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反修炼手册》 第一章·舍身取义遭人弃 尸沉湖泊焕重生 我叫林清尘,曾经,是某游戏公司一名正儿八经的游戏特效师。 却,只因为我设计出来的特效,始终无法达到让老板满意的效果,便被强行炒了鱿鱼。 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 为了能有个适合的饭碗,整整一年,一直在向各大公司投送我的简历。 不断的面试,不断的碰壁,却始终没得得到一丝录用的机会。 “这都是命……” 我灰心丧气的走在郊区的小路上,右手拽着那绿色瓶装的啤酒不住的往嘴里灌。 大抵是近日喝的有些上头,摇摇晃晃着,恍恍惚惚间,我忽而想起了一段幼时在学校学的诗词,便郁郁的沉声念了起来。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我下意识的两手一伸,却发觉荷包早已空空如也。 我不禁尴尬的笑了笑。 原来,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想要长醉……没有金钱,同样亦是办不到的。 没有钱,没有工作,以至我在这车如潮海的繁华都市,却连间一平米的杂物库都租不起,终究风餐露宿,浪迹街头。 我从不曾想,我活了有二十一年,竟有朝一日,会落魄到这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凄凉境地。 方还清明的晴空,转眼就被阴云所覆了去。 天空下起微雨,如这无情的世道一般冰凉。 我慌忙琅琅锵锵的找了座拱桥底,拖着我的行李,只身躲了进去。 方从包里掏出一件干衣服,正想换上,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尖锐的惊呼声。 “救……救命啊……” 听见有人喊救命,我忙好奇的从桥底探出头去,却见不远处,有好几个长的歪瓜裂枣、粗犷不堪的中年莽汉,正围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打转。 “小姑娘……” “这里可是郊区,你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他们讥笑着,你一手我一手的,在那女孩子身上揩着油。 忽有一粗野男子突发奇想,咧嘴笑道。 “小姑娘,你叫了这般久,口不渴么?” “不如这样,哥哥们请你喝酒如何?免费的,不收你钱,只要你把哥哥们陪高兴了……” 那可怜的小丫头,似是被他们吓得不轻,倒退两步,却误撞进了另一个流氓的怀里。 那个流氓似乎是个小弟,他看了看那个身材最为魁梧的流氓,咧嘴一笑,只手将少女的缚在她身后动弹不得。 而那魁梧的流氓,十分开心的微微颔首,随即捏着女孩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将他尚未喝完的酒顺着女孩的小嘴灌了下去。 晶莹剔透的酒,顺着女孩的嘴角流淌了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裳。 她此时,还未曾注意到到桥下的我,纵是她的位置离我不算太近,但我却看的见,她宛若死灰般的眼神里,透着的无尽绝望。 我终是无法冷眼旁观,我无法想象若是我置之不理,这个花一般年纪的女孩,会被他们摧残成何等凄惨的模样,故而我仰头忍不住猛的灌了一口酒,壮了壮胆,拎着玻璃瓶,大喊着就朝那群流氓冲了过去。 “你们这群流氓,赶紧给我住手!” 也不知是我脚程太快,还是他们反应太慢,此时,我已然跑到了流氓头子身后,对准他的后脑勺就是一瓶子撼了过去。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头往外涌。 这时他才察觉到痛,反手摸了摸后脑勺,见自己摸了一手的血,十分气愤。 “臭小子,你居然敢打我……” 他好不优雅的啐了一口唾沫,额上青筋暴跳,对着他的小弟们就是没好气的一通嚷嚷。 “都愣着做什么?” 那领头的见他其他几个兄弟面面相觑,不由得火冒三丈,抬脚便寻了一人的屁股猛踹一脚。 “还看什么……打他呀!” 收到命令,那群小地痞这才缓过神来,叫嚷着冲了过来,你一拳我一脚的往我身上招呼。 许是被打的鼻青脸肿,我竟心中忽生懊悔。 “没学过功夫,还学人家逞英雄……” 我开始暗笑我自己的愚蠢。 但是,这条路……似乎是我自己选的啊。 若是不去救她,她……会死的吧? 站在一旁的地痞老大,换了一手捂着头,又颇心疼的看了看右手上的血,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他冷着眸子,总觉得只是被大的鼻青脸肿,还是太便宜我,故而也跑过来踹了我几脚解气。 “看来是办公室里坐的久了,竟把我身子养的柔柔弱弱的。” 头一次,我竟觉得自己如此不经踹。 他只颇为随意的踹了一脚,便把我踹翻在地,之前揣在兜里的诺基亚也随之掉了出来。 听见声响,只见他疑惑的低头,颇为嫌弃的瞥了一眼我的手机。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用老式的‘砖头’手机。” 那流氓头子冷笑一声,猛的一脚,将我的手机踹进了湖里,随即拽起我的领子,讥讽道。 “穷鬼一个,也学人家逞英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随即,他对着我的脸又是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揪着我的领子往湖边走。 此时,我已然被揍的几近昏厥,费力的微睁开半只眼眸,却看着那姑娘惊愕的捂着自己的嘴,兀自趁乱跑走了。 “走了也好……” 我自嘲的微微翘起了嘴角。 我想笑,起码我做了好人,一命换一命,至少那姑娘平安无事。 但,这一暗笑,却是牵扯起了我满脸的伤,疼得我呲牙咧嘴。 地痞揪着我的领子,在蔚蓝的马赛湖边拖出了一条血路,然后将我的头沉进马赛湖边沿的湖水里,用脚踹踏着我的头颅。 “劳资让你逞英雄!” “你再逞一个我看看啊!” 就这样,他踹了我大半日,最后,嚷嚷着要拿我祭屈原,就命人将我扔到了湖里。 我感受着我的身体在一寸寸的下沉。 饥饿的湖鱼们嗅到了血腥的味道,成群结队的向我游来,一寸寸的撕咬着我的血肉。 “我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么?” “就为了救一个我素不相识的人,活生生的搭进我自己的性命?” 来自身体的疼痛,让我的头脑无比的清醒。 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手机,顺着头顶的那一束光,不断的下沉。 虽然便宜,但那好歹是我目前唯一的东西了,我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它,将它揽回我的手中。 可湖底那无尽的黑暗,似是要将我这残破身躯里仅剩的一点希望,一点点的冻结、剥离、抽干,竟让我动弹不得,提不起一丝气力。 恍惚间,我似是觉得时间过了好久好久,我等了好久好久,都不见手机沉重的砸进我的怀里。 终于,最后的一丝生命力被这冰冷的湖水彻底耗尽,我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若有来世的话……” 我想。 若有来世,我情愿我没有这菩萨般的好心肠。 我再不要做那什么烂好人了,哪怕是做个坏人……只要我能活下来,我都无所谓了。 第二章?天降神器去开荒 美女弟子傍身旁 “如果真的还有来世,我情愿去做个坏人……” “只要,我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人生有的时候感觉很长,长的似乎活着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可有的时候感觉又十分短暂,短的就好像还什么都没做,它便扬长而去了。 我颇为疲惫的闭上了眼,满心都是不甘。 濒死的那一瞬,我想了很多,回忆了很多。 有我的父母,有我的朋友,有我的上司,有我的同事,有那群流氓,也有那个抛下我仓惶离开的小姑娘……他们有人于我有恩,但更多的,却教会了我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隐约间,我似乎听见我的手机在震动,似是很近,又似是离我十分遥远。 也是此时,耳畔响起了一道十分机械的男声,没有丝毫语气语调,冰凉的仿佛没有生机一般。 “欢迎来到《天方x潭》的仙侠游戏世界,我是你的引导者“系统”。” “系统?”听得来者自报名讳,却是惹的我暗笑:“这个名字还当真是……起的好生随便。” 可是《天方x潭》,这是个什么游戏,我怎么似乎生前从不曾听说过,也不记得昔日公司是否曾开发过这个游戏。 还未等我想个透彻,它一连串的提示音便打断了我的思路。 “叮咚!” “绑定角色——林清尘。” “绑定身份——浮生派平阳峰峰主” “初始修为——金丹” “新手礼包——奖励法器“清明剑”一柄” “哦,还有新手装备啊……”听闻有新手礼包,我又惊又喜。 原本我还在想,去一个未知的世界,我手无寸铁的该怎么在那边立足。 意想不到的是,系统竟十分贴心的给了个装备,能力背景都是现成的,修为也不低,听起来感觉似乎还不错。 没有让我赤手空拳的去开荒,让我忽然觉得,这系统待我似乎还是极为不错的。 于是,我便十分开心的,耐着性子不断听着它“嗡嗡”的在我耳边闹腾。 “游戏目标——请以人渣反派的身份为目标,努力的保全自身,成为游戏主角“苏辛”的最终boss。” “友情提示——要符合boss角色设定,坏事做尽,不得对旁人心慈手软,否则系统将给予一定惩罚。” “干坏事?”我闻言,不禁微微一怔,仓惶道:“可我从没做过坏人,我怎知这任务该如何做?” “系统会自动发布任务,完成任务,可领取一定奖励。”系统君解释道:“新手任务,前期有引导系统,如新手在一定时间内无任务进展,系统将自动开启引导模式。” “有新手引导?”听见系统这般解释,我悬着的心这才微微放了下来:“既然有引导,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但是,如我要兑换什么的,当用什么办法唤你出来?” “至于心中默念一声系统便可。” “还挺方便的。”我微微颔首,道:“那就进入游戏吧。” “叮咚!” “正在加载游戏界面……” “正在进入游戏世界……” “角色契合,完成……” 随着系统冰冷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微微睁开了的双眼,一股疲惫之感骤然涌上我的四肢百骸。 显然,我已进入到“系统”为我安排的角色中了,虽然身体能动,但弯曲手指时能明显感到僵硬,大概是契合这副本不属于我的身躯,还需要些许时间罢。 但,同我想象的不一祥的是,我睁开眼帘,首先看到的……却不是屋顶,不是床帘,不是灯光,而是…… 一张颇为白皙俊俏的小脸。 那是一个小女生的脸,长长的眼睫微掩着她水汪汪的大眼,小巧的红唇颇为完美的镶嵌在她的面上,显得十分活泼可爱。 “师尊,你醒了?”忽然见我睁开眼眸望着她,她竟一时娇羞的有些不知所措。 见我挣扎着要起身,她慌忙轻柔的将我扶起。 我在她的搀扶下坐起身来,背靠着檀木的床架,疑惑的打量着这个古色古香陌生的陌生房间,饶是我先前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心里依旧免不了存着那么一丝的慌张。 大抵,对于这个未知的地方,未知的人,和即将发生的未知的事,我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恐慌的吧。 我悻悻的轻拨开白纱层叠的床幔,抬眼正看见不远处的矮柜上摆着一面龙凤云纹雕花的黄铜镜。 铜镜里,倒映着我附身的这副身躯的面容。 肤若凝脂,发如泼墨,眉若柳叶微蹙,目若桃花初绽,唇色微微泛白若含霜,而今又这般慵懒的倚在床榻之上,越发显得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只可惜,长着这阴柔倾国的宛若女人的面孔,长衫之下,却是一片男人的身躯。 此时,我只身着一身单薄的中衣,到的确显得有几分病态,便从旁取来一件淡蓝色的薄纱外罩,头顶以白巾束冠,果然便换了分气质,飘飘然宛若谪仙。 这张脸生的这般俊俏,我透着铜镜,竟看的有几分呆了。 “师尊?”少女见我起身便开始发愣,不由得担忧道:“师尊你还好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师尊你若是不舒服,我去青阳峰喊杨师伯再帮您看看……” “无妨……”我偏头,看着她可怜兮兮自怨自艾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软:“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我微微笑着,动了动胳膊,以示我没事。 却不知是我哪句话说出了差错,惹到了这个花一般年纪小姑娘,她竟似黄河决堤般的大哭了起来。 “师尊,都怪我,我就不该好奇跑去知空林去看昙花。” 她嘤嘤的泣着,哭的梨花带雨,不禁让我这单身的大半辈子的人手足无措,不知当从何哄起。 “若不是我无意间触发了守护昙花的知微阵,就不会连累师尊救我,还受这般重的伤……” 听得这句话,我这方才明白,为何我方醒来时会倍感精神疲惫,甚至面无血色身体颓弱……感情,这副身躯的原主,竟也是个同我一般舍身取义的滥好人。 第三章·挂机调戏良家女 琇莹自刎悔莫及 “无妨。” 我颇为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此间事便就此揭过,从此便毋须再提及。 她做了什么事,同我无甚太大的干系。 而这副身躯的过往,同我亦无甚太大干系。 虽说是占据了'他'的这副皮囊,可'我'终究是我,冒充也做不了旁人,倒不如随意些,就只当是强势过重得了场大病伤及神元,失了记忆,记不得旁人,也记不得从前便好。 只是,我瞅着铜镜中倒映的我的面容,却只觉得这张面孔太过温和好看了些,以至于我都无法将它同人渣反派这个设定联系在一起。 我生时虽不大爱看,也无甚时间看些小说话本,但多少也听旁人说过几句,那些个反派……不是长的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就是贼眉鼠眼诡计多端,或是长的英气俊美邪魅非常。 可惜,这几条,似乎都与我不太沾边。 这张面孔,怎么看都像是个十足的乖孩子,且纤细瘦弱,看着委实不大像是个能拿的动剑的,若投个女儿身,怕是能激起不少男子的保护欲罢。 况且,在我到来之前,这尊身躯既然能舍命救人,也足以见他从前也的确不是什么坏人。 只可惜,我往后要走的路,却是同他之前的形象大相径庭,知怕是往后要给这尊身躯抹上不少黑了。 “叮咚……” 耳畔忽然响起熟悉的机械提示音,我便知大抵是系统又有事找我了。 “现在开始渣反之路的第一项新手任务,请问是否接受该任务?” “接受。” 我答的毫不拖泥带水。 我想,新手任务一般应该不会有什么难度吧,若只是纵火,我倒是狠的下心,纵火烧间无人的空屋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杀人,我的确此时还没有杀人的胆量,但新手任务不是还有个引导功能么,往后一回生二回熟应当是会习惯的。 正当我满心期待的幻想着我威风凌凌踏在枯骨山上的模样时,系统的话差点没让我气的大口喷血。 “叮咚,玩家已成功接取新手任务。” “任务一,睡了自己的女弟子——琇莹。” “蛤?睡徒弟?”我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这是什么鬼重口味的任务……” 我笑的十分尴尬,连同嘴角亦是微微抽搐着,似是在同我一般不满,上窜下跳着想要系统给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我实在看不懂,系统这闹的到底是哪出戏。 不过,它既让我睡,那我就睡好了。 生前,我活了二十一年都不曾摸过女孩的手,而今……便只当是上天亦可怜我这个单身汉,给我发发福利罢。 “琇盈……”我低头轻声唤着:“你愿意……做清平峰的师娘么?” “师尊?” 此时,她见我转醒,正准备去替我端药,却忽然听我支支吾吾的说了这么一出,只以为是自己幻听,微微的有些发怔。 而我此时只想着这反正也不是我的身躯,便壮了胆,轻拉着她的手,趁机一把将她猝不及防拽到床上,揽进怀中,轻柔的在她耳畔低声道。 “琇盈……” “你愿意……做我的妻么?” “我……”她似是恍惚间明白了什么,显得有些犹豫不决,雪白的小脸飞快的爬上一抹绯红。 琇莹那丫头……害羞了。 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二十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竟同一个女子靠的这般近,近到我的心脏竟也开始有些不太安分的替我欢呼雀跃着。 然而,也是这时,系统竟十分煞风景的出现,无情打乱了我的美好心情。 “碍于玩家——林清尘于十分钟内依旧没有丝毫任务进展,系统将自动开启新手引导模式。” “新手引导模式?” 我微微愣了愣,那不就是等于是我开了调情的自动挂么?我毕竟第一次撩妹,有些生疏,系统既愿意帮我撩妹,让我涨涨知识,我又何乐而不为? 我正美滋滋的想着,忽然脊骨一凉,背后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从身体剥离开来。 我悠悠晃晃漂浮在半空之上,眼看着我那副无主的身躯,竟兀自动了起来,僵硬的两手变作只手的捉住她的手腕,腾出的右手,顺着她的脸庞划过,轻挑着她的下颚。 “琇盈……从今往后,做我的人可好?” 他轻浮的咧嘴一笑,随即,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一松,食指如瘙痒般顺着她的下颚,十分自然的向着她的咽喉滑落。 “师……师尊。” 不一会儿,琇莹的脸庞愈发红润,活像熟透了的苹果。 我半空中漂浮着,盯着我这位莫名得来的便宜女弟子看了很久,不得不说,这系统撩人的技术简直是绝了,分分钟就能拿下一个妹子,想必这游戏的设计者,多半也是个痴汉。 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这便宜长的十分眼熟,但又偏偏想不起来像谁。 就在这时,床上忽然传来了琇莹的惊呼声。 “师尊……不可以……” 我回过神来,正看着那副身躯不怀好意的伸出了他的狼爪,将琇莹的衣裳似了个粉碎。 “真吵……” 看着少女在床上挣扎着,宛若一条离水的鲤鱼般胡乱蹦哒,他颇为嫌弃的啐了一口唾沫,随手将床帘撕扯了一片下来塞进她的嘴里。 然后,颇为得意道:“这不就乖多了?” “早这样多好,从了为师,你又不吃亏。”他诡谲的咧嘴狂笑着,笑的十分阴森慎人。 三荀过后,那个可怜的女孩,却早已被凌辱的不成样子。 亦就在这时,那股力量又出现了。 他生生的将我猝不及防的又拽了回去,再待我睁开眼眸,却只看见琇莹瑟缩在床脚,紧拽着残破的床帘努力的遮挡着她不堪的身躯。 我能清晰的看见她嘴角微微渗透出的血迹,不由得微微心疼,心底暗骂这系统到底是器械,不近人情,做的……都不是人事。 “琇莹……” 看着她这副凄惨的模样,我不由得心头微微泛酸。 “我方才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开始暗恨自己,当时就应该早些动手。 若是我当时没有由着系统利用我这副身躯胡来,兴许,我多说些甜言蜜语,也是能哄的她心甘情愿的。 若我能横下心来亲自动手,至少也比系统那个没有感情的家伙来的温柔些…… 我颇为心疼的伸了伸手,却只见那丫头拽着床帘,瑟缩着往后挪了几分。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嘶哑的叫喊着,一边恐惧的叫喊,一边慌乱的往床边挪移着。 忽的,她低头看到了我放在床边的清明剑,当机立断拽住剑鞘,将剑从里头拔了出来。 “我!恨!你!” 她面目狰狞,如同一只发狂的小兽,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便拿着我的佩剑抹了脖子。 她的血液顺着银白色的剑刃喷涌而出,喷洒到我的衣物上,将我那雪白的中衣染了个通红。 我怔怔微低下头,看着自己满身的血渍不犹得有些发懵。 第四章·无意迁怒骂主角 梦魇之罚将始临 “琇莹……” 我又轻唤了一声,却从此再不见她的回答。 抬起头,只看见她身体瘫软的倒在我的床榻之上,满身的伤痕,脖颈的血痕,和那怒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神,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方才发生了什么。 “我……杀人了。” 我惶恐不安的想着,她受辱的那一幕,她含恨自刎的那一幕,还有她濒死前,咬牙切齿的那一句“我恨你”,就像是一个刺,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不……不是我的错,那些腌臜的事,分明都是系统那家伙惹出的祸患……” 此时我依旧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有些发懵,我想为自己找个借口,替自己掩盖这个事实。 我亦有想过先藏尸,然后再寻个机会,悄无声息的将这可怜的孩子偷偷的好生葬掉。 偏偏好巧不巧的是,殿内的大门正大开着,一位年轻的少年走了进来,他头顶着“主角”两个金灿灿的大字,宛若主角光环一般,彰显着他在这场游戏里特殊的地位。 能得游戏系统如此厚爱,怕也只能是我在平阳峰的另一位弟子——苏辛了。 “师尊……” 那孩子在门外,远远的对着我盈盈一拜,拜十分恭敬。 看得出,他是个十分温驯有礼的孩子,只大抵,他是还没看清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罢。 微弱的晚风,轻荡开残破白纱层叠的床帘,缓缓的向他揭开这夜残酷的真相。 他的师傅,害死了他最亲近的师姐,而此时,我衣不蔽体的模样,亦是尽让这个半大的孩子看了去。 然而,更让他不可置信的是……琇莹的尸身此时就躺在我身旁,猩红的血将我白净的床榻染了个通红。 窗帘上,清明剑上,我的中衣上……全部都是,他师妹的血。 “师尊……你这是在……”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失声道。 显然,他不敢相信,亦不愿相信,他那一向温润谦逊的师傅,会做出这般惨无人道之事。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无法逃避,无法躲避。 “我在做什么,你看不出来么?” 我冷笑着转过身,佯装淡定的正襟危坐于床榻之上,毫不避及的在他面前若无其事般的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襟。 晃若,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可是,这一切真能像没发生过一般么? 饶是我如何佯装的淡定,可我那不断扑腾的心跳,每分每秒的都在提醒着我。 我杀了我的弟子,用那种极其残忍的方式。 他终缓过神来,稚嫩的眸子里满眼皆是不可置信:“师尊,琇莹师妹可也是您的弟子,您怎么能……” “怎么能什么?” 我大抵也明白,他也同我一般无法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他无法想出能让他自己信服的结果,便只想在我这边,讨要个能让他信服的说法。 可偏生的,我此刻大脑有些凌乱,自顾不暇的努力着平复下自己慌张的情绪。 现在的我,真的无法想出,并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可这孩子,却偏偏不合时宜的不断的提醒着我,我杀人,杀的是他的师妹,我的弟子。 羞极成恼,彼时我心中的怒火便如滔天骇浪,淹没了我的理智。 气急败坏的我,竟阴沉着脸,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弧度。 “苏辛,你别忘了,你也是我的弟子……” 我伸出手了,就近摸了一樽白玉杯盏,顺势在他的面前砸了个粉碎。 “滚出去!”我嚷道:“今日的事,你若胆敢透露半个字出去,就莫要怪为师未来将你杀了以绝后患!” 气话终究是气话,这孩子,可是这游戏的主角,没了他,只怕我的得提前领盒饭。 只是,这孩子虽然是游戏主角,但他现在却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心智低的可怜,也大抵是原来的'我'温和,从不曾这般大声的训斥过他。 故而,还没骂上两句,他便自顾自的哭哭啼啼着跑了出去,没了踪迹。 “恭喜玩家林清尘,完成新手任务【睡了自己的女弟子——琇莹】,奖励渣反经验值1000,中二币100,武器“谷雨剑”一柄,请再接再厉。” “中二币?” 我听着这个奇怪的称呼,很是疑惑。 “这是什么东西?” “系统内部通用货币,可以在【兑换】界面兑换各种稀有武器,名贵药材,稀有丹药,亦或是菜谱、丹谱、曲谱、秘籍之类的……” “而经验值用以提升游戏玩家自身等级,等级越高,修为越高,解锁可兑换的道具也会越多……” 不得不说,这系统的解释十分清晰到位,让我忍不住都想给系统点个赞。 但琇莹的事,终究是个隔阂,我只能忍住揍它的冲动,虽然……我也的确揍不了这个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听的东西。 新手奖励被默认的收进了道具栏,系统说只要我默念使用,道具就会自动出现在这游戏世界中,方便得我不犹得满心喜悦。 但,也是这时…… 这家伙也给我带来了一个噩耗。 “介于玩家方才威胁游戏主角而破坏游戏规则,系统将继续游戏玩家——林清尘违规操作惩罚。” “介于玩家目前处于新手状态,系统会将惩罚调节最低惩罚——梦魇。” 我长吁,这个惩罚……听起来好像蛮“吓人”的样子,便连同这惩罚的缘由,也委实强词夺理的让人有些唏嘘。 不过,事实是,我也的确对苏辛丟了狠话。 这惩罚……似乎也不算太冤,只盼望系统它能念我初来乍到,不知者无罪,从轻发落。 至于往后,便只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吃些苦头买个教训,尽量不触苏辛的霉头便是。 方祈祷完,系统就将我的身体强制性进入休眠状态,将我的神识拉入梦境之中。 待我我微微睁开眼眸,诧异的打量着这片蓝天白云青山碧水鸟语花香的锦绣之地,心中,竟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片美丽如同幻境般的地方同“梦魇”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第五章·接天莲叶无穷碧 失之五感太吓人 此时,我恍恍惚惚的漂身立于湖心中央,宛若神仙一般,虽不能如古传说那般步步生莲,但……每走一步,脚尖便会在蔚蓝的湖面上轻点出道道涟漪。 见在此处没有重心,不会下沉,我便信步向着岸边走去。 我不知这个梦境究竟是源于何处,又因何人何处被造化出来,只知这近湖畔处,田田莲叶郁郁葱葱,恍若能接天碧日般。 粉嫩的莲花正一瓣瓣的向外舒展着,恍若方睡醒的小姑娘,正朦朦胧胧的揉着眼,伸着懒腰,无限惬意,以至于我竟一时看的入迷,甚至下意识的用手指轻轻触了触花瓣,似要将这个迷糊的小姑娘戳醒一般。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我似乎真能碰到它,那从指尖传来的柔软且微凉的触感,竟意外的十分真实,不禁让我有些颇为讶异。 此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微风,同我拂面而过,清新且微凉,舒适的让我不犹得惬意的眯起了眼。 我沉浸这这绢丽的天地之中,竟一时兴奋到忘乎所以。 穿梭来莲花群中,我恍若湖畔的蜻蜓,同这些美丽的仙子们纷飞起舞,轻柔的亲吻着它们柔软的花瓣,贪婪的嗅着这沁人心脾的芬芳,偶尔兴起还会折下几个莲蓬,拨开莲子塞去口中那一刻,竟还会些许的饱腹感,不禁让我觉得有些稀奇。 不成想,这区区的一个梦境,没能真实到这种地步。 而在湖畔的岸边,还长着一大群比人还要高的花白芦苇,它们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着,我顺着微风,随着它们的舞步,擦过雪白的穗子穿过了这片温柔乡。 随后,一颗茂盛参天巨树闯入了我的视线,它上面,还稀稀疏疏的吊着几颗开了花的青藤,分在浪漫。 我手轻抚过这巨树灰褐色的粗糙树皮,深吸了一口这自然的芳菲,侧头看那色彩斑斓蝴蝶纷飞,万里花海齐绽,顿时觉得美的好不真实。 我不禁感慨:“这里好美,美的就像是一座仙境。” 也是在这时,耳畔无情的响起那道熟悉的机械音,宛若那法场的判官,冰冷无情的宣读着它的处决。 “游戏惩罚,现在开始。”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我被惊的有些发怔。 再等我平复了心情,恍过神来,却只莫名觉得手底一空,脚底也是轻飘飘的。 “我分明在站在草地之上,花丛之间。” “我分明还抚着树干,怎么会突然一点触感都没有?” 我有些茫然,心底亦微微泛起一丝不安,我总觉得,好像又什么很可怕的事即将来临。 紧接着,世界忽然变得寂静起来。 鹅黄色的雀儿,依旧站在那灰褐色缠着青藤的枝头,一张一合的张着它乌色的喙,可无论我如何靠近,甚至想方设法的爬上了大树,却始终是听不到它一丝啼鸣的声响。 那鸟雀儿似乎是注意到了我,大抵以为我要对它图谋不轨,慌慌张张的扑腾着翅膀飞远去了。 而那一瞬,我所能看见的一切,也似是被它瘦小的双翼拽走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的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就像是突然被人关去了灯光。 我不知我现在身处何处,是还趴在树梢上,还是在失去光明的那一瞬间,失手坠入了泥地? 我无力的伸了伸手,却是什么也摸不到。 周围,也是一片如同死亡般的寂静。 我害怕极了,忽然鼻尖晃过一阵清新的气味,似是叶间露水的味道,还有混有泥土沉浊的气息,随着时间越就,那花丛芬芳的香气对我便愈发浓厚。 五感失了三感,我的嗅觉忽然变得异常敏锐,似乎还能隐约嗅到风的气息,想象着它自天边来,微微摇曳着花朵的模样。 我贪婪的嗅着自然的芬芳,大抵也猜到我当时多半失足跌进了泥里,所以不单泥土的气味更为浓烈,同时嘴里还有一股苦涩之感,多半是因我当时受到惊吓,脸先着的地,所以才顺带吃了些土。 我正自嘲的幻想着我当时的不堪之像,忽然,鼻尖那一丝花草的香味也随风而逝,我竟是什么味道也闻不见了。 嘴角仅余的微笑,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我看不见,听不见,嗅不着,也摸不着。 就好像,一个在无尽黑暗世界中漂浮的孤魂野鬼。 “对了,还有味觉……” “我的味觉应该还在。” 舌尖那一层泥土的涩味,让我感受到我的味觉还尚在,可随着时间推移,大抵是那些泥土大多混着唾液咽入了腹中,所以口中之味越发的淡了。 为了证明我还是存在于这世间的,为了证明我还有一感尚在,来勉强安慰我慌张的内心,我不犹得抬起自己的手臂,如同发了疯般的撕咬着。 感受着那在舌尖流淌着的,微咸宛若铁锈般的血腥味道,我欣喜若狂,越发大肆的撕咬着,如饮甘霖。 仿佛,我饮的不是自己的血。 而是,取之不竭的琼浆玉酿。 直到最后,那一丝微咸的味道也从我的舌尖消逝了,我的心情也跌至了谷底。 这一次,真真是彻头彻尾的五感尽失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在这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我绝望咆哮着,声嘶力竭。 尽管,我明知不会有人听得见我的哭诉。 尽管,我明知我自己尚且听不见那嘶嚎。 我只是……害怕极了。 五感尽失,我甚至感觉不到世界的存在,亦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这样别扭的活着,简直让我生不如死。 我哭嚎着,哀求着系统结束这惩罚,甚至一遍再一遍的发着毒誓,发誓我会努力将我所能的到的最好的东西全都奉献给他,此生再不会让苏辛受上半分委屈和苛责。 然而,我始终听不到系统的半分回答。 而我,终究是将自己折腾到精疲力竭。 我的世界,仿佛是时间与空间都停止了流动般,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样也好……” “就这样吧……” 我疲惫的想。 再不抱任何希望,再不做任何挣扎,我的心也随着这无尽的黑暗沉寂了下来,宛若死灰。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系统的声音陡然如同天籁之音一般出现在耳畔,宛若忽然闯入的泉流般,将我沉寂如死潭的心惊起了一片波澜。 “游戏惩罚结束。” “即将将玩家传送回游戏世界……” “终于……结束了么?”我释然道。 第六章·24k纯金主角 称号不要太晃眼 这一系列的惩罚,终归是结束了。 我疲惫的睁开双眸,看着那雪白的帘帐,听着屋檐外传来的窸窣雨声,只莫名觉得那床榻硬的有些硌人,被褥却出奇的柔软…… 一时间,竟莫名觉得颇有些失真。 屋还是我的屋,但……这张床榻,又似乎不太像是我的。 整张床似是被人调换了一般,连同房间也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我还在揣测,到底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忽的,却见一张略有些陌生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 “哟……你可算是醒了。” 他盯着我,还用两指粗暴的撑开我的眼皮,来回翻看着。 “情况不算太差,眼瞳还能动,看样子八成是神志清醒过来了。” 说话那人声音细且绵长,语气略显轻浮,头顶青白色长冠,身着墨绿色中衣,外罩白底墨绿色锦布镶边竹纹长衫,身上还透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左手轻摇折扇,恍若常年放荡不羁的公子哥。 他那撑着我眼睑的右手放撤了下来,又顺势搭上了我的手腕,食指在我腕间的青筋上轻按着,眼眸微眯,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我不知他究竟是何人,欲对我做何事,只是,我方被系统罚完,好不容易醒过来却被人这般的莫名折腾,最气的是,竟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只听身旁忽然响起了另一道十分陌生的男音,同先前那人不同,声音沉着且浑厚富有磁性。 “如何?”他轻声问道。 “性命无虞。”我面前那人似是看出了什么,轻笑着收回了他的手,只得意洋洋的将左手那只纸折扇挥的愈发勤快了些。 “好在的是,清尘师弟只是折损了大半修为,并未伤及元神。”随即,他颇为鄙夷的侧目嚷道:“荀师兄,我早就说过按我的方法治绝对管用,你们偏不信我。掌门师兄你也是,居然还帮着荀师兄拦我……” “你们可曾想过,若是再拖严重下去,清尘师兄怕就不是只损些修为那么简单了。”只见那人微微皱着眉,连带的整间屋子气氛都随他变得压抑了几分。 此人说的清尘师弟,多半指的是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在我的床头,除了苏辛,还杵着两个看上去颇为眼生的人。 一人云纹银冠束发,身着白色中衣,白底蓝色鹤纹长衫,蓝锦云纹束腰,脚蹬深蓝色尖头长靴,眼眸微眯,若有所思的同时,眼神始终在我同我面前之人间游移着,大抵,便是方才同他问话之人。 而另一人,金冠束发,身着深褐色中衣,外罩白底金丝镶龙腾祥云纹锦衣,腰束白底金丝镶边雀纹锦布,脚蹬深褐色镶金边圆头长靴,衣着华丽,气宇不凡,眉眼细且长,温润谦恭之色流转于眉目之间,只差眉间一点,便能旁人错认成菩萨亦或真仙现世。 大抵,这位就是眼前这人口中的掌门了。 而那眼前之人见我神色恍惚,便十分奇怪的收了折扇在我眼前晃了晃:“发什么愣呢……清尘师弟,你该不会真伤及元神,痴傻了吧?” 我微抬起眸子,茫然的打量着眼前这人,心底却讥讽了自己不知多少回。 按琇莹生前说的,我在穿进这副身躯之前,这副身躯的原主还在知空林里,救他那因一时兴起跑去看昙花的徒弟,估计,伤的还不轻。 知空林是什么地方,我几乎没有一点映像,只大抵能猜到,能伤到金丹修士,那那里一定很危险。 至于当时他有没有伤及元神,伤的重不重,同我没有半分干系,至少现在鸠占鹊巢的我,元神好的很。 而眼前之人见我神色恍惚,半天不语,墨绿色的眸子不犹得闪过一丝慌乱。 “清尘师弟……你可还记得我是谁?”他恍若受惊的小兔,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 但是……对于他,我真的一点映像都没有。 见我不语,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迫不及待的又指了指他身后杵着的那两人。 “那他们呢?”他焦急的问道。 可我是当真不知晓他们是谁,原宿主并不曾将他过去的记忆留给我,而系统也不曾告诉我他从前接触过哪些人,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便也不敢出口乱说话,怕坏了事,只能继续保持缄默。 “那他呢?” 他手持折扇,焦急的指了指门外。 只见那人身材矮小,白布束发扎的马尾,身着蓝色中衣,外罩白底湛蓝色棉布镶边竹纹外褂,腰束湛蓝色棉布,外加落缨金绳。 白皙的脸蛋,如墨染的桃花双眸略带一丝忧郁,但一切,却看起来是那般的熟悉。 “苏辛……”我兴奋的喊到。 这个人,就算是化成灰我都会认得。 毕竟,他头上顶的“主角”那两个24k纯金,比钛合金还要亮的两个大字,太过晃眼。 “他还是记得他的徒弟的,看来神志还没有毁完。”随即,他张了张嘴,轻摇折扇,对着门外喊道:“苏辛……你家师尊可是在喊你呢,你当真不进来看看他?” 听见有人在唤他,苏辛这才悠悠的转过身走进房间,对着那三人恭敬的行了行礼,道:“苏辛见过掌门、荀师伯、李师伯。” 苏辛在他们身后伫足,离我有十丈之远。 这个孩子,大概是被之前的事给吓坏了,所以现在都不肯走到我身侧,甚至吝于喊我一声师尊了。 眼眸低垂,甚至于从始至终都不曾瞥过我一眼。 可我却好想将他拉到我的身边,好好瞅瞅这个被系统选中的宠儿,而他却偏撅着不肯靠近床榻,我此时身体疲软,连手也抬不起来,更别说把他拽到我跟前来了。 我正想着该拿他如何是好,怎料耳畔陡然再次响起了“系统”那道冰冷的声音,吓得我小心肝不禁跟着微微颤了颤。 “它不会没玩够,还要继续惩罚我吧。”我如是臆想着。 对于之前的梦魇,我已然产生了心理阴影。 可它早已如同掌握了我命脉的寄生虫,使我却无法选择逃离,现在的我还没有活够,纵然它是要玩我,我怕是也只能受着,乖乖的任由它摆布折腾。 我誓死如归,打算如同烈士般慷慨赴义,却在这时听它淡淡道。 “解锁npc角色,清乐峰峰主李时中……” “解锁npc角色,清言峰峰主荀勉建……” “解锁npc角色,浮生派掌门杨清安……” 庞大的信息,忽然如瀑布流水涌入我的脑子,以至一时头痛欲裂,竟让我难受的捂起了头。 第七章·被怀疑走火入魔 苏辛唤师似哭丧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在浮生派收的最后一位门徒了。” 碧瓦金屋之下,他的师傅给了他这么一句承诺后,便匆匆离去了,说是要出去云游,谁知这一走,便再也没回来。 按辈分,他是亲传里最小的一名弟子,上面有十一位师兄,师傅走的匆忙连法号都不曾替他起,后来,只得大师兄替了师傅的活,继了“清”字辈,取字“尘”,还顺带替师傅教导、照顾他。 当时,他还年幼,不知道这辈分有何分别,只知常有外门师兄弟指着他的“清”字说三道四,他这才知晓,自己本不该是“清”字辈,这样取,无非是见他无父无母师傅又无法照顾,便把他划的离自己近些,方便照顾。 却不想这一殊举,却是无意间,平白给他添了不少是非,常有人骂他是走后门进的嫡系,甚至诨言传他是大师兄家丫鬟偷生的异母兄弟,所以才托着杨家世代出仙门的份儿被送到这儿,又不敢明言怕丢了家丑。 但那些话,无非都是些无凭无据凭空捏造的污蔑之词。 他父家姓林,是昔日京城里有名的名门,母亲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才女,却因被污,扣了个莫须有的罪证,被诛了九族。 而他当时,竟因年少贪玩在外躲过了一劫,替他死的,是当日去他家还书那客卿家的孩子,那孩子同他年岁相妨,被割了舌剜了眼刺穿了心脏的死在他父母的怀里。 而他,独自在门口踌躇的时候,却被前来拜访的老者看到了。 他二话没说,捂着他的眼将他抱走,将他带上了九琼山,带进了浮生派,便抛下他独自走了,说是去云游。 这一去,便再不曾回来,直至约两年后,忽然传来了师傅在外仙逝的消息,浮生派无主,众人便将大师兄捧上了掌门的宝座。 昔日,还有大师兄常常来他的平阳峰,教他习剑陪他说话,可自大师兄成为掌门之后,常年忙于九琼山大小政务,便再无人来这平阳峰了。 后来,他孤寂难耐,便寻了借口说要出去云游,新掌门便只当他在山里闷久了,想出去散散心,便答应了。 几年之后,他却在外捡了两个资质不高的乞儿回了山门,新掌门体谅他这些年总是一人窝在山里太过孤寂,便也允了他收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入他门下,从不曾过问半分,也不准旁人提及。 苏辛性温谦,喜静,而同苏辛恰巧相反的是,琇莹虽是女孩,却格外的活泼贪玩,经常拽着苏辛跑到别处玩耍,偶尔还打着她师傅的名号跑出山门玩耍,听闻知空林近日有昙花盛开,便拽了苏辛偷跑去门派禁地看昙花。 若不是知空林阵法有异动,且林清尘当时就在知空林附近,偶然撞见被阵法所困的琇莹,只怕再晚些,那丫头的小命就彻底没了。 “然而事实是,那可怜的丫头,最后还是栽在了我手里。”想至此,我不由得又开始自怨自艾了起来。 琇莹的死,仿佛成了我迈不过的坎,扎入心底的一根刺,以至每每不经意的想起那个活泼的小丫头,我便恨不得取把刀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看看究竟是黑是红。 而此时,李时中见我忽然之间脸色煞白,一时也慌了神,颤言道:“林清尘那小子……他该不会还真的伤到神志了吧。” 说着,他慌忙伸手去拽苏辛,却只见苏辛竟十分惶恐的试图躲开。 “你这孩子,躲什么?”李时中抓了几次抓不中,不犹得颇不耐烦的骂了起来:“琇莹的死,我多少也有些耳闻,可你在你师尊身边学艺数年,他的脾气秉性你还不了解么?若不是一时失察走火入魔了,他哪里会对自己的弟子下的去手?” 说着他便自顾自的叹了声:“你年纪还小,大抵你师傅也没告诉你们,那知空林法阵里封着的月影昙花有多可怕,他能活着把你们都捞回来便已是万幸了,你怎能还同他计较这些无意之失?” 李时中说至此处,眼见苏辛神色微微动容,他便继续讲道:“方才的事,你也听到了。你家师尊多半是为了救琇莹时,为了抵抗阵法罡气动了内力,导致月影昙花的“影子”缠身,从而走火入魔还伤了神志,可他连我们他都不记得了,却独独记得你……” 他恳求道:“苏辛,而今能唤醒你家师尊神志之人,怕是也只有你了。” 见苏辛依旧沉默不语,低着头泪水连连的可怜模样,却少了方才的几分抵触,李时中慌忙将苏辛一把拽了到他的跟前,柔声劝道:“好孩子,你的师尊他最在乎的怕就是你了……你同他多说些话,随便说什么都可以,让他多听听你的声音,试试看能不能唤醒他几分神志。” 说着,他便将苏辛抱到我身旁坐下。 苏辛噙着泪花儿偏头呆呆的望着我,看着我眉头紧皱,随着时间的推移,面上愈发煞白如同糊了面粉儿似的,眼眸紧闭,连唇色亦开始渐渐泛白,他这才觉得,李时中的话,似乎并不像是在唬弄他。 “苏辛,苏辛……”我又是无意识的,哆嗦着轻唤了两声。 终于,他内心最后紧绷的那一根弦,被这轻轻的一唤,唤的竟松软下来了。 “师尊……” 终于,苏辛哭了,还是一把扑到了我的身上,哭的梨花带雨,连一旁看着的那三位都不禁微微有些汗颜。 “我怎么……莫名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太对呢?” 李时中见状,又展了展他手里的折扇,微眯着眼轻摇了起来。 一旁的掌门只是眉宇轻皱,目光始终不曾从我身上挪移开过半分,而另一边的本该是闷葫芦的荀勉建,却竟是破天荒的开了口。 “难道你不觉得,这听起来……似乎更像是在哭丧?” 此番话,不出则已,一鸣惊人,惹得诸人皆偏头目瞪口呆的望着他,李时中折扇轻摇,砸了砸嘴道:“师弟此番话还当真犀利,只小心,莫叫林师弟听了去,当心他醒来先剜了你的舌。” 第八章·梦里报复扔锈剑 苏辛泣声唤师尊 关于“林清尘”从前对这三人的记忆被强行灌入我的脑海,数千百年的记忆间陡然重现,如走马灯般不断的放映着。 “林清尘……” “清尘……” “清尘师弟……” 数以万计的声音在我脑海内不断的徘徊着,叫嚣着,膨胀着……仿佛要冲破我的大脑,碾碎我的心脏一般疼痛的令人感到窒息。 我捂着头,在床上蜷缩着翻来覆去的滚动着,本想着这样兴许自己会好受些,却不想,竟只觉得似乎疼痛较之之前竟更甚了些。 “系统,我信你邪……” 我含糊不清的低声暗骂了一句,弓着身,猛然将脑门往墙上一撞,总归算是感觉世界顿时清净了许多。 又是梦魇,又是被强行灌输记忆。 而且,还是一次性灌输连带算上自己共四人份的,那不知多少千百年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最为可怕的是,“系统”那家伙竟也不做些删减,竟连荀勉建蹲茅厕向掌门借竹片擦拭这种没营养的细节都不曾放过。 “我说系统,你就不能精简一下么?”我抗议道。 “不能。”它答的,当真是十分干脆利落。 “算你狠。”我内心十分沧桑无助的给它竖了个大拇指,点了个赞,而后当即被它气的一口老血喷撒而出,两眼直冒金星,而后翻了个白眼,便精疲力竭的晕了过去。 恍惚之间,我似乎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总感觉,好像是一个人…… 又感觉,好像是很多人…… 可是,那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累了,真的累了,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仅此而已。 这个梦,做的依然很真实。 此时的我,白衣翩翩,负手持玉笛立于船头,感受着湖畔微风轻拂脸颊,嗅着清风送来那沁人心脾的莲花芬芳。 忽而,只听得“扑通”一声,我慌忙的回过头去,迎面却看见苏辛抬着头,用那种十分懊悔沮丧的眼神,泪眼汪汪的看着我。 “师尊……”他哽咽道:“我刚才划着划着,忽然手滑了一下,不小心把桨掉到湖里了。” “哦。”我颇为冷淡的应了一声。 忽而,想起之前系统折磨的种种事迹,都是因眼前的这家伙而起,一股邪念自心底升起,让我不禁生出想要报复的年头来。 “反正是在梦里,折腾的又不是苏辛本人,应当不妨事吧。”我如是想着。 良久,我终于想出个很好的捉弄他的点子,不禁嘴角微扬,冷笑道:“既然你把桨弄丢了,那你就拿剑划吧。” “哦。”只见苏辛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竟真将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用那点窄的可怜兮兮的剑刃,在浩荡的湖面上一点一点,吃力的划动着。 原本我也不过是一时气话,想不成这小子竟真信了,拿着他那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窄口铁剑,竟真的凭着毅力一点点的将船划到了岸边。 只可惜,沿路,他的铁剑因在水中浸泡时间太过长久,便开始一寸一寸的生着锈。 等到了岸边,他已是沾了满手的铁锈,而他的那柄配剑,却早已废掉了,锈的再不能用。 可是,锈的是他的剑,同我有何干系? 我既存了要好生捉弄他的心思,不好好将他整哭让他难受,岂不等同于我先悖了初衷? 待船靠了岸,我提着衣角,率先踏上那片青青草地,原本心情正好,忽的,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十分幽怨的声音:“师尊,我的剑坏了……” “坏了就坏了吧。”我满不在乎的随口应道。 此时,我嗅着自然的芬芳,漫步在葱葱郁郁的花田之间,负手把玩着手中的玉箫,心情极好,便也一时懒得理他。 我又在田间的小路上,轻哼着舒缓的小曲,心情极为舒畅的走了两步,却迟迟不见他屁颠屁颠的跟上来。 回过头,只见苏辛抱着他怀里的那柄锈剑,委委屈屈像个孩子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泣着。 “不就是一把剑么。”我冷哼一声,颇不耐烦的转过身,飞快的走到他身旁,拽过他怀里的那柄锈剑就往湖里扔,激起一道道水花。 眼看着剑沉入了湖里,他却无可奈何,不犹得哭的愈发难过了。 “哭什么哭。”我怒骂了他一声,捉过他的小手,不由分说的直往岸上拽。 “一把铁剑而已,心疼什么?”见他哭的这般昏天黑地,一副没出息的模样,我颇为鄙夷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等回了山上,为师亲手给你铸一柄新的不就成了……” “真的?” 苏辛紧拽着我的袖子,一把将鼻涕眼泪都糊了个干净,而后眼巴巴的,瞪着一双无辜卡姿兰的大眼可怜兮兮看着我。 我颇为嫌弃的瞥了一眼那生生被他玷污了的洁白衣袖,颇为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真的。”我叹道:“为师何时骗过你?” 而这孩子,简直是个小戏精,一听到我亲口承诺了,他颇为开心的几近手舞足蹈,咧嘴笑道:“那等师尊同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兑现承诺哦。” “好。”我没好气的胡乱应着。 听着那小家伙在我身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叽叽歪歪个没完,我不由得被他气的有些微恼,可思来想去,却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恼他啰里吧嗦的,还是在恼自己竟这般没选择,三两下便被他可怜的模样,弄的缴械投降了。 我正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忽然,我觉得手里一空,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我开始有些不安,待我悻悻的回过头去,果真发觉方才还被我拽在手里的苏辛,此刻,竟消失不见了。 “我该不会,竟把一半大孩子给生生牵丢了罢?”想至次,我便愈发觉得可怕,能不知不觉的把个大活人弄丢,足见我最近粗心大意都有些近乎老年痴呆了。 “苏辛……” “苏辛!” 我环顾四周,皆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不禁慌乱的一遍又一遍的叫喊着他的名字,却始终不见他回答。 “难道……他走了?” 我似是还没晃过神来,只觉得自己脑子一时有些晕晕乎乎,直至好好的晴空忽然下起了微雨,那落在我脸颊微凉的雨滴,让我忽然想起,我方才……似乎丢了他的铁剑。 被他视若珍宝的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被我一气之下扔进了湖里,沉的无踪无影。 “所以……我大抵,是真把他惹生气了?” “所以,他大抵觉得他在我心底,同那把锈剑一样可有可无,所以一时失落想离开我了?” 我俞想俞多,俞想俞乱,俞想俞慌。 “那我呢?” “他就这样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这陌生的地方,我又该怎么办?” 玉箫从我的指尖滑落,摔落在泥地里砸在坚硬的石头上,被摔了个粉碎,但我此刻却已无暇顾及它了,只双腿一软,跌坐在草地上,环抱着膝盖哭出了声。 哭的一声更比一声高,一声更比一声撕心裂肺。 忽然,在我耳畔隐约间回响起了苏辛的声音,总觉得似乎离我很近,又似乎……十分遥远。 “师尊……”他低声泣道。“往昔,是我错怪你了,你回来吧……我求求你快点醒来,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第九章·子非鱼焉知鱼乐 子非我焉知我苦 不知为何,听见这番话后,我竟莫名觉得我的心头无比的沉重,似是一车巨石沉甸甸的压在我的胸口。 隐约之间,似乎莫名的,还透着一丝微凉,好似一颗冰椎深深的扎进了我的心口,妄图将我一寸寸的冰冻。 我微微打了个寒战,刹那间,被那股莫名的凉意冻了个清醒。 而我方睁开眼眸,就瞥见苏辛那个憨憨的大脑袋,竟是真真切切的压在了我的胸口上。 “难怪梦里我觉得我心口沉甸甸的,喘不来气,苏辛这家伙,差点没把我压的背过气去……” 我吃力抬起手,轻轻的戳了戳他的小脑袋。 “苏辛……” “你这是要弑师么?” 我没好气的开口,还刻意将“弑师”两个字咬的特别重,总算是将熟睡的苏辛,吓得一个踉跄竟醒了梦。 “谁要弑师?”他似是还没睡醒,微眯着眼四下张望,慌里慌张的喊叫道。 “你啊……”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枕在我心口上,差点没把我给压背过气去。” “对不起师尊,我不小心睡着了,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我看着他泪眼汪汪的模样,忽然想起在梦里感受到的那一丝透心凉,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心口,果真摸到胸口的衣襟,竟全被他的眼泪淋了个通透。 “你哭过?”我怔怔的低眉望着他。 “啊?”他的神色显然有些慌张,支支吾吾的替自己辩解道:“我……没有……” 此时的他,宛若一只受惊的小兔,说话的字里行间都是扭扭捏捏、含含糊糊、断断续续的,明眼人只需一眼便能看出,他此刻,摆明了就是被戳中心思,心虚了。 “当真?”我微眯着眼,当着他的面,揪着我胸口的衣襟扯到嘴边浅浅的舔了一口,戏谑道:“这味道是咸的,显然是你眼泪的味道……你方才的确是哭过,眼角的泪痕都没擦干净,莫非你是因为我才哭的么?” “才没有……” 他捂着脸,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迎面正撞上端着药碗进来的掌门师兄——杨清安。 苏辛将掌门师兄撞了个满怀,差点把他手里端着的药给打翻,气的师兄腾出一只手揪着苏辛的小耳朵,另一手牢牢地托着药碗,将苏辛那直往屋里使劲儿的拽。 “小腿乱蹬蹬的,你往哪里跑呢?”他一边走,一遍训斥道:“浮生派规训第五条第三例,派内重地,如禁地、祠堂、大殿、长老宫邸……禁疾行。” “掌门师兄……他方上山拜师不久,还没抄过门派规训……”看着掌门气冲冲的模样,我当下只觉得他可怜,心头一软也不曾多想,便慌忙替他开解道。 “原来是这样啊……”掌门似是若有所思,随即对苏辛沉声道:“既然不懂门规,那你就回屋去,拿上你的纸笔墨砚,去那门派入口处的规训石,把本门派的规训抄一百遍吧。” “是,掌门。”苏辛应道。 眼见苏辛神色黯然的退了出去,我忽然松了一口气,不过是罚抄而已,又不限时间,只要抄完便可早日回来了。 既不是体罚,便不用担心他那瘦小的身影能否扛得住打了。 我正胡乱猜测幻想着苏辛挨打,可怜兮兮的唤我救命的场面,忽而掌门师兄端着药碗,无声无息的坐到我身旁,差点吓得我一个哆嗦。 “你想起我是谁了?”他舀了一勺碗里的汤药,轻轻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我想着,这掌门昔日同“林清尘”感情甚好,应当不会也没有理由害我,便皱着眉将勺内腥苦的药物一饮而尽。 “想起来了。”我不假思索道。 由于这药的味道太过浓烈刺鼻,我竟一时心急喝的快了些,一不留神呛入了口鼻之内,不断的咳嗽着。 掌门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只一边帮我拍背顺气,一边淡淡道:“想起来便好。” 忽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字里行间内竟多了几分哀怨:“你原先唤我时,速来不会在'师兄'前面加上'掌门'这两个字的,怎的生了一场病之后,就同我如此生份起来?” “是么?”我微微怔了怔。 他大抵只以为,我在知空林里落下的病症还没有好透,便兀自叹了气,又改口道:“一个称呼而已,也没什么要紧的,你若是喜欢,便是再加些别的尾缀也无妨。” 说着,他又抬头,看着我的额头,伸出手似是想摸一摸,却又意识到不对,慌忙收了手,低声道:“你额头……还疼么?” “啊?”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本以为至多也只会摸到一块淤青,亦或是头顶一个大包,却不想摸了摸去,竟只摸到一圈不知裹了几百层的纱布。 我这才想起,当时系统强行把大量信息灌入我的脑海,导致我最后觉得识海无法承受,痛苦到撞了墙。 想到这,我不禁幽怨道:“系统,你难道不打算给我个解释么?” “解释什么?” 不知何时,这系统似突然有了灵魂一般,我竟听出它言语中透露出的那一丝不屑。 “还能解释什么?”我没好气道:“你一次性把那么多没用的信息强行灌进来,差点没要了我这条小命……你就不能把事情精简一下么,不要连茅坑递厕纸这种事都往我脑海里面塞好不好……” “好。”出乎意外,它今日,竟莫名答应的十分爽快。 期盼了良久后,终于等来系统的那句话:“系统新版本《天方夜谭》2.0更新完毕……npc角色相关记忆载入模式,修改为自动删减不重要情节。” 我方暗喜这系统还算人性,还能体谅体谅我的苦处,来个升级修复bug。 却不想,好戏竟还有后头,只见“系统”悠悠道:“为方便玩家尽快融入游戏角色……” “所以呢?”我兴奋道:“是系统再升一级,还是给钱、给经验、给装备?” 我正无尽的幻想着有钱、有装备的美好生活,却被系统无情的泼了个冷水:“游戏开发者决定,将所有npc对于该角色相关记忆,全部一次性给予玩家,希望玩家再接再厉!” “啥?”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奖赏,我不禁微微发怔:“所有的……一次性都给我?那我不是又要来一次爆脑……” 我真的……快被这个该死的无良系统气哭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我,焉知我之苦?“系统”君啊,你什么时候能放过我啊…… “系统……” “大哥……” 我欲哭无泪的慌忙求饶道:“我错了,求放过好不好?” 第十章·妇女掰苞两家分 男子不食终饿死 这一次,我只觉得,我似乎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很多看上去很陌生的景,有很多莫名觉得很熟悉,却又的确很眼熟的人。 我总觉得,记忆这东西是不会骗人的,虽然,那是前任'林清尘'的记忆,而并非是我的,可是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呈现给我的记忆里,似乎少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也许,是那段时间,他出过什么意外,或者自我逃避形的舍弃了某段不好的回忆,亦或者……是有些东西,“系统”给自动删减或隐藏了,虽然,我其实并不想怀疑一个没有情感没有实体的机械。 它似乎并没有那个动机,亦没有那个能力和权限,排除这些在外,那就只有可能是游戏bug了。 “月濯……”恍惚只间,我似乎听见有人这么呼唤,却不知唤的究竟是谁。 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脑袋也晕晕的甚至有些隐隐作痛,整个人有些飘飘然如风中弱柳,摇摇曳曳的。 那人似乎觉得有些我情况有些不对,慌忙唤了另一个人:“孩儿他娘,你别光顾着剥苞谷了,过来看看月濯他这是怎么了……” “孩儿……他娘?”我闻言,竟一时吓得微微有些发怔。 我在这个游戏世界的身份不是“林清尘”么,根据之前系统导给我关于“林清尘”的记忆来看,他本应该是林家被家主偏爱的庶子才对,怎么忽然又变成姓月了呢? 难道真的是游戏bug? 还是说,是“系统”误将旁人一个视角的记忆传给了我?可这看起来似乎又不太像…… 我的手脚甚至身体都可以在这个世界自由活动,随后,我忽然慢慢的,能看的清眼前的景物了。 我此时身处的,并不是之前记忆中出现的林家府邸,而是一座茅屋。 我此时站在院子中央,身旁不远处还有一口不深的井,井旁还有一桶刚打满的水,它就在我手边,大抵是“我”方打了放在那里的。 我映着水桶看了看自己的倒影,似乎,此时的“我”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半大孩童,但模样,却同“林清尘”记忆中四五岁的样貌如出一辙。 四五岁能独自打来井水,说明这孩子身体应当不是很差,可为什么他会突然晕眩?又为什么,我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不禁叫人暗自称奇。 “能有什么……”只听远远的传来一道妇女的声音,声音粗厚,还颇有些不耐烦道:“至多不过是天闷罢了,他那颓弱的性子还不都随你,还没干两活儿就先喘上了,都是你给惯的……” 说着,那妇女便颇不满意的对着那男人啐了口唾沫,不满道:“姓月的,我说你给这家里挣过几两银子,带过几回娃儿?倒吃我挣的米,还成天就只知道捣鼓你那几句酸诗,还不如隔壁村的王秀才实在,起码那一副对联儿还能换几钱回家糊口……” “我……我那是洁身自好,不争……”那穿儒服的男人听了,似乎有些不太乐意,涨红着脸还想同她争辩,却只见那妇女陡然脱了脚上的露趾的棉鞋朝着那男人身上扔去,却不想没砸中,给扔到我身侧了。 “不争?”那妇女冷笑一声,随后骂道:“我看你是不争气,连补屋漏的茅草钱都挣不回,要你做甚?” 那一对夫妻,仿佛就是欢喜冤家般,你争我吵着,妇女没了好心情也不剥苞谷了,那男子本拿枯枝在地上写了句“天造万物心不尽,生得虎妻祸人间”,随即眼见妇女走了过来,慌忙用脚将那行字糊掉了。 可那举动,却太过明显,被妇女看了正着。 “怎么,又写骂我的诗呢?”那妇女走过来,偏头看了地上,可她不识字,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偏过头,只皱着眉瞪着他家男人也不说话。 这一下,却把男人弄的更慌了,是不是的看看地,又看看他老婆不敢说话。 “月沉,我鞋呢?”那妇女盯着他看了叙旧,俞看眉头皱了俞深,俞看俞觉得生气,终于忍不住了吼了一声,吓得那男人慌忙低头给她找鞋。 “鞋……鞋在这里……”他在身旁找不着,回过头见鞋子就在我身侧,慌忙自己跑了过去,轻轻的拾起鞋子,小心翼翼的双手托着,将鞋子捧给了她。 那女人拾起鞋子,正想将那鞋子刷他身上,男人下意识的想躲却又不敢,他惶惶的睁开眼睛却没见鞋子打在自己的身上,而是被妇女穿回了脚上。 “今个儿是濯儿的生辰,亦是你的生辰,我不打你……”随即,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回去继续剥着她的苞谷,哀声道:“这怕是家里最后的一根苞谷了,今个儿是你爷俩儿的生辰,你们便一人一半分了罢……” 男人微微张了张嘴,本想问她打算吃何物裹腹,却只听那妇女又道:“吃了这根苞谷,咱们便散了罢……濯儿是月家的后,我便给你留下,我只把莹儿带走,如何?” 男人微微怔了怔,看着他的妻将苞谷放进沸水里煮了煮,而后撇了一半递给他,他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接过了那草根苞谷吃掉了。 那妇女见男人吃掉了那草根苞谷,什么也没说,只是皱着眉将她手里的另外草根苞谷强塞进我手里,默默的走进了屋子,牵出一走路跌跌荡荡的小女孩儿径自的走掉了,从此以后,便再也不曾见她回来。 自从妇女带着长女走后,那男人便从此郁郁寡欢,一蹶不振的在床榻之上度了数日,再不曾下地写过半句诗,再不曾开口说半句话,纵然月濯偶尔行乞觅来些许食物,他亦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不肯吃,只消得数日却是人比黄花瘦,生生的将自己饿死了。 临死之前,那向来不开口的男人,竟忽然沙哑的给他留下了六个字:“京城……琼台……林家……” 十一章·记忆梦境两难辨 苏辛泣师怕别离 “京城……琼台……林家?”我接过他递的玉佩,喃喃的默念着男人咽气前断断续续留下的那句话,却是越想越觉得糊涂。 这户地处偏远山脉,窝在深山老林子里的穷人家,同远在京城声名赫赫的林家究竟有何瓜葛?而这近乎同幼时的“林清尘”长的一模一样的“月濯”,两人之间又有着什么关系? 我越想越觉得糊涂,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得愈发模糊了起来。 这梦境宛如被墨水浸染的画卷,整一点一点的逐渐消失,最终归为一片漆黑的虚无。 大约是这场梦将要醒来的征兆,我便也再没多想,亦不再将这件事放在自己心上折腾自己了,毕竟,梦境只是梦境。 不管它是“林清尘”记忆的一部分也好,亦或者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噩梦,它都同我没有太大的瓜葛,我只要看好苏辛这个小家伙就足够了。 这家伙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很多时候并没有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好坏,分不清善恶,就像是一张纯白的纸,而“林清尘”昔日,也只教了他如何泡茶,泡一杯好茶...... 我实在想不通,在这个优胜略汰、强者为尊的时代,他不应该更多的是去修习功法,练习剑术么? 在浮生派里,好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早就过筑基了吧,可“林清尘”却半点功夫也不曾教他,着实让人有些头疼。 “看样子,还是只能我自己带了......”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系统那家伙抠门的很,他那里的功法都是要中二币兑换的,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多中二币去换本好点的功法给苏辛,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教些“林清尘”记忆中的剑法给苏辛先抵着,然后自己去想办法赚钱。 可想到这里,问题就来了? 目前所知的,只有做任务来获得中二币这一条渠道,如果没有主线或支线任务,我不就等于断掉的经济来源?无奈之下,我只能颇不情愿的又把系统唤了出来。 “系统......”我轻唤道。 “我在......”它亦回答。 这默契的一唱一和,竟莫名的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莫名觉得它竟有了几分人的灵性,不禁微微有些惊讶。 “它怎么可能是人。”我思虑再三,终究是否定了自己心中的念头缓了缓神,二话不说直接进入正题道:“系统君你可知道,除了做任务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可以赚中二币的办法?” “有啊。”它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主线任务或支线任务可赚取的中二币是最多的,除此之外意外触发成就或是打劫、杀生、屠城、祸国......只要是做坏事都是有一定中二币的。” “杀生?”这话听起来有几分吓人,却也是存在诸多歧意的,比如杀动物、杀魔物、杀人等都是有很大区别的。 我本还想继续追问详情,却不想系统竟先不耐烦了起来:“杀生就是杀生,你是杀人也好折花也罢,只要是折杀具有生命的东西都算作杀生,所奖励的中二币是看它对游戏世界的价值来判定多少......” “价值?”我闻言冷笑,这话说了可不就等于白说么?价值原本就是一个很空泛的东西,但能确定的是,如果能杀掉一个声望地位高的人,亦或者已自身之力让一个世界走向覆灭,那可都是有钱拿的。 可供选择的余地忽然多了起来,我不由得略显兴奋,毕竟折花摘药也有中二币可拿,只要积少存多,我就不需要去做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坏事了,想通了之后,我兴奋的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一帘雪白的帷帐,我缓缓爬起身来,却不想无意间偏头看见了趴在床边熟睡的苏辛。 见他在一旁蹲的可怜,我慌忙下了床,想将他抱到床上去睡着,却不想在我的手方碰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刹那,竟然意外的把这个敏感的小家伙惊醒了。 “师尊?”他抬起手揉了揉睡眼朦胧的双眼,糯糯的喊道。 看着这个如同小羊羔般软绵的小家伙,我忽然心底一软,微微笑道:“我在。” 眼见他开始悠悠的转醒,我忙将他打横抱到了床上躺着。 看着他苍白的脸庞,眼底还挂着两道浓重的黑眼圈,为等我醒来竟也不眠不休,生生将自己熬的如同熊猫一般,心底竟微微的有些泛酸,多了几分心疼。 “你......守了我整整一夜?”我迟疑的问道。 “师尊......不是一夜,是整整七天七夜。”他躺在我的床上,眨了眨他水汪汪的眼睛,叹道:“师尊,您这一次昏迷了好久,都快把掌门和师叔伯们急坏了,” “是么”我轻声的笑着,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小脑袋,道:“可如今,为师已无大碍了,你也切莫担心,晚些,为师自会去拜访下他们,让他们放心” 只可惜,系统这回着实将我整的够呛,这个老没良心的“系统”竟将这些杂七乱八的东西,宛若甩包袱般一股脑的塞进我的脑海,差一点要了我的小命,没被他整死,当真得算我命大。 我正暗自庆幸着,我还能在这个世界多活上个一年半载,却不想这个颇不安分得小家伙竟翻身爬起,将我扑了个满怀,两个小爪子促不及防得环上了我的腰肢,紧紧得攥着我的衣服不肯撒手,晃若怕我忽然在他眼前消失了一般。 “怎么了?”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竟连带着声音也微微有些发颤。 他的小脸紧贴着我的衣襟,忽然胸口传来一阵温热且潮湿的熟悉感,我便大抵猜到,这个心灵脆弱的小家伙,多半是又哭了。 “师尊,你知道么?我这些天看着您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之上,几近快没了呼吸,我忽然特别害怕,害怕您会忽然离我而去。” 我怔怔的看着苏辛在我胸口,埋着他的小脑袋,又一次将鼻涕眼泪糊了我一身,而后抬头仰望着我的眸子哽咽道:“师尊,我已经失去小师妹了,我好害怕,害怕有朝一日您也随之撒手人寰离我而去......” 十二章·夜半练剑遇时中 昙花虽枯却犹在 “傻瓜,有什么好怕的?”我伸手,轻柔的抱着苏辛,淡淡的笑道:“这世间,人终有一死,或轻如鸿毛,亦或重如泰山,但重点并不是你为世人带来了多少,而是你……觉得自己做了多少事无愧于心。” 可是话刚说出口,我却忽然后悔了。 过去的我总喜欢给人灌“鸡汤”已然成了习惯,那些安抚人心总是张口就来,可细细想来,似乎我同我的话总是截然相反。 我的人生,分明是在不断的后悔中度过的,想至此,便不免总有些黯然神伤。 “睡吧,你年纪还尚小,本不该想这些。”我试图岔开话题,来缓解我心中的尴尬,便改口道:“以后,慢慢长大了,也自会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别人的话终究都是参考,切记,勿负了自己的本心,好好睡吧,明天起来练剑。” “好。”他轻轻的应了声,随即十分乖顺的闭上眼睡了。 那睡的……可还是我的床,我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失策。 我并不想再凑上去与这半大的毛头小子同睡,亦不想睡他那张小的可怜卧床…… 窗外,夜色正浓,梦之中人睡的正憨,却独独对于我而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罢了,出去练剑罢。”我幽怨的叹了声,映着莹莹的月色,提上搁置在床边的清明剑,轻声踏出了屋门。 夜色如漆如墨,那一轮皎洁的雪月,轻柔的将它的微光洒落在这片灰褐的沃土,伴着万物入眠。 而夜半还睡不着的我,选了一处林中的空旷地方,猛然将清明剑从鞘中一把抽出,趁着晚风摇曳,削落叶试剑。 可是,饶是他试了许久,却始终将他体内的灵力参杂无他的剑意之中,远远达不到削树木石林如削泥般的效果,只能凭借着手中软绵绵的剑法,勉勉强强的削掉面前枯黄的落叶而已。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闭上双眸,再次进入识海去回忆“林清尘”过往的那些记忆,试图能找出他无法使用体内灵力的缘由。 “林清尘”的这副身躯好歹也有金丹修为,况且在知空林中,他为了救琇莹,也曾动用过灵力,没有道理现在会用不出来? 除非,知空林有什么能封住灵力的东西,亦或者是,他救人以后重伤被人封了灵力。 “这个浮生派,处处都透着古怪。”我不悦的皱了皱眉,忿忿的将剑插会了鞘里。 就在这时,竟听见不远处有人笑道:“才这么一会儿,这就不练了?” “嗯,不练了。”我随口应道。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的身影便从林中映着月光逐渐显露在我面前。 头顶戴绿冠,还总爱穿那一身绿,分明是一张白皙俊俏翩翩少年郎的脸,却总爱纸扇轻摇,露出那一副老谋深算意味深长的笑容,旁人甚至都勿须看,只嗅的那一身的独特的药草味儿,便也认得此人便是“林清尘”的师兄,景阳峰峰主——李时中。 李时中也不过是元婴修为,比自己高不了多少,但他凭借着他那一手绝佳的诊脉技术和炼药技术,致使他在浮生派的地位并不低。 毕竟,仙人偶尔也会有个三病两痛,更别说修真者于他们而言亦不过是大半个凡人,夸张的说,李时中于他们而言便是神一半的存在,是除掌门以外最受尊重的一个人。 可是,就算“林清尘”生前同他的关系也很一般,没道理他会大半夜的跑到平阳峰的地界,来跟我在小树林子里玩偶遇。 我越发的想不通,便借机试探道:“师兄怎的夜深了亦不去休息?” “同你一样,大半夜的睡不着,出来散散心。”他嘴角轻扬,微微笑道:“怎么,师弟不欢迎我来你平阳峰转转?” “岂敢。”我无奈的赔笑道:“既是一家人,师兄想光顾我这方寸贫瘠之地,自然也是可以的。” 本是挺普通的一句话,此时却听起来更像是挤兑,好在李时中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却提议道:“既然今夜你我都无法入眠,不如一同去你的知空林转转?” 大半夜的跑到我的地盘晃荡,还想趁着月色正浓,约我去我先前出事的地方散步,我越发觉得此人怕是来者不善。 “不去。” 我微微皱了皱眉,转身正想回我的小屋,却不想他竟一把拽住了我的手,低声笑道:“你当真不想知晓,你灵力的缘由么?” 说着,他便捏了法决唤来了一柄剑凌于脚下,一路拽着我仿佛生怕我逃走了一般。 待到了知空林,他这才将我放了下来,随手一挥,那柄剑便颇有灵性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飞走了。 “那是......你的剑?”我微微有些差异。 我原以为这家伙成日将那把纸折扇捏在手里,还以为那才是他的武器,却不想,他竟然也是个练剑的。 而李时中听见我的话后,忽然神色复杂的看着我:“不然呢,你莫不是以为浮生派还能让你拿把扇子到处飞?那看起来多不雅,不丢了这名门大派的脸面?” 说完,他便合了折扇,轻点着指了指前面。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道金黄色的法阵,法阵的中央正是那朵月影昙花,只是,此时的他早已不像“林清尘”记忆中的那般雪白无暇,而是早已花谢凋零,失了周遭那道淡蓝色的光晕,枯萎的花瓣无力的挂在枯黄的枝叶上,伴随着凄凉的阵阵晚风摇摇曳曳。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我疑惑道。 “我带你来这里,可不就是为了看这个罪魁祸首么。”他淡淡的笑道。 然而,当我看着先前开的娇艳,映在圆月之下,迎着阵阵晚风,宛若翩然起舞仙子一般的月影昙花,却变成了眼前这已了无生机的枯花模样,我顿时失了兴致。 却在这时,耳畔又响起李时中清朗的声音:“这朵月影昙花,其实并没有死,它一直……就在你的身上。” 十三章·被人坑到知空林 月影昙花嗜人血 “在我身上?”我被他的话惊的一时失了神。 我并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但我心中,依旧隐隐的觉得……此人,决不可信! “在我身上就在我身上吧。”我随口笑道:“虽然我并不知这东西又什么益处,亦有什么害处……用不了灵力,我不是还能用我这双手么,只要人还活着能执剑,这点小事倒也无妨。” “你倒也是想的开……”他嗤笑了一声,便迎着苍白的月色,又扇起了他的那把白纸扇。 但,我这时才注意到,他今个儿竟换了一把折扇。 同上次的不同,这一把是乌檀木作骨,贴的是沂水镇特有的苏纸,用乌墨同朱砂同绘的秀丽山水,透着那月光,看上去却莫名的有些瘆人,恍同尸山血海一般。 “你这折扇……” 我微微张了张嘴,方想问问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怎的画风如此诡异,却不想我话还未完,他便低头瞥了一眼折扇,随即含笑道:“这把折扇是我画的,画的是十峫山……” 他兴奋的拿着纸扇,凑到我跟前晃了晃:“如何,我画的像否?” “我没去过十峫山……”我尴尬道。 “也对,你自上了山入了门,便再也不曾出去过了。”他十分惋惜的感慨着,忽而低声轻言道:“远江天地外,横卧碧水丛,不尽游人来,仰叹十峫红。” “十峫山的日落,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有机会,我会带你去看看。”李时中看着我微微笑了笑,随即将灵力灌注于纸扇之上,只轻轻一挥,那护花的法阵刹那间便消失无踪了。 他不急不缓的走上前去,将昙花一把摘下递到我面前,笑道:“你嗅嗅,这株花和你身边是不是一个味道?” “有么?”我将信将疑的接过昙花,轻轻嗅了嗅,那枯黄的花枝上竟意外的还残留着些许淡淡的香气,嗅之令人心旷神怡心情舒缓。 只是,美丽的花朵往往都会带刺,便是它而今早已枯死,那刺却依旧短且尖锐,在刹那间扎破了我的手指。 鲜红的血滴从我指尖涌出,顺着它枯萎的花枝缓缓滴落,忽然之间,天旋地转,周遭的景象竟在那瞬间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而那手中的昙花竟趁机利用它扎入我指尖的尖刺,开始贪婪的汲取我的血液,我这才意识到,我被面前的这个人暗算了。 “可恶……”随着血液逐渐缺失,我的身体亦开始逐渐疲软麻木,终究倒在了那满地的枯叶堆里。 我感受着眼皮越来越沉,却无能为力。 而就在我即将睡去的那一刹那,那昙花原本枯萎的叶子竟渐渐舒展开来,原本摇摇欲坠的枯黄花瓣竟然重新绽开了。 只是不同于先前,开的竟然是红色的花朵,娇艳欲滴,恍若被血液浸泡过了一般,周遭散发着鲜红的光芒,将原本皎洁的月色,亦映成了赤红之色。 “果然,你的血是不同的。”恍惚之间,我似乎听见李时中“桀桀”的笑着,笑的特别阴森,格外瘆人。 再待我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了。 方醒来,我便被苏辛那小子没轻没重的抱了个满怀,哭着闹着,非说我为他遭了不少罪。 我本就方醒,人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再被他这么抱着摇来摇去的,竟把我晃的有些眼冒金星了。 就在这时,我竟忽然瞥到,当日害我在知空林里晕倒的罪魁祸首,此刻竟悠哉游哉的坐在不远处,低头盘弄着昨日那朵邪门儿的昙花。 “噫?你醒了啊……” 他原本似在沉思,忽然被苏辛的哭闹声给惊动,这才注意到我已悠悠的转醒,慌忙把昙花丢在桌上,摇着折扇凑过来给我把脉。 “师伯,我师尊他怎么样了?”苏辛瑟瑟的开口问道。 “没什么大碍,无非只是贫血而已。”他轻笑道:“只消多吃些红枣,喝点红糖水什么的,十天半个月就能补回来了。” 我鄙夷的瞥了他一眼,我贫血……那都是谁害的啊。 要不是那朵不详的花,我怎会沦落到而今这部田地? 我越想越气,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他竟又跑回去把那朵花拿到我跟前,道:“往后,这朵花便是你的了,你可要收好。” 收什么收! 我心里顿时开始,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的侧过身去,屁股对着他,忿忿道:“这种邪门儿的东西,还是莫要留着了,当心变成祸患!” “祸患?”他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略有些哭笑不得道:“原来你是怕这个……那月影昙花显然是认了你为主,这才解了先前埋藏在你身体里封锁灵力的禁制,不若你自己试试看,看你体内的灵力能不能使出来?” “真的?”我侧回身来,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随即试着缓缓将体内的灵力流转于指尖,却不想竟一时没控制住力度,灵力忽然喷涌而出,扶摇直冲云霄,竟将我房里的屋顶捅了偌大个窟窿。 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苏辛趴在我身上,惊慌的看着我,李时中亦是被吓得目瞪口呆,才只是十来天不曾使用灵力,也不至于一上来就先掀了自家的屋瓦罢。 “示威……肯定是示威……”他战战兢兢的喃喃道:“这家伙,八成还是觉得我坑了他,又觉得打不过我,所以才气的把自家的屋顶都给掀了……” 然而,在场却无人知晓,我当真只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使用灵力没收住手而已啊,可偏偏我又不能说。 我总不能告诉他们,我不是你们所认识的“林清尘”,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你们都只是仙侠游戏世界里的npc,只是一群会移动的数据。 这太可怕了,说出口,只怕他们真会觉得我失了神志,亦或是邪魔附体,指不定会单独将我给关起来。 所以,这种事,他们愿意误会,就让他们误会去吧,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为好,免得又多平添了些许事端。 十四章·临时开紧急会议 原来是虚惊一场 一股磅礴的灵力,忽然从平阳峰发出,直冲云霄,若不是因为“林清尘”是从掌门——杨清安亲手带出来的,只怕连他自己都会觉得这是一场敌袭。 “掌门师兄,您当真不去平阳峰看看么?”席间说话之人便是留阳峰峰主——鲵凃,一身素白衣衫,腰间别有一把银白色的宝剑,其剑鞘之上刻有卷云纹路,丝丝凌寒之气微露,其间还刻有“霜降”的字样。 他正襟危坐于杨清安右侧首座,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杨清安,似在等他发号施令前去捉拿擅闯浮生派的贼人。 被鲵凃这么一说,原本来殿堂议事的众人皆纷纷慌张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妄自猜测着是不是沧幽派又打着比试的名字,攻上山门挑衅来了,而除了杨清安之外,最为淡定的便是只有荀勉建一人了。 荀勉建闻声,偏头望了望高坐于正中的杨清安,随即,两人相视一笑,便已各自猜出了几分原委。 荀勉建眼见师兄只是轻声笑着,却不说话,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泯了泯手中白釉茶盏泡的碧螺春,淡淡道:“慌什么……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而已,便由着他们晚辈闹腾去,也方便他们历练。” 这一说,众人却越发慌了,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提拔起来的子弟就那般莫名的折了,这才纷纷想起让那个医术高超的李时中过去看看,有他在,只要那些小家伙还能吊着一口气,他都能把他们之后摆弄的活蹦乱跳的,他们也就无需像现在这般担心了。 可饶是众人将整个子偕殿看了个翻来覆去,看的个望眼欲穿,却依旧看不见李时中的半分影子,只见得末座那两张空落落的椅子。 “噫?今个儿不是议事么,李时中那家伙又跑哪里去了?” 忽然有人多嘴问了一句,之后那子偕殿内便似炸开了锅般,你一言我一语的聒噪不休了。 “那李时中不是酷爱药草么,多半又是偷溜出去采药了罢。” “今个出这么大事,他还去采什么药啊,若是我家那些个子弟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办,只能自个儿想办法给他们吊着命,等他回来呗……” 可是问来问去的,却始终没有人提及同样没来落席的林清尘,这个最末进门的小师弟,仿佛被众人彻底淡忘了一般。 而另一旁的荀勉建,却早已是脸色铁青,隐隐有要发作之势。 “这群泼皮……”他咬牙切齿的低声道:“成天就只晓得指望着李时中那一双手救人,也不想想他们几个门下都多少门徒,他哪里救的过来……” 荀勉建的声音虽然压的颇低,却架不住他身旁之人颇好的耳力,将他的话尽数听了去,当下便发作道:“你什么意思?李时中那家伙,但凡肯多带几个徒弟将他的医术传授给他们,我们也不必指望着他一个人!” 他的声音嚷的颇大,其他人闻声,瞬间也反应了过来,跟风道:“对啊,整个浮生派就他一个人会医术,我们不指望他,难道还指望你......可笑,你懂医术救的了人么?” 就这样,众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同荀勉建争吵起来,气的荀勉建青筋暴跳,他忿忿的偏头瞥了一眼杨清安,见他也在颇为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当即便止住了,任凭众人怎么骂亦不做声了。 偏偏荀勉建虽不说话,众人却依旧喋喋不休个没完,杨清安便猛地一拍桌子,这在将众人吓得停下嘴儿来。 “都闹够了没有......”杨清安轻蹙着眉头,扫了一眼殿内逐渐安静的众人,轻咳了两声道:“管或不管,救或不救,那都是师弟他自己的事,是不是该等他回来自己拿主意?” 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理儿,但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众人面面相觑,眸光中尽是惆怅之色,就在这时,忽然李时中来了,纸扇轻摇从殿门外缓缓而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人,发如颇墨,肤若凝血,眼神黯然无光,时而掩袖轻咳,眉间微蹙皆似病态,而那人身后还跟着一约莫十来岁的半大小子。 那孩子他们都认识,无非是林清尘门下的苏辛,因先前琇莹常带着他在门内四处玩耍颇为调皮,倒也被他们记住了,但是中间那位,他们只觉得略有些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 “咦?清尘,你怎么来了......”先认出来者的,果然还是只有同“林清尘”相处最久的掌门。 而另一边,一直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发火的荀勉建,此时听见杨清安忽然提及我的名字,这才下意识的殿门外望去,果真见我颤颤巍巍的被苏辛搀扶着走了进来,慌忙起身来迎我。 “师弟......你既身体不适,怎的不在屋里再多休养几日?”他从苏辛手中将我接过,扶到左边末座坐下,复叹道:“原本我想过两日去平阳峰上探望你的,却不想你竟今日便匆匆来了。” “没办法,整日窝在屋里太闷了,故而出来走走,后来听师兄说今日晚间有紧急议事,我便随六师兄一道出来走走。”我脸色苍白的哭笑不得道:“顺便过来同大家道个欠,之前大家看到的那股灵力......其实是我放的。” “你放的?”杨清安忙问道:“好端端的,你忽然乱放灵力做什么?” “我这不是太久没使用灵力,有些生疏了么?”我尴尬的赔笑道,而苏辛则十分乖巧的站在我身后,默不作声。 “原来是虚惊一场......“ “把大家吓得.......还以为是苍幽派打过来了呢。” 众人见无事,皆是徒捏了一把汗,听得掌门作了声,这才作鸟兽散了去。 荀勉建从我的身旁经过,微微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忽而见杨清安正在往这边看,只撇了撇嘴,什么也没敢说,径自走了。 十五章·同为昙花区别大 一噬人血一封灵 我见众人皆已散去,本也想起身回去,却听这时杨清安对我沉声道:“清尘,你先留下。” 李时中闻言微微有些惊讶,杨清安大抵只是以为李时中担心我的身体,便淡淡道:“时中,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同清尘说。” 无奈之下,李时中只得不舍的瞥了我一眼,随后轻叹了一声,摇着纸扇先走了。 有什么事,非得留下我一个人单独讲?我有些茫然,内心始终惶惶的有些不安,此时,李时中早已走的远了,杨清安见状,这才低声道:“师弟,你真的一点事都没有么?” “真的没事了。”弄了半天,原来他只是担心我的身体,我这才发觉是我自己多虑了,便笑道:“六师兄说,我只是因卧的久了有些贫血,每天食些补气血的东西,过几日便会好了。” “原来如此。”他微微颔首,笑道:“若只是贫血,这倒好办,晚些我差人多送些补气血的珍品到你的修雅阁就是,只是,你释放的灵力......“ 他忽而再一次提及我先前释放的大量灵力之事,我便猜到,他八成还是有些不信我先前说的话,我便只能无奈道:“师兄,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你当真没遭遇什么敌袭?”杨清安似乎还是有些不大相信,追问道。 “真的......没有敌袭,师兄你是知道我的,向来不怎么下山也不曾同人交恶,哪有什么人会闲来无事去袭击我?”说着,我又偏头瞥了一眼苏辛,淡淡道:“当时苏辛和六师兄就在我身旁,他们亲眼看着我放的。” 言罢,苏辛也木讷的点了点头,而杨清安深知苏辛的脾性,自然也信他不会撒谎,此间事,便如此轻易的被一揭而过了。 费尽心思打消了杨清安的疑心,我这才被放了回去,杨清安原本见我身弱还想送我,我只笑了笑,说有苏辛搀我回去足矣,婉拒了他。 随后离了子偕殿有十里远,确定此处不在杨清安所能感应的范围之内后,我便一改先前的病态,沉默的聚灵于之间,随手捏了一个传送法阵将猝不及防的苏辛先送了回去。 此间之事,颇多存疑,李时中的话,我终究是不敢全信了,如此,便只有我自己先去藏书阁翻查下古籍才能心安。 于是,便捏了个法决凝于脚下,将自己送到了藏书阁,有着身上平阳峰峰主的令牌,守门的子弟也不拦我直放我进去了,翻找了许久顺带还看了不少浮生派的招式功法,而后,终于在一架布满灰尘的书柜上,找到了一本名为《奇花志异》的书。 那上面的确有关于月影昙花的记载,同李时中说的一样,那朵花通体皎白,只有满月之时才会绽放一次,周身护花之气有封人灵力之效,但......至多也只能封几日而已,而从“林清尘”遇见月影昙花直至昨日,显然已过去半月有余,没有道理会拖这么久。 果然,李时中当真是瞒了我不少事,我继续向后翻却发现书籍的中间,竟被人撕去了一页,也不知是那人当时太过仓促,竟将那页撕得特别难看,恍若被狗啃过一般。 “究竟是谁这么没良心,撕也不撕整齐一点儿。”我兀自叹了口气,将整本书翻尽也没有找到除月影昙花外更相近的描述,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那丢失的一页书上。 翻遍整个藏书阁,却依旧找不出这“月影昙花”嗜血的缘由,我勉为其难的合上古书正准备还回去,忽然注意到,原来这书竟还有一页,只是因潮湿又长时间无人翻动,竟同后书封黏作一处。 我小心翼翼的将此页缓缓揭开,这才看到上面写的竟是“九幽月夜昙”,它同月影昙花几乎长的一模一样,且可噬人精血从而延长花期,噬血之后花色会由月白色渐渐变为红色如血染一般,当从采摘者身上吸足养分后便可永生,离土不枯遇水不腐,若采摘者随身携带,生死存亡之际还能护魂。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稀世罕见的好东西,但......书中却至始至终没有提及,这九幽月夜昙能同月影昙花一般封人灵力。 而在书的最后,终提及到,这“九幽月夜昙”对生存之地的要求极为苛刻,多产于沧州十峫山,显少能在其他地方生存。 “沧州......十峫山?”看见这个熟悉的地名,我不经陷入了沉思,不久后我这才想起,似乎作夜我在林中练剑之时,李时中便同我说过,说他的折扇上画的便是他的故乡——十峫山。 所以,从始至终,这九幽月夜昙的出现绝不可能是一场意外,而整个浮生派也只有李时中这么一个十峫人,只是令我有些想不通的是,如果从遇见这朵九幽月夜昙开始便是他的设计,那么他究竟为何要费尽心思的让我得到这么一个只对自己有益的东西? “这个人,身上的谜团太多,不得不防。”我微微的挑了挑眉,小心翼翼的将书本合了上去,塞回原处,同守门的两个弟子打了声招呼,便捏了法阵,径自回到了平阳峰。 方至自家屋内,脚下还尚未站稳,忽然一道黑影扑面而来,吓得我一阵哆嗦,再定睛一看,却是苏辛这个小家伙又粘腻了上来。 “师尊,您去哪里了,让我好担心。”苏辛哽咽道。 看着他泪眼汪汪的模样,着实让我有些于心不忍,便摸着他的小脑袋道:“慌什么,为师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么?” 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松开了环着我的双手,拽着我往厅内走,这时我才注意到桌边的地上竟放了好几个大筐子,里边盛的朱枣、墨耳、苋菜、九色菩提子、枸杞等补气血用的食材药材都足矣让一个不曾辟谷的人吃上数月了。 这一看,便也晓得定是杨清安派人送来的,他还当真是说到做到,只是这量……委实是有些太多了,还得我浪费灵力去做个法阵,免得它们只消两三日便全都烂掉浪费了。 十六章·晕车党强教御剑 还好苏辛领悟强 果然,能随意使用灵力的感觉真好,虽然捏法阵的确耗灵力,可架不住快啊! 最最主要的,是不用像之前去知空林那样御着剑飞来飞去的,又浪费灵力,又浪费时间。 忽然之间我心情大好,直拽着苏辛嚷嚷着要教他练剑,却不想这小子竟颇为煞风景的同我丢了句:“师尊,你能行吗?” 虽然他只是出于担心我的身体,随口问问,可这问的方式,也太耿直了吧,我可是男人,能有什么不能行的? 于是我忿忿从筐子里随手掏了一颗朱枣,当着他的面儿,狠狠的咬了一口:“不就贫血么,多吃两个朱枣三两下就补回来了,男人,绝不可以说自己不行!” 但真带他去了院子里练习,我却有些慌了。 可能是先前没人管,那家伙经常被琇莹带着到处疯闹,每回路上被杨清安碰到,就会被逼着练几个时辰的基本功才放他们走。 以至于,这家伙剑练得不错,吐纳灵气也不需要我教,可偏偏……杨清安却没有教他御剑。 “御剑……又是御剑……”我暗自惊慌道。 当真不是我不会御剑,亦不是我不想教,而是……我tm晕车啊! 做游戏特效可以一桢一桢的来,可是御剑……我一回想起李时中带我去知空林那会,驾着他的剑拽着我翻来覆去左摇右晃的样子,便觉得心有余悸,甚至有些恐惧恶心。 “要不,不教了?”我有些开始想打退堂鼓。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了“系统”冰冷的声音:“开启新主线任务——御剑之术,任务目标:教会苏辛能凌空御剑飞翔即可,任务奖励:中二币1000,经验1000,功法御女心经一部。” “御女心经?”我闻声,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搐,身为一个纯爷们儿,我会需要这种女子攻略? 不过,现在还依旧是个单身的我,好像还真需要这种东西,但更多的,是为了积攒中二币。 “好吧,一切为了中二币……”我一要牙,当即教了苏辛御剑的法决,随后以指聚灵,将清明剑从鞘中唤出,凌于脚下,将苏辛一把拽了上来索在怀中,想带他体验一把御剑的感觉。 也不知是否是我灵力用的过猛的缘故,清明剑竟不听使唤的忽然“嗖”的一声,驮着两人如坐火箭般直沖云霄。 一路上,都只有苏辛一个人在那里兴奋的叫喊着,问东问西的,而早已头晕目眩的在答了他几个问题之后便闭口不谈了。 待到在院中平稳落下之后,我慌忙将清明剑收回了鞘里,苏辛兴冲冲的转过身来,却只见我无力的怀抱着清明剑,脸色煞白的蹲在地上,狂吐不止。 “师尊,你怎么了?”见我脸色铁青,那小家伙一时慌了神,左瞅瞅右看看的,却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看了……”我无力偏头,瞥了他一眼,虚弱道:“我晕车……” “晕车?”苏辛闻声目瞪口呆听得一头雾水。 我这才意识到,好像我一时情急,竟将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话语给顺口带了出来。 无奈之下,只得赶忙岔开话题:“苏辛,为师方才教你御剑的窍门,你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他闻声点了点头,随即有模有样的学着我先前的模样,将灵气聚于指尖,随即御剑于脚下,有模似样的凌空飞了几圈,而后缓缓落地。 “‘叮咚’,任务完成!”可即使系统将奖励发放下来了,我也感不到半分开心。 我早就做好了教他一万遍的觉悟,却不想他学的竟是这般快,这时我才恍惚想起,好像他是游戏主角,过目不忘有个金手指很正常。 没想到,1000中二币就这样轻易的到手了,虽然现在还什么都兑不了,可攒的久了,便是飞灰也能积聚成沙海。 “嗯,很聪慧,学的很快......“我按捺住心中的惊讶,一本正经装沉稳道:“你天赋很高,但切记不可骄傲,漫漫修仙路,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是,师尊。”苏辛终究是个孩子,只随便夸个两句,他便十分开心了,操着他的灵力御着剑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晃的我头都晕了。 我本想让他先下来歇会儿,忽而他御着剑从我面前一晃而过,我这才注意到他脚下御着的,只是一柄十分普通的铁剑,许是用的久了,上面锈迹斑斑,同我先前梦境中被我一把扔进湖里的那柄一模一样。 “剑都锈成那样了,以后还是别用了。”我随口道。 “不要!”他忽然惊慌的停住,慌忙从剑上跳了下来,把剑收回了鞘里护的死死的,蹙眉道:“师尊,您莫不是忘了,天苍可是您送我的见面礼,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天苍?”我感到十分疑惑,原来这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居然还有名字,可苏辛说是我送的,为何我会一点映像也没有? 按理说,“系统”折腾了我两回,应该把“林清尘”相关的记忆资料都传输给我了才对,可为什么有些事我却依旧无从知晓? 苏辛惶惶的抱着他的天苍剑回了屋,而我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可藏书阁里并没有书能解释记忆出现断层的缘由,而李时中我又信不过,这一折腾竟又是一夜未眠,最终实在忍不住又跑去了天阳峰,想找掌门师兄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许线索。 我捏了法决将自己传送到天阳峰入口处,准备徒步上去,一来是为了彰显对师兄的尊重,二来最近我也的确太懒显少动弹,便只当是为了身体能快速回复,散散步运动运动。 却不想方抵达山门处,便见一人头顶墨色乌纱冠,身着玄色长衫,外罩一玄紫色披肩,雷厉风行的驾着一柄幽紫色长剑横冲直撞,吓的山门外守门的子弟连连躲闪,几近险些被撞到。 “一群不长眼的东西,尽知道挡路。”他恶狠狠的瞪了那群弟子一眼,吓得他们低着头再不敢多言。 十七章·幽咽婉转花涧赋 弦断思乡隐不言 他的声音颇为响亮,昂昂不动的低头瞥了我一眼,嗤笑道:“咦?这不是林师弟么,看你如今神采奕奕的同昨日病怏怏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啊。” 这嗓音,似乎有些耳熟,我这才想起,好像此人便是我的十一师兄,六师兄李时中的弟弟——李时谦。 “拖掌门师兄的福,送了不少大补之物予我,今日这才好了些。”我轻声笑道。 “是么?”他依旧嘴角微扬,但微微蹙起的眉头却早已替他道出了心中的不悦,旋即冷笑道:“看来掌门师兄当真是对你关怀备至啊。” 而离他不远处,李时中的身影在半空之中愈发清晰,李时谦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他身后御剑渐渐飞近的李时中,眉头却是皱的越发深了。 “又不是糯米糊糊,总黏那么紧作甚?”他暗骂一声,瞪了一眼身后的李时中,慌忙捏了法决御着剑,逃也似的飞走了,而半空中的李时中似乎注意到了底下我,朱唇微启正想同我说些什么,忽然注意到那李时谦似怕被他追上,又催了些许灵力加速着越飞越远,当下便也顾不上说话了,一咬牙又催了些灵力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我微微抬头,看着他俩同天尽处雪白的云团一道,如涛涛江浪般翻滚着、追逐着,竟颇觉得有些好笑,只大抵觉得李时中虽然爱奇珍异草,可对他这弟弟的关注度却也不低于它们。 “若我也有这么个哥哥就好了。”我不经感慨,忽而又想到知空林那晚李时中笑的格外可怕的模样,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寒战,瞬间将自己心中的这股可怕念头否定掉了,只手提着清明剑,向着子偕殿旁的方向走去。 信步绕过碧瓦红墙的子偕殿,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五色缤纷繁花烂漫的嬉春园,几株粉嫩的桃树点缀在郁郁葱葱的松柏林里,将小巧玲珑的六角凉亭掩映其中,我拂着碧瓦石墙沿着零碎小石铺就的小路缓缓走去,抬头便间六角凉亭的纱帘之下,林清安正端坐于一把乌色古琴前,用他修长的玉指轻拂过七弦,或勾、或挑、或抹......琴声时而委婉悠长,时而铿锵幽咽,隐隐之中透着些许孤寂,似有许多想说却不能说的情思无从寄诉,欲言又止间,竟让听者莫名有些感同身受的黯然神伤。 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段无可言说的伤痛过往,从不曾想,他竟同我颇像是一类人。 他弹的有些忘我,闭眼轻抚,弹的如痴如醉,滴滴泪珠轻划过他沧桑的面颊,在他面前的七弦琴上炸裂成一道道小小的水花,忽而他的手越弹越快,琴声渐渐变得铿锵嘈杂起来,如同万人叫嚣百鬼同嚎,杨清安的眉头亦是越蹙越深,皓眸越闭越紧,恍若同万人厮杀不敌却又不得不战一般。 就在这一刻,琴弦忽然之间断掉了,那最后铿锵的一声恍若城破一般,将他从他的噩梦之中惊醒。 他微微低头,下意识的掩袖擦了擦他面颊上的泪痕,忽而发现琴边多了一道影子,他这才惶惶的转过头来注意到了在他身后站了许久的我。 “清尘?”见来者是我,他这才微微的松了口气,强笑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作声?” “我才方到你这留春亭不到半刻,见师兄琴弹得正酣,我便不忍打扰。”随即,我想了想又道:“师兄可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哪有。”他方欲言又止,忽而又想起“林清尘”也是个颇懂音律之人,自听得出他掩藏在这琴音之中的心境,便尴尬的笑了笑,低叹道:“无所谓什么好或不好的,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福祸两相依,福祸两难疑......更何况,我既已入了浮生,往昔种种,早已同我没了干系。” “真的没有干系么?”杨清安的话,令我百思莫解。 很明显他的心底,一定藏着一段不忍割舍的十分伤痛过往,所以他才会选择用抚琴来缓解他心中压抑的痛苦。 根据“林清尘”的记忆,他弹的应该是珈华那边的《花涧赋》,此曲本该幽咽婉转,描写的是一名官家女子家中忽逢变故,流落在外无人可依无处可去,最终不堪受辱自缢荒郊的故事,可后半段的铿锵之音显然是此曲先前没有的,大约是他忽然联想到过去,不经意加上去的。 杨清安既不提,自也有他的不可说的原由,见他神色怅然,我便也不敢多问了,直接道明了来意。 “师兄......”我轻声道:“你可知有和功法或外物可封人灵力?” “你问这做什么?”他疑惑道。 “只是好奇。”我随口应付道。 “当真只是好奇?”他满腹狐疑的望着,沉声道:“若只是好奇,你大可去问时中,他对这方面研究颇多。” 我闻声当即心下一沉,如今整个浮生派,我最不可不防的就是李时中这个笑面狐狸,本就害怕这一切是他的阴谋,我怎可能还大大咧咧明目张胆的去质问他,那不是羊入虎口? 杨清安见我神色复杂,便知我大约是有何不可直言的难处,便叹道:“要说能封人灵力的外物,大抵也只有那月影昙花了,除此外便只有封灵阵......封灵阵可大可小,小可封一人灵力,大可封方圆百里,须依据自身实力或一定外物方可发动,且被封印者自身灵力阻塞是会有感觉的。” 灵力阻塞?可是当我细细回想,似乎我的灵力并没有阻塞,它依旧可以在我体内流动,只是无法外放而已,所以并没有封灵阵的阻塞之感。 除了月影昙花和封灵阵之外,还有可能是蛊虫亦或是诅咒,但蛊虫入体也是有迹可寻的,而诅咒这种东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太现实。 所有目前所知的东西,都同我所遭遇感受到的大相径庭,我越发觉得,这件事定是有心人有意为之的。 十八章·花涧赋后有秘辛 羊与水饺皆想得 若不是掌门师兄,我怕是也早忘记我其实也是个会弹琴的,昔年尚还活着的时候,周末常去琴行学古琴,只依稀带教的是个女老师,却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的。 而很凑巧的是,这“林清尘”竟也会七弦古琴,依他的记忆来看,他是在林府的时候学的,家里还特地为他请了个教琴的先生。 回至屋里,我忙将“林清尘”藏于角落的古琴又翻了出来,古铜色的琴身上布满了厚重的灰尘,甚至于星星点点长了些斑苔,显然是许久无人打理的缘故。 我寻的块布,替它擦尽了灰尘,旋即将它轻轻的平放于几案上,学着杨清安的模样弹起了他所弹的《花涧赋》,当真发现他竟隐约之间,改了不止一处音调,整首《花涧赋》听起来再不像是一个歌女的自怨自艾,而更多的却像是彷徨、愧疚、懊悔、自责、挣扎、绝望……以及掩藏于其中浓厚的怀念之意。 “师尊,你这琴音怎的听起来像是虹悦城的调子?”本在一旁沏茶的苏辛忽见我弹琴,竟一时惊出了声。 “虹悦城?”我有些茫然不解,这《花涧赋》不是出自嘉华么,怎么又同虹悦城扯上了干系? “师尊,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苏辛一边将沏好的茶往我手边递,一边感概道:“数十年,虹悦城还是一小国的都城,那里的国主擅谋略有仁心,将治下治理的井井有条繁华昌盛……” 可是那个国主有仁心却不防人心,他的弟弟使诈佯背地里联合它国将这片富饶的地方一举攻占,并围了城以百姓官员们胁迫他退位,当时的国主不愿投降受辱,又不忍百姓受难,便写的退位诏书而自己弹了一首《花涧赋》后,便抱着他的琴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世人皆传闻他死了,凉的透透的,据说是他的弟弟亲自探的鼻息确定他死透了才惶惶上的位,可他没有治世之能,不出两年,最终还是国破了,胡骑踏平川,铜木摧高门,不知烈火焚烧之际掳走了多少妇女,亦不知铁马弯刀之下又平添了多少无辜的亡魂。 感慨之余,我轻按着琴弦,止了音,方怅然的接过苏辛奉予我的茶,轻泯了一口复缓缓将茶盏搁在了琴边。 “师尊,可是我今日沏的茶味寡了些?”茶且尚温,见我忽而不饮了竟将他沏的茶晾在一旁,心情便也不免低落了几分。 “非也。”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却暗自舌尖轻卷,试图将那盏清茶留下的涩味淡去。 怅然的看着西边斜阳缓缓而落,将远方的天际照通红,恍若团团烈火灼灼我心。 我并不属于这里,并不是他真正的师尊,亦不好饮茶,纵然我而今有了“林清尘”的记忆,可我终不是他,喜好品行都不尽相同,终有一日是露出马脚,终有一日苏辛他自会知晓真相,届时我又当如何同他解释? 是夜,又是一番辗转难眠,不得已,我便用着家乡的笨办法,或是数羊,或是数水饺,却不想不仅睡不着,反而越数越精神,越数越饿得慌。 “羊和水饺,我都想吃啊......”我心烦意乱的翻身下了床,捏了法决想试试能否不用御剑直接将我传送出浮生派,好找户酒家开开荤。 却不想在结界处,竟被其给强行拦了下来。 “谁?”我当时光想着酒肉,一时心急也没注意到这儿竟还有旁的人,尴尬至于我下意识的想跑,却被那人捉贼似的迅速拿捏住了我的臂膀,让我动弹不得。 “哟,是不是清尘师弟吗?”正在我犹疑之际,那人忽然嗤笑道:“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大门这作何?” 我悻悻的回头,发现那人竟是李时中,我这才略略放下心了,毕竟若换做是杨清安,怕是免不了要被一通责罚。 “那你呢,你在这儿作甚?”他见不是外人,便也松了手,我方转身同他问话,却瞥见他手里提着一葫芦,里边竟隐隐的迎风传来淡淡的酒香。 “是酒?”当真是瞌睡便有人递枕啊,我忽而眼前一亮,眼疾手快的将他手中的酒劈手夺了过来,大口的灌着。 “你不是不喝酒的么?”他惊愕的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模样,吓得一时失了神。 “你晓得我不喝酒?我那不是有个徒弟,怕他学坏一直忍着在。”我正感慨着,忽见李时中身后一模火红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一时没看清,便只以为那是门派里豢养的什么奇珍异兽在四处蹦跶,便也没太放在心上,再饮时却发现那酒葫芦早就空了。 “这么快就光了?”我十分惆怅的将葫芦塞回李时中手里,忽然想到这家伙手里带了一壶酒,肯定还有存货,便又贴着脸笑道:“你还有酒吗?” “就这一口,全让你喝光了。”他微微蹙了蹙眉,颇不甘心的倒了倒葫芦,却始终不见一滴酒淌出,这才黯然神伤的死了心继而道:“我跟你说,你这几日可千万别出去。” “为何?”忽然见他难得这般一本正经的说话,我竟一时有些不大习惯。 “你难道不知道吗?再过几日就是巡武汇演了,是内门弟子比武晋升亲传的大日子。”说着,他便悄眯眯的贴了过来,附耳道:“你当真不打算再收几个弟子扩充一下?” “扩充什么?”我迷惑道:“我觉得现在就很好,整个平阳峰就我同苏辛两人挺好,清净。” “还真是不解风情。”他苦笑了声,将酒葫芦别在腰间,从怀里掏出了他那把绘了十峫山的扇子又扇了起来,低声叹道:“可怜咯,听说今儿从外门新晋的多都是些女娇娥……” “有好看的么?”我疑惑道。 “自是有的。”月色下,他同我相视一笑道:“我便知你小子同我是一道的,既是人怎么可能会不食一点烟火。” 却不想,就是这般无心的一句话,却生生的被有心之人给记了去。 十九章·挖人不成加比试 李时谦满心套路 我便知这浮生派向来是不大太平的,昨日夜里才同李时中说的话,竟莫名叫有心之人听了去,还传的沸沸扬扬的,不消几日便连向来深居简出的掌门师兄也晓得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很正常。”好在掌门师兄对此竟意外的没多大反应,反而还颇为赞成。 现在这年头修仙早不是修的个清心寡欲,修的是六根清净,那是和尚不是仙人,仙力再高深终有尽时,在修仙者眼里,找个道侣双修继而诞个活泼可爱的小仙童传承衣钵也不是不可以的。 翌日,我还想着苏辛的剑也学的差不多,阵法也学了些许,便想着偷个懒补个眠睡到日上三竿后再起身,却不想那子偕殿前的铜钟竟又被敲响了。 根据浮生派的规矩,铜钟响一声是峰主议事,饶是我再贪恋床榻的余温,也不得不强迫自己爬起来。 我整了整衣衫,提了清明剑便捏了法决将自己传送到老地方,照例准备步行上子偕殿,却不想这苏辛竟也捏了法决跟了过来,我一阵惊悸,竟一时茫然不知所措的脑子像一张白纸,愣了半晌这才惊慌的开口道:“苏辛,今个是峰主议事,你个亲传弟子跟来作甚?” “我不放心师尊你一个人......“他愁肠百结的微微蹙了蹙眉,又道:“何况上次我跟着师尊去子偕殿的时候,掌门师伯也没说什么啊。” “上次是我身体有恙,特殊情况,可今日不同当时......“我还想同他细细解释,可时间不等人,再拖下去怕又是我最后一个到场引得众人皆等我一人,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让他在殿外台阶之下等我出来。 正当我准备踏上石阶之时,李时谦也端着大步紧随其后,趾高气昂的走近了些,道:“哟,清尘师弟,又碰面了。” “听说,数十日前,你走火入魔亲手杀了你家那个女徒弟?”他忽而唇角微扬,擦身而过间,凑到我耳边低声嗤笑道:“我说前些时日见你时,你怎么脸色那般苍白,真意外,师兄竟没将你个祸害给关进锁龙潭。” 来者不善,刹那间我便对此人暗暗多存了几分警惕,他见此法挑衅我无用,便又打上了苏辛的主意。 “你这徒儿看起来也不过十来岁罢,竟这般快便过了筑基,可见他根骨也是颇佳的。”他饶有兴致的紧盯着我身后的苏辛,我忙微微侧了侧身,挡住了他贪婪的视线,而这李时谦见我有所动作,当即笑意更甚了几分。 “怎么,你想挖我墙角?”我警惕的盯着他。 “有何不可么?”他轻蔑的瞥了我一眼,聚灵于指,只消凭空一挥便轻易的唤来了一把墨色长剑。 此剑乃易锡山千年玄铁参之百年漆铜、朱晶所制,漆如乌墨,刃上雕以蟒龙腾云蔽日纹,且近剑柄之处还刻有除夕的字样,只消这一把剑便将他不轨的心思尽数暴露无遗。 见我不悦,他愈发乐的眉眼含笑,猛地一把将我拽开,将这剑强塞给了苏辛,蛊惑道:“这柄剑可是我用稀世奇材冶炼的旷世神兵,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断水劈山势不可当,若是你愿转投我门下,往后还有不尽的丹药秘笈助你修成同辈中的稀世英才,总好过跟着你那一毛不拔的吝啬师尊。” 偏这苏辛榆木脑子,竟一时没转过来,颇为耿直的扬言:“此生既拜师尊为师,便也只奉他一人,岂有另投之理。” 说着,他便还想将剑还回去,却被我劈手拦了下来。 “还什么?”我戏谑的瞥了李时谦一眼,当即冁然而笑道:“苏辛啊......你师伯愿送你礼物乃是出于一片好意,怎可无故驳了长辈的面子?” 说着,我将剑一把夺了过来,噙着笑塞回了苏辛手里,又道:“至于转投他人门下,苏辛,你可曾答应过?” 苏辛捧着除夕剑,木讷的偏过头迟疑道:“没有。” 此话一出,李时谦这才发觉自己被耍了,大怒道:“林清尘,你......” “我什么?”我眉宇含笑,佯装若无其事的将苏辛小心翼翼的拽回身后,抑扬顿挫道:“时谦师兄,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我微微侧目瞥了守门出的一干子弟一眼,他便知他的话早已被人听了个透彻,当下也不好耍赖收回成命,只吹胡子瞪眼的威胁了一句“走着瞧”,便拂袖而去,大步登上了那白石铸的通天长阶,扬长进了子偕殿。 苏辛眼见李时谦走远,怀抱着除夕剑一时不知所措,只得轻扯着我的衣袖怔怔道:“师尊,这剑......” “这剑,往后便是你的了。”我回眸一笑,随之想起了存在道具栏的谷雨剑,便也比一不作二不休的拿了出了递与他,道:“这谷雨剑亦是为师铸的,你可要好好留着。” “嗯。”得了谷雨剑,苏辛当即笑逐颜开,将除夕剑同天苍剑一道别至腰侧,小心翼翼得捧过谷雨剑爱不释手的揉进自己怀中,喜笑盈腮。 可他越是笑的这般天真烂漫,我便越发心疼如针扎,修仙一途遥遥无期,他既要登上至尊之道,终有一日会堪破世俗摒情弃念,介时,他还会是眼前这个笑逐颜开的少年郎么? 我怅然的踏上石阶,一时间只觉这通向子偕殿的道路,皆是那般的遥遥无期,一时晃神竟还险些被门槛绊倒,惹得堂下诸人讥笑连连。 在座只有李时中、荀勉建同掌门师兄未笑,但却无一不是扶额嗟叹,我当即便心情越发低落,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直至后来,李时谦向掌门荐言,欲在巡武汇演中加之峰主比试一环,我这才惊的晃过神来。 抬眸却见杨清安满面含春,连连应道:“时谦此言正和我意,明日便是巡武汇演了,原本这只是诸弟子们的相互切磋,但加之此环,也可让我等好生切磋一番,顺便也给诸弟子做做表率,从而坚定他们修行的道心。” 二十章·被人推下白石阶 意外识得混血女 掌门师兄的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昔日的缅怀。 “算起来,自师傅仙去后,我们也的确有好些年头不曾好好切磋过了,既然清尘也好利索了便也一道参与罢,也趁这个机会咱们切磋一番,顺道闲时可以叙叙旧。”杨清安莞尔笑道。 切磋? 叙旧? 见此二词,我当下苦笑连连。 李时谦出这个主意大抵也只为报复他先前在守门子弟面前颜面尽失之仇,深知我功力同其他师兄弟相差甚远,便想借此机会羞辱我一番,却不想这个乐呵呵的老好人,竟这般轻易的被他的进言所左右了,也丝毫不考虑我的境遇。 愁上添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个结果,完全不容我争议。 议会结束后,我失魂落魄从子偕殿里缓缓而出。 这“家常”拉的......倒当真是拉的“温和”,就好像家乡x谷的游戏项目——能量风暴,初坐上去还无甚感觉,只听那和蔼的主持小姐姐笑称是很温和的娱乐项目,便傻傻的信以为真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同想象中截然相反的180°荡漾再旋转,倒吊,加速,还外加360°极速托马斯回旋......辗转反复,差点没将我整条小命给搭进去。 同理,这次的巡武汇演,只怕是会危机四伏,我而今还只是金丹实力无涨,同辈比武,我绝对是会第一个被ot的,而苏辛也才方过筑基,哪里打得过同辈的亲传子弟。 然而明天就仓促的要准备巡武汇演了,只一天,哪里有给平阳峰准备的时间,而那个李时谦怕是早就坐等吃瓜看我出丑了。 我越想越头疼,想要赢他们,就只有靠速成或爆发,比如诸如能短时间增强大量灵力的不世秘法亦或者是稀世丹药,可是那些东西只能自己去找或攒足中二币兑换,“系统”那家伙根本不可能不劳而获的白送我。 “你知道就好。”彼时我正在下阶梯,忽然耳畔回响起了“系统”冷漠的声音,竟吓得我一阵哆嗦脚下踏空,生生从那长长的天梯之上滚了下去。 “师尊!”苏辛见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了,慌忙抽出天苍剑御剑而上想将我捞起,却奈何我滚得太快,他竟一时失手捉了个空,眼睁睁的看着我从子偕殿门前滚到了台阶之外。 “系统......大哥......我求你了,下次不要突然跑出来吓我好不好,很容易出人命的。”我强撑着从地上缓缓爬起,看着这满是血痕的的衣裳满是心疼,但“系统”却始终不曾同我做何解释,不免让我觉得奇怪。 再回头,却见那天梯之上子偕殿前,李时谦正负手而立,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容,满眼皆是春风得意洋洋自乐,我这才意识到,好像......我错怪“系统”了,我能从这长长天梯之上滚下,大抵全拜这十一师兄所赐啊。 “触发支线任务——怒火中烧,任务要求:巡武汇演同李时谦交手时使用火系术法将npc李时谦烧死,任务奖励:一次宝器抽奖机会,一次秘笈抽奖机会。”忽然,系统再一次出现,还带来了任务。 奖励丰厚,十分诱人,况且就算没有系统,但是他推我这事,便不能如此简单的便宜了他。 苏辛疯狂的催着剑往回折,在天阶之下收了剑仓惶的将我扶住,愧疚道:“师尊,都是我不好,竟让您伤的这般重。” “没事。”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头对上李时谦的双眸付之一笑,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苏辛见我伤重不肯让我妄动,便自己捏了法决想将我送回平阳峰将养着,却不知是不是他一时大意捏错了法决,竟将我们送至了别处。 在我们面前有一条河,幽黄的浪花宛若滔天的巨龙翻席卷着,在岸边拍打出一道道微微泛着血色的浪花。 “这是......碧落黄泉,魔族同鬼族的交界之处。”望着两岸红白分明的彼岸花,我这才恍惚觉得不对,方回头却被身后之人用剑抵住了咽喉。 “师尊!”不远处方传来苏辛的惊呼声,忽而她越发警惕的将剑刃往我咽喉处多递了几分。 “都别乱动,否则我杀了他。”她怒吼道。 不得不说,她这威胁对苏辛当真管用,苏辛竟真听话的站在原地不敢拔剑了,而她也趁着这会功夫咬破了她的手指,将她的血喂到了我的嘴里,强迫着我吞咽了下去后才将我放开。 我惶惶的回过头,想将腹中的血腥之物吐出,抬头却见方才威胁我的,分明只是一个约摸十来岁方成年的女娃娃。 “哈,想不到你身上竟还有十峫山独有的封灵咒,有趣有趣……”手持血红剑刃,一席红装素裹,发如泼墨及腰,头顶两犄角,笑语盈盈间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微微露出朱唇。 这个看起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却是一个实打实的魔族人,瞳间泛着血色,鬼魅之气周转其身,却是鬼族之人才有的标志,看来此人多半是两族混血。 这时我才忽而想起,苏辛似乎也有些许魔族血统,她该不会……是冲着苏辛来的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忽而觉得来者不善,我微眯着眼警惕的看着她。 却不想她竟只是咧着嘴笑道:“没什么,刚出九幽想收个跟班儿,图个好玩而已。” “我这滴血能解你身上的咒术,也能增长你的灵力。”说着她便随手捏了一道血红色的传送阵法在我同苏辛脚下,道:“我现在还想不起来要你做些什么,等想起来自会告诉你的。” 于是乎,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和苏辛便已回到了平阳峰。 路上遭遇慈善家,白捡一增强灵力的便宜? 天上哪儿来那么多的馅饼可掉? “什么是慈善家?你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那么多……”直至识海之中回响起那女孩的声音,我才知晓这哪里是什么馅饼,分明是被人强行装了监听器。 廿一章·玄武台上闯大祸 被罚锁龙潭幽禁 若不是贪那一点灵力,我还真想扣喉咙,把她喂我吞下去的那玩意儿给催吐出来。 不得不说有她的那一滴血,修炼起来当真事半功倍,吞吐灵气的速度竟比往昔快了三成不止,经过一夜苦修,境界总算是直逼元婴。 “还差一点,只要这元婴能凝聚成型,我便就无须惧怕明日同李时谦的那一战了。”我忍痛紧咬牙关,继续埋头苦修,正当识海中的灵婴隐约成型之际,忽见窗外乌云闭月,一时间卷云翻涌雷声大震,原来是老天同我送灵力来了。 只要扛过此劫,从此我也是元婴了,偏偏好巧不巧的是苏辛竟深更半夜睡不着觉,见我屋里还点着灯以为我没睡,便去厨房熬了碗稀粥予我做宵夜,却不想他方推开我的房门,一阵狂风便同他擦肩而过,将烛台的火光吹的摇摇曳曳的,我当即觉得不对劲,忽见门外云涌之间银光乍现,我这才发觉危险大惊失色的冲着苏辛大喊道:“快让开!” 苏辛被我吓得的一时晃了神,脚边一歪差点摔倒,而那道惊雷自九天之上俯冲而下,迎着呼啸大作的狂风险险的擦过苏辛的发梢飞也似地向我劈来,五脏六腑皆似将炸裂一般撕痛的我冷汗连连,连元婴都险些不稳的颤了又颤。 苏辛端着粥碗,端是光看着焦急万分却又知此时不宜打搅,便将粥碗端至桌旁轻声放下,紧张兮兮的盯着那些惊雷一道道的劈在我身上,足足劈了大半个时辰才缓缓作罢,忽然识海之中一团灵光乍现内裹一五官清晰可辨的婴孩,我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元婴已铸,我总算是有了同李时谦一较高下的资本了。 而苏辛见状也是大受激励,是夜亦是不眠不休奋力修炼着,为明日即将开始的巡武汇演做准备。 当旭日缓缓爬上云霄,将璀璨的金辉初撒向九州大地,巡武汇演便在一片刀剑之声中拉开了序幕,我同诸师兄端坐在玄武台的高席之上,看着那些个外门、内门自己打的是热火朝天,最后被一红衣少女一举夺了魁首。 他们打完之后便是诸峰主亲传弟子的比试了,苏辛一身靛蓝色长袍迎着微风轻拂,手持谷雨剑凌然屹立于高台之上,拔了谷雨剑便同荀勉建的弟子缠斗起来,但他终究灵力较之那人略低了些,还未打上三五回合便拜下阵来,回至我身侧,他竟郁郁寡欢的低着头沉着脸再不吭声了。 “你哭丧着脸作甚?”我微侧过身,将他一把拽到我面前来,低声道:“同你交手那人显然早已过了灵动,你同他交手,败了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我给平阳峰丢了脸,给师尊丢了脸。”苏辛低声哽咽道。 “你才入浮生多久,哪里抵得过那些比你早修行几十年的人。”我轻声笑道:“你的资质较之他们也不差,若在多修些时日定能将他们远超。” 苏辛显然是对我的话深信不疑,阴霾之色渐渐化淡,俊俏的小脸渐渐浮现出一抹刚毅之色。 “终有一日,我定会超越他们,我要成为这世间最顶尖的人,这样才能守护师尊。”苏辛义正言辞道。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同他终究殊途。 终于轮到最后一环了,原本我以为的会是是十二峰主齐聚玄武台,以擂台赛的方式一对一单挑,却不想这掌门似乎怕声势不够浩大,竟一挥衣袖做了一道护场法阵,让十二峰主来一场大混战。 “好久不曾这般比试了,今日便一次战个痛快,也让我看看你们长进了多少。”杨清安红光满面,爽朗的大笑一声,率先拔出了他的剑,刹那间台下围观的众弟子欢呼声不绝于耳,众师兄弟也纷纷找到了交手的目标,一时间剑影纷然,李时谦见状便趁乱从厮杀的人群之中鬼魅的钻了出来,提着他的墨剑便向猝不及防的我劈头砍下,见我偏头险险躲过他又换了手提剑向我咽喉刺来,我慌忙捏了法决催动着灵力将他一把震开,他一时吃痛,惊愕的看着我喃喃道:“不对啊,我分明记得子偕殿那次我封了他的灵力......” 我耳尖,听见了他唏嗦的声音,当即猖狂的笑了起来,攻到他身侧唏嘘道:“你有能力封,难道我就没有解开的办法?可笑......” 当即趁他不备,我倒提清明剑迅速的划过他的胸膛,嗤笑道:“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这一剑让你长个记性。” “你......”胸前见红,李时谦当即便气不打一出来,攻势越发凌厉了几分招招直逼要害,却偏都让我躲了过去。 原本我只是想先猫捉耗子戏耍着他玩儿,却不想那九幽的小姑娘竟坐不住了。 “你总躲个什么?真是给我丢脸......”识海中忽然回响起那少女软糯的声音,随即只觉得像是有一团火焰自腹腔燃烧一般令我燥热不堪,它顺着我的灵力喷涌而出,化作一簇幽蓝的火苗见人便如附骨之蛆依附其上,在滔天的哀嚎声中便将灵力略低的几人烧作了飞灰。 这无端之火来的毫无预兆,将众人烧了个促不及防,掌门同荀勉建灵力最高皆已是近仙的存在,自然是三两下便摆脱掉了这小小的火苗,但此时的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无奈之下掌门便去帮幸存的几人扑火去了,派了荀勉建来捉拿我这个肇事之人。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魔族的功法?”他紧拽着我冒火的手指,不依不饶的逼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微微侧过头,含糊其词的敷衍道。 这时,掌门也替李时中扑灭了身上的火焰,慌忙同另外幸存了三人围了上来,他无可奈何挤上前对荀勉建低叹道:“先别问了,现在群情激愤场面一度混乱,只能将清尘先关到锁龙潭再慢慢问了。” 荀勉建闻声微微颔首,便一挥衣袖将护这玄武台的阵法撤了去,捏了御剑法决将我拽上了剑,拖着我往锁龙潭赶去,而半空之中,那些个子弟愤怒的喊杀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廿二章·锁龙潭下轻许诺 魂断三生处极刑 “平阳峰峰主怎么会魔族的功法?”玄武台下,忽而有人问道。 “谁知道呢,肯定是这林清尘叛出浮生,勾结魔族之人换的......”又有人忿然道。 于是,众弟子思虑片刻,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平阳峰峰主为获得不世秘法,不惜勾结魔族残害同门,使得浮生派损失了整整五名合体期的峰主,皆怒称:“这种祸害就应该被千刀万剐,只是被罚在锁龙潭幽禁,着实太便宜他了。” 可实际上,我除了任务完成之后得了“系统”给的那两次抽奖机会,又占得了几分便宜? 被龙口铁链贯穿琵琶骨的我,奄奄一息的趴在潭水中央的石台之上不敢妄动半分,杨清安、荀勉建他们常来逼问我那幽火的由来,却总被我一句“不知道”给敷衍走了。 不是我不想直言,而是我不敢说出口。 那日,那九幽的红衣女孩既喂我喝了她的血,会不会也给苏辛喂了血,若我将这件事捅了出去,我便诚然坐实了勾结魔族的罪名,而苏辛怕也会受牵连被她折磨致死,我越想越慌,气息不由得躁乱了几分,以至于竟一时蹭动了那穿透我琵琶骨的铁链,感受铁链与骨肉摩擦传来的剧烈疼痛,我不禁忍不住哀嚎连连。 终于,杨清安再也架不住其他三名峰主的进言,开始对我动刑,雷劈之苦、火灼之痛......他们想尽了各种方法,指望从我嘴里翘出魔族人的下落,偏架不住我当真不知晓那个鬼族同魔族的混血女孩究竟姓甚名谁。 就这样,我不见天日的被囚禁在这寒潭之下不知多少时日,以至于我最后连一句“不知道”都无力说出口了,偶尔凌冽的风会从洞口呼啸而过,拂过寒潭砭人肌骨。 再等苏辛能来探望我时,我早已呼吸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了。 “师尊……”苏辛轻声哽咽道:“分明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为何最后却要你来受这般折磨啊。” 他盘膝而坐,小心翼翼的托着我的头放到他的小腿上微侧枕着,随后轻柔的揉搓着我的手掌,试图用他自己的双手,来逐渐温暖我那早已冰凉的身躯。 “睡吧,师尊……”他柔声道:“好好睡一觉,我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还您一个公道的。” “是么?”我闻声,心底不免一阵酸涩。 污蔑也好,事实也罢,一但同魔族扯上瓜葛那便是离经叛道,那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一群发了疯的人强词夺理推上刑场,苏辛还这么年轻,他阅历还浅,怎么可能压的过那群人? 苏辛的身上今日很难得的竟然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让人嗅之莫名的觉得安心,恍惚之间我竟真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之后,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见有人来了锁龙潭,将我生生拖了出去,瘫软的双膝在地面上摩擦,拖拽出一道修长的血痕至通洞外。 外面的阳光十分刺眼,宛如千万细针密密麻麻的扎在我的双眸之上,而他们将我高高的吊在那通天石柱之上,将穿透我琵琶骨的铁链分别挂在我身后同面前的那根石柱之上,一举一动间皆粗暴的扯动着我心头的伤。 周身有五根较之我身后稍矮的石柱,上面雕刻都多是些斩鬼除魔的场景,密密麻麻的铁链从石雕的虎口伸出,穿了我的手肘透了我的膝盖,捆缚的我动弹不得。 “人渣!” “畜牲!” 高台之下,我无力的低垂的眼眸,俯看着那成千上万的人指着我的谩骂,每一个人的眼神都锋利似剑,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无所谓了,反正是梦,终会醒的。”我嗤笑道。 不知为何,我的心底竟然还抱着一丝希望。 总觉得,终有一日他们会察觉到我的无辜,会对我往开一面,会纷纷涌上这断魂台,争抢着将我放了同我道歉。 我知这是痴人说梦,大抵是受了苏辛的影响,我竟当真怀揣了这么一点微末的念想。 一道瘦小的身影提着三尺长剑,在众人的欢呼雀跃声中,登上了那九丈长阶,随着他慢慢的走近,瘦小的轮廓竟开始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面色苍白抬起头,提着那把如漆如墨的除夕剑直指我的咽喉,冷漠无情的沉声道:“林清尘,我最后再问你一次……那个同你勾结的魔族,你究竟招不招供?” 而另一边,杨清安亦高坐围观的正席之上,义正言辞道:“林清尘,你罔顾人伦背叛师门,勾结魔族残杀同辈师兄弟,我只问一句,你可认罪?” 一边是我亲手带出了好徒儿,另一边是亲手带过我的掌门师兄,可今日却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言之凿凿的认定我勾结魔族。 可我根本就不认识,我怎么招供? 我头靠着三生柱,苍凉的看着悬襟高坐的掌门师兄,奄奄一息的仰头长叹道:“我认。” 刹那间,三生柱下,断魂台外,众人闻声都是唏嘘不已,大抵他们都以为我还会争论着替自己多辩解两句,都不曾想过,我竟这般干脆就直接将此番罪责认掉了。 杨清安瞥了一眼众弟子,无奈的低声叹道:“我不明白你同他们究竟何愁何怨,非要将他们魂魄也烧尽此生入不了轮回?我依稀记得你原来性格很是乖张温驯,怎么如今却变了副模样?” “没有缘由。”我沉声道:“我只是看他们不顺眼,想出口恶气罢了,囚我也好,杀我也罢,我认罪,亦认罚。” 杨清安似乎还是有些犹豫,他又不甘的重申了一遍:“你当真就丝毫解释也没有么?” “没有。”我斩钉截铁的嗤笑道:“他们不都看见了么,众目睽睽之下,我用了魔族的功法杀死了自己的同门……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就……按照浮生派门规处置,处以极刑,魂断三生。”终于他心灰意冷的摆了摆手示意,我这才知,今日来对我执刑之人竟是苏辛。 廿三章·三刑合一为极刑 所谓怨念由心生 浮生派门规向来不多,自立派以来也常有别派将自家子弟偷偷送进来作眼线,纵是有叛门者也会提前再三思量行事,待被众人发觉之时早已乔装打扮,躲出天涯海角去了。 似我这般能被捉个现形,还给缚到三生柱乖乖受着各种刑法的叛门者倒是第一人。 李时中怯怯的站在杨清安身旁,看着他施了法阵唤得腕口般粗大的五道九天玄金雷分头劈于五根支柱的铁链之上,说着铁链飞驰而下,将我劈得是龇牙咧嘴,哀嚎之声响彻云霄。 而李时中他自己见着,却已是急的纸扇连摇不休。 浮生派针对叛门者自有一套刑法,即天怒、人怨、魂消三刑合一,曰之极刑。 所谓天怒无非指的是天雷,一般修为较高渡劫多的自也有他能抗过的方法;可人怨便不同,是用剑一片一片的剜肉,毁其身,以往是方便有仇者报仇,后来觉得不够正式,便有了执刑者来代众人行刑;而消魂是将修行者的魂魄强行抽离体外,逐一撕扯开来,然后附以天火灼其三魂七魄,使其消散人间。 可偏偏好巧不巧的是,这杨掌门竟让苏辛来执行人怨之刑,殊不知这是在把“林清尘”往死路上逼啊。 天怒之刑方过,杨清安便准备挥手示意执行人怨之刑,却被一旁的李时中慌忙用纸扇拦了下来。 “师兄……你当真想好了要苏辛来执刑?”李时中当下劝阻道:“苏辛可是清尘的亲手带大徒弟,您这样能服众么?” 他有意无意的瞥了台下众人一眼,只是想让杨清安重新挑选执刑之人,毕竟让徒弟用那般方式来亲手泯灭自己师尊的肉身,于两人而言皆是一种残忍。 然而李时中所能想到的,杨清安又何尝不知?只是他没有选择,前些时日苏辛也来找过他替我求情,可是那使出的魔族功法,众人皆看到了,叫他如何能徇私枉法找的出合适的理由为我开脱? 而苏辛因为是我的徒弟也逃不脱嫌疑,所以杨清安只能安排这么一出大义灭亲的戏码,来消除众人心底的疑虑和恐惧。 这样,他就有合适的理由将苏辛保下来,让他继承平阳峰峰主的位置。 “师兄,你当真想好了吗?”见杨清安不语,李时中焦急的又重申了一遍,这才见杨清安黯然神伤的偏过头来,低声沙哑道:“不然呢,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他怏怏不乐的将李时中的纸扇拨开,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台下那千千万目不转睛的众人,在他们憧憬的目光中宣布行刑。 没想过,我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 “动手吧。”我心灰意冷道。 “师尊,我下不了手。”苏辛惆怅的看着我,哽咽道:“上次遇见的那个女孩,她是魔族的人吧……可笑,我跟了师尊这般久,竟连仙魔人妖都分不清楚,竟没能阻止她将控制人的东西灌给师尊。” “控制?”我声音沙哑的大笑道:“哪里来的什么控制?人是我杀的,火是我放的,琇莹也是誓死不从被我一气之下弄死的,可笑,你们竟还说我走火入魔为我开脱,当真愚蠢!” 此话一出,台下的众人闻声勃然大怒,纷纷不顾李时中同荀勉建的阻拦,激愤的提剑涌上了断魂台向我砍来。 “疯了,这人绝对是是疯了!”不但是苏辛,另一边的李时中也是焦急万分,疯狂的扇动着手里的纸折扇紧张的来回踱着步。 一把把锋利的剑一遍遍的划过我的肌骨,带起星星点点的血花腾翔于半空之中,再狠狠的跌落于灰白石砖之上,化作片片血泊。 我歇斯底里的惨叫着,凄厉之声响彻云霄久久徘徊在这片苍凉的天地之中,惊的一些席外围观且胆子略小的女弟子,皆慌忙掩袖再不敢看半分。 肌骨之疼岂及人心之痛?一股忿忿不平之感忽然油然而生,心底的情绪被压抑的太久,往往就会变成强大的恶魔。 我疯狂的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父母的指责、朋友的讥讽、兄弟的背叛......一切曾经我以为自己从不曾放在心上之事,此刻却伴随着身体的疼痛无限放大,令我痛苦到几近窒息。 “痛苦吗?”意识的最深处,在那看不见的深渊之中,似乎有个人在不断的蛊惑我:“你从未放弃你内心的良善,可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却都背叛了你,将你的善良视若无睹的蹂躏在脚下......你自己睁开眼好好看看,这些道貌岸然自诩正义的伪君子们,他们亲上将你送上绞架,从来没有想过查明真相,便直接擅作主张的替你安了莫须有的罪名,捉不到魔族人便把愤恨都迁怒在你的身上,而你何其无辜?白白受了这本不该属于你的罪责,将你生生捏造成了千古罪人。” “是啊......这些罪责,本都不该属于我。”我的眼神开始渐渐变得涣散,只觉得整个世界忽然变得灰暗起来,忽然之间,体内一股红芒大盛,惊的那群子弟顿时停了手。 “你们看见了吗?那个他腹中有个红红的东西在发光......”忽然有人高声惊呼道。 随后,他们皆似看稀奇般盯着那火红色的光芒越发强盛,终于,人群之中又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声:“邪术,这是魔族的邪术!” 众人闻声皆惊的目瞪口呆,纷纷仓惶的四处逃窜,他们惊呼着、咆哮着、狂奔着......你推我攘间不知撞倒了多少人,他们还来不及起身就被人群碾踏而过,被生生踩踏的窒息而死,杨清安见状,慌忙唤了其他峰主前去疏散弟子,试图稳住场面。 可他刚起身,却见天空之上忽然乌云密布,滚滚云朵挤作一片托着一大片红光越靠越近。 “是魔族人......”杨清安忽然觉得隐隐不安,微微蹙眉沉思道:“为什么魔族会跑到这里来?” 廿四章·徐嘉柔战杨清安 魔族趁机救清尘 荀勉建、李时中一行人得了杨清安得命令,忙飞进混乱的场内去疏散众人。 可那群子弟胆小惜命,又亲眼见过我用魔族邪术,当场将数位灵力颇高的峰主烧成了飞灰,他们哪里还冷静的下来,纷纷只顾着自己逃命全然不听诸位峰主的指挥了,杨清安见场面越发混乱的不可收拾想亲自上阵,却不想天尽处一抹红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杨清安坠来,杨清安慌忙拔了他腰间明黄色的金乌剑,抬手将那抹红芒挡了下来。 这时,他才见那抹红芒之中,赫然裹挟着一名红衣女子,她红衣罩体,一头青丝垂至腰间,修长的玉颈下,肤若凝脂白玉,眼眸含笑,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窃笑一声便手腕翻转侧身提着那柄火红的长剑顺着杨清安的金乌剑背擦下,直指杨清安的咽喉。 杨清安也不急不恼,猛地挥剑将那女子的长剑挑开,质问道:“徐嘉柔?你不好好待在你的九幽,跑到我浮生派来做甚?” “我的人被你欺负了,我难道不得过来看看?”她的犹如莺声燕语黄莺出谷一样轻快悦耳,却在同杨清安交手之时招招暗藏杀机,大约打了但半个时辰,杨清安终于隐隐的落入下风,再回眸一瞥,只见一身穿玄色黑甲的魔族之人用他那血红色的魔力,轻而易举的将我身上五龙缚仙锁尽数震断。 “你们千里迢迢从九幽跑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救他?”杨清安见我被徐嘉柔手下之魔救走,当即脸色阴沉了几分。 “也不尽然......你们浮生派靠着杨彦之那个半吊子的仙人留下的小隐阵法还真是藏了好久,可让我一通好找。”徐嘉柔感慨道。 “所以,是林清尘带你们找到这里来的?”杨清安当即气的怒火中烧,连带着剑法也浮躁凌乱了半分,徐嘉柔见状,立刻抓着机会冷笑着缠了上来。 “你猜?”徐嘉柔狞笑一声,旋即右手红剑携着杨清安的剑锋一转,魔力灌注于掌心,当下打了杨清安一个猝不及防,又道:“我见着小子有趣,长得也挺标致,若是死了就太可惜了,还不如赠与我压寨。” 徐嘉柔显然今日心情甚好,也不想开杀戒,见黑甲之人已得手将我带走,便也不与林清安缠斗了鸣金只收了兵,带着一众魔族又匆匆退回了九幽。 见徐嘉柔走远,杨清安这才勉强松了口气,他如今方渡劫,还尚未飞升,若再继续缠斗显然不会是徐嘉柔的对手,可这群魔族欺人太甚,竟雄赳赳气昂昂明目张胆的跑到浮生派来抢人。 苏辛眼见我被魔族人带走,催着剑慌忙追了上来,却被捉我的那魔族之人轻而易举的一掌打落,跌落在地咳血不止。 “师尊......”他眼见我被人带走越飞越远,暗恨自己无能。 正在疏散人群的李时中见苏辛被人从九天之上击落,慌忙挤了过去给他诊脉。 “还好,没伤及要害。”他输了些许灵力护住苏辛的心脉,将奄奄一息的他抱到杨清安身边,低声询问道:“现在怎么办,清尘被那群魔族带走了。” “还能怎么办?”杨清安忿忿道:“清点伤亡人数,先将人心稳下来,就说林清尘勾结魔族,还亲手打伤了自己的徒弟,等苏辛的伤将养好之后,就让他直接继任平阳峰峰主的位置。” “会不会太仓促了?”李时中疑惑道:“那孩子现在才踏过灵动,如此低的灵力继任峰主之位恐怕难以服众啊。” “我自有办法。”杨清安撂下这句话便扬长而去,李时中将苏辛带回了平阳峰养伤,而荀勉建带着其他几名峰主花了大半日才将伤亡人数清点出来,写做小册上递给了杨清安。 这一次,浮生派伤亡惨重,单是之前因混乱被践踏而死的弟子就多达数千,还有几百人是那魔族救走林清尘时顺手杀的,虽然目前几个峰主没有大碍,可他自己同那徐嘉柔酣战之时损耗了太多灵力还受了一她一掌,虽然不重,可没个数月是一时半会好不彻底的,而雪上加霜的是,而今小隐阵法被魔族破坏,但是修复至少就得大半年。 杨清安只能暗自期望,这群魔族,数年之内别再来了。 而另一边,徐嘉柔显然心情正好,哼着小曲在雪白的彼岸花间盘膝而坐,那黑甲之人便乖顺的将我平放在她面前的彼岸花丛之中,匆忙离去了。 “嗞嗞......伤的真重,这群道貌岸然的之人还真下得去手,这种剜肉削骨之刑连魔族都早八百年禁用了,真没想到浮生这种小门小派竟还在延用。”她咂了砸嘴,素手轻轻一挥便从半空之中招来一团黑气打入我的丹田,当即魔族的污浊之气便同我体中的灵力争斗起来,痛的我冷汗连连。 徐嘉柔这才发觉不对,微微慌了神:“完了,忘了这家伙不是魔族人,受不了魔族的瘴气,怎么办,要不叫封阳过来看看?” 她方想到这里,忽见远处一的男子踱步而来,一袭锦衣白袍,身姿飘渺,墨发三千倾泻于肩头。 面如冠玉,却透着疏离,让人惊为天人,即便只是静静的在徐嘉柔身边缓缓站定,也自生出一股清冷卓然之感,多看一眼都是亵渎,而那双黑眸深邃如一潭古泉,望着那双眼,便周身无力,迈不出步子。 这便是神仙吗? 诚然,他的确是仙人,只是不同于高居那九重天之上的那群仙人,他额间那血红的一竖正是堕仙的标记。 “咦?说封阳封阳到,你是长了后耳么?”徐嘉柔见他过来,竟一时笑得合不拢嘴。 “我没有长后耳。”那人面无表情的淡淡道:“我去碧海云天找你,见你不在,便猜你多半又偷溜出去,只不曾想,你竟又捡了人回来。” “没办法,他长得好看嘛。”徐嘉柔轻笑道。 廿五章·月魇血脉被激活 清尘黑化起杀心 “你这理由可真是牵强。”封阳低眉瞥了我一眼,幽幽道:“像他这种人不用治,拿点碧海云天的独参吊着他一口气就行了。” “为什么?”徐嘉柔不解道。 “没什么,就当是你给他喂下的至阴血起了作用吧。”他淡漠的转身离去,眸光之中尽透着一股浓浓的厌恶:“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带着月魇圣血之人,这月魇血脉的,没一个是好人。” 而徐嘉柔当真信了他的话,将我带进了碧海云天,寻来独参吊着我的命。 这几年来,她一直守在我身旁,看着我身上的伤口一点一滴的缓慢愈合,心中竟有些窃喜:“看来我的血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长得真好看,可封阳一样。”她趴在我身旁,静静的看着我熟睡的模样,竟一时没忍住心底升腾的冲动,低头吻过我的额间喃喃道:“饮了我的血,从此你就是我的人了,他们浮生欠你,我定会带着你一一的讨回来。” 碧海云天,氤氲的雾气伴随着盘旋的微风不断地升腾着,缠绕着,就好像她此刻久久难以平复的心跳声,恍若小鹿乱撞个不停。 徐嘉柔天真的以为,这便是人间话本里常说的一见钟情一见倾心,殊不知,这只是月魇血脉带来的副作用。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它既能为它的宿主带来灾祸,也能不断地为宿主引得福源,就好像狐妖一族的狐媚之术。 而另一边,封阳躲在碧海云天的灰暗之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曾经,他也动过情,曾经如着了魔一般飞蛾扑火般的喜欢上了一名幽居于月半小筑的女仙。 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让人魂牵蒙绕。 乌黑的秀发有条不紊的垂落于腰下,以一根雪白的绸丝带轻束于齐腰之处,一袭白衣,鲜花一映更是粲然生光,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吐语如珠,声音柔和且清脆,动听之极。 他助月莹登上了沧云仙门的掌门之位,她却背弃了他,执剑剑在他的额间一划而过,声称他已堕入歧途,泯了他的仙力,折了他的仙骨,便将他从九天之上的琴断台抛了下来,让他此生形同凡人。 若不知生死存亡之际碰上徐嘉柔,被她捡回了碧海云天休养,只怕当时奄奄一息的他,早就被荒郊野外那些贪婪的妖兽分食了吧。 可如今,她却也捡回一个拥有月魇血脉,并不知不觉间动了心,只怕往后于她而言是一个莫大的劫数。 而我,在沉睡了几年之后,终于开始悠悠转醒。 待我睁开沉重的双眸,映入眼帘的却早已不是平阳峰那雪白随清风摇曳的床帘,而守在我身边的,也再不是苏辛,而是在碧落黄泉边强行喂我喝下血,害死了数位峰主,还挥兵毁了大半个浮生派的罪魁祸首。 就算她将我从三生柱上救下,却依旧让我无法对她升起半分感激之意。 不知为何,我有些恨,恨这眼前之人、恨掌门、恨苏辛、恨这苍生甚至有些没来由的恨我自己。 “你本不该是这世间最命苦的那一个,是这世间众人先负了你。”灵魂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桀桀”的狂笑着。 骤然之间,我体内红芒大盛,九幽的鬼魅煞气皆森然呼啸着向我聚来,封阳见状,慌忙大呼了一声“危险”,疯狂的奔向徐嘉柔将她一把抱开。 “那是......什么东西?”徐嘉柔被封阳打横抱在怀里,惊慌失措的看着我被那玄色黑雾团团裹住。 封阳见状,也是阴沉着脸,蹙眉低声道:“能调动天地九幽间的怨煞之气,怕是这魔族的正主要回归于世间了。” “魔族......正主?”徐嘉柔微微蹙眉,疑惑道:“那是谁?” “说不准,是若干年前带领魔族讨伐仙界的烛阴呢?”封阳在昔年仙魔大战也同烛阴交过手,虽然林清尘身上的烛阴气息十分微弱,但他也是嗅的出来的,只是颇为让封阳想不明白的是,烛阴便是复活也当是从魔族中选人做肉身,怎么会无端寄生在一修仙途的凡躯身上? 黑暗之中,我缓缓睁开血红的双眸,满眼皆是杀伐之意,一抹图腾纹路在我额间逐渐显现开来,闪烁着耀眼的红芒。 封阳认识这个纹路,这是拥有月魇血脉之人的标记,月莹也有,但她的却是幽蓝色的,同我额间之色显然不一样。 “你究竟是谁?”封阳怀抱着徐嘉柔,警惕的看着我。 “我就是我。”我声音极冷,如同凛冬的冰凌,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杀意,直死死的盯着他手里怀抱徐嘉柔,沉声道:“我对你没兴趣,你可以走,但是得把这个女人留下。” “你什么意思?”封阳此时也觉察到我滔天的杀意,显然是冲着他怀中之人来的,他并不知我同她之间有什么过节,只知徐嘉柔救了我当下回护道:“你莫不是忘了,你这条命可是她救回来的。” “可我沦落成而今这步田地也是拜她所赐。”我咆哮道。 如果不是因为她,那几个峰主也不会死,我也不会被被安上勾结魔族的罪名,被幽禁锁龙潭绑上三生柱受那不该有的刑法。 “都是因为她!”我的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怒吼着。 刹那之间我周身红芒大盛,周身盘旋的魑魅魍魉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愤怒,尖声叫嚣着向着徐嘉柔冲来。 “你退开!”徐嘉柔从封阳怀中一跃而下,不慌不忙的将鬼魔之力灌注于掌中徒手迎了过来,三两下便将那些叫嚣的鬼魅打散。 “食了我的血,从此你便是我的人......”见鬼魅之气消散了些许,她忙催动存于我体内的那一滴至阴之血,冷嘲道:“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竟还敢冲我斗狠?!” 廿六章·嘉柔娶清尘压寨 晚上给你送嫁衣 “哼!你莫不是以为我灌你喝下去的那滴至阴之血是个摆设?”徐嘉柔娇喝一声,打了个响指,那滴藏在我腹中的至阴之血便似苏醒了般,暴躁的在我的身体里乱窜。 它暴怒的摧残着我的身体,在我的五脏六腑间冲撞着、破坏着、肆虐着……痛的我冷汗直冒,两眼冒金星的竟生出了幻觉,似乎看见又好多个她重叠在一起。 “你……”我方想破口大骂她阴险,但痛不欲生的我却是双膝一软,只手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可我,却早已在刹那间,被这至阴之血折腾的没了气力说话,只能双眼通红不甘心的干瞪着她。 “在本姑娘面前,你逞什么凶?” 她疾步走上前来,捏着我的下颚,强迫我抬起头来看着她那双血红色的眸子:“我管你魔界正主也好,修仙者也罢,你最好给我记住,魔族现在是我在管,要想要回权利,按照魔族规矩先打赢我在说。” “你给我等着,我总会有办法亲手杀了你!”我不甘示弱的怒嗔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得有朝一日我若摆脱了她的魔掌,定要挥剑平狠一雪前耻。 可在徐嘉柔的眼中,我却只似个跳梁小丑一般,成天嚷嚷着复仇却又没有半分能复仇的能力,若不是我这副皮囊于她而言还算好看,就凭我这恩将仇报的性子,她早就想把我折杀掉了。 只见她将手指咬破,点了一滴血融进我的眉心,留下一点红印,随后才挥手将我体内躁动的至阴之血渐渐安抚了下来。 “给你额间盖个章,从今个起,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了。”她这才转而眉眼含笑,心满意足道:“我会差人把嫁衣送过来,晚上咱两就拜堂。” “拜堂?”我闻声,当下便恼了。 谁要同她拜堂了?况且,让我做压寨夫人是几个意思,他不会到时还让我穿女装吧。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领着封阳离去,我当即便气不打一处来,却因为现在还不敢对她下手,只能打断几颗碧海云天的几颗怀阴树来发泄情绪。 事实证明,还真被我猜对了。 九幽里并没有白昼与黑夜之分,能发光的东西屈指可数,所以他们一般都是靠九琼洞顶群聚的鬼火群来分昼夜。 而鬼火群聚照亮九幽之时,于他们魔族与鬼族之人而言,便已是夜晚了。 星星点点幽蓝的鬼火,一簇簇的从彼岸花从中惶惶的爬了出来,将这漆黑的九幽顶端照耀的一片蔚蓝。 碧海云天中寒潭的雾气也随之不断的升腾,同蔚蓝的鬼火团缠绕交织相互掩映,竟几近同浮生派那蔚蓝的苍天白云一般模样了。 “这个时候,苏辛他在做什么呢?”我痴痴的望着那“天空”,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苏辛的模样。 “师尊,你今日是想喝龙井还是碧螺春?”恍惚只间,我似乎看见苏辛手捧着两罐茶,缓缓的回眸笑得春意盎然。 我一时间分不清真假,方想同他说我其实并不爱喝茶,可他的身影却渐渐的随着寒潭的雾气升腾而上,消散掉了,我下意识惊慌的伸出手,想要将他抓住,想要将他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的我,于他们而言,是个罪人,我同他之间的一切,都已经回不到最初了。 “这是,魔尊大人赏你的嫁衣。” 不知何时,封阳手捧着鲜红的嫁衣来到了我面前,一把将托着嫁衣的乌木盘子扔到我手里,声音低沉且冰冷:“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看你同嘉柔在一处。” “为什么?”我疑惑道。 “因为你和她,终究不是一路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久久在我脑海中徘徊,我哑然失笑道:“当然,仙魔两殊途,况且我也不想同她成为一路人。” “可你马上就是了......”他沉声道:“这嫁衣,是你自己换,还是我帮你?” “我......”我展开嫁衣看了一眼,只见火红的嫁衣上以金丝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旁边还放着一顶金缕编制的凤冠,这显然是人间大喜之日才会有的东西,而且,是给女子准备的。 忽然间,我又想起她那句“从今个儿起,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了”,不由得气血上涌,紧我双拳,恨不得将她拽我面前来揍上一顿。 原以为她那只是戏言,却不想,这竟是真的。 “我能不穿么?”一想到我堂堂七尺男儿竟要着红装,当下只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封阳淡漠的瞥了我一眼,冷酷无情的沉声道:“你要不穿,大不了我为了嘉柔帮帮你......”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于是,我脱了衣服进寒潭之中沐浴一番,自我挣扎着强迫自己将这红装换上了。 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一对柳眉弯似月牙,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的飘散在腰间,被束封一勒越发显得身材纤细楚楚动人,额间朱红的月魇纹路加之徐嘉柔印于我额间那一点,浑然天成了那女子长贴于额间的花钿,更加显得面色如春,竟然更添了一份亦真亦幻的美,叫封阳也一时看直了眼睛。 他活了数千年,还从没想过“倾国倾城”这个词,竟也可以用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这衣服......你穿,还当真挺合适的。”封阳红着脸再不敢看我,只干咳了两声,道:“走吧,去主殿,嘉柔还在那里等你呢。” 那宫殿占地约三百多里,楼阁高耸,遮天蔽日,走廊回环曲折,突起的檐角尖耸,阁楼随地形而建,彼此环抱呼应,宫室结构参差错落,精巧工致.盘旋屈曲。 踏过朱红的门槛,只见殿内多根红色内柱支撑着大殿,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墨龙,分外壮观。 数名在魔族中有些地位之人,分立于大殿两侧,封阳搀着我只将我送至大殿门口,便惶惶的走到徐嘉柔身侧站定。 廿七章·九幽红衣嫁新郎 气的苏辛直拔剑 “这就是魔尊大人要娶的男人?怎么看着娘们儿唧唧的……”大殿之中,几个身材魁梧的魔族面面相觑,皆小声唏嘘起来。 就连封阳也是眼眉低垂,轻泯着唇瓣不语,看不出表情,整个大殿,只有徐佳柔一人高坐在那张长长的乌木椅上,笑的合不拢嘴。 今日,她也穿了一身鲜红的喜服,只不同于我的是,她穿的是束冠的男装。 那些个魔族自被仙界逼到了九幽,便再也没怎么出去过了,时间久了,他们也不记得人间的男女装有何区别,只记得人间的衣服有红色的,却不记得是做何用处。 所以这套喜服,显然只是她一时兴起,觉得好玩儿才弄来穿的,也没指望那几个没眼界的看得懂。 徐佳柔好穿男装,一向英姿飒爽惯了这才见我长的颇有几分像女娇娥才救的我,而封阳只觉得她自己喜欢就好,对于这倒穿男女喜服只是也视若无睹。 整个大殿,便只剩我一个人颇觉得此事尴尬极了。 “今日,我欲立林清尘为后,众卿可有异议?”大殿之上,徐佳柔身穿一袭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同我身上登对的镂空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衬的她贵气浑然天成,气质甩了那群只晓得穿黑甲的莽夫不知多远。 而高坐之上,她嬉笑着举手头足间,却暗暗放了些能让魔族之人倍受压抑的气场,吓得他们皆是微微颔首不敢多言。 “我有异议!”见场内无人说话,我当即高声抗议道:“自古以来都是女嫁男,什么时候变成我嫁你了?” “有什么区别么?”徐嘉柔疑惑道:“不论谁嫁谁,终究还是你入赘我九幽……难不成,你还能回的了浮生派?” “我还有异议!”她的话的确堵的我哑口无言,我回不去浮生派是真,可我也不想如此低微的嫁给眼前之人。 “你还有什么异议?”徐嘉柔终于绷不住了,方才还笑的如沐春风,刹那间便晴转多云了。 “我……”我方想同她说不愿意,却见门外忽然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一魔兵,刹那间,徐佳柔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冒冒失失的,做什么?”她冲着魔兵,颇不耐烦的大吼了起来。 “启禀魔尊,那浮生派这三年韬光养晦实力大涨,其掌门领着他一众数十万门徒攻上山来了。”那进来的魔兵惊慌道。 “浮生派掌门?”徐嘉柔疑惑道:“就那个杨清安吗?手下败将,上回竟还没把他打怕?” “不,听来者自报姓名,说是浮生派新任掌门——苏辛!” “苏辛?”忽然从魔族之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我心中不免暗自狂喜。 真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去找他,他却先回来找我了。 而徐嘉柔闻声,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苏辛?那是谁……” “管他浮生派掌门是谁,胆敢来我九幽闹事,只管把他小命留下,威慑一下看他们还敢不敢再来。”言罢,她便提了她那柄赤红色的剑,沿着铺着红色长毯的阶梯缓缓而下。 “我也去!”我慌忙大呼道。 “也好。”从她犹疑的眼神中,我看的出她是有几分颇不情愿,但能如此爽快的答应我,只怕她也自有她的考量。 我跟着徐嘉柔离开她的主殿,穿过碧海云天,终于来到了开满彼岸花的碧落黄泉边,隔着长长的三生桥,我远远的便见在一片浮生派白衣子弟们的簇拥下,苏辛一袭白衣,昂首立于对岸。 我一时只觉得煞是奇怪,苏辛不向来只钟爱蓝色的衣服么,什么时候忽然改穿素白色了? 而这一岸的魔族大军见魔尊亲临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徐嘉柔方迈了一步,忽然神色复杂的回过头来拽着我的手往河岸走去。 “你做什么?把手放开......我自己能走!”不知为何,眼前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孩,力气却是大得很,直拽的我手腕生疼。 见我一直低头拼命的掰着她的手指,她一时也恼了:“你果真还没死了那条回浮生派的心。” 她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手上拽我的力度愈发大了几分,好似恨不得将我骨头捏碎一般。 对岸的苏辛这时也注意到有两个红衣之人在魔军的簇拥下缓缓靠近,当下剑拔弩张的率先开口道:“你们魔族几年前从我们浮生派掳走的峰主,究竟打算什么时候还回来?” “你们浮生派的人?”徐嘉柔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当下猛的一把将我拽到她面前来,嗤笑道:“你说的,可是这位?” 我被她拽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方稳定了些身形,抬头便见对岸的苏辛正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这边,他还是有些年轻,依旧藏不住内心讶异的情绪。 “师......”一句久别的“师尊”二字,他方想说出口,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是打着消灭魔族,捉拿浮生派叛逃者的名义来九幽缉拿我回去的,如果让他身后那些浮生派的子弟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怕是整个前来讨伐的大军都要乱了套。 “你果然是来讨他的。”徐嘉柔嘴角划过一抹诡谲的笑容:“可是很抱歉,这人我不能给你,毕竟......这人可是我新迎的魔后呢。” “魔......后?”苏辛闻声,一时间仿佛遭了天打雷劈一般,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可偏偏,我身上的那件红艳艳的嫁衣于他看来却是那么的讽刺。 他在浮生派跟着杨清安苦修三载,好不容易他快修到了飞升的地步,熬到了杨清安飞升成仙让年纪轻轻的他坐上了掌门的位置。 他苏辛苦等了三年,只为今日能将我接回去,却不想他这眉清目朗的师尊竟要自贬身份下嫁给魔族作魔后。 “林清尘......你可真行。”苏辛几近气的咬牙切齿,忿忿的拔出腰间谷雨剑领着众人飞过黄泉率先攻了过来。 廿八章·浮生同魔族抢人 清尘重回平阳峰 “真是令人作呕,想不到第一代平阳峰峰主当真同魔族有勾结。”这说话的,显然是个浮生派的后生没见过当时“热闹”的极刑,大多都是听前辈们口口相传的。 而这话传到那些极刑中幸存下来的子弟耳里,却引得他们恨得咬牙切齿道:“不单单是有勾结,你可看见他身上那身火红的喜服?呵,这林清尘还当真是好手段,竟能恬下脸扮作女人模样勾引魔尊,当真是恶心至极!” 而苏辛本就心生不悦,听的身后的子弟们这般谩骂起我来,当下气的脸色铁青,一飞过黄泉,提了谷雨剑在手,率先便向徐嘉柔攻来。 而徐嘉柔见状,也不急不恼,当即狞笑一声拽着我直往她面前挡。 果真如她所料,苏辛手中那青蓝色的剑峰在离我咽喉三寸之处竟停顿了下来,满脑子划过的皆是我昔日戏言于他的那句话:“苏辛,你这是要......弑师么?” “师尊......”苏辛微微抬起头来。 时隔三年不见,他显然褪去了几分当年的青涩,面庞清俊,微凸的眉骨下一双胜似千年寒冰的墨瞳,恍若昔年的锁龙潭一般深邃,薄薄的嘴唇略显冰冷,平静的言语忽然让我的心底一阵冰凉。 “你可当真想好了,你究竟是同她留在这暗不见天日的九幽,还是同我一道回浮生?” “我......“想都不用想,我当然是想回浮生派啊,可是......我还回的去吗? 且先不说我先前虽都不是自愿的,但也的确造下了不少杀孽,浮生派的那群人不会容得下我的。 就算我同苏辛回去,他要堵住悠悠众口,也只能和杨清安一般,再重新将我关进那暗不见天日得锁龙潭,那和待在这九幽之中有什么区别? “林清尘......”见我眸中犹疑之色流转,他当下也明白了,兀自叹了口气:“你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 “苏辛……”我猛地甩开徐嘉柔的手,在苏辛略显惊慌的神色中向前迈了一步,喉头直顶着他青蓝色的剑锋,哽咽道:“带我走。” 鲜红的血液顺的他的剑锋滑落,那一刹那,苏辛双目圆睁的微微怔了怔,他从没有想过我竟会真的答应同他回到浮生派,哪怕……回去之后会面临比刀山火海更为可怕的众人。 “好,我带你走。”他微侧过剑锋,擦过我的发烧直指我身后的徐嘉柔,小心翼翼的将我拽到他身后藏着,沉声道:“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说什么?”徐嘉柔冷笑道:“媳妇儿要回娘家探亲,我哪里拦得住?就让他去你那儿玩几天好了,过些时日他自然会回来的。” 她说的是那般的轻描淡写,满不在乎的撤了兵,那群浮生派之人眼见对方要逃,纷纷慌忙的想乘胜追击,却不想苏辛竟发号施令让众人回撤浮生。 “为什么?掌门,眼见咱们就能攻进他们老巢了……”终于开始有人不满道:“你这时候下令撤兵,是不是有伤士气?” “那你们想怎么办?”苏辛冷冷的瞥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你们自己看看今日损失了多少?” 众人闻声环望一眼,却只见那雪白的彼岸花丛,此时早已被鲜血灌浇成了妖艳的血红色,他们细嫩的花瓣随着阵阵清风,正缓缓的摇曳着。 而灌浇这魔族这片沃土的,却都是他们自己人的鲜血和灵魂。 “还嫌不够丢人?损兵数千却连一个魔族都砍不死,还想硬上……”苏辛终于耐不住性子,咆哮道:“还不都抓紧回去养伤修炼?” 如此这般,众人才颇不情愿的跟着苏辛回了浮生派。 而这一路,苏辛都一直死死地紧拽着我的手,不敢放松半分,生怕他一时没拽紧,我便会再一次消失在他眼前。 而会到浮生派后,他便不顾众人的反对,将我安置在平阳峰。 还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床。 我悠悠的寻了张雕花檀木圆凳坐下,怅然的看着窗外微风轻拂过绿竹,那细长的竹叶们迎着晚风翩然起舞,“沙沙”作响,似也在庆祝我的归来。 苏辛将我送到平阳峰便匆匆离去了。 我知晓,他而今不同于以往,现在是掌门了,当以浮生派的基业为重,便也没有多想,只是怅然而今他已长大独立了,修为比我还高,竟让我这个做师傅的有些无地自容了。 却不想,半晌后,苏辛竟又回来了,手里还多带了几坛子酒。 我低眉瞥过那黑黢黢的陶瓷坛子,以红纸封顶麻绳固定,瓶身处还贴有一张红色纸张,上面赫然用乌墨翩然写了一个酒字。 苏辛见我馋的两眼放光,还调皮的刻意拎着酒坛,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看的我两眼紧盯着发直。 “想喝么?”他戏谑的低声笑道。 “想。”我不假思索的答道,可话方说出口,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苏辛不是向来只以为我喝茶的么,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喝酒的? “话说,你怎么忽然想起要给我买酒?”我抱着酒坛,疑惑的看着他,而后听了苏辛的回答,我这才方知,竟是李时中那家伙同苏辛透露了风声。 “师尊您被魔族掳走之后,李师伯便常来看望我……” 这个孩子,还是从前那个耿直的性子,满口皆是师尊师伯的,却决口不提及当时他为了追我,被魔族打的那一掌伤的有多重。 越来,当时他受了伤之后在李时中的调养下足足过了半月才能下地。 而那期间,李时中每次来平阳峰为他看诊,总是寸手不离那一把折扇,和那个盛酒的葫芦。 每次喝酒的时候,还总要感慨上一句:“你家师尊当算得上整个浮生派同我最对的上脾性的一个人,只可惜……可惜不知他此去,何时能再回来同我对饮了。” 原来,除苏辛外,那个整日笑的像个狐狸一般的人儿,没我在旁,竟也这般寂寞惆怅。 廿九章·酗酒浇愁愁更愁 苏辛醉酒变奶娃 苏辛安静的将手里剩下的几坛酒放在桌上,看着我也不用碗碟盛酒,仰头抱着酒坛子直往嘴里灌。 苍凉的月光穿过竹林洒落于我发间,晶莹的酒宛若一股清泉从我嘴边倾泻而下,静悄悄的淌过我的脖颈,浇湿了我的衣襟,我疯狂的大口灌着,却道是酗酒解忧,越饮越愁,三分浊酒,七分灼心。 好似,要将这所有年来的心酸,全都随着这坛佳酿寸断肝肠的咽下。 “有那么好喝么?”苏辛疑惑用他修长的玉指从我颚下接过一滴酒塞进嘴里,却始终没尝出什么味道来,淡淡的,就像白水一样。 “你这是做甚?”我本悠哉游哉的饮着酒,被苏辛这么一挑,吓得我背脊发凉。 “师尊,你不觉得这酒煞是无味么?”苏辛疑惑瞥了桌上的酒坛一眼,一把扯了酒坛的封纸,学着我的模样灌起酒来。 我轻嗅着他身边渐渐氤氲开的淡淡酒香,见他才不过饮了小半坛,便将自己灌的不住的干咳还要强饮,当即吓得大惊失色的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坛,哭笑不得的嗔怪道:“小祖宗,哪有像你这样呛酒还强灌的......“ “可是师尊,我看你方才就是这般喝的啊。” “我同你不一样......”我苦笑道。 我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在来这里之前就自怨自艾的喝近二十年的酒,哪里能同眼前这个还不及我大的小娃娃比? 那苏辛却好似听见了我的心声一般,低声呢喃道:“师尊,你是同我不一样,你就像那天上的明月温润且明亮,如果可以,我多想将你摘下来私藏。” 看着苏辛两颊飞快爬上的绯红之色,我忍俊不禁,这孩子明显是把自己灌醉了,竟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 时隔三年,苏辛此时早该成年了吧,纵然是经过三年的磨练当上了掌门,可这小子,却是依旧不改从前冒失的性子。 我颇不情愿的放下酒坛,吃力的将他抗到了床上。 不曾想,他而今人看起来比之从前没长高多少,这身上却比之从前重了不少。 “师尊......”方将他轻放在我床榻中央,他便喃喃的低声吟道:“别离开我......“ 方言罢,他便伸出双手幽咽着环住我的脖颈,将我猝不及防的拽了下去。 感受着唇瓣的那一片温润,我不禁吓得大惊失色,慌忙将他一把推开。 “这家伙......看样子当真是醉的不轻。”我慌忙起身,拿我那宽大的袖子疯狂的擦拭着我的嘴唇。 万万没想到,本人凭实力单身数十载,这初吻却叫一男人夺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这“系统”又颇煞风景的跳了出来。 “叮咚,恭喜宿主成功激活情缘任务......” “情缘任务?”我闻声当即喜笑颜开,这“系统”终于看我可怜,肯赏我一个妹子了吗? 然而事实却是,的确有妹子,可偏偏这绑情缘的是那个徐嘉柔。 当然,“系统”还替我留了另一条情缘选项,可没想过的是,这另一个偏偏是个汉子,还不偏不倚的正好是躺在床上,醉的不省人事的苏辛。 “这都什么鬼?”我几乎快要被它气到发疯,“系统”这个家伙,就不能赐我个靠谱点的妹子么? “我能不能选择拒绝?”我微微蹙眉哀声道。 “不能。”“系统”毅然决然道:“该任务考虑时常为一个月。” 我转念一想,既然时日还长,不如就先拖着,说不准到时候真有第三条路可选呢?这样,我就既不用嫁那魔女,也不用做断袖,多好。 想到这里,我顿时便心情大好,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厨房亲自给苏辛熬了碗醒酒汤。 手捧着热乎乎的瓷碗,我小心翼翼将苏辛扶了起来,轻舀了一勺醒酒汤吹凉递到苏辛嘴边灌他喝下。 苏辛显然是第一次喝酒,上了头,整张小脸红扑扑的,活像一熟透了的苹果。 “师尊.....”他迷迷糊糊的微睁开眼,口齿不清的低声呢喃道。 “嗯,我在。”见他方醒些神,便伸了伸在床边似乎在摸索什么东西,我忙将他扔在桌上的谷雨剑搬了过来放在他手边,却不想他摸到了谷雨剑之后竟不说话,只微微不悦的挑了挑眉便将谷雨剑丢到一旁去了。 “靠!这家伙居然敢扔谷雨剑,这可是我送他的东西!”见他竟敢当着我的面将谷雨剑丢至一旁,我当即便气的两腮鼓鼓,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没礼貌的家伙揍上一拳。 就在我怒不可遏之时,他的手忽然摸到了我飘落在床边的衣角。 苏辛抓起我的衣角,凑到鼻边嗅了嗅,忽然又奶里奶气的又轻唤了一声师尊,这才笑盈盈的拽着我的衣角倒在榻上,再一次入了梦。 我怔怔的看了看碗里的醒酒汤,又蹙眉看了看一旁酣然入睡的苏辛,颇为头疼的将醒酒汤放在了床边。 看这情形,这醒酒汤显然是没法喂了。 我也怅然的坐在床边看着他入睡,这一看,便是整整一宿。 翌日日上三竿之时,苏辛终于悠悠转醒,方起身便见我脸色苍白眼圈乌紫的仰头坐在床边直吐魂。 整整一宿未眠,始终不想和这“游戏主角”同榻而眠的我,生生将自己耗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 苏辛见我这般面色不佳,只还以为是我生了什么大病,当下送开了我那被她紧拽了整整一夜的衣角,慌忙低声呢喃着要去景阳峰将李时中找来。 “我又没病,你去景阳峰找你师伯作甚?”目不交睫的我缓缓的侧过脸,双眼空洞的伸了伸手,将苏辛一把拽了回来,低哑道:“为师只是一宿未眠罢了,补个回笼觉就好了。” 言罢,我便昏昏沉沉的倒在床榻之上,迷迷糊糊的睡沉了。 梦里,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山,山上有一座高万丈的悬崖,而苏辛正泰然自若的坐在崖边双脚悬空,看着天边的夕阳将整片晚霞照耀的一片殷红。 三零章·噩梦惊醒不见君 一别数日心惶惶 连绵不绝的山脉在夕阳的照耀下,漆黑的恍如一道上古深渊,将天与地强行分割开来。 “师尊......你觉得这里美吗?”忽然,“苏辛”缓缓回头,微微咧开嘴唇笑着向我伸出手来,轻声道:“这里没有凡世的嘈杂,没有鸟兽的喧鸣,仅仅只有……我和你。” 这时我才察觉到,这个地方,不仅没有鸟儿的啼鸣,甚至连风声也没有,崖边的梧桐树叶不仅不会轻轻摆动发出耳熟的“沙沙”声响,甚至连落日也定格在了血红的天际。 整个世界,仿佛被定格了一般,皆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很久之前,曾经见过类似这般的场景似的。 我的内心,开始不由自主的开始恐惧起来,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害怕什么,只是越看见他笑的开心,我越是惊的手心淌汗头皮发麻背脊发凉。 这是……来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无法压抑。 “师尊,你怎么在发抖?”他疑惑的看着我。 为什么发抖? 因为我害怕啊,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眼前这人虽然长的同苏辛别无二致,可并不像是我那个乖巧耿直的徒弟。 “你不是苏辛……”我下意识慌乱的惊呼道。 “我当然不是。”“苏辛”狞笑道。 他泰然自若的站起身来,转身向我走来,我当下便觉得内心慌乱不堪,他每向我走进一步,我便随之蹒跚的倒退一步,终于,反复几次之后,他终于停了下来,嘴角划过一抹诡谲的笑容。 刹那间,整个世界旋转了一番,再倒退一步时,只觉得脚后跟底下是空的,我惶惶的回过头来,这才发觉自己竟到了悬崖的边缘。 “究竟……是什么时候?”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是怎么来到悬崖这边的,而“苏辛”他就站在我对面,笑着向我迎面走了过来。 “你……别过来……”我警惕的看着,又惶惶不安的瞥了瞥身后的万丈深渊,内心都快急哭了。 他要再往前走,我若再退,怕就是要掉下悬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了啊! 可待我再回过神来,他竟似瞬移般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不敢跳崖么?要不要我帮帮你……”他阴沉着脸,笑的越发肆意。 猝不及防的,他从腰间拔出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了我的心脏,在我耳畔低声道:“今个就先玩到这里,我过几日再来找你。” 言罢,他便噙着笑松开了握剑手,任凭我裹着那柄穿透我胸膛的谷雨剑一道,从万丈悬崖之上跌落而下。 周遭的一切我都无暇顾及,只觉得那些崎岖的峭壁,苍翠的树木,都伴随着我绝望的心境,渐渐变得模糊扭曲灰暗了起来。 “梦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我被这噩梦所惊醒,额角冷汗连连。 再惶惶拨开雪白的床帘,透过窗沿看着屋外那透过竹林的刺眼阳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的睡到了翌日的日上三竿。 所幸的是,我而今早已不是平阳峰的峰主,便也再不用参加什么杂七乱八的会议,只管悠然窝在平阳峰,心安理得的过些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闲来无事,除了可以在林中漫步呼吸空气沐浴阳光,只是碍于额间的纹路太过明显,且有没有什么遮挡它的办法,只好放弃下山同李时中一道下山饮酒听曲儿的年头,独自窝在这空荡荡的平阳峰。 偶尔,苏辛会趁门派内无公务时回来陪陪我。 偶尔,李时中会来平阳峰看我,顺便讲讲发生在人间的古怪稀奇事儿。 然而,同他不一样的是,他的目光始终眺望着远方的风景,可嘴里总是不住的描述着外界的人或物,并拿他们同他的十峫山作对比,我不禁越发对十峫山那个地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心目中的十峫山,是一个美丽且神圣的地方,那里没有忧虑没有仇怨,人们彼此相互信赖,相互协助。 听他这般一说,我便对那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憧憬。 这世间,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恍若桃源,更甚仙境么? 终于,有一日,我再也架不住内心的好奇央求他带我去看看他的故乡,可是他......却收了折扇,皱着眉头轻笑着,只道等我能隐去我额间的纹路再带我去见见。 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能隐去我额间印记的方法呢? 待到李时中匆匆离去,夜幕降临之时,我独自在窄小的屋子里踌躇,望着门外苍凉的银月,一遍又一遍的痴痴盼着苏辛回来。 可是不知为何,苏辛自这日出门便再没有“回平阳峰了,我左等右等的盼了整整一宿,看着日升又落,日落复升,却始终不见半分苏辛的影子。 他到底去做什么了,会不会有危险,我越想越担心,心底便越是害怕。 藏在灵魂深处的那份不安,它不断的提醒和催促着我,让我快快去子偕殿寻找他。 我奋力的催动灵力慌忙将自己传送天阳峰,不顾守门弟子的阻拦冲上了那道长长的天梯,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拦我,可他们越是这般,我便越是内心舛舛的慌张不安。 “林清尘,你不能擅闯子偕殿!”看护大殿的弟子见状,皆纷纷涌来将整个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想到苏辛,我便忧心重重,当下也来不及细思,便头脑空白的拔了清明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众人打了个人仰马翻,而后凄惶的撞开那扇朱红色的雕花大门,踩过略有些掉漆的门槛,飞也似地冲进了大殿。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空旷的大殿之内九张陌生的面孔,他们齐晃晃的看着我倚着门槛气喘吁吁的模样,却皆是气不打一处来。 而,本该是属于苏辛他们的那三张椅子,却是空空如也不见一人,我的心顿时“咯噔”一声跌至谷底。 “苏辛......“我慌了神,远远的站在大殿门口对着他们呐喊道:“你们有谁看见苏辛了吗?” 三一章·夜以继日寻爱徒 隐藏血统被点破 饶是我再三追问,却依旧无人答话,整个子偕殿始终恍若石沉大海一般,竟在这群人中惊不起一丝波澜。 没有人愿意理会我的话。 甚至,他们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我,对我没有丝毫善意,整个大殿内气氛伴随着我的到来压抑到了冰点。 可能是在平阳峰一个人沉沦在自己的小小世界中太久了,我竟差点忘记,我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被掌门可怜,破例被拘在这片莺飞草长土地上的叛门者,整个人早已不可磨灭的被永久泼上的污点。 弑杀同门,勾结魔族,背叛师门......我在他们的心目中早已灼灼的被烙上了人渣的印章,再无法根剃。 “好嘛,就算不靠你们,我自己也能找到他。”我忿忿的转身快步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待我走后,那安静的子偕殿再次叽喳着响起了一片欢声笑语。 他们早就习惯了日月更替,峰主没了还可以再选,掌门没了也可以再争相投出一个引领浮生派之人。 没有谁于这个世界而言是缺一不可的,风水轮流转,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 所有的笑容背后,都是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他们徘徊在色彩斑斓的世界里,却像那傍晚后消失的夕阳,将自己丢弃进像墨汁一样慢慢渗进笼罩着的黑暗世界,慢慢的失了心的温度。 而我的心,却是史无前例的剧烈颤动着,仿佛有一个小小的人儿在我的左心房横冲直撞,迫不及待的想猛然冲出来,只为再见上一眼那刻进他心房上的人。 “苏辛......你究竟在哪里?”我气喘吁吁的穿插在天阳峰的大街小巷之中,踏遍长满青苔的青石砖,淌遍这里的泉溪山林,走遍这里琳琅的亭台长廊,进遍这里的每一间刷着红漆的屋子...... 每一次满怀希望地推开房门,每一次怔怔地望着空旷的屋子,独自黯然神伤的离去。 我蹒跚的在月影下摇曳,活像是被人摄了魂,苍凉的晚风固执的将落叶抱走,裹挟不情愿的它在青石砖上热烈的翻滚着。 而我身边,却是什么也不剩。 人从呱呱坠地的时候便学会了哭,在充满纯真幻想的年代学会了笑,我一直以为,像我这般饱经风霜半生坎坷,飘零若浮萍的薄情人应当早就看透了世俗,却不想当真正有人走进你心上的时候,自己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的。 因为你的心还有所牵挂,你牵挂着别人,便把自己卑微的生生制成了铃铛,牵强的拴在别人身上,伴随着他仓促的步伐,你的心也会一摇一晃的叮铃警响。 我本以为我早就老了,却不想有生之年竟还能再年少轻愁一次,内心的敏感被无限的放大着,渲染着。 不知不觉,夜半的雨云遮住了心中闪烁着微光的月牙儿,像千斤石块般沉甸甸的压在我的胸膛,我在寂静的夜伴随着轰隆的雷、斜漂的雨,生生地哭嚎着苏辛的名字直到声嘶力竭,直到精疲力尽。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灰暗的,睁不睁眼又有什么区别?这梦境和现实不都一样,眼前都是一片模糊的漆黑。 半梦半醒的时候,我似乎奢望般的见一人在这场瓢泼的雨中撑着白皙的油纸伞信步向我走来,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他缓缓的走来,轻柔的搂过我的腰肢,将我拥进他温热的怀里,渐渐融化。 “原来,你也会想我。”耳畔若隐若现的响起了那道熟悉的低喃,他那笑声是淡淡的,轻云一样,掺揉着我的惆怅。 翌日,我不情不愿的在噩梦中醒来,缓缓睁眼却只觉得眼睛酸胀不堪,下意识地便想伸手去揉,可手背还没碰到眼睛,身后便蹿来了一只大掌紧拽着我的手腕。 “不要总用手揉眼睛,师尊......你这习惯真的很不好,得改啊。”背后忽然毫无征兆的传来一道熟悉的轻叹声,一时间惊的我汗毛倒竖背脊发凉。 我分明记得,我失去意识之前还在天阳峰的。 这苏辛......究竟是什么时候忽然回来发现我,还将我带回平阳峰的? 而更可怕的是,他现在竟就这般泰然自若的躺在我背后,温热的胸脯紧贴着我的背脊,我甚至都能听得到他那沉重的呼吸。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心中小鹿乱撞,惊慌的绵延着脸上爬上一抹红霞,在洁白的床帘中蜷着身子,不敢回头的低声问道。 “我?”他的声音哭笑不得的有几分轻颤,道:“我这几日一直都在啊,我其实......一直都藏在你的影子里。” 这种胡话,只怕拿去骗三岁小孩儿也不一定会信吧,影子这种虚无的东西,怎么可能藏得住人? “你不信?”见我不语,他轻笑着压下我的手腕,将我往他的怀里带了带,轻笑道:“昨天,我和你的距离大概就是这么近......” 他的心跳声,沉重的如同作夜的闷雷,贴着我的脊骨一阵阵的跃动着,惊得我老脸一红,逃也似的跳下了床。 “师尊......”见我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苏辛倚在我的床边,没皮没脸的朗声大笑道:“我犹记得你昨夜一遍遍的唤我名字,当时唤的那般含情脉脉,也没见你当时脸红啊。” 我登时便被这家伙气的青筋暴跳,捡了他齐整整放在榻边的鞋子,便气鼓鼓的拽着它直往他的面门上砸,眼疾手快的苏辛抬手就将鞋子劈手拦了下来,痞里痞气的含笑道:“师尊竟还亲手给徒儿递鞋,这怎么使得?往后,还是徒儿伺候师尊更衣罢。” 他穿上鞋,站起身理了理睡得凌乱衣襟,一双眼睛总不住的盯着我瞄。 “你看什么?”我不解道。 “我在看你额间的月雀鸟纹,真没想到......师尊,你竟是月魇圣族的后人。” 听他这般一说,我越发觉得苏辛近日消失的十分蹊跷。 三二章·一回平阳就失忆 总觉其中有蹊跷 “月魇圣族,那是什么?”我疑惑道。 “没什么......”他尴尬的笑了笑:“你就当没听见过罢,毕竟月魇血脉从洪荒时便不多见,而今,只怕凋零的剩师尊你一个了罢。” 所以,苏辛的意思是我可能是个稀有血脉,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能逆天开荒灵气吞吐自如,然后带着我那徒弟逆袭,纵横仙界? 可后来听他那么一说我才明白,我这个废血脉除了吸引女子有一套,其他的......什么能提升修炼速度、增强灵力、召唤神雷之类的作用,它一个也没有,当真让人气愤。 而且,说是吸引女子,我单身至今,除了一个冤家———徐嘉柔,我是半个同我告白的女子也没有,还不如找“系统”学习御女心经来的实在。 不过,提到“系统”,近来也是奇怪,这家伙竟像是突然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不曾出声了,没他常在我耳边一惊一乍的跳出来惩罚,我竟一时有些不大习惯。 而且,我尝试着呼唤了它数次,却是出奇安静,罕见的没有丝毫反应。 “难道这‘系统’出故障了?”我十分疑惑,复尝试着再呼唤了数次无果,我便也果断地放弃挣扎了。 而一旁的苏辛却总是动不动背着我偷笑,也不知他究竟在笑些什么东西。 不但如此,自他回到我身边后,他近日的举动忽然间变得很是奇怪。 譬如,他今日忽然同我一般迷恋上了酒。 再譬如,一向极擅烹茶的苏辛,近日竟连茶叶也不会下了。 又譬如,他去厨房烧个火,不单饭没煮出来,反倒差点将烧灶的棚顶给点了,还得让我捏了唤水的法决浇熄火焰替他善后。 他这些时日,总是粘腻在我周边形影不离的,不批折,不同诸峰主开会,也不修炼......整日就是缠着我说话。 而偶尔同他提及一些稀碎的过往,我却只是摸摸脑门儿,低头含糊道:“对不起师尊,我好像忘记了。” 苏辛向来不是一个忘性大的人,我越发觉得这其中蹊跷甚多,可是这几日李时中也销声匿迹,我不会诊脉完全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毛病,便只当是他出去同人干架,被人打成了脑震荡失了记忆。 而他美其名曰的说是要伺候我,可是他百事皆不会,最后只能我来鞍前马后的供着这位小祖宗。 昔日苏辛不在,我无事可做只能修炼,总觉是度日如年漫长难熬,却不想近日竟隐隐觉得时间是如此短暂,还未来的及将要做的事做完,这眼睛一闭一睁,便是一日梭去了。 时间久了,他越发调皮的像个孩子,而对于他常常对我做的那些恶作剧般的捉弄,竟也不知不觉渐渐的习以为常了。 偶尔弄弄花,偶尔折折草...... 他欢快的蹦跶在这片广阔天地中央,好似九幽寒潭间氤氲云气一般,无忧无虑的旋转着,他就像是天地的宠儿,万丈光辉均匀的洒落在他身上,就好像正午的耀日一般璀璨。 有时候,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没有任务加身,没有“系统”催促,没有梦魇折磨。 假如他不是掌门,我也不是叛门者的身份,亦或者是这个浮生派,甚至这整个修仙界都不曾存在,整个世界便算只剩下我同他两人,我亦觉得此生有他一人便也满足了。 他的眸光闪烁,视线始终停留在我身上,看着近日闲来无事可做的我,竟罕见的从屋里端出了笔墨纸砚,一笔一划间,雕琢的全都是他天真的模样。 他一个人疯闹的累了,便会常来我身边转悠,讨要他的画像。 可令我费解的是,他竟常常拿着画像在午夜时分看着天上闪烁的繁星发怔,偶尔还会背着我偷偷的对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发狠,谩骂着将那些画像撕了个七零八落,然后再低声抽泣着将它们再一片片的捡回来,寻了个带锁的小木匣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放进去锁好。 我不知道他失踪的这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我确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愤怒和悲凉。 只是,他将这些不悦的情绪始终深深掩藏,从不曾在我的面前展露出来。 这样的他,让我倍感心疼,有时我真想伸出手,揉一揉他浓密的乌发,像个慈父一样用最温暖的臂弯将他深深的拦进怀里,轻言细语的鼓励他。 可每当回归现实,我却讶然发觉,真真正正总被熊抱的人……好像是我。 他每天总能颇合时宜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晃悠,就好像会分身术一般,走到哪里看到哪里都是他。 我甚至都不曾想过,像这样粘腻的日子过得多了,偶尔也会厌烦。 自此,我便再一次的动了想要逃离这边土地的念头。 又是清风拂过,数日不见,李时中那个家伙终于步履蹒跚的爬了回来,满脸的沧桑。 他似乎还记得我这个昔日陪他饮酒的老伙计,一回到浮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平阳峰寻我。 可是,当他一脸狼狈的找到我时,正好见到苏辛也站在我身旁,一时惊的手足无措目瞪口呆。 “你……是谁?”李时中惊慌的抬起手,指着苏辛质问道。 “我?”苏辛疑惑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见李时中微微颔首,他竟一时哭笑不得道:“我就是苏辛啊!” “不可能!”他想也不想,快速的否定了苏辛的话。 原来,从数十日前,苏辛见过我额间的花纹,曾经问过李时中那东西如何能去,可是李时中却只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不知道”。 而他的这一句不知道,却把心思敏感的苏辛吓得不轻,他仓惶的翻遍了整个藏书阁的古籍,却只翻到诅咒可在被施术者额间或身上留下印记的说法。 得了这个结论,本就同魔族不对付的他刹那间对魔族的恨意更甚了几分,然后瞒着浮生派的众人,提了谷雨剑,单枪匹马的杀去了九幽。 三三章·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这个他究竟是谁 显而易见,他千里迢迢跑去九幽,只能是去找徐嘉柔的。 他可能将我额间血脉的印记误认成了诅咒,按他的性子来思考,只怕多半觉得我被拘在九幽的那段时日里受了不少迫害。 所以他来不及细思,直接孤身跑去找徐嘉柔干架去了。 可是,如果跑去九幽,同徐嘉柔打的天昏地暗的人是真正的苏辛,那么我身边这个同苏辛长得一模一样的又是什么人呢? 我狐疑的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他,而李时中也是惊讶的盯着他看了许久,却始终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真真是太像了。”他不可置信绕着这家伙转悠了好几圈,越看越是觉得惊奇,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长得一模一样之人? 而我惊愕的站在一旁,只觉得可怕。 李时中他应当不会骗我的,真正的苏辛应当还在九幽和徐嘉柔斗法,或者依然受伤而归,那么这个来历不明,且同苏辛长的一模一样的家伙,他费尽心思装傻充愣的接近我,究竟有何图谋? “现在你可以说了么?你究竟是谁......”我眼眸微垂,微微回过身警惕的的看着他。 而他听见我的话,却只是笑得不可开交:“师尊,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啊?我若不是苏辛,那我还能是谁?” “这可能性可就多了。”嘴边的弧度轻轻扬起,我双唇轻启,冷咧道:“譬如鬼族、灵族、妖族亦或者是......魔族!” 天地初开分六界,有六族。 其仙界自成一派,有七十二般变化,修习者可变成任意模样;魔族同仙人一样初诞于洪荒,修为高深者也能变幻形体;其次便是灵族,灵族者始于花草木石,汲取天地灵气成精,所以要想变成别的东西需要先汲取对方的灵气;而鬼族一般习惯总精神类的幻术,让对方误以为变成了别的模样;妖族大多用的也是魅惑类的术法;人族也是同理,亦或者是用一些人皮面具之类的小玩意儿…… 但是碍于仙界如今占着六界之首的位置,定下了《六界条约》,划天地为六地,故而除了魔族和鬼族,鲜少会有别族跑人间的地界来。 而对于精神力较深的修仙者,通常都有抵抗幻术的法门,浮生派里对抗各族幻术的古籍甚至都多达几百本,却唯独对仙界和魔族的变幻之术束手无策。 仙者向来清高,不削常用此变幻之术,亦鲜少去他族晃悠,如此推测便只有魔族较为符合了。 可令人疑惑的是,他的身上,竟没有半分魔族的浊息。 “师尊,你想象力可真丰富。”那人闻声微微怔了怔,随即掩袖轻笑了起来:“师尊,你可从我身上嗅出过半分魔族的浊息?”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随后,他又哀声道:“说实话,我是不是苏辛我也记不清楚了,我什么都不记得,单单只记得这一个名字,我原以为这是属于我的名字,而今看来,似乎是我妄想了。” 我既已知晓他并非苏辛,自然也对他失了兴趣,他是六界什么族什么人,同我又有什么干系? 我唯一关心的……只有苏辛。 “时中,你还没说苏辛他去九幽同徐嘉柔寻架了之后呢,他人现在在何处?”我焦急万分的质问道。 “怎么,原来还叫师兄的,现在连师兄都不喊了?”他调侃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苏辛生死未卜,我哪有心情管其他? “苏辛呢?苏辛他在哪里……”我沉声郑重的再次重申了一遍,他终于肯回我的话了。 “苏辛啊,他刚回来,在正阳宫里……” 这正阳宫是浮生派掌门的卧房,我前些时日就是为了寻他,几乎将整个天阳峰掀了过来,心里自然十分清楚这地方究竟在何处,便想也不想的直接捏了传送决。 李时中一见,当下慌了神:“喂,你真打算现在过去?那群家伙显然是不会同意的,他们现在连我都不让靠近,将整个正阳宫封锁了起来。” “那群家伙?”我闻声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之前窝在子偕殿里谈笑风生的那几个新峰主。 后来,听李时中那么一说我才晓得,原来这些时日苏辛彻夜苦修连晋三阶,觉得实力便去找徐嘉柔干架了,而这段时日,浮生派又迎来第二个飞升之人——荀勉建。 李时中沉醉于岐黄之术,自杨清安飞升后没人管束他他便越发懒于修炼,不消数日便被后辈们追了去,成了十二峰主修为几近垫底之人。 荀勉建飞升,苏辛被徐嘉柔打成了重伤丢回了浮生派,新上任的那些个峰主,早就看不惯苏辛这个毛头小子做掌门了,把他拖回正阳宫之后,就盘算着等他死了,他们几个再来争掌门之位。 所以,当李时中想要去给苏辛探脉的时候,他们几个峰主便合起伙来阻止了李时中,并将他逐了出来,以保护掌门安全为缘由将整个正阳宫封锁了起来。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听到这个消息,我几乎是恨得咬牙切齿,暗唾他们竟你争我夺到对于同门竟也这般毫无人性。 趁你病,要你命,这就是如今这个凉薄的世道,每个人都渴望着神坛上之人陨落,然后无情的他们,便可以有机会踏着众生的头颅攀上高位,挥霍着前辈积攒下的财富。 可笑,我竟至如今才渐渐看清。 “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去,你现在还太弱,去了也会被他们逐出来……”李时中劝解道。 “对不起,我非去不可!”我咬牙切齿道:“我便是死,也要将这些腌臜之辈拉下陪葬!” 指尖灵力划动,我瞬间便到了天阳峰,生疏的御着清明剑,摇摇晃晃的飞到了正阳宫。 一如李时中所言,这里当真有不少子弟,将整个正阳宫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杀进去!”我一时急红了眼,提了剑便想冲进去,却不想躲在草丛后的我方起身,就被一只来历不明的大手捂住嘴拽了回去。 三四章·没人可怜心疼他 那么我来带他走 “你就打算这么闯进去?”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和苏辛十分相像。 我这才惊慌的想起那个同苏辛几乎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他不应当是在平阳峰同李时中在一处的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见我紧皱着眉头,一脸警惕的回头看着他,他忙小心翼翼的伸出另一只手,轻柔的抚了抚我的眉间,轻声道:“别皱眉,你这样……很难看。” 难看那也是我的事情,同他又有什么干系?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低声沙哑的问道。 “帮你啊。”他轻声道,一张同苏辛一样俊白的小脸,笑的却是比盛夏的向日葵还要灿烂。 “我不需要你帮,我自己能进去的……”我微微的蹙着眉。 “不,你需要的。”他眉眼含笑,猛地将我一把拉进怀里,嘴里低声喃喃的念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于是,我便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同一律虚无缥缈的青烟,就这般在他的带领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似个透明人一般的溜进了正阳宫。 轻易的穿过曲折游廊,踏过阶下石子漫成甬路,我们就像无体的幽魂一般,甚至都不用推开门,就那般轻易穿过朱红的雕花木门,直接进了去。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微微透出斑驳细碎的阳光,将灰暗的房间照亮,而不远之处是一张柔软的檀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栩栩如生的龙凤之纹路游走其间。 苏辛紧闭着双眸,孤独的躺在床上,满身伤痕,鲜血淋漓。 没有人管他死活,没有人为他擦拭那几近干涸的血迹,就连那斑驳的锦被滑落在地,都没有人将它躬身捡起,细细的重新搭会他的身上。 “这群没有良心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对他?”看见苏辛奄奄一息的模样,我潸然泪下,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他身旁,可伸出手,却是怎么也摸不到他的面庞。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惊愕的转过身,揪着他的衣襟,嚷身道:“为什么我会碰不到他?” “鬼族的化魂术,难道你在浮生派的古籍里没读到过么?”他疑惑的看着我。 他说的,的确是真的。 浮生派的确有一本记载鬼族些许术法的古籍,兴许,他是顶着同苏辛一样的皮囊,常进去藏书阁看,才学会的这术法。 而我,当时一心只念着苏辛,却把这茬给忘了。 “你能把这化魂术解开么?”我低声哽咽道。 “能。”他回答的十分干脆,可下一刻他却又沉声道:“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你现在显形,屋里的烛火将你的影子拓在窗上,咱们很快就会屋里屋外的守门人发现。” “那我该怎么办?”此时我才觉得,原来我这个师尊,竟做的如此苍白无力。 苏辛他可以为了我,和魔族争斗,可以独自闯进九幽,可我……却练将他带出这间屋子都做不到。 这个世上,怎么可以有我这么失败的人? “失败么?痛苦么?”心底终于再次回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它低沉且沙哑,活像是从地狱爬上的恶鬼,用它锋利的尖爪刺入我的心头,一寸一寸的向上攀爬着。 “这世人对你对他是如此的不公,你们的一片赤诚之心,最终却只能换来这样凄凉的下场……”它“桀桀”的猖狂笑着,声音是如此的刺耳:“带他走吧,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如果有人胆敢拦你,就把他们统统杀个干净!” 当体内的红芒再一次浮现,我不知从何处得来那股磅礴的力量,竟将他的化魂术强行破开了。 铺天漫地的魑魅再一次团团充斥着整个正阳宫,凄冽的凌风疯狂的刮动着摇曳的烛光,将我苍白无力的身影时隐时现掩映在苍白的窗纸上。 很快,门外的众人见到了屋内的变故,纷纷呼唤着彼此,向着正阳宫涌了过来。 “苏辛……”我双眼空洞无神的向他蹒跚走来,小心翼翼的将他从床榻之上横抱而起:“这一次,换师尊带你走……” 这个浮生派,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是生也好,是灭也罢,同我何干,同苏辛何干,就由他们咎由自取自生自灭罢。 他们既从未将我当做浮生派中的一员,我又何须顾念旧情呢? 而一旁的“苏辛”却是眉头微蹙,瓮声道:“这情况,看起来似乎不大妙啊。” 身体周边充斥着浓烈的黑气,他们尖声叫嚣着,似乎同我一样在宣誓着心底的不甘与苦痛,替我狠狠我撞开了那不堪一击的木门。 当我的身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终于惊呼了起来:“这不是林清尘么?他不好好窝在他的平阳峰,为什么一定要跑到天阳峰来劫走掌门?” “为什么?”我凄厉冷笑道:“你们......可曾真真正正的当过他是你们的掌门?” 冠冕堂皇的人们,总是喜欢将荣耀加诸己身,而所有浮生派的背后,却是一个只有二十余岁的孩子用他那瘦弱的肩旁,一个人闷声不吭的抗起了整片江山,可他......可曾有人可怜过他,同情过他? 众人不说话了,整个正阳宫门前是一片死寂的鸦雀无声,他们的心在动摇,可他们的剑却是毅然坚定都指向我。 “不论他是生是死,他终究是浮生派的掌门,除了这座天阳峰,他哪里也不能去!”终于,有人尖声叫嚣了起来,一度点燃了偃下的士气。 这......才是他们内心的话! 于他们而言,苏辛不过是一个代表而已,所谓的什么掌门,不过是成天给他们擦屁股的保姆,需要打仗时推出去顶头的牺牲品,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究竟愿不愿意想不想变成而今的这副模样。 我的怒火,终于再一度被他们点燃。 于此,我越发坚信,若还将苏辛留在这片恶心的土地,终有一天他会被这群附骨之躯生生榨干,最后弃之如敝履。 三五章·携二人别李时中 离浮生重踏京城 我淡漠的一挥手指,一股幽火从我指间冒出,如同附骨之躯一般粘到方才说话的那人身上,瞬间火势大涨将那人的身体连同灵魂皆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这时,安逸了数年的浮生派子弟们这才想起数年前那恐怖的一幕。 “又是这个魔族的妖法,这个叛徒......这个魔鬼......”他们这时才有人想起玄武台,当时的那一簇簇古怪的幽蓝之火,顷刻之间是收割了多少浮生派强大峰主的性命,就连当时的前掌门——杨清安都为之忌惮,将他缚于三生台上准备用极刑将这祸害销毁个干净。 尘封的记忆再一次伴随这簇火焰将人们唤醒,他们再一次的尖叫着,陷入了曾经的恐惧。 我怀抱着苏辛,一步步的缓缓向前走着,所有胆敢拦在我面前之人,都会被我周身的鬼魅撕碎,被幽火焚烧的连灰尘都不剩。 他们惶恐的提着剑,却害怕的再不敢妄动,只能自发的乖乖站在两侧,愤愤的看着抱着他们掌门一步步的向外走着。 “怎么办?就这样放任他把掌门带走么?” “那不然呢,你敢上去拦他?” “我不敢,我还没活够呢,才不想英年早逝被他烧成飞灰......” 背后传来诸人的议论之声,小的犹如蚊呐,他们都内心惶恐,生怕被我给听见为自己招来不必要的灾难。 而就在这时,李时中赶来了,他怔怔站在不远处,亲眼见着我是如何将那些人活活烧死的,而他的弟弟临死前的惨烈模样也再一次划过他的脑海。 “清尘......你这是在干什么?”他惊呼道。 “你不都看见了么?”我牵强的笑着,迎着日光,笑的是那般的苍白无力:“他们这般折腾苏辛我看不惯,我要带他走......” “你带他走,能走去哪里?”李时中追问道。 “去哪里都好,只要不留在这里!”我低着头,看着他苍白的小脸上的血迹,心疼的揉了揉他乌黑的密发:“这个孩子,他在这里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的罪......” “可无论如何,他终究是浮生派的掌门......”他依旧不甘示弱的,同那群家伙一样,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我他如今的身份。 “掌门又如何?从今天起,你们就当他病逝了罢,从此浮生派再也没有他的存在......”我凄凉的笑着,仰声叹道:“反正掌门又不是不可更替的,大不了,你们重新选一人重新培养就是。” 我怀抱着苏辛同他擦肩而过,而身后的另一位“苏辛”同李时中擦肩而过时,猝不及防的在他耳畔低语了一声:“这个家伙着了魇,没关系我跟着他,说不准哪天他想通了,会把苏辛再送回来的。” 这是真的吗? 说实话,李时中其实并不相信他这个身份来历不明之人,可是他别无他法,毕竟,这两个人的确是在浮生派里遭了不少罪,他一直都怀愧于心。 “他们走了也好。”李时中自嘲的笑了笑,浮生派如今也是到了该散的时候了。 于是,犹豫不决的众人,最终还是迫不得已的让我将他们的掌门在他们眼前给带走了。 “苏辛”紧跟在我身后,一直紧盯着我怀中真正的苏辛发怔,他是当真不记得自己就是是谁了,只知道他从醒来起就一直在我附近,他原以为他唯一记得的“苏辛”会是他的名字,可没想过的是,那名字却是别人的。 那么他呢?他又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个迷,而他,只能指望着从我的身上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就那样亦步亦趋的跟着我,我御剑他也御剑,我停下休息他也停下,黏糊的就像一个跟屁虫一样,终于惹得我不耐烦了,回头低嚷道:“你究竟打算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他无奈的摊了摊手,笑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我现在连我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我如今认识的只有你一人,不跟着你跟着谁?” 随后,他想了想又凑到我身边,低声问道:“如今,你已经离开了浮生派,你带算带着他去哪儿?” “不知道。”我淡漠的回答。 微阳透过浅薄的云层,凄凄地照拂着这片苍白的土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闪烁的得让人眼睛发花,我抬手揉了揉疲惫的双眼,亦不知未来在何方。 “那就,去京都看看吧。”我如是想到,毕竟,我唯一能记得的也就这么一个去处了。 前些时我曾恍惚间做过一个梦,梦里的那个男人曾为那个叫做月濯的男孩留下一块玉佩,让他去京城找琼台林家,虽然如今的林家早已因为一些原因最终走向了举族覆灭的地步,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去那里看看。 想去,那个繁华的人世间走一遭,而且京城是诸多修士云集之地,如果能遇上别家的修士肯救苏辛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我既如此决定,他自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微微颔首便跟着我转头飞去了京城。 在这繁华的都城,天子帝王脚下是有规矩的,就如同天阳峰一样,行至城门之后,不论是凡人亦或者是修士都是禁骑乘马匹亦或者是飞剑的。 所以,在守门士兵的阻拦下,很快我们就都下了剑。 修仙者在人间的地位算是比较高的,进出城池仅凭一把飞剑证明身份即可,完全不同于凡人,还要出示出入城文书之类的什物证明身份来意,甚至还要搜查。 走过巨石砌的甬道,便可见宽阔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上,晃过那色彩缤纷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京城晚景平添了几分氤氲的朦胧和诗意。 这里的人们经常会见到来自各族各地不同的修仙者,对于这般提剑上街之人,早已是见怪不怪。 三六章·路偶遇月半仙君 血脉相同被收徒 他们并不害怕修仙之人,他们只是看着我怀中抱着满身血污的苏辛,觉得十分奇怪。 他们皆以为凡人修仙,便能福寿绵延,便能长生不老甚至能永生不灭……可看到我怀里的苏辛,他们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修仙者,除了比他们多了些灵力,实际上却依旧和他们无甚差别。 原来这世间,便是仙者也会有寂灭的时候,更何况他们修仙者尚未得道,从根本上依旧是个凡人。 既是凡人,终究还是会逃不脱生老病死的。 我疯狂的踏遍京城,满出找寻着有随身携带佩剑的修仙之人,打听有没有人可以治疗苏辛身上的重伤。 如我所料,大部分的修仙者并不会医治,他们一般也鲜少会被伤到这般只剩一口气吊着的程度,所以他们随身携带的门派派发丹药完全无法治愈强势这般严峻的苏辛。 而会些许医术的,却也表示无力回天,让我另请高明。 我沉默的伫立在混浊的暮色中,被寒冷的晚风吹的凄恍,眼底尽是绝望。 就在这时,有千万人抬着一硕大的步撵风风火火的踏进了城内,雪白的纱幔下,一位穿着雪白纱衣面罩白色珠帘掩面的女子闭目端坐其中,头上钗着的素白月蝶珠饰也随着这步撵的的摇晃轻轻的摆动着。 月白色的披帛在斜阳下随风轻轻的舞动,她美的就像是从古画上飘身而下的婀娜仙子,而她额间还有一个几乎同我一模一样的淡蓝色纹路。 人们见状,纷纷都围了过来,恭敬的匍匐在步撵两侧。 “看见那群身着素白长袍白衣翩然的人了么?那可都是沧云仙门的人,个个都是天仙……”有人低声道。 “如果那些随撵的都是仙人,那端坐那步撵之上的又是什么人?” “嘘……恭敬点,那可是月半仙君。”那人慌忙嘘声,抬头瞥了一眼步撵,见众仙人纹丝不动似没听见他们的谈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回头,却见我抱着苏辛伫身而立,似乎并没有要跪下的意思,慌忙扯了扯我的一角,小声提醒道:“喂!你不要命了,若是冲撞了诸位仙人,你怕是就要魂飞魄散了。” “魂飞魄散?”我觉得十分疑惑。 自古仙人不都是要么扶弱济贫,要么不闻世事的么?怎么会如此凶恶动不动叫人魂飞魄散的…… 不信邪的我,依旧杵立在人群中央,那人眼见拉扯不动我,便只低叹了声再不管我了。 而这时,在雪白纱幔下的婀娜少女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眉间微蹙似在疑惑,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就像是山涧清泉一般楚楚动人。 她翩然从步撵上飞身而下,在众人惊慌的目光中缓缓落到了我的面前,一双清美的眸子紧盯着我额间鲜红的印记。 “你也是拥有月魇血脉的人?”她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一般轻柔绵延。 我亦是抬起眸子,看着她额间几近同我一样的纹路发怔。 “看来你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她低叹了声,将我拽到了她的步撵上,这时我才注意到,这步撵之下千千万万的仙者,竟无一例外的全都是男子,没有一个女仙。 众仙者同大道两侧的众人一般,似乎都对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十分讶异,但她终究是他们的掌门,行事自有她的用意,便也懒得揣测,自顾自的抬着步撵继续往前走。 “这是要去哪儿?”我低声,疑惑的问道。 “去皇宫,看我徒弟……”她皎洁的笑道:“真是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和我拥有一样血脉的人,可当真是罕见啊。” 她眉眼含笑,犹如十里春风拂面般和煦,可我心系苏辛,却是如何也笑不出来。 “你……能帮我救救他么?”我低声乞求道。 “那你呢?”她微微侧头看着我:“如果我救了他,你愿意来我沧云仙门做我徒弟么?” “我……”我有些犹豫:“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可以把他们一起纳进来。”她瞥了瞥我怀里的苏辛和身后的那人,笑道:“你的血脉很罕见的同我是一样的,若是想修炼成仙,怕也只有我能帮你了。” “好。”犹豫了半晌,我终于咬牙答应了。 她见我答应了下来,笑的越发开心了,当下就随手捏了仙法,将仙力灌输进苏辛体内,磅礴氤氲的仙气缠绕于苏辛周身,很快他便已肉眼可及的速度痊愈了。 而我身后的“苏辛”,却是眉间皱的越发的深,一直咬牙隐忍着不说话。 直到进了皇宫,那女子率先下了步撵,他这才在我耳边附声道:“师尊,我劝你最好对这个女子留些心,我总隐隐觉得,她不会是什么善类。” “她能是什么坏人?”我轻笑道:“起码,她救了苏辛。” 我不再理会他,跟随这月半仙君踏入了大殿,这时我才知,原来她这徒弟竟是这一国的帝皇。 他看起来,也是一副十分年轻的模样,身着一件中黄色镶金龙袍,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原来是师尊来了……”他眼见女子前来,顿时失了帝王冷峻的气魄,当即笑容满面,慌忙迎了过来。 可随后,见到跟在她身后的我们,这帝王便开始神情有些不自然了:“师尊,这几位是?” “哦,那额间有红纹的,是我新收的徒弟。”随即,她神秘的一笑:“路上遇见的,见血脉罕见我就收了,还附赠两个小徒孙,是不是划得来?” “话虽如此,可咱们仙门不是向来只收仙人的么,像他们这样连仙体都还没化出来……”那帝王显然有些忧心,毕竟这样,算是破例坏了仙门的规矩。 “有什么干系?”她微微笑道:“想炼仙体还不容易么,有我在,不出三年就能让他踏入仙阶。” 她的脸仿佛绽开了花儿一般,满满笑意写轻描在她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愉悦。 三七章·扶摇直上九重天 月半小筑遇故人 而同半月的反应截然相反的是,她那皇帝徒弟的脸色却是极其难看,咬牙切齿的沉默不言,似乎是在隐忍着些什么。 “师尊说的极是......”他言不由衷的强笑着,附和道:“师尊手里多的是灵丹妙药珍惜古籍,若不是这逸国我着实脱不开手,否则我便随师尊回去清修,早一步踏入金仙了,你跟着师尊可要好好学,莫辜负了她的一番悉心栽培......” 他微笑着,“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压得的我肩头微颤。 之后,便是他们久别重逢的师徒开始寒暄,讲的无非也是逸国近日的国况,说是近日连连旱灾,他自己学术不精降不了那么大范围的雨,这才把这半月仙君给请了来, 这半月仙君不愧是仙法高深之人,竟当真随手一捏仙法刮来东风,给整个大旱的逸国布下了大片的雨云。 “跟着她,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我如是想到。 而后,待他们寒暄完,便以天色将晚,那皇帝拜别了他这位师尊,淡淡望着她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 临走之际,我似乎听见了他的低笑声:“时隔数十载,你终于出现了,真没想到,你竟这般命大或了这般久......” 而此时半月仙君亦再一次邀我等坐上了她的步撵,众仙回天,当真一出城门便腾云驾雾的飞了起来,这时我才终于明白为何除非仙人亲下凡间,否则无人有缘能得见仙人一面。 原来,这仙人与修仙者单是灵力上便相差甚远,得到成仙便能凝炼仙骨位列仙班,在九天得到取之不竭的磅礴灵力修得仙身,从而在大千世界来去自如,在苍茫云海间如履平地。 飞快流动的白云擦过我的发鬓,毫无遮拦的阳光在遥远的天际挂出一道绚丽的彩虹。 而那彩虹之下,白云铸墙,金砖铺路,七色的琉璃瓦映着七彩的霞光,其整整的贴服在雕梁画栋的玉檐之上,竟比那凡间帝王的寝殿还要奢华七分。 而这半月仙君亦是真真待我不薄,方至,便将我等安排进了离她寝宫最近的月半小筑,安排了几名男仙带我等修习,可是不知为何,“苏辛”却似乎对这个地方十分抵触,而苏辛醒来之后,便也开始吵嚷着要回浮生派。 直到后来,仙君又派了一人过来,那人白衣翩翩,面目极其俊美,肤如凝脂面若白玉,可我一眼望去,竟觉得他身形看上去莫名有几分眼熟。 他缓缓抬眸,沉声道:“仙君让我今日来教你心法。” 直至我听到这浑厚低哑的声音,这才恍然想起,这可不就是我在浮生派的掌门师兄——杨清安么? 原来诸子弟传闻他已得到飞升成仙,竟是真的。 他抬起眸子,见面前尽是熟悉之人,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眸终于泛起了涟漪,可他的涟漪却仅仅只是因为......他十分尴尬的分不清他眼前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究竟哪一个是苏辛。 “苏辛......”他轻声的唤着。 而苏辛闻声,亦是恭敬的走上前去,盈盈的拜了拜,低声回道:“许久未见了,掌门,您可安好?” 眼见苏辛回应,他当下便眉眼含笑得合不拢嘴:“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他缓缓得走来,一把牵住苏辛的手将猝不及防的他拽到自己身后藏着,随后双眉深锁,语气冰冷的质问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是月半仙君带我来的。”我淡淡的回答道。 “是么?”他有些不可置信,后来瞥见我额间那鲜红的印记,他这才想到仙君同他提及的血脉特殊之人,不曾想,竟是他眼前的我。 “难怪,我说仙君怎么会忽然破例带连仙门都没入的人上九重天......”他冷漠的嗤笑了一声,牵着苏辛便要往外走,我大惊失色,慌忙三步并两步的追了上去。 “你要把我徒弟苏辛带去哪里?”我慌乱的将他一把拦下。 “你徒弟?”他嗤笑了一声,淡漠道:“好像你早就同浮生派没了干系罢,像你这样勾结魔族的叛门者……” 这一句话正戳我心坎,揪得我心一阵疼痛。 苏辛默默的站在杨清安身后,没有说话,而就在这时,“苏辛”却从我的背后站了出来将我一把护在身后:“可似乎比起他,你们这些自诩正派的伪君子似乎更恶心罢......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没有林清尘冒死救苏辛,这家伙怕早就死在浮生派,被那群豺狼野心之人生生害死了。” “你说什么?”杨清安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不信,你大可问苏辛!”“苏辛”怒声咆哮道,杨清安似乎被惊到了,怔怔的回头看着苏辛,见他微微颔首,他的心境瞬间如同压了千万吨大石一般,沉重的几近令人窒息。 后来听的“苏辛”道明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匪夷所思的几乎令他怀疑人生。 他从没想过,原来人心叵测,竟可以险恶到封锁消息不让苏辛得到适当的救治拖延至死,然后密谋争夺一个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位置。 “可......就算你们的确救了苏辛,也无法掩盖林清尘勾结魔族残杀同门的事实。”毕竟,铁证如山,他是亲眼见过林清尘使用魔族功法的,也是亲眼见过魔族为了救他擅闯进浮生派结界,跑到魂断台来救人的。 昔日,他还是最疼爱自己的大师兄,却因为那一次徐嘉柔亲临来劫法场而产生了嫌隙,一场无可弥补的嫌隙。 “可是掌门师伯,您有没有想过,或许师尊当年那样做是有原因的?”苏辛从杨清安背后探出头来:“况且,您当年不也曾觉得这整件事都很蹊跷么?师尊他......向来是个很谦和的人......” 是啊,没有人会忽然毫无缘由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个原因,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始终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我的清白。 三八章·祭炼仙骨之事假 清尘被坑落炉中 所以,他当时便仓惶的断了我勾结魔族的罪名,为了安抚众人,他甚至不惜将自己也生生的骗了去。 “好吧,此事就先揭过......”杨清安尴尬干咳了两声,随后便也打应教我等一同修习。 而与此同时的苍生殿,却是罕见的热闹非凡。 “阿娘,您说的那个和我拥有一样血脉的男孩儿,我找到了。”此时已近夜半,苍生殿里却点着数之不尽的白烛,在晚风之中瑟瑟的照亮这片富丽堂皇的地方。 月半仙君独自高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上,手上捧着一块雕花木牌,上面俨然以金字刻着柳璇玑的名字。 这是她母亲的名字,这块牌匾亦是她母亲的灵位,她是沧云掌门的独女,几位哥哥皆因渡劫死去了,而她的父母也在不久后双双撒手人寰,她的母亲只留给她一句话:“如见和你一样是月魇血脉之男子,务必要想方设法将他留下,辅以稀世仙药炼成金丹,可助你飞升仙帝统领八荒四海。” 令她没想到的是,一如她母亲临终前所言,如今,那个男孩还真让她在茫茫人海中碰上了。 “送上门的药引,我可以看养好了才行。”说着,珠帘之下,她那张美轮美奂清美的面庞,却露出犹如蛇蝎般危险的笑容,眼神里充斥着恶意与疯狂。 但于我而言,我其实还是颇喜欢这个地方的。 耀眼的花海之下,掩着它们青色的叶和茎。这使它们与苍茫的云海紧紧相连,星星点点的碎云掩映其上,宛若白霜,又恍若朝露。 一片片绵延不绝的花海,五色缤纷的花在和煦的春风中摇曳着,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我就徜徉在那片五光十色花海里,流连忘返。 偶尔,还会有形态各异的鸟兽飞过,还会有通体金灿灿的红喙小雀在我肩头驻足休憩,据说,它们都是远古仙兽,得日月天地精华滋养,羽色都恍若朝霞,色泽缤纷,十分好看。 而啼鸣之声清脆悦耳,犹如天籁,可别看它们那般小巧好看,若真真惹急了它们,发起火来可是极凶的,能生生拆掉九重天好几处屋瓦。 白日流连花丛,闲逛九重天,夜里便按照杨清安教的心法修炼。 不得不说,仙界当真不比凡间,那心法当真好用,只消数月我便一跃跻身进了近仙之位,而后,等待我的便是该炼得仙骨,准备正是跻身位列仙班了。 可就在这时,传闻闭关了数月的半月仙君终于出关了,听杨清安说我已近仙位,忙将我诏进了苍生殿。 整个苍生殿空荡荡的,杨清安将我送过去后,便惶惶退了出去,只剩下我同半月仙君同一铜色鼎炉面面相觑。 “这个是做什么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人还高三丈的大鼎炉,顿时觉得十分好奇。 “这鼎炉是用来帮你祭炼仙骨的啊。”她看着我,微微掩袖笑了笑,道:“不然,你以为那么多人成仙,他们的仙骨是从哪里来的......” “我还以为仙骨这东西是修仙者汲天地灵气,修来的。” “怎么可能那般容易?”她轻笑道:“若是随便汲一汲天地灵气就能修仙,只怕我这九重天早就载不下他们了。” 我想也是,如果修仙当真有那般轻松,那可不就人人皆可修得正果,长生不死与天同寿了? 我既信她,自也听她,她说如何做我便如何做,只是祭炼了诸多稀世仙草凝炼成液之后,她忽然让我跃进鼎炉之内,我微微有些迟疑。 “跃进这鼎炉之后,我就当真能炼得仙骨,成为一名真正的仙人了么?”说到底,我终究是没有多少底气的。 我站在鼎炉旁摇摇欲坠,看着炉中滔天的熊熊烈火,我当真有些心慌。 就在这时,大殿沉重的门忽然被人撞开了,我定睛一看,发现那人竟是“苏辛”。 “林!清!尘!你别信她的!”他倚着门槛,气喘吁吁的,显然是跑了好久。 原来,自从他从杨清安那里听说月半仙君召见我,他便一直惶惶的觉得不对,后来听杨清安说仙君要亲自帮我炼仙骨,他便越发觉得此事古怪。 毕竟,真正的仙骨,是切切实实靠汲取天地灵气,经雷劫千锤百炼修来的,哪里需要旁人帮忙炼? 他越想越不对劲,最终决定来这苍生殿,看一眼这月半仙君究竟在玩儿什么把戏。 谁料,这仙君竟像是见不得人一般,从殿内将门封上了,他这才使了不少力气将门生生撞了开。 可他不来还好,兴许我犹豫着就不跳了的,可被他这么一吓,我竟一时脚边没站稳向着炉内跌去。 “你!害!我!”这是我跌进炉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而月半仙君见状,竟露出了得逞的诡谲微笑。 “你是傻瓜吗?”“苏辛”破口大骂一声,为了救我,也迅速钻进了炉鼎之内。 炉顶给大盖封了个严严实实,出不去的我们只能凄凉的落入熊熊烈火之中,被其炙烤着身体,一寸一寸的灼烧着肌骨。 而今,都已到了这步田地,却见那人竟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你是傻瓜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愤怒的冲着我咆哮道:“难道你修仙修的脑子都丢了?自古修仙历劫历的都是雷劫,炼仙骨当然也应该是雷火淬炼,你什么时候见过拿炉子能炼出仙骨来的?” “我当然知道啊!”我委屈的狡辩道:“可是这月半仙君先前的确待我不薄,我哪里想过她会害我嘛......” 世人皆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当真是真理。 人......往往只有自己被害了,面临了生死存亡的危险才会知道恐惧和后悔,可是那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它是无情的,不会为任何一个忏悔者倒转,那是有悖世界的运转规律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恐惧的问道。 他眼见我有些手足无措,当下安慰我道:“你先别慌......我来想办法。” 三九章·系统的回忆回归 铜炉鼎骤然炸裂 他倒是面上看起来十分镇定自若,实际上都火烧眉毛了,他怎么可能淡定得起来?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脱困的,容我再好好想想......”他背过身去,在哪里絮絮叨叨的念叨着,显然,他见着这火竟比我还要慌。 他总是莫名的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可无论如何,却只能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恍惚之间,他似乎在火海中看见了一张倾国倾城女子的脸,她黑发如瀑,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清新淡雅,杏眸流光,水色潋滟,信眉微蹙眉目流转间那略带忧郁的神色却显得那般楚楚动人。 流苏金钗微颤,她裹着一席鲜红镶金罗裙,在火焰之中翩然起舞,围绕着一簇簇火焰旋转、升腾。 “杜娘......”他情难自禁的伸出了手,柔柔的低声轻唤了一声,可那女人的模样却在他朱唇微启的那一刻,猝然消散在了茫茫火海之中。 而随后,耳畔却恍惚的响起了一道道清脆的女声,在他的脑海心间盘旋。 “子卿,你可想好了,你当真要娶我?我可是寡妇,还拖带着一个孩子......” “子卿,我一个人,好害怕......你今夜能来陪陪我吗?” 他恍惚的看到从前他同她依偎在一起的画面,她缓缓的抬起头,媚眼如丝,轻声道:“苏子卿,你说,我们的女儿她将来有机会承袭你的位置么?” “怎么可能,能承袭掌门之位的,向来都是男孩子。”他轻笑着摇了摇头,而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却给他往后埋下了不少祸患。 而他也终于依稀想了起来,他自己......才是这沧云仙门真正的掌门人,而他,也是魔族上一代的魔尊,他的名字叫做——苏子卿。 “喂,你到底想出办法没有啊?”见他依旧双目紧闭,眉头深锁,我情急之下用法力凝出一个光球将我两护了起来,但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火,它能蚕食人的灵力,甚至顺着人输送灵力的经脉,悄然爬入灼烧人的丹田,怎么驱都不抵用。 “完了完了,这下真要凉凉了......”我欲哭无泪的甩动着袖子,却是怎么也摆不脱它们。 而就在我慌乱无措之时,一双冰凉的大手忽然从我的身后,环上了我的腰肢。 他沉重的呼吸声萦绕在我耳畔,惊得我老脸一红,随后他捏着我的下颚强迫着我回头看着他那双深褐色的双眸。 “托你的福,我好像都想起来了,我的名字叫做——苏子卿......”他眼带笑意,满目柔情,像是夜空里那皎洁的弦月,白皙的肤色衬的他的唇色如火焰般火红炽热。 他轻轻的泯了泯嘴,随后将我转了过来,温热的唇瓣就那样紧贴在我额间,他低声道:“如果你不习惯,我允许你像过去那样唤我‘系统’。” 随后,他的身影渐渐的消散在了这片火海之中,化作一团红芒涌入我的体内,惊愕的我还来不及思考便失去了理智,强大的力量充斥着我的四肢百害,魑魅魍魉从九幽哀嚎着涌上了九重天,跻进了苍生殿,刮灭了烛火在幽暗的夜色中尖啸着冲撞着那已被炼得赤红得铜炉。 “这是......怎么回事?”半月仙君被惊的有些呆了,可她依旧不想放弃。 “再坚持一会,只要再撑过半个时辰,这个拥有月魇血脉的家伙就能被我炼成金丹了......”她依旧咬牙硬撑着,源源不断的往鼎炉里灌输着仙力,试图稳住那已开始不安晃动的炉盖。 而那群螭魅魍魉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扭过头来分出几股叫嚣着向着她冲了过来,逼得半月不得不再分出一股仙力同它们缠斗。 “可恶......这群小鬼,当真烦人!”她咬着牙将它们一遍遍击散,可用不了多久它们又重新聚集在一起,凝成一团团黑雾,再次向着她冲撞过来,无休无止。 而鼎炉那边,整个炉身也开始剧烈的摇晃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鼎炉里奋力的来回冲撞着,以至于她竟隐隐有些稳不住两边了。 “怎么回事,动静怎么这么大,难不成金丹要成了?”半月疑惑的偏头看向鼎炉,眸光中尽是欣喜之色。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扣门声。 “谁?”半月小君警惕的瞥向大门处。 此时,却听门外响起了杨清安低沉的声音:“回禀仙君,是我……杨清安,我见天色已晚,林清尘他迟迟未回月半小筑,特意过来问问。” “问?有什么好问的……”她低骂了一声,显然是已经烦的不可开交了,现在正是她炼丹的关键时期,他这时候跑过来搅个什么局? 可她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能胡乱的扯了个由头,说林清尘还在淬炼仙骨,她正在替他护法,让他别进来。 也不知杨清安是不是不信,虽然未答话了,却依旧犹豫的踌躇在大殿门外,气的月半恨不得施个法,将他丢的远远的, 而鼎炉,此时却晃动的更加剧烈了,她现在已经耗费了九成的仙力,实在无瑕顾及其他了,便只能敛了心神,双目赤红的死盯着摇晃的鼎炉。 “只要将这金丹炼成,吃了它,我就是四海八荒头一位女仙帝了……”她低喃道,那炽热的目光恨不得能化作火焰钻进炉鼎,助她能早日炼得金丹得升仙帝之位。 可就在她满是疯狂的期待之时,鼎炉竟再也承受不住,炸得四分五裂,几块厚重的碎铜片朝着她的面门飞来,她慌忙一挥衣袖,用仙法将那些碎片拦了下来,狠狠的掷在地上。 看着茫茫大雾如烟如滔,裹挟挟魑魅魍魉们充斥着整个苍生殿,她竟一时慌了神。 “是成了……还是没成?”她怔怔死盯着鼎炉炸碎的地方,那里的烟雾最是浓烈,可却看不见一丝丝三昧真火的影子,只隐隐的看见一团淡淡的模糊黑影。 四十章·暴走与月半斗法 杨清安怒骂人渣 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影,而且只有一个,待得烟雾稍淡了些,她这才看见那人衣服残破不堪,满身都是漆黑的灼伤,发如泼墨披散开来,发尾有些焦痕还隐隐的闪烁着三昧真火星星点点的火光。 可下一刻,他身后的幽蓝色火焰爆涨开来,如同缓缓伸展的九尾,而那群魑魅魍魉似乎感受到了那人的气息,纷纷邀功般的向着他簇拥而去,乖巧的缠绕在他周遭盘旋。 “你……是谁?”月半仙君惊慌的问道。 “你说呢?”我诡谲的轻笑了一声,露出洁白的牙齿,抬起头狰狞的瞪着她,嗤笑道:“怎么,之前还想瞒着众人用三昧真火将我灼成灰烬,现在竟这么快就忘记我是谁了?” 当我站站了身子,高昂起我的头颅,她低眉瞅见我额间那鲜红的印记,瞬间吓得大惊失色:“林清尘,你竟没死?” “月半仙君……”我轻笑着用术法穿梭到她面前,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血红的眸子微微眯起,我猝不及防的窜到她面前,微抬起她光结的下颚,低声轻笑道:“你……就这么想我死在你那尊废铁之中么?” “不然呢?”她无情的将我的手恶狠狠的拨开,厌恶的斥声道:“本来可以用你祭炼金丹的,没想到竟让你逃过了一劫……” “你……还真和你母亲一模一样。”我微微蹙了蹙眉,低声嘲道:“数十年过去了,你还当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这个说话的口吻,竟令半月感到十分熟悉,她竟一时失了神,不自觉的低唤了一声:“父亲?” 好久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那一瞬竟恍惚将时光倒拉回了数十年前,那个时候的她,坐在小小的秋千上荡漾满满的微笑,十分甜美可爱。 她本该……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可是世道就是这么残酷而仓促,人心中总有数之不尽的贪念、妄念……它们像恶魔一般,同疫病一样,能传染,能蛊惑人心,引诱着世间众生一步步的踏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你不可能是他。”她恍了恍神,随即提防的看着我:“前一任的沧云掌门,他早就同我母亲一道葬身火海了……” 那是她亲眼看见的,当屋檐的着火柱子倾塌而下,她的父母都被埋葬在了那片废墟里,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可如果……他还活着呢?”我试探的问。 “就算活着也没用……”她冷漠的嗤笑一声,悠悠道:“就算他回来,这沧云仙门也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如今这里,所有人都只听我的,也只会听我的……” 她大喝一声,率先捏了仙法唤得千万只光剑,凌冽的向我刺来,我不慌不忙的轻笑一声,旋即千万魑魅魍魉纷纷奋勇而上,同光剑打成一片。 奈何这半月仙君之前仙力损耗过多,现在竟隐隐有不敌之势。 “月莹,你确定你打的过我么?”我冷笑一声,低眉静静的看着她额间冷汗淋漓。 “怎么打不过……”她到如今这部田地,竟还在逞强:“你啊……就只会这么点魔族术法么?同他比,你当真还太嫩了些……” 可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原来苏辛迟迟不见我回月半小筑,等的有些急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竟有那般胆魄踹烂了苍生殿的大门。 而他俩,当看见半空中同月半仙君战作一处的我,双双都慌了神。 “林清尘……”杨清安终于忍无可忍的咆哮道:“你当真是狼子野心丧心病狂,你当年杀了浮生派那么多同门还不够,还要杀死对你有引导之恩的恩人么?” “杨清安……”我冷漠的瞥了他一眼,低声冷冽的犹如千年寒冰一般无情道:“这事同你没干系,我劝你最好少管!” “你这忘恩负义之辈,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咆哮着,大声的骂了起来。 顿时将我气的,恨不得当场用禁言之术封了他的嘴,真不成想,这个从前沉稳的家伙,如今喋喋不休起来,竟比之唐僧亦不遑多让。 “好烦……”我低声暗骂了一句。 而那半月仙君,竟趁我心绪不稳之时,一掌打在我的心口之上,我登时脸色大变,全身发颤,忽然间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喷涌了出来,摇摇欲坠的跌了下去。 看着眼前渐渐泛花,我登时心中十分不爽的对着杨清安暗骂道:“师兄啊……你这刀补的真漂亮,当真是害我匪浅啊。” “师尊……”苏辛眼见我摔下,本能的想要冲上去接住我,却被杨清安一把拦了下来。 “你去什么去?”他拽着苏辛呵斥道:“像这般忘恩负义的人渣,就应该挫骨扬灰……” 不曾想,只是这么点时间,他对我的映像竟再一次下跌至了不可饶恕的地步。 “人渣”,这就是他给我的评判,是世人对我的评判,从此成为我人生中,永远磨灭不了的烙印。 “师伯,师尊他定是有原因的……”苏辛回护道。 可下一秒,杨清安便已不耐烦的猛然一巴掌,打在苏辛白净的小脸上。 “原因?他能有什么原因……”他不耐烦的呵斥道:“你没看见他周遭的魔气,没看见他那滔天的杀意么?他现在就是个魔鬼……同那罪恶滔天的魔族有什么分别!” 而这时,一抹微弱的红芒从昏迷的我体内摇摇曳曳的钻了出来,缓缓的落在地上,变成了和苏辛一般模样。 原来……是苏子卿。 原来……他便是一直以为依附在我体内,那个总是爱自称“系统”的家伙。 原来……这世界并不是一场虚拟的游戏,没有什么神袛存在,我看着他虚弱的昏迷在我身旁,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哈……叫你原来总动不动搞些杂七乱八的任务吓唬我,叫你总三番五次搞那些梦魇之类的东西折腾我,现在……竟连自己也倒霉了罢。” 我静静的看着他,心里暗自嘲笑了几番,终究也无力的昏睡过去了。 四一章·林清尘被俘山洞 徐嘉柔前来救场 我......似乎又做了梦,梦见我回到了从前的城市。 坚硬的水泥和钢筋相互交融着向上攀爬,像魔鬼的爪牙,亦像是无尽的囚笼,人们在金钱与权力之间辗转追逐,而无尽贪婪的欲望却沦为了滋养梦魇最好的食粮。 “这......就是人类。”我的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世人皆说人为了成仙摒弃了情断绝了爱,无欲无求,可是他们疯狂起来比魔更可怖,比仙更无情比妖更凶狠,比鬼更阴险......” 这世界就像是碎片拼凑起的一幅画卷,没多久,它便像被人狠狠敲碎的玻璃,散落满地。 我在幽暗的混沌缓缓向前,之间不远处有一束微光在幽深的寒潭边倾泻而下,那人一袭青衣仙风傲骨,寒风抚过那张清俊的面庞,轻轻拨开他如墨一般的凌乱发丝,露出他那半张宛如烧焦的木炭一般的脸庞,那双古井无波的黯淡眸子看不出悲喜,可他的嘴角却苦涩的微微上扬,笑得是那么的牵强。 “你是?”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就是苏子卿,一个本不该再存在于这世间的人。”他轻叹了一声,旋即眯着眼轻笑了起来:“拖你的福,你的元婴阴差阳错成了承载我残魂的躯壳,让我再一次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这才是我本来的模样,是不是看起来很可怕?”他轻声问道。 而我也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你怕也没有办法。”他叹息了一声,摸着他那半张黑黢黢的脸,幽咽道:“这是我的伴侣为我留下的爱的痕迹,伴随着我曾经消散的躯壳,永世难以磨灭......” “所以你想复仇?”我疑惑的问道。 “是。”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可是我如今的躯壳原是你的元婴,没有你,我走不了太远,也无法施展我残存在你体内的力量。” “所以,你想我配合你找到那个伤害你的人?” “对。”他不假思索道。 “可是那毕竟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干系,我为何要帮你?” “因为那人,和你这尊躯体有着不可泯灭的关系。”他低声嗤笑着,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这片混沌之中。 我在混沌之中渐渐醒来,却发现自己竟又一次的被粗大的铁链囚禁在一片暗不见天日的地洞里,而苏子卿顶着和苏辛一模一样的脸端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同我一样,满身的铁链。 我看着他镇定自若的模样,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想冲过去踹他,可是那些铁链紧紧的拽着我手腕,害我踢了好几次都踢了个空。 “苏子卿,你害我不浅啊!”我怒声咆哮道。 “我怎么害你了?”苏子卿心里很是纳闷,他迷惑不解的看着我。 “这还用问?”我怒声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抓?”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阵高跟鞋跺地的声音,我慌忙给苏子卿使了个眼色,他刹那间就懂了我的意思。 待到半月进洞之后,好戏......开始上演了。 待到半月一走近,他慌忙飞身一把抱住半月纤长腿,楚楚可怜的幽咽道:“真是好心没好报,我为了救他,还失足跌进了鼎炉里,可他......竟这般对我。” 言罢,他一抹眼睛,竟当真呜咽着嚎啕大哭了起来,一副很是冤枉的模样。 “是么?那你还真是可怜......”半月仙君翩然走到苏子卿面前,一把打开了他的铐锁,对他低声道:“你走吧,反正......我需要的只有他而已。” “是么?”苏子卿得逞的冷笑一声:“那可真是多谢您的好意了!” 言罢,他便化作一点红芒,飞快地向我冲来,可就在快要接触到我眉心的那一刻,苏子卿竟被一道无形的东西撞飞了出去狠狠的摔在地上,又变回了苏辛的模样。 “怎么回事......怎么进不去?”他惊慌的看着我,却发现此时我身下竟有用无色之笔灌注法力,配以无味之水画就的绝缘法阵,此法阵画时无色,几近隐藏,只有被触发的时候才会闪起淡黄色的光芒。 而这时,一旁的半月却开始掩袖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之间合体共用灵力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她讥笑道:“你以为,我就不会做一点防备,任由你们合体出逃么?” “那你待如何?”苏子卿警惕的看着她。 “不如何。”她冷冷的瞥了苏子卿一眼:“我说了,我对你没有兴趣,你可以走,但他得留下。” “笑话,你明知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分开......”当然,也不可能分得开。 毕竟,他借用的是我的元婴,表面虽然可以分开成为单独得两人,但实际他却只相当于我的一个分身,如果主体泯灭,他同样也会随之消散。 现在这种进退两难得境地,当真是尴尬得棘手。 有绝缘法阵隔绝,苏子卿便不能调动寄存在我身体,焦急之下,他忽然想到了至阴之血。 “对了,你可以通过你那滴血把徐嘉柔唤过来啊。”苏子卿忽然想起,当时他还在用“系统”的身份忽悠我玩儿的时候,当时我似乎还认识一个混有鬼族和魔族双血统的女孩,那女孩似乎还挺钟情于我,竟在魂断台三生柱上将身处极刑的我给救了下来。 如果说,那滴至阴止血便是联系她的媒介,那么,只要我肯求救,她是一定会来的。 “要不,你试着联系一下她?”苏子卿蛊惑道。 “我才不要!”我愤然拒绝道:“我好不容易从这虎口逃出来,你难不成还要我再把自己送回去?” “可我已经来了。”忽然,洞门外传来一阵女子清脆的笑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一位身着红装,手提赤墨色长剑的熟悉身影渐渐的映入我的眼帘。 “说嘉柔,嘉柔到。”我心里顿时纳了闷儿,这女人是鬼么,怎么随时随地念到她的名字,她都会适时的出现在我眼前? 四二章·半月仙君遇封阳 尘封回忆重开启 “怎么,我的魔后,你见到我似乎很不高兴啊......”她看着我,得意的笑了:“果然,没有我在你身边,你总是这么的狼狈。” “我去!谁是你魔后......”一听到她提及“魔后”两字,还轻启朱唇,刻意的将这两字的音咬的十分重,我当即便恼羞成怒的来了火气。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她轻笑着一挥衣袖,刹那间便轻而易举的将那封住洞口的阵法击了个粉碎。 半月仙君诧异的回过头,原本,这封住洞口的灭杀仙阵是特意给苏子卿准备的。 她本想解了镣铐将苏子卿放出去,然后眼看着逃跑的他,猝不及防的撞上洞口处那被她隐去了形状的灭杀仙阵,然后被仙阵里的剑气绞杀的血肉横飞,魂魄不存。 却没想到,她研究了数年的古阵法,竟如此轻易的被一看起来只有十八岁的小姑娘给破了。 “你们......竟敢擅闯我洞府,毁我仙阵,当真欺人太甚?”半月仙君当即气的面色铁青,一挥衣袖便率先祭出了三昧真火向着徐嘉柔汹汹袭来,而不知何时,一抹灰黑色的模糊身影忽然从徐嘉柔背后一跃而出。 好家伙,身披月白色斗篷的他,当即一挥衣袖,同样是唤出了一道滔滔的三昧真火同,生生同半月仙君的那道三昧真火对了上去,刹那间打的难舍难分。 这一下,却把半月仙君硬是给怔住了。 不因别的,只因那三昧真火乃是沧云仙门不世传的仙火,纵观六界这四海八荒,能驱用此仙火者屈指可数。 “你是......封阳?”她忽然惊出了声。 她当即就想到了,整个沧云仙门,能驱用三昧真火的,除了前一任的沧云掌门——她的父亲,便只有她那几个嫡系的哥哥。 后来,她为了能顺理成章的成为沧云仙门唯一的继承者,她同她母亲合谋将她那几个哥哥相继都毒害死了,自他父母也相继去世之后,她便也顺利的继承了掌门之位。 可无奈的是,她毕竟是一女子,纵然是继承了位置,殿下却依旧有不少的人指手画脚,可她当时还没有成为仙君,打不过他们,亦不敢明目张胆的同他们斗。 直至,后来封阳历完劫从人间归来,他成了这八荒六合的第一位仙君。 当时的他,拥有一双好看桃花眼,偏偏眼神冷漠的让人望而却步,那一身雪白的长袍随风轻轻摆动,他的墨色的秀发随轻风飘扬,好像面无表情的用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淡然看尽了世间的一切,就似那冬季那被冰封着平静无波的玥莱河。 可偏偏,他那毫无颜色的世界,因她渐渐的渲染上了色彩。 “掌门,这位就是封阳仙君,他前些时日去凡间历了一趟劫,今日方归……”大殿之上,有人解释道。 而那绝美得清尘脱俗的封阳,同样的也让月半看直了眼,只是当时的她,还没有月半仙君这个封号,所有的人,都直称她为月莹掌门。 “封阳……见过掌门。”当时的他不是不想同他人一样称她为月莹掌门,只是当时听说掌门尚未婚配,还待字闺中,觉得直呼其姓名有些不雅,便擅自去了那“月莹”二字,直呼掌门了。 “有颜又有料,这才是真男人。”月莹当时也在苍生殿之上对封阳一见倾心,只是她却是目的大于感情。 “只有眼前这个人,才能帮我铲除那些不对我阳奉阴违之人。”她当时,是这么想的。 不管目的如何,之前当时两人都的确是一见倾心的,后来在众臣子的撮合下,两人常往来,他为她抚琴,她为他作画,两人当真和谐的令诸单身仙家艳羡不已,皆道两人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的一双。 可不久时候,当封阳渐渐的沦陷进了情网之中,月莹终于开始同他哭诉,说她这掌门当的名不副实,有不少人想觊觎她这掌门的位置,企图将她铲除上位。 可怜那封阳,从前一心只扑在修炼一事之上,人情世故他是半分也不懂,便就这般稀里糊涂的上了勾,沦为了月莹铲除异己的工具而不自知。 直到后来,月莹也修炼到了仙君之位,而沧云仙门反对她之人,几乎都死在了封阳的手里,她终于笑了。 迎着仓惶的斜阳,她眼看着封阳提着满沾着血迹的剑,一步步的向最后一位叛逆她的人走去,然后手起剑落,刺穿了他的心脏。 “封阳……你为虎作伥,滥杀同门,你……会不得好死的!”他捂着心口,鲜红的血液不断的喷涌而出将他那只手迎着夕阳染的通红。 他疯狂的谩骂着,诅咒着,直到封阳再一次提剑捅向了他,他终于安静的闭上了嘴,无力的倒在了血泊之中,满眼皆是不甘。 “从今日起,你就是沧云仙门唯一的掌门了,名正言顺,再也不会有人忤逆你了……”只见他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站在高台之上的月莹,满是血污的苍白面庞上,满满的洋溢着明媚温暖的笑容,看起来如一股春风滑过人的心头,可却温暖不了那冰凉的人心。 “畜牲……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牲,想不到向来他原来那副淡泊的模样都是装的,那冰冷的皮囊之下,竟连心血也比那九阴的寒冰还要冰冷无情。” “这可都是同他一道修炼了数百年的师兄弟们啊,他竟就这般随随便便,不问缘由的就尽数斩杀了……” 众人皆纷纷慌乱了起来,纷纷向月莹抗议了起来。 可封阳却似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一般,眸中满满充斥着深情。 “封阳……”高台之上,她一席红衣飘飘,轻唤着从高台之上翩然而下。 封阳本能的伸出手,想将这个心心念念的美人儿拥在怀中,只因,她答应过他,待沧云仙门所有反叛她的人被尽数肃清,她将身着五色霞帔纰和鲜红的嫁衣,成为他的新娘。 四三章·嘉柔亲临救清尘 众人重回九幽地 可惜现实永远比幻想残酷许多,有时你眼睛所看到,只是她为了生存的需求所展示给你的虚假模样,而并不一定是她真实的内心。 当那一席红装翩然如蝶向他跃来,封阳满怀欣喜的伸手想要去接住她,迎着暖暖的夕阳,将他揉进满心期待的怀抱里。 可是,他迎来她拥抱的同时,她手中那把他亲手为她打造的利剑,却毅然决然地刺穿了他的胸膛,亲手将他对她所有的美好情感和幻想一一绞了个粉碎。 “封阳滥杀同门,嗜杀成瘾,堕入歧途......”月莹当着他的面,将七夕剑一把从他的胸膛拔了出来,眉眼间堆满了漠然,眼神淡淡的平静的执剑划过他的额间,鲜红的血顺着七夕剑的尖峰滑落,在他额间留下了一道永生无法泯灭的伤疤。 众人管它叫做——堕仙的印记。 封阳木然的颤抖着伸了伸手,那道渗血的伤疤不知为何,竟比他那被搅碎的心还要痛。 “为什么......”他茫然的看着眼前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可人儿,可她的眸光却冰冷如寒霜,全然不似从前。 随后她便用缚仙锁将他牢牢捆住,施了阵法封了他的仙力,任由怒不可遏的众仙人击碎了他的仙骨,命人将他从高高九重天上抛了下去,重重的跌进了泥潭,渐渐的淹没他全部的希望。 窒息的他,将陷入九幽之地,或许还会万鬼噬身从此万劫不复,可没想到的是,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徐嘉柔却救了他,让他得以再一次重现在她的眼前。 两簇三昧真火战作一团,最终双双炸裂着消散开来,浓冽的烟雾被疾风裹挟着刮下了他的兜帽,月半仙君看着这张再熟悉的清俊面庞,一时激动的哑然无声。 阔别数年,他封阳......终究还是回来了。 “嘉柔......这人,是杀还是不杀?”封阳声音极淡,带着冰冷的气息,如今的他似乎所有的心,似乎都系在了那个叫做徐嘉柔的红衣的女孩儿身上。 月半仙君瘪了瘪嘴,满心的不悦,而徐嘉柔见状却只是淡淡的笑道:“你们故人叙旧,同我有何干系?我来,只是来接我家夫君回家的。” 言罢,她便再不理会诸人径自向我走来,柔声道:“我说清尘,你这些时日再外头也闹够了,该同我回去了罢。” “回哪.....九幽?”我眉头深锁,嚷声道:“我才同你没有瓜葛,我不去......” “是么?”她嘴角轻轻弯起,轻笑着缓缓的伸出了手。 我大惊失色,慌忙嚷声道:“别碰,那女人给我下了法阵......” “嗯?你这是在......担心我?”她嘴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大,眼角微眯着笑得格外开心。 可即使她听到了我的提醒,她微微迟疑了一会儿,随即还是不听劝告的伸出了手指,刹那间我身下的阵法再一次泛起了淡淡的黄色。 可她却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般,同苏子卿一般被弹出去,而是在她轻点的一刹那,竟将月半仙君布下的绝缘阵法捻作了齑粉。 “就这么点个小东西,也能把你困这么久?”随即,她又一双素手轻抚上了我双手的镣铐,它们在她手中简直就像粉面糊糊做的一般,不堪一击的碎了个四分五裂。 昔日,她为了从断魂台救我,曾同杨清安打过一场,我原以为她的力量至多同杨清安相仿,不曾想,竟连月半仙君亲自布的阵法,在她的面前都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朱唇微启,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讥讽:“你啊,终究是太弱了。” 她说的的确是实话,却依旧如千担重石压得我几近窒息,在她面前,我就像是一只在河岸之中奋游挣扎得蚂蚁,卑微得可怜。 明明我同她皆是路人,她大可不必理会,任由我被滔浪拍下,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卑微的死去,可她为何非要一次次的对我伸出援手,将我救出? 我茫然地看着自己被解放的双手,瞬间觉得,似乎她并不像我想象得那般可恶得不可饶恕。 而听她说,她这些时日亦是去了很多的地方,最终在十峫山找到了解除封印封阳仙力的方法,并修复了他的仙骨。 于是,这两任仙君战作一处,威力之大几近将这洞府震塌。 半月仙君眼见这洞府支撑不了多久,便不再与封阳缠斗,慌忙脱了身向洞外飞去,封阳锲而不舍的紧追其后。 徐嘉柔牵着我的手,我便顺势迅速的拽住了苏子卿手腕,而后,她淡然的一挥衣袖,脚下一抹阵法亮起,我等三人便在顷刻间出了山洞之外。 而身后的那座巨山,偏在顷刻间崩塌了下去,压倒周遭数里内的树木,巨大的尘灰也随之向周遭迅速的扩散开来,徐嘉柔再次一挥衣袖,便生生造出了一个巨大的光球将我等包裹住,生生将外面的漫天灰尘尽数挡了去。 即使出了山洞,徐嘉柔却依旧死死的拽着我的手不松,她缓缓地抬头仰望着半空之中,依旧同月半仙君战的难舍难分的封阳,颇不耐烦的吼道:“封阳,别打了,我们回去......” 封阳闻声微微怔了怔,他忿忿的盯着月半仙君满眼皆是不甘。 他眼看就可以将月半仙君打趴下了,偏偏在这时徐嘉柔竟喊他回九幽,持剑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他不情不愿的散了附在剑上的仙力,慌忙向我等此处奔来。 徐嘉柔见他过来,便散之前用来挡灰的光球,封阳见状徒手一捏便是数个小巧的传送法阵落在我等脚下,随后几抹黑色的漩涡将我等纷纷吸扯了进去,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等便已到了九幽之地。 黄泉一如既往的欢悦奔腾着,我跌坐在苍茫的彼岸花从里,眼神空洞,只因,苏辛他还在九重天上那沧云仙门的半月小筑里。 我有些害怕,担心那月半仙君会因我的缘故对苏辛不利。 四四章·实力太弱难救人 误食余腥草中毒 “你干嘛摆出那副难看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丧偶一样,可是徐嘉柔却不敢那么说,这可不就相当于间接性的在骂自己么? 我怔怔地抬头,满眼皆是绝望:“苏辛,我的徒弟,他还在那九重天上,他们会不会对他不利?” “谁知道呢?”徐嘉柔嗤声笑道:“也许,他们会把那个细皮嫩肉的的小子活剥生吞了也不一定......” 这话多是有些夸张了,但是因我的缘故,苏辛说不准会被他们捉起来用以逼我现身,一想到苏辛或许会被关起来,或许会被毒打一顿,我便有些慌乱了。 “不行,我还是要回去九重天找他......”我心底始终揣揣不安,方打定主意,却听背后幽幽的传来徐嘉柔冰冷的声音。 “你想去,我不拦你......”她静静的转身,带着封阳往碧海云天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几步她又缓缓的回过头来,看着我冷嘲道:“我倒想看看,你连仙骨都还没练出来,能凭什么把你那徒弟救出来。” 对啊,怎么救? 没有仙骨,便炼不了仙力,登不上那九重天,我怎么把苏辛救出来? 忽然,我想到徐嘉柔,她的力量似乎比封阳还要高深莫测,只要她肯帮我,便有绝对的把握将苏辛从九重天带下来。 “嘉柔,我求求你……帮帮我……”我低声乞求道:“只要你肯帮我将苏辛带出来,我愿意一直陪你留在这九幽,哪儿不去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她鄙夷的看着我:“我救你,只是因为我对你这张脸感兴趣,但我没有义务去救你的人,要想救,你自己想办法。” “还有……”她想了想又道:“不要用你的自由来作为要挟我的筹码,因为弱者没有资格要挟任何人!” 她傲然转身离去,封阳也跟着她离开了,只有苏子卿还陪在我身边。 我像是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仓惶的拽住他,急声道:“苏子卿,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可以调用我身体里的那股魔气,说不准我们可以上去把苏辛带下来……” 我满是期待的看着他,可苏子卿却神色黯然的推开了我的手,郁声道:“不是我不想帮,苏辛他……也是我的儿子。” 他怔怔的望着一望无际的花海,轻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我残存在你体内的那股魔力,真的不足以直上九重天,你知道上九重天需要耗费多少仙力么?” “多少?”我疑惑的问道。 “如果你是刚炼出仙骨踏进仙阶的人,你起码要耗费九成的仙力,才能勉强跻身够上那九重天的黄金阶。”苏子卿答道。 所以,我想上去九重天,将苏辛带下来完全都是痴人说梦。 “不过,我可以帮你……”他低眉看了我一眼:“托你的福,我想起来不少过去的事情,我可以带你修炼,教你祭炼出仙骨,可是……我的事情,你也要帮我。” “你是说……那个害你的伴侣?”我疑惑的看着他。 “没错。”他点了点头。 “可以。”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一切,只为了能早日救出我的徒弟。 之前,月半仙君打着帮我祭炼仙骨的名义想将我至之死地,如今我才知,原来祭炼仙骨靠的是汲天地灵气,取草木精华……俗称,啃草。 他把我带到黄泉岸边,直接拔了一把绿油油的草给我,那草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你确定……吃这玩意儿能炼仙骨?”我疑惑的盯着那把草看了很久,除了那股腥味儿,也没觉得它长的和普通的草有什么区别。 “我确定。”他淡淡道。 “那好吧。”就当一切为了苏辛,我咬着牙逼迫自己啃了一口,那股浓浓的腥臭味儿却在我唇齿间百转千回,让我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 而那苏子卿见状,也是吓了一大跳,慌张嚷道:“谁告诉你余腥草是这样吃的啊!” 他疯狂的拍打着我的脊背,试图让我将吃进去的那口余腥草吐出来,可是我咽都咽下去了,哪有那么容易吐? 随后,我便只觉得头晕眼花,四肢乏力,再也站不稳了,苏子卿慌忙扶住我,叹道:“你是傻的吗?都不用火去去毒就直接吃,还要这东西毒素浅,解药也好找,不然三五日的找不到解药,你不就要归西了……” “归西什么……见佛祖吗?”我迷迷糊糊的说道,然后便两眼发黑昏了过去。 只徒留苏子卿一个人在那里迷茫着:“佛祖?那是谁……” 其实,这个世界只有仙,哪儿来的什么神与佛,就算有……估计,也是在其他的平行世界外吧。 自我昏迷之后,他就把我丢到了碧海云天,丢回了徐嘉柔手里,嚷嚷着去出去找能解此草毒的少香花。 徐嘉柔见状,满脸大写的疑惑:“为什么要出去找少香花?我府里种了半院子的少香花,你要想要尽管摘就是。” 随后,苏子卿便跟着徐嘉柔出了屋子,踏过碎石小路,从青石砌的墙下的洞门穿过,当真见那花园有半园子的话,还养着不少珍惜的奇花异草。 “你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苏子卿一时看花了眼,他昔日做魔尊的时候,只会从别人手里抢东西,从没想过能自己种。 而徐嘉柔见状,只觉得很奇怪:“很稀奇么?这些东西能祭炼魔骨,我不得多养些,好给自己多培养些得力的人……话说,你要这炼魔骨的东西做什么?” “啊……因为我要用啊。”苏子卿满脸堆笑,含含糊糊道。 “是么?”徐嘉柔总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说话也是不着边际的,可想到是我身边的人,她便也懒得管,随他去了。 “我这花园里多的是,你要多少只管摘好了……”她转过身,淡漠的回了她自己的屋子,而苏子卿抓着手里的少香花,看着另一处长在树下的粉紫色五瓣花,当下笑的更加开心了:“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碧幽海棠,当真是天助我也……” 四五章·苏林合体炼邪丹 魑魅魍魉漫天飞 苏子卿左顾右盼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将碧幽海棠偷偷摘了下来藏进自己的怀里,只手抓着一把少香花进了屋。 按理说,其实有些事情趁着我昏迷的时候,会更方便做,可随后苏子卿还是毅然决然的打消了他脑海中的那个念头。 “这个家伙要是不醒来,我怎么借他身体里变异的三昧真火炼丹?”苏子卿兀自叹了口气,找来杵臼将一小撮少香花捣烂挤压出汁液,掰开我的嘴便把那绿糊糊的东西往我嘴里灌。 入口柔,一线喉……那是用来形容美酒的! 这玩意,入口微涩,而后便开始变得越来越辣,就像是生吃了一颗卡罗莱纳死神辣椒,那酸爽……简直辣到令人发指。 “这是什么鬼……”万万没想到,中毒昏迷的我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醒来,我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红肿不堪的嘴唇,上面还火辣辣的一碰生疼,如同被烈火灼烧过一样。 而另一边,那苏子卿早已笑的前仰后翻。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三番两次的戏弄我,你有意思么!”怒发冲冠,我翻身跃下床,气冲冲的拔了清明剑便向他砍来,他微微侧身,剑锋呼啸着擦过他的发梢惊的他微微的怔了怔。 可当苏子卿回过头来,一看见我雪白的面颊上,挂着那红肿如两根硕大香肠般突兀的大红唇,他便止不住的想笑。 我顿时,火气更盛了,气的青筋暴跳。 “你还笑……” “没办法,你这烈焰红唇是当真太喜感了嘛。”苏子卿几近笑出了泪花儿:“而且,这当真不怪我,谁让你自己随随便便,就把那余腥草当粮食啃了的……” 说到底,都是我咎由自取的。 “可归根究底,还不是赖你不把话说明白!”我提着剑,再一次忿忿的向着他的面门砍去,苏子卿慌忙惊呼着把那一朵粉紫色的五瓣花从他的怀里掏了出来,挡在面前。 “你砍吧,这碧幽海棠万万年才长这么一株,砍坏了,你这仙骨就再过数万年再炼罢。”苏子卿急忙道。 好吧,为了仙骨,为了苏辛,我忍…… “那你说,这东西怎么弄……”我强忍着心底波涛不平的怒火,忿忿将清明剑插回了剑鞘,苏子卿忙松了一口气,幽声道:“你先把火借我……” “什么火?”我疑惑的看着他。 “当然是存在你身体里的那簇蓝色的幽火啊……”看着我始终无动于衷,他大抵也猜到我根本就不会调用我体内的那股力量,垂头丧气的低叹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言罢,他便化作一抹红芒,再一次的钻进了我体内,借了我的身体,操纵着那股幽蓝的火焰,将我没啃完的余腥草和那朵碧幽海棠率先丢了进去提炼精华凝炼成丹,随后他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将那里面暗红色的液体尽数浇到了那枚丹上。 暗红的液体犹如一根藤蔓,随着丹药不断旋转,它沿着丹药缓缓的向上攀爬着,缠绕出一道道暗红色的纹路,蜿蜒而上形似荆藤。 深紫色的丹药在幽蓝的火焰之中不断的升腾,而其周遭,竟也开始不断的有玄黑之气,从九幽的四面八方齐齐聚来,伴随着这枚奇特的丹药一道盘旋升腾。 而它古怪的丹香,惊动了九幽各处的魑魅魍魉,它们纷纷尖啸着兴奋的向着这枚丹药冲了,却忽然被一柄利刃斩作了两半。 “有人在炼邪丹?”徐嘉柔警惕道。 徐嘉柔原本在房间,用鲜红的布帛擦拭着自己剑,忽然见窗外黑气涌动百鬼其嚎,她瞬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走出屋外,当真见数以万计的魑魅魍魉尖啸着往我住的那个屋子涌去。 她双眉颦蹙,低声疑惑的喃喃道:“这个林清尘,究竟在搞什么鬼?” 与此同时,封阳也被满天充斥的浓浓黑气惊到了,慌忙跑过来寻徐嘉柔,却在途中见到诸天黑气同魑魅魍魉交织在一起冲向了林清尘的屋子。 “好浓重的邪气……”封阳抬眼望去,满满的黑雾包裹的几乎快练屋子都看不清了。 “走,我今个儿到要看看那两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徐嘉柔提了剑,率先闯进了黑雾之中。 封阳见状,微微蹙了蹙眉,也紧随徐嘉柔其后闯了进去。 踏过门槛,便见屋里黑黢黢阴森森的可怖至极,感受到有外人入侵,屋里一些魑魅魍魉便尖啸着向着徐嘉柔和封阳冲了过来。 徐嘉柔不悦的蹙了蹙眉头,提着手里赤红的剑对着迎面而来的魑魅魍魉就是一通狂劈,小嘴里还絮絮叨叨的骂着:“这声音真是辣耳朵,你们这群家伙叫个屁,是不是在九幽自由惯了,忘记这里谁才是老大了?” 那些魑魅魍魉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微微怔了怔,可随后还是义无反顾的前扑后继向她冲来。 “呲……这群家伙还真是烦人。”徐嘉柔啐了一声,手中赤红血练翻转,便轻易的搅碎了一些鬼魅,可是这群家伙会再生,打起来没完没了的。 “封阳……烧了它们!”徐嘉柔终于被眼前这些黑黢黢的家伙气的不行。 而封阳怔怔的看了她一眼,眸中满是迟疑:“你确定?” 他的三昧真火是仙界的至阳之火,能驱鬼魅克邪祟,便是灼烧魂魄令人万劫不复也是能做到的,只是那样,这些魑魅魍魉便不复存在了。 没有了它们,徐嘉柔便相当于丢了兵卒失了爪牙,万一其他四界联合起来攻打九幽怎么办?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抵得住那千军万马…… “我确定,你快去……”徐嘉柔猛地转身把封阳从她身后拽了过来,嚷声道:“无论如何,他都是我认的夫君,兵卒没了还能再养,鬼族的繁殖速度还不快么?可林清尘就只有一个,他万不能出事!” “你……就这么在乎他?”刹那间,封阳的眸光便暗淡了几分。 有的时候,他好想自己也同林清尘一样,总有一个人无条件的默默在他的背后守护他。 四六章·清尘重生成烛阴 失忆多了一个妻 “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徐嘉柔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 封阳不想惹徐嘉柔彻底发火,便指尖轻点着将三昧真火唤了出来。 黢黑的屋子刹那间就被点亮了,封阳执火指尖凭空轻滑,便是画出一个阵法,火光刹那间大涨,将方圆五部内的魍魉皆烧成了飞灰。 其他的魑魅也被这三昧真火吓得不轻,可是又不知怎么出去的它们,只能在屋里乱窜一通,封阳便仗着三昧真火替徐嘉柔烧出了一条血路。 直至他们绕过厅堂的桌子进了内屋,这才见我面色苍白,披头散发,衣着凌乱不堪,而在我手上,幽蓝的火焰正慵懒的托着滴溜溜的紫色丹药缓缓的旋转着。 那股浓浓的邪气,便是从那颗丹药上面传来的,几近将整个九幽的魑魅魍魉皆吸引了过来。 “那是个什么东西?”封阳还是第一次见到颜色如此奇怪的丹药,不禁有些好奇的向徐嘉柔问道。 徐嘉柔此时亦是盯着那枚紫色丹药,两眼发直,她知道,这是当年上一任的魔尊发明的炽魔丹。 六界之初,魔族是六界之中最弱的一族。 他们不像鬼族没有实体,也不像人族繁衍,能力强盛,他们不会使用灵力,也没有强横的肉体,更加不懂得修炼为何物。 所以当时人间道法盛行,却都以猎妖为乐,他们贪图妖强横的内丹,华丽的皮毛,亦或者将化作人形较弱的貌美雌妖关起来供人欣赏、享乐或是交易。 而魔族大多长的没有妖族俊俏,加之实力太弱捕猎难度比山野精怪还低,便无人理会,人族迅速扩张,数量庞大,便将胆小的魔族人逼到了九幽同鬼族呆作一出。 好在鬼族没有实体,通常也是以人的怨念为食,对魔族人实在提不起兴趣,魔族这才在九幽驻扎了下来。 直到后来,有一位仙人从高高的九重天上坠落下来,他满腔的愤怒和不甘化作了鬼族最佳的食粮。 那人便是魔族的正主,真正被魔族人承认的第一任魔尊。 他凭一己之力将众鬼化作了他的力量源泉,发明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丹药、阵法和针对魔族人体质的修习功法,将魔族人带上了巅峰,变成强大到能与仙界对抗的存在。 “难道魔尊他……真的回来了?”徐嘉柔远远的看着,神色显然有些激动。 但是,仙魔殊途,本该汲取灵气修仙才对,忽然转作汲取九幽的魔气,就凭借这副脆弱的躯壳,怎么可能抗得住? “林清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徐嘉柔神色紧张的看着我,向我缓缓靠近。 而我静静的微微侧过头,血红的眸子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之前屋里慌乱的魑魅魍魉,瞬间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安定了下来,再一次尖啸着向着她冲来。 封阳操纵着三昧真火,面对着漫天不绝的魑魅魍魉竟有些焚烧不过来,总有那么几只漏网之鱼闯到了徐嘉柔的面前,然后被她挥剑斩断。 眼看她就要闯到了我的身边,我大袖一挥便分了一些幽蓝色的火焰横拦在她面前。 “别过来。”我眉间微蹙,冷漠的声音,就如同这幽暗的屋子一般阴森低沉,无情的阻隔了她前进的道路。 “林清尘,你确定要将这邪物炼出来?它对你没有好处的......”徐嘉柔朗声提醒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我漠然的嗤笑一声,道:“我不光要将它炼出来,你信不信,我还能把它吞掉?” 此时,那枚诡谲的丹药在幽蓝色火焰的簇拥下停止了旋转,苍茫的浊黑之气滔滔不绝的萦绕在它周边,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大袖一挥便将火焰尽数散去,当着徐嘉柔的面,只手托着那枚丹药塞进了口中。 “林清尘!你疯了?”徐嘉柔飞也似的向我冲过来,想将我手中的丹药劈手夺去,可我却先她一步将那枚丹药吞咽了下去。 源源不断的黑气如同受到了诱惑一般,疯狂的向我涌来,追随着那枚丹药冲入我的口中,游荡的魑魅魍魉们也颇有默契的缠绕着那股浊黑之气,如同漩涡一般向我体内聚来。 它们尖啸着在我体内冲撞,击断了我的骨髓,冲断了我的经脉,将我的肉体撕了个粉碎,而这时那枚丹药便化作液体包裹着融进了我跃动的心脏,而后像海胆的长刺一般跃然冲出将裹挟着漫天血雾重新凝作一团。 而我,便在这团血雾之中开始重新凝聚出我的骨骼、经脉、肌肉......直至渐渐拼凑出一个全新的我。 肌若白瓷,发如泼墨慵倦的披散于肩下;微凸的眉骨下,有一双胜似千年寒冰的暗红瞳眸;而我的头顶,却长出了一对同徐嘉柔颇为相似的暗红色的角;耳廓也不似原先那般圆润,耳尖变得又细又长,嘴里还长了两颗小小的尖牙。 而徐嘉柔先前种于我体内的至阴之血,却因汲取了周遭的黑气而变异成了墨色的血液,在我体内如涓涓细流一般潺潺的流淌着。 那些魑魅魍魉蚕食了我通身的灵力,最后爆散开来,围绕着我深邃如墨般的丹田缓缓流转,成为了我新的力量。 从此,我便算是涅槃重生了。 代价是,因为这股磅礴的力量,徐嘉柔的府邸遭了不少秧,附近几里的房屋被摧毁的大半。 而迷迷糊糊的我,却恍如沉睡于无尽的黑暗之中,疲惫的像是沉睡了数百万年,隐隐约约的我似乎都快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有一道冰冷的声音在我心底呼唤,它说:“从今以后,你便继承了我的名字;从此以往,你便叫做——烛阴。” “烛阴?那是......我的名字?”我在黑暗之中,迷惑的缓缓睁开了双眼。 隔着那朦胧的黑浊之气,我似乎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一个女孩的身影,她长着几乎和我一模一样的角,毕恭毕敬的将我迎了下来。 她看着我,唤我叫烛阴尊主,她说她叫做徐嘉柔,是我的妻。 四七章·分不清梦与现实 初拥佳人得春宵 我总隐隐觉得,我似乎遗忘了什么。 徐嘉柔亲自从房内取来一身玄黑的衣物,亲自为我换上,领着我踏上魔君殿,在众魔的瞩目下宣告“魔界真正的主人已归来”。 我茫然的看着众魔齐齐的匍匐在我脚下,有些不知所措。 我似乎并不想看见他们,也对这偌大的魔宫提不起半分兴趣,从成为魔君之后,徐嘉柔便常常以“妻子”的名义前来寻我,可我却总是本能的对她闭而不见。 每每至夜半梦回之时,我总常常能梦见一个人,那人身形清瘦,白衣翩翩,手里提着一柄青蓝色的剑,剑上模模糊糊的刻着两个看不清是什么字。 而梦中那人的身影总莫名给我一种熟悉感,他张了张嘴似乎在说什么话,可我却什么也听不清。 话说完后,他便消失在了幽静的黑暗之中,我独自怔怔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心中总莫名有些失落。 而后,我偶然同徐嘉柔提及此事,她却总是一脸古怪的看着我:“夫君,你可别告诉我,你梦见的是封阳。” “封阳?”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她便把封阳唤到了我跟前。 同样是白衣翩翩,可他身形明显比之我梦中那人要高上不少,况且,他手里并没有那柄令我感到熟悉的青蓝色的剑。 “不是他......”我淡淡的看了封阳一眼,失落道。 我总隐隐的觉得梦中那人一定存在,可饶是我将整个九幽翻来覆去的找了个底朝天,却依旧寻不到同梦中那人相合的身影。 而从那之后,徐嘉柔便越发殷勤的我这边跑,同时,比之前还常多带了一碗槐花羹。 九幽之地能长槐树的便只有碧海云天,为了一碗羹,她常常挎着竹筐去那里摘上大半日,熬出的槐花羹也同常人家里里的不同,汤色微微泛黄,还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可疑惑的是这羹味道虽稍逊于普通人家的槐花羹,可饮之,却令我倍感神清气爽。 她究竟在里面添加了什么不同于常人家制作的槐花羹材料,我很好奇。 终有一日,我忍不住去膳房附近转悠,便见她在膳房里将槐花同稀米煮作一处,待得能揭开锅,她从怀中掏出了两个小小得瓷瓶。 一瓶,是个半透明的黄色液体。 而另一瓶,却暗红的像血一样。 我好奇的走进了膳房,却将她吓了一大跳,面色惨白的失手将暗红色的瓷瓶跌在了地上,瓷瓶跌了个粉碎,暗红的液体在地面上流淌着,散发出同她做的槐花羹一样,浓烈的一股熟悉的血腥气味。 “啊......夫君,你今日怎么有空到膳房来?”她静静的看着我,笑容有些牵强,甚至还是不是的瞥向地面的暗红色液体,苍白的笑脸不经意的闪过一丝惋惜的神情。 “噢......我闲来无事,想你了便来膳房看看你。”我假装不在意的含糊道。 那瓶红色液体,嗅起来倒有几分像血,可是做槐花羹应当是用不上血的吧。 况且,从她略有些心疼的眼神看来,只怕多半是些九幽难寻珍惜药材罢,毕竟,九幽许多的奇花异草都带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毕竟这里从前是一片古战场的废墟,这片红褐色的土壤之下,不知埋葬了多少人,他们的血液汇进了九幽命脉的黄泉,草木皆不经意的汲血而生,汁液便也多多少少的沾染了血腥的气味。 再恍过神来,徐嘉柔已经弯腰开始捡拾地上的碎片了,残缺的碎片割破了她白皙的玉指,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混进了那些暗红色的液体之中。 “算了,还是我来罢……”我顿时倍感心疼,忙将徐嘉柔抱到了一旁,寻了着干净的布条将她的伤口轻柔的包扎起来。 她静静的看着我,神色复杂,似乎有什么话哽咽在喉头,却无法言语。 将她安置在一旁坐下,我便替她亲手去拾这些碎片,同样避之不及的,我亦被它们割上了手。 而令我颇感意外的是,我不单没有流血,反倒还通过手指的伤口,将地面上的暗红色液体尽数吸进了体内,只需心念一动,指尖便会冒出幽蓝色的火苗,将那些碎玻璃烧灼的不留一点痕迹。 “啊……尊主……”见我手上,她的第一反应总是唤我“尊主”,总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 她慌忙跑过了,捧着我的手指,怔怔的看着哭的梨花带雨:“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就应该阻止你,不该让你去碰触那危险的东西。” 看着她担心我的模样,我竟眼前又恍惚的浮现了那人的身影,他同眼前的她重叠在一处,竟让我不自觉的有些恍了神儿。 “没关系的……”我晃过神来,本能的伸出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小脑袋,轻笑道:“你看,我这不是没流血么?” 她怔怔的抬起头来,一双赤红色的瞳眸满是迷茫。 我这才发觉有些尴尬。 都是成年人了,虽然已是夫妻,但这样摸一名女子的头似乎有些不太好罢。 我悻悻的手回了手,可徐嘉柔却一把牵住了它,轻笑着柔声道:“没关系的,如果是夫君的话……” 那一瞬,世界是那般的和谐美好,时间仿佛都在那一刻停止了,连同着我的呼吸一道。 望着她那双含笑的双眸,我却不自觉的将它同另一双柔和的棕色瞳眸混看作一处,情不难禁的挑过她的下颚,闭上双眼,猝不及防的向着她那双柔软的唇瓣,深深的吻了下去。 那一瞬间,天塌地陷,她小心翼翼的回抱着我,双手勾在我的脖颈上,吻的同样的热烈而深沉。 我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回了屋中床榻之上,拥着她柔软的身子,便是一夜春宵良梦。 再待晨时金鸡啼鸣,我率先睁开了疲惫的眼眸,一夜奋战,竟将眼前的这个柔弱的可人儿折腾的精疲力竭。 望着她倦倦困睡了模样,我说不清自己的心底究竟是心疼还是兴奋。 四八章·身处九幽待不住 十峫散心遇故人 侧身,指尖轻滑过她雪白的肌骨,从她的耳侧轻滑至她的下颚,那酥痒的触感终于将尚在酣睡的她从梦中惊醒。 看着她眼睫微垂,缓缓的睁开那双朦胧的双眼,我竟骤然间忘记了呼吸,双眼直勾勾的紧盯着那双诱人的红唇发怔。 心底,总觉得似有人用羽毛轻搔般。 “夫君,现在几时了?”她疲惫的揉了揉朦胧的双眼,低声轻问道。 “巳时了……”我轻声答道。 她一听闻,瞬间慌了神:“糟了……今个早膳还没做,一时睡的深沉,竟害夫君今日连早膳都未食……” “现在食,也还来得及……”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我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她慌慌张张的从床畔取过衣物,方想穿上,却被我粗鲁的一把扯了过来。 “别穿了……今个儿,我不想食早膳……”我伸了伸手,低声呢喃着将她一把揽回床上躺着。 “怎么能不食早膳呢?你这样对身体不好……”她似乎还想解释什么。 可我却依旧只觉得腹中依旧似有火灼烧一般,令我燥热难忍,迷迷糊糊中,我再忍不住心底的冲动,一把托着她的后脑勺,身体微微前倾,用我的唇瓣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她怔怔的看着我,双目瞪的溜圆。 当我的手颇不安分的再次环上了她纤细的腰肢,她终于忍不住了,惊慌的猛然将我一把推到了地上。 “不……不行,你这样我会受不了的……”她闭着眼睛,惊慌失措的叫喊道。 可当她听见屋中似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又忍不住悄眯眯的睁开一只眼眸,当见我四仰八叉的摔到了床下,只有两只脚还微曲的挂在床上,她越发慌了。 “夫君……”她跪坐在被褥上,俯身看着后脑勺着地,疼的龇牙咧嘴的我,晶莹的泪珠在她的眼眶翻滚着。 “嘉柔……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我被摔了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也没看清她当时的神色,便随口说了句。 可不知为何,我竟莫名觉得连这句话都分外耳熟。 似乎,除她之外,我还对旁人说过类似的话。 他究竟……是谁呢? 我越想,越只觉得头疼。 眼前总会不自觉的的晃过那道雪白的身影,他发如泼墨,手里总紧紧的握着一柄青蓝色的长剑,朱唇微启,那淡然的一笑却莫名的总能扣我心弦。 “为什么……我总能想到他?”我疑惑的望着房梁发怔,两眼皆是迷茫。 徐嘉柔闻声,泪水同她的神色一般,皆僵住了。 “夫君……你在说谁呢?”她憋回眼泪,轻声笑道:“你一直呆在这九幽,除了我同封阳,你哪里还熟悉旁的人?” “可我总感觉有……”我低声宛如蚊吶一般,幽幽道:“你说,除了九幽,还有别的地方存在么?” “有啊……”她怔怔的看着我:“这世间天地广阔的很,四海八荒育六界生灵……” “我想出去看看……”我低声打断了她的话:“我想出去看看,外界同这里有何不同。” “那夫君想去哪儿?”她疑惑的低声问道。 “哪儿都可以,只要不呆在这里……”不知为何,我似乎对这九幽有些厌倦。 徐嘉柔闻声怔了怔,眉目间神色复杂,随后她眼眸微垂,低声轻叹着妥协道:“好……那妾身便先更衣,带夫君出去转转。” 她伸出手,将我拽回了床上,替我将衣物穿戴整齐之后,方将她自己的衣物也穿好,同我一道下了床。 随后她牵着我大袖一挥,脚下一抹红芒法阵闪烁,刹那间,便已到了别处。 那里并不像我所幻想的那般热闹,同样是走过巨石砌的甬道,便可见宽阔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墨瓦上,却照耀得那残破不堪的空荡荡街道,平添几分恐怖与阴森。 “这里……是哪里?”我望着那鲜红的道路,似是被血泊淌过一般,赤红的有些可怖,一时惊的心底微颤。 这时,却见她神色平静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一般,淡然道:“这里是十峫山……这里,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外界……” “十峫山?”我轻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十分耳熟,似是听谁提起过。 徐嘉柔木然的拽着我,继续在空荡的街道向前不断走着。 我微微侧头,只见那些门户像是收不到夕阳的照耀一般,屋内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酒肆的倚栏也是断的断斜的斜,迎着微风摇摇欲坠,伴随着被风轻晃的木门,发出凄厉的刺耳声响。 这个地方,竟看不到一丝生气,比之九幽更像是人间炼狱。 我惶惶的,也不知被徐嘉柔牵着走了多久,终于抬眸,在一家残破的酒肆屋檐上,见有一人身着青墨色竹纹长袍,独自对着血红的夕阳怅饮。 “该来的终会来,该去的终归去,时光荏苒,却可怜谁也留不住……”他独自在屋檐上怅怀,忽然眼眸微垂,瞥见这空荡荡的街道上忽然冒出了两道人影,他惊的两眼发直。 “林清尘?”他惊慌的翻身跃下了屋檐,看着我惊喜的狂摇着手里的那把纸折扇。 “好家伙,想不到我还没约你,你就跑来十峫山了……”他狂笑不止,眼角沧桑的纹路堆积一处,宛若一朵盛开的金菊。 可随后瞥见了我身旁的徐嘉柔,他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你……”他方想问,为何我会同魔族混作一处,忽而瞥见我那对惹眼的暗红色魔角,眸光瞬间暗淡了下来。 “你入魔了?”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低沉而冰冷。 我怔怔的望着他,两眼皆是茫然。 “什么叫入魔?”我疑惑道:“我本来就是魔啊,我的名字……叫做烛阴。” “不……你不是烛阴!”他毅然的否定道:“你以为我没见过烛阴么?那家伙如同被火烧烂般,令人作呕的那半张脸,我永生难忘。” 他怅然的回瞥了一眼赤红的斜阳,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他的扇面上绘的,竟是同此处一模一样的景象。 四九章·幽火逐仙为取乐 美人一笑更倾城 “你说我……不是烛阴?”我疑惑的看着他。 虽然,我的确失了记忆,不大记得自己是谁了。 可徐嘉柔,她终究是我的妻,她当不至于骗我才对。 “林清尘……你这清秀的模样世间少有,好认的紧,可没想过,你竟不单入了魔,似乎还失了忆……”他疑惑的看着我,道:“浮生派……魂断台……苏辛……还有我,你全然不记得了么?” 我怔怔的摇头,低声道:“真抱歉,我向来都是蜗居九幽,今个儿还是我第一次出门……” “你骗的了自己,可你却骗不过我……”他愤然道:“你这额间的印记好认的紧……” 终于,我身旁的徐嘉柔再也憋不住火了,嚷声道:“额间有印记有何稀奇?那沧云仙门的月半仙君不也有个一模一样的,你怎的不说她也是你那故人?可笑……” “沧云仙门……月半仙君?”他闻声低声喃喃着念叨了几声,忽而缓过神来:“你上过九重天?” “上九重天很稀奇么?”徐嘉柔怒声怼道:“倒似你这般胡乱瞎认亲的泼皮,才当真是世间少见的紧。” 言罢,她便拽着我的手,疾步往前走,徒留那一人在原地发怔。 背后隐约传来他喃喃自语:“难道,真是我认错了?可不该啊……” 但这一路,也不知为何,嘉柔却将我的手拽的越来越紧,手心冷汗连连,只有目光始终坚定不移的盯着前方。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我疑惑道。 “十峫山的山顶……”她低声回答道:“你的剑还在那里。” “我的剑?”我怔怔的任由她拽了一路,直到疲惫的爬上了山顶,这才见那血红的夕阳下,有一块巨大的石阵,大大小小的石柱之上皆衔有铁锁,将一把玄黑色的剑缚在正中,它的剑身上还帖了不少的朱砂绘的黄纸封印咒文。 而它周身,各色各类的大大小小仙阵,更是多达近百种。 这般大的阵仗,显然不可能是能凭一己之力能布下的,更显然不可能凭普通人一己之力,能拿的出来的。 可我是普通人么? 我可是九幽的魔尊,她既同我说那把玄黑之剑是我的剑,那么我便有了非取不可的理由。 我缓缓走上前去,却无意间踩上了一道霜白色的阵法,顿时只觉得似是整个十峫山都晃了一晃。 而被晃的东倒西歪的我,下一瞬又不知碰了什么阵法,只见一抹幽蓝色的雷光从其中钻了出来,至冲上九重云霄,惊的月半仙君慌忙派了人前来查看。 此时,便见天地停止了轻晃,有一人面若冠玉白衣翩然,举手投足间正气凌然气宇不凡,身后更是跟着数百名,同他般白衣翩然的仙者。 “是沧云仙门……”徐嘉柔冷哼道:“就是他们昔年重创了夫君你,还将你的剑也封了起来。” 所以……是世仇,这仇似乎还颇有些大。 我虽不记得过往的事情,但九幽间依旧有些许流传,道我从前本也是个仙人,后来遭小人暗算失了法力跌到了九幽。 这境遇,听起来倒同封阳的颇有些相似,只不过,后来徐嘉柔帮封阳解了封印,他尚还能重新使用仙力。 可我昔日,却是半点仙力也没有了。 凭借着自己的根骨,另辟蹊径,找到能从仙蜕变成魔的办法,然后带领整个魔族踏上了修炼之路。 却因遭仙界嫉恨,联合另三界将我重伤,我的肉身被三昧真火焚毁,他们将我的魂魄打散,还联合将我的剑封印于此。 这听起来,倒是颇有几分他们赶尽杀绝的意味。 我顿时也来了兴趣。 “所以,是他们对我无义在先,我同他们交手,似乎也无须客气些了……” 我冷笑着缓缓的转过身来,玉指轻舒,便将一小簇幽蓝的火焰凌空凝于指尖,而对面为首那人见着我指尖的火焰,却是神色复杂看不出悲喜。 “林清尘……你竟当真改入了魔道?”他阴沉着脸,同我质问道。 此时,他缓缓的抬起头来,那双丹凤眼于我而言,竟莫名看起来似乎颇有些眼熟。 但又一次听到有人管我唤“林清尘”,我顿时便再也憋不住火了。 “真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林清尘……”我辩解道:“我的名字叫做烛阴,能不能麻烦你们记好,别在把我同他弄混?” 于此同时,他身旁一白衣仙者在他身侧附耳了两句,他这才神色松缓了些。 “也对……”他低声呢喃道:“清尘他向来厌恶魔族……你既不是他,那我便也愈发没有需要留手的必要了!” 旋即,他便提着那刻有“金乌”二字的金剑,率先脱离了队伍向我攻来。 那柄金剑,明晃晃的,迎着夕阳的余辉向我刺来。 我悠悠的打了打哈欠,随手一挥,便将火苗变成了一套密不透风的火墙。 他见状大惊失色,生怕他的剑撞在了我那能焚烧万物的火海中被融了个尸骨无存,仓惶的收了金乌剑,嘴里喋喋不休的狂骂我卑鄙。 卑鄙? 同样都是用真功夫对打,怎么我就成卑鄙了? 我疑惑的指挥着火焰向他们凑近了些,却发觉那些仙者似乎无动于衷,只有提着金乌剑的那人指挥着众人连连后撤。 看来,他们是当真怕的是我手里这团火。 我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顿时觉得他们这般仓惶而逃的模样十分有趣,便顿时玩心大起,挥着一簇簇小小的火焰,撵着他们惊叫着四处逃窜,偶尔有几个跑的慢的被幽火附上,刹那便被烧的连灰也不剩。 他们见状,便越发慌乱了。 嘉柔看着这群白衣仙者溃不成军的模样,当即也笑的乐不可支。 就在此时,九天之上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幽幽道:“就那么几个人,你们到现在还没搞定么?” “不是我等不想,只是这两魔族功法实在诡谲……”有人仰头,大声惊呼道。 “当真?”那声音我听起来竟莫名的觉得耳熟,再仰头望去便见九天之上雷电大作,有一人乘着九彩云霞缓缓降下。 五零章·饮下嘉柔之鲜血 唤来清明碎金乌 瑟瑟冽风轻拂过他翩然的白衣,头顶正束银冠,墨发如瀑倾泻而下迎风飞舞,他手持一把闪烁着青蓝色光芒的七尺长剑,从落地后缓缓消散开来的九彩云霞之中,神色淡漠的踏出。 那双褐色的瞳眸,此刻却同十峫山的夕阳一样,深沉的使人略感压抑,仿佛被一座硕大的冰山所埋葬。 而他低沉的声音,同样冰冷如寒锥一般:“你们数百人,莫非连两个区区魔族都拿不下么?” 那人漠然的训斥了那群仙人几句,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抬眸见着我,却是惊得两眼瞪的溜圆,连带着执剑的手竟也开始轻颤了起来。 “师尊?”他神色讶异的惊呼道。 我抬眸看着他那张极为俊俏好看的面庞,心底却忍不住汗颜。 又是一个,莫名其妙乱认亲的家伙…… 一天同数人解释数遍,我也很疲惫的,看着他原本暗沉无光的眼眸,见着我后便微微发亮,我竟都有些不忍打搅他的臆想。 “我不是……” 看着他匆忙的向我疾步走来,我几番犹豫之后,本向同他陈述“我并非他们所熟悉的那人”这个不争的事实。 可未曾想,话方出口没多久,他眼眸低垂,刹那间杀气腾腾提着他手中的剑,直指我的咽喉。 “不……你,不是他……”他沉声怒斥道。 眨眼间,他眼底闪烁的那一丝如星星般的微茫,忽然便暗淡了下去,就像是如漆般夜空如墨般泼下,将他心底的那一丝期望无声无息的包裹着、侵染着…… 他心底的师尊,是白衣翩翩得一尘不染的。 而他眼前的我,不但是额间那对尖锐的触角,但是周身充斥着的魔族浊息,便另他浑身都透着不舒坦。 可我……不论是看着他的人,还是看着他的剑,都只觉得颇有些眼熟,除了那杀伐果断的气势,竟莫名同我常梦到了那人挺像。 我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那双颇是好看眸子发怔,却不想一时失察,他竟趁我出神,提剑手腕翻转着只手握着剑柄划过我的胸膛,直刺入我的心口。 他大抵也没想到,竟如此轻易的便伤到我。 可我同样也没想到,甚至不知为何,我从见到他之后,心中总会莫名的有些悸动同欢喜,哪怕……他手中的剑已然没入了我的胸膛,从我身后穿透而出,我的嘴角依旧情难自禁的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在笑什么?”他疑惑的低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尴尬的轻笑了一声:“可能是……你长的比较讨喜吧。” 鲜红的血液打湿了我的衣衫,好在,我今个穿的是玄色的衣物,便是淌再多血,真正能看见的,也只有顺着他雪白的剑刃缓缓滴落汇成的血泊。 “你……为什么不躲?”他怔怔的看着我,满眼皆是不可思议的叹道:“你还是我见过,最憨傻的一只魔。” “为何?”我也自觉自己憨傻,弄不清缘由。 正低声自嘲的轻笑着,忽然只觉得喉头一甜,一汪甘泉顺着我的喉头上涌,淌过我的舌尖,从我的唇角缓缓溢出。 可能是……这家伙有毒吧,从看到他开始,我便像是着了魇一般,只觉得整个世界……甚至连同我的心脏一道,安静的近乎窒息。 徐嘉柔见我被人刺伤,一时也慌了神,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柄剑,当即朝着他劈了过去。 “你这混蛋,竟敢伤我夫君!”她气愤的冲着那人嚷道。 而先前将我误认成“林清尘”的那人,却慌忙提着他金灿灿的剑,冲到此人面前,吃力的将嘉柔的招数尽数挡下。 “苏辛,你还在发什么怔?”他根本拖不了太久,只有回头对苏辛催促道:“仙君派你下来不就是处理他们两的么,我根本挡不了这女魔太久,你还不赶快把你眼前的这魔给杀死?” “苏辛?”我闻声微微一怔。 这个名字,不知为何,竟听起来是那般的耳熟且亲切。 脑海中,那抹熟悉的白色背影再次一闪而过,我多想追上去一看究竟,可方没迈出两步我便已是头痛连连。 徐嘉柔见状便再也淡定不能了,虚晃几招之后便将她面前那人猛然一掌拍飞,而后慌忙飞到我身旁,咬破她的手指将指尖的鲜血喂到我嘴里。 刹那间,我便只觉得身体内的血液似乎受到了牵引一般,竟莫名的开始兴奋的沸腾起来。 我一时间失去了意识,竟迷迷糊糊的抱着她的手指吮起来,浓浓的血腥气息淌过的我舌尖,涌入我的喉管,在我的五脏六腑间沸腾的穿梭着。 乌墨色的发丝纷飞,如乌云般遮天蔽日,瞬间亢奋的瞳孔微缩,我那双本就赤红的双眸更添了几分血腥之色,连带着周身也渐渐开始萦绕起淡淡的黑气。 苏辛见状,大惊失色的方想将他的谷雨剑拔出来,可下一瞬我便如他所愿,只手捉着它雪白的剑刃,在苏辛惊讶的目光中将它生生的拔出了我的身体。 “你是不是觉得,我懒得同你们争斗,你们便可以为所欲为了?”我缓缓抬起那双赤红的眸子,眼神冰冷似利刃,似也想将他贯穿一般。 胸膛的被他的剑刺出的血窟窿,被周边的黑气所涌入渐渐填满,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快速愈合着。 苏辛身旁那人似乎还颇有些不甘,见苏辛怔在原地,他不悦微微皱了皱眉,提着剑大喊着“妖孽”向我劈来。 嘉柔面色一沉,慌忙转身挡在我面前,想替我接下这一剑。 可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龟缩在自家妻子身后? 我眼睫微垂,低叹一声将徐嘉柔从我跟前一把拽了回来,藏在我身后,爆喝一声:“剑来!” 那把本该被我遗落在九幽的清明剑,竟从嘉柔的大袖中一把钻了出来,来不及细想的我提着剑便向着那人刺去。 潺潺的黑气缠绕着清明剑微绿的剑气,迅速将那把不堪一击的金乌剑击成了道道碎片,在他眼前崩碎着散落了一地。 五一章·不想同他们争斗 被人推跌入法阵 “掌门!”见金乌剑碎,苏辛当即慌了神,下意识的叫出了那个他许久未唤的称呼。 “什么掌门?”只见那人闻声微愠,气了眉毛皆拧作一团,沉声道:“说了多少次……你现在是月半仙君名正言顺的亲传子弟,直呼我杨清安的名讳便可。” “可是……”还未等苏辛说完话,我便提着剑再一次将这杨清安攻来,失了金乌剑的杨清安因手里没了武器有些焦躁不安。 这时,苏辛见杨清安有难,哪里还坐的住?慌忙提了谷雨剑挡住了攻击。 他总隐隐的觉得,这柄周身缠绕黑气的绿剑有些眼熟,乍一看,那苍绿的剑身上刻着熟悉的“清明”二字,他当下便不淡定了。 “这不是师尊的剑么?”苏辛诧异的低声喃喃道。 而我闻声,当下便俞发火了,怒斥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什么林清尘,我的名字叫做烛阴……还有,这柄剑是我的剑,它已经跟着我很久了。” 而苏辛闻言,却是彻底怔住了。 世间长的相似的人本就稀少,况且宝器向来都是认主的,他师尊的清明剑断无可能侍二主,唯一能解释的通的便是……他的师尊失了记忆亦或者是被人洗脑了。 “你……当真对我一点映像也没了么?”苏辛低声问道,低沉的语气中似乎还透着一丝哀伤。 可我哪有空管旁人心情好不好的,撇了撇嘴不耐烦道:“你这人好烦,我向来不曾出过九幽,怎么可能认得你们……” 真的是烦不胜烦,我是当真不想再同这群家伙贫嘴了,兀自收了剑,连夺剑的心情都没了,只想带着嘉柔一道回那安逸的九幽躲躲清净。 却不想那杨清安竟趁众人不备,推了我一把。 我一时脚下不稳,身体失重向后倒去。 “夫君……” “师尊……” 我隐约,似乎听见有两人在呼唤我。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沉沉的跌入了一抹月白色的法阵中,在他们眼前消失不见。 再待我醒来时,我坐在一张黑色的转椅上,面前是熟悉的液晶一体机,桌面的壁纸是二次元的制服萝莉。 面前的键盘和鼠标还在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光芒,而一旁,各种二次元漫画壁纸手办凌乱的堆积了大半个桌面,还有一瓶肥宅快乐水突兀的屹立于其中。 “我这是……回来了?”我疑惑的看着面前熟悉的景象,显然,我是回到了我生前的公司。 而这时,那扇磨砂的玻璃门忽然被人粗暴的踹开了,只见一名身穿黑色西装制服系着蓝白条纹领结的人,拽着一本蓝色文件夹气冲冲的甩到我面前,猛地掷在桌面上,压的键盘噼里啪啦一通乱响。 “这就是你做的特效?”他冷笑道:“要不你自己去网站上,看看反响如何?” “不用看了……”我郁郁的低下头。 我做的特效,我怎么不清楚它是什么模样,可是……我哪里还想的出比它更合适的方案? “再给你三天,如果再做不好……”他话还未完,我便低沉着接过他的话茬。 “再做不好,收拾包袱有人对吧……我知道了,不用你说,我现在就可以走。”我能的抓过身旁的肥宅水,拧开瓶盖一饮而尽,猛然掷在地上什么也不带,走路带风的是那般的潇洒。 “又走了一个?”一旁有人怯生生的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另一个年轻的小哥凑在那女孩耳畔低声道:“他又不是第一个被这项目逼走的特效师了,就这三个月就已经接连走了四五个,也不晓得谁能承得下这个担子。” 谁能承得下?我心底一阵苦笑。 谁知道谁会承得下呢……未来的路是未知的,布满迷瘴无人能看清,成功与失败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可关键是……这一念并不是取决于自己,而是来自他人的决判。 这个他,可以是一个人,这可以是一群人,就像是一座大山,压的人喘不来气。 我潇洒的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也不会有任何人留念,身后幽幽的传来那人愤懑的怒吼:“敢跟我甩脸子,他还真当他是大师了……” 踏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刹那,我似乎觉得自己得到了解脱,再也没有人斥责我,周遭喧嚣的车鸣和大街上沸腾的人声,似乎都在那一刻渐渐的变得安静了下来。 可我总觉得,我的心……似乎少了些什么,空落落的。 眼前浮现出一抹翩然的白色身影,他发如泼墨,眸光璨若星辰,凌冽中却又暗带哀伤,那就是致使我离职的罪魁祸首。 明明正派人物就应该正气凛然才对,可他身上却蓦然背负着一些颇带争议的情绪,为了描绘他那犹疑的眼神,烘托悲凉的场景,我可谓是绞尽脑汁,可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我不是他,也无法理解,这个叫做苏辛的角色,他的一生除了年少略显坎坷,可自从入了浮生派他便是一马平川,那么多优秀的人,他们争着抢着做他的师傅将他领上修仙正途,他究竟有什么好忧郁的。 离职后,我独自在家中怅然了数日。 忽有一日,我听闻那家公司后来又招进来了一个模样俊朗的少年郎,他同绘出了苏辛,还同他一道出现在世界城中央,那偌大的荧幕之上。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眯的噙着笑,嘴角微微上扬,可眼底却藏着同那角色如出一辙的凄凉与哀伤。 他们郁郁的看着远方,似乎是在盼望某人归来一样。 那一刻,我的心脏竟猛然沉痛的跃动了几下,如同心底又个无形的鼓槌,一遍又一遍的敲打在我的心坎上。 那个孩子,我再熟悉不过了。 他本是邻家的孩子,早年顽皮不堪,他的家人曾请我教过他画画,不曾想那孩子当时只见上一眼便入了迷。 “呐,师傅……教我画画吧,我想学……”那时,他用他那双澄清的眸子,认真的对我说道。 五二章·梦境重温前世事 惰初现身惑清尘 他在画画上面颇有天赋,线条描摹,光影色泽,他一点就通,很快他就考上了颇好的美术学校,还获得学校保送出国留学的资格。 他的父母渐渐的开始觉得我学历低微,不单教不了他什么,甚至还耻于让旁人知晓,他天才般的儿子,曾有那么一个连高中学历都没有的启蒙老师。 一怒之下,便让他断了同我的联系。 我原以为,此生都再也见不着他一面了,未曾想,竟在荧幕上再一次看见了他。 他那张本该稚嫩的面庞,眼底却隐隐的藏着几分苍桑,而因他声音同那苏辛的角色十分契合,从绘制、特效到那角色的配音竟被他一人揽了下来。 面对众记者的追问,他潦草的提及了他的拜师史,他回答道:“我真正承认的师傅只有一位,他是我幼年的启蒙老师,是他领着我学会了绘画,踏上这片广阔的领域……” 而后,他现场给他的角色苏辛配音。 画面中,二维的苏辛怅然的坐在床畔,轻抚过他师尊苍白的面庞,而他同时也闭眼酝酿了一会儿,与苏辛同时启唇哽咽道:“师尊……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再看我一眼?” “我……好想你……” 言罢,他与苏辛的眼泪,竟十分有默契的同时滴落了下来,似是隔着荧幕,滴落在我的心坎上,一阵冰凉。 “还回的去么?”我低声嗤笑道。 他因为苏辛这个角色,一炮而红,加之颇高的颜值,一时间吸粉无数,而我……却默默无闻的在这座冰冷的城市徘徊。 这座城市,早已不比从前,被满满的大学生充斥着,他们奋力的挥舞着自己的证书,努力的想要在这拥挤的土壤里扎根。 而我……文凭低的可怜,又没有丰富的阅历,很快便被这座城市冷酷无情的刷下。 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道路——转行。 或许做一名安保,木然的数过一天又一天,看着一个又一个成功的人,从你面前傲然经过,再从你面前黯然离去,可那……并不是我期望的生活啊。 我只是想,把我所衷爱的……能在延续下去。 我只是想,能执着画笔,直至生命终结…… 可没想到的是,从那之后,我已然再也走不了我所衷爱的道路。 我一遍遍的投着简历,一遍遍面试,一遍遍的被刷下,再一遍遍黯然神伤离开,我用尽我毕生的积蓄,终究没能再走回到从前的道路上。 现在的我,在这偌大的城市连租房的钱都没有,只能露宿街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顶着旸旸烈日,我浑浑噩噩的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扒在垃圾桶里四处翻找着可以回收的塑料瓶。 除了画画,我什么也不会,没有钱买纸笔,没法像那些大学生一样在街头卖画,便是给人做启蒙老师人家也嫌弃学历低不会说话,我便也只能收着些破烂,迎着黄昏步履蹒跚的用一整日的收集,去换那几个冰凉的硬币。 人们常道一句话,叫做穷的叮当响。 我小心翼翼的将那几枚硬币揣进兜里,黯然的走在平整的街道上,顿时这些话都是骗人的。 荷包那么大,两枚硬币是那么小,它们安静的平躺在荷包的两侧,不论怎么走,它们始终无法交集碰面,又怎么可能发的出“叮当”的声响呢? 我抬头仰望着夕阳,它穿过层层云霞,缓缓坠落,所有人都在感慨它将云彩衬托的极美,纷纷掏出手机去拍摄那五颜六色的云霞,将黯然沉坠的它遗忘在一旁。 “明明是它点亮了世界,可当世人被五颜六色的天空所迷惑吸引,它就变得可有可无了……”耳畔,似乎有人在对我低语。 我眼睫低垂,顿时只觉得整个世界竟渐渐失去了色彩。 “没有人对这个世界而言是至关重要的,齿轮坏了他们还可以再换,当你被他们抛下得那一刻,你是生是死于他们而言,就已经无关紧要了。”一抹黑色的身影从我身后环到我面前。 那双深邃的紫瞳,勾魂夺魄般的深深凝望着我,它缓缓伸出冰凉双手,轻柔勾在我的脖颈上,柔软的唇瓣紧贴着我的耳廓,低声道:“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永远爱你,你所谓的坚持在旁人看来都是徒劳无功的可笑挣扎……”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努力的必要呢?”它低沉的声音在我耳畔徘徊:“不如闭上你疲惫的双眼,好好的睡上一觉,把所有的不愉快通通都忘却……” “睡一觉,就能把一切烦恼都忘却掉么……”我迷迷糊糊的低喃道:“也好,反正这样的我,这样的生活,我早就已经厌倦了……” 我浑浑噩噩的眼眸低垂,身体疲软着向后倒去,恍惚之间,我竟似乎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是那么的璀璨,白皙的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慌忙,匆匆的向我奔来,神色焦急,嘴里还一直频频的唤着“师尊”。 “错觉……一定是错觉……”我嘴角恍过一抹凄凉的微笑,像我这么颓弱无用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在乎我的存在? 可是,我又的确真实的倒在了某人的怀里,他的冰肌微微泛凉,可是他的怀抱却是那么的温暖,就像是晨出的微阳轻耀,是那么的柔和与舒适,让人心安。 他紧紧的抱着我,往怀里揽了揽,皱着眉警惕的瞥了那团黑气一眼,疑惑道:“魇?”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吗?”那团黑气冷笑一声,咂了咂嘴道:“真是没想到,你竟进得来这里,还看的见我,当真有趣……想必,你应该是他很重视的人吧。” “那么,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惰’。”他轻笑一声,随即缠绕于它周身的黑雾缓缓褪去,只见一人肤若白玉无瑕,发如夜幕轻垂,一身熟悉的白底竹纹青衣,赫然就是他初见的师尊模样。 它恭恭敬敬的向着苏辛盈盈拜了拜,轻声笑道:“别那么紧张,我跟了你家师尊很久了,我知道很多你所知道的,也知晓很多你不知晓的……关于他的事。” 五三章·惰并非罪魁祸首 苏辛轻吻启魇阵 “可我对他的过去并没有兴趣。”苏辛脸色阴沉,眸光冰冷,锋利如冰锥似要将他眼前这个非人的东西刺穿一般:“比起这个,我相反更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他有趣啊……”它的唇角洋溢着满满的微笑:“我在世人心底皆播撒过惰种子,无处不在,可是相比起众人,我还是更喜欢这家伙一点,你不觉得,他更天真的很可爱么……” “可爱?”苏辛闻言微微怔了怔,他低眉瞥了一眼安静的躺在他怀中的我,白皙的面庞,伴随着轻缓的呼吸,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 “是啊,我家的笨师尊,的确是这世上最笨最可爱的人。”他眼睫微垂,目光氤氲如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眼底模糊的只看得见一人。 心底微微悸动,苏辛静静的看着他怀中的人,拥着他柔软的身体,他只觉得他的喉间同他的心一样酥痒难耐,恍若被狸奴的长尾轻搔过鼻尖一样。 他的师尊,又何尝不同他在九重天偷养的狸奴一样? 苏辛眸光微沉,他情难自禁的咽了咽口水,终于头脑一热,柔软的唇瓣,轻吻在我额间鲜红的印记上。 刹那间,我额间的红芒流转,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被捆缚在一根硕大的通天巨柱上。 根根粗大的铁链,穿透了我的身体,捆缚得我动弹不得,硕大的天雷一道道的劈在我身上,那疼痛锥心刺骨。 可是最让人心寒的是,还有一大群的人,他们在愤怒的叫嚣着,宛若源远不断的浪潮一般席卷而来,人人手提三尺长剑,恨不得将我剥皮、抽筋、削肉、碎骨…… 他们滔天的恐怖杀意,让我不寒而栗,就像是前世恐怖片里的丧尸一样,恨不能将我撕咬成碎末,伴随着身体的剧烈疼痛,我终于心生绝望。 我……究竟是做错过什么,非要被他们这般残忍对待? 刹那间,额间的红芒更甚从前,苏辛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怔怔抱着我,手足无措。 而另一旁的惰,微微蹙眉,脸色苍白,声音低沉而沙哑,缓缓道:“看来,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考验?什么考验……”苏辛茫然的看着惰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而虚晃,这才意识到,原来惰并不是将他们困在这个法阵中的始作俑者。 他倒是想将他的师尊,从这个危险的地方带出去,只奈何进退无门,他自己竟一点应付的对策都没有。 “你带不出他的……”惰低声叹道:“这个千阵封剑只针对魔族人,你不是魔族自可进退自如,可他不一样……他若不能自己破开这连环千阵,便只能身死魂消在这片方寸之地了。” 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无人能替他做决定。 一个人,若是身体和灵魂痛苦到了极致,那么,他所有曾被压抑的负面情绪便会得到释放,曾有人认为,这才是魔族的力量源泉,也是万物入魔的缘由。 事实证明,他的理论,的确是略对的,只是错误的是,万物是一样的,情绪只能影响使用者使用力量的强弱,并不可能直接转换成魔力供魔驱使。 万物皆有灵,有灵者吸取天地至阳之力即灵力,渡劫炼骨可升仙;身死者其魂不灭,愿不得偿不肯入轮回沉于九幽亦或人间徘徊是为鬼,而鬼本身就是天地的至阴之力,与灵力虽同源却殊途,又因其力不纯附有他人杂念,也就没多少人敢于冒险走此殊途,久而久之,便被人淡忘了。 世人皆有所念,有念必其想,有想则生犹疑踌躇不定,恐之则生魇,魇的力量来源众生的负面情绪,没有实体,故而也算不得魔。 但是,世人修灵,纵使生魇那也是自己的魇,可魔不一样,以鬼为力,也就注定他们在使用力量时,极容易被众鬼力所滋生的魇所影响。 许多想法,许多声音同时在一魔体内叫嚣,体内积攒的力量越庞大,被它们干扰至失控暴走的几率也越高。 然而,没有人想到,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白色小法阵,竟是一个庞大的幻魇阵。 而它所针对的是魔体内数以千万不同鬼的情绪,并使以不同的幻术使他们同时恐惧,从而无法听从魔的调遣,同时暴走。 这是最快最有效的灭魔之法,九重天的仙人们管它叫做——幻泯灭魔阵,通常一旁还伴有锁魂、灭魂的各种副阵。 杨清安当时也只是想让魔族尽快消失,哪成想苏辛竟也跟着闯了进去。 苏辛不是魔,不会受法阵影响,可是难保在阵法内的那只魔力量失控时不会把苏辛——这个月半仙君正儿八经提拔上来的亲传,在阵法内被万鬼撕裂。 “真是麻烦,都说了那只魔不是林清尘了,他还要追进去……”杨清安暗骂一声,想入阵去,将那个愣头青给提出来。 却在这时,被急红了眼的徐嘉柔给缠住了。 “你……竟敢暗害我夫君?”徐嘉柔提了剑便向他砍去,可是杨清安的金乌剑方才被击碎,手中无剑,只能微微侧过身子躲开她凌冽的攻击。 “一只魔而已,竟这般猖狂……”杨清安气愤的嚷声道:“你莫不是以为那家伙碎了我的金乌剑,我就没法治你了?” 说着,他便大袖一挥,无形之中凭空打出一道阵法,催动着地上金乌剑刃的碎片,快速向着徐嘉柔打去。 徐嘉柔大惊,慌忙提了剑,东劈西砍的将那些碎片一一击落,却不想它们竟又如同魑魅一般,竟还能再飞起,没完没了的缠斗上来。 “卑鄙……”徐嘉柔被缠的烦不胜烦,当即冲着杨清安唾道。 “那你欺我手中无剑,就不卑鄙了?”杨清安闻声,不悦的蹙眉嚷道:“你们魔族,还当真是狡猾成性,六界败类……当诛!” 而其他众仙者只是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静观他俩缠斗,皆如同木雕一般,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五四章·苏子卿造伪幻境 诓清尘重掌主权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们早已笃定,那被打进阵法的魔族绝无生还的可能,便把主意都打在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女魔身上。 所有人都想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将这场内仅剩的魔族活捉回九重天,向月半仙君谄媚邀功,为自己晋升亲传,未来能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铺路。 可是,他们来者众多,人人想要分一杯羹也不太现实,而且有杨清安这个愣头青打头阵去消耗敌方实力,那他们只需看准时机,率先将手里的缚仙锁套住她并拖回九重天,他们便算是赢了。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锁定在自己人身上。 而人群之中,却有一人目光始终放在杨清安身上,不曾游移过半分。 与此同时,阵内的魇阵被激活。 那捆缚着我的大柱轰然倒塌,四周的景象骤然破裂,消失不见,众人同我一道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他们轰然惊慌失措的尖啸着,刺耳的声音仿佛要划破我的耳膜。 “救救我……” “我还不想死……” 有不少幸运的人攀上了捆缚着我的石柱,他们的指尖紧紧的扣在石柱的凹槽上,鲜血淋漓。 还有甚者,拽上了攀上石柱的人的脚踝,而电在最下面的人,他们攀着前者的肩膀,踏着后者的头颅,疯狂的向上攀着。 终于,有那么一人靠近了我,他伸出手拽上了捆缚着我的锁链,一时欣喜若狂,脚下失稳拽着铁链差点再次掉下去。 可是……那条铁链,却因为他而失重,一寸寸的撕扯着分裂我的身体,它生生勒断了肋骨,将我的手臂撕扯了一只下来。 可令人意外的是,竟并没有鲜血喷涌出来。 但那疼痛,却又十分真实,几近将我痛晕过去。 那人最终还是没有拽住锁链,失手坠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苏辛亦在外瞧见,他怀中之人的身上竟莫名出现了一道狭小伤口,那口子颜色黢黑,也没有血液向外冒,只有一团小小的黑气从那道缝隙里钻了出来。 而梦境中,众人见他坠落无底深渊,只以为他必死无疑,纷纷拼了命的向上攀爬着。 “救我……” “救救我……” 无数的声音在叫嚣,我一时头疼不已。 并不是我不想就他们,而是我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了,他们依旧拼命的向上攀爬着,再拽着铁链坠落而下,将我撕扯得支离破碎。 “你就真打算,任由它们一点点将你撕碎么?”耳畔似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低声轻叹着。 “你以为我想么?”我牙关紧咬,声音嘶哑的怒声道:“我要有办法出去,才不会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模样。” “那......要不要,我帮帮你?”那声音低声笑道:“把你的身体暂借我一会儿,我定会带你出去。” 那声音萦绕在我耳畔,我此时已然是痛苦万分,有人愿拽我出这深渊,我虽略有些犹疑,但内心还是万分欣喜的。 “好!”我答应的十分爽快:“若你真能带我出去,这副身躯便是借你也无妨。” 话音刚落,便只见一团黑雾从无尽的深渊之底盘旋而上,恍惚中,我似乎透过淡淡的黑雾看见了他的面庞。 他的面色白皙的毫无血色,可是当他回过头来,四目相对,那张脸,却分明是我的面孔。 只是他的眸子却是黑色的,沉寂的就像这深渊,深不见底,没有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他眼睫微垂,猝不及防的钻入了我的眉心。 那一瞬,我竟如同饮了迷药一般,意识渐渐的开始模糊了起来。 “睡吧……”他低声道:“好好睡上一觉,等你再次醒来,我定会为你摆平这些……” 他的话,似乎有种魔力,竟莫名的听起来让人心安,我沉沉的闭上眼,只当是做了一场梦罢。 而当他接管了我的身躯之后,他缓缓的睁开眼眸,嘴角轻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容。 “还真是一个天真的小笨蛋啊……”他轻笑一声,随之,那柱石、铁链甚至之前还哭嚎着挣扎于其上的人皆如浮尘消散不见。 而那副身躯,分明也是好好生生的,别说肢断……便是连道疤痕也没有一条。 “既然把这副身躯的主导权哄了过来,那么这个幻境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大袖一挥,这黢黑之地便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极美的仙境。 微微泛着涟漪的湖面上,粉嫩的莲花掩映于莲叶丛中,迎着轻风摇摇曳曳。 顺着长满莲花的湖畔望去,岸的中央,有一个参天巨树,书上挂满了青藤,藤上开满了白皙的六瓣小花。 有一人,身着一身白衣,惬然的侧躺在巨树下芳菲的花丛之间,悠然的闭着眼沉眠。 原来,这便是我的识海。 而他,看着识海中一袭白衣翩翩的我,不悦的微微皱了皱眉,一拂袖,将我换作了一身黑裳,这才眉眼含笑的骤然离去了。 与此同时,在那黑黢黢的阵中,苏辛依旧抱着我的身躯不放。 提心吊胆的他,已是不知多少个日夜没有合眼了,他日思夜盼,盼着他的师尊能再次醒来。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当那双眼眸悄然睁开,四目相对,醒来的,却并不是他所期盼的那个人。 那双深邃的眸子,古井无波,就好似看破尘世,活了千万年一般。 而他的师尊,无论是仙还是成魔,他的眼神绝不似眼前这人,是澈的,就好像一汪清泉,一眼便能望到底。 “你……不是我师尊……”苏辛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他的师尊,可这副躯壳,却真真是他师尊的。 他一时不知所措,犹如怀里抱了一颗硕大的烫手山芋,也不知是当扔当留。 但是,这人的气息却莫名的让他觉得熟悉。 甚至有几分像……他自己。 苏辛还有些迷茫,他不知为何会这样,他的师尊……总在变来变去,浑身都透着古怪。 “你是‘惰’?”苏辛小心翼翼的轻问道,而他便立马发觉了不对。 按道理,他苏子卿才是真正的烛阴。 他亲手重塑了这副躯壳,按理说应当只有他同我林清尘这两份灵魂而已,怎么会又忽然多出一个? 五五章·轻而易举毁千阵 众目睽睽拔凶剑 苏子卿虽然迷惑,但眼下也顾不得旁的了。 他要费尽心思造了这副躯壳,为的就是能夺回他的剑,完成他的计划。 但是林清尘这家伙,没有野心,也懒惰好忽悠,有着许多通天的宝贝和力量,却根本不会使用,于他苏子卿而言,倒的确是一个天生的傀儡。 所以,他忽悠着林清尘自毁躯壳,重塑魔躯的时候,苏子卿只选择利用碧幽海棠和忘川水将他的记忆删选性的篡改。 因为他……留着他的魂魄,往后还有用。 既然有用,他便不会让这家伙,轻而易举的在这阵法里白白送命。 而苏辛,他是他的儿子,自也是不能死的。 苏子卿方占据这副身躯,还不大习惯,方站起身来却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像是没了骨头般,软趴趴的。 苏辛见他连站都站不稳,慌忙将他一把扶住。 “师尊……您没事吧。”那褐色的瞳眸中,满满皆是担忧的神色,看的苏子卿烦不胜烦。 他总隐隐的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亲密的有些不太正常,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懊恼之下,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猛然将苏辛一把甩开。 “我说了,我不是你师尊!别再来烦我……” 此时的苏子卿十分烦躁不堪,只一瞬的功夫,心底都暗暗的对着苏辛咆哮了无数遍“我是你爸”。 可是他,现在冒用的是这林清尘的身体和身份,他还不能暴露,更不能让仙门之人知晓他现在同此人混作一体。 这样,只会给他招惹来更难以拾摞的灾祸。 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苏子卿微微蹙眉,伸手想将林清尘常用的清明剑唤回来,却发觉这剑竟静静的窝在苏辛的手里,巍然不动半分。 “这剑,不愧是认主的。”苏子卿暗叹了一声:“若不是林清尘他本人,怕是唤不动这剑了……” 唤不动那就算了,大不了这把剑他不要了。 反正,他还有这三昧真火。 这个老伙计,陪伴了他数年,早已成为了他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只消他心念一动,这幽蓝色的火焰便会顺从他的心意,从他指尖钻出。 绚丽的蓝色火花缠绕在他的指尖,随后苏子卿心念一动,这火花也随之跃动,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焰漩涡,燥乱的灼烧着四周。 火焰所经之处,如同被炙火烤掉了漆一般,缓缓脱落,这时的场景,赫然变成沧云仙门。 “我们这是……回到仙界了?”苏辛疑惑道。 可是,他的心底却始终踹踹不安。 他的师尊,如今成了魔,凡人避之不及,仙者见之要除的存在。 他……要将师尊藏起来,不然,他的师尊又逃不掉那些折腾人的各种刑法了。 “不……不行,你不能呆在这里。”苏辛惶惶的伸手去拽他师尊的手。 他想过,去哪里都好,哪怕把师尊送回九幽也可以,有徐嘉柔、有封阳、有鬼气、有魔兵……他们都能护他,起码一时半会,仙门是不会动那里的。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师尊竟不为所动。 “你……为什么不走?” 苏辛黯黯回眸,却只见他的师尊眸光深沉,黯然不语。 “走?”半晌,苏子卿幽咽的低声道:“去哪?” “去哪都好,只要不留在仙界。”苏辛低声道:“趁现在月半仙君还没有找到你,我送你回九幽,那里于你会更安全。” “可我好不容易才来到的这里,又怎么可能回轻易的回去?”苏子卿冷笑道。 苏子卿心里很明白,这,才是这个法阵真正的幻境,这个幻境,映照的是他的过往,他的内心。 终有时,过往他曾熟悉的那些人,会纷纷映入他的眼帘,将那段不堪的过往再重现一遍。 可现在,他还不想让苏辛知晓他的来历。 “三昧……真火!” 苏子卿一咬牙,再次把三昧真火给燃了起来,催动着它疯狂的灼烧着这个幻境。 乌烟四起,遮天蔽日,苏辛只看的见乌烟之中透着几缕火光,隐约之间,还听见兵戈相交的杀伐之声,还有众生悲凉的哭嚎。 那一声声,像是一根利刺,深深的扎进苏辛的心底。 他想救他们,却无能为力。 “一群碍事的家伙,都杀掉好了。”苏子卿忿忿的咬牙低声道。 此刻的他师尊,杀伐果断,全然像变了个人一般。 墨色的发丝凌空纷乱,眼底凶芒吐露,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他从前最温柔的师尊,是从何时,竟变成了如今这副令人胆寒的可怖模样。 滔天的幽兰烈火,将天顶烧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万千剑芒从那窟窿之中直窜而入,试图以最短的时间将这两个入侵者绞杀掉。 “这是浮生派那老儿的剑阵?”苏子卿当下便认了出来:“真没想到,这阴损的老道竟瞒着我,帮着月半一道锁我的剑!” 昔日他同浮生派的老掌门也是同门挚交,后来他去人间历了一趟劫,便干脆留在了人间,立了教派渡人修仙。 可他没想过,成这偌大的阵法,竟也有几分他的功劳。 “我便知,世人都是不可信的。”苏子卿冷哼一声,慌忙催着三昧真火去抵挡这满天剑阵。 可没想到的是,这满天剑阵看起来来势汹汹,却如同纸糊的一般,一遇着这三昧真火便燃烧殆尽了。 “这……是什么情况?”苏子卿当下便懵了。 而苏辛看着这满天火星,亦是一片茫然。 “这邪火,竟是这般厉害,什么都能烧么?” 来不及压抑心底的震惊,这阵法便被火焰轻易的破了去。 而它,如同饕餮一般,不管来的是水是火,都被轻而易举的吞噬殆尽,苏子卿靠着他手里的火,轻而易举的就将这连环千阵尽数灼破。 当乌云缓缓散去,他静静的看着眼前被铁链锁着的墨色长剑,心底那种不真实感却是久久未散。 苏子卿缓缓抬手,在众人的目光下,轻而易举的震断了捆缚着长剑的铁锁,一把将它从石中拔了出来。 那一瞬,滔天的黑气也随之喷涌而出,缠绕于剑身。 苏子卿怜惜的轻拂过剑刃,鲜红的血液滴落于其上,汇出了它曾经的凶名——诛仙。 五六章·苏子卿拔剑跑路 未来打算是睡觉 当鲜红的血液滴落在诛仙剑上的那一刹那,滔天的红芒裹挟漫漫黑气直冲云霄,如同一个巨大的信号弹般,醒目的仿佛生怕天下众生看不见似的。 那一瞬,苏子卿的心底终于闪过一丝惊慌。 天下这个词,很大,很空泛,也很广泛。 现在十峫山只有他同徐嘉柔两个人,被一群仙者包围在中央,而方才那一束红芒,定会把附近所有的人、妖、精、怪,连同月半仙君一道给惊动。 他方拿到了诛仙,可是契合需要时间,况且,只凭着一把剑,面对人山人海,终究会有力竭的时候。 苏子卿也有三昧真火,但是之前破千阵耗去了他不少魔气,已然撑不住他再去纵火烧上一回了。 “逃!”苏子卿当机立断。 只有趁众生还没反应过来,他现在就带着徐嘉柔遁回九幽才是上计。 此时的杨清安同徐嘉柔战的正酣,听见身后有响动,皆慌忙回头,只见那如血般的红芒,将整个天际皆映照的如烈焰焚烧般通红。 而有一人,一身黑衣,墨发狂舞纷飞,提着一柄黑气缠绕的墨色三尺长剑,猛然杀了进来,手起溅落便轻易的结束了几名仙者的生命。 “是诛仙?”杨清安见阵中的凶剑竟落到了他手中,当下慌了神:“这林清尘,竟活着从千阵里出来,还这般轻易的拿到了这被封印的凶剑,这可如何是好?” 而徐嘉柔见着苏子卿提着诛仙剑,一路杀到她面前,赤红的瞳眸,却难掩欣喜。 “你拿到诛仙了?”徐嘉柔兴奋道。 “你都看见了,还问什么?”苏子卿冷漠提着剑,手腕翻转,一个横扫便又轻易的割下一个仙者的头颅。 就在这时,苏辛也御着谷雨剑追了过来。 他的师尊跑的匆忙,他还没来得及把清明剑换给他的师尊,方钻出红芒,便见他的师尊竟提着那柄如漆如墨的凶剑,大肆的屠杀着他的同门。 鲜红的血液,汇成一面巨大的血泊,印着滔天红芒,是宛若炼狱般的阴森可怖。 “师……尊……”苏辛惊的一时失了声,声音沙哑低沉的宛如蚊呐一般。 他提着清明剑慌忙撵了上去,可没想过的是,他的师尊竟提着诛仙,毫不留情的挥了一道剑气迎着他的面门劈来。 这一次,他的师尊竟连解释都吝啬于他了。 苏辛只觉,自己的心像生被生生剖空了一般,他绝望的看着那道乌红的剑芒,怔在了半空之中。 “这个傻小子,发个什么怔?”杨清安咬牙,望着苏辛心底一阵暗骂。 眼看那道凌厉的剑气就要劈到苏辛的身上,杨清安也顾不得再与徐嘉柔缠斗了,慌忙飞身跃上了半空,生生将苏辛从谷雨剑上拽了下来。 苏辛,似乎还没从悲伤中晃过神来。 可当杨清安抱着苏辛,安然落地之时,他再回头,却见那人已拽着徐嘉柔,总那微弱的魔气绘了一个传送法阵遁走了。 他紧紧拽着苏辛纤细的手腕,心底暗恨得咬牙切齿。 两个魔族,他是一个也没抓到,还生生丢了看守的诛仙剑,白白损失了十几个仙者。 再回头,看着苏辛失魂落魄的神情,看着他颤抖的紧握着的清明剑,他愈发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他,终不忍心,亦不敢擅自训斥苏辛。 月半仙君的徒弟,自有月半仙君管,他在仙门位阶低,还管不到苏辛的头上来,只好带着浑浑噩噩的苏辛同众仙者一道,先回沧云仙门复命。 而九幽之中,当稳下身影的徐嘉柔,满是惊奇的打量着她身旁之人。 “夫君……”她小心翼翼的低声唤了声,见对方依旧神情淡漠,丝毫不复从前那般的含情脉脉,她忽然心底一凉,又改口道:“魔尊?” “真难为你,这么多年,竟还记得我。”苏子卿声音冰冷的低声回道:“好多人,都已经逐渐淡忘了烛阴这个名字……” “可是臣不会忘!”徐嘉柔义正言辞道:“魔族的一切,都是魔尊赋予的,妾身……一直都在盼着魔尊归来。” “所以,你是早知我会在这副躯壳里苏醒,才刻意带这林清尘去的十峫山巅?”苏子卿沉声问道。 徐嘉柔闻声,微微怔了怔。 她的确是刻意的,从她见着苏子卿偷摘碧幽海棠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知晓他想做什么了。 只是,重淬魔躯之后,最先醒来的是林清尘,她一直以为他才是真正的魔尊,以为他们俩的灵魂会合二为一。 可没想到的是,她的魔尊竟没有吞噬林清尘的灵魂,反而还放任他占据了这具躯壳的主权。 她从前猜不透,如今亦是一样看不透苏子卿的想法。 “那么,君如今夺回了诛仙,往后可有什么打算?”徐嘉柔低声问道。 “打算么……”苏子卿想了想,最终沉声道:“睡觉。” 睡觉? 这是什么打算…… 徐嘉柔顿时觉得,她这个魔尊当真是非常人,思想还是这般出其不意的令人捉摸不透。 “对,睡觉。”苏子卿肯定道。 他之前为了开千阵也算是耗费了不少气力,再加上之前那场厮杀,虽然杀了仙者不多,但是胡乱挥霍的力量,早已几近将他的精神力榨干。 他如今不比往昔,是残魂一个,经不起这般大的折腾,只能回这副躯壳里,再窝上个几年将养着。 “吾今日夺诛仙耗费了不少气力,归根究底,还是这家伙太弱了。”苏子卿抱怨道:“趁我沉睡的这段时日,你替我好好调教调教他。” “诺!”徐嘉柔毫不迟疑的答应道。 而苏子卿听得徐嘉柔答应,便径自钻进了屋里,慵懒的寻了张床躺下了。 除了头下的枕头柔软的有些奇怪,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异样。 苏子卿实在是太疲惫了,也没有理会徐嘉柔异样的神情,就匆匆的闭上了眼眸,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得金鸡啼鸣,鬼火的荧光缓缓散去,天空恢复一片漆黑,晨时,终于降临了。 五七章·睡个膝枕心慌慌 乱扔剑误伤封阳 当最后一丝光亮从九幽的天顶上缓缓褪去,我终于睁开了疲惫的眼眸,酸痛之感充斥着我的四肢百骸,仿佛之前,方经历过一场恶战一般。 “唔……”我伸手,想揉一揉微微泛疼的后脑勺,却意外的发觉,自己头下的枕头竟柔软的有些奇怪。 我大惊着爬起身来,一回头,便见一张白皙俊俏,额间有一条红印的熟悉面庞。 冷若冰窖的瞳眸正死死的盯着我,额间青筋暴跳,偏他紧咬着牙冠,似是在隐忍什么事一般。 “是封阳……”我大惊失色。 见他盘膝于床畔,俨然是打算准备打坐修炼的,而我昨夜竟枕在他的腿上睡了一宿,难怪他脸色差的难看。 我慌忙爬起身来四下望了望,这才发觉,我躺的好像并不是自己的房间,这古朴淡雅的布置风格,整个九幽除了我,就只有封阳会喜欢这种清雅的格调了。 难怪,嘉柔当时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该不会想歪,以为我是个gay吧? “咳……嘉柔,你听我解释……”我颇为尴尬的干咳两声,慌忙红着脸跳下床。 可忽然,封阳从我身后扑了过来,一个锁喉将我勒在了床畔。 “林清尘,你昨晚倒是睡的惬意啊……”身后传来封阳低沉的声音,他几近是恨的咬牙切齿,却又不敢胡来,只得忿忿道:“话说,解释这东西,你不应当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么?” “你要什么解释?”我尴尬的赔笑道。 “比如……你昨个儿晚上,为什么会闯进我的卧房里睡了一宿?”封阳微愠道。 “昨天?”我闻声,微微一怔。 我昨个把身体借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之后,我就断片了,哪里还记得昨个儿做了什么。 我方挣扎着想同他说我不记得了,忽然在手边摸到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我想也没想,本能的捉着向封阳扔了过去,果然下一瞬封阳便惊的松开了手。 “封阳,你好像管的有些多了。”我挣扎着,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毫不迟疑的呵斥道:“别忘了,如今我才是魔尊,你身为臣,竟胆敢管到我的头上?” 呵斥的时候,我的心底却是慌的,右眼皮不断的轻跳着,总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一样。 果不其然,待我回过头来,却只见一柄带血的黑剑躺在他身侧,嗡声轻颤着,像是一个没吃够糖的小孩儿。 而封阳却是额间冷汗淋漓,龇牙咧嘴的捂着疼痛的大臂。 “你怎么了?”我疑惑的问道。 而封阳却是再懒得理我,冷漠的把头扭向一旁。 直到徐嘉柔慌慌张张扑到他面前,询问他伤势如何,封阳这才挪开了他手掌,露出那道深可见骨伤口,本该外溢的血液,却都被那包裹着伤口的黑气,贪婪的吞噬的一干二净。 我低眸,看着那柄同样缠绕着黑气,刻着诛仙二字的墨色长剑,越看越觉得眼熟,良久才缓缓想起,好像这柄剑,就是之前被千阵封印在十峫山巅的那柄凶剑。 所以,我把身体暂借给那人之后,他不单把我从千阵里救了出来,还帮我拔出了诛仙剑,还把我安全的送回了九幽。 我越发开始好奇那人的身份,为什么他竟会对我和魔族的事情那么熟悉? 而另一边,诛仙残留在封阳伤口上的黑气,还在贪婪的嗜着血,诛仙之前一直被封印着,已经太久没有饮过血了,难得尝了一次血的滋味自是兴奋的停不下来了。 可这,却急坏了徐嘉柔。 封阳虽然曾经是仙者,单如今成为了堕仙的他,同九幽是一个阵营的,徐嘉柔自也不希望他出事,否则魔族会白白损失一个能打的战斗力。 可在封阳的眼里,却不这么看。 他始终觉得,徐嘉柔既是在担心他,她心里自当是有他的,只要他在她心中有那么微薄的一席之地,他封阳便是为徐嘉柔赴汤蹈火也无妨。 六目相交,我不禁心底微微汗颜。 这关系,怎么总令我觉得有些乱? 还来不及细想,一旁的徐嘉柔便先哀声向我开了口:“夫君,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先救救他……”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抚额低叹道。 我哪里晓得我随手一抓就是诛仙剑,丢在他身上伤了人,我也很想弥补回来,可问题是……我根本不晓得这情况该怎么处理嘛。 我自己也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徐嘉柔这么一催促,我顿时只觉得头更疼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我之前怎么就不多看些魔族古籍呢?起码闯些小祸,也能够自己收拾不是? 正当我懊恼不已时,那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我心底响起:“用吸的。” “用吸的?”我闻声,微微一怔。 就在这时,忽然一抹黑气从我身体里蹿出,猛地推了我一把。 我被它推的猝不及防,一下子四仰八叉的摔趴在了封阳身侧,在徐嘉柔惊讶的目光中,来不及惊呼的一张嘴含住了他受伤的胳膊。 舌尖舐过他的伤口,竟舌尖一卷,将诛仙残留在他伤口上的黑气舔了下来,本能的吞咽入腹了。 下一瞬,舌尖便传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息,我大惊失色的爬起身来,佯装淡定转身对徐嘉柔道:“他已经没事了,你先去替他包扎下,我出去一趟……” 撩下这话,我便慌慌忙忙的踱出了屋子。 穿过廊苑,我怔怔的站在忘川河畔的奈何桥下,轻轻的抬手擦拭嘴边血渍。 猛的被灌了一嘴旁人的血,我总隐隐觉得心里有些不大舒坦。 可那感觉,却莫名的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总觉得,好像我曾经也这么被人灌过一次血,但是什么人,在哪里被灌的我却一点映像也没有。 我总隐隐的觉得,自己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甚至心里有些排斥这个地方。 透着忘川的河边,我静静的看着我的倒影,心底泛起一阵酸涩,脑海里总时不时的划过一阵想要离开的念头。 我想走,想离开,和……梦中那个白衣翩然的少年一起,去哪里都无妨。 五八章·传送出错力已竭 竹林迷路被人捉 而上次在十峫山上,那个乱管我喊师尊的家伙,他的身影却莫名的让我觉得熟悉,手中握着那柄长剑,也同梦中那个白衣少年八九分相似。 是命运,还是巧合? 我有些想不透,但说到剑,我这才想起,我的清明剑好像不见了。 在十峫山上,我召了清明剑同那群白衣之人打了一架,之后就被人推进法阵里,所以我的剑多半也落在了那里。 “不行,我得去把我的剑找回来。”我微微蹙眉,慌忙捏了传送法阵想回十峫山,可奈何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竟错落到了别处。 微薄的阳光透着竹叶,柔和的散落在郁郁葱葱的林间,我总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可偏如何都记不起来。 根根碧竹修正挺拔,直冲云霄,犹如一只巨手,托起了整片摇摇欲坠的碧蓝苍天。 这里显然是许久无人打理了,晨间的霜露滋润着大地,也滋润着这片疯长的快有半人高的杂草丛。 我费力的拨开它们,踉跄向前吃力的挪着步子。 这个鬼传送阵法,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竟把我送到这杳无人迹的地方,还耗费了我不少魔气。 魔气终究不比灵力能受天地滋养,若是所在的那方寸土地不曾出过亡魂,我的力量就得一直匮乏下去。 “真是麻烦!”我怒不可揭的咬牙啐道。 这草丛茂密,虫鸣之声不绝于耳,偶尔还有几只顽皮的小虫,在我身上雀跃着跳来跳去。 我想,若我手里有个什么东西,定完将这群家伙拍扁。 又不知走了多久,草势终于渐渐的低了下去,见得不远之处有一处六角凉亭,本想去那里歇息一会,却忽然听见一道凄厉的剑铭,尖啸着划过我的耳畔。 “是谁?”那人眼见草丛耸动,当下便挥了一道剑气劈来,却不想当他回过头来,见到草丛中那张熟悉的面庞,却是微微蹙了蹙眉。 “林清尘?”见是熟人,他便漠然的将剑收回了鞘中:“我还以为,你被九幽的人抓了去,早该尸骨无存了呢。” 他这句话,说的很是刻薄。 但,为何,我不论走到哪里,他们都管我叫林清尘呢? 难道,我真同这个名字,亦或者是,同这个人有何渊源? 我蓦然想要转身离去,却不知何时,那人却快步追了上来,慌忙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急道:“你竟能回来,我便知你心底还是有浮生派的不是,我便知你同那魔族当是无甚瓜葛的……” 他似是还有话未说完,忽似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慌忙将贴着我脉搏的两指又往下轻按了两分。 “你……灵力呢?”他愕然的抬头,惊慌失措看着我。 “我能有什么灵力……”我凄然笑道。 毕竟,我可是魔啊,魔能有什么灵力? 风轻柔的吹拂起我如墨般的发丝,他终于注意到,他这阔别多年未见之人,与昔日究竟有何不同。 那双与徐嘉柔颇为相似的暗红色长角,同那双猩红的赤眸,无时无刻不在替我宣示着我的身份。 “你……终还是入魔了……”他黯然的松开了手,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在你们心里,是魔是仙……分别就该这般大么?”我疑惑的看着他。 “魔生性恶劣弑杀……”他一字一句的咬牙道。 “天下哪来那么多天性弑杀的魔鬼?”我嘲讽道:“如果不是生存不下去,又有谁会愿意背负满手鲜血和辱骂而苟活于这世间?” “是生灵,就该天生平等,世道不公,才将这世间化作了炼狱,这看似美好繁华的世界,你可曾真正将它颠覆过来,看过它背面的阴暗之处?” “这就是你入魔的理由?”他疑惑的看着我。 “我就是魔。”我怒斥道。 我没觉得做魔有什么不好,也没觉得他们仙人活的就很快乐,不过都是追名逐利受人摆布的傀儡罢,有什么好艳羡的。 我顿时觉得这个地方甚是无趣,转身想要离开,找寻回九幽的方法,却不想“嗖”的一声,一根细细的捆仙锁掠着金光,从我背后向我直直的冲来将我捆缚住。 “你想去哪里?”背后,传来那人沉闷的声音,他轻抬起右手,张开手掌,一抹莹白色的灵力便随之凝聚于他掌心,化作阵纹,将我强行吸了过去。 “你管我去哪里,我同你有何干系么?”我怒不可揭的挣扎了起来,却一时忘了,这捆仙锁是会越挣扎缚的越紧的。 纤细的绳索,紧勒着我的身躯,越收越紧,仿佛要在我血肉之中扎根一般。 而他深邃如星夜般的眸光微沉,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之后便一言不发的拽着我,御着剑一跃而起,向着天边飞去。 “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我大声问道。 “景阳峰。”半晌,他沉声答道。 “景阳峰是哪里?”我微微侧过头,不解的看着他:“你带我去哪里做什么?” 他沉默半晌,终于偏过头来,漠然的看着我,低沉的音腔似乎还有些微微颤抖。 “你原来,可从不曾这般聒噪的。” 显然,我还未问上几句,他便已然有些不耐烦了,随后便施了术法,让我张不来嘴说不得话。 总算,他耳根子清净了,可我心里却是十分憋屈。 剑也丢了,路也错了,魔气也耗尽了,还莫名其妙的被人捆了…… 那人云纹银冠束发,身着白色中衣,白底湛蓝色鹤纹长衫,剑眉横挑,气宇非凡,虽有些仙风道骨,却不知为何,同十峫山上见得的那些仙门之人差异甚大。 总觉得,他不像是仙门的人。 可他方才用的,却又的确是仙力,这个人,就同他那深邃的眸子一般,总透着些什么,让人一眼望去,便恍惚有种一生也不会猜得透他的错觉。 我抬眸,看着天边皎洁的明月,将周遭的云霞轻撒上了一抹淡淡的鹅黄,它看起来是那般的剔透。 似是近在咫尺,却又触不可及,平白的给人多添了些无妄的念想。 那圆月,似是能映照人心,恍惚间,我满眼……竟都是睡梦中,那个提着青翠长剑的白衣少年。 五九章·纸鹤传音再相见 清明剑重归于手 我向来以为,剑只是用来打架的,犯懒不想走路,用传送法阵代步就好了。 如今看来,剑于他们而言,似乎就是用来踩的,虽飞的奇快,却也很耗费了不少时辰。 那人如同拎鸡崽般只手拽着我,横越河流溪涧,直奔那座略矮的山头,见着林间一间朴素的茅屋,便火急火燎的直勾勾冲了进去。 四周带起的罡风,险些将那本不大结实的茅草屋顶,都尽数掀了去。 “荀!勉!建!”屋外传来一声怒吼,我顺着声音抬眼望去,只见一青衣之人急匆匆的撵了过来,摊开一把不知画着些什么东西的纸折扇捏在手里,殷切的扇来扇去。 那人追进了屋里,气冲冲的收了折扇,指了指着院外被这荀勉建御剑时带起的罡风所刮得七零八落的干草药,却见他手中似还拎着个什么东西。 再定睛一看,四目相对,我这才发觉他竟是之前在十峫山上第一个管我错喊“林清尘”的人。 “是你?” “是你?!” 我同他竟颇有默契的同时叫了起来,却将一旁的荀勉建弄的一头雾水。 “李时中,你这般惊讶作何?”荀勉建在屋里停了个稳当,便收了剑,将我往里屋的塌上一扔,便回头对那人疑惑的问道。 “你别说,我前些时日才在十峫山见过他……”李时中展了展折扇,叙叙说道:“只是,这家伙偏一口咬定,说自己叫烛阴……” “我觉得……”荀勉建微微顿了顿,沉着脸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道:“他可能这里出了问题。” “我也这么觉得。”李时中轻扇了两下折扇,轻瞥了我一眼,又对荀勉建叙道:“你方回浮生不久,苏辛掌门也回来了,还带回了清明剑。” 一听到关于清明剑的消息,我顿时来了精神:“我的剑,果真在你们这里……” “你的剑?”李时中闻声挑了挑眉,摇着扇子窃笑道:“那清明剑可是我清尘师弟的灵剑,你不是说你不是林清尘么?那你同它又有何干系……” “可那的确是我的剑……”我急忙道。 荀勉建被两人吵头疼,忙不耐烦的爆喝一声道:“打住!” 那去闷雷般的吼声,将我同李时中皆吓的微颤,随后便只见他皱着眉头,沉声道:“是不是清尘师弟,把清明剑给他不就知道了么?” “可是剑在苏辛那儿……”李时中低声道:“那小子自从把剑带了回来,就整日抱着那清明剑闷在平阳峰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直接差个人去平阳峰,就说清尘在你这儿,他总会来的。”荀勉建低声道。 “差人?” “差谁?” 李时中疑惑的看着他,整个景阳峰就他一个人,他去哪里调个人跑腿送信?难不成,要他自己跑过去么? “你可别跟我说要我去……”李时中别过头去,低声嘟嚷道:“你是知道的,他那峰离我这儿最远,我才不想御着剑跑来跑去的……” “我又没说要你去。”荀勉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从他桌上摸了一张白纸,提笔写了几句话,便在施了术法,将其变成了纸鹤的模样。 那施了术法的纸鹤,竟还会动。 它环顾了下周遭,便煽动着它那对双翼,从桌上一跃而起,向着门外飞去。 李时中望着纸鹤远去的身影有些发怔,荀勉建看着他痴痴的模样分外头疼,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你就不能把你花在草药上的那份心思,划一些出来用在别处么?” 信已放出,便只需静等了。 荀勉建虽平日里不喜说话,但许多人许多事,他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的。 苏辛有多在意他的师尊,从魂断台的时候就看的出,所以他笃信,苏辛虽嘴上从不惦记他师尊,可心里,早已是挂念到了极处。 果不其然,不出半刻,便只见一白衣少年怀抱着一柄青剑,火急火燎的御剑赶来。 “师叔,我师尊呢?” 一进屋,他便殷切的堂内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荀勉建忙唤他进了内室。 苏辛抬眼,便见着他那两师叔伯身后,被捆仙锁缚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我。 “师尊?”他轻声唤道。 我闻声,微微侧过头来,一时只觉得这少年长的颇有些面熟。 直至看见他怀中紧抱着清明剑,我这才将十峫山上同他初见的那幕回想了起来。 原来,他们所说的苏辛,便是眼前这个俊秀的少年。 他一收到纸鹤穿来的消息便急匆匆赶了过来,苍白的面庞,那双疲惫如似数月不曾合过的眸子,此刻,却隐隐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他怔怔的看着我,又惊又喜。 忽然,他惊讶的发现,躺在榻上的我此刻竟被捆仙绳牢牢绑住动弹不得,唤半天也不见我开口,便也大致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苏辛瞥了荀勉建一眼,见他依旧是冷冷的板着一张脸不言不语,便兀自做主,先替我将他设下的禁言解掉了。 紧接着,苏辛还想将捆仙锁替我解掉,却没想刚抬起手准备捏个法诀将它收回来,荀勉建却忽然晃到他身旁,一把将他的手又拍了回去。 “你就这么着急放了他?”荀勉建依旧板着张面孔,可眉头却越皱越深,几近拧作一处,沉声道:“你可看清楚,他可是魔。” 苏辛怔怔的看了一眼荀勉建,眼神犹移不定,思索半晌,终还是颤颤开了口:“可他……终究是我师尊。” 他猛然向前大跨一步,一甩白袖捏了法诀,便将捆仙锁收回了手里,而后将清明剑递到了我面前。 好不容易能张嘴说话,也能动了,我坐起身来急匆匆的从他手中将清明剑夺回手中,狐疑的看着他们。 我不明白,他们这玩的究竟是哪一出。 我拿着清明剑,指尖轻拂过它的剑身,而它竟在那一瞬发出耀眼的青绿色光芒,还伴随着阵阵嗡鸣之声。 它也似是在雀跃,我们彼此间的再次相逢。 六十章·恢复部分的记忆 痛苦犹疑自折腾 在场之人,除了荀勉建同李时中微微有些诧异,苏辛闻声,心底却是越发喜悦。 他早知这个答案,自也不会如他们那般太过意外,毕竟在十峫山顶上,他是亲眼见过眼前的我拔剑出鞘的。 他心中早已料定,但让诸位皆为不解的是,为何我本能修的仙身的,却为何会有一副实实在在的魔族躯壳。 他们大抵都猜过,不论是身体亦或者是记忆,多半都是魔族动的手脚,亦可能多半同之前掳走清尘的那个魔鬼族混血的少女有干系。 但,她虽实力强悍,但最多也只能施些术法封印某人的部分记忆罢了。 塑造魔躯,移魂换体,她还没那个本事,便是月半仙君那等修为,要塑造一副能承载魔力的躯壳,也是极难的。 故而,他们越发疑惑与好奇,我失去记忆前的这些年,究竟遭遇了什么? 我遭遇了什么? 回头仔细想想,我所能记得的过去似乎完全没有连贯性,都是一些零碎的片段。 之前,我从不曾细想过这个问题,只单纯的以为,那些多半是些平淡无奇的过往,所以才会如此不被我记得住。 如今,我越想努力去回忆那些丢失的片段,却只觉得,脑海深处嗡嗡作响,大脑疼痛的仿佛要炸掉一般。 “我……真的是烛阴么?”我现在有些开始怀疑自己。 我忍痛捂着头,试图拼命的继续去深想,可偏偏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拼命的干扰我去回忆。 “为什么……为什么我旁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痛苦的捂着头,在床上来回翻滚也无法缓解我的痛楚,终于,我忍受不住,猛的一头撞在了墙上。 大脑依旧在不断的嗡鸣,但那声音却是越来越嘈杂,直至将自己折腾的精疲力竭的我,沉沉的闭上眼眸。 疼痛与疲惫,终能带走一切,让我的世界重归于混沌般的平静。 这种感觉,好熟悉。 总觉得,在我回想不起来的某段记忆里,我似乎曾做过类似之事。 是因为谁? 我想不起来了……但,恍恍惚惚之中,我似乎想起有段段机械之音匆匆闪过,我无意识的叹道:“系统……你害我匪浅……” 系统是谁? 究竟是人还是某个物件,我是真真想不起来了,只觉自己疲惫至极,需要好好睡上一觉来弥补我这具空虚的身躯。 却不知,我这一睡,身旁那三人却是皆坐不住了。 又是一次,没能拦得住我撞墙。 荀勉建微眯着眼,他如今是确信我是真失忆了,可这毛病,他又不是医师,哪里会治? 无奈,只得偏头去看李时中。 却见李时中也是眉间深锁,眼睫低垂似是在疯狂的思索着什么,手里那把折扇俞摇俞快。 而苏辛离的最远,见我准备撞墙的那一刻,他便顾不上荀勉建同李时中了,一个剑步向我冲了过来,匆忙伸手拽住了我的小臂。 却没想,由于力的惯性,他依旧没能阻止的了我。 殷红的血液,顺着我的额间缓缓流淌而下,苏辛双目通红的将我紧抱在怀里,苍白无力的低声一遍遍的轻唤着“师尊”。 纵然,他心里明知不会有人回应他。 可他心底,却仍旧固执的保留着那么一丝期许。 “你明明说过,愿意跟我走的。”他低声哽咽道:“我也知不是你情愿的,可终究,每一次你被她带走我都没能拦的住……我总在一厢情愿的指望着你会惦记我,会再一次为了我奋力回到我的身旁,可终究是我多想了。” 是究竟太高估他,还是太低估他了? 苏辛自己心中也没底,一见面就撞墙,苏辛虽然猜到多半是因记忆残缺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总在患得患失的觉得,多半还是自己还不够优秀的缘故,才会不受人爱。 可他又哪里知晓,从初见,他的师尊超早已对他念念不忘了,纵是被抹了记忆,却依旧能梦的见,那个白衣翩然,怀抱着谷雨剑跟在他身后一口一声“师尊”的无邪少年。 当梦中那人的身影,同苏辛的身影再次聚焦重叠,我终于大致忆起来些零碎的片段。 那个24k超晃眼的主角大字,似乎这些时日在他头上再不曾见过,但我却是真真切切把我从“系统”那里刷任务得来的谷雨送给了他,也被他贴身带到了如今。 从不曾想,他那柄谷雨,竟还同我有这般渊源。 可我,曾经也是即将成仙的人,起码曾经也是个人,可如今,我究竟是如何……竟变成了这副模样,灵力与我从此殊途无缘。 待我再缓缓醒来,四下早已只剩守在床畔,不经意间便睡的深了的苏辛。 看他眼睑上浓烈的黑圈,很显然,为了守我他已然是许久不曾合过眼了。 这孩子,为了我,当真是吃过不少苦遭过不少罪。 我心底忽的油然而生出怜惜之意,本能的伸手想去摸摸他黑黢黢的脑袋,却忽的想起,他早已再不是我出来到这世界时,那个年幼的孩子了。 如今的他,早已成年许久。 这毛茸茸的脑子瓜子,哪里还有能随便乱摸的道理? 我忻忻的收回手,轻轻的揭开被子,正想不动声色的在不打搅他休憩的情况下,蹑手蹑脚无声的下床去走走。 谁料,方坐起身,便从铜镜里映照出我如今的模样。 还是一如初见的那张秀俊非常的白皙面庞,却不知何时,却多添了几分苍桑之感,额间红纹闪烁,那双暗红的魔角,竟莫名看起来是那般的讽刺和多余。 甚至,心底间竟陡然生出,一种想要将它从我头顶生生割下的冲动。 这种冲动,让之后被习习晨风吹醒的我,又感到一阵后怕。 不论如何,我终究是我。 是魔是人是仙又如何,灵魂本该是终究不变的,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竟这般的厌恶起自己来? 怨天怨地,怨己不犹人。 这股怨念,似乎追随我已久,挥之不散,避之不及。 六一章·放我离开都是假 失足被胸肌闷晕 我痴痴的紧盯着铜镜中的自己,那张苍白的面庞看起来是那般的无力。 我又偏头再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少年,如今他早已长成了可独当一面的俊才,而我如今既已成魔,常年同他待作一处,终会替他惹来非议。 如此,倒还不如离去。 我蹑手蹑脚的翻身下床,套上长靴,从一旁的木架上取下的我的衣物套在身上,便忙敛声缓步似做贼般向着大门出挪移着。 却不想,正欲出门,便迎面撞上在院里煎药的李时中。 他抬起头,见我步子走的是这般的小心翼翼,顿时便知我欲有何作为了,还不待他高声呼唤,忽然便听头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音,连绵不绝。 我大惊失色,这般大动静,定会把苏辛给惊醒,说不准还会把荀勉建再给召来,如此,我哪里还能偷跑出去? 果不其然,清脆的铃音,很快就将睡梦中的苏辛吵醒。 来不及揉眼,苏辛方醒过来,眼睛都尚未睁开,就便仓促将缚仙绳套回了我身上。 “师尊,你又要跑哪里去?”身后,幽幽的传来苏辛沉闷的低声,略有几分不耐烦的语气里,似还隐隐的透着几分倦意。 跑哪里去,这还用问吗? 去哪里都可以,天涯海角,只要他找不到我就好。 人魔殊途,我不想误他。 背后隐约传来衣料同被褥摩擦的声响,苏辛困倦的只手强撑着床榻爬了起来。 苏辛为了守着我醒来,已然是许久不曾合眼,他自以为我醒来会眉眼含笑,亦或者是为他心忧,会心疼的抱抱他。 苏辛明知,这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假象,可当看见他的师尊,久别重逢,昏睡醒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跑,苏辛不禁有些暗自神伤。 他做错了什么? 他的师尊,竟偏要似避恶鬼般的避着他…… 苏辛黯然的转过身来,一步步,沉甸甸的往我身边挪移来。 脚,就好似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 苏辛恨不能强拽着自己的腿,快速奔到我身旁,他想要一个解释,哪怕是假的也好。 苏辛他抬起头,痴痴的望着。 我同他的距离,不足三百尺,可在他的心底,却如同三丈鸿沟一般。 自始自终,他终是打不开我的心扉,走得进这颗悲凉的心里,他……终不是那个可以捂暖师尊心的人。 “你到底……要去哪里?”见我依旧不语,他来到我身旁再一次高声问道。 “我去哪里,同你何干?”我冷漠的偏过头,冷嘲道:“我是魔,与你们这帮修仙的背道相驰,若要杀早些结束我性命,我定不皱一下眉头……” “若是要放,就干脆些,我的族人还在等我回去呢。”我冷哼一声,眉间微蹙。 苏辛闻言,却是哀伤的低声道:“他们……真是你的族人么?” “师尊,我知你向来视苍生平等,却也不必偏袒魔族到这步田地罢?” 苏辛心底一阵酸涩,恍若醋坛子被打翻了一般。 “你要走,我不拦你……”苏辛低叹一声,抬手便将我捆在身上的缚仙绳收了回去。 没了缚仙绳的束缚,我倒是乐的开心,活动活动这酸痛的肌骨,方想走,却听身后又传来了苏辛暗哑的低问声。 “师尊……”他眼眸低垂,满目忧伤的看着我:“我就问一句,就最后一句……” 他低声哽咽道:“这些年,就算你临时失去记忆,不记得我们的过往,可你……当真对我映像全无,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我闻言,方没走两步的脚,却仿佛似灌了铅一般,再也迈不动了。 关于曾经的一切,我不是假不记得,而是真真切切的全都忘了。 可我偏偏,什么都忘却了,独独却还记得这个白衣翩然的少年郎,哪怕只是一段模糊的身影,却让当时孤单的我,心暖的无数个日夜。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趁虚悄然钻进我心房,将我这空荡荡的心填的满满当当的,诚然……我也很想知道。 可我……终是说不出口。 “对不起……”我沉沉的回眸,望着那双乌眸,违心的沉声道:“我……是真不记得你,也不记得他们,不记得这里,毫无映像。” 我仓惶的抬脚,只想趁现在赶紧远离这个地方,却不想,就在此时,本该晴明的朗空,忽然闪过一道惊雷,我本就心祟,此时被这惊雷吓得一怔。 “好像……说谎的人,是要五雷轰顶的吧” 我正如是想着,忽然半空又连连响起的四道惊雷,吓得我一时惊慌失措,踉跄着一脚踢在了门槛上,身下不稳向后摔去。 苏辛见状,大惊,忙一个剑步飞身过来,将我接住,牢牢的揽在怀里。 “师尊……”他望着我的眸子,低叹道:“你还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我微微抬头,正对上他那双如漆如墨般好看的乌眸,长睫如帘微垂,那挺翘的鼻尖,两侧的鼻翼,仿佛在随着我慌乱的心跳一道一张一翕着。 透过那温热的怀抱,我躬身在他的臂弯中,微凉的脸颊紧贴着他的紧实的胸膛,不自觉的老脸爬过一抹绯红,心跳慌乱不堪。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鬼?”我的内心几近崩溃,我可是个男子啊,怎么能这般不争气? 我方想挣扎着快点起身逃开,却不想这家伙,竟又将我翻身,一把逞着我的后脑勺,直往他胸膛按。 “师尊……我是真真不想放你走啊。” 他微微垂头,温热的呼吸擦过我的耳畔,熟了苹果,红了耳根。 而我正张脸都被埋进了他的胸膛里,一时呼吸不过来,只觉得天昏地暗头晕眼花的。 “这都是什么鬼……” 我心底哀嚎一声,终于被彻彻底底的被他闷晕了过去。 再待我醒来,我又四仰八叉的躺回了那张挂着白帘的大床上。 果然……他说要放我走这话,真真是假的。 四肢都被红绳缚在床的四角,动弹不得,听着身旁有声响,惊的我刚睁开的眼眸又慌忙闭了回去。 我内心越发崩溃,不竟想,他们,这究竟是打算玩哪出啊? 六二章·三人齐力炼奇丹 魔界发兵来讨人 “都准备好了么?” 晚风轻抚过雪白的窗幔,它微微扬起,如同那白衣少年轻勾起的那一抹微笑。 十分难得,这数日难得见他笑的这般开心,可我却是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该摘的药草都凑齐了……”李时中背对着窗沿,那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半空,却又好似银盘,泰然落于他头顶。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只是,你知道的,这丹方本就不是凡间的,普通凡火怕是炼不成的。” “这个,你不用操心。”似是觉得床边有动静,伫立于我身侧的苏辛愕然回头瞥了我这边一眼,见没什么动静,才转回头缓缓道:“火焰的事,我自有办法解决。” “那阵法呢?”李时中又问。 “不是还有我呢么?”荀勉建干咳了两声,低声道。 “哦,也对……”李时中尴尬的摇着折扇,笑道:“抱歉,你离开浮生派的太久,我都差点忘了你是主修阵法的。” “难不成……我在你印象里,就只会舞刀弄剑?”站在李时中身侧的荀勉建白了他一眼。 却不想,这李时中竟还当真低声应了。 荀勉建尴尬不已,阴沉着脸扭过头去不吭声,显然,是真被李时中给气着了,直至苏辛低声先开口道了谢,他这才怔怔的回过头来。 “若师尊当真能回忆起过往,苏辛必感谢两位师叔大恩!”苏辛拜了拜二人,郑重道。 “有什么好谢的……都是一家人。”李时中摇了摇纸扇,忙笑道。 “况且……如今,你已是掌门,地位在我等之上,大可不必再同我们这般客气行礼。”荀勉建插声道。 “师叔此番大恩,当受得苏辛此礼。”苏辛柔声道:“况且,就算如今苏辛登了这掌门之位,可师叔们依旧是苏辛的长辈,当得起苏辛这礼。” 他这话,诚然是发自肺腑的。 那不苟言笑的认真模样,却是让向来不羁李时中竟心底慌乱了几分,手中摇的欢快的纸扇,竟不查的兀自顿了一顿,再摇时,早已不复昔时的从容。 苏辛这般期盼他的师尊能恢复如初,可世事难料,有些话他竟哽在喉头不忍吐露,微蹙着眉,挤出一抹微笑道:“那便这般罢,各自尽力,若林师弟能恢复如初,自当是再好不过。” 李时中笑的颇有几分牵强,苏辛虽看在眼里,倒也没有多说,毕竟这种恢复记忆的法子本就偏门,仙门古籍也记载不全。 他看着自己翻了百万典籍,才东拼西凑出一套,大家都是第一次试,难免会把成功几率拉低不少。 可他,为了师尊能忆起从前同他的往昔,总归还是要试试的。 可在场的诸位,却没一个人问过我这个当事人同不同意啊…… 我忧心忡忡的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只想找个法子先逃出去,可三个人出了门槛,就守在屋外。 我心慌慌的蹑手蹑脚从床上爬了起来,绕过屏风,躲在门边上偷偷往外瞄。 只见他们控火的控火,放药的放药,布阵的布阵,三个人忙的是不亦乐乎。 “那是不是,就没空管我了?” 我心中一喜,正想换个方向从侧窗逃走,却没想方起了这念头,抬脚准备偷溜,那胡贼的苏辛便往这大门处瞥了一眼。 这惊鸿一瞥,愣是吓得我僵在原地,半只脚也不敢挪了,悬半空不敢妄动半寸,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好生窝囊。 而屋外的苏辛,似是见屋里静悄悄的没了动静,又将狐疑的目光收了回去,集中在炉火之上,我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将这悬到麻的脚缓缓落实到了地面上。 曾有那么一瞬,我竟莫名觉得自己这蹑手蹑脚的模样,倒有几分像贼。 于是,便又似贼一般的再一次偷瞄了苏辛一眼。 看着他腰间的谷雨剑,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的很多重要的事,但总隐隐觉得那把剑似是我赠的,可是何缘由赠的,却又死活想不起来。 大脑一片混乱,只有些许模糊的人影,和几段无法听清楚的残缺话语。 我拼了命的,想看清……听清…… 可奈何,越是深究,自己便俞是头疼欲裂,识海一片混沌,脑壳似要炸裂一般的难受。 我扶着墙,抚着额,踉跄而行。 那双腿步履沉重,如被人施了千斤坠一般,颇不习惯,走的也是歪歪斜斜,脚步轻的轻重的重…… 屋内这么大的动静,如门外那般耳力好的三人,怎可能会毫无反应? 苏辛同荀勉建几乎同时向大门的方向望了过来,虽然碍于视角,看不到躲在墙后的我,可聪明如他们,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师尊醒了……” 苏辛率先开口道。 “啊?你师尊这么快就醒了?可是这药还没……” 李时中心中还记挂着尚未完成的丹药,可就在丹炉之火燃烧正旺之时,忽然半空之乌云蔽日,狂风大作,雷鸣四起,惊走林间鸟雀无数。 “这……是要变天了?” 李时中怔怔的抬头瞧了一眼,却见一抹熟悉的鲜红身影,领着一片压压的军队,目光睥睨的俯视着脚下三人。 “说……你们把我家夫君藏哪儿去了?” 那细软的声音,还隐隐透着几分骄横,熟悉的女音,将他的思绪瞬间拉回到了师尊被穿锁在断魂台的时候。 当时,可不就是这熟悉的声音,生生将他的师尊,从众人,从他的眼前给掳了去的。 当初的无能为力,此刻却成了一柄火烛,点燃了心中的不甘与愤懑。 “你们还胆敢踏足这片土地?” 苏辛沉着脸,伸手去摸腰间的谷雨剑,很不能将这个祸害师尊成魔的妖人,斩成两半! 却没想他未开口,荀勉建先开口怒喝道:“害我师弟变成如今这幅模样,都是拜你们所赐……” “我害他什么了?” 忽然莫名被外人训了一通,徐嘉柔很是茫然,但更多的还是气愤,依她的性子,若是旁人喷她,定然是要怼回去的。 可一想到,之前封阳受伤之时,她是关心则乱,语气略焦急了些,才对夫君说话的语气颇凉,甚至略带着冲。 她自以为,夫君大抵是吃封阳的醋,才会不告而别,孤身偷跑出魔界的罢。 六三章·差点误伤林清尘 徐嘉柔搅局炼丹 所以,她害怕被误会,所以当我走了没多久,她就追了上来,却只看见一望无际的茫茫彼岸花海里,那一束通天白芒从中一跃而起。 她这夫君,便就这样从她眼前消失了。 她知道这传送法阵,但却不知他去了何处,会去何处…… 她只能顺着与他一同的回忆,将十峫山翻了个底朝天,将九重天搅的鸡犬不宁,也算是把月半仙君,连同整个仙界给得罪彻底了,却还是找不到半分踪迹与音讯。 这一次,徐嘉柔是真的急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但好强的她却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天地之大,她的他不在魔界,不在天上,不在十峫山……那么便只剩下浮生派还没寻过了。 徐嘉柔自是不相信她夫君会主动回来这里的,毕竟碧幽海棠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妙用,只是,只晓此间事之人,除了她自己,便只有沉睡在他夫君身体里的魔尊先辈了。 一个主谋,一个默许,大抵也是过了许多年之后,我渐渐回想起这段曾经,才晓得自己被这两人委实坑的不轻。 可如今的我,却还被蒙在鼓里,迷迷糊糊的从门后探出了小半颗脑袋,看着门外剑拔弩张,却是心中狂喜。 总算……是有人来救场了。 看见救兵到来,我内心狂喜不断。 而苏辛三人本在炼丹不宜分心,偏偏这群魔族竟胆大妄为的上赶着跑来了浮生派,徐嘉柔领着大军停在半空中,死死的盯着丹炉旁的三人。 纤白的玉指抵在剑上微微颤抖着,她多想拔剑把眼前这碍事的三人给劈了,再去找夫君的行踪。 但,她不能…… “他是我家夫君,他变成什么样我都还没发话呢,你有什么资格品头论足?”徐嘉柔简直气的牙痒痒,但她终归不敢拔剑。 因为这里,有一人,不得不连她忌惮三分。 考虑到他的存在,徐嘉柔不敢贸然动手,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再一次爆喝道:“我再问你们一遍,我家夫君在不在你们这儿?若是再不说,就莫怪我无情,把你们这破门派连屋带瓦的给一并掀了!” “你敢动片瓦试试?”荀勉建冷冷的瞪着徐嘉柔,沉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给削下来?” 不过,他的话,也只不过是想吓一吓徐嘉柔罢了。 炼丹滋事体大,药材本不易得,一旦失败,重新集齐药材就又颇费些时日了,他也只能嘴上逞逞能,拖延下时间。 偏不凑巧的是,这丫头还当真被他给唬住了。 只是,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被削,而是怕她夫君凑巧在附近被误伤到。 毕竟,她大致也猜到,以魔族之体释放术法需要消耗大量魔气,但若是找不到能补足魔气的地方,那么丹田亏空的他又不会拳脚功夫,弱的形同凡人。 若当真打起来,怕是随便一道剑气,都能远远把他震成重伤罢。 双方僵持不下,任谁也不敢随意出手。 直到,她无意间瞥到那门后露出了半个毛绒绒黑乎乎的头顶,顿时一腔怒火尽数向它发泄了去。 而躲在门口的我,远远的便见着徐嘉柔一道凛冽的剑气劈来,吓得我撒丫子就跑。 “我去……这丫头不会真被我气疯了吧,见着我就劈!” 现在的我,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顿时觉得好生憋屈。 “早知道,应该跟她打声招呼再走……起码这家暴,还能下手轻点儿。” 眼看是躲不过了,我只能一边暗自嘀咕,一边猛然抱头就势一蹲,哆哆嗦嗦的闭着眼等死。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一重重的一剑有劈到自己身上来。 我忻忻的回过头,这才发觉一柄周身充斥着碧色光芒的长剑,竟替我挡住了这来势凶猛的一击。 “这是……谷雨剑?” 我望着剑柄那熟悉的“谷雨”二字,微微有些发怔,顺着门口望去,却只见苏辛正一手控着炉火,还拼命的用另一只手捏了法决,催动着谷雨剑试图将我从徐嘉柔的攻击下护下。 两边都要兼顾,就算他如今仙躯已成。 可这巨大的仙力消耗,怕是撑不了多久,就会把他所剩无几的仙力榨的一干二净。 倒时不单是我会死,一旦炉内真火失控,怕是在场众人,皆要同浮生派一道化为齑粉。 仙药炸鼎,那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苏……苏辛……”我纠结的许久,终于支支吾吾的再一次唤出了这个名字。 彼时,苏辛听到这个熟悉的呼唤声,还是眼前一亮的,可是很快,他的眸光便黯淡的几分,一时心绪不稳,连同炉中的三昧真火也轻轻摇曳了两下。 可这却是将我吓得不轻,慌忙道:“你先不要管我了,先把炉火稳好成不成?” 谁知,他却是沉默良久,竟答非所问的回了句:“师尊……你终究是记起了我名字么?” 徐嘉柔一听苏辛唤了声“师尊”,自也晓得他唤的是一家夫君,当下一惊,慌忙将方才打出的攻击散了去。 苏辛收回谷雨剑,瞅了一眼门边的我后,看向丹炉的眼神便越发的坚定不移了。 这丹……他今个儿是非得炼出不可了。 他猛的又往阵里注了几分仙力,荀勉建同李时中相视一眼,也往阵里注了几分,那法阵便飞快的转动起来。 炉里的三昧真火似是兴奋了起来,俞烧俞旺,裹挟着炉里提炼出的草药精华,匀速的焚化成一颗泪珠大小的袖珍药丸。 徐嘉柔之前一直都不明白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直到这颗袖珍药丸的出现,才让她莫名的有几分想笑。 她虽不懂丹道,却也见过服过不少奇珍异丹的,粒粒都有鸽子蛋大小,可之前都有三四道丹纹缠绕,阵阵丹香,即使身在十里之外易可嗅得。 哪像眼前这丹,莫说丹香丹纹了,连个头也是小的可怜。 李时中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奇葩丹药,心中疑惑不减,可当他看到苏辛那坚毅的目光,却也依旧不敢擅自,瞬间老脸一红,闷头继续干了。 六肆章·苏子卿篡阵改丹 荀勉建祭出雪霁 她还以为这苏辛能整出个什么幺蛾子,却没想到,这三人偏偏捏一颗废丹捏的起劲,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玩泥巴一样,让她看的甚是无趣。 只头小脑袋一撇,对我淡淡问道:“你是留这儿陪他们继续胡闹,还是同我回去?” “回去?”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毫无疑问,她说的当然是回魔界,虽然我的确很想回去,可是,看着苏辛这孩子对回复我记忆之事如此执着的份上,我却不好意思将他的好意给晾着。 “罢了,早回晚回都无妨……”我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这执着的三人,低声道:“我忽然也很想看看,他们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随你……”徐嘉柔的耐心,算是彻底被我给磨灭干净了。 看到我的那一刻,她还一心以为我是被绑架的,直到看着我赖着不走,她也懒得管了,拖着一大群魔族士兵安坐在半边天看戏。 终于,苏辛等人努力了许久,天边这才席卷来一大簇乌云,浩浩荡荡,裹挟着密密麻麻的闪电和阵阵闷雷。 正戏……要来了。 所有的观众都满怀期待,可在我体内沉睡了许久都没动静的那人,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想坏我的事……你们问过我同意没?” 黑暗之中,苏子卿猛然那双血红的双瞳,竟不由分说的将我拽到了黑暗之中沉睡,临时取代了我的身体。 当蓄积了许久的丹雷即将劈下的那一刹那,苏子卿猛然捏了法决,从千里之外唤来鬼魔之力,竟强行将整个炼丹的法阵给逆转了。 九天玄雷劈错了位,导致阴煞之力大涨,冲天而起一拥而上,缠绕于丹上,层层叠叠出了足足九道玄黑色的丹纹。 这祸世邪丹一出,苏辛等人皆怔在了原地。 “怎么会……”苏辛眯着眼,望着那如墨般漆黑的滚滚丹云缓缓散开,那微凉的阳光照在那邪丹上,反射出淡淡黑色的微芒。 没有那可席卷十里的丹香,有的只是,十里皆可听闻的尖锐鬼啸之声。 “等了许久,你倒是炼出来了一个好东西……”徐嘉柔淡淡的瞥了苏辛一眼,一字一句地鄙夷道。 身为魔族,她怎会不知这丹药是何来头? “这……确实是个好东西呢。” 忽然,从屋子那头传来一串低沉的笑声,众人闻声望去,却只见那苏子卿顶着我那副皮囊,倚着门框,嘴角扬起一抹诡谲的弧度。 苏辛怔怔的远望,内心惴惴不安。 尤其是那双血红的双瞳,和那诡谲的微笑,苏辛他虽觉得有几分熟悉,但心底始终觉得,那不是他师尊会流露出的表情。 “师……师尊?” 踌躇了许久,苏辛终于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而苏子卿,听着自己的亲儿子,看着自己,嘴里却唤着旁人,心里总归还是有些不舒服。 可难得顶着这幅皮囊,出来这么一小会,总归是要办些事才行的…… “嗯……乖徒儿……” 苏子卿轻笑着,缓步向着苏辛走去。 苏辛心底本还有些许提防,却不曾想,苏子卿却只是缓缓的伸出手,浅笑着轻抚着他的头顶。 “为了为师,这些天……当真是辛苦你了。” 苏子卿微眯着眼,学着林清尘昔日的语气,如沐春风般的莞尔一笑,却是让苏辛当场怔住了。 而苏子卿却趁他发怔之际,同苏辛擦肩而过,直奔着那颗玄丹飞驰而去。 “辛……苦?” 苏辛怔了怔,他的师尊……什么时候竟也会对他道这两字了? 那师尊温热的鼻息还似在耳畔,热了耳根,红了脸颊,苏子卿不成想,他自家的亲儿子不沾红颜,竟会对林清尘的这幅皮囊脸红。 “看来……这两孩子的关系,的确不一般啊。” 苏子卿尴尬的轻笑着,转头直奔玄丹。 苏辛方缓过神来,见着他家“师尊”对玄丹那急不可耐的模样,这才想起哪里不对劲,慌忙对着荀勉建同李时中大喊…… “师叔!这丹有问题……” 丹药有问题……别说李时中了,就连荀勉建也看出了几分端倪。 一颗炼制过程出了问题的废丹,什么时候,竟对“林清尘”有这般大的吸引力了? 荀勉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只是丹药,连带着那魔女徐嘉柔同“林清尘”的反应,都有着很大的问题。 “这丹……不能让清尘给吃了!” 荀勉建低喝一声,强行撤回了输送给法阵的法力,提了剑,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想要将“林清尘”给追回来。 而李时中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一头雾水。 他手里狂摇着纸扇,看着半空玩追逐战的两人,焦虑万分。 就在这时,苏辛也动身了。 他拔了谷雨剑,打算御剑去追他家“师尊”,却奈何天公不作美,那法阵疯狂吸纳着周遭灵气,唤得一道道黑紫色的玄雷,不偏不倚的劈在苏辛的面前。 苏辛被玄雷缠住,无法脱身,便也只能寄希望于他的荀师伯了。 而荀勉建,原本看着御剑同符咒加持,几近能追上“林清尘”的。 可偏偏,那群从天而降的玄黑似长了眼似的,全都呼啸反复的向他劈来,让他防不胜防,连带着速度也慢了不少。 这时,他才注意到,这“林清尘”的指尖,似乎隐隐缠绕着一起略带玄雷的黑气,只要他指尖一动,那些玄雷便似被他操控一般,猛然向他攻来。 “林清尘……果然有问题!” 荀勉建颇为不悦的皱了皱眉。 很显然,有这些玄雷护着,他怕是无法靠近“林清尘”半分了。 但……他靠近不了,不代表他的剑不行! “雪!霁!” 他爆喝一声,指尖轻点,那通体银白的雪霁剑,便应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伴随着淡淡剑鸣,剑身轻颤,便凭空化作千万只小剑,向着“林清尘”疾驰而去。 这雪霁,看似普通,却是好大神通,任那玄雷如何劈斩,却折不掉一道分身,苏子卿见状,终于慌了神,连忙偷偷勾了勾指头,想把清明剑唤出来抵挡荀勉建的雪霁剑阵。 却没想,这清明剑,却压根儿不听他的。 六五章·徐嘉柔挡下剑阵 上演美女救英雄 旁的剑认主都是认血,只要人活着,便能唤得动它们征战。 可偏偏,林清尘的清明剑是有灵的,竟认得出他同林清尘虽共体,却并非一人,便也懒得理苏子卿,依旧窝在它的剑鞘里休眠。 “呲……还真是麻烦……”苏子卿暗骂一声。 这个不听他使唤的废铁,莫不是忘了,当年究竟是谁把它造出来的了? 苏子卿紧了紧窝着剑柄的手,恨不能将它碾作齑粉,可抬眼,便见那雪霁的剑阵离他已不足一丈远了,他当即慌了神,一咬牙,将他那三昧真火给唤了出来。 谁曾想,他的三昧真火本应是天界灵火,奈何他修魔,这三昧真火也早已失了灵性,汲天地怨煞之气,成了邪火。 而这雪霁剑,却不偏不倚正是斩邪灵的。 “他哪儿来的这件神器?” 苏子卿望着被惊得颤颤巍巍幽蓝色的小火苗,心底很是苦恼,只得咬牙将它又默默收了回去。 清明剑不能用,三昧真火也不能用…… 眼看这雪霁剑阵就要劈到他面前来了,苏子卿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恶……” 苏子卿咬着牙,眉头紧拧作一处,他现在早已不是从前的他,随身带着一大堆的法宝灵丹…… “这个林清尘……这么穷的吗?居然连符纸都没有。” 他下意识的去摸荷包,却发现这家伙别说符纸了,居然穷的连一个铜板也没有,饶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习得秘法无数,可连施展术法的媒介都没有,他怎么去抵抗,用什么抵抗? 用命吗? 他还不想死,这还没剧终呢……不是说好,大boss都要活到最后的? 苏子卿自然不死心,疯狂的搜索着身上还有什么能用的东西。 忽然……他的外衫竟不经意间开了,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来,他顿时来了精神。 血咒! 没有纸,他可以用衣服。 没有墨画符,他不是可以用血吗?反正效果也差不多。 只可惜,时间不等人。 当他想到办法的时候,那剑阵已离他不足一尺远了。 此时此刻,先前安坐在半边天上看戏的徐嘉柔,总算也坐不住了,提着长剑,从天上飞驰而下,纵剑挡在了苏子卿身前。 看着面前那抹熟悉的红色身影,苏子卿微微怔住了。 是啊……苏子卿怎么就忽然间忘了,他还有她在啊。 徐嘉柔如今同林清尘已然是夫妻,便是平日里再怎么争执拌嘴,可生死当前,她哪能对自己另一半的生死让人不管。 “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家伙……”徐嘉柔撇了撇嘴,回头瞅了一眼悬在半空的玄色丹药,不悦道:“想要就赶紧去拿,别回头又觉得我没护着你……” 只见,她一身红衣肃杀,手提玄色长剑,用秘法借了那丹药周遭的煞气,奋力一击,竟将这雪霁剑阵尽数斩落,化作灵气消散于天地间了。 苏子卿此时也顾不上感慨徐嘉柔如今的实力大增,一心一意的向着玄丹疾驰而去。 那守护丹药的玄雷,似是受到了召唤,见到苏子卿前来,竟自觉的退散开来,为苏子卿让出来一条一人径的通道。 就这般……苏子卿轻而易举的,就拿到了诸人所谓的邪丹。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拍进了腮帮子,一口吞了下去。 说到底,这其实都是意外之喜。 原本,他只是想阻止苏辛恢复林清尘记忆的计划,仅此而已。 却没想到,他逆转法阵,同样的药材,却替他造就了一颗“魔气制造机”。 这么重要的东西,众目睽睽之下藏在身上很不安全,倒还不如将它藏入腹中,更加直接。 眼见着邪丹被“林清尘”吞入腹中,荀勉建不悦的蹙了蹙眉,将雪霁收回剑鞘后,又改用掌拍。 不为别的,他只是想试试,多用几成功力,能否把这邪丹从“林清尘”体内震出来而已。 可他却没想到,苏子卿吞了邪丹,体内魔气便绵延不绝如瀚海,随手一掌,竟将荀勉建生生震退了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不愧是邪丹……” “当真是好用……” 荀勉建与苏子卿,竟同时各自的感慨了起来。 而苏辛见着这一幕,却再是淡定不能了。 “吞了这么一个不干不净的东西,师尊他会不会坏肚子?”苏辛焦急万分。 他带着李时中冲上前去,想给他师尊把把脉,看看他身体有什么异常状况,却没想到竟被他的“师尊”,给一掌无情的拍飞了。 苏子卿能不知道他家亲儿子想对他做什么? 两个弯的,能做出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来。 只是,他现在还临时占用着林清尘的躯壳,这种浑水,他才不想淌。 “走吧……” “摆驾,回魔界……” 苏子卿淡漠的回头,冰冷的对着徐嘉柔说道。 徐嘉柔刚开始也是被苏子卿的语气惊的微微一怔,可随后也释然了。 身体里藏身一颗不定时炸弹,谁晓得这先魔尊会什么时候忽然蹦出来,和现在一样。 整的多了,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就想人生,经历多了大起大落,自然而然的也就想开了。 他想回就回呗,她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可不就是来寻他回去的么? 是魔尊也好,是夫君也罢,都无妨。 反正,只要他人到了魔界,再等魔尊灵魂沉寂下去,她便要加强守卫,再不能让林清尘踏出魔界半步了。 每次出门,总能整上一大堆的幺蛾子。 做他的妻,每天还得替他提心吊胆的跟他擦屁股,这都过得是什么日子? 而她身后,那数万的魔兵也是茫茫然。 他们本以为,魔尊和正派、仙界不对付,肯定被俘后要饱经一番折辱,然后被魔女大人美女救英雄。 可没想到的是,这戏码的确有,只是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般轰轰烈烈。 他们典型就是魔界宅太久了,才会满眼都充斥着粉红泡泡,哪怕回去魔界的路上,也应当是打个情骂个俏。 谁曾想,这救人救顺利,回魔界的路上也安静的狠。 “林清尘”,从头至尾都没向徐嘉柔开上半句口。 六六章·苏子卿挖坑自跳 徐嘉柔心护某人 对于自己昔日的部将,苏子卿当真对她提不起半分兴趣。 更何况,如今的徐嘉柔已经长大了,虽然身材日渐丰满,可终究已是人妻。 他当真是……半点别的想法也没有。 只有徐嘉柔,这一路,一直跟在他身后偷偷的盯着他望,望的他头皮发麻。 “有事?” 苏子卿终于被徐嘉柔盯的几近奔溃,终是垮下脸来,冷冰冰的回头,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儿来。 “没事……” 徐嘉柔痴痴的望着他,尴尬的笑了笑。 她也知道,这么一直盯着先魔尊大人,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可……魔尊苏醒了这么久,她的夫君就得一直在这副躯壳里沉睡。 她真的很想知道,先魔尊大人,什么时候可以把身体的主动权还给夫君,可她又始终不敢开口问。 万一……先魔尊大人生气了呢? 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彻底夺舍了这副身躯,寂灭了她夫君的三魂六魄,让他永生永世都回不来了? 她不知道,不敢赌,不敢问……只能这般踌躇不决,而后,把所有想问的都生生憋了回去。 可惜,眼波流转,那一刹那略带躲闪的惆怅眼神,已经被苏子卿看了个正着。 这小妮子,所有的情绪都藏在眸子里了,连读心术都用不着,苏子卿便能把她内心的想法都猜个遍。 但是他才懒得管,这小妮子,爱怎么想怎么猜,和他有几分干系? 而方才吞食的,那被他儿子阴差阳错炼制出来的蚀阴丹,对魔族而言,是个大补之物,能助他恢复昔年三成的力量。 但……林清尘的魔躯,是他临时炼化的,还存在许多瑕疵,也根本无法容纳储存这般磅礴的魔气。 现在的他,只觉得五脏六腑如烈火灼焚一般,又是打满气的气球,只觉得体内的邪煞之气在不断膨胀,几乎要将他撑爆。 “没想到,我还是高估自己了……” 苏子卿紧咬牙关,暗恨不已。 也偏偏在这时,苏辛竟已带着浮生派尚能御剑的众修士追上来了。 那些人,都是自发愿意跟随苏辛,只为铲除邪魔,匡扶正道。 但那些口号,于少数人而言,都是瞎胡诌,顺应人言罢了,至于随大流铲除邪魔……多半还是为了能多活几天。 单凭那丹药的通天邪气,便足矣惊世,他们绝不能放任一只手握邪丹的大魔留存于世,故而,临行前,他们便已差人用天鸽给九重天放了信。 如此一来,天上地下,便无人不知这“林清尘”已然彻底成魔的事实了。 一时间,三界精英揭竿而起,兵分数路围堵“林清尘”,而苏辛由于浮生派掌门兼月半仙君爱徒的身份,便轻易被推举成领军,人仙两界兵力,皆由他调遣。 这……是正在闭关的月半仙君,授与他的权利。 但苏辛的一举一动,月半仙君心底却清似明镜,毕竟,这些时日,她除了修炼……对林清尘这种特别的存在,也是惦念的紧。 生吞活剥?那都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恨! 她要活的林清尘,因为她已经找到了能分解蚕食他力量的方法,那残破的古籍,她还需要时间去搜集和钻研。 至于徐嘉柔和封阳,她早已将近期研究出来对付他们的方法,藏在了与苏辛汇合的那名仙界领军身上。 这个人,定会给林清尘带来莫大的“惊喜”! 月半仙君心情愉悦,连带着修炼速度也提升了不少,周遭五色灵云翻腾,她闭着眼,疯狂的吐纳着方圆百里的仙气,只为突破最后一层桎梏。 与此同时,这月半仙君派给苏辛的援军,也已然赶到,悄然而至,将苏子卿的最后退路也给堵死了。 苏子卿扫了一眼,看着这比他魔族还庞大的军队,只觉得头大的狠。 他承认,他很强…… 只是,现在的他有些疲惫,没有精力去解决这些虾兵蟹将。 “大人……不如……我去……?” 徐嘉柔视万军为无物,依她的性子,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胆敢挑衅她所崇拜之人威严的人。 她可以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可在苏子卿的眼里,她却同他毫无干系。 他……谁也不在乎! “这……就是你叫来的援军?” 苏子卿回眸望着苏辛,那双如血赤红的眸子,映着夕阳在众人眼中,却是刺眼万分。 “赤红色的瞳眸,还有着跟徐嘉柔那个恶魔一样的双角,这魔界什么时候又出了一只新的杂碎?” 有人唏嘘道。 “不知道啊……” “难道是魔女生儿了?” 好些没见过林清尘的人,纷纷感慨。 见过的却都唏嘘,昔年浮生派仙风道骨一代峰主,只去得一次昙华林,再归来便变了个人,杀了自己同门不说,还堕了魔道,把天上地下搅得都不太平。 “犹记得昔年,仙君可是提拔过,想他上九重天成仙的……” “谁知道,这家伙却吃里扒外,混合这魔女一道,竟将仙君给伤了。” 可众人,唏嘘之余,更多的却是对他的无尽敬佩和崇拜。 “这天上地下,能伤着仙君的人,怕早已是凤毛棱角了罢……” 在天界队伍的最末端,那一群新来的仙者中,有一个戴着银盔的小少年,拼命的掂着脚,只为一睹“林清尘”的风姿。 此刻,“林清尘”同样也在看着他这边,只是,那少年瘦小的身影,被埋没在一望无垠的银白色的盔甲堆里。 无人注意…… “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苏子卿顶着林清尘的皮囊,那双本该灵动的眸子,如今却深沉如无波古潭,幽暗的眸子看不出他的喜悲。 只听得,他当即立下轻诉一声,那杀伐果断的徐嘉柔便如离弦之箭般率先冲了出去。 那一身惹眼的红裳,如同一从跃动的绚烂火焰,灼烧着那一个个,对苏子卿狼贪虎视的三界众人的生命。 手起刀落之间,便是一颗人头落地。 那银盔跌落云端,不知所踪,只可怜了那个脑袋,飞出去擦过那银盔少年的发梢,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六七章·封阳徘徊奈何桥 墨蝶传讯来求救 少年似是初次见得如此场面,惊得娇躯一颤,险些跌坐云端。 幸运的是,他没有跌倒,只是跌在了前面人宽厚的背上,那人被他这般一推搡,顿时气的两眼冒火。 回过头来,正想教训这毛头小子一顿,却听前面将领传来号令集阵,他只得草草的瞪了他一眼,手抗八尺长矛哼哧哼哧的追了过去。 那徐嘉柔剑法了得,不一会的功夫,便将阵法破开了个缺口,将领也是不慌不忙,朗声大喝道:“结!阵!” 众人听令,瞬间便把这破开的缺口围了起来,重盾连连立于身前,加之将领的口诀加持,竟如同金钟罩一般,铜墙铁壁如捉瓮中之鳖。 徐嘉柔这时才发觉自己上了当,他们这阵法,不单单能困阵中之人,还在瓦解她的魔力,挣扎的越久,她便越发脱力疲软。 众魔兵急了,想去救她,却没想到另两路兵也攻了过来,将他们缠的脱不开身。 “这群杂碎,什么时候竟变这么强了?” 一名身材魁梧的魔族首领狠狠的唾了一口,骂骂咧咧了起来。 而苏子卿却宅在原地,依旧眼神淡漠,毫无动作。 他没想过要去帮魔军,也没想过去救徐嘉柔,他现在气息紊乱,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功夫去管旁的人? 苏子卿想走,可抬眼看了看这欺压而上的茫茫人海,识海、眼底,尽是白茫茫一片,脑袋瓜子里嗡嗡作响。 可他,还不能倒…… 苏辛不是没有看到摇摇欲坠的苏子卿,只是,他感到奇怪,如果“林清尘”不知道这邪丹是何物,他又为什么要吞掉它,把自己生生给整成如今这般模样? “师……尊……?” 犹豫了半晌,苏辛终还是先开了口。 本该打的热火朝天的众人,听得他这糯糯的一声“师尊”,皆微微怔了一怔。 自古正邪不两立,像他这般光明正大的,管一只魔唤师尊的,倒确实不曾见。 苏子卿闻声回过头,那时,清风微拂衣袖,如墨般的长裳上,那一道道殷红的暗纹,生动的犹如血液在流淌。 长睫微睁,犹如美人掀起的薄纱珠帘,那双本来悯怀苍生的灵动双眸,此刻却是如天山雪霜般遥远又冰凉。 隐约间,似还不经意的流露出几分倦意,只是无人同他一般看见。 苏辛眼见自家那张苍白的脸庞,满是多年未曾见的沧桑,顿时心底一阵抽疼。 “师尊,同我回去罢……”苏辛哽咽道。 这一次的“师尊”二字,苏子卿算是彻底听清了,只是,他却觉得十分稀奇,自己的儿子虽年幼时和他交道打的少,但也不至于自己师傅跟父亲都分不清吧。 苏子卿尴尬的笑了笑,晃了晃脑袋,暗笑苏辛的愚,没有做声,只是指尖轻点,一缕淡淡的黑色轻烟顺着他的指尖荡漾而出,在微空中缓缓凝聚成一只翩然振翅的蝴蝶。 这……已然是他最后一点能调用的魔力了。 那墨蝶舒展着它轻盈的双翅,将自己一拥裹成了茧,如天降陨石般向着下空坠去。 “那是……魔族传讯的墨蝶?!” 那将领微微怔了怔,飞快的扫视着被卷入纷争的众魔族,眼见少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他顿时反应过来,这“林清尘”,究竟是给谁传讯去了。 有仙君给他的独门秘法,若是那人敢来,他定能用此法将他同这些魔族一道一网打尽。 墨蝶穿过层层七色云霞,道道葱郁林木,没入灰褐色的泥土,透过那坚固宽厚的岩层,终抵达了魔族盘踞之地。 那里,是红白彼岸花隔岸盛放的忘川之地。 封阳的伤,其实还没好太彻底,他独自站在奈何桥头,倚着桥栏,愁眉不展。 黄泉之水,可照过往,饮之,则可忘前尘之事,过奈何桥往生。 近日,没什么人投胎,黄泉之水也比往常安静了不少。 白发苍苍的孟婆,在她的小铺旁,背靠着石栏,端着灰褐色的旧瓷碗眯睡着了。 前段时日,死的人太多,投胎的人太多,她不知自己忙了多久,一碗碗忘川水,从日递到夜,没完没了。 她年纪大了,经不起这般折腾。 也不知熬过了几个日夜,总算是能清闲的歇上一时半刻了。 封阳见孟婆眯着了,许是怕人着凉,手一挥,便凌空抓来了他之前放在屋里的裘衣,给孟婆搭在了身上。 “老头子……别闹……” 那孟婆嘟嚷了两句,翻了个身,伸手将厚重的裘衣紧紧的揉进了怀里,方又沉沉了进入了梦里。 封阳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但他这些时日,却是一天比一天睡不着。 “林清尘那小子,三天不捅出些篓子,就浑身不舒坦。” 一想到林清尘,他就烦的不得了,回回捅篓子,还要连累徐嘉柔一趟趟的去救他。 虽说现在她两成了夫妻,封阳本不该掺和他们家事,可他如今早视徐嘉柔为自家妹子,他这哥哥难免会替他不平。 所以,昔日,苏子卿找忘川之水,打算要给林清尘清除记忆的时候,封阳悄然塞了一只玲珑小巧的小白玉瓶给苏子卿。 而那一只不起眼的小小玉瓶里,却是藏了一滴比忘川效果更为极端的帕帕雅,那本来是他为月半所制,如今却正好给林清尘试了药效。 “我只想嘉柔能幸福……。”封阳兀自喃喃道。 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仅仅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慌慌的,像是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当魔界的第一束萤光点亮了奈何桥的中央,墨蝶翩然而至,乘着皑皑白雾飞来,封阳缓缓伸出了他纤长的玉指,那只墨蝶便十分乖巧的落在了他指尖。 “白雾皑皑云间山,苍茫一片山间云。三足鼎罩八卦阵,一子便可覆乾坤。” 只见,那墨蝶双翅一合,便化作点点星芒,消失不见,只给封阳的识海留下这么一段诗句。 平日里还算喜怒不形于色的封阳,这次是真不爽了,一巴掌挥去,连同星芒一道彻底挥散。 六八章·封阳上天来算账 苏子卿被人误认 “这家伙,可当真会惹事……” 封阳低骂了一声,漠然的看着那传讯的墨蝶,化作点点萤芒消散,可他那只被大袖掩藏的修白玉指,此刻已情不自禁的紧攥了起来。 连同方才接住墨蝶的玉指,也僵在半空微微的颤了颤。 “为了嘉柔……我再忍你一次……” 封阳咬了咬牙,低骂一声,便一挥衣袖,徒手捏了传送咒出了魔界,再捏了飞天与增速二咒,向着天边疾驰而去。 他心里很清楚,云间之山不少,有蓬莱、华山等,云间之派更是数不胜数。 但按林清尘的性子,最近且也最有可能会去的,也只有他出身的浮生派了。 虽然当初,他给了苏子卿,能去除林清尘记忆的东西,并且在阵法上也提供了些思路帮助,透露了些许关于篡改人和仙记忆的古籍踪迹。 但他不知道,苏子卿究竟有没有这样做,这种方法,又是不是真的彻底可行,没有弊端。 封阳疯狂的穿梭于皑皑白云丛间,却无心留恋沿途,这海市蜃楼般的美好风景,只是一味的疯狂赶路。 这嘴里心里,碎碎叨叨的,本该全都是嘉柔的名字,却不知从何时起,竟莫名全都被“林清尘”三个字给替代了。 “林清尘……”封阳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天边炙红的炎日,就像一团烈火,将他所有的愤懑一并点燃,怒发冲冠,封阳风风火火的冲入包围圈里,一把银剑凌空一斩,却是将不少修为略低于他的人悉数扫落云端。 众人被封阳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劈的有些茫然,但另让他们懵的是,这上一刻还伤了他们不少子弟的人,下一刻,竟将对付他们的尖峰,直指林清尘的咽喉。 是敌?还是友军?他们有些分不清了…… 而“林清尘”低头瞥了一眼,离自己咽喉只有一寸的银白剑刃,却能依旧十分淡然的昂起头来,无所畏惧,直视着封阳那双气得几近能冒出火花的瞳眸。 “我让你来,可不是让你来杀我的……有什么帐,回去再算也一样。”苏子卿低声道。 可苏子卿的眼神,却似乎,在透过他看着旁的人。 “会是谁呢?” 封阳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见稍近处,是一大片的魔族与仙者的尸骸,没有掉落云端的它们,被刺穿了心脏,横七竖八的躺在云中之山的低谷。 而云中之山的中央,不知多少种族的高手汇集于此,乌泱泱的一片,五颜六色的术法齐齐的皆攻向了正中央的一点红芒。 那是,几近精疲力竭的徐嘉柔,在用她最后一点魔力,在独自对抗千军万马的围剿,可很显然,她就快要撑不住了。 那柄顶在头顶的赤剑,被无数术法压的,几近贴上了她的额间。 她的身上,早已血迹斑斑,分不清究竟是她受了重伤,还是旁人的血,亦或者,二者皆有可能。 而封阳,见着如此惨烈战况,心底暗戳戳的对徐嘉柔心疼不已。 他向着徐嘉柔疾驰而去,他想救她,可回头,却发现苏子卿并没有跟来。 “你不去?”封阳猛然回头,愤怒的瞪着他,吼道:“她可是你的妻……” “可这不是有你么?”苏子卿趁机耍起了无赖,懒洋洋的晃了晃手中摇摇曳曳的,那三昧真火的小火苗,低声道:“我魔力用不了了,它也干脆罢了工,我也没办法……” 这云淡风轻的一句没办法,却几近将封阳气到抓狂。 “你给我等着……”封阳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等我把嘉柔先救回来,再杀了你!” “好,我等着……”苏子卿没皮没脸,十分干脆的回答道。 他目送着封阳,只身提剑,闯入那千军万马的龙潭虎穴,嘴角情不自禁的,挂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没人知道,他究竟在笑什么。 可荀勉建看在眼里,心底却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方假装柔弱的苏子卿动身了,轻捷的身法如同迅雷一般,电光火石间便已来到了苏辛的跟前。 “你方才说的什么?”苏子卿在众人猝不及防之时,闪到了苏辛面前,一把扼住了苏辛的咽喉,轻笑道:“方才风大,我没听太清,你能在重复一遍么?” 荀勉建的手,紧紧的握在剑柄上,却又迟迟不敢拔剑,生怕弄出一点声响,眼前这个翻脸不认人的魔头,就会一掌拧断苏辛的脖颈。 李时中在一旁,急的狂摇纸扇,那脆弱的扇面,在凛风中“噗噗”作响,似乎下一刻便会被寒风撕的四分五裂。 “不是……我说,清尘,你这是做什么?”李时中尴尬的,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苏子卿道:“你许久未回浮生了,苏辛他念昔日的师徒情分,想你想的紧,也是情理之中,你大可不必对他痛下杀手……” 大可不必?那就是要咯~ 苏子卿顿时兴起,他偏头望着李时中,嘴角越发上扬,掐着苏辛的脖颈,将他生生的举了起来。 苏辛被掐的双脚离地一丈远,苍白的小脸,因为喘不来气,生生憋成了酱紫色。 他无力的伸出小手,扒着苏子卿的手腕,嘴里还断断续续的,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师尊”,苏子卿登时便只觉得好笑的紧。 就林清尘那个软糯无能的家伙,竟也能让这么多人惦念,当真是稀奇。 “你就算再怎么唤他也没用的……”苏子卿轻笑着将他拽近了几分,低声笑道:“你家那师尊,怕是赶不来救你小命了!” 苏辛闻声,当场便怔住了。 所以,眼前这个和师尊一模一样的人,当真不是他的师尊? 起初,苏辛只是觉得,他的师尊不过是日子过的太过坎坷,变了性子罢,直到方才这人亲口承认,他终于信了几分,一时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忘了,他家师尊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灵魂。 苏辛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使了什么阴险卑鄙的手段,才夺舍了他师尊的躯壳,但无论如何,他都要想方设法的把他的师尊救回来。 六九章·化煞为魔杀四方 月半仙君入战场 可苏子卿此刻,哪里有空去管他儿子是怎么想的。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解决眼前的困局。 他的确可以不管徐嘉柔的死活,但眼下,若封阳不能带徐嘉柔杀出重围,只怕连他自己都要折在这里。 他的计划还没完成,他还不能死! 苏子卿微眯着眼,打量着周遭拼的你死我活的众人,就近从一个不知名的天兵那里抽出一把利剑,直接刺入自己的心头。 “魔气不够用,只能用这魔族的心头血来引煞气了……” 苏子卿咬着牙,伸出手指,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沾了沾心口淌出的血,以右手食指为媒,在左手掌心画一个小小的血符。 当画完最后一笔,只见那血符闪烁起了鲜红的微芒,那一刹那,天摇地动,天地间的玄煞之气,皆从五湖四海以苏子卿为中心,向其涌来,汇于掌心。 那澎湃的力量,让那同徐嘉柔与封阳战的正酣的天界将领,都惊得不自觉的,虎躯为之一震。 “仙君这阵法……真的有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么?” 那将领,也有些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始终相信仙君的阵法,是无可比拟的强大,可单论这“林清尘”现在的力量,便是有仙君的法阵与妙计在,便是搭上天界众仙同援军,怕也至多能再撑上一两个时辰。 在这可碾压一切的蛮力面前,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只能将希望都寄托于,尚在闭关的月半仙君了。 而遥远的九重天上,闭关的月半仙君本在吸纳天地灵气,提炼出最为精纯的灵气化作仙力,却不想,她即将触到瓶颈的紧要关头,忽而天地一震,将她从入定的状态生生拉了回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怒目圆睁,青筋半天,郁气迂结于胸腔,失控的仙力忽而开始暴走,皆如无头苍蝇般在她肺腑乱窜。 她终是受不住了,一口淤血直喷在了洞府的石壁上。 “是谁?” 月半捂着心口,强撑着颓弱的身子勉强坐直,闭着眼,一边调息,一边脑海中划过无数个熟悉的身影。 而那些人,多半都死在了她的手里。 剩下的……封阳亦或徐嘉柔虽厉害,但以她对他们的了解,是没人能操控这般磅礴的魔气的。 那通天的黑气,甚至直穿九重天,将整个苍穹皆涂成了墨色,层层叠叠得密不透风的黑云之中,还似有微弱的红芒隐动。 月半越发想不明白,她一直都有关注着魔族的动向,究竟是什么时候,魔族竟在她眼皮子底下,又出了个能同她一较高下之人? 方调息完毕,再也坐不住的月半,终是提了剑,火急火燎的向着黑云深处奔去。 不管那人是谁,他终究都得死! 原本,还同三界诸兵打的几近跌落下风的魔族,有了苏子卿的加入,瞬间将诸人妖仙们打的溃不成军。 阵法崩溃,封阳和徐嘉柔也趁机逃了出来。 那躲在仙界重兵背后的那小兵,悄然探出头来,带领魔族险象环生的苏子卿,满心欢喜。 他以后,也要这么强,要比他更强! 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却是悄悄地,误将另一个名字错记在了心底。 苏子卿救出魔族残余部众,正想离开,却隐约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逼近。 这气息,苏子卿再熟悉不过了,和她娘一样,整日里杀气腾腾的。 他抬头,看着月半提着剑,咬牙切齿,怒目圆睁的模样,微微蹙了蹙眉。 调用的魔力太过庞大,以林清尘目前这颓弱的身躯,至多还能再撑两个时辰,否则,这幅他呕心沥血造出来的躯壳,怕是就要废了。 苏子卿没时间同月半纠缠,他要尽快将魔族尽数带回去休养生息。 可月半,却不见得会这么想。 她本就生气,见到正调用魔气大杀四方,和她那些众不敌寡的废物部众,当即便气不打一处来。 月半一席白衣翩然,裹着纤细的腰肢,那吹弹可破的白皙面庞,本该恍若天仙秀美动人。 可如今,却被气的五官都扭曲了,一双充满杀气的猩红眼眸,便连她麾下的仙军将领看了都有几分怕。 他还是第一次见月半仙君这幅杀气腾腾的模样,伤痕累累满心后怕的他,干脆眼睛一闭口吐白沫装死,往下界掉了。 苏辛倒是不怕月半仙君,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怕,反观李时中那边,早已是慌的扇子都不敢摇了。 “这人是谁?好大的阵仗……” 李时中望着月半,同苏辛小声嘀咕,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理他,连同荀勉建亦是白了他一眼后,沉默不语。 这人是傻的么? 竟然连天地间,赫赫有名的月半仙君都不知道,这时若传回派里,怕他也得被徒弟们笑死,老脸都没地儿搁置了。 直到,苏辛领着浮生派众人,同月半行了一礼,她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些。 “仙君……”苏辛低声唤道。 “无妨……我也大致猜到会搅成如今这番情景,故而千里迢迢赶了过来。” 很明显,即使有苏辛在,月半仙君的脸色依旧好看不到哪里去。 毕竟,苏辛曾经也是林清尘的徒弟。 若不是她还有用的上他的地方,她早把这对师徒俩一并收拾了。 月半一步上前,利刃出鞘,剑锋直指苏子卿,喝道:“你这厮,叛出仙门也就罢了,竟还堕落成魔,伤及这无辜的芸芸众生,我定要将你捉回九重天,给芸芸众生一个交代……” 这话说的,似乎全是他这边不占理儿了。 “还有一个半时辰,我的快点赶回去……”苏子卿心道。 他沉默不语,驱动浩瀚魔气方想画个大型传送法阵,将魔族众人一并带走。 却不曾想,这个同她娘一般,死缠烂打的月半仙君,竟提了剑,直指他的咽喉冲了过来。 “我还有事,没工夫同你瞎折腾!” 苏子卿冷着脸,衣袖一挥,便又化了天地煞气为魔气,向着月半疾驰而去,在她面前,化作通天大盾将月半生生拦了下来。 七零章·月半仙君受重伤 苏辛断剑断恩怨 他苏子卿既要走,就算是月半那丫头也别想留得住! 黑色的煞气,化作通天大盾,将他两生生隔开,苏子卿当机立断,对着封阳低喝一声:“带着他们……走!” 那澎湃的煞气缠绕在苏子卿周身,没人看到朦胧的黑雾里,他那双猩红的眸子,已然开始逐渐疲惫。 这幅颓弱的身躯,承载不了这磅礴的魔气,亦开始承载不了他的灵魂。 如果他不赶紧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把多余的魔气化掉,自己沉睡一段时间。 那他……便会和林清尘一起,被煞气反噬致死,悄然消散于这天地间。 他……不甘心! 但偏偏,好巧不巧,林清尘这个傻瓜,竟赶着这个节骨眼上转醒。 他……不能再拖了,必须得赶紧跑路! 但,转念,他却想到了一个更有趣的事…… 没过多久,苏子卿的盾,在月半猛烈的攻击下终是支撑不住了,迅速崩溃,瓦解成片片碎片,化成点点黑气飘散。 月半……得逞了。 她心中暗喜,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轻笑,执了长剑便化了千万只长剑向苏子卿刺来,而苏子卿,亦同同样的招数同她对峙。 刹那间,两人打的天昏地暗,灰色的浓雾将他二人包裹其中,除了黑色同白色的剑气,没人能看到他们战况如何。 苏辛仰着头,看着俞战俞酣的二人,眉头微蹙。 月半于他有授业之恩,可林清尘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果可以,他是两边都想护的…… “可你……却一个都护不了。” 也不知这话,他是对苏辛还是对李时中自己说的,他幽幽的叹了口气,默默的摇了摇折扇。 不经意间回头,却见苏辛的脸色越发铁青,这才发觉自己不经意间,竟又提及了他的痛楚,慌忙展了扇子遮去了他大半张脸。 好似这般随便遮一遮,便能将此事翻篇尘封一般。 是啊……现在的他,是一个也护不了。 断魂台上,那一次没能救下他师尊,已然成了他此生此世挥之不去的心结。 “终是我……欠你的……” 眼看月半仙君渐渐落入下风,苏辛咬了咬牙,捏了护身法决,便纵身御剑冲到了月半仙君身前。 “师尊……收手吧……”苏辛规劝道。 可此时,战的正酣苏子卿同月半,已然同时祭出了最后的杀招。 苏辛此刻窜出来,却是来护她的,月半看着这张单薄的身躯,心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滋味。 她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傻小子……”月半轻骂一声,慌忙将自己的杀招扔偏,可反观苏子卿那,却丝毫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她转念一想,立刻眼疾手快的将苏辛拽了回来,牢牢护在胸前。 苏辛被她的两个馒头捂的猝不及防,想挣扎,却发觉她竟将那只托着他后脑勺的手再次紧了紧。 苏子卿那漫天的黑剑,便就这样齐齐的扎了下来,将猝不及防的月半,刺了个遍体鳞伤。 “咳……” 月半终是忍不住了,一口血直从她咽喉咳出,不经意的喷到了苏辛乌黑的发顶,顺着他雪白的额间滑落。 苏辛只觉得额间发痒,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却没想到竟摸了一手血。 “仙君……你……” 月半仙君的怀抱,竟缓缓的松了,苏辛茫然的抬头,看着月半仙君那张苍白的面庞,震惊万分。 显然,她为了救他,伤的显然不轻。 月半仙君牵强的扯起嘴角,笑了笑,在苏辛的额间轻吻了一下,低声道:“别怪他……他只是成魔……忘了……” 许是月半仙君伤的太重,她喉咙还呛着血,沙哑且低沉,含含糊糊的,好多字都听不清楚。 只能大致的回忆起,当年月半仙君为了培养他成为接班人,亦是尽心竭力,和入魔前的师尊一样严厉且温柔。 她和他一样,教他剑法,偶尔替他备些吃食,会怕他饿着、怕他生病、怕他住不惯、怕他受平辈欺侮。 可自从师尊堕魔之后,性情难以捉摸,很多事,连他也看不透了。 为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拼尽一生想护的,那个最温柔,心系苍生的师尊,竟莫名变成了如今这幅令人胆寒陌生的模样? “你……确定要护着她?” 苏子卿微眯着眼,学着林清尘的语气,遥遥的举起清明剑,紧紧的攥着它,直指苏辛的眉心。 此时的月半失血过多,晕厥了过去。 苏辛抱着重伤的月半,心里五味杂陈,终是没忍住,两股清泪顺着眼角淌出。 “都是我的错……”苏辛泣声道:“如果当初我护住了师尊,没让魔尊将您带走,会不会结局不一样?您说过的,为人者,当有恩必报,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救万物生灵于水火……” “那都是我昔年眼拙……”苏子卿淡漠道:“我施恩天下人,可这众生,又可曾怜悯过我?既这天上天下皆不容我,我便逆天,杀出一道规矩出来!” 苏子卿祭出剑,似是要将苏辛同月半一道斩杀于清明剑下,却不想,这灵识又微微颤了颤。 大抵是苏子卿意识到,林清尘要转醒了,慌忙捏了法决便要离开,而林清尘,竟在这一刹醒了过来。 他不知,他沉睡被苏子卿占用躯壳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林清尘只是一直内心踹踹不安,这才急着想将身体主导权挣回来。 却未想,方一睁眼,便是被围在中央,那些陌生和熟悉的面孔,他们苍白的面庞上都大刻着愤怒、不甘与害怕。 林清尘忍了许久,有些事,他终于忆起,有些话,他终于想同苏辛解释了,却没想到先等来的却是那一句决绝的话。 “你既执意如此,从今往后我们便形同陌路……” 苏辛祭出谷雨剑,竟就这般当着我的面,将我赠他的东西,用法力震断成了好几截。 剑既断,便也没了灵性,同废铜烂铁一般自云端跌落,不知所踪。 而我的心,也似那把谷雨剑,被生生折断成好几截,痛彻心扉。 七一章·林清尘被困识海 煞气竟也有意识? 那传送阵法,就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一点一点的拉扯着我。 我忽然间想了起来,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因为我的缘故,常常哭的梨花带雨似个小姑娘。 可这一次,我却亲眼看着他,将谷雨剑震断,掷下了云端,眼神空洞的拂袖而去。 “恩!断!义!绝!” 最后的四个字,他竟就那轻飘飘的说出了口,语气平淡,无悲无喜,却如地狱炙焰般,烙我三魂,灼我气魄,心痛如焚。 我终是,将他伤的太深。 对天地三界,月半只道我重伤。 她将这一次的单方面围剿,美其名曰的定名为破晓之战,只言这一次的战争近乎胜利,却将这次战役的巨大伤亡瞒天过海。 她将胜利主要归功于直属她的仙族,看在还要拉拢苏辛的份上,她也算给人物了些许小赏作为补偿,但独独没有给妖族些许甜头,反而借口斥责妖族临阵脱逃。 可那都是些无中生有的事…… 那参天古树幻作的小洞天里,妖主夜颖慵懒的倚在雕着百兽花纹的乌木王座上,头疼不已。 而在随侍在她身旁,却是个周身充斥着仙气的白净少年郎。 仔细一看,这人竟是破晓之战时,那个躲在队伍后面,一直盯着苏子卿看的仙族小兵。 此时的他,褪去了不合身的银白盔甲,换上了人间白净的绸衣,丝带束发,同墨发随风而舞,如君子谦然,亦如谪仙翩然。 夜颖本就不喜他堪比小女人的精致面庞,在加上他仙族的身份,以及月半当时不但推卸责任,甚至变本加厉要收妖族半数土地以示惩戒。 月半那女人……摆明了就是要卸磨杀驴,偏偏她又打不过她,只能伸长脖子等着被人砍,让她好生憋屈。 她白净的玉足,不安的在王座下的草坪上踢来蹭去。 显然……妖族已然受她欺压太久了。 “月曦……” 夜颖本想着让他帮忙出出主意,毕竟她将他趁乱从仙族的军队里带出,也不能让他白吃妖族的米粮不是? 可每次她喊到这个名字,她便分外反感,毕竟那个“月”字,总能让她把“月曦”同“月半”联想到一块去,直气的她牙痒痒。 “你既入了我妖族,不如就把这土拉八几的姓氏改了去,随我姓?” 夜颖偏头,却见月曦正杵在她身旁,那削瘦窈窕的身形撞入眼帘,却是让她越发不痛快了。 好好一个男仙……怎的偏生的比她自个儿还好看? 月曦垂着眸子,正好瞥见夜颖俨然醋坛子打翻的模样,不由得掩袖轻笑了起来。 “一个姓氏罢了,无甚要紧……” “栖之本就无父无母,天生地养,姓名不过是个代号,图旁人叫着方便罢了……” 天生便无父无母? 也难怪他能取着这么偏女儿家的名字,还起了这么“稀罕”的字,感情他天生地养压根儿就没人管…… 而同样天生地养没人管的林清尘,自破晓之战在三界众兵眼皮子底下,被苏子卿留下的阵法传送回魔界之后,便也没一天好日子过了。 难以控制的庞大魔气在他体内暴走,冲撞撕裂着他的奇经八脉,冲天的怨念趁虚钻入林清尘识海,企图撕裂啃噬他的元神,让他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徐嘉柔眼看着林清尘被煞气侵裹蚕食,痛不欲生,却无能为力。 “魔尊……我求求您,救救我家夫君吧……” 犹豫了半晌,徐嘉柔战战兢兢的开了口。 她本还想以苏子卿还要用林清尘的躯壳,去完成他筹谋已久的计划,可下一刻,她又把话生生的憋了回去。 她不知道,现在在她徐嘉柔面前打着滚的,究竟是林清尘,还是她那魔尊? 她不知道,她亦不敢赌…… 万一是林清尘,这话让他听了去,坏了魔尊的计划是小,可万一魔尊一怒之下放弃了林清尘这幅躯壳,任由林清尘被这万鬼的怨念消泯于这幽幽天地间。 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徐嘉柔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煞气,宛若一道巨大的漆黑幕布,将这对鸳鸯生生隔开。 本来只是演戏的,演给林清尘看的。 她本该只是用这假夫妻的身份,哄骗他踏入魔尊筹谋的棋局,遵照他画下的轨迹,无知无觉的活着即可。 可什么时候,这假戏真做,她徐嘉柔竟真动了心了。 “魔尊……我求……” 徐嘉柔似乎不甘心,她还想再试一次。 可就在这时,苏子卿颇不耐烦的爆喝了一声:“闭!嘴!” 这短短两字,苏子卿强行调动了少许煞气转换为魔力,如用了大喇叭般从林清尘的识海内向外吼。 他现在内心,烦躁不堪,犹如一只爆发的火山,企图将万物毁灭殆尽。 但如徐嘉柔所想,苏子卿也不想让林清尘现在就死,否则,他之前所有的辛苦筹策,不就都化作浮光泡影了么? 可他现在,同林清尘一样,被这该死的煞气禁锢在了林清尘的识海里,完全出不去。 苏子卿远远的,躲在林清尘识海的角落…… 那万鬼的怨念,就像是黑色的粗壮绳索,缠绕的林清尘的脖颈四只,向着五方撕拽。 林清尘拽着缠绕在他脖颈的煞气,无力的拉扯着,挣扎着。 如果他现在过去,他苏子卿会不会变得和他林清尘一样的下场? 一向孤傲的他,终于……胆怯了。 他咽了咽唾沫,喉结微动。 他想逃,可他的脚却迈步向前,竟违心的开口道:“放了他……” 他的声音,低,且沉,嘴角狞笑犹如恶鬼。 而那煞气大抵是集聚太多,竟凝生出了意识,可辩音,吐人言。 “苏子卿……” “是苏子卿诶……” 千万种不同的声音响起,那煞气便去黑雾般渐渐凝聚,如爬行的巨大章鱼触手般,向着苏子卿蜿蜒而来。 “你还记得我吗?” “他现在出名了,早该把我们忘啦……” “是啊……” 它兀自叹着气,忽然如同发了疯似的向着苏子卿奔袭而来,齐声咆哮道:“我们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 七二章·三昧真火误焚魂 浴火重生得机缘 那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它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尖啸着,吵的苏子卿耳膜生疼。 “烦死了!” 苏子卿下意识的便想提剑,把这该死的鬼东西给斩成两半,让它们再聒噪不得。 可他竟一时忘了,他现在……是在苏子卿的识海里,借着他的元婴在温养残魂,而那清明剑是实体,是进不来的。 但……苏子卿,还可以调动他藏在林清尘体内的三昧真火啊! 他轻闭上眼,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再睁眼时,嘴角轻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嘴角单边上扬,配上他那轻眯的深邃眸子,看起来却更有几分蔑视和嘲讽的味道。 这笑容,让这些亡魂有些不寒而栗。 那是……永刻于他们骨髓深处的恐惧。 一人……一剑……一个圈……他们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微笑,就是他,将卷入那场战役之人近乎屠杀殆尽。 而苏子卿指尖,一抹幽蓝色的火苗轻窜而出…… 他们深深记得,就是那幽蓝色的火焰,化作了一个圈,圈外的人不敢靠进,圈内……没有活人! “恶魔!!!” “恶鬼!!!” 它们慌了神,尖啸着想往回跑,却没想到苏子卿手指轻点,那火焰便似通灵般,向着他手指的方向,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追去。 “不……不要……” “我还不想死,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很快,最末的亡魂都被追上来,那三昧真火,就像是遇上了燃油,俞烧俞旺。 它们慌了神,想要四散逃开,却发觉各自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禁锢住,分不开。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玉石俱焚。 回头去找苏子卿复仇,已然来不及了,直到见到昏迷的林清尘,它们忽然眼前一亮。 不是还有他呢么? 就算它们会被三昧真火,烧的灰飞烟灭,临死前,拉上一个灵魂同他们陪葬,也甚是不错! 想到这儿,它们开心极了,发了疯的向着林清尘窜去,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千万只手从黑雾中齐齐探出。 它们……想将他一并拖入“炼狱”,万劫不复! “真好……” “还有人陪我们一起呢……” 万魂齐啸,那尖锐的笑声刺得苏子卿耳膜生疼。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可这三昧真火,却像是同他失去了联系一般,竟收不回来了。 真真是,聪明一世,竟糊涂一时……可眼下,这闯的祸怕是难以弥补了。 那些亡魂如附骨之蛆般的缠绕着林清尘,苏子卿一时急的都快发了疯,调不动魔气的他,就跟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无甚区别。 以百鬼万魂之灵为引,苏子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似乎尚未饱食的三昧真火,悄然间将它的魔爪伸向了……林清尘那纤尘不染的衣袂。 可能是被那些亡魂折腾的不轻,之前作五马分尸的时候,还能吱唤两声,现在被三昧真火这么一裹,连哼哼两声都没来的急,就直接没了音。 毕竟,隔着个火茧子,苏子卿啥也看不见,只估摸着这三昧真火焚魂噬灵,这可怜的林清尘怕只是连残魂都存不下来了。 这样也好…… 苏子卿想,没了林清尘在,这幅躯壳就是他一个人的了,只是要重新找个人重新培养,去完成他的计划,怕又要浪费不知几百甚至万年的光阴了。 一如他所料,当火势渐小,那林清尘的三魂七魄早已没了影,只剩下一个豆子般大小的东西,在林清尘同三昧真火消失的地方,闪烁着金光。 “那是什么?” “内丹?” “不对……内丹不可能会存于识海,普通丹药就更不可能了……” 苏子卿茫然的看着这个没见过的小东西,很是诧异。 凑近看,它那上面还有些说不清是文字还是图腾的东西,鲜红的,还微微有些发黑,像是用陈血涂上去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苏子卿一时怔住了,他茫然的伸出手,想将这东西拿过来瞧个仔细,却不曾想,指尖碰触到这金豆的那一刹那,他似是透过这金豆的外壁,看到了……沉睡于其中的林清尘。 原来,他没有被三昧真火灼的神魂俱灭,反而借着三昧真火同那亡魂的煞气,重铸了神魂。 这三昧真火成为苏子卿的邪火前,也曾是威震三界的仙火,后来苏子卿用它造了诸多杀业,吞噬亡魂,颐养魔气,才成了后来魔界煞名远扬的邪火。 只没想到,这三昧真火的仙性,竟还能重塑林清尘那残存的仙魂,而在三昧真火的迫压炙烤下,那煞气却融入了他的第二魂,替他又生生造了一个真真正正的魔魂出来。 这才是他苏子卿想要的,真正的仙魔一体。 “破后而立,浴火重生……”苏子卿兀自喃喃道:“世人皆以为这三昧真火可炼丹,可杀人,却不曾想它竟还能铸魂,让不同的力量得以在一个容器中共存……” “如此……那妖力是不是也可以?”苏子卿转念一想,随即,便冲出了林清尘的识海。 此时的林清尘方得重铸,正应休眠,所以,在他醒来之前,这幅身躯便任由苏子卿摆布了。 苏子卿费力的睁开眼帘,额上冷汗涟涟,窗外,夜风倾席,纵他身上搭着厚厚被褥,却依旧冻得一阵冷颤。 身体疲软无力,他缓缓的侧过头去,睡的生锈的颈骨,咯啦啦的作响。 而梳妆台上的铜镜,正映着这副躯壳那苍白枯槁的面容,本该如朱红的唇瓣,如今却如糊了道面粉般,白的毫无血色。 眼窝深陷,呈乌青色,两颊深凹,恍若将死之人,是再没了林清尘从前那面若冠玉的清俊模样。 “他本不该是这样的……”苏子卿心道,终是他一时意气,执意滥用魔气同月半缠斗,才差点害了他。 但想着这小子因祸得福,修得仙魔双魂,苏子卿心里又多少好受了些。 身侧,是徐嘉柔趴在床沿。 一旁搭着面巾的金盆里,热腾腾的温水还在冒着氤氲的热气。 向来彪悍的小野猫,如今却静悄悄的伏在他身侧,没了脾性,白净的小脸略显沧桑,眼睑乌青肿胀,怕是许久不曾合过眼了。 七三章·毒舌子卿瞒嘉柔 心痛欲绝建巨冢 而那封阳眯着眼,踩着门槛,倚着门畔,就这般迎着夜色,怀抱着剑站着睡着了。 苏子卿忽然想起来,之前,徐嘉柔一直哭闹着求他救救林清尘,想来她必是不想看见自己的。 若徐嘉柔知晓,在这幅躯壳里醒来的依然是他,她会作何反应? 是疑惑?震惊?还是嫌恶?…… 他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可人儿,第一次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心疼,苏子卿揪着自己的衣领,摸着自己突生的“良心”,忽然觉得……他大概是在林清尘的躯壳里呆久了,被这个傻狍子给传染了罢。 苏子卿兀自摇摇头,只暗暗觉得眼前的自己着实可笑,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却没想扯动了被褥,连带着把那趴在床畔的徐嘉柔也扯着晃了一晃,竟把她给惊醒了来。 她直起身子,揉了揉眼,好像还是有点雾蒙蒙的,眼睛酸酸胀胀。 可当看到“林清尘”醒来,又惊又喜,当下就醒了瞌睡。 “夫君?” 徐嘉柔看着他,大喜过望,可转念一想,万一醒来的是魔尊,她若喊错了人该如何是好?当下又将嘴边的话生生的憋了回去。 “魔尊?” 她望着他,犹豫了半晌,终是换了称呼。 苏子卿见着她脸上的狂喜,在那一刹那消失的无踪无际,大抵也知晓,他同林清尘相互转换的这段时间,早替徐嘉柔磨出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敏感的很。 “唔……” 可能是方醒,这具身躯之前又是大战、又是魔力透支的,一动便浑身疼的厉害,脑瓜子也嗡嗡的作响,就像是没了台的旧收音机,那内鸣声极其刺耳。 苏子卿捂着头,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黑一阵清晰一阵,晃得他头晕,只觉得内里有些恶心,口里犯着酸。 那一瞬,他竟还破天荒的特别想吃……青柠? 可转念,他又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 那半熟的青柠,又酸又涩,他个大男人又不是孕妇,怎的会陡然想吃那种东西? 再抬起头时,眼前恍恍惚惚的…… “夫君?”徐嘉柔又轻唤了一声。 但也许是身体疲软无力,一时间竟生出了幻觉,那少女白衣翩然,趴在床沿静静的看着他,乌褐色的瞳眸璀璨恍若繁星闪烁,声音清脆婉转恍若黄鹂初啼。 “月……莹……”他不经意间唤出了声。 可随后,一阵寒风凛过,苏子卿背脊一凉,冻的他一哆嗦,眼前模糊的人影却清晰了起来。 那趴在床沿的,是徐嘉柔,终不是她。 但苏子卿这么一失口,徐嘉柔当即也猜到,这醒来的究竟是谁了。 夜风凌冽,一阵寒风恰合时宜的吹灭了床头的红烛,徐嘉柔神色复杂的尬笑着去拿了火折子,复又将烛火重新添上。 微弱的火光,在凄冷的夜色摇摇曳曳。 那微光透着白墙,晃着晃着,倒把倚在门口的封阳也惊醒了。 “醒了?”他偏过头来微眯着眼,冷冷开口问了声。 “嗯……”苏子卿轻应了声。 也许是身体疲软无力,喉咙干涩,他憋了半晌才发出这么一个音,声音小如蚊咛,可在徐嘉柔和封阳听来,这声音怯怯懦懦的,倒是颇像林清尘。 封阳倒是无所谓他是谁,林清尘也好,魔尊也罢,终归还是这一副魔族躯壳,作不成敌人,故而封阳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身抱着剑便要往外走。 “醒来就好……”转念,封阳似乎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了顿,复又回过头来叮嘱了句:“桌上给你温了白粥,别忘了喝……” 封阳的语调低沉且急促,明显有些不耐烦。 也许碍于这林清尘是徐嘉柔夫君的身份,或许是感激破晓之战他将部分魔族从破晓之战救下的恩情,亦或者……封阳只是觉得,他如今只是个伤病号,没得必要非同他计较? 或许都有,亦或许……只是他苏子卿多想了。 徐嘉柔望着封阳远去的背影,神色复杂,楞了半晌才忻忻的回过头来,苦笑道:“夫君,你莫同他见识……你知道的,他这人向来就这样……” 见他要起身,徐嘉柔慌忙来扶,却没想到苏子卿竟撤手躲了开。 “犹豫了那么久,你终还是喊错了……”苏子卿兀自挣扎从床上撑了起来,背倚着床沿与白墙,倒吸了一口凉风,咳嗽不止。 苏子卿心道,这林清尘的躯壳终还是太弱了,得好好弄点珍惜草药将养下。 徐嘉柔闻言,那温婉的笑容早被一时错愕,惊得无踪无影。 “你很希望是他?”苏子卿咳了两声,低声道。 “啊?”徐嘉柔惊愕的抬起头。 见她似有些没晃过神,苏子卿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一顿一字,咬的格外清晰:“我说……你很希望醒来的,是那个林清尘?你那夫君……” 他把那“夫君”二字咬的格外重,徐嘉柔惊愕之余,那面颊似乎也不知不觉的泛上了桃红。 想来……这丫头,是真动情了。 “您也知晓……他是我夫君……”徐嘉柔柔声道。 本是个铁血女儿,如今却变成了这幅小女人模样,苏子卿一时恨铁不成钢,咬了咬牙,只厉声打断她的话:“他死了……” 徐嘉柔的笑容,又一次在她绯红的面容……渐渐褪去。 “我说他死了,百鬼万煞分魂,三昧邪火灼魄,你觉得他还醒得来么?”苏子卿冷冷道。 “那你……”徐嘉柔捂着嘴,差点没哭出声来。 “没错,是我拿他的三魂七魄作了诱饵,不然……你以为这庞大的魔煞之气,怎可能说没就没?” 这躯壳本就病颓着,睡得太久,以致面部肌肉有些僵硬,撒起谎来,旁人还当真看不出端倪来。 “从此这世间……再无林清尘!”苏子卿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去建个衣冠冢吧,日后也好有你缅怀的地方。” 于是,徐嘉柔终是绷不住了,梨花带雨的哭着跑了出去。 她果然……还是信了。 不久后,魔族的圣陵——水天一色,就由徐嘉柔驱万魔,斥千金,建了一座镶着金玉琉璃的通天大碑,冢内白玉为棺,只葬了件她同林清尘成婚时,林清尘穿的那身火红的女嫁衣。 七四章·怨成心结种祸因 千里闯陵见师尊 火红的嫁衣,如正午的旭日,格外刺眼。 徐嘉柔捧着这红嫁衣,登上水天一色那爬着枯黄青苔的石阶,来到镶金的白玉棺,望着只放了只镶金的白玉枕的空棺发呆。 纤白的玉指,轻抚过那绣着彩线金丝的龙凤呈祥纹样,那昔日着起红装来似比她还美艳几分的白俊儿郎,依稀似在眼前,眼帘低垂,眸中含羞。 她是真不信,只那么几天的功夫,竟就这般没了,连个残魂残魄的都没剩下。 只剩下个病恹恹的空壳子,还被那该死的苏子卿生生占了去。 黛眸含泪,徐嘉柔紧握着软塌塌的红装,指尖深埋在柔软的绸衣里,心底满是恨意。 他不是需要他来完成大计么?为什么见死不救……她一时忘了,似乎所有人在苏子卿都是一样的。 没有先后,没有恩怨,没有是非善恶,有的只是于她而言那一点无关紧要的利益罢了。 她那可怜的夫君,只是枚棋子,执子入局,死之则弃。 她恨,恨奉了这么个冷静的疯子为尊,亦恨自己……若能把这具躯壳同眼前这个魔煞分离开来,她定要执剑,先于那些个正道伪君子灭了他。 打得过,打不过的,她无所谓…… 只是始终心疼他夫君的那副皮囊,那是他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 魔族圣陵,只空有个水天一色的名头。 不及人族的皇陵四季如春,不及仙族的神冢云雾缭绕,不及妖族的祖祠苍林葱郁……但于长年生活在阴暗潮湿地方的魔族而言,那里是离光最近的地方。 千里黄沙,万里枯冢,炎炎旭日当头,炙热的高温烤的众魔恹恹不振的。 苏子卿打了把乌伞,站的远远的,仿佛这一切都同他无关。 封阳见徐嘉柔回头,遥遥的看着台下的苏子卿发怔,当即拢了伞遮去了她的视线。 “是时候该葬了……”封阳轻声提醒道:“再怔会儿,就该误了吉时了……” 徐嘉柔这才晃过神来,捏着红装踌躇了许久,终还是不情不愿的将红装叠的整整齐齐,连同那镶了珠玉的金丝凤冠一道,亲手封进了白玉棺里。 “从此这世间……再无林清尘!” 苏子卿的话,依稀回响在她耳畔,成了她心中毕生的结。 很快,林清尘薨世的消息,传遍了三界。 不论徐嘉柔如何阻拦,这消息还是传到了九天之上,月半仙君的耳朵里。 有仙丹相佐,又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月半仙君之前因苏子卿受的伤早已好的七七八八的的了,还很有闲情逸致,在小园子里赏着命百花仙子绽的花儿。 苏辛跟在她身后,纵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 只是晃着晃着,就心情大好的出了趟门,想着去找司命那喝喝茶,看能不能让他托人做点手脚,把林清尘神不知鬼不觉的给除了。 结果没想到,正“瞌睡”,就听那些个仙人闲聊,只道那林清尘自破晓一战战败于月半仙君后,身体有损,以至于控制不了魔煞之气,被万鬼噬心,死于非命。 身陨道消,魂魄尽散,连那魔女徐嘉柔都回天乏术,只得将他葬进了魔族圣陵里。 “魂魄尽散,回天乏术……” 月半听着这八个字,如闻仙乐,只觉得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多行不义必自毙!”她在心底悄然唾骂道。 这心腹大患去了,月半自是开心的很。 回过头来,见苏辛只是板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悲,只觉得无趣的很,便也只当他是同杨清安待得久了,承了他的一些古怪脾性。 可苏辛,面上虽无悲喜,但心底多少还有有些情绪低落,毕竟……他原先,也待他不薄。 待月半去了灵山闭关,他窝在这九重天里踌躇着,究竟要不要去水天一色去拜拜林清尘?好歹也曾师徒一场…… 踌躇了两日,终还是御剑去了趟魔界,只对九重天宣称,是回趟浮生派,见见故人。 杨清安只以为他要去见李时中,想着这阁里上下打点离不开人,便拿了些珍奇仙草,托他一并带去,再替他问个好。 谁知,这药草一送到,他就开了溜。 蹊跷的是,除了魔界守大门的几个虾兵蟹将,他这一路,几乎没遇到什么魔族来拦他,就像是早知晓他要来一样。 就算破晓之战伤了魔族根基,也不至于这般清冷凋零,只怕是后面有诈,但想着那生死未知的林清尘,苏辛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继续深入腹地。 魔族之地蔽世,常年不见阳光,阴凉潮湿易养魔煞极阴之气,却不曾想,那偏之又偏的圣陵,却是个罕见的荒漠,整日烈阳曝晒,热的出奇。 同之前一样,镇守圣陵入口的魔也是修为稀疏的可怜,苏辛提着如漆如墨的除夕剑,三两下就将那些个魔打翻在地,硬闯了进去。 不出几里,便见冢林。 大大小小的墓碑林立大道两侧,苏辛沿着青砖大道往前走,却只见大多冢修的十分简陋,那碑上涂着红漆的字,俨然都是近日新添上去的。 大抵里头葬的,便是破晓一役,魔族战死的那些亡灵罢。 但他听闻,那徐嘉柔漫天地间的搜寻天材地宝,斥巨资建冢,想来……他那师尊的墓冢也不会在这些小冢里。 再往深处走些,透着雾蒙蒙的沙砾,便见一九边形的通天巨柱,如东海的定海神针般巍峨,旭阳耀在那涂满金漆的碑文上,十分晃眼。 苏辛下意识的伸手,遮了遮,又走了几里,上了石阶,望着那几个金晃晃的大字有些发怔。 “爱夫——林清尘之墓!” 他飞快的扫过那些个字,不禁心底微凉。 苏辛原以为,那传闻只是以讹传讹,却没想道,林清尘魂散道消竟是真的,眼前这冢……是货真价实骗不了人的。 林清尘的生命,于这天地,就如同昙花一现,去得无声无息。 师徒缘尽,谷雨剑断……那就把天苍剑,连同林清尘留给他的回忆,一并葬在这儿罢。 七五章·生死存亡危难际 魔族攻上浮生派 他的师尊,其实一直都不知道,那柄锈剑,他其实一直都随身带着。 苏辛轻抚过剑身,记忆似还停留在林清尘初带他上浮生派的时候。 “予你此剑,从此你便是我平阳峰的弟子了。” 那时候,林清尘把苏辛人生的第一把剑递给了,玉指轻抹,便将“天苍”这个名字融进了这个普通的剑,刻进了他那颗普通的心里,深入骨髓。 “守天道,济苍生!” 那时候,他的师尊是这么跟他说的。 可如今……逆了天道,弃了苍生的也是他,堕了魔道,万鬼噬魂,至死都逃不开三界的鄙夷和唾弃。 苏辛静静的将天苍剑放在林清尘的墓前,只想着如今师尊西去,他已彻底没了牵挂,不如回仙界随侍月半仙君左右,也可多习些仙法,巩固自身。 却没想,他好不容易决意要放下,可这人……却又不偏不倚的出现在了他眼前。 一袭白衣胜雪,在白蒙蒙的沙硕里若隐若现,恍若海市蜃楼。 苏辛擦了擦眼,只以为他是思念过度,一时看晃了眼。 却没想,那人竟俞走俞近,而后在台下停了脚步,抬着头,遥遥的望着他。 “师……尊?” 苏辛一时惊的恍了神。 他师尊不是死了么?墓冢都立在了这里……那眼前这个和师尊一模一样的男人又是谁? 一样的清俊面庞,但他好像没有灵力,亦没有魔气,亦没有他师尊后来头上那对墨红的犄角,除了面容削瘦,病恹恹的嘴唇有些泛白。 他几乎和苏辛怀念的,平阳峰上的师尊一模一样。 可那人,听了苏辛的称呼,却似乎有些不悦的挑了挑眉。 “按辈分,你似乎应该尊呼吾一声——父亲!”他淡淡道,缓慢的语调里,似乎还隐隐的透着一丝不耐烦。 他好不容易来见苏辛一面,却没想这个时候,林清尘的神魂似有苏醒的征兆,神识里金灿灿的“小豆子”竟不经意的颤了颤,颤得苏子卿心里毛毛的。 苏子卿还没来得及抹掉林清尘的记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苏醒,等林清尘醒来再抹他记忆就难了。 “为了……大计!” 苏子卿咬了咬牙,只得瞪了这个不认爹的逆子一眼,仓惶的扔了传送符箓遁走。 苏子卿走的匆忙,加之当时离的又远,只见着苏子卿张了张嘴,至于说的什么,苏辛却是一个字儿也没听清。 只知道,雾来的时候,他恍惚间见着了师尊,雾散,便什么也都没了……苏辛便权当是着了海市蜃楼的道,暗慨邪地阴诡,而今日所见,终全都归咎为精神疲劳、活见鬼了! 他不知道的是,苏辛走后不久,被他暗戳戳定义为“鬼”的那人,又来了次林清尘的墓冢前,把他放在碑前的那柄生了锈的天苍剑给拿跑了。 苏子卿端着天苍剑,看着满剑猩红的铁锈,心底多少有些嫌弃,但还是忍着恶心,把这觉得是个破烂的玩意儿捡了回去,找了些陨铁托人改了改。 反正,等林清尘醒来,拿这破烂玩意儿忽悠他……足够了。 而这几日里,浮生派却也不太平。 李时中端着他那把纸折扇,心浮气躁的在子偕殿里跺来跺去。 破晓一战,碍于月半仙君在场,他不敢轻易把派出来的弟子再暗戳戳的收回去,便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们和魔族一起刚。 人族本就势弱,修为也不及诸仙和妖族,故而本就凋零的浮生派,这一次几近折损了六七成的子弟。 月半仙君又一次闭关,杨清安便去帮忙打理月半仙君的地盘儿去了,苏辛只回来给他送了些草药,便又不知跑去了哪儿。 好巧不巧的事,明明也折耗不少兵力本该休养生息的魔族,今日,却折兵剑锋直指浮生派,惊的他立马开了护派大阵,慌忙差了子弟去唤那常年窝在振阳峰修炼,天地不管的荀勉建。 当家的不主事儿,他成天鞍前马后东奔西跑的,好生心累…… 一看时辰,天都近过晌午了! 从振阳峰御剑,似乎也要不了几个时辰,怎的……千盼万盼,望眼欲穿,就是迟迟不见荀勉建的踪影。 “平日不理事也就罢了,这紧要关头怎的这般磨蹭?”李时中遥遥的望着殿外,心急如焚:“再磨蹭,等他来,只怕那些个腌臜魔族攻了进来,连子偕殿的金顶都给掀了……” 一想到这里,李时中愈发心慌,步子来回踱的越发快,时不时的瞥一瞥殿外,翘首以盼。 那纸扇俞摇俞快,摇扇的纸面狂响不止,也是那扇面的绘纸厚实,才经得住他这般折腾。 盼了良久,非但没把荀勉建给盼回,倒是盼到了护派大阵被击溃的噩耗。 那传讯给他的弟子,在奔逃的路上生生被魔族削去了大半条胳膊,身重数刀,衣衫残破,却依旧拼尽性命爬上了子偕殿。 “长老……那徐嘉柔已经领魔兵攻来了,您快逃……” 他话还未完,却见殿门外袭来一只冷箭,生生将他的心口扎了个对穿。 那人惊愕的低眉看着心口穿透而出的银白箭峰,所有的话哽咽在喉,化作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下。 直至生命流失殆尽,他无力的跪到在李时中的眼前,双目圆睁,布满血丝的双瞳尽透着不甘。 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残肢淌了一地。 复抬起头,却见殿门外,徐嘉柔高悬半空,手持长弓,静默的从背篓里又抽出一支银白的箭矢,箭锋直指他李时中的头颅。 李时中……慌了!一时怔在原地,连纸扇也忘了摇。 只见徐嘉柔入杀神转世,一席红衣飒然,冷眼将手中的长弓拉满,蓄势待发。 “嗖”的一声,她撤了拉弦的右手,箭矢应声疾驰而下,向着李时中的面门奔来。 当时箭锋离李时中的天门已不足一寸,却不知那荀勉建是何时,竟从后殿门冲了进来,刹那间横扫剑身。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荀勉建于李时中危难之际,竟将他面前那箭矢打飞了出去。 七六章·林清尘再次登场 杀人纯属鬼打墙 自古英雄救美男,这才应是妥妥兄弟情线外发展的起步! 林清尘远远的看着他们兄弟相护,心底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感觉。 “叮!您有新任务……” 耳边忽然响起,那莫名觉得久违的机械音。 原来林清尘醒后,抹了他记忆的罪魁祸首——苏子卿,又遁走后台伪装成“系统”,开始他的“坑人大计”了! “主线任务:为了魔族的发展,需要替魔族开拓新的生存空间,请配合npc徐嘉柔完成这次的开荒任务,任务完成奖励:1知空林副本开启2灵宠界面开启,激活额外新能力‘符箓’、‘驯兽’、‘制丹’、‘炼傀’!” 林清尘闻声,如听天籁! “啊啊啊啊……奥利给!”林清尘激动万分:“真不愧是良心系统,这福利……这升级速度……怕是一般端游都鲜少有吧!” 林清尘躲在魔族的大军里暗自兴奋,而魔族的兵士见徐嘉柔在荀勉建的手里吃了瘪,顿时心存迟疑,踌躇不前。 荀勉建见领头的是徐嘉柔,眉头一皱,二话不说,提了剑便往上冲,同徐嘉柔战作一处。 经过破晓一战,徐嘉柔魔气损耗严重,好不容易修回来的魔气,却只能堪堪同荀勉建缠斗,再拖得久一点,必然会落入下风! “林!清!尘!”徐嘉柔慌忙拔了剑,将荀勉建拦了下来,大声吼道:“你来这儿,就是纯看戏的么?!” 林清尘……被个“npc”给凶了,内心很懵。 这游戏的妹子,不会都是她这样的母老虎吧!那他的后宫之梦…… 咳咳……有她在,怕是这辈子都别想有后宫了,林清尘悲伤的想。 于是,他视死如归奋勇向前,提着“系统”给他的初级武器——天苍剑,从魔族兵士中一跃而出,肉疼的用了“系统”给的新人礼包里的御风符,凌于半空。 林清尘看着众人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忽然觉得……这个“帅”耍的真成功! “脑子有坑!”徐嘉柔望着这个呆在半空半天不见动静的家伙,忽然间怀疑,这林清尘是不是前几天咳错了丹药,把脑子咳没了? “清尘?!”荀勉建和李时中几乎同时呼出了声:“你没死?!” “怎么……你们认识我?”林清尘很是茫然。 但是转念一想,“系统”免费给他分了这么厉害的一个角色,江湖之中定然仇家无数,声名赫赫!被人记得名字,也正常…… 但上来就问人家死没死,好像有些不大礼貌吧! 现在……他很“生气”! 于是他准备秀一下技术,试一下“系统”分配给他的技能。 他提起天苍剑,“按”了个“位移”!电光火石间,他便从半空同荀勉建擦肩而过,来到了李时中的背后,银白的箭锋直抵着李时中的脖颈。 “你知不知道,大白天的问人家死没死真的很没礼貌,嗯?!”林清尘贴着李时中的耳畔,低声道。 “破晓之战……” “月半仙君……” “浮生派……” 李时中一连说了几个关键词,却不见这林清尘有丝毫反应。 “那苏辛呢?你连他也忘了么!”李时中又不甘的问道:“他前几天还去水天一色见过你,看到你的冢,以为你死了,一个人猫在平阳峰你那竹舍里闷着哭了好几日才走……” 为他哭?那应该是熟人,关系应该特别好吧……但他明明没死,为什么眼前这人却说圣陵里有他的冢? 而且……苏辛这名字,好生耳熟,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他的名字,却始终想不起来。 “可能是漫画书里有重名的吧……”林清尘,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合适借口。 但是林清尘生性优柔寡断,犹犹豫豫的让窝在幕后的苏子卿耐不住性子,冲了出来! “苏辛是谁?”苏子卿临时接管了林清尘的躯壳,冷冷道:“本尊该记得他么?!” 苏子卿棕赫色的瞳眸,竟在那一瞬变得鲜红如血,倏地笼上层嗜血的寒意,仿若邪神降世一般,冰冷且可怖。 他轻笑一声,犹如九幽的恶鬼:“记得帮我……跟林清尘问个好!” 他为什么……会要他替他自己问好? 李时中……很是茫然。 可下一瞬,那柄透着红芒的天苍剑,就轻易的刺穿了他李时中的心脏。 喉头微甜,一抹鲜血从李时中的嘴角溢出,好多旧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便没了呼吸。 李时中瘫软在他的怀里,望着他眼中的红盲渐渐的褪了下去,恢复成了之前的棕褐之色,刹那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是……太迟了! 他脑袋一歪,手亦无力的垂了下去,眼眸紧闭,脆弱的生命,在那刹那戛然而止。 而恢复意识的林清尘,望着怀中瘫软的尸体,却慌了神…… 他……杀人了! 林清尘一直知道,要攀爬上万人敬仰的巅峰,他只能踩着无尽的累累白骨,可……刚才发生了什么? 最可怖的事,他竟杀个人还杀的不明不白的……吓得他登时便下意识的把李时中的尸身往地上一扔,跑了两步才想起来剑没拿,又慌慌张张的跑回去闭着眼去拔剑。 “挨天杀的!这是鬼打墙了……”林清尘越想越怕,支支吾吾的嘟嚷道。 “林清尘,你这挨千刀的!” 眼见林清尘杀了李时中,荀勉建登时急红了眼。 情急之下,荀勉建猛的砍了徐嘉柔一剑,便愤愤的提了剑,向着林清尘刺来。 “不是我,真不是……”林清尘慌慌张张的,还想解释,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您完成成就——小试牛刀!成就奖励:灵器——清明剑!” 那一瞬,眼前似有红芒闪过。 而后,那柄周身闪烁着青芒的银剑,竟于那一刹那从远方飞来,猛的将荀勉建的剑击飞,双双斜插在地板上。 荀勉建望着这柄熟悉的剑,登时火气更盛。 “卑鄙小人……到现在,你还装?!”荀勉建唾骂道。 七七章·勉建被杀成尸傀 徐嘉柔纵火烧殿 荀勉建瞪了林清尘一眼,气冲冲的追过去把残青剑拔了出来,而林清尘却是心念一动,清明剑自己嗡鸣着晃了两下,从那地板缝儿里飞了出来,回到了林清尘的手里。 荀勉建气冲冲的要杀林清尘,以慰浮生派亡灵。 生死危难之际,冷不丁的,系统又冒了出来。 “叮!您已完成主线任务,获得四项新技能……请问您是否要发动新技能‘炼傀’?” “发……” 发什么?林清尘有点懵…… 他话还未完,荀勉建的剑已然劈到了他面前,却不曾想,那一瞬手腕红芒大涨,向着清明剑蔓延而去。 他那忽然不听使唤持着清明剑,只刹那间,便先于荀勉建刺进了他的胸膛。 “你……” 荀勉建还来不及骂人,却又见那沁满清明剑的红芒,竟如同活了般,齐齐的向着荀勉建的伤口钻入。 那时,只见那黑色的纹路,如同一天天蚯蚓从他的心口四散着蔓延开来,爬上了他的脖颈,那本该红润的脸颊顿时失了血丝,苍白如纸,他眼瞳一翻,从此再没了意识。 那只握着残青剑的手,此刻僵在了半空。 林清尘见他没了动静,这才惶惶的把剑拔了下来,那不知名的黑色东西,瞬间便把他心口上的窟窿填补的满满当当。 “难道……这就是炼傀?”林清尘顿时觉得有趣:“那他以后是不是就只听我的话了?” “是!” “系统”答道。 林清尘听见“系统”的回答,当下便来了兴致。 “向左!”林清尘下了他的第一个命令。 荀勉建默默向左转了个身…… “把剑放下!”林清尘又低声喝道。 只听的“哐当”一声,这荀勉建竟还真的把他寸手不离的残青剑一松手……掷在了地上。 而这林清尘,就像是见着新奇玩具的孩童,玩的不亦乐乎。 玩的正兴起,忽然脚下像是踩到了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却是李时中生前拿在手里的纸折扇。 林清尘好奇的把它捡了起来,展看一看,却发觉画的是一座山,李时中的血沁染了半边扇子,倒像是浑然天成的给这山上的旭日,染上了一抹璀璨的红霞。 他望着扇子上的画面,只觉得一时天昏地暗,脑海里嗡鸣不断,四周景象在那一瞬漆黑一片,恍惚之中,他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人亦是同他一般,好穿着一席白衣,头上银冠束发,神色忧伤的怀抱着另一个人,他看不清躺着那人的面庞,只莫名觉得那人很熟悉,甚至莫名的觉得那人兴许就是自己。 林清尘被自己这诡异的想法惊了一跳,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此时的子偕殿,不知是何原由,竟着了火。 被烧的黢黑的木梁,终是再承不了辉煌的金顶,纷纷随着光光从天顶跌落下来,恍若陨星坠地。 殿内,浓烟升腾,林清尘被浓烟呛了个猝不及防,那一瞬,他似乎看见徐嘉柔正遥遥的冷眼看着他,冷漠的扔掉了手里的火折子,转身而去。 明明近在咫尺,却恍若相隔千里。 林清尘清楚的看见,她的眼神里充满怨恨与杀意,仿佛一把利剑,要深深剜进他的胸膛,将他的整颗心剖出来般。 林清尘下意识的捂住心口,脑子里混乱一片,透着一阵刺耳的嗡鸣,宛若一根根尖针扎进了他的脑髓,痛不欲生。 “这个傻小子,再怔在这个鬼地方,他就要和这殿宇一道,化为焦炭了!” 躲在林清尘识海深处的苏子卿心急如焚,一时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林清尘发现,趁他不备,慌忙施了法术,临时操控了他的身躯。 “拿上你的剑,我们走!”苏子卿对着荀勉建低声喝道,随手便扔了两张传送符纸出来。 传送阵成…… 荀勉建望着他,木然的点了点头,主仆二人就这样消失于这漫殿的朦胧火光里。 这一次,来到的是知空林,苏子卿诓骗林清尘,自定义为“副本”的地方。 也许是知空林离子偕殿还很有些距离,火势并没有蔓延到这里,确认这边相对安全,他便把除去“炼傀”外,其他三个“技能”的秘籍一并扔在了这里,又躲回去做他的后台“系统”去了。 “叮……您已进入游戏副本——知空林!” “限时任务:请在四个时辰内通读御兽心法,并成功捕获一只灵兽。” “任务奖励:御兽丹一枚。(御兽丹可帮助玩家真正驯服所捕获到的灵兽!)” 随着“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林清尘缓缓睁开了双眸。 满山的皆是苍翠竹林,林清尘命荀勉建把那三本书一抱,便踏着落满枯黄竹叶的碎石小路,领着荀勉建兴冲冲的向着竹林前方,那透着朦朦白光的地方,疾驰而去。 方出竹林,便见一只青玄鸟从竹林上方振翅而过,璀璨斑斓的青羽在盛阳的照耀下,浑身闪烁着如同虹芒般绚丽的光辉。 “就是决定是它了……”林清尘兴冲冲的想。 但是林清尘转念一想,忽然又觉得不对。 一般游戏里的技能,不是达到某些指定目标后就能自动开启的么,为什么“系统”不但没给他直接开通,反而给了他技能书这种东西?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苏子卿尴尬的解释道。 “谁?!”耳畔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林清尘登时被吓得一个激灵,见四下无人,当下便更慌了。 “这荒郊野外的,不会有鬼吧……”林清尘下意识的就要去抱荀勉建,可此时的荀勉建,苍白的脸颊上,爬着一道道如藤蔓般黑色的纹路。 他低下头,瞪着那双看不见眼瞳的白眼,歪着脑袋看着林清尘,不明所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时的荀勉建……也算的上是鬼。 林清尘,当即便被他吓的松了手。 而此时的苏子卿……比林清尘更慌乱无措。 苏子卿当时一时情急,竟没来的急将音调调整下,便贸然出了声,他依旧在想,如果有一天林清尘察觉出了什么端倪,他该如何是好? 七八章·新任务捉青玄鸟 知空林再遇苏辛 下个禁制?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林清尘还纳着闷儿,直问刚才是不是荀勉建在说话,却见荀勉建始终歪着脑袋不语,用他那双可怖的白瞳,望得林清尘心里直发毛。 “罢了罢了……”林清尘摇了摇头,戏谑的低声嘟嚷道:“人都已经死了,凉的透透的,又怎么可能会讲话?” 他偏头,遥遥的望着青玄鸟远去的方向,当务之急,是先把技能点亮,赶紧升级打装备才是要紧。 林清尘伸手,要去拿荀勉建抱在怀里的书,无意间却碰了荀勉建那凉如冰窖的手指。 刹那间,林清尘的指尖闪过一瞬耀眼的红芒,他只觉得方才,自己的手像是被电过了一般,又麻又疼的。 “是静电?”他学着荀勉建的模样,歪了歪脑袋。 恍惚间想起,如今已然算快入秋了,有静电也十分正常,便也释然了。 林清尘的记性很好,过目不忘的本事连他自己都有些差异,三本书的内容他只花小半个时辰便翻完了,书里的内容便如同烙铁般,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如此,他便可以安心的去找那华丽的青玄鸟了! 而出了竹林,便见万里五色花海,各色金丝菊齐绽,淡香远溢。 此时已过剩下的荷塘,本该粉嫩的莲花早已凋零枯萎,只剩的零零星星尚未枯尽的几株莲蓬,还余着几抹未尽的青辉。 林清尘使了轻功,迎着初秋带着淡香的清风,足尖连连轻点,瞬间便趟过了那荷塘。 荀勉建遥遥的歪着头看着他,微微怔了怔,只默默的伸出手来结了个印,四面八方的劲风涌来,只见得他纵身一跃,便轻易的过了这宽阔的湖塘。 林清尘见状,只暗自唏嘘自己终还是功力尚浅,竟叫一傀儡生生的比了下去。 淌着花海,再行几步,便见远方有一颗巨树参天,苍翠的藤草慵懒的垂吊在巨树宽厚的枝丫上,而青玄鸟此时,也站在那树顶,慵懒的轻啄着梳理自己的羽翼。 忽然,它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抬起头来,玄黄色的瞳眸遥遥的死盯着他,眨也不眨。 见青玄鸟有异动,树下白衣翩然的那人终也漠然的回过头,颇不耐烦的低喝道:“我不是说了,这地方不与人进来,怎的……又把我的话当了耳旁风?” 他愤愤的转过头来,见着林清尘,火气顿时便消散的无踪无影。 “师尊?!”苏辛轻快的语调里,带着一丝狂喜,但随后,内心的狂喜却又渐渐的湮灭了下去。 “林清尘?”他冷冷的开口道:“你不是死了么?怎么……” “又是一个咒我死的!”林清尘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嚷嚷道:“你是不是也要同他们一样,说那什么水天一色那地方,建了个什么,呃……我都冢?” 林清尘本觉着眼前这人看着眼熟,只莫名觉着有些亲切,如今气得恼了,烦不胜烦的一时也想不起来词,便随便胡诌了点,糊弄糊弄。 “他们?”苏辛闻声怔了怔:“你见过师叔伯他们了?……” “师叔伯?” 林清尘闻声亦是怔了怔,他指的……难道就是他身边同死在子偕殿的那人? 见林清尘半晌不语,苏辛这才缓缓的转过身来,抬眸,目光便僵在了林清尘的身后。 他的身后,明显是一具尸傀。 墨色的长发,在秋风中的轻曳着,前额零碎的鬓发却遮不住他苍白的面容,枯槁深陷的眼窝里,镶着早已上翻得不看见眼瞳的白眸,沾染血迹的素白衣袂残破不堪,显然生前是同人激烈的打斗过。 那尸傀见苏辛盯了他许久,歪着头,伸手便把背后的那柄银剑拔了出来,紧窝在手里。 半空的旭阳,遥遥的照在他手里的那柄剑上,那剑身上,赫然清晰的“残青”两个大字。 “是师伯……”苏辛很快,便认出了这柄剑的主人:“这个人渣……重伤月半仙君也就罢了,如今竟连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僚也痛下杀手……” “守天道,济苍生……” 他师尊昔年的话,依旧遥遥在苏辛的耳畔回响。 可如今,苏辛看着眼前这个杀人如麻的魔头,一时只觉得恶心和可怖! 他昔年那个谦卑温润的师尊,再也不复存在,他彻底入了魔,是非不分,杀业重重,犹如地狱爬出的森森恶鬼,犹然可怖! “你还真的是……堕魔了!”苏辛恨得咬牙切齿,凌空一指,那墨色的除夕剑,便顺势从他背后的剑囊中飞入了苏辛的手里。 “什么状况?!” 林清尘见苏辛提着剑便要砍他,顿时惊得魔怔了。 “您好!您已成功触怒副本隐藏boss,由于实力悬殊较大,‘系统’建议您暂时先退出副本!” 退出?! 林清尘楞了神…… 他这个时候退出,那他的青玄鸟怎么办? “就算打不过也要打……一切为了青玄鸟!”林清尘蹙着眉,闭着眼,内心低吼了声,咬着牙想也没想,本能的摸了天苍剑就往上冲。 他向着苏辛冲去,又劈又砍,那凌乱不堪的剑技,活像一五岁的孩童,甚至比那五岁的孩童还不如。 苏辛不明白,这么一个连灵力都不会用,招式零散的人,拿着这把他留下的,那普普通通的天苍剑,是怎么杀的荀勉建,还把他给生生炼成了傀? 他不信…… 苏辛犹如猫捉耗子般,任由林清尘胡乱的左劈右砍,他连仙力都懒得动用,就只用轻功轻易的躲闪了开了。 “不愧是boss,真难打……”劈了半天不见动静,林清尘睁开眼,惊觉自己竟连苏辛的边都没蹭到。 苏辛脚步半撤,只随意的侧个身,都能轻而易举的避开他的“杀招”! “高手!”林清尘的内心,暗戳戳的给苏辛贴了个标签。 “算了算了……我不打了,我投降!” 林清尘奋力的挥砍了半天,累到不行汗水涟涟,却连“boss”百分之一的血槽都没摸掉,顿时失了兴致。 七九章·力护傀与青玄鸟 得仙力力战苏辛 就在此时,苏辛的身后,却忽然传来了青玄鸟的哀啼。 定睛一看,不知何时,那被炼成尸傀的荀勉建竟窜到了树上,掐着脖颈,粗暴的把那青玄鸟一把揪了下来,生生的摁在了地上。 “叮咚,您的限时任务已完成,现在发放奖励,请查收!” “奖励?!”林清尘顿时来了神,只以为奖励会跟别的端游一样,从天上掉下来,本能的伸手想去接,却没想到竟“十分贴心”的凭空掉到荀勉建的手里。 声东击西? 苏辛好不容易按耐下去的火气,顿时又噌噌的燃了起来。 这家伙……竟连他自己喂养了几十载的灵鸟儿都不放过! 而后,那尸傀竟还当着他的面,拿着那颗周身散发着魔煞之气的泥丸,强行塞进了拼命挣扎的青玄鸟嘴里。 青玄鸟舌头一歪,倒在了地上,小腿蹬蹬了两下,从此闭了眼再没了动静。 “这‘系统’给的……莫不是毒药吧!”见荀勉建松了手,那青玄鸟依旧躺在地上动也不动,林清尘顿时便慌了神:“我去!‘系统’你坑我!你这什么廉价的三无产品?赔我青玄鸟……” 内心崩溃的林清尘,几乎被“系统”气的,都要哭爹骂娘了。 可就在这时,青玄鸟的羽尖,却平白的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芒。 只见它的小腿又蹬蹬了两下,竟又活了过来。 只是,它再睁开眼眸后,本该玄黄的灵眸忽然被沁染成了诡异的红瞳。 “叮咚!恭喜您成功获得第一只灵宠——青玄鸟,触发图鉴成就,奖励御兽丹一枚,请再接再厉!” 说完,只见林清尘右手上红芒闪烁,刹那间便多了一个白净的小玉瓶。 “系统”诚不欺他,林清尘心中大呼万岁! 可他还没来的急高兴太久,“系统”就又传来了提示。 “检测到boss已进入狂暴状态,本‘系统’建议玩家,请尽快退出副本!” 林清尘定睛一看,当真见苏辛的眼白渐渐爬上了些许血丝,眼神狰狞可怖! “卑鄙小人!”苏辛低声嘶吼道。 而不明所以的林清尘此刻被“系统”蒙在鼓里,还真以为是他夺了隐藏boss守护的宝藏,才导致他发的狂。 “啊啊啊……我错了还不行嘛!”林清尘提着天苍剑就要跑。 “对了……御剑!”他忽然想到,可是翻找了半天,慌了神的他都不知道技能栏在哪儿:“啊啊啊……怎么搞?找不到技能栏啊,我夭寿了!” 这感觉……就像新手菜鸟登大神的账号打游戏,空有满级技能,却都不会用,只能拼了老命哭戚戚的撒开丫子狂跑。 可此时的苏辛,早已被气的红了眼,提着墨色的除夕剑,撵在他屁股后头非要砍了他泄愤! 慌了神的林清尘,手足无措的一时连轻功都忘了用,不一会儿的功夫,苏辛便已提着除夕剑向他刺了过来。 “怎么办?谁来救救我……”林清尘欲哭无泪。 林清尘的指尖,不经意的,再次闪过一瞬淡淡的红芒。 树下的荀勉建,似是感应到了林清尘的召唤,倒提着残青剑,宛如闪电般篡到林清尘的面前,举起残青剑,挡下了苏辛这必杀的一击。 “连你也拦我?!”苏辛看着他那被炼成尸傀的师伯,当下对林清尘的恨意更盛了几分。 他举起除夕剑,掌心结印,除夕剑应阵而起,瞬间便衍化成了千千万万只剑,剑锋直指林清尘。 “落!” 苏辛一声爆喝,那千千万万只剑闪烁清亮的白芒,应声而落,齐齐的向着林清尘刺来。 那青玄鸟似是感受到了主人有难,振翅一跃而起,闪身冲到了林清尘的身后,双翼一张自成灵阵,刹那间幻化出了千千万万只青羽齐射而出,生生将苏辛的剑阵给抵了下来。 可它修为不及苏辛深厚,终是抵抗不了太久,若败下阵来,必死无疑! 林清尘望着为了护主,拼尽全力的青玄鸟,心底闪过一丝心疼。 “横竖都是个死……”林清尘望着苏辛,那不甘的眸中闪烁着他最后的倔强。 林清尘收了天苍剑,右手一张,却将他压箱底的清明剑给唤了出来。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他高举着天苍剑冲了上去,将荀勉建同青玄鸟皆拦在身后,闭眼咬牙用清明剑割破了指尖,鲜红的血迹抹了大半个银白的剑身。 “嗡!”清明剑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像是猛兽奋力的咆哮。 林清尘似乎悟到了他自己的道,周身白茫茫的灵力沸腾而出,林清尘亦成功了结出了属于他的剑阵。 千千万万只闪烁着青芒的清明剑,同苏辛的除夕剑相撞,久久相持不下。 苏辛顿时越发茫然了。 他这师尊手中血迹斑斑,杀人如麻,显然应该是堕了魔,可危难之际,他使出来的……却摆明了是仙力。 那纯白无暇的白芒,恍若九天的云彩,是骗不了人的。 而他大义赴死的将那尸傀同青玄鸟护于身后的举动,也不像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做的出来的举动。 清明剑……还是昔日的那柄清明剑。 眼前这人,却恍惚还和从前一模一样。 苏辛愣了愣神,手中力道不减。 可于林清尘而言,他还是第一次用仙力,不大稳定,以至于心念不稳,仙力顿时滞涩了,隐隐还有回退的迹象。 失了仙力的支撑,清明剑顿时也失了青芒,宛如废铁一般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林清尘……满眼不甘!他不想这么快就游戏结束了…… 他才刚来到这个游戏世界,怎么来的,他已然不记得了,怎么死的,也全都是听“系统”说。 他连他自己究竟是谁,叫不叫林清尘这个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那个本属于他的时空……他不甘心就这么快,就死在了这个游戏副本之中! 苏辛顿时也察觉出了林清尘的不对劲,只是他当时动了必杀之心,剑阵已成,他是万万再收不回去了。 八十章·夜曦前来救场 清尘被npc威胁了 “怎么办?”苏辛顿时也很迷茫。 如果他的师尊,还是昔年那个心怀苍生的师尊,他苏辛若失手误杀了他,那他苏辛和那些滥杀的魔族有何区别?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一切都已成定局,回不去了。 正在两人双双颓丧之际,却见一人,身着天青长衫,外罩轻纱白袍,一把银白的凌霄剑舞的是虎虎生风,生生将两人的剑阵皆击散了去。 “兄台好仙力,不知是九重天上哪位同僚?”苏辛感慨万分,见来者使的是仙力,便想着应是九重天上的人,只是莫名觉得此人眼生的很,不似在九重天见过。 “好说好说……”来者微眯着眼莞尔一笑,如桃花初绽:“小生不才,乃隐雾山福林洞中之人,夜曦是也……” 夜曦? 苏辛还当真不认识…… 但是雾隐山福临洞他却知晓,毕竟,那是妖主——夜颖的地盘儿。 使的不是妖力,仙力明显在他苏辛之上,只怕比之那女妖主都不遑多让。 如此能人,还能与妖主同姓,只怕他的身份,不单单只是妖主的亲信这么简单。 但事实是,苏辛的确想的多了。 “这位仙友,不如听小生一句劝,放他回去如何?”夜曦笑眯眯的指了指林清尘。 “你凭什么觉得,他夺了我的青玄鸟,我还能放他安然无恙的离开?”苏辛佯装怒嗔,想诈他的话。 夜曦盈盈的落地,见夜曦回头,眯着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的青玄鸟看,林清尘紧张兮兮的,慌忙挪了步子,用他单薄的身子复青玄鸟又遮了一遮。 林清尘这一动,夜曦算是彻底的注意到了他。 “身负仙魔两极之力并存?这家伙怕是得了大机遇……”夜曦嘴角轻勾起一抹微笑,心道:“也许……他能帮得我更多呢?” 夜曦心念一动,当即便有了说辞:“吾家妖主大人,有意要娉他为夫,若你此刻伤了他,只怕……” 他莞尔一笑,话只说半句让苏辛自个儿猜。 而苏辛则想,破晓之战,三界各族元气大伤,好不容易得了个休养生息的机会,他也不想贸然和妖族撕破脸。 况且,林清尘还有魔族作后盾…… “罢了!”苏辛冷冷的瞥了夜曦一眼,摆了摆手,道:“人你要带走就赶紧带……” “得嘞!”夜曦轻笑一声,立刻便拽着林清尘御剑西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半道儿上,林清尘拽着夜曦的衣衿忽然问道。 “还能去哪?肯定是去云隐山啊!”夜曦轻笑道。 可是没过两会,夜曦却又笑不出来了。 “我说你……别拽我脚拽的那么紧啊,我鞋要掉了!”夜曦转念一想,又问道:“你不会恐高吧……” “不!我不恐高……”林清尘闭着眼解释道:“我晕剑……” “晕剑?”夜曦闻言,顿时只觉得稀奇:“御剑不是平常事么,你怎的还会晕剑?” “我怎么会知道……”说着,林清尘的手里又紧了紧夜曦的衣袂,低声嘟嚷道:“我也是第一次御剑啊……” 夜曦闻言,顿时便更觉得好笑了。 如果林清尘连最基本的御剑都不会,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会使用灵力,那方才苏辛的剑阵他是怎么扛下来的?还有…… “你还记得破晓之战么?”夜曦试探着问道。 “什么破晓之战?”林清尘自醒来,听都没听过这什么战的……只觉得头大,好像走哪里,满世界都是他的老熟人。 “那时候,不是你领着魔族同三界对抗,凭一己之力击杀三界数十万兵将,还重伤了月半仙君……” “月半仙君?”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但是不论他怎么想,他……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怎么可能知道嘛。 况且方才跟boss的那一战,要不是“系统”及时跟他升了个级,激活了新能力,他林清尘怕就同他新收的傀儡各灵兽一道,灰飞烟灭了。 据“系统”说,他是在他原本的那个世界死亡了白穿越进这游戏世界里的,如果他在这里死亡了,怕是也没法复活了。 “别开玩笑了……”林清尘嘴角抽了抽,尴尬的笑了笑,叹道:“跟几十万的大军打,还能重伤大boss?我一刚进游戏副本的菜鸟要有那能耐,只怕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boss?游戏副本?菜鸟?……”夜曦顿时懵了神,那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词?他竟连听都没听说过……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佩服林清尘的见多识广。 听林清尘的口气,只多半是推托,有些事……林清尘不想提自有他自己的缘由,既如此,他又何必多问,平白给他留下一个不好的映像? “按现在这个速度,怕是十天半个月也飞不回妖界了。”夜曦低头看了林清尘一眼,轻声提醒道:“接下来我要加速,你可要抓紧了……” “抓什么?”林清尘还没晃过神来,夜曦便换了法决,他脚下的虹貅剑便如离弦之箭,猛然向远方冲去,惊得林清尘吱啊的乱叫一通。 “你慢点儿……”林清尘惊呼道:“我晕剑啊!” 方喊完,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正穿进了林清尘嘴里,他被凉风呛了个猝不及防,顿时连慌乱的脑子也冻清醒了几分。 这夜曦刚才说要带他去哪儿来着?好像是……妖界! 林清尘顿时更慌了:“喂!你不会真要把我送给你那什么妖主,做那劳什子的压寨夫君吧!我跟你说,我不去,你赶紧把我送回去……” “送去哪儿?”夜曦调笑道:“是把你送回那苏辛手里继续挨砍,还是送你回魔族,上赶着递到徐嘉柔手里?” 他神神秘秘的眯着眼,笑的就像只活成精的老狐狸:“天阳峰子偕殿那一幕,我可都全看见了……” 威胁,红果果的威胁!还是被一个npc…… 林清尘红着眼,欲哭无泪。 如此一想,他倒的确没有容身之处,只能抱紧夜曦的大腿,为了活命,乖乖听话了…… 八一章·带林清尘回妖界 啄木林初见玉琼 根本就不知道,究竟赶了多长时间的路…… 林清尘有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太过梦幻的有些不切实际。 林清尘拽着夜曦的脚,看着这白茫茫的云间,白了红,红了黑,黑了又白……可这夜曦却始终跟个没事人儿一样,也不会累,也不用吃饭喝水歇个脚啥的。 但是转念一想,从自己醒来到现在,都不知过去多少个日夜了,好像自己从来没进过食饮过水,也不是很渴很饿。 于是……林清尘便兀自把这些反日常的情况,归结为……游戏的真实还原度不高!心想着等有朝一日出去了,定要找游戏公司投诉,给个五星级差评! 夜曦听了半晌,也没听懂林清尘兀自嘀咕的些什么,只觉得,这林清尘好像和破晓之战见到的他截然不同。 是错觉吗? 但他犹记得,破晓之战,这林清尘横扫三界,凭一己之力救下了魔族余部,又重伤半月仙君,只怕当时的他伤的也不轻,即便损及神识失了智也犹未可知。 夜曦便暗戳戳的心想,等回了福林洞,还是让妖主派个医师帮他看看脑子。 又不知过了多久,夜曦终于开始御剑下行,想来应当是到了地方。 浩瀚无垠的江面,笼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如女子薄纱,媚眼含羞的撩拨崎岖蜿蜒的川林,纵身一跃,淌进了无垠的崖底。 而夜曦御着剑,似要追随它而去,从高山之上倾泻而下,激起片片氤氲的水雾,朦朦胧胧间,似见江流之中有一处青岸。 远近郁郁葱葱的山林,簇拥着那一颗硕大的古树拔地而起,而妖主的洞天,便藏在这古树的中央。 可怜的林清尘,自被夜曦强行抓来这妖族群聚之地,便狂吐不止。 “君上……小生将这林清尘给请回来了。”夜曦微微一笑,对高坐于藤木椅上的夜颖拜了一拜。 “这便是你说的那个特别之人?”夜颖靠在藤木椅上,晒着树顶上洞里透下的光,本小憩着睡得正舒服,见得夜曦回来,这才慵懒的睁开的眸子。 上下打量,却不见他身上有任何特殊之处。 “别框我了,你当破晓之战我不在场?”她冷冷的瞥了林清尘一眼,顿时觉得无趣,复又闭上了眸子:“那林清尘昔年好歹也是万魔之首,使的是魔煞之气,尤其是头上那生对魔角,除了魔族中人任谁也冒充不来,你捉个魔族来糊弄,我倒也好想些,你偏拿个凡人来框我?” “可君上您却忘了,这林清尘在成为万魔之首前也只是个凡人……”夜曦尴尬的笑了笑:“也许他偶获机遇脱离了魔族之躯,恢复了凡胎之身也犹未可知,况且……在不久前,他同苏辛对持知空林,使的便是仙力!” “仙力?!”夜颖顿时来了兴趣,眼眸再次一睁,却变成了降紫色,周边狂风四起,压得原本就晕剑林清尘愈发连站都站不稳了。 显然,她是在使秘法,试探林清尘的修为。 不出半刻,她便又收了妖力。 “如何?”夜曦轻声问道。 “别说仙力,便是连一丝魔气我都感受不到……”夜颖靠在藤木椅上,看着白衣翩然的林清尘,只觉得这模样,倒真有几分像那破晓之战力战月半仙君的林清尘,顿时便生了疑。 “你莫不是,被他这和林清尘颇有九分相似的皮囊给框了?”见夜曦已走到她身侧,夜颖便偏过头来低声问道。 “怎么会……”夜曦苦笑连连:“在浮生派我也见着了的,他杀了李时中,把荀勉建炼成了尸傀,还同徐嘉柔一道联手灭了整个浮生派……” “你全都看见了?”夜颖还是有些不确定,低声问道。 “是!”夜曦答的十分干脆利落。 有夜曦佐证,夜颖自然也就将将信将疑,怀疑是不是她修为低于林清尘,才会探不出林清尘的虚实? “罢了,这件事就揭过,你们先退下吧……”夜颖摆了摆手,林清尘的事情,她不想再多想了,想得太多伤脑费神,她本就性子直不喜动脑,有夜曦替她费神就够了。 若是他当真能利用林清尘统一妖域倒也不错,如果夜曦当真有异心,伙同林清尘反叛,她大不了就去趟九重天。 想来,半月阁的那位……是很乐意再见他的。 夜颖自有她的算盘,夜曦自也有他的打算,只是眼下,他还有件事情需要夜颖帮忙。 “君上……”夜曦瑟瑟的开口:“臣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但说无妨,你我不必如此见外。”夜颖微眯着眼,侧目而视。 “臣想借用玉琼姐去我那小阁做几天客……”夜曦直言道。 “我当时什么事。”原本有些紧惕的夜颖,猛然松了口气:“你想让她去帮忙,那就去啄木林同她讲就好,无须我过问。” “是!”夜曦领命,神秘兮兮的一笑,愉快的领着林清尘退了下去。 而夜曦却没有带着林清尘回他的望月阁,而是直接带着林清尘去啄木林,直接去寻妖主的御医去了。 毫不知情的林清尘,这一路上都还在纳闷。 这夜曦不是说妖主要招他林清尘做“压寨相公”、“豪门赘婿”,怎的谈了半天,却只字未提此事? 他都准备了一肚子的剧本,什么苦肉计、自杀殉情啥的……最后全都没用上。 “怎么……看你这苦大仇深的小媳妇儿模样,是真想入赘给妖主做压寨相公?”夜曦半路回头,见林清尘皱着眉似是在想事儿,便调笑了几句。 “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成么?”林清尘蹙着眉,狠狠的白了夜曦一眼。 直到此时,林清尘都没觉得哪里不对,直到进了啄木林,见了玉琼……她一席白衣翩然,腰肢纤细,身段婀娜,只看背影,当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 待夜曦去了竹屋唤她,玉琼转过身来,林清尘呆呆的望着她那对天生双瞳的眼睛,差点没被吓的背过气去。 “夜曦,那谁啊?”玉琼指着瑟缩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林清尘问道。 八二章·探神识试出异常 苏子卿再次登场 “慌什么?”夜曦见林清尘吓得六神无主,跪在地上直拽着他的腿,当即便头疼不已,叹道:“你原来不是上过九重天见过月半仙君,你当也该见过那重明鸟,算起来,他倒是玉琼的先祖……” 话说道一般,夜曦忽然意识到他似乎多说了些,便闭口不继续往下说了。 “胡说!”林清尘闭着眼嚷嚷着,却是把夜曦的腿抱的更紧了:“我什么时候去过那九重天?可怜我才刚醒来,便被你掳来这荒山野林……” “那我干脆再过分点……”夜曦直接抬起腿,直把林清尘往玉琼那儿提:“玉前辈,还劳烦您帮他看看脑袋……” 夜曦指了指地上的人儿,又指了指他的脑门儿,低声道:“我怀疑他这儿不行,您可能帮忙给他瞧上一瞧?” “脑子有问题?”玉琼惊呼道:“应该不会吧,我看看?” 说着,玉琼便往林清尘那儿凑,夜曦见状,便越发添油加醋的打算再吓他一吓。 便听他又笑道:“光瞅他脸没用,他脸滑溜的很,就是那脑壳儿得劈开,看看里头有霉没有。” 当即,玉琼便会了夜曦的意。 趁着林清尘惊魂未定,只见她棕黄色四瞳间闪过一抹诡异的妖紫,林清尘便彻底晕了过去,而玉琼亦沉沉的闭上了眸子。 令她意外的是,识海不论对于人神妖魔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地方,因为它是储存记忆的地方。 可这林清尘的识海偏生的黑黢黢一片,任玉琼优哉游哉的晃了半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瞧见。 不信邪的玉琼,又试着往里走了几步,便见一朵流萤从针眼大的小缝里钻了出来,玉琼觉得有趣,想捉来瞧瞧,却听得一声爆喝:“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出去!” 那声音又低又沉,中气十足,气势非凡,显然不似林清尘那个胆小怕事的,可玉琼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见四周狂风大作,直将玉琼从林清尘的识海里掀飞了出去。 林清尘才刚找到这里,便见那玉琼扶摇直上九万里,顿时心慌慌的,直祈祷那比妖还狠的家伙可千万别找上门,他可不想做那细皮嫩肉的唐僧,满是妖精惦记。 他想蹑手蹑脚,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跑,可不知何时,一只无形大手穿过的微弱的萤光,提着林清尘的衣领,便往直那针眼大的缝隙里扔。 “没事到处瞎跑跑什么?”只听那人怨声道:“个灵台都守不好,什么人都往里放,真让人操心……” 冷不防的,林清尘被那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当即吓醒了过来。 “乖乖……”他内心惊呼道:“难不成他的脑子成精了?竟还会说话……” 夜曦好不容易把睡着的林清尘从他脚上扒下来,见两人几乎同时醒了过来,看都没看林清尘一眼,直奔着玉琼而去。 “如何?”夜曦问道。 “空的……”玉琼从地上翻身起来,学着夜曦的模样,指了指脑门,低声道:“他这人着实诡异,这地方居然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玉琼可是重明和梦妖的后代,天生双瞳,能直视人的过往古今,可她却什么也没看见。 “那你能帮忙,试试他的灵力么?”夜曦又问。 林清尘方醒来不久,脑子还有点晕晕乎乎的,还没缓过来,就被身旁的玉琼强行抓去了手腕。 她运用一一丝妖力,在林清尘周天筋脉游走了一番,却什么都没试出来。 “他哪有什么灵力?普普通通凡人一个……”玉琼轻笑着,松开了林清尘的手。 “凡人……”夜曦闻声也是楞了神。 玉琼试探出的结果和妖主完全一致,如果他真是凡人,那他同月半仙君大战时的魔气,同苏辛大战时的仙力,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见夜曦闻声怔在一旁,沉思着大半晌不说话,玉琼这才道出她在林清尘识海内所见之事。 “不过……我在林清尘的识海虽然没有看到任何记忆碎片,但,当时他识海里有个人却将我强行驱逐了出来。”玉琼道。 “那不挺正常的么?”对于修行者而言,识海排斥异物属于很正常的情况。 但,正常人都知道这种事,玉琼没道理会特意提出来,除非…… 夜曦似是想到了答案,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转过头来:“难道是……他的身体里还藏着别的灵魂?” “不是没这种可能。”玉琼同夜曦相视一笑,暗戳戳的都打上了林清尘体内的那个寄宿者的主意。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玉琼低声问道。 “我想同他体内的那人谈谈……”夜曦想了想,又转头对林清尘问道:“你可有办法将你体内那人唤出来?有些事,我想单独同他谈谈……” 林清尘顿时楞了神……他一直以来不都是孤身一人么,何曾有过旁的人? 难不成,他们指的……是他的“系统”? 开玩笑!那可是独立的后台操作程序,他怎么唤,向来都只有“系统”主动找他发布任务的份儿,林清尘连它究竟是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都不知道,要怎么唤? 林清尘欲哭无泪……他好像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了某个不得了的事件里了。 而暗戳戳躲在林清尘体内修养生息的“系统”君,既然都被人发现了,还继续玩躲猫猫似乎也没了意思。 于是使了法术,强行让林清尘的意识沉睡了会儿。 待他再睁开眼,林清尘的瞳色已然变成了妖异的血红之色,“系统”君……正式上线! “想谈什么直接说吧……”苏子卿冷声道:“那家伙我让他睡着了,他听不到的。” 苏子卿口中的那家伙……显然就是林清尘了。 但那低沉且磁性的嗓音,显然不同于林清尘的那般声音清脆,还让夜曦觉得颇为熟悉,似乎破晓之战听到过…… “难道是他……”夜曦顿时来了精神。 “前辈……”夜曦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便想着这个称呼在不济也稍显礼貌些,夜曦对他恭恭敬敬拜了拜,试探性的问道:“前辈可是破晓之战凭一己之力护的魔族周全,力战月半仙君的那位?” 八三章·决意帮忙平妖界 点名二人便出发 苏子卿冷冷的看着夜曦,避而不答,转头却看向一旁玉琼。 “重明的后代?”苏子卿微眯着眼,旁人看不出喜怒来,夜曦当即便觉此人城府极深,绝非善茬,但……越是这样,苏子卿便越觉得有趣。 “是……”玉琼看着他,莫名有些害怕。 “你似乎……很怕我?”苏子卿又问。 明显是明知故问,夜曦也没有戳穿拆他台子,只是这位前辈莫名的对一后生这般有好感,倒着实令他意外。 “如果我没记错,你父亲重明当是那九重天的仙兽……”这老掉牙的搭讪似乎有些太过牵强了,于是苏子卿想了想,又道:“只可惜他后来死了,是被我杀的……” “噗……”夜曦方给自己倒了杯水,正准备喝,原以为这前辈是个好撩妹的情种,却没想到这厮更厉害,生吃了人家爹,还敢当人家妹子的面儿提,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深仇大恨一般。 “好了前辈……”夜曦特意倒了杯白水递了过来,尴尬的笑道:“昔日之事,无需再提。” 夜曦是有意想提醒他,却没想这苏子卿似是压根儿就没听见一般。 “我同这丫头有杀父之仇,她母亲梦妖亦是因我而死,严格说起来,妖界同我的怨可谓是深的很,你缘何会找上我,又缘何觉得我会帮你们?”苏子卿这话,很显然是说给夜曦听的。 “若按这般算来,那月半仙君也算我半个师尊,我是不是也要同您结仇?”夜曦调笑道。 “你是月半仙君的徒弟?”苏子卿眯着眼问道,且“徒弟”二字咬的的极重,眼底泛起一丝寒芒,似是隐隐动了杀心。 “是!”夜曦想了想,又道:“也可算不是!毕竟我如今入了妖界,也算半个妖族了,叛出九重天,纵然仙骨未去,也再算不得她的弟子……” “早该叛了……”苏子卿冷冷道:“那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脑子,想的却全都是月半的亲娘,那个背叛他将他虐得体无完肤的女人。 他明明爱她爱的那么深,只要她想要,当时的苏子卿什么都愿意为她双手奉上,可为什么…… 他越想,心便越烦。 “你之前想要本尊帮什么忙?趁本尊还未反悔……”苏子卿忽然想着,之前夜曦似是有求于他。 要他帮忙,不是不可以,只是他得谋些好处,而这规矩,夜曦也是道儿上的人,自然也猜得到。 “如今妖灵精怪各族散乱,纷战不休,在下想请前辈帮忙平定妖界。”夜曦道:“若前辈帮忙,在下愿意奉上四分之一的妖族领地……” 这个代价,委实大了些。 妖族并不是自己不能平定内部骚乱,只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战争越长,枉死于战火的妖便越多。 这明显……都是夜曦自己的主意,怕是都没问过那妖主,征得她的同意。 苏子卿只觉得有趣,便瞧这人天生反骨,虽然长着一副娇弱女人的俏模样,可那心思倒也颇多。 但那领地……苏子卿委实没兴趣。 苏子卿早就察觉到了,徐嘉柔想将他除之而后快,魔族修魔气,以亡魂怨煞之力为主,如今死的妖多了反而放纵了徐嘉柔势力的发育。 妖族有妖主,那些妖精灵怪的也未必会听他号召,况且他也不喜管兵练将,要地盘没用。 “不必!”苏子卿摆了摆手:“我只需要些珍奇药草闲来无事炼丹玩玩儿即可,只要妖界不阻拦我去往各族秘境,我自可帮妖族铲除异己……” 去秘境采个药,就这么简单? 夜曦虽然觉得其中有端倪,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前辈可需要小生书信一封,让徐姑娘带兵前来增援?”夜曦怯生生的问道。 “不必!”苏子卿摆了摆手。 倒不是说怕了徐嘉柔,她一后生,真斗起来,还未必打得过他。 只是苏子卿独来独往惯了,有些自负,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事自己做不到的,只是几个小首领而已,遂他心愿,灭了便是。 “那……可要小生去向妖主讨些妖兵?”夜曦又问,问的苏子卿烦不胜烦。 他猛然回头,颇不耐烦的指了指夜曦,又指了指玉琼:“三人足矣,要什么兵?!” 夜曦闻声,脸色顿时就僵住了。 但想想之前的破晓之战,很快便也释怀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那可是能重伤月半仙君的狠角色。 于是,夜曦便安心的领着苏子卿,去了里此地最近的精族领地。 传说,最早的天地一片混沌,源祖开辟天地,以血肉孕万物,其中走兽为妖,飞禽为怪,草木化精,山石育灵,后有神女造人,人妖得清气修炼成仙,亡之若无仙人所渡不入轮回则化浊气,执念经久不散成鬼。 所以,起初三界并无魔族。 “若不是那女人……”苏子卿这一路都还在心想,若不是她亲手把他从天堂推进了地狱,也不会有后来苏子卿的奋发图强,炼得鬼煞之气,创造出了最早的魔族。 所以,徐嘉柔常以魔鬼两族混血自居,亦对亦不对,毕竟魔只是他苏子卿创造出的灵魂容器,承的,却依旧是那不如轮回的鬼。 而他当初创魔,只是为了有实力回九重天,向那女人复仇。 却没想到,自己一手创出来的“亲骨肉”,竟有朝一日也会对他起杀心。 这……算是风水轮流转么?苏子卿自嘲的笑了笑…… 而一昧专心御着剑的夜曦,内心却是五味杂陈,他依旧还纳闷着,这前辈高深莫测,为什么不自己御剑,非要同他挤在这一把剑上? “前辈……”夜曦尴尬的低声问道:“前辈何不同玉琼前辈一道?” “玉琼?”苏子卿偏头看了她一看,随即嫌弃道:“他们鸟妖向来不御剑,都是靠飞的,就她这杨柳细腰,怕我还没坐上半晌就折了。” 他想了想又道:“挤你这儿不好么?你要半道灵力耗尽了,我还可帮你续上一续。” 八四章·被封仙力坠林中 迷途茫茫惶不安 “谁要你帮忙续了……”夜曦被苏子卿整得很不耐烦,因为这一路,苏子卿的手一直拽在他腰上就没放下来过。 他腰很怕痒,一痒他就忍不住想动,可这样一来御剑就御不稳了,苏子卿那拽着他衣料的手在他腰间来回磨蹭,这下,更痒了! 夜曦有些崩溃,他本想着忍一忍,等落地了就好了,苏子卿也就没理由再去拽他衣服了,却没想到,更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你确定真不需要我帮忙?”苏子卿偏着头,温润的唇瓣若有似无的擦过夜曦的耳畔,说话间,温热的呼汽,熏得他夜曦耳根子都滚烫了起来。 这次,他是真御不稳这剑了! 被苏子卿这么一吓,夜曦瞬间就懵了,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忽然模糊了起来,脑瓜子里嗡鸣声不断,随即只觉得是一阵地晃山摇,那本该维持御剑的灵力,竟忽然断了开。 狂风猛然刮过他的面庞,那一抹凉意让他稍稍清醒了些,夜曦运气,想再次催动跌落的法正剑,却发觉他的丹田似乎被人做了手脚,仙气竟一时无法运转。 “完了!”夜曦的心瞬间凉透,内心慌乱的手足无措。 催不动仙气御剑,法正剑瞬间就变回了一柄普通的铁剑,随着夜曦和苏子卿一道,直勾勾的往下掉。 玉琼大惊,慌忙向二人飞去,想将他们捞起来,毕竟从百万丈的高空跌落,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可奈何,两人掉落的速度实在太快,眨眼便掉进了茂密的树林里,踪迹难寻。 当树木的枝叶,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划过他的衣裳,划破他的肌肤,那鲜红的血液从细密的伤口中缓缓淌了出来。 夜曦顿时明白了过来,这苏子卿哪里是来帮他?他……就是刻意来整他的! 苏子卿似乎看见了夜曦眸中按耐的恼怒,看他明明很生气,却不敢发脾气的模样,他只觉得很好有趣,越发想要折腾他了。 就像他在净亭遇到那位故友一样…… 苏子卿初遇见他的时候,他好像和夜曦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不同的是,他初遇见他的时候,那家伙胡子都白了一大把了。 孤零零的一个人,杵着拐杖,背着背篓满山采药,拿那些药材治病救人,顺便换些可以在路上吃的干粮。 那时候,月半仙君的娘亲想跟他同归于尽,却没想到,奄奄一息的他从九重天上跌落了下来,猛然的砸在地上,生生砸出一个大坑来。 尘土飞扬,当时的苏子卿正好倒在那人去采药的路上,他便顺手把他给救了。 他没问他是谁? 也没问他从哪里来……就好像路边随便救只阿猫阿狗一样,治好了就只说让他自己回家去,那无所谓的模样,让苏子卿十分恼火。 “道长救了我,不问我是谁从哪里来?”苏子卿问。 “有什么好问的……”他冷冷道:“该丹药也喂了,伤口也包扎了,按时辰算,你现在应该能自己走了,近期伤口别沾水即可……” 把该叮嘱的都一次性叮嘱完了,他杵着拐杖便要开溜,却被苏子卿一把拽住了手腕。 “我也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苏子卿轻笑道:“是重金许诺,还是以身相许?亦或者……” “不需要……”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还是那么冷淡,平淡的眸光中看不出悲喜。 明明……只要他说他想要,他苏子卿都可以双手给他奉上了,他却什么都没说,甩开他的手腕御了剑便逃了。 “一个半入黄土的老头子,竟还能御剑?”苏子卿嘴角轻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看来这道长身子骨很是硬朗嘛……” 苏子卿从地上爬了起来,耸了耸肩,发觉身体当真大好了,便想去追他,方运气,却发觉那人竟使了秘法,临时封了他丹田,让他暂时无法运气。 “好家伙,竟敢暗算我?”苏子卿冷笑一声,遥遥的望着他离去的地方,低声道:“别以为这样就能逃的掉,道长,我们的缘分……才刚开始呢!” “喂!你怎么了,快醒醒……” 黑暗中,苏子卿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一双素白的玉手拉着他,将他带出了那无尽的黑暗。 那双手给他带来的感觉,是那么熟悉。 “会是你么?邓昱……”苏子卿呢喃道。 然而,待他冲出黑暗,缓缓的睁开眼眸,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夜曦那张秀丽的小脸,此时的他,撇着个嘴。 “你可算是醒了……”夜曦瞪着苏子卿,不耐烦的嚷嚷道:“你既然醒了就赶紧把手松开,一直把我抱的那么紧,我都快被你勒死了!” “我……抱他?”苏子卿有些茫然。 但这夜曦,倒的的确确的是压在他胸脯上,苏子卿一手托着夜曦的后脑勺,另一手却是环在他纤细的腰肢上。 那柔软的手感,还真同女人有几分相似。 “下一次,不要叫我‘喂’了……”苏子卿白了他一眼,慌忙松开了手。 可能是眼前这家伙太像个女人,苏子卿的心,有些慌乱来回躁动不停。 苏子卿过了半晌,才强行按耐下他那异样的感觉,低声道:“本尊准许你称呼我为烛阴……” 他松开抱着夜曦的手,看着夜曦吃力的他身上爬了起来,又补上了一句:“本尊有名字,下次……可别再用那个称呼了!没大没小的……” 他这是……生气了? 夜曦担了担身上的尘灰,正想把头上沾的枯枝烂叶都弄下去,没想到刚举起胳膊,却牵动了手臂上细密的伤口,疼的夜曦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烛阴……还真是会捉弄人! 夜曦抬头望着密不见天空的树林子,一时间头疼的很,毕竟,他被这烛阴封了仙力,又不知掉入了哪族的领地,有没有护族的防御阵法或者限空阵法? 若是掉进的刚好是灵族的月光森林,那可就好玩了…… 毕竟,这林子的树木汲取天地灵气孕育出灵族,为了保障繁育之地的安全,光是天成池的雾气就足矣遮障所有外来者的感知。 八五章·月光森林闹别扭 意外遇上夕虫群 玉琼在林子上空盘旋了好久,始终看不见他们人影,一着急,直接飞回去找妖主想办法了。 于是,这林子……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这一路,夜曦都一直兀自在前面,走的十分急促,就好像身后有一匹狼要追赶他一样。 苏子卿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丝毫不怕他会跑丢。 他倒是心大的,自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般泰然潇洒,是不在乎旁人生死的,可是他的目光却总算紧紧的盯着夜曦,心底始终暗藏着一丝担忧。 不知为何,苏子卿始终担心这夜曦,眨眼的功夫,就会和他那位故人一样消失的无踪无影。 “你就不能慢点,等等我?”苏子卿终于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低声吼了他一顿。 突然被吼的夜曦,吓得脚步一怔,不知不觉就慢了半拍。 他为什么会突然吼他? 夜曦没想明白,就连苏子卿自己为没想明白,心绪似乎全都乱了,仅仅只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就连脚步都不自觉的急促的几分。 很快,苏子卿就追上了他,追上之后,便就又不说话了,一直耷拉着一张大黑脸,好像夜曦欠着他几百万两白银似的。 夜曦顿时觉得,他典型就是在耍他玩儿! 就像个小孩子似的,想一出就是一出,封了他仙力害他从半空里掉了下来,虽然有他苏子卿当肉垫,可身上的伤痛,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夜曦,那家伙任性得可怕。 既不在乎旁人的性命,似乎也不在乎自己的,想都不想就冲了下来,将他护在怀里,摁着他的脑壳差点没把他闷死,现在……又开始玩傲娇摆谱! 天知道,他究竟是遇上了怎样的一个怪人! 更有趣的是,他夜曦现在还指望着眼前这个怪人去帮他平定各族,他根本不知此人性情如何,只知他有一身强悍的本事,但万一他临阵倒戈给他补一刀呢? 夜曦越想越觉得可怕,好像那些事情他都没有想过。 他突然开始有些想林清尘了,像他那样憨憨傻傻的或许挺好的,就算被人坑了,倘若不自知的话也不会计较太多。 或许,是林清尘感受到了夜曦“思念”…… 本该在躯壳里睡着大觉的他忽然打了个喷嚏,却没醒,只是迷迷糊糊的擦了擦鼻子,又倒头继续睡了。 可他这个喷嚏却打的,让苏子卿不大好受,那一瞬,他只觉得眼冒金星,头疼欲裂。 “难道……这么快他就要醒了?”苏子卿捂着头,见夜曦回头看了眼他,就又假装若无其事的揉了揉太阳穴。 “今天太阳有点大,晒得头晕……”苏子卿打了个哈哈,他怕他看到会多问,便想着法儿要把这事儿搪塞过去。 夜曦似乎并没有会到他的意…… 他抬头看了看这密不透光的林子,内心很是无语,地上连个光斑都看不到,漆黑如夜,这个让他管他叫烛阴的家伙,究竟是从哪儿看到太阳的…… 难道是梦里? 正当夜曦纳闷之时,林子深处竟当真出现了一缕微芒,但……很显然,那么微弱的光亮显然不会是自然光。 那微芒似乎还在移动,正朝着他们越靠越近,那缕微芒忽然变成的成千上万,如天空繁星数不胜数。 夜曦这才意识到他说的‘太阳’指的是何物,顿时慌了神。 “是夕虫群!”夜曦顿时惊的头皮发麻,立刻掉头,拽着苏子卿就要往回跑。 黑头,红身,翅膀同尾端的鳞粉可在黑暗之处散发荧光,其状如萤火虫,平日以草木为食,偶尔也会撕咬活物。 鳞粉却含带天然毒素,可使触碰者皮肤溃烂,身体虽娇小,可爪牙却锋利无比,其足利如银针,使其能扒在猎物身上如附骨之蛆,久甩不脱。 口器上的唾液,能抑制灵力运转,如此凶猛,便是仙人都要畏上三分,更何况遇上的还是虫群! 夜曦不禁暗叹,没看黄历,出门不利啊! 可没想到,这苏子卿却根本不为所动,夜曦拉了半晌,都没见他挪步半分。 “难道……他有办法对付夕虫群?”夜曦很是疑惑,于是也顿了脚步。 他也很想看看,昔年能同月半仙君大战的战神,如今是否还如当年一般英姿飒爽! “你有办法消灭它们?”夜曦还是有些不放心,好心提醒道:“若当真打不过莫要逞强,毕竟让它们缠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这是在担心我?”苏子卿莞尔一笑,却气的夜曦不禁翻了个白眼。 担心他? 别开玩笑了,若真把他气急了,就把这成天喜欢怼人的烂毒舌留下来喂虫,他一个人逃跑去! 顶多不就多花一段时间平妖族嘛,办法用人人想的,只不过想着有个厉害的人帮忙会方便些而已。 苏子卿表面上云淡风轻,可真当他背对着夜曦,面对虫群的时候,他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现在的他,残魂一个! 若不是寄居在林清尘的元婴之中,他早就魂飞魄散了。 而如今,阴差阳错,林清尘重获了使用仙力和魔气的力量,还有三昧真火、清明剑、青鸟和荀勉建……就算是工具,但都同林清尘的灵魂绑定,他根本使用不了。 但是夕虫,他今天非捉不可! 若是能将它们驯化,将来他便多了个能保他们命的手段,再不必以林清尘躯壳的血为媒介,铸符咒法阵了。 但是怎么捉,这始终是个问题! 它有灵丹,可让百兽失智臣服,但虫子嘴那么小,它也吞不了那么大的一颗丹,也不会愿意乖乖的去啃食灵丹。 除非……有媒介! 而林清尘的血,很明显就是最适合夕虫的媒介! 想到这儿,苏子卿便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这可是唯一绑定他苏子卿灵魂的储存容器,一直就藏在林清尘的身上,可他却不自知,亦用不了,如同摆设。 什么游戏,什么副本,什么奖励……那都是苏子卿框他的话罢了。 傻小子天性单纯,胡诌什么他都信! 八六章·以自身血肉驯虫 中毒倒地血难止 林清尘如今那傻乎乎的耿直模样,倒是像极了邓昱,半分没了他师尊那坚毅果决的影子,也不似他那般优柔做作。 “这不挺好的么?”苏子卿暗自笑了笑,一切都在按照他设想的轨迹进行着。 他信手摸了摸玉佩,从储存空间里拿出了御兽丹,然后自己吞了下去。 同时服用的,还有夕虫最喜欢的天香花蜜,或许人嗅不到,但夕虫却对此味道极为敏感,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猛然都朝着苏子卿扑了过去。 “喂!你这是……”夜曦顿时慌了神。 他原以为苏子卿是有手段,要将那些夕虫消灭掉,但当第一只夕虫爬上他的手臂时,夜曦忽然意识到这家伙,究竟是在做些什么疯狂的事。 “你不是要走么?”苏子卿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想走就走,我不拦你……我留下,拦住它们。” “你是疯了么?用你的躯壳去拦……”夜曦大吼一声,踌躇了半晌,还是咬牙提着剑朝着虫群劈砍而去。 开玩笑,这可是仙人都要忌惮三分的凶虫,这虫群密密麻麻的,起码得有万只,若真让它们咬上苏子卿…… 皮开肉绽,伤口溃烂……夜曦满脑子都是苏子卿血肉横飞,化作一块行走的腐肉,最后倒在草丛里,被夕虫群啃食得只剩累累白骨的可怖模样。 他越想越怕,但苏子卿这人虽然挺令他心烦,但他也没办法放任这家伙死得那般凄惨吧。 反观那些夕虫,它们本来只想好好的饱食一顿果腹,可这夜曦拿着剑劈来砍去,却是败了他们吃饭的兴致。 几只脾气不大好的,索性就不吃了,振着翅膀吱叫着,便改了航道,向着夜曦疾驰而去,势要将他撕碎! 苏子卿如何好的眼力,又怎会没注意到这些脱离队伍的虫群,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夜曦离他和虫群太近,他已来不及去拿剑劈砍了。 情理之中,他赤手空拳的,竟将那几只不听话的小虫一掌捏爆,任红绿驳杂的虫血浸了他一手。 苏子卿杀了它们同胞,虫群便被彻底激怒了,转移目标一致向苏子卿振翅冲来,夜曦大惊失措。 这家伙……怕是真疯了,徒手捏毒虫,他真以为自己是百毒不侵、金刚护体、不死之身? 夜曦望着渐渐被夕虫群吞没的苏子卿,颤抖的握着剑,内心惶惶不安。 一心求死的疯子,他怎么可能救得了?可他,亦不甘心就这样离去。 他恨他,不惜生命,不顾大局,亦不听劝! 可偏偏,他却奈何不了他…… “烛阴……你想死,随你好了!”夜曦皱了皱眉,咬着牙,准备撇开自己这不该有的良心,扬长而去。 谁知,此时被淹没在夕虫群里的苏子卿,此时却沉沉的开了口:“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死了?” 声音中气十足,显然人还活着! 夜曦惊喜的回头,却见夕虫群竟应声退到了一旁,将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苏子卿从中露了出来。 他浑身都充斥着密密麻麻的伤口,加上夕虫自身的毒素,他的伤口早已溃烂发黑,可此时他竟还笑的出来,咧着那一口白牙,笑的活像个“傻子”! “你看我历不厉害!”他就像是个孩童,顽劣的让夕虫停在他的指尖,急着向夜曦炫耀着他的战利品:“以后,它们就是我们的利器神兵了!” 夜曦望着苏子卿指尖的夕虫,汗毛倒竖! 拿虫子当神兵,怕也就只他这个疯子能想的出来这种馊主意吧! 夜曦嫌恶的倒退了两步,看着眼前这家伙尚且还欢蹦乱跳的,想着他怕是也没受多重伤,转身便想走。 毕竟,他来这儿可不是捉虫子玩儿的! 苏子卿见他恶虫,便从空间玉佩里拿了个小盒,将驯化的夕虫群都收了进去,抬步便想去追夜曦。 却不曾想,颅内传来阵阵嗡鸣声不断,他只觉得心脏骤紧呼吸急促,眼前的景象在一点点的变暗。 他……终究还是小瞧了这虫的毒性! 苏子卿想唤住夜曦,可奈何嘴张了半晌,却是干涩的发不出一个音儿来。 夕虫的毒,终于爆发了! 它顺着苏子卿的伤口,沿着他的经脉,疯狂的游蹿于他的四肢百骸,苏子卿终于站不住,身体疲软的倒在了林间的落叶堆里。 血……沁染了他周边的枯黄落叶,说着叶脉缓缓流淌着,猛然的一头扎进了灰褐色的泥土堆里,去不复返。 夜曦听见了重物砸在落叶上,那窸窣沉闷的声响,他原本以为是错觉,亦或者是那家伙在乱撒脾气,搬石头砸那泥巴地。 毕竟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喂虫这等疯事他都做的出来,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但想到他身上的伤,和那发黑的伤口,夜曦还是忍不住担心的回了头,目光却正好落在倒在地上的苏子卿身上。 眼眸紧闭,嘴唇泛紫,苏子卿侧身倒在地上,浑身不自觉的踌躇着。 破碎的衣料摩擦着落叶,发出窸窣的细响,碍于夕虫的毒,他的伤口溃烂,无法结痂,鲜红的血顺着他身上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伤口,正源源不绝的向外淌着。 夜曦瞬间觉得,之前,他似乎太心宽了。 也许是破晓之战,苏子卿力战群雄的形象太英武无敌了,所以他潜意识里却也忘了,仙也好,魔也罢,都不过是万物衍化的生灵。 既是生灵,自也有喜怒哀乐生老病死,逃不脱六道轮回的宿命。 哪有什么无敌和永生?无非是在旁人眼中,能力比他见过的强,活的比他见过的长,可真正落魄的时候,谁又会看的见,又企会甘愿让不相干的人看见呢? 都不是咬着牙,闷声不吭,就算有朝一日倒在了人海里,也只是石沉大海,得人一时的感慨缅怀罢了。 鸿毛终不比泰山岳石,落入沧海,无波无澜英雄若身死,千百年后,谁还会记得他的名字与这一战? 夜曦想救他,可奈何这林子方圆千百步内,根本没有止血的草药应急,他被苏子卿封了仙力,这一时半会也用不了仙力止血。 这下,该如何是好? 八七章·三精受命捉烛阴 生死之际符护命 附近根本找不到止血解毒的药草,夜曦身上又没带些应急的丹药,瞬间头疼不已。 可若是把烛阴扔在这,独自去寻药草,万一他被那些草木精怪吃了呢?就算是草木成精,却也不乏食人精魄血肉者,若是烛阴遇难,他又当如何? 可是烛阴相较于夜曦,还是有些偏重,夜曦背他不动,只得就近寻了些藤条编了张草席,将烛阴扔在上面拖着他去寻草药。 可他却不知,就在离他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正背靠着大树躲在树荫下,玄色的长袍同林影融为一体。 那人肤若白玉无瑕,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眯,嘴角轻扬,笑的活像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伤者背伤人,伤者伤人,伤人自伤……”他缓缓将手中的折扇收好,塞在了腰封的缝隙里,轻笑道:“世间诸般事皆有因果,你的因和果……又会是什么呢?” 他轻笑着摸着腰间青剑,踏着落叶同他们背道而驰。 夜曦拉着重伤的烛阴,一步一停,蹒跚的走在着无边无垠的林间,直到几近精疲力竭时,才总算找到一株勉强能用的草药。 白麻苎草,其花细小且白如漫天星空繁烁,其叶扁圆青绿,有细碎绒毛,型似倒钩,碾碎敷于伤口可结痂止血。 但,若要解夕虫的毒……除了需要青石楠的树浆,还有许多珍惜药材,但都被月半仙君垄断,种在那九重天的仙山上,他该怎么去寻? 夜曦忧心不已,而此刻,林深之处却传来了他人交谈的声响。 “诶……你说族长怎么就那么偏信大祭司呢?”说话的,是个修出了半个人形花精,其顶上淡粉色的花朵含苞,形似牡丹。 “你若有大祭司长得好看,说不准也能上那个位置……”一旁的铃兰花精调笑道。 “闲言碎语不停……”为首的竹精却是个长得还算白净的男精,他偏头瞪了两妖一眼,低喝道:“大祭司说圣地有外人入侵,我等是来捉人了,可不是谈天的……” “可我们巡视了也有半晌了啊……”牡丹花精瘪了瘪嘴,委屈的低声道:“哪有看见什么外人,分明就是大祭司以公徇私,整我们罢了!” “不可妄言!”竹精瞪了她一眼,那一声爆喝惊得夜曦微微一颤,他拉着烛阴想跑,可凉席拖着地面,摩擦落叶的声响太大,立马就惊动那三精闻声追来。 “怎么办……怎么办……”夜曦看着他们越追越近,头疼不已。 忽然之间,指尖似有一丝红芒闪动,他顿时觉得灵台清明,运行仙力的气脉瞬间畅通无阻,想来,是这封印法力的阵法到了时间,自动解封了。 只要仙力解封,那就好办了! 夜曦以仙力唤剑,虹貅剑应声出鞘,承着夜曦的仙力一剑化万剑,如群星陨落,齐齐向着那三精砸去。 可夜曦,却小看了他们的实力! “这人使的是仙力,那他身边那个半死不活的,八成就是大祭司要找的人了!”竹精大袖一挥,一个阵法瞬间就把夜曦的剑阵拦了下来。 他冷眼偏头瞥了一眼草席,那个千疮百孔的人,心中却生不出半分怜悯。 若他真是大祭司要找的人,那定是九重天的敌人,若捉来献给九重天的那位仙君,说不准,精族便可依附九重天,保得千百万年社稷永固! “大祭司有令,捉活的!”竹精特意提醒了一声,只见他指尖凌空轻点,竟平白多了许多青绿色竹剑,同夜曦的剑阵战作一处。 那两只女花精见竹精已将夜曦拖住,便从竹精的身后分两侧跃出,齐齐向着烛阴奔去。 “不好!”夜曦这才发觉自己上了勾,可奈何这竹精修为了得,他的竹剑杀阵虽是以妖力催动,但阵法却同仙族剑阵同根同源。 若不是九重天的人,便许是他们口中的大祭司所授。 可此刻,夜曦正一点点的被竹精压制! 见两只花精离烛阴越来越近,夜曦心乱如麻,顿时舍了同竹精的缠斗,想将这两只花精先给打出去。 可他心绪已乱,却忘了,大敌当前最忌讳的就是背对着敌人! 竹精可不似那两花精,他对好看的皮囊没兴趣,也不在乎旁人的生死,碍事的直接杀了便罢! 只见竹精猛然又给竹剑添了几分妖力,竹剑青芒大盛,顿时便将夜曦的剑阵击溃,齐齐的向着夜曦的后背刺来。 锋利的竹剑,擦着厉风呼啸而过,夜曦闻声回头想将这竹剑拦下,可奈何竹剑太快,不过瞬息便已至他身前。 拔剑……已然是来不及了! “今日不宜出门,也许,我今天应该先看看黄历的。”夜曦自嘲的笑了笑,他已然躲避不及,那人显然是动了杀心,诚心要将他的小命留于此地,又企会留手? 剑已至他心口半寸,夜曦已没了求生的欲望,他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是烛阴……不知为何,他心底却莫名的有些挂念和惋惜。 那种感觉似曾相识,似乎许久之前他也曾对谁有过这种感觉,但他却始终想不起来。 夜曦早已做好身死的准备,但命运就好像在同他开玩笑一样! 当竹剑割裂他衣袂的那一刻,只见他身后一阵耀眼的红芒闪烁,竟凌空变成了硕大的护盾,将那些竹剑尽数挡下。 竹精十分意外的看着那护盾,皱着眉,在想破盾的对策。 不明所以的夜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后背正贴着一张方方正正的符纸,而他动作太大,大袖扯动了衣衿,一大沓画着防御阵法的黄符从他的怀中掉落。 显然,定是苏子卿塞给他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夜曦捡起那一沓黄符,有些发怔。 他忽然想起,在来月光森林的路上,烛阴一直抱着他蹭得发痒,许是那个时候他趁机塞进来的。 可是……究竟为什么? 难道他早知他会遇难,可他同他才方相识几日,他就这般放心,还特意藏符咒来保护他? 八八章·驱虫威慑退三精 灵蝶传讯九重天 符,的确是他苏子卿放的。 但,放符的时间,却是同夜曦掉下虹貅剑之后,他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是意识恍惚把夜曦错当成了昔日故友。 昔日没能保护好他,苏子卿多想,能把那一生的亏欠全都弥补上。 “邓……昱……”恍恍惚惚间,苏子卿似乎又梦到了邓昱惨死的时候,他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白胡子老头的模样! “邓!昱!”他失声喊道。 苏子卿犹记得,他为了护他,被他的挚友一剑刺穿了胸膛,鲜红的血如那残阳,将大半边天都染成了赤红色。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梦中,苏子卿疯也似的向他疾奔而去,持剑之人似是受到了惊吓,惊慌失措的松了握着诛仙剑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救他不可?”那人泣声咆哮道:“他是九重天要杀的人,你可知道救他是什么后果?” 邓昱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哑声道:“我不知他是什么人,但他显然不是坏人……” 诛仙剑,诛仙灭魂! 邓昱身死,魂魄尽散于这茫茫天地,任苏子卿哭嚎着怎么拽都拽不回了,那之后,他便恨上了那人,厌屋及屋,连带着对浮生派也没了好感。 苏子卿带着邓昱的尸身走了,走的远远的,他一心想尽各种办法招魂、补魂、造魂,可是任他如何折腾,邓昱已然醒不过来了。 他抱着他,哭了一宿又一宿,终有一日,他哭不动了,背靠着邓昱的棺材睡着了,而邓昱的尸身,却在那一日不见了。 当时,作为苏子卿的遗女,月半仙君顺理成章的继了他的位,一直在暗中派兵四处找寻他的下落,意图斩草除根。 苏子卿只得龟缩在魔族境内,靠一己之力杀上了魔尊之位,一统魔族,再派魔族伪装出界暗中探听邓昱尸身的下落,可一连数月都没有消息。 苏子卿便怀疑上了浮生派,孤身提剑杀上了浮生派,逼问之下才知那掌门早已外出云游。 苏子卿费尽心思找到了他,他只想让他把邓昱的尸身还给他,却不料那人恶语相向,苏子卿一时气急,便把他杀了,诛仙也被他断成了几截。 苏子卿终是没能找到邓昱,直至最后的生命耗尽都没能找到他,诛仙剑沾了苏子卿的血重获新生,得天材地宝,汲魔界鬼煞之气,竟真真成了一柄诛仙的邪剑。 邪剑出世,红芒通天,斩开了通往异世的路,苏子卿的残魂只得附在凡躯之上休养生息,而诛仙却被三界各族联手封印,从此沉寂。 梦到这里,苏子卿终被梦惊醒了,但夜曦靠着苏子卿塞他怀里的那些符咒,才勉强将三精拖住,如今符咒都快耗完。 若是今日不将苏子卿带回去,只怕他们两都会被耗死在这里。 “你醒了?”夜曦偏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能动么?这里很危险,我们得走了……” “危险?”苏子卿这才注意到,此时的夜曦早已是伤痕累累,却偏执意用他那瘦弱的身躯护在他身前。 那固执的模样,简直和邓昱如出一辙。 “笨蛋!”他低骂一声,挣扎着想爬起来帮他,却没想到竟扯动了身上的伤口。 他睡得太沉,梦的太深,竟把自己以身喂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黑褐色的血痂被撕裂开来,鲜红的血再次流淌而出,想来是当真伤的不轻。 但他驯服了夕虫,又它们在,帮忙拖延逃跑的时间想来是够了。 他从玉佩空间中将装夕虫的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盒盖,那些火红的夕虫便急不可耐的振翅而出。 精族,本就是草木修炼成精,既是汲取天地灵气的草木,那于夕虫而言自然上等的口粮,三精望着这庞大的夕虫群,顿时失了战意,连连后撤。 “通知大祭司,就说林清尘在月光森林,他们手里有夕虫,让九重天自己派人去捉去!”那竹精命令道。 得了竹精的命令,牡丹花精露出了为难之色:“可若是他们跑了……” “两个重伤之人,跑不远的……”竹精隔着虫群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只能遥遥看着夜曦拉着藤条,将苏子卿带走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他咬牙切齿的怒声道:“是九重天自己要的人,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捉去!” 牡丹花妖蹙着眉,虽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照做了,以花叶为媒,辅以灵力,拼成了可传信的灵蝶。 那灵蝶速度极快,乘着风,双翅一展,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大祭司的手里。 那大祭司得了讯息,朱唇轻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本来就没想亲自去捉他们,让九重天自己派人来捉,这个主意倒是甚和他心意,于是,他也不改这灵蝶身上的讯息,便直让它去九重天送信。 只是,收信的……却并不是月半仙君! 灵蝶一走,他便也没了心思喝茶,只让人将茶具收拾一下,便展了纸扇出了门,露出一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笑容。 他心想,如此好戏,他怎能不去亲自看看呢? 那灵蝶挥舞着翅膀,越过山川河流,御着清风穿过层层云海,守门的两个守将,闲到背靠着门柱打起了盹儿。 便是灵蝶悄无声息的钻进了铺着黄金大道南天门,都无人发觉。 它飞过金楼玉瓦,穿梭在仙人群间,因为是常见的传讯工具,仙人们见怪不怪,也没人去拦截它。 如此,它便轻易的钻进了月半仙君的院里。 苏辛当时正在练剑,忽然一只灵蝶呼扇着翅膀,兴高采烈的绕着他飞了好几圈。 苏辛只觉得奇怪,浮生派早已被灭门,如今他相熟的人都在九重天上,因为离的近,平日也不会用灵蝶传讯,那这灵蝶又是打哪儿来的? 他惊奇的停下了手中了剑,伸出手指,任灵蝶停在他的指尖,忽然,一道讯息便猝不及防的蹿入了他的识海。 “林清尘现身于月光森林,我等无力抓捕,烦请仙君速派天兵支援!” 八九章·自制炼丹解己毒 背夜曦再踏征途 这讯号……是来求兵的! 灵蝶散去之时,苏辛不仅嗅到了妖气,还有牡丹花的花香,想来传讯的应该是灵族,但应该收信的,却未见得是他! 他回头看来一眼身后的殿宇,此时的月半仙君尚在闭关,门口有禁制,灵蝶是进不去的,才会阴差阳错的停在了他这里。 “师尊……”苏辛的脑海里,那林清尘三个大字一直盘旋于他脑内,就像是着了魔一般。 他一直都深知,自己的师尊早已不在人世,取而代之,占据了他师尊躯壳的,却是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家伙。 可是,在知空林,他分明都看到了……那个和他师尊一模一样的眼神! 犹如这池长满莲花的清潭一样清澈明亮,可不一样的是,他比及师尊,显然有些清澈的过了头,看着有些傻乎乎的。 最重要的是,那具和他师尊一模一样的皮囊里,竟还暗藏着仙力。 也许机缘巧合下,他的师尊并没有死呢,只是换了个方式,亦或者换了个躯壳存活?他的师尊几次死里逃生,运气当是不差的! 可万一……若不是呢?是交给仙君处理,还是自己藏起来,亦或者神不知鬼不觉的悄然将他杀掉? 苏辛想了很多,只觉得脑子有点乱,当务之急,便是先去会会这个人,也许,他终能给他想要的答案。 苏辛回眸,再望了望身后的殿宇,他终还是决定在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前,先将月半仙君瞒下来。 只要她不知晓这“林清尘”的存在,那他一时半会便不会有太大的生死忧患。 而月光森林那边,夜曦拖着苏子卿那个巨重的累赘寸步难行。 他是真走不动了,自己满身是伤,却还是把好不容易找到的草药给了他一人,如今筋疲力尽,见三精已远去,又有夕虫护着,他便彻底放下了心来。 疼痛与疲惫,齐齐的涌上了他瘦弱的身躯,他再也扛不住了,眼眸沉沉一闭,沉沉的倒在了苏子卿的身旁。 “这些天,当真是委屈他了……”看着满身疲惫的夜曦,不知为何,苏子卿有种莫名的心疼。 也许是生前被浮生派的那个糟老头儿骂的多了,他一直都以为他是个没有心的人。 当时,只有邓昱信他。 如今,多了一个夜曦。 苏子卿忍着体内的毒素和满身的伤痛,挣扎着从草席上爬了起来,从玉佩里取出一只玉瓶,那里面是能愈合人外伤恢复仙力的药。 原本是他准备作为副本奖励,留给林清尘以防万一的,却不曾想今日在夜曦身上派上了用场。 苏子卿一直都知道,没有人是能依靠一辈子的,他只能先想办法护住自己的命,才能有命去救旁的人。 或许,解夕毒的丹药他没有现成的,毕竟他自己也没想过会有一天面对如今现状,但万幸该有的草药和鼎炉他都不缺。 他又取来清露,佐以丹药给夜曦服下,便取出鼎炉和草药准备着手炼丹给自己解毒。 往昔他都是用三昧真火炼丹,可如今三昧真火融进了林清尘的灵魄,他只能去林子附近拾取些柴薪,拿凡火来将就。 日复一日,他再痛再累却始终不敢合眼,直至丹药出炉的那一刹,他终于能松口气,慌忙取了丹药直接咽了下去。 可是苏子卿已经太久没进水了,他把最后一口准备炼丹用的清露给了夜曦,以至于他自己喉咙干涩,丹药卡在喉管始终下不去。 苏子卿没辙,对着自己的喉咙下了狠手,又是扣、又是挤、又是按的……总算是逼着自己在没水的情况下强行把这药给吞下去了。 丹药坠下他干涩的喉管,摩擦得他的喉管火辣辣的疼,可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只又取了些治外伤的药胡乱的给自己抹了抹,便背着夜曦再一次上路。 这一次,他的路走的很明确。 他要去灵族的殿宇,先去把伤了夜曦的那三精给杀了,再去逼他们“和谈”,如若不成,大不了再多杀几只花木精立个威! 不论如何,他们只能也只许答应臣服!这是他答应夜曦,要帮他的,看在夜曦拼死救他的份上,苏子卿这次……是认真了! 他背着沉沉睡去的夜曦,一步步蹒跚的走在落满枯叶的芳草地上。 苏子卿从没想过,夜曦那看起来如此纤瘦的身躯,怎么背起来却那么沉,难道是因为林清尘的这壳子太瘦弱了?若换他生前的那副好躯壳,什么肌都有,想来背区区一个夜曦定然比现在省事。 可惜……都已不知过去了多少年,他自己的那套壳子怕是早就烂成泥巴了,兴许连骨头渣滓都让阴虫啃没了。 他没想过要回去,也不打算再造一副新躯壳,躲在林清尘的这壳子里温养残魂,他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他才能方便去做他想做的事,哪怕此事与天道相悖! 一步接着一步,苏子卿背着夜曦,脚就像是灌了铅一样。 他知道,夜曦当初救他定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拖着满身的伤痛与疲惫,咬着牙去逼迫自己一步步的前行,便是累得摇摇欲坠也不敢倒下。 所以,他苏子卿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定不能连夜曦都比不过! 日以继夜,他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这月光森林没有果树,他只能想办法刮些树皮果腹,攒些晨露解渴,偶尔能遇到几株草药或者野菜,他便存起来,想着等夜曦醒了烹给他吃。 又走了许久,他终于见到了一条清澈的溪流,他将夜曦轻放在清软的草坪间,便拿了储物玉佩里所有的竹筒准备去盛水。 毕竟,他的符纸用尽,夜曦又还没醒,光凭着双脚走去精族的聚集之地,天知道还有多远的路途。 他必须得把这期间可能要用的东西全都储备齐全,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苏子卿安安静静的在溪边薅着水,那些野生的草鲤却像是不怕人一般,在他的竹筒边游来游去,时不时的还张嘴咬上一口,看看是不是吃食。 九零章·无意点燃整片林 救子卿夜曦落水 苏子卿低头看着鱼,嘴角轻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瞧准时机便猛然将手探进了水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着草鱼的腮就粗鲁的直往岸上拽。 “今天运气不错,只等他醒来就有鱼吃了!” 苏子卿兴冲冲的提着鱼,拖到岸上把它打晕,又拾了些柴薪便开始生火,将鱼用树枝串好架在火上边烤。 一边烤,一边想着夜曦醒来吃到他的鱼,定会夸他厨艺精湛,捕鱼能力高超,想着想着……却不知不觉差点把鱼给烤糊了。 苏子卿慌了神,连忙把火架一脚踢倒,却没想到火芯跃出了石堆,顷刻间便把枯叶堆点了个正着,他去打水就火,可火势蔓延的太快,已经来不及扑灭了。 他只得将那半糊的烤鱼收进玉佩里,背着夜曦疯狂的跑。 熊熊的烈火宛若一直噬人的巨兽,拼命的追赶在苏子卿身后,森林间浓烟滚滚,火光四溢,夜曦方才幽幽转醒便猝不及防的被这浓烟呛了个正着,止不住的咳。 “这……怎么回事?”夜曦伏在苏子卿的背上低声问道。 “本来只是想给你烤条鱼的……”苏子卿回头,望着穷追不舍的滔天火海,蹙着眉无奈的低叹道:“没曾想把林子给点了。” “你还真是厉害……”夜曦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夜曦大致也能猜到事情的原委,能想到在草木繁多的林子烧火,他也当真是“人才”一个! 夜曦回头,却见不远处便有条溪流,他便又问:“为何不薅水去对岸?” “那也要我识水性啊……”苏子卿闻言苦笑道:“你身体可好了些?可还能御剑?” 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夜曦能御着他的那柄虹貅剑,将他们两个捎去河对岸,这样他们便也安全的多,可他却忘了…… “你忘了?月光森林是精族禁地,是禁御剑高空飞行的……”夜曦提醒道。 “那现在怎么办?”苏子卿头疼不已,瞬间开始懊悔,自己就不该多余的去踢上那一脚。 “我有办法……”夜曦看着苏子卿愁眉莫展的模样,顿时心头一软,低声道:“你放我下来,咱们先去溪边,我有办法渡溪……” “好!”苏子卿闻声便爽快的将夜曦放了下来,拉着他朝着溪边一路狂奔。 眼看就到水边了,苏子卿激动不已,却不曾想夜曦忽然一把将他的手腕从苏子卿手中抽了出来,蓄汲仙力反手便是一掌打在苏子卿的背后。 苏子卿被这一掌打了个猝不及防,如同一个残破的布偶,被直勾勾的掷了出去,摔在树下口中鲜血溢出,身体疼痛动弹不得。 他恶狠狠的抬眸,想骂人,却没想到却看见夜曦还站在对岸,那滔天的火幕已是离他不足一尺! 这就是……他想的办法? 夜曦用尽仙力蓄得那一掌,生生将他打过了溪,虽然身体受了伤,但起码性命无俞,可他把他送过了溪,那他怎么办? 苏子卿挣扎着想从树下爬起来,可是夜曦为了确保他能顺利过溪,那一掌没能收手,在加之被仙力震到了树桩上,以至于苏子卿有些内伤一时间竟爬不起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火海离夜曦越来越近,急得满头大汗,却始终无能为力。 滔天的火海将夜曦包围在了岸边,他隔溪遥遥的冲着苏子卿笑了笑,纵身一跃,沉入了溪底。 “夜曦!”看见夜曦落溪的那一刻,苏子卿彻底慌了神,他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拼命的向着溪边爬去,目光死死的盯着溪水中央。 月光森林的溪水,就和穹顶的月光一般清澈无暇,虽不湍急,可却架不住溪水宽且深,对于不会薅水的人而言,简直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很不凑巧,他们都不会薅水,所以夜曦把生的机会给了他,自己则跳入了溪中,一点一点的沉入那寂静的深渊。 隐隐约约间,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可黑暗在一点一滴的侵蚀着他的视线,眼前的光明在逐步溃散,刺骨的寒冷在一点一点的剥夺他躯壳内仅剩的余温。 “我会死么?”疲惫之感迅速侵占了他的躯壳,夜曦想了想,终还是自己熄灭了心中仅剩的那簇火焰。 他不会游泳,烛阴亦如是……终没人能救的了他,他也不奢求有谁来救了! 就当是做一夜好梦,只是这梦……可能会有些长了。 而岸上,苏子卿给自己服了些药丸,便忍痛仓惶的追了过去。 他寻了些藤条,一头栓在腰间,一头牢牢的栓在树桩上,便拽着藤条一点点的往溪水里摸,却往溪中央走那水便越深,几近要漫过他的头顶。 苏子卿开始有些慌了,毕竟这里离夜曦落水的地方尚且远的很,但他扯的藤条却显然已经不够用了,到现在他还没有摸到夜曦,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苏子卿烦躁不已,而此刻,更令他烦躁的是他的儿子——苏辛,竟从九重天下来了! 他忽然想到之前那三精说是九重天要抓林清尘,苏辛如今已是九重天的人,想来是被月半先派来探他位置的。 也许不久后,月半那丫头也会下九重天,领着天兵来抓他。 可是夜曦还在溪底生死未卜,他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更不能弃他而去。 “求求你……帮我救救他!”他学着印象里林清尘的模样,拽着藤条哭得梨花带雨。 而这一招,显然对苏辛很有效! “你要救谁?”苏辛本来是准备拔剑同他好好战上一场,试探他一番,却没曾想正好撞上有人溺水。 “是夜曦……”苏子卿见苏辛有所动容,便趁热打铁拼命的将手指浮出水面,指向溪水深处哀求道:“他为了救我掉进溪底了,你能不能帮我救救他?” 为了显得诚恳,苏子卿咬了咬牙,又补充道:“只要你帮我救他,送去九重天是杀是剐我都随你们……” 原本苏辛也是打算救人的,可听见苏子卿这番话,他似乎忽然之间又没那么想救了! 九一章·苏辛顺手救夜曦 缚子卿再回浮生 “为什么你非救他不可?”苏辛微眯着眼,冰凉的眸光之中,似是隐隐透着一丝杀意,连带着握着除夕剑的手亦是不自觉的紧了紧。 苏子卿如何好眼力,可当下人命要紧,他不由得蹙着眉赌上一把:“你不救……我自己去救!” 他冷哼一声便伸手去解腰间的藤条,却没想苏辛一把拽住岸上的藤条,一使劲儿,直将他拽回了岸上。 苏子卿被拽了个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却被苏辛直接用手捂了嘴。 “我知道你想骂什么……”苏辛狠狠瞪了他一眼,将除夕剑收回了腰间,低声道:“你在这儿呆着就好,人有我替你去救!” 说完,他便撒了手转身离去,一股脑跃进了溪里摸了半晌,总算是把溺水的夜曦从水里捞了出来。 而他那一身白袍被溪水浸了个透湿,隔着纤薄的衣料,似还能隐隐看到他儿子那极好的身材。 只可惜了林清尘此刻还在这躯壳里睡着,却白白错过这白给的一抹春色,他儿如今长大了肌肉扎实的紧,林清尘眉清目秀给他当儿媳没什么不可,毕竟他也是在千万年后的世界待过的人,没那么多的条条框框。 倒是想到如今他还待在“准儿媳”的躯壳里,他不免又开始头疼,只得又盘算什么时候赶紧把他那重要的大事都早些解决了,他便不再插手这两小年轻的事情了。 夜曦呛了水,昏了过去,苏子卿凭借着后世急救的法子总算是把他呛的水给强行逼了出来,见夜曦幽幽转醒,他那悬着的心便总算落了地。 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便只觉得周身一凉,那缚仙绳竟不知何时爬上了他的身子,将苏子卿捆了个猝不及防。 “这个逆子……”苏子卿悄然在心底暗骂道。 他本来也就救人心切随口一说,没想到这逆子还来真的,竟真打算将他捆了献给月半邀功,苏子卿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将这逆子一脚踹回娘肚子里。 但是想了想,杜娘似乎已经死了好久了,苏辛再不可能回她肚子里了,况且他也不知道,他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跟哥哥,而苏子卿现在也还不能让他们知道。 他也不想让孩子们窝里斗,但是为了完成那件事,他只能这么瞒着,如此一想也觉得他和自己一样怪可怜的,也就没了踹他的心情了。 “你真打算把我带到九重天,送到月半的手里?”即便明知道结果,可苏子卿依旧忍不住想问上一句。 “我没想把你交给她……”苏辛低声应了他一句,拽着缚仙绳便要拉他走,却没想到苏子卿上半身是被缚仙绳捆住动不了,可那腿却十分灵活的勾着树不肯挪移半分。 苏子卿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低吼道:“我都说不会把你交给他了,你还打算怎么样?” “夜曦啊……”苏子卿手动不了,只能撅着嘴对着夜曦躺的方向猛戳戳:“他方为了救我呛了水,我现在抛他一人在这荒山野林的,委实有些不太仁义……” “他有仙力护体,还轮不着你来操心!”苏辛白了他一眼,可想着他方醒身子虚弱,调气也需要时间,为确保他安全,苏辛还是拿了张黄符以血为媒画了道护阵,塞进了夜曦的怀里,对着苏子卿颇不耐烦道:“现在你总该放心了罢!” 说着便又重新画了一道传送符咒,眨眼,他们便来到了另一座山峰。 不知为何,这峰苏子卿瞧着倒是有几分眼熟,但是这峰光秃秃的,除了灰褐色的泥土,却几乎是寸草不生。 这地方,除了那一道长长的白石阶,便只剩下几截略带焦痕的朽木,完全看不出这儿曾经是个什么地界。 “你带我来这杳无人烟的地方作甚?”苏子卿疑惑道。 “带你来看看你的杰作!”苏子卿红着眼,直盯着脚下的台阶,似乎在想一些不好的过往,他却想越生气,拽绳子也拽的越发粗鲁,完全不去想苏子卿跟不跟得上了。 苏辛越走越急,加上本就是在爬台阶他还有一下没一下的去扯绳子,几次差点将他绊倒,好在他平衡力好,借着苏辛再一次拽绳子的力道,复又强行站稳了脚跟。 苏子卿本对这地方没太大的映像,但听苏辛这么一描述,他便也大致猜出,这苏辛竟把他带回了子偕殿。 但唯一冤枉的是,他拢共也就杀了寥寥几人,那日烧了子偕殿照亮半边天的滔天大火,那也不是他点的啊…… “这是你做的吧……”爬上石阶顶端,苏辛指着这满山疮痍厉声问道。 “你指的是什么?”苏子卿有些懵,毕竟有些事也不尽都是他做的,何况如今徐嘉柔叛出,想除他于后快,他也就不想把锅都背全了。 但在苏辛眼里,他便是板上钉钉的肇事凶手,还畏首畏尾的装傻充愣,直令他恶心。 “浮生派灭门……”苏辛回头猛然一拽缚仙绳,将苏子卿拽到了自己跟前,逼问道:“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苏子卿很好奇,此时苏辛口中的这个“你”指的究竟是他,还是林清尘? 杀人凶手、肇事主谋,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此时的苏辛似乎已经分辨不出他们之间的区别了。 如此更好,那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倒省了他不少事儿。 “是我让徐嘉柔带魔军屠的浮生派……”苏子卿嘴角轻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一口将罪状都揽了下来,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怎么……想替他们报仇?” 苏子卿戏谑的看着他那傲娇的儿子,攥着拳头憋着火的模样,竟莫名觉得,他那儿子似乎也傻乎乎的有些小可爱。 苏子卿只觉得很奇怪,他和杜娘都不是多情良善的种,怎么就生出了这个一个固执的儿,若不是他的血脉骗不了人,他还真怀疑是杜娘拿了别人家的孩子调了包框他。 他不知道的是,苏辛的确是他的种,但苏辛的亲娘却未必是杜娘。 九二章·夜曦获救发高烧 病也惦记去救人 只是此件事,知晓实情的人大多都死了,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便也在没人知晓,同他生母的尸身一道埋进了泥巴地里。 此时此刻的夜曦也已经醒了,他只记得自己为了躲避大火跳进了水里,不会薅水的他沉了下去,是谁救的他他也不记得了。 但是昏迷的时候,他似乎隐隐约约听见烛阴在和旁的人说话,低沉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哭腔。 他似乎是在求人,求着何人,为谁而求,他却不得而知。 夜曦知单凭他一人是攻不下精族的,索性就一个人摸索出林子的事,走到一半,却是夜颖领着一众妖在林子里寻见了他。 见他浑身是伤,浑身湿透还发着烧,杵着虹貅剑步履蹒跚硬生生将这长林踏出了一条血路,她便莫名心疼。 一怒之下,同精族撕破了脸,屠了他满城,背着夜曦生生杀上了殿宇,尸骸遍野,他把精族的族长生生钉死在王座之上,这才发觉精族还有一人却不在族内。 精族的大祭司,真正的始作俑者,夜颖恨得牙痒痒,只盼着那人别有朝一日让她逮到,敢动她的人,她定要他死生不由己! 屠了精族,她便将夜曦背了回去,让玉琼替他瞧病,他发着烧又着了凉,夜颖只得找了好几床裘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替他裹着发汗。 她给他灌姜汤驱寒,守了他一宿,可这一宿他却都听夜曦叫着别人的名字。 “烛阴……”或许是害怕,亦或许是冷,夜曦迷迷糊糊的紧紧拽了拽被子,又颤声道:“不能死……他不能死……” “救他……”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颤抖的死死拽着裘被,高声道:“谁能替我救救他?!” “救人?” 夜颖顿时恍了神,她低头看着床上这个病的脸色煞白的家伙,顿时觉得他大概出门着了趟凉,倒把自己脑子烧傻了。 夜曦从来到这里就没出过妖族,同林清尘那会儿是他第一次出去,烛阴是谁她不知道,但单凭林清尘昔年在九重天得罪月半仙君惹下的那一身骚,傻子都知道精族派人是直奔着他去的。 只有夜曦这个傻子,自身难保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去救人! 那一瞬,她真想把他的脑子剖开来看看,究竟里头灌了水还是长了霉,能糊成这副模样他也是前无古人了。 夜颖也不知自己守了他多久,夜半三更的,她终于是撑不住了,手撑着脸颊晃晃悠悠的趴在夜曦的床边睡着了。 偏偏夜曦那时半梦半醒间做了个噩梦,他梦见烛阴被九重天的人当成林清尘生生的抓了去,火烧雷劈,如腕般粗壮的锁链穿透了他的琵琶骨,那些憎恶他的人,拿着一把把锋利的剑,刺他咽喉割他血肉,偏他还笑的出来。 那笑容,如霜雪间傲然屹立的梅花,柔弱且孤寂,无助得让他心疼。 他被梦惊醒,方起身那敷额的白巾便从夜曦额间掉了下来,幸得夜曦眼疾手快将白巾接住了,才没让它将身上珍贵的裘被给打湿。 夜颖就趴在他床侧,见夜曦醒了,才恍恍惚惚的揉了揉朦胧的眼,打着哈欠低声问道:“醒了?” “嗯……”夜曦低声应了声。 “还烧么?”夜颖嘴里问着,可自己又不放心,还是准备伸手去摸夜曦的额头,却见夜曦脸色一僵,毛骨悚然的浑身一颤,躲开了夜颖的玉手。 夜颖顿时脸色一僵,脸上越发挂不住笑了。 “妖主……”夜曦拽着裘背,轻声道:“我想救一人回来!” 他犹豫了半晌,又道:“救回来,藏起来……” “你可知他是什么人?”夜颖低眸看着他,蹙着眉,十分不悦。 “我知……”夜曦低声叹道:“但他身上还藏有一人,那人是无辜的,他还救了我……” “你是傻的么?”夜颖瞪了他一眼:“任谁救你都是好人?所以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也要去救他……” “是……”夜曦迟疑了半晌,低声道:“他于我有恩,不可不救……” “好好……当真是好的很!”夜颖气急,转身就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怒道:“你要去救他便救,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他终是九重天要的人,你若再被他连累,不论死活我可是再不会去救你了!” 只听得夜颖冷哼一声,便摔门而出,夜风微凉吹得木门“嘎吱”的惊叫着,夜曦受了寒背脊一凉身子便不住的颤。 但一想到烛阴,他又放不下这个心来,便换了衣裳裹了皮裘斗篷御剑去趟九重天,问了不少人,却也没打听到九重天来过生面孔,只听说月半仙君闭关,前两日派苏辛去了趟人间办差。 想来,那烛阴多半是被他带走了,可两人皆不在九重天,那除了九重天外,烛阴最有可能被苏辛带去的地方就只有被灭门的浮生派了。 “多谢前辈告知!”他同人拜了拜感谢了一番,便又匆匆御着剑向浮生派赶去。 那被他问的仙人只觉得奇怪,这人都病的面无血色了,裹着个狐裘咳嗽不止,偏还御剑跑得那么急,也不怕凉风吹多了直接病倒了栽下剑去。 这一路,夜曦一直裹着狐裘拽的紧紧的不敢撒手,虹貅剑载着他一路疾驰,可他站在剑上颤颤巍巍的还得使灵力御着剑,直到了浮生派那一路却依然是强撑着爬上去的。 夜曦在知空林没找到他人,在子偕殿的遗址也没找到烛阴,他强撑着他孱弱的身子骨,翻了一座又一座峰,恨不能将整个浮生派倒过来抖上两抖。 最后,终于在平阳峰找到了烛阴。 此时的烛阴被捆仙绳缚住,倒吊在树上转着圈,转得他头晕目眩的眼睛直冒金星。 “你到底说是不说?”夜曦远远的便听见了苏辛的声音,见苏辛拿着把乌剑架在烛阴的脖子上,本来因为发烧晕晕乎乎的他,顿时便被吓得清醒的几分,慌忙向着苏子卿奔去。 九三章·夜曦已力竭病倒 苏子卿心切疯魔 还没走上两步,便遥遥的听见烛阴声嘶力竭的咆哮:“你到底要我承认什么啊?!” 苏子卿被吊在树上,只觉得绳子硌的慌,因为捆仙绳太细,他被吊在树上跟个陀螺似的滴溜溜转个不停,只觉得头晕目眩胃酸都要返出来了。 “我说浮生派是我灭的,李时中是我杀的,荀勉建是我炼成尸傀的,可你又不信……”他委屈极了,哭戚戚道:“我说我是你亲爹,你就把你爹给吊到树上去了,有你这么当儿子的么?当真不孝……” 夜曦听到这话,顿时脑子就懵了,他从没想过烛阴跟苏辛竟然还是父子,父子两个闹着玩儿,他竟还提心吊胆的上了两回当。 夜曦顿时便替自己觉得不值,扭头想走,却一脚踩在了地上残落的枯枝上,那一声脆响,却是惊的烛阴同苏辛皆齐齐的看了过来。 “夜曦?”苏子卿瞧见他来了,又惊又喜,兴奋的狂呼道:“你是来救我的嘛?” 而苏辛立于苏子卿身侧,板着一张扑克儿脸,眸光冰冷如窖,眼神锋利如剑,似是恨不能将他一眼洞穿牢牢的钉在他身后的树桩上动弹不得! 无端的被卷入这场父子之争,他却也是冤! 尤其是当苏辛发现躲在树背后的他时,那脸色简直是臭不可闻,冷漠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敌意和杀意! 苏子卿戏谑看着他家的儿砸,总觉得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醋味儿…… “你千里迢迢从妖界跑过来,就为了救他?”两人僵持了半晌,苏辛终于先开了口。 夜曦看着这对父子,只觉得信息量太大,冲击的脑壳生疼,他下意识的揉了揉太阳穴,本想只是改口答“来看看他死了没”,可犹豫半晌,终还是低叹道:“他于我有恩……” 苏辛自也听的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依旧不免觉得神奇,嗤笑道:“他可是带着魔族灭了一派的魔头,你要我信他会有恩于人?” “可在溪边,却是他救我的命……”夜曦坚定的答道:“此番恩情,不可不报!” “但问题是捞你上来的人是我……”苏辛轻笑着摇了摇头,神色总算缓和了一些:“旱鸭子要还能下水那便算不得旱鸭子了,不是我捞的你你早沉到溪底去喂鱼了!” “切……没你我也一样能下水。”苏子卿白了他一眼低声嘟嚷着,却明显略有些心虚。 夜曦被他两吵的脑仁嗡嗡作响,一时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他扶着树想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可他本就发着高热,加一这一路的加急颠簸大耗仙力,这脆弱的躯壳如今早已是强弩之末,经寒风一吹只觉由背脊经浑身寒凉如坠冰窖,他轻轻的翕动着干涩的唇瓣,却是再没力气讲出一个字了。 苏子卿终于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但此时的夜曦早已筋疲力竭,那白皙的额间擦过枯褐的树皮,生生的擦出一大片可怖的血痕。 “救他……”见夜曦倒下,苏子卿神色慌张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他转头看向苏辛,就像是再次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求你,再帮我救他一次好么?” 他眼神执着言语恳切全然不像是装的,苏辛看着苦苦哀求的苏子卿,只觉得有些奇怪。 这夜曦同他不过数面之缘,他能为就他求到这个份儿上,为什么浮生派这么多年的授业之恩同门之谊,他说断就能断了这般干净? 见苏辛依旧站在原地不为所动,苏子卿终于慌了,他知道他家儿子于他有恨,能帮他就一次人已然是看在林清尘这副躯壳的面子。 求人不如求己,他便想着若是能荡到树桩那儿,就能借粗暴的树皮把捆仙锁磨开,于是他便拼了命的使尽浑身解数试图将自己荡到树桩那儿,但因为脚困的紧几次没能夹住树桩,致使几次他的头都撞在了树桩上撞的血肉模糊,脚踝也是被粗糙的树皮蹭的血肉模糊。 苏辛终于看不下去,低喝道:“现在你就想自杀一了百了,那浮生派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命企不就白便宜了你?” 也许是被急的失了理智,鲜红的血淌过苏子卿白皙的额间顺着他的面颊滑落,他双眼通红的盯着夜曦倒下的方向急的青筋暴跳,咬牙切齿的恨道:“是他们该死!” 身上的疼痛终于让苏子卿稍稍清醒的一丁点,起码他终于想起这捆仙锁本非凡物,若能让草木轻易磨断,它便也算不得仙器了。 于是,苏子卿紧紧的盯着苏辛的除夕剑,把主意挪到了它的身上,打算再赌上一把。 此时的苏子卿血污满面,面目狰狞如一只发狂的野兽:“当初是浮生派害的邓昱,凶手、帮手、旁观者……他们本就都该死!而你体内也流淌着杜娘那肮脏的血,夺我权位害我性命好生算计,此仇不共戴天!” “杜娘?”苏辛顿时恍了神。 难不成他口中的杜娘就是他的生身娘亲,眼前这人当真是他的生父,若真如此,他的父亲为何会同师尊长着一样的面孔? 谜题太多,苏辛一时只觉得的自己的丝路就像是一团打结的毛线,理不清亦解不开来。 就在这时,苏子卿忽然使尽了浑身气力,借着树桩直向苏辛荡来,苏辛本能的拔出除夕剑自卫,却没想到他竟不躲不闪直勾勾的撞上了除夕剑。 锐利的剑锋刺入了他的腹部,苏子卿冷笑一声,抬起双脚夹着剑便往下压,缚仙锁断,苏子卿也被狠狠的坠到了地上,可他的腹部也的的确确被除夕剑剖开了一道硕大的口子血流不止,竟将那一地碎断的缚仙锁生生染成了一片血色。 “你……疯了!”苏辛看着他满身血污,吃力的在地面上向着夜曦倒下的方向攀爬着,五指入土三分扣出一道道凹痕,恍若地狱逃脱出了恶鬼,用自己残破的身躯在这枯木林里生生拖出了一道属于自己的不归之路。 九四章·苏辛好心去救人 林清尘反杀苏辛 血路漫漫无止休,苏子卿拖着他的身躯一步步艰难的向着夜曦的方向攀去,许是痛及了,眼前竟恍惚分出了一道夜曦的人影和一道邓昱的人影。 他自知那是幻觉,眨了眨眼,想把邓昱的影子从脑海里晃掉,可偏他的影子却又不偏不倚的同夜曦的重叠于一处。 眼前景色渐暗,失血过多的苏子卿终还是扛不住,倒在了自己的那片血泊里。 苏辛瞅着这两个疯子一阵头疼…… 他又没想害夜曦,也没想逼这自称是他爹的家伙死,非跟对亡命鸳鸯似的弄这么苦情作给他看? 苏辛走到苏子卿跟前,先封穴给他止了血,然后颇为肉疼的把他那为数不多生肌骨的丹药从小囊里拿出来,一把拍进苏子卿的嘴里,然后开始给他输仙气。 但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感受到这具躯壳内任何仙力与魔气的存在,就像是一尊普通的凡人躯壳。 可若说他是凡人躯壳,可偏偏它又似个无底洞一般,疯狂的蚕食着苏辛输入的仙力,有去无回! 苏辛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可那躯壳里那股神秘的力量却像是缠上了他,任苏辛办法想尽也撤不回手断开这仙力的供给。 他顿时纳了闷儿,怎么那些个稀奇古怪的事儿,竟全都让他赶上了热乎的…… 待苏子卿体内那股神秘力量吃饱自主断开了法力供给,苏辛体内的仙力却已然几近被它榨干,这一时半会却是连剑都御不成了。 他颇为头疼的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向着夜曦走去,拿出些退烧的草药徒手捏出汁液滴进夜曦的嘴里,见他面色稍稍缓和了些,苏辛才略放了些心将他背至苏子卿身旁放下。 毕竟他又不是那不安分的徐嘉柔,才不想无端弄出些人命来。 只是先前苏子卿的话,似真似假让他有些恍惚,虽然不确定,但他也很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而这一切却还要等他苏醒才能解答。 夜间繁星闪烁皓月当空,苏辛抬头仰望这那皎洁如雪的月亮,其中月影凹凸交错竟不知不觉间汇成了他家师尊的模样。 他偏头看了一眼熟睡的烛阴,一滴泪不知不觉间悄然淌了下来。 那一瞬,他动了歪念。 苏辛自觉自己没护好他家师尊,还看着他误入歧途万劫不复,他多想若眼前这人真是他师尊多好,正也好邪也罢,他带他走,藏起来……只要在一起躲哪里都是一样。 应了苏辛的念头,他身侧之人终于幽幽转醒,只是醒来的却并不是苏子卿。 “你……你怎么又在这儿?”林清尘方醒,便见之前在知空林差点要了他命的人此刻就怡然坐在身旁,差点没当场吓了个魂飞魄散! “什么叫又?”苏辛歪着脑袋,一脸茫然。 此刻却见林清尘兀的站起身来,一脸警惕颤声道:“之前在知空林你便想要我性命……” “那你看看这儿是哪儿……”苏辛低声道。 “知……知空林……”看清身旁的景色,林清尘越发慌了,连说话也磕磕巴巴的:“你……你连夜曦都没放过,直接把我们全掳来打算一并杀了灭口?” 苏辛听他说得这话,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我为何要杀你们灭口?”苏辛此话还未未出,却见那林清尘似个戏精附体般,竟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了起来,那绝望委屈的小模样,同之前拼死要救夜曦的判若两人。 “你身体里……是不是有两个人?”虽然只是猜测,但苏辛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可笑那林清尘却也是傻白甜一个,竟耿直的把“系统君”给出卖了! “你也见过烛阴了?”林清尘好奇的问道。 他这一问,明眼人都听得出肯定不止一人知道他体内有多个灵魂的事情,但这也使得苏辛越发好奇他的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苏辛试探的问道。 “林清尘……”他眨巴着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苏辛道:“这位仙人,我真不是有意杀的人,您若是对那尸傀感兴趣,我可以送您的……” 他这不提还好,这一提苏辛的脸色瞬间便黑了一分。 见苏辛沉着个脸不说话,林清尘还以为是换他命的筹码不够,又磕磕巴巴道:“那那只青鸟我也让给你,只要你放我走……” 说到这儿,苏辛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低眸瞅着这张和师尊一模一样的脸,听他说他和他家师尊一模一样的名字时,他只觉得恶心。 他家师尊慷慨赴义,才不像眼前这家伙畏首畏尾贪生怕死的…… 但很显然,这家伙没什么头脑傻乎乎的很,比起之前自称是他父亲的烛阴,他显然更好忽悠作他师尊的替代品。 “这样吧……”苏辛轻咳两声润了润嗓,低声道:“拜我为师,此间事便揭过……” “可以啊……”见苏辛提议,林清尘顿时眸光一亮,狗腿儿似的跟在苏辛身后,应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拜就不必,你……”苏辛话还未完,正准备回头同他说归隐平阳峰修习的事,忽觉自己心头一凉,那柄青绿的清明剑竟就那般直勾勾的插进了他的心头。 林清尘内心也是慌的一匹,他不相信苏辛会放过他,只是想把他刺伤然后趁机逃走,却也没想过他会忽然转过身来,更没想到握剑的手抖了两抖慌乱之中竟插进了他的心坎儿里。 林清尘没想杀人,可那鲜红的血从他的胸膛涌出,顺着他手中的清明剑不住的往下淌,和那时……他杀荀勉建和李时中一模一样。 雪白的纤手沾满了血污与罪孽,他满眼惆怅,想逃却又不知该逃向何处,而后冷静下来,他便想着反正这个世界不过是游戏一场,苏辛也只是boss而已,他死了还会复生再变成一场新的副本。 但……按照正常章程,杀气boss他应该能获得副本奖励才对,可偏偏副本奖励没有给他不说,那“系统”不知何时也失了踪影,怎么也唤不出来了。 九五章·林清尘不胜酒力 两人醉酒仙人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系统”出bug了?! 林清尘伸手望着天晃了大半天,可击杀boss该有的通关副本的奖励却始终迟迟没能给到他头上。 清明剑还插在苏辛的胸膛上,他咳着血背靠着树桩瘫坐在地上,使尽最后的一点余力自己给自己点穴止血,然后掏出止血生肌丹药一口吞了下去,背靠着树桩开始闭目养神。 林清尘回头看着闭目养神的苏辛,忽然想到,“系统”迟迟没有给他副本奖励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副本boss还没有死透? 可如今,“系统”给的武器在boss手里,他现在只有一柄天苍剑,尽管现在boss残血,可就凭之前在知空林大战的那惊人实力,他就算把底牌全掏出来也不见得有全部胜算。 林清尘紧握着紧剩的天苍剑,手心冷汗直冒,尤其是当苏辛调息完毕伤口愈合站起来还朝着他走来的时候,林清尘越发心头一凉自觉自己的小命要交代在这该死的副本上了。 “这都什么地狱级的副本啊……”林清尘欲哭无泪,见苏辛离他只有数十步之遥,他慌里慌张的颤抖着举起天苍剑直指苏辛,磕磕巴巴的大喊道:“别……别过来!” 苏辛望着林清尘手中紧握的天苍剑,试着给手中紧握着的清明剑灌输灵气,却发觉自己的灵气于这把剑并不受用就像注入一把废铁一般,没有青绿色的剑芒,更没有轻嗡的剑鸣声。 显然它还是认主的,而能使得动它清明剑的,只有他的师尊! 猜出眼前之人的身份,得知他的师尊并没有死,他忽然满眼惆怅甚至有些彷徨,也没细想便冒问了句:“你……就这么恨我?” “废话!”林清尘早被吓的不轻,听也没听清他问的什么,便胡乱的答了句,见苏辛倒退了两步,他便觉得自己是戳中剧情重点,开始了他的即兴表演! “锁龙潭内、断魂台中、九重天上……我不是没想过要救您……”苏辛泪眼朦胧,可奈何他在林清尘眼里却也只是个走隐藏剧情npc。 “你如今再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林清尘白了他一眼,他生前打游戏向来不爱刷剧情,都是能跳过跳过,如今临死前跟boss打个架还要听他唠一大堆嗑儿,只觉得头皮发麻如千针扎,嚷声道:“过去的已然过去,谁也挽回不来了,世间没有后悔药只有孟婆汤,你若想忘前尘往生轮回,我倒知道去阴曹地府投胎的路,奈何桥头过桥左拐不谢……” 林清尘的话里字字句句都透着敷衍,既知他是师尊,苏辛也不想再惹他不快,毕竟往昔是他欠的他太多。 只是,他们心中各自的苦却是谁都不明言,心中委屈无人诉,唯将此愁寄酒钱。 苏辛蹙着眉,把清明剑还给了一脸错愕的林清尘,便扬长而去了。 虽然没有大boss刁难,但他磨了大半天嘴皮子也没见“系统”发他点儿福利,便日渐消愁愈发忧愁,亦至夜曦方转醒不久便被林清尘拖去当司机,御剑带他去附近找家酒馆喝酒。 夜曦不好饮酒,自也不知浮生派周边哪里有酒楼,便一路带着他晃到了京中,方至酒楼便被小二满脸堆笑的迎了进去。 “二位要来点什么酒?”小二问道。 林清尘想说啤酒,但想着现在已不是在自己那个时代了,便反问道:“这店里可有什么好入口的酒?” 小二这一听,便明白眼前这人定是个方开始饮酒的小白,便开始一通推荐:“咱们这儿内陆的米酒、西域的果酒都是有的,初次喝的话咱家的茶豆蔻倒也卖的不错,客官可要来一壶?” 林清尘想着古代不发达,酒精度数应该高不到哪儿去,开口便要了两坛,叫夜曦陪自己一起喝。 夜曦不善饮酒,却也架不住林清尘劝便尝了一口,却是整张脸都红掉了,林清尘见了狂笑他没出息。 他薅来酒坛学着电影里英雄豪杰的模样一口闷,却没想到这游戏世界的米酿酒太过纯粹,度数竟比现世的白酒还高,没喝惯这种辣喉玩意儿的林清尘当场一口全喷了出来。 “噗……这都什么东西?”林清尘只觉得一阵头疼。 “客官,这已经是我们店里浓度最低的酒了……”店小二一脸尬笑,指了指隔壁桌:“人隔壁桌的小孩儿都能喝上两坛。” 林清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一半大孩童当真抱着一坛同他一样的酒,喝得正带劲。 “好喝么?”当爹的轻声问他家孩儿。 “好喝!”那孩子抱着大酒坛,大口的喝着,还不忘同他爹道:“我还想要……” 那当爹的一听,顿时高兴了,冲着小二招了招手:“小二,再来两坛茶豆蔻!” “好嘞!”小二应声,向那桌人走去,却是一步三回头。 林清尘虽喝不惯这酒,但想着毕竟花了夜曦银子的,也不想连个小孩儿都比不得,就开始咕咚咕咚的逼着自己灌。 不喝酒的夜曦早已上脸了,头晕目眩趴在桌子上安静的眯着觉,林清尘没喝上小半坛,终也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起觉来。 半梦半醒,他好像梦见一人,白衣翩然看不见脸,似个半大孩子可一晃眼却又变成了个仪表堂堂的青年,朱唇轻启,那一声“师尊”叫的格外熟悉。 一旁的店小二见他还没饮上两口便倒在了桌子上,微微蹙了蹙眉,试探着戳了戳林清尘的背,戳了半晌也没见他有个反应,顿时舒了一口气。 “一来就要两坛,我还以为他多好的酒量……”确认两人的确是醉过去了,只见那店小二把毛巾一扔灵光乍现,却是便成了白衣翩翩的仙人模样。 而后,那几桌人皆稀数变回了原本模样。 原来,这一酒馆的人全都是那九重天的仙人变的,目的当是全都奔着林清尘而来。 九六章·杨清安捉人失手 林清尘本尊被救 说着便见先前化作店小二的那名仙人,回头低声问道:“你怎知他在京城的?” 先前化作孩童模样,灌了坛装满凉水的“茶豆蔻”假装喝酒的那厮,摇身一变却也便成了斯斯文文清秀的个小郎君,乍一看,原来就是先前在九重天夜曦问路的那位。 他指了指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夜曦,答道:“我只是见他形迹可疑,在他身上下了追踪符……” 另一边伪装成孩子他爹的油腻大叔,摇身一变却也成了个肉质鲜美的小年轻:“也得亏你下了符,不然怎么能恰好赶上这个大便宜,若能把这林清尘给仙君送去,说不准仙君一高兴还能送咱两件法器……” “话别说太满……”为首的那仙人一瞪,其他仙人便再不敢作声了,只见那人大袖一伸,两根金灿灿的缚仙锁便如灵蛇般钻了出了,将桌上熟睡的两人牢牢捆缚住。 他腰间栓的是一柄碎的七零八落的残剑,金灿灿的如旭日般耀眼,周身小仙却没人敢瞧不起他,纷纷安静的退至两旁给他让出道儿来。 那人走上前去,神色复杂的伸手把林清尘拽了起来,又指挥其他小仙带上夜曦,一道御剑带回九重天听候月半仙君发落。 御剑御到半中央,林清尘忽然酒醒了,只觉得脑袋一片火辣辣的刺疼,再睁眼恍恍惚惚的只觉得眼前那背影甚是眼熟,便脱口而出:“掌门师兄,咋们这是要去哪儿?” 掌门师兄……若杨清安没记错,这四个字好像自打林清尘在断魂台被魔族救走便再也没这么叫过了,这熟悉的呼唤声似是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回忆。 眼眶似有水雾氤氲而起,他心有不甘,咬了咬牙又生生把那润湿了眼眶的朦胧雾气生生憋了回去。 再回头,他还是那张无悲无喜波澜不惊的面孔,他低声道:“林清尘,你莫不是忘了……我早已不是掌门,你也不必如此唤我!” “这怎么可能……”他苦笑道:“自师尊他老人家云游后,一直是师兄您如兄如父亲自带的我……” 说着他环顾了下四周,却发觉四周都是些生面孔,除了杨清安便也没见到熟人了,不免有些疑惑,低声问道:“师兄,您可有看到勉建和时中他们?” 林清尘这么一问,周边都小仙都齐刷刷的望了过来,杨清安顿时脸色比夜色还黑,干涩的的嗓音衬的音色越发低沉:“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些时日你自己杀的人灭的派,自己竟都不记得了?” 杀人……灭派!林清尘闻言内心顿时咯噔一下掉到了谷底,他从去了一趟知空林后,拢共就醒了一次。 “不是……师兄你听我说……”林清尘嚷嚷着还想去解释,这一动忽觉身上有什么细细的东西紧勒了一下,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缚仙绳给捆了。 于是一个踉跄,擦着杨清安从剑上掉了下去,杨清安仓惶的回过头来伸手去抓他,却是抓了个空。 都已经快到九重天了,层层叠叠的云雾缭绕挡住了杨清安的视线,众人见杨清安忽然调转方向,也要追随而去,却被他一把喝住:“你们先把他带回去,我的疏忽我自当亲自捞他回来!” 言罢,他便御着剑一头扎下了云层。 这四周厚厚的云层,看着就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林清尘自是不想死,但这缚仙绳越挣扎越紧他却也不敢瞎动弹,不然还没摔死就先被这碍事的破绳子勒死在半空了。 “怎么办……”林清尘急的冷汗涟涟。 而此时,忽见不远处的云层穿了一个窟窿,一个模糊的人影御着剑从里面穿了出来,直奔他而来。 这一下,林清尘的内心更是跌到了谷底,他没想到杨清安这么快就追了过来,索性他就闭上了眼,等死! 也不知等了多久,他终于掉进了一道柔软的臂弯,再睁眼,便只见一面目清俊之人手执折扇在他眉间轻轻一点。 “喂!你在想什么呢……”那人朱唇轻启,嘴角上扬轻笑着如十里春风拂桃花过林。 “李时中?”见来者是熟人,林清尘不由得撇了撇嘴低声道:“你要再来晚点,可就见不到我了。” 李时中闻言也是一愣,随即笑的越发如旭日般灿烂:“我可是算好了的,要来的早些,不一样见不到你?” 顺着他又觉得自己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的慌,一看是缚仙绳,他便念了法决手一抹把缚仙绳收了,颇有些玩味儿的看着他:“还有人能捆的住你?” 林清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被捆的才不是我,多半是那个废小子……” 林清尘指的当然是苏子卿从后世带回来的他那转世,几世轮回,他的残魄丢了又丢让他头疼的厉害,他本来是想利用苏子卿帮他把残魄凑齐,哪想找是找到了,可不但没融合还成了个独立的魂魄跟苏子卿一道挤在他这尊小庙儿里。 李时中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模样,顿时越发觉得有趣,又追问道:“那捆你的人呢?” “掌门……”林清尘答道。 “苏辛?”李时中见林清尘微微一愣,还以为他沉睡的太久连人都忘了,便又提醒道:“你那小徒弟又绑你了?” 林清尘只觉得跟他说话超费劲:“掌门不是清安师兄么?跟我徒弟有什么关系……” 说着说着,他便不自觉的把两个林清尘当成一个人了,他打了个哈哈,然后开始给他概数这些时日发生的事。 原来他不在的这些时日,他那“小分身”还学会了杀人放火灭派,林清尘越听越惊奇,那怎么都不像是他后世那个废转世干的出来的。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林清尘只觉得脑子有点乱,很多事情都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李时中一听林清尘抵死不认,立马就把上衣一脱,委屈巴巴的给他瞅:“你自己看看,这难道不是你那小后世拿你那清明剑捅的窟窿……” 九七章·九幽月夜昙转存 回忆长生篇初启 林清尘满额黑线,那窟窿再大也不是他捅的啊,光天化日之下扒衣服成何体统? “好了……”林清尘都不想去看他白花花的胸肌,只侧过头去让他自己把衣服穿好,复又问道:“知空林那次之后,我便沉睡了许久,本来是准备去采九幽月夜昙的……” “采到了啊……”李时中一边系腰带,一边囫囵答道。 “那花儿呢?”林清尘又问。 “给你那后世拿去了,而且已经滴血认主了……”李时中轻描淡写的答道,而林清尘闻言顿时如临晴空霹雳当场怔住了。 李时中调转方向,躲过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正准备下降去十峫山,却听林清尘低声道:“你给他干嘛?” 那声音低沉且幽怨,就像是九幽的恶鬼、噬人的混沌,惊得李时中背脊发凉头皮发麻。 他忻忻回头正对上林清尘那双似是隐隐透着杀意的眸子,顿时心头一凉,忙解释道:“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醒?再说你们血脉共用灵魂同源,你怎么就知道他滴血认主的东西你就用不了?那就是个没有灵魂的死物,分不出你们的……” 李时中在一旁疯狂解释,林清尘却是黑着一张脸颇不耐烦的在自己身上四处摸索着,忽然摸到一块带储物空间的玉佩,但那上面明显有灵魂禁制他打不开。 林清尘忙去问李时中怎么回事,李时中白了他一眼:“你沉睡太久睡糊涂了?不是你的东西你当然打不开,你身上除了玉佩就没别的能储物的东西了么?……” “有……荷包。”林清尘摸索到荷包,便把荷包打来,伸手进去除了可怜兮兮的几颗丹药跟几本书就只有那一朵艳红的九幽月夜昙孤零零的同青鸟和荀勉建呆作一处。 “荀勉建怎么在这?”林清尘顿时纳了闷儿。 李时中摊了摊手,摇头道:“这是你那后世的荷包,又不是我的,我怎么会知道……” 待李时中落地站稳后,林清尘便把花从荷包里掏了出来,塞进了他手里。 “你做什么?”李时中低声调侃道:“你不会要拿这个跟我告白吧!” “不!你帮我保管……”林清尘恳切的看着李时中,低声道:“我信不过他……” 信不过谁?他那后世?那不还是他自己么? 但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他那后世胆小怯懦的很,翻不起什么浪来,他怕的……是苏子卿! 李时中看了他一眼,似乎有许多话哽咽在心头,但真用嘴说的时候,却软绵绵的成了一句妥协:“好吧……那我先帮你收着……” 他接过花儿来,收了剑,同林清尘一道在这空旷的街道上闲逛,昔年之事似乎都还历历在目,愁上心头,李时中一展折扇似是想将心中的阴郁全都随风散去。 可偏不紧不慢的,林清尘却在此时开了口:“想家了?” 李时中闻言,身子一怔,他回头看着林清尘佯装没心没肺的笑道:“怎么会……” 他……没有家,以前觉得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恍惚间,那空荡荡的街道似乎一如从前热闹了起来,灯红酒绿,小二在酒馆里吆喝着照顾客人,繁忙的身影稳端着各色菜肴穿梭在酒馆里。 青楼门前站门的姑娘,远不如画本子上画的那般天仙国色,东施效颦的浓抹着脂粉学着狐媚儿的模样捏着团扇摇着细腰,见着穿锦衣的穿过便嗲声吆喝:“客官,进来玩儿啊……” 偶尔,还真有些常流连花街柳巷的贵公子,搂着门口几个姿色还过得去的,便钻进这温柔乡里去寻那人间极乐去了。 南馆就不比青楼,多是些去唱戏听曲儿的,而林清尘在被捡回浮生派前,也是常流落街头后来被街上的人贩子拐去南馆过的。 那时候男风并不兴盛,这家南馆倒是第一个敢吃螃蟹的,拐了不少好看的穷小子,托嬷嬷授了些技艺,但碍于没几人好龙阳,这本该风花雪月的地方倒冷清的成了清馆儿了。 加上地方偏,这儿平时也鲜少人来,可今儿却破天荒的来了辆马车,一个锦衣公子从车上佝偻着爬了下来,便连声把车夫赶走了去。 难得见有人来,嬷嬷自然眼前一亮便贴了上来,搀着熟络道:“李公子今儿个可还是翻竹青的牌子?” “你知便可……”他心悸的回头又看了眼,见车夫的确走了,便塞了袋银子给嬷嬷:“我今个儿是来赎竹青的……” 嬷嬷开了荷包,见着那明晃晃的银子眉开眼笑,她还未开口,便听他又道:“你先领我上去,我想小憩片刻……” “好……好……”嬷嬷拿着银子,忙把李时中搀了上去,南馆生意不好,她也早有了把人转出去的想法,如今有人上赶着捞人,她自然也是开心的。 上了楼,推开门,便见林清尘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料,兀自在屋里下着棋,见李时中来了,他便忙迎上去将李时中从嬷嬷手里接了过来,扶到床上去趴着。 “城主他又打你你了……”林清尘轻声问道。 见李时中半晌不语,林清尘以为他不想说话便转身去拿药箱,不料却被李时中一把扯住了衣角。 “涂完药,你可愿随我走?”李时中忍着身上的疼痛,低声问道。 林清尘闻言浑身一震,低问道:“去哪?” “去我家,做我的客卿……”李时中轻声道:“你才华横溢,本不该屈尊窝在这方寸之地。” 林清尘闻言蹙了蹙眉,他弯腰把李时中的手拉了开,方开嗓却是一股子凉气直灌进喉咙,连冻的连声音也微微颤了颤,低声道:“都是在这乱世苟活的人,没什么该不该的,都不过随命罢了……” 方拿了药箱,但见着李时中失落的模样,他忽然又心头一软,便又应了。 李时中终于喜笑颜开,一顿家法换一生知己在侧,倒也是值了。 这一次,他们将迎来他们一生的课题——长生! 九八章·吞丹自杀获长生 再见昔谊渐生份 十峫城主膝下二子,长子善文治世德功美名远扬,幼子善文平定安土英武不凡,但比起成日肃穆不苟言笑的李时谦,他们终还是更喜欢接近平易近人乐善好施的李时中些。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李时中其实并不喜欢阿谀奉承同人打交道也不喜欢治世之道,他更喜欢钻研岐黄追求长生不死,以求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而李时谦却是倒了过来,他喜欢治世之道想成为像他哥哥和父亲那样伟岸的人,受万民崇拜敬仰,可他生来却不是读书的料,没耐心也不愿去刻意记。 他不是不想同人说话,只是他不似他哥哥长着一样平易近人的脸,加上性子急说了两句便容易翻脸,便在没人肯缠他,他索性就拿了刀枪成了闻风丧胆杀人如麻的煞神,百姓见之,避之不及。 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旁人的风言风语却将他们往他们想走的反道儿上逼,他们戴着各自的面具,伪装成人们所本以为的模样,将本心用茧捂的严严实实。 李时中也曾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随波逐流,将自己隐藏起来,做父母的孝顺孩儿,弟弟的表率,百姓眼中的仁君……为了应对不同的人把自己生生分裂成不同的角色。 可那一次无意间去了趟南馆,却同林清尘结下了缘分。 原来,他们是一类人。 摘下面具互诉衷肠,内心的茧终于有了松动,他透过缝隙将对方的话烙印进了心里,从此引以为知己。 可好景不长,长生药即将出世之时,林清尘却被京城林家的人找到领了回去,而浮生派的掌门奔着冲天的丹光和漫城缥缈的丹香找到了他。 他想用浮生派亲传弟子的名额,去换他炼的丹,而在外剿匪的李时谦觉得十峫有异样,便临时撤兵赶回了十峫,却正好赶上了李时中吞丹跳下城楼自杀。 浮生派掌门急求仙道无门,也不想同为了颗仙丹逼死凡人这事儿扯上干系,摇身便遁走了,只剩下李时谦在城楼顶上望着他哥哥躺在城下的尸骨发怔。 他父亲本就体弱,听说长子无端惨死,当场气出一口老血死在了自家卧房,而他便无端被百姓强行扣上了“千里奔袭夺城主,弑父杀兄为权贵”的帽子。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可不知道真相的百姓一夜痛失了两位赖以信仰的“英雄”,又怎会去在意他们所见的是否就是事情的真相? 没人在意李时谦的情绪,风言风语将他本该柔软的内心折磨的溃不成军,他索性就如百姓所愿,彻头彻尾的将自己演成了一个祸国殃民的暴君。 而李时中在没人知的情况下,从棺材里头爬了出来,逃到荒山野岭却还是被捉去浮生派给他师傅去炼还生丹了。 原来他的师傅,一时气恼误杀了自己的挚友想让其重生,可死者复生何其艰难,他没有林清尘在旁加之师傅求药心切,一时情急走了岔道。 血阵招魂,生人为躯,以丹为引,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邪法,可两个人废了整座十峫城,却只把邓昱的魂招出来那一瞬,转眼便又溃散了。 他师傅失望至极,借着云游的借口出去另寻复生之法,却在不久后把林清尘给带了回来,只是那时他双眼空洞无神显然遭过大难还没缓过来。 他师傅把他托付给杨清安代为照顾,从此浮生派便莫名多了个杨清安的小尾巴,他艳羡至极,便从难民堆里捡回来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谎称是找到了失散的弟弟,这才算在这浮生派有了个勉强可说上两句话的人。 李时中曾以为林清尘把他和十峫山都忘了个干净,可不久后他却又找上来他。 林氏一族被灭门,林清尘想让李时中帮忙,复生他的族人,可长生本就有违天道,更何谈复生……可看在林清尘的份上,他还是答应了。 人生难得遇知己,便是舍命陪君子又何妨? 他紧了紧手中的九幽月夜昙,此花千百年得一现,若得知己采撷滴血相印,那被采撷的那一瞬是身死亦是永恒。 它将它这一生绽放的最美好的模样,永远的留给了将它的身心皆带走的人。 他眼中似有一层水雾泛起,眼睛酸涩肿胀的有些难受,以至于视线微微有些模糊,不知何时……他竟有些看不清他了。 “在想什么呢?”林清尘在他面前晃了大半晌,才见李时中悠悠的缓过神儿来。 视野终于开始清晰起来,他心中藏了许多的话,想问、想说……可最后哽咽在喉,还是变成了那一句简短的:“没有……” “是么?”见他低头不语,林清尘也不想追问,李时中惆怅的看着他,好像……从十峫山那一别,他们的距离就越来越远。 一人在前面走,一人在后面跟,映照着朦胧的月色,淡淡的微芒将他们的影子越拉越远,李时中捧着花,想追上去……可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为他驻足,他累了不想追了,只一心想着随他意吧。 李时中停下了脚步,静静的看着林清尘越走越远,他小心翼翼的将九幽月夜昙放进了自己贴身的锦囊,便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下了山。 他们……都还有各种的事要做,各种的路要走,注定没有谁真能伴的了谁一世一生。 林清尘还在兀自向着山顶上爬,他记得,当时在法阵里他曾经醒过一次,他见过他那傻的可怜的后世,同他那徒弟抱作一处。 他那时骗了他们,拿着“惰”那个假的名字。 他恍惚间记得,当时是苏子卿把剑给拿跑了,但诛仙剑本就不是他的,林清尘倒也没那么在意。 比起诛仙剑,他更为在意的是当时锁剑的大阵,明明是三界各族联手封的剑,为何封印如此轻易就让苏子卿给破开了来? 除非,当时有人也想要诛仙剑特意留了一手,或许是想着躲着谁日后破开封印去取,却没想到提前成全了苏子卿和他那后世。 九九章·融铁链销毁线索 少女持剑来寻仇 幻泯灭魔阵昔日被破,当时用作布阵的石柱早已崩断,又竟了这么多时日的日晒雨淋,昔日的废墟已是窸窸窣窣的长出了些许枯黄的青苔,还有几柱杂草顽强的从废墟下阴暗的角落缓缓探出头来。 林清尘爬过石阶,在这一片荒芜的废墟中窸窣摸索着,终于在破碎的石柱下,找到了昔年封剑的铁锁。 阵法被破,诛仙剑出,那锁剑的灵铁此时也是嵌满了丹红的锈迹成了凡铁一段,但用来制些普通的小玩意儿还是够用的。 林清尘拾起铁链,正想扔进荷包里,忽然在一截铁链上看到了一个凹陷的“林”字,不由得恍了恍神。 “林家……”他情不自禁的低声轻唤道。 时间好像就停留在那一秒似的,周围的略带寒意的空气仿佛忽然桎梏住,林清尘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两条哆嗦的腿几乎站不稳,像弱不禁风的干树枝。 他是真没想到,原来那巴掌点儿大的林家,若干年前竟也参与过封剑一事,那十峫山绞杀苏子卿的时候,林家会不会也参与过? 如果此时,让苏子卿知晓此事,那他自己的事十有八九就办不妥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销毁证据把铁链融了! 为了以防万一,林清尘依然将附近仔细搜索大半日,确认只有那几截铁链带走林家的标志,他便立刻用三昧真火把它们给融成一大团铁块,塞进了林清尘的荷包里。 当倦意来袭,便是他那后世要醒的征兆了,三魂一体终究是有些吃力,挨个儿醒各自的时间有些显得不够用。 他索性就找了个断石柱背靠着坐下,开始闭目打起盹儿困觉。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梦到了在十峫山同苏子卿初见之时,那时他为了复生族人曾偷习禁术,想过许多办法。 起初他因着急常常被门内人发觉,好在杨清安好忽悠,见他年纪小刻意偏袒便糊弄过去了,可那都只是翻翻书册的事,他大可以谎称自己在看别的。 可启动招魂阵法,若是让门内的人看到告知杨清安,他便在浮生派中藏不下去了。 所以,他去了杳无人烟的十峫山,本想着这里废土一片,随便招点什么,只要能招出魂儿来便能证实这方法是行的通的。 那时他的确招出来不少亡魂,交错盘旋犹如一个黑色的巨大漩涡,都想挣扎着出阵,可没有林清尘开阵的法咒,他们谁也出不去。 他们或哀嚎或咆哮,拥挤嘈杂的哭诉自己生时人世的沧桑、天命的不公,或威逼、或利诱、或摇尾乞怜……只有苏子卿静默的站在那魂群的最深处无动于衷。 林清尘思虑再三,终只放了苏子卿出阵来,待招魂阵关闭,之前喧嚣的残魂们也飘散而去,只留下苏子卿一人拢着袖子,缓缓的睁开眸子淡漠的俯视着他。 “你可知我是谁?”苏子卿开口问道。 “不知……”林清尘也如实回答。 苏子卿听着他说“不知”,顿时只觉得有些奇怪:“你不知我是何人便敢贸然召我出来?” “可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歹人……”他忽然冲着他笑了,笑的人畜无害,这大概也就是苏子卿没那么讨厌林清尘的缘由了吧。 残破不堪的废墟中,那具早已疲惫不堪的躯壳忽然缓缓睁开了眸子,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就像是一张黑色的卡纸忽然泼洒上了那星星点点的白色颜料,明月皎洁明亮的清晰可见斑驳坑洼的纹路。 长睫毛微颤,他睁开眼帘,疲惫的扶着半块石柱强撑着爬了起来,褐色的瞳眸似有一丝不安隐动,但很快又被他压抑了下去。 原来醒来的并不是那两个林清尘,偏恰恰好是苏子卿。 在知空林林清尘醒的太过急促,他只记得自己拼死爬了好久却还是没能在体力耗尽前赶到夜曦的面前。 一想到夜曦,他内心便满是不安。 从他沉睡到如今醒来,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知道夜曦的身体有没有好转,不知道苏辛会不会因为他的忽然失踪迁怒于他。 他越想越慌,方掏出天苍剑想御剑去知空林看看他如今如何了,忽见天边闪过一道虹芒,一柄利刃猝不及防的同他擦肩而过,凌冽的剑风将他白皙的面颊划出了一道细小的伤口。 苏子卿认得,那是夜曦的剑。 他大喜过望,抬眸却见持剑的是一个少女,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微眯,丝毫不掩那凌冽的杀意。 黑白相间的发丝随风轻曳,随着她眼眸的眨动,她头顶的那对毛绒绒的白色虎耳是时不时的也会轻轻颤动两下。 白皙的虎牙轻咬着朱红的唇瓣,眼见苏子卿侧开身子要躲,她立刻当机立断横握着虹貅剑如鬼魅般贴了上来。 “妖兽?”苏子卿有些茫然,他犹记得当初夜曦让他帮忙去平定妖界各族,虽说他后来因为各种缘由没帮上忙,但也不至于要处置夜曦杀人夺剑还要追杀他吧? 他现在没有魔气可用,也没有三昧真火傍身,要不是想着眼前这人持着虹貅剑,或许知道夜曦的下落,他早就先放夕虫咬她了! “这位姑娘……”苏子卿强压着满肚子的火气,堆笑道:“你可知道夜曦如今身在何处?” 谁知,苏子卿这么一问,那女子似乎越发恼火了,剑拔弩张活像一只炸了毛了小野猫,恼怒的嚷道:“竖子,不配提他!” 显然,眼前这半大丫头的确是认识夜曦,并且知晓他身在何处的,且一定是同夜曦关系密切的人。 可如今见她剑拔弩张,不远奔袭千里从妖界跑到十峫山来,只见虹貅剑却不见夜曦的人影,只怕多半是他出了事。 可这女人冲着他便是一通横劈竖砍,苏子卿不想同她打只能躲,一直找不到机会问夜曦的下落,苏子卿不由得越发焦急,连带着连步子也凌乱了几分,险些又差点没能躲过那少女的招数。 苏子卿深吸一口气,这节骨眼儿上,倘若夜曦真出了差池,他还要去救人,可不能把小命儿给搭在这女人手里了。 一百章·全程单方面挨打 虫解决何须拳头 苏子卿后撤一步,堪堪躲过了夜颖凌厉的攻势,连续不断的劈砍,他不信夜颖一阶女流就不会有手酸的时候。 只要她手下的剑挥舞的慢上半拍,他就跑! 但他忘了,夜颖能凭一己之力坐上妖主的位置,不可能没点本事,妖族之人多修体术鲜少有修妖力者,夜颖既要统治妖界已然是要面面俱到的。 只是妖界平日隐居世外,鲜少同六界打交道,兵器、法器这类东西于他们而言都不过是看起来华丽的收藏品,真正掐起架来却是用的极不顺手,还不如直接用踢的! 夜颖倒提着虹貅剑虚晃砍了两剑,见苏子卿依旧娴熟的左躲右晃,她忽然嘴角轻勾起一抹微笑,借着稍高点的断柱法力,宛若猛虎一般腾跃而上,如灵蛇一般同苏子卿擦肩而过,抬起腿猛然就是一脚踹在他后背的脊骨上。 苏子卿被夜颖踹了个猝不及防飞射而出,眼看就要撞上短柱,他当机立断一掌打在断柱上,借力又冲上半空之上。 刚才打在断柱上的那一掌,反弹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发疼,眼见夜颖又是一拳揍来,他慌忙抬手打出一拳同夜颖的拳头正面相刚。 拳拳生风呼啸而过,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苏子卿又被夜颖打飞了出去,将背后的大柱生生砸出了一个人形的大坑,整个人嵌在坑里无力动弹。 没有仙力或魔气可用的苏子卿,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加上林清尘的躯壳太过柔弱疏于锻炼,如今的他再不复昔年的辉煌,柔弱的比之凡人还有过之无不及,同夜颖这种不知修炼多少万年才成人形的老妖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嵌在石缝里,费力的睁开眸子,看着夜颖猛然向前跨了一大步,身形一闪便蹿到了他跟前,一只粉嫩的素白玉手紧扼着他命运的咽喉。 那无尽的夜色里杀意正浓,她乌灵的眼眸兀的笼罩上一层嗜血的寒意,夜颖蔑视着他如同在看一只无力挣扎的蝼蚁。 “我是真不明白……”夜颖抬起眸子,低声道:“像你这么弱的人,他是怎么觉得你还能帮的了旁人的?” 她指的,显然就是之前夜曦对她的承诺! 之前苏子卿说过要帮他,同他一道带领妖族统辖整片妖界,可那都只是夸张了说,如今的他连在夜颖一成功力抵挡不住,确实没资格去同旁人比。 但他苏子卿向来不认命,只要他想活,便总能想的出办法来。 “像我这么弱的人……弱是错么?像你这种优越的人,是不会知道一只挣扎求存的蝼蚁在面对生死存亡危机之时,能有多卑微,也能有多疯狂!”苏子卿冷笑一声,道:“就算你是大象,惹急了我你也得乖乖挨蛰!” 先前同夜颖拳拳相对的那只手已然动弹不得,他只能换平常不惯用的那只手摸了摸玉佩,将装夕虫的那个盒子掏了出来,当着夜颖的面“哐当”一声扔在了地上。 盒子恰巧砸在琐碎的石子上磕出一声脆响,那盖子便被磕掉了开,一大群原本在黑暗中沉眠的夕虫,忽然见到亮光皆是微微一怔,都以为放风时间到了,争先恐后的从盒子里钻了出来。 见到除了苏子卿,还有一道陌生的气息,以为是开饭了,便都争先恐后的跑去缠夜颖了。 夜颖自然知道夕虫,只是没想到月光森林前段时间失踪的大批夕虫群,竟然全都在苏子卿这里。 或许,他打架的本事没有,可能驾驭这么大一片夕虫不受它们反噬,脑袋瓜子起码不会是秀逗的,也许他真能有办法把夜曦从九重天那批人的手底下救出来呢? 她一边驱赶着夕虫群,思虑再三,终还是选择临时敛去了她满身的戾气,低声道:“本妖主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你能把夜曦从九重天那伙人的手里带出来,之前的是我能既往不咎,同时若你需要,我们妖族也大可庇护于你……” 夜颖满脑子飘过的都是夜曦说过的话:“小不忍,则乱大谋!” 没关系,为了救人的胜算能大些,她不介意低一回气,去同之前把她气到发疯的人抛去橄榄枝。 只是,她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她能抛橄榄枝,若那人胆敢不接,她有的是法子分分钟把那人撕碎,挫骨扬灰! 苏子卿看着她那浑身傲骨,高昂的头颅并不像是在寻求的人帮助,更多的像是强者对弱者不合理的“施舍”! 看着眼前这个一会儿对他拳脚相向,一会儿又傲娇别扭贴过来的疯女人,苏子卿只觉得头都是大的。 他低声道:“夜曦我肯定是要救的,可你可别觉得我是因为你……” 他若不提倒也罢,可他越这么说,夜颖便越会这么觉得。 拳脚是个好东西,遇上搞不定的人或事,能用打架来解决倒也方便,毕竟她是从兽变化而来,骨子里总还带着野兽的那股子血性。 “好……”她答应的十分爽快。 可爽快的背后,她又何尝没有自己的密谋与想法,只是这一切都需要苏子卿的夕虫来帮忙完成,这次她定要给九重天一个血的教训! 夜曦,是她夜颖罩着的,入了妖界做她的人,就算是她不要的玩具,谁胆敢动他,她都要那人再不敢对她的人下手! 这是她从骨子里透着的狠,天生的兽性! 而苏子卿眼见夜颖妥协,他也不想再过多追究什么了,都是关心则乱,他没什么不能理解和包容的,于是他果断的吹了哨音唤了夕虫回来,将夕虫装进盒子里,又扔回他玉佩的那个空间里了。 夜颖见他将夕虫群撤了回去,不由得暗暗称奇。 她见过御兽的,也见过炼傀的,见过耍猴的,也见过舞蛇的……但像他苏子卿这般,拿着鸡毛当令箭,拿着夕虫当底牌的,却倒也当真是稀世罕见,绝无仅有! 所以这种人才不能死,定要留着好好活着,好生的去气一气九重天那个卸磨杀驴的月半仙君去! 百零一·送丹药二人言和 夜颖忽被占便宜 挨天杀的,利用完他们就把妖界一脚踹,不让夕虫把九重天的人蛰上一蛰吃点苦头,他们便真把自己当受人供奉高高在上的活神仙了。 一想到九重天的人被夕虫群蛰的溃不成军的模样,夜颖情不自禁就想偷笑,她这一笑倒把苏子卿笑的莫名觉得有些瘆得慌。 夜颖伸出手来,将苏子卿从大坑里拉了出来,可苏子卿身上留存以备不时之需的丹药早已消耗殆尽。 夜颖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事,拉着苏子卿下到了地面上,大兜一抖,却是什么稀世丹药都有,富饶的苏子卿都忍不住暗叹她家底丰裕。 也对,妖族能人异士不少,但大多都是同土匪一般干的打家劫舍的行当,出门遇见个有背景的修士打一打,稀世法器、宝丹就到手了。 惹急了就跑人家家里打一打,金银玉器……看见什么值钱的东西全都给人薅了,看着人家怒发冲冠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那才叫一个畅快! 能用掐架换吃食,他们又何必同人族一般弯弯绕绕,想那么多折中的挣钱之法?反正横竖他们有妖主,也不怕没人撑腰。 苏子卿再坏,但他也没干过打家劫舍的行当,对这种抢来的东西很是反感,但是之前同夜颖对打的手还软趴趴的垂着,委实痛的不敢动弹,他只能咬咬牙从里面挑出一瓶对伤势有利生肌接骨的丹药,掏出一颗先嗑为敬! 灰褐色的丹药入喉,一股药力即可绵延的散发开来,顺着他的经脉游走,刹那就治愈的他身上的伤,恢复速度之快连苏子卿都不禁暗自称奇。 夜颖看着他叹为观止的模样,不禁便越发傲了几分:“你小子倒是识货,那丹药是我好友留给我的。” “好友?”苏子卿只觉得有些奇怪,这疯女人脾气这么臭还会有好友? “那是自然……”她小心翼翼的将那些丹药收了起来,高声道:“我那朋友可是稀世罕见的炼丹奇才!” “那改明儿,小生可得去好好拜访拜访这位前辈……”苏子卿一心想着先去九重天救人,成心的不想同她再聊下去。 却见这女人一聊起事儿,却是停不下来了。 只见她忽然眸光闪烁,那抹自傲的笑容却忽然僵在了脸上,本是上扬的嘴角忽然又渐渐撇了下去,忽然之间狂风骤起,晴转多云! “可惜你见不着了……”夜颖沉着脸,低声道:“他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死了?!”苏子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内心忽然“咯噔”着猛然抽动了一下。 紧着又听她续道:“从浮生派到十峫山途经丹心山,你是浮生派的人,应当知道离你们那儿不远的汗青崖……” 她这么一提,苏子卿便知道她指的十成定然是邓昱,因为那是苏子卿亲手葬他的地方,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张恍若睡着一般,安详且苍白的面庞,那是他心中永远的歉疚与痛。 他那颗心脏还在鲜活的跳动的,随着他呼吸的凉气宛若一根根冰锥割了舌,穿了喉,深深的扎入了他的心底,仿佛要将他整个人贯穿一般。 那种歇斯底里的痛,刻骨……且铭心! 心脏依旧在猛烈的跃动着,仿佛要顶破他的胸膛冲出这窒息的牢笼,他猛然伸手将不安的心脏又强行摁了回去,那些关于邓昱的回忆忽然间就像回退一般,撤出了他脑海。 取而代之的,是昔日惊鸿一瞥的新面孔。 一面之缘,倾心相互,夜曦那瘦削的背影忽然萧瑟的浮现在他眼前,那堪比女人的容颜和柔弱的小身板,却拼命的拽着草席不肯撒手,一步步拉着他生生踏了数十里路,直至他醒。 除了邓昱,他是第二个这么关心他生死的人,他怎么能让他出事,重倒邓昱的覆辙? 苏子卿回过神来,却见夜颖一直盯着他看,惊得他眼睑不自觉的抽搐了下。 “干嘛那样看着我?”苏子卿低声问道。 夜颖见苏子卿似乎有些微愠,一时好奇心作祟便贴了上来,在他耳畔低声道:“你们……是不是认识?” “谁?”苏子卿装作一副不知的模样。 “还能有谁?当然是做你手里那药的,我的故人……”见苏子卿还在装糊涂,她便干脆点明了:“邓昱……你是不是见过他?” “没有的事儿……”苏子卿木着一张脸,把装药的小白瓷瓶收进了空间玉佩中,试图转移话题:“不是还要救夜曦么,你不管他死活了?” “管……”夜颖满脸堆笑,道:“怎么会不管,那可是我的人……” 说着,夜颖便小心翼翼的将虹貅剑收好,心念一动,便见一对硕大的雪白羽翅于她背后舒展开来。 苏子卿见状心底微惊,原以为这夜颖的原形是白虎之身,不曾想她竟也是那出自九重天,天地灵力蕴养出来的神兽。 他想不同,为何好端端的一个神兽放着九重天不呆,非要下界去做那妖兽? 还不待苏子卿细想,便见夜颖双翼一展就要起飞,他来不及细想前因后果,慌忙的追了上去,一把环上了她纤细的腰肢。 “带我一起……”苏子卿在她身后低声道。 他们的身体是紧贴的是那样近,那如同战鼓般“轰隆”作响的,夜颖分不清到底是她还是苏子卿的心跳声,不知为何,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忽然间又惊又怕,身体如同触电了一般不禁惊得汗毛倒竖。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个恬不知耻敢光天化日之下吃她豆腐的登徒子。 她不禁又气右脑,反手捉住他的手腕便想着给他来个过肩摔涨涨教训,可苏子卿却是一把把他搂的更近了。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别打我……”他在她背后,低声求饶道:“我不似你有翅膀,如今灵力散尽也御不得剑,你就权当是可怜我,带我上去可好?” “灵力……散尽?”夜颖顿时心头一惊。 难怪她先前同苏子卿打斗之时,丝毫不见他动用灵力,她还在奇怪,以为是苏子卿隐藏的深,没成想竟当真是废人一个…… 她带着一个废人去九重天劫狱,那夜曦还能救的出来么? 百零二·苏子卿天牢救人 半路又被人框走 “那你尚且连自保都成问题,上了九重天岂非是羊入虎口?”夜颖回头看着他,郑重道:“你本就已然是仙人眼里的众矢之的,此番前去怕你是连天牢的门槛都还没摸到就……” “我自有我的办法……”苏子卿咬了咬牙,话语里依旧透着几分固执。 夜颖见他此番模样便知他心意已决,便也不好多说多问,只得无奈的低叹道:“那你可要抓紧了……” 见苏子卿环在她腰间的双手又紧了几分,夜颖低叹一声,双翼一展,那雪白的翅膀恍若鲲鹏羽翅遮天蔽日,羽翅轻挥掀起狂风阵阵,刹那是吹的绿荫微斜砂石骤起。 他曾经……也算是天之骄子! 或许刚苏醒的时候苏子卿没觉得没有灵力那种东西有什么影响,也没觉得同旁人共一个躯壳有什么妨碍,可等到他有想要保护之人时,他才发觉自己是那么弱小无助。 天边的云依旧是那般雪白无暇,看起来柔柔软软的,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拘到自己跟前寸步不离的看护着。 那一瞬,他波澜不惊的心动了,随着漫天雪白的云彩幻化成了邓昱和夜曦的模样,他多想伸出手将他们都揽进怀里,可心念方动眼里朦胧的雾气散去,他们的模样也随之飘散的无踪无影。 云还是云,终不是他们…… 逝去的已然逝去,邓昱已死,任他如何惋惜却也依然救不回来了,而夜曦……他被九重天的人栓在天牢定会酷刑相加,也不知是生是死,当真让他忧心不已。 随着九重天越来越接近,不知为何,向来遇事处变不惊的苏子卿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他从夜颖身后缓缓探出头来,那五彩的云霞上铺这一道无尽的黄金阶直连苍穹之巅,几排银盔仙人持长枪而立于庄严的天门两侧,却是皆闲到站着打起盹儿了。 于是上了九重天,苏子卿便光明正大的拉着夜颖大摇大摆的从天门下走过,顺势还打晕了两个打盹儿的仙人,直接扒了他们的衣服继续往里走。 夜颖跟在他身后,被他领着在各种人烟稀少的小路抄道。 她没想过九重天如今宫闱却是越发驳杂繁多,数之不尽的大小道纵横交错,绕的她是头晕眼花已然都不记得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进的。 但苏子卿却似乎对这九重天的路熟悉的很,如逛自己后花园似的,夜颖不由得一边庆幸带了张“活地图”,一边又为他神秘的身份感到忧思不已。 未来是敌是友还是拖油瓶,她猜不出亦不想知晓,只半道听他说夜曦于他有救命之恩,看在救人之途凶险差人手的份儿上,才勉强将他算作一根绳儿上的蚂蚱。 他们穿着守门人的衣服,顶着他们的身份直往天牢方向奔,却未曾想守天牢的人拦着他们死活不让他们进去。 夜颖跟在苏子卿身后,急得直冒冷汗,她只怕时间拖的太长,若是动静闹大了把整个九重天的人引来甚至月半仙君给召来,如此别说救夜曦了,便是他们自身也难保。 而苏子卿却是十分淡定,急声道:“天门出了事,有个疑似林清尘的人携人蹿了进来,仙君已然领人去截人了,但还是担心囚犯被劫,特让我等将他转移至诛仙台先行处死!” “诛仙台?”夜颖闻声一怔,她怎么不知道九重天还有这种地方?但她抬眸,看着牢头认真思索的模样,向来确是有这个地方的。 牢头思索了片刻,正想答应让他们进去提人,却不想苏辛正好方从天牢中出来,一眼就认出了那张日思夜盼的脸。 “师……” 他微微张嘴差点本能的就喊出了那个称呼,但见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千里迢迢奔袭至此定是为了去天牢劫人。 但是,苏辛却从未见过光天化日之下,劫牢还劫的如此光明磊落,除了换上了身九重天的衣裳,却是连焕颜术、换声术什么的都不用上一用。 偏还就是这么一个什么遮掩的术法都没用,还被整个九重天通缉的人,竟就这般明目张胆的都晃进了天牢口子来了,竟也没得人察觉将他缉拿下。 他还在想,是不是月半仙君对这些仙人管束的太放松了些,忽然耳尖的听到从身后的天牢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大惊失色,忙偷偷的捏了焕颜术将两人面容改上了一番。 苏子卿当然知晓他儿子为何会替他遮掩,只是看他那略显慌张的神色和那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心里便猜想,他大抵又把自己当成了林清尘那家伙,不知为何,心底竟莫名的多了一丝火气。 而一旁不明所以的夜颖,见苏辛竟施焕颜术帮他们瞒天过海,顿时心中暗自嗔奇。 还未得她想明白苏辛同她身旁这人的干系,便见月半仙君从天牢里踱了出来,而杨清安好巧不巧的正跟在她身后。 只是,二人的神色看起来却很是奇怪。 “仙君!”苏辛见他们四人面面相觑,顿时便觉得古怪,但也没戳破,只是对着月半仙君盈盈的行了师徒之礼。 月半仙君看了苏辛一眼,低声道:“无妨……” 随后她的目光又再次流连在苏子卿身上,眉目含笑,又对苏子卿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亲自来提人较为稳妥,辛苦你白跑了这一趟……” 她那话说的倒是难得一见的和蔼,甚至于连守天牢的将领都只莫名觉得背后一凉,仙君一笑准没好事儿,他顿时心底慌的连之前那两人前后面容有些差别的事儿都给忘了。 等他晃过神儿来,再想跟月半仙君提这件事儿,却见他们一行人早已走远,他便也不想管这件事儿了。 苏子卿本是准备来救夜曦的,却没想到那月半仙君嘴角轻勾起一抹微笑,临行前框他道:“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可你想救之人本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又何必去天牢白跑上一遭?” 要说月半仙君是夜曦,他打死也不会信的! 所以这一路,苏子卿就一直盯着杨清安看,但杨清安这一路却难得的极为安静,脚步虚浮无力,额上冷汗涟涟。 眼瞅着就快到天门的时候,他忽然被脚下的大石头绊了一下,擦着树皮倒了下去,而那一绊擦掉了脸上的大半张面皮,挂在他白皙的面庞上摇摇欲坠。 百零三·为掩护夜曦逃生 苏子卿再次被抓 那张画着杨清安模样的面皮薄如蝉翼,挂在他白皙清秀的面庞上摇摇欲坠,此刻,苏子卿终于看清楚了,原来那张面皮底下藏着的正是他苦苦要寻的人。 “夜曦?!”苏子卿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他只是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他尚且以为是杨清安长缩了水,骨头架子纤细了不少;以为是当时杨清安失手没了抓到他,挨了月半仙君的责罚,才会变成方才看到的虚弱模样…… 他把一切的不合理,都自己想办法找理由搪塞通了,却没想到他最初的直觉才应当是对的。 杨清安是夜曦脸上贴了张画的人脸面皮扮的,那么这个眼前的这个月半仙君定然也是旁人扮的。 夜曦方去妖界不久,他们二人便相识了,便是算上苏辛,同他相熟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况且看夜颖有所提防的模样,显然他也不会是妖界的人,同夜曦有交情的几乎都在这里了,怎么就平白的多了一个来救他的人? 这人到底是谁,是敌是友?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猜不透,苏子卿干脆利落的便伸手想去扒扒,看看那人是不是也贴了面皮,却是惊的那人直往后躲。 “你作甚?”只见那“月半仙君”惊呼一声,退了两步娇声道:“我可是好心帮你们救了人的……” 苏子卿伸手抓了个空,当即便略来了脾气,连带着连说话的语气都重了几分:“阁下帮忙就了夜曦此恩必报,只是阁下连真面目都不让我等见识一下,我等当往后当如何报恩于您?” 苏子卿说着便再次伸手去抓她,连带着这次夜颖也一起来帮忙,苏辛楞在原地,冷冷的看着这场小孩子家家般老鹰捉小鸡的闹剧,分外头疼。 “你们是觉得九重天很安全还是怎样?”苏辛抚额低叹道:“我不管你们是谁,既然都把人带出来了,是不是该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再闹腾?” 苏辛说的倒的确是真理,但此时怕是已然来不及了。 他们方才那一闹把众仙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苏子卿顿时心感不妙,背上夜曦就想跑,却正好撞上真正的月半仙君出关。 两个月半仙君面面相觑,众仙皆是傻了眼。 “仙君?!”苏辛见这场闹剧般的劫狱,被真正的月半仙君撞了个正着,存心想放跑苏子卿的他当机立断打算伸手去抓“月半仙君”来顶他,却没相到那人身手极为灵活,刹那间便躲开了。 苏辛还在思索用什么办法能把那个同猴儿一般上窜下跳的人捉住,却没想到月半仙君身形一动,却是直奔着苏子卿去了。 苏辛见状心底一颤,不明白为何那么多掩藏面目的人,仙君却不偏不倚正好盯对了他? 苏子卿见月半仙君伸手直奔他来擒,慌忙将夜曦从自己背上卸下,塞到夜颖怀中,低声道:“带他走!” 夜颖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张了张嘴,还未等他开口,便听夜曦声音沙哑的低问道:“那你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脱身!”苏子卿安抚道。 夜颖将信将疑,但考虑到夜曦的安危,便一言不发的将夜曦牢牢摁在怀里,抱着他往远方跑去。 “月半仙君”紧跟他们身后,却听身后传来月半仙君怒喝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当我九重天是凡间大街可随便晃荡的?” 随着月半仙君一声令下,众仙闻声便齐齐的围了过来,眼见仙人拦住了他们去天门的路,苏子卿慌忙将夕虫们再次祭了出来,分作两半,一半拦住月半仙君,一半用来保护夜曦威慑仙人们替夜颖开路。 仙人们久居天宫,本就持宠而娇疏于修炼,而今见到这凶神恶煞的夕虫群,皆是踌躇不敢上前,生生放跑了他们三人。 而苏子卿这里却不似他们那般好运了…… 月半仙君本就难缠,加之苏子卿现在是什么能力也没有,只能靠着夕虫吓吓人,但他忘了,月半仙君也有三昧真火。 只见她一捏法决,心念一动,那火红的三昧真火便从她指尖蹿出,随着她玉指轻挥,如红绫轻舞,又似狂风忽袭,刹那间便将来不及逃走的夕虫们焚作飞灰,星星点点的随风散去。 “这就是你的底牌?”月半仙君轻蔑的笑道:“不堪一击!” 苏子卿见夜曦等人已是安然离去,悬着的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不禁也莞尔一笑,道:“夕虫虽不及你的三昧真火,但能拖到他们安然离开也已足够!” “但你知道,我的目标向来不是他们这些诱饵……”月半仙君眼见众仙已归来,将苏子卿团团围住,并联手施了缚仙大阵。 苏辛知他已然在劫难逃,偷瞄了一眼月半仙君一眼后,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抛出缚仙锁,将苏子卿牢牢捆缚住。 如此如临大敌大动干戈,却只是为了抓他一个没有灵力的人,不禁让苏子卿暗笑他的能耐。 谁曾想,只是当年同月半仙君的那一战,却让她对他谨慎至今。 而月半仙君见今日如此轻而易举的便抓到了林清尘,不禁有些微微诧异,毕竟这次抓的也太过平顺了些。 但能抓到人,这结果总归是好的。 月半仙君兴冲冲的拽上了她的战利品回了月半小筑,屏退左右将他关进了小筑下的暗室。 苏子卿抬头,看着那篆刻了满墙的符文咒法顿时哭笑不得。 看来这月半仙君为了抓他不仅闭关苦修十余载,这为了防他逃跑,符文咒法的功课却也没落下,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阵法层出不穷,不禁让苏子卿对她的良苦用心叹为观止。 微弱的烛光在这封闭的暗室里虚弱的摇曳着,月半仙君拽着他取过一根短烛,照亮了他眼前。 只见烛光照亮之处,暗室内摆置了各种各样的仙器刑具,而暗室的中央,正是当年林清尘逃跑时被他踹翻的丹炉。 看来这一次,她不单单想将他炼成丹药,还想将他炼成丹前好好报复一番,一雪前耻叫他生不如死! 这女人,不愧是随了他母亲,好生歹毒的心肠! 百零四·缚灵锁穿琵琶骨 铁钉穿膝引天雷 月半仙君拽着他继续向前走,只见前面有一片小池,池子是雕满咒文的乌青石,一旁本该吐水的的石雕兽此刻却是旱的,这出乎常人意料的布置让苏子卿颇为不解。 还未容他想透,他身后的月半仙君却忽然解开了他身上的缚仙锁,一把将他推入了这旱池。 这旱池似乎是感应到了猎物上门,墙上的铜豹纷纷吐出铁锁,将苏子卿的四肢捆了个扎实,正当他以为会有什么雷劈火烙之刑法的时候,却不曾想头顶忽然泼下一大盆水,生生将他猝不及防洗了个透心凉。 “这……什么情况?”苏子卿顿时纳闷儿了。 此刻,他浑身的衣裳湿透,如玉般的肌骨在单薄的绸衣下若隐若现,若不是月半仙君对他恨意极深,只怕这般堪比谪仙般轻尘不染的身姿,鲜少有少女能招架的住。 这一盆水,仅仅只是给他洗尘的…… 月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躁动不安的邪火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待心绪稍有所平复,她抬眸看着他那双宛如鲛人垂泪般楚楚可怜的模样,长睫微眨,心底不住的暗叹这人当真生的秀色可餐,好看到犯规。 可惜,这般好看的一个人偏生得与她同脉。 月半仙君眼睫微垂,她思索着,若他这般好看的人儿炼成神丹助她成就无上仙法,同她融为一体倒也就不算可惜了。 苏子卿湿气未干,低眸只见先前泼他的那一池凉水竟被那池边的石兽凭空吸了进去,微风轻拂惊了他一身寒意,苏子卿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抬眼便见一根带着尖刺的锁链正直奔他的心口。 苏子卿暗叹不妙,挣扎着晃动了一下,却没想到月半仙君并不曾想要他的命,那铁锁没有刺穿他的心脏,而是刻意的向上偏了几寸,直接刺穿了他的琵琶骨,钉在了他身后的泥墙上,火红的血顺着铁链向下淌着,滴入脚下那已排完水的空池里,汇成一片小小的血泊。 原来,这根铁链是用来锁灵的! 月半仙君是为了防止他再一次从她手中逃脱,才刻意弄来这么多防止他使用任何手段逃跑的东西,当真是准备周全。 “当初,你从苍生殿中逃走之时就该想到有今日……”月半仙君的眼中透着三分薄凉,四分讥笑,只听她漫不经心的嘲道:“能荣幸被我盯上的猎物,不可能逃的出我的弓弩!” “所以……你只当我是砧板上的鱼肉?”苏子卿只觉得喉头一甜,便是血气上涌出了他的喉间,淌过他洁白的齿缝,宛若林间清泉从他嘴角缓缓淌下。 他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角的血渍,是微咸的,还带着一股铁锈味儿,但这味道却让他莫名的亢奋。 原本因为血液在不断流失,本应温暖的身体此刻变得苍白且冰凉,可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却同他那虚弱的身躯完全不一样,苏子卿嘴角轻勾起一抹微笑,讥讽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砧板上的鱼儿,濒死前能用它的尾巴把屠夫手里的刀踢飞?” “那就把它的尾巴剁掉就好了!”月半仙君似是被他的挑衅惹恼了,摸了案上的几枚玄铁长钉,便齐齐向着苏子卿的双膝掷去。 长长的铁钉刺穿了他的膝盖,尽管血液不停在向外涌,那疼痛深入骨髓,可苏子卿依旧紧咬着牙关生怕露了一声惨叫随了她的心意。 “苦修那么多年,就攒下这么点招数?”苏子卿痛了牙关直打颤,却依旧嘴角轻扬,一副天地不怕的模样徒惹月半仙君生厌。 看着月半仙君瘪着嘴生着闷气的模样,他便觉得自己忽然灵台一片清明,骤然想到很多能怼到她愤懑不已的话,可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天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雷劈忽然在了月半小筑的天顶上! 刹那间,便见月半小筑屋顶之上,乌云密布汇集雷鸣电闪惊得月半小筑周边的仙人们皆四散逃开。 黄白相加,雷电之中还隐隐裹挟着渗人的红芒,乌云间还有蓝紫之气如蛟龙翻腾,苏辛见状便知不妙。 “玄煞天雷?!”苏辛惊出了声。 此刻的月半小筑除了月半仙君,便只剩下他那被月半仙君拽走的便宜师尊。 月半仙君卡在仙君的瓶颈已然许久了,况且这么点玄煞天雷也不是帮人渡劫的,只能是月半仙君在拿它惩罚人了。 苏辛在月半小筑门口徘徊来徘徊去,望着月半小筑门口的封禁法阵发愁。 当初,是他自己亲口说要同他师尊恩断义绝的,可真正看着他羊入虎口的时候,苏辛那颗悬着的心却是怎么也放不下来。 他终是在乎师尊的,多年的教导之恩,他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而他对他,除了授业之恩,更多的却是无能为力的愧疚,苏辛抬眸看着门上的封禁发怔,那封禁上散发着淡淡墨香的咒文在他眼中忽然扭曲,看起来就像他师尊乌黑翩然的长发,随风而舞。 白与黑交融,像极了他师尊如泼墨般秀发下,常爱着身的那一席白袍,他本就该……干净的纤尘不染。 可一想到隔着这道封禁的门后,月半仙君同他师尊积怨已久,好不容易活捉到他,定要将他生生剐下层皮不可。 他能想象,鲜红的血淌染了他整片白皙的衣裙,如他昔年在魔族穿的嫁衣一般火红,苏辛的思绪刹那间便回到了当年。 “带我走……” 那饱含绝望与期盼的三个字,苏辛他铭记至今。 只要他的师尊想,他肯开口跟他说,也许他还是愿意不顾一切的去救他的吧,苏辛如是想着,他似乎并没有那么讨厌他师尊,即使他做过许多不可挽回的错事。 他的本心一直告诉他,那些都不可能是他那性情柔软的师尊干的出来的事儿,可偏偏许多事实都让他亲眼看见,他又不得不信。 苏辛他一直都徘徊在信或不信他师尊的边缘,可来回试探的,却是他自己的本心。 百零五·贪生怕死林清尘 求饶反被炉鼎烹 说到底,他终还是喜欢他师尊的,即使他杀人屠派坏事做尽,苏辛犹豫了许久,本想破坏封禁将他师尊从月半小筑带出来,找个月半仙君都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 可仔细想了想,大抵是每次师尊闯祸他都会护着他带他走,他才如此有恃无恐被惯出了毛病。 种恶因,得恶果,他的师尊也该吃点儿亏长长记性了。 苏辛抬头看了看月半小筑上的玄煞天雷,心想师尊功力深藏不露,这点儿挠痒痒的小雷小电估计一时半会也劈不死他,干脆就一心狠准备撇下他拂袖而去。 但他忘了,有仙力和魔力于一体,还有三昧邪火护身的确是他师尊林清尘,可如今被关在月半小筑地下暗室遭雷劈的,却是苏辛那个如今没有丁点儿灵力的便宜爹。 玄煞天雷一道又一道的劈在苏子卿膝上的长钉上,本就被刺穿的双膝,此时越发疼的撕心裂肺,如同有人拿着大锤要将他膝盖骨砸个粉碎。 月半仙君瞧着他分明疼的生不如死却依旧倔强的紧咬牙关不肯喊叫的倔强模样,顿时越发觉得这样的他就像那被水淹了巢穴,深陷泥沼却拼命挣扎的蝼蚁,折磨起来越发让她觉得大快人心。 她嘴角的笑意更甚,似乎并不满足于目前的状况,趁着玄煞天雷酝酿下一波天雷的时候,又从桌上摸了好几根长钉甩去。 趁着苏子卿还未缓过神儿来,这一次刺穿的是他的手肘、手腕、掌心和脚踝,而下一波天雷也恰好随后而至,颇合时宜的蹿到暗室内,分散化作足足十道小雷,劈在他身上的那十颗长钉上。 酥麻的雷电宛若附骨之蛆,顺着他钉着长钉的伤口长驱直入,又如疾风猛兽般疯狂的撕扯着他的七经八脉,摧残着他的灵魂,连同在他体内沉睡的林清尘也一道遭了秧。 酥麻的雷电之力趁机钻入了他们的识海,包裹着林清尘的三魂七魄,将原本梦见自己财富自由左右右抱事业迈进人生巅峰的林清尘生生劈醒了来。 眼见林清尘醒了,苏子卿便趁势躲到“后台”去休养残魂去了,留下一片茫然不知所措的小林清尘独自面对这浑身撕心裂肺的疼痛。 方才的那一波天雷才刚劈完不久,林清尘便被这一道雷将幻梦劈了个粉碎,钱、美女、公司……通通不见了,只费力的睁开疲惫不堪的沉重眸子,低头看这那贯穿了自己胸膛的锁链和刺穿自己关节的长钉发怔。 这什么情况,难道他做梦的这段时间,又莫名结识了一些不认识的仇家? 这幅身体被折腾成这样,很显然就是有仇家寻仇活捉了他肆意报复,他抬起头,便见一长发及腰身着一袭白裳翩翩然若九天仙子下凡般的美人儿站在自己身前。 可她手中拿着把玩的,却正是那刺穿自己四肢百骸的长钉,那女子分明长了一张清纯秀丽的脸,可偏偏她嘴角勾起的那抹诡谲的微笑让他不禁心惊胆颤。 从来到这世界后,反复被苏子卿抹去记忆的林清尘哪里见过这如同炼狱般可怖的场面?他想退缩、想逃跑,躲得远远的……可他越是挣扎乱动,那缚住他四肢的铁链便拉扯的越紧,似是要将林清尘的四肢从他的躯干上生生卸下来一般。 “啊……” 林清尘忽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那高分贝的魔音在整个暗室来回震荡,刺的月半仙君耳膜生疼。 她被林清尘这突如其来的惨叫声惊的不轻,一不留神,剩下的长钉被她失手甩了出去,却听这时,林清尘已然没了声响。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长钉刺中了林清尘的要害,无意间将他毙命了,可回头却见那长钉却是参差不齐的扎在林清尘身后墙上压根儿没碰到他半分。 这家伙……是被吓晕过去的! 月半仙君顿时纳了闷儿,这家伙被长钉刺穿四肢、被玄煞天雷劈的神魂不稳,都不曾见他吭上半声,怎么就被铁链勒两下就惨叫连连了? 这件事……很有蹊跷! 月半仙君只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便好奇的走上前去瞅了两眼,谁知那家伙忽然头一抬跟诈尸似的,猛然瞪着一双大眼睛哭戚戚道:“太特么疼了!这位漂亮的小姐姐,求求您发发善心饶了我放我走吧……” 鼻涕眼泪一把流,林清尘本是一张挺清秀好看的脸,忽然露出那样一副哭天哭地的丑陋表情,瞬间把月半仙君惊愕和恶心到了极致。 “你想走?”月半仙君别过脸去,强忍着内心的恶心,低声问道。 “是!”林清尘猛然点头道:“姐姐,我很怕死的,我只想活命……” “那……好吧。”月半仙君佯装无奈的低声叹了口气,随即心一发狠挥剑斩断了他周身的铁锁。 林清尘还傻乎乎的以为,是他的爱与诚心感动了这个他素不相识的仇家,谁知下一秒,月半仙君嘴角轻扬,却是一挥袖带起一阵狂风掀开了暗室中央的炉鼎盖儿,直将林清尘生生关进了鼎炉里。 随着仙术掀起的狂风散去,那炉鼎盖儿也沉沉的落了下来,砸在炉鼎上发出一道沉重的闷响。 若是之前的他,月半仙君或许还有闲心情折腾一二,可现在见昔日那个桀骜的家伙忽然摇身一变当真成了她幻想期盼的模样,她却只觉得恶心,顿时连折磨的兴趣也没了,干脆直接把人丢炉子隔空点了三昧真火,烹了! 炉子里的林清尘被烫的顾不得身上的伤口与疼痛,活像一条被油炸了的鱼在锅里翻来覆去的折腾,还不忘将月半仙君骂上两句。 见林清尘始终喋喋不休跟个碎嘴老太婆似的,月半算是彻底被惹怒了,连回头看上一眼的心情都没了直接扬长而去出了月半小筑。 一出门,便见着苏辛侯在门外,她顿时更气了。 “你还侯在这儿做何?”月半仙君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是觉得近日无趣,大可去找杨清安去帮你安排些洒扫的差事打发时间……” 百零六·露透林清尘死讯 苏辛闯月半小筑 苏辛本是打算不管林清尘独自离开的,可走了还没几步就听见身后的月半小筑里传来林清尘那声音,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穿天透地,惊的苏辛心头一沉,那双腿便似灌了铅一般是再也迈不动半分。 苏辛不知,他究竟是高估的林清尘的能耐,还是低估了月半仙君对他的仇怨,竟当真天真的以为仙君也就只是引几道玄煞天雷吓吓人而已。 “仙君……”苏辛越想越怕,他知道,有些话以他现在的处境和身份本不该多问,可他终还是沉不住气低声问道:“那个林清尘……他现在怎么样了?” 月半仙君是真没想到,苏辛一直以来跟着杨清安单独修行,耳濡目染养就了他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的性子,他本该厌恶这等声名狼藉的鼠辈才是,如今是受了什么刺激,竟主动过问起那阶下囚的状况了? “你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本不归你管,你也不该多问!”月半仙君闻声不经意的瞳孔微微一缩,眼底似有道凌冽的寒芒转瞬即逝。 她留着苏辛和杨清安,本是见他们同出一脉,不论他们熟识也好敌对也罢,能利用他们将林清尘给调出来那都不算亏。 可如今,被折腾的奄奄一息林清尘已然被她一股脑丢进了炉鼎里,不日便可炼成人丹,那么这两个从凡尘历劫飞升上来的两个凡仙,如今于她而言便没了用处。 但月半仙君的那些心思,苏辛却是不知的,他只想问问他曾经的师尊如今究竟是死是活,可见月半仙君阴沉着脸一副心情极不好的模样,苏辛也不敢再昧着胆子去招惹她。 月半仙君见苏辛依旧盯着那贴着封禁的门看的出神,当即冷冰冰的低声呢喃了句:“还以为当年破晓之战的他有多厉害,死的如此轻易还当真出乎我意料……” 她看了苏辛一眼,竟在苏辛惊愕的目光中反手将门上的封禁撤了去。 “所以……他死了?”苏辛双眼通红痴痴的望着被月半仙君撤去封禁的门,他不是没有听见月半仙君的低声呢喃,他只是不愿相信他那“恶贯满盈”的师尊死的如此轻易。 月半仙君扬了扬手中的封禁,心念一动,那火红的三昧真火便从她指尖窜出,于半空将绘着封禁的符纸焚成了飞灰。 星星点点的粉末飘散于九天中,于柔风星星点点的散去,苏辛皱着眉,内心挣扎了良久他还是想去月半小筑一看究竟。 月半仙君早料到他会如此,见苏辛迈着沉重的步子推门而入,她眉间微皱,轻声念了道诀便见一抹微芒从她袖中钻出,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直冲小筑下的暗室奔去。 苏辛进了月半小筑,入目便是干净整洁的堂室,他见去卧房的方向没有脚印,便下意识的往书房的方向走,果真在书房架子前不仅看到了月半仙君同他师尊的脚印,似乎还有鞋后跟儿摩擦地面产生的拖拽痕迹。 他料想暗室入口定在这书柜之后,便满屋找寻打开暗室的开关,可令他意外的是,月半仙君竟就把开关明显的藏在她的书案上。 苏辛转动砚台,便见那柜子分两侧退去,露出中间暗藏的柜子来,而那柜子上赫然挂着一张只画了一道楼梯的画儿。 那画中的楼梯旁没有参照物,故而苏辛也瞧不出这楼梯是向上还是通下的,他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却被那画儿一股脑给吸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苏辛便见自己眼前当真出现了一道向下的楼梯,通道两旁微弱的烛光照亮着这落满灰尘的石阶,他小心翼翼顺着石阶下去,便见一个空旷的暗室,那暗室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上面还掺着些许陈旧的血迹。 室内有无数桌案也以红布铺垫,上面整齐摆满了各式刑具,却独有一个桌案的红布中剩几颗长钉凌乱的躺在红布中央。 苏辛惊奇之余顺着那摆长钉桌案的方向看去,便见不远处有一旱池,旱池没有水却独独淌着一滩鲜红的血水。 苏辛错愕的抬头向上看去,便见墙壁之上镶有四个兽头,兽口吐出四道粗壮的铁链将一个满身血污垂头散发看不清模样的人牢牢锁住。 而纵向还有一道带着尖头的粗链,直刺穿了他的琵琶骨,数之不轻的长钉密密麻麻的扎在他的身上,长钉附近的衣物破口和皮肉还有着被玄煞天雷劈过留下的焦黑痕迹。 他看着那削瘦的身影被折磨的惨不忍睹的模样,终还是心底微微泛疼。 “师尊……” 苏辛低声轻唤了一声,颤颤巍巍的向他蹒跚走去,每一步都在期盼这眼前的这个男人能再一次抬头,如当年一般摸着他柔软的小黑脑袋,再一次温柔的轻笑着呼唤他的名字。 可尽管苏辛走了一大半路,却始终没能盼到他开口,剩下的路,他却是一步比一步走的越发沉重。 苏辛在那人面前停下脚步,他怔怔的抬头望着那被血污染去了大半张的清秀脸庞,朱唇轻泯,眼睫低垂,就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颇不甘心的又去探了探,如他意料之内,那人早已没了鼻息,而苏辛的眸中一滴泪珠不经意的从他眼角滑落。 苏辛犹记得他年少时,断魂台的那一幕成了他一辈子的阴影与遗憾,而这一次那遗憾再次重演,比过去更甚的是这一次他却是亲眼见着他师尊死在他面前。 如果不顾及月半仙君,他明明可以早点来的,苏辛想,若是初见到玄煞天雷的时候他去月半小筑拦住月半仙君的责罚,那师尊会不会还有机会活下来? 是他……亲手葬送了他师尊最后的生路。 苏辛跪在这尊遗体下,郑重的给他师尊磕了个头,昔年的抚养教导之恩,他从没忘却,于是他这一个头磕下去便是沉沉的再不愿抬起来了。 滚烫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地砖上滴溅出一朵又一朵渺小的水花。 百零七·天雷断月半小筑 融魂古阵助重逢 可苏辛不知,他眼前的林清尘不过是月半仙君用仙尘捏的一道幻像替身,而他却始终没注意到身后的丹炉里被关的才是他真正的师尊。 本就不会使用仙力的林清尘被穿了琵琶骨,长钉穿肉透骨,血流不止,还没等苏辛来他就已经先扛不住丹炉的滚烫和三昧真火点燃药薪升起的呛人浓烟,倒在炉鼎里做梦去了。 而让林清尘十分郁闷的是,即使在梦里他都是被人用铁链穿了琵琶骨,生生钉在了那个参天大柱上动弹不得。 台下千千万万个他完全没有印象却莫名觉得有一丝熟悉的人,齐齐的举着手中利刃,纷纷怒号着、叫嚣着,将他削肉剥皮! 那个梦,他疼的极其真实…… 而在那群人中,有一少年手持长剑缓缓向他走来,疼痛不已的林清尘早已看不清那少年郎的面目,只觉得他身上熟悉檀香十分熟悉好闻,让他心安。 “累吗?”那少年来到林清尘的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轻问道。 “累……”林清尘低声啜泣道。 凌风微凉,凉了他的身,也寒了他的心,在少年将他拥入怀中的那一刹那,那些丢失的、紊乱的记忆似乎在林清尘的脑海中重新排列重组了回来。 林清尘迷惑的抬起头,这才看清,他眼前那白衣少年却分明想着一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剑。 难怪林清尘莫名觉得这少年身上的檀香味儿十分熟悉,那可不就是自己身上的味道么? 林清尘忽然恍过神来,却听那少年已然贴了上来,伸出稚嫩的小手轻捂住了林清尘的眼眸在他耳畔戏谑的轻声道:“玩儿的累了,那就回来吧,剩下的……我来帮你!” 原来那个小少年竟就是林清尘的本体,自苏子卿将他这团分身从后世带回,他便想让他的这团分身回归本体,但在知空林时不知是何缘故,他的这团分身竟主导了他的身躯让他陷入沉睡。 难得这次托月半仙君的福,林清尘和苏子卿的神魂都被三昧真火炙烤的十分虚弱,苏子卿便没有精力去阻止他同分身融合。 不管能不能成,他想再赌一把! 少年将林清尘拥入怀中,低眸轻声的吟唱起咒文,随之一道道重叠的乳白色阵法便在他们身下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苏辛本还在看着他“师尊”的尸身难过,忽然一阵猛烈地动山摇,他的“师尊”竟忽然在苏辛的眼前碎裂化作点点星芒向着他身后的炉鼎飘去。 “这是……幻术?”苏辛怔怔的看着向丹炉涌入的星芒,这明显是仙力的气息,显然是月半仙君为了不让他见到他师尊故意做的。 她为什么要用一具假的尸身来框他? 苏辛还未来的及想明白,便见地动山摇的越发猛烈,他向着暗室的入口望去竟是整个儿九重天的仙力如涛海般齐齐的向着这炉鼎汇来。 “这炉鼎,究竟炼的是个什么东西?”苏辛忻忻的回过头,他盯了这炉鼎下乳白色重叠阵法上的咒文良久,却是一个字也不认识,不禁暗自头疼。 而随后,九重天便是乌云蔽日,整个九重天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硕大九色的电芒如蛟龙腾海般在雷云之中上下翻滚,又如吐信灵蛇以极快的速度将月半小筑同丹炉一道劈成了两半。 破碎的屋子向着两旁坍塌而去,苏辛怔怔的站在破碎的炉鼎面前,看着林清尘身上的铁链也被这道稀世罕见的天雷劈成了齑粉,而他师尊则被一道微微泛着白芒的蓝紫色火焰包裹其中,得以保全。 月半仙君当然也注意到了这异象,她原以为是她的人丹出世,可当来到这化作废墟的月半小筑面前,看到悬浮在法阵之上的林清尘,瞬间就变得极不淡定了。 她看懂了那阵法上的咒文,便猜出这是上古时期早已失传的融魂阵法,一般是用来修补破碎的魂魄,强行重塑生魂的逆天仙法。 她偏头看了看苏辛,可见苏辛也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便也猜着这事儿多半同他并无瓜葛。 这阵……怕是林清尘自己造的。 月半仙君眉间微蹙,她倒是小瞧了林清尘的能力,更意外他那蓝的古怪的护身火焰,竟吞噬了她先前点药薪的三昧真火,幽蓝的火焰瞬间就白的几分,而天空劈下的天雷也被它当糖豆般吞噬掉了。 磅礴的仙力源源不断的涌入林清尘的体内,不停歇的修补着林清尘残破的身躯,良久,他终于缓缓的睁开沉重的眸子,从沉睡中苏醒。 醒来的,是林清尘的本体,他缓缓起身摸着自己的心口,仿佛现在在猛烈跳动了那颗心脏就是如今已同他融为一体的分身。 苏辛怔怔的看着他,内心又悲又喜五味杂陈,毕竟他被月半仙君的幻术唬住的那会,他是真以为他的师尊是再也回不来他的身边了。 如今见他师尊身体安健,他倒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可高兴之余却也充满了担忧,毕竟月半仙君同他师尊向来就不对付。 可偏偏他师尊醒来之后,却似乎对那剑拔弩张的月半仙君丝毫不感兴趣,却是用那双深邃的褐眸一直反复的打量着苏辛。 “苏辛,吾徒……”林清尘泯了泯唇,酝酿了半晌,终是低声轻唤起了他的名字。 苏辛抬眸怔怔的看着林清尘,他日思夜盼的人如今活生生的就站在他眼前,他脑中也思虑了许多久别重逢未尽的话,可到了嘴边,却是热泪盈眶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的扎向林清尘的心窝。 “你……为什么还活着?!”苏辛抬起眸子,林清尘只觉着他眼里闪烁着一丝愤恨,良久不见消退。 待天雷褪去乌云尽散,多余的仙力便也散回了各处,九重天终于重归平静,林清尘迎着那天边的一抹微芒如谪仙降世般缓缓而落,眼睫低垂轻声问道:“难道,你就很希望为师去死么?” “你不该死么?!”苏辛愤然道:“浮生派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同你早已恩断义绝……” 百零八·三人本是同根生 相煎又何必太急 “眼见未必是真相……”林清尘闻声轻笑道:“况且你的内心多半还是信为师的,对不对?” 他缓缓抬起眸子看向苏辛,笑意不减,那原本该是褐色的清澈瞳眸,随着他周身的玄黑之气泛出,褐瞳也渐渐的被一抹红芒覆盖。 “那是……魔气?!”月半仙君见到林清尘魔气外放,瞬间怔住了。 而更令他意外的是,那些魔气在他的身后缓缓凝聚成了一道虚浮的人影,而这被林清尘强行唤出来的虚影便是一直潜藏在林清尘体内的苏子卿。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林清尘低叹道:“咱们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而苏辛亦是咱们异父同母的亲弟弟,何故却搅成了如今这幅不堪的局面?” “什么异父同母……”月半仙君闻言,却是当着苏子卿的面冷哼道:“我阿娘才不屑怀他的孩子,是蝴蝶那厮自己欢喜他甘愿一夜鱼水承欢,用命诞下这个孽种的,至于你……我讨厌身体里和你一样血脉,我不拿当家人,你也莫想充我弟!” “所以……”林清尘轻笑着回头瞥了一眼苏子卿,用仙术凭空幻化出一把纸折扇在怀中装模作样的扇了扇,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苏子卿低声道:“当年事情的真相,你可都听清楚了?” 言毕,却见苏子卿周身缠绕的魔气越汇越多,他本是残魂有些受创才跑回林清尘体内休养生息的,谁知趁着他沉睡的功夫,林清尘竟机缘巧合得了造化把他的善魂收了回去。 “我可将我的力量借与你,该怎么做,你是知道的……”苏子卿识海内忽然传来林清尘冷漠声音,他睁开眸子看着眼前自然笑的和煦灿烂的伪君子一阵头疼。 苏子卿是真没想过,自己利用他的分魂还没办成他想做的事,却被这家伙先将自己拿来做了炮灰。 如今的林清尘重获分魂修为大涨,苏子卿虽满心不甘受他摆布,却也只能认命,用意念同他低声叹道:“我没有兵器,你让我用什么打?” 谁知林清尘在储物空间里随手一摸,便将诛仙剑摸了出来丢给了他:“物归原主,想来这东西你当是用的趁手的……” 苏子卿接过诛仙剑一阵头疼,他本将诛仙剑藏在自己的空间玉佩里的,没想到这家伙如今强大到都能强行破了他空间玉佩的神魂禁制了。 现在的林清尘是何修为,连他都看不透,只是看着林清尘眯着眼笑的俨然一副老狐狸的狡猾模样,苏子卿越看他越不顺眼,恨不能举剑先劈了眼前这厮。 可随着魔气的灌入,林清尘的警告声也在耳旁响起:“我知你想做什么,他没替你做的事我可以帮你,但也可以袖手旁观……” 苏子卿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道:“你威胁我?!” “你可以当做是威胁……”林清尘冷笑道:“你当知道,我可不是那善魂,没他那么好脾气……” 苏子卿看出林清尘是真动了杀心,见林清尘噙笑的眸中不经意的闪过一丝寒芒,苏子卿眉头紧锁,只能硬着头皮提了诛仙剑向月半仙君劈砍而去。 饶是同月半仙君缠斗上了,他还不忘补上一句:“你欠我的,记得还……” 至于林清尘是不是真还,苏子卿也不在乎了,反正横竖打不过如今的林清尘,他还不能逞一逞口舌之能么? 反观苏辛,却是如石雕般伫立在这片废墟之中,看不出有帮任何一方的意思。 而林清尘见苏子卿已出马,他便摇着扇子轻轻走到苏辛的身旁,眉目尽是如三月徐风半温和的笑意,可在苏辛眼里却偏是如地狱爬出的噬人恶鬼般可怖。 这不是他师尊…… 见林清尘越靠越近,他瞳孔微缩,连同心脏亦在剧烈的颤抖的抗拒着他的接近,而苏辛越是恐惧,林清尘嘴角笑意便越渗。 只见林清尘如白玉般纤瘦的手指轻点上苏辛温润的唇瓣,一道小小的阵法在他唇间绽开,他虽依旧不能动弹,却可以正常言语了。 而苏辛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混蛋!你把我师尊还给我……” 苏辛这么一吼,却是连正在缠斗的月半仙君都不觉手中一钝。 而林清尘听到苏辛这话,却是顿时乐了:“我不就是你师尊么?还是说……” “你在找他?”林清尘轻笑着牵过苏辛的手,将他温润的掌心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柔声道:“他就在这里,你……感受到了吗?” 苏辛的手被林清尘紧紧的拽到他胸前,那平缓的心跳有节奏的律动着,就像昔日那个总在忘记一切同他一决高下的傻瓜,天真烂漫的总是让他真心恨不起来。 苏辛一滴滚烫的泪珠落下,林清尘小心翼翼伸手将他的泪珠擦拭去,忽然恍惚间轻声哀求道:“苏辛,带我……走……” 那一瞬,苏辛的思绪似乎回到了昔日,师尊被徐嘉柔捉去作压寨夫人的时候,那时他穿着一席火红的嫁衣,苏辛去魔族劫亲时他表示这么说的。 苏辛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见林清尘的心口涌现出一道淡淡的月白色法阵,一股淡淡仙气顺着苏辛的掌心攀延而去,先前林清尘施加在苏辛身上的定身咒竟就这般轻易的解开了。 苏辛怔了一瞬,便迅速向一旁躲闪而去,而此时林清尘的识海也已恢复了清明,他只是觉得自己方才好像发了个呆,可当看到一旁虎视眈眈提防着他的苏辛时,他顿时便懂了。 尽管他发动了融合他后世的灵魂的阵法,可他那善魂毕竟独立了太久,生出了本该不属于他的三魂七魄七情六欲,而林清尘想要彻底将他消磨殆尽需要时间的沉淀,也需要仙力强行抑制住他。 现在,他不能在这九重天的这堆破事儿里耽搁太久,本想着久别重逢打算陪他这徒儿好好“叙叙旧情”,如今却也没有精力拖延,必须速战速决了! 百零九·不见天石地戾现 师徒两势均力敌 他本就是奔着天石来的,林清尘使了术法感应了这天石就在这月半小筑的废墟附近,可天石的气息微弱,显然是被这冲天的人气所掩盖,以至于他一时找不到确切的位置。 他才懒得去想,毕竟月半小筑此刻就这么几个人,天石不在月半仙君身上,就定然是在他那便宜徒儿身上。 月半仙君有苏子卿拖着,他此刻只管先将苏辛解决掉就好。 世人皆知,他林清尘从前在浮生派性子谦和乖张,可无人知晓他骨子里却是个狠角儿,能强行给自己戴上迎奉世人的面具,伪装成世人皆欢喜的模样,他自也是舍弃颇多。 一个尚能对自己斩情断念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杀旁人时手软? 林清尘深邃的眸光闪过一丝寒芒,苏辛见林清尘嘴角的笑意陡然消失,顿时暗觉不秒,他转身想逃却已来不及,只见林清尘纸扇一挥,一柄银亮的剑便顺着他折扇指的方向如闪电般快速的飞了出去。 银白的剑刃寒芒闪烁,锋利的剑尖直指苏辛的咽喉,天苍剑悬在离他咽喉仅有三寸的半空中顿了下来,苏辛不动它不动,苏辛一动它便也嗡鸣着追了上去,似是在对他发出警告。 而林清尘手中的清明剑却是更加过分,干脆连剑鞘都不出了,似是小孩子闹脾气般任林清尘好哄歹说,它偏就不出门,生生把林清尘仅有的好脾气都给磨没了。 他是要杀人夺宝的,偏这两把不靠谱的剑,一把闷在剑鞘里玩emo,一把在外头跟苏辛玩“老鹰捉小鸡”…… 难道说,是因为这两把剑跟了他善魂太长时间,初诞剑魂时多少沾染了他善魂那不靠谱的性子? 天苍剑绕着苏辛飞,兴奋的剑身都左摇右晃的恨不得跳起了disco,苏辛看着兴奋的天苍剑一脸茫然,他伸手小心翼翼的去碰了碰天苍剑,却见那天苍剑竟临阵倒戈,在林清尘的眼皮子底下自主钻到了苏辛的手里。 与其说它临阵倒戈,倒不如说,它从一开始就压根儿没把现在的林清尘当他主人,善魂不在他便只认苏辛了,毕竟他神魂未生之时作为苏辛的第一把剑,他握它的时间最长,纵然剑体重塑可苏辛留在它身上的气息却依旧是无法泯灭的! 而最让他难受的是,现在就连三昧邪火也罢了工,他现在能用的也只有仙力和魔气,手上一个武器都没有,苏子卿看了都忍不住暗笑这脸当真是打的“piapia”响! 林清尘手里的那两把剑各有各的脾气,他顿时脸上就挂不住了,晴一阵阴一阵的心底开始颇不耐烦的只想着赶紧把天石弄到手,然后就让这在场的所有人给他丢失的面子陪葬! 只见林清尘折扇一挥,缠绕交织的仙魔二气便顺着折扇挥去的方向,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刃芒裹挟着呼啸的劲风向着苏辛劈去,苏辛躲避不及,只能以仙力化盾强行抵挡林清尘无情猛攻。 越是见苏辛抵抗,林清尘越是按耐不住急躁的性子,高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这不废话么?苏辛内心颇为无奈,他要不是实力不济硬接林清尘这几击都难,再加之他隐隐感觉得他那性子温和的师尊还在他那具躯壳里怕伤及他,就凭借眼前这林清尘讨人厌的性子,苏辛早就对他动手了。 “用你管……”苏辛咬牙忍了大半晌,才硬是从牙缝里逼出三个字来。 “好……你倒是好的很,当真没枉费我昔年在平阳峰的悉心教导……”苏辛横眉冷对,林清尘便是越发来火了,毕竟连旁人都看得出他同善魂之间的猫腻。 虽然昔年林清尘教导他的手段较之善魂略显粗暴了些,但他好歹也是苏辛的师傅,怎的他就偏偏对那个懦弱的善魂心生惦记? 林清尘越想越气,当下折扇一压便是使的仙力同魔气又加重了几分,苏子卿那边得了林清尘分出来的魔气加持,很快就将月半仙君压落下风,而苏辛那边却是被压制的连护盾都摇摇欲坠几近有破碎的迹象。 只听得“咯啦啦”的一声脆响,一道小小如闪电般纹路的白芒在苏辛的护盾上浮现而出,随后那白芒在护盾上越扩越大如蛛网一般,任苏辛早知结果会如此,却依旧在护盾彻底崩溃的这一瞬心底存着些许意外与不甘。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依旧显的如此弱小连自己都护不住! 苏辛抬头怔怔的看着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林清尘,似是想透过他再见一次昔日那个和煦的师尊,他多想伸出手去,将那人从他师尊的那副躯壳里拽出来千刀万剐! 可下一瞬,他又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 苏辛额间红芒微闪,刹那间他原本溃散虚浮的仙力竟又强盛了几分,让破碎的护盾又重新凝聚了回来,而同之前不一样的是,他本该纯白无暇的仙力此刻裹挟了几缕类似魔气的黑气。 所有人都略感诧异,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都没有人注意到苏辛身上有裹挟着一缕魔气,林清尘也没想到,这天石还没寻到地戾就不打自招的先出现在他眼前了。 林清尘看着苏辛两眼放光,如垂涎的豺狼,满心盘算着,若能找到天石,就以天生携带地戾的苏辛祭阵也不错,这样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强行逆转天地阴阳,按他意愿重塑这个世界的时空规则将林氏一族复活! 而气运是一种极不循规矩的东西,它不分善恶雨露均沾,有时也会偏安一人…… 苏辛得了地戾加持,便有了能与林清尘一较高下的能力,只见他以地戾仙气驱动天苍、除夕二剑,同林清尘缠斗,而他却在一旁默念咒文正酝酿着一道能困住林清尘的通天法阵。 可林清尘既知危险,又怎可让他如愿? 他捏了法决,强行把荀勉建同青玄鸟唤了出来去干扰苏辛施术,而不甘败北的林清尘再一次将希望寄托到了他身侧的清明剑上。 只要能拔出清明剑,他便可彻底将苏辛那些砝码彻底击溃! 百一零·双剑交锋断天云 鸿沟出天石现世 “清明,你别忘了你不仅是他的剑也是我的剑,你要再不出鞘,我死了你也别想他能活的成!”林清尘紧握着手中的清明剑,用意念同剑灵咆哮。 他是真没想到他竟还有同一柄剑置气的一天,可清明剑却依旧安安静静的躺在剑鞘里,就像没有剑灵的普通铁剑一般安静的出奇,安静的让林清尘万分恼火。 可恼火的同时,林清尘却又莫名觉得心口一凉,如冰冷的万年寒泉滴入心底,刹那便将他的怒火浇熄。 “带我……走……” 心底忽然冒出一道沙哑的声音,他嘶哑的呼唤着一遍又一遍,惊得林清尘汗毛倒栗不止。 可喜的是,此时的清明剑似乎也听到了这道熟悉的声音,激动的嗡鸣起来,林清尘见清明剑终于有了反应,当即立断一把将剑从鞘中拔了出来。 银白的剑刃周身缠绕着孱弱的青绿微芒,剑锋直指苏辛的咽喉,苏辛未料得林清尘会突然拔剑,不由得向后躲闪,却未料林清尘得势竟步步紧逼,挥剑换了方向又一次向着他的要害刺来。 苏辛情急之下只得再一次挥动除夕剑同林清尘正面硬刚,只见黑白两色长剑缠斗于一处,你劈我砍间庞大的仙力与魔气交集一处,余的力量如海面上浩瀚的波涛汹涌漾开,将他们之外的人皆掀翻了数十丈远。 九重天的众仙人闻势赶来,见月半仙君被撂倒在地闷声吐出一口血来皆是吓破了胆止步外圈,无人敢上前去捉拿这两个毁了小半个九重天的肇事者。 而本就残魂不稳的苏子卿此刻被剑气波及,也是无力再战,他抬起眸子死盯着受伤的月半仙君,只想着如今耗着就好,不然再打下去,怕先魂飞魄散的就是他了。 月半仙君此刻也失了同苏子卿争斗的心情,她抬起眸子看着半空斗得日月无光天地失色的两个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以前,她只以为林清尘是个大麻烦,不早日解决必成后患,如今却是后患未除又多了个苏辛,她只能满心盘算着,最好鹬蚌相争他两斗得个两败俱伤,到时就把林清尘拿去炼丹再把苏辛一身修为榨干…… 没有之一,她月半要做就要做这天地唯一修为最高的,这两个碍着她路的,她必须得想办法将他们全部一举铲除永绝后患! 在场诸仙皆安静的出奇,一致的将目光皆放在了在半空中刀剑相争的这两人身上。 林清尘一心想致苏辛于死地,而苏辛为了能存活也是全力相抗,黑白两道锋利的剑芒再一次交锋,这一次纵的一劈砍,却是把整个九重天生生砍出了一道硕大的鸿沟。 而那鸿沟之下,参差不齐的云断层间却陡然露出一块白石,那白石玲珑剔透,周身散发着九色华光耀眼万分,林清尘看着那块白石内心不禁的激动万分。 “天石?!”他兴奋的不再纠缠苏辛,转头便向着脚下的鸿沟疾驰而去,内心不住的狂喜道:“得来全部费功夫,天石地戾皆在,何愁大事不成?” 苏辛见林清尘忽然收了手,内心本还有些困惑,但见林清尘向着那九色白石奔去,虽不知它是何物有何用处,但于如今的林清尘而言,既是他想要的那便定不会是用在正途的东西,无论如何他苏辛都不能让他得逞为祸一方! 苏辛一闪身,便向着林清尘追了过去。 只见苏辛腾空而起,以除夕剑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长剑挥洒,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却是同林清尘擦身而过直奔着鸿沟下安静躺在云断层中的那块白石而去。 他并不知那是何物,只知林清尘既想要,那便将它毁了任谁也得不到。 林清尘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锐利的剑芒直奔天石而去,却已来不及替它当下,他原以为那白石会如同这九重天的鸿沟一般,被苏辛锋利的剑芒一分为二。 但他关心则乱,却忘了先前他同苏辛那一战,合二人之力也未能将这天石毁去一角,但凭苏辛那一击又怎可能将这坚固的顽石轰个粉碎? 果不其然,苏辛的剑芒看似霸道,却依旧未能伤得天石半分,林清尘见天石无事,慌忙飞身下了鸿沟去取天石,偏这天石就像是嵌在了这云断层中一般,任林清尘如何拼命用力亦死活拔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林清尘看着那纹丝不动的天石,疑惑、愤懑、不甘……那些负面的情绪已然在他心底生根发芽,他恨恨的看向天石脑子一热恨不能将它也劈砍个粉碎。 “连你也欺负我,是不是?!”林清尘暗恨恨的一拳砸在天石旁的云断层边,可软绵绵白茫茫的云朵能化解他拳头的力道,却化不去他心底的戾气。 看着这样的林清尘,苏辛忽然迟疑了。 虽然他很不喜眼前这个满身戾气的人,但看着他孤立无助的发泄着,有时也莫名的觉得他同他师尊一样可怜的让人心疼。 他们的心底,一定都有一段难以抹灭的伤。 苏辛伸出手,不知自己究竟是想安抚他的脆弱还是想奚落他无情,反复纠结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变成了一句无奈的叹息:“既然拔不出来,那就别拔了……” 苏辛默然将除夕剑塞回了剑鞘里,想将林清尘固执的手从天石上挪开,谁料当他温热的掌心附上林清尘手背上的那一刻,天石的华芒似乎更盛了九分,几近将整个九重天曜成了白昼。 林清尘微微怔了怔,因为他在白芒中隐约看到了他的过去。 滔天的烈火将整个林氏宅邸包围,滔天的火光将整个夜幕曜成了白昼,一群官兵用木桩狠狠的砸开了林府的大门。 “陛下有令,林氏一族反叛诛灭全族!”那领头的小太监玉口一开,却是刹那要了林氏一族的性命。 小林清尘瑟瑟的依偎在父亲的怀里,看着他们挥舞着屠刀将他们劈砍的支离破碎,林家满门被灭,火光与血色交织印染红了半边天。 百一一·剑斩天道分双魂 因重生否起争执 没错,这是他的记忆,可忽然画面一转这林府的画面就被拉远开来,在林府外不远处有一个几近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正怔怔的看着林府的惨状。 他想哭,可身旁的老者却捂住了他的嘴。 “你别哭,我去替你看看还有没有亲眷活着……”说着他便将那孩子藏到树荫下,待兵士尽皆离去便悄然溜进了林宅,而后他看到了林氏家主尸身怀中竟抱着和门口那瑟瑟发抖小崽子模样相近的孩童。 那孩子随没被刀剑刺中要害,可当邓昱赶来他已然失血过多奄奄一息,邓昱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只吃力的嘶哑着答了一句“清尘”便彻底没了脉象撒手人寰了。 邓昱闻声彻底茫然了,自古以来起名都是有规有矩的,外边那个自称自己叫林清尘,里面这个也说自己是,总不见得一个府里还能出两个模样相近同姓同名的小公子? 两个孩子,总得有一个是冒名顶替的。 但此刻他已经来不及细想究竟谁真谁假了,林家同浮生派有交情不能绝后,两个孩子都得活着才行,可眼前这孩子肉身已毁魂魄离体已然只能用术法将他的魂魄先暂寄在另一个孩子体内温养。 “这是难道是师尊小时候的事?”苏辛好奇的抬步上前伸手想触摸老者怀中的小师尊,可就在他指尖方碰到孩子白白嫩嫩的小脸颊时,那孩子同老者皆化作点点白芒若萤火般迎风飞舞、盘旋,缓缓交织成幻化一人。 先前街道的场景随之溃散,混沌中那人一头长若流水的墨发无风自舞,衣袂飘飘清冷的背影仿佛与天地相融,即便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也生出一股清冷卓然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柔风拂过仙袂他缓缓的转过身来,一双狭长的美眸缓缓睁开,苏辛惊愕的轻唤了声:“师尊......” 可他却似像没听见一般,瞳孔涣散没有焦距,纵然再美他却依旧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原来这才是林清尘的真身。 最初的天地一片混沌,林清尘应天命而生,天石是他的心脏,地戾是他的呼吸,他本该是一人的可偏偏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无尽的混沌外有人用斧劈开了天地,林清尘尚未成型的神魂受损一分为二,清气上升浊气下降竟意外的分裂成了两道神魂。 神魂应劫受损散落人间,这才降生了林清尘和月濯,他们本该是一人! “吾乃天道,本该是一人……”那尊躯壳忽然开了口,幽怨的低吟萦绕在苏辛耳畔回响:“可奈何你却一剑将我一分为二,何故?!” 四下无人,这话显然是问苏辛的,可奈何苏辛根本没有前世的记忆,又岂会知晓混沌时期发生的事? 苏辛歪着头看着天道满眼茫然,他砸了咂嘴正想解释一二,却又见那人自眉心散出一道白芒,那白芒顺着他眉心向下游走如刀劈砍般的将那人生生撕裂开来,没有血流成河,只有如萤火般星星点点的白芒翻飞,幻化出了两个林清尘来。 苏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可再睁眼却真真实实的见着两个林清尘皆向他伸出手来,一个哑声道“跟我走”,另一个也嘴角轻笑柔声道“跟我走”。 苏辛愣愣的看着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算是彻底怔住了,他只觉得脑子有些空,下意识的便把手搭到声音嘶哑的那个林清尘手上,却见他粗暴的牵着苏辛的手使劲儿一扯将他拉进了自己怀里,苏辛猝不及防整张脸埋进了他雪白的胸膛,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一时失神,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时光又倒流回到了年少的时候。 “切......”只听一声低骂,另一个林清尘嘴角间的笑意却是再也挂不住,他眉头微蹙沉着脸要去捉苏辛的手,却那人抱着苏辛微微侧身,让他扑了个空。 苏辛愕然的睁大眼见,看着那人将他从怀里一把抽了出来藏于身后,气的那林清尘破口大骂:“月濯,你非要跟我过不去么?” “是你不该打他的主意......”月濯蹙着眉一脸警惕的盯着林清尘道:“昔年的他并不是故意为之,你没必要非揪着这些虚无过往不放。” “你懂什么?!”林清尘咆哮道:“我们本为一体,是他一剑劈开了我们,也只有他的骨血才能让我们真正的回到过去!” “你想回到什么时候,回到混沌之初我们刚诞生的时候?就算再重来一次,你能保证没有记忆的我们能顺利躲开那一剑改写我们的命运?”月濯眼睫微垂忧郁的看着林清尘,低叹道:“天道并不是我们的名字,相反我们也只是顺应天道而生亿万生灵中的其中一个,我们应命运而生皆有因果牵绊身不由己......” “可我从不相信什么因果......”林清尘固执的盯着被月濯藏于身后的苏辛,厉声道:“你把他交给我,我自有办法改写我们的命运!” “就为了重活一次,就非要平添上一条无辜的性命么?”月濯满眼皆是悲悯之色。 林清尘再次试着伸手去捉苏辛,却又被月濯干扰扑了个空,不由得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瞪着他气愤的吼道:“重活一次又如何?我们能重活他也能重活又不是真的死了灰飞烟灭......” “可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并不想重活一次。”月濯蹙着眉低叹着摇了摇头:“我没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况且,若是再重活一次失去记忆的我们不论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那都已经不再是我们了。” 生命就像是一条狭长的线条,有始有终有生有死,若当真忘却了一切那便是一个人格的生命走向终结,纵然找回记忆,自己也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月濯只觉得他心底莫名的一阵绞痛,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这样想,身为神明,他似乎也在害怕,害怕失去某个人害怕忘记某段事从此自己便再不是他所认为的那个自己了。 百一二·苏辛挥剑碎天石 阵法碎清尘回归 月濯正惆怅着,他反复思考自己是因何会生出这种想法,可眼前总似乎有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挥之不去反复的屏占了他大半思绪。 “究竟是什么时候......”月濯以蚊呐般低声兀自喃喃道。 是因锁龙潭中的那一声承诺,还是魂断台上那一声撕心裂肺哭嚎? 是因九幽之下他那厌恶绝望的眼神,还是因他一次次犹豫徘徊后不忍的相互? 林清尘冷眼看着踌躇不决的月濯气愤的咬着牙根大袖一挥,一道庞大的黑气缠绕上他的手笔钻进他掌心幻化成了一柄墨骨的折扇,趁着月濯失神他恶狠狠地一连甩了好几道暴击出去,铺天凌冽的杀意将沉思的月濯瞬间惊醒,他忙不迭的将苏辛扔了出去,手心一道白芒闪烁,那青绿的清明剑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我先送你出去!”生死一刻,他首先惦记的不是同林清尘之间的战斗,而是苏辛的安危。 看着一席白衣胜雪的苏辛,他的身影似乎同思绪中那道模糊的白影重叠于一处,那一刹月濯似乎明白自己始终执着放不下的究竟是什么了。 只见林清尘指尖轻抚过,耀眼的白芒照亮着他玉指划过的地方,浓烈的仙气在这边混沌的黑暗中同林清尘的魔气分庭抗礼,月濯干涩的朱唇轻启低声喃喃的念着口诀,却见一道月白色的法阵在林清尘惊愕的目光中忽然在苏辛的脚下如初春的花朵般绽放开来。 是了,这才是他的师尊! 苏辛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他钟爱的师尊很懒路痴还晕车所以不喜御剑,久而久之别的术法都生疏了却偏用得一手极好的传送阵法,他钟爱的师尊其实一直都在他身边,只是不断犹疑的他始终否定自己内心的判断,这才没能早早的将他认出来。 “师尊......”苏辛热泪盈眶,终于泯了泯唇再一次将深藏心底许久的那道熟悉的称呼再一次高声唤了出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想离开......” “不离开作甚,给我添乱么?”月濯没好气的回头训斥了他一顿,可那听着狠戾的话语语气却透着几分犹豫和不舍,他泯着唇沉默了半晌这才颤着音又道:“这大阵因你而开启也只能由你来关闭,若是你出去后见到的不是我,还烦请你帮个忙将我诛杀于阵下!” 月濯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只见苏辛脚下的传送法阵光芒大盛,他淌着泪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已然被猝不及防的传送出了这道混沌空间,所有的话都随风消散,苏辛沉默的站在月半小筑的废墟中,望着被大阵点亮的鸿沟发怔,他惆怅的低眉看了看手中的除夕剑,知晓方才师尊同他的话已然是道别瞬间心中愧意更甚。 此时,苏子卿同月半仙君早已是打的累了,两人皆恶狠狠警惕地看着对方,却都瘫软的倚靠在残垣断柱旁再使不上一点气力,见苏辛安然的被传送出了法阵,皆不约而同的看向苏辛哑声问道:“林清尘呢?” 一个是想他生,一个是想他死!可苏辛此刻早已没心情去管旁人的情绪了,如他师尊所言,若是法阵彻底启动,那么这世间不论善恶都将回归于零重置,这......是他师尊最不想看到的。 他没有理会二人只拔了除夕剑将它紧紧地捏在手中,手腕翻转,对着缠绕着地戾的天石狠狠一剑劈砍了下去,登时,地戾消散于天地之间天石应声裂成了两半,随着破碎的阵法化作点点白芒彻底消散。 半空之中,他师尊的躯壳像是忽然失去了依托狠狠地坠了下来,苏辛纵身一跃准确的伸手将那尊躯壳揽进怀中。 单薄的朱唇此刻早已失了血色,那尊躯壳面色煞白的静静躺在苏辛怀中本能的低声轻吟,浑身不由自主的轻颤,皱着眉似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颤了约莫半晌他终于渐渐地消停了下来,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他缓缓睁开修长的眼睫,满眼皆是疲惫,苏辛忙凑了上去低声轻唤道:“师尊......” 他瞳孔略有些涣散的呆呆望着苏辛,毕竟他在黑暗的混沌中同另一个他争斗了太久太久,终于他赢了......乘胜追击将那人的三魂七魄打散,再睁开眼,都差点快不适应这敞亮的世界了。 “我睡了多久?”他沙哑着声音,低声问道。 “距弟子方醒来不过半晌的功夫。”苏辛答道。 他挣扎着似乎是想起身,苏新便忙不迭的将他扶了起来,似乎觉得头有些痛,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抬眸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可疼痛的眼睛似乎还没适应四周的环境看什么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能凭借着些许颜色辨认这附近似乎还有些许人。 他沉默了半晌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回眸微微张了张干涩的唇,低声问道:“那阵法......” 苏辛闻声忙恭声道:“弟子已将天石劈碎,溯回阵法也不攻自破了......” “阵法.......破了?”他大睁着眸子,视野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残破的废墟,碎石断木散乱一地;苏辛的身后,苍白的云层里深深地刻着一道骇人的沟壑......本该静静躺在鸿沟深处闪烁着九色华芒的天石,此刻却像销声匿迹似的无踪无影,连碎末尘灰都没有留下,就好像从不曾出现在这世间一样。 他紧捂着绞痛的心口,繁乱的大脑里嗡嗡作响颓弱的身体微微颤了颤,就像是风中摇曳的残烛,苏辛眼见他颤颤巍巍似乎连站稳都异常吃力,忙上前去将他扶住,柔声道:“师尊,你想办的事我帮你办到了,救了这苍生你难道不开心么?” “开心......”他微微启唇,浑浑噩噩的费力从唇边挤出两个字来。 苏辛便顺势将他一把搂进怀中,柔声安抚道:“我知您难过此刻三界的满目疮痍,我定会帮师尊想办法将三界回归祥和太平。” 百一三·立邪阵毁天灭地 只愿拖众生陪葬 “回归......太平?”他怔怔的抬头,什么太平不太平的同他有什么干系? “是的师尊,您想守护这三界芸芸众生,我可以陪您......” 苏辛话还未完,却听那人冷笑一声,手腕翻转清明剑便被他紧握于手中狠狠地向着苏辛刺去,铺天盖地的凌冽杀意惊得苏辛慌忙微微侧过身去,辛得他躲避及时,那银白的剑刃才堪堪擦着苏辛的臂膀划出一道修长的血口。 这时苏辛才意识到,醒来的并不是他那慈悲柔和的师尊,而是连同自己诞生一道憎恶的林清尘。 脑海中,苏辛再次回想起月濯送他出阵前的那句话:“若是你出去后见到的不是我,还烦请你帮个忙将我诛杀于阵下......” 苏辛忽然意识到,月濯那话既是安抚亦是道别,他自知自己斗不过林清尘,便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活着出阵,可苏辛不信......若不曾亲眼见到月濯魂飞魄散,他绝不信他师尊身死之事。 “林!清!尘!”知晓眼前此人并非是他最渴望回归之人,苏辛恨不得手刃他的同时,又不住的担心万一月濯的神魂还在林清尘体内他又当如何?苏辛手中紧握着除夕剑,强忍下几次三番想砍人的冲动咬牙问道:“我师尊呢?” “死了!”这一次林清尘再也不似从前存着猫捉耗子般逗他的心思。 天石碎裂,地戾消散,上古溯回阵法就眼前这毛头小子执剑毁去,他林清尘苦心筹划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尽皆毁于一旦。 “拯救苍生,回归太平,那是他想干的事同我有何干系?”林清尘眼底似泛着一抹红芒,凌冽的怨念化作无尽的杀意铺天盖地。 他本不该存在,这世间诸人也不该诞生,世界本为零该是虚无一片,没有生命诞生也没有生命逝去,这才该是真正意义上的永生、永恒、永世不灭! 想到这里,林清尘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他扭曲的内心如今只剩下那对死亡的渴求,但他却始终觉得是这世间众生亲手毁了他全部的人生,他们应该用他们的死为他致歉! 林清尘红着眼,滚烫的热泪顺着他湿润的眼眶如泉涌般倾泻不止,他泣声道:“我本不想也不该诞生,是你们先招惹我的,你们便该为你们的所行付出代价!” 林清尘周身的魔气越来越盛将原本纯白无瑕的仙力渐渐侵蚀成了浓重浑厚的魔气,眼中凶煞的红芒闪烁鲜红的血丝如同蛛网般一点点的爬满他的眼球,他咬牙将清明剑深深插入先前天石所在的鸿沟内,以自身魔气引动这九天三界的魔气,黑气裹挟这妖艳的红芒勾勒出一道邪戾诡异的阵法,诡谲肃杀的死亡之气如毒雾缓缓蔓延,所过之处天地变色万物凋零。 苏辛缓缓抬头正对上林清尘迸发出凛人的杀气寒凉的眸光,他苍白的身影缓缓从浑浊的黑暗中浮现,四周寂静无声只听见他低低似蚊咛般的笑声,血月的余晖映照在他的赤红的瞳眸上散发出嗜血的渴望,此刻的林清尘已彻底堕魔一心只想拉三界众生殉葬,怕是道心已失再救不回来了。 苏子卿气喘吁吁的倚在断柱旁,看着同样伤痕累累满身疲惫却始终对他杀意不减的月半仙君一阵头疼。 他只是想利用林清尘通过上古溯回阵法避免昔年同月濯亲娘的相遇扭转如今的惨局,可没想到林清尘却比他更狠,溯回不成干脆想直接带着整个三界同归于尽,这......他可就不能忍了。 只见苏子卿狠狠地瞪了月半仙君一眼,憋着一肚子闷火咬牙道:“这厮开了毁天灭地的阵法要拉众生陪葬,我虽不齿你同你娘但也没那么是非不分,待我结果了这厮若还有命在便同你再战一次!” 月半仙君闻言怔了怔,垂眸看了一眼宛若地狱恶鬼般状若癫狂的林清尘,随即嫌恶的低声回道:“等你能活下来再说吧......“ 苏子卿牵强的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倒提着诛仙剑反戈,执剑向林清尘冲去,只见林清尘心念一动,那荀勉建同青玄鸟便如离弦之箭一跃而出,荀勉建同苏子卿奋力一战,青玄鸟也朝着苏辛出疾驰而去缠斗一处。 月半仙君见苏子卿已出手将林清尘的尸傀拖住,苏辛也被青玄鸟缠住脱不开身,便也祭出她的沧月剑以仙力为煤集中一处试图凝聚出硕大剑阵将林清尘笼罩于月半小筑废墟处的防御阵法彻底击溃,九重天外的仙人们见月半仙君动手试图破除结界便也齐齐祭出自己的法宝试图合力将结界彻底击碎。 林清尘见着他们这般团结一致的模样不由得不悦的蹙了蹙眉,辛亏之前托苏子卿的福,月濯误打误撞杀了荀勉建将他做成尸傀还驯化了青玄鸟,不然他还真不知此刻方同月濯内斗过力量有所消耗的他,要如何孤身缠住这千军万马。 月半仙君同阵外的仙人们还在合力对这防御阵发施压,过了好一会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这阵法终究是扛不住这举千人仙力的轰炸宛如蛛网密布溃散开来,如被打碎的玻璃一般碎成一片片,经风一吹化作点点灵力星芒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见林清尘的防御阵法被他们合力击碎,月半仙君立刻用仙力同天地各界传讯,大意是:“林清尘于月半小筑欲建邪阵毁灭天地,为三界众生安危望各界派精英速来九重天支援诛杀林清尘毁灭邪阵!” 李时中才刚把夜曦送回妖族养伤顺便留在妖族做客蹭点糕点茶水,却没想到屁股还没坐热,这消息就像个大喇叭似的在妖族扩散开来,李时中同夜颖顿感不妙生怕这消息便传到了夜曦的耳朵里,他又要顶着伤跑去九重天见那人。 而很快魔界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但此刻的徐嘉柔纵然想上九重天将林清尘却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百一四·无真火不敌夕虫 剑斩杨清安诱虫 因为她现在怀了林清尘的孩子窝在水月洞天准备待产,但是魔界都是一群大男将,该怎么帮徐嘉柔接生? 封阳此刻十分头疼,毕竟魔族就徐嘉柔这么一个女孩子,他也不知道魔族女子同其他各族女子的生育有何区别?况且其他各族往返时间太长,他怕徐嘉柔会等不及稳婆来,只好就近去人界请了几个稳婆来帮忙。 徐嘉柔躺在产房里气的连毛巾都堵不住她的嘴,一边咬着牙生着孩子疼的撕心裂肺,一边还疯狂的咒骂道:“林!清!尘!你个王八蛋,等我把这小崽子生下来,看我不出来扒了你的皮!” 然而徐嘉柔还不知道的是她那孩子其实是月濯的,跟林清尘半毛干系都没有。 林清尘还一心都扑在毁天灭地的法阵上,忽然一阵风吹过扬起淡淡的尘沙,他鼻尖一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一不小心给阵法的灵力供给就断掉了,众仙人一窝蜂的将荀勉建围了个水泄不通,苏辛联合他老头儿——苏子卿打晕了他的鸟儿,把青玄鸟一身绚丽的青羽拔了个精光。 阵法的灵力供给断掉,林清尘的阵法没了灵力支撑很快便骤然溃散,连带着那漫天诡谲的黑色雾气也骤然消散,苏子卿顿时心中暗喜连老天都在帮他们,内心一喜趁机偷袭敲碎了林清尘腰间的空间玉佩,各种瓷瓶锦盒撒了一地,圆滚滚褐色的丹药滚落在废墟中沾了厚厚一层沙硕,而苏子卿最后的底牌——夕虫们缓缓的从锦盒的开口中爬了出来,应了苏子卿的命令齐齐的如飞蛾扑火般向林清尘蛰而去。 夕虫畏惧三昧真火,林清尘心想月濯已死那么月濯的三昧真火非原主可用的bug应当也可自动修复,林清尘试着以仙力为引将三昧真火唤出来,果然如他所料指尖涌现出一团幽蓝的火焰,夕虫被三昧真火惊的踌躇不前,林清尘便想着一把火将这帮虫子一次性燃烧殆尽,偏偏这三昧真火方靠着夕虫群的冰山一角便在众人眼前莫名其妙的熄灭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g?林清尘顿时懵了,他颇不甘心的又试了一次,奈何这次更坑,那幽蓝的火苗方冒了个头头出来经风一吹摇摇曳曳着竟又莫名的熄了,之后便干脆连个火苗头头都不冒了。 苏辛本以为林清尘杀了月濯独占了他全部的力量,再怎么着也算个顶级大boss,可现在看到连个火苗都唤不出来的他顿时便觉得他也不过如此。 而唤不出三昧真火的林清尘眼看着夕虫越逼越近,顿时也恼了,他虽然不知这三昧真火是因何缘故有些失控,但眼下他显然已经来不及细思其中缘由了,只能硬着头皮唤来清明剑结大范围杀阵戳死一只是一只了。 而苏辛看着似小孩子般拿清明剑当牙签戳虫子戳的极认真的林清尘,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若不是这家伙生了毁灭三界的歹念,想来也当是个颇有个性的小皮孩儿。 可没人知道杨清安也在仙人群中,当防御阵法破碎的那一刻,他也随着人群涌了进来,当看到手持清明剑的林清尘后他便顿时恼了,趁身旁之人不注意一把夺了他的剑便冲出人群,誓要取下这欺师灭祖屠杀浮生派败类的性命。 可他没想到的是,此时的林清尘再不济也已然不是当年的实力。 “夕虫不是噬血么?”见杨清安首当其冲的跑出来队伍,顿时脑袋灵光一闪嘴角轻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饿了那么久,那就让它们好好地吃个饱饭它们不就没工夫烦我了?” 想到这儿,林清尘几乎都要为自己的机智聪慧鼓掌双击666了。 只见林清尘手持清明剑身形一转,却是避开了夕虫群直奔杨清安而去,他狂笑着执剑向着猝不及防的杨清安劈去,奈何杨清安反应倒也不慢反手便将林清尘的剑挡了下来。 “你就这点儿能耐么?”杨清安冷笑着嘲讽了一声。 却见那林清尘不急也不闹,嘴角诡谲的笑意却是更甚,他一言不发却将手中的清明剑又用力向下压了几分,一道细微的剑断之声便传入了杨清安的耳中。 “多年未见还以为师兄在九重天修行厉害了些许......”只见林清尘又用力的将手中剑向下压了几分,咧着嘴笑道:“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你......”杨清安一时被气得词穷,奈何耳边传来的剑断之声却越发清晰可闻。 杨清安怔怔的看着他手中剑上的扩散裂缝,知晓这剑若是林清尘再加一分力道,它怕已是扛不住了,不由得想以退为进待再薅来一柄趁手的剑再同他斗,可他却没想到林清尘早已先一步看出了他的心思,当机立断一击劈断了他手中的长剑,顺势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杨清安只觉喉头一甜,一股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淌出,他抬眸看着林清尘那双深邃的眼眸满心都是不甘,毕竟他还没有替师门清理掉这个祸乱。 他颤颤巍巍的举起断剑,满眼都是狠戾之色咬牙颤声道:“祸害......当年师尊就不该收你入浮生......” “你错了......”林清尘戏谑的笑道:“是他们本就不该把我从林府带出来!” 他猛然推了杨清安一把,将清明剑狠狠地从他体内拔了出来,继而冷声道:“如果当时邓昱不插手任我魂飞魄散,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么?” 那句话在杨清安耳畔徘徊,他的身躯瘫软的躺在废墟之中,纵然身体已逐渐开始冰冷,可心有不甘的他依旧不愿闭眼,只麻木的感受着夕虫们纷纷爬上了他的身躯,嗜血食肉,他在这不甘与疼痛中渐渐失去了生机。 杨清安已死,可同他朝夕相处的月半仙君内心毫无波澜,苏辛望着杨清安冰冷的尸骨顿时心底恨意骤出。 百一五·林清尘虐杀子卿 徐嘉柔陷入难产 九重天死了一个仙人,浮生派没了一个杨清安,现在算就剩林清尘同苏辛两个人了,苏辛垂眸看着杨清安的尸身满心恨意。 不对,浮生派应当就剩他一个有名无实的掌门了,林清尘屠门灭派虐杀同门早已算不得浮生派之人,他也不承认眼前这草菅人命之人同他师尊同浮生派扯上半毛瓜葛。 苏辛涨红着双眸,宛如一只发狂的小兽低声呜咽咆哮道:“林!清!尘!我杀了你!” “来啊......”林清尘淡漠的从杨清安的尸身一把抽出了清明剑,银白的剑刃还沾染着他师伯未干的血迹正缓缓低落,在这片杂乱的战场绽放出一朵朵微不可查的小小血花。 看到苏辛愤怒的提着剑向他冲来,林清尘嘴角终于绽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可很快那抹笑意又被他强行抑制了下去。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敛去笑意的林清尘只觉得一阵迷茫,那种如三月春风般柔和的笑容本不该属于如他这般噬杀之人,究竟是月濯残留于这副身躯的本能,还是月濯那家伙根本还没有死透? 不及林清尘细想,苏辛便已杀气腾腾的提了除夕剑向他砍来,林清尘举着清明剑一抬手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双剑交锋,却是林清尘四两拨千斤的险些将苏辛手中的剑挑飞出去。 “就你这样,再给你练个成百上千年你也奈何不了我......”林清尘毫不客气的嘲讽道。 “要不了成百上千年......”苏辛愤怒的瞪着他,沉声道:“今天你就得为你所铸下的恶行陪葬!” 苏辛深吸一口气,提了除夕剑再次向着林清尘俯身冲去,而苏子卿见众仙人已然将荀勉建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想着凭借月半仙君同众仙人的实力,光凭人海战术应当也能将那尸傀拖上个一时半会,便轻吟了一道只有夕虫可听见的轻声低嗡,唤得正在啃噬尸体的夕虫们配合他向着林清尘发动袭击。 眼见那群惹眼烦厌的夕虫再次一窝蜂的扑了上来,林清尘只得一边招架苏辛的杀招,一边分神试图将那些夕虫驱除出去。 四面兼顾,林清尘这么一分神很快便让苏子卿找到了可趁之机,他借着夕虫和苏辛吸引林清尘的注意力,趁机绕到林清尘的背后试图对他发动偷袭,他手中紧握着诛仙剑眼神锐利的盯着他心脏的位置准备给他来个一箭穿心一击毙命,可他终究是低估了林清尘的本事。 苏子卿刹那间不经意泄露的一丝狠戾的杀意,很快便被林清尘察觉到了。 “咱们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么,你确定要帮他们不帮我?”林清尘戏谑的回过头来,一把掐住了苏子卿的脖颈猛地一下灌到了地上,然后用脚踩住他握剑的手腕让他无法动弹。 “啐!”苏子卿狠狠地朝他脸上啐了一口,怒声道:“我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跟你这种妄想毁天灭世的魔头同流合污!” “好一句魔头......”林清尘脸上浮现的笑容越发狰狞,只听他狞笑道:“既然你不屑同我同流合污,那你就去跟浮生派的那群道貌岸然之辈殊途同归去吧,放心你不会太寂寞,很快我就会让整个三界的生灵与你同行!” 林清尘狞笑着一脚死死的踩住苏子卿挣扎的手腕,从他手中猛然劈手夺过诛仙剑狠狠地插进了他的胸膛。 诛仙剑诛仙噬魂,这本是苏子卿成魔后一手打造准备向九重天复仇的东西,他却从没像有竟有朝一日这把剑会为了护这九重天插回自己的胸膛,他抬眸看着天空一片阴霾,心中的阴郁随着他的魂魄碎裂成点点星芒徘徊于天地久难消散。 苏辛怔怔的看着这片星芒经风一吹缠绕于他身旁,如成群的精灵在他身旁雀跃舞动,顿时心中悲痛之意更甚。 月半仙君冷冷的偏头瞅了一眼消散的白芒,蹙着眉微微泯了泯唇,终究是千言万语都憋回了肚子里什么也没说,只阴沉着一张脸对众仙低声道:“你们缠住他,我去帮忙......” 虽然月半仙君不喜苏子卿同苏辛这对父子,也不喜九重天不在乎这三界万千生灵,但她仔细一想,若是这三界毁于林清尘之手,没了三界众生,那么她费尽心思的坐上如今的这个位置不就都毫无意义了么? 就算是为了保住她现在仙君的这个名号,她也得提剑先将这魔头给斩了! 说到魔,令人觉得十分稀奇的是魔界水月洞天,正窝在产房里拼命生娃的徐嘉柔都不知离进产房过去了多少个时辰,几个稳婆如无头苍蝇般的围着徐嘉柔的床畔急的直打转。 “怎......怎么办,难产了......”一个稳婆颤声道。 “这都不知过去几个时辰了,也没见孩子露个头来,难不成魔族的孩子比咱的难生些?”另一个稳婆颤颤巍巍的轻声低问道,轻言细语的似是生怕让屋外的人生生听了去。 屋外,封阳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跺着步,要不是他心中谙熟男女有别的规矩,他真恨不得比这孩子的亲爹还急着想一把踹开产房的门,看看徐嘉柔究竟是什么状况有没有生命危险? 可是跺了好久,先前还能听见徐嘉柔撕心裂肺的痛呼声,此刻却是连痛呼声都没了,听不见大人撕心裂肺的痛骂也听不见新生婴孩儿该有的啼哭,封阳顿时越发焦躁了,怀中抱着的剑插了又拔拔了又插,都快生生让他给薅坏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稳婆从产房里缓缓走了出来,封阳见着稳婆顿时大喜:“怎么样,孩子生出来没?” 看着封阳猴急的模样,稳婆被他惊的一愣低声问道:“你是孩子他爹?” 忽然被这么一问,封阳顿时也觉得十分尴尬,不自觉的垂眸低声回道:“不是......” 百一六·封阳三界遍寻医 生误会众妖封山 婆一听顿时就愣住了:“你不是孩儿他爹,那你守在房门口作甚?” 封阳顿时只觉得愈发尴尬了,他跟徐嘉柔之间的关系他该怎么跟稳婆解释?若是直言坦白他只是暗恋徐嘉柔,这两凡人怕是管他是仙是魔都不免要对他这怀有龌龊心思的登徒子拳打脚踢了。 几番思索,封阳终还是选择撒了谎:“这孩子父亲没了,我是里头那位的哥哥......” 他眼神略有闪躲似是不想让稳婆看出端倪来,不由得垂着眸子偏过头去,稳婆只以为这年轻少年郎是害了羞,便也没去细究多问。 “婴儿难产,产妇似是精力耗尽怕是难保了......”她对封阳低叹道:“若是破腹,婴儿还有可能幸存下来,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只会接生不会剖腹啊。” “就没有大小都能保的办法么?”封阳失声道。 “有。”稳婆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直接去鬼界找个人,他或许有办法。” “谁?”封阳认真的低声询问道。 “阎王。”稳婆附耳轻声道:“你直接等他们母子两去鬼门关报道的时候,找阎王寻判官执笔往生死簿上一划,可不就大的小的都保住了么?” 很明显,稳婆也是被这一板一眼的直男气到了才说出这种玩笑话来,却没想到封阳听了稳婆的话竟然默默地陷入了沉思。 “嗯......这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封阳怀抱着他的那柄剑沉思了许久,终于悠悠的开口道。 那稳婆一听顿时气得头顶冒青烟:“你婆娘还在里头躺着呢,你还不赶紧去寻大夫还在这儿瞎掰扯也真是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儿!” 稳婆也是被这傻里傻气的封阳气到不行,猛地一脚将封阳踹了老远,转身便要回屋去看着屋里的产妇一边怕她出事抗不到大夫来,一边又在为她有这么一个不着调的老公感到忧心忡忡:“可怜这苦命的丫头也是瞎了眼,摊上这么一个脑子有坑的夫婿,也不知是她前世造了什么孽......” 稳婆一边气冲冲的去关门,一边还在屋子里骂骂咧咧的跟另一个稳婆诉苦。 被稳婆猛地一脚踹到地上的封阳怔怔的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身旁的几个魔族见他要起身忙去搀扶却被封阳婉拒了。 他兀自爬起身,先掸了掸剑上的尘灰,接着又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尘灰,忽然发觉自己雪白的衣襟上那个大脚印子太过明显不由得犯了愁。 “完了,又要洗衣服了......”他懊恼的想着要不要先回去换身衣服,但转念一想如今徐嘉柔生产在即人命关天总还是觉得算了,就这般出去找大夫也无妨,交代魔族们守好这扇门便兀自揣着他的剑出去寻可以给徐嘉柔开刀的大夫了。 魔族士兵们看着封阳懊恼远去的身影,都不由得窃笑不已,毕竟他们每日见着封阳板着一张同样的脸太过无趣,加之他本事太高除了徐嘉柔鲜少有人能治住他。 封阳虽是堕仙但归根结底还是仙人,如今却轻而易举的被一个凡人踹翻在地还一声不吭灰溜溜的乖乖出去寻人,这种糗事百年还爱罕见不由得让他们躲在背后窃笑不已,暗叹:“将来我要找婆娘也要找个像这样生龙活虎的,那个敢惹我,我就让婆娘把他往死里踹,嘿嘿......” 但是封阳此刻已然出了魔界,魔族们窃窃私语的嘲讽他却是没机会听到了。 封阳绕着人界寻了好久,也没寻到能开刀的女大夫,也不知走过多少家诊所问过多少大夫才打听到妖界有个天上地下独一个的女大夫——玉琼。 虽然知晓妖界有玉琼这号人但是他却没能探听到她的具体住处,妖界那么大他总不能一寸寸翻天覆地的摸索?封阳御着剑沉思了片刻,终究一改路径准备直接去妖主——夜颖的地盘直接要人,但他却没想到他运气极为不好,正好赶上了妖界封山。 妖主——夜颖封山也是为了保证夜曦的安全,一来是怕夜曦逃离天牢后月半仙君还会派仙人来妖界强行抓他回去,二来也是怕他为了苏子卿又闹着要羊入虎口去九重天救人。 但谁也没想到妖界封山在即,却忽然有个白衣翩翩的仙人御剑从天而降,一落地那磅礴的剑气就掀翻了好些小妖。 其实封阳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长时间长途奔袭寻人有些眼疲劳,视线模糊也没看清地下有妖没妖就强行刹车,这才把那些个小妖撞了个措手不及,虽然他也想过要不要道歉,但是泯了泯唇,那句道歉的话又憋在喉头咽了回去变成了:“夜颖何在?” 许是这一路不停歇的御剑跋山涉水得有些累了,封阳说话时还略喘着粗气又极力的试图将这粗气憋稍显小些,可他要不试图憋着还好,这一憋那声儿传到小妖们的耳朵里就变了味儿。 “是仙人!难道是九重天的?” “看他面相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不似好人,开口就问妖主行踪语气不善,只怕是来找茬儿的……” 这群小妖本就对忽然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封阳不生好感,经那小妖那么一煽风点火,小妖们顿时皆恼怒了起来。 “是来挑事儿……” “抓起来,带给妖主处置……” 众妖气冲冲的纷纷提刀带枪的要抓封阳归案,看着众妖怒发冲冠的样子,封阳自知一场恶战怕是在所难免,便悄悄的将怀中的剑用指尖顶出了一寸以防他们随时出手。 可就在众妖欲发动攻击之时,躲在队伍最后面的那人忽然低声问道:“咱们打的过他么?” 众妖闻声想也没想就反驳道:“打不过也得打,想动我们妖族之人,除非你先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可我没觉得他像是来挑事儿的啊……”那人迷惑道:“他要真想挑事儿便也不会多问,就他怀里那剑早该出鞘杀出一片尸山血海了。” 百一七·雄赳赳上山寻人 李时中自请接生 小妖们顿时觉得他说的这话也不无道理,于是两方剑拔弩张的气势这才稍稍缓解了些许,这时才见一人缓缓从妖群中缓缓走了出来,彬彬有礼的对着封阳行了一礼,柔声问道:“这位兄台可是来寻妖主的,还是另有其人?” 封阳见那人一眼便看出他的来意,这才仔细的打量着那人,见他一身白裘裹的严实,一张俏脸倒也算白净,只是眼眸微眯成一线配上削瘦白皙的面颊,怎么看都像只活了上千年的狐狸。 “阁下是?”封阳微微蹙了蹙眉,试探着低声问道。 “在下……浮生派——李时中。”李时中眯着眼微微一笑,春风和煦的抬头对上封阳的双眸,好在封阳是个呆子不解风情,他这笑怕也只对那些涉世未深的闺中女子有些用处。 奈何封阳听见对方自报名号,顿时就恼了,他毕生最烦的,就是浮生派的那群乌合之众。 前有个抢亲大闹魔界的苏辛,后有个让嘉柔怀了孕还成天在外头惹是生非不消停的林清尘。 “浮生派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封阳啐了一声,杀气腾腾的就要去拔剑,却没想到那人步法极快一下子就冲到了他面前将他那握剑的手又给他按了回去。 “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嘛……”李时中噙笑,又道:“让我猜猜,你是来求医的?” 见李时中一语中的,封阳顿时微微一怔,李时中眼见封阳脸色微变,便也知此人是来寻玉琼的,心里顿时便有底了。 只听,他又笑道:“玉琼那丫头是会医,但你家那位的病她怕是看不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能接生?”封阳一脸错愕的抬头。 “我的意思是……我有办法治。”李时中假装一本正经的忽悠。 一个是想救人,一个只想赚点零花贴补生活开销,两人几乎一拍即合异口同声,可说的却都不是一个事儿。 李时中闻声怔了半晌,笑意却渐渐的从他脸上褪去,只见他浑身一颤连牙都开始都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说啥?接生?” 李时中顿时就蒙圈了,有些不确信的抬眸看着封阳道:“谁怀了?是徐嘉柔?” “不然你去魔界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女人出来?”封阳不悦的撇了撇嘴,此事天下皆知,他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灵智未开的孩童。 但没想到封阳这肯定的话语,却像是一把利刃刺痛了李时中的神经,他兀自低声喃喃道:“不该啊……我算过,徐嘉柔她不该是这个时候产子才对。” “什么该不该的?”封阳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委实吓了一跳。 却见那李时中似是想通了什么,眼里兀的闪过一道亮光,他紧紧的拽过封阳的手腕,抬眸恳求道:“带我去……” “去哪?”封阳一头雾水。 “去魔界……”李时中满脸诚恳,却把钢铁直男的封阳吓得不轻。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先不说他到底会不会医术,就算会,封阳也不可能放任他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莫名其妙的钻到人家产房里去。 “图谋不轨……”封阳顿时心想,觉得此人定是登徒浪子来意不善,刚被按回去的剑又被他气冲冲的拔出一寸来。 李时中如何敏感的的心思,怎会看不懂情绪全写在了脸上的封阳?但他此刻掐指一算,便也知现在大致是何情况。 只听他声音越发恳切道:“相信我,现在三界只有我能救徐嘉柔!快带路……” 封阳还是原地踌躇满脸不信,李时中只能让小妖们派人去喊玉琼去趟魔界救人,有玉琼随行这才算打消了封阳的顾虑,但听闻了此行目的的玉琼却不淡定了。 “治病救人我倒可,可这剖腹产子我是真不在行啊……”玉琼挥动着双翼,可怜巴巴的看着封阳,她是真的不明白,接个生干嘛非得把她这个妖界大夫薅过来,这不完全不对盘么? “谁告诉你难产产子非得剖腹的?”李时中开口问道。 “那稳婆当时是这么说的,才让我去寻个能开刀的大夫……”封阳飞在前头,低声道。 李时中头疼的扶额道:“徐嘉柔情况又不同凡间女子,那凡间办法的确可行,但若是剖出来小的那大的怕是得大出血活不成了。” “那怎么办?”封阳焦急的问道。 “我有办法……”李时中叹道:“但是待会我的把稳婆都赶出去,你要不放心我,可以留玉琼在旁边看着。” 封阳自是打心底的不信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只是眼下情况紧急来不及细思,他只能咬咬牙先应着再说:“可。” 一字概括,封阳这产业算是应了。 到了魔界之后,封阳就飞快的的稳婆都从产房里唤了出来。 “这是……主刀的大夫请到了?” “哎哟……你可算是回来了,再晚会,你家夫人怕是要撑不住了……” 两个稳婆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着,却听得李时中一头雾水,不由得偏头对封阳问道:“徐嘉柔的夫婿不是林清尘么,什么时候成你了?” 社死当场,封阳内心几乎是哭笑不得,可脸上却依旧看不出啥表情来扑克儿脸一张,只听他冷冷答道:“我早就解释过了,是她们自己不信。” “好吧……”李时中也不多问,只同稳婆处了解了一下徐嘉柔的情况便要推门进去,却被稳婆一把拦了下来。 “她可以进去……”只见那稳婆抬手指了指玉琼,随即又冲着李时中厉声道:“但是你个大老爷们儿了进产房作甚?也不嫌臊的慌……” “我?”李时中茫然的抬手指了指自己,哭笑不得。 玉琼见李时中迟迟没跟上来,这才发觉他被稳婆们拦了下来,只得哭笑不得的又退回来给他圆场:“我就是个打杂的,他不来主刀,这孩子该怎么生?” “他主刀?”稳婆们莫名其妙的看着李时中,不可置信,她们还从未见过男子能如此厚颜无耻不学无术败坏门楣的跑去学这给女子接生歪门邪道。 李时中自是也知道她们怎么想,可里面的徐嘉柔显然是等不及他们慢慢唠嗑了。 “人命关天,还望诸位通融。”李时中行了一礼,便在稳婆的惊愕中推门而入产房了。 百一八·扬言送三人团聚 一句话机智回怼 李时中一溜烟儿的就钻进了产房里,玉琼连忙紧随其后关上了房门,只留下几个稳婆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怔了好一会才开始哭嚎、破骂…… “丧天良的东西,你就这般进了屋子可叫她日后怎么见人?” 只听那为首的稳婆骂骂咧咧的半晌,抬头看了看封阳却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便继续骂,直叫骂的一旁的魔族士兵们都听不下去,一个个大胡茬垮着张大黑脸龇牙咧嘴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活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这才把几个稳婆吓得消停了些。 而产房里,李时中掀开帘子来到徐嘉柔的床边伸手替她诊脉,可那目光却始终灼灼的停留在徐嘉柔隆起的腹部。 李时中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徐嘉柔究竟是经历过什么特别的际遇,还是徐嘉柔和林清尘两人血脉特殊导致的恶果,他能透过徐嘉柔的脉象明显能感觉的出她腹中的胎儿十分健康,且天生就继承了他父亲的血脉,可偏偏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婴孩竟天生没有灵魂。 按理说人生来就该有三魂七魄,魂可游离太虚,魄乃本源命脉,魂魄聚则生散则寂是万万离不得身体的,偏这个婴孩却逆反天道而生,体魄强壮天生无魂魄的他,诚然是天然宿寄的完美载体。 也许所有的事情都还有转机,这个没有灵魂的孩子或将成为比九幽月夜昙更适合林清尘的救命稻草,那他毕生的心结也将得以解决,一切他都想的是那般顺理成章的美好。 而九天之上,那个让李时中心系之人还在同苏辛缠斗,两人早已不知战了多少回合早已皆是疲惫不堪,可林清尘却始终不敢懈怠,毕竟还有个伺机而动的月半仙君令他腹背受敌,而收到九天传来讯号的诸界也在尽全力安排人手赶来这里,决意要将林清尘这个六界的威胁从这世间彻底抹杀。 一时间烽火狼烟四起,诸界相互传递讯息整兵前赴九重天,而在妖主夜颖点齐妖兵准备亲赴九重天时,李时中却把玉琼作为筹码压在了魔界,寻来封阳要借些魔兵前往九重天。 封阳本也是不愿的,一则是徐嘉柔正在分娩之际,他不愿拿她同腹中胎儿的生死来赌一个他并不太熟悉信任的外人;二来,他也并非魔族之人,魔族兵将不见得会听任他调遣。 李时中当然也知晓他的顾虑,但为了他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他只能拿徐嘉柔腹中未出世的胎儿做文章。 “那孩子天生缺少命魂,只有林清尘以命魂相哺才能救他。”李时中正色道:“若现在不去九重天将林清尘拘来,只怕会胎死腹中一尸两命,你可要想想清楚。” 威胁? 封阳怀抱着剑满眼不善,众魔闻声也剑拔弩张直言要这妖言惑众的李时中给劈了,可终还是被封阳持剑拦了下来。 “封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众兵将见封阳临阵倒戈纷纷表示不满,可封阳却依旧是冷冰冰的沉着一张脸,眸光冰冷似寒锥阴狠狠的似要将李时中扎穿一般。 “没什么意思......”封阳冷冷道:“只是现在,你能找的出比他更能救嘉柔的人么?” 众魔鸦雀无声,只听封阳又沉声道:“现下,这是唯一能救嘉柔的办法,我只能选择信他。” “只是......”封阳转头看向李时中,道:“我得跟你一起去我才放心。” “好!”李时中答应的十分爽快,而封阳得了他回应,便让族中自愿的魔族之人同去九重天捉拿林清尘。 这一次,讨伐的队伍一如昔年的破晓之战般浩浩荡荡,夜曦假意在府邸乖乖养病,可就在夜颖整兵之后他依然是敛息化形换了装,悄悄的溜进了前去九重天讨伐林清尘的队伍里。 前后皆是要他性命的人,众人蜂拥而上将林清尘围了个水泄不通,纵然林清尘神力大涨手眼通天,可方经过苏辛同月半仙君的缠斗,又要兼顾六界虾兵蟹将车轮战般的消耗,林清尘终于困兽犹斗渐渐落入下风。 他怔怔的望着犹如潮水般涛涛不绝的人群,心中满是恨意,他执意持剑誓要替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可偏偏就在此紧要关头心底忽然响起的那个熟悉的声音让他虎躯一震。 “束手就擒吧,你抵不过他们千军万马的......” 只那怔住的一瞬,月半仙君便瞧准破绽一举攻了过来,凌冽的杀意让林清尘瞬间清醒,他知道月濯的残魂还在他体内并未消散殆尽,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这么皮,专挑他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时不时的冒出来干扰他。 “抵不抵的过,并不由你说了算!”林清尘紧握着清明剑,一边同月濯抗争,一边还要提防千军万马的围剿,真真是累的苦不堪言。 而苏辛同林清尘交手之时,自然也注意到林清尘手中的清明剑,那若影若现的淡绿剑芒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随着林清尘自言自语的低声呢喃时不时的闪烁一下,颇有灵性的就像是在与他对话一样。 “难道师尊他尚未消散,还在林清尘的体内?”苏辛目光灼灼的盯着清明剑芒,心中熄灭的信念再一次冒出了一小撮火苗。 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想冒死再试一试他师尊究竟还在不在,便佯装攻击伺机贴到林清尘耳畔以及其细微的低喃声轻唤了句:“师尊......” 只见他话音刚落,林清尘竟微微怔了一怔,苏辛大喜只觉得他师尊应当还是活着的,还在想要怎么把林清尘从他体内分离出来,却没想到不及他细想,下一刻便见林清尘脸色一沉恶狠狠地转手执剑向他斩去。 “我早说过,月濯那家伙是回不来了!”林清尘阴狠的冷笑着调侃道:“这么着急想见他的话,我可以用诛仙送你去跟你父亲、月濯他们团聚!” “但是我觉得,他们可能会更想见见你!”苏辛见状,当机立断立马一句话怼了回去。 百一九·借兵攻上九重天 关键时刻又怂了 月半仙君一脸木然的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撕,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她趁机偷瞥了苏辛一眼,那犀利的眼神倒像是要把苏辛先给生撕了去。 “我觉得你可以......”月半仙君冷不防的冒了这么一句,瞬间把大直男的苏辛给整懵了。 “可以?什么可以?”苏辛一头雾水,他向月半仙君追问却迟迟没得到回答,而作为大boss的林清尘看着团战中还在悠哉游哉夸着天的两人,恨不得立刻把这两只大耗子一巴掌拍死。 林清尘气极,只见他一手持清明剑一手持诛仙剑,双剑其舞剑气袭人,刹那间天地间充满了肃杀之意众人皆是闻风色变被他凌冽的剑势惊得微怔一刹,缓了一瞬终还是抵过心中那一刹的恐惧,再次围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征伐之人太多,夜曦被挤在人群最末掂着脚望了半天,却是什么精彩的场面都没看到,只听得刀剑相交金戈相碰之声同人们的喊杀声、哀嚎声不绝于耳,他只能凭借着昔年破晓之战上苏子卿的卓卓风姿来幻想他此刻力战千军的威猛无敌的杀神模样。 他还会一如当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眯嘴角轻勾起如沐春风般的微笑,一席肃杀的玄色长坡如泼墨般迎风而舞,剑气如飞鸿轻翩,剑鸣声长啸不绝,一人一剑之威足矣摄人心魂慑人心魄久难忘怀。 明明惦着脚什么都没看到的夜曦,偏偏坠在昔日的妄想里如痴如醉,他正想到出神,忽觉身后似是有人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兄弟......”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好听低嗓轻问了句:“你可看见现在这月半小筑内是个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夜曦想也没想,就直接了当的回了句:“你觉得我站在这顶后头,被这么多人挡着还能看见那离我一丈远的地方是啥情况?” 他话音刚落,却见后面传来那人不满的声音:“什么都看不见,那你还一直掂着脚作甚,脚不酸么?” 这一次已然不是手搭肩了,而是被一柄白皙的扇子狠狠地敲了肩头,这一敲把夜曦的美好幻想都敲没了,他正想回头怼那人两句,回过头却见着李时中微眯着他那双狐狸眼堆着一脸贼笑,而夜颖就肃穆的站在李时中身后瞪着他怒目圆睁,似是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拧他耳朵了。 “妖......妖主......”夜曦尴尬的笑了笑,忽然看向李时中脑瓜子一转便想转移话题将夜颖的注意力转移到李时中的身上去:“诶,李时中你不是之前偷偷跑掉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什么叫偷偷跑掉?”李时中满脸迷惑:“我分明跟妖主打了招呼,特地去魔界搬人过来帮忙的。” “所以咱现在是要冲进重围把苏子卿救出来么?”夜曦顿了顿,又道:“我也觉得这九重天委实欺人太甚了些,这么多人打他一个,要脸不要?” 这一句,却是让李时中哭笑不得,他展了折扇摇于胸前拼命的扇,似是要将他笑哭的几滴笑泪扇落。 “你是帮哪边的?”李时中嗪笑道:“九重天月半仙君发的讯息难道你没看?现在那里头的林清尘可是要灭世的,” “如果是这你倒的确错怪他了,她那讯息我倒还真没给夜曦看。”夜颖干咳一声,低声补了一刀瞬间让李时中脸上挂不住了,只得低头去拔前边的人。 “诶,兄弟能不能帮个忙?”李时中一边扒拉一边小声问道:“我想先去杀人,能不能劳烦插个队?” “慌什么?”只听那人轻笑道:“不出半个时辰,估计很快就轮到咱们了......” “什么?!”李时中还没缓过神来,便见远方一青绿一玄红两道剑气冲天而起宛如一道刺眼的光柱直冲云霄,那青色的剑气李时中熟悉的很,他低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当时还在浮生派可不就是林清尘用清明剑将他一剑穿心的么? 想到这里,李时中不由得浑身一哆嗦,他现在上去的话那可不就是上赶着送人头,横竖都打不过林清尘,倒还不如先利用人海战术先将他消耗的差不多再趁机趁乱把他的魂魄带走。 他轻轻摸了摸心口,见锁灵囊还在怀里好好地揣着顿时也放下心来,躲在人群后头看这一场困兽犹斗的好戏。 而下一刹便见天边围绕着那通天光柱,一左一右的又亮起了一黑一白两道的剑芒,李时中正想退两步撤回原地去,忽而听见前面那人感慨了句:“嚯,那白色的应当是仙君的剑芒吧!” 李时中闻声抬头,便见那一黑一白两道剑气宛如倒塌的擎天大柱轰然齐齐的向着中间的那个双色光柱砸去,四道剑气交织陡然间便如核弹般爆炸开来,涛涛的剑气浪刹那便震死了一大片修为尚浅之人。 李时中心中一惊,他望着眼前那群依旧如不要命一般蜂拥而上的兵卒们,终于知道了之前那人说的那句很快就轮到他们是啥意思了。 这哪里是在打群架?从头到尾在秀技术的分明就只有月半仙君跟苏辛两个人好么?跟他们又有几分干系?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场大战死伤比之破晓之战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林清尘真正杀的根本就没多少人,绝大部分都是死在了剑气的余浪之中还没开始打就已经先成了炮灰上了西天极乐世界。 他是真不知道这场乱仗,打的究竟有什么意义? 很快,之前还同他说话的那人就已经随着队伍再一次冲了上去,夜颖也想带着妖兵上前却很快被他反手拦了下来。 “你不去么?”夜颖奇怪的看着李时中。 到处借兵要杀林清尘的是他,可现在踌躇于此还拦着不让她去的也是他,她是直脑壳儿,是真真猜不出眼前这个家伙究竟是在玩什么花样? “为什么要去,你打的过么?”他紧紧地拽着夜颖道:“打不过就留在这而看他们打,我们没必要上赶着先去送死。” 百二十·时中劫清尘残魂 亡其躯魂将离体 “可是……”夜颖抬头望着前方吞吞吐吐道:“跟你一起来的那位仙人,似乎已经上了……” “什么?”李时中还没反应过来,见夜颖眼神一直望向一个方向,他便顺着夜颖的目光望去,便见茫茫人海之中一傲雪凌霜的白衣俊郎,手持一柄银白色长剑向着人群汇集之处的正中间闪电般奔袭而去。 “靠,这家伙是不要命了么?”李时中暗骂一声,骂骂咧咧的让众人留在原地,自己去追封阳。 鼎沸的人声盖住了他小的可怜的嗓音没让人给听见,故而魔军众人眼见封阳跟李时中冲了出去还以为是开战了,个个精神抖擞的飚着高速追去,夜颖见状一脸茫然,她的手紧握着腰侧的剑,目光紧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 “妖主,他们跑远了,不追么?”一名妖族将领试探性的低声问道。 “追什么追……”她没好气的瞪了那妖一眼,她倒是想追,可眼下的情形她该怎么追? 自封阳同李时中消失在了人群中后,那群人就有像是一堵高不可攀的人墙将他们生生的拦截在了外头。 而更让人难受的是,李时中去追封阳被忽然升起的人墙挤来挤去,最终丢失了目标,而追随他过来的魔族士兵也被这乱不可攀的人群冲的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他们终是尚未揭竿而起,却先败给了己方联盟的人。 李时中夹杂在人群的缝隙里,孱弱纤细的身躯被一群膘肥膀圆的大汉挤来挤去,手里紧握的纸折扇几次三番差点被挤掉。 等到他费力巴拉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却只见那封阳早同苏辛和月半仙君一道跟林清尘杠上了。 三人三剑,硬是捉着林清尘斗了天地更昼日月星移,李时中仓仓皇皇的冲上了阵,然而竟令众人意外的是,他竟是赶急忙慌去寻那林清尘。 昔年本该自在洒脱的林清尘,因一人力敌千军万马经历数日不停歇的恶战,一席残破不堪的白衣早已是被无数人的鲜血侵染成了东拼西凑的暗红色块,惹得他心底不禁微微泛酸。 只见李时中一手执扇一手执剑首当其冲冲到了林清尘身旁,却在众人皆以为他会从背后偷袭林清尘的时候,反手却将林清尘身旁同他缠斗的苏辛的胳膊割了腕大的口子。 苏辛下意识的捂了下伤口,鲜红的热血顺着他的五指缓缓流淌而下,他被忽然出手的李时中伤了个措手不及,三界众生皆气愤不已,纷纷叫嚣着要将李时中同林清尘那个灭世魔头一起抽筋拔骨。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封阳见李时中将林清尘牢牢护在身后,当即气红了眼。 苏辛捂着流血的伤口,随有些许意外,可那一丝诧异转瞬即逝亦无人察觉。 他泯了泯干涩的唇瓣,冷冷道:“你确定要同天下正道为敌?” 林清尘亦微微有些诧异,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冷漠道:“我不需要你帮,赶紧的给我滚……” 只听林清尘话还未完,李时中身后便传来林清尘一道痛苦的闷哼声,李时中诧异的转过身去,却见苏辛手中的剑早已穿透了林清尘的胸膛。 鲜红的血顺着残破的衣袂流淌而下,滴入这片荒芜的大地,苏辛缓缓抬首,波光粼粼的乌眸中满是诧异。 他没有动,他分明记得十分清楚,是林清尘自己徒手捉着他的剑刃将除夕剑深深的刺进了他自己的胸膛。 “为什么?”他实在想不通,直到林清尘什么都没有说,只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他黢黑的发顶便悄然倒下。 他痴痴的望着李时中惊呼一声,飞也似的将他接住,紧紧的搂进怀中。 那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师……尊……?”苏辛望着他苍白的面容,极不确定的低声轻唤了声。 只见清风拂过他削瘦的面庞,林清尘眼睫微颤,那无力的玉手落下之前,如三月春风般轻勾起的一抹淡淡微笑早已替代了他的回答。 这……是命。 从他月濯同林清尘的命捆绑在一处时,他们虽非同一魂,却早已是同一人,林清尘欠苍生的,他欠苍生的,如今都一并归还。 一代扬言要毁天灭地的大魔头,如今就这样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失了生机,他们望着苏辛插进林清尘胸膛剑欢呼雀跃,可奈何苏辛却像被人抽去了魂魄般,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李时中眼见林清尘魂魄离体,当即便拿了锁灵囊将其魂魄勾入其中温养,封阳眼见李时中跑的仓促,慌忙唤了魔族残部去追李时中去了。 眼见林清尘身死,夜颖便也知这场戏码再不用她登场,捉了夜曦便回了妖界,众仙眼见林清尘已然身死当场,也渐渐作猢狲散去。 苏辛泣不成声,手腕一软,便听“哐当”一声,那柄功勋赫赫的诛魔功剑就这般如同破铜烂铁的被他弃在了地上。 李时中想要的,从头到尾便只有林清尘的魂魄,只要将魂魄注入新生婴孩的体内,林清尘便能获得新的躯壳重生。 所以,当他得到了林清尘的魂魄,月濯的魂魄与躯壳就这样被他像破烂的布偶一般甩给了苏辛。 苏辛将月濯的残躯抱在怀里,泣不成声,随着时间推移,月濯的尸身也开始越发冰凉,魂魄也渐渐有了离体的趋势。 苏辛试了很多办法,拼命的想把月濯离体的魂魄拽回去,可那月濯早已是已死之人,寿元已尽油尽灯枯回天亦乏术矣。 “没用的……” 月濯看着苏辛哭嚎着,普通孩童般疯狂的挥动着他的小爪爪,却每次都穿透了他透明的身躯,固然于心不忍,却亦无可奈何。 此时的苏辛,早已如稚童般泣不成声。 “不……我不要……”他哽咽道:“一次又一次失而复得,我好不容易才盼到你回来……” “可命运本无常……”月濯叹了口气,摸了摸苏辛的脑袋,道:“其实,纵然魂魄散尽化作尘世间点点灵力星芒,可我依然还是在你身边……” 百二一·两个清尘再相遇 好戏才刚刚开始 话说那林清尘身死之后,月半仙君携三界大庆数日,实则,这偌大三界真正高兴的只有她了。 只是,还没来得庆贺太久,长期被她打压的妖魔两界早已新生怨怼,双双合力一举攻上仙界将月半仙君钉死在了她在战场废墟中新筑起的大殿上。 夜曦受夜颖、封阳拥护,成功坐上了仙界之首的位置,只见他随手撕碎了三界地图,用天地之力抬手布阵却是将三界生生分隔开来,从此三界再不相通。 这期间,苏辛蓬头垢面的抱着林清尘遗体回了人间,竟数万年不曾踏出清平峰半步。 而因李时中的失时,当众人赶回魔界,徐嘉柔已然因难产身陨,而他探得胎儿还活着,便将胎儿从其腹中生生剖出,随手扯了徐嘉柔的一片衣角一裹,于千军追杀中将婴儿夺走了。 封阳没想过李时中竟炼就了遁走时空的术法穷追不上只得作罢,脱下外袍裹了衣衫参差不齐徐嘉柔的遗体,将她同林清尘的衣冠冢葬于一处。 而另一世界,那里高楼耸立车如潮海,震耳欲聋的鸣笛声四起,似是再高声咆哮着他们不耐烦的心情。 李时中抱着怀中还在沉沉酣睡的孩子,心底是说不出的复杂心情。 他悄然伸出纤纤玉指,轻柔的抚过稚子柔嫩的面颊,却没想那个稚子竟本能的张嘴,一口将李时中的指尖叼进了嘴里。 他支支吾吾的叫嚷,挥舞着他的小手,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李时中见他这般有朝气,顿时更乐了。 “你是在怨我多管闲事?还是……怨我没能好好的护你?”他笑着笑着,忽然表情略带了几分哀伤。 他将孩子揉进怀里,亲吻着他的额间,低声道:“我若不如此,你这般恶债终将引得天道降罚,若你身死魂灭消散于天地,那我这能多年借灵丹偷得长生苦等你一世,不也就失去了意义?爱也好,恨也罢,我只望你活着……” 只望,他此生能活的潇洒,恣意盎然。 他若愿意救世,他李时中便陪他救世。 他若还想灭世,他便再一次想办法从天道手下在护他一世无恙。 他所想做个凡人,酸甜苦辣游戏人间,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他只想陪着他,陪他一次又一次,一世又一世。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来到这新世界的前不久,一道天雷劈中了a市一家医院,巧的是这家医院没有任何人员伤亡财产损失,反倒是原本因为停电无法启用任何医用设备医院,却因这一道天雷获得了足矣支撑到政府将发电机送来的电量。 得了电力的心电机再一次滴滴答答的响了起来,可是没多久,只听得“哔——”的一声,那位方诞下一名婴孩儿的妇人,还尚未能见到他的孩子一眼,便重重的垂下了手,生命……戛然而止。 病床的周边喧哗声一片,孩子的父亲愤愤抱着他,一遍又一遍的骂到:“灾星!” 他想把这个害他失去心爱之人的灾星扼杀在摇篮里,几个医生慌了神,连忙将那个孩子从父亲手中抢了下来。 经过几番劝慰,他的父亲终于渐渐冷静下来,为了纪念他父亲心中那如莲花般清尘不染的母亲,他继承了他父亲的林姓,起名为——清尘。 可好景不长,在他五岁那年,他父亲终是没能熬过相思之苦,抱着他妻子的遗像在家熏炉自尽。 可怜的林清尘运气但是不赖,活活爬出了布满煤气味的屋子,被人给救了出去,那时候,他隐约间似乎见有一人,抱着个和他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他对他一见如故…… 李时中本是听闻有人熏炉自焚,想抱着小小的林清尘本尊跟着人群凑个热闹,却没想到竟撞见了这个和林清尘长得一样的孩子。 他好奇的向周围人打听,却不曾想这个和林清尘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竟与林清尘同名同姓。 得知此事的李时中不由得诧异:“真是没想到,本该替清尘身死魂灭的月濯,竟能逃过天地定律入得轮回再降人世?” 林清尘安安静静的坐在李时中的怀中,小小的嘴角颇不耐烦的垮了下去。 “林清尘……只能有一个!”他霸道的想着,稚嫩的眸光中,不可察觉的划过一抹可怖的阴厉。 反观苏辛,为了保他师尊千百年来尸身不腐,灵丹妙药皆已耗尽,为保师尊尸身不腐,他只得颓然的准备出山去极北之地寻千年寒冰。 可他不知道的是,再等他出山,曾经的世界早已换了一副模样。 踏下长长的天梯,与之相接壤的早已不是昔日茂盛的密林,深灰色掺着白色条纹的水泥路,如长虹般蜿蜒至他看不见的天之尽头,那里,有着一簇簇如岩柱般高耸的大楼直入天穹。 方方正正的铁皮车拥堵在宽阔的大路上,正颇不耐烦的一遍遍的催促着慢吞吞前行的人们。 拥密的人群中,有人穿着齐肩的半露衣裳,亦有人穿着同他一般的大袖长袍,苏辛缓缓没入人群,所有擦肩而过的人都觉得他的这身行头正常极了。 苏辛茫然的随着人群漂流过一个又一个街道,亦不知走了多远,忽见一道背影像极了日夜思念的师尊。 “师尊……”他抬步就想追上去,可转念一想,他的师尊分明还安静的躺在山上等着他带千年寒冰回去。 眼前那道身影,仅仅只是像而已,若他真是是月濯,他定能从茫茫人海认出自己,不会一眼都不回头。 他终是说服了自己,方迈出去的步子又刻意的撤了回来,换了个与他相背的方向缓步离去。 可他却不知道,就在离苏辛不远处,那道身影方没进人群便躲入了墙后,隔着人群静静的看着苏辛沧桑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 “他终究还是来了……”那人轻笑了一声,低声道:“这场好戏,终是让我等到开演了……” 百二二·咫尺相见不相识 清尘苏辛擦肩过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衣,轻笑着压低了帽檐,静悄悄的从另一头再次隐入了人群。 “真的是我眼花了么?”苏辛一步三回头,尽管他师尊的遗躯如今仍安安静静的躺在平阳峰上,可他一想到人群中闪过的那张和他师尊一模一样的脸庞,心底便始终笼着一层浓浓的迷雾,经久不散。 原本,苏辛是打算早些启程去取冰的,可不知怎的一想到那张和他师尊一模一样的脸庞,他竟又鬼使神差的留下了。 他将从山上带的一点不值钱的随身之物拿去典当铺,却意外的换了一大摞红艳艳的纸张,声称那摞看起来不起眼的纸张便是如今的钱币。 老板摸着他给的物件爱不释手,顺道还送了他个大袋子装着,他领着沉甸甸的大黑袋进了店铺换了身笔挺的西装,而后又去理发店理成了短发,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装扮似乎与大街上的人看起来相差无几,他终于满意的踏出了店铺,去寻家酒店临时落脚。 他拎着大黑包走到柜台前,正不知如何按现代人的思维开口询问,却见那前台小姐却似心有灵犀一般先开了口。 “先生可是要开房?”前台小姐见眼前这人帅气非凡,顿时心花怒放,连声音也软糯甜美了不少。 奈何苏辛多年未曾涉世,便是前台小姐的大白话他也是听的云里雾里的,为避免尴尬只能不做言语轻点了下头。 成日在酒店里接客,她也算是什么富豪乡绅都见过,忽然难得一见如此帅气多金又腼腆的小哥,她心里也是有几分痒痒的。 “先生就一个人?”她将房卡找了出来递给苏辛是,一时没忍住便多问了句。 那小姐本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可在苏辛眼里,她脂粉厚涂恍若从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大妖怪,那血色的红唇微启,仿佛下一秒就能露出锋利的森森白牙将他活剥生吞了似的。 苏辛微微一怔,沉默的从她手中抽过房卡便往楼上走。 不知为何,苏辛是怎么看这姑娘怎么可怕,情缘去别处找个看起来正常一点的人儿细问。 终于,在楼上他碰上了一穿着一身黑衣裳的小哥儿,当他开口向对方问起他房间怎么走,这卡又是做何用处时,只见那小哥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他内心很是纳闷儿,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连房卡都不会用的人? 然而,本就顾客就是上帝的理念,为了保住自己那微薄的可怜的工薪,他表示掐也要掐出笑来。 小哥儿耐心教着苏辛,却发觉苏辛记性很好,不论什么小哥儿只要说一遍他就能记得,故而,当苏辛同他闲谈起现世的其他日常时,他也是尽可能的无所不谈。 所幸今日酒店除了苏辛无甚客人,小哥儿才能摸着鱼同他促膝长谈至黄昏,小哥直言他该回家做饭了,苏辛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他归去。 待得小哥儿离开,苏辛便直接躺进了雪白的被褥里,他将枕头揉进怀里,脑海里梦见的是他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是他面无血色瘫倒在他怀里的模样,是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乐呵的没心没肺的模样,是他在断魂台上被万人憎恶唾骂的模样,是他在禁地被铁锁穿透琵琶骨奄奄一息的模样…… 脑海里时时刻刻,如走马灯一般浮现的都是他同他的过往,苏辛难掩心中的悲戚,怀抱着枕头蜷缩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又是一夜未眠。 亦日,他下了楼,本打算把房卡退了,可想到昨日他又是整宿没睡,以至于早上起来无甚精神,想了想,他又掏出几张票子续了几天的房租钱。 “若是能蹲到昨日的人……”他想着,或许这么多年过去,月濯轮回重生了也是说不准的,若昨日他无意间瞥见的那人当真是月濯,那么他也不必去那极寒之地了。 苏辛下了决心,出了酒店便猛然一头扎进了人堆里,阴暗的角落,有一人正望着他没入人群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诡谲的微笑。 他压了压帽檐,顺着苏辛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只是这一次,他打算从超市走,超个近道去苏辛的眼前晃上一晃。 而苏辛孤身一人走在这人如潮海的大道上,望着大街上那一张张不熟悉的路牌发怔。 他本只想出来散个步,熟悉熟悉环境,却不曾想这市集人山人海,不单单是将他挤来推去到了一个又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还挡住了他的视线,以至于他一个路边的标志性物品都没见着,生生把自己弄丢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苏辛拼命的努力去回想之前人们推搡他的角度,想以此来判别他回酒店的方向,却在这时见一人白衣长发头戴草笠从他眼前匆匆而过,那身形同他师尊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他正迟疑着,忽而又见另一人一身黑衣,还戴着一顶乌黑的鸭舌帽。 许是六月的艳阳天正毒,晒的那人受不住,掀了掀帽檐,苏辛这才见着那人同他师尊如出一辙的面庞,急步追去。 可他却不知,月濯的确已然转世,可或许是命运的捉弄,他们分明近在咫尺,却是依旧擦肩而过。 就在苏辛走后不久,“林清尘”便因太热受不住,竟将头顶的草笠取了下来当做扇子,沿路边走边给自己扇风。 走到一处豪华的别墅大门跟前,他这才顿了顿脚步,见有人前来将黑漆漆的大铁门拉开来一条缝,他这才慌溜溜的钻了进去,直奔那间种有曼陀罗华的屋子。 他一席白裳,当真同这一院的曼陀罗华极为般配。 只见,从角落的一扇窗户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出来,他抬起头,雪白的小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容,他冲着“林清尘”挥了挥手,远远的便高声唤了声:“清尘!” “林清尘”闻声,登时脸一黑,厉声道:“苏辛你这小兔崽子,哪有你这么直呼长辈名讳的?当真是乱了辈分……” 百二三·真真假假两难辨 错认清尘作月濯 “清尘!”那白衣小童仿佛没听见“林清尘”的谩骂一般,还倚在床边高声道:“我上次刷视频,听见其中有一句话用来形容你我的关系倒是十分贴切……” “什么话?”“林清尘”好奇的问道。 “有钱的是大爷!”他乐呵呵的说道,下一秒,他仿佛是怕“林清尘”会冲过去打他一般,立刻关了窗户一溜烟跑上了楼。 “你这小子……”“林清尘”假意跑了两步吓唬了他下,便又放慢了步伐,他哼着小调优哉游哉的朝着别墅的大门处走着,此时,别墅的管家早已在门旁候着了。 仆从们此起彼伏的尊称,如同仙乐一般悦耳,待他绕过玄关穿过堂厅踏上漫漫长阶来到二楼,他熟练的直接寻去了露天小花园,此时的白衣小童正握着毛笔沾着水墨,在偌大的宣纸上尽情的挥洒着他的稚嫩的童真。 “林清尘”叫他绘的认真,便也没有出声打断,毕竟,作为一名艺术家,他知道灵感这东西有多么的难能可贵。 而另一边,苏辛终于也追上的那个黑衣人,他拽着他的肩膀将他扯到了自己面前,当黑衣人回眸的那一刹那,连苏辛自己也恍惚了。 那张白皙瘦削的面庞,那双如含秋波般婉转低垂的双眸,同他整日整夜寝食难寐思念的人儿是多么的相像啊。 “师尊……”苏辛眼眶含泪,低声轻轻的唤了一声,却见对方听见这个称呼竟是直接怔在了原地。 那人楞了楞,随即伸手拼命的揉着太阳穴,却依旧语气柔和的低声道:“小兄弟,你怕是认错人了吧,你我从未相逢,更无授业解惑之恩,怕是当不得您那‘师尊’二字的称呼。” “这语气,也像他……”苏辛热泪盈眶,但他深知亡魂转生要度黄泉饮忘川水忘却前尘自是记不得他,便也只能一边又一边的告诉自己“莫要心急”,生怕一不留神吓丢了这难能可贵的重逢。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他抬手抹了抹眼泪,低声道:“实在是您长得太像我的一位故人了……” “老套的开场白……”苏辛并不知道,此时那黑衣人的脑子里早已被他气的“嗡嗡”做响。 林清尘从嘴角挤出一抹笑容,他都快要被自己这幅逢场作戏的伪善恶心的都快要吐了,可面上却依旧还要学着他最厌恶那人的笑容和语气去说话、做事。 “没关系,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只听林清尘轻声笑道:“你并不是第一个说这类话的人……” “还有谁?”苏辛好奇的问道。 “有一个总穿着一席白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柄纸折扇,活像是从古装剧里走出来的家伙……”只见林清尘顿了顿,仿佛是思索了片刻,他又轻笑道:“他身边还有一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若不是我向来知晓我是独生子,我还真以为他会是我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呢……” “莫非是林清尘?”苏辛闻声怔了怔,他忽然想起那日他用锁灵囊拘了林清尘的魂魄就跑了,想来定是利用了些古法禁术跑到这个时代复活林清尘来了。 “他定不曾想到,我也曾跟着师尊学着练过几炉丹,竟靠着那炉丹药的药力在没有灵力的支撑下硬生生活到了现在……”苏辛嘴角一撇,旋即便对林清尘道:“答应我,若是有朝一日你再见着他们,定要离他们远远的别让他们见到你。” “为何?”林清尘装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低声问道。 “他们很危险……”苏辛急忙道:“答应我,见到他们一定要跑,跑的越远越好!” “呵!”林清尘心底冷笑一声:“真是没想到,爷前世的威风还是成功的震慑住了一个人间难得的大傻子的。” 真的假的,他自己个儿完全都分不清,林清尘不禁笑意更甚,不得不越发佩服自己这伪装月濯的功夫竟又是更上一层楼了。 “好……”他伪装成似懂非懂的模样,成功的引得苏辛降低的防备心,而苏辛也以为自己找到了他师尊的转世,转瞬便动了打算放弃去苦寒之地去寻找寒冰的事儿,准备回头就将那座酒店买下来,一边做着赚钱的营生,一边也能将顶楼装潢装潢隔出来做他在此地的居所。 他心里自也存着他自己的小九九,那如意算盘打的同林清尘一般响亮非凡。 苏辛以相谈甚欢引为知己的名义,带着林清尘一整天又是吃喝又是看电影看表演的,林清尘哪里受过这般长途的折腾,早已是累的人仰马翻却在苏辛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只得细声细气的哄着。 而苏辛丝毫未察觉他表情里的牵强和语气里的一丝疲惫,见他笑靥如桃花,便一味的只觉得他此计有用,离将他“师尊”套在他身边的计划又更近了一步。 待得黄昏时分,他便借口询问林清尘的住处,林清尘微微一怔,内心却是难掩的欣喜。 “终于等到了,鱼儿上钩了……”他嘴角难以察觉的轻勾起一抹微笑,额上却是双眉紧蹙,一副颇为为难的模样。 “我……没有家……”林清尘嗡声道。 “是么……”苏辛也低声赔礼道:“对不起,是我不该乱问……” 旋即,他思索了一会儿又道:“我租借的酒店就在不远处,你可愿去我屋小憩几日?” “这……不会太过叨扰吧……”林清尘低声道。 “没关系的,我屋里一直就我一人,我还觉着太过寂静的有些不习惯,你去了倒也是正好……”苏辛轻笑着道:“只不过我初来乍到对此地不熟,不大记得回去的路了。” “那你可还记得那家酒店的名字?”林清尘问道。 “不大记得了……”苏辛无奈的泯了泯唇,他深知其实是自己对现世斑驳复杂的文字还不太了解,这才不知自己深处的酒店名字。 但他记性却很好,酒店旁有些什么东西他虽无法描述详尽,却也能大致的说上个一二。 百二四·真亦假来假亦真 画墨团称是王八 他说,那家酒店是金色的还会发光。 他还说,那家酒店只稀拉拉的杵了几颗黄杨树排成一排,长在灰蒙蒙的路面边上。 他又说,那里还有一个红色的大箱子,会时不时的发出“叮铃铃”的诡异声响。 他接着说…… 林清尘拼命的耐着性子听他讲着一堆没用的废话,毕竟酒店都是白墙或上了墙砖,但绝不可能是金色的,顶多是打了几盏黄色的地灯。 对苏辛而言稀稀拉拉的黄杨,其实这座城市到处都有种,而会发出“叮铃铃”声响的电话亭,几乎是每家酒店的必备。 苏辛描述的这标志性的东西,林清尘只觉得他说了几乎和没说一个样,只能根据苏辛追他的方向判断,苏辛多半是从里这里约有一两公里地儿的太阳神酒店徒步走来的。 林清尘领着苏辛往太阳神酒店的方向走,越走越是觉得熟悉,直到到达太阳神酒店的那一刻,他终是没忍住惊呼出了声:“啊!是这里!” 看着苏辛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兴奋到几乎能摇尾巴的模样,林清尘顿时无语至了极点:“这都多少年了,他怎么还是未改从前的二哈属性呢?” 苏辛拉着林清尘踏入酒店,酒店的大堂经理瞬间眼尖的看见了他,于是,他掏出对讲机立刻冲着里面吼道:“所有人,立刻!马上!大堂集合!” 众人接到命令,皆不慌不忙的围了过来,只见苏辛准备推门,大堂经理便立刻先急步而来拉开了大门,轻声笑道:“欢迎老板回来!” “老板?”林清尘听见来着如此称呼苏辛,登时楞在了原地:“你什么时候把这酒店跑下来的?” “哦,就在出门前……”苏辛轻描淡写的应了句:“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想住哪间都可以,直接跟他说就好。” 说着,苏辛抬眸瞥了眼大堂经理,林清尘立刻心领神会知晓了他究竟是何用意,同苏辛道了声谢,便由着大堂经理将他带到酒店最豪华的套房去了。 大堂经理将他领到房间,把黑色的房卡塞给他便匆匆离去了。 林清尘踩着柔软的地毯,途经雪白的床铺,径直走向了阳台区将窗帘拉开了来。 各色的霓虹灯将这座繁华的城市渲染的如同白昼,连同天尽头的雪白圆月都黯然失色,悄然无声的躲进了黑蒙蒙的云堆堆里去了。 他望着这喧嚣的尘世,不知为何,心底莫名有那么转瞬即逝的一丝空落落的感觉,总觉得好像差了些什么,可却始终想不起来。 “罢了……” 他想了良久,终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只觉着大抵是李时中那家伙太过迁就于他,以至于如今他林清尘没见着李时中,不由得头疼生活里那些杂七乱八的琐事无人帮他摆平了。 可这些,他终究是要习惯的。 可他没想过,他方暗暗下了要独立的决心,苏辛便来了。 他轻叩了叩林清尘的房门,见着林清尘开了门,他这才柔声问道:“这屋里的陈设过于简陋,我命人重新装点了下那间稍大点的屋子,师……” 一个师字方出口,苏辛立马意识到不对,又忻忻的把剩下的个“尊”字又生生的咽了回去,改口道:“你可愿随我去瞧瞧?” 苏辛尴尬的笑着,心底暗自责怪自己的失语,毕竟师尊是轮回转世,自当没了从前的记忆,此时他苏辛若还用当面的称呼来称呼林清尘,只怕自己会徒惹他厌烦。 林清尘心思机敏,怎会看不出苏辛的欲言又止?但他倒也没戳破,只轻声笑道:“也好……” 苏辛领着林清尘在前引路,林清尘只窃窃的跟在他身后,那副林清尘仿着月濯模样伪装出的逆来顺受的模样,却让苏辛见了打心底的心疼。 他暗自发誓,定要将自己前世亏欠师尊的好,全都弥补在他今世的转世身上。 苏辛领着林清尘来到酒店的顶楼,林清尘果然觉得这顶楼狭窄无比,竟只有一扇标着房号“666”的大门。 苏辛将房卡递到林清尘手里,柔声道:“打开看看,喜欢否?” “我?”林清尘茫然的歪着脑袋看着手里的房卡,见得苏辛点头,这才愣愣的那些房卡去将门刷开。 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同酒店外装修风格格格不入的中式风,而不论是陈设的款式、材质、摆设位置,林清尘都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这是……将浮生派平阳峰月濯那小子的竹舍,竟生生复刻了过来?”林清尘望着屋内的陈设,心底五味杂陈:“苏辛这小子对月濯还当真是上心……” 若是,他这份真心相待当真是对他林清尘的,那还有多好? “我很是欢喜……”林清尘走了几步环视了两眼后回头,对着苏辛轻声笑道:“有心了……” “你欢喜那便是好的!”苏辛轻声笑了两声,心底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苏辛既希望林清尘能记得他,却又不希望他回忆起他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说白了还是他自己太贪心,既享受着当下的安宁,又贪恋着过去的温存,这才让自己夹杂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左右为难。 而他却全然不知,他真正心心念念的月濯,此刻却在另一处别墅里同旁人嬉笑打闹于一处。 彼时,月濯还在满院子的追着变幻成小孩儿模样的李时中满院子跑,全然没想过眼前看起来只十来岁的孩童,竟是个顶着“苏辛”这个名字框了他好几载的万年老妖怪。 “你还跑?”月濯手里抓着一张揉皱的宣纸,硬是撵得齐气喘吁吁的。 眼见着“苏辛”越跑越快,他却已然体力不支,只得气呼呼的在后头嚷着:“你自己回过头瞅瞅,你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王八!”“苏辛”远远的便冲着“林清尘”笑答道。 “王八?”“林清尘”听得小“苏辛”的答话,简直是又气又笑:“你管这巴掌大的墨团团叫王八?那王八好歹也是有头有脚的......” 小“苏辛”闻声回头指了指“林清尘”的脑袋和脚丫子,急声回道:“有头又有脚,我画的的确是王八没错啊......” 百二五·李时中受伤昏迷 林清尘又遭天谴 “嘿……”见着眼前那巴掌大的小不点指着管自己叫“王八”,月濯顿时也急了,憋着张红脸气鼓鼓的直追着李时中跑。 “你这臭小子……”月濯扯着嗓子大吼道:“你知不知道‘王八’不可以乱说,那话是骂人的!” “是你自己要问的,我又没指名道姓是你……” 李时中一边跑着一边笑着,只光顾着偷看被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月濯,心底正偷着乐着,没留神脚下的路,一回头,小脚丫子竟就那么踢在了石头上,当场被绊了个猝不及防。 眼看着李时中就要摔下去了,月濯心底那叫一个急,他卯足了劲疯也似的向李时中冲了过去,可他离李时中那么远,他哪里追的上?竟只能看着他脚底一滑,小小的脑袋,竟就那么直接磕在了假山上。 “苏辛!” 月濯看着李时中倒在自己面前,额上的血,生生为假山添上了一道血色的瀑布,看着是莫名的令人后脊发凉。 “清尘……我疼……”月濯只觉得额间疼的他头晕目眩,疼到极处,竟是莫名的困的慌。 月濯赶到,慌忙将小小的李时中抱进怀里,心底是莫名的又气又心疼,本想训斥他一顿“你下次还敢不敢胡闹了?”,可话到嘴边,最后却变成了一句:“坚持住,别睡,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李时中静静的躺在月濯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余温,不知为何,他心底竟莫名的有些发暖。 李时中好像忽然明白,苏辛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了,这么一个总是处处为旁人着想的人,不论是搁在过去还是如今,却都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的。 可……他先遇到的,是真正的林清尘,而不是这个被他从异世界一手养大的替代品。 一滴泪从李时中眼角悄然滑落,即使身体痛到没力气动弹了,可他依然能清楚的感觉的到,月濯一直紧紧的抱着他,疯狂的跑,生怕多耽搁一瞬便会同他天人永隔一般。 他似乎,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被极度在乎的感觉了,可他李时中终究是骗了他许多,且无从开口,只能任由那股愧疚普通发芽的种子般,驳杂的根,如同利刃一般剜着他的心。 那夜,苏辛在林清尘的房里留宿,把酒言欢,喝了个酣畅淋漓。 窗外的闪电,就像是过年的烟花,为他们乏味的夜晚平添了一丝乐趣。 寒雨如同仙女失手打翻的珠盆,疏疏细细的,倒灌了一宿。 月濯在雨夜的霓虹灯下疯狂的奔跑着,待到了医院,他早就已经被灌得浑身透湿。 “医生……求您,救救他……” 月濯闯进医院,拉着一个白衣大褂的人便双腿无力的直接跪在了地上,跪得那人一时惊慌失措,左瞅瞅,西瞄瞄,终是扶了扶脸上细细的黑框眼镜,低声道:“先生……您莫不是走错了科室?” “走错?”月濯愣了愣,奇怪的反问道:“怎么会?” “这里是儿科……”见着月濯愣愣的模样,那医生也是哭笑不得的指了指他怀里的人。 月濯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这才发觉,他先前抱在怀里的“苏辛”,不知何时,竟变成了比他还高上一大截的大人。 他说怎么觉得这一路上,他是越跑越觉得手里很有些沉,压的他几乎快跑不动了,要不是他额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淌着血,月濯差点就要怀疑自己手里的人是不是被别个给掉包了。 “emm……”月濯苦笑的抬起头来,低声道:“我当时着急没留意挂错了……” “没关系……”那医生轻笑道:“他额头的伤不是很严重,也就是血流的有点多看着有些吓人罢了。” 他指了指病房,道:“我刚好会缝针,你将他放到床上躺着,我去拿针线……” “好……”月濯轻应的一声,将怀中的人儿轻轻的放在病床上。 不知为何,他看着那张脸,总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甚至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的幻音在他耳畔回响。 “师弟……” “月濯……” “师尊……” 听到最后一声,他不知为何,忽然浑身一颤陡然从梦中惊醒了,转头一看,那医生正端着缝针用的工具走了进来。 “做噩梦了?”医生看着他,轻声问道。 “嗯。”如蚊呐般的轻应,他郁郁的低声道:“我先出去一下,有劳您帮他缝针了……” “有劳?”医生闻声愣了一下,旋即嗤笑道:“先生莫不是古代人?说话文邹邹的……” “古代?”月濯闻声愣了半晌,竟稀里糊涂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儿来:“或许吧……” 而就在李时中出事的那一刻,本在酒店与苏辛在一处闲聊的林清尘忽然莫名的觉得一阵心悸,就像是一柄钢刀插进了他的心窝,将他的心脏搅了个七零八落。 他偏头望着窗外密布的乌云,细密的闪电如银蛇吐信一般似是对他的恐吓。 “莫不是,李时中出事了?”林清尘眉间微微一蹙,心底暗骂:“就知道他是个不成事儿的!” 林清尘扭头就急步要出去寻李时中,苏辛刚想追上去问他是出什么事儿了,却听窗外陡然响起一声惊雷,吓得林清尘心底一颤。 来没等林清尘和苏辛反应过来,一道银雷便自九天而下击碎了窗户直勾勾的劈到了林清尘的身上,将林清尘当场劈了个外焦里嫩。 “师尊!”苏辛惊呼出声。 而林清尘也是被雷劈了个猝不及防,这才想起这道不知被他遗忘了多少年的“天谴”。 “救……我……”他不甘的伸手想去拽苏辛,可“天谴”游走全身的痛处宛若刀割一般,他不得不闭上眼睛,试图用沉眠去抵消它带来的痛处。 当林清尘的手无力垂下的那一刻,苏辛的心都快疼的要碎了,他害怕,害怕他好不容易寻到的师尊又一次离他而去。 “好……我救你……”他将被劈的黑黢黢的林清尘背到背上,冲出了酒店,在苍茫的雨夜里疯狂的跑着,一刻都不敢停歇。 一边跑着一边向沿路的人问着离他最近的医院的路,没当林清尘因为他手酸向下滑的时候,苏辛都拼命的提起劲打起精神将他又向自己的背上紧了紧,低声道:“师尊,别睡着,我们马上就到了……” 百二六·救清尘巧遇时中 月濯劝苏辛离场 苏辛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师尊”,生怕他这一睡便又是长眠不醒。 他一刻也不敢停歇,背着他一直跑,直到正好遇上了一个空的,苏辛立马将的士拦了下来,让司机用最快的速度带他们去附近最近的医院。 等苏辛把林清尘送到医院的时候,路上看见他们的人都惊呆了。 “他背上的人怎么黑黢黢的?” “黑成这样,不是烧伤就是造雷劈了呗……” “唉……伤成这样,怕是活不长咯……” 在众人的唏嘘声中,几个白衣大褂的跑过来将林清尘抬上了移动床,将他推进了急诊室里,苏辛望着急诊室的大门沉沉的合上,像是自己的那颗心也像是也被关了进去,暗不见光。 他焦急的在室外徘徊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似乎有人在说话。 “他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接着来就是等他醒来静养一段时日即可……” 苏辛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同样白衣大褂的人从一间病房里走了出来,没多久便见房门口又探出来半个身影。 苏辛不喜热闹,本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单独坐下,却不曾想耳畔再次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多谢……” 苏辛闻声微微一怔,只因说话那人的声音、语气都像极了他的师尊,可是……他的师尊明明还躺在抢救室内生死未卜。 那么……在那间诊室的,又会是谁呢? 苏辛越想越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他急匆匆的向着房间走去,既渴望,又害怕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随着离房间越来越近,他的心脏也越发忐忑的跳动着,耀眼的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他眼前,照的他一阵恍惚。 “苏辛……” 他总觉得,耳畔似乎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呼唤,苏辛的心脏普通受惊的小兔,似是随时要从他的咽喉一跃而出。 房间的大门近在眼前,苏辛怀揣着他心底的那份不安,拖着沉重的步伐,终是来到了那里。 当他看到白色的床幔下熟睡的人儿时,视线好像又从模糊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个人,他认识…… “是李时中?” 当看到故人的那一刻,苏辛不知为何,总觉得似乎有一丝遗憾从心底一闪而过。 他也说不清是什么缘由,只觉得心底凉凉的,像是被人浇了盆凉水一般。 苏辛失落的抬步正准备离去,却听心底最渴望的那道生意再一次从他身后响起。 “你是?” 苏辛闻声,赫然回头,便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师尊?” 苏辛欣喜若狂,他本能的想要冲上前去将他牢牢拥进怀里,可当他想到还躺在抢救室里的“师尊”时,他忽然又警惕起来。 “师尊……”他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轻声唤了句,如他所料,对方果真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惊的一脸茫然。 “师尊?”那人有点懵,他不确信的指了指他自己,问道:“我?” 见苏辛半晌不说话,那人更懵了,只得皱着个眉头苦着个脸笑道:“阁下可是认错人了?” 他抿了抿唇,指着病床上的李时中慌张的解释道:“诚然,我是有徒弟的,但我徒弟是病床上的那位……” “是吗?”苏辛失落的垂下了眸子,更加重了想要离去的念头,可又怕忽然离去对他印象不好,便又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那……敢问阁下徒弟名讳?” 那人怔了怔,犹豫了半晌终还是给了他个答案:“苏辛……” “苏辛?”苏辛闻声一怔,他抬起眸子看了看对面那人,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李时中,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从没想过,李时中会隐姓埋名冒用他的名讳,去给一个和他师尊长着一样皮囊的人做徒弟。 这是为什么?苏辛想不通…… 如果眼前之人的确是林清尘,那他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用他自己的名讳陪伴在他身边,能让他如此委身,只能说明眼前这人定然不会是真正的林清尘。 可……如果他不是真正的林清尘,那么躺在抢救室的那位,和眼前的这位,又会是谁呢? 就在苏辛被重重谜团整的头大之时,李时中也渐渐的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月濯与人讨论的声音。 或许是伤的太重,脑袋始终昏昏沉沉的,还似有刺耳鸣声穿头而过,疼的他不停的去揉脑袋试图缓解疼痛,一时也顾不上去细听他们说的什么了。 关于月濯,他始终觉得蹊跷。 李时中记得,从他和林清尘来到这个世界初遇月濯之后,便开始了这个狸猫换太子的计划,此时的苏辛,应当是和林清尘在一块了才对,可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应该啊......”李时中想着约摸是自己始终担心,怕误了林清尘的事才会出现幻听。 可当李时中将信将疑的侧身拨开面前雪白的床帘时,映入眼帘的正是月濯和苏辛,苏辛似乎也听到了声响,正秀眉微蹙向着李时中这边看了过来。 月濯见苏辛的表情很是难看,剑拔弩张的活脱脱一副要撕人的模样,再见着李时中眸中闪过的一丝惊慌,他越发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 “你们......认识?”月濯迷惑的先开口问到。 他本也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想过两人会作答,却不曾想这两人竟异口同声默契的很。 “认识......”苏辛咬着牙,试图压抑着心底的怒火不让它爆发在月濯面前。 李时中带走林清尘残魂的场景他依然历历在目,若不是他们从中作梗,他的师尊也不必为了救天下而自伤。 而另一边,李时中却道:“不认识......” 这一下,可真算是把他月濯给整懵了,毕竟,观两人的神情,他俩倒像是认识许多年一般。 不过他俩的话孰真孰假,月濯却并没有那么在意,他干咳了声,低声道:“若公子无事,便先出去可好?我的这位朋友伤的不轻,医生说需要静养......” 百二七·两人病房耍手段 谁比谁更像无赖 “好......” 想到还躺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的林清尘,他眼眸微垂敛了杀意,方欲离开,忽然想到眼前这个和他师尊长得颇像的人,终还是伫足低声提醒道:“那人不是好人,烦请先生务必多留几分心眼。” 言罢,他便转头离去,徒留月濯征征的愣在原地。 月濯原以为“苏辛”是他眼睁睁看着长大的,本以为自己了解他颇深,可经今夜一事,他瞬间觉得谜团好像多了太多,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这个世界,曾经是他熟悉的,可如今看起来又是那么的陌生,陌生的让月濯觉得他仿佛不属于这里。 想到这里,月濯只觉得似是体力不支头晕的一阵天旋地转,他强撑着扶着椅背缓缓的坐了下来。 李时中见他眸色阴郁,便也猜许多事怕是瞒不了他了。 “清尘......”李时中见苏辛走后,低声道:“对不起......” “你确实当说得这一声道歉......”月濯被他气的头疼,连带着气息不稳声音也颇有几分有气无力:“你不该诓我,更不该变作孩童模样用旁人的名字来诓我......” “我......”李时中本着急还想解释,却被缓缓回过气力的月濯一把打断。 “若我猜的不错,方才进来的那人才是你目前用着的这名字的正主吧?” 李时中闻言一怔,旋即耷拉着个脑袋垂着眸子干脆不说话了。 他分不清月濯是不是究竟想起来了些什么,不确信如果月濯知晓林清尘还活着,会不会让真正的林清尘再次陷入危险。 李时中不敢赌,所以为了林清尘,哪怕再危险他也要把月濯牢牢的拴在自己身边。 “清尘......”李时中酝酿了良久,什么多少的话他都想过了,他知晓月濯不同于林清尘,本性良善,只要他肯认个错哄一哄,按月濯的性子定然能不计前嫌同他和好。 可他没想过了是,这一次,他酝酿良久的话,倒是又被月濯给打断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不是苏辛,我也不是什么林清尘?”月濯缓缓抬起头来,柳眉微蹙,神色黯然的问到。 见李时中依旧不答,他又自顾自的垂眸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你我的言谈全然不似这个世界的人,虽偶尔出门同人交流时总被视作异类,可当时也没太放在心上。可谁曾想,这荒诞不羁的异世之论竟是真的存在?” “异世?”李时中闻言,眉头不经微微一蹙:“这世上哪有什么异世?” 时关荏苒,岁月更迭,他李时中能穿越时间、穿梭空间诚然不假,但也只能在同一空间内穿梭时间罢了。 只是时过境迁,空间还是那片空间,可那巍峨山河、天生万物却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一代又一代的更迭,至使多少的文明、文化被世人所遗忘、所尘封? “林清尘......”李时中低声道:“你忘了吗?这里......才是你原本的世界啊。” “这里......才是我本来的世界?”月濯愣了愣神,他撇过头怔怔的回想过去。 从他意外被苏子卿带到浮生派距今只怕已过去不止万年时光,长的他自己都快忘了,他忙去找护士借了台历,定睛一看正是2019年,苏子卿伪装成游戏系统把他带到浮生派的那一年。 那是,他正二十有一,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也是从那之后,他铸就了自己余生的错。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这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月濯看着日历,手指轻轻划过,最终停留在阳历2019年4月5日清明节。 月濯记得,他当初出事之时正是今日黄昏,而现在正是几近黄昏,如果这次他们赶上,阻止当初的自己英雄救美,说不准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我要去趟延西湖......”月濯抬眸子,一脸严肃的看着李时中,看的李时中后背发凉冷汗直冒。 “你要走,为何又忽然愿意同我打招呼了?”李时中疑惑的问。 月濯抬起眸子,认真的看着他狭长的眸子,道:“去延西湖我需要路费,我需要你把工钱提前同我结算了。” “呵......原来是为了钱......”李时中笑了笑,抬起眸子戏谑道:“可我忘了告诉你,我早就没有钱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拖欠你这么久的工钱?” “是么?”月濯半眯的眸子划过一丝讥诮,他三步并作两步向着李时中贴去,如他所想,被吓了一跳的李时中果然一个激灵跌躺在了病床上。 “你要干什么?”李时中惊恐的望着月濯。 “你说我要干什么?”月濯冷冷的瞥了一眼装模作样的李时中,一边忍着恶心,试图在他身上摸出来两个钢镚儿。 李时中大抵是以为月濯真被自己逼成bt了,惊慌失措的发出杀猪般的声音:“不!那里......不可以!” 月濯莫名被砸了满头的问号。 什么不可以?月濯越听越懵,他瞥了一眼神色慌张的李时中,一手按住在病床上乱板的他,一手又往下挪了挪,总算是从他的裤兜里摸出来几张纸票。 这面额,已经比他预想的要多了不少,作为路费这绝对够用了。 “不......你不能都拿去啊......” 月濯方松开李时中的手,正准备拿了钱就走,没想到李时中竟一下从床上滚了下来,抱着他的大腿死不撒手。 “你......把手撒开......”月濯没好气的看着他,咬牙道。 “我就不!”李时中抬着可怜巴巴的眸子,嘴角却露出得逞的微笑:“除非......你把钱还我......” “好......” 月濯垂着眸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李时中眼见着月濯把塞进兜里的钱又掏了出来,这才撒了手,却不成想月濯竟趁他一个没留意,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百二八·医院焦尸突失踪 又赴湖边救美人 wc!李时中只觉得月濯那一脚是不重不轻的,差点将他的胆汁都给踹出来了,一时嘴里心里皆是苦不堪言,只能无力的捂着肚子趴在地上破骂月濯:“你......不道德啊!” “不道德么?”月濯冷笑一声,也不管肚子疼的满地打滚的李时中,自顾自的走了。 但,那一瞬,月濯似乎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间变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由,他只觉得一阵心悸后脊一凉,好似有什么很不妙的事又要再次重现了。 急救室外,苏辛依然固执的倚着墙根,等着医生出来哄他一句:“手术成功,一切平安。” 还没等到医生出来,他却先停了走廊传来一串脚步声,他本能警惕的望向走廊的尽头,直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苏辛这才放松了警惕。 “你......这是要走?”苏辛看向月濯,疑惑的问。 月濯抬起眸子,看了一眼苏辛,不痛不痒的“嗯”了一声,也算是答了他的话。 苏辛不知为何,他莫名觉得月濯这样的回答方式很熟悉,但总让他心里毛毛的不舒服。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优先出了门,苏辛见到医生立刻站起身向他奔去。 “师......”他刚想问师尊情况怎么样?转念一想,旁人多半也不知道他与他之间的关系,只能苦着脸把话又咽了回去,问道:“清尘他......怎么样了?” 医生一脸疑惑,问:“你是他什么人?” 苏辛想了想,犹豫道:“是......朋友......” 医生更疑惑了,又问:“那他家人呢?” “他......没有家人......” 医生看着他,道:“哦,那还真是可惜了......” 他话还未完,便见几个护士把病床推了出来,那沾血的床单将他整个人捂的严严实实的,连脸都看不到。 苏辛当时只觉得情况不妙,他想上去揭开床单看个究竟,被意料之中的被两个护士给拦了下来。 “节哀......” 那两个轻描淡写的字,宛若晴空霹雳一般狠狠的劈在他的脑子里,将他原本清明的思绪绞的混浊一片。 月濯本是恰巧路过,见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一阵心疼,想了半天很多话也是无从说出口,终究也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 “节哀?节什么哀?......”苏辛只觉得他的脑子像是要炸了一般有无数的声音冲他叫嚣着,嘶吼着。 他确实,这一次也没能保护好他,可他依然不愿相信他等了那么久的人,好不容易刚重逢就离他而去了。 苏辛走上前去,浑浑噩噩的推开了前来拦他的医生和护士,一把将床单掀开。 而后,他终于如愿以偿的看了那张被雷劈的漆黑的面庞,依着五官的轮廓,大致还能能看得出来那就是林清尘。 明明刚遇到他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的,可现在,他就那么紧闭着双眼静静的躺在那里。 苏辛这才明白,林清尘他......再也不会求着自己去救他了。 恰巧路过的月濯,看着那句焦黑的尸体依稀可辨长着和他一样的面庞时,也是一愣。 不知为何,他好像很害怕看到他。 月濯本能的扭头就想跑,可身体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恍惚中,月濯似乎看见有一道漆黑的影子从林清尘的尸身钻了出来,没入了他的识海。 他想喊救命,可他的喉咙却怎么都发不出声来,如同哑了一般。 “你......没事吧......” 待月濯缓过神来,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湿透,苏辛见他脸色不妙,以为他是被林清尘的可怖模样给吓得不轻。 没想到他这一问,月濯更是被惊的连连后退。 “你逃不掉的......”月濯脑子里,仿佛冒出了另一个声音,他说:“你睁开眼仔细瞧瞧,那里哪里有人?从头到尾,我都和你在一起啊......” “在一起?什么在一起?”月濯忍着心底的恐惧又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原本应该躺在病床上的那具焦尸竟化作了点点荧光消失不见了。 他侧头,就对上了苏辛那双闪亮的眸子,看着他欣喜若狂的冲他一个陌生人发疯似的喊着:“师尊!” “师尊?” “谁?” “我么?” “我不是......你别乱叫......” 月濯只觉得他的脑袋现在特别乱,他想跑,想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他的地方,想一个人好好的安静一下,重新准备继续下一段人生。 他也不理会苏辛的呼唤,自顾自的冲出了医院,见有一辆公交正好停在他面前,他想也没想就投了币冲了上去。 车门关闭的那一刹那,他似乎就看见苏辛怔怔站在车站不远处,眸子里尽是不解与淡淡的哀伤。 月濯浑浑噩噩的找了个空位坐下,还没等他晃过神来,车就已经到了延西湖边,他被司机驱下了车。 下车的时候,果然熟悉的那一幕又出现了。 还是那个女孩。 还是那几个混混。 想到自己狼狈不堪的人生,皆是从他的英雄救美失败开始,他就气不打一出来,所有的负面情绪,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给他越掀越高。 “你们这群流氓,赶紧给我住手!” 这一次,月濯隐约的能感觉的到自己这次好像又在多管闲事了,可不知为何自己就是克制不住心底的那股无名怒火,挥舞着赤手空拳的就那么揍了上去。 “你谁啊......竟胆敢坏劳资好事?”流氓头子莫名被揍了个猝不及防,左眼是又紫又肿,见好不容易掳来的女孩趁乱跑掉了,眼睛再一疼,顿时也是火冒三丈。 “兄弟们,揍他!”流氓头子气的张牙舞爪的指挥着他的兄弟们上阵,可这一次却和从前不一样了。 那些个冲上来的小喽啰,被月濯三下五除二就全部都撂倒在地,顿时,哀嚎声四起。 百二九·再见嘉柔非故人 月濯分神被刺伤 “哼!你们就这点本事么?”月濯冷冷的扫了那群喽啰一眼,最终目光落在了那个流氓头子身上。 “疯子!疯子!”他惊慌的伸手去摸他的手机,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嚷道:“延西湖!支援!速来!......” 还没等他话说完,月濯已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手捉住他那只正在打电话的手往下一拽,那流氓头子吃痛哀嚎不断,一时抓不稳的手机就那么砸在了地上滚了两滚。 “喂?你坚持住,我们马上过来!” 月濯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知道这流氓头子大抵是打不过自己摇号去了。 该救的人已经逃走,他也已经如愿以偿将之前欺辱他的人揍得见他就像见了鬼似的连连后退,似乎他曾经的悲剧,已然由他如今的到来被重新改写。 那现在该怎么办? 见好就收? 月濯刚打定主意想要离去,没走两步却听见远处似是四面八方都传来了隐隐约约摩托车的轰鸣声。 而原本被胖揍的秧了吧唧的流氓头子,此刻却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放恣的尖笑着:“哈哈哈......是煞姐来了,敢得罪咱们黑道,这次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黑道?” “煞姐?” 月濯听的一头雾水,毕竟之前的他太脆皮了,还没活多久就成功的领了便宜盒饭,匆匆忙忙的穿越去了下一本剧情线。 这一次,他好不容易成功破局,却意外激活充满意外的“隐藏任务”,眼看着摩托车越来越近,他想逃,却见原本被打怂的流氓头子此刻却像是疯了一般的朝着他冲了过来。 “没用的!”流氓头子狰狞的笑着:“这是你摆脱不掉的宿命!” 他从河边捡起一块石头,恶狠狠的想将月濯的脑门砸烂,却不成想下一刻却被月濯一把掐住了脖颈。 “就你?”月濯歪着头看了一眼流氓头子,冷冷道:“也配?” 成千上万的机动车从四面八方涌来,在月濯的面前停下,有一人身着一身飒踏的红装,背后如火的金灿红霞衬的那道瘦削的身影却在他心目中如同神明一般不可侵犯。 神明来了,她会替他降下神罚! 流氓头子拼着最后一口气疯狂的笑着,可不知为何,月濯的心底却没来由的来了怒气,当着他神明的面儿,拧断了他的脖颈,将他一把丢入了当初害他月濯穿越的湖底。 月濯望着被血染红的湖面,心底是说不出的畅快,而背后,滔天的杀意就如同这几尽黄昏的晚霞,是愈染愈浓烈。 月濯嚣张的回过头,他脑海中已然构想了无数个瞬间,有同她喋喋不休的争吵,更多的,可能是同她大打出手斗个天昏地暗。 可当那张熟悉的清秀面庞再次印入他的眼帘,月濯只觉得他的心脏仿佛被击穿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安静的只剩下她玉足淌过沙石的轻脆脚步声。 “嘉柔......” 月濯愣了愣神,那熟悉的名字不知为何此刻念的却是那么的生疏。 “放恣!你也配唤她的闺名?!”那红衣女子身后,忽有一人来,执着一把白纸伞轻轻的移到了她的头顶。 月濯望着另一张更比女子还白皙阴柔的面庞,那坚毅的表情是那么的熟悉。 “封阳......” 月濯脱口而出,封阳闻声,眉头几近蹙成了一团,若是眼神可化作刀刃,此刻的封阳只恨不能将这负心薄情的人千刀万剐。 只见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徐嘉柔护在身后,将伞尖对准了月濯。 纸伞一收,那本该平滑的伞尖忽的开了一个口冒出一根长长的尖刺,对着月濯便一口气猛然扎了过去。 苏辛一路疯狂的摇着小船追到这里,他本来是想给月濯一个surprise,却没想到好巧不巧正好看到月濯堪堪一脸狼狈的躲过了封阳的突刺,正被封阳撵的四处逃窜,他顿时慌了神,手中的桨也摇的格外卖力。 “师尊,你可要坚持住啊......”苏辛紧张的望着岸上缠斗的难舍难分的两人,心里一阵揪疼。 而岸上,已然渐渐处于下风的月濯此刻也是眉头紧皱,万不敢分神半分。 封阳虽见月濯吃瘪,可心底不仅没有半分松懈,反而倒添了几分怒意,他是真没想到这没多年没见,这个月濯倒是更蛇皮了竟那么能躲,扎半天都没蹭着点他的皮。 而月濯闪躲之余,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被封阳护在身后的徐嘉柔,此时的她已再不同初见时那般的可爱俏皮,也再没了初分别时的那般温婉可人。 一身紧致的小皮衣包裹着她雪白的肌肤,恰到好处凸现着她火辣的身材,她将双手插在兜底,戴着墨镜倚在玫红色的机车上,一边若无其事吹着泡泡糖,一边冷眼旁观着这场对她而言无所谓输赢的战斗。 如果封阳落入下风,那她一定会出手,毕竟,在失去丈夫和孩子的这段黑暗岁月里,封阳才是一直陪伴着她的光。 如果月濯胆敢动他,那她将毫不留情亲手将这个负心薄情的人碾碎。 月濯无意察觉了徐嘉柔眼底试图掩藏的深深恨意,他有些茫然。 月濯也是看到徐嘉柔后,才断断续续的记忆起一些关于她碎片化的过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徐嘉柔这个名字对于他而言明明是熟悉到能脱口而出不带任何迟疑,可是为何......为何那么熟悉的人,他对她的记忆却十分模糊,甚至少的可怜。 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人,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封阳抓住了月濯那片刻的犹疑,猛然一伞扎进了月濯的心口。 月濯吃痛,闷哼一声,双手紧握着伞架想要将长长的伞尖从心口拔出,可封阳哪里会让他得逞?双手紧握着伞柄便借力将他往湖心处顶。 鲜红的血,沿着岸边淌出了一条长长的直线,如一条长长细流,缓缓的淌进了偌大的延西湖里。 百三零·月濯战封阳被杀 苏辛带清尘逃跑 “又是这样......” 月濯瞥了一眼熟悉的湖面,当初被流氓打的半生不死给扔进湖里的那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 明明应该是最熟悉的故人,此刻,却成了和流氓头子一般成了想要他命的人。 “不能让他得逞......”月濯咬着牙,低声怒道:“我的命本就是我辛苦护住的,我谁也没靠,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得逞!” 或许是求生的怒意给了他些许的力量,月濯终于止住的被封阳逼退的脚步,利刺穿心的疼痛他能勉强自己忍住,可随着血液的流逝,他的身体也在逐渐虚弱。 胜败,一眼明了。 “砰”的一声,被吹的有半张脸的泡泡糖轰然炸裂,徐嘉柔倚着机车歪了一下头,墨镜滑落了一半。 她斜着眼,冷冷的看着封阳把他逼到了湖畔,把扎进他胸膛抽了出来,狠狠地将他一脚踹飞进了湖里。 两只闭拢划过脑门,那很显然是seeyou的手势。 一切......都结束了。 幽蓝的深渊仿佛要将他生命的最后一束微光吞噬殆尽,呼出的气流化作泡沫向着水面浮去,宛若夏季的萤火,又宛如冬夜的星空。 可那些美好,却与他渐行渐远,终究是他那从指尖悄然溜走握不住的流萤。 这一次,他的身上没有带诺基亚,想来也不会再遇见那所谓的“系统”了,这一次,那个莫名其妙的穿越定是不会再发生在他身上了。 “所以......你这是打算放弃了?” 良久,月濯的脑海忽然蹦出来这么一道熟悉的声音,熟悉到让他恍惚觉得那就是另一个自己。 “你......是谁?” 月濯在识海搜寻良久,终于,在一片荒芜的角落,找到了一抹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背影。 或是察觉到了月濯的靠近,他缓缓转过身来,用那张和他一样的面容,歪着脑袋咧着嘴笑着,眼神却是那样的空洞,仿佛一道不见底的深渊。 “你都忘了吗?” “可我......还记得你啊......” 识海中,那个他在向他一点点的逼近,月濯感到恐慌,他试图往后退,可不知为何,识海中的他恍若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 那人走到他的跟前,修长的指尖轻挑起月濯那轮廓分明的下颚,凑到他耳畔轻声道:“你已经死了,不如死的透一点,就乖乖呆在这里别动了,看我怎么替你活出别样的人生,如何?” “师尊......师尊......” 月濯仿佛又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他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唤谁,只知道那道声音虽然离他很远很远,却依旧固执的在向着他靠近。 那人很明显也听到了那一声声急切的呼唤,他蹙了蹙眉,十分不耐烦的化作一团黑气消失的无踪无影。 原来,苏辛眼见着月濯被封阳踹进了湖里,他便弃了小船,义无反顾的也一头扎进了湖里。 苏辛拼命的向着月濯的身边游去,一把将他揽进怀里拖到了水面上。 “师尊......别怕......”苏辛望着怀中昏迷的人儿,轻声道:“这一次,我一定会护好你!” 或许是为了应证苏辛的话,那本该昏迷在他怀中的人儿,此刻却骤然睁开了双眼。 “这可是你说的......”他冲着苏辛,狡黠的一笑,眯着眼,宛若一只得逞的狐狸,苏辛这才发现他上了当。 还不等苏辛缓过神来,便听那人轻喝了一声:“剑来!” 那本该被封在九天之上的清明剑似是得了召唤,躁动不安的在封剑石里挣扎起来,惹得整片剑冢都跟着晃了两晃,硬是吓得守剑奴们魂不守舍,连滚带爬去找夜颖。 可清明剑异动,连带着整个仙界都跟着颤了两颤,这么大的动静,金衣玉冠安坐在仙殿内的夜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他垂眸看了看殿外变色的天,兀自叹了口气,道:“由它去吧......” 此刻的延西湖,仿佛被一方墨砚倒扣住了一般,阴沉沉的,滚滚雷电穿梭其中,林清尘观这景象整个人便顿时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月濯,但只是借他的躯壳召个剑而言,又不是多大罪过,犯不着连劫雷都出动了吧? 苏辛抬头看着天空,只见那乌云深处似有一道微弱的亮光在渐渐逼近,将阴沉沉的天空捅出了一个硕大的窟窿,一道青芒从那窟窿中窜出,却是径直停到了林清尘的面前。 “清明剑?” 苏辛看着眼前闪烁着青芒的银剑,满脸的不可置信。 而清明剑,本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月濯,却意外察觉到了林清尘悄然溢出的一缕黑气。 好嘛......找错人了...... 它竟一不小心刚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惊的银白的剑身颤了两颤,发出一阵轻微的剑鸣,青光溢散,它径直从半空坠入了湖中,惊的林清尘慌忙挣脱了苏辛的怀抱潜到湖里去捞剑。 苏辛见这情况也是一愣,但想到方才的劫雷反倒释怀了。 清明剑能挣脱仙界封印已是不易,又强行撕裂夜颖布下的隔绝三界的结界,灵力耗尽也是正常。 但是......师尊他,会游泳吗? 苏辛猛然一阵心惊肉跳,慌忙又一头扎进了延西湖里,果然在湖深处找到了抱着清明剑一直下沉的林清尘,拽着他费劲的游到了船边把他给扔了上去,然后自己也攀着船沿爬了上去,摇着桨往来时的方向划去。 而封阳,却只能在岸边眼睁睁的看着苏辛摇着小船,就这么把人给带走了。 徐嘉柔看了一眼苏辛离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岸边气的直跳脚的封阳,淡淡道:“慌什么?来日方长,我就不信他们两个还能跑出这座城?” 徐嘉柔雪白的小手一挥,众人纷纷戴上了头盔,见所有人都做好了撤退的准备,她瞥了封阳一眼,见他仍旧盯着苏辛他们离去的方向,便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发动了机车带着全员撤离,把原地发呆的封阳给扔下了。 百三一·挽弓刺杀林清尘 清明剑危急救主 徐嘉柔知道封阳想做什么,但她却并不想管,她俯身在机动车上以最快的速度带着车队前行,墨镜替她筛去了太多的颜色,她所能看见的世界,不过是墨镜能让她看见的轮廓。 记忆里的那些失落、失望确实是做不得假,可她过去的那些记忆是封阳替她找回的,她知道封阳不会害她,但并不代表她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像的全部。 不同于封阳,她只想尽快找到林清尘,给他们这荒诞的恩怨画上一个句点。 而此刻被追杀的林清尘,却风轻云淡的在巴掌点大的小船上......撒疯。 “苏辛,你看那是什么?”林清尘兴奋的大呼,苏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了重峦叠嶂的青山。 苏辛酝了酝,并不想坏了师尊的兴致,便应道:“群山......” “我不是说那个......”林清尘不悦的蹙了蹙眉。 可苏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指的也不像是绿水,那便只有...... “蓝天?”苏辛迷惑的应道。 “也不是......”林清尘道。 “那是什么?”苏辛迷惑的蹙了蹙眉,见几只鸿雁从天际略过,又试探性的开口问道:“飞鸟?” “也不是......”林清尘叹了口气。 难道他忘了吗? 那里,是回平阳峰的方向啊。 “呆子......”林清尘不禁被气的在心底把苏辛骂了千万遍,他只是因为特殊原因暂寄在了月濯的身体里,如果他不能演好这场戏,让苏辛将他误认成为月濯,那他将有很大概率会被苏辛揪出来抹杀掉。 林清尘这会儿还不想死,毕竟还有很多事,他还没来得及去做。 他缓缓抬头望着远方,蹙眉轻声道道:“浮生......家......” 只这两个简单的词,苏辛闻言却是身子一颤,他看了看林清尘,又看了看远方的山脉,心底不经有些唏嘘:“不愧是师尊......” 苏辛知他师尊爱浮生入骨,却未曾想竟到了万年山河星移斗转昔景不复的情况下,他竟还能凭借方唤醒的点滴映像找到回浮生的路。 还来不及等苏辛感动,他回眸一瞥却见林清尘的眉头蹙的越发深了,他阴沉着脸大步流星的向着苏辛冲开,满身毫不掩饰的凌冽杀意惊的苏辛不自觉的退了半步。 “别动!”林清尘低喝一声,一把将愣在原地的苏辛扑倒在船头。 “嗖!嗖!嗖!” 几根羽箭直挺挺的擦过林清尘的面颊,直将钉入他们两侧的甲板上,入木三分。 林清尘望着轻颤的箭尾,眼底露出一闪而逝的杀意,但刺杀的人似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嗖!嗖!嗖!” 又是几道破空声响起,林清尘推了一把甲板借力腾空跃起,揪着还在发懵的苏辛的衣领往侧边一拽,方险险的又躲过了方才的几只羽箭,他抓住其中一支猛然往回一掷,只惊得岸边数只飞鸟往天边胡乱飞去。 埋伏的人,依旧没有出来。 林清尘警惕的环顾着四周,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屏气凝神,静听着四周的异动,直到又是几道破空声响起,林清尘与苏辛对视一眼,各自闪避躲开了箭矢,向着箭矢射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林中之人见势不妙,立刻一个闪身拔腿就跑,寻了一处枝叶茂盛的树干攀了上去隐住了身影。 窜到林中的林清尘扑了个空,而反应慢了一拍的苏辛却在刚入林时便跟丢了林清尘的身影,只能凭着感觉在林中穿行。 林中之人透过树叶的缝隙隐约看到了苏辛的身影,他原本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以为先追来的会是林清尘,待见到来着是苏辛时,他默默收回了原本蓄势待发的箭矢,静静的望着苏辛走远,这才向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另一边,还在愤然寻人的林清尘却并不知危险正在悄然逼近。 找了许久没找到刺客的林清尘,愤怒的一拳砸在了离他最近的树干上,枯黄的落叶飘飘洒洒的落了一地,他越想越急,越想越烦。 而这,正是悄然躲在树梢上之人乐意看到的。 “呸!去死吧,渣男!”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举起弓箭,银矢所指之处正是林清尘的头颅。 “嗖!嗖!嗖!” 又是三箭齐发! 疾驰的银锋锐利的将所有阻挡它前进之物毫不留情的折断、撕裂,带着锐利的破空声,仿佛地狱冤魂的无尽哀鸣。 林清尘顺着声音抬头望去,正对上那双熟悉的黑瞳。 “封!阳!” 林清尘拔出清明剑,愤然将迎面射来的箭矢斩断,他后撤几步,随后便是一个猛冲借力踏着树干试图撵上封阳。 “不能让他上来......” 封阳冷冷的看着林清尘,再一次掏出三支箭矢,这一次,他瞄准的是林清尘的头颅与双膝。 又是三道破空声响起,这一次,封阳料定如今的林清尘会避无可避,平行于地面的他受到地心重力的影响,出剑速度定然会较他从前要慢上不少,而这,正是他封阳的机会。 可他,却赌漏了清明剑的存在。 只见一道翠绿的微茫闪过,林清尘手中的剑竟带着他轻松斩断了面前的致命一击,顺利登上了树梢,而见势不妙的封阳不得不接着树梢的反弹力道轻易地跃到旁的树上。 “清明剑,原来你的器灵还在?”林清尘郁闷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剑:“如果你器灵还在,你怎么早些不帮我?” 察觉到林清尘目光中隐隐流露出的一丝杀意,清明剑只觉得剑身一凉。 它也不想的,但谁让这讨剑厌的林清尘死皮白赖的窝在月濯的躯壳里,它总不能看着月濯的肉身灰飞烟灭吧,毕竟,认主的剑还是很念旧的。 至于林清尘,它想不到要怎么解释,也没想过要给他个解释。 想到这里,清明剑原本尚且闪烁的青芒,骤然间再一次熄灭了。 清明剑......下线了......... 林清尘晃了晃手中再一次失联的清明剑,不禁陷入了沉思。 百三二·林清尘中箭身死 苏辛含泪葬师尊 “你是坑他,还是坑我?”林清尘彻底恼了。 两次了,两次假装器灵受损,这清明剑是真当他傻还是眼瞎看不见它那瞬息的充沛灵气? 此刻的林清尘恨不得将清明剑撇成两半来撒气,片刻后他又努力压制住了心底的怒火。 大敌未除! 就算清明剑此刻不愿动用灵气帮他,他林清尘也依然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 “怎么办?还是好生气......”林清尘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准备逃跑的封阳,顿时怒火更盛了。 “那就只能,拿你的血来帮我去去火了!”林清尘倒提着清明剑,冷笑着踏着枝桠向着封阳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封阳本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将他甩开,却见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从四面八方向着林清尘的方向缓缓汇去,那肃凌的杀意,是死去亡灵的咒怨与哀鸣。 “呸!邪门歪道!”封阳眼见林清尘撵的紧,气的唾骂一声,只得慌慌张张的掏出三支箭来,企图拖一拖林清尘的脚步。 未曾想,苏辛竟正好从封阳后背的方向追了过来,正看见封阳弯弓搭箭对准了林清尘。 “师尊!”苏辛害怕林清尘受到伤害,一时惊慌失措叫出了声,封阳从没想过苏辛会忽然从他后背的方向冒出来,惊的拉弦的指尖一松,那箭竟猝不及防的提前射了出去。 林清尘听到苏辛的呼唤,不竟冷汗直冒,他还想着不能在苏辛面前露馅,得赶紧将周身的黑气散去,可他犹豫的功夫,那三支箭却已然到了他的跟前。 慌忙间,林清尘扔掉了清明剑,腾出手去捉离自己最近的箭矢,但他只有两只手啊,怎么可能捉得住这第三支? “苏辛啊苏辛,你到底是我的保命符还是催命符啊?” 锋利的箭矢穿透了林清尘的身躯,他不由得苦笑一声,连人带箭的从树梢跌落了下去。 他留着苏辛、清明剑本是指望他们能看在月濯的面上能护他周全,可是......每次他出事,好像他们不是袖手旁观就是没赶上趟儿。 他林清尘,怎么就这么命衰? 封阳也没想过他的一时失手,竟反而射中了林清尘,他得意的笑着,挽弓搭箭,打算再补几箭将林清尘彻底射成筛子。 可此刻,苏辛已然追了上来,他慌慌张张的想要将封阳扑下树梢,阻止他向林清尘继续补刀。 可没曾想,苏辛的出现简直就像林清尘的bug、封阳命定的助推器! 由于距离太远,苏辛只抓到了封阳的裤腿,苏辛见势往树下倒去,连带着封阳也被也不及防的拽了下去。 “不知廉耻!”封阳暗骂着想去拽自己的裤子,没成想,一松手弓上满弦的箭竟又这么弹了出去,还正如他的意正中林清尘的要害之处。 emm......今天,是个适合买六合彩的好日子。 封阳怔怔的望着被他射中的林清尘顿时失了神,而拽着封阳裤腿的苏辛因为太重,只听“撕拉”一声,封阳的裤角被苏辛扯断了,苏辛率先掉了下去,砸在了松软的青青草地。 紧接着,天降大屁股! 被摔得两眼冒金星的苏辛还没缓过神来,立刻就迎来了封阳的屁股压住了面门,若不是封阳一个没坐稳“咕咚”一声滚了下去,只怕窒息的苏辛就离进icu不远了。 而另一边的林清尘就没有他们那么幸运了,身中数箭,还没有肉垫,于是一个大马趴下去,原本卡在他身体里的箭矢...... 瞬间把他扎成了筛子...... 林清尘只觉得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首熟悉的歌:“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林清尘眯着眼,无力的看了一眼尚且晕晕乎乎的苏辛,脑海里的bgm忽然戛然而止,他知道,他这次大抵是真的又夭寿了。 清明剑是指望不上了,等苏辛那小子浑浑噩噩的醒过来,只怕他的血都已经流干无力回天了。 “好疼......” 此刻的林清尘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已然模糊不清,他无力的躺在草丛里,蜷缩着,直到心脏彻底失去了跳动。 待封阳醒来,只看到地上身中数箭的林清尘早已没了呼吸。 他无力的蜷在地上,鲜血将他身边的草地染的通红,可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封阳跌落的方向,目不转睛。 “他到底是死了,还是还有一口气?” 封阳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向着林清尘胸口的方向轻轻踢了一脚,只见他的尸身晃了晃,却不见他预想的有旁的动静。 林清尘的眼睛依然睁着,可封阳知道,他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活过来。 可不知为何,他好不容易弄死了这个抛妻弃子的负心之人,可他封阳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活该!”封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半个时辰后,苏辛终于醒了过来,他看了一圈没找着封阳的人影,只见着数箭穿心的林清尘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师尊......” 苏辛慌了神,见林清尘双眼还睁的溜圆,忙上去探林清尘的鼻息,可这时苏辛才注意到林清尘已经断气了。 他脸色煞白,浑身冰凉僵硬,显然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 苏辛慌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愣愣的,半晌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有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师尊啊......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可终究又没能保护好你啊......” 苏辛呜呜咽咽的哭着,去找了根木棍,耐着性子一下又一下的捣鼓着,也不知挖了多久才挖出来一个勉强够一个人蜷着的坑。 他就这样耐着性子,把林清尘那带着箭的拖了进去,再用自己的双手刨着土,将他最敬重的人埋了起来。 埋完了林清尘,苏辛看着那个插着木棍的小坟堆,愣了很久,苏辛想给他的师尊做个牌子,却想不到这荒郊野外的他该上哪里去借工具。 苏辛看了一眼坟堆,无奈的叹了口气,就这么兀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