,高参军何必如此呢,我可从未怀疑过参军的忠心,起来吧。”何谦站起身,同时也搀起了高擎,“走吧,时间也不早了,既然戏已唱完,我们也该回明镜司了,明天还有好事要处理。”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子正 萧崇光等人回到提卫府的大厅,发现府里面虽然灯火通明,却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跑哪儿去了?”他环顾四周说道。 这时,一名提卫指了指西侧说:“卫长,好像他们都在府内牢房的位置,那里传来一点吵嚷的声音。” “过去看看。” 萧崇光一挥手,走向牢房的位置,众人亦随后跟去,穿过西侧厢房后,便看到,留守在府里的提卫都围在牢房的外头,陆云升正指着他们破口大骂。 这是萧崇光今天晚上,第二次遇到这样的场景,连忙跑过去,喊道:“怎么回事儿?云升,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了?” 陆云升因怒气至极,而弄得满脸通红,眉头倒竖。 他正了正衣襟,火气未消地沉声道:“你自己问他们!” “怎么了?”萧崇光看向那些七名挨骂的提卫,他也认出来了,这几位是今日执勤提卫府监狱的看守者。 其中一位年纪相对大的提卫垂着头道:“前几天抓到的······” “大点声!今晚没吃饭吗?”陆云升嫌他说话太小声,便出言喝斥,显然还在气头上。 那名提卫吓得一哆嗦,赶紧提高声音道:“前几天抓到的那两名细作,就、就是王添和孙鸣,刚刚被······被刺客,给暗杀了。” “什么!”萧崇光又惊又怒,好不容易活捉到,这两个来自刺客组织的人,居然被对方趁机下了毒手。 唯一能找到的线索,这下彻底中断,如今对方派来的刺客,皆口中藏毒,往后还想要擒拿到活口,可就难上加难了。 第五十一章 灭口 http://.biquxs.info/

萧崇光努力平复心情,尽量不要像陆云升那样,把怒火释放处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对那名提卫道:“你别害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必须跟我详详细细地说清楚些。” 那名提卫见崇光没有暴怒,心里的恐惧感也就减少了几分,口气也没那么战战兢兢了,便将今夜牢房所发生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今晚轮到我们在牢房门外执勤,按照惯例,每过一个时辰,巡视一次监狱里的情况,自卫长你出门直到亥初,牢房都如往常一般,没什么问题。” “后来差不多到了亥末,我突然就听见,靠近牢房右侧的围墙处,有个很轻微的,而且很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我们当时就警惕起来,全部手握刀柄,循声过去。” “这时,我们就看到,有一道黑影从墙根角落,迅速跑向西侧厢房,我们一看有贼人入府,什么也不顾了,大喊‘站住’,我们几个拔刀一起冲过去,可那个人速度奇快,一下子就没影儿了,最后贼没追着,反而撞到陆头了。” 说到此处,那提卫不敢再往下讲,因为他看见陆云升一脸没好气地看着自己。 云升直接接口道:“我当时因为呆在大厅里困乏了,想走到院子里伸伸懒腰,活络一下筋骨,没成想,却刚巧和这几个倒霉蛋撞了个满怀。我便喝问他们干什么,他们说有贼人闯入府中,我急忙召集人手,将全府上下找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 另外一个提卫接着道:“然后,陆头问我们贼人在哪里发现的,我们就带陆头等人来到牢房,可刚至房门,就闻到一股子血腥味,等我们进去时,那两个细作已经全部被人割喉杀死。” “除了王添和孙鸣,还有牢房里的常驻看守,也一同遇害。”陆云升补充道。他所说的常驻看守,就是那日没看紧、那三名自杀刺客的看押大汉。 萧崇光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围墙,以及周围环境,最后淡淡地道:“典型的‘调虎离山’之计,闯牢杀人者,至少要有三人以上才能完成。” 郭霆问道:“何以见得?” 萧崇光指向牢房后的那一堵围墙:“早在前任提卫卫长在位的时候,他就对整个提卫府的石墙进行了加筑,为防有别有用心的人偷偷进府,前任卫长就对后墙盖到五米半的高度,这么高的围墙,轻功再高也越不了,若没有三个以上的人通力合作,是过不去的。” 郭霆点点头:“不错,就算是我的飞燕踏云功,一口气也不可能达到如此高度,两米半就已经是极限了。” 萧崇光转身,进了牢房,众人也跟了进去,只见王添、孙鸣和六名看守汉子的尸体躺在担架上,并蒙上了一层白布,只露出了他们的头。 崇光揭开布,全部检查一边,看到最后说道:“他们都是被一刀割喉毙命的。” 陆云升:“这些看守皆精壮如牛,居然也被一刀干掉了,那些刺客果然个个训练有素。” 郭霆道:“是啊,我在义和坊所遇到的刺客,他们的搏斗术,已经超过了边塞常年打仗的军队士兵了。” “可怕的敌人。”陆云升说了一句。 萧崇光眉头皱成一条线了,如今帝都的刺客之患,比当年的戎狄入侵还更棘手,这已经不是单纯靠武力就可以解决,对方完全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恐怕这些人临死前,连凶手怎么做到的,都没能看清。 沉思了片刻,崇光看向提卫们道:“各位兄弟,今晚都辛苦了,先散了吧,轮休的休息,站岗的站岗,这件事我们日后再调查。” 众提卫面面相觑,最后叉手施礼,应了一句“喏”,便都散了。 崇光对着陆、郭、季三人道:“我们内大堂,还有其他事要讨论。” 四人并肩而行,直至内堂,萧崇光才说道:“东、西二市光靠我们提卫府、京兆府和明镜司,远远不够,我明日去找老周,让他出面,向陛下提议,将巡防营调出来,接管巡城之务。” 陆云升闻言大吃一惊:“什么?调巡防营!老周虽是统领,与陛下亲近,可我们毕竟是禁军编制,一个禁军的统领向陛下提议巡防营之事,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 郭霆之前在衙门混过,对于他们的话题还是知道的,听到“巡防营”三个字,也是眉头紧皱。 反倒是季筠一直行走在江湖,远离朝堂,初涉不久,对于朝廷编制完全不熟,看着其他三人满是忧虑的脸,根本是一头雾水,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巡防营?这个队伍怎么了?” 郭霆给他解释道:“这巡防营,原本是先帝用来保卫整个东都的军队,整个营的编制仅有八百人,他们的地位,甚至比禁军还高。里面的人上至将军,下至普通的一名士兵,那都是从边塞正规军里,千里挑一的能手。” “后来出现了提卫府、京兆府和明镜司三所设在都城而拥有军制的部门,当今陛下觉得,巡防营已无必要留在东都了,就在承和元年,把他们调往中州州府,担任二十万州军的教官队了。” “八百人都当教官,果然都是千里挑一的猛兵猛将。”季筠啧啧道。 “这就是我需要巡防营接管的理由,有他们镇守东都,必然会震慑那些嚣张的刺客,减缓行动,为我们破案争取时间,也能少分散人手。”萧崇光道。 “可是,我们才是陛下钦点的破案机构,若是叫老周提议,且不说其他,陛下首先就会感觉我们办事不力,还要动用朝廷其他力量。到时候不仅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会下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严苛命令。”陆云升反对道。 萧崇光闻言,也认同此论,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卫长,陛下是什么样的性格,他还是知道的。 忽而,他眼珠转了转,嘴角微微扬起,说道:“既然我们禁军编制的人不能出面,那就只有让另一个人来代劳了。” “谁呀?” 萧崇光一字一顿地道:“丞相,梁、子、卿。” “丞相?” 云升等三人都吃惊不小,郭霆说道:“梁相可是在大楚里,除了陛下外的朝廷一把手,他如何肯帮我们?” 崇光笑道:“郭兄你有所不知,之前的第一起刺杀案的受害者,就是相府的人。梁相担心,刺客下一步会对他不利,于是就私下里与我相约,若是有什么消息,先通知相府,而反之,若是我们在案子上有什么需求,也可以向他求助。” “对啊!”云升兴奋地一拍手,“梁相与陛下的私人关系最好,若是向他求助,必然可获得陛下赞同。想不到,这丞相主动提出的合作,竟帮了我们大忙。” 萧崇光道:“此事,我会尽快派人去办的。”说完,他拍了拍陆云升的肩膀,“好既然这件事敲定了,那么,另一件事就看你的了。” “何事?”云升不解。 崇光看向季筠:“季兄弟,你来说。” “好的。” 季筠点点头,便道:“今晚的刺客,攻击了义和坊,一开始是由郭兄坚守,我随后赶来增援,幸不辱命,已将大部分刺客歼灭,但是,却在即将结束时,逃走了一个女刺客。” “哦?”这令云升有点惊讶。 “本来我已经活捉了她,但最后因放松了警惕,被一个神秘人给救走了。”季筠道。 “救走?按照刺客的法则,行刺失败而被生擒者,是应该要被杀的,就像今夜牢里的王添和孙鸣一样。”陆云升双手抱胸地说。 “嗯,这就是我们感到惊讶之处,所以,我们就想,这女子在他们刺杀组织里的地位,定然非同一般。萧兄说你是‘江湖通’,想让你帮忙查查。” “她除了是个女的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特征么?” 季筠回答:“她不像其他刺客般蒙着脸,穿着一身紫衣,剑法凌厉,快如闪电,似蟒蛇出穴,刁钻古怪,尽往人身上的死穴死位劈刺,看起来,必然师从于邪魔外道。” “这个女子的同伴,称呼她为‘幽兰’。”郭霆补充说。 “幽兰······” 陆云升手摸下巴,自顾自地在嘴里念叨,忽然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紫衣女子应该就是沈幽兰。” “沈幽兰?” 郭霆和季筠面面相觑,萧崇光是也双眉微皱,他们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陆云升道:“这个女子刚出江湖没多久,你们没听过很正常,我也是凭着过去的人脉,不断收集江湖事才知道的。” 季筠疑惑道:“既然是后起的小辈,那为何她背后的刺客组织对她如此重视?非救不可呢?” “她的确只是初涉江湖的黄毛丫头,不过她的师父你们一定听过,”陆云升看着众人道,“其师就是天陀山冷血堂十二杀手之一,号称‘鬼青衣’的周小庭。” 第五十二章 长谈 http://.biquxs.info/

“‘鬼青衣’周小庭!” 众人闻言,尽皆变色,天陀山冷血堂的十二杀手,当今江湖谁人不知? 虽说冷血堂只不过是一个人数极少的小刺客组织而已,但能加入堂中之人,皆为功夫卓绝之辈,尤其是为首的那十二人,可都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而“鬼青衣”周小庭就是其一,而且是他们中唯一一个女性杀手,以声波武学著名的刺客。 她曾以自创的“戏声功”,重伤徐州威远镖局二十八人,他们并未死去,而是被尖锐的声音震成聋子,不但如此,就连大脑也会被贯穿,断开神经,成为神志不清的疯子,简直比一刀了结对方性命还更可怕,手段之毒辣,令江湖人人战栗生寒。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个沈幽兰所使出的招数,必是周小庭师承之剑术,黑蛇道人的‘毒蛇剑法’。剑法云:所击之处,必为死穴。与季兄所言,刚好吻合。不过,我也能确认,出手救她的肯定不是其师父,而是另一个身手不错的刺客。”陆云升分析道。 季筠瞳孔微缩:“难怪那女子如此恶毒,原来师父是冷血堂的杀手,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 云升脸色凝重道:“毒蛇剑法注重的就是一个‘毒’字,必须用沾剧毒之剑练习,好在你没有被她所伤,否则,今晚你不是在医房里急救,就是在停尸间准备下葬。” 季筠闻言,身上一阵发寒,他行走江湖多年,见过不少恶贼凶徒、小人强盗,但他还是第一次见过,那样的纤细女子,竟然会比那些悍匪还要阴险狠毒。 “这个周小庭可不一般,”萧崇光伸手扶桌,“她前两年曾与同样是十二杀手的黄传锋纠结一班暴徒,指使他们在扬州岭南县闹事,打砸抢烧,无恶不作,还伪装成受侵害的无辜农民,打着所谓反抗田耕法压迫的名义,冲击县衙门,实际上是想占据岭南县,幸亏当时虎贲军驻扎在青州鹏飞城,火速支援,才消灭这帮暴徒。” “这件事我也知道,听说,是海外的蛮夷之国,在背后花费重金诱使,真正目的是把近海的岭南县据为己有,成为将来入侵我楚国的前沿阵地,同时扰乱我大楚安定局面。据说,当时已经有部分胡人进入岭南县,严守以待。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郭霆愤愤地说着。 崇光道:“那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反正有大楚军队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现在,还是要关心如此帝都的刺客之患,从这样的局面看来,至少可以认定,刘元贞遇刺案,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恩怨问题,这背后,定然有一个具体组织,进行周密安排,有预谋、有任务的一场,针对朝廷官员的刺杀计划。” “刺杀朝廷命官,形同谋逆,与造反无二。”郭霆道。 季筠道:“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是否可以认定,冷血堂已经参与其中?” “不排除这个定论,但周小庭并未现身,也有可能乃沈幽兰私自所为。”陆云升提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冷血堂加入的话,事情就麻烦了。那群杀人魔头,不是轻易就可以解决的,一旦惹到他们,必会招来无止境的报复。”萧崇光仰起头道。 “萧兄,看你这形似‘杞人忧天’的模样,莫非你怕了不成?”陆云升揶揄地笑道。 “嘁,我怕什么?”萧崇光翻了翻白眼,“我只是担心会办事难以周全,不利于陛下和全城百姓安危。” “萧兄,虽然我武功不及这几个恶贼,但是你放心,”郭霆拍胸脯道,“有我老郭在一天,不管他什么冷血堂还是热血堂,想啃东都,就算放不了他们的血,也得崩掉他几颗门牙。即使拼了上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萧崇光摆手道:“哎,郭兄,别说什么生啊死啊的,太不吉利了,我们只要尽全力就好了。” “怎么,你的佩刀都打没了?” 陆云升突然来这么一句,崇光闻言不由得愣了愣,看了眼自己腰间那空荡荡的刀鞘,才笑道:“嗐!还不是上次袭击你那家伙,为了对付他,我可是费了不少劲儿,我配刀的刀口都被砍得缺烂,我便直接弃了,明日,我自去兵器库领过一件。” 云升叹道:“唉,萧兄,你的武功和人品都俱佳,就是缺一把神锋呐,你看看人家明镜司的李缙,腰挂‘虎魄’,多威风啊。” 崇光依然笑着道:“我们当提卫,又不是为了逞威风的,只要能办好差事,就算在我腰带上扣一把犁头,我都认了。” “哈哈哈,要是真挂一把犁头,你的腰受得了吗?”陆云升大笑。 其他三人闻言,也是眼含深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咳咳,正经点,正经点。”崇光轻咳几声,努力让表情严肃起来,望着郭霆和季筠道:“二位兄弟今日辛苦了,我已在东厢房,安排好了你们的住宿房间,你们早些休息吧。我知道二位兄弟对我们提卫,以及朝堂上的一些事还不是很熟悉,所以你们明日就在府里,先学一些官场的常识,日后行动起来也比较方便。” “知道了。”郭、季二人点点头,便告辞退下了。 他们走后,陆云升才开口道:“萧兄,我可听打探消息的弟兄说了,你今日可是大展神威,击败了那个巨剑刺客,我就知道你武艺非凡,以前的那几招,只是其中的皮毛。” 萧崇光道:“武功又不是非得让别人都知道,留几式绝招藏着,也能防不轨之人调查。” “你是说明镜司?” “也不单是他们。” “不过你藏得也太深了,有时候出去办案抓人,都不肯施展。” 陆云升想起,上次抓隔墙偷听的太子卫率杨岚时,萧崇光完全是在扮猪吃虎,他若用真实的武学,杨岚根本没机会逃脱。 “以前大多时候,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有提卫以外的人出现,我就更不能使出了,”萧崇光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的师父有命,我跟他学的功夫,决不能轻易施展,只有在危难之间和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方可。” “那学了有什么意思?这算哪门子规矩?”云升撇了撇嘴,悄悄说道。 “云升!你不可对我师门不敬!” 萧崇光耳朵灵敏,陆云升的话,他是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发怒道。 云升看他圆瞪着眼睛、双眉倒竖的样子,吓得立马叉手赔罪:“我口无遮拦,失礼之甚,跟萧兄赔不是了,望萧兄莫要计较。” 崇光叹道:“我师门这规矩,的确让常人难理解,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他有自己的苦衷。” 大楚旧历隆兴三十四年豫州紫荆山丑末 高悬之圆月与璀璨繁星,点缀在如墨般漆黑的夜幕之上。 身着红袍金甲的楚军,一手持着长矛,一手持火把,浩浩汤汤地向紫荆山山顶的星衍宗进发。 梁子卿一身铠甲戎装,腰别一口赤铜剑,骑着一匹黄骢马,仪表堂堂,威风凛凛,此时他不过三十出头,脸上白净无暇,容光焕发,活脱脱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将军。 在他的旁边,还有一名白马将军,金甲披身,头戴凤翼头盔,面容英俊,还颇有几分的秀气,细观其貌,分明是年轻时候的当今楚帝,不过,此时他还只是东宫太子宋继昭。 过了不久,一名斥候飞马来报:“禀太子、梁先锋,王大人率领的先遣军已突破星衍宗大门,只待大军增援。” 梁子卿点点头:“知道了,你让王增厚大人稍待片刻,我们马上到。” “喏!” 斥候得令,又飞马前去。 宋继昭脸上满是忧虑地问道:“子卿,我们真的打得过星衍宗吗?本宫听说,他们宗门里,个个都是一流高手,我担心······” “太子请放宽心,我们可是有数千大军,他们武功再高也奈何不了。”梁子卿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宋继昭叹了口气。 梁子卿将腰间宝剑拔出,回头对着身后的军士喊道:“大楚的勇士们,建勋立业就在眼前,随我杀上去!”说罢,便和宋继昭一起策马朝前飞奔。 七千军士齐声高喝,也随后狂奔。 黑压压的大军立刻如涌潮般,席卷星衍宗。 双方很快便交上手,喊杀声与兵刃碰撞声震天动地。 星衍宗宗主徐绍阳,满头白发散乱,仗剑大呼:“我星衍宗有何罪?为何朝廷要灭我宗门!” 王增厚骑着马躲在将士身后,奸笑道:“好一个狂徒!星衍宗意欲联络外族谋反!证据确凿!居然还有脸质问朝廷?” “我星衍宗向来隐居深山,不问世事,何来谋逆?定是有人陷害!”徐绍阳一边抵挡,一边厉声辩道。 “哼!事到如今,你还敢嘴硬!算了,反正你今日必死无疑!星衍宗也必亡无疑!”同样在战场的梁子卿大喝地道。 徐绍阳的双眼,因气极而充血至满目通红,整个人几近疯狂地绝望大喊:“天呐!没想到星衍宗会在断送在我的手上!无论是谁陷害我星衍宗,我诅咒他不得好死!今日攻我星衍宗者,日后也必遭天谴!” “啊!” 梁子卿一下子从床上惊醒,坐了起来。 他满头大汗,双眼圆瞠,不断喘着粗气。 “相爷!出什么事了?” 曹子骁提着灯笼,带着一班护卫,匆匆赶了进来,并询问道。 梁子卿借着灯笼的光,这才看清周围,是自己熟悉的相府房间。 “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恶梦。”梁子卿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今日是腊月十三,丑末。”曹子骁回答。 “这样啊。”梁子卿有些失神地喃喃道。 第五十三章 药池 http://.biquxs.info/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辰正 在提卫府的大院里,两名提卫一前一后,将抬着的担架,慢慢放在地上。 那担架上很明显躺着一个人,但是被白布蒙着,根本认不出是谁。 萧崇光打着哈欠,慢慢从东厢房走了出来,陆云升随后跟上,二人走至担架前,盯着被白布蒙着的人。 “萧兄,就这样直接抬过去,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我们刚去求梁相办事,再说了,等一下走街串巷的,人来人往的多了,要是被人发现里面是什么,我怕会吓到行人。”云升担忧地说道。 “为了办案,有什么好不好的,发现就发现,怕什么。” 萧崇光丝毫不担心,又继续地道:“更何况,我已经另外派人通知了曹子骁,去齐家酒馆的二楼包间会面,毕竟这种丑事,我们不好帮他人泄露出去。” 正说话间,外头一名打扮成平民的提卫匆匆赶来,朝萧、陆二人叉手跪道:“禀萧头儿、陆头儿,我已经拜会了梁丞相,他同意了调遣巡防营一事,丞相说,会告知陛下的。” “好!” 萧崇光拍手笑道。 原来,在今日卯末,萧崇光便派了比较亲信的一名提卫,乔装打扮地去见丞相,待辰初时分,梁子卿出门上朝前,那提卫通过萧崇光的提卫长官印,得入相府,将萧崇光的话传达给了子卿。 “萧兄,那就出发吧。”陆云升挥手说道。 “等等!” 就在众人即将离开之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崇光和云升循声看去,只见穿着一身水蓝色外衣的燕凌风叫住了他们。 他之前被沈幽兰追杀,幸得季筠帮他拦下,才得以在昨晚安全返回提卫府。 “萧大哥,你带上我把,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凌风走到萧崇光面前请求道。 萧崇光笑着拍了拍燕凌风的肩膀:“你帮的已经够多了,昨天能获胜,还是得你一臂之力,今天我只是找一个人确认一件事,又不是去迎敌。你呀,就好好呆在府里,明天我派人送你回飞燕门,要不然,你师父肯定又得来信催我放人。” 燕凌风依然恳求道:“那些刺客诡计多端、阴险歹毒的,你这一出门,万一要是遇见了,我起码能暗中相助。” “啊呸呸呸!我们这还没出门呢,别胡说八道,怪不吉利的。”陆云升责道。 凌风白了他一眼:“我是跟萧大哥说,又没跟你讲,你啰嗦什么。” “嘿,你个小屁孩,皮又痒了是吧。”陆云升笑着捏了捏指骨,慢慢走向燕凌风。 凌风吓得急忙躲在崇光身后:“萧大哥,他又想欺负我。” 萧崇光笑着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 说罢,他回身对燕凌风道:“凌风,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你就老实呆在府里,等我们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走喽!” 陆云升作怪地再次挥了挥手,故意嘲弄一番燕凌风。 崇两提卫再次默默地抬起担架,跟上萧、陆二人,同时还有四名提卫贴身保护,一行八人向着东市清宁坊奔去。 燕凌风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东都西市政通坊明镜司辰正 灵医房位于在明镜司的左院厢房的最末端,是明镜司的医疗之处,里面有当世号称“鬼医”的医学高手陈伯渠坐镇,以及当世各种珍稀的灵丹妙药和罕见药材,这也是明镜司能让“鬼医”屈尊于此的诱惑之处。 按照陈伯渠的说法,明镜司的灵医房才是他大展身手之地,他甚至能几十天待在医房里不出来,不断地钻研医学。 此时,何谦与高擎,正在灵医房的药浴池旁,看着端坐在池中央,头发蓬乱、闭眼低头、泡着药浴的秦恬。 陈伯渠将手上的一把药材又丢进池中。 这个陈伯渠年纪大约将近六十,他体型枯瘦,眼窝深凹,白发疏松且掉了不少,身体微微佝偻,原本不过六尺的身材,这下显得又矮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宛若骷髅,不认识他的人,很难把他与医者联系在一起。 “陈老,他怎么样了?”何谦有些焦急地问道。 高擎很惊诧地望了一眼何谦,因为他从未看见过司丞这般模样,之前也发生过不少紧急情况,但何谦都从容应对。 陈伯渠用沙哑的声音道:“有点糟糕,老朽虽然已经拔除了,封印其真气的命门、气海二穴的鹰喙刺,但是由于封印的时间太久了,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足,身体之前又曾备受折磨,他已经没办法靠自己的调运真气,老朽也只能暂时帮他吊住一口气,除非······” 陈伯渠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陈老莫怕,无论什么我都能接受。”何谦追问道。 陈伯渠道:“除非,有武学高手将真气输给他,且要一整天源源不断地输送,老朽在一边进行针灸刺穴激发体能,同时以药理调养,他才有救。” “一整天!” 何谦陷入沉默,高擎则吃了一惊,连续一整天输送自己的真气,这绝非一般人能做到,正常人的真气每损耗一分,必须要用三天的时间恢复,所以常人根本无法承受,只有体内可不间断运行五个大周天的武艺卓绝高手,才能承受。 在明镜司内,谁能做到?自然只有司丞何谦了。 “明白了,那我马上准备为他输气。”何谦点头道。 “不行啊司丞,即使你能承受,可是如此损耗,必定会伤及丹田的本元啊。”高擎沉声道。 “无妨,”何谦摆手道,“我自有应对之法。” 陈伯渠叹道:“唉,好吧,既然司丞执意如此,那就先容老朽准备几副药材。” “嗯,陈老请便。” 东都皇城西苑圣湖小筑辰末 圣湖是皇宫西苑的一处风景地,此湖绵延数里,直通东侧御花园的听雨轩,前有五彩花圃包围着,后背靠大片的园林,绿水青山,蝶舞鸟鸣,花香四溢,风景独好。 圣湖小筑,矗立在圣湖正中央,只有一座石桥与陆地连接,临湖赏鱼之绝佳,除此地之外,别无他处。 楚帝将手中的鱼食洒入湖中,顿时,成百上千、各色各样的锦鲤纷纷游来,互相争抢。 梁子卿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双手端着一个大金盘,上面正是楚帝洒的鱼食。 “这人呐,就像这些鱼一样,嗅着利益的味儿,你不用叫,他就自己来争了,所以说,人在本性上,和其他的走兽飞禽、鱼虾蟹虫并无区别。”楚帝缓缓地道,似是另有所指。 梁子卿笑道:“陛下慧眼,精析人性,微臣不及呀。” 楚帝眼看湖水地说道:“你就不想知道,朕在说谁吗?” “微臣愚钝,猜不出圣上之虑。”子卿依旧笑着,摇了摇头道。 “昨晚,皇后跟朕说了铣儿的事,说他看上了赵玉恒的女儿,要朕帮他做主和亲,”楚帝慢慢把头转向梁子卿,“朕是一口答应了,没想到,下朝刚回后宫,就听说禹儿已经备好彩礼,他居然准备前往赵府求亲!” 楚帝左手重重地拍在小筑的木栏杆上:“好一出兄弟争妻!真想不到,戏文上的闹剧,竟然在朕的家里出现了。你可知,前几日,皇后已经先一步与容妃说好了,没成想,自己的亲生儿子后一步就来争,把她的脸都给扫尽了,可耻!” 梁子卿道:“陛下,此事其实也犯不着动怒,太子与宁王同时喜欢上赵大人的千金,这般巧合,世上其实也不少啊。” 楚帝冷哼一声:“哼,同时喜欢?铣儿去过赵玉恒家,喜欢上倒是有可能,反倒是禹儿,他根本就不可能认识赵玉恒的女儿,他自己连赵玉恒本人都没什么联系,何谈其家人?” “那陛下觉得,太子是何意呢?”子卿问道。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说是喜欢赵玉恒的女儿才去联姻的,其实是什么?还不是贪慕赵玉恒是中书令,想要攀亲戚,得赵玉恒之势为自己撑腰。”楚帝又抓了一把,用力地投入湖中,“哼!可恶至极。我已经令铣儿出发了,朕为他备下了超过禹儿一半的彩礼。” “陛下,其实宁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二人,无论是谁与赵玉恒联姻,不都是有利于皇家么?”梁子卿道。 楚帝道:“若是人之情所至,朕岂会干涉?可那个宋禹因利而起,纵使他成功了又如何,还不是徒惹世人耻笑?朕怎能容他?”忽而,楚帝上下扫视了梁子卿一眼,“咦?不对啊,你不是与禹儿闹翻,成了麟儿的教师了吗?怎么今天的口气都是帮着禹儿说话?” “太子殿下,只是对微臣有误会而已,只要太子想通了,自然就会化解。”梁子卿微笑地道,“况且,微臣现在是站在陛下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跟微臣是哪位殿下的教师没有关系,微臣只是陛下的臣子。” “唉,禹儿要是能有子卿你一半的宽容,又怎会与你敌对数年呢?”楚帝摇了摇头,“对了,你今日寻朕,究竟有何事?” “微臣今日来,有个不情之请。”梁子卿说这话时,语气都变得认真起来。 “有事就说吧,你我君臣之关系,非比他人,但说无妨。” 梁子卿道:“臣想请陛下发一纸调令,将尚在中州府的做教官的巡防营遣回东都,接管东都巡查之职。” 第五十四章 酒馆 http://.biquxs.info/

“哦?巡防营?” 楚帝微微一愣,而后笑道:“子卿,你什么时候关心起东都防护之事了?” “东都的安危,既是皇宫的安危,亦是陛下安危,微臣岂能不多加小心注意。”梁子卿言道。 “东都不是有提卫府、明镜司和京兆府三大掌兵府衙坐镇么?再说了,朕还有三十万大军驻扎于都城外,如何还须调回巡防营?莫非他们都是摆设不成?” 楚帝说此话时,口气很明显含有愠意。 梁子卿道:“陛下,容臣慢慢细说,明镜司虽设立在东都,但陛下授予便宜行事之权,责任重大,其所管辖监察之处,已不单单唯东都一处,而是遍布全国,是万万抽不开身的。” “京兆府,除了镇守都城内之外,还要处理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政务,以及民事,也是支不开人手的。” “至于城外的三十万大军,抵御来犯之敌尚可,但要细细地维护东都周全,恐怕还是差了许多。” “如此一来,就只有禁军提卫府,独木支撑而已。” 楚帝皱眉道:“就算只有提卫府,那他们也有五百之众,难道还不足以防卫东都吗?” 二人一边说,大太监李全踱着碎步上前,将梁子卿手上的金盘接过。 子卿双手得释,旋即施叉手礼而言:“陛下恐怕还没收到提卫府的奏折吧,昨天夜里,有一伙刺客潜入东都,兵分两路,在亥末时分,一路袭击义和坊,意欲伤害官员家眷。另一路准备强攻顺天门,偷袭参加寿宴的大臣。” “幸亏提卫料敌先机,出手阻止,斩杀刺客,才得以保全昨夜无虞,当然,他们自己也折损了不少人马。” 楚帝若有所思,然后道:“如此说来,提卫府还是挺尽职尽责、忠心耿耿的。” “陛下可能不知,昨日提卫因为缺少人马,还向京兆尹郭嗣源借了一些人。”子卿补充道。 “看来,是朕误会他们了,”楚帝叹道,“行吧,待会儿朕回宫,就发调令给唐德贞,让他带巡防营回京。” “陛下圣明。” 梁子卿叉手,深深一躬道。 “对了,”楚帝又开口道,“丞相,既然你在东都颇有耳目,不如就由你代朕口谕,去找那个提卫卫长,朕想私下里见他。” 听到楚帝说了一句“颇有耳目”,梁子卿还吓了一跳,后来细品语调,丝毫没有忌讳之意,他才松了口气,乃下跪说道:“臣遵旨。” 这时,一阵寒风自后山刮来,卷过西苑。 “看起来,明日又要下雪了,”楚帝悠悠地道,“圣湖好不容易化开,又要结冰了。也罢,朕也差不多该去催礼部准备‘冬祭’之事了。” 东都东市清宁坊齐家酒馆辰末 齐家酒馆,虽冠以“酒馆”之名,但却是一家真真正正的酒楼,共有三层楼高,占地广大,有几十间住房,上百张客桌,是东都屈指可数的规模极大的酒楼。 萧崇光和陆云升坐在二楼,靠外的独间里,这里开窗就能看见底下的城内河,现在虽是冬季枯水期,但是这条小河依然丰沛,还是有不少载客小船,在河里划动着。 萧、陆二人围着一张方形桌子喝茶,六名提卫则侍立在一旁,那副担架,就放在靠左的角落里。 “这曹子骁真不会选地方,抬着这么个玩意儿,到人家店里,幸亏没给店家看,要不然非得把我们赶出去不可。”陆云升埋怨道。 他们几个刚进店的时候,店小二和掌柜,非要知道担架上面是什么,萧崇光怎么说都不行就直接掏出铭牌,说了句“提卫府办案,此乃公事,不可随便让外人知道”,店主人才放过。 “唉,我是在昨天找季筠前,就联系好曹子骁的,我当时也没想到,事情会出现变化。”萧崇光也深懊不已。 “哗!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臭?” 二人正谈话间,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抬头看去,只见是曹子骁前来赴约。 曹子骁着一身浅灰色的衣服,皱着眉头,捂着口鼻进入单间。 “哟,今天来得挺的嘛。”萧崇光笑道。 陆云升打量了一遍对方,心想:“这个家伙就是丞相的护卫曹子骁啊。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年轻,年龄比我还小就成了权臣的左右。” “这位是······”曹子骁扫视了一眼云升。 虽然云升也去过丞相的府邸,但是他因为避嫌,也只是传递信件,无缘入内,子骁自然也不认识,话说回来,这与他的官职也有一定的关系。 云升叉手道:“提卫副卫长陆云升,曹护卫,久仰了。” “你就是陆副卫,失敬失敬。” 曹子骁嘴上这么说,但脸上依旧是那一副令人生厌的傲慢表情。 “萧卫长,你说找我有事,我特地寻得此处,没想到,还是只请我喝茶。” 曹子骁一边说,一边也坐了下来。 萧崇光笑道:“你昨日回复我说,相府有诸多事宜等你处理,恐怕呆不了多久,要我今日长话短说。听你这么忙,我也就不留你下来吃喝了,便随便点了壶茶,省得耽误你正事,我也省得出一笔公费。” 曹子骁闻言,脸颊顿时涨得通红,其实,他除了保护丞相安全,相府其他事,一点屁关系都没有,他昨日如此回复,也只是给自己捧捧形象。 他在脑海里,理清了思绪,于是轻咳了一声,说道:“今日丞相要与圣上谈事,会晚点回去,丞相吩咐过,我可以不必一直在顺天门候着,自行出走动,所以今日我还是得空的。” “我也没说丞相,我是说相府不是有一堆事等你处理吗?”萧崇光继续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揶揄道,“这可是朝廷的正事,那是万万耽误不得的。” “丞相不回去,我也就没什么事,”曹子骁脸色红如猪肝,继续辩道,“只有丞相在府,我才有事做。” “哦,是这样啊。” 萧、陆二人相视一笑。 “菜来喽!” 三人正说话间,店小二端着一盘烧鸡和一盆牛肉汤进来。 “呕,好臭啊,什么味?” 果不其然,又一个中招的。 店小二差地吐了,但见在场的个个带刀,他哪里还敢问?说了一句“请慢用”,便立马退了出去。 萧崇光见状,双眉倒竖地“噌”地站起来:“谁点的?谁点的?不是说好了要省钱的吗?” 六个提卫和陆云升面面相觑,他们也是一头雾水。 “我刚才上楼的时候点的。” 曹子骁慢悠悠地回应道,一边从桌上的竹筒里,拾起一双筷子:“抱歉,你说省钱的时候,我不在场。记得,你说请客的,等会儿吃完了你付钱。” “你······” 萧崇光很是无语,他没想到这个家伙竟这么厚脸皮。 子骁用筷子夹住鸡腿,用力地撕下来,刚要放进嘴里,眉头又皱起来,将鸡腿丢在碗中,起身喝道:“萧卫长!到底什么鬼东西那么臭?我的食欲都被冲没了,是不是那个担架里的东西?你特地这样的吧。” “不错,是你师兄的气味,我也觉得臭。” 萧崇光点点头,故意一副认同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曹子骁双眼微眯地道。 崇光不答,而是回头冲那两个原本抬担架的提卫打了个手势,二人会意,便将担架上的白布掀了开来,赫然就是昨日晚上,与萧崇光相斗的蒙面壮汉尸体。 他死于服毒,此刻皮肤已经发紫发臭,提卫们收尸的时候,也只是简单地擦干了表面的血迹,但其面容还是认得出来的。 曹子骁转脸看去,只见那死去的壮汉圆脸虬须,但面容已经毫无血色了,依旧瞪着虎眼,无法瞑目。 子骁见此尸首,满是惊疑,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慢慢踱步,走上前。 “窦师兄!” 曹子骁惊呼,他终于认出来了,“哇”地一声大哭,并跪倒在地。 “好了,”萧崇光拍了一下陆云升的肩膀,“老陆遇刺案,今日结案了。” “我总算是瞑目了。”云升自嘲道。 曹子骁通红着眼,眼眶里依旧有泪水打转,怒吼道:“萧崇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窦寅师兄是怎么死的?他的尸体又是怎么在你手里的?” 崇光抿了抿嘴,说道:“曹护卫请节哀,我再确认一下,他就是你在海蛟派的师兄,窦寅么?” “我与师兄相识多年,我怎么可能会认错!”曹子骁此时已几近嘶吼了,“他无论是在本门派,还是江湖中,都是有名的。” “既然曹护卫已认,那我就说了,”萧崇光目光有些复杂地道,“你的师兄昨天带着一帮刺客,意欲袭击从顺天门离开皇城的王公大臣,被我当场拦截,最终生擒,可惜他嘴中早就准备好了毒药,当即便服毒自杀了。上次我们陆副卫遇刺,也是你师兄所为,所以我上次才会去寻你。” “不可能,”曹子骁有些呆滞地摇了摇头,最后瞪眼指向崇光,“你这个骗子!你一定在骗我!我师兄待人宽厚,怎么会干出杀人的勾当,这不可能!定是你与我师兄交恶,所以才杀人泄愤,然后无中生有,栽赃陷害!一定是!” 第五十五章 遭刺 http://.biquxs.info/

萧崇光闻言先是一愣,而后被曹子骁的一番言论,气得怒极反笑,于是立刻开口驳斥道:“你胡说什么!我与你师兄素不相识,哪来的仇?如何交的恶?如果你不相信,那就请顺道解释一下,你师兄身上为什么穿着夜行服?” “给死人穿一套衣服,谁都会做。”曹子骁依然犟嘴道。 陆云升也发怒了:“曹护卫,我说一句话你可别见怪,我见过宁死不认的人,可没见过像你这样见到事实还不认的,你要还不相信,你就去问问我提卫府活着的弟兄,看看那些牺牲的英烈!” 萧崇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然后平心静气地道:“曹护卫,我听你说过,你与你窦师兄关系很好,这件事要是放在我身上,我也很难相信,可是,这便事实。要不然这样,你可以写封信给令师,问问你窦师兄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也许令师会给出一个解释。” “好,”曹子骁用衣袖擦干眼泪,起身道,“我今日下午便星夜赶回扬州,问个清楚。” “这样也好。”萧崇光点点头。 遭遇如此大变,子骁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只问道:“萧卫长,请问,我窦师兄的尸体,我能带走安葬吗?” “当然,”崇光点头,“今日就是让你来认领的。” “我曹子骁在此谢过了,今日无礼之处,日后我定当亲自登门道歉。”曹子骁向萧、陆二人叉手谢罪道。 “曹护卫言重了。”崇光和云升皆回礼道。 曹子骁看向那两名提卫,拱手道:“能不能请二位兄弟帮个忙,将我师兄的遗体带回我的住所。” 两提卫看了一眼萧崇光,只见对方默不作声,便只能道:“好吧。” “多谢了。”曹子骁沉声道。 两提卫满心想着:“今天老子撞什么邪了?好家伙,扛了一天的尸体。” 望着三人一尸已离开,萧崇光不禁感慨:“虽然曹子骁看上去比常人强横,但其内心还是一个怀仁重义的孩子。” “是啊,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陆云升叹道,“也不知道丞相从哪里招来的。” 萧崇光道:“听说,是先帝在世时,丞相还是兵部尚书,随当今陛下南巡扬州之际碰见的,曹子骁所在的村子遭山贼劫掠,全村皆遇害,只有他在躲起来大锅灶底下躲起来,才逃得一命。” “丞相等人刚好经过,路遇曹子骁,在知道事情原委后,立刻命扬州府尹孙泰发兵鹞山,剿灭山贼,曹子骁也在丞相的资助下,投师海蛟派,学成下山后,就成丞相的贴身护卫了。” “原来有这么一段故事,”陆云升恍然而悟,“难怪这个曹子骁那么重义。” 萧崇光轻笑道:“我倒是觉得,似梁相那样重利之人,居然还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令我很是意外。” 就在二人谈笑间,房门突然被一股强力的真气冲开,崇光和云升早已嗅到危险的气息,登时拔出佩刀,戒备起来,其他提卫亦出刀,摆出防备架势。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出鞘声,一道黑影自门外仗剑来袭,点点寒芒闪动,利剑带着破风之声,撕裂着周边的空气。 这道攻势突如其来,裹挟着十足的劲力,在场的众人仓促之间,只能立即朝左右闪避。 但听“咔嚓”一声,房间中央的那张桌子,直接被那道剑气给劈成两半。 人影闪动,但见一个身材纤细的黑斗篷人闯进了房间内,挥剑就砍。 “真是没完没了的刺客。” 陆云升咬牙切齿,他的位置靠近木门,他自然首当其冲,立马甩刀格挡,刀剑相击,发出金铁碰撞声。 其余的提卫正欲上前,却被萧崇光伸手拦住:“不着急,对方只有一个人,就让你们副卫长好好玩一玩。” 众提卫闻言,便停下脚步观战。 再看战局,那黑斗篷人见攻击被阻,立马抽回长剑,双腿下蹲,低着身照云升的小腿横扫而去! 云升见状,旋即缩起双腿,飞身跃于半空,借助腾挪之势,化守为攻,望那黑斗篷人的脑袋斜劈。 袭击者,见云升不但躲过了自己的招式,居然还借势攻袭,不由得惊“咦”一声,急忙举剑硬生生接住云升的刀势。 不知是那黑斗篷人力气太小,还是云升运劲强猛,虽然刺客及时反应,但却架不住攒足全力的凌空一劈,顿时被震得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同时口中“哧”地一声喷出鲜血。 陆云升稳稳当当地落地,心中则奇道:“此人力气如此小,武功不高,而且,居然敢在人数完全不利的情况下,一个人过来行刺,怎么看都不像受过专门训练的刺客。莫非,他与昨晚那帮刺客组织不是一伙的?” 心中如此想着,但手里的攻势不减,继续挥刀直砍过去。 黑斗篷人的身体已经受到了重创,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被撞得七荤八素的,见云升再次袭来,只能使出最后一点儿劲道抵住。 “咣!” 刀剑交加,再发出刺耳的撞击声,黑斗篷人却因自身劲力不足,所以在接住招后,不敢更进一步,只得后退。 “你的力道,太小了。” 陆云升出言讥讽,同时再次主动出击,挺刀刺去。 黑斗篷人见状,退到墙根,稍稍回了口气,觑见云升的位置距离自己只有三步之遥,突然,猛地仗剑凌空而起! 他将己身之真气全部催动于剑中,而后单手控制,在半空中不断挥舞,竟化出道道剑影,乍眼看去,如同百花齐放,却又纷纷飘落。 剑身颤动,发出一阵剑啸之声,其周身的空气登时席卷开来,就连那些椅子和裂开的桌子都随之震散开来,黑斗篷人剑势已成,便裹动剑气虚影,反击过去! 残花剑法——落英缤纷! 陆云升骇然,他见苗头不对,正欲退却,可因为距离太近,因此完全来不及,对方已经逼到自己面前! “不好!玩脱了!” 萧崇光惊呼,立刻飞身上前,众提卫亦快步奔去。 “咻!” 就在此时。一道破风声骤然响起,寒光乍现,但听那黑斗篷人痛呼一声,明显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因而长剑歪斜,却只擦中云升的臂膀,但剑势依旧不减,直接将他给击飞出去,结结实实地撞在墙上,又摔倒在地,呕出数口血。 那黑斗篷人也因被暗中偷袭而提前散化剑中真气,捂着大腿,飘然落在地上,但明显有些站立不稳,只见他的腿上中了一支蛇形镖。 众提卫趁机,呐喊着一拥上前,将他生擒活捉,并缴了他的剑,同时将彼头上的黑斗篷掀开,看到那人真面目,提卫们皆吃了一惊,原来这个刺客竟是一名秀丽的女子。 “云升!” 萧崇光没有理会那女刺客,而是飞步赶到陆云升身边,检查他的伤口。 只见云升面色惨白,额头上沁满了汗珠,浑身都失了力气,其左臂被刚才的利剑划开一个可怖的口子,鲜血淋漓,可见骨肉。若是这一击正中云升的胸膛的话,那时候恐怕被划开的就是肝脏了。 崇光立刻点住云升的穴位,止住了不断涌出的血,然后扯下一块衣角,给他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萧大哥,我就说能帮到你吧。” 此时,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燕凌风一个箭步,从窗外跳将进来。 原来,黑斗篷人身上的飞镖就是他暗中放的。 崇光皱眉道:“你不会自从我们出门后,就一直跟着吧?” “那当然了,”燕凌风擦了擦鼻子道,“要不然我哪里有机会救那个笨蛋。萧大哥,你可不知道,我足足在窗外趴了一炷香的时间。” “还不是你活该,”崇光嗔笑道,“这次看你救了云升的份上就算了,下不为例啊,不然的话,我就去告诉聂师父,说你不听话,到时候,看看聂师父怎么治治你。” “萧大哥,你都成年了,怎么还用告密那一套啊。” 燕凌风嚷嚷道,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的就是其师聂云天。 “你、你这个臭小子,刚才说谁是笨蛋?”陆云升努力坐起来,盯着凌风问道。 “谁受伤谁是笨蛋。”燕凌风撇嘴道。 话音刚落,云升以及那女刺客同时脱口而出:“臭小子,说什么呢!” 凌风也没想到,旁边的刺客也刚巧被他中伤到了,变成两个人一齐质问,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他一哆嗦。 云升和那女刺客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很快双双皆鼻子冷哼一声,又立马分开了。 “安静点!”擒住女刺客的一名提卫喝斥道。 萧崇光起身,慢慢走向那女刺客,板起脸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刺杀我们?” 女刺客柳眉倒竖:“虽然你们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但我还是认得出,你们都是提卫府的提卫。” 崇光冷冷地道:“知道是提卫还敢行刺?你为何要这样做?我们提卫府应该没有冒犯过你们榴花宫吧。” 那女刺客闻言大惊:“你居然知道我是榴花宫的人?” 第五十六章 原因 http://.biquxs.info/

“榴花宫的残花剑法,略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萧崇光微微一笑道,“不过,我还是能看出,刚才你使出的那招式,其大部分威力主要来源于你所持的剑,我说得对么?” 那女刺客闻言,低头默不作声。 崇光将那把被缴获的剑提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只见那把剑的剑刃素若冰雪,隐隐生寒,在剑脊部位,打磨着一道不易察觉的花瓣纹饰,其护手,则直接打造成绽放莲花样式,握柄亦由镔铁锻制,上面绑着一层金黄色的细绳。 “只有榴花宫少宫主的落英剑,才能将残花剑法的‘落英缤纷’发挥至最高境界,即使只剩微末之力,亦能反杀对手。” 萧崇光一眼就到道出此剑之名,他微眯这眼,看向那女子:“江湖上都知道,榴花宫少宫主花漫天武功卓绝,同辈间罕有敌手,甚至许多老一辈的名家,在她手里走不出十招。你武功平平,就连催动落英剑都费尽全力,根本不可能是花漫天,这把剑估计也是你盗来的吧。” “你最好老实交代出你的身份,以及行刺提卫的目的,否则,”崇光的眼神愈加冰寒,“我就拿着这把剑,上你们榴花宫问罪。”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不必连累榴花宫,”那女刺客不再沉默了,有些急色的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是榴花宫的门人方迎春,是少宫主的侍女,我今日就是为了杀你们,替孙鸣报仇!” “孙鸣!” 萧崇光和陆云升,包括在场的提卫都吃了一惊,孙鸣什么时候和榴花宫的人搅在一起? “原来孙鸣的剑法是这个女人传给他的。” 崇光猛地想起了,当日他缉捕孙鸣的时候,就见过他使出榴花宫的剑法。 “报仇?你是孙鸣什么人?为何如此不顾一切地来此寻仇?”崇光盯着方迎春的眼睛问道。 “他是我的爱人,早在几年前,我便与他就私定终身了,他对我说,过了今年,他就能走出帝都,带我离开榴花宫,一起去他的老家雍州,过平淡的日子。”那方迎春似是又想了孙鸣昔日与自己相处的种种,不禁悲从心起,泪水止不住地流淌而下。 在场与孙鸣接触过的人,闻言也忍不住叹息,其实,孙鸣平时待人不错,忠厚勤勉,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是刺客组织,安插在提卫府的暗桩,所以,就连崇光当初也是惊诧不已。 方迎春突然猛让抬头,柳眉倒竖,怒目圆瞠,一张秀脸在这一刹那变得十分恐怖:“可是他,他却死在你们的手上!我不找你们报仇,那又应该找谁!” 崇光和云升都微微皱起眉头,虽说孙鸣和王添二人,均死于刺客之手,但也是因为自己手底下的人,看守不力,中了刺客之计才出事的,所以,孙鸣的死,也算是提卫府间接造成的。不过,这追本溯源,只能说是孙鸣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此事比较复杂,这个方迎春的表现,很难看出她是否知道内情,这还须好好调查一番,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于是,萧崇光便蹲下身,让自己不再高高仰视,持平相对,更有利于诱导对方说实话,他开口道:“方姑娘,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孙鸣以前是我们的同事,他的死,我也想说感到惋惜,只可惜,他是刺客派来的一名暗桩,即使······” “什么!” 方迎春瞪着泪眼惊呼一声,打断了崇光接下去的话,她死死地看着崇光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刺客?什么暗桩?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真的不知情?”崇光依旧抱着怀疑态度,既然这二人都已经海誓山盟了,怎么会不以实相告呢? 方迎春皱起眉道:“我知什么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孙郎他被你们害死了,你们还要给他扣上不干不净的帽子吗?”说到最后,若不是被提卫们制住,她几乎都要蹿起来了。 “这样吧,你先回答我,孙鸣的死讯是谁告诉你的,我再说其中的详情。” 方迎春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是在前天,我与另外两名同门姐妹,跟随少宫主出青州游历,至晚,便在惠县的白云酒馆住宿,我去找店家要了一壶热水,正准备回房时,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拦住了我,他不由分说就朝我下跪,说孙鸣在帝都遇害了。” “那他有没有说,他姓甚名谁,与孙鸣又是什么关系?” “他说,他叫钱涛,和孙鸣是结拜的兄弟,也住在东都。” “然后呢?他还说了什么?”崇光继续追问。 方迎春声泪俱下地道:“我当时听到这个噩耗,犹如晴天霹雳,差点栽倒在地,我便哭着问他,孙鸣是如何遇害的,他说孙鸣在提卫府里,与其他人一向不合,经常来他的家里哭诉。” “就在前两天,他就听人说,孙鸣因为提卫长责怪他办事不力,处以杖刑,执刑的刚好是平时相处不好的同僚,同僚公报私仇,将孙鸣活活打死,提卫长怕收受那人的贿赂,就特意包庇。” “他又说,孙鸣还活着的时候,早就告诉了他关于我的事,这才急忙赶来相报。说完,他就把一块鱼形紫玉佩交到我手里,这是我当初送给孙郎的定情之物,我叮嘱过他,要一直戴在身上的。” “看到此玉,我便相信了,于是我趁着少宫主打坐,沉浸于练功之时,盗取了她的神锋落英剑,偷取快马,赶了整整一天的路至帝都。今次,我也是报了必死之心来报仇,已经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说完,方迎春又“呜呜”地哭泣起来。 “哼!” 陆云升面色铁青地一拳砸在墙上,把方迎春泣不成声吓了一跳。 不知这一拳是破坏了氛围,还是哭被突然打断,令人难受,迎春登即怒目斥道:“现在难受的人应该是我,你发哪门子脾气?” 云升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的咬牙切齿道:“这究竟是哪来的奸邪之徒在鼓唇弄舌!竟三言两语,就把我提卫府说成一个贪污腐败、妒忌成风、肮脏下流的机构。污蔑!这绝对是在污蔑!” 萧崇光也懒得管云升在那儿发什么牢骚,他严肃认真地对方迎春道:“方姑娘,这样,我们先说那个报丧的吧。我是孙鸣的上司,他在帝都,除了提卫府之人外,没有其他朋友,至少我们的调查是这么说的。我不知道,那个人,孙鸣自己有没跟你提起过。” 方迎春摇头道:“因为榴花宫有规矩,不准和外面的男子随意来往,所以,他进东都的这两年,我们也没敢通书信。” “所以说,这个叫钱涛的身份存疑。”崇光竖起一根指头道,“第二,按照这个钱涛的说法,孙鸣早在四天前就死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他昨天才死,是被刺客一刀杀害的,我亲眼所见,他的遗体还在提卫府的停尸房里。” “什么?刺客所杀?不可能,他能有什么东西,会招惹别人请刺客来杀他。”方迎春根本不相信。 “唉,让你失望了,他的确藏有天大的秘密,”萧崇光叹了口气,“刺客刺杀他,也是为了杀人灭口。” 于是,萧崇光就把孙鸣是刺客组织暗桩,他们又是如何抓住他、审问他,以及被杀害的那天晚上之事,全部告诉方迎春了。 这些话,对于迎春来说,比孙鸣之死还更震撼,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喃喃地道:“为什么这件事,他一个字也没跟我说?非得瞒着我?为什么他要参与进这种事情里?难道他就没想过,万一他出事了,留下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办?” 说完,方迎春止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像是把这些年的思念之苦与这段时间的哀伤,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人与人之间就是不一样,有的女子温柔可人,有的就知道哭哭哭,还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陆云升心里狠狠地鄙夷道,就这样还不忘拿他心里的那个人对比。 萧崇光用余光瞥了一眼门口,只见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他额头冒冷汗,心里暗惊道:“不好,现在这情形若是往外一传,不知道的以为我们一群大男人对她做什么了!” 于是便对押着方迎春的两名提卫道:“放开她吧。” 那两人看眼前这姑娘楚楚可怜,早就想松手了,只不过碍于没有命令,不敢轻举妄动,听萧崇光一说,顿时如蒙大赦地松开手,顺便将迎春轻轻扶起。 崇光安慰道:“方姑娘,我想,孙鸣他没有告诉你他做的这些事,正是因为他心里有你,不想让你替他担惊受怕,你是无辜的,他不想让你也牵扯进来,将你置于危险之中。我想他会为刺客组织卖命,也一定有他的考虑,放心,这一系列的事情,我们提卫一定会调查清楚。” 没想到,迎春听完这话,哭得更厉害了。 萧崇光心里更慌了,连忙道:“方姑娘请节哀,悲剧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迎接全新的生活,你还年轻还有崭新的将来等着你。这样吧,我带你回提卫府,让你去见孙鸣最后一眼。” 迎春听到这话才努力止住哭声头,缓缓地站起身。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之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她已经没有将来了,因为等待她的,只有一条路,死!” 第五十七章 少主 http://.biquxs.info/

“什么人!” 萧崇光立刻回头,拔刀喝问。 陆云升、方迎春、燕凌风以及其他提卫警惕地回头望向窗台方向。 还未等众人看清,但闻“呼”地响动,两道人影随风而入,待众人回过神,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女子,已经站立在他们面前。 那女子不过二十一岁左右,容貌清丽、明眸皓齿,唇如朱绛,肤似霜雪,玉钗饰云鬓,流苏挂绸带,身材高挑,体态婀娜,但脸上挂着一抹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之色,刚才那句话,就是她所说的。 在她的左侧还跟着一位持剑的侍女,年纪与方迎春一般大,不过十七、八岁,她亦是白衣着身,虽然长相靓丽,但远远不及那冷峻女子。 冷峻女子的出现,令在场的众人都看呆了,他们集体愣在当场,他们何时见过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简直就是自天阙下凡的仙子,恐怕楚帝的后宫粉黛,在她面前也会失去颜色。 “少宫主!” 方迎春见到那为首的女子,脸上顿时失去血色,直接跪伏于地。 萧崇光闻言心里一惊,能被方迎春称呼为少宫主的,除了花漫天外还能有谁? 花漫天用没有任感情的声音,冷冷的道:“大胆方迎春!竟敢趁我练功无暇之际,盗我宝剑、夺马私逃,你该当何罪?” 方迎春伏地而道:“迎春无话可说,甘愿受任何惩罚。” 花漫天没有回答,她扫视了一下在场之人,猛然看到落英剑在萧崇光手中,顿时勃然大怒:“好你个方迎春!竟敢将我的宝剑私授情郎!着实可恶!” “罪侍知······情郎?” 方迎春刚想口称知错,突然愣住了,她看了一眼萧崇光,也瞬间知道是什么情况,连忙道:“不不不!少宫主,不是他,落英剑也非我赠与,是我与他们争斗落败,所以落英剑才······” “行了。”花漫天很不耐烦地道。 这时,花漫天侍女的目光瞟在崇光身上,喝道:“臭男人!还不快将落英剑还给我们少宫主,别脏了我宫中的圣物!” 萧崇光笑道:“早就听闻榴花宫仇视男子,今日一见,方知传言非虚。” 那侍女怒目道:“什么传言!这本就是我宫中门规,快还来!” 侍女说罢,花漫天不动声色地突然冲萧崇光猛挥衣袖,一道白绫从袖**出,裹住崇光的持着落英剑的手腕,漫天反手抓住白绫一端,随即将体内磅礴的真气涌出,并通过白绫振动而出,崇光霎时间感到,自己的手若被铁钳所夹一般,令他顿时腕力,不由得松开手,落英剑下坠,不偏不倚地掉在白绫上,漫天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开手腕,裹挟宝剑,最后收回白绫,将落英剑持在手中。 “唉,这把剑得带回宫中,用我亲自酿的桃花酒好好冲洗冲洗。” 花漫天摇头而叹,并特地用全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萧崇光何时被别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如此嫌弃过?听见这话,脸上顿时青一会儿,白一会儿。 漫天忽然挥剑指向萧崇光,冷言道:“按照宫规,本来要将玷污圣物的男子立时击毙,但我初出江湖,不想给榴花宫惹太多麻烦,况且还是在都城里,我就暂且饶你一命罢了。若下次再见到你的话,我会将这笔旧账,给认真清算好的,你就祈祷这辈子都别再见到我吧。” “你······”陆云升登时怒不可遏,刚想发作,被萧崇光冷静地挥手拦下了。 花漫天仰视着迎春道:“方迎春,走吧,我已经让念秋飞鸽传书,将此事回报给宫主了,早些与我走别吧,莫误了行刑的时辰。” 那名叫念秋的侍女,心中忧郁地长叹了一口气,看其神色,在她的内心深处,是不行将此事上报的,可是不上报,又能隐瞒多久呢? “是。” 迎春的声音,此时已经变得颤抖了起来,她心里已经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等等!” 方迎春慢慢地爬将起来,正欲要走,却听见萧崇光出声阻拦,她有些不解地回看了崇光一眼,花漫天亦倒竖柳眉,盯着崇光。 “少宫主,不知你将方姑娘带回去,要施以什么样的刑罚?”萧崇光拱手问道。 花漫天心想,告诉他也无妨,便说道:“方迎春盗我宝剑、背叛我宫、趁夜出逃、私见男子,再加上一条寻人滋事,数罪并罚,当捆绑在烧红铁柱上,受灼烧之痛,最后凌迟处死。” 在场众人闻言,不由得暗暗心惊,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处女子修行之门派,门规居然如此之严,处罚如此之重,就连他们这些男子,都莫不胆寒。由此看来,榴花宫的开宗之祖,对男子以及背叛者,果真是深恶痛绝。 萧崇光也不禁眉头紧皱,说道:“少宫主,你这刑罚也太恶毒了吧!如此处罚,还不如一刀杀了她痛快。她不过是来报仇而已,并非真欲背叛榴花宫,在罚人之前,难道不应该查明真相吗?” 花漫天道:“有什么可查的?她做出什么事,就得按宫中的规矩对应着办。所谓处罚,本就是不能让受罚者太痛快。而且,这规矩也不是我定的,是我榴花宫的祖师所传,该如何惩罚,就要如何惩罚。” 萧崇光不语,他手持佩刀,默默地走到方迎春身前:“少宫主,那萧某就得罪了,方姑娘我不能让你带走。” 崇光的这一出,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感意外,尤其是方迎春,她呆呆地看着萧崇光,这个原本让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男子,此时看起来,竟如此高大伟岸,正义凛然。 花漫天双眼微缩道:“怎么?你个臭男人,莫非是想与我榴花宫作对么?” “萧兄,此事你要如此办,不妥啊,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门派亦有自家规定,方姑娘本就是榴花宫之人,我们若插手,是坏了人家规矩,与她们为敌啊。”陆云升急忙阻止道。 萧崇光轻轻地摇头:“我不想与任何门派为敌,我只想救下一条无辜的性命罢了。” 花漫天怒道:“什么无辜不无辜,我看,你就这个叛徒的情郎!也罢,我也不等日后了,今日就杀了你,也好留得一身干净!” 话音未落,花漫天便立刻挺剑刺向萧崇光! 崇光挥刀抵挡,只听“嚓”地一声刺耳响,他的佩刀顿时就被漫天手里的落英剑挣断! 花漫天冷笑道:“你的刀,不配与我落英剑为敌。” 说完,她便将落英剑收回鞘中,将那叫“念秋”的侍女腰上佩剑拔出,持在手里:“我用平常刀剑与你战,好教你死得甘心。” “怎么会?” 萧崇光看着自己的断刀完全愣住了,刚才,方迎春持落英剑与陆云升相斗时还好好的,现在自己不过与之刚碰上,怎么一下子就断了呢? “萧卫长,少宫主自幼就开始练习落英剑,已经达到了‘物我合一’的境界,能将宝剑神锋完全发挥出来,我不过盗取了一会儿,所以在我手中,除了能最大限度的将真气化出剑势,其他的,与平凡刀剑并无二样。”方迎春解释道。 “得,萧兄,刚刚换好的佩刀,还不到半天的工夫,又被你弄断了。”陆云升咧嘴笑道。 “行了,别说没用的了,”萧崇光甩手将断剑弃了,“把你的刀借我。” “小心点儿使。” 陆云升“唰”地将腰间配刀直接震出刀鞘,刀柄朝外地飞向崇光,萧崇光反手一捞,即将那把佩刀握在手中。 花漫天见对方已持有武器,也就不继续等待,直接主动出击,将剑一挺,直直地刺去,她出招快如闪电,眨眼便逼至崇光身前。 萧崇光立马将刀一旋,格挡开剑刃,漫天迅速变招,顺势照着崇光的脸部划去,崇光只得头往后移避开其攻击范围,同时手中刀望漫天的腰部横劈过去。 花漫天在出招之际,眼睛的余光也一直盯着对方的刀,见得此状,立即回剑下刺,挡住攻势。 二人你来我往、旗鼓相当,酣斗间,愈加火热,皆未示弱,一时间竟难分敌手。 只是一盏茶的工夫,双方就已经交战了数十个回合。 方迎春看得呆了,她们离开榴花宫下山历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江湖上鱼龙混杂,也遇到过不少故意挑衅之徒,无论是傲气的宵小或是有些本事的老一辈,但只要这位少宫主出手,谁在其剑下都撑不住十回合。 而萧崇光不过一介在朝廷里拿俸禄的提卫长,却能与花漫天相斗如此长的时间也不落下风,真是奇哉怪也。 要知道,花漫天可是当代榴花宫宫主花飞雪的关门弟子,自她八岁开始,就成了宫中重点培养的对象,宫主对她可谓是倾囊相授,无所不教。 经过十多年的指导,花漫天无论是体质上还是内功修炼,都达到了高超的境界,已经完全获得宫主真传,所以,不管是拳脚功夫也好,或是借用兵械也罢,只要在她手中,都能发挥出最高的威力,一般人根本难以相敌。 “这个萧崇光究竟是何许人?他的武功是哪座名山的高手所传的?” 方迎春的脑子都乱了,越来越猜不透这个曾令她痛恨的提卫长了。 第五十八章 过招 http://.biquxs.info/

不单是方迎春这么想,身在其中的花漫天也是暗自心惊,按照她的设想,这个小小的朝廷官吏,是接不住她五招的,没成想,第十招都过去了,萧崇光依然战力不减,甚至愈战愈勇。 另一名侍女李念秋也是惊讶得瞪着眼,张大着嘴。 花漫天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快如奔雷,似梨花暴雨,但萧崇光却应对自如、从容不迫,就像是他能提前猜到对方的下一步动作一般。 倒是陆云升等人虽然开始难以置信,但也渐渐释怀了,今日的表现,恰好证实了昨晚萧崇光展示的奇功。 “这个小吏,到底是哪学来的功夫?竟能与我相匹敌数十回合而不倒。” 花漫天手里一边缠斗,脑海一边思索她所知道的门派名山。 “锵!” 一道金铁碰撞声响起,刀剑相持,二人体内的真气不断升腾,俨然在比拼内功。 在场的众人里,唯有方迎春是最纠结的,她既不希望自己对不起的少宫主落败,也不希望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萧崇光被害,她的手指因为焦虑而不地停抠着。 二人强大的内力自体内通过自己的武器激荡而出,霎时如同由真气所化的涟漪一般,向四周横扫! 这般合二为一的凌厉剑气,谁可抵挡得住?其他人尽皆惊骇,急忙各自运真气护体。 但两个高手所释放的气势太过强横,即使运足内力依旧挡拦不住,众人顿时如被海浪所冲击般,被震得倒飞出去,陆云升等人各自捂着胸口,皆失去血色,墙体也经受不住如此猛烈的侵袭,直接龟裂开来。 原本在门外看热闹的人惊得魂飞魄散,当即大喊着作鸟兽散,纷纷逃开。 花漫天与萧崇光亦借力分离开来,各退数步。 “这一招,我倒要看你还能不能接得住!” 但见花漫天瞬间变换法门,在半空中连续不断挥舞利剑,震荡出道道刃气,随着她一声清咤,其周身瞬间迸发一股强大的内力,震动起强劲的旋风,向四周席卷开来,并将剑气寸断,花漫天腾空跃起,迎风挥剑,那些寸断的剑气也伴其飞去,在她的剑身旁旋动,如同片片随风飞舞的花瓣,直直朝崇光的胸击去! 残花剑法——飞花漫舞! 方迎春心中骇然:“少宫主怎么连这一招都使出来了!这房间如此狭小,若控制不当,很容易伤及无辜的!” 萧崇光紧皱眉头,严阵以待。 觑对方逼近自己,已不过几步之遥,立即脚踏罡步,按七星分布之法变动,同时挥刀而起,刀口朝上,裹挟起阵阵逆风,刀随步移,一道巨大真气刃自他的刀身震出,与花漫天的寸断剑气硬碰硬,撞击在一起! 星芒剑法——七星合一! “给我破!” 萧崇光持刀大吼,往前跨出两步,威势更甚! 花漫天紧咬银牙苦苦维持,但禁不住崇光的强大真气的压迫,只得顺应地收回剑势,防护己身。 但听“嘭”地一身,花漫天虽及时收回大量的劲力回防,但仍然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墙上,登时昏厥。 萧崇光不忍心继续攻击一个纤柔女子,立即把手中刀收回,并将真气震开,但还是有多余的真气劲力依旧向四周蔓延,不过,这些不足已伤人。 “少宫主!” 方迎春和李念秋二人立马,冲过去扶住花漫天。 “萧头儿威武!!” “萧头儿真是武功卓绝!竟然连榴花宫的少宫主都能击败!” “萧头儿着实武艺高强呐!” “我看,我们的萧头儿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 “······” 众提卫眼见着萧崇光击败了花漫天,都高声欢呼叫好起来,陆云升和燕凌风也松了口气,这个花少宫主可是盛名在外,他们真的担心萧崇光会不敌。 不过,他们自己也犯迷糊了,萧崇光武功到底有多强?他明明只是一个卫长,追溯到其上任前,也只不过是凉州军的一名偏将军而已。 眼前这个熟悉的人,现在反而变得有些陌生了。 萧崇光叹了口气,心想,毕竟是自己一个大男子伤了人家姑娘,如果传出去,无论怎么说都不好听,便将配刀收进刀鞘,走上前观察花漫天的伤势,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到什么。 “嗖!” 就在这时,花漫天猛然睁开炯炯双眼,用力地甩开左袖,这次里面射出的不是白绫,而是一道细微银光,带着破风之声袭向崇光的面门! 崇光大惊,立即闪身躲开,但由于他与漫天的距离太近,再快也无法全身而避,那道银光正中他的右臂。 崇光一个转身,靠在窗台边,往臂膀处看去,只见伤到自己的,是一根尾部镶嵌着红花瓣的细针,与昨晚那名叫韩玉的姑娘发射的暗器一模一样,正是榴花宫的独门暗器“飞花针”。 “不好!这针上有毒!” 萧崇光感到自己的右臂已经隐隐发麻,连忙用左手运劲,点住了右臂患处周边的血管经脉,防止毒液扩散。 “萧兄!” “萧头儿!” “萧大哥!” 陆云升、燕凌风和提卫们见形势大变,心中大惊,正要上前护住萧崇光,但崇光却摆手道:“不打紧。” “让开!” 花漫天浑身劲气喷涌,将搀扶着她的迎春、念秋直接弹开,仗剑直取崇光! 崇光此时手无寸铁,只得后退,便立即破窗而出,纵身往外跳,花漫天穷追不舍,亦随后下跃。 酒馆底下是城内河,二人只得各施步法,降落在一条客船的船篷之上。 乘船游玩的三名文人墨客以及船夫皆吓了一跳,慌忙避进船舱中,蹲着不敢乱动。 周边过路行人、摆摊开店的老板伙计,看到有人在船上比武,全好奇地驻足观战。 陆云升等人此时也匆忙赶到窗台边,盯住这突然变化的战局。 “太恶毒!” 燕凌风早就气得双眉倒竖,正欲投镖暗算花漫天,李念秋手疾眼快,摘下剑鞘阻住了凌风的手,怒喝道:“臭小子!你敢!” “有何不敢?” 燕凌风也怒了,双手使劲格开剑鞘,念秋便以鞘为剑,劈向对方的脖颈,凌风低头躲开,同时出拳捣向念秋的小腹,念秋抬膝挡开。 二人刚交手几招,陆云升立马上前拉开云燕凌风,升嘴里边斥道:“行了行了!嫌不够乱吗?” 方迎春也拦腰抱住念秋,好言相劝,双方这才罢手。 而酒馆底下的两人却不好解。 花漫天随手一挥,将手中的剑倒插在船头上,说道:“我不会欺负你,既然你已收起了刀,那我也不使剑了。” 萧崇光捂着右臂上的伤口,咬牙道:“没想到堂堂的榴花宫少宫主,竟然也使出这种卑鄙手段!” 花漫天仰起头,高傲地道:“这‘飞花针’,本就是我榴花宫的手段之一,我为何不可使出?你中招只能怪自己武功不行。再说了,只要对付你们男人,再卑鄙的手段,也不会显得卑鄙!” 说罢,漫天提掌朝崇光拍去。 萧崇光此时右臂已经麻木得无法动弹,也不敢随便乱动,虽说已经封住了穴道,但血液速度一加快,很容易促使它冲破被封之处,致使毒液攻心,所以,他只能使左手抵挡。 可他本已受伤,单拳难敌双手,再加上对方是个武学高强者,根本无法与之相敌,几次交手下来,便被花漫天击倒在船尾。 “好吧,既然你已身上中毒,我也不再逼迫你,”花漫天立身于船篷上,俯视着萧崇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如这样吧,你就使出,现在能运起的全部劲力来攻击我,若是我接不住,我便放了方迎春,立刻走人。若是我接得住,无论方迎春还是你,都任凭我处置如何?” “谁要与你立赌约?” 萧崇光切齿地缓缓起身,左手暗自运行真气,正想干什么,眼睛望了望四周围观的人群,似是犹豫了,便立即化为掌形,忽而猛地腾空而跃,照着花漫天的头砸去! 花漫天见状并不慌乱,只见她双手运圆成盾,而后又敞开胸怀,澎湃的真气自她的体中疯狂涌出,竟化成了一股强劲的吸力,就像是要将崇光整个人收入怀中。 “这个是什么招式?是想把对手抱死吗?”陆云升不解地说了句。 燕凌风和提卫们一听,本来满脸担心,被云升这么一说立马“破功”,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方迎春默然,不想说什么,李念秋可不干,大声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等会你就知道厉害了!” 在场的萧崇光可不像云升那般想,因为他感到对方这股吸力充满着危险。 他很快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直接被花漫天的真气吸去,就在二人即将碰在一起之际,漫天反手一抓,箍住了崇光的左掌,一只手则制住崇光的右肩。 萧崇光大惊,因为他发现自己刚才释放出来的真气,与花漫天的真气交融合一,并完全为对方所用! “这是什么古怪的功夫?”他的心中骇然。 榴花神功——移花接木! 只见花漫天冷笑一声,突然化吸力为推力,但听“嘭”地一声,直接将崇光震飞出去,砸落在河中! 第五十九章 毒伤 http://.biquxs.info/

当下,萧崇光直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数斤的巨石砸中一般,往后倒飞出去,,与此同时嘴中呕出了一口血,最终翻身摔在河中,冬日冰冷的寒水,透骨扎身,且不断地涌入口鼻,刺眼的殷红鲜血,浸染河流。 “萧兄!” “萧大哥!” “萧头儿!” 陆云升等人见状大惊,大声呼叫,云升更是不顾自己的伤势,纵身跃入河中,燕凌风也随后跟去,他们都曾训练过水性,在河中亦发挥自如,二人一左一右地抓着萧崇光,将他连拖带拽地拉上船。 萧崇光浑身瑟瑟发抖,凌风便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紧紧地裹住崇光的身体。 云升则抓起他的手把脉,脸色顿时大变:“不好!毒气冲开经脉,已经开始蔓延了!凌风,快!点住他右肩胛处的穴位。” “好!” 燕凌风点头,伸出中、食二指而后并起,点住右肩血管处,阻住毒气。 “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没想到就这点能耐。” 花漫天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她白衣胜雪,美如天人,透出着冷若冰霜的气质。 她站立在船篷顶上,寒风飒飒,吹拂起她的衣袖,飘然似从月宫降临凡尘的广寒仙子。 “果然,在朝堂拿俸禄,基本没什么高人,就算有,也不会只是一名小提卫长。”花漫天的口气依旧孤傲,正符合她那拒绝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你······”陆云升面露凶相,咬牙切齿地盯着漫天。 花漫天笑道:“你没必要用这种表情看我,若是不服,就拿出你的本事来一较高低,本少主就在这儿恭候领教。” 云升心中蹿出一团火,正要应战,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袂,云升回头看去,只见拦住自己的是燕凌风,他紧盯着云升的眼睛,摇头示意。云升内心挣扎了一番,只能放弃。 “我、我······我还没认输呢······” 萧崇光半着睁眼,挣扎地要爬起来,云升和凌风急忙将崇光的手臂搭在背上,扶起了他。 花漫天浅笑道:“我佩服你的勇气,不过,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连站起来都要靠别人,还如何与我交手?” 话音未落,她便“嗖”地一声,掠身至船尾,将那把念秋的佩剑拔了出来,而后又回到船篷,手斜持剑,说道:“不过,就算你受了伤,我依然不会手软的,如果你非得要寻死,我也就辛苦辛苦,送你一程。” “算了!萧卫长!”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随声看去,只见方迎春纵身跃了下来,李念秋不放心,紧紧跟随其后,也就与迎春一齐跳在船上。 方迎春拦在崇光面前说道:“萧卫长,我相信你了,你真的是一个好人,我相信孙鸣不会是你们害的。” “方姑娘,我······” “萧卫长,我本是榴花宫门人,我触犯了门规,就应该受罚,”崇光还想说什么,却被方迎春笑着打断了,“谢谢你挺身救我,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为我而伤。” 说完,她转身看向花漫天,下跪恳求道:“少宫主,迎春愿意受罚,不想连累他人,我与萧卫长真的仅仅一面之缘,没有任何私情掺杂其中,他为我出手,不过是可怜我,希望少宫主不要取他性命。” “你起来吧,”花漫天的声音仍然没有任何感情,“你放心,我才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我榴花宫的名声可不能因此事坏了,我更不会为了杀一个提卫长,而让榴花宫跟朝廷作对。” “谢少宫主。” 方迎春重重地朝花漫天磕了三个响头,才慢慢地起身。 “别、别去······我还能再战······”萧崇光嘴含糊不清地冲方迎春呼道。 迎春没有回答,她飞步跃上船篷,侍立在漫天左边,李念秋则侍立在右边。 她又把目光转向萧崇光,只见崇光眼中泛起忧色,抿着嘴,拼命地冲自己摇头。 方迎春笑着说道:“萧卫长,我只希望你查出真凶,杀了他们,为孙鸣报仇,这样,我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我、我,答应你。”萧崇光用力地点了点头,细听其声,仍很虚弱。 “谢谢。”迎春郑重地朝崇光鞠了一躬。 “说完了吧,”花漫天出声道,她的目光瞥向崇光,“萧卫长,我知道你不甘心,因为这不是你的全力,你若是不服气的话,可随时来榴花宫找我。后会有期了,江湖再见。” 说罢,花漫天“唰”地将佩剑插回李念秋的剑鞘,两只手分别拉住迎春和念秋,最后纵身跃起,如同肋部生翅一样,踏空而行,消失在酒馆的另一边。 “哗!” 周围观战的百姓见状,都看得目瞪口呆,齐声惊叫,有些人更是直接大呼她们为“神仙”。 “这难道就是榴花宫踏雪无痕的飘花身法?”陆云升惊叹道。 他也曾见过不少奇妙的身法,但是榴花宫少出于世,所以他们宫中的很多千奇百怪的武学,都只流传于众人的口耳相传,鲜有人见过,如今施展出如此奇妙的功夫,不得不令人叹服。 望着花漫天三人离去,萧崇光浑身的力气瞬间松懈,两眼一发黑,昏厥过去。 “萧兄!” 东都东市义和坊丞相府巳初 梁子卿在相府内堂来回踱步。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今日早晨,提卫府派人来到府中,希望自己能够出面,劝说圣上将巡防营调回东都。 当时,梁子卿听后完全愣住了。 因为,按照他的分析,萧崇光有可能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如果他要达成为宗门复仇的计划,那么东都的一切,就必须时时刻刻掌握在手里。 巡防营若是调回,提卫府首先就会失去东都的巡视、防务的职权。其次,巡防营要是获得上述的权力,则提卫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巡防营的眼下,一旦有什么异动,他们是第一个知道的。萧崇光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完成复仇大计。 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梁子卿当时犹豫,许久,最后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因为他想看看,萧崇光下一步会这么做,同时,他若爽快应下,也能让萧崇光不对自己起疑心。 在子卿的心里,最坏的处境就是巡防营也是萧崇光暗中培养的心腹,并且密谋造反。 但是他并不害怕会出现这种情况,东都十二卫军,有一半都是他梁子卿的党羽,若是京师有变,他会立刻让十二卫做好防御。 “莫不是我冤枉他了?” 梁子卿很是担忧,当然,这个担忧自从刘元贞遇刺就开始萌发,但是,子卿的内心告诉自己,真正令他不安的,并不是这些刺杀案,总觉德会有大事发生。 因为没有确切的目标,就只能把矛头直指那场萦绕了他五年之久的噩梦,却依旧不能令他稍加安宁,始终有太过牵强的感觉。 还有一个让子卿忧烦的,就是圣上令自己叫萧崇光明日进宫,想要秘密见见他。这就使他有些发怵,因为他不想在现在这个特殊时期接触萧崇光。 梁子卿慢慢地走出内堂,来到大厅,坐在主位上沉思。 这时,一名相府的奴仆匆匆而来,朝子卿叉手跪道:“禀相爷,刚才曹护卫带着一具死尸回来,现在就停在他的厢房外。” 梁子卿皱起眉说:“怎么回事儿?这都快过年了,干嘛领个这么不吉利的东西回府?知道死的是谁吗?莫非是子骁的江湖朋友?” 那奴仆道:“这一点小人不知,曹护卫也没有说。不过小人看到,那个尸体穿着夜行服,像是小偷、盗贼的装扮。” “夜行服?” 子卿心中大奇,乃说道:“你去把曹子骁给我叫来,我亲自问他。” “曹护卫一放下尸体,打发走抬的人后,就匆匆出门了,要不然小的也不敢细看那死人。悄悄跟上去的伙计说,曹护卫是奔棺材铺了。”奴仆说道。 梁子卿道:“他出门我怎么不知道?” 奴仆说:“因为相爷您一回来就进了内堂,曹护卫走的时候又一声不吭,所以才······” “这个臭小子,越来越骄纵了,”梁子卿怒道,“出门居然也不来打声招呼,等他回来,看我怎么罚他!”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巳初 陆云升是一边骑马,一边背着萧崇光,带着一干人回的提卫府。 府中留守的其他人见到这光景都惊呆了,平时威严肃穆的萧头儿,浑身湿漉漉的,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瘫在陆云升的背上,不断发颤,就像是身染不治恶疾的重症病人。 “季筠!季兄弟!你快出来!” 云升背着崇光急得满头大汗,一进大院便高声大呼。 “陆头儿,萧头儿他怎么了?” 其余不知情的提卫一齐围了上来,急切地询问道。 云升没空理会他们,只是四处张望、呼喊,寻找季筠。 “怎么了?怎么了?陆兄,发生什么事了?” 季筠与郭霆一齐从东厢房匆匆跑出来,并赶到云升身旁。 “你快帮我看看萧兄的伤。” 陆云升十分迫切地道,边说边将萧崇光慢慢放下,季筠和郭霆上前接手,将萧崇光抬入提卫府西侧的医房,并搀扶他躺在病床。 季筠则坐在床沿边替其把脉。 “萧兄这是怎么了?”郭霆惊疑地问道。 跟过来的云升道:“刚才萧兄在酒馆与人对战,可恨那贼女人竟乘人不备,发射有毒暗器,中伤萧兄。” “好乱的脉象。”季筠眉头大皱,连忙用备好的毫针扎入崇光的伤口,又迅速拔出,只见针尖处已然发黑,且带有一点青紫之色。 “是冰蟾毒!”季筠骇然,“暗器······榴花宫?你们遇到榴花宫的人了!” 陆云升点头道:“不错,那贼女子正是榴花宫的少宫主。 第六十章 提亲 http://.biquxs.info/

东都东市东华坊赵府巳初 东华坊与皇城有好长一段距离,与靖康坊相邻。对于朝中官员来说,这处坊市并不适合居住,倒不是因为环境问题,而是因为与皇城太远,日常上朝,须早早起床,才能赶得及在早膳后入宫。 但中书令赵玉恒就偏偏选在东华坊,因为此处相较于义和坊和泰安坊更为安静,而且,他不涉党争,没有太多官员住在其旁,反倒不会增添麻烦。 要知道,住在另外两坊的官员,不是太子一伙,就是丞相的亲信。 此时,赵玉恒满是病容、由两名奴仆搀扶着地从内房缓缓来至大厅,只见太子宋禹已经端坐在厅堂客座上。 在他身穿一件褐色的长袍,内裹绵衣,蓄着长须,肌黄削瘦,因为患病,所以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赵玉恒推开左右,正要躬身叉手施礼,宋禹连忙上前扶住玉恒的双手,轻声阻道:“赵大人,你有恙在身就不必多礼了。” “谢太子殿下。” 虽不用躬身,但赵玉恒还是微微作礼式地点了点头。 “殿下,为何客座?管家!” 赵玉恒眉头一锁,眼睛瞥向站在一旁、穿着浅蓝色厚袄的白发奴仆金固。 “在。”金管家躬身走上前,“老爷,有何事吩咐?” “太子殿下乃千乘之躯,你竟安排在客座,简直死罪!”赵玉恒沉声呵斥道。 “老爷饶命!”金管家吓得浑身发抖,双脚瘫软,跪倒、匍匐在地。 宋禹见此情形,连忙挺身相劝道:“哎,赵大人不必责怪这位老管家,我来贵府叨扰本为客,理应坐在客座。” “可是······” 赵玉恒还想说什么,宋禹直接出言打断:“赵大人年长于我,又是府邸主人,自当尊于主位。我看到主位上有羊绒毯,想必是因大人染了重病,为求保暖所置,于情于理,我也不能喧宾夺主,赵大人也不必如此拘礼。” 玉恒听此言,不好再说什么,乃看向金管家道:“若非太子殿下为你求情,今日非重责你一番!你今日就去后厨烧一天柴,就当惩戒了。走吧!” 金管家听后,如蒙大赦,乃以头抢地道:“多谢老爷!多谢太子殿下!” “好了起来吧。”赵玉恒不耐烦地道。 “是,是。” 他金管家一边口中诺诺连声,一边后退,待到门槛时才转身离开大厅了。 赵玉恒很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宋禹,于是便口称失礼,坐在了主位上。 “前两日就听闻,赵大人身染寒疾,我来之前,特地去了一趟御药房,向太医要得瓶治疗恶寒之疾的药,”宋禹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用红布封口的白瓷瓶,“听太医说,此乃父皇御用,故而,所选的药材也是上等的,大人只需早、午、晚饭后口服三日,便能痊愈。” 说罢,宋禹便将药瓶递给一名奴仆,那仆人用双手接过,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奉于赵玉恒面前。 赵玉恒此前一直对党派之争置身事外,与太子一党交流甚少,此番宋禹突然如此殷勤,赵玉恒感到受宠若惊,整个人都满是疑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突然,他的脑海灵光乍现,转念想到,无事献殷勤,其中必有蹊跷。 赵玉恒心中思虑清楚,乃起身叉手,面露惊愕之色道:“太子殿下,这······这,下官未如蒋大人般尽心辅佐太子殿下,现今殿下突然予下官如此恩惠,下官着实受宠若惊。可此乃圣上御用之药,下官非皇亲国戚,怎敢妄用?实实不可。” 他说的蒋大人自然是司农寺卿蒋弼,朝堂之人都知道,蒋弼是太子的心腹,虽非太子的庆宁宫属臣,但在朝廷办事方面,他为太子做的,比为楚帝做的还多。 宋禹笑道:“赵大人拜中书令,身处要职,乃父皇的肱股之臣,国之要事决策您一人,此次偶感风寒,也是为国而染,虽是御用之药,又何足惜哉?赵大人就放心用吧,此药乃本太子亲自相赠,非大人私自窃取,有何不可?” 赵玉恒轻捻长须道:“殿下,您此番来是有事问下官吧?殿下但说无妨,您说了,下官才安心。” 宋禹轻笑:“赵大人果然耿直之忠臣,既然大人说话如此爽快,那本太子也不再扭扭捏捏了。” 说完,宋禹便离开座位,站在大厅正中向赵玉恒叉手躬身而跪。 赵玉恒见状大惊失色,慌慌张张站起身,差点摔一跤,被左右奴仆扶住,才急匆匆地下座,搀住宋禹,神情惊恐地道:“哎呀!太子殿下,您、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宋禹依旧跪着道:“不瞒大人,我此次是来向大人求亲的,希望大人能将令千金嫁予我!”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巳正 季筠从药房的药材库中搜出几株采药,并蒸煮成汤,给萧崇光服下,同时,他还从袖中掏出一个只有半截巴掌大的黑色陶罐,从罐中倒出一粒灰青色的药丸,喂给崇光。 “萧兄服用了清热解毒的药汤,再加上我的玉露丸,可以暂时止住他身上的毒性发作和蔓延,”季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稍微松了一口气道,“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最多可延缓两个时辰,要真正解毒,还须榴花宫的独门解药,百花清露丸方可,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 郭霆道:“季兄弟,两个时辰后,你再如法炮制这两种药压住毒性不就好了。” 季筠心想:“你当这是饿了吃饭啊?”,不过,嘴上还是耐心解释道:“没用的,冰蟾毒极其诡异,它在人体内,会通过血来融合抵抗它的药物,当你第二次再用相同的办法遏制时,它早已具有耐此药效的性能,所以,我这调理之法从现在起,对它已经无用了。” 陆云升咬牙道:“这到底是什么鬼毒?竟然如此狠绝。” 季筠道:“冰蟾毒乃榴花山特产的冰蟾所有,榴花宫的人,以引针刺穿提它的毒腺,提取它身上的毒,再用小火烤炼在她们的暗器,飞花针针尖上,杀人夺命。” “可恨!”陆云升怒气冲天地一掌拍在墙头上,“这榴花宫乃女子所创,本应仁爱于世,怎料却是这般毒辣!那少宫主临走之前解药也不留,还说什么后会有期,分明就是遥遥无期!” 陆云升原本说得好好的,谁都没想到结尾突然这么一个说笑般的转折,在场众人全都措手不及,差点笑出声来。 季筠“咳咳”地清了清嗓子道:“行了,你也别动怒,自己受了这么重的剑伤,别气破伤口了,好好想想,历史上多少名将谋士,就是因为疮迸裂而死的。” 陆云升闻言抬眼道:“喂,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季筠道:“是你自己说着说着有逗笑大家伙了,我能不说丧些,恢复一下气氛么?” “嘿,你小子······”陆云升想说什么,又讲不出口。 “我我我,我怎么了?那么多废话,”季筠笑着揶揄道,旋即才复为严肃,“正所谓,解病自根处,毒药在榴花山,那么解药也在榴花山,就是冰蟾栖息地——玉兰池,在池的边上生长着一种名叫玉妆花的白色花,需用此花的花瓣,配上榴花宫的秘药百花露才能配出百花清露丸。榴花宫为了保证天下只有她们才能解此毒,故而日日夜夜有专人在玉兰池附近把守,所以,冰蟾毒也只有榴花宫可除。” 陆云升道:“事不宜迟,现在追上她们应该还来得及。季筠,随我去吧,郭兄,你就留下来镇守提卫府,保护萧兄。” “放心交给我吧。”郭霆点点头道。 “好。” 陆云升随口应了一句,正待和季筠要离开,忽然,在提卫府大门口外,响起一阵吵闹的声音。 三人面面相觑,便一起出了药房,而后往大门处张望。 只见,一名身碧绿色绸缎外衣、身披狐裘坎肩的少女站在门外。 那少女长一对着杏眼,肤如凝脂,身段柔若细柳,显得娇嫩可爱,甚是美丽。不过此时气鼓鼓地面对着守大门的提卫。 陆云升和郭霆认得她,此人就是昨晚路遇并发生冲突,名叫韩玉的少女。 “我说姑娘,你还是回去吧,这可是提卫府,朝廷机构,不是像你这样的小女孩,随便想进就进得了的。”大门左边的提卫劝道。 韩玉柳眉倒竖地道:“不就是提卫府嘛,你这敞开着大门朝太阳,为什么不能随便进?” “还不就是提卫府嘛,你家要是有种,自己也开一个呗!上我们这儿来干嘛?”大门右边的提卫很不客气地说道。 “行了行了,你别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劝她回去就行了。”左边的提卫说道。 韩玉昂起头冷哼道:“哼!本姑娘今日就是要见你们提卫长,见不到,我就不走了!” 第六十一章 硬闯 http://.biquxs.info/

“嘿!我看你这个小姑娘就是欠教训!” 大门右边的提卫登时怒了,伸手作势就要打韩玉一嘴巴子,当然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真的打面前这样一个娇小的女子,只是吓唬吓唬她,让她别在门口蛮横无理地叨扰。 没成想,韩玉却当真了,她霎时间以中指捻拇指,翘起无名指、食指、小拇指,做拈花式,步履前趋,身形微低,朝那大门右的提卫腹部攻去! 韩玉突然发难,势如疾风,指若迅雷,那提卫根本防范不了,他也完全没有料到,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会有如此精湛的功夫,手足无措间,他的肚子硬生生地挨了这一击。 那提卫感觉自己的腹部如被一根混钢铁棍所捣般,将自己的小肠、大肠齐齐搅拌,喉咙一甜,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往后飞去,结实地摔倒在大院里。 “你这姑娘怎能如此······” 左边的提卫顿时惊怒交加,正要拔刀驱逐,还未等他抬脚,韩玉形如鬼魅似的逼近其身,左手化掌,“呼”地砸向他的胸口,那提卫也是“噗嗤”一声,口中吐血,往后倒飞。 门右的提卫见情况不对,心想,此女子定然来者不善,便大喊道:“警戒!警戒!有人硬闯府内!” 还未及他说完,韩玉又是身形晃动,欺近其前,一巴掌甩了过去,将此提卫再次打翻。 右门提卫直感自己的脸像是被铁板所拍一样,立时就红肿鼓起,眼冒金星,脑袋懵了懵,昏厥在地。 提卫府内有数十名提卫早已闻讯赶来,刚刚的情景也映入他们眼帘,皆怒意横生,其中有十个人按耐不住,齐齐拔刀,将韩玉包围在中央。 “怎么?你们这群大男人,还想群起对付我一个弱女子吗?提卫府的人就这般不知羞耻,”韩玉浅笑,露出一对小酒窝,“看来,必是你们卫长教导无方,武功都松懈了,才会只打了两个人就这样害怕我,啧啧,这样下去的话,过不了几年,朝廷就要裁撤你们喽。” “小丫头,胡说什么呢!”有个年纪较大的提卫呵斥道。 “你有本事打进我们府里的人,能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吗?必是贼人派来作乱我府的!一起打你又怎地?”一名年轻的提卫也喝道。 提卫们在听说萧崇光是被榴花宫的门人的有毒暗器所伤后,对女子警觉更胜以往,韩玉不合时宜地此刻闯入,正触他们那根绷紧的神经。 “跟她费什么话,待我们擒住后,再细细审问!” 另一名痩些的提卫叫嚣地大呼,众人觉得有理,便一拥而上,欲活捉韩玉。 “这怎么行!” 季筠见提卫们围攻一个小女子,正要出手阻止,身边的陆云升伸手拦住了他:“季兄,你不知道,上次我们去找你的路,与她发生了冲突,功夫不错,能和萧兄战好几个回合,我们且看看再出手也不迟。” “可是,十个男人打一个小姑娘也太······” “没关系,你要相信她应付的过来,况且,”陆云升冷脸看着不远处的韩玉,打断季筠的话道,“她可是会榴花宫的武学。” “这······” 季筠虽于心不忍,但看到郭霆也一脸严肃,想来云升所说不差,便微微叹了口气,停下来驻足观战。 众人挥刀齐上,寒光凛冽,杀气陡升,迸发出浓烈的伐戮压迫之势。 韩玉嘴角泛起冷笑,身形瞬动,如同幽魂般移至那么叫嚣的痩提卫的面前。 那提卫就觉得眼前花了花,那女子就一下子近在咫尺,差点骇破肝胆,手中刀是往前,根本来不及回防,但见韩玉抬手一掌,击中痩提卫的又肩胛。 痩提卫右臂和前胸一阵通体**,如遭雷击,仰头而倒,捂着右上臂哇哇大叫,他的手臂已经断了。 其余的提卫被此变故惊得立即顿足,不敢前进。 韩玉趁此机会,“嗖”地再次晃身,但见人影瞬移,“呼”地一道拳猛然捶向那年轻提卫的门面! 那提卫哪里来得及自保,他的鼻梁硬是受了这一拳,还未等他的鼻子传来痛觉,腹部同时间被另一拳所击,他“哇”地呕出一口血,匍于地上,不断咳嗽,鼻血也流淌了下来。 “踏雪无痕,千里失迹。这飘花步法果然厉害。”陆云升叹道。 郭霆也诧然不已:“她这移形换影的身法,强过我的轻功数几倍。” “如此,这女子果真是榴花宫的弟子。”季筠眼眸微缩地沉声道,“太好了,正愁找不着,现在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郭霆疑惑道:“不对呀,榴花宫是以‘清修质朴,绝与红尘’为宗旨,可是你们看,这个叫韩玉的女子衣裳华丽,绮罗珠履,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哪里像上山静修的出家人?分明就是一位富家出生富贵的小姐千金。” “也是,”陆云升点点头,“我们与她发生矛盾就是因为我们运内力而行,走得太急,致使萧兄踩坏了她的昂贵的衣裙。” “莫非是榴花宫的俗家弟子?”季筠猜测道。 “呼,也许吧。”云升长吁了一口气道。 三人说话间,韩玉已再借身法击倒三人,其他五人见状连连后退,不敢与之交手。 未曾出手的一名提卫大喊:“兄弟们,难道我们提卫府的人还拦不住一个臭丫头吗?大家伙一起上!” “好!” 观战的众人纷纷响应,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韩玉笑着高声道:“来呀!姑奶奶可不怕你们!” “住手!” 正当其他提卫要动手之际,陆云升三人快步而出,出声阻拦。 受伤的痩提卫艰难地单手爬起来,看着云升,指着韩玉道:“陆头儿,她······” “我都看见了。”陆云升挥挥手打断,然后看向众人,“你们几个受伤的先退下疗伤吧,弟兄们也都散了吧,这位姑娘我们认识,此事我自会处理。” “喏!” 众提卫向陆云升躬身叉手施礼,而后便各自退出大院,回司己职。 陆云升向韩玉抱拳道:“韩姑娘,最近我们提卫府在办案,所以我的这些弟兄最近精神有些紧张,无礼之处,还望见谅。” “不敢,本是我自己硬闯进来,要说失礼应该是我才对,”韩玉也谦谦回礼,“但也因为的守门那两个汉子太固执了,入府招人都不让进。”说到后面,韩玉还嘟起了小嘴。 云升笑道:“因为以前进出我们提卫府的,都是些像我们这样的粗俗汉子、官吏僚臣。而韩姑娘你年方十八,青春美丽,清新脱俗,我那两守门弟兄都看呆了眼,自然不敢让你随便进。” 韩玉听人夸赞,内心欢喜,不由得脸颊泛红嗔笑道:“你还挺会说话的嘛,想必是天天晚上外出风流,勾引少女吧。” “哪里哪里,我可没那闲情逸致,韩姑娘,快,里边请。”云升笑道,然后作了个“请”的手势。 韩玉说了个“好”字,便蹦蹦跳跳地往大厅走去。 东都东市东华坊青玉街巳正 宋铣着华贵的衣袍,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神情严肃。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挑着一担担大红木箱子的宁王府家仆。 很明显,他这是要前往赵玉恒府上,向赵家小姐求亲的。 “宋铣兄!” 这时,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讳,眉头一皱,回头望去。 要知道,皇家之人的名讳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乱叫的,否则,必犯忌讳,遭到重罚,就连朝中老臣都只敢呼其为宁王殿下,所以,只有与皇家亲近之人才能用此称谓。 宋铣一看,只见一名身穿暗红色绣刺黑蛟纹饰长袍的少年,骑着黑色大马,脸带微笑朝自己招手,不一会儿,就奔直面前。 宋铣见到该少年,面露喜色道:“少晨!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来的东都?” 那黑马少年笑道:“昨晚凌晨时分刚到,一早就听说你要太子殿下争亲,不错不错,勇气可嘉。” 宋铣闻言叹息道:“唉,我与皇兄尊贵不一,还不知道赵大人会如何选择。” 原来这名黑马少年名叫薛少晨,是青州唐王薛益的独生子,所以,不少人都叫他小唐王。 唐王薛益是楚国的五大异姓王之一,开国功臣薛礼之后,开国皇帝赐予王爵,并允许世代子嗣袭位,一直传到现在。 薛少晨年纪不过十九岁,面如冠玉,眉清目秀,五官精致,貌若潘安,玉树临风,威风凛凛,面容如女子般白皙,是一个令男女都艳羡的美男子。 大楚王朝以武得天下,所以人人尚武,薛少晨也不例外,他十岁就投身在天下三大门派之一的玄音寺,以俗家弟子的身份习武,练就一身的金刚降魔神功,武学高强。 薛少晨道:“这次回来,一是为了冬祭,二是为了看望你们,没想到,今日刚好就有大戏。” 原来薛少晨小时候曾在东都住过一段时间,和皇家几位皇子、公主非常要好,即使后来回了青州,也常常通书信,逢年过节就回来与皇子和公主们相聚。 宋铣暧昧地笑道:“得了吧!什么看望我们,什么有大戏,你分明就是想我那婉儿妹妹了!” 少晨闻言脸上顿时羞红了起来,然后道:“听说婉儿妹妹过来帮你,怎么没看见她?” 宋铣说:“婉儿说是去找帮手了,你待会儿和我进赵府等等吧。” 第六十二章 治愈 http://.biquxs.info/

薛少晨闻言,拍了拍宋铣肩膀道:“也罢,今日我就舍命陪君子,为你助阵,我们共去中书大人府上,与宋禹那家伙,好好斗上一斗!” “得了吧!”宋铣轻轻挥掌拍开少晨的手,“若不是婉儿妹妹支持我,你会跟来?她要是选择帮太子,恐怕,你早就屁颠屁颠地跑去皇兄面前大献殷勤了。” 少晨脸顿时红起来,而后腆着脸嚷道:“胡说!我是那种人吗?当初在皇宫里,我与你关系可是最好的了,每次回东都还不是先来寻你。” 宋铣咧嘴笑道:“是呀,每次跟我打了声招呼,就马上去寻我那公主妹子了。只怕你今日,再见我那妹妹,又立马顾不上我了。” 薛少晨偏着头,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无奈地看着宋铣道:“你看你,又来了,我堂堂八尺男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过会帮你就一定帮到底。行了!别讲这么多废话了,再晚点,黄花菜都凉了。”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巳正 韩玉与云升、季筠、郭霆分宾客而坐,一名轮到执勤的提卫,给四人奉上香茶。 韩玉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问道:“陆副卫长,萧崇光卫长怎么不在?不会是怕我追债,躲起来了吧?” 陆云升闻言一怔:“韩姑娘,我记得上次见面,我和萧兄并未通姓名,你是如何知道我们名字的?” 韩玉笑道:“你们提卫府在办一件刺杀案,早就满城皆知,我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不信你去街上问问,看看有没有不认识你的。” “呵,姑娘还真风趣啊。” 陆云升被这番不知是损还是夸的话给逗乐了,郭霆和季筠也各自低头忍笑,但忽而又想起,崇光尚中毒未愈,又都脸露悲戚之色。 韩玉见三人又笑又哀,心中好生奇怪,乃问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变脸吗?” 云升说道:“姑娘,萧卫长并没有躲,而是被带毒的暗器所刺,现在依然昏迷不醒。” “中毒!他中什么毒了?” 韩玉吃了一惊,昨天还龙精虎猛与自己交手,怎么突然就受伤了,真令人难以置信。 季筠道:“是榴花宫的‘飞花针’。” 韩玉闻言,不由得一怔,紧锁眉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忙摆手辩解道:“不不不,不可能,我承认曾打出暗器,可我分明记得萧卫长已经将飞针给击落了呀。而且,就算他是被我刺中了,可是我随身带的飞花针并未炼毒啊,他又怎么会中毒呢?” 陆云升被韩玉的这般模样愣了住,忽而想起昨晚崇光与其打斗的情景,才恍然大悟,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韩姑娘你不必紧张,他所受的伤,并非你的银针,而是······而是榴花宫的少宫主所为。” 他其实很想说,是那个榴花宫狗养的少宫主所为,可因为韩玉学的正是榴花宫的功夫,与之有同门的纽带之情,如此漫骂,必然会引起对方的怒火,产生没必要的矛盾,所以才在称呼时马上改了口。 “什么!你是说漫天师姐来东都?” 韩玉听自己的同门姐妹来到很是欣喜,但她也察觉到到另外三人的表情个个变得严肃怨恨,才强压内心的兴奋,乃轻声问道:“不知漫天师姐她什么时候来的?现在在何处?你们是又是如何与她发生冲突。” 陆云升是亲历者,于是由他开口,将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都说了一遍。 韩玉听得讶然不已,尤其是听到萧崇光一开始与花漫天斗得难解难分,更是惊异:“萧卫长的武学竟如此厉害,花师姐在榴花宫,可是除了宫主和五位护教尊者之外,武功第一人,宫主说过,即使在宫外,她也是鲜有敌手,我在她面前,顶多撑下十五招。” 而后听到花漫天暗算查看其伤势的萧崇光时,顿时黛眉一蹙道:“师姐怎么能这样!这不是耍阴招嘛。这样赢得的胜利,根本就不作数!” 陆云升继续叙说,在讲到崇光中毒甚危,花漫天并未赐解药时,韩玉再也坐不住了,“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正色道:“带我去见他。” 陆云升三人面面相觑,季筠看韩玉虽与花漫天同门,但听了事情发生的经过,也并没有产生敌意,便点头道:“好,姑娘随我来。” 四人出了会客大厅,径直来到医房,此时,这里除了躺在床上的萧崇光和从旁照顾的郎中外,还有其他几位被韩玉打伤的提卫也跑到医房里了,他们敷药的敷药,接骨的接骨,哀号不已,再看到韩玉也跟进来,更是惊吓得连连后退。 陆云升压低声音呵斥道:“吵什么!受了点伤就忍不了了,还像个大丈夫么?没看到萧头儿还在这儿昏迷不醒吗?” 这几名提卫立马收起声,有些实在忍不住的,就往嘴里塞棉布,用牙咬,强行挺住。 “姑娘请看。” 季筠单手摆了个“请”的姿势,韩玉走上前,只见萧崇光的脸上开始发青,嘴唇发白,汗流不止,浑身瑟瑟地颤抖着。 那位被提卫府雇用、头发和胡须发白的老郎中,正不断用热水给他擦汗,并撩动火炉供暖。 “冯医师,怎么样了?”陆云升问了一句道。 那老郎中满是哀容地叹息道:“情况很不妙,萧卫长他一直发冷,无论我如何取暖,都不见起色。” 面对这种天下奇毒,他这个学医三十余年的老中医也无计可施。 韩玉一步跨上去,抓起崇光的手,轻车熟路地号起了脉,脸色顿时煞白:“不好!他脉搏由混乱转微弱,冰蟾毒只差一步就攻入主心脉了!” 话音未落,韩玉已经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羊脂瓶,从中倒出两粒纯白色、黄豆大小的药丸,并用捣药杵捣抹成粉末,放进装有热水的碗中搅拌。 她亲自端着碗,坐在床边,用嘴吹了吹升腾的蒸气,右手轻轻扶着崇光的头靠在床头,左手慢慢将碗凑到其唇边,小心翼翼地喂给崇光喝下。 待饮服后,韩玉又从瓶子里倒出两粒红色的药丸,也是研磨成粉,用纸盛着,然后毫不忌讳男女授受不亲之礼,直接解开崇光的上衣,撒在他的伤口上。 “韩姑娘,其实这种事,我们可以代劳的。”陆云升见这场面,很尴尬地说道。 “没关系,救人要紧,就不用在意诸多繁俗礼节。”韩玉头也不回地答道,“再说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云升见韩玉竟如此颇为大气,心中暗暗称奇,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药粉撒完,又立刻寻来绷带包扎,才替他重新披上衣服,盖好被子。 韩玉回头面向众人道:“我观萧卫长的毒将入膏肓,就用百花清露丸中白色的口服用之药磨粉,以热水泡之服用,可加快吸收,促进解毒。再用外敷的红色药丸,也倒磨成粉,涂抹伤口,原理也一样的,都是为了加快药效。再过半柱香的时间,萧卫长就会醒来,到那时,毒也差不多清理干净了,不过,他身体还很虚弱,你们还需给他吃点补益食物调理。” 季筠惊道:“百花清露丸竟然被分为两种。” 韩玉笑道:“不错,这一点很多人都不知道,只认识内服的白丸。我听师姐说过,以前有个善于飞檐走壁之术的贼人想救治同伴,于是偷入榴花宫,盗取药房中的百花清露丸,却发现竟有红、白两种,他岂知其中玄机,便只取走几粒白丸,殊不知,百花清露,内外齐通。白丸是可以清除体内毒素,但在伤口皮肤上,还暗藏余毒,若无红丸消除,过不了几日便会再次发作,当是时,毒早已暗浸肌肤,攻入五脏,白丸也无可奈何了。” 在场之人闻言,不由得暗暗咋舌。 陆云升躬身低头对韩玉叉手言道:“多谢姑娘相救之恩,陆某没齿难忘!” 季筠、郭霆和冯医师同样躬身言谢。 “谢姑娘救我们萧头儿!” 那些受伤的提卫亦不顾疼痛、不计前嫌地向韩玉单膝而跪,叉手称谢。 韩玉被这场面看愣了,然后很不好意思地上前扶起他们道:“大家不必如此客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乃大德之事,况且本是我师姐所为导致的,我应该救他。” 陆云升道:“姑娘休得如此说,既是同门所伤,按道理更加不会出手救治,而姑娘大义为先,亲手治疗萧兄的毒,陆某感恩戴德,将来姑娘有什么事要陆某去做,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玉笑道:“陆副卫言重了。” 此时,季筠忍不住问道:“韩姑娘,看你的气质修养和衣着打扮,应该出生于富贵之家吧,但能学得榴花宫功夫,莫非是俗家弟子。” 韩玉以手轻梳鬓边秀发,说道:“自然,是我父、父亲专门与师父商量,方才答应我上山学艺。” “我记得,当今的榴花宫宫主花飞雪性格极为执拗,固守成规,不知姑娘的父亲是如何劝动那位宫主的呢?”季筠再次抛出自己的疑问。 第六十三章 舒悦 http://.biquxs.info/

“唉,季兄,你这样咄咄逼人的问韩姑娘,也太失礼了吧。”陆云升不悦地看了一眼季筠说道。 季筠闻言,发现韩玉满脸窘色,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说话的口吻不对,立马叉手赔罪道:“是季某唐突了,改不了这一探究竟的**病,若是姑娘不方便回答,那就罢了。” 韩玉似是勉强地扯出一丝微笑道:“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说出来也无妨。我尚未出生之时,我父在外经商,有一次亲自领着镖师押送货物,途径兖、青二州交界处时,遇见一路山匪在劫掠三名受伤的榴花宫弟子。我父亲为人侠义,命镖师出手制止,救下榴花宫弟子,并送归豫州榴花宫,花宫主感念父亲之仁义,遂许下‘若是有求,无不应允’的承诺。我父向来尚武,生下我这个女儿后,心中想到只收女子的榴花宫,便将我送上宫中,做俗家弟子修行武学。” “原来如此。”季筠已得所悟地点点头。 陆云升笑道:“怪不得姑娘如此仗义,原来令尊便是一位仁义为本的侠者。” “侠字不敢当,”韩玉连连摆着双手道,“不过是看见女子被欺负,岂有坐视不管、眼若未见的道理?” 云升道:“既然萧兄没事了,那就别在医房站着聊了,巳末将至,韩姑娘忙活这么久也累了,不如我们一起去阳晖酒楼用饭,我做东,我们得好好敬韩姑娘一杯!” 韩玉听闻‘巳末将至’四个后,一对杏眼登时圆瞪起来,嘴唇微张,惊道:“快巳末!没想到居然过去这么久!” 她这反应,吓得在场众人一跳,韩玉见状,不由得掩住樱桃小嘴,双颊粉面亦泛起微红。 她轻咳一声,叉手对云升道:“陆副卫长,承蒙美意,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急需我过去办,着实耽误不得,故今日恐不能与各位畅饮,改日再聚。” 云升挽留道:“唉,就算家中有公事,现在都这个时辰了,也可以先放一放嘛。若是怕令尊介意,我就派两个弟兄,同你去通禀一声,想来以令尊之气度,必会答应的。” 季筠也劝道:“季某愿亲自同姑娘前往。” 韩玉摇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实在耽误不得。我今日来,本就是为了找萧卫长的,没想到他却遭此劫难,不好言说。明日我定再来,到时候与各位及萧卫长同饮岂不美哉。” 云升见韩玉如此坚定,他也不好强人所难,方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陆某在多言,反倒变得无礼了。韩姑娘,那容陆某送送你吧。” 韩玉道:“不必了,萧卫长还须照料看护,留步。” 说完,她款款施了一礼,便快步径直往医房外而去了。 走了良久,季筠用肘捅了捅郭霆下肋,问道:“郭兄,怎么一路过来,没听你说过几句话?” 郭霆挠头憨笑道:“我这个人五大三粗的,也没见过多少姑娘,不太会讲话,生怕说错什么,惹姑娘不高兴,反倒添了乱。” 云升闻言笑道:“郭兄是直率,不会有人介意的。说起来,我之前看过郭兄生平的消息,说是尚未成婚。郭兄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娶媳妇了吧。” 郭霆听得此语,他的脸瞬间羞得比韩玉还红:“其······其实吧,我娘在我老家已经帮我讲好一门亲事了。” 他说到后面,声音已经细若蚊鸣。 季筠揶揄道:“郭兄,我看你更像未过门的小媳妇。” 郭霆推了他一把道:“去你的。” 东都东市东华坊赵府巳末 赵玉恒此时回到了内房,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眉头深蹙,不停的来回踱步,但是因为身染寒疾,气力不足,所以动作比较迟缓些。 旁边陪着的奴仆看着他这副样子,急说道:“老爷,大夫说您需要静养,可千万别急坏了身子骨。” 赵玉恒面有愠色,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外面道:“这句话,你有种就对他说去!” “奴才不敢。”那奴仆顿时怂了,默默地低下了头。 “哼!” 玉恒的鼻子冷哼出一口气,吃力地重重拂袖。 原来,太子宋禹说完那就求亲之语后,赵玉恒登时脑子一震,如被金瓜击顶般,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深知的女儿和太子从未见过,太子怎么会突然跑过来求亲呢?这其中必有他意。更何况自己不想陷入党争,相府与太子,谁胜谁负,还未有定数,岂能轻易答应。 宋禹见赵玉恒痴痴愣在那里,以为他是因自己亲自求亲,而欣喜过望所致,心中的信心倍增,便又说了一句:“赵大人若将女儿嫁给我,将来她便是太子妃,本太子必保她以及赵大人日后无限荣贵,似锦前程。我也能让日后大人办事,变得更加便捷。” 宋禹渴求早早成事,免得节外生枝,丝毫未觉言语说得过火了,赵玉恒听后,心中更加恼怒:“难道我赵家人,非得卖女儿进宫当什么太子妃,才能在这楚国自保立足吗?难道我不嫁女儿,我这个中书令就做不下去了?” 但无论心中如何愤慨,他也暗自隐忍,不敢表露出来,挤出一丝笑容叉手道:“太子殿下,臣不知,圣上可知晓此事?他是否已经应允了?” 宋禹一听到‘圣上’二字,不禁抖了抖嘴角,他很清楚自己父皇的性子,若他知道与五弟争亲,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他才抢先一步,争取在宋铣到来之前,与赵家小姐定亲。 他自以为赵玉恒会千欢万喜地接受,不想他竟如此小心谨慎,之前也没想好应对之策,如今,突然问及,一时间不知该怎么作答。 玉恒见宋禹沉默了,乃笑道:“观殿下之愁容,想来圣上还不知道这件事。殿下,您要知道,臣下与皇家联姻,兹事体大,与朝堂之局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殿下您身在其中,想必诸般因果也是了然于胸,您单方面前来,又无人做媒,所以这联姻之事,臣不敢随意答应。” 宋禹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甚是尴尬,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大人您有所不知,其实,我已经派人去禀报父皇。大人好好思度,本太子已经到了适婚之龄,而赵大人又是朝廷依仗的中流砥柱,您的女儿又早已及笄,两家人刚好合适,父皇必会答应。本太子想,既然是迟早之事,不如早点前来会见大人。大人,您是知道我父皇的,我是他的长子,长子要结婚,岂有不同意之理?” 宋禹自知没有占理,所以才故意说了这句半真半假的鬼话,哄骗赵玉恒,提醒他,皇子与品阶高的大臣联姻,皇家人岂能有不乐意之举? 赵玉恒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臣身体不适,容不得呆在大厅吹风,请容臣回内房思虑一番,再作答复如何?” 宋禹见赵玉恒的内心已经动摇,便喜道:“大人请便,我并不着急,但也望大人不要耽搁太久。” 赵玉恒这才归得内房来回踱步,着急不已。 他见太子如此急于求成,心中对其心思已经猜到七八分了,他本就拒绝参与党争,如今太子一逼迫,更加为难,叹息不已。 “爹爹,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银铃般的声音,赵玉恒抬头一看,勉强一笑道:“悦儿,你怎么来了?” 只见来人是一个娇**孩,肤白如霜,星眸皓齿,眉似细柳,身着鹅黄色的长裳,披着浅灰色的坎肩裘衣,腰佩白玉流苏,身姿轻盈如燕,任谁见了都不由得怜爱几分。她正是赵玉恒的女儿赵舒悦。 赵玉恒叹息不已地道:“唉,与我的身体无关,此事,恐怕会苦了孩儿你。” 赵舒悦缓缓走进房中,低着头,细声细语地道:“其实,我也知晓了,是太子殿下他上面求亲了。” 玉恒负手摇头道:“这件事,若是太子一厢情愿,为父尚且能应付过去,怕就怕,圣上亦同意这门婚事。此事若真的被逼而成,为父卷入党争并不足惜,只是悦儿你······唉,总之那太子绝不是喜欢你而来,你若入宫,要学习和遵守宫廷内诸般繁文缛节不说,还得天天面对一个自始至终都不爱你的男人,为父岂能让你受那份延续终身的苦楚?” 舒悦紧抓着衣袖道:“不消父亲说,女儿也绝不会嫁给太子的。” 赵玉恒目光如炬地点点头:“好,只要悦儿你不愿意,为父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为父给你取名‘舒悦’,是希望你能一直舒舒服服、快快乐乐地生活着,所以,为父定然不会让你以后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说完这话,赵玉恒却没有等来女儿更加坚决的话语,她并没有回应,而是依旧低下头,紧抓着衣袖,时不时会抠抠手指。 赵玉恒阅人无数,观察入微,任何人的表情和动作,只要他一看,知道他肚子在想什么,况且是亲生女儿。他眼见这般光景,心中一动,问道:“悦儿,莫非你的心里,已经有所属了?” 舒悦闻言,脸上立时出现淡淡的绯红,不敢说话。 就在赵玉恒还想继续问时,以为奴仆匆匆忙忙地走到门口跪道:“禀告老爷,宁王殿下和小唐王殿下一同前来拜会老爷。” 第六十四章 争姻 http://.biquxs.info/

赵玉恒闻言,心中疑窦丛生,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今日是何日子?怎么皇家贵胄一窝蜂地往我家里钻?难不成是来帮太子助阵的?” 而一旁的赵舒悦听到‘宁王’二字,头愈埋愈低,几乎看不见其眼耳鼻是什么模样了。 玉恒看着自己女儿,无奈地叹气道:“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宁王和小唐王都来了,为父不得不去迎接。悦儿,你就在呆在房内不要出去,为父会完他们就回来。” 舒悦没有说什么,赵玉恒只当是女儿苦恼所致,他也没有什么鼓励的话可讲,便由两名奴仆搀扶着,摇着头出了房门。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怎么应答即将面对的问题,就在玉恒到了大厅与内堂走廊的拐角处时,一阵闹耳争论声忽忽然地响起。玉恒心中颤动,挥了挥手,示意两名奴仆止步,自己则蹑手蹑脚地侧身靠着廊道,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只听得宁王宋铣大声道:“皇兄,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觉得我不配与你争,想让我知难而退。我今日就在此把话放在这儿,无论赵大人做出任何决定,我都会拼尽全力去争取!” 赵玉恒闻此言,内心惊道:“咦?原来宁王也是来求亲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不可能这么巧吧。” 这边却听得太子宋禹冷笑道:“五弟,不是我说你,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一股子孩子气?难怪你那么尽心尽力地为父皇办事,却始终没有委以重任,不过尔尔赏赐罢了。连与我争储的资格都没有。” 宋铣闻言,又恼又羞,气势也明显减弱不少,就连声音也变得小了:“我不过庶出,无意争储,只要能替父皇分忧,我心便足矣。” “哈哈哈!好一个无意争储,五弟,你的理由还真是冠冕堂皇,为兄都差点感动得流泪了。” 宋禹毫无收敛地放声大笑,满是嘲讽,就像是赵府已经成了自己势力一般,他压根就看不起宋铣。 小唐王薛少晨忍不住说道:“禹哥,大家都是兄弟,你别这么咄咄逼人,凡事退三步,若伤了和气,谁的面上都不好看。” “少晨,我知道你为什么帮着五弟,我不会怪你的,”宋禹淡淡地开口道,“你大可不必掺和进来。不过,你要是掉转矛头来帮我的话,我一定会在父皇面前,尽力促成你和婉儿的婚事。” 薛少晨听得心中大颤,但先前已经许诺过宋铣,他也不好出尔反尔,这事万一传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宋婉儿的耳中,那他的完美形象就彻底崩塌了。想到此处,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懊悔,只恨自己嘴欠,如今要弥补,最多站在一旁不说话,谁也不帮。 宋铣斜眼观察到薛少晨阴晴不定的表情,对方心里的想法,他已料到个八九成了,心中连连骂道,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 经宋禹的挑拨离间,局势又变回自己一人孤军奋战了。 这时,又听宋禹侃侃而谈道:“五弟,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得不到父皇重用,归结其底,就是因为你不懂得审时度势,不会趋利避害,内心仁慈而不知收放,勤奋勉励却不晓机变。似你这般性子,如何挑得起国之储君的重担?” “够了!” 宋铣发疯似地大喊道,他涨红着脸,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宋禹,仿佛要化身豺狼虎豹,将面前这个傲气的兄长撕成碎片。 “皇家还真是凶险,亲兄弟都能反目成死敌,怪不得自古就传道:‘宁肯面朝黄土地,也莫落生帝王家’。我还以为是那些个市井小民,因为嫉妒皇家富贵而胡乱言说,如今看来,却是十分在理。” 赵玉恒啧啧暗道,这番情景,更坚定了他不让女儿嫁入宫中的决心。 宋禹眼见宋铣一副要吃了自己的表情,更觉好笑,乃道:“怎么,想动手?你打得过我吗?你有几斤几两我会不知道?这一身功夫有一半都是我教的,别忘了,我算是你的半个拳脚师父。” 赵玉恒听得他们似要在客厅里动手,心里顿时慌了,自己客厅还摆着好几件古董花瓶呢,若是因他们的兄弟之争给打碎,可就太不值当了,连忙命奴仆搀扶着自己进入大厅。 宋禹与宋铣早已剑拔弩张,只待其中一方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双方立刻便大打出手,薛少晨依旧未言语,一直冷眼旁观。 值此紧张之时,忽然传来一道中年男子急促的咳嗽声,三人闻言,面色这才变得缓和起来,循声望去,只见赵玉恒面带病容,在两个奴仆的搀扶下缓步而来。 “老臣参见宁王殿下、小唐王殿下。”赵玉恒微微躬身,叉手施了一礼。 薛少晨面无表情地叉手回礼,宋铣则在施礼后又连忙道:“赵大人您身体抱恙,不必如此多礼,快快上座。” “谢宁王殿下关心,老臣惶恐呐。”赵玉谦卑地说了一句,旋即便坐上了主位。 宋禹内心对宋铣鄙夷道:“语气这么殷勤,人家可还没当你是女婿!” 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说道:“赵大人,不知您是否想好了,我的彩礼就在大院里候着,只要您点头应下,我就立即命随从们抬进来。” “还请太子殿下稍待,求亲之事并不着急。”玉恒面带微笑着道。 赵玉恒望着面前这个身着青色蟒袍、貂绒披风的俊秀太子,心中对他却是说不尽的厌恶,心高气傲,盛气凌人,好高骛远,。虽然现在看起来对自己彬彬有礼,但是他知道,若是自己同意了这亲事,婚礼办完,一切计划均已成功后,他就会不再拿自己的这个岳丈当回事儿了。 反观一身普通褐色华袍的宁王宋铣,虽然性子懦弱胆小了些,但是做事兢兢业业,宽己待人,仁义为本,是一个难得的谦谦君子,即使权势不及太子和信王,但只要有人助他成长,就算得不到皇位,将来也必然会是一代贤王。 “不知宁王殿下和小唐王殿下,又是有何事来找老臣?” 虽然赵玉恒已经知道的他们两人的目的,但是为避偷听之嫌,还是得明知故问方妥。 宋铣叉手道:“小王至此,是向赵大人求亲的,望赵大人能将令千金嫁于小王。” 玉恒抚着椅子把手笑道:“这倒也是巧得很,太子殿下也是来向老臣求亲的。” 宋铣以为赵玉恒看上了宋禹,心中大为焦急,神情都有些错乱了,慌忙躬身道:“不瞒大人,自从小王上次初见小姐,便一直恋恋不忘,情丝缠绕。小王早已暗自发誓,此生只愿娶赵小姐为妻,宁将我的一切都给予她,一辈子关爱她、照顾她,保证她衣食无忧,平安康泰。我也会侍奉赵大人如亲生父亲,全心照料您,尽人子之孝。” 宋禹在旁听着,满脸都是不以为然的冷笑,只觉得肉麻得紧,他不认为赵玉恒会去选择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 而薛少晨则是用心记着宋铣刚刚说的每一句话,留着将来要娶宋婉儿时,面对楚帝和皇后也可以这么说,毕竟,他对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说过这么煽情的话,怕到时候现编会说不出口,甚至笑场都有可能。 “不知,宁王殿下此次来,圣上可否知道?”赵玉恒搬出之前问过太子的问题。 宋铣自信满满地道:“这是自然,小王在昨晚就禀告过母妃以及皇后娘娘,父皇也是昨晚就知道的,今早小王出发前,父皇还送来十箱宫中的物件,赐给小王当彩礼,现今就停在大人的院子内。” 宋禹听后,额头上的青筋猛地跳了跳了,暗道不好,如此一来,自己来求亲,不就名不正而言不顺了! “哈哈哈,好。”赵玉恒开怀而笑地抚了抚须,随即看向自己刚才偷听所站着的走廊小道,“不过,你们还得听听我女儿的想法。” 说罢,只见赵舒悦从走廊小道步履轻盈地慢慢走出来,立身在她的父亲身边。 “悦儿!” 宋铣看到自己日夜思念的佳人就出现在眼前,只觉得身体里的热血在奔腾,按捺不住颤抖的心,脱口喊出舒悦的小名,满脸都溢出喜悦之色,双眼像是痴了的一般盯着舒悦的俏脸,此刻对于他来说,就算是父皇今日册封自己为太子,也比不过现在的一分一秒。 而宋禹虽惊艳于舒悦的容貌,但更多的是预料到失败所萌发的悲戚。他知道自己输了。 赵舒悦偷偷瞟了一眼宋铣,只见对方死盯着自己不放,瞬间娇羞地低下头,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一切都被赵玉恒尽收眼底,他眼露笑意地对赵舒悦道:“悦儿,为父觉得,还是由你来决定更合适,你是喜欢太子殿下呢,还是喜欢宁王殿下?” 舒悦鼓起勇气,大方地抬起头,对望着满是热切的宋铣,微笑着道:“宁王殿下,我喜欢你。” 第六十五章 扭转 http://.biquxs.info/

赵舒悦对着宋铣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就好比是天宫仙乐、初春暖阳一般,令宋铣狂喜而又沉醉,差点要高兴得蹦起来,之前与太子发生的种种怨恨、不快以及恼怒,也都汇聚在此刻瞬息间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高兴、愉悦与滋润心田的甜蜜。 宋铣满脸的欢喜根本掩藏不住,他激动地道:“舒悦,我刚才说的话,永远不会变,我就在此立誓,我此生唯爱你一人,只娶你一人为妻,永不纳妾。” 赵舒悦感动不已,湿红的双眼,泛着晶莹的泪光。此时此刻,两颗炽热的心再也平静不了,他们顾不得什么大庭广众不好看之类的,就当着众人的面,紧紧地相拥在一起,过来了许久才缓缓分开。 在宋禹看来,他们这个样子就是在当面羞辱他,嘲笑他先前的自大与狂傲,他真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有赵玉恒这个老匹夫的相助,日后宁王也会是我的大敌!” 太子心里恨恨地道,同时,他也开始在盘算,日后该如何打压这个朝廷的二把手——赵中书。 “要是婉儿能这般待我,就算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皱眉头。” 薛少晨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心生艳羡,叹了口气,幻想眼前抱着的不是宋铣和赵舒悦,而是他和宋婉儿。 “好好好!” 赵玉恒笑着连道三声“好”字,他本就认定宋铣,现今终得金玉贤婿,脱离太子的魔掌,心里是说不出的喜悦,就连病也好去了一大半。 他的脸上现出一抹红光,起身笑抚须道:“虽说自古以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拙荆十年前早逝,自此之后,我身边也从未有过其他女子,只此亲生独女陪伴左右,故而,她的心意便是我的心意。宁王殿下,你的礼老臣就收下,明日我与找圣上、皇后,以及容妃娘娘,共同择良辰吉日为你和小女举办婚礼。” 宋铣喜道:“多谢赵大人!” 赵玉恒笑嗔道:“还这么见外,叫我赵大人呐?” 宋铣闻言,立马笑着改口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哈哈哈!贤婿快快请起!” 玉恒大笑着抬手示意,忽然,他又转向黑着脸的宋禹,叉手道:“太子殿下,您也看到了,这是老臣爱女做出的选择,实在没办法,辜负了殿下的一片美意。来日老臣进宫,定当亲自带礼去东宫赔罪。” “不用了,赵大人,我东宫不缺什么,不劳大人如此费心,省得外人会生出误会。””宋禹口气清冷地道,旋即叉手一扬,“本太子也叨扰久了,就先走一步。” 说罢,便起步转身离去。 玉恒笑道:“太子殿下,要不要老臣送送你?” 他虽是这么说,但是并没有离开座位,根本不是真心要送的意思。 而宋禹也知道,所以也没有理会赵玉恒,径直走出了赵府,后面跟着以肩挑箱的随从。 宋铣趁着这空档,压低声音地对舒悦道:“是不是婉儿那鬼丫头来过?” 舒悦脸上依旧洋溢着笑意,也低声道:“是啊,婉儿刚才进了内房来找我,让我伏在走廊拐道处,以手势暗喻我父。父亲虽然没有转头看,但是他的余光以及瞥见、会意了,故而才在时机成熟时,让我出面,扭转局面。” 原来,宋铣和赵舒悦自从上次见面后,私下一直有联系,因为不是摆在明面上的,说出来不好听,所以当时皇后问及关系,只敢言语称唯见过一面,后来打听到,太子欲要相争,便立即找人去报信,通知与舒悦关系不错的宋婉儿,让她到时候潜进赵府,在赵舒悦身边出主意,自己会据理力争。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宋琦居然在这个时候帮他,但是,他害怕宋琦是太子派来打听情况的,就故意带着他在外转了一圈,表现出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 “那现在婉儿去哪儿了?”宋铣问道。 赵舒悦道:“她说要去找个人,路途会比较远,所以出完主意后就走了。” “找人?她去谁了?” 二人没防到薛少晨耳朵尖,刚才全被他听见了,一听到宋婉儿的消息就咋呼起来。 赵玉恒都被吓一跳,皱眉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宋铣急忙摆手道:“没事,没事,薛少晨这小子一向是这般性格,一点苍蝇般大的事就大呼小叫起来。岳父大人,您最近身体不太好,不如先回房休息吧。” “你们这些后生的事,老夫是闹不明喽,”赵玉恒摇摇头,“好吧,我就先回房了,贤婿,小唐王殿下,一会儿记得别走,留下来吃饭。” “谢岳父大人。” “谢赵大人。” 赵玉恒咳嗽着起身,两名奴仆搀扶他往里屋去了。 “赵小姐,你能否告知在下,婉儿她到底去哪里了?去找什么人了?” 薛少晨与赵舒悦并不熟,所以在问话时,口气不敢太过随意,多少要有讲些礼数,故而用词也就比较谦逊。 舒悦很早便知道,有个痴情的小唐王一直在等着宋婉儿,今日一见,果然对她那好姐妹不一般。 她眨巴着凤目扫视了一眼薛少晨,说道:“小唐王殿下,我也不知道宋婉儿的去向和目的,你应该了解婉儿的性格,一向都野得紧,又任性,有时你还没说完话,她便如刮风一般飘走了,不过,观其面色,应该是去见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么······” 小唐王默念了一遍,怅然若失,黯然失神,好似心都被挖走一块,血如泉涌般流淌着。 宋铣看穿了少晨的心思,笑着猛拍其肩膀道:“好啦,别一副永别不见的样子,据我所知,婉儿身边没有什么关系好的男人,她这么着急,一定是去找那些好吟诗作对的富家女伴了,她前次还说,要与朋友去梅园比比才学。” 少晨听得这番话,顿时如云拨见日,双眼一亮,整个人又瞬间精神起来,“呼”地松了口气,直拍胸脯道轻声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而后抬头看向宋铣问:“那个梅园在什么地方?” “行了,你就别打听了,”宋铣给了他一拳,“她不喜别人打搅她的风情雅致,你去的话,只能给你们的感情雪上加霜,听我的,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吃完饭再说。” “也罢。”薛少晨点了点头。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巳末 血。 到处都是血。 刀光剑影与尸山血海,在黯淡无月无星的夜晚,显得格外刺目。 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阵阵杀气和怨念。 甲盔戎装的军士,手持长矛,与仗剑的鹤袍道人激战在一处,真个是难解难分,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人数众多的军队占上风了。 萧崇光和一群人躲在一处殿宇的后面,他眼见此景,想冲上帮忙,却动弹不得,忽而感觉自己被一个人拖着走,他不由自主地大呼:“大师兄!你别拉我!我要为掌门报仇!” “你糊涂啊!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报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个拉着萧崇光的人疾斥道。 “别再拉我了大师兄,我要替掌门报仇啊!” “掌门!” ······ “掌门!” 萧崇光从病床上猛然惊醒,满头大汗,他瞪大着眼,回顾四望,整个医房除了自己外,只有一名坐在床边的提卫,不过,他应该是被刚才梦醒的反应吓到了,很害怕的盯着崇光。 “呼呼呼······” 萧崇光喘着粗气,神情恍惚,他还没完全脱离刚才梦中的情形。 “萧······萧头儿,您······您没事儿吧?”那提卫微低下头,看着崇光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崇光看了那提卫一眼,观其样貌,正是上次和郭霆一同伪装起来的李高柱。 “我没事。”崇光摆了摆手道。 “萧头儿你等会儿,我现在去通知陆头儿他们。” 李高柱兴冲冲地往医房外跑去。 萧崇光看了一眼伤口,但见被花漫天所刺中的地方,只留下一个红色小点,其他部位都恢复如初,毒气也排除干净了,就像之前难愈的毒伤,不过是被蚊子叮咬了一口般。 萧崇光立即盘膝打坐,调息运气,要完全恢复以往,必须得补足真气不可。 “萧兄!” 陆云升等人欣喜地走进病房,本欲想询问一下崇光的伤势,但是看见对方在打坐调息,立马闭上了嘴,只是安静地看着。 “这是······” 萧崇光突然脑海中显现出一道灵光,那是花漫天最后与自己对战的招数,榴花神功最后一式——移花接木。 他努力地回忆着此一节,花漫天转对方的攻势收纳为己用,配之以自身的功力,二者相融,最后反弹给对方,实在精妙。 不过,移花接木也有弱点,就是对方若不动用真气比武,此招就发挥不了,但双方对垒,很难做到不动用内力。 “花漫天的这个大杀招,倒是给我一个不错的借鉴。” 崇光心里微笑地道。 第六十六章 悟法 http://.biquxs.info/

萧崇光没想到,这次自己死里逃生,竟因祸得福,从花漫天的神功中得到一丝感悟,与本家所学的星宿神功中部分招式相合。 星宿神功,是根据夜空繁星的分布位置,以及各星之间的关联,再结合武学所创造出的一种集身法、拳掌腿法、刀枪剑戟之法综合的功夫,极为隐晦深奥,所学之人,首先就得懂天文地理,方能参悟,故而少有人可习之。 而百花神功,是由榴花宫的开宗始祖花凤舞所创,她根据偶然在洞中所得的九霄功法,结合自己情伤所化的愤恨,加上榴花山下的姿态各异的花朵相融,终成此神功,不过百花神功的种类并不丰富,主要是拳脚功夫方面,但就算如此,也足够受用一生了。 星与花,皆是种类繁多且变化万千之物,因此,这两者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联系,也许冥冥之中就已注定。 “待我恢复过来,必找个无人之处,好生推演一番。” 萧崇光心中甚为欢欣,但并未表露于外。 大约调息了一炷香的时间,萧崇光方吐出一口浊气,此时他已经完成运气大周天,精气神丰盈,丹田内真气滔滔,骨肉也强健许多。 当他缓缓抬眼才发现,陆云升、季筠、郭霆、冯医师,以及众提卫门都聚在面前。 “萧兄,你恢复得如何?”云升询问道。 崇光跳下床,挥动手臂笑道:“已恢复如初,并无异常。” “那就好。”陆云升长舒了一口气,那颗悬在心上的石头,现在总算可以放在肚子里了。 季筠道:“萧兄,你这次可真是捡回一条命,若不是韩姑娘突然来访,你与众兄弟可就真的阴阳两隔了。” “韩姑娘?” 萧崇光愣住了,一时之间没有记起来。 “就是昨晚要你赔她裙子的那个姑娘。”云升提醒道。 萧崇光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话说,昨晚她与我交手时用的,也是榴花宫的武功。” “不错,”云升点点头,“她本就是榴花宫的俗家弟子,还得管击伤你的狗少宫主一声师姐呢。” “既然她们是同门师姐妹,又为何要救我?更何况,我本就多管了别人门派的闲事,没说我活该就不错了,这于情于理都不符啊。”萧崇光有些不解。 “我当时也是这般想,但韩姑娘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愤愤地为你打抱不平,还说自己师姐胜之不武,听我说完就立即起身去了医房,还亲自服侍你用解药。” 萧崇光闻言顿时吃了一惊:“什么?你们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给我这么个大男人喂药?这不是委屈人家吗?你们也不接过手,即使是帮衬一下也好。” 云升苦笑道:“我们也想,可韩姑娘说了,这药她最熟,如何用、量多少只有她清楚,说我们上前只会帮倒忙。” “韩姑娘如此救我性命,真乃大仁大义,与江湖那些宵小之辈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呐,”崇光叹道,“我日后必定好好谢过她一番。” 季筠道:“听萧兄的话,感触良多,莫非萧兄在江湖上,曾遇到见死不救之人么?” 崇光说道:“我记得少年之时初次踏足江湖,在青州一家官道旁的酒肆中,听过这么一段江湖轶事:说是有名来自北方幽州的背刀客,因与幻蝶崖的几名弟子产生嫌隙,而遭到追杀,重伤之下,便寻到与神医蔺道子齐名的鬼医陈伯渠,他却没想到,陈伯渠曾是幻蝶崖的门徒,一听是与幻蝶崖的门徒所伤,他不但见死不救,还击了那刀客一掌,刀客本就虚弱不堪,复遭重创,登时就死在当场。” 季筠点头:“此事我听说过,陈伯渠虽是医者,却任性而为,他想治就治,他不想治的话,就算是给他磕三百个响头,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有些人若是惹到他,他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往你的食物里下毒,作为报复,‘鬼医’之名号,就由此而来。” “后来,就是因‘鬼医’陈伯渠行事乖戾,任性毒死了快意门的门主,遭任意门合众追杀,还下达了悬奖追杀令,重金购买陈伯渠的人头,江湖瞬间沸腾起来,许多人到处打听‘鬼医’下落,可追查了足足两年都没打听到,总之,‘鬼医’从此就绝迹江湖了。”郭霆补充道。 陆云升笑道:“定是遭了天谴,亦或是被其他仇家杀了,似这般歹毒之人,这天底下有几个能得好下场的?行了,不说此人了,萧兄既然醒过来,乃大好事,我已命厨房,添了几道好菜,专门做给萧兄补补!” 东都东市义和坊丞相府午初 “原来如此。” 梁子卿端坐在大厅上位,轻抚唇下长须颔首道,不胜唏嘘。 在他面前,还直挺挺地跪着一个人,正是出门给窦寅买棺材的曹子骁。 原来子骁去棺材铺,花重金买了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并令铺子里师傅的给棺材雕上一些漂亮的花纹,在抹上棕色的漆,整段工序都由子骁自己监督他们完成的,不想却误这么长的时间,等曹子骁将棺材运回来时,梁子卿早已怒不可遏,当即把他臭骂一顿,等骂完后,子骁方才战战兢兢地将前因后果清清楚楚地说了。 “令师兄居然参与刺杀行动,我还是难以置信,”梁子卿摇头而叹道,“我与你的师父乔远交情颇深,海蛟派我还是知道的,岂会做这般谋反之事?你放心,我已派人飞鸽传信通知乔掌门了,等他回复与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多谢丞相信任我宗门,曹子骁感恩不尽!”子骁伏于地,大声泣道。 虽然自己师兄的死,使得子骁难过不已,但如今刺客被确认有海蛟派参与,更令他惊惧万分,若是被朝廷定为叛党,不但自己会受到牵连,而且被他视为家一样的宗门,也会因此彻底覆灭了,但如今梁相并不相信,那事情就会有转机。 梁子卿道:“好了好了,起来吧,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既然你与提卫府关系变得没那么差,就去替我办一件事。” 曹子骁站起身叉手道:“请丞相吩咐。” “圣上欲召萧崇光进宫相见,让我代传口谕,你就替我办了这趟差事吧。记住,千万看清楚他接旨时的表情、动作,回来以后报知与我。”梁子卿从袖子掏出一道金令说道。 “遵命!” 曹子骁接过金令,郑重地沉声道。 东都西市政通坊明镜司午初 灵医房的大门此刻紧闭着,五名由李缙精心挑选白的衣甲士站成一列,镇守房门。 原来何谦刚刚颁布了命令,明镜司内外的所有人员禁止随意进出此处,也不可张望、探查,若有违反者,重惩之,李缙和高擎作为领军者,亲自守卫在外。 而在灵医房内,昏迷的秦恬背靠着药池一侧,何谦就盘坐在其后,双手化掌拍在他的背脊上,传输真气,‘鬼医’陈伯渠则更忙,一边要算好时辰为秦恬针灸奇经八脉,一边还要熬制浓郁的药汤,倾注在药池中,有益于秦恬恢复肌骨。这一疗程要持续一整天,所以不能被外界干扰,也容不得半分松懈,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药池里的池水此刻已呈现出棕黑色,宛如吧秦恬丢进大碗的药汤中,池水升腾着白颜色又带着药香味的雾气,将整个医房都笼罩住了,如同出现大雾天气一般,站得稍微远一点就朦胧不清。 高擎站在门口,脑海则一直盘桓着昨晚所发生的一切,他搞不懂,为何司丞要将一个杀人魔头从死牢里救出?难道是为了增强明镜司的战力? 可是如今虽出现官员遇刺案,但还没有达到令明镜司高度警戒的地步,就算是有外敌攻打东都,已现有的编制也足够应付,费九牛二虎之力将秦恬救出,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还有,沈峰是谁?为什么秦恬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毫不犹豫地跟自己走呢? “何司丞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秦恬头上挥之不去的疑惑。 “想什么呢?怎么入迷。” 突然有人大力地猛拍了一下高擎的肩膀,高擎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吓破胆。他回头一看,只见是李缙满脸不解的看着自己。 “你吓我一跳。”高擎捂着胸口心脏部位道。 李缙笑着说:“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禁吓了?是不是干了亏心事儿?” “嘁,我能干什么亏心事,”高擎撇了撇嘴,“我的一举一动还不都在司丞的眼皮子底下。” “那你发什么愣?莫非是想婆娘了?”李缙露出一副暧昧的笑容。 高擎也被弄笑了:“你个铁面仔,什么时候也学会讲这些不着边际的笑话了。” 李缙道:“什么叫不着边际啊,我们虽说在明镜司当差,但个人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嘛。” “最近司里这么忙,随时有外出行动,我可不敢考虑这种事情。”高擎摇了摇头道。 “你不想谈,我也懒得问,那就说说你知道的吧。”李缙双手抱胸地道。 “我知道的?什么?” “你说,司丞干嘛如此大费周章,救这么一个死刑犯呢?” 第六十七章 毒手 http://.biquxs.info/

高擎闻言,只感到浑身震颤,一股莫名的恐惧感,自心底油然而生,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李缙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他是何谦派来试探我的吗?还是这家伙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虽然昨晚高擎在何谦面前一直强调,自己对于暗救秦恬的事儿不会说出去,也不会问为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救的可是个杀人魔头,内心止不住地想知道何谦意欲何为,秦恬与何谦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过,他也只是敢在私下里寻思这种事,生怕何谦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指不定某天就会被他悄无声息地给灭了口。 而李缙作为何谦的贴身侍卫,除了有外出任务外,基本不会离开何谦目光所及之外,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这样特殊的人问有关秦恬的事情,高擎又岂会不惊恐?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李缙一眼就看出了高擎的异样,发现他的眼神也变得比以往复杂起来,很快,他心里也猜到了几分,便道:“如果这件事不方便讲,那就罢了。” 高擎努力镇定住神情,说道:“这事儿嘛,的确不便说太多,李兄若是感兴趣,还是直接去问司丞比较好。” “行吧。”李缙点点头,也就不再说话了。 高擎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因此也让高擎发现,何谦居然连自己的贴身侍卫都没讲过太多秦恬的事,可见此事的隐秘性,这也让高擎更加坚定了要侦查秦恬之事的决心,毕竟关系到身家性命,他不敢轻视之。 东都东市东华坊青玉街午正 宋铣和薛少晨二人各自骑着骏马,行走在大街上,身后跟着一队先前挑彩礼的随从,现今赵府已然收了礼,他们两手一空,倒也轻松得很。 他们在赵府吃过午饭后,歇了一会儿,与赵玉恒和赵舒悦聊了几句才离开,此时万事俱已完备,宋铣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得很,脸上的笑容就没拉下过。 “少晨,今日就别回驿馆了,与我回静明宫,好好喝上几杯,今晚必须得一醉方休!” 虽说在与太子争姻时,这个小唐王有些不讲义气,但终究没给自己泼凉水或是帮倒忙,也没有向着宋禹,只能算是站中立,故而,宋铣还是对他盛情邀请。 薛少晨笑道:“那是自然,今日是宁王的订婚大喜,我岂有不与你同欢的道理?再过一年,说不定我就能去未来的宁王府,喝你家小王爷的满月酒呢!” “好!” 宋铣朗声大笑。 原来,按照大楚皇家的规定,皇子在成亲后,必须搬出皇宫,然后由当今楚帝挑选楚国九州中任意一处郡县,赐予封邑,并在皇子管辖区内敕建王府府邸。 “小唐王!总算找到你了,你给我站住!” 就在二人畅聊之事,一道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二王闻声皆是一惊,循声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羊毛袄、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从左旁的大街角落闪出,立身于二人面前,阻住了他们的前路。 宋铣见状大怒:“你是什么人?竟敢拦本王的路!左右,将他轰走!” “是!” 众随从齐齐应声,约摸八九个人撸起袖子,一拥而上,正要打时,突然那中年男子脚下生风,身形一闪而没,再现时已经站在右侧的几名随从身后,登时立发两掌,这招掌法力道十分强劲,如山中顽石砸在两个随从的后心,这两随从“噗嗤”一声口中喷血,往前摔了个狗吃屎。 其他随从眼见此景俱是震惊不已,他们连中年男子何时转到他们身后都不知晓,虽然害怕,但主子下令又不敢不听,否则饭碗就丢了,于是又重新将那男子合围起来。 只见那男子不慌不忙,足下再次刮起一阵旋风,才看清时,此人已经展开俯冲之势,同时挥动双拳,将围着他的几个人撞得是七零八落,溃如决堤。直把马上的宋铣看得呆了。 周围的民众见打得如此凶猛,皆吓得四散逃开,给他们腾出一块地。 “哼!” 中年男子正打得起劲,突然听见有个沉重的冷哼,与此同时,他忽觉有一道黑影自上而下朝自己压来,那男子立即旋身躲避,唯闻“咚”的震响,只见薛少晨出现在刚才中年男子站立之处,而他脚下的地面,已经被砸出一个窟窿。 原来是薛少晨见随从斗不过来者,便亲自动手,他翻身一踏马头,高高跃起,凝聚内力于右膝上,使出金刚降魔神功中的“岳山压顶坠”,单膝朝中年男子的天灵盖砸压下去,幸亏那男子不知从哪儿学得这一身绝妙身法,躲闪开来,否则必将落得个颅骨开裂而亡的下场。 “不愧是一禅大师门下的高徒,年纪轻轻就能使出‘岳山压顶坠’七成功力,要是换成一般人,只怕连四成威力也发挥不出。”中年男子笑着拍手赞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宋铣喝问道。 中年男子依然笑道:“我是谁?呵,恐怕你身边的这位小唐王,想必不会不知道吧。” “看来,你就是魏啸林喽,最近一直在追踪我的家伙,也是冷血堂十二杀手中,号称‘铁拐仙’莫义的弟子。想必你刚才所使的,就是莫义的成名身法——‘千幻无影诀’吧,难怪你的身法如此惊人。”薛少晨淡淡地道。 魏啸林冷哼道:“不错,我是师尊的二弟子,今日特来找你要······” “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了!” 还未等魏啸林说完,薛少晨即打断了他的话,而后面向宋铣道:“宁王兄,实在抱歉,因我的事而令你的手下受伤。这样,你先带人回去,我与这位姓魏的兄弟恩怨一了,便去宫中寻你。” 宋铣看了一眼魏啸林,又看向薛少晨,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家伙的武功很高,你应付得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搬救兵?禁军三卫之一的提卫府就在隔壁的靖康坊。” “真的不用,不一定非得靠武力才能解决问题,”薛少晨摇了摇头,忽而露出和煦的微笑,“我与这位大哥只是有些误会,说清楚就行了。你听我的,先回宫吧,我很快就会去找你。” 宋铣迟疑了一阵,最后叹气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早些了清,我先行一步,在静明宫等你。” 薛少晨道:“嗯,快些走吧。” 二王相互叉手施礼作别后,宋铣即骑着黄鬃马,带着众随从往前而走,离开青玉街,在经过魏啸林身旁时,还不忘带有警告意义地刮了彼一眼,并扬了扬马鞭。 魏啸林只装作没有看见,他如果真的要对付这个王爷,三招内即可擒拿,但他不是过来惹事的,更何况这家伙还是当今楚帝的亲生儿子,若真的打了他,自己是爽了,但也会给冷血堂引来楚国皇家的复仇怒火、灭顶之灾。 这时,薛少晨开口道:“魏兄,这里人多眼杂,我们不如换个僻静点儿的地方说。” 魏啸林冷哼道:“你们这些皇家贵胄就是麻烦,不过,我也不怕你,你说去哪就去哪吧。” 薛少晨笑道:“还是魏兄大气,那就请随我来。” 说罢,他便轻轻拂袖,朝青玉街中的一条小巷子里钻进去,魏啸林恐对方借口遁走,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薛少晨带着他弯弯绕绕了好几条过道,最后在一个粪池旁的窄道中停下脚步。 “你一路带着我兜兜转转,就选了这么个破地方。我还以为是抄近路,去什么有名的茶馆好好商议,看来是我想多了。”魏啸林负手而立,淡然地说道。 薛少晨拱手笑道:“魏兄莫见怪,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不好摆在明面上说。” “哦,你也知道不是光彩的事,”啸林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毛,“你怎么说也是异姓王的嫡长子,竟然趁我没有跟车的空当儿,派人劫走我送给师父的寿礼!也不怕传出去遭天下之人耻笑。” 薛少晨面不改色地道:“魏兄,请恕我直言,这赤凤明珠是你堂堂正正得到的吗?你在青州开黑赌场,靠出老千骗得蔡家少爷倾家荡产,就连他最后的家当赤凤明珠也施诈骗走,这可是人家父亲的遗物,你连给他留个念想的机会都不肯,还真是狠毒啊。” 魏啸林冷言道:“这就是你劫走我马车的理由?我告诉你,是那个姓蔡自己要赌,谁会拒绝主动上门的生意?愿赌服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薛少晨瞳孔微缩道:“给自家的骰子里嵌入铅块,这也叫赌吗?” 魏啸林嗤笑道:“那家伙自己蠢没发现,我有什么办法?废话少说,看在你没有连同三大箱珠宝一起抢走的份上,只要你乖乖将赤凤明珠交出来,那劫马车的事,我也就宽宏大量,既往不咎了。” “今日,你不但赤凤明珠带不走,就连你自己也走不了了。” 薛少晨说这句话时,面色阴沉无比,目露野狼般的凶光,嘴角勾起令人发毛的笑,与之前洒脱纯真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什么意······” 魏啸林话未说完,少晨陡然出手,五指弯曲成爪,照其的头颅抓去!这速度猛如奔雷,迅似闪电,较之先前的“岳山压顶坠”不知快上多少倍!可见他现在使的武学,并非金刚降魔神功。 啸林未曾防到有这一手,根本来不及闪避,他的额头部位不偏不倚正挨这一爪! “咔嚓!” 一道骨头崩裂的声音响起,啸林的额骨被薛少晨所捏碎,他提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吐出两个字:“五毒······”旋即气绝身亡了。 第六十八章 来客 http://.biquxs.info/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午末 萧崇光用完饭后,精气神明显恢复过来了,再经过他第二次的运功调息,整个人才彻底回到原来的状态。 虽然这次中毒,差点令崇光命丧九泉,但是他的身体和真气都得到极大的淬炼,其体质如今增强得胜往日数倍,而丹田中的真气,在崇光中毒时,疯狂地与入侵的毒素相抗衡,这也是萧崇光没有那么快毒发的原因之一。 此时,萧崇光、陆云升、季筠和郭霆四人,聚在大厅中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崇光首先道:“刺客组织最近的行动,一直是以针对提卫府为主,多次行刺我和云升,甚至派遣暗桩卧底我府内,追本溯源,他们就是因为我们接手了刘元贞遇刺案,害怕我们继续调查,所以对我们展开大力的破坏和干扰行动,他们越害怕,我们就越要加快步伐。” 云升道:“我猜测,他们经过昨晚之挫,必然会暂时停止刺杀之类的计划,休养一段时间,我们可以趁这机会开展严查,同时扩大府中实力,养精蓄锐。” 季筠摇头道:“我不太同意你的观点,一个组织在确认某个目标后,定然是在事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将来会发生每一步、每一个可能都进行过推演和预算,纵使是杀一个普通百姓,也不会省略这道工序,何况目标是朝中大臣,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郭霆道:“不错,但是调查还是要继续的,擒贼擒王,只有将幕后黑手揪出来,一切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萧崇光闻言点点头,而后仰起头,脑海浮现出一个个令人生畏的名字:梁子卿、太子宋禹、信王宋麟、明镜司司丞何谦。 这四个人,是萧崇光目前所怀疑的对象,梁相和太子不用说,只因他们之前存在党争,而遇刺者就是卷入其中的大臣之一。 信王宋麟,根据暗卫送来的情报,他身上有着许多难解之谜,一边是梁相所扶持的、唯一有资格竞争未来皇位的王爷,另一边则暗中却与何谦勾勾搭搭,不知在图谋什么。 虽然有可能何谦已经偷偷加入梁相一党,但是,很难站住脚,以明镜司的地位,无论换上谁当皇帝,都离不开明镜司这个除禁军外,掌握实权和庞大消息量的外务府衙,他们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将来,也就没必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打算。 所以,这个何谦的问题也就大了起来,到现在崇光也不明白,此人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陆云升起身说:“无论如何,现在我们能掌握的消息不足,嫌疑人扎堆的多,难以用排除法,而且每个都是位高权重之人,调查起来的困难可想而知,这是我办案五年来,所遇到过最棘手的案子。” “这其中,还到涉及不少江湖之人,比如冷血堂、海蛟派、榴花宫。”季筠补充道。 萧崇光闻言,双眼微睁,只觉得季筠这句话如同一道亮光,在混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开口道:“正如季兄弟所说的,此案绝非朝中争斗可以解释,而是涉及到江湖,所以必须到江湖中找到突破口。” 云升眼珠转了转,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惊道:“萧兄,你莫非想外出查案?” “不错,”萧崇光沉声道,“我正有这个打算,只是我们手里掌握的线索不够,因此不敢轻易出门,即使出门,没有头绪也不过是浪费时间和精力罢了。” 云升点头道:“此话不错,得须有一个,能将朝堂之案与江湖连接起来的点与线。” 就在众人商议时,一名提卫跑来跪道:“禀萧头,京兆府的赵主事前来上访。” “哦?”萧崇光稍稍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请他进来吧。” 那提卫应了声,便快步下去传唤。 陆云升疑道:“奇怪,京兆府的人我早就安排他们回去了,虽然有五人受伤,一人阵亡,但我也发放的抚恤金,其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萧崇光摇头不语,心里则暗思,那位赵文鑫主事,之前在郑富灭门案现场中见过,虽然二人只在公务上略作交流,但总胜那些没有任何交涉的人好,也许从他口中可以探到一些京兆府所掌握的线索。 不一会儿,提卫引着赵文鑫及一个约摸十七岁的年轻人前来,赵文鑫微笑着叉手躬身道:“京兆府主事赵文鑫,见过萧大人、陆大人。”那年轻人亦随之施礼。 赵文鑫此时,头带棉帽,穿着蓝色绣鹤纹、由丝绸所制的便服,不过能看得出,他在里面加了一层保暖的厚绒衣,后背披着黑色的披风。而那个年轻人只穿着淡绿色的简单便服,衣内也只是一层较薄的棉衣,神情拘谨,低头不语。 陆云升叉手回礼,萧崇光则笑着伸手说道:“赵主事不必如此客气,请坐。” “谢萧大人。” 赵文鑫脸挂笑容地在郭霆的旁边的位置坐下了来,而那个年轻人则依旧站着,侍立在文鑫的身旁。 萧崇光见此光景,不由得对着那年轻人笑道:“小兄弟,我们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请坐吧。” 年轻人没有吱声,而是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赵文鑫,文鑫默默地点了点头,那年轻人会意,这才双手作揖向崇光施礼,口称多谢,才缓缓坐在赵文鑫的下位。 赵文鑫笑着说:“萧大人莫要见怪,我身边的这位小伙子名叫蒋烁,之前是国子监里的太学监生,他在六个月前立秋笔试选拔中不幸落榜,故而性子才变得这般腼腆,当初郭府尹是笔试选官之一,见他虽然对文章之见解不过深厚,但文笔绝佳,是个好苗子,所以便向国子监的温祭酒求来此子,破格入我京兆府,在我的手下做文书。” 国子监,是楚国最高学府,其下设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等,各学皆设立博士教学,国子监最高掌管者称祭酒,现今楚国的国子监祭酒,乃先朝隆兴十八年的状元温世和。 国子监的学生统称为监生,是在每年初春,从全国各地挑选出来的,要求德学兼备、孝悌忠君,并要有当地极富名望的士绅和书院的举荐,且通过国子监博士的考核后,方可成为监生,接受国子监的教学三至五年,在本学博士认同其学成出师,才有资格与那些中榜的进士一样,听候吏部的调配,或去各地的州郡县、或成为京城朝官。若五年后仍无进步,则直接褫夺其监生的身份,遣送原籍,重新从科举开始。 而立秋笔试选拔,楚国国子监会在每年六月十八立秋这一天,举行的一次大型考核,通过考核者,可直接成为朝官。 如此诱惑,哪个监生不会心动?自然是人人发奋,只怕落后他人。 考生共五百八十人,这其中既有本朝的学生,也有海外或西域的遣楚使学生,当然,这些遣楚使都来自于与楚国修好的国家。 虽然国子监人才济济,但只有十八个入选名额,相当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入选的这十八位监生,会分别进入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成为该部的预备四品官员,只要表现良好,做事勤奋,不出两年就可以成为正式官员。 崇光笑道:“没想到这位小兄弟居然是太学出身的监生,倒是我失敬。” “不敢,不敢。”那蒋烁恭谦地朝崇光施礼道。 这时,出来两名提卫端着茶杯递给了赵、蒋二人,萧崇光方道:“不知,赵主事来提卫府所为何事?” 赵文鑫将茶杯放在桌上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贵府虽借人归还,且赔付了伤亡者的抚恤金,但此事终究没瞒过吏部,故吏部下达了通令,要求我京兆府核实被借之人,不在原籍时具体去做了什么,要求详细上报。二位大人也知道,那些小卒多是不识诗书之辈,七嘴八舌地完全说不清楚,因此,郭府尹令我二人前来贵府,向二位大人询问、记录关于借人后所发生的具体之事。” 中州平山郡上怀县官道旁午末 花漫天、方迎春和李念秋在小茶摊喝过茶后,小停了一阵,便到马厩里取走各自的马匹,骑马奔驰,穿行于一片树林中,没走多远,就听见远远地听到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而且还人在大喊“漫天师姐”。 花漫天等人惊诧不已,便驻马停留等候,不多时,就出现一名黄衫女子骑着青骢马追赶而来。 “小师妹!” 花漫天看清那黄衫女子的样貌,顿时面露喜色,与其他两侍女下马相迎。 黄衫女子见追上了漫天一行,这才“吁”地一声停下马步,亦跳下马迎了上去。 那黄衫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榴花宫的俗家弟子韩玉。 花漫天和韩玉久别重逢,今次难得团聚,一见面便立刻相拥起来,分开后,韩玉有些责怪地问道:“漫天师姐,既然来东都,为何不来寻小妹?” 花漫天笑道:“小师妹你身份高贵,地处豪门,你知道我是不喜去那些地方,况且又是因其他之事而入东都的,这一来一去,实在耽误时辰,又没带什么礼物,所以就没去寻小师妹你了,真想不到师妹你的消息这么灵通,真难为你连奔数十里来找我。” 韩玉闻言,神色微微有些黯然,她说道:“师姐,你也不必故意掩饰,你来东都的原因我都知道了,我就是知道此事,才来寻你。” 花漫天一听,双颊泛红,内心尴尬,旋即有些恼怒地瞥了一眼迎春:“果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是我没管好手下,令宗门蒙羞了。” 韩玉知道花漫天的脾气,不敢说其实她觉得方迎春做的没错,否则又是一番争执,她清舒一口气,说道:“漫天师姐,宗门的事有自己规定,我不便多说,但是另有一事,我觉得是师姐做得不对,理应去跟那个人道歉。” 花漫天闻言先是一怔,而后心生愠怒,自她晓事以来,除了师父花飞雪和师姐梁婧之外,还从未有人敢要求她道歉。她强压怒火问道:“却不知,小师妹所说的那个人是谁?” 韩玉一字一顿地正色道:“萧崇光。” 第六十九章 口谕 http://.biquxs.info/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未初 “原来如此。” 赵文鑫在听完崇光等人的陈述后,轻声抚须而道,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可算知道,为什么有些回来的府兵突然对提卫府甚是不满,感情是被人家当做钓大鱼的鱼饵了。 身边的蒋烁也完成了记录,他需将这份案情记录带回去,于折文上重新抄录,上报吏部。 萧崇光和陆云升说完后也十分尴尬,二人动作基本一致地轻咳两声,而后拿起茶杯,抿了几小口。 赵文鑫在京兆府任职多年,察言观色已是炉火纯青,他一看到那两个卫长细微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当下也觉得任务完成,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便起身向众人叉手道:“萧大人、陆大人,还有季大侠、郭大侠,既然事情清楚了,那在下也该回去交差了,便不再叨扰了。” 赵文鑫在听说季筠和郭霆大战刺客的事迹后,亦不敢怠慢,故辞别之时会提到他们。 众人闻言皆站起了身,萧崇光说道:“好吧,赵主事有公务在身,我等也不方便挽留,日后有机会,定邀主事共饮。” 赵文鑫微微躬身称谢,便领着蒋烁向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往大门而去。 崇光看着文鑫跨出府门,心中不禁暗自懊悔,直叹可惜了这次大好机会,没厚脸皮向对方询问京兆府所得到的消息。 季筠凑到云升边上问道:“你们这样做,真的不怕得罪京兆府吗?要论京师的防务、民生治理,他们可是一把手。” 云升道:“季兄,你大可不必担心,如今这京城出现如此可怕的刺杀事件,我们虽是奉旨办案,但他们京兆府也是免不了责的,我们在这边拼命出力,向他们借点人有何不可?他们就该有所付出,即使这样,牺牲最大的还是我们提卫。” 崇光叹道:“是啊,我们人手不足,他们是知道的,我相信京兆府的人会理解我的苦衷。” “只怕朝廷不会理解,”郭霆双手抱胸道,“圣上要我们年前结案,今天就已经是腊月十三,这不是把人往绝路逼吗?” “其实陛下也只是想平平安安地过好这个年,有我们在这里,那群阴险小贼料也不敢太过放肆,怕只怕······”崇光顿了顿,目光满含担忧,“他们不会让我们过好这个年。” 云升听后心惊道:“你是说,那群刺客会在年前,对东都展开大规模的行动。”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过,若是真的有这一天,那就不是我们这些提卫能够阻止得了的,所以,我们必须团结所有能够争取来的力量,以防万一。” 就在众人在大厅上谈得火热,看门的提卫又匆匆赶来跪道:“禀二位头儿,丞相的护卫曹子骁前来,说是奉了圣上口谕。” “圣上口谕?” 在场的众人闻言都怔了怔,最后陆云升忍不住嗤笑道:“这倒是稀奇的紧,上午刚从我们这里抬尸体回去,下午就往提卫府送圣旨,还真是礼尚往来啊。” “别胡说,”萧崇光斥道,而后看向那提卫道:“请他进来吧。” “喏。” 不多时,那名提卫便领着曹子骁来到了大厅。 萧崇光趋步上前叉手道:“曹护卫,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曹子骁亦施礼道:“若非奉命,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一趟这提卫府,如今一见,虽没相府气派,却也端得是**大气。” “曹护卫客气了。”崇光笑了笑。 这时,曹子骁从怀中将梁子卿的金印取出,捧在手中,大声道:“圣上口谕,萧崇光听旨!” 此话一出,包括萧崇光在内的所有人皆朝金印跪伏,谁都知道,那枚金印即代表楚帝,非宫中之人,只有手执金印,他说的口谕才作得数。 崇光叉手低伏道:“臣萧崇光叩问圣躬安。” 子骁仰头道:“朕安。陛下口谕,传萧崇光于明日巳时正进宫,至养心殿,朕与卿会,不得有误,钦此。” 崇光高声道:“臣萧崇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卫长,圣谕已毕,请起吧。”曹子骁收起了金印道。 萧崇光等人闻言方才起身,崇光满心疑惑道:“曹护卫,我还是没明白,圣上传我进宫,究竟有何事?” 曹子骁笑道:“萧卫长说笑了,我只是丞相的护卫,又不是圣上的内卫,再说天音难测,我又如何会知道圣上的意思呢?” 崇光这才发现自己是多此一举,乃自嘲道:“是我太急躁了。” “总之,既是圣上欲见你一面,你又没犯错,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事。”子骁宽宥他道。 “那倒也是。” 东都皇城静宁宫未初 “你能平安归来就好,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唐王伯父交代。” 宁王宋铣亲自将茶杯递给刚刚来到他寝宫的小唐王薛少晨。 还未等少晨喝上一口茶,宋铣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怎么样?那家伙干什么找你?你又是怎么摆平他的?” 薛少晨猛喝上一口茶水,才叹了口气说道:“唉!都怪我那些手下,太不可恶了!仗着是我的随从,就去劫了那位魏啸林兄弟送给他师父的礼,回来跟我说是强盗的脏银,被他们行侠仗义夺了去,我就信以为真,没去管他,直接来了东都,魏啸林以为是我干的,所以也就追到东都,向我要一个说法,我当即就给他签了一份书信,让带回青州去取回他的银子。”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宋铣点点头,而后一拍少晨的大腿说道:“对了少晨,你说的那种恶仆可千万留之不得,待冬祭结束回去后,必须把他们给赶走喽,否则,日后非得败光你的名声不可。” 薛少晨笑道:“你放心吧,等我回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滚蛋!” “对!让他们看着别人过年,自己却露宿街头!哈哈哈哈!”宋铣拍手大笑道。 就在这时,薛少晨突然感到自己丹田中释放出一股阴寒真气,并向自己的全身蔓延开来,浸彻骨髓,令其身体如坠冰窟般痛苦,不由得浑身震颤,眉头紧锁,冷汗直冒。 宋铣注意到了他难看的脸色,大惊道:“少晨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薛少晨强颜装笑道:“我······我没事······可能是中午吃的东西不太合胃口吧······有点肚子疼·····我就先去出恭了。” 宋铣这才轻松地长舒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憋肚子都能憋出绝症的感觉,快去吧,往右拐就是了。” 薛少晨做戏做全地捂着肚子道:“好,失陪了。” 说完,便如风一般地冲出宫,按照宋铣说的来至摆满便盆的净房,也就只有这里才没有人打搅。 他将房门反扣,然后腾出一块空地,立即盘腿而坐,调息运气,欲利用自小练就的金刚真气,将那股乱窜的寒气强压回丹田,但这股寒气也十分强韧,只是被金刚真气稍稍阻挡了蔓延的速度,而且不但没被压制,反而愈加强烈,似是要把金刚之气给同化。 如果此时有旁人在场,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薛少晨的身体,开始缓缓变成紫黑色,先是血管,而后传播到其他皮肤的表面。 薛少晨大骇,眼珠在眼眶中来回转了几圈,心中瞬间想起对付的办法,登时将金刚真气回收,任由那寒气在身体乱窜,带流淌至其双手时,立即运转内力,将手臂上的寒气牢牢遏制,并与之合二为一,以自身内力为诱,引导寒气,缓缓往丹田回汇,其皮肤也慢慢由紫黑转变会正常的肤色,如此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成功将寒气回归丹田,其精气神也舒畅起来。 薛少晨轻吐一口浊气,睁开双眼,心中暗想:“看来,我这五毒邪功又要突破一层瓶颈了,可惜这宫中非练武之地,不然,我现在就能将此功登达至第六层。” 原来,薛少晨除了在玄音寺练的“金刚降魔神功”外,还另外练一门名叫“五毒邪功”的怪异武学。 原来在少晨十二岁的那一年冬天,他外出连云峰打猎,却在树林深处发现一名重伤垂死的紫衣老者,他见老者可怜,便将其救起,带回王府,请来府中医师,给他疗伤,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将老者从阎王爷的手里救回,老者为报救命之恩,便将毕生所创的“五毒邪功”传授于他。 五毒邪功,正如其名,是一种至恶至阴至寒的邪毒功法,须集齐蜈蚣、毒蛇、蝎子、壁虎、蟾蜍五种毒物,全身浸泡它们的毒液,使自身的真气染上这毒气,并汇聚在丹田,如此便可如其他武功般收放自如,只是过程是极其痛苦。 因此,练就此功,自带毒性,身动若迅风厉雷,劲力能碎岩断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最快最狠的方式,攻击敌人的要害,可拳可掌,但还是以爪法为主,只要蹭到或是刮破对方一点皮肉,都能令彼登时中毒毙命,十分阴险。 薛少晨当年就是看中了“五毒邪功”能迅速击毙敌人这一点,才拜老者为师,修炼这极其恶毒的邪功。 第七十章 沉尸 http://.biquxs.info/

薛少晨气定神复后,方才起身,打开了净房的大门,看见四下里无人,这才大摇大摆往静明宫里走去。 “你可真慢呐。” 还没等少晨踏进寝宫,就传来宋铣很无奈,又有些埋怨的声音。 待进去后,只见宋铣端坐在书桌前,翻阅着一本名为《民生通鉴》的书。 这本书很多人都知道,是前朝的卫信所著的治世经典,他以历朝历代各种治国安民的案子或故事为例,陈述为君为臣该如何治理国家,怎样使民心顺服,如何抵御外敌、与邻邦相处,面面俱到,是一部难得的佳作,不过,为了防止有人会习得此书的内容图谋不轨,所以只有皇宫内部才有,虽然也有部分流传于民间,也只是不太详细残本。 “你该不会便秘了吧?”他将手里的书重重地合上,看着满脸尬色的薛少晨,“你这个样子,晚上还能陪我喝酒吗?我宫里放的,可都是正宗的幽州烧刀子!” “哪有的事?”薛少晨挠头道,“只是净房比皇宫其他任何地方都安静,所以就多呆了一会儿。你放心,今晚一定陪你不醉不归!” “那便好。” 宋铣眉开眼笑地道,忽而似是想到什么事,又变得愁容满面起来。 少晨笑着问:“你这是怎么了?一会儿笑,一会儿哀的?” 宋铣叹息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宋禹现在定是盯上了我,恐怕冬祭的武试,他会拿我开刀。先前我与他的关系还不错时候,他时常来教我,这一身武功很多都是由他指点的出来,真怕到时候会被他给一顿胖揍。” 原来,这楚国冬祭,除了楚帝要率领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年末祭祀天地外,还要进行所有来宾都可以参与的围猎和武试。 他们须身着戎装,骑马猎捕后山的野兽,每人只限捕杀三只,时间只限一个时辰,最后,通过比较收获之物的稀有价值和重量来判定名次,拔头筹者可得楚帝一次封赏。 围猎结束后,即是参与者之间的武试,根据抽签匹配来进行两两对战,获胜者进入下一轮,依次而战,决出第一至第三名,武试获得的封赏,可比围猎的还多。 历代楚帝是想通过这种赛事,来彰显大楚“以武治国,马上得天下”的理念。 “我知道你的意思,礼部尚书王善长是太子的人,他定会从中作梗,使些阴谋诡计,令你与太子对战。”薛少晨负手而立道。 宋铣道:“不错,宋禹那家伙我是最清楚的,要说耍手段,他可不亚于梁相。你可有什么主意帮我?” “有是有,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薛少晨盯着宋铣的眼睛道。 “但说无妨。” “好!” 少晨从怀里取出一本古籍,交到宋铣手中:“这部《混沌掌法》是我师父传授于我的,招式凌厉狠辣,绝不弱于太子三清宫的武学。” “是吗?” 宋铣伸手接过,但却满心怀疑。 三清宫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当今武林中,唯一有资格与天下三大门派争锋的宗门,传承十分久远,以内家武学闻名于世,其中最著名的当属三清宫掌门的“太极阴阳手”,这部武学刚中带柔,柔内藏刚,不但可在无形中化解对方的招式,而且能眨眼之间以最简单的方式击倒对方,许多领教过的人,连自己是什么时候中招的都不知道,就连霞风谷和武极宗的一些高手都惧怕三分。 虽然玄音寺的高僧仗着自己的高强过人的外门的功夫不惧与三清宫,但若是双方碰面了,依然会礼让几步。要知道,玄音寺作为曾经的武林第一,可不是对谁都礼敬有加的。 而太子宋禹的师父清虚道长,更是当今三清宫中武功第二高手,只排在掌门灵虚之下,江湖上无人不知其威名,尤其是他的绝技——“鹰爪撕风手”和“破云拳”使得更是出神入化,宋禹虽然暂时只学得四成功力,但以他的年龄,已经算是十分优秀了。 宋铣缓缓翻开《混沌掌法》的第一页,上面写着:天地未分之际名曰‘混沌’,混沌者,清浊不辨,光暗不别,死生不识。故而,此掌法须纳阴阳二气方能修炼,待功成之时,犹如掌握乾坤,阴阳同济,刚柔相并,一掌破万法,无人可挡。 宋铣在惊喜于这掌法之妙的同时,心中亦突生疑窦:“这倒也奇了,玄音寺修的都是刚硬的外家功夫,怎么会有修内力的秘笈?莫非薛少晨还练了玄音寺以外的武学?” 虽然不解,但考虑到是少晨的隐私,他也不好问,只是说道:“这掌法须阴阳二气调和,我一直练的都是明山派的刚阳之气,要练这阴寒之气,只有收女弟子的门派才有,我上哪去练啊?” 薛少晨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道:“我自有办法。” 东都东市东华坊青玉街乌石小巷未正 萧崇光和陆云升以手帕捂着鼻子,蹲在地上,看着面前摆放在地上的一具被蛆虫和尸蟞啃得有些烂的腐尸。 今日曹子骁前脚刚走,后脚京师衙门的人就跑来提卫府通知,说东华坊的青玉街有人报案,在乌石小巷的粪池里发现一具尸体。 崇光让季筠好郭霆留守,自己和陆云升带人着十五名提卫来到案发现场。 去衙门报案的是在乌石小巷拉粪车的牛二,刚刚不久,他拉着粪车和大舀勺,到这粪池边上舀粪水,想着卖给住在城郊的农户种菜。 他举起舀勺正要动手时,忽然感觉有点不太对,因为他发现,池子里的粪水就像是煮沸的一般不停地在翻滚,牛儿当时就觉得有些不正常,就十分小心地用舀勺去拨开翻滚的那一块粪水,不想却碰到硬邦邦的东西,他便用大勺用力将那不知名的东西起底一舀,而仔细一看。 这不看不要紧,乍看之下,直把牛二的三魂吓飞二魂,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那硬东西竟然是一具皮肉衣物具皆腐烂的尸体!上面还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蛆虫在不断啃食,粪水翻滚,就是因为大量的蛆虫被这尸体所吸引,蜂拥而至导致的。 牛二当即连吃饭家伙都不顾,跌跌撞撞地发疯似地跑到衙门报了此案。 萧崇光看了打量了一眼牛二,这是一个身材肥胖、肤色黝黑的粗犷汉子,年龄大约有三十八九,他长相憨实,衣着破旧且脏得发黄的棉衣,一看就是长期从事底层高度体力工作的平民,他此时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崇光起身面向牛二问道:“牛二,你每天都来这里舀粪水吗?” “是的,除非生病或是过年节,”牛二连连点头道,“唉,家中老母不幸瘫痪在床,儿子又尚在襁褓,我媳妇不得不呆在家里照顾,所以,这一大家子,只靠我一人挑粪水、卖蔬菜、帮别人缝补衣物挣钱贴补家用。” 说完,牛二不禁眼眶湿润起来,可见他的家庭确实过得十分艰辛。 “你昨天可否发现这般异样?或是那种,更不容易发现的不正常的现象?”萧崇光继续问道。 牛二回答:“没有,昨天和往常并无二样。”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以后若有其他要问的,我再传唤你。” “喏。” 牛二朝崇光叉手施了一礼,便拉着粪车往自己家的方向去了。 “你可看出这尸体有什么异常?”萧崇光看向陆云升问道。 “你看,”云升指了指腐尸的头部,“你看他的颧骨,已经完全凹陷下去,应该是生前遭受到重物击打形成的。” 萧崇光点头道:“不错,凶手这样做,是怕这尸体万一在腐烂前被发现,会让办案的人查出死者身份,而调查到自己身上,所以他在击毙死者后,又立即毁掉了其面容。不但如此,云升,你再仔细瞧瞧死者的额头部分。” 陆云升强忍着恶臭,往前仔细看了看,惊讶道:“他的额骨一带竟全变成紫黑色!” “是的,”崇光说道,“而且,有些爬到他额头的蛆虫,也全都莫名地浑身发青而亡,致使其他蛆虫不敢再靠近,所以,他的额骨是保存得最好的。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额骨有毒!”陆云升瞳孔微缩道。 萧崇光补充说:“而且是剧毒,恐怕······” “等等!” 云升抬手拦住了崇光要继续说的话,而后移步至死者头顶处,说道:“他的额头和太阳穴上方,有五个凹陷处,就像是被人用手指运力下捏所致。而且这五个凹陷印的紫黑颜色最深,并由此以涟漪状向四周传播,应该就是剧毒的来源。” 萧崇光道:“我正想说,恐怕是某个用毒高手杀害了此人。” “指印、剧毒、被毁的颧骨······”陆云升沉吟道,“莫非是谁用含有剧毒的手攻击此人?” 萧崇光摇头道:“不可能,他中的是剧毒,除非那人的身体可以与毒液、毒气、毒物毫不排斥地共存,天下有这样的人吗?” “有。”陆云升沉声道。 崇光闻言,吃惊地瞪大了眼望向云升,微微皱起眉头问道:“是谁?” “正是在七年前,曾令整个武林都为之胆寒的恶贼——五毒老人。” 第七十一章 邪功 http://.biquxs.info/

“五毒老人!” 萧崇光闻言后惊骇莫名,浑身不禁打了一阵冷战。陆云升亦是脸色凝重,眉头紧锁,默然无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口中的五毒老人原名万无绝,是武林第一魔教灭生门的第三十七任掌教。此人武功卓越,甚至可与三大门派的掌门相媲美,一身“灭绝魔功”,可在瞬息间取人性命,杀人于无形,令江湖武林之士个个胆寒心惊,故而许多人很自觉地缄口不提此人。 不过,人们最害怕的,还是万无绝一直酷爱的毒术。 他对毒的研习,就像是文渊阁大学士对之于史书,已经到了如指掌的程度,经过他的不断演化,终于成功自创出糅合蜈蚣、毒蛇、蝎子、蟾蜍、壁虎五种毒物的邪功——五毒邪功。 虽然这邪功没有灭绝魔功般强大的威力,但是依然阴狠毒辣,一旦完全施展,阴寒之气贯行大椎,通达八脉,胜过他人修炼寻常真气的十倍,武功大进,使出“震魂掌”和“摧命爪”,再配合“苍鹰飞影”身法,运用得好的话,亦不亚于魔功,且简单易学,只是过程非常人能受得了的。 在当时,能与五毒老人相抗衡的寥寥无几,魔教教徒也仗着他的威势,在江湖上横行霸道、为非作歹。 但是在七年前,不知何故,五毒老人突然失踪,魔教之人倾尽全力,也一无所获,灭生门从此一落千丈,不复往日风采,又于五年前被仇家打着“消灭魔教,整肃寰宇”的口号,带人围剿,灭生门最终如他的名字一样,走向了灭亡,销声匿迹。 经此一役,五毒老人的行踪成了江湖上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众口不一,直到一名魔教旧人挺身说出了教中秘密——五毒老人是失踪于内变。 这个消息使得天下哗然,议论纷纷,究竟是谁能逼得五毒老人失踪?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江湖上风云变幻,关于灭生门的一切,渐渐被人们淡忘,也就没人会去再探究这个问题,最终成了未解的传说。 萧崇光喃喃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说,那个失踪七年的五毒老人,要重出江湖了?” “这件案疑点太多了,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甚至与我们要调查的刺杀案有关,那麻烦就大了。”云升的脸色依旧若密布的阴云,脑子也乱作成一团浆糊。 崇光“噌”地起身,回头望向身后的提卫道:“将这具尸体的身上的污秽物,就地处理一下,保留好原来的样子,然后带回府中,交给仵作。” “喏。” 提卫们叉手应答,虽然都不太情愿,但长官命令不可违,也只好照做了,他们向京师衙门的人借来工具,清理那死尸。 萧崇光朝云升的肩膀用力的拍了一下道:“行了,你一个蹲在这里干想也没用,我们先回府,找季兄弟和郭兄商量一下,他们身在江湖多年,应该会有办法。” 陆云升重重地叹了口气:“也只好如此。” 东都皇城静明宫未正 在寝宫里,宋铣在床上盘腿打坐,运气调息,而薛少亦在他身后端坐着,双手拍在对方脊背,将自己丹田的阴寒之气通过穴道输入其体内。 在此之前,薛少晨已经将五毒邪功的心法传授给了宋铣,他只需要照着做运行,这股阴寒之气就会毫不排斥地与他的真气相结合,并流淌进宋铣的丹田,化为己用。 这段修炼看起来似乎很是恬逸舒心,但其实对于宋铣来说,可谓是异常煎熬。 因为这由五毒邪功练出来的阴寒之气,与世间任何功法所修炼的真气都是相冲对抗的,它一进入体内,立刻就遭到真气的猛烈排斥,在宋铣的身体中像是打了一场内战,所以,他必须依靠邪功心法和少晨的功力加持,才能保护阴寒之气安全达到丹田,并且扎下根基,形成本源。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薛少晨才收掌回气,结束这次修炼。 可宋铣这边还没那么快完成,他还须进一步巩固基础。 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宋铣方才收回内力,停止调息。 他缓缓睁开眼,突然发觉自己此刻已经是浑身大汗,手脚也冰凉得很。 宋铣不由得暗暗心惊:“我也接触过不少内功修炼之法,它们皆是须身心合一,以达成内外俱修,唯独这心法如此古怪,居然能将知觉与肉体完全剥离,令我完完全全沉浸在运行周天的修炼之中。” 薛少晨道:“你醒啦?感觉如何?” 宋铣笑道:“幸而有你这心法维持,方能促使阴寒之气汇入丹田,否则,依照我自小练就的纯阳真气,非得将你输入的寒气全部消耗掉不可。” “这是当然,这套心法是我从玄音寺中一名大师手里得来的,专门练这阴寒之气。”薛少晨一边跳下床,一边说道。 “你确定是玄音寺的大师?”宋铣对少晨的话表示怀疑,“虽说我没去过,但在大楚国里,无论是江湖还朝堂都知道玄音寺是外家功夫驰名天下的,怎么会有人修炼内功呢?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练,也是应是跟其他门派一样,练刚猛的纯阳真气,岂会去练阴寒的内力,你这······” “好了好了,给你练个心法哪来这么多话,”薛少晨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肯定是平时跟那些迂腐儒臣走得太近,连带自己都沾染上了酸腐味。” 宋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而后又道:“但你至少得给我个解释啊。” 少晨竖起食指道:“首先,玄音寺虽是练外家硬功,但内力依然会修炼,只是从不外传。”说罢这一句,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那位给我心法的大师,是带艺投寺的,他少年时曾去过兼收女弟子的宗派,后来触犯了门规,就假死逃了出来,这心法就是他之前呆的那个宗门所修炼的。” 宋铣点头道:“原来如此。” “你呀,就是在陛下面前管了太多政事,养出这臭毛病。”薛少晨摇头道。 “也许吧,我也觉得我最近变得越来越啰嗦了。”宋铣苦笑地道。 少晨走向书桌,拿起那本《混沌掌法》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拿起练练吧。” 中州平山郡上怀县境内青叶岭未正 掌劈脚踹,呼喝不止,鸟雀惊跃,震动山林。 在青叶岭接近官道的树林里,花漫天与韩玉二人此时已经赤手空拳地交上了手,你来我往,难分难解。方迎春和李念秋站在战圈旁,焦急地看着双方,却苦于插不上手。倒不是因为她们武功低微,而是对战的人,一边是忠心辅佐的少宫主,一边是向来都疼惜的小师妹,无论是谁,她们都不希望输。 但是比武,总归有胜败之分,这也是在所难免,必然会发生的。 “少宫主武艺精湛,世间少有敌手,再战下去,小师妹就危险了。”方迎春蹙眉说道。 念秋无奈道:“都怪小师妹说话不考虑后果,我榴花宫的人什么时候跟男人低过头啊!” 原来,韩玉在说完萧崇光三字、并且补充了句就“是与你缠斗之人“后,花漫天顿时勃然大怒,差点没把落英剑给拔出来,她强压火气,心中暗想:小师妹素来精明懂事,善良温柔,又识大体。恐怕我在东都做的事,她只知道个大概,或是被奸恶之人扭曲事实,利用挑拨,她方才如此的。 想到这里,花漫天这才平心静气地说道:“小师妹,你恐怕不知道整个事情的真正原委,其实这件事,是萧崇光那几个男人首先挑弄起来的,本来我可以安安稳稳地带走迎春,那姓萧的非要与我抢人,我只能迎战。双方比武,自然是有胜有负,难不成赢家得胜后,还得向输家赔礼道歉不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韩玉很冷静地道:“若是正常比武,自是不用,可是若赢家用其他手段获胜,那就另当别论了。” 花漫天闻言,先是一阵错愕,而后猛然想起,怒道:“你是在指责我用了飞花针么?难道你忘了师尊说过的话,以后与男子交手,可使飞花针暗算。师父既有此令,我凭什么不用?” “师尊真正的意思,是让我们在对付奸诈男子时宜用之。萧崇光是朝廷的提卫府卫长,在东都抓捕很多不法之徒,就在昨晚,他还杀了一群意欲攻击朝廷官员的刺客,对付这样的一个正人君子,我们岂忍用暗器······” “够了!” 花漫天听到这里,已经如暴怒的母虎一般双目圆瞪,咬牙切齿:“好一个正人君子,小师妹,看来你真是离开榴花宫太久,已经变得如此愚钝。” 韩玉摇头道:“我没变,而是师姐你,一直都是这么固执了。” “要我道歉,好啊,”花漫天冷冷地道,“我与那个什么萧崇光赌斗时说,他若是赢了,迎春我不带走。现在我也与你赌斗一回,你若是赢了,我立刻回头,亲自去提卫府登门致歉,如何?” “好!赌便赌!” 第七十二章 驿使 http://.biquxs.info/

话音刚落,花漫天便迫不及待地提前出手,使出踏雪无痕的“飘花”身法,她形如鬼魂魅影一般,只一个呼吸间便瞬移至韩玉的面前,运气提掌,直击对方的胸口! 韩玉之前所说的话,已经完全将她激怒了,最后竟还如此爽快地答应赌约,花漫天感到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挑战,她甚至用看叛徒的眼光来看待韩玉,于是暗下狠心,得要好好教训这个为了男人而指责同门的小师妹。 眼见花漫天汇集磅礴真气,裹挟着劲风,引动呼啸之声,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掌拍来,韩玉下意识地催动步法倒退,但对方抢先一步,先发制人,拉不开距离,只得硬着头皮双手化掌,凝结真气,相叠向前迎击。 “嘭!” 二人以掌碰掌,迸发出巨响,不过,韩玉的武功终究难敌花漫天的登峰之境,她如此硬接了漫天一掌,直被震得浑身气血错乱,口中发出闷哼声,连连后退,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花漫天却没有因此停手,反倒是步步紧逼,她就像是在对付仇家死敌一样,毫不留情。 只见漫天催动内力,腾空翻身,化掌为拳,使出一招“落叶坠地”,照着韩玉的头顶猛砸而去! “少宫主,不要啊!” 方迎春和李念秋惊得满头大汗,不由得高声疾呼地阻止道。 当年韩玉在榴花宫修行学武时,因为她活泼调皮、直率真挚、有情有义、诚信友善的性格,深得众同门的喜爱,眼见小师妹遭到重击,哪里忍得下心? 花漫天这一式她攒足了力道,若是正中目标,必然打裂对方脑袋,但花漫天有所准备,要是韩玉接不住,她会收回劲力,偏斜拳路,把对方打倒在地就行了,自古同门竞技,留力不留手。再说了,她可没那个胆子随意击毙同门师妹,虽然,心头有怒,但还不至于到夺人性命的地步。 况且,小师妹还是宫主花飞雪最疼爱的弟子。 韩玉眼见这撺地的冲击,将自己包围在攻击范围之内,已是避无可避、难以格挡,心中忽然闪现灵光,当即气贯右腿,将脚用力插进泥土中,觑见漫天的攻势逼近,距离越缩越短,快要接触到自己时,她猛然抬腿一脚,带动泥尘往上扬去,直扑向花漫天。 漫天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凌空一击,哪里能预知得到韩玉这上踢的一脚?黑泥飞扬,直接蒙住了漫天的双眼。 “哎呀!” 眼睛突然失明和灼热的疼痛,令她的攻势顿时减弱,拳头也立时偏离了原路,竟往右击去,韩玉趁此机会,使出“飘花”身法,稍稍靠左,便令花漫天扑了个空,与此同时,韩玉像不倒翁般在原地转了一圈,迅速转守为攻,右手化掌,击中花漫天的肋部。 漫天此时眼睛为泥沙所蒙,方寸大乱,竟毫无防备地硬是受了韩玉一掌,被打翻在地。 一旁的方迎春和李念秋看得目瞪口呆,少宫主的强劲力十足的武学,竟然被一个没有任何高超技术的小伎俩所破,真的让人不敢相信。 “少宫主!” 她们飞身上前,扶起花漫天,并给她吹去眼睛里的泥沙。 韩玉见花漫天倒在地上,乃叉着腰,笑嘻嘻地得意说道:“漫天师姐,承让了,现在该和我回东都,去向萧崇光赔礼道歉了吧。你可是榴花宫的少宫主,莫不可失信于人呐。” 漫天复见光明,恼怒地推开迎春、念秋二人,“腾”地站起身,柳眉倒竖地死盯着韩玉:“凭什么!我还没输呢!小师妹,你以为用这些小孩子的伎俩就能击败我么,你太天真了,只要我还能起来再战,就还没有输!” 说罢,她怒吼一声,磅礴的真气自她周身上下迸发而出,足踏步法,飞身挥掌朝韩玉攻去。 刚刚韩玉答应与之一战,就是想使巧取胜,并于事后,用“榴花宫少宫主,不可失信于人”的借口令花漫天服软,可没想到,对方并不吃这一套,再次发起攻击。 她自知不可能战胜得了这个师姐,而且被刚才那般戏弄,定然是动真怒了,这回恐怕不会留空子给自己钻。因此,她只得催动身法,避开攻击,二人就像是玩“捕快抓强盗”的游戏一样,你追我赶,谁也碰不着谁。 “小师妹,我今日倒要看看,是你的真气足,还是我的真气更多。待你无力支撑,我在捉你,还不一样是手到擒来。”花漫天冷笑地说道。 韩玉并不理会,她一边奔逃,一边想办法如何脱身,虽然只是赌斗,但是她也不想这么轻易地落入漫天手里,谁知道被这个小气的师姐擒住,会如何惩罚自己。 就在二人追逐不休时,花漫天突然在靠近东都方向的树林处,出现了一个走路十分缓慢,且有些跌跌撞撞的人影。 她立即停下脚步,在一颗三人才可环抱的松树后蹲下身,低声喝道:“隐蔽!有人!” 迎春和念秋闻言愣了愣,显然她们并未察觉,但既是少宫主的命令,管不了发生什么情况,只能执行,二人便也各自选了一颗松柏树躲起来。 韩玉一开始以为花漫天在使诈唬自己,没有理会,但看见迎春二人面也跟着藏身,无戏耍之意,方才知道不是诈术,便找了处齐腰高又茂盛的枯黄草丛,俯身而蔽。 过了不久,果然跑来了一个浑身是伤、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他头戴插短翅的乌纱帽,衣着重黑色的吏服,在衣服的正中间还绘了一个白圈,里头写着一个大大的“驿”字。 很明显,此人是专门负责给各府州县传递信件或命令驿使。 不过,一般的驿使都是身穿墨青色的吏服,而此人却是黑色打底,这就证明了他是自东都而出,因为,只有负责皇宫所传递命令的驿站的驿使,才会配给黑色吏服,方便各地驿站辨认,大楚皇宫的驿使,在东都外任何驿站享有优先服务和帮助的权利。 但见这名驿使捂着受伤面积最大、且不断往外渗血的腹部,拼尽全力、不顾一切的奔跑,看起来似乎被什么人追杀。可即使如此,他的速度还是犹如常人一般行走的速度。 “啊!” 由于他走时从未仔细看路,冷不防被脚下的粗树根给绊倒,重重的摔在地上。 伤口被碰着,一股钻心之疼刺激着他的感官,他“咝”地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痛楚,挣扎地想要爬起来。 就在那驿使双脚刚刚沾地,其后的树林里忽然又出现一道人影,快如飞隼,眨眼之间就已经掠至驿使的身旁,猛地一脚踹去,再次将驿使踢翻在地。 韩玉等人定睛一看,来者是一个用蓝布遮脸的蒙面人,他手持朴刀,眼露凶光,抬腿踩着驿使,狞笑道:“跑啊,你倒是跑啊!你以为进了林子我们就找不到你了么?看看这一路的血迹,可是把你的行踪给‘出卖’得一清二楚。” 驿使以手肘撑地,一阵咳嗽后,咬牙切齿地道:“我······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你们是······是谁指使的,但若是这道旨意被截,圣上定会······定会调查到底,你们也难逃一死!” 蒙面人笑道:“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而且你对我说也没用,有什么话,有什么冤屈,还是下去跟阎王爷说去吧!” 说罢,那便蒙面人高举朴刀,大力往驿使的头颅砍去! “嗖!” 忽而,有道细微的破风声骤然响起,只见蒙面人手里的朴刀“挡”地一声掉落在地,他自己则躺在地上捂着手臂不停地打滚惨叫。 那驿使本来已经闭着眼睛准备领死了,却听见刀掉在地上的声音,自己的脖子也没有凉,乃惊讶地睁开眼,瞧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原来,韩玉眼见那蒙面人意欲行凶,便再也按捺不住,于是挥袖发射“飞花针”刺伤那蒙面人。 虽然韩玉的“飞花针”没有沾炼冰蟾毒,但是一向调皮的她也没有放弃这个有趣的玩意儿,就将一种刺入体内,会使人感到奇痒无比、如万蚁蚀骨的“千虫膏”涂抹在针上。 虽然这种毒药不会取人性命,但若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刺伤处也会因溃烂而终身致残。 驿使爬起身,倚靠在一颗枯树上,猛然看见蒙面人右手臂上有一枚细小的银针,当即明白怎么回事了,乃四下望了望,支撑着一口气,大呼道:“是哪位大侠救得许某性命,在下感激不尽!” 说罢,因为触动,而开始剧烈咳嗽。 韩玉等人闻言,便不再躲藏,齐齐现身,迎春和念秋首先冲到蒙面人处,拔刀架住了他的脖子。而韩玉和花漫天则走到驿使面前。 “多谢四位女侠救下许某。”驿使用江湖的拱手手式作礼道。 花漫天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韩玉,冷冷地道:“是她救你的,和我们几个无关。” 显然,漫天对韩玉多管闲事的做法是不满的,尤其是为了搭救一个男人,即便她并不怕事。 “这位阿叔,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韩玉十分关切地问道。 “我······我受了重伤,恐······恐怕活不了了。”姓许的驿使苦笑着摇摇头说道。 “这样吧,我马上送你回东都,找个郎中救治你的伤。”韩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扶起驿使。 “不,姑娘不用白费力气了,我已经撑不到那个时候了。”驿使阻止了韩玉的做法道,“我······我只希望,你能帮我把这个,交给中州府府尹汤大人的手里,让他调回巡防营。”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份黄绢卷轴,交到韩玉手里。 韩玉一眼认得,这是当今圣上才能颁布的圣旨! 第七十三章 托付 http://.biquxs.info/

“阿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是谁?为什么他们要杀你?难道是为了这份圣旨吗?”韩玉蹙眉追问道。 “我······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一定是为了圣旨而来。”驿使喘着气说道,“其实,护送、传递圣旨的并非我一人,还······还有一名宫里来的严公公和七位与我共事东都驿站的同僚,没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一伙蒙面人的拦截,他······他们把圣旨交给我,让我骑快马星夜兼程赶赴中州府,自己却留下来抵挡,可来的蒙面人实在多,居然还能腾出两名蒙面人追杀,其中一个持弓的,射杀了我的马,致使我摔将下来,于是我假装摔死,诱骗他们二人前来,待靠近时,我回身一刀,杀了其中一个,却还有一个,就是那个刚刚要杀我的家伙,也趁着空档一刀重伤了我,我一把将那被我杀死的蒙面人甩在那人身上,往树林多的地方逃命,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看到了。”说完,那驿使有剧烈地咳嗽起来,竟咳出好几滩血,触目惊心。 韩玉见状,立刻从袖子掏出一个瓷瓶子,急声道:“阿叔,这是我的固气丹,可以化瘀镇痛、止血顺气,对受伤者大有补益,你先服用下去,我一边包扎好你的伤口,然后我就带你回城养伤。” 驿使将瓷瓶推回道:“多谢姑娘,你真是一个好人,可是我已经失血过多,早就不行了,我只希望你能答应帮我保护好圣旨,安全地交给汤大人,我就死可瞑目了。” 韩玉郑重地点头道:“我答应你!” “多谢姑娘·····” 那驿使刚说完,便含笑着闭上了眼,阖然长辞了。 韩玉将圣旨揣进怀中,而后退了几步,向驿使的尸体叉手三鞠躬,轻声喃喃地道:“你的忠魂,大楚会永远铭记的。” 她长叹一声,正想找地埋葬驿使,忽然心头闪过一念:若是那些蒙面人的同伴追过来,发现这阿叔被人安葬,定然会知道,他所持的圣旨已经被其他人拿了去,我不动尸体,反而能骗得他们在这周围先搜查一番,多拖点时间也好。 想到这里,韩玉便退了回来,走向那被迎春、念秋止住的蒙面人,怒喝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为什么要拦截圣旨?” 蒙面人苦笑着道:“你们永远都别想知道。”说完,他又抬头望天,大喊道:“无生天尊万岁!” 说罢,他突然瞪直眼,最后无力地倒在地上,竟然气绝而亡了。 韩玉上前,扯下他的面罩,发现这是一个青年男子,他的嘴角、鼻孔和耳朵都流出黑色的毒血,死状极惨,看来他也是那种在嘴中含毒、失败自尽的死士。 “他们的身后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让他们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守护住内部的秘密?” 韩玉实在想不通,谁都知道生命的宝贵,谁都想福寿延绵,且不说平民百姓,单是古今以来的帝王,哪一个不是梦寐以求、渴望长生?哪一个不是想永永远远地坐在龙椅上? 可是这些人到底为了什么可以放手一死?世上还有能比自己的性命还珍贵的东西吗? 花漫天负手站在韩玉的身边说道:“小师妹,既然他们都死了,那我们再找块清静之地重新比武若何?” “对不起师姐,”韩玉眼神似是有些黯然,又有着许些坚毅地道,“现在出现这种要紧事,我是实在不能与你继续比武了,不如我们改日再战。” 韩玉捂着怀里的圣旨,她现在必须要回东都,将这件事上报给提卫府,因为按照最近所发生的一切来看,圣旨被截,一定与东都的刺杀案和袭击案有关,所以,只有正在进行调查这一系列案子的提卫府才会受理此事。 “你是怕了么?”花漫天嘴角勾笑地道。 韩玉摇头道:“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比武不过是私人恩怨,而面前的是关乎国民的大事,我们要公私分明,先将私人恩怨先搁置一段时间,以后有空我们再······” “你把我当猴耍了么!”花漫天突然黛眉倒竖地发怒打断道,“一会儿要我道歉,一会儿答应赌斗,如今又跟我说什么改日再战、公私分明。我告诉你小师妹,我不过是一个江湖之人,不懂得你说的这些,要么你现在就打,要么就乖乖认输,我没心情与你和那个男人遗留下什么约定!” “师姐武艺高强,小妹我认输了。” 韩玉很坦然地朝花漫天拱手道,说罢,转身要走。 “等等,”花漫天忽然出声拦住了她,“你不会以为,丢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可以一走了之。” 韩玉转身道:“师姐还要小妹做什么?” 花漫天冷声道:“你不敬师姐,偏向外人,下次回榴花宫,你先到刑罚堂领二十戒棍!” “遵命。” 韩玉再次朝漫天躬身拱手,便向东都的方向掠去了。 望着韩玉的离去的方向,念秋有些忧虑地道:“少宫主,这不太好吧,她的父亲可是······” “怕什么!”花漫天扭头回斥道,吓得李念秋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当初小师妹进榴花宫的时候,师父就对她的家里人说过,将来若是触犯门规,与其他弟子一样,必须受罚,若是到时候打疼了,打苦了,也不得向宫中问罪。她的家里人可是同意的,她虽已出宫,但始终还是我教门人,违规受罚,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迎春低下头自责道:“都是我不好,若非我执意来东都,也不会出这种事。” “和你没关系!是那丫头自己来找不痛快,”漫天瞥了一眼迎春道,“你的事,自然另有处理。走了走了,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说罢,花漫天恨恨地一挥衣袖,骑上马扬鞭启程,方迎春和李念秋亦翻身上马,随后跟去。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未正 萧崇光、陆云升、季筠和郭霆从停尸间出来,摘下面罩,回到了大厅,分列坐在各自的位置。 不一会儿,一名提卫用承盘托着四个茶杯进入厅内,恭恭敬敬地端送给崇光等人,而后便退下了。 萧崇光无心喝茶,看着手心里的一块铜牌,沉默不语。在那铜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魏啸林”三个大字。 原来,崇光和云升回到了提卫府,便将乌石巷沉尸一事说与季筠和郭霆二人听,云升将自己怀疑是五毒老人的推断说了一遍,季、郭二人皆十分震惊,但也提出了疑点。 首先,五毒老人就算要重出江湖,想要如以前一样杀人,以泄己恨,也不可能选在东都,他好不容易即将回归天下人的眼中,怎么可能会在太子脚下做命案,再次成为众矢之的呢? 第二,五毒老人虽是魔教掌门,但他做事向来都是堂堂正正,就算用毒杀人,也毫不掩饰,大大方方地承认,怎么会干出毁尸、抛尸的行径呢? 第三,就算五毒老人改变先前的做法,进行毁尸、掩尸,以他的精明,又岂会露出这样的破绽?他除了会拿手的五毒邪功外,还学过杀人于瞬息间的灭绝魔功,他完全可以用魔功杀人,这样也不会留下“五毒”的证据。 崇光、云升听后也同意这一论点,但之后也提出,就算不是五毒老人所为,也肯定是与之有关的人,而且还学了他的邪功,但是,凶手杀人动机又是什么呢? 几个人说了半天后,尸体终于在去污后被抬回提卫府,并运至停尸间,季筠和郭霆便提议,对死者再一次进行身份确认。 干净许多,的确有便于检查。很快,细心的季筠发现,在死者的怀中,有一枚成年人巴掌大小的铜牌。之前在粪池边,由于尸体身上全被污秽物所覆盖,所以没能看到。 仵作将铜牌取出,经过一番清洗后才交给萧崇光,崇光一看那铜牌正面,刻着魏啸林的姓名,而在背面,则赫然刻着冷血堂三个字! 四人皆吃惊不小,他们没实在想到,这件事居然会涉及到冷血堂。 之前遇到的沈幽兰就是冷血堂之人,这个势力本身就是刺客组织,有人聘请出手,就算她被擒或是战死,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不会有人说什么。但这次,却是莫名其妙地死了一个在东都,那就麻烦了。 冷血堂身为第一大刺杀组织,即使门下之人执行任务而失败被杀,那也就罢了,可现在出现这种找不到行凶之人的事情算怎么回事?难得将来其他弟子不知情地死了也不理不管吗?所以,他们定会不依不饶地彻查到底,找出凶手,如此的话,将来必会滋扰不断,如果冷血堂的刺客大批地进入京城,那还得了? 可那个人到底会是谁呢?学过五毒邪功、与冷血堂之人结仇,且不惜在东都动手杀人? 就在这时,看守大门的提卫匆匆进入大堂叉手跪道:“启禀萧头儿、陆头儿,那位韩玉韩姑娘来了,她说有重要的事情上报。” 第七十四章 约定 http://.biquxs.info/

陆云升闻言喜道:“快请她进来!” “喏。” 提卫答应一声即下去领人了,云升眼含暧昧笑意地望向萧崇光道:“萧兄,你待会儿可得好好谢谢你的救命恩人。” 崇光道:“谢是自然是要谢,不过,你这般眼神是什么意思?” 云升笑道:“人家姑娘那么细心的照顾你,你是不是也得多照看好她,表达谢意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得把握好机会呀,说不定你们两个哪天眼神对上了,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可别忘我们兄弟几个!” 话都说到这么清楚了,谁都听出了云升的意思,萧崇光听后脸颊通红,转而斥道:“胡说八道!现在案子都还没破,谁有心情异想天开的那种事,把心思放在案子上,别总是白日做梦!” “谁白日做梦了?” 话音刚落,一道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韩玉背着手,缓步走进大厅,一双清澈的杏眼,扫视地看向大厅的每一个人,最后移步至崇光的面前,脸带微笑地轻声问道:“萧卫长,身上的毒伤可好些了?” 崇光第一次见韩玉时,便觉得她清纯可人得很,虽然那天晚上不小心惹怒了她,致使韩玉一直处在生气的状态,但依旧掩盖不了她的那股气质,如今再见到她,穿着鹅黄色的淡雅衣裳,云鬓玉钗,秀发垂肩,冰肌嫩肤,眼眸似水,身姿婀娜,靓丽照人,如此美丽的女子站在面前,任谁看了都会惊艳于她的姿容,萧崇光亦不由得心头一动,身体都变得僵直起来,眼睛根本挪不开。 一想到这般清丽的姑娘在今日上午一直在照顾重伤的自己,再闻到韩玉身上散发出淡如兰花般的幽香,崇光更是耳根通红,脑袋一片空白,竟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韩玉看到萧崇光这副样子,心下大感奇怪地问道:“萧卫长,你怎么了?是不是伤还没好?要不要我再帮你检查检查?” 最后一句话如闪电似地刺激崇光的脑海,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而后便叉手躬身施礼,“在下还得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韩玉扶起他道:“萧卫长不用客气,本来就是我那师姐的错,我就应该治好你。” 当下,崇光的手臂被韩玉这么一扶,接触到她嫩滑的手,就像是有暖流流淌全身而过,令他浑身都舒畅起来,同时也有些紧张,冷汗不止。 一旁对崇光最了解的陆云升看到这副光景,早已堪破其所思所想,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只能努力抿嘴,憋住强忍。而季筠和郭霆也是阅历丰富之人,亦是看在眼里,笑憋嘴边。 “韩姑娘快请坐。”崇光摆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 韩玉刚想说多谢,猛然看见崇光右手里的铜牌,问道:“你手的这玩意儿是什么?” 萧崇光解释道:“噢,这是一名死者的遗物,刚刚发现的。” “刚发现的,也就是说,这块铜牌的主人也是新死不久?”韩玉问道。 “不错。” 萧崇光点点头,于是将沉尸之事以及他们的观点都简略地说了一遍。 韩玉边听边坐下,待叙述完后说道:“若是如此,此案倒是有些麻烦,竟然涉及到了五毒老人和冷血堂,说不定跟你们调查的案子还有关系。” 萧崇光叹道:“正是,我们在江湖没有耳目,所以这期间发生的事,很多都不晓得,所以,也就不知该从何查起了。” 韩玉笑道:“这事儿我可以帮你。我在江湖上颇多旧交故友,我可以让他们去外面打听一下,看看这个魏啸林最近惹上谁了,以及五毒老人是否重出江湖,或者有没有传人出现,这样,你们也能专心在京城调查刺杀案了。” “真的吗?” 萧崇光闻言欣喜不已,他正在为此事发愁,因为沉尸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牵扯甚广,又无处下手。而韩玉身为榴花宫俗家弟子,也算半个江湖中人,她愿意帮忙,自然再好不过了。 “小事一桩,”韩玉笑着挥了挥手,旋即站起来,盯着萧崇光,“不过我有个要求。” 萧崇光叉手道:“韩姑娘你对我有恩,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无所不应。” 韩玉笑道:“那我就说了,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萧崇光一愣,而后问道:“不知是哪三件?还望明示。” “唔,其实我也还没想好,现在只是向要求三个愿罢了。”韩玉伸出指尖点了点下巴道。 其实,韩玉上午来提卫府找萧崇光,就是料到这小小的提卫府根本拿不出毁坏其裙子的钱,就想要以赔偿为胁,让崇光答应其三件事。 她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不过韩玉向来活泼好动,对什么新鲜之事都很好奇,昨晚回去后一打听才知道,提卫府最近在东都办刘元贞遇刺案,心下特感兴趣,就想让萧崇光答应自己也参与进来,没想到之后却发生诸多事情,她初时的心愿也改变了,就想换个事情玩玩。 崇光沉默良久,并未做声,韩玉皱眉道:“怎么?莫非这要求让难萧卫长为难了?” 萧崇光闻言,连忙摆手道:“非也,只不过韩姑娘要在下应承三事,得须答应我的条件。” “但说无妨。” 崇光正色道:“姑娘所提的这三件事,决不能危及和损害大楚国和黎民百姓,不可违背侠义之道,其他的事情,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必定赴汤蹈火,为你办成。” 韩玉笑道:“好!你说的这些我都同意。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说罢,她伸出纤纤玉手并轻轻举起,萧崇光会意,亦伸出手,与韩玉连击三下,表示定下誓言。 此事既已毕,陆云升忍不住问道:“韩姑娘,听守门的弟兄说,你有要紧的事找我们,该不会就是为了和萧兄约定这三事吧?” 韩玉闻言,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自然不是。”而后她便伸手将怀里的黄绸卷轴掏出来,展示给众人,“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萧崇光和陆云升仔细扫视一遍后大惊,吓得差点跪了下去:“这······这是圣旨!” 他们身为提卫府正副卫长,在官场多年,也收到不少圣旨,自然能一眼认得,季筠和郭霆倒是没认出来,听到“圣旨”二字也是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该不会是给圣上宣旨的吧?”云升怀疑地问道。 韩玉白了他一眼,刚想解释,突然心头闪过一丝灵光,她努起嘴,昂起头说道:“陆云升接旨!” 云升不知是在逗他,听到此言惊骇不已,连忙下跪道:“臣陆云升叩问圣躬安。” 崇光等人也被韩玉的正经模样给唬住了,跟着陆云升一齐跪倒。 韩玉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当即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逗你们玩呢,你们还当真了!哈哈哈······该不会连裤子都吓湿了吧!” 众人先是怔了怔,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全都松了口气,随即知道被戏弄了,皆怒气冲冲地看向韩玉,尤其是陆云升,没想到自己堂堂副卫长,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耍了,还给她跪下了,气得差点背过去,怒道:“韩姑娘!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假宣圣旨可是触犯国法的!若不是你对萧兄有恩,我定当送你去大理寺接受审讯!” 萧崇光也脸带愠色:“韩姑娘,以后不准开这玩笑!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我们也报不了你。” 季筠和郭霆是江湖之人,不想讲什么规矩国法,不想和小姑娘计较,只是愤愤地一挥衣袖,怒气难平地转过身。 “好好好,对不起,我跟你们道歉,是我不对。”韩玉收回笑脸,认认真真地朝崇光等人鞠躬道歉,而后又道:“其实,这个圣旨,是······是圣上给巡防营的调令。” “什么!” 萧崇光和陆云升再次被惊到了,季筠、郭霆也是惊讶地转过身,全都向韩玉围将过去,急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在你手里?” 韩玉就把与花漫天理论、赌斗,最后看见有蒙面人追杀驿使,忍不住出手解救,驿使临死前将圣旨托付给自己,在回来的路上打开一看,居然是给巡防营调回东都的调兵指令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定是那帮刺杀组织中人干的!他们好大的胆子连圣旨都敢截!真不怕天威一怒,派虎贲军剿灭他们吗”陆云升以手捶柱,勃然大怒道。 郭霆啧啧道:“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帮人竟然连一天还不到的消息,都能提前知晓,手眼通天,也不过如此。” 季筠道:“大白天截杀朝廷驿使,哼,这帮人还真是胆大包天,这次提卫府,怕是啃到硬骨头了。” 萧崇光不语,沉思良久,瞳孔微缩,最后猛睁开眼道:“不对!他们这帮人,组织严密,人人死忠,且有高手在背后指点、策划,执行力之强,胜过军队,如此恐怕的刺杀组织,怎么会做出截杀驿使这么愚蠢又没有后路的事情呢?” 云升问道:“萧兄,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不是刺杀组织干的?” “不,”萧崇光摇了摇头,“现在能干出这种亡命勾当的,除了那些凶徒,还有谁会做?我只是的意思是说,他们不是要拦截圣旨,而是要改!” 第七十五章 遗针 http://.biquxs.info/

“改?你的意思是,他们截杀驿使,是想取得圣旨,并修改旨意,以达到他们的某种图谋?”陆云升突然明白了崇光的话。 萧崇光笑着道:“知我者,云升也。” 季筠疑惑地问道:“可他们杀害朝廷吏员,难道就不怕朝廷派人调查此案吗?还有,就算他们取得圣旨,又岂能轻易修改?这之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写得清清楚楚,对仗工整,干净利落,随意动一字,都会影响所有篇幅,就如你们所说,巡防营深受圣上信任,想必所传的旨意,多如衙门案牍,又岂会不认识圣上的字迹?” “季兄弟果然心思细腻,”萧崇光笑道,“那我就逐一解释吧。东都之外的府郡县在收到圣旨后,都会派人随传旨的吏员回京复命。中州府位于晏城,与东都只相隔一郡三县,驿使乘快马往返,仅需一天半的时辰即可完成。若圣上在一天半内没有收到回复,必定会追责东都的总驿站,总驿站就会发起调查。若是刺客组织只是单纯地杀掉驿使,除了多一份罪责,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所以,他们定是想取得圣旨,在修改后,找个熟知总驿站,且与传旨队伍人员样貌相近之人扮成驿使,至中州假传圣旨,中州府官吏不知就里,随假驿使回京复命,如此的话,圣上既不会追责,也不会知道,旨意已经被修改了。” “可若是这么做,虽然圣上会被蒙骗,但派出的驿使,总驿站又怎会不认识?他们就不怕一回到京城,就被总驿站的其他人戳穿了吗?”季筠继续询问道。 崇光道:“这个容易,假扮之人只要在身上,尤其是脸上刮出数到伤痕,然后谎称自己是派出的某人,在途中遭遇山贼,只剩自己一个回来了云云,糊弄过去,总驿站的知道后,最多给遇难者家属一点抚恤金,然后跟出事所在地的郡县打声招呼,让他们查查该地的山贼。至于圣上嘛,他才不会在乎个把无足轻重之人的死活,也就不了了之。” 季筠闻言只是点点头,而后沉默不语。 云升脸色深沉道:“这帮刺客既然敢这么做,恐怕,早已将他们的力量渗透进了我们东都各政要府衙。” “不错,他们深谙朝堂之道,依我看,定然已潜伏多年,或者,就是朝廷里某个权力遮天的官员在幕后所为。”萧崇光负手道,“只是,他们这次突然制造这么多起案子,到底是在谋划什么呢?” 众人沉吟了片刻,韩玉不耐地出言道:“我虽然对你们办的案子不熟,但我知道,这不是一时之间可以推断出来的,而现在迫在眉睫的,是要设法将这道圣旨送到巡防营的手里,以及将有人截杀驿使、夺取圣旨之事上报给朝廷。” 萧崇光点头道:“韩姑娘言之有理。”旋即他看向陆云升道:“云升,你马上和机密阁的博士拟一份奏折上报,至于送圣旨的事,就由我亲自去。” “不行!”陆云升阻言道,“你明上午天就要进宫面圣,现在已日过中天,驿站快马尚需一天半,明日如何赶得回来?要是误了时辰那可是死罪!” 郭霆附和道:“不错,何况这旨意上,是要巡防营调回东都,接管提卫府巡查之任,你是提卫卫长,必须避嫌,实在诸多不便。” “萧兄,刺客可是一直想要你的人头,你孤身离开,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必然想方设法地谋害于你。”季筠也不同意。 萧崇光正色道:“这道旨意,虽是巡防营的调令,却对我们提卫府来说,是不容有失的大事,交给其他人我实在不放心,必须由我亲自送交。” “可是······” 云升想再劝说什么,被萧崇光伸手组止:“你们不必担心,这次出行我会乔装打扮,秘密行动,你们也要封锁消息,不能向外透露。我会星夜不歇地前往,就算是把马跑死,也一定在明日巳时之前回来。” 季筠拱手道:“萧兄如坚决要去的话,那就让在下陪萧兄一同前往,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萧崇光道:“不可,送旨一事,提卫府还是越少人行动越好,多些人在府上,遮掩效果也更好。” 其他人见萧崇光如此决绝,也不好在说什么了。 “既然他们不方便,那就让我和你一起去。” 韩玉突然站出来说道,抬起俏脸看向崇光,众人听得此言,皆满是惊讶地看着她。 崇光摇头道:“不行!韩姑娘,此事太过凶险,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很感激,我不希望你继续牵扯进来,你还是快些回家吧,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会让家里人着急的。” 韩玉辩道:“我是此事的亲历者,是最了解经过的人,若不带上我,独自持圣旨见巡防营或是中州府的人,你如何解释得清楚?” “该怎么说,我自会处理,韩姑娘,这件事说到底是朝廷政务,你还是不要插手太深,快些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什么都不懂,若是跟在我身边,只会更加妨碍于我!走!”萧崇光依旧不同意,口气沉冷地斥道。 韩玉听到此话,直委屈得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而后大声地抛下一句“没良心的家伙”,便捂着脸,一溜小跑地奔出了提卫府。 陆云升看着韩玉离去的背影,皱起眉道:“萧兄,人家韩姑娘毕竟有恩与你,你这样斥责她不好吧。她刚才那般戏弄我,我也没说过那样严厉难听的话。” “我也是为了她好,”崇光亦是满脸愧疚无奈,“她骂我忘恩负义也好,猪狗不如也罢,总之,我是绝对不能让这样一个好姑娘,陪我冒如此无法预料的风险,如果我同意她去,才是真的对不起她,更对不起她的家人。” “着实难为你了。” 陆云升叹了口气,拍了拍崇光的肩膀道。 中州平山郡上怀县境内青叶岭未末 “找到没有?” 一名黑布蒙面之人,看向对面一排蓝布蒙面人问道。 一名个头较矮的蓝布蒙面人拱手道:“头领,我连那驿使的裤裆都搜了,就是没找到。” 最靠左的蓝布蒙面人亦拱手道:“我们在周围的林子转了好几圈,仍然没有发现。” 黑布蒙面人显然是他们中的头头,闻言后当即大怒道:“难道圣旨成了精,自己长腿跑到中州去了不成!” 又一名站中间蓝布蒙面人道:“头领,要圣旨没找到,线索也没有,咱们怎么跟尊主交代?” 蒙面人头领没有回答,而是双臂环胸,看着地上许驿使和服毒自杀的蒙面人尸体,来回渡步,低下头沉吟不语, 就在这时,自杀蒙面人的手臂上,有一道细微但刺眼的反射光,灼向了他的眼睛,令那蒙面人头领不由得微眯起眸子。 “这是什么?” 蒙面人头领顺着反光寻去,蹲下身,伸手将那物从尸体身上取出,这下他才看清楚,是一枚尾部镶嵌红色花瓣的银针——正是韩玉先前偷袭蓝布蒙面人所使的“飞花针”! 由于她接过圣旨,一心想奔回提卫府,又和花漫天发生冲突,竟忘记将这独门暗器回收。 “‘飞花针’······榴花宫么······” 那蒙面人头领喃喃自语道,而后“噌”地起身,望向自己的属下道:“我已找到线索了,总算可以跟尊主有个交代,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驻地,再去联系尊主。” “喏!” 东都东市义和坊丞相府未末 此时,在丞相府的内堂,梁子卿端坐在最上位,底下左右两排的客席上,则是坐满了十多名身着便衣的大臣,他们此时以客卿的身份在此暗聚,不用言说都知道,这伙人全是丞相一党的心腹。 “长青,最近提卫府的人有没有去找过你?”梁子卿开口问道。 兵部尚书薛长青叉手道:“回禀丞相,自从上次萧崇光持丞相玉佩找过我之外,就再也没来过。下臣听说,他们提卫府最近一直遭到刺客侵扰,怕是没有闲工夫来我府上胡乱问了。” “晋元,那你呢?我们这帮人中,就属你耳朵最灵光,可否有什么消息与我们说?”梁子卿望向右排最末位的俞晋元微笑地道。 兵部尚书左丞俞晋元叉手道:“回禀丞相,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今日提卫府发生的事到挺有意思,据可靠消息,上午有一女子突然闯入提卫府,大闹了一番,待进府后,却被提卫们恭恭敬敬地送出来,说是救了被榴花宫重伤的萧崇光。” “你的人知道这女子的身份吗?”梁子卿追问道。 “没有,那女子好像发现有人在跟踪她,突然步履迅速加快,如踏风乘云一般眨眼间就消失了,根本追不上。” “她最后消失在哪儿?”之前微眯着眼道。 “听我的手下说,那女子最后在东华坊一带就消失不见了。” 第七十六章 布置 http://.biquxs.info/

俞晋元口中的女子,自然便是韩玉。而萧崇光大战花漫天、中榴花宫独门奇毒之事,也早在这些手握情报者中传开了。 当下,众大臣闻得韩玉轻易就甩开了俞晋元的人,皆吃惊不小,虽然料到韩玉的会许些武功,但是没想到她的武功竟如此了得,在大楚国虽然人人尚武,但女子习武者少之又少,除非是江湖上的名门宗派人士。而且,俞晋元手底下的耳目,都是兵部往部队里挑选出来的高手,即便是宫廷内卫尤比之不及,现在居然在追踪的层面上,败在一个女子手中,这可真是奇闻怪事。 “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莫非是江湖上的武学宗师之后?”有人疑惑不解地道。 “这倒是有可能,警惕性如此高,又能轻而易举地甩开跟踪,非普通的宗派所具备的,可以派些人出去查查,江湖上有哪些名门之女进京。”另一名大臣开口道。 “这女子习得如此高强的武艺,且连榴花宫的独门之毒都能解,莫非是哪位医学圣手的高徒?” “该不是哪位在江湖上绝迹的‘鬼医’之传人?” “······” 众臣议论纷纷,越讲声越高,却依旧争不出一个统一的结果。 “各位不用猜了,”梁子卿往下挥了挥手示意安静,众人这才闭上了嘴,“虽然提卫府的事情我们要多留意,但也无须因他们而乱了自己方寸,只怕是某个爱凑热闹的江湖人士而已,以后可以慢慢去查,各位大可不必如此介怀此人。” 俞晋元继续说道:“还有一事,不知丞相和各位大人是否得到消息,就在今日,中书令赵玉恒大人拒绝了太子,反而接受了宁王殿下的求亲,要将自己的独女许配给殿下。” 众大臣里,也有些不知情的人,闻言后皆阵阵哗然,难以置信。太子如今的权势和宋铣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虽然都是皇子,却有着云泥之别,要是由他们作选择,肯定会眼睛不眨地选择太子。 “此事我很早就知道了,以赵大人的号召力,足以影响朝堂局势,如今与宁王结姻,将来必定会竭尽全力辅助宁王殿下。这回太子又要暴跳如雷了,”子卿嘴角扯出一丝嗤笑,“好了,不说他们了。其实,今日我召大家来,主要是来商讨一下,关于冬祭的部分事宜。” 说罢,梁子卿看向吏部尚书周谨道:“慎德,这次随行官员的挑选,是由你全权负责,谁向着信王殿下,谁向着太子,你可得仔细甄别,冬祭上,信王能否包揽荣誉,就看你的了,慎德啊,明日得靠你多多费心啦。” 慎德是周谨的表字,一般亲近之人才会如此称呼。 “请丞相放心,下官一定不负所托!”周谨叉手躬身拜道。 “好了好了,不必多礼。”梁子卿抬手示意,随后又看向薛长青以及刑部尚书谢昱承:“长青、昱承二公。” “在。”二臣起身叉手而应。 “冬祭之上,皇亲外戚、异姓王、诸大臣以及圣上的宾客皆会参与,难免其中会有人意欲加害信王殿下,尤其是太子的人。故而,需二公在这两天时间里,挑出一些武功好手,保护信王殿下。记住,特别在比武阶段,让他们一定要看好殿下。”梁子卿面色严肃地沉声说道。 “下臣遵命!” 东都皇城静明宫未末 在静明宫的大院内,宋铣微闭双目,提息调力,按心法运转丹田内的阴阳二气,融为一体,合成混沌之气,并贯通全身,最后,这股混沌气化成极强劲力,徐徐汇入其双手,宋铣猛地睁开眼,大喝一声,双掌朝前方的一尊平时习武用的铁人桩奋力挥去,只听“嘭”地一声震响,那铁人桩如遭疾风乱流的冲击,登时就被拍成碎块了。 “好!” 远远站在一旁的薛少晨笑着大声鼓掌喝彩:“阿铣,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恐怕武林中那些所谓的奇才,怕也是望尘莫及啊。” 宋铣望着自己的双手,亦是欣喜不已,但还是自谦地说道:“若没有少晨你传给我的阴寒之气,我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达到这一步。” 少晨道:“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仅凭太子在三清宫道长门下所习的那些武学,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明日,你就尽情地放手一搏。不过,还是得要注意方寸,稍有不慎,混沌之气过量,只怕会当场将太子打死,到时候,你我也跟着一起万劫不复了。” 宋铣笑道:“虽然他和我争过舒悦,但最后是我赢了,我们毕竟是兄弟,我怎么会出重手呢?” “人们都说宁王宅心仁厚,做事勤勉,宽以待人,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薛少晨赞叹道,“要我说,你可比宋禹、宋麟强上好几倍,真希望将来是你继承帝位,这样天下才能得以兴盛太平。” 宋铣听后,惊得满头大汗,竖起食指,摆了一个“嘘”的手势低声道:“噤声!少晨,你可别胡说,这宫廷内到处都是太子和梁相的耳目,你公然说这种话,万一被人听了去,就光觊觎皇位这一条,就够你我关进天牢一辈子了。” 薛少晨立马捂起嘴道:“是我嘴欠了。不过,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宋铣道:“我父皇还年轻着呢,精力旺盛,批阅奏折什么的,从不糊涂,以后的日子长呢。”说罢便背过身,双手负立。 薛少晨眼珠一转,他听出宋铣这话里有话,不过,他只是面含微笑,不再多嘴点破。 “陛下驾到!” 就在二人沉默之际,宫外突然响起大太监李全的呼声。 宋铣和薛少晨大惊,赶忙至静明宫宫门外跪迎,宫里服侍宁王的太监和宫女们也分列左右下跪。 只见楚帝乘着镶嵌了千玉万珠的黄金龙辇,由十名太监力士抬着进入静明宫,大太监李全在前头开路,龙辇周围还跟着一大帮随行的宫女、太监。 “儿臣宋铣恭迎父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薛少晨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楚帝抬手道。 “谢陛下!” 二人站起身,楚帝则在李全和两名宫女的搀扶下,走下了龙辇,步入静明宫,并坐在了主位上。宋铣和少晨随后也进入宫中,在堂下站定。 楚帝一手撑着椅扶手,身体前倾,微笑地道:“铣儿,朕听说,你已经与赵中书家的独女定亲了。本应该早些来庆贺的,可惜公事太过繁忙,一直拖到现在才来。你不会怪朕吧?” 宋铣叉手道:“儿臣之事私也,天下之事公也,父皇本应以国事为重,父皇能在百忙之中,来给儿臣庆贺,对于儿臣来说,已是莫大的恩宠和荣耀了,儿臣岂会怪父皇?” 楚帝微笑点头,宋铣在楚帝心目中,是除了宋麟之外第二疼爱的儿子,至于太子,因为这些年他的种种偏激行为,令楚帝大为光火,故而更疏远于他。 尤其是在三年前,太子奉旨巡游雍州,竟公然收取贿赂,给当地官员一点“方便”,被明镜司专门监视地方的稽查使所发现,并偷偷上报朝廷,因此事,楚帝差点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也是在那一年,信王的权势瞬间高涨,终于与太子持平,分庭抗礼。 这些年,楚帝一直有废黜现太子之心,只是碍于礼法和与皇后的感情,再加上宋禹并没有犯下重大错误,所以才踌躇不决。 “朕已经命礼部,给你准备好了一应的赏赐之物,晚上就会送过来。哦,对了,朕还特地准许你的母妃今晚与你一起进膳,届时,若朕批得完奏折,也会过来。” 在楚国的皇宫里,只有太子才有资格天天见到自己的母亲,其他皇子、公主只有在特殊的日子里或是楚帝的批准下,才能与生母相见。而怀王是皇后的养子,年纪又最小,所以,唯独他算是特别允许的。 宋铣听得自己又能和母妃见面,自然喜不胜收,当即下跪道:“儿臣谢父皇恩典!儿臣今晚随时恭候父皇驾临!” 楚帝笑道:“朕只是说可能会去,若朕得空,会派人通知于你的。” “是。”宋铣叉手躬身道。 说罢,楚帝望向薛少晨道:“哟,少晨来了,早就听到你去静明宫的消息,怎么进宫不先来看望朕呢?” 宋铣闻言暗暗心惊,因为按照礼法,驻外的大臣、宗亲、王侯无论进宫有什么事,一定要先去参拜楚帝,否则就是藐视君王之罪。 薛少晨则不慌不乱地叉手道:“启禀陛下,臣进宫后,本欲先拜见陛下,可内廷司的宦官说,陛下在养心殿批阅奏折,让我在殿外等候。于是,臣就在殿外站定,没想到,突然出现一个静明宫的宦官说,宁王找我有急事,臣就说了,我要等陛下召见后再去,可那宦官说,陛下没那么快批阅完,让我见过宁王再来养心殿等陛下,臣见他很是吵闹,就随他先来静明宫了,不想却忘了时间。请陛下降罪。” 楚帝笑道:“你还是如小时候一般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算了,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朕就恕你无罪。” “谢陛下宽宥。”薛少晨跪拜道。 “起来吧,”楚帝将身子坐正道,“对了你父亲近来可好?” 第七十七章 买马 http://.biquxs.info/

薛少晨依旧叉手道:“谢陛下关心,家父身体一直很康健,臣来京之前,家父还在演练场,手挽铁胎弓,一口气射出三箭,皆正中靶心。又持枪上马,打败一众家将。家父说,他腿上的旧伤早就痊愈了,一直都盼望着陛下能让他再次驰骋疆场,杀敌报国。” 楚帝微笑抚须道:“好,你父王健康,朕就放心了。不过,上战场之事日后再议,毕竟你父王的腿伤非同小可,若是有什么闪失,你母亲非得亲自上京,狠狠地责怪朕一番不可。” 薛少晨连道:“不敢,不敢,家母最近一直在青山寺里听老和尚讲经,不涉尘世,岂会惹扰陛下。” 原来,薛少晨的父亲唐王薛益,曾在凉州统领大军抗击来犯的西凉蛮子,后在一次交战中,唐王的小腿中了蛮子一箭,而且那箭头是抹上了毒的,幸亏救治及时,刮去了沾毒的皮肉,只是依旧有余毒渗进筋脉,必须吃药调理,慢慢静养。因此,唐王不得不退居青州封邑之地怀安郡养伤。 而薛少晨的母亲,则是楚帝的大表姐——陶阳长公主。 这位长公主是先帝异母之兄东乡王宋哲的独女,后宋哲征讨南蛮时,不幸被流矢伤,触及心脉,不治身亡,先帝深感其忠及兄弟情谊,便收养宋哲的独女,并封为陶阳公主。 公主年轻时性子刚烈,脾气也不小,好舞枪弄棒,先帝曾说她颇有女将风采。虽然长相秀美,但因为好武,一直很难嫁出去,故而陶阳长公主到了二十八岁还尚未出阁。 后来先帝亲自出面做媒,要将长公主许配给靖南将军邓飞虎,可陶阳公主死活不肯,原来她早已看上了唐王薛益。 当时薛益统帅幽州军,大破侵袭虎口隘的北戎狄,并亲手斩杀戎狄狼主多木格汗,大获全胜,凯旋归朝。受到朝廷内外以及大楚百姓的赞誉。 一次先帝召薛益入养心殿议事,碰巧被去后山途中的长公主偶然相遇,二人互相问候了几句便匆匆分别,但公主却是一见倾心,开始是因为薛益生得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任何女子看了都会春心萌发,之后,长公主知道其名后,更是爱慕不已。 可先帝并不愿意,主要因为薛益是结过亲的,只不过在前几年,其妻因病去世,薛益虽鳏居多年,一直未续弦,但要自己的义女嫁给曾有过婚姻的男子,终究心里不太舒服。 但陶阳长公主不在乎这些,曾经当着先帝的面大吵大闹,甚至说“非薛益不嫁”的重誓。 后来先帝一想,唐王虽娶过妻,却没有留下原配的子嗣,况且还是开国功臣之后,其先祖为大楚立下了赫赫战功,而如今的薛益更是一方大将,将公主嫁给她也不算辱没皇家门楣。也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如今,陶阳长公主年纪也四十多了,没有年轻时的冲劲,没想到慢慢的信了佛教,这些年一直在家里吃斋念佛,不肯出门。薛少晨投身玄音寺学武,很大一部分是受母亲的影响。 楚帝道:“少晨,说起来,你也是朕的表外甥,又与铣儿关系最好,今晚也留下来,一起吃家宴。” “谢陛下。”薛少晨叩首再拜。 东都东市靖康坊华昌街未末 华昌街是靖康坊离城门口最近的大街区,而且这里有一家东都最大的民间贩马市场——飞骏马场,萧崇光换成普通人的粗布厚衣打扮,而后才进入了这马场。 他神色匆匆、脚步较快地在各个摊位上转悠,他迫切地要寻到一匹快马,这样才能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往返东都、晏城两地。 这些个卖马摊位加起来足足有三十多家,由马场主人统一管理,然后,将自家的马关进各自买下的马槽里,每家店用一块铁板隔开来区分,他们不设招牌,只是几个精壮的马贩子在自家的摊位口摆上一张木桌木椅,使劲吆喝。 能承受这么多马贩子和马匹所需要的占地,也只有飞骏马场才有这个气魄。 不过这家马场的主人一直都很神秘,除了核心的内部人员,外人根本无从知晓,日常打理,都是交由马场的苗管事处理。 “这位客官,来看看呐!小店新从西域进口的成年大宛良马!可跋山涉水,日行百里!要好马的客官千万别错过喽!” 萧崇光闻言,心中大喜,连忙转过身望去,只见这是一家规模较小的摊位,而且看起来有些破旧,所贩之马的数量也不超过十匹,此刻,一名高大的留须汉子正抚着靠右的灰鬃大马,高声叫卖。 大宛马产自西域,是世上最优质的马种之一,与绝影、快航、爪黄飞电等齐名。不过若和汗血马、赤兔马比起来,还是差得很多,不过,对于萧崇光来说,有大宛马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崇光上前拱手问道:“这位老板,在下想买你手中大宛马,请您出个价吧。” “五万五千两白银,不二价!” 那贩马大汉说得很坚决地道。 萧崇光听后“咝”地倒吸一口凉气,别说他现在带这么多钱,就算是把提卫府的金库全部撬开来,也拿不出那么多。 “老板,你看我来得匆忙,能不能稍降点价?”崇光挤出一丝笑容地问道。 那贩马汉子上下打量了崇光一眼,见他一身粗布衣打扮,心里暗道,此看人也拿不出多少钱,当下不由得微微皱眉,只好松口道:“好吧,其实俺也是着急用钱,要不然也不会把这宝马拿出来卖,这样,五万两千白银!真的不能再降。” 这汉子操着一口纯正的幽州口音,应该是来自幽、凉那一带的平原苦寒之地。 萧崇光闻言,沉吟不语。 那汉子见他没有说话,便问道:“那你说,你肯出多少钱?” 崇光很羞涩地道:“老板,你看能不能这样,我先付一千,其后的我写张欠条,算利息,你每个月拿着欠条上门来找我,我会将剩下的钱慢慢付给你。” 那汉子登时就怒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俺都说了急着用钱!谁有空等着你慢慢还?你有钱就买,没有钱就滚蛋,别妨碍大爷我做生意!” 萧崇光顿时泄气了,真个是人穷志短,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 “他的钱我付了。” 正当崇光准备迈开腿时,突然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犹如银铃般的声音。 他猛地一回头,心中苦笑不已,说了声:“韩姑娘,你怎么来了?” 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韩玉。 那卖马的贩子见到这么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要买,由不得愣住了。 “我要是不来,你今日还走得了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无情,但我却不能不义。” 韩玉口气冷淡,明显还在生崇光的气。 “韩姑娘,你听我说······” “老板,你到底卖不卖呀!” 还没等萧崇光说完话,韩玉便立刻不耐烦地高声喊道,明面上是在问贩马汉子,实则是故意将崇光的话打断,萧崇光不得不把后面的话硬塞回嘴里,甚为尴尬,也不敢再过多言语。 那汉子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满脸堆笑地连声道:“好!既然姑娘如此爽快!那俺就五万两千两卖给你。” 韩玉没有接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五万五千两的银票拍在木桌上,方撇下一句:“不用找了。” 那汉子将大宛马的缰绳解开,交至韩玉手中:“姑娘请收好。” “好嘞!” 韩玉高高兴兴地接过大宛,将它牵出地摊子,温柔地抚摸着大宛马的脖子。而后,斜眼看向站在一旁抱胸而立的萧崇光。语气生冷道:“还不快来试试。” 崇光闻言先是一怔,忽而狂喜起来,朝韩玉叉手连连道谢:“多谢韩姑娘!” 说罢,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马,可还未等他骑稳,韩玉也一个纵步跃上马背,坐在萧崇光的身后。 闻到熟悉的兰花般的幽香,崇光惊道:“韩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韩玉嘴角勾起冷笑道:“做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这大宛是我出钱买的,你想骑着它去中州府,好,我可以让你去,不过你必须做到两件事。” 萧崇光道:“想要我做什么事,但说无妨。” “第一,你刚刚在府上那样凶我,必须向我道歉。第二,此次上中州,得顺便带上我。若不答应我这两个条件,这大宛马你就休想骑走。” 崇光咬牙坚持道:“我可以跟你道歉,但我是万万不能带上你的,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姑娘就不要继续掺和进来了。要是姑娘不允许,大不了我重新选过一匹马。” “好啊,”韩玉双手叉腰,笑吟吟地道,“那你就下去选吧,我骑着大宛,看看你拿着一千两白银,是怎么在冬末时节、马匹数量最少的淡季买马的,我跟你打赌,今日你一头小野驹都上不了手。” 萧崇光曾在沙场效命,马匹买卖的淡热季,他是最清楚不过了,正如韩玉所说,光凭手里的一千两银子,恐怕连刚出生的幼崽都买不到。 “罢了!带上她又有何妨?这韩姑娘也是会武功的,就算在路上遇到劫匪大盗,她即使不能杀敌擒贼,但也至少能够自保。” 萧崇光心中如此想着,打定主意后,便立刻飞身下马,朝韩玉叉手躬身道:“萧崇光刚刚多有冒犯,今次向韩姑娘道歉,有无礼之处,万望姑娘海涵!” 第七十八章 离开 http://.biquxs.info/

“我怎么觉得,你摆出这个样子,一点诚意都没有。”韩玉撩起鬓边柔顺的秀发,一双杏眼滴溜溜地自上而下、势高气昂地瞥着崇光。 “那敢问韩姑娘,我要怎样做才算是有诚意?”萧崇光直起身迎向韩玉的眼眸,高声问道。他表面看上去很淡定,实则内心已经开始焦躁难安起来。 “你真的要我说?”韩玉俏皮地眨巴着眼问道。 “还请姑娘快快赐教,我真的赶时间。”崇光渐渐按捺不住了。 “你叫我一声小姑奶奶,就算了了。”韩玉昂起头笑道。 “什么!你······”萧崇光闻言,登时羞怒交加,气得说不出话来。怎么说自己也是提卫之长,如今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要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小姑奶奶。 虽然崇光乔装打扮成普通民众的样貌,但是周围到处都是买马、卖马的人,他怎么拉得下面子? “叫啊兄弟,我们也想听听!” “是啊!快叫呀!” “叫吧叫吧!既然有求于人,那也没办法喽!”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哈哈哈······” “随口喊出来就行啦!” “······” 周围的人皆看出韩玉和萧崇光之前的关系,不少好事者大声嘲弄起哄道,崇光听后,更是羞得抬不起头。 “你们要是喜欢叫,要不你们来叫!” 韩玉突然柳眉倒竖,杏眼圆瞪,厉声喝斥围在边上起哄之人,把那群好事者全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会是这个反应,萧崇光也满眼惊讶地抬起头,望着此刻的韩玉,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和其他人无关!谁再瞎起哄,我让他跪着叫我姑奶奶!” 韩玉端坐在马上,虽身着的是黄翠色绫罗绸缎貂绒衣裙,但她手执缰绳,怒目仰视,十分威风,依然令人感觉恍如巾帼女将。 那些看热闹、说闲话的围观者,被韩玉一通责骂,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纷纷面露不忿之色,看向韩玉。 “你这个姑娘也忒不识好歹了吧!” “我们可是向着你说话的,怎如此好赖不分!” “就是!我们说说怎么了?掉你一块肉还是少你一根毛了?” “还想让我们跪着!要不是我看你是一个女孩家,我早就赏你一个耳光!” 说着说着,韩玉便听见一个带有威胁气味且不和谐的声音,她眼如鹰隼,一下就盯住说那句话的人,是一个站在一个贩马摊前、穿着羊皮衣、圆滚肥硕的黝黑胖子。 “唰!” 一道旋风刮起,韩玉早使出“飘花”身法,形通鬼影,只一个呼吸间就逼至那胖子面前。 “啪啪!” “咔嚓!” 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胖子已经被韩玉连扇了两个耳光,其左右脸颊因此各自多了一个红彤彤的掌印,嘴角也渗出了血,与此同时,韩玉快速出脚,踢折了对方的双腿,那胖子直接“嘭”地跪倒在韩玉面前。 众人惊得下巴张得比西瓜还大,这一连串的动作,从开始到结束,他们竟完全没有发觉,这样的速度,简直如同阴间鬼魅。 “真乖。” 韩玉嗤笑看着那嗷嗷痛叫的胖子,抱胸而道。而后又抬起头,阴冷地扫视众人:“你们还要接着说么?” 围观的众人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敢多留?全都“妈呀”一声尖叫,四散奔走了,一个个如漏网之鱼、丧家之犬,那胖子也双手似狗爬,拖着重伤的身体逃开。 韩玉见状,再次施展身法移步至大宛马前,轻轻翻身上了马鞍,换回之前灿烂明媚的笑容,望着萧崇光道:“怎么样,现在没人看你笑话了吧,快说,我就在马上等着呢。” 萧崇光心中暗暗咋舌,这韩姑娘的性格还真令人琢磨不透,一会儿像江湖恶徒,一会儿又如天真无知的孩童,变幻莫测,阴晴不定。 “该不是在榴花宫里学来的臭毛病吧。”他的心里这样推测的。 “喂,太阳都快下山了,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喽!” “别呀!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若是走了,那这黄卷轴也就别送了。” 萧崇光急忙拦道,他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圣旨”二字,所以就用黄卷轴代替之。 “讲了这么多,那你是叫也不叫?” 崇光抿着嘴,心中疯狂地做着思想斗争,最后暗想道:“韩姑娘刚才都这么维护我的面子,我还怕什么呀!” 虽是这么想,但崇光的心里还是十分不情愿的,他动作缓慢地叉起手说:“姑……姑奶奶,在、在下跟你道歉了。” 崇光的声音细若蚊蝇,若是常人估计真就难以闻之,可韩玉是何等人?以其的功力自然是听得明明白白,嘴角都快咧过脸颊了,但她很快速地恢复冷静的状态,伸手遮耳,故意放大声音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这鬼丫头!” 萧崇光直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土坑直接钻进去,把自己埋了。上下两排牙齿紧咬,最后叉着手,说的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姑奶奶,我错了!这下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韩玉得意地笑道,而后将身子往后挪了挪,让出了马鞍:“上来吧!你骑马,我就坐在后面跟着!” 萧崇光鼻孔了重重地喷出一口气,当即也不客气,左手扶住马身,左脚踩住马蹬,最后跨出右腿,纵身翻跃便昨在了大宛马的背上。这马倒也不认生,即使已经换了第三个主人,也没有丝毫不舒服感觉,任由他跨上背脊,拉紧马缰。 正待崇光准备驾马离开时,他却突然松开了手,回头望向韩玉道:“韩姑娘,其实我还有一事不明。” “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嘛,那么磨蹭作甚?”韩玉说话带点催促的口气说道,挨了许久,她自己都有点不耐烦了。说到底,其实韩玉也只是孩子心性,不过是想出城玩玩。 “韩姑娘,为何刚才那群好事者嘲弄我时,你不但没有随之附和,反而厉声斥责,甚至大打出手?”萧崇光还是为刚才发生的事,有些不理解的介怀。 “因为我不想因为你我二人的条件交换,成为无关之人的笑料闲谈。”韩玉正色回答道,显然是出自她的心里话,“萧卫长如此为国为民,调查奇案,粉碎刺客的诡计,而且仁慈善良,即使与榴花宫的方迎春,不过初次相见,但是你一听到她返回榴花宫会被处以极刑,便毫不畏惧地施以援手,也因此中毒,差点命丧黄泉。你是一个好人,应当受人尊敬,而不该被人嘲笑。” 萧崇光闻言怔了怔,旋即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他张了张嘴,本欲说“不敢当,我哪有这么好”,却立马收回去,反而揶揄道:“既然如此,你何必弄这个条件?你要是不说,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么?” “不,”韩玉撇起嘴,傲娇地道,“我偏要提,就算把刚才的事重新来一遍,我依然会这么做的。谁让你惹我那么伤心,不这样你怎么会长记性?让你以后都不敢让我伤心。” “这个丫头……” 萧崇光闻言当真是哭笑不得,内心无奈得紧。 “好啦,少问这些废话,我们快点走吧!”韩玉催道。 “好!走喽!” 萧崇光高呼一声,拍马朝场外奔腾而去。 而崇光和韩玉不知道,在离他们买马不远处的一个摊位上,有名唇上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正在暗中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并偷偷用着一张泛黄的纸条细细地记下。 待完成后,他就将小纸条卷起,从木桌底下取出一个笼子,并打开笼门,取出一只在里面关着白色信鸽,他将纸条塞进信鸽腿上的小竹筒里,最后走到摊子外,用力地将鸽子往天上抛去,信鸽展翅高翔,向着东都外的方向飞去。 东都皇城惠安宫申初 此时,宋麟的寝宫大门紧闭,就连陪侍的太监、宫女也被遣到宫门外的大院里,没有命令不得入内。 而宋麟自己则悠然地半卧在床上,用小勺将何谦送给他的冰石散舀起,并倾倒在一个不过巴掌大的小形香炉里,用早已准备好的火星野丢入炉中,最后小心地盖好,放在自己身前。 那冰石散被火星所烧灼,很快便生出袅袅青烟,并透过小香炉盖上的细孔往外飘去,宋麟见此,立刻闭上眼,同时大张口鼻,贪婪地吸食着这些青烟,每吸一口,他便感觉自己仿佛隔绝尘世,如身处梦幻的仙境,什么权势、地位、斗争、太子、圣上统统都随之烟消云散,忘却在身后,不必去想,不必去理会,这个世间只有宋麟自己,畅游在广阔无垠的大好河山。 不,还有宋麟的母亲明妃,她正脸带笑靥地朝他走来,宋麟愣住了,而后便不顾一切地向自己的母亲奔去,扑在她的怀抱,放声大哭,把这些年他所有的苦楚、伤痛、烦恼、忧愁倾诉出来。 他眼睛里含着热泪,嘴里喃喃地说道:“母亲,孩儿真的好想你……” 第七十九章 拦截 http://.biquxs.info/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烟渐渐变得稀薄,最终消失在了空气中,没有任何痕迹。小香炉也冷却下来。 宋麟慢慢地睁开眼,神情呆滞,面容上的泪痕犹在。再次回到了现实,令他感觉恍如隔世,一时间竟没有适应回来。 他看了一眼装着冰石散的盒子,忽然伸出手将其打开,看着满眼的冰石散粉,宋麟用心仔细计算了一下他一天的用量,根据他的经验,这一盒子足够他受用半个月有余了。 计量罢,他连忙起身收起木盒子,藏在衣柜内壁中,只有他才知道的一处暗格内。 如此整理了一番后,才打开门窗透气通风,并走出宫门,那群被他赶到院子里的太监和宫女赶忙应上去,宋麟毫无表情地摆手道:“我去一趟后山,你们不必跟随,给我好好守着惠安宫,有谁上门或是询问我的去向,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于我。” “喏!” 中州官道平山郡上怀县境内酉正 萧崇光骑着大宛马,载着韩玉,挥鞭疾驰,令胯下马能以最快的速度,朝中州府所在的晏城方向飞奔而去。 大宛马不愧为天下奇骏之一,其奔腾之迅疾,比萧崇光所乘过的任何坐骑,快上两倍不止,只要给它足够的草料、饮水和休息时间,崇光有信心能够在明日辰时之前赶回东都。 这时,韩玉忽然说道:“再往前一段路,就是案发现场,你待会儿要不要前去探查?” 萧崇光回答道:“不必了,你在府上已经将凶案的过程说得很详细了,也没什么不明白的。况且云升他们已经将此事上报了,京城总驿站和上怀县衙自会去勘察,我们再去,只恐徒惹事端。为防生变,还是不去的好。” “你说得也在理。”韩玉点头同意萧崇光的想法。 很快,他们一行人就越过了案发的青叶岭,直接奔至通化县境内的官道,只要再穿过安德县和松阳郡,就可到达晏城境内。 萧崇光盘算着,依照现在的速度,他们完全可以在松阳郡的万川山内,休整半个时辰,还是能在亥时之前赶到中州府内。 就在他们不顾一切地往中州府奔去之际,冷不防地下猛然拉起一条粗绳,不偏不倚地绊中崇光坐下的大宛马! 那马儿腿上突然受阻,脚步一时之间根本停不下来,发出“吁”地惊恐的嘶鸣声,便轰然摔倒在地,萧崇光也完全拉之不住,连同韩玉一起往前仰去,倒在官道上,直被摔得七荤八素,骨架几乎散了。 他们甩了甩晕厥的脑袋,挣扎地正要起身,就听见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响起一道刺耳的山哨声。 萧崇光之前也抓过不少啸聚山林、专门劫掠过路人及村庄百姓的匪寇,故而识得不少黑道上黑话和绿林中的暗语暗哨,这声哨响他再熟悉不过了,是山贼抓到“猎物”后,招呼同伴的引子。 果不其然,眨眼之间,一群身着粗衣、披着兽皮,手持尖刀利剑的强盗,便从官道两旁的山林里冲将出来,这群人加在一起足足有十五人之多,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将萧崇光和韩玉团团包围。 崇光、韩玉也同时站了起来,二人肩并肩,与众山贼对峙。 只见一名独眼大汉走出来,用浑厚的声音喝道:“兀那两个男女,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给大爷掏出来!” 又一个带着貂皮帽子的汉子说道:“顺便给爷爷几个磕几个响头,给爷爷我磕高兴了,就放你们走。” “不行!” 这时,有个身材短矮、留着两撇细须的小个子从中贼中跳将出来,舔了舔乌黑的嘴唇,***地盯着韩玉说道:“磕完头,男的可以走,女的留下!这么美的小娘子,怎能只让爷几个光眼馋,不解渴呢?” 那矮个子说完后,众贼才开始细细打量了一番韩玉,果真是绝色,皆露出贪婪之神色。 “矮鬼头说得对!这么美的小娘子,必须留下来,陪哥几个睡上一睡!” “就是!这俗话说得好,相遇就是缘分!岂能白白浪费大好佳人?你们谁也别和我争,第一夜我要了!” “去你的陈老四!这妞是蛇头大爷我的!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万万不能错过了呀!小妞你放心,只有今儿把伺候大爷舒坦了,少不了给你的好处!” “……” 众贼皆出言附和,讲得都是些难听的污言秽语,好似韩玉已经是他们的盘中餐、俎上肉一般,直气得韩玉紧咬银牙,杏眼圆睁,浑身发抖,脸色泛白。 众山贼还以为韩玉是被吓成这样的,当下简直把萧崇光当空气了,竟将他抛在一边不管,直接朝韩玉围聚过去,生怕被同伴抢了去,嘴里还一边说着“小娘子别怕,哥哥会好好疼你的。” 韩玉正欲发难,突觉有一道劲风从她面前掠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那小个子山贼“哇呀”一声,嘴中咳血,被击得倒飞出去,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得“哎哟哎哟”直叫唤。 众人再定睛看去,原来刚才是萧崇光猛地出手,脚踏步法,以雷霆之势逼近那小个子身前,聚气提掌,全力拍击其胸膛,对方哪里料得到一个样子平平之人居然身怀这等武功,猝不及防间,硬挨了这一掌,当即躺在地上直打滚,站不起来。 “你找死!” 独眼山贼勃然大怒,挥刀朝萧崇光猛砍,崇光侧身避开,同时脚步倾斜变化,饶了半个圈,直接移步到独眼山贼的后边,右手不失时机地出拳砸去,但那独眼者也是有丰富打斗经验的,当崇光闪身躲避之时,他就已经有所防备,只见他迅速转身,并高抬左腿,如一条鞭子般横甩,格挡下了崇光的拳路。 见此情形,独眼山贼心中暗想,不可错失良机,便在鞭腿过后,立即从斜刺里挺刀回击,直搠崇光的中腹,按照他的计算,如此攻势,就算刺不中,也能逼退对方,这样自己就能占得上风,扭转局势了。 就在独眼贼想得正美时,萧崇光居然不退反进,双手夹住尖刀两侧,将其攻势往身侧引去,尖刀刀刃是整把刀最重的部位,如今突受外力,其重心自然就移至崇光的手中,任凭独眼贼如何使劲也控制不了,其刀路只能任由对方摆布,往侧偏移。 与此同时,萧崇光向前大步一跨,双手顺着刀刃滑动到刀镡处,并双双变化为掌,一上一下,朝独眼贼的肩胛和肋部拍去。 这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独眼贼的双手依然紧紧握着尖刀,哪里腾得出手阻挡?直接被崇光这两掌打得飞退,最后仰头倒地,嘴角溢血。他能清楚地感到,自己的肩骨和右侧的两根肋骨已经被打折了,裂开的断骨陷进肉里。 “大哥!” 众贼惊呼,全部朝那独眼山贼围将上前,纷纷询问其伤。很明显,独眼者正是这帮土匪的头领。 韩玉蹦蹦跳跳地跑到崇光面前,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胸口笑道:“行啊萧卫长!功夫不赖啊!四招之内就把那老玩意儿给打趴了,不愧是能跟我师姐斗上二十多个回合的人,那个陆副卫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怎么相信,现在我信了。” “我也就勉强能接你那少宫主几招。”崇光自谦地道。 这时,只听独眼贼拼尽气力地怒吼道:“别管我!给我一起上,帮我把那个臭小子剁成肉泥喂狗!” “是!” 剩余的十多名山贼一齐高呼,大喊着“给大哥报仇”,手中舞刀向萧崇光攻去。 “我来帮你······” 韩玉正要挺身而出,却被萧崇光伸手阻住了:“这点小场面交给我就行,你在旁边好好休息。” 说罢,萧崇光从腰间拔出佩刀,迎向众山贼,但见他双脚蹬地,高高跃起,自上而下地一刀斩落,便将一个正对着自己、裹着头巾的山贼剖开头颅,死在当场。还未及收招,崇光又立即催动步法,移至刚才第二个叫嚣的、头戴貂绒帽的山贼前,一刀割开了对方的喉咙,血如泉涌。得手罢,崇光再次脚踏七星步,向下一个山贼攻去。 崇光就像鬼魅幻影,在众山贼的包围圈中左杀右砍,如入无人之境,就像是只有他杀人的份一般,而山贼却连他半跟毫毛都没伤着。而且,在场之人都看得出,萧崇光最先杀的,都是对韩玉出言不逊之人,可见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把这几人列入他心中的必杀名单里了。 刹那间,众山贼被崇光杀得只剩下一半了,部分胆子小的,已经偷偷摸摸地往外逃,站在一旁的韩玉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见到有人弃战,立马飞身过去,挥脚将这几人全都踢折小腿,踹翻在地,细数之下,共有无人,全都被活捉了起来。 过了不多时,萧崇光便将众山贼全部解决,这些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官道上,鲜血遍地,观之令人心惊胆颤。 萧崇光和韩玉,将活捉的那五名山贼以及独眼头领和小个子聚作一堆,这几名匪寇,早被刚才的场面吓得浑身颤抖,哀求饶命。 崇光双眉倒竖,大声喝问道:“说!你们到此拦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给你们通风报信?” 第八十章 存疑 http://.biquxs.info/

那独眼头领跪倒在地,双手合十作求饶状,唯唯诺诺地道:“不瞒二位大侠,的确有人给我们报信。其实我们是啸聚在前方万川山上的土匪,由于没多少人,所以消息不大灵通。干这种没本钱的买卖,必须有传递情报的人,所以我们专门培养一些下属和东都、平山郡那边联络,一旦有什么大动静,会立刻通知我们,做好准备。就在半刻钟前,东都的人传来消息,说有桩大买卖从我这边过,是一男一女,共乘一匹马。我们这才备下埋伏,没成想竟触怒到的是二位大侠,该死!该死!” “你可知是什么人告诉你们的?”崇光淡淡地道。 “这个小人不知,因为小人的下属会提前与东都或是平山郡黑市之人说好,有消息,他们自会派人相告。”独眼头领回答道。 “那么黑市里的人是通过什么方式会知与你的?”萧崇光继续追问。 “他们会派人到我们山寨外,也不通报,也不见面,直接将书信绑在箭上,再用弓弩射入我寨中,以此相告。” “那个射箭之人是何等模样,你可曾看清?” “他们派来的人都是以黑斗篷覆身遮面,骑一黑色快马,射完箭就驾马离开,哪里认得他们的模样?” “你们和东都、平山郡这般联络,多长时间了?” “大约有两年之久。”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黄三儿。” 萧崇光闻言点了点头,而后道:“黄三儿,今日我暂且饶你和你剩下的这几兄弟一命,你之前干过什么,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从现在起不能再干这种盗匪的营生,若再被我发现你拦路抢劫或是打家劫舍,我必取你性命!” 黄三儿以及小个子等人低下头,连连道:“是是是!小的打今儿起,一定弃恶从善,重新做人。” “带着你的人滚吧!”萧崇光挥手道。 “多谢二位大侠不杀之恩!” 黄三儿等人朝萧崇光和韩玉低声下气地拱了拱手后,立即头也不回地往山林的方向奔去了。 “黑市······” 萧崇光在心里默念道,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此次被这伙土匪拦截,必定是东都的刺客组织,在后面通风报信的,欲致自己于死地。 而听那个黄三儿说,是黑市之人所告知,黑市里鱼蛇混杂,黑白不明,背后的关系千丝万缕,刺客组织能在里面传递消息倒也不足为奇。 但令崇光疑惑的是,他已经对外封锁了消息,即使是自己乔装打扮,在外面被人认出来,可除了府内之人外,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他的目的和去向的,要知道东都通往其他郡县的道路有千千万,若没有极为详细的情报,岂会这么精准地让这伙山贼于官道上实施拦截? 而且,刺客组织明知道自己的武功之深浅,为什么要派这群只有些微末功夫的小贼拦路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拖延自己去中州府的时间,最后赶不上圣上旨意上的时间,好让自己领罪受死么? “喂,你在想什么?低头沉思那么久?”韩玉拍了拍萧崇光的肩膀问道。 崇光叹了口气,就把自己刚才所思考的问题说了一遍。 “这还不简单,”韩玉双手背在身后,“你外出的这条消息,只有你府中的人知道,就连我也只是知道你会动身,若不是一路跟踪也不会晓得你的行程。可即使这样,依然被泄露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你的提卫府有内鬼。” 萧崇光道:“前几日,我在府中实施了一次引蛇出洞之计,抓到了三个,呵,其中一个还是相府的人,其他两个,一个是王添,还有一个你知道的,就是方姑娘的情郎孙鸣。我自以为,至少府里的暗桩已经被彻底清除了,现在看起来,并不是怎么一回事。” 韩玉道:“我听说,你上次追查暗桩,是故意说出一条假消息,引诱他们行动。因为你觉得,刺杀案是最近才发生的,所以如果有暗桩,定然是那些在提卫府没有待多长时间的人,于是,你根据他们在提卫府任职的年份,进行分类,五年以下的留守在府中,而让有五年以上任职者,外出巡视,实际上是做好埋伏。” “是啊,”萧崇光叹息一声,“现在想想,当初的确是我自作聪明,谁又能保证,刺客组织只是这两三年发展起来的呢?唉,能抓到那三人,只能说是巧合。” “其实,你只要想到,在抓捕他们后,刺客组织依然能执行后诞之时的夜袭计划,你就该知道,那些不过是小喽啰,真正的大暗桩,并未拔除。”韩玉分析道,“看来,那些跟了你相处了五年以上弟兄,也要好好查一查了。” “这就难了,”萧崇光摇头道:“在一起五年,我实在不想怀疑他们,况且,五年的时间,足够一个暗桩真正地改头换面,真要着手调查,说实话,是挺棘手的。” “嗯。” 韩玉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又说道:“还有就是为什么会叫这些武功低微山贼拦我们,我觉得,他们真的只是要拖住我们,但绝不是想让你明天无法准时回京,而是另有目的,至于是什么,这就不好说了。但根据我个人的推测,很可能是为了布置下一场截杀!” “你是说,他们将我们的行踪给山贼,是为了给下一场截杀做准备!”萧崇光心惊不已。 “这只是我的推测。”韩玉正色回答道。 萧崇光说道:“算了,无论是什么,行踪也管不了那么多,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儿!” 东都东市靖康坊提卫府酉正 陆云升负手走到大院里,他抬起头,仰望着缓缓西垂的残阳,点点星辰与皎皎明月,已经显现在渐渐黯淡的天空上。 悠悠地叹了口气,以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唉,不知道萧兄现在到哪儿了?安不安全?”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继续查案。” 陆云升话音刚落,就听到季筠在身后接下了他的话茬,云升回头望去:“我说得这么小声,你也听得见?”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练的童子功,内力深厚,即使是叶落沙走,我亦能听得一清二楚。”季筠浅笑道。 云升皱眉道:“要查案我岂能不知?只是现在毫无头绪,根本无从查起,这种死士杀人案最是麻烦,竟一点线索都没有,连好不容易擒住的活口都被……唉!” “谁说没有头绪,我手上的这份,应该能助提卫府一臂之力。” 季筠挥了挥手里的一份卷轴说道。 “这是什么?” 云升快步行至季筠面前,见卷轴抓在手,并“唰”地展开。 “这是我从机密阁中,六部宗卷里找到的,上面写了一年前,工部尚书范钊曾就家中土木用工过大之事,弹劾御史中丞刘元贞,但因为吏部尚书周谨力保之,才未受责罚。后来,据暗卫禀报,范钊有次在酒馆私下里说,必报复二人。”季筠将上面的内容简练地说了一遍。 “圣上始终偏心梁相呐。”陆云升微微摇头,轻声道,“你的意思是,范钊是刺杀案的幕后主谋么?” 季筠道:“我并未如此说,只不过感到事觉蹊跷罢了,就算范钊不是主谋,但吏部尚书周谨是否应该多派人保护起来?毕竟现在不确定的事太多了,若有个万一,刺客突然对这个吏部尚书发难,到那时,我们如何能及时反应得了?” 陆云升沉吟了片刻,最后道:“还是季兄思虑周全,话虽如此,但如今人手不足,而暗卫也只有萧兄才有权力调拨,我这里实在抽不出多余的人,必须得等巡防营替代了我们的巡查东都之务后,才能实现。” “唔……的确,这真是麻烦事儿啊。”季筠闻言反应过来,伸手捏了捏晴明穴无奈道。 “不过,我们明日倒是可以去问一问那位范尚书。”陆云升忽然提议。 “你是认真的?”季筠挑眉道。 陆云升双手抱胸:“那是自然,刺杀案是我们提卫府审理,无论品阶,皆可上门或传讯核查,有何不可么?” 季筠愣了愣,不禁失笑:“你们这些当官的还说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我看也并非如此,人家正二品的朝廷大员,都必须顺从你这个从三品。” “那你就想错了,平时该守什么礼,还是得守什么礼要。这次不是发生大案,我们这些小官,哪里有权力随意问询朝廷重臣?”陆云升出言指正道。 季筠又道:“哎,对了,我可听说,人家贡士出身的太仆令、太医令才有这从三品的品阶,你和萧兄的命也太好了吧,当上提卫府的正副卫长,就有这等品阶,未免对那些辛辛苦苦打拼多年的朝臣,不大公平吧。” “什么从三品,”陆云升自嘲地笑了笑,“一开始我们禁军编制是没有品阶的,是先帝觉得,我们提、武、内三卫因没有品阶,有时候要办大事却阻力重重,故而钦赐三卫将来任其主职者,皆可获从三品,这样有什么事可以直接上报朝廷。但我们也只享其名,不得其禄。” 季筠“扑哧”一声笑道:“意思就是空衔喽?” “不错。” 第八十一章 山洞 http://.biquxs.info/

就在二人闲聊间,一名提卫慌慌张张地从厢房处赶来,朝陆云升叉手道:“陆头儿,不好了,凌风他不见了。” 云升和季筠闻言一惊:“怎么会?他不是半个下午都呆在自己房间里睡觉吗?” 原来萧崇光毒发之后,燕凌风便外出寻医,可那些郎中一听是冰蟾毒,个个都摇首拒绝,说无力救治。就在他垂头丧气回到提卫府后,却看到崇光已然痊愈,惊喜交加,但由于刚刚忧心忡忡地在城里转了大半天,早已心力交瘁,便一头扎进房间好好休息一阵。 那提卫叫**,不过刚刚二十岁的小伙子,只比燕凌风大个两三年,因为年龄相差不大,所以,在府内的下属中,只有他和燕凌风关系处得最好。如今好友突然失踪,不免有些焦急道:“刚刚我去凌风房里叫他去饭堂用膳,却发现房间里竟空无一人。我在府里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又问了其他弟兄,竟没人见到过他。” 季筠道:“莫不是出去玩了?” 陆云升点头道:“凌风这小子向来顽皮的很,可能休息得差不多后,身上那股猴劲儿又起来了。”说完看向那提卫,“不用理会他,你自去饭堂吧,他玩累了自会回来的。” “喏。” 东都东市义和坊丞相府酉正 “既然各位大人都没异议,那么冬祭之事就这样商定了。” 梁子卿将刚刚整理好的宗卷交予身边的曹子骁,而后看向吏部尚书周谨道:“明日与圣上议,便由慎德首提。” 周谨恭恭敬敬地叉手道:“下臣遵命。” “冬祭事已毕,不知各位大人是否还有其他什么问题,若有可现在说出来,若没有,那我就宣布散议了。” 只见刑部尚书谢胤、兵部尚书薛长青和御史大夫吴虞对视了一眼,最后由吴虞起身叉手道:“丞相,我等都已知,圣上要于明日亲自接见提卫卫长萧崇光,不知圣上是何用意?为何要见一个小小的提卫长呢?” “圣心难测啊,”梁子卿叹道,“你我又如何知晓?只是今日下朝后,对圣上讲到,昨夜提卫府及时阻止了刺客的阴谋,使得参加后诞的大臣们可以安全回府罢了。圣上听闻此事,便着我领口谕,宣旨萧崇光。” “莫不是要提拔他?”太常寺卿林枫疑道。 薛长青并不认同:“应该是。因为元贞的遇刺案,本来就是圣上点名提卫府审理,虽说破了几场阴谋,但案子终究为破,依我之见,可能是让萧崇光,叙述此案的详情。” “若圣上要了解详情的话,只需我们吏部与提卫府通通气,再呈报朝廷,何须圣上亲自照会萧崇光?这其中,应该有我们难以琢磨之事。”周谨提出自己的看法。 梁子卿笑道:“各位大人不必再猜了,我在宫中亦有耳目,无论圣上与萧崇光会面究竟所为何事,我们明日便可知其分晓。” 中州官道通化县境内万川山酉末 萧崇光和韩玉眼见着天就快完全黑了,便在万川山深处的一处山洞内,暂且歇息一会儿。 他们把大宛马栓离山洞最近的一颗树上,然后二人分工,韩玉寻来马能吃的草料,崇光则拾些生火的干木柴。 这隆冬腊月的,木柴好找,可草料难寻,韩玉在周围转悠了好几圈才给大宛马备好足够的草料,等她回去时,萧崇光已经架起了火堆,并在火上烤着一只打来的野兔,那兔子的毛已被剥干净了,崇光只需在它身上插上一根洗干净的硬树枝,放在火上烤着,很快那兔子肉的油脂就被烤出来,覆盖在表面,多余的油水滴落在赤红的烈火中劈啪作响。 “我老远就嗅到你这里的香味,馋虫都被勾起来了,”韩玉浑身疲惫地走进山洞说道,“可累死我了,早知道就让你去给那大蠢物找草料的。害得我转了半天,腰酸背疼不说,刚刚还差点迷了路。” 她一屁股坐在青石上,便捶肩捏背地皱着黛眉不停地埋怨。 萧崇光笑道:“就说你是大小姐出身吧,让你别来却偏要跟着我,就怕你养尊处优惯了,受不了这一路上颠簸野宿之苦。” “谁说我受不了了,”韩玉不服气地撅起嘴,“我以前也是在榴花宫练过的,只是后来回京城待了几年,没有像从前那么勤苦,我这骨头也都养疏了。” 崇光没有再接话,而是将烤得金黄酥脆的兔腿肉拔下来,递给韩玉:“我已经听到你肚子在咕咕叫了,来,吃哪儿补哪儿。” 韩玉接过道:“算你有还有些良心,我还以为你只会留兔脖子给我。” “喂,我做人没那么差吧?至少我对女子不会太无礼。”萧崇光偏头道。 韩玉差点把嘴里的肉给喷出来:“你还好意思说?你好好想想下午对我是何态度?都把我给欺负哭了。” 萧崇光急忙辩解道:“还不是你死皮赖脸地要跟来,我是没办法才故意气走你的。你倒好,又是姑奶奶,大声道歉的,把我的老脸全喂给马了!” 韩玉闻言一愣,而后小心翼翼地斜眼看着崇光道:“真的?” 萧崇光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拔下另一只兔腿,看起来略有些生气。 “好啦好啦,是我错了,不该那样让你难堪的,”韩玉细声细语地向萧崇光道歉,“我也只是想让你带上我而已,不是存心的,而且,要不是我在场,你也不可能有这大蠢物载你上路,你说是不是?” 好说歹说了一通,崇光依旧在怄气,没有理会,韩玉看到他这副模样,也倍感难受,心一狠说道:“要不然,我叫你萧大爷,求你原谅总行了吧?” “可别,”萧崇光回过头摆手道,“再把我叫老喽!” “那你就是原谅我了?” 韩玉又立刻改回嘻嘻的笑脸问道。 崇光扯了扯嘴角:“我才不同你计较。” 虽然萧崇光的语气有些松了,但韩玉还是听出了其心有芥蒂,她眼珠一转,而后捂着后腰道:“哎哟!可疼死我了!” “怎么了?”崇光面露关切地慢慢靠近她,“莫不是受伤了?” “可能扭着了吧。”韩玉道。 “我来帮你按摩一下吧。” 说罢,萧崇光便起身将手上沾着的兔肉油脂用饮水冲了一下,然后用衣角擦拭干净,最后行至韩玉的身后,跪坐下来,韩玉见状,只觉有些心慌,身体稍稍向前闪避,因为她和萧崇光毕竟是刚认识,一个半陌生的男人突然触碰自己,任哪个女子都会不知所措。 而崇光只不想韩玉难受,也就没理会太多,直接伸手给韩玉揉捏背脊、肩膀,他双手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韩玉感到,像是有股暖流自崇光的手心、五指流入自己的身体,为自己开穴弹脉,使得浑身舒畅无比,软绵绵、飘飘然地犹如身处云端,韩玉不禁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切。 其实韩玉本想借着腰痛的名义,让崇光带着自己去寻些镇痛治伤的草药,这样两个人走在路上可以散散心,况且她又是个话匣子,免不了二人有说有谈的,这样,萧崇光内心的芥蒂便会慢慢一点一点地消除,但韩玉却没料到,崇光居然直接上手,给她按摩起来。 虽说计划有变,但韩玉感觉,这样也挺好的, “我说萧卫长,你这按摩的手法好生娴熟,该不会以前给其他姑娘也做过吧?”韩玉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是我师父,”崇光一边揉捏一边道,“是他教我的,因为我师父年轻时,曾与人比武,留下许多治不好的旧疾,没想到年纪大了后,便全部发作起来,尤其是每逢春秋两季,最为剧烈,我便自告奋勇,学习按摩古法,给他老人家按摩缓解疼痛。在此之前,我师父都是靠自己调息运气镇痛,但是效果并不如意,有些地方,若真气行得有所偏差,反而会起相反的作用。” “原来如此······说起来,我一直想问,萧卫长你的武功如此之高,不知你师承哪座名山?尊师是哪位高人?” 听到这里,萧崇光的手顿了顿,而后又继续按捏:“只是个小的门派,至于我师父,江湖上也不是很有名。” “答非所问,就算名气小,也应该有个字号吧。” “······我答应过师父,不能将宗门到处宣扬出去,所以,韩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了。” “好吧,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逼你,”韩玉只好放弃,“怪不得你有这么好的武功,想来你的师门,一定是世外高人。” 萧崇光只回了一句“嗯”,便不再说话了。 “嗯你个头啊,真是榆木脑袋、断聊使者!”韩玉内心不满地撇嘴道。 就在二人沉默不语时,一阵寒风呼啸而过,被栓着的大宛马朝天嘶鸣,它看起来很不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有杀气!” 萧崇光惊骇莫名,立即停下手,站起身,将地上的佩刀拾起,对着洞口外的落叶满地的枯树林大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是条汉子的,何不敢现身以真面目示人?” 崇光刚松手,韩玉就瞬间睁开眼,从舒适中醒转,听见崇光如此质问,不禁心中一凛,也立马戒备起来。 “哈哈哈!萧大人的洞察力果然非同凡响,在下佩服!” 林子深处传来男人的朗声大笑,突然,刮起一股旋风,将地上的落叶“沙”地纷纷卷起,漫天飞舞。 第八十二章 剑客 http://.biquxs.info/

待落叶慢慢飘零散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出现在萧崇光和韩玉面前。 此人年逾三十,素脸高鼻,眼珠湛蓝,穿着很朴素的青衫,腰束黑带,最显眼的是,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通体乌黑、没有任何装饰的宝剑。 “黑剑客朱无厌!” 萧崇光一下子便认出了来者,微眯着眼说出了他的姓名,韩玉闻言大惊:“什么他就是杀死前征西将军常荣的黑剑客朱无厌!” 朱无厌微笑道:“想不到朱某销声匿迹多年,居然还有人认出我,幸甚,幸甚。” “像你这种欺师灭祖的叛徒,天下人怎么会不识得?灵剑门的人可是到处在通缉你,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崇光冷冷地道。 “呵,他们若是抓得到我,那是他们本事!”朱无厌轻蔑地冷哼一声道。 原来这朱无厌师承于凉州的灵剑门,后因他天赋异禀,武功学得极快,受到掌门赏识,朱无厌不过十二岁,就获得掌门的真传,一直到他二十五岁时,已经能与掌门相抗衡,当时人人都觉得,朱无厌将来必是灵剑门掌门的继承人。 可令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朱无厌二十六岁那一年的夜晚,他竟然为了掌门的幽冥剑,便出手偷袭灵剑门掌门,掌门毫无觉察,被朱无厌生生一掌打中命门,登时气绝身亡。 朱无厌也逃出灵剑门,从此被灵剑门人到处通缉追杀。江湖人士都以为朱无厌会因此不得不收敛,可没想到,这个朱无厌有了幽冥剑的加持,武功大进,在之后的几年,连续杀害多名武林高手,甚至在三年前,居然伪装成凉州士兵,刺杀征西将军常荣,朝廷震怒,立即下令追捕朱无厌,直到现在。 “也好,今日我就将你这逆贼,抓捕归案!”萧崇光拔出明晃晃的佩刀,沉声说道。 朱无厌冷笑道:“巧了,今夜我来此,就是为了取你的项上人头!” 萧崇光闻言不禁一愣,旋即笑道:“我刚才还在怀疑,那群蝇营狗苟的刺客所遣之人是不是你,没想到还真是。呵,堂堂的黑剑客,居然也会成为他人的附庸,也罢,其实你这个样子,如果不做刺客倒是可惜了。” 朱无厌拉下脸道:“什么附庸!他对我有恩,我自然要回报于他。” “回报?哈哈哈!朱无厌你是想笑死我吗?”萧崇光哈哈大笑道,“你连从小收养、培育你的掌门都下得起黑手,现在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会去回报有恩之人,这话说出去,恐怕连三岁孩童都不会相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也懒得跟一个死人争辩!” 朱无厌说罢,但听“唰”地脆响,黑芒闪动,幽冥剑已然出鞘,身随意动,剑锋直指萧崇光的心口! “小心!” 韩玉担心地出声提醒道。 萧崇光亦挥刀相向,一声清叱,飞身迎战,横拦抵挡,刀剑相交,在黑夜中“哐”地擦出一连串刺眼的火花。 朱无厌见一击未中,立刻收剑变招,只见他左脚站定,右脚大步踏出,身形微低,手中幽冥剑自下而上挑去,使出一招“雁起平滩”,刺向崇光的喉咙。 萧崇光见对方朝自己逼近,已猜到其七八分意图,心中做好准备,果不其然,朱无厌欲朝自己的薄弱处攻袭,崇光立即后退,同时舞刀“呼”地将幽冥剑架开。 “此人倒是挺难缠的!” 朱无厌心里咬牙切齿地暗道,同时手中招式变化,挥剑劈斩、刺击、斜挑,都被萧崇光所化解。 崇光看起来面无表情,其实心中骇然不已,朱无厌每一招都狠毒凌厉,能在瞬息间识破当前对手的破绽,令萧崇光一直险之又险地应对,只是在朱无厌的眼中看起来很从容罢了。 如此对战了十多招,朱无厌见自己依然毫无优势,没占到什么便宜,便身形后移,双足顿地,与崇光拉开距离,同时,将丹田中浑厚的真气释放出来,通过手臂灌输于幽冥剑上,登时,朱无厌与幽冥剑的气势陡然增强。 萧崇光眼见此情形,不由得将手中的佩刀紧了紧,严阵以待。 “喝!” 朱无厌目露凶光,大叱一声,箭步飞窜,直取萧崇光,在清亮月光星芒的照耀下,可以看到,那幽冥剑也如有灵性般,突然黑芒大盛,像是潜伏的蛟龙猛然冲出海面,带着吞噬万物的狂威攻杀对手! 九幽剑法——撕魂裂魄! 朱无厌震颤手中的幽冥剑,隔空乱舞,随风招展,霎时间,竟幻化出剑影,宛如千百把利剑同时袭杀而来,真个有摧人魂魄之威。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面对这般明面上的直击杀招,萧崇光反倒更平静一些,能够沉着应对,未及无厌靠近,他便抢先迎去,面对数不清的黑色剑影,崇光手中佩刀半空运圆,浑身的气息如蛰伏山林的凶虎,跃然而起,站在山巅悬崖上望天长啸一样,完全迸发出来。 他的佩刀自然也会受到连贯影响,顿时白芒大绽,在萧崇光真气的引导下迎风飞舞,亦化出道道数不清的刀光残影! 星芒剑法——众星拱月! 萧崇光的剑法与朱无厌的不同,无厌的剑法劈斩为主,他的招招式式,如惊涛骇浪般铺天盖地,碾压而来。 而崇光的剑法,则是以刀尖指向对方,抡圆化影,残影似擎天之柱直推而去,与对手以硬碰硬。 刀剑齐出,激烈碰撞,发出“咣”地巨响,几乎震彻了整座万川山,横飞的锋刃之气,将周围的树木花草,绞成了断枝碎片,靠得近些的,直接被连排连排地拦腰而斩,倒塌在地。 站在萧崇光身后的韩玉,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毕竟朱无厌是当是剑术高手,在剑法造诣上,连花漫天都不敢说能胜过他,况且,如今又有幽冥剑护身,更是威力大涨,许多江湖武学高人遇到他,都不得不避其锋芒,要不然,灵剑门的人也不会那么多年,都奈何不了他。 韩玉此次出行并未带上兵刃,更何况,二人已经战至胶着,自己的武功亦不及他们,若贸然上前相助萧崇光,除了被纷乱的剑影劈成尸块外,还有其他的下场吗? “铛!” 但听一声金铁碰撞的震响,朱无厌那头的黑芒陡然大放,瞬间压制了萧崇光的白色刀光,还未及眨眼,崇光便被震得倒飞出去,跌落在洞口之外,口中咳血。 “萧卫长!” 韩玉大惊,飞身上前抱起萧崇光:“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没事的吗?”崇光苦笑道。 此刻,崇光的胸口、右臂和大腿处,皆受到幽冥剑的创伤,他手中的佩刀也被齐齐切断,一分为二,只剩下刀柄以上的部分。 韩玉羞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同我开玩笑!” 原来,朱无厌手中的那把幽冥剑,乃天下十大神锋之一,排名第六。是由灵剑门第一任掌门以黑陨铁初创,后经过历代掌门的加工锻造,幽冥剑愈加锋利坚固,尤其是在第十二代掌门,于幽冥剑剑刃中,镶嵌可以聚气的乌晶石,使得幽冥剑的威力达到巅峰,可惜却传到第十三任掌门时,失陷于朱无厌手中,自己也落得个偷袭身亡。 萧崇光早知其为神锋,自从有了上次,花漫天那排名第五的落英剑教训后,崇光对战时,就提前灌输真气与佩刀之内加持,方能与朱无厌相持十数招,可惜终究难敌幽冥神威,在杀招对战中落败,刀刃破碎,自己亦负伤倒地。 “看来,尊主说的是真的,你这小小的提卫长果然不简单,连我都看不出你师承何处,”朱无厌收起招式,往前走了两步,凝视着萧崇光,“若你持有神锋与我对阵,孰胜孰败,还真不好说。” 韩玉怒斥道:“你这恶贼!就知道拿把破剑欺负人,有本事你丢了那烧火棍,与你小姑奶奶好好比上几招!” “那你就说对了,我还就是爱用烧火棍打人,”朱无厌笑道,“尤其爱欺负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你们不都说我是无情无义之人吗?好!那我就做成你们所说的样子。”说罢,又往崇光、韩玉的方向走了几步。 韩玉面色冰冷地放下萧崇光,跨出一步,右掌在前,左掌在后,朝朱无厌摆出榴花宫掌法——落花掌的架势。 “哟,落花掌,榴花宫的人呐,”朱无厌将幽冥剑轻轻搭在肩膀上,“这事有意思啊,我的幽冥剑一直和落英剑在第五、第六之间争锋,果真冤家路窄,在荒郊野岭,也能遇上榴花宫门人。” 萧崇光捂着胸口的伤口,以肘撑地,挣扎的爬起来:“韩姑娘,你打不过他的,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快退回来。” “可是……” “朱无厌!这姑娘只是榴花宫的俗家弟子,和我们官家也没有任何关系,你放她离开!” 萧崇光打断了韩玉接下去要说的话,向朱无厌喝道。 “你想多了,”朱无厌阴冷地笑道,“我的行踪是不允许任何人知道的,谁见过我、认得我,都必须死!” 第八十三章 败敌 http://.biquxs.info/

萧崇光闻言,愤恨地咬牙道:“朱无厌!我虽然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还算是个男人吧,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已经心狠手辣到了这个地步,连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 朱无厌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道:“没办法,你也知道,我现在身份特殊,所以,实实不能让其它人活着知道我的所在。”说罢,他缓缓地将剑垂下,杀意弥漫。 韩玉怒道:“恶贼!要动手便来,难道本姑娘还怕不成!” “好啊。”朱无厌说话的口气,毫无感情,脚步微提,浑身的真气悄然散发出来。 “等等!” 萧崇光出言道:“朱无厌,就算你不肯饶我们性命,但总归让在我们临别前说几句私语吧。” 无厌闻言,身形顿了顿,扫视了崇光二人一眼,内心暗道:“目标既已受伤,纵使那小姑娘轻功再高,若要带着他的话,是逃不出我手心的。而这荒岭之中,也不可能等来其他援兵。也罢,我倒要看看他们要耍什么花招!” 心中如此想罢,于是开口道:“好,你朱爷爷我这次便大发慈悲,你们小两口有什么私话就快些讲,要是太过迟缓,惹我不高兴,我也懒得与你们商量,直接将尔等一刀咔嚓了!” 萧崇光和韩玉听到朱无厌呼他们“小两口”,皆脸颊泛红,不会言语了。 无厌只道他们是看自己在场,不好意思说,于是远远地走开数步,既保证二人尚在眼睛范围之内,又不会听到他们说话。 萧崇光轻咳一声,打破尴尬,小声道:“韩姑娘,其实,在下是有一事相托。” 韩玉也回过神,听崇光如此说,已然猜到了是何事,脸色“唰”地变得苍白,眼神也惊恐起来道:“你是要自己留下来拦住那恶贼,让我一个人帮你把圣旨送出去?” “韩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正是如此。”崇光点头道。 “不行!”韩玉坚决地摇头,“我走了你怎么办?” “嘘!小点声。”萧崇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韩姑娘,你听我说,朱无厌的武功非你所能敌,现在除了让你逃出此人魔掌外,别无选择,圣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耽搁,还有朱无厌,是朝廷钦犯,要第一时间告知中州府尹汤清泉,我会尽力拖延。” 崇光一边说着,一边将怀里的圣旨掏出来,迅速塞给韩玉,沉声道:“这两项重任,我就全部托付给你了。” 韩玉见他如此决绝,知道自己是劝不了他的,神色黯然道:“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活着回来!” 萧崇光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人偷偷地瞟向朱无厌,见他没有面对着自己,放松了警惕,乃缓缓起身,同时,韩玉悄无声息地移步至大宛近旁侧,崇光暗中汇聚内力于右手的断刀上,最后奋力朝栓马的大树掷去,正好砍断了鞍绳。 朱无厌此时方才察觉,韩玉早已翻身跃于马背上,眼见此景,顿时双眉倒竖,大喝一声:“休想逃走!” 他仗剑飞身欲要阻拦,萧崇光脚踏七星步法,提前逼至无厌面前,挥拳往无厌的面门拍去,无厌只能身形后退,横剑格挡,崇光的拳头砸在幽冥剑面上,发出“哐”的碰撞声音,无厌再望向韩玉时,她已经往另一条山路奔去。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遭到欺骗,致使一只煮熟的鸭子飞了,朱无厌登时怒不可遏,将幽冥剑的威力催动到极致,狂吼着杀向萧崇光。 黑芒在瞳孔中不断放大,萧崇光不慌不忙,身形闪动,不过一个呼吸间,便消失在原地,幽冥剑一刺落空,剑气乱流只将崇光原来所处之地的树木劈斩得粉碎。 “怎么可能?” 朱无厌大惊,他还未来得及细想,背后便有一阵逆风横扫而来,袭击无厌的脖颈处,他立马回身一剑,拦下这道攻势。 就在他刚刚伸手出剑之时,那阵逆风骤然下摆,无厌瞬间知道对方意图,暗道不好,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变招,他持剑的右腕如遭滚石檑木撞击,令他的手似失去知觉般**,劲力消散,手中的幽冥剑“锵”地掉落在地。 原来,萧崇光凭借步法闪身至朱无厌身后,立时剪腿横扫,佯做攻其脖颈,实则诱使无厌使剑阻止待对方上钩后,腿法更换,铆足真气下劈腕部,才能令无厌脱手一直依靠的幽冥剑。 见幽冥剑摔在地上,朱无厌首先的反应就是腾出左手斜身去抓,崇光岂会如他所愿,下摆的腿顺势踩住了剑刃,同时弯身发掌,迫使无厌不得不回身起肘相拦。萧崇光复出一拳,无厌抬膝顶开。二人赤手空**手了数招,最后四掌相对,齐齐发力,各自被对方的内力所震退好几步。 “你没有受重伤。”朱无厌眯着眼睛道。 萧崇光嘴角上扬:“难道还不明显吗?刚才我挥刀对招时,多为防守,即使你破了我的众星拱月,但我亦有足够的内力抵抗,况且,我有贴身内甲护佑,你那些余招还伤我不得。我身上的这几道血痕,是我故意留下的。” “你自损己身,只为掩护刚才让那小姑娘离开。”朱无厌一语道破了崇光的目的。 萧崇光道:“不错。因为我还不知要与你纠缠多久,我又有要事在身,若那姑娘与我一起留下来,或是和我一同逃离,始终难脱你手,而且她在这里,我还得分心照顾,无法放手一搏。所以,我只有使诈,将要事相托后,逼她提前离开。” “不单如此,你武功之高,并非只有刚刚与我交手时那样的实力,一般的学武之人,怎么可能让我的幽冥剑脱手。”无厌扭了扭尚觉麻痹的右腕道。 萧崇光咧嘴微笑道:“我也不知道有多高,但是对付你,应该够了。” “哼!大言不惭!没有幽冥,我照样能杀了你!今日便让你尝尝寸剑手的厉害!”朱无厌被崇光激怒了,冷哼一声,便飞步挥掌袭向崇光。 寸剑手为灵剑门特有的、以剑道而悟的功夫,以推、劈、刺的掌法和以擒、抓、囚的爪法为主,赤手如剑,变化莫测,防不胜防 “那就试试吧!” 萧崇光亦踏动步法,舞拳迎战,与无厌的手掌硬碰硬地对撞,二人各退一步,便又再次交手,崇光这边化拳为掌,击拍无厌胸口,无厌立即侧身而避,同时变掌成爪,舒臂抓去,崇光曲肘而阻。 双方互相碰击,你来我往,只三口茶的工夫,他们就已连过数十回合,胜负难分。 朱无厌虽师承于注重剑术的灵剑门,但基本功并没有落下,除了寸剑手外,在他下山历练之际,还偷学了其他派系的拳脚功夫,以弥补自己的不足。 当年,要不是他出手的招式出乎意料,恐怕也不一定能袭杀得了灵剑门的掌门。 就在此时,崇光突然收手而退,朱无厌立即压迫过去,觑见自己与对手有了一段距离后,崇光左脚蹬地,定住身形,猛地高抬右腿,直直的踹向无厌的头部! 星宿神功——魁星踢斗! 劲风来袭,朱无厌立即双臂交叉护卫自己的面门,崇光一脚踏去,未能击中,但他攻势不停,左腿按北斗七星分布之法移动方位,右腿继续主攻,且不仅仅只有直击,而是上下左右连续不断地甩腿,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人的腿比之手臂自然是更长些,一时间直令无厌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只听得他大吼一声,凝聚真气,双掌叠加,使出全力,重重地推出,才硬抗下萧崇光再次袭来的鞭腿,促使崇光,顿停脚步。 “好厉害的腿功!招招凌厉迅猛,若被他得手,恐怕我半个身子都会被他震麻!”朱无厌惊魂未定地暗道。 想到此处,无厌是万万不能让萧崇光再次出腿,于是以最快的速度飞步上前,双掌齐出,崇光看他来势汹汹,不敢轻视,亦伸掌相抵。 二人手掌相顶,定在原地,体内的真气如波涛般汹涌而出,此刻,他们比拼的就是真气,一旦他们谁又丝毫懈怠,必会造成重伤,大损筋脉。 “嗖!” 就在萧崇光全神贯注地以气交战时,突然响起道破风之声,朱无厌应声而倒,崇光迸发的真气刚巧乘势用力横推,将对方击飞数丈远。 无厌“嘭”地一声,重摔在地,面色泛红,以手捂胸,“哇”地口中呕血。 “萧大哥!” 这时,一道身影从不远处飞窜而来,跃至崇光的身边,崇光定睛一看有惊又喜道:“凌风!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射镖高手燕凌风。 原来,萧崇光出门之时,凌风刚好睡醒,他一见崇光是乔装打扮地出门的,心中料想到,必有什么大事要做,于是他一路跟随,到了马场,后来看到韩玉在“欺侮”崇光,正欲现身,韩玉却突然斥责围观者,还动手打人,也就忍了下来没出现,待看到二人骑马离开,凌风内心大急,于是他以三枚金镖为质,赎来一匹普通的黄骢马,一路追赶。 由于普通马匹不及大宛之速,故而延慢了许久,他才刚到万川山,就听见山上有打斗的声音,心里料定是萧崇光遇险,这才飞步循声找来,正好撞上朱无厌与萧崇光比拼内力之时,于是,他便偷摸地在暗处发镖,击伤了朱无厌。 第八十四章 跟踪 http://.biquxs.info/

“你这小子,你说你没事儿瞎跑什么?也不怕被狼给吃了?以后再这样,我可就用我府上大刑伺候你了喽!”萧崇光笑骂地轻轻一掌,拍了一下燕凌风的肩膀。 “好,我保证下不为例。”燕凌风昂起头,竖起三指立誓道。 “得了吧!上午就说下不为例,你还不是照犯不误。你发的誓,我可不信!”崇光笑道。 朱无厌挣扎地斜倚在大树下,咬着牙,硬生生地将肋部一枚蛇形镖拔将出来——刚才燕凌风就是用此偷袭他的。 无厌眼见萧崇光二人正叙话聊天,很是起劲,显然放松了警惕,并没有盯住自己,心中暗道:“好机会!” 于是他运转真气,使足内力,在地上猛地一旋,整个人以匍匐之状,贴地而行,同时伸手一探,迅速将幽冥剑取回。 “不好!” 萧崇光大惊正欲出手阻拦,却为时已晚,朱无厌已经临空而起,跃于离自己几丈远的树上。 “嗖!” 燕凌风直接瞄准无厌,甩袖发射一串黑色的燕尾镖,只见朱无厌清叱一声,挥动幽冥剑,将那几枚飞镖尽数击落,劈成两半。他冷冷地冲着燕凌风道:“放暗器的小子,我记住你了!” 说罢,朱无厌脚运轻功,飞身后退,嘴里说道:“萧卫长,今日之仇,朱某来日必数倍相报!还有,你的那招‘众星拱月’我也记下了,相信尊主门下高手众多,一定有人会知道你的师承之地的!” 说完最后一句话,朱无厌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之中。 留下脸色铁青的萧崇光和咬牙切齿的燕凌风。 “萧大哥,我们不追吗?”凌风有些急切地问道。 崇光摇了摇头:“此人虽受重伤,但是诡计多端,贸然上前,必遭暗算。更何况他奔出数丈,又重执幽冥剑,战力再升,追之何益?”而后叹道:“唉,都怪我大意,让这恶贼逃出生天了。” 凌风道:“萧大哥,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萧崇光正色道:“先去中州府,一定要快!” “明白!” 东都皇城皇家后山酉末 寒冷刺骨的朔风,自北向南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将后山的树林吹得“飒飒”作响,一些枯萎的树上,本就没剩几片黄叶子,这风一吹,可算全归根了。 这时,有三道人影穿梭在后山的密林中,其中,左右两个人左手扛着铁锹,右手提着灯笼,给中间那个身形较小的人照亮前路。 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出,左右两边持灯笼的人头戴兽吞盔,身着银白甲胄,红袍作底,身披深褐色的披风,腰带佩刀,这副打扮,一看就是某位皇子的亲兵护卫,而中间那位,披着青色的锦袍,身着狐裘暗黄衣,头戴玉冠,面容白皙,带着些稚嫩之气,观其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此人正是怀王宋琦。 “小王爷,您真的确定是在这一带吗?”站在左边的年轻护卫皱着眉轻声问道,“我们都在这儿转了好几圈了,也没发现小王爷您说的标记啊。” “闭嘴!那是小王爷亲手埋的,岂会有错?”右边年纪稍大一点的的护卫训斥道,“多转转就好了。” “你那么大声干嘛?吓我一跳!” 宋琦拍了拍胸脯喝骂道,刚才那声“闭嘴”,着实给认真摸索寻找标记的他吓得不轻。 “属下该死,请小王爷恕罪!”右护卫连忙单膝跪下认罪。 “你跪下干嘛,都看不清了,恕你无罪,起来吧!”宋琦踢了那护卫一脚说道。 “谢王爷!” 右护卫唯唯诺诺的样子,可把左护卫幸灾乐祸地笑得不停,不过他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是用力地抿着嘴偷笑。 原来,宋琦今天下午知道了宋铣求亲成功的消息,很是替自己的五哥高兴,心想,此事虽得罪皇长兄,但论礼还是要前往静明宫给宋铣庆贺一番,但一直纠结该送什么。 幸亏今日从练武场回宫时,刚巧经过御厨,突然想起自己两年前,曾收到过扫北将军谭雄的三坛边塞美酒,被他藏在了后山之上,并用自己的短刀,在离藏酒处最近的一棵树的树干上,刻了三道蟒纹,作为纪念,以便日后取出。如今正好可以取出一坛,作为贺礼。 当然,那谭雄送酒并非行贿,而是因为宋琦十三岁时,曾随楚帝到幽州抚慰刚刚与戎狄交战并胜利的将士,宋琦好骑射弓马,小小年纪就能双箭准确地射中靶上红心,并在幽州军营中,展示身手,深得谭雄的赞叹,二人都是喜爱武功之人,还互相切磋了一下,遂交为朋友,宋琦甚至许谭雄见他的面可以直呼姓名。故而,这三坛酒,不过是朋友间的馈赠罢了。 “找到了!” 宋琦欣喜地发现了面前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有自己雕刻的蟒纹,只不过比三年前的位置稍稍上移了点,而且蟒纹明显更长了些。 宋琦暗道:“怪不得刚才没发现,原来这树也长高不少。”说罢,对着左右护卫,指了指树底下道:“就在这里,挖!” “喏!” 二人得令,旋即放下灯笼,用铁锹开挖。 宋琦着百无聊赖地在四周转了转,等他们挖出酒。 就在此时,宋琦突然发现,在自己正前方的不远处,隐隐约约,似是有火光穿梭在树林中。 宋琦心中大惊道:“不会是有人跟过来了吧!” 原来,皇宫有规定,皇家之人至夜后,没有命令不得随意进出后山。 颁布这条规定,主要是后山另一侧,驻扎着虎贲军,就是怕有皇族之人私通军队,举兵造反。这后山和虎贲军是皇宫后方唯一的屏障,若这里被不轨之人突破了,皇宫则危矣。 宋琦回头朝那两护卫低喝道:“好像有人来了,你们用披风把灯笼光遮住,千万不能被其他人发现了!” “遵命!” 护卫急忙解下披风,将各自身边的灯笼,会发出光的侧身处给掩盖住。 宋琦道:“你们继续挖,我前去看看。” 说罢,便一阵风似地朝火光处,飞步而去,他纵身一跃,平平稳稳地降落在一颗树上,他就这样,以树为支撑点,快速跳跃,慢慢靠近,待其逾越过十余颗树后,那忽明忽暗的火光终于明显了起来,不过,这下宋琦可不能像之前那样用力飞跳,而是运用轻功,若鸟雀般,脚步轻轻地站定在离那火光不过几步远的树杈上,幸好这树的叶子未全部凋落,可以借此蔽身。 他凝神屏气,仔细望那火光,待看清时惊讶不已,原来不是别人,竟是信王宋麟身披黑色披风,手持火把,穿梭在山林中,看其神色慌张,并抬头四望,像是要去见什么人。 可是,什么样身份的人会定在后山,与一名权势滔天的王爷私下见面呢? “我倒要看看,三哥这家伙,究竟要干嘛!” 宋琦暗自思道,他本来就对一直都对自己的这位兄长心存不满,这回亲眼见他形迹可疑,似有隐晦之事,岂有不跟之理。 信王宋麟其实自小孤僻不合群,宫中的皇子,不单单是怀王宋琦和太子宋禹,其他皇子也不愿意和他处在一起。 之后,不知道他与梁相之间发生了什么,丞相一党开始扶植这位信王,助他如何处理公务、替父分忧,如何得圣心恩宠,终于有了如今能与太子一党分庭抗礼的势力,可谓是十分不容易。 宋麟得势后,行动愈加频繁,除了进养心殿,为楚帝批的奏折提意见外,还经常远赴边塞,看望在那里保家卫国的军士,楚帝还多次授予宋麟巡抚之职,“代圣巡狩”打出的名号,寻遍九州,如此的威望,已经远远超越当今太子。宋琦还听到一些臣工说,现在的朝堂上,已经出现要太子让贤的呼声。使得宋禹天天担惊受怕,这也是他最近每每做事都太过火的原因。 宋琦也是想获得宋麟的秘密,来缓解他与宋禹之间的关系,毕竟在向赵家小姐提亲的问题上,他可是偏向宋铣的。 宋琦脚步快盈,身轻如燕,能够在不使树枝摇晃的情况下跳跃,而宋麟感觉心里是有什么要事,只是埋头赶路,根本没空理会四周,因此,宋琦也能安全地跟踪上他。 “殿下,今日来得挺早的啊。” 突然,在宋麟前面一带的树林里,传来一阵悠悠然似是女人的声音。 宋琦心中一凛,刹住脚步,半蹲在树杈上,想看看宋麟到底在私会什么人。 只听宋麟说:“此处可是皇家后山,夜闯此地,是犯忌讳的事,我只好早点来,早点回去,免遭怀疑。” “殿下这股谨慎劲儿,我喜欢。”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且带着一股笑意。 没过多久,一个身着厚厚浅红色裘衣的女人,从前方黑蒙蒙的树林里慢慢走了出来,这女子有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樱桃绛唇,虽然没有浓妆重彩,只施着淡淡的粉黛,也丝毫不影响她那令人心颤的美丽容颜。 但是宋琦看到时,内心却是阵阵发寒。 这个女人他见过。 正是在后诞上,表演“仙女天降”的女人! 第八十五章 晏城 http://.biquxs.info/

“那个杂戏团不是早早地就离开皇宫了么?为什么他们的人还在这里?他们躲在后山想做什么?” 宋琦手心不断沁出冷汗,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槌击一般,冲击着他的脑海,令其有些晕眩。 虽然宋琦与皇城守卫并无直接关系,但是顺天门传来的消息,作为皇子的他还是能得到的,根据顺天门虎翼卫将陶雍上报,杂戏团的人已经在当晚的亥末时分离开了皇城,而且他还亲自清点了人员和物品,并无遗漏。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他们的人还会出现在此? 宋琦一边思考着,一边仔细听宋麟与那女子的对话。 只见那红裘衣女子轻轻地向宋麟施礼道:“顾星怜参见信王殿下。” 宋麟摆手道:“无须多礼,你只需告诉我,你们进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我们是来帮助信王殿下的。”顾星怜浅浅一笑道。 “帮我?”宋麟微微皱眉,“帮我什么?” 只见星怜轻移莲步,慢慢走到宋麟面前道:“我们是特地来助信王殿下夺取皇位的!” “夺取皇位!”宋麟大惊,“你们莫不是想谋反不成?” 在一旁暗处偷听的宋琦,闻言后也是浑身颤抖,惊得差点从树上摔下来,幸亏他紧抓着树干,才支撑住他。 只听顾星怜道:“殿下说笑了,您是陛下的子嗣,正统的皇位继承人,怎么能叫谋反呢?殿下登基,是合情合理的呀。” “不可能!”宋麟猛地一挥袖,“我父皇虽继位不过三年,但这三年里,大楚国一直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我为何要反?我有什么名义举此反旗?更何况,本王如今已得势,太子暗弱,储君之位迟早落入我手,这天下最后还不是我的。我问你,若谋反,是谓名不正且言不顺,于我何益。” “真的是这样的么?信王殿下,”顾星怜盯着宋麟的眼睛道,“那小女子倒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殿下。” “你尽管说。” “信王殿下,您刚才说,储君之位迟早是您的。但据我所知,当今圣上,可是丝毫没有要废储的意思,无论太子犯多大的错误,也仅仅只是责罚、削禄罢了。若圣上真有此意,殿下您如今早就取而代之,为何时至今日还只是一个王爷呢?” 宋麟道:“我只是说是迟早的事,陛下总有一天会知道,我才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 “呵呵呵呵······” 宋麟话音刚落,顾星怜便“呵呵呵”地笑得花枝乱颤。 “有什么好笑的?”宋麟怒气陡升,带着斥责之意地质问道。 星怜仰起头,望着宋麟:“我只是笑殿下您,居然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您刚才那句话,有人可是曾当面对圣上说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前吏部侍郎华勋,他正是因为对陛下直言,说信王殿下您‘英姿神武,宽仁厚德,胜过太子数倍,当立为储。’而被圣上斥以‘乱言皇储’之罪,被贬为庶民,发配边疆。这件事,信王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又如何?他本就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乱说,才会遭到罢黜,那是他活该!”宋麟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冷静,但是,其内心则是一阵发颤,因为当年发生那次事后,楚帝便对宋麟日益疏远,要不是过了两个月,查出了皇后凤冠失窃案而再次获宠,恐怕现在得势的就是太子了。 顾星怜道:“难道殿下还不知道吗?无论您为圣上办了再多差事,处理了再多的公务,您都不会成为储君,您只不过是陛下用来制衡太子的一颗棋子罢了,待陛下驾崩,太子继位,您再想翻身,可就来不及了。” “我不信!”宋麟怒道,“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只相信靠我的努力,一定会达成我日夜所盼之愿的!” “殿下,您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我们不着急,我们会一直在此,等您的好消息,”顾星怜笑道,“您下午去了翠亭斋,想必我的线人已经告诉您,你我日后见面的方式了,我便不再叙说。还有,今日那里很忙,您下午离开翠亭斋的时候,完全不用专门绕道去看他,您的存货够用,太贪了可不好哟。” 宋麟闻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无话可说。 “殿下,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日后再见。” 顾星怜说罢,便一个转身,飞步投身回到茫茫的山林中,不见踪影。 宋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地举着火把,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看着宋麟的背影,宋琦内心乱做一锅粥,刚刚他所看到、听到的一切,实在太过可怕而复杂。他不知道这件事是应该告诉太子还是宁王宋铣,亦是直接将全部内容上报给自己的父皇? “不行,此事太过重大,不能轻易告诉任何人,我得回府好好捋一捋,再做决定。” 宋琦心里如此想着,迅速飞身往挖酒坛的方向赶去。 中州晏城戌初 韩玉骑着大宛马一路狂奔,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晏城,尽早将圣旨交给巡防营。在她的心里一直默念着:“萧崇光,要坚持住!” 终于在越过平远县后三十里,终于达到了晏城郊外,现在是深夜,所以出入晏城城门的行人并不多,韩玉大喜,更加快马加鞭地要入城。 可根据大楚律法规定,进城后的马匹,除了驿站的八百里加急驿报外,其他的马皆不可以流星飞马的方式入城中。但韩玉顾不了那么多,继续策马飞奔,守城的士兵看见,立刻站成一排大喝道:“那个骑马的!赶紧停下来!” 可无论如何呼喊,韩玉就是不肯放慢或是停下马步。众守城士兵只待那马靠近了些,突然一齐挺枪直指大宛马的马颈! 那宛马颇有灵性,看到泛着寒光又锋利的长枪,立即“吁”了一声,前蹄高扬,刹住脚步,差点将韩玉颠下马。 众守城士兵见骑马的居然是一位女子,都感到十分诧异,而后,其中年纪最大、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士兵叱道:“小姑娘!我们刚才叫你停下马,没听见么?” “不好意思啊各位兵大哥,我实在有急事进晏城,一心想早些进去,故而实在没有注意到。”韩玉解释道。 那中年士兵道:“废话!哪个进城之人不是有事的?大楚律法,三令五申,非驿站加急快马,一律不可突入城中,以免惊扰百姓,难道你不知道吗?” 韩玉道:“我知道,只是有急事给忘了。这位兵大哥,能否放行,我真的是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之事。” 中年士兵冷笑道:“我当然会放行,不过进去后先跟我去趟衙门,判你个‘明知故犯、突进城中’之罪!” 说罢,他身边两名守城士兵,就要伸手去擒拿韩玉。 “放肆!我看你们谁敢!” 韩玉柳眉倒竖地冲那两名士兵怒吼道,这俩士兵是个愣头青,不过二十出头,这一吼竟把他俩给唬住了,愣在原地,不敢再进一步。 中年士兵怒喝道:“还不动手!” 那两年轻士兵反应过来,便齐齐靠在大宛右侧,准备拖曳韩玉下马。 “睁开你们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韩玉从怀里掏出圣旨大声斥道,只见那圣旨虽然被卷起来,但其背面绣着的龙形纹还是真切的呈现在众人面前。守城士兵皆大惊失色,跪了下来。 “此乃圣上的圣旨,远胜八百里加急驿报,还不让开!”韩玉喝道。 那中年士兵连声道“是是是”,便一挥手,让众守城士兵四散排开,韩玉“驾”地一声,旋即往晏城疾驰而去。她在路上疾速飞奔,同时口中不停地喊着“让开让开”以防那些在路上的百姓了被坐下马冲撞到了。 以大宛马之速,很快便到达了位于城中央的中州府府邸。 中州府是除了帝都外,管理整个中州境内郡、县的权力之重,九州府之一。虽然与京兆府相比,虽然都气派恢弘,华丽雄伟,但是占地面积远不如京兆府,当然,这跟晏城的总体面积有关。 中州府所选的位置倒是僻静,入夜之后,周围的房屋都已熄灯,只有府外还高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在大门口,还站着两名腰别佩刀,正执勤站岗的府兵。 韩玉将马停在路边,对守门的府兵叉手道:“两位大哥,麻烦你们进去向汤府尹大人通禀一声,就说有东都圣旨来宣召。” “圣旨?” 两名守门的府兵闻言面面相觑,甚感惊疑。 以前也来过传圣旨的,不是宫里的太监、驿使,就是在帝都任职的将领,这次倒好,跑来一个年龄还不到二十的小姑娘,居然说也是来传圣旨的。这天下奇闻怪事还真是不少。 最后右侧府兵说道:“姑娘稍待,我进去禀报一声。” “有劳了。”韩玉谦谦施了一礼。 那府兵点了点头,便匆匆往府里奔去了。 过了不久,那府兵便回到大门,向韩玉说:“府尹大人有令,请姑娘进去。” “多谢。” 韩玉叉手称谢,便走进府内,与那名通报的府兵擦肩而过,她突然发现,那府兵的看自己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第八十六章 遭围 http://.biquxs.info/

韩玉踏入中州府府院内,刚走到大院的中央,突然冲出一伙约摸数十人的府军官兵,个个手持腰刀,将韩玉围困住,中州府大门也“轰”地关了起来,令她无法逃离此处。 而后,一名身着蓝色官服、蓄着黑长须的中年文官,从内厅里走了出来,望着韩玉,满脸严肃地道:“我还以为是那名驿使推责乱说,没想到真的有贼人夺旨宣假诏,而且还是个小女贼。众军士,对付恶贼无需怜香惜玉,给我拿下!” “喏!” 众府兵高声应答,皆朝韩玉围攻过去。 韩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文官说自己是贼人,但是,有人要拿她,她岂会会束手就擒?当即施展“飘花”身法,双手变掌,影随意动,一个呼吸间,便消失在原地,再一眨眼,她已经立身于两名军士面前,未等他们反应,韩玉已双掌齐出,如木桩直撞,将那二人击得横飞出去,接连碰倒身后地数名府兵。 得手之后,韩玉并未多做停留,“唰”地如鬼魅般绕于另一边军士身后,故技重施,推掌击中其中两人的后脊,打扑在地。 周围的府兵这才反应过来,正欲挥刀进攻,可韩玉又一次似幽魂魅影,瞬间移步到挥刀府兵的背后,化掌为拳、甩腿横扫,将那群府兵打得是人仰马翻。 军士们见韩玉的武功如此诡异,哪里还敢接战,全都躲得远远的,仗刀防备,不敢靠近。 那文官见此情形,气得是吹胡子瞪眼,乃高声喊道:“弓弩手何在?还快现身除贼!” “喏!” 突然,在府院四周的房檐屋顶之上,出现一队队身披铁甲、后背着箭囊,手持长弓的士兵,他们早已张弓搭箭,直指韩玉,只等长官的一声令下。 韩玉见状,口中发出冷哼,使出身法,但闻得香风拂过,径直瞬间移动至那蓝袍文官的身后,一手钳住其喉,一手起掌高抬,对准那文官的天灵盖,清叱道:“我看你们谁敢!” 众府兵及弓弩手全都愣住了,长官落入敌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全神贯注地紧盯着韩玉,生怕她突施毒手。 那个蓝袍文官更是惊得面无血色,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差点把尿给吓出来了。嘴里则打颤地说道:“我······我、我可是中州府的主、主事范均,朝廷命官,你、你可要想清楚了,若、若是杀了我,朝、朝廷是不会放过你的。” 韩玉柳眉倒竖,低喝道:“再多说一句话,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小命!” 那中州府主事范均立即闭上了嘴,不敢言语。 韩玉挟持着范均,一边往后退,一边严密地盯着那些军士的举动,嘴中喝道:“在敢靠近,我就一掌拍死他!” 众府兵才顿了顿步伐,待有些距离后,又再次小心翼翼地围上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韩玉心里暗自疑惑不已,脑海飞速运转。 明明自己是来送旨的,怎么刚来中州府,就成了贼人了呢?还被数十府兵所围攻,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 东都皇城静明宫戌初 宁王宋铣、小唐王薛少晨和宁王的母亲容妃欢聚于宫中,一起共用晚膳。 “儿臣先敬母妃一杯,愿母妃福寿安康!” 宋铣起身,端起玉杯向容妃敬酒说道,容妃也笑吟吟地端起杯子回应:“好,好,也愿我儿平安喜乐。” 母子二人遂共饮,薛少晨是侄儿辈,也恭恭敬敬地敬了容妃一杯。 年关将近,许多公文堆积,楚帝终究是来不了了,因此,只有容妃前来赴宴,三人都是皇族亲人,故而畅怀而谈,没什么忌讳。 酒过三巡,容妃说道:“本来这次,皇后娘娘也应当参加的,毕竟是娘娘第一个提出来的,还送来不少聘礼,可谁知道,却出了太子这么一档子事,皇后娘娘觉得对不起铣儿,也就没有前来,只让我给铣儿你送来这一份礼。” 说罢,容妃即从袖中拿出一个雕花精致的沉香木匣,宋铣接过匣子,叹了口气道:“其实,此事完全是皇兄之过,与皇后娘娘无关。皇后娘娘又何须如此介怀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匣子,匣门刚刚打开,宋铣便立刻呆住了,里面居然是一颗足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闪烁着乳白色光芒的珍珠! 容妃亦轻掩红唇,惊讶道:“居然是南海明珠!没想到皇后娘娘竟如此恩赐,送来如此大礼。” 薛少晨也惊叹不已:“这南海明珠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宝物,相传要南海中一百年以上寿命的海蚌,才能孕育出这般的至宝,而且要深入大海深处才可觅得。在海蛟派就有一颗如婴儿头颅大小的南海明珠,被供奉为镇派之宝,说是蛟神赐予他们门派的福祉,这一颗虽然没有那么大,但也是很难得的。” 宋铣喃喃道:“娘娘如此关爱,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明日,我必亲自前往皇后娘娘的宫中拜访。” 薛少晨道:“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刚好我也甚是想念姨娘了。” “真的?你到底是去看望皇后娘娘呢,还是想去见公主妹妹啊?”宋铣盖起匣子揶揄道。 少晨闻言,登时脸颊羞得通红,支支吾吾地接不下话。 容妃笑道:“我知道,少晨与婉儿自小就在一起玩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明日我和你们一起去找皇后娘娘说说此事,若能促成,正好与铣儿同日完婚,岂不美哉?” 薛少晨闻言大喜,向容妃叉手道:“多谢容妃娘娘如此相助,若能促成,娘娘便是小侄的大恩人,小侄日后必当重谢娘娘!” 容妃笑容依旧地道:“哎,你与婉儿是天设地造的一对,自当成婚,方顺合天意。” 就在此时,一名太监匆匆来报,叉手而跪:“启禀娘娘、殿下,怀王殿下带来一坛美酒和数件礼品,给宁王殿下道贺。” “琦儿?”容妃疑惑不已,“他不是一直跟随太子么?怎么会来给铣儿送贺礼呢?” 宋铣道:“昨日,十一弟给儿臣通风报信,说皇兄准备与我争姻。不仅如此,他还给儿臣出谋划策,如何阻止皇兄的计谋呢。儿臣都不知道,这十一弟到底这么想的。” “无论如何,怀王殿下毕竟是来贺喜的,还是先把人请进来再说吧。”薛少晨提议道。 宋铣点头道:“也好。” 于是他对那太监道:“快请怀王进宫。” “喏。” 不一会儿,那太监便领着宋琦进了宫,宋琦一入门即叉手躬身道:“宋琦参见容妃娘娘、五皇兄。我闻得皇兄喜提姻亲,今日特来贺喜。” 容妃笑道:“琦儿不必多礼,快快入座。” “谢娘娘。” 宋琦说罢,抬起头,正欲入座,忽然看见坐在宋铣左手边的薛少晨,微微怔了怔,有些惊讶地道:“咦,少晨你也在啊,什么时候进京的?” 薛少晨道:“今日刚刚进京入宫的,来得匆忙,还未及向怀王殿下知会一声。失礼,失礼。” 宋琦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的。晚上,我特地将我珍藏多年的好酒寻出奉上,聊以庆贺。” 说完,他旋即在宋铣右手边坐下,然后轻轻挥了挥手,那名年纪较大、刚刚跟着去挖酒的府卫,便将那坛出土的酒敬献上桌,而后马上退下。 那府卫奉酒的同时,宋琦在桌底下,暗中猛地抓住了宋铣的手腕,宋铣吃了一惊,不解地转头而望,正欲开口询问,忽然,他感到宋琦正用另一手,在自己的手心里写了八个字:“有、事、相、告、晚、时、再、会。” 中州晏城中州府戌初 韩玉将那范均挟进了中州府的内堂里,并双腿连踢,关上了门。众府兵只能围在门前,谁都不敢贸然闯入。 韩玉一掌把范均撺倒在地,随后叱问道:“说!是什么人对你说,我假传圣旨的?” 范均看着韩玉吓得蜷缩在地,颤颤发抖,没有说话。 “还不快说!信不信我把你的脑袋打开花了!” 韩玉怒目圆瞠地说道,还作势扬起了巴掌。 范均见状,急赤白脸的连忙说:“你刚才不是说,我再多说一句,就要了我的命么?” 韩玉冷笑着蹲下道:“呵,现在不一样了,你要是不说,我才会要了你的小命。快说!” 范均战战兢兢地道:“我说,我说。刚、刚才来了一个衣服上全是血的驿使,说他、他们在路上遇到劫匪了,是特地劫走圣、圣旨的,为的是改旨意,假、假传圣旨,并要汤府尹躲起来,然后叫我们做好防备。” 韩玉道:“那个家伙现在在哪儿?” 范均道:“他和汤府尹在一起,说有其他密事相告知。” 韩玉听后,脸色瞬间大变:“他现在是和汤府尹单独见面吗?” “那是自然,我们的人手基本都到大院这边了。”范均点头说道。 “不好!”韩玉站起身,她的脸此刻比范均还要苍白几分。 第八十七章 看穿 http://.biquxs.info/

她清楚地知道,范均所说的那驿使,就是刺客组织中人假扮的。 此事也就显而易见,他们所策划的,劫走、篡改圣旨计划已经失败了,既然如此,他们只能趁着圣旨未送到,然后,通知山贼和朱无厌的拦截萧崇光,同时,又派人伪装成遭劫的驿使,趁着拖延的时间,前往中州府,倒打一耙,利用中州府对付真正送旨的萧崇光。 最后,假驿使就能以密事为由,单独与中州府尹见面,劫持府尹,威逼其向巡防营下达他们所要改写的旨意。 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疑点,他们的行程和目的都是秘密进行的,就连提卫府也只有像陆云升这样的高层知道,其它的提卫们哪里会知晓其中细节。如果自己刚才的推论成立,那么,刺客组织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透过谁知道了他们的行踪? 到底是哪里出现纰漏了? 韩玉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这不是一句“暗桩报信”所能解释的,就算真的是帝都里有人利用某种方法,掌握了萧崇光的秘密行程,但是,这之后的运作呢?制作消息、远程传递、接收消息、组织人手、制定计划、执行命令,而整个流程若无如此严格的布局,是无法进行的。 刺客组织除非在萧崇光出发前半个时辰就筹谋完毕,才能有此规模的布控。 “难道他们在发现那许驿使尸体时,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韩玉这股想法刚升起,她随即就摇头甩掉,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就汤府尹,并不是分析案情。 她一把揪起范均的衣领,怒目道:“我告诉你,我不是恶贼,真正的贼人是来跟你们报案的家伙,他们假扮驿使,诬陷于我。现在汤府尹有危险,你现在就去外面组织好你的人马,跟我去救府尹!” 范均看着韩玉凶神恶煞的模样,哪里肯信?他听完后,强撑气力,壮起胆子说道:“你、你说你是好人,可、可有凭证?若、若没有,我为什么要信你?” 韩玉叹了口气,说了一句“没办法”,便从怀里掏出枚金令牌示于范均眼前,范均睁着眼,努力看清令牌什么的字,全部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后,大吃一惊,立即朝韩玉下跪道:“参见殿······” “嘘!噤声!不可声张!在外面你称呼我为韩玉即可。” 韩玉用力摁住范均的肩膀低喝,并瞥了一眼门外,“现在你相信了吧?” 范均冷汗直流地笑道:“殿······哦不,韩姑娘说笑了,下官岂有不信之理?” 韩玉道:“好,既然如此,就请范大人调遣府中兵马,与我前往巡防营驻地解救汤大人。” “韩姑娘为何觉得,假驿使挟持府尹大人会到巡防营驻地呢?”范均问道。 “这圣旨之谕,就是命令巡防营回京待命,贼人拦截圣旨,关键字段很难改写,故而,即使他们要伪造圣旨,也必然与巡防营有关,如今假旨不成,只能挟持府尹亲宣他们的命令,才能迫使巡防营调离至他们所备之地。”韩玉解释出她的想法道。 范均点头道:“言之有理,那下官现在就调派外面的人手。” 说罢,他正欲要出门,韩玉伸手拦道:“到了外头,可别当着大家的面,对着我自称下官了。” “下官······哦不,我知道了。” 东都皇城静明宫戌正 晚宴散后,薛少晨向宋铣母子辞别,回了自己暂住的东市义和坊的驿馆。 过了不久,容妃也觉得睡意渐浓,有些困乏了,亦起身回宫,宋铣则随之一路相送,直至容妃所住的福佑宫,他才返回静明宫,而没有离去的宋琦,就坐在大堂的客座上,喝着醒酒茶等候。 “十一弟啊,如今宫中除了你我之外再无第二人,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宋铣屏退了左右,关起宫门说道。 宋琦放下茶杯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言。还是去五哥的寝居处更为稳妥。” “也罢。” 笑道二人便快步至宋铣的寝室内,关紧房门,坐在圆桌边,宋琦才凑到宋铣耳边,吐出四个字:“信王谋反!” 宋铣闻言大惊,说道:“不可能!三哥如今的势力,可谓是如日中天,现在的朝臣个个都说,三哥能不能替换大哥当太子,只是父皇一句话的事儿了。” “别那么大声,小心隔墙有耳。” 宋琦用力扯了扯宋铣的衣袖低声提醒道,同时向门外望了望。 宋铣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淡然地说道:“是我激动了,抱歉。可是,十一弟啊,就算你想帮皇长兄,也不能诬陷三哥呀。” “我没有诬陷他,”宋琦面露急色地道,“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宋琦叹了口气,就把他今夜入后山挖酒、巧见宋麟、一路跟踪,最后看见宋麟与顾星怜之间的谈话,全部说了一遍,直把宋铣听得是目瞪口呆。 而后,宋铣缓了缓神,沉默良久,说道:“即使三哥与歹人有所纠葛,但毕竟未曾答应她,实实说不上是谋反。” “若是宋麟答应就晚了,”宋琦放倒自己激动起来,“五哥,你好好想想,如今三哥的势力,且不说六部的一半归其所服,单梁相一人所掌控的就十分可怕,远的不说,就说城外的虎贲军,军中武将,大多数是梁子卿的亲信,要不然就是相府出身的门生。还有皇城十二护卫军,千牛卫、豹韬卫、龙武卫等,哪里没有渗透进相府势力?再来就是明镜司,已经有人透风出来,何谦与梁相有秘密接触。一旦三哥造反,整个东都城都会陷入无法逆转的灾难中!” 宋铣闻言,以肘撑着桌面,双手交叉顶着下巴,沉吟了片刻,过了不久,他缓缓开口道:“十一弟,那你想怎么对付?要不要告知父皇?” “这件事还不能让父皇知道,父皇如今对三哥很是宠爱,就算我们举发,手头没有证据,只是我们的一面之词,父皇岂会相信?这样做,反而会打草惊蛇,若让三哥听得风声,他必会制定出对应计划。这样的局面,你我是毫无优势的,他要是趁机倒打一耙,到时候获罪的就成我们了。所以,在举发前必须搜集证据。”宋琦沉声说道。 “如何搜集?” “自然是派人跟踪三哥,监视住他今夜之后的一举一动。还有,就是那个杂戏团,也要查清楚,他们的人在后山,一定没有离开,我们可以请来援手,擒拿那些躲起来的反贼。”宋琦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也只能这样了,”宋铣点点头,“没有突破口,就只能自己主动出击,寻找突破口。可我们去哪里找援手?” “有,薛少晨。” “少晨?不行,”宋铣听后直摇头,“唐王虽然与我们皇家关系甚好,可他毕竟是个异姓王啊,自古以来,皇室最忌讳的,便是异姓外戚插手内廷之事,若请少晨出手,即使成功阻止,只恐会惹来非议。” 宋琦道:“五哥勿忧,你先听我说,我说请少晨出手,是让他入后山捉拿反贼的,同时让他做个见证,并不是不是让他在朝上参议此事,至多现身做跟人证罢了。” “可是,后山有多少反贼,现在尚不明确,单单少晨一个人,只怕也难以应付,”宋铣摇头而道,“还需有另一个武功高强者才行。” 宋琦微微前倾地道:“五哥心中可有合适的人?” 宋铣道:“你可听说过萧崇光这个人?” “那是当然,就是现在的提卫卫长,前几日的刺杀案就是由他们提卫府负责。” 宋琦点头回答,忽而他眼珠一转,试探性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让他加入吧?朝廷里那么多身怀绝技的武士,何必找一个提卫呢?” “不错,”宋铣站起了身,负手而立,“据可靠情报,就在今日,萧崇光与榴花宫少宫主花漫天对战,数十回合未分胜负,要不是花漫天以暗器伤人,也难以胜之。” 宋琦闻言吃了一惊:“此人真有如此功夫?莫不是讹传?还是那花漫天的名声只是徒有虚名,连我大楚国的提卫卫长也无法轻易取胜。” 宋铣道:“我的消息来源绝对错不了,要是十一弟不信,可以亲自试之。” “我倒也不是怀疑他的武功,我只是在想,是否还有其他武学更为高强的人为我所用。”宋琦摩挲着下巴说。 宋铣知道,自己这个幼弟一向以武自负,除非是他已经见识过的,或是公开认可的大人物,其它名不见经传的武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若在其面前说一个他不熟悉之人,武功卓绝如何如何,他更会嗤之以鼻,在宋琦认知里,只有眼见才为实。 “要不然这样,后日便是冬祭大典,我让他以宁王门下客卿的名义参与冬祭,到时候,大楚武学名家云集,是真是假,一看便知。”宋铣提议道。 宋琦点头道:“如此也好。” 第八十八章 大营 http://.biquxs.info/

宋铣端起桌上的清茶,轻抿了几口,而后面无表情地道:“十一弟,这件事你告诉皇长兄了么?” “没有,”宋琦语气平淡地说,“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绝对不能那么早告知大哥,即使这件事通风予他,能够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依然不可这么做。” “为何?” “唉,我这些年一直在他身边,知道大哥的性子。他如今处于劣势,恨不得宋麟能出点错,好给自己扳回一局。”宋琦微微叹了口气,“若他知道宋麟今晚的事情,必然连夜召集朝中心腹商议对策。” 宋铣闻言失笑道:“这不是很好吗?还省得我们两个这样,暗地里劳神费力想主意。” 宋琦摇头道:“五哥,你实在太不了解大哥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如我们这般搜集证据、极力阻止宋麟,而是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此话怎讲?” 宋铣听得一头雾水,宋麟有可能犯的可是谋反大罪,如何擒?如何纵?着实想不通其中道理。 “很简单,纵容宋麟继续与反贼会面下去,最好能答应反贼的提议,起兵造反。他则安排人手,监视宋麟的一步步行动,只要有异动,比如宋麟领兵攻打皇城什么的,他就立即带大军反击,便可当着父皇的面,消灭叛贼,名正言顺、彻彻底底地平压宋麟、梁相一党,同样的,有了此番大功,他的太子之位,也就任谁也撼动不了了。” 宋琦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一直是低沉的,显然他是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绝对不行!”宋铣愤愤地用力拂袖,“这不分明是故意置百姓于水火而不顾吗?兵灾一起,东都城必然首当其冲,会遭到毁灭般地冲击,到时候有多少无辜百姓死于这场内斗,而且,帝都的军队也会受到毫无意义的损耗,身为储君,将来的天下主,岂能为了自己的地位,不惜如此作为!” “这就是我不告知大哥的原因。”宋琦语气轻淡地道。 宋铣伸出双手,拍了拍宋琦的肩膀道:“好弟弟,谢谢你能如此深明大义,也谢谢你能信任于我,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按照我们协商的方法进行,绝不能让反贼得逞!” 宋琦郑重地叉手道:“拜托五哥了!” 中州晏城后城郊中州军训练校场戌末 中州军,是楚国九州大军之一,顾名思义,是专门拱卫中州的大军队,其总数约有三十万之众。当然这么多的人不可能全部驻扎在晏城,而是分布于中州各个郡县,每个地区至少有上千人,他们于所在地建立驻屯所,开垦军田,自给自足,操练演武。 受当今楚帝的诏令,即使在平和时期,各州大军也不许有丝毫懈怠,以雍、凉、幽三州为榜样,保持警惕,预防难以预料的风险。 中州府作为一州之首,自然驻军最多,光是晏城城中,就有两万守城军,而城郊外校场,更是有五万之众,比东都的虎贲军、十二卫等皇属军还要多。 而原巡防营就是专门在这校场,作为教官训练大军。 校场除了应有的开阔训练场地、武器库、马场等基本用地之外,还有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帐篷大营,几乎快包下一座山了,毕竟有六万多人要住,这么庞大的人口,都能把一两座县城给塞满了。 军队的训练早在入夜前就结束了,军士们已经回归自己的大帐里休息,准备明日清晨的徒步山地和赤手搏斗这两项极为耗费体力的训练。只剩轮到执勤的巡夜队,还在军营间来回走动巡视,以及值守瞭望台、营地大门的士兵,手执长矛,似一颗松树般矗立在各自的驻点上。 无边夜幕,茫茫野郊,只有高挂苍穹的星芒月色,和城池、军营里亮灯明火,给予天地间一丝光明。 这时,守卫军营大门的士兵忽然看见,一辆马车速自黑暗中快步朝大营驶来,令大门两边本来昏昏欲睡的四名士兵不由得一激灵。 夜色晦暗,即使马车车帘前挂着一盏小灯笼,也分辨不出那车身的完整轮廓,不一会儿,待那马车近前了,借着大营的灿灿火光才看清楚,这是一辆由浑杉木为原料打造的马车,在其上,还有名家手笔雕刻游的飞云游鹤图,并用上好红漆刷染,就连顶棚都是以西域优等皮料所编制的,驭胡马而驰,这辆车的主人非富即贵。 “停!” 左边的士兵上前两步,伸手示意对方止步,那驾车的马夫立即勒马。 士兵大声喝道:“此乃中州军军营重地外人不得擅入!” 话音刚落,马车的车帘掀开,一名身着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探出头,脸上挂笑地道:“我乃中州府府尹汤清泉,有要事须禀明唐统领。” “原来是府尹大人!拜见大人!” 那士兵一见来人居然是中州的府尹,慌忙施礼,另外三名士兵听到后,也一齐下跪。 汤清泉连道:“好了好了,无须多礼,快快开门,我要见统领。” “是!” 那名士兵起身,和其他守门的弟兄一齐推开大门,汤清泉这才缩回车中,马夫再次引缰呼喝,胡马嘶鸣,朝军营内驶去,直至左侧的马槽才“吁”地停步,汤清泉再次掀开帘布下了车,同时,还有两名青年男子紧随其后从车内出来的,一个满脸胡渣,一个面部方正,他们皆身着绒衣,面无表情,伴于汤清泉左右两旁,可是却毫无恭敬之意,反倒是居中的汤清泉脸色苍白,双手有些微微抖动,这样看上去,像是两名狱卒在押解一个犯人般。三人大步往中军帐的方向走去。 中军帐是领军主将和各营大将商讨战略方案和颁布军令之处,军队作战的命令都是由此发出,虽然现在将近深夜,但是汤清泉知道,巡防营统领唐天培自进大营驻扎后,鲜有回自己休息的营房,因为北方的戎狄这几年一直骚扰幽州各地关隘,还有西域的西凉人也在攻打凉州边界,所以唐天培就一天到晚都泡在中军帐里看幽、凉二州的沙盘,分析战局,学习边防的战术。 “唐统领!” 汤清泉拉开中军帐帐门,微笑着喊了一声,果不其然,唐天培就在营帐内,他双手撑着沙盘的边沿,正眉头紧皱地看着凉州战局,听到有人叫他才抬起头,一看来人是清泉,脸上这才露出微笑说道:“汤大人!您怎么来了?” 唐天培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魁梧,容貌端正,身披红袍金甲,头戴金冠,腰束铜带,悬挂佩剑,威风凛凛,势如虎豹,身上散发着难以侵犯的威严,他缓缓起身,迎向汤清泉。 清泉左右两边的男子见到他,不由得眉头皱起,稍稍后退了两步,似是心存惧怕。 唐天培在成为巡防营统领前,可在幽州塞外当过一营大将,久经沙场,进京后亦多历人事,那两名男子的这点小动作哪里瞒得住他的眼睛,余光一瞥,表情微滞,旋即又注目于汤清泉,说道:“汤大人,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同我说?” 清泉笑道:“唐统领还真是未卜先知,的确有要事相说,是陛下的一道调动巡防营口谕。” “口谕?” 唐天培面露狐疑,因为一直以来,楚帝若是有什么命令下达巡防营,都是用圣旨宣谕,从来没有过什么口谕,因为巡防营的调动是属于军务大事,必须有旨可依,调动之后,天培还得写调动的奏疏给兵部,说明理由及相关情况。若没有凭据而离开原驻地,一旦被兵部查到,那就是擅自离职之罪,会被削官籍,打入天牢。 更何况,宣圣谕为何一定要深夜前来?究竟是什么调令这么急? 种种疑问在唐天培的心头萦绕,他觉得这口谕没那么简单,不敢随意就这么接下,他看向汤清泉左右,立刻转移话题问道:“汤大人,这二位好像没有在贵府衙见过,是你新招的护卫?” 汤清泉被他这么一问,面露紧张之色,支支吾吾地道:“啊······哦,他们啊,他们的确是、是我的新护卫。” 唐天培立刻察觉到不对,神经紧绷起来,不过他并未表露,而是佯作知晓地点了点头。 左边那胡渣男子感觉有点不对劲,乃不动声色地暗地里伸手指,轻戳汤清泉的后背,清泉被他这么一碰,吓得浑身打颤,同时也会意,从袖子里掏出金印,抬过头顶,声音有些颤巍巍地说道:“巡防营大统领唐天培听旨。” 见印如见圣面,即使唐天培心中有万分疑虑,也不敢当面抗拒,立马下跪叉手道:“臣唐天培问圣躬安?” “朕安。今闻有兖州杞县昭云峰山贼劫掠百姓,贼甚众,且武艺高,当地官军难以剿除,素知卿武学超群,故着卿率巡防营助杞县地方军剿灭山贼,不得有误,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天培再拜后,汤清泉伸手扶住其臂膊说:“快起来吧,大统领。” 天培起身抬头,正好触碰到清泉的目光,只见汤清泉眼珠快速向左右来回转,同时用轻微到常人难以捕捉的方式摇了摇头。 天培嘴角微翘,他已会意。 第八十九章 解救 http://.biquxs.info/

只见唐天培亦伸出手,反抓住汤清泉的后臂,说道:“辛苦了,汤大人,还劳烦您这么晚来我这军大营宣旨······” 话未说完,天培猛地用力,将清泉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同时箭步飞跃,抢前而上,提起双掌,使出一招“二虎出山”,朝那两名男子拍去! 两男子大惊,急忙各自出拳抵御进攻,正好与唐天培的手掌碰撞,“嘭”地沉闷震响,双方皆往后退了几步。 天培见此情形,略有些吃惊,他的武功无论在军队还是江湖,都属于上乘,普通的学武之人很难挡得住自己这全力一招,没想到,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居然能在匆忙迎击的情况下化解,看起来,对手的功力不可小觑。 汤清泉终于摆脱了挟持,总算松了一口气,但依旧惊魂未定,他站在天培的身后,指着对面那两男子道:“唐、唐大人,这两个贼子,伪装成驿使,诱、诱骗并挟持于我,逼我宣假旨,意图让你离开中州,定然另有阴谋!”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有什么目的?说!”唐天培高声叱问道。 此时,在营里执勤的巡查队听到中军帐里的情况有异,闻讯而来,冲入营帐,见到此情景齐齐出枪拔刀,对准那两名男子。 二男子没有说话,其中那满脸胡渣的男子,身形晃动,一手化掌,一手握拳,突然攻入巡查队中,掌若金雕振翅排风,拳似熊罴碎石撼树,竟将手持兵刃的军士一个个打翻在地,惊得巡查队士兵飞也似地逃出中军帐。 “恶贼!休得逞凶!” 唐天培大怒,登时拔出腰上宝剑,直取那胡渣男。 方脸男子冷哼一声,轻甩右袖,一把细剑从其袖袍里滑落,最后被方脸男握住了剑柄,他一脚蹬地,整个人往前俯冲,仗剑刺向唐天培! 方脸男来势汹汹,见此攻势,天培只能斜剑格挡,双方你来我往,战得火热。 唐天培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对手的手段也非同凡响,剑势凌厉,招招致命,极为狠辣,稍有不慎,就会为其所制,挠是天培这样的巡防营大统领,竟在一时之间也拿他不下。 突然,方脸男一个上挑,划向唐天培的脖颈,天培迅速横剑阻止,没成想,对方在即将触碰其颈的时候迅速变招,细剑逆势回抽,不偏不倚地正好割中天培持剑的的手臂,带起一串血花。 唐天培吃痛,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两步,但依旧紧紧地握着佩剑,左手则下意识的捂住伤口,与此同时,方脸男子再次攻来,只见他一脚蹬地,借势加快飞步,左手舒展,并指作诀,右手持细剑,与其脸部平衡,猛地前推,朝天培的胸口狠刺过去! 苍鹤剑法——飞鹤冲霄! 这一式极为迅猛,凝聚了方脸男子的八成功力,所过之处,烈风呼啸,如劈波斩浪般,将周围的物品震得向两边散开,硬生生的让出一条路来! 面对此招数,天培毫无惧色,只见他一声大喝,眉眼倒竖,紧咬钢牙,双手握住宝剑,高高举起,像是守护寺庙的怒目金刚般,大步踏出,奋力朝方脸男挥去! 天岭剑法——开山劈海! 唐天培早年拜师于凉州的天岭派,天岭位于凉州与西域的交界位置,所以该门派的弟子既有楚国人,也有西域各小国之人,该门派的武功,也是聚集了中原和西域武学之精华大成,武风强悍,又顺乎其理,是个外门、内家皆融汇贯通的武林门派,足以与楚国的三清宫相持衡。 而唐天培更是天岭派出类拔萃的弟子之一,学艺出师不过两年,就在江湖上闯出不小的名气,后来从军入伍,屡立战功,后被提拔进京,成为巡防营中的一员,而后凭借自身实力和上一任大统领的赏识,最终成功进位为现任的巡防营大统领。 他使出的这一式,是天岭派剑法的至强杀招,一力破诸法,以擎天彻地之势,镇压万般虚妄。 那方脸男子大惊,立即停顿步足,撤去剑招,劲气内收,意欲往回防御。 但终究晚了一步,唐天培的剑招已经裹挟着汹涌真气,朝其斩落而下,方脸男只能横剑阻挡。 “咣!” 但听一声金铁碰撞的震耳巨响,方脸男被唐天培击飞出去,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口中“哇”地呕出大滩的鲜血,他持剑的右臂骨骼被折断,无力地垂下,细剑也“锵”地摔在一旁。 唐天培抢出一步,将宝剑架在那方脸男子的脖子上,冷冷地道:“好一招‘鹤冲九霄’,看来你是仙鹤派的弟子,没想到却失身于贼,真替你们的掌门灵云真人感到蒙羞······” “姓唐的!快放了我弟弟!否则我要了他的命!” 话音未落,只听那胡渣男子扯嗓子高声怒喝,唐天培抬眼望去大惊,只见胡渣男再次挟持住了汤清泉,夺得军士的腰刀,横在清泉的脖颈上。 汤清泉吓得面无血色,颤巍巍地说:“对、对不起,大统领,是我连累你了······” 原来刚才打斗之时,汤清泉见天培和方脸男子打得难解难分,甚是激烈,唯恐自己被误伤,又看那胡渣男子还在与前来支援的军士大战,就想趁乱溜出中军帐,可他刚到门口,就被那胡渣男子发现,对方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将汤清泉给生擒活捉,周围的士兵见状,更加不敢继续动手了,只是手持武器,围着对方。 唐天培一把揪起方脸男子,刀依旧架对方在喉咙上,阴沉着脸怒声喊道:“你试试看!你敢动汤大人一根毫毛,我就要了他的命!而且你也活不成!” 胡渣男子冷笑道:“是吗?我倒要看看,是这姓汤的活着重要,还是要了我们兄弟俩人的命重要!” 说罢,胡渣男子的剑刃愈发紧贴汤清泉的脖子,已经割破出了一道血痕,清泉骇得是“哇哇”大叫,感觉屎尿都被吓出来了。 “好了!住手!” 唐天培大吼道,他一边说,一边将架在方脸男子脖子上的刀放下:“我放你们走,你赶快放了汤大人。” 胡渣男子道:“这还不够,你让你的人散开,还有,得给我们兄弟准备两匹快马!” 唐天培闻言,气愤又无奈地挥手令道:“散!” 围着胡渣男子的士兵皆往中军帐外远远退去。而那方脸男子脱开了束缚,立即快步移身至自己兄长身旁,顺手捡起地上不知是谁掉落的朴刀。 二男子便挟持着汤清泉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方脸男子没有理会右臂骨折的疼痛,左手持着刀,边挥舞,边喝斥:“都退开!都退开!” 他们慢慢退到了马场,唐天培也带着众士兵聚拢而来。此时,全营的军士都被惊动了,刚好形成一个半圆状,包围着二男子和汤清泉,每名军士离他们二人都不过十步远。 方脸男随手牵来两匹膘肥的黄骢马,自己率先骑上其中一头,然后道:“大哥快上马!” 胡渣男回头道:“好嘞!” “唰!” 就在胡渣男子回头的瞬间,一支羽箭自其身后呼啸射来,正中他的后脑勺! 在场之人,无论是官兵还是这二人,皆没有预料到,大吃一惊,目瞪口呆,满场鸦雀无声,汤清泉也是愣在当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大哥!” 方脸男子几近嘶吼地大声呼叫,说罢,扔掉手中刀,纵身从马背上飞跃过去。 与此同时,唐天培也回过神,三步并做一步地飞步冲向清泉,一把抓住其衣袖,好巧不巧,方脸男也伸出手,掣住了清泉的另一只袖子。二人相互拉扯,谁也不放手,把汤清泉双手都差点弄脱臼了,在那儿嗷嗷痛叫。 众士兵见局势逆转,呐喊着一齐朝那方脸男围去。 方脸男子见大势已去,汤清泉现在也难以再次擒回,作为“护身符”只得咬牙松开手,再次翻身上马。 他突然放开,汤清泉整个人往天培的身上撞,好在唐天培身体壮实,没有连带着一起碰倒,天培搀扶住汤清泉问道:“汤大人,您没事儿吧?” 汤清泉满脸痛苦,看起来是心中的余悸未散,他挥了挥手道:“没事了,没事了。” “驾!” 方脸男驭马冲向军士人群,众人见骏马奔来,哪里敢硬拦,尽皆散开,过了不多时,方脸男便顺利行至军营大门。 他本来以为大门会紧闭,没想到,竟赫然敞开,他心中大喜,自思道真乃天不绝我。于是,扯缰纵马朝门外跑去。 “嗖嗖嗖!” 刚出门没有几步,在左右两边的树丛,骤然响起弓弦抖动和利物破风之声。 借着朗朗月光,方脸男子看清楚了,那是齐发的羽箭! 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乱箭齐发,如同霎时间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将方脸男子和他坐下的黄骢马射成了刺猬,当场毙命。 第九十章 秦恬 http://.biquxs.info/

看到方脸男子和黄骢马被射杀,唐天培、汤清泉和在场的诸军士再次怔住了,本来他们都以为方脸男子会成功逃出,天培心里都已经编好了通缉令,没想到场面又峰回路转。 当然,贼人被杀自然最好,这样众人也能松口气了。可惜的是,未能生擒活捉,问出其幕后主使,唐天培和汤清泉可不认为,仅凭这两个会点功夫的小毛贼,就敢做出如此大动作的谋逆之举。 “大统领,这是你安排的吗?难道你会未卜先知?”汤清泉惊疑不定地询问道。 唐天培苦笑道:“我要是真有这般能耐,刚才大人岂会被擒?我又怎会平白死了这么多弟兄?” “不是你的人,那总不可能是我的人吧?” “大人!” 汤清泉话音刚落,大营外就响起了一道他熟悉的呼声,清泉循声望去,只见主事范均正兴奋地朝自己挥手,他还带着中州府的府兵以及一位陌生的女子。 范均带着众人快步奔向汤清泉和唐天培面前,下跪叉手道:“让大人陷入险境,是属下之过也。” 众府兵闻言,亦齐齐下跪。 唐天培笑着对清泉道:“汤大人,看来,您才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汤清泉满脸尬色,而后轻咳了几声,才说道:“好了好了,快快起来吧,本官无事,今夜之变也是我未细查贼人身份造成的,还令中州军损失数十名英勇的士兵,真乃大罪啊,改日我定写奏折,求圣上处罚,还有那些阵亡的士兵,由我中州府出钱,抚恤其家人,厚葬其遗体。” “大人英明!” 在场的诸人,包括唐天培皆向汤清泉跪谢。 汤清泉幽幽叹了口气,这时,他突然发现,全场只有那名陌生的女子,自始至终都未对自己施过礼,心中暗思道:“这女子是何人?好生无礼,即使本府有所过错,那也是堂堂的一州府尹,岂能如此被人轻视!” 想到这里,清泉不由得心生怒气,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依旧脸挂笑容,连连道“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待众人站定后,才看向韩玉,朝范均问道:“范主事,这位姑娘是······” 范均道:“禀大人,这位是韩玉韩姑娘,他才是真正送圣旨之人。” 汤清泉冷笑道:“范主事,你是在同本府说笑吧,朝廷怎么可能会派一个女子送来圣旨?即使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也没有这个资格。” 范均道:“大人,此事说来话长了,容属下慢慢向您解释。” 于是,范均便把韩玉告诉他,如何救下驿使,回京告知了提卫府,与提卫卫长一起来,却在路上遇见山贼、夜逢朱无厌之事简练地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 汤清泉闻罢抚须点头,沉吟良久。 唐天培则听得剑眉倒竖:“竟然有如此之事?哼!必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欲行危害朝廷之事,而且是预谋已久,我必要查个清楚!” “你会有机会的。” 韩玉对着唐天培笑吟吟地道。 “机会?”天培一愣,自己可是身在中州,如何查得? “圣旨到!巡防营统领唐天培上前听旨!” 还未等天培想明白,韩玉已经满脸严肃地拿出黄轴圣旨,并摊了开来。 唐天培等人听得“圣旨”二字,心中一惊,连忙下跪叩首,天培叉手道:“臣唐天培叩问圣躬安。” 韩玉道:“朕安。朕悉东都内常有刺客出没,欲对朝臣及皇宫不利,虽得东都三府司,惜其人力不济,且有本职之务同担之,朕恐误捕贼重事,而致难挽局势,故特令唐卿回京,暂卸教官,重担巡视东都之务,协助提卫府,捉拿刺客。待恶贼尽数伏诛,再行诏令。钦此。” “臣唐天培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唐天培等人再次叩拜。 韩玉轻轻走上前,扶起天培道:“好了,大统领,圣旨宣完了,请起吧。” 天培站起身,抬起头,借着营中火光,这才看清韩玉面容,只见他眉头一皱,说道:“姑娘,你看起来有些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韩玉闻言,忽然想到什么事,心中一凛,但马上又安定下来,眼珠左右来回转了转乃说道:“正所谓,相逢何必曾相识,也许小女子与大统领有缘,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大统领才会有所曾经相识的错觉。” 唐天培点了点头:“可能是我今日太累了,又遇到这番变故,才会有此误。我还得谢谢姑娘,若没有姑娘这般侠义之举,恐怕真会耽搁了圣上的大事。这个恩情,在下日后必相报。”说罢,天培朝韩玉叉手施礼。 韩玉见天培身为巡防营统领,还能这般谦和得体,立即叉手还礼笑道:“唐大统领不必如此,小女子只望大统领回京后,能早日协助提卫府破案,还东都太平。” 二人正说话间,另一边的汤清泉慢慢靠近范均,压低声音问道:“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儿?” 范均便附清泉在耳边低语了几句,汤清泉听后大惊:“她是······” “大人噤声!”范均见清泉差点儿脱口而出,连忙扯了一把其衣袂,低声提醒道。 清泉立刻抿住嘴,没有说出来。 东都西市政通坊明镜司亥初 在明镜司内的灵药房药池中,何谦依旧盘坐在池边,给秦恬灌输真气,此时已经到最后一步了。 陈伯渠算了算时间,说了一句:“好了!” 乃快步走向秦恬,将其浑身上下行针灸疗法的毫针拔出,秦恬立即呕出一滩黑色恶臭的血,同时,双眼猛地睁开。 “司丞,快撤!” 听到陈伯渠这一声大喊,何谦立即收起运功的双手,如飞电般地往后退,直至墙根,与此同时,那秦恬双臂舒张,站起身朝天大吼,浑厚的真气似涟漪一般自其体内扩散开来,将药池池水震得翻涌上窜。 陈伯渠道:“司丞,得益于您一整天不懈的输送内力,在下的针灸疗法才能够推行下去,秦恬已经恢复,丹田归元,经脉通顺,只需再静养一段时间,他便可完全行动自如。” 何谦朝陈伯渠施礼道:“这还得多谢陈先生的救治。” 陈伯渠摆了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当年若非司丞,恐怕陈某早已是一具白骨,即使为司丞救助万人,亦难报此恩。” “陈先生言重了,我也不过是······” 何谦话未说完,突然感到一阵晕头转向,脸色也变得惨白,四肢无力地瘫软下去,陈伯渠大惊,连忙将何谦扶起,抓住其手把脉,叹了口气:“唉,一整天真气灌输着实非常人所能做到,要不是司丞内功深厚扎实,恐怕也经不起这一耗。” 何谦勉力挤出笑容道:“我没事,只是有些脱力罢了,回房调气运息即可。” “你为何要救我?是不是想要我做什么?” 这时,药池内的秦恬已经走了出来,面向着何谦问道,他声音浑厚,一扫当初在牢里的将死之状,变得神采奕奕,不过依然黑发散乱看不清其完全的真容。其实他被带回明镜司后,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故而,何谦及明镜司其他人所说的、所做的,他都朦朦胧胧有许些印象,也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因此,他醒来后方有此一问。 何谦强撑着站直了身,依然脸挂笑地道:“我自然是有目的的,你先静养休息一两天,我到时候自会告知于你。” 秦恬道:“最好还是现在说清楚的好。其实,你救了我一命,按理说,无论任何事,我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但我本是死囚,可你仍冒风险护我出狱,所以,我不得不谨慎些,如果是我做不到的,或是违背我心中道义的,还请你收回内力,重新送我会天牢的好。”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真性真情。”何谦语气略带着点感伤。 秦恬闻此语,对着何谦上下打量了一番,甚感疑惑,脑海里努力回想,最终还是放弃了,乃直接道:“这位先生,你应该在此之前,与秦某素不相识吧,为何听你这口吻,似是认识许久的一般。还是我们之前见过面,只是秦某给忘了?还望先生明示身份。” “秦恬先生,您还是挺陈先生的话,先休养一段时间,等你完全康复了,有什么要问的,我到时候自会一个个解释清楚。你的卧室我都准备好了。”何谦没有回答秦恬的问题,而是继续奉劝其休息。 陈伯渠也道:“你还是听司丞的话比较好。” “你是······‘鬼医’陈伯渠!”秦恬很快认出了陈伯渠,“在牢里,我就听那些看门狗说,你已经在江湖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躲在这里。” 陈伯渠闻言,只是“嘿嘿”哂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是一个耐不住问题的人,最好还是早些说的好。”秦恬看向何谦,依旧执拗不允。 何谦微微一笑道:“秦先生,那你还想知道关于沈峰的消息吗?” 秦恬听得此语,身躯一震,朝何谦又逼近两步,圆瞪着眼,满是渴求地道:“沈峰在哪里?先生,还请你告诉我他的消息,我整整找了他七年了!” 何谦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很是复杂,稍稍低着头道:“若秦先生不回去休息,即使你以死相逼,我也断然不会回答的。” “你······” 秦恬满胸怒火,可却无可奈何,最后,他咬着牙吐出一个字:“好!” 第一幕 顽童修性拜名山 http://.biquxs.info/

大楚隆兴三十年夏六月初五豫州和顺县上岭村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一名身着粗布衣、头发花白、大约五十多岁年纪的老汉,手持一根树杈,在自家黄泥茅屋前的篱笆小院子里,怒气冲冲地追着一名十岁的少年。 “阿爹!我错了!您别揍我行吗?” 那少年亦身穿破旧的粗衣,满头满脸都脏兮兮的,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着,此时惊容满布,连连乞求道。 他的脚步飞快,绕着院子转圈跑,而老汉步伐完全不及他,还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等理顺了再继续追。 “你个臭小子,居然敢去偷你李婶的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那只老公鸡自己跑到大路上,我便捉来烤了,我哪知道是李婶的!” 这两父子一边追赶,一边问答,周围住着的邻居全跑到门口、篱笆外看热闹。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萧老哥!你这是又发什么火?” 这时,一位蓄着黑须中年男子匆匆跑来,一把拦住了那老汉,将那树杈夺将下来,扔在地上。那少年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依靠在院子里的樟树边上,远远地躲开自己老爹。 那老汉气喘吁吁地说道:“金……金老弟,你是不知道,这……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偷李家大婶养了半年的打鸣公鸡,还给吃了!气得他大婶,蹲……蹲在鸡骨头旁边痛哭流涕,我……我今天不教训他,下次还不知道去祸害谁!” 少年急忙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那公鸡自个跑出窝,走在村路上,我当是哪里的野鸡,便直接抓了吃了。” 这姓金的中年男子是这村子的里正,村民之间若闹了什么难以缓和的矛盾,全靠他出面调解。 老汉怒道:“你还狡辩!那你给老子说说,是那座名山的野鸡长得赤冠黄羽,黑亮尾巴,毫无瑕疵的?眼睛没瞎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家养的!” 说罢,老汉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姓金的里正忙给他顺气:“萧老哥,你没事吧?”而后,他转脸看向少年道:“阿光,你看你把你老爹气成什么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阿爹以前打过仗,杀过北蛮子,身上受了伤才回乡的,他要动气,触裂了旧伤,到时候你都没地后悔去!” “这臭小子是想让老子我,早点见他娘!”老汉满脸哀容地道。 “阿爹,我没有……” 那名叫阿光的少年,站了出来急道。 金里正道:“还不快过来跟你爹认错!” 阿光这次挪着步到老汉面前叉手跪道:“阿爹,孩儿向您认错了,您罚我吧。” 姓萧老汉一把捡起树杈,朝阿光背上狠狠地抽了好几下,直打得阿光呲牙咧嘴,最后哭了出来。 金里正连忙再次夺下:“孩子还这么小,打两下给个就得了,下那么重的手,打坏了怎么办?” 萧老汉怒气冲天地道:“老子在军营里做错了事,是要打板子的,抽他几下怎么了!” “老哥你是龙精虎猛,可你儿子才十岁,哪能这么打……” 金里正劝了一通,萧老汉才罢手,里正见没事了,才下放心,对着围观的街坊邻居道:“哎呀,没什么好看的,大家伙都散了吧。” 村里正都发话了,又没了热闹,众人这才一个个地离开,各自回家。 “回屋去!” 萧老汉“嘭”地打开房门,显然他怒气其实并未完全消减。 “哦。” 阿光乖乖地跟着自己亲爹回到屋子里。 这名萧老汉原名萧进,年轻时被军队征辟,成为大楚国凉州军的一员,他所在的军队驻守在幽州的虎口关,经常要抵御西域民族——西凉人的侵扰。 萧进作战时十分勇猛,为人又义气豪爽,颇有人缘,故而很快就晋升为百夫长,再到后来的千夫长、校尉,最后,在萧进三十多岁的时候,被提拔为先锋官,那时的他,可真的是意气风发,令人称羡。 可惜好景不长,再一次对敌作战中,他骑马率队冲锋,遭敌人箭弩暗算,翻身落马,自己也身中三箭,幸亏被随行战斗的士兵救回军营。 虽然捡回一条命,可中箭之处触动了旧伤,若再继续作战,定会使旧伤复发,危及生命,主将不得不下令,让他回乡养伤,实际上已经将他除去了军籍,彻底的衣锦还乡。 萧进因此甚为失意,回到村内老家后,成天用军队每个月的送来的养伤费到村头买酒,借此浇愁,喝得醉醺醺的。 金里正向来很尊敬归家的旧军人,不愿看他如此沉沦,便自己做媒,将村里二十多岁的栾家姑娘介绍给萧进。 萧进自然是拒绝的,不愿这样年轻的黄花闺女,就这样一辈子赔在自己身上,但耐不住村里人的轮番劝说,才将栾家姑娘娶进门。 栾氏温柔贤惠,又勤俭持家,不仅帮萧进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干净整洁,还帮萧家开垦种田,织衣缝布,自给自足,有此贤妻,萧进也改变了许多,他不再酗酒,而是与自己的妻子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也越来越好,而且在萧进四十岁的那一年,栾氏给萧进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就是如今的阿光。 可天有不测风云,栾氏因为身体娇弱,又整天干那么多的活儿,最终在阿光三岁那一年去世。萧进在给妻子送葬时,好几次伤心痛哭地昏厥过去。自此以后,这父子俩便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萧进之后也没有再续弦,一方面是深爱着亡妻,始终无法忘怀,另一方面,是害怕后进门的会对自己和亡妻唯一的骨肉阿光不好,让他受委屈。于是,如此又过了七年。 二人来到会客的小厅下,萧进有些疲惫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阿光急忙给他倒上一碗水:“阿爹,先喝口水。” 萧进顺手接过,大口地整碗喝了下去,说道:“阿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责罚于你?” 阿光站立在自己父亲面前,低下头道:“是因为我吃了李婶家的鸡。” “不仅仅是为此,”萧进轻轻地放下碗,“而是你在做一件事之前,没有考虑过之后,可能会造成的结果,就盲目行动。” 阿光听得一头雾水,没有明白父亲说的意思,他挠了挠头,不知所措。 萧进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这样跟你说吧,李婶家的大公鸡跑到村路上,正巧被你给撞见了,你嘴馋,以为是野山鸡,就把它抓起来给烤了。那你想过没有,如果它不是野鸡,而是你街坊邻居家的怎么办?” 阿光嘟嘟喃喃地道:“我哪儿能想得到这么多······” “你不能想不到,这是你必须做出的反应!” 萧进的口气陡然变得严厉了起来,吓得阿光不禁缩了缩脖子。 “一件事,如果你没有十分的把握就去做,那么,你就要承担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任何事。”萧进很是严肃地道,“将来,若是你做事都是这般随意、不计后果,必定会吃大亏的。我希望你记住,不要被眼前所呈现的,蒙蔽了自己的判断,凡事自有因果,只有溯本追源,才能万无一失。还有,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讲再多理由,也掩盖不了事实。” 阿光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向自己的父亲叉手躬身道:“我明白了,多谢阿爹教诲。” 至夜,阿光早早地便睡了,可萧进却睡不着,他提拎着两壶酒,来到了金里正的小院子,果然不出他所料,金里正也没有入睡,而是手持蒲扇,在自家的大树底下乘凉。 “我就知道你会来。”金里正笑道。 金里正原名金满,现年四十五岁,家里有妻子和一对儿女,早年曾在楚国的京城东都任过大理寺的门吏,后来因为大理寺卿贪污被查,寺内的人员都遭受牵连,他也不例外,虽然后面被证实无罪,但金满已经看清朝堂之暗,遂辞职返乡,由于他有在京做吏的经历,故而被村民们举为里正。 “孩子老婆都睡了?”萧进探头望了望熄灯的屋子问道。 金满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喝两口吧!” 萧进将那两坛酒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金满则去了侧厨房,拿来了两个陶碗和一盘炒黄豆,二人就坐在石凳上,把酒言欢,谈天说地。 半晌后,喝得微醺的萧进重重地叹息道:“唉,阿光这孩子,一直留在我身边,不好。虽然有私塾授学,但是他的性格太顽皮了,不稳重。这村子里猴孩子又多,真怕一个不留神,阿光就被他们带坏了,连书都不读,成了地痞,那我如何对得起他娘啊。” “嗐,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哥你今年都五十了,瞎操那个心干嘛?好好地安度下半辈子不好吗?”金满也是喝得有些醉意地说道。 萧进摇头道:“不行,阿光绝对不能一直呆在村里,我必须想办法,让他到一个既能学文,又能练武,而且培养的人都是德行皆善的地方。” “你要是这么说,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金满一口喝光碗中酒,眉眼含笑地说道。 “还望金贤弟赐教。”萧进的口气带着许些急切地口吻说道。 金满说:“不知萧老哥可曾听说过星衍宗?” 萧进点头道:“那是自然,星衍宗可是当今武林宗派之首,门下弟子皆是杰出之辈,听说他们不仅武功奥妙高强,而且文学也堪比鸿儒,而且就在我们豫州的紫荆山……金贤弟,你莫不是想说,让阿光去星衍宗拜师学艺吧?”想到这里,萧进不由得内心激动得一颤。 “不错,”金满点了点头,“我听说三日后,就是星衍宗开门招收弟子之日,老哥你可以带阿光去看看。” 萧进摆手道:“不成,我听说星衍宗收弟子极为严格,就我家阿光那样子,估计没戏。” 金满道:“萧老哥,何必如此妄自菲薄,你要对阿光有信心,再说了,只是去试试,即使没能入得星衍宗法眼,也不丢人,大不了回来再想想其它办法。” 萧进闻言,沉默了许久,最后一拍桌子道:“好!我明日就带着阿光上紫荆山!” “这才对嘛!” 二人将碗中酒倒满,相互一碰,大口地喝了起来。 翌日清晨,阿光刚吃完早膳,萧进便背起早已收拾好的行囊,拉起自己儿子道:“阿光,随为父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谁知阿光一听就“噗通”跪下,声泪俱下地道:“阿爹,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赶我走成吗?” 萧进闻言一愣,而后笑道:“傻孩子,谁说要赶你走了?阿爹我只是带你去个去处,见识一番。” “吓死我了。” 阿心中暗道,松了一口气,旋即便起身,搀扶着自己的老父亲,搭上了一位老乡的牛车,望村外而去。 从上岭村到紫荆山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要翻过三座大山才能到达紫荆山山脚下。 虽然路途遥远,但是这一路上的风光还算秀丽,尤其是在走山上的官路时,景色更是一览无遗,能够看到壮阔的泾江顺川流而东,奔腾直下,传出振聋发聩的江水咆哮之声。 左右两旁虽是高山幽谷,却时不时有鸟啼虫鸣,叠彩峰岭,青树翠林,蜿蜒小路,断崖绝壁,倒也是一番奇丽美景。 萧进父子搭乘的牛车,只能到离村子最近的山下,之后的路程,二人只能靠步行,风餐露宿,昼夜兼程,途中辗转,不过,有幸运之时,还能请得其他路上的车马捎一段。 就这样,萧进父子赶了三天的路程,才到达紫荆山,正好赶上日子。到了目的地后,萧进才把自己的真实的意图告诉阿光。 “去星衍宗拜师?”阿光挠了挠头,“也行,其实我也很想练练武功……不对,这里该不会是让我先做吃斋的道士吧?要是没肉吃我可不干。” 萧进听后,差点气昏过去,内心直道:人家还不一定要你这臭小子呢! 不过,他嘴上则说:“我听说,这里的道士是不戒荤的,你自己好好想想,若不吃肉补身子,如何练武啊?” “那倒也是哈。”阿光点点头道。 萧进随即带着阿光上了紫荆山,到了山腰他们才发现,来星衍宗拜师的不止是他们,而是密密麻麻一大群人,有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有穷酸打扮的儒生,有腰挂宝剑的侠士,有柔弱纤细的女子,还有和阿光一般大的孩童,数之不尽,都他们的目标都是紫荆山山顶上的星衍宗。 上山的人中,还有不少好强争先者,各自显摆功夫,以轻功步法超越众人。 “嘁!臭显摆!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懂武学的人只能咬牙切齿地干瞪着。而那些不愿过早展露身手的,只是轻轻讪笑不语。 萧进虽然身怀武功,但毕竟年纪大了,又负有疮伤,况且,他也不想与年轻人争强斗胜。 大约走了半柱香的工夫,这山路的趋势才开始变得愈发平缓。又行进了一顿饭的时间,一座道观样式的屋子,才映入萧进和阿光的眼帘。 那道观看起来与其他山头的普通道观并无二样,只不过占地稍大些,差不多把整个山的山头都包下来了,青瓦白墙,大门正对着上山的路口,在门上挂着一副牌匾,上面写着“星衍宗”三个苍劲有力的隶书字体。而门口处,则坐着一个穿着道袍鹤氅的、五官端正、大约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他的面前还摆着一张桌子,在他的身旁站着个比他年龄还小几岁少年道士。 只见,每个上山要进星衍宗者,排着长长的队伍,犹如鱼贯,必须由那年轻道士用一个写账目似是本子对他们登记后,方可入内。 “不是说入星衍宗很严格吗?怎么只要上山的人都可以进去?”萧进挠了挠头,疑惑不解,同时拉着阿光,在后面排好了队。 上山的人数实在太多了,萧进父子二人等了差不多半个刻钟才轮到他们。 那年轻道士瞥了一眼萧进,拱手道:“对不起,这位老人家,我们这里只招收二十五岁以下的弟子。” 萧进笑着道:“小道长,你弄错要入门的不是我,是我的儿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阿光推到自己面前。 年轻道士俯身看向阿光,微笑地问道:“这位小友,你叫什么名字?” 阿光仰起头,高声说道:“我叫萧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