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印使者》 第一章、神秘人 http://.biquxs.info/

顾方焱望着窗外发呆。 大雨滂沱,密不可分的水墙不断冲刷着窗户,窗外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高考快要临近的缘故,最近的一切事物都变得十分敏感,天气说变就变,中午还是万里无云晴空当日,可随着傍晚的临近,铅灰色的云层浩浩荡荡地从远处的天际处推近,原本碧蓝的天空顷刻间就黯淡了下去,紧接而来的是成千上万吨的雨水,倾倒而下,来势汹涌。 学生基本上都已经离开了,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天地间充斥着散不尽的雨声,看样子只能等待雨势变小了再离开了。 校门口到处都是着急赶来接学生的私家车,远远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家长们担心自己家的孩子在最紧要的关头淋出病来,从车窗里探出手臂来招手呼喊着他们孩子的名字,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漫天雨幕中的学生死活找不到自家的车,没头苍蝇一般在车海中乱转。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校门口呼天唤地的喧嚣,顾方焱缩了缩肩膀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了下来,他突然有点小庆幸自己可以呆在这里,不用一头扎进人群里冒着瓢泼大雨等家长来接他。反正再过一会儿校门那儿就不剩几个人了,那时候估计雨也变小了,他只要一个人默默离开就行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惊雷滚滚,学校的广场空旷无人,墨绿色的校旗高悬于半空中,在暴风雨里鼓动得飒飒作响。 ………… 半小时后果然所有人都被接走了,再也听不到那让人心烦的鸣笛声,硕大的校门下空无一人,仿佛曲终人将散。 顾方焱背起书包,可还有一摞书没处放,他便把校服脱下包在书堆上又将其抱在怀里。这些书都是他死皮赖脸地和一些同学借的,蛮重要的辅导资料,如果被淋坏的话那他就死定了。 他今年高三,距离高考还有不到半个月。 离开教室下了楼刚推开门,一股凉气立刻传遍全身,空气中混合着浓郁的水雾与灰尘泥土的潮气,顾方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外面的雨确实是变小了,可豆大的雨珠打在他身上还是让他一阵发颤,他哒哒哒地跑出学校,朝一处密集的居民区跑去,整个城市此刻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街上狂奔。 等到钻入蜘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小巷后,雨明显小了很多,这里是一片年代久远的平房区。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忙着改善城市建设,前前后后拆了很多于此类似的居民区,唯独这里侥幸留了下来,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居民区面积较大同时又住着很多退休老干部的缘故,当地考虑再三后最终还是放弃了拆迁。 这是老人们的幸运,同时也是顾方焱的幸运,不然他就得露宿街头了。 头顶是参差不齐的水瓦屋檐,雨水顺着瓦片间的缝隙成股流下,小巷两侧衍生出无数条银白色的水柱,敲打在湿漉漉的水泥板上泠泠作响。顾方焱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不断有雨滴沿着他额前的发尖滴落,蓝白校服上散开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暗点。 再转过下一个拐口就到家了,他的住处是一栋少见的二层楼房,那是一栋红砖外墙的老楼,有水泥砌的阳台和绿色油漆的木窗。不过一楼并不属于他,那里曾经住着一个年迈的老人,每天只是在阳台上浇浇花晒晒太阳,他挺喜欢那个老人的,没事还跑到楼下陪老人聊天,听老人讲曾经的往事…… 可有一天老人突然就不见了,后来他才知道是老人的儿子在城中心买了套房子,怕老人家一个人在这里太孤独就把老人给接走了,老人舍不得阳台上的那些花,就把那些花也统统带走了,每当顾方焱回家后看到一楼那空荡荡的阳台,心里总是感到一丝寂寞。 自从老人走后那间屋子就空了下来,门没锁,顾方焱干脆就把它当地下室用了,那里放着很多他不用了的书、杂物,以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常会去打扫,也会搬个小木凳坐着阳台上发呆,好像老人还在他的旁边。 思绪回归现实,顾方焱抬了抬脖子,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起来,但他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栋红砖老楼。 下一个拐角是一条较为开阔的走道,地面有石砖砌起的高沿,顾方焱注意到那里站着一个人。他不知觉睁大了眼睛。 一个年轻人侧身伫立在石板路上,他身披深灰色的风衣,肩上背着一个长条形的深蓝色球杆包,手持一柄黑伞,伞很大,将他完全笼罩在一层阴影下。 微风混合着细雨轻拂着他那长长的衣袍,他的身躯挺拔如一柄漆黑的长枪,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路过人间的死神。 年轻人似乎发现了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这感觉就像是牧师唱诵着安魂曲并给棺材盖盖上之前看死者的最后一眼。 尤其是那家伙身后背着的那个球杆包,只看一眼就让顾方焱瘆得慌,以他以往看电影的经验,通常那些家伙都会在类似棒球包里塞一把大砍刀之类的凶器,走起路来脚下生风黑衣飒飒,身后还跟着一堆小弟,一个不乐意大哥就从长背包里掏出家伙抵在某人脖子上低沉地说吔屎啦你。 顾方焱顿时犹豫了起来,那个家伙满脸都写着“我很牛逼不要惹我”,感觉他只要稍稍靠近那个人他就会从风衣里掏出武器来朝自己随便突上那么几枪。 年轻人仍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像凝固在雨中的石像。 “靠……我总得回家啊……”顾方焱吸了口气,径直朝前方缓缓走去,当他路过那个年轻人的时候,心里在一个劲地狂跳。 在二人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顾方焱好像听到了某种异常清脆的鸣响,犹如拿一柄铁锥轻凿冰块,声音一闪而过,像一道银光。他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他确信那个人肯定也听到了这个奇怪的声音。 但所幸什么也没有发生,年轻人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仿佛眼前根本就没有人经过。顾方焱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再经过前面那个窄窄的小巷就能看到自己的家门了,他不禁加快了步伐。 “不要过去。”当顾方焱觉得自己终于摆脱掉那个黑色身影之后,年轻人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惊得他立刻停在了原地不敢动弹,心脏又开始“砰砰砰”地乱跳。 那人的声音很低也很平静,让人感觉他是在自言自语。 就当没听到吧……顾方焱咽了口唾沫,继续迈开了步子。 “不要过去。”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简直像是冻僵的湖面所传出的玲玲之声。顾方焱终于忍不住回头,眼神诧异飘忽不定,“你说什么?” 年轻人的眼神渐渐涌出寒芒,“我让你不要过去。”这一次他刻意强调了“不要”两字,似乎已经带有了警告的意味。 顾方焱感觉自己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僵硬了,他抽了抽嘴角,“神经病啊你……”接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他其实早就想说这句话了,穿了一身黑就以为自己很牛逼啊,真把自己当大哥了么? 可他到底还是有点怂,这几个字估计只有自己听见了。 保安大叔……有坏人啊,倒是出来管一下啊……顾方焱的身上渗出冷汗,与雨水混合在一起,经风一吹冷得直打颤。他害怕那个人突然朝他扑过来,三步并两步走进小巷里。 顾方焱并没有看到那个年轻人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了口气,慢慢合起了手中的黑伞。 他解下身后的球杆包,从中拔出一柄青铜色的刀鞘。 第二章、驱魔人 http://.biquxs.info/

小巷中的空气十分潮湿,墙角有一大片霉绿色的青苔,雨水滴落的声音此刻变得十分清晰,一滴一滴地溅落在水泥地上,绽放出无数朵银白的水圈。 连绵不绝的细雨似乎怎么都下不尽,顾方焱的视线已经完全被雨水糊住了,天地间仿佛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在这条小巷他走过成百上千遍,就是闭着眼睛他也能走出去。所以他一直都是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赶路,这雨下得他有些心烦了。 还没走几步,脑袋就撞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接着响起一个男人的怪叫声,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顾方焱惊讶地猛抬起头,看到一个穿黑色衬衫的小伙子,皮肤黝黑,身上的肌肉线条经过雨水的勾勒在衣服内清晰地显现了出来。此刻他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角落处被撞飞的手机,它滑出去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而且摔得不轻,电池都被震了出来,正被雨水无情地冲洗着。 顾方焱向下弯了弯嘴角,今天怎么什么破事都被他碰上了? 小伙子脸上的迷茫很快被愤怒取代,他的表情扭曲了起来,看上去有点骇人,“小鬼你找死啊!没看见我在这儿打电话么?” “对不起对不起……”顾方焱连连点头弯腰,“手机没事吧?” 二人同时看了看不远处的手机,旁边的电池估计内部的每一块芯片内都已经浸满了雨水,那叫一个不忍直视。 于是二人又一脸默哀地收回了目光。 “你觉得呢?!”小伙子气得脸都绿了。 “我错了我错了……”顾方焱真的很想捂脸,可他还抱着一大摞辅导书。 “我真是——”小伙子恶狠狠地虚晃一拳,倒把顾方焱吓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又不知道踩在了什么上面,脚下一滑,连人带书跌倒在地,水花飞溅,辅导书中夹着的各种各样的公式纸到处乱飞,蔓延过来的雨水立刻将其浸泡起来。 看到顾方焱这个狼狈样,小伙子也不太好再发作,冷哼了声后便转身走过去捡起了他的手机,毫无意义地抖抖上面的水珠,“行了,就当我倒霉吧,臭小子……”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顾方焱就看到那个小伙子的身子突然间僵住了,像是被什么人在瞬间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周围突然就寂静了下来,整个世界都被雨声包裹了,万籁俱寂。 小伙子全身无比精干的肌肉渐渐紧绷了起来,仿佛猎豹在为即将到来的扑杀做准备,全部的力量都被无形中调动起来,充斥全身。 顾方焱心想天要亡我!这货怎么突然一副要杀人的架势?要不要这么较真,不就是一个手机么?他想要逃跑,可腿用不上力,脚跟发软,像个被死神牢牢锁定的猎物,死神还没有动手,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就已经击倒了他。 ………… 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小伙子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听起来就像是在遥远的古战场上,某个部落的首领敲响了宣战的大鼓。他看了眼不远处还坐在水坑里一脸不知所措的臭小子,那家伙脸上的表情好像是怕自己会杀了他一样,可他不知道现在最有可能会死的……其实是自己。 不详的预感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那种野兽般狂暴蛮狠的力量……不,他还有最后的杀手锏,这是他第一次面对他的敌人,宿命中的死敌,他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或许自己拼尽全力的话,有可能会赢? 或许他还缺乏一点点勇气,但此刻又不得不拼尽全力,唯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对抗驱魔人。他拼命调动着体内的每一股力量,拼命感受着周围的空气,驱魔人会是什么味道?透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只能闻到尘土的味道,在雨雾中异常的清晰。 ………… 不知道为什么,顾方焱感觉那个人的眼神忽然间变了,小伙子如临大敌般猛然回头,目光死死地定格在他的身后,小巷的尽头。从他的眼神中,顾方焱看到了警惕,以及无法抑制的……恐惧。 下一瞬间,小伙子的肌肉剧烈膨胀起来,几乎要将衣服撕裂。他的眼瞳变成幽蓝色,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来自地狱的魔鬼撕开他的身躯破茧重生。 完蛋了完蛋了……身体完全不听指挥…… 顾方焱听到了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很有节奏,仿佛缓慢跳动着的心脏。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看到那个小伙子嘶哑地笑了起来,笑得那么难听,就像号哭,“你是来杀我的么?” “是啊。”一件深灰色的长风衣从顾方焱的脸颊划过,他抬头看去,那个背影看上去有点瘦削,但在此刻却是如此的伟岸。那柄巨大的黑伞已经不再他手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狭长的刀柄。 风衣随风而鼓动,夹杂着细雨。 天空在此刻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漫无边际的乌云将头顶的一切都笼罩起来,沉闷的雷声在云层深处低语。 小伙子的身体还在缓慢的膨胀,肌肉内的骨骼发出类似折断的闷响,又仿佛是爆竹在水中一个接一个地爆掉,一丝一缕的杀气从那小山一般的身躯中溢出。 眼前的年轻人此刻犹如一个黑洞,正涌出无穷无尽的狂风,带有浓郁的血腥味。 年轻人把背包随手一丢,一只手握住刀柄。静静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的……鬼。 顾方焱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柄长刀,为什么这年头会有人使用这么古老的武器,你的限定牌儿大砍刀呢,火雾战士吗你是?要不要这么中二啊喂?被保安发现可是要蹲所子的啊喂! 可年轻人突然就急速冲刺过去,没有一句废话,风衣鼓动而起,发出猎猎之声。 小伙子也朝着年轻人咆哮起来,肌肉紧绷得像黝黑的原石,身体在散发着惊人的热量,雨水淋在身上立刻蒸发为白色的雾气随风而散。他也开始了冲刺,脚下激起大片的水花。 顾方焱轻轻捂住自己的脑袋,大哥们你们两人很熟吗?有必要刚见面二话不说就互叉起来么?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长刀闪电般出鞘,将雨幕切开,刀身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光,刀锋急速划过空气,发出清晰的“嗡嗡”声。可那个小伙子居然直接以肉体去迎接刀刃,他伸手握紧迎面而来的刀口,用力一抵,却没有涌出鲜血,而是黑色的阴气,仿佛漆黑的烟雾缭绕不绝。 年轻人的这一击凌厉如风,完全可以将钢管切开,可他生生用手掌给挡住了! 小伙子挥拳用力朝年轻人的胸口砸去,后者抽刀后退,飓风般的拳风扑面而来,但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波动,提刀狠狠地刺入小伙子的肋间,借力一推,小伙子重心不稳开始后退,长刀缓慢地从肋骨突破血肉再从后背刺了出来。 但小伙子再度咆哮起来,更多的力量从体内涌出,他任凭长刀刺穿了他的身体,像一头蛮牛一般像年轻人撞去,年轻人立刻松开了刀柄,一个侧翻躲开了他的撞击。 小伙子庞大的身体狠狠地砸在了墙上,顿时石砖砌起的围墙被撞出了一处巨大的凹洞。他用力将自己胸口的长刀拔了出来,与之同时溢出的是更多的黑雾,伤口在缓慢地愈合,鲜红色的肌腱在重新交织,与骨骼融为一体。 “你们这些该死的驱魔人!!”小伙子已经渐渐失去理智,他奋力将长刀甩向年轻人,刀锋旋转成圆弧,几乎要切碎空气,年轻人躲避不及,手臂处被划了一道狭长的口子,很快就渗出殷红的鲜血。长刀死死地插入年轻人脚后的一块石板内,石砾四溅。 “我们也许真的该死。”年轻人转身握紧刀柄,刀身陷得很深,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拔了出来,再转身时,小伙子正静静地伫立着,眼中闪着疑惑与迷茫。 像是被主人无故抛弃的宠物一样。 “有时候我觉得你们这些鬼真的很可怜,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受到我们无穷无尽的追杀。”他突然轻轻地笑了,那笑容带有一丝苦涩与寂寥,他手握一柄古铜长刀,风衣飒飒,漆黑的头发因为湿透了而显得油光水滑。 “可你们是鬼,你们本该属于冥界,如果你们稍微安分一点……”他手指顺着刀背缓缓后移的同时举刀过顶,身体重心微微下移,这种进攻姿态有点像日本剑术中的“正眼”架势。 “也就不会失去太多了。” 第三章、灵符 http://.biquxs.info/

银光急速划过空气,赫现出几道透明的残影,年轻人的攻势越来越迅猛剧烈,刀刃夹杂着水雾席卷而来,带有着蓬勃的杀意。 他围绕着小伙子高速地闪动,长刀在他的身上一触即走,每一刀下去,小伙子的皮肤就裂开一道狭长的口子,可却没有流出一丝鲜血,而是浓郁的黑色烟丝。 小伙子的身上已经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他现在整个人就像是个残破不堪的烟囱,正腾腾地冒着黑烟,但肉体又在不停地自愈重组,他勉强保持着这个较平衡的临界点。 他其实也在尝试着进攻,可年轻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刀滑出的轨迹流畅得像细雨的丝线,毫无停滞与破绽,而且还相当有耐心,绝不贪图一刀取胜,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连年轻人的衣摆都碰不到。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消耗着,天色愈发昏暗,天空没有月亮,浓郁的乌云笼罩了一切。 顾方焱缩在小巷尽头的角落里,他觉得自己应该报警,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情况,说实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所看到的一切,眼前的这两个人简直像是野兽在厮杀,每一次的进攻都充满了杀意,尤其是那个小伙子,仿佛失去控制的雄狮,要把所看到的一切都撕碎掉。 老实说自己早就该溜了,可他的辅导资料还在这里,如果让那些学霸们知道自己心爱的笔记全部都打了水漂,就算他今天不被那两个人给弄死,早晚也会被学霸们给活剥了。 战斗还在继续,小伙子的手掌弯曲成爪抓向年轻人的头顶,他已经被逼得没有耐心了,凶性完全暴露了出来。 年轻人侧身躲过进攻,小伙子的手臂挥动幅度很大,给了他最佳的进攻机会,只见他迅速旋转刀柄,刀尖在雨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圆弧,猛地一个直刺将长刀捅进小伙子的胸口,锋利狭长的刀身整个儿送进了小伙子的心脏,将他牢牢钉死在了墙上。 世界突然陷入寂静,刚才还是刀剑嗡鸣身影闪动,一瞬间却又好像全部静止了。这完全是野兽间的攻防,每一击都能置敌人与死地,每一击都能在瞬息间结束战斗。 “你浪费了我不少时间。”年轻人冷冷地注视了他,几缕黑发被雨水沾住脸颊,他的目光冷酷如北极冻土层的山峰。 小伙子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了下来,这一击彻底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的力量在流逝,生命也在流逝。但他居然在微笑,被长刀贯穿心脏的小伙子轻轻地笑了起来。漆黑狭长的裂缝朝他的面孔蔓延开来,他的脸像一面逐渐崩坏的墙壁,五官在缓慢地裂开,体内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撕裂着他的身躯,他的笑容那么狰狞可怖,却又透出刻骨的嘲讽。 年轻人紧握刀柄的手不敢有丝毫放松,“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好笑。”小伙子的面孔变得异常骇人,他的右眼眶已经被黑缝撕裂,嘴角有一道狭长的裂纹长达耳垂,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就像是破碎的小丑面具。 “我们鬼的生命,在你们驱魔人看来,是不是毫无意义?”他似乎放弃了反抗,抬头望天,透过小巷的水瓦屋檐,他只能看到沉沉的黑暗。 “毫无意义。”年轻人缓缓地说道,“既然是鬼,哪还有什么生命可言?”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小伙子的眼瞳中有什么东西黯淡了下去,仿佛烛火在夜晚悄然熄灭。 但是下一刻他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嘶哑而恐怖,像是魔鬼在火焰中的肆意狂笑。 他的面孔彻底扭曲,无数尖锐的黑刺从身躯裂缝中涌出,像是雨后的春笋在急速地突破泥土的束缚,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幽蓝色,眼眶深处像是燃起两团疯狂摇曳的鬼火。 他终于“魔化”了。 等待了这么久,已经没必要再坚持下去了,不如将一切点燃,用无穷无尽的怒火烧灼这个无情的世界! 海啸一般磅礴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出,心脏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重生的血肉压迫着长刀,将其缓缓顶出体内。 年轻人不假思索地暴起,拔出长刀,斩雨成圆!那一刻长刀呈现一种诡异的暗金色,仿佛一道斩断虚空的闪电。 既然目标已经魔化,那就没必要丝毫留情了,他将开始驱魔。 魔化后的小伙子已经不能称作是人类了,他的身躯狰狞而怪异,漆黑色的晶刺宛如逆生长的锋利骨骼突破体内,指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生长,刀刃般的黑刺就像是猛兽的利爪,黑色的血液遍布血管,膨胀得几乎要爆掉。 年轻人的长刀和小伙子突出的黑刺相切发出铮铮之声,狭长光滑的刀身上流转过一串火花。 长刀已经无法再伤到他了,砍向他造成的伤害远远比不上他的愈合速度。年轻人从腰间掏出一道灵符,古藤纸上用血液般猩红的液体潦乱地勾勒出一个神秘狰狞的图案,像是某种邪恶的诅咒。 驱魔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完全站在正义这一边,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有时候,他们反而象征着绝对的暴力,那种冷酷与肃杀能让所有与他们对峙的鬼胆寒。 这个人到底还是太天真了,他严重的低估了驱魔人的实力,这个神秘古老的组织已经延续了上千年,千百年来他们从未停止过对迷失在人间的鬼的追杀,他们每个成员都是最锋利的刀锋,虽然他们彼此之间几乎从未合作过。 小伙子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驱魔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他只清楚他们是处决世间一切恶的化身,而鬼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恶,无法赦免的罪恶。 他从不觉得驱魔人是一群只会挥舞长刀乱砍的莽夫,他们的手段极尽凌厉血腥。他也从不觉得只要自己魔化就一定会战胜他们,魔化后的鬼就是完全堕落的鬼,在肆意发泄的时候生命也会随之消逝,这是一个必死的选择,可他根本没有选择。所以他忘记了一切,沉浸在无穷暴力带来的快感中。 年轻人将指间的灵符迅速丢出,原本轻薄的一张纸顷刻间变得锋利如同刀片,灵符划出一道橙色的轨迹,血色图腾明亮得像是在燃烧。 那一刻年轻人的指间浮现出一圈金黄色的细小符文,发出撞击青铜般的沉重鸣响,使得空气都为之一震。 灵符划过鬼的肩膀,下一刻,原本坚不可摧的血肉摧枯拉朽地被其斩断,他的右臂掉落在了地上,浓重的黑雾汹涌而出,仿佛足以凝固出黑色的血液。 斩鬼符,极具暴力风格的利器,即使是魔化后的鬼,在其锋芒之下也犹如蝼蚁。 鬼痛苦地嘶吼起来,他用仅剩的一只手臂在拼命地挥舞,切割,他发疯般破坏着眼前看到的一切,石砖碎砾肆意飞溅,墙壁上到处都是狰狞的裂痕。 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仅存的意识撕裂,他的脑海被燃烧的一片通明,他仿佛在不停地坠向深渊,只能不停地攻击,不停地挥舞,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痛苦吞噬。 他在狂笑,他在厮杀,宛如重归世界的魔鬼。 年轻人游刃有余地躲避着鬼的攻击,那是最原始最狂野的攻击方式,从头到脚都是破绽,他灵活地躲闪着,深色风衣在雨中狂舞,他敏捷而轻盈,像一个优雅的舞者。 在这种狭窄的空间下如果使用爆破符,估计两个人都得嗝屁,而且这一带还住着一些老人,说不定还会把事情闹大。所以他一边在躲避,一边一个劲儿地朝鬼的破绽处丢去一张又一张斩鬼符,很快鬼的躯体就已经支离破碎,重重倒在了地上。 魔化后获得的力量消失殆尽,魂魄如同海啸破堤般挣脱肉体逃逸而去,幽蓝色的灵魂仿佛拥有生命一样在雨中痛苦狰扎,又像是在狂欢纵舞。 他的意志已经彻底死去,木然地注视着地面,看着雨水在他眼前湍急流过。 他想说些什么,可他的面孔已经残破不堪,再也发不出声音了。那个驱魔人说,鬼的生命毫无意义,什么都是假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楼,就像阳光下的泡沫。 确实是这样,也正因为这样,他们享受着人世间的每一刻欢愉,肆意而狂妄,最后沦为幻影,消逝在阳光中。 鬼的一生本该就是这样,肆无忌惮,了无牵挂。 可他现在满脑子都回荡着一个女孩的身影,她那颀长的身姿,她那仿佛被阳光浸满的眼睛。她还给他打电话说要陪她去看电影,他从不喜欢看电影,但他喜欢陪着她,所以不管她去哪儿都无所谓。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如此的动人,仿佛天籁,他静静地聆听着,忘记了下雨,忘记了一切,却被一个臭小子给撞了,手机都给摔坏了。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好笑,可他已经没有一张可以微笑的脸了。 他马上就要死啦,什么都不会留下。 小伙子的身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消融,像是经过加速的生物腐化过程。 残破的躯体很快在雨中融尽,除了周围留下的狼藉与瓦砾,这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静静的,唯有雨声,带有无尽的寂寥。 第四章、红砖小屋 http://.biquxs.info/

天地间一片寂静,细雨连绵,年轻人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狼藉,有点无奈地挠了挠眉角。刀身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洗干净,明净如雪。古铜色的刀鞘浸泡在水中,他又拿起来抖了抖,将长刀重新收回刀鞘内。 顾方焱站在小巷尽头木头一般凝固着,他现在整个人都已经傻掉了,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他宁愿是后者,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世界还是这个世界,虽然无聊但过得还蛮充实,他也还是那个他,碌碌无为却又平安喜乐。 可刚才他所目睹的完全是另一种世界,奇怪的年轻人、凌厉的长刀、诡异的黑雾、神秘的灵符、不死不休的厮杀……他本是一个在红旗下长大的普通高中生,受唯物主义教育,三观超正相信科学,从不信什么鬼神,可现实突然就给他展示了它残酷的一面。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年轻人已将长刀放回球杆包里,顾方焱终于知道那人为什么一直要背着一个超级违和的球杆包了,那根本就是一件嗜血的审判利器。 年轻人将球杆包重新背在肩上,但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静静地注视着顾方焱。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顾方焱悻悻地走过来,“问我为什么没有逃走对不对?”他耸耸肩,“我说是为学习你信么?” 年轻人只是看着他,眼神复杂。 “大哥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了成吗……你好像在看一个傻逼……”顾方焱欲哭无泪地站在雨中,狼狈得像被主人撵出家门的宠物。 “不如说你逃跑了才会让我伤脑筋。”年轻人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有话要对你说。” 但顾方焱没有理他,而是闪到一边默默地蹲下来一本一本捡掉在地上的书,有些书已经湿透了,有些书在刚才的战斗中被踩得稀烂,但还有一些是勉强能看的。 他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捏着书背,拎起来抖抖上面的雨水,慢慢地抱在怀里,一边整理还一边小声地念叨说:“你们这些人啊,打就打吧,就不能不破坏公物吗,这些书都是别人多年寒窗苦读的心血啊,就这么给毁了,哎,完蛋了完蛋了……” 顾方焱一直在蹲着捡书,一旁的年轻人在雨中默默地看着他。 “你们是一些什么人呐,跟带薪杀手似的。”好久之后顾方焱才摸黑把全部书都捡了起来,地上到处漂浮着残破的纸片,他拎起一件早已湿透的校服,校服重得像块石头。 “还有那个小伙子,我看到你把他给杀了……但其实他并不是人类对不对?”他抬头看向年轻人,后者一直都沉默无言,风衣飒飒在风雨中鼓动,他的面孔冷酷得像是大理石像。 顾方焱心想兄弟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装酷会死星人吗,你现在一直在流血欸,这都无所谓的吗? “算了,要不先回我家吧。”不知道为什么顾方焱现在突然一点都不怕了,他只是有点累,不,是很累,累得想回家倒头就睡。这雨仿佛下到了他的心里。 带一个看起来像动漫里的火雾战士还刚用长刀捅死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陌生人回家,那个人的手臂处甚至还在不停地渗出鲜血,说不定一个不乐意再把自己也给咔擦了……他觉得他一定是疯了,才会邀请这个家伙到自家过夜。 可他现在却什么都不在乎了,就算他偷偷一个人摸回家,那个年轻人也不可能放过他的,因为他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而看到的下场就是杀了灭口。但他就跟看电影一样目睹了整个经过,看着长刀捅进谁谁谁的心脏,看着鲜血与雨水混合在一起从自己脚底流过。 既然怎么都躲不掉,那干脆就不躲了,反正横竖也都是个死。 白黯的路灯终于亮了起来,将二人缓缓包裹,灯光下的年轻人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他的身上仿佛就只有黑白两色,像是一张没有色彩的老照片。 顾方焱将灌满雨水的校服随意披在背上,刺激神经的冰冷触感迅速涌遍全身,冻得他龇牙咧嘴。他抱着书摇摇晃晃地朝家走去,时不时低头躲避着地面的碎石块和瓦砾,快要离开小巷的时候他回头张望,年轻人静静地站在小巷深处的风雨中,稀烂的纸片和水一起在他脚下流过。 顾方焱伸手指向远处的一栋红砖楼房,因为天色昏暗的缘故,楼房看起来像一团模糊不清的红色残影。“那就是我家,我住在二楼!有什么想说的就去那儿说!”说完就弓着腰快步跑掉,很快就消失在了小巷中。 ………… 看着家里的节能灯亮起,顾方焱突然有种回到天堂的感觉。 他的家很简洁,必要的家具倒是一件没落,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不大的客厅,年代久远的海绵沙发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沙发前摆着一个长方形茶几,再往前是一台电视,但从前天起电视卡就欠费了,他也一直没工夫去交,反正平时也不看。 电视机的最右侧有扇门,门内是他的卧室,卧室不大,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自带书柜的写字台。写字台再往左就是家中唯一的一个阳台,阳台上还搭着没来得及收的衣服。 客厅再往里走就是他平时吃饭的地方,餐厅与厨房连在一起,餐厅对面是一间面积挺大的卧室,里面有一张双人床,一个大得离谱的衣柜,一面厚重的窗帘遮住了窗户。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再推开过那间卧室的门了。 扫视了眼一如平常的家,茶几上还堆着没吃完的盖饭外卖,顾方焱突然觉得有点寂寞,那种寂寞不知从何而来,但就是挥之不去,心里面空空的。 人只有在无助时才会觉得孤独,那种孤独有时候很微小,却能在人的心里轻轻豁开道口子。 如果自己没遇到那个奇怪的人,那件奇怪的事,现在肯定正像平常一样窝在沙发上复习。可他现在看什么都有点不对劲了,不久前的厮杀仍然在脑海中回荡,那濒死般绝望的嘶吼,那刀刃切割血肉的闷响,那仿佛鬼魅般在风雨中闪烁的身影,像一直重复播放的电影片段在他的记忆中反反复复。 怀中还抱着堆软踏踏的辅导书,今天真的是糟透了。 总之,先随便找点东西吃吧……他先暂时把书堆放在门口的柜台上,换上拖鞋,袜子已经完全湿透了,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湿漉漉的泥苔上。 他走进厕所里把身上的校服用力拧成麻花,成股的雨水哗啦啦流到厕所的排水口里。身上穿的衣服紧贴身体,他又废了好一番功夫全部换成新的,那毛巾在脸上胡乱地擦了擦,然后对着镜子揉了揉他那哭丧的脸。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来了来了!”顾方焱赶紧顶着头巾从厕所跑出来开门,跑到半路又突然定住了。 等等……这次应该不是来查水表的,顾方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那家伙真的找上门来了。 又是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声音清脆而毫不突兀,说真的那货如果不拿刀砍人的话还是挺绅士的……顾方焱磨蹭着步子还是给他开了门。 年轻人静静地伫立在门口,他似乎永远都很安静,即使是在雨中挥舞长刀与鬼扑杀的时候也静得像是在表演一场寂寞的行为艺术。那种冷冽的气息仿佛融在了他的骨头里,剑眉星目,除了脸色十分苍白,简直像是古代一袭长衣把酒持剑的侠客。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会突然闯入他的生活中…… 顾方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好默默站在一边,用眼神示意年轻人先进来。 “打扰了。”年轻人微低着头走了进来,看似不经意地环顾四周,似乎有点担心家里还有其他人。 “放心吧,这家里就我一个人。”顾方焱为他从鞋柜里掏出双大号深蓝拖鞋,那是他爸爸的,他轻轻吹了吹拖鞋上的灰尘。 “换上吧,别把地板给踩脏了。”他又指了指年轻人身上的长风衣,“那个也脱了吧,上面都是血。” 年轻人什么也没说,统统照做了。他将自己身上的风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又把球杆包随手靠放在玄关处。 顾方焱目光复杂地看了眼那个深蓝色的长条背包,“你一定要随身携带着这个玩意吗?还有容我吐个槽,是不是全世界的暴力狂都喜欢把武器藏在网球包还是什么包里……” “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他曾经是一家高尔夫俱乐部的业余教练,球技很好。”年轻人解释道。 顾方焱心想你爸爸对你还真是爱得深沉呐,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你用他心爱的高尔夫球包来装刀具,估计会气得扔煤气罐吧? 没等顾方焱再发问,年轻人已经径直走进了客厅,大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看的顾方焱眼睛直抽抽,大哥你衣服上还染着血啊…… “这里有什么类似军用药箱的东西么?”他抬头问顾方焱,后者当时就懵了,军用药箱?怎么可能会有那玩意?他们家又没人参过军。但顾方焱还是在家里找开了,毕竟那个人看上去出血还蛮严重的,那柄长刀那么锋利,不知道有没有把肌腱给切断。 最终他还真的在一个简易的立柜里找到了一个白色的铁皮药箱,他突然想起几年前他爸爸大半夜从外面回来,不知道怎么就伤着了大腿,血流不止,急得妈妈脸都白了,幸好楼下的那个老人家里有他当年在部队里留下来的医药箱。后来那个医药箱就一直放在了他们家,一放就是好几年。 顾方焱拿着医药箱交到了年轻人面前,年轻人挽起袖子,伤口挺深,一直往外渗着血,顾方焱忍不住挪开了视线。年轻人凭经验按部就班地抹了止血和止痛的药剂之后,再把用于收敛伤口的药水抹在绷带上,一层一层地缠绕在自己的手臂处。 他的手法娴熟而老练,让顾方焱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经常这么做。 这种药剂主要讲究效果,不太考虑使用者的感受,每种药水抹上去都像烈火在烧灼伤口,但年轻人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包扎完成后他重新放下袖子,随手擦了擦额头浮出的冷汗,他的脸庞还没有完全变干,额发上沾有点点水珠。 顾方焱第一次从这个人的眼中看到了疲惫,他的面容苍白而安静,像是坠落人间的信使,眼神中仅存的暴戾与肃杀也在此刻变淡了许多,稀释在了他那如池潭般清淡的眼瞳中。 但这种疲惫只是一闪而过,冰冷重新爬上了他的面容,凝固了他的眼神,他平静地看着顾方焱,后者此刻的模样挺喜感的,头上还裹着一层头巾,像每天盘算着怎么过日子的良家主妇。 “现在,我们该谈谈正事了。”他用手拍了拍一侧的沙发,示意顾方焱坐下。 第五章、迷失者 http://.biquxs.info/

窗外雨声不绝,水滴敲打在玻璃上撞碎成白色的泡沫,窗户上留下一圈圈银白色的涟漪。 顾方焱听话地坐到年轻人的身旁,他的心跳动得很快。 “首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凌辰轩,前天刚到这个城市,来这里的目的是来寻找一件古物。”年轻人端正地坐直身体,这让顾方焱也不禁挺起了腰。 “古物?难道你是来考古的?在这儿?”可听完他的自我介绍顾方焱反而懵了,这么说他其实不是一个杀手?他其实只是一个拿着小铲子和古地图的考古爱好者,而掏刀杀个什么东西只是半路顺手对不对? 还有比这更扯的吗…… “经检测这片范围内确实有我要找的东西,但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迷失者,也没想到你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凌辰轩瞥了眼自己右手,顾方焱也好奇地移过视线,他这才注意到凌辰轩的右手上还带着一枚秘银戒指,那枚戒指看起来相当古朴,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些极其细小的裂纹,指环上还镶刻着一颗黑色的宝石,但又不是纯黑色,宝石深处经过白光照射幻化出一种瑰丽的深紫色,这让他想起了地底深处的黑耀晶石。 “你就是靠那个东西检测到的?”顾方焱指了指他手上的戒指。 凌辰轩沉默了几秒,“准确来说是感知到的,我确实听到了戒指发出的清脆鸣响,这其中的原理就像……阴阳互感。” 顾方焱有点头疼,他对那种秘术咒语之类云里雾里的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说是检测还稍微靠谱点,最起码遵循了科学的力量。可凌辰轩说了“感知”,瞬间染上一股浓重的迷信气息,他不会去相信什么通灵感应,那只是些江湖骗子的惯用伎俩,骗骗老人还有可能。 但是感知这个词用在这个杀手身上,似乎就稍微有点挂钩了,就他在不久前看到的那场战斗来看,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些他不知道的奇能异术。 脑海中又浮现出刀刃划开雨幕的银色残影和那野兽般的咆哮厮杀,长刀砍在那个小伙子的身上,涌出的却是黑色的烟雾。 那个小伙子不可能是正常人类,也没有患上某种罕见的疾病,至少他是没听说过有一种病能直接把人给弄消失的。但小伙子确实是消失掉了,准确来说是死掉了,可死相却又那么的诡异,像是纪录片中的石像经过千年岁月的腐蚀沙化沦为历史尘埃。 可如果把石像换成人的话,纪录片就变成恐怖片了。 所以那人难不成是妖怪吗……顾方焱捂脸,他还是相当难以接受,世界观在逐渐动摇。 慢着!顾方焱猛然抬头,凌辰轩刚才说自己有听到一声清脆的鸣响?他突然觉得不对劲,因为他想起来自己与凌辰轩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好像也听到了类似的声音! 这就是感知么?可为什么自己也会听到? “那枚戒指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顾方焱皱得眉毛都快拧下来了。 凌辰轩的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犹豫,“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它是用来感知附近的某种能量的。” 想到了,他没理由告诉自己这些的,顾方焱的身子耷拉了下来,关于这一切的一切,他到底还是个局外人。 而且他有某种预感,那就是最好离这些古怪的东西越远越好,在他看来它们太过神秘,太过危险,像一团汹涌诡谲的漩涡,只要稍稍靠近就会被卷入其中。 “那那个人……他真的死了吗?” 凌辰轩的眼中涌出寒芒,语气也逐渐变得冰冷,“他并不是人,而是一个迷失者。”说着他又叹了口气,“简直就像是摆脱不掉的诅咒,但凡遇到迷失在人间的鬼,我们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抹杀,这是我们的宿命,也是他们的宿命。” “所以那个小伙子,他其实是一个迷失者?迷失在人间的……鬼?”顾方焱很艰难地说出这种古怪生涩的词汇,青天化日朗朗乾坤,走大街上居然能遇到鬼? “可他也没有祸害人类啊,老实说我之前还觉得他蛮可怜的……”顾方焱小声嘀咕着。确实挺可怜的,那个鬼在最后一刻应该是把什么都豁出去了,但即使是这样在杀手看来也是没有意义的抵抗。那一刻的他发狂得像个丧失意识的野兽,嘶吼狂舞,愤怒狰狞。 可凌辰轩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接着继续执行着抹杀任务。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冷若冰霜,行动临危不乱,攻势凌厉如风,仿佛一切的一切都是计算好的,杀手只需要看着受伤的猎物暴怒地挣扎,慢慢地将自己的鲜血流干。 与这样手段异常残忍而又绝对镇定的对手战斗,简直绝望至极,就像一头雄狮在拼死维护着自己作为野兽的尊严,它不顾一切地朝袭击它的人类嘶吼咆哮,而一旁的人类只是冷眼看着,安静地端着手中的猎枪。 小伙子就是一头绝望的困兽,面对持枪的猎人,无论自己怎么拼命怎么反抗,等待他的只有注定的死亡。 所以当凌辰轩用长刀贯穿他的心脏的时候,他忍不住微笑了起来,那笑容十分苦涩,既带有着对驱魔人的疯狂嘲讽,也带有着对无情命运的不甘与无奈。 可话一出口顾方焱就有点后悔,幸好凌辰轩并没有生气,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前方一片漆黑的电视屏幕,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沉重的往事。 “你说的对,他确实很可怜,因为他改变不了自己的结局。我只能杀了他,因为……” 凌辰轩轻轻地搓了搓手。 因为他是驱魔人,因为他背负着不可逆转的使命,更像是一种束缚,那种束缚长达千年,压得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千百年来,世界各地的驱魔人都恪尽职守地履行着自己的使命,将迷失在人间的鬼全部抹杀殆尽,这个使命至今都没有完成,还会向更远的未来延续,谁也不知道这近乎无休止的厮杀何时才能结束。 为了早日终结驱魔人与鬼长达千年的对峙,世界各地的驱魔人们渐渐联合起来,形成异常强大的斩鬼组织,他们制定了严苛的纪律。为了维固祖先留下来的传统,任何驱魔人都不能结伴合作执行任务,所谓的组织只是用看不见的丝线将全世界的驱魔人无形中联系起来,从根本上讲他们终究还是孤独的,就像夜晚的幽灵,只能徘徊在世界最阴暗的角落。 有时候,驱魔人与鬼其实同样可悲,在无法战胜的命运面前,所有人都如提线木偶一般活着。 所以多年来陪伴他们的,只有足以斩尽世间一切恶的利刃,和与生俱来的孤独。就像流浪旷野的日本武士,武器就是他们的第二条命。 ………… 眼看着气氛突然就沉重起来,顾方焱一边在心里诅骂自己的多嘴,一边赶紧笑呵呵地扯开话题,“抱歉抱歉,我就是普通人什么都不懂,认真你就输了。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到冰箱里找点吃的。”说完他就起身朝厨房赶去,只留下凌辰轩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沙发上。 其实顾方焱根本就多虑了,这么多年的奔波,他早已将自己的心武装得无懈可击。 凌辰轩聆听着外面的雨声,冰冷而喧嚣,就像这个世界。 第六章、真实的世界 http://.biquxs.info/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顾方焱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一颗西红柿,还有昨天切剩下的半根青葱。 自己到底是怎么存活了这么多天的…… 所幸的是他在厨房的柜子里掏出了包康师傅方便面,于是他直接烧好水放进面饼,有条不紊地把各种调料倒进去,用筷子搅了搅,又把唯一的西红柿切成片顺便加了进去。 把泡面接进碗里后色相还不错,他贪婪地吸了吸空气中回荡的香味,苦逼地把泡面端去客厅。“只有泡面,将就地吃吧。”他小心翼翼地将泡面端到凌辰轩面前。 凌辰轩看着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泡面,又看了看顾方焱,后者吊着眼角,视线在泡面上挪了又挪。 顾方焱满脑子都是最后一包哇最后一包哇…… “那你呢?”他有点犹豫地拿起筷子。 “我有吃剩的盖饭。”顾方焱弱弱地伸手指了指茶几上已经快要馊掉了的饭盒,饭盒外的塑料袋还没有扔掉。“我拿去热热……”他耷拉着肩膀提起塑料袋塞进厨房的微波炉里。 等到二人都拿着筷子坐在沙发上时,已经快要十点了。房间里静静的,小雨在滴滴答答地敲打着窗户,满屋子都是康师傅方便面的浓郁香气。 顾方焱是真的快饿疯了,埋头就是个吃,稀里哗啦地啃他的盖饭,加热的不是很彻底,米饭里面还是温的。凌辰轩被他那豪气冲云霄的气势给唬住了,也开始埋头跐溜泡面。 气氛挺和谐的,仿佛他们只是苦逼的北漂少年组合,奔波了一整天后个个都累得要死。之前的战斗也只是假象,生活还是那么的操蛋欢愉。 过了不到五分钟晚饭时间就匆匆结束了,可能是吃得太着急了点,顾方焱感觉胃里有点不舒服…… “谢谢。”凌辰轩将筷子整齐摆好,抬头瞥了眼他,“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顾方焱一拍脑袋,“对哦,你瞧我这脑子!”他挠了挠头发,“我叫顾方焱,顾客的顾,方正的方,焱是三个火。” 凌辰轩的眼神略微有些顿住了,他沉默了几秒,“姓顾的人应该不是很多吧?”他问。 “应该是吧?反正我们班就我一个姓顾的。”顾方焱有点疑惑地瞅了瞅他,“怎么了?” 凌辰轩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好奇而已。” 房间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凌辰轩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像是老僧禅定般静静休息。 顾方焱的目光却摇摆不定坐立不安,他看了看凌辰轩又看了看头顶的天花板,接着又看了看电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什么……你难道就再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了么?” 说实话他还是很不放心,按照剧情的正常发展凌辰轩不是应该恶狠狠地威胁他说今天的事千万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否则就把你的眼睛给挖掉,然后他再说不敢不敢我绝对会誓死保守秘密。最后他们就成了一条船上的人,谁也不能背叛谁。 按理来说应该是这样没错啊…… 可此时此刻的凌辰轩的脸上却平静如风,相当放松惬意地闭目养神,好像这个家原本就是他们两个人合租的,而他只是出个了很远的门,现在终于回家了一样。 “什么意思?”凌辰轩睁开眼看他。 顾方焱有点懵了,心想哇大哥你要不要这么淡定,不管之前那个小伙子是人是鬼终归还是你把人家给弄死了吧?这个世界上突然就没了个精干小子难道他周围的人不会感到奇怪么? “你别嫌我烦,还是那个小伙子……他就这么凭空消失掉了真的没关系么?”顾方焱吞吞吐吐地说。 “你好像很在意他?”凌辰轩弯了弯眉。 顾方焱动了动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真的是有点无语了,当个杀手也拜托专业一点可以么,倒是稍微尊重一下自己的职业啊……任何人,只要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无数的印记,哪怕他是一个迷失在人间的鬼,也一定有一些东西是不能轻易改写甚至是抹杀的。 “你可以把城市比作一台永远在工作的巨型机器,而在城市生活的人就相当于不同种类的齿轮,齿轮的重要程度取决于个人在这个社会创造的价值,所以每个人的价值不同,他所对应的齿轮也不尽相同。”凌辰轩挺起身来,淡淡地说:“一台机器往往由无数个齿轮组成,有些齿轮至关重要,对机器的正常运转起决定性作用,而有些齿轮则显得微不足道,即使出了问题也不会影响机器的运作。” “你想想,如果当你得知你的一个复杂的机器有哪个方面出了点小故障,但又完全不影响机器的正常工作,那么你是选择将机器拆开把问题找出来还是干脆无视掉呢?” 他静静地看着顾方焱,俨然一副高中政治老师看天真学生的样子。 “而且,当一台机器运作的时间久了,就势必会产生一些毫无用处的渣滓污垢,没人会关心这些污垢的存在,因为它们毫无价值。就像此时此刻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可能马上就会冻死一个流浪汉,可他的死活又与你有何相干呢?”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失去价值的人,在城市的边缘角落里苟存着很多流浪汉、混混、社会败类,他们当然有权利生存,可是却只能徘徊在无边的黑暗中毫无意义地活着,这个世界不欢迎他们,有些人甚至希望他们快点死掉。” “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把那些鬼称为迷失者了吧?”凌辰轩的脸上不喜不悲,他的眼神冷淡得像天边的雪山。 顾方焱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而凌辰轩那个相当极端甚至可以说是偏激的观点,说实话他并不怎么能理解,怎么就毫无意义了?流浪汉也会有流浪汉的亲人呐,这个世界又没有纯粹的好人与坏人,难道有些人没有价值他就应该死掉么? 在这个纷杂的世界,哪怕是坏人也会有想要保护或者被保护的人啊,说不定他们曾经也怀揣着一种善良,说不定他们也有那么几个瞬间想要当个好人,但却又一次一次地被命运捉弄,被世人嘲讽。可谁又能说他们不够坚强呢,在生活中,他们只是一群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人们总是嘲笑他们找不到出路,可他妈的倒是给他们一条路啊。 他没法站在凌辰轩的角度看待事物,他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而后者却是手持长刀直面这个冰冷世界的杀手,或许在凌辰轩的眼中,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亘古不变的铁律。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迷失的鬼,也会有属于他们的朋友呢?如果自己的一个好朋友突然消失不见,那他不可能会不管不顾吧?”顾方焱的声音有点沙哑。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自然不会不闻不问,可如果消失是鬼,那么那个鬼曾经存在于某个人类记忆中的全部细节都会因为他的消亡从而被迅速遗忘,因为他本就不属于这里,他的存在是一种漏洞,死掉以后这个漏洞自然就会被修复。人类会很快忘记他的一切,会想不起照片上那个一起合影的陌生人是谁,想不起一直以来陪自己吃饭逛街的陌生人是谁,人类会继续生活,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有人说人的记忆其实就像一个不靠谱的电脑磁盘,每天都要接收无数的信息,时间久了即使是磁盘也会老化。没人会在意一天中会有多少陌生人与自己擦肩,有些人哪怕连磁盘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扇面都无法占据。 凌辰轩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对彼此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有些记忆,忘不掉反而是一种残忍。” “每个人都或许会有一段空白的记忆,无论怎么回忆都想不起内容,甚至不知道结局。”凌辰轩冷冷地注视着顾方焱,声音里有着冰山般的质感,“你必须重新审视这个世界,这个有着驱魔人与迷失者的世界。这个世界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光鲜亮丽平静无常,在看不见的角落也会有杀戮,也会有死亡与争斗。” 第七章、同类 http://.biquxs.info/

顾方焱的脑中还在回荡着凌辰轩刚才的微言大义,他觉得他的世界观真的要崩塌掉了。之前的鬼啊,秘术啊,感应啊什么的就已经让他觉得很幻灭了,可就在刚才,他又被告知自己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真正真实的世界还隐藏在看不见的黑暗角落。 这感觉就像是你一直坚信人类是由古猿进化而来的,可上帝却当着你的面给你造出来个人。心中最牢固最坚不可摧的真理被无情打破,就连达尔文也会怀疑人生。 信息量太大了,比那些要人命的奥数单词abc还要要命,他虽然是个没事喜欢瞎幻想的小小少年,可却从来没有想过那种仅存于中二电视剧般的情节真的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什么驱魔人,什么迷失者,什么杀戮与战斗,你们这种牛逼风范简直可以写一本热血小说了好么? 为什么要让一个快要高考的高中生经历这些?他真没有当什么英雄的觉悟,他能做的只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梦想是考个复旦找个软妹子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行了。 顾方焱呆呆地拿起一个水杯,摇摇晃晃地去接水去了。 饮水机缓缓地流出滚烫的热水,可他的思绪却怎么也牵扯不会来,等到水杯烫手了才轻吸了口凉气又晃晃悠悠坐回了沙发上。 “你是驱魔人。”他伸手指向茶几一侧的凌辰轩,接着又指了指自己,“而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心甘情愿活在这个看似虚假的世界,我还年轻,真实的世界还有点接受不了。”最后他缓缓吐了口气,“让我一个人静静……” 自始至终凌辰轩的脸上都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安静地看着顾方焱有点神经兮兮地乱晃,有些事情他还没有告诉顾方焱,告诉了也没有用,顾方焱是否能理解消化先不说,他能不能真正相信还是个问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找你吗?”他忽然问道。 “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只是饿得不行了想来我家蹭顿饭。” 凌辰轩伸手摘下他右手的那枚银圈戒指,戒指上的宝石在明亮的灯光下幻化出梦境般的瑰红色。“我本来想着现在就让你接触这些还为时过早,但既然说到这个地步了,有些东西也顺便让你了解一下吧。” 他举起手中的戒指,“这枚戒指我们称之为玄戒,中间这颗宝石是由铅汞与黑曜石混合打造而成的。自古阴和阳便是天地万物的本源,二者相生相克,对立同根,而铅汞在古代道家哲学概念中属阴,所以它可以感知到周围的一切阳能磁场,而我的任务就是寻找一件至阳的古物,这是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宝石在感知到阳能磁场后会由内部向外缓缓膨胀,而戒指的外圈是由一种具有记忆功能的特质秘银制造的,这种金属密度不高,只要宝石稍微一膨胀,秘银就会传递出清脆的鸣响,听起来有点像是在凿冰块。”凌辰轩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唯一不足的是这种玄戒有时候会相当不靠谱,感知的范围很不稳定,而且玄戒本身固有的局限性还会导致它无法去感知佩戴者本人,但这枚小戒指却是我们驱魔人唯一可以用来感知附件阳能磁场的道具。我们组织有一条流传至今的传统,驱魔人在执行任务时只能单独行动,所以有时候玄戒会提醒我们周围有没有自己的同类,如果戒指发出鸣响,那就是一种警告,听到警告的驱魔人应该迅速远离彼此,以免违反规定。” 顾方焱的心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想他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之前他在凌辰轩面前经过的时候,确确实实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鸣响,那种声音虽然十分微弱而且几乎只持续了一瞬间,可却足以能证明一个雷打不动的事实。 同时也就是因为这个声音,才让凌辰轩决定要留下来。 “我相信你听到过那种声音,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凌辰轩直面着他的眼睛,“玄戒的效果虽然不太稳定,但却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至少我没有遇到过。” 顾方焱的眼神中涌现出一丝挣扎,但更多的是久久无法平复的震惊。 “你的体内流动着先祖们的阳血,你也是驱魔人。” 凌辰轩的目光稍稍松懈了下来,他眼神微微低垂,像是融开了一潋幽泉,“我们其实是同类。” 顾方焱笑了笑,然后愣住了。 像是听到什么审判降下,最终的命运被人敲定。 他想开口否定什么,却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否定不了。 骗人的吧?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而这个错误会很快被订正,凌辰轩会在下一刻耸肩说逗你呢,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复习考个好大学,没必要和我们一起拎个刀满世界找鬼杀。然后他还是那个没啥远大目标的少年,凌辰轩则继续一个人行走在黑暗的角落匡扶正义斩鬼驱魔。 他们两个人的人生本该没有任何交集,凌辰轩独自一人在真实世界里穿行,而他内向闷骚,总喜欢在自己的世界里穿行,二人分属不同的次元。就像被风吹落的两片树叶,纵使偶尔彼此交织,也是交错即散。他们二人的关系只是比陌生人多一点,比朋友少一点,比擦肩而过复杂点儿,比萍水相逢简单点儿。 真的,他真没觉得自己有多么牛逼,你见过哪个驱魔人一整天为水电费操碎心还忙着高考复习忙到脱发的啊?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没来得急长大的孩子,不太好也不太坏,以前是这样,以后估计也应该会是这样。 再说,他也没有长刀没有玄戒没有大风衣,他斩不了鬼,凌辰轩可以做到面无表情地提刀抹杀,而他长这么大连个小鸡崽子都没杀过。他有时候只是个优柔寡断的大小孩儿,不喜欢这个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世界,可却只能随波逐流顺其自然。 如果连他都能当驱魔人的话,那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顾方焱勉强撑起个脸笑了笑,他相信这个笑容比哭好看不到哪儿去,“你也看到了,我这人没啥特别的,有时候还是个傻逼,为了几本辅导资料差点儿连命都丢了。而且我看过《驱魔人》,人家克莉丝也没见得像你这么暴力啊!” “我知道你现在只是个普通人,驱魔人和人类一样,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都只是一个普通人。”凌辰轩架起胳膊倚着靠枕,“我曾经也和你一样。” “你今年多大了?”他突然问道。 “我?还差五六个月过十九岁生日。”顾方焱皱着眉头,“怎么了?” 凌辰轩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住了,“奇怪。”他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诧异,“你还记不记得你满十八岁那天有没有收到过一份来自北城培训基地的邀请函?” 顾方焱没怎么细想就摇摇头,十八岁生日那天他还在上学,然后中午因为懒得自己做饭就跑去学校食堂蹭一个同学的,最后又趴在教室课桌上睡了一中午,晚上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啃了颗苹果就匆匆睡觉去了。 没有什么生日蛋糕,他也没过生日的习惯,说实话如果不是有qq提醒的话他自己估计也忘了。 不知道是谁说的,生日蛋糕就是青春的墓碑。真文艺,文艺的有些伤感,自己的青春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快要结束了,什么都没有留下,白驹过隙一眨眼,稀里糊涂地就迎来了自己的十八岁。 没有人来庆祝的生日只是很寻常的一天,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第二天睁眼一看手机,只有一个女同学正儿八经地给自己发了条消息,只有短短几个字:十八岁要好好的。 他当时枕着枕头,捏着手机看了半天。 不说了不说了,越想越觉得有点煽情,反正他的十八岁生日就是这样了,至于什么培训基地,屁哦,什么玩意儿?他又不是什么艺考生,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培训……不过看凌辰轩这个架势那那个所谓的组织该不会是专门培训驱魔人怎么杀鬼的暴力狂集中营吧…… “真的没收到么?”凌辰轩又确定了一遍。 “真没有。”顾方焱呲着牙。 第八章、合宿 http://.biquxs.info/

厨房的水槽内,清澈的饮用水哗啦啦地从水龙头里成股流下,顾方焱正在洗碗。 就在刚才,凌辰轩告诉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还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继续朝五晚九的作息,继续和平常一样生活。 什么叫“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欸?搞得就像自己的好日子马上就到头一样。难不成就因为他的体内流着什么阳血,就必须得像凌辰轩那样风中雨中的来回折腾么? “我难道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活么……”顾方焱一边用干毛巾擦碗一边小声嘟囔。 将碗放回柜子里后他将湿手在衣服上胡乱地抹了抹,刚回到了客厅就发现凌辰轩正在玄关处站得笔直,正准备把风衣往身上披。 “喂喂喂你干嘛去啊?”顾方焱愣住了。 “我在外面找个酒店住。今晚我把你该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剩下还有什么不懂的就得需要你在以后的实践中多经历多体会了。”凌辰轩将风衣一披,淡淡地说道,“再见。” “不是,外面在下雨啊,你身上还有伤啊,这就走了?”顾方焱还是有点懵,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爱折腾啊? “伤不碍事,我也不能干涉你的生活,你就当我没出现过吧,但我觉得我们迟早会再见面的。”他伸手去拿脚下的球杆包。 “喂喂兄弟,你身份特殊我知道,可是明明有地方住,为什么非要冒着雨破费找酒店去,你有钱也不能这么任性啊!”顾方焱不能忍了,多年宅男的拮据生活让他养成了只要有水喝就宁死不买饮料的好习惯,他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绝对不能接受如此糟蹋钱财的做法。 “这次就别走了,留下来吧。”下一刻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突然就说出口了,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他知道自己现在像极了一个爱操心的居家主妇,可他是真的不希望凌辰轩再出去乱跑了。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他是个随身带着长刀的杀手,明明他们的生活没有丝毫交集,明明之前自己还想躲着点他,埋怨他突然闯入自己的世界。 他们认识还不到五个小时,他只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路上擦肩的陌生人,而现在陌生人就要走了,那为什么还要再去挽留呢?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个偏执狂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啊。 他突然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像现在这样一脸窘迫地站在原地,父亲伫立在玄关处,他披着一身棕色风衣背着大包行囊,笑眯眯地朝他挥手道别。每一次他都希望父亲能够留下来,可每一次都只能看着他消失在门后。心里堆压着好多好多想对他说的话,可那些话一到嘴边就只剩下了句干巴巴的:路上小心…… 那个时候他也觉得自己与父亲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过大人的世界不都是这样的么,小孩子不懂也正常。所以他也没有坚持去挽留父亲,因为他觉得就算挽留也没用,父亲都是要走的。 结果那一次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他总是渴望着自己能快点长大,以为长大以后就可以融入大人的世界,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长大,大人就已经不见了。 记忆中阳光下老墙缝里的爬山虎一年一年生长又凋谢,嫩绿枯黄的树叶积在地上一层又一层,他经常趴在阳台上静静凝望,看着看着,小孩子就变成了大孩子。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当初自己没有挽留,所以父亲就消失了,因为自己一直都不肯坚持,结果很多东西都离他而去了,最后大家都走了,只有他留在原地。 真讨厌啊,每个人都这样。有些话一旦没来得及向某个人说出口,就很有可能再也没机会说了。 凌辰轩倒也没马上离开,他只是眼神疑惑地看着顾方焱。后者的模样很逗,可眼神却显得有些狼狈。 “我去给你整理房间。”顾方焱脸上挂不住了,扭头就朝他父母曾经居住的卧室走去,边走还边嚷嚷:“卫生间的热水器里还存着昨天的热水,想的话就去洗个澡。” 结果只剩凌辰轩略尴尬地站在玄关处,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 顾方焱轻轻推开卧室门打开灯,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挺大的双人床,上面铺着洁白的床单,静静的,仿佛从来都没有人住过。 这里的装饰还保持在好多年前,乳白光洁的水泥墙壁不可避免地开始脱落,有些角落已经看到了灰色的石灰,但总体还是很干净的,只要再稍微装修一下,完全可以再当作新房。 地板上并没有积了多少灰尘,虽然这个房间已经没人居住了但顾方焱还是会抽时间去打扫一下,所以现在看起来仍然十分整洁干净,就连挂墙多年的囍帖看起来也颇有当时的风采。 等等……好像混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凌辰轩抬头怔怔地看着靠双人床的墙上贴的一张非常喜庆的“囍”字,大红色的宣纸衬托的整个卧室都显得有些暧昧。看来这对夫妻对待感情也是相当的实在……只是这种温馨到有一丝诡异的气氛真的没问题么? 他扭头看了看顾方焱,后者也是盯着那硕大的“囍”字直挠头,可是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那面子就一定要保住,于是顾方焱故意咳嗽了一声,撑起一个微笑,“要不……先凑合凑合?” 凌辰轩沉默不语,他正在脑海中组织词汇,其实也没什么,这个卧室有宽敞又明亮,虽然看起来像一对夫妻的幸福婚房……不,是根本就是……但是你看那粉红少女系十足的蕾丝窗帘,还有那墙角坐着的大号小熊布偶,他相信只要外面阳光明媚的话这个卧室一定会被过滤成浅红色,这个房间有什么可嫌弃的?酒店里有这么人性化的装饰吗? “我给你拿被子……”见凌辰轩愣在原地不吭声,顾方焱赶紧打开衣柜掏被子,生怕这尊佛一个不高兴扭头就走了,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叠深灰色的被子铺在床上。被子也是他爸的,为了家庭的和谐幸福那个男人倒是什么都忍了。 “我妈就是这德行,明明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娇气得跟个女孩子似得,也难为我爸了,这么多年都陪我妈住在这个少女系小窝里。” 凌辰轩看着那个一边趴床上铺被子还一边一脸蛮不在乎地嘟囔的顾方焱,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请你吃顿饭。”他认真地说道。 “吃饭就免了,你别杀我灭口就行。”顾方焱抛出一个枕头,拍拍手,“行了,今晚你就老实睡这儿,不比那酒店舒服?我还帮你省了一笔钱呢,再说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好酒店。” 最后顾方焱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啊,晚安。” 接着他听到身后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一时间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一种久违的、淡淡的感觉突然涌上了心头,他就这么直接躺到了床上和衣而卧,同时嗅到了一种从墙角蔓延出来的味道,也是淡淡的,十几年前的气息。 他曾经以为再也不会闻到这种气息了,过去的一切都随着自己的长大逐渐远去,再也不会回来……然而现在他又觉得自己重新变成一个小孩子了,失眠的时候总喜欢盯着天花板,数着看不见的星星,偶尔能听到门外响起的轻轻的脚步声,窗外是风声,有时还夹杂着蟋蟀的低鸣。 灯的开关就在右手边,他伸手将其关掉,眼前的一切顿时就陷入了沉沉的黑暗,沙沙沙的雨声从窗户中渗透进来,充斥满了整个房间。 “晚安。”他闭上眼,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 隔着一堵墙,顾方焱刚冲完一个三分钟的热水澡,正钻在被窝里捧着手机看b站,屏幕里的小人儿闹啊跳啊笑啊,可他却老是出神。 心里乱糟糟的一团破事,有的没的加起来,搞得他头疼。 至于凌辰轩跟他说的那些,虽然理智告诉他别胡乱相信,可是自己心里早就动摇了,摇得跟个不倒翁似得。 真实的世界……驱魔人……迷失者……难道真实的世界深处就是隐藏着这样的东西么?而他,居然也是其中一方的同类? 可为什么自己之前的那十八年衰得跟什么一样,为什么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超乎常人的地方,为什么小时候跟别人打架,挨揍最多的永远是自己? 为什么自己从来就没有……英雄救美过? 得了吧,现实中的他只是一个卑微渺小没存在感的穷屌丝,一没钱二没颜,要身份没身份要背景没背景,除了有个城市户口身份证,他再没有什么能证明自己存在过的证据了。 可即使他真的就是个驱魔人,那又能怎么样呢?就像动漫中所演的,一个弱到爆的高中生出于意外遇到一群中二却又牛逼到不行的战友,自己又能在关键时刻开个挂撩撩妹,可到最后他却还是一无所有,既没有泡到自己喜欢的妹子,就连默默喜欢自己的女孩也被反派搞死了,主角再牛逼再开挂,最后还不是被别人一刀砍断了胳膊,捂着半截手臂嚎着啊啊啊我的王之力…… 不是所有热血的少年最后都能抱得美人归,有些结局你注定就改变不了,那为什么非要要等到自己遍体鳞伤后才开始懊悔呢? 当时顾方焱捏着手机看到主角断手的这一幕,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甚至还有点暗爽。 现实世界不是动漫小说,一夜间就脱胎换骨变英雄的桥段不会发生在他身上,而且就算他承认自己是个驱魔人,可再牛逼的驱魔人在即将到来的高考面前不也得夹起尾巴当孙子么,在准备好拯救世界之前还得先保证自己不会复读,否则还没开始斩鬼呢就已经没脸见人了,要是再遇到之前陪自己寒窗苦读那么久的班主任那更是死的心都有了…… 想着想着又扯到奇怪的方向去了……他顾方焱总是一紧张就开始胡思乱想,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思想一抛锚了扯都扯不回来。 说到底他还是害怕啊……但又不知道在怕些什么。 明天再说吧,等到明天说不定就一切太平了…… 顾方焱小声嘀咕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直到手机直愣愣砸到他脸上。 第九章、附魔物 http://.biquxs.info/

凌辰轩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似乎是为了补偿昨天的糟糕天气,今天清晨的阳光无比灿烂,光线透过窗户将房间里的一切都过滤成一种淡淡的桃红色。他在床上和衣而卧,像是融在了一片浅色云彩中。 现在的时间估计是七点一刻左右,他的生物钟一般不会出什么差错,他从床上起来整理好被铺推门出来,发现顾方焱正忙活着把昨晚被雨水泡湿的一堆辅导资料一本一本展开搭在茶几上阳光能照到的地方,整个茶几几乎都已经被铺满了。 “你起得很早。”凌辰轩轻声说。 顾方焱抬头一看,“哦,毕竟早起惯了,再说今天我也有事。” “你们今天不上课的么?”凌辰轩看了看客厅里的时钟,七点十六分,这个点高中生应该正在教室里早读。 “大哥今天是周六。”顾方焱在一旁嘟囔。 凌辰轩点点头,他对星期几没有什么概念,每一天不是在执行分校派来的任务,就是在等待新任务的间隙在培训教室里训练或者在寝室里看书,每一天都是这样,单一的像是苦行僧在修行。 “你们家有笔记本电脑吗?”他问。 “我的房间里有,不过是一台很旧的笔记本了,平时只能用来玩玩连连看。”顾方焱检查了一遍茶几上的辅导资料,确认无误后直起腰来伸了伸,“就在写字桌的抽屉里,自己去拿吧。” “能联网么?”凌辰轩径直走向他的卧室。 “勉强凑合。” 推开门,顾方焱的卧室很明显要比他父母的卧室小上不少,但也很整洁,蓝色的被子叠的整齐得没有一丝凹陷,床对面的墙上贴的几张海报,他看到海报上一个蓝头发蓝眼睛的二次元人物,女仆装美少女的胸部呼之欲出。“你很喜欢这些动漫人物?” “关你毛事啊,就是喜欢嘛……”客厅传来顾方焱弱弱的回应。 唯一的阳台就在这间卧室里,此刻阳台上挂在几件衣服,然而更多的是阳光,经过外面老墙上的爬山虎过滤成绿色,照耀在阳台上摆的一些花上。 窗外有一棵倚着老墙生长的柳树,柳树探出的枝叶几乎伸手就可以触到。一只不知道谁家的橘猫正优雅地顺着墙边漫步,接着轻跃到柳树的枝干上消失不见。 他甚至可以想像平日每到黄昏,就会有一个男孩倚着胳膊斜眼注视窗外,成群的归鸟披着余晖从天边掠过,那只橘猫又鬼鬼祟祟地从柳树枝干中探出头来。 没人可以跟男孩说话,男孩也不太喜欢被别人打扰,只是一个人边发呆边等待着天黑,等待着昏沉的落日在他的眼瞳中无声熄灭。 时光荏苒,花开花落。 ………… 写字桌跟书柜连在一起,凌辰轩还注意到书柜上摆着很多莫名其妙的书,从《标准日语练习》到道家的《通玄真经》,种类五花八门。 他也会对道家的一些古书籍感兴趣么?凌辰轩想,但没问,估计顾方焱会骂骂咧咧地说你到底是用电脑还是在查房啊? 从抽屉中拿出了笔记本,还有电,按下开关后过了几分钟才能使用,电脑壁纸是一家三口的合影,那个时候的顾方焱还只是个小孩子,头上顶着一副墨镜,一脸神气的样子。 他的父亲是一个十分俊朗的年轻人,脸上笑眯眯的,他的妻子也很漂亮,男人搂着女人的腰,时光就定格在了那一刻。 但不知道为什么,凌辰轩总觉得照片上的这个男人有点眼熟,说不清楚在哪儿见过,但总有种仿佛似曾相识的错觉。 挪动鼠标,点开因特网,输入一长串网址,几秒后他进入了一个网站,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大字:道盟官方论坛。 道盟官方论坛,本着北城高等组织机构的名义创办的内部交流中心,旨在希望能为好学的同学建立一个最大的学术交流平台,方便大家一起讨论一些高等数学啊机械学啊之类的,可到最后却成了驱魔人的内部交易中心。 刚开始只是有部分想赚外快的同学出售一些劣质的驭灵刀啊枪火弹药啊甚至是某位学长的私人写真去诱导欺骗一些纯真学弟学妹的感情,再后来就逐渐发展成规模很大的正规交易中心,各种低价出售长刀灵符火箭筒,整个讨论区搞得跟黑市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气学长学姐们常在社区发一些帖子,说自己又在哪个国家哪个城市执行什么任务啦,顺便附带一些美食美景美女的图片,各种风光各种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海外度假,搞得一些正在世界角落某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地区执行任务的同学一阵心塞。 总之,道盟论坛是全球驱魔人最大的交流平台,不管你是在沙漠还是南极深处执行任务,只要能闲下来上上网,都会在第一时间进入这个网站,陪一些远在天边的苦逼同志们一起聊天吐槽,公平交易还无中间商赚差价。 凌辰轩没有在社区发帖聊天的习惯,唯一的兴趣是逛一逛那些交易区,有什么对自己任务有帮助的杀鬼利器之类的都会买下,然后再由负责人员马不停蹄地将交易货物空降至他目前所在的位置,效率相当的高。 由于现在是大早上,论坛区略显冷清,但他还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一条置顶的帖子。 发帖人是洛凡,一个相当有名气的驱魔人,风流不羁还实力牛逼,平时在论坛区的活跃值很高,基本上没事就爱发个帖子,文笔还很棒,不论他身处多么冷门偏僻的地方,只要随便写几段话,那里都会变成魅力十足人情豁达的城市,所以他总能依靠自己那独特风格及个人魅力收割一大波学妹的桃心。 要搁在平时的话凌辰轩根本就不会关注他,但这一次他的目光却被牢牢固定在了那个置顶的帖子的标题上。 双击点开,凌辰轩仔细地看完全部内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落下。 大致的内容就是驱魔人洛凡由分校派遣去追踪一件疑似王将遗骸的附魔物,而负责运输这件附魔物的成员很显然出自一个戒律森严的地下组织,其中不乏有不少迷失者。附魔物对冥界而言至关重要,它是复活王将的唯一容器,追踪这样一个东西对驱魔人来说无疑是一个颇有挑战的任务,洛凡几乎是一路从北城向南追杀到武城。 但无奈对方行踪诡秘,不同的城市有不同的接头地点,而洛凡这人又神经大条,追了三天愣是没追上,而所有任务的指定时间为一周,他担心自己再这么追下去要跑遍整个华夏,于是在论坛上询问有谁在武城附近执行任务,大家一起合作包个饺子。 按理来说驱魔人之间是不可以合作的,但考虑到附魔物的重要程度,分校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凌辰轩看了看时间,帖子发至半小时前,留言并不是很多,而且都很不靠谱,各种不着边的地方都有。 于是他留言:我在武城。 一般来说他不会掺和此类事,但凡是与附魔物牵扯上关系,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五分钟后洛凡回复他:哇辰轩兄还是你靠谱!出门在外果然还得靠兄弟。 无视掉那句凑近乎的话,他直截了当地问:我该怎么做? 洛凡很快回复:我车上有分校配置的卫星全球定位系统,系统显示目标正在朝信阳市高速移动,预测下午六点左右就会进入武城区。 凌辰轩一愣:你有定位系统怎么现在还没追到? 洛凡:废话……跑得没人家快我能怎么办?他们基本上都是骑的重型机车,往居民区一钻跟老鼠进下水道似的,我一个开跑车的怎么跟得上! 洛凡:而且还有一个坏消息,就在几分钟前我用光了最后的备用油箱,现在被困在高速公路上了,目前只有你能帮我了,要不追踪任务铁定失败,不仅我的积分扣定了,还要牵扯到不少无辜的路人,我也很无奈啊! 拥有卫星定位系统就好比玩第一人称游戏多出来一个上帝视角,就算玩家再路痴最终也一定会取得游戏的胜利,可是如果电脑键盘坏了,即使是上帝也无能为力。 看起来他似乎挺委屈的,凌辰轩继续敲打键盘。 凌辰轩:有大致的位置么,这个城市很大。 洛凡:有有有,京汉大道知道么,虽然我不太清楚这群混蛋的目的地在哪儿,但是如果要节省时间的话,京汉大道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真的靠谱么……凌辰轩狐疑地回复:你之前也说了他们喜欢走偏僻处,又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地经过京汉大道? 洛凡:放心吧兄弟,那条公路的车流量很大,没人会注意一辆高速行驶的重型机车。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是驱魔人,像附魔物这种极阴之物,你只要找个制高点稍微感知一下肯定没有问题。 很快他又说:抱歉了兄弟,耽误你执行任务,实在是情况紧急,回头我一定在任务报告中记录你的英勇事迹。 凌辰轩沉默了几秒,打字回复:没事,我的时间还很充裕。 再就没有回复了,他又仔细看了一遍刚才的对话。 这时右下角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提示音,有人在私聊他。 凌辰轩看到对方的id后略迟疑地双击点开私信内容。 接着表情逐渐凝固。 ………… “那个,我现在要出门,你怎么办?”这时顾方焱从门沿处探出头问他。 凌辰轩关闭网站合上笔记本后站了起来,“我也要出门。” “这样啊……”顾方焱又缩回了脑袋。来到客厅,凌辰轩稍微环视了一下四周,顾方焱已经把全部的辅导资料都摊开摆在阳光底下了,映射着明晃晃的光。 顾方焱披了一件蓝色休闲服,手中捏着一张电视卡,正在玄关处低头略费力地穿一双白色运动鞋。 “我有要紧事,先走了,那个……”顾方焱抬起头看他,一时间竟有点语塞。 “怎么了?”凌辰轩也看他。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再见,你现在应该要去别的地方了吧,估计也不会回来了。”顾方焱拿起柜子上的钥匙塞进裤兜里,耸了耸肩,“是不是有点失望,遇到了我这么一个混吃等死的驱魔人,别怨我不争气,可我真觉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凌辰轩没有说什么,从衣架上披上长风衣背起球杆包,走到顾方焱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加油吧。”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哦哦。”顾方焱点头如蒜捣。 大概是觉得两个大男人有点煽情过头了,顾方焱扭头就下了楼梯,还不忘说了声再见。 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凌辰轩低头看了看玄关处的深色鞋柜,伸手轻轻打开了最上一层的抽屉。 第十章、夜与刀 http://.biquxs.info/

时间临近傍晚,京汉大道的车流量却丝毫不见减少,密集如川的汽车彼此交错而过,在昏暗的光线下形成了一条橙灰色的绸缎,街边的行人脚步匆匆。 凌辰轩伫立在盈安大厦楼顶,背着单肩球杆包。 冷风呼啸,风衣鼓动而舞,他站在离人群最远的地方,又像是站在全世界之外。 距离与洛凡联系已经过去了近八个小时,按照规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目标就会出现,地点京汉大道,特征是骑着重型机车。 这样的一辆机车出现在这里就像一个巨大鱼缸中突然出现一条蝌蚪,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根本不可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脚下的车流汹涌如潮。 远处的无数条街巷中,银河般的霓虹灯依次亮起,地平线在远光的打磨下逐渐变得迷糊不清,高空中俯瞰下的行人如同蚂蚁,此刻这个城市陌生而喧嚣。 凌辰轩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宝石般璀璨的城市,万家灯火倒映在他的眼瞳中,仿佛昏沉的海面。 没有人察觉,猎人在等待着他的猎物。 ………… 晚上七点十一分,车流量进入短暂的小低峰。 凌辰轩缓缓地深吸一口气,令身体中的血液加速流动,心跳频率在瞬间上升,血液中极速增生的细胞爆发出无穷无尽的能量与活力,顺着血管潮水般流淌。 古人所说的“气为阳,血为阴”,“气”通常是蒸腾向上的,可是对拥有阳血体质的驱魔人而言,“气”的含义就由“水的蒸腾”变成了“血的流动奔腾”。 凌辰轩的身体素质在短短的一瞬间产生了质的变化,经过提纯的阳血在血管中奔腾涌动如冰川解冻后的河流,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放肆地呼吸生长,纯粹的、炽热沸腾的阳血沿着肌肉和经脉传递全身。 驱魔人的真正武器并不是什么长刀和灵符,而是他体内沉睡的阳血。任何一个激活了自身阳血的驱魔人,他身体的各方面机能就会被阳血提升到一种匪夷所思的高度,这时的驱魔人已经不能简单当作“人”来看了,而是与鬼相类似的怪物。 他们本身就是最锋利的刀剑,而现在剑已出鞘,锐芒闪烁。 凌辰轩轻轻地闭上眼睛,他的感官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整个世界顿时变得异常清晰,任何一处细微的动静传入他的耳中都变成了战鼓轰鸣。 激活阳血后的他感知力成倍地提升,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异能,此刻的凌辰轩就像一个高频率的感应雷达,检测着这个城市的每一丝波动。 驱魔人的感知力与正常人的第六感差不多,而感知力的强弱又代表了驱魔人阳血体质的优劣,通常如果一个驱魔人正常血液中的阳血浓度越高,那么这个驱魔人的阳血体质就越优秀。 凌辰轩的阳血体质不能算有多优秀,但他现在身处制高点,很容易就能感知到附近是否有迷失者的存在,之前他在雨中小巷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后来他就用驭灵刀贯穿了那个鬼的心脏。 阳能磁场以凌辰轩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般扩散,像是引爆了一颗无形的原子弹,他的感应领域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很快覆盖了周围很大的一片区域。 此刻的空气清澈无比,丝毫感受不到附近异能的波动。 凌辰轩睁开双眼,迷茫地俯瞰脚下,已经过了预估时间,但目标并没有出现。 这个任务事关王将的复活,容不得有丝毫的闪失,但他却连个准确的执行地点都没有。 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并没有打算离开。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近五分钟,宁静如澜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缕尖锐的震动,像一根银针刺入他的神经,他迅速朝感知的方向望去,眼瞳中尽是汹涌的车潮。 但他很清楚,有迷失者进入了他的感知领域。就像一只飞虫闯入无形的大网,大网在他的意志下极速收束,牢牢地锁定了猎物。 阴阳自古相生相克,二者不容水火,由属阴的铅汞混合打造的玄戒可以感知到附近的阳能磁场,反之,拥有阳血体质的驱魔人自然也可以轻易感知到附近的迷失者,他们是天生的狩猎者,遇鬼斩鬼,毫不留情。 激活了阳血的凌辰轩视觉与听觉远超常人,很快他就找到了混杂在车潮中的黑色重型机车,驾驶机车的鬼头戴护盔手提铁箱俯身前行,双孔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高速行驶的重型机车像一道漆黑的魅影,沿着两侧汽车间的缝隙极速穿行。 机车几乎在转眼间就到达了凌辰轩的正下方。 凌辰轩的身体骤然紧绷,阳血在体内翻涌,他侧身奔跑,短短几秒就到达楼顶边缘,接着纵身一跃,降落到十几米外的另一栋高楼楼顶,身躯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暗弧。 他在降落的瞬间双掌贴地,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起身狂奔,身影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只留下一道深灰色的残影。 换作正常人的话就刚才那个高度与距离,早就被蛮横的冲击力震得全身骨折了,但此刻的凌辰轩处于绝对的战斗状态,肌肉骨骼被阳血强化得坚如磐石,身体强度足以承受住一辆高速行驶的小轿车的正面冲撞。 他的身影在高楼之间起跃,像一个酷跑高手一样在钢铁丛林中穿行,速度竟与公路上行驶的机车不相上下!源源不断的能量顺着血液循环全身又回归心脏,用来弥补他体力上的惊人消耗,他的敏捷度和爆发力被抬升到顶峰,像是雄狮在无尽的草原肆意奔腾。 没有人能有幸看到这样的一幕:一个穿着深灰风衣背着单肩网球包的年轻人在高楼大厦之间高速闪动,只要稍不留神就会从高空坠落摔成饼饼。有些高楼之间的相对高度差甚至超过二十米,可他却以纵使是最牛逼的酷跑达人都绝不可能做到的动作在楼顶狂奔。 而且更夸张的是……他居然与一辆高速行驶的重型机车并驾齐驱!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超人》系列电影的拍摄现场。 ………… 脚下的路比想像中的还要惊心动魄,这里虽然高楼林立,但有些楼之间的距离过远,根本无法跃过,他必须在最短的反应时间内找到可以前进的路线。有一次他一脚踩在高楼边缘的风箱上,老化严重的风箱立刻剧烈晃动,在他借力起跳的瞬间脱离墙壁……只要再慢0.5秒,他就会与风箱一起从十八层楼高的半空坠下。 阳血在体内剧烈翻涌,凌辰轩的心跳频率已经达到常人的极限,而且还在持续上升。 重型机车的速度开始有了递减的趋向,前方是一段分叉口。 凌辰轩的眼中爆出寒芒,如果目标在分叉口急拐,这次的追击必然会失败。 他反手拉开球杆包的拉链,长刀出鞘,银光像一道闪电瞬间划过黑暗。 驭灵刀·鸿鸣。驱魔人的主要近战武器,在刀刃出鞘的那一刻,刀身发出震撼心腑的嗡鸣,像是沉雷在云中低吼。 凌辰轩迅速旋转刀柄,刀刃急转成圆,同时他在瞬间起跳,整个身躯像坠落的流星一样砸向不远处的一栋废弃小楼,狭长的刀身以极致的锋利嵌入混合着钢筋的混凝土墙,在巨大的惯性力下长刀不可阻挡地划过墙壁,碎裂的石块簌簌而下,拖动着他靠近地面。 刀身在急剧的摩擦下泛着明亮的红晕,凌辰轩感到手掌中紧握的刀柄也开始升温。他用脚蹬着墙壁,尽力保持着自身的平衡。 原本光滑的墙壁被长刀划出了一道狭长的斜切口,刀刃划过的轨迹流畅而狰狞,小楼像是被地震震裂开了一条清晰的缝隙,又像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短短数秒内凌辰轩完成了难度系数爆表的急降,双脚接触地面,他环顾四周,所幸降落的地点比较偏僻,这栋废弃小楼附近并没有什么人。 长刀收回刀鞘,他快步来到大街上,继续锁定目标,准备进行下一轮追踪。 但目标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完全停了下来。 凌辰轩收敛起体内的阳血,身体中汹涌的力量反潮般无声地隐去。一对情侣漫着步子从他的身边经过,望不到头的长街上灯火璀璨,霓虹灯和广告牌组成了一道交织的网,五彩缤纷亦幻亦真,把他轻轻地拢住。 他像是无形的幽灵融入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偶尔有人诧异地看他一眼,以为是在cosy什么冷门的动漫人物。但年轻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深邃的、夜一般的冷冽却让他感觉像是与黑夜融为一体,即使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也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就像是一名美国特工被空降到赶集市场,没有人会接近这样一个家伙,因为他很有可能从腰间抽出一把m9半自动手枪。 所以朝凌辰轩逆行而来的人们都有意无意地绕开他,而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湍急河流中突起的黑色暗礁,分割开朝它涌来的流水。 离他不远处的重型机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发动机还在低低轰鸣,驾驶机车的迷失者摘下了头盔。 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黑发有些凌乱,脸颊白净,颇有几分帅气,也就只有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才会开着马力强劲的重型机车在京汉大道飙车了。 那名迷失者看上去与常人完全没有区别,身穿一件旧的咖啡色夹克和浅蓝色长牛仔裤,背着一个平平无奇的白色双肩包,唯一惹人注目的是他的手中始终拿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 而那个手提箱中装着洛凡追了三天的附魔物,冥界的十大圣物之一,能够复活十大王将中的其中一位王将,而任何一位王将的复活,都会掀起一股难以遏制的狂风暴雨,不……是腥风血雨! 附魔物诞生与千年之前,没有任何明确的记载能够说明这些附魔物是怎么遗落到世界各地的。自古以来驱魔人与迷失者明里暗里征战不休,有过数次王将被复活的记录,但在驱魔人极为艰难的对抗讨伐下都逐个陨落了。 可附魔物是承载王将灵魂的唯一容器,王将的每一次陨落,只要他们的灵魂不死,就必将回归接纳他们灵魂的容器之中,陷入无穷无尽的沉寂……并等待下一次的归来。 驱魔人自古有条规定,任何一名驱魔人在斩鬼时必须独自一人,他们是孤独的象征,长刀挥舞着带有无尽寂寥的光弧,斩向他们最终的宿命。这个规定流传千年,延续至今。 但世界某个角落只要有任何一位王将复活,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就会在瞬间打破,驱魔人必须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冥界的至强者,甚至是统治者。 全世界共存在有十件附魔物,其中有七件附魔物处于未知状态,驱魔人只抢夺到了三件附魔物,至今被封存在道盟总部,而道盟总部又位于华夏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附魔物无法被摧毁,因为它承载有王将的灵魂,那种灵魂浓郁而汹涌,致命而强烈,带有着浸透了千年的怒火与诅咒,它坚不可摧,象征死亡与归来,以及无法撼动的命运。 所以,王将也因此被赋予了近乎永恒的生命,他们沉睡在漫无边际的黑暗边缘,永远不会被毁灭,他们与附魔物同存共亡。 现在,疑似第四件附魔物距离凌辰轩不到百米。 凌辰轩无声地握紧拳头,指骨咯咯作响。 第十一章、猎杀前奏 http://.biquxs.info/

机车小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瓶矿泉水,仰头一饮而尽,随手将空塑料瓶丢在路灯底下。他倚着黑色机车,有意无意地朝凌辰轩所在的人群望了望。 凌辰轩的呼吸很轻盈,他在极力收敛着自身的阳能磁场,但被发现的可能性仍然不低于百分之三十,他必须要分外谨慎。 驱魔人的阳能磁场与正常人的人体磁场相似,人体磁场属于生物磁场的范畴,人体血液中镍和铁元素结合形成磁场,而磁场又与血液流动有关,血液流动越快磁场强度越强。 驱魔人阳血中的异变细胞与正常血液中的元素结合可以形成阳能磁场,阳能磁场是感知迷失者的最有效办法。它对驱魔人而言就像空气一样如影随形却又无法察觉,但对迷失者而言,却像是敏感而致命的毒气。 机车小伙貌似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异样,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前方不远处的分叉口应该是一处交接地点,这些鬼能这么谨慎地运送这个小小的手提箱,看来箱内的东西必定是附魔物无疑。 凌辰轩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同时观察这附近所有可供选择的运送路线,以便他能在最快的时间对目标进行拦截。 四分钟后,机车小伙收起手机,顺着路边的电线杆蹲下,手提箱就在他的脚边。 晚上七点三十一分,另一名同伙出现在路灯下,二人确认了一下眼神,机车小伙伸手将手提箱递给那个同伙。 同伙接过手提箱,跨上了机车,机车引擎轰鸣,他转过身子朝机车小伙用手势比了个ok。机车小伙点点头,耸了耸肩上的双肩背包,扭头漫无目的地散步离开,在转身的瞬间他的目光若触若离地掠过凌辰轩的身影。 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二人就这样漫不经心地完成了交接,过程中甚至没有任何对话。 背着白色背包的机车小伙很快走远了,此刻凌辰轩的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那个正骑着重型机车慢悠悠调整车头的迷失者,高速路交叉口的车流相当密集,红绿灯在绯红色的车后灯中闪动,迷失者在机车上静静地坐着,他的眼底映出一抹红晕。 看样子他并没有继续走大道的打算,分叉口的一个拐角处有条小道,只要顺着小道直扎下去就能进入附近一处较为密集的居民区,居民区中的无数条小巷交错贯通,从高空俯瞰就像一张四面绽开的蛛网,错综复杂又颇为壮观。 果然老鼠还是老鼠,终归是要往下水道里钻的。 红灯的倒数还有十几秒,迷失者在用口哨哼歌,一只手紧紧抓着手提箱的把手。 目标已经明确,凌辰轩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群中。 ………… 晚上七点三十五分,图书馆二楼。 顾方焱打了个哈欠,放下手中的复习资料。 “怎么,这就困了?”秦夏初呲着银牙恶狠狠地用书敲他的脑袋,顾方焱捂头趴下。 “我也不想啊夏初姐,昨天睡得太晚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秦夏初晃了晃齐眉的刘海,一双眼睛莹莹发亮,她促狭地笑了笑,“昨晚干嘛了?” 顾方焱心想才不能告诉你嘞,如果说昨天晚上自己放学回家在半路上遇到个小哥,小哥人长得还蛮帅,可惜是个高冷男加中二病,火雾战士一样,而且还会使用魔法嘞。 重点是他还和那个高冷男在沙发上促膝长谈畅聊人生,还一起住了一夜,刺激的很。 不过即使说出来估计也没人会相信,顾方焱站起身来,“没事,我去一下厕所,马上回来。” 秦夏初摇了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得回家教我弟做作业,今晚就到这儿吧。” 顾方焱一惊,“别啊夏初姐,就这么把我抛弃了?那我的英语怎么办……” 但是她已经站起来了,一身浅蓝色的碎花连衣短裙,手腕上带着一串银白色的手链,明明是看起来很文静很优雅的打扮,可静若处子,动若疯兔。 “走啦走啦,我快饿死了。复习了一下午了,你也累了吧。”秦夏初整理好东西,放进她的书包里,往身上一背,朝着顾方焱挥了挥手,“明天见喽。” 心里有个小人在狂喊:请她吃饭请她吃饭。顾方焱舔舔嘴唇,心也开始狂跳,“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饿了。” “要不我们……” “饿了就去吃饭,别在这磨叽。”结果秦夏初头也不回地扬扬手,她已经快要下楼梯了,顾方焱默默看着她的背影,图书馆天顶上的欧式吊灯将这里照得灯火通明,两侧是如山般的图书,女孩穿着皎洁的连衣裙,黑发及肩,纤瘦美好的身影像是融在了一片琥珀色的光芒中,渐渐消失不见。 真好啊,总像是一副没有烦恼的样子。 “哦。”他呆呆地回应道。 心里的那个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变得有点空空的。 “我靠,弱爆了。”于是他也开始低头收拾东西,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资料,有英语有数学有地理,都是他不怎么拿手的科目。 整理到一半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慢悠悠地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他问。 “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男声。 顾方焱环顾四周,“图书馆,刚复习完,正要准备回家。” “一个人啊,那跟我来k歌吧,顺便一起吃顿烧烤。” “我靠兄弟,你倒是挺悠闲。”顾方焱服气地挠了挠头,“秦夏初刚帮我复习完我的弱科。” “哎呦,孤男寡女独处么,抱歉打扰了。” 顾方焱呲着牙,“少给我来这一套,人家已经走了。” “不是我说你,暗恋了人家这么久,都快毕业了咋还没个动静?”电话那头的男生大声喊到,“喜欢一个女孩就早点告诉她,不然说不定哪一天她就跑掉了。” “别扯这些歪理,说得你跟个情圣一样。”顾方焱歪着脑袋把手机夹肩上,麻利地收拾完资料背起书包就走。“再说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喜欢她?别一个人胡咧咧。” “狗屁,咱俩白当几年朋友了,都是穿过一条内裤的人,我还不知道你小子喜欢谁谁谁?”手机那头隐隐传来节奏感极强的音乐,男生的声音忽高忽低。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回家吃饭去了,挂了。”顾方焱低声说道。 “不来陪我k歌么,烧烤啤酒啊兄弟。” “你那边就你一个人么?”他问。 “有几个初中同学,还有个相当正点的妹子等着撩啊,快来快来。” 顾方焱不说话了,那边的一切声音顿时变得相当遥远,摇滚音乐、忽高忽低的声音,还有偶尔穿出的陌生女孩的声音,都变得很遥远很遥远。 他想回家,哪怕家里什么都没有,可就是想回去。 于是他找了个借口拒绝了,挂掉了电话。 秦夏初蹦蹦跳跳的背影又在脑海浮现,像是小巧玲珑的手工艺品,只要轻轻扭动发条,优雅的小人就会跟着音乐旋转跳舞。 他跟秦夏初从一分班就是同桌冤家,秦夏初的学习超好,人又长得漂亮,又鬼马精灵,讨所有人喜欢。那时他顾方焱还觉得春天终于来了,屌丝也有翻身的一天。 两年很快就要结束了,他们还是同桌,像是天赐的良缘。 自己喜欢秦夏初吗,喜欢,真的喜欢,应该说是个男生都会喜欢,是那种没有丝毫邪念的喜欢,像艺术家对世间美好的事物的喜欢,画家对田圃园枫树林的喜欢。 仅仅是喜欢而已,没别的。 秦夏初的朋友很多很多,交集广阔,会唱歌会跳舞,在学校的各个晚会上她是最耀眼的明星,顾方焱还记得有一次的元旦晚会,秦夏初身穿一身月光般洁白的白纱长裙跳《忆红莲》的时候,她暴露在直射光下的小腿明净光洁,身姿曼妙曲线动人,像是月光下湖心处踏水的天鹅。 没有人大声喧哗,所有人都被那种宁静感染了,音乐空灵婉转。大家都把自己手机的手电筒打开,随着音乐挥舞手臂,硕大的晚会舞台上灯光璀璨,昏暗的观众席流淌着一道银河,随着舞台中央女孩的步伐摇曳。 顾方焱缩在他们班级的角落,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同桌。看着看着突然有点恍惚,平时秦夏初总跟自己在小小的课桌上闹腾,可此刻她丢下了自己,蜕变为天鹅,而自己就成了小癞蛤蟆。 天鹅有天鹅的湖泊,而癞蛤蟆只有癞蛤蟆的深井,怎么跳也跳不出去。 顾方焱其实也很想成为银河中众多星星中的其中一颗,可他昨晚缩在被窝里玩手机玩到半夜,正在家里充电,结果现在连当个陪衬的机会也被自己给整没了。 表演结束后掌声雷动,所有男生都站起来大喊欢呼说秦夏初我爱你我爱你,其实他也可以偷偷喊一嗓子,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但喉咙却堵得慌,像是被人塞进了块石头。 于是只好拼命鼓掌,拍得手生疼。 那一刻他也感觉他们之间好遥远,像是隔了一条银河。 这也能叫喜欢么,只是毫无意义的暗恋吧。可暗恋不都是很少有结果的么,又不是在拍三流青春片,在电影结束的时候不会有说出口的告白。 于是渐渐的女孩就跑掉了,只剩下那个小癞蛤蟆,在漆黑的深井里苦逼又寂寞地起跳。总有一天小癞蛤蟆会遇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母癞蛤蟆,于是它就不再起跳了,陪母癞蛤蟆过一辈子。 他真的只是心里有点小小的……小小的愿望,哪怕自己无法融入她的世界,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渐渐消失。 有些东西能沾个边就好了,能沾个边其实就很幸福了。就像一个短暂却美好的梦,你总是希望它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别那么早醒来。 推开图书馆的大门,街道上的空气很清新,顾方焱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朝不远处的小铺子走去。 而此时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一场无声的厮杀逐渐拉开了帷幕。 第十二章、绝对暴力 http://.biquxs.info/

城市角落的夜幕完全将临,时间已经临近八点整。 迷失者正驾驶着机车在小巷中高速地穿行,引擎发出的汹涌轰鸣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居民区的连巷纵横交错,稍不留神就会迷路,但他好像已经提前知道了路线似的,机车的行驶途径毫无停滞,在巨大的迷宫中飞速前进。 转过下一个拐角处时,机车慢慢减速,他迷茫地扫视四周,眼下除了铅灰色的石砖墙什么也没有,静得只能听到机车的低声轰鸣。 但总感觉……无形的威压几乎从四面八方同时涌来,杀意就像海啸裹挟而至,顷刻间将他包围。 仿佛地狱之门在面前洞开,死神在沉重的阴影下探出了镰刀的锐芒。他深呼了一口气,迫使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同时脚踩油门,机车再度咆哮,速度骤然提升,高速滚动的轮胎摩擦石板发出牙酸的杂音。他像一支离弦的弓箭一般消失在空气中。 心中最深处的恐惧与不安如影随形,像是摆脱不掉的野兽,而他是猎物,即使驾驶着马力强劲的重型机车,也难以逃离这个巨大的陷阱。 耳边让人肾上腺飙升的引擎轰鸣声强行压制住了惧意,他以一种无比惊险的方式在小巷中飙车。 在最后一个拐角口,他终于看到一个年轻人在迷宫的终点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在下水道的尽头,猫等待着它的老鼠。 年轻人风衣飒飒,背着一个单肩球杆包,他只是那样安静地站着,就让人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片肃杀中。 凌辰轩轻轻挪动步子,仅仅是这样一个细微的举动就将迷失者的出路完全封锁,杀气轰然而至,迷失者的眼神涌现出疯狂,机车的速度骤然抬升到了极致,引擎的嘶吼急剧划破居民区的寂静。 重型机车的车轮滚烫炽热,可他却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凉了下来。 既然他已经没有退路了,那就不退了,狗被逼急了都要跳墙,亡命之徒在最后的一刻总是要露刀的,他就是要用这马力强劲的机车碾碎驱魔人的椎骨。 他骑的这辆枭风牌机车最起码有上百公斤重,而且现在还处于极速移动的状态,所产生的动能是子弹的几千倍,完全可以将正常人的全身骨骼碾压成片条,只要那个驱魔人敢正面拦截,不死也会变成重残。 机车像被惹怒的黑色犀牛,势不可挡地朝凌辰轩冲去,转眼间就到达了他的面前。 凌辰轩右脚后退一步,拔刀,迷失者在将要撞上他的那一瞬间,恍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一道闪电,空气中的闪电一闪即逝。 下一刻凌辰轩斜侧过身子,驭灵刀挥出,他的双手紧握刀柄,刀刃朝水平方向横切下去,全身的力量都涌到了那柄刀上,锋利的刀身毫无停滞地划过机车的油箱位置,刃口完全横穿而过,简单得就像用刀切断一根铁丝。 金属间的剧烈摩擦瞬间引起一连串火花,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引燃了油箱内的机油,顿时汹涌的火焰燃起,将机车迅速包裹。 凌辰轩侧身翻滚,避开了朝他袭来的火流,燃烧的机车速度骤降,但巨大的惯性还是拖动着它前进了数十米,像是一颗燃料耗尽的***,或是恶灵骑士驾驶着他的地狱摩托横行霸道。 迷失者的全身都被火焰吞没,他的面孔剧烈扭曲,身体涌出滚滚黑烟,还夹杂着漆黑的血液,血液在高温下迅速蒸发,像是《死神来了》中的场景。 燃烧的机车失去平衡在空中翻滚,火光照亮了凌辰轩的瞳仁,也照亮了整条小巷。 迷失者在火海中翻动身体,妄图扑灭身上的火焰,但与此同时四处飞溅的机油也浸透了他的衣服,他的表情狰狞可怖,身体在以可见的速度膨胀,烧焦的皮肤在用尽全力地自愈,可惊人的痛楚还是在疯狂咬噬着他的神经,这是再蛮横的自愈也无法缓解的。 再这样下去,迷失者很可能会丧失理智而魔化,凌辰轩扬起长刀朝他冲去,刀刃席卷起彻骨的寒意,隐隐能听到电光在其中嗡鸣。 迷失者拖动着全身的火焰向前爬动,只要再往前爬不到十米,他就能出现在街道上行人的视线中,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魔化,他需要时间来积淀,可是他很快就要死了。 简直像是死神挥镰,他从未想过看似代表正义的驱魔人竟是这种恐怖的存在,他以为自己才是象征暴力的一方,骑着重型机车在都市肆意纵横为所欲为,可现在他却被更极致的暴力彻底压制。 疼痛在撕咬着他的意识,大脑介于清醒和休克之间,他的指甲弯曲死死扣着石板,黑色的尖刺隐隐从指尖突出,在一下一下艰难地爬行着。 杀意从天而降,凌辰轩紧握长刀垂直刺下,锋利的刀刃直直刺入他的尾椎,切割断骨骼摧枯拉朽般向下递进。 想不到最后被碾碎骨头的竟然是自己,他苦涩地笑了笑,双手已经没有力气了。 长刀贯穿尾椎突破血肉直接刺入石板,他被牢牢钉死在地上,像是想要逃离地狱的罪人被侩子手用燃烧的铁钉钉死在铜柱上。 凌辰轩双手拽住他的小腿,同时伸出右脚抵住刀背,他能感受到被长刀钉在地上的迷失者正准备做最后的殊死一搏,这种状态下的鬼完全是不可控的,瞬间产生的爆发力堪比斗牛场中被激怒的公牛,可他却能将失控的公牛给生生拽回来。 阳血在体内腾起,凌辰轩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他拖动着迷失者的身躯,将他缓慢地向后拉。 而此刻驭灵刀的刀口正死死地卡在迷失者的尾椎骨,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刀刃将沿着他的椎骨将他活生生切成两半。 被一柄长刀一寸一寸地切断自己的脊椎是什么感觉?最恐怖的是自己还在呼吸,还有意识。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会在下一刻裂开,人体大部分的神经组织都位于脊髓处,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疼痛正在一寸一寸碾碎他的神经,他发出骇人的嘶吼,沙哑而震悚,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扭动,这是最让人绝望的拉锯战。 巨大的求生欲使他的双手再度充满了回光返照般的力量,指尖的黑刺迅速生长,刺入下面的石板。 可是没机会了,凌辰轩再一次发力,下一刻长刀彻底粉碎他的骨头,迷失者被直接扯成了两半,汹涌的黑烟席卷而出,将他的身躯笼罩,很快就消融在了空气中。 这才是极致的暴力,宛如狮子发怒,足以让狼群胆寒。 凌辰轩走到长刀前,伸手把刀柄向前一推,接着直接拔出,他又径直来到了还在燃烧的机车旁边,那里还静静地躺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 他捡起手提箱查看,箱子内放置着一个由青铜制成的手镯,手镯要远远大于一般装饰用的手镯,上面雕刻有古老怪异的符纹,长蛇一般攀附在手镯的外侧,看上去华丽而狰狞。 手镯死死地固定在手提箱内部的凹槽内,几乎没有一丝空隙,看来这个手提箱是为附魔物量身定做的。 仅仅是打开手提箱,凌辰轩就感觉到一股汹涌的异能扑面而来。 目标到手,任务完成,时间指向八点十一分,他还有大概半个小时。 刚一抬头,一个人正举着手枪直直指着凌辰轩的眉心,那人一身漆黑色的西装,面孔冷硬。 “把东西给我。”那人晃了晃枪眼,“别惹事,这是仿真枪,装的是实心弹头。” 凌辰轩的眼神如霜,死死地盯着那人的眼睛,无形的威压沿着空气蔓延开来,让他有种朝后仰倒的冲动。 明明他才是持枪的那个,可他却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给锁定了,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凌辰轩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两个迷失者,他们悄无声息地靠近凌辰轩的后背,像准备偷袭的鬣狗,手持着铁棍长刀,慢慢挪动着步子。 此刻的凌辰轩仍然处于激活阳血的状态,手握长刀眼神肃杀,呈现出绝对的进攻姿态。这种情况下没人会傻到主动去招惹这种暴力狂。 凌辰轩体内的阳血在顺着血管急剧攀升,心脏鼓动如雷,从身后这两个迷失者刚迈入他的感知领域那一刻,他们的一举一动对凌辰轩来说就已经了如指掌,所以他刚才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那个持枪的人类身上,而是在思考着如何在最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时间指向八点十三分。 他从风衣内侧的口袋中缓缓掏出一张灵符。 在看到灵符的那一刻,身后的两个迷失者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那是一种足以撼动灵魂的威慑与敬畏,像是小偷看到便衣手中的手铐,恐惧出于本能,丝毫无法掩盖。 灵符上用猩红色的朱砂刻写着古老怪异的图案,仿佛艺术家手握墨笔肆意狂舞,笔法极尽桀骜狰狞,最终呈现出闪电惊雷般的缭乱痕迹。 御雷符,能够短暂操纵自然元素的高阶灵符,传说中古代的道士曾用类似的灵符来呼风唤雨,口中吟诵着神秘的咒语,又被称之为妖术或是道法。 灵符自古以来便是注入天、地、人、神信息的载体,是天神的文字,用来传达天神的旨意,它往往代表着绝对,违者必诛。 然而大部分的灵符都只是世人用来祈愿开运的空纸,只有极少数由上古通灵师注入神力的灵符被道家世代保存,隐藏至今,最终发展成为斩鬼驱魔的审判利器。 千年之前天子下令修筑的祭祀神坛早已被厚重的风沙侵蚀殆尽,与之同时消逝的还有一段不回去的历史,记载灵符秘术的残卷除了部分被道盟总部保留,其余全部毁于战乱或在大规模迁民中遗失。 凌辰轩的阳血与灵符产生共鸣,掩盖在诡异图案之下的元素呼之欲出,他周围的空气中涌动出细碎交缠的雷屑,宛若天罚将至。 第十三章、驭灵刀 http://.biquxs.info/

天地好像在一瞬间变亮了许多。 凌辰轩左手拎着长刀手提箱,右手捏着一张灵符,现在的他无法在最快的时间做出攻势,正是他们进攻的最好时机,可是偏偏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呆呆地注视着凌辰轩手中的灵符,像是在注视神迹。 凌辰轩紧捏灵符的手轻轻地松开了,灵符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他的手心处舞动,雷屑充斥满他的四周,他像是融在了一片电光里。 那是一种毁灭前兆的美,以无与伦比的姿态表演着灭世之舞。 下一刻原本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的灵符突然凝固在了空气中,周围顿时浮现出一圈细碎的金色符文,撞击青铜的鸣声响起,炽亮的电光以灵符为中心向四周肆意蔓延扩张,但凌辰轩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像是要触摸这些狂暴的元素。 然而那些元素还就真的接纳了他,无尽的电光抚摸着他的手臂,像是臣子在向他们的君王朝拜,凌辰轩就是那个君王,其他人都是待镇压的乱党。 西装男紧握着枪把手,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开枪的,出于这样那样的顾虑,他只准备了一颗子弹,打没了就得撤。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真正的反派并不是他们这些人,最终的boss在他们面前华丽地释放必杀技,而他们却只能这样傻傻地看着。 那个宛如神袛的身影所产生的气场几乎将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西装男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狰狞,他的眼瞳被炽热的电光映得透亮。 凌辰轩右手握住刀柄,下一瞬间他猛然挥臂将在半空中定格的灵符一斩而断!狂涌而出的电芒被锋利到极致的长刀裹挟,狭长的刀身之上霎时间绽放出数道明亮的电弧,挥舞间雷屑闪烁。 被斩断成两半的灵符黯淡飘落,它的神力在瞬间被长刀剥夺。 驭灵刀,刀身由再生金属混合朱砂打造,经过火与铁的无数次锻造打磨后金属内部的朱砂已经完全浸融到每一寸刀身中,除了韧性强刀刃锋利外,它还拥有了可以与高阶灵符相容的特性。 驭灵刀的全称是“可以驾驭灵符的长刀”,每一柄驭灵刀的固有属性不同,耐久强度也不同,品质越是卓越的驭灵刀越能代表驱魔人的等级地位,例如凌辰轩所使用的驭灵刀“鸿鸣”是一柄可以与御雷符完美融合的雷属性武器,品质居于中等。 从很早的时候起驭灵刀就已经成为驱魔人的专属斩鬼刀,代表着绝对的暴力,远远胜过子弹的威胁。 此刻凌辰轩正紧握着经过灵符加持的驭灵刀,原地伫立如一柄挺拔的黑色旗帜,另一只手拿着手提箱,箱子里装着附魔物。 迷失者们已经萌生了退意,在这汹涌如潮的阳能磁场下他们的战意濒临奔溃,而手握长刀的驱魔人随时都会朝他们发动进攻,凌厉的雷电浸满了狭长的刀身。 凌辰轩突然转身,长刀划出炽金色的电痕,震动地空气嗡嗡作响,他径直疾走踏步同时举刀过顶,朝一个手持铁管的迷失者自上而下斩出,雷电交缠着刀刃,噬咬着迷失者头顶的空间,那一瞬间后者只觉的头顶仿佛猛然砸下一堵沉重的巨墙,几乎要将他生生压到地下。 迷失者下意识抬起铁管格挡,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颈肩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与之而来的还有上千伏的电压,恐怖的电流瞬间传递遍他身体的每一处器官,顷刻间眼中的一切都变成一团白茫茫的光点,全部的意识离他远去,心脏骤然停止。 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可他记得他明明防御住了驱魔人的攻击啊,虽然那柄刀的速度快得就像闪电一纵即逝,可异能也赋予了他惊人的反应力,结果致命的攻击还是如约而至,几乎撕裂了他的胸膛。 恐怖的濒死幻觉一闪而逝,巨量的异能再度涌上心脏,他的视线重新清晰,颈肩处的伤口在快速自愈,但如潮的电流还是将他的神经破坏得很彻底,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身躯蜷缩痉挛,两截被砍断的铁管掉落在地上,铁管的切割口极其光滑。 另一个迷失者挥舞着长刀冲向凌辰轩,凌辰轩反身抽刀横挥而出,刀刃相撞发出刺耳的尖鸣声,迷失者的刀身上立马绽开了一处断口,第二次对砍接踵而至,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进攻,胜负往往就在瞬息间。 几次对砍下来迷失者的长刀上已经翻起数道豁口,他的手臂已经麻木,眼前一片昏暗。 只有电光,无穷无尽的电光,他每一次拼尽全力的斩击都好像砍在了一片炽亮的电光中。凌辰轩的刀法极尽凌厉迅猛,刀尖划出肃杀的弧度,刀身拖动着一股狂暴的元素,交缠不断的雷屑几乎充斥满了周围的空气,而凌辰轩就是一切电光的源头,他的身影宛如雷神将临,势不可挡。 凌辰轩急速转身,身影像漆黑的矫燕,接着他雷霆般挥刀,刀刃碾碎骨骼的声音隐隐响起。白净如雪的刀身在浓重的黑雾中一闪而过,干净利索,抽刀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就像在夜色中跳着一曲死亡华尔兹,又像是凌厉的死神在挥镰收割一个又一个生命。 手持残破长刀的迷失者奋起,眼神狰狞地舞动着刀身朝凌辰轩砍去,后者侧身滑步,风衣滑过空气中电光的细屑,优雅得仿佛舞者在跃步,同时长刀斜挑而出,刀刃嵌入迷失者的颚骨,但他的颅骨异常的坚硬,凌辰轩用手肘抵住刀柄猛地用力,刀尖直接切开了迷失者的颅腔! 迷失者的大脑在瞬间死亡,顿时身体被黑雾笼罩,在短短的几秒内消融在空气中。 做事丝毫不留余地是凌辰轩的原则,他是驱魔人,驱魔人就是要斩鬼驱魔的,如果在任务过程中遇到迷失者的反抗,那就以最快也是最彻底的方式直接抹杀。 除了昨天。 他还记得昨天傍晚时刻在雨巷中遇到的那个迷失者,那个小伙子。他没有以绝对的方式结束战斗,他甚至还陪那个鬼聊了聊天,这在以前是绝对难以想象的,就像侩子手在准备砍某个犯人脑袋的时候突然语重心长地告诉犯人再有来世一定要好好做人天天向上。 昨天他有一个非常严重的失误,他给了迷失者魔化的机会,他本可以在长刀贯穿迷失者心脏的时候拧动刀柄瞬间摧毁他的心脏,可在那一刻他紧握刀柄的手却不知为何僵住了。 在濒死的时刻,那个迷失者冲他扬起了一个微笑,带有着难以置信的寂寥与嘲讽,那感觉就像你在开枪击毙一头狼的瞬间狼突然扬起一个诡异的微笑,这种情况换谁都会脊椎生寒双手僵硬的。 他在这几年中执行过无数次斩鬼任务杀死过很多的鬼,有疯狂的有致命的,最终的结果都是化为灰烬或被驱除灵魂,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有罪的,他们威胁到了人类的生存。 所以在挥刀的时候他才会无情而决断,用长刀或是灵符直接将其终结。 其实大部分迷失者在面对驱魔人时如果实力相差太过于悬殊那他们是绝对不可能选择魔化的,魔化的鬼才会被真正判下死刑,因为世间所有迷失于末路的鬼都因阴而生,他们是纯粹的异能组成体,肉身只是为了融入人类所产生的躯壳,唯有心脏最深处的灵魂才是他们的“源”,若灵魂抛弃躯壳,鬼将彻底消亡。 而魔化的原理就是将压制在身体中的灵魂强行释放,迷失者的灵魂强大而汹涌,而且极度不稳定,蛮横的灵魂能量会直接从内部撕裂他们的肉体,渐渐崩坏最终完全摧毁,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但同时迷失者也会因此而获得暂时的、无与伦比的力量,力量耗尽之时即为生命结束之时,摆脱肉体束缚的灵魂将会逃逸,又会因为无法再得到新的承载体而分崩离析。 于是就有了死去的迷失者,相反如果不选择魔化,即使肉体死亡灵魂也能得以保留,躯体会化为黑雾,而灵魂则被冥界召回,归于往生之河成为深渊万亿灵魂中的其中一粒火苗,在沉睡中等待千年后的重生。 但小伙子却在被长刀刺入心脏的时候选择了魔化,明明他还有苟存的机会的,但最终却放弃灵魂,堕落成魔。那一刻的他的身影狰狞而伟岸,他在狂笑,又像是在痛哭。 可是为什么啊,明知道没有可能,却还要赌上性命,明知道结局不会改变,却还怀揣着愚蠢的固执。那一刻的他已经不再是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在绝望中拼死反抗命运的人。 于是他就失败了,灵魂湮灭,肉体消亡。 真是不自量力。 凌辰轩将目光转向最后的迷失者,此刻的迷失者基本上丧失了战斗力,骨骼断裂,神经受损,但异能仍然支撑着他身躯不倒,只要凌辰轩再抬起武器,那局面就完全变成单方面的屠杀了。 又是这样的结局,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 他抬刀径直刺入迷失者的心脏,接着缓缓拧动刀柄,后者的心脏被刀刃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切口,血栓迸裂,很快就停止了跳动。 迷失者无力地垂下身子,他伸手握住了胸口的长刀。 凌辰轩的眼神冰冷得可怕,像是海洋深处沉默的冰山。 黑雾在一瞬间爆开,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愿散去。 再转身时,西装男还端着手中的枪。 “为什么不开枪?”凌辰轩低声说道。 西装男苦笑一声,“这种状态下的驱魔人,即使将子弹全部打空估计都没多大用吧?”他垂下手腕,看着凌辰轩。“真是一群怪物啊,你们和这些鬼都是怪物。” 凌辰轩低垂着眼眸,刀尖朝地,灵符的加持效果已经接近尾声,刀身上还残留着黯淡微弱的电光,此刻的长刀看上去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暴戾凶残了,光滑细腻得仿佛艺术品。 真像是电影中的场景,手持长刀的使者站在燃烧的火光中,他的眼神孤寂而隽永,身后是望不到头的幽巷,一直连接到黑暗的最深处。 西装男突然笑了,像灵猫的诡笑,枪口直指凌辰轩的心口,他扣动扳机,枪口喷出火焰,黄铜子弹呼啸而出,带着透明的气旋。 子弹在凌辰轩眼中被放慢了好多倍,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弹身在空气中旋出一道道螺旋,一米一米地朝他的心脏挺进。他挥动右臂旋转刀身,刀尖划出一道明亮的圆弧斜切而下,弹头迸裂出火花,子弹被劈成两半从他的身边掠过。 西装男做了一个反派经典的再见手势,转身潇洒离去,西装外套被风撩起一角。 凌辰轩当时也没多想,直接抄起手里的手提箱就朝他砸了过去。力气之大,精准地命中了西装男的后脑勺,结果他右脚还没起步就呜嘤一身婉转倒地,当场不省人事。 ………… “我靠,疯子!疯子!我的任务明明已经完成了!你他妈的有毛病啊拿这破箱子砸我?!”西装男被凌辰轩摁到墙角,捂着肿了的后脑勺一个劲儿地嘶嚎。 “你明明是人类,为什么要帮助迷失者?”凌辰轩冷冷地看着他。 “胡说!不是帮助,是合作,合作!”西装男一脸宁死不屈的表情。 “人与鬼之间的合作么?”凌辰轩轻声问道。他用刀背抬起西装男的左手并抬脚牢牢踩住后者的小臂,他看到了隐藏在衣袖下的刺青,西装男的左手手腕处纹有一个漆黑色的刺青,图案是麋鹿的头颅。 他当然认识这个刺青,它是一个名为“鬼影”的神秘组织的专用标志,这个组织主要由迷失者与人类组成。 经侦查迷失者与这些人类之间确实一直都保持着合作关系,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朋友,仅靠一条无形的利益链维持并存,却异常的牢靠坚固。 至于具体的合作内容与目的,目前道盟并不是很清楚。 “你们的总部在哪儿?”凌辰轩问。 西装男的眼神一沉,“我不知道,我只负责自己分内的事。” 凌辰轩转动刀柄,抵着西装男左手的刀背变成了刀的侧身。“我没有多少耐心,你只有三次回答问题的机会。” “我真的不知道我们的大本营在哪儿,我就是个小小的工作人员……” 刀侧身变成了刀刃,凌辰轩猛一抬手,锋利的刀口轻而易举就切断了西装男的手腕,鲜血顿时涌出,染红了后面的墙壁。 西装男的面部在一瞬间变得极其狰狞可怖,他想放声嚎叫,可喉咙却堵的死死的,发不出一点声音。剧痛刺激着他的意识,他的嘴角已经呕出胃酸。 这次是真的见血了,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凌辰轩又不是真的没有杀过人,只是清除现场的难度大了点,不过这事其实也不用他操心,分校会在他身后默默处理好一切。 长刀又重新抵到了西装男的脖子处,“你还有一次机会,如果不知道总部在哪儿,那你目前工作的地方总该知道吧?” 西装男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都是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但凌辰轩还是听到了一句声音极低的“滨江”。 凌辰轩挪开长刀,刀身在西装男的鞋底抹去血迹,长刀入鞘,转身离去,他的步伐略显匆急。 他当然不会真的杀了他,得到结果就撤,时间就是最好的效率。 凌辰轩走到路边叫停了一辆出租车,“去附近的车站。” “好嘞,微信还是支付宝?”出租车大叔打开车窗点燃一根烟。 “都行,我刷卡。”他面无表情地关紧车门。 汽车平稳地发动起来,掉头融进绯红的灯海。 第十四章、学妹驾到 http://.biquxs.info/

橘色的大巴车从车站大门缓缓经过,站前已经有了不少等待的人,从大巴车上下车的乘客个个顶着黑眼圈拖着疲惫的身体从门口推搡而出,他们拖拽着大包行李,有个高个子的年轻小伙戴着耳机举着行李箱侧身从人群中闪出。 大部分都是从外地旅行回来的游客,经过一整天的奔波早已经吊着半口气了,人群中传出低低的喧哗,隐约还有小孩的哭声。 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走到检票处,女孩穿着一件纯白色的低肩吊带衬衫,胸前印有极简风格的英文字母,松松垮垮的衬衫虽然略显邋遢却一尘不染。超短水蓝牛仔裤上挂着一个精巧的吊坠,白皙修长的双腿在灯光下映着白晕,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耐克牌子的白色运动鞋上沾有点点泥渍。 女孩接过检票员递来的车票随意塞进口袋里,一手拖着大号行李箱一手揪着身后的背包背带,步伐轻快如风,微卷的浅栗色长发随风拂起,轻巧的身影在人群若隐若现。 不时有赶路的旅客微微侧目,看一眼女孩那仿佛一骑绝尘清风飒飒的背影。 耳边常有提醒的广播声响起,大厅中一片明堂,女孩穿过逆涌而来的人潮,从大门处侧身闪出,大城市夜晚特有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眼前灯光似海。 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默默伫立在人群中的身影。在她的印象中,他好像一直都喜欢穿着那件特制的深灰色风衣,哪怕混杂在人山人海中,也像是独此一人在原地等你。 她下意识地放慢了步伐,点着步子向他靠近。 凌辰轩也发现了她,于是他迈步朝女孩走去。 二人距离很靠近的时候女孩冲他扬起一个讪讪的笑容,但很明显有点心虚,她挥了挥手,“su p ise……“ 她当然清楚为什么凌辰轩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车站,他一向是一个极其守时的人,今天早上她原本只是本着瞎逛一逛的心态登录道盟论坛,想刷一刷更新不久的帖子,刚一上线就看到驱魔人洛凡置顶的求助贴,当时她正在赶往西城车站的车上,原本想稍微地留一下言表示同情,结果下一刻就看到了某人回复的“我在武城”这句话。 于是马上改变回北城的车票,从西城直达武城,还私信告诉凌辰轩说自己要去慰问他啦,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来车站接一接她哦,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分。 原本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知道以凌辰轩的性格,一定不顾一切地准时出现在车站门口,他一直都这么固执,对谁都是。 结果当他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触动。说实话她真的怕一出车站就得独自面对这个城市的喧嚣,到时候可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喂你现在好像二十世纪上海滩的特务欸……”虽然知道现在这种气氛吐槽不太合适,可她还是忍不住弱弱地嘀咕了一句…… 凌辰轩看了眼她手中的行李箱,直接伸手想要接过,在二人双手就要触碰到的一霎那,他佩戴在手指上的玄戒轻轻地响了一声。 ………… 顾方焱拎着一大袋泡面和可乐推门而出。 店铺的大爷和顾方焱很早就认识,当时大爷一看到他进门就戴上自己的老花镜满脸慈祥地陪他唠了会儿嗑,顾方焱心里那个感动啊,于是就花掉了自己仅剩的全部零花钱。 现在顾方焱一个人在灯火璀璨的武城街头悠闲自在地踱着步子,瘦削的背影缓缓地融在华丽明亮的街道上,周围是峡谷般向高空崛起的高楼,仿佛是用光编织而成的方格笼子,远远望去远处的高架路上的汽车汇成了一条弧形的、细长的光流,用尽全力地向前涌去,不知道要通往什么未知的远方。 人其实在大多数时候都没办法表达自己的情绪,这时你总想一个人出去走一走,不一定要有一个目的,也没必要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但顾方焱只是觉得现在的街头空气超棒,只是想在外面多逗留一会儿,因为回到家中就只剩下泡面和沙发了。 还有电视卡,他今天特意去交了电视卡。 有学习超棒的同桌帮自己辅导功课,晚上还有肥宅快乐套餐和最新更新的动漫,虽然还有一丢丢不愉快的插曲,但老实说这样的生活还蛮不赖的。 他只是不太想面对高考完的生活,那个时候自己会去哪儿?一切是不是会回归于零,又要从新的起点开始新的生活? 想到自己身边为数不多的朋友又要分道扬镳渐行渐远,顾方焱就会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远处的地平线朦胧却又坚硬,天空中零碎浮现着几颗星星,整个城市的灯都亮着,仿佛潮水,随时都会朝他汹涌而来。 ………… 夜色下的居民区完全陷入了沉寂,一些墙角开裂的老墙上爬着大片的爬山虎,在昏沉的月光下泛着幽绿色的光。 “这个地方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了啊。”程兮诺微眯着眼抬头张望。 “嗯,这里住着很多退休的老干部。”凌辰轩拖着行李箱在后面跟着。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啊,找个酒店什么的不好么?那个……不是一起去开房啦……我只是想好好洗个澡,毕竟刚从西安旅游回来浑身脏兮兮的……”程兮诺苦着脸回答。 “我在执行任务,这里是任务地点,我在这里感知到了至阳之物,就在这附近。”凌辰轩没有理会她的满腹幽怨。 “有件事我从刚才就很在意了,你还在戴着那个玄戒啊?”程兮诺扭头指了指他右手的那枚漆黑的戒指。 凌辰轩一愣,“有什么问题么?” “唉~”程兮诺做摇头叹息状,无可奈何地看了凌辰轩一眼,“学长你也得学会与时俱进啊,那些东西早就已经过时了。” “过时?”凌辰轩皱了皱眉。 “就是落伍啊,现在还戴着这玩意的只有老一辈的驱魔人以及总部的那些大叔了。”程兮诺得意地扬了扬自己的右手,玉葱般光洁纤细的食指上佩戴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银白戒指。 随着时代的飞速进步,有些流传至今的陈规旧束已经被年轻一辈的驱魔人逐渐打破,大家都坚信团结就是力量,人多就是牛逼,取长补短的协作永远比单打独斗更加高效。 所以有越来越多的驱魔人私下组成斩鬼小队,孤独了上千年的驱魔人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战友,甚至是朋友。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凌辰轩就像个古董,总像是一个活在千年前的驱魔人,一生流浪世间,凄冷地挥刀,带着挥之不去的寂寥。 所以她有时候也会很庆幸自己能够遇到他,她害怕他会一直那样孤僻下去,像是旷野深处的孤狼,固执得让人心疼。 刚才见面的时候她能从凌辰轩身上感受到未完全散去的暴戾,即使顶着一张不喜不悲的扑克脸也难以掩盖住其中的杀气,简直像是刚怒杀了几个人就匆匆赶来接她,她甚至在他的深色风衣上看到了几个疑似血迹凝固后的褐点。 每到这时她就会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陌生,心里总是很忐忑很不安,害怕他举起刀就再也不会放下,最终会被极致的暴力裹挟,变成一个没人认识的怪物。 好在凌辰轩总能将每个任务都控制在一个极为精准的度上,像是锋利的刀流水般出鞘又收鞘,等到敌人血光扬起,他就已经转身消失了。 二人在沉沉的夜色中缓缓向居民区深处挺近,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行李箱车轮滚动的声音。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凌辰轩突然说道。 “欸?”程兮诺愕然抬头朝他看去。 “如果一个驱魔人在他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没有收到道盟寄来的邀请通知,这能说明什么?”凌辰轩缓缓地问道。 程兮诺眨眨眼,“你的意思是一个有着阳血体质但没有被激活的驱魔人在十八岁那天没有被道盟邀请?很简单啊,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那个驱魔人生活的地方太偏僻被道盟遗漏掉了,你知道这种情况经常会发生。” 凌辰轩想了想,“应该不是,他就住在这附近。”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程兮诺朝他伸出手指,“驱魔人的父母不希望他知晓自己的身份,想让他跟普通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 “父母……”凌辰轩垂下眼帘,他想起之前的电脑壁纸,男人和女人年轻的面容重新浮现于脑海。 原来是这样么,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当父母的谁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常年游走于刀尖,像是进入一场无法醒来的梦魇,等待他的只有杀与被杀。 “可邀请通知不是由道盟强制发布的么?应该不可能光凭个人的意愿就能随便改写吧?” “谁知道呢,万一那个人很厉害很厉害呢,说不定是道盟内部组织的某个领头人,那样的话即使提个小要求也不过分吧?” “那道盟曾经有没有过一个姓顾的高级驱魔人?”凌辰轩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程兮诺的眼睛。 “那个……学长连你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清楚了,毕竟道盟的高级驱魔人还是蛮多的。”程兮诺停下步子,“有什么事么?” 凌辰轩轻轻摇头,“算了,只是随便问问,走吧。” “这个地方不简单。”许久之后他低声自语。真的不简单,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迷失者,也不太可能只是巧合。还有,那个他一直在寻找的至阳之物到底在哪儿?那个顾姓男孩的父亲又会是谁? 一个又一个谜团笼罩在这个居民区里,仿佛天边看不尽的乌云。至少在没完成任务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啊……”程兮诺弱弱地提问。 “民宅。”凌辰轩直截了当地回答。 程兮诺满头黑线,“那么请问一下我们该怎么私闯呢?” 凌辰轩一脸严肃地从风衣内侧的口袋掏出一枚小小的钥匙,“这是我从玄关抽屉里找到的备用钥匙。” 程兮诺默默捂脸,“我真的是太佩服您了学长……” 远处不知道从哪里响起孤鸟的低鸣,像是哀泣。 第十五章、不速之客 http://.biquxs.info/

窗外是沉沉的黑暗,明亮的节能灯下,凌辰轩正坐在沙发上敲键盘,笔记本电脑就放在茶几上。 他重新登录上了道盟论坛,夜晚的交流平台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世界各地大部分的驱魔人都上了线,交易网正经历着高峰期,不时有管理员蹦出来维护网络秩序。 凌辰轩点开了发帖专区,此刻这里也正聊得热火朝天。又有一个热门帖被众人顶上来了,连标题颜色也替换成了活跃指数极高的红色。 发帖人,洛凡。 凌辰轩忍不住叹了口气,双击点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内容是一个男孩在夜幕下的高速公路上眺望远方,男孩独自坐在驾驶座上,身穿一件洁白如雪的羊毛衫,围着深红色的方格围巾,脑袋上还顶着一副墨镜。 敞篷跑车的天窗完全打开,他用手臂倚着车窗,冷涩的晚风轻轻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的眼神惆怅而隽永,路边的荒野上寂寥地悬挂着几颗星星,柔和的星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得无可挑剔。 整幅画面都似乎被一种无声的悲伤填满,广阔浩荡得像是独自站在深夜的海边凝望着大海潮起潮落,让人忍不住微微哽咽。 “人们穷极一生追逐自由,却不知空虚与孤独始终如影随形。” 仅仅是照片就能让无数花季少女捂脸尖叫了,还又在图片底下配了一句只有中年文艺大叔才能写出来的网络切句,搞得像是今夜的星空全都会为他而坠落似的。 无数学姐学妹在帖下纷纷留言,恨不能与他共享同一片夜空。 这货到底是怎么把汽车没油被困高速公路描绘得如此充满意境的?要是真的孤独牛逼就自己去抢附魔物啊! 不过这个槽不应该由他凌辰轩来吐,他直接私信洛凡:附魔物已经到手,你应该能锁定我的位置,到时候自己过来拿。 但过了十几分钟都没有看到他的回复,估计是找他私信的女孩太多忙不过来了,于是凌辰轩缓缓合起笔记本。 就在此刻,玄关处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几乎在同时他下意识握住一旁球杆包里的刀鞘,抬头向门口看去。 半个身子还在门外的顾方焱眨了眨眼,默默地重新将自己关在门外,凌辰轩也默默地松开手中的刀鞘……像是时间倒放。 几秒后门又被推开了,顾方焱探头探脑地朝客厅瞅了瞅,但某个人却还端坐在沙发上,茶几上还放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原本铺满一茶几的辅导资料已经被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一边。 “你你你……”顾方焱哑然呆立。 “你好。”凌辰轩淡淡地说。 顾方焱的嘴角微微张合着,半天愣是没发出声音。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顾方焱突然又觉得世界又开始变得很幻灭了,那个原本不会再出现在他生活中的鬼魅又重新来到了他的面前。 可是那个家伙不是已经走了么……他还以为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像自己的父亲。 他觉得凌辰轩的出现就像是在自己原本波澜不惊的天空中突然劈下的一道闪电,虽然凌厉凶猛却也短暂到一闪即逝,他有点不安也有点茫然失措。本以为等到闪电过后就又是万里无云的天空了,可迎接他的却是卷席而来的乌云。 “你还要在门口站多久?”凌辰轩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我记得你走了,去做什么任务去了。”他小声地喃喃道,“你说你要离开了,我还以为是我让你失望了……” “我确实是去执行任务了。”凌辰轩缓缓地说,“但我没说我不会再回来,毕竟我真正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顾方焱抓狂,“可、可你是怎么进来的啊?撬门还是翻窗?你们驱魔人什么事都干的吗?” 话音刚落顾方焱的卧室里就蹦哒出来一个女孩,手中捧着书架上的一本《通玄真经》,“学长快看学长快看,这里居然有咱们分校的选读课本欸!” 但女孩马上就发现了门口站着一个手提泡面加可乐的落魄小伙,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略微凝滞了几秒,接着像猫一样呲着牙坏笑,“回来了呀,二次元男孩~” 顾方焱只觉得大脑在一瞬间停止了思考,如此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他有点回不过神来。 这个白衬衫长卷发妹子又是什么情况?刚才她有叫那个偏执狂学长对吧?所以他们这些人其实都跟自己一样……是个学生? 不对啊!哇咔咔那家伙自己没走就算了,竟然还带回来一个清纯软萌的学妹?而且他还是她的学长?! 顾方焱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手指抠着门沿不撒手,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迷路了,真正的家还在另一个地方等着他回去,而他进错了门。 “这一切我可以解释。”凌辰轩独坐在沙发上幽幽地说道。 ………… “附魔物?那是什么?类似mc的装备附魔么?”顾方焱端坐在沙发上,他总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我没法做过多解释,你只需要知道它是一个承载体就行了,找到附魔物并将其封存保护是我们驱魔人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凌辰轩手中捧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 顾方焱咽了咽口水,“所以你就去找附魔物去了?可我记得你的任务不是在考古……呃不对,不是在找一个至阳之物么?” “受托于人。” 程兮诺又鬼鬼祟祟地从顾方焱的卧室里闪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动漫人物的小型号手办,“想不到这儿居然有索隆的手办。”她看着顾方焱手指戳了戳手办,“这个款式蛮贵的吧?” 姐姐啊你知道贵就别乱动好吗?!顾方焱看得眼睛都快直了,“小心点啊喂!左胳膊是松的……” 程兮诺在沙发上找了个空隙坐下,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想不到你人看上去蛮正儿八经的,居然是个阿宅。” 顾方焱下意识躲闪开她的目光,“阿宅怎么了?又没吃你们家大米……” 下一刻程兮诺突然一脸开心地笑了,露出银晃晃的小虎牙,“同道中人同道中人,今天算是找到组织了。” 顾方焱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不是吧,你一女生怎么也会喜欢这些?我还以为在你们眼里我们这种人都是一群只会对虚拟少女浮想联翩的禁断综合症患者呢……” 程兮诺满不在意地扬了扬眉角,“女生怎么了?女生也喜欢虚拟人物啊,比如我就很喜欢夏目,大暖男一个,超帅的。” “……”顾方焱只觉得冷汗直流,在自家民宅被人私闯的情况下他居然在和一个女孩坐在一起讨论二次元,这气氛要不要这么诡异? “我还是想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因为我已经开始对家里的防盗门产生怀疑了……”顾方焱说话时眼角忍不住直抽抽。 程兮诺丢给他一枚银白色的钥匙,后者赶紧伸手接住。“你的鞋柜抽屉最上层有这里的备用钥匙啦,真是的,什么时候家里遭贼了都不知道。”她漫不经心地将手办摆到茶几上。 “可……可你是怎么知道的?”顾方焱跟见了鬼似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备用钥匙。 程兮诺指了指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凌辰轩,“这你问他喽。” 凌辰轩略不自然地挠了挠眉角,“无意间就发现了。” “好吧……”顾方焱已经开始习惯这种诡异的气氛了,“我不管了,我要吃泡面,谁都别和我抢。” 程兮诺看着他手中的塑料袋,“经常吃泡面可能会致癌欸。” “没事,我耐毒,再说谁身上没点癌细胞,挺好的。”顾方焱起身就要去厨房。 程兮诺笑吟吟地望着他,“可人家长得再帅你也养不起啊。” 顾方焱一愣,旋即突然咧嘴乐了,“我靠,这个梗你都能接。” “我们点了外卖。”凌辰轩虽然没明白他们对话的内容,但还是好心提醒道。 “外卖?什么外卖?” “我不久前发现这鬼地方附近居然有家肯德基。”程兮诺得意地说,“两个大号全家桶,十五分钟送到。” 顾方焱傻掉了。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渐渐理解了这群新人类的生活方式,可目前来看他还是一个出门购物只付现金的中年咸湿大叔。 程兮诺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塑料袋,“别吃这些垃圾食品了,大不了外卖分你一小小小半。” 后来顾方焱经常会在某个时间里回想起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他本以为那个夜晚注定是一个再不能寻常的夜晚,他会像花盆里的植物一样根生在空荡荡的沙发上,嚼着泡面喝着汽水,聆听着窗外的风声和昆虫鸣叫声,就像往常一样。 还有电视卡,他真的特意去交了电视卡。 本该不会有别的什么人来跟他挤在沙发上抱着全家桶啃大鸡腿的,结果他一个人就干掉了整整一桶,还和程兮诺抢彼此都很喜欢吃的虾仁汉堡。 凌辰轩也不会顶着一张扑克脸看某电视台的综艺节目,直到深夜星空无声掠过夜幕。 他记得他当时一直都没敢开口像之前劝凌辰轩一样劝程兮诺留下来,所以程兮诺就如愿以偿地独自住酒店去了,而他也没能睡成沙发,凌辰轩也没能摆脱那间粉红少女系小屋。 他记得程兮诺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背着旅游包风风火火地下了楼,还不忘扭头与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儿挥手道别。 真有活力啊,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个女孩。 或许从那一时刻起,他就应该察觉到他的生活已经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只是当时的他并没反应过来。 像是不速之客翩然而至。 第十六章、遗存之物 http://.biquxs.info/

黎明下的城市在清脆的鸟鸣声里渐渐苏醒过来。 未解冻的阳光稀薄地从云层里洒下来,把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蓝色的空气里,平添了几分寒意。 顾方焱其实很早就醒了,但今天的气温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降下去了,搞得他磨叽了半天才从被子里哆嗦地钻出来。 一推开门,凌辰轩正笔直地伫立在客厅窗户前发呆,一身冷冽的纯黑色的紧身衬衣将他竹筋般坚韧有致的上身隐隐地衬托了出来。 他整个身体的轮廓都仿佛融在了清晨微冷的阳光里,漆黑的头发像是经海浪无数次冲洗打磨的石子,映着星屑般的点点流光。 “哈喽?”顾方焱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 “嗯?”凌辰轩侧着脸瞥了他一眼。 顾方焱一瞅表,“还不到六点……我有打扰到你一个人独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了么?” “你也醒了?”凌辰轩轻声说道。 “冻醒的。”顾方焱咧咧嘴,“大哥你是不知道你刚才的背影足以让一个花痴少女血脉喷张了,一个人发什么呆呢?这儿又不是海景房。” “玄戒。”凌辰轩缓缓地望向远处,“刚才玄戒又响了,就在这附近。” 他透过窗户看到远处爬满爬山虎的老墙连着一片又一片,老猫正攀附着屋檐伸懒腰,舔了舔它的爪子翻身一跃消失了。 “可它到底在哪儿……”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月下河流低颂的安眠曲。 顾方焱颤颤巍巍地端着水杯打开饮水机的开关,加热的红灯无声亮起,他打了个哈欠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 “你们这个玄戒到底靠不靠谱啊,怎么感觉像寻龙尺那种忽悠人的东西。”他望着凌辰轩旗帜般挺拔的侧影,幽幽地说道。 “也许吧,它确实是一个古老的东西,用现在的话说,它过时了。”凌辰轩轻呼了口气,“但它对我的任务有用,至少现在有用。” “那你觉得你要找的东西在哪儿,只知道在这附近,总得有个大致的方向吧。” “玄戒的感知……似乎来自地下。”凌辰轩面无表情地说。 “我靠……”顾方焱困顿梦中惊坐起,“你想干嘛,我提醒你一下当地都不敢动这片居民区,你不会是想掘地三尺把这儿给拆了吧?” 妈耶这不还是考古么?顾方焱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个中年大叔戴着考究真皮手套拿着小铁锹手电筒蹲在地上测量地质的场景,只不过这次估计是俊朗少年开着重型推土机面无表情地横推平一片上了年代的居民区。 画面感真强……不过要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以后住哪儿?顾方焱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站到正义的一方,他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大哥别告诉我你们驱魔人真的做的出来……” 凌辰轩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他,满脸写着“抱歉我这人的宗旨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类的话……这时顾方焱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变得陌生起来,仿佛又成为之前那个冷眼举刀的驱魔人。 顾方焱动了动嘴角刚想说些什么,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快的敲门声。 “我我我去开门……”顾方焱赶紧开溜。 他快步走到玄关处,拧开了门把手。 “哈喽早啊!”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庞从门沿边闯入,程兮诺探头探脑地朝门内望去。 “你好……”顾方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起得这么早啊,二次元男孩,说实话我还是蛮希望给我开门的人是学长呢。”程兮诺故作惋惜地轻声叹气。 “你可以不尊重我,但麻烦尊重一下我的名字……” “好啦好啦,小焱早啊。”程兮诺笑着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细长的五指一转就将他的头发揉搓成一团完美的鸡窝头。 ……真有种阳光大姐姐的风度,明明目测程兮诺的年龄也才十八岁左右,可顾方焱却突然觉得自己在一瞬间成了爱哭鼻子的小弟弟。 但他心里其实还是蛮高兴她来的,她到哪儿都像是一道清澈的阳光,整个客厅的温度顿时从零度开始回升。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凌辰轩微皱着眉头看她,程兮诺讪讪地吐了吐舌头,“我都说了要来慰问你啊,当然要时刻离你近点了。” 凌辰轩直接无视掉了她那无厘头的回答。 “……好啦,别那么凶……我只是不想那么早回北城分校,你知道我一回去又是检查积分又是分配任务的,好不容易才争取来一个小假期,当然希望它再长一点啊。” 程兮诺不服气地挺了挺胸膛,“怎么说我也是为了辅助你执行任务才破纪录起这么早的,还忍痛舍弃了两米八的大床,别小瞧我啊。” 顾方焱心想鬼才信嘞,你刚才不还说是希望假期再长一点么?明明是在凑热闹却美其名曰义务辅助,连我都知道你们驱魔人不能合作啊喂! 凌辰轩的眼神渐渐平静了一点,“来就来了,刚才玄戒又有动静了,感知源头来自地下。” “啊?确定不是感知到我了嘛?我刚才确实是从楼下上来的啊。”程兮诺懵着脸回答。 凌辰轩摇头,“不可能是你,驱魔人在平时为了隐藏身份总是将自己的阳能磁场压制得微乎其微,隔着这么远几乎不会被玄戒感知。” 确实是这样,一个在街头散步的驱魔人和提着刀燃着阳血杀气腾腾的驱魔人所散发的阳能磁场是完全不一样的,后者就像一个无形的龙卷风,朝四周不断扩散着浓郁的威压。 “我靠,磁场?你们是太阳能机器么,阳能磁场是什么情况?”顾方焱也懵了。 程兮诺白了他一眼,“亏你还是个高三学生,知不知道生物也会朝四周散发磁场的,只是所属的范畴不一样而已,人体磁场与血液流动有关,我们是阳血当然可以散发阳能磁场啊,生物课上老师没教过你么?” 顾方焱哭丧着脸,“冤枉啊我只是一个文科生……” 下一刻原本垂眼沉思的凌辰轩突然抬起头来,“我明白了,原来我一直都忽略了一个最简单却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啥啊?”二人两脸懵圈。 “刚才程兮诺的话突然提醒我了,我们其实一直都在二楼。”凌辰轩一脸严肃地说道。 “……哈?”程兮诺眨了眨眼。这感觉就像一个每天在阳光底下晒太阳的老大爷一天突然陷入了沉思,接着一脸严肃庄重地宣布其实太阳一直都从东边升起。 “我们一直都在二楼,既然玄戒感知到的阳能来源来自地下……那有没有可能那个至阳古物就在楼下呢?” 程兮诺抬手挠挠头发,“可是学长,哪有古物埋楼下的,更何况那是千年前的至阳之物欸,怎么得不也该被埋个地下几十上百米么?” 凌辰轩直直地注视着顾方焱,“一楼现在有人居住么?” “没……已经闲置了很久了。” “我们下去看看。”凌辰轩冷冷地说道,转身就要下楼,顾方焱赶紧将他拦住,“等等等等,那地方只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杂物间,我已经很久没去收拾过了,都是一些我用旧的课本和没用的生活用品,怎么可能会有至阳古物啊?” “目前你的身份相当可疑,我没有足够的理由完全信任你,再者,我不可能会放过任何一个哪怕是无比离谱的线索。”凌辰轩扭头冷眼盯着他,“松手。” 顾方焱感觉全身的血液在缓缓涌向大脑,但凌辰轩手中的玄戒却毫无反应。 他慢慢地松开了拽住凌辰轩衣服的手,默默地看着凌辰轩下了楼。 程兮诺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个家伙就这脾气,习惯就好。” ………… 一楼的房门一直都没锁,凌辰轩轻轻地推开了门,阳光顺着阳台直射进屋子,光线下飘浮着厚重的尘埃,这里确实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 空荡荡的阳台上仅剩下了几片干枯的叶子,仿佛只要轻轻吹口气就会变成碎末,很难想象这里曾经一片盎然。 所有的家具都被搬走了,原本面积也不是很大的厅房此刻显得无比的寂寥,连空气都失去了生气。角落里摆放着一堆又一堆很久没翻过的旧课本,还有一个烂掉的塑料脸盆,一纸盒乱七八糟的杂物,一个牛皮革制的手推箱,旁边还摆着一个竹板凳。 头顶传来下楼梯的脚步声,程兮诺和顾方焱从后面跟了下来。 “你也看到了,真的没什么东西。”顾方焱悻悻地耸肩。 凌辰轩也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向那个皮箱子。 “这是谁留下的?”他蹲下身子检查皮革箱子,只是平时很常见的廉价品,外表有些破损,一些地方的皮革已经褪掉,整个箱子都呈现出一种厚重的年代感,仿佛只要打开就会找到一些牙黄的老照片和旧军服。 顾方焱怔怔地盯着箱子看了很久,像是与曾经的故人久别重逢。 “这……这是我爸的东西,别人从外地寄回来的。”顾方焱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发涩,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过往的记忆如奔马风驰电掣般涌来,踢踏得他的神经隐隐作痛,那个箱子确实是那个男人的,是他留给这个家庭最后的东西了。 据说是男人托一个朋友大老远从北城寄回来的,箱子是辗转反侧回家了,男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它应该是那个男人最后的东西了,里面不知道存放着些什么,可顾方焱却狠着心将箱子直接丢到了角落,最后又被遗弃在了这里。 为什么没有打开呢?顾方焱自己也不清楚,仿佛只要他打开了,男人留下的最后的秘密也就随之消散了,那样的话男人在他的记忆中就真的彻底死掉了,哪怕那个所谓的秘密或许只是男人备用的衣物和剃须刀。 所以他很害怕,选择了逃避。 “我可以打开它么?”凌辰轩轻声询问道。 “……随便吧。”顾方焱只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人抽干了。 箱子只是静静地躺在原地,却像是封存着足以洞开一个世界的钥匙。 第十七章、至阳古刀 http://.biquxs.info/

凌辰轩轻轻地拉开皮革箱的拉链,里面的一切顿时映入三人的眼帘。 顾方焱的呼吸微微停滞了一秒。 像是打开了封存已久的往事。 箱子里面装得很多很多东西,一共分为三个夹层,第一个夹层里整整齐齐地叠着一件深邃冷冽的墨色制服。 凌辰轩将制服铺展在空气中,修长的制服流水般滑下,模样有点像是他身上穿的长风衣。制服的材质与平常的衣服不太相同,外表紧致细腻,即使被堆叠在箱子里好几年在此刻仍然找不出一丁点褶皱。 制服上基本没有多余的装饰,右胸处烫印有一个阴阳鱼的图案,衣摆边缘由衣领处分别延伸出两道顺畅的暗金色丝织纹饰,穿上这件衣服的人在执行任务时其身影锋利得足以切割开浓重的夜色。 真像是一件艺术品。 “果然。”程兮诺低声说道,“这是道盟特制的执行服,驱魔人专用。” 顾方焱怔怔地盯着凌辰轩手中的那件精致的执行服,那一瞬间他突然就想象到了那个男人穿上它的样子,难以置信的威风与英武,像是武士披上了他的甲胄。 凌辰轩继续拉开了第二夹层的拉链,第二夹层共有两面,难以想象这个看上去并不是很大的箱子竟然装了这么多的东西。 这个夹层里铺满了猩红色的灵符,苍劲的古藤宣纸上由朱砂胡乱地涂抹勾勒出凌厉神秘的图案,像是昆虫张开的森然口器。 密密麻麻的图案狰狞而炫目,带有着最极致的疯狂,每一张灵符都散发着喋血的魅力与哀艳,简直像是地狱中的恶灵开眼,让人不寒而栗。 “大量的爆破符,这些灵符的威力足以轰塌一栋大楼了。”凌辰轩将制服叠好重新放回原位,眼神凝重地把灵符封存起来。夹层的另一面则合理有序地放置着数把执行工具,每一件都令人骇目。 一把小型m9手枪,大量的特制朱砂弹头,还有一堆多余的子弹零散地围成一小堆,弹头处纹刻有瑰丽的雕花。还有一把野兽利爪般弯曲的可折叠匕首被皮革带紧勒在凹槽里,散发着森然的寒意。 这个皮革箱根本就是驱魔人的小型补寄站,任何一个陷入绝境的驱魔人一旦得到它,必将如战神附体。 凌辰轩拉开了第三个夹层,下一刻他的眼中罕见地涌起一丝迷茫。 一把狭长的驭灵刀静静地斜躺在皮革箱底部的凹槽里,凹槽两侧突起的木锲将长刀牢牢地卡住,二者几乎融为了一体。 “这是?”程兮诺睁大了眼睛。 凌辰轩弯身用食指关节抵住凹槽的其中一个木锲,用巧劲将驭灵刀顶出,将其捧在双掌掌心。 如果说刚才的灵符像是恶灵开眼的话,那这把长刀简直像是直接从恶魔身上拔下的鳞片。 驭灵刀的刀鞘极其的精美绝伦,即使是最超群的设计师也无法想像其中之分毫。它根本就不像是一把出鞘见血的杀器,更像是博物馆温润灯光下的无价之物。 刀身通体银灰,攀附的银龙将刀鞘分为三个部分,狰狞的龙爪紧紧敛起组成了刀鞘的底部,连接中间的部分是森然的锋利骨翼,有点像是wa 3中沉睡的石像鬼,骨翼朝圣般指向最终的一点,仿佛在进行着一场神圣的哀悼。 刀鞘的最顶端是银龙的头颅,整把刀鞘从它的巨口中延伸出来,组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刀柄处环绕有一圈凸起的银色浮雕,以便于使用者能够牢牢地将其紧握,刀柄末端刻有一枚象征阴阳均衡的太极图。整把长刀华丽而毫不突兀,即使攀有一条栩栩如生的银龙也显得修长而优雅,带有一种凄冷的冷兵器之美。 “真美啊。”凌辰轩轻声说道,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玉石般微凉的刀鞘,仿佛母亲在抚摸睡梦中的儿女。 “刀鞘上的是螭纹,螭是一种无角的龙,古时候的一些东洋人认为华夏神话中的龙可以像鸟一样翱翔苍穹,就自主幻想出一对类似鹰或者蝙蝠般的巨翼,它们都象征着嗜血与孤傲。”驭灵刀上的螭纹藤蔓般缠绕着刀鞘,古老的雕纹在阳台斜射进来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旅游景点卖的镇宅宝刀,中看不中用……”顾方焱不合时宜地吐了个槽,结果马上他就后悔了。 凌辰轩缓缓抽出长刀,刀身无声地滑出刀鞘,暴露在空气中的刀刃光洁如雪,昏暗的光线洒在上面,反射出的光晕将整个房间都照耀得一片透亮。 “你见过镇宅宝刀上还带有血槽的么?它与所有的刀一样,打造出来就是为了杀人。”凌辰轩掂量着驭灵刀的刀身,凝玉般的长刃上裹挟着浓郁的杀气,带有一种沉积了千年的寂寥,挥舞间仿佛能斩断时光。 即使在皮革箱中沉睡了好几年,长刀出鞘的瞬间仍像是有万钧之力,无形的威压向四周砰然释放。 凌辰轩右手食指处的玄戒突然发出剧烈的嘶鸣,戒指最外圈环绕着黑曜石的秘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膨胀,尖锐的鸣响匕首般划过他的耳膜。 “至阳……”程兮诺眼神一脸警惕地盯着凌辰轩手中的那把驭灵刀,仿佛会有生命在刀中苏醒。 “狭直刀身,小镡,长柄,这应该是一把唐刀,只不过它的年代过于久远了。” 凌辰轩认识这种武器,他之前有在分校图书馆的刀具科普书中看到过,唐刀与扶桑刀最明显的区别就是扶桑刀的刀身有明显的弧度,带有一种阴柔与冷酷并存的刀器之美。这种长刀即使在劈砍杀人时,也充满了扶桑刀特有的凄寂优雅。 而唐刀却是刀柄弯曲刀身挺直,虽然其韧性可能不及扶桑刀,但刀身坚固锋利,这种武器的耐久性和穿透性在古代堪称完美。古代战争士兵皆披甲胄,唐刀可以连砍十几人而刀身不断,如果换成扶桑刀的话估计没砍几个人刀身就毁了,所以扶桑国的将军在打仗时有时会在身后背一大捆长刀,砍断一把换一把。 唐刀既有长剑的美观、高贵,又有马刀的威力,很适合高级将领佩戴。扶桑人根据唐刀的原型仿造出如今称霸世界的刀刃,而唐刀却不知在何时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如今只有寥寥数把唐刀被保护在博物馆中。 千年之前的驱魔人使用的武器就是华夏的唐刀,刀身坚硬可以劈砍破甲,曾一度是驱魔人的主流武器。 可后来随着时代的推移更替,唐刀也就渐渐不适合在执行任务时使用了。扶桑刀的刀刃带有一定的弧度,所以在劈砍时能够进行拖割,造成的伤口是由深到浅的,这种武器更适合臂力爆发力强的人为使用,而激活阳血的驱魔人臂力堪比蝙蝠侠。这个时代的驱魔人更追求极致的暴力与更高的效率,所以扶桑刀就成了他们的不二之选。 但其实华夏分校打造的驭灵刀也不是纯粹的扶桑刀,多少也带有一点唐刀的影子,刃口采用目前最顶尖的淬火技术,刀身采用经过提炼的再生金属,硬度与韧性与传统的玉钢不相上下。 “早在千年之前,唐朝的某位皇帝下令让朝廷最高超的铸造师不分日夜地秘密打造了历史上最早的一批驭灵刀,甚至还请东洋最富盛名的通灵师对其进行灵力加持。如今在道盟的史料上还明确记载着目前只有两把最初始的驭灵刀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其中一把在扶桑分校被人日夜供奉,另一把则保留在了道盟总部。” 凌辰轩收刀入鞘,顿时整个房间的光线都黯淡了下去。“保存在扶桑国的驭灵刀有六百多年的历史,而留在总部的那把驭灵刀足有上千年的历史,古代的铸造师以我们现在都难以理解的、无与伦比的技术打造出一把真正意义上的至阳之刀,据说它曾是皇帝的御用佩剑,专门负责为其避邪,堪称驭灵刀中的无冕之王,是驱魔人的祖刀。” “但那把祖刀早在六年前就离奇失踪了,可奇怪的是总部却对此失窃事件不做任何回应。” 程兮诺不可思议地指着那把驭灵刀,“那把祖刀该不会就是学长你手中的这把刀吧?” “我也正想问这个问题。”凌辰轩抬眼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的顾方焱,眼神中涌动着暗流般的……敌意。 顾方焱求救似的将目光投向程兮诺,却发现后者清澈的眸子中也闪过一丝怀疑。 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原来被人敌视的感觉是这样的,像是被长刀抵住了喉咙,连空气都变得无比压抑。 刚才那两人都在那里讨论什么驭灵刀,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满脸一副想要逃走的样子。 等到短暂的好奇过后,他才明白箱子里的一切都曾经是那个男人一直随身携带的物品,之前男人出远门时也是提着同样的皮革箱。可男人当时的笑容祥和得像是烛光,却带着整整一箱子的致命武器。 或许男人在很早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一切都藏起来了,在家里时妈妈经常埋怨他不帮她打扫房间,而他则窝在沙发上嘟嘟囔囔地将给顾方焱剥好的橘子整整齐齐地摆在盘子里。 没人知道他一个人在风中雨中举刀斩杀过多少的迷失者,将夜色披戴在肩膀,宛如金刚怒目,无比凌厉的长刀劈砍过浓重的黑雾。 更没人知道在这个不起眼的皮革箱里,装着男人的另一个世界。 顾方焱从没想过自己的父亲也会威风得像是个英雄,眼神中带着刀锋般的杀意。他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也是徘徊于刀尖的驱魔人。 还说什么自己与凌辰轩分属不同的次元,其实说到底还是自己不敢面对,新世界的大门朝他缓缓洞开,而他却只想缩回原来的洞里,继续过一成不变的生活。 那样的生活有时候真的很无聊,经过数年义务教育后步入社会,人到三十的时候找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那个她,然后再找个工作,天天上班。 于是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就对他永久关闭了,在门前接引他的使者转身离开,再也不会相见。 现在那个偏执狂还在冷眼盯着你看嘞,像是遇到要抢他附魔物的迷失者似的。还带着他的学妹,明明昨天大家还一起挤在沙发上抢鸡腿的,可只要一触到驱魔人那冷硬的外壳,昔日跟你聊天斗梗的人便会向你举刀。 他甚至还有一瞬间傻傻地以为大家变成了……朋友。 “无论如何,我必须得把这把刀带回分校。”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态度有些冷漠,凌辰轩重新敛起了目光,眼神淡泊如水。 “可,可这是我爸留下来的东西……”顾方焱支支吾吾地回答,话一出口他心里登时就没底了,那个男人既然带回了那把刀,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紧握刀柄么?可自己真的有资格么?凌辰轩那么牛掰,牛掰的人就应该配一把同样牛掰的刀啊。 “我们当然不会白拿你的东西,五十万美元,买你这把刀。”凌辰轩说。 顾方焱愣住了,“不是……那个,这刀……” 他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很狼狈,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你不愿意把刀给我们也能理解,你可以连人带刀跟我们一起回分校啊。我们道盟还是很善待自己同类的,既然大家都是驱魔人,流着同样的血,那就是一家人啊,说实话我还蛮希望交一个和我同样喜欢动漫的朋友的。”程兮诺一脸知心姐姐的笑容。 “我我我我才不去呢,鬼知道你们那儿是什么黑机构啊!”顾方焱拨浪鼓似的一个劲儿摇头。 “即使到现在你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阳血的事实么?”凌辰轩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是我死活不承认,你那个玄戒现在对我不是也没有反应么,如果我真的是驱魔人那也应该有那什么阳能磁场才对啊。”顾方焱一脸不甘垂死挣扎。 有些东西知道的越多就越无法摆脱,越是想摆脱就越陷越深,比如……秘密。无边无际的泥潭在将他拉进一个无底的深渊,他能做的只有挣扎,哪怕它毫无意义。 程兮诺困扰地挠挠细眉,“可既然你的父亲是驱魔人,那你的体内多少也流着继承而来的阳血的啊。再说了现在你体内的阳血还没被激活呢,当然不会产生什么阳能磁场了。” “我靠,那为什么我前天遇到凌辰轩的时候那该死的玄戒突然响了,难不成它也在坑我,其实它只是心情不好随便吱了一声对不对?” 凌辰轩在一旁默默解释:“也有从一出生体内的阳血就开始自主激活的罕例,只不过——”下一刻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说话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侧瞥了程兮诺一眼,后者的表情一如往常,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这句话。 “原因有很多,比如人在紧张的状态下会加快身体内部的血液循环,外界的环境也会对人体磁场产生影响,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雨天,潮湿的空间可能改变了你的磁场频率,最终导致你的生物电流被玄戒感知。” “大哥你才是理科生吧?你这些专业术语我也听不懂啊。”顾方焱傻眼了。 “我有一个更能直接证明你身份的方法,就看你愿不愿意喽。”程兮诺不怀好意地咧嘴坏笑,小小的虎牙若隐若现。 ………… 二楼客厅。 凌辰轩在沙发上坐得笔直,像是法庭的执行长一样神色冷峻,程兮诺正坐在他的一侧捣鼓她的那个白色行李箱。茶几对面的顾方焱正襟危坐,仿佛认真听课的好学生。 程兮诺小心翼翼地从行李箱里掏出一支铂色的试管,试管的外层呈半透明,隐隐透着萤红色的液体,液体在试管中无声地沸腾,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团流动的火焰。 试管的瓶口被金属瓶塞牢牢封紧,仿佛里面装得是沾之即死的毒药。 “这是我们道盟秘制的阳血激活素,可以凭借激活因子强行唤醒驱魔人体内沉睡的阳血细胞,使得他的阳血浓度在瞬间达到一种‘盈满’的状态。道盟分校有个死规定,任何外来入校的新生在报道之前要自愿要喝下这种激活素,否则校方有权将其拒之门外。”程兮诺抱着胳膊倚在沙发靠背上。 “这玩意……应该没毒吧?”顾方焱的眼中闪过一丝怯畏。 “当然没毒啦,在喝下它的半小时药效时间内会有专业的医护人员负责检查新生的身体状况,如果在这半个小时内新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则说明该新生的阳血浓度低于校方规定的最低值,即为不合格,不具备成为驱魔人的条件,会被直接遣送回家,当然我们有义务赔偿来往返的车票。” “反之如果该新生的体内产生了灼热感、刺痛感甚至是纯粹的快感,那就说明他的阳血浓度被成功激活,该反应只是自身在接纳异能时的短暂适应过程。等到药效过后你就正式成为一个生龙活虎的驱魔人啦,毕生都将受到道盟组织的监督和保护,并在必要时刻履行驱魔人的职责,终生守护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秘密与真相。” 当你的体内翻涌起阳血的瞬间,你曾经的一切身份地位都将被那古老神秘的血脉所洗尽,此后不管你身在何处,是在寂静偏僻的无人区默默老去还是在城市的茫茫人海中形单影只,身后都会有一条无形的丝线将你与组织紧密连在一起,藕断丝连,如影随形,带有一种朝圣般的归属感。 全世界有无数个与你同样孤独的驱魔人,他们可能毫不起眼地存在于一个集体中,也可能活在光鲜亮丽的灯光之下,但他们的体内都隐藏着与你同样炽热的阳血。他们分散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每一个驱魔人其实都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在这个冰冷的蓝色星球上交融成一张庞大的、炽红的、延续千年的巨网。 这么想想的话,或许有时就不会觉得有点……孤独了。 程兮诺将激活素推到顾方焱的面前,“怎么样少年,想不想证明自己?不过我事先声明,在你选择喝下激活素的那一刻起,你以往的人生很有可能会随着阳血的苏醒而被彻底埋葬,上帝既然给你打开了一扇门,就一定会再关闭一扇窗,你必须从中做出抉择。” 顾方焱怔怔地握起自己面前的试管,试管中的液体还在隐约的沸腾,像有生命一般。真美,让人想要一直这么注视下去。 真像是一场盛大的豪赌,而最终的赌注就是自己。 可为什么要用自己的人生当作筹码呢,只是傻不傻地为了证明自己其实也可以很牛掰么?既然世界上有那么多驱魔人,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其实根本无所谓吧? “喝,还是不喝?”程兮诺的眼睛不知在何时隐去了笑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沙发上的二人身体坐得挺直,面无表情地盯着顾方焱,让他感觉自己正对着一张上世纪的结婚照。 他的手指缓缓地攀紧试管,却发现掌心早已渗出冷汗,触在光滑的试管壁上冷得彻骨。 第十八章、骗局 http://.biquxs.info/

“要不先算了吧。”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顾方焱怔怔地抬头看去,这本该是自己的台词,可说出口的却是别人。 程兮诺也很迷茫,“怎么了学长?不是你希望他能承担驱魔人的使命么?” 凌辰轩的眼眸静静的,像是一池见底的清潭,又仿佛是无形的深渊。 “我不想强迫任何人,如果他真的有当一名驱魔人的觉悟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喝下激活素的。”凌辰轩伸手接过顾方焱手中的激活素,重新放回原来的旅行箱里。“它会一直放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你不会想那么多了再打开它吧。” “所以,我可以不用喝了么?”顾方焱只感觉如释重负,可心里却有点空空的。 “是的,不过我相信你早晚会打开它的,等你什么时候有了真正的目标,或者……被逼入绝境。”凌辰轩轻声说道。 其实他也在为顾方焱的身体做考虑,激活素虽然能够激活驱魔人体内的阳血,但副作用也是很明显的,阳血浓度越高,其产生的反噬效果越强烈,道盟就曾有过一个高级体质的驱魔人在喝下激活素后阳血失控,产生的热量几乎在瞬间就灼伤了他的五脏六腑,幸好身边有医护人员紧急救援,否则结果真的难以预测。 而顾方焱的父亲身份神秘,顾方焱的阳血浓度也处于未知,如果出现意外,他虽然精通中西医术,但这里根本就没有急救器材,顾方焱的生命安全实在难以得到保证。 可这些话他觉得都没有必要说出来,于是场面就显得有点尴尬,顾方焱挠挠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周围的空气略有点压抑,似乎在找到这把古刀之后,一切都开始变了。 程兮诺最受不了这种气氛,她十分突兀地干咳了一声,一脸讪笑地打着哈哈,“那个学长啊我当驱魔人这么久还没见过附魔物呢,听说你不是帮洛凡学长抢回来了么,让我看看呗。” 凌辰轩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恍然抬眼,“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了,洛凡他好像至今还没有联系我,难道他现在还被困在高速路上么……” 他从茶几的角落里拿起了最初从那个驾驶机车的迷失者上抢来的银色手提箱,停顿了一下后缓缓打开了箱子。 在箱子打开的瞬间,顾方焱注意到程兮诺立刻皱起了眉,一脸的凝重。 “好浓郁的异能……”她低叹道。 凌辰轩将手提箱中的附魔物拿了起来,是一个玉石雕刻的手镯,手镯的外壁长蛇般的狰狞纹符奥古森严,像是古希腊神话中巨神才会佩戴的神物。 手镯的做工精致绝伦,每一处勾勒的痕迹都宛如天成,无论怎么看都显得价值不菲。 “这这这就是附魔物么?”顾方焱看得眼睛都快直了。 “冥界的传说你应该比我懂,有印象么,这是哪一个王将的容器?”凌辰轩捧着手镯看向程兮诺。 程兮诺伸手接过手镯,仔细观察着附魔物上的每一道雕纹,“学长你知不知道在华夏的神话传说中冥界被分为十殿,而九大王将与鬼王被古人称为十殿阎罗。” “多少知道一点,鬼王是十殿的至高者,是冥界的唯一主宰,统领着冥海的亿万魂魄。”凌辰轩说。 “传说每一殿的王将都负责审判不同的生死罪孽,贪欲、自私、亵渎、报复、自杀等,而十殿阎罗之一的秦广王便是审判轻生的,他在神话中象征枉死与解脱,而根据道盟历史记载,秦广王的附魔物是名为‘冥照’的青铜护镯。” 每一位王将的复活对世间来说都是一场难以逆转的灾难,相传秦广王管辖的鬼判殿中弥留着千万怨灵,这些自杀的鬼魂每逢戊、亥日,完全如临死时一般痛苦,一切痛苦的情境,照原来的样子,再出现一次。 传说在王将归来之时,无数的亡灵将随着他的重生而疯狂,而他是一切痛苦的主宰者和支配者,魔神般的身影笼罩世间,弹指成兵,挥影成军。 “秦广王?那不是地府的一个审判官么?”顾方焱没反应过来他们聊天的内容,“难道他还真的存在?” “有些事情你可能无法理解,但它确实是真实的。”凌辰轩的目光透着冷淡,“这些东西本该只会出现神话传说中,但当它与现实世界相通时,就像是一场浩劫。” “我们负责守护世界深处的秘密,无偿履行自己的使命,这也正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他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像是诉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带有着难以捉摸的神秘色彩。 顾方焱还是没能理解他话中的含义,只觉得那句话中隐藏着一丝悲哀,那种悲哀是如此漫长,仿佛延续了……上千年。 程兮诺的眼神一寸一寸地扫过附魔物,但奇怪的是她的眼神很迷茫,像是打开了一扇古老的门,而门中却空无一物。 “怎么了?”凌辰轩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 程兮诺的眼中渐渐涌起寒芒,她将附魔物轻轻放在茶几上,然后从旅行箱里掏出了……一把银灰色的匕首。 “不是,你想干嘛?”顾方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懵了,想要出手阻止,但程兮诺已经闪电般出刀。 银色的亮光极速在空气中闪烁,真不敢想象程兮诺这个女孩看上去纤瘦如柳,出刀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顾方焱甚至没有看清她到底在那一瞬间出手刺了几刀,只见最后匕首牢牢地钉立在手镯上,刀刃处浮现出一道清晰的裂缝。 “你……你把它怼烂了……”顾方焱呆掉了。 凌辰轩也愣了一下,旋即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震惊,“这怎么可能?” 附魔物明明是不可能被外界的任何力量摧毁的,除非那股力量能强悍到毁灭王将的灵魂,可刚才毁坏它的却仅仅是一把匕首! “学长,你可能被那些鬼给骗了。”程兮诺缓缓抬头,神色复杂,“这个附魔物是假的……” ………… 郊外高速路。 夏季已经接近尾声,微凉的风顺着远处的荒野吹拂而来,空无一人的高速路上偶尔有车辆风驰电掣般闪过,洛凡倚着曜影跑车,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地平线,风扫在他的身上,深红色的方格围巾随风摇曳。 一个中年大叔拍闭上跑车的油箱盖,“你小子在外面折腾了这么久倒是逍遥快活,凭什么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洛凡飒然一笑,“这不是出了点意外么,放心吧室长,只要保证我的积分不扣,我就能保证任务没有任何困难。” 大叔缓步走到洛凡身边,小声地对他说:“听说凌辰轩在协助你完成任务,怎么样?附魔物到手了么?” “有一点我没想到。”洛凡耸耸肩,“那家伙被骗了,附魔物是假的,只是由特制的重铅性金属打造而成的仿造品,看来任务进度又重新归零了。” “怎么……这样?”中年大叔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我的执行期限还有多久?”洛凡侧目问道。 大叔挠挠头,“不到两天,你自己看着办吧,要等到时间到了总部那头还看不到附魔物,分校也要跟着你受训。” “真的假的?”洛凡猛然瞪起眼睛。 大叔拍了拍洛凡的肩膀,“咱们分校的声誉你要是保住了,也不枉我跑这么远来给你加油。”他晃了晃手中的加油管,“各种意义上的。” 加油管的另一头连着一辆小型加油车,大叔迈着稳健的步伐跃进车门,随着发动机轰鸣声响起,加油车的车轮卷席着灰尘扬长而去。 洛凡独自在风尘中凌乱,一辆汽车高速从他眼前划过,剩下远处荒野的满目苍痍。 “我靠,玩大了……”他木然地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望着前方延伸无尽的沥青公路深吸了一口气。 副驾驶座上齐齐地放着两把森然的长刀,刀鞘上纹刻着玫瑰藤蔓般优雅肃穆的浮雕,洛凡随意拾起一件黑风衣将其掩盖住。 随着汽车的启动,车身像是被激怒的公牛般喘息起来,车载音响奏着节奏感强的重金属音乐,他猛然一脚踩下油门。 ………… 红砖小屋二楼客厅。 房间再次陷入了的死寂,窗外传来不和谐的鸟鸣。 程兮诺毫无思绪地盯着茶几上的匕首握柄发呆,她完全不清楚整个事情的经过,只知道他们已经陷入一场无形的骗局。 “附魔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替换的?” “我目睹了整个交接过程,那个手提箱确实是转到了一个迷失者手中,后来我直接从他的手中夺取到,他应该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做手脚。” “学长你可以向我描述大致的细节么?记得多少都行。”程兮诺说。 凌辰轩一边回忆一边叙述着事情的全部经过。无数个细节从脑海中苏醒,绵延整条长街的灯火、汹涌的车潮、穿行的漆黑机车、背着白色背包的年轻人、路灯与空矿泉水瓶…… “白色背包……”凌辰轩缓缓低语。 “会不会真正的附魔物就在那个白色背包里,说不定它被放在一个真空胶囊里,当时你的全部注意力可能都在那个负责交接的人身上,所以把它忽略掉了。”程兮诺推理道。 “可他没理由这么做,迷失者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们。”凌辰轩无声握拳。 程兮诺歪着脑袋,一缕柔软的秀发从她的额前垂下,“学长你自己都说是可能啦,万一那个迷失者真的察觉到你散发出的阳能磁场了呢?” 凌辰轩默然,不再说话。 顾方焱突然觉得气氛有点小微妙,原来即使是恐怖如斯的凌学长也会有大意的时候啊,这个时候估计也就只有他的小学妹能压他一将了。 “滨江……滨江,滨江在哪儿?”片刻后凌辰轩突然抬眼问道。 顾方焱心想我靠大哥你这话题跳得也太快了吧,是不是你们驱魔人的脑回路都是这么的新奇啊? 程兮诺也没转过来,眨了眨明晃晃的大眼睛。 “我想起来了,之前有个人说过,鬼影组织其中的一个据点就在滨江。”凌辰轩视线急转到一旁喝水的顾方焱身上,“你是武城人,你应该知道的,滨江在哪儿?” 突然被提问的顾方焱猝不及防被刚端起的水呛到,捂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我靠,那滨江……咳……不是一个夜总会么?” 顾方焱当然记得,他一个朋友的爸爸就在夜总会工作,也被灌输了不少不良信息,武城的几个比较有名的夜总会都叫得上来名字,现在想想真叫个交友不慎…… “鬼影组织?难道是鬼影军团?”好半天顾方焱才缓过来,结果张口就是一句不着调的话。 “这是唯一的线索,如果滨江真的是鬼影的据点,那附魔物也只能在那儿了。” “可是,可信度高么?”程兮诺有点被他那雷厉风行的架势唬住了。 “用人命交换来的,能不高么。”凌辰轩像弹起的弓弦一样站起身来,“现在就出发,就是虎穴龙潭也得闯。” “但是我们怎么去?”程兮诺也下意识站了起来。 “你们可以叫出租啊,不是有个什么滴滴打车的么?”只有顾方焱默默地坐在原地,有些事他还是别掺和的好。 “我们可以租一辆车。”凌辰轩利索地披上风衣背起球杆,一旁的程兮诺也早已提起了行李箱,动作流畅得像是矫燕出巢。 “走好不送……”顾方焱举着半杯水弱弱地说道。 第十九章、滨江夜总会 http://.biquxs.info/

天空中交缠着几缕散不开的乌云,随时都有融为一体的趋势,城市的街道喧嚣不止,铁灰色的金属护栏几乎横切了整条马路,偶尔有一个两个结伴的年轻人趁着车流的间隙从护栏上一跃而过。 一辆深蓝色的奥迪汽车在交叉路口急转弯,车轮横扫出一道弧线。汽车的速度不减,径直融入川流不息的车潮。 等红灯的间隙,坐在驾驶座上的程兮诺握着方向盘盯着车窗前的摇头娃娃发呆,光滑的挡风玻璃上反射出整个城市模糊不清的轮廓。 百度导航上传来机械化的女声,报告着接下来的行程。 副驾驶座上,凌辰轩静静地平视着前方,侧脸淡然得像是凝固的湖水。 程兮诺活动了动手指,偷偷瞥了他一眼,“那个……其实我不太喜欢开车的。” “在追踪这方面我和洛凡都不如你,你的感知力远超我们任何人,驾驶权给你对任务有帮助。”凌辰轩头也不回地说道。 程兮诺的感知力是整个道盟分校同龄人中最优秀的,她的近身格斗能力与执行经验远不如凌辰轩,但凭借着凌驾众人的感知力,让她毫无疑问地成为等级高于凌辰轩的高级驱魔人。可以说如果不是有她在,凌辰轩就要带着仿制品回分校了。 “你们男人真靠不住。”程兮诺小声嘟囔。 “他们演了一出戏,让我深信自己手中的是货真价实的附魔物,甚至不惜通过自我牺牲来掩护真正的附魔物。”凌辰轩打开车窗,微凉的风顷刻间灌了进来。 老实说分校让洛凡去执行追踪任务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追踪是间谍才干的事,而洛凡发起狠来根本就是一头猛虎,如果凌辰轩是一把精密的手术刀的话,那他就是马力全开的电锯。 此刻那个家伙估计正在高速公路上飙车吧?就在刚才凌辰轩已经在电脑上联系过他了,现在事态已经渐渐脱离控制,只有附魔物还在迷失者手中,那他们的神经就必须时刻紧绷起来。 红灯过后奥迪再度疾驰起来,这辆车是他们临时在一个网站上租来的,必要的话随时都可以买下来。 转过十字路口,前方又是宛如复制粘贴的城市峡谷,高耸的大厦像是要撑起头顶的天空一般,马路上的车流汹涌不止,而他们现在也是其中的一粒水滴。 “要下雨了啊。”程兮诺看了看远处的天际线,铅色的云层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在一起,浩浩荡荡地裹挟而来。 “可能最近天气不太好。”凌辰轩说,“我也只在这里待了两天。” “咱们这儿不是有一个武城人么。”程兮诺拍了拍驾驶座一侧的扶手,“喂喂,二次元男孩,睡着啦?” 汽车的后座,顾方焱默默地注视着窗外的城市,马路上的车水马龙流水般从他的眼底滑过,他的眼瞳模棱不清。 自从上车后他就再没说过话,安静得仿佛只有前座的二人。 其实他真的没想过上车的,有些事情能躲就躲了吧,更何况他所面临的事情有点难以想象,是程兮诺硬把他给拎上了车,本来他以明天要上课为由拼死抵抗,但程兮诺不知从哪里掏出他的手机打开拨号直接给他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 他的手机没有锁屏,因为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用。 程兮诺吧啦吧啦地对着电话说“我是小焱的姐姐啊小焱他最近生病啦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已经把他送进医院了”之类的话,原本欲哭无泪的他却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看着那个女孩一本正经地模仿着他那根本不存在的姐姐,他心里想的是要真有这么一个姐姐其实也不赖,于是不合时宜的,他突然就笑了。 于是就悲剧了…… “喂喂,小焱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一路上怪无聊的。” 顾方焱回过神来,“哦哦。” “武城的大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快一周了。”顾方焱重新盯着外面发呆,“新闻上说的。” 此后一路无语,汽车经过北河街,来到了滨江北路。 时间已是正午,三人在附近的一家面馆吃了几碗面后,一出门小雨就无声无息地降了下来,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中。 顾方焱竖起衣领缩着脑袋想回到车里,走到马路中间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一辆疾驰的汽车将他与二人分割开来,凌辰轩与程兮诺并肩站在路边,飘飘洒洒地雨幕垂下,包拢在二人的身上。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一个词,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才子佳人吧,凌辰轩的面容冷冽得仿佛冰封的河流,深灰色毡毛风衣上沾有点点水露。一旁的程兮诺则像是一株在雨中伫立的百合花,微卷的长发及腰,纤细白皙的双腿被照及来的车灯勾勒得无可挑剔。 “穿这么少不冷吗?”等到程兮诺走过来的时候,顾方焱冷不丁得问了一句。 “我们有阳血。”程兮诺呲着牙笑笑,额前的一缕柔软的长发轻轻摇晃。 片刻后程兮诺重新发动汽车,刮雨器一次又一次划开雨幕,连绵的细雨蒙蒙洒洒,车灯下闪过数辆汽车,光滑的车身上带有水银般的质感。 “前面不远处就是目的地了,”凌辰轩绷直了身体,一副想要提鞘抽刀的架势。 “你们真的确定这儿有迷失者么,武城滨江开头的地方有那么多,万一找错地方了去哪儿哭去?”顾方焱好心提醒道。 “其他地方都不合适,再说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那就上咯,大不了大家都完蛋。”程兮诺一脸无所谓地踩下油门。 “对了,这大中午的夜总会也没开业啊。”顾方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抬头。 凌辰轩的眼神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大哥夜总会的营业时间要在九点以后啊,你们就算没去过也知道一点吧?”顾方焱一脸抓狂。 前排的二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 “那我们现在该干嘛?”程兮诺扭头看他。 顾方焱缩着脖子搂住自己的身体,“我不管我要睡觉。” 他的脸贴近车窗,打着雨伞的行人在他面前缓缓走过,他伸出手掌放在车窗上,像是要触摸这个城市,被雨水洗刷的车窗触手生凉。 “真冷啊……”顾方焱细声细语地自语道。 ………… 晚上九点十分,滨江夜总会。 凌辰轩一推开门,一股奢靡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这里的装饰极其的奢侈瑰丽,支撑大厅的六根大理石柱上的镀金雕纹盘旋而起,统一汇聚到大厅中心的巨大法式吊灯上,琉璃吊饰折射出朦胧迷幻的光晕,只是简单地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神迷离。 瑰红色的红毯从大门一直延伸到吧台,光滑的大理石瓷砖仿佛被抛光的玉石,纸醉金迷的气氛几乎蔓延至这里的每一处角落。 这里更像是中世纪西方的交际舞会,身着统一黑白工作服的员工端着高脚杯在大厅里踱步,不少西装革履的中年大叔腆着肚子和一些浓妆淡抹的年轻女子在宴席上举杯畅饮,高档红木餐桌上铺有的一层红席快要拖到地面。 看着眼前的一切,顾方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这算是过早地接触社会了么? 一旁的程兮诺显然也有些吃不消,她本来就应付不了这种灯红酒绿的场面,此刻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三人在流动的人群中穿行,周围狂热的音乐充斥着耳膜,舞池内的人们在肆意地跳舞,男人的手掌在女人曼妙的腰肢上浮动,这里的气氛已经呈现出要被火星点燃的趋势。 来到吧台前,凌辰轩掏出一张黑白两色的信用卡,“三杯伏特加,谢谢。” “好的,需要包贵宾间么?”吧台前服务员微微一笑。 凌辰轩点点头,“麻烦了。” “您的房间在六楼,这是钥匙,会有专门的人带您前往。”服务员礼貌地朝他递过钥匙。 凌辰轩不动声色地伸手将其接过。 ………… “我去,这里这么气派的么?”顾方焱看着眼前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傻眼了。 面前的场景只能用……“精美绝伦”来形容,电梯内乳白色的石英石几乎完全覆盖了电梯四壁,脚底的格纹错花瓷砖中勾勒出瑰美的图案,一盏金碧辉煌的水晶吊灯悬挂在电梯中央,使得电梯内呈现着一种透明的质感。 “请。”风度翩翩的服务员左手背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凌辰轩抬眼看了看奢华无比的电梯,径直几步走了进去,程兮诺和顾方焱紧随其后。 电梯无声无息地抬升,凌辰轩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电梯一侧的楼层按钮上,顾方焱舔了舔嘴唇,不自然地环顾四周。 程兮诺伸出手指戳了戳顾方焱,“别一副农民进城的模样,要有风度。”她抵在顾方焱的耳边小声说道。 电梯很快就停在了六楼,三人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了贵宾室。 “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呼叫我。”服务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离开了。 顾方焱一屁股坐在加长的真皮红樱沙发上,将身上的外套随意一丢,“这地方真是热死个人了。” “我刚才注意过了,电梯可以直接降到地下二层。”凌辰轩打开了房间内的空调。 “那里估计是地下停车场吧,能有什么东西?”程兮诺端起茶几上的果汁喝了一口。 “这里地方这么大,在凌晨两点之前找到附迷失者据点的可能性很小,跟何况我们还不能确定附魔物到底在不在这里。”凌辰轩说,“我决定下去看看。” 程兮诺扭头看了看顾方焱,“那我们呢?” 顾方焱赶紧举手发言,“我哪儿都不去,反正你们要是和那些鬼掐起来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这里还有免费的饮品和点心。” 凌辰轩点点头,“也好,那程兮诺你负责看好他,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程兮诺皱起眉,“学长难道你要一个人行动?” “驱魔人的信条之一,在执行任务时,任何人都是束缚自我的缰绳。”凌辰轩无动于衷地扳动门把手,“照顾好他,包括你自己。” “可是……” 程兮诺还想再说什么,可凌辰轩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沙发上的顾方焱挠了挠头,“那什么……你想吃些啥……?” “吃吃吃,怎么花钱不叫几个妹子来陪你吃啊?反正在这地方又不犯法!”程兮诺转身恶狠狠地揪住顾方焱的耳朵。 “我还是个孩子消受不起啊!”顾方焱耳朵吃痛抱头求饶,“姐我错了!” 门外响起礼貌地敲门声,二人同时回头望去,身穿精致工作服系着白色领结的服务员端着三个高脚杯推门而立。 “打扰了,您点的伏特加。” 第二十章、地下秘室 http://.biquxs.info/

滨江夜总会,天空下着淅沥的小雨,此时夜总会内依然声浪汹涌,钱色交易进入顶峰。 而此刻地下十几米处的电梯门敞开,凌辰轩缓缓地走了出来。 不出他的意料,地下二层是一个地下停车场,此刻这个硕大的停车场里只是零星地停放了几辆价格不菲的豪车,整个空间被一层黯淡的蓝光笼罩,墙角的应急灯闪烁不止,错综复杂的通风管道固定在两侧的墙壁上,像是攀附的蛇群。 真安静,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通常人迹最稀少的地方才最可能藏着秘密,而这里无疑是最远离喧嚣的区域,如果在这里都一无所获,那他们就真得该离开了。 凌辰轩缓慢地在水泥柱间踱步,这里的面积应该要比上一层偏小,地毯式地搜索完成估计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他体内的阳血悄无声息地燃起,顿时封闭空间中的每一寸空气都被阳能磁场侵袭,空气中的任何一处细微的波动都仿佛与他的呼吸融为一体。 ………… 六楼,贵宾室。 悬挂在房间内的液晶电视充斥着摇滚与热舞,程兮诺在切换了几个台后一脸郁闷地关上了电视。 “我后悔把你给拉出来了,现在的你就应该在家乖乖看书……”程兮诺捂脸。 顾方焱的嘴中塞满了水果,他狼吞虎咽地将其吞下后慢悠悠地端起茶几上的高脚杯,“这玩意什么味道?” 程兮诺瞥了他一眼,“是酒啦,不过我劝你最好别喝。” “你没喝过酒么?”顾方焱抬眼问她。 “小时候偷喝过一次,我们驱魔人向来都是烟酒不沾的。”程兮诺无精打采地扣着手指。 ………… 地下二层,停车场。 这里的地形简单明了,螺旋式的斜坡可以使车辆直接抵达地面,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停车场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有一个橘红色的铁门,铁门上了锁,应该是长时间没有人打开过它了,铁门上的油漆脱落了不少,远处看上去显得锈迹斑斑。 刚开始他猜测那里应该是一个杂物间,放置了一些清理用的工具,但渐渐地发现那扇门的位置相当不合理,甚至有一些诡异,铁门被安置在一个隐蔽的拐角处,门缝贴紧墙角,无论是平常进出都很不方便,有点像是被人随意地安排在那个角落的。 凌辰轩跃过面前的金属护栏,几步来到那个橘色的铁门前。他下意识地抬头环顾四周,几乎在瞬间就对上了一台监控器。 像是有人刻意所为,监控器的角度不偏不移正好对准了他,顷刻间二者都在冰冷地对峙。 凌辰轩伸手握住门上的铁锁,阳血顺着血管蔓延到手臂又传到掌心,随着五指回扣,掌心处的铁锁在肉眼可见地发生形变,很快就变成一团废铁。 凌辰轩捏了捏手指,细碎的铁屑从指尖掉落,他直接推开了眼前的橘色铁门。 一股阴冷的寒气几乎在顷刻间袭来,仿佛他刚才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看不到头的暗道顺着青石台阶一直延伸下去,黑洞洞的尽头闪烁着微弱的金光,让人有种走下去就能直达地心的错觉。 凌辰轩犹豫了一会儿,解下肩头的球杆包。 倒不是他预感到了危险,而是总感觉一切都有点过于顺利了,他们几乎什么都没干,先是知道了这里有鬼影的据点,又在半个小时内找到了一条暗道,像是冥冥之中受到了什么指示。 或许这次是真的赌大了,他之前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接近鬼影这个神秘的组织,但他其实也没有退路了,因为只要握紧刀剑,身后的大门就会关闭。 凌辰轩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空空荡荡的脚步声向四周扩散,像是在黑暗中有颗缓慢跳动着的巨大心脏。 狭窄的走道两侧并没有照明工具,唯一的光源只有楼梯尽头的妖异的金光,时隐时现,如同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 耳边一直涌动着从地下深处弥漫的寒风,他觉得自己正行走在一个古代帝王的陵墓里,会在某个转角发现沉睡的巨型棺椁或是狰狞的守护石兽。 这里的深度远超他的想像,大概在地下七八层的时候漫长的暗道才到了头,迎面而来的是一堵石英石砌成的石墙,上面悬挂着一个典雅的欧风灯座,外形如同盛开的黄铜之花,四面的倒勾上布满了细碎的错花浮雕,橙色的灯芯在灯座中央燃起,远远看去就是在黑暗中浮动的烛光。 凌辰轩检查了一下四周,他发现台阶的尽头被这一堵墙给阻拦了,除了一台灯盏就只剩下光滑的墙壁,墙壁上映着灯盏明晃晃的倒影,温润如玉。 这条暗道不可能只是为了赏这盏灯而造的,他开始寻找突破口,而唯一的突破口也只有这盏灯。 灯盏的黄铜灯座以中心处发灯芯为原点向四周蔓延,每一个倒悬的铜钩都是可移动的,凌辰轩之前研究过一本密室脱逃的手册,他自己也算是个优秀的设计爱好者,只要找到用于突破的线索,他就有能力完成破解。 凌辰轩试着移动了一下黄铜倒勾,发现每将倒勾转动到不同的角度,灯芯下侧的数值就会发生变化,看来这只是一个比较简单的机关。 五分钟后,随着最后一次移动,灯芯下侧的数值归零,十二个黄铜倒勾朝圣般同时指向中心一点,墙壁内部传出齿轮之间互相摩擦的机械声,整个墙壁开始向两侧解体,明亮的灯光从无数齿轮的缝隙处透了出来,摧枯拉朽地撕开了黑暗。 更加浩大的空间向他展示了出来,像是发现了沉睡千年的古迹。 ………… 六楼,贵宾室。 房间中回响着异常融洽的交响乐,高脚杯在婉转的灯光下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来小焱你有这种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往事啊,看来我是真的小看你了。”程兮诺将杯中的剩酒一饮而尽,伸手拍了拍顾方焱的肩膀。 “不过倒也正常,谁没有曾经在心里默默喜欢过的人呢,没有暗恋过的青春都是草率的。” 顾方焱露出一脸痛惜的表情,“可是我觉得这不叫喜欢,仔细一想的话甚至有点猥琐,这算是宅男对女神毫无意义的幻想么?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将其据为己有,可到最后就只剩下空虚,就像你喜欢一个二次元的女孩,她那么完美那么让人念念不忘,可你只能一个人盯着墙上的壁纸发呆。” “姐,你平时跟那个偏执狂也算走得挺近的吧,那个家伙难道就没有喜欢的女孩?”顾方焱也喝了口伏特加,这种刺激大脑的饮品就不该被放置在这么优雅的高脚杯里,酒精顺着喉咙滑下,却烧灼得他的神经有点发麻。 程兮诺不经意间愣了一下,然后随意地笑笑,笑容是那么的……没心没肺…… “不管他不管他,那家伙满脑子都是些奇怪的东西,就算有女孩哪天向他表白他估计也会提起刀说抱歉我要去执行任务,要不改天吧。” 顾方焱突然觉得现在的感觉很微妙,透过天顶琉璃的灯光,眼前的女孩明媚地笑着,精致的五官像是融在了这一片绯红中。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棱不清,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香水,清晰而毫不浓郁。 这里是夜总会啊,只要你付钱就会被人捧手心的地方,这里大把大把的女人都会对你露出足以魅骨的笑容,可他又觉得那其实没什么好的,那种看人像看钞票的眼神总让他不寒而栗。 记忆中只有很少很少的人才会对他露出真真切切的笑容,比如秦夏初,只要笑一笑就足以点亮他的世界了。 还有那谁那谁那谁谁,他们都对他挺好,所以大家才会是朋友。而现在他看到程兮诺的笑容,又感觉自己回到曾经了。 耳边还回荡着让人身心荡漾的音乐,隐约夹杂着一丝不太和谐的音符,被觥筹交错所掩盖。 ………… 空气被一股诡异的死寂所笼罩,整个空间仿佛独他一人。 他曾经想象这里会是一个经过伪装的军火库,会遇到一群不要命的狂徒,或者是类似黑帮的基地,立有手持魔杵狰狞威严的修罗石像,但真实的场景还是让他隐隐有些发愣。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硕大的现代化实验室。密密麻麻叫不上名字的复杂仪器森然排列在此,巨大的铂色容器分别屹立在实验室的四个角落,明明是统一的现代科技,却透露着宗教般神秘莫测的气氛。 此刻这里空无一人,空荡荡的手术台上随意摆放着没来得及收起的针管,一旁造型奇怪的容器正处于待机状态,荧蓝色的灯光有节奏地闪灭。这里似乎在不久前刚刚结束了一场未知的实验,而实验完成后所有的人都匆匆离开了。 凌辰轩警惕地张望着四周,阳能磁场顺着空气悄然蔓延开来,但周围空无一物。 他像是置于另一个空间中,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冰冷的白炽灯照亮了实验台,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凌辰轩缓步走到位于实验室最中心的巨大容器面前,眼前的容器就像一个近两米的超大号金属胶囊,最前端有一个红色的按钮。 他要找的东西,会在这里吗? 凌辰轩抬起手,尝试着按了下去。 金属容器外层的保护囊被打开了,容器的内壁由钢化玻璃打造而成,里面装有足足十几升的混浊液体,启动后的容器正在净化着内部的液体,原本混浊不清的液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容器内部的物体轮廓逐渐浮现出来…… 下一瞬间凌辰轩感觉周围的空气骤然将至冰点。 渐渐透明的溶液中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女孩的脸庞……她看上去还不到十八岁,浸透在溶液中的面容晶莹剔透,又是那么的苍白,仿佛随时都会消逝于此。 女孩水草般修长的银发几乎蔓延至容器内的每一个角落,将她一尘不染的身躯轻轻拢住,溶液中她的身体白皙得几乎透明,双目紧闭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死了。 凌辰轩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雕塑般精致的女孩,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层钢化玻璃,却好像相隔了一个世界。 突然间所有视线消失,整个实验室的灯光骤然熄灭,顿时这里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之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不真切的梦,而现在梦醒了。 凌辰轩猎豹般抽刀,刀刃无声地划过黑暗,阳能磁场的范围扩张到极致,炽热的磁波扫荡着每一寸空气。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从血管中涌起的阳血潮水般蔓延至身体的各个角落,黑暗中他的听觉急剧增强,只要捕捉到空气一丝一毫的异能,他就能在瞬间定位到迷失者的位置。 但他却又感觉这个空间空荡荡的,除了周围隐约响起的虚无缥缈的脚步声,整个实验室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他希望通过这微弱的脚步声找到对方的位置,但对方显然比他还要警惕,脚步声飘忽不定,声源围绕着凌辰轩缓缓旋转。 看来对方并不是迷失者,而且应该与他一样具有异于常人的超级感官,此刻也像是准备扑食的野兽,在黑暗中与它的猎物对峙。 凌辰轩闭上了眼睛,周围的一切顿时都好像沸腾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无穷无尽的阳能,实验室在他的感知中悄无声息地燃烧,而一团移动的黑影正朝他袭来,黑影的步伐诡异而优雅,像是跳着一曲踢踏舞,它在挥舞……它在劈砍。 凌辰轩顺着感觉举刀过顶,几乎在同时视线中闪出一抹银光,切开浓重的黑暗。两把长刀相切发出铮铮之声,简直像是平地惊雷。 两人同时锁定了对方的位置,第二次交手接踵而至,速度快到几乎没有过程。 凌辰轩只能勉强判断对方挥刀的轨迹,同时大脑做出反应进行回击,耳边的刀刃相切声一直没有停过,在这样绝对昏暗的环境下他们谁都不能停止进攻,否则极速挥动的刀刃会将其中一人切割成块。 短短的几秒钟内双方已经进行了无数次交手,推断对方使用什么招式已经没有了意义,只能看到刀光如潮,金属切割产生的电光在黑暗中瞬间亮起又瞬间熄灭。 二人的位置在不断地变化,在超级感官的帮助下凌辰轩已经基本摸清了周围的环境,他身体后仰在一个物体上翻滚躲开朝他劈来的钢刀,钢刀在嵌入手术台的时候凌辰轩伸手按住对方的手臂打算夺走他的武器,然而对方却直接放弃了武器双手锁死了凌辰轩的右臂,凌辰轩右手吃痛松开刀柄,同时挥动左拳猛击对方的腹部,二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对方的力量远远大于常人,一击手刀击中了凌辰轩的颈椎,后者感到一阵混浊的气血在大脑翻涌。凌辰轩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膝盖猛撞他的胸口,对方朝着他的侧腹就是一记肘击,凌辰轩的后背撞在了一堆仪器上,顿时响起一阵玻璃打碎的声音。 他顺手摸起一块玻璃碎片朝对方的喉咙划去,对方躲避不及,被玻璃片划破了侧脸,一滴血液溅到了他的手背上,温度冷到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蛮横的撞击直接导致实验室的警报器响起,墙角处极速闪烁着晃眼的红光,隐约照亮了二人的身影,凌辰轩第一次看到了对方的样子:男人异常苍白的脸部渗透出一丝深殷色的血迹,原本被玻璃划开的狭长伤口几乎没有流血,并且在缓慢地愈合。 实验室内狂舞的红光映出了男人那一头银发,男人野兽般桀骜地笑着,眼神锋利如刀,他的面容与容器中沉睡的那个女孩一样苍白精致,却又带着强烈的暴戾,介于天使与魔鬼之间。 “你又是谁?”他死死地掐着凌辰轩的衣领,刀锋般的瞳孔中透露着濒死般疯狂。 第二十一章、守灵人 http://.biquxs.info/

灯起灯灭的瞬间,凌辰轩用头与对手猛然相撞,在对手恍惚的瞬间一脚将其踢飞,同时挥拳反扑过去,二人再次扭打在一起,实验室的各种器材散落一地。 极速狂闪的红光之下谁也看不清谁,每一次的交手都极其发狠,招招致命,此刻他们都仿佛化作野兽,要将侵犯自己领地的敌人生吞活剥。 凌辰轩几次快要将对手的脖子拧断,都被其挣脱,那人扳起一节金属护栏就朝他砸去,凌辰轩翻滚着身体躲闪,但凡沿途经过的实验器材都伤痕累累破烂不堪,不少装有溶液的容器被击碎,不知名的液体倾倒而下。 在躲避的过程中凌辰轩顺手抄起手边的试管架玻璃瓶就向对手丢去,对手挥舞着发生形变的金属护栏,被击碎的试管玻璃渣四处飞溅,空气中充斥着各种溶剂刺鼻的气味,对手踏着满地的碎渣步步朝凌辰轩逼近,脸上也被刮出一些细小的伤痕,但几乎在瞬息间就完全愈合。 凌辰轩冷冷地看着他,冷不丁朝他砸去一个物体,对手下意识抬手击碎,顿时一股通红的液体涌溅而出,他急忙抬臂护眼,再抬头时,凌辰轩已经逼近他面前,以手术台为跳板借力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急转身体一个横踢直接命中对手头部,后者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直直倒地。 “我只问一个问题,附魔物在哪儿?”凌辰轩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的铁棍,他丝毫不敢大意,眼前的人似乎随时都会重新站起来。 果然很快对手就扶着实验台艰难地立了起来,透着迷乱的光线凌辰轩隐约看到对方的脖子已经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角度,看来那一脚的力度极狠,那人缓缓扭动着颈椎,椎骨发出骇人的咯咯声,凌辰轩甚至可以想象到巨量涌起的肾上腺强行压制住了那人的痛感,极速增生的细胞组织修复着他快要断裂的颈椎,以违背生物原理的方式迫使摇摇欲坠的骨骼归位。 “相信我……”那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最后一次拧转脖子,如同木锲插入了最终的凹槽,“你不会喜欢我戴上它的样子的。” 双拳缓缓握紧举至胸前,那人呈现出一副格斗者的架势,同时身体重心微微下移,犹如蓄势待发的利刃。 凌辰轩五指紧扣,手中的铁管被勒紧发出牙酸的吱吱声。 双人的身影同时极速闪动起来,在昏暗的光线下化作漆黑的魅影,猛烈的拳风骤然而至,将他的视线笼罩。 ………… 滨江夜总会,一楼大厅。 热火朝天的舞厅上男男女女顺着音乐在翩翩起舞,女人优雅的曲线与男人竹竿般挺拔的腰肢交相呼应,无数条修长白亮的双腿在暧昧的灯光下左右浮动,如同海底飘荡的水草。 音响中奏着介于华尔兹与摇滚乐之间的交响乐,端着红酒的服务员在人群中小心翼翼而穿行着,突然间人流中出现一只纤细的手,那只手夹着一张百元钞票,将钞票放在端盘上后又伸手拿走了两杯红酒。 服务员懵了,扭头朝那只手的主人看去,接着一张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面孔映入了他的视线,女孩促狭地一笑,顿时整个舞厅的喧嚣声都迅速隐去,眼前这个女孩仿佛成了全世界的焦点,如同一道明媚的白光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 转眼间女孩就消失了,那一瞬的恍惚也随之打破,服务员看着手中空荡荡的端盘,上面放着一张钞票,在灯光下晃得他头晕。 ………… 顾方焱一脸迷茫地在人群中打转,他这身打扮完全就像一个刚打完零工的大一学生,路过的人偶然瞥他一眼,眼中带着诧异与好奇。 “我靠,人呢?”顾方焱快疯了,宅男综合症都要犯了。 周围到处都是让他头疼的音乐,他平时都是捧着漫画听着《东京不太热》在家一蹲一下午的,而此刻他却感觉自己的身心正经受着摧残,大脑揉成一团黑线。 “哈喽。”不知何时程兮诺已经拿着两杯红酒站在了他的面前。 顾方焱眨了眨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 “姐你别丢我一个人在这儿啊,我要是被人拐跑了你们就少一个优秀的同志了。”顾方焱捂脸。 程兮诺把一杯红酒递给顾方焱后笑眯眯地抬手揉乱他的头发,“不错不错,看来你已经接受自己是驱魔人的事实了啊。” “天天被你们洗脑,想不接受都难啊……”顾方焱摇晃着酒杯嘟囔。 “我说我们就这么贸然下楼,不会影响凌辰轩执行任务么?”顾方焱问。 程兮诺白了他一眼,“怎么啦?我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驱魔人啊,我独自执行过的任务比你看过的番还多。” “是是是……”顾方焱汗颜道,“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程兮诺优雅地举杯欲饮,“我对迷失者的感知力比导航还准,现在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 “耐心等待?”顾方焱环顾四周,狂热的气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起,为了发泄压力的年轻男女跟着音乐节拍狂欢纵舞。“在这儿?” “没错,所以我们要表现得自然一点,说不定此刻我们也暴露了,只是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在哪儿而已。”程兮诺扬着坏笑轻轻与顾方焱碰杯,这个细微的举动让他们迅速融入了这个庞大的集体,只不过二人的神情都有点不太自然,尤其是男方……仿佛他们之间不是钱色交易的买卖者,而是一对青涩的恋人。 ………… 地下秘室,实验室。 幽深的空间不断响起剧烈的声响,凌辰轩极速挥动铁管,铁管席卷起呼啸的冷风,疯狂地朝那人地砸去,而后者却一直在近身肉搏,但丝毫没有落入下风。 对方使用的招式是一套标准的军体拳,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而且没有花架子,每一次挥拳都来势汹汹让人招架不住,每一次格挡都显得无懈可击,最让凌辰轩感到意外的是对方拥有惊人的耐力,简直像是一个职业特种兵。 恍惚间又是一个直拳直击向凌辰轩的面门,凌辰轩侧身抬掌推开他的手臂,接着反身一个膝顶猛击他的腹部,双手借着巧劲将他整个人侧推出去,同时脚尖轻轻一挑,他原本紧绷如猎豹的身体顿时失去重心,踉跄倒地。 如果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凌辰轩在短短的一瞬间以一种怪异的招式压制了对方无比蛮横的军体拳,一套招式行云流水,更像是一个高难度的舞蹈动作。 等到对方从地上爬起来后,凌辰轩摆出一种功夫宗师的架势,看似毫无杀气,却极具压迫感。 “这是什么招式?”对方明显懵圈了。 凌辰轩并没有给予回答,疾步朝他靠近极速出拳攻击,双手托动起掌风。对方明显有点招架不住,胡乱地挥拳,一招一式毫无章法。不论再猛烈地拳击挥打过去都无一例外被凌辰轩化解,明明凌辰轩的防守看上去破绽百出,他却感觉自己像打在了一团淤泥里,每一拳都力不从心。 凌辰轩在那人出拳的瞬间挺起手背借力拍击他的手臂关节,直接就卸去了他一大半的力量。 这一招是标准的太极推手,是太极拳二十四式中最基本的一招,但用来对付蛮力效果却十分显著,如果对方略懂一点华夏武术就会从凌辰轩的进攻中看出一点广场老大爷的神韵来。 凌辰轩下盘的步伐游蛇般左右浮动,出拳内敛含蓄又连绵不断,行云流水的拳术风格宛如艺术与格斗的完美结合,在防御的同时进攻,在进攻的同时又防御,看似攻势凌乱不堪,实则极具节奏,一收一张如潮水涨落。 对方的体力渐渐不支,又加上周围的红光太过晃眼,在对抗中逐渐落入下风,很快凌辰轩看准时机一个俯身横扫直接撂倒了他。 凌辰轩压在他身上,不断地挥拳出击,他下意识抱头防御,耳边响起嗡嗡地耳鸣。 一切开始变得仿佛幻觉,眼前凌辰轩那漆黑色的轮廓迷糊不清,身上传来的痛感也在减弱,周围的一切声音离他远去,海潮般的白光从脑海中涌了出来。 有个小小的女孩抱着棕毛玩具熊,白色的裙摆随风摇曳,背后是灿烂的阳光,女孩银白色的长发及肩,在光线下闪烁出光晕。 “哥哥……”她轻声问道。 “我会死吗?” 凌辰轩的攻势愈加凶猛,杀意浓郁冰冷,仿佛随时都能将他置于死地,他的面孔因痛苦而显得扭曲狰狞,紧咬的牙缝里发出野兽般的喘息。 “我也想有很多朋友,可她们都不喜欢我。” 一种难以置信的力量从在他的体内缓慢觉醒,他发出怪异的嘶吼,简直不像是人类所发出的声音。 凌辰轩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双手弯曲成爪死死勒住他的脖子,力拔千钧的压力扼制得他无法呼吸。 “我们明明没有做错事,可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们?”脑海中的画面急转,白色床单上的女孩苍白而脆弱,在他的耳边吹气如兰。 “不……”他突然痛苦的**起来,缺氧给他带来濒临死亡的幻觉,一个又一个噩梦从眼前涌现,剧烈地痛楚撕咬着他的神经,白色床单燃烧了起来,乳白色的世界被无情摧毁,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死寂中骤然炸起一声咆哮,在短短的瞬间他爆发出雷霆万钧之力,死局顿时反转,他的眼睛因充血而变得殷红,像是有怪物在他体内挣扎着苏醒。 他发了疯般地朝凌辰轩挥拳、撕咬,想起一招是一招,完全要将凌辰轩撕成碎片。 我曾经以为我们是怪物,降临在世只能被人唾弃,可你说过我是你的……英雄啊,那么是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不管是英雄还是怪物,在想要保护的人面前都会化作盛怒的狂魔。 直拳雨点般砸下,每一击都用尽了全力,他的指骨断裂了好几根,深红色的血液渗透出来。 最后一次挥拳被凌辰轩硬生生拦在半途,凌辰轩抬手直直握住了他挥出的拳头,他的眼中涌现出诧异,像是打在了一堵无法突破的空气墙上,再也不能向前挪动一步。 他想要收回拳头,但右臂完全无法动弹……对方似乎在突然间展现出了远远凌驾于他之上的力量。 与此同时,一股几乎要将他的精神碾碎的波能从凌辰轩的身上弥漫开来,仿佛整个空间都充斥着无形的威压,如临绝顶的威压。 凌辰轩脸上的表情冷漠而安静,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然而此刻的他已经得到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足以徒手撕碎钢铁。 那人的眼神呆滞了一瞬,诡异的微笑又在脸上浮现,“能把你逼到这种地步,倒也值了。” 驱魔人从来不会轻易激活阳血,阳血在给他们带来无与伦比的力量的同时也会对自身造成较大的伤害,有时候那种代价甚至难以逆转。 而一旦他们的阳血沸腾而起,就注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对决。 那人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凌辰轩骤然挥拳。 黑暗中响起一声微弱的呻吟。 第二十二章、风与火之歌 http://.biquxs.info/

一楼大厅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一群身披深色风衣的年轻人踏着水雾冲了进来,衣服上沾有星星点点的水珠。 他们来得十分突然,每个人的身影都凌厉如刀,仿佛下一秒领头人就会掏枪鸣天。 面对这群暴徒般的男人,在场的所有男女却并没有感到诧异,相反不少女人呼喊着朝他们举杯示意,以一种盛大的仪式欢迎他们的到来。 “我靠,这群人要干嘛?”在周围的声浪中顾方焱缩着脖子盯着那群神色匆匆的男人,他们的身份一瞬间由暴徒转变为明星。 程兮诺朝他竖了竖手指示意他安静。 “难不成他们是……迷失者?”最后三个字顾方焱说得很小心。 “注意他们手中的东西。”程兮诺朝一个方向瞥了瞥,顾方焱这才发现为首的一个男人手中提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同时也发现男人烫得笔直得袖口下方隐隐约约晃过一抹漆黑。 “他们的左手手腕处有一个黑色的麋鹿刺青,是鬼影的人。”程兮诺朝他眨眨眼。 “那箱子里的又是什么?说实话我现在已经不相信那里面装的是附魔物了。”顾方焱说。 “装的什么一会儿不就知道了。”程兮诺脸上扬起一丝坏笑,像只做了恶作剧的猫。 “不是吧……你想干嘛?”顾方焱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他发现自己呆在这群驱魔人身边真的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那帮男人在情绪激动的人流中簇拥着前进,看得出他们其实是想低调一点,即使是在潮水般热情中也个个低着头步伐匆匆。 顾方焱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因为程兮诺在附近的缘故,再扭头时发现程兮诺一个人在不远处站定,眼眸含笑,双手各捏着一张……灵符。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这种诡秘的灵符,第一次是在雨巷,第二次是在一楼的皮革箱里,每一次看见这种东西都会让他莫名战栗,仿佛这其中带有某种不知名的诅咒。 两张灵符的图案都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勾勒的笔触同样狰狞骨感,像是无数干枯的胡杨盘旋交缠着指向苍天。 顾方焱刚想张嘴,程兮诺就已经丢出了其中的一张灵符,灵符在她的手中闪烁过一丝橙光,下一刻划出的轨迹像是燃烧了起来,连空气都微微一震。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灵符怎么使用,程兮诺的指尖绽开一轮金黄色的光纹,与之响起的是青铜般的钟响,随着灵符从指间渐渐远去,光纹一闪而逝无声地隐匿于空气中。 为首的男人愕然抬头,下意识朝着灵符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薄薄的灵符顺着间隙毫无阻碍地突破人群直逼向他,整个过程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灵符划动的轨迹锁定自己连成一道直线。 下一刻原本飘在半空中的灵符突然犹如一团浓雾一样化解开来,像是注入清水的一滴墨,又如同花的瞬间绽放又再度凋零,那个过程是如此之快,甚至让他怀疑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但那种如同被枪指的精神感知是不可能出错的,他猛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那种被黑色荆棘缠绕心脏的感觉……面对驱魔人的感觉。 不知名的狂风顷刻间席卷而来,毫无征兆,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飓风给砸懵了,不少人顿时尖叫出声,一时间满眼都是女人发丝裙摆狂舞的景象,无形的狂风在封闭的空间内肆意翻涌,无数鲜红的钞票、红酒漫天飞舞,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御风符。 空气中涌动着狂暴的元素,难以置信眼前的场景仅是由一张小小的灵符造成的,顾方焱捂着头弯下腰,周围的人群推挤着乱成一团,钞票划过脸颊刮得脸生疼。 所幸能来这种场合的人大多都是一些事业缠身又放纵不羁不喜儿女情长的中年大叔,即使看着满眼飞舞的红色钞票也丝毫没有伸手去抓的念头,因此场面也并没有混乱到极致。 顾方焱勉强睁开眼睛寻找程兮诺的位置,但下一刻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程兮诺若无其事地轻点着步子朝人群靠近,她的步伐灵动而优雅,指尖捏着一抹绯红……手中的另一张灵符燃烧了起来。 说燃烧其实也不太合适,准确来说是……融化,灵符像是冰河开裂般从中心绽开无数裂缝,但裂缝下涌现的却是炽红色的浮光,犹如火山无声地崩裂。 很快灵符散发的灵力点燃了空气中暴涨的氧气,程兮诺捏着灵符快速移动,火苗被拖拽成一条狂暴的火蛇,弥漫开来的火焰借助狂风的力量肆意狂舞,狭长的火蛇如同陨石划出的轨迹。 真是暴力……如果说刚才的御风符只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的话,那么此刻程兮诺手中的御火符已经彻底引爆了周围的一切! 顾方焱再一次确信不论看上去多么人畜无害的驱魔人,他们在放飞自我的瞬间都会变成一切混乱的制造者。 火焰被无限地拉长,远远看上去程兮诺就像驾驭着这暴怒的火蛇在燃烧的大厅中漫步,这一刻她是这里唯一的舞者,任何元素都无法触之分毫,她在极致的混乱中翩翩起舞,飞扬而起的每一根发丝都被火光映照得通红。 顾方焱突然忘记了周围的危险,因为他看到眼前那个女孩居然在笑,她笑得那么开心那么优雅,真像是点亮了这个世界。 空气中飞扬的无数钞票都燃烧了起来,程兮诺从一开始就没指望有人会去抢半空的钞票,这些钞票都是让她制造混乱的前提,而她只需要像散步一样接近目标就行了。 大厅中有人的头发被火点着了,大声尖叫着抱头乱窜,更多的人直接就原地趴了下来,场面已经完全失控,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人群包围的那群男人也不知所措地捂头蹲地,大厅内的空气中的氧气在急剧减少,干燥灼热的空气使很多人的大脑开始缺氧,人们疯了一样朝大门涌去,但这反而造成了更加严重的堵塞,尖叫声嘶喊声与灼热的风声混合在了一起,演奏着一首狂热到无以复加的交响曲。 顾方焱感觉周围空气中的水分被压榨殆尽,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像是吞下了一块石头,他发了疯般推开人群朝程兮诺靠近,脑海被大火映照得一片通明。 手拿手提箱的男人下意识扭头就跑,奈何越来越多的人都争先恐后地朝大门处挤去,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就无法前进一步。 披戴着火焰的死神正朝他逼近,愈发浓郁的阳能磁场压抑得他不能呼吸。 程兮诺灵敏地穿过人群,她的指尖夹着烈火,同时从腰间掏出一把折叠刀,那是一把银灰色的匕首,上面带有锯齿般的倒勾,在刀进刀出的瞬间能撕裂开一大片血肉。 匕首在火海中闪烁着瘆人的银光,在程兮诺手中弹出,她的身影隐入一片火光中,下一刻空气中飞扬起一缕漆黑色的荻花! 男人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肩头突然传来惊人的痛感,有液体在后颈涌出,生命流逝的速度如风划过。 他捂着后颈惊恐地回头,眼瞳中幽蓝色的火苗一闪而逝,伤口迅速修复,黑色的烟雾缭绕而起。 程兮诺直接将匕首刺入男人的手肘处,男人握紧手提箱的手顿时松开,她一把夺过箱子转身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做过哪怕一个多余的动作,倒颇有凌辰轩的架势。 但即使抢过箱子她也无法离开这里,大门已经完全被疯狂的人群堵死了,于是程兮诺逆着人潮疾走,到达大厅中央的时候正好遇到朝她赶来的顾方焱,顾方焱一脸狼狈地看着她,止不住地剧烈咳嗽着。 “这么闹会招来警察的!”他隔着浓烟大喊。 “快跑快跑,他们追过来了。”程兮诺牵过顾方焱的手带着他跑了起来,他们穿过人群,直接朝通往楼梯口的走廊跑去。 话是这么说,可程兮诺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在逃亡的样子,倒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有趣的游戏。 身后的迷失者们果然风驰电掣般得朝他们冲来,顾方焱隐约看到了他们手中闪过一丝阴冷……像是手枪。 “我靠!”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些迷失者已经明白袭击他们的是谁了,既然发现目标那不论如何都是要抹除的,他不知道像程兮诺这样生龙活虎的驱魔人怕不怕子弹,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挨那么一下的话多半是嗝屁了。 那一瞬间他撒腿跑得比程兮诺还快。 悠长的走廊被警报器的红灯映照得一片通红,头顶的防火装置降下淅淅洒洒的水雾,身后是燃烧的大厅,耳边还回荡着海顿经典的第九十四交响曲,顾方焱被程兮诺拽着手没命地朝前方跑着……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一场疯狂的,盛大的梦。 他扭头看向程兮诺,那个女孩的侧脸在周围灯光的点缀下犹如玉石般光洁温润,美得让他心惊。 今天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包括眼前的这个女孩,那么的遥不可及,像是雾中绽开的花。 突然间一个问题在他脑中炸开,使他的一顿情绪烟消云散。 “不对啊,我们在这儿和鬼抢附魔物,那凌辰轩又在干什么!?” 第二十三章、太阴之血 http://.biquxs.info/

随着总电闸扳下,整个实验室的灯都亮了起来,凌辰轩静静地站在原地,四周的仪器重新开始闪烁,周围尽是一片狼藉,可以想象到刚才的对决是多么的疯狂。 离他不远处一个男人手握着电闸扳手,一头银发,正沉默地站着。 这时凌辰轩才发现原来一直跟自己战斗的那个人是那么的瘦削,他的脸上极其的苍白,而且超乎想象的年轻,更像是一个男孩。 不知为何,看着他凌辰轩一下子就联想到医院病床上躺着的白血病人,虽然这个病人不久前还用一套军体拳与自己五五开。 “你的名字。”凌辰轩轻声问道。 那人叹了口气,“铭。” “铭?”凌辰轩有些疑惑。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铭的声音有点嘶哑,像是头疲惫的野兽。 凌辰轩一脸平静地看着他,“附魔物在哪儿?” 铭摇摇头,“我不知道它在哪儿,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了,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人。” 凌辰轩没有说话,谁都能看得出来他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你们驱魔人对附魔物很重视,你们将它们当作潘多拉盒子,可那些迷失者却把它们奉为圣物。”铭看向凌辰轩,“他们对附魔物的保护程度远远超出了你们的想象。” 凌辰轩还是没有回答,他已经确信从眼前这个人口中再得不到有用的线索,视线四下扫荡,很快就又锁定在实验室中心的那个巨大的容器上。它实在是太显眼了,犹如沙漠乱石中伫立的金字塔。 “既然没有你想要的,那就快点离开这里,这里有很多监控器。”铭的眼神一沉,面露狰容。 “她是你的……亲人?”凌辰轩淡淡地说道,容器中的女孩还在静静地沉睡着,似乎再激烈的暴乱都无法将她唤醒。 “你废话真多。”铭不难烦地回答,他走到凌辰轩的身边,却忍住不看那个透明的女孩,伸手就要将容器关闭。 有些人就是这样,仅属于他的东西从不善于分享,或者说是不愿分享,害怕他的东西被之沾染,就像孩子总爱偷偷藏起自己珍爱的玩具。 “你不是迷失者,你是什么东西?”凌辰轩抬眼问道,铭伸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僵住了,他扭过头诧异地盯着面无表情的凌辰轩看了看,不由得笑了笑,“我当然不是那些愚蠢的鬼了,我是与你们类似的‘人’啊。” “什么意思?” 铭用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却再没有说什么。 “这个女孩也是么?”凌辰轩问。 “如果不是的话,她就不在这儿了。”铭轻声说道,听不出他的话里掺杂着别的情绪。他抬起手掌放到冰冷的容器壁上,像是要与容器中的女孩五指相扣。 “不是的话,那就太好了……”铭默默地注视着女孩,她美得犹如在雨雾中缓慢张合的白纱裙摆,给人一种近乎永恒的错觉,仿佛一眼万年,恨不得凝视到地老天荒。 不知为何,凌辰轩突然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奇怪,他一向是不留心周围气氛的人,但此刻却觉得空气中氤氲般蔓延出一种微凉的……忧伤。 忧伤在空气中被无形放大,缓缓地将他淹没,好像在一瞬间自己才成为了多余的那个人,容器前的那个男孩与女孩用尽全力地传达着他们的情感,令画面多了一分神圣感。 其实那个男孩真的很年轻,他们在黑暗中打斗的时候他也没觉得,可等到实验室的白炽灯亮起,灯光照亮了男孩苍白的脸,那时他才发现男孩是那么那么的脆弱,仿佛折翅垂危的天使。 之前他之所以没下杀手是因为男孩在黑暗中突然痛苦地呻吟起来,像是那种半夜发高烧的孩子般的呻吟,借着红光他看到了男孩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地上颤抖,那种痛苦是由内而外的,如同体内的魔鬼在一寸一寸地蚕食男孩的灵魂。 当时他心里的某个零件突然间松弛了,蜷缩在地上的男孩是那么的无助,很像……另一个无助的男孩。 容器关闭的声音打断了凌辰轩的思绪,再抬头时,金属壁已经完全将女孩包拢起来,只剩下铭疲惫的目光。 “这些药剂,是干什么的?”凌辰轩指了指脚下的一堆试剂瓶,溶液流淌得满地都是。 “你也看到了,这里是一个地下实验室,那些鬼早在几年前就建造了它,如今这里负责研制各种各样的试用药剂。”突然间铭话锋一转,“你看过电影吧,超级士兵血清就是一个例子。” 凌辰轩一愣,“没看过,你是说这里研究血清?” 铭点点头,“那些鬼之所以满世界找附魔物,是因为想复活他们的王,否则他们很难在与你们驱魔人的对抗中取得优势,可是复活那些王将的手段更像是某种类似宗教的禁忌之术。”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仅靠迷失者根本无法复活王将,他们反而需要人类的帮助。” “什么意思?”凌辰轩微微皱眉。 “众所周知附魔物是王将灵魂的原始载体,所以它本身自带的异能极其恐怖,而复活王将的方式是将这种异能强行转移到另一个生命载体。”铭平静地向他解释道,现在的他眼中已经褪去了暴戾,认真讲话的样子倒像一个邻家文静男孩。 “生命……载体?”凌辰轩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那是什么?” “附魔物算是一种载体,但它毕竟是死的东西,与其说它承载着王将的灵魂,倒不如说是囚禁,因为它不具备某种‘活性’,但生命载体就不同了,它是活着的东西,但这个世界上同时具备生命与思想的载体并不多。” “他们以人类作为王将的灵魂载体?”凌辰轩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只能是这样了吧?”铭微微一笑,“迷失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能称作生命,维持他们存在的是一种称之为‘源’的能量,而这种诡异强大能量本来就属于王将,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异能。” “所以他们才会选择与人类合作?”凌辰轩想起之前在拦截附魔物时遇到的西装男,他的左手手腕上纹着的麋鹿刺青。 “那些人类与迷失者合作有多长时间了?”凌辰轩问。 “谁知道呢?”铭耸耸肩,“或许从‘鬼影’这个组织建立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合作了吧,迷失者给那些人类好处,满足他们在生活中可想而不可及的……”铭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渗透着一种悲哀,“欲望。” “现在附魔物还在迷失者的手里,那么是不是说明王将随时都有可能复活?”凌辰轩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武城这么大,说不定现在王将已经在城市的某个角落苏醒了。 “如果真有那么简单的话,这个世界早就崩坏了。”铭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他看起来还是很疲惫,似乎刚才的那场战斗剥夺了他不少的精力。 “我说过,王将的灵魂是一团极其恐怖的能量,如果将它转移到正常人体中那这个人瞬间就会死,甚至连迷失者都无法承受那么蛮横的能量,它会把他们的躯体从里到外撕成碎片。” “可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这么一种人,他们既不是鬼也不算人,孤独地徘徊在二者的夹缝中,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也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就像是一群……迷路的人。”铭脸上的表情平静而漠然,像是一个讲故事的第三方。 下一刻他转眼看向凌辰轩,“这些人与你们有着截然相反的血液,你们的血液炽热而张扬,他们的却阴冷而沉匿,你们站在绝对立场上叱咤风云,而他们却藏在一团阴影里,像小丑,也像恶鬼。” 驱魔人代表至阳,是太极图中的白,而他们代表极阴,是太极图中的黑。 他们并不强大,在迷失者与驱魔人之间没有立锥之地,他们也没有方向,在社会中难以生存,无助的人只会同病相怜,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只能相信那些迷失者。 一个人要有多绝望,才会去依靠在现实中虚无缥缈的鬼? “我们的身后就是鬼世界的大门,为地狱深处的万千恶灵引路,等待着鬼王的灵魂归来,我们就是那个生命载体,只有我们才能打开瓶盖儿唤醒里面的魔鬼。”铭突然站了起来,他苍白的脸上涌起一丝狂热,带着桀骜与狰狞,简直像是中世纪的巫师在颂唱唤醒撒旦的咒语。 “如果他们是死去的亡灵的话,我们就是他们的守灵人啊。”铭阴冷地笑着,仿佛体内的另一种人格占据了他的思想。 “你已经被他们洗脑了。”凌辰轩冷冷地注视着他。 “是什么已经无所谓了,我不在乎。”铭瞬间就平静了下来,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 “我们体内流动的血液很诡异,你应该知道阴性血,也就是所谓的‘熊猫血’吧,据说全世界存在这种血液的人数仅是总人数的万分之一,而我们体内的是太阴血,是那万分之一中的万分之一,拥有这种血液的人存活率极低,几乎所有的守灵人在出生不久就夭折了,而活下来的那部分人就拥有了远超常人的生命力,他们从不会生病,从不怕受伤,血液中红细胞的再生能力近乎无穷,除了自然衰老,他们几乎不可能会死,即使是这样他们的寿命也远超常人。” 铭的眼神中带有某种嘲讽,“现在的我不是你的对手,是因为我体内的太阴血浓度不高,所以我还不能成为王将,可下次见面就不一定了。” 凌辰轩冰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眼前这个人的眼神跟之前那个小伙子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都是那么的不顾一切,眼瞳中仿佛旋转着一圈圈凄冷的刀刃。 “看见这些实验台了么?那些鬼在这里做活体实验,我就是他们的试验品,我帮他们复活王将,他们救我的妹妹!”铭一步一步地朝凌辰轩走去,每说一个字他脸上的狰狞就多一分,等到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就像是地狱盛怒的恶鬼。 最后铭已经走到凌辰轩的面前,他的语气中带有一种极端的嘲讽,“所以现在我才是复活王将的唯一载体,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第二十四章、迷失之影 http://.biquxs.info/

顾方焱感觉整栋大楼都在轻微的摇晃,空气中温度在升高,灼热的气浪从四面八方涌来。 “别坐电梯,走楼梯。”程兮诺拉着他的手在快速移动着,扬起的发丝轻扫着他的脸颊。 “可我们出不去,这儿没有安全通道。”顾方焱喊道。 在走廊的拐角处程兮诺一脚踢开金属门,声控灯骤然亮起,眼前是蜿蜒整齐连通上下的楼梯,“我们下楼,去停车场。” 顾方焱抓着楼梯扶手撒开腿朝楼下狂奔,程兮诺紧跟其后,他们二人的身后响起急促错杂的脚步声,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 “不对啊,你们驱魔人不是很能打么?那我们为什么要跑啊?”顾方焱才意识到自己身边有一个简单粗暴不弱于凌辰轩的妹子啊,那他们到底为什么要逃命啊,还搞得他热血沸腾的…… 身后响起程兮诺的声音:“我要是有学长那么厉害早就杀回去了,而且我的装备全在后备箱里,车我停外面了。” “他们为什么会有枪?!”顾方焱心里很是奔溃,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超乎他的想象了,他以为他只是去凑个热闹,可现在却连命都要搭上去了。 “私下制造的,他们从外国运来枪支部件,再自己改装使用。”程兮诺压低声音说道,“他们都是一群疯子。” 顾方焱一脸不安,“那他们会开枪么?” “公共场合当然不会,他们可不想把事情闹大。”程兮诺摇摇头,旋即又说:“可楼梯间不是公共场合。” ………… 地下实验室。 铭坐在手术台上,伸手拂去了上面的玻璃渣。 “是不是所有驱魔人都像你这么优柔寡断?”他的语气中明显含有一种嘲讽,却又让人反感不起来。 “你是第一个说我优柔寡断的人。”淡淡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你的妹妹,她怎么了?”凌辰轩问。 “你还真是喋喋不休啊……”铭厌恶地扳着自己的指骨,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的妹妹叫羚,你也看到了,她看起来不太健康。” “为什么你们兄妹俩的名字都只有一个字?”凌辰轩的语气带有一丝疑惑。 铭瞥了瞥头,“这都是那些鬼给我们起的代号,每个守灵人都有自己的代号。” 凌辰轩轻声问道:“那你们的真名?” 死寂的沉默袭来,过了许久铭无声地咧嘴笑了笑,“不在了,包括我们的曾经,统统不在了。” “你在干什么?”铭转过头来,下一刻他扬了扬眉头,凌辰轩一直都站在他的身后,手中各握着一柄长刀,就是他们之前对砍的那两柄,其中一柄暗金刀柄的古铜长刀便是凌辰轩的驭灵刀。 凌辰轩貌似在研究铭的那柄长刀,有点像是俄国生产的军用长刀,手掌长度的刀柄通体乌黑,狭长的刀刃闪烁着雪亮的银光,血槽呈银灰色,远远看上去像是中世纪骑士的佩剑。 “很锋利的刀口。”凌辰轩倚着军刀而立,如同不怒自威的黑道公子。 “你对刀很感兴趣?”铭抬手挠了挠眉角,“不会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凌辰轩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一定要和那些迷失者合作么?”凌辰轩问道,“这是条不归路。” “真啰嗦。”铭斜着嘴角盯着他,“医院救不了我们,我们的血液流动性极低,没有特制的注射器根本没办法进行换血,而且如果没有合适的血液,我们反而会死得更快。” 凌辰轩点点头,对话就此结束。 “快离开这里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铭跳下实验台,一步步朝凌辰轩走去。 “如果我将这里的位置报告到道盟总部,那这里很快就会被连根拔起。”凌辰轩直直地看着他。 铭耸耸肩,“我知道,但这不管我的事。”他来到凌辰轩面前伸出手,后者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不是握手,把我的刀给我。” 凌辰轩将军刀递给他,接过军刀后他露出一个痞气十足的微笑,“你真的不打算杀了我么?如果我真的复活了王将,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撕碎你。” 凌辰轩最后看了一眼铭手中的军刀,旋即转身离开。 “但愿吧,我们还会再见的。” “哈哈,可别死在半路上,上面说不定有什么怪物在等你呢。”铭朝凌辰轩的背影挥了挥手,像是在送别旧朋友。 ………… 一颗金属子弹在顾方焱手旁的扶手上爆开,顾方焱像是触到一块烧火的铁块般缩回手来,那种子弹爆炸的真实感是那么的强烈,使他的耳膜在微微嗡鸣。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每一颗子弹都震得脚下的地板微颤,顾方焱脚下生风撒腿狂奔,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程兮诺紧随其后,他们二人很快就来到地下一层的停车场,推开大门便是硕大的空间,不知名的白雾弥漫在空气中,贯穿四方的金属护栏将整个停车场都分割开来,凌乱错杂的排气管道堆积在头顶。 前方是沉沉的黑暗,他们像是无意中打开了冥府之门。 “这里真的是停车场么?”突然渗透而来的冷空气刺得顾方焱牙根疼,这里的气氛诡异而阴冷,有点像是他之前玩过的一个单机游戏《逃生》里的地下室,随时都会有精神病人操着菜刀追出来。 “别发愣,快走。”程兮诺反手将大门一关,把手中的匕首卡死在门把手上,“找找出口在哪儿?” 身后响起迷失者用力撞门的声音,接着骤然迸出三声枪鸣。 “走吧。”程兮诺轻声说道,“小心点,我总觉得这一层有人。” 二人开始在停车场的边缘小心翼翼的摸索起来,这一层的灯光十分微弱,唯一明亮的应急灯高悬与支撑楼层的支柱顶端,即使是这样也无法照亮这里的一角,只能看到浓重的白雾在空气中蔓延,夹杂着可疑的漂浮物。 不知为何,越往里深入程兮诺心里的不详预感就越强烈,就像是有藏在暗处的野兽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它的猎物,此刻他们二人就是那个猎物。 程兮诺的阳血无声地在体内激活了,顿时炽热的血液被血细胞极速运输到身体的每一处角落,阳能磁场暴涨开来,世界在她的感知下变得异常清晰,仿佛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都在触动着她的神经。 无影无形的鬼魅在围着他们转圈,无法判断,无法锁定,似乎连程兮诺那无与伦比的感知力在这里都被什么东西给干扰了。 “这么会……这样?”程兮诺小声地喃喃自语。 “怎么了?”顾方焱扭头看她。 “跟紧我。”程兮诺冷冷地说。 等到走到停车场大约一半的路程的时候,顾方焱注意到了墙角的安全出口提示灯,荧绿色的灯光在白雾中朦胧不清。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这里是停车场,他们却没有发现一辆汽车,只有数根支撑楼层的钢筋水泥柱,隐约还可以看到巨大的齿轮,那是很多停车场都有的升降车位的装置,这样就可以节省出很大一部分的空间用于停车。 “这里蛮大的……”顾方焱的声音有点发抖,这里的温度出乎意料的低,与上一层相比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这里的灯不会都坏掉了吧,前面啥也看不清啊。”他一步一步朝前面试探着,这里的水泥柱与周围的亮度完美地混合在了一起,所以他们的可见度相当的低,而且他们的手机还都放在了车里,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一头撞在柱子上。 黑暗中突然响起清脆的“咣当”声,程兮诺倒吸了一口凉气,弯腰捂着自己的膝盖。 “怎么了怎么了?”顾方焱立刻警觉起来,四下张望着周围。 “好痛……撞护栏上了……”程兮诺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阵酸麻从膝盖触电般蔓延至她的小腿。 顾方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程兮诺愕然抬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怪物,顾方焱朝她所看的方向望去,只是沉沉的黑暗。 “遭了!”程兮诺脸色巨变,阳血持续上涌,如同逐渐被拉满弦的长弓。 就在刚才她的大脑突然发出一声强烈的嗡鸣,那是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仿佛这个原本没有生命的空间,在一瞬间苏醒了一群野兽。 但是已经迟了,他们眼前的黑暗中悄然燃起数十个幽蓝色的火苗,如同在漆黑的海洋深处点亮的数座遥远的灯塔。 “这不可能啊……”程兮诺一脸迷茫地望着那些火苗。 金属护栏的对面,几个年轻人的面孔被幽蓝的光晕映照了出来,他们的脸上面无表情,像是一排沉默的石像,唯有眼瞳如即将燃烧殆尽的星光。 ………… 狭长的走廊很快走到尽头,凌辰轩又重新看到了那个橘色的铁门,它是关着的,似乎从来没人打开过。 他牢牢握紧手中的驭灵刀,体内阳血爆涌如同河流决堤。 下一刻他举刀而起,骤然朝铁门刺去! 刀刃一寸一寸地突破铁门,但长刀突破到半途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卡住了,凌辰轩的力量迅速抬升至极致,顿时整个铁门都被这霸道的力量撕成碎片,凌辰轩的身影如同一支凌厉的长枪破甲而出! 透过空气中飞溅的铁屑,他清楚地看到一双鬼火般汹涌盛开的瞳孔,如同地狱的恶灵睁眼。驭灵刀的刃口被那个人用手掌握住,漆黑色的晶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那人的手臂处蔓延而出,仿佛恶魔生出狰狞的鳞片。 凌辰轩抬脚朝迷失者踢过去,却像是踢在了一块石头上,迷失者的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小腿将他甩在一辆红色的宝马车上,顿时宝马车的顶盖被他的身体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洞,急促的警报器响起,像是汽车发出的哀鸣。 巨大的黑影笼罩而来,这个迷失者的体型远超常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堵黑墙,他挥舞着晶体化的手臂朝凌辰轩猛砸过去,硬化的拳头坚不可摧,威力堪比流星锤。 宝马车的保险杠被震得脱落,大大小小的零件迸溅出来,在这种打桩机般的攻势下凌辰轩的身体几乎被镶嵌进了车里。 他反手将驭灵刀刺进了迷失者的锁骨处,膝盖弯曲猛击其头颅,同时一个挥拳将其击退,他刚费劲从车体内挣脱出来,迷失者直接冲过来一个上勾拳将他击飞到老远。 迷失者如高耸的铁塔般伫立在原地,伸手缓缓抽出肩膀处的长刀,随着黑雾缭绕而起,伤口几乎在瞬间愈合。他冷冷地注视着凌辰轩,半张脸都被黑色晶体覆盖,像是自带了半幅钢铁面具,暴露在空气中的眼瞳在无声地燃烧着蓝色的火焰。 这分明已经是一个近乎魔化状态的迷失者了,可他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疯狂,沉默得让人害怕。 凌辰轩强行使阳血盈满身体,他的体力已经支撑不了这过度的消耗了,这几天由于多次激活阳血,所产生的副作用已经相当的明显。 所以这场战斗他只能速战速决,还好他身上装备齐全。 凌辰轩深吸了一口气,从风衣内掏出两张灵符,暴涨而出的雷电元素在他的双掌处绽放,他缓缓握拳,朝迷失者闪电般逼近,他的身后牵扯着万缕雷霆,如同神灵张开了羽翼。 第二十五章、灵阵 http://.biquxs.info/

黑暗中的几双眼睛在寻觅着猎物,鬼火般在半空中摇曳着,看来这些迷失者应该是感知到了附近的阳能磁场,如狙瞄星般将视线齐齐地对准了……顾方焱。 那是一种直视怪物的眼神,仿佛一群怪物在注视着另一种怪物,如临天敌,甚至带着一丝畏惧。 顾方焱的心在一个劲地狂跳,他拼命压制住想撒腿就跑的欲望,缓缓地朝程兮诺挪去。 奇怪的是,迷失者的目光只在顾方焱的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瞬,似乎是他们觉得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他们的敌人并不是眼前的这个衰小子,于是又都锁定了一旁的程兮诺。 “兮诺姐!”顾方焱下意识大喊了一声,程兮诺也扭头看他,同时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安静。 她突然把一直攥在手中的银色箱子丢到顾方焱怀里,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像是骤然放弦的弓箭般闪出,在那一瞬间那个女孩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隐约间顾方焱好像看到她顺手操起一个红色的柱状物。 前方的几个迷失者也如狂蛇出洞般朝程兮诺涌去,只要再过一秒钟他们就会扭打成一团。阴影中那些迷失者的身影是那么的狰狞,相比起来程兮诺就仿佛冲向狼群的羚羊。 喂喂,那样会死的吧?顾方焱的心里突然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听得他浑身发寒。 “快趴下!”程兮诺朝顾方焱大吼道,她抬手劈头盖脸地朝冲在最前面的迷失者砸去,那一刻她体内的阳血被激活到极致,原本柔软的身体在瞬间化作钢筋铁骨。 没有丝毫犹豫,听到这句话顾方焱直接就捂着箱子蹲了下来。 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听到空气中骤然响起一声轰鸣,汹涌的白烟在黑暗中激起,震得他胸腔剧颤。同时与之而来的冲击波朝四周扩散,顾方焱感觉自己被一堵巨墙迎面击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程兮诺像是徒手在迷失者之间引爆了一颗震荡弹,顿时原本即将碰撞在一起的人群被四下震开,程兮诺和离她最近的那个迷失者直接陷入了昏迷。 顾方焱满眼的金星乱晃,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地朝程兮诺靠近,距离较远的几个迷失者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群狼般朝倒地昏迷的程兮诺逼近。 别别别……别这样…… 顾方焱的心骤然揪成一团,他用力朝程兮诺伸出手,剧烈的耳鸣撕咬着他的神经,即使是在黑暗中他也感觉到有白光在眼前摇晃,整个世界都仿佛要颠倒开来。 该死该死,早知道他们两人就不作死下楼了,说不定他们此刻正坐在沙发上举着红酒杯听着交响曲娓娓而言呢。 说实话他觉得程兮诺这个女孩已经很厉害了,不久前还差点一个人烧了夜总会大厅,平时看上去一脸人畜无害,但发起狠来却像个小老虎,然而此刻她却倒在了地上,与常人无疑,甚至更弱于常人。 要是凌辰轩在就好了,那家伙虽然是个暴力狂,但最起码还能给人一点安全感,而且顾方焱觉得他与程兮诺的关系似乎不太一般,像是哥哥与妹妹。 寂静中响起的咳嗽声拉回了顾方焱的思绪,程兮诺突然睁开眼睛,源源不断的阳血如冰河复苏般回流遍她的全身,她的意识被蛮横的阳能生生唤醒,大脑重新开始运作。 程兮诺的眼中闪烁出一丝凶光,她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混蛋……真当我好欺负啊!” 顾方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随手捡起脚旁的半截破损的红柱物体,这时他才发现原来那个东西是一个车载灭火器,不知道谁给放在了护栏边,程兮诺刚才就是直接用蛮力挥爆了那个灭火器。 真不要命啊,顾方焱之前在科教频道上看过这种灭火器爆炸的实验,在封闭的环境下它的威力完全可以炸死一个人,或者轰爆一间厨房。 那个昏迷的迷失者一脸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显然灭火器这种杀伤力有余的武器还不足以干掉一个迷失者或者是驱魔人,程兮诺举起半截灭火器几个踏步照着那个迷失者的脸就是一轮子,剩下的半截灭火器也在她的手中爆开,迷失者直愣愣倒地,应该是又被砸晕了。 “……”顾方焱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低估这些疯子了。 其余的几个迷失者直接朝程兮诺扑了过来,幸亏他们的手上都没有武器,程兮诺凭借阳血给她带来的超越常人的敏捷性躲开其中一个迷失者的攻击,并在短短瞬间的攻击间隙内跃身一个剪刀腿攀住他的脖子将他直接撂倒在地,伴随着异常清脆的骨裂声。 哦哦!顾方焱在心里惊呼,这才是大哥啊!这一记漂亮的凌空剪刀腿锁喉是只有在特工电影中才能看到的镜头啊! “笨蛋!想看我被捶死么?找到门打开啊!”程兮诺恶狠狠地朝他喊到,转眼间又与其他迷失者扭打成一团,这么昏暗的环境下完全就是大混战,所有人都无所手段不用。 无论怎么看程兮诺都处于下风,她在极力避免着与这些野兽正面交锋,他们似乎与通常的迷失者不同,只对驱魔人怀有浓郁的杀意,刚才唤醒他们意识的应该也是程兮诺的阳能磁场,只是在刚开始那些迷失者以为阳能磁场的主人是顾方焱。 楼底传来低低的嘶鸣,像是某种怪物发出的**。 ………… 地下二层车库。 雷电的狂流牵扯着巨型迷失者身上的黑色晶体,犹如被注入电力的机械傀儡,他挥舞着铁锤般的手臂,给地面投下一袭巨大的阴影。 御雷符在凌辰轩的手中肆意燃烧着,凌辰轩一边躲避着巨型迷失者的攻击一边猛击着他的防守死角,炽热的电流大大降低了迷失者的行动力,但还是无法对他造成本质的伤害。 巨型迷失者的另一只手中还握着凌辰轩的驭灵刀,那些细蛇般汹涌连绵的电流粘附在刀身上,仿佛特斯拉线圈在黑暗中漫舞。 凌辰轩现在身上几乎都被电流包裹,电流牵扯着他的风衣、胸膛、大腿,似乎就缺个雷神之锤了。 巨型迷失者怒吼着,每一次与凌辰轩碰拳的瞬间空气中都会爆开一圈电光,电流撕咬着他的神经,也像是要扯碎他的身躯。 空旷的停车场上唯有他们二人在激战,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混乱的电光中纠缠不休。 巨型迷失者使用蛮力挥舞着驭灵刀朝凌辰轩砍去,幸亏他不懂刀法,否则如此蛮横的横砍足以把凌辰轩拦腰切成两节。凌辰轩躲开挥砍而来的长刀,伸手牢牢抓住巨型迷失者握刀的手臂,电流仍旧执着地绕着手臂朝驭灵刀爬去,巨型迷失者终于受不了电流的噬咬,狭长的驭灵刀从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巨型迷失者一个膝顶击中凌辰轩,后者虽然迅速地抬臂防御,但还是被直接顶到了一根水泥柱上,巨型迷失者并没有给凌辰轩任何反应的机会,几乎没有间隙地挥动着铁拳而来。 沉重的闷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停车场,凌辰轩用手掌死死地抵住了那骇人的手臂,锋利的漆黑晶体划破了他的手掌,刀子似得切割开他的皮肤。 凌辰轩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他的心已经渐渐凉了下来。 仅仅是如此一个抬手抵挡的动作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阳血已经在体内躁动不安起来,他的身体再难以承受这样超负荷的消耗。 眼前的这个巨型迷失者是他前所未见的一个怪物,高耸的身影如同铁塔,半魔化的躯体狰狞怪异,与之前他所面对的任何迷失者在各方面都有质的区别,二者在爆发力、耐久力、格斗技巧上没有丝毫的可比性,这个极其棘手的敌人就像迷失者中的精英,甚至是至尊。 巨型迷失者垂下他那野兽般的头颅直直地审视着凌辰轩,后者隔着漫起的电光与之对视,冰冷的眼瞳中仿佛能射出一支阴冷的箭矢。 突然间凌辰轩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他曾经看过的一部名叫《铁甲钢拳》的电影,那里面有个超级牛掰的格斗机器人叫宙斯,那狂风般凶猛的漆黑铁拳不知道锤爆了多少妄图挑战它权威的挑战者,最后连主角也差点被锤爆。 面对铁塔般伫立在自己眼前的令人绝望的对手,他发现他其实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 巨型迷失者的半张晶体化面部被凌辰轩身上散发出的电流撕扯得泛着红光,原本坚不可摧的黑色棱角簌簌地脱落下来。 御雷符的灵力已经临近衰竭,凌辰轩的目光一沉,眼瞳骤然紧缩,蔓延至空气的各个角落的阳能磁场极速收缩凝聚,短短数秒内整个空间充斥着的全部阳能磁场都围绕着他旋转起来,形成一个以他为中心半径数米的磁场圈,无数的阳能急躁地相互碰撞摩擦,分裂又融合,狂暴的磁场如同一触而燃的**。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凌辰轩觉得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想的,他从来都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之前铭这么说他的时候他只觉得可笑,至少在某些方面他决断得犹如刀刃,要么将敌人一斩而断,要么被其击断,那他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只能说明他还不够锋利。 一个无形的灵阵轰然从脚底张开,像是斩鬼道者布下阴阳之阵,而他本身就是阵眼。 驱魔人所使用的灵符除了能与驭灵刀融合,还能与驱魔人本身散发的阳能磁场产生共鸣,所以驱魔人可以随时随地在现实生活中操纵元素,而任何一个阳血浓度高的优秀驱魔人又能通过凝聚阳能磁场形成灵阵,那是属于他们的领域,灵符的威力可以在这个领域中几何倍地抬升至极致。 空气中狂躁的阳能磁场在撕咬着巨型迷失者的神经,凌辰轩冷冷地微笑起来,另一只手中轰然绽开一圈金黄,光芒浓郁犹如融化的炽红铁水。 汹涌的火墙几乎在瞬间形成,狂流般的火焰从四面八方袭来,死寂而疯狂,几乎要融尽附近的一切,凌辰轩身后的水泥柱石皮簌簌掉落,他们二人仿佛顷刻间身陷火海。 巨型迷失者的皮肤在火焰的侵蚀下逐渐化为灰烬,露出骇人的头骨,此刻头骨的缝隙处正不断地渗透出幽蓝色的火焰! 真像是从冥河中爬出的亡灵,即使这样巨型迷失者仍旧不死,他的腔骨张开到一个不合理的角度,灼亮的灵魂仿佛要从中涌出,巨型迷失者朝凌辰轩愤怒地咆哮着,随时都会一口咬掉凌辰轩的脑袋。 数张灵符从凌辰轩的风衣口袋中飞出,每一张灵符都散发着猩红的光晕,带有混天灭地的威压。 第二十六章、撤离 http://.biquxs.info/

御火符与御水符在灵阵中产生剧烈的物理反应,超高温与超低温在有限的空间下极速碰撞着,氧气被挥霍殆尽,恐怖的濒死幻觉在二人的脑海中闪现又消亡。 凌辰轩用尽全力将巨型迷失者推开,同时他整个人都失去重心朝地面砸了下去,这个过程中又有两张灵符燃烧着盘旋于二人身旁。 四张灵符全部在灵阵内爆开,电弧、狂风、寒冰、烈火,所有极端的元素充斥在这个半径数米的领域中,此刻这个领域填满死亡,所产生的痛楚眨眼间可将常人撕成粉碎。 凌辰轩的眼睛因充血染成猩红,他发了疯般朝巨型迷失者挥拳砸去,此刻灵阵内的全部元素都为他所控,每一次的出拳都会有成股的灵压碾压巨型迷失者的心脏。 巨型迷失者残破的身躯簌簌地生长出黑色的晶体来,原本的铁拳蔓延成一支漆黑长矛,双瞳燃烧如幽蓝火焰,此刻的他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人型兵器”了,简直是血肉与晶体的怪异结合体,后背生出一根狭长的椎刺,如同弯曲的刀刃。 锋利的电弧被飓风裹挟着,数以亿计的尘埃碎砾被电磁吸附悬浮在空气中,它们互相碰撞着碾压成粉末又被熔火吞噬,这是究极的混乱,近乎失序的元素狂潮覆盖了一大片的区域。 火焰被风卷压缩成浓度极高的火流,飘浮在他们四周死寂地燃烧着,巨型迷失者身上覆盖的大片晶体甲胄为他抵挡了大量的伤害。 凌辰轩目光一冷,他周围盘旋着的四张灵符瞬间凝固在空中,接着像四枚锋利的刀片一样同时锁定了巨型迷失者的心脏,下一刻灵符如刀归鞘般刺入巨型迷失者的躯体,坚不可摧的黑色晶体在这样的打击下还是破碎了,四张灵符摧枯拉朽般朝钻入那庞大的身躯内。 像灵符这种纯粹的至阳物对鬼来说本来就是致命的,何况是经过灵阵高幅度强化后更是锋利如刀,灵符内部的每一丝灵力都被淬炼到了极致,任何的一次攻势都足以对鬼造成重创。 巨型迷失者发出惨烈的哀嚎,破碎的巨大身躯上逐渐裂开数道狰狞的裂缝,裂缝下浮现出猩红的光晕,像是血,但远比血浓郁数倍,而且仿佛随时都会流淌而下。 但这种红光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下一刻暴涌而出的蓝色火焰吞噬了一切,巨型迷失者像是快要爆掉一样,幽蓝色的火焰顷刻间笼罩了他的全身,却没有散发出一点温度,那种怪异的蓝火冷到彻骨,仿佛能灼伤人的灵魂。 凌辰轩的眼神顿时下降到冰点,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巨型迷失者被难以想象的痛苦冲垮了仅剩不多的理智,他最后一丝关于“人”的思想完全消亡,魔化自然不可避免。 蓝火彻底撕碎了巨型迷失者的躯体,巨量的异能汹涌而出,此刻凌辰轩所看到的完全就是一具正在燃烧的巨大骨架,巨型迷失者扬起手臂,瘆人的长刺毫无阻碍地洞穿凌辰轩的腹部,失控的异能近乎击溃了凌辰轩的心理防线,他的双脚渐渐离地,被长刺挑到半空。 凌辰轩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阳血快要耗尽了,明明周围烈火灼天,可他却从来没觉得这么冷过,全部的阳血都好像被抽空,身体只剩下空壳。 巨型迷失者还在咆哮,可他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疲倦地跳动。 身边的阳能磁场渐渐散去,灵阵土崩瓦解,它们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主人精神极度虚弱,如燃尽的尘埃般死寂地降下。 凌辰轩突然觉得有点累了,于是他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片黑暗中,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扔在了地上,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身体并不觉得疼,反而很轻松。 有人在拖着他的大腿拼命移动,他想睁开眼看看,可不论怎么做眼前都是沉沉的黑暗。 “喂喂……你咋啦?”那个人在他耳边大喊。 “大哥,你是驱魔人对吧,你们驱魔人不是很牛逼吗?那就别死啊……” 凌辰轩疑惑地睁开眼,发现顾方焱正一脸震惊地盯着他。 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 在他的视线再度回归黑暗的前一刻,他看到那个浸淬在幽蓝烈火中的巨型骷髅爆发出惊骇的咆哮声。 ………… 一把驭灵刀径直刺入巨型骷髅的后椎骨,牢牢地嵌死在骨缝中。它像是耗尽力气的人偶,缓慢地停止了动作。 程兮诺缓缓喘着气,一脸紧张地盯着眼前的骷髅怪物,它简直像是直接从地狱爬出的恶魔,浑身都散发着腐烂死亡的气息。 “兮诺姐……它它它好像还没死呢……”顾方焱一边费劲拖动着失去意识的凌辰轩一边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个巨型骷髅缓慢转身。 “我知道。”程兮诺压低声音,随时做好进攻的准备。 巨型骷髅空洞的眼窝牢牢盯着她,似乎锁定了新的猎物,在大脑中部署着毫无破绽的捕杀方式,如果它还有大脑的话。 “我尽力拖住它,你想办法寻找出口离开这里,地下停车场一定有通道可以直接通往外面。”程兮诺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她在竭力迫使自己的身体不再发抖,并不是恐惧所导致的。她的左手手臂无力地垂下,灼痛大脑的痛楚噬咬着她的神经。 直到此刻顾方焱还不愿回忆不久前的那段恐怖的逃亡经历,他们身陷黑暗,四周都是索命的恶鬼。 他看不清程兮诺是怎么度过那漫长的几分钟的,迷失者在黑暗中以一种近乎狂热的状态撕咬他们的猎物,每一秒程兮诺都有可能被撕成碎片,而他就躲在谁都看不见的角落中,耳边回荡着心悸的轰鸣,拼命摸索着离开那个地狱的通道。 他都不知道最终是如何找到那个通往下一层的大门的。 程兮诺差一点就死了,迷失者几乎折断了她的小臂,差一点他们二人就永远死在夜总会的地下停车场了。 他原以为他们安全了,可在下一层等待他们的却是这么一个更为恐怖的怪物。那一瞬间他真的很想骂娘,这特么又不是在游戏中冒险闯关,一关完了还有一关,现在他们站在最终boss面前,却没有任何的补给与装备。 ……搞毛啊…… 巨型骷髅张开下颚骨暴戾地朝程兮诺嘶吼,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下一刻它挪动着庞大的身躯向她扑来,晶体化的漆黑长矛缠绕着灼目的幽蓝火焰,锋芒震慑而尖锐。 程兮诺深呼了一口气,她的身体像是泄气的皮球般松弛了下来,卸掉了身上的全部力气。巨型骷髅铁塔般立在她面前挥舞长矛,在长矛扫过面颊的瞬间她任由自己的身体自由落体一样向后倾倒,在这个过程中锋利的矛刃毫无停滞地切断了她飞扬的几根头发。 程兮诺狼狈地在地上打滚,这个动作使她免于被巨型骷髅踩成重伤,这种状态下她根本没办法也没能力对眼前这个怪物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她的近身能力本来就不强,在没有任何装备的情况下只能是待宰割的羔羊,更何况她的敌人差一点将凌辰轩挑死在半空。 心中的恐惧逐渐被放大,死亡第一次如今近距离地逼近她,她被死神牢牢追赶,随时都能死于非命。 体内的阳血拼尽全力地盈满身体,她支撑着严重脱臼的手臂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背影狼狈仓惶犹如丧家之犬。 巨型骷髅的身躯在加速魔化,它各个关节出都凝固出暗紫色的晶块,熔浆一般崩塌流动,每移动一步就能清晰地等到骨骼与晶块摩擦发出的骇人的“咯咯”声,像是刀刃在用力刮擦着骨头上残留的碎肉。 它的身躯也在无可避免地融化,异常强烈的异能在撕扯着它摇摇欲坠的庞大骨架,后背延伸出狭长的椎刺,身躯极尽狰狞。胸腔处燃烧着汹涌的蓝色火焰,仿佛巨大的骨制灯笼包拢着凄冷而狂热的鬼火在黑暗中游荡。 程兮诺艰难地驱使自己奔跑起来,地下车库极其空旷,有无数根支撑楼层的水泥柱,她绕着这些水泥柱一个劲儿地撒腿狂奔,身后的巨型骷髅举着骨刺在后面追,它的灵活性稍逊一筹,骨刺在程兮诺身后的水泥柱上留下几道极深极长的刮痕,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 顾方焱一只手攥着箱子一只手拖着凌辰轩,凌辰轩的腹部被洞穿了一个血孔,致命的贯穿伤造成了大量的失血,鲜红的血液浸透了衣服仍在止不住地流淌。 顾方焱手忙脚乱地用牙齿撕开凌辰轩的大衣衣摆,慌乱地用布条缠腰捆了几圈将伤口堵死,可血渍还是无可避免地渗透出来。 凌辰轩的面容异常苍白,他本来皮肤就比较白一点,此刻更是苍白得犹如一张薄纸,一触即碎。 他想把凌辰轩扶起来,可后者沉得就像一块石头,他只好咬着牙卯足劲拽着凌辰轩寻找出口。 真无助呐……就像一个初次离家的学生驻足在陌生的车站陌生的城市背着大包小包行李,含泪望着来往的人群发呆,数不清的面孔在眼前闪动,却没一个自己认识的。 真想哭啊……他奶奶的又是他在找出口,他的任务难道就是不停地逃跑不停地找出口继续不停的逃跑么? 丫的,你这家伙倒是醒醒啊,再不醒来大家要死在这个鬼地方了,我我我我还年轻我还没高考还没去自己想去的城市,没来得及谈恋爱没来得及找工作,我还不能死啊……! 他抬头就看到了程兮诺那一张发狠的脏兮兮的脸,原本微卷的头发此刻也乱蓬蓬的一头呆毛,她迈开长腿马拉松般绕圈,身后的巨型骷髅犀牛般横冲直撞,颇有几分秦始皇躲刺客的架势。 顾方焱撇了撇嘴,觉得有点搞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像是受到刺激的动物,呲着牙抠着凌辰轩的衣服骂骂咧咧地往前拖。 拼命用力的手臂突然被什么东西死死抓住了,再也无法挪动半分。顾方焱低头一看,凌辰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疲惫却又泽亮地盯着他,抬起的一只手钳死了他的胳膊。 “我靠,我还以为你死了!” ………… 程兮诺箭矢一般在水泥柱间穿行,身后爆开瓦砾与碎石,巨型骷髅的威压如山海般向她推进,与之而来的还有飞溅的石块与破碎的钢筋。 她感觉自己的小腿突然剧烈地烧灼起来,灼痛感电流般传遍神经,接着脚底一空,整个人直直地摔倒在地上,扬起一地的尘土。 迸溅的石块击中了她,直接卸去了她的全部行动能力。 坚硬分棱地骨手长蛇一样攀附住她的脚踝,用力地砸进一旁破损的水泥柱上,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隐约听到后背传来一声类似弓弦崩断的闷响。 程兮诺重重地摔回到地上,森然的矛刃接踵而至,晶体化的长矛逐渐开始扭曲,在巨量异能的内部碾压下矛身早已破败不堪,每挺近一寸就愈加破碎狰狞,可它却毫无阻碍地刺向程兮诺,眼看就要洞穿她的身体。 巨型骷髅的胸腔突然爆发出炽亮的火焰,似乎有什么外界的力量强行使它的动作停滞下来,长矛渐渐凝固在了半空中。 凌辰轩面无表情地从它背**住刀柄,指骨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刀刃一寸一寸地切割开坚硬的骨骼与暗紫色的晶体,冒着诡异的烟雾。 巨型骷髅原本就支离破碎的身躯彻底被驭灵刀拦腰切割成两半,巨大的身形轰然倒塌。残破的躯体在诡异的火焰中消融,肉眼可见地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幽蓝色的焰芒幻化为无数个挣扎的鬼魅,它们像是在狂欢,又像是在向苍天赎罪,疯狂而邪魅,痛哭流涕。 凌辰轩缓缓垂下长刀,隔着火焰与程兮诺默默对视,他的眼中写满了疲惫,腹部的包扎手法显然极不专业,止血止得也不彻底,经过刚才那样剧烈的动作更是有再度飙血的迹象……可是他笔直伫立犹如山塔,又像是骑士拼死保护住了他的公主。 他伸出手,递向程兮诺,“没事吧?” 程兮诺怔怔地看着他,半响没眨眼。她想挤出个微笑说没事没事本小姐命大着呢,却不小心挤出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脑海中再度浮现他被锋利坚硬的骨刺挑到半空的样子,黯淡的灵符在他周围纷纷凋谢……那一刻的他真像是快要死了。 最终她轻轻地嘘了一口气,接住凌辰轩的手一把被拉了起来。 “我没事……唉,可惜我最喜欢的这身衣服毁了。” 她苦着张脸,带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悻然。 身后响起一声粗暴的撞击声,金属门被人一脚踢开,数个身穿黑风衣持手枪的人冲了进来,他们的衣摆猎猎作响,带着强烈的冷冽与杀意。 “快过来快过来!出口在这儿!!”顾方焱隔着老远朝他们挥手大喊。 “我们走。”凌辰轩拉着程兮诺转身头也不回地狂奔。 顾方焱默默地望着他们心想这群驱魔人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都这样了还这么活蹦乱跳的,连逃跑都这么牛逼,更牛逼的是有一位伤口还隐约在淌血…… 地下二层停车场到达地面需要经过一段盘旋而上的道路,他们三人如同亡命之徒般奔向出口,身后紧随着急促凌厉的脚步声,还有厉声的暴呵与子弹上膛的脆响。 最终的出口是一个橘色的卷帘铁门,这种门大多都是感应门,只有车辆通过的时候才会开启,可驱魔人不亏是驱魔人,凌辰轩挥动着驭灵刀对着铁门哐哐哐三刀劈出个三角形,紧接着猛地一脚踹出个窟窿。 三人冲出地下停车场,消失在茫茫的雨夜中。 第二十七章、风与潮之夜 http://.biquxs.info/

顾方焱像头牛犊一样一头冲出了夜总会的地下停车场,顿时一阵清冷的空气充斥满他的胸腔,阴沉的天空中降下淅淅沥沥的小雨。他低着头不顾一切地在雨中狂奔,任由雨水劈打得睁不开眼。 他的身体止不住得在雨中哆嗦,迎面袭来的寒流刺激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程兮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低声呵斥:“瞎跑什么,小心被车撞死!” 顾方焱勉强睁开眼,这才发现他们迎面就是一条畅通无阻的马路,不时有车鸣着笛呼啸而过,溅起一片水花。 好在此时夜已深,街道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否则他们这几个人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劫持人质失败的亡命之徒,报警都是小事。 凌辰轩的速度没有任何停滞,他像是雨中漆黑的箭矢融入黑夜,连急促的脚步声都遁入雨声中。 顾方焱无声地环顾四周,一切都显得有些陌生。 身后突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他顺着声音回头,后背橘色的感应门轰然抬升,一辆漆黑泽亮的汽车从黑暗中闪电般滑出,车灯通明! 顾方焱此刻的窘样完全暴露在了车灯下,眼神像是傻掉的鹿一样迷茫。 “大爷的!”下一刻他的表情异常精彩地扭曲了起来。 程兮诺几乎在同时拉起他就往人行道上跑,“跑啊呆子!” 与此同时身后的汽车巨兽一般顺着坡道爬升了出来,那是一辆德造的保时捷,车漆通黑,像是被黑夜披了长氅。 保时捷敏捷地调头,沿着人行道横冲直撞,街边的消防栓被汽车凶悍的马力撞击得变了形。较为狭窄的人行道多少限制了保时捷的车速,但它还是以可预见的速度追上了二人,车灯打在他们的背影上,拖出两道长长的阴影。 顾方焱的心脏在胸膛中狂跳,喉咙发紧,干涩得生疼。他的肾上腺素极速飙升,满脑子都是要被撞死了要被撞死了要被撞死了…… 想不到自己短暂而悲哀的人生竟然以此为终结,没有默默老死也没有多么悲壮,而是被疾驰的汽车碾了片片。 手掌传来冰冷的触感,那是程兮诺的手,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驱魔人的手会这么冷,或许她也很害怕吧。 体力在飞速流逝,他觉得自己抓不住她的手了,他还不算是驱魔人,没有那么牛逼的体力,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受了伤很容易就会嗝屁。 顾方焱死死握紧程兮诺的手失去了力量,生命流逝的速度从指尖滑过。 不行啦姐,你自己跑吧,其实我看出来了,你多少有点喜欢那个暴力狂吧,或许只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可那他妈的也是喜欢啊……所以要活下去,死了就连喜欢的资格都没有了。 ………… 一阵令人牙酸的车轮摩擦声划破了黑夜,明明那么的刺耳,那一刻却像是天国的奏乐般动听。一辆深蓝色的奥迪在道路上划出一道优雅的半弧,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驾驶座上的人朝他们大吼:“快上车!” 顾方焱从没见过这么彪悍的漂移,像是书法大师惊鸿般地挥笔,游刃有余,就连那张很少有表情的脸此刻都那么的霸气逼人! 程兮诺突然揪住他的手臂,奔跑的速度顷刻间抬升了一个档次,顾方焱像是快要散架的人偶跌跌撞撞地被拖拽着跑。 程兮诺跑到奥迪车前扳开后车门,丢罐子一样把顾方焱丢了进去,同时自己也一个跃步跳上了车,关上车门的瞬间,撞击声接踵而至,保时捷径直撞上了他们的车,奥迪明显倾斜起来,汽车侧身微微凹陷。 凌辰轩急转方向盘的同时猛踩油门,引擎声高亢,奥迪擦着保时捷的车头旋转,巨大的摩擦力几乎掀飞了保时捷的车前盖。 在如此刁钻的驾驶下奥迪很快脱离了保时捷的控制,逆着方向与其擦肩,两辆汽车快要交错而过的时候凌辰轩与驾驶座上的人目光对视了一瞬,眼神像是沉默的子弹。 奥迪的车速在脱离束缚后瞬间飙升,红色的指针迅速指向一百九十迈,大排量引擎再度高亢轰鸣。 折返的路程中,停车场的出口再度跃出一辆马力彪悍的奔驰车,来势汹汹。凌辰轩来不及放松紧绷的神经,大幅度摆动方向盘,奥迪车在轰鸣声中持续加速,转眼就将其超越。 凌辰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伸手一触,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指尖。 他沉默不语,汽车在他的控制下速度丝毫不减,利刃一般切割开雨幕。 身后的两辆汽车显然没有如此简单得放弃追逐,高鸣着引擎紧追不舍。三辆车在高速公路的车流中穿梭,城市的霓虹灯在极致的速度中被拉长成无数道流光。 顾方焱惊魂未定地在后车座大口喘着粗气,程兮诺一脸苍白,显然阳血已经难以再弥补她体力上的惊人消耗。 凌辰轩此刻像是一个出色的赛车手,汽车划出无比惊险的侧弧,奥迪车在车流中穿梭,把一辆又一辆车甩在身后。 顾方焱感觉自己的视线四周浮起大大小小的金星,还未从刚才的经历中缓过神来,耳边时不时响起惊恐的鸣笛声,路人被这辆横冲直撞的奥迪车吓坏了。 “他们还在追。”凌辰轩瞥了眼后视镜,有两辆黑色的汽车犹如目露凶光的黑豹,而他们此刻就是逃命的羚羊。 程兮诺抬头看向远处一个方向,那是一个向上攀升的高架桥,巨龙般盘旋的高架桥群在半空显得错综复杂,高架桥上零星驶过几辆车。 “我们可以上高架桥,找机会甩开他们。” 凌辰轩顺着她看的发现瞥了一眼,扭动方向盘,汽车方向急转,一头扎进了灯光璀璨的高架桥群。 城市在他们的视线中浮升,远处零星散落着几颗星辰。 身后的两辆车还在极速逼近,顾方焱看到其中一辆车的车窗降了下来,心中大感不妙。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中刺耳地夹杂了几声不和谐的锐响,随着两声清晰的金属撞击声响起,他们汽车的后备箱出现了一深一浅两个弹洞。 顾方焱惊得倒吸凉气,“他他他们疯了!” 程兮诺神色凝重地注视着前方的路,“这座高架桥只有入口和出口设有监控摄像头,中间这段距离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开枪了。”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一股推力将她按在了座位上,凌辰轩最后踩满了油门,这辆性能并不优秀的汽车速度此刻已经达到了它所能达到的极限。 但对方也在卯足劲加速,其中的一辆黑色奔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们的侧面逼近,随着车窗的缓缓降下,手持手枪的鬼影专员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凌辰轩猛然急转方向盘,汽车在一个弯道口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登时枪口喷出火焰,几梭子弹再度击中汽车的侧身。 凌辰轩驾驶的汽车以一种琢磨不清的轨迹向前行驶,极力躲避着朝它袭来的子弹。 与此同时,汽车的另一侧也缓慢逼近了一辆保时捷,仿佛黑色死神悄无声息地降临。 “趴下!”程兮诺按住顾方焱的胳膊往下压。 车玻璃在下一个瞬间爆裂开来,飞溅的碎片混合着瓢泼而袭的雨水,程兮诺亲眼看到顾方焱的手中溅起荻花般的血雾,几者相融呈现出一种诡异炫目的美感。 奥迪车突然发了疯般朝向他们开枪的保时捷撞去,后者躲避不及,保时捷剧烈摇晃了几下,一侧剐蹭到了高架桥的边缘护栏,车身瞬间失去平衡,死贴着护栏拖行,下一刻腾然升起一团火焰,在雨幕中格外清晰。 出乎意料的,顾方焱居然没有感觉到疼痛,掌心像是腾得燃起一团火焰,烧灼得他的脑海一片通明。 一瞬间他忘记了此刻的处境,忘记了这座城市的大雨,世界仿佛顷刻间离他远去。他看到程兮诺惊慌失措地朝他张嘴在喊些什么,但具体内容他听不清,像是被什么违背常理的力量剥夺了听觉。 之前他的手上还残留着帮凌辰轩包扎伤口凝固的血渍,此时那些血渍像是苏醒一样在疯狂侵蚀着他的血肉。 子弹洞穿了他的手掌,血流如注,与凌辰轩的血液混合,二者仿佛被赋予了源源不断的生命,彼此交融又相互吞噬,狂蟒一般交缠撕咬。 他的表情狰狞而愤怒,那种愤怒不知从何而来,雷霆万钧,桀骜狂热。 惊人的灼痛感点燃了他的意识,他已经区分不出那种难以忍受的痛楚源于何处,他发出类似动物般的沉闷低吼,目眦欲裂。 程兮诺不可思议地望着弯腰捂着伤口的顾方焱,被雨淋湿的他此刻像是狼狈的野兽,涌出的鲜血诡异地从他指缝间流淌,如同构织着某种神秘的图纹。 接着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扭头四下张望,情急之下从自己的衬衫上撕下一条长长的布条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顾方焱受伤的手上,白色的布料在触到他手掌的一瞬间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猩红色。 顾方焱还在一个劲儿地挣扎,他像是在抱头痛哭,不停晃动着脑袋,神经病一样,她费了半天力才勉强安抚住他失控的情绪。 凌辰轩驾驶的汽车弹丸一样驶出高架桥出口,身后没有车再追来。 “没事吧?”他问,被问的对象显然是顾方焱。 程兮诺迟疑了一下,“……他没事。” 她自己都不确信眼前这个男孩是不是真的没事,他举起双手捂着脑袋,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被****胁迫的人质一样。 可他的表情却不悲不喜,茫然失神。 ………… 汽车的速度渐渐平稳,他们三人此刻徘徊在城市的某个角落,远处街边的路灯延伸数里,为夜晚地平线洒下斑驳的光团,忽明忽暗。 雨水顺着风飘飘洒洒地涌进车内,凌辰轩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凌晨两点。 像是晚归的旅人马不停蹄地开着车往家赶,凌辰轩驾驶着汽车穿梭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周围极其的安静,只有连绵不尽的雨声回荡在这座城的每个角落。 汽车后座,程兮诺关切地望着顾方焱,他已经归于平静,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察觉到程兮诺一直旁边盯着他的脸,于是有点尴尬地撑起一个苦笑,“姐我没事,没那么疼……” 程兮诺皱着眉,“那你笑得跟哭一样难看。” 他没有再搭话,一股难以言状的疲惫感突然涌上心头,他全身的每个关节都无处不痛,抱着箱子,寂寥地淋着雨。 真是奇怪,不久前的他为了逃命那么狼狈那么惶恐,却还死死握着这个破箱子不撒手。 程兮诺揪住他的衣服拽了拽,“你能不能离我近点,小心被淋死。” 听了这句话顾方焱不知为何莫名有点想笑,他笨手笨脚地朝程兮诺这边蹭蹭再蹭蹭,直到后者一把将他拽到后座中间。 “累了就睡会儿吧。”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像是听到了某种神秘的咒语,很快顾方焱的脑袋一沉,倚靠着程兮诺的肩膀安静地睡着了。 世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空气中隐约散发着若即若离的芳香。 第二十八章、蓝玫瑰 http://.biquxs.info/

清晨,红砖小屋。 顾方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视线开始顺着天花板移动,从衣柜移动到墙壁,墙上贴着女仆装的大胸二次元少女,接着视线再度移动,最终固定在阳台半开的窗帘上,外面的阳光倾泄进来,刺得他视线一片明炫。 等到他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房间,身上仍然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简直像是被人直接粗暴地丢到床上就甩手不管了。 他支撑着身体艰难地坐了起来,脑袋嗡嗡地阵痛,全身都没有力气,扭动脖子颈椎咯咯作响,骨头像是要散架掉。 他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脑海一片混沌,他们似乎在雨夜中一边逃命一边飙车,接着自己又似乎中了一梭子弹,再后来记忆就断片了。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绷带,它几乎被血渍染成了通红,很难看出之前曾是白色的。伤口已经不疼了,但他还是没有勇气去解开绷带。 很难想象他居然在武城被子弹击穿了手掌……简直像是梦一样匪夷所思。 顾方焱坐在床上盯着手掌怔怔地发了好一会呆,最后下床缓缓地推开房间的门。 客厅的光景映入眼帘,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之前所发生的荒诞的一切都不是梦。 凌辰轩光着上身倚靠着沙发,他显然已经醒了,目光无神地望着客厅天花板,身上被医用的白纱绷带缠成了粽子,茶几上立着被人打开的军用医药箱,各种药剂罐与医用酒精铺满半个茶几。 程兮诺躺在一侧的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睡着了,她发丝凌乱,手上凝固着褐色的血痂,沾血的白色绷带散落一地。 顾方焱看着客厅一地的狼藉,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凌辰轩缓缓看了他一眼,“你醒了?” 顾方焱木讷地点点头。 凌辰轩伸出手指了指他之前居住的房间,“麻烦你拿张被子。” 他悬在半空的手臂极其苍白,不如说他整个人都十分苍白,难以想象的失血量使他疲惫得仿佛垂死的神袛,随时都会消融在阳光中消失不见。 顾方焱这才意识到,这个家伙已经虚弱得连简单地站立都无法做到了。 凌辰轩平静地注视着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快步朝父母的房间走去,在衣柜里抱着他妈妈的大棉被摇摇晃晃地回到客厅。 他小心翼翼地将被子盖在程兮诺身上,被子边缘是粉红色的,倒是挺般配。 看着程兮诺睡熟的面容,顾方焱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纠结,不只是担心,但也算不上心疼。 他只是觉得程兮诺是个很棒的女孩儿,他们只认识了短短几天不到,勉强能称为朋友,但她却处处都照顾他,虽然平时总是笑眯眯贼兮兮还蛮不靠谱的,但关键时刻却又矫健生猛得像个女特工。 肯德基全家桶他抢不过她,但她又把咬了一半的虾仁汉堡晃啊晃得递到他的手中……这辈子他第一次与女生在夜总会的包间里觥筹交错,估计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没有她的话,自己估计早就死掉了吧,此刻估计已经横死街头上了早间新闻了。 程兮诺发出微弱的鼻息声,缩在被子里,蓬乱的头发一头呆毛,像是一只贪恋温暖的波斯猫。 顾方焱找了个位置坐在凌辰轩的旁边,他们彼此间对视了一眼,顾方焱有点无所适从地伸出手指拱了拱鼻子。 他又忍不住瞥了凌辰轩一眼,看着后者被圈了一身的绷带,缠得那么厚那么紧,搞得像是得了什么惊世骇俗无法医治的重创一样。凌辰轩表情凝重得像是正在拆弹剪线的防爆人员,可却有着半截木乃伊般的搞笑造型。 于是他不小心“呵呵”地笑出了声…… 凌辰轩眼角抽了抽,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额头。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绷带,“这些都是她缠的,说是怕我失血过多不幸死掉。” 顾方焱闷声点点头,他完全可以想到昨天半夜他们三人风尘仆仆地杀回家,程兮诺像拎小鸡一样把他甩在床上,又火急火燎地掏出医药箱给凌辰轩抹药包扎。他相信程兮诺的包扎技术比自己高超多了,但看凌辰轩腰上缠得里三层外三层,简直像是新手护士手忙脚乱的处女作。 “她昨晚一个人一直忙到半夜,最后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凌辰轩轻声说道,“她的腰之前受过伤,半夜疼醒来好几次,我帮不了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阳血的过度反噬将他此刻最脆弱的一面展露了出来,像是大限将至的病人。 顾方焱一直在偷瞄他,即使裹了一身的绷带都无法掩盖那竹竿般挺直精练的身体线条,宛如铁打的一般的肌肉小山般微微隆起,看上去并没有多么强壮,但极其结实,如河岸冲刷的青石。 说这话时他的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顾方焱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总感觉他的话语中游离着一丝无奈与悲哀。 “哥,你不会整宿没睡吧?”顾方焱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凌辰轩点点头,“我总是不间断地失眠。” 顾方焱也跟着点头,“哦哦。” 窗外的阳光流淌进来,在客厅茶几上镀了一层金黄。 顾方焱偷偷扣着手指,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流露着某种尴尬,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察觉,反正他现在就有点不自在。 凌辰轩的身边一直都围绕着沉默的气场,这种无形的气场像是与生俱来,天生就带有了不可接近的斥力。 “箱子。”凌辰轩突然抬头,“把那个银色的箱子给我。” 由于昨晚实在是太过于匆忙,他们风尘仆仆赶回来时情况乱成了一团,顾方焱拼命带回来的箱子被遗忘在了玄关的角落,虽然它才是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 顾方焱赶紧拿来箱子,递给凌辰轩,后者将其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箱子四周的缝隙口被鬼影成员用秘银完全封死,他朝着箱子的边缘谨慎摸索了半天也丝毫没有找到可以突破的缺口。 凌辰轩默默地叹了口气,看了眼怀中的手提箱,在光线的折射下隐约可以看到手提箱的表面被镀了一层黯淡的漆,像是麋鹿头颅的剪影,也像交缠生长的玫瑰藤蔓。 “怎么了?”顾方焱看到凌辰轩那严肃的表情也忍不住跟着发怵。 “这是密码锁。”凌辰轩说,“我需要一点时间。” ………… 厨房处一阵咣当作响,顾方焱正在准备早饭。虽然现在可能已经不适合与晨曦的初阳共进餐了,但他还是一丝不苟地站在煤气灶前握着铁勺等待水烧开。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从冰箱里掏出两个鸡蛋。 客厅。 凌辰轩埋头破解着手提箱的密码,那是一个铜色的小锁,还没有高级到指纹解锁或者面部识别的程度,仅仅依靠六个阿拉伯数字的圆形齿轮,但想要破解仍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这无疑是一个大工程,他在努力地缩小范围,破解这个锁不需要多少技巧,但极其考验耐心。所幸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沙发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程兮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保持着缩成一团的侧躺姿势,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扑闪着晶亮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凌辰轩垂着眼睛不抬头,“你在发呆么?” “我只是好奇你会盯着那个小锁扣多久。”程兮诺的眼眸忽闪忽闪,“你为什么不直接捏爆它,那可是你最擅长干的事。” “如果可以的话我早就这么干了。”凌辰轩不动声色地扳动齿轮,不停地重复,不停地尝试,画面仿佛被一次又一次地循环播放一样。 程兮诺从被子里翻坐起身,挠了挠满头的呆毛,浅褐色的长发微卷,像是镶了层金边。她最大程度地伸展腰肢,阳光下的身材曲线毕露,使人忍不住侧目。 她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朝他伸手,“来来来,给我一把刀,我帮你砍爆它。” 这种既视感就像是一位皇室的公主从纹饰着金绒丝的软床中醒来,朦胧光晕中的女孩清澈美好得像一幅画,结果一开口却说来来来给老娘递把刀过来…… 凌辰轩沉默不语,机械般重复着手中的动作。程兮诺伸出手臂挠他,“快呀快呀,我的匕首弄丢在夜总会的停车场了。” 凌辰轩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可我没有随身携带匕首的习惯。”他突然直起腰拿起躺在一侧驭灵刀,“这个可以么?” 程兮诺的神色有点窘,她犹豫着接过他手中的长刀,刀鞘比她想象中的沉了点,暗金色的古铜刀柄婉转着流光,温润中流露着杀气。 她一向不喜使用长刀,平时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基本上使用的都是可折叠的匕首,容易携带,经常在对决中出其不意一击制胜。 长刀出鞘发出清脆的声响,程兮诺双手比划着长刀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 顾方焱端着早餐从厨房走到客厅,他原本轻松的表情在看到眼前的画面时逐渐凝固,“喂喂,兮诺姐你不会刚醒来就要和你的学长过两招吧?” “那换你来?”程兮诺朝着他虚晃一刀,吓得他端盘子的手微微颤了颤。 她被他那傻样逗乐了,狡黠地扬起一个微笑,如沐春风。 “学长你能把箱子举起来吗?”她又转眼看向凌辰轩。 凌辰轩默默地拿起手提箱举到她面前,随着刀光一闪,程兮诺以一种刁钻而凌厉的方式挥刀,手提箱的小锁自由落体般坠下。 顾方焱的眼角微微抽动,他想张口说什么,但最终忍住了。 凌辰轩的表情平静如常,似乎刚才只是有人用起子撬开了他手中的汽水瓶盖。 手提箱缓缓开启,用于冷藏静态气体的白色烟雾向外溢出,等到烟雾散尽,两排被铂金属保护的试管整齐排列,上面印有玫瑰荆棘的图纹,图纹下端是一组大写的英文字母: 「bluerose」 试管被精准地放置在凹槽处,犹如蓄势待发的子弹。 “这是什么?”程兮诺探过脑袋,“我觉得这应该不是附魔物。” 凌辰轩拔出其中一支试管,它被铂金属保护得坚不可摧,应该是为了防止被摔碎。 他缓缓将试管转动了一周,试管的外壁光滑坚固,印有的图纹在光反射下发出不协调的颜色。 “‘bluerose’翻译过来是蓝玫瑰的意思,这应该是这种药剂的名称。” 他突然想到之前在滨江的地下秘室中见到的实验室,密密麻麻的仪器与来不及收拾的试管,像是有人在进行完某种实验后就匆忙地离开。之后他与一个叫铭的人搏斗,类似的药剂碎得满地都是。 但是他却对眼前的药剂感到陌生,甚至有点……忌惮,这种感觉来自本能。 试管壁上的图纹,玫瑰与荆棘交缠在一起,带有交相呼应的诡异美感,像是堕落天使投入恶魔的怀抱。 第二十九章、血质共融 http://.biquxs.info/

凌辰轩缓缓地将试管放回凹槽内,合上了箱子。 “原来不是附魔物么……”程兮诺有点失落。 “在我的意料之中。”凌辰轩似乎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附魔物在这个手提箱的概率不大,首先在时间上就不成立,鬼影组织足足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来处理附魔物,而我们这次的行动可能只是恰巧截获了他们的某样东西。” 凌辰轩看了眼手中的箱子,“比如说,实验成品。” “学长你觉得这些试管里装的东西是干嘛用的?”程兮诺问。 凌辰轩摇摇头,“不知道,但我觉得它们很危险。”他将手提箱轻放在地上。 “那个,我给你们准备了煎鸡蛋,蛋白质对贫血有益,我听别人说的。”顾方焱默默地将两个盘子端放在茶几上。 “有心~”一看到吃的程兮诺立刻就来了兴致,她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去接递来的刀叉,磨刀霍霍盯着盘中的煎鸡蛋。“谢啦。” “应该的应该的,锅里还下了面条……”顾方焱一抬眼,“喔!” “……唔?”程兮诺嘴里叼着切开的半个鸡蛋抬头看他,鲜嫩的蛋黄汁泠泠滴落。 顾方焱的神色有点尴尬,他下意识多瞥了几眼自己不该看的地方。程兮诺顺着他的视线缓缓低头,下一刻嘴里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她身上穿的原本就很单薄的纯白吊带t恤此刻已经残破不堪,大片布料被毫不留情地撕掉,暴露出白皙紧致的腹部,线条春春流畅,长久的体能训练将她的身材塑造得无可挑剔。 程兮诺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中暴露了大片春光,脸上红一阵黑一阵,她阴沉着脸瞪他,此刻自己衣服的一部分正缠在那小子的手上。 顾方焱悻悻地吞了口唾沫,生硬地笑了笑。 程兮诺大口吞掉煎鸡蛋,重新将自己缩回被子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本还指望拿到干洗店去洗呢,这下好了,剩了一大笔钱。” “那个,我……”顾方焱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算了,倒是你,手没事了吧?”她神色一转,有点担心地瞥了眼他的手。“要不我给你消消毒,要是感染了就麻烦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顾方焱连连摇头,他似乎是为了证明一般握了握拳,“你看,一点都不疼。” 程兮诺一脸的诧异,“怎么可能?” 如果一个驱魔人受了伤,他们体内的阳血可以强化细胞的分裂再生功能从而使受到损害的部位加快恢复,基本上一个低级驱魔人受到锐器割伤用不了多久伤口就会自我缝合。但常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如果不及时救治很容易就会失血陷入休克,而现在的顾方焱与常人无异,更何况击中他的是一颗子弹! “我不知道,但确实已经没事了……”顾方焱自己也很懵,被枪击中的那一瞬间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完蛋了自己的手废掉了没法参加高考了……可仅仅过了一晚上他就又跟个没事人一样,伤口也没再疼过。 这算不算某种超能力?难道他真的有当驱魔人的潜质? “之前我的伤口,是你替我包扎的吧?”凌辰轩将视线转向顾方焱,昨晚他记得自己被巨型迷失者的骨刺贯穿了身体挑飞在半空,在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顾方焱那张苦逼的脸。 顾方焱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那你的手上一定沾满了我的血吧?”凌辰轩继续问道。 顾方焱继续点头。 凌辰轩与程兮诺默契地对视一眼,后者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时的你那么奇怪,我还以为那颗子弹打到你麻经上了。” “啥……啥意思?”顾方焱被这诡异的形容搞懵了,“哪时啊?我怎么奇怪了?” 程兮诺一脸疑惑地瞪大眼,“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顾方焱脸上的疑惑明显不亚于她,“我我我应该有印象么……兮诺姐你跟我说实话,我当时咋了?” “怎么说,你当时就像是……疯掉了一样。”程兮诺皱着眉回忆着昨晚的场景,原本那个唯唯诺诺的衰小子突然间就变了,仿佛被恶魔附身,挣扎着要突破肉体的束缚。 “驱魔人的阳血本身就有催化作用,它可以暂时性地与常人的血液共融,不过那个过程相当短暂。”凌辰轩解释道,“幸好共融的血量很少,不然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缓缓拿起桌上的刀叉,木讷地切割着盘中的鸡蛋。“这下麻烦了,我们没能夺回附魔物,现在一切又都成了未知数了。”他握刀的手突然加重了力度,“当时真应该杀了他。” “杀了谁?”程兮诺意外地问。 “当时我在地下二层停车场找到了一个暗道,暗道通往更深的空间。”凌辰轩机械地将煎鸡蛋切成大小相同的数块,蛋汁缓缓地流淌出来。“那是一个实验室,是鬼影的临时实验场,迷失者与人类在那里进行交易。” 他接着说道:“我原本有足够的时间来寻找附魔物,但有个叫铭的守灵人耽误了我很久……而且,他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迷失者来杀我们。” “不好意思学长……守灵人是什么?”程兮诺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 “王将的活体容器,附魔物的唯一承载体。”凌辰轩神色凝重,“换句话说,他们是唯一能够复活王将的怪物。现在附魔物和守灵人都由鬼影掌控,我们麻烦大了。”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连顾方焱都莫名地陷入了沉默,他找了个角落缓缓坐下,挫败感像病毒一样在他心中悄然蔓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失落,但就是提不起精神来,那个该死的手提箱是他拿半条命换来的,但得到的却是一些意义不明的药剂。参与这次行动的每个人都伤痕累累,可命运就像是在戏弄他们一样。 似乎是察觉到众人的情绪有些低落,程兮诺干笑着打破了僵局,“那个,小焱呐,卫生间有没有热水?” 顾方焱一愣,“有啊,怎么了?” 程兮诺耸耸肩,“洗澡啊,我都快脏成叫花子了。”说着她整个人跳出被子,踮着脚就往外跑,顾方焱这才发现她居然只穿着袜子。昨晚忙到半夜的她困到不省人事,躺沙发睡觉的时候也没忘了脱鞋。 “那个,兮诺姐你有换的衣服吗?”他好心提醒道。 程兮诺瞪了他一眼,“废话,本小姐出门旅游会只准备一件衣服吗?下雨了怎么办?淋湿了怎么办?”她打开行李箱翻找着替换的衣服,顾方焱隐约看到行李箱里五颜六色的东西在她的翻动下绞成一团……他扭过头,不敢看了。 一旁的凌辰轩沉默不语,像是在思索什么。良久之后他突然抬眼看向顾方焱,“借一下你房间的电脑。” “哈?”顾方焱再度愣住了。 ………… 键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声时不时响起,凌辰轩正在登录道盟论坛。顾方焱在一旁稀里呼噜地吃面条。 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程兮诺正在洗澡。 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通知此刻已经到达武汉的驱魔人洛凡,凌辰轩将追踪器的信号源分享给了洛凡,他的车上安装有全球定位系统,如果不出意外,被锁定的目标应该无法脱离他们的控制。 之前他在地下实验室与守灵人铭交手后,在后者的俄国军刀上做了手脚,铭以为他只是对刀刃之类的武器感兴趣,殊不知他在军刀刀背上镶入了一枚微型追踪器。 凌辰轩此时将他所获取的信息全部发送给了洛凡,包括他们行动的失败,以及附魔物可能潜藏的位置,甚至是他们在与鬼影的遭遇战中遇到的未知迷失者。 每每回想起那个铁塔般庞大的巨型迷失者,他总感到脊梁一阵发寒,那锋利的骨刺与狰狞的肌肉,简直像是人与某种动物拼接而成的怪异混合体。 他不知道鬼影组织有多少个类似的怪物,只是隐约感觉他们只是无意中接触到了这个组织的冰山一角,或许更庞大的秘密正隐匿在无人能看到的角落。 “那个……诉我直言,你们为什么不直接通知你们的总部。”密集的键盘声中顾方焱冷不丁地说道。 顾方焱心想要是我在外面受了这等憋屈,一定马上向总部求救,先叫上他几百号驱魔人再说,反正他有明确的地点,不管什么鬼影迷失者,二话不说直接铲平他们的老窝,自己还能立一大功。 听到这话凌辰轩意外地瞥了他一眼,“组织有规定,凡是驱魔人在执行独立任务过程中,如果情况还没有彻底脱离控制,分校不会对此进行干涉。” 这是什么狗屁规定!顾方焱满头黑线,“那什么才算是彻底脱离控制?” “在执行过程中严重威胁到人类社会的稳定,不过这种情况通常极为少见。” 顾方焱濒临崩溃,“比如说?” “比如说王将成功复活,那时分校会派遣专门的讨伐组进行镇压。”凌辰轩一字一句地解释道,“他们都是驱魔人中的精英成员。” “……难道我们现在的处境还不算威胁社会稳定么?”顾方焱持续崩溃中。 凌辰轩一愣,“勉强算吧,但驱魔人无权打破规定,就像我无权改变洛凡的任务进程一样,因为追踪附魔物这个任务本来就是由他执行的。” 他伸手指了指楼下,“我有属于自己的任务,不算上今天我的任务期限还有最后三天,如果再抛去路上的时间,我仅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协助他夺回附魔物,时间一到我必须带着至阳物返回分校。” 看着那家伙严肃的表情,顾方焱不说话了。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乎有些事情他真的无法理解,就像理解不了那种学疯子的处事风格一样。可能驱魔人中也有某种无法打破的铁律,他们一直在默默坚守着自己的使命,像一群固执孤傲的使者,别人不会理解,也没机会理解。 而且他相信,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群人,凌辰轩一定是以身作则的最佳代表。 “而且,即使现在就请求分校派遣其他驱魔人联手扫平鬼影据点,整个过程下来怎么也需要两天时间。再加上我们昨晚的打草惊蛇,鬼影一定会更加谨慎地留心周遭的动静,完全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到全身而退,现在连简单的潜入都已难以完成,更别说是大规模的集体行动了。” 凌辰轩仍在平心静气地为他分析着当下的情况,顾方焱心想输了彻底输了,他对待事情的看法还是太过天真,枉自己当初白打了那么多年魔兽,竟然忘了一味简单粗暴的进攻最终只会得不偿失。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顾方焱弱弱地问。 “今天就暂作休整,明天我会与洛凡会和。” 凌辰轩敲下最后一击回车键,缓缓合上了电脑。 第三十章、阴盛之时 http://.biquxs.info/

红砖小屋。 卫生间的水声不知在何时停了下来,程兮诺重新换了身行头,意大利风的米白色衬衫搭配水蓝色的超短牛仔裤,简直与顾方焱刚见面时一模一样。 她似乎很喜欢蓝色与白色的搭配,清闲时尚的穿衣风格总是符合大部分人的审美,但程兮诺却真的像是单纯地喜欢简素风,单一而不呆板,向人展示一种简单纯粹的视觉享受。 还有吊带,她一定也很中意吊带背心,包括此刻这件也不例外,从衬衫里延伸出来,像是设计好似的斜斜搭住肩膀,让人分不清是邋遢还是潮流。 程兮诺此刻正用干毛巾搓着头发,湿漉漉的长发散落在背后。她注意到沙发上的二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茫然地眨眨眼。 另外二人面面相觑,又都默默地垂下视线。 “对了,说道休整。”顾方焱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今天下午我想回学校看看。” 凌辰轩认同地点头,“你有必要回去一趟,否则可能会有人觉得你失踪了。” “学校的所有人都以为我住院了是吗?”顾方焱问。 程兮诺揉着长发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们会觉得你被车撞了。” 顾方焱满头黑线,“总之我得先把之前借同学的学习资料给还回去……” “那之前损毁的资料呢。”凌辰轩突然问道。 顾方焱感觉胸口刺入一道箭矢,顿时心里哇凉哇凉的,他哭丧着脸:“那我去了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放心啦,如果你遭遇不测我们会第一时间去救你的。”程兮诺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打趣。顾方焱注意到她正盘坐在沙发上低头换袜子,勉强过脚腕的白棉袜薄如蝉翼。 窗外阳光明媚,程兮诺的小腿素白胳膊素白,连身上的衣服也素白,像是一道素净洁白的影子。 顾方焱打心底里叹了口气,除了胸有点平,程兮诺的身材好到没话说,但她似乎从不愿意沾染那些突显女孩魅力的东西……如果能将长处加以利用的话绝对杀伤力巨大。 感受到某处贼兮兮的眼神,程兮诺抬起头来瞪他:“怎么,在想象我像动漫中那样穿超短裙黑筒袜加小皮靴么?” 顾方焱捂脸,“抱歉又犯病了……不过兮诺姐你有这条件怎么不去cosy,你不也挺喜欢二次元的么?” 程兮诺鄙夷地撇撇嘴,“将二次元代入现实这种事最差劲了!” 顾方焱心中大凛,心想姐我们还真是情投意合英雄所见略同啊,就像一个人在喜欢动漫的同时又迷恋着cosy的众多妹子,那他很有可能并不是真心喜欢那个cos的人物而是直接奔着大胸和大长腿去的。 就像你特别喜欢的一个番剧被真人版重塑三观,你也会特别想掐死那个导演。 “而且我一点都不喜欢穿丝袜,连长袜子都不喜欢,总觉得很别扭。”程兮诺气哼哼的,“总有人嫌我不会打扮。” 顾方焱僵硬地点头微笑,心想现在的女孩真放得开。 之后大家开始各忙各的,凌辰轩支撑着身体下楼检查汽车后备箱的装备。程兮诺忙着捣鼓洗衣机,顺便把凌辰轩那件残破的大衣团成团塞进了旅行箱里。那件大衣已经没得洗了,烂得像个破帆布,但她还是想拿回分校找人复原一下。 顾方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乖孩子般坐在写字椅上,仰着头扫视着书柜中的藏书,大部分都是父亲留下的,很多书他连翻都没翻开过,久而久之已经落满灰尘。 他木讷地呆望着,大脑放空。 他突然想起手中缠的布条,低头看去,布条早已被血迹染红,逐渐凝固成深褐色。他犹豫着,伸手一圈一圈地拆着布条。 很快布条被拆完,伤口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原本中弹的地方新生出深红色的血肉,眼看有快结痂的迹象。 ………… 滨江夜总会,地下实验室。 这里很明显被人重新收拾过了,原本碎落一地的试管被清扫干净,连大理石瓷砖也被用清水洗涤得泽亮反光。几个身披白大褂的医生在各种实验设备间来回忙碌,长而密集的铜线圈连接着仪器,复杂难懂的数据条不停闪烁。 铭坐在手术台上,漫无目的地打发时间。 现场的气氛很压抑,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担任着自己的角色,他们有人在校正部分仪器的数据,有人在检查着针管的数量与待机状态,每一个面孔都陌生而严肃……预示着这里即将展开一场声势浩大的实验。 “你看起来有点紧张?”实验室亮白的环境中突然闪出一个突兀的漆黑身影,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很随意地跃上手术台,靠坐在铭身边,并递给了他一罐啤酒。 男人戴着墨镜,端正的五官棱角分明。他看起来相当优雅,左胸口袋处插着一束深红色的玫瑰,像是风度翩翩成熟老练的情场高手,可以从无数性感女孩的缠绵悱恻中全身而退。然而此刻他却像遇到多年未见的大学校友,拎着罐装啤酒与老友勾肩搭背。 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啤酒,抬手扳开了拉环,顿时罐口浮起一层白沫。“你什么时候开始喝这种廉价的啤酒了?” 男人轻笑一声,“偶尔换换胃口。”他用自己的啤酒朝铭手中的啤酒一碰,仰头饮了一口,“我知道你有点紧张,但你换位想想,如果这场实验成功,那么你的妹妹就会成为一个正常人。让我们想想她以后的人生吧,她会上什么样的大学,会在哪个年龄遇到懂得保护她的男孩?” 男人朝着空气虚晃手指,像是在为其人生构建蓝图,“她会有一段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你就可以在远处注视着她的生活,想想不觉得幸福吗?” 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举起啤酒一饮而尽。 “说实话,我对你们这群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他缓缓捏扁了手中的易拉罐,随手一丢。“你们看起来就像一群骗子。” 男人沉默了片刻,耸耸肩离开了。 十分钟后,一切准备就绪,铭光着上身躺在手术台上,背部朝上,瘦削的身躯尽显苍白,凸出的脊柱骨清晰可见。 一名有一头灿色金发的医生手握针管,将镇定剂注入了铭的血管,后者缓缓失去意识。 金发医生对着其他几个医生打手势,示意实验可以进行。大家彼此默契地对视一眼后开始低头操作各自手中的仪器。 实验室中央的巨大容器壁缓缓展开,一名十几岁的白发女孩蜷缩在数十升的溶液中,不时有气泡自下而上浮起。女孩紧闭着眼,长发丝绸般蔓延飘动。她像是陷入沉睡的人鱼,隐匿在失落千年的海洋国度。 然而,此刻全实验室的视线都聚集在女孩身上,容器内壁顶端延伸出数根管状针头,针头犹如数条细小的水蛇逼近女孩的背部。 同时铭所躺手术台的上端设备也降下数十根针管,银色的针头闪着湛青色的寒光,每一根针芒都对准了铭后背的椎骨。 金发医生有点激动地搓了搓自己的双手,他有着一张典型的珐国面孔,深邃的眉弓高挺的鼻梁,瘦削的下巴胡子拉碴。 “成败在此一举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举着手指来回踱步,不停地自言自语,“那些该死的驱魔人打探到我们的位置,这个据点已经不安全了。” 西装男人安静地坐在所有人之外,他用起瓶器拔出一瓶香槟的木塞口,招呼着那个医生过来。 “什么?”金发医生疑惑地回头,下一刻他惊讶地睁大眼,“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跟那个小伙子坐在手术台上和罐装啤酒。”医生找了个椅子做到男人面前,“难道你连与人喝酒都要区别对待吗?” 男人没吭声,默默朝高脚杯里倒酒。 “喝完记得告诉我这酒是什么年代的。”男人向他递酒。 “难道你以为所有的珐国人都懂红酒吗?”金发医生微笑,抿了一口红酒,他湛蓝的眼睛像是大海。 “嘿!伙计们,我们该开工了,现在!”医生举着酒杯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新王会诞生在我们手下!” 他们对面,那几个医生充满仪式感地戴上白手套,仪器运转声响起,容器中最大的一根输血管像是活物一样死死插入女孩颈部的主动脉,其余的针管一排排整齐地镶入她的背脊。 与此同时,另一根输血管也插入了铭的颈部,这些针管都是特制的,它们的注射量和吸附力远超寻常针管。 铭躺在手术台上,背脊被白光照得苍白如雪,输血管的针头尖锐得叫人心惊胆战,一排排依次刺入他的椎骨,像是被剥去血肉的蛇骨,带有异常狰狞的美感。 血液交换机启动,双方的血液开始互换,殷红的血液被抽出,它们艰难地脱离着主人的身体,依附着输血管缓缓流动。 铭的后背浮现出深紫色的血管,像是无数条细小的毒蛇争先恐后地侵蚀他的血肉,由脊骨向两侧迅速蔓延。 医生们紧张地交换着目光,他们不知道这种大型的换血实验会遇到什么风险,也担心实验者会突然死掉,如果哥哥死掉的话妹妹也活不了,而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寻找新的守灵人了。 “之前闯入这里的那几个驱魔人有没有对这里造成什么损失?”西装男人面部表情地品着红酒,他似乎对实验毫不关心,与面前的金发医生侃侃而谈。 “我们赶到的时候这里简直一团糟,各种各样的药剂打碎了一地,而且我们还失去了一个强壮的战士。”金发医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实验上,“但以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杀手锏被那群强盗夺走了。” “什么东西?”男人问。 “「bluerose」。”金发医生说的是标准的珐式英语,只有这时人们才会惊觉他是一个地道的珐国人却一直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不知不觉中换血已经接近尾声,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铭后背上惊悚的深紫色血管已经无声地隐退了。而容器中的女孩皮肤逐渐红润起来,拥有了正常人类的血色。 女孩体内的大部分太阴血已经输送到铭体内,她现在已经可以称作正常女孩了,不再是那种不真实的虚白。 铭的手指微微地痉挛了一下,似乎有苏醒的迹象。这个细微的变故立刻被医生们发觉,“注射的镇定剂被他体内再生的细胞消耗掉了,他要提前清醒了。” “天哪……”负责检查铭身体状况的医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的声音在微微发颤:“他的身体细胞在疯狂地再生分裂,它们在替代之前衰老的细胞……他所有的器官都像在新生!”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只看到铭体内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新生的细胞在不停地改造完善着他的身体,那种变态地新陈代谢速度凌驾于所有人类之上,而且还有再度飙升的迹象……这种超乎想象的再生速度甚至可以使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重获青春! “你似乎成功了,克莱尔博士。”男人架起胳膊,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奇迹。 “这个场合你应该叫我医生。”克莱尔霍然起身,连连拍掌。“看呐看呐,多么伟大的实验,手术圆满成功!” “控制好他的情绪,他现在对我们至关重要。”男人缓缓起身,抚平西装的褶皱。“我该走了。” 克莱尔扭头看向男人,“以后找机会再请你喝一杯,响尾蛇,喝最正宗的珐国红酒。”他扬起一个微笑,“虽然我并不懂红酒,但刚才那玩意儿喝起来就像过期的机油。” “还有一件事。”此刻这个珐国人兴奋得就像个刚领到奖状的孩子,他指了指男人胸口的红玫瑰。“这身行头蛮适合你的。” 第三十一章、返校日 http://.biquxs.info/

顾方焱拎着书包披着校服,像模像样地踏入教学楼楼梯。他弓着腰在来往的人流中穿行,周围一水的蓝白校服。 之前跟了那帮人相处了短短几天不到,居然已经产生脱离现实的恍惚感。他来回打量着熟悉的走廊与班号,一种回归社会的奇妙感觉涌上心头。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班级门口,顾方焱突然心跳加快,他深呼了一口气,略显紧张地走了进去。 顾方焱感觉自己在进门后整个班都在顷刻间安静了下来,扎堆聊天的男生女生停下当前的话题扭头看他,所有人的眼神都饱含真挚,像是欢迎久别而归的老友……在进门之前顾方焱脑海中浮想翩翩。 他咽了口唾沫,装作若无其事地迈开步子。 成堆的模拟卷摆在每一个学生的课桌上,但只有很少数的人在埋头刷题,大部分学生都在聊天,他们分成一波又一波侃侃而谈,戴眼镜的女同学捂着嘴腼腆地笑,经常在一起勾搭的患难兄弟神色怅然,像是在讨论未来,品酌人生。 班里很热闹,没人注意到顾方焱此刻走了进来。高考近在咫尺,大多数学生都再无法集中精力学习,大家只想结伴在校园散散步吹吹风,聊天打屁,防止自己被迎面推来的山一般的压力逼疯。 也为自己即将失去的一部分青春做最后送行。 顾方焱径直朝自己座位走去,这个过程中有学生发现了他,略显意外地朝他打招呼。顾方焱不自然地笑着,也冲他们点头。 他记得他离开的那一天自己课桌上空荡荡的,此刻那里多出了几本陌生的课堂笔记,笔记上用秀气的钢笔字体写着它们主人的名字:秦夏初。 座位一旁的秦夏初低着头安静地看书,周围的声音似乎一点都吵不到她。顾方焱顺着座位坐下,书包丢在脚边,下意识地帮她整理桌上散落的几本笔记。他很早以前就这习惯了,秦夏初虽然平时是一个行事干净利索的女生,但从不在乎自己的一些小东西,丢了橡皮尺子就找顾方焱借。 似乎是听到了点动静,秦夏初疑惑地抬头,顾方焱注意到她的鬓发处直直垂下来一根白线。原来她一直都戴着耳机。 “欸?”秦夏初惊讶地摘下耳机,“你来啦?” “嗯嗯……”顾方焱点头,他似乎有点紧张,总感觉和她好久没见了,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没事吧你?”她弯了弯眉,认真打量顾方焱的眼睛。她喜欢这么逗他,后者的眼神有时候就像鼹鼠一样躲闪,仿佛怕被人从地里刨出来似的。 顾方焱木着脸笑笑,二人眼神刚触到一起他就小心翼翼地挪开了视线。 是个男生都会有某种错觉,想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露出一个让她眼前一亮的笑容来。顾方焱也不例外,但有的人笑起来那叫一个阳光灿烂,而他却像根晒焉了的芹菜。 “喂喂。”见顾方焱又耷拉着头,秦夏初伸手挠他,“之前借给你的资料呢?” “啊?”顾方焱傻了,“啥资料?” “装什么傻,就是我上周借你的复习资料啊。”秦夏初朝他伸出手,弯弯的眼角笑得很灿烂很阳光。“还我。” “哦哦……”顾方焱低头开始翻书包,半响从书包里掏出几本资料,“喏。” 秦夏初接过书随意翻了翻,柳眉微皱,“怎么皱成这样了?” “那、那啥,我我我我家有点潮,一不小心没保护就……”顾方焱一紧张就犯结巴。 “打你哦!”秦夏初捧着书朝他眼前虚晃,恶狠狠地拱拱鼻子。她不再理他,继续埋头复习。 秦夏初的愿望是去复旦读书,顾方焱相信她真的有那样的资本,但他自己肯定没戏,虽然他平时总是念叨着去复旦去复旦,其实都是说着玩的。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儿,朋友很多人缘很多,学习也超棒。顾方焱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由于夏日临近的缘故秦夏初身上穿着一件很轻薄的条纹衬衫,蓝白校服随意地披在身上。 他才注意到原来她换了个发型,发圈在后脑勺系了一根长而挺的马尾,看上去精神气儿十足。两侧的鬓发软软地贴着脸颊,额发上还戴了一个桃色的发卡。 白色的耳机线从耳间垂下,中午阳光下的女孩儿焕发着浅浅的光晕,伴有若有若无的檀香。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早点回去。 ………… 武城这座城市终于找回了它曾经的影子,随着季节临近夏季,晌午的温度直线飙升到难以置信的程度。整座城闷热得像个火炉,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油泊路在焦阳的暴晒下冒着腾腾的热气,远处的建筑模棱不清。空气在高温下扭曲,流浪狗探着舌头死气沉沉地趴在小巷的路口。 一辆黑色的加长悍马缓缓地行驶在街道上,它行得如此缓慢,似乎驾驶它的司机此刻正昏昏欲睡。 副驾驶座的人递给了司机一支烟,司机借着火点着猛抽了一口,狠狠地打了个哈欠。 二人之后是一个硕大的空间,车载音响播放着爵士乐,空调一直开着,使车内一直保持着舒爽的温度。响尾蛇端着酒杯坐在阴影里,一身漆黑肃穆的西装,左胸口的玫瑰红欲滴血。 铭坐在他的对面,腿边斜立着一把俄罗斯军刀。周围还坐着几个他不认识的人,个个紧闭着嘴,呆板得像是在参加葬礼。 铭犹豫着,几次想要开口最后都憋了回去。他环顾四周,车内的装饰并不奢靡,但无不透露着高贵,车厢角落里堆放着大量的名酒,很多他都叫不出名字。这里曾经似乎经常用来开pa y,搭载过数不清的贵艳少妇与年轻少女,她们穿着暴露性感的衣服,举着香槟与麦克风放声高唱,大哭或者大笑。 他回想着上午的经历,距离实验结束到现在还不到几个小时,但他却感觉已经过了很就很久。当时他从手术台上木然地爬了起来,大脑残留的镇定剂使他的意识模糊不清,他只觉得周围的光线很刺眼,人们都在向他鼓掌,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仿佛全世界的嘈杂声都向他涌来,刺得神经生痛。 他体内流淌着极其纯粹的太阴血,酣畅地呼吸着,像要把全世界的空气都吸进肺里,身体的每一寸骨肉都散发着新生的活力,那是一种春芽复苏般的畅快感,全部细胞都在用尽全力地欢呼,仿佛在迎接新王的归来。 所以他现在是……王将?他的体内流淌着王之血,是不是随时都可以化身为魔鬼? 他只记得那个蓝眼睛的医生告诉他,未经允许绝对不可以接触附魔物,但是为什么?让他成为纯粹太阴体质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复活王将么?难道不是要他借助魔鬼的力量彻底毁灭这个烂透了的世界么? 还有,他现在要去哪儿? ……不知道,太多太多的疑惑堆压在胸口,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他甚至想现在就佩戴上附魔物,纵使被魔鬼附身也好过承受这种令人窒息的无力感。 似乎是为了配合他此刻的心情,行驶中的汽车突然来了一个急刹,顿时整个车厢里的人都剧烈地侧倾了一下,响尾蛇酒杯中的酒险些撒出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敲驾驶座的靠椅,骂骂咧咧地说怎么连个车都开不好。 司机紧握着方向盘,死死盯着前面的汽车。那是一辆极高档的帕加尼跑车,他当了十几年的专车司机,经常出入高端奢靡的场合,各种豪车品牌流水般从他眼前滑过,但眼前的那辆跑车还是令他心里打了个哆嗦。 马路上形形**的汽车有条不紊地运行,而那辆跑车简直像是羊群中突然杀出的一匹狼,以极其凌厉霸道的方式横在他们的汽车面前,跑车车身线条流畅而锋利,墨一般的漆黑浓重,仿佛死神的御座。 这种世界排名第三的国际跑车价值绝对不低于三百万美元,够换十几辆他现在驾驶的加长悍马。开得这种车的主通常都惹不起,司机拼命地回想着,实在想不起之前怎么得罪过类似的人。 两辆车停在马路中央僵持着,司机眨巴着眼睛保持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 帕加尼的车顶缓缓向后收起,驾驶它的主人胳膊倚着车门,带着墨镜面无表情地与司机对视。他看起来像某个豪门的纨绔公子,满脸的嚣张风流。 司机一脸疑惑,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子。与此同时他也稍松了口气,搞了半天对方只是个不懂事的年轻后生,不是什么黑道特务就好,他打算重新踩下油门,后面的人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但下一刻司机的心骤然缩紧,眼神饱含惊恐……像是看到了死神的御座,而死神本人正缓缓地打开车门。 摘下墨镜的年轻人眼神桀骜而极具进攻性,双手各握着一柄长刀,身形笔直修长,明明是一副持刀暴徒的形象眉宇间却又带着一丝优雅。他就这样持着双刀缓缓朝加长悍马走去。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为这个闷热的夏日午后带来一股压迫心脏的阴冷,举手投足间切割生命。 司机直接将油门踩满,双手猛然转动方向盘,汽车扭转着车头速度急剧抬升。年轻人突然开始疾跑,一只手转动刀柄刺入汽车车盖,脚借力一瞪向车顶跃去,悬在半空中的身体挥刀旋转,一圈又一圈的刀刃拖动出湛青色的刀光,周围的温度瞬息降至冰点。 凌厉的刀刃切割纸片般撕裂着车顶,瞬间划出数道刀痕,切割面光滑如镜。刺入车厢的双刀将他牢牢固定在车顶上,汽车犹如受伤的公牛般横冲直撞,他保持着身体重心,双手呈十字状挥刀,车顶立刻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 ………… 坐在车内的铭抬起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头,一阵冰冷彻骨的杀意从天而降,而他们只能如同猎物一般等待猎手将至。 车顶在短短数秒内被看不清的刀光斩切得支离破碎,手法极尽凌厉凶残,让铭忍不住想起之前与自己交手的冷面男,但后者明显比前者更加暴力,那种威压巨墙一般至上朝下碾压,压迫得他忍不住想要抱头伏地。 铭看到坐在他对面的响尾蛇从手提箱里掏出一把手枪,箱中附带着子弹,响尾蛇从容不迫地抽出弹夹,将一颗印有一排大写英文字母的特制子弹上膛。 头顶突然窜出一束光,长刀贯穿车顶向外切割,像是捕食的蜘蛛撕开缠绕猎物的丝蛹,下一刻阴影从天而降。 年轻人跳进车厢,呈现绝对地进攻姿态,“抱歉打扰了各位的派对。” 接着他的视线缓缓平移到了仍然坐着的铭身上,仿佛狮子的注视,要将他剖心挖肺。那一瞬间铭居然忘记了防御,眼瞅着刀刃滑向自己的下巴。 对面的响尾蛇冷不丁开枪,短短的一瞬间年轻人做出相因的应对,他旋转刀尖侧身闪电般挥刀,所有的变故发生在不到一秒内,铭只觉得一道火光顺着刀尖一闪而过。 年轻人居然徒手挥刀切开了飞向他的子弹!铭从未见过那么快的刀,像是流星闪逝。 淡蓝色的烟雾沿着刀刃向空气中蔓延开来,那些烟雾在接触到年轻人的身体时突然像是活了一般疯狂地涌入他的皮肤毛孔,年轻人的身体一顿,意识顷刻间有些恍惚。 “都闪开!”响尾蛇低声呵道,同时反身飞起一脚朝年轻人踢去。那一脚力道极快极狠,带动起飒飒的风声。如果说刚才的年轻人张扬犹如狮子狂舞,那么此刻的他就像是沉默惊悍的猛虎,一击足以致命。 年轻人虽然下意识抬刀防御,但那蛮横的一脚还是将他整个人给踢飞。他仿佛中弹一样身体后仰,身后的人们骇然起身闪避,随着车窗爆裂声音响起,年轻人直接从车里摔了出去。 众人震惊之余响尾蛇抚平衣服的褶皱重新坐了下来,此刻这个人又变为那个手持酒杯风度翩翩的绅士了。 汽车速度仍然不减,载着这些亡命之徒逃离这个城市。 第三十二章、进击小队 http://.biquxs.info/

落日余晖下的校园像是包裹在一层巨大的琥珀中,温润柔和。校旗旗摇曳,过往的行人稀稀落落,空中划过鸟雁,像是一曲流动着的音乐。 顾方焱拖着沉重的身子挪步下楼,扶栏外的天际线模棱两可,天空却异常清澈,多日的雨水将其冲刷得光洁如镜。 他逆着人流缓缓走下台阶,突然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书包。疑惑地回头,一个发型时髦的男生冲着他笑。 顾方焱认识他,这货叫王靖杰,他们在这个班算半个死党。小王很有钱,父亲是夜总会老总,之前就是他拽着顾方焱去夜总会打算花天酒地一醉方休,但顾方焱同学表示自己还不成熟有点招架不住,一脸娇羞狼狈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现在想起夜总会顾方焱还是一个劲地打哆嗦,从下巴哆嗦到脚后跟。 “干嘛?”顾方焱抬头看他。 “哥们,我听说你前几天住院了,没事吧你?”王靖杰很关切地问道。 顾方焱一愣,“我靠,你怎么知道的?” “班主任都说了,整个班都知道,你这家伙怎么好好地躺医院去了?”王靖杰列咧嘴,“还有你手怎么了?不会是惹到什么人了吧?” 顾方焱看了眼自己右手上的长痂,“没事没事,剐蹭了一下。” “那你现在这是……”王靖杰盯着他,“打算回家了?” 顾方焱扶了扶额头,“是啊,有点难受,我打算早点回去。” 王靖杰又看了他一会儿,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胳膊,“哥们儿你要振作啊,这眼瞅着就要高考了。对了,你打探到秦夏初打算去哪儿上大学没有?” “靠……”顾方焱嘴角微微抽搐,“你别坑我,人家是去复旦的人才,怎么能让我给拱歪了。” 王靖杰听了也抽抽,“……那行吧,你可要加把劲儿啊,说不定就上去了。” 顾方焱心想行你妹啊,你有本事你给我上个复旦试试。 ……还有啊还有啊,怎么这会儿还惦记着这茬事啊,已经说了多少次了,自己真的没喜欢她啊,再说就算真的喜欢又能怎么样?根本没可能在一块儿的。 喜欢谁就能跟谁在一起?这么烂俗的剧本连三流爱情片都得掂量掂量,你没有安排好的剧本,连故事都不会发生。你耗尽青春都追不到的女孩儿,人家开法拉利的或许一天就到手了。 你以为她喜欢白马王子,于是牵着马去找她,以为世间万物终有始终。可当有一天她从你的世界一闪而过,而你只能一个人在雨中悲催地牵着马,望着法拉利的后尾灯消失在路的尽头。 不是所有故事都会有结局,大部分时候可能连机会都没有。 顾方焱捶捶王靖杰的胸口,后者冲着他笑,那货长了一张女人脸,标准的瓜子脸纯天然无公害,一头蓬松的中分还有大框眼镜,真不知道有多少个小姑娘偷偷惦记着。 “走了啊,别送。”他转过身下楼,没忘了挥挥手。 ………… 沿着小巷慢悠悠走回了家,红砖小屋立在残阳下,墙壁被渲染得通红,像是点着了一样。 顾方焱抬头,一辆深蓝色的奥迪车停在走道边上,程兮诺握着水管正冲刷着车上的灰尘泥泞。阳光下的女孩微微弯着腰,一只手撑在大腿上,一脸认真地冲洗着轮胎里的淤泥,脏水顺着石板路流淌进下水道里。 程兮诺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如羽翼微卷,浅栗色长发及腰,五官精致得像是白瓷人偶。听到脚步声后她抬起头来,旋即咧着嘴乐了,“这不小焱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方焱也乐了,冲她招手,“兮诺姐,今天学校没啥事。” “没事就过来。”程兮诺一脸坏笑,向他钩钩手指,“快点快点,帮我洗车。” 夕阳一点一点从天边褪去,顾方焱捏着水管,仔仔细细地冲刷着奥迪车顶,经过一段时间的清理这辆车干净得像新的一样,除了车门上的几个弹孔有点刺眼…… 程兮诺在驾驶座上检查着汽车的油量,她调试着汽车的各项功能,确认无误后从车窗里探出头向后张望,顾方焱穿着校服背着包,目光涣散地提着水管,像是在发呆。 扇形的水柱掠过车顶,金色的水雾弥漫得满空气都是,弯曲的水弧中藏着彩虹。 ………… 客厅,凌辰轩面色凝重地研究着手中的试管,他缓缓打开试管盖,将其中的一滴液体小心翼翼地滴在一个空盘子中。 翠蓝的液体攀附成水珠,在灯光下晶莹通透。 “觉得它像什么?”凌辰轩问道。 “我记得我小时候看过一本自然百科,书上说越是色彩斑斓的东西就越显得危险。”顾方焱盯着盘子里的液体,“我觉得这东西很危险。” “我觉得它有点像蓝色玛格丽特。”程兮诺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学长你听说过没有,一种鸡尾酒的名字,据说这其中还有一段凄惨的爱情故事。” “啥丽特?”顾方焱心想我靠见识广的人果然不一般,要是他的话一定会形容说这玩意儿看起来像蓝莓味的锐欧…… 程兮诺摆摆手,“算啦,那不重要。” 凌辰轩重新拧上试管盖,将试管放回了箱子中的凹槽。“现在我们没设备搞清其中的成分,全部带回分校吧。”接着他又说:“顾方焱,我借用一会儿你的房间。” “哦哦……”顾方焱点点头,“那我给你们做饭去。” 程兮诺慈母般挠了挠他的头,“小焱以后要是谁能娶了你绝对占大便宜了。” “哈哈……”顾方焱干笑两声溜去了厨房。 时间临近傍晚,房间的门被缓缓推开,寂静的卧室,暮色渐渐爬上了床脚。阳台的窗帘打开着,遥远的霓虹光隐隐闪烁。 凌辰轩关上门,没有开灯,径直走向写字桌,打开笔记本电脑熟练地登入道盟论坛。他寻找着好友名单,点开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好友记录。 洛凡的窗口闪着红点,他点开一看,是一个五分钟前的视频聊天邀请,这家伙居然要和他视频聊天。凌辰轩犹豫着点了确认。 空白的聊天框顿时被黑色的屏幕占据了,凌辰轩能看到小窗口上自己的脸,但对方的屏幕却一片漆黑,接着黑色的画面亮起灯光,越来越多的灯光仿佛萤火虫般扩散地燃起,在昏暗的空间中飘渺摇曳。 片刻之后凌辰轩才意识到那是一片湖,但武城是没有如此浩大的湖的,那应该是长江,仿佛婉转盘旋的巨龙一样匍匐在城市中。此刻这条沉睡的龙身上布满了明晃晃的金鳞,光从城市两岸涌来,将其点缀得犹如跳动的灯海。 再往远看隐约能看到一道朦胧的光弧直通对岸,那应该就是长江大桥。 “凌兄,我真希望你现在坐在这辆车上,这样的话我们就能一起喝一杯。”视频那头突然响起洛凡的声音。 “真美啊……像一场梦一样。”他喃喃自语,仿佛宛若隔世的老人一样望着河面发呆。 流动的长江裹挟着阵阵暖风朝两岸涌来,这是它特有的温柔,力所能及地温暖着这座城市无数落魄的人。 凌辰轩完全可以想象到桥岸停着一辆帕加尼跑车,驾驶它的主人此刻忧郁地像一个落寞的远行诗人,大肆赞美着沿途的风景,但只能驻足一刻,或许下一秒他就要远去,前往没有坐标的远方。 “你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凌辰轩问道,他现在不只觉得对方的声音不对劲,甚至隐隐怀疑对方的精神都出了问题。 “靠……”洛凡嘴角抽搐,“那帮畜牲居然给我下毒!” 凌辰轩沉默不语,跟他预想的一样,毒素可能也入侵了大脑。 “怎么样,gps还能锁定守灵人的位置吗?”他问。 洛凡点点头,“今天下午我拦截了他们的车,本来我推测他们的路线应该是要离开这个城市,但gps上目前显示的位置表明,守灵人此刻正在附近不远处的一家医院里。” “医院?”凌辰轩一愣。 “是的,医院。”洛凡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望病人,但这为我们争取了很多时间。” “病人……”凌辰轩陷入沉思。 “我已经向你开启了坐标共享,任务能不能完成就看今晚了。听着,我的执行期限明天就到期了,积分肯定是扣定了,但做任何事都要有始终。”洛凡隔着屏幕喊到:“证明我们的机会到了,躁动起来吧兄弟!” 凌辰轩默默地看着莫名陷入兴奋的洛凡,关于能不能建功立业他并不关心,能否证明自己的实力也不重要,但他绝不能允许已发现的附魔物落到鬼影手中。 “就在今晚?”凌辰轩最后确认了一次。 洛凡点头,“不能再拖了,就在今晚……靠。” “又怎么了?”凌辰轩皱眉,洛凡的那句脏话突如其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没什么,但我好像听见了雷声。”洛凡骂道,“这鬼天气,刚才还好好的,真他喵有一阵没一阵的。” “就这样吧,再联系。”窗口探出申请退出的按钮,凌辰轩点了确认键,缓缓合上了电脑。 他深吸了一口气,房间光线昏暗星空如洗,他只觉得隐约感受到了长江畔吹拂来的阵阵暖流……以及隐匿在远云中的风雷。 第三十三章、无月之夜 http://.biquxs.info/

“东西就这些了吗?”顾方焱朝前面的二人喊道。 程兮诺足足带了两箱行李,其中的一箱是装衣服以及一些外出旅游用的防晒霜墨镜等日用品。另一个箱子从未见她打开过,十有八九装得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武器装备。顾方焱将它们全都丢进了后备箱里,用力关上了门。 程兮诺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此时的小巷光线幽暗,除了一些走道上零散的路灯,这里唯一的光源就是奥迪的车顶,炽亮的白光几乎照亮了整条巷道,一副蓄势待发的阵势。 夜晚的气温仍然异常闷热,但就像洛凡所说的,一些看不见的云层中隐隐藏匿着沉雷,无形中带来一丝压抑。 程兮诺刚插入车钥匙,扭头发现某人正坐在副驾驶座上低头拆着一个包装盒。 “这什么啊,你的快递?”她问。 “下午从论坛交易区上购买的装备,刚到货。”凌辰轩从包装盒里掏出一沓被皮筋捆扎好的牛皮纸,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皮筋展开牛皮纸,整整齐齐的一沓灵符显露出来,各种属性各种功能的都有。 “那些人还挺实在的……”程兮诺此刻很想吐槽那些负责包装补寄品的工作人员,不知道的还以为寄来的是压了多少年箱底的老钞票。 “之前消耗的灵符数量太多了,今晚注定有场恶战,这些灵符能帮我们解决很多麻烦。”凌辰轩像个老道的商人一样迅速清点着灵符的数量,确认无误后将其装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 之前的风衣已经烂成布条被程兮诺胡乱地塞进行李箱了,再加上凌辰轩并没有随身携带衣物的习惯,于是顾方焱好心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大衣给他套上。 虽然衣服款式略显陈旧,但只要一搭在凌辰轩这个人形衣架上再老土的衣服都能穿出一种高档感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凌辰轩系上了安全带,将驭灵刀插进座位与车门的夹缝中。“出发吧。” “得令得令。”程兮诺跟着系上安全带,汽车启动后引擎声轰鸣。 后车门被人打开,顾方焱默默地坐到了车里,他悻悻地耸着肩膀,将自己缩在后座角落。他注意到原本被子弹打碎的车玻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整个换掉了,玻璃质感如同铅墨。 “我去,这不会是防弹玻璃吧?” 他一扭头,程兮诺眼神诧异地盯着他,甚至连凌辰轩也微微侧目,仿佛自己上错了车。 “那个,小焱啊,其实你这次没必要去的,我们也不会强迫你。”程兮诺一脸担忧地念叨着。 “不是……兮诺姐,我没别的意思。”顾方焱表情略窘,“我就是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一起去吧。”凌辰轩在一旁沉默了好久,突然说道。 “行,学长你开口我当然没话说。”程兮诺笑眯眯地看着缩在角落的顾方焱,甚至连凌辰轩脸上冷峻的线条都变得柔软起来。 顾方焱心想各位大哥们能不能别露出那种看到自己儿子终于长大了的表情……他真的已经赌上大部分勇气了。 说实话在车开动的那一瞬间他就有点后悔了,他害怕自己这次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那种害怕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似的,连牙关都在微微打颤。 今夜空气极为闷热,分明是有一场蓄势待发的暴雨,顾方焱突然觉得周围的气氛特别地熟悉,熟悉到让人心悸,像是回到了最初在学校的那个下午,天际间暗涛汹涌。 ………… 淮江医院。 这是一家新建不久的医院,高耸的穹顶颇有几分西式建筑的风格,大部分设施都是崭新。由于医院缺乏足够的知名度,再加上此刻又是病人最少的时候,整个医院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个夹着记录本的医生披着白大褂匆匆而过。 走廊间弥漫着香水与酒精的味道,铭扶着楼梯扶手向三楼走去,他回忆的响尾蛇的指示,c3区的拐角处转弯,抬头逐个寻找着每个病房的牌号。 整个空间都是白色,白色的灯白色的瓷砖还有白大褂医生,眼前的场景让他忍不住想起之前的地下实验室,心底无声地浮起一丝焦灼。 最终他停在了14号病房门前,犹豫着推开了病房的门。 不大的房间只放置了一张铁架床,长长的床单一直拖到地板上,白头发的女孩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盖着乳白色的被子,细长白皙的胳膊露在外面。旁边的柜子上摆放有一大捧绽开的玫瑰,出现在如此干净的空间下尽显妖艳瑰丽。 那一瞬间铭有些许恍惚,记忆中的羚似乎总是像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她的肤色本就比常人苍白,几乎要融进充满消毒水与白床单的病房,他很想紧紧地拥住她,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他们彼此间的存在。 羚此刻正低着头玩手指,铭背着手朝她缓步接近。 在看到他后羚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灿烂起来,大大的眼睛焕发光彩。铭找了个椅子在她床边坐下,从后背拿出一只布偶熊。 这个布偶熊是他在途径的小商店买的,价格很廉价,布偶的制作也相当粗糙,眼睛空洞甚至没有缝上眼珠,就连嘴巴都是拿黑色毛线随意缝补起来的。但铭就是对这个滑稽的玩具情有独钟,它孤零零地立在货物架上,像是注定在等他到来似的。 羚接过他的布偶举到眼睛,眨着眼睛与小熊对视,良久小嘴微撇,“有点奇怪欸……” 铭搓了搓她的头,“送给你了,以后要是无聊了就跟它多说说话。” 羚的脑袋被他搓得摇摇晃晃,但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顺从地任由他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一团。 自始至终铭的脸上都没有流露出太多笑意,他只是把羚的头发揉乱又重新仔细地将其捋顺,羚的头发很柔软,像是绵羊的绒毛。 “哥哥,你要走啊?”彼此都沉默了许久之后,羚突然开口问道。 “你知道的,我很早就跟你说过,医生帮你看病,我帮他们打工,因为我们没有钱。”铭的手指一小撮一小撮地捋着羚的头发,动作机械而僵硬。他的视线空洞,像是透过她在看一个很遥远的事物。 羚缓缓点了点头。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之前应该有个穿西装的叔叔看望过你了吧?之后会由他负责送你去市中心的福利院,他很有钱,每月会定期给你足够的零花钱,你可以用这些钱去买喜欢的玩具零食或者化妆品,顺便买点什么都行,只要你喜欢。” “现在你已经病好了,你可以继续上学,没人再会嘲笑你,等到你成年后你就可以选择自己想去的大学和城市。我在市中心的银行里存了一点钱,附近还有一家面馆,我在那里打过工,和老板的关系很好,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了或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去那里吃饭都是免费的。”铭轻声说。 羚呆呆地点头,眼神像鹿一样迷茫。 “哥哥,我是不是见不到你了?”她皱着眉,泫然欲泣。 “傻丫头,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看你的。”他冲她笑笑。 天际间突然响起一声惊雷,震得窗户一阵嗡鸣,紧接而来的是倾盆的暴雨,密集的雨幕倾泄而下,敲打着窗户噼啪作响。 凶猛的雷声惊得羚身体一颤,她突然哭了,“可是我要是想你该怎么办呀?” 雷雨中铭紧紧地抱住了她,中间隔着一个布偶熊。 ………… 汹涌的暴雨突如其来,顷刻间就遮挡了奥迪车的视线,雨刷器急促地摇摆起来,密集的雨墙砸得车身噼啪作响。 “下雨了。”负责开车的程兮诺说道。 车载广播中传出柔和的女声:“……最近本地降雨频繁,昼夜温差显著,请市民注意适当添加衣物,尤其是高考考生一定要注意身体,合理安排作息时间,防止疾病发生……” 顾方焱坐在后座侧目注视着窗外外突如其来的暴雨,真像是那个下午,汹涌的雨幕敲击着车窗,眼前的视线白茫茫一片。 “我们没有gps定位系统,你有没有把握追踪到守灵人的位置?”凌辰轩也同样盯着车窗发呆。 “放心啦学长,虽然我们没有gps功能,但我的感知能力可不是说着玩的。”程兮诺猛踩着油门,高速行驶的汽车划过雨幕,犹如开锋的利刃。 ………… 等到羚熟睡过去,铭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出,门敞开的一瞬间,一个身作西装的***在走廊中,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把握好这短暂的告别时刻了么?我们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响尾蛇淡淡地说道。 铭白了他一眼,“把我的妹妹交给你们这些人真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但你别无选择,不是么?”响尾蛇带领着他向楼下走去,“好好珍惜刚才的时光吧,你们能否再见面还是一个未知数。” “我同情你们兄妹,每个人为谋生存都不是易事,本来在原本的计划中你们根本不可能再相见。”响尾蛇拍拍铭的肩膀,“她一定很喜欢你送她的那个玩偶。” 铭沉默地跟随他下楼,他只觉得此刻台阶漫长,像是永远走不到头。 “我只问一个问题。”沉默良久后铭突然说道,“为什么不允许我携带附魔物,我甚至不知道它长什么样。” “鬼影有更长远的计划,他们想把所有的附魔物与守灵人都集中起来。”响尾蛇说道,“他们有他们的棋局,我们不便插手。” “难道他们想组建一个军团么?”铭调侃道。 响尾蛇微微一笑,替他推开了医院大厅的门。外面闪过厉声雷电,两名黑衣男子撑着黑伞在雨幕中等候。其中一个人递给响尾蛇一个由塑料包装袋,里面似乎装着一枚银针。 “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一个微型跟踪器。”响尾蛇晃了晃包装袋,“他们在你的军刀上找到的,它被镶在刀背上。” “驱魔人可不是警察,他们有时候跟我们一样没有底线。” 铭没有接他的话,他仰视天空,亿万雨滴从中而坠,他从未见过如此漆黑的天空,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层暗绸。 他在伞的遮避下钻进黑色的悍马车里,响尾蛇替他关上车门,汽车高速而无声地驶入夜幕,融入车流之中。 第三十四章、逃无入地之门 http://.biquxs.info/

奥迪车像道蓝色魅影,极速地在风雨中穿梭。 车载音响播放着节奏沉缓的古典音乐,这是顾方焱无聊时在前座的背袋中掏出来的一张cd,翻了半天也只有这么一张。看来前任车主还是一个颇有艺术品味的人。 漫长的雨夜中顾方焱同学坐在高速行驶的汽车后座开始浮想翩翩,这个时间的大伙儿应该都有坐在书桌前寒窗苦读吧,他们面前堆了一堆套题,父母悄悄推开门从门缝里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那秦夏初也是这样吧,不过她平时那么厉害应该不需要挤出时间拼命学习。秦夏初曾向他提起过她们家有一台钢琴,她的爸爸是个音乐爱好者每天晚上都会小弹一会儿,蔓延的音符渗进房间,配合着暴雨像是在进行着一场盛大的演奏。 真好啊……有时候确实挺羡慕的,压力大的时候还会有人耐心安慰你说孩子不用想太多尽力而为就好了。心中烦躁的时候抬头就能看到一杯热牛奶,腾腾的白雾渲染着夜晚,直让人眼睛发酸。 没人知道他此刻化为城市无数道光弧中的其中一道,融入车流汹涌的道路,渺小得仿佛要消失掉。 “学长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往车多的地方跑。”程兮诺冷不丁的一句话打断了顾方焱越扯越远的思绪。 “我也觉得,他们不知道这个城市到底有多少个驱魔人在盯着他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会从小路走。”凌辰轩说,“你能感知到他们此刻的位置么?” “没法确定位置,但大致的方向还是清楚的,我们只能逐渐缩短距离,这样我才能进一步锁定目标。” 凌辰轩看了眼汽车的仪表盘,“那再加速。” 程兮诺语气很委屈,“可是学长……这条路限速啊……” ………… 凶悍的加长悍马引擎轰鸣,激起车轮下半人高的白浪,汽车放弃高速公路,决定从偏僻的小路通过,此刻的这条道路并不宽敞,来来往往只是零星的几辆小轿车。 悍马车的车顶由人用金属钢板暂时补住了,只要有人从高处望去就会发现这辆车的车顶黑中掺着白,十分滑稽。 铭侧身望着漆黑的夜空发呆,密集的骤雨敲打着车窗噼里啪啦响。 寂静的黑暗中,难以言状的痛楚在他的缓缓体内苏醒,清晰而剧烈。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咬他的骨髓血肉,万箭穿心般地痛苦折磨地他脸色惨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换血之前他就经常感到身体由内而外传来阵痛,而且根本找不到疼痛的源头,仿佛身体中的每一根骨头都在缓缓挪位变形,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给撕开。 太阴血的益处虽然显著,但它的缺陷却也是致命的,体内细胞在不断地更替,每一次都像是做全身化疗般痛苦,而且血液其中还有某种毒性。羚的身体素质远比别人弱,而她的太阴血占比却占血液总量的百分之五十五,那种毒性与疼痛足以要了她的命。 等到换血成功后,铭体内的太阴血占比高达百分之八十,几乎是守灵人的极限,他接纳了羚体内大量的太阴血,却也要替她承受数倍的痛苦。 铭的手死死握住军刀,指关节因极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需要止痛剂么?”响尾蛇关切地问。 铭摇摇头,他此刻的身体状态极度絮乱,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车身微微摇晃,他们正在经过一片废弃多日的居民区,这里已经被当地下达了拆迁令,随处可见挖掘机与堆起的砾石,此刻因逢暴雨已暂时停工。 道路比想象中的还要略显颠簸泥泞,悍马车起初溅起的水花已经被淤泥取代,强劲的引擎拖动着车身高速行驶,轮胎与沙粒摩擦发出牙酸的尖啸声。 响尾蛇坐在车中有些无语,他只是让司机找条比较偏僻的道路偷偷离开武城,没想司机确实蛮实在,直接给他找了条人迹罕见的旧宅区,这里环境萧瑟,停工的挖土机被工人横七竖八地停放,弯曲的机械臂固定着铲斗,在雨雾中显得狰狞……这样的地方说是闹鬼都有人信。 疼痛过后的铭渐渐缓了过来,他大口喘息着,仿佛劫后余生。 不知为何,越是这样偏僻的地方他越是不安心,阴影的角落更容易滋生鬼魂,就像越是诡异的地方越会有手持钩镰的死神前来索命。 ………… “我说兮诺姐,你该不会饿糊涂了吧?”顾方焱脸贴着车窗牙关打颤,“这这这这是哪儿啊?” “少啰嗦少啰嗦,乖乖坐好。”程兮诺不顾道路的颠簸踩满了油门。顾方焱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驱魔人都喜欢开快车,眼前这个女孩曾一脸埋怨说自己不喜欢开车,但俗话说得好,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此刻的程兮诺俨然是个疯兔子。 顾方焱本来也没想说啥,但他刚才有看到汽车的车灯将一个标注有「禁止通行」的警示牌照得大亮,顿时心里就不淡定了,心想咱们追人归追人但别触犯法律呀我还年轻不想上新闻…… 凌辰轩没有说话,他一向相信程兮诺的直觉,此刻大雨滂沱空气潮湿,连他都感觉到了周围隐约间回荡着一丝微弱的静流。狮子在嗅到猎物的气味时也会有类似的反应。 他惊讶于程兮诺的感知力,在某一区域内她确实比gps还要精准。同时也对鬼影的逃跑路线感到难以理解,他们似乎总喜欢出现在居民区…… “我去,这里是个待拆迁的平房区啊。”顾方焱呆呆地盯着车窗外的狼藉,他突然想起自己居住的那片老居民区,那里住着平均年龄七十的老干部,如果当时当地真的决定拆迁了,那些老人们该何去何从,而他又该蜗居到城市的哪儿角落。 真叫人感到惊悚…… “你小心点,这里能见度很低,而且到处都是挖掘机。”凌辰轩提醒到,此刻暴雨倾盆,车前玻璃被汹涌的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车灯所照之处也像上了年代的老电视,将视线曝光得雪花乱闪。 简直就像一片迷宫,而他们已经逐渐深入迷宫中央。 但程兮诺驾驶的汽车车速仍然不减,甚至有继续攀升的迹象。飞溅的泥泞将两侧的车玻璃刮得惨不忍睹,像是干枯的黑爪争先恐后地在车玻璃上留下爪印,将其拍击得支离破碎,直叫顾方焱看得心惊胆战。 “怎么了?”凌辰轩皱紧了眉。 “学长你有没有看过一个电影,叫《未来警察》?”如此紧迫的关头程兮诺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听说过,刘德华演的。”凌辰轩说。 程兮诺咧嘴一笑,“其实我觉得那个电影蛮烂的,特效也一般,但其中有个镜头我一直都记得。” 她大力扭动着方向盘,车身跟着身体左右倾斜,刮雨器疯狂摇摆着几乎快要断掉。持续不断的雨声敲击着汽车咔嚓作响,让人有种仿佛在撞击海底冰山的恍惚错觉。 顾方焱在后座摇晃得像个不倒翁,他扣着前座靠背不撒手,委屈得快要哭了:“……我没有安全带啊啊啊慢一点会死啊啊啊!” “那个会变身的警察让他那辆飞天遁地的摩托车撞穿了好几堵墙最终撞爆了反派女友的机械心脏。当时我觉得那一幕简直太帅了。”程兮诺面无表情地驾驶着奥迪车,这辆汽车的发动机转速已经到顶,已经没法跑得再快了。 凌辰轩表情微微抽搐,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姐我想起来了。”顾方焱殊不知大难临头,扯开声音喊:“我也看过那部电影,你说的是那个长尾巴的皮衣女吧?” ………… 司机愁眉苦脸地盯着前方的路,滂沱的大雨一点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忍住去抽雪茄的念头,雪亮的车灯将雨丝照耀得痕迹分明。 经过改装的汽车引擎功率十分可观,可以允许长时间的高速行驶。足有半人高的轮胎游刃有余地跃过崎岖的石砖路,他预测着他们会在第二天中午跨越省界,汽油的储量有限,作为司机他必须合理计算好距离。 司机平静地握着方向盘,聆听着足足持续了两个小时的引擎嗡鸣。恍惚间他似乎觉得引擎声逐渐变得嘈杂,起初他以为是自己耳鸣了,心中不禁感叹暮暮老矣,但奇怪的是那种轰鸣声越来越刺耳,像是从中分裂出两种不同的声音,丝毫没有渐行渐远的意思。 心中的疑惑与顾虑越来越重,他试着轻踩刹车,汽车开始减速,最终完全停了下来。副驾驶昏昏欲睡的另一人被突然的刹车惊醒,他不解地看向司机,却发现后者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怎么了?”那人问,但跟快他的表情也凝固起来。真是见了鬼了……他们的汽车此刻已经完全停住,但耳边还回荡着熟悉的引擎轰鸣声! 那种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他们的视线除了车灯所照之处其余范围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但仿佛有什么机械野兽裹挟着暴雨向他们袭来。 “倒车!快倒车!”那人惊慌失措地大喊,司机猛然倒挡脚踩油门,下一秒他们一侧的石墙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一辆汽车犹如蓝色的弹丸般极其暴戾地从碎裂的石砖中突破。车灯炽亮,犹如恣目的凶兽。 那辆汽车急刹后仍向前拖行数十米,一头撞在了另一侧的墙壁上。 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后脊背渗出一身冷汗,心想大爷的幸好老子刚才倒车了不然就被撞成铁片片了…… 对面车里的人推开车门,凌辰轩抽出刀鞘立在滂沱暴雨中,眼神孤寂肃杀。 这才是极致的追捕,即使是在人间逃窜的恶鬼也入地无门。 第三十五章、雨落狂流之潮 http://.biquxs.info/

天地间充斥着漫天雨幕,连视线都变成白茫茫一片。 程兮诺灰头土脸地推开车门,头发凌乱。她现在一肚子的羞恼,不仅是计划中威风凛凛的出场搞砸了,而且连这辆破车都跟她作对。她本以为他们会像驾驶着坚不可摧的军用越野车一样将鬼影的载具拦腰截断,但却没预料到扑面而来的危险……白色的安全气囊像是弹射起步的子弹一样狠狠击中她的脑袋,一时间满眼的小星星。 电影中的镜头都是由导演精心打磨剪辑而成的,一切都会朝预期的方向发展,但现实并没有排练的机会。 凌辰轩很有先见之明,在汽车快要撞上墙的瞬间抬手格挡。顾方焱就惨了,一头撞在了车座靠背上,至今处于晕厥。 司机傻眼了,卯足了劲儿踩油门,汽车极速倒退,凌辰轩见状从衣兜里掏出张灵符击向悍马汽车的轮胎,随着清晰的爆胎声响起汽车失去平衡斜着撞在石墙上。 斩鬼符象征的是强烈的“斩断”意志,所到之处纵使是最坚固的钢铁都难以幸免。 凌辰轩抽鞘挥刀,刀刃甩出圆弧切割开雨幕。 司机发了疯般鸣笛,后车厢的人早已行动起来,随着车门被人拉开,数个黑衣人拎着刀鱼贯而出。 响尾蛇不紧不慢地将子弹填满**,手枪利落地上膛,铭在一旁握着军刀,眼中写满了犹豫。 “你在等什么,战士一旦紧握刀柄就不在犹豫,等待他们的只是死亡或凯旋。”响尾蛇说着大义凛然的豪言眼中却带着戏谑,似乎是在嘲讽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保护好附魔物!”他对车内剩余的人高呼,接着毫不犹豫地跳下车冲入汹涌的雨幕。 铭默默地看着与他同行的人疾步走到车厢前端的中央位置,将一枚造型奇特滑槽扭曲的黄铜钥匙插入其内壁的凹槽中。像是启动了某种奇怪的机关,他看到那个人的整只手都陷了进去,接着拧动开关用力抽出一个铁质把手,把手一端连接着一个金属球,与之一起被带出的还有浓郁的水银烟雾。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附魔物的本体,虽然它被禁锢在狭小的真空囊里,他还是从中感受到一种深邃的寒意,那种阴冷深至骨髓,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个城市再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有资格拥有附魔物,也再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惧怕附魔物。 手握真空囊的人仿佛一个冲锋的橄榄球队员,弹丸一样冲了出去,融入汹涌的雨潮之中。 ………… 顾方焱从后座爬起来,脑袋盯着车顶向后望去,后备箱被人打开,程兮诺一只脚蹬着后车杠,从行李箱中流水般抽出一柄轻巧锋利的长刀。 认识她这么几天,还是第一次见她拔刀。 那是一把刀弧刃优美,通体呈银色,与之前在一楼储物间发现的驭灵刀类似,却远比其轻盈,刀柄没有任何装饰,简易而不失美感。 程兮诺握着长刀俯身消失在顾方焱的视线中,高速奔跑的身影使她看起来像在雨幕中闪动的幽灵。 从悍马车中窜下来的人影在车顶下模糊不清,他们举着刀朝凌辰轩逼近,身躯血肉无声地膨胀,眼瞳中闪烁着凄冷的幽光。 凌辰轩缓缓吸气,经过调养的阳血极速激活,潮水般调动至身体的每一处角落,他挥刀暴起,手臂的肌肉坚若磐石,源源不断的力量沿着手臂流水般灌注至每一寸刀刃上。 刀尖与刀尖在雨中碰撞,彼此的刀身迸出清晰的轰鸣。凌辰轩没有给眼前的迷失者再次挥刀的机会,反手持刀向右拂开,动作像是在抖落刀身上的雨水。 迷失者踉跄后退几步,刚才的挥刀快到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锋利的刀刃毫无破绽地划开了他的衣服,在腹部切割开一道狭长的刀口。所幸他此刻并不是凡人血肉之躯,浓郁的黑雾交织着伤口迅速进行愈合。 迷失者抬头准备反击,凌辰轩直接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水花飞溅。 他的身后闪出第二个迷失者,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黑影涌出,他们挥舞着长刀,数柄刀反射着惨白色的光影向凌辰轩的眉心袭来。后者退步中挥刀,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击中挥砍向他的刀身要害,看似无懈可击的刃流刀影顷刻间被其瓦解。 凌辰轩此刻体内的阳血已经淬炼到极致,在他的眼中数个迷失者的挥刀速度仿佛被放慢了好几倍,他游刃有余地防御进攻,并在杂乱汹涌的进攻间隙中给予反击。 就像一个成年人单挑一群小屁孩,小屁孩们张牙舞爪大喊大叫为自己助威,想要扯成年人的衣服咬成年人的大腿,手段简单粗暴无所不用。但成年人往往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破坏小屁孩身体的平衡。此刻在凌辰轩看来眼前的这些迷失者就是一群步履蹒跚的小屁孩。 一轮进攻下来凌辰轩毫发无损,倒是那几个迷失者身上多出了几道伤痕,他的刀法极其刁钻,落刀处尽是手筋动脉等要害部位,如果这些人不是生命力顽强的迷失者而是正常人类的话估计此刻已经丧失了大半的战斗力。 此刻凌辰轩的脚后跟抵住奥迪车轮胎,看上去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之前被踹飞的迷失者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盛怒的脸上全是泥泞。 空气中突然爆出炽亮的电弧,让人产生空中惊雷落地的错觉。雷暴轰鸣直震得人心肺发颤,狂蛇般的电流沿着空气中的大雨极速蔓延,半径十几米内所有人都感到一种触电般的痉挛痛感。 凌辰轩在雨幕中一跃而起,浮空自上而下挥刀,注入电流的刀锋在半空划出巨大的圆弧,竖斩而下,无数道交织的电弧在暴雨中扩散到了极致,那一瞬间真像是惊雷落地,漆黑的巷道被电光照耀得恍若白昼,带有诸神的怒意! 落地瞬间轰鸣声响彻街巷,好几个迷失者在这极致的挥刀中被震开,中弹般后仰倒去,甚至连身后的车身都在剧烈摇晃。 凌辰轩紧握长刀迈步向前,刀身裹挟满了雷电,空气中闪动着大量的电屑。他的眼神充斥着凌厉的杀意,好似地狱修罗现世。 倒在地上的迷失者们挣扎地爬起,他们虽然面对驱魔人有天生的惧意,但此刻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后退了,就像战士掩护着君主一路杀出重围。如果他们选择了逃逸,那么王将的复活计划就会被扼杀在摇篮中,他们将继续在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沉沦。 迷失者们面目狰狞地挥刀进攻,他们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都是将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暴徒,生命对他们而言相当廉价,纵使魔化也要用残破的牙齿撕碎眼前的敌人。 凌辰轩抬刀劈砍,每一刀都极重极狠,高速挥动的电痕震颤得连空气都一阵嗡鸣,肆意飞溅的刀光斩得雨水七零八散,仿佛狂龙脱鞘般势不可挡。 凌辰轩边砍边冲,生生劈开了一条路,他灵活地变换着持刀的手势,刀法诡异难以捉摸,浓重的黑雾在如影随形的刀光下荻花般扬起。他的攻势越击越勇,挥刀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最后只见刀光如潮,像是手握雷电的神袛。 刀刃间急剧的切割发出铮铮之声,回荡在整个居民区,火花与电光融为一体,刀光与黑雾交织,地上躺着好几个负伤的迷失者,他们捂着骇人的伤口痛苦呻吟。 短刃相接声逐渐变得零散,只有两三个迷失者还像敢死队员一样冲过来阻挡凌辰轩的脚步,而他永远喜欢后发制人,躲开劈向他的刀刃然后找准空隙挥刀左切上、右切下,很快又有两个迷失者惨叫着倒地。 迷失者对疼痛的忍耐力超乎常人,他们的身体可以承受住数十磅的钝器打击,但凌辰轩的每一轮挥刀都足以斩断钢铁!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面对攻势全开的驱魔人就像是超级赛亚人遇到小皮拉夫,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对劈一双。 凌辰轩挥刀削开了挡在他面前的最后一个迷失者的胸口,涌出的黑雾连暴雨都无法冲散,紧接着抬手用刀柄将其击晕。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滂沱雨幕中锋利的白刃接踵而至,直击他的眉心。 凌辰轩下意识反击,双刃相撞发出剧烈的嗡鸣,他相信这一击足以震破对方的虎口,但意外的是对方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刀尖施力缓缓逼近他的心脏。凌辰轩第一次对自己面前的敌人感到诧异,他直视对方的眼睛,驭灵刀不断向外扩散着锐利炽热的电弧,在对方的手臂上爆开数个血红的豁口。 但下一幕发生的情况令他微微骇然……那条手臂上细碎密集的伤口几乎在瞬息间就消失了,显然对方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 刀尖上弥漫的电光照亮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铭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空洞的眼神无波无澜。 第三十六章、刀锋所及避无可避 http://.biquxs.info/

迷失者怀中死死抱着一颗真空囊,他正沿着破败的巷道俯身狂奔,没人任何一个同伴知晓他的位置,他此刻是最孤独的前锋,而他的使命就是至死保护手中的附魔物。 刚才他拼命敲着悍马车的车门,驾驶座一片漆黑,司机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脚底抹油溜掉了,于是他只好气急败坏地朝巷道的最深处跑去。 心脏在胸腔中剧烈狂跳,他像是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眼前的场景无限重复着,仿佛陷入轮回之廊。 体内的异能悄无声息地盈满身躯,血肉在以可见的速度膨胀,明明没有看到任何敌人,但他却已经随时准备好了与驱魔人殊死搏斗。 转过下一个拐角,白色的鬼魅从天而降,挥刀直击他的面门。他什么都没有看清,只觉的彻骨的寒意像是贯穿了自己的心脏,顿时心里就凉了半截。 驭灵刀·月华在雨中划出凄冷的刀弧,刀光轻盈纤细好似少女的弯眉。他只听到空气中传来刀刃震动的嗡鸣,紧接着眼前一黑,身体立刻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程兮诺冷冷地盯着倒地捂脸哀嚎的迷失者,唯独这时她才与那个残暴冷酷的学长格外相似,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白色t恤贴紧身体,身形纤瘦曲线流畅,仿佛浸在墨中的一缕银丝。 刚才那一刀流畅似雨水的丝线,却生生劈开了迷失者的颅骨,他一只手握住脸,骇人的切口清晰可见,几乎从下巴延伸至眼角,黑雾浓稠得交织成丝。他呻吟得那么凄厉,如同恸哭。 程兮诺那刀尖去挑动他深埋在怀里的另一只胳膊,原本那只捂紧伤口的手突然像捕食的蛇一样弹了起来,死死地握住了细长的刀身!锐利的刀锋立刻划破了他的手掌,黑雾缠绕着雪白的刀刃。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连握着刀柄的手都僵住了,甚至下意识地想要松开……因为她看到倒在地上的迷失者表情狰狞而扭曲,幽蓝的火苗从眼瞳中暴涨而出。仿佛有个枉死的恶鬼在一瞬间占据了他作为人类的身体,隔着整个地狱与她对视。 迷失者抓着刀刃的手背上渗出无数细碎的黑色结晶体,那些结晶体开始极速膨胀蔓延,顷刻间就布满了刀身的三分之一。程兮诺惊得甚至忘记了抽回刀,迷失者的魔化突如其来,甚至没有过程……从一开始他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等到结晶体几乎蔓延至刀柄时程兮诺才猛然折刀,振动的刀身直接击碎黑刺,她扬起脚将迷失者踢开老远,地面溅起一长串的白色涟漪。 程兮诺眼角微微抽搐……脚尖生疼,那家伙估计全身都被结晶体包裹,尖锐的黑刺突破身体刺穿皮肤,他的衣服被体内蔓延而出的黑刺切割得碎布飞扬。 迷失者僵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骇人的刀口被涌出的结晶体所覆盖,细碎的尖刺爬满遍布,五官极度扭曲,程兮诺看不清他是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因痛苦而呻吟。 这家伙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长刀,明明凶残得像是负伤的野兽,却表现出一副生死决斗的凛然模样。 程兮诺没有给他机会,极速朝迷失者俯冲而去,挥刀。 铁器相撞迸发出尖厉的啸声,程兮诺向后一闪躲开了接踵而至的第二次碰撞。她费力地保持着身体平衡,握刀的手臂无法控制地颤抖,刀刃剧烈的振动还没有停止,嗡鸣声如同匕首划过她的耳膜。 迷失者的体内爆发出如洪决堤般的力量,他以一种极度夸张地方式撑开颚骨嘶声咆哮,声音沙哑难听。他的面部在逐渐崩裂,眼瞳燃烧如熊熊炬火。 他的躯体在可见地崩溃,属于王将的灵魂正在将他整个人缓缓撕碎。情况紧急,程兮诺掏了掏牛仔裤的口袋,一张皱巴巴的灵符出现在指尖。 迷失者挥舞着刀锋朝她冲刺,狭长的刀刃带动飒飒狂风。程兮诺神情冷漠地捏着灵符滑过刀尖,下一刻灵符被长刀无声扫断,轻易地像是斩断了一根头发。 出乎意料地是驭灵刀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带有收鞘般的寂静。但有一种无形的灵力由刀尖流水般灌注至整个刀身,强化淬炼着每一寸刃口。 程兮诺做了一个抬刀的动作,很像对阵博弈的武士凝神屏息,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时机。 转眼间迷失者已经逼近她面前,挥刀间宛若狂风而至,程兮诺平斩一刀,直击敌人刀身中间最脆弱的部位,下一刻迷失者手中的长刀应声而断。 程兮诺向前迈出一步,同时举刀过顶竖切一刀,紧接着反手挥刀急转,第二刀朝斜侧方向劈砍,最后的第三刀向正前方水平斩出,刀身流畅犹如疾风滑过。 三刀挥出后程兮诺习惯性地旋转刀刃将长刀背在手后,这个收刀的手势完全属于下意识完成,日复一日的练习已让她对这种诡异的刀法烂熟于心。 迷失者的身体微微停滞了一瞬,下一刻他的双臂自由落体般脱离身体,接着是头颅,摇晃着坠落。 肢解只发生在瞬间,迷失者的身躯直直倒地,程兮诺看到他的后背已经生长出狰狞弯曲的黑刺,像是未进化完全的翅骸。原本属于头颅的部位空洞洞的,冒着诡异的幽光。 程兮诺长舒了口气,弯腰去捡迷失者的手臂,真空囊被已经变形的五指死死握住,怎么扣都扣不下来。 身后突然鸣起一声枪响,程兮诺本能地侧身躲避,她的身体在此刻显得分外柔软,腰肢在半空弯曲出优雅的弧度,像是翩翩起舞的芭蕾舞者。美中不足的是最后落地的一瞬略显狼狈,一个踉跄差点扭到脚。 她恨恨地回头,想要看清是哪个家伙在拿枪射她,雨幕中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西装革履,撑着一柄莫名其妙的黑伞,左西装胸口斜插着一束深红玫瑰。 雨伞下的男人五官端正,皮肤苍白缺少血色,像是大病初愈的病人,与身上冷冽漆黑的西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看着男人的脸,程兮诺想到了摆在画展中的大理石雕塑,线条冷硬神情严峻。 但现在没功夫观察男人的脸,因为他的手中此刻正端着一把手枪。 “你想干嘛?”程兮诺一脸紧张地盯着他,把迷失者的手臂在怀里捂得紧紧的。 男人微微一愣,心想这不废话么,就像你平时看到一个劫匪把刀杵你鼻子上,而你却捂着手中的钱包大喊你想干嘛……他晃了晃手中的枪,示意程兮诺把附魔物交出来。 程兮诺眨了眨眼,此刻她的睫毛和鼻尖上落满晶莹的雨露,站在雨中像是凛然的白菊。 她突然把迷失者的手臂朝男人砸了过去,下一刻她像是没有实质的白色鬼魅消失在空气中,男人开枪命中飞向他的手臂,顿时血肉与黑刺在空中飞溅。 击中手臂的瞬间无形的刀刃接踵而至,银白的刀光袭来,那一刀极快极轻,刀弧像是与雨水的丝线融为一体,根本看不清是从哪里劈来的。 男人快步朝后一闪,飞涨的刀光从胸前极速扫过,斩落了一片玫瑰花瓣。 程兮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时机,旋转刀柄继续朝男人逼近,长刀在雨中划出清晰的圆弧,锋利地仿佛连空中的雨珠都能斩断。 她挥刀的速度极快,且刀光细而密集,像是微光在空气中不断闪逝。刀刃滑过的痕迹模糊不清,没人看清她在这短短几秒内到底挥了几道,只觉寒风卷席而来,男人连退几米,刀锋始终与他的身体若即若离。 最后一刀直指男人心口,刀尖抵着他的胸口,只要再轻轻一推就会刺破血肉。 男人静静地注视着程兮诺,眼中带有一丝笑意,盯着她直恼火,男人的神态那么庄重,看上去像是眉宇间略显忧郁的法国绅士,可眼神却那么狡黠,甚至带有阴冷嘲讽,看得她浑身不舒服。 男人的西装爆开无数细小的裂纹,眼前这个女孩的刀法收放有度,简直像是剑道尊师行云流水般的起式收刀。他微微一笑,手中的黑伞骤然合起,铁棍般的伞身猛然击中程兮诺的刀的侧身,下一刻刀身剧烈颤动,程兮诺握紧刀柄的手虎口一痛,长刀几乎脱手。 男人低呵一声,伞柄骤雨般急挥而下,刀刀命中长刀的脆弱部位,程兮诺一时乱了阵脚,只顾举着刀防御,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长刀会就此折断。男人的攻击并没有章法而言,仿佛街巷的混混操着棒球棒打爆面前碍着他眼的小轿车。 混乱中男人突然举起枪口直指程兮诺心脏,那一瞬间她大脑一热,阳血本能地从体内激活,像是自卫一般高速强化着她的身体感官。程兮诺眼看着枪口喷出半寸长的枪焰,黄铜子弹旋转着从枪膛中弹出,拖动着一圈圈清晰的气旋。 极速旋转的气流震碎途径的雨滴,子弹飞行的轨迹渐渐与她的心脏连成直线。 程兮诺的身体本能后仰,身后的街巷一片漆黑,无形的死神犹如她的背后灵,随时都会张开双臂涌她入怀。 第三十七章、擎龙狂矫之暗 http://.biquxs.info/

顾方焱打着滚从车上下来,刚换没多久的衣服又被溅得满身泥泞,他心里恨恨地骂娘,连滚带爬站起身想要寻找掩体。 他扒着车门探头四处张望,这里显然刚刚发生了一场恶战,湿漉漉的地上躺着好几个迷失者一边呻吟一边打滚,重创的伤口难以愈合,撕裂般的疼痛传遍全身。他看到不远处的雨幕中凌辰轩与一个白发男正互抵着刀对峙,凌辰轩的长刀上残留着丝丝电光。 顾方焱只觉得眼前的场景简直酷毙了,之前他就见过凌辰轩杵着刀拧碎迷失者的心脏,然而现在他发觉自己还是低估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组织了,他们似乎总能不断突破他那渺小脆弱的三观。 凌辰轩突然转动刀身打破目前的对峙状态,失去着力点的铭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凌辰轩找准时间用刀柄猛地抵向铭的胸口,同时一个凌厉的直拳将他击退了好几步,二人顿时拉开距离。 远处的顾方焱默默地缩着头观望着,心想这个家伙果然牛逼过人,光是刚才那一招顾方焱就没看清,真是光是电是牛逼的神话啊…… 铭显然不甘于就此罢休,他等的就是着一天,凌辰轩当天没杀了他,此刻他的体内流淌着王将之血,他就是想要那个严重自负的家伙感受到彻骨铭心的悔意……如果可以的话,他要他死! 军刀散发着瘆人的寒光,刀刃朝上,他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抵住刀锷,这是典型的“军刀式”格斗术,只不过他此刻手中握得并不是匕首,从长度与力量上并不落下风。 凌辰轩也抬手做了一个起刀的动作,他的格斗经验远比铭丰富,可以做到真正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二人再度陷入对峙,在雨中像是沉默的石像。很快铭率先打破僵局,他架着刀迈步挥动刀身,银白的刀刃斩雨成圆,刀刃水平横向刺击凌辰轩的腹部。后者举刀格挡,二者的刀刃接触不到一瞬再度分开,铭每次挥砍的部位都不相同,但凌辰轩却总能恰到好处的将其瓦解。 短短几秒双方的刀身在空中不断分离又不断契合,雨水爆开一圈又一圈清晰的涟漪。 军刀的缺陷是它的刀背要比通常的长刀较宽,在挥砍敌人时刀身往往会被敌人的身体骨骼所阻挡,而无法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所以铭每次下手都直击咽喉、腹部、心脏、手腕等要害部位,可是对手显然也预料到了这点,长刀极其灵活地截断了他必杀的攻势。 在常人眨眼的瞬间,两柄武器已经在空气中相撞多次,一窜接一串的火星在浓重的雨雾中忽亮忽暗,二人在刀光剑影中高速地交换着位置,长刀在极致的速度中挥舞成虚影。 极速的交锋中只能听到刀刃清脆的铮啸声,突然间一切都静了下来,二人面对面持刀站定,泠泠的雨幕中他们像是在荒野中决斗的武士,身影寂冷刀光肃杀,极具孤傲的剑道之美。 一道殷红的刀口悄然在铭的额头浮现,伤口细而狭长,但没有一滴血留出,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铭的眼角微微抽搐,他现在很恼火,因为他看不懂眼前这个人的刀法,那种刀法诡异多变,刀刃滑动的轨迹像是雨丝一样飘忽不定,时而凌厉如狂龙脱匣,时而刀身又像缠绕了一层柔软稠密的丝绸,刀刃打着旋愈挥愈烈,转眼间自己身上就多出几道伤口。 实在难以想象,如果他没有此刻凌驾于常人之上的自愈能力,面对如此棘手的敌人恐怕早已落入下风。其实他现在就已经落入下风,至少在刚才的交锋中他根本占不到哪怕一点点便宜。 ……如果,换一种方式呢?结果会怎么样? 铭的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他重新举刀,刀尖直指对方的心脏。 “阳血的储备还够吗?可别又让我给逼出来了。”他放肆地说着狂妄的话,极尽自己的方式嘲讽着眼前的驱魔人,瞳孔如狰狞的刀刃狂舞。下一刻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在雨夜中,刀光被拖动出一道明亮的弧线。 第二轮的交锋毫无预兆地开始,彼此的身影再度交缠于刀刃残影中,这一次铭放弃了那些稳中求胜的虚招,军刀自上而下斜劈向凌辰轩的颈部,在挥刀的同时自己也暴露出了极大的破绽。 凌辰轩找准时机挥刀斜挑,凌厉的刀锋划向铭的腹部,但后者并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举动,刀刃切割开血肉绽放出浓郁的血花。 一瞬间凌辰轩心中一紧,身体本能后倾,军刀掠过他的颈部结结实实地划过胸口。铭的攻势不减,下一道闪电般挥出,凌辰轩向后一跃躲开那无比决断的一刀,如果躲避不及时,他的整个腹部将会被横向切开,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时明白了铭的用意,后者的每一次挥刀都无比决烈,以摧毁对方为唯一目标。这个守灵人依赖于自己超凡的自愈能力与血液优势,从原本的刀法中省去了一切关于自保的招式,这样的刀法当然所向披靡,但也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就像白刃战中的敢死队,从军刀出鞘那一刻他们就与死神为伍,怀抱着与敌皆亡的意志,他们无可匹敌。 几乎在瞬间凌辰轩就处于了绝对的劣势,他自然不会傻到与铭拼命,但如果一直避其锋芒总会发生不可逆的意外。他在僵局中且战且退,渐渐的二人的身影都隐匿于茫茫雨幕中。 ………… 顾方焱呆呆地盯着远方,天际间的暴雨似乎怎么也下不尽,交织着雷声龙吟般地低吼。 在二人消失在他视线中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其中一个人的身上扬起血雾,与瓢泼的雨雾混合在一起。 他的身上隐隐作痛,那种触电般的痛楚由内往外扩散,蛰得他浑身打颤。 有时候他是真的想帮一些忙,但在大多数时候他其实都属于拖后腿的那一个。仔细想想的话好像自己从小到大在各个场景中扮演得都是无关紧要的角色,连配角都算不上,像树一样杵在帘幕后面。 真不甘心啊……如果可以有机会的话,他也想站在聚光灯下接受着别人的瞩目与掌声……这么一想原来自己还真的挺失败的,秦夏初在别人的眼中是可望不可及闻名大半个校园的漂亮女孩儿,他在她身后默默无闻了整整两年,混到现在却连个“追求者之一”的身份都没混上。 顾方焱狠下心来一头钻到驾驶座里,车钥匙还没拔出来,车灯依旧炽亮。他拼命回忆着之前王靖杰送给他的汽车驾驶速成手册,说是大城市驾照不好考应该提前做些准备工作,之前顾方焱还觉得没必要,可等到关键时刻才发觉悔不当初。 他尝试着给车换档,按了好几个按钮后汽车前挡风玻璃的雨刷器突然急促地运转起来。 “……丫的,倒车档是啥来着?”顾方焱抱头抓狂,一抓狂就容易紧张,一紧张就容易瞎踩油门,于是汽车怒吼一声蒙头朝墙顶去,车轮胎在原地高速打转,摩擦得嗡嗡作响。 “我靠我靠我靠!”顾方焱懵了,车身剧烈震动,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开得是一辆超负荷运转的拖拉机。 汽车怒吼了片刻后悲壮地熄火了,顾方焱也不气馁,不死心地按着换档键,这辆蓝色的奥迪自从跟了他们这群人就没少受过罪,在近乎报废的情况下居然还可以启动。 汽车终于缓缓倒退,顾方焱卖力地转动着方向盘,车头指向前方,汹涌的暴雨敲击得车前盖咣当作响。 随着引擎高亢轰鸣,奥迪再度开始狂奔,仪盘表的红色指针死灰复燃,拨转暴涨到警戒线之外。雨刷器疯狂地切割着雨幕,顾方焱握紧方向盘肾上腺素狂飙,脑海中一片通明。 他心想妈的终于风光一把了,他此刻感觉自己就像救驾的骑士骑着奔马一骑绝尘风驰电掣,换句话说他感觉自己现在牛逼爆了。破船还有三千钉呐,他今天就是要用这辆破车将碾爆敌人救凌辰轩于水火。 开着开着顾方焱的心却突然凉了半截,这雨大得吓人,眼前除了范围有限的车灯外两眼一抹黑,鬼知道会撞上什么东西啊,要是一不小心把凌辰轩误伤铲飞了那他罪过就大了…… 汽车引擎怒吼,声势浩大如万马过境,黑暗中仿佛如擎龙狂矫袭来,裹挟着浓郁的风雷。 ………… 刀刃在剧烈撞击中近乎折断,凌辰轩一只手捂着胸口围绕着铭潜行,脚步无声无息。鸿鸣的刀尖微微颤动,呼吸间带动着细细的风声。 铭以为他要趁其不备发动绝杀,举着刀警惕地盯着凌辰轩的一举一动。他多年来在刀谱书籍上研究过无数种刀法,唯独眼前这个人的刀法他看不懂,像是源自某种失传已久的古老流派,每一招每一式的目的都是为了杀人。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个驱魔人了,与通常徒有声势的刀术对决不同,这是真正的死斗,谁的刀慢谁就会死。他本来以为自己再度与凌辰轩持刀相逢的时候会有很大的心理优势,但现在看来还是太过于天真了……他甚至有种被杀气冰封的错觉,凌辰轩的刀还没挥出,刀上的寒气就已经穿心而过。 像是心中胆怯被对方察觉,铭感到莫名的恼火,他将一切都抛掷脑后,刀身在极致的挥动中凝结出微霜,实在难以想象那将会是何等凌厉的一刀。 看到铭再度发起自杀式的进攻,凌辰轩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其实并不是在密筹着什么惊骇的绝杀,他只是想借着二人停顿的间隙稍稍喘一口气。他并没有铭那样的自愈能力,胸口的刀伤在大雨中无比清晰地发出剧痛,撕裂一般的辛辣感。 铭手中的军刀电光火石般闪到自己眼前,在那逆转生死的瞬间凌辰轩居然想靠着墙打个盹儿。他的大脑在同一时间做出类似的反应,全身的肌肉松弛下来,做好了迎接刀刃的准备。下一刻军刀贯穿了凌辰轩的身体,巨大的推力将他同刀身一起刺到了墙上,飞扬起的血光溅了铭一脸。 铭错愕地抬头,脸上血液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成股流淌而下,他震惊得几乎要松开刀柄,刚才凌辰轩举动与求死无异。 但下一刻他的脸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凌辰轩盯了他足足几秒才发现他原来在笑,笑得那么夸张那么肆无忌惮,像是荒诞疯狂的小丑。 “你真应该在那个晚上就杀了我。”铭脸上的血水将他的表情映衬得更加狰狞,“我说过,下次再见时,我一定会撕碎你!” 凌辰轩咳嗽了一声,嘴角隐隐有染血的唾沫溢出,他朝铭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一点,铭迟疑着稍稍将脸向前靠近过去。 凌辰轩隔着雨幕朝他缓缓吐出几个字:“……如果我当时杀了你……那你的妹妹怎么办?” 铭突然感到喉咙一热,某种粘稠的液体从中涌了出来,他下意识用手捂住脖子,冰冷的血液中带有一丝余温,淤泥一样在指间流动。凌辰轩不知在何时就已经扬刀切断了他的气管。 他或许还不知道,凌辰轩在与敌皆亡的方面也无人能居其右! 铭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此刻的他几近失声。 街巷的幽暗被车光照彻得宛如白昼,急骤的大雨在灯光下密集如白丝狂舞,他们仿佛被人用超大功率的探照灯锁定。 “凌辰轩!!”顾方焱隔着老远降下车窗没命般大喊,耳边汽车引擎声响彻如雷。 凌辰轩用尽全力一脚将铭踹出老远,下一刻极速飞驰的汽车顶着铭继续前进加速,凌辰轩没有看清那一刻铭脸上的表情,他其实什么都没有看清,眼前只闪过一道钴蓝色的残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最深处。 第三十八章、玫瑰发香的女孩 http://.biquxs.info/

天际间纠缠着连绵不断的风暴,似乎所有的狂风雷电都裹挟着暴雨朝他们汇聚,咆哮着要摧毁这里的一切。 程兮诺大口喘着粗气,握刀的手在止不住地发抖。就在刚才她差点被一颗直径7.5毫米的子弹洞穿心肺,好在最后一刻她的手臂本能抬起,斩断了高速飞行中的弹头。 这种类似膝跳般本能的反应完全就是在日复一日中训练出来的,每次她都会在侧身翻滚的途中斩落飞向她的木制圆盘,有时候是在半空中,圆盘两个到三个不等。她曾在培训室上万次地斩落瞄准她的圆盘,却从未像刚才那样挥刀去斩断一颗难以判断飞行轨迹的子弹。 黄铜弹头在雨中裂成两半,从中涌出淡蓝色的烟雾,几乎在瞬间就被雨水冲散。 男人静静地打量着程兮诺,似乎在思索刚才那一枪为什么没有打中。 程兮诺一只手撑着地,长刀反手背在腰后,刀尖朝上,她整个身体呈现一种即将俯冲地姿态,像是掠食的前奏。 但她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再发起进攻了,刚才阳血的不稳定激活已经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剔骨般剧烈的灼痛感传遍全身,那种痛楚在雨中被放大了好几倍。她甚至已经很难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了,如果不是有一只手在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她早已倒在了地上。 ……这种感觉真的糟透了,比发着高烧淋着大雨还糟。 男人貌似看出一丝端倪,枪口再度瞄准程兮诺的心脏。“游戏似乎结束了。” 程兮诺咬着银牙挥刀冲刺,体内传来的灼痛感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撕碎。这时候的抢攻等若直接撞上对方的枪口,但已经身在无可闪避的绝境,不进攻就只能等着被对方击毙。 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斩落子弹,如果失误的话她就要把命留在这儿了。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来势汹汹。紧接着远处传来砖墙坍塌的巨响,其动静简直像是一起小规模的地震。她没有余力回头,拼尽全力朝男人逼近。 男人的注意力貌似被身后的变故吸引,握枪的手停顿了一瞬,程兮诺喜出望外,刀刃锁定男人的手腕。 但真的只是一瞬,下一刻子弹从枪焰弹出。刹那间的停顿对程兮诺来说仍格外宝贵,她侧身急转,身体近乎悬浮在半空。刀柄在她手中旋转,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放慢了好多倍,她清楚地捕捉到了飞向她的子弹,记忆中所有斩落圆盘的画面在脑海中涌现,力量流水般凝聚于刀尖。 她在无边的寂静中挥刀,耳边响起音爆般的嗡鸣。黑暗中火花沿着刀刃一闪而逝,像是斩落了星辰。 ………… 顾方焱感觉整个世界都快要颠倒,奥迪车顶着铭继续前行了近百米,他的双手因用力而死死地镶入车前盖,双腿蹬直张开脚跟侧切。这个怪异的姿势保证了他不会被卷到车轮里,他脖子上的刀口已经愈合,眼神死死地盯着正握着方向盘的顾方焱。 顾方焱心中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他心想我擦嘞大哥请问您还是人么……丫的动作电影都不敢这么拍啊!他甚至尝试打开雨刷器,妄图指望那两个生猛的雨刷杆能把眼前的这个疯子给薅下来。 铭抬手照着车前盖就是一拳,实在难以想象那一拳的力度有多大,车前盖的表层直接凹了下去,浮现出一道清晰的白色裂纹。他不知疼痛地朝裂纹处挥拳,裂纹沿着纹路逐渐向四周扩散,简直像是要把整辆车给击穿。 顾方焱彻底慌了,他疯了一样左右摇动方向盘,车身犹如失控的公牛横冲直撞,再加上视线严重受阻,汽车还没前进多远就顶着铭一头撞穿了墙壁。 就像电影中所演的那样,顾方焱驾驶着奥迪车火速赶到,撞上了那个白发的少年,车头顶着他撞穿了一面又一面墙壁,最终撞爆了少年的心脏。 汽车引擎发出濒临奔溃的嘶鸣,犹如弹丸一般撞入一栋拆迁了一半的楼房中,它终于结束了自己光荣的使命,车灯在挣扎了几下后彻底熄灭,像是终于瞑目。 车前盖的缝隙中冒出徐徐的浓烟来,引擎在持续超负荷的运转下已经被损坏,大雨中顾方焱甚至可以听到有液体从油箱中缓缓流出。 那一刻顾方焱心中一沉,心里想的是这下完蛋了,根本没人能从刚才的撞击中活下来,那种蛮横的动能足以将他体内的每一根骨头都折断,碎裂的肋骨会像锋利的钢管一样刺入心肺中,不死也会成植物人。 ……完蛋了完蛋了,他杀人了。 顾方焱麻木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刚想迈腿脚踝处就传来剧烈的疼痛,估计是刚才的撞击导致他的脚骨骨折了。等到他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无处不痛,那种疼痛从身体各个角落苏醒刺激着他的神经。 最终他还是艰难地挪着身体下了车,大雨劈头盖脸朝他砸下,他感到心底悄然氤氲出一丝孤单,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回顾四周再没有朋友,全世界就只剩他一人。 顾方焱干脆靠着车门坐下,任凭雨水将他淋得湿透。反正他这几天都没少淋雨。 “靠……我最近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啊?”顾方焱默默地吐槽,模仿韩剧悲情男主角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心想可惜啊天上正下着暴雨咧,别说星星了就连月亮都找不到。 想着想着身后的车身突然轻微晃动起来,顾方焱心里一惊,心中酝酿起的几点悲情顿时烟消云散,赶紧连滚带爬翻起身来。 他一脸紧张地盯着车头看了半天,车灯灭了也看不清自己撞的那个白发男死没死透。就在他又挪近几步想看个究竟时车身再度开始摇晃,幅度比刚才还要明显。 顾方焱心想我擦咧这还带诈尸的?搞了半天敌我双方就自己一个正常人……不带这么欺负新人的吧? 这么一想腿就开始发软了,他扭头扫视四周,撒腿就朝一个破旧的仓库中跑去。 ………… 淮江医院。 前台的护士小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无聊地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发绺。她平时在医院负责十一点之后的夜班,可两个小时不到就已经困的摇头晃脑。 外面是连绵的雨声,那些沙沙的声音听得她大脑发懵。恍惚间门外刹车声刺耳,光是听声音就可以想象那辆车来得多快刹得多狠。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给惊着了,下意识朝门口张望。 抬头的瞬间门以大开,门口立着一个身穿深棕色风衣的年轻人,他一边迈步往里走一边不紧不慢地收着手中的雨伞,伞面上还有雨滴滚滚落下。男人身形瘦削高挺,风衣敞开,露出白净的衬衣,衣领处一尘不染。 那个人貌似是个外国人,有一头瞩目的金发,他迈着快而不急的步伐朝前台走来,随着脚步声的逼近小护士觉得自己的心跳也逐渐加快。那个人的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丝优雅与绅士,像是法国的世家公子从天而降。 男人来到她的面前,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简直像是被海滩边的阳光浸过,直接就冲散了她心中因守夜班而带来的幽怨。 “最近有没有见过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他问,似乎是觉得刚才的话有些笼统,于是接着补充道:“她有点特别,白头发,到腰那么长。” 小护士呆呆地点头,“……我查一下登记。” “啊,确实有一个,但是那个我们不能随便透露病人的信息……”她刚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名字,毕竟这个医院新开不久,住院的病人名单多看几眼就能记个大概。 小护士看上去有点窘迫,“那个请问先生你是想……” 没等小护士说完他就微笑着摇摇手指,“她的名字叫夭羚对吧,我帮她办出院手续。” 小护士似乎有点为难,“那个……先生,按照出院流程,要在科室看到病人的结账**后才会给病人家属出院证明。如果家属执意要求病人出院的话,也一定要经过科主任同意才行。” 男人神情凝重,“但是我没有时间了,科主任在吗?” “……科主任已经回家了……”小护士吞吞吐吐。 “有没有目前可以解决的办法,出院证明我明天也可以办,但我现在就要带她走。”男人语气平缓,态度却极其坚定。 “办法也有,只不过……”小护士额头渗出汗珠,她毕竟是新来的,办事经验与心理素质都较为缺乏,平生第一次遇到棘手的事情,顿时就慌了阵脚。 小护士在前台抽屉柜里翻找了半天,终于翻出一个记录本,“您可以在这上面签字,医院没办法强制控制病人出院,但出院后一切后果自负。” 男人几乎没有犹豫,弹出笔芯利索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克莱尔。 “现在我可以带着病人了么?” 小护士点点头,“病人在三楼c3区14号病房。” 克莱尔朝她温柔一笑,湛蓝色的眼睛明亮澄澈。 ………… 病房门被人缓缓推开,羚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她已经睡着多时了,弯弯的睫毛搭下来,在灯光中浓密如帘。女孩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素净白皙,长长的白发散落在床单上,显得极为柔软。 不知是不是因为病房摆了束鲜丽的玫瑰花的缘故,整个病房都弥漫着一股花草的香味,那种香味掩盖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克莱尔轻轻地把羚从床上抱了起来,这时他才注意到羚的手中紧紧地抓着一个奇怪的玩偶,像熊又像兔子。 女孩的发间回荡着一丝若即若离芬芳,清晰而微妙。 第三十九章、风之刃 http://.biquxs.info/

凌辰轩费力拔出刺入体内的军刀,刀刃抽出的瞬间鲜血飞扬成弧。 他顺着墙壁缓缓坐下,双手努力支撑着身体,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会引发伤口撕裂般的疼痛。但是他一声不吭,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沓灵符,数钞票一样仔细翻点了半天,最终从中抽出一张图案独特的灵符。 其实每一张灵符上勾勒的图案都很独特,但这张灵符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它的图案没有攻击性。灵符作为一种斩鬼利器,通常都是杀伤性极大或是破坏性极大的危险象征,只是看着都能从中品出一股带有血腥味的戾气。 古藤纸上的图案无不狰狞极恶,或像弯曲的狼爪或像死神的勾镰,很难想象最初灵符的缔造者到底怀有多大的怨念与疯狂。这些东西从诞生那一刻起就带有无穷无尽的诅咒,即使到了千年之后的今天也没能冲淡其浓郁的煞气。 凌辰轩手中的这张灵符纹印着一个独特的图案,像是古代某种部落敬畏的符号,巫师以血为墨,落笔轨迹抽象晦涩,犹如被箭矢自上而下贯穿的盾牌。 他像贴膏药一样把灵符贴到伤口上,体内的阳血以其为中心朝一点汇聚,灵符图案微微发亮,一股暖流小溪般在身体里流动,伤口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愈合。仿佛受伤的孤狼独自舔舐伤口。 有时候他真的该反思一下了,为什么总要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伤口结痂脱落了仍会留下疤痕,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但仍坚不可摧。 凌辰轩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个雨夜,眼神空洞。夜空中亿万雨滴从天而坠,浓稠的夜幕将一切都笼罩得漆黑,唯独怀中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光晕。 ………… 汽车油箱的机油几乎流尽,浓郁的汽油味顺着雨幕朝四周蔓延。前挡风玻璃处破了一个窟窿,细白的裂纹扩散得到处都是。 铭试着挪动汽车,双手撑住车头想要把车推开,但汽车像是焊死了一般牢牢将他固定在残垣断壁里,碎裂飞溅的玻璃渣刺入血肉中,新生的血肉又顽强地将玻璃碎片积压出体内。 多次尝试无果后他终于放弃,整个汽车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每调动体内的任何一处肌肉胸口都会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脑神经铁烙一样滚烫炽热。他感觉他的心脏被身后破土刺出的钢筋前后贯穿,锋利的铁片切断血管豁开血肉,铁屑顺着血液流动至五脏六腑。 但体内源源不断的太阴血仍保证他生命体征趋于常人,无处不在的再生细胞极力恢复着残损的血肉,心脏处贯穿伤愈合又迸裂。铭的意识介于清醒与休克之间,那种痛苦仿佛被重复了上百次。 脑海中回放着他的生命轨迹,那一刻他化为自己的背后灵,时间被无形的手指拨动加速,最终又回归成现在的狼狈模样。铭苦笑一声,真像是有不可逆的命运在捉弄他,将曾经的一切美好装进过山车跌宕颠簸得支离破碎,再耗尽余生去缝补。 如果他注定在此刻死掉,不如当时早点从这些人手中逃出来,带着羚能逃多远逃多远,即使被抓到也无所谓,什么时候会死掉也不重要。他带着羚去过他们最初想过的生活,穷极一生将残缺的生活弥补完整。 这么一想似乎有点难受啊……如果他早点有这种觉悟就好了,他一直都不知道该给羚送什么礼物,他总觉得羚喜欢毛绒玩具,于是每一年她过生日他都送她不同的布偶。除了今年,今年他没法陪羚过生日了,能陪她的只有一个不知道是熊还是兔子的玩具公仔。 但他觉得其实羚并不喜欢布偶,她真正喜欢的其实是那种被给予的感觉而已,什么都行,哪怕只是一个棒棒糖,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 怎么现在才想通啊,可惜自己就要死了。 真可惜啊……当我知道该怎么去爱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 掌心突然传来炽热的痛感,等到响尾蛇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紧握的手枪已经被长刀削去了一大半,切割面极其光滑,没有一点毛刺。 程兮诺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难以想象刚才的一击有多么迅捷,他只看到眼前的白光一闪,程兮诺身上的白t恤与银晃的刀光因高速移动而融为一体。 根本无人能看清刀刃究竟是在何时挥出的,响尾蛇相信如果没有手中那把枪的话,被斩断的就是他的整个手掌。 程兮诺还未从刚才惊心动魄的博弈中缓过身来,心脏狂跳不止,她觉得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挥出下一刀了,体力流逝的速度如脚底滑过的雨水般湍急。 她下意识摸了摸裤兜,掏来掏去只剩唯一的一张灵符了。她忍不住心生懊恼,自己本来是出来旅行的,在假期结束之前打死她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为了附魔物穷尽手段九死一生。 早知道在来之前就跟学长借几张灵符保命了,随便几张都行,雷符火符爆破符,随便哪一张都能搞死眼前这丫的。 程兮诺硬着头皮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最后一张灵符,无一例外都是皱巴巴的,猩红的笔墨如蛇信般扭曲难辨,图案极其随意毫无章法可寻。 御风符。 程兮诺不禁苦笑,老天真给她面子,注定是一场避无可避的收尾之战。 灵符游蛇般飘浮在雨幕中,像是有生命一般。下一刻程兮诺挥刀将其一斩而断,接着万物仿佛寂静了一瞬,灵符源源不断的灵力潮水般灌注与刀刃之中,透明的气流以极快的速度将整个刀身覆盖。 驭灵刀·月华与御风符完美融合。 整个长刀突然变得极其轻盈,锋利的刀刃在那一瞬间脱离了实感,化为了一道风。程兮诺双手缓缓握紧刀柄,眼神肃杀。 长刀在挥舞那一刻如狂风呼啸,无数透明锋利的气流切割开浓重的雨幕势如破竹般朝响尾蛇逼近。那一刻后者感觉数不清的刀光尽碎,被压缩到极致的风刃拖动着尖厉的啸声,给人一种将空间都撕碎的错觉。 响尾蛇脑海中闪避的念头刚起,汹涌的风刃就袭向他的面门,胸口西装顷刻间爆开无数个细碎的豁口,破碎的花瓣飘落得满地都是。像是落幕的花雨被人扬起,纷纷扬扬怎么落都落不尽。 然而一切只是开始,程兮诺的身影简直像是与刀刃融为一体,每一刀都化作无数道风弧强袭而至,这是最极致的进攻,从挥刀那一刻开始就是无解的。 密度极高的风刃将一切物质都隔绝在外,程兮诺挥刀的扇形范围内连雨滴都湮灭殆尽,是一片完全死寂的空间,里面填满死亡。从某种意识上,刀锋划过之处皆为她的领域。她在疾风中挥刀,长刀在她手中近乎透明,只能依稀看到湛青色的微光闪逝。 世上再难见如此迅捷的刀,程兮诺简直在与风共舞,或者说以风为刃,斩断万物。 难以计算响尾蛇在那样的攻势下身中了多少刀,他仰面倒地,犹如被卸去支架的人偶。 程兮诺收刀走向倒在地上的响尾蛇,似乎想看看他死没死,没死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朝心脏补上一刀。她一脚踩在响尾蛇的胸膛上,后者还睁着眼,毒蛇般阴冷地注视着她。 长刀再度举起,刀尖对准心脏。 “再见。”她轻声说道。 响尾蛇微微一笑,同一时间突然伸出手抓住了程兮诺的脚踝,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另一条胳膊弯曲成肘闪电般探出,猛地击中她的小腿,疼得她直吸凉气。 他的力道之大远超程兮诺的想象,她几乎半跪下来,响尾蛇在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堪比扑食的猛虎,可他明明已经快死了! 刀刃失去准心斜刺而下,响尾蛇身子一歪,刀身狠狠刺入地板缝隙中,他翻身一拳打在程兮诺的小腹上,程兮诺强忍疼痛扳动刀身,刀刃如同铡刀一般朝响尾蛇劈下,后者举起手臂格挡,锋利的刀口直接在他手臂上撕开了一道骇人的血口。 下一刻程兮诺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响尾蛇手臂上的伤口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被切开的刀口边缘迅速生长出新的血肉,看上去惊悚而诡异。 响尾蛇用自己的头用力向程兮诺的头撞去,被撞头的一瞬间程兮诺身体顿时失去力气,响尾蛇飞起一脚将她踢飞老远。 他支撑着身体缓缓站起身来,身上原本被风刃切割开的无数伤口不知在何时就已经全部愈合,他从地面拔出驭灵刀,一步一步朝倒在地上的程兮诺走去。 走到她身边后响尾蛇骤然挥刀,程兮诺原本侧着的身子一转,空气中爆发出金属撞击的剧烈鸣响,划得双方耳膜生疼。 程兮诺的怀里搂着一个真空囊,驭灵刀毫无阻碍地切开真空囊的外层保护罩,但似乎遇到了更为坚硬的物体,原本势不可挡的刀刃被生生拦截。 “说真的你惹毛我了。”响尾蛇的眼角微微抽搐。 程兮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她瞪着眼盯着他,宛如就义。 响尾蛇朝着她的小腹又是一脚,程兮诺整个人贴地飞出了好几米,这个过程中她死死地抱着真空囊,一人一球在雨中打滚。 片刻后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了响尾蛇一眼,接着扭头就跑,跌跌撞撞,喝醉酒一样。 响尾蛇被这等顽强的生命力惊呆了,他眼看着程兮诺没命地迈开腿跑,没跑多远就惨叫一声不幸被绊倒在地,与此同时她怀中的真空囊如同上膛的弹丸一样向前飞了出去。 第四十章、血色荆棘 http://.biquxs.info/

轮胎与瓦砾的摩擦声伴随着沉闷的嘶鸣,整个车身发生明显的倾斜,想必是汽车轮胎后退陷入了地面的一个凹坑里。铭心中一喜,汽车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顿时卸去大半,他甚至可以稍微活动自己的肩膀。 胸口再度传来钻心的痛楚,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传出血肉相融的愈合声,像蠕动的虫子一样恶心。心脏在极力地想把刺进去的钢筋挤压出来,但钢筋牢牢将其贯穿,除非他将眼前这辆该死的车推开,不然绝无离开的可能。 有时候他其实挺羡慕驱魔人的,同样都是人类世界中的异类,同样都流动着难以理解的血液,为什么他们就可以扮演捕杀的一方,为什么自己就必须苟且于世。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光环吧,驱魔人代表公正的光环与生俱来,就因为他们体内的血液更为炽热滚烫,所以他们就可以霸道中二地宣扬那些天经地义的准则,站在绝对的至高点,将与其为敌的人或鬼斩于刀下。 还有那种与身份相匹配的牛逼的能力啊,只要动动念头就能调动体内的阳血,通过血液强化自身宛如开挂,这是只有玄幻小说才会有的设定。然而现实就如同小说情节一般扯淡,如果他所扮演的角色是某个小说中的配角的话,那这个配角还真够惨的。 汽车的其中一个轮胎被卡在之前的凹坑中后,整个车身再也无法挪动哪怕一小步,如果想要使轮胎移出凹坑他就必须使出比刚才还大的力量,但显然不太可能了。准确来说他现在已经完全无法用力了。 突然间他附近的地面爆发出沉闷地撞击声,在重重叠叠的雨声中简直像是平地惊雷。很显然有什么东西被摔碎了,只听声音就知道那力道极重极狠,铭扭头朝声源处看去,类似玻璃一般的碎片摔得满地都是。 见鬼……他好像见过这个东西,脑海中冒出的想法让他不寒而栗……放置附魔物的真空囊可以承受住铁锤的全力一击,但在这样的打击下还是碎掉了,一个湛青色的青铜手镯滚落了出来,手镯的外形精致而瑰丽,镀金的锲状符文犹如藤蔓般缠绕着手镯。 手镯被摔出后又向前滚动了好几米,眼看着滚到了铭的身边,最终停在离他不足两米的角落。 “该死……”铭脸色一变,眼神像是躲闪一般从手镯上面移开。 简直像是设计好的,在他被困入绝境别无选择的时候,囚禁恶魔的漂流瓶从天而降,飘到了他的脚边,而他只要弯弯腰抬抬手指就可以够到。 时至今日,其实他才是最害怕附魔物的人。那里面禁锢了沉睡千年的魔鬼,迷失者们将其奉之为王,而他又是那个魔鬼唯一的容器,沾之即死,永无翻身之日。 他原本以为有了力量就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有了力量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再被自己的无能为力所束缚。可当他真正面对那种力量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做好承担一切的觉悟,他觉得他终有一天会战胜命运,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一直都在被命运所支配。 周围的雨声嘈杂而密集,可铭只能听到自己疲倦的心跳。他的心脏被直径15毫米的钢筋刺穿,可它居然还在有力地跳动着。 真让人毛骨悚然。 ………… 附近一个废旧多日的仓库里空荡荡的,顾方焱站在仓库门口缩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朝外张望,他一脸警惕地盯着那个撞入墙壁的奥迪车,害怕那个白发男像是贞子一样从车窗里爬出来。 但过了很久汽车都没什么太大的动静,于是顾方焱心想那个人估计是死透了,之前那一扑棱应该是尸体的回光返照,顿时心里常舒一口气。 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再过去检查一下,心里不太踏实就从地上拎起一根钢管,纯实心的,如果那个白发男再敢作妖他绝对照着脑袋就是一轮子。 就在顾方焱摩拳擦掌准备就绪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不远处若有若无一个白点,在雨中幽灵一样晃来晃去。起初他以为那个白点是程兮诺,但随着雨幕中那个白点越跑越近,他突然发现那个白点居然是一个小女孩,一头白发长及腰肢,跑起步来摇摇晃晃犹如海草在雨中飘浮。 我靠……真是见了鬼了,这又是暴雨又是闪电的居然会出现一个白发萝莉,一定是刚才开车撞墙撞出幻觉来了。顾方焱拍拍自己的头,再一睁眼,那个小女孩并没有消失,天黑视线模糊他实在看不清她的长相,诡异犹如幽灵。 突然间他的心里弥漫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是有一只手狠狠捏住了自己的心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沉重。 喂喂喂,小姑娘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么?别闹了好么快点回家找你的妈妈去吧要不这么晚了她一个人一定会担心的,算我求你了,这样下去会死的啊…… 他的目光像是着了魔一样死死地跟随着小女孩的身影,眼看着她哭喊朝那辆奥迪车跑去,事实上周围的雨声这么大,他不确定那个小女孩是不是在哭。 不远处的铭显然也看到了那个不起眼的白点,他只是不敢相信,也觉得自己一定是濒临死亡出现什么幻觉了,可能是刚才心里想着念着那个妹妹,所以她就出现了,只出现在他一个人的视线里。 铭拼命地摇头,想把这荒唐的想法从脑中甩出去,但羚还在雨中奔跑,哭喊着向他跑来。 “不……不不不……”铭的心突然狂跳起来,撕裂般的疼痛闪电般袭来。 他看到羚的嘴张合着像是在喊什么,但他听不清,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伴随着血肉粘稠的闷响。 羚的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光着脚,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即使在雨幕中也雪白如绸缎,她还在哭喊着,他听到她在喊……哥哥! “不不不!!”铭大吼,他只能重复这个字了。 黑暗中一声枪响撕裂了无止境的雨声,那柄手枪显然安装了消音器,但枪声还是无比清晰地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 羚的身体一顿,下一刻她身上白亮的病号服像是水中滴墨一样扩散出一层层红晕,纸上红豆一般刺眼炫目。子弹透过她柔软的胸膛绽放出一片血雾,宛若在雨中盛放的玫瑰,从中蔓延出锋利的荆棘来。 顾方焱的心突然狠狠地揪了起来,一刺一刺地生疼。他并不认识那个小女孩,但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间很难受,仿佛有什么苦胆被人拿钝刀豁开,从中流出漆黑的液体来。 羚的身影慢慢地倒了下去,整个过程寂静得诡异,像是一片花瓣的飘落,无声无息,归与虚无。 她马上就要抱住她的哥哥了,即使在倒地的瞬间双臂也如鸟翼般敞开,像是要用力地拥他入怀。 那一瞬间铭的大脑一阵嗡鸣,他什么都没听见,雨声、枪声、心跳声、哭喊声……一切声音都离他远去,世界陷入死寂,无声地燃烧着,而他独自一人站在世界中心。 ………… 响尾蛇默默地注视着远处的一切,将驭灵刀狠狠刺入地面。 他显然目睹了刚才的一切,看到那个总缠着她哥哥的小女孩倒在了地上,没有一丁点征兆。那一刻羚的身躯很轻盈,像是散落的衣绸。 很罕见的,响尾蛇向来不露情绪的脸色居然流露出一丝落寞,冷峻的面孔上裂开一道缝隙,氤氲出无形的悲哀。 程兮诺从地上缓缓爬起,她想寻找附魔物的位置,但眼前的雨幕汹涌密集,乌云在空中与雷电交织,画面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天地间突然响起清晰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不过显然不是刚才撞穿墙壁的那辆,它已经彻底报废了。有别的汽车在向他们驶来。 车灯刺穿浓重的雨幕将响尾蛇的身影照得大亮,他仔细打量着那辆汽车,德造的保时捷,车身厚重曲线流畅。驾驶座的车窗降下,司机探出头冲他招手,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 保时捷在响尾蛇的面前急刹,克莱尔抬手示意他上车。 响尾蛇站在雨中沉默地盯着他,目光复杂。“你怎么在这儿?” 克莱尔朝他微笑,“看来你似乎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我的朋友。” 响尾蛇无声地叹了口气,绕过汽车缓缓朝前方幽暗的巷道走去。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克莱尔这才意识到最初出发的团体此刻仅剩下了他一人。 “我们遭遇了驱魔人,那几个迷失者估计凶多吉少。” “见鬼,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你们的?”克莱尔调动方向盘将车头瞄准了不远处的程兮诺,“你说的驱魔人是指那个女孩吧,别着急,我现在就帮你解决掉她。” 响尾蛇摇摇头,“她不重要,重要的是附魔物,它刚才被她像保龄球一样丢了出去。” “等等,我之前借你那车呢?” “该死的,你问题真多。”响尾蛇眉头紧缩,“反正也没多贵,大不了再买一辆。” “克莱尔,帮我照明,用车灯照亮我的正前方。” 汽车轮胎急转,炽亮的车灯旋转着投在响尾蛇的背影上,在他的脚下拖出一道极长的阴影。随着下一秒汽车远光灯开启,响尾蛇直接愣在了原地……眼前的场景犹如炼狱,獠牙利爪的恶鬼在痛苦中挣扎,像是要撕开自己的身体。 第四十一章、王将 http://.biquxs.info/

天气越来越难以捉摸,超乎想象的恶劣,仿佛混沌初开,天与地纠缠在一起。暴雨狂乱的雨丝在雷电中清晰可见,成股的积水湍急而下,混合着鲜血缓缓朝铭的脚底流过。 铭像是被抽去脊梁的动物,身体无力地向下跪倒,但心脏被钢筋牢牢固定住不允许他做出相应的动作。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切思绪都变得空荡荡的,甚至没有想流泪的冲动。 为什么会这样?他原本还奢想着以后能继续与羚相依为命,陪着她长大,尽好身为兄长的义务。说实话他其实一点都不放心将自己的亲妹妹交付给一个陌生的男孩,他甚至很难去想象羚和另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卿卿我我,在他看来那些男孩都太自我,换句话说他们都太过幼稚,不知道怎么照顾别人。 在他的印象中,羚总是在生病。她是一个太过于依赖别人的女孩,在他们二人都很小的时候他就常背着羚跑医院,当地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基本上都认识他们兄妹俩,特征很明显,都是白头发,看上去都营养不良。 他很多个夜晚都在医院病床旁醒来,抬头就看到羚躺在病床上睡得仰面朝天,于是他一边哆嗦着身子一边忙着给她塞被角。有的夜晚羚浑身疼得睡不着觉,他便翻着一本借来的书一字一句地给她讲睡前故事,书的种类很杂,从龟兔赛跑到黑猫警长再到葫芦娃。后来捡到一本《指月录》,讲佛法公案的,于是那段时间他每晚都捧着那本书一本正经地读。 佛法无边,随便一讲就把兄妹二人给整睡着了,他睡得最死,口水流了一书,还殃及了床单。 窗外漫天星斗,他们把医院病房当作了家。 医院换了一家又一家,医生查不出病因,最后得出的结论无非只有一个:病人血液与常人不同,病因诊断不明确,建议转院。 其实就算真查出来也没用,他们没钱,根本治不了病。 在铭看来羚可能这一辈子都离不开他的照顾,他是羚唯一的亲人,即使用尽一切办法都要护她周全,因为羚与通常的女孩不同,她并不是一只渴望远方的稚鸟,她想守护的东西就那么点大。 他总是希望羚能一直活在自己的视线下,可到最后他还是把她弄丢了,怎么找都找不回来了。 从今往后,这个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 钢筋在巨大的拉扯力下发生形变,铭侧着身体,想要将自己从车与墙的缝隙中抽出。每走一步他的心脏都会被锋利的铁片豁开道口子,他无异于在拔出自己的心脏。 但铭的脚步不停,胸口从未像现在这般疼痛,疼得他无法呼吸,足以将常人摧毁几十遍的痛楚在他的身躯中一次又一次重复,他嘶吼,但更多的是麻木,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体内传来骇人的撕扯声,铭想象自己的心脏已经被撕成了两半,但数以亿计的纤微血管还是顺着血液融合修复。他的双目因充血而变得通红,手臂青筋爆起,胸口被狭长的铁片划开一道半尺长的伤口,而且随着身体的挪动伤口还在加长加深,深殷色的血液极为罕见地往外狂飙,如果换作常人的话可能全身的血液早已流光。 铭重重地跌落在地上,他像是溺水一样拼命地大口呼吸,胸口的疼痛令他忍不住嘶喊出声,墙壁裂口处嵌陷着一根被血液染红的15毫米钢筋管。 濒死的幻觉在铭的脑海中闪逝,他仿佛深陷深渊,身体开始失重,一直不停地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全身都在痉挛且无处不痛,每呼吸一口空气器官中都会涌入大量的血液,他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把全部的血液呕出。 但他仍用双手将他的身体向前拖动,一寸一寸匍匐,一点一点地朝附魔物靠近。等到他触摸到青铜手镯时,他的心脏已经悄无声息地愈合。身体逐渐开始恢复力量,他用手臂支撑着自己跪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捧着青铜手镯。 铭缓缓抬头,朝倒在不远处的羚看去,他就那么远远看着,没有要起身的意思,默默地注视良久。 时间仿佛被拨回从前,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注视着她,羚沉睡在充斥着营养液的巨大金属容器里,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坚不可摧的钢化玻璃。容器中的羚美得犹如在雨雾中缓慢张合的白纱裙摆,给人一种近乎永恒的错觉,仿佛一眼万年,恨不得凝视到地老天荒。 “我去你大爷的。”沉默了片刻,他突然说道。 与此同时青铜手镯被很轻易地戴在了手臂上。 一道炽亮的白光突然像探照灯一样将铭覆盖,在黑色保时捷的远光灯直射下他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此刻他是舞台上唯一的主角,全部的镭射灯都因他而亮,世界都将见证这一华丽而圣神的开幕。 “上帝……”驾驶座上克莱尔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那个该死的手镯会在守灵人手上!”克莱尔探头朝响尾蛇大喊,“这下这么办?我现在开车从他身上碾过去还有用吗?” 响尾蛇停下了脚步,他怔怔地望着跪在暴雨中的铭,出神得像艺术家望着绝世瑰丽的名画,此刻一幕本就属于艺术,登峰造极,趋于极致。 铭的双臂缓缓张开,宛若受难的耶稣或者是虔诚肃穆的朝圣者。身体中全部的太阴血都被某种违背常理的力量激活,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用尽全力地呼吸生长。 青铜手镯像是有生命一般发生形变,手镯外壁缩紧贴合住铭的手臂,像是要融入他的血肉。铭胸膛上巨大的切口迅速愈合,速度快到几乎没有过程,但他浑身都被血液浸透,那些太阴血如同深红的细蛇挣扎尖啸着钻入他的身体。 青铜手镯与手臂的贴合处涌出暗紫色的粘稠液体,液体几乎无穷无尽,顺着每一寸血肉将他包裹。他的背部与手腕以及各个关节处极速生长出黑色的尖刺,如同雨后春笋般疯狂地突破皮肤向外蔓延。 铭的身躯狰狞而扭曲,黑刺弯曲如刀刃,他的额头蔓延出一对暗紫色的勾刺,头角峥嵘,面孔却苍白如垂危的少年。他低垂眼帘,瞳孔中映照着整个世界,亿万雨滴汇聚与一点从而坠,介于魔鬼与神袛之间。 寂静中突然爆发出根本不属于人类的嘶吼,铭的眼眶充斥着汹涌的幽光,他宛如野兽一般朝空中嘶吼,紫色的血管从苍白的皮肤下暴涨而出,顷刻间覆盖全身。 铭在炽亮的车灯中敞开双臂,他与世人如隔白昼,却在极致的黑暗中起舞,汹涌的黑雾将其缠绕包围,很快他就浸入无穷的异能之中。 响尾蛇回过神来,转身面无表情地迈入车内,用力关上了车门。 “我们走。”他冷冷地说道。 “等等…我们去哪儿?”克莱尔疑惑不解。 响尾蛇低声呵斥:“随便哪儿都行,走!” 黑色保时捷在雨中急转,引擎高亢,很快消失在了漫天雨幕中。 ………… 在一个幽巷的角落,凌辰轩惊愕抬头,沉沉的黑暗中,隐约间仿佛有某种怪物在低低嘶鸣。 原本倒在地上的数个迷失者突然从雨中跪立起来,他们无一例外地朝远处的某一个方向眺望,俯身跪拜,如同流落荒野的孤魂野鬼般痛哭流涕。 凌辰轩朝着同样的方向望去,空中雷电与乌云交织在一起,漆黑的夜晚如同死神为大地披上长氅。 他突然觉得那些迷失者并不是自愿俯身跪拜,而是被某种超乎想象的异能控制了灵魂,他们的灵魂饱受折磨,撕心裂肺地恸哭像是在倾诉宣泄。那种违背常理的力量将他们的身体与精神牢牢禁锢在地上,从而宣示王的归来。 驱魔人能够感受到空气中的异能,那些异能像空气一样缥缈无形,但凌辰轩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天地间成股的异能汇聚成形,围绕盘旋成一个漏斗状的巨大风暴,而王将就位于风暴的中心。 空气中响起阵阵嗡鸣,如果仔细聆听的话就会发现那是冥界数以万计的亡灵在低语呻吟,他们在痛苦中待得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了时间。 冥界,阳界的绝对对立面,你可以理解成独立的另一个空间,或者同一空间的不同位面,它的存在可以是一个人的想象,也可以是一个传说。在神话中它是所有生灵的地狱,它生于混沌,灭于无形。 数千年来,从未有任何东西能证明它的真实存在,但它也从未被任何事物抹去。 在那个世界中,九位王将与鬼王统领着冥界的一切秩序,野史记载称为十殿阎罗。他们凌驾于巅峰,掌握着绝对的生杀大权。 每一位王将的归来对世间来说都是一场难以逆转的灾难,相传秦广王管辖的鬼判殿中弥留着千万怨灵,这些自杀的鬼魂每逢戊、亥日,完全如临死时一般痛苦,一切痛苦的情境,照原来的样子,再出现一次。 秦广王,九大王将之一,象征枉死与解脱。传说在他归来的时候,无数的亡灵将随着他的重生而疯狂,而他是一切痛苦的主宰者和支配者,魔神般的身影笼罩世间,弹指成兵,挥影成军。 此刻正是归来之时! 第四十二章、枉生之塔 http://.biquxs.info/

顾方焱听到天地间响起冰山崩裂般的轰鸣,远远听上去又像是钟声,青铜古钟的梵音一声高过一声,震彻街巷。轰鸣声自下而起向上攀升,犹如龙吟矫矢。他看到浓郁的黑雾海啸般朝那个年轻人袭来,转瞬间那人已化作恶鬼。 顾方焱不知道自己形容的恰不恰当,但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那个人在阴影中化身魔鬼,尖牙利爪头角峥嵘,他的十指弯曲如锋利的匕首,全身都覆盖着沉重的繁纹盔甲,甲胄表面浮出幽蓝色的血光,像是血液,却冰冷至极。 万千亡灵在他的脚底嘶吼,无形的鬼魅挣扎着要从地底爬出,却被绝对的威压禁锢得无法动弹。它们忘我地嗔狂撕扯,像是欢呼,又像是在痛哭。 黑雾中隐约响起无数铁链交错碰撞的喧嚣声,长矛军旗在狂风中飒飒作响,气氛肃杀简直像是阴兵过境。顾方焱惊慌失措,全身都在颤抖,无形的威严使他产生一种忍不住下跪的冲动。 铭……不,此刻应该称其为王将,他诞生于极致的黑暗中,身形却高贵如神明。狰狞威武的甲胄婉转着深幽的微光,深色长麾在风中鼓动,镰刀般弯曲的勾角仿佛阴冷的蛇牙,头盔下他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中,唯有眼瞳如鬼火在阴影中摇曳跳动。 他的身躯高耸犹如铁塔,帝王一般睥睨众生,如凌绝顶,无可比拟。 王将像是刚从长眠中苏醒的野兽,缓缓地回顾四周,似乎是在了解适应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下一刻他对着空气随手一挥,他面前的一堵墙仿佛得到了某种召唤,顿时从中心处裂开无数道裂缝,裂缝中涌出海底冰山一般幽青色的光芒。 裂纹摧枯拉朽地摧毁了巷壁,瞬息间整条巷道都充斥着诡异的幽光,数不清的阴符秋叶般纷纷扬扬地从分崩离析的墙壁上脱落,没人知道它们是从何时出现的。 然而真正恐怖的还在后面,墙壁上的那些裂缝中涌出成百上千个亡灵,它们或横或竖地突破墙壁,拼命地将自己残破的身躯拽出来,空间似乎在这里脱离了原本的秩序,在王将的领域中,阳界将被阴界所取代。 ………… 长刀闪电般划出,将一个快要突破空间的亡灵拦腰斩断,它们身披坚硬的甲胄,刀刃斩落后刀身不受控制地嗡嗡作响,程兮诺手掌虎口发麻,疼得她直撇嘴。 转眼间已经有好几个亡灵从墙壁缝隙中钻出,它们形如骷髅,身披着质地不明的金属甲胄,那些甲胄经过上千年的腐蚀风化已经无比残损,锈迹斑斑。 在传说中这些亡灵是王将的侍从,如果王将是一个军队的统领,那它们就是征战赴死的士兵,它们无所畏惧,因为它们已经死去了上千年。 亡灵没有自我意识,它们已经将灵魂都交付给了王将,但它们如果感知到周围存在阳能磁场就会像群狼嗅到血腥味一样变得躁动狂暴,会尽其所能地摧毁掉阳能磁场的来源。 此刻的程兮诺就是阳能磁场唯一的来源。 “该死的……”她愤恨地拱拱鼻子,抬刀朝向她袭来的亡灵砍去,后者宽大的骨架足以证明它的体型比一般的亡灵要高大许多,手持布满尖刺的流星锤,挥舞间固定铁锤的锁链哗哗作响。 它的行动笨拙不堪,程兮诺轻而易举地躲避掉铁锤的撞击,与此同时她挥出的刀刃正中它的手肘。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亡灵的甲胄实在太过沉重,而且上面布满了燧石般粗糙的铁锈,刀身卡在手肘间的盔甲缝隙处居然拔不出来了! 程兮诺心里一惊,流星锤的第二次挥击接踵而至,她顺势旋转刀身,身体沿着刀滑动的轨迹平移,强大的拖割力直接斩断了亡灵的手臂。 她的刀快疾如燕,身体也极为轻盈,在斩断亡灵手臂的瞬间抬起脚尖以它的身躯作为踏板,下一刻整个身体后仰腾空跃起。她像体操队员一样后空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她的身下数十个亡灵挥舞着刀斧长矛嘶吼着朝她拥来。 就像是僵尸电影中的场景,无数的行尸走肉咆哮地想要撕碎仅存的人类,眼前的这些亡灵与僵尸无异,它们毫无意识,主导它们的只有杀戮本能。唯一不同的可能是僵尸没有披着甲胄,而且大部分僵尸手里一般都没有武器…… 在驱魔人看来亡灵似乎远比迷失者好对付的多,它们没有战术,行动明显要笨拙许多。但程兮诺此刻心中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吞没,这些亡灵在暗无天日的冥界徘徊了几千年,气息间散发着极致的死亡与腐朽,它们是经历了无数次轮回的怪物,脱离了死亡的不死军,带有超乎想象的怨念与疯狂。 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敌人,不会疼痛,无惧死亡,它们的数量无穷无尽,所到之处万物皆会腐烂。 仅仅是一个念头的瞬间程兮诺就已经重归地面,她在落地的瞬间脚跟突然失去平衡,整个人如同中弹一样向后倒去。 心中闪过一瞬的慌乱,程兮诺感到身后一软,像是跌入一个人的怀里。 “它们数量太多,你应付不过来。”凌辰轩始终波澜不惊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响起,他的身躯紧绷如弓,瓢泼的雨丝顺着发梢沿着脸颊缓缓流下。 “可、可是……”程兮诺手足无措地想要从他怀里挣脱,“……顾方焱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的声音结结巴巴,像是哽咽。 凌辰轩搂着她的一只胳膊逐渐用力,“相信我,他不会有事的。”他边说边带着程兮诺后退,一只手持刀,他们周围的亡灵数量呈几何倍增加。 “学长你开什么玩笑啊?顾方焱他只是个普通人!”程兮诺咬着牙仍不肯离开,“至少现在还是!” 他们身边有数十个亡灵包围了过来,它们身披沉重甲胄,全身都散发着充满死气的鬼火,冰冷汹涌,布满尖刺的长矛缠绕着粗壮的铁链,交错碰撞发出铮铮之声。 亡灵的数量还在无休止地增加,越来越多的亡灵从各个难以想象的角落突破而出,空间在此刻彻底乱套了。它们全身都燃烧着幽蓝色的火光,骷髅头颅狰狞嘶鸣,与饿极的野兽无异。 凌辰轩的瞳孔紧缩,下一刻无形的灵阵从他的脚底暴涨而出,迅速在周围生成一个充满阳能磁场的微缩领域,数张灵符从他的衬里飘出,它们悬浮在二人身边依次排列。 “我带你离开这里。”他挥刀斩断其中的一张御雷符,刀身上绽开炽白的电光,握紧刀柄的手背青筋隐隐浮现,深色大衣在暴雨中飒飒作响。 ………… 此刻无人能知晓,漆黑如墨的雨夜中,帕加尼超级跑车在狭窄的巷道中狂吼着加速,车身如利刃般切割着暴雨。 洛凡将车窗玻璃降下,任凭风雨将他淋得湿透,他在骤雨中疾驰,车载音响中播放的音符被锐利的狂风冲刮得七零八落。 他透过挡风玻璃抬头望天,远处的一切宛如神迹。周围残破的墙壁被整片整片地拔起,无人知道那是何等究极的力量,通体幽蓝的墙壁与数不清的碎石悬浮在空中,所有的事物在这一刻都违背了物理原理,它们被无形的牵线勾缠在一起,朝着风暴的最中心汇聚而去。 这片区域的空间被王将打乱,天地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同一块破碎的魔方,它的每一块方格零件都发生了错位。无穷无尽的亡灵从扭曲的空间裂缝中钻出,它们或在半空或在地底,欢笑哭泣着一涌而出。 遥远的天地线间突然迸发出雷鸣般沉闷的轰响,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物体被击碎,大地分崩离析,如同冰河断裂。 风暴的正中心缓缓抬升出庞大的黑色曜石,切割面光滑平整。随着黑曜石持续攀升,黝黑的石壁上浮现出无数繁杂的花纹,纹路深处浮出诡异的蓝色幽光。 那些重纹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副极为壮阔辉煌的浮世绘,地狱的恶鬼身形狰狞高耸如山,头颅长有类似撒旦的勾角。它的手臂与大腿都缠绕着极粗极长的铁链,双手各握着一只小鬼,其中一只被放在嘴边撕咬。 “看来麻烦大了。”洛凡忍不住叹气,但他神情中却一点都没有惋惜的意思。耳边的重金属摇滚乐突然变得清晰激荡如战鼓轰鸣,他将音响音量调至最大,响彻街巷。 帕加尼的车顶开始收回,这辆车身如刀刃般弯曲流畅的敞篷跑车裹挟着火热的摇滚乐撞碎雨幕,引擎声高亢狂吼。前方的道路已经已经被封锁,数不清的亡灵从崩塌的墙壁中爬了出来,就像恶鬼从地狱中爬出来似的。 随着他越来越向王将逼近,逐渐的天空和地面都被这些亡魂所占满,锋利的刀剑相撞迸出火花,四面八方都充斥着那几乎哭泣般的嘶鸣。 ………… 凌辰轩挥舞长刀,电光横扫空气噼啪作响,短短的数十秒内他的驭灵刀在亡灵之间来回穿梭多次,亡灵嘶吼着被连肩斩为两段,更多的亡灵涌了上来,缠在刀斧上的铁链声哗哗作响。 程兮诺紧跟在凌辰轩身后,负责替他解决背后的威胁,他们二人的身影在亡灵间紧密无间,像是有无形的纽带将二者相连。这是驱魔人之间极为罕见的默契,像是与生俱来。 “学长!”程兮诺从一个亡灵的胸膛上奋力抽出刀,“我们只要离王将越远,这些亡灵的数量就越少!” 凌辰轩没有回答,程兮诺说的他当然清楚,但他们前进的每一步都举步维艰,似乎有种莫名的阻力在阻挠他的脚步,心中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疲倦得连心脏都懒得跳动。 他的脑海中恍惚间浮现出一个愣小子,从第一天见面开始他就觉得那个小子与众不同,明明自己怕得要死,却为了一堆不属于自己的破学习资料差点把命都搭上,真是蠢得可笑。 或许那个小子心里也藏着某种难以理解的固执吧,可应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凌辰轩突然有点后悔,他很少会后悔,即使为此付出代价都心甘情愿,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想回头了,他如果回头那个男孩可能就不会死了……但他此刻只能不停地挥刀向前!有很多事情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现在的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必须为要付出的代价做出衡量。 “学长小心你的右边!”身后传来程兮诺的提醒,他的心中微微一动,这个比他小一届的学妹跟在他身后已经整整一年了,整天都学长学长的叫。即使到现在她都未曾离开过,紧握着长刀同他突围,眼神发狠,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这么一想,他似乎独自一人战斗太久了,有时候多个帮手其实也不赖。 挥刀的过程中凌辰轩右手食指上的玄戒突然发出嗡嗡的鸣响,他猛然回头,半空中的御火符在灵阵中化作数道火流,亡灵们被爆炸的气流冲散,汹涌的火光照亮了程兮诺在雨中飞扬的发绺。 第四十三章、狩猎狂宴 http://.biquxs.info/

帕加尼跑车怒吼着朝前方的巷道撞去,那条巷道充斥着数不清的亡灵,洛凡在疾驰的车中解开安全带,双手脱离方向盘脚踏着车座纵身后仰,他整个人向飞燕一样浮在空中,眼瞳中倒映出万亿雨滴。 失去控制的跑车如同出膛的重型炮弹一般冲入巷道,紧接着响起密集的金属撞击声,亡灵在极为狭窄的巷道中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强大的冲击力使它们的身躯四分五裂,它们嚎叫着与它们的盔甲一起被撞成碎片。 亡灵极度老朽的躯体在岁月的腐蚀下早已脆弱不堪,在化为碎块的瞬间体内爆发出炽亮的蓝色火焰,那些火焰在暴雨中格外耀眼,像是燃烧着的星辰。 与此同时短暂悬浮在半空的洛凡双手背后拔出两把长刀,在解开安全带之前他就已经将刀鞘交叉背在身后。刀刃在雨中划出凄冷的弧度,好似弯月凌空。 他平稳地落地,优雅地像是完成舞蹈的收尾动作。双刀在手中紧握,他身披着道盟制服,线条流畅似雨水丝线般的黑色风衣紧贴身体,右胸处烫印有一个阴阳鱼的图案,衣领处延伸而出的暗金色丝织纹饰滚烫刺眼。 道盟制服是驱魔人在执行重要任务时才会穿的专用制服,就像一个男人在参加重要会议时会穿量身定制的西装,面对如此盛大的战斗,他当然要正装出席! 洛凡持着刀缓步朝前方走去,他的脚步缓慢而优雅,背影肃杀而孤傲,仿佛背着十字架的信徒,又像是审判黑暗的使者。 驱魔人最神圣光荣的一刻莫过于此,他的脚下是散落一地的亡灵尸骸与盔甲碎片,前方是冥界的至高统治者王将,他的身后没有同伴。这就是驱魔人的命运,即使前方地狱之门洞开,你也只能独自一人持刀向前。 脱离控制的帕加尼跑车在持续撞碎了不知多少个亡灵后速度骤减,它已经失去了引擎提供的强横马力,只是在依靠着惯性向前拖行。亡灵们的吼叫介于愤怒与畏惧之间,很难想象这些怪物居然也会产生情绪,或许那种情绪只是源于本能,就像一个怪物在面对另一个比它强的怪物时也会觉得忌惮。 跑车轮胎在极速的摩擦中迸发出明亮的火光,它如逆火流星一般朝王将逼近。 洛凡突然奔跑起来,阳血在他体内毫无保留地激活,那一刻他的肌肉群在紧身制服下无声地翻滚,它们被一层层地塑造强化,坚如磐石。能够撕碎钢铁的力量由手臂灌注至刀尖,他挥舞双刀,刀刃旋转出透明的气旋,抬手间足以斩断空气。 王将静静地伫立在巷道尽头,如同在雨中凝固的石像,黑色的风氅在狂风中如大旗飒飒作响。很难相信世界上竟会有这样的存在,他远比古代的所有帝王高贵,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让人心生敬畏,让人不得不跪下哭泣着求他怜悯。 可他在这个世界中扮演死神,毫无波澜的目光不悲不喜,默默注视着跑车朝他撞来,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帕加尼轰然撞了上去,王将猛地抬脚,时机仿佛早已被算准,两股不同方向的力量在极短的时间内相撞,弥漫而起的尘埃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等到扬起的灰尘在雨中很快散去,洛凡终于看清了,跑车前座的白色安全气囊全部弹出,车前盖产生剧烈形变,帕加尼在王将的拦截下还是呜咽一声熄了火。 失去控制的帕加尼完全就是一头愤怒的公牛,但是王将却生生把失去理智的公牛压制了下来。 洛凡在奔跑中挥刀,双刀在雨中划出异常清晰地白弧,下一刻空气中隐隐响起刀刃碾碎骨骼的声响,亡灵在如此凌厉地攻势下直接被斩为两段。 为首的王将似乎将自己的意志传达给了所有亡灵,因为几乎在同一瞬间洛凡就被狂涌而出的亡灵潮包围,它们的身躯像是蛇一般诡异地朝他逼近,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祭祀,手握刀斧的蛮人用行动向他展述失落的历史。 一张灵符悄然沿着洛凡的手肘飘出,在雨中的滑动的轨迹清晰明显,它如同在配合它的使用者一般发出温润的橙色光芒。 洛凡十字状挥刀,灵符在空中被斩落,秋日落叶般凄惨地散开。它的全部价值已被驭灵刀捕获,下一刻双刀自上而下被火焰点燃,纵使是再狂烈的暴雨都无法将其扑灭。 驭灵刀?枭首,完美融合。 驭灵刀?绯红,完美融合。 即使是在北城分校,像洛凡那样能够熟练掌握双刀流的驱魔人仍然是在少数,而在同龄人中,他是年轻一辈驱魔人最巅峰的刀术高手,战斗实力的天花板。 但其实在整个分校中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洛凡真正擅长的其实并不是长刀,而是类似西方骑士的直剑,他曾用柄木剑去回应一名同辈驱魔人的挑战。对决仅仅持续了六秒,而双方用了五秒去接近接近对方。洛凡闪电般凌厉的一击猛地刺中对手的下肋骨,直接瓦解了他全部的战斗力。 有人说洛凡在持刀战斗时身影简直与刀身融为一体,无人能看清他究竟是如何挥刀的,刀刃挥砍的轨迹在空气化作透明的残影,根本无法判断会从哪里砍来,因此也就无法防御,所以他战无不胜。 在亡灵的怒吼中,洛凡化作战神,握刀的手青筋暴跳,刃锋交错,旋转着挥刀,刀光逐渐融为一体,形成一道透明的气流。他就像是雨中的飞燕,长风衣在黑暗中闪逝,全身没有一根多余的线条,亡灵的身躯在刀光中依次爆开,被击碎的甲胄飞溅。 经过火焰淬炼的刀身明亮炽红,给人一种削铁如泥的锋利感,实际上确实如此,激活阳血的洛凡力量与爆发力远超当今最为优秀的拳击手,全力挥刀所产生的动能足以将一头犀牛的头颅斩断。 火焰在高速移动中蔓延成弧,汹涌的火流将长刀覆盖,刀身表面的温度堪比火焰焰心。洛凡的挥刀毫无破绽,亡灵通常还没来得及举起武器就已被他击中要害,甲胄最为薄弱的部分被刀刃轻易斩断,切口泛红。 眨眼的瞬间洛凡就已突破一层又一层的包围,那些亡灵虽然外表狰狞可怖,但显然并不足以震慑到一个执行经验极为丰富的驱魔人,在强悍的格斗技巧与心理优势面前,它们终究只是笨拙沉重又十分脆弱的刀靶。 洛凡在最短的时间内杀出重围,他必须尽其所能地节省体力,没人敢去想象倒在这群亡灵之中的下场会有多么惨烈。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他的目标只有王将。 周围亡灵的数量越来越多,它们从逐渐崩塌的空间中爬了出来,表情狰狂,盔甲缝隙中不断渗出幽蓝的火焰。洛凡的身影迅速突破包围接近王将,一脚踏着帕加尼的车身腾空而起。 他从极高处落下,爆发出狮子般的怒吼,双刀在空中交错,刀光凌厉。 王将的身影在那一刻极为狰狞,他缓缓抬头,注视着朝他袭来的洛凡。 ………… 黑色保时捷在雨中疾驰,雨水飞溅,整个城市的倒影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不清。 “那个,现在能跟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负责开车的克莱尔瞥了身旁的响尾蛇一眼,他面容冷峻,像沉默的远山。 “你难道没看到么?”响尾蛇头也不转,“野兽逃脱了它的囚笼。” “所以他死了?”克莱尔似乎有点难以置信,“我们的守灵人死了?” “作为守灵人,铭确实已经死了,但作为王将,他才刚刚苏醒。”响尾蛇无声地叹气,“总之,我们算是已经失去了附魔物,王将一旦在某个城市复活,驱魔人一定会检测到此处的异能波动,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派人来终结王将。” “可……在那之前呢?”克莱尔迟疑了一瞬,继续问道。 响尾蛇第一次转头看他,“没人知道这些怪物已经被囚禁了多少年,如果你被关了几百上千年,在被释放的那一刻你会怎么做?” 克莱尔耸耸肩,“我可能会像浩克一样大吼大叫,把看到的一切东西砸个爽。” “比那还要糟,克莱尔。”响尾蛇的眼神中闪过一瞬悲悯,旋即马上被平静取代。“他们的怒火会点燃整个城市。” 响尾蛇像是感到疲倦一般用胳膊支撑着脑袋,似乎想稍微打个盹。但下一刻他的身子突然顿住了,因为他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一个抱偶。 一个很奇怪的抱偶,像熊又像兔子。 “停车。”响尾蛇突然说。 “什么?”克莱尔一愣。 “我说停车!”他低声喝道。 下一刻黑色保时捷应声减速,刹车声尖锐。 “又怎么了?”克莱尔皱紧眉头。 响尾蛇伸手拿起躺在车窗角落处的玩偶,“这个怎么会在你车上?” 克莱尔看到那个玩偶后脸色微变,“这个……” 响尾蛇眼神瞬间变得冷彻,“是你把羚带来的。” “好吧我承认,是我把羚从医院一路带到她哥哥身边的。”克莱尔认输一般耸肩,“是我自作主张,我想让守灵人从心底里断绝逃跑的念头,于是我对那个小女孩说嘿快看那个人是你哥哥,现在他快要被那辆车给撞死了。”他很沉痛地叹了口气,“然后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小女孩哭着朝她哥哥跑了过去——” 他的话突然被生硬打断,响尾蛇毫无预兆地抬手掐住他的脖子,力度很大,后背上青筋隐隐浮起。 “然后你就向她开枪?然后你就杀了她!”响尾蛇的声音因愤怒微微颤抖:“当着她哥哥的面!” 响尾蛇猝不及防的举动使克莱尔狠狠呛了口口水,他剧烈地咳嗽着,双手做投降状。 “……我承认我把一切都搞砸了……但我是为了你好……鬼知道那个该死的附魔物会出现在它最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响尾蛇松开手,克莱尔拼命地呼吸着空气,他的脸因缺氧而涨得通红。 “为了我好?可你又怎么知道守灵人一定会逃跑?” 克莱尔低头瞥了他一眼,“防范于未然嘛,那个小女孩终归是个祸患,只要她还在这个世上,守灵人就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被我们所控制。” 响尾蛇冷哼一声,“这些年你的中文长进倒不少,可你居然因为这个愚蠢的理由去杀人?” “杀人?”克莱尔冷冷地笑了,“如果不是我们提供换血装置,那个小女孩早就已经死了,她的命是我们赋予的!再说了难道你把自己当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了么?我们可是坏人,坏人就是要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响尾蛇的表情微微一滞。 “你知道我一直秉行的原则是什么吗?”克莱尔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微型冲锋枪,用力甩向方向盘,“这就是我的原则,暴力才是我们的原则!” 响尾蛇心中一惊,“你哪来的枪?” “还有更想不到,你猜猜我把什么装进了弹夹里?”克莱尔从把手中卸下弹夹捏在手中,“满满一弹夹特制子弹,在这种子弹下驱魔人与常人无异!我的计划本来毫无纰漏,杀掉羚之后我会用这把枪解决那些驱魔人,然后我会告诉守灵人说他的妹妹死于误伤,没人会知道究竟是谁杀了她。” “我承认最糟的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但你居然因为一个将死之人想掐死我。”克莱尔的胸口上下起伏,他喋喋不休地朝响尾蛇喊到:“那你动手啊,让我看看你有多特立独行?” 响尾蛇默然回头,他清楚自己刚才的举动太过反常,事实上他几乎很少会如此动怒。 他此刻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没用了,所有的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铺天盖地的疲惫感朝他涌来,响尾蛇轻轻地闭上眼睛,他的面容苍白,呈现出大理石般光滑的质感。 克莱尔以为响尾蛇已经做出让步了,他当然要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于是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们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至少现在还有一个附魔物在我们手中。” “你最好别打它的主意。”响尾蛇冷冷地说。 克莱尔微微一笑踩下油门,黑色保时捷重新开始疾驰,融入高速路的绯红中。 第四十四章、无妄之灾 http://.biquxs.info/

夜空像是被撕开了道裂口,洛凡持刀划开雨幕,刀刃笔直地朝王将的头颅砍去。 空气中突然爆裂出黑色的棱状晶体,王将朝着虚空伸出手掌,结晶体以掌心为圆点迅速向四周延伸扩张,密密麻麻的黑色棱角如霜一般越结越厚,最终形成一面黑色的盾牌。 刀刃与结晶相撞爆发出巨大的轰鸣,洛凡显然低估了这些黑色结晶体的密度,极大的弹反冲力几乎将他整个人掀翻掉。 那是何等究极的力量,王将甚至没有发起攻击,仅仅是最简单的格挡就将洛凡击退了数十米,他半跪在地上,两柄长刀大半的刀身深深陷入地下。 说实话仅凭他一人能将王将击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事情已经发展为最糟糕的处境,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他相信远在北城的那些大叔们已经拎起手提箱火急火燎地准备出动,分校的特制专机会以每小时400公里的速度将这些精英送到武城,到时候直升飞机巨大的旋翼会撕裂云层切割暴雨,炽亮的探照灯会将这片废墟照亮得恍若白昼。 而他需要等多久,两个小时?或许更久,可他深知自己很难坚持哪怕一个小时。但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任务至此完全脱离他的控制,即使在这个过程中不幸战死都只能属于意外伤亡。说不定分校那些老家伙会给他立个碑呢,那其实也不赖。 洛凡从地面拔出长刀,前面的王将冷冷地俯视着他,如君王登高睥睨江山,渗透千年的威严氤氲弥漫。 “来吧!让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洛凡冷笑一声,他极为厌恶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即使那是来自地狱的王,即使像神话中描述的那样能判定死生,他也要尽其所能地斩下王的头颅! 阳血在体内如洪决堤,最大程度地淬炼到了极致,下一瞬洛凡的身影在雨中化为一道残影,常人再难用视线捕捉他的行踪。手中的双刀震颤空气,发出类似音爆般的嗡鸣。 刀刃斩开风雨,直袭王将的冠冕。 纵使远远看着都能从中感受到浓郁的决裂,那一刻刀刃仿佛融入虚空,速度快到足以斩落星辰。 剧烈的碰撞几乎没有过程,王将的甲胄骤然爆出一道清晰地裂缝,洛凡的身影从黑暗中闪现,刀刃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他的脸,兴奋狂热。 如果有人能目睹刚才整个过程的话,就会发现洛凡与王将二者的身影在一瞬间扭曲,他们仿佛根本就没有挪动过,但王将那狰狞锋利的甲胄却被刀刃斩开裂口,刀身划过的痕迹切口依旧赤红。 洛凡的身躯轻微摇晃了一下,他发觉自己的体力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低头一看,左腿不知在何时多出一道伤口,那道伤口极细极深,贯穿血肉。切口只要在深一点便可伤及骨骼,他的大腿肌几乎被横向斩断。 在他挥刀斩向王将的瞬间,空气中闪出一道狭长锋利的黑刺割伤了他,此刻那道黑刺正在缓慢地消逝,很快就回归与王将体内。 他在锁定魔鬼的那一刻,魔鬼也在向他挥镰。那一刻洛凡的身影快得连摄像机都难以捕捉,但浓郁的死亡气息还是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他。 “我靠,可以啊……”洛凡身体失去平衡,再度半跪在地上,他用刀尖支撑着身体不倒,但已无法再挥出下一刀。 王将的周围死寂地燃烧着虚无的火焰,像是无数亡魂簇拥着他,冷寂的幽火覆盖天地,烧灼着罪人的灵魂。 越来越多的亡灵将洛凡包围,它们在冰冷的蓝色火海中咆哮,无数骸骨在地下破土而出,挥舞着布满锁链与铁勾的武器。 被这些钝器划到的后果很容易想象,他应该会像从高空抛下的木偶一样支离破碎,那些武器的刀口被风霜打磨了上千年,刀刃早已不再锋利,但在高速挥动中却更显得狰狞可怖。 洛凡苦涩地笑了,这种情况下他能不能留个全尸还是个问题,他并不希望当自己的遗体被托运回北城后,前来悼念他的学姐学妹看到她们日夜崇拜的对象变成一坨肉块时的那种万念俱灰的样子。想想似乎还有点搞笑。 夜空中骤然划过一道闪电,那道闪电极为迅猛,像是自上而下直接击中地面。 “什么鬼啊,临死还要遭雷劈。”洛凡支撑着重新站起身来,呈现出绝对的进攻姿态。但下一刻他突然愣住了,因为不远处那道闪电居然还弥留于此,在黑暗中愈加炽亮狰狞。 他曾在书中了解过自然界存在一种球形闪电,会长时间停留在地面不会消散,但又觉得眼前的闪电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因为它居然在缓缓移动。 那道闪电的主人朝他们所有人靠近,缓慢而庄重。 洛凡哼笑一声,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携带着雷霆般的怒意从风雨中缓步走来。 像是手握雷电的神袛从天而降,无人能阻挡他的步伐。驭灵刀上附着的雷电经过阳能强化呈现一种诡异的深紫色,凌辰轩的身体上还交织着散不尽的雷屑,他的瞳孔因长时间驾驭阳血而充血泛红。 沿途倒下了数不清的亡灵残骸,零星的鬼火在他脚下跳动着燃烧殆尽。 洛凡默然摇头,心想果然论装酷耍帅他还是比不上眼前那个家伙,自己费尽心思营造出的极为拉风的出场在一刻还是被夺取了光辉。 凌辰轩天生就自带一种压迫十足的气场,锐利而坚硬。当他持刀向你走来时,那种威压简直如同将一座冰山缓缓推到了你面前,你会忍不住地屏息,并毫无理由地将全部可能性寄托到他的身上。 真让人来气,凌辰轩在分校向来都是充当背景板的角色,沉默疏远,看谁都是一副讨债的样子。他那种孤僻自傲的性格在很多场合都不会受人欢迎,所以能跟他搭得上话的人很少,愿意跟他成为朋友的人更少。 可就是这样一种人,当他出现在战场上时,你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注意到他,饱含敬畏与崇拜……甚至让人胆寒。事实上越是沉默寡言的人越容易给予别人一种安全感。 “凌兄!我在这儿!”下一刻洛凡举刀大喊。 凌辰轩厉声喊到:“小心你后面!”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张斩鬼符滑出雨幕,它无论在何时都是最为凌厉的守护者,瞬息间切断了快要靠近洛凡的两个亡灵头颅,它们的身躯铁塔般坍塌。 地面响起剧烈的震动,洛凡的身体摇摇欲坠,他看到王将的身影腾空而起,如同失去重力般缓慢漂浮,半空中悬浮的众多矩形石墙在朝中心汇聚,这些石墙通体幽蓝,仿佛太空中的陨石或是流星。 王将身后披戴的风麾在狂风中鼓动,他的身躯简直就像是被飓风托起的,否则无人能解释眼前这一幕是如何违背常理。 他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些驱魔人放在眼里,他还在熟悉着这个全新的世界,距离上一次被释放还是数百年前,他需要一点时间来了解参透这娑婆万物。 新生的王在虚空中睁眼,他从诞生那一刻即为巅峰,无与伦比,凌驾众生。这样究极的存在当然不会把精力放在渺小的驱魔人身上,这些人纵使再能折腾也不过人类之躯,而他们却是接近天神的存在,活在神话与古书中,灵魂亘久永生不灭。 他有属于他的爪牙,绝对听命于他的亡灵军团,它们会为他摆平一切。死亡的阴影会笼罩这座城市,所到之处皆是虚无、死寂的领域。 王将身后的枉生之塔随着他的召唤与引导缓缓苏醒,巨塔四壁缠绕着象征超度与死亡的黑色气息,浮雕在浓郁的黑暗中无声燃起,火光冰冷而寂寥。 浓稠的雨声中隐隐响起某种苍凉的挽歌,那是来自冥界的低鸣,悼颂死者的哀歌,渗透着近乎永恒的悲哀。天与地仿佛都在随着这古老凄清的歌声逐渐崩塌,陷落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 “老实说我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糟……”洛凡紧张地举着刀,他们身陷包围,亡灵的数量已经增长到夸张的程度,想要在突出重围显然已经不太可能。 “少废话。”凌辰轩冷冷地说道,他此刻与洛凡背靠背举刀与这些傀儡对峙,气氛凝固到了冰点,瞬息间就会发生一场血战。 “你知不知道为了协助你完成任务我和程兮诺付出了多少,我们拼死拼活地与鬼影抢附魔物,有好几次差点就死了!”凌辰轩板着张脸,“本来我们都已经快要突破包围了,最后又因为你折了回来,你要知道此刻在场的并不只有你我二人,还有一名比我们小一届的学员,你必须要为此承担后果!” 洛凡傻了眼,“可、可我不知道那个小学妹跟你在一起啊!” 他快吓死了,凌辰轩的语气很明显带有极大的怨念,这个冷面男居然在向他抱怨,真是活见鬼了! 洛凡直觉得肝胆俱寒,连握紧刀柄的手都开始有点颤抖。 程兮诺表情也很窘迫,她夹在二人中间弱弱地开口:“……学长你别说了……” 等到三人全都安静下来后,周围立马变得一片死寂,沙沙的雨声中连一丝脚步声都听不见。 凌辰轩环顾四周,危险并没有离他们远去,相反四面涌来的亡灵已经将他们的退路围得水泄不通。这些身躯畸形骨骼怪异的不死军如同一排排石像一样肃穆地伫立在风雨中,空气中闪烁着凄冷的鬼火,摇曳狂舞,真叫人心寒。 “它们为什么不进攻?”凌辰轩很是疑惑,这些亡灵根本与人性搭不上半点关系,它们甚至连人都不是,阳能磁场对它们来说犹如蝙蝠于鲜血一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可此刻这些亡魂却像是死掉一样毫无生息。 空气中回荡着死亡与腐烂的气息,真的让人感觉像是深陷地狱,绝望到连一丝光都无法寻觅。 这种情况换谁都会失去斗志,因为他们的敌人都是死去太久的恶鬼。 “有人看过科幻电影么?”洛凡突然说道,“在电影的设定中,像这种数量极多且进攻无序的生物一般都由它们的首脑控制。它们的数量无穷无尽,所到之处皆会燃烧,可只要首脑一死,它们就会溃不成军。” 他冲凌辰辰喊道:“王将当然不用亲自出手,因为他只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让这些怪物将我们撕成碎片!” “见鬼!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直捣黄龙去攻击王将么?”凌辰轩表情凝重,“那和直接送死有什么区别?” “不不不,是你们协助我接近王将。”洛凡摇摇头,“对付王将我比你们有经验。” “开什么玩笑!”凌辰轩紧锁眉头,“你难道参与过讨伐王将的任务么?” “那倒没有。”洛凡故作轻松地一笑,“对付王将是讨伐组才会干的事,那可是总部特批的高层组织,我还没那么牛逼。” 洛凡压低身体,双刀凌厉,像是准备扑食的猎豹。 “可我是讨伐组的预备成员,如果我不拼命的话,大家都会死。” 第四十五章、底牌 http://.biquxs.info/

顾方焱像是被惊醒一样猛然回过神来,全是都是冷汗。 他刚才好像沉入一场噩梦里,那个噩梦没有开头也没有终点,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而他像个断了线的人偶一样不停地下坠,在一片死寂中穿过最为漫长的地狱。 大脑神经像是被烧红的铁钳烫过一样传来剧烈地刺痛,顾方焱捂着头蹲在地上,耳边一直响起不知名的低语,根本就不像是人类所发出的,冷彻至骨,仿佛来自地底的最深处。 彻头彻尾的绝望感潮水般袭来,将他原本就脆弱的神经击溃得粉碎。那些亡魂的哀嚎穿越过千年的岁月渗透入他的耳膜,每一声都极尽幽怨极尽悲哀,让他忍不住想流泪。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波动,顾方焱感觉周围都变得有点不太真实,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他艰难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挪着身子朝仓库的门口走去。 当他最终站在敞开的门口时,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将他的原先的世界观击得粉碎。 在顾方焱认识那些驱魔人之前,他一直都是个三观正常思想红专的社会青少年,直到在那个雨夜遇见了凌辰轩,那家伙身披长风衣站在街巷的最深处,垂着长刀,目光隽永,牛逼得一塌糊涂。从那时候起顾方焱的世界观就逐渐开始崩塌了,他担心着总有一天他的三观会像被稻草压死的骆驼一样消磨殆尽。 可他错了,老天没能让他等到被稻草压死的那一天,此刻的一切就已经将他的世界观彻底轰塌,连渣都不剩。 顾方焱微微喘着气,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什么东西剥夺掉了,天灵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都在战栗发抖。 夜空被拔地而起的黑色巨塔笼罩得一片漆黑,却好像又燃着星星。可只要稍微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其实不是星星,天空中悬浮着无数石墙,像是负责启动某种巨型机关的零件,每一块石墙都在有序地运转着,它们通体缠绕着幽蓝色的浮光,像是火却丝毫没有温度。无数块石墙几乎把夜晚都给点燃,如同快要死去的流星,露出冰冷骇人的残骸。 半空中有一个巨大的阴影,顾方焱对那个身影有印象,之前那个白发男在戴上手镯那一刻,也是狰狞如修罗恶鬼! 此刻那个魔鬼违背物理原理一般高悬于空中,他的黑色风麾如大旗般呼啦作响,带着压迫天地的威严,你只能像仰望神灵一样抬头目睹那魔神般的身影。 从地狱逃脱的魔鬼代表神的对立面,他与神一样强大,掌管死亡,永生不灭。 巨大的黑塔在他的引导下发出象征毁灭的浮光,一切都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顾方焱甚至怀疑眼前的世界正趋于崩坏,冥界将在废墟中拔地而起。 眼前的场景隆重肃穆得像一场仪式,王将是主持仪式的使者,在神像前悼颂超度的咒语,他的动作极为庄重缓慢,强大而优雅。 无人知晓仪式完毕后会发生什么,或许世界会就此颠倒,死人的国度将会摧枯拉朽地撕碎空间,以一种无可逆转的姿态从虚空中归来! ………… 阴风中的亡灵颅腔极为夸张地张开,幽蓝色的火焰涌出,它们在暴雨中狰狞如恶鬼。 雪亮的刀刃在黑暗中闪逝,凌厉地斩断风雨。凌辰轩挥舞着长刀切割开亡灵的身躯,它们的甲胄太过沉重坚硬,通常一刀很难将其贯穿,所以他专门挑那些关键的部位,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足以剥夺掉敌人大半的行动能力。 通常来讲这些亡灵最为脆弱的部位即为脊椎处,那里是甲胄防护的盲区,而且骨骼脆且薄,只要一刀便可斩断。失去神经中枢的感应,亡灵就犹如断了头的昆虫,瞬间就会丧失全部战斗力。 又一个头颅在空中翻飞,凌辰轩劈砍极为精准,而且秉行后发制人,他的手段极尽残酷果断,缠有雷屑的刀刃激光般锋利,所及之处切口炽红,坚硬的甲胄绽翻。 他的行动范围一直保持在程兮诺周围,二人的距离若即若离。程兮诺因为阳血反噬的缘故作战能力暴跌,可那妮子又死不示弱极爱逞能。起初凌辰轩打死也不愿意让她跟自己重新杀回去,但程兮诺那决断的表情铁了心要与他赴死,就因为那个早已死去的年轻人。 说实话凌辰轩现在极为恼火,从未如此生气过,手中的刀也果断生猛,脑海一片通明,只是斩,将眼前的一切都斩断。 他今晚陪着洛凡死掉无所谓,但唯独程兮诺不行,是责任也是约定。责任是作为学长的责任,约定是作为朋友的约定。 凌辰轩明白,如果她死了,自己会愧疚一辈子,所以她不能死。 洛凡也在厮杀,他旋转刀柄刀光疾旋如风,浓郁的黑雾在雨中绽开,数不清的亡灵倒下,但更多的亡灵朝他们涌来。 他们早已陷入一种极度危险的边缘,敌人的数量源源不断,而他们此刻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濒临崩溃的阳血和手中紧握的刀柄。凌辰轩几乎把新买的灵符全用光了,漫天灵符在雨幕中飞舞,躁动不安的元素在空气中爆开,可它们也仅能暂时抵挡住亡灵疯狂的进攻。 唯一的杀手锏是爆破符,凌辰轩身上有好几张,但他并不敢用。一张爆破符的威力抵得上一枚军用地雷,如果在这种地形封闭的空间贸然使用,可能爆裂开的巨大火焰不会波及到他们,但冲击波的气浪却很容易被掀翻在地。他们不能倒下,倒下就有可能再站不起来。 “洛凡!”凌辰轩朝他大吼,“想想办法!” 形势急转而下,在王将的精神操纵下这些亡灵不再无序地进攻,它们的每一步行动都有目的性,如虫蚁蚕噬树叶一般不间断地消耗着他们的体力。 “我必须靠近王将!”洛凡也冲他喊,此时他们的周围充斥着嘶鸣声、火光爆炸声、金属相切的铮啸声,彼此的交流只能靠吼。 “靠近了又能怎么样?没胜算的!”凌辰轩战斗的身影与洛凡擦身而过,他们身后长长的衣摆在风雨中飞扬,无形中传递着某种默契,像一触即散的舞伴。 一场盛大的死亡之舞,二人在转身瞬间极为流畅地抽刀,狭长的刀刃拂开雨幕,下一刻又有数个亡灵在刀光中爆开。 程兮诺的喘息声越来越明显,她全身上下无处不痛,脑袋简直要裂开,体内的血液躁动而暴戾,反噬着每一寸血肉。撕裂般的痛楚在雨中格外清晰,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管不了那么多!掩护我!”洛凡抬刀大吼,浑身都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他的身上多出了好几道血痕,如此一看更为狰狞,呼吸间带有一种狂热的暴戾。 凌辰轩错愕地看着冲向王将的洛凡,无人能理解他此刻的举动,像是慷慨赴死,也像势在必得。 数张灵符在凌辰轩的意念下朝冲锋的洛凡飞去,这些灵符在灵阵的领域中威力被淬炼到了极致,每一丝一毫的灵力都足以搅动风雨,它们所释放的威力为洛凡创造出足够的活动范围。 洛凡再度踏着帕加尼腾空而起,他的身影因高速移动而变得扭曲。 王将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但洛凡起跳的高度明显不够,他开始在半空极坠,身体自由落体向下坠落。 脚下成群的亡灵涌来,如果不出意外,洛凡最终会可预见性地坠落于亡灵群中被撕成碎片。 凌辰轩的目光死死跟随着下坠的洛凡,他当然不相信洛凡会做出如此缺乏理智的举动,但此时此刻他是真的觉得那个莽头莽脑的年轻人就要死了。 洛凡突然朝着浮空的王将甩出一张灵符,凌辰轩从未见过那样的灵符,它扫出的轨迹极其轻盈,散发着黯淡的光晕。 那一瞬间天地都沉寂了下来,只有那张灵符无声地划开虚空。它很轻微,可一切事物都无法将其阻挡,狂风暴雨、雷霆嘶啸,外界的一切都无法熄灭它所散发的淡淡光辉。 作为讨伐组的预备成员,洛凡当然有属于他的底牌。 讨伐组作为唯一被总部批准的集体组织,聚集了整个道盟最尖端的驱魔精英,他们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经历过九死一生的讨伐任务。只有这些人才是真正游走于刀尖的刺客,杀人拭血的暴徒! 与所有驱魔人的任务不同,他们面对的是王将,冥界的至高统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怪物已经可以归纳为神的行列。而他们的任务就是负责把这些魔神重新摁回到地狱。 通常一个讨伐小组共有八位成员,他们每个人都任务过程中扮演了无可替代的重要角色。乾、坤、巽、震、坎、离、艮、兑,每个人都代表了一个序号,八个序号组合成整体,八个符号凝聚成卦阵。 虽然只是一个预备成员,但洛凡其实已经有了属于他的序号,序号为“离”,天地风雷水火山泽中,离代表火。 镇魂符在空中划出闪电,离卦归阵,像是木桩被钉入固定的凹槽。 空气中爆发的阳能令领域内所有的亡灵都为止一震,它们的身躯凝固在雨中,抬头仰视着茫茫的雨夜。这些亡灵理论上并不会感觉到恐惧,它们甚至没有独立的人格,但此刻的这种恐惧深及灵魂,最原始也是最纯粹的本能。 王将的身影微微一滞,连他这种级别的存在都察觉到了忌惮,他睥睨一眼,冷肃的杀意翻天覆地般涌起,几乎要覆盖云雨。 但他并没有采取行动,仪式还在继续,从一开始便无法再停止,王将在极夜的虚空中张开双臂,像是手握十字架的超度师为亡魂哀悼。 第四十六章、活血 http://.biquxs.info/

隐遁入雨幕中的镇魂符扩散出极强的阳能磁场,混合着雨雾连空气都变得粘稠。亡灵被如此浓郁的阳能吸引,它们狂热地想要捕获到阳能的来源,但四周除了茫茫的大雨什么都没有。 王将突然变得无比暴怒,他睁开双目,似乎想要寻找被干扰的因素。镇魂符作为特殊灵符数量极为稀少,它们的目的是镇压亡魂,诛杀鬼神,本生就是至阳至刚之物。灵符的数量与威力成正比,数张镇魂符的灵力在同一领域内可以叠加,其驱魔威力也会几何倍地上涨。 虽然洛凡的身上只有一张镇魂符,但它已经足够搅动天地气象,在常人与驱魔人看来并无异样,但在迷失者眼中,那就是被丢出的一枚巨型战地导弹。 自从王将复活后,以他为中心在很大一片范围内每一丝空气都蕴藏着浓郁的异能,所及之处阴气沉重,完全是属于恶鬼的领域。神话中所描述的夜走万鬼,会有无数鬼魂会从阴间跑出来游荡人间。 极强的异能扰乱了正常的空间波动,相当于在原本的范围地区内“半开辟”出属于冥界的全新领域,破碎的空间裂缝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扩涨,如果没有及时得到遏制,旧的领域将会被取代。 这就相当于原本的世界被王将凿开一个洞,那个洞贯穿了阴阳两界,来自地狱的恶鬼将会通过那个被凿穿的“洞门”源源不断向阳界袭来。 此刻位于旧居区中心拔地而起的矩形黑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王将凿出的“洞门”,空间在它的扰动下分崩离析。这是一场剥取生命的仪式,王将是这场仪式的接引使,他象征着终结又代表着新生,负责接引与唤醒虚空位面的死亡国度。 可就像在肃穆的大堂中混入了一只苍蝇,洛凡丢出的镇魂符所散发的阳能磁场搅乱了原本的异能波,使得王将所开辟的最为纯粹的领域被阳能干扰。 王将显然无法容忍这种玷污,他最为神圣的仪式被打断了,所产生的震怒无以言表。他发出尖利的咆哮,如同陷入疯狂的怪物。 自上而下释放的威压几乎像是沉陷海底的巨大冰山,遮盖天空,带有窒息的压迫感。所有的亡灵在那种气场下战栗,困兽般向后躲闪。 与此同时洛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溅起一地水花。他显然没有被活生生摔死,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周围的亡灵都开始退却。 它们并不是在忌惮那张镇魂符的威力,恰恰相反,它们惧怕的是陷入震怒的王将,那种恐惧源于灵魂深处,足以把它们从内到外摧毁个几十遍。 这些亡灵的魂魄在王将的审判下被惩罚了几千年,几乎与王将融为了一体,它们就是王将的影子。 “现在怎么办?”凌辰轩看着停下来的王将,一时间不知道该采取什么行动。 “跑!”洛凡大吼一声,拎起刀扭头就跑。 凌辰轩脑海中的槽还没来得急浮现,天地间突然刮起一阵飓风,那一瞬间连空中的暴雨都微微停滞,位于夜空的王将风麾狂舞,带有沉雄的呼啸声。 “学长——”程兮诺从身后抓住他的袖口,那一刻她一定是怕极了,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可凌辰轩没有时间安慰她,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因为那种来自头顶的压迫从天而降,几乎撕开了云层。王将狰狞的身躯因极速而化作黑色的陨石,四周激荡的气流连暴雨都阻挡,他挟带着狂风而至,所有人都陷入了避无可避的处境。 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浓郁的异能将他们震开,程兮诺直接就陷入了昏迷,她已经靠着毅力支撑了太长的时间,在那一刻巨量的异能摧枯拉朽地击溃了她的精神,她如同断线的木偶一样摔出去很远。 凌辰轩半跪在地上,驭灵刀大半的刀身没入地面,他还没有倒下,对他来说,战斗才刚刚开始。 等的就是这一刻,王将复活对他来说并不算太糟,就是因为眼前这个魔神般的身影,他才一直固执地协助洛凡执行任务,为了此时此刻他有好几次都快要把命给豁出去。 为了荣誉?为了那些无所谓的虚名?不不不,他只想让王将死在他面前,他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够亲自手刃王将。等到讨伐组的那些人来了就没机会了,他能把握得就只有现在。 凌辰轩拔刀而起,逆着狂风朝王将扑去。 全部的灵符在这一刻浮空而起,它们散发着橙色的微光,蓄势待发如云中惊雷。 “我靠!疯了疯了疯了……”洛凡扭头看着那冲向王将的孤单身影,急得五脏六腑都快爆了浆。 大哥你这才叫真正的赴死啊!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壮烈而义无反顾。 凌辰轩的身影还没有完全靠近王将,空气中凝固而出的黑色晶刺就如同锋利的气流般划破了他的衣服与暴露在外的皮肤。爆开的布条碎片与鲜血混合在一起四处飞溅,空气中如同飞舞着密而利的刀子,将所靠近的一切都切割开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种毫无意义的进攻确实如同赴死无异,洛凡曾以为他们这群人之中为冷静的人就是凌辰轩,那个家伙办起事来可以归纳为四个字:牛逼,靠谱!但现在洛凡觉得自己错了,因为那家伙一旦发起疯来几条命都不够他用,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缺心眼那么简单了…… 虽然凌辰轩一直以来表现得都很牛逼,他给人展示出的实力一直都超乎其想象,但此刻并不是他逞威风的时候。他的敌人是王将,冥界统治者,几乎逼近神明的存在,仅仅依靠手下的不死傀儡就能摧毁大半个城市,弹指成兵挥影成军,如果这种级别的怪物主动进攻该会是多么可怕的攻势? ………… 顾方焱冒着大雨埋头朝奥迪车狂奔而去,周围刮起的飓风吹得他一个踉跄,噼里啪啦的雨滴拍打在身上一阵酸疼。 他来不及细想为什么那些披着甲胄的怪物不追着他砍,它们像是漫无目的的幽灵一样徘徊游荡在漆黑的街巷中,闹鬼一般惊悚。他只知道这次全都玩完了,所有人都要死了。 说实话顾方焱并不相信凌辰轩他们能打得过王将,实力间的巨大差距一目了然,王将像君王一样从天而降,所到之处一片狼藉,灭世般浩瀚的乌云压顶袭来,说是世界末日他都信。 真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他如果不卷入这场纷争现在指不定在哪里逍遥呢,可能跟王靖杰蹲在街头撸着串吹着啤酒,也可能与秦夏初在图书馆听她念叨,在发呆的间歇盯着她不经意撩起的发丝,亮橙色的吊灯光芒烘托出一丢丢暧昧的气氛。 那样其实挺好的,即使世界毁灭也跟他没关系,他仍然随波逐流,将一切与他无关的事情置之度外,像个最普通的小孩一样在晚上关了灯看星星,看远处高楼的霓虹如海,朦胧璀璨。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顾方焱用力打开奥迪车的后备厢,在黑暗中摸索翻找,顺着记忆翻出程兮诺的行李箱,他记得程兮诺有两个这样的箱子,一个装衣服一个装武器。 随着一声闷响,装武器的行李箱被顾方焱扳开,箱子里乱七八糟地摆了一堆东西,他发疯一样伸手乱找,全身都是冷汗。 依靠着云层中闪电的稀薄微光,他死死地握住一个金属试管,试管的外层呈半透明,隐隐透着萤红色的液体,液体在试管中无声地沸腾,看上去像是一团流动的火焰。 阳血激活素,这么多天它一直静静地躺在程兮诺的行李箱内。 握着冰凉的试管壁,顾方焱一阵苦笑,此刻只要他喝下手中的激活素,以往平静如常的生活就彻底跟他划清界限了。 他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真的没有退路了么?他从心底里问自己,或许他完全可以扭头就跑,从今往后什么驱魔人什么迷失者都与他无关,他重新变为正常人,离另一个世界远远的。 可是不甘心啊……在最紧要的关头他还是选择了逃避,他已经懦弱了十几年了,当了十几年的逃兵,面对现实他总是一退再退,这样的人注定在哪儿都扮演炮灰吧? 如果真的必须做出选择的话,他真的不想再逃了。程兮诺就要死了,他不想让她死,从那个女孩在快要被汽车撞死的情况下还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不撒手那一刻,他的命就是她的了。 凌辰轩也要死了,他也不想让他死,从那家伙飚着深蓝色的奥迪风驰电掣地漂移到他面前,板着扑克脸大吼快上车那一刻,他的命就是他的了。 这些人是真的牛逼啊,牛逼到让你心甘情愿跟在他们身后当小弟,且死不为惧。可是这么牛逼的人却都快要死了,以一种极为悲壮的姿态。 顾方焱幡然醒悟,靠!到现在了他还犹豫个什么劲儿?人活着注定要犯一些无法挽回的错误,在可悲短暂的生命燃尽之前。既然这样不如拼尽全力地去犯错,反正还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后悔。 虽然他是真的很害怕,全身都在发抖,那种恐惧深至骨髓,让他浑身泛疼。 他拧开试管盖,将激活素一饮而尽。 大雨滂沱。 第四十七章、融血蜕变 http://.biquxs.info/

周围都是尖啸的风声,汹涌而来的气流吹动得凌辰轩大衣狂舞,刚才王将爆发而出的气场将他生生逼退,斑驳破碎的大衣上尽是刮痕,连刀柄都在微微震动。 王将还是没有发动攻势,或许在他的眼中这些人类渺小如蝼蚁,连让他动手的资格都没有。事实上凌辰轩的体力已经快要透支,阳血只能为他提供暂时的续航,此刻他体内的血液在血管中剧烈跳动,随时都处于失控的边缘。 肉体很难再承受如此强悍的力量,凌辰轩的血压暴涨,大量的血液涌上大脑,耳鸣声持续响起,双眼视线因充血而变得模糊。 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敌人此刻就在他的面前,而他却连靠近的能力都没有,谈何将其战胜? 凌辰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值得他去赌上性命,只是看他愿不愿意。 他重新持刀向前,他的步伐那么缓,却又那么从容不迫。皮肤下的阳血如破冰的洪流一样奔腾,肌肉中隐隐响起骨骼爆裂的脆响,它们在被进一步强化,血肉交织缓缓膨胀,骇人而惊悚。 他再度狂奔起来,双眼猩红,新的御雷符附着到驭灵刀上闪起一抹深紫的电弧,空气中盘旋的灵符纷纷飘落,凌辰轩此刻所散发出的阳能磁场已经不足以将它们驱动。他一跃而起,跃入前方那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 足以撕裂一切的风暴席卷而至,阴影中的王将风麾狂舞,他的手中凝结出暗紫色的结晶体,那些锋利的碎片极速攀附成形,竟是一把漆黑的巨剑。 随着巨剑挥舞,墨色的剑痕在雨中一闪而灭,它的剑身明明那么巨大,在挥出的那一刻却像是笔墨的惊鸿一撇。 不亏为冥界的王,自始至终他都那么英武高贵,连进攻都显得优雅而无可侵犯,像是绝世的一击,足以斩断生死。 刀剑相撞的瞬间迸发出尖利的啸声,凌辰轩的耳膜剧烈阵痛,握刀的虎口鲜血飞溅而起。 凌辰轩怒吼一声,并没有被击退,他不能退,退了就是输了。一击接一击的劈砍接踵而至,持续不断的刀光交织成潮,黑暗中铮亮的火光迅速闪灭,每一击都重重地击打在王将由结晶体凝结而成的巨剑上。 全部的视线渐渐被涌起的潮红覆盖,他几近失明,可无论进攻多么激烈,刀刃多么锋利,他就是无法破开王将的防御,再难向前迈出一步。 一瞬间他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所划出的刀锋愈来愈决裂,每一次都在向死亡靠近。 洛凡有自己的底牌,他当然也有,而且要比镇魂符更为暴戾生猛! 空中缓缓飘出三张灵符,朝三个不同的方向靠近王将,它们缓慢而脆弱,在飘行的途中突然像是枯叶一样向下坠落。 凌辰轩已经没能力再控制它们了。 灵阵以他为中心摧枯拉朽地向四周坍塌,领域中的阳能磁场回光返照般轰然释放,那种灵压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但所爆发出的阳能却点燃了那三张爆破符。 凌辰轩在最后一刻,引爆了三颗军用手雷。 大片的空气瞬间被抽干,汹涌的火焰从中涌出,漆黑的焰芒死寂地燃烧,它们如狂龙一般蔓延开来。爆破符变成无数道炽热的火流,将二人的身影笼罩在无穷无尽的火海中。 但爆破符真正恐怖之处并不是爆炸所散发的焰浪,而是朝四面八方扩散出的冲击波,凌辰轩被蛮横的冲击波激撞得后仰,那力度简直像是被抡圆的铁锤砸中胸膛,瞬间的窒息使他彻底丧失了意识。 凌辰轩像是中弹一般朝后倒去,他的视线还停留在王将被狂涌而出的火焰笼罩。后者的身影在火海中扭曲,暴雨滂沱不止,漫天的雨滴还未落到地面就被极致的焰浪蒸发汽化。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成功了没有,只知道自己在不停地坠落,身体失去重量,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在意识弥留的最后一刻,他看到远处沉沉的雨幕中隐约透出一个人影。 凌辰轩右手食指处的玄戒毫无征兆地迸发出剧烈的嘶鸣,戒指最外圈环绕着黑曜石的秘银极速膨胀变形,尖锐的鸣响夹杂着狂风匕首般划过他的耳膜。 至阳。 ………… 狂风暴雨中伫立着一个孤峭的黑影,顾方焱缓缓拔刀,雪亮的刃光挥开雨幕。 凌辰轩曾说过那把刀是驱魔人的祖刀,千年之前被最顶级的铸造师打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冽的杀气。它与激活素一起被放在了汽车后备厢,此刻顾方焱正握着这把祖刀,至阳,仿佛通灵万物。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涅槃存在的话,那顾方焱之前所经历的无异于浴火重生,他豪迈如吕不韦饮下秦始皇赐的毒酒,下一刻激活素本身所带有的强烈反噬就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那种感觉与生吞烈火没差别,全身上下每一寸血液都被点燃,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顾方焱在暴雨中发出野兽般**,剔骨般尖锐的痛楚就像把他体内的每一寸筋脉都挑断,从中爆裂出滚烫的能量来。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使他颤抖地蜷缩在地上,意识渐渐陷入了一片黑暗与死寂。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站起来的,仿佛在深邃黝黑的隧道中穿行,身体毫无重心,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等到他恢复意识时,手中已经握紧刀柄。 脱胎换骨后便是淋漓尽致的畅快,他的感官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晰,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周围每一滴雨点坠落的声音。密集的肌肉群在骨骼中无声地翻滚,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 那把不知名的驭灵刀刀身修长而优雅,是真正的宝刀利器,这样的武器即使是地狱最深处的魔鬼也能将其斩灭……这样牛逼的武器真应该配一个同样牛逼的英雄,而不是像他一样,笨拙而怯懦。 电光火石一瞬间,顾方焱举着刀朝王将扑去,他的速度从未像如此之快,仿佛逆着风雨的流星。 刀刃刺破暴雨,刀光一刹间闪灭,二者的身影相撞在一起。空气中漆黑浓郁的剑痕与驭灵刀湛青色的锋芒混合交错在一起,他们的身影因极速扭曲成模糊的残影。 从未见过王将如此猛烈的攻势,他们疯狂如野兽一般厮杀,不死不休。顾方焱的左肩爆开一抹血光,在雨幕中荻花般吹散。 驭灵刀超乎想象的锋利,狭长的刀身狠狠刺穿王将胸前的狰狞甲胄,几乎要贯穿他的躯体,浓郁的黑雾腾起,混合着异常的高温,瓢泼的大雨在空气中瞬间蒸发。 王将鬼火一般的眼瞳摇曳了一下,他诧异于对方的举动,似乎相当忌惮那柄通体银灰的长刀……或者是那个持刀的人。 顾方焱猛然抽刀,银白的刀刃拖拽出一道黑雾,浓稠的黑丝像是有生命一般缠附在刀身上,简直像是从墨汁中利索地抽出刀来。 王将发出尖啸的嘶吼,他此刻一定无比的震怒,高贵如神明的冥界之王何等受过如此的挑衅?他重新审视起眼前的人类,究竟是何其凌厉的刀才能洞穿他那沉淀了千年怨气的重玄铁胄? 那个人的血液沸腾如烈火,皮肤之下阳血流动如熔岩,纯粹得无可挑剔。 眼前的场景像是一只野兽在警惕着闯入它领地的另一只野兽,呼吸间夹杂着细细的风声,厮杀只发生在瞬息间。 顾方焱其实根本就不懂什么刀法,可他知道怎么用刀把人弄死,他注视着眼前的王将,心想原来连地狱的魔鬼也会感觉到痛么?他不用乱摆什么空阵势,既然握着刀,只需要去斩就可以了。 肩膀好疼,却又好像感觉不到疼,更多的是火烧火燎的刺烫,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好像下一刻就会死一样。 死寂被尖啸的狂风打破,那是王将挥剑的嗡响,空气中划出漆黑的剑光,一道一道交叠起来,根本无处可避。他们的身影再度纠缠起来,远比刚才要惨烈激荡,顾方焱融在一片刀光剑影中,全身被划出无数道细长的伤口,鲜血逆着狂风肆意飞溅成弧。 打铁般清晰的铮响回荡在整条巷道,驭灵刀与巨剑在空气中极速碰撞,切割出一窜火花。破碎的晶体爆开,其中一块撕开了顾方焱眼角的一片血肉。 可这还远远没有结束,王将突然抓着顾方焱的衣领极速向前冲撞,他们身边包裹着锋利密集的气流,所及之处身后的石墙建筑逐次碎裂,残破的鬼符纷纷扬扬飘落而下。 王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他的风麾剧烈鼓动,擒着顾方焱的双手蔓延生长出无数道锋利狭长的棱刺,拖动着他碰撞的过程中棱刺前后贯穿了顾方焱的双肩、胸膛和手臂。炽热的鲜血染红了顾方焱大片的衣服,他的皮肤逐渐变得苍白,可双眼却愈发猩红。 足以在瞬间重创一个高级驱魔人的攻势居然没有将他摧毁,耳边尽是尖锐的风声,夹杂着太多亡灵的哀嚎嘶吼。汹涌的气流吹动得他的衣摆呼啦啦作响,他看到自己的鲜血染红了王将的甲胄。 他只要一松手就可以解脱,他真的已经尽责尽力了,打工仔当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他已经将一切都豁了出去,包括自己的命。 可他不想松手,因为他手中还握着刀刃,在之前的十几年人生中他做梦都想逞威风装牛逼,现在他终于好不容易牛逼了一把,还不想就这么快死掉。 顾方焱的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血洞,那些深紫色的棱刺难以想象的锋利,完全刺破血肉贯穿骨骼,他现在正在大量地失血,意识越来越模糊。 可不知为什么,他却一点都不害怕了,阳血在无休止地涌出,它们无法为他愈合伤口,却像是亢奋剂一样刺激他的神经,肾上腺素飙升到了极致,所有细胞的活性也被激活到了极致。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顾方焱觉得自己在茫茫的大雾中穿梭,有种违背原理的能量灌注至心脏又如河流般流淌至每一寸血肉。与之而来的还有愤怒……像是深渊底沉睡的野兽苏醒,带有森罗般的怒意。 第四十八章、审判之时 http://.biquxs.info/

大地传来沉闷的巨响,眼前的世界越来越陌生,众多古老庞大的漆黑建筑从空间位面中突破而出,建筑表面刻有繁杂的错花雕纹,它们的形状怪异而瑰丽,像是从地狱伸出的无数枯手。 王将挟着顾方焱极速撞向地面,巨大的惯性仍然将他拖行了数十米,沿途留下一道长而醒目的血痕。 顾方焱抬头看着这些漆黑狰狞的建筑,像是巨兽锋利交错的利齿,要将天地都吞噬。它们应该是被召唤而出的冥界遗迹,那些不知名的漆黑石壁上挟带着沉沉的怨气。 他感觉自己的肋骨断了好几根,五脏六腑都被折断的骨骼刺穿,王将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上空,几乎压得他喘不过起来。 王将想要松开顾方焱,但突然发现自己无法挣脱他的身体,驭灵刀直直地刺入他的身躯,几乎将他们两个人钉在了一起。难以想象那柄长刀刺得有多深多狠,整个刀身完全没入身躯,贯穿心脏。 在他们争斗的整个过程中,王将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单方面的虐杀,殊不知顾方焱像只发狠的狮子,哪怕身受重创也要将破碎的利爪深深刺入对方血肉! 很难想象这种唯唯诺诺的衰小伙会展现出这般与敌皆亡的气魄来,他的眼瞳中闪烁着彻骨的嘲讽与愤怒,出现在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上,还真叫人毛骨悚然。 漫天的暴雨拍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头发死死粘在一起,显得油光水滑。脸色苍白仿佛垂死之人,他貌似真的快要死了,全身无数处致命的贯穿伤,血流如注。 顾方焱握紧刀柄的手缓缓用力,他想要像凌辰轩一样旋转刀柄撕裂王将的心脏,虽然他都不知道这种怪物究竟有没有心脏。 可王将根本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巨大的手掌铁犁般死死钳住顾方焱的手,力量之大让后者无法再用力。王将的全身冒出浓郁的黑雾,伤口愈合发生在瞬间。 我靠,这他么让人怎么打?这个生死关头顾方焱还忍不住想吐槽。这种违背常理的自愈能力也太bug了吧?你丫又不是金刚狼,再说人家金刚狼也没你这么叼啊,还带血条回读的么? 他现在算是驱魔人,可以徒手扳开砖头挥刀斩断钢铁,可他却没有那种牛逼的自愈能力,只能眼看着自己的血液流干,眼看着烈火般的愤怒悄无声息地熄灭。 王将的面孔被森然诡谲的面具遮挡,沉沉的阴影中只能看到一双鬼火般幽蓝却汹涌的眼瞳,顾方焱怀疑他根本就没有脸庞,说不定连身体都没有,他挥刀刺入的是一片虚空。 胸膛处响起骨骼碾碎裂开的闷响,顾方焱想象着王将操控那些怪异的深紫色晶体正在洞穿自己的身体,说不定情况更糟,他的身体最终会变得支离破碎,从上到下被撕成两半。 现在他浑身都倒在血泊里,这才是真正的浴血奋战呐,没给自己留一丁点后路,从拔刀那一刻起就怀抱着与敌皆亡的决心。 王将察觉到刺入自己胸膛的长刀在缓慢地挪动,顾方焱双手拧转刀柄的力量源源不断地灌注至刀身。王将心脏的切割口正在被缓缓地撕裂开,浓郁的黑雾再度升腾而出,雨滴落在炽热的身躯上化作白色的雾气随风散去。 王将幽蓝邃暗的眼瞳微微摇曳了一瞬,他眼中的惊怒不言而喻,顾方焱在他手中完全就是一只可以随手拧死的羊羔。可现在这个羊羔却还在拼死反抗,誓要把破碎的羊角刺入他的心脏,撕扯相拥着咬断他的喉咙。 空气中突然响起苍凉的歌声,若有若无若离若散。顾方焱漫过一片猩红模模糊糊地看到天空被钴蓝色的火焰笼罩,越来越多的诡异雕像正突破空间攀升而起。 仿佛地狱的魔鬼在低语,随着冥界的大门洞开,新的死亡国度将在废墟中诞生。 天地间万籁俱寂,一切声音从顾方焱的世界中抹除,他连雨声都听不到了,周围尽是死亡,只有死亡。纯粹的死气将这一片区域笼罩,这里是亡灵的领域。 下一刻沉沉的黑暗突然被凌厉的双刀斩开,刀光闪逝宛如混沌初开! 洛凡从高空中跃起,狮子般挥刀。顾方焱只觉得自己看见了星辰,那个身披长风衣的驱魔人身影漆黑如墨,在那一刻却英勇得像是手持圣剑的神明从天而降,挥手斩开了黑暗。 狂风吹动得洛凡的黑色风衣飒飒鼓动,他将双刀整个儿送入了王将的后颈,刀刃交错回绞,铮铮的斩铁声响起。他想要直接绞断王将的颈椎。 王将爆发出骇人的嘶吼,神经中枢传来超乎想象的痛楚,他如同被烫伤的野兽一般疯狂挣扎,想要将身后的洛凡甩下来,可后者就像寄生虫一样死死吸附在王将身上,刀刃闪电般逼近王将的颈椎,他居然听到了骨骼碾碎的闷响。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杀死王将了,但下一刻王将反手抓住他的右脚,以一种雷霆万钧的力量将洛凡狠狠地砸向附近的石壁上。 深紫色的巨剑在空气中极速凝合,短短一瞬间狰狞狭长的剑身出现在他的手中,他缓缓举起巨剑,就像处刑者用浸有火焰的长矛将犯人钉死在棺材里一样将顾方焱钉在地上。 但就在巨剑将要刺下的那一刻剑身却突然间断裂开来,洛凡挣扎地从地上坐立起来,甩出了一张斩鬼符。他的嘴角流出丝丝鲜血,刚才的撞击不知砸断了他身上的几根骨头。 洛凡完全没有把握依靠一张灵符重创王将,但却有把握破坏掉那柄由结晶凝固成的巨剑,那些结晶体是由异能构建而成的,对斩鬼符来说就像纸一样脆弱。 斩鬼符拖动出橙色的光弧,将剑身从中间一斩而断。 驱魔人在体力上面对迷失者本就没有太多优势,如果不依靠这些灵符,他们不知道还要多死多少次。 刺眼的光柱和巨大的风声从天而降,黑影笼罩了所有人。一架黑色的直升机悬停在空中,钢铁旋翼切开瓢泼的大雨,将浓重的乌云撕成碎片。 顾方焱体内的阳血突然开始无序地爆涌,他那残破的肉体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炽热恐怖的能量,几乎在同一时间就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世界开始缓慢地坠落,他隐约听到极远处传来嗡嗡的轰鸣,直升飞机的数量似乎远远不止一架。 ……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阵势凶悍如神兵天降,没有一点征兆。 ………… 数架直升机盘旋地掠过旧居区的上空,刺破乌云的光柱将王将的身躯照得大亮,天地间宛如白昼。 越是直照王将本身,越能从中感受出彻骨的威严来,雨幕中的王将高耸如孤峭的黑塔,笼罩全身的甲胄上纹刻着高贵狰狞的花纹,勾角弯曲头角峥嵘。风麾如将旗在风中鼓动,如同从上古壁画中走出的鬼将一样不怒自威,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死气。 泼天的大雨中,王将冷冷地环视四周,他明明在仰视,却又如同君王般睥睨苍生。 其中一架直升机开始减速下降,黑色的机身上漆着金色的三角图案,图案下方是一串大写的英文字母:“taoistu io ”。 无疑是属于道盟分校的私人直升机,金色三角图案象征均衡与相辅相成,而那一串英文字母翻译过来就是“道派联盟”的意思。 舱门在空中被人打开,一个男人立在机舱中,黑色风衣在风雨中狂舞,他手中提着未脱鞘的长刀。高挺的身躯任凭暴雨拍打,如同黑色的礁石。 “情况如何?”负责驾驶直升机的驾驶员扭头问那个男人,这架直升机的体积不大,机舱面积也十分有限。通常这样一架直升机只会容纳三个人,一个负责行动一个负责驾驶,最后一个人则负责处理突发状况,会随身配备军用医疗箱。 “这是第四个,上头说是名为‘冥照’的附魔物,它的宿主是秦广王,九大王将之一。”男人显然是这个特批小组的组长,他通过耳麦将信息传递到了其他组员耳中。 “报告组长,我们已到达指定位置。”耳麦中响起一个干脆利落的女声。 数架直升机调头急转,飞行高度逐渐逼近地面,它们看起来行动极为灵活,这些家伙仗着自己有飞行执照,以进行航空摄影活动为由趁着夜色低空飞行了数百公里。 这些直升机都经过分校技术组改装,由于私人机不能携带任何火力设备,于是他们将剩余多出的空间都用来改进发动机马力与旋翼拉力,马力全开的情况下速度堪比军用直升机。 分校花如此大手笔,目的就是为了将他们几十公斤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武城。 “行动开始。”男人低声下令。 下一刻直升机群分割成阵,八个讨伐者代表八个序号,最出色的驱魔人组成卦阵,八张镇魂符依次从空中降下,如同数道金光注入寒天。 斩鬼者布下阴阳大阵,执行最为盛大的驱魔仪式。 直升机极速旋转的钢铁旋翼撕割开雨幕,炽亮的光柱直直照向地面。讨伐者们跃向鬼火飘摇的街巷,长刀划着凄冷的弧线,体内的阳血爆涌如海。与此同时全部的镇魂符爆开,庞大的阳能磁场潮水般涌至。 街巷中回荡着数不清的亡灵,它们朝着从天而降的猎食者嘶声咆哮。 王将孤傲的身影伫立在阴雨中,他的周围盘旋着极致疯狂的风暴。 第四十九章、终幕 http://.biquxs.info/

雨声似乎渐渐小了,顾方焱像是惊醒一般猛睁开眼,他发现自己正靠着墙躺在地上,身上不知何时披了一件黑色衣服。 他失神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并不痛,甚至连明显的伤口都没有,唯一痛的是大脑,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刺疼,他用手指按在上面用力地揉了揉。 怎么回事?自己竟然还活着? 体内那种灼热感已经褪了下去,他全身冰凉,额头却异常滚烫。 “嘿小子,你这么快就醒了?”一个年轻人蹲在他身边,笑吟吟地望着他。 顾方焱错愕地眨眨眼,他一时难以理解这种逆差,自己刚才还倒在血泊里准备悲壮就义呢,怎么再睁开眼一切都变了,眼前这个陌生人笑得好生诡异,更诡异的是他手里的半个玉米,被极粗暴地啃过…… 顾方焱下意识伸手护胸,一脸惊恐。 “你小子命真大,被捅成蜂窝煤了居然还没死。” 洛凡耸耸肩,又啃了口玉米,像个刚种完地蹲在田坎边吸着旱烟的老农民,就差给他个墨绿色军大衣了。 顾方焱咽了口唾沫,试探地问到:“我认识你吗?” “我不认识你。”洛凡歪着头看他,“之前在分校怎么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啊?居然能和王将耗那么久。”接着他像是认可了顾方焱一般点点头,眼神中带有些许欣慰。 “要不以后跟我混吧,你认我做大哥,我教你学刀术。”洛凡拍拍顾方焱的肩,笑得格外灿烂,“说实话你刚才那刀法真的烂透了。” “……”顾方焱一脸懵逼,他他他刚才说什么了?怎么莫名其妙就被要求认大哥?我擦嘞大哥你跟我说实话我现在到底死没死啊?! “王将呢?” 沉默了许久,顾方焱悻悻开口问道。 洛凡的语气毫无波澜,“死了。” “准确来说是被压制了。”洛凡盯着他的眼睛,“王将的肉体在战斗中崩溃,他的灵魂重新逃逸到了附魔物中。” 顾方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也就没有说话。老实说,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很危险,跟凌辰轩不同,后者浑身散发着冷冽肃杀的气场,而眼前这个人却无形中透露出一种……王霸之气……绝对不好惹的感觉。 “讨伐组干掉了王将,他们就是负责干这个的。”洛凡抬手朝后弯了弯拇指,“虽然说……损失惨重。” 顾方焱顺着洛凡所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半空中悬停着一架黑色直升机,旋翼高速旋转所带来的飓风切割着雨幕。白炽的光柱直照向地面,凌辰轩仰天躺在担架上,一个医疗人员正忙着替他包扎伤口。 画面之壮美……堪比中世纪壁画,耶稣向世人降下救赎的圣光,受难者躺在圣光中,一脸安详。 “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废墟,我真不知道新闻会如何报道这个场景。不过唯一的好处是我们帮了那些拆迁队不少忙。”洛凡垂着眼帘,听他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顾方焱环顾四周,原本刺破石墙的怪异雕像已经完全消失,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深紫色的晶体残留在满是裂缝的墙壁上,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爆炸。 讨伐组的成员提着装有附魔物的灰色手提箱匆匆登上了直升机,他们也没有多作停留的打算。 一切冥界残留在现实的事物都被驱魔人以绝对霸道的方式抹除,除了旧居区中心的矩形黑塔,它如同海中的不倒礁石,默默地伫立在狂风暴雨中。 像是为王将在世间筑起的碑铭,宣告着他曾降临于此。 “那才是真正的战斗啊。”洛凡淡淡地说到,“说是场浩劫都不为过。” 顾方焱缩了缩身子,此刻他只觉得冷,连披在身上都衣服都没有一点实感。 察觉到顾方焱一直处于沉默,洛凡迅速地转移了话题,他略微苦笑,“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难道你认识凌辰轩?” 顾方焱犹豫着点点头,“勉强算是半个朋友。” 洛凡罕见地睁大眼,“那个家伙居然还有称得上朋友的人。”他认真地盯着顾方焱的眼睛,“所以你刚才是在救他么?用半个朋友的身份为他搭上性命?” “不只是他。”顾方焱抱坐在地上,目光撇向别处。 “他们救过我,我不想让他们死掉。” 说这话时他委屈得像个孩子,别人可以一万次地把他丢到逃亡的奥迪上并在枪林弹雨中驾车狂飙。可他只能为改变某一个结局而赌上性命,因为他太弱了,想要挽留什么东西就必须拼尽全力付出一切。 “还真是单纯啊。”洛凡笑笑,“放心吧,那家伙命那么硬,哪有那么容易就死掉。” 讨伐者们抬着担架在想办法把凌辰轩运到直升机上,他们一路风风火火地杀过来,到最后还要负责善后和医疗伤员。 顾方焱看到了不远处的程兮诺,她也被人抬着,至今仍昏迷不醒。 “这些人要带他们去哪儿?”顾方焱缓缓问道。 “就近的医院。这些人可不会好心把他们托运回分校,大家都秉行互不干涉原则,不会搞特权的。”洛凡说道,“医疗费分校会负责报销的。” 顾方焱生硬地笑笑想说你们还挺人道的哈,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合适。 “本来打算把你也送往医院的,但现在看来已经没必要了。”洛凡站起身来,空出的手想要拉他,“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顾方焱握住那只手踉跄地站了起来,“我想回家。” “需要送你一程吗?”洛凡指了指远处的帕加尼,虽然车身已经快皱成一堆烂铁了,但这仍然改变不了它是超级跑车的事实。 “……还能开么?”顾方焱弱弱地问了一句。 “那可不。”洛凡笑得很灿烂。 在他的身后,天际浮出霞光,照亮了天空晦暗的一角。 ………… 高考倒计时,七天。 顾方焱掐指算算,今天正好是他们离校的日子,这个学校虽然不大,但也陪他们走了很多年,雏鹰展翅,已经到了腾空而起的那一刻。 分别的话自然是少不了的,老师们个个泪眼婆娑告诫同学们对待高考一定要放平心态,大伙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演讲之激扬,众多同学无不动容。他们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老师走进教室又走出教室,带走了三年的是非对错嬉笑怒骂。不少女同学偷偷揩眼泪,顾方焱盯盯那个看看这个,轻声打了个哈欠。 高中的时光就这么结束了,不长也不短,只是那么一小段距离。顾方焱在心中默默感慨,自己的一部分人生就这么平平无奇的结束了,既没有挑灯夜战拼死学习,也没有追求一场轰轰烈烈彻骨铭心的爱情,平淡得有点无趣。 他到底还是化作万中之一的树叶,随波逐流不知归处。 下一秒又打了一个哈欠,他感觉大脑昏昏沉沉的,困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觉,一整晚都在风雨中奔波,死里逃生了好几次。 “你是不是感冒了?”秦夏初关切地看了他一眼。 “嗯?”顾方焱耷拉着眼皮,鼻音沉重。 “这几天经常下大雨,你倒是在乎一下自己的身体啊,非要等到上了考场再去哭吗?”秦夏初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哦哦。”顾方焱随声应付,“我注意我注意。” “注意你个头啊,这不已经感冒了么?” 顾方焱默然,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打哈欠。 “对了,你打算考去哪儿?”秦夏初凑着脑袋问道,“有没有哪个中意的城市?” “除了本地哪儿都行。”顾方焱说,“我想去离这儿远一点的地方。” “不错哦不错哦。”秦夏初幽幽地回应。 “我还是想去上海,据说那儿帅哥多。”她哼哼地笑着,俨然一副要将万千帅哥学长一网打尽的架势,“到了大学我一定要报个社团,还想学吉他。” 看着秦夏初一脸浮想泛滥,顾方焱苦笑着撇了撇嘴,他已经可以想象到秦夏初拖着行李箱大咧咧地站在复旦大学校门口,正装革履的学长抢着帮她拿行李。然后她独坐在校园天台上抱着吉他长发及腰,酷到没边。还会去放肆地谈一场恋爱,男男女女互相倚靠着身子看星星,流星逆着从夜空划过,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这才是真正的青春啊,一生中一定要有这么一段欢愉操蛋又无怨无悔的瞬间呐!即使有一天死去你也愿意带着这些回忆进入棺材。 顾方焱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打了个哈欠。 ………… 步入黄昏,整个学校都氤氲着一股告别的淡淡忧伤,但更多的还是兴奋,同学们挨个劫持老师求拍照留念,教室里一批又一批学生扎堆合影,每个人看上去都那么亲密无间。 大伙儿争相收集留言册,秦夏初的校服上用记号笔写满了的大大小小的名字,这其中不乏有许多她的追慕者,她都一视同仁。 顾方焱睡了一觉抬起头来,秦夏初扯着自己的校服衣领咧嘴傻乐。 “喂喂,你也签一个呗!”她朝顾方焱递过一支黑色记号笔,“怎么说咱们也当了三年同桌了,这些年也多谢关照了。” 顾方焱睡眼惺忪,眯着眼问:“写哪儿?” “这儿这儿。”秦夏初拽着自己的衣领,露出雪白的锁骨。 “哦哦。”他听话地挥笔在那一小片空白处写上自己的名字。 “拍照不。”她突然说道。 “啊?”顾方焱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夏初掏出手机凑到顾方焱身边,闪光灯一闪,下一刻他们二人的面孔停留在了那个瞬间。 顾方焱看到照片中的自己一脸呆滞,他还没来得及摆出微笑,一旁的秦夏初眯着眼,笑得一脸灿烂。 真像是一面镜子,镜子中那张呆滞的脸上写满了……不甘。 第五十章、葬礼 http://.biquxs.info/

今天的天气灿烂得有点过分,昨晚下了一整夜的暴雨,此刻天空一尘不染,身边的空气清新如洗。 这片居民区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祥和,乌青色的房檐弯瓦,翠绿的爬山虎群铺满了石砖老墙,年久失修的机箱风扇呼呲呼呲地转,不停滴落的水珠将墙皮掀掉大半。 老干部们一大早就出门了,该遛鸟的遛鸟该散步的散步,平均年龄七八十的棋友们围堵着棋盘拉家常。老人们将如鸿的气势全部注入手中的棋子中,下法苍劲果断,棋子拍得震天响,仿佛每一步都是逆转胜负的绝棋。 今天应该会有很多人高兴,那些十年寒窗幸未冻死的高三学子在这一天尽情撒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告别了自己的义务教育生涯,开始去面对全新的人生,或喜或忧,患得患失。 可顾方焱却一点都不高兴,因为有人要走了,他今天扮演的是送行者。 “学长,东西都带齐了吗?”楼底传来清脆的喊声。 “都带齐了。”凌辰轩朝楼下回应道,他手中提着刀鞘,顺手附带着程兮诺的旅游行李箱,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是刚出院的样子。 顾方焱为了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故意架着胳膊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立在玄关处的凌辰轩望着他压了压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真的不跟我们走吗?”良久之后,他缓缓问道。 顾方焱故作淡定地摆摆手,“之前也说了,我现在还是个学生,我想参加高考,如果就这么跟你们走了我怕我对不起顾家三辈儿祖宗。” 他之前已经喝掉了阳血激活素,这意味着他已经不再是普通人,而是由血及骨地融入了驱魔人这个神秘组织,成为他们的同类。 “所以你想等高考结束之后再跟我们去分校么?”凌辰轩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顾方焱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一定会被当做默认,可却又没有拒绝的理由。 “再见。”最后凌辰轩轻声说。 “再见。”他也轻声说。 凌辰轩拎着刀鞘缓步下楼,他的背影孤峭瘦削,望着望着顾方焱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样子,也是这么提着刀,仿佛将整个世界都背离之外。 缓慢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很快就遁隐消失。 ………… “从这里到北城,我们大概得走一个下午。”将全部行李放到汽车后备厢后,凌辰轩打开后车车门跃进身去。程兮诺早已坐在另一旁,而他们当中负责开车的是坐在驾驶座的洛凡,正一脸郁闷地摆弄着方向盘。 并不是凌辰轩不想坐到前面去,只不过这辆帕加尼跑车的前车身产生了剧烈的形变,车身一侧直接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洞,这就导致副驾驶座实在不方便再塞一个人进去。 至于那辆网上租的蓝色奥迪,早就已经报废在旧居区的巷道深处了。 凌辰轩扭头看向车窗上的裂纹,“分校会为这辆车提供维修资金么?” 洛凡黑着一张脸,“不知道,不过分校既然愿意将这辆车借给我,必然对我抱有巨大的信任,从某种情况来看我也没有辜负分校给予的厚望。” “可这辆车的修理费用保守估算也在百万以上了,我觉得分校会直接杀了你。”程兮诺幽幽地说道。 “……少啰嗦,最起码gps还能用,这车我在路上会想办法修的。”洛凡郁闷地启动汽车,引擎发出嘶哑地吼叫,仿佛随时都会原地爆炸。 “你们这些人还是太肤浅,要做大事就必须把目光放长远,只惦记着眼前的那些蝇头小利注定是成不了大器的。”洛凡还在喋喋不休地为自己辩解,“我们的敌人可是王将啊,想要战胜那种级别的怪物你总得牺牲一些东西。” “几百万的蝇头小利么?”程兮诺笑吟吟地打趣。 “钱和命哪个重要?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洛凡一脸愤恨地踩下油门。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辆跑车在起步的瞬间竟出奇的生猛,速度直接飚到了九十迈。 “小心点,这个地方老人很多。”凌辰轩冷不丁提醒道。 帕加尼七拐八拐地离开居民区,一路上街边的老人们望着这辆跑车纷纷露出敬畏的神情,果然现在的年轻人品味着实拉风,连开的汽车都那么与众不同。唯一的缺点是动静太大,硬生生开出了一种重型拖拉机的气势。 “对了,凌兄他不是向来都独自执行任务么,为什么你会跟他在一块儿。”洛凡突然问道,对于程兮诺的出现他本就觉得很意外。 “那个……我那是在外休假,分校特批的。”程兮诺一愣,底气不足地回答道。 洛凡听罢笑笑,“休假都能休到一块么,那你们还真是有缘啊。” “喂喂,你问题很多欸,专心开车啊!”程兮诺不满地皱眉。 “是是是。”洛凡咧着嘴坏笑。他并没有兴趣琢磨某个女生的小心思,相比之下他反而更愿意对大多数女性敞开怀抱。所谓大爱无疆,人活一世,若只纠结于太过局限的情情爱爱未免有点无趣。 “等我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汇报任务记录,我们干的可是了不得的大事,阻止王将破坏城市!要知道上一次有驱魔人做同样的事还是发生在四年前。”洛凡似乎很是兴奋,仿佛他刚刚经历了人生中最光辉闪耀的高光时刻。 “照你这意思,分校还应该派几个战地记者全方位锁定无死角抓拍你的英姿呗。”程兮诺隔着后视镜瞥了他一眼。 “小妹妹,有这么损比你大一届的学长的么?又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独享这荣誉,我会把你和凌兄都写入任务汇报中的。” “你是不知道我和凌兄彼此之间配合得有多默契,当时我们被亡灵包围,我们俩拎着长刀手起刀落,硬生生从中杀出一条血路,哇咔咔,身手那叫一个矫健。”洛凡滔滔不绝地烘托渲染着他们那种大无畏的英雄气概,顺便还夸张地摆了个刀手。 “我们简直可以组一个小队了,到时候不管什么任务都可以分分钟拿下。”最后他语气认真地说。 “那得看学长他同不同意了,不过我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程兮诺摇摇头,让凌辰轩与别的驱魔人合作?那他一定会在斩鬼之前先活劈了自己队友的。 “为什么?这年头私下组队的驱魔人还少么?”洛凡直接转移了聊天对象,“是吧凌兄?” 没有回音,他们间的对话突然间戛然而止,仿佛石沉大海,没有溅起一点涟漪。 “凌兄?” 程兮诺从身后拍了他一下,“嘘,小声点,学长他睡着了。” 洛凡从后视镜看去,凌辰轩已经不知在何时就倚靠着车门睡着了,他的头轻轻抵着车窗,眼眸低垂,眉密如帘。 仔细想想,他似乎已经有两个晚上没闭眼了。 看着一旁的程兮诺一脸紧张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自己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都会把他吵醒。洛凡忍不住露出苦笑,那个家伙做事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惜命。 ………… 淮江医院。 今天医院又来了个奇怪的人。 前台值班的护士目光诧异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西装革履脸色苍白,眼神深邃如海。 这年头很少有人穿着西装来看望病人,但本着自己的职业操守,前台护士微笑着柔声问道:“先生你好,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男人也报以微笑,他笑起来脸上的阴沉顿时一扫而光,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英伦绅士般的成熟魅力。 “我是14号病房的病人家属,今天来补办她的出院手续。” 护士点点头,“原来那个家属是你啊,你等等。”她熟练地从柜台抽屉里掏出一个登记本,“病人叫夭羚是吧,我做个记录,请家属携带住院押金收据,直接到住院处出院窗口办理结算手续。” “凭**你可以到出入院处对面中心药房领取出院药物,然后反病区取回门诊病例、出院小结以及出院证明。” 前台护士机械地叮嘱出院流程,同时手法利索地在登记本上记录着一些与病人相关的信息。男人只是微笑,静静地听着护士的提示,礼貌而疏远。 等到处理完一切后,医院已经到了快要下班的时间。响尾蛇最后才推开14号病房的门,打算处理病人所遗留下的物品。 病房的床单一尘不染,每一处边角褶皱都被很仔细地捋平,看来在这之前已经有人专门打扫过了,干净得连一点人居住过都痕迹都没留下。 响尾蛇缓缓地扫视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床头柜上的玫瑰花束上,不知道是清洁人员的疏忽还是他们故意把花留在这儿的。艳丽的瑰红在惨白的病房中显得格外得灿烂,可它明明就快枯萎了,很多天得不到水分,大都已经干枯发皱,床头柜上落满了褐色的花瓣。 落日的黄昏将整个病房照映得透亮,洁白的纱帘在床单上折射着云影天光,响尾蛇顺着床檐坐下,好像融在一片微薄的琥珀中。 他想象着这里还躺着一个女孩,皮肤素净,像是精心雕刻的白瓷人偶,眉毛鸟翼般弯起,浓密纤长。 ………… 前台护士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时,他正捧着一束玫瑰,西装冷冽面容凝重,与初见时简直判若两人。 他的眼底藏着一丝阴郁,像是在为谁举办着一场葬礼。 一出医院大门,迎面吹拂而来的晚风就将玫瑰花束吹散了大半,那些枯萎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散落在风中。 世上再无人会铭记那个女孩的真名,还有那个男孩,他曾放弃过自己的灵魂,在漆黑的极夜中与魔鬼相拥。 第五十一章、诸事无常 http://.biquxs.info/

顾方焱在最近这段时间里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平淡,除了复习就再无所事事,波澜不惊。 他将自己关在两室一厅的屋子里整整一周,几乎没怎么和外界交流,这期间秦夏初也联系过他需不需要帮忙复习功课,他总是找借口婉拒。 这段时间他将整个世界都置之度外,每天出入卧室,在书架上翻翻找找,将一大摞复习资料堆成比萨斜塔。需要标注的重点铺满了书页,他趴在床上漫无目的地翻看着,觉得累了就翻身望着天花板发呆,有时候还会打量墙上贴的二次元海报。 这几天顾方焱着实体验了一把当死宅的感觉,冰箱里的大桶汽水,重温一个又一个番剧,他在这个几十平米的房子里翻翻找找,想要找回曾经那个蜗居的小废材,想要找回那段无所事事平安喜乐的时光。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转眼间他即将经历高考,踏下人生中的第一个垫脚石,然后离开这个红砖小屋,然后离开这个城市,在变成大人的过程中消磨自己苦逼无聊的岁月。 我靠,一想到自己即将从一个又弱又丧的小伙子耗成一个又老又丧的油腻大叔,顾方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要么说人生就是一个从摇篮走向坟墓的过程,他在这条路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可连踩狗屎运的机会都没遇上。 算了不想了,怎么感觉越想越丧……顾方焱为了避免自己哪一天丧失对生活的热爱,常常会在夜晚的时候敞开卧室的窗帘,任凭夜光顺着阳台倾泻入房间。 那是他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再多的疲惫劳苦在漫天星光下都会瓦解,那些滋生在心灵深处的自卑与委屈会在不经意间烟消云散。他甚至能察觉到某种微妙的幸福感……让你愿意拿出某些东西来与这个世界分享。 可能有些自卑感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它潜伏之深,渗透之深,或许连你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你总想逃避某些事情,可它却始终如影随形,像蛰伏于血肉的蛔虫,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予痛击。 顾方焱像往常一样拉开卧室的窗帘,夜空像墨色的绸缎,其中零零星星几点光。他坐在写字台上胳膊支着脑袋,像个孩子一样望着黯淡的星斗发呆。 该想些什么呢,其实也没啥好想的。顾方焱有时会幻想着那个远在天边的女人有一天会风尘仆仆地飞到这个城市来看他,她站在机场飞机的尾流中,拖着大包小包行李,然后顺着记忆找回那片爬满爬山虎的旧居区。 这么想想还怪感动的,但往深处一想又挺吓人的,顾方焱很难想象到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们彼此间该会有多尴尬。他真的很怕那种尴尬,满脑子都想着原地去死。 他突发奇想地打开笔记本电脑,这台破笔记本几乎处于报废的边缘,可他一直没舍得丢掉。开机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这张壁纸在这里保存了整整十一年。 顾方焱看了看照片中的男人又看了看一旁的女人,她的身材高挑苗条,卷发高鼻梁,眉弓略深。看得时间久了甚至会觉得她是一个欧亚混血。 有时候他是真的觉得奇怪,他与眼前这个女人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了,时至今日却总能感觉到一种毛骨悚然的陌生感。 ………… 六月六日,晚上。 顾方焱早早睡下,时针转向晚上十点。 从未有过的寂静夜晚,可他却莫名的辗转难眠。或许是生物钟还没敲响,或许是心中还有着些许紧张,总之脑袋中浮现的事情太多太乱,折腾着他的思绪异常清晰。 不知不觉又想起凌辰轩离去时对他说的话,说是什么高考对于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他往后的几年必须在道盟分校度过。虽说没有大学上多少有点遗憾,不过据说分校制度十分良心,各种规章制度也尽量向标准大学靠拢。 仔细想想,在几年之后他顾方焱作为一名合格的驱魔人顺利结算毕业,如果真的想脱离集体自己经营余生的话,分校还会发给你一个特批毕业证,之后也不至于在社会上找不着工作。 倒是挺良心……可越是这样周到他越觉得不安,总感觉自己像是入伙了不知名的组织,只要你诸事配合的话大家皆大欢喜,反之就会脑袋搬家那种。 我去,这算不算被人劫上黑船了?不知不觉中自己似乎把自己往后平庸无常的人生给葬送掉了啊,要是哪一天他顾方焱不明不白地嗝屁了都没个归根之处,不露痕迹地从这个世界销声匿迹。 不对不对,现在不该想这个的……顾方焱强行拉回自己的思绪,数学的三角求根公式是啥来着?该死,好像又忘掉了…… 枕头旁的手机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提示音,顾方焱捏过手机来瞥了眼,又是一个平时相处不错的男生发过来的慰问信息。顾方焱心里很纳闷,平时见面也不见得大家会多说几句话,怎么到这时候又挨个发起慰问祝福来了? 可能大多都只是图个心中踏实,有一部分人就是这样,明知别人学习不如他还虚情假意地告诫说哎呀明天一定不要紧张啊放心啦我也什么都不会,什么选择题不就是个abcd的事嘛…… 谦让你妹啊谦让!顾方焱在心中狂骂,这个时候就想起我这个工具人了么? 他像之前那样统统没有回复,再次检查了一下闹铃是否就绪后就翻身猛得闭上眼睛。 其实他也有点期待某人发来的鼓励,奈何那个某人似乎并不在乎这种网络形式。 好吧,求不来的怎么都求不来,徒怀有希望也是白搭。 “快睡吧。”他对自己说。 窗外是空洞的夜色,由于周围没有高楼的缘故,星光是这片城市夜晚唯一的霓虹。 ………… 早上六点左右,顾方焱从床上蹦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就睡意全无,耸拉着身子挪去厨房准备早餐。 煤气一开,油锅滋滋冒着热气,顾方焱打着哈欠往里打了一个鸡蛋,牛奶已经提前放进了微波炉。他并不会准备多么华丽的早饭,但也不至于亏待自己,就像那谁说的来着,生活多少要有点仪式感。 班主任常念叨着高考是学生的战场,现在正到了他拎枪上战场的时候。为了避免当场暴毙,这次他备足了弹药。 出了门,大街上比平日冷清许多,车辆并不多,跟多的是像他一样胳膊夹着塑料膜步行奔赴考场,唯一不同的是别人周围全家动员为其送行,场面壮观得仿佛出征。 确实是出征,考生扮演将军,身后的众多将士为他摇旗呐喊擂鼓振威。配合着大街上寂寥萧肃的气氛,倒真是令人不禁肃然。 顾方焱缩了缩脖子,好不容易酝酿好的平和心态又开始动摇了。 之后的时间,他像所有考生那样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做某件事情只要你完全投入就不会感到时间流逝,一天的日程超乎想象的快,不知不觉中他就已经完成了一半科目的考试。 晚上回到家,秦夏初第一次主动联系了他。 “难是难了点,但我真的尽力了。”对此顾方焱是这么回答的。 “还行吧,我觉得蛮简单的。”秦夏初很俏皮地发送了一个装酷的表情包。 看着那个带墨镜的小黄人,顾方焱打字的手微微颤抖,姑奶奶你这就把天聊死了啊!你这让我怎么回你? “考完试后出来聚会不,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啥地方?”顾方焱敲敲键盘。 “酒吧啊,去过没有去过没有,就是那种点一瓶酒就可以坐一下午的轻吧,也不吵,还颇有气氛。”秦夏初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样?心动了没有?” 心动了心动了。顾方焱在心里默默念叨,跟秦夏初坐在同一个酒吧哦,可这种好事怎么也轮不到他吧,他知道秦夏初是好心,但凡事点到即止,没必要啥事都乐颠颠地跑去凑热闹。 “看吧,能去的话我就去了。”最后他还是给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回答。 “哦。”对方似乎是不满他这个回答,幽幽地回了一句。 ………… 六月八日,下午。 顾方焱在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晚风迎面朝他吹来,大脑直接就懵圈了。 后来他每每回想起那个下午,微风不燥,虽然那时武汉的骄阳能把人晒成肉干,但他还是觉得出乎意料的畅快,像是终于向所有人交代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考完了?就这么……结束了?顾方焱曾在脑海中脑补过一万种高考完的心情,那时他应该会开心得像个公子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的那种,然后在当晚与同学们彻夜狂欢,举杯痛饮笑骂苍天。 可真正等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兴奋不起来,脑子里空空的,心中莫名氤氲着一种茫然若失的惆怅。好像在这一刻你就真的脱离组织了,那个折磨了你整整三年的学校从此再也与你无关,那些昔日的朋友各自散去,你又成独自一人了。 比起满世界撒欢,他现在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儿,然后默默注视着所有人散尽,连同他们所带着的那份喜悦。 接着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咧嘴一笑,因为他突然想到最近在追的新番今晚更新。原来一个人的快乐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啊,那他还跟个傻子一样装啥忧郁呢,走走走!买可乐去! 天空中降下淅淅沥沥的细雨,他胳膊夹着塑料膜乐颠颠地往家赶,校门口等人的家长仍不少,顾方焱不禁想起那个突逢暴雨的下午,当时他们学校门口也是这么多家长,也有这么多学生,急急忙忙地投入大人的怀抱,明明心中窃喜却还是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顾方焱一个人走着走着,突然间停了下来。 他看到街边逆涌的人流中,一个女孩安静地倚靠着一辆深蓝色的奔驰跑车。她一身白色露肩t恤搭配牛仔短酷,纯白的运动鞋一尘不染,连鞋带都是整整齐齐的。 微卷的浅栗色长发及腰,额前一绺刘海在风中微晃,她像是在等人,正百无聊赖地望向远方。 顾方焱直接呆愣在原地,不远处女孩的侧影在黄昏落雨下美得让人心悸……他们明明已经分别挺久了,再相见时却仍让他措手不及。 第五十二章、殊途难归 http://.biquxs.info/

“顾方焱?” 一声叫喊打断了顾方焱的思绪,他带着疑惑回头,很多朝他涌来的考生中隐约有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之中晃动,顾方焱定眼一看,我去这不是秦夏初么? 秦夏初急急忙忙地朝他跑来,还没靠近就喊:“你也在这个考区啊,这也太巧了吧?” “是有点巧哈……”顾方焱咧咧嘴,额头浮出冷汗。 “你这人,从学校回去之后就一直没跟我联系,我连你在哪个考场都不知道。”她略带抱怨地瞥了顾方焱一眼,旋即乐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样同桌,考完心里有数吗?” 顾方焱连连点头,“有数有数。” 接着他象征性地回了一句:“你呢?” 下一刻秦夏初突然傻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身子跟着轻盈地在原地打着旋儿。她那豪迈的举动一下子吸引了周围很多人的目光,守在校门两侧的警察一脸紧张地盯着她看,生怕这孩子情绪一激动不幸背过气去。 秦夏初一如既往地将长发散开,及肩的秀发漆黑如墨,一身浅色连衣短裙在漫步旋转时很像一朵缓慢绽开的白稚花。她逆光的身影明亮通透,所散发着的光芒令顾方焱不敢直视。 “爽啊!终于考完了啊啊啊!” 顾方焱着实被她吓到了,等到反应过来后心中微微一动,秦夏初虽然平时就常乐颠颠的,却很少像现在这么快乐,是那种很放肆的、没心没肺的快乐。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那种感觉,仿佛全世界的烦恼都离你远去。 发泄一番过后秦夏初深深地吐了口浊气,“这下谁都管不着我了,可以随心所欲放飞理想了。” 顾方焱一听心中暗叹坏了,秦夏初曾嚷着要带他参观酒吧,他这下算是主动送上门来了。果不其然秦夏初一把揪住他的衣服,“走啦走啦,时间还早,陪我去酒吧坐坐呗!” 接着她还说:“我知道你这人不喜欢吵,那个轻吧气氛真的挺好的,真的我不骗你,据说去那里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有那么一瞬间顾方焱还真想就这么跟她去了,但每次这种看似单方面的邀请最后无一例外都会发展成一群陌生人的聚会狂欢,而他又总是最早默默离场的那个人。 面对这种事顾方焱还算有点经验,与其到最后落荒而逃不如一开始就婉言拒绝,既省去了尴尬又节省了时间,对彼此来说都算是一件好事。 顾方焱清了清嗓子,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瞥了眼不远处立在那里的程兮诺,后者也早已发现了他,二者的目光微妙地触在一起。顾方焱心里一惊,迅速挪开眼,这个细微的举动显然没能逃过秦夏初的眼睛,只见她好奇地眨了眨眼。 “你们认识?” 顾方焱悻悻点头,“确实认识……” 秦夏初促狭地笑着,“她是你谁啊?” “我姐!是我姐!”他冷汗狂流。 “之前也没听你说起过你还有个姐啊。”秦夏初疑惑地问道。 顾方焱吞了口唾沫,“表的。” 秦夏初伸出手指戳了戳顾方焱,“嘿,你表姐在看你呐,她是不是有事找你啊?” “她知道我今天高考,专程过来接我出去玩。”顾方焱做了个操作方向盘的动作,“我们是自驾游,你别看她这么年轻,其实很会开车的。” “真好啊,我也好想有个姐。”秦夏初歪了歪头,“那你走吧,跟你表姐好好玩啊。” 顾方焱心中舒了口气,“不好意思哈,没能和你去酒吧。” 秦夏初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姐妹多着呢,有她们足够了。” 顾方焱心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幸好我没去,不然又成炮灰了。如果你的那些姐妹再牵着她们的小男朋友过来,到时候那场面就不只是一个人尴尬了。 秦夏初安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那啥,同桌啊,你觉得我们以后还会见面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把顾方焱问懵了,他愣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不会再见了。这句话顾方焱没能说出口,但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只要你刻意想躲掉某一个人,那么即使地球爆炸了都再难遇见彼此。 “我我我我觉得吧,只要有缘不管在哪儿都会再见的吧……” 秦夏初似乎被逗笑了,“怎么你也来这套,有缘没缘的,难说。” 顾方焱无力地笑笑,表情僵硬得像是雕刻的石像。有时候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无力感,明明眼前有一千个结局等着你选,而你却只能选择那个最无聊,也是最差劲的结局。 “说真的……”秦夏初的语气平淡又蕴藏着一丝羡慕,“你表姐真的好漂亮。” “唔。”顾方焱默默地嗯了声。 “走啦走啦,时间不早了。”秦夏初冲他笑笑,比着脸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记得常联系哦!” “再见啦。”最后她轻声说。 再见。顾方焱在心中缓缓说道。 秦夏初转身离开,顾方焱看到她的身影融在了一片残阳里,她个子本就不高,这么一看娇小得仿佛快要消失掉。他曾目睹秦夏初离开过好多次,不是在放学的校门口就是在周末的图书馆,很多次她的背影都是淡淡的,可平常不管道别多少次,第二天她又总会笑着打招呼说早啊同桌。 只有这一次,她应该是真走了。 如果当初自己能多一点点勇气,哪怕只有一点点,那个女孩说不定也不会悄悄跑掉。 如果自己能再多一点勇气,也不至于到最后连机会……都没有。 ………… 程兮诺平稳地驾驶着汽车,顾方焱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目光怔怔地注视着车窗外,远处车流密集如织,在这个城市里机械而有序地运转着。 车内环境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除了后视镜上拴着几个小小的木偶人挂饰。看得出程兮诺很喜欢这种类型的挂饰,款式几乎不带重样的。 车载音响正播放着赵雷的《理想》,很难想象程兮诺居然中意这种上了年代的情怀歌,略带沧桑的男嗓音将这首歌唱得慷慨淋漓,又颇有几分忧伤。 车里空调开得很足,顾方焱微微打了个哆嗦,他扭头看了程兮诺一眼,对方脸上面无波澜,正娴熟地摆动着方向盘。 不知为何今天的程兮诺显得格外安静,或许她有在认真听歌。顾方焱也很安静,他一般上了车就很少说话,即使眼前并没有什么风景也总是默默地望着窗外发呆。 突然间程兮诺降下车窗,顿时整个城市的晚风灌了进来,午后的风中带有一丝微凉。顾方焱有点意外地瞥了眼程兮诺,她一只胳膊枕着窗沿,吹拂而来的晚风撩起她的一缕发丝,明亮的眼瞳中倒映着整个城市的影子。 “兮诺姐,我们这是去哪儿?” “先回你家一趟,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一下。”程兮诺冲他微微一笑,“做好准备,今晚我们直接去北城,路上要走好久呢。” “我没想到你会来接我。”沉默了片刻,顾方焱突然说道。 程兮诺轻轻叹了口气,“是学长啦,学长托我来的,他知道你今天考完。”接着她又说:“说实话我才不愿意大老远来接你呢,可是学长最近忙着执行任务挪不开身,要不然来接你的就是他了。” 顾方焱心想其实谁来都无所谓,他只是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在考场门口等他,一直以来他习惯了体谅别人,还是头一回体验被人关注的感觉,老实说……怪感动的。 “目送走自己喜欢的女孩是什么感觉?”程兮诺冷不丁问道。 顾方焱自嘲地笑笑,挠挠头,“兮诺姐你别损我了,只是我在单相思罢了,说出来还挺丢人的。” “你自己也觉得丢人?”红灯的间隙,程兮诺扭头盯着他的眼睛,“无疾而终的暗恋,是不是有点太衰了?” 顾方焱被这突然的质问搞懵了,他动了动嘴唇,居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很难受……本来之前送走秦夏初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中二少年特有的青春疼痛发生在现实中真的没什么意思,除了矫情之外毫无营养可言,他顾方焱已经准备好了回家抱着大桶汽水通宵刷番剧。 可是当他望着程兮诺的眼睛,那深色的眼眸里仿佛藏着明镜波光,某种不知名的情愫突然从胸腔中剧烈地荡漾开来,好像他真的失去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那个他默默喜欢了三年的女孩去更远的世界了,而他只目睹了她的一小段时光,之后她会上更好的大学,有很多又高又帅的学长抢着帮她拎行李,她会和喜欢的人一起练习吉他,共度良宵,满世界的青春荷尔蒙气息。 “是啊,衰爆了。”顾方焱缓缓地说道。 程兮诺轻轻哼笑一声,汽车继续开动。 心中有些涩涩的,顾方焱长呼了一口气,车窗外的晚风逐渐转凉,程兮诺穿着的单薄t恤在风中微微鼓动,鬓前散开的一缕乱发随着风飘扬。 “不对啊,我的假期怎么办?”顾方焱突然间心中一凛,如果他今晚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北城,那他长达几个月的假期怎么办? 这么一想顾方焱心中更难受了,几乎快要喘不过起来,他那更新好的番剧还有那无比惬意的赖床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放心吧放心吧,假期总会有的。”程兮诺幽幽地说道。 第五十三章、无名之罪孽 http://.biquxs.info/

北城朝阳区,远洋国际a座。 晚上十一点,星巴克咖啡店。这家咖啡店的打烊时间比附近绝大多数的咖啡店都晚,所以这里也就理所应当地成为城市夜猫子的聚集所,很多成队的年轻男女都喜欢坐在店里捧着咖啡耳语缠绵。 此刻店内气氛暧昧,挂在墙上的音响里回荡着低幽的轻音乐。一层厚厚的钢化玻璃将惬意的坐客与北京的深夜隔离开来,不远处的朝阳路车水马龙,纷纷攘攘的行人流水般来回更替。 木瑶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怔怔地望着外面的灯火霓虹发呆,良久之后她回过神来搓了搓手心,眼前的咖啡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不知道为什么店主把店内空调开得很大,冷风一阵接一阵往她的衣领里灌,木瑶缩了缩脖子,又喝了一口咖啡。 其实她从来都不太喜欢咖啡,总是太苦,而且喝了容易失眠,所以她常往里加入大把的糖,捧着当奶茶喝。 低头看了眼手表,她准备再耗一会儿时间就回家。目光下意识往旁边一瞥,那个男生还跟个木头一样端坐着,像个打算就地圆寂的老僧人。 啥呀,这家伙是石头吗?还是失恋了?木瑶心想,这年头还独自来咖啡店闲坐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多数都抱着手机在家滚被窝。除非你是个忧郁淡泊的流浪诗人,可现在的人们都不喜欢诗人。 闲暇之余她总是偷偷观察那个斜坐在角落的男生,看上去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表情冷冷清清的,连他周围的气息都冷冷清清的,散发着不愿意让人接近的排斥感。 她对这种人天生就没有好感,总觉得他们一副漠视全世界的样子,仿佛所有人都欠他们钱似的,总之对社会没有一点贡献,一切以自我为中心。 这种人有什么好的,整张脸都写着无聊二字,换平时她连看都不会去看,可眼前的这个男生却又给她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仿佛那种冷傲是与生俱来的,由内而外渗出一股深深的……孤独。 喂喂,干嘛总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木瑶想不通这些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以理解的自我封闭。可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再一个人捧着咖啡使劲往里加糖。 她注意到那个男生和她一样只愿意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总喜欢盯着窗外发呆,流水般往来的行人,来回穿梭的车潮,交织成霓虹投映入他的眼瞳。 ……休闲的深色卫衣隐隐衬出他身形的瘦削,纤瘦修长的中指上佩戴了一个造型怪异的金属戒指,左耳还塞了一个很不起眼的蓝牙耳机。额发微微遮挡住了男生的眼睛,目光低垂,没人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木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扮演起了观察者的角色,她只是远远地看着角落处的男生,那种无形的隔阂将他们剥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的处境是一样的,他们被禁锢在自我的孤岛,注视着对方就像注视着一面镜子。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愿意靠近那个男生,莫名地散发着令她难以忍受的气场。木瑶甚至从中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那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仿佛从那个男生出现在她面前时就已经如影随形。 最后她又看了一眼时间,时针指向十二点,她又傻坐了一个小时。 木瑶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咖啡起身准备离开,她最后瞥了一眼角落的男生,无声地叹了口气。 等到那个女生推门离开,凌辰轩微微调整了一下耳中的耳麦,“目标已经离开。” “收到收到,据附近的地图显示,北面有一栋商务楼区,目标可能要穿过朝阳路,在她到达路口之前抹除掉。”耳麦内传来一阵清爽的男声,凌辰轩作为他的专属派遣员理应得到最准确的指导。 凌辰轩无声地行动起来,他戴上卫衣兜帽,低着头默默地推门离去。 ………… 远洋国际a座与商务楼区之间有一条远远算不上宽敞的路口,夜晚这里的行人流动量并不大,虽然隔着马路有一家大型购物中心,但此刻街边还是很少有人愿意出来散步。 木瑶看了眼道路上来回穿行的车流,准备沿着一条小路绕回去。北城街边吹拂着柔和的暖风,果然只要离开咖啡店身体一下就暖和了。 她带上耳机,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沿着街头散步,一头长发迎着风也慢悠悠地飘动。附近有条很安静的坡道口,她几乎每晚都要一个人在那里呆会儿,到了夜晚总有种妖异的美感。由于是下坡路段,顺着两旁的街巷直直望下去,大半的朝阳区尽收眼底,眼瞳中灯火跳动如星海。 与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木瑶不喜欢太早回家,她欣喜地注视着眼前的世界,远处数栋商务楼像是用光编织而成的矩形方格。纠缠交错的高架桥上汽车川流不息,铺天盖地的灯影霓虹潮水般向她涌来。 那种感觉真的很微妙,让人想用尽全力地去拥抱这个世界。 木瑶听着歌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微微晃着脑袋,盘算着自己以后该怎么生活。 今天是她被辞退的第三天。 走着走着她突然不走了,呆呆地看着远处的地平线,朦胧而又坚硬,虚化出模糊的光晕来。 像是心中柔软的一处突然被击中,这座城大多以冷峻视人,以漠然平视所有远赴而来的年轻人,它披着光彩夺目的霞色外衣,却很少展露出温柔的一面。 眼前的城市被冷色调笼罩,可她并不觉得冷,她只是觉得有一点孤单,这些年一直都憧憬着会有白马王子逆着光从天而降,可直到现在她还是悲催一个人…… 唉唉,生活还得继续嘛……木瑶在心底里安慰自己,默默掏出手机准备切歌。切歌停顿的瞬间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别人的脚步声,下意识回头望去,一个身穿深色卫衣戴着兜帽的年轻人正压低脚步向她走来。 那一刻她几乎呆愣在原地,直到与那个男生对视,她看到他缓缓抬起眼睛,漆黑如墨的眼睛,瞳光微黯。 ………… 凌辰轩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回过头来,动作短暂地停顿了一瞬,身体紧绷如拔刀的准备动作,可他其实并没有带刀,甚至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木瑶眨眨眼,她的大脑在那一刻陷入短暂的空白,那个男生朝她走了过来,步伐中夹带着低低的风声。她突然感到一丝恐惧,那种恐惧由心而生,让她浑身发软。 凌辰轩浑身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清淡如水,却带着无可撼动的威严,仿佛一座小山缓缓推到了她面前,让人来不及反抗。 阳血如同开裂的冰山一样从凌辰轩的体内涌出,他突然极速地奔跑起来,身躯化作利刃闪电般出鞘。 木瑶完全被那种森罗般的气息吓傻了,当脑海中刚浮现出跑的念头时,凌辰轩已经来到了她面前,反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死死地固定在怀中,同时另一只手划刀般切过她的喉咙。 木瑶之前一直好奇他为什么要在手指上戴一个那么奇怪的金属指环,毫无装饰也毫无美感。但那其实是一个特制的指刀,在必要时会弹出锋利的小尖刀,方便携带,使用恰当的话可以在瞬间让人失去抵抗能力。 指缝间传出木瑶凄厉的呜咽,她双手紧紧抓住凌辰轩的胳膊,全身的力气却悄无声息地流逝。 “……为什么要杀我?”她轻声问道。 她发现自己居然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了,身体全部的重心都倚靠在凌辰轩身上。那一瞬间他们竟有点像街头相互依偎的恋人。 木瑶突然发出尖啸的嘶鸣,异能迫使她的身体发生异变,密集细碎的紫色晶体极速从她的两颊渗出,眼瞳闪过一丝幽蓝,颈脖处突破出椎状的结晶体来。 她的手指怪异地弯曲起来,指尖蔓延出锋利的黑刺,将凌辰轩的手臂切割出数道血痕。她仿佛在一瞬间就化作青面厉鬼,精心梳理好的长发散开,发丝随风乱舞。 可这种异变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木瑶脸上的结晶体突然簌簌脱落,她紧闭着眼,脸色苍白,喉咙处被切割开的伤口正弥散着漆黑的丝雾。 凌辰轩显然早有准备,在她还未露出魔化的迹象时就直接用斩鬼符将其抹杀,灵符从后背刺入又从胸膛突破而出,笼罩着妖异的金光,像是缠绕有荆棘的圣枪贯穿入罪人的身躯。 在斩开迷失者的身躯后斩鬼符黯淡地飘落,这一切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木瑶轻轻地倚靠在凌辰轩怀里,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她的身体轻得吓人,脸色也苍白得吓人,原本随风散开的发丝软软地搭着脸颊,柔软地像是一片被吹落的白荷花。 她可能从未像现在这样被人紧紧地搂住,虽然那个人的目的是置她于死地。 很快迷失者的躯体开始腐化,像是泡沫一样一点点坍缩消失,很快就化为了灰烬。磅礴的黑雾从中涌出,将凌辰轩缓缓包拢。 坡道口迎面袭来的晚风将黑雾吹散,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殆尽了。凌辰轩脱下兜帽,俯瞰了一眼朝阳区的粲然夜景。 他捡起地上的手机,手机上正播放着山下直人的《ast alrequiem》,他似乎听过这首歌,那是一首长达九分钟的纯音乐,其曲风宁静寂寥,仿佛独身穿行于星空。 “我这边显示能量源消失了。”耳麦中教导员突然开口。 “嗯,目标已被抹除。”凌辰轩轻声说道。 “好了收工,你赶紧回校休息吧,我一会儿就把这次任务分配的执行点打入你账号。”那一边教导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想问一下程兮诺现在走到哪儿了?”凌辰轩说。 “啊?可她不归我管啊,不过估计着明早就能到北城。”教导员意外地说:“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有个新生要来。”凌辰轩重新将她的手机放回原位,他此刻想联系一下正在赶路的程兮诺,可在执行任务时又没有携带手机的习惯。 “这么早——” 还没等教导员把话说完凌辰轩就已经摘下了耳麦,他抬头望了眼夜空,接着收回指刀缓缓离开,身后是朦胧的一抹霓虹。 第五十四章、道盟分校 http://.biquxs.info/

夜里顾方焱迷迷糊糊醒来很多次,最后一次是被冻醒的,顾方焱猛得伸手去拍停在他胳膊上的蚊子,不料扑了个空。 他发现他们停在了一个极空旷的高速公路上,远远望去漆黑的旷野上隐隐显露出数块荒石,净亮的玄月高悬于夜空,在这片贫瘠的大地上投下一抹阴影。 驾驶座车门敞开着,微凉的晚风呼呼地朝车内灌了进来,程兮诺倚靠着车身,手中捏着一罐红牛。 看她那样子像是在这里停留多时了,这条高速路两侧的路灯相距很远,零星的几点灯光断断续续地向前延伸着,使这看上去没有尽头的黑暗不再那么寂寥。 “醒了?”程兮诺回头瞥他。她的身影在凄清的月光下纤细如柳,身上穿着不知从哪里掏出的一件浅色夹克,袖口折到手肘处。晚风撩起她的衣角,潇洒得像个女侠客。 顾方焱活动着自己的脖子,颈椎发出咯咯的脆响,他仰天打了个哈欠后顺手降下旁边的车窗。车内通风后周围温度急转而下,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他直哆嗦。 “我们现在都哪儿了?”他问。 程兮诺冲他一笑,“还早呢还早呢,再睡会儿吧。” 然而此刻的顾方焱已经毫无睡意,他在扶手箱里翻出仅剩的一罐红牛,“兮诺姐,我们大概多会儿到啊?” “你去那么早也没什么意思。”程兮诺跃进车内关上门,“正好我给你看样东西,之前忘记给你了。” 她身体探向后座,片刻后摸索出一张类似请帖的邀请函。制作很精美,外表用漆黑的牛皮纸密封,邀请函边缘部分还装裱有暗金色的花边纹路,一枚铁制的金色三角图案位于邀请函正中央,看上去十分具有逼格。 顾方焱迟疑着接过邀请函,拆开后发现邀请函里装了一张通知,附带一本小册子。 “有时间你再翻着慢慢看吧,想要了解我们那个地方还是要多费一些功夫的。”程兮诺说道。 “休息得也差不多了,继续出发,明天我带你去兜兜风。”她撑起懒腰用力地舒展着腰肢,顾方焱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即使只是月光下的朦胧侧影,程兮诺周身上下每一根舒展的曲线都能让人联想到一朵缓慢绽开的月季花。 汽车引擎重启发出轰鸣,裹挟着晚风极速向前推进。 ………… 道盟分校。 午后的教导室总是极为清闲惬意,迎光的落地窗将外界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吸纳进来,将整个房间照得大亮。 任何人都无法从这个看上去只有办公室大的执行分区中寻觅出哪怕一丁点严肃感来……檀木制成的办公桌上摆放着陶器和茶具,以及一尊颇显雅气的羚羊木雕,天花板上悬挂着巴洛克装饰风格的晶石吊灯,大理石瓷砖在太阳光照下一尘不染。 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教导员陈靖康品了口手中的普洱茶,缓缓合起桌上的书。 “请进。” 话音刚落,凌辰轩推门而入。 “哦,这不是我的特派学员么。”陈靖康立刻露出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表示欢迎。 凌辰轩显然刚刚进行完体能训练,身上穿着单薄的运动服,汗水从衣服内渗透出来,脖子上搭着一个毛巾。 “大中午的不回宿舍睡会儿,一直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不怕中暑吗?”陈靖康有点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他就这么一个宝,要是再给整生病了他就成为分校唯一的无业人员了。 “我会适当调整训练量的。”凌辰轩缓缓说道。 “你找我什么事?”陈靖康搓着手,他还是对凌辰轩的突然拜访感到疑惑。 凌辰轩抬眼看了看摆在办公桌上的书,竟是一本像是三流作家写的侦探小说,包括一旁那些被摆放得恰到好处的茶具,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教导员似乎总是很闲。凌辰轩总希望他能再多招几个学员分摊自己的多余时间,但对方看上去貌似还颇为享受这份清闲,身后整整一个书架上都摆放着从图书馆购买的小说。 “之前我从武城带回来的那把驭灵刀鉴定结果出来了么?”凌辰轩说。 “是啊,上级说那把长刀确实是总部在六年前丢失的祖刀。”陈靖康沉默了一会儿,“你问这干什么?” “只是好奇。”凌辰轩心下释然,随意地应付道。 “那总部会将祖刀收回么?”凌辰轩面色不改,平静地望着陈靖康。 “这我倒不知道,不过那把刀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顶多供奉起来让学员们在节假日瞻仰瞻仰。”陈靖康平淡地解释着,一边举止优雅地往茶壶里倒入一点茶叶。 “总部对于祖刀的莫名遗失至今都没作出什么解释么?”凌辰轩仍不肯善罢甘休。 “唉……”陈靖康默默地叹了口气,在他眼里凌辰轩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做事容易一根筋,有时候太过固执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从担任凌辰轩的专属教导员那一天他就很认真地浏览过这个学员的个人档案,关于凌辰轩过去的经历档案记录其实并不详细,他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揣测出这个孩子的遭遇。 人与人都是不同的,他很难真切地感受到凌辰轩的心路历程,所以他只能试图从平时的生活来观察。在分校很多学员看来,凌辰轩是个很奇怪的人,行踪孤僻,不善交流,朋友极少。总结起来就是不太受人欢迎。 在旁人看来凌辰轩是个很无趣的人,除了休息日每天扫荡任务比谁都勤快,曾创造了一天时间内连续完成三个c+级任务和一个b级任务的历史记录,简直比拼命三郎还要拼命。 这样一个出了名的执行狂,唯一的爱好居然是拼拼图,凌辰轩在闲暇时间最乐意做的事就是拼各种种类的拼图,他曾将自己关在宿舍里一整天,只为拼好一个长宽三尺的拾穗者拼图。据他自己说拼图可以锻炼脑力,倒也不乏是一种陶冶情操的爱好。 可你只要想象那个总拎着刀鞘杀鬼不眨眼的暴力狂也会有捏着拼图碎片凝神思索的一面,总觉得生活很幻灭很操蛋。 可能在凌辰轩心底永远都有一处阴暗的角落,空荡荡的,落满灰尘。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被他固执地封锁,而开锁的钥匙早已遗失很久,久到连自己都忘了。 “你问的问题有点过于久远,六年前我和你一样年轻,对于总部发生的很多事情一概不知。”陈靖康无奈地摊手,表示自己与他一样被上层蒙在鼓里。 凌辰轩的瞳光微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可他并没有再多问,因为知道问再多也没用,教导员是不会回答的。 或许他真的有点多管闲事了?世人常说人应当在属于自己的行事范围内本本分分做事,越界的事情干了也不讨好。论阳血浓度他只是一个中等驱魔人,这种级别的驱魔人在分校遍地走,仅凭他一人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可还是有点不甘心……既然驱魔人的血质等级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那么即使你再努力再拼命地提升实力又能证明什么呢,可能你一万次地训练挥刀都无法将目标斩断,而那些高你一等的驱魔人只要挥挥手就轻松做到了。他赌上命都没能突破王将的防御,而作为高级驱魔人的洛凡却能举刀跃起怒目咆哮,欲要斩断王将的头颅。 所以他作为驱魔人能执行的最高权限任务只能止步于a+级,永远都无法接触到高于a级的s级讨伐任务,讨伐的目标是王将。 “凌辰轩?”陈靖康用手指敲敲桌面,“你还有什么事么?” “没事了。”凌辰轩低垂着眼转身离开。 ………… 午后的步行广场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凌辰轩顺着一层层的英石台阶缓缓走下,他的身后的道盟分校的教学主楼,它盘踞在整个分校正中央,远远看上去肃穆而恢宏。 陈靖康的私人教导室就位居于那栋楼里,凌辰轩常常会想那些负责安排教导员工作的内部人员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会在教学主楼里特意空出一片地方来养一个闲人。 而作为陈靖康唯一的特派学员,后者自然是将自己全部的精力与心血都浇灌在了凌辰轩身上,可他对这种近乎钦定的关注时常感到不适。他也曾对此提出过意见,但总被上级驳回。 凌辰轩顺着台阶坐下,此刻的阳光分外灿烂刺眼,主路旁一排高耸魁梧的柏杉树在地面投下斜长的阴影。而他独身坐在树荫中,微风轻拂过树群,脚边晃动着斑驳的银白光影。 耳边鸟鸣声悦耳,仿佛风铃轻晃。 突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犹豫片刻后拨通了电话。 ………… 郊外高速公路,深蓝色的奔驰跑车一骑绝尘地超过一辆又一辆汽车。高速路旁的指示牌上写着“距离北城53公里”,顾方焱呆呆地望着远处葱郁的山林。 程兮诺游刃有余地摆动着方向盘,她身上穿的浅色夹克在风中飘扬,满头的长发也随着一起迎风起落。 跑车在畅通无阻的高速路上扬着轻烟跑得飞快,顾方焱看得心惊胆战,心想果然擅长开快车的女孩气质就是不一样,炫酷到没边。他还依稀记得程兮诺说自己并不喜欢开车的……可一旦握住方向盘就犹如野马脱缰势不可挡。 或许在程兮诺眼中这点速度根本不过瘾吧,她甚至还在悠闲地嚼着口香糖吹着泡泡。顾方焱相信如果这里不限速的话她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把油门踩到底,像是冲锋的骑士一样将一切抛之脑后。 顾方焱偷偷瞥了眼后视镜,他看到程兮诺脸上带着乐颠颠的笑容,还是那么得没心没肺,露出小小的虎牙,连发梢都涂染了层柔和的金边。 她那清澈明亮的眼瞳里映出公路两旁的葱郁山林云影天光,沥青色油柏路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银光,暖风夹杂着水雾连绵不断地向山谷涌来,他们刚刚又不费余力地超过几辆汽车。 原来这就是兜风么,顾方焱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奔赴向未知的远方……简直像做梦一样。 第五十五章、接引者 http://.biquxs.info/

程兮诺从扶手箱中翻出一张年代久远的cd,连包装cd的皮革包都显得颇为陈旧,她在包内掏出一张印有许嵩头像的唱片,唱片平滑地移入读碟机,下一秒清淡干净的歌声徐徐涌出。 这首歌顾方焱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他还依稀记得那轻快悦人的旋律,阳春细雨般纯粹缥缈。 车载音响的音质远远算不算优秀,隐约可以听到歌声中夹杂着细碎的杂音。但这并不影响程兮诺的兴致,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歌,脚下油门踩满,车窗外气流湍急。 放在扶手箱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程兮诺飞快地瞥了一眼,下一刻她脸上原本悠闲的表情立刻紧绷起来,仿佛来电的是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顾方焱有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后者已经小心翼翼地接起了电话,与此同时汽车车速骤降,似乎电话那头是个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的主儿。 “……喂?学、学长,有事么?” 此刻汽车完全停了下来,程兮诺莫名有些拘谨地挠挠头,干笑两声:“……那个,我们马上就到北城了,学长你别担心哈,路上多花了点时间。” 沉默了几秒后,她呆愣愣地“哦”了一声,缓缓放下手机。 “凌辰轩他说了些啥?”顾方焱小声地问道。 “问咱两啥时候回来。”程兮诺语气轻快地回答,接着她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真是活久见呐……居然在这种事上操心。” 汽车再度缓缓开动,但速度明显远不及之前。程兮诺突然跟着歌词清唱了起来,各种跑调各种走音,可仍乐在其中。 “兮诺姐,你和凌辰轩认识多久了?” “挺久了。”程兮诺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之前也常给你打电话么?” “……也不是啦。”程兮诺一愣,旋即红晕上脸,“你问这干嘛?” “没干嘛……”顾方焱汗颜道。 “那就别问!”程兮诺恶狠狠地瞪他。 车内婉转流动的音波在空气中徐徐散开,如同落雨滴在江面激起涟漪,顾方焱在副驾驶座上坐得笔直目视前方。远处渐渐浮现的楼群提醒他们这趟日夜奔赴的旅程即将抵达终点。 说实话他很少会这般冲动,平时做任何事都习惯留个心眼谨言慎行,说白了还是因为害怕,只是怕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错误。但这一次他却并不觉得后悔,即使是一个认识才几天的女孩独身驾车风驰电掣赶来接他,以一种不容申辩的强势拉他上车,加满油踩满油门,如同一群不可一世的浪徒般连夜杀往北城。 所以顾方焱才觉得自己那原本烂透了的生活中涌入一缕闪光,可能他的生命中就是缺少这样一群不要命的疯子。所以凌辰轩才会在那条雨巷中遇到那个落魄如丧犬般的衰小子,还警告他不要过去,估计是怕那个小伙子误以为他也是驱魔人然后徒手撕开。 从一开始他就欠凌辰轩一条命,那就得想办法为救自己命的人两肋插刺刀啊,不然他也不会坐在这辆车上。人生难得放肆一回,他并不介意跟身旁这个喜欢莫名自嗨的女孩共赴一程,看着她的浅栗色长发被风吹拂如枫叶飘散。 老实说,这样还蛮不赖的。 “这其实是学长第一次主动联系我。”程兮诺突然间就不哼歌了,轻声说道。 顾方焱被她突如其来的回答弄懵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别乱想,其实是因为你啦……” “因为我?”顾方焱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知不知道学长他对你特别上心?”程兮诺语气幽怨,“虽然我还是挺高兴的……” 顾方焱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但他还是觉得头皮发麻,凌辰轩对他很上心?如果说是出于某种目的对他略加关注还好理解,“上心”这个词他实在是有点遭不住啊……如果对方是个软软糯糯的萌妹子还好说,可事实却是对方是一个杀鬼不多费一句话的暴力分子,被这样的人感到上心自然会觉得后背生寒。 可程兮诺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很开心,和煦灿烂的金黄色光晕落满山林与旷谷,她的脸庞浸在阳光中,睫毛柔软修长。 四周格外寂静,像是心中有根轻弦被人拨响,音波袅袅地弥散开来。顾方焱挠了挠头说:“恭喜……” 可这些话到嘴边全都消散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与程兮诺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互诉衷肠的地步,他能做的就只有默默旁观。 其实他还是挺羡慕程兮诺的,可以喜欢一个人那么久,喜欢得那么深,即使只能站到某人的身后。但这不就已经足够了吗?这世上哪有什么一触即燃轰轰烈烈的爱情,都是扯断,到最后拼的还是他妈的时间…… “恭喜什么?”程兮诺语气凶凶的。 顾方焱哆嗦着咽了口唾沫,不敢说话了。 音响中播放的音乐突然被调至最大声,许巍声嘶力竭地放声高亢: dilili…… 走在勇往直前的路上 dilili…… 有难过也有精彩 程兮诺重新把油门踩到底,奔驰车发出沉雄的吼叫,很难想象这辆并非专业的跑车引擎是如何爆发出这样惊人的动力的。极速旋转的车轮在暴晒半日的油柏路面上擦出一缕白烟,很快就如箭离弦般冲向前方。 ………… 北城外环区,建国路20号,圣英车站台。 这座站台在很多年前就诞生于此了,由于这片区域远离居民区,导致这条路段的人流量远不如其他地方。路过这里的人似乎难以理解在如此人迹罕至的路段会修建有这样一座站台,它看上去毫不起眼,估计已经闲置多年。 空旷的站台上停留着一个孤峭的身影,修身黑色长夹克与紧绷的深蓝牛仔裤将他的身形衬托得极为精练。他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像是在等人,可眼前公路上匆匆掠过的外省车与重型卡车没有一辆要为他驻留。 大约又过了十五分钟,一辆深蓝色奔驰跑车在车站前停住,车主生猛地急刹在路面擦出尖啸刺耳的摩擦声,听得人牙直酸。 灰色车窗缓缓降下,程兮诺从驾驶座探出头来冲他打招呼。 “学长你在这儿等着干嘛呀,我直接把小焱带回分校不就行了。” 凌辰轩点点头,“我想带他了解一下分校的周边建筑,他第一次来北城,可能会不太习惯。” “行,你等着哈。”程兮诺顺手解开顾方焱的安全带:“下车下车,去后备厢拿自己行李。” “哦哦。”顾方焱赶紧扳开车门朝后备厢走去,同时凌辰轩也跳下站台去帮忙拿行李。很快他们二人就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沿路边走去。 “学长,那我在分校等你回来!”程兮诺朝着渐行渐远的二人背影喊道,“还有学长你晚饭想吃啥啊,我去食堂顺道给你捎回来!” 凌辰轩也不回头,顾方焱偷偷瞥他一眼,看到前者满头的黑线。 喂喂大哥你最起码也表示表示啊,稍微关心一下别人会死么?总是顶着一张扑克脸摆给谁看啊,人家怎么说也是一番好心嘛……哎呀真是急死我了。 “你注意看,这条路段叫建国路20号,地铁八线通,东南方向是四惠桥,平时在执行完任务返校时一定要注意路线,之前经常有新生在那片区域迷路。”凌辰轩突然压低声音对顾方焱说道:“程兮诺去年因为找不到路,被困在地铁站整整一下午,后来还是分校专门派人才把她接回来的。” 顾方焱愣愣地点头。 “分校地处较为偏远,所以隐蔽性也较强,对外宣称是五年制培训机构分校,隶属道盟总部,分校长之后你会认识的。”凌辰轩依旧从容不迫地介绍道:“分校北面有两段交叉铁路线,再往前是商业区。南面有一大片精心规划的人工园林,到了晚上如果没什么事可以去那里转转。” “……嗯嗯。”顾方焱一个劲地点头。 “还有,在这里你生活所需的一切物资分校都会替你准备妥当,学员在校期间一律禁止私自外出,一旦被风纪委发现会根据违纪程度扣除相应积分。你要知道这里虽然秉行校风自由,可毕竟还算是半封闭学校。” “哦哦。”顾方焱点头如捣蒜。 ………… 程兮诺把胳膊搭在方向盘上静静地看着远处两人的背影被即将散去的残阳拖拽得老长,心底里没来由地浮起一丝暖意。 不知不觉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新生了,此刻看着远处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子,还真有点像当年的自己。 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向那些即将到来的新生们摆一摆学姐的架子,如果他们全都跟顾方焱一个傻样那该多有趣。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咧嘴嘿嘿地笑出声,随风扬起的长发渲染着一层金光。 再过半个小时这里的路灯就会亮起,这时的晚风已经变得微凉,轻轻撩动着她的长发和衣角。程兮诺猛然踩下油门,奔驰跑车乘着风一溜烟开远,很快超过扛着行李徒步行走的二人,她隔着车窗冲凌辰轩摆了摆手。 第五十六章、入校须知 http://.biquxs.info/

顾方焱没有想到等他们慢悠悠地步行来到道盟分校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两旁亮起的路灯照亮了眼前这栋恢宏的石英拱门。 道盟分校的校门称不上多么富丽堂皇,与那些上流高等学府相比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但仍能让看到它的人眼前一亮:稍加修饰打磨的白英石雕柱线条流畅优美,平添几分朴素与高洁,六根石柱呈左右对称,它们依次排列负责支撑上端巨大的拱檐。 整栋建筑呈现一种**的古东方之美,极其严整对称的设计格局在视觉上带来一种沉雄的肃穆感,令踏入它的人不禁屏息。 出乎顾方焱意料的是面前的校门口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岗,全自动金属门在感应到有人到来后缓缓张开,他跟着凌辰轩加快脚步进入校门。 分校内极其安静,二人沿着步行街一直走到校园的深处,由石英石磨制而成的台阶一节一节朝前方铺开,两侧是葱郁的树林。顾方焱抬头看向远处,数栋高楼静默地伫立于夜幕,亮着零星几点光。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到什么人,很快凌辰轩就带领着顾方焱前往中央广场,空旷的广场上有几个人结伴散步,广场正中心立着一尊石雕像,雕刻的不知道是哪个伟人。 “看到那栋楼了么?”凌辰轩指向广场远处的一栋最为高耸巍峨的大楼,“那是分校的主教学楼,也是聚集学员最多的地方。” “这么说我以后也会留在这栋楼吗?”顾方焱问。 “新生的一切安排由分校长决定,最后会经各方组织修改批定。”凌辰轩解释道:“作为主楼,这里大部分成员都是由精英学员与高级驱魔人组成的,拥有最尖端的师资力量。如果你足够优秀的话自然可以留在这里。” 顾方焱忍不住撇嘴,如果真像凌辰轩所说的话那多半是没戏了,他长这么大在学校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混上,一直都是学生眼中的普通同学老师眼中的泛泛之辈。 “算了,现在跟你介绍这个意义也不大,我先带你前往公寓楼吧。”凌辰轩拎起行李,“跟紧一点,虽然这里只是分校,可占地面积仍然很大。” “哦哦。”顾方焱点点头,拉着行李箱迈开步子,滚轮在石板路上擦出哗啦啦的声响。 这个分校确实大得惊人,很难让人相信这里只是一个培训基地,它甚至比国内的很多大学学府都正派得多。 绕过广场沿着步行街直行大约十分钟就可以抵达男生公寓,沿途亮起一盏盏路灯,他们彼此都不言语,带着大包行李在夜色下缓步前行。 顾方焱突然看到前面其中的一盏路灯下站着一个女孩,双手各提着一袋食物。明亮的路灯下女孩曼妙的身形纤毫可见,看上去已经等待多时。 “哈喽。”程兮诺笑眯眯地注视着月色下的二人,扬了扬手中的食品袋。 “等很久了?”凌辰轩皱眉问道。 “喏,这个是学长你的,我知道你爱吃包子,所以特地帮你送来了,咬一口会爆汁的那种。”她利索地将装有包子的塑料袋递到凌辰轩的手中。 “至于小焱你,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程兮诺咧嘴轻笑,同时递出塑料袋,“所以我直接给你拿了个手抓饼。怎么样,喜欢么?” 顾方焱连连点头,“喜欢喜欢,谢谢兮诺姐。” 程兮诺伸出手指戳了戳北面,“再往前走,过了桥就能看到你们男生的公寓楼了,小焱你一定要多长点记性,经常有新生在分校里迷路的。” “桥?”顾方焱懵了,“这个学校还有桥的么?” “分校内有人工湖,负责规划校区的建造师在上面造了个桥方便学员通行。”凌辰轩详细地解释道:“我回到北城后已经找人安排好了你的宿舍,包括在校内通用的电子卡。至于这一切的费用,据我所知你现在唯一的监护人在镁国,是个华裔,每个月都会给你打入一笔钱作为生活费。” 听到这句话后顾方焱微微发愣,片刻之后抿了抿嘴唇,“……你怎么知道的?” “校方有你的个人信息档案,知道这些也不奇怪。”凌辰轩说:“你找时间跟她沟通一下,如果不行的话我会替你想办法。” 顾方焱没有说话,他只觉得稍稍有点不自在,从踏入这个学校时那种被人监控的感觉就如影随形,像是有不知名的背后灵在默默注视着他的一生。凌辰轩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站在一旁的程兮诺轻声打了个哈欠,她眯着眼冲他们摆手:“困了困了,我就先走了哈。” “兮诺姐慢走。”顾方焱礼貌性地回应了一声。 最后是凌辰轩把他送回了公寓楼,在帮忙放下行李后站在编号为307的宿舍门口向他告别,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的钥匙。 “平时出门一定要随身携带好钥匙,否则会很麻烦。”凌辰轩最后嘱咐道。 “嗯。”顾方焱今天已经不知点了多少次头了,他心想大哥你难道是公寓楼管理人员吗?准备得这么妥当,人家楼管阿姨都没这么体贴啊…… 等到凌辰轩走后,顾方焱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这个楼层应该是专门用来接纳新生的,由于正值假期,此刻几乎没有什么人。 顾方焱默默地关上了门,他扭头扫视了一圈宿舍,标准的二人间,装饰颇为精致,紧贴墙壁的两侧床铺为室内留出十分空旷的面积,净亮的白瓷地板与晶饰吊灯,门旁立着一个典雅的红木衣柜以及存放私人物品的储藏柜。 看得出设计师在极力地仿造标准学府的装修风格,床铺下配有书架与写字桌,校内自备的节能台灯整整齐齐地摆放于桌面角落。 透过窗户他看到了远处的人工湖畔,葱郁的树林中隐隐透出橙色的亮光来。此刻他完完全全地置身于这个陌生的驱魔人培训基地,在外人看来这里只是一座十分普通的私营学府,位置偏僻,在这座极为繁华的城市中毫不起眼,泯然众矣。 顾方焱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地注视窗外,却再也不像曾经那样,抬头就能望见星星。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离家这么远了,如今的他身处这个陌生的城市,又感觉和过去没什么不同,都是这样呆坐着,一边发呆一边默数着时间流逝。 他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插上电源,点击连接上了学校的宽带网。 印象中,他似乎从来没有与他的妈妈主动联系过,通常生活中有什么需求她总是能比他先预料到,要钱的话还没说出口钱就已经从卡中打过来了。 主动向她要钱,这还是第一次。 顾方焱双击点开信息,一时间消息窗蹦出来很多个消息提醒,一时间他都有点愣了,这段时间他一直没看查看消息,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囤了这么多了…… 大部分都是一些无用的信息,包括垃圾广告与产品推销,顾方焱看了眼向他发消息最多的置顶对象,心立马凉了半截。 对方的头像是一只毛茸茸的橘猫,昵称是“妈妈”。 顾方焱手指哆嗦着点开信息内容,一直划到最上端,在六月六号当天她就给自己发来了一大段消息: “小焱,据说你们今天就要高考了,很抱歉在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没能在你身边,但我希望我们之间的隔阂不会因此加深……不过人生总是要成长的,成长是要在一步步的学习与环境中慢慢磨练的。小焱,妈妈希望你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的走好你人生的每一步……” 很难相信她会因此而发这样一大段人生鸡汤文,在顾方焱的想象中她应该会在安静偏僻的酒吧与一个高鼻深目的镁国人碰杯或是牵手跳舞。 ”如果有机会我真的很想带你去波士顿,这里是离大海最近的地方,清晨只要拉开窗帘就可以看到海鸥掠过自家的屋檐……约翰乔先生总是喜欢把他的橘猫抱在阳台上晒太阳,如果风大的话整个房间都会是猫毛……” 顾方焱继续向下翻动,快速地浏览着发来的信息: “既然这样,那你就选择一个喜欢的大学吧,随便哪一个都行,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做得到的……另外,说真的,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了,我会来找你。” 顾方焱拖动鼠标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抿了抿嘴,不想看了。 最后的一次回复是账单转入,她给顾方焱打了一笔绝对算得上丰厚的生活费,完全可以支撑他在校各方面的开销。 出乎意料地周到,仿佛是由她在操纵他的生活。 顾方焱缓缓地合上了电脑。 与之而来的是漫长的沉默,空气仿佛在缓缓凝固。 有些事他很早就想知道了,比如说自己在她的眼里到底算是什么?比如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算是什么?他到现在还算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吗? 无助感猝不及防向他袭来,填满这个空荡荡的房间。 很奇怪,他独身一人寒窗苦读几余载时没觉得孤单,生病躺在家里没人照顾时没觉得孤单,与暗恋了三年的女孩告别时也没觉得孤单。但现在他却突然间觉得很难受很难受,明明是最应该独立的时候,他却觉得所有人都离他远去了。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几乎压垮了他,那种感觉由心而生,深入骨髓。 心里涩涩的,像是费力咽了块石头。 他将自己的身体倚靠在长椅上,心脏在疲倦地跳动,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低垂着的柏杉树叶上溅起银白色的水花。 第五十七章、驱魔人行为手册 http://.biquxs.info/

“……道盟分校学员文明公约?” 清晨,顾方焱在阳光下眯着眼捧书嘟囔道:“遵守校规……校荣我荣,什么东西嘛?”他睁着惺忪的睡眼费力辨认着手册中的字体,这些都是他从程兮诺给的邀请函中翻出来的,满篇的深词大意。 新生行为手册内容之丰富,大到违纪处罚处分明细,小到宿舍卫生舍友关系统统交代了一遍,顾方焱心想你们这不是暴力狂培训基地么,怎么整治得跟模范大学一样? “道盟分校学员行为准则……严格服从教导员安排,积极参加校内活动,履行对应身份应尽义务……知行统一,公道正派。” 顾方焱很好奇行为准则上写的“履行对应身份应尽义务”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每个人应尽的义务都有等级之分吗? “道盟分校校园秩序管理若干规定……若干。” 他瞠目结舌地打量着所谓的“若干”规定,标了整整三页,前后一共三十七条规定,每一条规定的内容都是密密麻麻三行字。 顾方焱很绝望很幻灭,才一大早他就觉得头疼了。他预感之后的在校生活会过得无比艰难。 正抱怨着,突然响起了哐哐哐地敲门声,顾方焱惊得差点从床上翻下来,心想我靠不是吧一大早就有学长兼职发传单? “小焱快起床啊!醒了没有醒了没有?”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孩声音,顾方焱吓得肝胆俱裂,慌忙给自己套裤子。此刻门直接被人用钥匙打开,程兮诺笑吟吟地立在门前,纤细的腰肢仿佛新生的竹子。 “兮诺姐你怎么进来了?这是男生公寓啊!”顾方焱傻眼了,“你怎么还有钥匙啊喂!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好吧!” 程兮诺晃了晃指间的钥匙圈,“跟舍管阿姨借的,又没开学,谁管那么多。” 接着她坏笑道:“我看你起得也蛮早,走!姐请你去餐厅吃顿好的!” 顾方焱一脸残念,看来这里的生活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得多…… 他颤巍巍地翻下床,一身二股筋牛仔裤大拖鞋,头发蓬乱睡眼惺忪地用冷水抹了把脸,胡乱地披了件衬衫就被程兮诺拉着出了门。 公寓外的空气比想象中得还要清新,大概是周围全是树林的缘故,步行街两侧的柏杉树叶上挂满了露水,鸟鸣声悦耳。 顾方焱朝着苍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本来想安度清晨的想法被粗暴地打破,程兮诺似乎远比他有活力,步伐轻盈脚步匆匆,一路上他顾方焱都在被牵着走,遛狗一样。 白天中的道盟分校更显得广阔恢宏,远处的教学楼群外墙涂着光洁的白漆,数根石英柱支撑着高楼穹顶,在清晨阳光下甚至有种贵族府邸群的错觉。 成群的白鸽在主教学楼的钟楼上稍作停留后就展翅飞远,不久前这里刚刚敲响清晨六点的钟声,这里的一切才缓缓苏醒。 他们横穿中央广场,绕过主教学楼,继续步行了六七分钟后抵达餐厅。这里的餐厅装饰风格并不算出众,但面积极为宽阔,足以容纳上千人同时就餐。餐厅分为三层,每一层的食物特色都迥然不同。 此刻餐厅空荡荡的,很少会有人选择在这个时间就餐,但餐厅还是十分贴心地准备好了热饮与精心烹饪的早点静候学员们的到来。 他们随便挑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在里面就可以直接眺望到远处的风景。顾方焱捧着餐盘东转转西转转后食欲顿时大增,这里的食物种类之丰富绝对远超他之前所处的任何学校。中餐西餐应有尽有,什么鸡翅汉堡冰可乐或者肉馍煎饼红枣粥,已经让人忘记了现在是早餐时间。 很快顾方焱就端着餐盘乐颠颠地满载而归,他的胃口总是这样好,之前独自一人郁闷的时候也常常会抱着零食猛吃,多亏了他先天营养不良的体质,不然这个世界上又要多出一个伤心的胖子。 相比之下程兮诺的早餐就显得极为简单,面包片和煎鸡蛋外加一杯柳橙汁,看上去都是十分廉价的食物。 “兮诺姐,你最近在减肥么?”顾方焱咀嚼着大鸡腿问。 程兮诺轻咳一声,“我一直都有在控制体重的。”旋即她柔和地笑笑:“怎么样,刚来这里还算适应么?” “……还好吧。”顾方焱埋头认真地吃着早餐,“可这里实在太大了,像我这样的路痴很容易就会迷路的。” 程兮诺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小焱啊,作为你的学姐我还是要和你说一些正事,由于你可能是最早来分校报道的新生,所以你有大量的时间来适应这里的……生活方式。” 刻意的停顿像是在强调些什么,顾方焱抬眼瞥了程兮诺一眼,只见她抿了一口橙汁缓缓说道:“这里毕竟和正常的大学不同,不如说它从本质上就不算一个大学,前者是授人知识的文明学府,但是后者就不一定了,它是专门用来培训顶级驱魔人的训练基地。” 其实不用程兮诺刻意去强调什么,在与他们接触的那几天里顾方焱就已经体会到了驱魔人的残暴,用杀伐果断来形容这些家伙绝对不为过。至于是何等变态的训练才能打造出这些怪物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顾方焱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准备好当一条咸鱼了,到达凌辰轩洛凡那种程度基本不可能,那就在废材堆中努努力吧,平时多跑些腿多勤快一点,时间长了也能混个眼熟。 “这段时间分校的安排还算是比较轻松的,你每天没事可以多去去图书馆,书库深处会有些十分重要的书籍,电子阅读室也有很多宝贵的资料。” 顾方焱点点头,有利于他的教诲还是得多听,要是以后能遇到个愿意罩着自己的学长学姐,之后的生活相比也不会太过艰难。 “另外,关于血质检验,我之前也说过,分校会安排专业的医护人员来检查新生的生理状况。”程兮诺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不久前,你已经喝掉阳血激活素了吧?” “……是啊。”顾方焱一愣,“那我还有必要再体检么?” 程兮诺摇摇头,“我问你,在喝下激活素的时候,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算不算?”顾方焱含糊地答道。 “是么?”程兮诺用刀叉慢慢地切着煎鸡蛋,“如果你作为驱魔人拥有十分优秀的阳血体质,你会得到很好教学经验,这对你今后的驱魔生涯至关重要。” “兮诺姐你放心吧,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就算我的阳血体质只配当一个低级驱魔人我也不会觉得难过,这世上总得有人去扮演弱者。” 顾方焱头也不抬地嚼着面包片,说这话时他没在开玩笑。量力而行各职其责是他一直很赞成的话,从小就有人告诫他凡事不能只争第一,你朝一个目标爬得越高,摔得也会越狠。 “你小子,哪来这么多负能量?”程兮诺微微皱眉,“做人没有理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如果谁都像你这么想,那这个世界早就完蛋了。” 顾方焱殃殃地听着,他想说兮诺姐你这种激励方式未免也太老套了。但又觉得实为不妥,他只是不习惯这种被人寄托以希望的感觉,太过害怕让那些关心他的人失望。 “这样吧,我最近会找一些低等级的任务,由你负责协助我,只有实战才能让你更快地得到作战经验。”程兮诺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手中握着的小勺缓缓搅拌着柳橙汁。 “……作战?”顾方焱一听慌了,“不是吧,我还什么都不会呢就跟你拎着刀去杀鬼?会死得很惨的吧?” “可你有阳血!”程兮诺也有点急了,“现在的你已经不同于往常了,你要记住你现在是驱魔人,天生的斩鬼者,那种狩猎本能会随着你体内的阳血一同苏醒,它是与生俱来的。” “再说了,谁跟你说做任务就一定得找鬼杀了?你以为迷失者满大街都是吗?只有经验丰富的驱魔人才会执行斩鬼任务,低等级的任务大多是负责侦查潜入和帮人抢购低价武器,你自身的能力决定了你可以去执行什么样的任务,但我们可以从最简单的做起。” 顾方焱心想我靠原来驱魔人平时干的都是间谍的勾当么?可帮人抢购低价武器又是什么情况啊?难道地位低下的驱魔人就只配当别人的工具人吗? “怎么样,干不干?”程兮诺最后问道。 “那个,兮诺姐我觉得我还是……” “有外快可以拿的,你难道不想自己挣钱吗?” “干!当然干!”顾方焱猛得拍桌,目光凛然。 “这就对了嘛。”程兮诺满意一笑,“走,姐带你去看看咱们分校的风景。” ………… 天空中阳光明媚,这里的天气出乎意料的好,庞大的道盟分校坐落于此,北面是铁路线与商业区,南面是一片巨大的人工园林。从某种情况来说身处这里宛若隔世,像是在复杂的城市峡谷中开辟出一片小小的世外桃源。 身处这样一个孤岛,少了人潮车流,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变慢。 顾方焱像是个小跟班一样默默地跟在程兮诺后面,他们漫步在宽阔的步行街上,他不太清楚程兮诺是不是每天都有这般好兴致。她步伐轻盈地点着步子,及腰长发随风扬起,路过的学员有的向她打招呼,她也笑着冲他们招手。 他默默地盯着程兮诺的背影,她的身边少了一个人的身影,总让人感觉有点不太习惯。 第五十八章、道盟交易中心 http://.biquxs.info/

最近的一个月里,顾方焱每天都很忙。 这段时间他去得最频繁的地方是图书馆,用了大量的时间来了解道家的历史。坐落于主教学楼一侧的图书馆是一栋四层楼高的大型建筑,里面珍藏了大量的珍贵书籍,多为一些隐晦难懂的秘史。 与很多正规图书馆一样,一楼的大厅中央立了一座古贤人的雕像,极力熏染出一种浓郁的文学涵养。二楼有很多书库,存放着一些史书典故和文学名著。 顾方焱经常去的是三楼,三楼被划分为书籍区与电子阅览区,书籍区详细地保存了道盟从成立到现在的全部历史,它讲述了驱魔人延续千年的信条执守。 至于电子阅览室,它被称为道盟分校的“脑库”,很多专业知识都可以从电子资料中直接了解到,包括分校的积分体系与执行点分配制度。 顾方焱足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基本了解了这里的积分体系,它呈金字塔结构排列,积分越多的学员他能享受到的在校权利就越全面。那种权利范围相当复杂也相当广泛,从担任职务到资源管理权限不等。 简单来说,积分制与游戏中的信誉分相似,如果你的积分到达一定的数量就能享受到很多在校福利。但积分一般与学员的个人行为相挂钩,任何违纪行为都会导致积分被扣除,如果学员积分低于个人最低标准线就会被划入黑名单,进入黑名单的学员在较长时间内都无法执行c+以上的任务。 而执行点就类似于游戏中的流通货币,执行任务是获取执行点的唯一途径,不同等级的任务所获得的执行点数量都是不同的。比如说d级任务可以获得1到10点执行点不等,c级任务可以获得11到20点执行点不等,以此类推。 最高等级的s级讨伐任务可以获得近乎100点的执行点,但如此高额的任务风险极大,只有最为资深的高级驱魔人才可以执行,他们被称为讨伐组,是用来斩断王将的终极利刃,道盟最致命的人形兵器。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里拥有完整严苛的等级制度,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只有自身强大才是王道。可不幸的是你的努力不一定会得到额外的回报,每个人都起跑线不同,阳血体质决定一切。 顾方焱叹了口气,果然这事还得拼爹妈,你血统优秀你就牛逼,总有些事是凭再多努力都无法得到的。 他重新温习了一遍信息后关闭了电脑,时针指向傍晚五点。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里蹲了四个小时,等到电脑屏幕完全暗下去后,疲惫感潮水般袭来,顾方焱打了个哈欠,起身朝楼下走去。 他推开电子阅览室的门,顺着长廊向前台走去。映入眼帘的是这层的图书区。这里的环境十分典雅,为了让阳光更好地照射进来设计者特意在墙壁上安置了巨大的白沿落地窗,当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整栋楼层都像被镀了一层金边。佩戴耳机的学长学姐们捧着热咖啡相对而坐,桌面上铺展开的书籍记录着时光的流逝。 此时已日渐黄昏,这里的一切都仿佛笼罩在一层微淡的琥珀中,窗边倚靠长椅安静读书的女孩侧影明媚如画。 大理石纹瓷砖一直铺到了走廊的尽头,等到快要走出去的时候顾方焱朝这层楼的管理员打了个招呼。图书馆三层的管理员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先生,两鬓白发被梳理得很整齐,总是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笑起来很和蔼。 顾方焱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认识这个老前辈了,他向来擅长同这种年纪的老人聊天,当他看到老前辈在前台摆了一株稚菊花后亲切感油然而生,便主动坐下来陪他聊天。 在聊天的过程中他知道了这个老人叫邱桐,曾担任过道盟分校历史系的副教授。之后他便将邱老前辈当做自己在分校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没事就向邱老倾诉衷肠,说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望老先生略做指点。 在老人眼中顾方焱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所以他也很乐意跟这个孩子多聊几句,推荐一些新生必备的资料。 此刻邱老冲顾方焱微笑着点点头,从抽屉里掏出一张阅读卡递给了他。 顾方焱慢悠悠地扶着楼梯扶手踱步下楼,他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 道盟分校,中央广场。 无论何时身处这里都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恢宏大气,高耸巨大的驱魔人雕像位于广场正中央,其人像英气凛然身形挺拔,身披风衣手提刀鞘。明明是一群潜伏在黑暗中冷酷肃杀的猎手,雕刻家们却在极力地去展现那种冠世般的英雄气概。 此刻雕像沐浴在霞红的夕阳中,倒也显得耀眼夺目,真像是愿意慷慨赴死的英雄。 整个广场呈巨大的圆形状,四周立有八根盘龙柱,由白英石精心雕刻而成,意在表达其八卦乾坤。广场内建造有音乐喷泉,包括排列整齐的大理石台阶,一切的一切都围绕着驱魔人雕像而建,整个广场呈绝对的中心对称。 从某种程度来说眼前的一切实不为一种艺术,但顾方焱现在根本没心思欣赏眼前的艺术,他现在正独自坐在广场附近的长椅上啃着手抓饼。 在这种**肃穆的地方啃手抓饼确实有点煞风景,但这已是顾方焱多日养成的一个习惯,他在刚来道盟的那个晚上饿得两眼直抹黑,直到程兮诺给他买了一个夹满火腿培根的手抓饼。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手抓饼,所以之后每当他觉得饿的时候都会去餐厅买个手抓饼来解馋。 现在的广场很安静,少有人在其间散步。可一到周六晚上这里就会变得非常热闹,到时候广场的全部喷泉都会启动,数十米高的水柱将伴随着音乐冲天而起,漫天的水雾与霓虹交织。广场中的男男女女都会随着音乐起舞,或耳语缠绵。 等到夜幕渐渐降临,路旁依次亮起的路灯点亮了广场,顾方焱站起身来将塑料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顺手抹了抹嘴后转身向公寓楼走去。 ………… 深夜十二点,307宿舍响起急促的敲键盘声,顾方焱拖动着鼠标不停点点点——作为最近唯一的收入来源,他这是在做每日兼职。 所谓每日兼职,新人刚来校报道没有任何能力时,往往会面临无事可做的尴尬处境,分校为了防止这些新生在刚开始就陷入自我否定的消极状态就安排了一些毫无难度的兼职任务。比如说在交易中心帮忙抢购低价或爆款的武器装备,拿别人钱替别人办事,说白了就是搞代购的。 顾方焱每晚都会在道盟论坛的交易区帮人刷装备,特定的时间段内大部分装备都会降价出售,这段时间也是论坛一天中的高峰期,大家都在拼命做兼职,一个不留神装备就会被清仓。 “小焱小焱,特价区灵符七折促销,交给你了。”程兮诺直接向他好友私聊。 “抢抢抢!”顾方焱打了鸡血一样狂点鼠标。做这种兼职收益少得可怜,低价装备会有不定额的价格差,而他们赚的就是这点差价。 一张高阶灵符将近50执行点,即使降价后也高达35点,这对现在的顾方焱来说完全是笔巨款,但那些学长学姐们是不会在乎这点小钱的,所以新生们也可以借此过过手瘾。 转眼间好几百的执行点已经全部花完,这让他莫名产生一种负罪感。 “同学,交易区装备降价出售,帮我抢一把品质上称的风属性驭灵刀,记住是风属性的!”又有一个学长向他私信。 “抢抢抢!”顾方焱再度打了鸡血。 奈何装备区页面怎么都刷新不出来了,估计是这个时间段抢购的人太多,服务器支持不了这么高的访问量,强制将一部分用户限速。 顾方焱从家里带的老年机已经勤勤恳恳工作了好几年,此刻笔记本的主机发出凶悍的嗡鸣声,仿佛大功率启动的电风扇。 “我靠!不是吧?”顾方焱傻眼了,以他现在的电脑配置是无论如何也刷新不出页面的。 “我他喵地就不信了,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抢到你丫的!”顾方焱发了疯一般狂点鼠标——他已经连续做了半个月的兼职了,每天晚上都像是在打仗。 凌晨十二点半,交易中心的高峰期终于结束,今晚的兼职任务也接近尾声。顾方焱盘算了一下今晚的收获,一共只赚了6点执行点。 ……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人家等级最低的d级任务随便动动手就能赚到最多10点执行点,而他一晚上冒着电脑报废的风险拼死拼活才赚了6点。 仔细算算的话,半个月兼职下来也赚了有近80点执行点,如果去交易中心抢购的话大概能买到两张高阶灵符,咻咻几下就没了。 因为他有幸参与过驱魔人之间的斩鬼任务,也见识过暴走状态下的凌辰轩。被数张燃烧的灵符环绕下凌辰轩完全就是一尊杀神,火力全开的人形军火库,其灵符的消耗程度不言而喻。 这么一想的话,自己的那点执行点根本就不够看啊! 顾方焱不禁陷入沉思,如果做兼职回报太低的话,那么眼前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第五十九章、多劳多得 http://.biquxs.info/

北城外环,圣英街,8号楼区。 天色快要暗了下来的时候,程兮诺终于找到了那个藏在高楼大厦下的老旧小区。她调动车头将汽车停到了小区门口,小区门两侧植有几棵柳树,长长的柳枝垂下,为街面撒下黯淡的阴影。 她现在所停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护栏内的8号楼,那是一栋由水泥抹墙的老楼,由于年代久远的缘故,老楼的外墙上水泥齐簌簌脱落,暴露出大片红色的石砖。 “执行学员程兮诺,你已经抵达目标附近。” “收到收到。” 程兮诺依靠耳中的蓝牙设备与教导员进行联络,她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胳膊搭在方向盘上一层一层地数着指定楼层。 她要找的目标在四楼,那层楼的窗户下面正好有一个白漆风箱,长期年久失修风箱已经停止运作,扇叶口正不断地往下滴落水滴。 在执行这次任务之前分校已经基本掌握了那个迷失者的个人信息,无业游民,未曾有过伤害人类的行为,考虑到其异能会导致不稳定因素,分校决定派驱魔人执行抹杀任务。 “你紧张什么,又不是让你去提刀上阵。”程兮诺幽幽地瞥了副驾驶座的某人一眼。 “我没紧张。”顾方焱抽了抽嘴角,“就是不知道一会儿该干嘛。” “那个……计划,对,我们这次行动有什么计划?”他吞了口唾沫,“确保万无一失的那种。” 程兮诺白了他一眼,随意说道:“我们的计划就是找到目标,抹除掉,然后离开。”说完她坏笑着向他比了一个“抹除”的手势。 “档案上说这个迷失者是个常年独处的中年大叔,极其闷骚的那种,说不定有严重的暴力倾向。”程兮诺边说边调整着汽车位置,使它刚好停在四楼窗户口的正下方。 顾方焱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种满脸胡渣中年秃顶的大叔形象,顿时心中涌起一股恶寒,深感这次行动之艰巨困难。 程兮诺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这次换你来开车,指不定这次任务会发生什么意外,到时候就靠你了。” “兮诺姐你可别吓我。”顾方焱忍不住一哆嗦,“我没作战经验的……” “瞧你那德性,这种场面又不是没经历过。”程兮诺没等他再说话,背起装有驭灵刀的长形背包跃步下车。 “听着,所谓高风险高回报,如果这次行动成功了奖励咱们对半分。”她最后交代了一句后关上车门,步伐轻快地进入小区大门。 顾方焱独自留在车上,望着那个背影轻叹了口气。 确实……不一样啊,之前在武城他与那些凶悍的驱魔人又是被追杀又是被围攻的,其危险程度远比现在高百倍。但那时他扮演的还只是一个路人,随时都可以扭头开溜,然而现在他若再想逃避,却是不行了。 他总有一天会改变,变成那种手握长刀眼神肃杀的驱魔人,变成那种会在腰间藏着匕首的男人,从那之后就再没有退路,直至将阳血燃烧殆尽,等待他的只有杀与被杀的命运。 街巷边的路灯突然亮了,四楼窗户口亮起白炽的灯光。 ………… 程兮诺推开8号楼的金属门,锁已经坏掉了,上面布满褐色的铁锈。她探头左右打量了一下,楼道里的采光不太高,几缕橙色的感应灯勉强照亮昏暗的过道,本来就略显拥挤的走廊上摆放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 她缓步前往楼梯口,狭窄的过道上积满灰尘,空气都显得潮湿闷热。两侧的墙壁上小广告贴了一层又一层,有很多都被撕得面目全非。 程兮诺一边浏览着墙上的痕迹一边慢慢地朝楼上走去,她看到墙上有很多小孩的彩笔涂鸦,太阳小草画什么的都有。 最终她停在了四楼指定的门前,看着印有401的门牌,接着从长背包中抽出长刀。 她轻轻敲了敲门。 长久的沉默过后,程兮诺再度敲了敲门,与此同时她将耳朵抵在门上,集中精力聆听屋内的响动。 下一刻她突然间抽刀,长刀脱鞘发出尖锐的啸声,银白的刀光一闪,门锁被自上而下竖切斩断,她猛地一脚将门踹开。 那个男人不知从何时就已经隐藏在门的另一侧,他们彼此都在等待时机猎杀对方,只看谁的动作更为迅猛。 过道的感应灯突然黑了,程兮诺极速挥刀,刀刃携带着锐利的风啸声斩来,男人抬刀防御,黑暗中迸出一连串花光。 男人的手中也拿着武器,程兮诺想象着他可能知道驱魔人早晚有一天会找上门来,便将武器藏到一个随时可以顺手拔出的地方。 程兮诺没有给男人反抗的机会,在他抬刀防御的间隙直接飞起一脚将其踢入屋内。同时挥刀再斩,驭灵刀·月华的刀身极其轻巧,挥刀时几乎没有停顿。 男人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踢得仰面倒地,玄关处的衣架被长刀拦腰斩断,雪白的木屑横飞。他在地上翻了个身重新站起身来,在想要挥刀反抗的瞬间驭灵刀锋利的刀痕飞速向他蔓延,下一刻刀光尽碎,男人的身躯上爆出很多狭长的切口,浓郁粘稠的黑雾从切口中涌出。 然而抹杀行动远远没有结束,他们二人的身影在面积狭小的客厅内极速闪动起来,长刀在挥出的瞬间达到肉眼无法捕捉的高速,茶几上的水杯、瓷瓶被斩击得粉碎。 双方收刀的那一刻,瓷瓶中插放的一株百合花被切割成无数片,花瓣无声地零落,飘满整个客厅。 驱魔人与迷失者之间的战斗在旁人看来相当诡异,他们总是毫无征兆地开始厮杀,明明上一秒还是互不认识的路人,下一秒就变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那种敌意与生俱来,像是恶魔与天使之间永恒的战斗,以鲜血为利刃,相拥着厮杀,他们注定永远无法原谅对方,唯有死亡才能将其终结。 此刻男人的身上已经多出了好几道暗色的血口,他的衣服破败不堪,在异能的帮助下伤口正在缓慢地愈合。 程兮诺面色一冷,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御风符。她一脚踏上茶几高跃而起,在半空中自上而下挥刀,下一刻御风符与长刀融为一体,整个空间瞬间充斥满无穷无尽的狂风。 客厅内的一切物体在狂风的切割下濒临溃烂,程兮诺以风为刃,长刀在空中划出透明的铂色暗弧。那一刻她体内的阳血暴涌而出,顺着血管瞬间盈满身体,她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双眼因充血而变得血红。 角落处的一大摞纸张被巨大的旋风切割开来,雪白的纸屑哗啦啦在空中翻飞,整个房间都沦为死亡的领域。男人被那种森罗般肃杀的气息震慑,同时身上再度爆出无数道伤口,他像是中弹一样剧烈地后仰,空气中数道透明锋利的刀痕在他身上挥割出千万条粘稠的漆黑墨丝。 男人在绝望之余用身体撞碎客厅的窗户,整个人如同失去重心的人偶一样从四楼坠落下去,窗户玻璃被剧烈的冲力震得粉碎。 程兮诺缓缓收刀,她环视了一眼屋内的狼藉,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飓风,所有的物体都变得破碎无比。地板上有一幅残缺的照相框,它原本挂在墙上,却被剧烈的狂风刮落。 她默默地注视着那幅相框,那是一张夫妻的合照,照片上的男人还很年轻,他的妻子相貌平凡,目光却温柔似水。 锋利的刀口将相框斜切开来,正好将他们分割为二。 ………… 重物从高空坠落发出雷鸣般的轰响,停在8号楼下的汽车车顶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洞,正在听歌缓解压力的顾方焱被吓了个半死。 汽车轰然启动,顾方焱下意识踩满了油门,汽车速度极速飙升,他被瞬间爆发出的巨大动能直接拍到车座靠背上。 汽车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顾方焱感觉到自己的头顶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抬头一瞥后立马傻了眼:锋利的黑刺如同怪物的獠牙一般洞穿车顶,明明是人的五指却怪异如弯曲的刀刃。 此刻顾方焱如果能有幸看到外面的场景绝对会惊得说不出话来,汽车车顶上的迷失者伤痕累累,浑身布满暗紫色的晶体。他的面孔如同破碎的雕塑一般扭曲狰狞,眼瞳闪动着幽蓝色的火焰。 真像是恐怖电影中的场景,狰狞的丧尸攻击着高速狂奔的汽车,倾其所能要将车内的人类撕成碎片。 顾方焱根本就没有驾车的经验,汽车随时处于失去控制的边缘,情急之下他猛地踩下刹车,安全带瞬间绷紧,巨大的后坐力几乎要勒断他的肋骨。 迷失者被急刹的汽车甩出去老远,他重重地甩在地上,车灯将其狰狞扭曲的身影照得大亮。 顾方焱透过车窗看到车灯下迷失者挣扎着从地面爬起,他身体上的暗紫色晶体仿佛逆生长的锋利骨骼,眼瞳中鬼火在黑暗中跳动。 迷失者的身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浓郁汹涌的异能从体内溢出,顾方焱从那团扭曲的身影中感觉到一丝战栗,那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有某种微妙的能量冲击心腑。 这就是感知么……像是被人触摸灵魂。 顾方焱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凶狠,他再度踩满了油门,全速朝陷入魔化的迷失者撞去。车头顶着他碾了数十米,直到将其猛撞在人行道的墙上。 迷失者的心脏在瞬间被冲撞得粉碎,他将手指死死陷入汽车盖,拖出一道极深的刮痕。瞳光涣散,仿佛烛火在风中摇曳,随时都会熄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方焱看到那个迷失者眼中闪瞬过一丝属于人类的目光,很难想象一个濒死之人会显露出如此惊骇的……悲伤。 第六十章、逆化血清 http://.biquxs.info/

道盟分校,主教科研室。 每周星期三科研组的教授们会例行在科研室进行公开会议,在很多学员眼中科研室是一个无比神圣的地方,往往只有最优秀的学员才会有幸以科研教授助理的身份进行旁观。 据他们描述那些满脸王霸之气的科研教授们经常会做一些有趣的小实验,他们致力于研究各方面的高专武器,并且会私下准备相应的科研理论。在旁人看来他们的身影总是太过光辉灿烂,每天干的都是拯救世界的大事。 虽然不久前曾发生过科研室莫名爆炸的事故,但所幸无人员伤亡。走廊的监控摄像头保存了那一珍贵的画面:汹涌的火光从科研室的前门喷涌而出,门顶的玻璃窗被巨大的冲击波震碎。紧接着整个走廊的消防系统开始喷水,冰冷的水雾弥漫在空荡荡的过道。 几秒之后几位身披白大褂的科研教授从还未燃烧的后门一涌而出,他们有的手捧着成堆的项目报告,有的抱着从火海中抢救出的研究设备……其身姿之英勇眼神之壮烈,令所有目睹这一画面的人肃然起敬。 那场事故并不影响学员们积极踊跃地报名充当教授助理,同时分校也给予那些英勇无畏的科研教授先进工作者的荣誉称号,鼓励那些后起之秀可以向这些前辈们多多学习。 此刻科研室正进行着严肃紧张的会议,巨大的圆形会议桌上正襟危坐的教授们围坐在一起,为首的科研组长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精瘦老头,戴着啤酒瓶盖厚的老花镜。 这里的大部分教授年纪都在四十五岁以上,在场唯一的年轻人是一名三届的资深学员,其自身的优秀程度与严谨慎微的行事作风深受教授们的欢迎。同时,他也是最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年轻学员。 “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例行参加会议,在会议开始之前,我先说一件分外的事情。”科研组长说着从密封盒中拿出一小块暗紫色的石块,将其放置入剖析仪,顿时暗紫石块的材质成分与密度数值迅速出现在了投影仪上。 在座的科研教授们彼此对视一眼,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一个月前,武城爆发巨量的异能波动,经检测为第四位王将复活,也就是十殿阎罗之一的秦广王。王将复活所散发的异能影响了当地某地区的空间构造,如照片所示。” 组长在桌上的触控板上操作,一张由高空俯瞰的建筑照片被投影在墙壁上,那是王将复活的地点,一片废弃的拆迁工地。 当教授们看到照片中的矩形塔柱后原本轻松的神情逐渐凝固,照片中的矩形塔柱足足有四层楼高,漆黑如礁石,在光线的折射下依稀可以辨别出塔柱表面一层粼粼的幽光。 在现代建筑群中出现这样一座古老诡谲塔柱本身就极不合理,它静默地伫立于城市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仿佛在述说一段沉寂千年的历史。 “分校派了几名地质教授前去勘察,采集到了很多珍贵的样本,比如大家眼前这一块。它的材质与大部分已知石块都不同,但这种物质的密度与黑曜石极其相似。” 组长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环视四周。“黑塔事件是分校的责任,由于我们派出的驱魔人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发生了严重失误,总部已经发出警告,不允许再有一座黑塔留存于世。” 满座寂静。 “当然这与我们这些搞科研的人没太大关系。”组长耸耸肩,“需要我们做的事还有很多,我们没必要为这种失误承担责任。” 在座的教授们很有默契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总而言之,我们可以有效利用这些晶块,它们的密度虽然坚固但韧性很差,用来制作武器并不现实。”组长缓缓说道:“这种物质即使在那些科学家手中也研究不出什么结果来,因为它本就不属于现世,它源自地狱。” “但是。”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这种物质表面蕴含有大量的异能,这种能量依靠现代仪器无法检测,可对于我们来说却十分有利,利用这种新物质我们可以制作出性能更为优越的装备,比如说玄戒。” 满座再次寂静。 “有什么问题么?”组长一愣。 一位教授举手发言:“那个,我不觉得我们将这些晶块制作成玄戒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往往喜欢更暴力一点的装备,而不是经过改良的……玄戒2.0。” 在座的各位教授纷纷摇头,似乎很是抵触将珍贵的冥界晶块制作成玄戒2.0。组长叹了口气感叹岁月一去不复返矣,当初先辈们坚守了上千年的执念与信条如今已经开始没落了。 “那我们直接说正题,接下来有请我的助手协助我完成这项研究。” 在一旁等候了多时的凌辰轩听罢缓缓走到众人面前,手中捧着一个银灰色的手提箱。他抬眼环视了一圈四周,接着沉稳地打开箱子。 他如此谨慎的动作引起教授们的好奇,他们探头想要看清箱子中的物体,只见凌辰轩小心翼翼地从中抽取出一枚金属材质的密封试管,铂色的试管壁上印有「bluerose」的英文字眼。 教授们的目光逐渐变得严肃,显然他们在这之前也多少了解过这种新型的血清素。 凌辰轩打开试管将一滴溶液滴到解析板中,解析板立刻开始研究起溶液的成分,看着投影仪上时不时弹出的复杂成分,教授们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这是我在武城协助洛凡执行任务时无意间找到的血清素,另外值得重视的一点是,我们在武城发现了鬼影组织建立的实验室,专门用来研制类似的血清试剂。”凌辰轩从容不迫地解释道。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种血清素已经在鬼影组织中批量生产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 “这种血清素的作用具体是什么?”座位下一位教授托着下巴问道。 凌辰轩沉默了片刻,“之前驱魔人洛凡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曾受到血清素的干扰,鬼影将血清素融在子弹弹头中,这种血清素会严重破坏驱魔人体内的供血系统从而导致阳血无法及时供应,甚至会造成短暂的心肺衰竭。” 教授们听罢陷入沉思,大家都知道当一个驱魔人无法激活阳血时意味着什么,这种具有极大威胁的武器如果在鬼影组织中批量生产那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投影仪中的血清呈现一种幽蓝色,仿佛具有生命一般在缓慢蠕动。这种名为“蓝玫瑰”的逆化血清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带有一种神秘而致命的独特美感。 科研组长一脸严肃地抱着胳膊,“各位,我们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东西在今后的战斗中给我们的驱魔人造成难以预料的威胁,所以我们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找到破解逆化血清的办法。” “我有一个提议。”其中一个地中海大叔举手,“我们可以研制一种将逆化血清稀释无数倍的融质来将其破解。” “生化血清稀释应该使用生理盐水,这与细胞的渗透压有关。如果使用蒸馏水细胞壁内外产生渗透压差,血清的活性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我同意,这算是不错的突破口。”另一位科研人员附和道。 “可逆化血清不是一般的血清,如果要进行稀释的话可能要在原先的融质中加入一些甲维盐和刺激素,顺便再添一点硫化物,比如说朱砂粉。” “朱砂粉?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炮仗么?”组长一愣,“还有甲维盐是什么东西?” 有人默默回答:“好像是某种有机磷,人们一般用它制造烈性农药……” “这跟农药有什么关系?!”组长又惊又怒,“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救人!” 在座的教授们很有默契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 道盟分校,餐厅。 顾方焱正忙着埋头吃汉堡,兜里的手机突然间响了。 “嗯?”他咀嚼着一嘴的面包鸡肉瞪眼盯着屏幕信息,向他发消息的人是程兮诺。 “兮诺姐,啥事儿?”顾方焱叼着汉堡噼里啪啦打字。 “昨天你跟我去执行任务,现在该结算奖励了。” 顾方焱心想这事当然不能怠慢,不过奖励分配一向都是按谁出力多少分配,再加上一直以来程兮诺对他都照顾有加,他当然不能再占人家的便宜,于是打字道: “没事兮诺姐,一切听从安排。” 他仔细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们昨天协作执行的是一件准a级任务,不出意外可以领到35点执行点。他没指望能五五分,粗略算下来应该可以拿到15点执行点。 比起一晚上拼死拼活赚个位数的执行点,这已经轻松很多了。 没过多久对方回复:“少来少来,你心里怎么想的我难道还不知道?” 看到这条信息顾方焱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坏了,遭误会了。 之后就再没消息了,等到顾方焱吃完饭边抹嘴边往公寓赶时远处的天际线已经暗了下来,巨大的人工湖旁立有一排路灯,在粼粼的波光中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时手机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是从道盟官网上发来的。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已经在官网上实名注册,分校有任何消息都会公布在公告栏中。 顾方焱掏出手机翻了半天,没看到有什么新公告,朝他私信的还是程兮诺,估计是分配奖励到账了。 他伸手点了点,屏幕上立刻弹出一行信息: “您的执行点已到账,共计35点。剩余:126点。” 第六十一章、新生报到 http://.biquxs.info/

今天对于道盟分校来说无疑是最为热闹的一天,长达两个月的假期时间结束,分校终于迎来了它的新生报到日。 在这一天中那些宅在公寓楼里神龙不见尾的学长们无一例外都会穿上正装,每个人都想在新来的学员面前展现出一副风度翩翩热情潇洒的形象,帮那些腼腆乖巧的小学妹们扛行李,顺便树立作为学长的威信。 在这一天中顾方焱也被人从公寓楼里轰出来了,程兮诺希望他能在这特殊的一天中多长长见识,于是命他同那些学长一起去接待新生。 最为夸张的是她不知从哪里借来一副干净利落的黑色男士礼服,礼服的做工极为细致,连袖口都被烫抚得笔直,任何男人穿上它都会在一瞬间变得英气焕发。 “这……真的有必要这么隆重吗?”顾方焱傻眼了。 “当然了,这可是分校一年一次的机会,你难道不想在那些初来乍到的新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可靠吗?”程兮诺笑眯眯地回答,听她的语气不太像是在开玩笑。 “可我自己也是个新人啊,哪有新人去接待新人的?” “怎么就不行了,要知道在大学期间很多一年级新生都会跟在学长屁股后面帮忙宣传社团活动的。”程兮诺瞪他。 最终顾方焱还是磨磨蹭蹭地把礼服穿上了,衣服的尺寸有点大,除了肩膀有点垮之外总体还说得过去。他在镜子面前左照照右照照,确实比之前精神了许多。 “我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联谊晚会上的节目主持人呢?”顾方焱有点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子,这身衣服线条流畅而清爽,带有一种优秀青年特有的风度与气质,让他不得不挺胸收腹。 “这不挺好的嘛。”程兮诺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小焱,让那些小学妹们眼里冒桃心吧!” 顾方焱愣愣地点头,颇有一种肩负重任的使命感。 “要不再往衬里处插一朵玫瑰花?”程兮诺露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 “兮诺姐你别拿我开玩笑了!”顾方焱落荒而逃。 ………… 一辆气派的双层巴士横停在校门前,随着车门缓缓打开,新生们陆陆续续地涌了出来,他们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无一例外都是独自一人来校报道。 早已等候多时的学长们立刻迎了上去,他们很自然地接过学妹们的行李,犹如护花使者一般走在她们身旁。那些外地来的学妹在他们的热情下腼腆地微笑,同时迈起小碎步紧跟着,仿佛怕生的兔子。 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顾方焱又愣住了。 论气质和风度他和那些经验老道的学长们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也没有抢着帮新生扛行李的魄力,于是只好像个傻子一样呆立在原地。 再加上他身上那件与众不同的黑色礼服,顾方焱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真的窘毙了。 “哦!学长,能麻烦你一下嘛?” 一声响亮的男中音从身后传来,顾方焱扭头看去,那是一个绝对称得上壮硕的男生,全身都包裹着雄浑瞩目的肌肉,他的双臂夹着大包大包的行李,那种小山一般的压迫感让人望而生畏。 “……你有事吗?”顾方焱额头冷汗直往下飙。 “学长,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脚边的收纳箱吗?”男生苦笑地望着他,“你看,我真的是一点东西都拿不上了。” “哦哦。”顾方焱下意识点头,赶紧走去过抱起男生脚边的行李箱,在抱起来的一瞬间收纳箱的重量差点让他闪了老腰。 “我去……怎么这么重?”他猛吸了一口气,仿佛为自己注入内功的老僧。 “抱歉,箱子里装的是一些健身器材。”男生略显歉意地嘿嘿一笑。 “哦!锻炼好啊!”顾方焱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哆嗦,如果不是自己正抱着箱子他一定会给那个男生竖个大拇指。 “学长难道你也喜欢健身吗,如果喜欢的话我可以借你用用。”男生目光热情地望向他。 “……喜欢啊。”顾方焱咬着牙,“喜欢爆了!” 他相信此刻这个场景如果被程兮诺看到那她绝对会捂脸不忍直视,其实就连他自己都对此感到幻灭。今天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他来错了地方,穿错了衣服,还接错了人。 把男生送到公寓楼下后顾方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他找了个台阶坐下,默默注视着远处的湖面。 “你怎么在这儿?”身后有人在叫他。 听到这句话顾方焱吓得直接站起身来,“学长你找我?” 凌辰轩点了点头,“我刚把新生带到宿舍,暂时安顿好后他们还需要前往主教楼做各种登记。而且,你也要去。” “好的好的。”顾方焱点头回应。 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了,他不知道凌辰轩每天都在忙什么,在他的印象中凌辰轩总是行踪不定,像是一抹灰色的影子。 结果等到二人再度见面时,顾方焱满脑子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今天穿的……”倒是凌辰轩先开口了,他上下打量了顾方焱一番,迟疑着说道:“很隆重。” “学长你过奖了……”顾方焱捂脸。 “你是来接引新生的吗?”沉默了片刻,凌辰轩突然问道。 顾方焱耷拉着肩膀,由于身上礼服不太合身的缘故,显得他此刻整个人都垮掉了。 “是兮诺姐叫我来的,她让我好好锻炼一下。”他苦笑着回答道,“她可能是看不惯我整天一副衰样。” 凌辰轩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一下,他微微扬了扬嘴角,仿佛坚硬的雕塑被人刻上了一道柔软的细纹。 “你做的挺好,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第二批新生很快就会到。” “还有第二批吗?”顾方焱一愣。 “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新生了,道盟分校的新生报到人数虽然很少,但每年都不低于两百人。” “我知道了学长。”顾方焱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他重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扭头朝校门口走去。 ………… “来哥们,搭把手!” “来了来了!” 顾方焱正忙着从巴士底层的集装箱里往外扛行李,然后再由身后的人向外传,学长们分工合作,原本拥挤的车厢很快就空了下来。 接引新生足足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大部分新生都被安顿到了各自分配好的公寓楼里,等待他们的是下午的体质检验。 只要一想到下午的体质检验,顾方焱的心里就一阵紧张。直到现在他对自己体内的阳血还是充满怀疑,丝毫感受不到火焰在血液中跳动的实感。 “同学辛苦了,喝点水吧。” 他的思绪突然被人打断,身旁一个学长模样的人递给了他一瓶矿泉水。 “谢谢。”顾方焱点头致谢,此刻校门口已没有多少人,学长们带着最后一批新生向公寓楼走去。空中阳光灿烂,顾方焱拧开矿泉水仰头一饮而尽,接着撸起袖子随意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当他也准备扭头返回的时候,视线中突然闪入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她就像是突然间出现在这里的,一身黑纱短裙,浅而薄的裙裾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纤细修长的双腿素白光洁,在阳光下呈现晶石般的质感,仿佛触手生凉。 女孩留着齐眉的刘海与长马尾,脸上带着还未散去的稚气,但眼神冷淡如同黑色的灵猫。 女孩的出现仿佛令周围的阳光都隐褪了几分,顾方焱在她目光的注视下愣住了,一副窘样纤毫毕露。 “……同学,需要帮忙吗?” 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放眼望去女孩的身边只有一个随身的行李箱,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帮助的样子。 女孩默默地注视了顾方焱好一会儿,直盯得他后背生寒。彼此沉默良久之后,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 ………… 他们二人并肩在硕大的校园内走着,女孩脚下的黑皮靴在路面踩出清脆的节奏,顾方焱拖着她的行李箱,滑轮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搭话,女孩一直安静地跟在顾方焱身后,时不时偷瞥一眼前方的男生,在她眼中那个不善言辞的男生一定很奇怪,硬生生将一件优雅的礼服穿出了下田老农的豪迈架势。 在拥挤的人群中,只有那个男生显得很特殊,呆愣呆愣的,所以她就注意到了他。 顾方焱在前面默默走着,脸色煞白。身后不停响起的清脆脚步声扰乱了他的心弦,他心脏怦怦地乱跳着,紧张得直咽唾沫。 “学长,请问女生公寓在哪?”身后的女孩突然问道。 “啊?那个……我也不知道啊……”顾方焱欲哭无泪,这段时间他一直秉行三点式生活,根本就没有了解过女生公寓在哪儿。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赶忙掏出手机向程兮诺求教:“兮诺姐江湖救急!给我发一下女生公寓的坐标!” 等待救援的过程中顾方焱打算跟女生聊点别的,于是就扯道:“其实我不是学长,我跟你是同届的,只是入校时间很早。” “嗯。”女孩略显乖巧地点点头。 “呃……那个,你知道今天下午新生要在主教楼进行血质检验吗?”顾方焱冷汗直流。 “知道。”女孩继续点头。 顾方焱心中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偷瞥手机信息,奈何半晌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带着女孩乱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后来他回忆起那一小段时光,简直像梦一样幻灭…… 最后他还是把女孩带到了女生公寓门口,女孩拖着行李箱朝他点头致谢,旋即二人转身离开,顾方焱最后扭头看了那个女孩一眼,她的身影浅淡而轻盈,像是走进画中的少女。 第六十二章、血质检验 http://.biquxs.info/

沪城,上沪南站。 这个城市刚从清晨的阳光中苏醒,此刻它早已褪去夜晚的光彩绚丽。远处的天际线呈现一种洁净素朴的质感,仿佛铺开的素白绸缎。 整个城市都沉浸在清晨的惬意中,唯独这里依旧热闹如常,行人扛着行李陆续走出车站,远道而来的游客们抬头扫视着大厅穹顶的指示牌,人潮流动如同潮汐起伏。 但凡经过走廊的游客无一例外都会对廊道中央的少女侧目,然后有意无意地为少女周围留下一定的空间。 就像你的必经之路有一朵极美的花朵,你也会下意识地绕开它,人们对世间至美之物有着出于本能的尊重与避让,害怕将其沾染污垢。 少女身穿隆重的露肩礼服,纯黑色的礼服即使在这样的场所都显得极为肃穆,再加上少女不悲不喜的神情,简直像是在参加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葬礼。 她暴露在外的肌肤呈现病态的苍白,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质感,仿佛随时都会消融与空气中。全身仿佛只有黑白两色,却仍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起初人们以为少女是独自一人,便不免有些担心她会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受到什么伤害,从那懵懵懂懂的目光所有人都会觉得她属于那种温室的花朵,根本不曾接触过世俗。 在走廊的尽头伫立有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他的身形耸立如同一杆黑色的长枪。 男人从容不迫地向少女走去,在旁人的印象中眼前二人的关系并不像父女或者兄妹,倒有点像是上级与下级的关系。男人伸出手,仿佛优雅的管家在迎接公主的到来。 他们全都身着冷冽肃穆的黑色礼服,可暴露在外的皮肤却都苍白如雪,如此诡谲的差异使他们犹如置身一幅极具冲力的中世纪画相中。 “你终于来了。”男人注视着眼前的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润,但更多的是某种源自心底的忌惮。 少女木讷地点点头,她此刻的神情与不谙世事的稚童无异,而且她似乎不喜欢说话。 “响尾蛇,这是我的代号。”男人微微一笑,“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这关乎到我们以后的合作。” 少女再度点头,她那精致如人偶的脸上毫无表情,深色的眼瞳缺乏光泽,带有一种不知名的冷邃与怪异。 “可我没有代号。”她轻声说道:“他们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响尾蛇沉默了片刻,旋即笑了笑,“没关系,请跟我来吧。” 少女抬头看了眼面前这个身形挺拔的男人,他的眉宇间弥存着极重的戒备,即使总是面露微笑,眼神中也像藏着柄尖刀。 最终她递出手,搭向男人的掌心。 在旁人诧异的目光中,他们二人悄无声息地离场,仿佛从未出现过。 ………… 道盟分校,主教楼。 主教楼的大厅,血质检验已经在有条不絮地进行,负责体检新生血质的医疗人员满脸严肃地调试着仪器。集合的新生将大厅围得水泄不通,一部分学长在场内忙着维持秩序。 顾方焱站在人群中环顾四周,其实道盟分校的报到新生一点都不多,但当他们全都统一集中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显得声势浩大。 血质检验的步骤很简单,作为新生只需要喝下阳血激活素,剩下的全部就都交给在场的医疗人员了,你是死是活是留是走全都处于未知数。 那些新生一脸警惕地在医生的指导下喝掉激活素,紧接着其余的医生一边拿着急救工具一边神情紧张地盯着新生的心率电图。 顾方焱望着那些一脸肃穆的医生也感到很紧张,他们仿佛随时都准备好了急救措施,以免发生不可估量的后果……他突然感到后背发凉,那些新生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手中的激活素究竟意味着什么,这简直像是一场判决生死的豪赌。 监护医生在一个手持激活素的新生耳边窃声说了几句,后者默默点头,犹豫了片刻后将激活素一饮而尽。 看着那个新生饮下激活素后顾方焱莫名感到肚子里一阵绞痛,他至今还记得当时喝下激活素的场景,仿佛毒酒入肠,无数柄旋转的尖刀撕裂肺腑,带有难以忍受的烧灼感。 那一刻他真的希望自己就此死去,之后他曾一度笼罩在活血事件的阴影里,过了很久才渐渐缓了过来,而此刻的血质检验却又再度将他拉入那个深不见底的噩梦中。 顾方焱感到一阵不适,他扭过头尽量不去看即将发生的景象。就在此时,他突然看到大厅的角落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段更不好的回忆从脑海中浮现……那个陪着他在道盟分校漫无目的乱逛了半个小时的女孩正静静地注视着血检现场,此刻她站在所有人之外,仿佛一个孤独的观察者。 ……可是为什么?她难道不是这一届的新生么,为什么唯独她可以不用做血检? 远处的女孩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她,于是顺着感觉朝顾方焱所在的位置望去,后者想慌忙地错开视线已经来不及了,下一刻他们二人的目光理所当然地融合到了一起。 顾方焱动作生硬地做挠头状,试图掩盖此时的尴尬,他低头四下窥探,像是在寻找什么遗落的物品。再抬头时,女孩的视线已经完全定格在了他身上,他刚才的窘样没能逃过女孩的注视。 脸上一阵发烫,顾方焱感到老脸挂不住,只好回头重新盯着血检现场。 出乎他预料的是,刚才那个喝下激活素的新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痛苦,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一旁的医疗人员简单观察了一下心率图后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监护医生手法麻利地拔着新生胸口的吸盘,新生微笑着竖起大拇指夸这里的器材专业……顾方焱傻了眼,这居然就已经结束了么? 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那个新生不应该面容扭曲地说医生我觉得我不行了但请你不要转告我的父母之类的话吗? 顾方焱心中的震惊并没有什么用,血质检验有条不絮地迅速进行着,大部分新生的状态都很正常,只有极少数人露出明显不适的表情,然后被医生手忙脚乱地抬进医护室。 顾方焱第二次扭过头去……他看不下去了。 妈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他甚至怀疑程兮诺当初给他的是假药,不知道加了几个人的剂量,只差一点他就小命不保。 “顾方焱。”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顾方焱心中的满腹悲腔,他急忙回头,发现凌辰轩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有事么学长?”顾方焱一愣。 凌辰轩点点头,“有人找你。” 顾方焱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梳着背头的年轻医生正目光含笑地注视着自己,顿时他心中大呼不妙,没有什么比被医生单独点名更糟的事了…… “我告诉他你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喝下激活素了,所以他想给你做个单独检查。”凌辰轩向他解释,接着又突然停顿了一会,继续补充道:“他是个很有资历的医生,你只需要配合他就行了。” ………… “名字。”年轻医生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座位示意顾方焱坐下。 “……顾方焱,一届新生。”顾方焱迟疑着坐到医生面前,他注意到那个年轻人戴着一副黑框眼睛,眉目端正眼神清冷,怎么看都不太像是资历老道的专业医生。 “还记得自己是在多久前喝下激活素的吗?”医生开门见山地询问道。 顾方焱犹豫了一会儿,“呃……大概在两个多月以前,挺久的了。” “是吗。”医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能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要喝下激活素么?” 顾方焱再度犹豫了起来,眼前这个人看他的眼神很怪也很谨慎,像是在试探自己。 可他说不出口,当初的画面如同噩梦一样在脑海中萦绕不绝,愤怒的魔鬼在极夜中重生,以雷霆万钧之力撕裂虚空……他看到所有人都将死去,可他不想临阵脱逃。 “是有什么不想说的吗?”医生询问道。 顾方焱咧了咧嘴,什么都没说。 “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吧,把你的外套脱了,以便于我们采血。”他没想到医生干脆果断地就跳过了那个话题,同时从医疗箱中掏出针管。 采血的过程十分短暂,他们彼此说都没再说一句话,顾方焱默默地注视着针管刺入自己的手臂,鲜红的血液缓缓倒流入收纳试管。 说实话,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血液与常人的血液有什么不同。 医生机械地对他的血液进行血质检验,随着验血仪器开始工作,那个困扰了他整整两个多月的秘密即将揭晓。 几分钟后医生动作利索地收拾着医疗器材,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他下意识地瞥了眼顾方焱的血检报告。 “明早学校会公布新生的血检报告,不必对此抱有压力,耐心等待就行。” 整个血检过程只进行了不到十分钟,医生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只剩下顾方焱一个人留在原地。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顾方焱抿了抿嘴,拿起搭在靠椅上的外套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当医生在瞥到自己的血检报告的时候,他看到了医生脸上流露出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的诧异。 第六十三章、黑与白 http://.biquxs.info/

墨小离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悬吊在半空,手腕被缠绕的麻绳捆得生疼,她的腹部隐隐作痛,随着刚才身体的用力疼痛突然加剧,疼得她忍不住倒吸冷气。 视线一片黑暗,应该是被人戴上了眼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恐惧与绝望使她濒临崩溃。她努力回想着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缘由,可心里却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墨小离是一个独居的北漂女孩,在一年前刚刚过上平凡安逸的白领生活,并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如无意外,她将会在不久的将来过上爱情事业双丰收的理想生活。 可就在昨天,暴徒从天而降,粗暴地捣碎了她平静的生活。 墨小离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以她这种保守谨慎的性格是如何在外惹出事端的,可昨夜沉重的脚步声在公寓走廊回荡,下一刻自己家的门锁被凌厉的长刀切开,陌生的男人推开防盗门缓缓走进客厅。 男人提着一柄狭长的黑鞘长刀,黑色风衣迎风敞开。他的步伐沉稳而优雅,简直像是索命的死神在人间踱步。 她甚至没来得急发出尖叫,男人直接用刀柄捅向她的腹部,顿时她全身的力气都被瓦解,剧痛使她痛苦地蜷缩起身体,连手指都忍不住在痉挛颤抖。 再接着眼前的视线就黑了,男人给她戴上了眼罩,挟持着只穿了身睡衣的她穿过长长的走廊登车而去,整个过程墨小离连向邻居求救的力气都没有。 没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告诉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就这样带着无尽的恐惧被人带往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突然间剧烈的疼痛将她的思绪带回了现实,一根细而锋利的钢丝绳紧紧勒住了她的脖子,一瞬间她就无法呼吸了,甜腥的味道顺着气管泛了上来,与此同时她的眼泪也肆无忌惮地涌了出来,很快就浸湿了眼罩。 她很想歇斯底里地大喊,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到底闯什么祸了?为什么连个让她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钢丝绳还在持续勒紧,其手段完全是要置她于死地,墨小离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她拼命地张大嘴巴想要呼救,却只能发出一串无意义的嘶鸣,濒死的幻觉在脑海中浮现又闪灭。 “把她的眼罩摘下来。”黑暗中有人说道。 话音刚落墨小离眼前的眼罩就被用力扯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等到瞳孔适应了周围的光线时,她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陌生宾馆的标间内。 她的面前坐着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腰间别着一柄黑鞘长刀。男人英俊中散发着沉雄的气场,从他的眼中根本看不到丝毫笑意。 眼前这个男人完全没有狂妄劫匪的样子,更像是秉公行事的特务。强烈的恐惧感在墨小离心中骤然炸开,她当然认识那个男人,自己当初所遭受的暴行又再度在脑海中涌现。 坐在男人旁边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大叔,看上去年近四十岁,墨小离努力回想着自己之前有没有见过这个中年男人,可此刻大脑却一片混乱,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风衣男摆了摆手,“行了,让她缓口气。” 下一刻紧勒在墨小离脖子上的钢丝绳骤然松开,呼吸的通畅使她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边流泪,凌乱的发丝与脸颊沾在一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孩手中缠着一圈绞线从她侧身闪出,事实上她很难确认这个差点把自己勒死的人究竟是男是女。她的五官精致皮肤苍白,稚嫩的脸庞上流露出些许阴柔,长相介于男生与女生之间,带有一种中性的美感。 女孩听话地站到风衣男的身旁,她板着一张不悲不喜的面孔,却在刚才差点把墨小离活活绞死。 “……你们是谁?”墨小离的声音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想见你。”风衣男点燃一根烟,指了指坐在他身旁的中年男人,后者被点名时浑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墨小离摇摇头,“可我不认识他!” 风衣男颇为意外地瞥了中年男人一眼,旋即撇撇嘴,“认真看看,你肯定认识他。” 墨小离呆呆地望着那个中年男人,她确实对他没有什么印象,如果非要说在哪里见过他的话……那就是她所属的公司。 “你是……”她的大脑猛得一激灵,脑海中突然涌出一个男人的身影,总是将自己的背头梳理得油光水滑,单薄瘦削的身子给人一种久病不愈的错觉。 他们在公司并无多少交集,可能会出于工作的缘故匆匆见个面,在墨小离看来他们总是忙碌于两条无法交汇的直线,男人的身影总是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仿佛一道不起眼的影子。 她绝对想不到他们二人居然会在这里见面。 墨小离强作镇定地盯着她的眼睛,“我和你并不熟悉,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中年男人疲惫地点点头,“没关系,可我喜欢你。” 他的话令墨小离愣了足足好几秒,“你……说什么?” “我爱你,我已经准备好为你付出一切。”男人的眼神黯淡无神,这种浪漫的话由他说出口却显得极为别扭怪异。墨小离觉得自己冷汗都流下来了,突如其来的告白极具冲击,使她大脑一片空白。 “疯子……”过了好久她才生硬地挤出这个词。 风衣男像是个旁观者一样目睹她的无措,“你的上司想要拥有你,所以我们把你给带来了。” 他这句话听起来十分奇怪,仿佛自己成为了随时可以交易的物品,紧接着从面前茶几抽屉里依次拿出一把工具锤、一柄水果刀和……一把手枪。 他的动作那么轻松那么优雅,仿佛是在拿几件易碎的艺术品,墨小离在看到那些工具后全身都震悚起来,从未有过的恐惧笼罩了她,仿佛死神举镰直指眉心。 第六十四章、新室友 http://.biquxs.info/

307宿舍里的水槽正滋滋地往外喷水,白色的水流控制不住地向四周飞溅,顾方焱拿着一把沾满泡沫的刷子哗啦啦地卖力清洗着水槽壁。 今天是周一,公寓楼发布通知,动员所有新生进行大扫除,顾方焱围着围裙戴着胶皮手套,俨然一副家庭主妇的架势。 半开着的门缝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一个留着平头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冲了进来。 “顾方焱,拖把我买回来了!” “哦哦。”顾方焱正忙着与水槽壁上顽固的污垢做斗争,对此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声。 原本这间宿舍的卫生做得还是很不错的,但只要细心留意不起眼的角落处时还是会发现很多细碎的污渍,而且顽固堪比小强。平时独自生活惯了的顾方焱对于这种污垢根本无法容忍,所以在大扫除前他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清洁剂、消毒剂和洁厕灵。 负责买拖把的是他今后的室友,名字叫张言。顾方焱还记得他刚来的情景,昨晚临近十二点的时候那家伙扛着快有他人来高的行李风急火燎地狂敲宿舍的门,顾方焱吓得差点从床上翻下来,最后还是顶着惺忪的睡眼去开了门。 至于为什么没有揍他,当时顾方焱注意到他身上只穿着一身寒碜的外套,凌晨的晚风吹得那家伙满脸通红鼻涕冒泡,心中的怒火无形中就消了大半。 之后张言咧嘴冲顾方焱傻笑,顾方焱瞥了那家伙一眼说杵在外面干嘛咧,赶紧把行李给我然后上床睡觉。 等到思绪回归现实的时候顾方焱已经机械地将水槽壁擦得洁白如新,他用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朝张言递出手:“把拖把给我。” 接下来的战场是厕所,他估计又会是一场恶战。 ………… “洁厕灵递我!”顾方焱从厕所门缝里探出一只手。 “哥,接着!” “帮我拿一下消毒水,顺便再拿把刷子过来!”片刻后他又探出手。 “好的哥!” “卧槽!暖气片里居然有只蟑螂,拖鞋拖鞋!” “那个……哥你等等哈!” 恶战一直持续到下午,等到将宿舍的一切角落都打扫干净后二人瘫坐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累啊……”张言晃晃悠悠地起身去接了杯热水。 顾方焱舒展着自己的筋骨,扭动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他望了眼窗外,步行道的两排柏杉树影在和煦的夕阳下被拖拽得老长,人工湖上跳动着粼粼的微光,偶尔有鸟雁俯冲而过。 印象中他似乎很久都没有进行过如此漫长的大扫除了,很久之前每到周末的时候妈妈总会挥舞着鸡毛掸子号召全家动员,然后爸爸就会不情愿地拿起扫把在客厅漫无目的地扫啊扫啊。那个时候的顾方焱还是很小一只,只会拿着浸满水的抹布屁颠屁颠在他身后跑来跑去,跑得满地都是水。 那大概是在七年前。 顾方焱轻轻地叹了口气,也想起身去接水。 “我说哥,咱们今天不是要公布血质检验的结果么?”正在安装笔记本电脑张言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后顾方焱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猛拍自己脑袋,“对啊,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就说今天似乎有啥重要事儿来着!” 下一刻两人几乎同时拿出手机,顾方焱在道盟论坛上小心翼翼地输入自己的学员信息,最后点开了“新生检验报告”一栏。 界面中蹦出一个信息框,上面写着:“您是否要查看个人检验报告?”顾方焱心中很想骂娘,丫的这不是故意让人紧张嘛!这不合理的设定到底是谁搞出来的?! 之前程兮诺曾向他提起过这个话题,当时顾方焱殃殃地回应说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坦然接受,但真正等到这一刻的时候他却突然间犹豫了。 像是对自己未来命运的最终敲定,在这之前他一直对自己的血统抱有怀疑,总觉得全世界都在和他开玩笑。 等到他点开“是”那个选项的时候,一切的怀疑与侥幸都会烟消云散,摆在他面前的将会是残酷的现实。也许之前的一切都是错的,他终究是一个普通人,然后拿着遣返的车票和全部行李回到原来的城市,继续做他那个无意义的梦。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明明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肯来这个地方,然而等到真正站在分叉路口的时候,却又害怕离开了。 顾方焱的眼睛微微抽搐了一下,点了“是”。 下一刻界面消失,报告结果立刻弹了出来。 “您的阳血等级为:中等。” “恭喜您,你已被道盟分校录取,报告结果已录入学员信息!” ………… 道盟分校,医疗部。 梳着背头的年轻医生仰头喝了一口红茶,凌辰轩自始至终站在他面前,那不悲不喜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来讨债的。 “血检报告确定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么?”凌辰轩轻声问道。 “当然了。”医生苦笑,“当初可是你让我帮那个新生体检血质的,怎么等到结果出来后又不信任我了呢。” “你在报告上说顾方焱的血质等级是中等,可我觉得结果不应该是这样。” 医生缓缓一笑,“怎么?你以为是我刻意隐瞒了他的真实等级,是我们低估了那个不起眼的新生?” “之前洛凡曾告诉过我,那名新生具有极强的作战能力,他甚至可以与王将进行搏斗,这种程度可是连高级驱魔人都无法做到的。”凌辰轩解释道:“我觉得他应该得到重视。” 医生脸上的笑容不知在何时消失了,他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重新品了一口杯中的红茶。 “想不到你居然也会惜才,可你觉得那个新生,真的有能力担任起高级驱魔人这个身份吗?他做好为道盟付出一切的觉悟了吗?” “我知道你对某些事有太多遗憾,可这样做只会害了那个新生。”医生正言道:“我这是在保护他。” 凌辰轩微微愣住了,他从医生的眼中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东西,他曾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去逃避那些目光,可现在它却又在医生的眼中浮现。 仿佛全身的甲胄被人卸去,身后的恶灵追上了他,欲想噬咬他的灵魂。 “我只是想让他有……更多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