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绝色帝姬》 第1章 亡国公主 端坐上首的男人修眉入鬓,英气飒然。 沈逸聚敛着眸光,盯着场下一舞跳毕的女子,犹如一匹盯牢猎物的深山狼王,“真是山河易改,想不到堂堂公主有一天也会穿上最低贱舞姬的裙裳为咱们这些弟兄跳舞。” 周围的士兵们哄然爆发出一阵狂嘲。 段锦鸢向沈逸跪下,额头重重叩在地上,撞得她头晕眼花,“求摄政王……清君侧!” 沈逸把玩着酒盏,玩味道:“我怎么记得,公主曾经说过,像本王这等粗鄙下作的武夫,公主就是宁愿被当作驴让人驾骑,也不会多求本王一个字?” “锦鸢当时年幼无知,得罪摄政王,还请摄政王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锦鸢。”段锦鸢颤声道,尊严被自己践踏得血肉斑驳。 沈逸俊眉微挑:“如今你不过是只丧家之犬,拿什么来跟本王谈条件。” 段锦鸢半垂眼睑,道:“摄政王曾经说想要我,我……愿意成为摄政王的人。” 沈逸像是听到十分滑稽的笑话,笑了好半晌才停下问:“你凭什么认为,如今本王还肯要你?” 闻言,段锦鸢鸦睫轻颤。 她已经不是公主,高高在上的尊贵日子已经离她很远。 如今她只是殷如和苏蓦北脚边的彘犬,受着非人的折磨和凌辱,毫无尊严。 甚至当她跑来求沈逸,被他要求穿上舞姬的服装给营帐的士兵们跳舞时,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就答应。 比起继续在那对狗男女身边爬,跳一支舞实在是轻松太多。 她一度承受不住,想要寻死,但是忘不了父皇临终前瞠目恸恨的面容,只要一闭上眼,就浮现父皇口含鲜血的画面,父皇艰难地拼命呼吸,只为了嘱托她务必活下去,寻沈逸帮忙。 如今这天下,只有沈逸能压制住殷如和苏蓦北,替段氏王朝重现辉煌。 她冒着性命危险从那对狗男女的囚禁中逃出来,一点点自尊又算什么。 “这样吧,营帐里刚刚结束比武,你陪那输了的士兵睡一觉,本王就原谅你,如何?”沈逸一双笑眸邪气渐深。 他的羞辱在众将士间又掀起一阵沸腾。 一股寒意陡然从段锦鸢脚底升起,她浑身不住发抖。 段氏王朝输在外戚手中,如今沈逸又让她伺候输了的人,真是莫大的讽刺。 谁让她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得罪沈逸。 段锦鸢咬紧牙关颤抖道:“好。” 她转身走向营帐,却听沈逸高声阻止: “慢着!不用进去,我要你就躺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 将士们呼声更高。 段锦鸢倏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上首的男人,沈逸却带着期盼注视着她,一点没有玩笑的意味。 她是被监禁遭凌虐,却仍守着一身清白,即便是苏蓦北想要强上,也都因为殷如的嫉妒而被阻止。 如今她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沈逸却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受这样的耻辱。 段锦鸢掐着自己的手心,指甲嵌出一弯弯血月牙。 罢了,她如今这个样子,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段锦鸢认命地紧闭上双眼,身子僵硬地站定。 在如雷的欢腾中,一个身材干瘦,獐头鼠目的士兵吃吃笑着走近段锦鸢。 混杂着汗馊味和尘土气味的手伸向她,带着紧张激动颤颤巍巍地解开她襟前的盘扣。 一行清泪从段锦鸢阖起的眼睑里淌下。 她等了许久,那双手却没有继续动作。 狂躁嘈杂的人群,一瞬间静止下来。 段锦鸢疑惑地睁开眼,一个士兵被一剑封喉,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倒在她脚边。 他身后,沈逸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染血的佩剑:“胜为王,败为寇,不思进取的人,只配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话是说来教训他麾下将士的,却不再提陪睡之事。 沈逸遣散了众将士,只留下跪在帐里的那束纤弱的身影。 段锦鸢盈盈纤腰不堪一握,火红的舞裙穿在她身上艳而不媚,低垂的颈项弯出优美弧度。 即便是落魄万分,但她依旧有着一股撩人的气质。 沈逸喉头一紧,瞳孔中燃起一簇火苗,将跪在地上的人扛起。 下一瞬,段锦鸢便被沈逸颀长高大的身躯压在榻上。 肆虐,疯狂。 她拉起衣襟盖住身上的旖旎以及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红痕。 “还请摄政王遵守承诺。” 她守身如玉二十余年,如今沦落到献上自己和人做交易,却仍不得不低声下气。 “承诺?本王何时承诺过你一言半语?”沈逸起身穿衣,高大的身躯在她身上投下巨片阴影。 段锦鸢错愕道:“你刚刚明明答应我……” 沈逸不屑嗤笑:“本王只是说会原谅你,何时说过会替你卖命?以前本王是看你有几分姿色想得到你,可如今你看看自己的模样,本王还肯要你已经是看得起你,你要让本王为了你跟如太妃一支势力作对,也要看看自己配不配。” 段锦鸢震恸地愣在榻上。 是啊,她经历三年的凌辱和虐待,往昔的美丽已经不复存在,而如今的沈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女人想要爬他的床,他凭什么帮她。 沈逸捏起她的下巴,阴恻恻道:“要怪,就怪你太蠢,当初若不是你帮着苏蓦北谋反,你的父兄又怎会成为阶下囚,段氏王朝又怎会落得一个傀儡政权的下场,记着,下辈子莫要再轻信别人,能信的,只有你自己。” 段锦鸢爬上城楼,高处的风鼓动她火红的衣袂。 远处宫苑飞檐翘脊,琉璃瓦华光潋滟。 她似乎看见父皇端坐大殿,百官匍匐,高呼万岁。 似乎看见曾经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她飞奔着穿过一座又一座宫殿,裙角飘扬生风。 金玉堂皇的日子如走马灯飞速闪过,场景逐渐变幻,染上血色。 朝堂上忠良遭到排挤陷害,奸佞横行当道; 百万士兵被坑杀,有人失去了丈夫,有人失去了儿子,数万家庭支离破碎; 父皇褪下了龙袍和帝王的尊严,死后尸体被用来做成灯油,供苏蓦北使用; 后宫的嫔妃以及公主们变成了将士的玩物,皇子们套上耕犁工具,遣到田里,与牛一同犁地…… 这些都是她一手造的孽,是她一步步把段氏王朝推向覆灭边缘。 她纵身跃下,疾速的风吹斜她眼角的泪。 来世,若有来世,她定将殷如和苏蓦北这对狗男女挫骨扬灰。 拼死,也要守护住这段氏江山。 第2章 渣男苏蓦北 再醒来,入眼是澄净广阔的蓝天,郊野外青草混着泥土的芳香萦绕鼻息。 段锦鸢侧过头,看到自己身边闭目养神的男子,苏蓦北长眉若柳,鼻梁高挺,一席青衫着一股俊逸儒雅。 发现自己枕在他的臂弯之上,段锦鸢惊恐地坐起身,惶惑和焚天恨意绞着她的心。 她曾受他假面的欺骗,爱他爱得刻骨,为了他忤逆父皇,跟宠爱自己的皇兄关系僵到极点,宁愿违背圣意也非他不嫁。 直到父皇被他以“牵羊之礼”对待,她的皇兄们被当作牲畜套上耕犁工具,给百官扮演牛犁地,直到她撞见他跟殷如在池子里赤/裸相拥,她才清醒。 殷如想了无数法子折磨段锦鸢。 段锦鸢最受人赞美的便是如雪如脂的肌/肤,殷如便命宫人把沙子烤得滚烫,让她脱了衣物在沙子上打滚,白皙滑腻的肌/肤被磨得血肉模糊; 殷如说讨厌段锦鸢一头柔顺如云的秀发,苏蓦北便便命人把段锦鸢的一头秀发剪坏; 殷如说段锦鸢抚琴勾去了苏蓦北的魂,苏蓦北为了证明自己无二心,便命人用夹棍夹断段锦鸢的十指,她疼得晕过去,又疼得醒过来,反复数次,一双手终于丧失知觉; 殷如嫉妒段锦鸢貌美,苏蓦北便用烧红的烙铁烙在段锦鸢的脸上,那份烧心的痛楚她到如今还记得。 三年监禁的日子,脸上烙印丑陋,一头青丝变黄槁,长短不一地垂在腰后,往日被人夸作细瓷凝脂的雪肌最令自己骄傲,可如今肌/肤被滚烫的沙子磨糙,瘆人可怖。 如今再想起来,段锦鸢怒气攻心,喉头涌起腥甜,恨不得将眼前的男子食肉寝皮碎尸万段。 再一低头,自己穿着一身简便干练的骑马服。 这身骑马服还是段锦鸢为了跟苏蓦北学骑马而命尚服局连夜赶制的,当时苏蓦北听说她不会骑马,就说要教她骑马,她还因此感动了许久。 自己这是在做梦吗? 她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细腻光滑如蛋去壳,却是摸不到那片突兀的烙痕。 她爬到旁边的水凼,水面倒映出她姣美精致的五官,黛眉浅勾,额间用朱砂和金线勾绘花样,明艳张扬。 她上这样的妆,还是三年前自己是公主的时候。 段锦鸢震动不已,血气上涌,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男子悠悠转醒,腻味唤道:“鸢儿,休息好了?今日还要继续学骑马吗?” 闻言段锦鸢浑身一震,学骑马? 她跟苏蓦北学骑马,尚是三年前的事。 她……重生了,回到了三年前。 掩饰下心底那份激奋,段锦鸢回身向苏蓦北扯出一丝笑容,奈何她对他厌恶得装也装不好,扯出的笑容十分难看。 苏蓦北关切地问:“鸢儿你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段锦鸢在心底唾弃他的虚伪,当然不舒服。 跟他在一起,不可能舒服得起来。 “许是有些累了,不若今日先到这里,改天再继续学。”段锦鸢道。 “你既累了,便算了吧。”苏蓦北嘴上虽这么说,面上却浮现失落。 因为他知道,她即便是重病缠身,但只要他微微一皱眉头,她爬也会爬起来取悦他。 放在以前,她的确会如此。 但是如今的段锦鸢不再是过去的段锦鸢。 苏蓦北走到马匹身旁,抚上马儿发亮又光泽的鬃毛,叹道:“可惜这匹河曲了,不知下次还能不能骑到这么好的马。” 说得好像是他花了好大心血才弄到的马,这马是父皇赏给八皇兄的贡品,是段锦鸢为了跟他骑马而偷来的。 “学骑马,骑什么不一样。”段锦鸢道。 苏蓦北似乎对她金贵惯了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有些讶异,却也只好讪讪同意。 “鸢儿,我没带盘缠,你先把我送到城西吧。” 苏蓦北说着就要抱段锦鸢上马,段锦鸢不着痕迹地躲开了苏蓦北。 苏蓦北面色一阵尴尬。 上一世段锦鸢已经学会骑马,这时装作尚未学会的样子,动作笨拙地爬上了马。 段锦鸢眼看苏蓦北就要翻身上马坐到自己身后,瞅准时间,就在苏蓦北双脚离地之时,她猛地一夹马肚,马儿的长蹄稳健地往前跑出几大步。 “哎哟!”身后响起苏蓦北的哀嚎。 段锦鸢森然轻笑,回过头时已经换成无辜的神情:“你没事吧,摔得疼不疼?不知道为什么它总是不受我的控制,我不是故意的,你不会怪我吧?” 苏蓦北心里已经骂娘,但他哪敢怪罪这娇宠的公主,只好边揉着腰边咧着嘴笑:“我怎么舍得怪你呢,要怪只怪这畜生不通人性。鸢儿,我好像站不起来了,你扶扶我可好?” 段锦鸢跳下马,过去扶起苏蓦北。 当年为了跟苏蓦北更亲近些,段锦鸢只带来了一匹马,好与他共骑,可是如今让她跟苏蓦北共坐一骑,段锦鸢就恶心难受。 他若是贴着她后背骑上一路,她回去之后还不得把自己后背的皮给剥下来。 这么想着,段锦鸢道:“苏郎,这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便将我的披帛赠予你,让你不至于忘了我。” 她取出自己那条金银粉绘花的薄纱罗披帛,将一头迅速绑在苏蓦北手上,打了个死结,手上动作粗重,面上却笑盈盈道:“系上同心结,这样你路上便不会弄丢。” 苏蓦北一味任由段锦鸢摆布,暗中腹诽段锦鸢磨叽多事,十分不耐烦。 段锦鸢上了马,又趁苏蓦北上马之时,将自己的帕子下马,故意低呼:“呀——苏郎,我的帕子掉了,你能帮我捡吗?” 苏蓦北忍着内心的狂躁,再次翻身下马取飘落马蹄边的锦帕。 就在这个时候,段锦鸢猛地一扯马儿的鬃毛,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撒开了蹄子狂奔。 段锦鸢手上还攥着那根披帛的另一端,苏蓦北正蹲下,忽被一股力道往前带,踉跄几步,稳了身形,只能跟着马儿狂奔的方向跑起来,他崩溃喊道:“鸢儿!快拉缰绳!” 第3章 归来虐渣 段锦鸢佯装手足无措,惊呼道:“啊?拉哪?怎么办?我不会!” 指望段锦鸢怕是不行,苏蓦北边跑边去扯绑在手腕上的披帛,奈何怎么也解不开。 段锦鸢眼里划过阴戾,从头上拔下簪子,发狠地扎在马臀上,马儿受惊,后蹄高高颠起,险些踏到苏蓦北。 被这样一匹河曲踩到,不死也会残吧。 情急之下,苏蓦北往旁躲闪,脚下一歪,整个人倒在草坪上。 马儿后蹄落地,狂躁地原地打转。 错落的马蹄从天而降,苏蓦北抱着脑袋,在草地上左滚右滚,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段锦鸢想不通,自己以前是怎样的品位,竟会爱这样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 段锦鸢加重手上的力度,簪子又深入数寸,马儿如离弦飞箭,没命地狂奔起来。 苏蓦北被一根披帛死死栓着,刚才摔到腰椎,现在根本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站起来,只能由着马儿一路拖着。 郊外碎石嶙峋,苏蓦北腰部以下半边身子被飞速拖在地上,长衫被拖利石磨破,一双腿皮肉翻卷,血迹斑驳。 一开始他还咋咋呼呼喊叫,渐渐地声音小下来,他疼得虚脱,已然晕了过去。 段锦鸢恨不得就这样把苏蓦北拖成一具死尸,但是让他就这么死去,太便宜他。 她要让他尝尽前一世自己受的痛苦。 等马儿镇定,段锦鸢柔柔安抚马儿,一路驾马去到八皇兄段珣的府邸。 临近街角时,段锦鸢翻身下马,把手上的披帛栓在了马腿上,她拍拍马儿:“乖,回家去吧。” 河曲认得回家的路,摇首摆尾,拖着昏迷的苏蓦北,哒哒跑向珣王府。 守在王府门前的家丁看到河曲,惊疑道:“这不是珣王的河曲吗?身后这人……” 另一个家丁喊道:“盗马贼!今日我就听到马厩一阵嘈杂,说珣王的马被偷了,看来这河曲有灵性,狠狠教训了这盗马贼!” 段锦鸢躲在转角石墙后。 虽然教训了苏蓦北,但她笑不出来,这点伤痛怎及她上一世受的万分之一。 这时府中行出一个朗眉星目的男子,段珣一身华贵紫袍,气度清雅,如修竹如芝兰。 他正要进宫,此时看到苏蓦北,眉头微微一皱。 他一向不喜这个缠在妹妹身边的男人,一副心怀鬼胎的模样。 家丁请示:“珣王,这盗马贼该如何处置?” 段珣怎会不知苏蓦北没胆子偷他的马,却疑惑明明是皇妹段锦鸢偷了他的马,怎的河曲会带着一个受伤昏厥的苏蓦北归来。 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就不怪他不客气。 “关押大牢,该用什么刑就用什么刑。”段珣摆摆手吩咐,转身上了马车。 躲在墙后的段锦鸢看到依旧丰神俊朗,意气风发的八皇兄,不由捂着嘴巴,泣不成声。 上一世,她与苏蓦北成婚后,苏蓦北露出真面目,对她动辄打骂。 段珣最看不得妹妹受委屈,为了段锦鸢,没少给苏蓦北放狠话。 闹得最大的一次,竟派兵围了公主府。 苏蓦北篡权成功后,因为记仇,对待段珣的手段最狠。 段珣崇尚自由,最得意的是一身武功,苏蓦北便废去他的武功,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将他困在一口枯井中。 一个立志看遍山河的热血男儿,最后却因为终年生活在枯井里而手脚严重变形,再不能习武,三餐不保,甚至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段锦鸢狠狠咬牙,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段锦鸢回到皇宫,急着就要去见一见父皇。 换好衣服,便寻到父皇常待的议政殿,宫人却告诉段锦鸢,皇上在花园设了小宴,还请她移步。 她想起来,前世的时候,她为了跟苏蓦北骑马,装病推掉了这个小宴,偷溜出宫。 后来事情败露,父皇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在殷如的撺掇下,竟将她禁足寝殿。 段锦鸢为此跟父皇大吵大闹,父皇对她越发失望。 宫人将段锦鸢引去御花园,路过宫殿幢幢,段锦鸢心里五味杂陈,如今这天下还是段氏的天下。 临近御花园,就听到里传出的话语声。 “将你们看到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饶不了你们!”这是贵妃殷如的声音。 段锦鸢向花园里眺去,太医院的钟太医和自己宫里的宫女立夏跪在众人面前。 钟太医道:“回禀皇上,回禀贵妃娘娘,老臣奉贵妃娘娘之命去矜仪殿为十三公主把脉,到了之后,发现躺在榻上的并非公主,而是矜仪殿的宫女,可这宫女却穿着公主的衣裙……” 立夏低伏身子,“请皇上贵妃娘娘饶命!奴婢也只是听从公主吩咐,公主收到了宫外来的书信,便急匆匆地换上骑马服,说要出宫去,让奴婢把皇上设的小宴也推了。” 段锦鸢眸色泛起冷意,立夏是她最信得过的宫女。 没想到殷如那个女人竟将手都伸到她的身边来了,什么时候收买了立夏,她竟也毫不知情。 立夏帮她出谋划策,一心促成她跟苏蓦北,表面上衷心侍主,原来是背地里捅刀,离间她与父皇的关系。 “什么谗言都敢乱进,离间本公主跟父皇的感情,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段锦鸢端起蛮横公主的架子,盛气凌人地步入宴席间。 看到款款而来的段锦鸢,殷如表情一僵,随即睨向立夏,似在责怪:怎么回事?明明说段锦鸢这丫头出宫跟苏蓦北幽会,一时半会不会回来,难道苏蓦北哪里惹到了这个公主脾气? 立夏更是见鬼一般吓得小脸煞白,呆在原地,连辩解都不会了。 段锦鸢上前狠狠甩了立夏一巴掌,立夏脸上很快浮现起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只听段锦鸢斥道:“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说!是谁指使你诬陷本公主!” 第4章 谁比谁更心机 立夏越过段锦鸢,向段鹤和殷如连连磕头,吓得声音都发颤,“奴婢没有!请皇上和贵妃娘娘明鉴!” 段锦鸢冷笑,转身面向段鹤。 段鹤一身明黄龙袍加身,一双利眸矍铄有神,自成一股帝王威仪。 上一世的段锦鸢怎么也想不到,这样威震四方的父皇,有一天会被苏蓦北逼迫着受“牵羊之礼”,赤/裸的上身披上羊皮,脖子上系上绳子,被人当做羊一样牵着游街示众。 父亲仙逝,苏蓦北命人将他的尸体架到石坑上焚烧,烧到半焦时再用水浇灭,将尸体丢入水坑中,坑里的水被用来做灯油。 父皇一生高高在上,到头却落得晚节不保的下场。 是她害了宠爱自己的父皇,是她将段氏王朝亲手葬送,她不会了,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珍惜,守住父皇,守住皇兄,守住这段氏江山。 想到这里,段锦鸢鼻尖涌上酸意,没有行礼便奔到段鹤身边,一把抱住了段鹤,将脑袋埋进段鹤怀里,娇娇唤道:“父皇——” 落在众人的眼里,尽是小女儿的撒娇之态。 段锦鸢及笄以后,便很少亲近他这个父皇,这段时间更是为了苏蓦北这个无名小卒跟他闹得不可开交,现下一把被宝贝女儿抱住,段鹤还真有些惊喜,错愕间,却听宝贝女儿啜泣起来。 “鸢儿放心,没查清楚之前,朕不会允许任何人中伤你。”他缓下脸色,柔柔抚上段锦鸢的发,眼神却冷肃森然地扫视跪在底下的人,不怒自威道:“若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诬陷公主,离间皇室亲情,朕定将他扔进狮子笼喂狮子!” 当朝皇帝最忌讳骨血至亲相争相斗,更何况是图谋不轨,离间亲情。 跪在底下的立夏身形晃了晃,险些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坐在一旁的殷如心底暗嘲:还真是偏宠小十三,不过是撒个娇,心里的气都消了。 段锦鸢仰起头,眼眶湿漉漉的,挺俏的鼻尖也红红的,段鹤看了不由一阵心疼。 段锦鸢带着哭腔道:“父皇,女儿是装病偷溜出宫,但是儿臣不是去与什么人私会,而是给父皇寻药去了。” 段鹤心里震动,讶异道:“噢?寻药?” “前些日子,儿臣看父皇随身携带太医备的清心露,知道父皇一定又睡不好,谈话间也听到父皇几声咳嗽。”段锦鸢说着,忿忿指向立夏,“就是这个心怀鬼胎的宫女!知道儿臣为父皇忧心,就告诉儿臣,宫外城郊的白灵山上生长着一种罕见的灵草,可以治百病,儿臣心动,却苦于没有办法出宫,这立夏便给儿臣出主意,让儿臣趁着父皇在宫中设宴,届时宫门进出人多眼杂,儿臣偷溜出去也容易,她还让儿臣放心,说她会扮作我的样子装病躺在床上,谁知,谁知…” 段鹤阴沉着脸色接道:“谁知这个狗奴才转眼竟跑到朕面前来诬陷朕的宝贝公主!” 殷如静静听着,这时忽问:“公主寻的灵草在何处?” 段锦鸢眼风扫向殷如,呵,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段锦鸢道:“那山上自是没有什么灵草,都是这宫女为诓骗本公主出宫瞎诌的,不过儿臣在寻药草的过程中,倒是发现了一样宝贝。来人,呈上来。” 只见小宫女端来一个瓷碗,瓷碗里盛着晶莹剔透的汤汁,里面放了红枣点缀,颜色鲜活,看起来十分清爽味美。 段锦鸢介绍道:“这是竹荪红枣银耳汤,竹荪具有滋补益气、宁神补脑的功效,还有助于清润止咳,儿臣为了能让父皇吃到新鲜的竹荪,一回来就急着让膳房熬制,所以儿臣才来迟了,还请父皇赎罪。” 段鹤难以置信:“这竹荪是你今晨刚刚采的?” 都知道段锦鸢金枝玉叶,别说采药,就是爬个山,都是千金之躯不会做的。 段锦鸢伸出十指柔胰,薄如蝉翼的指甲之下却渗出血块,血块已经凝结成痂,看起来触目惊心。 段锦鸢扁着嘴巴苦巴巴道:“我不知道采这些菌类需要工具,只能用手,结果就变成这样,疼死儿臣了。” 段鹤拿过她的手,眉心皱成“川”字:“钟太医!快过来给公主看看,决不能留下一丁点伤疤!” 一直跪着的钟太医这时唯唯诺诺上前,仔细查看段锦鸢的十指。 “咝——”段锦鸢吃痛地倒抽一口冷气,段鹤关切地旁观,段锦鸢却十分懂事,忍着痛摇头展颜道:“父皇不必太担心,儿臣没事,倒是父皇快尝尝这竹荪红枣银耳汤,别浪费了。” 段鹤应下,拿起玉勺,一连舀了好几口。 段锦鸢斜斜睨着低头替自己查看伤势的钟太医,目光如利刃,这钟太医奉殷如之命去她的矜仪宫问诊,他也不干净。 凡是跟殷如这个贱人沆瀣一气之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时钟太医已经检查完毕,恭敬回禀:“皇上,十三公主的伤口沾了泥土,需要清理伤口之后才能上药包扎,只要处理妥当,不会留疤。” 段锦鸢心里想好了如何收拾钟太医,面上嫣然一笑,全然没有以往的娇蛮无礼:“那么有劳钟太医了。” 段鹤觉得自己的女儿今日似乎哪里不同,她似乎懂事许多,他的两声咳嗽,竟被女儿一直记挂在心上,他徒生出满心感动,已经决定不再追究苏蓦北一事。 殷如自然看得出段鹤的心思,她可不会这么轻易让段锦鸢把这件事给揭过去。 殷如怒视立夏,柔婉而端肃地诘问:“公主明明是去采草药,你这奴才却红口白牙说公主收到了宫外来的书信,这般城府,公主身边怎还留得你!” 明面上是帮段锦鸢说话,却暗中点醒了立夏。 立夏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奴婢没有撒谎,真的有书信!” 殷如一脸的幸灾乐祸:“空口无凭,证据呢?” 第5章 把毒刺一根根拔出来 立夏从袖里抽出一张卷起的字条,屈着膝盖往前跪行了几步好让众人看清:“公主和苏蓦北都是通过飞鸽来传信。” 段锦鸢冷眼看着这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演着戏。 而段鹤看到证据都已经拿出来,不继续追究,怕是不可能了。 段鹤面上乌云密布,沉声道:“德安,呈上来。” 大太监德安取了字条,毕恭毕敬递给段鹤。 段鹤一看字条上的字,脸色更加难看。 以前段锦鸢苦于不能常常出宫见到苏蓦北,对苏蓦北十分想念,立夏便建议把苏蓦北写的书信保留下来,段锦鸢想他时还有书信聊慰相思,立夏还提出替她保管。 上一世段锦鸢愚昧,还为此感谢立夏,没想到立夏竟是存了别的心思。 段锦鸢从旁斜看过去,这张字条的确是苏蓦北传来,但却不是今天的,而是往日苏蓦北写来哄她开心的甜言蜜语。 今天的纸条因为写了约定地点,她担心自己找不到目的地,便将纸条揣在身上,好逢人便问。 殷如佯装吃惊,惶然道:“皇上,这宫女说的竟是真的。”然后故作回忆,“妾身倒是想起来,公主矜仪殿里,的确养着一只白鸽,原来那是信鸽。” 她的视线转到段锦鸢脸上,想看出一些慌乱来,可是段锦鸢没让她如意。 只见段锦鸢眨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无辜道:“父皇,我早烦透那个苏蓦北了,可是自从我断了跟他的往来,他便常常写信给我,正如您所见,信中言辞都是他一厢情愿。这信鸽是八皇兄去年送我的生辰礼物,说是我若寂寞了,便飞鸽传书给他,他有空一定会进宫来看我。八皇兄去年被封了王,就迁出宫外的王府住,八皇兄看我哭得难过,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大家都知道,信鸽受过训,只在固定的路线往返,这信鸽一向都往八皇兄的王府飞,我怎知苏蓦北是怎么拿到了信鸽给我送信?” 苏蓦北跑到珣王府用信鸽送信?想想也不可能。 殷如暗暗冷笑,说十三公主没脑子还真是没脑子,为了自保扯这么一个谎,看她如何圆过来。 这时席间的段珣淡淡开口:“回禀父皇,今日儿臣的一匹河曲被盗,幸而河曲通人性,伤了盗马贼,还将盗马贼带回了王府,这盗马贼不是别人,正式苏蓦北。” 君子如玉,嗓音清风玉露,他简单地叙述着一件无关之事,却是在说,今日苏蓦北的确偷偷进了珣王府,不仅偷了鸽子送信,还偷了马。 段锦鸢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段锦鸢之所以这么淡定,是知道皇兄一定会站出来帮她。 想到上一世的种种,段锦鸢来到段珣身边,抱着段珣的胳膊,小脸贴上去亲昵道:“对不起,八皇兄,锦鸢知道错了,锦鸢识人不明,引狼入室,害了你……” 后面的话,段锦鸢喉头隐有哽意,句句发自肺腑。 段珣以为段锦鸢是配合他的话演戏,佯装愠恼地点了点段锦鸢的鼻尖:“你呀!如今悬崖勒马还来得及,那苏蓦北一看便不是正派君子。” 昭懿皇后去的早,段珣和段锦鸢一母同胞,向来比跟其他兄弟姐妹更惺惺相惜,他们相依相偎的姿态落在段鹤眼里,让段鹤不禁感念起先皇后。 他道:“此事都因一个心怀鬼胎的下人而起,把这下人押下去!珣王,那个苏蓦北便交由你处置。” 段珣恭声:“臣遵旨!” 段锦鸢瞧准时机,道:“立夏一个下人,能有什么动机害我?若不是受人指使,谅她也没那个胆。” 她这话,表明了是位高权重又与她又利益冲突之人想要陷害她。 而在场的人都知道,宫中与十三公主相处最不愉快的,便是如贵妃。 只听段鹤一声令下:“好好审一审,那宫女何故要陷害公主,又是受何人指使,祸乱宫闱之人,朕定不轻饶!” 立夏看了殷如一眼,方才抖如筛糠的她突然恶声道:“没有人指使奴婢,是奴婢对公主怀恨在心,有心报复,公主苛待下人,奴婢早就受够了!” 哦?这么快就揽下罪责,临了还不忘把脏水泼到她身上。 段锦鸢颔首道:“父皇,立夏毕竟是儿臣宫中的人,恳请父皇同意儿臣将这奴婢带回去,儿臣也好反省一下自己管教不力之责。” 段鹤点点头:“也好,鸢儿,你懂事了。” 殷如的丝绸华袍下,一只手狠狠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局势陡然反转,段锦鸢不过一句猜测之言,段鹤便不疑有他,可恨的是段锦鸢自责卖乖,让人没有一丝见缝插针的机会,这段锦鸢何时变得这般聪慧犀利? 立夏没想到最后自己落到了段锦鸢手上,一双眼睛充满惶恐惊惧。 把人带回矜仪殿,段锦鸢命人在院子中央架起十字架,把立夏捆在上面,找来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轮流鞭笞立夏。 力度不能太轻,否则起不到惩戒作用,也不能太重,免得人死。 要让她生不如死,三天三夜为止。 这个院子是矜仪殿宫人进进出出毕竟之处,只要路过,就会看到一身鞭痕,满身是血的立夏。 夜里的时候,侍卫们在立夏的伤口上泼上盐水,立夏疼得声声惨叫。 鞭刑持续的这些天,宫人睡在下人房中,能清晰地听到女子惨烈的嘶嚎,宫人们不禁把身子缩进被褥,睡觉也做噩梦。 与此同时,段锦鸢又改善了矜仪殿宫人的膳食,有次段锦鸢亲临下人房慰问,宫人们都吓得不轻,谁知她是来问大家住得好不好。 宫人们都发现,他们这位主子脾气变好了,奴才们不小心出了错,她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动辄打骂,下人干活干得好时,她却会大方赏赐,他们都渐渐觉得公主变成了赏罚分明的主子。 第6章 阻止下毒 这些日子段锦鸢变得格外黏人,常常往段鹤身边跑。 上一世父皇身体渐渐变差,段锦鸢因为极少关注父皇,直到父皇一病不起,太医署才宣布段鹤中了慢性毒,这种毒用量轻时根本构不成威胁,不易被察觉,但是时间一长,毒素便积重难返。 能给父皇神不知鬼不觉下药的,只能是父皇身边亲近又深得信任的人。 可当段锦鸢查出下毒之人乃是钟太医,又揪出钟太医背后的殷如时,一切已经来不及。 父皇缠绵病榻,殷如干涉朝政,排除异己,坑杀忠臣,朝堂之中再无人敢违抗这个如贵妃。 晨起梳妆,宫女捧来给段锦鸢换的衣裳,一袭金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盛放牡丹,金丝银线花纹繁复,贵气奢华,明艳逼人,那是从前她最喜欢穿的样式。 “不要这件,换件素雅的吧。”段锦鸢此话一出,宫女们面面相觑,公主近日是怎么了,不仅性情大变,就连喜好都变了。 段锦鸢来到议政殿,没想到殷如已经先她一步到了。 殷如一只蔻丹玉手正握着小刀,亲自为段鹤削水果,她不过也只比段锦鸢长了几岁,却十分懂得讨段鹤欢心。 段锦鸢忍住冲上去夺过她手中的刀送入她腹中的冲动,盈盈上前给段鹤跟殷如行礼:“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妃。” 今日她穿了一袭水绿的翠烟衫,翠水薄烟纱衬得她原本细腻白皙的皮肤如通透软玉,脸上也不似以往浓妆潋滟,凌厉逼人,只薄施脂粉,淡扫娥眉,浅淡的妆容衬她出彩的五官,恰到好处展现了她原本的姣美。 这样的段锦鸢十分乖巧讨喜。 殷如眼里闪烁碎芒,惊喜道:“公主,你终于肯叫我母妃。” 从前段锦鸢不尊敬殷如,也不承认她的贵妃身份,毕竟贵妃离皇后只差半阶,她一向反对殷如攀上生母的位置,叫她时也不过跟对待别宫嫔妃一样将她唤做皇姨娘。 “从前鸢儿不懂事,让父皇跟母妃操心了。”殷如会装,段锦鸢也跟着装,这一句话更为谦卑恭顺。 段鹤看段锦鸢的眼里多了赞赏,这时德安来禀,说珣王已到了殿外。 段鹤连声宣他进殿。 见到八皇兄,段锦鸢脸上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容,跟阳光照耀翠叶,纯粹明媚。 段珣一来,段鹤便开始说正事:“北地传来捷报,沈逸将军成功平定叛乱,三月后班师回朝,届时朕将举办庆功宴,为众将士接风洗尘,珣儿,你务必配合贵妃准备庆功宴各项事宜。” 沈逸。 听到这个的名字,段锦鸢浑身血液倒流,手脚冰凉。 那双邪气流转的桃花眼恍惚逼到她跟前,将她压在身下恣意索取,浓重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她对沈逸发自灵魂深处地恐惧,但她不恨他,他说得对,一个人要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生存,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注意到她的异常,段珣询问:“鸢儿,你没事吧?” 段鹤:“父皇知道你跟他有过节,你若实在不想见到沈逸,庆功宴便不出席了。” 殷如在庆功宴上给段锦鸢准备了一个“大礼”,段锦鸢若是不去,她的计策恐怕是要落空。 殷如急道:“可是犒赏三军这样的场合,若公主不去,怕是会落小人口舌。” 段锦鸢压下翻涌的情绪,一瞬间面色恢复了平静,“母妃说得对,庆功宴我要去,我不给沈逸面子,也要给父皇面子,给将士们面子,不能总是任性妄为,让有心人得逞。” 后一句话咬字极重,说的就是她殷如。 上一世的庆功宴上,殷如帮段锦鸢安排苏蓦北进宫,段锦鸢想要利用这么一个场合,将自己跟苏蓦北的关系公之于众,饶是父皇不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也不得不为他二人赐婚。 宴席上,殷如给段锦鸢倒了一杯掺了合欢散的酒水,诱骗段锦鸢喝下。 等段锦鸢去寻苏蓦北时,合欢散的药效发作,而周遭被人点了迷魂香,苏蓦北一见到段锦鸢,便将她扑倒在花丛中,不管不顾地褪去她的衣物。 因为迷药和迷香的作用,段锦鸢和苏蓦北的渐渐动情,两人忘我交缠。 却听花丛外忽有人大喊一声“有刺客”,杂沓的军靴踏地声朝花丛涌来,禁卫军及在场将士拔刀列阵,将花丛围了里外三层,在场百官纷纷过来观望。 段鹤赶到时,看到的便是她衣不蔽体地被苏蓦北压在身下。 尽管是一代帝王,也禁不住这样的刺激,段鹤险些当场气晕过去。 这件事,彻底毁了她的名声,都传十三公主当众行秽,生活混乱不堪。 那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倒霉,却没想到是殷如和苏蓦北安排的一切,殷如毁掉她在父皇心中的形象,而苏蓦北顺理成章变成驸马。 段鹤担忧地望着她:“鸢儿识大体,父皇甚是宽慰,是不是近日太累?脸色怎的这般差。” 段锦鸢顺水推舟,道:“近日来儿臣心悸胸闷,夜寝难寐,儿臣来也是想说这事,听闻钟太医制的清心露有奇效,但是钟太医这段时间离宫,无人能制药,儿臣只好来向父皇讨要一些。” 钟太医这般巧合离宫,其间少不了段锦鸢的手段。 她不支开钟太医,怎能拿到父皇用的掺了毒的药。 段鹤大方道:“父皇这儿还有许多,你尽管拿,不够再差宫人来取,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钟太医不在,可以叫其他太医给你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段锦鸢应下,和段珣出了议政殿。 两人走了一路,段珣没头没尾地问:“为兄帮了你,你是不是要跟为兄说实话?” 段锦鸢装傻,“什么实话?” 段珣严肃起来,“马是你偷的吧?那苏蓦北又是怎么回事?你偷跑出宫,当真没有见他?” 一提苏蓦北,段珣就像一只刺猬竖起一身戒备的芒刺。 看来还是躲不过,段锦鸢叹了一口气,坦白道:“马是我偷的,我也的确去见了苏蓦北。但是皇兄,你相信我,我对苏蓦北已经没有任何余情,我现在是认清了他的真面目,恨他还来不及,不会再为了一个外人,离弃你跟父皇。” 前几日这妹妹还大哭大闹说她此生非苏蓦北不嫁,怎么突然恨上了? 他收押了苏蓦北,没敢真的对他下狠手,很快便又把人放了,生怕伤到这个宝贝妹妹的心。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段珣气不打一处来。 段锦鸢狡黠地眨眨眼:“皇兄见到他时,他是不是一身伤?我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 段珣愕然:“你弄的?” 难道她真的幡然醒悟了? 段锦鸢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们为我担心,也不会再轻易让别人欺负我,我要变得更强大,守护你跟父皇,守住咱们段氏皇族。” 段珣内心一阵柔软,只是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对味。 他有些好笑:“我跟父皇还轮不到你来守护,要守护,也是我们守护你,变强可以,但是女孩子,不需要太强,偶尔也要柔弱一些。” 段锦鸢泪意再次涌上来,多久没有感受到被疼爱保护的感觉了,这才是真正爱她的人。 段珣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丫头。” 往日她总躲开皇兄的手,嫌皇兄弄乱她的发髻,现在却一动不动,呵呵冲着段珣傻笑,有几分享受的模样。 第7章 和沈逸的恩怨 不出段锦鸢所料,她前脚刚回矜仪殿,殷如后脚便到了。 殷如故作亲切寒暄一番,便奔向主题,“公主当真与苏蓦北断了?” 她一双媚眼探寻地望着段锦鸢,试图找出变化的痕迹,段锦鸢拿出前世不可一世的傲慢态度,“哼”一声背过身去:“还不是怪你!没有帮我瞒着父皇,害我没能跟苏郎多待久急匆匆赶回来。” 殷如暗松一口气,佯装自责:“是我不好,那天以为你是真的身体有恙,便让钟太医去给你看看,谁知这一来便给撞破了。” 呵,怕是收到了风声,才故意让钟太医过来的吧。 段锦鸢依旧不给她好脸色:“你手下都是一些什么狗奴才,没有一点眼力见!” 殷如恨得牙痒痒,当下却只能把气压回去,赔笑道:“我已经严惩过钟太医,这么说,你在你父皇面前说跟苏蓦北断了往来,是骗你父皇的?” 段锦鸢道:“不然呢?唉,我真是受够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了。” 殷如见机会来了,便怂恿道:“我有个法子,能让你们从此光明正大,就看公主你敢不敢了。” 段锦鸢装作惊喜:“真的?什么法子?只要能让我跟苏郎光明正大在一起,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殷如在内心窃笑,她还以为这个公主开窍了,谁知还是跟以前一样愚不可及。 “届时,我帮你把苏蓦北偷偷安排进宫,你则在庆功宴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你们的关系,到时候你父皇就是不愿意,也只能顾全你的名声而为你们赐婚。”殷如一本正经地出主意。 段锦鸢两眼发光,感激地望着殷如:“真的吗?我真的太开心了!” 殷如假惺惺道:“你就是我的半个女儿,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送走殷如,段锦鸢收敛笑意,她已经为苏蓦北和殷如准备了一份回礼,只是,沈逸…… 段锦鸢回忆着上一世对沈逸的了解。 景德十二年,17岁出征,征讨九黎部,因为军功被赐号“战阎王”,封大将军;景德十九年,24岁率军平定北地叛乱,擢大都督;次年正月,收降敌国,因战功封毅王;景仁元年,数国战乱中立下卓越战功,统一天下,以辅政王身份辅佐先帝第十四子即帝位,称摄政王; 出席庆功宴必会遇到沈逸,可是这个时候,她已经开罪了沈逸。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炎炎的午后,她为了跟苏蓦北学骑马,到军营中寻八皇兄借河曲,因为不识路,误闯入禁地,远远便听到一个大营帐中传出士兵们放浪的笑声和女人的求救声。 忽然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从营帐里逃出来,她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扯烂,没有跑出几步,一个没穿裤子的士兵追出来,扯着女人的头发狞笑着将女人拖回营帐。 女人满脸泪水,眼里遍布惊恐绝望,最后消失在帘后。 段锦鸢不是没听说过军营里的腌臜之事,但撞见军妓还是头一次,更加深了她对军营的厌恶。 找到八皇兄时,八皇兄正在和沈逸商谈,朝中势力分散,暗流涌动,八皇兄有意拉拢沈逸,让他为己用。 沈逸的语气狷狂傲慢,十分目中无人。 这时的沈逸已经被封为大将军,手握重兵,传言他在战场上一人便可横扫千军,他所带的军队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敌人见了他,还没开打,就吓得举白旗投降,因此被赐号“战阎王”。而且他不仅用兵如神,一双利眼还能看清朝政政策弊病,出的点子多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出牌的诡谲,但却十分有效。 但是在段锦鸢眼里,沈逸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出身低微的武夫,凭什么父皇和皇兄们都卑颜讨好他。 段锦鸢走近,冲天的酒气熏得她头昏脑涨,桌上大鱼大肉,地上歪歪倒着数个酒瓶子,哪有一点军营的样子。 段锦鸢正嫌恶着,转眼就看到坐在酒桌前气场摄人的英俊男子,沈逸没有穿甲胄,而是穿了一身风流骚气的锦袍,眯着一双醉了七分的桃花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段锦鸢,举起酒碗遥遥敬向段锦鸢,轻佻道:“若十三公主肯赏脸跟本将喝一杯,说不定本将会改变主意。” 段珣闻言,眉头不由微皱,却也忍了下来。 还没人敢这样直视被皇上视为掌上明珠的十三公主,段锦鸢自觉被冒犯,娇蛮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她快步走到沈逸面前,夺过酒碗,把酒泼到沈逸脸上,还摔了那一盏洁白无瑕的白玉杯。 沈逸杯泼了满脸酒时尚没有动怒,眼看那白玉盏被摔成碎在地,他唇边的弧度被抹平,眼底泛起血色,陡然变成一个嗜血恶魔,段锦鸢也不由被他的眼神骇了骇。 他霍地起身一把捏住段锦鸢摔杯那手的手腕,凶恶地瞪着她,咬牙道:“你敢……” 段锦鸢恃宠而骄,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我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个破杯子!就跟你一样,下作低贱,入不了本公主的眼,还妄想邀本公主同饮,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段锦鸢只觉得自己的手骨就要被这个不要命的男人给捏碎,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情急之下,她扬起另一只手甩了沈逸一耳光。 “鸢儿!”段珣起来拦住她,顺势让她从沈逸的魔爪中抽脱。 沈逸忽地邪邪一笑,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腥味,眼里却渗着狠意,“看来珣王不需要来求我这个卑微下贱的人,段氏王朝将来如何,还请珣王自求多福。” 段珣连声跟沈逸道歉,段锦鸢见不得皇兄这样低声下气,“皇兄,你是皇子,他不过是一个粗鄙卑贱的武夫,何必要这样。” 沈逸好整以暇地坐会位子上,抖了抖衣摆:“如今的段氏江山已是痈疽疮疡,大厦将倾,将来公主不要哭着来求本将才好。” 段珣害怕她继续待下去,保不准沈逸会做出什么事,连忙把段锦鸢往外拉。 段锦鸢不解气,回头迎上沈逸凛冽的目光,放下豪言壮语:“我段锦鸢就是宁愿被当作驴让人驾骑,也不会多求你一个字!” 当时段珣和段锦鸢都觉得沈逸危言耸听,朝堂虽有弊病,段氏王朝却也正值鼎盛繁荣,不至于势如危卵。 后来,沈逸一语成谶,父皇一病不起,殷如干政,不出一年,父皇仙逝,苏蓦北和殷如掌握了朝中大权。 在二人的强权下,唯一不受威胁的便是沈逸,彼时沈逸荡平数国战乱,一统天下,他无心王位,便以辅政王身份辅佐先帝第十四子即帝位,称摄政王,就是苏蓦北和殷如,也受他震慑三分。 段锦鸢深吸一口气,得罪沈逸,绝对是她最后悔的事。 上一世解不开的结,这一世便由她亲手一个个解开吧。 第8章 计中计 三月后,沈逸班师回朝。 景帝段鹤御驾出城相迎,亲自赐酒一杯,场面之隆盛,引万人空巷。 晚上宫中设酒宴为将士接风洗尘,犒赏三军,彰显对沈逸的荣宠。 宴席上,段鹤坐在上首,左右两列坐着皇室皇子公主,宽阔的场下摆满酒席,百官众将位列其间。 段鹤赏赐了众将士,最后压轴来到沈逸身上。 沈逸上前听封时,迈着落拓不羁的步子,衣袂生风,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冷漠疏离,狂妄又英俊。 经过段锦鸢面前时,他不经意扫了她一眼,嘴角勾起邪气的弧度,四目相对,那张清丽小脸惊惧地迅速垂下。 他眸色暗了暗,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十三公主泼他一脸酒水时不可一世,这会竟知道怕他了? 段鹤将沈逸封为了大都督,段锦鸢静静观望,上一世,沈逸也是北地一役归来,被提到了大都督的高位。 接下来便是百官同庆的段落,殷如身边的宫女霜柔端着托盘来到段锦鸢跟前,托盘上盛着一壶酒,霜柔恭声道:“贵妃娘娘命宫人酿制的桂花露,特邀公主一同品鉴。” 段锦鸢望向殷如,只见殷如端庄静坐,扬着一抹亲和温婉的笑意看着段锦鸢。 霜柔上前为段锦鸢倒桂花露时,用只有段锦鸢听得到的音量道:“清风苑北角。” 霜柔直起身,脸色不改,清了嗓子道:“公主品了桂花露后给奴婢一个评价,奴婢好回禀贵妃娘娘。” 上一世段锦鸢也是这样被逼得不得不马上喝下那杯掺了合欢散的酒。 段锦鸢举起杯子,在殷如的注视下,大大方方喝下了那杯桂花露,末了她笑着对霜柔说:“香而不厚,醇而不烈,甚好。” 霜柔看她把酒都喝光,满意地退下去。 段锦鸢唤住她,“慢着。” 她从手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酒壶,放到霜柔的托盘上,“没想到我和母妃心意相通,我也自制了飞觥酿,也请母妃一同赏用。” 霜柔将酒壶呈到殷如面前,殷如心中猛沉,她给段锦鸢送酒,段锦鸢也回赠她一杯酒,怎会这么巧? 难不成段锦鸢看出自己要害她? 可是段锦鸢又如何会知道自己会在她的酒里下药,难不成段锦鸢有先知不成。 往时殷如总会多出一个心眼防着段锦鸢,因为段锦鸢一向痛恨自己,从前有一次段锦鸢就曾经在送给她的糕点里下了巴豆,害她拉了三天三夜。 但是此时段锦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飞觥酿,端着杯盏站起身,声音清越悦耳,“儿臣敬父皇母妃一杯,祝我大延江山昌隆繁盛,绵延不衰!” 殷如想要拿起自己的酒杯,却听段锦鸢又道:“母妃为何不喝儿臣的飞觥酿?是瞧不起儿臣的手艺吗?” 段鹤从旁劝道:“鸢儿难得有心,你就尝一尝。” 殷如自知逃不过,讪讪笑道:“本宫怎会辜负公主的心意。” 说着不悦地给霜柔一记颜色,霜柔立刻给她倒上段锦鸢的飞觥酿。 殷如端起酒杯,遥遥回敬段锦鸢,笑得十分难看,挣扎一番,仰头一股脑喝尽了杯中酒,不识滋味。 段锦鸢也一同饮尽了自己杯中的飞觥酿。 酒过三巡,段锦鸢起身离开。 这时大家都在忙着唏嘘沈逸得到的封赏,没人注意到她。 远离了哄闹的宴席,段锦鸢将含在口中的桂花露吐到了帕子上,她冷着脸将帕子胡乱地揉作一团,目不斜视将帕子甩到了身旁的草丛里,抬步走向清风苑。 经历前一世,段锦鸢知道殷如给自己下的为何药,因此早早便服下了解药,而自己回敬殷如的药,却是一种没有口服解药的催情药。 段锦鸢把药吐了,殷如就没那么幸运,她还要陪在段鹤身边,不时还要应付段鹤的询问,她只能将那口酒咽下。 清风苑是专供宫外官员暂住的住所,只有宫中有宴时才会开放,苑中假山秀石,亭台水榭,风景宜人。 段锦鸢轻车驾熟地来到清风苑北角,八角亭前的花丛中,立着一束清癯身影,在月色中清俊儒雅,苏蓦北看到她,眸中亮起来:“鸢儿,你终于来了,这些日子我想你想得好苦,给你写的信你也没回。” 他上前搂抱段锦鸢,却被她偏过身侧开去。 段锦鸢强忍着心下的厌恶,皮笑肉不笑道:“我也很想你,只是父皇看我看得紧,以后还是别给我写信了。” 苏蓦北满脸委屈,摸了摸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鸢儿,上次骑马受的伤还没有痊愈,真的很疼。” 段锦鸢看着自己的“杰作”,内心十分得意,面上故作心疼地凑上前,“我看看。” 一双白皙纤手狠狠地摁上苏蓦北的伤口,苏蓦北“啊——”一声吃痛大叫。 “弄疼你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段锦鸢无辜道,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很像一团幼兽。 苏蓦北心里痛骂,还真是个娇贵的公主,什么事也做不好,一点都不温柔体贴,惨笑道:“没事,看到你,这些疼都算不上什么。” 苏蓦北要去抱段锦鸢,却被她推开,“不要急嘛,等我去准备一下。” 段锦鸢轻巧地旋身避开他,一转身走向了南苑的客房。 等段锦鸢消失在视线里,苏蓦北摸上发疼的脸颊,发现旧伤口又肿了起来,他疼得龇牙咧嘴:“小贱蹄子,下手真重,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想着刚才段锦鸢扭着柳腰离开的画面,一股燥热在心中喘起,烧的他燥热难安,他听从殷如的吩咐,将在花丛四周半截埋在土中的迷香用火折子点燃。 南苑客房二层向北的阁楼,能将北苑八角亭的景致尽收眼底。 段锦鸢此刻站在南苑阁楼的窗台前,一双透着寒意的眸子看着苏蓦北如小丑般的一举一动。 眼看时机差不多,段锦鸢差人去给殷如传话,说自己身体不适,让她取些清风露到阁北苑的八角亭一趟,务必亲自过来。 殷如收到消息,烦躁起来,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身体不适,那长时间的精心谋划岂不是白费了。 可是段锦鸢让她务必亲自过去,说明段锦鸢害怕被别人撞见苏蓦北,看来他二人进行得还算顺利,她这才放下心来。 花丛四周燃起迷香,很快起了作用,催动着苏蓦北身上那股火,越烧越烈。 苏蓦北想象着段锦鸢柔软的腰身在自己身下意乱情迷的模样,不禁口干舌燥,他,却怎么也没等来段锦鸢。 霜柔寻到花丛,不见段锦鸢的身影,只见苏蓦北一人,她疑惑道:“公主呢?” 苏蓦北不耐地撤松腰带和衣襟,“等等吧,还没回来。” 霜柔不悦道:“今夜是难得的机会,贵妃娘娘给了你这么多次机会,你都没能把公主拿下,贵妃娘娘吩咐了,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摆平公主。” 夜色掩去了苏蓦北脸上的酡红,霜柔没有察觉苏蓦北的异常,她将东西交到苏蓦北手中,“这是公主要的清心露,贵妃娘娘她不方便过来。” 她的手却被苏蓦北陡然抓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苏蓦北便已经欺向她。 霜柔惊恐地推开他,奈何力气却敌不过他,苏蓦北双眼充斥着浓烈的浴/火,道:“鸢儿,我想要你,现在就想……” 苏蓦北一双大掌肆意摸索,“嘶”地一下狂热暴烈地撕掉了霜柔的衣衫,霜柔惊声反抗:“苏蓦北!你清醒一点!我是霜柔!” 苏蓦北被迷香迷晕了神智,俨然听不到她的话,一味霸道地将她箍在怀里,低头胡乱亲吻她,霜柔堪堪被苏蓦北压在花丛中。 四溢的迷香笼罩在二人周围,霜柔的四肢很快在迷香的作用下酥软下来,苏蓦北的动作挑起她的渴望,她停止挣扎,闭上眼回应起来。 第9章 狠角色 花丛中的画面火热撩人。 段锦鸢在阁楼看着这一切,来的人不是殷如,她多少有些失望,但是能趁机剪除殷如的羽翼也不错。 忽地身后响起一声男子低沉蛊惑的轻笑,段锦鸢惊恐回过身,看到沈逸颀秀高大的身影斜斜靠在屏风旁看着她,带着三分醉意的眸子有几分邪气。 英俊的男人从襟前掏出一条帕子,拿到鼻尖嗅了嗅,有些嫌弃道:“这帕子好重的酒气,酒里好销魂。” 段锦鸢后背攀上一阵凉意,那条帕子是她刚才扔在草丛里的帕子。 是巧合,还是他从刚才就一直跟着她? 她做的事他又看到了多少? 她像个冰雕玉塑的冷美人,“沈都督怎会在这?” 沈逸挑了挑英眉,道:“这是开放给宫外官员的客房,臣喝醉了过来小憩,还没能睡个好觉,公主就来了。” 段锦鸢回过身,盯着花丛,不咸不淡地回应:“你睡你的,我忙我的,我们互不干扰便好。” 沈逸走近她身后,清冽的气息混杂酒气逼近她,让她不由绷直了身子,“让臣看看公主忙着做什么……” 沈逸的下巴几乎抵在她的耳侧,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花丛里的不堪,眸子里划过轻佻笑意:“啧,这么精彩的画面,怎能一人独享,应当叫上百官一起欣赏。” 话音刚落,他两指放入口中,吹出一记尖锐明亮的哨响,哨声圆滑地转了一圈,直冲云霄,响彻整个清风苑。 只听清风苑外有人高喊:“有刺客!” 段锦鸢心下蓦地一惊,原来上一世众人前来不是殷如的安排,而是沈逸。 她还在想他为何没有任何动作,其实他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报复了她。 一时间,段锦鸢心情复杂,她看向沈逸,眼里翻涌着万千情绪。 沈逸吊儿郎当道:“怎么,公主想要的不是这样的效果吗?公主高高在上,这样下作的事,还是交给臣这等粗鄙卑贱的武夫来做比较好。” 嗓音蛊惑人心地低沉,却透着七分迫人的冰冷和煞气。 还真是记仇,把她骂他的话都搬出来了。 段锦鸢垂下眼睑,软下语气,诚恳道:“以前是我不懂事,大都督把我说过的话都忘了吧。” 沈逸像听了天大的笑话,嘲讽道:“不敢,公主的教诲微臣可是字句铭记在心。” 他揉着那方冰凉丝滑的帕子,像揉/捏着谁的心脏,随意中带着一丝狠戾,“你可知,从没人敢碰那只白玉杯,你却摔碎了它。” 白玉杯?! 难道他记恨她,是因为那只白玉杯? 那盏白玉杯对他来说有何意义,竟这般重要。 不管如何,她都已经得罪了他,段锦鸢有些头疼,沈逸睚眦必报,不会轻易放过她。 如果回头殷如状告段锦鸢给她下药,段锦鸢可以说自己也喝了飞觥酿却没事,而且这种药无法可解,段锦鸢又是当着众人的面喝下的酒,殷如状告她,她反而可以反咬一口,说是殷如诬陷她。 但是,如果沈逸将她沾了飞觥酿的帕子交出去,再从帕子查到她身上,她就是怎么也脱不开干系了。 段锦鸢攥紧拳头,语气中带了恳求:“还请大都督高抬贵手。” 沈逸敛了眸光打量面容清丽的段锦鸢,这个十三公主看起来也不似传言中的那般蠢笨。 “那就请公主拿出些诚意来。”沈逸意味不明的嗓音无限风流。 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还有商量的余地? 段锦鸢还在忖度沈逸的意思,军靴纷至沓来,大批的禁卫军和官员赶往清风苑,段锦鸢不再与沈逸周旋,抬步离开。 段锦鸢来到北苑的八角亭,士兵们手执长枪把花丛围了里外三层。 这个熟悉的画面冲击着她的大脑,只不过这一世,她从局内人变成了旁观者。 段鹤和殷如从清风苑外随之赶来,撞见了段锦鸢,段鹤不由问:“鸢儿,你为何会从里面出来?” 段锦鸢装作不适的模样,懵懂道:“酒席过半,儿臣顿感不适,便到南苑的厢房休息,听闻有刺客闯入,父皇,您没事吧?” 段鹤睨了殷如一眼,面色不豫:“宫中奴才胆大妄为,把这后宫搅得乌烟瘴气。” 段锦鸢装作好奇要上前观望,却被段鹤拦下,这主角里有苏蓦北,段鹤是瞧见了的,他不希望宝贝女儿伤心。 可这时殷如在人群里失声道:“这男子不是与公主来往的苏府公子吗?没有召令,他是如何进的宫?” 段鹤抑制着震怒冷冷看了殷如一眼,殷如一语中的,苏蓦北会出现在宫中的确可疑,毕竟霜柔小小一个宫女,没有这样的本事,但是段鹤也不允许皇室的丑闻被当众揭开。 殷如连忙道:“臣妾失言,皇上赎罪。” 这一来,原本一件宫婢偷/情的小事蒙上了一层暧昧色彩,里面似乎大有隐情。 花丛中的二人被赶来的士兵和百官吓得醒了神,霜柔爬起来拼命地扯起破碎的衣衫遮住身子,得到殷如的提醒,她眼泪扑簌簌落下来,顺着殷如的话道:“公主饶命!奴婢听从你的吩咐把苏公子安排入宫,好让你们趁着庆功宴相聚,可是迷香太烈,不知怎的,奴婢就失去了意识,做出这样背主之事……” 那样子就像蒙受了天大的冤屈。 宫中禁用媚药和催情迷香,在场百官听到霜柔的话,纷纷交头接耳,花园里顿时炸开人语嗡嗡。 段锦鸢冷眼瞧着霜柔,转头向段鹤解释:“父皇,儿臣不知为何这苏公子会在宫中,还请父皇明察。” 苏蓦北得了殷如眼神暗示,此时大喊大叫道:“鸢儿!你刚刚还让我点上迷香等你,快替我向皇上解释!” 他们要落实她违反宫规用禁药与情郎偷/情的罪名。 段锦鸢一颗心冷沉沉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想攀龙附凤,相当驸马想疯了。” 段鹤料不到段锦鸢竟会这样奚落苏蓦北,又听段锦鸢对霜柔道:“霜柔,你是如贵妃的宫婢,本公主为何会差遣你给我办事?莫不是你想陷害本公主?还是有人指使你?” 殷如蓦地一阵错愕,自觉被段锦鸢摆了一道。 段锦鸢果决地向段鹤跪下,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膝前,段鹤心头软下来,伸手扶她,她却不起来,声嗓却清冷倔强:“父皇,今日有心人作祟,令儿臣蒙受如此大的冤屈!若不能还儿臣清白,儿臣没脸再活下去,不如早早了断,去寻母后要一个公道!” 殷如似要将牙齿咬碎,这丫头竟将先皇后都搬了出来,要知道段鹤在先皇后的事情上只会感性多于理性。 段鹤道:“朕没说怪你,这事还没有定论,无论如何这奴才都违反了宫规,其罪难逃,暂将她收押审问,朕一定查清此事,不委屈你分毫,若是查出谁胆敢陷害你,朕将她抽筋剥皮。” 殷如从刚才起就觉得体内燥热难耐,闻言脚下一软,强稳了心神才勉力维持着仪态。 霜柔听到这话也不由一慌,连连磕头求饶:“皇上饶命!贵妃娘娘,求求您救救奴婢!” 这时候扯到她,无疑把她往火坑里拉,殷如挣扎着竭力保持最后一丝清明,向段鹤跪下,纤柔的身姿尽显柔弱,“皇上,臣妾有罪。” 段鹤心头有气,尤其出事的人还是殷如手底下的人,此时冷着声问:“贵妃何罪之有?” 殷如哀哀道:“臣妾有管教不力之罪,臣妾自愿自罚例银三月,宫中宫人减半,手抄女则五百,恳请皇上降罪。” 殷如不回应霜柔,霜柔不知道主子救她是不救,所以霜柔不会为了自保而贸然把殷如抖出来,而殷如又夺了先机自揽罪责,让旁人不能再欲加之罪。 段锦鸢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位皇姨娘,中了媚药还能卖弄心计,果然是前一世将她害得这么惨的狠角色。 看到宠爱的妃子如此,段鹤不由软下语气:“若不是你用人不查,你又何苦受这些罪,朕便允了你的请求,回去后好好自省。” 事情以霜柔和苏蓦北被收入狱落幕,段锦鸢虽然拆了殷如的招,也折了殷如的兵,却开心不起来,一口气堵在胸腔,心一截截凉下来,父皇真是被这个妖妃迷昏了头。 第10章 没得选 转眼离清风苑闹剧那晚已过了两日。涉事二人已被关押至大牢,殷如也禁足宫中,但段锦鸢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前世里殷如的势力盘根错节,只动一个亲信,怕是连伤筋动骨都还算不上。 不过倒还真的很想知道,饮了那杯下了媚药的飞觥酿之后,自己这个皇姨娘又是如何自处的呢? 也能如中了媚药还卖弄心计那般轻易摆脱媚药的功效吗? 这日,段珣求了父皇,以担心段锦鸢受惊为由,入宫探望。 寝宫清心亭上,段锦鸢正设了简宴,招待段珣。摈退了左右,兄妹二人浅浅饮了两杯酒,心不在焉的举箸夹菜。 这两日段锦鸢无时不刻不在关注着事情的走向,按皇兄段珣的话来说:“当时的情景可是那么多人看在眼里的,更何况殷如也自请禁足寝宫中,同外界失了联系,还能翻出什么天来?” 禁足宫中就与外界失联了吗?自己这个哥哥有时候还真的是单纯的紧啊。叹息一声,段锦鸢忧虑道:“但愿如皇兄所说吧,只是父皇...父皇他...” 欲言又止,段锦鸢神色还未有多少变化,段珣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便紧皱眉头,忿忿道:“就算那殷如受宠如此,父皇也不能强行庇护吧!” 那日事后当自己的妹妹将事情的经过告诉自己时,段珣几乎气的将牙咬碎,心中十分后悔丢马那日没借着“偷马贼”这一由头将苏蓦北给废了。若是自己的妹妹有个什么闪失,那苏蓦北这人渣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如果是废了,顶多承担后果,比这往后的事,不知道要简单多少。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如若事情由着殷如和苏蓦北的控制,就算他堂堂珣王一身武功,也护不住自己的妹妹,甚至自己也会被废去武功,求死不能。 “我看那日父皇对殷如也并未深责,之后更是借着那女人抓紧卖乖的机会,为她脱罪。父皇已受其迷惑如此之深,皇兄,你要我怎么不去担心呢!” “长此以往,我段氏皇朝都要被这妖姬把持了!” 段锦鸢心里暗道,这皇姨娘差不多已经把控朝政了,还需等到长此以往吗?但是这话她又没法对段珣直接说出口,看了一眼皇兄,意气风发器宇轩昂的少年郎啊,暗自下定决心:皇兄,往日都是你庇护我,今后,小妹保护你,决不让那些情形再演! 想到这里,段锦鸢目光莹然:“皇兄勿忧,往日是小妹不识好歹误会了皇兄的一片苦心,今后一定明辨是非,再不惹你生气了。” 段珣心中一暖,笑道:“小妹,皇兄怎会生你的气,你只要好好的,皇兄就心满意足了。更何况如今你如此懂事,母后在天之灵也会深感慰藉的。” 正要回话,却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宫女已行至亭前,正是段锦鸢新近起用的心腹半夏。半夏疾步上前施礼道:“公主殿下,霜柔已于天牢内悬梁自尽了!” 呼吸猛地一窒,段锦鸢惊得险些失态,四下看了看,低声道:“你过来说话。” 段珣惊疑不定:“此事还未有定论,怎的这宫女竟在牢中自尽了?”陡然后背一寒,冷声道:“是那妖妃?” 点点头,段锦鸢道:“我遣人去牢中,本抱着策反的念头,未曾想计划还未实施,人就先被灭了口。”扭头问身边的半夏:“几时的事?” “回公主,两个时辰之前。” “两个时辰之前?那岂不是朝会的时候?”段珣哑然。 段锦鸢却道:“两个时辰之前的事,怎么此时才回报?出了什么事?” “公主,奴婢按您的吩咐今日再去天牢,霜柔口风已经有所松动。不多时狱卒就来了,说是有人前来探查,让奴婢快些躲避。”半夏小心的看了一眼段锦鸢,发现后者神色平静,并没有责怪之意,当下大着胆子说下去:“奴婢赶忙避开,但公主的吩咐奴婢不敢耽误,过了半个时辰再去的时候,狱卒却说霜柔已经悬梁自尽了。奴婢看了尸体...确实...确实是...” “好了,本宫知道了。”段锦鸢柔声道,“一个弱女子看见这样惊悚的情景,半夏,难为你了。事情办得很好,这是赏给你的。”说话间拿出一封金饼递过去,半夏惶恐接过,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激。暗叹自己这主子还真是转了性子,不复往日刁蛮任性,更兼赏罚分明,对这些下人也渐渐体恤起来。看来自己今后的日子,颇有可以期待的地方。 接了赏赐,半夏便知趣的退开。 段珣默然半晌,陡然道:“今日朝会之后,我跟随父皇至养居殿,有大臣为苏蓦北求情了。” “嗯?”段锦鸢深感意外,“霜柔倒还有法可想,他苏蓦北如何开罪,竟有人为他求情?” 段珣恨恨道:“嗯,当时皇兄还未多想,如今看来,怕是那妖妃使的手段了。” 压着怒意,段锦鸢沉声道:“前脚涉案宫女自杀,后脚就有人为苏蓦北求情,父皇难道不会觉得这事情太巧了吗?”话说到后来,已是带了压抑的厉声。果然她段锦鸢还是低估殷如了,身处禁宫中依然有本事不知不觉杀人灭口。就连那进谏的朝臣,怕也是受她殷如所控制。 “咱们这个母妃还真是好手段,一桩污秽后宫、构陷公主、违犯宫禁的案子,差不多要被她翻过来了。可惜皇兄这边却无甚证据死咬苏蓦北,按这个走向,父皇怕是要将这事大事化小了。” 段锦鸢黯然道:“皇兄不必自责,是我大意了。那苏蓦北狼子野心诬陷于我,此时霜柔已死,他大可将事情全数推到她身上去。皇兄若是贸然出手,恐怕还会被这疯狗反过来咬一口,得不偿失。” 这副模样看得段珣难受,自家妹妹受了委屈,主凶之人居然眼看就要脱罪。他段珣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连自己妹妹的仇都报不了。 看段珣一脸忿恨,段锦鸢心中暗叹,宽慰道:“皇兄,苏蓦北脱罪恐怕已成定数了。” 段珣憋着气道:“这朝廷之上,难道由着那些人乱说吗?他们都是瞎的吗?那天晚上的事呢?” “皇兄,你也知道,这是非黑白,本就不是由眼看,而是凭一张利口颠倒黑白,凭一双手翻覆事实。” “你不明说我也明白,这朝臣,怕是大部分都被殷如笼络,后宫她更是只手遮天。妹妹,且不说咱们两人的处境,就算是这段氏皇朝,恐怕也...” 说到这个,段珣便忍不住切齿痛恨,奈何那罪魁祸首深受父皇宠爱信任,空口白话,又怎能清君侧呢? 只是这才两天,那险些毁了段锦鸢清白的苏蓦北居然就要被释放了,父皇是真的不在乎妹妹怎么想吗?这些都不论,那凭空深入禁院的罪过和幕后主使呢?这些父皇都准备不追究了吗? 还真是受蒙蔽至深啊。 第11章 仿制白玉盏 正忿忿中,听得段锦鸢说道:“皇兄,如今的情形凭我们二人恐怕难以成事,须得有强援才好。” 段珣摇摇头道:“妹妹不怕那所谓的强援之后反而坐大吗?” 段锦鸢自嘲一笑,经历过前世那些羞辱,那种非人的经历,她心性都已改变很多,当下淡淡道:“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的手段高明了,强援乃是远忧,我们还有慢慢筹谋的可能。但是这宫墙之内,卧榻之旁,潜伏着的可是一条毒蛇啊!” 随即懊恼道:“小妹往日太过蛮横张狂,以至于树敌众多,对这机谋之事又一窍不通,实在是有心无力...” 听了段锦鸢这些话,段珣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双眸一亮,紧接着又暗淡下来:“我当时便是出于此间考虑,欲要拉拢沈逸,哎...只可惜...啊,小妹,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皇兄说的哪里话,本就是小妹的错。”段锦鸢回话道,心思却已经开始活动开来。 段珣有些吃惊,这个妹妹果真是与以往不同了,从前的她口中哪里会说出“都是我的错”这几个字来? 二人不约而同的思虑起了沈逸。 段锦鸢肃然道:“皇兄觉得,沈逸怎么样?”段珣见她说的严肃,有些讶异:“我知道妹妹的考虑,但是沈逸...他这个人恩怨分明,睚眦必报。那日/你羞辱于他,又打碎了他最心爱的白玉盏。他害你还来不及,怎会帮你?” 段锦鸢长叹一声,清冷的眸中有几分隐忍:“小妹何尝不知啊,只是,我们没得选择。” 是啊,没得选。谁让偏偏处于生死存亡之际,而这之前又开罪了唯一能够与殷如抗衡的沈逸,谁让自己势单力薄往日仇敌众多,谁让这都是自己造下的孽呢。 既是如此,不管多难,都得自己来还。纵然要践踏自尊、付出惨痛的代价,那也没得选。 那是我段锦鸢欠他们的。 段珣沉吟道:“可是,你打碎的那只白玉盏,于沈逸来说非比寻常。虽无人知晓其中由来,但人人都知道,那可是比沈大都督性命还要重要的物件。为兄知道你心意已决,但是,沈逸绝不是那种轻易改变心意的人。这人心思毒辣,手段狠厉。恐怕到时候妹妹你去求他,即便受他百般折辱,他依旧也会翻脸无情。” 顿了顿,段珣忧虑道:“更何况,即使他肯原谅你,以这人的心性,只怕也是为了日后折磨于你。我的妹妹乃是天之骄女,不能因为此事,去受这般委屈。皇兄会再想办法的。” 轻轻摇头,段锦鸢清冷绝伦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皇兄所言甚是,但正如我方才所说,我们已经没得选了。”她站起身,纤手抚上亭柱。前世,这双手已是斑驳粗糙不成形状。 她不会让那些事再发生的。 目光灼灼的看向段珣:“皇兄,小妹知道分寸的。”她知道,依自己这位皇兄的性子,断然不会让她去求沈逸。他的这份关心宠爱,这时怕是要成为自己计划中的阻碍了。说不得,也只有将紧要的一些事瞒着他了。 沈逸那日话里话外的意思段锦鸢推敲了良久,那双满带玩味的双眸中的暗示,又有几分是真的呢? 纵然有一分是真的,也值得自己去尝试了。 “还请公主拿出诚意来。”这句话虽然历经了时日,却依然在耳畔,甚至就连那日沈逸说这话的时候那玩世不恭带着调笑的气息也还原了个十成十。 这个人是比殷如更可怕的人物。 既然他等着自己拿出诚意,那么自己就给他。 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自己。 决心已下,剩下的便是寻找突破口了。诚如段珣所说,泼酒犹在其次,自己打碎了他的白玉盏才是最致命的错误。那么这突破口,还得从这白玉盏上找。 段珣说道:“小妹为何不说话?是在想法让那沈逸原谅你吗?” 段锦鸢不置可否的“啊”了一声,口中喃喃:“那个白玉盏...于他而言真就那么重要吗?” 段珣闻言顺口接道:“依皇兄所见,咱们就别从白玉盏上入手了吧,打都打碎了,就算再找个一模一样的,也不是他所看重的那个了。” “嗯??”段锦鸢正苦苦思索,听了皇兄的话满脑子只是那句“...再找个一模一样的...”是啊,虽不能一模一样,但是也足够证明了自己的诚意吧! 想到这里,段锦鸢紧皱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温言对段珣道:“皇兄,小妹有一事求你相助。” “有事只管告诉为兄便是,怎么这般生分了?” “还请皇兄替小妹寻几个能工巧匠,小妹想复原那白玉盏。” 段珣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妹妹还真的是倔的厉害。也罢,就让她去试试吧,总没坏处的。 当下应允下来,眼见日头偏西,这才告辞离开。回去便命人招揽能工巧匠。 过了几日,皇帝段鹤那边便有明旨诏书下发,释放苏蓦北。这之前段锦鸢虽尽力寻找殷如苏蓦北二人破绽,奈何竟一无所得,只能由着事情发生。 “苏蓦北爱慕十三公主此事为人所利用,恐有人想借此事离间皇上同贵妃娘娘、公主之间的感情,涉事宫女畏罪自杀,苏蓦北无罪开释。宫内严加整顿。”段锦鸢喃喃复述着事情的结果,想起自己的娘亲,心渐渐沉下去。 果然苏蓦北被释放了,想必殷如也要被解除禁足了吧。明着自己的父皇决心追查到底,谁不知道他其实是袒护那个妖妃呢。甚至还被她找准机会,来了个大清洗。 自己前世也真是极蠢,才只一味的胡闹。那般小孩似的撒泼,也只能称其为泄愤。若是自己再早醒悟一些,提前暗中布置自己的势力,就能扳倒这妖妃了。 收拾起这些胡思乱想,段锦鸢看了看天色。此时天刚过午,有些许阳光从云层中透出,天色却有些暗沉。 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方才她接到了皇兄的飞鸽传书,说是白玉盏还原得有眉目了。段锦鸢当即令人前往养居殿同父皇报备,自己却是急匆匆出宫寻兄长段珣去了。 本来段鹤不是很喜欢段锦鸢时常跑出宫,但是一想到前些时日自己的宝贝女儿凭空受了许多委屈,心早已软了。况且段锦鸢也只是言明要去看皇兄段珣,再加上性子乖顺了许多,又念及段珣段锦鸢一母同胞,终是不忍,多往皇兄那里跑,也是情有可原。遂允她一月内去段珣那里不必请求他的旨意。 刚到段珣府邸门口,就看见王府的管家在门口候着。一见她,立时迎上来恭敬道:“公主殿下,王爷在等您。” 段锦鸢也不耽搁,这一月来她几乎日日往这里跑,为了还原那白玉盏耗费了不少心血。如今已有眉目,岂不心急想要一观? 第12章 吃点苦 大堂上,段珣坐在上首,手中捻着一个精致的白玉盏。见妹妹来了,原本严肃的神情顿时舒展开来。 “小妹,你来看。” 段锦鸢按捺住激动地心情,缓步上前,接过那白玉盏细看。 精致剔透,虽不完全相似,却也算得上是能尽的最大努力了。长舒一口气,段锦鸢小心接过白玉盏,放入旁边管家捧过来的一方精致的锦盒内,盖好。 殷如对她的行踪早已生疑,已经来不及打造一个更好的了。 “皇兄...” 段珣像是知晓段锦鸢心中所想,挥挥手止住段锦鸢的话,笑道:“皇兄明白,跟我来。”说罢便领着她穿过府邸,来到一处偏僻院墙底下。这才正色道:“这里有一处暗门,为兄再派两个心腹暗中护着你,殷如的眼线想必盯着正门呢。” 看段锦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段珣摇摇头,揉了揉段锦鸢的头发,温言道:“小妹,一切小心。为兄还是那句话,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不行还有为兄呢,切莫委屈了自己。” 段锦鸢鼻子一酸,颤声道:“小妹知道。” “去吧,这边为兄帮你遮掩着呢。” “嗯。” 段珣不知在何处按了一方按钮,围墙上顿时缓缓露出一扇小门来,仅容一人通过。段珣身边随从一人当即一矮身子钻了进去,段锦鸢随后。另一随从进入之后,段珣小心的关闭了暗门。 有了段珣随从的护送,段锦鸢轻易就到达沈逸的府邸。 “你们在外面等着本宫吧,遣一人回去向皇兄报信。”段锦鸢说完便提起裙角,一步步拾级而上。 沈逸的府邸不算奢华,大门也建得古朴厚重。门两侧各有四名将士持刀站岗,同一般都督府邸不同,门前护卫好似并不刻意追求姿容雄壮,反而散发着一股漠然的冷意。 其中一面容遭毁的士兵见她上前,当即往前一步,滔天杀气自然渗出,沉声道:“此乃沈逸都督府邸,来者何人,通报姓名!” 段锦鸢暗自心惊,方才她险些被这气势给镇得心神震荡。暗道,沈逸果然是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看门儿的也一股子杀气。平常人还真未必受得住。当下收拾心情,不卑不亢道:“本宫乃十三公主段锦鸢,有要事求见沈都督,还请这位...兄弟通报一声。” 那士兵闻言顿时皱眉,沉下脸来,口中说道:“你便是十三公主?”另一旁的侍卫闻言纷纷转过头来,盯着段锦鸢上下打量,神色极是阴沉。 毁容侍卫嘴角有一丝不屑,好整以暇的就那么看着段锦鸢。 段锦鸢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虽然在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许多心理准备,未曾想这些跟着沈逸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士兵竟然这般可怕,却也愈发坚定了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求得沈逸原谅的心思。 于是姿态放得更软:“还请这位兄弟通报一声。”说着,这边递上一盒细软。 那侍卫嗤笑道:“十三公主的兄弟?我等低贱的武人可不敢当。”看都不看段锦鸢手中的那盒细软,人却转身朝里走去。 段锦鸢暗暗舒了口气,强自忍着焦灼看着那士兵往里走的背影。 周围其余侍卫却是笑开来,纷纷道:“阿七说不敢当十三公主兄弟这一身份,我等可不怕。” “是啊是啊,他读过几天书,咱们可不是。” “嘿,十三公主的兄弟,那可不是皇子吗?” “咱们也应当封王不是?” “哈哈哈,说的是,咱们封王,主子就是皇帝。” “那皇帝,呸,忠奸不辨,若不是咱们主子在,哪有他这安稳天下坐?你说是不是啊十三公主?” 段锦鸢听了这些粗鄙之言,心中虽怒,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说她也就罢了,侮辱她的父皇,那可是万万不能。但如今的情形,也只能将这般侮辱生生咽下去了。毕竟更难咽的刀子她都吞过,还会在乎这些吗? 当即微笑道:“这位兄弟话说的不错,没有你们这些将士拼死厮杀,哪得国中安宁呢?” 那几个侍卫倒是没想到一向跋扈的十三公主居然会这般说话,愣了愣,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但转眼又粗鄙笑道:“哦?没想到你个小娘们,倒是还挺识大体。今日到我主府上作甚?” 旁边一人放肆笑道:“女人来找男人还能是做什么,自然是找相好了。” “哈哈哈” “哈哈哈” “公主殿下,我等可是听说过你当时所放的狂言,不知道公主殿下您贵人还记得否?” “说的是说的是,什么...就算做驴被人驾骑,也绝不会求我们这种武夫粗人,我呸!” “既不是求我家都督,今日所来为何?” “肯定是来求着爬上都督的床榻啊,哈哈哈!都督向来对咱们极好,他老人家尝过之后,说不定还能分赐与我等。” “这辈子尝到公主的滋味,哈哈哈,那也值了!” “公主殿下,听闻你和那苏家的小子相好,怎的如今又来寻我家主子了?” “怕不是那小子不行吧哈哈哈哈!” 段锦鸢只是微笑,并不答话。 不远的一处阁楼,沈逸左手持壶正畅饮,一边看向大门。旁边被唤作阿七的侍卫低声道:“主子,是否要...” 沈逸淡淡道:“不必。” “那毕竟是...公主殿下。” “哈...”仿佛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沈逸嗤笑道:“阿七,你何时竟在意起皇室来了?” “属下惶恐,属下是...”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怕我被刁难罢了。”他回头看向阿七那张丑脸,冷着脸道:“本都督只对自己的弟兄负责,至于流言刁难。呵,阿七,只要拳头硬,有那些人说话的份吗?你看看你自己这张脸,跟我出生入死多少回,还有其他死去的兄弟,你难道忘了吗?他们只能仰仗我们,都是些废物罢了。废物还要求什么尊严,笑话。” 沈逸语气冷冽至极,狭长的眸子邪气更甚。 “属下明白,那十三公主...” 沈逸听到这个名号,罕见的勾起玩味的笑容来。无所谓道:“让她吃点苦头也好,不然皇室的糖吃太多了,怕是会把牙崩坏。” 低头想了想,又道:“看着差不多了,便去放她进来吧。”啜饮一口酒,喃喃自语:“我倒要看看,十三公主,你要怎样拿出诚意。” 阿七敏锐的发现,自家主人眸中闪过一丝冷厉。心中森然,不由暗中同情起那位十三公主来。以他对主人的了解,每当沈逸露出这样眼神的时候,无不是将对方利用完之后狠狠的玩弄致死。 更何况这个十三公主,之前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得罪了主人。 那个白玉盏,可是主人看得比性命要重要的物件。若不是铆足了劲要彻底摧毁这十三公主,他当时会就那么放过那个蠢女人吗。 第13章 别太过了 日头看看又偏西了些。沈逸抬头看了看,日头虽盛却有阴霾趋势的天色,冷哼一声,说道:“他们玩的甚是愉快,阿七,你不想去吗?” 有风渐起,吹起沈逸紫色的长袍。分明是贵气逼人的装束,这般看来,却偏有些飘飘然不理尘俗的谪仙人的味道。沈逸又往口中灌了口酒,心中在不停的冷笑,冷笑之余,那心痛与愤怒就不那么压得住了。 素日里他沈逸饮酒可惯用的是那枚白玉盏。 听闻主子语气中森冷之意更甚,阿七施了一礼恭敬道:“属下这就过去。” “嗯。”沈逸懒懒的应了声,眸中讽刺闪烁:“别太过了,过了,将这娇贵的十三公主给气跑了,那兄弟们可就没得玩了。” “属下明白,主人放心。”阿七抱拳,转身离开。 主人今日的态度有些奇怪,阿七心中忍不住思忖,又很快收回思绪。 不过主子的心思不是他们这种人可以妄自揣测的。他如今只要按照吩咐,留些分寸就是了。倒也不着急这么快到大门去,如主子所说,要“小小的”给那位骄傲的十三公主吃些苦头。 沈逸自从被封为“战阎王”之时他们这些人就跟着他,数度出生入死,早就将沈逸看成了天。什么皇室贵胄,这些人丝毫不放在心上。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沈逸要谋朝篡位,他们也能毫不犹豫的跟着造反。神挡杀神,佛阻杀佛。 若是依着他们这些手下的心思,有人这么冒犯他们奉若神明的主子,只怕再来几个公主皇子都不够杀的。 但是沈逸之所以为他们所疯狂崇拜,除了赫赫战功一身本事又爱护属下之外,自是少不了号令严明。主子未曾下令,就算是杀父杀妻的仇人站在眼前,这些汉子也是不会随意动上半分。 沈逸今天定然是要欲擒故纵好好羞辱一番那十三公主了。 只不过主子向来耐性不好,不管是得罪自己的,还是敌人,亦或是拉拢他的人,若不是有一星半点的兴趣,只怕连涮人家的心思都懒得生。 让他引起兴趣的人,不管是折磨还是周旋,都是极少。有人得罪主子,向来是直接雷霆手段清理的。这个十三公主算是一个例外,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但主子到底是在心疼那白玉盏,还是单纯的变得有耐心了呢? 却说门口,段锦鸢只当那些污言秽语听不见。那些守卫明损暗讽的说了半天,见段锦鸢只是微笑,鼻观口口观心,自觉没趣,偏生沈逸早就吩咐下来,不可做些真正越轨之事。 几人想到这里,正没精神,就见阿七闲庭信步一般过来,一脸严肃冲着从方才开始就一动不动的段锦鸢施了一礼,道:“公主殿下,都督他有要事忙着处理,恐无法前来恭迎公主殿下。”他牵动可怖的脸颊笑了笑,又道:“不如公主今日先回去,待主子得了空,属下再将您前来拜访的消息通报予主子,如何?” 段锦鸢挺直了腰背,正色道:“本宫时间有的是,就在此处等一等沈都督也无妨。” 阿七眉头一抽,只顿了一顿,又道:“只是都督不知何时忙完,我们这里住的都是粗人,并无精巧桌凳供公主殿下歇息。其余的木桩粗凳,又不敢奉至公主驾前。” “不必为难,我段锦鸢并未娇贵至此,就让本宫站立此处恭候沈都督大驾吧!” “这...”阿七故作为难,说道:“此刻天色将晚,不若公主移驾前去用膳?” 段锦鸢静静看着眼前这面目全非之人,心道:“连歇息的凳子也没有,怎么会好心的叫我去用饭?怕不是让我自己出去吃吧。”心中冷笑,沈逸啊沈逸,果然睚眦必报。你要折辱于我,我就成全你。 当即温和道:“将军在战场身先士卒,军情紧急之时恐怕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我在这里等上一等又算的了什么,都督先忙,本宫愿意等。” “既然如此,公主殿下请便。”阿七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言。施了一礼,手按刀柄目不斜视,仍旧站他的岗。 其余七人见阿七对段锦鸢当作不见,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定了定神,便不再理会。但终归是有气的,这些人都是军中精锐,武艺高强。愤懑不过,便提起精神,带出几分杀意,朝段锦鸢袭去。 不过段锦鸢也不是吃素的,前世被那般对待,早已磨平了她尖锐的性子。当下收敛心神,只当那杀气于无物。 “杀气么,我段锦鸢前世见识的还少么?殷如,苏蓦北,就连你们的主子沈逸,都没少厚赐我这些。”段锦鸢心中漠然,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从修罗炼狱里爬出来的,还会在乎这些吗? 几名护卫见段锦鸢仍旧气定神闲,不由暗暗吃惊,心中惊疑不定。 暗暗吃惊的何止是他们,也包括那个满脸不在乎实则拿着一管番邦奉上的千里望在窥视着大门处的一举一动。目光犀利如他又怎么会看不出那几个侍卫做了手脚呢。 只不过原本想着看段锦鸢吃个哑巴亏,对方却毫无动静。沈逸皱眉,颇觉无趣。 转念一想,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这十三公主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一再让他不得不更正自己之前对她的看法。这个女人,不止不蠢笨,还聪明的很。 沈逸于是放下手中那管精巧的千里望,喝干壶中最后一口酒。只是眯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带了浅浅的醉意,自言自语轻佻道:“辱也辱了,晾也晾了,下马威也给了,这蠢女人倒是岿然不动,不知脸皮何时这般厚来?” 他懒懒的扶窗而起,随手理了理衣摆,昂然信步下得阁楼来。 这蠢笨女人的转变倒是有意思得紧,就让他沈逸前去会会那段锦鸢,看看她今日到底准备了何种诚意吧。想要打动他,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希望这个女人别让他太失望才好。 闲庭信步一般,沈逸朝大门款款而来。 第14章 无可替代 日头依旧火热,晒得段锦鸢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就在段锦鸢站立不住,一阵阵眩晕的时候,紫衣银冠的沈逸施施然出现在眼前。段锦鸢有些疲倦的抬头看向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沈逸,强打精神,盈盈一礼:“沈都督忙完了?” 沈逸依旧是带了几分调笑,玩味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即使疲累也依旧骄傲的女人。这刻意的折辱竟不能磨掉一分她的骄傲,看来是深深刻入骨髓难以磨灭的了。 转瞬沈逸又笑了,身家性命在前,一个人的自尊骄傲算什么。他沈逸最常做的事,就是将人的骄傲尊严踩在脚底狠狠的践踏。因为他喜欢,并且也有这种实力。公主又算什么,不过是个不识时务的蠢女人罢了。 他哼了一声,浅笑道:“臣忙于俗事,不得不将公主大驾搁下,还请公主殿下恕罪。”虽是这般说,但沈逸眸中可不见半点歉疚。 段锦鸢亦笑:“哪里的话,都督军务要紧。” 就听得沈逸继续说道:“我的这些属下啊,向来是不服管教,顽劣得紧。连我也难以约束他们,竟唐突了贵客。不过话说过来,公主殿下到底有何要事,竟至于登门拜访我这粗鄙之人?” 不等段锦鸢答话,沈逸又道:“公主今日莫不是被驴骑驾了?不然怎的会到我这武夫门楣之下呢?” 段锦鸢心中早就做好了被翻旧账的准备,但真听得这句话,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原以为沈逸也算是个人物,要折辱于她大可正大光明用那阳谋,却不想气度真如此狭小,做这等心胸狭窄之徒所为。 “之前是锦鸢不懂事,今日锦鸢是特地登门赔罪的。”段锦鸢平静道,适时的垂下了头颅。既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又何必失望呢。 沈逸一愣,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公主殿下说笑了,臣怎么敢让公主殿下赔罪。”说话间,言辞竟是带了几分狠厉。 段锦鸢道:“都督果然是一代枭雄,睚眦必报,性情中人。是锦鸢错了,还请都督高台贵手,放过锦鸢吧。” “公主是在夸臣小肚鸡肠还记仇吗?那臣理当无愧受之。”沈逸毫不在意,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我沈逸本就是恩怨分明,谁对我好,我百倍还之,谁若惹了我,我也是百倍还之。臣本是粗人,当然学不来圣人君子那般宽忍,这一点,公主不是最清楚了吗?” 又扫了段锦鸢两眼,嘲讽道:“臣是否告诉过公主殿下,还请您拿出些诚意来。” 段锦鸢漠然道:“都督是要锦鸢在此处将诚意拿出来吗?” “哦?”沈逸神色之间带了几分调侃,“如今公主有什么诚意可拿?难不成,是臣所想的那样吗?” 此话一出,旁边站岗的军士纷纷露出暧昧的神色来,其中一个还笑道:“果然没说错,女人单独过来,不就是找男人的吗?” 沈逸闻言竟面色一冷,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散发着无尽杀意。那军士慌忙跪下,口中求道:“主子恕罪!” 沈逸却不理他,转头向段锦鸢道:“若真是如此,此间确实不便。” 段锦鸢摇头道:“非也,锦鸢自知打碎了都督心爱的白玉盏,无可挽回。绞尽脑汁思索之下,只得出此下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锦盒,打开,正是今天仿制成的那枚白玉盏。 她弯下腰,恭恭敬敬的将白玉盏奉高过头,捧至沈逸面前。 “锦鸢花费许多心血,只盼仿的更像一点。不求能取代真品,但求能给都督一点慰藉,那便得遂所愿了。” 沈逸突然不笑了,面无表情,教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他注视段锦鸢手中的白玉盏良久,才用食指拇指捻起这枚白玉盏,拿到跟前迎着光眯了眼细细打量。 段锦鸢收了手,缓缓直起身子,垂手立在一旁,紧张的观察着沈逸的神色。 她不指望沈逸能因为这一枚白玉盏就原谅她,但如果能以这个作为契机,打开一个缺口,那就是很好的结果了。 “仿制得不错嘛。”沈逸道。段锦鸢心中一喜,但看着面若寒霜的沈逸,却又高兴不起来。 果然下一刻沈逸就冷笑了一声,捏住白玉盏的手微微一松。那枚剔透精巧的白玉盏便摔在地上,化为齑粉。 “不过你凭什么觉得,一枚仿制的白玉盏,就能讨得本督的原谅呢?公主,您未免将臣看得太轻了些。或是说,公主您的诚心,也太轻了些。” “你!”段锦鸢眼见沈逸毫不在乎的摔碎了自己花费多日心血才制出的那枚白玉盏,只觉气苦。此人果然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漏了这一种。 不过也是,凭什么她努力了沈逸就要接受呢。 沈逸淡漠道:“公主难道不知道吗?重要的事物都是无可替代的。仿制得再像又怎样,终究不是原来那一枚。”一拂袍袖,神色阴沉,顺着那剔透的眸子直看向段锦鸢心里。 段锦鸢本想发火,却忽地委顿,心中陡然一阵酸楚。是啊,连沈逸一介武夫都知道代替品始终只是代替品,那父皇为什么轻易就让那蛇蝎心肠的毒妇殷如,代替了温婉沉静贤良淑德的母后的位置。他口口声声说深爱母后,却到底让殷如做了那代替品,如今更是将局面弄得不可收拾。 况且,代替品终究只是代替品,自己又怎么能奢望沈逸会因为一枚仿制得白玉盏而原谅自己。他的心爱之物就不是心爱之物吗? 想到这里,段锦鸢收敛心神,施礼道:“沈都督,是锦鸢错了,代替品终究只是代替品,我又怎么敢以为区区一枚仿制的白玉盏,就能够换得您的原谅呢。” 沈逸忽的觉得心中有气,虽然段锦鸢收敛了神情,但他还是看到了她那一闪即逝的痛楚和心酸。沈逸是第一次看到段锦鸢如此神情,不知为何他就是看不得她这副样子。至于自己为何心中有气,沈逸不知道,也不愿去想。他皱了皱眉头,发现自己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开口。 第15章 错欲赎 无法可想,沈逸抛下一句:“公主请回吧。”便拂袖入门去。 段锦鸢只来得及唤一声:“都督请留步!”沈逸已消失在回廊拐角。 啧!段锦鸢暗自咬牙,提起裙摆追了上去。此时若是放弃了,那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前世所遭受的一切仍历历在目,比起那些来,她今日不论怎样,都比那时要好的太多,又有什么好放弃的? 不停地有护卫跟着来拦她,段锦鸢狂奔中推开了不少。到后来,她已是筋疲力竭。被太阳暴晒了两个时辰,又全速追了沈逸这许久,恐怕体力已经透支。如今全凭那一口气在勉力支撑。 沈逸阴着脸进了自己房内,关上门,甩出一句:“公主殿下厚赐的那杯酒,以及当时的教诲,臣时时温习,并不敢忘。” “沈都督!”段锦鸢在院中扑通跪下,高声道:“是锦鸢不懂事,侮辱了都督,打碎了都督心爱之物,锦鸢给您赔罪了!” 门哑然而开,沈逸出现在门口,冷笑道:“臣自然是知道公主殿下目的为何,要我原谅一个折辱于我,还打碎了自己信仰一般物事的蠢女人,还要为那蠢女人抗衡如今如日中天的贵妃娘娘。公主殿下,你当我傻吗?” “都督,圣上被妖姬蒙蔽,段氏江山已是痈疽疮疡,大厦将倾,锦鸢昔时口出狂言,不识好歹,但还请都督看在父皇信任、天下百姓的份上...” 沈逸的眸中透着狠意,却是咬牙笑道:“真是笑话,本将说过,公主日后可不要来哭着求本将才好。天下算个什么,我沈逸向来只在乎自己!你愿跪着那便由你!本将心意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段锦鸢知道,她没有被沈逸直接丢出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沈逸要看他亲自踏碎自己身为公主的骄傲,疯狂的羞辱自己。 前世今生,这个男人要的也就只是如此而已,他沈逸所作所为没什么不对。 只是自己,没得选择。所做这些不过是为了求得沈逸原谅。 既然如此... 段锦鸢突然朗声道:“沈都督,您说过,待您好的人,您百倍还他,谁若惹了您,您也百倍还他,此话可当真?” “本都督字字千钧,自然当真。”沈逸好整以暇看着段锦鸢,想看看她又能翻出什么花来。 段锦鸢似是下定决心,清冷的眸子无比坚定:“那都督报完仇解了气,是否就能够原谅那个惹了您的人呢。” 沈逸不屑的笑了:“哈,本将仇报过了,气解了,那人自是与我再无瓜葛。” “如此,当初锦鸢无知所给予您的以酒泼面之辱,在此地百倍还您,还请都督信守诺言原谅于我。”说罢起身一礼,自去将沈府中贮水防火的大缸腾出来,费力拖至院中。 沈逸阴恻恻说道:“阿七,去搬几坛子酒来。我倒要看看,你十三公主怎么百倍还我。” “是!” 很快阿七便领人搬来足以将大缸灌满的酒,一众人等包括沈逸皆是冷眼看着段锦鸢拼尽全力将酒倒入缸中。 事毕,段锦鸢依旧跪在院中,舀了满满一勺酒,狠狠泼向自己的脸,顿时那姣好的面容为酒所染,狼狈不堪。 “这才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呢。”沈逸笑道,惹得一众兵士一阵哄笑。 段锦鸢高声道:“我十三公主段锦鸢,有眼无珠,不识好歹,得罪了沈都督,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这一次!” 又是一瓢酒泼向狠狠泼向自己。 众人的冷眼,沈逸如刀般锋利的目光。太阳暴晒,酒粘在身上不适的感觉。体力透支,头晕目眩。 这些都比不过前世自己的父皇受“牵羊之礼”,自己的兄弟姐妹受尽侮辱,哥哥段珣武功尽废,终生只能生活在一口井中,衣食无着。而这些都是自己一手促成,是自己有眼无珠错爱了苏蓦北那人渣,是自己纵容他为恶,毁我皇朝,屠我亲人。 天边乌云弥漫,此地却仍日头甚毒,晒得段锦鸢一阵阵的恶心。眼冒金星,晒着太阳却浑身发冷,仍一遍遍往自己身上泼酒,一遍遍拼尽全力求着沈逸原谅自己。 不多时,酒都已泼完。一开始她还去数泼了多少次,到后来神智渐渐有些不清晰,索性不再管,只顾往身上泼酒。那些人的目光她已经看不清了,不管他们什么样子,自己都不在乎。 重活了一次才知道自己该在乎的是什么,好在现在还有她追悔的机会,不至于像前世那般,追悔莫及。 阿七看了看日头,低声道:“主子,这十三公主怕是经受不住了。” 沈逸原本轻浮傲慢的神色早已变得阴狠,他不明白,这个原本刁蛮无比的十三公主是怎么有胆量下狠心的,金枝玉叶却对自己如此狠厉。这倒让他不自禁想起曾经那活在地狱里的日子。一瞬间,竟莫名的兴起一丝相惜之意。 嘴上却是不屑道:“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遇事还不是得上赶着来求我。不管以前说过什么话,我要她怎么吞下去,她就得怎么吞下去。” 旁边一近侍笑道:“自古拳头才是硬道理,甭管是什么人,敢在咱们主子面前端架子,咱们就要教教她怎么做人!” 沈逸不置可否,只是说道:“本将有些饿了,着人将午茶端入房中。这院中日头太毒,好不容易享福,没得还受这份苦。”语罢便再不看段锦鸢,自顾自进堂中去。 阿七有些佩服的看着跪了甚久的段锦鸢,明明已经体力难支,却仍苦苦支撑。虽是求人,这股倔劲却如何都磨灭不掉。这股意志就连身经百战的他也忍不住佩服。不动声色回头看了眼堂中,自家主人正若无其事坐在椅上品茗。 软弱者从来是得不到他沈逸的同情的。你十三公主要跪,那就看你能撑到几时吧。 乌云酝酿了这许久,终于轰隆隆推过来了。段锦鸢被酒渍湿的衣物早已干透,又重新渗透了她被暴晒而出的汗。 第16章 是个狠人 此时风起云动,周遭温度降了下去,段锦鸢顿觉身子轻快一些。陡然,一颗豆大的雨滴砸在她额上,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第无数颗。狂风大作,大雨倾盆,顿时将院中跪着的段锦鸢浇了个透。 “唔...”段锦鸢只觉得浑身凉透,却并未好受些许。方才那如烈火般炙烤的感觉瞬间被倾盆大雨封在体内,排遣不得。 之前被太阳炙烤之时,只觉浑身如同置身烈火炼狱,从头到脚都焚了个干净。如今这炙焰左右冲突不得,便只向她内腑攻来。顿时令只剩一口气勉强撑着的段锦鸢险些就这般昏迷过去。 “索性昏迷过去也好。”段锦鸢迷迷糊糊想。她费力的睁大双眼,看向堂中那若无其事作潇洒姿态的男人,心头一凛。 沈逸可不是什么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自己那所谓“千金之躯”,只怕才会让他更加看低吧。 上一世低声下气求他,他反而更加看自己不起呢。 所以来这里之前便打定了主意,求是求,尊严却是不能丢。诚然作为交换,她段锦鸢什么事都愿意为沈逸去做,却也不能把人格给丢了。如若连她自己都开始轻贱自己,那就莫怪人家把她段锦鸢当破鞋一般轻贱,随意拨弄了。 那苏蓦北,不就是因为她段锦鸢爱他刻骨,任他摆布,所以才有机可乘的吗。 甚至自己的哥哥维护之下,段锦鸢还不知好歹。 想到这里,段锦鸢狠狠咬了牙。 只是这狂风骤雨刮在身上竟如同刀子一般,实在是难捱得紧。 若是自己在这个当口儿晕了过去,恐怕一切就要前功尽弃了。沈逸那个冷酷的男人,怕是巴不得自己赶紧晕过去,好看自己的笑话吧。 也就更有理由拒绝自己了。 每跪久一分,或许沈逸就多一分可能原谅。 院中看热闹的军士纷纷避雨。堂中正吃着点心的沈逸猛一抬头,见段锦鸢仍旧跪在院中,神色坚毅,那张绝色容颜早已被雨水浸湿。隔着雨帘,有着一种模糊而夺人心魄的美。只是这十三公主饶是身子晃动,却仍咬牙坚持,不管不顾勉力支撑。 沈逸不悦冷哼,偏过头去。阿七侍立一旁,任由雨雾侵袭。正要开口,沈逸却恨恨道:“还真是蠢女人,以为这样本将就会原谅她吗?本将最是厌恶这般挟制于我的人了。” 心中却是巨震,只觉得段锦鸢这倔强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像极了自己。 忍不住在想,这段锦鸢倒是同往日自己对她的认知不同。 是个狠人。 对自己如此狠厉的女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他耳目众多,这十三公主所经历之事当然是瞒不过他。他向来看不起她,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主,又怎么会懂得什么是苦楚。 想到甚为久远的事情,沈逸愈发的邪气横溢。自己怎么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怎么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唯有一点:足够狠辣。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除了自己,他沈逸不相信任何人。 不爬至高位,他怎么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这十三公主所做之事,曾几何时他也做过。 正出神,就听见阿七略有些慌乱道:“主子,她晕过去了。” “嗯?”沈逸怔住了,晕过去了? 阿七以为自己的主子还要放任不管,当即行礼道:“主子,属下知道您不在乎,但是她好歹是公主,若在咱们这有什么闪失,怕主子您是脱不了干系...此时不宜与皇帝翻脸啊。” “你这衰人脑子里在琢磨什么呢?!”沈逸恼怒的骂了一句,人已经起身冲进雨幕,俯身抱起那个就算是求他原谅也依旧带着骄傲气息的女人。 段锦鸢在沈逸怀中双眸紧闭,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沈逸伸手一探,即使是浇了这么久冰凉的雨水,也掩不住的烫。 “啧,蠢女人,身子骨这般娇贵还来学人长跪求情?” 说话间却是将段锦鸢打横抱着,大步走向内房。 “阿七,着人去请大夫来!” “是!”阿七抱拳匆匆离去。 沈逸虽然十足风流,府中却没有女眷,侍女也是甚少,最多也就为他做做梳洗打扮等杂事。其余事宜,从厨事采买到消息传递,大小事情都是由他的亲卫负责的。这府中大夫,也是军籍。 将段锦鸢抱回房,放在自己床榻之上。杀人如麻从来不懂得轻柔为何物的战阎王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举止之间竟收敛了几分力道。 段锦鸢似乎是下意识间,死死抓住了沈逸袍袖不放。清丽绝伦的面容因为高热而烧的通红。似是因为难受,她呼吸有些急促。哑着嗓子,喉咙里发出几声嘶哑之声。 “嗯?”沈逸眉头一舒,却发现段锦鸢根本未曾醒转。方才那几声意义不明的声音,恐怕只是她在昏迷之中难以控制才发出的无意识的声音吧。 “沈...沈都督...白玉盏...” 沈逸面色一沉,哼,真是难为这金贵的公主殿下了,昏迷中还惦记着那打碎的白玉盏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当时段珣前来拉拢他,如若他没存了助那正直洒脱意气风发的八皇子的心思,又怎么会一连数次同他帐内欢饮。他沈逸向来可不愿做什么无用功。 所谓狷狂傲慢、目中无人,除却他确实有本事狂傲之外,不过是试探珣王殿下的诚心罢了。他珣王殿下若出得起价,自己自然也就还得起。 只是这倔强高傲的女人,竟以酒污他面容,打碎了他沈逸的白玉盏。原本对这高傲的女人他存了一点心思,但那也只不过是男人惯常的一点心思罢了。 不过,按照这十三公主往日的性子,不见棺材,断然不会前来求他。那晚她姿态放软,今日登门求原谅,为何? 沈逸瞧着那张绝美容颜,不自禁思索开来。却只见段锦鸢牙关紧咬,神色竟有几分悲哀酸楚,口中却是断续讷讷道:“沈...逸...对...不起...对不起...” “我段锦鸢...是真的错了...泼面之辱...” “是我不懂事...心爱之物被毁,你、你一定很难过吧...” 第17章 同一种人 沈逸那双精致的桃花眼猛然一缩。唇角弧度轻轻上扬,低喃道:“嘁,金枝玉叶娇贵无比的公主殿下,何时竟学会了体察人心?” 段锦鸢仍捏着沈逸衣角不放,口中兀自细细碎碎不停道歉。 顺着段锦鸢死死用力的被湿透衣裳裹着的藕臂看过去,沈逸缓缓蹲下,捏住那手腕。 盈盈一握,仿佛一用力就会断掉似的。那天白玉盏被她打碎的时候,自己急怒滔天之下确实是存了那样的心思的,不过珣王在侧,他才勉力忍住。 “嗯?”沈逸猛然发现,段锦鸢那青葱纤指,上面竟然伤痕累累,特别是指尖,仿佛是磨破了新近愈合的样子。大抵是方才大雨倾盆,将这结痂泡软了,又这般用力捏攥着衣角,伤口已经裂开,被泡的发白。 她段锦鸢从小就是被皇帝皇子们捧在手心的宝贝,十指不沾阳春水。怎竟肯吃这样的苦?谁敢给她吃这般苦? 恐怕是自己刻意为之。 有意思。 笑容逐渐收敛,长叹一声,沈逸道:“没经历过失去的人,又怎么能理解这份苦楚呢。段锦鸢,你够狠,也够聪明,我原谅你了。” 手上施了巧力,段锦鸢的手便不自觉松开。沈逸随手将她手臂放回,起身高叫侍女。 侍女早就候在门外,只不过为得他命令,不敢入内罢了。如今听闻他召唤,忙不迭过来跪伏于地。 沈逸随意道:“起来吧,取本将衣物来,为她换上。” “是。”两名侍女惶恐不已,一个迅速前去取了一套沈逸日常穿着的衣物,一个拿了毛巾热水上前,为段锦鸢将湿透了的衣服除下来。 沈逸就坐在屋内太师椅上,正对着床,看着侍女进进出出的忙活,一言不发。 这般威压深重的目光之下,谁也不敢猜他在想什么。 待到侍女将段锦鸢收拾干净,又新换了被褥。沈逸挥挥手令二人退下,阿七察言观色,适时将府中大夫带了进来。 伸手示意大夫不必行礼,沈逸坐直了身子,不疾不徐道:“陈大夫,劳烦您看看。” 陈大夫人长得精瘦,五十余岁,虽是一身长衫,却掩不住身上那股沙场铁血的味道。他恭敬一礼,转过头去的时候同阿七交换了下眼神,都在彼此目光中看到了讶异。 自家主子一代枭雄,狠厉绝伦的人物,何曾对一个女人上心过了? 看他那模样,又不像是动了情的样子。 阿七垂下目光,心中惶恐。今日他私底下对主子的揣测实在是太多了,有悖于他平日的处事方式。但又止不住的担心,毕竟,曾经有关于白玉盏的事,他是寥寥无几的知情人中的一个。 沈逸敏锐的察觉到阿七这边在胡思乱想,却无心理会,只看着那陈大夫的动作,仿佛在出神。但若是仔细观察他的目光就能发现,淡漠之下隐藏的那一股子锐利。 “老陈,可是有何不妥?”过了许久,见陈大夫仍旧皱眉查探,甚至动用了银针,沈逸忍不住出声询问。 “回主子,确有不妥。” 颇感惊讶般,阿七从怔忪中抬头。口中忍不住道:“就算身子再娇贵,淋了雨,左不过是体内高热、湿寒入体,总归是个风寒罢了,怎的还有不妥?难不成这十三公主太过金贵,在我主府上淋了一场雨,就危及性命了不成?” “就你话多。”沈逸阴着脸骂道,却不多加斥责,阿七的话倒也算是说出了他心里的疑惑。当下示意陈大夫道:“你讲。” 陈大夫拧眉道:“主子,阿七说的是,这风寒倒是不足为道,怪就怪在她的体内,仿佛有一种慢性毒药,在逐渐的侵蚀她的脏腑,假以时日,恐怕确实会危及性命。” “嗯?”沈逸显现出沉吟之色,“也就是说现今并无碍是吗?” “也不是这么说的,虽然此时毒尚未致命,却也会左右身体机能。” “何解?” 陈大夫低声道:“就是身子比常人弱些,经常生病,若是真的染疾,不容易好罢了。” 沈逸淡淡道:“嗯,知道了。”整个人便放松下来,窝到太师椅中去。 倒是阿七多嘴又问了句:“那老陈,这毒可有解法?” 老陈颇为自得的笑了笑道:“那些寻常大夫自然是束手无策的。” 阿七顿时笑骂道:“嘁,你这老货,话里话外不就是在显摆你的能耐嘛。” “呵呵,呵呵,不敢不敢,能耐施展还需主子发话才行啊。” 沈逸冷笑道:“只怕老陈暂时是没有机会施展这份能耐了,这十三公主身上的毒,怕是另有用处呢。” “那...” “随它去吧,你只要好生将她这风寒治好,对了,她那手指,你也看着办吧。” “遵命。” 待老陈退下后,沈逸好整以暇从案上取了本书,站起身来,用一贯淡漠的语气说道:“本将今晚就在隔壁厢房歇着吧。”嗤笑一声:“这小公主倒是好运,不知道她醒来看到安歇在本将床上,又是怎样一副模样。”抬脚往外走去。 阿七亦步亦趋的跟着,笑着接话道:“恐怕再镇定,也不免胡思乱想吧。” “哈哈哈”沈逸一声长笑。笑毕,忽而肃然道:“阿七,你跟了我沈逸这么久,也该是清楚我的性子,心里有话不说出来么?” 顿时阿七浑身一抖,惶恐道:“属下...属下知罪。” “知罪知罪,你知个屁的罪。有话快说!” “属下...是看您对这十三公主,与旁人不同,故而疑惑。” 沈逸忽地顿住,回头好笑的看着阿七,仿佛自家孩子终于长大了似的,竟颇有几分欣慰:“阿七啊,你能想到这些,也不白费我栽培你这许久。” 顿了一顿,怅然道:“我么...大概只是觉得人生无趣,找个乐子罢了,毕竟,和我是同一种人,还对自己下得去手的,不算多。好不容易瞧着了,那人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我又怎会平白放过这份乐趣呢。” 阿七似懂非懂,沈逸却不再理会他,轻笑着昂首离去。 他只得垂下头去,紧跟着自己的主子。 待段锦鸢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她惊觉自己竟躺在一陌生屋内,这床榻十分华贵,比之她的也不逞多让。看看屋内的摆设,倒是简单古朴,除了一应需要之物,就是一方桌案,一面摆满了书的书架,以及侧边几案上所置的一柄宝剑了。 段锦鸢惊疑不定。暗道:“昨日我身处冰火两重冲突之苦,怕是晕在了那沈逸眼前,这里难不成竟是他房中?” 暗暗掀开被子,果然,自己身上的衣物都已更换。虽然明白更换衣物为必要,但仍旧止不住的遍体生寒。 她阖了眼,黑暗中满是前世情景。 沈逸颀长高大的身躯将她压在榻上,肆虐,疯狂。虽已过了许多时日,每每想起,仍恍如正在发生的一般。 段锦鸢忍不住发着抖,其他的她都可以忽略掉,唯独这个男人给她带来的,是抹灭不掉的。 不过如果这是沈逸的府上,那他为何要将她段锦鸢留在此处呢?他...有趁人之危做些什么吗? 第18章 条件为何 正森冷冷出神之际,门外进来一个侍女,见她醒了,急忙退了出去。不多时,沈逸那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果然是在他这里。 段锦鸢慌忙要起身,却被沈逸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够了。”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十三公主,本将原谅你了,不必再道歉了。” 段锦鸢一时间怔住,他原谅她了?为何? 一时手足无措,段锦鸢恍惚中听得沈逸道:“你感染风寒,昏迷了一整晚,如今染疾未愈,还是躺下歇着的为好。不然……”他说着,双眸弯了弯,仍是一股子难以抹灭的淡漠:“珣王得知他心爱的妹妹受这般苦,怕是要十分困扰了。” “为何?” “嗯?” “沈都督为何突然...原谅锦鸢了?” 男人好看的眼睛狡黠的笑着,他用几近暧昧的声音说道:“这个么...十三公主大可猜上一猜。” 听了这句话,段锦鸢却平静下来。 沈逸这般说,自己最担心的情况就绝对没有发生。想到这里,她当即跪在床榻上冲沈逸叩了个头,感激道:“锦鸢多谢沈都督大度,原谅锦鸢当时那般轻慢之举。” 沈逸笑出声来:“嘁...公主,你不担心昨晚我趁人之危,对你行些苟且之事吗?” 段锦鸢目光灼灼看向沈逸:“我断定都督不会的。” “哦?”沈逸眸中忽地邪气四溢,他上前一步,捏住了段锦鸢的下巴,嗤笑道:“怎么不会?公主不知道自己生的多好看么?” 被那充满着威胁的目光瞧着,段锦鸢强忍着偏开头的冲动,与沈逸对视,努力镇定道:“好看也不过是皮囊而已。” “这话说得好,但是你可知,于我们男人而言,好看的皮囊,那可是十分要紧。”沈逸笑得暧昧,“不然,那苏家的小子,为何会那般惦记你。除了想借你之身一步登天之外,难道没有在达成自己目的的时候,尽可能拥着一个好看的皮囊的意思吗?” 段锦鸢冷笑道:“苏蓦北倒还真是痴心妄想。但锦鸢觉得,沈都督能力通天,自然不必用他那下作的招数。” “这话说的不假,但是到了嘴边的肉,我也不介意吃上一口。” 见段锦鸢不答话,沈逸又道:“你可知,苏蓦北一心讨好你,是看上了你蠢笨,而我……” 段锦鸢接口道:“你又如何?” 沈逸若无其事松开段锦鸢,理了理衣襟,这才道:“我么,我自然与他不同,我是看上十三公主你聪明绝顶。” 又道:“往日我的确觉得你十分蠢笨,是个搅屎棍,尤其是在你哥哥尽力拉拢我的时候,你不管不顾,任性破坏了那么一个局。” 段锦鸢黯然道:“往日的段锦鸢,的确是蠢如猪狗,有眼无珠,不辨忠奸。” 沈逸笑道:“公主,你可知犯错不可怕,怕的是一错再错,那是再蠢笨不过了。任谁,都救不得这样的人。但是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公主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他回身坐下,平静道:“你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再刁难你,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之前的也已经够了,再折磨你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不放过我自己罢了。” 突然好笑道:“公主,疑惑我已解开,那我倒也要问公主一个问题了,为何你这般坚信我没有动你?” 段锦鸢勾勾嘴角,神色放缓:“都督是好强之人,送到手上的无甚意趣,锦鸢观都督这一路行来,哪次不是想要的就自己放手去争,别人给的,又有什么好呢。” “哈哈哈哈,说得好,不枉我视你为同类之人。”沈逸开怀大笑,笑声竟罕见的透了一股朗朗之音,倒让段锦鸢心下讶异。 沈逸笑完,正色从容道:“公主对自己实在是够狠,比我沈逸还下得去手。我沈逸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不诺则以,一诺则千金。我说过原谅你,就是原谅你,不必惊疑。泼面之辱,毁白玉盏,从此一笔勾销。” 段锦鸢也严肃起来,深深一礼,恭敬道:“锦鸢再次谢过都督。”说罢便要起身。 沈逸皱眉站起,语气转冷:“公主,我不喜欢话说第二遍。” “我知道都督一片好意,但是我宿夜未归,恐皇兄担忧,况且锦鸢也没有继续留在您府上的理由。” 剑眉轻挑,沈逸轻浮笑道:“怎么没有,公主,你求我原谅,费劲周章,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扳倒那魅惑圣心、僭越你母后在陛下心中位置的殷如么?” 段锦鸢站住了,面沉如水,看着沈逸,似是等他再说下去。 沈逸轻浮之色更重,口中说道:“殷如一党犹如蠹虫一般,已将这巍巍段氏皇朝掏空,臣还是当日那句话,如今的段氏江山已是痈疽疮疡,大厦将倾,我沈逸无心权位,实力也足以自保。可是公主,殷氏之患,已然病入膏肓,于你,可是生死存亡之际啊。” 他虽是笑着,神色却叫人猜不真切。 段锦鸢默然,良久方道:“正是。” “公主希望能借我之手,同殷如抗衡。虽然消灭殷如一党于我并未太难,但终归与我何干?公主,你想要臣这般做,臣自然是愿意的,但是,你的诚意呢?”此刻,沈逸却又自称为臣了。 果然。 段锦鸢抬头仰望沈逸,见他不像玩笑的样子,平静道:“都督想要什么诚意呢?” 沈逸收了轻浮之色,正色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公主殿下。” 第19章 一夜棋 段锦鸢一点都不意外。 前世沈逸如何放言想要她,再根据他行为的种种推断,这个人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段锦鸢的筹码就是自己,前世走投无路求到沈逸那里,所谓的筹码早已被他捏在手里,自己只有受制,一步步听凭摆布的份。 而这一世,筹码依旧是自己。有所不同的是,段锦鸢已经学会了怎么操控它。 段锦鸢故作疑惑道:“都督之言,锦鸢已知晓,不知可当真?” 沈逸嘲讽道:“我既连受辱都原谅于你,你又有何不信的?”见段锦鸢还是一副沉吟之色,又道:“那么本将再说一遍,十三公主,你若委身于我,我必为你所用,绝不相负。” 点点头,段锦鸢道:“我信你,这个条件我也答应,然而委身于你却不急于在此时吧。” “哦?为何?” “都督读过《三国》吧?里面曹公对吕布的话语:吾待温侯,如养鹰尔,狐兔未息,不敢先饱,饥则为用,饱则飏去。都督,锦鸢也是这个意思。” 大喇喇坐回去,沈逸眸中流露出几分兴致,朗声道:“公主的意思是,待到事成的那天,你才肯委身于我?” 段锦鸢正色道:“正是。都督大可将这事看做一场交易。生意嘛,本来就要互信。先做事,后付账,很公平。都督莫怪,你有反悔的实力,锦鸢可没有。” “哈哈哈,说的也是。那咱们可先说好了,如何才算达成交易。不然臣空等一生,为公主当牛做马,那可太划不来了。” 闻言段锦鸢忍不住笑了:“都督放心,自不会让你从丰神俊朗少年郎等至白头的。就如你方才所说,你帮我斗倒殷如,我将自己给你,如何?” “公平。这个交易,我沈逸做了。” 段锦鸢这才展颜道:“今日之约就此达成,信物之类的,你我倒是不用了,省的一不小心落人把柄,还请都督切莫相负。” 沈逸邪魅一笑,懒懒道:“我欲得公主而后快,又怎会反悔。” “既如此,徒留无用,锦鸢便告辞了。” 眸中蓦地闪过一丝异色,沈逸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淡淡道:“让阿七送你回珣王那里吧,殷如的眼线四处都是,怕是正在寻你呢。”段锦鸢点点头,也不推辞,施了一礼,便出得门去。 空留沈逸在身后似笑非笑,若有所思。 却说阿七将乔装之后的段锦鸢送回珣王府之后,匆匆告辞离去。段珣还来不及询问,段锦鸢已扑进他怀中,颤声叫道:“皇兄。” 段珣神色一凛,咬牙寒声道:“小妹可是受了委屈?方才那人是沈逸的护卫吗?你一夜未归,难不成是一直在沈逸府上?” 从段珣怀中抬起头来,段锦鸢道:“皇兄的随从未曾回报吗?” 段珣摇摇头说道:“回报称你平安至沈逸府上之后,便再无音讯。” “只怕是被殷如的人给...” “嗯。”段珣皱眉,“这个先不管,小妹,你还没回答为兄的问题。昨夜,你是否在沈逸那里。” 段锦鸢皱眉,叹了口气,答道:“确实是的。” 段珣顿时怒气四溢,厉声道:“好个沈逸,竟敢如此!”都说那沈逸是个风流种子,自家妹妹这么送上门去,还留着过夜,岂有完好之理?真是欺人太甚!“他沈逸是权势滔天,连我等都对他无比忌惮,但是这般狂悖,实在是欺人太甚!” 急的段锦鸢死死拉住就要往外冲的段珣,高声道:“皇兄莫气,听小妹说完!” 强压怒火,段珣道:“你说。” 段锦鸢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才说:“沈逸说,让我陪他下一夜的棋,赢了,他便原谅我。” 话音未落,段珣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下棋?小妹,你...你那棋艺...” “我棋艺如何,皇兄,总归是下赢了就是了。” 段珣不死心道:“只是这样?” 惹得段锦鸢佯怒道:“皇兄!你怎么想小妹呢!太过分了!”一跺脚,便冲进内院去了。唬得个段珣手足无措。细想想自己确实是有些过分了,不过那不是先入为主吗。沈逸觊觎他妹妹此事还未知,但是自己在意段锦鸢这才是货真价实的。 “别的不管,先把这小祖宗哄好吧。”段珣懊恼不已。虽说是脾性好了许多,但终归江山易改啊,惹急了自然就不妥了。 人已经追了过去。 说到底段珣是自责的,理应由自己来保护父皇,保护小妹,如今却要小妹来维护于他。实在是汗颜啊。他允许段锦鸢去沈逸那里致歉,自然也是抱着宠爱妹妹的心思,却是漏了这般思量。 好在妹妹无甚大碍,不然他怕要自责死了。 段锦鸢却并不真的生气,她不过是借机同段珣撒娇罢了。此时她正在马厩,抚/摸着那匹河曲若有所思,就看见远远的气度清雅朗眉星目的段珣急急追来,神色十分焦急。顿时扑哧一声笑了。 段珣远远看她笑了,不由放缓了步子,也跟着笑了。 兄妹二人相顾无言。 良久,段珣幽幽说道:“小妹,昨日父皇遣人来问你的行踪,我只说你在外骑马未归,晚上便留在我这里歇了。” 段锦鸢冷笑:“恐怕又是殷如的主意吧。” “我看也是。”段珣道,忽而怅然不已:“小妹,为兄还是那句话,变强可以,但是女孩子,不需要太强,偶尔也要柔弱一些,为兄一直都在。” 温和笑道:“小妹知道。”却有些鼻酸。 自己这一世,再也不会为不相干的人,离弃她的父皇和皇兄了。 “皇兄,陪你用过午膳后,小妹便回去了。”段锦鸢不舍道,“既然有人惦记着,小妹也不能让他们失望不是?” 段珣沉吟半晌,说道:“为兄的知道拦不住你,但是,小妹,答应为兄一件事。不管你做什么,切莫伤到自己。该知会的,要和我知会一声,好么?” “好啊。”段锦鸢答应的爽快,心里却是无奈道:“恐怕以后知会皇兄的事,是少之又少吧。” 第20章 遣犬试探 段锦鸢回宫的消息,第一个知道的自然是殷如。 这两天她寻不着段锦鸢的行踪,可是狐疑不定,寝食难安。自从段锦鸢连着轻易破了她几个局之后,殷如对段锦鸢的提防更重了。往日段锦鸢跟她作对她可没那么忌惮,一个泄愤的小孩儿而已,愚蠢至极,稍加利用便让陛下逐渐对她失望,哪及得上自己手段高超。 可如今,那个小贱蹄子不止有本事化解危机,甚至还能趁人不备对她反击一二,很是吃了几次亏。 这个贱人绝对留不得,她在一日,自己登上后位掌控天下就是虚无缥缈的幻想。偏生最近段锦鸢不知怎的转了性子,以往任性跋扈,段鹤那老男人拿她没办法,如今却懂得讨巧卖乖,还让她那个父皇龙心大悦。 “这个段锦鸢,突然这般聪明,也不知道得了谁的指点。”殷如恨恨道。照这么下去,段锦鸢对她的阻碍势必难以控制,“总得想个法,渐渐将这十三公主除去才好。” 苏蓦北来得正是时候,殷如如今手眼通天,将苏蓦北乔装打扮召到宫里,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 殷如遣退左右,苏蓦北除下伪装,油腻腻唤了一声:“贵妃娘娘神思不属,又在忧心何事呢?劳心忧虑,伤了您这绝美容颜那可如何是好。不如告知微臣,为贵妃娘娘共担可好?” 暧昧的抛了一记似嗔似娇的眼神,殷如腻味道:“就你会说话,还不是为你那小情人段锦鸢劳心劳力。” 苏蓦北大步上前,挨着殷如坐在凤榻上。伸出手去将殷如搂在怀里,捏着她滑腻的脸蛋笑道:“我的小情人不就是贵妃娘娘你吗?” “死相!”殷如佯怒捶了苏蓦北胸口,忽地忧虑道:“你到底对那小贱人做了什么,惹得她再不买你的账。难道你不知道,她未就范之前,你我都得暂且忍耐吗?” 顿时苏蓦北叫屈道:“冤枉啊,我一切可都是按你的吩咐,半分都未出过差错,谁知道那小丫头突然就变了心,难不成...”苏蓦北说着脸色有些惊慌,“难不成她竟察觉了什么或是抓着我什么把柄不成?” “嘁”殷如忍不住笑道:“若是抓着什么把柄,以咱们那位十三公主的性子,怕是要昭告天下说你苏蓦北是个渣男了,哪里还能容得下你活着。” “呃...这说的也是。” “不如说,她像是得了什么厉害人物的传授,好歹聪明了几回。这背后的人物,呵,蓦北,咱们可得好好招待招待。”殷如笑着,语气说不出的阴冷。 苏蓦北却仿佛没放在心上,仰面随意往榻上一躺,笑道:“有你这小妖精在,还怕什么背地里的人物了。急匆匆叫我来,怕不只是为了抱怨这几句吧?” “自然不是!”殷如那双妖冶的眸中迸出几丝精光:“段锦鸢刚刚回来了。” 苏蓦北后知后觉,惊讶不已:“嗯?她这几日又出去了?” “啪!”一记耳光拍在苏蓦北脸颊上,把这个正心旌摇荡的苏蓦北打的七颠八倒,一脸懵然。 就听得殷如骂道:“你个没出息的,怕不是真的贪恋上段锦鸢的美色了吧,你们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浪荡东西!” 唬得个苏蓦北连忙跪在榻上,小亲亲小甜甜哄了许久,又是赌咒又是发誓,殷如这才展颜笑开来。 只不过说的话依旧阴寒无比:“那小丫头这个月时不时就往外跑,昨天更是厉害,直接在外过夜了。我暗示了圣上几句,他反而说,在自家哥哥那里,由着她吧。还真的是偏宠的厉害呢!” “昨日她在段珣那里?哈哈,如果按照方才所说的,恐怕段珣只不过是给她打了个幌子。” “显而易见。” 苏蓦北又恨恨道:“段珣那小子,一刻不停的妨碍我得到段锦鸢,他这个人顶是讨厌,那眼神仿佛要把人看穿似的,烦得很!” 殷如不以为然,语气仿佛处置一只蚂蚁似的:“日后掌了权,毁了他便是。” “我要把他手脚筋都挑断,让他引以为傲的武功无所施展!”苏蓦北神色活像只喷着毒液的毒蛇。 “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明白段锦鸢那边的情况,我的人跟踪她竟一无所得,前段时间她又整肃了下人,一时间竟渗透不进去。可不能让这女人脱离了咱们的掌控!” 苏蓦北切齿道:“她倒是狠狠作践了我一通,这伤时至今日才好了个八九分....嗯?皇上不是令钟太医为那贱人治病嘛,正好,遣他去段锦鸢那里看看。”他将头埋入殷如怀中,舒服的喟叹一声。 殷如反而将他抱紧了。 “几日不见,实在是想念的紧。哼,那个老头子倒是宠你得很。一想到他那么个糟老头子...” “住口,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你说的也是,那就叫钟太医过来吧。”殷如起身,正了正衣裳,推了一把苏蓦北道:“你下去,把帽子戴上。” 苏蓦北无趣的咂咂嘴,翻身下榻,戴上内监帽子,装作侍立房中。 不多时,钟太医提着药箱进来了。 钟太医跪伏在地,恭敬道:“贵妃娘娘吉祥,臣恭请娘娘万寿金安。” “免了,我来问你,你几日前去为那段锦鸢诊治一次?” “回娘娘的话,两日一去,今日正好。” “甚好,今日你去,想法儿探听她这两日都去了何处。” “臣谨遵懿旨。” 待钟太医匆匆赶到段锦鸢殿内时,后者哭丧着脸跟他说:“钟太医啊,你看本宫这手指。”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看得钟太医忍不住心神荡漾。 来到段锦鸢这边,他上前施礼道:“微臣得罪了,公主今日怎么不敷药?虽是快好了,却也大意不得啊!圣上会担心您的。” 段锦鸢心中翻了个白眼,呵呵,果然是殷如一脉的,最擅长以势压人了,动不动就抬出父皇的名头来。脸上却呈现出一副惊慌之色:“太医你可别告诉父皇,我这伤口昨儿骑马裂开了。”说话间还眨巴眨巴眼,十分委屈。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6328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6328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