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六计合集》 第一卷 第一章,鬼祟(1) “我是个很奇怪的人,我为什么会这样说,或许你们以后会明白” 这是小塘的口头禅,而这个小塘,就是我……由于对生命的热爱,我选择了医学为我的终生职业。 我的同事们常常拍著我的肩膀说:“喂,小塘,什么时候改做风水师啊??” 我也只能笑笑,毕竟,我遇到所谓的“灵异事件”实在是太多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同事们拿了我八字也不晓得研究多少次了,总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我想,这就是命吧!! 在那么多经历之后,我仍然对这些“灵异事件”一无所知,也没试著去解决,我同研究室的小姐就常拿我开玩笑说:“喂,你就这样习惯成自然啊!!”对!!我想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下面我要讲的是第一个让我感到害怕的事件,虽然这与我后来遇到的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但毕竟是第一次(在这之前虽也有很多怪事,但并不怎么害怕)印像深刻,说来给大家听听……那一年我高一。 我家住台北县,爸妈是老实的公务员,在他们的教导下,我还算是个乖巧用功的小孩。那一年我考上了台北著名的高中,爸妈为了我上课方便,特地帮我在台北市租了个房子。大约是在现师大附近。房东是位老先生。这房子也真奇怪,房东一个人住了主卧室,外面的客厅反而是出租的。 原来房东觉得自己孤伶伶的一个人住个主卧室已经是够大的了,便把原来客厅的家俱电视搬进主卧室,买来两个铁架床(像成功岭的那种)放在客厅,有上下铺共四个位子,再买来四个书桌摆在窗下,一下子出租给四个人住,所以就变成一进大门便进入寝室,有点像宿舍的样子。 当时由于单房出租大多是租给女学生,男生难找,又由于此房地点不错,又一次出租给四位,房租极其便宜,爸妈就租了下来。 那时与我同住的另有三位大学生,我叫他们“学长”,他们就叫我“小塘”。 那一天我一下床,整个人就呆住了,因为我竟然在我桌上看见一支蟑螂,不是完整的,而是血肉模糊的被打扁在桌上,我想可能是昨晚学长恰巧看见一支蟑螂在我桌上爬,顺手就拿拖鞋将它打死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四个大男生住,本来房子就会比较脏乱,只是不晓得哪位学长打完也不擦一擦,就让它留在桌上,怪心的。 我心里犯嘀咕著,只是三位学长都还在睡觉,不好询问,只好拿了张卫生纸擦了擦,匆匆吃了早餐就上学了。放学后,一打开大门,一股无名火便往上烧,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一进门远远的就可见到我书桌左边那片刚粉刷好的墙壁上有一个脏脏的东西,没错,又是一支被打扁的蟑螂,肢离翅碎的就这样黏在墙上,我三步并做两步冲过去用卫生纸把它拭下来,一个人就坐下来生闷气:“妈的!!哪个王八蛋那么没公德心,不要被我捉到,回来一定要问个清……” 看看手表,不过五点左右,而最早回来的学长通常也要七点才回来,只好怀著一肚子气到楼买了个便当回来胡乱吃吃。 吃著吃著,却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照理说学长们出门后应该都到晚上才会回来,而刚才擦拭的时候,那些心的汁液都还没乾,擦的时候还抹了一片糊糊的留在墙上,显然是刚打死的,有哪个学长会那么无聊特地跑回来打蟑螂呢??若是他们出门前打的,到现在也经过了一个早上,一个下午,痕迹也都应该乾了才是啊!! 愈想愈奇怪,不死心的我还去翻了翻学长的拖鞋,可惜仍没发现有打死蟑螂的痕迹。这时我的思虑自然而然的转到了另一人身上,房东!! 但一想就又觉得好笑,因为房东一星期只有一,四晚住在这里,平时是不会回来的,都是去住在他儿子家,没事跑回来打蟑螂干什么??!!想来想去想不通,乾脆不想,蟑螂又不是什么大不了,在我们寝室里随地都可以见到,八成是哪个学长恶作剧。反正平常我也给他们作弄惯了,有一次还把啤酒装在可乐罐里骗我喝,害我拉了一晚上肚子(我对酒过敏)。“一切等学长回来再说吧!!”我想。到了晚上七八点,三个学长都陆续回来了,在我询问之下,竟无一个承认,此时我又一肚子火了。 每次都这样,作弄完我之后,三人互相使使眼色都装出一副无辜样。 以前偷吃我妈送来的凤梨酥也一样,说了半天没人承认,后来不巧被我发现才向我道歉。哼!!学长欺负学弟是应该吗??他们期中考我连去上个厕所都嫌吵,我期中考他们就可聊天到半夜?? “他妈的!!”我暗中啐道,还了他们一个白眼,就恨恨的一个人躲到床上生闷气了。 隔天早上起来,拿著马克杯想去冲杯温开水喝喝,走到热水瓶前,仔细一看,干!! 我实在再也忍不住了,在我的马克杯中,没错,又是一支蟑螂,一支被捣的稀烂的蟑螂,就好像先把那支蟑螂放在杯中,然后拿个杵子一类的东西用力击碎一般。 整个碎掉的身体,包括脚,翅膀,头全黏在杯底,我再也控制不住,也不管学长是否还在睡觉,便大吵大闹起来。学长一一被吵醒也很生气,怒气冲冲问我在耍什么宝,我把杯子给他们一看,瞬间三个学长都安静下来。 可能学长也觉得这个玩笑开大了,黄学长首先发难道:“吴公,大饼,你们两个也太过份了啦!!欺负小塘也不要这样子啦!!”没想到其它两位学长却异口同声表示:“喂,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可以发誓!!” 这下子一来,三人我瞧瞧你,你瞧瞧我,都不晓得该说什么,我狠狠的瞪了他们三个一眼,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抛下一句“太过份了”,没吃早餐拿起书包就走了…… 放学回寝室,看到桌上摆著我的马克杯,下面还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著:##我不晓得是谁做的,但不是我,回来带消夜给你吃。 ##p.s杯子已洗乾净了黄xxxx10:30“哼!!做贼心虚,谁希罕你的消夜啊!!” 心头火一起,连杯子带纸条一同扔进了垃圾筒,以后谁还敢用那个茶杯喝茶啊!!去冲个澡去去火吧!! 我想。冲著冲著,突然间,不晓得哪儿飞来一支蟑螂,就停在浴室的化妆镜上,说来奇怪,这时浴室水气弥漫,蟑螂不在地上爬,竟飞来停在镜子上!?找死吗??“妈的!!老子心情不好,你还来惹我!” 我转身过去把冷水关掉,只剩下热水流出,顿时满浴室都是雾气,我再拿起一个小脸盆,接了热水…… “死蟑螂,你找死怨不得我,让你藏尝尝热水地狱!” 我转身正要把一盆热水泼出时,突然间整个世界的时间就好像停止一般,接著ㄎㄨㄤ一声,脸盆自我手中掉落,滚烫的热水洒满了我的双脚,我顾不得痛,也来不及穿衣服,更来不及喊痛,基本意识下我已使我自己破门而出!!一……一……一支蟑……蟑螂,没错,就是一支蟑螂,已经被打的稀烂,就这样糊在镜上,而充满雾气的镜子上竟然清清楚楚的印著一个人的手印,而那支惨死的蟑螂,就在那个手印的手掌心…… 我跌坐在浴室门外,全身发抖,双脚又痛的要命,想要爬起来跑双腿却早已不听使唤;浴室的门已经被我撞破,雾气不断的从里面冒出。 就这样我在门外躺了十几分钟,我只能说那时候的感觉就好像我是活在另一空间一样,四周静的让人害怕,只有浴室里哗哗不断的流水声及从浴室中滚滚冒出的热气。 慢慢的,我回过神来,挣扎的爬起来,双脚已满是水泡,我随便拿了件衣服穿上,费力的往我座位走近。 因为我从小就奇怪事不断,所以在我抽屉里也摆了不少辟邪的物品,我把一个密宗护身符挂在颈子上,又拿了一个“万德庄严”的佛卡放在手上(上面有阿弥陀佛,观世音及大势至菩萨的像)总算感到有点安心。在惊吓过后冷静下来的人总是比较理智,我想了想,不对劲,该不会是又缠上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了吧!!以前也遇到过不少次了,后来也都没啥不好结果,这次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好奇心一起,顺手在抽屉里拿了罐卫生油擦了擦满是水泡的脚,也不管它是否还会痛,手捏紧了那张“万德庄严”的卡片,鼓一口气,就慢慢的往浴室的方向走去。那时时间约五点左右,落日的馀晖从书桌上的窗户斜洒下来,把地板印染出一片赤黄色,浴室那一角是比较阴暗的,腾腾的白气仍不断从里面冒出,飘到有阳光之处顿时灰飞烟散,构成一副诡异的景象。 我战战兢兢的走进烟雾之中,到了浴室门前…… 我用力用手一撞门,随即大声喝到:“什么鬼东西,给我出来!!” (现在想想那时还真大胆,不过至于为何那时会有那勇气,我到现在仍想不通) 就在喝完那一刹那,有一个东西,我只能说有一个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我完全看不出来,约有半个拳头大小,黑色的一团,劈面向我冲过来。情急之下我自然而然的就用手挡在脸前,那东西或许改变了方向吧,就在我伸手挡脸的那一刹那,我眼角的馀光撇见一个黑色的东西快速的从我耳旁掠过,我赶忙一转头…… 等我醒来时我已经在床上了,双脚绑满了纱布,眼前站著黄,王和大饼学长(对不起,我已忘了他姓什么),大饼学长一见我睁开眼,劈头就一句:“搞什么鬼呀!浴室弄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脑袋也一蹋糊涂,因为就在我转头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一张脸,没错,确实是一张脸,而且只有一张脸,就这样和我面对面互相看著,相距决不会超过十公分,我无法描述“它”长的什么模样,我只能确定那是一张脸,男的女的也分不出,因为它是透明的,飘在满室的烟雾中!! 第一卷 第二章,鬼祟(2) 相信大家以前小时候都有看过那种透明的猪扑满,当你把它的脸面向你时,没错,它是透明的,你可以看到里面你存的钱,但同样的你也可以看到那是张猪脸。 我想我的描述大慨就只能这样,大家自己想像,那时我的脑筋也是一片空白,除了能确定那是一张人脸外,其馀的就在我丧失意识昏迷后,完全不知了。 在我的解释下,三位学长大约了解了事情的始末,看了看我的脚,又看了看浴室,又加上以前常听我讲一些我所遇到的奇怪事,差不多也信的了五成,黄学长语重心长的说:“嗯,我也觉得事情不太对,说不定是房子有问题,这房子暗暗的又租那么便宜,八成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四人一阵商量,终于决定向房东问个清楚,如果真有问题,早早搬家早早了事。 那天正好是星期四,房东大约十点左右会回来睡,我们就等吧!! 十点钟左右,房东回来了,我们四人一阵七嘴八舌乱问,其中王学长,大饼学长更露出了有点不太想续租的语气,房东赶忙解释说这房子出租好几年了,从来没发生什么事,可能是那位小朋友(就是指我)自己被煞到的结果,房东说:“不然这样子好了,明天我晚点回去我儿子那边,等你们去上课后,我用杀虫剂帮你们喷一喷,顺便派人来修理浴室,如果连我在这里也会出什么怪事,我再想想办法。”摆明了就是不相信我的话,但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说不定真是我自己煞到,那么该捡讨的就是我而不是房子了。 那一天夜里,我们聊了一堆有的没有的怪事,反正四个大男生,也没什么好怕的。 就这样聊到两三点,也没再看到什么怪事发生,大家又折腾了一天,累的要命,纷纷不支的睡去了。 隔天早上,在睡梦中就听到有呼喊声,接著呼喊声越来越大,终于被惊醒,我匆忙爬起来,就看到王学长缩在地上不断喘气,黄学长手足无措的在旁边大喊“谁来帮忙”,这时大饼学长与房东也被吵醒,纷纷跑过来。 大饼学长以前曾受过救生员训练,看了一下转过头来对我们大喊:“好像是气道阻塞,他刚才吞了什么东西!!”黄学长拼命摇头,而王学长更是一直指著自己喉咙,说不出话来拼命吸气;大饼学长一手把王学长拉起,一边大喊:“耍什么宝,快叫救护车!!” 大饼学长用双手环绕在王学长的肋骨下用力的压,想让王学长把东西咳出来,但情形越来越糟,王学长开始有点意识不清,而他的嘴唇也渐渐由红转紫。 大饼学长一看情形不对,对我大喊:“小塘,快,时间不够,快下楼叫计程车!!” 接著马上趴下替王学长做人工呼吸。 我和房东冲下楼,像疯子一样拦到了一部计程车,大饼和黄学长把王学长抬了下来,五人火速赶往台大急诊室。一到急诊室,值班医师冲出来马上吩咐先去照一张x光片并供氧,但片子出来确一无所获,什么也看不到,医师马上决定用气管镜下去看并马上召会耳鼻喉科医师。 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那个耳鼻喉科医师从手术房出来时的表情,他向我们表示在他夹过约上千例的异物阻塞气道的例子中,这个最不可思议及最令他想不透,接著他把他夹出来的东西给我们看,顿时我们四人发出了惊叫声,没错,就是一支蟑螂…… 这支蟑螂听说当时还有被拍照下来,某位老师在上耳鼻喉课时还会拿幻灯片show给医学院的学生看,大家若有医学院的朋友,不妨问问…… 经过这件事之后,王学长和大饼学长打死也不肯再住这房子,当天下午两人就先后到同学家借宿,等找到新出租处后,就要搬离此地,而我也打电话回家,妈跟我说明天(星期六)上课完之后回家一趟,先帮我收收惊,去去霉气,至于新的住宿地方,她再想办法。 而最惨的可以说是黄学长了,孤身一个人在台北,没地方去,和房东商量的结果是他先和房东去住在房东他儿子家,而房东打算找一个风水师来看看到底这房子出了什么问题。 本来房东也要我过去挤一挤的,但房东儿子家实在太远,而我明天上完课也要回家了,所以在我央求之下,他们两人决定陪我再住一晚…… 现在想想,要不是有住那“最后一晚”,我可能事情始末都还搞不清楚。 那天晚上我早早就上床睡了(我睡上),就在我将睡未睡之际,突然觉得蚊帐抖了一下,我睁开眼睛一看,顿时睡意去了七八分,三……三支蟑……蟑螂就附在我的蚊帐外面慢慢爬来爬去, 在经过那么多事件之后,人已早是惊弓之鸟,一股寒意窜遍全身,我大喊:“学长,学长!!”,随即翻身坐起,拿起棉被就要往蚊帐打下去,看能不能把它们震开。 正当我要打下去之际,我一眼便瞥见学长就坐在我下面k著书,刹那间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听不见我的叫喊??”我用力的叫著“学长,学长!!”我自信以我当时的音量,就算是传到大街上也绰绰有馀,可是坐在仅离我数公尺远的学长竟然充耳不闻,自顾自的看书。 我的心彷佛被铁锤重重的锤了一下,回亿起中午从医院回来时大饼学长和王学长的对话:“喂!王公,到底怎么回事?”“我……我也不知道!我是突然被惊醒,然后就发现喘不过气……”“妈的!这些死蟑螂,难不成连蚊帐也钻的进??……” 我的手在发抖,额头在冒汗,我一生从没那么绝望过,我被孤立了,被遗弃在这小小的蚊帐中,我的心被无边的恐惧咬著,我第一次感到我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我整个人缩在床角,哭了出来,口中一直念著阿弥陀佛,但是情况一直没有好转,那三支蟑螂仍附在我蚊帐外面到处爬,不时用那心的触角从蚊帐的孔中伸进来,彷佛就要钻进来似的。 突然间,一团黑影打中了蚊帐,蚊帐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我用泪眼模糊的视线往外一看,刹那间全身的血液彷佛被冻住似的,天啊!! 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蟑螂,差不多有半个手掌心大小,全身黑的发亮,在腹部更有一条白纹。 它爬动著,像王者一般,其它的蟑螂都靠过来围绕在它旁边,它腹部的白线随著它的爬动而不时心的蠕动著……我哭喊著,垂怜任何一个我知道的神祗能帮助我,但不晓得又从哪里飞来两支蟑螂附在蚊帐上,我实在是无法想像,想像蚊帐爬满蟑螂的情景。 我内心呐喊著:“我要崩溃了,我要崩溃了!!” 渐渐的我感到有点晕眩,蚊帐间的空气彷佛被抽出一样,我感到呼吸越来越急促,而蚊帐就好像被抽出气体的皮球一样,慢慢的扁了下来,我看见那蟑螂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大……当我醒来时,已经是艳阳高照,我赶忙坐起来,往四周审视一下,一切竟是那么的美好,天花板是天花板,蚊帐是蚊帐,桌子是桌子,我伸手摸了摸脸,摸了摸身体,呼~~还好是实在的。 我匆忙下了床,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学长挖起来问个究竟,但学长说昨晚一切安好,他也没听到我的叫喊,他想了一想跟我说:“会不会你做恶梦了??”这么一说我倒有点胡涂了,可是昨晚我是清醒的呀!! 难不成……脑袋中浮出了那张飘在烟雾中的人脸和那印在镜子上的手印…… 我看一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算了,翘课吧!我把行李收了收,要求房东送我到车站,回家了。 回到家,妈妈早已等著了,吃了不晓得是什么面,又跨过不晓得什么东西,妈妈还要我把衣服脱下来说要送去给什么法师收惊,又叫我去拜拜祖宗牌位和家里供奉的观世音菩萨,妈妈跟我说:“明天一大早去路口庙拜一拜吧!!”路口庙, 顾名思义就是在路口的一间庙,说大也不大,小小的一间,可是在我们乡下地方也算是不错的了。 我从来没去注意它拜的是什么神,也从来没去注意这间庙到底叫什么名字。 反正每当街头巷尾有什么事发生,大家就去那里拜一拜就对了。 或许是家里祖宗有庇佑吧!一夜无事。 第一卷 第三章,鬼祟(3) 早上起来时,妈已经去买菜,爸也不在,虽说是一夜安睡,可是就是有一股我也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缠绕著我,我不暇细想,随便穿了穿,便往路口庙走过去……到了庙口,正要进庙门,突然间有人从我背后拉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没人!!或许是这几天下来的神经过敏吧!我想。 跨步又往庙里走去,可是这次我确定了真的有人在拉我,我赶忙回头一看,奇怪,真的没人呀!!而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进庙再说! 我用力的跨进庙门,就在那一刹那,我感觉有东西从我身上被剥离了,我一个跄,跌坐在庙里。虽然人已经在庙里了,但不安的感觉却不减反增,我的心跳越来越快,整个人也浮燥起来。 我拿了一把香,点燃了它,走到供桌神像前,说来奇怪,那时候我心中丝毫没有请保佑我的意念存在,相反的,我却想赶快离开这座庙,我胡乱拜了拜,正要把香插进去香炉的时候,一个东西抓住了我的视线,那是一支蟑螂,飞快了从供桌的一角爬上了供桌上的四果,然后消失在水果的缝隙之间,我心头一震,香丢在地上,转身就要奔出庙门,突然间觉的头皮一痒,我伸手一抓,竟然从我头发上抓下了一支蟑螂,接著脚一麻,一支蟑螂竟爬上了我的脚,我跳起来,连忙抖动双脚,把那支蟑螂甩开,我大声叫喊著,声音在整间庙里回荡著,那时庙里还有一个管庙的老先生坐在庙口附近,但他竟一动也不动,彷佛生活在另一空间似的。 蚊帐里的事情瞬间涌上心头,我全身上下不由自主的发抖了起来。 接著一支蟑螂掉了下来在我的肩膀上,我大叫一声,啪的一声就把它打死在我自己的衣服上,我抬头一看,天啊!!庙里正中的梁柱上竟爬了七八支的蟑螂,而那支我前晚见过的巨大蟑螂,赫然就在正中央。它不仅在它的腹部有一白纹,在翅膀上也有两个白点,在通体发黑的身上看来特别显眼。 我双脚几乎就要软了下去,手臂一痒,竟又有一支蟑螂无声无息的爬了上来,我用力一掌,把它整个就打碎在我手上,我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我听到我自己喃喃自语:“跟它拼了,跟它拼了!!”突然间我似乎听到另一个声音,我不晓得是不是我当时意识不清,但它确实是说:“快跑,快跑!!”我的脑袋一下子被拉回现实上,我鼓一口气,拔腿就往庙门冲去,接著飞身撞向庙门。 那时庙门早已开著,跟本就没有门,但奇怪的是我仍飞身“撞”去,因为我隐约觉得我被困住了,我一定要撞出这个空间!!就在我的肩膀抵达庙门时,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接著我整个人摔出了门外。 我赶忙爬了起来,肩膀痛的要命,就在这时,我感到有一个东西从脑后袭来,我回头一看,一团黑影劈面就冲过来,我还来不及伸手挡,那东西已经撞了上来。 但说来奇怪,那团黑影就在要撞上我之际,突然顿了一下,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阻档了一下,接著就往下掉,我不暇细想,拔腿就往我家里冲去……到了家里,不安的感觉仍没减去丝毫,我可以感觉到“它”还在我身边,我背靠著我家供奉祖宗牌位的桌子不停喘气,脑中想起了有关大黑蛾的传说。(有看过司马中原先生所著路客与刀客小说的读者应该知道) 那是一种鬼物,被祟的人活不过固定岁数,而且会一代一代被祟下去。 大黑蛾祟人的方式是躲在面食之中,让人不知不觉的吃下去,从此就注定了被祟的命运。 而按照小说内的说法,你若不把它抓到,它必定要祟到你才方休。 我心一横,到厨房拿了一罐杀虫剂和一个碗,来吧!! 那时是大白天,日正当中,整间屋子明亮亮的,我往四周仔细的瞧了一遍,没有半支蟑螂的影子。空气好像僵住了一般,我可以感觉到“它”正慢慢的迫近…… 突然间,客听一角有个养万年青的瓶子从桌子上无缘无故的摔了下来,ㄎㄨㄤ一声水花碎片四散,就在此时,一个黑影从瓶子里冲出,飞快的沿墙角飞行,我一咬牙,一个箭步上前,拿著杀虫剂就往它喷下去,没想到它竟一转身,直直的就向我冲过来,我跟本没想到它会来这招,等我意识到已经太慢,它整个身子已经在我眼前,但就在此际,在庙门发生的事又在重演一次,它好像是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身子往后一弹,跟著就直直掉落,我想也不想,也不晓得哪来的勇气,就在它落地那一刹那,我一翻手,ㄎㄚ的一声就把它罩在碗里了,它在碗里横冲直撞,震的我的手都发麻,但渐渐的里面没有了动静,我随手在桌上拿了几本书,把碗重重的压在下面,一屁股股坐了下来,不知怎么的却哭了出来,那是一种长久被压抑后放松的感觉,我真的哭了出来。 过程虽只有短短数秒,但请相信我,我永远也忘不了那石光电火的瞬间。 故事就这么结束了,大家一定很想知道那支蟑螂的下场,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当那个法师掀开碗时,我并不被允许在场,听我父母说,当碗掀开时,虽没有像小说中那支大黑蛾一样化成一滩血水,但确实在地板上看到三滴类似血液的液体,而那支蟑螂,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截至目前,我仍好好的活著,我想,这件事应该结束了吧!! 至于那个脸和那个手印是什么身份,那时我并不知道,后来我长大了,才渐渐对我的家族史有点了解,而“它”的身份也在一次奇妙的接触后被我了解了,不过,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关于这种会祟人的鬼物,原是传说中的东西,很少人见过被祟的人会怎样,依据那位法师的说法,较常见的是蛾和蜈蚣,而蝴蝶和一种叫刁目虫的虫(不晓得这是什么虫,依照当时那位法师的音翻成国语应该是这样念) 也有听过,至于我所遇到的蟑螂,法师说这倒是他第一次看到。 这种鬼物并非一般昆虫,它是吸取人的精气为活,而祟的方式有祟世的(一代一代祟),也有祟地的(一个人祟完通常跑到邻近的人身上,所以当村里有人一个接一个死掉,有时就要怀疑村里是不是有人被这种鬼物祟了)。 在这之中,蛾祟人是最恐怖,因为蛾最聪明,想捉它是难上加难,法师笑著说,看样子蟑螂并不怎么聪明,同样的招式竟然用了三次…… 至于为什么会选上你祟,这个法师就不太清楚了,可能是气相近,也有可能是前辈子恩怨,要不就是你去惹到它;这种鬼物的特徵便是体积较一般同种类的昆虫大,且身上斑纹色彩明显,若个位到郊外踏青,看到这种生物,可不要去惹它,否则……你可能没我那么好运…… 第一卷 第四章,笔仙(1) 爸、妈: 你们好! 出国一年有余,一直没有给你们写过信。你们发来的几封邮件我看了很多遍,你们那种推心置腹,将我当作朋友并以交心的口气让我很感动,但同时也让我无所适从。所以我一直没有回信,我实在不知该如何下笔又从何说起。每次通电话的时候我也是敷敷衍衍,草草了事,似乎无话可说。但,这不代表我不记挂你们。 我今年春节不回家了,原因已经在电话中讲清,这里就不再多说了。只是,以后我还回不回的得了家,都难说得很。因为我遇到一件事情,一件极怪诞,极荒谬,极难以置信的事情。这也是写这封电子邮件的原因。我知道你们听到后一定会笑我,笑我怎么还没有长大;你们也许还会骂我,骂我又在撒谎,找了如此一个荒谬的理由两年不回家在外面逍遥。但是,我要说,请你们相信你们的儿子一次,尽管他很不成器,自小就爱扯谎,到这么大也还不大懂事,也请你们相信我、你们唯一的儿子。这一次,我绝对没有撒谎。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的。 我被鬼上身了。 是的,我被鬼上身了。我可以想象你们看到这里时的讶异表情,或者会不屑地哈哈大笑以为这是一个玩笑,说不定你们还会干脆把这封电子邮件关掉,不耐烦看这种无聊的东西。然而,事实上即使在写这几个字的时候,我亦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怖盘踞着我的心。 你们知道以前的我是决不相信神鬼之说的。我一直相信科学才是这个世界的根本,神鬼之说只是虚妄的无稽之谈,并且和科学是完全矛盾的对立。我想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但现在,我的看法完全改变了。我亲身经历的事情使我无法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幽灵存在。 事情要从一月底说起。 你们知道,我在电话中也说过,一月我和来自北京的朋友,磊,搬进了公寓里。但个中详情我一直没有跟你们说过。 事实上那幢房子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公寓,而是幢独立的平房。而且包括周围七、八幢房子都是一模一样的格式。据说这里以前曾是个度假村,后来大约是度假村生意不行了,就改为公寓对外招租房客。房子坐落在一座小山脚下,山叫雷山,位于市郊,是一个房介公司介绍的房子。物主、即真正房东,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位房东,也从来没有给我们,他那处产业唯一的客户有过什么联系——对了,一共有七八套这样的房子,却只有我们一户居住。房子外表普普通通,每一套里面都是两室一厅,带厨房洗手间家具。唯一的特别之处是整个房子都是纯木结构,这大概因为它的前世是度假村吧。我们住在最东边的那套,那是那幢房子最好的一套,因为可以看到远处的海边景色。我和那位北京朋友磊,以及我们各自的女朋友各住一间卧室。 是的,我们同居在那里。这事儿一直瞒着你们,不好意思给你们说起。但现在说出来已经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因为我已经跟那个女孩子分手了。她叫丽,广东人。 尽管那里离大学不近,但我们还是决定在此定居。一来是看上便宜的价格,另一个原因是环境幽静。屋前屋后都是草丛和树木,背后山上有非常茂盛的树林,道路两旁也整齐的并排耸立着一棵棵大树,夹杂着各色说不出名字的花。再加上远离市区人烟稀少,这里的的环境其实是好得无以复加,连空气都是那种湿润的草木泥土特有的清新味。 但是这只是先前的印象,现在我却宁愿将那些树连根拔起,一把火将这些花花草草烧个干净! 在白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里环境确实是好。但一到晚上——就象现在——就只剩下阴冷和潮湿。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木质的墙壁易受潮且不挡风。现在,我才明白,这根本就不是原因,这个地方也并根本不是环境幽静,空气中也并不是湿润清新,而是——阴气重! 阴气极重!我后来才发觉,那种湿润的草木泥土味其实根本就是一股腥味。是的,是血的味道!我现在就能感到带血的空气将我团团围住,紧紧地裹着我不放,粘着我的每一寸皮肤。还有一股一股带有血腥味的阴风不断从窗户缝隙间流进来,从门缝下爬进来,甚至从墙壁和天花板渗进来,再一层又一层地伏在我背上,穿过衣服纤维之间的间隙透进来。我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现在。 并非仅此而已。房门外面有一个发黑的风铃,已经看不出是何年何月之物。铃坠是一个小小的猫咪,一起风,便敲打撞击长短不一的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但现在铃上长满了红褐色的锈斑,一有风吹过,发出的声音也是干谒刺耳,如刀刮骨磨齿一样令人心惊肉跳。 对了,还有件东西,一件异常可怖可恶的东西——镜子!两个卧室各有一面一模一样的镜子,带有暗红色的镜框。矩形的镜子很古怪地被竖着悬挂在床头正上方。后来当我们发现这个镜子不仅是有点古怪而充满邪异、想把它们取下来时,才发现这镜子竟是镶嵌在墙壁里的。 事情从第一天搬进来就很不对劲。 那天傍晚我们刚把行李搬进来,每个人都很兴奋。于是我们决定一起开车外出买些蔬菜肉蛋、日常用品之类。磊家庭条件很好,居然搞来一辆车,据他说是他爸爸在这里的生意伙伴借给他的。虽然这辆丰田佳美很有点破旧,但我们依然很高兴,因为在同学中我还没有看见有谁玩儿车的。 我依然非常清晰地记得,当磊说:“我要先去加油……”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阵很温柔的猫叫声,“喵,喵喵……”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很温柔。 我们四人面面相窥,因为我们没有宠物,而猫声却近在咫尺,似乎就在屋里,偏偏却看不见! 然而,当时我们根本就没有在意。只有媛,磊的女朋友,一个成天嘻嘻哈哈的女孩子淡淡说了一句“哪里来的野猫”。我还想起了以前我们家那只白猫,给他们随口聊了几句。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若是一定要找,并非就一定找不到那只该死的猫!只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找到了也不见得会对后来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帮助,说不定还会让噩梦提前开始。 头两个星期都过得很是开心,早上大家都坐磊的车去上课,下午一起回家,顺路买菜;两个女孩子负责做饭洗碗,我和磊则打扫房间,抹窗理柜,又把各种家什挪来盘去,找一个最舒适的搭配;又申请电话线,上网帐号,卫星电视;购置新家具……大约是大家才搬了家颇为兴奋的缘故,虽然那段时间忙得不亦乐乎,但也甚为平和融洽,头一天出现的古怪的猫叫声也一直再未出现,我们亦早淡忘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简直就是天堂的生活。 只可惜好景不长,日子一久,新鲜感就消失了。日子逐渐开始平淡乏味起来。原来觉得兴奋愉快的事现在看来平淡无奇。爸妈,记得小时侯你们说我没有恒心没有毅力,做事虎头蛇尾,常常半途而废。我发现不仅我是这样,我认识的绝大多数人也是这样。嘿嘿,现在我才终于明白,这个毛病原来是如此的要命! 无聊和空虚越来越严重,到后来我们发现即便是四个人在一起也很难打发时间。当扑克玩腻了,麻将打腻了,电视看腻了,网也上腻了之后,每天晚饭后我们四个人便围在餐桌旁大眼瞪小眼,绞尽脑汁去想一个所谓的“娱乐节目”。那天就是这样,我清清楚楚地记得,2002年1月11日,星期五,我们便这样围在一片狼籍的餐桌旁。 “来玩笔仙吧?” 现在想起来,这个提议真是无聊至极愚蠢透顶的想法,然而当时我们却跃跃欲试。不,准确地说,是我和磊。 “笔仙?怎么玩儿?”我和磊都听说过,但又不知道细节。两个女孩子胆小,不敢玩,我和磊又不知道怎样玩。 “哈,笔仙?劝你们最好不要玩那个,还是玩点其他的吧。”媛表示了反对意见,“如果玩了就有你们两个的苦头吃喽。”她的神情永远象在开玩笑。 “不要玩那种东西!”丽表态道,“很邪的。而且听说那是真的!” “听说?嘿嘿,不信不信,”我连连摇头,一脸讪笑,磊也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膛:“哪有什么笔仙笔鬼的?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信仰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对、对,”我也乘机起哄,“有鬼么?现个身来给我看看。” 丽在一旁冷冷地“哼”了一声,刚才我才跟她为了酱油用完没有及时去买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恶吵一架,看来她还没有消气:“鬼现身?鬼要真的现身了我看你跑都跑不及。” “不试试怎么知道?” “哼,不要怪我没有给你讲清楚哦,笔仙可是‘邪灵’!一请出来就会上你的身的。”丽似乎想吓我。 “上身有什么很坏的后果吗?”磊问道。 “当然有啦。被上身的人会很倒霉很倒霉的,一直都会霉运不断。而且一旦上了身,就很难再离去。我以前有个同学就是不信,去试了一试,结果差点把命都丢了。他可是那种很老实很老实从来不说谎的人。那都是真的!” 我仰天打了个哈哈,根本就不相信:“从来不说谎?恐怕只有死人能做到吧?” 磊点点头:“我也不相信,不妨来试一试,反正坐着也是坐着。” 噩梦就是这样开始的。正好两个女孩子知道怎么玩。于是我和磊分坐餐桌两侧,各自伸出右手重叠起来,两个虎口相交处留下一个小孔;又插一支笔进小孔里去,夹紧,笔尖垂直的点在餐桌上预备好的一张纸。 “然后呢?”我全然不知大祸即将临头,依然在嬉皮笑脸。为了吓唬两个女孩子,我和磊不仅把灯关上,还字餐桌四周各点上一根蜡烛。 “然后就轻声地念:”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一直到笔仙来。如果笔仙来了,笔就会自动在纸上画一个圈。“ “来了又怎么样?” “来了后你们就可以问他问题,如果是肯定的回答,笔就会在纸上画圈。圈越是圆,这个笔仙越是灵,也就……越邪!”丽的声音有点颤抖,我好笑地瞟了一眼,她紧紧地抓着媛的手。媛补充道:“完了以后要记得把笔仙请走。” “怎么请走。” “就说:”谢谢笔仙,请慢走。‘“ 一切照做。开始的时候我和磊将笔夹得紧紧的,不要说画圈,就是在纸上动一下都不可能。但时间一久,两个人都累了,两只手失去了力量的平衡,笔就开始动起来。于是笔开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动气来,在纸上留下一条条不规则的线段。但我和磊还不觉得怎么样,口中仍然念念有词:“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依然没有任何笔仙出现的迹象,只是两个人的手因为累而开始抖动,纸上的线条开始弯弯曲曲起来。 忽然我感到磊的手不再做任何抖动,而是异常镇定地以一股我无法掌握的力量推着我的手似乎有意要在纸上推一个圈出来。 第一卷 第五章,笔仙(2) 霎时间我停住口中的念词,诧异地抬起头,却发现磊正睁大了眼睛瞪着我! 便在此刻,一阵风从屋外猛然刮过,呼啸着刮过呜呜作响的房屋,风中隐约夹杂着另外一种声音。我侧耳细听,终于听到了:“喵嗷——喵嗷——”是猫叫声! 声音远远地传来,似乎是从背后山上传出的。遥遥听去,猫声似乎极其凄厉惨烈。 我忽然感到一阵害怕,一股冷流从脚底升起,贴着我的皮肤往上升起直至发梢,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回头看看两个女孩子,她们已经吓得抱作一团,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笔。 笔!我忙回过眼来,笔已经在纸上画了一个圈。一个圆得不能再圆的,正圆的圆圈。 我听见两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一旁颤抖:“来了,来了……” 磊比我镇定些,他先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笔仙?” 笔开始在第一个圈的旁边慢慢地运动,慢慢地,不可思议地画出第二个圈,和第一个圆圈一模一样大小! 然而我竟还心存怀疑,开口以试一试的心情问了一个实验性的问题:“我是不是女的?” 笔在纸上乱走乱画,却绝无任何画圈的迹象。于是我又开口问道:“刚才那是不是猫叫声?” 笔慢慢地从纸中央滑动到我的左侧。我感到磊手中的力量忽然松了,象是在引导我的手推出一个圈来。但不知是什么念头使我放弃了和磊的配合,也许是害怕吧?我故意将手松开,不,是两个人的手不约而同同时松开,笔“啪嗒”一声跌落在那个未完成的圈上。 我和磊各自点上一支烟,我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因为我认定是他在作怪,推着、或者引导我的手画圈。但他却一直盯着桌面上的纸。纸上两个正圆的圆圈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夹杂在纷乱毫无绪的线条中显得异常清晰打眼。四个人都默然良久,终于,磊开口对我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着他,没有马上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也不敢将我的怀疑直接说出来。不料磊却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推你的手画圈?或者我故意放松引导你推着我的手画圈?”他一弹烟灰,嘴角挑起一丝讽刺的微笑。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辗转难眠。尽管磊说出的话跟我的感受一模一样,但我并不完全相信他。因为他也有可能做完戏后故意说出那些话让我相信他。但如果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吓唬两个女孩子?还是想吓唬我?为什么?但如果确实不是他,那…… 直到第二天背着两个女孩子,磊的一句话才彻底打消我对他的怀疑:“我知道你怀疑我,但你想想,我当着我女朋友的面说不相信有所谓的笔仙,也就不相信笔会自动画圈,如果自己装神弄鬼画圈出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很没面子?” “对,”我点头称是,“不该怀疑你的。” “没关系,这是难免的,”他摆摆手,“事实上我也怀疑过你,但你也当着你的女朋友说了那些话。我甚至还想过是你们三人早就商量好的圈套,开个玩笑作弄我一下。但太不现实了,我了解你们。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三人商量着来作弄你,但你觉得我会到现在都还不承认吗?” 确实不会。我了解磊,他不是那么不够朋友的人。“那么那两个圈……” “那两个圈完全是巧合罢了。”磊自信地说,“两个人的手不可能力量完全相等,力量不平衡,笔就会自己走动画出线条来,画圈只不过是画线的一种特殊的形式,巧合罢了。不用担心,”他拍拍我的肩,似乎看出我的心有余悸,“我决不相信什么笔仙笔鬼的,也不信会有什么倒霉事。事情就此结束了。” “那,那猫叫声呢?我们第一天搬来就有的猫叫声,昨天晚上又听到了。” “山上的野猫吧,没什么。” 尽管磊的话很有道理很有说服力,但我还是不能完全排除“笔仙”的可能性。磊又象个没事人一样有说有笑,只是绝口不再提这件事。两个女孩子则事不管己,毫无所谓,权把那天发生的事当作一个调剂无聊生活的小小刺激。似乎最胆小的人是我,只有我一个人还心里发虚,时刻担心着丽所说的“倒霉事”的发生。这是因为那股推着我的手画圈的力量和凄厉惨烈的猫叫声是那么的清晰,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 然而,第二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第三天也没有。一个星期都这样安安稳稳平平淡淡,或者说无聊地过了。我逐渐相信了磊的推断,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却不知,事情其实还没有真正的开始。 住了一段时间,房屋的不足之处慢慢显露出来了。我前面说过,这里环境很好,大树成荫。这也带来的相应坏处,就是背阴潮湿,缺少日照。洗的衣服晾在外面总是要好几天才干,而且不是晒干而是风干的。所以衣服上总有股说不出的臭味。另一个是卫生间的抽水马桶坏了,一直不停的漏水,一直发出“呲呲”的加水声,于是我们不得不关掉水龙头,每次用时再打开加水。爸,妈,这些我好象都在电话中说起过吧? 那天正是请笔仙整整一周之后。我们一行四人从一家卡拉。k厅出来,这是我们新近找到的娱乐方式。所以这天四个人都是兴致勃勃,玩得很是开心。四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到有昏暗灯光的地下停车场,一股凉意迎面袭来。丽挽着我冲我嘲笑道:“今天是你们召鬼之后七天整哦。据说如果召的是厉鬼的话都是要过七天才现身的。” “是么?” “是啊。今天晚上我可不敢跟你睡一起了。” 旁边媛也讪笑道:“对、对,今天晚上我跟丽睡。让你们两个色鬼睡一起。” 就在这时,磊忽然“咦”的一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隐约看见一只猫的身影,蹲在磊的汽车引擎盖上。两只翠绿的猫眼在昏暗中闪烁不定。见我们一来,猫矮身一窜消失在黑暗中。 “怎么啦?”丽不解地看着我。 “猫。一只黑猫蹲坐在磊的汽车上,刚才。你没看见吗?” “没啊?有猫吗?”丽瞪大眼睛。 我和磊对望一眼,看着他的目光我心里咯噔一下。 “有猫吗?你有看见吗?”丽松开挽着我的手,回头问媛。媛也瞪大眼睛:“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什么都没有看见?怎么可能?!”我激动地惊叫道。两个女孩子大约是被我的样子吓住了,紧紧地站到一起,还手拉手。 末了,磊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他看着我的眼睛,“没什么猫。我们吓你们玩儿的。”说罢将钥匙抛给我,道:“我累了,你代我开罢。” 毫无疑问,磊所说的话只是安慰两个女孩子的,而且,并没有多大效果。一路上四人都沉默无语,直到快到家了,气氛才有所缓和。丽和媛开始在后座叽叽咕咕,我和磊也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眼皮越来越重,看看车上的钟已快三点,大家大概是困得来连害怕都忘了。 眼看已经拐进家的小路,这时已经在半闭着眼打盹的磊忽然大叫一声:“看着!” 汽车前面大约五米处有一只猫,漆黑的猫,正蹲在路中央,两只碧绿的眼睛迎着车灯发出邪异的光。刹车已经来不及了,我猛地往左一打方向盘,汽车所有的重量加上惯性全部压在右前胎上,汽车开始侧滑。一声“乒”的剧响从车底传来,压住了后面两个女孩子的惊叫声。右前胎爆了!我猛然想起汽车杂志上看过的救生技巧,连忙将方向盘往左打死,希望惯性能够因此减缓下来。 然而速度太快,且路上充满了潮湿的露水,汽车开始打转。我放弃了做任何动作,只是看着四周不断盘旋、飞速而过的景物。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施加在我身上,我知道它比我强大得多,我无法抗拒它,于是只好听天由命。 也许是我正确的处理动作,汽车很快停止了打转,但依然往前侧滑。猛然间汽车右侧抬了起来,车内四人都齐声发出一声惊叫。 汽车右侧抬起四、五十度,接着力道尽了,猛然坠了回去,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终于停住不动了。我双手死死地抓住方向盘,浑身大汗淋漓。磊也是满脸蜡黄、惊魂未定的样子。丽和媛冲下车在路边吐了起来。 下车后我的大脑里转着千百个念头,一会儿后悔自己为什么开那么快,一会儿又觉得开车出事很丢面子。然而,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但话说回来,这其实根本也不算什么。和后面发生的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我和磊各自点上一支烟镇定神经。“看见了?”磊问。“看见了,一只黑猫。感觉上和刚才停车场里那只,是同一只。”我猛地喷出一口烟。 “这回你们看到没有?”待两个女孩子镇定下来,磊开口问道。但丽和媛只是瞪大眼睛。“猫,黑猫!”我咆哮起来,“刚才之所以出事都是因为站在路中央的那只该死的猫!你们怎么会没看见?!” “你凶什么?”丽忽然大声道,“自己开车没水平还怪什么猫?哪里有猫?我们怎么都没看见?” “行了,行了。事情已经过了,四个人都完好无损没有受伤就好了。”磊打断我们的争吵,俯身检查车的情况。左前胎上有一道一尺来长的裂口,在裂口边缘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因为爆胎前的高温而出现的类似烧灼的痕迹。我蹲下身来摸摸还烫手的车胎,想说几句抱歉的话,却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磊埋头看着车胎喃喃自语,我不得不解释:“当时那只猫在前面,我的第一个反应只能是避开……” “不是这个!”磊打断道,“我也看见了那只猫。但是,为什么车胎会爆?” “因为速度太快压力太大……” “不对。你想想看。我记得当时你是往左打方向盘,汽车的全部力量应该是都压在右前胎上。要爆胎也应该爆右前胎才对,怎么左前胎会爆的?” 是啊!怎么会这样?我茫然无语。忽然,我想起一件让我不寒而栗的事。磊也忽然反应过来,似乎是在同一时间我们都想到了这件事,这件极为恐怖的事。 “你记不记得,刚才停车场里那只猫坐在哪里?” 我打了个哆嗦:“好象是,左前胎上方。” “没错。我也记得是左边靠近天线。” “什么左边?”媛走过来,她脸色比刚才稍微好看了点。 “刚才在地下停车场里,那只你们没有看到的猫……”说道这里我不由哽住,因为我又听见那惨烈的猫叫声:“喵嗷——喵嗷——”就从背后的雷山上传来。磊瞪大眼睛看着我,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滑了下来,毫无疑问他也听到了。但丽和媛却又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磊给我打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告诉两个女孩子更多的东西。 我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觉得大祸即将临头,然而我却是绝对的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和坐在失控的汽车里的感觉一模一样。“也许是才经历过车祸的缘故吧。”我这样自我安慰。然而,这种感觉一直缠绕着我直到现在,我叙述这件事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摆脱它,也许,永远不能。 那天夜里我就沉侵在这种惶恐之中。我在床上尽可能轻地翻来覆去,生怕吵醒旁边的丽。但最后我却发觉原来她竟也没有睡着。 “怎么?还没睡吗?”我问。 “恩,睡不着。”她轻声哼道,“我,我好怕。” “怕什么?” “不知道。” 我嘿了一声,无话可说。因为我也害怕,且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怕什么。最后我伸手搂紧她。“别怕,有我在。”她听话地倦在我怀里,手脚却冰凉一片。末了,她说:“我怕的,就是你。” 出乎意料的是,这天夜里没有更多的事发生,第二天也没有。一切都似乎归于平静,看来又是一个平平淡淡的星期。第二天我陪磊去换了个胎,路上我们讨论了一下前一晚发生的事情。最后我们两人一致同意那是只山上的野猫作怪。我们更多的是在庆幸事情发生在深夜,路上没有其它车辆行人。 第一卷 第六章,笔仙(3) 爸妈,看到这里你们一定也会发觉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后来发生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我和磊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事实上我们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都在回避一个问题。即为什么该爆的右前胎没有爆,而猫坐过其上方的左前胎却爆了?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我觉得无法解释,或者答案太可怕了无法接受。想来磊也是如此吧。 若是事情都发生在另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身上的话,我也许会将答案脱口而出:那只猫是恶魔的化身。 这一周却不是完全平静地度过。我和丽之间了点状况。丽开始对我忽冷忽热,让我捉摸不定。即使偶有笑脸,也似乎是在为绝大多数时间中的冷淡做补偿。两人单独相处,竟有一种逢场作戏的感觉。媛和磊之间似乎也出了点问题。从表面上看,媛象没事人一样,依然成天嘻嘻哈哈;磊也看不出什么,只是抽烟比平时多了一倍。磊跟我私下聊起,说不要看媛在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嘻嘻哈哈跟没事一样,跟磊单独相处的时候收起笑脸变成另一个人。我这才猛然想起似乎每次丽跟我强颜欢笑也是在四人相处的时候。两个女孩子似乎不约而同地作戏给另外两个人看。爸妈,你们都是过来人,出现了这些事意味着什么你们不会想不到吧? 这天正是离请笔仙十四天,离上次爆胎整整一个星期。又是周末,吃完晚饭四人又无所事事。我和磊玩儿早就玩儿腻了的联机游戏,两个女孩子自关在房里叽叽咕咕。终于,磊忍不住了:“去兜风吧。”他关上电脑。 两个女孩子不愿出去,于是我和磊开车出去漫无目的瞎溜达。天正下着大雨,一滴滴雨水在车灯前面飞速划过,异常清晰。我和磊都默默无语,不用说我们也心知肚明对方的心思,都在回忆上星期的可怕经历。磊吸取上回的教训,将车速控制在四五十码,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路过一家杂货店,磊下车买烟,我坐在车里看见一旁的一家宠物店门上贴着一张白纸,昏暗的街灯下看不真切,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个“猫”字。于是我将上身探出窗外,但见其上写着:“廉售奶猫,纯黑,二十元一只,七只一共只要一百元。” “还记得那只黑猫吗?”磊回来时我问道。 “恩,怎么?” “刚才那家宠物店打折卖黑猫,一共七只,很便宜呢。” “是么?多半是家猫被强奸后留下的野种,被主人贱卖的。”磊玩笑道。于是话匣子打开了。我们边走边聊,话题渐渐扯到上周那只神秘的黑猫。 “你说,为什么停车场里那只猫会坐在咱们汽车的引擎盖上?”我问。 “不知道,”磊摇摇头,“也许是因为猫喜欢温暖的地方罢。熄掉的引擎会往外散热,引擎盖上比其它地方暖和一些。” “那,停车场那只猫和后来路上那只猫是同一只吗?” “按理说不应该是。但凭直觉感觉是的。你注意那只猫的眼睛没有?” “唔,碧绿的,很醒目。” 说到这时车内的灯忽然亮了起来。“你开灯干嘛?”我奇怪道。“没有啊。”磊瞪大眼睛,“天,门都关着的,灯怎么会自己亮?”“不是你开的是谁开的?” “绝对没有!”磊申辩道,“我没事开灯干什么?再说灯开关在哪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碰过吗?” 确实如此,开关在头顶,灯的旁边。我看了一下,是挂在开门档上的,就是说只有开门的时候灯才会亮。“线路问题吧?”我伸手想关掉它,灯却在我的手触碰到开关的一瞬间之前自动熄灭,但不是普通的熄灭,而是慢慢地、由亮转暗地逐渐熄灭。我扭头瞪着磊,他也看着我。 “车灯开关是挂在开门档上的。”我颤声道。“吱——”的一声,磊一甩盘子靠边一个急刹,我可以看见他额头上的汗珠。 “开门档?”他问。 “开门档。” “就是说……” “是的。” 我完全能理解磊没有说完的话。挂在开门档上的车灯自动亮起又熄灭,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车门在我们都无知觉的情况下打开又关上。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一只黑手趁我和磊谈笑之际慢慢地拉开车门,坐进车来,又缓缓将车门拉上……我下意识的猛一回头。 后座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至少我看不出来。座位还是座位,安全带散乱地盘在一起,后座后面的玻璃窗依然明亮透彻,我可以看到淅沥的雨水被刹车灯染成红色。一滴一滴,暗红,带着闪光的雨。这更让我害怕。“回……回家吧。”我颤声道。 重新上路后磊开得更加的慎重,但却一言不发。我也默默瞪着左右摇摆的雨刮器发愣。小小的车厢里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氛,是不可名状的恐怖。我几次想开口打破沉默,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难道丽说的七天之后的事情是真的?难道我们今天又会遇到……遇到什么?不敢再想下去。 “那只猫!”磊忽然开口,吓了我好一大跳。 “什么?”我问,“那只猫怎么了?”张眼四望,并没有猫的影子。 “瞧你紧张的。”他讪笑着看了我一眼,我也发觉自己好象太神经质了,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上个星期的事。那应该是两只猫,凑巧长得一样罢了。如果是一只猫的话它怎么可能从停车场跟我们到家,还赶在我们前面。猫不会有汽车跑得快吧?” “当然,普通猫是这样。别的就难说得很了。” “行了行了,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你说那是只猫会不会是刚才那七只小黑猫的老爸?” “呵,”我想开个玩笑让自己放松下来,“说不定现在我们屁股后面正跟着七只黑猫呢。”说完就发现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而且心里还开始发毛。于是我连忙大声岔开话题:“那只猫当然也可能一只跟着我们,它可以跟着,恩,扒在我们汽车上。”越说越不对劲。我神经质的回头一看。一团黑影晃进我的视界,我拼命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因为我不相信那是真的。 一只黑猫,正扒在后窗外。黑色的大尾巴竖得笔直,上面蓬松的毛垂下来而显得上粗下细,象一个黑色的感叹号。被雨水淋湿毛呈一根根的尖针,我可以清晰地看见雨水一滴滴从针尖上滑落。它两只阴绿色的眼睛正发出凶狠的光,瞪着我。我感到自己扯紧的眼角在抖动。 汽车一个急刹——毫无疑问磊也从倒车镜里看到了这一幕——猫被惯性直甩出去,我可以听见猫在车顶棚上的滚动,尖锐的猫爪在车顶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嘎——”,从后至前,由远到近,好象直接刮在我头皮上一样毛骨悚然。伴随着“喵嗷——”一声怪叫,猫被斜斜地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就消失在黑暗的雨里。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磊,他也看着我,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多余了。“回家!快回家!”我们那时还不知道,其实回不回家已经不再重要了。 汽车开出几米就停住。“怎么了?”我问,生怕磊说出一句“车坏了”之类的话。磊的嘴唇蠕动几下,没有说话。“你他妈的怎么了?快说话!”我急道。 “你看,这是哪里?”磊回头看着我。 这条街上没有路灯。笔直的,略带往下倾斜的通向前方,尽头是一片黑暗,连汽车的远光灯也无法企及。两旁很整齐对称的排列着两排大树,树枝交错在我们头顶。正是落叶的时候,一些落光了叶的树枝象一只只枯手包围着我们,剩下的残叶也随着大雨慢慢飘落,只是在黑暗的大雨里根本就分辨不出是什么树。这是一条我们从来没有走过的路。我们迷路了。 磊又慢慢地向前开。这是最好的办法,我默默想道,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往前走走试试运气。但很快我就推翻了这个理论。因为越往前走气氛越是怪异。我隐约看见大树的背后似乎有房屋,但又模糊一片,而且没有看见任何有灯光的迹象。走了大概有五六分钟,磊就不敢再往前了。他把车停下来,我听见树上不知名的果实落在车棚顶上“哒哒”作响。 “迷路了。”磊叹了口气,“你身上带有地图吗?” “没。我忘带手机了。你出来有带吗?实在不行就找警察吧?” “没有,我哪里想得到要带手机的?怎么办?你看是不是我们一起下车去问路,或者找个电话?车上有把雨伞。” 我看看窗外的漆黑,实在股不起勇气下车到一片黑暗中去。“我、我来开车试试?”我提议道。 两个人都不敢下车,于是就在车上挤作一团,推推攘攘。好不容易把座位换过来,刚一坐定,就听见“嘭”的一声门响,似乎是一团不太坚硬的东西落在汽车上。 猫!我和磊同时回头一看,一团漆黑的影子在后窗玻璃外一闪而过。我感到心里抽了一下。“走走!快走!等什么?”磊大声喊道。 我猛地一踩油门,两只前轮打滑“吱——”,一跃而去。我加起油门一阵狂冲,两边的树影不断的往后退,直到被扯成一个个飞速而过的模糊影子,然而我却看不到一星半点要到路的尽头的迹象。磊叫道:“慢点慢点!你找死啊?!”我清醒过来,连忙将一百五六的车速慢慢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连方向盘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湿漉漉的。 “不要开那么快!”磊恼怒地压低声音,“除非你想今天死在这里。但也不要停下来,边走边找路!”我连连点头,兀自往倒车镜看了一眼,还好,没有猫。“别看后面,后面交由我处理。开你的车。”磊钉上一句,大概是察觉到我的眼光。 我稍微冷静一点,又开了一段路,注意到这条路上居然还有不少岔路。我不敢贸然进去,但大路却越走越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两旁的大树也毫无变化。我心中又开始发毛了。“现在,往哪里走?还走下去?”又过一个岔路口,我开口问。磊没吱声,点了支烟递给我,自己又点一支。“下一个路口转进去。”他喷一团烟,“咦?那是什么。” 前面一棵大树横在路中央,道路到此完全中断,无法再往往前走。但我依然可以看见路在树的身下笔直地向前延伸,倾斜向下,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越过这棵树道路的两边依然还是一排排的大树。但我们已经不能再向前了。我感到一把毛刷子慢慢地刷在我的心里。 “往回走!”磊用带有命令的口气说,“原路返回。”我早就没了主意,就按他的话做。但我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今天我们要走出这个地方是千难万难了。 果然,走了不到十分钟,预感灵验了。前面有一棵同样的大树挡住了去路,不,是来路。问“我们来时为什么没有”这种蠢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走岔路吧?”我提议道。磊却忽然“哧”的笑了出来,接着又铁青着脸不啃声。 “怎么了?”我奇怪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他指了指我面前的仪表盘,油灯亮了。 “怎么办?下车吗?”我问道,他却摇摇头:“不要,下车步行,只怕……” 又是“嘭”的一声,我们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后窗外面一片空旷,只有雨水和黑暗的路。只见尾灯将后面的景物都映得血红。 我心有余悸地侧过头看看磊,他也慢慢地回过头来,张嘴想说什么,然而我却只听见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喵嗷——” 不是他,是猫!黑猫赫然出现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正张牙舞爪地趴在玻璃上面。我感到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一阵寒意直从脚尖直透上来。 “喵嗷——”黑猫竖起一只爪子按在玻璃上,似乎在示威。磊大吼一声“滚——”,用力地在玻璃上击了一拳,又不停地作出攻击的动作,希望能够将猫吓退。我也帮忙拼命按喇叭。不料猫并没有被吓跑,“呋——”它发出愤怒的声音,全身被雨水湿透的毛一排排竖起,犹如一排排黑色的牙齿。它疯狂地伸出爪子,两只前爪拼命地抓着挡风玻璃,刮出“吱——吱——”的声音。疯狂的景象让我战栗不已,我忽然想到——它想破窗而入! 第一卷 第七章 ,笔仙(4) 这恐怖的念头彻底将我吓呆了。我口中不停地大喊大叫“别让它进来”,手在车内小小的空间里抓狂地乱舞。磊也好不到哪里去。混乱中不知谁的手碰到雨刮器,雨刮器坚定有力地划出两道弧型,将黑猫扫了个跟斗。黑猫在引擎盖上滚了两圈,翻身下车,就此消失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黑猫的来无影去无综让我不敢相信这这一切。只有依然不紧不慢左右摇摆的两只雨刮器可以证明刚才的事情。我惊魂未定,两手扶着方向盘直喘粗气。直到磊说:“快走!走岔路!” 又是一阵狂冲,我丝毫不理会油箱里面还有多少油,也不理会下雨路滑容易出事,磊居然也任由我乱冲乱闯。“他大概是已经放弃了吧?还是想最后赌一把?丽在干什么?怎么路两边的树和刚才一模一样?我们在哪里?为什么路旁没有房子?前面还有树拦路怎么办?油还有多少?要不要在车里过一夜等天亮了在走?这条路为什么是往上走的爬坡路……”我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我丝毫没有减慢速度,毫不犹豫地左冲右转,见弯就拐,左转、右转再左转——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家门口的路上!我长舒一口气,抹一把脸,脸上手上全是汗水。 在车库停好车,我欲赶快下车冲回温暖舒适的家里,一直没有吭声的磊却把我按住了:“今天的事千万不要跟两个女人讲。”我表示同意,他又道:“刚才你开车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我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眼睛里全是血丝。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一路上没有话吧,”他沙哑着声音说,“告诉你吧,那是因为我被吓得根本就不敢说话了。” “什、什么事?”我被他的样子吓住了,下意识地看看后窗,没有猫,什么也没有。 “不是猫!”他知道我在看什么,“是刚才,那条一直往下走的路,你说会通向哪里?” “我……不知道。”我拒绝自己去想。 “那两棵倒了的树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算啦,别去想了。我们不是好好回来了嘛?” “不对!”他大声打断我,“我们没有‘好好的’回来!” “什么意思?”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磊叹了口气,“刚才你开车的样子很古怪。而且,刚才,你记不记得你最后三个弯是怎么转的?” “最后三个弯?好象是左……然后转右……” “是左转,右转,再左转。” 对!我想起来了。因为害怕老在一个地方打转,我是左右转弯交替着来的。尤其是最后一个拐弯给我印象深刻,很急的九十度左拐弯——天啊!我张大嘴,又下意识地用手将嘴按住。我以为我要大声惊叫出来,但实际上我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我们住的房子是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背后是雷山。这条街却不是一条直路,而是有一个拐弯,一个向右的转弯。也就是说,我们若是开车回家的话最后一次转动方向盘一定是向右转,不可能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存在。但事实上,我最后一次转动方向盘却是向左! 明白了吧!最后一个弯拐左的唯一解释,就是我们是从背后雷山中穿出来!我们回家的那条路根本就不存在! 正如磊预料的一样,接下来便又是一周平静的日子,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但是我和磊却是在焦躁和不安中度过。我已经完全相信每隔七天之后的一次大难。磊也开始相信我们似乎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所干扰。“但我还是觉得笔仙的说法不大可靠。”他说。他是一个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问他有没有更好的解释,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现在有很多事情暂时还不能找到科学的解释。但是,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睛里惶恐。在那一瞬间我了解到其实他已经开始动摇了,只是口头上还不承认而已。这更加深了我的恐惧,因为少了个坚实的精神依靠。 我每天都惶惶忽忽,随时感到头重脚轻,心中只是盘算着还有多少天又该到可怖的星期五。这种感觉,很象一个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天的人计算自己的死亡到来。这并不是一个愉快的感觉。我在看着一天又一天厄运的日子将要临近的时候,甚至希望噩梦提前到来,等待必然要发生的恐怖事情无疑是一种折磨。 丽察觉到了我的不正常,她问我是不是病了,我只能报以苦笑。由于并没有把上个星期的事情告诉两个女孩子,而且她们那天晚上也没有遇见什么古怪的事情。所以对于她们来说差不多半个月都是平平安安过的,她们也差不多快要忘了请笔仙和后来的怪事。只有媛偶尔还笑嘻嘻地玩笑道:“小心喽,被笔仙上了身可是不容易再脱身的。”我和磊瞠目结舌,无言以对。近来烟是越抽越凶了,两个人一天要买三盒烟才够。我说:“等这件事过了咱们是不是该戒烟了?”磊苦笑。我知道他的意思——这件事我们过得去吗? 丽还是对我时冷时热的。她找了份咖啡馆的侍应工,每天晚上从六点半做到十点半。头两天我还开磊的车去接送,后来一不好意思老麻烦磊,二来也确实离家不远,走路也就十五分钟,也就懒得去了。媛悄悄对我透露咖啡馆里有个男的在追丽,为此我很是苦恼。磊安慰我说:“一切随缘吧。” 眨眼间就到了请笔仙后整整第三个七天。这天下午我和磊商议了良久,都觉得最好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家待着。吃完晚饭,我把我的电脑搬到磊的房间,两人开始对决cs。媛自在一旁听音乐看书。因为前一天晚上就没有睡好,一直在提心吊胆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其实没有什么玩游戏的兴致,但为了不扫磊的兴还是强打起精神陪他一直杀到九点。最后我实在困得头都抬不起了,于是打了个招呼自个儿回房睡觉。 头一沾枕头,倦意顿时充满全身。半梦半醒间想到今天毕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心中一宽,便睡着了。 做了很多梦,很混乱,好象是把丽带回家来看爸妈你们二老。在梦里我家居然还在十年前住的那个小院子里。我们家养的那只白猫还在。丽过来对我说:“白猫不见了!”我走到天井,打开水缸盖子,白猫的尸体便浮在水面上。不知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是我杀的白猫,我也莫名其妙认为是我自己杀的,心里还又是后悔又是内疚的,难过得很。直到丽悄悄告诉我:“是我杀的!” 我猛然惊醒,发现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好好地睡在我身旁。我伸手搂住她,她乖乖地倦缩在我怀里,只是手脚一如既往的一片冰凉。困意又上来了。 闭上眼睛,梦居然接着。丽说不要给别人说好不好,我说好。丽又说她不是有意的,我说我相信。她说她杀猫是因为猫想杀她,我笑了…… 有点冷,我睁开眼睛,窗户没关好,冷风从窗户缝隙间灌了进来。我想起身关窗,身体却留恋温暖舒适的被窝。闭上眼睛,梦又接着来了。 丽从水缸中捞起死猫。不,她在杀猫!她为什么要杀一只死了的猫?她在演示给我看!她用手死死地扼住猫的脖子。她居然笑了。在这一瞬间我惊讶地发现原来她不是丽。冷风又在吹头。我虚开眼,看见丽衣冠整齐地站在窗边,月光从窗外射进来,在她身上镶上一层惨白色的边。她想干什么?我努力地看,还是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她在看我,盯着我看。风又从窗口吹进来,吹得她的白色长裙飘来荡去,她不是从来不穿裙子的么? 我猛然坐起身来,发觉原来是个梦。窗边没有人,只有风刮着白色半开的窗帘不断晃动。月光将晃动的窗帘投在墙上,呈一个巨大的不断晃动的半透明影子。我这才发现枕边没有人,丽不见了。“上厕所吧。”我这样想道,躺下想继续睡,却再也睡不着了。 看看表,已是凌晨一点。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阵,奇怪的是睡意全无。再看一次表,一点半,丽还没有回来。 我心里微觉奇怪,起身去卫生间,没人。于是推开磊的房门,明晃晃的灯光顿时刺得我睁不开眼。 “醒了?”磊问道,他还在电脑旁上网。丽正和媛坐在床边说话,只是我见我进来就不说了。我盯着丽,她并没有穿古怪的长裙,也不是睡衣,而是整整齐齐地穿着衬衫和牛仔裤。我觉得她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奇怪,于是我问:“你怎么不睡了?” “我?”丽瞪大眼睛,“你睡昏了?我什么时候有睡过?我下班回来就一直在这边待着。” 磊和媛都点头,一股寒意瞬时贯穿我全身。 那个站在窗边的人影也许是梦,但那个睡在我怀里的女人呢?那绝对不是梦,我敢肯定,我记得“她”冰凉的手脚。如果不梦,那会是谁? 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就在这时,卫生间里忽然传来“轰轰”的冲水声,我被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是抽水马桶的声音。又不对了!前面我说过,抽水马桶坏了,一直在不停的漏水。所以我们一直都把水龙头关掉,要用的时候再打开冲水。我刚才还进过卫生间,我敢打赌那时抽水马桶水管的水龙头是关着的。难道是有谁将它打开了?是谁?我打了个哆嗦,回头看看屋中三人,每人都瞪大眼睛。磊的脸色更是蜡黄。“你刚才上厕所忘关开关了吧?”他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点头,但一句话也不敢说。 两个女孩子吓得赶紧用被子盖住全身,挤作一团,怎么也不起来。丽对我说:“今天不敢跟你睡。你们两个睡。” 没奈何,我和磊在房间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最后一直等到厕所里没了声息才是互相壮着胆子出去了。两人硬着头皮到厕所里检查以下,一切正常,水龙头是关着的。“也许是水龙头坏了?”磊说。 就在这时,我听见“喵嗷——”一声。猫叫声!猫声清晰响亮,赫然是从我的房间里发出的!磊一跃而起,冲了过去,我也紧随其后。推开门,一团阴影在那扇没关好的窗户边上一闪就不见了。磊一个箭步抢了上去。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我会扭头看另一面墙上的镜子。但在当时我确实是这样做的。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我第一次真正见到了可以让我魂飞魄散的东西。当磊飞身掠过那面镜子的时候,我竟然看见镜子里飞掠过两个人影! 那是个黑色的影子,和磊靠得很近,几乎是贴在他的背上。似乎是个男人的影子。 “就是那只黑猫!”磊倚在窗台上说,“一下子就不见了,该死的东西。” “磊……”我颤声道。“什么?”他回过身来。 我吞口唾沫,镇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慢慢将刚才看到的事告诉他,又将刚才怪梦里的白衣女人告诉他。他脸色阴晴不定,不停的抽烟。 “记得吗,”听完我的叙述,磊缓缓道,“上个星期的今天,我们迷路,你开车回来的时候,我说过你开车的样子有点怪。”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但依稀有点印象:“所以怎么样?” “不是怪!是……是……”他居然说不出来,这不象他。 “是什么?” “当时,我坐在你身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是被你吓的!当时,你一边开,一边,一边在笑!” 笑!我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当时给你说这话是想试探你的口气,”磊继续道,“但你竟然完全不知道。从那时侯,我就觉得鬼上身的说法——” “我被鬼上身了?!”我脱口而出。 “当时我本来想问你笑什么,但后来发现你笑得很不对劲。你笑得,怎么说呢,象女人的笑,有几下子甚至还‘咯咯咯咯’地笑出声来,那不是你,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别……别说了。”我不敢再听下去。 “听我说完!”磊使劲摆摆手,“后来转进岔路后,你没有再笑了,反而脸上呈出一种恨恨的愤怒表情。你开得有一百五六的速度,有好几次我都以为你要冲出路边,因为我根本就看不见哪里有路哪里没有。但你却开得很熟,象是你以前走过很多遍一样,在黑暗中也能找到路。” “我绝对没有走过,天地良心……” “没人说‘你’走过!还有,那只猫!那几次出现的黑猫毫无疑问是同一只!问题就在那只猫身上!你当时说得很对,它想进车来!它为什么要进车来?” “它想……杀我们?” “不可能!它连雨刮器都对付不了,怎么可能伤害得了你我?还有那条路,那条两旁全是大树,笔直向下老长的路。照理说那么长一条在地图上应该找得到的,但我翻遍了地图,根本就没有!这两天我还瞒着你们自己一个人出去找,找附近的人问,根本没有人听说过那样一条路。至于后来你开车回来的路更是不可能存在的……” “不、不会是黄泉路吧……”我低声道。 “唉,”磊叹道,“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懂。就算是黄泉路,那棵阻止我们再向前的大树又说明什么?我们暂时死不了?其实说这么多也没什么用,你当时自己没有察觉的笑容已经就能够说明一切了。” “说明什么?” “鬼上身!鬼上身是真的。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我们都被鬼上身了。镜子里的黑衣男鬼多半就是跟着我的。而那个不知是梦里的还真的白衣女鬼就是跟着你的。” “那……我……我还跟她睡……”我感到胃在收缩,很恶心,想吐。我连忙转移自己的思路:“那厕所里的马桶自动抽水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到。”磊摇摇头,“我在想你的怪梦里那只死猫。” “那只白猫?有什么?” 磊沉默无语,看来他还没想清楚。最后,他缓缓道:“不管怎样,看来鬼上身确实是真的,”他一脸惨笑,“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办?” 能怎么办? 夜静得可怕。磊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将窗帘完全拉开。 月光从窗户里倾斜出来,将屋外大树的阴影投在墙上。叉开的树枝象一只只张开的恶魔的利爪。我和磊就这样坐在恶魔的利爪中,等着天明到来。 我半卧在床上,又开始打盹。乱七八糟的梦又接踵而至。忽然我感到磊用手肘碰我,我猛然惊醒。“听!”磊悄声说道。我侧耳细听,仿佛是旁边房间里丽和媛的声音。不对,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并不清晰,忽远忽近,似乎在我们房间内,又似乎远远的在后面山上。再仔细听,却一个字都听不懂,也许说的是一种我听懂的语言?忽然间一个男人的声音冒出来,我不由打了个冷战,看看磊,他正在低头细听。 两个声音都很激动,好象在争吵着什么。我仍然一个字都听不懂,想继续分辨声源,还是听不出。过了一会儿,声音消失了,万籁俱寂。 我等着声音出现,但什么也没有。良久,磊说:“不要将这些告诉了两个女孩子,”他脸色铁青,面无表情,“睡吧。如果有什么事,顺其自然好了。唉。” 我想也只能如此,于是闭上眼睛。 依然象上几次一样,空白的六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和磊商定,平时四人在一起的时候绝口不提此事,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白天我们照样上课,放学回家后也一如既往的无聊。我感到丽和我说话的时间大为减少,有时几乎是整天整天的不跟我说话。私下里我把这种情况告诉磊,想不到他也为同样的事情困饶着。磊说走一步算一步,我想也是。磊似乎心事重重的,电脑也不玩了,每天都一个人闷在房里,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甚至跟他说媛或者丽的事情的时候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唉,其实我还不是差不多。 天气是越变越坏,成天非阴即雨。洗的衣服怎么也干不了,好不容易干了,也有怪味,说不出的臭味,穿在身上很不舒服。重洗一次,味道更重,最后味道浓到我都快作呕了。于是只好大用香水。 爸妈,我记得这段时间你们在电话里怀疑我是不是出事了,老说我有事情隐瞒着没讲出来。现在你们该知道为什么我老在电话中支支吾吾了吧。即使我当时将这些事讲出来,你们会相信吗?退一万步说,即便是你们相信了,除了增加两个人的担心外,对事情又能有什么帮助呢? 这一个星期我每天都生活在阴影的笼罩下,看到什么都在怀疑。就连路边一只不相干的猫也可以把我吓得半死。我和磊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互相干瞪着眼抽闷烟,无话可说。偶然聊起刚开始的那几天短暂的快乐时光不禁又悔又恨——为什么要去玩那个笔仙?!话题一扯到后来接踵而来的怪事,我都故意岔开话题,不愿意回想那恐怖的一幕幕。是的,是不敢。我不再奢望事情有好转,有哪一个星期没有猫也没有什么怪事发生,也不敢奢求突然一天所有事情全部消失不再复来。只要事情不再变得更坏我就很满足了。 我仔细想了一下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如果每次出事都是象上两回一样有惊无险,对我们不构成任何实际上的影响的话,那么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每个星期一个固定时间碰上点怪事,就当每个星期都定时看一部免费的立体恐怖电影好了。偶尔有兴致高的时候我还对磊戏言:“说不定再过几个星期我们都习惯了这种生活,胆子越练越大。”他摇头苦笑。现在回想起来,我不过是在试图安慰欺骗自己而已。 第一卷 第八章,笔仙(5) 事情比我想象来得快得多。 又到了整七之数,这是第四个星期五。晚上,磊和媛各用一台电脑上网,我则抱了本小说坐在他们的床上,只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尽管我和磊都口中不提,但我们心知肚明今晚又将是一个难熬之夜。我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满脑都是过去几周以来的怪事。笔在纸上画的圆圈,尖叫着的黑猫趴在挡风玻璃上,窗户旁边的白衣女人,跟在磊后面的黑色影子…… 心惊肉跳地挨到晚上十点半,一切都很平静正常,暂时没有事情发生。但我知道表面的平静只是假象而已,十点半之后到第二天早上天明之前才是最危险的时间。 这时丽来电话,说是今天客人特别多,太累了不想等公车,要我去接她。 “怎么办?”我关上电话,把磊从房间里叫出来,避开媛问。他偏头想了一会儿,“去!反正在家里和开车外出一样都出过事,出不出去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了。” “你,去吗?”我迟疑道。尽管只有五分钟车程,但我想到要一个人开车在黑漆漆的夜里不禁有些胆怯。 “我想,每一次出事我们都在一起,是不是分开会好一点?”磊盯着我的眼睛说,“我觉得不妨试试,即使情况变得坏,与现在这种情况相比也不见得能坏到哪里去。” 我默然颔首,正想随便闲聊几句自己鼓气壮胆,媛推开门出来:“是不是要去接丽啊?好啊好啊我也去。在家里好闷!”她笑着道。不知为什么,我最近越发觉得她的笑容很虚伪,很做作,象是专门笑给人看一样。 磊看着我苦笑:“好吧好吧,大家都一起去”他转身回房间去收拾。 等了半晌,还不见磊出来,我便推门进去。只见磊坐在断了电的电脑显示屏前,愣愣地盯着显示屏出神。“怎么啦?”我奇道。 磊霍然跳起来,回头望着我。他的脸竟然扭曲得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但在我还没来得及惊叫便马上恢复正常,“没什么,走吧。”他侧身经过我,额头上的汗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我回头,看见媛站在门旁,正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我们。 “还是你来开车。”磊将钥匙扔给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怕他开着开着鬼上身突然不会开车,要是出了车祸问题就严重了。我尽管开车也出过事,但第一次爆胎时我还有正确的技术处理动作,何况爆胎也不是我的责任。第二次尽管可能是被鬼上了身,但开车还没有忘。 一路无话。接到丽后,她只淡淡地跟我说了句谢谢,就坐在后面和媛开始叽叽咕咕。我忽然感到愤愤不平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以前一直是好好的,一直是情浓意蜜、卿卿我我的。怎么会这样?! 都是因为那只天杀的猫!我恨恨地想道。 如果没有那只猫,那现在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呵。 就是那只猫! 我忽然有种冲动,要杀了那只猫!杀了那只猫,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杀了那只猫,所有的一切都将过去,丽就会跟我和好如初的。 要是那只黑猫现在就出现我的面前,我一定会毫不手软地杀了它!我想。 磊全然没有留意我心情的变化。他还不时地回头跟后面两个女孩子搭两句。 为什么?难道我在你的心中连磊的地位也不如吗?我心里这样对丽说道。 对!就是那只猫!我要杀了它! 那三人忽然爆发出笑声,丽清脆的声音还在笑声中继续,似乎在讲什么趣事。但我连一个字都没有听到。我感到心象是被压在一块滚烫的铁板下,煎熬着。 杀了它!一定要杀了它!第一次就因为避开它而爆胎的。我为什么要避开它?如果当时就撞死它,哪里还有后面的事情?要它还敢出现在车前,就开车撞死它好了。要是在车后?就挂倒挡将它碾成肉酱!对,就这么办! 我热切地四下搜索着黑猫的踪迹。磊察觉车速放慢了,回头拍拍我的肩,似乎说了一句对就是要开慢点,又回头跟两个女孩子说话。我冷冷一笑,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我的计划。 一直走到家门口的路上,也就是第一天出事爆胎的地方。我有种预感,猫就在那里,在那里等着我! 减速,拐弯,打方向盘。果然,那只黑猫出现在路的中央。它蹲坐在地上,两只碧绿的眼睛在车灯下闪烁不定,发出坟场鬼火一样的光。 你死期到了!我得意地大叫,一脚猛地将油门踩到底!另外三人齐声发出一声惊呼,我丝毫不加理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黑猫往右一后窜,躲过了。没那么容易!我迅速地轻点刹车,往有猛打方向盘,又是一脚油门。黑猫向左一窜,回头看了一眼。还敢看!我狂怒了,跟着向左,猫又复向右一窜,往排有大树的人行道奔去。我连忙跟了过去,再一脚狠狠的油门。伴随着发动机“轰”的一声轰鸣,汽车眼看就要追上猫。 黑猫疯狂的向前奔跑逃命,但却离我越来越近,我甚至已经闻到压死它后的血的味道,但忽然间它的身体在急速奔跑中不可思议的在空中转了个弯,闪开前面的一棵大树。我却闪避不及了,甚至连刹车都来不及。 “砰!”一声巨响,汽车直直地撞在大树上。我的头被一股大力狠狠地甩向前方,鼻子正好撞在方向盘上。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让我眼皮都抬不起来。我用手摸摸鼻子,鼻子周围麻木得不象还在脸上一样,没有任何感觉。顺着往上摸,还好,鼻梁没变形,只是手马上就被什么东西渗湿了,虚眼一看,是鼻血。 磊没什么事,我的鼻子也没有什么大碍,简单包扎一下止住血就好了。汽车竟然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保险杠凹下去一大块。两个女孩子却在闹脖颈痛。我和磊连忙把两个女孩子送去医院,折腾了半天,才诊断出是肌肉拉伤,没什么大问题,休息几天自己就会好的。 从医院出来,四人都默默无语。离医院停车场还要步行一段不短的路。我边走边为刚才自己疯狂举动后悔不已,但没有人说话提及刚才的事,也没有人问我那么疯狂的原因。我察觉到似乎每个人都心怀戒心,对我保持一段距离。磊看我的眼神和上一回看我疯狂开车时的眼神一模一样,我张嘴想解释,但他向我使了个眼神,我马上反应过来不能让两个女孩子知道内情。我试着挽丽的手,被她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路过医院的一处烟囱,一股股白汽从烟囱口慢慢地摇摆晃悠着出来,星光下象一个又一个横空出世的魔鬼。烟囱下的锅炉房在呜呜作响。通过窗户可以看见里面昏暗陈旧的黄色灯光。 忽然,一阵奇臭透过包扎的棉布直钻进我鼻孔里,我顿时想作呕,偏偏又觉得这味道在哪里闻到过。我回头看看三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捂住鼻孔快步前行。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磊忽然开口问我,我略感奇怪,因为他刚刚还给我打了眼色不要说话,看来他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终于忍不住了。 我茫然的看着烟囱,想到了什么,但说不出来。 “这是焚尸炉,烧病死了的人,”磊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但他声音随着嘴唇的颤动而颤动,“也烧他们的——衣服!” 瞬时间,我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了!我也明白我在哪里闻到过这种怪异的臭味——那是从我们的衣服上!焚尸炉里的臭味竟然和我们衣服上的臭味一模一样! 那是尸臭! 回到车上,丽对坐在驾驶座上的磊说:“麻烦请你送我去一家最近的旅馆。”磊刚想张嘴说点什么,但丽马上回头对头脑一片空白的我说:“对不起,我们分手了。明天我来取我的东西。不过,”她顿了一下,“衣服是用不着了。”她的眼光冰冷如刀。 如果说前面发生的事情是有惊无险的话,这回发生的事情就实实在在地影响到了我的现实生活。我相信,前面几次事情并不是有惊无险,而是后来的铺垫。那么这回的事情,会不会是下一回更大的灾难的前奏呢?现在看来,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丽要媛陪她住旅馆,于是只有我和磊回家过夜。路上我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努力不去想丽已经离开我这一事实。于是我开口问磊:“出门前,我看见你坐在电脑前发愣,一脸被吓坏了的样子。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磊既不回答,也不看我,似乎根本就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只默默地开着车。我忽然感到一阵恐惧充满了我的心。 直到平安到家,熄了火,磊才缓缓开口:“刚才撞车是怎么回事?你好象想要压死那只猫,是吗?你是怎么想的?” 我慢慢回忆,将刚才的心理活动告诉他。 磊喃喃道:“没想到是这样。看来笔仙跗身还能控制住思维。”他叹了口气:“其实你不讲我也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刚才我不回答你的问题,是因为我不敢。我是怕我也出什么乱子,要知道我们都是外地来读书的,要是出了车祸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背后雷山上又传来猫叫声,惨烈凄厉:“喵嗷——喵嗷——”尖锐的声音象是刺穿了我的耳膜,直接磨在我的耳听骨上。我坐在车上一动也不敢动,权当身体不是自己的。 待猫声歇过,磊续道:“刚才我关上电脑,从显示屏的反光里,我看见,我背后,”他吞了口唾沫,“站着一个黑衣男人。他……他的脸只能从显示屏上看到一半,他的嘴,在笑。” 我看着他,感到背上有点发冷,我将眼光绕向他的背后,却什么也看不到。磊惨然一笑:“所以我执意要你开车。因为我知道鬼已经来了,至少已经上我的身了。我就是害怕我开车出事,想不到你也……不过,有一点,我不是想吓你,但从这几次发生的事情来看,好象你的情况要比我严重些。” 那夜我们去超市买了数不清的酒,两人相对大醉一场。 第二天丽和媛一起回家拿行李。出乎意料的是,丽还带了一个男人来。我痛苦得不能自已,拼命压抑冲上去将哪个趾高气扬的家伙按倒在地的冲动。不料丽的一句话让我哑口无言:“你不要那样看着我,这是媛的新男朋友。” 这句话犹如一盆冰水倾头而下,浇熄了我的怒火。但我知道这对磊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我回头看看磊,他的眼神仍然镇定自若一如既往,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他的脸色稍微苍白了些,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媛新的男朋友大摇大摆地跟了进来,居然还在各间屋里走来走去象参观一样。我紧跟着他,眼角瞟着磊,只要他给一点点示意我就会马上一脚把这个家伙的腰踢断。但磊始终没有看我,只是冷冷地叉着手,好象整个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媛新的男朋友走进卧室,看到床头上的镜子,忽然倒抽一口冷气:“啊?有没搞错啊,你们怎么会把镜子挂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挂镜子可是邪得很啊。一般来说,”他好象想卖弄什么,“这个位置都是挂些吉祥的东西,即使什么也不挂也强过挂镜子。天哪,这间屋也有一扇!咦?还是镶在墙上的!不得了,大凶啊!还不赶快想办法把镜子摘下来!”他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但看到我眼神之后连忙换上一幅笑脸。“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他讪笑道,“我可是为你们好耶。”又不怀好意地笑道:“再不听我的,说不定会遇见更倒霉的事哦。” 磊从后面一把拉住我扬起的拳头,食指点着那家伙的胸口,又向门口一比划,说了一个字:“滚!” 一直在一旁收拾行李的媛站了起来,丽扯了她两下,于是两人又埋头收拾行李。磊自回到沙发上,紧锁眉头,盯着墙上的镜子,好象在思考什么。一直到走,两个女孩子始终没有给我们说一句话,象避瘟神一样离我们远远的。磊也坐在沙发上没有再动一下。我注意到,自始自终,他没有看媛一眼。 我独自一人送两个女孩子出门,媛瞟了我一眼,提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边扔下一句:“有什么了不起?就是看不惯那家伙一脸万事不惊自以为是的样子……” 丽放下行李,回过头来,我才猛然发现原来她的眼圈竟然是红的。 “我……走了,”她低着头说,“你自己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我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开车当心点,”她顿了一下,续道,“这个房子,我看你们最好还是别住下去了。” 我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挂着泪珠的脸,她象忽然惊觉一样偏头避开,提起行李转身离去,匆匆走了几步,又回头最后看了我一眼:“走了,拜拜。” 第一卷 第九章,笔仙(6) 我目送着他们的汽车远去,直到脸上的眼泪自行干了才回屋。 磊还是坐在沙发上,好象打算永远这样坐下去。他会感到痛苦吗?我心里不禁疑问。好象那个一声招呼不打就跟别的男人跑了的女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对我来说,尽管丽已离开,但和媛的绝情绝意相比,我心里好过了很多。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我心里叹道。眼光扫落,才发现茶几上的烟灰缸不知什么时候满了。 从那天以后我和磊两人再也没有去过学校。磊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堆书,书名全是“易经”、“太极”、“八卦”之类我不大懂的名词。每天从起床到睡觉磊就一直埋头伏案阅读不缀,还做了老大一本笔记。若是渴了他便喝点自来水,饿了就只吃方便面,过着足不出户的生活,我怎么也看不出他有把女朋友另寻新欢的事放在心上。我也足不出户,但我是喝酒,有时边看电视边喝,有时不看电视也喝。天天喝,时时喝,只除开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 鼻子被撞之后染上了一个毛病,就是不能遇冷,稍微一遇丁点冷就不停地打喷嚏。不过喝酒可以解决这个毛病。这也是我不停喝酒的原因之一。 偶尔我难得有清醒的时候,磊便过来和我搭几句,似乎想跟我讨论一下什么。但他说的大多是他那些书上的东西,我一来基本上听不懂,二来也没有什么兴致去钻研。我只是一心想跟他聊丽和媛的事。两人话题扯不到一块去。最后,他只好苦笑着摇头走开,任由我大醉涂地。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种东西,那叫作无奈。 又到了这一天,这该是第五个星期五吧。下午我故意将自己灌得酊酩大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客厅的地毯上。磊手里拿着个烟灰缸正坐在我旁边,眉头紧锁地抽着烟。我懵懵懂懂,懒得去管他想干什么,回头看看窗外,天竟然还没有全黑,吓得我连忙伸手又去摸酒,想再醉一场混过今晚。磊却一脚踩在我手背上。 “啊——,痛死我了!你干什么?”我把手缩回来,手背都红了。 “今晚有工作要做。”“很重要吗?” “很重要,”他的两只眼睛闪闪发光,“说不定可以救我们俩的命。” 救我们俩的命?我打了个哆嗦,难道这一切还不够吗?“难倒我们要死?”我失声问道。 “那倒不一定。”磊笑着吐了个烟圈,神情中竟然充满自信。“来,”他拍拍我的肩膀,“坐起来,咱们聊聊。” “聊什么?” 他没有立即说话,却又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烟雾在没有风的房间里缭缭升起。天已尽墨,屋外的树影摇摆不定。我又听见风刮过屋顶的呜呜声。他终于开口道:“我们第一次请笔仙到今天已经整整三十五天了。五七三十五,刚好五个星期。” 是吗?我记不大清,脑袋还有点沉。只听他又道:“我仔细想了一下这五个星期以来发生的事情。发现了一个模式。” “模式?什么模式?” “每到星期五,也就是我们请笔仙的那天,就会有怪事发生。一次比一次厉害。七天似乎是一个周期,一个恐怖事件发生的周期。在这七天之间,却绝对的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而每一次,在事情的末端,都有黑猫的踪迹。请笔仙是在星期五吧。从那时开始,第一个第七天,星期五,我们见到了黑猫,然后差点翻车;第二个星期五我们迷路了,也见到了黑猫;第三个星期五我们在家,你梦见了鬼,也看见了上我身的鬼,黑猫也出现了;第四个第七天,也就是上个星期五,我看见了我背后的鬼影,你毫无疑问被鬼上身,要杀黑猫。应该说,我们看到的鬼影,一个白衣女鬼和我背后的黑衣男鬼,是我们请笔仙召来的吧。” “是啊,但这我也想到了。” “恩哼。但鬼上身,和那只黑猫又有什么联系?我敢肯定,那只黑猫绝对不是偶然出现的!它一定和这七天一次的劫难有某种现在我还想不到的关联。玩过笔仙的不止你我,我问过一些请过笔仙的人,也在网上留言求助,但所有玩过笔仙的人都只是说遇见一些倒霉事而已,并从来没有想你我这样倒霉法的。不,应该不能说是倒霉,是邪门。” “那些,请过笔仙的人,怎么说?” “没有有用的东西!从来没人听说过黑猫的事情,以及七天一次的劫数。连那些破书里面也完全没有记载。嘿嘿,也许是我们俩运气最不好,召了两个最邪的、从来没有人遇见过的恶灵。” “那怎么办?” “怎么办?知道问怎么办就不要再喝酒了!”磊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脸一红。 “还有,”磊续道,“每次黑猫出现,似乎都给我们带来厄运。但奇就奇在每次发生的厄运都似乎在最后时刻,在黑猫出现之后止住!没有给我们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我是说,那种肉体上的灾难性后果。” “比如说呢?”我有些听不大懂了。 “比如说,”他盯着我的眼睛,“死!” 我心中打了个突结,不敢说话,磊又道:“从头说起吧。第一次黑猫出现时,汽车爆胎,似乎要翻车,但最终没有;第二次迷路,走到那阴森森的黑路上,若一直走下去天知道会走到哪里去,但黑猫出现了,路被莫名其妙断了的大树阻挡了,结果我们反而不可思议的回家了;第三次你做了噩梦,我们听见了厕所里的怪声,黑猫一出来就再无事情发生;上个星期五,我看见了我后面的黑衣男鬼,你中了邪也是不用置疑的,黑猫出现后虽然撞了车,但也再无事情发生。甚至连汽车都没什么大碍。” “你想说什么?”我心里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我的意思是……唔,怎么说呢?还记得吗,我们其实搬进来的第一天就听到了猫叫声。” “对,但那种温柔的猫叫声后来就再也没有了。从请笔仙一直到现在,再也没有过。” “对了。问题就出在笔仙上!我相信,如果我们没有请笔仙的话,我们也许还会听到那种温柔的‘咪咪’声,而不是后来的‘喵嗷——’声。我想,第一次听到的猫声和后来的‘喵嗷’声其实都是源自同一只猫,就是后来我们看到的那只黑猫发出的。” “为什么?” “因为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你有没有印象,我们五个星期前请笔仙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样。”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到天气,抬头看看窗外,一片黑暗,没有半点星光。只有风摇晃着模糊昏暗的树的影子,发出的杀杀声和刮过房屋的呜呜声重叠在一起。磊好象说得没错,第一次请笔仙好象也是这样的天气,月黑风高。“那又怎么样?”我问。 磊忽然激动的高声道:“那么大的风,刮得屋响树摇的风,为什么我们听不到风铃声?” 一股寒意骤然从我的脚底升起。是啊,为什么没有风铃声呢?难道是…… 磊象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提起一件物事。风铃!“你从哪里找到的?”我失声惊叫道。 “不要紧张,我刚才才从门口取下来的。你仔细看看,这风铃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我将风铃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只见上面绣迹斑斑。很久没有仔细看了,上面的红褐色的锈迹似乎比以前增加了许多,显得更加的破旧,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对,似乎少了一样东西。是铃坠!是那个猫型的铃坠! “看见了吧,”磊说道,“铃坠不见了——那个猫样的铃坠。” 我仔细地看,铃坠似乎是被什么外力拉断的,但断口已经长了锈,看不出已经断了多长时间。但我清楚地记得搬进来的第一天我看到过那个铃坠,我当时还仔细地端详了下那只小猫的形状。 磊将风铃提起来,摇晃一下,长短不一的铃碰撞在一起,也许是锈了的原因,声音有点怪异。“尽管没有铃坠,但风铃仍然应该响,”磊说,“铃坠只是个装饰而已。可奇怪的是自从我们请了笔仙后,铃就再也没有响过,惨烈的猫叫声也开始出现。铃坠,多半就是从我们请笔仙之后不见的。” 我呆在那里,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末了,我问:“那,你说那个铃坠为什么会不见了?它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磊摇摇头苦笑道:“只怕那个猫样的铃坠,就是我们看到的那只黑猫!” 我觉得全身汗毛又立了起来。磊又说:“我想,那只黑猫,或者铃坠,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我们来试一下。” “试一下?怎么试?”我奇道。 “想办法将那只猫引出来。” “什么办法?” “等。” “等?那算个屁的办法!万一它不出来呢?” “不会的。相信我的推论,那只猫一定会在今晚出现。” “然后呢?” “捉住它。” “再然后呢?” 磊忽然一笑,无可奈何地一笑:“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然而,那天晚上猫叫声并没有出现。也没有象上几回一样发生一些可怖的事情。我和磊枯一直在客厅的地毯上枯坐着,直到东边的天渐渐开始放光。 “怎么会这样呢?”过了四点钟,磊就不停地抽烟,还在屋里镀来镀去,摸着后脑勺自言自语,“难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不会的……一定不会的……猫一定会来的……” “算了吧,”我打了个哈欠,早就在打盹了,“没有出事还不好?” “不,事情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的。” “你太紧张了吧,我看事情八成就这样了结了。不要老自己吓自己好不好?”真奇怪,这句话好象是几个星期前他对我说的,现在转了个轮回又原封不动奉还给他了。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的……” “不理你,我去睡了。”我实在困得不行了,就自回房间睡下,也懒得去理会他还要干什么。 梦又来了。 梦还是那么纷乱,毫无头绪。丽好象回来了?不是,我和丽还在老家的那个院子里。丽在拉着我的手道歉,她说她再也不离开我了。她的手还是那么凉。咦?怎么是热的?她的手里有热水么?不是,是血!哪里来的血?是猫的血吧?猫不是死了很久了吗?没有,猫还没有死! 丽又在杀猫!她用双手死死地扼住猫的脖子,将猫按在水缸里。猫在拼命地扑腾着。猫血从它嘴里渗出来,染红了整缸水!热热的猫血飞溅到了我的身上,还有手上,热热的粘乎乎的感觉,很不舒服。 喂!你干什么要杀猫?猫要杀你?胡说八道!停下来!快,听见没有?停下来!猫什么时候变成黑的了?不是白猫吗?白猫你已经杀过了?快停下来不许杀它!你不能再杀了!不许杀! 我伸手拉丽,但不知为什么手里没有力气。怎么会使不上劲?力气都到哪里去了?我还是死死的拉住她,手上的血染红了丽白色的裙子。咦?你不是从不穿裙子的吗?不对,你不是丽,你不是丽!你是谁?!快跑!院子怎么没有门?你是谁?你不要过来。你杀了猫了?杀了猫就能杀我了? 快跑!怎么跑不出这个院子?迷路了?什么东西粘在手上热乎乎的?是猫!猫只剩一个头了!它在用带血的舌头舔舐我的手!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原来只是场噩梦,不禁长舒一口气。外面天已大亮了,间歇着有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和远处汽车经过的声音。这一夜总算过了。 不对,空气中的血腥味好重。手上怎么是粘乎乎的,还有点热,是什么东西? 我举起手来一看,不禁尖叫出来。 是血!还是热的血!但不是我的血,是谁的血呢?难道是磊? 我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缩在墙角边上,赫然发现屋子里血渍到处都是!恐怖的景象让我不敢动弹,只有高声叫了起来:“磊——你在吗——快来啊——磊——” 没人回答。没有磊的声音。难道磊不在了? 我闭上眼睛,希望这一切都是梦,我还在那个噩梦里没有醒过来。但没有用,刺鼻的血腥味在房间中环绕,浓郁得让我直欲作呕。我睁开眼睛,血渍还在眼前,清晰的殷红血迹刺激着我的每一个视觉细胞。我用嘴大口吸了几口气,迫使自己稍微镇定下来,仔细地看着周围,胃开始抽搐。血迹并不是杂乱得无际可寻。只见斑斑点点殷红的血迹从床上我睡的地方顺着下来,直到脚底,下了床,再在地毯上绕过床脚,弯弯曲曲地直到门口,从虚掩着的门缝里钻出去。 我再深呼吸一口,壮了壮自己的胆子,拉开门。血迹一直通到卫生间里,卫生间的门是关着的。血迹是怎么出来的?我的胃抽搐不已。我回头看看磊的房间,门是开着的,里面没人也没有血迹,客厅也是如此。难道磊的尸体在卫生间里面…… 这个时候想什么都多余了!我咬紧牙关,强忍着胃部的收缩和太阳穴呱呱地跳动,猛地推开卫生间的门。没有磊!我心里稍稍放宽了些。血迹一直往前通到马桶水箱的盖子上里。我蹒跚着走近马桶,马桶里赫然是一桶的血水,刺鼻的血腥味让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过了良久才稍微缓和下来,大概是胃里没有东西了吧?我虚脱地想道。伸手摸到马桶开关,一按,一大股血水喷了出来! 我愣愣地站在哪里,再也不敢动一下,思维也停止了运作,更不可能去想“马桶水箱早就坏了”这个问题。只是愣愣地看着马桶里的血水冲走了我吐的污物,看着血水打着漩涡,慢慢的平静下来,我可以看见旋转的血水映出自己的脸,飞速转动的血水不断划过我的脸,而我的心脏却越跳越快。 马桶水箱盖忽然“砰”的一声自动打开滑落跌在地上。我心里猛地一收缩,胸腔猛然一痛,一股令我窒息的热流从胸口迅速上升到大脑里蔓延开来。但我却没有昏厥过去,只好仍然站在那里不敢动。往水箱里面瞟了一眼,里面赫然浮着黑猫的尸体! 黑猫的尸体浮在一缸腥臭无比的鲜红的血水中,我愣愣地看着它,头脑里空白一片。只觉得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不知道站在那里有多久,直到有苍蝇飞进来盘旋在黑猫上,我才将看黑猫的眼光收回来,却仍然不敢动一下。于是我重新去看马桶。马桶里的血水已经完全平静,可以很清楚的照出我的脸。我感到心跳还是很快,很口渴。我忽然觉得我每一次眨眼的时间都是如此之长,长得有一个世纪。大概是因为我身上的器官本身开始自我保护,拒绝主动去接受刺激。 忽然,在我一眨眼之后,在殷红色的血水中探出了另一个脑袋。一个有长发的脑袋!她在看我!通过血水看我!她还在笑! 我想闭上眼睛,但眼珠被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压着,而且还在不断地瞪大,仿佛要脱眶而出;心脏猛的加速跳动到我无法辨认的程度;两边太阳穴旁的几根血管此起彼伏地交替抽搐着。 第一卷 第十章,笔仙(7) “醒醒!醒醒!”我感到有人在拍动我的脸。虚开眼睛,模糊间磊的那张长脸在眼前不停的转动。“醒醒!”我感到我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上。“哈,醒了!吓死我了。来,喝口水。” “我、我在哪里?”喝过水后我清醒了很多,眼前的事物不再打旋。四下张望,原来还是在卫生间里。地下的血迹已经干了,变成红褐色的血斑。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在家……”磊轻声道。 “天啊!”我把头埋在他怀里,嚎啕大哭,“我们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为什么要找上我们?!”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不就是请笔仙吗?我以前从来没有请过,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我扯着他的衣领。 他不说话,我看见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现在回想起来,很苦涩。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我知道,你怕刺激我,不说?我帮你说!你是不是要说我们不该玩那个东西?你是不是要说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你是不是要说神可不信但不可不敬……” “没人说那些话,别孩子气了,来,听话……” “不,不要管我,走开,让我说完,我清醒得很……”我想推开他,但力不从心,力量在身体里象油灯枯竭一样慢慢地流逝消失掉。 “好了好了,不要多说话,来,进我房间休息一下,”他用一股比我大得多的力量夹住我,把我扶起来,“你不会在茅厕里睡了一天一夜吧?呵,你真他妈的有够沉的,比老子抱过的所有女人加起来还沉。你他妈的是不是该减肥了……”他还说了些什么我再也听不清了。 再一次醒来天色已暗,外面斜飘着牛毛细雨。一股冷风透了进来,我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阿嚏——” 穿上衣服,出门看见磊盘着脚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周围围着一圈他的那些书。看见我出来他冲我一笑:“醒啦?头还昏吗?” “还有点昏,大约是睡得太久了。不然就是感冒了。今天星期几?” “星期天,怎么?” 我吓了一跳:“星期天?你敢确定?”“当然!今天下午回来就发现你在厕所里挺尸,还有一大滩子血。我还以为是你的血,吓了我好一大跳。” “慢着慢着,”我掐着指头算着,“今天是星期天,我是星期六早上昏倒的,就是说一共昏了一天一夜还多。难怪会感冒了。恩?你到哪里去了?看到家里出的事了吧?你他妈怎么看起来挺高兴的?” 他收起笑容,点点头,默不作声的点上支烟。末了,他说:“我是想出了一点头绪来。猫的尸体我已经处理掉了,血迹也打扫干净了。来,还是你先说说你遇到的事吧。” 我慢慢坐到他身旁,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然后我想我是昏倒了,直到你回来。” “果然,不出所料!”他听完一拍大腿。 “什么不出所料?” “猫!就是那只猫!操姥姥的!你看这个。”他从旁边拿起一个没有粘口的信封。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十七八块金属碎片。“这是什么?”我奇道。 他将烟叼在嘴里,不说话,将碎片全部抖落在地毯上。又随手挑了几个碎片,摆在一起,慢慢地把其它碎片往上凑。还没拼凑完,我已经看出了端倪:“是猫!风铃!风铃的坠子!” “对!”他停下来望着我,“是那个失踪了的风铃坠子。” “昨天凌晨你一进房间睡觉我就听见窗外有猫叫声,叫你两声也不答应。来不及了,我只好一个人出去追赶,一路跑到雷山后面高速路旁的一家小旅馆外才没了踪迹。当时本来想回来,转念一想也好,本来我就说过如果你我两人分开说不定事情会有好转,再加上又困又累,干脆就在旅馆里睡一觉。想着你在睡觉,也懒得给你打电话。后来睡醒想打电话跟你说说,家里却一直没人接电话,手机也关了。我以为是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就跑了出去。于是又在那里过了一夜。后来越想越不对,要是你睡醒了见我不在肯定会想办法跟我联系的,我却一直没等到你的电话。于是想着多半出事了连忙往回赶。出来结帐的时候那个门房就说有人留下东西给我,就是这个——”磊一指面前残缺还没拼凑完的猫状风铃坠子,“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知道情况不妙,忙问门房是谁留给我的……”说到这里磊停了下来,吸了一口烟。 “谁……谁给你的……”我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门房说,”磊顿了一下,他的声音透露他内心的恐怖,“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穿着黑衣,女的穿着白衣。” “从那时起我就确定你肯定出事了,连忙边往回跑边打开信封看,从里面抓出几块大的碎片,光凭外表手感就知道正是我在找的东西。”他拿起一块碎片捏了捏,我看见上面的红锈夹杂着新碎开的裂口,在灯光下返着诡异的光芒。 “唉,铃碎了,猫死了。可惜!”他叹了口气,“你其实已经知道是谁杀的它吧?” “你是说……那个,鬼?” “不错,你做的梦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了你一切。是那个,或者那两个鬼杀的。甚至连原因都告诉你了——不杀掉那只黑猫,就无法真正伤害我们!我说过,每次我们出事都在黑猫出现之前,这就意味着每次我们被鬼上身也在黑猫出现之前。黑猫却总是紧要关头及时出现,将一次次的危险化险为夷。从头说起吧,我们请了笔仙之后,风铃就不响了。那其实是在向我们提示危险已经将降临了。铃坠一定是那个时候不见的,黑猫也一定是那个时候出世的。第一次差点翻车一定是它及时阻止的,甚至之前它还坐在将要爆胎的轮胎上面,暗示我们左前胎已经被动了手脚;第二次车灯自行打开熄灭,那时鬼已经坐上了车来,就坐在你我背后只是你我不知道而已,但黑猫却知道。我们迷路走到那条黑路上,一定也是被鬼做了手脚,黑猫却及时出现。它张牙舞爪不是针对你我,而是针对坐在后座上的鬼。后来它跳到前面来,我想要不就是因为要提醒我们俩,要不就是鬼已经上了我们一个,或者两个都被上了身。后来路旁的大树被弄倒,肯定也是黑猫弄的,它是想阻止我们再往死亡的路上走。你后来肯定是被鬼上了身,咯咯咯咯的边开车边笑,到后来却越开越愤怒,但还是开了回来。我想这是一定是因为黑猫把所有的岔路都弄上棵倒树,只剩回家一条生路,那个鬼只好无可奈何开回来。从那时起,鬼就知道要对付我们必须先对付那只黑猫;所有才有第三次,你梦见了鬼,鬼甚至向你现身杀猫,那是在潜意识里给你种下杀猫的意念。后来马桶出现怪声音,同样也是在暗示你杀猫的方法。再后来鬼上了我的身,但黑猫一出现就一切都平安了。我们后来听到的男女对话,想必是他们在争论杀猫的方法;第四次鬼上了你的身,在鬼地诱导下你想开车撞猫,但猫却闪开了攻击,反而诱导你撞树让你清醒过来。这个方法行不通,但鬼却没有善罢甘休,他们准备了第五次的攻击。这一次,他们竟然成功了。” “你是说,那只黑猫,一直在保护我们?”这个说法太离奇了,我一时难以接受。在我的概念中黑猫一直是不祥之物,经历了这几个星期的事后更是对黑猫深恶痛绝,“黑猫,不是象征着厄运吗?” “不是象征着厄运!它是专门对付恶魔的,当然哪里有它哪里就有厄运,不然还对付个屁。你来看看这个——”磊拿起一本他面前摊开的书,指着其中一段用红笔勾出的话:“玄猫,辟邪之物。易置于南。子孙皆宜。忌易动……”后面的话我便看不懂了。我合上书面,上面写着“明清阴阳风水学说”几个字。 “这是我找了一个星期找到的唯一有用的一句话,”磊插话道,“写这段话的人叫陈元镜,清朝道光年间的人。他本人并没有什么见解,自己也承认都是抄书转诉前人的话。你看明白了吗?‘玄猫’就是黑猫,是辟邪用的,后人大概是只从表面现象看,觉得黑猫出现便有厄运发生,便不分青红皂白把一切罪责推在黑猫的头上。‘易置于南’是说养在门口最好,古人把大门都朝南开。‘子孙皆宜’大概是说会一直管用,保护这家房子的主人甚至后代。或者就是说这只黑猫的后代也行。‘忌易动’是说一旦养了就不能动,更不能换主人……” 我不耐烦听他掉书袋:“那现在怎么办?现在这只黑猫已经各儿屁了。它倒死得轻巧,把我们搁一边了,我们怎么办?咦?它怎么会死?既然它是辟邪的,鬼怎么杀得了它?” “是啊,这也是我在想的问题。对了,那只猫多半是被溺死的吧?可怎么会出那么多血呢?……那只猫的血怎么会在你手上的?” “也许是被杀害的时候挣扎着跑出来想叫醒我做什么?说不好……”我胡乱猜道。 “唔,也有道理,”磊摸着下巴出了一会儿神,“想不通。还得再查书才行。得去查一点更老的书来看。”他站起身来,又回过头来:“你如果想到了什么,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恩?……易置于南,易置于南……” 他都想不到,我怎么能想到?我还没来得及将这话说出口他又自言自语地走开了。于是我端起酒瓶。醉生梦死的生活又开始了。 磊继续日以继夜地查他的书。有时还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大概是上一回查到了点线索给了他鼓励。我经常也一边喝酒,一边坐在他的身边看他翻书。开始他还跟我说两句,我也跟着哼哼两声。过了两天他的书便翻得越来越快,话却越来越少,眉头也越皱越紧。我知道,那意味着他没有找到更多的东西。翻来覆去,还是只有“玄猫,辟邪之物。易置于南。子孙皆宜。忌易动。”这几个字是有用的。问题是现在这句话已经等同狗屁,黑猫死了才知道有什屁用?我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打击他,只是冷着眼喝着酒看他翻书。每次我喝醉醒来后他身旁的书都多出来很多很多。看图章大多是图书馆里的。房间里的空瓶越来越多,书也越来越多,最后把客厅堆了个遍。后来我和他再没有出门,也没有回卧室一步,两人睡觉吃方便面喝酒查书都在客厅的地毯上,就除了上厕所了。再到后来,他查书骂娘的声音越来越大,我醉得也越来越频繁。 有一天——到底是哪天已经记不清了——磊忽然合上书本,说:“那狗日的说得不错,那两面镜子确实有问题。”然后他冲进卧房将两面镜子撬下来又砸得粉碎。镜子碎了还是碎镜子,镜子后面的墙壁和其它地方也没什么两样。他似乎很失望。我一边吹着酒瓶,一边睁着醉眼看他发疯,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于是我问他到底是他喝酒了还是我喝酒了?他不理我,又一头扎进他的书里。其实我很理解他的心情。我知道他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和那些玄之又玄的书本来解决一切问题,逃离七天一次的劫数。但我觉得那多半不会有什么作用。这些书都是别人编出来卖钱的东西,有什么好值得深究的?写这些文字的人是不是真的遭遇过他们书中所说的事?就象那个陈元镜是不是用黑猫来辟邪?我看不大见得罢。反正都希望不大,又何必庸人自扰?不如痛痛快快先醉一场再说。既然不能永远的脱离苦海,能暂时忘掉一切不是最好的选择么?我看他多半不理解我。 我拨了好多次丽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最后竟然是出现电脑的声音,告诉我这个号码已经注销。媛的手机也是如此。我将这些告诉磊,他完全无动于衷,我知道,他已经完全陷进了他的书里,我问他这些别人编出来骗人的文字值得这么投入么?他居然说我不懂。我懒得去理会那个呆子,不死心又接连拨丽的电话,一直到电脑告诉我预付话费已经用完,不能再拨。于是我只好又醉一场,而且醉得比哪次都厉害。昏昏沉沉地忽然想起那个已经离开我的女人值得我那么投入么?恍惚间觉得自己恐怕呆得跟磊有一比。 终于挨到了第六个七天,这又将是一个黑色的星期五吧。又是一个大醉而醒的晚上,我抬起犯痛的头,看看时钟,还没有到子夜。奇怪,为什么每次到这个日子都不能在喝醉中混过去呢?难道是命中注定?我忽然间发现身边少了点什么东西,哦,是书! 卫生间里有什么东西烧着了。我连忙冲进去,发现磊正用打火机把一本书点燃,再等它烧得差不多了之后扔进马桶里。马桶里没有水,只有厚厚的一层灰。 第一卷 第十一章,笔仙(8) “你在干什么?”我奇道。 “烧书!没见到吗?”他好象很生气的样子。 “是。确实该烧!该烧!阿、阿嚏——”窗户是开着的,有风灌进来。 “他妈的,浪费了我两个星期的时间……”磊喃喃骂道,“……一点屁用也没有……” 我跑回客厅,开了瓶酒跑回来递给他。他接着看也不看顺手扔出窗外。 “怎么?不喝就不喝,不早说!浪费!哼,好心没好报,早知道我自己喝……” “你少说两句废话行不行?没人当你是哑巴。今天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懒得跟他吵。毕竟付出了极大的努力而没有回报不是一件让人很愉快的事情。于是我又跑回客厅开了一瓶酒,席地而坐。不料磊跟着跑了出来,他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酒。 “干什么?”我怒道,“你不喝还不许别人喝么?你是烧书来发泄,还想利用我来发泄?!” 磊微微一愣,道:“唉,懒得跟你说。反正现在你不能喝了!一会儿有事做。等我把那些劳什子烧干净了先,我有话要对你说。”他又匆匆跑回卫生间。 有事做?上个星期他好象也是这样说的。不理他,照旧。等他烧完了出来我已经差不多又是两瓶酒下肚。斜眼望去,他正缓缓地镀了进来,脸色大概是因为烤火而变得通红。 “说吧,有什么事?”我已经微微带着醺醺之意。 “听好了,”他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放着异样的光,“那些书确实没什么用。但我已经想清楚了一件事。” “什么事?” “那只黑猫是怎么死的。” “鬼杀的。” “不,鬼根本就杀不了它!它才是专门杀鬼的!” “那是怎么死的?” 他冷冷地看着我:“是冤死的,是被陷害死的,死在一个极阴险的阴谋圈套之中!” “什、什么圈套?” 他一字一句道:“是你杀了它!” 我打了个冷战,酒劲全从全身上下三千六百个毛孔中化作冷汗出来。“你……你胡说,怎么会是我杀的?!” “确实是你杀的。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了。我终于想通了,”他站在我正前方,呼吸奇怪的急促起来,“刚才你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你是利用我来发泄’!我没有利用你,是鬼利用了你。鬼是根本杀不了猫的,但是他们可以通过你,假借你的手来铲除这个障碍!所以鬼挑上了你,利用你做他们杀猫的凶器!从迷路那次以后,鬼就知道了要在黑猫在的时候对付我们前难万难,所以第一次是鬼上了你的身,怂恿你开车压猫。但没有成功。” 他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贯的冷静,而是从未见过的疯狂,心里越发不安起来:“所……所以呢?” “所以,第二次,在梦里,那个女鬼反复几次给你演示杀猫。她是在教你,教你怎样杀猫!他们是有预谋的。记得上个星期的事吗?那天早上我见了猫的踪迹,追赶出去。那女鬼马上了你的身。黑猫察觉情况不对,又回头来找你。但你在鬼的暗示下将它捉住,杀死了。你拿住它的脖子,使它抓不到你,然后将它按进抽水马桶的水箱里,活活将它溺死在水箱里。它在临死时吐出身上所有的血,为的是在你身上留下记号。好让别人知道是谁杀了它!是你杀了它!这就是为什么你的手上沾满了血!这就是为什么马桶水箱里的血一路从地板滴到你的床上,你的手上!”磊的面孔说不出的狰狞恐怖,这不是我认识的磊!他被鬼上身了!我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两只手毫无意识地横在脸前,希望挡住咄咄逼人逐渐靠近的“他”。 “是你杀的他!他想尽了办法来保护你,你却亲手杀了这个忠心耿耿的朋友、尽忠职守的卫士!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恩?”“他”的嗓子变了,变得更粗更低更沙哑,胸膛迅速地起伏不定,并喉咙里发出猫样的“噜噜”声,“悄悄告诉你吧,小朋友。其实你杀错了,你杀的其实是磊!” “啊——”我惊叫起来。 “是的,你杀的是磊。磊其实已经死了快一个星期了,”“他”恶狠狠道,“你不是害怕那些血迹是磊的吗?告诉你,那是磊的!我才不是磊这个白痴呢!哼,不要以为你们的这个计划很周密,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了!第一次你这个臭婊子想开车撞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什么……臭婊子?” “还装傻!”他猛地伸出右手,呈爪装抓了我的头一下,顿时我感到头上五道火辣辣的。他的指甲好硬! “臭婊子,很得意是不是?阴谋得逞了是不是……”“他”连续左右两爪攻击在我的脸上。“你的臭老公呢?死到哪里去了?恩?躲得过我吗?老子一个一个挨个儿收拾!跟我斗?看老子今天怎么弄死你!……”“他”的两只坚硬的“前爪”不停地攻击着我的头,好痛,它的劲好大,我毫无还手之力。我只好在地上打滚,一边躲避它凶猛凌厉的攻击,一边大声呼喊解释:“你搞错了,我是人!我不是那个女鬼!那个现在还没有上我的身……救命啊……我不是有意杀的你……呜呜……我根本就不记得了,呜……”我哭了起来。 “怎么?哈,怕了,不敢承认了?”它的声音渐渐模糊起来,但攻势更加凌厉,“哼,是人?是人更要弄死!敢杀我?今天让你尝一尝被冤死的滋味!”忽然间它仰天咆哮了一声,是那凄厉而惨烈的声音:“喵嗷——”猛地扑在我身上,张开血盆大口,紧紧地咬住我的脖子! “啊——不要啊,我不是——”我惨声嚎叫道,同时感到下身一阵异样,眼泪鼻涕连同屎尿一起流了出来。 忽然,压在我身上的“它”松开了。一个冷静而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对不起,吓着你了。” 我一愣,抬头一看,那个熟悉的磊又在我面前。他笑着将一卷卫生纸扔到我脚边,又自己点上一支烟:“还不快去厕所把东西清理掉。” “猫……猫呢?”我惊魂未定,四下搜索着。 “没有猫。那只黑猫已经死了快一个星期了。” “你……你……” “是我,没有猫。”磊的眼神中没有了刚才的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镇定。 “你……你为什么……”我长舒一口气,转而又怒火中烧,“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为什么要这样!” “嘿,怕鬼怕猫不怕人,真怪。我当然会给你一个解释的。不过你得先快去把你裤裆里的东西清理掉,好臭!”磊捂着鼻子连连摇头。 “我当然没有变成猫,”待我清理完毕,磊给我端上来一杯热茶,“这都是我装出来的。我不是存心要吓唬你,也不是要检验自己的演技,我只是为了我自身的安全作想而不得不做一个实验。” “实验?你说这是实验?” “是实验。也是一条计策。因为我害怕被鬼知道我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阴谋——就是那个杀猫的阴谋。我前面说的话都是实话,你的那句话提醒了我——利用!这是个借刀杀猫的毒计!既然可以很顺利地杀猫,杀起人来想必也很好用。所以我不得不防着你点。不过,我想,至少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想到这条计策还可以杀人,于是我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 “那只猫真是我杀的?” “不是你!是被鬼上身后成为傀儡的你!你是在睡着了的情况下被上的身,杀的猫,自己全无意识。所以根本就不是你!但我正是害怕这一点,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做出疯狂的事情。所以我这样做的另一个目的是检验你,看你刚才是否有被鬼上身。要知道今天可是非常时期,七天之数,你随时都有可能被鬼上身的。当然,最终结果表明,很显然你还没有被鬼上身。既然你没有被鬼上身就好办了!” “什么好办了?” “因为今天我们确实要扎扎实实地做一件事情。现在还不到时间,你先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吧。” “什么事情?” “好吧好吧,先给你说了也没什么。你看,”磊一摊手,“我好不容易找出黑猫的根源,结果它却先死了。本来上个星期是我们一次绝好的机会——找到那只黑猫。现在唯一的线索却又断了。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生气烧书的原因:一大堆垃圾,没有一个字是有用的。思来想去,我觉得我们现在只剩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 “请!笔!仙!”磊一字一句地说,“再请一次笔仙。” 磊毫不理会我声嘶力竭地抗议,有条不紊地关上灯,在正方形的餐桌四个角上点上蜡烛,拿出纸和笔——那是第一次召灵用的笔,一直都遗弃不用了,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出来的。 “不,打死我也不再玩那种东西……”我把自己闹得筋疲力尽,只能躺在地上哼哼。磊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将我从地上拖起来:“听着!这不是玩,这是救命!救我们自己的命!这是我们现在绝无仅有的机会!想想看,七天又七天,一次比一次可怕。从最开始的有惊无险到鬼逐渐现身,现在连保护我们的黑猫都死了!要象你那样无所作为无疑是在等死!我有预感,再这样无动于衷地拖下去,拖到下一个,也就是第七个七天的时候,你我恐怕都在劫难逃。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事,挽回这一切。今天才是第六个星期五,即使这回不成功,我们都还有一个星期的机会!” 我无言以对,他的话在理。于是我只好垂头丧气地点头,磊补充道:“一会儿若笔仙来了,你不用说话,就我开口问好了。该问的问题我已经想好了。” “让我,休息一个小时行不行?”我快要虚脱了。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我们又在餐桌两侧相对而坐,两只重叠的手夹着那只笔。口中念念有词,那该是召灵的咒语。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很冷,尽管加了件衣服但我还是不住的哆嗦。手是冰凉的,而且还在发抖。但磊温暖而干燥的手让我镇定了些,我看看他,他冲我鼓励的一笑。我忽然有一种将有赴死的悲壮感觉。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我抛开一切杂念,将注意力放在笔上。笔开始摇晃,在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毫无规则的线段,由短变长,由直变曲。组成一幅又一幅诡异的图案。笔愈发烦躁不安,逐渐变得激动起来。线段越来越长,越来越怪,划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笔忽然间顿了一下,我心里一抖。只见笔在纸上走了几步,又移到左边,又左右前后毫无规则地乱走了几下。我忽然闻到阴冷的风里夹杂着一种臭味,好象是我们衣服上的味道变浓了。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感到我的左右两侧各出现一个影子!不,不是人的影子!是鬼!我感到脊背上陡然一阵又一阵地渗出汗水。但我口中还是不敢停。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我感到心脏在“砰砰”地猛力跳动着,但我不敢抬眼去看,不敢让他们发现我在观察他们,甚至连眼珠动都不敢动一下。我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我右边的是个白色的影子,是不是就是跟着我的女鬼?左边那个黑色的影子是不是就是跟着磊的?他们象我和磊一样,在四方形的餐桌两旁相对而坐。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我口中兀自不停,眼光直愣愣地瞪着面前已经被画得横七竖八的白纸,但继续用余光扫着他们。他们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子旁边。凭直觉,我感到他们也在看我们。背上的衣服湿透了。一阵阵的阴风吹到背上,一阵阵的阴冷。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我感到磊的手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我用余光扫了一下磊,他好象也愣愣地瞪着面前的白纸,不敢再乱动。他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一幕?汗水,从我们俩的手中传到笔上,顺着笔往下滑落了下去。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笔不知第几次走向纸的中央,忽然,就在笔尖划过纸中心的一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看见左右两旁同时伸出两只手来,同时按在笔上面!不,看不见手,是两个模糊的衣袖的影子!衣袖长过手,吊得老长,里面隐隐有手的形状。左边是一个黑色的影子,右边,则是一个白色的。一股大力从笔上传过来,将所有的不安都压制住。我任由那股力带着我,看来它似乎要在纸上画圈。 笔,或者另外两只看不见的手,带着我们俩的手,在纸上画了一个圈。 “你是不是缠着我们的鬼?”待圈画好后,磊发声问道。他的声音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笔向我的右边移了几寸,又画了一个圈。画完后斜斜地向左移去。我又感到胃在抽搐,太阳穴的血管在勃勃地跳动。 “这几个星期以来我们遇见的怪事是不是你造成的?” 笔竟自在原地,慢慢地转了一个圈。 我的心跳急剧加速,磊和我的呼吸声频繁地交替,但我头脑里仍然是一片混乱。我想只有象磊那样冷静的人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能问出问题来。 “你,或者你们,是不是有两个?” 笔忽然快速地向我的方向推来,吓了我一大跳。但很快又接着向磊的方向移过去,接着又移回中间,画了一个小小的圈。那意思是不是说,一个跟着我,一个跟着磊?只听磊加紧问道:“我是不是已经看见你们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心想这个问题也太冒失了吧?眼角的余光瞟去,果然,已经看不见任何影子,不管是在搭在笔上的袖子还是坐在两侧的人影都不见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看不见了。笔仙走了么?没等我有任何反应,笔又在纸上画了个圈,接着又很急速地斜斜地左右连画几条线段,组成一个硕大的叉!那表示愤怒吗?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磊的声音很疲惫,“但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希望你们能回答:你们是不是要我们死?” 我心里陡然一惊:要是笔画一个圈出来怎么办?我死死地盯住笔,笔不停地在纸上游动着,而且越走越快。我用余光瞟了一眼磊,也许,他在赌最后一把吧。屋里静得可怕,连门外的风似乎也已经停了,凝听这最后的答案。在一片死寂中,只有笔磨在纸上的杀杀声,还有就是我和磊沉重的呼吸声。 第一卷 第十二章,笔仙(9) 但愿不要画圈,千万不要是圈,我祈祷着。忽然间又是一阵冷风刮了进来,我的背脊在发凉。 笔忽然停住了,开始往我的方向移动,是弧线。 我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我的鼻子忽然发痒,很痒。毛病又犯了!我极力忍住。 “阿嚏——”我还是打了个喷嚏。手一抖,松开了笔。 磊马上抓住我的手,按在笔上。我连忙醒悟过来,重新摆好姿势。 但刚才那股巨大的力量却已经不见了,就象笔仙到来之前一样,只有我和磊的手的力量。笔在纸上乱走乱画,象是找不到了感觉。磊不甘心,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没有任何回应。接着他又问了几个其他问题,“我们可不可以不死?”,“是不是要满足你们的条件?”,又换我问了“我会不会和丽和好”之类的几个问题,都没有回应。 笔仙就这样走了,第二次召灵就这样草草结束,只是在我们生死攸关的问题上,留下一个不明确的答案。 “你们是不是要我们死?” 一段弧线,四分之一圆圈,就是最后的答案。 磊打开灯,回过头来直瞪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毛。忽然,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嘿嘿嘿嘿……”他一笑就止不住。一边笑,一边还猛拍桌子,最后干脆蹲下去捂着肚子笑。受他的感染,我也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两人的笑声交织重叠在一起,仿佛遇上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蛮有兴致的样子。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我们躺在地上,对着天花板放肆地笑着。一边笑还一边倦缩着身子打滚,象两个疯子一样。当然,我知道我们都没有疯。我也知道我们为什么笑,只不过和高兴,扯不上什么关系。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懂得,原来悲哀和绝望,也可以用笑声来表达。 待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笑声才间歇。磊一边抹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道:“他妈的……嘿嘿嘿嘿……忙了大半天,就、就得了个喷嚏……” “……哈哈哈哈……我,我就他妈该死,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能打出喷嚏来……哈哈哈哈……” “不、嘿嘿嘿嘿、不管你的事,我只想,嘿嘿,看看、那两个鬼的表情……你刚才也看到他们了吧,嘿嘿嘿嘿……” “不错……哈哈哈哈,居然能被喷嚏吓跑……哈哈哈哈……操,那我们还在怕什么……哈哈……” “对、对,还怕个球!哈哈哈哈……老子也去撞一下墙……好、好也染上打喷嚏的毛病,嘿嘿嘿嘿……” 在无奈的大笑声和到达极限的恐惧中,我们相对而醉。 朦胧间似乎是磊在摇我,他好象在说什么:“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但我困极了,没有理他,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接近黄昏。我抬着昏沉沉地头四下张望,发现磊竟然不知去向。我心里忐忑不安,以为又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但好在及时发现了一张放在我手边的纸: “我不得不出去一趟,本来想叫上你的,但你睡着了。我发现几条很重要的线索,不能再等了。第一还是风铃。记得那句话吗?‘易置于南’!这是说黑猫要养在房屋大门口。而我们的大门口,正是这个有猫型坠子的风铃挂的地方!很明显,这个风铃已经没用了,我刚将它扔进楼下的垃圾桶里。但问题是这个风铃最初是怎么挂上去的?是谁挂上去的?这个挂风铃的人,我推测一定也是个懂风水的人。他一定发现这个地方有点异样,才挂上这个猫状的风铃用来辟邪。也许找到他,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刚才我打了几个电话,向房产中介查询屋主的联系方式,现在我就去找那个房东,也许就是他挂的风铃人吧,不然就是以前的房客。 第二条线索是刚才网上一个网友给的提示。他问我,那天我们请了笔仙之后,有没有把笔仙送走?瞬时间,我如醍醐灌顶般反应过来。对啊,我们没有把笔仙请走啊。记得媛说过的话吗?‘完了以后要记得把笔仙请走’我们连续两次都是只请来不请走啊。所以我想我们不得不再请一次,将两个笔仙请走。 第三条线索我还没有想通,是件很蹊跷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第一次请笔仙的那天,到底是谁最先提议的?我怎么也想不起来,真是奇怪。不过那绝对不是我自己,也不是你,但似乎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觉得呢? 我现在就按着这三条线索一个一个的去解决,先去房东那里问问。我想我会很快回来的,途中我也会给你打电话。如果我十个小时之内既没有回来也没有给你电话,说明我肯定出事了。这对你有一个好处,就是恶魔不能再用他们借刀杀人的计策来对付你了。你如果你一个人在家害怕的话可以去旅馆住住。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去找朋友,去朋友家过夜,那样会连累他们的。丽和媛就是先例了。 如果我真的出事了,说明不管到哪里都不安全。所以我还是建议你不妨这个星期都待在家里。反正家里有足够的方便面和啤酒。若有什么新的情况或线索,一定不要害怕。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更不能象以前那样自暴自弃,要振作起来!你不比我苯,只要你努力保持冷静,勇敢面对,就一定能找出事情的解决办法来。毕竟,离我预测的七七四十九天大限还有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千万不要放弃! 那天你半昏迷中说的话不错。鬼神,可不信,不可不敬!那些书差不多每本开篇都有这句话。我们太狂妄了,想着去玩一玩,还想顺便吓唬女孩子,嘿嘿。回头想想,当初是因为生活平淡而寻找刺激,要玩请笔仙,结果怎么样?足够的刺激了吧?简直刺激到老家了!不管鬼是不是真的,心里存一份尊敬总是好的,万万不该心存戏弄玩耍。忘记了尊重别人,也就是不尊重自己。你我走到今天这步,经受的这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的年少轻狂而付出代价! 磊七点五十分晨“ 七点五十分,我看看钟,现在是晚上六点二十五,早已过了十个小时的时间了!我连忙拨他的手机,是关机的。 磊真的出事了?我不敢再想下去,也没有勇气在黑暗即将到来的时候出去打听他的下落。我将他那篇长长的留言读了一遍又一遍,不停地读。因为,我害怕地想到,那也许是他最后的遗言。我仔细地看着他留下的三条线索,努力地思考着每一点可疑的地方。 那个风铃是谁挂上去的呢?是房东?还是以前住的房客?磊去找房东会出什么事呢?也许,是因为我们住的这所房子出过事故?是了,我们住的房子以前是个度假村!一定是因为出过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所以生意直线下降,才不得不对外招租的! 出的是什么事?是死了两个人吗?一男一女吗?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们确实忘了请笔仙走!也许,这是个致命的大错吧。我仍然记得媛说“完了记得要把笔仙请走”时的神情。但第一次我和磊都太错愕了,因为面对一件自己根本就不相信会发生的事情,脑袋不可能会想得那么周全,即使是冷静如磊也不可能,更不用说我了。第二次我们却因为我的一个喷嚏将笔仙打断惊走,根本连问题都没来得及问完。如果磊再也不能回来,是不是我就永远不能再脱身了?这个错是不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那天第一次请笔仙之前,到底是谁提议的呢?“来请笔仙吧!”那句话是这样说的,但是谁说的呢?绝对不是我,也不是磊。因为我们连怎么请都不知道,只是听说过而已。那声音似乎也不是女孩子的声音?不,应该说,很难说到底有没有声音。 “来请笔仙吧!”那声音充满了诱惑。 也许,是一句在我们心里的话,实际上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有种将想到的一切告诉磊的冲动,才猛然想起磊已经不在了。而且,也许是永远的不在了。 忽然间我后悔起来,后悔自己的醉生梦死,自暴自弃。要是一直和磊两人一起努力,不见得就没有办法解决这纠缠在我们身边的恶魔。想到磊一次次厄运下仍然镇定和自信的眼光,想到他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竭尽全力想方设法,再想到他看到我时每一眼无奈苦涩的笑容,我忽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痛。我好恨我自己! 这种感觉,甚至在丽离开我时我都没有过。现在我才明白这个朋友对我的重要,可惜,晚了。 也许,我真的该死! 爸,妈。现在是第七个星期五,离我们第一次请笔仙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如果磊的预测没有错的话,今天晚上,一切都将有个结局。如果有什么不幸的后果,那么,爸妈,请你们原谅我这个不肖的儿子,你们二位自己好好珍重吧。 这个星期我没有出门一步,也没有再喝一口酒。我虔诚地将磊留给我的那张纸读了无数遍,直到现在我能背得为止。我也虔诚地遵守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和给我的每一点建议。我用这个星期以来的六天时间写下了这篇长长的家书,告诉你们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这个星期以来,我每天都拨磊的手机数十次,每次都是关机状态。但我现在依然不死心,我热切地盼望着他能忽然推门而入,用那种自信冷静的眼光瞪我两眼,再调侃两句玩笑。是的,我做梦都在等着着一刻的到来。这种感觉甚至比我思念丽还要重得多。这种感觉,甚至抵消了我心中的恐惧。 是的,我现在已经感受不到恐惧了。 阴风又来了。带着血腥味的阴风慢慢地潜入了房间,团团围在我的周围,我觉得自己的双手和死人一样冰凉,和那天我抱着的那个女鬼一样的冰凉。 一股股死亡的味道在房间弥漫开来,那是尸臭。不过现在我却不觉得臭了,因为那是我熟悉的味道,是焚尸炉里的味道,也和我衣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不,那就是从我衣服上发出的吧。我将手放在鼻前一嗅,哦,原来我身上现在也有这种味道了。 屋外又在刮着大风,刮得大树杀杀颤抖,刮得房屋呜呜伸咛。门口的风铃声又响了。磊曾说他扔垃圾桶的,但不知哪一天,它又忽然自动出现了。风铃在尖锐狰狞地笑着,喏喏,听,声音是这样的:“咯咯咯咯……” 窗户“砰”的一声自动打开了,半透明的窗帘随着刮进来的大风狂乱地飞舞着,我看见有两个身影在窗帘后面晃动。一个粗壮,一个苗条,那是一男一女吧。他们在朝我慢慢地走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风更大了。带着腥味的风贯穿着整个房间。 磊缓步走了进来,正象我期盼地一样,他看着我笑了。我也笑了。因为我看见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我好久没有见到的表情,那是轻松,那是解脱。 磊向我努努嘴。哦,是的,他在叫我把这封信快快写完。是的,该完了,该结束了。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此致 敬礼 你们的儿子 2002年3月1日 第一卷 第十三章,笔仙故事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请过碟仙,相信很多朋友都请过,但我在这里要讲的不是碟仙,而是笔仙。 笔仙是从什么时候在我们学校流行起来的,它又是一种什么东西,这些全无查证,但唯一让我们记忆深刻的是在99年夏天发生的一些事儿,让我们对这种请仙游戏退避三舍,再也不敢碰了…… 我记得那时学校的同学们有些成疯的请笔仙,具体方法是两个人一个出左手一个出右手,交叉相握并且悬空,不能倚靠任何东西,把笔放在两手之间的空隙里握紧,笔尖轻放在一张白纸上,然后在心里默念:“笔仙笔仙请出来,笔仙笔仙请出来……”未几,笔会在纸上慢慢滑动,这时我们就知道,它来了……于是就将心里想好的问题拿来问它——有的笔仙还能在纸上跟我们聊天…… 因为又听闻请出来的笔仙一般都是出右手那个人的前身,所以大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兴奋,好玩(这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时也有可能是请的那两个人自己在动——吓唬旁边围观的同学,但请出过笔仙的人就会觉得是笔在拖着人的手在动)。整个故事就是围绕着这个关于前身的传说开始的…… 俗话说:“七月半,鬼乱窜。”在九九年农历七月半的前几天——像往常一样,一放学,我们一帮子女生就急匆匆的回到寝室,打了饭回来,胡乱扒了几口,就拿出纸笔,开始两个两个念念有词起来,只有几个对笔仙半信半疑的同学站在旁边看着。青青跟我玩得最好,每次请笔仙都是我们俩一起请,每次都是请的一个自称叫“范如”的男笔仙,它是很好说话的,常跟我们说一些天南海北的事情。那天也一样的,我和青青一铺好纸,只请了两声,它就来了,先跟我们聊了一会儿,我们问了一些问题,它也一一作答,但不一会儿,当我和青青正在想还和它聊什么的时候,笔突然自己动起来,在纸上歪歪倒倒的写出一行字来,只见那笔写到(在我们看来就是那范如说到):“最近几天,最好三天之内,不要请笔仙!”还重重的打了一个弯弯的感叹号,起初我以为是青青跟我开玩笑呢,伸手戳了她一下:“你搞什么呢?”谁知她莫明其妙的看着我,问道:“干嘛?你写的吗?”我摇摇头:“没有啊!”她也说:“不是我写的呀!” 我们俩你问我答的说了半天,一致认定不是我们俩中的任何一个搞的鬼,旁边的同学们也纷纷围过来,看着附在那支笔上的笔仙还要写什么。我小心的问它道:“为什么不要请笔仙呀?” 那笔竟真似通了灵性一样的写道:“因为过两天是鬼节,鬼门关大开,它们要出来耍。” “谁呀?”青青接着问“邪鬼,冤魂,还有鬼差出来。”那笔一个劲的往下写,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一只笔可以不受人控制的自己写出这么多字,而且还似乎有头有绪的讲述一件事情,“我们是孤魂,鬼节不敢出来,如果来了,鬼差抓住我们,我们就再不能投生了,它们的法力很大,通灵能力比我们强,如果你们请笔仙,请到它们的话,你们就没命了……” 笔在写到这里顿了一下,又开始画起来:“我回去了,这几天我都不来了,你们也不要请,一定不要请,它们很恶的,切记切记!!!”在连打了三个惊叹号之后,笔骤然不动了,我们叫了它好几声,那支笔一动也不动,看来今天不用我们送它它就自己走掉了…… 松开手,所有在寝室里的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这是真是假,也还有人估计是我和青青在开玩笑吓她们,但只有我和青青明白,所有写在纸上的字,都是一股怪怪的力量牵引着我们的手写出来的,我们压根就没动过,烧掉了笔仙写字的那张纸,一夜无语。我们都在心里想,不管是真是假,总之这几天就不要再请笔仙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但是,谁知道我们躲过的灾难,却被隔壁寝室的两个女生撞上了…… 这两个女生,姑且一个叫她阿丽,一个叫她阿芝吧,跟我们一样的,她们也对笔仙这个玩意痴迷不已,天天都要请几次——听说同样的两个人请笔仙,次数多了,就会每次都请来同一个笔仙,也会和这个笔仙熟起来,聊天的范围就不只在问几个问题那样简单了,就像那个范如跟我和青青——阿丽和阿芝也同样有一个很就熟的笔仙,据说就是阿芝的前身,他自称叫阿宝,他曾跟阿丽她们说过他的前身是一个宋时的大将军,脾气暴燥,是战死沙场的。当然,我们听到这些,只是嘻嘻一笑,说阿丽她们瞎扯。 可巧“范如”跟我们千叮万嘱最近不要请笔仙的那天,那俩个女孩子上街去了,不知道这中间发生的故事,第二天周六,上午放学之后,我们几个家就在市里面的一轰而散,全都回家了,那些外地的同学就留在了寝室楼里………… 周一返校,只见周围的一些留校生们窃窃私语,不知在谈些什么,见我们回来了,一个跟我同一寝室的留校生凑上来问我:“李月,你们那天请的笔仙是不是说这几天不要请笔仙了?”问得我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来,就点头应她:“是呀,怎么了?” 她有点古怪的瞅瞅四周,悄悄说:“阿芝出事了……”“怎么了?”我还没反应过来。 “阿芝从寝室阳台跳出去了,摔到锅炉房的房顶上了,现在还在医院抢救着呢,她爸妈都来了。” “怎么回事呀?” “我不清楚,你去问阿丽吧。” 我去到阿丽的寝室,推开门,她正愣愣的坐在床上,整个人都傻了一样的。“阿丽,阿丽,”我叫了她几声,她抬起头,我吓了一大跳,脸色惨白,双眼浮肿,但恐怖的是她的两个眼白充血,以至于看起来两眼通红,那一刹那我真不知道她是人是鬼,还好,她看见我就应了我一声:“哦,李月呀,你回来了。” “阿芝怎么了呀?”我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阿丽一听到阿芝的名字,就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我更清楚的看到她的整个眼球都是通红的,连黑眼仁都因为充血而显出暗红色。她睁着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把惊惧的眼神投向了阳台,“怎么了阿丽?”我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什么也没有。她还是一句话不说。无奈,我退出了她的寝室。 回来自己寝室这边,青青也回来了,一见到我就问:“你知道了?”我点点头,她说:“刚才她们寝室的崔芳跟我说阿芝跳楼之前跟阿丽在请笔仙,请到一半阿芝就起身抽出了手,出去阳台那儿站了会,就一下子跳下去了……” 我们大家都知道请这个笔仙的规矩,那就是请到了笔仙,如果不把它送走的话,是不可以中途把手抽出来的。我们满腹疑云,不晓得阿芝到底出了什么事会在中途离开呢? 大家胡乱猜测了好几天,阿丽就每天上课下课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只是不和别人说话。这一切老师们是不清楚的,阿丽平时也不是多话的人嘛,但同学中的流言版本越来越多,越来越玄,而真相却无从得知…… 过了两个星期了,再没有别的怪事发生,风波渐渐平息了下去了,听说阿芝也没什么大碍,都回家休养了。我们对那请上了瘾的笔仙又开始手痒痒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过了鬼节,又有人慢慢的开始请起了笔仙。 “笔仙笔仙请出来,笔仙笔仙请出来……”我和青青喃喃念着,不一会儿,笔轻轻“笔仙,笔仙,是你来了吗?”那笔又往前滑了一段…… “是”笔写着。 “现在安全了吗?” “对,鬼门关关了,它们都回去了。” “范如,你知道阿芝出了什么事吗?” “知道。” “快和我们说呀,到底阿芝她怎么了?”我们急促的问它。 一个阴影遮住了我们,猛一抬头,阿丽面无表情的站在我和青青面前,大白天的也吓出我们俩一身冷汗,“阿丽呀,你搞什么鬼嘛,吓死人了……”青青嗔道。 “哎,”阿丽叹了口气,“别人请笔仙,笔仙都不会跟她们说鬼节不要请,只对你们俩说,我想,阿芝的事情可能也只有你们俩能够理解吧……不过我想问一下你们这个笔仙,那天晚上叫阿芝出去阳台的到底是谁呀?” “阿宝的前身……”“范如”回答她。 “我明白了,”阿丽幽幽的说,“那天晚上我就觉得那支笔不对劲,可当时我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样的呀?” 据阿丽说出的那晚情形就是…… 晚上十点半,寝室已经熄灯了,阿芝跟我看完了书之后就点上了一支蜡烛请笔仙,这蜡烛摇曳闪烁的火苗为本来就神秘的活动更添了一层诡秘之气。 而我们本来请出来的也是阿宝,可是在阿宝表示它来了之后,那支笔就再也没动过,我俩还以为是那个调皮的笔仙跟我们逗着玩呢,也没想到有什么其它的事情快要发生。我们一直逗那支笔“说话”,大约过了七、八分钟,那支笔突然又动了起来,而且动的力道非常大,“划啦划啦”的在纸上飞快的滑动着——把纸都划破了。一会儿,我们就看清楚了那支笔在纸上写着“阿芝,去外面看东西。” 阿芝觉得挺奇怪的,于是问道:“看什么呀?” 那笔写着:“你去了就知道了。” 当时阿芝还问过那支笔:“等下我们把你送了再去看吧。” 可是那支笔却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写:“现在去……去” 后来,我感觉阿芝绞着我的那只手死命的捏了我一下,似乎想拉紧我不放,可是,不到一分钟,她却忽地一下扔开了我的手,而那支笔就在那时被抛到了阳台门口。我当时吓坏了,虽然不知道请笔仙的中途撒了手是不是真的会不祥,但传说都是那样的,我也只知道不祥。我忙叫阿芝把笔捡回来,阿芝坐在凳子上,一动也不动,当时我嘟囔了一句“你不去捡就算了,我自己去。” 当我绕过桌子往阳台走的时候,阿芝却突然冲到阳台那儿,古怪的向我笑了笑,然后说“不用你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嘛!”我只听得阿芝的声音好像飘飘荡荡的,没有根一样…… 她蹲下去捡起了那支笔,又慢慢站起来,就站在阳台那儿往外望着,我也靠过去看她在望什么“看什么呢,阿芝?” “回去,没你的事。”阿芝的嘴里吐出来的根本不是她的声音,而是一个粗哑的男化的声音,语调恶狠狠的,“阿芝,怎么了你?”我虽然怕,但还没想到真能遇上这所谓的“鬼”,所以我又跨前一步问她。 谁知我看到阿芝的脸,那张脸上重叠了另一张脸,那就是一张风干了的人皮,而且就像是一个脱水的苹果,皱巴巴的附映在阿芝的脸上,利用阿芝的眼耳口鼻,阴侧侧的朝着我笑,我真的看到她就这样阴着,笑着,而阿芝就站在阳台上,她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肯定她不知道。那张人皮扯着阿芝的嘴说“回去,不关你的事……”我吓得连叫都叫不出声了,就愣在阳台门口。 阿芝慢慢把身子探出了阳台,双脚也踩在了阳台边上,我心里在喊:“阿芝,你干什么?阿芝,危险啦……”可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转身回到屋里了,我心里明白我是不想回到屋里的,可我就这样回来了……阿芝就在那时一纵身跳下去了,可我知道,那不是她跳的,她是被拉下去的,她捏过我的手,我知道她当时一定好害怕的…… 阿丽说到这里呜呜的哭了起来,而她最后补充说——现在我却越来越糊涂,到底我是不是真的看到过那些东西,阿芝的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我很相信我自己看到的东西,但是,现在,我却越来越怀疑这是不是我自己的臆想了。我甚至还想我那天晚上跟阿芝请过笔仙了吗?——末了,阿丽说——我去看过阿芝了,我问她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怎么会跳下去,是不是有鬼把她拉下去的,她却笑我说我请笔仙请多了,听鬼故事听多了,她说她不是跳楼,她只是站上阳台边上去取晾在上面的衣服,谁知道脚一滑就掉下去了……我问她记不记得那晚跟我请笔仙,她说谁跟你请笔仙来着,我一直在看书呢…… 阿丽最后跟我们说——真奇怪,那晚我们请笔仙的纸都找不到了,我没有烧呀…… (后记:请笔仙是两个人并排坐,各人伸出与对方想靠的那只手,然后相对而握,将笔放在两手空隙之间,两掌相对用力夹紧这只笔,再把笔轻放在一张白纸上,两人的手臂不要倚靠其它物体,然后心念“请笔仙出来”,或类似的话,若有缘自然会请出来。 送的时候也一样念“请笔仙回去”之类的话,笔在纸上画出一段线条后不再动了,就试问它是否已经走了,如果笔还是不动,请再静等十秒,便可松开手了。 最后,笔仙写过字的纸一定要烧掉。还有,就是不可以刚刚送走又马上请回来,如果送走了,应该至少等半个小时才再请。) 第一卷 第十四章,午夜凶q(1) 六月十六日晚十一点三十六分,星期六**市 今天晚上并不是什么好天气,适逢梅雨季节,从傍晚开始整个城市上空就一直时断时续地下着小雨,入夜后雨势逐渐大了起来,雨点下成了一条线,将上海市笼罩在一层水幕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湿气,风吹起的时候,叫人感觉格外地阴冷。气象台说夜间的温度可能会降到18到20度左右,这就是所谓的“冷水黄梅”了。 唐静一个人坐在卧室的电脑桌前,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表情专注,两只手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还不时移动一下鼠标,忙的连摆在机箱旁的热可可都顾不上喝一口。削了一半的苹果和水果刀放在盘子里,苹果的表皮都已经泛黄,今天是周末,父母出去和朋友聚会,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家里上网。 唐静接触网络是在两年前,当时她刚刚结束中考,正是空闲的时候。她的朋友教她如何上网,她几乎立刻就被这个新奇的玩意迷住了,还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蓝调小雨云”。那个五淑头椎虚幻世界太美好了,唐静在那里感觉无拘无束,异常自由,和素未谋面的网友之间有说不完的话题,乐趣无穷。 从此上网成为了唐静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尤其是家里购置了电脑以后,她的上网欲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到了废寝忘食足不出户的地步。 今天她从早上一睁眼就坐到了电脑前,一整天都在网上度过的,晚上泡了碗方便面胡乱吃完后,又回到自己卧室,这一坐就坐到了十一点半。 这时候屋子外面的雨越来越大,连续不断地敲击着窗玻璃,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唐静觉得很烦,而且外面漆黑一片,也有点恐怖。于是她趁与qq上的好友聊天的空档,屈了屈有点酸痛的手指,将音响的声音调大,在winamp里选了几首比较快节奏的歌曲。音乐的声音很快盖过雨点声,整个卧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的轻快起来。 唐静满意地吐了口气,揉揉有些发红的眼睛,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热可可,立刻把注意力放回到网络中去。她手指轻快地敲着键盘,令人眼花缭乱。上网两年以来,唐静的指法练的炉火纯青,现在可以游刃有余地同时与二十几个人聊天而不混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唐静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qq上的好友开始抱怨说她的回话速度太慢或者根本收不到她的话,而她明明在收到信息后很快就回复了对方的。 “qq又饿了。” 唐静微微皱了皱眉头。 qq是时下国内最流行的聊天软件,当负责处理信息中转的qq服务器太繁忙的时候,个别用户发送的信息偶尔就会被丢失。今天是周末,上线的人是天文数字,这样的小意外时有发生。唐静习惯上把这种意外叫做“qq饿了”“qq吃话了”。 但是象今天这样连续吃话的情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对话根本进行不下去,很快列表上的好友们都停止了聊天,头像不再跳动,整个qq上变得一片寂静,只看到一排离线状态的头像一动不动,每个头像都面色发灰。 唐静撇撇嘴,心想这个服务器实在是讨厌死了,难得的周末啊,正聊到兴头上呢。但是她也无可奈何,只好挂着qq,一边听音乐一边百无聊赖地浏览常去的论坛。 过了大约五分钟,音乐突然嘎然停止,音箱里发出一阵尖利的电子啸声,随即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电脑死机了,但没等她热启动,刚刚沉默下来的音箱传来一阵“嘟”声。这是qq特有的声音,意思是“有人向你发送信息”。唐静对这个再熟悉不过, 于是不假思索地按动热键ctrl+z把那信息提取出来,随即一楞,因为这个出现在她好友名单里的头像她从来没有见过。这头像模糊不清,铅灰中隐约泛红,而且在本该显示名字和qq号码的地方是一片空白。 (200-06-1700:00:00) 上路吧 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框,唐静感觉背部有一阵没来由的凉意,同时一恶寒自尾椎骨升起,顺着脊背往上一直爬到头顶,她的额头开始沁出一层微微的冷汗。 “只是错觉吧,是错觉。” 唐静努力说服自己,同时将手伸向键盘。 (200-06-1700:00:07)蓝调小雨云 你是谁? 没有回答 机箱旁的杯子忽然颤动起来,杯中的可可震出一圈圈波纹,屋外仍旧风雨如晦。突然,光驱“唰”地一声自动弹了出来,一阵低沉的“嘟嘟”声从音箱中传了出来,对方终于回复了,唐静急忙转头去看,在下一个瞬间她的瞳孔急速地缩小…… 六月十七日晨八点十五分,星期日s市 马路旁的积水映出天空中飘过的白云,昨天持续了一夜的梅雨终于停了。雨后的空气清新宜人,整个s市在清晨阳光照拂之下显得格外恬静。 小诺斜挎着淡青色的雨伞走在大街上,嘴里哼着孙燕姿的《月光光》,不时故意踩进积水里用力跺脚,溅起一片片水花。每当她穿上雨靴的时候,总喜欢这么走路。这是她从小学时代就养成的习惯,一直到了上大一的年纪却还是如此。 行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自己却乐此不疲。 她今天是去做阿姨家里做家教。她的表妹唐静今年高二,明年就要面临高考,她这个以高分考进本市外语学院的表姐自然责无旁贷。所以每周的周日,小诺都会去唐静家里,给她进行两个小时的英文与数学辅导。 小诺与唐静从小玩到大,两人情同姐妹,无话不说,唐静的妈妈又特别喜欢小诺,所以这份家教做起来也格外轻松,没什么压力。与其说是家庭辅导,倒不如说是两个女生凑到一起学习更合适。 今天是第三次辅导,于是小诺早早起来,吃过早点后就离开了家门。她没备课,对她来说,教高中程度的英文比在大学逃课还简单。正好清晨雨刚停,空气清爽,她索性连自行车也不骑,穿上雨靴一路踢踏踢踏地朝唐静家走去。 走到唐静家楼下,小诺停下脚步,她感觉气氛有点异样,就好象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她左右看看,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耸耸肩,按下电梯的按纽。 那个破旧的老电梯不知道是公元前哪一年出土的文物,噪音极大,一边移动还一边悠然地摇摆着,缆绳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让人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小诺站在电梯里,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唐静家住在七楼702,这个老电梯走了将近一分钟才晃悠到。铁门一开,小诺就赶紧跳出电梯,吐吐舌头。 她来到唐静家门前,刚要伸手去敲门,忽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小诺一楞,把门轻轻推开,一边脱雨靴一边把头伸进去说: “阿姨?姨父?唐静?” 没人回答,只听见一阵哭声从屋子里传来。小诺听出那是阿姨的声音,心里一惊,连忙脱好靴子,三步并两步跑进客厅去。 在客厅里,小诺最先见到脸色铁青的姨父站在窗台边上,一手握着电话,一手用力捻着燃烧的烟头;而阿姨则跪在沙发旁边,双手抱头痛哭,双肩剧烈地颤抖着。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躺着的,正是唐静! “……这……这……究竟怎么了?” 小诺惊谔地说不出来话,僵在原地,连雨伞都忘记放进伞筒里。 “小静……她出事了。” 姨父从窗台转过脸来,声音低沉嘶哑,三十多岁的人一下子脸孔竟苍老了许多。 “咣铛”一声,小诺手里的雨伞掉在了地板上,脸色大变,疾步跑到沙发旁边。只见唐静平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闭,表情扭曲,脸色苍白的吓人,死前似乎受过极大的恐惧,全身一点也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 “唐静!!” 小诺握住她的右手,发现那只手冰冷僵硬,全无平时温软的触感。她再仔细一看,发现在右手手腕处,有一道狭长且深的伤口,伤口边缘整齐,象是被利刃割;一道血痕从伤口蜿蜒直下。 “昨天,我和你阿姨出去应酬,因为弄的很晚,所以就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一声,但是没人接,我们以为小静早就睡觉了。今天早上我们也是十分钟前才回到家里。一回家,我们就看到小静趴在电脑桌前,左手拿着把刀,右腕被切开,流了好多血…………” 姨父说到这里,哽咽地说不下去了,而阿姨的哭声又大了起来。 “那,那赶紧叫救护车呀?!” “我们刚打了电话给110,他们马上就到……不过已经太晚了……” 小诺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缓缓放下唐静的手,转头向卧室望去。现在本该是她们两个坐在那里有说有笑学习的时间,可是其中的一个已经永远地消失了,没有丝毫的预兆。 卧室的门大开着,小诺站起身来,擦擦眼泪,朝里面走去。她也说不清楚想做什么,大概只是想再看一眼她的生活,感受一下她的气息。 一进屋子,小诺就闻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电脑桌前。 电脑屏幕漆黑一片,下面的桌面与大半个键盘都被染成红色,几个键位上还清楚地留着血红的指纹,同样的血渍在鼠标上也有,叫人触目惊心;从血痕的走向可以看出,血从手腕流进键盘里,又顺着键盘间的缝隙淌向桌面,然后滴到地板,在椅子下形成一大摊血。一把水果刀摆在旁边,刀刃上隐有血迹。很明显唐静割腕——或者被别人割腕——后趴到了键盘上,最后以这样的姿势死去。 忽然小诺听到低沉的呜呜声,她左右张望一下,发现这是机箱里的风扇发出的噪音,机箱的指示灯还是亮的。小诺心念一动,小心地把手伸向鼠标,轻轻地推动一下,还在血迹已经凝固了,不会沾到手上。随着鼠标的移动,二十九寸的显示器“啪”的一声亮了起来,windows界面出现在屏幕上,墙纸是f4四位帅哥灿烂笑容的合影。 唐静的电脑系统等待时间是10分钟,也就是说如果10分钟内没有任何操作动作的话,机器会自动启动关闭显示器,以节约资源。但整个系统其实仍旧在运作中,只消移动一下鼠标就能恢复屏幕显示。唐静的父母都不懂电脑,看到屏幕是黑的以为已经关机了,加上女儿猝死一时慌乱也顾不上想别的,所以这系统就一直以节能状态运转到了现在。 忽然,小诺想到,键盘与鼠标上还残留着血色指纹,这说明在唐静在割腕后血液流进键盘的一段时间里,她或者其他人用浸透着鲜血的键盘与鼠标操作过电脑,所以才会留下血红的指纹留下来。 “在已经快要死去的时候还在操作电脑,那究竟会是为了什么呢?” 小诺觉得,无论这指纹是不是唐静的,这个举动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昨天她还与唐静通过电话讨论暑假去黄山旅游的事,完全看不出她有什么要自杀的预兆,所以她根本不相信唐静是自杀。 于是她抬头去看屏幕,如果唐静死后没人动过电脑的话,那么现在系统应该保持着使用者最后一次操作的痕迹。 屏幕右下角两个小电脑的图标兀自亮着,表明仍旧是在线状态;网络蚂蚁持续下载着mp3;三个ie浏览器的窗口最小化在下面的任务条中,内容分别是新浪首页、榕树下文学站以及一个手机铃声站;qq的对话框悬在屏幕中间,显示出qq里最后一条别人发过来的讯息。这头像模糊不清,铅灰中隐约泛红,而且在本该显示名字的地方是一片空白: (200-06-1700:01:20) 上路吧 小诺看到这条信息,心里升起一阵恶寒,又想到身旁涂满血污的键盘,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是qq上的某个人发过来的,是最后的信息,那么之前他或者她与唐静一定还有一段对话。小诺谨慎地推动鼠标,把箭头移动到“聊天记录”的选项前,想查阅一下之前的记录。 她刚要点击,就听到屋外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和喊声,110们已经赶到了。小诺平时喜欢看推理小说和漫画,知道命案现场要保持案发时的状态,于是她赶紧放开鼠标,走出屋子去。 警察们来到卧室里,开始分头有条不紊地进行勘测工作;一位警官手拿笔记本和园珠笔向姨父问话,一名法医对唐静的尸体进行初步的检查,而小诺则在阿姨的身边不断地安慰她,一时间屋中乱哄哄的挤满了人。邻居们闻讯,都在窗里或者门里一边向这边张望一边窃窃私语。 第一卷 第十五章,午夜凶q(2) 很快法医就做出了初步的结论: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夜间11点到1点左右,死因是右臂大动脉被割,失血过多,而且死者死前似乎受到过相当大的惊吓。 “夜间11点到1点左右?” 小诺忽然想起来,那最后一条奇怪的留言就是在零点零一分时发出的,不过她并没有对警察说。 “……是的,我发现的时候,我女儿的眼睛还睁的大大的,是我把它合上的。” 唐静的父亲对警察说道,小诺听到这句,想到唐静那张苍白的脸和惊恐扭曲的表情,不禁眼泪又掉了下来。 小诺的父母这时候也闻讯赶过来了,唐静的母亲已经哭的有些神智不清了,于是小诺和母亲把她带回自己的家,父亲留下来帮姨父处理善后的工作。 回到家里,已经接近中午,小诺的母亲弄了点紫菜汤面,但唐母什么都不吃,小诺也没心思吃东西,拿起筷子,眼圈就又红了。我我妈的妈叹了口气,把唐静我我妈的搀进房里,接着安慰。 小诺一个人回到卧室,心绪乱到极点,什么事情都没心思去做。这间屋子里关于唐静的东西太多了,她送的花瓶、两个人的合影、一起通宵叠出来的纸星星,甚至小诺手机上的流氓兔,也是她和唐静一起上街时候选的。小诺抱着枕头,回想着那一切,刚才一直拼命压抑着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到了傍晚,小诺的爸爸一脸疲惫地回来了。小诺这时候已经哭好了,红肿着眼睛询问具体情况。 “门窗什么的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又是七楼;水果刀柄和整个卧室里也只找到唐静的指纹。警察的初步结论是自杀。” “不可能!!”小诺在心里喊,怎么可能会是自杀,她清楚地记得唐静的电脑里,网络蚂蚁还在下载东西,一个要自杀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做那种事。还有,唐静死前,为什么会有那么惊恐的表情?为什么割腕后还要用qq跟别人聊天?凭直觉,她觉得这一切都与那个神秘的qq信息有关。 整个晚上大人们都在屋里关上门谈话,小诺一点也不想上网。她虽然也经常在网上聊天,但远没唐静那么疯狂,尤其是这件事发生之后,更加没心思。于是她就一个人斜靠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两眼看着不断变化的电视屏幕发呆,脑子里却反复想着那句诡异的“去死”。 “今天本市发生一起自杀案件,死者是一名高中女生…………” 小诺忽然听到电视里传来这么一句,不禁一惊,连忙转头去看,发现那是九点档的本市新闻节目,新闻主持人正在用纯粹事务性的冷漠口气报道: “……死者名叫苏雪君,女,今年17岁,高中二年级学生。昨天夜间十二点左右,死者自家十四层楼的窗台跃下,坠地后当即死亡。据调查,当时死者正在使用inte。专家分析说,很可能由于死者上网时间过长,极度疲劳,结果产生幻觉,在某种感官方面的刺激之下,诱发神经性轻微躁狂症,一时精神失控,酿成悲剧。有关部门提请各位家长注意,在鼓励孩子利用因特网学习知识的同时,要留意其负面影响,对上网时间要适度的节制……” 接着主持人的右边出现了苏雪君的照片,那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短发,小眼睛,嘴唇很薄,脸上很多青春痘。 小诺忽然觉得这女孩子很面熟,自己不认识她,但肯定在哪里见到过。她也是昨天十二点左右死的,而且也是在上网的时候……这之间,难道只是巧合?还有那个留言,苏雪君是否也收到过?小诺想到这里,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这一切只是没有证据的瞎猜,也许死去的这两个人是完全没关系的。小诺试图这样说服自己,但是疑问始终在心头盘绕挥之不去。她是个有着旺盛好奇心与韧劲的女孩子,对于有疑问的事情,总要追查到底才罢休。 何况这次是关系到表妹唐静,小诺想起她那张苍白的脸,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出于一种使命感。 她暗自下了决心。 于是小诺从沙发上跳起来,从电话机下的柜厨里翻出上海市黄页,很快就找到本市电视台的对外号码,然后她拿起了电话。 突然,她对自己想进一步确认的事情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就索性做到底吧。” 她把头发向后拢了拢,开始按照黄页上的号码拨号。 电话响了七、八声,对面才有人接起,懒洋洋地“喂”了一句。 “喂,您好,我是一名刚才观看过你们新闻节目的观众。我想请问一下,关于刚才那个坠楼高中女生,是否有更详细的资料?” “这事不归我们管。” 对方的语气很不耐烦。 “那么,请问哪里可以知道呢,求求您了,这事对我特别重要。” 小诺恳求道。大概是女生特有的柔美嗓音无法粗暴回绝吧,对方想了一下,对她说: “你去问问看采编室好了,这里是电话……” 小诺拿笔记下号码,然后拨打,这次接电话的是个中年人。 “您好,刚才新闻里播放那个坠楼高中生苏雪君,您知不知道她的地址或者家里电话呢?”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是她朋友,不过没联系很久了,刚才从电视上我才知道竟然出了那种事,呜……” 小诺带着哭腔说,这伤心也并非全是假装的,一想到苏雪君,她就会想到唐静。 “你等一下……” 小诺听到电话那边,接电话的人在对同事喊:“喂,坠楼这新闻是谁采访的?” “哦,小韩,他在那边呢。” “小韩,过来一下,有人找你。” 然后电话里立刻换了一个年轻的男声。 “喂,我是韩非,哪位?” 小诺把请求又说了一遍。 “哦,这样啊,请节哀顺便,我这就给你找一下。” “谢谢了,对了,我还想问一下,苏雪君真的是在上网的时候跳楼的吗?” “应该是那样没错,据她父母说,当时他们两个都在客厅里看影碟,她一个人在屋里上网。后来母亲走进屋子,才发现电脑开在那里,而窗户大开,往下这么一看……啧啧啧” 韩非把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声音抑扬顿挫,象是说评书一样。 “是这样呀,真是谢谢您了。” “没事,应该做的,呵呵” 这位姓韩的记者倒是很热情,一听小诺的要求,很爽快地就将苏雪君家的电话号码以及地址告诉了她,末了还不忘加一句 “如果有什么新闻,请别忘记告诉我,我的手机是……” 虽然小诺对这人最后一句话有些不满,但还是把他的手机记到了电话本里。 放下电话,小诺回到自己卧室,扭亮台灯,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新的笔记本和钢笔,仔细地给笔灌好水,用吸墨纸将多余的墨水擦拭干净,丢进废纸篓里,然后把笔记本翻开第一页。 她决定把目前所知道的线索整理归纳一下,好决定下一步的调查方向。别看小诺平时大大咧咧,其实做起事来有条不紊,极有条理和逻辑性,有着和她开朗性格不大协调的冷静。 一唐静最后收到的留言。发送人不明,发送内容是“去死”,时间为16日零点零一分。 这是谁? 二从键盘上的血手印来看,唐静从割腕后到死亡这段时间曾经操作过电脑。 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 三唐静死后的表情,非常惊恐,以至于死不瞑目,最后还是她父亲将她的眼睛合上。 她看到了什么? 四苏雪君,同一时间死亡,同样也在上网。 是否她也收到过类似的信息?她和唐静之间有什么联系?为什么我看到她会有很面熟的感觉? (附:苏雪君的家里电话与地址) 五唐静绝不可能是自杀。 写到第五点,小诺重重地在后面打了一个勾,头情不自禁地点了点。 她重新审视了一下这开列的五点线索与疑问,不禁一声叹息。目前所掌握的线索实在太有限了,除了第五点以外,其他四点线索彼此之间都没什么必然联系,只是些散乱的痕迹罢了,串起它们的只是小诺没来由的恐惧感与直觉。反而是这四点所带来的疑问,却是每一个都非得到解答不可,否则根本无法进行下去。即使是第五点,也只是小诺自己这么觉得罢了,警方判定“唐静自杀”的证据近乎完美。 关于第一点和第二点的疑问,看来只有再去一次唐静的家里,打开她的电脑才能找到线索,哪怕只是把硬盘拆下来也好,小诺可以装到自己的机器上再查找。 关于第四点的疑问,苏雪君家里的电话和住址都已经知道了,拜访她家里人,应该能够从中得到解答。如果够幸运能接触到她的电脑,就更好了。 至于第三点,只能有待于其他两条线的疑问解开后才能知道了。 所以结论就是,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取得唐静的电脑与苏雪君15日晚最后一次上网时的情况。 小诺写到这里,放下钢笔,打开电脑,熟练地连接到网上,然后打开了自己的qq,几个好友纷纷向她打招呼。在网上,她叫贝利亚。 “昨天唐静也是这样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与网友们聊天的吧。” 小诺试图把自己代入到唐静的感觉里去,但始终格格不入。 她在网上有很多朋友,但是她始终感受不到那种朋友真实的存在感。每个人在网上,都与真实的自我不同,整个互联网就是每个人的面具。网络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扯近,但是也在之间营造起无形的藩篱与扭曲。 “在网上,没人知道你是一条狗。” 所以,小诺始终无法象唐静和其他朋友一样,以结交网友为乐趣,因为她对此始终无法投入全部的信任,唐静总是笑她是老古董、道学家,不过这个笑她的人如今已经不在了。 第一卷 第十六章,午夜凶q(3) 六月十八日下午三点三十分,星期一s市 虽然小诺决意要揭开这个谜,可她既不是专业的侦探也不是全职的警官,没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她毕竟是学生。 大一时代被人称做“大学时代的游乐场”,但始终也是要上课的。 尤其是周一,那是小诺一周课程里最繁忙的一天,从一大早的升旗仪式开始,一直要到下午三点才结束,中间只有一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根本没办法做任何事情。 最后一节是精读,老师是个名副其实的“精读”老师,金牧师的《我有一个梦想》好好一篇文章被他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揉了一遍,几乎每句话都被分析的体无完肤支离破碎,变成一大堆状语、谓语、宾语的残肢摊在黑板上。小诺看着手表上的时针,徒叹着急。 好不容易等老师喊出了“下课”二字,已经拖堂拖足了十五分钟有余。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小诺二话不说,拿起书包就走,几个要好的同学在背后喊她,她都没听见。 根据那个记者给的地址,苏雪君家是住在上海市的东胜区,和小诺的家与大学恰成对角线。即使最乐观的估计,坐公车往返一趟也要花上两个多小时;打的倒是很快,顺高架桥走的话只消二十多分钟,但是费用最少也在50元以上,实在太贵了;地铁与轻轨都还没延伸到那个区,所以小诺只好争分夺秒地去挤公车,还要赶在七点钟以前回家。 昨天晚上她已经给苏雪君家里打过电话,自称是苏雪君的朋友,表示希望能够去家中吊唁,苏的父母都表示欢迎。 今天路上的状况并不十分糟糕,虽然公车移动一如既往地缓慢,但一次交通堵塞都没碰到,最后小诺总算在四点四十分之前抵达了东胜区。 苏雪君家是在一栋叫“彩龙居”的高层建筑里,与周围低矮的灰色家属楼相比显得鹤立鸡群,小诺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那里。 当她走进院子的时候,立刻注意到在大楼的前面水泥空地上,有一块地面撒了一层沙子,仔细观察的话还会看到其中夹杂着一些暗红色的沙粒,远处还有几个人指指点点。 “这里想必就是苏雪君坠楼的地点了。” 小诺虽然不认识苏雪君,心下一阵恻然,毕竟一个好端端的生命就这样突然消失了,就象是唐静。 苏雪君家住在十四层,小诺走到楼门前,按动相应门牌号的通话器。 “……喂……” 通话器里传来的声音悲伤无力。 “……呃……您好,我是雪君的朋友……” “请进吧。” 说完大门的电子锁“咯吱”一声开了,小诺走进去,坐电梯来到十四楼。当她走出电梯的时候,一位脸色还挂着泪痕的中年女子已经等在那里,身材高瘦,颧骨鼓起很高。 “您好,伯母。” 小诺连忙谨慎地打了个招呼,同时微微鞠了一躬。 “进屋再说吧。” 苏的母亲回答。 小诺跟着她走进苏雪君的家里。这是间三室两厅的大房,极宽敞,装潢的很豪华,但也很俗气。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垂头坐在沙发里,应该是苏的父亲。苏的母亲介绍小诺的时候,他只是抬头略点了点,一句话也没说。 苏的母亲给小诺倒了杯茶,低声说道: “谢谢你特意大老远的过来探望我们家雪君。” “我是昨天看新闻才知道出了事,伯母和伯父请你们还要节哀顺便。” “唉……好端断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真是太悲惨了。”小诺说的是实话。 “那孩子,怎么会一时想不开呢……”苏的母亲掏出手绢擦擦眼角,表情象极了祥林嫂。 苏的父亲听到这句话后,突然爆怒,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声嚷道: “什么一时想不开!根本就是那个什么破网害的!我都叫她少上了,她就是不听!当初就不该买什么电脑!” “……别在雪君朋友面前说这些。” “我就是要说!你给评评理。雪君就是给这破网迷的神魂颠倒精神恍惚,整天别的什么都不干。全是上网害的,要不好端端的一个人,干嘛突然从楼上跳下去!!?” 小诺心想这位女生的上网劲头,倒是不输于唐静。苏的父亲继续怪罪他太太。 “都是你,要是早点把电脑砸了,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您……您把她的电脑砸了吗?” 本来刚要开口询问的小诺听到这句话,不禁一惊,连忙问道。 苏的父亲点点头,指指阳台,小诺伸头过去,看到一台被砸破屏幕的显示器仰面朝天,一旁机箱扭成奇特的形状,裂成两半的主板与杂乱的线头半露,风扇的碎片散落了一地。很明显,这是暴怒之下的人用蛮力砸毁的结果。 看到这副情景,小诺心里一凉,看来是无法指望查阅苏的电脑了,而且她的父母很明显都完全不懂电脑,恐怕连qq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要说他们女儿在最后时刻在跟谁聊天了。 “请问,我能看看雪君的卧室吗?” 小诺不甘心就这样一无所获。 “可以的,这边来吧。”苏的母亲点点头,起身指指一间屋子。 两个人走进苏雪君的卧室,里面很整洁,一个书架摆在右侧,里面放着几本书和很多小挂饰,还摆着几张镶着照片的像框,多是苏雪君的独照,也有合影;书架的旁边是粉红色的衣柜,从其大小就能知道主人所拥有的衣服的海量;一扇大窗紧闭着,临窗是一张宽大的深红色檀木桌,桌面空荡荡的,有一片呈矩形的桌面颜色比别处要浅,很明显电脑在被砸毁之前,是一直摆放在那里的。再过来则是一张大床,漂亮的象是宫廷里的用品;几张日韩明星的大幅海报贴在墙上。 小诺环顾一周,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心里一阵失望,看来这趟肯定是要白跑了,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当她打算退出卧室,目光最后掠过书架时,突然撇到一个很熟悉的影子。她连忙走近几步去看,一下子全身一震,盯着一张照片睁大了眼睛。 照片背景是上海市新开的动感数码广场,苏雪君与唐静两个人站在一起,两个人笑的正甜…… “……请……请问……这位是谁?” 小诺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发现了苏雪君与唐静的合影,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她拿起那像架,指着唐静对苏的母亲说。 苏的母亲接过照片看了看,皱着眉头说:“不认识这个女孩子,可能也是雪君的朋友吧。” “可以把这张照片拿出来看看吗?” “没关系。” 于是小诺便把那张照片从像架里取出,原本被像架挡住的照片边缘也能够看到了,上面有几个数字:010501 这是相机自动记录下的拍照时间,时间是2001年五月一日。 五月一日?小诺仔细地回想起来,记得那是劳动节长假的第一天,本来她是要约唐静去森林公园玩的,但是唐静说那天有网友聚会,所以给推掉了。 莫非唐静所说的网友,就是指苏雪君? 两人是网友,又在同一天同一时间在上网时突然莫名自杀。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还有,唐静和苏雪君同在照片上,那么给她们两个人照相的又是谁?难道是第三个网友?他(她)是否也在周六晚上十二点,遭遇了相同的状况? 这些念头飞快地在小诺脑海里闪过,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目前距离真相还早,但她感到已经摸到门的把手了。 小诺随手把照片翻过来,发现背面还写着几个字,字很小,但笔迹绢丽。 “琉璃&惊鸿” 或许这是她们两个的网名。小诺暗暗把这两个名字都记住,然后把照片放回原处。 接着小诺又安慰了几句苏的母亲,看看时候不早了,就告辞回家。苏的母亲还不断跟她说谢谢,让小诺觉得有些歉疚。 往回走的时候可就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幸运,路过商业区的时候大塞车,一直折腾到七点多才到家。我我妈的妈问起来,小诺随便说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吃过饭,小诺回到自己房间,把今天的所得都记到了本子上。 “接下来,是唐静的硬盘。” 把唐静的电脑搬回家来不大可能,何况绝大部分对调查有用的信息,比如qq聊天记录,都是存在硬盘里的,电脑其他的部分对她没有意义,所以从一开始,小诺就锁定了唐静的硬盘。 关于这一点,小诺倒很有把握。唐静生前很喜欢写文章,也写的很棒,这点是大家都知道的。小诺可以拿“整理电脑中的遗稿”为理由问阿姨要,阿姨和姨父肯定不会拒绝的。这并不是撒谎,本来小诺也是正有此意的。 唐静的硬盘里,应该包含着关键性的线索,最起码也包含着关键性的暗示。 小诺相信这一定与苏雪君以及那个神秘的qq信息都有着莫大的关系。 小诺本打算过几天再去拿,但是今天看到苏父砸毁电脑的举动,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能拖,免得夜长梦多,万一唐静的电脑被砸或者被卖,那可就痛失良机了。 于是她立刻穿上外套,拿起自行车钥匙走下楼去。现在才八点半,骑自行车去唐静家只要二十分钟,时间足够了。 从她家里到大街之间是一段狭窄的小路,路灯不知道被谁弄坏了,现在还没修上。只有微弱的一点月光照下来,整个路上象是罩着一层暗白的纱布。小诺骑着自行车一个人穿过那里的时候,四下寂静无人,一阵夜风吹过,竟让她打了个寒战。 小诺无意中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影子黑乎乎的贴在地上,象是什么人紧跟着自己一样,形影不离,不禁涌出一股嫌恶感。这种感觉,在就她看到那段最后的qq信息时和她下决心调查这件事的时候突然袭来的那种恐惧感毫无二致。 想到这里,小诺脚下蹬的更快了,自行车因为速度太快而颠簸不已,一口气冲到了大街上。看到明亮的路灯,她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第一卷 第十七章,午夜凶q(4) 小诺到了唐静家,将来意说明,阿姨和姨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于是姨父找来螺丝刀,帮小诺打开机箱,把硬盘拆了下来。拆的时候小诺注意到,键盘上与书桌上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了,一想到阿姨擦拭自己女儿的血迹时要带着多么大的悲伤,她就忍不住想把自己心中的疑问全告诉阿姨。不过最后她还是忍住没说,因为事情仍旧隐藏在未知的水底,还远不能用水落石出来形容,贸然说出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当她回到家里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小诺家距离大学只有三公里出头,她是走读生,不用住宿舍,不需要忍受宿舍讨厌的门限和熄灯时间限制。不过即使是在家里,不是周末的话她也不能太晚睡觉,一来妈妈会唠叨,二来她自己也对通宵没什么兴趣。所以她看到已经十一点,只好把硬盘放进抽屉里,明天再继续。 第二天,也就是六月十九日星期二,小诺结束完学校的课程后立刻赶回家。 那时候父母都还没回来,家里就她一个人。 她打开自己电脑的机箱,小心地把唐静的硬盘装进去,调整了一下各种设置,然后以这个硬盘的系统启动了电脑。在等待开机的时候,小诺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橙汁放到桌上,随后关上卧室的门和窗,拉上窗帘,这才坐回到椅子上,看着屏幕上f4满面笑容的背景墙纸随着《流星花园》的开机音乐展现在眼前。 小诺现在进入唐静的世界了。 现在是六月十八日的下午两点钟。 小诺正坐在自己家中的电脑前,眼前的屏幕显示的却是唐静硬盘中的数据。 打个勉强的比方来说,就好象是将一个人的记忆移植进了另外一个人的肉体。用更中国式的说法就是:借尸还魂。 唐静的硬盘有20g大,里面很整洁,除去必要的系统目录与工具目录以外,大概可以分成music、game、cartoon以及picture几个大项,里面放的多是下载的mp3、电脑游戏、日本动画和偶像剧,还有一些图片与照片,再有就是“我的文档”中的小说与唐静自己的文章。 小诺右手握住鼠标,紧盯住屏幕,感觉自己在窥视唐静的记忆。 首先要调查的,是唐静的qq聊天记录。 小诺并不知道唐静的qq密码,不过按照一般使用者的习惯,在自己电脑上的qq都会设置成自动登录,不需要每次启动都输入密码。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不过,否则不懂黑客技术的小诺还得请朋友来帮忙,那容易节外生枝。 小诺从一开始,就下决心自己一个人来调查这件事,不想牵扯别的人进来。 56k的小猫传来一阵嘶哑的拨号音,很快机器就处于在线状态。小诺轻轻点击企鹅的图标启动qq,果然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唐静是将qq设置为自动登录,省去了她猜密码的麻烦。 “太好了,这是个好兆头。”小诺心想。 qq是隐身登陆,刚一上去,音箱里就发出好几声短促的“嘟嘟”声还有咳嗽声。 小诺一一提取出消息来看,都是唐静的朋友发来的信息,什么“你昨天怎么没上来呀?”、“在吗?雨云?”之类的问候,那声咳嗽是一则关于手机短信的系统广播。 在网络另一边的人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问候的人已经消逝了吧,小诺一阵感慨。 虽然小诺知道唐静在网上交游甚广,朋友无数,但是没想到她的qq上好友竟然有这么多,她一直把好友列表往下拉,拉了半天才到了列表底部,粗略估计至少有一百到一百三十个,网名都千奇百怪。 小诺不禁小小地惊叹了一声,以她的概念,qq好友数量在四十左右就很可观了,而唐静则是她的两倍之多。 “那么,先找出”那个“人的头像吧。” 《哈里波特》的小说小诺特别喜欢看,在那部小说里人们都称呼大反派伏地魔为“那个人”,所以她决定把这个没名字的神秘好友也称为“那个人”。 整个好友列表被小诺从头到尾梳了三四遍,前后花了将近三十分钟,一无所获。 既没有人是那天小诺见到的那个铅灰色模糊头像,也没人用空白做自己的名字。 “或许是改了名字或者换了头像吧。” 鼠标移回好友列表的顶端,打开聊天记录管理器,重新检索。小诺打算挨个查每个好友的聊天记录最后一句,如果那句的内容是“去死”,那么应该就是那个人。名字可以改,头像可以换,但别人机器中的聊天记录是无法改变的。 这是一项艰苦的工作,好友的人数实在太多。这次用了足足四十五分钟,从头查到尾,但是没找到哪怕一句类似的话。小诺失望地吐了口气,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揉揉发疼的眼睛。她并不习惯在电脑前一口气做这么长时间。 “既然不在好友名单了,那么是否会在陌生人列表里呢?” 小诺在陌生人名单里查了一圈,甚至连黑名单里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在唐静死后,这个硬盘应该不会有人动过,但是“那个”人的痕迹却如同被格式化了一般凭空消失,好象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网上也查不到,无论是通过腾讯主页还是通过qq自己的查找功能,都找不到“空白”名字。一般来说,只要在qq名字一栏中键入空格,就可以达到“名字栏为空”的效果,而且这样修改之后,用查找功能是无法查到的。或许“那个”人就是钻了这个空子,从而彻底从qq上隐匿起来。 但是小诺回忆起十六日在阿姨家看到的情景,那个人发过来的信息框中,不仅email地址与名字是空白,甚至qq号也没有显示,这点她就无从得知是如何做到的了。 小诺摇摇头,有点沮丧,本来她以为唐静的qq记录可以帮她解决疑问,起码也给她一个方向,但是到现在仍旧就毫无头绪。 忽然,她想到那张照片,唐静与苏雪君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个人在同一天同一时段惨死,死前都曾经在使用网络。那张照片的背面,还写着琉璃、惊鸿两组词,看起来象是网名。 唐静叫蓝调小雨云,但也可能会有其他的名字。在网上,一个人在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id,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想到这里,小诺打开windos的查找功能,在硬盘里搜“琉璃”与“惊鸿”两个关键词。很快结果就出来了,一共有两个文件:一个在“我的文档”里,是word文件,名字是《残星楼之惊鸿篇》,创建时间是四月二十九日,最后的修改时间是五月十日。 还有一个是在picture目录里,是pic文件,名字是〈惊鸿&琉璃〉,创建时间是五月二日。 小诺先用acdsee将那个图片文件打开,果然,这个文件和她在苏雪君家看到的照片是同一张。难怪小诺会看起来似曾相识,一周以前,她曾经特意去唐静家看一些扫描上来的宠物照片,浏览的时候顺便也瞥过这张一眼,只是当时完全没有留意。 那么,是否也有帮她们两个照相的那个人的照片呢? 但是小诺没找到,整个目录里只有唐、苏二个人的合影照是那一天照的,只有这一张而已。 或许她们是找个哪个过路人帮忙,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小诺决定先把“合影中第三人”这个问题搁置。 接着,小诺打开那个名叫〈残星楼之惊鸿篇〉的word文件,开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写的:残星楼系列?;惊鸿篇。各位,我写完开头了哦,你们的进度要抓紧了。 接下来则是正文部分,洋洋洒洒十几页,字数有一万三千六百二十一。 这是个武侠故事,讲的是五位青年男女子山、胜舟、琉璃、惊鸿与茗共同创立了残星楼,啸居江湖,卷入一场恩怨仇杀情感纠葛。这篇是惊鸿篇,主角正是惊鸿,她与子山偕伴闯荡江湖,不料途中子山受伤,强敌环伺,残星楼其他诸人又不在身边,惊鸿孤身一人负着他且战且逃,最后眼见已然无幸,双双跳下悬崖,不料却在悬底碰到一位不世出的隐逸高人…… 这个文件就讲到了这里,后面的就没有了。小说的文笔细腻华丽,虽然情节平平,但气氛营造的绝佳,跳崖一段写的凄绝婉转,相当精彩。这风格小诺太熟悉了,这正是出自唐静的手笔。 唐静一向爱好这类风格,甚至写高中作文也是如此。老师批评说“太工于辞藻,未免以辞害意”、“浮华”,她也不以为意,反而声言要走郁秀、韩寒一样的道路,在高中就写书出版。她写满了几大本的习作,小诺曾经看到过,风格和这篇文章如出一辙。 文中的惊鸿应该指的是唐静自己,因为女主角爱吃荔枝,爱穿紫衣,还有个习惯是喜欢抚摩自己的右手小手指指甲。这都是唐静自己的习惯,小诺对此太熟悉了。 既然“惊鸿”是唐静,那么“琉璃”自然就是苏雪君;其他“子山”、“胜舟” 、“茗”想必也都确有其人,因为开头那句“各位,我写完开头了哦”,语气明显是说给复数的人,而不是单独说给苏雪君——或者琉璃——一个人听。 网上这样的事情很多,因为这是个没有限制的世界,所以平时在现实里被钳制的想象都可以在网上天马行空地展开。很多人就在网上以自己和朋友为主角,写出一篇篇或动人或幽默的故事,自己就在故事其中,以此为乐。 这篇〈残星楼〉,想必也是这五名网友一起创造出的故事,而唐静负责的,则是其中一部分。 “或者那个子山,就是为唐静与苏雪君照相的第三人。”小诺忽然想到,因为故事里他与唐静(惊鸿)是情侣,看字里行间一副爱意浓浓,或者是有真情在里面也说不定。不过随即她苦笑着摇摇头,这是完全没根据的猜测,他们如果真是情侣,又在现实里聚会过,唐静怎么可能不把他的照片存在硬盘里呢?可不能想这些想的太多,误导了调查的方向。 这五个人,是否都与那个神秘的qq信息有关系呢? 残星楼“已经有两个人死去,那么其他三个人目前究竟如何呢? 小诺想到,刚才在qq好友列表里,并没有其他四个人的名字。他们能一起合写网络武侠小说,关系肯定非常好,qq里不可能没有其他四个人。唯一的可能是,“惊鸿”、“子山”这些名字是在这部小说里才用到的id,所以其他四个人在qq上是用另外的名字。 如果能与其他三个人接触,或者查一下唐静与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那么应该能查出些蜘丝马迹。但是,要这么做,首先就要分辨出哪四个好友是“子山”、“胜舟”、“琉璃”与“茗”,这需要通读全部一百多个好友的聊天记录才能够判断出来,而这对小诺来说几乎是missionimpossible,阅读量太大了。 小诺想到这里,抬抬头,居然已经晚上七点了,她在电脑前足足坐了四个多钟头。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睛酸的厉害,手指和胳膊也有些酸痛。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的,慢慢来吧。” 她长长出了口气,把窗子打开,双手支着窗台向外望去,闭上眼睛。凉爽的夜风扑面而来,微微吹动她的秀发,今晚天空难得地晴朗,月色从薄薄的云层缝隙中流泻而出,可以看到稀疏的星空。 “唐静……” 一滴眼泪滑过少女清秀的脸庞。 第一卷 第十八章,午夜凶q(5) “你最近怎么形色匆匆的,下了课就跑,忙什么呢,不是偷着交男朋友吧。” 曹芳蕊拉住小诺,一脸狐疑地问道。这天课后,小诺刚拿起书包要走,被坐在边上的她拦住了。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那种生物早就回月球去了。” 小诺一本正经地分辨。 曹芳蕊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带着一点同情的口气说:“我知道你表妹去世,你很伤心,不过也别太难过。我陪你去逛逛街,散散心吧,别一个人闷在家里。” 小诺这几天一直在钻研唐静的硬盘,线索倒是找到很多,但没一个是有突破性的,有点陷入僵局了,自己也正烦闷。她心想,出去走走也好,于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出教室,一边聊一边朝着校门口走去。周围人声鼎沸,校园正是下午的活动时间,热闹非凡。几对情侣旁若无人地牵手走来走去,一队穿着篮球衫的男生抱着篮球跑过,远处布告栏里贴着五颜六色的社团海报,很多人在围观,草坪上还有自命浪漫的情圣边弹吉他边斜睨旁边路过的女生。 曹芳蕊一手挽着小诺,一手对着刚跑过去的蓝球队的男生指指点点,逐一点评,小诺只是抿嘴笑。 “这个暑假有什么打算呐?去西藏的话,我在旅行社有熟人,可以打折。” “旅游啊,暂时还没什么心思。” “考的不好才更要出去散心嘛……呃?等一下。”忽然曹芳蕊举起右手冲前面挥舞,大声喊道:“堂哥!这儿!看这儿!” 小诺顺曹芳蕊的视线望去,只见图书馆前面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男生,这人中等身材,瘦瘦的,文化衫,破牛仔裤,鼻子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手里还捧着几本书。他听到呼喊,也冲这边挥了挥手,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 “……这……这是哪位呀?”小诺一脸诧异地问。 “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堂哥,马鸣,新传(新闻传播)学院的,大四了。 这位是小诺,我同学。“ 曹芳蕊指着那男生说,小诺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注意到那件文化衫上写着两个字:“风雅”,字写的歪歪扭扭,全无风雅味道,看起来很滑稽。 “哦,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马鸣的声音不高,听起来很温和,就是“久仰”用的实在不伦不类。 “……你好。” 小诺也点头回礼,心里莫名其妙。 “哎,堂哥,怎么每次在图书馆门口都能碰见你呀。” “活到老,学到老,生有涯,知无涯嘛。”马鸣笑呵呵地说,同时把手里的书递过去。“要不要看?这书我好不容易才在书库里淘到的。” 一共是两本书,一本书名字叫《中国鬼话》,作者是文彦生;另外一本书叫《中国神话》,作者是袁珂。 “得了,得了,别把我同学吓着,老古董!”曹芳蕊“啪”地打了他一下手背。 “什么古董,这是七十年代才出的书,袁先生的书呀,没听过?啧啧,现在的年轻人……” 马鸣摇摇头,随手把书卷起来塞进裤袋里,看了一眼小诺,不禁微皱了一下眉头,忽然开口说道:“是叫小诺对吧,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去!净瞎说,人家招你惹你了?我堂哥就爱开玩笑,别理他。”曹芳蕊大声说道。 “我是说真的,小诺,最近还是小心为上吧,你周围可能有些不太干净的东西。” “最不干净的就是你那臭衬衫啦!” 曹芳蕊这句话倒没说错,马鸣身上那文化衫领口一圈汗渍,已经浸的发黄,衣服上不是灰尘就是蜘蛛网。 “心灵美才最重要,自古红颜多薄命,要那么漂亮干什么。” “得了,我们走了,不跟你罗嗦了。” 曹芳蕊拽着小诺就走,马鸣搔搔头,嘴里也不念叨着什么,慢慢悠悠坐回到台阶上,接着把书拿出来看。 “你这个堂哥,说话还真……呃……特别。” 小诺出了校园,回头看看马鸣没跟来,对曹芳蕊说。 “直说他古怪就得了,别看才大四,胡子都还没长全,说起话来却总是老里老气神神道道的。这家伙是书痴,乱七八糟什么书都看,也不知道看懂多少,有名的书呆子。” 小诺和曹芳蕊两个人逛街逛到下午四点多,然后分手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小诺习惯性地先打开电脑,脱下外套,走进洗手间去洗了把脸,忽然想到曹芳蕊堂哥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由得仔细对着镜子照了照,看不出什么异状,只是连续几天看电脑,眼睛有些发红而已。 唐静的硬盘里,除了那份word武侠小说和那张合影以外,暂时没有其他什么新发现。聊天记录仍旧在解读中,但是数据实在太多,短时间只怕不会有什么进展。所以前天,也就是六月二十日星期三,小诺决定改变调查方向,去网上主动寻找跟唐静熟悉的网友,希望能够知道“残星楼”其他三个人的下落。 她以唐静表姐的名义,给唐静的qq上每一个头像都发送了一条消息,询问他们是否知道任何关于“子山”、“惊鸿”、“琉璃”、“胜舟”、“茗”以及“残星楼” 这几个关键词的事情。同时,她利用唐静ie浏览器收藏夹,顺利地找到了七、八个唐静常去的网上bss论坛,在那些论坛以“贝利亚”的名义发出同一内容的帖子。 请教大家一件事情大家好,我是新人,是蓝调小雨云、惊鸿介绍来的朋友。 请问大家谁认识“子山”、“琉璃”、“胜舟”、“茗”这几个人?还有就是,《残星楼》这部小说好看吗? 希望和大家交个朋友。 今天是周五,正是上网的高峰期,看到这个帖子的人和收到qq信息的人应该会很多,小诺希望其中能够找到比较有价值的线索。 果然,到了晚上10点左右,小诺一打开唐静的qq,就连续接到十几通留言,其中大部分是问唐静这几天为什么没上来,也有些人扯些不相干的闲话,不过他们都表示没有听说过任何关于那部小说和那五个主角的名字的事。 bbs论坛也是一样,唐静去的多是武侠、动漫、流行元素等主题的论坛,人气倒是相当的足,但灌水量也是相当大的。小诺的留言仅仅贴上去两天,就有了很多回帖与点击量,但里面不相干的东西相当多,小诺盯着屏幕,一个一个论坛看过来,特别有价值的回帖几乎没有。有的回说“不知道”、“没听过”;有的答非所问,反来问她蓝调小雨云的近况;甚至有人跑题到别的地方去,肆无忌惮地版聊。 连看了几个论坛,一点头绪也没有,小诺有点灰心丧气了。鼠标这时点开一个叫“有间客栈”的论坛,这里的主题是“武侠与文化”,论坛颜色淡黄,看上去挺舒服。里面颇有人气,顶端的几个帖子点击量几百,回帖也有几十。小诺昨天在这里也发过了询问的帖子,但这论坛上一群人正因为金庸古龙孰优孰劣而吵的不亦乐乎,那个帖子早就被挤到不起眼的位置,只有可怜的七次点击量和一个回帖。 小诺摇摇头,心想聊胜于无,姑且打开看看吧。 点开帖子,小诺看到那唯一的回帖是今天中午12点零三回复,整个回帖是这样的:梯云纵职务:丐帮支持国企改革办公室主任威望:3级别:七袋弟子魅力:30经验:567持金:2839两纹银所在:总坛鉴定:已设置保密总发贴数:282篇注册日期:2001/01/21消息查看搜索好友邮件复制引用回复 --------------- re:请教大家一件事情 怎么你也知道这件事吗?公开不方便说,qq上说吧。我的qq是12005625 --------------- 丐帮的长老们,运动了!七、八年就来一次! 看到这条留言,小诺心头一宽。 她立刻打开了自己的qq,把这个叫“梯云纵”的人的qq号加进自己的好友名单。对方需要验证,于是她把验证信息里写道:我是贝利亚。很巧,梯云纵正好在线,立刻就让她通过了验证,随后也把她的qq加为了好友。 2001-06-2222:10:27梯云纵呵呵,你好 2001-06-2222:10:39贝利亚你好 2001-06-2222:10:45贝利亚你知道关于残星楼的事情吗? 2001-06-2222:11:00梯云纵你为什么会知道残星楼的事情? 蓝宇跑哪里去了? 2001-06-2222:11:23贝利亚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我找这个有急事,谢谢你了!! 蓝宇是谁? 2001-06-2222:11:30梯云纵恩,这样啊……是蓝宇告诉你的么? 哦,蓝宇就是蓝调小雨云,简称,我们都这么叫,呵呵。 2001-06-2222:11:40贝利亚怎么说呢,我是从她哪里知道的……不过…… 2001-06-2222:11:45梯云纵 你还没回答我,蓝宇呢? 2001-06-2222:11:58贝利亚…………恩,是这样。事实上,蓝调小雨云是我的表妹,她在上周六的晚上去世了 2001-06-2222:12:00梯云纵……………………………… 2001-06-2222:12:05贝利亚是真的,是真的,她的本名叫唐静,上周六晚上上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割腕自尽了…… (小诺觉得,目前还是使用警察的说法更合适一些。) 2001-06-2222:12:15贝利亚?? 2001-06-2222:12:30梯云纵…………告诉我这是你的恶作剧,我会感激你的………… 2001-06-2222:12:43贝利亚对不起,这是真的,我亲眼见到了她的遗体。 能告诉我残星楼的事情么?这很重要,琉璃你也应该认识吧,她也死了,跳楼自尽。 (对方半天没有反应,小诺正打算再次发信息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好友列表里已经找不到这人了。这只有一个可能,她被梯云纵丢进黑名单了。过了大约10分钟,有一通系统消息进来,是梯云纵申请加入好友的消息,还附了一条留言:对不起,刚才太冲动了,我需要时间冷静。) 2001-06-2222:22:45梯云纵对不起,刚才我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会割腕自杀?!为什么会跳楼?!她们怎么啦? 2001-06-2222:22:59贝利亚 我也想知道,所以才希望了解多一点关于她们的事。 2001-06-2222:23:06梯云纵好吧,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2001-06-2222:23:24贝利亚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2001-06-2222:23:40梯云纵 ……苦笑……谢字就不必了。 2001-06-2222:25:02梯云纵我和蓝雨是在另外一个武侠论坛“千锋谷” 认识的,她写的文章很好。那时候她的id叫“唐霜凌”,想加入唐门,而我则是那个虚拟社区里唐门的总管家,于是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后来社区的论坛加进了用户之间可以互相求婚的功能,我就向她求了婚,她也答应了。这最初只是个玩笑,不过来我是确实爱上了她。 2001-06-2222:27:45梯云纵后来经过她介绍,我在“有间客栈”认识了残星楼的其他四个人。彼此都视为知己,觉得志同道合。有一次,她提议说不如我们六个人一起来写一部武侠小说,以我们六个人为主角。大家自然都同意了,都分别起了名字。她名叫惊鸿,其他的“子山”、“胜舟”、“琉璃”和“茗” 你都是知道了的,而我的id则是貔貅——知道这两个字的念法么?pi2xiu1。而整个组织的名字,则就叫残星楼。我记得那是在四月份的事情。 2001-06-2222:30:24梯云纵四月十一日,我记得非常清楚。蓝雨、也就是惊鸿忽然跟我说,要跟我解除情侣关系。我问她原因,她说这样已经不好玩了。 我很吃惊,也很伤心,但是不想拂她的意思,就同意了。但是第二天,我看到了她写的章节里,那对情侣竟然是她与子山。 子山这个人很稳重,有领袖气质,人不讨厌,与我关系也很好。我觉得自己没办法继续在那里呆下去了,于是就申请退出,还与惊鸿大吵了一架。 2001-06-2222:33:07梯云纵 残星楼对外是严格保密的,成立的时候我们就互相约定,id和小说内容,甚至残星楼的存在都不可以让别人知道。我虽然退出了,但也遵守着这个约定。所以,你在论坛上到处询问也问不到是正常的。倒是我一看你居然也知道残星楼的事情,着实吃了一惊。 2001-06-2222:35:22梯云纵 胜舟是个电脑高手,他专门为残星楼做了一个主页,只可惜地址已经换掉,新的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五月以后,我就再没接触过那里。 2001-06-2222:36:00梯云纵 怎么样,对你是否有些帮助? 2001-06-2222:36:21贝利亚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其他几个人,子山,胜舟还有萤,你现在还与他们有联系么 2001-06-2222:37:24梯云纵 早没了,我刻意避开他们,免得伤心。其实是我自己傻,现实中我真的没奢求过惊鸿什么,我只想在网上有这么个名分,让我感觉好一些而已。 小诺安慰了梯云纵几句,随手打开了ie的收藏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能是“残星楼”主页的地址。 2001-06-2222:43:16贝利亚我想她和琉璃的死,应该通知给其他三位吧。 你真的联络不到他们吗? 惊鸿的硬盘现在在我这里,但是收藏夹里没有这么个地址呀。 2001-06-2222:4413梯云纵哦,你可以查查她的历史记录。 真不可思议,一个活着的人转眼就消失了……这种感觉…… 我试试看吧,不知道现在还找的到他们没有。 2001-06-2222:45:16梯云纵 对了,我从刚才就一直在奇怪,既然你可以打开她的qq,为什么不直接查她与其他人的聊天记录呢?那会比我知道的更完备。 2001-06-2222:46:03贝利亚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啊,聊天记录太多了,一个个根本看不过来。 2001-06-2222:46:10梯云纵 干嘛要一个一个看,你把聊天记录导出来另存为txt,再拿notspad或者word搜“残星楼”关键字就好。 小诺暗骂自己真笨,怎么连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没想到。于是,她按照梯云纵说的,打开ie的历史记录,选择“上星期”,里面齐刷刷列出密密麻麻一大排地址。小诺开始找与“残星楼”有关的拼音、英文拼写的可能连接,最后锁定了三个最象的,用ie打开后,终于确定了这个地址。 果然,这正是残星楼的主页,首页是sh,制作的相当精良,古香古色,背景音乐是悠扬的古筝声。中部三个苍遒有力的隶书:“残星楼”,右侧五把长剑横置,剑刃隐有虹影。剑身上分别镌刻着“长生”、“弦断”、“烛影”、“相期”以及“通鉴”。那个叫胜舟的人,sh已经达到专业水准了,是个高手。 第一卷 第十九章,午夜凶q(6) 小诺一一点击这五把剑,“长生”指向的是“成员名录”,里面五个人的资料都在,但全是残星楼中的身份资料,现实情况联络方式一概没有:“弦断”指向的是“聊天房间”,但需要密码才能够进入:“烛影”指向的是“小说库存”,里面只有两篇,作者分别是茗与胜舟:“神游”指向的是“论坛”,也需要密码才可以进入;最后一个“通鉴”则进不去,一选中浏览器即显示“该页无法显示您正在查看的页目前不可用。web站点可能遇到技术困难,或者您需要调整您的浏览器设置。” 2001-06-2222:56:23梯云纵我也去看过了。 一般的站点都会有基本的几个栏目:论坛、聊天房间、主题内容库存、成员名录、大事记、站主联络方式。那个进不去的栏目,可能是大事记或者联络信箱。 不过从“通鉴”这个名字考虑,八成会是建站大事记吧。 2001-06-2222:59:10贝利亚若是知道密码就好了,sigh。 小诺一边浏览残星楼的主页,一边跟梯云纵聊着。这个人很健谈,也很风趣,电脑知识丰富,而且对唐静真的是一往情深。小诺给他讲现实中的唐静,他给小诺讲网上的惊鸿(蓝调小雨云),但往往是他讲的更多,语气苦涩,字里行间都渗透着一股悲伤。两个人心里都因唐静的死而沉重起来,但也聊的颇为投机,不知不觉中,一个小时就过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梯云纵开始不停地问2001-06-2223:34:20梯云纵喂?喂?掉了吗? 2001-06-2223:38:18梯云纵?? 2001-06-2223:45:55梯云纵已经不在了么小诺很奇怪,自己明明发送信息过去,怎么对方会收不到呢。试了几次,始终还不是不行。最后小诺索性不说了,发了句“886”给梯云纵,也不知道他收到没有。 她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接近12点了。上一周她每天都习惯11点就早早睡觉,今天是周末,难得聊到这么晚。 今天是阴天,月亮和星星都被厚重的云层所遮掩,窗外一片漆黑,小风从窗缝里流进来,凉爽中也带着寒意。 “呵欠~~~~~~好累~~~” 小诺从椅子上站起来,长长地伸个懒腰,眼睛酸的厉害。为了免得妈妈唠叨,她上网的时候把卧室的门关上,并且关掉了日光灯。整个屋子里只有屏幕亮着,这种程度的光线特别费眼睛。 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怪响……小诺猛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空气迎面而来,当她四周环顾的时候,音箱中发出一阵尖利的啸声,象是电平失调的高音喇叭。未等她反应过来,音箱又恢复了平静,过了几秒钟后又发出“嘟嘟” 的qq新信息声音,屏幕右下角她的qq里有个头像跳动着。 她俯下身去,用鼠标把新的信息点出来,在下一个瞬间,小诺的动作骤然停止,全身都僵在了那里。 2001-06-2212:00:00 ……上路吧……上路吧…… 这头像五官模糊,黯淡无光,一脸死灰里还夹着红色。和小诺当日在唐静家看到的一模一样!是“那个人”。 ……小诺呼吸急促起来,她感觉到好象有一条名叫恐惧的无形大蛇缠住了自己的脚髁,缓慢而有致地卷住她全身,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冰凉的蛇身磨过自己的身体。 2001-06-2212:00:05贝利亚请问……您是谁? 她颤抖着用双手敲出几个字,发送出去,半天都没有回应,只有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在与时俱增。这时候窗外的风陡然大了起来,两扇窗户开始“吱呀”、“吱呀”地摆动,窗外的黑暗深不可测。 光驱“唰”地一声自动弹了出来,主机开始急促地转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桌上的橙汁微微震颤了一下,音箱开始慢慢发出碎碎的声音,这声音慢慢变大,象极了什么东西的笑声,不是欢快的,而是那种濒临绝望的干瘪笑声,飘忽不定,令人毛骨悚然。就在这时,显示器“啪”地一声自己灭掉了,整个屋子一下子陷入黑暗,只有主机上的小灯拼命闪着,在黑暗中看过去仿佛一只红色的眼睛。 小诺感觉自己的嗓子干的厉害,却连咽口口水都做不到,她感觉衣服正慢慢被汗水所溻透。 屏幕“啪”地一声恢复了光亮,那qq头像竟似变大了一样,五官仍旧一片混沌,但脸上的血红却清晰异常。“嘟嘟”声再度响起,又有新的信息进来了,这次它不待小诺按键,自己跳了出来。 2001-06-2212:2:00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 音箱中的笑声逐渐变成低喃,说着同样的一句话:……上路吧……上路吧…… 一滴,两滴,屏幕上血红色的点逐渐增多,变大,仿佛无形的血一点点滴在了windows桌面上。紧接着从显示器的通风孔、主机的驱动器以及键盘中,也开始慢慢地渗出红色的液体。小诺似笑非笑,双眸空洞,随着那一声声嗫嚅和连续不断传来的qq信息,慢慢走到了窗边…………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剧烈的“噼啪”声,本来在剧烈运转的电脑骤然停止,屏幕暗了下去,音箱也没了声音。 本来已经把头探向窗外的小诺猛然惊醒,把身体向回缩去,整个人随惯性一下子倒在了地板上,浑身被汗水溻透,瘫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第一天当电工啊你,叫你给自己家换根保险丝,你关全楼的电闸干什么?” 楼下传来邻居赵大叔斥责自己儿子的声音。 第一卷 第二十章,午夜凶q(7) 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一上个周末小诺终于遭遇了“那个人”,若不是邻居换保险丝时不小心关掉了全楼的电闸,只怕她现在已经和苏雪君一样坠楼而死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小诺惊吓过度,整个晚上再也没敢合眼,也不敢再接近那电脑。 第二天早上,小诺的妈妈发现自己的女儿脸色苍白,一测体温竟达到30度。 大病一场的小诺在家里连躺了三天,周一的课只好请假缺席。 但是她谁也没告诉那晚上的事,因为别人不会相信。小诺躺在床上抓着被子看着那台静默在桌子上的电脑,心里说不出的害怕。毫无疑问,唐静的死亡必然也是与这qq有关系,苏雪君也是一样。究竟那个神秘qq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选中她们呢?还有没有其他的受害者?无数问号在小诺脑海里盘旋,但是她已经没有勇气去追查了。 一直孤身调查这件事的小诺,这时候却很希望有个可以信赖的人在身边。 梯云纵看起来倒很可靠,但是小诺只能在网上联络上他,而她现在根本不敢上网开qq。忽然,躺在床上的小诺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小诺,最近还是小心为上吧,你周围可能有些不太干净的东西。” “哎?你问我要我堂哥的电话?” 曹芳蕊拿着手机,惊讶地喊道。 “对,对,我是想请教他一些书的问题。你不说他看书很多么?” 小诺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上次她在校园里遇见的那个曹芳蕊的堂哥马鸣,当时他曾对小诺说她身边有些不太干净的东西,现在回想起来,那正是小诺撞鬼的当天。她想或许这个人能有些帮助。 “他和他朋友在大学附近租的房子,那家伙没手机,我给你他的家里电话吧。” “好的,他这人很好说话吧?” “啊,还好啦,没见他发过脾气,就是怪怪的……不过你若找什么书,问他还真是找对人了。” “是呀是呀。” 小诺放下电话,接着拨马鸣家的电话。 她觉得这种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而且她也不知道马鸣这个人是否真的可以信任,所以还是亲自见一面的好。 “你好……”电话里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 “喂,请找一下马……” 还没等小诺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一连串轻快的留言:“我们现在不在家,如果找马鸣,请按一;如果找蒋若宁,请按二;支持申办奥运请按三;讨厌f4那群小白脸的请按四;相信英特纳雄耐尔终将实现的请按五…………如果你是长途,请挂机。 “&*%&……” 小诺听到这种别致的电话留言,哭笑不得。她留言给马鸣说有些事要请教他,并且留下了自己家的电话号。 当天下午马鸣就回了电话,小诺把希望面见的请求又说了一遍,他一口答应,两人约好第二天下午四点在大学附近的红茶坊里碰头。小诺自始至终都没透“撞鬼”的半点口风。 六月二十六日星期二下午四点。 小诺来到红茶坊的时候,马鸣已经在门口等候着,他还是那天那一袭“风雅” 的文化衫,捧本书斜倚着墙津津有味地读着,书名叫《龙枪编年史》。 “你好!” 小诺走过说,马鸣这才注意到她就在身边,忙不迭地扶扶眼镜,回说“你好”。 小诺注意到他的眼镜很奇特,连接镜框与镜腿的螺丝没了,一枚弯曲的大头针代替了它的位置,尖尖的针头冲上挺立着,稍不留神就会刺中扶眼镜的手指。 两个人走进红茶坊找了个位子坐下。小诺点了珍珠奶茶,而马鸣毫不客气地要了杯白水。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小诺双手拿着杯子,注视着马鸣。 马鸣听到这个问题,眉毛向上挑了挑,一脸认真地说。 “当然,你现在身后就站着一只。” 话刚说完,马鸣看到小诺脸色变的煞白,他以为女生胆小,连忙道歉说自己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那天……那天你不是说我身边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叫我小心点么?” 小诺的声音转低,微低着头轻声说。 “哦,这个嘛……我也说不清那种感觉,反正是觉得很异样,不是好东西” 马鸣搔搔头,摘下眼镜来晃了晃,“一戴上这副眼镜,我就经常能看到些奇特的东西…… ……你后来怎么样了?“ 小诺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奶茶,这才鼓起勇气,把上周五遭遇的事讲了一遍,并且把唐静与苏雪君的神秘死亡,自己对死因的疑问以及调查的成果等等也都说了出来。 听完小诺的叙述,马鸣的表情变的严肃起来。 “就是说,是那个神秘的qq害死的你表妹和苏雪君,而且这一系列事情还与网上一个叫”残星楼“的团体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没错,就是这样。” “这件事情确实诡异,听起来象是荒谬的鬼故事……不过我相信这是真的。” 马鸣笑了笑,重新把眼镜戴回去。小诺感激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一个人实在是不敢再继续查下去了,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唐静会死,所以……” “呵呵,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微尽绵薄之力。说实话,我对这类事情蛮感兴趣的。” “谢谢你,谢谢。” 小诺心安了不少,原来紧握着杯子的双手放松下来。 “从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残星楼这个网络组织与” 那个qq“这两者之间有关联,甚至不能确定唐静的死与苏雪君的死到底有没有联系————若后者不能成立,则之前的一切在网上的调查也就没了意义。” 小诺不太情愿地点头承认,马鸣的这个分析点中了要害。她之前的逻辑是这样的:唐静与苏雪君同一时刻死于“那个qq”——她们两位认识并且属于残星楼——残星楼必然与“那个qq”有关系。这一切的立论基础是:“唐静与苏雪君同死于那个qq,而这一点她没办法证明,苏的电脑已经被她父亲砸坏了,没办法查出苏最后时刻上网的情形。 “…………对了,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那台电脑。” 马鸣喝光杯子里的水,小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红茶坊,小诺坚持要付帐,马鸣推辞了一下,也没再坚持。马鸣是走路来的,而小诺是骑的自行车。于是马鸣就骑上小诺的自行车,让小诺坐在车后,两人朝小诺家骑去。 在路上,小诺忽然问道:“哎,鬼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这个问题嘛,全看个人是怎么理解的……”马鸣在前面蹬着车子,头也不回地说,“其实呢,鬼就是人的精神,也算是一种带电粒子的聚合体。一般的人死后,精神也就随之消失,但是如果死前意念特别强烈,当肉体死去的时候,意念仍旧有足够的能量将精神粒子凝聚在一起,这就是所谓的灵魂或者说鬼魂;个别特别强烈的意识体甚至还能形成生前的记忆与形体……那就多半是厉鬼了。” “想不到这么深奥啊……”小诺半是感叹半是佩服,“……这是属于精神学科还是物理学科的范畴?” “都不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马鸣回答的毫不含糊,小诺听到这句差点没从自行车上摔下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自从撞了“那个人”以来她第一次笑。 到了小诺家以后,小诺的父母还没回来。两个人来到小诺的卧室,那台电脑就摆在书桌上面。 “就是这台了。”小诺指着电脑,仍旧心有余悸。 马鸣皱着眉头左右端详了半天,然后凑近上看下看,还趴到电脑后面去看那一堆缠绕在一起的电线。大概看了有三、四分钟,他转过身来对小诺说:“介意把机箱打开么,我想看看里面。” 于是小诺找来螺丝刀,把机箱的螺丝一个一个旋开,再把盖子拆下来。马鸣双手撑住机箱两侧,头往里探去,眼镜几次从鼻梁向下滑去,他不得不笨拙地腾出只手来把眼镜扶正。随后他把一只手伸进机箱,把cpu、内存条、电源箱、显卡、声卡等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地摸过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叨咕些什么。 最后马鸣终于检查完了,站起身来,拍了拍手。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午夜凶q(8) “有……有没有什么发现?”小诺忐忑不安地问道。 “呶……”马鸣把眼镜摘下来递给她,“你自己来看看就知道了。” 小诺接过眼镜戴上,开始眼前一片晕眩,让她这个五点零的眼睛戴四百度的近视镜确实有些勉为其难。等到她稍微习惯一点后,才把目光放在被拆开的电脑里。 她看到电脑外表比刚才看起来要脏,接缝处似乎有些浅灰色的污垢。她伸手去碰,却什么都碰不到。小诺开始以为是镜片太脏了,想擦一下,但马鸣在旁边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于是小诺移近电脑,发现那些灰色污垢都是从电脑内部通过缝隙向外渗出的,而且……而且那不象是附着在机器上,更象是漂浮其上一般。 稍微仔细一观察,小诺就注意到,所有的“灰垢”痕迹似乎都有固定的流向,顺着流向反推回去,就会发现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源头————唐静的硬盘。 “啪” 小诺一时没注意,头探的过低,本来就戴的很松的眼镜掉在机箱里。马鸣平静地把它捞出来,然后对她说。 ‘你都看到了吧?“ “……那些是什么?” “鬼气,这是一般的说法。”马鸣拿自己的汗衫擦拭着镜片,“按照我的理论,这就是鬼魂在你电脑里发飚的时候遗留在机壳上的带电粒子,就好象蜗牛爬行会留下的粘液一样。” “………………您是说鬼在我的电脑里?” “不奇怪,我一个朋友的电脑里还有蟑螂呢。”马鸣毫无紧张感地说,“这些东西肉眼是无法觉察的,但是透过这副眼镜就可以看到——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当初我就是看到你身上似乎也沾了这样的灰垢,所以我那天才问你是否接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擦不掉吗?” 小诺一想到自己身上还沾有这些东西,就浑身不自在。 马鸣想了想,说:“有石菖蒲没有?那玩意自古被称做‘蒲剑’,乃是天中五瑞之首,道士们经常用来驱邪。拿它来扫,大概可以把灰垢清理干净。” “想不到一个大四学生还能知道这些东西呢,我一直以为只有老头子才精通。” 小诺笑着说。 小诺的妈妈在市医院工作,石菖蒲算中药,应该有办法弄到的。 “啊,这种知识啊,多看些地摊杂志里的鬼故事就会知道的。”马鸣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对了,把电脑打开吧,我想看看里面的内容。” “……真……真的要吗?……”小诺面露恐惧之色。 “哈哈,放心吧,即使里面有鬼,现在也不会出现的。你想想,你拿着这个硬盘都已经一周多了,但只有周五超过12点以后,那个qq才出现,说明不到特定时间,它是无法活动的。” “那你去开吧……”小诺指指电脑小声说,同时缩到马鸣身后。 鸣笑笑,坐到前面去把电脑打开。显示屏先亮起来,然后主机发出嗡嗡的声音开始自检。但是,很快系统显示自检失败,无法启动。重复启动了好几次,仍旧失败。他仔细检查了bios以后,转过头对小诺说:“看起来,上次的qq发作,把这个硬盘毁坏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现在电脑根本无法检测到硬盘的存在…这样吧,我把它拆下来转到我电脑里去试一下。” “那……那样会不会太危险了?”小诺有些担心。马鸣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如果那样最好,说老实话,我还没碰到过鬼呢。” 于是他将唐静的硬盘拆下来放进一个塑料袋中,然后把小诺自己的硬盘装回去,开机。电脑里很快显示出小诺自己的windos界面,让她感觉到一种温馨的味道。 马鸣看看时间,对小诺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家去。这个硬盘我带回去看数据是否能修复回来。你今天如果有时间,上网再去找找残星楼的其他三个人吧。” “好的……”小诺回答说。 “现在还没办法确定这个鬼qq的来源是唐静的硬盘,还是来自网络的其他什么地方。虽然这硬盘拿走了,但你还是要小心,上网时间不要超过12点最好。qq蛮危险的,建议你先用msn吧。” “恩!恩!” 小诺用力点了点头,同时把残星楼主页的地址写在纸条上递给马鸣。 “明天,还是三点,红茶坊见。我们到时候看情况,再拟订一个详细的应对办法。” 说完马鸣便夹着那个硬盘离开了。小诺看着他的背影,有种入释重任的感觉,自己终于有同志了。 吃过晚饭后,小诺忐忑不安地打开了电脑,拨号,开qq,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看时间:还好,才七点半。 梯云纵不在线上,但是发了一条qq信息过来,让小诺去她的263信箱收信。 残星楼的主页仍旧是老样子,一点变化也没有。 小诺打开263的信箱,里面只有一封新邮件,梯云纵的。标题是:关于子山、胜舟和茗信里这样写到:那天你掉线以后,我特意去了几个常去的社区,看是否能找到其他三个人。很奇怪,他们全部销声匿迹了——至少没用我所知道的id发过帖子、进过聊天或者上qq。我也问过几个与他们比较熟悉的朋友,也都很久没见过他们出现。可惜的是,没办法找到他们三人现实中的名字、地址……所以联系不上他们。 还有一件事……唐静——我还是习惯称呼她为惊鸿——和苏雪君的死讯我是否可以向她的其他朋友公布?她在网上还是有很多朋友的。我觉得应该告诉他们一声,这样做的话,说不定其他三个人也会知道。 梯云纵 小诺觉得这件事越来越诡异了:残星楼其他三个人也销声匿迹,是不是也遭遇了那个神秘qq的毒手呢?可惜找不到现实中的身份,没办法查证。 沉吟片刻,她觉得有必要将整个事件都告诉梯云纵。第一,以梯云纵和唐静在网上的熟悉程度,应该能找到更多的情报;第二,那个神秘qq攻击了小诺,难保它不会攻击梯云纵,必须让他保持警惕。第三,小诺需要人帮忙。于是,她给梯云纵回了封长信,将整个事件都写了下来,包括自己撞鬼的事情。最后她还提醒梯云纵使用msn或者email保持联系,qq尽量不要开。 三十分钟后,qq上传来梯云纵的一句话:“ok,收到,msn上见,我的是heretic_mao@,886” 这样一来,小诺就有了两个盟友:一个是现实中的马鸣,还有一个是网络中的梯云纵。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她希望这样可以更快地查出真相。现在的她,感觉自己象是《x-file》里追查神秘事件的fbi探员。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午夜凶q(9) 六月二十八日,星期三。 苏雪君的父母今天接待了一位奇怪的客人。这位客人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戴着副脏兮兮的眼镜,一身略发皱的西服,一进门就自称是彩龙居物业管理公司派来的。 “关于令媛的不幸,敝公司向两位深表同情。因为这件事发生在本公司所管理的小区内,所以公司特意派我来向各位了解一下情况。” 这位客人很恭敬地说道,苏雪君的父母都知道他的来意。上海市以前曾经发生过业主的孩子在小区水池内溺死,然后状告物业公司的事例。彩龙居物业公司大概也是顾虑这点,怕苏雪君的父母以此来控告物业公司管理不利,所以特意派人来摸摸底。 “噢,小女是自杀,这点警方已经确定了。”苏雪君的父亲淡淡地回答,语气有些不满。他女儿出事是在六月十六日,物业公司二十八日才过来探问,时间未免隔的长了点。 客人连连点头,然后拿出一束白花来,说:“不知道可否向令媛献花一束,以表示敝公司的哀悼之情?” 苏雪君的父亲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把他带到女儿的卧室里去。卧室里收拾的很干净,桌子上摆着一张苏雪君生前的照片。客人走进卧室后左右环顾了一圈,将白花放在照片旁,恭敬地鞠了一躬,还仔细地对那电脑桌看了又看,随即便匆忙告辞了。 “这物业公司员工素质越来越差了,怎么派这么个人来。” 等那客人走后,苏雪君的父亲对他太太抱怨道。 小诺来到红茶坊的时候,马鸣已经到了,正坐在座位上慢条斯理地翻书。桌子上一杯白水,旁边搁着一摞图书馆借来的书刊杂志。茶坊的服务员白眼相向他也毫不在意。 “嗨……呃……这个……” 小诺张口想打招呼,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称呼好。叫他“老马”或者“小马” 吧,年纪不符;直呼“马鸣”吧,则有点生硬粗鲁,而且拗口;叫“阿鸣”又嫌太亲密了:“马同学”、“同学”两个称呼听起来古怪无比,最后小诺踌躇再三,回想起以前看过的日剧,总算选了一个多少有些“哈日”倾向的叫法。 “学长,来的这么早呀。” 马鸣听到小诺问候,抬起头来,把手里的书合上,随后放到了那摞书的顶上。 “小诺呀,我也才到。” “不好意思,迟到了一会,最近好忙,快期末考试了嘛。” 马鸣露出同情的笑容,大四的他是不用操心这种事的。两个人稍微寒暄了一下,立刻进入了正题,马鸣伸从兜里掏出张三寸磁盘放到桌上,对小诺说:“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先听哪个?” “……恩……”小诺托着下巴,考虑了一下,“先听坏的吧,再听好的,不好不坏的留到最后。” “看来你是乐观主义者……坏消息是,那个硬盘无法复原了,里面似乎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只能把它重新格式化当新的用,里面的数据……啧啧,没办法了。” “这样啊……”小诺皱起眉头,说不定那硬盘里还有些更有价值的东西没挖掘出来,就这样白白浪费。何况她还答应唐静的父母把她的文章整理出来,这下子要食言了,唐静那篇未完成的遗稿也没抢救出来。想到这她一阵叹息。 “别难过,还有个好消息呢。”马鸣说,同时摘下眼镜擦拭了一下,“很重要的好消息。” “哦?是什么?是什么?”小诺催促道。 “呵呵,今天我去苏雪君的家里了。” “……………………你去那里做什么?” “去确认一些事情,这很重要。”马鸣镜片后的目光闪着一丝得意,“你猜我在她的卧室里看到了什么?” “那张照片?” “不仅如此……”马鸣敲敲自己的眼镜框,“虽然他们清理过电脑桌,但是我仍旧在桌子上发现了几丝灰垢,就好象你电脑上沾的一样。” 小诺的眼睛立刻睁圆了。 “这说明,十六日晚袭击唐静与苏雪君两人的,是同一只鬼。她们两个的死亡,肯定有相当深的联系。” 马鸣继续分析说,小诺感觉思路一下子清晰起来。果然这两个人的死是有关系的!这次总算有决定性的证据了! “同一时刻袭击两个在上网的人,看来这只鬼的袭击是以网络为媒介的……” 两个人脑海里均浮现出面目狰狞的鬼怪化身成“比特”驰骋在几千万台电脑中的情景。 “接下来是不好不坏的消息……”马鸣把桌上的三寸磁盘推给小诺,“……那个残星楼的论坛,可以进去了。” “啊?真的吗?” “我同住的那家伙是编程的高手,我请他编了个破解程序,很轻易就突破了密码的限制。只要运行一下这个,就能以斑主的身份登陆那个论坛了。” “这么说,你已经去过喽?有什么发现没有?”小诺急切地问道,身体前倾,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马鸣拿右手的食指敲敲自己的头,说:“怎么说呢,没什么特别有价值的发现。那个论坛可能用户比较少,所以帖子也很少,从四月份开始到现在,一共也只有三十多张帖子而已。我看了一遍,没有能说明他们身份的帖子。” 小诺失望地坐回到椅子,扁着嘴小声抱怨:“这算什么不好不坏嘛,分明是坏消息。” “呵呵,别急,我还没说完。那个论坛我发现了两个疑点……你现在有没有空?” “……恩……六点之前都可以,怎么?” “口说无凭,找家网吧,我给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小诺看了看手表,随即点点头。 “恩恩!” 有这样一种说法:大学生的钱,是最好赚的。他们比中学生会玩,比中学生有钱,但和中学生一样无节制。所以大学旁边有各种各样的店铺摊点,下到茶叶蛋炒河粉,上到电脑配件,一应俱全,全部都是为了这些天之骄子的爱好与钱包量身打造的。这其中也自然不能缺少了网吧这种流行元素。 马鸣和小诺走进大学附近一家叫快感节奏的网吧。这是间两楼建筑,一楼大厅被辟出来营业。门口一字摆开十几辆自行车,屋里不时传来大呼小叫。他们两个走进去,只看到一股温热的“人味”扑面而来,小诺不禁大皱眉头,掩住鼻子,马鸣倒似早就习惯一样,面不改色。 来到柜台,马鸣掏出身份证,柜台里的一个五十多岁老头把号码仔细地登记在本子上,把身份证交还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一句:“小伙子,别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网站呐!” “您看我象在白天上那种网站的人吗?” 马鸣带着小诺辛苦地越过一群打cs正入迷的男生,绕过几个在联众下四国的高手,挑了最里面的一台空机器坐下。马鸣掏出那张软盘插进机器,打的首页,熟练地开始破解起来,只花了一两分钟就拿到了版主的权限。 小诺死盯着屏幕,她终于见到残星楼的论坛了。 残星楼的论坛是用时下最流行的旅行论坛模板构筑的,浅黄色调,边框暗红,看上去古朴凝重。一共有两个分论坛,一个名叫“听涛”,一个名叫“调琴”。 “听涛”的帖子数是38,而“调琴”只有6,大概第一个是做为聊天灌水版,而第二个则是正式的小说讨论区。 “调琴”里的小说,就是首页里的那两篇,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来看听涛这版吧。“ 马鸣看着屏幕说,随即点开了“听涛”,小诺看到那些帖子的发表者与回复者,都是她一直苦苦寻找的名字:惊鸿、胜舟、琉璃、茗………… “等一下,为什么没看到子山的帖子?”小诺问,整个论坛里她只看到了这四个人有来有往,但是惟独却少了“子山”的名字。 “聪明!”马鸣打了个响指,把鼠标移到屏幕上面“查看用户列表”的选项,“你看,这个论坛所有的用户就只有这四人而已:惊鸿、胜舟、琉璃、茗。” “好奇怪…………” “奇怪的还在后面呢……”马鸣随后又点开了系统记录,他现在的身份是版主,可以查阅以往删除的操作记录。屏幕上随即罗列出来一串被删掉的帖子,全部都是与“子山”有关的!时间显示删除动作是在五月十日,可惜已经无法看到内容。 “五月十日…………”小诺暗念着这个日子。 马鸣仿佛猜中了小诺的心思,转过脸向着她点了点头。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大的变故。 论坛中最新的一个帖子是胜舟发的,时间是六月十七日凌晨四点零二分。点击量为零。贴子的标题是“通鉴已经修改好了,随时可以恢复”,帖子的内容是:“通鉴”的页面我处理好了,随时可以上传,大家表决吧小心知识来“大家表决吧小心知识来?这是什么意思?”小诺看的莫名其妙。 “我也不知道……笔误吧。这个倒不是重点,你看一下这个时间:六月十七日凌晨四点零二分,看的出什么问题么?” “…………唐静和苏雪君两个人死亡时间都是12点左右,胜舟在凌晨四点仍旧能发帖子,他没受到袭击?” “不知道……对了,你不是说胜舟自六月十六日以后,也在网上销声匿迹了么?那么他是死是活,还不好说……发个帖子问问吧,姑且死马当活马医,他若是活着,一定会来这个论坛的。” 于是小诺当即注册了一个“贝利亚”的名字,将唐静(惊鸿)与苏雪君(琉璃)的死简要地写下来贴去论坛中,并希望如果胜舟看到后主动与她联系,最后留下了自己的email和msn。当小诺告别马鸣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五点多了。 她看起来特别疲惫。妈妈吃饭的时候问她是不是哪里感觉不舒服,小诺只是摇头,然后低头扒饭。 “眼看就快期末考试了,你可不要因为小静的事而影响了考试呀,别太难过了。” 妈妈给她碗里夹了一块肉。 “恩,知道了。” 吃过饭小诺就回到了屋子里,打开电脑,把msn挂上线,梯云纵一直在线等着她来。 (以下为msn格式) 梯云纵说:你可来了,一直在找你!! 贝利亚说:恩? 梯云纵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贝利亚说:我也是,不过你先说吧。 梯云纵说:我找到茗了。 贝利亚说:!!!她在哪里? 梯云纵说:我是偶尔在一个cosy的社区发现她的踪迹的。(注:cosy是动漫爱好者把自己化装成各种动漫角色的活动) 贝利亚说:她现在还在? 梯云纵说:……事实上,我去的时候,那里的人正在为茗举行网上的追悼会。 在那个社区,她叫小滴,是漫画《猎人》里的一个角色。 贝利亚说:…………………… 梯云纵说:我去那里详细问过了,茗是重庆人,本名叫张春华。她是在六月十六日晚上忽然心脏病发作,不治而亡。 贝利亚说:……当时她在用电脑吗? 梯云纵说:因为那个cosy俱乐部是重庆市的,那里很多成员彼此在现实里也都很熟悉,所以茗的死亡情形他们都很清楚。还有人写过详细经过。 梯云纵说:正是,据说那天她们很多人一起去网吧通宵的,然后大部分人先走了,只剩下茗与其他两三个人一直在玩。茗坐在最里面的机器,大概刚过12点的时候,她的朋友忽然发现她趴在键盘上不动,过去一看,她已经不省人事了。 他们赶紧送她去医院,但是太晚了,医生说是心脏病突发,她本来就有先天性的心脏病。 贝利亚说:他们有没有注意到qq的事? 梯云纵说:估计没有,当时大家一片忙乱,恐怕谁也没留意,那篇介绍经过的文章里也没提到这点。而且茗被送去医院以后,网吧老板立刻就关门了,电脑肯定也全都关掉,恐怕没办法去查证。 梯云纵随即将那个论坛悼念“茗”的地址发过来,小诺打开来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女孩子照片,长的非常可爱,她戴着宽边黑框眼镜,黑色毛衣,手里还拿着一个奇怪的吸尘器。旁边有小字的注解,她是在cos猎人里的旅团成员小滴。而照片的下面,则是由她的朋友撰写的悼文与事情经过,具体情形与梯云纵所说的并无二致。在后面还跟了很长一串的帖子,都是表示哀悼的。 “第三个……” 小诺看着那张照片,心里说不出是因女孩子而悲伤还是因线索明朗而兴奋。 她慢慢翻阅着后面的跟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一个在现实中死去的人,却在虚幻的网络里以虚幻的名字被人们纪念着。不光是她,还有唐静、苏雪君,她们在网上都有一个和现实中全然不同的名字与人生,虽然她们在现实中都已经死去了,但小诺仍旧可以在网上感觉到她们另外一个人生的痕迹。 “这大概就是网络的乐趣所在吧。” 小诺这样想到,然后把自己的思绪拉回现实中来。唐静、苏雪君还有茗三个同属于残星楼的成员在十六日同一时间死亡,这已经无法用巧合来解释。 然而,还有那个在十七日凌晨四点还在发帖的胜舟。 (以下为msn格式) 梯云纵说:你还好吧? 贝利亚说:恩,:) 梯云纵说:实在没想到……连茗也死了,唉。我一下子,就没了三个朋友。 真是很难想象,一下子就没有了…… 贝利亚说:还请别太难过…… 梯云纵说:苦笑……我知道的,可是……不用管我,我这人很容易情绪化。 贝利亚说:我们如果能查到真相,就是对她们最大的安慰了,对不对? 梯云纵说:笑,谢谢,真的很感谢。 接着,小诺就把今天和马鸣看到的论坛情况告诉给了梯云纵,并且要将那破解的软件发送过去。 梯云纵说:呵呵,不用了,既然那位马兄已经看过,想必不会遗漏掉什么。 我以前答应过唐静不去她们的论坛,现在这承诺我还不想违反。 贝利亚说:也好,我理解的,你对我表妹倒真的很……关心。 梯云纵说:就算是吧,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 贝利亚说:你指的是知识吧。 贝利亚说:错了……子山。 小诺经过这几周的上网聊天,打字速度也变的快了起来,只是偶尔还会出错。 她用的是智能全拼,“子山”这词组已经被习惯词库记录,所以只需要输入zs两个汉字的首字母就可以直接显示出来。但是以zs开头的词组相当多,选择起来反而麻烦,所以一般小诺是输入zshan,那样更方便。刚才她一时手快,刚输入zs两个字母就按下了空格键,结果在选词框第一位的“知识”就被敲了上去。 “等一下……” 敲击键盘的手忽然停止,小诺脑海里忽然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一句话。 “大家表决吧小心知识来” 难道胜舟本来想输入的是“大家表决吧小心子山来?”,因为某种变故才匆忙误敲成了“知识”? 小诺立刻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梯云纵,梯云纵很赞赏这个想法,并且进一步分析道: 梯云纵说:这句话的构成很奇怪,如果他想输入的真是“小心子山来”,和这帖子的标题与前半句“大家表决吧”就完全扯不上关系。 贝利亚说:是呀,给人格格不入的感觉。 梯云纵说:也许有这样的可能,他原本想输入别的内容,但是有了什么突发事件,让他连另外新帖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在这里写下发了出去。 贝利亚说:对了对了,其实zs也不一定会是子山,也许是“自杀”,“小心自杀”。说不定是他当晚也碰到那qq,正好赶上在发新帖子,于是匆忙在帖子里警告其他人。要知道,唐静和苏雪君可都是自杀的。 梯云纵说:但是时间不对……凌晨四点……麻烦你再去那论坛确认一下那张帖子的发表时间好么? 贝利亚说:好的 贝利亚说:确认了,时间是六月十七日凌晨四点零二分。 梯云纵说:小时差的很远,不过分钟倒是差的不大,惊鸿、琉璃与茗大概也是在零几分的时候死去的吧。 贝利亚说:你的意思是…… 梯云纵说:假定胜舟的那句话本意是“小心自杀”,那么几乎可以肯定他遇见的是那个鬼qq。那只qq害死其他人都在午夜时分,但是胜舟在凌晨四点才匆忙示警,造成这种奇怪情况出现的原因,你应该也想到了吧。 贝利亚说:时差 梯云纵说:时差 梯云纵说:英雄所见略同。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午夜凶q(10) 之前小诺有这样一种先入为主的印象:残星楼的全部成员都是在国内。但是,事实看起来并非如此,如果小诺和梯云纵的猜想没错的话,胜舟很有可能是居住在国外的中国人。 胜舟最后一帖的时间是十七日凌晨四点零二分,而那个鬼qq害死其他三名成员的时间都是在十二点。两个时间点是重合的,也就是说,胜舟所在的国家,与中国的时差是四个小时。 以格林威治为标准时间,则中国是东八区,那么胜舟所在的国家应该是东十二区。在这个时区里的国家有新西兰、斐济、马绍尔群岛等南太平洋岛国。而这些国家中,胜舟最有可能居住的地方,就是新西兰,因为那里是中国留学与移民的热门国家。 次日,六月二十九日星期四,小诺将这个猜想告诉了马鸣,马鸣说他会去那论坛调查一下胜舟的ip地址,应该能掌握其具体的地理位置。 这时候大学快临近期末考试了,无论公共课还是专业课都是麻烦的东西,小诺不得不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复习上面,于是大部分调查就交到了马鸣手里,后者今年临近大四毕业,既没什么课业上的压力,也没不见他着急找什么工作,倒颇似个闲云野鹤,整天就在图书馆与网吧游荡。 当天晚上,马鸣就打过电话来,说ip地址已经确认了,果然不错,来源是新西兰北岛一个叫hamilton的城镇。但是他也只能确认到这程度,无法再细致了。 最近流行出国潮,很多人都去了新西兰读高中或者大学,移民的也不在少数,光留学生就在五万人以上,想在这么多人里查出一个素昧平生连真名都不知道的同胞,差不多也相当是大海捞针了。 “你有没有什么在新西兰的同学或者朋友之类的?可以叫他们帮忙。” 在电话里,马鸣问小诺。小诺皱着眉头回答说:“有是有的,不过她是在南岛读高中,并不在hamilton呀。” “只要在新西兰就好,总比国内方便。你叫她留意一下新西兰报纸或者电视上六月十七日或者十八日与hamilton华人相关的新闻。” “为什么是十七日十八日?” “要考虑到延迟嘛,一般新闻后总要过一天才会被报道出来。” “好的。” “若是能查到hamilton当地报纸,就更好了。” “问问看吧。” 小诺以前有个高中同学,高二的时候转去了新西兰的高中读书,她们两个人关系很好,所以一直通信保持着联系,偶尔也通过qq聊天。这个同学去年九月顺利通过雅丝考试,进了当地大学读书,现在和小诺一样,也是大一学生。小诺忽然想起来,她的这个朋友曾经在信里提到过,去年七月份寒假(新西兰七月份为冬季)她跑去北岛玩,就住在hamilton的一个网友家里,或许可以找这层关系帮忙。 写普通信件肯定是来不及的,于是小诺就发了封email给她,希望她帮忙查一下这件事。 email发出后,小诺跟梯云纵打过招呼就立刻下了线,因为她不得不腾出精力来应付考试。 第二天上马列理论课的时候,正是中午。老师在上面划期末考试的重点,下面一群学生虔诚地记录着。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本学期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听马列理论课。 小诺右手拿着红笔,左手翻着教科书,耳朵听着老师的话,渐渐有些倦意。 她做的位置靠窗,中午的太阳照射在脸上,暖洋洋地感觉分外地舒服,慢慢地她的眼皮开始发沉,昨天开了通宵的夜车,疲劳这会趁意识模糊的时候全浮上了水面。笔“啪”的一声滚落到地上,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好大的雨,好冷的风,窗外漆黑,雨点敲打在窗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小诺发觉自己置身在一个房间中,这房间的摆设与装饰她都非常熟悉,这正是她表妹唐静的卧室。房间里阴暗,没有灯,只有电脑屏幕闪着白光,给屋子里罩上一层幽明的白色。 小诺再仔细看去,发现唐静正背对着她坐在电脑前上着网,整个房间只听见“劈啪”的打字声。 “唐静?!” 小诺试探着喊道,对方没有反应。 “蓝调小雨云?!” 仍旧没有回答。 “惊鸿?!” 打字声猝然停止,唐静自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转过身……那是张死白的脸,白的怕人,秀丽的容貌被扭曲成极度恐惧的样子,就这样凝固在唐静的脸上。她一言不发,带着这副表情一步一步地向着小诺走来,手腕还潺潺流着鲜血。小诺吓的倒退了几步,还没张嘴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的风雨骤然大了起来,唐静身后的电脑忽然响起一阵“嘟嘟”声,那个灰色头像在好友列表里跳动着,说不出地诡异,好象要跃出屏幕一般。 唐静的表情更加狰狞了,嘴慢慢裂开,惊恐的双眼睁大到眼球突出,两只苍白的手臂以奇怪的角度弯曲着,伸向小诺。小诺转身要逃,却移动不了分毫,唐静手腕流出的血已经淹没了她的脚背。眼见着唐静越来越近,小诺感受到一股异常难受的死亡气息向自己涌来,她害怕地大叫起来…… “啊————!!” 小诺惊醒,然后发现自己仍旧在教室里,午后的阳光仍旧温暖,而老师与全班同学都惊讶地望着她。 “喂,喂,你没事吧。”旁边的曹芳蕊小声拉拉她的衣角。小诺还没从那个恶梦里恢复过来,脸色苍白无比,听到曹芳蕊的话,只是木然点点头。 教室里响起一片窃窃私语,老师不得不敲了敲黑板,示意安静,看了小诺一眼,继续说考试的重点范围,但是小诺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听下去了,她只觉得心脏快要爆炸。 下课后,曹芳蕊关切地凑过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没……没什么,做了恶梦而已。”小诺把书放回书包里,同时勉强给了曹芳蕊一个笑容。 “真的假的?” “刚才我没记下来老师讲的,把你划的重点给我看看吧。” “别岔开话题,到底怎么了?” “确实是做恶梦了,真的。可能是昨天晚上通宵太累了。” 小诺谢绝了曹芳蕊陪她回家的建议,自己一个人独自走出校门。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回家,于是一个人信步来到附近的公园里。公园里很幽静,初夏的金黄色阳光照在绿地上,说不出地恬静安详。小诺索性仰卧在绿地上面,闻着青草的芬芳,看着天上的浮云把影子投在自己脸上,阵阵带着松香的清风自旁边的松林吹过,把她的前额的头发轻轻吹起,感觉非常地清爽,刚才那可怕的梦似乎也因之而淡了些。 自从唐静死后,已经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小诺一直处在悲伤、迷惑、焦虑以及欲求真相而不可得的烦闷中,虽然间或有小小的成就,但她仍旧感觉到迷茫,以及由迷茫而生的不安。她也曾经问自己,这样作的意义是什么,是对真相固拗的渴望还是为了向唐静履行的责任?小诺自己也说不清楚,她也彷徨,也迷惑,但在她柔弱纤细的外表下,却燃烧着遇强弥坚的个性,那个恶梦只会令她更加坚定。 无论那个梦预示了什么,我都不会放弃。 当浮云被风吹开的时候,阳光再度笼罩了小诺,她眯起眼睛,在心中下定了这个决心。 小诺回到家里,发现新西兰那位朋友已经回了信,说已经拜托了北岛hamilton的朋友去查,查询结果会直接发去她的信箱。 那个朋友的朋友倒是很热心,在晚上九点左右email就送到了小诺的信箱:寄件人:leinhardt收件人:beilial抄送:日期:fri,29june200118:54:56+0800主题:关于委托的事情回复回复全部按附件按正文转发删除前一封后一封返回您好:关于您委托调查的事,我已经查阅了本地十七日、十日两天的报纸,与华人相关的报道一共有三条:1一家叫“长城”的中国餐厅在六月十七日开业。 2naotionalbank提供华人汉语业务服务。 3因为近期车祸增多,警方提醒中国留学生注意驾驶安全。 不过另外还有个消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六月二十日那天,我所在的waikat。大学教会为一位中国留学生举行过葬礼。据说那留学生是大陆来的,十七日那天在家中使用电脑时不幸触电身亡。据教会的朋友说,那位留学生的英文名叫做dennis,中文名拼音是shengzhouluo。 shengzhouluo?! 胜舟·罗?! 在网上起名字是绝对自由的,于是有些人会起些天马行空的名字,但也有些人直接使用本名。惊鸿、琉璃、茗三个名字都是第一种名字,而胜舟或许就属于第二种。 假如这个罗胜舟就是胜舟的话,那么残星楼的五人之中,就已经有四人在同一天内死亡! “毫无疑问,那个神秘鬼qq与残星楼有着莫大的关系。” 小诺肯定地说,她对面的人叼着可乐杯中的吸管,不置可否。 这天是六月三十日,周六。小诺和马鸣约在一家kfc见面,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她想起自己很久没吃kfc了而已。 “真是越来越诡异了,这事情。”马鸣的语气说不上是兴奋还是困惑。 “现在还差子山一个人的下落没有确定了。”小诺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她感觉到已经摸到了门的把手。马鸣想了想,掏出张纸和笔,铺到桌子上,开始写道:四月初,残星楼成立,成员六人。 四月十二日,梯云纵退出。 四月x日(无法确定),残星楼主页上传。(之后的某个日子,大事记栏目《通鉴》损坏) 四月二十九日,惊鸿开始撰写残星楼小说。 五月一日,琉璃与惊鸿聚会。其他参与者不详。 五月十日,惊鸿中止小说写作。原因不明。 五月十日,子山的帖子被全部删除,原因不明。 六月十六日深夜十一点五十分至六月十七日凌晨零五分,惊鸿、琉璃、茗、胜舟确认死亡。两人自杀,一人为注:胜舟最后一次在论坛中发帖时间是中国时间十七日零点零二分,句中有“大家表决吧小心知识来”,无法确认“知识”究竟为“子山”之误或为“自杀”之误。 写到这里,马鸣停笔,拿起纸来递给小诺。 “这样列出来就清晰多了……你能看出什么吗?” 小诺接过纸,仔细看了又看,最后抬头疑惑地问道:“看起来……子山似乎与其他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恩,同感,从这个时间表来看,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严重的事情。” 马鸣说到这里,不由得懊丧地抓抓头,“哎呀哎呀,说不定首页的大事记里有提到,可惜……若是胜舟及时把修复的页面上传过来该多好。” 看到他抓头的滑稽表情,小诺不禁咯咯地笑起来,随后想起要注意淑女形象,连忙掩住嘴。马鸣斜眼“哼”了一句,什么也没说。 “……恩……学长,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最首要的问题,就是找到子山的下落,找到他,那么就有可能找到真相了。” 小诺点了点头,忽然想起那个噩梦,她犹豫了一下,把那个梦讲给了马鸣听。 马鸣听完以后,笑了笑,说:“听起来蛮吓人的,你想的太多了。” “哼,那就是说我是瞎想象的喽?!” 小诺撇撇嘴。 “岂敢岂敢,我是说,只要内心坚定,心神守一,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心经有言:心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正是这个道理。有时间看看佛经吧。”马鸣握着纸杯,手里拿着土豆泥,一脸老成地说道。 “真是!你说话真象大话里那个唐僧!”小诺嘴里这么说,心中确实宽了不少,那几句心经细细琢磨,倒颇有叫人安心的力量。 “对了,学长,你眼看就要毕业了,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干吗忽然提这个话题?” “想知道嘛……” “目前还没有什么工作值得出卖我的高贵灵魂,无所谓,空即是色呀,色即是空呐,对吧……咳……” 马鸣回答的语气斩钉截铁,但中气明显不足。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午夜凶q(11) 小诺从kfc出来后就与马鸣分手回家,到家以后,她打开电脑,打算放松一下后再复习不迟,反正今天是周六。 她挂上msn,梯云纵不在线,其他人小诺也没什么心情聊,于是她随手打开残星楼的首页,点击“烛影”栏目,开始欣赏里面的小说。这里的小说一共有两篇,作者分别是茗与胜舟,加上先前惊鸿(唐静)写的半篇,这就是全部小诺见过的残星楼系列了。 茗与胜舟所讲的,都是以自己为主角行走江湖的故事,但文字风格迥异。茗的文风清新可人,充满着少女的稚嫩活泼,小诺感觉她十分象《挪威森林》中的绿子;而胜舟的文字更加浑厚严谨,写起来一板一眼。两篇都不是特别长,小诺很快就浏览完了茗的文章,转来看胜舟的。她缓缓移动鼠标,无意中看到了这么一段:唐茗娇叱一声,微一扬手,三枚玉针应声而出,起势极快,眼见便到白衣人面门。只见白衣人右足一点,刹时竟跳起三丈多高,三枚玉针皆从其靴底擦过,牢牢钉到身后佛像之中,众人见了,脸上皆微微变色。唐茗乃是川中唐门掌门人的爱女,唐门素以暗器闻名,她这一手“白駒過隙”得自父亲真传,其快无比,江湖之中鲜有人能避开此招,想不倒这白衣人竟能轻轻闪过,众人均暗佩其轻功了得。 胜舟暗想:“这白衣人武功深不可测,茗儿断断不是对手。若是她有个闪失,我如何向唐掌门交代。”一想到此节,他“唰”地抽出长剑,跳入圈内大叫:“兀那贼人,休要无礼。”喊罢不及对方回应,一招“白鱼空跃”直指白衣人膻中大穴,这招使得气完神足,拿捏的恰到好处,白衣人见来势迅猛,微露诧异,却也不得不后退三步。胜舟本意也只是要逼退敌人,眼见一招得手,立时变刺为斩,连挥三剑,接着施展出平生绝学,攻势源源不断,登时将那白衣人笼罩在剑光之中。 两人拆了有三四十招,那白衣人忽然跳开,说道:“海南剑派的罗老先生与阁下怎么称呼?”胜舟一楞,随口答道:“那是先父。”白衣人闻言,点头赞道:“兄台这套昴戾剑法,可以称得上是绝学了。”胜舟大惊,他本是广州人氏,幼时随父出海,因为海难父子二人流落至一荒岛。其父在岛上殚精竭虑三年,穷己所能创出一套剑法,威力竟在海南剑法之上。岛上有野人自称“昴戾”,其父遂称此剑法为“昴戾”。此后二人重履中原,于这门剑法绝口不提,知者甚少。 方才胜舟情知寻常招数必不能制住此人,故而一上来便用出这套剑法,想不到竟被白衣人认出。 唐茗听了大惑不解,转头去问惊鸿:“姐姐,那人跟罗大哥说些什么?”琉璃有意气她,便抢道:“自然是婚配之事,这白衣人与罗大哥家是世交,早就指腹为婚,要把自己女儿嫁给他咯。”唐茗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这是琉璃信口开河,俏脸飞红,气道:“你自己思春,却又栽到别人身上。”琉璃道:“只怕是侬心里这么想,却怕别人不晓得吧。”二女一个是川中脆音,一个却是吴越软语,吵将起来煞是好听。旁边众人听了,心中都是一乐。惊鸿微皱眉头,拂拂袖子,对琉璃喝道:“别争了,不成体统,再争就把你送回江南去。”琉璃大不情愿,小声埋怨惊鸿同为族人却向着外姓,却也不敢再与唐茗吵嘴。 这边胜舟已经停招,仍不敢大意,剑尖触地右手斜握,左腿微屈,这招叫“划地为牢”,乃是十成的守势,以静制动,周身一丈之内皆是守御范围,固然不能制敌,但也绝不会为敌所制。胜舟不明白衣人底细,是以先摆出这招,方才问道:“阁下是如何识得在下这套剑法的?”白衣人笑道:“罗老先生与先父乃是至交,如何不识得。”胜舟心念电转,猛然想到一人,不禁失声叫道:啊呀,你莫不是蚌埠一叶庄的夏子山夏世兄!?“那白衣人道:”正是小弟。“ 最开始小诺只是按住鼠标随便浏览,很快就跳过去往下看,但是她总觉得这段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回头来细读,反复看了几遍,她忽然醒悟过来:在这段之中,残星楼五人都有出场。茗是四川唐门的;惊鸿、琉璃是江南人士;而胜舟曾流落到那个昴戾荒岛。“昴戾”正是“毛利”的谐音,那荒岛想必就是暗指新西兰。而在现实中,张春华(茗)是重庆人;唐静(惊鸿)、苏雪君(琉璃) 同是上海人;而罗胜舟虽然不知道是否是广州人,但他留学新西兰是可以肯定的。 很明显在这个小说里,罗胜舟是按照各人的真实籍贯与经历来设计个人背景的。 也就是说,这个“蚌埠一叶庄”的夏子山,本人很可能是在蚌埠市。 小诺想到这里,看看梯云纵还没上线,连忙打电话给马鸣。马鸣听完她的分析,说自己有朋友在蚌埠,可以帮忙问问看六月十六日前后是否有奇特的自杀案什么的。 打完电话回来,梯云纵刚好上线。 (以下为msn格式) 梯云纵说: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贝利亚说:哦?找到什么了? 梯云纵说:子山的踪迹。 贝利亚说:!!真巧啊,我也刚找到条线索,但还不能确认。 梯云纵说:你先说吧。 贝利亚说去看那个胜舟的小说就知道了,子山可能是蚌埠人。 梯云纵说:我去看看。 梯云纵说:子山除了在“残星楼”活动外,还曾经去过“有间客栈”,在那里他叫“冷面飞狐”,这个是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用的id。有间客栈的斑竹很勤快,隔三差五就会删掉一批没用的帖子,他久不出现,他发的帖子都被删光。 梯云纵说:不过昨天,有人把一个旧帖子提到了第一页,我才发现原来子山在那个帖子下还跟过一帖,无意中保留到了现在。 地址给你。 小诺打开那地址一看,这帖子的主题是“该如何评价东方不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回复的帖子高达一百多份。里面有人说东方不败喜欢同志这调调,是不折不扣的变态,这时候有一位叫冷面飞狐的人回复说:“他只恨自己与杨莲亭身为同性,不能双宿双栖,有此心态不足为奇,贾宝玉不也情属秦钟么?”时间是在五月五日夜里十点四十分。 贝利亚说:这个地址我记下了,你能不能先别叫斑竹删掉?我立刻让别人去查一下这个ip看看。 梯云纵说:希望能有点用。 贝利亚说:谢谢你。 梯云纵说:不必言谢,呵呵,我是为了惊鸿。 贝利亚说:她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梯云纵说:希望如此吧…… 第二天,正好是七月一日建党节。马鸣查出了那个ip地址,然后给小诺回了个电话:“已经确认了,和你的猜想一样,那个ip是来自蚌埠的……但是也只知道是在蚌埠,没办法更细致。” “那……你蚌埠的同学查到些什么有用的新闻吗?” “没有,他说都找遍了,没一个有关系。那几天是蚌埠最风平浪静的日子。” “…………那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 “哦?” “通过蚌埠市公安局,现在国家对网络管理很严格,有个叫”金盾工程“的系统负责监控电脑,各地公安局都有专门的管理部门,那里应该可以查出那个ip的详细情况……你在那里有什么亲戚朋友吗?” “……好象没有呢。” “看来咱们必须亲自去一趟才行了。” “蚌埠啊……”小诺在电话里犹豫了一下,“我还得期末考试……对了对了,等我考试结束吧,正好是暑假。” “其实我自己去调查一下也可以了,你不用去。” “不,我要去。”小诺坚持,她好不容易才算接近了谜底,真相眼见触手可得,这种时候怎么甘心置身事外。 “残星楼里,现在只有子山的身份、状态不明,这是我们最后的线索了。这次去蚌埠调查,有可能会获得决定性的突破,但也有可能一无所获,从此线索就彻底断掉,成为悬案。无论如何,我希望亲眼看到结局,哪怕是彻底让我死心的结局也好。”小诺这样说,于是马鸣不再坚持。 随后的几天里,风平浪静,马鸣开始着手准备去蚌埠的事,而小诺则专心准备考试。七月五日,小诺考完了最后一科,当天晚上,她就立刻联络了马鸣。 蚌埠是安徽省的一个中等城市,距离上海大约四百八十四公里,四个多小时火车。马鸣查了一下火车时刻表,买到了t138次从上海到西安的空调特快,中途路过蚌埠,硬座的价钱大约是每个人七十元左右,七月六日下午三点零八发车,是七月五日以后最早的一列路过蚌埠的车次。 “跟家里人是怎么说的?”马鸣给小诺送票的时候,随口问道。 “哦,我说我去做暑假社会调查,我妈妈同意了。”小诺眨眨眼睛。 “呵呵,这也不能算说谎吧,这其实也是”暑假的社会调查“呐。”马鸣张开嘴笑了,同时搔了搔头。 晚上小诺打开自己的email信箱,里面有梯云纵发来的一张卡秀贺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goodluck。 七月六日下午二点十五分。 这天天气转热,早早让人们感受到夏季的威力。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晒的人睁不开眼睛。小诺带着一个大背包,穿条浅蓝色连衣裙,打的来到火车站。这时候暑假刚刚开始,是学生返乡的热潮,火车站里到处都是背着大包小包、三五成群的学生,善于做生意的小贩也过来凑热闹,候车室内外乱哄哄一片,尘土飞扬,叫人觉得有些烦闷。 马鸣一如既往地早到,他只带了个很简单的旅行包,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包方便面和两瓶矿泉水。他换了身比较正常的t恤,头上还戴了顶七五式的草帽,看起来……仍旧是很怪异。 他看到小诺走过来,迎上去把大包接过手,笑着问她:“一切都准备好了吧?” “恩恩!” 小诺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车室里的广播响起,t138次列车开始检票了。两个人拿起各自的行李,随着缓缓而动的长队走进站台。 蚌埠之旅开始,而前头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小诺则是一无所知。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午夜凶q(12) t138在七月六日下午三点零八分准时从上海发车,沿途经过苏州、无锡、常州、南京,最后到达蚌埠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五十六分。 马鸣和小诺两个人走下火车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马鸣看看天色已晚,提议说先找个地方落脚比较好,小诺问是否有熟悉的旅馆,马鸣耸耸肩回答:“他们会主动上门的,不劳我们动手。”果然和他说的一样,才一走出火车站,立刻就有好几个人围上来,问他们要不要住店,可以提供既便宜又好的旅店,有的甚至直接拉扯他们,态度殷勤的有些过分。马鸣跟他们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选中了一家叫“祥瑞旅社”,两个单人房间,一晚20元钱,不包吃。 那祥瑞旅社的服务员见拉到了客人,喜不自胜,马鸣问她距离火车站多远,她回答说“不远,一站地、一站地。”,然后自做主张拦了一辆三轮摩托。结果马鸣和小诺足足坐了十五分钟,方才看到“祥瑞旅社”的大红招牌。 “你这一站地,说的是火车吧。” 下车的时候,马鸣半是嘲讽半是不满地对那人说。 进了旅社,两人交好钱登记过,领了钥匙去看房。这两间房破是破了点,可还算干净。小诺回到自己房间,放好行李,把电视打开,对着镜子把一直盘在头上的头发松下来。这时候忽然传来敲门声,然后马鸣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本厚厚的书。 “怎么样?这一路累不累?”马鸣一进门就问。 “还好啦,才四个小时而已,不累。”小诺笑着回答,一边拿梳子梳着头。 “今天就差不多了,明天开始,我们去找公安局。” “你知道怎么找吗?” “哦,我刚在服务台要来了蚌埠市的黄页,上面地址都写的很清楚。”马鸣晃晃手里的厚书,“对照我在火车站买的地图,很容易就找到。蚌埠可比上海小太多了。” 小诺点点头,让长发披到肩上,然后走到窗前,窗外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隐约听见远处城市的喧闹声。 “我们现在,是和子山在一个城市里了呢。”她看着窗外,忽然说,口气说不清是感慨还是叹息。 “没错,说起来也真奇妙,虽然我们一直在调查残星楼的成员,但是他们之中,你真正见过的,也只是你表妹唐静,而我甚至连她都没见过。” “该归功于网络呢,还是该归罪于网络?”小诺转过来眼睛看着电视屏幕,里面正播放着无休止的广告。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早点睡吧。” 马鸣站起身来,拍拍她肩膀。 第二天一大早,马鸣和小诺九点就起了床,两人找了家小饭店吃了一笼小笼包,接着出发。 “那么……我看看地图啊,咱们应该先乘16路到中荣路,然后转13路……向南步行……”马鸣站在大街上,把头埋进地图,嘴里念念有词。小诺在一旁看着好笑,碰碰地图说道:“喂,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啦。” “哎?难道你知道怎么走吗?” “我不知道,不过自然有人知道就是。”小诺冲迷惑不解的马鸣眨眨眼睛,伸手一挥,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停了下来,“打的就好了嘛,大笨蛋。” “倒…………” 两人上了车,跟出租车司机说去蚌埠电信局。司机一点犹豫没有,调头就走,看来是对路径熟极而流的老手。这司机很健谈,一眼就看出他们两个是外地人,一路上开始吹嘘蚌埠的各大旅游胜地。 “什么?蚌埠这地方也有旅游景点吗?”小诺坐在车里,惊讶地问,“之前我只知道这是个铁路枢纽站罢了。” “可多了呢,卞和洞,知道吗?和氏璧就是在这里出产的;还有鲁肃故居、汤和墓,明中都,垓下古战场遗址,涂山也不远,知道涂山吗?” “就是大禹他老婆涂山氏生儿子的那个涂山?”马鸣忽然接口问道。 “对,现在山上还有禹王庙呢。两位,那里来蚌埠而不去那里,可就太可惜了。” “有时间一定去看看。” “可以包我的车,我给你们算便宜点,一天一百元钱,随便跑哪里都成。” “恩恩……”小诺和马鸣都敷衍了事地点点头,他们来蚌埠,可没有多余的时间与兴致观光。 说话间,车子停了下来,蚌埠市公安局就在旁边。 两人走进公安局,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毕竟按照一般常识,良好市民是很少涉足这里的。蚌埠市公安局几个大字显得格外有压力,令人心中一凛。 比门口大字更威严的是这里的警察。马鸣和小诺把事情想象的太简单了。当他们向接待处的警察说明来意后,警察的脸色登时就拉下来了,冷冷地对他们两个说:“不行,这是保密单位,只有持省级公安局介绍信的内部人员才能查询。” “您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有要紧事。” “不行就是不行,这是制度,没得通融!” 拒绝的斩钉截铁,马鸣与小诺没奈何,只能走出公安局,前后只有五分钟不到。 “哎呀,那现在该怎么办呢?”小诺沮丧地问道。 马鸣皱着眉头,双手抄在胸前:“让我想一下,这可真难办。我那朋友偏偏出差了,不过找到他也没多大用处……” 小诺焦虑地看着沉思的马鸣,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喂,是我,对,我是小韩,上次跟您提到的那件事…………” 小诺听到这声音,急忙回头,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在她身后正打着手机,这人中等身材,看上去十分精干,穿一件白衬衫,胸口还挂着记者证。从声音判断,小诺立刻想起来他就是在上海报道苏雪君自杀的那名记者韩非。 他怎么也来蚌埠了? 想到这里,小诺拉拉马鸣的袖子,趴到耳朵边上小声告诉他,马鸣先是一楞,扭头看了眼那人。 小诺走到韩非的面前,等他打完了手机,然后小声问道:“您,就是韩非韩先生吗?” 韩非见一个素昧平生的少女走到面前,还直呼自己的名字,不禁面露疑惑:“不错,我就是韩非,你是……” “我是小诺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诺……小诺……”韩非皱着眉头,反复念叨这个名字,还是一脸的茫然。 “就是上个月,我还打电话问您苏雪君自杀案呢。” “哦~~~哦~~~!”韩非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也不知道他是真想起来了还是在敷衍小诺,不过这倒不能怪他,要强求一个记者记住一个只在半个月前打过一次电话的人,那不是容易的事情。 “怎么您也来蚌埠了呢?” “哦,我是来采风的,台里要做个安徽旅游专辑。” 大概是小诺长的可爱,嘴又甜,韩非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聊上了,而马鸣则一直在旁边站着不作声。当小诺听到韩非说他有老同学在这里公安局上班时,心里一动,连忙选了个合适的时机,恳求韩非帮他们查那个ip地址。 “恩?……”韩非听到小诺这么说,沉默了一阵,“这倒没什么难的,我的同学正好是分管这部门。只是你们为什么要查?可别是f/l/g还是别的乱七八糟的网站。” “怎么会呢,不是啦。是雪君的一个网友,我们想找到他。”小诺心说这也不能算是说谎。 “他骗了钱还是骗了人?这年头利用网络欺骗的事可是经常发生。是不是苏雪君跳楼就是跟他有关系?网络情变?” 韩非天生有新闻触觉,一连串问话充分显示了他的职业本能,小诺给他问的说不出来话。 “这样吧。”韩非掏出记事本,笑着说“咱们做个交换,我帮你查ip地址,你告诉我这条新闻,怎么样?” “……呃……这个么…”小诺把求助的目光头向马鸣,后者做了个赞同的手势,于是她对韩非点了点头,“好的。” 于是韩非让他们在门口等候,他一个人走进了公安局。小诺和马鸣站到街上的树荫里,等着他出来。这天天气很热,街上车来车往,热浪滚滚,小诺耐不住,就跑到路边买了根雪糕回来吃,马鸣还是一脸无聊地靠着树干。 “哎,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要让我答应让韩非写成新闻呢?”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取得必要的情报啊。” “……可是……真的要告诉他真相吗…………”小诺怀疑地问道。 马鸣的眼镜背后闪出一丝狡黠的光芒。 “嘿嘿,尽管告诉他好了,反正哪家电视台也不会播这种新闻的。午夜凶q? 这是周末剧场才适合的故事呐。“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韩非从公安局走了出来。 “呶,这就是那个ip地址的详细情况了。”韩非把一张备忘录撕下来的便条递给小诺,“可别忘记咱们的协议。” “不会的啦,我的手机留给您了。等我们找到那人,一定告诉你前因后果的。” “那,我先告辞了。” 韩非说完,招来一辆出租车离开了。小诺和马鸣打开手里的便条,上面写着:“天地网吧,业主郑胜利。” 接下来的行动很自然就是前往这家天地网吧。便条上的地址写的很清晰,没费多大力气小诺和马鸣就顺利地找到了。如果那个ip地址没错的话,那么这里就是子山上过网的地方。 这是一家私营的小型网吧,开在一栋住宅楼的一楼,把临街的墙壁拆掉换成了大门,屋里的大小和普通房子的卧室差不多,一共只排下八台电脑外加一张桌子,一看便知是私人住宅改装过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中年胖子,估计就是这里的老板。 为了先建立良好的关系,马鸣和小诺先交了一个小时钱,各自找了台机器上网。这时候快中午12点,来的人还很少,马鸣有意选了靠桌子的一台电脑,这样容易和老板搭话。 上网随便转了一会,然后马鸣装做随口闲聊的样子,偏头问老板道:“哎,老板,这家网吧速度不错嘛,开了多久了。” “那当然,肯下血本呀。”老板听了奉承挺高兴,得意地回答,“我这里开了一年多,远近都是有口碑的。随时跟紧时代步伐,流行什么就装什么,《龙族》、《石器时代》、《万王之王》,想玩什么都有。” “这么说经常来这里的人很多喽?” “不是吹牛,我这里的熟客少说也有一两百人。” “您知道这儿有个网名叫子山的吗?” “……呃……没听过。” 马鸣捶锤自己的头,暗骂笨蛋,“子山”是残星楼里才用的id,知道的人不超过七个,这网吧老板怎么会了解。于是他停了停,接着问道:“那您知道有个网名叫冷面飞狐的吗?” “冷面飞狐”是“子山”在有间客栈用的公开id,或许老板会知道些什么。 “恩?冷面飞狐?你说的是夏惟一?” 老板漫不经心地反问,马鸣心中一凛,旁边小诺手握鼠标的手也是一颤。 “老板,这个夏惟一用冷面飞狐的名字上网,是吗?” “对,我见过,以前他经常用。” “……那么……他现在还来么?” “唉,两个多月前就自杀了,挺好的一个孩子。” “………………”马鸣和小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惊鸿、琉璃、茗以及胜舟四人都是死于六月十六日,今天是七月七日,事隔一个月都不到,而子山竟然在两个月以前就自杀了。 “那么……”马鸣调整了一下呼吸,“您知道他为什么自杀吗?” “谁知道,莫名其妙的,别人告诉我的时候,我都不信,那丫头平时大大咧咧,哪可能象是自杀的样呐。” 听到这里,马鸣和小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子山是女的?!” 网络是个虚幻世界,也是个巨大的面具,可以将现实中的身份完全彻底地遮掩住。在网上,没人知道你是一条狗,性别错位的事情也极平常。他们竟然忽略了这种可能性,被残星楼的设定误导,一直以为子山是男性。 “……您……您知道她家的地址吗?”这次发问的是小诺。 “哦,就是那边的家属楼,二单元,三楼右边。她父母跟我都是熟人,她们家就这么一个,唉唉。”老板的语气里不胜感慨,把手里的报纸抖的沙沙响。 两个人当下也不上网了,立刻谢过老板,朝夏惟一————也就是子山——的家里走去。 这次得到的情报太出乎意料了,之前马鸣和小诺所做的揣测,竟然都是错的。 子山不是男性,也不是死于六月十六日。这令他们两个大为震惊。 那栋家属楼看起来是七八十年代的建筑,老旧不堪,墙壁斑驳,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楼道里很黑,加上每层都堆放着杂物,所以特别狭窄。马鸣和小诺很小心地向上面迈去,很快来到了三楼。 右边的那家大门禁闭,防盗门也锁着,一个褪了色的“福”字歪歪扭扭地倒贴在门上。小诺敲了敲门,没动静,看来主人都出去了。 “怎么办?要不要等下去?” 马鸣问道,小诺还没回答,就看到一个人缓慢地从楼上走上来,但是楼道很黑,看不清脸。 那人走到二楼半的转角楼梯处,停下脚步,因为看到了马鸣和小诺。 “你们……找谁?” 这时候,他们两个才看清楚来人是位中年女子,头发斑白,脸上很多皱纹,穿着浅灰色上衣,双手戴着蓝花套袖,手里还提着一捆白菜。 “请问这里是夏惟一的家吗?” 听到这句问话,中年女子手里的白菜“啪”地掉在地上,她慌忙费力地弯下腰去拣,小诺连忙跑下楼梯去帮忙。虽然楼道很黑,但她在拣菜的时候还是注意到,那中年女子手微微地颤抖。 她把两人迎进屋子里,然后低声说道:“请坐吧,我给你们倒杯茶。 马鸣和小诺坐到椅子上,环顾四周。这是很平凡的家庭,客厅很小,一个单门冰箱与一个五斗厨占了将近一半的面积,五斗厨上的坐钟还是八十年代的石英钟;椅子款式很旧,边缘都被磨的发白;墙壁上有一张很大的全家福,一共三个人: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女孩子,三个人都露着幸福的笑容。 “您……是夏惟一的母亲吗?”小诺问,因为她看到全家福上有那位中年女子,但是照片上比现在要年轻的多。 “是的,你们是惟一的朋友吧。” 夏惟一的母亲端来两杯热茶,马鸣和小诺都双手接过去。 “是这样,我们是想来了解一下,她……呃……是怎么去世的。” 马鸣有意回避她的问题,他和小诺都不想对这样一位老人说谎,但也不能说出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三个人略为寒暄一阵,便进入正题。 夏母坐到他们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抬头看了看那张全家福,眼圈红了,象是要哭出来一样。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她低下头,把套袖摘下来,开始缓慢地说起来。 “两个月前,五月四日那天。唯一从外地回来,孩子他爸去接的站。回来以后孩子他爸就说她情绪有些不对。当时我们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她是旅途太疲劳了。后来过了两天,到了五月六日,她一大早就说要出去,但是晚上还没回来。 我和孩子他爸到处去找,也没见找。后来第二天,警察给我家打来电话,说在张公山公园的树林里——哦,这是我们蚌埠市里的一个公园——发现了一位服安眠药自杀的少女,已经抢救无效。在她随身发现了一个电话本,上面有自家住宅的电话。我们赶过去一看,果然就是惟一……我……我不知道那孩子为什么会…… 当时要是早发现她情绪不对头就好了……怎么会就这么想不开了呢……我这两个月来,一直就…一直就…“ 说到这里,夏母低头啜泣起来。整个过程,小诺和马鸣都没打断她的话,看到这位哭泣的母亲,心中都一阵难过。小诺仿佛看到了唐静的母亲、苏雪君的母亲的身影,并且将她们与夏母叠加到了一起。 “那么……”最先开口的是马鸣,“惟一是否有留下遗书,或者有记日记的习惯吗?” 夏母摇摇头。 “她有电脑么?” “孩子他爸去年下岗了,家里一直挺拮据的,哪里有钱买电脑呀。只是这孩子爱上网,我想平时她不挑吃也不挑穿,孩子这点爱好总得满足,所以让她去对面网吧去上,那老板是我们熟人。” “对了,您说唯一五月四日从外地回来。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上海,她说是去见朋友。后来五月九日她上海的朋友还打电话来找她,可是那时候……” 马鸣点了点头,冲小诺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张五月一日唐静与苏雪君的合影,那张照片外的第三个人,想必就是夏惟一。 “那个打电话的人,您还能记得她的名字吗?” “好象……”夏母用手指顶住太阳穴,努力回忆,“我记得好象是叫晴红还是清红……对不起,记得不太清了。” 全部的线索都连接上了。 从夏惟一家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虽然夏母挽留他们吃晚饭,但是被他们婉言拒绝。两个人走到临街的公共汽车站旁,马鸣仔细看了看站牌和路线图,忽然说道:“我觉得,有必要去张公山公园看看。” “恩?去那里?干什么?” “确认一件事,那对我们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马鸣摘下眼镜擦了擦,脸色凝重地说。 “夏惟一的死?” “可以这么说吧,其实我看到子山的帖子被残星楼论坛删除的时候,就有一个怀疑。现在综合种种情况,这个怀疑更值得重视了。去张公山公园,只是去做最后的证实。” “现在就去吗?”小诺问。 “等稍微晚一点吧,地图上说张公山公园要到七点半才关门。现在才3点,大白天的,找起来不容易。” 虽然马鸣是笑着说的,但小诺听到“大白天的找起来不容易”,还是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那么,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这附近有什么书店吗?” “哎呀,怎么你到哪里都想着逛书店嘛!” “不是去消磨时间,这是去张公山公园之前的必要准备呐。”马鸣一脸神秘地晃了晃食指,“再说,年轻人多吸收点知识有什么不好。”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午夜凶q(13) 七月七日下午三点半,蚌埠。 马鸣和小诺先去了蚌埠市新华书店,小诺站到最新出版的拦位,随手拿起几本言情小说翻阅,而马鸣则径直走到书店里面,不知道做什么。 过了半天,他捧着一堆东西走出来,去收银台付钱。小诺走过去想帮他拿,却看到马鸣买的东西是两本书、一只打火机还有一大把铅笔。一本书是《金刚经》、另外一本书是《法华经》。 “这些东西都拿来干嘛呀。”小诺莫名其妙地问。 “嘿嘿,等一下你就知道了。”马鸣眨眨眼睛。 从新华书店出来的时候,才四点多。于是两人先找了家饭馆叫些东西吃,然后坐4路公共汽车,一路经过青年街、华运百大超市、机电总公司、红旗一路,最后到了张公山公园下车。马鸣看看时间还早,就在附近找了家网吧消磨时间。 等到六十五十分的时候,天色有些微黑,马鸣和小诺这才从网吧出来,买了票,走进了张公山公园。 张公山公园是蚌埠市市内最大的公园,据旅游指南介绍,公园由张公山和化陂湖组成,占地有五十多公顷,张公山海拔有七十一米。这算得上是相当大的公园了。小诺担心在这么大的公园里,是否能顺利找到夏惟一自杀的地方,不过马鸣倒是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 一进大门,两人就看到一座类似北京金水桥的小桥,不过没那么华丽,正面是喷水池,张公山正对着公园门口,两条路径分别往左右,伸向山腰。山上多为松树,长的很茂盛。 “那么,该怎么走呢?” 小诺问马鸣,马鸣皱着眉头看了一圈,把手伸向左边的路。 两个人沿着左边的路向山上走去,一路上有很多分支,支路有大有小,虽然不太复杂但也足以上第一次来的人迷糊。马鸣确象是有人指导的一样,左转右转毫不犹豫,小诺也只好紧跟着他。 两人沿着小路越走越深,大约找了十五分钟,来到一处颇为荫翳的僻静之地,周围都没有行人。茂盛的树枝半遮住天空,让本来就日薄西山的天色更加昏暗。 马鸣忽然停下了脚步。 “……小诺,站在那里,绝对不要动。”他沉声说道,脸色异常严肃。小诺见他这么说,连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马鸣小心地打开塑料袋,拿出那一把铅笔,一根一根插到地上,土很松软,所以铅笔都能直立起来。很快铅笔就插完了,恰好围着小诺与马鸣绕了一圈;接着,马鸣拿出那两本中国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佛经,扯掉序言与注释部分,把正文撕碎,然后用打火机点燃,《金刚经》与《法华经》都不特别长,很快就被烧了成灰烬,他小心地把灰烬搜集到一起,拢在手里。 “你这是在干嘛呀?” 小诺站在圈子里,一头雾水。马鸣做完这一切,才站起来对她说道:“你还记得吧,我的眼镜能捕捉了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恩,是呀。”马鸣把眼镜摘下来,递给小诺。小诺接过眼镜戴上再环顾四周,吓的几乎要倒退几步。 她透过眼镜,看到了自己眼睛前的这片空地里,弥漫和在她电脑里一样形态的灰垢,而且比那天见到的灰垢要浓郁的多。 “……这……这难道是……” “是的,估计不错的话,这里就是夏惟一,也就是子山,自杀的现场。刚才我就是顺着这条灰垢找到这里来的。” 小诺的脸色微微发白,她脚下站着的土地,就是子山服药自尽的地方,尸体曾经在这里躺过整整一天一夜。小诺仿佛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这让她更加不安。 “……现在……我要做一个测试,会很危险,你要有心理准备。”马鸣说完,小心地把右手伸出去,让手里的经文灰烬洒出一点点在地上。小诺戴着眼镜,看到当灰烬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整片灰垢陡然惊起,仿佛一条暴怒而起的眼镜王蛇,开始四处游走。马鸣的手慢慢张大,掉在地上的灰烬越来越多,灰垢的流动也越来越快。 当他的手掌完全朝下平放,将最后一丝灰烬也洒到地上的时候,小诺看到那一片灰垢“唰”地掀成一片灰幕,仿佛大海的巨浪一般朝向他们两个扑来。 “啊————!!” 小诺尖声叫道,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幸亏马鸣拼命扳住她的肩膀,才算没跳出圈外。小诺闭上眼睛,感觉极强的一阵风从她耳边忽忽地吹过,她几乎战立不住。这风极冷,让人从骨子里冒出寒意。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小诺才睁开眼睛,发现树林里一切都回复了平静,灰垢不再有生命力,而是象真正的污垢一样瘫在地上,她身边的一圈铅笔东倒西歪,甚至有几只还从中间被折断。 “……呼……好险……” 说话的是马鸣,他擦擦头上的冷汗,长舒了一口气。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走出公园,打车回到祥瑞旅社,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回到自己房间,小诺到洗手间用凉水冲了把脸,看着镜子呆了半天,然后走去隔壁马鸣的房间去。她看到马鸣正斜躺在床上,脸半盖着报纸休息。她走过去把报纸扯掉,开口问道:“喂,告诉我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鸣懒洋洋地示意让她做到旁边沙发上,然后把报纸折好,这才说道:“从残星楼删除子山的帖子开始,我就对这个人有了些怀疑。整个残星楼从四月份开始到六月份,能够称得上大变动的,就只有她被删除帖子,换句话说,她与其他四名残星楼的成员都不同,而且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曲折。” “是的,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仔细回想一下这一系列事件的时间表。四月初,残星楼成立;四月二十九日,惊鸿开始撰写她与子山做为情侣出场的残星楼背景小说;五月一日,琉璃与惊鸿还有子山聚会过;五月四日子山回到蚌埠;五月六日她自杀;接着五月九日上海的朋友,可能是惊鸿也可能是琉璃打电话给她;五月十日,惊鸿就中止小说写作,同一天,子山的帖子被全部删除。这说明了什么?”“上海聚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错,这条线先搁下,来看刚才的事。我刚才买来佛经和铅笔,是为了测试一下看,夏惟一(子山)死后究竟变成了什么。” 小诺觉得脊梁一阵发凉。 “人死后呢,总会留下灰垢,这是精神带电粒子——要叫他们鬼魂也可以。 只是一般人死后,那些粒子缺乏能量支持,逐渐失去活性,变成灰垢,慢慢消失。 不过也有特殊的情况出现,假如一个人生前的意念极为强烈,那么就有可能出现人死精神不死的情况——也就是所说的鬼或者厉鬼。“ “你是说,子山变成了厉鬼?” “没错,我刚才烧的佛经的灰烬,就是试探那些灰垢的反映强度。它们对于这类东西是非常敏感也非常痛恨的。” “那……那我们刚才看到的就是子山喽?” 马鸣笑了,他摇摇头,说:“哪可能,若真是子山,咱们两个早就完蛋了。 那些只是子山的鬼魂本体离开后遗留在自杀现场的精神残渣。所以我们可以通过这些鬼魂残渣的活力,估算出子山的鬼魂到底有多强的怨念。刚才你也看到了,相当危险,这说明子山是个不折不扣的厉鬼。“ “那些铅笔又是……” “高中物理还记得吧,铅是最难被穿越的物质。那些灰垢本质上属于带电粒子,物理原理对它们也同样适用。摆铅笔过去就是防止它们接触我们两个。这可是我想出来得低成本的驱鬼术。” 讲到这里,马鸣眉飞色舞,面露得意之色。小诺轻“咳”一声,小声说:“……咳……这个……其实……铅笔里没有铅,铅芯都是石墨做的……” “……呃……石墨也很难被穿越嘛……哈哈……这些细节先不要管……”马鸣有点尴尬地摆摆手,继续说道,“既然可以确定子山死后是厉鬼,那么说明她生前必然受过很大的打击以致形成强大的怨念。结合时间表来看,残星楼的成员必然与其有极深的关系。” “……我有点混乱了……” “啊,这么说吧。子山去上海参加残星楼聚会,接着心情不佳地回来,自杀,接着残星楼删除了她的全部帖子,接着六月份残星楼的成员全部死亡。你大致能从中推测出什么结论了吧。” “……啊……就是说,子山因为和残星楼其他成员之间发生了某件事,于是负气自杀并且变成厉鬼,前来找那些人报复?” “不错!典型的怨鬼复仇。现在除了我们不知道那件事是什么以外,其他的线索与这个推测都很吻合。” “这么说来,胜舟临死前那句”大家表决吧小心知识来“,可能想说的其实是:子山来了。他意识到是子山前来复仇,所以想临死前提醒其他人注意到……” “……唉,若是那个大事记还在就好了……” 小诺轻叹一口气,这件事的真相终于明朗了一半,远远超出了她开始着手调查时所想象的程度。现在她总算知道唐静是被谁害死,但是究竟为什么被害,却仍旧是模糊一片。 马鸣听到小诺的感叹,想开口安慰一下,忽然之间想到了些什么,然后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喊:“是啊!那个大事记还在就好了!对的,它还在的呀!” 小诺看着他忽然发狂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马鸣站起身来,拉着她二话不说就往楼下跑,小诺莫名其妙但也得跟着走。两人跑出祥瑞旅社,马鸣在营业台问过最近的网吧在哪里后,立刻直奔而去。两人来到距离祥瑞旅社最近的一家网吧,交过钱登记好,马鸣就跳进一台电脑,手忙脚乱地打开了ie浏览器。 小诺最初以为他要去残星楼的站点,但是马鸣在地址栏里却键href=“http:///“target=“_nk“。很快一个简单明了的页面出现在屏幕上,上面写着很大的字是google,下面一条长长的输入框。 “google?” “对,google,网上最强的搜索引擎,无论什么都几乎能搜的到……我真笨,怎么连这个都忘记了呢。” 马鸣一半是给小诺解释,一半是跟自己说,同时手里飞快地在搜索栏里输入“残星楼”三个字然后点击搜索。 很快google就给列出了一长串的结果,足有七八十个。马鸣烦躁地再次输入残星楼,这次还多加了一个关键词“通鉴”,很快屏幕显示出结果,只有一项符合:残星楼——通鉴…………四月六日。各位,今天是我们残星楼成立的……/function/history.html28k网页快照--类似网页“找到了!!” 小诺高兴地大叫,但是很快就转变成失望,因为马鸣点开那地址后,屏幕显示该页面不存在。 “还是不行吗?…………”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google可是有网页快照的功能呀。”马鸣紧盯着屏幕,头也不回地说。 google在访问网站时,会将看过的网页复制一份网页快照,当存有网页的服务器暂时出现故障时,用户仍可浏览该网页的内容。虽然快照里无法保留最新变动内容和网络软件效果,但文字是可以都保留下来的。 马鸣点开了这个搜索结果的网络快照,屏幕上出现了这样的字样:这是google内网页。 网页的页库快照。google已先预览各网站,拍下网页的快照存档。 这网页可能有更新的版本,请按此查看新版。 google和网页作者无关,不对网页的内容负责。您的查询字词都已标明如下:网页快照google——四月六日。各位,今天是我们残星楼成立的日子,请欢呼。更新者:胜舟……………… 四月二十七日。再有三天,就是残星楼第一次聚会,好期待呀。更新者:子山五月一日。聚会完毕,照片与游记不日上传,有个大秘密被发现了哦。 更新者:琉璃。 五月四日。惊鸿、子山,你们两个稍微冷静一下。今天晚上全体成员在弦断开会。更新者:胜舟五月五日。惊鸿,我都已经如此,你还是拒绝吗?求求你……更新者:子山五月九日。………大家来“弦断”,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更新者:惊鸿五月十日。即日起,关于子山的一切资料,除长生的成员名录外,全部删除。更新者:茗……略小诺和马鸣看着这一排排大事记,都沉默不语。 整个事件的最后一个未知环节,终于也清晰了。 惊鸿与子山在网络是情侣,或许两人都有意向现实发展。然而,在五月一日的聚会中,惊鸿发现子山在网上冒充男性,但现实中竟然是女性。惊鸿因为自己的感情被耍欺骗而大怒,两个人大吵一顿,尽管事后子山向惊鸿道歉,也未能挽回,残星楼的其他成员亦可能参预了此事,并且对子山做了一些她所无法容忍的羞辱。最后,子山怅然返回蚌埠,她个性偏执,于五月六日满怀怨恨地自杀。五月九日,惊鸿打算将此事彻底说清楚,于是打电话给子山家里,得知子山自杀的消息。接着她在五月十日通知了其他成员。出于某种心理上的考虑,他们将子山在残星楼的一切痕迹都删除,只保留了成员资料一项。以上是马鸣根据“大事记”以及其他已经掌握的情报并加以合理想象而推测出的事件全貌。对于残星楼的其他成员来说,这件事到五月十日,就算是结束了;但是没想到子山死后,竟然怨念不减,变成厉鬼向他们进行报复,结果那四名成员在六月十六日夜里全部遭到了毒手…………但是,有一个疑点始终未能得到澄清:就是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惊鸿与琉璃的合影,为她们照相的人极可能是子山。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容满面,完全看不出一丝愤怒的表情。在照这张相片的时候,惊鸿肯定已经了解到了子山的真实性别。假如她对子山的欺骗行为如此愤恨的话,那么为什么还请子山来为自己与琉璃拍照呢? 马鸣和小诺对此都理不出个头绪,只能把它先搁置到一边,写上“存疑”二字。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八日,星期日。小诺和马鸣结束了仅仅一天两夜的蚌埠之旅,踏上了返回上海的火车。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马鸣看着窗外不断向后掠过的风景,向小诺问道。 小诺低头沉默了一会,缓慢而坚定地回答:“找出子山。”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午夜凶q(14) 找出子山 到目前为止,一切真相还还只是推测,照片的疑点还没解开,这些事情恐怕只有找到子山,准确地说,是找到夏惟一的鬼魂,才能够了解。 然而这才是最麻烦、也是最危险的事情。 自蚌埠开往上海的火车匀速地向前行驶着,小诺坐在硬座上,一边削着苹果一边问道:“那么……我们要怎么找到子山的鬼魂?” “去网络里去找。” 马鸣回答,他正在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坐车的时候看书会让他晕车,对这种嗜书的人来说长途旅行是最大的痛苦。 “真不可思议,网络这种高科技的东西,居然会有鬼魂的存在耶。” “这没什么奇怪的。厉鬼一般都会凭依在某样生前很重要的东西上,比如梳子呀、镜子呀、柳树呀之类的。子山既然生前上网成痴,那么变成鬼魂凭依在网络或者qq上,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 “电脑的原理你也知道的吧,电脑程序说到底,也不过是电路”开“与”闭“两种1、0状态的组合罢了。而鬼魂也不过是带正、负电的粒子交错组合的产物。就这个意义上来说,两者其实区别不大。你把鬼魂视为一种程序,对它可以在网络通过qq肆虐的行为就好理解了,就和电脑病毒差不多,其实。” “还有一件事我想不通哎……”小诺歪着头问,“那个……全世界使用网络的有十几亿人吧,那子山的鬼魂是如何找到其他四个人的呢,还有,如果它复仇的目标是残星楼成员的话,那为什么连我也受到了袭击呢?” “这个嘛……”马鸣敲敲太阳穴,想了想,回答道:“我想,它是打算守株待兔吧。” “守株待兔?” “是啊,虽然全世界网络人口十几亿,但是知道残星楼这个主页存在的,就只有那么五个人子山、惊鸿、胜舟、琉璃、茗。所以,子山的鬼魂只消寄寓在残星楼的主页中,锁定浏览该页面的人并在午夜12点攻击之即可,因为能浏览那页面的只能是那五个人。” “可是我也……” “那是个意外……你在遭到她攻击之前,也浏览了残星楼的主页对吧。可能子山的鬼魂发动攻击的条件有二:浏览过该页面,并且浏览者的电脑在午夜十二点仍旧在线。目前被攻击的人全部都满足这两个条件,只有胜舟因为时差的关系在凌晨四点遇难而已。” “……我们如果想找出子山,就应该是午夜十二点登陆主页把她引出来喽?” “不成,太危险了,我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完全没法力可言呐。”马鸣摊开双手,“不过呢,我们可以试试另外一个法子……这办法恐怕你的同学比我还在行呢。” “哎?” 小诺瞪圆了眼睛,马鸣笑了笑,把右手举到眉边打了个响指,轻轻地说道:“就是碟仙啊。” 碟仙是在大学宿舍里所流行的一种准占卜活动,诡异神秘而且带有一点点危险性,颇受大学生,尤其是女大学生们的欢迎。标准玩法是准备一张请神黄纸、白色蜡烛一根,香三支还有一个标有红箭头的瓷制碟子。请神的黄纸上要写满字,字写的越多越好。开坛之前,要先向四方烧香膜拜,然后也要拜祭碟子,因为那是碟仙的眼睛和手指。接下来,点好蜡烛,把碟子倒扣在黄纸中间的圆形上,三个人以上的食指放上去,念“碟仙、碟仙请出坛”,等到碟子离开圆圈开始绕圈的时候,碟仙就算是正式请到了。据说任何一种鬼魂都可以请来,民间流传厉鬼的法力最高,所以预测最准,但也最危险。等到向它问过问题后,一定要将其送走,否则后患无穷。标准的做法是心里默念口里念出“碟仙、碟仙请出坛。”待碟仙回到中央圆圈,整个仪式就算安全地结束。 小诺对碟仙、钱仙这类玩意早有耳闻,只是自己不住校,没机会玩到,也不熟悉。所以当她听罢曹芳蕊眉飞色舞地讲完这一大套规矩,不禁目瞪口呆。这两兄妹似乎都精通这类超自然的东西。 “听起来好诡异啊。”小诺说。 “那当然喽,好玩呢,上次碟仙告诉我,我的前世是唐朝人呢。” “真的假的啊。” “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曹芳蕊闭上眼睛神秘兮兮地说道。她刚说完,马鸣推门而进,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蜡烛、香等必要的仪式用品。 这天是七月九日,星期二,下午五点多,小诺和马鸣回到上海的第二天。马鸣知道碟仙这种东西要三个人以上才能够请出,于是就找来了他表妹也是小诺的好朋友曹芳蕊。曹芳蕊玩过好几次碟仙,比较有经验,据说有她参加的碟仙开坛,碟仙来的都很快,大概是天生体质的关系。当然,马鸣并未告诉她真相,只说是请她来玩一次碟仙而已。 开坛地点选在马鸣租的房子里,因为这里没人管。 但问题是,如何要从电脑里请出子山的鬼魂。 “哎!?表哥?请神的黄纸呢?红箭头的碟子呢?” 曹芳蕊打开塑料袋,发现里面没有碟仙非用不可的黄纸,大叫道。马鸣倒了杯纯净水一饮而尽,然后慢条斯理地回答:“没买。” “那怎么行?!没那个碟仙玩不了啊!!” “这次我是打算从电脑里请仙,当然和普通作法不同。” 小诺和曹芳蕊坐在床上,看马鸣一个人趴在地板上布置。蜡烛与香的摆法都很正统,但是在本该铺着请神黄纸的地方,他摆了一个键盘,键盘上摆好一只鼠标,然后他把电脑也打开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 曹芳蕊和小诺都一脸的莫名其妙。马伯伯庸嘿嘿一笑,指着这个奇特的造型得意地解释说:“键盘,是代替黄纸的;鼠标就是扣在黄纸上的碟子。这样的话,碟仙想说什么,就可以直接从电脑上看到了。怎么样,这可是原创的高科技碟仙。” “比碟仙还诡异的就是我这个堂哥了……”曹芳蕊凑到小诺耳边小声地说,小诺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我去趟洗手间。”曹芳蕊跳下床跑去外面。小诺趁她不在,对马鸣略带担心地问道:“真的安全吗?上次我可是差点死掉。” “没问题的,碟仙有自己的规矩,只要法坛还在,它就不能对我们怎么样。 放心吧,没事的。“ 马鸣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法坛布置好以后,三个人出去外面吃晚饭,接着回来打了半天牌,看了几张盗版vcd,一直到了这天晚上的十一点四十五分。 “那么……差不多就要开始了。” 马鸣神情严肃地对其他两个人说道,曹芳蕊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小诺心里却别有感触,不由得想起上个月她第一次被子山的鬼魂侵袭的事。现在,终于要接近她这一个月来苦苦追寻的真相了。 电脑保持在线状态,马鸣将qq和msn都打开了,同时打开残星楼的主页,小诺注意到,msn上梯云纵居然在线,但是他似乎并没有通话的意思。窗帘和灯都已经关掉了,只剩下电脑屏幕的光芒与烛光,屋子里的气氛幽幽暗红,说不出的诡异。 三个人先拜了四方,又拜了鼠标,接着三个人把食指放在鼠标上,看到时间立刻就到十二点了,于是大家都闭上眼睛口里开始念道:“碟仙,碟仙请出坛。” 过了不多时,小诺感觉到一股凉意,她觉得奇怪,因为门窗都关紧了。她悄悄睁开眼睛,发现蜡烛的烛影开始飘动,似乎是什么东西催动一样。她戴着马鸣的眼镜,所以立刻看到了几丝灰垢缓慢地从电脑的机箱里流泻,好象蛇一样慢慢滑过地面,缠绕到做为黄纸的键盘与鼠标上来。 当“碟仙,碟仙请出坛”念到第二十几遍的时候,忽然电脑的音响响了起来,又是那种小诺极为熟悉的qq“嘟嘟”声。三个人听到那声音,都转头看去,只见屏幕右下角一个头像缓慢有致地跳动着,这头像五官一片混沌,脸上的血红却清晰异常,小诺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这个头像的。由于事先设定好了,qq的对话框自动跳了出来,一如既往地没有qq名字与号码…… 头像跳动的同时,小诺、马鸣、曹芳蕊三个人的食指都感觉到放在键盘上的鼠标开始移动,四周的蜡烛火苗舞动的更加强烈。 “你是神仙还是鬼……” 曹芳蕊轻声问道,这是碟仙降临以后需要第一个问的问题。 鼠标缓慢地移动到g,然后移动到u,最后停在了i,屏幕上在qq的对话框里,立刻显示出了“鬼”字。 ……………… “碟子移动的好快,这只鬼的法力不小呢……” 曹芳蕊有点害怕地说。 小诺轻“咳”了一声,慢慢地问道:“残星楼的人,都是你杀的?” 鼠标停住了,风陡然大了起来,屏幕上的头像仿佛更加狰狞。过了半天,鼠标才重新移动,这次移动的顺序依次是s、i、d、e“是的。” 曹芳蕊惊讶地看着小诺,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忽然没头没脑地问这么一个问题,马鸣则在旁边一脸沉默地注视着屏幕。 “为什么要杀他们,你们是朋友吧。” “他们妨碍我” “妨碍你什么?” “妨碍我和惊鸿。” “你们……都是女孩子啊。” “那有什么关系,我比任何一个男生都爱她。”说到这里,蜡烛的火苗跳了一跳。 “…………” “你们竟然全都嘲笑我,就连惊鸿也一样。” “仅仅这样你就杀了他们?!你这也算是爱一个人吗!?” 小诺忍不住站起身来,激动地大声对着屏幕喊道。她起身的时候脚下一不留神,竟将身旁的蜡烛踢倒,蜡烛滚了几滚,火焰熄灭了。 就在这时候,小诺透过眼镜看到灰垢一下子沸腾起来,更多的灰垢搀杂着血色自机箱每一条缝隙涌现出来,那个可怖的头像在屏幕慢慢变大,音响中响起低沉的呻吟声。 “你们都去死。” 鼠标在键盘上疯狂地移动,屏幕上打出五个字。 “不好了……没请走碟仙就踢倒了蜡烛……会被上身的……”曹芳蕊哪里会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吓的面无血色,大叫道。 一直被碟仙的法坛束缚的子山(夏惟一)的鬼魂,终于没有了限制,立刻狂性大发。屋子里风声更急,另外一只蜡烛也被吹灭,机箱里流出的血水流淌到整个地板上,音响里的呻吟也越来越清晰:“……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 …上路吧……“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保持沉默的马鸣飞身扑到键盘上,以极快的速度向msn上的梯云纵发出一条信息:“开始” 没过五秒钟,那边梯云纵立刻有了回应。 梯云纵要发送给您文件“prajnaparamita.ram”(56kb)。传输时间用56.6调制解调器小于1分钟。您是要接受(alt+t)还是谢绝(alt+d)该邀请? 马鸣拿起鼠标点击了“接受”,msn开始显示文件传送。但在下一个瞬间,马鸣感觉到自电脑屏幕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扑面而来,阴惨的寒风令他不寒而栗,手脚几乎完全无法活动。他极力挣扎,但是无济于事,感觉到身体逐渐被什么东西侵蚀,艰于呼吸。 小诺这时候反应过来,抄起桌子旁边的纸蒌扣在马鸣头上,纸蒌里事先准备好的佛经灰烬洒了他一身。他大声咳嗽起来,一方面是子山的鬼气刚才掐着他的脖子无法呼吸,一方面是因为纸灰实在呛人。 经过这么一下子,子山的鬼气稍微收敛了一下,但很快又卷土重来,再度扑向三人。这时候,屏幕上显示如下字样:您已经从梯云纵那里接收了prajnaparamita.ram,请您在查清病毒后点击c:mydocumentprajnaparamita.ram“小诺!快点击那个!!” 马鸣大喊,小诺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忍着越发僵硬的身体冲过去,扑倒在地,右手伸长,刚刚够按下鼠标的左键。 屏幕上静止了两秒钟,接着realy的界面弹出,开始播放刚刚传送过来的prajnaparamita.ram.子山的鬼气陡然间静止了,小诺听到这ram自音响中播放出一阵女声的诵经声,虽然听不懂念的什么,但此时听到这个旋律却是无比的舒心。这朗诵声压倒了音响中“上路吧”的呻吟,整个子山的鬼气都似乎被这声音所压制,凝固在半空一动不动。 “小诺,你去门口,听我的信号,把电话线拔掉。快,这段rm只有三十秒长!” 马鸣从地板上爬起来对她说,她连滚带爬地来到门口,把手放到电话线的接口上,转头看去,发现马鸣凑到了机箱旁边,周身都快被灰垢所淹没,而曹芳蕊则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显然是吓坏了。 rm很快就播完了,一待女声消失,鬼气立刻又高涨起来,屏幕上的qq头像似乎裂开嘴惨笑起来。 “去死!!去死!!” “好,就是现在,小诺!”马鸣拼命把住机箱,拼命大声喊道。小诺一口气将电话线从插口处扯下来,紧接着,马鸣一把将电脑的电源线也拽了下来,整个电脑一下子停止了运转,屋子里陷入死寂的黑暗之中。 小诺长舒一口气,浑身酸软地靠着门框坐下去,满头大汗。马鸣这时候却没闲着,他僵着脸低头将电源线重新装上去,然后开启了机器。 “喂!你在干什么?!”小诺大惊。 马鸣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右手一直按住f8键。这样,电脑启动后就自动进入了dos模式。 一看到c:_的符号出现,他立刻飞快地输入了一条指令:formatc:warning:alldataonnon-removablediskdrivec:willbeloseproceedwithformat(y/n):_“啪”地一声,马鸣重重地敲了一下回车键,接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身体慢慢向后倒去,双臂摊开仰面躺在了地板上,半晌无声………… …………第二天早上,小诺睁开眼睛,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她用手挡住眼睛,半支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马鸣的床上,旁边曹芳蕊睡的正香。她再转头去看,看到马鸣坐在地板上,身边推满了光盘和软盘,正在重装电脑。 “哟,起来了?桌子上有生煎,饿了就自己去吃点吧。” 马鸣头也不回地说,同时把一张光盘放进光驱。 “一切……都结束了?”小诺走到他身边,小声地问道。 马鸣闻言转过头来,笑笑说:“是的,都结束了。” “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诺回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幕,既后怕又莫名其妙。 “哦,这说来可话长了,呵呵”马鸣指指电脑,“还记得你上次偶然的停电而令鬼魂终止了攻击的事吗?这给了我一个灵感。” “用断电的方式消灭子山?” “不,一般的断电只能让它停止攻击,消灭不了它,因为它的本体是寄寓在网络里,除非全世界的电脑都同时关机,否则它是会永远生存下去的。” “……………………” “别担心,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用碟仙了。”马鸣看到小诺的脸色变了,连忙补充道,“碟仙的功能是可以把神请来,昨天晚上,我们就利用这个特点把子山的鬼魂本体揪到了我那台电脑里,它不得不来。接着呢,我和梯云纵事先约好,我发个信号给他,他立刻就传一首心经的rm过来。那歌是他从http:///media/下载的。” “就是那首女声的歌?那是心经?” “对,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大话西游里的那个唐僧翻译的。要知道,子山的鬼魂很狡猾,假如我事先在电脑里下载好佛经的话,它一定会发现。所以我把我的硬盘清空,好让它放心地被请来。它却想不到我可以借助网络及时地下载了一首,虽然只有三十秒,但足以压制住它。” 小诺聚精会神地听着。 “既然它的本体在我的电脑里,那就好办了。首先用佛经的rm压制住它,然后你去拔掉了电话线,断了它回网络的退路,随即我切掉电源,将它彻底困在电脑里不能动弹。最后一步,把整个硬盘格式化,子山的鬼魂,就随着其他数据一同被删除了。就是这样,它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小诺听到这里,压在心里一个多月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她感觉到心情一瞬间轻松了很多。自从她表妹唐静死后就一直纠缠着她的那种阴郁的嫌恶感,再也感觉不到了。 “只是没想到,子山居然是喜欢同性的。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惊鸿才和她大吵一架的吧。”马鸣摇着头感叹道。 “…………我说为什么子山会说那样的话呢。”小诺也摇摇头,若有所悟地自言自语。她想起子山的那一张帖子,在那评价东方不败的回帖里,子山以“冷面飞狐”的id说:“他只恨自己与杨莲亭身为同性,不能双宿双栖,有此心态不足为奇。贾宝玉不也情属秦钟么?”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也是她自己心情的写照吧。 “那么,那张照片又怎么解释呢?” “我想,那大概是子山向惊鸿摊牌前所照的吧,不过谁知道呢……”马鸣一边说着一边换一张光盘。 性别错位,这大概是网络做为人与人之间巨大面具所折射出的必然悲剧吧。 毕竟网络后面隐藏的人,是无法猜度的,因为虚幻的光芒会扭曲一切。这个,就是小诺所一直苦苦追查的真相了,正如同一位哲人所说:真相是如此的沉重,小诺虽然感到解脱,但始终也无法让自己真的释怀,甚至还有一丝悲凉,毕竟有些事,是已无可挽回的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推开窗子,一阵清新的晨风扑面而来,朝阳照在脸上,说不出的轻松与舒畅。少女微微抬起头,身体前倾,仰面迎着和熙的夏日之风,将眼睛闭上。 “一切都已经结束,你可以安息了,小静。”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午夜凶q(15) “哟,你就是贝利亚吧!”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马鸣和小诺闻声转过头去看,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正冲着他们微笑,两个裤子管都是空的。 “……啊……” 小诺惊讶地打量着这年轻人,发出小小的惊叹。 “怎么?不相信吗?我真的就是梯云纵啊,哈哈哈,这个名字起的非常恰当吧。”年轻人发出爽朗的笑声。 子山鬼魂事件结束后的两周后,还没找到工作的马鸣与享受暑假中的小诺前往南京,去与他们在网络上的战友“梯云纵”聚会。他们约好在玄武湖公园门口碰头。事先小诺也想象过梯云纵的样子,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个叫“梯云纵”的人,居然已经没有了双腿。网络与现实,毕竟还是有着相当的不同。 “…………所以,子山就这么死掉了?”梯云纵问道。 “是的。”小诺与马鸣一起点了点头。 “结果,残星楼只剩下我这个被逐出的人还活着。”梯云纵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小诺看着他的脸,知道有些话不必说出口的,大家都了解。 聚会很快就结束了,在小诺与马鸣向他告别后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叫住了小诺。 “贝利亚!” “恩?”小诺本来已经走到门口,听到叫声又转了回来。 “这个……”梯云纵搔了搔头,吞吞吐吐地说:“能否替我向惊鸿……哦,不,唐静的坟前献一束花?” “那么,要写谁的名字呢?梯云纵?”小诺问,笑了笑。 “啊,不,不,献花人请写‘林中’,这个,这才是我真实的名字。” 此刻正是正午最晴朗的时候,小诺看着一脸认真的林中,不禁微微颌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 是的,真实的名字…… 真实的…… 第一卷 笔仙 第二十九章,嗜血(我是吸血鬼) 圆月计算机屏幕的光线被调到最低,但是条约的文字依然隐约可辩。我努力回忆着自己—从前的自己是如何与人攀谈的,忽然觉得我的血管中流淌的血液是冰凉的,或者它根本没有活动,凝固在那里,很久了。 为什么我要认输? 就因为那两颗尖利阴森的牙齿证明了他所说的一切? 我在这里蚕食玫瑰来对抗在体内不断攀升的喝血的本性,我和镜子近在咫尺却始终没有勇气去看自己的脸,即使…那张脸是魔鬼的杰作,如此的经典。 抱有一丝希望,我试着找寻自己回家的路,负载古老生灵的躯体始终无法融入你们了? 在这个个陌生的房间,我试着对每一个人说话,而眼睛看见的文字仿佛在肆意地嘲笑我一般,最后,我放弃了?不,我逃跑了,因为现在的这个身体已不在是那个陪伴我度过儿时时光陪我挥洒青春的身体了。现在的它只配出现在这个凄惨寂静的月亮下,档我哟里时候,一个陌生人问另外一个熟悉的问题。 “你是谁?” “吸血鬼。” 断线,断电,断掉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没错,我是吸血鬼,但是我不是孤独的个体。在这个浑浊的都市,那些衣着光鲜的人们和充斥着无尽贪婪欲望的眼睛。始终有人在寻找目标,也始终有人成为目标。也是在同样的一个夜晚,我也曾用好奇夹杂嘲弄的语气问他:“你是谁?” 因为年时的自己根本不相信那种书中描写的嗜血生灵会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或者即使它存在也应该是在金发碧眼的国度,手持着哗众取宠的镰刀,鲜红的嘴唇诅咒着每个生命。他的名字叫“吸血鬼”。他给我的第一个回答乃至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个,夜晚让人的胆子大的出奇。 “你有镰刀吗?” “镰刀是死神吓唬人的东西,我不同,我是吸血鬼,我只需要看着你,你就会臣服。” “不会,我不相信,老兄别开玩笑。呵呵,吸血鬼怎么会上网呢?” “人们在某些时候只相信他们看见的东西,也许很理智也许不是,你认为如我一样的生命体只生活在中世纪‘危言耸听’的文章里吗?” “不知道,就像你说的人们有时候是只相信看见的东西的,而现在的我认为你是一个极端无聊的人,呵呵,网络真好,你想是什么就可以成为什么。” “我可以闻见你文字中的嘲弄,可惜我是一个优雅的绅士,我会原谅你对我乃至我的种族的不尊重。” “绅士?一个自称小鬼的‘人’说自己是绅士?呵呵,你会吸干别人最后一滴血的时候绅士地擦擦嘴角离去吧?” “如你所说,我会的。” “那夜晚不是你的国度吗?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因为我不想,我厌倦了擦拭嘴角时的优雅,厌倦了甜美鲜血在我身体里回旋时的舒畅,或者我只是怀念从前,和你一样的从前。” “你是说你不是生来就是吸血鬼?” “我们的族人总是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秘密。” “哦,你不愿意说?” “只是没有必要。”…… “在月圆的时候你们会愤怒吗?” “那是狼人,另一个种族,奇妙而悲哀的种族。” “为什么那么说?” “它们同我们一样力大无比,甚至更具攻击力,但是……” “说啊,说下去。” “但是它们茂盛的毛发,即使不在月圆的时候也很难融入你们,可是我们不同,魔鬼在赐予我们引以为傲的牙齿时也教会我们藏好它。” “猥陋的做法!” “这是法则!” …… “请原谅,我为刚才说的话而道歉,或许你愿意讲讲吸血鬼是什么样子的,我很好奇。” “鲜红的嘴唇深邃的瞳孔卷曲而光泽的头发苍白冰冷的皮肤嗜血……并且直至永远。”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是吸血鬼,不,如果吸血鬼真的存在。那它一定是造物的宠儿。” “不是宠儿,我们只是被遗弃的孩子而已。我们活在被分割的世界里,看着别人苍老千年才发现原来生命的永恒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每个吸血鬼都和你一样吗?和你的想法和你的……” “我虽不是孤独的个体,但是也不愿意融入它们。” “我更愿意相信你是个编故事的人,知道为什么吗?” “洗耳恭听。” “因为我对你很好奇,你所说的故事,你的说话方式。” “从你说吸血鬼是造物的宠儿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好奇。” “我要走了,但是我想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 “发现这里发现你都是我的荣幸。再见。” 其实我始终没有相信,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更别提相信吸血鬼这种荒诞的东西了,但是那个自称是吸血鬼的人让我感兴趣,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他会那样比喻自己呢?或者吸血鬼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含义呢?回想起来也许过多的好奇心才是导致我今天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也许,也许…… 当我第二次在深夜遇到他的时候仍是在这个人烟稀少的房间,总觉得一个人和一个吸血鬼相识起码说的过去的地方也应该是些歌剧院或者古老的石桥啊什么的,对于我这个讲求气氛的人来说,在阴天捧着一本讲述吸血鬼故事的书来阅读时带给我的真实感都要比看他通过网络传来的文字带给我的要多的多。 无论怎样,我觉得我想了解他。 “来啦,不说话?” “我在吃晚餐。” “能给我形容一下你的晚餐吗?(只要不是血淋淋的)” “娇艳的玫瑰。” “你是说你吃花!?” “它让我恢复精力,虽然它不及血液的千分之一。” “你是如何生活的?我真不明白,如果你白天不能出去,那……” “因为我是吸血鬼,我有我的生活方式。” …… “我想见你,可以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所以见。” “你知道我在哪里?或许我们相隔很远,或许我们远的不止是距离呢?” “不会,我感觉的到你就在这个城市,或者你不在而你是吸血鬼,你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好,你能在这个星期的最后一天的晚上在这个城市里最古老的建筑下看见我,而我——会向你微笑。但是请你不要走过来。” “最古老的建筑?是哪里?” 他随即消失了。 “古老的建筑”?让我总感觉是在故弄玄虚,我盘算着为什么他答应见我但是又不要我走过去呢?其实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真的希望自己忘掉那荒唐的约定,即使我去了,我多么希望只远远的看他一眼就好,满足我那可笑的好奇心后就如约离去。 可是我没有,我在这个星期的最后一天,在漫天星斗的照耀下,壮着胆子来到那个我问了无数人才得知的这个城市最古老的建筑下,却发现早有一个人站立在那里,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头发,差一点我叫出声来,我想说:“吸血鬼先生,我来了。”但是随即一想如果我叫了那他会扭过头,然后对我一笑,也就结束了。 不要,我不喜欢沉闷的结尾,攥了攥出门时放在口袋里的大蒜,记得那应该是吸血鬼讨厌的味道吧?即使我不怎么相信他会讨厌,但是我还是带着了,或者说是我从内心深处已经相信他了?但如果可以,我想接近他,再近点…… 其实我没有挪动几步就被他发现了,如他所说的,他具备了吸血鬼的所有特征——鲜红的如滴血般的嘴唇,还有那宝石一样的眼睛;黑色的头发融入黑夜,但仍清晰可辨,因为那是截然不同的黑色,有魔法的黑色。 “你没有说过你是女孩。”他先打破了沉默。 “没有必要说呀,你也没有问过。”我觉得嗓子有什么东西堵的厉害,但还是故做镇静的应承着。 “你看见我了,只是距离让我难受,好了,你该走了。”他不看我,头发遮住了眼睛。 “不要,你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他显得很惊讶。 “你忘记对我微笑了。”我想着话题,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如此的神秘,或者说他天生具有一种让人想接近的魔力。 “哦,现在的我不想微笑,只是我劝你离开,因为我并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我觉得自己很傻,听你在网络上的胡言乱语。” 他猛的抬起头,走近我,用一种逼迫的口气说:“我从不说谎。”刹那间,我觉得自己被他的眼睛吸附住了,瞳孔深处有着不可违逆的东西,让我不能移动。 “我只是孤独……虽然我从不承认。”终于他把脸扭过去,我跌坐在地上。 “孤独?你没有朋友?”我问了一个相当傻的问题。 “你指的朋友是我们族群内的还是你们的?”他的这个问题让我觉得很饶口,族群?我一时还无法完全适应这个说法,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只好尽量理解了。 “两者都有。”想了一下,我说。 “吸血鬼中怎么会存在友谊?可以说没有丝毫的怜悯,他们可以爱创造他们的人并在爱的同时结束他的生命。虽然我们仍以自身高贵的血统为傲,但是几千万年了,血液里掺杂了不少杂质,所以我会孤独,对于人类的友谊,我可以说不需要,在某种意义上,我和你,吸血鬼和人类也是存在食物链关系的,如何要我对食物产生友谊呢?”他坐在石阶上,手指贴附着嘴唇,苍白而修长的手指随着他所说的每个字而颤动。当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诡异一笑,忽然我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我想我该走了,希望还能在网上看见你。”我匆匆站起来(我才刚发现自己一直坐在地上),咳嗽了一声,“再见。” “你要走了吗?”他依旧坐着没有动,“我才刚刚喜欢上我们谈论的话题。” “我们没有谈什么话题,只是随便说说啊,不是吗?好了,再见。”我边往后退边说,天啊,他不要站起来,要不然我会跑的。 “我在想,或许你不想走了呢?”他冷冷的笑着,该死,我看了他的眼睛,我的腿无法动了! 瞬间,我想了很多,我痛恨这次可怕的见面,我的好奇让我成为了食物——吸血鬼的食物! “知道最上等的血是什么血吗?”他冰冷的手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深的陷进我的肉里。而我已面无血色,可是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响,我应该害怕的啊!我应该大声的叫,只要有人经过也许我会得救的呢?可怕的是恍然间我觉得这样死去很舒服……他的脸贴近我的脖子,在经过我耳朵的时候,他说:“是少女甜美的鲜血。” 我听到了他尖利的牙齿刺入我皮肤的声音。 然后是一团黑暗……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子里,初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忘记了发生过什么,当我忽然记起的时大为惊讶自己没有死,竟然还活着!?我开始感激,开始想也许他只是开了个玩笑呢?直到一阵幽幽的夜风伴随着鲜红的玫瑰花瓣把那张罪恶的纸吹到了我的面前时,我可以做的事情只有绝望的尖叫了。 “我的族人,当你醒来的时候,相信你已经无愧于这个称呼了。其实原本我只想满足你的好奇,可惜蚕食太久的玫瑰让我对血的渴望日益加深,当你出现的时候我试图让你离开,可惜你没有……当被吸干血液的你面色苍白的躺在那里时,忽然我的孤独减轻了很多,一个念头在我的脑袋里油然而生,把你也变成一个吸血鬼,我的同类,而现在的你已经完全改变了,去照一下镜子,这是我给你的奇迹,无论你是如何痛恨这个奇迹,你只能接受现实。用吸血鬼的眼睛去审视这个世界吧,这个城市的夜晚将属于你,我已离去。 如果你不愿吸食人血,那这个屋子中的玫瑰花将是最好的食物。我没有带走它们和……“ 我爬起来,扑到镜子旁边,那是我吗?如此美丽的面孔,但它的下面却是一只嗜血的魔鬼!我张看嘴看着自己的牙齿,有两颗如此的尖锐让我感到绝望。忽然感觉很饿!但是却不想吃任何东西,只是想喝一种热热的鲜红的粘稠液体,一下子我被自己的想法吓的一阵冷颤!那不就是鲜血吗?我发疯地抓起地上的玫瑰花瓣,猛地塞进嘴里…… 等情绪稍微平静下来地时候,我开始打量这个屋子,毕竟我要承认现实。 屋子正中摆着一台光线被调的很暗的电脑,显然它是我整个噩梦的罪魁祸首,当我正想把它推到地上借以发泄自己的愤恨的时候,顿然醒悟,现在只有它才是我与这个世界连接的唯一介质了。一下子,什么都变了,我坐在玫瑰花瓣上,感受着从心底传来的声音。 “这是哪里……我好孤独……” 或许我可以找到相信我的人?或许我可以忘记孤独? 于是,在这个充斥着玫瑰香味与绝望气息的房间里我向着电脑爬去。 你永远不会知道对方是谁,是魔鬼还是天使,重要之处在于是你信与不信…… “……我没有带走它们和……孤独。” 第一卷 笔仙 第三十章,红锦灯笼(1) 我爱我的家,因为我只有我的家,我从生下来好象就只有我的家。 那个家很大,家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爸爸…… 他太年轻……太美了…… 但我没见过我的妈妈……我有没有妈妈?我不知道…… 黑天,很久的黑天…… 有多久?有没有一百年? 但是…… 我喜欢黑天,虽然我知道在黑天的尽头还有一个时间叫做白天,但我没有见过……我不可能见过……我不说谎,我的确是想见一见白天的,但我知道,我不能……我会死……他这样的告诉我,反反复复的一遍一遍的说。 黑天很有趣,很安静……有的时候很亮,有的时候又很暗,有的时候几乎是全黑的……我喜欢黑天。但我真的想看一看白天……就一眼……仅仅一眼几可以了,我只看一眼! 清晨,是冷的,很冷。我不知道清晨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冷……但我还是想等……因为我喜欢清晨的颜色……深蓝!就象他束头发的缎带一样的深蓝,我喜欢。 我在看,我在仔细的看,我不想漏掉任何一点。 我发现那蓝在变浅,最后浅的象他的眼睛……玻璃一样的灰蓝。大地上开始升起了一种另人愉悦的气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大概是喜欢的。飞蛾不再飞了,我听见周围满是各种各样的鸟的叫声,象是无比愉悦的似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白天的到来会带给它们那样大的快乐,于是我决定,我一定要看到白天。 周围,开始变暖了,竟然奇迹一样的一点也不冷,我甚至感觉到了温暖! 颜色又变了……象什么?就象是一种我非常喜欢的红……罩在灯笼上的锦帛的红,他经常提着这盏灯笼走路,虽然我知道他无论在多黑的夜里也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一切,但是他还是提着那一盏灯……我喜欢那一盏灯,他说那是我妈妈的灯,我没有见过我的妈妈,但我喜欢那盏灯,喜欢那盏灯的红…… 那红越来越亮……亮的象灯,但它还在继续亮,亮到从没有见到的一般的亮!非常的亮!红色变成了金色,象极了灯笼的金色!我不知道为了什么,我异常的兴奋,我兴奋的几乎要大叫……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想大叫也许不是兴奋,因为我有了一种感觉……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象是一种不好的感觉,又好象是一种极好的感觉……我的手,我的脸……我一切暴露在那金色下的地方。 突然间,好象有什么东西从地下跳了出来……圆圆的,红红的,暖暖的……暖的发烫的…… 真烫……是不是烫?我在看,我什么也不管,我在继续的看,它的金色变的很浅……很奇怪……白的,金红的,绿的,紫的,紫黑的,黑色的……有一个银白色的月牙在游动,象一条会发光的鱼……我好象听见了什么人在叫我的名字,听不清楚……我只看到有一只很大的鸟在飞,黑色的鸟在飞……向我飞过来,它的翅膀很大,象是很柔软似的,它向我飞来,它的黑翅膀就象是一个很大的帐篷一样…… 然后,天黑了……白天为什么这样的短暂? 这就是白天么? 我有一种奇怪的,让我想哭的感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是疼痛,被烈焰灼烧的疼痛。”他告诉我。 “什么是疼?” 他用刀划破了我的手,我感觉不好,我想哭,而且,有一种象极了我平时经常喝的红色的东西从那细小的伤口中流出来了…… “这是什么?” “是血。” “做什么用的?” “它使你可以生存下来。” “所有的生物都是这样的么?” “是的。” “我喝的东西是人的血么?” “是。” “他们死了么?” “还没有。” …… “我是不是不可以接近白天?” “是,我也不可以接近白天……我们都不可以。”“我们放弃了白天么?还是白天放弃了我们?”、 “不,没有,谁也没有放弃谁,我们既没有放弃白天,白天也没有放弃我们。这是我们的生活方式,就象鱼生活在水里,鸟儿飞在天上一样。” 我知道,生活在夜里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什么人都没有错。 我喜欢黑夜,这是我的世界……我们的世界,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会和他一起走路……应该叫做散步,和他一起,提着红锦包裹的灯笼。 他说,那盏灯笼是我妈妈的。 我喜欢。 第一卷 笔仙 第三十一章,红锦灯笼(2) 我不知道什么是妈妈,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叫谁妈妈,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也从来没有听别的人说过。因为我的家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爸爸。 什么是别人? 是不是除了我们……我和他之外的人,就叫别人? 如果是这样,我所知道的别人只有一个……一个自称是我姨娘的女人。 “什么是姨娘?”我问她。 “姨娘就是你妈妈的姐妹,我是你妈妈的妹妹。”她说。 “可什么是妈妈?”我继续问。 “妈妈?妈妈就是嫁给了你的爸爸,又生下你的人啊。”她笑着说,她声音很甜美,我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她的声音,因为我刚刚学会了这个词,我想她的声音应该是适合这个词语的,她说她和我的妈妈很象,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很象,但我觉得,我妈妈的声音一定会更甜美。所以,我并不多的与她说话……其实他也是不大和她说话的。 她大概是住的很远,我是这样想的,因为她不经常来,她每来一次都会过好久才再来一次……我并不喜欢她来,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我只是非常的不想她的到来,即便她说她和我的妈妈长的一模一样,我始终是不希望她来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来我家的时候,总是提着一盏和我妈妈的那盏灯笼一模一样的灯笼……那灯笼,也是我妈妈的。我喜欢灯笼,但我就是不喜欢她。 每当她来到我的家,她总是喜欢扳起我的脸: “让姨娘看看,你到底象不象我?”她总是这样的说,虽然她已经问过很多次了,但是每次她来的时候,她还是问,不停的问。 “唉……怎么搞的?你怎么一点也不象我?”每次都是这样的。 “你怎么看也象是我姐夫的孩子,你应该象我的……” “什么是姐夫?”我问。 “姐夫就是我姐姐的丈夫,你懂了么?” “谁是你姐姐的丈夫?” “就是现在养你的人啊!”她又笑了,她笑的很好听,但我肯定她没有我妈妈笑的好听,虽然我没有见过我的妈妈,但我知道一定是这样的。 我不象她,我很高兴我不象她。但我又很想象她……我想象我妈妈。 为什么我的头发不是直的,虽然它们是黑色的,为什么我的眼睛是橘色的?为什么我不能象姨娘或是“爸爸”那样有一双冷色的眼睛呢?姨娘的眼睛是玻璃一样的灰色的…… 我问他, “我妈妈呢?我不喜欢姨娘来,我想和妈妈住在一起!”我并不喜欢叫他爸爸。 “她不能和我们住在一起。”他说……我看见他的漂亮的蓝眼睛在闪……在流动。 “她在哪里?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住在一起?”我问。 “因为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我们和姨娘没有死?” “我们和她不一样。” “我们?我们里有姨娘么?” “有。” 我不喜欢,我知道这种心情叫做讨厌,我讨厌我的姨娘!为什么我妈妈死了她还活着?她应该死而死的不应该是我妈妈! “为什么我的妈妈和我们不一样?” “她不想和我一样。她对我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也不管你如何生活,如果你吃的是肉,我会用自己的肉喂你,如果你喝的是血,我将给你我的血,我会和你一起生活,其他的你不能强迫我。’” “我妈妈讨厌你吗?” “她比任何人都爱我。” “可她没有和你一起生活……” “她不是我,我和她有两种不同的思维,虽然有的时候会有一些相象,但绝对不会一样的。所以,我所做的事她从不过问,她的事我也从不干涉。让她和我一样,除非她想。” “那她直到死时也没有想向你一样?” “是。” “那我为什么没有见过她?” “你睡了一百年。” “那妈妈是生活在白天的了?” “是。” 我突然开始不畏惧白天,我不怕它了,虽然它是伤害我们的,但我并不怕它,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因为我的妈妈。 当我再次看到那另一盏红灯的时候,我喜欢它…… 那是我妈妈的东西,他这样说,他一边梳着我的头发一边和我的姨娘说话。 第一卷 笔仙 第三十二章,红锦灯笼(3) 我喜欢我的家,我知道我是喜欢它的。但我却不能不对家以外的地方感兴趣,因为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我想看看外面,我想知道我所居住的这一片林子以外的天下。 我是不可以外出的,但他是可以的,他每一次外出,我都会一个人在家里待很久……直到他回来。他从来不向我描述外面的事物,他只从外面带给我食物。而我似乎是只需要食物…… 虽然食物是必须的,但我可不是只有胃袋,我的脖子上还长着一个叫做脑袋的东西。我想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就算我将死去…… 我从来没有过离开过家的经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离开家的,他保护我,在无尽的危险中,保护我。所以,我知道,至少他认为家以外是危险的。 可我还是想出去,冲出那高墙,穿梭于未知之间,我向往……于是,我冲向我的向往……我跟着他出去了。 有点不一般……他有点不一般,其实他每年的这一天都是这样的,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我还是注意到了,说实话,我非常非常的在意他,他的一举一动:他高兴……他不高兴……他喜欢的……他不喜欢的……我总是看他……也看着他看我的姨娘…… 我走,跟在他的后面,很远,他比我厉害,他可以听到很远以外人的心跳声,而我是不能的。所以我离他很远,我不想让他发现我。我就这样的走,走出树林,走入市镇,穿入小巷……在摇曳不定红光后面。 我在走,但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我自己现在的心情,我不知道,因为我的周围……在明灭的光影中,满眼望去,穿梭的东西都是喷香无比的食物。我根本走不了路,我没用的几乎一步也迈不动……可我还是跟上了他……我顺手抄起了一个小孩子…… 当我顺手将孩子丢进阴沟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他的不一般……他来为我姨娘的姐姐“扫墓”。“扫墓”这个词语是我在书上看来的,而扫墓也并不真的是打扫坟墓,因为我没有见到他打扫……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坟墓,我见到了他面对着一个小小的……山,那样的形状我只能想起一种叫做山的东西,虽然我没有见过。 我想他大概是发现我了,他转过头,他真的看见我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了那小“山”的面前。 小山前面除了我们还有一块小小的整整齐齐的石头,上面有字…… “这是什么?”我问他。 “是你妈妈的坟墓。”他说。 “她在里面么?”我继续问。 “是的。”他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把她弄出来?”我很奇怪,为什么他总是想我的妈妈,想的眼睛都失去了光彩,却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小小的山里。 “……她已经死了啊……”他的声音很怪,我听的出来他的声音突然的变怪了。 “……她……长的什么样?”我问……但我知道他会提起我的姨娘。 “和……你的姨娘很象。”他果然这样说了。 “只是脸象么?”我不喜欢我的姨娘,为什么我的妈妈死了而她却活着,而且和我们活的一样长,但我知道他喜欢看姨娘的脸…… “……是。”我知道了,我知道姨娘为什么和我们一样了……他几乎没有和她说过几句话。 我知道了。我跑了,跑回了家。我跑的很快,他追不上的……没有人追的上我。 我知道了姨娘的住处,就在不久前,原来她住的很近…… 我来到了她的家,她正坐在镜子面前……就象是坐在我妈妈面前……我看到了红光……灯笼的红光…… 我推门……我进入……我抄起桌子上的小刀……我向她走去……她对我笑……我举起了刀…… 她流血了,深紫色的血从她脖子上的口子里流出来……她的头没有掉……为什么?再一刀会不会掉? 还是没有掉……她只是不停的流血。 到底要多少刀她的头才会掉? 我不知道,他不让我知道……他来了,他抓住了我的手,我看到了熟悉的红光了…… “你在做什么?”他问我,是在问……我高兴他一点也不着急。 “只留一张脸不行么?不是只有脸象我妈妈么?为什么连人也留下?”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拉起我的手,带我离开了。 我走在他的旁边,走在红光的后面,然后我听到了姨娘的笑声……她散乱着头发,青白着脸,紫着嘴唇……她笑: “你象我!”她伏在红光下的血泊里。 他拉我走,他没有回头,我也没有再回头……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只知道她更少来我们的家了。 但是我的心在回头,因为我喜欢她的灯。 那是我妈妈的。 第一卷 笔仙 第三十三章,红锦灯笼(4) 我给你我的血, 我给你我的肉…… 我只是不给你我的自由。 “我只要你的血。”他对眼前提红灯的女人说。 “拿去。”她解开了领扣。 “我也许还会要你的命。”他继续说。 “拿去。” 他不说话了……他跟着她走了……去了她的家……在林子里门上有红灯……院子里也挂满红灯的大宅子……早走进了她的屋子…… 她反插上了门。 …… 他总是走来这片林子,然后他看到了红灯,他走近红灯,走进红灯照耀的屋子,她反插门…… 他将嘴探向她漂亮的脖子,但他没有张开嘴…… “饿了就吃吧。”她对他说。 他流泪了,“我也是人……” “曾经,但现在不是了。”那女人说。 “夜太长。”他哭泣…… “太短。”她微笑。 “我想死……”他说。 “那就死吧。”她说。 晨曦…… 几百年不曾见到的晨曦……瑰丽! 他站在雕满藤花的门前,他沉浸于晨曦……等待死……阳光将他杀死……他想死。 久违了的清晨,一层蹭的薄纱将宝石一样的黑滤去,流下美丽而逐渐清晰的蓝……如此的清……冷……又有生机……就象是一把水晶凿成的刀……刽子手手里的刀…… 而斜穿红衣的刽子手来了,象她手中的灯……红……象是要爆发一样的红…… 爆发了!玻璃一样的光四射! 他流泪……他胆怯了,他曾经是人……即使他现在不是了,但他还是记得什么是疼痛……他畏惧……如果心灰意冷的时候就可以死去为什么还会感觉到疼痛…… 原来怕死……原来根本不想真正的去死……没有勇气死。 她拉开门,在透过了树林间隙的斑斓的晨光里,她将他拉进了门。漆黑一片……生机勃勃……如同聆听着心脏的搏动…… “原来我怕死。”他说。 “怕死就别死。”她说。 “能为什么活?”他问。 “希望。”她回答。 “我没有希望。”他继续说。 “我给你一个希望。”她笑了…… 不久……时间并不太久……因为还没有到一年…… “我给你一个希望……”她说,将一个婴儿给他…… “她真漂亮!”他笑……几乎哭泣的微笑…… “她象你。”她抚摸着婴儿冰冷的小脸,眼睛中的光柔和的象春天的水。 “我希望她象你。”他看着她,怀抱着他的女儿,“跟我走吧……和我在一起,象我一样……我们的孩子要睡上一百年,对于我,一百年很短,对于你……一百年太长了……跟我走吧。” “这样不是很好吗……”她说…… 她没有跟他走,一辈子也没有跟他走…… 我给你我的血, 我给你我的肉…… 我只是不给你我的自由。 他提着红灯,他在夜里漫漫的走……他抱着他的女儿……象尸体一样的女儿……他头一次畏惧夜的黑和冷,他光洁的脸贴着女儿的脸……冰冷的脸……比女儿的脸更冰冷的东西在流淌……冻结……滚落……粉碎……在锦灯的红光中闪着碎落的光……明明灭灭、闪闪烁烁……漂游在凄冷的夜风中,挥之不去…… 坐在那里,没有走出屋子,坐在女儿的身边……他走不出屋子……他根本不愿走出屋子…… 院子中……美丽的花开放了又凋谢,凋谢后又开放……锦灯里的红蜡烛换了一根……又换了一根……根本不知道换了多少根…… ……………… 有一天……直到有一天…… 花儿开了不再凋谢,夜空里挂起了圆月……他敞开了门窗……连风都在低唱…… 她醒来…… 我给你一个希望…… 她成长…… 一个希望…… 她说话…… 希望…… 她笑…… “我给你一个希望!”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一章,皮面具 系里的小礼堂门口贴着一个通知,还有几天就到万圣节了,系里准备在万圣节开一个化妆舞会,地点就在系里的这个小礼堂。 星期六的下午,郑彦和同寝室的几个同学一起上街,为万圣节系里开的化妆舞会做准备。 在商业区的一家精品店里,墙上挂着各种万圣节的鬼面具,红红绿绿的脸,一副副狰狞的模样。 小缪随手拿起一个鬼面具套在头上,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照完了又脱下来,再换一个。其他的同学也在一个一个挑着面具,每人都在拣着自己喜欢的面具。 郑彦把墙上挂的面具都看了一遍,没有他喜欢的。他不想把自己装扮成恶鬼的模样,他想要特别一点的,可是这里没有。 几个男生头上都套着鬼怪面具,一齐冲出精品店去,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他们,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一边看着他们大笑,一边叽叽咕咕地谈论着什么。郑彦走在最后,他觉得小缪他们的那副模样简直象是傻瓜,不,十足就是大傻瓜! 小缪停下来,歪头看着郑彦:“你没买?” “都是鬼怪,太老套了!”郑彦耸了耸肩。 “你不是想扮王子吧?” “那也好过满屋子的鬼!” “那么,谁会扮公主呢?”小缪大笑起来。 其他的同学都回学校去了,只有小缪还陪着郑彦在满街乱转。 明天晚上就要开舞会了,郑彦还没找到合适的面具,小缪劝他随便买一个就算了,可是他却说:“我一向是宁缺勿滥!” “如果你买不到你想要的呢?”小缪斜眼看着他,“不参加舞会了吗?” 郑彦用手把脸捏成一个古怪的样子,“那我就这样,扮一下《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了,天开始黑下来,饥肠碌碌的小缪实在忍不住了,拉着郑彦一头撞进路边的一家面馆,在靠着玻璃窗的座位上坐了下来。面馆里的人很多,他们叫了东西很久了,还是没有端上来。郑彦一边和小缪聊着天,一边向外面张望着。 “我出去一下。”郑彦忽然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小缪看着郑彦走进面馆对面的一家小店里,他正在盯着那个店看的时候,他们叫的面端上来了。小缪顾不上等郑彦回来一起吃了,他自己一边鼓起嘴吹着挑起来的面条上的热气,一边向口里送着,他实在饿坏了。 对面郑彦的位置上坐下一个人,小缪斜眼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孔,于是一边吞咽下口里的面条,一边对那个人老实不客气地说:“那位子有人!”说着,却又觉得有点不对,他放低筷子,抬头向那人看着:“天哪!这是什么!郑彦!” 对面的那个人从颈子上抓了一把,向上一掀,一个面具被拿了下来,却是郑彦。 小缪一把抢过彦手上的面具,仔细地看着。 那个面具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人脸,而且和郑彦一样,是张男人脸。可是,面具看上去却象是真的一样!面具的质地细腻,极有弹性,薄薄的,不象一般的面具那样是橡胶铸的,而是,而是象一种极细腻的什么皮。面具的做工也是极精细的,双眼的形状和人双眼的曲线一样,眉毛一根一根,象真的人眉一样,嘴唇处留一个洞,在人套上面具时,可以露出自己的嘴巴,而唇的形状、唇上人中处的凹陷和嘴边的法令线,也都是极细致,一丝不苟的。无论怎么看,那个面具都象是一张极逼真的男人的脸! “你在哪里找来这玩艺的?”小缪兴奋得也不觉得肚子饿了,“象真的一样!” 郑彦用手指了指玻璃窗外对面那个小店面,“我刚在那里买的。” 小缪咽了一口唾沫:“一定好贵吧?” “不算很贵,比你们买的面具价钱贵一倍吧!” “划来呀!我也要去买一个!”小缪说着马上要站起来,一副要冲出去的模样。 “别去了,我买的是最后一个,老板说货很抢手,都卖完了。” “哎!”小缪长叹一声,有点丧气,不过他很快又兴奋起来:“好哥们,你是不是可以把他借给我戴一戴?” “当然可以,不过,要等万圣节舞会以后!” “现在不行吗?” 郑彦一把抢过面具,“不行,我现在要收起来了,等明天晚上再戴。我警告你啊,不要把面具的事告诉别人,否则以后都不借给你戴!” “哎,好吧!真不够哥们!”小缪又抓起筷子来,“不过,说真的,要是戴着面具,穿一件高领的衣服,把面具和颈子的接头处盖住,别人一定认不出你来!” 郑彦在同寝室的人都走了以后,才慢斯条理地打扮自己。他采用了小缪的意见,穿了一件高领的白色毛衣,面具戴上后,他把面具底下和颈子相接的地方细细地用高领掩盖住。他对着寝室里那唯一的一块巴掌大小的镜子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出什么痕迹了,这才出门。 离得老远就听见小礼堂里那低沉的略带恐怖的音乐,礼堂门口也有紫色的灯光射出来。 郑彦走到礼堂门口,正想进去,却被门口做接待的几个女生拦住了。 “今天是化妆舞会,你还是去化个妆再来吧!”一身黑衣,披着黑斗蓬,带着黑色尖顶宽边帽,化妆成小巫女的江云燕用她那做道具的扫帚拦在郑彦的面前。虽然她戴着用羽毛做成猫头鹰脸的面具,郑彦还是一下就听出了她的声音。 “难道你认为我没化妆吗?”郑彦笑着问她。 “难道你认为你化了妆吗?”江云燕学着他的口气反问他。 “好吧,既然你不相信,我可以让你看看,但是,你不许叫,也不许告诉别人!” “哼!”江云燕从鼻子里发出一下极轻蔑的哼声,但是她接着就发出一声尖叫:“啊!”她手中的扫帚惊地掉在了地上。 郑彦冲着江云燕做了个怪脸,走进了小礼堂,他听见身后的那般女生在问江云燕怎么了,江云燕没有出声,她一定是吓呆了! 整个舞会上,郑彦成了最受女生们欢迎的男生。 女生们几个一伙地跑来看郑彦,一边和他聊着天,一边用眼死盯着他的脸,郑彦有时被看到脸红,但是好在他戴着面具,别人看不出来。 他很容易就请到女生跳舞。在他们系里,男生的比例是以人数绝对占大多数的优势压到女生的,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今晚就是最好的例证。 大二、大三的学姐们,今晚也放下了尊驾,怀着她们的好奇心来和郑彦跳舞。 她们当然不是真的喜欢郑彦,或是郑彦的舞跳得多好,吸引了她们,说实在的,郑彦的舞跳得简直可以说是糟糕。郑彦心里当然明白,她们只不过是找个借口来看看他脸上的面具。 女生的小消息传得真是快,郑彦心里想,他记起自己看过的一个科幻小说,说科学家们在研究蛾的信息传递方式,据说是用脑电波传递的。可能女生间的消息传递也和蛾差不多,他想,是用脑电波,不是用语言,男生间的消息传递就差多了,黄色笑话都不会传递这么快! 舞会的高潮已经过去了,郑彦的身边还围着几个女生。这几个女生是抱着怀疑一切的思想,来试图说服郑彦取下面具的。 不过,无论她们怎么说,郑彦就是不肯取下面具。 不对头的感觉是在一个女生说了一句话:“你一定是和江云燕合伙来骗我们的!” 之后,郑彦“呵呵”笑着,一边用手在脑后摸了一下。 这一下,郑彦的心里打了个冷颤,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又具体说不上来到底有什么不对劲,他的心里有奇怪的害怕的感觉。 舞会还没结束,郑彦就偷偷地溜了。 一路上郑彦用手摸了几次后脑,但是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他很快回到寝室。 打开寝室的灯,郑彦轻轻吐了一口气,他伸手想取下戴着的面具。可是,他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这不可能!”郑彦心里想,莫非他的面具掉了?要不怎么会摸不到面具的接口? 可是,刚才在礼堂里,那些女生围着他的时候,没谁认出他来,说明那时面具还在的! 他又想到那时他摸后脑时那种不祥的感觉,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对了,就是那时他摸后脑,觉得,觉得他好象根本就没戴面具似的! 郑彦出了一身的冷汗。 慢慢静下心来,他向着寝室里唯一的那块镜子走去。 到了镜子跟前,他却怎么也不敢向镜子里望,那种不祥感再次浮了上来。 郑彦强压住内心的恐慌,极快地向镜子里望了一眼,这一下,他不由地向后退,终于退到一张床边,他惊吓地一下子跌坐在床上。 刚才,他在镜子中看到的,赫然是那张面具的那个脸孔! 郑彦慌乱地用手在颈子下边抓挠着,试图找到面具的接口,但是,他什么也没摸到。他不甘心地又跑到镜子面前,镜子里依然是那张面具脸! 他一面照着镜子,一面用手在颈子上摸着,但是他感觉到他摸的根本就是自己的皮肉,没有一点那时带着面具的隔膜感。而他,更没有发现面具的接口! 郑彦用力揪着头发,一阵疼痛传来,那不是在揪面具的感觉,是真的在揪他自己的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寝室外传来嘈杂声,舞会结束了。郑彦听见同寝室的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向寝室门口走来,他忙躺到床上,用被蒙了头,装睡着了。 可是郑彦睡不着,他听见同寝室同学在兴奋地谈着舞会和女生,直到他们都上床睡着了。 “这一定是个梦,一定是梦!”郑彦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对自己说,“是的,这是一个恶梦,等梦醒了,一切就都会好了!”郑彦不知是什么时候真的睡着的。 “快起来,上课迟到了!”郑彦在小缪的大叫声中醒来,他迷迷糊糊地伸头向外看看,却被小缪的话吓出一声冷汗,“你戴着面具睡觉啊!操,头脑有毛病了你!” 郑彦猛地缩回到被中,他用手摸了摸颈子,原来昨晚并不是做梦! 寝室里安静下来,教学区那边传来隐隐的铃声。又过了一会儿,郑彦确定寝室里真的没人了,这才把头伸出被子看看,寝室里空空的。 郑彦一跳下了床,来不及穿上鞋子,赤着双脚向寝室里唯一的那块镜子走去,伸头向镜子里一看,然后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郑彦急急如丧家之犬,从寝室里窜出去,也不知要去哪里。好象是被打的落水狗,一路上尽拣没人的地方走,最后来到校园里较偏的一个小花园。 郑彦心里很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找了个石凳坐下,想安安静静地想一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胖胖的女生走进了花园,她好奇地看了看郑彦,郑彦听见脚步声,也不由地抬头看了那个胖女生一眼。 那胖女生却呆了似的,她瞪着郑彦看了好久,突地低呼一声,转身飞快地向花园外跑去。 莫名其妙!郑彦在心里暗骂着,可是,过了一会儿,他想起胖女生的神情,不由地害怕起来,莫非她认识他?知道他戴着面具?郑彦想到这里,忙起身向花园外走去。 快到花园门口的时候,郑彦看见那个胖女生和另外一个长发的女生正站在花园门口。他转身想回到花园里,却听见那个女生在喊他:“你等一下!” 郑彦犹豫着停下脚步,却没敢回头。他听见两个女生的脚步声,一下子,两个女生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看见那个长发的女生,满脸的惊疑,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他的脸。 “真象!”他听见长发的女生对着胖女生说,“真是太象了!” 胖女生看看长发女生,又看看郑彦,“你说他不是邵勇?” “不是,”长发女生吸了口气,“虽然脸长得很象很象,但是邵勇没那么高,也没那么瘦。” 郑彦听着两个女生的对话,不由起了好奇心,“你们以为我是谁?” “你认识邵勇吗?”长发女生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颤抖。 郑彦不解地摇摇头,难道她们以为他是那个邵勇吗? 长发女生眼里有了点泪光:“他是我男朋友,去年万圣节,系里开化妆舞会,我和他在舞会上跳了最后一支舞,第二天他就失踪了,我再也没见过他。你和他长得真象,连左耳垂下边的那颗黑痣都,都……都差不多。”女生的声音小了下去,开始呜咽了。 “什么?”郑彦心里一震,“那他在舞会那天化了什么妆?” 长发女生有点不解地看着他,“他戴了一个象真人似的面具,很英俊的一张脸。” 郑彦的心里别别地跳着,他的脑子在飞快地转着,他想到了一点什么,却又不太明白。两个女生什么时候走的,他一点也不知道,他只是忽然想到了卖面具的那个老板。 郑彦来到那家他买面具的小店,胖胖的老板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算帐。 “老板,我前天在你这里……”郑彦的话忽然被卡住了,他一抬头正看见那一排挂在墙上的面具里有一张不同的面具,一张象人脸一样的面具,而那面具是那么地眼熟,是他在镜子里看过无数遍的那张脸!他自己的那张脸! “你想要些什么?”老板肥肥的脸上挂着商人惯有的狡黠的笑,“面具吗?” “这面具,这面具……”郑彦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这面具可是最新品种,戴上后和真人的脸一样。要吗?” 郑彦看着老板脸上那仿佛熟知一切的笑,恨不能一拳揍扁那张肥脸!可是他压住了心底的火,指着自己的脸问道:“能和这张脸一样真吗?” “当然!”老板仍笑着,压低了声音,“你一定会喜欢的,半个小时,保证比这张脸还真!” 老板开了一个高价给郑彦,无论郑彦怎么说,他一点也不让步,没带那么多现金的郑彦只好把来上学时老爸送给他的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抵压给了老板,说好过几天来赎。 郑彦戴上自己脸孔模样的那张面具,偷偷溜回寝室。 中午,小缪回寝室喊郑彦起来吃饭,郑彦在被子里哼哼着说不舒服不想吃。其实,郑彦是怕他一起来,又听见小缪的大叫:“你怎么还带着面具呀!”他怕,怕一切回不去了。 下午,寝室的同学都出去了,郑彦才从被子里伸出头来。他用手摸着颈子,没有带面具的感觉,再拧拧脸,拉拉头发,痛的。郑彦下了床,小心地来到镜子跟前,极快地抬眼向里面一扫,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于是再次抬眼,对着镜子中仔细地照着,真是他自己了。 郑彦打扮了一下,带上足够的钱,先去饭店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然后去了卖面具的那个小店。 胖胖的店老板一看见郑彦,脸上就露出了微笑,“你来了。” 郑彦也笑着,走进店里,一屁股坐在老板的椅子上,“是的,我来赎我的手表,表呢?”郑彦一边说着,一边向挂面具的墙上看去,一排面具中果然有着郑彦前两天买去的那张面具。 老板拿出手表递给郑彦,郑彦看了看,没什么问题,顺手带在了手腕上。 郑彦掏出钱来,数了一下,正是差老板的数目。老板笑眯眯地看着郑彦,他在等着郑彦把钱给他。郑彦却又把钱放回了口袋里,老板呆了。 “我想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郑彦慢斯条理地说,“你的面具是哪里来的?” 老板脸色变了变,恶狠狠地问郑彦:“你想赖帐吗?” “不,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钱给你。”郑彦笑了,“对了,忘了告诉你一声,那张面具脸的主人,”郑彦指指墙上的面具,“我知道他失踪一年了,你不想惹官司吧?” 老板脸色变了又变,却又忽然堆上笑来:“我看这样吧,我不要你的钱了,你还是走吧!” “你不告诉我一切,我是不会走的。”郑彦好整以暇地看着老板。 “你别逼我!”老板瞪着郑彦,瞪了许久,又笑了,“你想报警?等你报了警,警察来到这里,你以为我还会让他们找到什么?” 郑彦笑得更开心了,“你以为我会离开这里去报警?我只要在这里大叫,街上的巡警马上就会来了,你以为我会笨得离开这里,给你时间收拾吗?” 老板象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他一屁股坐在一个木柜上,连连叹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是好奇心重,想知道面具的秘密,你告诉我,我决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好吧!”老板长叹了一口气,“你告诉别人,也没人会信你的,我也确实要找个人说说这件事了。几年前的一天,我的店开张没多久,我刚进了我的第一批面具。那天有个老太婆拿了个面具来,问我买不买,我看那面具象真人的脸一样,不由起了好奇心,但又怕她开高价,我卖不出去会亏本。她好象看穿了我的心事似的,说:”我把货寄在这里给你代卖,卖出的价钱给我一半,‘于是我就收下了面具。没多久,一个年轻人买走了面具,第二天,老太婆就来了,她拿走了一半的钱,并给了我另一个面具,却正是买面具的那个年轻人的脸!我吓坏了,老太婆却在临走时对我说:“如果是和你卖掉面具一模一样脸的人来找你,你就把这个面具卖给他,告诉他会恢复原样的,但价钱要开高些。’果然,那天上午,一个长着和我卖出去的面具一模一样脸的年轻人来了,从他的声音里,我听出他就是上次买面具的那个人。后来,我慢慢发现了奥秘,谁买了面具,买面具人的脸在几天之内就会变成面具送来我这里,有时,买面具的人会回来找我,我就卖他自己模样的面具给他,他就会再变回原来的样子。大多数人都会回来,但也有人不回来,他的面具脸就等着卖给下一个人,比如你买的那个面具,就是主人不再回来要的。再后来,我自己试过,戴上面具半个小时,那张面具就成了我的脸了,第二天,老太婆送过来的面具是我自己的脸,她嘿嘿笑着,并不找我要钱。”老板说着,又长出了一口气,“我就只知道那么多了,那老太婆总是神神秘秘,我找不到她,她却总是能找到我。也许哪一天过厌了,我也戴上面具,不再换回原来的脸了。” 郑彦也长出了一口气,他站起来,把钱掏出来,递给老板,老板却不肯收,郑彦将钱放在椅子上,走出门时,回头对老板说:“也许哪一天,我也买个面具,不再换回来了。” 很快,学校要放假了。 这是郑彦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假期,郑彦和小缪上街去买东西,他们想看看这个城市里有什么土特产,买一些带回家过年。 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天已经黑了,小缪拉着郑彦去吃饭,随便进了一家面馆,靠窗坐了,郑彦却发现正是他那次买面具时和小缪吃面的面馆。 在等着面端上来的时候,郑彦对小缪说:“我出去一下。” 郑彦径直走到他上次买面具的店里,看见胖胖的老板正背对着门,扒在收银台上算帐。 “hi,老板,生意好吗?”郑彦象老朋友似的向老板打招呼。 “托你的福,生意还过得去。”老板边说边转过身来。 郑彦却看见面前是一个三十来岁,皮肤有点黑,国字脸看起来很诚实,大大眼睛高鼻梁的人。这张脸和那胖胖的身材好象不是很相称,看上去有点好笑。 郑彦抬起头,看见那一排挂着面具的墙上,有一张不同的面具,白白胖胖的脸上带着点狡黠的笑。 却正是小店老板的那张脸!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二章,解剖课 经过绝不亚于唐僧师徒的苦难经历后,我终于考上医学院了!尽管代价如此惨烈,但我还是兴奋无比,我以后的人生就要一帆风顺了! 才开学不久,我就已和同宿舍的几位姐妹结为好友了,大家都是经过了十分雷同的历程才走到一起的,当然格外亲切。 作为一名医学院的学生,早晚都会接触的一门课就是解剖课,明天就是我们班的第一节解剖课了,大家都很兴奋,一半是因为新鲜,一半是由于刺激。 文看来很愁眉苦脸,姐妹们逗她:“失恋了?” “去你们的。”文嗔怪道,“我很害怕啊。” “怕什么?怕尸体啊?不会吧小姐,这可是我们的专业啊。”“怕血吗?那你还死命考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不是怕血,我只是一想到要去把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打开来看就……”文道。 “慢慢地,多来几次就会习惯了,习惯成自然嘛。”我们安慰她。 文看来没那么紧张了,大概她想到了到时候有那么多人在场,也就不那么怕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今天刚下课时,就有人通知我班班长——文,去帮教授准备明天解剖课要用到的东西,自然包括“解剖对象”。这不可能令文高兴吧。 但是上头的命令不可抗拒,文又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班长,只好从命去了。我们几个都有事,再说也不需那么多人手,而且怎么说明天也要上战场了,所以我们让文独自一人去事前体验一番。 文不久就回来了,表情像刚看完鬼片般惊骇,我们意识到给她的考验太严峻了些,争着安慰她,她早早地睡了。 我们开始聊明天的解剖课,自然聊到了担任我们的授课导师的王教授,据说是从外地高价聘请来的高人,我们还未得窥其音容笑貌,于是话题就集中在他的身上,别以为女生的话题会多拘束,其实一点也不比男生保守。可惜文已早睡了,不然她已见过了教授,聊起来会更生动有趣。 次日第一节就是解剖课,我们不是一伙人一起去的,是三三两两去的,所以当我们到了教室时直到上课了也没看到文,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没来。我们猜测也许她还心有余悸吧,我们已准备好为她编织借口了。 当然我们也想到,文真的不适合读医学院。也许过一阵就会离开我们了,虽然才相处了几天,但还是有一种异样感受涌上心头。算了,想得太远了吧。 穿着必备制服的教授进门来了。我们看见了他瘦削的身材和无神的面孔。他并没有问有谁没来,倒省了我们去撒谎了。他对大家说了一些话后来到了停放在台上的解剖对象面前,掀开了覆盖在上面的白布,我们看到了一个强壮的男性肉体,当然,我们不可能很仔细去观察他外在的一切的,那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只想关注他的内在。我想解剖室一定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看人只重内在的地方了。 教授在尸体上比划,讲解着,然后就到了该开始解剖的时候了,就在这时候门忽然被打开了,我们都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我们看到文站在门口,她羞涩地说:“对不起,我迟到了……” 猛然,她发出了一声尖叫,浑身震动起来,然后她一边叫着一边往外跑去,我们都愣住了,会过神来后一窝蜂地跑去追她。 我抱住了文的腰:“文,怎么了?你怕什么?我们还没开始解剖啊。” 大家也很混乱地大声说着些什么,但是当文断断续续地说完一句话后全部静了下来。 文说:“里面的……那个教授……他很面熟,他好像是我昨天运的尸体!” 这话引起了一阵死一般的沉默。沉默后,我勉强对她一笑:“怎么会有这种事?原来的那个教授哪里去了?一定是你太紧张了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大家点头称是,这时从解剖室里传来了教授的声音,冷笑着,十分大声:“有什么好怕?活人可以解剖死人,死人就不能解剖活人吗?” 大家都看到“教授”举起了那柄解剖刀,高喊着:“他能解剖我,我就能解剖他!”然后用力地向着那具尸体刺了下去,也听到了尸体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身体猛地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血,溅满了整个解剖室,溅满了“教授”一身,溅满了我们的视野。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三章,网友竟然是她 研究生的生活就是这样。导师天天忙着走穴讲课,做学问的事主要还是要靠自己。要不怎么叫研究生呢? 平时就在学校开的公司里帮导师做点项目,说好听点是参加实践活动,其实不过是个廉价劳动力罢了。不仅如此,还要经常帮导师写写论文。一般是导师交代下来一个题目,再给我点线索,要我写一篇论文交上去。于是,我就在互联网上查阅一些美国大学的论文,翻译过来,东拼西凑,润色一番,交给导师。不久以后,就会在某大学学报上见到这篇文章,奇怪的是作者怎么就变成了导师。 闲暇的时候,我会在校园网上发表一些自己对物理学的见解,可是人们好像更热衷于把网络当成一个假面舞会,一个个带着各自的面具在那里谈情聊天。我苦心研究出来的东西贴在上面,没多久就淹没在网恋贴子的汪洋大海之中,就象一张珍贵的手稿,掉进了一片废纸堆里再也找不到了。 日子就象是白开水一样,在平淡无奇中一天一天的虚度过去,直到有一天晚上。 一天晚上,半夜里我突然醒来,发现一个女人站在我面前。她一身雪白的衣服,赤着双足,披散着乌黑的头发。皎美的脸庞在朦胧的月色下更显得欺霜赛雪、不可胜道。黑宝石般的眼睛不沾一点世俗烟火,带着三分哀怨、七分怜惜的神情正看着我。 她见我睁开了双眼,对我轻轻一笑,“你终于醒了。”我仔细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先是惊艳,然后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男生寝室,看别人睡觉。你有毛病!” 她不答话,仍只是笑语嫣嫣的看着我。 妈呀!这时我才看清了,我睡在上铺,而她就站在我面前,两脚不着地,悬浮在空中。 “你…究竟是人…还是…鬼?”我吓得牙齿上下打颤。 她关切地看着混身发抖的我,温柔地说道,“你怎么了?别怕呀,我是鬼呀。” 她这么一说不打紧,我吓的更厉害了。 她奇怪地打量着我,道,“你是不是叫方笑如?你是不是那个物理系的方笑如?”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在心里不停地祈祷,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找别人好了。 白衣丽人轻轻一笑,“那就找对人了。你不是在互联网上说‘鬼是一种自然现象,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怎么也会怕鬼呢?我还记得你在校园bbs上的原话,‘鬼神其实是一种自然现象,是生命体的脑电波在人体大脑的投影……’。” 她侃侃而谈,大段大段的引用我在电脑网络里说的原话,我听得头皮直发炸。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在网上说的物理学,不是讲得挺好的吗?”她在旁不停地问道。 女鬼的一番话,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摸不着头脑,可是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是搞物理研究的,除了帮导师搞科研外,自己也偷偷摸摸搞了点研究。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想通过科学的手段揭示‘鬼、神’产生的原因。 我们知道物体都能或多或少的向外发射电磁波,只是有些辐射特别小,人类无法感知罢了。对于我们人类而言,我们向外发射电磁波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大脑,简称脑电波。脑电波在日常生活中是很常见的,比如突然想到了某人,这个人就很快的敲门。人们常说的‘说曹操,曹操就到’,就是一种脑电波互相干涉的结果。再比如,人们常常觉得在图书馆学习效果比在家里好,这也是由于不同的人在一块学习,脑电波互相影响、启发的结果,这就是所谓的‘脑力振荡’。 人体的脑电波大致上分为四种。一种是大脑在松弛状态发出的α电波(频率在8一13hz之间);第二种是大脑在紧张或兴奋的时候发出的β电波(频率在14一26hz之间);第三种是大脑在半梦半醒之间发出的θ波(频率在4一7hz之间);第四种是大脑在睡眠状态发出的δ电波(频率在0.5-3hz之间)。 我经过研究发现,人类在做梦或睡眠的时候,如果大脑产生的θ波与外界的电磁波相吻合的话,产生电磁振荡,刺激隐藏在脑干之一的部分叫作海马组织的记忆,就会投影到视觉神经和听觉神经上,而造成所谓的‘假象现实’。 我推测人死后,他的脑电波并没有立刻消失。特别是那些生前意志力特别顽强的人,或者死的比较冤枉的人,他们的脑电波更能存在一定的时间。如果在晚上电磁波最强的时候,这些死人的脑电波被人体大脑所接受到,刺激海马组织,投影到视觉神经和听觉神经上形成了完整的虚拟图像,这时就是人们所说的见到‘鬼’了。 但到目前为止,这还只是一种推理、假设。因为没有人愿意去死,给我来做研究,我得不到具体的证据来证明,要使之成为一种完整的理论,还有一段很漫长的路要走。但即使是初步的研究,取得的成果也叫人兴奋不已。如果我的理论是正确的话,那么将极大的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宗教变得不在需要,教会将成为历史;医生们可以借助现代仪器,直接进入到患者内心世界,进行精神治疗。犯罪学也将获得突破,以后罪犯的脑电波将成为法庭上对他最为不利的证据。如果根据我的理论,发明一种机器提取我们大脑里的记忆组织,再复制到克隆人身上。就象是拷贝文件一样,人类长生不死的梦想,将从此得到实现。 只可惜,跟许多伟大的理论一样,我的推理从一开始就没人理睬。人们一看我的研究方向,就主观地认为我是在搞唯心主义、搞封建科学。 我感到很伤心,自己独立研究出来的成果却无人问津。于是,把自己的研究成果放在网上,以期获得大众的注意。可是,网上反馈回来的信息,则更让人失望。若大的一个校园网,我的文章只有几个人点击,且只有一个叫lily的女生跟我探讨鬼的研究。 今天,我终于见到了我日思夜想的‘鬼’了,可是我发现自己跟普通人叶公好龙没什么两样,我也感到害怕了。 “你真的是鬼吗?”看着这个漂亮妖精,我怯生生地问道。 “当然了,要不要摸我一下。”说完,她伸出了她那完美无暇的纤纤玉手。 “不必了。”我尴尬地笑了笑,我怎么有胆子去摸女鬼的手呢。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这个女鬼好像真的对我没有恶意,强烈的好奇心压住了恐惧感,壮了壮胆子,我向她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向你请教。据我所知,你们这些孤魂野鬼,离开了肉体,不需多长时间就会在宇宙中湮灭。你为何活得好好的?” “想知道为什么吗?这其实很简单,说来还要感谢互联网的发明。”白衣女子笑道,“本来,没有了肉身,我很快就会魂飞魄灭。可是我发现人类发明的互联网,是我们这些孤魂野鬼充电的好地方。每当我的电磁波衰减的时候,我就跑到电脑上充电,电脑上有很多充电器,象cpu啊、显示器啊。人们把电脑一关,我就顺着网络跑到另一台电脑上继续存在。现在,网上聚集着好多象我这样的女孩子,可热闹了。” 我听得是目瞪口呆,如果不是经她这么一说,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人类20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居然变成了这些女鬼们的充电器。如果那些网上的情圣,发现自己网恋的对象,居然是女鬼的话,他们恐怕会比我还吃惊。 我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赶忙接着向她请教关于鬼的生活的详细情况。 “stop!”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问话,“我来这儿,不是跟你讨论鬼的起源的,我是想请你替我办件事。” “那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上了我。”我奇怪道。 “因为你是这个校园里,唯一能解释鬼的产生的人,你肯定不怕鬼了。找别人,我怕吓到了他。”她心平气和地答道。 我在心里大声地暗叫道,“我不怕鬼才怪呢。” 她接着给我讲道她的故事,“我和我的男友感情非常的好。三年前,我们一起去逛街。我在横穿马路的时候,被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给撞死了。肇事汽车撞倒我后,立刻跑的无影无综。而我的男友刚好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受了很大刺激。我也由于死的很冤,迟迟冤魂不散。” 白衣丽人接着说道,“这些年来,我的男友天天在梦里梦到我。我也经常钻到他梦里,去安慰他。我因为太爱他了,才总不肯去投胎……” “等一等!”我打断了她的话,“你说的‘投胎’是怎么回事?”白衣丽人道,“小孩子才出生的时候,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们这些鬼就钻进他的大脑,跟他的大脑结合,形成新的人。不过,在等待小孩降生和与之结合的过程中,脑电波衰减的也差不多了,所以前事大都忘了。” 听了她这一番话,我感到手脚冰凉。原来‘投胎’是这么一回事,我会不会在出生的时候,也被鬼钻进来过,那么我现在到底又是谁? 白衣丽人继续说道,“现在我男友他马上就要毕业了,以后天涯人各一方,永难见面。我想请你帮帮我,让我不要跟他分开。呜呜……” 说到动情处,她忍不住地哭了起来。哭的是梨花带雨、泪湿云裳,听得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不由得心一软,“好吧。你告诉我你男朋友的名字,我明天就去找他,我会尽我最大努力劝他自杀。他要不肯自杀,我就亲手捏死他,在他死之前,我会把他的脑电波取出来,放在互联网上。这样你们就能永远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听到我这个耸人听闻的计划,那女孩吓得猛地抬起头来,“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叫你去杀人了。” 我不禁迷惑了,“你不是想跟他永远在一起吗?他不死,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她瞪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是去叫你杀人,我是想让你帮我找个肉身。” “找个肉身?!”我大讶道。 “对,帮我找个肉身。你只要把一张写有我名字的纸条,贴在别的女孩的印堂上。到时,我就附在这纸条上,趁着那女孩儿元神一出窍的一刹那,就抢占她的身体,我就复活了。”说到这儿,她不由得会心地笑了起来。脸上的泪珠儿还未干,就又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两眼就像两轮刚出生的新月一样煞是好看。 我不禁看得有点花痴了,好半天才恢复常态,“闹了半天,你早就挖好了陷阱,等我往里跳啊!” “别说的那么难听,谁不知道你们物理系男生个个都是活雷锋。”她又笑道。 “那是,谁不知道我们学校的物理系都叫屋里系。”我洋洋得意起来。 她两句马屁一拍,我就神魂颠倒起来,不知所谓。 我又想了想,对她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但问题的关键,是到哪找这么一个元神出窍的女孩儿啊?” “到电影院去,趁她看得入迷,元神出窍的一刹那。”她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又把她的计划反复考虑了几遍,最后问了个问题,“好,我一定帮你找个肉身,让你与男友见面。不过,你叫什么名字?我在纸条上该写什么名字。” “我叫lily。”她笑道,“我可是你一年多没见面的网友啊!怎么,这么快就把多年的网友给忘了?” 天啊!她就是跟我聊了一年多的网友。我居然跟个鬼,聊高等物理聊了那么长时间。 “别忘了,给我物色新的身体的时候,尽量选漂亮一点的。”说完她就不见了。……… 一夜酣睡。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后,睡在下铺的兄弟,郭sir神神秘秘地趴到我耳边,对我道,“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在外面交女朋友了。我昨天晚上,一直听你在莉莉、莉莉的叫着,叫的好肉麻。我爬起来一看,发现你正躺在床上说梦话呢。” 我没好气的对他道,“见鬼了。” 他也诡秘地笑道,“见鬼了。” 第二天下午,我向所里请了个假。一个人躲在寝室里,借来毛笔沾着墨汁,端端正正地在一张纸条上写上lily的大名。 在周末的晚上,我带着那张纸条,来到了学校的露天电影院。 我们学校的影院是露天电影院,需要自己带凳子。大多数来看电影的都是龙凤鸳鸯、成双配对,似乎不是专门来看电影的,而是来谈恋爱的。周末放的电影,通常都是些老片子,不太好看。不过观众也不在乎,他们似乎更喜欢这种黑暗的气氛和两个人搂在一起卿卿我我的感觉。 我们学校没有土地,于是就在半山腰开出一块平地来当影院。山上有很多附近农民的土坟,为此还跟他们闹的很不愉快。我现在就跟盟军敢死队一样,正趴在影院旁边的一座孤坟上,监视着坟下的饮食男女。我趴在这个土馒头上已经很久了,眼睛都瞅疼了,可还是找不到下手的对象。电影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女生们连一点走神的迹象也没有。而且稍微漂亮一点的女孩儿都已名花有主了,两个人就象双箭口香糖一样粘在一起,叫我如何下手。 我对着贴胸收藏的纸条,说道,“lily,lily你在听吗?我找不到机会啊!我们是不是明天再来。” 半天,纸条也不吭一声。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你不同意,那我们就再找找。” 机会终于等来了,电影里稍微放了一点惹火的镜头,男女主人公搂在一起。有一个单身女孩儿稍微有那么一点元神出窍。我赶忙冲下坟去,往纸条上舔了口吐沫,猛地把那张纸条贴在她的印堂上,扭头就跑。 “抓流氓!”这个女孩大声叫道。 我很奇怪,她反应怎么这么快,哪像元神出窍的样子.于是我吓得慌不择路,从几对情侣身上跳了过去。一时间,场内秩序大乱。在黑暗之中,总有人不忘趁机乱摸,更有的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于是尖叫声、笑声、愤怒的吼声、打骂声响成一片,整个影院跟炸开了锅一样。 我在逃跑的途中,被一个体育系的男生拦住了去路。 他伸出粗壮的手臂,拦住了我,两眼一瞪,“站住!往哪跑!”。 我想也不想,极富表情地做出了一个极度惊恐、极度害怕的表情,指着他背后大声叫道,“鬼呀!” 他一愣,一扭头,我就跟一缕青烟一样跑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又在睡梦中,被另一白衣女子唤醒。这回我有经验了,大大方方地坐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她。 又一个漂亮的女孩,又一个哀怨的故事,我在心里暗想。 我柔声地问道,“要我帮忙吗?是不是让我帮你找个肉身?”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悠悠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我正在电影院看电影,突然不知从哪跑来个疯子,他往我脸上贴了一张纸条,……”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四章,作弊事件 太不像话了,这些学生,还有没有王法了?“教导主任于老师脸色如猪肝一般,头上发出两道怒火。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纷纷聚拢过来:“怎么了?发这么大火,跟这帮学生生什么气嘛!” “你们看看,这试卷,分明是做了手脚的,这是作弊嘛!”于主任用手指著办公桌上的一叠试卷喊道。 有几个好事的老师拉过了试卷,低头一看,果然有几张试卷的分数是被人故意改过的,如58分被改成了88分,19分被改成了79分……改分的技术并不高明,仔细一看,便可轻而易举地辨出来。 “这些学生,确实该管管了,怎么能这样做!”其他老师也附和著。 “更可气的是,不知谁还搞恶作剧,交上了一张白卷,还署名‘柯小南’,我查了一下学籍簿,根本没这个学生!” “柯小南?”在一旁的沈老师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身子也不停地颤抖,嘴唇抖动著发出那三个字。 “老沈,你怎么了?”于主任看到沈老师的突然变化,感到吃惊,“你认识这个‘柯小南’?” “不不,我不认识,我只是觉得……这个学生太不像话了。” “原来如此。这些学生,我决不能就这样算了……”于主任面带怒容地走出办公室去上课了。 沈老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呆滞地望著前方,他似乎在想些什么,看来这个“柯小南”确与沈老师有些渊源。但那些往事,别人都已经忘记了,而他却一直耿耿于怀…… 十五年前。 “柯小南,你怎么能这样?考试不及格,还有脸改成绩单,欺骗家长,你太不像话了! “你已经作弊十余次了,而且你作弊的手段如此拙劣,谁都看得出来,你简直是个十足的笨蛋! “你又不及格,你还配做个学生吗?你真给我丢脸,你活在世上真是多余,不如去死!”沈老师说完就后悔了,那时的他太年轻了,说话实在过于卤莽。 当天晚上,他收到了一封信: “沈老师,你说得对,我是个十足的笨蛋,我虽然很努力学习,却从未及格过.我还经常作弊,而且每次都被发现.我已经没有脸面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我这就去死。对于这个世界,我无话可说,我愧对于你,请你忘记你曾经教过我这样的一个学生吧。 柯小南“ 这是柯小南的遗书,沈老师意识到事情的不妙,他四处寻找柯小南,终于在学校后面的树林中找到了他,但已经太晚了。在一棵树上,挂著一个人,那个人垂下来两条腿,那两条腿僵直地在晚风中飘荡,像一个钟摆,而那个钟已经停止了咝小k念^低著,面色惨白,眼睛突出眼眶,望著树下的沈老师,充满哀怨和无奈。他的舌头伸出好长,往下地著血,一滴滴滴在地上,无声无息,像秋雨般宁静.没错,那就是柯小南,他已经死了…… 直到如今,沈老师依然内疚,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句错话,竟会酿成如此的悲剧,他不肯原谅自己,一想到此,他眼前就会重现柯小南吊死在树上的那狰狞的面孔。 今天的事情著实奇怪,于主任软硬兼施,用尽办法,可还是找不到作弊的元凶,看到那些学生一脸无辜的表情,于主任实在是丈二和尚,不知所措了,只好就此作罢. 这一天,沈老师值夜班。明天就是省统考,今天下午刚□校的a库房中。于主任在下班前反复叮嘱沈老师:“一定要反复查看存放试卷的库房,切莫让作弊的学生溜进去偷试卷,因为这次考试实在很重要。本校的规定你也清楚,一旦出了事,就得打包走人!”于主任交待完后就走了。 夜渐渐深了,沈老师有些不放心,他披上大衣,拿上手电走出值班室的门。“这些校警,都是白吃饭的,一到晚上都死哪去了?”沈老师不满地说. 外面秋风阵阵,风卷著地上的落叶,那落叶飘舞著,像坟头飘动的灵幡。夜如漆如墨,黑得吓人。天上一摸抹月牙泛著黄晕,无力地投下一丝光,几颗星星闪著灰光,像要死的人昏沉的眼睛。猫头鹰的叫声时不时传来,还有那分不清是来自天堂还是地狱的呜呜声,真叫人心惊胆寒。 沈老师的身体在发抖,不知是由于秋风的寒冷还是因为他内心的恐惧。今晚与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竟会有如此多的相似处。那个晚上不也是这样的天气吗?…… “柯小南,你在哪里,老师对不起你。”…… 沈老师裹紧了大衣。在他面前的这个建筑,正是存放试卷的a库房的门。 朦胧的夜色中,那a库房变成了灰色的古堡,一只黑色的大手从古堡的大门伸出来,抓住了沈老师的衣领,古堡的窗户探出一个人头,满脸怨气,他的舌头伸出好长,往下滴著血…… “啊,不!”沈老师从幻觉中清醒过来。他很虚弱,身体像风中的败絮,但他还是用颤抖的手打开了a库房的门。 昏黄的月光洒在靠窗的那张桌子上,风吹动桌上的书“哗哗”地响,一页一页的被翻动著。“真该死,谁这么粗心,连窗户也没关!”沈老师打开灯,窗户关得好好的,那桌上的书也停止了翻动。“怪了,怎么回事,又是幻觉?”沈老师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沈老师的视线移到了存放试卷的柜子上,柜子门竟然是打开的!锁不知是怎么开的。沈老师倒吸一口冷气,跑过去一看,里面的最上面的试卷袋的封口被划开了!“果不出于主任所料,试卷真的被偷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偏偏在我值夜班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沈老师神色慌张,在这种极为严格的私立学校,他知道这将意味著什么.他慌忙拿出试卷袋里的试卷检验,很奇怪,里面的试卷一份也不少。 “这一定是偷试卷的人怕被人发现,把试卷的内容记下来后又放回原处,或是没有得逞,那最好。千万不要让人发现,得把它封好,只要我不说,没人会知道,即使试卷内容泄露出去,只要试卷不少,也决不会追究到我头上的。”沈老师不知是从哪来的胆量,他拿来库房里的胶水和纸把试卷袋按原样封好。“不仔细看是瞧不出这是后封上去的。”沈老师感觉还满意,他把试卷袋放回原处,锁上门。一切完成后,沈老师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库房的备用椅子上,深深地喘了口气。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吓得沈老师脸色苍白、手脚痉挛,他顺著叹息声看过去,在窗台的桌子旁站著一个人,背对著沈老师。 那个人转过头冲沈老师笑了笑,太可怕了,那个人的脸色惨白,舌头伸出好长,还往下滴著血,活生生一副吊死鬼模样! “啊?!柯小南——”沈老师被吓得昏了过去。 当沈老师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一定是幻觉!”沈老师的神经已经错乱了。他爬出了a库房的门,草草地锁上门,然后没命地跑…… 第二天,在考场上发现了一张署名“柯小南”的空白试卷,自然地,沈老师的作弊事件也东窗事发了。 当沈老师拿著行李卷走出校门口时,他耳边仿佛听到一个人的嘲笑声:“你的作弊手段实在太拙劣了,真是个十足的笨蛋,活在世上真是多余,不如去死!” 沈老师无奈地笑了一下,他径直地向学校后面的树林走去……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五章,你不是要见我吗? 学校的女厕所已经很陈旧,墙壁上长满了青苔,里头没有窗口,月光从墙上的裂痕中钻了进来,却无法照亮里面的情形,强风透过狭窄的缝口传来“呜呜”声,再加上厕所里的滴水声,仿佛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校内一直有这么一则传说:多年前有一名女学生因为在校内遭人强暴,想不开而在学校的女厕上吊。当她被发现时,已断气多时。舌头长长地伸了出来,手脚僵硬,头发凌乱,死得十分恐怖。据说校方向为了避免一起恐慌,把这件事封锁,所以不是很多人知道这件事。 跟一大群同学一起留在校内参加集训的小青有严重的洁癖。坐在晚餐的饭桌上,她根本无法忍受自己身上的汗臭味,恨不得马上就可以冲一个凉快的澡。但参加集训的女学生太多,怎么才能捷足先登呢? 小青想了一想,就胸有成竹地故意大声对同学们说:“嘻,我告诉你们,我们的女厕曾经有人自杀过的!!” 这句话就像一颗深水炸弹,把女同学们吓得华若寒蝉,大家都停下七嘴八舌,静下来听小青说话。 见状,小青更得意了,“你们知道阿美为什么转了校?坦白说……是阿美听到厕所传出来婴儿的哭声,结果阿美病了几天后便马上转了校……” 听到了这个故事后,大家都被吓得花容尽失。 小青见到这种情形,更得意忘形起来:“嗯……坦白说,其实我也见过的,每晚八点钟左右,那个东西就会出现了,因为她是晚上八点上吊的啊!!她的脸苍白得可怕,舌头长长得露在外面,手上还抱着一个婴儿,一直哭泣不止……” “哇——”小青出奇不意地大喊一声,把本就被她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的同学吓了一跳,更有数名女生更当当场哭了起来。 “呜……小青……你太坏了……故意吓我们……小心总有一天给你撞到啦……!”数名女同学尖叫声叫骂起来。 “哈哈哈……鬼只是吓你们这些胆小鬼,吓不到我的!有本事就叫她现身给我看看!”小青得意地笑了起来。 如小青所愿,果然没有女同学敢到厕所来洗澡。 时间正是晚上八点钟,站在厕所的入口,她总觉得全身都不自在,身后阵阵的寒风一直往后背灌,墙壁上仿佛生出来了许多眼睛在瞪着她,等待一场好戏的上演。 “不管了!!如果不洗澡肯定给她们笑,死就死啦……” 小青大步得走进了厕所……她走进第一个隔间,“啊!不得了啦!太赃了!”厕所内马桶内有黄金满盘。 拉屎的人没有冲水,看得小青恶心死啦。她只有走到第二间隔间去,但第二间厕所的门锁却坏了,于是她又走到另一间去…… 奇怪的是,几乎每一间厕所都有问题,不是太脏,就是门锁坏,不然就是水喉扭开却没有水,一直到最后的一间…… “奇怪,这间隔间平时都是锁着的啊,今天却开着的……”小青走过去,里面很干净,只是灯光有点暗,淡黄色的灯光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清水洒落在小青洁白的肌肤上,水顺着她的身材流到地上,小青这时已忘掉了所有的恐惧,尽情地享受洗澡给她带来的快感,她出力地搓着自己的身体,要把身上的所有的污垢都搓了下来。 突然,地上的水变成了红色,一股腥臭的味道冒进小青的鼻孔里。小青张眼一看,她全身都是血水,但她却没有痛楚的感觉,她的心中感到非常得害怕,偏偏身体在这时却无法呼唤,血水一直从她的身体流了出来……小青怕得不停地打寒颤,想叫,又叫不出…… 就在她以为自己差不多昏倒的时候,忽然在她眼前,有一缕头发从上掉了下来。小青很自然地抬头往上看,她看到了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血红的舌头长长地挂在一张没有血色的脸上,而那张脸则被一条粗如小指的麻绳紧紧地系着,吊在半空,她的眼角不停地流下血红的泪水,含糊不清地对着小青说:“你……不……是……要……见……我……吗?”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六章,灵点空间 我是个胆大的人,也从不相信有什么神鬼之类的迷信说法,只是那天在科学周报上看到这样一个报道,关于异次元空间的的另类说法,说世界除了我们生存的空间,还有另一个空间的存在,有时由于大脑电波频率和另一个空间的某些频率相近而看到一些已经不存在的幻境。 那时候我还是师范学校音乐系的学生,我很喜欢我的专业,可在钢琴上却总让我不满意,每次考试,这门都不怎么理想,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天赋差还是缺乏多的练习,根本没有所谓的激情和适当的感觉。因此白天除了学习课堂的知识,我利用上了中午和晚上时间,常一个人去琴房练习,曾有朋友说那里常有异动,还说曾看见有白色的影子飘来飘去,我只把那些话当做无稽之谈。 那晚,练完舞后我悄悄地拿了乐谱去琴房练琴。反复练习着同一个乐曲,捕捉感觉。 “你的f调不对,d调太高,缺少过度的缓慢。” 我停了下来,谁?我看看周围。奇怪,没人啊,我脑中闪过那些神鬼传说,莫非真有那样的事? “你缺少练习,没把握好每个调之间的过度和缓急。” 他出现了。在靠窗的一角,清瘦的面容,一件青灰色的棉布衬衣,一条泛蓝的裤子,嘴唇和下巴带着忧伤,看上去有二十六七的年龄。 “你是谁?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 “我叫郭涛,92级音乐系的学生,这里是我母校,我在这里任职。我喜欢夜里来这里,听钢琴美妙的声音。你呢?不是也这么晚来?” “我是99级的,算算应该是你学妹了,我叫郑敏,我也不想这么晚还练啊,可是我的钢琴实在不怎么样,考试成绩不理想,又怕练多了后还没成效,被同学们笑话,所以才晚上悄悄地练习。” “你说你在学校任教?我怎没见过你?”我打量着他。 “学校这么大,难道所有人都要你认识吗?我看了你很久了,反复地练习,我也算你学长了,就帮帮你吧。” 他走到钢琴前,用手抚摩着琴身。 “很久没弹,不知道生疏没。”他自言自语对着钢琴。 我站起来让他坐到钢琴面前,看他双手划过琴键,调子很轻,缓慢地上升,又回转过来变得柔和顺畅,我没听过那曲子,只是感觉曲子忧伤哀怨,离别之意黯然而生。我看着琴键在他手中颤栗,似乎又在哭泣。他弹得很有感情,指法也熟练,看他表情似乎已经融在了那音乐之中,是发自内心的激情渲染。 一曲终了,我开始崇拜起他来。 “厉害啊,不愧是学长。以后还请学长多多指点啊。” 我兴奋地叫着,没有察觉有一抹忧伤从他脸上滑过。他告诉我他只在晚上来看看我练习,白天还有别的事。我答应了,能找到这样一个免费的良师,实在算是万幸。 那以后,每晚的练舞结束我就来到琴房,每次我出现后他才安静地出现,他很详细地讲解着乐谱知识,并做示范练习,开始一周后我学会了他弹的那首不知名的曲子。并学到了很多的乐理知识。可是很奇怪,他总和我保持距离,不让我靠近他,感觉像个内向的大男孩,害羞到有点男女授受不亲的样子。我曾嘲笑过他,他却只是笑了笑。 那天,的确对他好奇,问起一些同学和老师,学校任职的没有叫郭涛的人啊,我不觉有点起疑。那晚,我仍然去琴房,又是我先到几分钟他才出现,本来打算问问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到底是谁,可今晚他看起来很疲惫沮丧。他叫我自己练习,我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说没事,别管他。 我自己练习了一会,但总集中不起精神,我又问他怎么了,过了很久他才告诉我他女朋友结婚了。原来是失恋了。我劝他,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女孩子出现,他摇摇头,说我不会懂的。 我一边大谈我的爱情观,一边看着他独自走到钢琴前弹奏起来。然后告诉我吸收外资自己先回去,说今晚他想一个人待着。我离开了琴房,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音乐。他会哭吗? 回来后,我老想着这件事,他不会怎么样吧?感觉好奇怪,他总是一个人出现在夜里,而且能弹一手好琴,而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好人坏人就已经拜师学艺了。 第二天了,我还在惦记着悲伤的他,盼望晚上他能早点出现。晚上我练了一会儿琴,他一直没有出现。他到底怎么了?不会那么想不开吧?连续一个星期,我都去琴房等他出现,可他一直没来,直到那晚。 你的琴很乱,一周不见,又把学的忘了吗? 他出现了,依然是那套灰色衬衣和蓝色裤子,一脸的忧伤。 “你这一周跑那里去了,我还以为你去寻短见了呢,你没事了吧?” “傻瓜,短见早就寻过了。其实我早想开了,一个人或许只有在死后才能看清很多生前不能看清的事吧,现在的我已经不用再有爱和恨或喜怒哀乐了。” 他的话很奇怪,我一时却没想到到底怎么奇怪。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啊,那些东西当然没用了,可我们还是活着的啊,能感受生活种种,快乐的,悲伤的,去爱,去恨,那才是有意思的生活,要不干脆出家,四大皆空,等死好了。”我似乎说得头头是理的样子。 “那天真不好意思,出丑了。”他有些笑意地对我说。 “没什么,正常的,要换我啊,早哭得一塌糊涂了。” “敏,其实我不该骗你,我不在这里任职。还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要你靠近我吗?” “是吗?我就说我问别人的时候,都没人知道,也是啊!为什么不要我靠近你?我也觉得奇怪,还以为是你不好意思。” “问你个问题,你相信人死后还有灵魂的存在吗?” “半信半疑吧,怎么问我这个?”我隐约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劲。 他眼神暗淡下来,“想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说,其实我已经不存在了,我不是实物,也就是人们说的鬼或灵魂,灵魂在找到它的存在空间后就不用在人类这个空间里存在了,它会在另一个空间生存下来。”他没有注意我的惊讶。 “你,你真的?你不是?你已经?” “我是真的不存在了,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是我母校,是我美好回忆的地方,在这里我遇到了她,也在这里我失去了她,好多年了,没想到回到这里来的却是我的灵魂。不过我很高兴在这里认识你,我不想吓你的,只是那天你在那里反复地练琴,弹奏着不同的曲子,所以忍不住开口说话,可没想到你能看见我。” “你是好人,我不应该怕你,即使你不是人,可我的钢琴是你帮助下才得到提高的,我应该谢你。”我说的有点紧张,毕竟面对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对我这个不信鬼神的人来说。 我想到了那条报道,说人的脑电波频率如果跟那种事物的频率一样或相近的时候,可以产生出它们的幻像。就像有个人在一座大楼废墟里却看到当年铁马冰河的一场战役。而现在之所以见到他,多半也是这个原因。 “是吗?那我就安心了,敏,我要走了。我想了很久也找了很久,我要去另一个空间,我怕以后没有像现在这样好的情况能让你看见我的存在,那样的机会很少。” “你要走?去哪里?在这个空间不好吗?” “这个空间对我来说太狭窄了,信息量太小了,在这里待不是长久的办法。我不能留太久的时间。我很报歉。” “那我能碰你吗?我是说我想摸摸你的脸。”我虽然有些害怕,可更多的是难舍。 “当然,你现在也已经知道了,当初不让你靠近是怕你发现我并不存在而害怕我,我很想找人说话,在你面前我能找到生前的自己。” 我伸出手,颤微微的,感觉是要面对一种有生以来很神奇的事物。又好像在留恋什么。 我去触碰他的脸,可感觉告诉我,我什么也没触到,感觉是在摸着空气。我吃惊地看着他。他尴尬地笑了笑,“不要费心了,我并不存在的,你的幻觉只是存在于空气里。” 他是真的灵魂!不存在的实体?!他走向钢琴,抚摩摩着它。我突然有些同情他了,他其实也是个活物,至少他生前真的存在过,有血有肉。 “今晚告诉你希望不要增加你的恐惧,只是告诉你实情,过了今晚我就不在这个空间了。” 我慌忙试着去抓他的手,可什么也没有抓住。 “我能再见你吗?在另一个空间?” “如果我们还能有缘分的话,应该可以。不过,我不想再打搅你平静的生活,知道吗?”他摸摸我的头。 “给我饯行吧,在我走前弹一次上次的曲子好吗?” 我点点头,坐在钢琴前用心弹奏起来,一曲终结,周围寂静,只有我一人存在,他已经走了。 他走了,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当偶尔弹起这曲子时,发现心被牵引到了另一个空间,他如往昔般对我微笑。缓慢的音调,忧伤,哀愁,缠绕不断。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七章,通宵教室女鬼杀人事件 深夜,某大学通宵教室里依然灯火通明。因为不是考试旺季,每个教室里学生也不多,三三两两分布开来,各自铺一个台面。 我收起摊开的课本,字典,慢慢修理好,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幕,心头滑过一丝凉意。 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我曾经一度很喜欢月亮,因为她皎洁清纯得如同婴儿的眼睛,在她凝望的区域,不应该有一粒渣子。在她的目光下,我总能很安心地伸展双臂,在想象中拥抱已在天国的父母。 今夜是不可能的了,我在心里轻叹一声,抱起书本转身离开。通过桌子之间的过道往门口走的时候,我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在我的后背。 我承认我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秀发如云,身形婀娜,追逐的目光不少,但在这里像这般赤裸裸渴望着的,平生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发生在一年前,那时候单纯的我竟然陶醉于那追求者如饥似渴的目光,被他一举征服。对我夺人的美貌喝优雅的气质恣情的虚荣和迷恋后,另有新欢的他甩给了我始乱终弃的结局,让我独自承受。 我慢慢回过头,那是一个还算帅气的男孩,可惜怎么也遮盖不住一身的庸俗和矫揉出来的扮酷,直让我一阵阵的反胃。 “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他紧盯着我。如此迫不及待切入正题,看来此人是饿久了。 “是吗?多谢夸奖,你也很帅哦。”对于肉麻的言语,我一贯以麻制麻。 “这么晚,不如我送你回去?你知道现在的校园里很危险的,尤其是你这么惊艳的美眉。”实在不同凡响,三句话不离本行。 我点点头,他连忙站起身随着我往外走,下台阶的时候就势揽住我的腰,我没拒绝。 走过小树林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我诧异的看着他。 他故作神秘地说:“听说这里一直闹鬼。”随后他舔舔嘴唇,笑嘻嘻地说:“不过你不用害怕,有我呢,来,靠着我,鬼不敢把你怎么样。” 我站着没动,他伸手拉我。 这时一阵风刮过,树梢摇摇晃晃,发出瑟瑟的声音,好像还夹杂着低低的泣诉声,我看着他,他的脸色有几分发白,不安地环顾四周。 “你见过鬼的样子,不过那些都是人演练的,不刺激。”到这个时候他还试图幽上一默,果然是老手。 “想见真的鬼吗?” “只想见女鬼,而且跟你一样漂亮,”他纵声笑了起来,“这样我就算死了也风流。”色字头上一把刀,可不怕死的人依然还有。 我轻叹了一口气,静静地说:“不错,我的确是鬼。” 他哈哈大笑起来,“你有体温,也有心跳,别唬人了。” “如果鬼想让你相信她是人,早就心跳和体温的假象不是难事。”我转过身,背对着他,“据我所知,你是有女朋友的,她今天因为伤风没来自习,你就开始这么不规矩起来,怎么解释?” “你……怎么知道?”她声音有些发颤。 “你两小时前还对她海誓山盟,我相信你在跟我亲热后回去对她还是会一样甜言蜜语。虽然结婚前双方都是自由的,但是你这样脚踩两条船不是有些过分么?何况她还为你众判亲离。” 他没有说话,只听得他上下牙齿打颤相碰的声音,一般情况下,我的这些话可真可假,可轻可重,或许我不小心使阴森气重了些,把他完全吓住了。我慢慢回过头来,对他伸出手,他看清我的脸和手后,惨叫一声,跌在地上气绝身亡。 狂风大作,树叶掩盖了他的尸首。 我冷冷地笑:“我的确是鬼,你的确风流。” 活着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死后是什么样子,就算想了也没可能去验证。和室友平日里嘻嘻哈哈地讨论学校bbs上ghost版上的鬼故事,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讲发生在起夜,在水房里,室友总是战战兢兢地问我:“这世界上真有鬼吗?” 我捏捏她的鼻子,“傻瓜!真有鬼的话你才来不及问我这句话。” 真有鬼吗?其实我也不知道,活了二十多年没有被鬼骚扰过,似乎就算有鬼也和人生活在两个空间,不轻易来往的,除非是一个异常的鬼撞见了一个异常的人。对此,我从不多想,因为想也没有用,总有一天我能找到这个答案,尽管无法转述给活着的人听。 当我看着手里空空的药瓶,我知道离那一刻不远了,心里竟然还有些兴奋。在选择何种死法方面,我考虑的好久,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我的确没有资格谈为别人考虑什么,因为轻生本身就是很不负责很自私的事情,但父母的早逝和他的背叛,让我想到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更值得我流恋的,朋友或许会惋惜,但也能理解,我是去寻找我的极乐世界去了。 上吊?一瞬间的窒息之后的恍惚和不省人事,这种感觉太匆忙;跳楼?自由落体时的惶恐和后来沉闷的鲜血四溅这种感觉感觉太模糊;割腕?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失,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点点减弱,眼前的红色在扩大,红到尽头时发黑。但我不可以,上面的方法,对目击者太残酷。都要走了,何必还伤害无辜。 药片太多,吃到最后嘴都麻了,又酸又苦,看来以后得建议他们把安眠药做成甜的,毕竟这是轻生者在人间体会的最后味道。 然后干什么呢?我在寝室里四处转了转,把她们的床铺整理了一下,书架上我的书最多,我把它们全取下来码到一个角落里,她们一定知道该怎么处置它们,她们都知道书是我的最爱,无论我到哪里,一定要带着它们走的。 外面的太阳很好。我靠在床上,是我惯用的姿势,懒懒地沐浴着阳光。肚子开始痛了起来,一阵胜过一阵,是绞痛,揉搓着全身最敏感的神经,几乎无法让我平静地躺着,接下去的是无法自己的抽搐,我咬着牙,还不忘擦去口边的白沫——我不想死的太难看。喧嚣嘈杂的窗外的声音,忽远忽近,是不是午饭时间到了?天猛地黑了下来,看来深秋的季节,真的是风云多变……恍惚好像是一个人走,好黑好远的路,前方微光映照的地方,似乎是一座桥。 有人在喊我?我一激灵坐了起来,该死的冒牌安眠药,也就是让我做了一场死亡的梦罢了。床铺周围围着室友,门口还有隔壁寝室的人,还好没死,否则连辅导员也要被惊动。我自我解嘲地冲她们笑笑,翻身下床。 不对,很不对。 所有的人的视线,还是悲痛地落在床上那个女孩身上。我在她们后面,随她们看去,那是一个很美很安详的躯体,面孔我曾经无数次在镜子里见到过,但从未这么近这么生动地面对。原来别人日日见到的我,是这个样子,真的很有趣。 想起了过去看过的很多幽灵的片子,从来都不相信,但现在也不得不佩服人们有根有据的想象力,尤其是“人鬼情未了”。鬼的确是存在的,但是能影响人生活的实在是不多,刚离开人世的我即使一例。 室友把我的骨灰埋在了曦园的树林里,这个地方是我经常来的,来看书、写诗和发呆,那儿附近的教学楼也是我经常去的。她们烧了我所有的书,把灰烬和我的骨灰葬在一起。我默默地看着她们为我做的一切,每天午夜,我就在我的墓前到天明。 第七天的时候,一种巨大的仇恨在我体内爆发,没有理由,没有先兆,我恨他,以及和他一类的人,我要复仇,我一定要复仇。仇恨如地狱的烈火熊熊燃烧着我,我宁肯让天堂的大门从此不再向我敞开,因为里面的上帝和天使都太仁慈,而能对付得了这些薄情郎的,唯一有撒旦。 “小姐?这么晚了,要我陪你么?”此时我才领悟,仇恨膨胀的时候,鬼魅可以现形。我慢慢转过头去,此君看来又是学子中的一败类,我无声妩媚地微笑着,等他迫不及待地走近,我伸出我的手。他一声惨叫,余音回荡在树林上空。 他算是第一个牺牲品,对于他的失踪,学校和院系领导急得焦头烂额。 蠢人就是这样,一味的贪婪,走进诱惑的同时,也走近了毁灭。 我最后回了一次宿舍,逐个吻别了我的室友,她们睡得很熟,那个胆子小的女孩一直有蹬被子的习惯,我轻轻帮她掖好,心里默念:小妹妹,放心,我们宿舍的水房里从来都没有过鬼,因为这里是女孩聚集地,阴气太重,一般的鬼不敢来。如果有的话,欺负了你,我绝不会放过它。 令我送命的恋爱开始于通宵教室里他的巧舌如簧,我厌恶这个地方所有巧舌如簧的男人,他们无不该死,当然还有他,我更不会放过他。 我承认我变态了,女人的心里是很脆弱的。而且,变态的鬼比人更可怕。 我生前的名字叫曦露,就是清晨的露珠。我开始努力忘却这个名字,上帝原谅我,我必须这样。 这一天对我的意义非凡,是我决定复仇的日子。 我的死,曾一度让他如过街老鼠一般,他和她都很不好过,所有认识我的朋友都对他们敬而远之。葬礼上,我冷眼看着他和她被我的室友们拒之门外,“她已经要去了,你们就让她真正开心地走吧,算你们积一回德!”他还企图往里面进,因为这个时候走似乎是很丢面子的事情,看拉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于是我缓缓走上前去…… 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让很多人到现在都惊诧不已,因为那几日的天气不错,风和日丽,气温回升,但这一阵风就太诡异,仿佛是从沉睡万年的古墓里来的,假带着一种凝重的令人窒息的阴冷和苍凉。更奇特的是这风从倚门而立的那些女孩面前轻轻怫过,直冲那两个人而去,整个不过一分钟,很多人以为是自己做了场梦。后来为了避免他虚伪的“凭吊”我,我在墓前设置了屏障,让他一靠近就头晕不已,那是我的幕,不允许他玷污。 之后据说他俩同时生了场病,各自回家告假养病去了,那场风的确太冷。今天,他病愈返校。 我默默地在校园里徘徊等待夜晚的来临,人们都说鬼白天是不出门的,因为怕光,但好像我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已经不再是人,所以昼夜不再能影响我。周围来来往往很多男孩,我和他们擦肩而过,看着他们生动的面孔,我从心底里希望他们能都好自为之。 夜幕降临了,每到夜晚,无论是阳间还是阴间都会有故事发生,夜晚永远都是酝蜋故事的好背景。我走近他的寝室楼,并非是想守株待兔,他现在在哪里我很清楚,只不过想多让他逍遥一阵,等他尽兴回来后再动手。 夜深了,我再林荫道上徘徊,偶尔有一两个小妹妹从我身边匆匆走过,我庆幸没有现形,想必她们此时心里就担心这个。风轻轻吹动地上的落叶,落叶再有规律的跳着舞,我想我的存在,增添了某种萧杀的气氛。 “哗,哗!”我抬起头,不远处有个裹着黑色斗蓬的老人,背向着我正在扫地,背影在风中微微颤抖。我走近他,不由产生一种怜悯之情,这么晚了,难为他老人家还在操劳。这个世界真的是这样,有人求好死,如我;有人求赖活,如他。我挥了挥袖子,卷起一阵风,帮老人家把落叶集合成一堆。 “姑娘,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吗?”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急忙环顾四周,除了我和那个老人,没有第三个人,老人依然背对着我在扫地。难道是我听错了?我开始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嘿嘿,姑娘,不必找了,我就在你面前。”这次我听清了,的确是那个老人在对我说话。 “你能看见我?”我冷冷开口道,“你不怕吗?” “如果怕的话,就不会看到了。”老人背对着我从容地回答,“我能看见很多东西,包括你的善良。” “哈!我善良?笑话!”我大笑道,“知道我手上有无辜人的血吗?他么再可恶也罪不至死,但我杀了他们!” “刚才你背负着自己的痛苦,还不忘记帮助一个老人,足见你的善良。说到杀那两个人,第一个是气数已尽,第二个载在你手上,也是前世的因果,因为毕竟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如果一定要说罪孽,你杀了自己是最大的罪孽,但是你毕竟太年轻,或许也是前世躲不过的劫。可现在,”老人转过身来,翻开他斗蓬上的帽子,我看见一张苍老而刚毅的脸,“悬崖勒马吧,曦露。” 我呻吟了一下,已经太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我一直在极力忘却这一切,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的提起对我依然是刺痛。老人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你该把这一段真正作为你的前世了。” 我凝视着这个老人,“你是来劝说我放弃复仇的,对么?” 老人微笑颔首。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是不分是非一概站到处于劣势的人的一边,难道受害者必须一味沉默束手才可以有资格博得同情和支持吗?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如果没有他,我和那两个人都不会死,他罪孽深重,为什么要劝说我放过他?”我愤怒地无法自己。 “你误会了,我劝说你放弃复仇不是为了他。”老人缓缓开口道,“他的确罪孽深重,但他已经或者即将遭到报应,他所做的一切你最清楚,显然他已经不值得你再爱,又何必值得你复仇?” 我沉默不语。 “你为他而自尽,已经不值得,现在为他耽误你的轮回,是否又值得?鬼与人一样,没有多少光阴可以消耗,你已错过一回,怎能一错再错?” 我依然沉默不语,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老话你一定听了很多遍,也有人说这话不准,认为很多恶人的能逍遥一生一世,其实他们都知其一不知其二。” “最有资格评论这话的人是我,我看过形形色色的人的一生,舞不符合这古训,太多恶人,别人看得到他的表面锦衣玉食,又怎知他心中终日惶恐不安?看得到他白天声色犬马,又怎知他夜晚的惊魂恶梦?终于某天呜呼哀哉的时候,别人看得见棺材的富丽堂皇,又怎会看得见他尸体上残留的冷汗?就算小奸小恶之人,也会得到跟他所犯罪孽相当甚至变本加厉的惩罚,因为这些人脑海里教唆他们去作奸犯科的东西,一样会教唆他们不同程度走向毁灭,这是天意,是天命,你又何必去涉足其中?” “这么说来,我一涉足,似乎是便宜他了。”我基本明白老人的意思。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你这么想,仍不是我这次来的目的。”老人很肯定地回答。 风一阵阵地吹,好像大了起来,我探究着老人的眼神,想弄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图,我感觉老人也在研究我。我就这样和他对峙着,风吹动他的斗蓬和我的风衣,一黑一白,随风飞舞。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他要回来了,正在向这边走来。老人显然也感觉到,于是意味深长微笑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一定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还想和他见一面。” 我点点头。“但我可以不让他看见我,我只想看看现在的他是一副什么样子。” 老人颔首不语。 他走近了,冷风让他缩着脖子弓着背往前走,多日的熬夜让他的脸显得浮肿,我突然觉得这个人实在是让人觉得恶心和猥琐,真不明白我怎么会为这个男人寻思结束我年轻美丽的生命。 顿时,我明白了老人的一番用意。为这样一个人浪费我的时间和功力太傻了,生前已经傻得要命,死后还执迷不悟的话,那便可谓是冤死的孤魂野鬼。 看着他慢慢消失在楼门里,我转身望着老人,眼里满是泪花。 老人依然微笑着,“你都明白了,很好。相信来世的你一定会很优秀。” “可我还有放心不下的事情。” “你是担心那两个人的失踪在校方那里悬而未决吗?尽管放心好了,这些后事一般都是我来办的。”老人挺直腰身,手中的扫帚恢复成他惯用的长柄镰刀。 我第一次对着老人微笑了,“是的,”我说,“我该走了,下辈子的爸爸妈妈还在等着我呢。” 我在风微笑着和老人作别,他真的很慈祥很和蔼,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人们都怕他怕得要命。 月亮出来了,我抬头贪婪地沐浴着她的光辉。渐渐我感觉我越来越轻,身体轻飘飘向四处荡漾,然后突然被一股及其强大的力量吸住,已惊人的速度向一个方向坠落,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超越了所有极限,所有意识在一点一点被剔除,剔除……一片空白,极度的窒息和压力压迫着我,我拼命反抗和挣扎,尽力腰把头伸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曦露的室友在这天晚上同时做了一个梦,梦见曦露安详地对着她们念了一段似曾相识的经文:“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生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也就是这一天,学校附近的医院里,诞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婴,她与众不同的是只哭了几声,之后就用水旺旺的眼睛看着周围围着她开心的不得了的亲人,嫩白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一种释然的表情。 校方在第二天接到了公安局的通知,说贵校学生某某及某某在外出游玩时不幸意外身亡,尸首已护送返回,希望家属与贵校节哀并妥善处理后事云云。从此有关通宵教室女鬼杀人的传闻,除了在该校bbs的ghost版上变成几个硕大的坑,然后被版主收进精华区外,不再有人问津。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八章,解剖 在没有转行做药品销售经理之前,我曾是医学院的一名解剖学讲师。我转行,并不是我在这一行干得不好,事实上,我的课上得相当出色,如果我没有放弃,我想现在大概可以升到了副教授的位置上。 迫使我离开大学讲台的是心理因素,因为,我讨厌死人,惧怕死人。那是一种深不可测的恐惧,就像一枚会流动的寒针,从你的脚底心钻入,通过血液循环在你的体内游走,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达心脏,可能是半年,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分钟。同样,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来,但我感觉,它离我不远,它还在某处窥视着我,随时等着杀我。 事情还得从三年前的一堂解剖课谈起,对于学生来说,也许这节课是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一课,因为第一次现场全尸解剖总是给人极其强烈的印象,我已经强调要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人呕吐了,在之后的三天内,很少有人去食堂买肉食,特别是炒猪肝之类的荤菜。 这次的尸体是一名年轻女性,这在医学院是个异数,因为尸体的奇缺已经成了各大医学院校共同的难题,得到的尸体大多是年老病死的,器官都已衰竭。就算这样,全尸解剖课常常还是一推再推。因为按地方的习惯,既使病人生前有志愿献身医学事业,死者的儿女也往往不允许,认为是亵渎了死者。所以,每一具尸体都是一次难得的实习机会,年轻新鲜的更是极其珍贵。 女尸静静地躺在解剖台上,课开始之前,尸体上一直盖着白布,我照惯例向学生讲了注意事项,以及尸解在医学上的重要性,最后要求他们以崇高尊敬的态度来看待尸体。学生们的眼光既好奇又有点恐惧,但谁也没出声,像是等着一个极其严肃的时刻。 白布掀开了,学生中间发出几声轻微的唏嘘声。这是一具很年轻的女尸,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听说生前是一名秘书,因为感情问题而割腕自杀,她的朋友从她的遗物里翻出一张捐献遗体的志愿书,是学生时代填写的。年轻人一般很少会考虑这类事情,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志愿?也许永远是个谜。 她并不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眼眶有点下陷,可能在她生前的一段时间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她闭着眼睛,神态很安详,就像熟睡了,完全没有一般尸体僵硬的死相,也许死对她来说真是一种解脱。 我这样想着,按例用一张方巾盖住了她的脸,看不见脸,她惨白的身体就很突兀地显了出来。 “现在,开始吧!”我说,示意学生们把注意力集中到解剖示范台上来。 四周鸦雀无声,我从盘中取出解剖刀,抵在她的咽喉上,白色的塑胶手套跟女尸的肤色相映,白得令人窒息。 她的尸体仍然有点柔软,皮肤保持着弹性,这感觉跟我以往接触的尸体很不同,不知怎的,我的解剖刀竟迟迟没有划下去,甚至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也许,她还没死。但很快,我就为我的想法感到可笑,可能是这个女孩死得太可惜了,所以我才有这种错觉。 学生们都睁大眼睛盯着解剖刀,我凝了凝神,终于把刀片用力向下划去,锋利的解剖刀几乎没有碰到什么阻力,就到了她的小腹部,就像拉开了链子,我们可以清晰地听见解剖刀划破皮肉时那种轻微麻利的滋滋声,由于体腔内的压力,划开的皮肤和紫红的肌肉马上自动地向两边翻开,她原先结实的*房挂向身体的两侧,连同皮肤变得很松弛,用固定器拉开皮肤和肌肉后,内脏完整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到了这个步骤,我已经忘记了面前的尸体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这已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让学生牢牢记住人体的结构,这将对他们以后的行医生涯产生深远的影响。 内脏器官被一件件地取出来,向学生们详细地讲解,剖开后,又讲解结构。内脏完全被取出后,那具女尸只剩下一个红红的体腔。 课上得很顺利,虽然有几名学生难受得脸色发青,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些反胃,但他们还是经受住了考验,并不虚此行。 学生们离开后,解剖示范室只剩下我一个人,白色的灯光强烈地照在解剖台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我开始把取出的内脏一件件安置回原先的位置,然后用线一层层把肌肤缝回原样。 学校的大钟重重地敲了五下,我把盖在女尸脸上的方巾取下,这时候,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女尸猛然睁开了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我,吓得我差点跌倒在地上。 我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发现并不是幻觉,她睁大着圆滚滚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神态也不似刚才般安详,而是一脸怒容。 但她确实是死的,我壮了壮胆,上去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终于找出了合理的解释,也许是生物电的原因,是解剖的过程引发了某种生物电的神经反射。 我把她的眼合上,把白布盖了回去,出了解剖室。 之后的几天,女尸的眼睛一直在我的脑中晃动,我并不是一个灵异论者,但不知为什么,那双眼睛就像幽灵一样缠着我,我总是想着她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睁开眼睛,而且,那眼神,我后来回想起来,仿佛传达着某种信息,并不完全像死人空洞的眼神。 三天后,我了解到那具女尸已经火化掉,骨灰由她的父母带回了远方的家乡。 一年过去了,我似乎已经忘掉了这件事情,在这期间,我交上了一个女朋友。 我们是在一个雨夜认识的,那晚我从学校开完会回家,雨下得很大,路上没有一个人,一时间又叫不到出租,只得打着雨伞独自赶路。走着走着,我忽然发觉身后多了一个人,总是不紧不慢地跟着我,我心里有些紧张,要是这时候遇到抢劫犯就惨了,便故意加快了脚步,那个人也加快脚步,仍然跟在我身后四五米的距离。这样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我终于忍耐不住,回过身来看个究竟,可结果出乎意料,原来跟着我的竟是一个穿着黄雨衣的纤秀女孩。 我们面对面站住。 “你为什么跟踪我?”我问她。 “对不起,我,我一个人赶路觉得害怕。”她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舒了一口气,笑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坏人?” 她跟着笑了,说:“因为你像个老师,老师很少是坏人。” “呵!你猜对了,我本来就是个老师,不用怕,我送你一程吧!”我陪她一起走路,一直把她送回家。 那晚之后,我们经常在回家的路上遇到,慢慢地就熟识起来。 我一直不敢告诉她我教的课程,所以她只知道我是医学院的老师,对于我的工作性质一点也不了解。 有一天,我终于对她说,我是人体解剖学讲师。 她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惊讶和害怕,反而显露出强烈的好奇心。 “你说,解剖刀划过时,尸体会不会觉得疼?”她问,并一本正经等着我的回答。 “怎么会呢?人死了就没感觉了。” “你怎么知道它们没有感觉?” “现代医学确定死亡的标准是脑死,脑神经死亡了,任何对神经末稍的刺激也都失去了效用,人当然没有了感觉。” “这只是我们活人认为的,可事实也许不是这样。”她执拗地说。 “别瞎想了。”我笑着说。 后来,她不止一次地问起过这个问题,每回答一次,我的脑海里就像被铁钩勾起了什么东西,可马上又沉了下去。 但她还是经常问我同一个问题,我渐渐感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愈来愈重地压来,我甚至有些怕见她了,但细想起来,又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我猜想可能因为经常接触尸体解剖,心理压力过大的原因吧。 直到有一次我无意中的发现,我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那晚我去她的宿舍找她,她不在。门虚掩着,我坐在沙发上等着她,等得不耐烦了,就站起来在她的写字桌上翻看,准备找一本杂志消遣,没有什么好看的杂志,我随手拿过一张旧报纸,一不小心,从叠层里飘出一张纸落在地上,是一张旧得有些发黄的纸,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纸。 我捡起那张纸翻过来,惊惧地睁大了眼睛,原来,这是一年前我解剖过的那具女尸生前的志愿表,在尸体移交到解剖室之前,我曾经在上面签过字。 没错!我的签名还在上面,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有点恐慌,急忙打开旧报纸一看,在社会视野栏目里,赫然就是《白领丽人为情自杀》的社会新闻,报纸的日期正是我解剖尸体的那天。我像是掉入了冰窖中,阵阵发冷,感到这个房间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这时候,我听到过道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是高跟鞋的声音,一步一步地朝这边走过来,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好硬着头皮等着她的出现。 那脚步声到了门口,突然停住了,我没有看到人,但我仿佛感到她就站在门口盯着我,我的脚有些发软,却不敢动,不一会儿,高跟鞋的声音又响起来,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了。 我发疯似地跑回家,冷静了几个小时,我的脑中急速的旋转,怎么可能会这样?也许她只是那个女孩的同学或同事,或者是好朋友也说不定,那么保留这些东西也不奇怪,还有,那串脚步声也许只是楼下传来的,一切是我的神经太过敏了。 我的心理稍稍安定了些,打手机给她,希望能弄个水落石出。 手机没人接听,我拼命地打,可都是长音。 她越不接听,我越是感到恐惧。 不一会儿,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跟在她那儿听到的一模一样,高跟鞋踏在水泥地板上的清脆响声。我的心砰砰直跳,大气也不敢出。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真的是她,她来找我了!我踌蹰再三,终于说服自己打开了门。 “是你!”我说,喉咙有些发涩。 “是我。”她说。 “晚上我去找过你,你不在。”我退后几步,说。 “我出去办点事情了!回来时发现你来过。”她说。 “是吗?” “你干嘛老是打我手机?”她说。 “我……我怕你出事。”我说。 她笑了笑,说:“今晚我住在你这里好不好?” 我想让她走,可又说不出口,我们认识这么久,她可从没让我碰过她的身体。我心想也许真的是我多疑了,她的相貌与那女孩毫无相似之处,又怎么会有关系呢? 我先去冲个澡!“她说着就朝浴室走去。 “好吧!”我让到一旁。 我坐在客厅里,听见里面冲水的声音,心里忐忑不安,但总是劝说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怪事,也许只是巧合罢了。 她穿着睡衣走了出来,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我们相对无言。 “我来帮你按摩吧。”她笑着走到我背后,拿捏我的肩部。 “你说,解剖刀划过时,尸体会不会觉得疼?”她突然问。 我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喊道:“你,你到底是谁?” 但颈部一痛,像被重物击中,就已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在了床上。 我看到她站在床前,愤怒地看着我,那眼神!我想起来了,那眼神跟那具女尸一模一样! “你……你是……”我不可抑制地恐惧起来,可挣扎毫无用处。 我发觉她的脸部正在变,缓慢地变化,眼睛、鼻子、嘴巴,都在移位,一会儿,令人恐怖的一张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是她!!那个一年前的女尸! “你说,解剖刀划过时,尸体会不会觉得疼?”她再一次厉声问我。 “也……也许会吧!”我颤抖着说。 她慢慢地解开睡衣,我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恶心,她的身体从颈窝至下,只是一个空壳,早已没有了内脏,露出红红的体腔。 “你说,我疼不疼?”她愤愤地说。 “可你是自愿的啊!”我喊道。 “我后悔为那个男人自杀,可正当我准备远离这个肮脏的世界时,你又唤醒了我!我要你永远陪着我!”她说。 “你,你想干什么?”我惊恐地说。 她僵硬地笑了起来,从睡衣袋里取出了一把明晃晃的解剖刀,在我面前晃动,然后抵住我的颈窝。 “我要让你知道,被解剖的痛苦!”她阴森森地说。 “不要!不要!你是死人,我是活人啊!”我喊道。 喉咙一阵刺痛,我仿佛被人活剥了一般疼痛,惨叫着坐起身来。 我发现我的全身像在水中浸过般大汗淋漓,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我身上,她并没有在房间里,难道晚上一直在做梦? 我觉得不可思议,但很高兴,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快感。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东西,这个东西将会让我永无宁日,在床下,掉着一把解剖刀,锋利的闪着寒光的解剖刀。 这天下午,我又去了她的房间,可门紧闭着,邻居的老太告诉我,自从那个女人自杀后,这个房间就一直没有人租过。 从此后,我不敢再接触任何尸体,甚至不敢再在医学院呆下去,只有改行做了药品经销。 可那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实发生过? 直到今天,我仍然没有找到答案!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九章,魔鬼餐馆 某中学男生段菲是一个十分贪玩的学生,这天下午,段菲放学回家,一路上他愁眉不展,为什么呢?原来,段菲学习成绩近来一路下滑,上一次中考成绩全班倒数第二,为此,老师和他的爸爸妈妈都严肃批评了他,但是,这并没能引起他的足够重视。今天下午,刚好下来了考试成绩,他才知道,自己有两门主科不及格,他意识到自己这回可能跃居倒数第一了。 他低头走着,回想起刚才在学校里,老师的批评和同学的冷眼,满腹不快。他感到沮丧的同时,更担心回家后还会有一场暴风骤雨。他甚至不想回家了,可是不回家又能到哪里去呢? 段菲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他低着头呆站在岔路口中央,就这样站着,直到被一阵汽车喇叭声惊得抬起头来时,他才发现,自己站的位置非常危险,于是急忙躲开车辆站到了路边去。他稍稍定了定神,茫然地环视着四周,不知为啥,竟不知道何处是自己家了,家!究竟在那里呢?他努力地回忆着,再看看完全陌生周围,才发觉自己因只顾低头走,而没有向前看,已经走错了路,此处是什么地方,他根本不知。 奇怪的是,这里路上行人极少,偶尔有辆出租汽车疾驶而过,他朝汽车招手,车辆毫无反应,一阵孤独感涌上段菲心头,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又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于是,他转身试着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路后,没想到周围变得越来越陌生了,不仅没有了车辆,而且连行人也看不到了,此时已近傍晚,天色灰黯,他发现道路两旁的建筑样子稀奇古怪,浑然一种阴森森的气氛,段菲惊的不得不停下来。他感到无比奇怪:这是什么地方呀?我这是到了那里了呢?此时,他真地想回家了。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忽然间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嘿,去哪里呀?段菲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上次中考倒数第一的赵武同学。你是怎么来这里的?段菲莫名其妙地问。我家住在这里,赵武说,我刚吃过饭出来玩玩,你哪去?我~~我~~段菲不知如何回答,他“我”了两声后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么寂静,怎么一个行人都没有呀?赵武说:这个地方很偏僻,白天行人就不多,你怎么啦,脸色这么不好?哦,没什么,段菲说,这个地方我从未来过,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我正担心回不了家呢。赵武说:这么说你还没吃饭哦?,段菲点点头:嗯,是啊。赵武拉起段菲的手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段菲跟着赵武走了一段路,天渐渐黑了,路灯很远才有一盏,道路两旁的建筑里像停电一样奇漆黑,段菲胆小了他问赵武:你带我去哪里呀?赵武不回答,他拉着段菲的胳膊,继续拐过几个路口,段菲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门脸亮着灯,赵武说:那是一家餐馆,我常到那里面去吃饭,走吧,今天我请客。 两人说着已来到了餐馆跟前,段菲抬头一看,只见门口上方的横匾上写着四个大字:“魔鬼餐馆”,他吃惊地问赵武:这家饭馆怎么起这么个名字。赵武回答:都什么时代了,这也值得大惊小怪,我去过的旅游胜地,还有叫“人肉餐厅”的呢。段菲问:什么人肉餐厅?据说就是胎盘,赵武说着就拉段菲进了餐馆。二位好,请进,迎面过来个张牙舞爪的家伙说。段菲一见吓的浑身直抖。赵武对段菲说:这里的服务员都这样,这叫特色服务,给你亲临其境的感觉。段菲听了感觉非常刺激。他们跟着那个魔鬼服务员,进了一个房间,进屋后,赵武却让段菲坐下等候,然后他跟着那个魔鬼服务员一起出了房间。 段菲确实有些饿了,他没多想,独自一人在昏暗的小屋内坐下等候着。他以为赵武去要菜了,不料等了很长时间也没见赵武回来。他起身来到门前准备出去看看,可是房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段菲一愣,心想:怎么?他们把我锁在这房间里了!今天放学回家路上自己居然迷了路,这本来就挺异常,后来突然又冒出个赵武,稀里糊涂就把我拉到这儿来了,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呢?段菲如坠云雾之中,但是房门打不开他也没办法,只好坐下继续等待。 又过了些时间,赵武还是没有回来,段菲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想:说不定自己是在做梦呢,若果真如此,倒不如砸开房门逃出去,想到这儿,他不由地站起身来,这时,他闻到了一股气味,什么味哦?天啊,这么古怪!他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气味。就在段菲刚一迈步时,他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随着一股雾气飘进房内,那股气味更浓了,接着,他看见刚才那个魔鬼服务员,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上鼓鼓的,还盖着一块餐巾,正向上冒着热气。他意识到,那种气味正是来自这盘菜肴。 服务员把盘子放在餐桌上对段菲说:这是你朋友给你要的菜,你吃吧。段菲问:什么菜?红烧人头!服务员说着伸手把盖在盘子上的餐巾撤了下去。在昏暗的灯光下,段菲低头仔细看了看桌上的盘里,突然他惊叫一声,啊~!吓得他脸色大变,即刻感到浑身筋骨酸麻,四肢不听使唤了,原来,他看到那盘子里,竟是带他来的同学赵武的人头!段菲几乎就要瘫倒,他指着那个魔鬼服务员,声音颤抖而嘶哑地喊道:你!你~你们杀了他!。服务员说:“我们没有杀他,我们只是选用了他的肉体作为一道美食原料,其实你的同学仍然活着。我不信,段菲说,我的朋友在哪儿?服务员回答:他马上就过来,和你一起共享这道美餐,说完转身出去了。 段菲还想说什么,忽见一个白色人影急急地走进房间里来,是赵武!段菲一看惊的差点喊出声来,因为虽然是赵武,但是他已变得浑身透明了,就像是一个幻影。赵武走到段菲近前说:让你久等了,这是本餐馆的一道名菜,制作工艺挺复杂,但非常好吃,我们一起吃吧。此时的段菲已因惊吓过度而失态,他不住地摇着头,嘴里念叨着:这是噩梦,这是噩梦~.赵武说:不是啊老同学,这完全是真的,我也是被这家魔鬼餐馆抓来的活人,他们杀死了我,把我的肉体分别做成各种菜肴,给这里的魔鬼顾客食用,并且迫使我的灵魂留在这家餐馆里,给他们做采购员,专门采购新鲜活人,你是我为魔鬼餐馆采购的第一个食用活人。 段菲听了吓得两腿无力瘫在地上,他惊恐地望着面前全身透明的赵武,使出全身力气问道:那么多人,你干嘛非要抓我呀,我毕竟是你同学呀,有点情感嘛。什么情感?赵武说,我是严格按照这里规定作的。规定?段菲听了莫名其妙地问:什么规定?赵武说:魔鬼餐馆的采购条例规定,采购活人只能选择那些学习成绩非常差或者是品德行为十分恶劣的人,我就是因为学习太差才被他们当作肉食动物抓来的,他们把我身体其他部位全都做了菜肴,只剩下我的人头没客人愿吃,所以就给你送来了,他们命令我把你养在这个房间里,一旦有客人点要“清蒸活人”这道菜,就把你洗涮上锅做成菜肴,那时你就真没救了。啊!是这样,段菲似乎醒悟了,他也不管眼前一切是真是假了,心想:原来他们是准备吃我啊!不行,我必须赶快冲出去逃走,等他把门锁上可就晚了。 想到这里,段菲鼓足勇气一跃而起,他快速穿过赵武透明的身体冲出了房间,刚才那个服务员一见,大声喝道:站住,接着就朝他追了过来,段菲听罢拼命加快脚步,拉开距离,就在他跑过餐厅大门口时候,不小心一只脚被门槛绊了一下,他控制不住,身子斜着向前倒去,头部猛地撞到了门框上,啊!段菲惨叫一声,顿时便失去了知觉。 他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的妈妈正坐在他的身边,段菲第一句话就问:妈,我怎么了?妈妈见儿子醒了,她温情地说道:孩子你总算醒了,我和你爸爸到学校跟你老师谈过了,知道你最近学习成绩下降厉害,这次考试成绩非常差,但是你不应该因此而不回家呀,这让我们找了你一整夜,今天早上才在一家餐馆门前发现了你,当时你头部有鲜血已不醒人事,急忙把你送到医院里来,医生说,你是疲惫加饥饿过度,晕倒后头又撞到了墙上才昏迷的。段菲问:是哪家餐馆?妈妈回答:很远很远。此时,段菲看见妈妈眼圈有些发红,他说:妈,你别难过,我是被同学骗到那里去的,那是个魔鬼餐馆,他们杀了我的同学赵武。妈妈听了说:儿子,你别瞎想了,是因为你走得太远了,过渡的疲劳和饥饿使你产生了幻觉,幸亏那家餐馆的人和你学校联系,我们才及时找到了你,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呢,你爸爸刚刚出去,他说去那家餐馆表示感谢。 段菲长叹一口气,低下头不再言语了,片刻后忽然对妈妈说:妈,你把手机给我用用,我给同学打个电话。妈妈没说什么,取出手机递给了他,他拨通了同学赵武的家,接电话的正是赵武。段菲说:赵武,我遇见了一些麻烦事。赵武问:什么麻烦事啊?我能帮你吗?段菲说:不,我不想对你讲这件事,也不是要你帮助,我是想告诉你,请你务必赶紧好好学习,把成绩赶上去,不然可就危险了。等了一下,电话里传来赵武的声音:可是,我已经退学了呀。 你退学了!我说你这几天怎么没来上课呢,那你在家做什么呀? 我在打工,给一家餐馆当采购。 这个餐馆在哪里呀? 很远啊,你有空来找我玩吧。 哦,那餐馆的名字叫什么? 名字可怪那,叫“魔鬼餐馆” 什么?段菲一愣,电话从他手里脱落。妈妈见状吃惊地望着他问:你怎么啦?段菲脸色煞白,他慢慢地把脸转向妈妈,表情木纳地说:我明白了,不是幻觉!那是真的啊!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十章,镜子不会说谎 为了能够看到自己的容貌,人们制造了镜子。镜像是虚幻的,我们看的到,却永远也摸不着。但镜像却也是最真实的,他总是原原本本的反映着实在的世界。你要记住,镜子是不会说谎的,即使你从它里面看到的东西现在还没有发生…… 林薇是一个16岁的女孩,长得算不上是很漂亮,但也是相当可爱的类型。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大概没有一个不爱打扮,稍有些姿色的,更是喜欢一个人在梳妆镜前孤芳自赏。林薇也不例外,每天在梳妆镜前的半小时。是他无论多忙,也要挤出的时间。 林薇房间里的梳妆镜并不大,是很普通的类型。但林薇总是把它擦得一尘不染,这使它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成了最显眼的家具。甚至让人觉得,显眼得好象和整个房间不太相称了。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林薇回到了家里。高中的课程很紧张,每天都要到晚饭时间才放学。 “快去洗手,吃饭了!”厨房里传出了妈妈的声音。 “好嘞!”林薇快步走到了自己的房间,放下书包,就要去洗手。但在经过那面梳妆镜的时候,还是习惯性的照了一下。这一照不要紧,林薇遇上了她长这么大以来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那面镜子里映出的竟不是自己的脸…… 那是他们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的情景:爸爸象是在大发雷霆,不时的用手拍击着桌面。妈妈很不高兴的样子,在和爸爸吵着什么,自己这在一旁发呆…… 就这样看上去,场面有些滑稽。但在镜子里面出现这样的镜头,却怎么也不是件令人感到可笑的事。林薇擦了擦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镜子里的影象是那样的清晰,没有任何的电视、电影能比得上。一时间,林薇被这种只有在怪谈里才会发生的事情惊呆了。一种莫名的紧张感紧紧的抓住了她的心。这也难怪,任谁看到这种事情也会害怕的吧。 “小薇,吃饭了听见没有!”爸爸不耐烦的叫声把林薇从呆呆的状态下惊醒了过来。此时,镜子里再没有那些景象,只有自己的脸孔。 看来,只是幻觉吧!林薇心里这样的想着。不过,刚才的那种现实感,至今仍清晰的印在脑海里,这么也不想是幻觉的样子。 反正怎么想也不可能想明白的,只有先放一放了。林薇出了自己的房间,走到了饭厅。早坐在餐桌旁的爸爸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看见林薇过来,怒气像是从脸上爆发了:“叫你吃饭!磨蹭个什么劲!” “不就是这次没提上副经理吗?”看见了爸爸骂林薇,妈妈可看不过去了,“你也犯不着拿孩子撒气吧!” “不就是没提上副经理!你说得可真轻松!”妈妈的话更加大了爸爸的火气,伸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震得上面的盘子和碗不停的颤动,“那个xx有什么本事,就是会拍领导的马屁!” …… 眼前的这番情景,简直和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林薇根本没注意到爸爸和妈妈在吵些什么,满脑子里都是镜子的事情。 三个人谁也没有心思好好的吃饭,晚饭很快的就结束了。爸爸似乎还在生气,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不说,只是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妈妈则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催林薇快回房学习。虽然一个人有些害怕,但要是跟妈妈说自己在镜子里看见了什么,他一定又会骂自己不好好学习,整天的看恐怖小说。不得已,只好一个人回房。 今天,林薇可不像平时一样,晚饭后先照个十分钟镜子。而是径直的坐到了写字台前,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参考书。尽管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的回头看看那梳妆镜。越是紧张害怕,好奇心也越旺盛。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感,她又凑到了镜子跟前。 一切正常,没有问题,镜子照出的是普通的情景。林薇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她是放了心的成分居多呢,还是失望的成分居多。可仅仅过了两三秒钟之后,镜子就又发生了变化。林薇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马上又紧张了起来。 好像是学校的样子……对!是学校!还有自己,老是把自己叫上讲台,下面的人在鼓掌呢……因为没有声音,所以林薇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但从表面上看来,应该是好事吧。 看到这个,林薇心里的恐惧感全部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虽然有点怪异,但其实要真是有面可以预测未来的镜子也不错呢。 只要是看见了好事,碰上了再怪的情况人也会乐意接受,这就是一般人的心理特点。林薇瞪大了眼睛,想继续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但镜子在这时却又恢复正常了,再也没有后面的景象…… “今天,我们来公布这次考试的成绩。”老师手捧一摞卷子走上了讲台。每当这个时候,都是学生们最紧张的时刻。有的一动不动的盯着老师,有的则闭上了眼睛,低着头,双手抱在胸前。 林薇也很紧张,但这里面所包含的成分却更多的是兴奋的期待。这次考试她感觉发挥得很好,应该是会有不错的成绩的。 果然,这次考试中,林薇位列全班第一名。高中生之间的关系说复杂也很复杂,说简单也真是非常的简单。学习好的人,尤其是考第一的人理所当然的会受到大多数人的尊敬,成为同学们的中心。当然也不排除会因此而被一些人嫉妒,不过,毕竟大家的年龄都不大,还不至于因为嫉妒干出什么太出格过火的是。在这种前提下,其实被别人嫉妒未尝不是一件让人很舒心的事情呢。 “那么,现在我们请林薇同学给大家讲讲她的学习经验。”老师用那种温和的目光看着林薇。对于那些学习好的学生来说,老师总是和蔼可亲的。 在同学们不知道是不是发自内心的掌声中,林薇有些飘飘然地走上了讲台。这个时候,她满心都是得意的欢喜,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形和昨天镜子里映出的完全相同。 人一得意起来,往往就容易忘形。放了学后,走在回家的路上。林薇就完全的不考虑会不会有人相信,而和几个要好的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昨天镜子的事情来。当然,里面的内容不乏她自己夸张的成分。可能是天真浪漫的女孩子本来就容易相信这种故事,一个个听的是目瞪口呆的,还不停的追问后来怎么样了。正当林薇饶有兴味的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后面却传来了一个男生毫无掩饰的大笑声。 那个男生叫方军,因为长得挺英俊帅气,说起话来又一套一套的,平时很受女生们的欢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直以来就和林薇不大对付,经常闹点小别扭。当然,两个人也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林薇,你是不是夜里睡得迷迷糊糊,所以看见镜子里会演电视剧啦!” “没……没有的事!”尽管林薇说的话大部分是事实,但被方军这么一说,却还是羞得满脸通红,“你……你居然偷听我们说话!” “偷听?拜托!讲得那么大声,全中国人都听的到啦。” “我说的都是事实!”林薇真的急了,大声的对这方军喊道,“不信的话可以到我家去看!” “我可没工夫陪着幻想狂一起做白日梦!”不管嘴里的话多难听,方军脸上一直是那种嬉皮笑脸的表情,这让林薇更觉得难受。“你们这些女生也真是,这种话连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也不会相信的。好啦,我走喽!拜拜了,林薇!”话一说完,方军蹬上自行车,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到最后还强调我的名字!被气的脸色发白的林薇对着他的背影狠狠地来了一句:“小心别让汽车撞死!” 可方军这么一来,林薇就觉得周围的女生都开始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也再没有人向他追问镜子的事情,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林薇低着头,只盼着能早点到家。 “都是方军这个混蛋!”林薇现在是一个人坐在梳妆镜前生着闷气,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在镜子前对着自己诉说。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的气还没销,又多了点委屈,“我明明是真的看到的嘛!”她伸手去摸摸镜面。可就在她的手触到镜面的一瞬间,镜子上又映出了新的景象。林薇赶紧缩回了手,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 这一次和以前不一样,几乎是一张静止的画面:一辆被撞得不成样子的自行车,地上还有一滩殷红的血迹。 面对着骇人的情景,林薇就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了,恐怖的漩涡要把他的身体整个吞没。那辆自行车……怎么也像是方军刚才骑的那一辆。 “不!不会的,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可没真的想你会被撞到,不……不!” 林薇想给方军打电话,但已经抓起了听筒,却又把手放下了。他怕方军没事,又要因此嘲笑自己一番,但她更怕听到方军出事的消息。 “不,没事的,方军说得对,不会有那种事的。我一定是太累了,所以产生幻觉,我要休息,睡觉……对,要睡觉!”林薇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床边,一头倒在了床上。 女儿连晚饭也不来吃就睡觉,脸色还变得如此得不好。父母哪有不担心的,几次想送她去医院。但林薇就硬是坚持自己没事,只是要睡觉。父母也没有办法,只好由着她了。 第二天,林薇起得很早,她自己也不知道昨天有没有睡着过。但两个黑烟圈证明了她至少是睡眠不足。妈妈虽然很担心他现在这个样子,但却不肯说让她在家休息的话。学习这么紧张,随便的请假可不行。 林薇出了家门,心事重重的向学校走去。突然,一辆自行车在她的身旁停下,上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毫发无损的方军! “方军!你……” “喂!喂!那种眼神太吓人了吧!我虽然昨天得罪了你,可现在也是专门来向你道歉的呀,你也别太小气了嘛!” “我就说没事的!”林薇的表情激动得就像是自己得救了一样。 “你真的不要紧吧!”方军被林薇搞的是摸不着头脑,“脸色这么差,还一直在说胡话。” 谁在说胡话?难的人家这么为你担心!恢复了精神的林薇又开始对方军的口无遮拦有些不满了。 “那么,上来吧,我带你一程!” “那就……不!”林薇突然大叫起来,她想起镜子里并没有表明出事的时间。方军被吓了一跳,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林薇。 “我……我是说,不用了!你一个人走吧,还有……方军!” “什么?” “一定要小心汽车!” 方军摇摇头,她实在搞不清这个林薇是在想什么。好像是精神不太正常了。这样的人,还是不招惹为妙。于是,他自己上了车。而林薇觉得,他是一个人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到了学校,林薇望向了方军的座位,自己是走路,而他是骑车。如果他平安无事的话,现在应该是早就到了才对。 而他的座位是……空的! 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过了许久,而老师却一直都没有来,同学们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林薇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现在已经不能算是预感了,事情肯定已经发生了。极度的恐惧深深的摄住了林薇的心,满眼都是方军倒在血泊中的景象。方军……方军一定是出事了。 终于,神色凝重的老师出现在教室里。“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今天早上,方军同学在上学路上,被一辆汽车撞伤。现在,医院正在全力的抢救之中。各位同学一定要吸取这件事的教训,更加的注意交通安全……” 后面的话,林薇已经听不见了。他面如死灰,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方军真的出事了,是因为自己的诅咒!不……不!自己也不想那样的。一定是……一定是因为那可怕的魔镜,对……就是因为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消灭它! 林薇站起来,现在她已经感觉不到周围人的反应了。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意念,就是要把那面镜子砸烂! 他发疯一般的跑回家,从客厅的茶几上一把抄起烟灰缸,跌跌撞撞的进了自己的房间,正要一下砸去,那面梳妆镜上却又显现出了新的镜象:那是一间灵堂,里面的人都是自己熟悉的。头上缠着纱布的方军,表情严肃的老师,神色木然的爸爸,还有,哭得已经昏了过去的妈妈……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十一章,同居与眼睛的故事 一 学校里有一对恋人,由于耐不住寂寞,就想在外面租房子住。找来找去找到了一所三十多平米的一居室。价格很合理,房子也不是很旧,什么家具都齐全了。两个人觉得很满意,第二天就搬进去了。 住了一个多月,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事情。就是这个小区的电力不是很稳定,节能灯用一阵子就会坏掉。刚开始同居,新鲜的事情很多,两人也没有在意。后来那个男的实在忍不住了,加上他是电气专业出身的,就操起家伙,准备好好维修一下房间的输电线路。等他检修完毕后,拿起新买的节能灯,将旧的节能灯换下来。忽然看见节能灯的灯座里面有一只眼睛闪着幽蓝的光盯着他:“先生,你不要再关住我好不好?我还想多看看你们呢。” 二 学校里有一对恋人,由于耐不住寂寞,就想在外面租房子住。找来找去找到了一所三十多平米的一居室。价格很合理,房子也不是很旧,什么家具都齐全了。两个人觉得很满意,第二天就搬进去了。 有天夜里,那女生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朦胧之间,就见她男朋友身躯一阵扭动,突然翻身坐起,大叫“眼睛不见啦!”接着手掌在脸上一阵摸索。等到他摸到自己的眼睛时,才舒了口气,转身又躺了下来,继续睡了过去。 那女生也没在意,白天说给男朋友听,男朋友丝毫不记得了。 等过了几天,又一天晚上,那女的又被一阵异响吵醒,就见她男朋友辗转了一阵,一声大叫“眼睛不见啦!”手掌在脸上一阵摸索,满意的叹了口气,又继续躺下睡去。 女生觉得这个样子很好笑,就想跟他开个玩笑。 于是,就悄悄藏了一本书。 果然,又等了几天,她男朋友又突然坐起,大叫眼睛不见啦。女生悄悄将书放到他的面前。她男朋友回手向脸上摸的时候,就摸到了书上。霎时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一般,整个人都不动了。女生觉得这样很有趣,就悄悄躺了回去,看她男朋友怎么办。 就见他愣了半天,突然转身,一把就将她的眼珠子挖了出来,拼命想自己的脸上按去。 三 学校里有一对恋人,由于耐不住寂寞,就想在外面租房子住。找来找去找到了一所三十多平米的一居室。价格很合理,房子也不是很旧,什么家具都齐全了。两个人觉得很满意,第二天就搬进去了。 住了几天,男的就发觉每天早上起来,眼睛都很痛,两只眼珠都红肿着,极为难受。而且天天早上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男生终于忍不住了,晚上多喝可点咖啡,准备一晚不睡,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他用胶水将眼皮粘起一点,让他的眼皮合上的时候,还能留出一条极为细小的缝隙来。两人上床睡觉,不一会儿他女友就睡着了。男生也装作熟睡的样子,其实一直在观察着周围。 突然,就见他女友友坐了起来,一脸阴冷地盯着他,左手向他的眼睛叉了过来。男生吓慌了,还没来得及躲闪,他女朋友的手指就收了回去,只将眼皮戳痛了一点。他女友反复地叉了几下,倒下又睡着了。 男生吓坏了,也不敢跟别人说,就寻思怎么想个办法,跟他的女友分手。 终于给他想出一个办法来。他就跟女友说,他患了绝症,眼睛里面长了两个恶性肿瘤,以现在的医学水平,尚无力医治。医生说只能听天由命,或者靠着精神力量,也有一线转好的生机。他又说他的人生是完了,但他女友不必跟着他也一起完了,于是提出分手。 他女友一听就晕了过去。 他抱着女友的身体,想着女友多么漂亮温柔,对他又是极好,心下很是不忍。就见他女友突然从他怀中坐起,眼睛紧闭,阴冷地笑道:“终于等到它坏了!”一伸手,将他的眼珠子叉了出来。 四 学校里有一对恋人,由于耐不住寂寞,就想在外面租房子住。找来找去找到了一所三十多平米的一居室。价格很合理,房子也不是很旧,什么家具都齐全了。两个人觉得很满意,第二天就搬进去了。 男生为了两人的经济能够宽裕一些,就在外面打工。但这种打工往往与兴趣无关,多半都是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所以男生干的也不是很积极,经常偷偷跑回来跟他女朋友共度两人世界。 这天下午,三点多钟,男生又忍不住开了小差。他想吓吓他女朋友,于是悄悄地打开了门,蹑手蹑脚地向房内走去。他女朋友正背对着房门梳头,男生躲在架子后面,觉得他女朋友好美,他好幸福。 突然,就见他女朋友的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不是左右转,而是前后转。一转之下,眼珠子的背面转到了眼眶中,红红的血丝血淋淋地在框中翻动,血一点一点地滴在镜子上。 男生一下子吓了个魂不附体,当下悄悄地走了出去,转头狂奔。晚上也不敢回去了,第二天就逃到了另一个城市中,连毕业证书也不要了。 经过几年艰苦的努力,他终于混出了点样子,有了自己的事业,也有了新的女朋友。他对新的女朋友也很满意,什么话都对她讲。有一天就讲到了这件事情。他女朋友哈哈大笑,道:“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的?”说着眼珠子咕噜一转。他摇头说“不是,是这个样子的” 眉毛吊起,血淋淋的红丝翻动,将眼珠子生生的翻到背面。 五 学校里有一对恋人,由于耐不住寂寞,就想在外面租房子住。找来找去找到了一所三十多平米的一居室。价格很合理,房子也不是很旧,什么家具都齐全了。两个人觉得很满意,第二天就搬进去了。 两人亲密接触久了,男生就发觉女生有许多的坏习惯,实在不是普通的人能够忍受的了的。比如说,他女朋友的疑心病与洁癖出奇厉害。疑心他与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令他每天换洗衣物还在其次,最近居然发展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经常坐在房子中央,右腿叠在左腿上,从左边打量到右边,又从右边打量到左边。直到看到屋子里一尘不染,包括她男友在内都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然后她就开始抱怨她的眼珠子发痒,大概是要长毛了。 男生哭笑不得,就跟她说眼睛怎么会长毛呢?无论怎么开导,女生就是不听。 男生没办法,只好带着女生去看心理医生。医生听了她的症状之后,就对她说,眼睛呢,就好比一颗珍珠,含在上眼皮和下眼皮组成的蚌壳中,只会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珍贵,怎么会长毛呢?而且女性天生爱哭,就算上面长了毛,用泪水一冲,也会冲走的。女生听了,深以为然,以后就不再说眼睛长毛的事了。 又过了很久,一天晚饭之后,女生正洗着碗碟,突然痛哭起来。男生慌忙地问她怎么了,女生道:“你看,眼睛真的长毛了,怎么冲都冲不走……” 男生一看,她的手中拿着她的眼珠子,正在水龙头上用力地冲着…… 六 学校里有一对恋人,由于耐不住寂寞,就想在外面租房住,找来找去找到了一所三十多平米的一居室。价格很合理,房子也不是很旧,什么家具都齐全了。两个人觉得很满意,第二天就搬进去了。而且房东就住在楼下,是一个干瘦的老太婆,看上去都快80岁了。老人家对两人也很和气,但是女孩老是觉得老太太注视自己的神情有些古怪,盯得她全身发毛,于是飞快的打个招呼,逃进屋里了。男孩一开始还怪女孩没礼貌,还经常陪老太太聊聊天。直到他有一次偶然发现老太太一面跟他答话,一面远远的盯着他身后的女孩。那一双深埋在皱纹之中,满是蒙翳、浊泪的眼睛里,有种极其古怪的笑容一闪而逝。 从那之后,两人都不怎么敢和老太太接触了。老太太还是一如既往,不时的看着女孩发笑。 男孩出外打工,女孩一人在家里闲得无聊,有时就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化妆再卸掉。而也许由于光线的原因,这面镜子显得朦朦胧胧,照出的人影也有些走样。女孩挽着头发,突然想起男孩快回来了,想看看时间,又懒得回头,于是往镜中的时钟看了一眼。5点正了。她又换了种发型,正准备去做晚饭,离开前又往镜里一瞥,这时镜中的指针居然指在4点40! 她惊讶的以为自己眼花了,又回头看墙上的时钟,是5点20,再回看镜中,那时钟所在的地方居然一片模糊。 她定了定心神,仔细辨认镜中模糊的时钟的影子,她发现那时钟的走向居然和正常的完全相反——不是镜面反射的那种相反,而是那钟的刻度本身就是相反的。秒针一步一跳,宛如时光在无声而缓慢的倒流着。 她心中猛地一跳,手不自觉的向镜子伸去,指尖猛地如被电击。她清楚的感到镜面似乎若有若无有一种吸力,在把某种无形的东西往镜中拖。 她吓得魂不附体,正在这时,男孩回来了。女孩慌忙向他提起此事,两人一起来到镜前,一切却又正常如故,男孩大笑女孩神经过敏,女孩也只有作罢。 又过了一段时间,女孩总觉得镜中有所异样,比如她经过镜前,偶尔一瞥,就会发现镜中有一个黑衣披发的女人,闪着一双极其黑亮的大眼睛在自己笑,而自己的头发明明是刚刚盘上的,而且也没有笑。 女孩有一天实在忍不住,准备了改锥,想把这面镜子拆开看看。当她正拧开四个螺丝的时候,发现镜中光影闪烁,那个大眼睛女人宛如幽灵一般浮了出来。她怀里抱着一面时钟,微笑着向她走过来,时钟嘀哒滴答,和她的脚步一起空空回响。女孩惊叫一声,用改锥向镜中猛力一戳。 噗,似乎什么紧绷的东西被戳破了,一股冰冷的风扑面而来。那双眼睛喷出一朵血花,在镜面上缓缓蔓延,而镜中的时钟却似乎解开了某种束缚,飞快的反旋起来!镜中的女人爆出一阵狂笑,缓缓隐于黑暗中。女孩惊魂未定,无意中向镜子看了一眼——她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图象——那是她自己,80年之后的自己。鹤发鸡皮,只有那双深埋在皱纹之中,满是蒙翳、浊泪的眼睛里,还残留着自己惊讶的表情。 女孩突然明白了,她拿起改锥踉踉跄跄的跑上二楼去找房东老太。老太太——准确的说是一个年轻的黑衣女人,正尖声大笑着。女孩持着改锥扑了过去。可是她的身体已经衰老得太厉害,黑衣女人轻轻一拨就将她推倒在地。黑衣女人盘起头发,咯咯笑着从她身边走过:“你可以留在这里等,等下一个人把青春还给你……” 七 学校里有一对恋人,由于耐不住寂寞,就想在外面租房子住。找来找去找到了一所三十多平米的一居室。价格很合理,房子也不是很旧,什么家具都齐全了。两个人觉得很满意,第二天就搬进去了。 这间屋子最旧的家具就是一座红漆的梳妆台,梳妆台很大,几乎独占了一扇墙,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小抽屉,而其中只有一个上了锁。 女孩闲得无事,打扫房间,觉得这种老式梳妆台难看又不适用,多年无人过问,不知里面积了多少灰尘,于是将抽屉都打开打扫。 她无意中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张发黄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女人,穿着黑白格子的旗袍,端坐在一架雕花木椅上,神情冷漠而高傲,似乎恒古以来就坐在那里了。女人的脸有些模糊,但是基本上可以说是非常美丽的————除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大,只看着前方,里面只有灰蒙蒙的一片死色,也许是个瞎子。 女孩不知为什么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赶快把相片扔回了抽屉。后来等男孩回来再找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为此,男孩很是取笑了女孩一阵子。 又过去了一些日子,那相片中女人死寂的眼神始终是女孩的一块心病。她决心将剩下的那个上锁的抽屉也打开看看,也许自己当时紧张之下将照片塞回了那个上锁的抽屉吧。 她趁男孩不在,撬开了锁,里面没有照片,却找到了一个匣子,里面有对耳环——一对浑圆的黑珍珠耳环。女孩并不是一个贪财的人,但在这样美丽的珠宝的诱惑下还是忍不住将它带上了。一戴上似乎就感染了某种魔力似的,再也不愿意摘下来。 男孩回来后也问过女孩耳环的来历,女孩只轻描淡写地说这是个假货,不过几十块,男孩也就相信了。 后来,他渐渐发觉女友的举止习惯与以前不一样了,一种优雅的气质没由来的笼罩在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身上。那绝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矫揉造作来的,而是一种宛如旧时代贵族少妇身上的风韵。 女孩有时也还想找到那张照片给男孩看,不过即使找到也没用了。因为男孩的眼睛犯了一种医生都说不出的毛病,一天一天的看不见了。先前还可以看见太阳、家具轮廓和人的影子,过了一段时间就只能看见一样东西——女友耳上的那对乌光流转的黑色珍珠。 女孩守着男孩,伤心欲绝。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将所有的抽屉都拖出来扔在地上。一张暗黄的照片枯叶一般飘在地上。 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阴阴地冷笑着,原来灰色的双眼闪耀着一种诡异的乌光——黑珍珠一般的光芒。 女孩尖叫一声,将耳环摘下来扔在地上。 不过此时那个男孩已经彻底瞎了。 八 学校里有一对恋人,由于耐不住寂寞,就想在外面租房子住。找来找去找到了一所三十多平米的一居室。价格很合理,房子也不是很旧,什么家具都齐全了。两个人觉得很满意,第二天就搬进去了。 男孩出去打打工,两人的日子过得很不错。男孩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他认为女友拥有全天下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并不是特别大,但是真正的得天独厚,秋水为神,甚至那三百度的近视,也只让那眼光在清澈之余,更添了几分妩媚朦胧。女友同系的女生没有不羡慕的,总是拉着她要什么护眼秘诀,女孩只是笑而不答。 只有男孩知道,女孩从来不用什么眼霜眼露的,要说非有什么秘诀,就是女孩在睡觉时总要先关上灯,摘了眼镜后再戴上一个眼罩,她总说夜里会有灰尘落到眼眶里。男孩虽然觉得多此一举——都睡着了还有什么灰尘?但是看到女友那双漂亮的眸子,什么样的不满也都烟消云散了。 有一次,男孩半夜惊醒,怎么也睡不着,决定拿一本书去洗手间看。于是就借着月光戴隐形眼镜,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好不容易捡起来要洗,护理液瓶子却已空空如也。女友总爱用一种日本进口的大如酒盏的隐形眼镜盒,难怪家里的护理液总是闹饥荒。男孩忽然想到,要从女友眼镜盒里倒些出来也够用了,于是拿过来,揭开盒盖。 一对乌亮的眼珠正在淡蓝的液体中上下浮沉。 九 学校里有一对恋人,由于耐不住寂寞,就想在外面租房子住。找来找去找到了一所三十多平米的一居室。价格很合理,房子也不是很旧,什么家具都齐全了。两个人觉得很满意,第二天就搬进去了。 有一天闲得没事,两人提出以关于“同居和眼睛的鬼故事”为题目,来即兴编故事比赛。几轮下来,女孩觉得饿了,于是去做饭,而男孩留在计算机边整理两人的故事。 男孩正打着字,听到女孩大叫道:“你搞什么鬼,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眼睛?” 男孩笑道:“别瞎掰,编故事吓不着我就来这一手?” 女孩怔了怔,声音有些颤抖:“难道不是你安排了来吓我的?”她的声音已经变调,麻木的数着:“1……2……3……4……5……6,6对……” 男孩听出有些不对,正准备去厨房看看。 突然屏幕一黑,伸出一颗披发的人头。 它缓缓旋转着脖子,将脸上一对没有眼珠的血洞仰着对着男孩,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7对……8对……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十二章,迷怨重地之三号楼 和女友阿芳一同考入了南方一所大学,可是我和她的感情却因为她初恋男友的出现而陷入危机。在去大学的火车上,阿芳还是一贯的沉默,我的心情也阴沉沉的。 办完新生报到手续,交了学费,又把阿芳送到了女生宿舍,我开始找我的宿舍。呵,上大学还真是不一样啊。正当我为自己竟能在有生之年连滚带爬的进了大学,还是一所比较重点的大学之门而豪情满怀时,却听见前面一阵吵闹声。 这种场合我哪有不去的道理,拖着行礼我从拥挤的人群中终于探出头来,原来是一个拎着皮箱的男生在和一位老师模样的中年男人争论,“老师,我不想住这里,我哥刚从这所大学毕业,他说这楼闹鬼,已经死过好几个人了,这两年根本没人住过。不行,我说什么也不住!”这个新生的话在人群中不啻于扔了一颗炸弹,大学哄地一下展开了“兴致勃勃”的讨论,知道一些小道消息的人更是以唯恐天下不乱的大无畏精神添油加醋,“哎,你知道吗,二十五年前这里有一个女生因为未婚怀孕跳楼自杀了,后来每过几年就有人从这跳楼自杀,一定是那个女生阴魂不散找人抵命,哎呀老恐怖了……” “大家静静,大家静静”那个中年老师提高了声音,“大家不要乱说了,学校里怎么会有人自杀,那只是谣传。同学们不要再以讹传讹了,这样影响很坏!另外,因为这座宿舍楼有年头了,所以这两年没有安排住宿,本来预备今年翻新维修,但这次的生源非常好,新生太多了,所以才会在这里安排住宿,这是学校经过慎重讨论后的决定。”老师看了一下四周,那个刚才说什么也不住的男生又想说什么,老师马上接过话来:“当然了,如果有些无理取闹的同学还是坚持不住的话,那么学校会考虑对其表现做出适当的鉴定,而且不住的话就自行安排住处吧。” 老师转身回办公室去了,大家正在犹豫,这座楼的门位大爷走了出来,“行了吧,孩子们别闹了,赶快进去吧,我在这儿看楼都几十年了,哪有什么鬼啊,快,进来吧,门口的板报上贴着寝室安排,自己去找吧。” 大家一个接一个的拎着行李往里进,我瞅瞅手里的报到表上写得是三号楼,抬头一看,哦,原来这就是啊,传说中的鬼楼,还真挺刺激。正要往里进,看到刚才争论中败下阵来的那个男生还站在门口,我一下把他拽过来,“哥们,别闹了,快进去吧,你还真想刚来就记大过啊。” “可是……可是我哥说真的死过很多人啊,我……我不敢……” “行了吧,我叫刘胜炎,天生神力,潇洒英俊,要是咱们一个寝的,有我罩你,放心啊,走吧。” 在我的坚持下,他总算进了门。别说我和他还真是一个寝的,还是对面。他叫王天东,唉,这么有气魄的名字,可惜是个胆小鬼。不过,我还是和他成为了挺铁的朋友,谁让咱们都是东北的呢。晚上和阿芳吃饭的时候,我说起了三号楼的传说,阿芳一脸的不屑,我的心情也灿烂不起来,早早回去睡觉了。 大学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忙碌起来,我和阿芳一个班级,但只有在上课时我才能近距离的看到她,其余时候,总是找不到她,我感觉到了她在故意躲着我。果然,不到一个月,阿芳终于说出了分手,我装得很洒脱,甚至于连原因都没有问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自此以后,下课后我常常是在学校门口的小饭馆里喝得大醉,再由王天东把我架回去。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因为下个月初有一个从我们学校毕业后来在物理学领域很有成就的教授来讲座,老师们都在忙碌一些招待事宜,晚上的自习课上,许久没来的阿芳做为班长布置复习任务。她有些消瘦的身影从我身边轻轻的擦过,却连头都没有回过一下,我的心骤然一痛。我又来到了小饭馆,喝得醉意朦胧,可是今天要自己回去了,王天东去了亲戚家。我踉踉跄跄的走进了寝室,倒头便睡。 没多久,我头疼得醒了过来,决定去洗把脸。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对面王天东的床有些亮光透过布帘隐隐约约的照在地上。我下了床,“哎,你这小子,不是去亲戚家了吗,怎么回来了?”见他不出声,我一把扯下了布帘,准备教训他一顿,可是,她是谁?一个陌生的女人正爬在床上写着什么,“你是谁啊,喂,这是男寝!你怎么进来的!”我大声的叫着,就差把她揪起来了,可是她似乎没听到,还一边写一边念出声来:“我爱你,涛,我愿意一生一世与你永远不分离……” 我想把灯打开,手一伸却摸了个空,四处一看我突然全身一紧,不对,这不是我的寝室啊,原本崭新的钢床变成了几张吱呀做响的木头床,别说电脑,连电脑桌也不见了,只有一张断了一条腿用砖头垫起来的木桌。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我的酒一下子醒了一半,突然床上的人翻身下了床,我刚要躲开,她却径直地穿过我的身体坐到了木桌旁,并回过头看着我,“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爱他!”她的眼睛在过分苍白的脸上闪在兴奋的光,但那双眼睛却是那么空洞没有生气。 不是吧,我怎么了,我死了吗?她突然走到我的面前,很近的上下看着我的脸,她的头发贴在脸上我根本看不清她的样子,却能闻到她全身散发着一股很腥的味道,我想闭上眼睛但却越睁越大,“你要知道,我爱他…哼哼…哼哼……”她的声音阴森森的撞击我的心脏,就在她伸出手向我的脸上摸来的时候,我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是梦,吓死我了,但怎么会做这么古怪的梦呢。 虽然心有余悸,我还是走到公共洗衣间想洗把脸,刚刚打上香皂,突然有人从我身边擦身而过,不会有人也和我一样老哥一个可怜巴巴的大周末还在寝室呆着吧。这时身边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一分钟之内从悄无声息变得人声鼎沸,象是周一时全体动员洗衣时间一样。不会吧,真这么邪?我疆直的站在那,脸上的香皂都没洗,眼睛因为泡沫的刺激闭得紧紧的。一个又一个的人在我身边擦来蹭去,突然一下又静了下来。 我缓过神来,刚想洗把脸好奔回寝室,身后传来一男一女低声的争吵,“求你了,倩容,只此一次,真的只有一次,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完了,他会说出去的,我的前途就完蛋了。你知道的,我多不容易才上大学,求你了……”男人似乎在哀求什么。“不行,李涛,这不可能,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是你的女朋友啊,你怎么可以……”女人声音哽咽的拒绝着。“容容,你不是说爱我吗?可以为我付出一切吗?真的只一次,我不会不要你的,真的,我也爱你,求你了,为了我和你的未来。”“别说了,我不会答应你的,不行!我爱你,但绝不能……李涛,就没有别的办法吗?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 争吵停止了,一只手忽然搭在我的肩上,一个声音在耳边低低的哭泣着,那手的冰冷我敢说没有零下二十度也得有十九度,我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结成了冰,而那近在耳边的哭声中传来轻微的带有腐烂气味的呼吸更让我全身的汗毛倒竖。“你来了,你终于来了。”这声音象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在整个屋子里盘旋。我大叫着想要跑回寝室,可是腿却沉重无比,低头一看,两只干枯手正抓着我的脚踝不放…… “喂,醒醒,醒醒,都几点了,又喝多了吧?”我在王天东的摇晃中醒了过来,“你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刚才又出去喝酒了?睡得象死猪。” “天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去亲戚家了吗?” 天东递给我一杯茶,“没去啊,今天我头疼,一直在寝室睡觉。” “那你……没看到什么吗?” 天东一脸慌恐的凑过来,“什么啊,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我睡得迷迷糊糊就看到你回来了,倒头就睡,还一个劲说梦话,然后我就起来给你烧水泡点茶醒酒啊?” “啊,没什么,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谢了啊!”我想不管刚才的是梦还是什么,告诉他只会越来越糟。一切迹象表明,那不过是一场梦,但我肩头冷冷的感觉却让我无法平静。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常,阿芳还是从不理睬我。在图书馆的一个角落里,我认识了一个叫慧慧的女孩子,也是新生,是另一个专业的。我们成了好朋友,我常常向她诉说对阿芳的爱恋,慧慧总是饶有兴趣的听我说,从不插嘴。 一天,我和慧慧一起从图书馆出来走在央心湖边,迎面阿芳走了过来,我心想这下坏了,阿芳会认为我这么快就有新欢,一定会生我的气。但阿芳只是和平常一样抬头漠然的看了我一眼,和身边的同学有说有笑的走了。我的心沉到了湖底,原来她已经对我毫无感觉,连我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她也没有嫉妒了。慧慧看着我,没说什么。 第二天,天东急忙来找我,告诉我阿芳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我跑过去一看,一堆人围着昏倒在地上的阿芳,可却没有人帮忙。我抱起阿芳向门口冲去,她的头流了好多的血,这时救护车也到了。在医院里医生说阿芳要输血,我毫不犹豫的挽起了袖子,看着我的血一点一点的流到阿芳身体里,我也在疲惫中睡着了。 醒来时,慧慧正坐在我的身边看着什么,“阿芳呢?” “医生说她没事了,只是会昏迷一段时间,他们已经通知了她的父母,不用担心了。”慧慧突然凑过来,那眼中不知名的光竟有些熟悉,“胜炎,其实你这么爱她,她不好好珍惜,错得是她。” “别说这个了,你看什么呢?” 慧慧递给我一本四角已经残破的老式笔记本,有些神秘的看着我说:“胜炎,这是我从一楼储物室里找到的,是一本日记呢,反正你没事,你先看了,放心,既然扔掉就是不要了,看了也没事。” 我一页页的翻着,内容无外乎一些小女孩的心事,怎样遇到一个人,又怎样爱上了他,然后……突然,我看到一页的页角上写着几个小字,仔细一看:我爱你,涛,我愿意一生一世与你永远不分离。倩容。我的背后一阵发麻,怎么这么熟呢?这就是梦中那个写字的女孩子所写的啊,难倒她就是倩容?还有梦中那男人和女人的争吵,倒底是怎么回事呢? 慧慧看着我发呆的样子,推了推我,“怎么了?发什么呆?我这儿还有好东西呢。”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是我从图书馆管理员王姨哪借来的,是我们校的大事纪录本!” 我急忙抢过来,1976年,1977年,1978年,“对了,就是这个,我的直觉果然没错。” “什么啊,让我看看,跳楼自杀?太可怕了。”慧慧一脸的惊恐。 “你不明白,她就是那个自杀的女生,她叫江倩容,这是她的日记。他的男朋友叫李涛,但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了呢?” “你真笨,往下看日记不就知道了。”这时慧慧反倒比我还要冷静。 “自从我爱上他的那一天起,我就决定一切为了他。可是,他的要求我实在做不到,不可以,虽然他说他不会介意,他说这是为了前途,可是……可是,即使爱他,也不可以……” “涛很害怕,他怕失去一切,是啊,涛多不容易才上的大学啊,如果失去,他会非常痛苦的……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没想到,他竟然……他说他不得不这样做,说什么牺牲,他说他爱我,真的吗?我觉得自己不能在活下去了,我没有脸面回到家乡面对父母,可是……” 日记到这里就停了,如果那天不是做梦,那么这个叫李涛的人在恳求倩容做一件对于倩容无法做到的事。是什么呢?流传的故事中,倩容是因为未婚有子才自杀的,那么孩子是谁的呢?是李涛的吗?那么这个李涛在哪呢? “胜炎,我送你回寝吧,你的脸色不好。” “好吧,谢谢你。” 慧慧扶我下了床,我到阿芳的病房看了看,阿芳还没有醒过来,又找到医生问了一下,确认没有大事,我才忐忑不安的回寝了。 夜里,口渴得很,下床冲了一杯糖水,却马上有尿急的感觉。提着裤子刚走出来,听见隔臂的厕间里有两个男人的声音,两个大男人在一个厕间里,不会是同性恋吧,这都让我撞见,可真够背的,我心里咒骂着要离开,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告诉你,李涛,我知道你的丑事了,你不过是一个小偷!”“不!不是这样的,这是误会,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不!你别那么大声……”“你马上就会回老家种田去了,什么才子,什么青年榜样!我只要和校长一说,你就……”“不要,求你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不说出去……”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王天东穿着大短裤跑了进来,“急死我了,急死我了。”两个男人的声音嘎然而止,我推开刚才传出争吵声的厕间,王天东一把把我推了出来,“干嘛,同性恋啊你!”是啊,我干嘛呢?我楞在哪半天没动。 几天来奇怪的事接连发生,我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没有头绪。只是有一点我肯定,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梦,只能有一个解释,我撞鬼了,原来真的有鬼。 黄昏时,从医院看完阿芳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慧慧,操场上有人在打球,我和慧慧边说边走,突然一个球飞了过来,背对球场的慧慧毫不知情的还在问我关于日记事件的进展,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打昏在地。醒来后,慧慧坐在我的床边没有说话,而我呢,用句最流行的话,我的心拔凉拔凉的,因为我在昏倒之前清楚的看到篮球是怎样穿过慧慧的身体打到了我的头上……难怪,每次和慧慧在一起时,旁边的人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我,难怪从没看到过她和别人一块上课,难怪阿芳对她视而不见,原来…… “你是对的,我不是人。”慧慧抬起头,她知道我的想法,此刻我真恨我不是一条百足虫,很可惜,我的腿有点软。我是胆大,但也经不起这么吓的,好嘛,活生生的一个,啊,不,是死沉沉的一个女鬼坐在我的眼前,旁边还没有别人,是不是装死好一点呢?“你不是想知道倩容的事吗?其实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你终于来了,时间到了,本来我想让你自己一点一点去追查,但即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告诉你好了。” 虽然四肢不听使唤,我还是往后靠了靠,“你……是鬼?不会……吧?你想怎么样?你害死那么多人,是不是也想……害……我?” “那些人都是该死的,他们都是负心人,随意亵渎别人的感情。他们都该死!” “可……是,我没有啊,你为什么要害我……” “不用害怕,我没想害你,我让你的女朋友受了伤才知道你对爱情那么忠诚,所以我不会害你。只是要你帮忙,这是注定的……”慧慧,不,是江倩容“飘”到了离我最远的那张床边,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平静一些。“那你要我帮忙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自杀啊?” “自杀?呵……呵……”江倩容凄惨的笑容不禁让我怜香惜玉的毛病蠢蠢欲动,什么啊,她是鬼,我可没本事可怜她啊。“我的父母是知识分子,所以我很容易的考上了大学。在这里我认识了李涛,他是从农村来的,听说是因为写了一篇关于物理运动的论文轰动全国而被破格招收的。我和他是同桌。他非常勤奋,对我也好,就这样我们相爱了。原以为等毕业我们就会结婚,可是突然有一天他非常害怕的来和我说,他的论文其实是从他们乡下一个有许多外文书籍的老教师的一本外国文献上摘录的,现在偏巧有一个本校的学生也看过那本书,他准备告发李涛。我也很害怕,虽然很失望他这种偷窃行为,但我还是很爱他,不忍心看他一败涂地。后来,他竟然求我帮他。”江倩容开始哭起来,但那不是眼泪,分明是一滴滴的血啊。“别……别……别哭了,那个……不要哭了……”天啊,这也太象恐怖电影了吧,可是我却不能关上电视不看。 “他要我假装和那个人睡在一起,以此来威胁使那个人不敢说什么。他说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不会是真的。我没有答应,我怎么可能答应?我说要和他分手,他哭着让我原谅他,说只是一时头昏而已。” “那么后来呢?怎么会有……孩子?”我小心翼翼的问。 “他说要请那个人吃顿饭来化解这件事,我也去了,等我醒来时,已经……”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简直是禽兽不如!”我有些激动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李涛在菜里放了安眠药,他使那个人借酒劲对我做出了……,他以这个条件使那个人没有告发他。我本想离开他,但李涛说如果我离开他就会自杀,并许诺一辈子都会爱我,不会离开我。我想了三天三夜,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办法了,况且我还是爱他的。不久以后,我发现自己有了孩子,我约李涛到了屋顶,告诉了他,可是他竟然冷笑着说他没时间陪我去打掉这个野种!我伤心极了,我说我要告发他,而且和他撕扯起来。不小心我的脚滑了一下,差点掉了下去,我使劲的攀着屋沿,叫李涛来救我,没想到他本来伸过来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时候却一下子缩了回去,转头跑了。二十五年来,我恨极了,我不能忘记落在地上那一刻全身粉碎的痛苦,更不能忘记李涛是怎么在最后关头舍我而去的,我一定要报复!可是他却走了,我找不到他了。” “那么,我…怎么帮你?他在哪我也不知道啊?” “哼哼…”江倩容转过身,还有血痕的脸上闪出一道凶狠的光,“他就要回来了,我知道,下周不是有人来办讲座吗?就是他,你只要让他在夜里十一点二十六分来到这个屋顶就行了。” “可是,为什么你要选我…来帮你?” “因为这是命运,那个要告发李涛的人就是你的爸爸!”什么?这怎么可能?虽说听母亲讲过父亲是从南方一家大学中途辍学回家的,但这…这不是小说,不会这么巧的!难怪从小时候记事起父亲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怪他总是在睡梦中大喊大叫,难怪他那么年轻时就因为心脏病去世,原来他一直都在愧疚不已。 “我不怪你的爸爸,他并不是有意伤害我,但我绝不能原谅李涛,所以,你来了,这是命中注定的。”原来冥冥之中,我注定要来这里替父亲偿还他无心之失所做的罪孽。“你要记住,十一点二十六分。”我开始头晕眼花,一下子睡了过去。 转眼明天就是李教授来校的日子。“听说当年他没上大学之前就写过一篇特棒的论文,上了两年大学就去了研究院,后来还获了国际大奖呢!”“还有呢,听说二十五年前那个自杀的事吗?这个李教授就是当年的第一个发现的人,听说他吓坏了,第二天就走了,这次好不容易才说动他来的,要不是校长几次上门,他说什么也不来啊。”“可不是吗,还有……”听着身边的人在议论那位大名鼎鼎的李教授,我不禁产生一种分外恶心的感觉,这种人渣,放心吧,江倩容我一定帮你。“你冷笑什么?”王天东捅了捅我,“没事,没事,要有好戏看了。” 第二天,原定在新楼的讲座却因为天棚突然漏水而不得不改在三号楼的七楼展厅进行。我分明看见李涛在走进三号楼时的那种不安甚至恐惧的表情,我知道这是江倩容的安排。李涛果然是个小人,一会儿就镇定下来开始涛涛不绝的讲座,进行到中途,突然停了电,讲座被拖延到三个小时。 结束的掌声过后,正好是十点半钟,李涛正准备离开,我抱着一撂他这些年来的一些狗屁著作挡在他的面前,“你是干什么的?哪班的学生,有什么事?”“啊,李教授,我是你的忠实崇拜者,你看你的所有大作我都看过了。我真的是好崇拜你啊。”李涛油光满面的脸上堆起了虚假的笑容,“哪里哪里,我只不过学得比你们多一点而已,我还有事,我得……”李涛着急的往外走去,“教授,我们班可多人喜欢你呢,尤其是我们班的班花知道你来激动得不得了,可惜她有病没能来听你的讲座,她说了要我在这每一本上求你的签名才行,教授,求你了,她说会亲自谢谢你的。”李涛的眼中充满了笑意和虚荣,“好吧,可是在这儿不方便啊”“行,到我们寝室吧,一会儿就完。” 李涛随我到了寝室,寝友们都已经回家了,看他正在签名,我用新买的棒球棍打昏了他,把他拖到了屋顶,果然,江倩容已经站在那里等了。“谢谢你,胜炎。”我躲在门后,毕竟我是“帮凶”我想知道事情的结果。 一会儿李涛就醒了,“啊!这是什么地方,是哪个混蛋打昏我?”当他看到了江倩容时,顿时哑了。“你还记得我吗?你毁了我的清白,又见死不救,今天就是你偿还的时候了!”江倩容的脸霎间变成了青灰色,眼角已经腐烂的地方不断流着腥臭的血水,我这才觉得以前她和我见面的时候简直太照顾我了。她捏着李涛的脖子,长长的指甲深深的切入了李涛的皮肤里,血很快流了出来。“容容,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不那样做,我就完了……”李涛哭喊着,脸上的表情极其难看,五官因为恐惧已经紧缩在一起。“但是你为什么要害死我,为什么?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害死我?”江倩容的声音尖锐的好象会穿透耳膜,两道血泪顺着紫色的眼眶流了下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啊……容容,我是真的爱你的,求你原谅我吧,求你了……”“哼哼,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爱吗?我已经等了二十五年,终于可以了。李涛,我们下辈子见吧,记住,下辈子你一样是欠我的!”江倩容胳膊一挥,李涛已经悬在了楼边,手指紧紧抠着屋沿。 我开始往楼下跑去,我不能再看下去了,太可怕了,毕竟有一个人要死了,不管他是不是罪有应得。我飞快的跑下了楼,刚刚走出三号楼不到十米,身后“嘭”的一声,我转过头看到李涛惊恐的眼睛好象在盯着我看,血和脑浆在他身边扑天盖地般地流了起来,恍惚间我看到了年轻时的李涛站在这里看着趴在地上的江倩容,她的血那样鲜红的漫延开来,我看到了李涛脸上错愕后的一抹轻松。我看了看手表,正好是十一点二十六分。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胃不断痉摩,突然一阵疼痛,眼前一黑,我倒在了地上,耳边好像是江倩容的声音在说谢谢…… 第二天,我成了新闻人物,因为我是第一个看到李涛坠楼的人,别人都问我是否看到了过程,我说是的,他是自杀,我看到他自己走到了楼边,很快就跳了下去,还大喊很多奇怪的话,什么害死了江倩容,自己是个抄袭者什么的就跳下来了。从此,三号楼成为了禁地,学校也不得不另找住处把我们迁了出来,虽然他们不相信,但却没有更好的理由来解释。我知道从此以后江倩容再也不会出现了,但对于这种记忆还是忘记的好。阿芳醒后知道我为她输了血,非常感动,我们并没有重归于好,但我想只要忠诚,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十三章,午夜直播 大学生活是丰富多彩的,但是陆大力却并不觉得。看着周围的同学都成双成对的精彩着,陆大力却只有独自叹息。因为,对于个头不足一米七,样貌甚至有点猥琐的陆大力来说,爱情实在是一个太遥远的东西。况且,他那个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的家庭供他上大学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有钱让他在这个充满了诱惑的世界里精彩呢? 陆大力于是把他课外的时间都分给了三样东西, 足球、计算机和收音机,在这三样东西里,只有收音机是属于他的个人财产。 周末的夜晚,通常在寝室里留守的就只有陆大力了,其他的人早就各自各精彩去了。 不过,这个周末有点特别。寝室里多了一个人,那是刚刚失恋的小范。 傍晚,小范买了一包熟菜和一大瓶白酒,非拉着陆大力陪他喝酒。陆大力劝不住小范,看着他一边说着他美好的爱情(俱往矣!),一边把酒象水一样往嘴里倒。喝多了的小范早已口不择言了,反反复复说着他恋爱时的那些无限旖旎的情形,说的连从未恋爱过的陆大力也不禁面红耳热,一口口地往下灌酒了。 小范最后倒下去的时候,说的结束语是:“他妈的,她居然和一个什么公司的经理勾上了,甩我,就象甩一只穿破了的鞋一样!” 陆大力被这句话笑的把一口酒全喷了。 躺在床上,陆大力翻来复去睡不着。一闭眼,脑海里就全是小范的描述。而小范自己早就发出如雷灌耳的鼾声了。 陆大力习惯地打开了收音机,将耳塞塞进耳朵中。这是他在无聊时的一种乐趣。 深夜的电台节目比较枯燥,因为在这时收听收音机的人太少了,好的节目早在最好的时间段播掉了。陆大力无聊地不断调动着频道。 忽然,一阵有点低沉而缓慢的音乐声吸引了他。这种音乐听起来有一点莫名的恐怖,但这种莫名的恐怖在这样的时间里却是有吸引力的。 伴随着这音乐声的,是一个有点低沉沙哑的女声(用这种音乐配合这种女声,有着十足鬼魅的感觉):“各位听众,你们好!我是夜羽,又到了‘午夜直播’的时间了,昨天小如说的那个《食人草》的故事,很受听众欢迎,很多听众都打电话来提供故事。我今天准备了一个听众提供的故事,名字叫《池塘里的花手绢》。” 随着故事的开始,音乐更低沉恐怖了:“说起来,这个故事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个坐落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的小村庄刘村,有个奇异的风俗,就是新婚的小媳妇在新婚后的第一天,是不许……” 陆大力反正也睡不着,就在这恐怖的音乐声中,听着那连声音都有点鬼气的女声说着恐怖故事。 故事说完了,陆大力也有点沉浸在那淡淡的恐怖中了(虽然他明知道是假的)。 收音机里的音乐声在故事停后还在放着,那个女主持人似乎很懂得人的心理,她有一会儿没有出声,任音乐在放,放得陆大力觉得黑暗中真有一股莫名的压力。 “我的故事说完了。”女主持人在适当的时候说话了,陆大力听到她的声音后,觉得心里的那股压力减轻了许多。 “下面是热线时间,有奇异经历或是不同寻常的故事的朋友,可以打电话来我们这里,你可以直接在电话里说出你的经历或是故事,我们的热线是:*******。”那个叫夜羽的主持人很慢很慢地报着电话号码,仿佛她不是在报电话号码,而是正在说着另一个恐怖故事一样。 陆大力心里在想,电台的台长真是很有眼光,让这样一个说话都有些鬼里鬼气的女人来主持这样一个午夜的恐怖节目,实在是很有些吸引力的。 “有热线打进来了,我们一起来接听。”女主持人接进了打来的电话:“喂,您好,您现在打的是‘午夜直播’的热线,请说话!” “喂,夜羽姐姐,你好,我是小如。”那是一个甜甜的女孩的声音,声音里仿佛有着阳光的感觉,听起来和这个节目有点不太相称。 “哦,小如,你好,今天又给我们带来什么好故事?” “我今天带来一个故事,等我开始说的时候再告诉你啊!”女孩子淡淡的笑声传来,让陆大力忽然想到了小范所说的那些无限旖旎的情形,不由觉得心头一震。 “小如,你能告诉夜羽姐姐,你今年多大吗?” “我十九岁,过了年就二十了。”小如的声音里有着天真。 “小如,你这么年轻故事又说得这么好,真让夜羽姐姐好羡慕啊!”女主持人的声音里有着职业性的夸张。“下面让我们一起来听你带来的故事吧!” 背景音乐又换了,但是更让人觉得恐怖,那仿佛是一种从骨头里一点点渗出的恐怖。 “我今天要说的故事叫做《摄命的古画》。”小如那甜甜的声音在音乐声的衬托下,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陆大力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那么甜那么天真的声音在说恐怖故事时,就有了诡异的感觉呢?陆大力想象如果是他自己的声音在这样的音乐衬托下,说这样的故事,不知道会给听众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很喜欢古董,喜欢收集古董,把古董放在自己的居室里,用作装饰或是研究。那么,你也有这个嗜好吗?”小如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忽,“那么,听了下面这个故事,你或许,可以考虑改变一下你的这种嗜好了。” 小如说完,咭咭地笑了两声,陆大力觉得让她笑得汗毛直竖。 “卫辉一个人生活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是一家非常大的医院里的医生。 他个性比较内向,没有什么朋友,除了……“ 小如说故事说得很慢, 而陆大力已经被小如的故事深深吸引了。当小如说完的时候,他还不知道那就是故事结尾。他只是屏住了呼吸,在等着小如下面的话。可是,他忽然听见了小如一如阳光的笑声,“我的故事说完了,你还要坚持你的嗜好吗?” 陆大力长出了一口气,他不由地佩服这个小如,她的故事从平淡的介绍开始,却一步一步引人入胜,最终掉进了她的故事里。这是陆大力听到过的最吸引人的一个故事。 “小如,你今天的故事比昨天的更精彩了。”夜羽不失时机地接上话来。 “也许,明天的会更精彩?” “你明天还会来说故事?”夜羽打蛇随棍上。 “也许?”小如卖了一个关子,“如果有朋友感兴趣,明天不妨等来试试? 说不定有更令你心悸的?“ “那好,今天我们先谢谢小如!” “好了,我要走了,不过,我会继续收听节目的。bye-bye!”小如说完就收了线。 夜羽还在说什么,不过陆大力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他心里一直在反复咀嚼着小如说的那个故事,脑海里也反复响着小如的声音。这个说恐怖故事的十九岁少女会是什么样子呢?陆大力叹着气关上了收音机。 一夜,陆大力的梦里总是有个女孩子,但是他看不清她的样子,他记得他叫她“小如”。梦里的小如和他在梦里不停地做着小范所说的那些旖旎情形,陆大力醒来的时候还在轻轻喘着气。 一整天,陆大力有点魂不守舍,他总是想着他梦中的小如和梦中的一切。 再到晚上的时候,陆大力吃完饭就上了床,打开收音机,将耳塞塞进耳朵里,可是,收音机里却传来“噼噼啦啦”的杂音,陆大力奇怪地看看收音机,发现频道的指针指在一个平时根本收不到节目的地方。 陆大力不断地调着收音机的频道,可是怎么也不知道昨天夜里听的是什么频道。调来调去,陆大力不由慢慢睡着了。 一觉睡醒来的时候,陆大力发现自己耳朵里还塞着耳塞,而耳塞里正传来那低沉的音乐和女主持人沙哑的低音。陆大力马上从半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现在又到了热线直播的时间,听众朋友是否还在耐心地等着昨天那个故事说得很好的小如呢?啊,电话响了,大家猜猜是不是小如呢?好了,我们一起来接听吧!”收音机里传来女主持人按健的轻微声响,陆大力心里有点紧张,他脑海里浮现着昨夜的梦境,会不会是小如呢? “喂,您好!”女主持人用她惯有的声音,“这里是‘午夜直播’,请说话!” 收音机里的音乐在放着,但是有一会儿,没有人说话。 “夜羽姐姐,我是小如!”小如甜甜的声音传来,陆大力心里一阵激动。 “小如,你果然没让等你的朋友失望!” “当然了,我不会让等我的朋友白等一夜的!” “有的朋友打电话来我这里,想和你联系,你可以给他们一个答复吗?” “嗯,”小如仿佛是沉思了一下,“如果有朋友想和我联系,那我可要出一个考题哦!” “哦,小如也会为难人啊?那是什么样的题目呢?” “很简单,只要有朋友打热线给‘午夜直播’,并在直播里说一个恐怖故事,说完以后只要他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我自然会和他联系的。” “哦,原来小如是想以文会友,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试一试。好了,言归正转,小如,你今天给大家带来什么故事?” “我今天给大家带来一个和现在流行的一些东西有关的故事,叫《迷幻香薰》。” 随着背景音乐的响起,小如那带着点诱惑的甜甜嗓音也响起来了。 “自从电影《薰衣草》放映后,街头巷尾的精品店里都开始售卖各种各样的香薰炉和各种香味的香薰。买一瓶香薰回去,放一点在香薰炉里,点上彩色的小蜡烛,淡淡的香味就迷漫在小小的斗室了。小丁在步行街的夜市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小如把陆大力带到另一个故事的场景中了。随着小如的讲述,陆大力仿佛看见一个年轻人正在夜市上,无所事事的东张西望着。 陆大力每晚听“午夜直播”里那个打热线的小如讲恐怖故事,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小如那甜甜的嗓音,每天夜里无可避免地再次出现在陆大力的梦中,甚至,有一天夜里,陆大力因此而梦遗了。 陆大力一生第一次爱上了一个女人,而且是个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女孩子。 陆大力越来越想小如,想见到她,想和她交往。 小如一如既往地给听众说着她的恐怖故事,《同居男友》、《中秋夜半歌声》、《不要收养它》、《夜魔》、《阴灵姐妹》……陆大力不知她怎么有这么多的故事,给一个陆大力有多好,他就可以在“午夜直播”里说一个故事,借此而认识小如了。 从此,陆大力白天的工作就是致力于恐怖故事的创作。 终于,陆大力成功地完成了他的第一个恐怖故事。 陆大力在极端的兴奋中等待着周末的来临。 周末终于被陆大力等来了。 失恋的小范早已有了新的目标,所以寝室里不变的留守者就只有陆大力了。 随着熟悉的音乐声和夜羽沙哑的低音,陆大力几乎没听夜羽说了些什么。他坐在寝室的公用电话边,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在心里默背着那几个他早已熟悉了的数字。当他听到收音机里夜羽在说:“现在是热线直播时间……”的时候,他反射地拿起电话,用颤抖的手指拨下了那个他默背了无数遍的电话号码。 “嘟……”电话拨通了,电话里传来夜羽的声音,比收音机里的声音听起来更沙哑低沉:“喂,您好!这里是‘午夜直播’,请说话!” “夜羽大姐,你好,我叫大力,我想说一个故事。”陆大力用微微有些颤抖的嗓音说,他听见收音里传来他的声音,无比诡异,有点不象他的声音似的。 陆大力的故事说完了。 “你是第一次说这样的故事吧?”夜羽问他。 “是的。” “你说的好极了,你有什么话要对大家说吗?” 陆大力沉默了一下, 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他想和小如成为朋友,并留下了寝室的电话号码。 “好的,我想小如一定在收听节目,你可以等她的电话了。我们谢谢你带来的故事哦!” 陆大力在夜羽夸张的道谢声中放下电话,他觉得浑身发冷,原来他已紧张到出了一身汗了。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现在有什么感觉,他不停地在想,小如真的会打电话给他吗?她会什么时候打来呢? “叮呤呤……”寝室的电话铃忽然之间大声响起来。陆大力猛地跳起来,他吓坏了。电话铃毫无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响着。陆大力突然间不知道要不要接这个电话。这么夜了,会是谁打电话来,不会是小如吧?陆大力下不了决心。 寝室的墙壁上传来大力的擂墙声,是隔壁寝室的留守者有意见了。陆大力犹豫着,正想接电话,电话铃声却忽然停了。 夜,更静寂。 陆大力的心里有点空空的。也许刚才真是小如打来的电话?那他不是错过了? 陆大力在心里怒骂着自己。 就在陆大力沮丧地要给自己两巴掌的时候,电话铃声又响了。 陆大力想也没想,第一时间抓起电话,用颤抖的声音问:“喂?找谁?” “是大力吗?我是小如!” …… 陆大力失踪很久了。 学校在报案后,警方调查了很久,可是没有什么结果。谁也无法提供陆大力失踪前的事,甚至连失踪的正确日期都不知道。校方派人去了陆大力家,他也没有回家,家里的人更提供不出什么。警方在一本信笺上发现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女孩的名字——小如,但一样没线索。电话号码经查证是空号,而至于那个“小如”,所有认识陆大力的人都说从没见过陆大力和什么女孩子交往,他平常生活简单得只有学校这么大的范围。 警方的资料里又多了一宗悬案。 校方写信给陆大力的家里人,叫他们来学校领走陆大力的物品,而在他家人没来之前,陆大力的物品就暂时由同寝室的小范保管。小范在收拾陆大力的东西时,看见他随身带的那个有点旧的收音机却在他床上,收音机是打开的,收音机里的电池都软了,而收音机频道的指针却是指在根本没有频道的空白地方。 小范想起陆大力失踪前一段时间,天天晚上抱着他的收音机,他在收听什么呢?他收听的节目和他的失踪……小范起了好奇心。 夜晚,小范把陆大力的收音机打开,调到不同的频道来听,却听不出什么来。 再等等,也许迟一点会找到,小范听着收音机,不知不觉睡着了。 小范是被一阵奇怪的音乐声吵醒的,“是谁还他妈的这么吵!”小范嚎叫一声,却没人理他,小范想起来自从陆大力失踪后,寝室里留住的人和次数都越来越少了,今晚更是只有他自己。 小范再仔细听听,音乐声是从枕边的收音机里传来的。 随着音乐声,小范听见一个沙哑低沉的女音:“好了,现在我们一起来接听第一个热线电话!” “现在还有什么见鬼的热线直播,真他妈的脑子不好!” 可是接下来小范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声音却让小范楞了楞。那是一个诡异莫名的男音,怪的是那个诡异的声音让小范觉得有点耳熟,小范不由仔细听下去。 “我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故事叫《夏夜稻草人》。”那个声音慢慢地说着,阴森森的,“你见过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那竖立在庄稼地里的稻草人吗?他们直直地立着,双臂向左右平伸,手中通常拿着一把葵扇,以驱赶偷食的鸟雀……” 小范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他一把将收音机推出去,收音机“砰”地掉在地上,那个诡异的男声不见了。小范浑身发抖,他嘴里喃喃自语着:“是陆大力,是陆大力!” 夜,静得象是时间也凝住了。 小范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他想着明天要不要和校方或是警方说这件事,可是他没证据,他刚才太紧张了,以致于摔了收音机,却没有看看那是什么频道。 可是,无论如何都应该向警方提供线索的,小范心里想。 “叮呤呤……”寂静深夜,小范寝室里的公用电话却突然高亢地响起来。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十四章,绝对恐怖故事 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小b,大学在交大上的,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偶然的机会在街上遇到他,当时我被他吓了一跳,只见他脸色发青,眼窝深陷,一问之下,他神情紧张的告诉我:他遇到鬼了! 起初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但看着他那张鬼气召召的脸,连我这个从不相信鬼的人也满腹狐疑,他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我,信誓旦旦的保证他句句是实,接着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开始了恐怖的回忆…………大一刚开学时,在班会上班主任说:欢迎全班29位新同学! 他有心数了一下,总共30人,心想自己一定是数错了,或者把班主任也数进去了,也没在意。 开学不久,同学门都熟悉了,只有一个男生,性格比较孤僻,而且走读,从不与人交流。 小b是个热心肠的人,怕那个同学寂寞,就主动去跟他聊天。一来二去,两个人关系特别好了,只是那同学有个奇怪的特点,一是从不与人握手,二是从不和别人一块吃饭。 小b曾有幸握过他的手,只觉得冷森森的,同时心里有种惧怕的本能感觉。 小b也见过他吃饭,好象是一块黑黑的火烧,夹一根葱,他见小b进来,神情有点异样,把吃剩的半拉火烧扔进桌洞,笑了两声就出去了……小b觉得有点好奇,加上从没见过他吃饭,就去掏桌洞,看看他究竟吃什么,一掏之下,更加奇怪,原来是一块烤的什么动物心脏,半生不熟的,葱也不见了,只发现半截粉笔,小b只是奇怪,还是没多想,就去自习了,过了一会儿,那同学又回来了,口中称饿,又去桌洞那里拿那东西吃,忽见散落的粉笔,脸色大变,齿间有声,在教室了快速的转了两圈,又到小b身后,忽然说:小b,你后脑勺上有根白头发我给你拔掉! 说完马上动手,小b本能的闪躲,但那双冰凉的手已经到了他的脖子……这时上课占座的同学来了,那人只有悻悻的罢了手,小b又发现占座的同学奇怪的看着自己而不是那人。 从那以后,小b就觉得那人太过孤僻,有意疏远他,可那人却经常在别人不在的时候来找他,小b只得表面应付……夜里却常常梦见自己被那人吃了,醒来觉得太离奇,所以不向别人提起,只是身体日见虚弱,脸色发青……好不容易熬到了毕业,那同学在拉小b照过毕业照之后就再也没来找过他,分配后的某一天,同学聚会,小b忽然想起了那同学,于是问众人他分到哪里去了? 大家很奇怪,说班上从来就没有这个人,小b与大家争执,说他也照了毕业照,就站在小b旁边,恰巧有好事的同学带来了毕业照,一看之下,哪里有那个人的踪影,大家都说小b喝醉了,只有小b才真正知道自己遇见了什么,而且从入学班会起就和自己在一起,整整四年的时间,想一想恐惧的几乎气绝,从此不敢再住他的单人宿舍,回到交大上研的同学那里找了张床……可就在前几天,北大校庆期间,他到北大玩,他又发现了那同学,正趴在一个校友的身后,嘴里含着校友的一根白发,狠命的吸着……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十五章,死亡游戏 生命是很脆弱的,生活是很无聊的,我们需要一点刺激……比如,死亡的刺激。 一,需要死亡的刺激 我坐在寝室的床上,上铺的阿标振振有词的念着什么,我叫他别念了,他不理我。 “打牌去!”我说。 “无聊,真无聊,你不觉得这样的生命很值得憎恨吗?” 呵呵,我觉得他有病。 “我吃饭去了,你去不去?”我说。 他摇头。 “那我可就走了,你一个人呆着吧。” 他目送我走开,但是晚上我回来时屋里黑着灯。 门没锁。 同寝室的胖子在我后面,他骂了一声,说:“这小子这么早就睡了!” 我笑笑,开门。 没睡,阿标坐在自己的床上,坐得好好的,两眼望着空气。 “你没事吧?”我问,他不理我。 半夜我睡的迷迷糊糊,有人捅我,好像是阿标的声音:“跟我走吗?跟我走吗?” 我睁开眼,他穿的整整齐齐,一双泛黄的眼睛兴奋的看着我。 “几点了?”我嘟囔,看了看夜光手表:“四点钟,唉,这么早你折腾什么?” 他一笑,然后转身走了,还是不清不楚的念着什么。 我又睡了。 晃悠。晃悠。门口有什么东西在晃悠。 我醒了,门口是阿标,他看着我。 我说不出话来,我觉得从来没在一个活人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我对了,他在晃悠。 他吊在门框上。 阿标吊死在寝室的门框上,这消息像旋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学校。警察来了,找我们谈话。 大家在寝室里等着,情绪都很低落,不愿多看一眼阿标的床铺。 胖子先开口说:“这小子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干嘛非在这里死?” 我对面的子强慢慢悠悠的说:“他等于是当着我们五个人的面死的,我们有责任。” 一边的大虾神经质的叫起来:“他自己愿意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子强说:“你们想想,他好几天前就不对劲了,前天早上我看见他振振有词的在他那个本上写什么,我一过去他就急急忙忙的收抽屉里了。唉,就是那个抽屉。” 大家沉默了一会,大虾说:“那不是小狼的抽屉吗?” 我点头:“可不,这家伙就喜欢在我那张桌子上写字。” 胖子说:“那个本是不是还在里面?” 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过去拉开,阿标那个众所周知的日记本果然在里面,不过以前的页都被撕掉了,只剩下一篇。我念:“这样的生活太无聊了,我无力改变任何事情,也许只有一个办法,我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我需要一个刺激,死亡的刺激。” 那行字写的力透纸背,想到阿标矮小的身影在门框上摇晃的样子。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其他人拿了本去看,子强说:“要是早点发现,制止他就好了。” 胖子说:“未必,我看他脑子出了什么毛病。” 接着那一帮人都静下来,大虾叫我:“小狼!” “怎么?”我说。 你有没有看到这一页? 我过去,在本的中间,一行鲜红的大字。 “死亡的游戏——给小狼。” 二,他已经死了 阿标不叫阿标,他的真名叫李标,阿标只是他的外号。 胖子不叫胖子,他的真名叫王海,只是长的胖,得了这个通用名。 以此类推,大虾,子强,还有没回来的黑子,都是叫惯了的外号。 我叫小狼,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小狼不会是再叫第二个人了。 所以阿标是给我一个死亡的游戏,我不知道为什么。 大虾先沉不住气了:“你是不是惹了他了?你说话呀!他是不是给你气死的?” 我没动,看着他攥我领子的那只手。 胖子拉开他:“怎么可能呢!咱们寝室就小狼没跟他吵过。” 子强说:“就是,小狼脾气好,平时还能跟他多说几句。” 门“噶”的一声怪响,开了。 我们都跳开,进来的是黑子,黑子是个标准的东北大汉,今天却不像以往一样威风,他是最后一个接受问话的人。 “黑子,警察有没有说什么?”我问。 他看着我,神态很奇怪,回答说:“他们说阿标是自杀的,跟我们无关,但是……” “什么?”都问他。 “他是在晚上十二点钟左右上吊死的,可是小狼,我怎么记得你说过,早上四点钟的时候跟他说过话?” 我瘫坐在床上。 “是看错表,一定是看错表!”胖子过来拍我的肩膀,“没事了,就让这事过去吧。” “可是人已经死了。”大虾说。 “你他妈有完没完?”胖子突然大吼。 没有人再说话。 我们的情绪都很糟糕了。 我自习上到很晚,不大想回到死过阿标的寝室里去。 在楼道里我遇到了阿梅,她叫住我:“小狼。” “嗯?” “你们没事吧?” 我笑笑:“我们都没事,除了阿标。” 她勉强笑了一下说:“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笑?” “那我还能做什么,他已经死了。就算我有责任,也不能弥补了。” 阿梅大大的眼睛里好像有泪光,她装作不在意,说:“不,你没有责任,是我的错。” 我说:“你?嗨,你不喜欢他他也用不着去死,这根本跟你无关。” 她根本没听进去。 “你心情这么差?”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她没拒绝,我就一直陪她,路上我们各怀心事,她一言不发,但是我不同,我一直说些不相干的话,直到她忘了不愉快的事情,居然被逗笑了。 我也笑,但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笑。 寝室里每个人都干自己的事,我进来的时候他们只是抬一抬头。 “小狼。”快睡觉的时候胖子说,“你晚上跟谁在一起?” “阿梅呀!”我说,“我陪她回宿舍,你不是看见了吗?我还跟你招呼了。” 胖子咳了一声没说话,子强插过来问:“对,我们两个出来看见了,不过你是跟两个人在一起吧?” 我说没有,就跟阿梅。 “可我看到你们身边还有个男的,个子不高,脸看不清楚。” 我说:“可能是走路的,你们误会了。” “那就好,我们觉得……唉,太像了,我们差点以为就是……” 我问:“是什么?” 阿标,那跟在你们身边的人真像阿标呀。 “他已经死了!”大虾神经质的大叫一声:“你们闭嘴!” 要是平时一定有人上去揍他,可是今天大家脾气都好了。“没什么,错觉吧,”我说,“不早了,睡了。” 半夜,有人捅我,好像是阿标的声音:“跟我走吗?跟我走吗?” 我睁开眼,他穿的整整齐齐,一双泛黄的眼睛兴奋的看着我。 “你这么早就起呀?”我嘟囔,“别吵我,我还想睡觉呢。” 我睡着了。 三,他不喜欢你请客 早上醒来的时候没看见黑子,他床铺一片零乱。 这小子没叠被就走了。胖子骂了两句。 其他人忙着收拾,准备上课,这几天都出奇的乖。 有人敲门,不等我们回答就进来了,是教导主任,告诉我们不用上课了,今天在寝室里等着警察问话。 “不是问过一遍了吗?”我说,“还有什么可问的?” “你们寝室又有一个同学死了。”他说。 一片寂静,真不像是在我们的寝室里。我回来,其他三个人都看我。 “黑子怎么死的?”胖子问。 我又告诉他一遍是从楼梯上掉下去摔断了脖子。 子强神经质的喃喃着,反复不停的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他那么强壮。 再说大晚上他下楼干什么? “也许是梦游?”胖子说,“你们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子强说:“我好像听见小狼在说话。” “对,”我说,“我跟阿标说话……” 我马上就闭嘴了,因为我发现我说错了话。 “得,咱们出去搓一顿吧,我请客。”我说,子强和胖子大声答应着,大虾没动,缩在自己的上铺上。“你怎么了?走吧!”我叫他。 他看着对面阿标的铺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我还想叫他,不过胖子拽我出去了,“他就是这样,胆子小的像老鼠,别理这小子。” 带上门的时候大虾突然对我说:“他不喜欢你请客。” 路上我问:“谁不喜欢我请客?” 胖子说管他呢,大虾也要神经病了。 后来我们找了一家小酒馆喝的烂醉,子强拍我肩膀说:“你……你知道吗,那个死鬼阿……标不喜欢你请客,你不在的时候他说你……收……收买人心,什么的。” 我笑笑:“哈,那有那么多事儿!我请客,我乐意,我……我喜欢热闹,呵呵……” 我们三个钩肩搭背唱着不成调的小曲回来的时候屋里黑着灯。 “大虾这家伙……”胖子骂骂咧咧的去开灯,子强忽然伸过手拉他:“先别开,阿标那天不也是这样坐在黑暗中的?” 我吓一跳,酒醒了大半。 他们两个都不说话。 呆了一会。“那也得开灯,好好跟他说说。”我说,接着把灯打开了。 大虾果然坐在他的床边,两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脸色铁青。 “一个人是不可能掐死自己的。”我说。 胖子点头,子强这时候回来了:“他是吓死的。” “我就知道这小子,自己吓自己!”胖子搂着我的肩膀,我觉得他在哆嗦。 不一定,子强说,他说不定是看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 “你怎么……”胖子刚开口,又不吱声了。 子强说:“仔细想想,说不定这一切都是阿标给我们的一场游戏,像他写的,是死亡的游戏。” 胖子说:“他不是给我们,是给……” 他把手从我肩上拿开了。 我在楼道里,不想往前走了,就停下来。 站了好一会,手机响了,是梅。 “你能下来一下吗?我有事跟你说。” 我告诉她很晚了:“明天再说吧,你们寝室该关门了。” 她告诉我她在我们楼底下。 我下去了。 “这么晚了,唉,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小狼,你这几天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一个一个的死了,我说,也许我什么地方得罪了阿标。 她看着我,我笑笑说没事的。 “你知不知道阿标他非常恨你?” 我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恨我?我没有得罪他。 “因为你除了学习之外都比他强,而且……”她忽然声音小了:“而且我喜欢你。” 宿舍到了,我跟她告别,告诉她别多想。 回去的路上我一个人看黑咕隆咚的校园,路上行人很少,有什么东西从我眼前飞过。 她有一双很大的翅膀。 她站在我面前。 “你是谁?”我问。 “我是你的守护神,我叫阿蒂特。”她静静的说,“我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这是命中注定的。”我问她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守护神,她说是。 那为什么有人会做傻事,有人会觉得生命无聊呢? 她告诉我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拥有着什么。 于是我拉着她的手,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问她知不知道我现在需要什么。 她点头。 然后我紧紧的抱住她。 我第一次这么投入的拥抱别人,她的身体轻盈而温暖,有微微的清风吹过的感觉,我一下子醉了,忘了天地间一切的事情。 等我又醒过来,想起烦恼的时候,还是在校园里走着,不清楚刚才的一切是不是仅仅一个幻觉。 四,我跟你走 只有三个人的寝室充满了说不出的诡异气氛,胖子故意不看我,子强也不说话,我感到很没趣,看了几眼书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朦胧之间有人捅我,是阿标的声音:“跟我走吗?跟我走吗?” 我睁开眼,他穿的整整齐齐,一双泛黄的眼睛兴奋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沉默。 后来我说:“阿标,为什么要跟我玩这个游戏?”他不回答,转身要走。 我觉得心怦怦直跳,冲口而出道:“我跟你走!” 他回过身笑了。 楼道很长,我跟着他下楼,在没有一个人的校园里走着,我问他:“是不是一开始我跟你走了,你和他们就都不会死呢?” 他还是不回答,我去拉他胳臂,他看着我,满脸血污,只有一双黄眼睛还是那么兴奋。 “你回答我,阿标,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苍老的不行:“我讨厌你。” “我哪一点惹你讨厌?” “他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活的这么没劲而你活的这么潇洒。”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个用布蒙着脸的人,我怀疑的问:“你是谁?” “我是同样恨你的人。” “你?你又是为什么?” 蒙面人咳嗽了一声说:“大概是因为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吧,我不喜欢你活的滋润。” 可是我现在一点不滋润,我的心沉下去了。 因为我听出了那个声音。 我不走了。 他们也停住脚步。 “子强,”我说,“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他愣一下,然后扯掉脸上的布。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可以告诉你,去年暑假我在家认识了一个巫师,学了一些很玄妙的法术,可以利用已经死了的人的灵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正在发愁没有机会,结果看到阿标的日记,知道他也恨你,所以一切就开始了。” 我说:“那么接下来你们打算怎样?” “你不希望有个精彩的大结局吗?”他笑着说。 我突然觉得风大了。 原来我现在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 “完美,灿烂,辉煌的结束!”子强说,“一跳,什么都有了!” 如果我不跳呢?我问他,你会推我吗? “我不会的,你不跳,另一个人就会跳,也许是我,也许是胖子。你可以改变这个游戏的过程,却不能改变这结局,这结局,就是死亡!” 我悲伤的摇头说:“你疯了。” “你把一切都用在对付我身上,你又能得到什么?”我说,阿标依旧兴奋的看着我,我向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一拳打过去。 “你到底有什么,你知道吗?”我吼道。 接着我纵身一跳…… 五,不要结束 我没有跳下去,有人拦腰抱住了我。 子强在我身后说道:“你不能跳,你回去吧!” 我瞪他:“少废话,让我跳下去,我死了你就不会再折腾什么了,这个所谓的破游戏也结束了。” 他突然软了下来,说:“不行,我从来没想过让你跳下去,你死了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的乐趣就都没了。” 我冷笑:“一切有开始就有结果,你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我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接着掉了下去。 我下坠,飞快的,我觉得我的心脏和身体分离了,头炸裂一样的疼,我盼着这一切的结束,哪怕是惨烈的碰撞。 终于我沉闷的摔在地上。 我飘了起来,是阿蒂特抱着我。 “我们去哪里?”我说,“天国吗?” 她笑笑:“天国是纯净的地方,像你这么世俗的人不应该生存在那里。” 那么我就是该下地狱喽?我说,以后是不是还有你来负责我? 我看着她笑。 “你还有心思笑?你死了。”她说。 可是我想笑,我告诉她,而且,我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这么真实过。阿标和子强都被我骗了,也许所有人都被我骗了。我从来不是活的潇洒的人,也不是什么也不在乎,我只是把一切都埋在心里,然后强迫自己活的快乐的人。 其实我已经很累。 现在好了,我安安静静的在阿蒂特的怀里,什么也不想。 安安静静,像刚刚出生一样。 “带我走吧,”我对阿蒂特说,“哪里都好。” 她微微笑:“不行,我要把你留在这里。你以为什么都没有,其实什么也没有丢。” “我不明白。” 但是她轻轻对我吹气。 她吻了我。 结局,在第二天的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照在我的眼睛上,睁开眼的时候我有坐在金光中的错觉。 阿标在我的桌子上写他的日记。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我说。 “还早呢?都九点了。”那家伙抬起头来说,“真不知道你们几个怎么搞的,都睡得这么死!”我冲他笑,说:“没辙,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噩梦还是好梦?” 我说:“好梦,是一个当你醒过来的时候很高兴的梦。” 他嘟嘟囔囔的说:“那就不是好梦了,好梦谁愿意醒过来?” 好梦也有愿意醒过来的,我说。 子强也醒了,我看见他在对面铺上撕什么东西。 “撕什么呢?” 他说:“哦,我在一个庙里求的符,据说放在枕头底下就会梦见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哦,那干嘛撕了,不灵吗?” 他沉默了一会说,不是。 过了几天我考虑让阿梅做我的女朋友,她同意了,原来她早就喜欢我。 傍晚,我们漫步在校园里的时候我很幸福和平静,阿梅说:“你最近笑的少了,但是……” “但是什么?” 她便红了脸说:“更可爱了,让我更愿意靠近你。” “阿标现在怎么样?” 我说:“他现在话很多呀,还继续写他的诗,昨天我看见他写的是:”在第二天的二天,我发现我曾经以为什么都没有,其实我什么也没有丢。‘“ 阿梅笑颜如花。 我也笑,轻轻的吻她。 这时候好像又有什么东西飞过。 有温柔的风吹拂我的脸颊。 我拉着我的幸福,忽然怀念起来。 在第二天的二天,发现我曾经以为什么都没有,其实什么也没有丢。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十六章,说鬼人(1) (一)晓芋 “挂号信!” “哦!” “姐,你的挂号信!”我大声地叫着。 “好,我拿一下印章。”大姐走进房间接着又走出来。 “真奇怪,才回来休假,怎么会有挂号信?”大姐自言自语道。“谢谢你!” 大姐走回屋里急忙撕开信封读起来,脸上的肌肉由轻松转为僵硬。呆了一会,她的心情有些激动,母亲在缝纫机前并没有注意到。停顿了片刻后她眼眶含泪,声音颤抖地说:“妈,我有事要到彰化去一趟。” “什么事?” “晓……晓芋她过世了!” 晓芋,一个很熟悉的名字,但我想不起她的长相。母亲似乎有些印象,停下手里的活问大姐:“是不是那个穿得很怪的女孩?她怎么会这样?嗯!玺儿,你明天过去一趟吧!看看可不可以帮点忙。” 晓芋,我渐渐回想起来,是那位全身俱黑的女孩子,包括她的眼睛,她的脚踏车,但除了这些,我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奇怪的是为何通知的信并不是讣闻,而是一封看似平常的挂号信呢? 大姐原是不肯耽搁,但就算这时赶去,晓芋离开人世这个事实也已经无法改变。就在大姐沉浸在悲伤中时,电话铃响了,她似乎颇有预感地跑过去接。 “玺儿,晓芋死了!” “呜……”大姐终于哭出声来,哽咽地埋怨道:“为什么到现在才让我们知道,她真是……” “玺儿,我已经通知桐桐了,我们明天坐头班的火车过去!” “嗯……好……”大姐泣不成声地应着。 第二天清晨,在母亲的催促下我载着大姐去了车站,芷子姐和桐桐姐已经先到了,三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我刚刚寒喧几句公车到了,挥手向她们离去的身影告别时,心中竟生出几许伤感,生命真的是短暂无常。 “玺儿,晓芋怎么会……”桐桐的眼眶又红了。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芷子叹了一口气说。 “对啊!你们还记不记得她来的第一天?” “嗯。那天……”芷子和桐桐几乎同时开口,三个人的思绪在同一时间回到过去那些少年轻狂的日子中去。 “这是你们新来的同学!”黄老师微笑着介绍。 好怪的一个人,好短的头发,玺儿在心里暗暗地这样说。 “我不怪,我的头发也不短!” 玺儿吓了一跳,她竟然猜中了自己的心事。 “我叫晓芋。我想这种称呼你们都很不习惯吧!”黝黑的眸子里透露出诡异的神秘感,好像漫画吸血鬼中女主角,只是头发短了一点。 “你还真会想耶!吸血鬼,我没那么恐怖。” 玺儿脸色苍白地望着她:“为何你都知道我在想什么?” “直觉吧!”晓芋的眼睛眨了一下。 “好了,好了,赶快画,待会天黑了!”玺儿有些心不在焉,黄老师催促着她。 “晓芋,你的画还真怪,色调太暗了!” “我就是喜欢暗一点,因为适合我。”她闪烁的目光落在芷子脸上,芷子竟觉得有一丝凉意掠过。 “玺儿,你怎么这么慢啊?我想去吃冰!”桐桐几乎是撒娇地说。 “我真受不了你,好好,我马上好!” “玺儿啊,你用色太单调了,下回改进一点。晓芋,你的画有点怪耶,死气沉沉的,用亮一点的颜色吧!小芷和桐桐稍微调和一下,一个是太率性,一个又太过雕琢!” 芷子。桐桐与玺儿三人是全年级最有绘画天分的三位,芷子的画像她的个性,风格简约,桐桐重于景物的精雕细琢,玺儿则一味地喜爱苍凉。黄老师常说玺儿的画像极了自己十几岁时的画,但是觉得芷子最有前途,她常说芷子一定能在画坛闯出一点名号,当然可能也是她自己未了的一个心愿吧。晓芋的画完全是一种另类风格,用色过于黯淡,但在构图与画面的协调性上却表现了个人的成熟度,这也是其他三人所比不上的。当然这也是黄老师积极希望她加入的原因,她希望这三人能在共同创作中激发各自的潜力。 这一日的作画,黄老师点评同时大胆地在画上做着修改,玺儿。桐桐觉得有点可惜,芷子神色自若,晓芋微微笑着,似乎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们在构图上可能要跟晓芋好好学学,不要太局限于实景的描绘。一幅画的灵魂是作者欲表现的思想,大胆在图上做适当增删才能画出自己的风格。”黄老师顿了一顿,接着说:“不过晓芋你的画总是缺乏活力,整张图一直看不出清楚的重点,这点是你该向她们学。” 晓芋点点头,两眼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黄老师未曾察觉。 “老师,我们想去吃冰,你要不要去?” “老师还要回去煮饭呢!哪像你们那么有空。其实就算绘画不能成为职业,但至少能培养成一种兴趣,或许你们的父母并不这么想。”黄老师笑了一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努力会有多少成果呢?这些学生在学艺竞赛之后同样要去面对升学的压力,但基于自己对这条路上的执着,就算艰苦也仍会坚持一下。 “晓芋,要不要一起来?” 晓于笑了,但是她的笑令人感到很不舒服,桐桐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是这间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芷子很疑惑地问。 “直觉。我不是说过嘛!” “怎么都没人?”玺儿小心打量着这家冰店。 “是吗?”晓芋望望玺儿,似笑非笑地说。 “晓芋,你喜欢什么啊?我们三个除了画,都喜欢刘文正的歌,还有江玲啊……”芷子说。 “我啊!”晓芋望望三人,目光闪过奇异的亮光神秘地答道:“我喜欢说鬼故事。” 芷子。桐桐与玺儿几乎同时大笑出口。“真的,我们都爱听鬼故事耶!真好,不过桐桐最胆小了,爱听晚上又怕睡不着觉。”玺儿说。 “那好,我现在就说一个……《爱吃冰的小孩》吧!” (二)爱吃冰的小孩 “威威刚学会走路那年,妈妈经常带他去糖厂吃冰……” “是不是这里啊?”桐桐警觉地环顾了下四周,晓芋望着她微笑着点点头。 “别插嘴啦!”芷子的不悦总是立即表现出来,桐桐吐吐舌头。 “威威最爱吃草莓冰,阿珠的果酱淋在上头,甜甜酸酸冰冰凉凉的,他总是伸长着舌头,一口一口地舔到嘴里。后来威威的妈妈没有空,只能一周带他来一次,威威很不开心,常常吵着要到这里来,”妈妈说,“威威,那妈妈买草莓冰回来给你吃好不好?” “不要,我要到冰店去,吃完后我们可以去公园玩,还可以去溪上的桥去跳一格一格的木板,真好玩!” 妈妈没有办法了。威威是他们惟一的儿了,从小已经溺爱成性。 “唉!你现在这么小,如果再大一点,就可以自己去不用妈妈带了。” 威威望着妈妈,对“自己去”这几个字似乎很有兴趣,但妈妈没有注意到。 又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妈妈照例带威威去冰店吃冰,但威威的神情却与往日大不相同,一路上不停地四处张望,妈妈奇怪地问他:“威威,你在找什么东西?” “没……没有啊。”威威心虚的答道,不过妈妈还是没有察觉。 又过了一周,星期五早上祖母托人到工厂通知,说威威不见了,家里少了十块钱,应该是他拿走的。 妈妈惊慌地请假回家,找遍了威威能去的地方,就是看不到他的踪影。傍晚时,隔街的老伯告诉妈妈,溪里掉下一个小孩,因为桥上正好有一块木板裂了,小孩跳上去,整个人就往下掉,根本没有机会救他。 妈妈发狂般地冲向溪旁,湍湍的溪水和往常一样平静地流淌着,掉下去的孩子已根本不知道去向。爸爸也来了,哀伤的脸上也带着愤怒,威威的妈妈知道当初他就反对自己出外工作,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那个小孩不是威威。 日了一天天过去,直到第四天警察局才打电话来说威威找到了,但他们看到的却是一个全身浮肿的尸体.妈妈痛哭欲绝,爸爸眼中燃烧着怨恨,只是所有的追悔和怨恨都已经没有用处。 当威威的骨灰被葬进坟中,爸爸妈**缘分也彻底结束了,惟一留下的就只有妈妈肚里那个三个月的小孩。 看看这样的结局威威很难过,却又无能为力。不过,威威还是最喜欢每周六下午来这里吃冰。威威掉下溪时撞伤了头,头上的血一直不停地流,所以每次吃冰时威威都会伸出长长的舌头把滴落到盘子上的血一口一口舔进嘴里,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就好像现在……晓芋忽然指指桐桐说:“他就坐在你后来,一口一口的吃着,像这样……”晓芋低下头,舔舔盘中的草莓冰,满足而诡异地笑着。 桐桐的脊背完全麻痹了,牙齿不住地打颤,芷子向后望望神色很不自在,玺儿则拉着芷子忍不住全身发起抖来。天色完全暗下来,空荡荡的冰店里更显恐怖。 “他现在走过来向我要这盘冰了,他就站在……”晓芋又把手指向玺儿,玺儿“嗷”地大叫一声冲出门去,芷子拉起几近昏倒的桐桐对晓芋嚷着:“喂!你也别这样吓人了,很晚了,我们走吧!”接着又安慰桐桐说:“这不过是故事,别怕别怕!” 桐桐捂着脸轻声哭着,从指缝里看着晓芋端起草莓冰放在隔桌,轻轻地说了句什么,芷子心想她一定是故弄玄虚,因此也没在意。 走出门时,三人看到晓芋的眼眶中闪着晶莹的泪花,芷子开始疑惑了,但晓芋随即用手拭去,脸上又恢复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不过从眼神中依旧可以看出她内心的激动。 玺儿吓的不敢自己回家。芷子说:“晓芋你住在哪儿啊?” “我啊!就住在附近。” “那我们走了哦!” 晓芋点点头,骑上几乎是全黑的单车,黑衣黑裙。黑鞋黑袜,身影隐没在黑暗中,看着她的背影三人突然觉得一股凄凉直涌而来。 (三)晓芋的家 “好奇怪,今天晓芋怎么没来?”桐桐说。 “是啊,昨天看她还好好的,难不成是感冒了?”芷子响应着说。 “反正今天是星期六,这样吧!我们画完画去她家看看。”玺儿提议着。 “好啊!她人这么怪,不知道她家里又是怎么样?”桐桐还是有很强的好奇心。 那天的天气很好,一早便阳光普照。耶!好灿烂的日子。三人忍不住兴奋地高呼着,三辆单车在农地的乡间小路轧过,明亮的日光洒在三人的身上,真是一个快乐又悠闲的日子。 “嗯。今天你们三人的心情好像不错!画里很能表现明亮年轻的生命。好吧今天就出去好好玩吧!” 黄老师很满意地点点头,从画中能表现自己的想法,她很高兴三人都有了长成。 “晓芋的家,我问过她是在这条巷子。”玺儿很肯定的说。 古老而平凡的砖房,一排属于公务员的宿舍,沉静中却有着苍凉的气氛,玺儿的心中又有所感,芷子望望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静,好阴森的感觉,真像鬼屋!”桐桐忍不住这样说道。 “你就是这样,幻想力真好。”芷子摇摇头。 “三十号,嗯,那应该是隔壁这间!”玺儿看着门牌。 正好位于巷底,玺儿曾听母亲说这样的房子是很少有人愿意住,或许是公家的宿舍因此也不得不接受吧! 按下电铃,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隔住,因此声音很小。过了一会,一阵拖鞋声由里及外传出来。门打开后,三个看见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立在面前,问明她们的来意后他点点头,右手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从相貌上看,这男人的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但仪容穿着却感觉憔悴和落魄。 “真暗!”进入屋里后三人心中都浮出这样的感觉。 让她们更觉奇怪的是炎热的中午,他家的窗户却紧闭着,百叶窗隔绝了光线,整个屋内充满了阴暗与诡异的感觉。男人走进的后堂,接着一个年约三十五六岁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看看三人,勉强露出了一点笑容,说:“你们是晓芋的同学吧!她现在正在楼上。嗯,要不要叫她下来?”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神情隐隐透露出哀伤的感觉。 “伯母,是不是晓芋的身体不好,不便下楼?”芷子很耽心地问着。 “不,嗯……这样吧,我带你们上楼好了!” 楼上共有三间房,晓芋的房间位在楼梯右首。伯母轻轻地敲门,里头没有回音,又等了一会伯母见还是没有动静就决定旋开门。黑暗的房内有人微微动了一下,伯母作了一个很不自在的表情,示意三人进屋后自己走楼去。 屋里仅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晓芋坐在地上垂着头,心情似乎很沉重,桐桐因为怕黑伸手就要去捻亮灯。 “别开!”晓芋虽没有抬头,却已察觉了她的行动,芷子小心地拉拉她的衣袖,接着给玺儿使了个眼色,三人向晓芋身边走去。 “晓芋,你好点了没?”玺儿很关心地问着。 “我?”晓芋发出了一句疑问,接着静下来停了一会,很总冷静地说:“我很好。 对三人的来访她丝毫没有表示欢乐,不过三人早已习惯,因为这和是晓芋,这就是她的性格。 “晓芋,你是不是独生女啊?”一派天真的桐桐这句话问的很不恰当,芷子嗔怪地望着她摇头。 “我……是吧!”晓芋的语气很不确定,令人感到相当疑惑。 三人再看看房内,屋内的摆设很简单,没有一般女孩喜欢的小饰品,屋内除了软床。书柜。衣柜之外,还有一张詹姆士。迪恩的海报。玺儿与桐桐并不清楚谁是詹姆士。迪恩,芷子倒是有些印象,记得他演过一场电影叫做《天伦梦觉》,似乎描写的是兄弟与父子间的纠葛,但已经记得很不清楚了。 房间左侧的墙角放着一辆几乎全毁的玩具车,这样的对象依然被保存着确实令人疑惑,桐桐好奇地走向前看了一眼,伸出手要摸一下,突然晓芋大声喊了一句:“别碰它!”桐桐吓了一跳,忍不住退了三四步。晓芋这时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桐桐,似乎在告诉她这件东西对她很重要。 过了一会,晓芋站起来走向玩具车,然后向三人招招手,招呼她们围在自己身边坐下,开口讲了起来:“这个玩具车不是我的,而且……唉!你最好别碰它。” 她的表情很认真。 “为什么?”桐桐好奇地问。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十七章,说鬼人(2) (四)阿珠 “当然是有一个故事的……”晓芋抬起头望向詹姆士。迪恩的海报,眼神却似乎飘向了远方,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阿珠喜欢夏天,尤其是顶着大太阳在院子玩,好亮好亮的感觉,。她总是开心的笑着,因为她知道爸爸喜欢自己的笑,自己是爸爸心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不管工作有多忙,爸爸从不忘记中午回家来看阿珠。阿珠每次总是耐心地坐在门口等爸爸归来,明媚的阳光温暖地照着自己充满期待的眼睛。爸爸一看到阿珠,就一把抱起她,奋力把她举向天空大声笑着,阿珠知道自己是爸爸生命中惟一的动力。妈妈也因此常说在爸爸的心中自己总是位居第二,脸上常有嫉妒的神情,阿珠总是笑得很开心。 后来,妈妈怀孕了。阿珠一天天看到爸爸幸福和期盼的神情,感到他的爱一天天离自己越来越远。 弟弟出生后爸爸很少再抱阿珠,阿珠深深感到了被遗落的孤独。一天天过去了,弟弟在爸爸温暖的怀抱中渐渐长大,爸爸更加疼爱他,阿珠也就越来越觉得爸爸不再属于自己。有一天,当阿珠告诉爸爸自己喜欢玩具车时,爸爸似乎终于察觉了自己对阿珠的冷落,眼里露出歉疚的神情,很肯定地答应了她。 那以后,阿珠每天骑着玩具车到巷口去等爸爸回来,爸爸仍是漫不经心地从她身边经过直奔屋里的弟弟。在他心中,弟弟才是最重要的。 阿珠越来越不开心,但却越来越喜欢自己的玩具车,因为只有它才真真正正属于自己。明亮的前院里不再有她纯粹笑容,因为爸爸再也没有在那里抱过她,阿珠知道明亮而灿烂的笑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弟弟长大后喜欢缠着阿珠。阿珠不喜欢他,每次他坐在玩具车后座,阿珠都会踩得很辛苦,但只有弟弟坐在后座时,爸爸才会摸摸自己的头,或者开心的称赞她是爱护弟弟的好姐姐。 这一天到了下午爸爸还没有回来,阿珠载着弟弟来到巷口,焦虑不安地望着爸爸归来的路。时间一点点过去了,还是不见爸爸身影。阿珠知道爸爸在糖厂上班,只要顺着铁轨一定可以找到他。于是她载着弟弟上路了,走了不一会,天色突然阴暗下来,几声闷雷从远处滚滚而来,阿珠记得爸爸曾经告诉自己这是大雨将至的前兆,只是她丝毫不像放弃,因为爸爸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雨终于下起来,豆大的雨滴砸在姐弟俩身上,弟弟忍不住大哭起来,阿珠有些不开心地安慰他,可他还是不停地哭。阿珠渐渐感到不耐烦,铁轨边的土壤渗进雨水后变成又滑又粘的黄泥,车子深陷进去,阿珠越来越踩不动,但一想到爸爸,她还是一步步努力向前踩着。 呜……呜…… 一辆火车尖叫着疾驰过来。阿珠心慌了,她告诉自己一定要远离铁轨,可全身的力气似乎都用尽了,手脚就是不听使唤。眼看火车慢慢逼近,呜呜的呼啸声一次比一次猛烈,阿珠仍旧移不开那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牢牢吸住了。情急之下,阿珠从车子上跳下来,接着准备拉开弟弟。弟弟尚小,没法自己走路,更没法自己爬下后座,但是不管阿珠怎样努力都无法拉开弟弟,弟弟的哭声越来越大,阿珠更是心慌。雨势越来越大,当火车察觉到阿珠和弟弟时,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砰! 玩具车从阿珠身旁飞过去。 “姐姐,救我!” 阿珠听到弟弟最后一声无助的呼叫,整个世界在一瞬间静止了。阿珠完全失去了知觉,等到她回过神来时,爸爸已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用力摇动着自己的身体,愤怒地狂叫着:“是你害死我儿子,是你害死我儿子!枉我将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你却害死我儿子!” 阿珠盯着爸爸愤怒的脸,心一点一点死去,爸爸的眼中不再有慈爱。不!他根本不是自己的爸爸,的来自己根本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大雨依旧哗哗地下着,阿珠的眼睛一片模糊,她已经分不清楚是雨还是泪了,但是她还是深爱的爸爸,只要自己能救回弟弟,爸爸一定还会再爱自己,阿珠这样想着。 阿珠静静地望着玩具车,突然发现弟弟居然仍坐在上面,伸长着手大声叫着,清楚而明晰地声音:“姐姐,救我,救我!” 阿珠看到好多双手不断地拉扯弟弟的身子,她奋力冲向玩具车,使劲往回拉扯着弟弟。这次阿珠再也不肯放开,因为她知道这是惟一的机会再赢回爸爸的爱。 那个力量好大,阿珠感到力不从心,但这时身后却有一股力量帮着自己。终于,那些手消失了,弟弟跳起身来,走到自己的身后,阿珠转头一看,一个奇怪的男孩露出笑脸望着自己。弟弟和他手牵着手,两个人的面貌竟有几分的相似,弟弟要求阿珠带回玩具车,阿珠点点头。 爸爸妈妈抱着一个无头的尸体,说那是弟弟,阿珠努力使爸爸相信弟弟就在自己身边,但爸爸连正眼也不肯看她一眼。 弟弟跟在自己身旁,那个男孩住在溪里,每天都要回去。阿珠再也没有出去过,她天天躲在房里,因为弟弟和那个男孩会陪着自己。男孩说自己叫威威,喜欢吃冰,每个星期六都会找弟弟和阿珠去吃冰,弟弟说只要玩具车在这儿,自己便可以永远陪着阿珠,而且除了阿珠别人都不可以碰玩具车,因为那是属于弟弟一个人的。阿珠渐渐长大了,爸爸始终未和她再讲过任何话,阿珠心里没有任何奢求,她惟一希望有一天爸爸可以看见弟弟,相信阿珠没有害死弟弟,他就在这里陪伴着阿珠,也陪伴的爸爸。 阿珠小学时有个同学来看阿珠,阿珠不留意让他碰了一下玩具车,弟弟很生气,当晚就不见了。第二天那位同学没有来上课,听说前一晚他在浴室跌破了头,弟弟告诉阿珠那是他做的,脸上满是愉快的表情。阿珠越来越没法控制弟弟,阿珠的三个朋友来看她,弟弟还说要跟她们回家。晓芋说到这里,无可奈何地望望桐桐。 “你是……说……你就是阿珠?” 桐桐满脸恐惧地望着晓芋,晓芋的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点点头,桐桐满脸惨白,向后退了一步,说:“别……别找我!” “明知道她胆子小,你还总是喜欢吓她!”芷子心中虽是惶恐,但终究保持久冷静,面带微笑地看着晓芋。 “弟弟……你说你喜欢谁啊?”晓芋对着玩具车询问道,脸上毫无开玩笑的表情。 “好了……好了,我看你大概真的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芷子心中同样害怕,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新准备走了。 晓芋看看她们说:“谢谢你们来看我,我下周一会去上课的!”她虽是这样说,眼神却仍旧不停地往玩具车上盯。 玺儿看着她,想起楼下那男人的神情,似乎已经完全明白了,于是轻声安慰着:“晓芋,别怪自己,一切还是让它过去吧!” 晓芋看看玺儿,眼含泪花微笑着说:“走吧!我弟弟好像比较喜欢你呢!” 伯母一直送三人走出门,玺儿隐约听到伯母回去后对那男人人:“都那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晓芋?” “我……”以下的话玺儿没有听到。 灿烂的阳光依旧铺了满地,什么时候阳光才会照进屋内呢?玺儿心中疑惑地想。桐桐急速地走着,脸色铁青,要走出巷口时,三人忍不住一起回头望了一眼。 “还好没人……”心中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丝恐惧。 走了一会,桐桐的眼泪流了下来。 “干什么?”芷子问道,但刚一出口就全然明白了,因为自己心中也是同样的沉重。 “没……没什么,只是忍不住!”桐桐这样说着。 “回家吧!”玺儿说。 “嗯!”三人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家竟是如此的温暖。 (五)红色的雪 “玺儿,你是说晓芋与她爸爸之间的关系是造成她这种性格的最大原因?”芷子对玺儿提起过去的这段经历,开口询问道。 “我想应该是吧!”玺儿点点头。 “不,不,还有一件事……”桐桐接口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公园的防空洞?” “你是说……”三个人在路上一件件追亿着往事。 “喂!你们看防空洞耶!”桐桐几乎是欢呼地叫着。 “防空洞有什么稀奇的?”芷子很不以为然。 “我还有是第一次看过防空洞,以前学院挖的都是防空壕,这让我想起了《魂断蓝桥》,好浪漫……”桐桐又陷入了幻想的国度里。 “嗯,两人不经意的想遇,可惜……”玺儿叹了口气。 “喂,你们就是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电影,但是你们看看……里面好脏哦! 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芷子总习惯于现实生活的考量。 “你还真是煞风景呢!我看以后你男朋友一定受不了你。”桐桐忍不住嗤嗤地笑着。 三人不停地说,晓芋始终保持沉默。 “晓芋你说呢?”桐桐扫了一眼身旁的晓芋不经意的问道。 晓芋沉默了良久,伸出食指放在双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轻轻地说:“你们听……仔细听。是不是可以听见一个男人的哀嚎声?” “什么哀嚎声?”三个几乎同时开口,晓芋立即限止了,两手圈起来放在耳旁,表示要她静心去听。 防空洞里除了隐隐呼哨的风声,静的几乎可以听到呼吸和心脏急速跳动的回音,但根本没有所谓的哀嚎声。 “有!有!一定有的!是倩倩告诉我的!”晓芋轻轻地说着。 “谁是倩倩?”桐桐瞪着好奇的眼睛问道。 晓芋又开始讲故事。 “倩倩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的头发又黑又长。班上的男孩子总是偷偷地喜欢她,甚至偷偷地跟着她,但倩倩对他们总是爱理不理。倩倩的功课直很好,而且喜欢画画,美术老师非常喜欢她,夸她有天分。每个星期天,老师都会带着她和几个女孩子去各处写生。画了一阵子后,老师说他们画不出自己的想法,再画下去只是浪费时间,那几个同学见老师对她们的关心越来越少,渐渐就放弃了。 但老师唯独对倩倩很爱护,倩倩尽心地画,老师兴味盎然地指点。倩倩也很喜欢他。她时常想,如果老师是自己的爸爸那该多少!……“ 老师告诉倩倩,自己以前有个女儿佳佳很像她。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 但两年前却因病过世了,因此每次看到倩倩就像看见自己的女儿一样。倩倩很高兴,因为她越来越感觉老师像爸爸。老师常会紧紧地握她的手,告诉自己他是如何地深爱自己的女儿。 有一天,老老紧紧地抱着倩倩,倩倩心里既害怕又高兴,因为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温暖而强烈的慈爱了。老师眼里流露出与倩倩记忆不同的热情,使她感动地流下泪来,老师轻轻拍着倩倩的后背说:“倩倩别怕,老师永远不会离开你!” 老师的拥抱越来越频繁,倩倩有时感到恐惧,但她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这种感觉却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强烈,倩倩开始害怕和老师独处,老师说:“倩倩你害怕什么?”倩倩却说不上来。 这种厌恶的感觉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压得倩倩喘不过气来,有时深夜都会忍不住惊醒过来,但她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是父亲的爱还是老师的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怕老师奇异的眼神,还是他刺痛自己脸颊的胡须。 终于有一天倩倩告诉老师,自己不再画画了,因为恐惧已使她无法再继续下去。老师非常失望,他告诉倩倩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然后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阴暗的防空洞,是佳佳曾经最喜欢的地方。老师说一开始是带佳佳来这里进行防空演习的,后来女儿渐渐喜欢上这个地方,常要自己讲许许多多的故事,她总是静静地听着,有时候倒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自己总是吻着她的脸告诉她自己是如何地爱她。 倩倩全身恐惧地颤抖着,老师一步步走近自己,倩倩想逃出去,但老师却已抓自己的手。倩倩听到老师粗重急促的呼吸声,脑中一阵混乱,她分不清眼前到底是自己的父亲还是老师,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倩倩还是佳佳,她更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么。她慢慢地退向墙壁,老师深切的眼神中似乎带着几丝狰狞的笑意,他一点点向倩倩逼过来,倩倩把脸向左扭过去。 倩倩想起了放在书包里为美劳课准备的美工刀。老师已将她拉向自己,温柔地说:“佳佳,爸爸爱你!” 老师的唇落在自己唇上,倩倩终于拿到了刀子。一阵天天旋地转,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告诉自己:“他不是爸爸,他不是爸爸!” 然后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自己的手向上抬去。往事一件件回到眼前,等到一声巨大的惨叫声把倩倩惊醒时,她发现自己的手上已沾满了鲜血。好多好多,红红的。倩倩笑了,她终于弄清楚那根本不是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下起了滂沱大雨。倩倩想起了好多年前,就是这样的雨埋藏了她和爸爸之间的爱。 老师在雨雾中失踪了。倩倩不知老师去了哪里,但她再也不会感到恐惧。每个晚上躺在床上她都能听得到那个熟悉的哀嚎声,没有丝毫恐惧,反而笑得更加开心。 几天后,雨终于停了。防空洞传出异常的臭味,人们说老师是受不了生活的寂寞才自杀的。倩倩相信这个说法,因为老师死前的脸色是那么的愉悦与满足,虽然老师没有留下遗书,但倩倩却告诉警察,老师说这是他最后一次见自己了。 老师为人正直生前从未与别人结仇,而且那把刺死他的美工刀上只有他自己的指纹。 倩倩要妈妈帮自己再买一副手套,因为手套和最喜欢的衣服都弄脏了。倩倩将它们剪碎,一片片洒进溪里,像一朵朵美丽红艳的雪花。 倩倩剪掉了长头发,因为倩倩不是佳佳。她还是喜欢画画,却开始迷恋黑色,觉得这样才适合自己。 那个防空洞从此永远属于老师和佳佳,没有人敢再进去。因为没有人会忘记红色的血池里,老师爬满了蛆的身体。大家都说老师无儿无女实在可怜,到底谁是佳佳?或许只有老师一个人知道吧!倩倩这样想着。每次来到这儿都会告诉别人,防空洞里有个男人的哀嚎声。好多年了,刚刚我终于可以听见。你们再仔细点一定可以听得到的!老师留下的味道也一直没有消散,闻闻看是不是有啊? 晓芋再度浮现似笑非笑的脸色,几乎全黑的眼球紧盯着三人。 “啊……”接着,晓芋大叫了一声。三人忍不住向前狂奔,在呼呼的风中只听见晓芋诡秘的笑声一阵响过一阵。 (六)毕业旅行 “那你是说晓芋所说的倩倩也是她自己了?”玺儿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晓芋真的是很怪,我实在怀疑她……”芷子停了一会看看玺儿,脸色微变,想了一会声音怪怪地自言自语道:“那晚……,毕业旅行的晚上……” “你是说……她说的那些故事?”玺儿想到这儿,全身颤抖得更厉害,因为那晚的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只是……”晓芋似乎顾忌着什么事。 “还有没有?” “老师还有晓芋,她也去!”桐桐举手说,晓芋看了桐桐一眼,没有制止她,似乎也同意了这个决定。 二月份的天还是相当的冷的。一大早,玺儿便起了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及携带的个人物品,身体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刚要出门时电话响了,是芷子打过来的,要她在家等晓芋。 “大姐,你们要去哪里啊?”乐乐好奇地问。 “北部啊,我们还会去基隆。宜兰附近玩。”玺儿回答说。 “那你们要去几天啊?” “三天两夜啊!” “哦,真好。要在外面过夜,一定很好玩!” “这是我第一次在外旅行过夜,记得以前老师曾说与朋友一起出外旅行是体会人生很好的机会,希望这次能感受到!” 玺儿向乐乐挥挥手,和晓芋。芷子一起走了。晓芋回头看看乐乐,黑色的衣服,诡异地笑。乐光感觉一股强烈的冲击,心中产生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但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或许是自己还小吧?乐乐这样想。 前两日的旅行,晓芋显得很愉快。玺儿。桐桐几人很高兴,因为这是她们第一次看到晓芋脸上露出这样轻松的笑容。最后半日行程是在台北的近郊,夜晚时车子进到了台北市区,晓芋的脸又阴沉下来,但除了玺儿之外。其余人都沉溺在歌声中未曾察觉。玺儿坐在晓芋身边,忍不住问她:“晓芋,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不喜欢台北!” “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了……” “嘟……” 麦克风传到了老师手中,嘟的声音使玺儿没有听到晓芋后面的话。就在玺儿请晓芋再回答一遍时老师开口了:“今天晚上是六人一个房间,自己决定和谁睡一间。明天是最后一天,我想两天来大家都累了,晚上早点睡吧。” “嗯,当然是我们四个人一间了,还有谁要和我们一间?”芷子走到两人身边。 “我跟你们好了!”这时小黛走了过来。 “晓芋,你是不是晚上要说鬼故事啊?那我也跟你们住一间好了!”秀杰跟在小黛身后问道。 芷子的话使玺儿忘了自己刚才和晓芋的谈话,接着车子停了下来。 “电梯不大,来排好队,我们的房间在八楼,刚好每个房间为一组,一起上去。” 刚上了电梯,桐桐有些疑惑地问:“奇怪,怎么没有四楼?” “想也知道,台语你念念看,四是什么意思,笨!”芷子大笑着,接着觉得大腿一阵疼痛,桐桐正用力拧着自己。芷子立刻向旁避开,两人不停地嬉闹着,声音越来越大。 “喂!你们两个克制点好不好,别让别人觉得我们学校就是这样?”玺儿白了两人一眼。 “你装什么正经?”桐桐在玺儿的腋下呵着痒,接着三人笑成一团。 只有晓芋的表情一直没有变,眼神转了几转,向四周不住地望着。小黛与秀杰虽也是熟识,但却不像四人如此交好,因此看着三人只是微微地笑着。 “对了!晓芋,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到底是怎么回事?”玺儿又想起了车上的谈话。 “哦,没什么,只是有点熟悉的感觉!” “什么感觉?” 晓芋看看小黛及秀杰,似乎不愿继续说。玺儿明白了她的意思,接着六人上了楼。 学校安排的房间是通铺,旅舍说通常适合五至七人一间,但老师考虑到七人可能太挤,因此把自己的套房接成了普间,与学生同住通铺。老师说自己一个人昨反而不习惯,不如跟学生一起挤挤更好。 玺儿她们被安排在最靠近电梯的房间,玺儿最后一个进房,刚要关门时发现门栓松动得很厉害,旁边还加装着一个铁勾子以防脱落。看上去很不安全,但想想只有一个晚上也就算了,而且老师就睡吧隔壁,敲敲墙都能听见,也没什么不妥的。 小黛似乎累了,洗完澡躺在最里侧很快便睡着了,秀杰因为等着听鬼故事在一旁撑着眼皮打盹。女孩子洗澡一向很慢,秀杰等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打着哈欠说:“待会晓芋要说故事时,记得叫醒我。” “哦,好!”桐桐答应着。 桐桐接着洗澡,芷子与玺儿想出去逛逛,出门时老师正好过来查房,叮咛他们最好不要四处乱逛,以免受骗。两人表面上点头称日,老师走后伸伸舌头还是溜了出去。 逛了一会,两天深怕迷路,于是买了点零食回到旅舍。进了电梯玺儿感觉有些怪怪的,但心想或许是自己很少坐这样的乘载工具,因此才有此不习惯。上了楼,晓芋正在洗澡,三人打开电视轻松地说笑着。忽然浴室里“哗”的一声,听上去像是滑倒的声音。 “晓芋你怎么了?”里头没有响应。过了一会,晓芋头上包着毛巾走了出来,玺儿问道:“晓芋你刚刚是不是滑倒了?” “哦,没事!我好了,谁要洗?”芷子说自己累了先去洗了。大约二十分钟后,里面传来一声惊呼,三人吓了一跳,玺儿跑过去用力敲门,又过了五六分钟门开了,芷子走出来说:“真是的,这家旅舍真是太差了,电灯一直闪来闪去,刚刚连热水也没了。哦!我倒忘了,玺儿你还没洗,不过等下可能就有了,我们打电话问问吧。” 柜台的答复是热水系统临时有些问题,已派人检修,但要等上两三个钟头,玺儿只有自认倒霉。 “没关系,今天是最后一天,我们今天晚上不要睡好了,听晓芋讲鬼故事,等她讲完再去洗好了,前两天我都忍住了。”桐桐提议说。 “那把她们两个也叫醒好了。”芷子说。 “不要了。”晓芋拉住芷子:“太巧了!我想还是不要叫醒她们!” “什么太巧了?”玺儿从车上一直藏着这样的疑惑。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十八章,说鬼人(3) (七)逃不出的八楼 有一年的毕业旅行,南部的某个中学决定上北部旅行。那是个三天两夜的旅行,第二天晚上学校的安排是到台北的近郊逛逛,因此选上了一家旅舍。旅舍的八楼都是通铺,一向租给各地上台北旅行的团体,尤其是学生或是受顾主招待员工。她们一共租了七间房间,喜儿她们就住在最靠近电梯旁的那间,刚进门的时候喜儿便觉得门栓有些松动,但因为老师就在隔壁她们也就没过多担心,心想反正就只有一晚。当晚,喜儿和芝子因为好奇一起溜出去逛,但两人但心迷路没走多久就回来了。 进了电梯喜儿心里有些怪怪的,但她没有在意。回到房间后,芝子说自己很累想先去洗,喜儿因此让她先去洗了。芝子洗出来后热水没有了,打电话询问柜台,说已派人去检修,请她们等一两个钟头。 晓芋的故事强烈地暗示着什么,直觉告诉玺儿故事里面喜儿就是自己,想到这她立时惊恐地毛骨悚然。晓芋接着往下讲。 其中两人很快就睡了,另外四个因为心想已是最后一日,筱彤便提议聊到天亮。过了大约一个钟头,电话响了,喜儿接起来听到一个很怪的声音:“刚刚是你们打电话过来问,为什么没有热水吗?” 那个声音不知因为透过电话机有所改变,还是话机的问题,平淡得几乎无法分辩是男是女,像录音带快转时发出的酷似卡通唐老鸭的声音,但是音调比常人慢了一点,因此听得很清楚。 “哦,是的,修好了是不是?” “是啊!”那人并未说例如“对不起”或“非常抱歉”之类的客套话,接着便挂断了,但就在那时喜儿听到了话机里传来一个奇怪的笑声。 “修好了,我去洗了待会再聊吧!”喜儿这样说着。 进了浴室,喜儿感到强烈的压抑感,似乎天花板及墙壁都在向自己不断逼拢过来,但她想一定是因为自己第一次住旅舍,才会产生这种感觉。 洗了大约二十分钟,喜儿感到有些气闷,这时才发现浴室的气窗没有打开。 于是喜儿站上浴池边想要打开它,结果看到气窗被牢牢钉在框上,根本无法推开,喜儿感到一阵窒息,似乎浴室里面空气已经一点一点被自己吸尽,水蒸气四处弥漫着。喜儿越来越难受,想打开门锁出去,可她惊讶地发现浴室的门已经从外面锁住,根本打不开。喜儿惊慌了,心想或许是外头的同学跟自己开玩笑。 这时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几乎就要晕过去了,用力捶打着门,外头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没有人知道她在里头已处于生死的瞬间了。喜儿终于摊倒在地,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她绝望的哭声,她想这回自己真的要死掉了。电灯渐渐暗下来,喜儿感到胸腔淤积的废气越来越多,让她再也无法忍受,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一声。 “哗啦……”似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一股气流随即灌进浴室,喜儿深深吸了几口。这时门开了,小玉冲进来,抱住喜儿说:“怎回事?怎回事?” “为什么把门锁上?为什么把门锁上?”喜儿已经些呓语。 “没有人关上门啊!是你太紧张了,你看气窗的玻璃都被你的叫声震碎了!” 走出门筱彤与芝子已经睡了,喜儿神色仍是非常紧张,喜儿一向习惯睡在门口,因此她们就把那个位置留给了喜儿。 “睡吧!最后一天了!”小玉说。 躺下来后,喜儿对刚才可怕的经历仍然心有余悸,等心情渐渐平静时心头却浮起了更大的疑惑,因为她依稀记得芝子说自己因气管不好晚上喘气声一直很大,可这时一切都沉寂下来喜儿却听不到芝子的呼吸声,再仔细听甚至其他五人也根本没有丝毫的声音。 喜儿转过身望望小玉,这时小玉头上的毛巾掉了,脑袋上露出一个很大的孔,里面的脑浆不住地抖动着。喜儿高声地惊叫,小玉的身子渐渐地转过来,微微地笑着说:“你终于知道了,过来过来加入我们。其实一进到这个旅社,就注定我们六个全部都要死在这里了。你和芝子进来时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我是要爬上去打开气窗时,发现打不开,用力过猛摔下来,磕破了头。筱彤他们却都是窒息死的。” 喜儿想要爬起身,但身子却不听使唤,黯淡的光照着小玉脸上诡异的微笑。 喜儿知道这时根本没有人能够自己,身子里的力量随着惊恐一点点耗尽,但无论如何必须忍住害怕,因为惟有压抑住恐惧自己才有办法逃离这个地方,也只有自己才知道这里消失了五条性命。 小玉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大笑着说:“别傻了,你以为你能够逃得掉吗?哈哈哈,一切都是注定的。” 喜儿力撑起身子,这时其他四人都站起身伸出手向喜儿靠拢,小玉坐在原处不停地笑,随着她的笑声其余四人的表情越来越兴奋。 筱彤说:“喜儿,我们四个人是永远都不分开的,这回也不例外,过来吧喜儿。” “是啊!喜儿,你不是说你跟我们在一起才不觉得有压力吗?若没有我们你的日了一定很难过。过来吧,喜儿!”芝子的话带有强烈的诱导性。 但对于死亡的恐惧依然战胜了友情,喜儿奋起身子用力冲向大门,打开铁勾拉开门,这时身后传来小玉高亢的笑声:“你会再回来的,你逃不掉的!哈哈哈。” 冲出大门,电梯依然在运转着。喜儿嘘了口气,幸好身后没有她们跟过来。 喜儿按下电梯住上的按钮,深夜没有人乘电梯,一晃眼电梯上了八楼,打开门喜儿使劲按下一楼按钮。 静静的电梯里,喜儿感到这几秒钟如同几世纪一样漫长。门终于开了,但就在这一刹那,喜儿双腿软绵绵地跪倒在地,因为她眼前所见的依然是八楼! 门又关了,意志力迫使喜儿重新又站起来,按下二楼的电钮。这一次一定行的!喜儿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说着,但双腿颤抖的几乎无法站立。 叮!门再度打开。 “不!不……不……天啊!饶了我吧!”尽管喜儿试了一次又一次,她依然到不了任何一个楼层,电梯楼层的按钮根本形同虚设,因为它们的目的地都只有一个地方——八楼。 喜儿坐在电梯内,放声哭喊着。她知道自己永远逃离不了这个地方了,小玉的话清晰地在耳边回响:“你还会回来的。” 老师!喜儿的心中浮出这一点希望,急速冲出电梯,奔向老师的房间用力敲打着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里头仍然没有回音。过了许久许久,门终于开了,但喜儿却吓呆了,来开门的居然就是小玉,她的笑脸马上就要撞在自己的鼻尖上,她诡笑着说:“你还是回来了,我就说你还是会回来的。” “小玉!饶了我吧!”喜儿一步步向后退去,这时八楼所有的房门不断的撞击着,似乎里头的人都要冲出来了,小玉又笑了,声音比上次更显得兴奋:“再等一会就行了,等她们都出来,你就永远跟我们在一起了!哈哈哈……” 天旋地转的喜儿觉得自己就要承受不住了,惟一支撑她的一点点希望就是对生命的眷恋。这时,她的头脑里突然闪过一个奇异的想法,因为刚刚的电梯按钮惟一没有试过的就是八楼,小玉似乎察觉到她的神情,大声向里面叫关着:“快快快,全部都出来!” 七个房间同时翻落而下,八十多双手急速地向喜儿靠拢,喜儿奋力冲上电梯,一只手紧跟着伸进来使劲想撑开电梯门。喜儿用力按住关闭按钮,终于门关上了,可那只手却掉在喜儿的身前,依旧不停地向前爬行着,喜儿惊吓地失去了理智和思考能力,跳起身来用力踩在那只手上,血浆喷洒而出,那只手终于一动不动了。 许久许久,电梯门开了。门外有了很大改变,喜儿终于长舒了口气,身体完全失去了力量。走出大门时她感到头上一阵眩晕,一个声音在耳边不断地问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但喜儿感到那声音越来越远…… (八)染红 “喜儿!喜儿!”这个声音就在远处飘荡着,喜儿想要张开眼,但身体没有丝毫力气。那应该是个男人的声音,喜儿这样想着。 “快起来!你这样睡了很久了。”喜儿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是个约三十七八岁的男人。疑惑中喜儿觉得对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终于想起来是陈大哥,但陈大哥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根本不了解。 “阳光真刺眼!”喜儿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你太阳镜不是带了吗?为什么不戴?”喜儿有些疑惑,这时再看看四周她感到有些惊骇,自己正坐在一辆轿车的右座。旅舍呢?电梯呢?喜儿满腹狐疑。 身旁的人虽然脑中没有很清楚的印象,却依稀觉得肯定是个熟人。 “醒了吧!就快到了。”陈大哥说。 “我们去哪里?”喜儿不觉这样问着。 “你忘啦,我们刚谈完生意!” “谈生意?” 话刚出口,喜儿立即从后照镜中看见了自己。不!不可能!自己的打扮,自己的年纪根本不像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不!一定是在做梦。但身旁略过的景色却清清楚楚,耳边的风声也呼呼作响,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梦? “你刚刚做了恶梦了吧!” “嗯!” “嘿!跑快点哦!”车旁发出高亢的挑衅声,喜儿只感到车旁一股强大的吸力,接着一辆车呼啸而过。 “死小子!进口车又怎么样?”陈大哥大声咒骂着,用力踩下油门,车子的加速非常迟缓,但先前那辆车似乎故意逗着他们,逐渐慢下来,陈大哥有些得意,车子急速向前冲去。 “裕隆车还追得上我们?来吧!嘿……”喜儿看清楚了,那辆车内共有四人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年纪大约都在二十岁上下。 “喂!大哥大姐啊!破铜烂铁车还想跟我们玩?算了吧!”驾驶座里那人嘴角扬起不屑的狞笑,“开车多半靠技术,进口车有什么了不起?”喜儿心中似乎突然了解了陈大哥的个性,肯拼肯冲永不服输。她想要劝他,可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因为直觉告诉她这根本没用。她向陈大哥摇摇头,但他撇过头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那我们试试看!” “好!我教你们怎么开车,小孩子!” “老伯,请吧!哈!” 两辆车急冲而出,笔直的大路上互相追逐着,世界似乎完全属于了他们。 “喂!大卡车!”喜儿惊喊着,但阵大哥却露出得意的笑容,说:“机会来了!那些毛头孩子会知道要怎样开车的!”陈大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图,两辆车笔直地向前冲去,卡车的车尾不断地向他们逼近。 “算了吧!”喜儿大声地叫着,但陈大哥始终保持着自信的笑容。以他的经验,自己前进的路线与大卡车尚有一段间距,就算闪避自己的左边尚有足够的空间,但那群孩子的右方根本无可无避,到最后他们将不得不停下来,他始终压迫着那群孩子使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挤向自己的前方。距离越来越近,那群孩子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哈哈哈……认输了吧!”那辆车终于慢了下来,陈大哥却依然加速向前冲着。车子在宽广的大路上飞速驰骋,阳光在陈大哥洋溢着满足与自豪的脸上跳跃着。喜儿望着望着不由得痴了,虽然她仍然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但这副表情和神态却深深印入了自己心中,唤起了尘封已久的回忆。的确,陈大哥就是自己熟悉而深爱的人,喜儿不由地笑了。 陈大哥听见她的笑声更是大声地狂笑着,阳光西斜,天边渐渐泛红,车流也不再稀疏,那辆车应该被远远地抛在身后了吧,两人不觉都是这样想着。“快到了。”陈大哥告诉喜儿。 “怎么又来了!”陈大哥大声喊了一句,后视镜中刚才那辆车正急速向前冲来。因为发觉不及时,车子已近在眼前,陈大哥似乎没有放弃的想法,一咬牙更用力踩下油门。 “嘿!”笑声中那辆车已冲到自己身旁,接着向右急转弯挤向自己的前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陈大哥吓了一跳,立向右方闪去,只可惜在高速公路上为时已晚。 “嚓!”车子急速向后滑出去,接着翻滚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但喜儿发觉一只强壮的手臂却伸过来挽着自己,同时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肯定地说:“别怕!” 态度坚决从容,在混乱中让喜儿感到了莫大的安全感。 “噗!”喜儿的身子掉进臭水池,一点点开始往下沉。混浊恶臭的水不断地灌进自己的鼻孔里,但她并不感到害怕,因为那双手依然紧紧地拥抱着自己,喜儿心中反而感到一股强烈的温暖。 喜儿用力吐出口中的污水,脑中稍稍回复后,身子已经往上浮升,身边流过的水很温热。 “没事吧!”喜儿吐尽口中略带咸腥的污水,睁开眼看着周围的情景,激烈地摇头大声哭叫着:“不……” 晚霞的余晖映照在早已染红的河水和陈大哥的笑脸上。终于陈大哥闭上了双眼再度落入了河水中,河面上只有那双被夹断的腿在不住的浮沉。 “不……不……大哥!大哥!” “喜儿!他已经死了!”筱彤说。 “不……他没死……他没死!”喜儿神智已经濒临崩溃。 “今晚你陪我在旅馆里过一天,别回去了!”筱彤安慰着说。 “他没死,他没死!我不去我不去……”喜儿仍是不断地呓语。 “喜儿!你不要这样!警察说一切都是意外,你别太难过了,我想陈大哥也不想你这样!” “不,不是意外,是……是他们!” “是谁啊?”筱彤细心地问着。 筱彤问到这句话喜儿似乎回过神来,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深寂了许久,咬咬下唇,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心情竟然又异常地平静了下来,说:“没什么,我累了,好吧!我跟你回去。” 喜儿出奇的合作让筱彤很吃惊。想通了就好,筱彤这样想着。筱彤接着把喜儿带到一家新盖的旅舍。八楼的房间共有七间,她们订的房间就在八楼。听柜台说,老板眼见生意不好有意将八楼改为通铺。 “这里……”喜儿吓了一跳,但到底这整日的遭遇完全是个梦境,还是这只不过与自己的梦相互吻合,筱彤看着她惊恐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没有。”喜儿藏匿着情绪,接着又说:“你若有事就不用陪我了,别担心我。” “我没事,你要不要先洗个澡?不要想太多。” “嗯!”喜儿点点头,关上了浴室门。 水滴滴答答的响着,那一幕却清晰地回到眼前。温热的水渐渐变成红色,喜儿的精神又再度崩溃了。眼泪不断落下来,模糊印象中小玉的笑脸又浮现在眼前,但喜儿已经不在害怕,右手向口袋移去——陈大哥的瑞士刀,喜儿非常开心地笑了。 “奇怪,怎么这么久?” 筱彤感到害怕,开始后悔对喜儿所作的建议。她用力敲打浴室的门,但里面始终没有回音,了解到事态的危急她立即通知了柜台,当浴室门被冲开时,喜儿的身子已经躺在染红的浴池里,脸上浮露着愉悦和满足的微笑。 “不……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筱彤不停地哭着,为何她会选择走上这条路呢?筱彤根本弄不清楚,每个人都有权选择生与死,不是旁人所能左右。喜儿终是死了。若陈大哥了解喜儿这样的心意,或许当时一切的努力都不需要。有时替别人做选择或安排并不一定是好的。筱彤这样胡思乱想。 “祝福你们!下辈子能永远在一起!”筱彤暗暗发下这样的誓愿。 旅馆遭逢这样的经历,老板立即决定翻修。八楼依照原有的构想全面改成通铺,但喜儿却始终在旅馆里徘徊,期待复仇的机会,等待一个与自己相契的生命,直到她发现一群来此游玩的国中女生。喜儿终于笑了,因为那次的梦似乎和这群女孩子很相类,她立即惊觉一切世事冥冥中早有注定,她知道这个机会总算来了。 (九)黑色洋装的女人 当喜儿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八百多个日子里的禁锢结束了,喜儿知道梦中的暗示终于有了解答。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引着自己,身体似乎不断地往下坠,眼前一片黑暗。接着许许多多的陌生而熟悉的场景浮出眼前,像拨快了几十倍速度的电影,一幕幕不停灌入自己脑中。最后她感觉整个脑子不断膨胀。 膨胀,但速度一直没有减缓,脑袋像一个就要被吹破的气球,随时都会爆裂。 “啊!”喜儿禁不住发出一声尖叫,这时眼前突然闪了一下,一个静止的画面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是一面镜子,是她,不……是自己,喜儿完全知道自己与她已经完全合而为一。” “铃……”电话响了。桐桐。芷子与玺儿三人的心几乎同时撞了一下,却丝毫没有动作。晓芋的故事就此打断,笑一笑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她用很肯定的语气说:“好了,我们知道了。” 晓芋一边说一边朝玺儿望来,然后挂断了电话说:“热水已经修好了,玺儿你可以去洗了。”晓芋的目光闪过奇异的光芒,嘴角泛起了微微的笑意。 玺儿对晓芋的话并没有反应,呆滞的眼神望着浴室的大门,身体颤抖着。桐桐此时已蜷缩在墙角,芷子虽是惊骇但依究保持冷静,伸出手握了一下玺儿的右臂表示安慰,但玺儿突的一缩移开身子,接着睁大双眼看着芷子的脸,芷子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大约两分钟,玺儿终于哭了出来,芷子握住她的右手说:“别哭,别哭,都是假的。” 玺儿抽噎了很久终于安静下来。芷子说:“去洗个澡吧!大家今天都累了。” 玺儿自知失态感到很不好意思,迟疑了一会还是走进了浴室。玺儿小心检查了门,确定没有异样后,才决定关上。关门前她向三人看了一下,晓芋正在芷子耳边说着消消话,芷子的眼中一团迷雾,玺儿轻轻关上门。 坐在浴池里,静静地想了许久心情才平静下来,穿上衣服准备走出浴室。忽然,电灯一灭一明闪了几下,玺儿的情绪马上又慌乱起来,差点惊叫出声。随后仔细看看似乎只是电压不太稳定,玺儿在心里笑笑却又分明感觉看见了什么。走出浴室,晓芋看见自己脸色微变,轻轻咳了一声,摇摇头。芷子眼里仍是不以为然的神色,桐桐则是脸色苍白,不住地询问:“是真的吗?” 玺儿吹着头发一面问她们在讲什么。桐桐刚要开口,芷子打断她:“没什么,还是那些!”玺儿心想或许是自己刚才的举动使芷子不愿意说吧,于是默默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到底晓芋说了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玺儿心中的谜依然没有解开。 “是说……”桐桐回答道。 “不,等一下……还是我告诉你吧”芷子打断她说,“你还记得三年前考完大学时,我们去洗温泉那次的事吧!” “与这也有关系?”芷子肯定地点点头,桐桐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年考完了大学,芷子约了我去洗温泉,那日只有我们两个人同去,我让芷子先进去,我在外头等着。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洋装的女人走了进去,我大声叫着:”喂!你不要进去!我同学还在里头。‘但她却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擦过我身边径直走进去,在她擦过我身体时我只感到一阵寒气。 过了二十分钟芷子出来了,我问她是否看见一个空着黑色洋装的女人,她坚决否认说没有看过去这样的人,但我永远忘不她的样子,她那冷冽的眼神,从那日起我再也不敢去洗温泉。“ 玺儿看了芷子一眼说:“你不是说没有看见吗?那又跟晓芋说的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我后来才知道,晓芋说的……”芷子停顿了很久,叹了口气说:“一年前我休了学,你们都劝过我!但是我一直很坚决,你们一定觉得我很傻,但若是你们……唉!”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十九章,说鬼人(4) (十)报应 两年前,是升大二的暑假,同学介绍我到一家唱片行打工,我认识了丛大哥。丛大哥大我十岁,是个很有历练的人,他常笑我太年轻容易受骗,我却笑一直说他对人心存戒备,难怪三十岁了还没有女朋友。 那时候,志民去当兵了,家里趁这个机会要我和他断绝来往,因为他们说志民只是高中毕业根本不适合我。我不同意,父亲打了我。说如果我非要跟他去,就马上休学,他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那晚我看见了丛大哥,他说做人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要我找个机会和志民谈谈。 志民终于放了假,他迫不急待地想要见我,但当我告诉他这件事后,他沉默了许久没有说一句话。我恨他的没用,恨他的沉默,那夜我打电话告诉了丛大哥。 我要他陪我喝酒,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我竟会想起他,我只知道只有他会陪在我的身旁,倾听我内心的痛苦。分手是我提出的。那时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冲动,或许我已经不是那么爱他了,也可能我再也无法忍受父亲给我的压力,但这时我却突然觉得只有丛大哥能够无怨无悔的陪着我。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但那晚我…… 我终于知道丛大哥深爱着我,但自己对他的感觉却一无所知。我只知每次无论我发生任何事他都会适时地出现在我身旁。 我好痛苦,好矛盾,但没有人能帮我,终于我接受了丛大哥。但我还是弄不清楚在短短三周之内,丛大哥和我从陌生变成情侣,一切宛如一场梦。 我问过他为什么会喜欢我,他说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说一直以来自己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直到遇见我才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我笑他年纪一大把了说话却像一个二十岁的学生。 开学前三周,丛大哥买了辆跑车,是从日本进口的丰田原装敞篷车。他说看我心情不好想带我去兜兜风,那辆车其实只因为一个月前在展示场时我说了句“好漂亮”,丛大哥才决定买下它。我不知道当时我盯着这辆车时的眼神,但丛大哥一定是看出了我很想拥有它。 八月,云淡风轻。的确是出游的好日子。我说喜欢南海岸的美,丛大哥点点头表示同意。宽广的大马路上,我们的车驰骋在高速公路上,享受着大家的羡慕与赞叹,徐徐的风从头顶呼啸而过,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属于我们。 “好像……”桐桐和玺儿同时这样说道。 “其实我的心中也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但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心里有些异样。”芷子已不像过去那样坦然自在。 “飞翔101!”我尖声叫着,因为那是我唯一认识的车型,但丛大哥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急速向前冲去。 几秒钟之后,飞翔101已经被我们远远抛在后面。我兴奋地吹呼着,丛大哥听见我的笑声更是得意而满足地大声狂笑,这一切竟是如此熟悉,但这个情景我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飞翔101并没有死心,紧紧地跟在我们后面,但他们没有料到车子的加速和灵活性与我们还是有相当的差距,终于他们杳无踪影,我们再度露出了得意的笑声。 后来丛大哥放慢了车速,似乎想起了某事,脸色怪异。我望着他心里滑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是他!但这是什么意思我却弄不清楚。 丛大哥思索着,车速放慢了。我见他几次欲言又止,不安中瞥了一眼后照镜。 结果我发现飞翔101就在我们身后,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丛大哥吓了一跳,脚用力踩下油门。 飞翔101急冲到我们身裤,但前面被一辆车所阴隔,驾驶员急向左闪想钻到我们前面,但这时我们的车正加速向前冲去。 “砰!”有东西狠狠撞到我们的车尾上,车子向左急偏,不可控制地向护栏冲去。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世界似乎已经停止,我根本不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我回过神来,身边一个声音很肯定地说:“别怕!有我在!”这时,我想起了晓芋说过的故事,根本不敢张开双眼,但一双强壮的手臂却将我抱了起来:“别怕!有我在!”从他的声音我知道他已经没事了,慢慢张开眼睛,一看见他我忍不住放声大哭,泪眼模糊中我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但车子几乎已经全毁,他拍拍我的背说:“没事了!没事了!” 四十分钟后交通警察到了,详细勘察了现场,要求我们对经过做出了询问笔录。然后冲着对讲机说了几句话,又转向我们说:“在四百多公尺外的桥下找到了三具尸体。!唉!年纪都快三十了还开这种快车,实在是……就现场的状况来看,我们实在弄不清原委,但就算是也是他们的错,放心吧!” 三条人命!就这样结束了。是我们的错吗?我根本无法思考,但我不知道为何心中浮出了一丝喜悦,或许是对上天的感激吧!丛大哥脸色很难看,眼神中满是懊悔与痛苦。 那夜我惊魂未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过了许久许久,我觉得梦见了那三个死去的人。他们满身是血地站在我身前,眼神中满是怨恨。恶狠狠地瞪着我,还伸手抓我。我感到全身丝毫动弹不得,三人手上的鲜血不断滴落到我的头上。脸上。我大声叫着,他们的手又慢慢伸向我的脖子,我高声惊叫着:“别……别……别过来!” 但这时我的身上似乎浮出了一个影子,我两眼模糊地看到那三人脸色惊恐万状。我睁大眼睛再仔细看,眼前出现一个穿着黑色洋装的女人,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芷子忍不住发起抖来,她喘了几口气,接着说:“我彻彻底底地感到冷,伸出手拉起棉被奋力裹住头脸,但她冰冷的声音却一字一句钻进耳内:‘你们还认得我吧!’” 那三人呼喝了几声,说:“不是我们的错!” “那你们今天的目的又是什么?” 静默了很久,似乎那三人不知如何接口。 “一切都是注定的!走吧!”那个女人发出一个强烈的恫吓声。 “那,那个男的……” “呵……呵……你们自己去看吧!” 他们并没有回答,那女人也没有再说过话。又过了许久,我已经弄不清自己依然是醒着,还是仍在梦中,我慢慢拉下棉被,探出头去再看,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被子已被一身的冷汗打湿,这时我突然又想起晓芋的那个故事,难道那些事都是真的?不,不会!我要休息,我一定要睡着,绝对不再想了。 (十一)爱? 在巨大的嘈杂声中,我醒了过来。经过一晚的波折,我的头昏昏沉沉。我轻轻地骂着:“也不想想才几点,一大早就吵吵吵?!”我伸出头向窗外一看,立即吓呆了。楼下躺着一个人,血迹模糊,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接着门外一阵强烈的撞击声:“出事了!丛先生出事了!” “不,不!不会是他,千万不能是他。”我脑中好几个闪雷不断地响着,慌乱中我终于开门,隔壁的陈老师说:“小芷,你要冷静点,丛先生昨晚自杀了!” “自杀?自杀?”我的嘴角居然浮出了一丝笑意,心中没有半点悲伤。只是不可思议的是完全没有想到他就这样离我而去,我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真正爱过他,当我走到他身边时,我听见心中居然有个声音在大叫着:“死了!终于死了!” “是谁在说话?”我大声问着。终于弄清楚了,“是她!我知道一定是她,为什么选上了我?不!为何选上了我?我要问她为什么选上我?”芷子几乎有些发狂了,桐桐抱紧她说:“芷子!芷子!放松点,已经结束了!已经结束了!” “丛大哥给我留了一封信,信上是这样写的:芷: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了,我一直想要告诉你这件事,可惜……唉!错误只是我的一念之差,看过晚报我才知道原来那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三个好友。刚刚他们来见过我了,我知道这一次自己已经不能再逃了。不要为我伤心,一切都是注定的。十年前我刚满二十岁,家父送我一辆新车,有一晚我们去泡温泉澡,出来时遇见一对夫妇。 当时我们一共四个人,因为小,都不大懂事,指时手划脚说那女人很有韵味,可惜却跟了一个三十七八岁的老凯子,难免有些浪费。臭脚仔建议逗逗他们,说那个老凯子开一辆破车还想泡女人真是自不量力。谁知道那老凯子居然是个能手,我们差点就给他害死。臭脚仔说,这老小子的车八成没法比加速,待会让他瞧瞧我们的厉害,但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被我们害死,但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们去现场看过,整条河几乎都变成了红色,那个男人的脚还浮在水面上。 这些年来,我一直梦见那一双脚,永远忘不了那个女人的眼神,她说她绝对不会放过我们,两天后那个女人就自杀了。从那日起我就觉悟了,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那个女人刚刚也来见过我,她说她已经原谅了我,但我知道我自己已经无法原谅自己。走上这条路或许是我最好的选择。芷!我知道你爱的根本不是我,你不过把我当成你的大哥,你的父亲,你给我的我知道根本不是情爱,回去找志民吧! 我知道你还是爱他的,别放弃!真正的幸福要靠自己双手去争取,永别了! 芷,别为我伤心! 丛大哥他为何这样断言我没爱过他,我只是弄不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爱罢了! 男人总是这样武断,永远要为他们所爱的人做选择,我不接受! 芷子摇头着,眼泪夺眶而出。在她心中到底爱着谁?或许只有她最清楚了,但芷子直至丛大哥死后才知道,在遇见丛大哥的那天起他便每日在自己的楼下等着,等着她下楼看着她上楼,难怪不论何时他都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志民呢?”桐桐问道。 “他家开了一家牛排馆!”芷子静静地说着。 “他还爱你吗?” “他?”芷子露出了冷笑,说:“他爱的是他妈!他说他妈不喜欢我缠着他!” 桐桐再度想起了晓芋的话:“等小芷弄清楚自己的真爱时,却发现自己原来根本没有爱过。她想起了喜儿,至少在陈大哥死时他知道喜儿是爱着他的,但这一切已经太迟了。人这一生或许只会爱过一次,但芷子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这一次!” “不,不会!我根本没有爱过,我不是错过了一次!不……不是!” “芷子你清醒点。火车快到站了!”桐桐说。 “那个女人呢?”玺儿忍不住接着问道。 “走了。那晚我梦见她道着歉向我拜别,说自己也不知道会弄成这样!” “芷子!你有没有想过再去念书?”桐桐幽幽地说。 玺儿疑惑地看看桐桐,芷子叹口气说:“原来我是最不信命的,现在却不得不相信,我会考虑的。” “下车吧!”玺儿说。 “嗯!” 明年的今天一定是在异乡度过的,芷子突然有了这样的感觉。玺儿。桐桐看看芷子,两人忍不住泪又掉下来。 (十二)晓芋之死 火车到站了,在车票了截了角,走上月台,清晨的空气里隐隐有些潮湿的味道。 “要下雨了!”玺儿望向天空轻轻地说着。 “什么?”桐桐不经意地问着,玺儿却莫不作声。 “呜……”火车进站了,芷子跨上火车,桐桐跟在她身后,玺儿又向天空看了几眼,终于走上车厢。 火车开了,雨开始落下来。六年前同样是这样的雨,他们在这里含泪挥别,送走了芷子与桐桐,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在这一日终于暂时画上句号,又过了一周玺儿又在这里和晓芋话别,从此之后她们就都没有再见过晓芋。 偶尔休假,桐桐与芷子也难得回家。玺儿高二那年因在外过得不习惯,家里建议通学,玺儿虽不大愿意,但拗不过家人的苦劝还是答应了,通学后的第一周,玺儿在这里恍惚看见晓芋的背影,从那以后她们都没有再听过晓芋的消息。三人的学校生活一直很忙,芷子。桐桐都写过信给玺儿,要她去找找晓芋,因为信都退了回来,又过了一周玺儿登门拜访,才知道晓芋已经失踪了,晓芋的父亲坐在客厅仍是一言不发,晓芋的母亲摇着头似乎早已经绝望了。伯母留她多坐了一会,玺儿点点头。从伯父的眼神里看出他同样舍不得晓芋,只不过跨不过自己内心的障碍。晓芋留下了一封信,信上写着短短的数字:“缘已经尽了,我也该走了。爸,妈,谢谢你们!还是说声抱歉!” “你那时怎么不跟上前去看看?”桐桐说。 “其实我那时也不是很确定,只是感觉很像,我甚至觉得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相信她是看到了我,只不过她或许已经执意要离开了!” “我想她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 “唉!人生的聚散本来就是非常短暂的,只不过只有真正付后才知道珍惜!”玺儿说。 清晨的平快车里,除了她们三人还有一些通学的学生,车厢里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一位小男生坐在玺儿身边,因为靠着三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玺儿脑中仍是嗡嗡作响,但仍是微微一笑向里头靠了点。小男生点点头表示谢谢,没多久小男生似乎累了,很快就发出细微的鼾声。玺儿想起了芷子,朝她一笑。但芷子望着窗外,没有注意到小男生的举动。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身后一架手提录音机里正传来这样的歌声,芷子似有所感,叹了口气,这时身后一个女学生却抱怨着:“这好像是徐志摩的诗嘛!文诌诌的,转台转台!” 过了一会,收音机又传来一首西洋音乐。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爱意味着什么吧这样的爱将持续到永远我需要你永远和我在一起就从这晚开始一直到时光停止的那一刻你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意义你就像我的灵感你让我的生命有了感觉我的确需要你陪在我的身边…… 身后的四个女学生轻轻哼着,玺儿望过去,她们的脸上有着欢愉与青春的喜悦。或许她们的年龄比较适合这样的歌,充满了梦幻的爱! 到了员林,人又多了起来。音乐里混着嘈杂的吵闹声,听起来相当刺耳。看看时间已是七点十几分了,应该快到了,玺儿之样想着。果然火车开始减速,终于慢慢停下来。三人站起身准备下车,身旁的小男孩仍在做着好梦,玺儿心想或许尚未到吧,因此也不好吵醒他,小心跨过他的身前,走下车厢。 “奇怪讣闻留的地址怎么会是在彰化?” “是啊,会不会她已经嫁人了!” “只是为什么又不让我们知道?” 玺儿摇摇头,对这一切不知如何回答。忽然,玺儿感觉身体冷不防被什么撞了一下,转过头吃惊地四下张望着。 “怎么了?” “没,没什么……可能一时眼花看错了!” “走吧!” 晓芋的家距火车站尚有一段距离,三人拦了一辆出租车,桐桐拉开门又立即关上门,神色有些惊慌,司机瞪了她一眼,什么不悦地问道:“怎么啦?” “对不起,我以为……”桐桐脸色苍白,芷子看到她满腹疑云,三人重又上了车。 “好了,就是这儿。前头好像在办丧事,我就不过去了!” 到了晓芋家,灵篷早已架起。晓芋的照片放里上头,一位年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眼眶微黑,眼中满是血丝,似乎好几夜没睡了。三人说明来意,那人点点头说:“哦,是你们!”意思是说早就在期待她们三人了。 “你是……”芷子问道。 “我是晓芋的……嗯……”似乎想不出如何形容,芷子心想或许他有难处吧,因此接着又问道:“晓芋的爸妈呢?” “他们……”男人摇摇头往内一指,意思是在里头。 “我们可不可以去看看她?”桐桐的泪眼看就要落下来。 “可以,可以,就在里头!” 进到内堂,晓芋的棺木放在里头。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扶在棺木上不停地啜泣,伯父呆呆地望着棺木,伯母靠在沙发上,眼眶红肿似乎哭过一阵了。三人的脚步惊得她动了动身子,张开眼见是她们急忙起身说:“你们……来了啊!”说到这儿,激动地又掉下眼泪。 “伯母你就别太难过了!” 芷子虽是这样说,心里却再也忍不住悲伤了。伯母的声音憔悴而模糊:“太……太突然了!我……我……” 说到这里她根本无法接续下去,停顿了许久,拿起一个牛皮纸袋,说:“这东西是她留下的,上面写的是你们三人同拆,我们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希望你们看过后……看过后能……能……”芷子扶住她,点点头表示知道她的意思。 玺儿接过纸袋,略略摸了一下,感觉里头应该有一至两本书。 这时那个妇人也走了过来,身体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似乎是要招呼三人,芷子心中一酸,立即阻止说道:“您别客气,我们在这儿看看她!” 晓芋的脸色平和似乎没有多少痛苦,双手交握在胸前,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三人眼眶红热只不过都在极力克制着。芷子拉拉两人向厅里指指,示意她们到外头去。桐桐有些执拗,芷子又指指伯母三人,桐桐终于明白她不想更惹他们伤心,于是点点头强压着内心的伤痛,佯装平静地说:“伯父,伯母,我们先出去了。”伯母与那妇人都点点头,伯父没有丝毫动静。 走到客厅时芷子向门外瞥了一眼,脸色忽然变得发白,似乎见到了什么,急忙冲了出去,玺儿。桐桐跟在身后,芷子自言自语道:“真奇怪!” “什么?” “没什么!” “晓芋会不会是自杀的?”芷子不经意地说着。 “可能吧!”玺儿低声回答,桐桐声哽着,不解地说:“她……她真傻!” “其实每个人的生死都有原因,也不完全如此!”玺儿的眼泪噼啪落下。 “看看晓芋留给我们的纸袋,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芷子说。 “嗯!” 上面写的是三人同拆,且密封完整,因此家人应该没有看过。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二十章,说鬼人(5) (十三)六张画 撕开牛皮纸袋,看到一封信。六张画和两本日记本。六张画全是人物素描,画色灰暗,一看就出自晓芋之手。 第一张画的是晓芋自己。短发大眼,略多的瞳仁,瘦削的脸颊,眼中微微闪露着奇异的光,神态惟妙惟肖。 第二张画上共两个人,看年纪似乎是对祖孙,左边是个婴儿,头上毫发稀疏,脸颊微胖,张嘴嬉笑,右边的则是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人,前额微秃,高而大的鼻子,唇下留着一撮仁字胡,双眼微微眯着但表情漠然。两人相距约手掌宽,色调处理更是强烈的对比,右首背景显得过度灰暗,感觉很不协调。 翻开第三张画,三人几乎同时跳了一跳,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看上去像一对母子,那女子约莫二十多岁,穿着一袭黑色洋装,玺儿感觉异常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芷子身体强烈地抖动着,那小孩年纪约两三岁,头上被什么划破,鲜血淋漓,令人颇感心惊。 第四张则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脸颊下凹,颧骨略高,双唇紧抿着,只有眼睛炯炯有神的似乎要穿画而出。 第五张画是一男一女,年纪大约都在四十上下,或许是对夫妻,左女右男。 女子头发挽髻,是个颇为传统的女性,脸颊丰满,神情愉悦,张嘴微笑着。 男子眼睛很小,满脸胡子茬,神情木然,两人装扮都十分纯朴。 第六张画的却有十多人,其中三人色调颇为明亮,因此显得特别突出,仔细看便知是桐桐。玺儿。芷子三人。其余人面貌难辩,色调阴暗,轮廓也不是十分明朗,似乎有意在强调三人的独特性,亦有可能是在表示三人与其他人不同的重要所在……只是三人所站的位置与三人平时相处的样却有些差距,玺儿隔在桐桐与芷子中间,而不是桐桐与芷子互挽,同时两人的脸互相偏外,不知是何特别意思? 这六张画除了一。六张上的人物外,玺儿几乎完全不识,只是隐隐觉得其中有着微妙之感,但一再细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日记记载得是十多年模糊岁月。不是每天都记,长短也不固定,有些只有一两句话。笔迹时而潦草,时而工整,也许代表了晓芋当时的心情。最后一页的记述距此约莫十多日,语气颇为奇怪,上面写的是:“结局又是如何?我也想知道! 谁又会为它补上呢?“ 似乎在期待某本小说或是剧集的结束,之后就再没有记述。估计写完这句话后就将它封入信封,然后在封皮上写了三人同拆,但是为何没有寄出,没有人知道。三人同收的讣闻,可能是伯母在同学录上找到的,又或是晓芋过世前的特别交代。 打开那封信,三人仔细地读了下去:桐桐。玺儿。芷子:收到这包东西可能你们会觉得惊讶,只是想想我的过去,最真实的还是跟你们一起度过的。 还记得第一次认识你们的时候,你们对我恐惧的表情,连我自己都很难相信,最终我们还是成了好朋友,而这一切或许终究是缘分,又或是上天的特意安排。 就如你们所想的我很怪,为何我又这么喜欢讲鬼故事呢?其实你们并不了解与它们在一起,我反而活得更为轻松,我的记忆似乎就是这样编织而成。 第一张画是我十岁那年画的,每个人都被我吓了一跳,因为我竟然可以清楚地描绘出自己五六年后的模样,同时笔调灰暗,目光诡异,其实这是在我的世界里所感觉得自己的模样,从四岁那年开始就深深地刻画在我的脑海中。 第二张画是我心中一直无法挥去的阴影,他们都是因我而离开这个世界。 第三张画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两个人。 第四张画是我一直弄不清楚画中人是谁,十七岁那年离开家,目的但是要寻找这个模糊的答案,一个月以前我终于弄清楚了。 第五张画却是我在找到答案时,心中浮出的两个人的影像。 第六张画如今我还是弄不清楚,为何我的脑中一直浮现这样的场景,我实在无法了解。 从四岁那年开始我便活得非常痛苦,弟弟夺去了父亲对我的爱,但最痛苦的却是那场意外,埋藏了我对整个世界的幻想。从此以后我开始害怕雨天,每个下雨的夜晚我都会恐惧的哭泣,因为那场意外再度回到眼前,我没有勇气面对它,但没有人会在我的身旁,因为他们清楚的告诉我,我根本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 我一直孤独,没有人愿意让他们的小孩和我在一起。 有一个晚上,我竟然发现我的床边站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他的头上不住的流血,却还不停地吵着:“吃冰!吃冰!我要吃冰!” 他不停的拉我的手。我想帮他擦去头上的血,他却摇摇手,似乎觉得那样子很好玩。对他我有一种强烈而特殊的感觉,他总是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只喜欢草莓冰,而且除了我之外似乎没有人能够看见他。 他陪着我长大,他自己却一点也没有长大。他是第一个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一直到十岁那年,我遇见了第二张画里像里的男人,也就是我的老师。是他发觉了我作画的天分,在他身上我竟然再度享受到了父爱。然而,梦总是破碎得那么快,对他我越来越觉得恐惧,终于我逃出了那个防空洞。第二天,他就永远永远地消失了。也就是在那里我遇见了那个穿着黑色洋装的女人,我只记得老师倒了下去,满脸的惊愕。偏巧那天又是一个下雨天,我不知道老师拥住我到底是为了我内心的恐惧还是为了什么?因为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景,只记得我看见了那个女人的微笑,知道我们笑得非常开心,但她到底是何处而来,我根本不清楚。 从那日起我有了第二个朋友,但我们却很少交谈,似乎都是在眼神与微笑中去了解双方的意思,但我却强烈地喜欢她。我喜爱她的打扮,她的穿着,似乎与我有着默契地吻合。 与她相处的那段日子,我的脑中一直浮现许多奇异的幻像,那些片断性的画面几乎都重复出现同一个女人的模样,十二岁那年我终于清楚地画下了她的样子,竟然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女人。 (十四)故事的终结? 她的样貌。身形甚至说话的声音都是如此的清晰,从那日起每隔一段日子我都会梦见她,每次我都是几近疯狂地从梦中惊醒,但除了她却再也记不起什么,那对明亮清澈的双眼,不知是看透了什么,还是要述说什么? 满头冷汗的我,根本分辩不清当时的心情到底是害怕还是期待?我一直以为她就是那个遗弃自己追寻幸福的母亲,但那种感觉却既不是憎恨也不是渴望,而是一种难以握紧却又挥之不去的复杂心情。 如果她真是我的母亲,我将如何面对她呢?那时我见到了威威,威威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回他的母亲,看着他我忍不住落下泪来。如果她真是我的母亲,我想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为她流泪。 遇见你们也许是上天最后的一点恩赐吧!你们的敏锐。纯真和率直几乎完全感染了我。那时她失踪了,没有留下任何消息,我期待她的归来,却也恐惧她的出现,真实依然是美丽的,或许没有梦的夜反而更容易入睡吧! 三年的日子里,每当想起你们在我的鬼故事中,那些渴望。微笑亦或恐惧的面孔,痛苦就显得不再那么重要。 当游览车驶入台北市区时,她回来了。走进旅舍的那一刹那,我才明白原来这一切根本都是她刻意的安排,因为我几乎可以清楚地闻到她的味道,听见她足以掩没你们的笑声,紧密而强烈的压迫感将自己层层裹住。 透过我的口她讲了那个故事,接着她开始狂笑,狂乱地在屋内盘旋,似乎一切的痛苦都已经完全宣泄,接着她慢慢安静下来,两眼直直地看着芷子。在那一时刻,我的脑海中浮出一个清晰的场景,原来芷子才是她真正的目标,只是我已经无法阻止。 芷子,原谅我!我知道当时的你并不相信,但我真的无法预期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六年前的那场雨送走了芷子与桐桐,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望着全身颤抖的我,玺儿安慰我说:“很快的,我们会再见面的!” 从那一夜起我又看见了那张脸,几乎每一夜都出现在我的梦中,最后我根本弄不清楚是梦还是现实,像一个无法解开的魔咒缠绕着我。有一夜我几近疯狂的狂叫,醒来时全身已经湿透,走进浴室,在黑暗中竟看见了那双眼睛,我终于完完全全地弄明白了,十六年的岁月的过去了,终于我再次重新认识了自己。 晓芋到底看见了什么?玺儿的心中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晓芋所说的故事到底又隐含了怎样的真相呢?桐桐低低地啜泣着,芷子则静静地思索着,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道:“你们是姐姐的同学?”语气中带有几分惊讶。 三人抬头一看,竟然就是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小男孩,玺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淡淡地说:“是啊!你是?” “我是她弟弟!”他似乎不知道如何称呼,朝里头作了个手势,脸色有些无奈,接着说:“我妈叫我要来送她,我也搞不清楚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姐。” 三人对望了一眼,晓芋的弟弟不是……,那位妇人走了出来,似乎是听见了小男孩的声音,招了招手小男孩走内堂。 “晓芋的弟弟?难道那位妇人就是晓芋的亲生母亲?”三人一起这样想着。 但为何她的长相与那张画没有丝毫的相似?晓芋说的勇敢面对,难道就是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这时伯父走了出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股莫名的兴奋从他的眼睛里一闪而过。芷子无奈地看着他摇摇头,轻轻哼了一声。人群渐渐多了起来,小男孩搀着妇人走了出来,伯母跟在她身后,三人连忙起身。妇人看见伯父,似乎刻意回避着,表情很不自在,接着门口那个男子也走了进来,接过妇人,一看便知是妇人的丈夫。 “幸子,别伤心了,这是晓芋的命!”伯母摇摇头对妇人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找到我,当时我还不肯认她!”那妇人啜泣着说:“她说她根本不在乎,只是完成一个心愿而已,我只想……唉!”她看了伯父一眼,有着强烈的怨责。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怪过她,她实在太看不开了!幸子,他就是晓芋的父亲吗?” 伯母向那男子指了一指,妇人看看伯父,再看看伯母并没有回答。 做完了告别仪式,漫长的车队中或许只有她们三人是晓芋的唯一朋友,但是一切都不重要了,熊熊的烈火烧尽了一切,故事难道就是这样终结了吗?看着小男孩捧着的骨灰,三人的眼睛完全模糊了。 (十五)奇异的梦 傍晚的火车站,熙攘的人群。三人的泪已经流尽,唯一带回来的只是心中的怅惘与失落。 “桐桐!”一个清朗的声音,桐桐双眉间闪露一丝喜悦。 “倪林!”玺儿与芷子几乎是同时叫出。稍短的头发。t恤短裤,身材不是很高,却给人清爽健康的感觉。 桐桐毫不避忌地快步走向前,倪林一把拥住她,桐桐指指两人,倪林轻轻笑着手却没有松开。桐桐略略一挣,说:“你怎么来啦?”话声低沉,声音有些埋怨。 “我不是说来接你吗?”一副无辜的表情,接着看看玺儿和芷子两人,叹了口气说:“回去吧!” “嗯。今晚到我家吧!我们再好好看看那封信和日记本。”桐桐说,两人点点头。 “什么?” “闭嘴,跟你没关系!”桐桐斥责地说。 “好!反正我只是司机。” 芷子看看两人,露出闪过一丝微笑随即黯淡下来。过了一会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倪林,你不是很多朋友在国外念书吗?” “是啊!我也想出去,只是要看桐桐怎么打算。怎么啦?”倪林嘴角带笑看着桐桐。 “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桐桐瞪了倪林一眼。 “我想出去念书,想请你帮我找些资料。” “放心吧!芷子,有我盯着他。” 下了交流道,到了桐桐家已是晚上六点多,吃过饭三人随即上楼。信里描述地都是晓芋的心境,三人觉得十分迷惑。 “她说重新认识自己是什么意思?”桐桐说。 “我想看她的日记应该会有所了解吧!”芷子说。 桐桐与玺儿点点头再次翻开日记,日记所述也都是心境的描述,而且大部分都很短暂。其中也包括说过的几个鬼故事,只是有一篇似乎被什么浸湿过,内容颇为详细得讲述了晓芋的梦境,三人认真读下去,一种莫明的恐惧感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那一夜我做了这样的梦。 那是一个好黑好黑的夜,我看见一个面色憔悴的女人,她的双颊下凹。颧骨高耸,手上提着一盏煤油灯。天一直下着雨,她脚下的木屐踩在泥地上,裤管和脚上许多污泥。我似乎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但除了那个女人和那盏灯,周遭一片黑暗。 远处慢慢传来一个声音,好像是一只狗,不……不是,好像是一群狗一阵又一阵的哀哭着,声音随着她的脚步越来越清楚。渐渐地,就像在眼前一样。 前面越来越暗,似乎有东西挡住了路。走到近前,是一条黑色的大狗。鼻头高高向上抬起,呜呜地哀嚎着,在微弱的灯光里仍然可以看到它双眼流出的泪来。 女人看了黑狗一眼没有理会,绕过去接着向前走。过了一会,竟又看见了那条黑狗,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体型姿势都是一模一样,只是声音比刚才更加凄厉,不知是警示还是威吓。她蹲了下来伸出手想要摸摸它,煤油灯向黑狗的头靠近了。在灯光的映照下,女人看到黑狗的眼睛竟流着血,一双眼也从漆黑转为通红。女人吓得一把松下手,煤油灯“叭”地一声掉下去,刚好落在黑狗身前,红色的眼及眼下的鲜血被映照得更清楚。女人惊慌失措地向后倾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爬去。 一阵阵的哀嚎和哗哗的雨声充斥了整条街道。女人全身湿透,寒冷和恐惧缠得她从头至脚悚悚而动,爬行速度也越来越快。大约爬了七八心的距离,她听见身后传来“沙沙沙”地声响,有东西似乎正在接近。也许因为过度惊吓她没有察觉,又爬了三四尺猛地抬起头尖声狂叫。一张巨大的脸正贴在她的脸前,头上脸上都感觉一阵冰冷。两只铜铃一样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头上突起长出两只弯曲的犄角,脸上流出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脸上。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一个男人焦急的呼叫声,但前面的称呼,我却始终记不清楚,听声音就在不远处。 以后的影像更加模糊。那女人大声狂叫,不停地重复一句话:“我错了!我错了!……”尖细的声音里没有忏悔,也不是怨恨,而是一种莫名的悲哀。我脑中不断地闪现她那张瘦削憔悴的脸和那双盛满哀伤的眼,接着又是几声狂笑,我感觉自己的脑子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随即惊醒过来。 走进浴室,我感觉自己变成了她,又或她变成了我。因为从镜中我看见了那双眼,那种感觉也与镜中的我几乎完全重合。 “难道?难道晓芋……”三人互相对望一眼,仿佛被什么突然击中。因为日记的最后一页写下这样一句话:“我竟找回了十六年前的我!” “原来这就是她所说的重新认识自己!”三人的疑惑终于解开了。翻开下一页,上面写着:“无论如何必须重回原处,我必须寻找事实的真相,结束这场恶梦。十二年过去了,依然唤不回父亲对我爱,这段缘或许真的该结束了。” “那是玺儿吧!我知道她看见了我,但那又如何呢?如今我和她早已活在不同的世界!我想是这里没错,应该就是里,我相信自己的感觉。真的可以找到真相吗?但这样的环境我是如此熟悉,无论如何我相信多少有结果的。我依然是孤独的,身边陪伴的只有威威,他还是那么爱吃冰,等我找到真相,也应该为威威完成他的心愿!” “原来那天的女孩真的是晓芋。她看到了我,但她到底是去了哪里?”玺儿似乎有所顿悟。 “今日的威威显得异常兴奋,不知是看见了什么?难道是今早要求我帮她画画的那对母子,或许是她们的亲情唤起了威威对过去的回忆?事实上连我自己都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但从威威的表情中感觉不是,那是一种对亲情的眷恋。因此我特意将画留了下来,要他们明日再来,如果那女人真的是威威的母亲,即使我会更孤独,威威的游荡也总会结束,这不是一个美满的结局吗?”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二十一章,说鬼人(6) (十六)悔恨的泪 “不!不会!威威居然是……” 底下的话不知是有意隐去,还是结果实在难以置信。 在图画的下方,我特意画上了威威。如果结果真如威威所预期的,我想这样的安排将有助于揭开掩藏的事实,整张铅笔的素描衬着威威头上的鲜血显得特别突兀。 当她接到我手上的那张画时,吓得倒退了几步,眼神中的除了恐惧,还在悲哀和心虚,眼眶含着泪转身便要离去,我拦住了她。 “放了我吧!为何这样的痛苦不让它过去?”她的脸极度扭曲着。 “我并不需要你承认什么,只是希望能完成一个心愿。” “心愿?”她反复问着。威威一路向我们走来,脸上充满了对亲情的渴望,嘴里狂叫着:“妈妈!”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听见了这个声音,但全身激动地强烈颤抖,嘴微微张着,不自觉地喊着:“威威!”声音里仍藏着深深的母爱,威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身体逐渐地变大膨胀,在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他所有成长所必须经历的甜蜜与痛苦,等我再看清楚时,虽依稀还看得出原来的模样,眼前已经不再是位稚童,而是一张坚毅成熟的脸,脸上带着两行泪痕感激地说:“妹妹,谢谢你!”他第一次这样叫我,声音自然而诚挚。 她的脸特意避开我朝向屋外,嘴唇喃喃地说道:“二十年了,这么快就二十年了,我虽然强迫自己忘掉,但事情却反而更加清晰。”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承受这样的痛苦,我的儿子因我一时疏忽离开了我,丈夫虽没有一句话,但眼中却燃烧着怨恨与痛苦。他不知道我腹中还有一条稚嫩可怜的生命,终究没有回来。当我饱尝这些痛苦才再见到他时,他的装束却告诉我所有的情份已经结束了,女儿注定是必须还给他的,但我却不让他知道那是他亲生的女儿,复仇已经深入女儿的骨髓,因为那根本就是她一生的宿命。” 她没有收下那张画,转过身推门而去,她的话幻成几百张叠影,一幕幕清晰地落在我的眼前,我又听见了威威的声音:“妹妹!原谅妈妈。”但我早已决定不再落泪,我的生命既然植根于一个宿命,那亲情根本就不是我所该拥有的。 原来晓芋的父亲是她亲生父亲,这样的结果实在令人无法置信。 威威走了。或许故事到这儿也该结束了,所剩下的只是解开那个梦。四年的作画,虽没有留下什么,但我的梦在画中终究还是找到了端倪。 看着画中场景脑中浮现了一男一女,他们都会是我梦中主角。临走前依旧这么孤独。想起了你们,也为你们画下了最后一张画。结局会是如何?我也想知道! 谁又会为它补上呢? 日记写到这里不再有后文,信上的最后一句是这样写的:如果这样的故事真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话,或许只是我们的友情,虽然我不曾珍惜过,但如果可以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和你们成为朋友。 晓芋“为什么?为什么?”三人的泪不住地落下来,既然生命已经承载如此多的痛苦,为何还会有这样的结果呢? 天色蒙蒙亮了,三人对望着沉默许久。芷子霍地站起身来说:“来!去找寻真正的结局!” “嗯!”玺儿与桐桐也同意这样的决定,桐桐走下楼拨通了电话。 “倪林吗?”电话那头应声了,桐桐继续说:“你现在就过来!”几乎是命令的语气,但倪林好像没有丝毫的不快,因为桐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到彰化!”桐桐这样说着,三人跳上车都感觉累了,很快便睡了过去。清早的路上,车子并不算多,当车子到了花坛时,三人才醒过来,精神出奇的好。 “要到哪里去玩?”倪林这样问着。 “玩?!”桐桐瞪了他一眼,倪林便一声不吱了。 “先去找晓芋的亲生母亲!”芷子说。 “我想也是。”玺儿说。 灵棚的架子已经拆去,但屋子里昨日那种阴暗的气氛始终没有散去。三人径自走向内堂,小男孩正在看电视,仍是一脸的愉悦欢笑。三人态度还算温和,因为知道根本怪不得他。小男孩看见三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立即关掉电视说:“你们还没走啊?” “你妈妈呢?”小男孩指指里头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好像在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有的摆设都和昨日一样,那个叫幸子的女人坐在里头,低着头一脸默然,似乎还在想事情。 “阿桑!”玺儿提高了嗓子说道。 她微微抬起头,双鬓灰白脸颊憔悴,两眼布满了血丝,看着她的样子三人原有的不忿此刻也完全消失了。 “阿桑,晓芋在信和日记里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只是希望你可以给我们说得更详细些。” 幸子摇摇头说:“唉!晓芋会弄成这样,其实有一半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是那样的信命,那样的害怕恐惧,又那样的想要报复,或许晓芋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又静默了一会,缓缓地继续说:“二十年前晓芋出生的前一天晚上,天一直在下着雨。他……(她还是迟疑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回来,夜里我醒了过来,但我却不是痛醒的,而是一种冰冷的寒气沁入了身体。我欣喜地以为是他回来了,但转过身却看见一副冷冽哀伤的目光像我望来,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形出现在我眼前,我恐惧地想要大叫,她制止了我,说:”别害怕,我不会害你,只是想告诉你,我将会是你的女儿。希望你生下我之后,能将我送还给我的父亲。‘我恐惧地盯着她那哀求的眼神,点了点头。等我再仔细看清楚时,除了门前淅淅沥沥滴落的雨声,周围静得只能听见我心脏急速的跳动声。“ “我开始怀疑也许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而已,可晓芋一生下来,那双冷冽而忧伤的眼神一下子让我清醒地认识到这绝对不是梦。” “或许是出于报复心理,我没有向他说出实话。我躲在暗处看到当他在门口捡到晓芋时,晓芋对他大声地笑着。我知道晓芋是属于他的,不管是爱是恨都将与他紧密相连。” “离开他,离开晓芋。我的生活一点点明朗起来,但无论如何都忘不了那个夜和晓芋的眼睛,忘不了被遗弃的她脸上露出那悲伤与疑惑的神情。这都是我的错!” 幸子说到这里痛哭失声,桐桐握住她的手说:“阿桑,你别难过了,晓芋并没有怪过你。其实我们还想知道,你是在哪里遇见晓芋的。” “唉!她一直是在路旁帮人作画,说来也真的很巧,其实第一次看见她时,我的感觉便很强烈。等到她交给我那张画时,我已经完全确定她便是我的女儿,只是她的眼神已经似乎一直在审判我,让我根本无法面对。” “其实晓芋只是将你的第一个孩子,还回来给你,她是想完成一个心愿。” 芷子说。 “你是说威威!” 三人点点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心中除了悔恨是否曾经想过威威呢?但威威这样一个孩子为了再找回她的爱苦苦等了二十多年。 “好好珍惜你的孩子吧!”三人接过晓芋的住址,挥挥手留下这的话,幸子握住男孩的手点了点头落下悔恨的泪。 (十七)破屋里的老妇 “奇怪,这儿的路真乱,还是问问看吧!”倪林这样说着。 “好!我去问。”芷子坐在后座右侧立即接口说。 “还是我陪你去好了,那里正好有家杂货店,顺便也帮你们买些咖啡,我看你们昨天好像都没睡好的样子。”倪林说。 杂货店门口,一个老人坐在长板凳上用食指与中指夹住香烟,眯着双眼仔细而用力的吸着。 “阿伯!请问这个住址是不是在这附近?”芷子和气地问道。 “你说什么啊?”老人停顿了一下撇过头看了芷子一眼并没有回答,不知是他耳朵有些背,还是对芷子国语式的闽南语难以弄懂。 “阿伯!伊是问你说附近是不是有这户人家?”倪林提高了音量又说了一次,老人终于弄懂了,芷子看看倪林点点头表示感谢,老人接过芷子手上的住址,缓缓拿起左口袋的老花眼镜,两眼眯得更小了,看了一会说:“又是来找阿朴伊厝(的房子),真奇怪阿朴的房子空了这么久,这几年怎么总有要租的,破烂烂的厝有什么好租的?!”老人唠叨了几句,走到屋外,食指指向大路细细地说了次,告诉他们先往前走,再怎么右转左转,看到三条岔路后沿着左侧的路走过去,等看到一排竹林就能看见阿朴的厝了。 老人说的相当繁复,声音带着浓厚的乡音。芷子心想幸好倪林陪着来了,不然甭说是记了,连听也是个问题。 “阿伯谢谢,顺便也跟你买四罐咖啡。”倪林这样说着。 “奇怪你们为什么这么想租阿朴的厝?”倪林正要否认,芷子却阻止了他,对老人说:“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老人迟疑了一下:“人老了厚话(多嘴),少年人别介意!” “阿伯,以前你是不是看到有人来租?”倪林接着问了下去。 “有啊!有一个查某囡囝在那里住了四年。说来也奇怪,伊一来就拿了一张画给我看,说有没有看过这间厝,伊的目睛(她的眼睛)全是黑仁(只看见黑色的瞳仁),看到就会惊(见到就怕)。一两个月前又有一个查某人来问,伊来没多久,那个查某囡囝就没看见了。阿朴那么多年了拢是一个人,孩儿媳妇早就搬出去了,都是嫌伊厝破到这个形了也不改,阿朴那个老烦颠(老顽固)真是头壳硬空空(不会变通)。” 老人说了好一阵,芷子只听懂了大概,倪林又解释了一次。其实这地方也不算偏僻,但房子早已残破不堪阿朴却不愿将房子改建,因此子女不愿和她同住,他自己倒是住得很安稳,只是晓芋和晓芋的生母,还有芷子他们都为了这房子而来便让老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年代看到这样的房子着实让人意外。这是间相当老旧的平房,黝黑腐朽的木门紧锁着,破损的外墙上原本密合的砖块也明显松动了,从上头往下看是个左下角有着缺口的正方形,缺口的部份正是屋子的前院。房子的右侧似乎是后来加盖上的,因为与房子的主体比起来不仅颜色不一,外头补墙的也是相当拙劣。右侧紧靠着浓密的竹林,而往左侧望却是整排四层以上的楼房,看起来不仅醒目而且显然的不搭调,就像两个不同的时空勉强地挤在一起。 房子没有电铃,从外面望进去乌黑阴暗,不像有人在家,不过既然来了至少也该试一试。 “咚咚咚!” “有人在吗?” “咚咚咚!” “有人在吗?” 木门因为敲击剧烈地摇晃,似乎再用力一点,整扇门就会翻倒过去。连续问了五六声,里头终于传来答答的木屐声,但每个声音间却有很长的间隔,凭直觉便可知道里头的人行动相当不便。 左侧的木门向左动了一下,终于露出一条缝来。一个佝偻身子的老妇向他们看了一眼,门渐渐开了,但老妇的表情始终没有变过,等门完全开了之后,慢慢地又转过身去,自顾自地往里头走了进去。 “阿婆!”玺儿立即开口招呼,老人重咳了好一会儿,喉咙似乎还有着痰,不清不楚地说:“取这么多人来(带这么多人来),不会从另一个门进去啊!还要我这个老货仔(老人)来替你开门。” 几句含含糊糊的话从她鼻子里哼出来,还是让玺儿这个道地的中部人听懂了,老妇似乎是认错人了。 “阿婆!”这回老人根本没有回答就向着大厅的深处走去。 四人跟在后头,房子的大厅相当大,可能很早前有着特殊的用途,只是目前已无法分辩了。大厅底正对一个木制的楼梯,可能这里曾是个大家子,底下一层住不下,因此在上头又隔出一层,后来一定是什么特别原因才荒废下来。老人在右侧推开一个布制的帘幔,又向里头走进去。四人又急忙跟上了,老人行动很慢。 桐桐有些不忍,伸出手想要上前扶她一把,老人微微一缩,桐桐碰到了她右手的皮肤。桐桐立时感觉那皮肤不是因为老迈而产生的褶皱,而是因为受了伤才使整只手扭曲而变形。老人抬起头眼皮仅露出一条细缝,不大愉快地轻哼了一句:“去你自己的房间,到这里来干什么?” 老人的话玺儿似乎是懂了,原来她将她们之一认作了晓芋,只是到底房间在哪里他们并不清楚,但往老人走的反方向看去却发现一间厨房。芷子拉拉其余三人果断地认为就是那个方向,厨房的右侧是是浴室,看起来也是后接出来的,浴室的右侧便是前头加盖的那个部分。拉开门,墙上挂满了画。原来这儿便是晓芋所住的房间,房间另外还有一扇门可以通到屋外,难怪刚刚进门时老人会那样的不愉快。 窗户对着竹林,即使在白天也相当阴暗。墙上的画皆是晓芋惯有的风格,阴暗沉郁但结构却显得相当成熟,完全不似年轻女孩的画。晓芋这四年难道就是这样度过的?作画,卖画,替人作素描。很难想像日子真的可以这样维系下去。 “吃饭没?”近中午时门开了,老人手上端着一碗粥起进来,不耐烦地问着他们。空气中微微透着一股腐味,四人几乎吓了一跳,那粥根本已经馊了,但老人却一无所知。 “阿婆!粥坏了,不要吃了。”桐桐立即从老人手中接过那碗粥。 “你这么久没回来,我……我……”老人神情激动地说:“没人来帮我煮饭,我的目睛又看没什么有(眼睛看不太清楚),我没跟你收厝税(租金),又让你吃饭,就是要你帮我煮饭。”老人的生活在没有遇见晓芋之前到底又是怎么度过的,看着老人的样子桐桐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阿婆!阮不是伊,是伊的朋友啦!”玺儿这样说着,老人弄清楚了,有些不好意思,语气也变得客气了,说:“是这样哦!那我去煮饭,你们还没吃饭吧!” 老人走向厨房。 “我们来煮好啦!阿婆你坐!” “阿芋去哪里了,这么久没回来。”四人沉默了,老人又继续说:“那个查某人来了以后,阿芋就不见了,也没跟我这个老货仔说一声。” 四人看看厨房的冰箱,东西倒是一应俱全。老人说若不够,鸡蛋什么的可以叫杂货店送过来。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个老伯会这么清楚。一边做饭,三人又想起好多年前她们和晓芋参加的学艺竞赛,那时也是这样手忙脚乱,只是这一次却少了晓芋。 “阿婆!阿芋是怎么跟你租的?”玺儿问道。 “伊哦!”老人第一次露出笑容,说:“其实伊看起来怪怪的,那时候我的目睛还可以看清楚点,店仔那个老猴仔(杂货店的那个老伯)还说挺吓人的,不过我觉得很新鲜,就答应让她留下来。” “哦,伊是不是每天都出去画画?”芷子这样问道。老人疑惑地看着她,倪林马上翻译了一次,老人说:“是啊!每天都出去,她还画了一张送给我。”五人已经吃了一阵,老人愈说愈是心喜,说到画起身到房里,过了一会拿着一张画走过来说:“你们看!”玺儿。桐桐及芷子彼此望了一眼,因为她们同时想到了晓芋提到的第四张画。老人的画与画中人虽算不得非常相似,但神气还是有几分雷同,只是在老人那幅画里的人并不像第四张画里的人,双眼射出一股强烈的意念。 “阿婆!这是……”玺儿问着。老人眼睛虽看不清楚,耳朵却很灵敏。 (十八)谜样的事实 “来!来看电视!我只可以听听声音!所以都很少看。”四人收拾过后,阿婆忙招呼著。 厨房的后头,便是老人的房间,里头有台黑白老式的电视机,可能年久失修里头的影像已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房间后头便通著后院,四人坐了一会,实在很是沈闷,桐桐还是坐不住了,说:“阿婆,我想到后面走走。”桐桐的话,老人顿了一下,脸上随即变色,说:“后面?不!不行!别出去”原本和缓的语气已经变得近似恫吓,四人都觉不知所措,倪林解围说:“阿婆,伊是囡囝性(小孩子脾气),你莫生气,阮不会去的。”老人也觉刚刚的话实在太过严厉,改口笑道:“菜园才刚弄好,我只是怕你们弄坏。”桐桐向后院看了一眼,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但老人反应的激烈终究使人怀疑,四人互望了一眼,芷子向里头指了一指,意思是说还是先到晓芋的房间去吧,三人点点头同意了,玺儿忙开口说:“阿婆!我看我们先回阿芋的房间,顺便也帮她整理东西。”老人点点头。 未免倪林不懂,三人简单地述说了一次,只是晓芋的父母一事未免繁复便略去不讲,只说了晓芋为何离开与梦中一事。 “倪林你相信这些事吗?”芷子随意的问问。 “其实连科学家都承认人对世上事物的看法,常常会受限目前可知的程度,甚至用视觉的感观去认定是否正确,因此怀疑是必须的,不要妄言妄论,也不要全然否认。反对唯物论的哲学家更认为,现实所见的物体不过是光线在视网膜上的映象,因此可能是经过扭曲或是…………”倪林一阵雄辩滔滔。 “好啦!谁有空听你的大道理了?”桐桐皱皱鼻子打断他的话,倪林无奈地笑了笑,又看了芷子一眼,芷子嘴笑著摇摇头。 “阿婆会不会跟晓芋的梦有很大的关连呢?”其实四人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因晓芋来到这里主要的原因便是这里的环境实在太过熟悉,而这些果然在她的画中呈现出来。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也就是房子加盖的部份,在晓芋的画中是没有的,而屋子的外貌也没有目前老旧,但竹林的位置、门与窗户的格局,一眼的印象还是认得出便是这幢房子。 “你看这一张画得是不是这里的后院?”桐桐指著其中的一张画问道。 画中的左半部是个竹林,中间是个菜园,而右边房舍相当的简陋,除了屋顶下面的围墙的部份约只半个人高,画中后头的部份看起来像是这幢房子,菜园与右边房舍之间,有个圆形的突起,依猜测是个化粪池,平常的时候可能是作浇灌菜园之用,但整个画也没什么异样,难道阿婆的恫声吓厉真只为了不让他们破坏菜园。 “阿婆目前身体的状况,要照顾一个菜园已是相当的不容易,或许是为了这个吧”芷子说,只是真要说服自己,桐桐与玺儿觉得还是觉得必须眼见为实,而芷子则是想上阁楼去看上一看。 “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多住个一两天,就算查不到什么?至少也通知阿婆的家人来看看她,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令人担心。”芷子说。 桐桐与倪林家是世交,家人自小便已认定双方是要结成亲家,因此到是相当放心,玺儿则说暑假在家里没什么事做,电视节目也挺难看,在这里玩玩也好,芷子家里一向开明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都决定先跟家里打个电话。 “阿婆,我们想待这多住几天,不知会不方便否?”“莫啦”阿婆正听著电视。 “不过我们四人不好住同一间?”桐桐说。 “楼上也可以住啦,不过很久没人住了,要打扫一下。”阿婆正要起身。 “免啦!我们自己来。”芷子说,阿婆听著她怪腔调的话露出了笑点点头,说:“上面的东西,你们放旁点,这样较好睡。”阁楼的部份说要住人实在相当勉强,或许是许久没用堆了不少的杂物,除了一些三字经四字文之类的古书,还有一些大锅铲之类的东西。四人打扫之后,将东西堆放整齐,虽然上身无法完全立直但前后的空间还算是相当宽敞,就算住上十多个也不成问题,但这样的地方真要住久的确是没人受得了,难怪阿婆的儿女不愿与她同祝 微弱的黄灯泡中,四人一边擦拭著,玺儿一边打趣著说:“倪林那你跟慧慧就住下面那间,我和芷子睡上面好了。”桐桐虽总没什么心机,但这会也是脸上一红重重地拧了玺儿一把,说:“倪林你睡晓芋那间好了,我们三个都睡上面。”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吃晚饭时,阿婆突然想起一事,脸色有些凝重说:“对了,你们还没跟我说,阿芋是去了那里?”“伊……伊……”玺儿迟疑著。 “阿芋,有事过一阵子才会回来。”芷子仍是有著机警,但她的话还是没让阿婆听懂,向倪林望了过来,倪林赶紧说了一次,阿婆点点头嘴边有著笑意说:“你们两个真的是蛮速配的,一个都会帮另一个解释。”阿婆的话倪林和芷子都觉得尴尬,桐桐却笑了,说:“伊才没查某囡囝缘(他才没女孩子会喜欢)” 四人同时大笑著。 阿婆看著四人露出甜蜜温馨的笑容,好像也感染了他们年轻的朝气,沈郁的双眉舒展开来,满是皱纹的脸微微一张,双眼里闪露著兴奋的神色,但这样的神态并没有维持多久,老人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眼神随即黯淡了,接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落入了沈思,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凝结下来。 “阿婆!你怎么了?”玺儿问道。 “没……没什么?”阿婆抬起头,才发现这时四人碗筷都停顿了下来望著自己,眼睛里都有著关心的神色,勉强一笑,但双眼里隐隐却有著泪光,说:“吃饭啊!人老了心情容易不好,来来来,吃饭!吃饭”阿婆虽是这样说,但仍然感觉得出来这时心情还是没有平覆,可能是子女远离,这样的情景让她触景伤情吧0阿婆!你怎不去找找你的儿子女儿?“芷子说,老人渐渐也能习惯她奇怪的腔调了,虽略略迟疑了一会,还是听懂了说:”唉!我都这么老了,手脚又慢,何必去惹人嫌呢!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早就看开了“说起子女,老人的语气平顺和缓,心情竟没有任何的起伏,适才的感伤好像并不是为了这些。 “阿婆,你待这里多久了?”桐桐随意地问著。 阿婆有些惊讶,看了桐桐一眼,眼皮的细缝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桐桐的话问错了什么,桐桐感到相当不自在,阿婆轻轻地咳了一声说:“到底有多久我自己也忘了,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我当然也希望能死在这里。”颓丧的脸中显得相当的固执。 阿婆是在这里出生的,是她寡居后返回娘家,还是阿婆的丈夫是个赘婿,又或是阿婆根本就没有出嫁,只是这样问题实在不好再问下去。 “阿婆,那你不会觉得没伴么?”桐桐很天真的问著。 其实这样的问题照说是没什么不妥,但阿婆和缓的脸随即一敛,好像这句话正好触动了她的心结,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说:“这关你什么事?”初到老屋时见到的那个执拗不可理喻的老妇这时又回来了,阿婆站起身挥挥手,表示想进房了,连客套话也没说上一句,四人顿觉不知所措,桐桐受著气,又开始报怨倪林不肯为自己解围,倪林知她是小孩子脾气,微微笑著并没有说什么。 三人收拾过后,决定到外头走走,四人顺口聊著,芷子想起刚刚的对话说:“刚刚桐桐问的两句话,好像阿婆都觉得很难回答,我的闽南语不好,倒底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一般问人家世,通常是问‘你们家’,很少用你这个指称,桐桐那样的问法的确是相当奇怪。”玺儿说。 “哦!难怪阿婆迟疑了一会,我误打误撞正好却问中了核心。”“那‘没伴’这句话又有什么不妥吗?”芷子又问道。 “这对女孩子家最好不要这样问,尤其对一个寡居的妇人,话中好像暗指人家不守妇道,或是问人是否有改嫁的意思。”倪林肯定地说著看了桐桐一眼。 “我又没这个意思,阿婆好像太敏感了一点”老人的敏感与这两句话的意象连接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玺儿、芷子与倪林的心中同时浮现了出来,但于背后论人是非,妄加揣度实在是相当的不道德,因此三人都是闭口不言,只有桐桐仍是一脸的茫然。 “对了!既然出来了,我们顺便买些日用品之类的。”玺儿提议道。 “说得也是,至少该买些蚊香、蜡之类,阿婆的房子那么旧了,说不定晚上就停电了。”倪林说。 “对啊!换洗的衣服就不用担心了,我都帮你们准备啦,反正我们身材都差不多。”桐桐很自在地说著,芷子和玺儿因倪林就在身旁颇觉尴尬。 走到杂货店门口,除了杂货店老板之外还有一个年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及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矮桌板凳正泡著茶,老板认出了四人,说:“你们还没回去啊!这么晚了,是想在阿朴那里过夜吗?”“是啊”倪林回答说,其余三人则是点点头。 “来来来!陪我们喝喝茶吧”老板竟是相当的好客,拿起茶罐说:“乌龙好吗?”“阿儒伯,少年人可能会喜欢包种吧”中年人这样说著。 “包种!老人家喝不习惯,而且我也没有。”老板呵呵地笑著。 “是啊!味道淡了点,我也不爱喝”玺儿附和著,原来玺儿对茶也有著了解\,其他三人虽也常到茶艺馆聊天,但对喝茶却没有太大的兴趣,因此也没表示什么意见。 原来中年人与那年轻人是对父子就住在不远,老板喜欢泡茶,附近人若有空晚上通常都会过来坐坐。 “阿伯,你在这里住多久了?”玺儿问道。 “快四十年了”老板拿起茶壶在茶海上旋转著说。 “那你是不是很早前就认识阿婆啊?”倪林这样问著。 “哦!伊哦……”提到阿婆,老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将滤过的茶慢慢地斟入茶杯中,说:“是啊,好早前他们是在打面(制面),生意好得不得了,后来不小心发生一件意外,生意渐渐也就淡了,最后就收起来了。”“爸,传说好像不是这样的样子”年轻人说。 “是啊!说法有好多种,简直像个谜一样,至于实情我也不清楚。”“是怎么样的传说啊?”桐桐好奇,年轻人欲言又止看了父亲一眼。 “阿儒伯,你说给他们听好了,你想以你的亲身经历应该可信度比较高。” ……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二十二章,说鬼人(7) (十九)双生女 老板点点头掏出口袋里的硬盒长寿,点燃了香烟深深地吸了口气,让整个脑部产生略微的晕,淡淡地说: “要从我年轻时说起了。 我是乡下孩子,很小时便帮著父亲种著田,直到有一年发生了一场水灾,所有的田都浸在水里,我看著父亲望著一遍汪洋所流下的泪,便发下志愿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离开那个地方,不再作这种看天的脸色过活的日子。 我母亲很早就亡故了,到了我二十六岁那年我父亲也过世了,因此我决心离解解酒瘾。 偶尔也和我们在一起坐坐,他说家里生意忙天天都起得很早,夥计又都作得不久,家里除了自己以外又都是女人,若要到远处去作生意、批面粉、送面总是不太方便,生意虽好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实在非常辛苦。 他看我体格不错人又老实,长得粗粗壮壮的,话谈得投机,便说要我早晚到他家里帮忙,帮他运面粉、打面、送面都好,多存点钱可以作点生意,不要老是浑浑噩噩的。 我看他为人直爽没点阿舍(富人)的味道,话也说得有理实在该趁年轻多辛苦点存点钱,因此也就答应了。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过去了,鸡才刚啼过,但阿林师家里早已是人声顶沸了,大锅里水汽正在不住地往上窜,整个房子里都笼罩在一阵白雾里,有一个年轻女孩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年纪差不多二十一二岁,动作非常熟练将锅里的面迅速捞起放到竹笼里,一头长发高高地挽起,斗大的汗珠从鬓角发根不住地往下掉, 但她表情相当的轻松,嘴角泛著微微笑意,似乎屋内的闷湿烫热对一点也不觉得难过,长得并算是十分漂亮,只是一张脸白白净净,给人相当好感,应该就是老板的女儿吧! 我这样想著,她动作停顿了一下因为正有人唤她的名字,叫做阿朴,真是人如其名给人的感觉便是俭仆乐命。“ “阿儒伯啊!当时你是不是就爱上她了?”年轻人笑著说,中年人瞪了他一眼好像是怪他没有分寸,但阿儒伯大笑著,说: “恒孝!你以为我像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说什么爱不爱啊!我只不过觉得这个女孩子实在很特别。阿林师进来了,他看见我把我叫到后院,后院是个菜园,再左点便是仓库,菜园与仓库的中间个圆形的突起物,阿林师很是正经告诫我小心绕过,千万不要踩在上头。一进仓库时我便吓了一跳,阿朴竟然就站在眼前,一头长发散落下来披在肩上,仓库里弥漫白色的面粉灰,这时也沾在她的头上,乌黑油亮的头发已经尽是灰白,只是表情十分严肃认真,没有一点适才的安适愉快,阿林师看见我露出惊愕的表情,笑著说: “她们姐妹俩是一胎双生,难怪你会觉得奇怪,她是阿朴的姝妹叫做阿亚。” 仔细再看看,果然有著不同,瘦削的脸颊显得鹳骨略微突出,一双眼大而乌黑湛然有神,她听见了父亲的话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但一碰上我的目光就马上避开,显得相当的羞怯,虽说是与阿朴一胎双生,但脸上却没有阿朴的成熟大方,感觉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身材也比阿朴较为单薄,低著头把束好的的面条齐整地放入袋中。 阿朴的爸爸说她们俩的年纪二十有二,早都到了适婚的年龄了,只是还没订过亲事。我觉得纳闷,她俩长得虽不出众,但看起来文秀白细,性情也挺乖巧勤奋,难道真是身子单薄两颊瘦削显得福薄命硬,因此没人上门提亲。只是口耳相传却说是阿林婶特意要将姐俩留住,因为少了她俩生意多数也维持不下去了,老一辈人则说要想结上这门亲事无非是要入赘,但除了穷人家又有谁会愿意,阿林师偏又眼界甚高,说什么就算不能门当户对,至少家世也不能让自己丢脸。 但了解阿林师的人却都知道,他为人豪爽宽和,对所有人都是客客气气,完全不像是眼高于顶的人,后来言谈之间,发现他总是叹气,说其实只要男孩子家世清白,做事脚踏实地,其他倒不是挺重要,但姐妹俩需一人招赘这点却是肯定的。“ “阿儒伯,那你不正符合这个条件吗?”玺儿也随著恒孝这样叫著,老板的脸微微烫红,说: “当然我也想过,但我的父母虽早已亡故,生前却都苦苦告诫为人需有骨气,男子汉大丈夫入赘女方家,不仅招人耻笑,以后在子孙辈面前也很难抬起头来,而且后来……”这时食中指间的烟过一半快烧至滤嘴了,阿儒伯立即捻熄烟,吃了口茶,又说了下去,只是已经忘了刚刚后面想说的话: “当时我觉得非常奇怪好好的后园却种著菜,倘若完全辟为仓库,不但地方大也更为方便,只是一来不熟,二来我只不过是过来帮忙,倒也不便过问。 阿朴俩的亲事一拖就是两年,这时镇里来了一个外省的年轻人,年纪二十七八岁姓张,听说他原来是位军人但在大陆念过几年书,因此便被安排至这里的学校教教汉文。 单身一人午晚两餐和我们一样,都习惯在面摊吃饭。虽然我们不常和外省人来往,但他人长得斯斯文文的,一脸的书卷气,年纪也与我们相当,常在一家面摊吃饭,见久了慢慢也就活络了,他的闽南语虽不是顶好但出奇的流利,不太像是个外省人,或许为了这个因素这里人倒也不排斥他,有空时向他请益,他便教教我写写字,念念汉文书,说多识点字以后绝对会有好处,不识字总是容易吃亏。 因此虽是朋友,礼数总不能缺,他教我读书,我口中便称他“先生”(日语)。 阿林师生意愈来愈忙,送面的事大部份的时候只好教给阿朴姐妹俩,阿朴性情开朗活泼,一张嘴总是没有停过,只是我为人老实也不知要和她谈些什么,阿勉则腼腆文静很少开口,但我反而能和她说上几句,阿亚为人很是细心,每家是多少份量都记得一清二楚,出来总是仔细地数过一遍,每天的数量总是丝毫不差,阿朴则比较迷糊该送多少面总取个大概,阿亚通常送过面后便回去了,阿朴则喜欢找些姐妹淘玩玩,送面的工作有时就交给我一个人。但先生来了后和阿朴便很有话说,阿亚也喜欢找他聊聊,可能是他们当先生的不像我们这些粗人,书读得多讲起话来,如何应对进退都比较识得大体,所以容易讨女孩子喜欢!” “阿儒伯,那你是不是吃醋了?”桐桐的问道。 “是有那么一点啦!但我想他一人无牵无挂,只要他愿意入赘,结成了阿朴这门亲事,那我反而不是更有点希望吗?”老人笑了,六人也被他的话逗得很是开心。 “阿儒伯,你比较喜欢阿亚吧?”芷子说,阿儒伯看了她一眼不知是没有听懂还是故意回避,接著说: “但阿林师对这门亲事却很是反对,其实这也难怪他们外省人随时都有回去的打算,就 同时镇里人原本就不太赞同与外省人结亲!只是阿林师的原因并不是这样,好像有什么的忌讳,说话含含糊糊的,而且先生自己也没表明过态度,只不过喜欢找姐妹俩谈谈,有空时一起出去吃吃饭、看看戏,偶也拉我和他们同去。 阿林师说了很多次要她们和先生少来往,阿亚很是听话除非我也跟去,不然也就回绝了,阿朴却仍然我行我素,有一回早上我听见阿林师在房子里大吼,阿俭低低地应了一句接著就没说什么了。不久阿朴就说上了一门亲事,是个外地人,刚到这里不久,听说家里兄弟很多,想学点技艺就在阿朴家里帮忙,年纪比阿朴还小上五岁,阿朴的父母看他为人老老实实的,家里虽没田也没地,到是个清白人家,就想让他入赘而他家里人也不反对。过了一个月阿朴就嫁了,在那同时先生也失踪了,我到学校问过,他们说老师不过是来代课,至于是去了那里他们也不清楚。 阿朴嫁后,我当时正好也存了笔钱,便请媒婆上门提亲,但阿朴的爸爸劈头就拒绝了,说不想一年内连嫁二女,还想多留阿亚一年,我觉得奇怪,阿亚已经二十三岁了,再不嫁岂不成了老姑婆,心里便怀疑是阿朴的爸爸嫌我穷配不上他,一气之下就用那笔钱顶了这家店,自己作老板省得受人的气。 之后阿朴姐妹俩就没有出来送面了,通常是阿朴的丈夫——阿栋与另外一名夥计负责,听说是阿朴怀孕了,阿亚工作更忙了因此没空出来走走。 后来……后来……” 老板的思绪似乎有些纷乱,叹了口气接点燃了第二根烟,又吸了一口说: “阿朴便生了个男孩,阿林师与阿栋都非常开心。吃过红蛋摆过了满月酒,阿林师说家里有后阿朴也作过了月子,可以让阿亚安心出嫁,便忙著找媒婆办阿勉的亲事,当我再看见阿亚时,她比以前憔悴许多,白净的脸上没有一点的血色,整整地瘦上了一圈,简直像是生过了一场大病一样,明澈的双眼里满是疲惫哀伤的神气,或许是工作太忙难得休息吧!” “阿儒伯,那你怎么不再去提亲呢?” 这回换上倪林问了,桐桐也觉得奇怪附和著说: “是啊!阿儒伯难道你这样就放弃了?”…… (二十)噩运 老板弹去了烟灰,轻咳了几声说:“唉!先前受过气我不想再去招人羞辱了,而且那时我想起了母亲的话,娶个到我时的腼腆羞涩已经完全不见了。 身为人妻的阿朴,已经听不见她大声的嬉笑,作起事变得仔细严肃,连迷糊的毛病也都不见了,总是不爱说话,看见了我也是故意的避开,没有半点以前的客气大方。 阿朴家右侧的后方是厨房,前头有两间房,是阿林师夫妇与阿朴姐俩住的,阿林师原打算是等阿亚出嫁,让夫妇俩住在姐俩住的房间,便让夫妇俩暂时住上阁楼,只是阿朴怀孕实在不便,阿亚便自愿住到阁楼上,等孩子满月后,阿林师又说阿亚帮着娘家迟了婚事,对她已是相当的亏欠,同时性情又愈来愈是古怪,再让她住在阁楼恐怕会闷出病来,反正女孩家总会出嫁,夫妇俩再住也住不了多久,只是住在阁楼恐怕会闷出病来,反正女孩家总会出嫁,夫妇俩再住也住不了多久,只是住得长了阿栋开始觉得委屈,喝了酒与阿朴谈起,便说后悔入赘女家,工作又累每天又要爬上爬下的,比个伙计还不如,丈夫抱怨多了阿朴也觉父亲偏心,两夫妇带上个孩子却要到阁楼,便向阿林婶提议让阿林师在后院盖幢房子,让夫妇俩同住,阿林师坚决不肯,却又说不出个合理的理由。 阿朴的孩子渐渐长大了,与阿亚特别贴心,有时阿栋管紧了点,便躲到阿亚那儿,阿栋不好说些什么,阿朴的孩子索性便住到阿姨房里,阿栋面子挂不住,又没法发挥,话渐渐便难听了,阿亚没放在心上,阿林师却烦透了。孩子刚满了七岁,阿林师便说干脆将孩送到大城市寄读,留在这里,永远不会有啥出息,阿耀倒不反对,说孩子受着昵爱多数没法成才,阿亚没说什么,心里却非常反对,不管何时总将孩子带在身旁。 既是这样也就算了,反正日子久了总会改善的,但这件事阿林师却十分死心,有一回喝着酒来听他说起,说他们家里的男孩子,小时必须离家,这是祖先的规矩,绝对不可以违背,原来他小时的远离也是为了相同的缘故。借着谢神恩的机会要阿林婶将阿亚支开,等阿亚发现时,阿林师早就带着孩子坐上了火车,阿亚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睡接连哭了好几天。 孩子一走事情也该平静了,但阿栋说六年来阿朴都没再怀过孕,可能是闷在阁楼里缘故,要在后院动工的意思更是坚持了,说自己虽是赘婿但无后为大,身为人子总要生个一儿半女帮家里传宗接代,阿朴夹在中间不好说些什么,但夫妇俩为了这事却经常吵架,家中不合阿林师愈来愈是烦躁,只好勉强答应,但限定只能盖一房一厅,其它与旧屋共享。 只是一动工才知道,原来阿栋趁阿林师送走孩子的同时,便人估算过了,整个菜圃作充份的运用,而原有的大厅则多开一门,仓库与大厅可以互通,等阿林师发现与所约定不符,已经来不及了。 阿栋说新房子房间可以多上几间,前院的阁楼就当作储物处,这样住起来既舒服又方便。整个菜园开挖时又还发生一事,阿栋与阿林师又闹得很不愉快,未完成的新屋便停工了,后来听说阿朴怀孕了,便送阿朴至外婆家暂住,决定加紧赶工,希望赶在孩子出世前完工,五个月后新房子终于落成了。 入厝(新屋迁入)的那天,阿栋摆酒请客,阿林师脸色很是难看,喝了酒不住地抱怨着,一会儿便喝得酩酊大醉,阿林婶与阿栋很是开心,但酒过几巡也都差不多了,阿朴因怀了孕不好喝酒一直陪着,我也去祝贺了,却没看见阿亚,阿俭说她身体不好早早就睡了,我心里觉得很不好过,总觉得阿朴会弄成这样,自己多少也该负些点责任,喝着闷酒很快就醉了,被抬回去了我已毫无知觉。 不知是睡了多久,只听见一连串的脸盆的敲击声,接着我就被摇醒了,你阿儒婶急促的声音说着: “阿儒仔,火烧厝了!火烧厝了!快起来!快起来!” 跑到屋外一看不远处一阵火光冲天,虽然头痛欲裂我还是往火场的方向冲了过去,等我赶到时阿林师家已是一遍火海,没人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只知道火是从新房子烧了起来,我看见阿亚冲了出来,屋里只有她一人还是清醒的,阿怀了孕陪到深夜也很累了,阿栋与阿林师夫妇则喝醉了,因此全都睡熟了。 阿亚想再回去,我拉住了她的手,她看着我一脸的哀凄,似乎是说没有他们,自己活了下来也没多大意思,她用力甩开我的手,重又进了火场,我担心她也跟了进去。那晚阿林师夫妇喝醉后都住新房子里,火实在太大浓烟四散,根本无法辨别方向,不久我看见了阿亚搀了阿朴走了出来,阿朴受着烟熏已神智不清了,阿亚将阿朴交给了我,立即回过身去,我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冷静坚定地说: “阿儒!就拜托你了!”说完后,身子随即隐没在大火里。 我握住阿朴的右手,她痛得醒了过来,右手受了火伤已经扭曲变形,我奋力抱起她的身躯,她大声的哭叫着: “阿爸!阿母!阿栋!阿栋!” 她想要挣脱,但我紧抱着她,火愈来愈大烟雾迷漫,眼泪鼻涕直下,我感到呼吸困难,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但我无法忘记阿亚回过头对我所看的那一眼,我知道她已将将阿朴交给我了,因为在这世上我是她唯一可以信任托付的人。 我并没有辜负她!阿林师夫妇和阿栋还是没能救出来,我和阿朴都想再进去,可是乡亲们死命地拉住我们,在阿朴的哭叫声中,我看见房檐屋壁在火里不断地倾倒……掉落,我知道阿亚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出来了。 救火车终于到了,火总算……总算……被浇熄了……唉!” 老板说到内中情节心情仍是相当激动,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阿朴说,她想要摇醒丈夫,但他喝得大醉无论怎么大叫,怎么摇晃都没有用,勉强拖着他走出房外,一阵刺鼻的浓烟正好冲了过来,随即就失去了知觉,迷迷糊糊的觉得右手一阵猛烈的灼痛,随即大声呼叫着,接着有人搀起了自己其它则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阿朴很坚强撑了过来,我帮着她办好了四人的身后事,新房子已经全毁,旧房子除了右半部幸好仍是相当完好,我要阿朴先到她外婆家家暂住,但过了头七,阿朴便想回去了,一个女人家怀了孕什么都不方便,我要她再住上一阵子,顺便帮她把房子重建,她说一切事端都从新房子开始,只想恢复旧观,但房子的隔局就改改吧。后院不想再用,房子右侧便往前伸了一点,盖房子我并不专擅,只不过以前打工时学了一点,看起来总显得不太搭调,阿朴却十分感激,握着我的手说是我帮上了大忙,在那同时我想起了阿亚说的最后一句话——“阿儒!就拜托你了!”。 我告诉阿朴,家里发生这样事,孩子还是领回来,多少会有个伴,但阿朴不肯,说父亲尚有一笔积蓄,只想重头开始,只是她一个女人家又怀了孕,右手又受了伤,只能靠些老伙计帮帮忙,后来机器制面却越来越是方便了,虽仍有些老主顾,生意还是渐渐淡了下去。我告诉干脆将屋子连同后院全部重建,买些机器继续营业,但她坚持不肯,只在后院种些菜自己食用,生活也只能糊口了。 阿朴第二胎生了个女儿,带着女儿撑了下来,直到儿子十八岁那年才接了回来,但回来后与她感情却一直不好,幸好女儿很听话,但阿朴家的噩运却始终没有结束。“ (二十一)另一个的事实 “是个接近大寒的日子,大家早早都关上了门。我正准备推上门,一只小手却从门缝伸了进来,我吓了一跳赶紧开了门,一看竟是阿芸,她牙齿紧咬住下唇,似乎随时就要哭了出来。 “阿芸!怎么回事,是不是阿达又惹你母亲不高兴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会有什么样的苦呢?阿芸摇摇头,站了一会儿,然后说:“阿儒伯!我走了。” 阿芸这孩子很小时便喜欢藏著心事,她的性情脾气,包括眼神都像极了阿亚。 看著她离去的背影,想起了十二年前这样冷的日子,半夜两点多突然醒了过来,不久门外就传来呼喊与敲门声,阿儒婶要多穿一件衣服,但我怕来不及穿著汗衫急忙便出了门。吵醒了产婆,产婆告诉我不要著急,第二胎的孩子通常会顺利些,只是到了阿朴家时,她几乎痛得晕了过去,看见了我她才勉强露出了笑容。 孩子出生了,阿朴说:“这个孩子是你救的,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勉芸!阿亚将阿朴母女交给了我,相信一生一世都会护佑著她吧!阿朴点点头,从那时开始我早就把阿芸看成是自己的孩子。只是那一晚后我就没再见过她了,一大早阿朴跑来找我说阿芸与阿达都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那里,连一封信也没有留下。 阿朴说阿达说过自己需要一笔钱,但阿朴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挥霍,阿达大吵了几句,接著便上了阁楼,阿芸告诉阿朴,自己会劝劝大哥,要阿朴先去休息,谁知道一早醒来,两兄妹却不见了。 过了几年阿达回来了,似乎长大了很多,但没有人知道阿芸去了那里,只是阿达对阿朴却还是有著心结。 回来住了一个月,跟阿朴又吵过一架,为的仍是改建一事,阿朴依然固执,阿达说,就是为了祖训,为了她们的固执,让他失去了亲情,有家归不得,既是这样就让她守著她的古屋、她的祖训,孤独的活下去吧!我劝阿达说:“她是你的母亲!你为何每次都要惹她伤心呢?”但阿达握紧了拳头,说:“在我七岁那年,我母亲便已经死了,因为她才是唯一爱过我的人。”阿达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就没有再回来过,到底阿朴守得的是什么呢?我根本不知道,十多年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她的执拗又为著什么呢?“ “阿儒伯!是怎么样的祖训难道你也不知道吗?”玺儿询问著,但阿儒伯摇摇头:“我和她虽是很熟,但这些事她却不愿说。” “对了,阿伯!那阿婆家的后院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桐桐受过责难,对此事特别注意。 “我在那儿工作了两三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阿儒伯迟疑了许久,说:“如果真有什么特别的话,可能是那个圆形的突起物吧!我原以为会是个化粪池,却又不像,可能曾是个水井,但到底是什么我实在是想不透?最奇怪的是火灾后我勘过现场,好像有挖开及重填的痕迹其实也是我乱猜啦!”阿儒伯似觉不妥,还是没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阿伯!难道你没找过阿芸吗?”芷子眼光闪烁著,似乎想证实些什么? 阿儒伯静寞了,让吐出的烟雾缓缓向上飘升,然后捻熄了烟没有回答。壶中的茶叶浸润过久,茶汁变得苦涩难咽,但老人却浑然不知。 “阿儒伯!阿儒婶有没有回来过?”恒孝突然问出这样的话,阿儒伯身子一颤,双眉深锁著,抬起头望向天空,突然说:“很晚了!我想你们也该回去了。” 挥挥手表示一切到此为止,四人说要帮忙收拾,阿儒伯说:“别客气了,一连几晚都下著雨,还是快回去吧!等落雨了便来不急了。” 阿儒伯与阿婆到底为了什么尝尽了半生孤独?是固执,是疏忽,还是误解呢? 繁星已沓,走到竹林时,天果然落起雨来,赶紧进了屋内,阿婆已经睡了,倪林依著约定回了房间。三人轻著手脚上了阁楼,微弱的灯光下,玺儿点著蚊香,桐桐与芷子则铺著棉被,桐桐忽然说:“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芷子看了桐桐一眼,一脸的严肃。 “你们记不记得昨天下了火车站时,我打开计程车车门,又关了上去,你们不觉得惊讶吗?” “你不是原就有些神经质吗?”玺儿想要说笑,但声音表情显得相当不自然。 “不是!其实……其实我看见了晓芋!”桐桐嘴唇发白。 “你也……看见了!” 玺儿一脸惊骇,接著又说:“我原以为是自己眼花!原来不是!”芷子脸色立即变得苍白。 “难道……难道晓芋现在就在我们的身旁!”桐桐声音颤抖。 从获知晓芋过世开始,三人都不曾有过恐惧的感觉。但在今夜回到屋内进到阁楼的那一刹那,便觉得全身僵硬,细微的声响便感到心脏急速的跳动,甚至惊跳而起,情绪变得极度的紧绷,不知是惊恐还是在期待著什么? 捻熄了灯躺卧下来,玺儿睁大双眼向屋顶望著,心情一直无法安靖下来,微弱的视线下用手描摩头上木纹的线条,细数落在屋瓦上的拍击声,不知是过了许久,一切似乎回归了沈寂,雨好像也已经停了。 “嗒!嗒!嗒!”耳旁传来物品的拖动声,随即感到身子发冷,温度一下间骤降了下来。 适才的声音应该热涨冷缩吧!玺儿记得以前听人说过,但忍不住还是向桐桐靠了过去,桐桐动了一动像是没有睡著,也向自己靠来,静寂中甚至听得见她急促却刻意放低的呼吸声。 “嗒!嗒!嗒!”声音依旧没有停止,昏暗中身旁的芷子却掀开了棉被立起身来,玺儿想要询问,但芷子动作快捷站起身,随即下了木梯,脚步细微显得相当的小心。 玺儿已顾不得害怕拉起桐桐,随在身后下了楼,进了厨房,芷子站在阿婆房前,掀开布幔左侧的一角向里头望著。 “嗒!嗒!嗒!”拖动声像从阿婆的房内传来,两人赶紧靠了过去,房内人影晃动,像是有人走动著,声音应是从他(她)脚下传来,厕所前灰黄的光线从布幔中透了进去,那人正好走了过来,映照出脚下的一双木屐,他(她)的动作徐缓,但声音却出奇的大,玺儿伸出手来握住桐桐,她的手心冒著汗轻轻地颤抖著显得相当害怕。 为何阿婆没有查觉?还是那人就是阿婆?还是。屋外的竹林瑟瑟作响,玺儿缓缓掀开布幔,这时一阵风从后院灌了进来布幔随即被大力冲开,后门开了然后碰的一声大力关上。阿婆轻咳了几声,嘶哑的嗓子问著:“谁?”房内的灯随即亮了,强光照射下一时看不清室内,阿婆像是看见了她们,说:“是你们?这么晚了作什么?”这时芷子赶紧走进了屋内,扶住阿婆说:“阿婆!你睡吧!没事。”像是受了害怕喉中哽著东西,声音有些异样,阿婆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说:“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芷子说:“睡吧!”阿婆点点头,表情平静放心,芷子的眼中微微有著泪光,玺儿和桐桐依旧站在原处,心里仍有著惊悸,但适才一幕心中突如其来却觉得感动,两人的神情亲密挚爱像是一对至亲的人。 阿婆终于睡了,桐桐忍著害怕表示要到屋后一看,但芷子摇摇头并不同意,作了个手势请两人离开,盖上布幔两人退出门外,这时倪林正好走了过来,适才的关门声也吵醒了他。芷子又待了一会,才走出门外,请三人上了阁楼。 玺儿正想询问,芷子伸出右手掌打断了她的话:“其实我……”芷子暂停了许久,说:“我不是芷子!” “什么?”三人同时惊呼:“那……那你是?” “难道你们不怀疑为何芷子的台语变得这样的差吗?”芷子微微一笑说。是啊! 芷子的闽南语一向挺好,为何突然间,玺儿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奇异的想法,立即冲口而出:“你是晓芋!”芷子点点头。玺儿与桐桐脸色苍白瑟缩著身子不由自主地靠在一起,像是过度的兴奋又像是极度的恐惧,倪林则呆住了。 “那芷子呢?” “睡著了,这一切都会变成她的梦境。”晓芋说。 “整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玺儿说。 “由于你们的帮助,才找到了另一个事实。” “什么?难道你之前并不完全清楚吗?”桐桐一脸惊讶。 “唉!怨恨与误解毁了我……唉!”晓芋叹了一口气。 “晓芋你是不是阿亚?” “不不是!”晓芋有些迟疑,说:“或许是!或许不是,前半生是,后半生却不是!”意思含糊越听越是迷糊,她看看三人,说:“其实我是阿朴!” 第二卷 校园怪谈 第二十三章,说鬼人(8) (二十二)无月的荒城 “梦中的那人是我么?呵……”晓芋笑了,依旧是那样的冷。 那年阿朴和阿亚那年六岁,他们看见了一个男人,爷爷说那人便是爸爸,是个大如天的人,阿公说:“你回来后,应该生个男丁了。”爸爸点点头,又说:“木屐声还在么?” “嗯!”爷爷肯定地说,又摇摇头。 “阿公!什么木屐声?”阿朴感到好奇。 “小孩子别问,出去!阿公和爸爸有话要说。”阿朴很是失望拉著阿亚走了出去。 “原来晚上听见的是木屐声啊!”阿朴很是聪明一会便猜著了。 “你是说那是”阿朴知道阿亚要说些什么,点点头,灵动的眼神转了几下,似乎是说。 “晚上我们去看看!”阿亚点点头,她一向是帮著阿朴,去年她们在后院看见一条饿昏的黑狗,阿朴便将锅里饭全都倒给了它,但她却不知那锅饭是要掺著甘薯签煮成稀稀的稀饭,是一大家子在配给额下所剩下的最后的一锅饭。爷爷发现了,竹枝木棍立即挥击在阿朴手上、背上、脚上,阿亚紧靠著阿朴替她挨了一半,两人痛得翻滚,鼻涕唾液和著泥巴都黏在脸上,连妈妈都吓得发抖,两人趴伏在墙角,一直哭到天亮,不准上床睡觉,那一夜她们听见大而清晰的喀喀声,原来就是那就木屐声。 “你是谁?”阿朴看见了一个女人,虽然阿亚看不见但她还是相信的。 女人拖著木屐在厨房里来回的走动著并不理她,阿朴学著她但始终没法发出那样的声音。 “我喜欢你!”阿朴说,女人看了她一眼笑了。 “你要学我吗?会的,你会像我的!”女人牵著阿朴这样的说,阿亚还是看不见,但阿俭学著她,阿亚觉得声音就像阿朴脚下传来。 “你会跟我一样爱上一个外地的男人的……”当阿朴再记起这句话时,已经二十二岁了,虽然她再也看不见那个女人,但她们还听得见那个木屐声。 张先生!阿朴发觉自己每个晚上都梦见他,没法一日不见他,虽然爸爸不喜欢,但每次她记起这句话,她便相信这是前世的缘份,没人能将他们拆割。 阿亚喜欢阿儒却怕见他,时时想躲著他,但阿朴相信她和张,阿亚和阿儒是上天的安排,每次出去都要拉著阿亚,张也故意带著阿儒,欢乐与笑永远会伴著她与阿亚的。 “为何回来这样晚?”一直顺著阿朴的爸爸已经发火了。 “阿爸……” “你要阿爸还是要他?”阿朴不敢回答,也不知要怎么回答,爸爸流著泪说:“我是为了你好,不要再见他了。”阿朴想起十岁那一年掉到塘里,父亲为了救自己差点没命回来,那时她就已经决定从此不伤他的心,点点头流下了泪。 那天后阿朴就没见过张,见了人也不爱说话了,经常躲到阁楼上,什么人也不想见,终于有一天爸爸告诉她:“阿朴!女孩家终究要有个归宿,我决定让你嫁给阿栋!我想他能照顾你的。” “不”阿朴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摇著头,父亲虽是不忍,仍是严厉地说:“顺从父母,偿报恩才是孝!”父亲说小时爷爷便告诉他除了天皇的恩,其次是亲恩,是不能违背的,顺从父母是自自然然也是天经地义的,又说:“你知道你姑婆是怎么死的么?你听话,阿爸是不会害你的!” 作个女人原来就是该认命的,但阿朴决定要见张最后一面,告诉他两人是无缘的,还是忘了自己吧! 无月的中秋,阿朴的耳旁响起这首歌:岁月如流春已去,消逝花丛里,狂欢时节最难忘,燕尔新婚时,荒城繁华今何在,欢声已沈寂,悠悠往事如云烟,朦胧月色里。 秋来大地颜色变,披上红衣衫,雁行成群天上过,年年复年年,逝水流光逐飞鸟,明月照高天,月色茫茫城影暗,无语对愁眠。 仍记得去年中秋教张唱这首歌时,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阿朴知道他是想起了故乡,而今年的中秋连月也看不见,阿朴知道天也掉下了泪珠。 阿朴想快见他却又害怕见他,因为相见是为了别离,群狗悲鸣音调竟也像极这首“荒城之月”。 “是它!是它!”阿朴知道是它,为了怕它挨饿怕它受冻尝尽了毒打,她与阿勉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夜!声音已经几近哀嗥。 “不!不可能!十六年了,不可能它还在这儿!”阿朴快速地向前走去,但歌声并没有远去,竟又看见了它,而且声音比适才更是凄厉,像要诉说著什么? “若真是它!是否想告诉自己什么么?”阿朴蹲下身子,想要抚抚它的头,时光一下子又像到退了十六年。 但刚一蹲下身阿朴随即吓了一跳,煤油灯也掉在地上,它的头左右不住的摇晃著,血红的双眼汨汨地流出血来。 “为何会这样?为何会变成这样?”美丽哀愁的歌还在不断地吟唱著,只是这时所有的却只是冰冷与恐惧,阿朴使力地摇著头向后爬行,声音越来越是明晰,爬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猛一抬头,巨大的黑影笼罩在自己头上,阿朴忍不住大声地狂叫。 “是他!原来是他!”是张!坚实的手臂将阿朴紧紧地环在胸前。 狂野激情的吻,悲苦和狂喜都化为了泪水,没有恐惧也没有冰冷。阿朴想要推开他,却又想永永远远耽溺在这样的温暖里。 “狂欢时节最难忘,燕尔新婚时。荒城繁华今何在”当耳边的歌声再度响起时,阿朴猛然惊醒了过来。 “不!不行!不能这样。”阿朴想要挣离,但他的手臂如钢似铁,再也无从逃脱。 “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脸上的刺痛渐渐地变为绵密的柔情,她又沈迷了。 “阿朴!在那里?阿朴!你在那里?”声音像个永远都抓不住的梦境愈来愈是遥远。 雨停了!身旁躺著的张正熟睡著,这样看他还是第一次,他翻了身低低地叫了一,像是过份的疼惜又像是极度的珍爱,是他至亲至爱的亲人,还是他逃离的故乡呢?他也太苦了! “你醒了?”他睁开了眼。 “嗯!我也该回去了。”阿朴感到羞涩,还仍是难掩心中的欣喜,低低的说:“你来提亲吧!” “我……” “放心吧!我父亲再也没法反对了。”他迟疑了一会最后点点头。 “既然发生了,只有顺其自然了,难道真能像上代一样,她是我珍爱的女儿啊!” 爸爸并没有问过,阿朴去了那里。 等待的滋味实在最大的折磨。 “他为何不来?他不是说永远不让我离开么?” “他走了!不!不会可能,从那一天起我已经是他生命一部份,我知道不会!我要等!永永远远地等下去!” “不!不行!不能打掉他,他是我的希望,我的生命,我所剩的一切啊!没有他我会死的!” 阿亚看著阿朴已经下定了决心,说:“上天创造了我们这样相似的生命,便是可以相互替代的。” “不!不行,我不能拆散你和阿儒!” “难道你又能离去张吗?我和阿儒还没有开始,可以马上结束!”阿亚坚毅地看著阿朴,又说:“就让后半生的生命互换吧!你变成了我,我变成了你。如果有一天,你想通了想再换回来,我可以把阿栋再让给你。” “阿亚!我对不起你。” 爸爸点点头也同意这场荒谬的错置,等阿亚代阿朴成亲后,几个月后假称怀孕,再让阿俭代回阿亚,等阿朴顺利产下阿达后,再互换回来,阿栋年纪尚轻,阿亚成亲后又刻意避忌,这样的差别又怎能发现呢? 无法割舍是对阿达的爱,若没有了他无月的荒城还能再等下去么?错置的灾难就阿海被送走开始。 (二十三)你分得清么? “为何要带走他?为什么” “这是命啊!阿朴。”爸爸痛苦地看著阿朴。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连阿达也要带走。” 回忆是等待的唯一理由,但浸蚀在失望、颓丧、痛苦里,剩下的只是黑暗、冰冷与恐惧,就像一个难以唤醒的恶梦,失去阿达的阿朴已经几近颠狂。 “天啊!我该怎么做?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承担她的痛苦!”爸爸抖动著手灌下浓冽的糯米酒,这一切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阿爸!我们想在后院盖座新房子。”阿亚说。 “不!绝对不行!”看著爸爸态度的坚决,阿亚没有说些什么,回头走了。 “唉!阿亚总觉得我偏爱阿朴,她替代了阿朴,我却没有反对。这些年来她过得并不愉快,但我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了怕人查觉未婚产子的阿朴,牺牲了她的幸福,和阿公我又有什么不同呢?面子与家声真的这么重要么?”只要不去思索就不再有痛苦,日夜都耽溺在酒精里爸爸,终于染上了酒毒。 “阿爸!我们想搬出去住了。”阿栋大声地说。 “什么?”爸爸的身子愈来愈差,若少了阿栋夫妻俩,生意也支持不下去了,点点头只好首肯了,说:“好吧!盖就盖吧,但只盖一房一厅,左半部要尽量保持原状。”但他的清醒还能维系多久呢?阿栋点点头,嘴角泛起满意的微笑。 动工当日,爸爸发现与约定不合,摇晃中勉力走向后院,大声地吼著:“不!不能挖,再填回去!”但阿栋却毫不理会,爸爸的喉咙已经嘶哑,声音越来越低彷如哀哭,阿亚看著老父满是皱摺的双颊挂满了泪,却又阻止不了丈夫,脑中突然感到强烈的晕,昏厥了过去。 “阿朴怀孕了!会动到胎气的,停!不能再挖了。” “让阿朴先住到阿嬷家吧!我的孩子不能再住在阁楼上,否则我们就搬出去。”阿栋仍然坚持著,阿亚看著父亲表情显得相当的痛苦,爸爸叹了口气,说:“或许真的该告诉你们了吧!趁著大家都在这儿,让你们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事,听完后你们自己决定。我也没有多久好活了,就随你们的意思吧!” “那是很久很久的事了,但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忘的,那年我才七岁,雨不停地下著,溪里水的愈涨愈高已快要决堤,村里的人很是担忧因此决定出去护堤,一早阿爸和阿公便出去了,阿嬷、阿母、姑姑陪著我在大厅等著,愈来愈是担心但只能耐心著等著。 天暗了下来,滂沱的大雨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我总觉得竹林旁站著一人,身形样貌像是去年来到村里的唐山人。过了晚饭的时间阿爸他们还是没回来,阿嬷渐渐坐不住了,走向门旁朝外头望著。一直等到深夜还是没有消息,姑姑提著煤油,披起蓑衣,说:“阿母!阿嫂!让我出去看看吧!省得这么担心!” “好!那你小心点!!”阿嬷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姑姑养的黑狗也跟在她的身后,不久阿公和阿爸都回来了,但姑姑反而失去了踪影。一直等到天蒙蒙亮时她才回来,煤油灯和蓑衣却不见了,发著抖全身已经完全湿透。 过了几个月,有一天夜里我突然醒了过来,原在身旁的阿爸、阿母却都不在了,接著一阵激烈的撞击、吼叫、惊呼与哭泣声,我揉著双眼走下楼。 走到厨房,眼前的一幕让我惊醒了过来,姑姑扑伏在地上,阿公手上握著铁条,朝她腿上、背上疯狂地敲击,姑姑大声哭叫、翻滚,晕厥了过去,但身子却不停动著,脚下崩落泉涌的鲜红,阿嬷、阿母大声哭泣著慌了手脚。 姑姑的身子一直没有好转,不久后便失踪了,伴随她的黑狗也同时消失了。半个月后,井水发出恶臭,姑姑和黑狗浮了上来,一双眼始终没有闭上。那晚全家人都梦见了姑姑,听见她大声的狂笑:“事情会再重演的,这间祖屋里将不再会男丁,即使有那也只是个诅咒,注定永远的分离与孤独!这是为你们夺去的一切所作的回报,哈!哈!哈!” 阿公并不知道一时的愤怒竟会弄能这样!只好请来了伯公,伯公说:“先将阿林送走,等他成年再接他回来。后院就保留下来,最重要的是封了那口井,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动它。还有同样的事绝对不要再发生,她的怨恨会渐渐就消散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其实什么事都有办法解决的,你就是太冲动了。” 但怨恨真能停止么?姑姑死后每隔几夜,厨房里总会传来嗒嗒的木屐声,每个人都认得她的脚步声,我知道她始终在这儿没有离去!“ “脚步声?我住了这么多年了就没有听见过?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事都没发生,阿达同样也送走了,还能发生什么事么?”阿栋的双眼有著怀疑。这个故事或许只是传说,爸爸为了营造恐惧的气氛就编造这样的故事,想了许久,说:“好吧!那口井我们不挖,再请和尚、菜姑替姑婆作场法事,然后我们再动工这样总可以了吧!”这已是他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反正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随你吧!”爸爸摇晃著身子走了,已经不想再过问。“ “原来是这样?为了这样的因缘却牺牲我的幸福。”阿朴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阿朴、阿亚还是爸爸的故事那个苦命的女主角了。 “烧吧!让一切烧吧,让熊熊的烈火烧尽夺去我一切的人事物,烧吧!烧吧!”心中不住燃烧怨恨终于带来了毁灭。 当阿朴再度清醒时,大火已经无可收拾。 “如果毁了自己真的可以挽救这一切的话,我愿意!我真的愿意!”虽然她知道罪已经不可赎了,能选择的或许只有毁灭,荒谬的错置就用一场火画上了句点,但怨恨是否也随著这场火被带走了呢? 十八岁那年阿达回来,幼年的远离使他感受不到父母的亲爱,在他心中早已认定死去的阿朴才是唯一的母亲,或许母子亲情永远是无法割舍的,但这无意露出的真相却是如此伤人。 阿达的回来终于注定了阿亚半世的孤独,他告诉阿芸:“阿芸!阿母总有一天会送走你的,会要你嫁给一个你所不爱也不喜欢的人。跟著我离开,你才会有未来。” 两兄妹带走屋中余留的钱离开了,留下孤寂无助的阿亚,阿儒找了三日一直没有任何讯息。 三日未阁眼的阿儒回到家,才知道妻子已经决定离自己而去,阿儒对阿亚过度的关心,使她一直存著心结,阿儒与阿亚像极了一家人,反而自己却像极了一个外人。如果自己的别离可以成全他们的,不是更好么?这时阿儒的追悔,已经唤不回心死的妻子了。 钱终于还是用尽了,耐不住苦的阿达还是决定回去了,但阿芸却觉得没脸再见阿亚。阿海再次的归来,阿亚还是没有怪过他,但阿达念念不忘改建的念头,阿亚也知道自己反对将换来一世的孤独,但只要能结束这一场的灾祸她已经无所求了。 阿达失望了,离去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吧!他告诉自己这一次决不会再走回头路。 但再回到住处的阿达却失去了阿芸的踪影,没有人知道阿芸去了那里。 婚姻是否能改变阿达呢?但阿达的怨恨与不负责性,孤独可能才是最好的回报,一次意外夺走了他的爱子,痛苦与怪责使阿达再次选择了逃脱。 “我要用我再的投生唤醒阿达,结束这场永远分离与孤独!”但阿朴的决定反而是阿达孤独的开始,或许这才是终究的宿命! 阿芸遇上许大哥,但爱与幸福真是持久么?一场的意外夺走许大哥的性命,阿芸选择用血让自己彻底地染红。“ 这样的故事,到底是怨恨、误解、疏忽造成的,或真是一场宿命呢?这个问题又有谁能回答呢?说到这里晓芋已是泪如雨下,再也说不下去了。停顿了许久,再次露出了笑容,说:“你们知道阿朴等待的张,去了那里么?张念念不忘了是对岸的妻子,偷偷回去了一次,自己的女儿名叫佳佳,但妻子却已经改嫁,连女儿也不愿认他,但他始终没有记起阿俭,在他心中阿朴不过是个过客,像朵白云一样偶然的相逄。”晓芋的声音越笑越大,失去了控制。 “难怪他会因晓芋离开了这个人世!”玺儿和桐桐都有了相同的想法。 晓芋在笑声中唱起这首歌:“你真的分得清是天堂?还是地狱么? 是光明的绿地?还是黑暗的泥泞呢? 是甜蜜的温柔?还是苦痛的粗野呢? 是嵌合的神灵?还是剥离的鬼魂呢? 是美好的祝福?还是丑恶的诅咒呢? 你真的分得清么?“ 她慢慢阁上了双眼,喃喃而动的双唇终于停止,只是歌声依旧在唱著,感觉愈飘愈远。 (二十四)心结 “喂!起床,起床!”芷子大声地叫著。 “什么事?”桐桐揉著眼睛语气很不耐烦,玺儿翻了个身重又睡了。 “起来啦!”芷子拉起桐桐,说:“我昨天作了个梦!” “喔!”桐桐语气显得并不惊讶,玺儿连眼睛都未张开,芷子用力在两人的腿上拧了一下,两人才痛得跳起,这时楼下传来倪林的声音,说:“各位小姐们!该起床啦,都可以吃中饭了。”三人对笑著,换了衣服,芷子一面说著,两人将事情略微说了一次,芷子虽觉惊骇,但梦中情节与她们所言却是完全相符,宛如她们亲见。 事情到这里是否真的了结了? 忽然间门开了,中午的阳光照了进来,一男一女背著光站在门外,男子看见阿婆立即扑倒在地,哽咽著声音说:“阿母!我对不起你!”阿婆看著他一眼,伸出扭曲的右手,抚抚男子的头,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四人已经适应进来的光线,看清楚了□ 满是泪痕跪倒在门缝间。 “唉!母子是相欠债,又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阿婆说著声音像是也哽塞住了,伸出手想要将伯父扶起,但身子却使不上力几乎就要倾倒,伯父立即站起身扶住了她。 往事如昨,却人事已非,脸上的泪仍是不住地流了下来。 “伯父!伯母!”四人这样说著,伯父沈思著并没有回话,伯母脸上带著泪点点头表示致意。 伯父搀扶著阿婆走向屋内,他的脸上虽还有著泪痕,但以前的颓丧落魄样子都完全不见了,连大厅里也显得明晰清亮,阳光似乎将生气也带了进来。 “伯母!你们怎会来了?”玺儿说。 “昨天他一夜无法入睡,说晓芋的死已经让他完全想通了?他的一生都活在怨责里,从来没为别人设想过。孤独决不是命定,而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顿了一会,又说:“他说他万万也没想到过去四年晓芋就住在这儿,帮他照顾母亲,唉!连她死后还不忘要你们来照顾祖母唉!”说到这里她又是一阵心酸。 “伯母!我想我们也该告辞了。” “吃完饭再走吧!” “不了!伯父回来了,应该也了了晓芋的心愿,我们实在也该离开了。”伯母看著他们的坚持,点点头说:“那有空时多来看看我们,以后或许我们就住在这儿了。”四人点点头,说:“伯母,请你帮我们跟阿婆及伯父告别!”四人挥挥手走出大门。 晓芋到底是为父代为照顾祖母,又或是前世的因缘或许已经不重要了,放下了怨恨相互接纳,孤独与分离自然也该结束了。 “我想我们也该去向阿儒伯道别。”玺儿说。 走向杂货店,阿儒伯背对著门坐在圆凳上,手上握著一张相片呆呆的出神。黑白的相片边缘已经发黄,但相片中一男一女却是相当熟悉,原来正是晓芋六张画中的第四张,样貌神色几乎是一模一样。 “阿儒伯!我们要回去了。”桐桐这样说著。 “嗯!”阿儒伯微微点头,眼中隐隐有著泪光。 这时门外有个声音传了过来,像是恒孝:“阿伯!你看谁来了?”四人与阿儒伯顺著声音望了过去,一个老妇站在门口,阿儒伯一见到她,立即站起身来神情很是激动,咽下几口口水才说:“你你终于回来了。”老妇眼眶含著泪点点头,说:“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我我”阿儒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们都老了,唉!十几天前有个年轻的女孩子来看过我,跟我谈了许久。她这样年轻的孩子都懂的这么多,而我都几十岁的人难道还这么固执!” 她看了阿儒伯一会,笑了,说:“你还是这样,还是操烦那么多(那么多的烦恼)?”阿儒伯大声的笑了,说:“你还不是一样,嘴巴始终都没有停过。” 两人的眼中都满是笑意,相互走近,行动虽然都有些迟缓,但未来的日子相信他们永远都会这样相互搀扶著,五人看著不知觉中眼睛竟都已经含著泪。 为什么晓芋会走向死亡呢?在回家的路上四人同时想起了这个问题,是对是错?是好是坏?或许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但至少晓芋临死前都做了妥善的安排,这无宁也是种负责吧! 只是第六张画到底有什么特别涵意呢? 五年后玺儿收到一封来自加拿大的信件,信件厚厚一垒,署名正是芷子,信是这样写的。 “云:展信愉快!四年过去了,记得在国内时一连三次到合欢山上看雪,始终没有见到。到了这儿遇上雪却躲在房里,除了觉到冷外,也感得孤独。 桐桐还好么?她还是不回我的信,我真的是无心的,只是伤害何时会了呢? 多年的感情难道这样就结束了。 你呢?你与德的事情是否解决了?我想你的家人总有一天会谅解的。 换了几个住址才躲开倪林,他的信一并寄给你,有机会送还他吧!我没拆封过。 ps:冬季奥运正在此地举行,有空你可协人过来看看,一切行程我可以请人安排。 翠” 芷子工作一年才准备出国,因此找倪林帮忙,但正好碰上桐桐与倪林的感情发生问题,芷子原想劝劝倪林,但她的率直成熟却让倪林深有所感,等芷子发现,桐桐与倪林已经再难挽回,芷子以为她的离开可以解决这一切,但倪林一去多信,意思均说无论如何会等她,地址一再更改仍被找到。 过了三个月,收到芷子信,说已完成了学业想要回国看看,玺儿打电话至桐桐家,那头响了,果然是桐桐接的:“是吗?她要回来了,我今晚大夜!明天早上没法过去,你替我问候她吧!”语气平静中带著冷淡。 芷子只看见玺儿一人虽是兴奋,终究还是有著失望,去国四年物换人新,但误会还是无法解开?难道真的没法挽回了么? “玺儿!你和德怎么样?”芷子这样说。 “跟你说个笑话吧!”玺儿微微一笑,说:“有一个男的打电话跟一个女孩子说无论多久或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等下去。结果你知道后来怎么了?”芷子摇摇头,玺儿说:“过了六个月女孩子在一家超市买东西不小心撞到一个孕妇,竟然就是”玺儿的表情很是平静,但还是说不下去了,停了许久,芷子才说:“走吧!回去了。” 过了半年,桐桐拨了电话给了玺儿,说将与男友相协出国,不知要去几年,玺儿又特意提起芷子,但桐桐的语气依旧冷淡。 一年很快又过去了,玺儿的婚礼在即,芷子来了,当晚桐桐拨了电话过来祝福,玺儿说:“桐桐!芷子就在这儿,你要不要跟她聊聊?”桐桐没有回声,玺儿继续说:“你还记得七年前在阿婆家的事吗?难道你真希望像他们一样,很多年后才来懊悔?你都已经是个孩子的妈了,还是这样放不开?”玺儿的话多少有著怨责,桐桐沈默著,过了许久说:“那时年轻没遇上很多事,总以为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年纪大才会这样,现在我才知道要看得开真的很难,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过了一年桐桐写信回来说,国外环境愈来愈难适应,夫妻二人准备回国定居,要玺儿替他物色教职,芷子在学校一向挺有人脉,玺儿因此特意拜托了她。 玺儿与芷子同来接他们,两夫妻带著一个孩子,样子都成熟了许多,桐桐走在玺儿左侧,芷子就在玺儿的右侧,这时玺儿终于了解了那幅画真正的意思。 第二天玺儿打电话找了芷子与桐桐两人,三人走在路上,玺儿握起两人的手,说:“你们还记不记得晓芋留下的最后一张画,跟现在的情形是不是一模一样呢?”芷子眼中含著泪说:“桐桐,对不起!” “不!其实我该跟你说谢谢的!”她莞尔一笑,说:“若不是你我怎会找到我老公的?” “那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件事没做?”玺儿说。 “什么?”桐桐和芷子同时问著。 “回去跟晓芋说,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圆满结束,没有任何的遗撼。” 喧嚣的台北街头,玺儿、芷子、桐桐三人的手一直紧紧握在一起,她们灿烂地笑著,因为不管多久她们都愿意这样相协地走下去。 (本卷完)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一章,魔梦 整个城市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雨幕中,灰暗的天际不时有闪电划过,偶而还会响起一,二声闷雷,夜已经深了。 位于市中心的银行大楼还灯火通明,“当”时针已经指向了9点。办公室里的员工还在紧张的忙碌着。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青年好象正趴在桌上睡得很香,桌上堆满了凌乱的文件和帐册。 “白子夜”,一声怒吼像窗外的惊雷一般炸响,正在办公桌上睡得迷糊的白子夜猛得跳了起来。“啊”?谁叫我啊? 穿着撑得快要涨破的西服,一脸横肉,脸色红的像要烧起来的张经理像坐山般站在白子夜的面前。 他见这平时就对自己不太满意的经理正目放凶光,心知不妙,连忙道:我刚才太累了,只是打了个瞌睡,以后不会了。 张经理那双深埋在缝隙里的小眼睛冷冷的看着他,阴声细气不愠不火般道:你不会再有机会打瞌睡了,我刚通知了公司的财务,由这刻起,你不在是本公司的一员了,若不满意,可向工会投诉。 不理变得脸如死灰的白子夜,转身往他的办公室举步走回去,三四步后转过头来,微笑道:“忘了告诉你,三天前工会刚开除了你,因为你已经两个月没有缴交会费了。” 其他同事都别过头去,不忍看白子夜的窘相。 只有张经理的心腹,平时已经狗仗人势的小王还对着白子夜做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看着张经理胖如肉山的背影,再环顾四周,同事们轻轻的叹息声,和同情的目光不由令白子夜怒从心起,喝道:给我站着。 张经理不慌不忙,移转肥体,两手交叉护在胸前,有恃无恐道:“我刚好唤了警卫,他们会给你举行一个没有饮料食物和来宾的告别会。 话猷未已,脚步声在部门入口处轰然响起,四名警卫杀气腾腾拥了进来张经理哈哈一笑道:“白先生请到会计部一行,他们早预备好了大信封,哼。说完迳自回房去了。 白子夜戟指喝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这时一名警卫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礼貌而又强硬的说:白先生,请你收拾一下自己的私人物品。 在众目睽睽之下,白子夜又羞又怒,连东西也顾不上收拾了,一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白子夜”一声娇怯的声音响起,他一听就知道是平时坐在自己对面,对自己颇有好感的茹小姐的声音,白子夜心里一阵的感动,但是男人的自尊让他硬起心肠,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门关上的一刹那,白子夜知道自己真的失业了,这份工作来得不易,却这么就失去了,唉,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不如回家先睡个大觉吧。 走出银行的大门,雨正越下越大,连街上的路灯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迷茫雨中清冷的大街完全没了白天的喧嚣,除了昏黄的路灯和在雨夜下显得神秘而又诡异的一幢幢大厦。 妈的,怎么连辆出租车都没有,白子夜摸摸身上的几个零钱,唉,也好索性走回家去吧,想到这里,便一头扎进了雨幕。 雨,不停的落在他的头上,脸上,顺着发际流下的雨水让他觉得分外的冰凉。 一阵夜风夹着冷雨扑面而来,白子夜猛的一个哆嗦,今天真是冷啊,为什么失意的时候总是这样,凄风苦雨的,哈哈。他自我解嘲般的笑了笑,赶紧加快了脚步往家走去。 “吱”门开了。白子夜先在门口狠狠的甩了甩湿发,进门后一屁股坐到了沙发里。想起刚才进公寓的时候看门的老头见他像个落汤鸡的样子还以为他遭打劫,连连询问他,弄得他啼笑皆非,一番解释后才进来。 白子夜住的这所公寓是位于这个城市的一个小角落,公寓不大,只有两层。 专门适合像他这样的单身汉住,价钱便宜,离公司又近。就是太小了点。 妈的,我这人到底有什么错啊,怎么这么倒霉,想起刚才的事白子夜就一肚子气,他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边喝边嘟哝着,那该死的经理辞退我也就算了,又何必当众羞辱我……骂着,骂着,越到后来声音越含混不清,渐渐的,他睡了过去。 “白子夜~~~~~白子夜~~~~~”咦,这么晚了还有谁在叫我啊,他靡靡糊糊的想站起了,可是身体好象怎么也起不来。他只能努力的睁开眼睛这是什么地方? 他一看之下发现自己正站一个极其宽阔的广场,天色很黑,而且雾很大。 整个广场笼罩在一片迷雾中,他好象依稀看见前面有一个很大的事物,但是他看不清楚,正恍惚间,忽然,那神秘的声音又在响起:白子夜,走过来吧~~~.我?白子夜一头的雾水,就在此时,眼前的迷雾渐渐消退,但是天色反而逾暗,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能够走动了,但并是他自己在走,仿佛有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推着他的双腿往前走,离那巨大的事物越来越进了。 看清了!!!看清楚了!白子夜一看之下,骇得魂飞魄散,那事物赫然竟是一口巨大的——————石头棺材!! 他吓得转身就想逃走,可是身体根本不听指挥,而双腿还在不断的一步一步靠近他惊得想狂呼,但是怎么也喊不出一丝声音。慢慢的,他离那死气沉沉的棺材已经不到1米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仿佛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停了!在离棺材不到1米的时候,双腿终于可以停了下来,嘘~~~~,还好他不由自主的喘了口气,狂跳的心脏好象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黑暗,仿佛从无限遥远的亘古而来,破风,碎夜裂空,当头劈下,不偏不倚的正击中——石棺!! “轰”碎石迸裂,石棺在一刹那已经粉身碎骨!碎石四处激射,近在咫尺的白子夜完全已经吓呆,甚至忘了躲闪那扑面而来的石头,眼看碎石已经到了眼前,不由大叫:完了。 “啊”白子夜猛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头几乎撞到了低矮的天花板。 “原来是个梦啊,真可怕”他拍拍自己胸口,拿起喝剩的啤酒一口倒下,喘了几口粗气。 窗外的雨依旧不停的下着,仿佛天地间除了一片片雨幕外已经不存在任何东西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时针告诉他,已经是深夜1点了。 呜~~~,一阵狂风吹来,哐当,由于窗户没有关紧,猛得碰了一下。白子夜连忙走过去,想把窗子关紧。又一阵风把摇摇晃晃的窗子再次吹开,雨水一下子从窗口吹了近来,把白子夜洒了一脸的雨水。砰,他用力关上了窗子。 这鬼天气!一说到“鬼”这个字,白子夜不由联想到刚才的梦,不禁打了个寒蝉。 “嘘,别自己吓着自己,” 他为自己壮了壮胆,嘴里还哼起了最近很流行的一首歌。 对了,擦把脸睡觉吧他走进了盥洗室,随手拉亮了灯。 “咦,怎么雾气腾腾的,谁刚才用过啦。大概房东来过吧” 白子夜走到了镜子前,先用手使劲的搓了搓脸,往镜子里面看去。 “啊~~~”惨叫声一下子划破这个寂静的公寓,寂静的城市,和这个寂静的雨夜;他赫然看见,镜子里的他竟然满脸是血!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白子夜骇然欲绝,这时他脑中只想到:真的有鬼,逃!!! 一个转身,发疯似的撞开了盥洗室的门,丝毫不带任何停顿冲到房门口,一把拉住门把手,使劲的一拧:“啪”把手竟然掉了。 他想也来不及想,就用全身去撞,“砰,砰,砰”连着几次撞击。门,还是巍然不动。白子夜喘着粗气,诧异的看着这平时不堪一击的木门。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 这时,他忽然看见,门,竟然活了!深咖啡色的木门好象正在对他笑着,无比诡异,又带着无比恶毒的嘲笑。不,这不可能! 白子夜使劲擦了擦眼睛再向门看去,门还是原来的门,那么沉默,毫无生气。 “吱~~吱”一种极为艰涩难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全身神经仿佛在一刹那之间抽紧了,慢慢的,极其艰难和僵硬的,他转过了头去。以至于颈骨发出:咯咯的声音。 雨!!,雨正打在窗上!但,这雨竟然是血色,暗红色的,像是有生命般的粘在窗户上,不停的流动,随着雨水不断的增加,这一条条像血脉似的雨好象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厚。仿像一个恶魔,正在不停的变化,正要不顾一切的压碎薄窗而入! 薄薄的玻璃似乎已经承受不了这重压,像个垂死之人般发出了“吱~~吱”的呻吟。 白子夜浑身僵硬,心脏不停的狂跳,像有一个饿鬼不停的用大锤捶击他的心脏“咚~咚~咚~咚”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困难,大脑已经渐渐失去知觉:“吱~吱~吱~吱”玻璃上的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就像邪异的蜘蛛正在绘画;忽然,他感到生命正在迅速的离他而去,不,绝不能死!!白子夜凝聚起最后得一点尚存的意识和力气,大喊一声:不~~~~~~~~!!! 无比的声浪仿佛有型的物质,滚滚散开,无出不到。 窗外的血雨一刹那间被震碎,已经凹陷的窗子奇迹般得恢复了平整,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白子夜慢慢的站直了身子,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平静依旧。 难道刚才又是个恶梦?不可能吧,刚才的事情是那样的真实,肩头还有少许的疼痛因为大力撞门的缘故。再看去,那掉在地上的门把更证明了这一点。 想到这里,白子夜用手摸摸了自己的脸,然后慢慢的把手放到了眼前。水,不是血。是刚才关窗时吹进来的雨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自己太累了产生幻觉。 不经意间,他看到了地上的一样物事,饶似他刚经过如此可怕的事,但还是大吃一惊,地上,不知何时躺着一口很小很精致的棺材。但是白子夜一看就知道,这就是他梦里见过的棺材,只是缩小了好几倍。 白子夜深深得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走近它。看着这小小的棺材。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就像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一样,毅然弯下腰,把它检了起来。 这是一个做得极为逼真的石棺,在灯光的映照下还闪着银光。拿在手里的分量很轻,又好象不是石头做的。 奇怪。白子夜把它放到了茶几上仔细的端详着。看着看着,也没发现什么更惊人之处,这时,他想到了何不把它打开看看呢。 想到这里,白子夜深吸了一口气,便打开了棺盖。 棺盖被打开了,也没有什么惊人的变化。只是在棺底,静静的躺着一个古怪的符号。白子夜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之处,只得把它放回几上。 雨,在这时似乎已经停下来了。只是风还不停的吹着。白子夜低头想了一会儿,边站了起来,拿起了地上的门把手重新装到了门上,顺手扭开了门。门外是黑暗幽静的走廊。只有一盏灯明暗不停的闪烁着,走廊的尽头就是楼梯的拐弯处,从那里下去就是大门了。 反正现在也睡不着,不如到门口去抽支烟,也顺便和门房里的老头聊聊天。 想着,白子夜反手带上了门,顺着走廊来到了楼梯口。朝下望去,门房里的灯还亮着“这老头,怎么这么晚不睡觉?”他来到了门房口,从登记的小窗子外朝里看了看,老头好像趴在桌上睡着了。 “喂,王老头。”白子夜轻声的喊着,其实他也不想这么晚把老头吵醒但是一个人实在有点寂寞,又有点害怕,所以他决定就算被骂几句也值得。 “怎么还睡着啊?”他看老头还没反应,不仅提高了声音,就在这时候,咯噔一声好象脚踢着了什么东西,他低下首看了看,由于灯光太暗,无法看得清楚。于是便掏出了打火机,叮,四周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他手拿着打火机,慢慢的弯下腰去照地上了那个东西。火光下,地上的东西赫然是一只人手,惨白的,枯萎的,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啊~~.白子夜大惊失色,顾不得夜深人静,猛拉门房的门,高喊着,老头快出来啊,手,手啊~~`“一边喊着,一边用尽平生的力气拉门。谁知一拉之下门哐啷一声,倒了下来,他一步冲到伏着的老头身边伸手就想拉他起来。不料老头竟随着这一拉倒在了白子夜的怀里,整个脑袋无力的朝后仰去,脸部正好出现在灯光下。白子夜借着门房的灯一看,发出了不像由人类发出来的惨叫,这是一幕极其恐怖的景象老头的半边脸仿佛被黑熊的利抓撕掉,眼珠也掉了出来,还顺下的半边脸已经血肉模糊好象被嚼碎了。 白子夜连连后退,倒着冲出了门房口。一边狂呼大喊,一边想去打开大门逃生但是,一看之下,他犹如全身掉进了万丈深渊。门呢?门到哪里去了?门竟然不见了。原来应该是门的地方竟然变成了一道砖墙! 他感到自己整个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四肢收缩。不停的发出一阵一阵的寒颤。鼻子传来一股浓浓的味道。血腥气原来是那么浓,奇怪刚才怎么没闻到。 周遭的黑暗处处透着邪异,偏偏那门房里的孤灯好象要照亮存身于黑暗中魔鬼的脸,不停的跳跃着恐怖就像最冷的冰水,慢慢的从他的脚底漫到了大脑他忽然清楚的意识到,今夜,在这诡异的地方。逃是没希望了,要活命就得冷静。 对着砖墙,他猛吸一口长气,然后迅速的一个转身,背靠墙。面对着来时的楼梯。 “白子夜,白子夜,今夜想要活命就得看自己得了,冷静,一定要冷静” 他不停得为自己打气,双手不由自主得紧紧的握拳,刚才那极度的恐慌好象缓和了一点他站直了身子,略微的稳定了一下情绪。 不如先去看看别的房客,危险时也好有个照应。他决定先上楼。看着地上的那只断手和老头因为被他拉倒的尸体正横在楼梯口。他大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很慢很慢的靠近着。当他移步到离那尸体最近的时候,猛得大喊一声,借着这声壮胆,他一下的跳过了尸体,直接跳上了楼梯。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奔上了楼梯。 这所公寓只有两个楼面,1楼就只有一个门房和几张接待用椅子。2楼有5个房间住着3个房客,除了白子夜外,还有两个大学学生。 他又回到了长廊,灯依旧像鬼火般的闪烁,几扇房门都关着。他快步走到了一扇门前面,用力的敲了敲门。 “小张,小张,你在吗?”白子夜使劲的喊着,声音回荡在这幽暗寂静的走廊。连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人来回答。他心里一阵的紧张和不安,又连忙走到了对面的一扇门,这扇房门就在壁灯的左下方。整扇门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鬼气森森,门上的深咖啡色在灯光得掩映下深邃无比,就像通往地狱的入口。 白子夜看着门,没来由得觉得身子越来越冷,他甚至怕一拍门后,门后会有一具尸体应门而倒。小林~~~~,声音像是垂死的人在呻吟一样。他为自己这声音也吓了一跳。门静静的,既没有小林的应门而出。也没有什么饿鬼忽然破门扑出。 吱呀一声,这声音在这诡异血腥的夜里显得分外的刺耳,攫取人心。正是从小张的房门传来的,也就是从白子夜的身后响起。白子夜大喊着回头,只见那扇房门悄悄地向里面滑开,但是仿佛被什么东西搁着了,只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就不动了。他用最大的声音喊着:小张,是你吗?“喊了半天也没动静。 他壮了壮胆慢慢的走到房门处,伸出手去,轻轻把门往里推。 一推之下,门竟然没动,白子夜再用力一推,门的底部好象粘着一些东西一样,缓慢而困难的被推开了。白子夜借着微弱的灯光朝里瞄了瞄,里面好象没有人。不禁朝房间里面走去,正跨入房间里的地面时,脚低竟一滑,人一下子失去平衡,往后便倒,趴,整个人重重的摔了一交。白子夜随手一撑地板之下想要站起来,手一碰地,却粘了一手的滑溜溜的,粘液似的物体。他把手凑近一看,血!!满手的血,似乎还夹杂着白色的浆液。他吓得边狂叫边连滚带爬的倒推着出了门外。谁知他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乒”的一声巨响传自身后,白子夜忽觉劲风袭体,顾不得一地的血浆,连忙就地往边上打了滚。 轰然一下,他回头一看,竟是小林的那扇房门仿佛被什么东西巨力震飞,倒在了他刚才坐着的地方。目光再往那边扫过去,不看则可,一看之下惊得魂飞魄散。小林,僵硬的站在门口,眼神青蓝,身上的白衬衣已经被撕成一条一条的,而且还染满了暗红色的血。手里竟然提着一个人头,人头的颈项处还连着一点点的皮肉和顺着滴下的血珠。一阵风吹过,人头慢慢的转了过来,赫然是小张!! 幽暗的灯光照在人头上却发出惨白色的光。 桀桀,小林怪异的发出似乎像笑得声音,嘴里仿佛正在咀嚼着一些东西。 白子夜几乎是颤抖着扶着身后的墙壁艰难的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候,小林开始僵硬而缓慢的一步一步像他走来,妖异的蓝色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白子夜心中狂叫:救命。手开始沿着墙慢慢的往旁边移动。这时,他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一个似人非人的黑影正从他的后面无声无息的靠近。 昏黑的走廊,死寂的安静,小林正慢慢逼近白子夜。白子夜看着小林,忽然一转身就想跑,刚一回身,呼,一个人从身后猛得用手抱住了他。不,这不是人。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具无头的尸体。啊~~~~白子夜惨叫一声,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双手用力向前一推,推开了尸体。然后发疯般得逃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用力把门顶上。 寒意一股一股的冒上来,冷汗却从头上不停的流下来。白子夜用椅子顶住了门。然后怔怔的看着,等着门外的僵尸来砸门。等了一会儿,却悄然无声,但是他感到这种静却充满了异样的扣人心弦。心脏就像拉满了的弓,随时会因为声音的突然惊起而爆裂。忽然,他想起,何不从窗外逃生呢。 连忙到了窗子前,准备用力把窗子打开,然后就从窗格里爬出去。正在开窗的时候通的一声,门竟然已经被撞开。他大惊回身,发现门外同时站着阴森森,眼发噬人红光的小林,他后面竟还站着两人。确切的说,只是两个残缺不全的人,无头的那一个,一定是已经惨遭毒手的小张,而另外一个,只有半边脸。他仔细一看,竟然就是门房里的老头!剩下的一只眼睛正狠狠的盯着自己。 白子夜吓得完全失去了控制,一边不停的惨叫,一边半疯狂的后退。而三个半人半尸正毫不犹豫的朝他逼来。他一个踉跄,跌到了墙壁处,连忙把手往后面一扶,却好象被什么东西割了一下。他百忙中回头一看,原来他已经退到了厨房门口,手正撑在挂刀的刀架子上了。已经被割出了鲜血。眼看僵尸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他随手操起一把菜刀,狂吼一声,连人带刀朝前杀了过去。 血,不停的溅起,刀光不断的上下闪烁,仿佛这小小的房间已经成为了阿鼻地狱,人间屠场。他一刀又一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砍了多少刀。等他精疲力竭停下来的时候,他发现小林他们三个人已经完全被砍得血肉模糊。地上,墙上到处是碎肉,血浆。哈哈哈哈,我终于把恶魔砍死了。他狂笑着,高举着明晃晃的,血淋漓的菜刀。整个人已经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 这时,忽然有几道强光照在他眼睛里,伴随而来的,好象还有很多嘈杂得,模糊的声音。一时间,他什么也看不清了。他一手遮着光,一手将刀胡乱的在面前乱砍。声嘶力竭的喊:恶魔,来啊,我要砍死你们!!1耳里又好象听见那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却越来越模糊。那光,那声音让他恍恍惚惚,不知所已。杀出去,一定要杀出去。这全是幻觉,全是鬼怪造成的幻觉!他大喝一声,狂舞着刀,朝着光束最亮最多的地方冲去。 一刹那间,他依稀的听见一个忽然清晰起来而又响亮的声音:开枪。紧接着就是,砰,砰,砰,一股极大的冲力将他撞起,撞飞。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痛苦。茫然间,他好象又回到了熟悉的办公室,还有坐在他对面那个甜甜的女孩子小茹,那么的清晰无比。只是一瞬间之后,他感觉到他已陷入了无休止的黑暗中。 清晨的阳光静静的,温柔的洒落下来。电线杆上的几只小鸟轻快悦耳的叫着,提醒着正躺在床上未睡醒的女孩该起来了。 “恩,真讨厌!”女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顺手拿起床边的遥控器,嘀,打开了电视机。“重大新闻报告:昨晚本市发生特大杀人案件。一名青年男子怀疑是因精神病发作。拿着厨房里的菜刀将所住公寓之2名同住大学生砍死,还追到1楼把看门的老人连砍几十刀致死。警方接到附近居民举报,赶到现场,该名男子疯狂依旧。为了自卫警方开枪射击,当场将该名男子击毙。 “哇哦,好恐怖哦,”女孩想转台,但是接下来的声音却让她目瞪口呆。 播音员的声音继续传来:后来警房搜查该名男子住处,发现他的名字为白子夜,本市居民。至于如何会发疯砍人,则需要进一步调查“ 啪,遥控器掉在了地上。不会的,这不是真。女孩顿时泪如泉涌,放声痛哭。原来这女孩就是一直暗恋着白子夜的小茹。 几个月后。 因为凶犯已经被击毙,而且距事后的调查,很可能是因为失业的原因。所以警方就做了结案处理。不再继续追究。 而这所小公寓因为发生了这么恐怖的事情,再也没人敢来住而渐渐荒废。 只是有一件事很奇怪,当时警方在搜屋时曾发现一个石头做的小棺材,被当作了证物收了起来。而后来研究下来只是个很普通的工艺品,所以就放入了仓库。但是没过了几天,它就神秘失踪了。由于涉及到警方的失职,谁也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情。 它是否是件邪物?是不是造成白子夜发狂杀人的真正的原因呢?已经不会有人再知道了……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二章,花子幽灵 前言 自人类出生以来,世间便出现了四界:神界、灵异界、人界、鬼界,除了神界只是理论上存在有却从来无法得知其真面目之外,另外三界都不同程度地在地球上活跃着,交战着。 神界,顾名思义,是神所在的地界,传说神无所不能,拥有最可怕的力量,统摄着其他三界,维护着地球的稳定。但那只是传说,谁都没见过神界是什么样子,久而久之,神界便成了一种形式而再没有实际的意义。 人界,就是常人居住的地界,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属于人界的种类。常人没有任何能力,不知道其他三界的存在,喜欢依靠自己制作的工具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鬼界,是人死后所居住的地界。拥有强大的妖力,出于对生前生活方式的留恋,不甘心存在于地球的最底层最黑暗的地带,总想篡夺人界的领土,达到自己统治世界的宏图,但受阳光和灵异界的束缚至今仍然处于四界的最底层。 灵异界,是四界中最特殊的一界。其最初的起源已无法考证,古书记载灵异界是神界为了协调人界和鬼界的矛盾,抑制鬼界,维持人界而特别划出了灵异界。灵异界的成员拥有能与两界自由沟通的天赋,由于受到天神的祝福而享有能克对鬼界妖力和控制人界的魔力,是传说中唯一能够跟神界进行接触的一个界。因为灵异界全部由人类组成,为了防止他们被人界同化,天神下了一道永远解不开的诅咒:绝不能把自己灵异界的身份向人界公开,否则就永远沉沦鬼界,忍受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折磨。 世界上的灵异界人士算起来不过二百,但绝大多数并不知道自己属于灵异界,所以真正以灵异界人士身份在秘密活动的只有不超过五十人。因为灵异界觉醒的人数太过稀少,为了对抗强大的鬼界,往往自发成立一些组织提高自己的魔力。目前在灵异界中,最享负盛名拥有最强大魔力的组织是才成立五十多年的六月十七。六月十七对鬼界来说,就是一道意味着死亡和恐怖的黑色封印,鬼界因此而有一句话:“宁愿跟阎王打架,也别跟六月十七顶嘴。“正好说明了六月十七影响的威力之大。 六月十七取名的缘故源于纪念第一位组员牺牲的忌日,活跃于中国境内,主要掌管各大高校传说杀人事件,因此各组员都从在校大学生中选取,当四年后离开校园时,便也自动退出六月十七,但保留在必要情况下请求加入六月十七具体围剿活动的权利。 当夜幕悄悄降临,邪恶的黑手开始拥有攫获生命的妖力。 藉由天神祝福而生的我们,发誓用自己生命的光亮,赐给墨香之地永久的安宁。 六月十七系列探案之一 花子幽灵 月儿坐在一个角落里无精打采地翻着那些由历届六月十七组员留下来的围剿鬼界成功的光辉记录。一来是因为六月十七认为火是象征着神的光辉,二来也是为了保密的缘故,这偌大的地下室里一个电灯都没有装,只有那些又昏暗又晃闪的蜡烛。月儿越看越费力,眼睛都隐隐发痛了,放下书打量了一下四周围仿中古时代的装饰,终于叹了一口气,把书丢在一边闭目养神。 她是五天前作为灵媒介质而加入到六月十七来的。灵媒介质据说是不仅在出生时就已经受到了天神的赞美和祝福,更会有天神亲自为他洗礼,是灵异界中拥有最纯血统的人,拥有极其准确的预感能力和推理能力,每一百年才会出现两个。 月儿偷目看看涅磐婆娑和隔岸之雨,她们两个还在安安静静地看书。为了保持组织的纯洁性和神秘性,由六月十七的创始人定下的规矩,每届六月十七的组员不能超过五个。 她们这届加上她总共才三个。而且为了不让鬼界能轻易地加害她们,每个组员都会用神界的物体给自己取一个代号,彼此之间用代号相称,不探问对方真名。两天前,她们刚刚给她取了个很别扭但又不容得她反对的代号“血淇天翼”。 “这么一大堆记录你就看完了?”一直不动声色的现任第三十六代负责人涅磐婆娑突然发话了,月儿吓了一大跳:“看……看完了……” “那么我问你,1974年炽流大学蓝色火焰杀人传说,我们组织最后是找到了什么地方用了什么出乎传说意料的工具最终击杀了它?” 月儿根本没看到有这段,连传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见涅磐婆娑问,不敢不答,半晌嗫嚅道:“好象是去到楼梯口……然后……见到一个红色的箱子……” “哈哈哈——”隔岸之雨已经笑倒了:“我猜到了,那红箱子上面写着‘消防’二字,然后我们组织的人把消防箱打开,把水管拿出来,对准蓝色火焰‘噗’的一声,然后火焰就灭了。是不是?哈哈,婆娑,我想这个也很出传说的意料吧?” 月儿尴尬地笑着:“不是,小雨姐姐讲得太搞笑了,我的意思是指……是指可以用红色来迷惑它吧?” 涅磐婆娑眼睛一亮:“红色迷惑?讲清楚一点,怎么迷惑?” 月儿怯怯道:“就象西班牙斗牛……” 涅磐婆娑身子一歪,隔岸之雨已在一边叹气道:“她到底是不是什么灵媒介质啊?出色的推理能力呢?准确的直觉预感呢?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到。” “算了,”涅磐婆娑无力地一摆手:“不讨论这个了,小雨,我给你那个传说杀人材料你看了没有?现在它非常猖狂,整个校园人心涣散,都快解体了。我想我们要快点展开行动才行。” 隔岸之雨道:“我还没看完呢,资料那么多。不过我看里面线索很乱,许多都是传闻,没有确凿的证据,说白了,那传说对于我们简直是一片空白,你叫我们怎么下手?” 涅磐婆娑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混进那个校园打听个明白?” 隔岸之雨拍手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涅磐婆娑想了一会儿道:“也只好这样了。我们下星期一混进去吧。” 月儿对于这类间谍性质的工作最感兴趣了,又惊又喜道:“我也要去。” 涅磐婆娑皱皱眉头:“免了吧你,你还是守着我们的大本营好了。” 月儿忙道:“我守我守,但是如果我们在一起的话,你们有什么法宝要用我可以第一时间送过来,那传说想攻击我们大本营我也可以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回来防范,而且我做人很低调的,绝对不会暴露的,涅磐姐姐……”说到最后,月儿用那双可怜巴巴地眼睛盯着涅磐婆娑,那样子象极了一只无助的小白兔被大灰狼追杀前的祈祷。 涅磐婆娑怎么想得到月儿搬得出这么一大套理论来,又气又笑道:“算我怕你了,资料在桌子上,你看看吧。小雨,我们去准备一下。” 隔岸之雨答应一声,起身离开前突然向月儿眨眨眼,促狭地笑道:“果然不愧是灵媒介质呢,好出色的理论水平呢。”偌大的地下室里就只剩下了月儿一人。 月儿忙向桌上拣了一份材料开始细看。传说发生在东方理工大学,共有四十多年的历史,以前还规规矩矩,偶尔杀一两个人,但不知为什么,最近变得极其猖狂,在一个月内死了三个人,一个跳楼,一个上吊,一个投湖。其症状很明显地符合了传说的特征——三人死前最后一刻都上过厕所。六月十七一调查了三天才发现了这个并不为大多数同学所知的隐秘凶手。四十年前的一桩情杀案最终铸就了这个学园史上最恐怖的传说——花子幽灵传说。一个女生主动追求到一个男生后,维系了不到半年的恋情因为那女生的移情别恋而宣布告破。那男生无法忍受被人抛弃和玩弄的耻辱,持刀趁那女生上厕所时将她刺伤导致她流血过多休克而死,随后自己也上吊自杀未遂。事件当时曾轰动一时。传闻那女生冤魂不散,要找已经找到另一段幸福爱情的那男生报仇,但被冥界使者驳回,理由是她自作自受,并且判令她永世不得超生。出于狭隘和妒忌的极度升华,和对憧憬被剥夺而死亡的出离愤怒,女生化身成厉鬼从此游离在厕所的周围,不断地杀人,只为了苦苦等待报她那段本是由她铸成的仇。如同日本令人震悚的花子传说一般,只徘徊在教室和宿舍厕所靠吸取人鲜血为生的幽灵,花子幽灵因此而得名。 “啊?是这样的传说啊!”月儿顿时后悔不已,这种变态的女人在生时已经令她非常厌憎,更何况现在是一只鬼。自己无端端去好什么奇,给她缠上了说不定灵机一动说我是女扮男装,硬以为是她男朋友,那我就永远要在那臭气熏天的厕所里度过了。正想着该怎么找个借口说不去时,隔岸之雨已经下来眉开眼笑道:“事情搞定了,我和婆娑在三年四班,你在一年二班。”月儿心凉了一半:“不……不是……我不是跟你们同班?” “当然不可能。”隔岸之雨一甩长发:“你小我们两年,那些课程你听得懂,考试不及格要交重修费的。我们六月十七可不是慈善机构,有人会来捐款。” 月儿心里苦笑道:“我在学校一个学期重修五六门是正常的。”不过她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后者可能会一个茶杯飞过去。 “好多男生哦,这里到底是理工大学还是男生大学啊?”月儿四处张望,竟然没发现有一个同胞类物体出没。 “理工大学,就是男生大学啊。说不定我们可以在这里找到我们的另一半呢。”隔岸之雨眉飞色舞道:“哇,那里有一个白衣飘飘的帅哥啊,我们快点过去看。” 涅磐婆娑气道:“喂,小雨,我们不是来找……”话没说到一半,隔岸之雨已经跑掉了,把个涅磐婆娑当场气怔在那里。 月儿努力躲着四面八方射过来的想要把她射穿的眼光,咕哝道:“什么男生之乡嘛,简直是色狼之窝。这里女生那么少,怪不得那男生会想不开去杀……” 涅磐婆娑瞪了她一眼,月儿立即活生生地把那个“人”字吞了下去。涅磐婆娑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去你们班上课吧。记住,你既然是灵媒介质,要特别注意鬼界的气息,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们。你在那个班的名字叫做……我看看,是黄晓晴。” 月儿咕哝道:“好难听。”见涅磐婆娑要走,忙拉住她道:“你还没告诉我传说发生的地点呢,你叫我怎么去感觉啊?” 涅磐婆娑奇怪地回过头道:“咦,资料上不是写了吗?它在各个厕所都出没过,不过在教室那边要频繁些。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见月儿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便自己先走了开去。 好难受啊,好难受啊,胸口很闷的感觉,好象要呼吸不过来,胃在蠢蠢欲动,头渐渐地在变痛,仿佛有针在刺一般,月儿抱着头,呆呆地看着脚下那一株小草在风中静止不动,半晌,她将头缓缓地偏向右方,那里,有一座巨大的伟人铜像,铜像边有一棵参天的古木,而在古木下面,有一个身穿格子衣服的小男孩坐在那里,也低着头,用那双雪白的手拗着根部的泥土,在众多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独特,格外出众。似乎感觉有人注意他一样,那男孩抬起头来,正碰上月儿的眼光,他咧开青黑嘴唇,露出一嘴脱落殆光的牙齿,用很清脆的声音在月儿耳边说道:“姐姐帮帮我好吗?我只是想把我下面的身体挖出来而已。” …… “夜,你知道这所学校有什么传说吗?”夜偏过头来好奇地看着月儿:“晓晴,你怎么会问这个?你的头痛还没有好,好好休息一下吧。” 月儿勉强一笑道:“我没事了,无聊问问而已。” 夜笑道:“每个学校都会有独特的只属于自己的传说吧?不过我只知道一个,很恐怖的,你听了肯定吓得晚上睡不着觉。”说完“吃吃”地笑起来。 月儿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吓到,先说出来我听听。” 夜道:“你来学校时有没经过那座铜像啊?”见月儿点头,才接下去道:“那旁边有一棵大树,就是最大的那棵,听说啊,在那里埋着一个很活泼可爱的小男孩,他的父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父亲变心了,在外面包了二奶,母亲以死抗争仍然无法使父亲回心转意,于是母亲由爱转恨,决定要尽自己能力剥夺父亲所爱的一切东西,于是,亲手活埋了他们的独生爱子,她自己后来也发疯了。哈哈,是不是很可怕?除了几个大胆的男生,大家都不敢靠近那棵树的。告诉你也要注意一点。” 月儿沉默不语。听涅磐婆娑说过,婴灵或幼灵都是非常可怕的,还没有尝到生活带给自己的新奇,立刻就丧失了生存的权利,不曾反抗,也无法反抗,那份不甘心和不情愿都要比成灵来得更重。可是为什么她看见那男孩眼中盛满的都是与年龄不相称的忧郁和落寞,而没有丝毫的仇恨?被最疼自己的父亲抛弃,再被最爱自己的母亲扼杀,堪称人世间最悲惨的伤痛独自落在他稚嫩的肩上,只有默默地坐在那里,想恨也无法恨得起来。小时候,听奶奶说,恨父母是要遭天打雷劈的。那么,那份沉重的压迫感到底是谁给我的呢? 见月儿只是出神,夜不满道:“喂,好歹你也得表示一下意见嘛。” 月儿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我是问你们学校第一大恐怖传说。这些东西你不觉得很无聊吗?都是编出来吓人的。” 夜惊奇道:“这就是第一大传说了啊,你不觉得恐怖吗?我第一次听的时候,还吓哭了呢。” 月儿道:“是你还不知道吧?那有没有关于厕所……的流言?” 夜一怔:“厕所?”接着她用那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月儿,低声道:“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这所学校有个很奇怪的地方,几乎年年都会有人死,要不自杀,要不他杀,而且死亡地点都选在厕所。上个月才死了三个,不过也难怪,我们厕所建得希奇古怪的,死了一时半刻都没人发觉。你这样说,难道知道有关厕所的什么传说?” 月儿无精打采道:“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你反倒问起我来了。” 正说着,上课的铃声响了。月儿还是头痛欲裂,夜要扶她去医护室看病被婉言拒绝了,向老师胡乱请了个假。出来课室,漫步在学校的校道上,感觉总算舒服一点,不由又想起了那个花子幽灵的传说,涅磐婆娑既然说它到处出没,反正我现在有时间,不如趁现在没人的时候到处去逛一逛吧。 月儿漫步在校园宽阔的主道上,身体舒服了很多,享受着绿荫带给自己的凉快,思索着这个传说的发生地点。那个如幽灵般,被妒忌和仇恨迷失理性的女人会在哪里出现呢? 传说中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以相信的呢?月儿初时听到这个传说时就已经很不以为然了。 四五十年代的男女界限比现在还要严格,一个男生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持刀进入女厕,还可以如此从容地杀死负心的女生后再上吊呢?当时的人们难道不会去呵斥和制止的么?这些疑问使月儿对这个传说更加感兴趣。看鬼故事里面所说的,鬼大多是喜欢在自己死去的地方徘徊、留恋,并且坚定不移地相信它们的仇人会因为恐惧和内疚回到这个地方来。那个女生死去有四十多年了,当年出事的那个厕所一定很旧了,对了,记得中午打饭的时候路过一个很旧很矮的小平房,听夜说,那里是一个准备拆掉的公厕。会不会是那里呢?好奇心顿时充满了月儿的心扉,而且现在是大白天,就算是有鬼也不敢公然出来作乱。想到此处,月儿立刻转头朝那旧公厕的方向走去了。 旧公厕比人想象中的还要破旧和废乱,旁边一大堆已经腐化成黄水的垃圾在淙淙地流着,门口显得狭小和昏暗,间或有几只苍蝇飞过,发出令人心烦的“嗡嗡”的叫声。月儿的眉头都快皱成“王”字形了,在围着公厕转了一圈,决定了最佳进入厕所路线后,月儿拿出一方手帕掩住鼻子,几乎以参加五十米国际比赛的气概“嗖”地一声跑了进去。一片阴暗袭来,月儿揉揉眼睛,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有一扇关着的木门。几秒后,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月儿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厕所明显保持着中国四五十年代的风格,一条长长的幽暗的通道将里面的厕所和外面的洗手池分开,在通道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着门的小间,一个拖把凌乱的布头耷拉在门框上,从那个房间开始,一直向里,就是两排相对的厕所。月儿小心地走过那条通道,打量着那些到处塞着污垢的洗手池,墙壁上还依稀有几个乌黑的似乎是象脚印的东西。天花板上用一条长长的电线拴着一个已经烂了一半的灯泡,似乎要快触到头顶一样。人一走过,那风就带动着那根绳在晃啊晃。虽然已经败落如此,但是月儿几乎可以揣测出当年这里的风光景象:人们笑着,交谈着,灯光在人们上方明灭不定地摇摆,洗手池边熙熙攘攘,到处是热闹的景象。可是一瞬间,就变成了这副荒凉的模样。如果现在外面雷电交加的话,这里一定是一个绝佳的拍摄鬼片的地方。 走完了那条通道,两排并对的木门就清晰地出现在月儿的眼前。有些紧闭着,有些半掩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水流的声音,虽然一片寂静,但是好象感觉得到这里跟外界一样,还充满着古老的生机。见水顿觉渴,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原因,月儿突然觉得有点急,正准备推开一扇解决时,从最靠近里面墙壁的其中一间传来一个很柔悦的女声:“是谁在外面老是走来走去又不上厕所的啊?” 月儿想不到还有人在里面,忙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我只是进来看看。” “进来看看?呵呵,厕所有什么好看的呢?” 月儿脸红了一下,尴尬道:“我……其实我……我也是要顺便上一下的。”话刚出口,月儿便觉得逻辑已混乱不堪,羞得她真想在地上找一个大洞钻进去。参观厕所,这大概属于她一个人的杰作吧? “那么来上一下吧,这个厕所虽然旧,很不错呢,呵呵呵呵。” 月儿忽然觉得头有点闷,她担心头痛的老病又发作了,摇摇头道:“不,我还有事,先出去了。刚才打扰了。” 拿出手帕,再次飞快地冲过垃圾堆,月儿舒了口气,胸口的那点不舒服也感觉好了点,她不得不承认,虽然这厕所很宽阔大气,给人一种心胸开朗的感觉,可是那气味有点呛人。 “晓晴,晓晴……” 月儿一愣,大声应道:“我在这里。”果然,没迎出几步,夜焦急地跑过来,抓住她的手,用几乎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跟我去医务室。”接着又喋喋不休地抱怨道:“我跟老师请了假,找了你半天才找着,你身体不好还去哪里逛?” 月儿笑着道:“没有,我有点急,就去了一下那个厕所。” 夜瞥了一眼那个公厕道:“你还真是古怪,你去那个废弃的厕所还不如就地解决呢。” 月儿道:“哪里废弃了?我才刚进去时里面还有人用呢。” “好啦。”夜拖着月儿的手往医务室方向走,一边漫不经心道:“别再开玩笑了。三个月前就有工人来把所有的坑都塞住了,听说要建一座什么亭之类的,哪里还会有人去上?” 月儿猛然停住了,夜吓了一跳道:“怎么了?你的脸色好苍白啊,不是又发病了吧?”月儿一把攥住夜的双手,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三个月前……你……没……骗人……” 夜莫名其妙道:“我骗你干什么?大家都知道的。有什么不妥么?” 月儿顿时觉得脑袋里天旋地转,一阵晕眩的感觉袭来,那阵胸闷的感觉,还有头的阵痛,突然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只有耳朵边那个柔悦的女生特别的清晰,特别的响亮:“那么来上一下吧,这个厕所虽然旧,很不错呢,呵呵呵呵……来上一下吧…………很不错呢…………来上一下吧…………呵呵呵呵……” “晓晴——” 月儿觉得身体渐渐无力,眼皮快要支撑不住肌肉的的力量,慢慢地合拢,在睡着前唯一听到的就是夜这一惊慌的叫声,同时还依稀看到那座很伟大很有光泽的铜像,旁边有一棵很古老很参天的树,一个小男孩还是那么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咧着嘴对她笑:“姐姐,我想挖出来……” 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四周围都是那种纯洁的白色,夜担心地正俯着头看她,见醒过来了,不由欣喜道:“你感觉好点了么?你突然昏过去可把我吓死了。” 月儿虚弱地看了一下四周,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夜答道:“校医院,医生说你受到惊吓,身子经受不住,休息多一会就好的了。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月儿微微一笑,心道:对不起,夜,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说出来我会受到天神的惩罚,从此沦落鬼界啊。对于涅磐婆娑在入会的第一天跟她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虽然灵异界尚未有人试过暴露,但这种关乎轮回的事谁也不敢拿来开玩笑。正想着怎么推掉夜的请求,一个护士进来道:“你的两位表姐来看你了。” 表姐?月儿正糊涂间,护士已经走出去了,门外闪过两人,一个沉静似水,一个明朗如火,月儿豁然开朗,对夜笑道:“我以后跟你解释好吗?我想跟表姐说说话儿。” 夜正满带疑惑地看着两个风格迥然不同的人,听见月儿这么说,只得出去并自觉把门带上。 一看门已关上,隔岸之雨马上叫道:“哎呀,天翼,你在干什么啊?一天晕过来晕过去这么多次的,就算没被鬼暗算死,也自己先晕死了。早知该让你先去接受体能训练。” 月儿惨白着脸道:“有……有鬼……” 隔岸之雨不耐烦地打断道:“废话,我当然知道有鬼,没鬼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涅磐婆娑走过来道:“听说你遇见了不止花子幽灵那一个鬼?” 月儿眼前顿时浮现出那小男孩青黑的笑脸,无力地闭上眼睛道:“不,只是遇见了花子幽灵的传说。婆娑姐姐,我有几句关于对传说的怀疑想说……” 涅磐婆娑摆摆手打断道:“这些暂且搁着。小雨,你去守着门,我有几句话要跟天翼说。” 隔岸之雨很不乐意道:“我要到门外守么?” 涅磐婆娑道:“当然,我要讲的是高度机密。” 隔岸之雨只好出去了。 涅磐婆娑在月儿床前坐下道:“你知道灵媒介质吗?” 月儿点点头道:“知道,你跟我说过。那是灵异界中专用的术语。所谓灵媒介质,就是人类中天生就拥有感知人类世界彼岸的物体的能力,弱者能与死灵相见,而强者甚至能与死灵和非死灵沟通。这种人的直觉非常灵敏准确,作为人界和鬼界的使者而能自由通行于两界之中。这种直觉通常又被称为第六感。” 涅磐婆娑道:“不错,因为这种人存在的几率实在是太少了,根据‘六月十七’第十三条组织规定,灵媒介质者可以不经过任何考验直接加入‘六月十七’。事实上,在我们组织跟传说交手的历史上,都是组织中灵媒介质者首先发现的。灵媒介质只是一种笼统的说法,它又可以分为三种,一种具有强大的驱赶妖魔的力量,无论妖魔的强弱,只要到达一定距离以内,就会被自动感知,然后身体自然产生排斥力量,这种人的周围非常洁净;一种特别容易吸引妖魔的注意,常常成为妖魔附身的目标,并且无法驱赶妖魔,因而这种人的周围总是聚集着非人类的东西;最后一种是最完美的灵媒介质,是两者兼有之。 “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你是哪种,但可以肯定的你拥有吸引鬼怪的能力。现在侦查工作出现了很大的难度,这个传说似乎因为被学校多年前就已封禁的关系,在这个学校几乎找不到一个知情人,导致我们对花子幽灵传说的真实内幕一片空白,这样也意味着我们无法发现它的弱点去收服它。若再耽搁下去,恐怕她还要继续杀人。”涅磐婆娑一边讲,一边注意观察月儿的神色,见月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叹了一口气道:“你猜出来了?” 月儿道:“你是想以我为诱饵,使传说一次又一次地现身,然后从中总结规律找出下手点?” 涅磐婆娑望着月儿半晌道:“天翼,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害你的意思,我们是六月十七的成员,拥有被六月十七保护的权利,它没有办法杀了你的。” 没有办法?月儿心里想,既然能受六月十七的保护,那为什么六月十七史记里会有那么多牺牲的成员名单?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道:“我明白了,我会按你安排的去做。” 涅磐婆娑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喜色,道:“那么拜托你了,小心保护好我发给你的那个六月十七的标志,它是你最大的护身符。” 月儿道:“我知道了。你和小雨姐姐尽快走吧,免得引起别人疑心,反而暴露了你们。” 涅磐婆娑和隔岸之雨走后,月儿靠在枕头上,对刚探出一个头的夜道:“我很累,如果有人来,说我在睡觉,好么?”夜本来想追问她遇见了什么事,见她这样说,只好再次关上门。 月儿从怀里掏出一个枯枝样的东西,那就是传闻中让鬼界闻风丧胆的六月十七的标志,据说被天神赐予了强大的保护力量。月儿凝望着它,轻声道:“你知道吗?我从接过你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发誓把生命交给你了,只要能平息传说,只要能校园不再流血和哭泣,我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是,六月十七不该是这样的啊——”月儿吁了一口气,合上眼睛,顺手把那根枯枝样的东西丢到了垃圾桶。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明亮得有点刺眼,透过本来就很薄的窗纱,射到月儿的眼睛上,顿时整间房子里都是一片如水的皎洁,流动着拂过人的肌肤。月儿睁开眼来看了看表,是凌晨一点,她觑觑外面静悄悄,似乎没人的样子,于是悄悄地起来穿了衣服和鞋子,蹑手蹑脚地摸出了校医院。出到外面,呼吸了一口外面带点寒意的空气,月儿顿时觉得头脑清醒了很多,于是赶紧大踏步向正门的方向走去。 那个铜像愈来愈近了,直到可以仰望他的笑貌,旁边那棵大树也愈来愈近,还是那个熟悉的弱小的身影,还是那身格子衣服,还有那黑色的腐烂了一边的嘴唇和里面几颗稀松的几颗牙。听见月儿的脚步声,小男孩回过头来望着她,咧嘴一笑:“埋在很下面呢,姐姐……” 月儿蹲下来道:“我可以帮你,但你可以告诉我么,你挖它出来干什么?你已经回不去那个身体上了。”说到这里,月儿喉咙一阵哽咽,连忙忍住。 小男孩点点头道:“我知道啊,可是我听那些过路的冤魂说,只要能把自己的尸骨找到,就可以附身去任何地方了。” 月儿道:“你想去哪里?” 小男孩道:“我想去看妈妈,她被关起来,一定很孤独。以前我一个人很寂寞的时候,就会哭,只要一哭起来她就会过来跟我玩了。现在我也要过去跟妈妈玩,不让她哭。” 月儿道:“你不恨你妈妈吗?” 小男孩迷惑不解道:“为什么要恨啊?她是我妈妈啊。” 月儿努力抑制住心酸,温柔一笑道:“好,姐姐帮你挖,你在旁边坐着看就行了。” 月儿向树下捡了一个尖利的石头,开始死命地挖那坚硬的泥土。那小男孩端端正正地坐在树的下面,一动不动,脸上挂着那种纯真的笑容,专注地看着月儿的一举一动。被人污蔑成要报仇和杀戮的幼灵,使大树成为人见人怕的禁地,孤独至此,心中的愿望单纯得只是想要见妈妈一眼而已,不要说仇恨,连一丝埋怨也没有。为什么成人们的心境都还比不上这个小男孩来得坦白,来得光明,人们的仇恨都是自己弄出来的啊! 当一具支离破碎的尸骨露出来时,月儿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音:“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这里。找到妈妈后,快点去投胎吧。” 尸骨化为青烟袅袅散去,同时耳边传来淡淡的稚嫩的童音:“谢谢姐姐。你要注意厕所里的那个哦,千万不要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月儿一愣,声音已然消失不见。正门口处的月光似乎更加耀眼,焕发出一阵白色的光晕,传说孝感动天,他妈妈一定能清醒过来吧?永别了,孤独的小男孩。 那天晚上月儿睡得比哪次都香甜,夜很早就过来看她了,还为她买了早点,护士也过来说她可以出院了,月儿吃着蛋糕,笑道:“真是三喜临门啊。” 夜一怔:“你睡得好,还有你可以出院了,不过就是两喜,哪来的三喜啊?” 月儿望向窗外,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我同时让两个人都得到了幸福了,还不算是一喜吗?” 夜跟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却只看见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阳光从叶子的缝隙中透出来,撒下点点金波,露珠慢慢地变小,绿色的生机却越来越浓。夜摇摇头道:“晓晴,你真是个怪人。” 今天是月儿出院的日子,涅磐婆娑和隔岸之雨很早就来了,帮她办好一切手续后,对她道:“你妈妈知道你出院很高兴呢,她工作忙,不能来看你,因此特地托付我们来给你补一下。家里褒了很浓的汤,快跟我们回去吧。” 月儿知道是谴开夜的说辞,只好道:“谢谢两位表姐关心。夜,我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了。” 夜不疑有它,于是自告奋勇留下来帮月儿整理东西。 月儿跟涅磐婆娑还有隔岸之雨两人出来,眼看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隔岸之雨瞅瞅四周没人,递给月儿一个大本子道:“你快看,能记多少便记多少。” 月儿接过本子莫名其妙打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学校新旧三百二十所厕所图记。”三百二十所?月儿差点晕了过去:“这样一间间走下去,会走死人的。就算没走死人,全校的人也叫它杀光了。” 隔岸之雨道:“谁说要一间间走了?我可没兴趣参观厕所。” 涅磐婆娑催促道:“我们自有办法,你快看,快记,时间紧急,没时间跟你解释。” 月儿只好囫囵吞枣地阅了一遍,交还给隔岸之雨。涅磐婆娑问道:“你可记得住?” 月儿想了一下道:“这个……假如不是很相象的话……应该分得出来的。” 涅磐婆娑再无半点犹豫,跟隔岸之雨使了个眼色,隔岸之雨会意,抽身便往前走,月儿刚要问她去干什么,涅磐婆娑已对她道:“天翼,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月儿满头雾水地跟着涅磐婆娑出了校门,来到一个居民区中的三楼的一个房间,月儿疑惑地打量着周围时髦的家具,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 涅磐婆娑言简意赅道:“小雨在外面租的房子。天翼,你坐下。” 月儿怔怔地坐在椅子上,望着也拉了一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的涅磐婆娑。 “天翼,知道为什么六月十七对灵媒介质有特殊照顾,甚至规定在特殊情况下一直留任吗?” 月儿皱皱眉头,她不知道涅磐婆娑为什么老是问她灵媒介质的问题,好象她作为灵媒介质加入六月十七没经过考验是很不公平的事一样,但是她还是答道:“恩,你也告诉我了,灵媒介质相对一般灵异人士来说,具有相对较强的灵异能力来降伏厉鬼。” “不。”涅磐婆娑答道:“如你所言,有一种灵媒介质是吸引厉鬼的,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功,那我们六月十七还收来干什么?灵媒介质除了对厉鬼的特殊能力外,还有另外一种很强大的力量,那就是……” “预感!”隔岸之雨的声音伴随着门开突然传了进来:“我的速度还算快吧。”一边拿出一个明晃晃的圆珠小坠子。 “预感,又称遥感,是灵媒介质有别于其他人的一个最明显特征。”涅磐婆娑从隔岸之雨手中接过那个小坠子,把它平举着吊到月儿的眼前,轻轻晃动。 “干吗?”月儿有想笑的感觉:“你们不是想催眠我吧?” 涅磐婆娑正色道:“不错。用这个本身已经带有魔力的坠子催眠灵媒介质,就可以逼迫他的灵异力量逸出体外,挣脱身体的束缚,自由地到达彼岸世界,从而感知心中所想的事的面目,这就是灵媒介质最大的能力。” 月儿突然觉得身体冒上来一阵寒意,凝神望着眼前的小坠子,哑声道:“难道说它的作用在于……” 隔岸之雨接口道:“斩断你意识中与人间界的联系,然后你就可以在完全不受干扰的条件下探得邪恶的根源了。” 月儿忙道:“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回不来怎么办?我可不想永远留在鬼界,而且还是厕所那里。” 涅磐婆娑道:“你放心,你的意识一旦受到外界的强行干扰,就会顺原路返回到脑中的了。” 月儿心有余悸道:“返回得了么?假如返回的路上又给干扰怎么办?” 隔岸之雨已经不耐烦地道:“你当拦路抢劫啊?意识返回速度超过光速,有谁可以干扰啊?再说,你看见六月十七史记里有人是因为意识回不去而死掉的吗?你罗哩罗嗦的,到底想不想早日结束这段传说啊?” 月儿勉强道:“那么来吧,看不见可别怪我。” 涅磐婆娑道:“你先想着传说的事,然后凝神看着这个坠子就行了。” 月儿依言照做,她不知道什么是想着,就在心里一直念着“花子幽灵”这四个字。坠子在眼前晃啊晃,很快,脑子里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了,眼皮也变沉重起来。很想睡的感觉,头重脚轻的感觉,月儿挣扎了一阵子,终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段浑浑噩噩过去后,意识好象又突然变清醒了,可以很清楚地记起刚才涅磐婆娑和隔岸之雨刚才说的话,以及刚才的催眠过程,但是手脚却动不了,不,或者是说,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手和脚一般。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自己已经被催眠了吗?自己的精神已经逃脱了躯体的拘束吗?涅磐婆娑和隔岸之雨在哪里?月儿想喊,却恐怖地发现自己似乎连嘴巴也没有。这就是灵体的形态吗?月儿害怕得想哭,突然,前方有一个亮光闪了一下,很快又熄灭了。 月儿呆呆地望着前方。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亮光又闪了一下,然后又熄灭了。闪了三下之后,亮光每次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亮光到底是什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月儿想过去看一下,正想着,自己竟奇迹般地真的向前移动了。对了,这是自己的纯意识,直接用意识控制行动就可以了。 离亮光愈来愈近了,月儿仍然没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再靠近它时,四周围突然传来一个很清脆的小女孩的声音:“我的溜冰鞋——”鞋字的回响在月儿耳边环绕不绝。声音很稚嫩,就跟那小男孩差不多。月儿骇然道:“你是谁?”周围没有回应。前方的亮光又接着闪了两三下,月儿有点害怕,回头想回去,那声音立刻传来了:“我要我的溜冰鞋——溜——冰——鞋……”好象是从遥远的记忆里飘来的,但又异常清晰。 霎时,后面的亮光猛然加强了,刺痛了月儿的眼睛。月儿忙回头一看,原来那亮光是一根忽明忽灭的蜡烛。四周围是两排低低的木门,好象是在厕所里,但是似乎又不是自己去过的,也不是隔岸之雨拿来的那个本子里记载着的任何一种厕所的结构。蜡烛旁边有一道长长的影子。一双很漂亮崭新的溜冰鞋放在远远的一个角落。从黑暗里忽然伸出一双毫无血色的小手,把鞋子拿了过来。由于蜡烛的光无法照射到那个地方,月儿只能依稀看见一个很矮小的身影,在慢慢地,一个一个地穿着那双溜冰鞋。月儿不禁看呆了,半晌,颤声问道:“你……你究竟是谁?”话音刚落,头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撩拨自己的头发。月儿仰头看去,只见在她头上,有两双旅游鞋在轻轻地摇晃,其中一双还留着自己的一缕头发。 “啊!”月儿大叫一声,意识的灵体猛烈震动,瞬时象一束光一般激射回自己的身体。月儿猛然张开眼睛,已出了一身冷汗。 涅磐婆娑大吃一惊道:“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月儿只觉头痛欲裂,按住头忍着痛断断续续道:“小……小女孩……两个人……上吊……” 涅磐婆娑望向隔岸之雨:“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隔岸之雨道:“花子幽灵传说明明是有关一个情杀女生的,怎么回跑出什么小女孩来呢?喂,你是不是去错地方了?” 月儿全身伏在椅背上,使劲用手压着两边的太阳穴,嘴里发出痛苦的吱唔,半晌才用微弱的声音道:“溜冰……鞋……蜡烛……鞋……” 两人迷惑不解,正待再问,隔岸之雨的手机响了。 “喂?”隔岸之雨脸色一变:“好,我知道了。”放下手机对涅磐婆娑道:“学校有两个人被杀了。” “什么?!”涅磐婆娑“腾”的一声站起,见月儿还是痛得不能动,只得道:“天翼,你好了便到学校找我们。小雨,我们走。”两人匆匆出门了。 一个月内第四次发生学生离奇死亡的案件,自然在校园掀起轩然大波,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可避免的人心慌乱,申请暂时休学咨询的人数猛增了几十倍。或许知道安抚和镇压都已经失去效用了,校方对这次的骚乱采取了宽容的态度。 当涅磐婆娑和隔岸之雨赶到时,在搬出的尸体旁边已经密密麻麻地围了十几圈,两人费尽所有力气好不容易才挤到前头。殡仪馆的车已经开到了,尸体已经被白布包扎着捆在担架上,只看得见露在外面的两双旅游鞋,一个瘦高个的警察正皱着眉头烦躁地走来走去。 两人正看得没意思,要退出去时,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满头大汗的人来到那警察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道:“陈警官,尸体已经初步检验完毕。”两人一听,又站住了,只听那被叫做陈警官的人忙不迭地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法医道:“是,我们已经确定是上吊。” 陈警官脸色一变,急急道:“你们查证清楚了?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你们怎么这么快就作出鉴定了。你们身为法医,最好还是看清楚一点,不要草菅人命。” 法医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道:“是,警官训示的是。我们都知道自己责任重大。因为这次情况很简单,尸体的脖子上都有一道淤红的痕迹,很明显是上吊的痕迹,同时喉管有被挤压变形的异状,可以说明尸体至少被吊了几个小时以上。胸部和肺部都有不同程度的缺氧症状,窒息是她们的致死原因。所以我们才能很快地作出结论,是上吊而死。” 陈警官再也按捺不住,大声道:“怎么可能?在第一现场的厕所里,我们发现天花板上和较高的墙壁上根本没有任何的支撑点可以供她们上吊?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话,不等于是告诉我在不可能结绳上吊的地方发现了上吊而死的人??” 陈警官这样歇斯底里一吼,把那个白大褂的吓了老大一大跳,擦着汗道:“是,是,是,我再去查一遍。” 涅磐婆娑和隔岸之雨对望一眼,两人均已脸色惨白,“小……小女孩……两个人……上吊……”月儿梦呓般的话语再次在两人的耳边的回饶。“如有情况无法确定者,确属情况紧急需第一时间排除的,无条件相信灵媒介质的预感。”六月十七规条第十七条的条文在涅磐婆娑脑海中划过,她再无犹豫,扯了扯隔岸之雨的衣袖,示意她跟出来。 待到挤出了人群,涅磐婆娑在隔岸之雨耳边低声道:“情况有重大变化,传说有多少可信度值得怀疑,我们现在立刻赶往出事现场,那里必定还残留有鬼界气息,如果真是幼灵,我们肯定能很快地认出来的。” 隔岸之雨惊道:“现在去?你疯了?那里还有大把警察局的人把守啊?你叫我们怎么进得去啊?” 涅磐婆娑急道:“现在只能冒一下险,这是绝佳机会。再等下去,我们的身份迟早都会暴露。” 隔岸之雨若有所悟:“你带了那东西?” 涅磐婆娑点点头道:“恩,我们走吧。” 果然不出涅磐婆娑所料,出事的厕所门口站满了警察,由于是第七起离奇死亡案件,所以警察局的人几乎倾巢而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进行反恐战争。人人都高度戒备,还有三队巡逻的警察在邻近不停地走动。 涅磐婆娑缩在一个墙角,送了个眼色给对面的隔岸之雨。隔岸之雨会意,弄乱自己的头发跑出来慌乱地带着哭腔道:“救命啊,那里又死了一个人!!我不想死啊——不想死啊——”门口顿时一片大乱。“到底出了什么事?”“到底哪里死了人?”“快带我们去!”“你们守在这里,我们去看看。”忙乱过后,一部分警察跟着隔岸之雨乱哄哄地跑走了,厕所的门口只剩下了十几个警察还在看守,大家尚未从惊慌中回醒过来,纷纷议论着出现了什么事。 涅磐婆娑见计谋已经成功,便从容不迫地走出来。突然有一个穿着怪异的女性出现在墙边,警察们都是大吃一惊:“你是谁?”“快出去……”没等他们吵闹完,涅磐婆娑从怀里掏出一把红色药粉撒了出去,喝声:“黄泉孟婆,与我消孽!红粉若出,万事如云!”顿时各人纷纷晕倒。 隔岸之雨也已经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了,对涅磐婆娑道:“我们这样老用孟婆药粉,冥界不会怪我们吧?” 涅磐婆娑道:“冥界那边我会跟他们干涉,现在我们先进去查探一下。”涅磐婆娑已在四周围撒上南国红豆,布下结界,隔岸之雨道:“既然是情杀,恐怕情孽非比寻常,光在外面撒似乎不够,里面也撒点吧。” 头好痛?为什么还是会这么痛?婆娑和小雨姐姐呢?她们怎么不来看我啊?月儿痛得全身蜷缩在椅子脚旁边。眼前又是一片黑暗,头痛得不行了。咦?前方怎么有亮光?是蜡烛!我的意识不是已经回来了身体了吗?为什么还是会回到那个恐怖的地方?!月儿想叫,却叫不出。 一个幼小的身影躲在阴暗处发出很清脆很清脆的笑声:“呵呵,我最喜欢有人来陪我了。我最喜欢了——最喜欢了——” 月儿骇然道:“又是你?你又杀了什么人?”猛然见顶上有两个随着风正轻轻飘晃的躯体,凸出的眼珠耷拉在鼻梁旁边,青黑色的舌头软绵绵地搭在下巴上,从鼻孔、耳朵、嘴角里都有粘稠的鲜血不断地涌出来。月儿象着了魔似的痴痴地望着那两具尸体,半晌,她突然跑上前,不顾一切地拿起蜡烛朝上照去,两张熟悉的脸孔清晰地现在她的眼前。“婆娑姐姐,小雨姐姐!!!!” 月儿猛地睁开眼睛,外面的阳光正烈,地板上早已斑斑驳驳,布下了一个不祥的符兆。 月儿忍住强烈的头痛,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外,向学校的方向跑去。今天的阳光特别刺眼,刺得心似乎也痛起来。一路踉踉跄跄地走来,好不容易看到校门口,月儿再也支撑不住,靠着旁边一根电线杆稍作喘息,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月儿转头一看,只见一辆殡仪馆的车正呼啸着进入学校。门边两个女生驻足观望,她们的讨论清晰地传到了月儿的耳边:“怎么又来了一辆?只是死了两个人,用不用搞得这么夸张用两辆车来拉啊?”“你不知道吗?里面又死了两个了,我们这几天还是不要住在学校里面了,太恐怖了!” 又死了两个?月儿猛提一口气,揉了揉头,正准备跑进学校里。突然,校门里一片乱糟糟的声音传了出来,接着一大帮警察跑出来驱散看热闹的人群,然后便是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人抬着两副担架小跑着出来,担架上的白布将尸体全身由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密密,只依稀看得出是身材窈窕之人。又死了两个了??哪两个啊!!月儿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她想喊:“到底是哪两个死了啊??!!!”可是嘴巴张了半天,始终说不出一句话。全身的力气好象渐渐离她远去,虚弱到她想就这样倒在地上然后永远不再醒来。 蓦地,一阵狂风刮来,吹起了其中一副担架上的白布,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孔平静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立刻引起了围观的群众和记者的一阵骚动。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忙把白布整理好,赶紧抬上车并把门紧紧关上。 殡仪馆的车在警车的开路下渐行渐远,鸣笛声已经听不见了,人们还在恐惧中带着兴奋议论纷纷:“啊,那个死去的女生好漂亮啊,但是看上去很面生,没见过似的。” 月儿站在不远的地方,目光充满了无法相信的呆滞,全身因为寒冷而不停地战栗着,苍白的嘴唇在风中微微颤动,脑海里都是虚幻的云彩,什么痛苦,什么吃惊都没有了。如果可以这样麻痹不堪下去,那她宁愿留在世上做一具行尸走肉。“我们是六月十七的成员,拥有被六月十七保护的权利,它没有办法杀了你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月儿终于忍不住痛苦失声,六月十七,你的力量,你的藉由天神祝福而生的力量,你保护组员的力量,究竟在哪里啊?! 血债血偿,命欠命还。这是运数常理,就连天神也无法禁绝。六月十七虽然明令禁止无端杀戮,提倡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是当黑暗已经开始伸出他的手,我们便只有尽全力斩断它。月儿不知从哪里涌来的一股力量,头脑开始清醒了,身躯百骸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充满着盈沛的能量。出乎镇静地来到出事现场。 警察的人数明显不够,人群的骚乱已经扩大到整个校园了,有兴奋的,有恐惧的,有畏怕的,尽管厕所门口又加派了一个中队的警察,但是现场依旧乱得像一团麻,陈警官正唾沫横飞地向先前那个判断失误的队长骂个不绝,可是人声鼎沸,根本听不清陈警官在说些什么,只是低着头说:“是,是。” 月儿冷眼看着这一切,正待走上前去看个仔细,脚底似乎踩着了什么东西,一滑,差点没摔倒,忙低头看时,发现原来是一颗红豆,撒得到处都是,蜿蜿蜒蜒地一直延伸到厕所的门口。月儿趁人不注意,捡起红豆放到鼻子底下一闻,一股怪香逸出。孟婆汤?不是,在孟婆汤的味道中还夹杂着两种很奇怪的味道,其中一种很熟悉,难道是……月儿猛地抬起头来,对了,是涅磐婆娑跟她提过的灵狐液!灵狐液主要的功能是在自己身边形成结界,逼妖魔现形,是六月十七用来镇压厉鬼的一大法宝,因为灵狐液是从灵性之狐身上提来的经过加工的香液,传说浸染了狐狸对人类屠戮的恶毒的怨恨,如果灵狐液无法击败厉鬼,就会趁机向主人反扑,死在灵狐液上的组员为数不少,因此六月十七历代均严厉规定不到重大关头绝不轻用。 望着那些排列不规则的红豆,月儿脑海里顿时浮想联翩,几乎是下意识地模拟着涅磐婆娑和隔岸之雨展开行动的全过程。涅磐婆娑肯定是让隔岸之雨引开那些警察,这样才会用到孟婆汤让所有的警察失去对她们的记忆。然后涅磐婆娑开始在厕所周围撒相思红豆。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传说因情而死的鬼,就算有再大的怨恨,见到红豆也会禁不住黯然情伤,心怀顾忌,暂缓下手,六月十七通常把它当烟幕弹使用,掩护组织的行动。假如那女生因为心中过于扭曲的嫉恨而视红豆于不见,早已有准备的她们也用不着使出灵狐液杀伤力这么大的招数啊。莫非……莫非在她们进入厕所之后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不为人知的转折?!涅磐婆娑平素稳重之极,究竟是什么突兀而来的惊吓使她会毫不犹豫地使用了灵狐液呢?她们两人到底是死在厉鬼之手还是死在灵狐液的反扑之下呢? 这一切的真相恐怕必须涉险亲临第一现场才有可能知道。月儿把红豆收进怀里,找个混乱的机会悄悄地靠近了厕所。突然,一只手拍在了月儿的肩膀上,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别进去。你若有什么差池,六月十七就完了。” 月儿悚然回头,一个黑色绒装大衣的少妇站在后面冷冷地看着她,眼里包含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威严。六月十七的组员连她只有三个,活动都是极端机密的,为什么会有第三个人知晓?若是暴露灵异界身份,将接受天神的惩罚,沉沦鬼界,不得超生。难道涅磐婆娑和隔岸之雨她们……月儿掩住口,努力压迫住心中的震惊,怔怔地问:“你是谁?” 少妇只是冷冷地望着她,那种严峻的眼神震慑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才听得那少妇开口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月儿刚想拒绝,那少妇突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那一眼,刹那间,月儿觉得心灵象是被什么针狠狠刺了一下似的,全身一个哆嗦,拒绝的话竟然说不出口,只好乖乖地跟着她走。 一个拐角,两个路口,一个拐弯,一条小巷,最后终于来到了一家破旧的外面挂着打铁铺的店门口。少妇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对着月儿道:“到了,天翼,我们进去吧。” 一个响雷瞬间炸响在月儿的头上,眼睛因为惊恐而急速地睁大,指着那少妇结结巴巴道:“你……你为什么……知道我的……还有六月……的……的……”原来这间貌不起眼的打铁铺正是六月十七的大本营——地下室的秘密入口,非六月十七组员根本无从得知。 少妇悠悠道:“这就让你吃惊了?这样下去六月十七可不妙啊,进去吧,接下来还有更让你吃惊的。”说着来到那个炕前,伸出右手掌朗声念道:“六月十七,宏扬灵异。”炕缓缓地移开了有两寸宽,出现一个隐隐放着光亮的洞口。少妇又看了一眼惊愕地呆了的月儿,这次连招呼也没有打,径直自己进去了。月儿不知她要干什么,赶忙也跟进去了。 “你们六月十七也太不讲义气了吧?一再违背诺言,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跑过来的。”大厅里面响起一个尖锐的男子嗓音,在空荡荡的厅堂里引起一阵回响,使人顿生厌恶之感。 月儿不由诧异,暗暗道:究竟是谁有胆在这里对六月十七大放厥词,还这么大声张扬?正想间,只听那少妇答道:“我还没问阁下怎么不请自来,冒入六月十七的地方呢,你倒反问起我来了?莫非六月十七是这么好欺负的么?” 月儿拾级而下,只见大厅正中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人,用黑布裹住全身,只露出一双滴溜溜转的黑眼珠,全身散发出一种诡秘莫闻的气息。那少妇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微微向月儿点了一下头,月儿听她刚才说话明显是偏帮六月十七的,心里稍微放宽了些,也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一个身材稍微瘦削的男子发出“格格”的令人十分不愉快的尖笑声道:“你们真是好记性,连我们都忘了是谁了?”说着,一边递过一个信封来。少妇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冥界使者特派使节顺祝六月十七安”。 是冥界使者麾下的人?月儿一呆,鬼界向来和灵异界没多大联系,为什么无缘无故会跑过来? 那少妇已把信封还回给了那两个人:“原来是冥界来的,失敬失敬,不知使者派两位来有什么事要说?” 那男子道:“是关于孟婆汤的事。你们组织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孟婆汤或者孟婆粉,破坏我们之间的盟约。这样下去,人间界迟早会发现我们冥界的存在,严重危害冥界的安危,使者对此非常不满,因此特来问问你们组织到底怎么交代?” 那少妇道:“使用孟婆粉的涅磐婆娑和隔岸之雨已经死去,我们对此无可奉告。” 男子道:“据我们所知,六月十七还留下一个叫‘血淇天翼’的组员,既然那两位死了,她就是当仁不让的新的负责人。无论如何叫她出来给我们个交代。” 冥界?月儿慌乱地看向那个少妇,她什么都不懂啊,她只加入了六月十七才不够三天,就莫名其妙地当了负责人。 那少妇手一摆,示意月儿不必开口,上前一步冷笑道:“盟约?交代?你们说我们没有记性,我倒想问问你们使者阁下的记性也好到哪里去了?冥界对这次花子幽灵的传说掌握的资料比我们更清楚。六月十七当初和冥界订下契约,不过是为了共同完成天神嘱托的任务,克制鬼界对人间界的进攻,所谓各自遵守秘密,不暴露对方身份不过是附加条件。花子幽灵的威胁是头等大事,不要说孟婆汤,必要时要使者亲自出马他也敢推辞吗?你们使者怎么会这么糊涂,本末倒置,想起这些来了?还好意思派人来兴师问罪呢?” 男子脸色一变,道:“你是谁?六月十七里面只有大学生,是不会收少妇的?我们来跟六月十七理论,你凭什么跟我们顶嘴?” 少妇冷笑道:“凭什么?就凭我是六月十七第十四代负责人——湖月冰魄!!” 那男子用惊愕的眼神打量了那少妇好一会儿,月儿早在一边看得呆了。原来这少妇有这么大的来头,怪不得初见她时全身散发出一股非同寻常的气质,既然她与六月十七有如此深厚的渊源,那么冥界使者怪罪这件事料想也不是什么难解决的大事,顿时把心防宽了许多。 那男子清了清嗓子,努力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勉强得很虚伪的笑声:“呵呵,原来是六月十七的老前辈了,咳咳,刚才真是多有得罪了。都怪我们有眼无珠……” 那少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道:“不怪你们,我在六月十七的时候,你们还不知在哪个门外端盘子呢。不过使者阁下就太健忘了。”说着,瞄了月儿一眼,见她脸上不知道是否受惊过度的缘故,红一阵白一阵的,心想:冥界这件事还是尽快解决的好。于是对那男子道:“如今我们事多,也没使者大人那么有耐性磨来磨去的,你们回去请转告使者大人,花子幽灵传说威胁极大,根据我们当初与冥界订下的契约,在重要特殊情况下,不必遵守附加条件的约束,因此请冥界别再干涉人间界的事,这是违反天神的意愿的。” 那男子听见“天神”二字,脸色大变,月儿清楚,据说当初天神为了严禁冥界借控制鬼界为名干涉人间界,特地下了一道封印,只要冥界不遵指令,顷刻奈何变成血海,颠覆幽明,因此那男子才会如此惊恐。那男子强忍下怒气,道:“是,是,你的意思我们一定会传达到的。消灭传说的事情紧要,我们不阻你们商谈正事了。”两缕青烟过后,那两名男子已消弭不见。 那少妇先是抬头望望天花板上中古时代的装饰,又来到负责人的宝座上抚摩了那扶手好一阵,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还是一切如旧啊。”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正惴惴地立着的月儿,惨笑道:“可惜不能坐了。” 月儿开口道:“你……” 那少妇道:“叫我冰魄就行了。我还是习惯这个称呼。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凡是退出六月十七的组员都终身与六月十七断绝关系,不得再行与六月十七有关之事。你一定很惊奇我为什么会主动回来吧?” 月儿摇摇头道:“不,涅磐婆娑和隔岸之雨告诉过我,在万分紧急的特殊情况下,原六月十七组员保留在一定情况下参与组织围剿活动的权利,花子幽灵这次闹得那么大,你出来其实并不算意料外的事。我想问的是,关于前辈那第十四代六月十七的……” 那名叫冰魄的少妇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奇特的落寞的悲伤神情,喃喃道:“终于要说出来了。”说完控制了一下情绪,对月儿道:“问吧。” 是什么事情足以令到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稳重前辈如此震撼呢?月儿一边思索着,一边开口道:“是我在浏览六月十七史记的时候看到的,关于第十四代的记载。第十四代堪称继六月十七创始人链凤空翔之后最出色的一代,破获的传说杀人事件不仅在数量上达到了历史上的高度,而且最著名的‘旋涡杀人事件’、‘麒麟复活事件’都出自那一代……” 冰魄一摆手插口道:“那些所谓的丰功伟绩我们自己人就不要多说了。我喜欢爽直口快的人。” 所谓的?月儿搜索着字眼,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可是,史记中记载,在最后一次围剿活动中,第十四代因为行动失败,全军覆没,组员从此生死不明……” “砰”的一声,冰魄身旁的蜡烛托盘轰然倒下。 “前辈?!” 月儿惊呼出声,冰魄的瘦弱身躯摇摇欲坠,明显是受了重大打击似的,脸上早已失去了当初痛斥冥界使节的高贵与雍容,只有苍白的血色和颤抖的嘴唇,还有白皙的额头上也布满了密密的汗珠。月儿忙上去想搀扶她,冰魄摇摇手阻止了她,颓然坐在负责人的宝座上,掩面啜泣起来。从一个从容机变谈笑风声的巾帼到一个无助哭泣忧郁极度的弱女子,这样快的角色转换,让月儿顿时有点手足无措,找了一个杯子斟了点水送上去,正想着要用什么话来安慰一下,冰魄已经哭着低声道:“这是压抑我心中最大的阴影,光凭这点,我就不配去领导那么出色的第十四代六月十七。”“哐啷”一声,月儿手中的杯子应声倒地。听冰魄的话中之意,竟然似乎在暗示着那次全军覆没的结局是因她而导致。冰魄略微抬起了头,但并没有看月儿。月儿颇为尴尬地解释道:“对……对不起,我一时失手……” 冰魄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解释似的,喃喃自语道:“我永远忘不了那惨痛的一天,天边的残云被染成了血红色,有人开玩笑说是不是代表不详的征兆,我狠狠地批评了他。然后上天总是喜欢捉弄我们,好的不灵坏的灵,我自以为深谋远虑,这次万无一失,然而挫折终于含笑来临了。失败一次足以抹杀你所有的光辉和骄傲。就只一个晚上,我们用付出三个组员生命的代价才得知了这个传说的巨大骗局,残存的我和另外一位组员经过无奈的商议最后决定在那个生死存亡的时刻用六月十七法术中最迫不得已的方法,暂时封住传说,减弱它的法力,而我,则苟活下来,在适当的时机出现,了却这一桩血海深仇。第十四代六月十七,我们自诩为最出色的六月十七,就这样在我的手中彻底完结了。” 月儿怎么料得到这当中有如许曲折,不由得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那……那个传说……” 冰魄惨然一笑:“猜到了?不错,正是花子幽灵传说。” 月儿惊诧莫名,竟失声喊道:“传说的骗局??!!什么传说的骗局?” 冰魄静静地道:“我当初知道真相时,也是和你一般的神情。我来,就是为了要告诉你花子幽灵传说的真正内幕,一个荒谬得离谱的骗局,好让六月十七不至于再一次折翼于它的手上。我们组织大概是三月上旬接到花子幽灵的传说杀人报告的,花了半个月时间弄清了传说的内容:为情自杀的女生,一个老掉牙的故事情节。当时曾有人提出过对传说内容的质疑,可惜一意孤行的我和另外一个负责人并没有采纳他的建议。悲剧就这样造成了。”说着,看了一下全神贯注听着的月儿,叹了一口气道:“你听说过日本的鬼娃娃花子传说吧?” 月儿有点莫名其妙怎么提到外国的传说上来,不过她还是答道:“恩,听过,一个很古老的震悚传说。一个小女孩在夜晚独自一人去学校找晚归的妈妈,却误入另外一所学校的厕所而死,从此,据说,在深夜,厕所里就会出现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女孩在里面游荡,口中发出凄厉的喊叫:‘妈妈……妈妈……’进入的人就会当成妈妈的替身被带走。花子幽灵和日本的鬼娃娃花子有什么联系么?” 冰魄道:“那时那个组员正是怀疑为什么传说是因情杀女生而死,而取个带花子的名。到底这传说的名字是谁起的,有什么背景我们还没有弄清楚,因此他建议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月儿想起灵魂出窍时看见的那个小女孩,全身一个激灵,道:“那个传说是骗人的??” 冰魄突然“格格”地笑了起来,那尖锐的笑声把她完全变做了另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环绕回响,就像死灵的哭叫让人不寒而栗。月儿怜悯地看着她,冰魄伸出手去,把前面的杯子一下子扫到地上。一刻前绚丽得灿烂的杯子瞬间化成了一堆白色的碎片。冰魄好象要把多年的恶气都出在这个杯子上似的喘了口气,冷冷道:“不错,一切都是骗人的。什么为情自杀的女生?什么为爱沉沦的男生?那全是那个幽灵编造出来的迷惑人的鬼话!真正的花子幽灵传说其实早在六十年前就发生了!!” 月儿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切,也不惊讶,嘴里只是喃喃地念着:“穿溜冰鞋的小女孩……” “你也知道?”冰魄诧然回头,顿时又释怀了:“对了,我忘了你是灵媒介质,可以穿破时光和空间的障碍,看到真实的场景。真好,如果我们那一代有灵媒介质就不会发生悲剧了,大家都好好地活着。怪不得链凤空翔说,只要有灵媒介质的存在,六月十七便不会灭亡。” 月儿抬起头来,恳切地望着冰魄道:“把传说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吧,我要好好想想,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冰魄愣住了,她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眼前模糊起来,一副另外的场景却渐渐清晰起来了,那是十年前,第十四代组织成员聚会一堂,鼎盛生机,谈笑融融的场面,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笑着站起来反驳她的话道:“我觉得还有必要再讨论一下呢。一个情杀的女生为什么要叫这么个传说名呢?大家不觉得花子这两个字里面大有文章吗?”他的眼睛热切地环扫着四周,但冰魄总觉得他是在盯着她一样。冰魄的脸不觉红了,低下头道:“那么大家再讨论一下吧。” 那男生的笑容慢慢地消退了开去,冰魄知道,他是再也回不到这个世上来的了,她心中最大的遗憾仍然在牢固地撕毁着她痛苦的心,就那么一晚,亲情,友情,爱情,什么都失去了。是否自己的虔诚感动了上天,所以又让这相同的一幕在今天上演了,好让她一补当日痛失战友的遗恨? 冰魄抹去自己的泪珠,点点头道:“我来,就是为了要说给你听的。花子幽灵的传说其实并不属于这个学校,它实际起始于这所学校的前身——蓝洋大学。那还是民国时代的事了,蓝洋大学是这座城市里第一所女子大学。” 女子大学?持刀的男生?月儿的心不由揪紧了。 只听冰魄继续用平和的语调说道:“据说有一天来了一位年轻的教师,带着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父母在战乱中双双身亡,使还未成年的他不得已带着才三岁的妹妹来到这里自谋生路。那校长倒是好人,见他们如此可怜,便答应收留他们。由于学校刚刚建立,很多事务需要处理,而人手也不够,那年轻的教师终日忙碌,无暇顾及幼小的妹妹。小女孩心爱玩,哪里忍受得了寂寞,天天出去乱逛,那些女学生又没空搭理她,只好一个人在湖边徘徊。她哥哥见她这样怅然的样子,心有不忍,就想尽办法托人到外国的友人那里买了对溜冰鞋给她,从此埋下了惨绝人寰的一代禁地的祸根。” 月儿突然打断道:“且慢!你这些资料是怎么得来的?” 冰魄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突兀地问出这个问题来,从容答道:“在报社的存档里,当年的旧报纸曾经作为头条新闻大肆宣扬过……” “宣扬过?”月儿嘴边突然露出了一丝不为人所觉的微笑:“恩,继续说下去吧。” 冰魄有点奇怪她没有如自己所料般继续发问下去,只得接道:“小女孩得了溜冰鞋自然高兴万分,天天拿了它去练习。那时候,溜冰鞋还是个稀罕物儿。有一天,小女孩带了溜冰鞋去一处水泥长道上练习,正滑得高兴,三个自修完的女生经过。一个家境较为富裕的见那溜冰鞋漂亮眼红,向那小女孩要求借来看看。那小女孩正溜得兴起,哪里肯让,童言无忌,干干脆脆就拒绝了。那女的恼羞成怒,立刻走回去与两个同伴商量,终于想出了一个恶毒的报复计划。她们首先派了一个人上去和颜悦色地与小女孩说话,骗她说请她到外面吃糖,将她哄骗离那条路。留下的另外两个人火速从书包里掏出实验用的尼龙绳铺在路面。受骗的小女孩气冲冲地回来继续练习,她又如何发现得了路面上已经弥漫了一层浓浓的杀机和死亡的气息。”冰魄说到这里,觉得有点口渴,停止了说话,走过去拿过水壶往杯子里斟了水喝着,叹口气道:“接下来的事情你也应该猜到了,她失去了平衡,溜冰鞋借着冲力冲了下去,下面就是厕所,她的头撞上了厕所的墙,当场脑浆爆裂死亡。现场一片惨不忍睹。”一边说着,冰魄摇着头。 月儿茫然地站起来道:“是哪个报社?我要去看当时的相片?” 冰魄吃了一惊道:“你头脑发什么热?那照片可怖得很,连我看了几次都想呕,你看来又有什么作用?” 月儿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有这样一种直觉,很想很想去看,仿佛那里是很熟悉的地方。你不是说过我是灵媒介质吗?在这样一个束手无策进退两难的时刻,我们是不是应该暂且相信一下灵媒介质的直觉呢?” 冰魄点点头道:“也是,是神州日报,我带你去吧。” 月儿淡淡道:“不用,我自己知道它在哪里。” 冰魄一怔,望望月儿,突然她发现月儿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往昔的幼稚和纯真已不见一丝踪影,全身竟然散发出一种很奇特古怪的气质,那种感觉好象……好象在那里见过……没错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啊……自己明明知道的啊!!冰魄的头开始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仿佛要阻止她进一步想下去。 月儿已在那边慢慢地开了口:“在我去报社之前,有一件事我想确认一下。” 冰魄悚然抬头,却看见月儿冰一样的目光,正在一刀一刀地剜割着她自认为已经弥补完全的心:“告诉我,涅磐婆娑和隔岸之雨死的真相。” 冰魄猛然一震,笑道:“不就是给花子幽灵传说给杀死的吗?还有什么真相呢?至于它怎么杀死她们,我就更加不知道了。” 月儿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是么?你说你为了给你那一代六月十七复仇,等了很久,也伺服了很久。你说你已经知道了传说会在这个时候作乱,所以你赶过来了。” 冰魄脑袋“嗡”的一声,果然,月儿问出了最中心最关键的一句话:“其实你是可以救出她们两个的吧?” 冰魄无力地垂下了头,一语不发地听着月儿继续在做着冷冷的控诉:“不过是一个传说的力量过于强大,人非圣人,总有犯错的时候,一代六月十七全军覆没,可以视为命运的悲剧,却能让你内疚悔恨如此,还用出‘苟且偷生’的字眼。事实已经很明显了,湖月冰魄,你的罪状绝对不止失职这一条。” 冰魄的身子逐渐地软了下来,无力地倚靠在宝座的扶手上,一个熟悉的笑脸满带着温柔的目光在眼前悄悄地掠过,把她带会到那段只有在梦中可以忘却的痛苦回忆中,当她抬起头来正视月儿时,月儿惊奇地发现她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冰魄卷起左手的衣袖,露出洁白的手腕。月儿“啊”的惊叫一声,上面居然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齐”字,那伤口层层叠叠,旧痛加上新伤,竟象是给人不断地重复割破一样,其中一道口子血液刚刚凝结,远远望去,象是还在流动一样。 冰魄望着月儿,平静的脸上蕴含着难言的伤痛:“那一晚,只有我们两个人逃出来了。知道那个人是谁吗?”眼前似乎慢慢浮现出一副昔日的场景,一个戴着眼睛的男生挺身长立在走廊的那一端,见她来了,只是转过身来对着她微笑,只是微笑,一句话也不说。良久良久,她抿嘴一笑:“傻子。”低头从他身边掠过去了。月儿心中也早猜到了这个答案,只是不好说出。冰魄脸上浮起一丝沉醉的笑容:“我知道我是逃不出来的,我不是灵媒介质,但是当我一进到那昏暗的厕所里,我的直觉便前所未有地提醒我,我这次死定了。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我看不见他在哪里,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很想退出来,可是我不能,我是负责人,要死人的话也只能先死我。就这样想着,前面突然传来一个女声的惨叫:‘啊——’霎时,里面一片大乱。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大家不要慌乱!镇静!镇……’话没说完,又是一声惨绝人寰的悲鸣。局势终于失控了。惨叫声不断地响起,有人推我,有人踩我,还有人坐在我的身上。那时我趴在地上,万般艰难,自己竟然死在自己人手里,传出去六月十七声名坠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温暖的身体忽然重重地倒在我身体上,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脑海里一片空白,耳边尖叫一片,然后渐渐地,渐渐地微弱下去,最后毫无声息。厕所里静得可怕。我好怕,好怕,哭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讲得太过入情,冰魄真的就靠在那里放声哭了起来,月儿骇然道:“前辈,你……你跳过这段罢。” 冰魄似乎丝毫没听见月儿的话,仍旧在那里梦呓般地低语着:“他听见我的哭声,马上跳了起来,向着厕所里面布成结界,然后拉着我没命似的逃了出来。那个厕所的幽灵察觉了,也拼命地追出来。没跑出几个路口,眼看着已经无路可退,无地可躲,我哭得更大声。他停住了脚步,扳过我的肩膀,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我。我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了哭,他望了一眼厕所的方向,一字一句道:‘条件已经成熟了,冰魄,不要怪我。我宁愿毁弃所有的自尊,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记住这次的深仇大恨,记住你看到的鲜血,记住这一代毁灭的六月十七。’他俯下头来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终于义无返顾挥袖而去了,彻彻底底地离我而去了。那天我落寞地独自离去,从此丧失了做人的资格。” 这里,月儿身子微微一颤:“他动用了‘血祭’?!” 冰魄大吃一惊:“你为什么知道血祭?” 月儿呆呆地道:“我……我顺口说的,你说那个……男生说什么条件都准备好了,而你之前又没有提过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法宝准备工作,所以我就想他口中所说的应该和之前死了的三个组员有关系。” 冰魄释然道:“不愧是灵媒介质,好厉害的推理能力,好象你从旁亲眼看到的一样,讲得一清二楚。这个法术全名叫‘血之奠祭’,是六月十七在初期便被禁止使用的邪恶法术,据说只有创始人链凤空翔才懂得使用。” 月儿诧异道:“那你们又是怎么会的?” 冰魄叹气道:“说来料你也不信,是链凤空翔亲手教给我们的。” 月儿道:“你开什么玩笑?是链凤空翔亲自规定但凡退出六月十七不得轻易插手,她无缘无故现身出来做什么?难道她知晓传说的厉害?” 冰魄给她这么一说,心下踌躇起来,这才觉得链凤空翔的那次出现的确非常奇怪,而且问她有关六月十七的事情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但看她容貌和画像上的简直是一模一样,据她解释,是有一门永葆青春的法术,但人世间真的会有奇妙至此的法术么? 那厢月儿只顾着纠缠当初六月十七损兵折将的真相,却浑忘了涅磐婆娑和隔岸之雨的死,这才刚刚醒悟过来,“阿唷”一声转向冰魄怒道:“对了,我忘了问你了,关于涅磐婆娑和……” 冰魄不动声色道:“不错,传说已经被再次封印起来。” 月儿面现怒容道:“涅磐婆娑不至于会使用自己的鲜血来施展血祭吧?” 冰魄面无表情地道:“不错,死人是不会用法术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动用血祭来封印它似乎比以前要艰难很多,似乎传说的力量强了很多。” 月儿“腾”地一声站起,大声叫道:“你说什么?!” 冰魄的目光瞬间变得如刀锋般锐利:“你大惊小叫干什么?难道没人跟你说过,进了六月十七就要将生命完全托付给灵异界了吗?” 月儿全身猛地一震,突然回忆起在医院的那天晚上,涅磐婆娑也是这般跟她说过类似的话,如今想不到要再听一遍,只不过讲的人已经不在了。 冰魄冷冷地在一边看着月儿的泪珠如同断线的雨滴簌簌而下,心中早已被这种伤痛折磨了将近十年的她,被灼热的仇恨烧成了一块坚铁,在那一刹那,她甚至感到有些快感。 月儿怔怔地任泪珠缓缓落下,半晌才低声道:“为什么六月十七会是这样的?链凤空翔的本意不是那样的,她创建六月十七最初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灵异界中人啊!” 这几句话传到冰魄的耳朵里,竟不由让她心一抖,诧异道:“你说什么?” 月儿喃喃道:“我不记得六月十七规条里有要组员付出生命的条文,反而有规定保护六月十七组员的义务。灵异界中人就不是人吗?天神创建灵异界难道是为了它的自我毁灭吗?” “因着觉醒之人极少,难抵鬼界之毒,故而聚淮阴而举义旗,庶不负天帝之命。”六月十七史记序言里的几句话如电光火石划过冰魄的脑海,她慢慢站起,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月儿。为什么她简简单单说出来的话竟可以一针见血,彻底动摇她用十年树立起来的观念?她好象一个人啊,到底那个人是谁啊?正想着,月儿忽然抬起头来对着她道:“都是你们的错!你知道吗?六月十七正逐渐被天神背弃,因为背离它的使命。不是传说的力量增强而难以封印,是六月十七正渐渐消失着它的灵力。” 冰魄惊呼一声:“你难道是说……” “没错。”月儿黯然道:“那个链凤空翔是假的。不独是她,连花子幽灵的传说也是假的,六月十七整整被骗了十年!根本就没有花子。” 冰魄整个人跳了起来,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紧张而抽搐着:“你……你怎么知道?!” 月儿道:“我也只是猜测,但我已经有了掌握足够证据的方法。等我三天,在这三天里,你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巨大的地下室里还原出当年传说产生的那一段地点,厕所就用一扇墙代替好了。听着!我要你还原的是和当初的一模一样的场景,一厘米一毫米都不可以有误差。因为,这关系着传说的最终真相!”说到这里,月儿突然停下来,对着冰魄深深地看了一眼,看得冰魄心中不寒而栗,月儿这才接下去道:“也算是——对涅磐婆娑和隔岸之雨之死的将功赎罪吧。”说完,也不顾冰魄有任何反映,径直朝门外出去,待要出到门口时,冰魄清晰地听见月儿低声长叹了一口气:“算了吧,婆娑,小雨两位姐姐,她也只是为了六月十七而已。” 冰魄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刚才月儿的神态还有说话的语气都迥似她平日的作风,好象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无法说出抗拒的言语,难道这就是灵媒介质特殊的魅力?或者说——在她的身上有另外一个影子? 要还原一个五十多年前的场景并不是易事,虽然冰魄手中有大量的资料和图片,可是那毕竟是缩小的比例图,冰魄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回到家把电脑和notebook都搬了过来,集中精力去算那些数据,由于保密的缘故,冰魄只好自己亲自上阵,买材料,锯木板,砌墙,这么一下子折腾下来,三天整整瘦得不成人形。 三天后的清晨,月儿准时回到了地下室。一个庞大的水泥道和假树假草的装饰物犹如一个突兀的假山映入她的眼帘,那些带着淡黄的乳白色,还有微微泛绿的墙壁,宛如真的时光倒流回到了五十年前,那一片纯净娴雅的校园时代。“哇!”月儿兴奋地叫了起来,把正在熟睡中的冰魄吵醒了:“好厉害啊,我只是叫你随便模拟一个就行了,你做得好象个艺术品一样,用完了拿出去可以卖钱呢!” 冰魄伸了一个懒腰道:“你说得那么严重,事关传说真相,我怕你到时说做得太粗糙,无法想象当年的气氛,推理不出,那不是白费工夫了?” 月儿眼尖,一转头瞥见旁边还有一大堆初中高中大学的数学书,叫道:“你还真悠闲啊,一边做工一边做家教,你不知道这个地下室是秘密的吗?” 冰魄不满地瞅了她一眼道:“你不用讽刺了,你以为我想啊,我的确是忘记了那些公式了,这次通篇一复习,估计现在参加高考绝对有全国第一。”说着,她的眼光瞟在月儿鼓鼓的口袋上:“对了,你这三天去做了什么了?” “哇,还有电脑可以玩呢!” 一看那个乡巴佬又跑过那边去了,冰魄急了:“喂,你先告诉我再玩啊。” 月儿笑着立起身来:“其实这几天我就在你的旁边啊,所以你买材料啊生炉做饭的我都看得见。” 冰魄疑惑道:“旁边?” “对啊。”月儿笑容可掬地点着头:“就在街头那家网吧,我交钱报名去学习sh制作去了。” 冰魄茫然不解道:“sh跟传说有什么关系吗?传说用sh杀人?”说到这里,她都觉得好笑,五十年前哪里有这么先进的东西。 “不。我上次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的灵体在争脱肉体束缚时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我就是想用sh把整个情形完整地表现出来。” 冰魄又气又笑道:“你有问题吗?这些场景你只要演给我看就行了,用得着去这么复杂学习什么sh吗?” 月儿突然停下了脚步,冰魄看见她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诡异莫名的神色:“我表演不出来。”那声音低沉到吓了冰魄一大跳:“因为,”月儿从口袋里掏出光盘,若有所思地看了它一眼,才接道:“有些东西是人类所不能表现出来的。”人类所不能表现出来的?冰魄惊疑未定地看着那张光盘,不可置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月儿眼里那抹神色早就不见了,只见她高高兴兴地围着电脑在打转。人类……所不能……表现出来的?冰魄心头似乎掠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好了,冰魄姐姐,过来看吧。”月儿的招呼把冰魄从冥想中打断,忙大步走想电脑前,屏幕上已一片黑漆漆的。过得片时,只见一只由几个简单的几何图形和到处溢出的色彩所拼凑而成的奇丑无比的小猫跳入了眼帘。 冰魄愕然道:“这是什么?” 月儿忙解释道:“你别见怪。因为我资质不行,所以学了几天都没学会怎么制作人,所以没办法,就做了一只猫代替我。反正这小猫也挺可爱的。” 冰魄一听,差点没晕过去。连人都不会做,那么接下来的幼灵难道要……果然不出冰魄所料,一根蜡烛在一个歪歪扭扭的桌子上出现后,一只瘸了脚的鸭子扁着嘴出现在屏幕的边缘,月儿忙道:“那是幼灵。画得丑了一点,但是还看得过去。”灵媒介质的特殊魅力?冰魄决定重新衡量月儿的能力。 “最关键的地方准备开始了。”月儿提示道。 冰魄只好按捺下满腔的不满,开始认真的观看,只见那只鸭子用翅膀夹起一个画得绳子到处乱飞的溜冰鞋慢慢地往脚丫上套。这个套的动作极其缓慢,持续了有三分多钟才结束。那鸭子一穿上溜冰鞋,月儿忙暂停了问一边快看得没有性子的冰魄:“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吗?” 冰魄没好气道:“有,我想知道,那鸭子那么大的脚丫子,怎么套得进那么小的溜冰鞋?” 月儿着急地叫道:“哎呀,不是这个,你要把鸭子当成人来看啊。” 冰魄实在被她缠得没法,直起腰来大声说道:“拜托,我的小姐,你再去练个三五年再给我看吧。连基本常识都不懂呢。” “基本常识?”月儿愣住了。 冰魄指着屏幕道:“你看看这只丑鸭子穿鞋的动作,有谁会这样整个脚连脚跟平平往鞋里套的?都是脚尖先进去的。请你……” “呀!”月儿一声大叫把冰魄的话打断了:“你终于都发现了,这就是我要表现的不对劲的地方啊。这就是那天我灵体看到的真实场景啊。我想了好几天都始终想不透这个谜,直到你讲述了传说的经过,我才能……”月儿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讲着,冰魄却整个人愣在那里。人类……所不能……表现出来的……溜冰鞋……脚尖……这些字眼迅速地在冰魄的脑海里如流星般一一划过。难道传说的真相是…… 正想着,月儿从门外拿了一双溜冰鞋进来,冰魄一愣,已然全然忘记了刚才想的事情,对月儿道:“你怎么去买了这种东西啊?” 月儿高高举起那双溜冰鞋道:“这可是我跑遍全城才买到的,当然是为了做一个试验啊,要不我叫你设置当年的场面干什么?你拿去仔细看看,看看这双溜冰鞋跟现在的有什么不同?”说完便把溜冰鞋扔了过去。 冰魄接过来细细一看,只见那是一双最简陋的四轮溜冰鞋,上面凌乱的绳子系成一团,耷拉在鞋子的两边,前面有一个竖起的小塑料盘子,旁边各自雕刻了一些简单的波浪花纹。 月儿在一边道:“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冰魄托着那双鞋道:“别急,让我想想,好象是有点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一边上下打量:“轮子……没错……花纹……绳子……也没错,等一下,绳子?对了,是绳子!” 月儿笑道:“猜对了,这种结法的绳子现在已经见不到了,然而,这是八十年前在中国唯一能买到的溜冰鞋式样,也就是说,那个小女孩穿着的只能,也只会是这种溜冰鞋。” 冰魄又惊又疑道:“你这样说是想暗示什么?” 月儿正容道:“想暗示这个试验。” 冰魄呆道:“试验什么?” 月儿缓缓道:“暗示这个试验将会是揭开这个传说最大谎言的关键。我已经明白了花子幽灵的所有真相,明白了它能让两代六月十七差点全军覆没可怕能力的最终来源!”月儿最后的声调突然提高了八度,冰魄听得竟然全身冷汗直冒,正想问个明白的时候,月儿已经走向了那边,把一个很大的熊公仔放在溜冰鞋上绑好,冰魄道:“你把那个公仔放在上面做什么?” 月儿展颜一笑:“这么危险的游戏不该让我来做吧?” 冰魄莫名其妙道:“不怕的,那墙我是用泡沫做的,你整个人撞上去也不会有事。” 月儿答非所问道:“这个公仔的重量我已经量好了,一般的小女孩都会比它轻,我在里面加了很多铜片,哎哟,好重。”这才回过头来对着满头雾水的冰魄笑道:“虽然你墙是用泡沫做的,难道你这地板也是泡沫做的?” 泡沫跟地板有什么关系?冰魄知道月儿的性格,纵然有再多疑问也没有再问,只是帮月儿弄好了公仔。 月儿紧跟着掏出一条细绳笑道:“这条绳子我可是尽不了全力了,虽然说那照片我给老师傅瞧过,买回的也是同一厂家的产品,可是我总是相信,东西总是以前的比现在的牢靠,没办法,将就着先用吧。” 掂掇着月儿的阵势,竟要是真真实实再现当年小女孩惨死的一幕,难道说,月儿口中的真相是指小女孩的死另有内幕?不声不响中月儿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剩下来的便是启动试验了。 月儿拿着绳子对冰魄道:“麻烦你去拉绳子了,这个溜冰鞋我来弄。”冰魄答应了,照着当年一样,先把绳子松松放在地上,只听月儿在高坡处笑道:“好了没有?我要下来了,冰魄姐姐你看清楚,公仔到了你才好拉绳子啊。”听着月儿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显然是紧张太过,冰魄知道接下来的结果至关重要,也许直接背负着几十条人命的冤屈大白,忙大声答道:“我准备好了。”话音刚落,她居然发现自己的语音比月儿的还要颤抖,还要发震,关心则乱,这次传说真的能就此消灭吗? 旁边传来轮子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冰魄知道月儿已经开始启动溜冰鞋了,捏着绳子的手竟然直出汗,湿湿地浸透了那截绳子,就在这时,响声停止了,一股呼呼的风声由小及大地在她耳边擦过。“来了。”冰魄在心里默念着。一个憨厚可爱的大熊朝着精密量定丝毫不差的路线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冰魄一咬牙,闭上眼睛,凭着感觉将双手狠狠往里一扯,随即迅速睁开眼睛。那条绳子准确无误地绊住了溜冰鞋,公仔打了个大大的趔趄,然后就象传说中般直直向墙壁准备冲过去。冰魄心里叹了一口气:“毕竟还是跟传说一样,什么破绽都没有,试验彻底地失败了。”正当冰魄垂头丧气时,刹那间,奇异的景象出现了。那双溜冰鞋并没有继续向下运动,反而死死地卡在绳子上,公仔因为巨大的惯性整个身躯都向前歪,迅猛的冲力使公仔的头重重地直直地撞在了地板上。“虽然你墙是用泡沫做的,难道你这地板也是泡沫做的?”还没等冰魄反应过来,只听“嘣嚓”响亮的一声,原本绑着公仔的脚的绳子在与溜冰鞋接口的地方迸裂了,公仔快速地翻了几个滚,连同残留在脚上的断绳歪到了一边,而溜冰鞋则围着绊住的绳子急转了几个圈之后,向相反方向,也即是月儿所在的方向冲出十几米才摩擦着地面停了下来。 冰魄整个人都呆若木鸡地站立在那里,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她无法接受,心里只是疯狂地重复着一个声音:“为什么会是这样?试验肯定哪个环节出错了?” 月儿站在高坡处,也呆呆地望着那破损的溜冰鞋,眼里满是麻木和漠然。冰魄冲上高坡,猛力摇着月儿的肩膀,声嘶力竭地喊道:“为什么会这样?试验是不是失误了?!” 月儿茫然的眼神转移到冰魄脸上,看得冰魄不寒而栗,不由自主放开了手,只听月儿平静地道:“试验完全没有失误。传说的真相便是这样——这样是死不了人的。在传说中根本没有任何死亡的小女孩,这便是花子幽灵的谎言。” 没有死亡的小女孩?冰魄放开了手,眼里满是迷惘和悲哀,当年倾尽一代六月十七心血探得的内幕不过是一张轻轻就可以捅破的白纸,用一个简单的实验就可以捅破的白纸,没有死亡的小女孩——是那个小女孩并没有死,抑或是说,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小女孩? 好象读懂了她眼睛里的疑惑,月儿点点头道:“从来就没有过小女孩,无论在这个传说里,还是在这个真实的故事里,都没有存在过什么小女孩,那只是传说自己虚构起来的幻象。” 由情杀的女生,到他杀的小女孩,再到现在的虚无,冰魄觉得自己全身无力,快要瘫软下来,难道这就是花子幽灵的最终真相?”传说的谜底都解开了吧?”冰魄低低地道,又象是喃喃自语:“我等了十年,结果等到了这个结局。” 月儿怜悯地望着他,摇摇头道:“不,这只是第一层的真相,而我真正要揭露的,是第二层的真相。” 第二层的真相?冰魄悚然抬头:“你是说这个试验的结果也是假的?” 月儿道:“是真的,不过,它只是一个通向传说真面目的桥梁而已,没有走过桥梁,我们等于还是在原地徘徊。” “到底第二层真相是什么?” 月儿的表情出奇地平静:“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在等它,等它到了我面前时亲口告诉它。” 冰魄道:“它是谁?”话刚讲完,外面突然风声大作,窗户被刮得到处掀起,发出“嘭嘭”的互相撞击之声,大门也时开时闭,猛烈地拍打着门框,冰魄变色道:“好重的妖气,究竟是何方妖魔鬼怪,竟然胆敢擅闯六月十七禁地,真是来送死了?” 看着冰魄凌厉的神色,月儿不由微微笑了起来:“就是那个传说啊。” 冰魄变色道:“你是说花子幽灵?它不是只能呆在厕所的么?那里才是它的活动范围啊!” 月儿道:“既然没有冲向厕所而死的小女孩,它还会有什么活动范围呢?它哪里都可以去,只不过是它不肯去。厕所只是它的伪装而已。不过,没关系,我就是要等它来的。只有它来找我们,我才有击败它的唯一一丝希望。” 冰魄完全不知道月儿口中所讲的“希望”指代什么,不过既然传说来到,大战是肯定避免不了的了。眼见月儿拿起了代表六月十七负责人身份的枯枝神杖,冰魄心神一凛,忙跪下道:“原六月十七第十四代组员……” “哇!”月儿吓了一跳,忙扶起她道:“你做什么?胡乱下跪的话,我是会折寿的。” 冰魄被她搀住,无奈道:“你忘记了六月十七的特殊规定吗?” 月儿道:“我当然记得,特殊情况前六月十七的组员可以请求负责人参加围剿行动……”不等冰魄开口,月儿忙又抢着道:“不过,冰魄姐姐,请恕我这次不能答应你。对付它,我一个人足够了。” 冰魄颤声道:“难道你连让我给组员报仇的机会都不给吗?” 月儿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道:“不是我不近人情,冰魄姐姐请你相信我,这次真的是只需要一个人就足够了。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失败的危险。你还是在旁边做看客吧。” 二人正在僵持间,大门突然被吹开了,一股强劲的旋风夹杂着漫天的灰尘树叶和纸屑铺天盖地地卷进屋里来,月儿大叫一声:“来了,冰魄姐姐快闪开。”随手把冰魄一推,冰魄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却发现屋子里的蜡烛全都熄灭了,到处是飞扬的尘土和弥漫的灰雾,自己好象置身于鬼界一样,无法分辨东南西北,甚至连自己的手也看不清楚。冰魄急得喊道:“天翼,你在哪里啊?快过来这边啊!天翼!”喊了半天仍然不见有任何回音,难道说,月儿已经遭了敌手?正焦急间,蓦地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平稳柔和的语音:“你终于来了吗?我已经等你很久了。能这么快找到这里,真的很不错啊。” 冰魄张口叫道:“天翼——”但是冰魄马上就喊不出声了,在灰色的远方,倏忽亮起了一丝光亮,明明灭灭的,飘闪不定,象野坟的鬼火,又象狐狸的妖眼,散发着诡异的光晕,仿佛能摄人心魄般,霎时世间万物都变得无足轻重,众生只为这光而活,为这光而供奉。看怔了的冰魄猛然间清醒过来,鬼界摄魂术?天翼刚刚加入六月十七,对于鬼界这种威力巨大的妖术必定还是不甚了解,恐怕要遭它的敌手。冰魄急得团团乱转,又不敢贸然出声,免得引起鬼怪警觉。 光度越来越强,身边的灰色也渐渐地消散,冰魄瞬间见到了正站在光亮前方不远的月儿,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使她如此惊骇的是她发现月儿的脸上竟浮着一丝奇怪的笑容,比那光亮还要诡异的笑容。此时的月儿,看上去反而更象是属于鬼界的物体。难道说……回想起那个试验,冰魄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里涌起了一个不祥的预感,所谓的第二层真相,莫非就是指…… 光亮的范围渐渐扩大,逐渐看得清那是一根蜡烛的光芒,也开始隐隐约约看见在角落里面有一个低垂着头,扎着两条可爱小辫的小女孩在一动不动、闷声不响地站着,蜡烛的正后方放着一双溜冰鞋,跟试验一模一样的溜冰鞋。一切都跟传说中的一样,所不同的是,多了月儿脸上的笑容,要比那个烛光来得更奇特,比那个小女孩给人以更大的威慑力。 小女孩慢慢走向溜冰鞋,准备把它穿起来。冰魄心神一凛,小女孩穿起溜冰鞋就意味着要开始发难了,正准备通知月儿时,突然一根树枝模样的东西搭在了那双溜冰鞋的上面,并轻轻把它往相反方向拖。那正是六月十七的标志——枯枝神杖。月儿对着小女孩笑了笑,柔声道:“小妹妹,这双鞋你穿不了。”月儿竟然抢先发起了挑战,冰魄不由得手心里早捏了一把汗。小女孩口里发出了“傑傑”的怪笑声,整间屋子里充满了一股阴森森的气氛:“为——什——么?”月儿定定地望着她道:“因为你还连鞋都不会穿。”冰魄一阵奇怪,月儿她在说些什么啊,但是她居然看见小女孩的身子微微一颤,随后小女孩缓缓抬起了头,头发上满沾着大片大片的还在往下掉的血迹,前额上很清晰的一个大裂口,还在汩汩地流着血,瞳孔里只有一小点眼睛,青色的嘴唇里一口白森森的腐牙,正是撞墙前惨死的模样。 冰魄吓得“啊”了一声,立刻知道不妥,赶忙自己掩住嘴巴。月儿好象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只是冷笑着对小女孩道:“装得很象,不过我会很快让你知道没有这个必要了。”她把溜冰鞋划到自己前面,道:“你一定很想知道自己在哪里留下了漏洞,好,我现在就告诉你那完美无缺的计划里的第一个致命漏洞。”说着,她学着小女孩的样子慢慢穿起了溜冰鞋,小女孩专注地看着月儿一步一步的动作,当她看到月儿把脚伸进溜冰鞋的时候,忽然“呀”的一声怪叫,月儿凝望着她道:“看出来了吧?第一个漏洞,就是你穿鞋的动作。虽然溜冰鞋的习性不比其他鞋子,后面没有围护,但是人类穿鞋的习性决定了就算是穿溜冰鞋也会遵循以往的惯性——先把脚尖伸进去。而你,是平平地把脚放到溜冰鞋上的。从我灵体逸出看到你这个场面的第一次,我就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惜我一直没有想出来,直到我买到了和你一模一样的溜冰鞋,想要试穿的时候,才猛然发现了这个最微小的失误。就算是小女孩,也不至于没有穿过鞋。这是独属于人类的特性。”月儿脱下脚下的溜冰鞋使劲向小女孩投掷过去:“什么穿溜冰鞋的小女孩撞死在墙上?见鬼去吧!你根本就不是人类!!”溜冰鞋丢到小女孩那边,顿时起了一阵白色的浓烟。月儿厌恶望着那阵白烟道:“你只不过是连个生命都没有的精致玩偶!” 白烟散开,冰魄早惊得不能动弹,在浓烟起处,静静地立着一个脚上穿着溜冰鞋的小木偶,穿着红色的上衣,绿色的裤子,两只脚正正地绑在了一双十分逼真的溜冰鞋。冰魄死命捂住自己的口,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怪不得,怪不得,那天晚上,所有组员的咒语和法宝都失了效,原来我们的对手是个连生命都没有的怪物。 “因为艳羡生命的伟大,妄图也能存留在这个世上,所以编造了这荒谬的传说,利用人们对你的恐惧和膜拜聚集邪恶的力量,享受祭品的鲜血,甚至忘记了自己本来的身份。没有生命便没有生命,谎言不能赐予老天也赐予不了的东西。”月儿的言语里充满了不屑。那木偶突然张开嘴巴抗声道:“不,虽然我是木偶,但是惨死的小女孩是真的存在的。我只是为我的主人报仇,难道这样也违反天理……”月儿打断了它的话,一字一句道:“这就是我要揭穿的你的第二个谎言!” 那次所谓的事故并不能致人死亡,这个事实是冰魄已经知晓了的,当月儿长篇大论地说了出来时,她并不感到十分惊讶,她惊讶的是那个没有生命的小东西的眼睛里竟然有一种张皇和恐慌。那个事故可以确定是它编造出来的,既然如此,月儿还说有什么第二个谎言呢?冰魄不解地望向月儿。 月儿恰巧说道:“所以,你那所谓的杀人复仇计划里面实在存在着太多的根本矛盾和纰漏。这也导致了我无意中发现了你的第二个谎言。由木质的材料拼凑而成的人的形状,无论如何殚精竭虑织出弥天大谎,也不可能立刻拥有杀人的魔力。因此,我一直在想,你那可怕的力量最开始到底是谁给予你的。想啊想啊,我想了很久,思路又回到了那个谎言上。那个谎言好复杂好复杂,要编造它一定很辛苦,你也才会出现这么多漏洞而给我抓住,那么,你为什么不编造一个简单点更可信点的谎言来哄骗世人呢?你不是不懂这个简单的道理,而是你不得不要这样做!因为这就是你编造这个谎言最终的目的——为了掩盖当年的事实真相!第二层真相也是最后一层真相就是……”月儿凌厉的目光扫向那个木偶,同时举起枯枝神杖远远地指着它,缓缓道:“不是那女生设计杀害了你,而是你设计杀害了那女生!!” “什么?!!”冰魄大叫一声,木偶一声惨叫,头顶冒出一阵青烟,开始向下腐化。至此,冰魄终于恍然大悟了。原来月儿早就看穿了它的把戏,之所以坚持要它到来才亲口说出真相,是因为这类借助怨力来获取一时半刻假生命的物体,它最大的能量来源就在于人们对于它出身和来源的不明、恐惧甚至膜拜,换句话说,正是它造就的这些伪装赐给了它可怖的能量。当人们了解了它的真面目时,它的伪装无法再继续下去,怨力随之也就无影无综了。对付它们的最好办法就是当头棒喝,如果它不前来挑衅,我们便没有机会说出真相,与它对敌凶多吉少,冰魄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怪不得月儿说“只有它前来,我们才有击败它的唯一一丝机会。” 然而,冰魄想得太简单了,那木偶纵然是被猛地撕毁了伪装,可是毕竟也享受过几年祭品的供奉,学校里关于花子幽灵传说的根深蒂固,都给了它与众不同的抵抗能力,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见那木偶怪叫一声,身上的许多木屑碎片纷纷雷霆万钧势如飞刀向月儿奔去,“天翼小心!”冰魄一声大喝,已然出手:“天灵护体,魔障立清!”月儿慌忙拿枯枝神杖抵挡,冰魄见自己已救不及,这个傻月儿又不会法术,不禁暗暗叫苦,高声叫道:“天翼,那个神杖是用来施展法术的,不是拿来当兵器用的!”月儿愕然回头:“啊?!”碎片已经袭到,就在此千钧一发之刻,月儿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金光,霎时,碎片全部消弭于无形。“这是……”冰魄蓦地发现在金光里有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那个人是……”冰魄大吃一惊,失声叫道:“链凤空翔??!!” 木偶受到金光刺激,再也抵挡不住,“滋呀”一声,传来被火焚烧的浓重气味。金光散去,月儿拿着那根枯枝神杖狼狈地站在那里,见木偶被收服,拍手笑道:“冰魄姐姐的法术好厉害啊……”转头一望却愣了,冰魄直直地跪在地上,两眼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望着她,看得月儿寒毛耸立,勉强笑道:“人家刚加入六月十七没多久,实在不知道这个东西原来不可以拿来当兵器用……人家下次不敢了嘛……对了,冰魄姐姐,我刚才好象听见你在叫什么‘链凤空翔’?” 冰魄无力地低下头去,半晌,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晶亮的泪花:“没事,我乱叫的,我们过去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罢。” 月儿高兴地点了点头,二人近前去一看,只见一个被撕裂了半边脸的丑陋人偶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在裂口处隐隐有白色的灰尘在随风飘离。冰魄用手捏了一点放到鼻子下闻,讶异道:“是人的骨灰!”月儿忙问道:“能不能鉴定一下他的年龄?”冰魄又闻了好一阵,吹了些粉到空中仔细看了看,道:“错不了,这人年龄肯定在20岁以上30岁以下。” 月儿叹息道:“果真如此。” 冰魄惊问道:“什么果真如此?” 月儿道:“你还记得那个在小女孩之前的传说吗?情变的男女双方互相撕杀,最终两个都死在那里。从一定程度来说,那个传说才是真的,才是这个木偶要极力掩饰的真相。这个男子之前和那女生一定是很相爱的吧?因为分手的缘故,死去的男子极端想念那女生,所以将骨灰寄托在这木偶上面。被实体化的灵是很凶悍的,对那女生弃他于不顾的怨念,使木偶产生了最初的能量,杀死那女生之后,再卑鄙地利用六月十七,借助自己构筑的传说,不断地吸取怨念获得魔力。爱,有时真的跟恨只有一线之分。”月儿无限感慨,顺手取过火柴点起了那堆残碎的木偶,望着这个令无数生命枉死的罪魁祸首渐渐在焚烧中趋于消灭:“火拥有净化一切灵魂的能力,希望那个男子和那个可怜的木偶的怨恨能从此消除,得到安生吧。” 冰魄瞧向她道:“天翼你真奇怪呢。木偶这么坏你还同情它。” 月儿微微笑道:“生命是最伟大的,想要得到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向往,向往是不应该受到苛责的,只是它用的手段和方法不对而已。”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从燃烧着的木偶里飘逸出一个绿色的灵体,绕着她们飞了两圈后飘出门外淡化在光亮的照耀下,月儿奇怪道:“那个是什么啊?” 冰魄笑道:“那就是被净化的灵体啊。火让它醒悟了。” 月儿道:“那这个是男子的还是女生的,或者是,那个小木偶的?” 冰魄道:“是哪个都无所谓了,毕竟该结束的都全部结束了,不是吗?”冰魄点起了蜡烛,望着烛光,她仿佛又看见了金光里那个娴雅熟悉的身影在对她微笑着……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三章,地铁里的约会 地铁。 明亮的灯光,空旷的月台。 那里风总是很大,特别是来车的时候,风大得好像要把你刮进去一样。可是却很干爽,即使外面在下着雨,或是如何的热,在地铁站里简直就是个天堂。 至少他是那样想的。 他是个大学生。 应该说,是个三流大学的学生。 不过他和他的同学不同。他的同学是那种老混混,可是他却完全不去那种地方。而且他也不贪玩儿,别人在鬼混或上网的时候,他一个人上街游荡。 他开始只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像个幽魂一样。晚上见到他真的会被吓个半死。他的眼睛很深,脸很白,身子又很瘦,总是穿着一件白色的薄衬衣,在昏黄的灯光下,他就像个鬼一样。偶尔有夜归的人,见到他都会绕远一点走。街上真的不是个好去处,又下雨又冷,有时是大太阳或台风。他又不喜欢到百货公司里。那里太吵了,又多人。 于是,他改到地铁里去了。 地铁里除了人有时多了点,其他都很合适他。他通常是晚上吃完饭后走去地铁站,买一张票。有时就那样坐在楼梯旁边,有时搭着地铁一圈一圈地转,最后回到开头的那个站。 他十分迷恋地铁,不到最后一班车开完,他都不会走。开始还不是每天都去,后来到地铁站变成了他的习惯,一天听不到地铁的列车声都不舒服。 他会带一本书去看,在离a出口最近的那个楼梯口看书。有时也会拿一本素苗本,在十点后的第一班往东站驶去的颠簸地铁上画乘客。 日子久了,他发现有个女孩每天都会在十一点三十分的时候出现在地铁里。她什么都不带,可是她也好像他一样,坐在d出口的楼梯口托着腮望着广告,或是坐上行人稀少的地铁,不过二十分钟又回来,重新坐在那个位置,望着广告。 他发现她的时候,心情很激动:原来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和我有一样的嗜好! 他简直要相信人一出生就被分为男女的传说了。 她不是非常的漂亮,可是她的眼睛里总好像有一股魔力,吸引着他。 在观察了她的第三个月的第一天,他走了过去。 “你好。” 她把目光转到他的脸上:“我认识你吗?”语气柔柔的。 “现在就认识了。你每天都到这里来,我也是。”他有点激动。 “哦。”她淡淡一句,又转过头去看广告。 然后他就在她身边坐下来,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讲他自己,讲他的书,也不管她听不听。也许他是太久没和人说过话了。 开始她依然像个木头一样盯着广告看,可是慢慢的,她转过了头望着他,认真听他说话了。 就这样一天一天的,他越说越多,说人生的无奈,说朋友的虚假,也说社会的黑暗。她静静地听着,慢慢的她也说了,说她自己的病,说她***爱,也说她喜欢的小狗。她的眼睛更有光彩,更加乐观开朗。可是他却一天比一天阴暗,觉得世界上没有他值得留下的东西,除了眼前那个美丽可爱的她了。 “我觉得这世界上没什么好的东西了,除了你。” 她眨着那充满灵气的眼睛看着他,很不解。 “和我一起好吗?”他牵起她的手。 “什么?”她看起来有点惊慌,“你要和我一起吗?” “你不想吗?” 她望着他:“你真的确定要和我一起?” “当然啦。”他很肯定。 她站起来,对他柔柔地笑:“跟我来吧。” 他呆呆地望着她,站了起来。 车来了,门开了,她拉着他走进了地铁。 从此,没有人再看见他了。而两天后,清洁工在地铁轨里发现了一个被地铁碾得血肉模糊的男尸。 她还是坐在楼梯那里,静静地看着广告。 一个男的走过来了。 “你好。”他说……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四章,午夜巴士 很多人喜欢黑夜是因为他们自卑,我也爱那凄迷的黑夜,因为我也自卑…… 我坐在末班巴士上,看着窗外飘摇的雨丝,路边水洼里荡起的小小的涟漪,把自己藏在车灯照不到的角落里,没人会看到我,看到我脸上那些可怕的伤痕——大火后的烙印。 车门“哗”地敞开了,他来了。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眉头微微地皱着,就象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我笑了,可是我知道他看不清楚我的。他的眼睛里闪着光,很漂亮。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辆车上。那一次他喝醉了,坐在我身边,扶住我的手臂,轻声地说着他的心事,这就是缘吧?后来我们相识了,每天夜里,我们都会在这辆车上见面,他说着他的事情,而我就讲些白天在电视里看到的情节。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把我搂在怀里,在我耳边对我说,与我在一起很开心,很舒服。我知道,我找到了,那种感觉,那种暖暖的,柔柔的,无法形容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他就打电话约我见面了,我说我长的很丑,会吓到他,他说他不在乎,他喜欢的是我的个性,他不会在乎我的长相的。我答应了。然而噩梦就从那时侯开始了。 那里有很多人,他的哥们儿,还有他的女友,他搂着她的肩膀,而她……好美!我是第一次看清楚他的样子,他真的很帅气,而且他在笑,我第一次见到他笑。 他笑着,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亮,神气的大眼睛里尽是嘲弄,我没见过他这样开心过,即使我默默的听他讲了那么多,即使在他喝醉时,把我揽在怀里。现在我终于给他快乐了,我使他笑了。所有的人都在笑,刺目的阳光象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剜着我脆弱的心,那痛楚远胜几年前的那场大火,我象是被撕裂了,被掏空了。他给我的自信,给我的骄傲统统被焚化了,飘散了。我转身跑掉了,后面传来他的伙伴的喊声“喂,丑八怪,回来呀,回来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哈哈哈哈哈!”嘻嘻哈哈的笑声使我的世界彻底沦陷了。我一路跑回家,跑到楼顶,纵身跳了下去。那身为他准备的白色长裙染满了鲜血,红得触目惊心,红得鲜艳夺目。我觉得自己化做了一股轻烟,不受控制,浮在身体上面,看到长长的黑发散了一地,红的,黑的,白的——好美,好美。 我小心的在空中飘着,赶上那辆末班车,从窗口钻了进去,坐在那个固定的座位上,怀念着那细雨霏霏的夜晚,还有他那双闪亮的眼睛,温暖的怀抱。 车门开了,他来了,一如往昔,坐在我的身旁,可是他看不到我,他的眼光穿过我的身体凝视着窗外迷离昏暗的街灯,紧锁着双眉,身上一股久违的酒味,他不快乐,我知道;他孤独,我知道。可他知道我已经死了吗?知道我就坐在他身边吗?他下车以后,我就跟在他的身后,一直到了他家。屋子里很黑,他却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床上,不停地喝着酒。我的心情就象那天他约我一样,既紧张又兴奋,我就要把自己最美的样子展现给他了,他会赞美我吗?会把我搂在怀里吗?还会嘲笑我吗?我慢慢地躺在地板上,身上渗出的鲜血很快便染红了雪白的衣裳。我抚着沾满了血的脸颊,用长发把它掩住,这样他一定就看不见我的伤痕了。我心里胡乱地乞求着,希望他能够看到我。这时屋里传来了干呕的声音,他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打开洗手间的灯……柔和的灯光照在我的身上,他看见我了,我们四目相对了……“啊!”的一声惊叫,他便倒在了我的身边。 以后的日子,我看着他与女友分手,看着他把自己囚禁在孤独中,看着他每晚突然打开某个地方的灯,希望能够看到什么,可是他失望了,因为我站在他的身后,而不是面前……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五章,今夜别call我 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梦中情人,我也不例外。很多时候我们都有自己的一套爱情模式。 虽然我爱过和爱我的女孩子不胜其数,有些很漂亮,有些很有才气,可是我总是无法持久地爱她们。因为,我对自己将来要爱的女孩,也有自己的一套理想标准。我也会为了她而和巫婆斗争,我的梦里,永远有一个她,可是梦想会成真吗? 记得很久以前,好象是我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和我是一个年级的。那时我们刚刚开始玩电脑,那女生据说有一天,在路边小店买到一张vcd,是一张游戏光盘,游戏名称是《寻找真爱》。 当天晚上,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玩开了游戏。这游戏据说很流行,也很好玩。只要你按规则填报有关信息,比如你的梦中情人的类型、血型、性别、年龄、身高什么的。 然后游戏开始,在游戏的过程里,你必须回答游戏里的许多问题,渡过很多难关,然后才能得到你爱的人。 听说那时很多人都玩过这个游戏,但很少有人能玩到最后。因为玩这样的游戏,需要一定的心理素质。听说许多人都是半途而废的。可是那个女孩是个痴情的女孩,她在当年的暑假里,花了2天2夜的时间,终于成功地攻破了游戏,她心爱的男孩在屏幕上出现,对她微笑:“你终于成功了,恭喜恭喜!” 然后她听见自己的bp机响了。此时是午夜2点。 她低头看看bp,都是乱码。很奇怪,半夜谁会call她呢?也许是call台出了问题了。于是她打电话去call台问,对方告诉她没有人呼过她。挂上电话后,call机又莫名其妙叫了。还是乱码。女生开始觉得不对劲,她赶紧给同学电话,电话里对方知道她攻破了游戏,都很为她高兴,同时也对bp的莫名其妙地响,感到不可理喻,认为也许是电波扰乱的关系,便轻易劝她关了bp.女孩子就关掉了bp.很安静的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她没来上课。当晚,她的母亲来学校,我们才知道,她被害了,尸体被肢解后放在了冰箱里。现场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她的父母就睡在隔壁,没有听到过任何声音。门锁也没有坏。 案子至今没破,那个女孩的死因,到今还是个谜。 然后就是7年后,1999年的8月了。也是暑假。 我大学3年级的暑假。放假后,我像挣脱笼子的小鸟一样,天天上网,天天在网上浆糊。 那时我已经有一年多的网恋了,对方当然也是网上的。我爱她,可是始终没有见过面。 是的,我爱她。 可是,在这一年的网恋里,我一直没有见过她,所有的痕迹都来自感觉,来自我的想象。 一年后,我们相约不久就见面,因为我已经快大四了。我说过一毕业就娶她。在这一年里,我曾无数次地想象她,想象她有如我的梦中情人。有一天她了一张照片给我。我满屏打开,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傻呆了。 天啊,简直和我想象的她,一模一样!梦中情人! 我爱你,我在网上敲击出这三个字,她说她也是。 那天我们真的是crazy了。然后我提出当天就见面,她在电脑上嘿嘿了几声,说:“要我和你见面,可以,不过我得考验你,没有经过考验的爱情是不可靠的。” “怎么考验?”我问。我的心在“具斯具”地跳。 她笑了,说:“现在我给你一样游戏,一个很流行可是很难攻破的游戏。我要看你是不是能够攻破它。” 我毫不犹豫地说好。于是她了一套软件给我,在打开游戏的一刹那,我看到了标题??《寻找真爱》。 这时7年前校园里的命案,突然触目惊心低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个女孩、冰箱、bp、电脑…… 她已经在那边催了:“亲爱的,好了吗?现在开始游戏吧,我知道你会成功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是童话里的王子,会为了睡美人和巫婆斗争,而我在茂密的丛林里,等待你胜利的吻。” 然后她甜美的笑脸出现在网上。 这刹那,我突然想,也许7年前的命案只是巧合而已,就因为那女孩被害的晚上在家玩游戏而已,人总喜欢把两件不相干的事情放在一起,吓唬人而已。我一定会是幸运者的!!而她是真实存在的。于是我突然好象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勇气一样,在她鼓励的微笑中,打开了游戏……并且按规则填写了有关资料,然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漂亮女孩。她说:“勇敢的王子,现在可以开始你的冒险了。” 游戏开始了,我全情投入,一道难关一道难关低攻,失败了就重新开始,再失败再开始,而她迷人的笑容是我坚持下去的最大的勇气。 那天是1999年8月13日的晚上,时间是21点53分,我的游戏突然变得很顺利,很快就要攻破难关了,这时我仿佛看见她迷人的微笑就在前面。于是一鼓作气,当胜利的歌声响起的时候,我开心地笑了,同时也忘情地哭了。 这时,b~~b~~b~~bp机响了。 我低头一看,是乱码。 call台小姐柔软而亲切的声音告诉我,没人call过我。 7年前的那个女孩!!!!我的心头开始涌上了恐惧感。我想quit游戏,奇怪,那游戏仿佛生在我的电脑里似的,什么都退不出去。 bp机这时又响了,还是乱码。这时我听见厨房里有声音,好象是冰箱里传来的。 一股勇气令我奔出去打开冰箱,我注意到自己开冰箱的手在发抖。冰箱里除了食品什么都没有。 我想也许我是被7年前的命案吓出来的,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没有什么恶魔,人经常是自己吓自己。今天我只是玩了个游戏,而且是心爱的她给我玩的。于是我呵呵笑了一下,将bp机一扔,就洗澡去了。 正在沐浴的时候,我又听到了bp机的声音,然后我看见浴室门的毛玻璃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影子。 我一吓,开门,门外却什么人都没有,bp机也停止了鸣叫。关上门,bp机又响了,人影又出现在毛玻璃上。 我匆匆冲干净自己,一边穿衣服一边就往外跑,顺便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想清醒自己。然后我摁掉了bp机。我看了看钟,正好是午夜2点。 这时从我的书房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好象是电脑里传来的。奇怪的声音。 我从床上跳起来,奔进书房,看到电脑屏幕上一片刺目的光明。cd-rom在疯狂地转、疯狂地驱动。我拼命按键盘、按鼠标,电脑什么反应都没有,我想冷驱动,可是仍然没有反应。 恐惧感已经浸透了我全身,我干脆拔掉了电脑电源。可是屏幕上,仍然是一片光明。而这时,画面开始渐渐变了。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陌生的厨房,厨房里只有一座巨大的冰箱!!! 我的心开始抽紧,我的耳朵告诉我,我的厨房里的冰箱正在被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可是我已经不会移动脚步了。它们在瘫软中。 bp机居然在这时又响了。刚刚不是已经被我关掉了吗? b~~b~~b~~bp机显示屏上出现的还是乱码!! 一片乱码!!! 电脑显示屏上也出现了一片乱码。可是冰箱的门,却在一堆乱码中缓缓打开,然后我看见了她。 就在那里,背对着我,在冰箱里站着。她美丽的长发,正是我梦里的模样:她的身材曼妙,也是我要求的三围尺寸。 她就背对着我。我听见她在笑,可是这刹那,我从来没有象今夜那样开始害怕她。 她正从冰箱里出来,倒退着走向我。不过我想,她不至于从电脑里爬出来吧。可是我想错了。 她开始转过身,然后我听见了自己凄厉的惨叫。呀~~~~~~她面对我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空白。她美丽的长发下面,竟然是一张白色的没有五官的脸??没有眼睛、没有嘴唇、没有耳朵、什么都没有。好象我在网上看到的名字一样,他们都只是个符号。对方的样子,难道不是你自己在凭空想象吗? 她开始笑。可是我不知道那声音从哪里传来。四面八方都是聒噪的杂音,热闹过白天。 我知道只有我能听见。屋外一定是很安静美好的世界,这安静美好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过的。 bp机这时突然停止了叫,厨房里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在这静得怕人的夜里,我却看见她正慢慢地趴下来,先是双手伸出了电脑,然后是身体,最后整个人从电脑里爬了出来,她的长发如同瀑布一样。 我已经瘫软了,我想往门外跑去,书房的门却缓缓地自动闭上了,任我怎么使劲就是打不开。我抓起电话想拨110,却听见绝望的空号。——你所拨的电话号码不存在——她开始走进我,我惊恐地抬头。 她却停下了脚步,开始别过脑袋,这时我因强烈的恐惧而睁大双眼里出现了她的后脑勺,那里不再是长发飘飘。 没鼻眼妖的后脑勺,竟然是一张男人的脸。 那张男人的脸,竟然和我一模一样,只是他在微笑,而我已经变了脸色。 这刹那,爱情两个字如同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 原来,我苦苦追寻了那么多年,我为追寻她而伤害了那么多其实也很优秀的女孩,也曾经错过了很多好女孩,而我最爱的人,原来竟然是我自己。 可怕的是,这么多年来,我爱的,竟然只是我自己。 天啊。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竟然,我苦苦地等,等待的只是我自己而已。 “我”在对我微笑,“我”什么都没说,“我”就这么盯着我看,盯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突然想自己不能死,我要继续活下去,于是我拼命地去拉书房的门,门却毫不费劲地打开了,可是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冰箱,冰箱里已经没有了食物,只有我的bp机在里面,不停地尖锐地叫唤。 “我”已经逼近了我,眼睛里流出了血,然后我看见“我”的脑袋突然掉了下来,然后是手,然后是上半身。可是,除了眼睛,哪里都没有血,没有血。 这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了。好象有什么力量在驱使着我,我开始不由自主地从冰箱里拿出食品包装袋,将“自己”的身体分别装好,封好,放进冰箱。 一切做完后,我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不见了,我的脑袋和手漂浮在空中。无所适从。 天亮了。一线阳光从窗外飘进来,我惊恐地看着冰箱的门缓缓地闭拢,感觉自己全身发烫,头顶开始冒烟,我在这刹那突然明白,我已经杀了自己。现在的我,只是个魂灵! 太阳出来的时候,就是魂灵灰飞烟灭的时候。 我的心里开始剧烈地痛。 这时我的bp机的叫了,空洞而茫然的声音。 我一吓,却看见了白色的天花板。我抓过桌上的bp机,睁大了眼睛看,上面不是乱码。 有人留言:“上班要迟到了,你还在做梦啊!!” 署名是同事大菜。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六章,奶奶回来了 奶奶是昨天和我们说再见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妈妈说是因为她太老了,九十多岁的人了,老天爷看她不顺眼就把她给收了去。我才不相信妈妈什么所谓的论调,其实每一个人到了奶奶的那个年纪都差不多开始讨厌这个世界了吧! 小时侯,奶奶就不是很喜欢我。她总是说自己没福气,都一把年纪了却还抱不上孙子,她几乎是很讨厌我的,说我是文ge时期那些冤魂的投胎。她恨我,我知道的。现在,她什么也没留下的就和我分隔在两个毫无瓜葛的世界中。或许,我该感到庆幸,在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讨厌我的人。 我们家住的还是平房,是上瓦的那一种。每一块瓦都是乌黑发亮的,下过雨后,那些瓦都散发出诡异的青黑色。夜深时,从远处远远的望过来,你会感觉到这一排房子很阴森,从上到下都泛着一点一点的青光。我们家周围是没什么人的,原来还有几间平房,可惜由于实在是年代太久远,早已荒废在那里没人住了。留下几根摇摇欲坠的大木桩支撑着已经支离破碎的一片房顶。很快,那些濒临倒塌的危房成了我们这群孩子的天下,我们最喜欢在里面玩捉迷藏了。我知道有一个好地方,藏起来是谁也找不到的。 可是,妈妈从来不许我到那些房子里玩,她怕我出事。毕竟那是些危房,没人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倒下来,也许就在下一刻就“轰”的一声寿终正寝了。所以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其他的孩子们在里面追逐嬉戏。 今天是我最后一晚睡在这间房子里了!爸爸说明天我们就搬去新房子那里,因为要忙搬家的事情,所以今晚他和妈妈都不回来睡觉了! 奇怪的是他们竟然也放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毕竟这里不久前刚刚死过一个人啊!虽然说是我的奶奶,但我还是有点害怕!也许他们并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会存在着一些不该有的脏东西!可是我却对此深信不疑,我不是个迷信的人,不过我老是觉得那些东西是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朋友笑我是封建思想,超级迷信。我无法说服她们,只能一笑了之。 奶奶在世的时候总是喜欢在我睡觉前说些吓人的故事,故事里常常会出现一个专门靠吃小孩子手指头当饭的老太婆。每每听到这里,我都会惊恐万分。其实,故事本身并不可怕,而是我发现在我的床头,在一片昏黄的灯光下,奶奶的笑容不是慈祥的,甚至可以说有点邪恶。我很害怕!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今晚的风很大,天气预报说可能会下雨!我早早的琐上院子外面的大门。把房子里所有的灯全都开了,我对黑暗真的是一点好感也没有!外面风刮过屋顶的声音越来越响了,躺在床上的我始终睡不着。终于不能忍受的下床打开了电脑,插上电话线,准备上网转一圈。 今天的“猫”似乎跑得特别快,两秒钟不到就上了*西祠胡同*.空间里人满为患,看到那黑压压的一串名字我就感到头大!还是去版上灌水得了。很快的,打开了一个讨论版,名字好像叫作*子夜聊斋*什么的。哎呀!这是怎么进去的啊?我并没有点这个版啊。我心里一惊,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不会吧?撞鬼了???呵呵~~~~~怎么可能啊?好像是有点儿多心了。不管了,先看看吧。 感觉上这个版的人气很旺啊,似乎有很多的支持者来发帖哦!正在浏览的时候,有人给我发来了一份留言:“粉樱,你好!欢迎你来到我们*子夜聊斋*的版!”署名是:阴间使者。“呵呵呵!”我的心里暗暗发毛,心想:“这个家伙的网名怎么这么奇怪啊,而且还真是有点吓人呢!”于是,我也顾不上上网了,毕竟今天的一切都让我感觉怪怪的,还是早点睡吧!可是,“猫”却总是关不掉,反而忽闪忽闪的更加频繁了。我索性连着电话线一并拔了下来,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也紧接着发生了!!! 桌面的窗口在不断的打开,全是一些黑漆漆的页面,我赶紧手忙脚乱的去一个个关闭窗口,哪知道越关越多,到后来甚至出现了血淋淋的字迹:“欢迎来到鬼门,您是这里的第1位访客!会有些特别的优待带给您!”我真的是给吓死了,有没搞错啊?现在的黑客也真是越来越闲了,连这么低级的把戏也玩!我暗叹倒霉,给黑客盯上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没办法了,我使劲的拔下电源的插头,还在弹出的窗口终于罢工了,紧接着,房子里所有的灯也都暗了下来。“靠!”今天不会这么背吧?我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外面的空气里夹杂着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我无可奈何的钻进依然温热的被窝,期待着夜晚赶紧过去,明天的太阳赶快来临!!! “呜…呜…呜…噼噼…啪啪……”什么声音啊?我刚刚睡着就被一阵很恐怖的声响吵醒,我小心翼翼的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静静的环顾四周。没什么啊!突然,我发现电脑显示器的灯正在不停地闪烁着!不是停电了吗?我觉得很奇怪,伸手去摸桌上台灯的开关。“啪!”的一声,台灯开了,却没有亮。显示器依然在闪着,终于,它被点亮了。 我害怕的抓紧被子的一角蒙住眼睛,应该是受“眼不见为净”那句话的影响吧!所以好半天我都不敢从被子下面出来。也不知道电脑上面有什么啊?可是。我的好奇心再一次驱使我看向显示器,“妈眯啊!!!那…那个……竟然…是…是……奶奶!!!”这太可怕了,奶奶那灰白的头发在我的显示器屏幕上飘啊飘啊,感觉就快要飞出来了!就好像贞子那样——奶奶的脸部特写被定格在那里!我敢肯定这一定是在做梦,也许是日本的恐怖片看多了,留下点不该有的后遗症!我闭上眼睛,转过身子,脸对着白花花的墙壁,默默的数到第101下。然后,再回去看那屏幕:“天啊!!!奶奶的脸还是在那儿!”这下子我是真的害怕了! “星星啊,你别怕呵!我是奶奶啊!”我拿被子死命地捂着脑袋,心想:“就是因为你是奶奶我才怕的啊!”但是我的嘴巴又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我怕她会突然从里面跳出来!因为贞子就是这样吓人的啊!我哆哆嗦嗦的在被子里默念道:“奶奶啊,虽然你讨厌我,但是请不要带走我,我还不想死啊!你死的时候我都有哭哦……”我吱吱唔唔的叨念着连自己都不太明白的祈祷,只盼望着眼前的一切赶快消失!或许这都不是真的,是梦!!! 过了好久,好久。被子外面的世界一片寂静,甚至连一丝光亮都没有透进来。“外面的那些脏东西应该都不在了吧!”我心里希望着,就一下子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房子里很暗,外面反而显得光线很好悠悠的印衬出房子里的一切。电脑犹如往常一样的平静,冰冷的机器毫无生气的伫立在一样寒冷的夜里,刚刚的一切恍若真的不曾发生过一般。 我很不放心的下了床,穿上外衣,顺便披上被子,坐到电脑前。熟练的按下了开关,开始启动我那心爱的机器。外面的风似乎早就停住了,什么声音也没有! 电脑很正常的打开了,我仔细的检查了一便,什么也没有发现。反正也睡不着,就又一次登上了网络。很快我就受到了一份e-mail.对方是一个我从来不知道的人。我的好奇心再一次害了我! 打开邮件,就看见她称呼我为‘星星’,以前只有奶奶这样喊过我!我不觉呆住了,这是…… 接着往下看:“星星呵,你千万不要害怕啊!奶奶现在只能和你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了。我不想吓着你啊,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下次不要在0:30的时候上网!因为那时你会遇见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切记!切记!切记啊!”署名后面的时间正是0:30.“呀……………………!”我想起来了:今晚我上网的时间正是凌晨0:30!怪不得!我的手心不停的向外渗出冷汗,“我……我真的撞鬼了?”终于,我被吓得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第二天,爸爸妈妈回来了。一看见倒在地上的我,脸色白的像个死人,他们简直吓坏了!还以为我生了什么病,急忙要送我去医院。我知道自己没病,只是给吓得不轻!我想自己应该再也不敢深夜去上网了,万一再遇上个什么不好的东西,我的心脏一定承受不了刺激。搞不好,小命就这样玩完了!也许我连白天都不敢一个人上网了,毕竟网络总是些虚幻的世界,万一一个不小心……嘿嘿…… 朋友,你正在上网吗?去看看你的信箱吧!现在时间0:30!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七章,午夜直播 “当,当,当……”,钟敲过了十二下,平还没有回来,玲也不敢睡,因为这几天她老做同样的一个噩梦,梦中她经常看到另一个女人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无助的向她伸着双手,她感到害怕,每次醒来她都好希望能靠在平那宽阔的胸膛上,用他宽大的手掌来安抚她,那该是多么幸福。但是她从未品尝过这种幸福,她清楚平不爱她,他们的婚姻是一个悲剧,她知道,结婚的那天她就知道,平那淡淡的表情清楚的预示着这是个错误,极大的讽刺,她那么爱他,甚至……但是她不能后悔了,因为她付出太多,太多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是最孤独,最寂寞的时候,周围静的可怕,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种寂静简直让她感到窒息。她随手打开了收音机,调到了她最喜欢的频道。平不在的晚上,她就习惯听着收音机入睡,因为她受不了这样冷清的夜晚。“你好,现在是午夜直播节目,欢迎你收听,今天我要讲的鬼故事是《神秘的镜子》。有这么一个说法,在午夜时分,如果你照镜子的时候看不到自己的脸,那么……”午夜直播?鬼故事?怎么节目换了吗?以前不是叫“午夜热线”吗?大家各自诉说自己的情感问题,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喜欢听。难道节目改了?她从小就害怕鬼神之类的东西,每次听到大人们胡扯她就会害怕的睡不着觉,还好,每次姐姐都会陪她直到她睡着,但是现在姐姐再也不能陪她了,不是因为她已经成婚,而是姐姐前两年已经过世了,那个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的姐姐,如今已长眠于地下,只留下孤单的她,每次想到去世的姐姐她就感到一阵凉意。“……碧云不在意的看了一下镜子,突然‘啊’的大叫了起来,那叫声充满着恐惧,因为在镜子中她没有看到自己的脸。”玲感到有些害怕,毕竟在这个深夜又是一个人听,还有这声音,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诡异,又好象很耳熟,很像,像是,不,不是,玲拼命的摇头,似乎想把刚才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去,这个念头让她感到更加的恐惧,因为这声音像极了姐姐的,也许只是巧合,声音像的人很多,怎么说姐姐已经死了,是她亲眼看着她死去的,在她临死时姐姐哀怨的看着她,向她伸着双手,是她,是她害死姐姐的,害死了对她无微不至的姐姐。如果那天她能把药给姐姐,那么姐姐就不会死,但是她没有。她正好回家,看到倒在地上的姐姐,旁边是一个空的药瓶,她的心脏病又发了,姐姐向她伸着双手,嘶哑的喊着,“药,药,……”,她没有动,虽然她知道新的药放在哪,只要她及时的把药给姐姐,那或许姐姐现在还活着。但是平也不会属于她,他一定还会和姐姐过着幸福的生活,她同样要受到爱情的煎熬,虽然平不爱她,但至少她现在拥有他,而不是姐姐。爱情是自私的,她明白她不该爱平的,但是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每次看到平温柔的对待姐姐,她就感到心里像被刀割一样,她也知道姐姐对她好,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要嫉妒姐姐,她多希望在平怀里的是她而不是姐姐。是的,那天提供了她一个极好的机会,有那么一阵子,看者痛苦的姐姐,她几乎就要帮她去取药了,但是随机一转,对,只要姐姐不在了,她就有希望得到平了,于是她静静的站着,看着,对姐姐她就说了一句,姐姐,忍一忍,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的。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姐姐临死前那眼中流露出来的哀怨与不解。姐姐死后,平深受打击,他深爱着姐姐,就像她深爱着他一样。不!她的爱更强烈,她为了得到他甚至残酷的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在面前死去而无动于衷。姐姐死后的两年她每天陪伴在平的身边,她向他吐露自己的感情,起先平对她的感情感到震惊,他拒绝她,因为他觉得那样对不起她的姐姐,但是男人的感情是脆弱的,她终于得偿所愿,和平结了婚,但是婚后,平却是常常夜不归宿,总推托公司忙,要加班,但其实她明白,平是忘不了姐姐,他希望能一个人呆着去怀念那个他深爱的人。 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平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平正对着镜子打领带,准备去上班。想到昨晚,她仍觉得有些害怕,她跳起来,伸开双手抱着平,说:“今晚早点回来陪陪我,好吗?我一个人在家好害怕。”“别像个小孩子了,今天我还要加班。”“但是,平……”她的话还没说完,平就低下头来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我会尽量早回来的,但是别等我,早点睡吧,我要去上班了,否则会迟到的。”说完,平就走了,空荡荡的屋里,就留下她一个孤单的影子。 “当,当,当……”,钟又敲过了十二下,平还是没有回来,玲感到害怕了,她蜷缩起身子,“你好,欢迎你继续收听我们的节目,今天我要讲的鬼故事是《寂寞的鬼魂》……“不,不,怎么回事?她没有开收音机,怎么可能,收音机怎么可能自己打开?不,不,她不要听那个诡异的声音,她伸手把收音机关掉,但是怎么也关不掉,她感到头皮发麻,浑身打战,凉意从背脊延伸开去。”鬼魂是寂寞的,他们需要陪伴,你愿意陪伴他们吗?哈……哈……哈……“那是尖声的笑,凄厉的笑,似要划破这夜空。玲用双手紧紧捂着耳朵,黑暗中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动物,躲在阴暗的角落,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到她的恐惧。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又是早上了,如昨天一样,平正要出门,玲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对平说,要他今晚陪她,但是平告诉他最近公司有个大的项目,他负责该项目,所以得经常加班。玲告诉了他前两天的事,只是隐瞒了她觉得那声音像姐姐的。平柔声对她说,假如怕就别听了,可能你自己开了只是不记得了,收音机怎么会自己打开呢,是你太紧张的缘故,收音机关不掉也可能是有点故障,别想太多了。平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离开了。剩下的是受惊过度的玲,今夜平肯定又不会回来,那今晚……玲看了一眼收音机,那黑黑方方的盒子让人联想到骨灰盒,玲不禁打了个冷战。她决定把这台收音机扔了。 “当,当,当……”钟敲过十二下。“你好,感谢你的支持,今天我想说一个故事,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玲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晕过去,她明明把那台收音机扔了,但是她现在却发现那台收音机又好好的立在桌子上,那收音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没有注意,不过现在她碰到比这还要恐怖的事,那收音机中,那诡异的声音正诉说着那件令她常常做噩梦的事:“……我有一个妹妹,她从小就害怕听鬼故事,所以每当她听到什么鬼故事总是会害怕的睡不着,都要我陪着她。妹妹,你现在一定在听我说,是吗?姐姐不怪你,真的,虽然那天你没有救我,但是我不怪你,因为你是我的妹妹,那个我宠爱的妹妹呀。我知道你听鬼故事的时候会害怕,所以姐姐在这里陪着你,陪着你,陪着你……” 第二天,玲被发现已经死亡,死亡时间被鉴定是午夜时分,死亡原因是心脏卒死,别人纷纷议论姐妹俩真可怜,年纪轻轻的都死于心脏病。但是唯一不解的是玲死亡时的表情相当恐怖,似乎是被什么吓死的,是什么呢?别人纷纷猜测,倒成了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当,当,当……”,“各位听众你们好,欢迎收听我们的午夜热线节目,在这里你可以向我们倾诉你的情感。下面我们来接听第一个热线电话……”。这个电台从未播放过午夜直播的节目。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八章,网络幽灵 对小葵来说,又是无聊的一晚。 窗外黑黑的一片。偶尔一阵阴风将秋叶刮起,又沙沙地把惨黄的叶片撒落窗台。 小葵习惯性地来到他的个人电脑屏幕前,联上网络,开始阅读中文网上的一篇又一篇的文章。小葵感兴趣的是杂文和风流艳情的字。可今天看了好一阵,仍没看到一篇对口味的文章。小葵不禁有些烦闷。一阵风,飕飕而过。窗玻璃似乎透过一股凉气。快到冬天了,小葵悠悠地想到。 小葵的眼光这时被网络上“鬼”这个字吸引。 小葵不相信这世界有鬼。可每当他从学校回家经过那坟场时,还是战战兢兢。有时轻风吹过,呜呜地响,象鬼哭一样。也许是坟场唤起他心底深处对死亡的恐惧吧。为了压抑那恐惧,有时他会绕道回家。有时他在睡梦中见到鬼,鬼会阴沉着脸说:“嘿嘿,你愿做替死鬼么?”他从梦中惊醒后可一点也记不清鬼的模样。 小葵敲下回车键,竟有一股风从键盘下吹到手指上。“是不是天气变冷的缘故?”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小葵感到有些害怕。 “鬼”是说的关于一个研究生小施的故事:小施是个到美国还没多久的研究生。由于对新环境的不熟和功课的压力,小施大部分时间都在图书馆或实验室里。一次正在电脑前忙功课。旁边一位同学突然“哈哈”一笑。小施好奇地扭头问道:“有什么好笑的?”“一个笑话。”小施凑过头去一看:“哇,中文呵。怎么才能看中文?”那同学很高兴有做老师机会,把如何找到软件和怎么安装一一告诉了小施。 小施花了几个小时,终于在电脑屏幕上看到了中文方块字,对于几个月来成天得和英文打交道的小施,那种亲切感和喜悦,几乎让他叫出声来。 从此,小施迷恋上了中文网络。有时做功课时下意识地就会进入网络。开始还只是看看里面的聊天和故事,后来也加入其中的舌战。有时也找文章抄在网上,特闲时他也胡乱写写。几个星期后,要有一天不上网络瞧瞧,小施就觉着心上有块石头没放下似的。他觉得不该花太多时间在这上,可每次都是习惯性地就在键盘上敲下那些联上网络的指令。 一天小施收到一个电子邮件,说是很喜欢他写在网络上的文章。小施好高兴还有人欣赏自己。更令他兴奋的是这邮件是从一自称小梅的人发来的。“能交上一个女孩子作朋友,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什么奇遇。”小施不竟有些想入非非起来。于是认认真真地写了一封电子回函。第一印象很重要,不能马虎。 一个星期后,小施发现自己堕入了爱河。睡梦中都会见到一个名叫小梅的漂亮姑娘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他想应该见一见这位网上情人了。可每次向小梅提起,小梅都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小施不禁有些疑问,“难道她很丑不愿见他,还是另有别的原因呢?”小施决定自己要查个明白。 小施从电子邮件的地址查到小梅的全名和具体的住址:刀小梅,格瑞屋崖德镇郝勒雯街十三号。“啊,离我住的地方没多远。”小施立刻找来地图,发现只要驾车两小时就可到。“嗯,我要给她一个惊喜。”小施这样决定了。 小施用完晚餐后就驾车向郝勒雯街驶去。一路上预演着见面后的各种情况。“要既表现博学幽默,又露出自己多情善感的一面,这说话就不能太掉以轻心。赶快想几个笑话出来。” 突然一个念头赶走了他的兴奋。“如小梅长得很丑,怎么办?怎么说才可抽身而退呢?嗯,小梅也不认识自己,到时就说找错了人。”小施不禁有些为自己的聪明得意起来,上身随车里收音机正放的流行劲歌左右摆动。 郝勒雯街到了。小施在路边停好车。心情还是有些激动。“说不定真找到一个好情人。”小施下车定了定神,就沿着街道找去。十号,十一号,十二号,“咦?”小施看到一块花园。花园丛生的小草中几朵白色的小花,在夜晚微风的轻拂下送来梅花的淡淡香味。小施感觉有点奇怪,“这还没到开梅花的季节啦,也许自己的嗅觉不灵了。”小施顾不得多想,快步走过花园,就看到一间黑黑的木房。 小施抹了抹头发,对着门轻轻地敲了几下。等了一会儿没有一点回音。小施加重劲又再敲了几下。“也许自己太荒唐,能保证小梅会在家吗?”小施正寻思,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小施不禁浑身打个冷战,怔在那儿。面前的,是一个瞎了一只眼,满脸刻着弯弯曲曲的皱纹,两腮因没牙而深陷的驼背老太太。没瞎的那只眼,在月光的照射下放出绿光,死死地盯在小施的脸上。 “有……什……么……事?”一个沙哑无力的声音象是从旁边花园中飘来一样。老太太的嘴唇只那么机械地动了动。 小葵读到这,也仿佛在静寂的屋里听到一个微弱的喘息声。他回过头去,只看到外面大树的投影的摇摆。他感到心有点紧,可还是继续读了下去。 “这,这……这是十三号汤姆住的地方吗?”小施终于在惊诧中编了一个慌言。 “这……是……十……四……号。那……花……园……就……是……以……前……的……十……三……号。七……八……年……前……一……把……火,烧……得……精……光。全……都……死……了。” 老太太干巴巴的眼仿佛蒙上了泪花,可说话的音调仍平淡无力,没有一丝悲哀的影子。 “真……可……惜,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在……豆……蔻……年……华……也……夭……折……了。” 老太太那只独眼最后竟柔和下来,意味深长地眨一眨。 “可……没……听……有……叫……汤……姆……的……住……过……十……三……号。” 小施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地址有错?难道这老太太会电脑,就是小梅?我的天,以前的那些肉麻话,都是对这个人讲的?”小施不敢再想下去,脸微微一红:“一定是我记错了地址,打搅了。谢谢!” 匆匆赶回学校,小施很沮丧。“为什么这么冲动?说不定小梅故意写错地址,让那些轻浮的男孩找不到她。”想到这,小施又感觉好一些。“至少还有机会。”这时他没其它的事干,就进入了电脑。这时发现小梅新的电子邮件。 “施!我很爱你!可你为什么不信任我,不听我的话。为什么来找我?我迟早会和你见面的,你就真不能再等一段时间?我是个很任性的女孩。可爱你已让我没别的选择。好,我会让你很快见到我。我爱你!吻你,吻你,吻你!小梅” 小施迷惑了。“怎么回事?难道那老太太真是小梅?可小梅不认识我,她怎么知道我去找过她?”此时小施不禁有些惊吓。他想再去看那邮件时,竟找不到了!“怪事!”小施叹道,“我没有把它删除呢。”一会儿后小施又自我安慰道:“我可能太累,产生幻觉了。”这时小施感到一阵疲乏袭来。“该回家了。” 小施开着车往家奔驰。不远处一十字路口,只有一边的绿灯亮着,小施看去时竟想到那老太太的独眼。离路口只十来米时,他突然发现与他垂直的方向一辆大卡车飞速地冲向十字路口。小施突感到一股冷意象电流一样袭遍全身。他赶快踩下煞车,可车仍象脱缰的野马冲了上去,刚到十字口中间就正好被卡车拦腰撞上。小施两眼一红,最后听到的,是卡车司机的怒吼:“不要命啦!连红灯也闯……” 小葵看到这,听到后面一声巨响。猛一回头,竟见一满身是血的人站在座椅后。那人整个脸血肉模糊,布满玻璃碎片。一只眼竟然吊着眼珠。头皮开了一半,露出白白的脑浆。一只舌头半搭在嘴唇上,点缀着几颗碎牙。胸前露出的一颗心还在嘭嘭地跳动。一只手已没了小臂,鲜血嘀嘀嗒嗒地掉在地上。一条大腿骨从裤管中穿出,还在左右摇摆。只看到裂开的脖子处有什么东西一动一动,一个低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网……我要回到网上!” “啊!”小葵大叫一声…… 第二天,当地报纸一则消息:一个中国学生死于电脑键盘上。怀疑死因是心脏突然剧动超过承受能力。 又过了几天,从小葵的地址向网络送出了一则签名为小施的小文章。题目是:“谈谈我寻找替死鬼的经验!”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九章,夜奔 一 电影结束了,我摘下眼镜,揉着微疼的眼睛,拖着有些麻木的腿走了出来。到了出口处,一股不知名略带寒意的风便包围住了我,那被弱电流击中的感觉慢慢从四肢汇集到我的胸部,再像已达沸点的水从我头部蒸发了。我不自禁来了个大幅度的冷颤,啊! 真爽!蓦然间觉得诗意在我腹中蠢蠢欲动,一压丹田,一首《静夜思》脱口而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哇塞!这么早出来,在这吟诗,你有病呀。”“就是嘛!也不等等,你赶着投胎啊!”两个穿校服的男生叫唤着跑了过来。那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好友:洪峰和王鹏。 ”哎呀!扰了我的雅兴,他妈的,道歉加赔偿有一并送来。“洪峰大叫:“不是吧!对了,你们饿不饿?我可不行了。”“饿”这个字在我脑海里游了三圈,马上激活了我潜藏已久的意识,并且带起了人类最原始的饥饿呼救信号:蛤蟆叫。一阵闷雷似的响声挣脱我肚皮的束缚,撕破静寂的苍穹,直划向宇宙深处,久久不息。我舔了舔干干的嘴唇,推了下眼镜,说:“说真的,我也有点,现在几点了?”“十点半了。”“好,那快走。” 二 我们下了台阶,向右一拐,便到了大门外。门外是一条街道,往常这条街充斥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小贩的叫卖声,可今晚……行人一个也没有,就连那一对对在月下亲亲我我的小情人也不知去哪鬼混去了。刚才从电影院里出来的人也像掠过的一阵风一样消失了!每一家门前都挂着盏“气死风”灯,在夏季午夜的清风中摇曳。停电的晚上,烛光给我们带来的是亲切和温馨,然而此时,他们是那样的诡秘,就像荒漠中狼的眸子,让人两股战战。又是一阵风,寒冷的出奇,这不是从地狱深处吹来的么?风卷起地上的树叶,在我们身边舞动,我的灵魂忽然也随着它的节奏跃动!一片贴在了我的脸上,干干的似老人的手背。我一下把它抓在手中,啊!!!是纸钱。它们在空中上下翻飞,像无数冤鬼向你伸出索命的手。我的脊背一阵发凉,他们俩更是几欲先走。我下意识抬头凝视着夜空,喃喃道:“趁着月光,咱们最好在十二点之前回校。”其实今晚的月亮并不亮。云在空中摆弄着妖艳的舞姿,月亮怕玷污了自己的清纯,害羞地躲在“棉被”里,只不时探出头来窥两眼。我们看中了一个最近的杂货店,跑了过去,带起的纸钱附在我光光的小腿肚上,我感觉像被缠上了一条毒蛇,赶忙跳着跑过去。“老板,三个一块钱的面包。”洪峰还没进门便嚷开了。店主是个老头,也是个光头。他摸摸索索地不知从哪个角落摸出三个他自认为是面包的东西,用一种略带讥诮的眼神盯着我们。洪峰塞给他钱,抓过面包便拉我俩走。我挣开了,说:“你们先,我随后就来。” 我觉得这老头神秘兮兮的,好象有话要对我说,我转过了身,目光向老头扫了过去,刚好迎上了他的射线。我不禁打了个激灵,那有两座冰山——眼眸深处的冰山。发自内心的奇怪的力量支持着我,搜寻他们的基部……终于,他委顿了下来,冰山也瞬间融化消失了,说道:“孩子,你是一中的学生吧!你该知道,今天是七月十四,鬼进门的日子,你们学校也是一个点。要有准备啊!不然……”“不然怎样?”我叫了起来。“一切自有天定,你走吧!”说着便挪着僵硬的身子进了里屋。 三 我知道再也追问不到,便赶洪,王二人了。他俩走得不远,正站在一盏路灯下,昏黄的灯光罩着他们静驻的身影,犹如两尊肃穆的雕像。脑中萦绕着那老头的话,我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就在这时,我看到他俩身后有个黑影。我边向他们招呼着,边靠了过去,他们却毫无反应,那影子却逐渐变得清晰了。“天啊!”我一下吓呆了:那黑影赫然穿着雨衣,高高扬起的右手中是一把类似镰刀的东西,但刃口比它长得多,柄的末端钩着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端被攥在左手中。“完了!”我试图冲上去,但这成了化石般的腿好象脱离了我的躯壳,我一动也动不了。“难道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好友丧命吗?”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然挣开了眼,眼前一切如旧,他俩好端端站在对面,还冲我大喊:“嘿,发什么愣啊?”一时间,镰刀,雨衣,和那店主的话在我脑中穿梭,结成一张网,裹住了我的大脑,且越勒越紧,鲜血,脑浆,还有骨髓在我面前迸发,犹如绽开在幽冥世界的野菊。我惊恐地大叫。叫声粉碎了我思想的禁锢,大脑在电光火石中一片清明。一个清晰的数字飘入我的脑海:十二。当神经系统分析并确认是午夜十二点时,我狠狠地锤了一下大腿。对了,在十二点前,也就是鬼门关大开之前,一切鬼魅还是虚架子! “洪峰,王鹏,我们快跑,一定要在十二点前赶回学校。”说着,撒腿往学校方向跑去。王鹏摸着后脑勺,嘟哝着:“刚才还发呆,一会便狂跑,他是不是真的病了,奇怪!” 虽然感到诧异,他们还是跟了上来。我一把他们落下二十多米了,我转过脸叫道:“洪峰,现在几点了?”“十一点。”“哦,还有一个小时。”我想着,放慢了步子。我吸着清风送过来的香气,慢慢地有点陶醉了。我想象着自己正穿着庄重的礼服,挽着新娘的手步向婚礼的殿堂……然而,一段时间后,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我们学校离电影院不算远,最多半个小时的步行路程,而我现在是小跑。“几点了?洪……”我的话刚出口,就像被快刀砍断了,后面空空荡荡,一条狗也没有。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惊奇地发现:至少有十条与我所在的街道一模一样,我还能认出那神秘老头的店——十几个这样的店。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鬼打墙”?不可能啊,十二点还没到啊?我把我身体里所有能思考的部分都调动了起来,可还是不行。 “洪峰,王鹏……你们在哪?”我惊恐得呼唤,但颤动的声音刚撒向空中,便被无情的风撕得粉碎。110,打110,我冲进电话亭,拨了起来,可那边是可恶的盲音!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无边大海上的孤舟没有前进的方向,也没有退路,还得挑战来自海上,海里的威胁。对着苍茫的夜色,我不禁大哭起来,这种孤寂的力量实在太大了,我没有其他宣泄的方式。但时间并没因我的痛苦而停止,哪怕是暂时停止,我隐约听到远处的犬吠声,十几里外有个坟场。我一下子惊觉了过来,现在摆在面前的事便是怎样赶回学校。“我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我朝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喊着。我已经乱了,茫然挥舞着双臂,抓着自己的头发,恐慌袭击着我的心房,可一会我静了下来,“死了不就没有恐惧了吗?”我径直走向路旁的电线杆,脚步轻松多了,这个时候,死对我来说,可能是个很好的解脱。汪,汪,汪……几声狗叫像冲击波一样冲击着我的大脑,又给了我一个思考的余隙,“是我吵醒了它,真不好意思!狗兄弟,死前还扰了你的清梦!”“我吵醒了它”啊,对了,鬼能变化出这么多的街,但他们终究造不出人来。因为阳寿未尽的人本身有一股驱邪的阳气,且自家供着灵位,鬼亲戚不是喝汤的! 四 顿时,求生的欲望在我体内熊熊燃烧,力量充溢着我的四肢百骸。就像孤舟上的人,听到了轮船的汽笛声,虽然仍是迷茫,却终究有一线希望。我的腿就像拨动的双浆向右手边那条街跑去,就在第一家门上敲打了起来“砰砰砰……”单调的敲门声在死寂的午夜是那么的刺耳,…十,十一,十二,没有回答,我转向了旁边的那条。这时,远处的犬吠声一清晰可闻,每条街旁的路灯狠命地闪着,且渐渐微弱,它们在释放最后的能量。空中若有若无地飘来:七月十四,午夜将至,鬼门大开,生人必死。我发急了,拼命踢打着,“开门,快开门。”可天地间好象只剩下我一个了,没人同情我,可怜我,帮助我。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狗叫声有如金铁交加,从几里外传来,路灯已是垂危的病人,用氧气吊着半口气,水泥路上也开始泛起了青烟,淡淡的却不可捉摸,我只觉浑身被置于冰窖中。我哆嗦地走向第十二家,用我的整个身体扑打着,“开门啊。”那声音低得连我自己也听不见了。当我绝望地挪着腿准备离开时,一个亲切的,久违的开门声牵住了我的脚步。“半夜三更的,你敲什么敲,见鬼了你!”一个中年男子,光着个上身,只穿了条裤衩,倚着门框骂道。我只觉一股热血上涌,狂喜中,眼泪夺眶而出,什么王菲,孙燕姿,通通站一边去,她们的歌声哪能及这人骂声之万一。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冲过去,一把搂住了他,“谢谢!你是我见过的最帅的了!”说完,便顺着这条街跑开了。 远处的狗叫声已像飓风掀起的海浪,向我直扑过来,我只有拼命地跑,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便不能放弃。直到此时,我才发现生存给人带来的力量是多么的不可思议!我把潜藏的能量全挖掘了出来,从脚趾直至发梢,一并灌注在一双腿上,到现在还有什么可保留的吗?有什么能比活下去更让人渴望。我倾尽全力地跑,路灯成了我唯一的伙伴,可我的伙伴是不能动的,它们再也抵抗不住黑暗世界的神秘力量,像高楼飞下的花瓶,在我身后一个个炸成了飞花似的一片。他们就用这种方式预祝他们的朋友,有点凄惨,但更鼓舞了我的斗志。我借着那曾让我恶心的烛光狂奔,然而一会儿我便发现“气死风”灯再也气不死风了,灭了的灯能气死风吗?我继续狂奔,毫不停滞,因为我心中有盏明灯“我要逃出去”,它引导我摆脱死亡和黑暗。 犬吠声已停止了(周围无狗),只有冷风在我身后呜咽。我感觉到地上的青烟已逐渐变浓了,它们开始拖曳我的衣衫,这让我很不爽。这种滋味就像你在熟睡中却被人叫起来去上自习。我一下恼了,挥舞着拳头击向周围并不存在的东西,这让我更不舒服。 啊!我狂怒地甩掉了我的上衣,让裸露的胸膛迎着寒风,也让它尝尝这种可及却抓不住的味道。想着,想着,我笑了起来,无形中力气剧增。“笑”的力量竟也这么大,难怪被古龙列为七种武器之一。风愈加响了,飞扬的纸钱无情地摔在我的脸上,胸脯上,光光的胳膊上。哈哈,我更得意了,它果然被激怒了。我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奔向前。 这时我看到校门外的大夜光钟了,还有五分钟便十二点了。我顾不得擦拭欣喜的泪水,狂笑着冲了上去。“哎呀!”我忽然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绊了一下,飞出几米远,我的心像被针刺了一记,一下收缩了起来,奇怪,但我也想不了太多了。我挣扎着要爬起来,膝盖的剧痛却让我有心无力。我仰着头像临死的老农看着他耕耘了一辈子的土地一样盯着大门。失落中,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着我的脚掌,“谁?”我惊叫着。“是我,洪峰。”“洪峰?啊,你怎么样?”“没事,就是腿断了,刚才被你踢醒了。王鹏他……啊,你怎么了?”“我的膝盖。”我下意识地动了动,带来的却是钻心的痛。“你踩着我的头了。”我试着缩回来,但这马上被证明了不可能,“我动不了了。”“时间不多了,看来……” 洪峰忽然打住了,“怎么了?”用不着回答,因为我的身体正慢慢地向空中浮起,我的心刹时变得一阵空虚,变得无所依靠,像浮萍,不,至少它还有水能依靠,我就像飘离的蒲公英在夜空中荡来荡去,渐渐飘向我来时的路。我张开的口在不着力的情况下吐不出一个字。这时,哪怕一根轻轻的芦苇也能让我踏实的,我毫无反抗地任凭自己游着。猛然间,“砰”的一声响,沉闷的撞击伴着我小胫骨的刺痛,传到了我的中枢神经。 “有了。”我忍着痛用脚背勾住了碰到的物体,是路灯杆子。我立刻大喊:“洪峰,你在哪?”微弱的“恩”声从头部不远处传来。我伸手一下抓过去,抓住的是像头发一样的东西,对了,是头发,洪峰的头发。我右手用力一拉,再用左手抠住了他的下巴,然后他的腋窝。这时洪峰也说话了:“嘿,你知道吗?”“什么?”“你抓得我好疼啊!”“哎,都这时候了,你还……”我手上一吃力,便说不出话来了。那股力量越来越强大了。洪峰的身子就像山坡上即将滚下的巨石,而我正用绳子缚住它,使劲往回拉。头发渐渐在我手中滑落,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脚因受强压而扭曲,膝盖以下都快脱节了。手指也因过度用力而麻木,我快要撑不住了,我的指甲已扎进了他的肩膀。“哈哈,老弟,吃不住了吧,我来帮你一把。”他说着,用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于是松开了手指。然而接下来的事却足够让我后悔一辈子——他放开了他的手,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沉到无底的深渊,被压得支离破碎。 “洪峰……”“我走了,你保重!”我听见纸钱在阴风中飒飒作响,它们是在欢庆,还是在为我的朋友送别呢?风吹干了我的泪,我不知是在大哭,还是在大笑。他可能没想到,在他放手的那一刹那,虽然立刻减轻了我身体上的负担,却在我心头加了一个更重的砝码。这让我的精神,信念筑起的墙在瞬间土崩瓦解,并导致了我肉体的崩溃。我瘫软了下来,也朝着洪峰去的方向飘去。我顿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我摊了四肢,洋溢着笑容,品味由生到死的那一刻。“洪峰,我来了。” 五 “铛,裆……”那是整十二的钟声,但我现在已不在乎了。这想法立刻被否决了,我的身体忽然失去了神秘力量的托付,急遽往下坠。“砰”的一声,我结结实实地摔在水泥路上。我仰起头看了下前方,他还是走了。我爬不起来,也不想爬起来,我想尽情享受这种实在的感觉,虽然我的姿势不太雅观。 “噢,就是,那股力量怎么忽然消失了呢?”我皱着眉头,又开始转动那得以存活的大脑,浑然忘了疼痛,或者说已经麻木了。那只有两种可能了,一是:学校里有一股正义的力量;二是:学校里有更恐怖的黑暗势力。我惊恐地盯着大门,希望看到的是黄灿灿的圣洁的光! 然而,一股黑气伴着鬼哭狼嚎从大门处涌出,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街头巷尾到处是它们肆虐的身影,它们摧毁了一切光明:月亮,星星,就连那夜光钟也未能幸免。“完了,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能制止它们的罪恶呢?”我抬头再环顾了下四周,又不无凄凉地贴在地上,“再见了!”它们疯狂地撕着我的肉体,我感觉到那黑气变得令人窒息了,疼痛已随着我身体与灵魂的脱离而变得毫无意义。我呼吸着让我停止呼吸的空气,慢慢地恍惚了。迷蒙中,一来自天际的呼唤传来:“来啊,快来啊!……我们在等你呢,哈哈哈哈。”我欢快地从我的躯体上爬起,向着那呼声飘去。我的空洞的大脑中却有另一声音在嘤咛:“明年的七月十四,我会在哪呢?”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十章,草娃娃之午夜凶灵 自从那个午夜造访并向我倾诉的女人下线后,我也断了线,在黑暗中思考自己未来的何去何从,关于留或者弃的痛苦选择。草娃娃在电脑边的窗台上安静地坐在水盆里,绿色的长发在夜风里飘扬。美丽得要死。我仿佛看见他的眼睛,感觉到他的呼吸,还有他的体味。 在这仿佛绵绵无期的黑夜里。 时间是7月2日凌晨2点21分。 电脑上跳出“现在可以安全地关闭你的电脑”。然后我惊讶地听到了门铃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半时分分外清晰而尖锐。_叮咚_叮咚_叮咚? 谁?在这最不适合访客的时间里,揿响了我家的门铃? 我跳起来,顺手合上手提电脑。奔出去开门。_叮咚? 门打开了,面前是熟悉的铁门、熟悉的走廊和走廊上的窗户。没有人。 谁啊???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黑夜里发抖。黑漆漆的走廊,黑漆漆的天空。 也许谁恶作剧吧。我关上了门。 刚刚走到卧室门口。_叮咚_叮咚_叮咚。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又去开了门。依旧无人。浓重的雾气从窗外飘来,我紧张地连时钟滴答的声音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门一开,铃声就消失,门一关,铃声就响起。我检查了一下门和门铃按钮,什么问题都没发现。在恐惧中,我拔掉了门铃的电源。 我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开始不听使唤地发软。我冲进卧室,大大嘘了口气。 在床边,我的心又开始狂跳。我确信自己不是在出幻觉。 草娃娃不知何时被放到了我的床上,枕着我的枕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目光空灵而忧郁。 我是个独居的单身女子。 我奔到书房里,水盆孤单单地放在那里,没有草娃娃。 我的心开始狂跳。鼓咚、鼓咚、鼓咚,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草娃娃在我的床上,谁放的?我的记性告诉自己我决不会做骑着驴找驴的蠢事。何况那么湿漉漉的草娃娃,会莫名其妙放到干净的床单上??除非我疯了。 我伸手想拿起草娃娃,却见她头上又细又软的头发渐渐地由绿变黄,一根根地枯了起来,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迅速就凋谢的植物。我想一定是缺水了,我想去抱起她,却仿佛有?股巨大而强烈的抗力阻挡了我。 草娃娃的头发继续在枯萎、枯萎、枯萎。 门铃在这个时候又开始响了。_叮咚_叮咚_叮咚? 门铃急促地响着,尖锐而可怕地仿佛要撕裂这空气。 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白得象纸。我双手冰冷,嘴唇在发抖。 一道闪电一样的念头掠过我的脑海,我突然疯了一样地抓起电话,却不知怎么地拨通了男友家的电话。 滴铃铃~~滴铃铃~~无人接听。 我记得他睡得很死的时候是听不到电话铃声的,可是我竟然就这么任由铃声继续地响?门铃和电话铃声同时响着,越是没人接听,我的恐惧感就越是强烈。电话铃声终于响成了一连串忙音。我绝望了。这一刻,我居然愚蠢到只知道依赖这个曾经那么亲切而教我温暖的?话号码。 我机械地反复地拨这个号码,还是这个号码。 滴铃铃~~滴铃铃~~在刺耳的电话铃声中,我从来没有象今天那样如此地渴望他、思念他、依赖他。 电话终于通了,我听见他梦游一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奇怪,他一接电话,门铃声就嘎然而止。 半夜电话有什么事呢?他问。这已经让我经口齿不清了,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了,或者说我已经语无伦次了。我只听到他在电话那头冷冷地说: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哦。 我突然大叫起来:不要啊,我不要啊!! 你烦不烦啊!半夜电话骚扰啊!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可是要命的面子和自尊心还是让我轻轻地放下了电话。 门铃没有响起。 草娃娃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她的头发已经全部枯萎了。 我抹干眼泪,象平时一样,拿了衣服去洗澡,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水龙头拧开了,雾气渐渐蒙上了浴室的镜子,我看见自己的身体在镜子里若隐若现,热水冲去了我的眼泪,温暖了我的身体。我开始渐渐地镇静下来。 这刹那,门铃又响了。叮咚~~~~~叮咚~~~~~叮咚~~~~刺耳而尖锐的铃声急促地在这寂静无比的午夜时分响着、响着。 我的心又开始狂跳,手开始发抖,肥皂从指缝里滑落了下去。我匆匆抹干身体,顾不上还没有洗干净,就从浴缸里逃了出来。 刚刚穿上衣服,我看见雾气重重的镜子,好象有谁,用一双无形的手,在抹去镜上的雾气。一张女人的脸清晰地出现在镜子里,是的,那肯定不是我的脸。第一,我没这么漂亮;第二,我穿睡衣而她是套装;第三,那女人在笑,而我的脸色已经变形了。 那是个陌生的女人,她很年轻,看起来也不过25岁吧。女人笑得很慈祥,门铃却还在响,一声一声地敲打在我的心里,强烈的恐惧感刹那弥漫了我的全身。 然后我看见女人的头发渐渐地开始掉落,一边掉,她开始唱歌,我清楚地听到她在唱一首老歌:“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在何方;不想再思量,你能否归来么;想着你的心,想着你的脸;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住着老情人捧着绣花鞋;面容安详的老人,依旧等着那出征的归人……” 没有伴奏,她的声音很沙哑,很凄凉,哀怨地声声地触痛我的心。她的头发在继续一根一根地掉,美丽的容颜在渐渐憔悴,转眼就是一张中年女人的脸。可是她还在唱,可是在我听来,简直是鬼哭。 午夜的门铃还在响:叮咚~~~叮咚~~~~~叮咚~~~~~~女人的皮肤也开始在掉落。她的笑容渐渐淡远了,突然她直直地盯住我,说:“开门吧,我要进来,我感到冷。”她的声音冷冷的。她就用那种尖尖的、凄凉的声调断断?续地倾诉:“我流浪了很久,我寻觅了很久,我等待了很久,长发为君留,君知否?” 女人的头发长长的,剩下的都渐渐变成雪白。她哀伤地看着我,门铃是她声音的伴奏?“放弃吧孩子,放弃吧孩子,你可别喝太多酒,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 我已经跌坐到了地板上,我的全身冰冷。女人的脸越来越白,越来越狰狞。到后来她的头发都掉光了,她的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而门铃还在叮咚不停地响。 “孩子,”她说,“去开门吧,你也忍心看我这样绝望吗?知道吗?当年的我,也是这样绝望地按着他家的门铃,可是,他终于没有开门,我苦苦爱了他8年,8年啊!对于一人女人,8年的青春意味着什么,何从我想你不会不懂吧。可是他就这样把我关在了门外。她的声音渐渐地转变成了哭音。 我看着那个女人,她开始哭,不停地哭。门铃不停地响,不停地响啊!我终于还是不敢开门,因为我的脚已经发软了,我是个胆小鬼。我怕门打开,会看到电影里的那种镜头。 女人渐渐地憔悴下去。一双绣花鞋啪地掉在了我的身上,然后是一根发簪,她的手镯、耳环、项链……接着我恐怖地大叫起来。我看见一双活生生的眼珠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正好掉在我面前,―双猫眼,迷人的猫眼,她的小巧的鼻子,也跟着掉了下来,可是没有血,什么血都没有。只有苍白的皮肉。 一个没有血性的女人啊!我害怕地想,午夜的女鬼,你别害我啊! 门铃还在响,我的心要跳不动了,这么猛烈地跳,简直要提前把这辈子的精力都跳光啊! 女人绝望的眼睛就在我脚下,里面有她对他的守望,曾经被他关在了门外,现在是我?我没有勇气救她,如同我没有勇气去找他,除了守望,脆弱的我已经别无他法。如果我勇敢地对他说了那三个字,就算再次受伤,又如何呢?现在我知道自己已经害了那个女人了。难道我准备继续害自己吗? 门铃还在响,叮咚~~~~~叮咚~~~~~午夜门铃。 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女人的影子终于消失了。镜子里反复出现的是我已经吓得发白的脸。奇怪,女人一消失,门铃也消失了。 后来我是爬进卧室的,我根本无法站起来,与其说我是被那个女人吓坏了,不如说我是被自己吓坏了。 我还没爬到床边,就看见草娃娃光着脑袋躺在床上,然后我看见她的身上,渐渐地流出了血,浸透了我的床单。我曾经给她的水和养料,她都收起来,变成了心血,而在今天,所有的心血和梦想都崩溃了。血不停地流,这么小的一个草娃娃,竟然有那么多的血。我昏暗的视野里,屋子渐渐变红了,劈天盖地地红。 草娃娃却突然动了眼珠,一双猫眼,冰冷而忧伤,里面都是杀机,爱恨交加。 突然又张开了嘴巴,露出鬼一样的牙齿,那种尖尖的、长长的。满地都是她白色的牙齿。我的屋子里,于是便成白色的地,红色的天。 然后我惊恐地看到她自动坐了起来,目光转向我,看着我,眼珠却突然掉下来。 门铃这刹那又响了起来,同时响起的,还有电话。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分交织成可怖而狰狞的网。我觉得天旋地转,呼吸都觉得困难,有液体从我的鼻子里流出来,她在向我走近,冰冷的手一触及我,我就竭尽全力尖叫了起来。 呀~~~~~~~~~~~~~~~后记天亮了晚报头条新闻:昨晚一女子在某大学公寓被发现意外死亡,死前没有任何征兆,死状恐怖。现场没有被抢劫的破坏,没有凶器,只有一只破烂的草娃娃丢在地板上,草娃娃的草叶人为地撕裂了,掉在地板上一根根的。 她男友接受了采访的时候,说昨晚就接到过她的一个电话,大概是凌晨2点多吧。然后就没睡好,觉得她一定有什么事了,虽然两人已经分手了,可是不知怎的,他突然会牵挂起她来。当时他想过来的,于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大概是4点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她,没有人接,估计这时她已经被害了。 此案正在调查中。 一个月后。 上海西北角的一所单身女子公寓里,人们又发现了一具女孩的尸体,现场只有——掉了长发的草娃娃。 当天晚上,上海的西南角的一幢工房的某个单元里。 午夜时分,凄厉的门铃声又响起……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十一章,惊魂水晶夜 人生不是童话,我们都要背负起自己的梦想,然后一生依靠其,并为其负责。 每个女孩都在童年的时候,都有自己的梦想。我也曾经年幼过,说出来你们别笑,在我7岁的时候,老师问起每个小朋友未来的理想,而我这个傻丫头,最大的梦想竟然是——成为自己爱的人的新娘,然后白头偕老。那时的我,真的好单纯,以为爱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象童话故事里的公主王子,王子千里迢迢地赶来救公主,轻轻吻了一下,公主就醒了,然后他们就结婚了。 可是,这样的事情在现实里可能吗?公主根本不知道王子在救她的过程中,为和巫婆斗争付出了多少精力,难道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那个男子,她能奋不顾身地嫁给他?所以,就有了我的这个故事。 故事是真实的。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做自己爱的人的新娘,灰姑娘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偶像。20多年来,水晶鞋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和大多数看言情小说看太多的女孩子一样,梦想着王子的出现,并固执地相信他会到来,给我一个吻,然后我们从此开始幸福的生活。 如是也久。 转眼就是1999年7月10日的下午。 这天我一个人在家整理旧东西,不小心翻出一只老箱子,在里面我看到了一双水晶鞋,当然是真的水晶鞋,不是玻璃做的伪劣品。水晶鞋好象年代久远的样子。那箱子是我曾祖母的,我不记得家里谁告诉过我有这样的宝物。鞋子仿佛为我度身定做似的,穿上去正好。 当时我也不相信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以为我只是找到了一双美丽的鞋子,可以穿着它去见自己暗恋已久的人。那天我很激动,我想它一定会给我带来好运的。 于是我小心地收起水晶鞋,不让家里的人知道。与其同时,我在箱子底下还找到一只老式的座钟,很久没上发条了,钟上面的指针笔直指着12点正。 我不知这钟和这水晶鞋有什么关系,但是我都收起来了。 当天晚上,等父母家人都睡觉后,我忍不住拿出了这水晶鞋和钟,钟上的灰尘被我擦掉了,露出红木的光泽来,是很好的老古董。钟后面有发条。 钟被擦干净后,发条边上露出一行字:“请给我上发条。”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我不由自主神使鬼差地拧上了发条。钟开始滴答滴答地走。我打了117,是7月10日晚上23点35分,于是我校正了钟上面的时间。 这只老钟走起来的声音很响亮。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好象破老爷车似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分外嘹亮。 窗户这时被风吹开了,冷嗖嗖的风吹进来,桌子上的书也被吹动了。 屋子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我的目光落到了水晶鞋上。漂亮的水晶鞋,上面有做工精细的花纹,银色的光泽在这黑夜里特别醒目。 我忍不住将脚套了进去,试着在屋里走了几步。水晶鞋很配我的脚。很奇怪,我下午穿的时候,水晶鞋没有这么崭新的。 钟每走一步,滴答一声,我就看见水晶鞋闪了一下,并且越来越亮。这刹那我看见屋子如白天一样地光明。我走到镜子前,惊讶地看见里面的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穿上了漂亮的雪白礼服,象童话里的公主穿的那种。首饰都是名贵的,还有耳环、手镯什么的。我的头发也被盘了起来,有银色的皇冠戴在我的头上,美丽地光耀着。 我从来没有象今天晚上那样美丽,那样光彩夺目。我几乎忘了自己是谁。 这时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 午夜时分的门铃。 很奇怪,我的父母那里竟然很安静,以前他们都会问一声:谁啊,然后先于我去开门的。可是今天晚上却特别安静。 门铃急促地响,可是美丽让我冲昏了头。我奔出去开了门,门一开,我差点昏过去,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他,他的身后,是999朵玫瑰。 然后,所有的情节都如同童话和言情小说里的那样发生:什么时候含情脉脉,什么时候接吻,什么时候说甜言蜜语,有哪些小动作,哪些小礼物,都按我的梦想编排好了,只等着我全身心地去享受。 他是我暗恋已久的男人,今天他也爱上了我,并且求我成为他的新娘了,从此开始幸福的日子。 我们在屋子中央舞蹈,他的探戈特别迷人,带着我不停地转。我几乎甜蜜地想要死在他的怀抱里。我狠狠地拧了下大腿确定不是梦后,开始忘情地投入自己的感情。他深深地吻了我以后,我睁开眼睛,却看见老钟还在滴答滴答地走。 已经是23点51分了。 再看脚下,水晶鞋的光泽开始黯淡。玫瑰的花瓣也开始纷纷凋落。 我突然想起灰姑娘的故事,于是惊慌地奔向老钟,想令它停止,可是发条紧紧的,仿佛不听我的使唤了。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午夜的滴答声。 我的心开始恐慌了,我看见他默默地看着我,依然深情的样子。 “嫁给我吧!”他说。我感动地哭了,冲动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我想,管他天亮后会什么样呢,最多我失去了华美的衣服的妆容。可是他爱我,我也爱他。这已经胜过一切了。 23点57分了。 我在他的怀里开始幸福地哭泣,我能感觉到一种安定,好象夜色是温柔的毯子,温暖地盖在我已经疲倦的身上。那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想不是每个女孩都这样幸福的,不是谁都这样能等到自己爱的人的。 他的头又轻轻地伏了下来,准备点上我的唇。我甜蜜地闭上了眼睛。 这刹那,我听到了刺耳的午夜钟声。 当~~当~~~ 触目惊心地在寂寞的午夜响了起来。接着我惊讶地看见屋子在渐渐地暗下来。 我的手镯消失了,我的衣服恢复成平时的衣服了。我睁开眼,触目就是他的眼睛。只是那里已经失去了光彩和温情,只有冷冷的杀机和绝情。 他的皮肉开始掉落,999朵玫瑰开始化成罂粟,留出毒汁来,血腥似的满地流淌。得跌到在地上。他开始融化,全身变红了,他的指甲迅速地尖长起来,鬼牙刺破了他的嘴唇,露了出来;他的衣服裂开了。 在钟声里。 奇怪,这钟声不停地敲打着,仿佛不止12下了。 我已经冷汗都出来了,我不敢再看他,抬头却见那老钟,也慢慢地在变形了,长长的长针尖锐地伸出来,象剑一样脱离了钟座,稳稳当当地飞到了他的手里。 他的眼睛开始变红,面目狰狞。我已经吓得不会动了,只会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何从,”他叫。“何从~~~。”声音尖锐而阴冷。 “难道你不知道,所有的美丽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既然已经得到过你渴望的爱情模式,我们也已经为你度身打造了你的梦境,根据你的理想做了这样的舞台,让你过了一把瘾。可是,嘿嘿,何从,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垂手可得的爱情的,就象天上也不会掉黄金一样。所以,现在是你付出你的代价的时候了。” 然后恶魔现了原形,开始冷笑。他手里的指针伸了出来。 钟声还在响。 当!~~~~当~~~当!~~~~当~~~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灰姑娘时间。灰姑娘时间。 我开始发出凄厉的尖叫,可是父母仿佛睡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声息。恐惧感很快就弥漫了我的全身。 突然我想起什么似的,开始拼命地想踢掉水晶鞋,可是鞋子仿佛象长在我身上一样似的,任由我如何使劲,就是脱不下来。 老钟上的分针也掉了下来,变成一把匕首。 恶魔狞笑着向我走近,我吓得开始大哭。 水晶鞋紧紧地卡住我的脚,并开始收紧、收紧、再收紧。我感到剧烈的痛,可是我想我不能死,没有了爱情我一样可以活下去,可是我不能死。我有我的父母我的工作。我很奇怪自己在这个关节怎么还会有这样争气的念头。 匕首就在我身边,我突然疯了一样,抓过匕首,没有刺向恶魔,而是咬牙闭眼,刺向自己的双脚。那种痛,仿佛是割爱一样的痛,我几乎要痛昏过去。 然而我每痛一次,恶魔就吓得后退一步,我于是疯了一样继续伤害自己。我要脱掉水晶鞋,我要脱掉水晶鞋!!! 刀已经割断了我的脚筋,我全身都是血,罂粟阴阴地散发着毒气。我痛苦地在地上挣扎,全身扭曲成一团,可是手却还在勇敢地割、割、割、割~~~~~ ~~~~~~~~ 水晶鞋终于给弄掉了,而我的双脚也全部废了,耷拉在我的小腿下。 水晶鞋一脱下,恶魔就惨叫一声,化成一缕烟,飘散了。999朵罂粟也立刻凋谢,化成粉末被风吹走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爬到浴室想去洗掉血。浴室的镜子就正对着门,我突然看见了里面的自己,额头上都是一条一条的皱纹,眼角也是,都是那指针划出来的。他们在我的身上,割出了大量的年轮,宣告着我的青春已经灭亡。 可是我同时看到镜子里的女人,眼里却出现了安祥的神色――你已葬的爱情胜过一切,只除了爱情活着的年月。 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渐渐地越飘越远。 天亮了。 我坐在轮椅上被推了出来,谁也不相信我是这样失去我的双脚的。谁都以为我有自我虐待的毛病。 他来看我了,以一个兄长和朋友的身份来看的,我的目光却始终呆呆的。 “我下个礼拜要结婚了。”他说,“希望你能来参加。” 是的,一直以来,我始终是他的小妹妹。临走的时候,他掏出一件包装精美的礼物,说是送给我的小礼物。 我终于没有对他说出那宝贵的三个字——我爱你。也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最爱他的人,为了那惊魂的午夜探戈,我如同美人鱼失去了尾巴一样,失去了双脚。 探望的人都走了后,我靠在床头打开礼物,一边想自己的人生有过这美好的一夜,已经该知足了。我当然知道这小小的纸盒里不会是钻戒。 就在包装纸被撕开的一刹那,我看见了里面的东西,然后整幢大楼的人都听到了我可怖而凄厉的尖叫。 呀~~~~~~~~~~~~~~~~~~~~ 然后是礼物落到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那是一只精美的小卡通闹钟。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十二章,无缘的灵魂 徐姐的床头老是放着一个布娃娃,据说是为了怀念她死去的孩子。 五年前,徐姐的丈夫在徐姐怀孕九个月时因喝醉了酒推了她一把,导致徐姐流产,甚至终身不能怀孕。腹中的孩子取出时,已经断气,看着已具人形却无生命的孩子,徐姐悲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只怪自己嫁错了丈夫,跟错了人!在徐姐流产后不久,她丈夫就出车祸死了,从此后,徐姐就一个人孤独的生活。 一天晚上,徐姐加班回来,当她走到自家门前的小巷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小孩子哭泣的声音。原本,徐姐以为这哭声是附近的小孩因调皮被父母责罚而发出的,可是,哭声越来越响,并没有停止的迹象。徐姐以前就喜欢小孩子,流产之后,看见小婴儿更是倍感亲切,恨不得抱一下、亲一下,所以附近有什么小孩,哭声如何,她了若指掌。在疑惑及好奇两种驱动的唆使下,她终于忍不住寻着声音走去,想一窥究竟。 徐姐沿着声音来到附近的一个广场,空旷的广场上除了几根水泥柱横躺在角落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更别说人了,而小孩的哭声在徐姐到达广场时也消失了。 奇怪,我明明听见小孩子的哭声,怎么到这就没了!?徐姐心想,难道是我耳背,把猫叫当成小孩的哭声了?!正打算转身离去时,悠悠的传来小孩的声音:“我好想有个妈妈喔,别人都笑我无父无母,还没有名字。”徐姐心一惊,忙转过身来,只见水泥柱旁的草丛里走出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孩子,说话的口吻却像个大人。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父母一定很担心你,快回去吧。”徐姐关心的说。 “我没有家,五年前我就是一个人了。” “那你父母呢?”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可怜的孩子,这么晚了,你就到我家去住一夜,明天我再帮你在好父母吧!” 两人朝着徐姐的住处走去,而地上却只有一个影子,在路灯的照耀下,被拖的长长的…… 回到家后,徐姐让这个孩子住在以前替自己的孩子准备的房间里,然后就到厨房张罗消夜给孩子吃。 小孩子进入房间,看见满屋的玩具,一时玩心大起,将所有的玩具用着超乎想象的力量浮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伴随着小孩天真无邪的笑声,玩具们似乎也感染了灵性,陪伴着他玩的不亦乐乎。突然间,徐姐推开门把热乎乎的面端了进来。 不知什么时候,一切都已回归了原位。 “来,趁热把面吃了,吃完好好睡觉,知道吗?”徐姐心切的说。 “如果我有你这样一个妈妈那该多好!” “傻瓜,哪有别人会比自己妈妈好的,说不定你妈妈现在正在什么地方找你呢!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二天早上,徐姐来到小孩子的房间,想叫他起床,却发现小孩子不见了,只留下一张小纸条:妈,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是你五年前流产的孩子,但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只知道有个非常好的妈妈和爱喝酒的爸爸,带走爸爸之后,本想把妈妈也带走,可是,我发现妈妈是如此慈祥,如此亲切,若你在世一定可以照顾更多的小孩,因此,我只好一个人走了,希望妈妈为了我,也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今生无缘,希望来生再做您的孩子,克尽子女的责任!妈妈,我走了。 清晨的阳光照在徐姐的脸上,她拿者小纸条,不禁热泪盈眶,那就是她的孩子啊! 在那之后,徐姐到附近的佛堂买了一个灵位,照顾这位与自己无缘的“灵魂”。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十三章,魔梦二 一个美丽的仲夏,微风吹在人们的脸上有一种无比的恰意。夏日的海滩是人们常去的地方。市重案组的调查员韩非也不例外,这几个月来,一系列离奇的命案一直在韩非的脑子中徘徊,已经有好几个晚上没有合眼了。难得来这海滩散一下心,韩非觉得好象是身处在天堂一般。看着这阳光感觉着海风,韩非渐渐的觉得悃意,不知不觉得睡着了。 “喂~~叔叔~~~~叔叔~~~~~~~~~~”韩非忽然觉得有一个声音在叫他。发生了什么事,职业的本能促使他一下子就回到精神的状态。面前站着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梳着两根小鞭,,圆圆的脸,红仆仆的,一看就让人觉得可爱。小姑娘正对着韩非笑呢。 “什么事啊,小妹妹?” “叔叔,我刚才在海滩边上捡到到这个东西。”小姑娘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韩非。 韩非从小女孩手上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口很小很精致的棺材,棺材是用石头做的。而且做的很精致,只是好象由于被海水冲的时间久了,外面都磨的很光滑。在阳光的映照下还闪着银光。拿在手里的分量很轻,又好象不是石头做的。韩非觉得这个小棺材很有意思,像个收藏品以后送人也可以派上用场,于是对小女孩说:“小妹妹,这个东西很有意思,叔叔很喜欢,就把这个奖励你吧。”随手拿给小女孩一罐可乐。小女孩拿过可乐开开心心的走了。韩非心想,说不定这是个宝呢。难道是要我升官发财?韩非自我解嘲般的笑了笑,但心里还是挺得意的。手上轻轻一动,咦?这小棺材的盖子很松的么,可以打开的。韩非心里不由的吸了一口气,打开后会是什么呢?一个巨人答应我的愿望? 还是……不会是炸弹吧,呵呵呵呵,怎么会这么想的。哪有这种事呢。心里想着手慢慢的把棺材的盖子打开了。 棺盖被打开了,韩非有点失望,因为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在棺底,静静的躺着一个古怪的符号。韩非看了看好象没别的什么了,失望之余随手在太阳底下照了照,石棺在太阳底下象个黑点,突然韩非觉得棺底的符号笑了,像一张恶魔的笑脸,对着韩非在笑。韩非微微的惊骇了一声,手里的石棺也掉在了地上。“不可能,这不可能。”韩非慢慢的把地上的石棺再次拿起,看了又看,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能是这些天来办案子人太紧张吧。韩非脑子里一时糊涂了起来。 “嘟~~~~嘟~~~~~~”韩非的手提电话响了起了。 “喂,这里是重案中心,好消息啊,韩非。”耳旁响起了韩非的拍挡女调查员李诺的声音“上次那个老太太很提供我们线索了,她可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啊,快来,我在玫瑰咖啡馆等你。” 有线索了,韩非一兴奋,随手理了下东西上了自己的跑车。进了车韩非觉得什么东西顶着自己的腰,哦原来是那口石棺,韩非对着石棺笑了笑,觉得自己很好笑。随手把石棺放进了钥匙箱里。 唔~~跑车开动了,韩非架着车在海滩公路上飞驰着,心里在想这次的重重疑案,突然前面有一样东西一闪,韩非急忙刹车,“碰”的一声一样东西被撞到了,韩非下车一看,吓了一跳,原来被撞倒的是刚才的小女孩。这时的小女孩昏迷不醒,韩非急忙抱起她,心想,糟了,马上上医院。把小女孩抱进车座,韩非架车直奔医院。 “你要挺住,我马上到医院。”韩非一路开车一路对小女孩说:“你会没事的,放心吧。” “咦?” 刚才昏迷不醒的小女孩不见了。才一眨眼的工夫,小女孩在车里消失了。 吱~~~~~~~~韩非刹住车,定了定神。心里奇怪的很,小女孩呢?刚才还在我旁边的,怎么回事?车前车后都找了一遍,连个人影也没有。会不会掉出去了? 韩非又开车回头找了找,也没什么收获,韩非的脑子一片混乱,趴在方向盘上想了又想,嘴里说着不可能一类的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非猛醒过来,想想刚才的事大概是幻觉吧。车道一边是山,一边是竹林,远处传来海浪的声音。韩非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想起李诺还在咖啡屋等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开车直奔玫瑰咖啡屋。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当韩非到玫瑰咖啡屋时,李诺早就不耐烦了。虽然两个人的关系早就不是同事兼拍挡这么简单,但在工作上他们还是很协调的。 “发生了一点奇怪的事,不过已经没什么了”韩非不想告诉李诺刚才的事。“哦!哪个老太怎么说?”“老太说,事发的那天晚上,他听到一阵阵的狂笑声,然后看见一个中个男子浑身是血的奔出了公寓。”“那他有没有说那人长的什么样?”韩非追问到。“那倒没有,老太说他肯定是个男的,黑头发,穿着白衣服,别的什么都没看见。” “哦,那等于没说”韩非失望的说。“那倒未必,我们电脑分析,那男人大概在27到30岁之间,身高在175左右,呵呵,和你还挺像呢。”李诺开玩笑的说。“不要乱说话,我们在谈工作!”韩非正色道。吓的李诺吐了吐舌头。 “先生要点什么?”一旁侍侯已久的侍者问韩非。“来杯啤酒”“好的,请稍等” “哦,我想问你,这次的案子办好后,你答应我去欧洲的是吧。”李诺看着韩非问到。 “好吧。我说话算话”韩非一边回答李诺的问题,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来往的人流。突然,他看到有人在对他笑,不一样的笑,笑的让人觉得好冷,是那小女孩的笑,不错,就是那小女孩。韩非呆了一呆,马上奔出了咖啡屋,来到路上,可你见小女孩的踪迹。路上的人流还是这样,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怎么了?古古怪怪的,发生了什么事啊?”李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韩非慢慢的回过头看见了李诺奇异的眼神。“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家了。” 韩非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李诺关心的问。“没什么事的,我需要休息一下……” 晚上天下起了雨来,这突变的天气让人觉得好心烦。韩非洗完澡,做在靠窗的沙发上看着当天的报纸。寥寥的新闻,和一些广告,突然看到了一天新闻:今天在海滩公路上发现一具女尸,年龄大概在6岁左右,警方认为是交通以外造成,但有许多疑点,在死者脖子处有勒痕,现在还在调查中,望目击者打电话080-8825632.韩非看了很久很久,两手一直拿着报纸,神情有点奇怪。雨突然大了起来,雨点敲打着窗户象是魔鬼在敲门。韩非突然觉得好冷,想喝一点酒。走到酒架,韩非看见了一样东西,那个石棺。石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在这里,韩非记得好象还在车里的。这时石棺里突然传出了声音,好象是有人在哭的声音,韩非下意识的把石棺打开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连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是怎么了,韩非想,幻觉一定是幻觉。该睡觉了,韩非打开卧室的们想倒在床上大睡一场,但呈现在眼前的不是以往的床,而是一张大的石棺,石棺的盖子开着。 韩非慢慢的走进石棺,往里一看,当时骇得魂飞魄散,里面躺着一个人,被他撞死的小女孩。小女孩还在对着他笑,不过这笑比哭还难看,眼睛里流着两行血,一边的脸已经腐烂,可以看的出骨头。韩非惊得想狂呼,转身就想逃走,可是身体根本不听指挥,两腿发软。小女孩慢慢的从石管里坐起了来,还掉出了一只眼珠。韩非大声的呼叫,根本没用。突然他摸到了身上的手枪,这是一支大威力的手枪。韩非连看都不看对着小女孩的方向就打,“平~~平~~平~~~~~” 韩非一下子就把枪里的子弹全打了出去,可半人半尸的小女孩依然慢慢的向韩非走来,子弹只不过打断了她的一只手。小女孩拖着半只断手向韩非走来,脸上还有那种恐怖的笑容。韩非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随手抓起身边的一把切肉用的锯骨刀,对准小女孩冲了过去,一刀就把小女孩的头给切掉了半个,韩非象发了疯一样的对准小女孩一通猛砍,不时,小女孩就倒在了血泊中,韩非看着一段段的肢体,不由的疯狂的大笑,自己也觉得眼前发黑,倒在了一边。 第二天早上韩非象往常一样醒来,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了床上,不由的轻嘘了一口气,原来昨天发生的是一场梦而已。想想有点后怕,但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的。“嘟~~~嘟~~~~~”电话又响了起来。“喂~~韩非啊。”又是李诺的声音“不好了,昨天的目击证人那个老太昨天晚上被人杀了,死法和前几次一样,先杀死再分尸的。我现在在现场,你快来。”又有命案发生,韩非马上起床,准备去现场,可脚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一看是把锯骨刀扔在了地上。韩非想起昨晚的事不由的打了个寒战。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冲冲忙忙到了现场。 现场很可怕,到处是血,地上很滑。韩非很快找到了李诺。“现在怎么了?” 韩非急着问。“现场到处是血,凶手可能是个变态狂,死者被人枪杀,然后分尸,好象是用锯骨刀什么的凶器。”锯骨刀?韩非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觉得有点奇怪,好象很这事就点关联什么的。 “报告。”一个年轻的警官说道:“现场没有找到死者的头颅,但发现了这个。”说着递过来一样东西。韩非接过来一看吓了一大跳,是一个石棺,和自己的那个一模一样。李诺看了看说:“这个东西我见过,三年前有一个叫白子夜的变态狂在一夜之间杀了5个人,被当场击毙,当时现场也发现了这个东西,只是后来也不知去向。”“白子夜,白子夜。”韩非口里不停的叫着这个名字。 忽然人往后一倒摔在了地上,双手粘到一地的血,又往脸上抹,样子煞是吓人。 “韩警官,你没事吧。”那个年轻的警官问道。“没事,他大概是有点不舒服,我送他回家好了,你们继续找死者的头颅。” 三天后,重案组办公室里。“唉~好不容易找到证人又死了,真是的,怎么凶手每次都比我们快呢?”组员们在唉声叹气。韩非坐在一边喝着咖啡,看着现场勘察的照片。“韩警官。你要的白子夜的档案我给你找到了。”电脑员小王说道。“谢谢,辛苦了。”韩非把白子夜的档案放在桌上,慢慢的看着:姓名:白子夜性别:男年龄:27岁国籍:中国(台湾地区居民) 简历:原一公司员工,住某某公寓,平时默默无闻,某年某月某日晚,突发神经病,将整个公寓的住客包括门卫一同砍死,手法变态。后被当场击毙。 现场发现石棺一个。 现场照片:无证物照片:无 韩非觉得这里有很多可疑处,决定去调查一下。调查的对象就是石棺。“韩非,盒饭来了。咦,韩非人呢?”“不知道,刚才还在的。” 考古店里,“教授,我有一样东西请您看一下。”“好的。”韩非将石棺拿给了刘教授。刘教授是考古方面的权威,在世界上都有很大的影响。“这是一个很不普通的石棺,是远古梦魔的睡塌。可以使人产生幻觉,但其究竟有多大的力量我也不知道,你还是把他埋了吧。” 韩非一路上在想教授说的话,觉得可信也可不信,不管怎么先回家再说吧。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韩非刚想休息,门铃响了,李诺出现在门口。“你这么晚还来?”韩非问李诺什么话也没说,一进门就坐在沙发上。“我今天去过了考古学家那里。”“去那里干什么?”李诺问道。“是不是想知道石棺的秘密?”李诺一边说话一边熟练的玩弄着石棺。 “你知道?”韩非马上问道。“当然知道,我还是它的主人呢。”李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别开玩笑了,喝点什么吗?”韩非一边说一边打开冰箱伸手去拿饮料。突然看见李诺的表情很是奇怪,似笑非笑,这笑容他太熟悉了,这就是那小女孩的笑容。韩非大吃一惊的时候本来拿饮料的手又碰到了一样东西,毛绒绒的,粘忽忽的,韩非往冰箱里一看,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头颅,老太的头颅。死人的脸冻的发青,但眼睛还张开着,恶毒的看着韩非。 “李诺,你看……李……”韩非回过头来,发现李诺已经不在沙发上了,沙发上只有那只石棺,韩非用力的关上了冰箱的门,闭上眼睛对自己说:“这是幻觉,幻觉。”韩非冲到洗手间,打开水龙用水洗着脸,好久才感到舒服了些,他慢慢的抬起了头,看着镜子里的脸。他惊奇的发现镜子里的脸不是他自己的,这张脸是谁,是谁。是……啊!是白子夜的脸。他在照片上看见过的脸。韩非看着这张脸,慢慢的白子夜的脸开始扭曲变形,血从脸上慢慢的渗出,一张极其恐怖的脸。韩非大叫道:“你是谁,白子夜?”“不,他不是白子夜,你才是白子夜。”李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韩非背后,把韩非吓了一跳。 “谁是白子夜?我?” “对镜子里的脸就是你真正的脸,你就是白子夜。” “不可能,白子夜已经死了。” “是的,他已经死了,我也没说你活着,哈哈哈哈哈。”李诺疯狂的笑着。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韩非大叫着。 “我是谁你自己看啊~~”韩非猛然回头,李诺的脸慢慢的边成了小女孩的脸,一会儿又变成了老太的脸。 韩非大惊,本能的反应,拔枪就射,六发子弹全打在了李诺的身上。 李诺慢慢的倒下,脸上一种不可能相信的表情。她没想到会是韩非开枪射她。韩非打完了所有的子弹看见李诺慢慢的倒下,不经疯狂的大笑起来,口里大叫着:“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一个小时过后,天又下起了雨来。韩非慢慢的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心爱的李诺倒在自己的身边,胸口中了六发子弹,血流一地,手上拿着一封资料。韩非看到自己手中的枪,突然明白了,明白自己干了什么。顿时明白了这一连串杀人案的凶手是谁,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韩非慢慢的爬到了李诺身旁,拿起那个石棺,打开看了又看,口里好象在嘀咕着什么,他的神情好象什么都懂一样。过了许久,韩非为自己的枪装上了最后一颗子弹,一手握着李诺的手,一手慢慢的把枪放进自己的嘴里。 雨忽然下的很大,风也很急。一个小男孩看着窗口的雨点,忽然问妈妈:“为什么突然下雨啊?”“快点睡觉吧,晚上不睡觉会有鬼的。”小男孩听到鬼字也不由的一哆嗦。一道闪电过后,远处传来平的一声枪响,但很快被隆隆的雷声所掩盖。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十四章,你家里有镜子吗 毕业之后来到这个城市已经有快两年的时间了,毕业的时候曾做过推销员,拉过业务,最深切的感受就是人情淡漠得象一杯白开水。后来进了一家外资企业,现在已经成了人力资源部的一个小经理,在别人的眼里也算是白领一族了吧。 尽管是生活了快两年了,但是毕竟在这个城市中算来我还是一个外来人,每天高节奏的工作和压力,连交朋友的时间都被压榨得所剩无几。 时常在夜深的时候,我在坐在电脑前继续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亲人的关心,没有朋友的问候,寂寞便侵蚀这我的心灵。 铃是个乖巧的女孩,大学毕业才不久,进入公司之后她成了我的助手,铃来了之后我感觉自己的压力便轻了不少,她是个很得力的帮手也是很知心的朋友。她和我一样孤独的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她自己租了一间小屋住在城东,我则住在公司给我安排的公寓里,我曾经几次叫铃搬来和我一起住,也好大家有个照应,但是她坚决不同意,她害怕因为我对她的帮助而让我在公司不好做人。 看她那么坚决,我便也不再勉强,但是在心里便对她更是多了一份怜惜。 我去过铃租住的地方,一个厂区的宿舍,铃住在五楼,条件都还不错,因为害怕找她不方便,我便给她再装了个电话。铃很爱美,在屋子里放了一个好大的镜子,我看她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的,还打趣她说:看哪天镜子里照出个妖精来。她便脸红红的不说话。 一个多月前的周末,铃照例来到我的宿舍,这已经是惯例了,每个周末铃和我就会难得的自己动手做一顿晚餐,只可惜我们两个的厨艺都不高明,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吃完了收拾后碗筷我们便又跑出去大吃一通,但是做饭的那种乐趣却可以让人回味无穷。 不过和铃同来的还有一个女孩,看来很活泼和健康,年龄大概和铃一样大,铃介绍说是她大学同学叫冰儿,也来这个城市工作,她们是前几天才联系上的,便拉来我这里。 我很高兴又多了一个伙伴加入我们的行列,最开心的是冰儿比我们都能干,还能做一手好菜。 那天晚上我们真算是尽兴了,为了欢迎冰儿的加入我们还特意买了一瓶红酒以示庆贺,冰儿很可爱,和铃的文静比较起来完全是另外一种类型。 后来的几个星期因为有冰儿的加入,我们的聚会便显得活跃了许多,她总能想出许多的小花招来逗人开心。 冰儿来了两个星期之后便没有再来了,我问铃儿怎么回事,铃儿不摇摇头说不知道,我想或许是忙吧,便也就没有在意。 最近铃儿的脸色一直不好,上班的时候也老是没精打采的,我对她最近的工作表现非常不满意,弄的文件老是出错。 当我再拿着一份短短一篇便出现十多个错字的文件扔到她面前,她的眼睛里涌出了泪花。下班之后我将她留了下来:“铃,你最近怎么了?老是精神恍惚”,她眼中的泪花又开始涌了出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有些按捺不住,我是个急性子,铃在我的心里一直就象是我的妹妹,所以对她的事情我格外的上心。 “真的没有什么”铃开始哭出声来。 “那你最近的上班怎么没精打采的?” “晚上睡不好”铃抬起头来看着我。 “怎么回事?” “最近老做恶梦”玲抽抽噎噎的说着。 我松了口气,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真是个傻丫头,肯定是你一天疑神疑鬼的,以后没事别看那么多的鬼故事和恐怖片” 铃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感觉她的神情非常怪异,但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周末铃和冰儿没有象以前一样来我家,我打了个电话过去,一直占线,手机也关了,这丫头一天怎么回事?晚上一直睡不着,想着铃这两天怪怪的神情,便又拨了个电话过去,还是占线,我又拨她的手机,通了,接着传出一个低低的女人声音:“你家里有镜子吗?” 我愣了一下,喂了两声,没有声音了,我将电话挂了,看看号码,是对的呀。想了想再拨,通了,还是开始的声音:“你家里有镜子吗?” 我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电话,突然一下笑了起来,这个丫头搞的电话录音,在哪里学会玩这一套,真淘气。想着她还有心情玩这样的把戏,便也就没有那么担心了,缩进被窝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下起了大雨,在电脑前坐着完成没有做完的工作,想着昨天的事情我突然觉得有些怪异,我拿去电话又拨铃的电话,还是占线,拨手机,关机了。 我决定去铃住的地方看看,外面的雨真大,手上的伞根本无法挡住风雨的狂暴,招了辆车,坐上去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身上都拧得出水来。 在铃所住的小区门口下了车,我拿着伞向前冲,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叫喊:“丁铛姐” 我站住,回过头去看,铃站在路边望着我:“铃,你去哪?” “我去超市买点东西,一会就回来”铃站在雨里大声的喊,风将她的声音吹得到处飘散。 “你去吧,我在楼道边等你”我对她挥了挥手,转身向搂道口走去,雨实在太大了,我的整个身子都湿透了。 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慢慢的走进楼道口,我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叫了一声:“冰儿” 那个身影站住了,然后慢慢的转过身,楼道里有些黑黑的,是冰儿,她的整个脸都没入楼道的阴影里。 “冰儿,等一下”我喊了一声,慢慢的跑过去。 冰儿站着没有动,突然幽幽的说了句:“你家里有镜子吗?” “有啊,你来过我家的呀” 冰儿没有再说话,转过身向楼上走去,我奇怪的望着她,然后追上去:“冰儿,等等啊” 我转过楼道,楼道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我一口气冲上五楼,还是没有人,我低低的说:“怎么回事?真是见鬼” 我明明看见冰儿的呀,怎么一下子不见了,我想她可能就住在这幢口里,然后开门进去了,摇了摇头,真是小气,看我站这里也不招呼我进去坐坐。 铃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我帮他接过手上的东西:“铃,冰儿也住这幢楼?” 铃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我:“什么?”我感觉她的声音有些急促。 “冰儿啊,我开始看见她了,就在楼道口啊,她上楼来了,我还叫她来着,她还和我说话了呢,可是一会就不见了,我说她关门进屋的时候也不叫我” 铃儿半天找不到钥匙,我伸手将钥匙抓过来打开,我才走进屋铃就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关门的声音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纳闷的看着铃:“怎么啦?是不是和冰儿吵架了?我开始看见她还以为她来找你的呢” 铃慢慢的将口袋里的东西向外拿,我探头看她的卧室,乱糟糟的,这可不是平日的铃啊,我一边收拾着她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埋怨:“你看你,一个大姑娘,还不知道收拾自己的房间,乱成这样,都没办法住人了” 我想起开始冰儿对我说的话,然后抬起头望着铃:“铃,你说奇怪不奇怪,开始冰儿看见我的时候问了我一句话,怪怪的,她问我你家里有镜子吗?她去过我家的啊,神神秘秘的”我笑着摇了摇头。 铃突然大声的吼:“你有完没完?” 我惊愕的抬起头望着铃,她的脸色苍白,全身不知道是因为被雨水淋湿之后有些冷还是因为气愤,身体不停的颤抖,她的嘴唇哆唆着,眼睛里开始涌出泪花来。 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手,她的手冰凉。 转身走进屋,我拿出两件衣服,一件扔给她“去换上吧”然后宽容的对她笑了笑,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她低着头接过衣服:“对不起”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拿上另外一件衣服去房间里换上,开始慢慢的帮她收拾东西,我突然发现她的电话是拿起来的没有放好,我将电话放好之后摇了摇头,难怪打不通呢,真是马虎。 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好,我仔细的打量自己的成果,到处摸摸,擦擦,然后觉得满意了,才坐下来喘气,铃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怯怯的样子很让人怜惜。 我将她的手拉过来坐下:“你看你电话也不放好,最近老是精神恍惚,要是身体不舒服就要给我说知道吗?” 铃点了点头。 我突然看见她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封信,伸手拿过来看,还没有拆封,上面没有邮戳,我顺手递给铃:“谁写的呀?这么神秘” 铃望着我手上的信一脸茫然:“不知道啊,哪来的?” “就在你梳妆台上拿到的呀,你不知道?我看你最近真是糊涂得不轻呀” 铃接过信,轻轻的拆开,我发现她的身体在开始慢慢的颤抖,然后呼吸开始沉重起来。 看完信,她将信用打火机点燃烧掉,然后一直呆呆的坐在那里不说话,我没她的举动搞得有些晕晕糊糊的:“怎么啦?” 铃没有说话,还是呆呆的坐着,她的神情让我有些害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事情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呀” 铃想了一会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对啊,只要你说出来,我能做的都可以帮你” 铃叹了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你能够陪我坐一些陪我说说话我就很开心了” 我望着她点了点头:“我本来就是来看你的” 铃幽幽的望着我,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奇异的东西在闪动:“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故事?” “是啊,反正我们坐着也没有事情,说个故事玩”铃说完这些话之后突然有些轻松。 我不明白她现在怎么又开始有心情说故事了,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只要她开心管她说什么呢,听个故事也没有坏处。 铃望了我一眼,然后轻轻的说了起来: 有一个女孩子一个人独自在一个城市里生活,因为孤独和寂寞,她很希望有一个朋友来陪伴自己。 后来有一天她在街头偶遇她大学的一个同学,她觉得很开心,她们经常约在星期五的晚上和她的另外一个朋友聚餐。 可是没过多久,这个女孩子开始发现她的同学有些不对劲,而且慢慢的变得很憔悴,有一天她就问你这是怎么了?她的同学说最近睡不好觉老是做恶梦。 后来她的同学便不再来,她打她的电话也打不通,她的手机也关了,她便觉得很奇怪,打算抽时间去看看她的同学。 她找到她的同学的时候,她的同学给她说了一个鬼异的故事,再听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她一点也不相信,回到家之后她的身边便开始发生怪异的事情,每天晚上她都会接到一个电话说:“你家里有镜子吗?”她开始以为是同学给她开的玩笑,便并不在意,三天之后她开始觉得不耐烦了,便将电话线拔了,晚上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是无法识别,接起来一听又是那个声音:“你家里有镜子吗?” 她后来实在被骚扰得受不了,便给同学打电话让她别再干这样的事情,可是同学的电话老是打不通,手机拨通之后便出现那沉沉的鬼魅的声音:“你家里有镜子吗?” 三天之后的晚上,她开始做恶梦,梦里有一个黑衣服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好象是她的同学沉沉的说:“你家里有镜子吗?” 她以为是白天想多了晚上才会做梦,第二天,她便打电话去同学的单位找她的同学,结果听到说她的同学已经割腕自杀了。 然后她的身边便发生了一连窜怪异的事情。 铃说完之后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铃的眼神好怪。 “然后呢?”我咽了咽口水,这故事太鬼异,她就好象在说我和铃、冰儿的事情一样。 “然后?”铃望着我没有说话,笑了笑。 “对啊” “然后你自己会知道的”铃的语气有些阴森。 “我怎么会知道” 不过我还是没有再问下去,这听起来有些吓人,我想起了铃的电话里响起的:“你家里有镜子吗?” 铃望着我突然笑了起来:“看把你吓得” 我呆呆的望着铃的样子,铃指着我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这么一个小故事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我明白自己被铃耍了,使劲的推了她一把,然后我也跟着和她笑成一团,但是我却始终在心里感觉到了隐隐的不安。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将衣服脱下来放好,好好的洗了个藻,这天气真是糟蹋人,出门一趟就改头换面了,全身淋得和落汤鸡一样,不过看着铃没有什么事情我也就放心了,慢慢的我哼起了歌。 外面电话铃响了,我将身上擦净裹上衣服跑到卧室,拿起来喂了一声,里面传来一个沉沉的声音:“你家里有镜子吗?” 我觉得汗毛一下就竖了起来,接着想起了铃今天上午说的故事,笑骂了起来:“你个捣蛋鬼,又想法子吓唬我,现在不和你说,我在洗澡呢”然后放下电话,又重新走进洗澡间,但是心里却还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心里有些抱怨铃没事和我开这么个玩笑。 一晚上电话没有再响过,第二天一直在忙着自己的工作,昨天铃的故事便开始被我抛到脑后,实在是没有时间再去想她那些奇怪的事情,现在我就觉得脑子不够用。 晚上躺在床上全是一些资料数据的,脑袋有些昏昏的,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睡梦里被电话铃声吵醒,拧两电灯看了看,都十二点了,谁还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呀,咕噜了两句,还是拿起了电话,喂了一声之后我感觉汗毛又开始立了起来,背后一阵麻麻的感觉:“你家里有镜子吗?”又是那鬼魅的声音。 我啪的一声将电话挂了,这个铃真是玩得有些过分了,明天我非得好好批评她不可,深更半夜的玩个什么鬼游戏,自己不睡觉还吵得我也睡不成,缩进被子,却又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全是那鬼魅的声音,我将电灯拧亮,然后将电视打开,望着电视里那些无聊的镜头发愣,什么时候睡着的我都不知道。 第二天来到公司我第一次迟到了,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外面同事们的眼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谁叫我迟到呢,心里的气愤便都归结到铃的身上。 刚在办公室里坐好,李小姐推开门进来,递给我一张经理签过字的请假条,我拿起来一看是铃的:“铃什么时候来请的假?” “早上来的,精神不太好,说是重感冒” 我点了点头,抓起电话拨通了铃的宿舍,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我对她的不满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所有的只剩下关心:“听说你病了,去医院没有,严重不严重?” “没什么,才吃了药,休息一会就好了” “对了,以后别深更半夜的给我开什么鬼玩笑了,今天都害得我迟到了”我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什么玩笑?”铃的声音有些疑惑。 “你还装,我都难得说你了,就你前天给我说的那故事,说了就说了,你看看你晚上还打个电话吓我” “我……”铃的声音有些颤抖。 “好了好了,你也别解释了,以后别玩这样的事情了,我现在忙着,你自己好好养病,有时间我来看你”这时候我看见经理叫我,我便将电话挂断,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铃一共请了三天假,没有她在的时候我便感觉工作的压力还是很大,本来工作压力就大,她这一病下来我真忙得不亦乐乎,整天脑袋里都是昏昏的。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才静下来,看着电话,我决定给玲打个电话,又是占线,我拨了她的手机,里面传来那鬼魅的声音:“你家里有镜子吗?” 我啪的将电话挂断,这家伙玩兴不改,难得理你了,我恨恨的说了一句。 躺在床上看了会电视,全是那些肥皂剧,一天也累得够呛的,赶紧睡觉吧,免得又迟到了,临睡前我顺手将手机关掉,然后将电话线给拔掉,现在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了。 半夜里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迷糊中我顺手拿起床头的电话,里面传来那幽幽的声音:“你家里有镜子吗?”我有些愤怒起来,大声的说:“铃,我不告诉你了吗,叫你别闹了” 然后啪的将电话挂了,突然我看到了那被拔掉的电话线,血液一下子凝固了,我开始慢慢的清醒过来,我再次拿起电话机,的确没有插线,那开始电话铃声……我将灯啪的拧开,汗水开始顺着额头滑落下来,整个屋子因为开始的声音而显得阴森起来,整个屋子好象都笼罩着那诡异的声音。 我再将电视打开,把屋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脑袋里开始混乱起来,恐惧在心里蔓延。 第二天早上到办公室,我却成了最早的人,我睁着眼睛盼望着天快些亮起来,才刚刚亮我就跑去了办公室,我有些害怕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空荡荡的让人感觉心生寒意。 同事们开始陆陆续续的上班来了,我盯着她们忙碌的身影游戏发呆,我觉得应该给铃打个电话,问问她这到低是怎么回事,我感觉这所有的事情都好象和她有关系。 拿起电话,慢慢的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还是占线,手机这次提示的是:你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脑袋里一天都装着那诡异的声音,再加上一晚上都没有睡觉,精神有些恍惚,我想着那天铃给我说的故事,最后拨114查询台,查询冰儿所在公司的电话号码,拨通之后接电话的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声,当我说出要找冰儿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问我是谁,我说我是她的朋友,她停了一下:“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死了?”我张大着嘴,我想那时候的我肯定很傻。 “是的”电话里的声音再次肯定了这个说法。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我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已经快有十来天了吧,割腕自杀的” 我轻轻的将电话放在桌子上,十来天了,那我那天在铃的门口看见的人是谁?她还和我说话来着,我想起她那幽幽的声音:“你家里有镜子吗?” 我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大口的喝着水,这怎么可能?铃肯定知道的,可是铃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太冷,大热的天我却感觉到身子发冷,汗水一颗一颗的滚下来。 我决定去看看铃,我拿起电话,给经理说我有急事得马上出去,经理不高兴的声音没有阻止住我的脚步,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我必须去一趟。 跑出单位的大门,我招了个车赶紧向铃的家里赶去,才进到小区门口便看到一队警车停在小区门口,铃的楼下围了一堆的人,大家都在说着什么,我望着她们,一种不详的感觉涌了上来,我挤过去,那一瞬间我差点晕撅,铃静静的躺在地上,一身都是血,警察已经将现场隔离了起来,抬头看见还有警察在铃做住的阳台上比划着什么。 我捂着胸口,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我抓着一个警察的手:“同志,清告诉我这到低是怎么回事,我是她的同事” 那个警察看了我一眼,大家听说我是铃的同事都围上来说:“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干嘛会想不通去跳楼呢,多可惜呀” 铃自杀了?我有些不相信,可是我看见她真的就躺在那里,警察将我带到一边问我一些铃的情况,我机械的回答着他们的问题,我的脑袋里乱了,真的好乱。 我不知道怎么回的家,昨天我还和她通电话的,虽然她最近情绪非常不好,可是她为什么要自杀呢?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冰儿自杀了,铃也自杀了,这到低是为什么?她们之间的死有联系吗? 天开始黑了下来,我一直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上,外面又在刮风了,这天真是说变就变。电话铃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盯着那部电话机不敢去接,我仔细的看了看电话机,线还是搭在地上,电话并没有接好,我慢慢的颤抖着手拿起电话,电话又传来了那诡魅的声音:“你家里有镜子吗?” 我感觉全身又开始冰凉起来,身上冒出一股寒意来,我颤抖着声音问:“你到低是谁?你想干什么?” 电话里还是那种声音:“你家里有镜子吗?” 我啪的将电话挂了下去,将电话机抱起来扔到阳台上,砰的将门关上:“去死吧”我开始大声的哭起来。 我一直不敢睡觉,一直开着灯坐在床上,我发誓,我明天一定要搬出去,这时我听到一个声音:“你家里有镜子吗?” 我呆呆的坐在床上,我不敢回头,我感觉这声音就从我的身边发出来的,我坐在那里不敢动,那声音又传过来,并不停的在屋子里激荡:“你家里有镜子吗?” 我锰的转过头,却什么也没有,斜对面的镜子里,我看见铃穿着一身黑衣服望着我淡然的一笑,然后幽幽的说:“你家里有镜子吗?” 我抓起旁边的杯子向镜子扔过去,啪的一声镜子动了动没有烂,杯子却烂了,铃在镜子里笑着:“你家里有镜子吗?” 我感觉自己要崩溃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感觉自己要疯了,我甚至都有了自杀的冲动,真是魔鬼。 我冲出门去,我不会再呆在这屋子里了,我出去找了一家宾馆住下,我发誓我明天一定搬家。 第二天来到办公室,我又是最早的人,我坐在桌子后面,脑袋真沉,这几天的事情搞得我睡不好觉。 这时候我发现我的办公桌上躺着一封信,没有邮戳。 我轻轻的撕开,里面是铃的笔迹。 丁铛姐:请原谅我对你所做的事情,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我知道你这个时候肯定很恨我也很疑惑,但是我希望你在看了这封信之后能够原谅我,并一定要相信我,按照我所说的去做。 冰儿已经死了,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我不敢说,我害怕我也会象她那样,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逃出厄运。 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个故事吗?当初冰儿就是那么给我说的,在说完这个故事之后我的生活便成了这个样子,我每天都会接到电话,电话里传出那鬼魅的声音,我相信你肯定也听到了。 记得你那天来我那里吗?那天你看到冰儿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快一个星期了,我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我才知道她的确是来找过我,那封信就是冰儿放到我?妆台上的,就象我今天把信放在你办公室里一样。 冰儿告诉我,如果想要解脱自己必须将这个故事在十二天里告诉给十二个人,或者将遭到厄运。 后来我将这个故事告诉了你,你是知道这个事情的第一个人,我没有办法完成十二个人的愿望,我没有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给别人说,但是在给你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又很害怕你知道,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我和冰儿一样,你不知道冰儿死的时候多么恐怖,后来她的影子一直缠绕着我,我一直在镜子里看到她的影子,我没有做完这件事情,在十二天来临的时候我知道厄运还是来了,我就剩下最后两个人没有完成,我知道听完我那故事的另外十个人会和你一样,可是请你们原谅。 如果你收到这封信,请你按照上面的方法去做,看完之后请将这封信烧掉,要不它将会给你带来灾难。 铃 我握着信呆呆的坐在那里,思绪开始慢慢的清晰了起来,我拿出手提包里的镜子,对着镜子喃喃的说:“铃,再见” 然后站起身来坐在电脑前,望着屏幕开始慢慢的敲击着键盘…… 相信你现在明白该帖搞笑在哪儿了?你必须从现在开始在十二天里告诉给十二个人。 否则,嘿嘿,你家里有镜子吗?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十五章,香水的诱惑 夜静静的,我在劳累了一天之后,给自己放了一大盆热水,将自己放松在其中。我有一个习惯,总是在沐浴更衣完毕,抹一点香水,如同白天上班那样,让自己沉寂在淡淡的香水的味道中,独自闻香。 今天如同往常一样,我拿起面前的那瓶新买的“毒药”,点了一点在手腕处,奇怪,今天怎么没有香气了?我又点了一点在另外一只手上,一样的。我今天也没有感冒发烧鼻子发堵呀。再看看手中的香水瓶子,一样圆圆的,里面还有……怎么全没有了?刚才明明我看到还是整整一瓶呢。我打了一个哆嗦,感到背脊发凉,让我想起了我在上大学的时候看过的一本小说——《香水》。那里面讲,一瓶真正的香水是用一匹白布将一个刚刚死去的少女包裹上二十四个小时,从中得到难得的人体的香气,收集这一点点的香气来制成珍贵的香水。 我左看看,右瞧瞧,天哪,就我一个人待在机房里呢。我这里有的是白大褂儿,一个一个又一个。鼻子中突然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香气,就是我平时用的“毒药”的香气。再看看手中的瓶子,里面还是空的。 “你不用看了,我就站在你的身边。”一个柔美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 “什么?”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了,空空的机房中突然有人更我说话,“闹鬼啦!”我喊出来,却突然想到,没有用,就我一个人在,喊破嗓子也没人听得见。 我壮起小胆,问道:“whereareyou?”既然《香水》是老外发明的,那她应该听得明白英语。 “我就站在你的手腕上,你看不到,我是透明的。”甜丝丝的话语如同“甜丝丝”的“毒药”。 “你是谁?怎么回到我的机房中?”老天,就站在我的手腕上,我还看不到,万一她的手中有把刀子,我的小命岂不玩儿完了? “我是那个被杀死的少女,千百年来,一直飘荡在所有制造香水的实验室中,有一天我飘累了,就停在了制造这瓶‘毒药’的瓶子上面,一个没留神,就跌了进来,瓶子口很滑,今天你把我放了出来,我应该好好感谢你一下。” 要好好感谢我?我怎么听着像是要被送进地狱的感觉? “怎么感谢我呀?”我好奇得半死,还是问了一句。 “我要把你变成一瓶香水!”一阵狂笑之后,我就看到我眼前一阵彩虹掠过,感到手腕处开始疼痛。几秒钟之内,我看到一些鲜红的东西从我手腕处流了出来。是血!眩晕之下,我打起精神冲到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拼命地冲洗抹过香水的两个手腕上。清水从红色变成了淡红色,又变成了清水。我散着长发,抬起头看看面前镜子中的我,脸色苍白,如同刚刚生完一场大病一般。把手擦干,再看看自己的手腕处,没有伤口!完好无损!“闹鬼了!”我心里暗暗骂道。“找睡不好,偏偏来找我!” 回到机器面前,把那个空瓶子用一层一层艳丽的包装纸包好,塞进了垃圾箱! 忠告:从商店中买回来的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先把他们放在太阳底下曝晒四个小时以上!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十六章, 惊魂末班车 虽然说这是一个故事,但是却真实的发生在我的身边。多年以后压抑不住心底的感觉,我需要爆发我需要倾听者………… 1999年12月3日天气如往常一般寒冷,刚从浴室出来的我等待着我的朋友。10分钟过去了,手又变的和没洗澡的时候一般冰凉冰凉。终于我看到了一个红红的脸蛋,迎了上去。 “洗的还舒服吗?” “恩,还可以!比家里舒服多了” “呵呵,那我们怎么回去呢?” “我们叫车吧,方便点。” “不……这样太浪费钱了吧,你看都快12点了我知道这里有一辆末班车每天都经过的才一块钱就能到家了。”“哦,那也不错,不过那么冷要等多长时间呀!” “不会很长的,还有5分钟就12点了。你冷的话我抱着你等!” 说罢我便用尽力气抱她在怀里!吻着她的头发,幸福无比。 刚抬头就见到了开着前灯的末班车。 “呵呵,车来了今天来的好早啊!” 我高兴的说到。她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硬币分给我一个。我又握着她的手生怕被风吹到。就这样车在我们面前停了。门开了,我托着她的腰上了车。 “呀,这车好空啊!一个人都没有我们终于可以坐在一起了。平时和她出去的时候车子总是很拥挤不是她有的坐我站着就是相反。也难怪因为是末班车了,而且天又那么冷。我把钱丢进了投币桶里就直接往后边她坐的位置走去。不过总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我经常做末班车司机因为寂寞总是会和我聊上几句,可是今天……。或许是因为我带着女朋友吧!也不多想了还没等我坐好车就开了。我因为惯性向前冲了过去,半真半假的扑倒在她身上。 我和她坐在车子的最后第二排。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车上很暗只有窗外的路灯不停的在摇晃的车内一闪一闪。慢慢的,我也靠在了她的头上,忽明忽暗的灯光让我有了睡眠的欲望。但因为知道晚上的车是不报站的,所以怕坐过了。于是半睁半闭的,为了能坐的舒服一点,我把脚向前方伸了伸。没想到扑通一声,什么东西倒了,好象是一个瓶瓶罐罐。会不会是什么乘客忘了东西在这里了呀!我底头一看,哦原来是一个陶瓷的瓶子。里面装满了白沙一样的东西,被我踢翻了白沙打翻在了地上。或许是用来灭火的黄沙吧!可是这样的东西应该放在车前的呀,便于司机拿来使用。怎么会放在这里呢?会不会是哪个调皮的小孩子拿出来玩的呀!我一边想着一边把已经熟睡的女朋友扶到椅子的另一边让她靠在车窗上。自己低下了头,我想踢翻了人家的东西不太好。这么干净的车如果弄的一地白沙总不是怎么好看的。于是我抓了一把沙,拿起那个倒了的陶瓷罐头。把沙又一点点的放了回去。那些沙很奇怪,很细很细不像我小的时候玩过的那些黄沙一样,像黄色的面粉一样。我边想边装,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路灯的光又一次的照在了我的手上,就像是在看老式的电影一样一格一格的,突然我看见了那个陶瓷罐头上有一张照片。一张不大的3寸照片。等我想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我已经失手把那个罐子弄掉在了地上。这一下声音很响,她也醒了。朦胧的看着我吓的雪白的脸。 “你怎么了?什么东西掉了呀,是不是洗发水,快捡起来呀!”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说,她这样的女孩子一定会吓坏的! 突然车停了,停的不是站头。看的出是司机自己想停的。我也不管她对我说着什么,只是眼睛盯着前方的司机座位,我想他也一定听到了我打破装满骨灰的陶瓷罐的声音了吧! 他脱掉了带在手上的白色手套,丢在了车前的挡风玻璃前。转了个身慢慢的向我们走过来。我的女朋友似乎也看出了点什么于是和我一样的看着前方的他。就在这一刻时间好象停止了一样,我在等待司机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这车上一个人都没有,为什么开了那么多路一个乘客也没上来。为什么这车上又有这个奇怪的东西。他走到我们身边,突然低下了头,他的举动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干什么。他见我们吓车这个样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好的报纸放在我身上。我连忙打开它,在报纸的中央有一篇报道是用红笔圈出来的。大概的意思是说一个司机因为酒后驾车结果出了事故从大桥上撞了出去,掉到了河里,结果因为是末班车天又黑,还下着雨。等救援人员到的时候已经全部死亡了。由此告戒司机朋友们不要酒后驾车!看完报道我连忙查找报纸的日期。发现竟然是1998年的12月3日。也就是说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难道?难道现在的这个司机就是当时的?不可能呀报纸上不是都说了吗?一个活着的也没有,当然也包括司机了! 我的女朋友似乎也察觉了些什么,抢过我手中的报纸在昏暗的路灯下读了起来。这时我才注意到那司机已经把洒落一地的骨灰全部小心的装在了一个塑料袋里,他的表情就像是整理自己亲人的骨灰一样。我的心都快停了………… 当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我才发现那脸苍白的让人感到恐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他还有影子。我不明白鬼是没有影子的说法是否科学,是否能够检验鬼的存在性。但是,我以及我的女朋友已经想马上逃下车了!那司机问到:“你们哪里下?” “我们到三门路。” “哦!那里我也停的到时候你们就下吧”。 说完便走向了车头,还不时往边上的座位看看。突然对着窗外问到。 “你们上不上?不上我开了,明年我不会来了。要上的快!” 我们望窗外看去,空空的除了路灯以外什么都没有。 我大胆的问到:“师傅,你在和鬼说话?” 司机笑了笑说:“是啊,他们都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坐我的车死的,因为那天死的不是时候,所以一直到现在他们还在外边游荡。”我好不容易弄了具肉身偷了辆车,把他们带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我自己也好有个解脱!“”哦,那为什么会让我们上来呢?我们都是活人呀!“ “放心好了,不会白白让你们上来的。一个字—缘” “缘?什么意思?” “我问你们去年的这个时候你们做过一件什么事情?” “我们?是我和我的女朋友吗?”我不解的问到“是,就是你们!” “去年的那个时候我刚认识她啊?认识了不到一个礼拜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是去年的11月26日呀。这一点我很清楚。” “看样子我不提醒你们是不会想起来的,还记得花花吗?” “花花?呵呵当然记得了,她是我和我女朋友认识以后的一天在路边拣到的一只小花猫啊!我们还一起养过一段时间呢。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有一天突然不见了!你怎么也知道花花的?” “因为……因为我就是花花!” 一说完,我和女朋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天虽然我喝了酒,但是一掉到河里以后便恢复了知觉。可是我不会游泳,但是我的意识感觉的到我自己正在慢慢的离开。可是我还不想死,我也知道对不起一车的人!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河岸上有一只小猫,因为刚出生就被抛弃了又没吃东西,所以精神力量很弱,所以我就把自己寄托在了她的身上。但是因为我只能寄托在她的精神上,肉体还是她的,如果这只猫死了的话,我一样会死,到处游荡,幸好碰到了你们把我带回了家,而且还好好的照顾,所以我非常的感激你们。今天是来报恩的!” “报恩?我惊奇的问到?怎么个报法?” 司机笑了笑说道:“明天还是看报纸,你们会明白的。”我和女朋友对视了一下。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却要比刚才放心了很多。 终于到站了,我们走到前门下车。说实话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对司机微笑了一下。 “来,把这个还给你们。” 司机从座位底下拿出藤条编制的小篮子。里面竟然是失踪了好长时间的花花。我女朋友一见到花花便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她放在自己的心上。 “这花花现在可不是普通的猫了哦,你们要记得好好照顾她。如果有缘的话我相信还会在见的!” “好的,谢谢你!一路顺风。” 说完我们便目送那最后一班的公交车向远方开去!我紧紧的拉着女朋友的手,倒吸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我便被电话铃声吵醒。一接电话便听见女友的声音。 “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 “怎么了,都说了些什么?” “还是我告诉你吧!有两条新闻和昨天的事情有关。 第一,报纸上说昨天公交车队被丢了一辆车,到现在还没找到希望市民提供线索。 第二,是说,昨天在我们上末班车的地方有一辆失控的汽车把在路边等末班车的一对男女压死了。 “天那……!”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十七章,鬼碟 我喜欢看恐怖故事和鬼故事,但我是个无神论者。我经常炫耀地对别人说,只要你说一个恐怖片名我就能说出它的内容来。以后大家都知道我的胆子很大,爱看恐怖片。有些人还打趣地说我这个人很特别,因为我“变态”。当然说我的人也没有好下场,我自然会给他一顿爆栗以示惩戒。 有一句俗话是:“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经常自诩什么都不怕的我遇到了一件让我难以忘怀的事情。 前几天我闲着没事,因为是周末嘛,没有娱乐节目的我只好自找节目了。想想好久没看碟子了,我决定去看看有没有新的恐怖片上市。 那天也是邪门,在我家附近的碟店都没什么新片,而且老板还都特不耐烦。于是乎我一气之下去了一个我从来没“造访”过的碟店。不去造访它原因有二:一是这家店离我住的地方很远,二是我以前从没注意到还有这样一家碟店。这家碟店不大,阴阴暗暗的,隐约闻到一股霉味儿,不过碟子倒还是不少,而且很多我都没看过。喜上眉梢的我一头扎进了碟堆里寻宝。当我找得头晕脑胀时,店老板突然出现在我的后面,第六感一向强烈的我不知为何打了个寒战。我抬头打量了一下店老板:这个老板个子不高,皮肤很黑,脸就长的更奇怪了,象个倭瓜一样,额头和下巴都很突出,可是鼻尖所在那一条水平线却凹进去了。唉,怎么看都让人难受,而且他的身上也有着一股怪怪的味道!看着老板脸色不好,我便赶紧对他笑了笑,笑得象朵花似的。可是老板却对我的笑视而不见(气死我了),阴阴地问了一句:“你找什么碟?”“恐怖片、鬼片。”老板抽身从狭窄的过道走到了柜台。确切得说是“飘”,因为我感觉不到他走路的节奏感。 不一会老板又突然间出现在我的背后,因为我又打了个寒战。这时我发现老板手里拿了两张碟子,其中一张我看过了,没什么意思,而另一张我似乎从没见过。我看了一下碟子的封面:一个男的目露凶光,口长獠牙,没什么新意,可是它上面的一句话却吸引了我——“绝对恐怖!吓你到死!让你与鬼面对面!”呵,口气不小,我倒是要看看它怎么让我和鬼面对面! 好不容易找齐了三张碟,我如获似宝地抱着这三张碟走出了店门,这才发觉天已经黑下来了。我急忙赶回住的地方但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只见我的室友手拿一把菜刀,臭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不会吧,难道这么快就让我和“鬼”面对面吗!我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小雯,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今天轮你做晚饭你又不做,这是第几次了?”还好她只是生气还没变成鬼。 “呵呵”我冲她连忙傻笑了两声,“不好意思,我补偿你还不行吗!” “怎么补偿?” “我借了三张新碟!” “哼,谁要看你借的碟!今晚我‘佳人有约’!你自个慢慢看吧!”说完她转身进了厨房,一脸得意的样子。还好她今天心情好,要不然…… 吃过饭我做好一切准备(比如洗洗碗、整整桌子,呵呵,如果我不做又有好下场了),关上电灯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看我借的碟。我没有先看那张碟,因为我觉得好碟要在有气氛的情况下看,当然要在午夜看才好了。 看完了头两张碟子,没什么感觉,一点都不吓人嘛!我想第三张也不会好到哪去。当第三张碟子放进vcd中时,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vcd发出了“噶啦噶啦”的响声,就好象电脑起动而硬盘太小发出的声音一样。我以为vcd出了什么毛病,正打算赶快关上电源时,声音消失了,电视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一个漩涡,灰灰暗暗的漩涡。奇怪,我的电视一向是先出一些程序画面的,比如“请按键”之类的文字,怎么这张碟却不用先出现这些文字,而可以自动读碟呢?管它那么多呢!电视已经开始了,我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漩涡在急速地旋转着,突然漩涡中间破了一个洞,一个人从洞中挤身而出。他一直背对着我,我暗想:不会一会儿转过脸来吓人一跳吧!他的头发随风摆动了几下,慢慢地他转过头来,哇,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之帅的小生,我想陆毅看了肯定都自愧不如。 正当我如痴如醉地欣赏帅哥时,“嘭”一声大响吓了我一跳。小心环视了一下发现原来是窗户被吹开了,百叶窗被吹的呼啦呼啦的。哼,真会造气氛!我起身关上了窗户。我赶紧坐回沙发继续看我的碟子。“吱——扭”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让我头皮发麻。我有些害怕了,不自觉地往沙发里靠了靠。嗨,原来是卧室门又开了。真气人,今天是怎么了,都来给我添乱。剧情确实吸引人,吓人的面容,突现的画面,我的情绪随着剧情在变化。这张碟子的结局是恶魔被抓,但他在消失之前说了一句话:“事情并不会如你所想。后会有期!”现在的鬼片都要给你留点想象的余地,当然也方便他在必要的时候拍续集。片子倒还精彩,只是我没发现我有和鬼面对面。 抬头一看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奇怪小雯还没回来。“丁零零零——”电话突然响起,毫无准备的我被吓了一跳。难道真的是“午夜凶铃”?我几乎不敢接了,可转念一想,那是导演拍来吓人的,我怎可当真!于是我接起了电话,“喂,是楚志静吗?” “是的,有事吗?” “你认识一个叫沈馨雯的吧?” “是。”我心虚地回答道,难道小雯她做了什么违法的事被公安局抓了起来? “沈馨雯出车祸了,她人现在在xxx医院……”我听了以后飞快地拿了些钱就准备向医院奔去。可是当我到车库取车(自行车)时,车库门怎么打也打不开。真是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坏。我决定打的去,可街上冷冷清清的,半天也见不到一辆车。 我该怎么办,走过去吗?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这离那所医院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远处来了一辆的士。我赶忙招了招手,车停了下来,我低头问了司机一句:“xxx医院去吗?”司机没有看我,点了一下头,我连忙去开车门。我一条腿刚跨进车内,就感觉一股阴气迎面尔来。这时我听到“别上车,别上车!”我扭头一看,妈呀,是小雯在一边跑一边喊我。天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突然害怕起来,难道我真的遇鬼了吗?“快上车!”是司机在说话。好可怕的声音呀!低低的,远远的,仿佛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一样。司机是鬼!我连忙跑向小雯。小雯一把扶住了我。“小雯有鬼!有鬼!”我激动地对小雯比划着。“楚志静,你在干嘛呢!”又一个声音在我耳边想起。我回头一看,又一个小雯!怎么会有两个小雯!突然我感到肩膀很痛,我低头一看,一只漆黑变形的爪子正抓着我的肩膀,“啊——”我吓得尖叫起来,拼命地要挣脱“她”的控制。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口水就要滴到我的脸上,我拼命地捶打着“她”,可“她”好象没有感觉。再我的撕打中“她”慢慢露出了可怕的面容。是他!我刚才在碟子上看到的那个鬼!我现在真的是和鬼面对面了!我狂呼乱喊,激动到了极点。我的神经似乎已不受我的控制,我象疯了一样!我感觉这个鬼就要来抓我的脖子了,我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几近癫狂的我终于眼前一片漆黑,我晕倒了。蒙蒙中有人在拉我的胳膊,想是奋力在解救我。我好象又看见了那位英俊小生。 阳光好刺眼!小雯拉开窗帘惊醒了我。 “你终于醒过来了!吓死我了!”小雯一脸的欣喜。 “我怎么在医院里?”辨识了好久,我才发现我在医院里。 “你还说呢,前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你在大街上狂呼乱喊的,还手舞足蹈,不一会儿就晕倒在了地上。哎,你当时是怎么了?” 我竭力回想当时的情景,一幕一幕的在我的脑海中飞速地闪现。我语无伦次地告诉了小雯我那晚的经历。看到小雯一头雾水外加狐疑的模样,我就知道她肯定以为我还没清醒过来。果然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唉,看来是不会有人相信了! “我看呀,你是鬼片看多了!”小雯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完就出去了。我翻来覆去回想当时的情景,我觉得肯定是遇到鬼了。 在医院住了两天我就出院了。回到自己的小屋,我感到格外的温馨。吃着小雯专门为我烧的小菜,我不禁觉得生活太美好了。可那一张碟子怎么找不到了。希望永远也不要再见到它!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十八章,两滴血 夜。 四周一片漆黑,沉得像墨一样,没有星,也没有月。 伸出手,手臂仿佛探进了一个不可知的空间,又仿佛探入了墨里,又仿佛,手臂已经就此离开了身体,不知去向了。 泪,慢慢滑过我苍白的脸庞。 “你没有来世!也不会有前生!” 那个冷漠而尖细的女声像夜一样无处不在,它一次次冲击着我的耳膜。 我用双手抱紧了头,捂住耳朵。可是,还是躲不过那声音的冲击。 “你没有前世!也不会有来生!” “不!” 我尖叫起来,我在黑暗中奔跑,不理夜的黑。 我什么也看不见,脚下的路柔软有弹性,空气中弥漫着恐怖和腐败的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血腥味,淡得如同葡萄酒中极低度的酒精。 我不辩方向,也不想辩方向。 下一步,我的脚会落在哪里呢?管它呢!只要让我逃开这无处不在的声音,即使前面就是悬崖呢!我也一样跳下去。 前面真的是悬崖。 我一脚踩空了,身体往下掉,风呼啸着在我耳边吹过。 我不停地,下落!下落!下落!无止尽地落…… 终于停住了下落的感觉,好像身体突然间没了重量,我飘浮在空中。 然后,我感觉到一双手抱住了我。 刺耳的声音没有了。 空气中弥漫上来一股血腥味,甜甜的,鲜鲜的,像午夜初绽开的兰花,充满着极尽的诱惑和迷惘。 我再次醒来。 夜,并不像梦中那样深沉。 街上那彻夜亮着的街灯,昏黄的光透过落地的窗帘,浸进了我的卧室,柔柔的。 我拥被坐在床上,从床头拿机香烟和打火机。 打火机的火光在暗夜中一闪,耀着了我的眼。在打火机闪着的一瞬间,还有一样东西的反光也一闪,耀着了我的眼,也耀着了我的心。 我深深吸了一口烟,把它吞下去,让它在在肺里打个转,再从鼻腔里缓缓喷出。 拿起床头柜上那支水晶玫瑰,在窗外极淡的的灯光下看它。 它是不是开了一些呢?我看不出来。 也许,它在每个我发恶梦的暗夜里,都在偷偷地舒展,偷偷地绽放? 我真的看不出来。 我不该去算命的,我想。 在街上的人流中穿过。 我茫然地看着街头的霓虹灯火,我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我不知道。 在我等了三年后,浩终于向我求婚了,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我说:“好!”我看见浩的喜悦,也感觉到自己的喜悦。 我终于得到了。 我的失落感是我在答应浩的求婚后,慢慢从我心底里一点一点渗出来的。 我得到了,但也在失去着。 我苦苦等待了二十几年,好像不全是为了等浩。那么,我还在等谁或是在等什么呢? 血液在我的身体里流动,一边滚热,一边冰冷;我的眼睛,一边是红色的,一边是蓝色的,左眼是熊熊烈火,右眼是千年寒冰;我的舌尖上,一边滚动着昵喃软语,一边吐出杀人无血的利刃…… 我是谁? 那个暗夜的街头,飘荡在十字路口里,我看见了十字路口的那张桌子,和桌子后面的那个黑衣女人。 她一直在看着我,我知道。 我在她的注视中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桌上那颗水晶球,还有那本三世书。 “你,能知道我的前世和来生吗?” 那女人久久地凝视我,我感觉到她眼中的同情,温柔,无奈还有怜悯。 不!我不需要怜悯!! 我站起身来就走。 “你没有前世!也不会有来生!”她的声音冷漠而尖细。 我蓦然转身,直视她的眼睛,她的眼光也和我对视,眼睛中依旧带着同情,温柔,无奈还有怜悯。 她递给我一样东西,却是一枝雕刻精美的水晶玫瑰。 “水晶玫瑰开败的时候,就是你生命结束的时候。” 水晶玫瑰也会开花吗?我把那枝水晶玫瑰插在床头的时候想,有准会相信水晶玫瑰会开花呢?但是,我相信。 我仍在暗夜的街头游荡,我想再见到那个黑衣女人,我想问她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前世,也不会有来生。 但我终于没有再遇到她,或者说没有再找到她。 我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家古董店。 从店外落地玻璃窗,我看见一件瓷器,那是一个花瓶。 这是一个细颈白瓷底的五彩花瓶,瓶上是一个身着黄衫的女子,半依在曲廊的栏杆上,栏杆外是一个荷塘,开着朵朵粉红色的荷花,浓疏有致的荷花下,依偎着一对五彩的鸳鸯…… 不知为什么,我一眼就喜欢上它了。 我细细看那个花瓶,看那个穿黄衫的女子。后来,我笑了,我想,我之所以一眼就喜欢上这个花瓶的缘故,是因为那瓶上的女子有几分像我吧? 真的,那瓶上的女子虽然很小,却是画得极精致,那依栏的慵懒样子,那茫然的表情,还有那五官,真是有七八分像我。 “小姐喜欢吗?”一个声音在我毫无心理准备时响起,吓了我一跳。 转身看见身后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英俊的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转头的那一瞬间,我的头脑里一片迷茫,好像有很多东西向我涌来,又像有许多东西抽离我的身体而去。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勉力镇定下来。 那男人的脸上仍带着迷人的微笑。 “多少钱?” 男人摇头。 “不卖吗?” “不是,”男人低沉的声调让我觉得如此熟悉,“她是无价的。” “无价?”我笑着把花瓶小心放回去,“看样子我是买不起了。” “如果小姐喜欢,”他沉吟着。 故意想敲我?看他样子是在想怎样出一个高价,把我给狠狠狂宰一刀。 “小姐如果是真的喜欢,我可以不要钱。”他仍旧是微笑着。 天哪!他想干嘛?白送给我?没那好事,他一定是心存不良! “没价钱的东西我不要!”说完我转身就走。可是,我的腿像被什么牵住似的,不愿迈开脚步走去。 可我还是把那双没用的腿给扯了出去。 我一夜不停地做梦。 我没再梦见那个黑夜,我却梦到了那个古董店的老板,他穿着一身银色的衣服,披着黑色披风,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向我走来。 然后,他有一把半尺来长,银色的马头刀,割破了他左手的中指。 我听见他在对我说:“我给你一滴血……” 我终没有忍住,我再次去了那家古董店。 店老板-——那个英俊的男人,好像算准了我会回来一样。 他微笑着,那种自信的微笑让我有点恼火。我终于没有发火,是因为我发现,那个花瓶和古董店老板带给我的诱惑力,远远大于我的气恼程度。 我再次细看那个花瓶,并用手抚摸它。 这一次,我发现在那黄衫女子的黄衫上,有一点暗红色的东西,我用手擦了擦,擦不去,显然是烧成窑时就那样。哼,这瓷有了那么点污迹,可就不值钱了! “这里是有点污迹,”老板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但这可是真正的古物,康熙年间景德镇御窑的瓷器。其实,这一点污迹才是最珍贵的,这里还有一个故事呢! “哦?”我半扬起眉,半信不信的表情。 “有个年轻的画匠,是在景德镇御窑里专给瓷胎上釉的。一次,他给一个细颈花瓶上釉时,不小心弄破了中指,一滴血粘在了瓷器上,和画上的颜料混在了一起。本来这样,这个瓷胎就废了,不能再进窑烧的。但是年轻的画匠极爱这个瓷瓶,就偷偷找人带进了窑里。谁知这一烧,却使这滴血凝聚了天气之灵气,化为精灵,附在这瓶上了。” “哦?”我看着他,“讲鬼故事吗?” “你不信?”他仍然笑着,“以后你就会相信了,你不觉得这瓶上的黄衣女子很像一个人吗?” 我忽然想起了那梦,在梦里他对我说:“你是我的一滴血……” 还有那个看三世书的黑衣女人的话:“你没有前世……” 难道说的这个故事就是我的前世?而他就是那个弄破了手指的画匠? 我用边离的眼光看着他,我的脑海里一片迷惘。 然后,他忽然就抱住了我,用力吻我,吻得我喘不过气来,吻得我脑海里一片迷离,吻得我不记得我是谁,而他又是谁。 我自然而然地回应着他,用力地抱住他,享受着他怀里的那黑暗,潮湿,迷离还有甜丝丝的血腥的味道。 我把自己交给了他,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时,我不记得我已经答应了浩的求婚,我也记不起世间的道德观念,我应该把我的初夜留给我的丈夫……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看见他的眼中满是自责,他用力地抱住我,吻着我脸上的泪。 我看见身边的那个花瓶,于是轻声问他:“那瓶上的精灵,现在还附在瓶上吗?” 他眼中的自责更深了,“不,她不在瓶上了。因为她爱上了那个画匠,为了她的心愿,所以她投胎来到世间,要和那个画匠渡过人世的一生,完成她的心愿。” “她死了以后,还会化为精灵,回到花瓶上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也不知道。”他的眼神和我的一样迷惘。 我带着他送我的花瓶离开了古董店。 也许,我就是那个花瓶上的精灵,而他就是那个画匠?我这样想着,也许我找到浩是因为我不记得我来到世间的目的了? 我在暗夜里再次梦见他,他对我说:“我给你一滴血……” 再次去古董店,他已经不在了。 古董店的门已经关上,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此店出租,有意者请与店主联系:139xxxxxxxx.” 我试着拨了那个手机,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喂!” 我无声地挂了电话,那不是他。 他为什么离开? 我又在开始暗夜里游荡。 暗夜,可以包容一切,包括我的思念。 夜很深了,我走过一个街心花园,花园里黑黑的,不知为什么,我转身走进花园。 其实,去哪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只是不想回家,回家,对我来说意味着想起浩,我已经很久没有与他联系了。 而且,我害怕睡觉,睡着了,我就做各种我不明白藏着什么玄机的梦。 花园里很安静,街上有街灯照过来,不太暗,也不很明亮。 我像散步似的,在花园里四周走动着。 然后,我听见一个细细的喘息声,就在我旁边的树丛里。 我轻轻拨开树丛,借着街边微弱的灯光,我看见树丛里的两个人,一个穿黑衣的男人,正抱着一个女人,我看不清女人,只是从露出来的腿上判断的。 我想放开树枝的手动了一下,树枝碰在了一起,发出簌簌的声响。 男人听见声音转过了头来,可是,我却吓呆了! 我看见了我一直在找的那个男人,他,那个古董店的,他的怀里是一张苍白的女人的脸。 我极度害怕和惊讶! 他,嘴上露出两个一寸来长的獠牙,也没有血迹,他伸手想抱我,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狂命地奔跑出去。 我在暗夜里没命地狂奔! 我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只是没命地向前狂奔! 与其说我是害怕,不如说我是愤怒! 我相信了一切,不能也不该信的,而最后,我发现他不是我命定的那个人!不是! 可是,我最恨的还是我自己呀,即使这样,我发现我还是想他! 我终于无力地倒下了,我的脸上满是绝望的泪。 夜更黑暗了,这是黎明前的最后一刻。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我面前,我一惊,以为是他,抬头却看到是一个蓝袍道人。 道人蹲下来,看着我说:“你面色青灰,头顶一道黑气,必是撞着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没说话,他的眼神在黑暗中依旧清楚无比,带着一种蓝色。 “这里有一把木剑,如果你再遇到那脏物,就直刺他的心脏,他就会死了。” 我用颤抖的手接过木剑,定定地看着那道人。 “不用害怕,一剑就要杀死他!不然的话,他反而会害你的。” 道人用他蓝色的眼神盯着我,我的心里一片迷茫。 “记住!一定要一剑刺入心脏!”道人的口气十分严厉。 “我记住了,我一定会一剑杀死他!”我木木地重复着。 我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 我打开灯,看着矮柜上摆着的花瓶。 有人敲门。 是谁呢?我从猫眼儿里看到是他。 我回身拿上木剑,藏在我的袖子里,然后从容地打开了门。 我把他让进我的客厅,顺手关上房门。 “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我柔声问他。 他走到矮柜边上拿起那个白瓷花瓶,微笑着说:“它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得到。”他的微笑依旧那么迷人,我的心也一阵阵地痛。 我走近他身边,他没拿花瓶的那只手轻轻搂着我的腰,我一只手揽住他的颈,踮起脚,另一只手却慢慢将木剑抽出来。 他微笑着吻上我的唇,我的木剑也刺入了他的胸膛! 他的吻还是那么极尽诱惑。 疼痛却让他全身一抖,那只白瓷花瓶从他的手上落了下去,可是他却没放开另一只抱着我的手。 “这剑是从哪里来的?”他看着胸膛上那只入肉体的木剑。 “一个道人给的,他穿着蓝色的道袍,有着蓝色的眼睛。”我的心也好像给剑刺了一样,痛,极度的痛! “是他!这个卑鄙的家伙,他利用了你!” 我看见他的血慢慢从伤口处渗出,紫色的,紫的像是勿忘我的花朵。 “你这个小傻瓜,你上他的当了,这样你也会死的,你现也无处可去了。”他的眼中无比的痛,他指着地上的花瓶说:“你的栖身处没了。” 他的血沾上了我的身体,我忽然间清明无比,我看见几百年前的一切。 我在花瓶中,我看见那个画匠,却是浩。我爱上了那个给我生命的画匠,我想和他在一起。一个黑夜里,一个穿银色衣服,披黑色披风的男人向我走来,他对我说:“我给你一滴血,化作你的身体,让你可以到人间去投胎,和你相爱的人在一起。但是,你要答应我,在你渡过世间的一生后,你要和我一起走,你肯不肯?”我于是答应了他,我看见他的中指有一滴紫色的血滴下来,瞬间化作一个淡如烟云的女子,那就是我。 “我忘了一点,我的血里带着我的信息,所以你已不再是瓶中那个精灵了。” 是的,我的身体是他给的,而我的灵魂却是浩给的。所以,我总是不断地在矛盾,一边是冷血,一边是热血! 他的血越流越多,紫色的勿忘我在他身上盛开! “我不该来找你的,但我忍不住,你是我的一滴血,我想你。可是,我却害了你!” 我的泪滴下来,我的心巨痛无比。 他的身体慢慢变冷了,我的身体也在变轻变淡,在他血流完的时候,也是我消失的时候,我是依附在他身体和生命上的一棵寄生草,我只是他的一滴血。 是的,我没有前世!也不会有来生! 我看见我的卧室里一片明亮,插在床头的那枝水晶玫瑰正在艳丽的开放,她已经开放到了最后,她凋零的时候,就是我生命结束的时候。 原来,我只不过是两滴血!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十九章,存在 ——梦想是可以飞上天空的,因为梦想是比空气更轻的东西。 而生命是不能飞翔的,生命,它太沉重,沉重到,我们最后都无法背负——(1) 醒来时这个世界的样子还会一样吗? 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很亮,浓郁的金色阳光厚厚地铺在窗口的书桌上,我的窗口朝南,从窗口看下去是熙熙攘攘的街。有时候我会讨厌那街上的人来人往,因为那样会让这街看起来有了生命,而生命这东西的存在与否是一件绝对的事情,这街不应该有生命。 撑起身子看床头的闹钟,八点四十六分,“起床吧!”轻轻告诉自己,虽然是暑假,我也并不想再赖床了。坐起身,光脚踩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清凉一丝丝地自脚底透进身体,最喜欢木头,有温暖的象牙白的颜色和冰凉的月光般的触感,树们是怎样的生活过才留下如许的奇妙。 我走到窗边,伸出手扣住窗边,想把窗户拉开,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窗户都纹丝不动,也许是卡住了吧。我准备离开,在转身的一瞬间,透过玻璃我瞥见窗外的街道,街上的景象让我惊惧地张大了嘴。 街上所有的行人都紧闭着眼睛,但他们急促地走着,没有人撞到别人。我眨眨眼再看,发觉不止行人,路边店家里,路上的车子里,每一个人都像在梦游一样闭着眼睛,而他们的动作却像看得见一样精确无误。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眼花了,该去盥洗室洗把脸,清醒一下。我走向盥洗室,经过厅堂的时候我遇到了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厅堂里有一面墙是整幅的镜子,我快步穿过厅堂,赤着脚,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可是,除了声音,似乎还缺少了什么。我在这致命的寂静里像被禁锢着,木然地站着,许久才有力气抬脚退了一步。果然,果然是的,缺少了一件东西,我的恐惧无以复加。 镜子里映着厅堂里的沙发、茶几和一切家什,惟独没有,我。我左右动了动,又走近镜子几步,镜子里始终没有我的影象。 我知道恐惧在袭击我,但我无法还手,恐惧,它先绑缚住我,再一点一点偷走我的力气,我的意识。直到,门锁的咔嗒声把它赶跑。我看着镜子,因为目光仍然无法从镜子上移开。镜子里面,门在我身后被打开了,我的爸爸妈妈走进来,竟然,也是紧闭着眼睛。 他们在镜子里,我不在。 他们并不交谈,闭着眼却用看得见一般肯定的动作走进我的房间。我呆呆地看着爸爸把书架上的书一摞一摞地抽出来,用绳子绑好,而妈妈在收拾小物件,她把我的香水、画笔、颜料、手机、摆设连同画板上未完成的画稿一起装进袋子里,他们表情忧伤,脸上满是泪水。 (2) 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人是怎么啦? 我冲进房间去,抓住妈妈的两只胳臂,大声叫她。她疑惑地面向我这边,仿佛闭着眼睛在看我,眼皮微微动了动,我惊喜地看着她,妈妈,你快睁开眼睛看我哪!可是妈妈别过脸去,眼睛却依然闭着。我几乎要崩溃了,这个早晨是一个噩梦。 “他爸!”妈妈叫爸爸。 “什么事?”爸爸回过头来看妈妈,说是看,眼睛也没有睁开,只是准确地面对妈妈的方向而已。 “我好象听见小湖在叫我。”不是好象啊妈妈,我是真的在叫您哪! “哎呀!你太想她了。” “不是啊,我真的听见小湖的声音在叫我啊!”妈妈,我是真的有在叫您啊! “不可能!小湖,唉,小湖她不会叫你了,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轻声地喃喃着。 “你别想太多了。” “还是请一位吧,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你老是迷信,唉,好吧,就依你,让你安安心也好。” 爸爸妈妈说着离开了,我追到客厅,扯起嗓子大叫爸爸妈妈,妈妈的脚步顿了顿,“我说,我好象又听见小湖的声音了。”但他们终于没有回头看我,走出了房门。 门在我面前关上,我绝望地坐在地上,这样的事情太难以置信。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的地上,地板的冰冷一丝一丝侵入我的皮肤,我觉得我的血液也变得冰冷。房间的门半掩着,透进来一线阳光,灰尘被阳光照亮,兴奋地上下翻卷着流过去,我仿佛也能看见时间翻涌着奔腾而去。一个念头突然闯进我的心里。 (3) 我是不是已经不存在于这个时空? 那一线阳光在我面前的地板上留下一条金线,渐渐宽了,又渐渐淡了,我知道,是太阳已经西沉,星星在为天空绘上彩妆。时间流过,但我一直不敢回头看看镜子里的我有没有回来。 入夜了,是不是入夜我就可以看见自己在镜子里的样子,我试探着回过头,镜子里,仍然没有我。 “咔”,我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 门开了,是妈妈,依然是梦游一般的状态。后面跟着一个人,穿着道士们穿的滑稽的黄色长袍子,低着头在默念着什么。“请您先出去吧。”妈妈喏喏着退了出去,那个人把门关上了。 然后那个陌生人回过头来,“老天!”我心里暗叫,他的眼睛是睁开的,此刻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他向我走近了一步,我怯怯地后退了一步。 “不要怕,我是灵媒,所以能看见你。”他一边说一边开始脱下长袍。 “你,你来干什么?你是道士?” “你母亲请我来的,我不是道士,只是不装做道士的话,没有人相信我开了天眼。” “天眼?” “不然我怎么看见你?” “我,我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碰到还蒙在鼓里的,这倒是头一次。你死了。” (4) 怪事的原因就是这句石破天惊的“我‘死了’”? 他从皮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每一页都有姓名、照片之类,他翻开最后一页,上面有我的姓名、我妈妈的联系方式,还有,我的死亡证明的复印件。 我的头都要爆开了,死亡证明,我的死亡证明,线条坚硬的章戳在上面,把我的名字一分为二。 死因不明,体表没有伤口,体内没有毒素,估计是心跳突然停顿。 “怎么可能心跳突然停顿呢?我好好地睡着,醒来就看见整个世界疯了,你知道吗,只有你是睁着眼睛的!” “这是天眼。其他人没有开天眼,所以看不见你,在你看来是闭着眼睛的。” “什么跟什么啊!” “你不相信吧?” “当然不信了!” “你看,”他指着镜子,“你看不到自己对不对?” “对,”我有些黯然,坦白说,我相信自己也许是死了,只是这未免太荒谬。“可是为什么我会突然死掉?”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灵媒。只是,你昨晚一定做梦了吧?” 是的,我做梦了。 (5) 莫非那不是梦而是我死亡的过程? 昨天,唔,如果那是真的,则是在前天晚上。 这套房子是我和好朋友阿晨合租的,因为我们的家都离学校太远。两间房间一人一间,合用客厅、厨房和盥洗室。我们是同一所小学的老师,她任教音乐而我教美术,我们也都有第二职业,阿晨和男朋友木子合伙开了一家画廊,木子是我的大学同学,而我闲暇时画一些画放到他们的画廊寄卖。 前天晚上阿晨很晚都没有回来,过了午夜我便不再等她,一个人先睡了。凌晨时我醒来,去厨房喝水,看见阿晨独自坐在客厅里喝酒,不是啤酒,是红酒,鞋子被她脱得一只反一只正,连门也没有关。 “小湖,过来陪我喝。”阿晨恹恹地招呼我。 “阿晨,你醉了。” “陪我喝啊!” “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我扶着阿晨走出去,顺手把门带上。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阿晨拽着一瓶红酒的瓶颈,我拽着阿晨的胳臂。 在孤清的街灯下,有一对夜游的情侣在拥吻,让我们的依偎而行颇有些暧昧的意味。那对情侣发现了我们,讪讪地走开了。我笑,可爱的小情人,但阿晨伏在我的胸前哭了。 我拼命按住她剧烈起伏的肩膀,她的眼泪打湿我的衣衫,模糊不清地呢喃:“小湖,小湖,我怎么办小湖,木子不要我了……”我不知道怎样安慰这样的阿晨,只能轻轻拍打她的肩头,无语地用手指梳理她的长发。阿晨不停地说着,她说:“我曾梦想永远和木子在一起,但木子说过‘如果梦想在有生之年能够实现,那实现后的梦想就不成其为梦想了’,小湖,我不是我死了就可以永远和木子在一起?” 我们就这样在街边拥抱着到天亮,什么都不做,只是拥抱,拥抱有温暖的力量。我说:“阿晨我们回家吧。” “不好!我们去海边吧……好不好?小湖,我们去海边。” 我们躺在沙滩上,睁着眼睛看上面稀稀落落的椰子树叶,树叶上的没有星星的天空在哭,纯黑一片,深不见底。沙子很细很柔软,而沙子上有些死去的贝壳的躯体,刺痛我们。海浪腥腥地卷过来,冲起我的白色棉布长裙子,一直冲到胸口,长裙鼓鼓涨涨的,胸口发闷,然后海浪腥腥地卷走了,我的裙子于是贴在身体上,束缚着我。 接着就下雨了,天色慢慢阴暗。这里本不是海滨浴场,一到下雨天根本没有人来。阿晨在流泪,只是流泪,不是哭,眼泪从闭着的眼睛里流出,顺着太阳穴流到耳朵上,滴进沙子里,和海浪一起远去了。我在看她,看雨渐渐大了,雨水和着她的泪水,在她的睫毛上盈盈地抖动。 又是夜了。“阿晨,我们回去吧。”阿晨沉默着,任由我把她拉起来,架着她走回家,放在她的床上盖好被子。然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床睡着了。 (6) 其实我能确定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他静静地听我说完,微笑,他说:“你说那是梦,你是说,你根本没有起来,没有看到阿晨,没有陪她出去,一切是梦?” “我,我想,是的吧。” “你的室友也是前天死亡的,死亡原因是酒精中毒,死亡时间是下午。” 那我呢?我为什么能看见鬼? “我来试着帮你解释一下吧。” 我前天夜里灵魂离开了身体,不知什么原因会这样,但遇见了同是灵魂的阿晨。我们出去游荡,导致我的身体没有醒来,昨天早晨我的妈妈打电话来,没人接,手机也没人接,于是妈妈赶到我租住的房子,用备用钥匙开门进来便发现我躺在床上,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太荒谬了吧?”我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好像我不曾存在过一样。 “你早晨起来,除了发现人们都闭着眼睛,还有什么不对?” “镜子里没有我啊!还有,拉不动窗户。” “对了,那是因为你没有形体。” “可是,你能看见我,我也能,为什么我没有形体?” “这是存在感的问题。” “存在感?” “灵魂离开身体后会消失,慢慢消失。刚开始存在感很强烈,比如你去开窗户,尽管窗户仍关着,但你会觉得自己把窗户打开了,因为你有开窗户的想法,就会告诉自己开了窗户,而窗户开了与否完全是你自己的感觉。存在感强的灵魂会对自己做出强烈的暗示,就会感觉一切和活着时一样。” “这么说我快消失了喽?” “是,现在你可以暗示自己,想象你看不见自己的手了。” 我试图想了想,真的发现手变成半透明的。 (7) 那么我到底有没有真实地在这世上存在过? 我想我即将不复存在。他问我:“你想不想通过我和你母亲谈谈?这是我的职业。” “不用了,你就告诉她这房子里没有鬼,反正我就快消失了。我妈妈迷信的,告诉她了她会每天在这里等我的。” “好的。” “我,我可以飞吗?” “可以,每个灵魂都可以,只是身体束缚了他们的自由。你想象自己在飞翔吧。” 于是我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在房间里绕了几圈,从窗口飞了出去。原来只有生命不存在了,灵魂才能自由自在。 我飞向月亮,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一点一点消亡。 最后一刻我想到,也许,这个世界是虚幻的,死亡后才是真实的存在。每个人,都不能肯定自己真实存在着,存在过,因为他们不曾消亡。 如果梦想在有生之年能够实现,那实现后的梦想就不成其为梦想了。 梦想是可以飞上天空的,因为梦想是比空气更轻的东西,而生命是不能飞翔的,生命,它太沉重,沉重到,我们最后都无法背负。是这躯壳的生命禁锢了躯壳里面的梦想,现在我没有了生命,我终于也成为一个比空气更轻的梦。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二十章,没挡着你吧 去年七月十四,我喝了三瓶啤酒,象往日一样在街头游荡,因为独自一人在外多年,无人提醒我各种日子各种忌讳,早就忘记还有七月十四这一天。 百般无聊,昏暗的街头一家电影院上的霓虹灯照着黑板上几张海报,几个暴露的女人在海报上摆着各种诱惑的姿态,我蹒跚的走了进去。 买票的那个女人面无表情的把票扔给我,眼睛还不自主的白了我一眼,就象施舍一个可怜的乞丐,哎,我本来就是一乞丐,一个企求孤独不要来临的乞丐! 走进漆黑的放映大厅,站门口望了望银幕上晃动的人影,好象是个国产片吧,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有人在上面动我就可以打发时间了。 黑暗我很快适应了,我打量着巨大的空间,零碎的坐着七八个人,我走到中间占住了一个理想的瞌睡地点,在银幕和酒精的催眠下朦胧的进入了导演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一镇清风夹着一丝淡淡的香气把我从朦胧中唤醒,一个女人悄悄的在我前排坐下,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模样,因为她走过来的时候面孔隐藏在长发的阴影下面。 不偏不斜,正坐在我的前面,我不免有些恼火,心想这么大的地方干吗坐我前面挡住我,要不是女的我肯定要开骂了。 黑黑的脑袋总在前面慌动,我对她苗条身材的好感在一点点消失,我实在忍不住了,忍不住轻轻的咳嗽了一句,说:小姐,麻烦你脑袋让让,我看不到屏幕了,前面的的女人没有回头,嘿嘿的笑了,在空气中回荡,有点让我心慌:你笑什么!? “我挡住你了吗?”她轻轻的回答我。清脆的笑声象铃铛一样,我在想象她的样子,要是同声音一样美妙多好。 “真的挡住了!?”她的声音尖锐了点“真的挡住了!?”“真的挡住了!?”她没回头却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声音有点刺耳,我不免有点慌张,做贼一样的看了看远处的其他电影观众,他们好象对我们的对话没有感觉。 “真的挡住了????”声音分贝开始提高,我感觉在四面八方回荡,我很是慌张,双手赶快捂住耳朵,龟缩在椅子上。 我看见她抬起了右手,肤色苍白,兰色静脉血管在皮肤下隐约可见。 苍白手抚摩着漆黑的发,突然,开始使劲的拽自己的头发,还在疯狂的说:“挡住你了……挡住你了……!” 我吓呆了,傻棱棱瞪着眼睛的看着一丝丝的头发在飞扬…… “扑哧……”,漂亮的脑袋象只皮球一样被自己的手从脑袋上拽了下来,暗色的液体从伤口喷涌而出,,冰凉的喷洒在我的脸上。那只手轻松的一挥,黑忽忽的脑袋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准确的落在我的双腿中间,我终于看见她的脸了:没有鼻子,只有黑漆漆的空洞,没有眼珠只只有眼白,苍白透明的面孔皮肤下无数无名的蛆虫来回拱动,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随着蛆虫的涌出开口说道:嘿嘿嘿嘿,这样不会挡住你了吧?…… “啊……”我象个娘们一样尖声大叫,因为我实在没别的办法表达我内心唯一的念头,鬼!…鬼呀!……惊恐的我从椅子上弹起,黑暗中连滚带爬的向后排狂奔;后面几排零碎的坐着几个人,我一把揪住靠走道坐着的那个男人,惊慌的喊道:鬼、有鬼!他好象没有反映过来,只看见他的小眼睛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呆呆的盯着我,我拼命的摇晃他喊道:真的有鬼!! 在我摇晃他的时候,“咕嘟”一只黑忽忽的东西从他眼镜下落到了我手背上,仔细一看,是只眼球!我一下棱住了,“咕”,又一只落了下来,然后是鼻子、耳朵、牙齿……象我小时候摇树上的枣子一样纷纷从他的面孔上脱落,最后是整个头!咚咚,落在地上象木头一样清脆。 我的心落进冰窟,傻傻的一步一步倒退着,突然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重心一偏,象只沙包一样倒在了地上,后脑勺一凉,有点湿湿的,感觉疼痛无比,我忍着巨痛翻身一看,是个女人倒在走道中间,就是刚才买票的售票员!眼睛象死鱼一样翻着白,七窍流出的血在地面上染了一大片暗红。我再也忍受不住这种刺激了,眼睛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又缓缓恢复了,眼皮被某种光线刺疼,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路边的小巷中,该死的酒精,该死的恶梦、我想我又喝多了…… 夜还是那么黑,可是头顶的路灯却在黑夜中发射着妖异的光芒,昏暗而莫若……,从地上爬了起来,忍着腰酸背痛看了看周围,空巷无人,拐角处有团火光在跳动,一个老婆婆的背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纸灰在空中四处飞扬……隐约的听见她在唠叨:天地皇皇,阴阳各边,莫挡路呀……莫挡路呀……莫挡路呀…… 我突然笑了,原来今天是鬼节哦,低头看看手表,哎呀,过零点了,赶快回家!突然有人轻轻的在后面说:麻烦你让让,挡着我了。“哦”我边应边侧过身体,发现路灯旁站着一个人,光头反射着灯光,没有五官,只是四个黑漆漆的洞在凝视着我…………啊……啊……,我尖锐的惨叫在城市上空回荡…………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二十一章,迷幻香熏 自从电影《薰衣草》放映后,街头巷尾的精品店里都开始卖各种各样的香薰炉和各种味道的香薰。买一瓶香薰回去,放一点在香薰炉里,点上彩色的小蜡烛,淡淡的香味就迷漫在小小的斗室中了。 小丁在步行街的夜市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头发蓬乱,胡子邋遢,一副憔悴失意的模样。由于不是周末,夜市上的人不算是很多,但也还是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子逛来逛去,在摊档前挑剔着想买或是不想买的东西。以前小丁也常常陪女朋友晓文来逛夜市,可是现在他一想到晓文就火冒三丈,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 晓文和他在大学时就恋爱了,他为了晓文而留在这个南方的城市,留在这个城市的还有小丁的两个好朋友,小义和家友。家友的父亲给家友安排了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小丁则和小义应聘去了一家私人的公司。前不久,小丁的上司由于一项计划失败而让公司损失了许多钱,但上司却把这一切责任都推在了小丁身上,并一脚把他踢出了公司。小丁没想到的是,他刚失去工作,晓文就和他分了手,并且投入好友家友的怀抱。事后小丁听小义说,在学校的时候,就有传闻家友和晓文有染,因无真凭实据,所以谁也没当真说给小丁听,现在看来,那传闻应该是真的。 小丁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步行街的尽头。这里的摊档有点稀落,在尽头的转弯处,有一个老太婆在卖香薰。极小的一个摊档,光线也很暗淡,摊前一个人也没有。小丁感觉到老太婆在看着他,是感觉到,而不是看到,因为小丁看不清她。她全身都裹在黑色的衣服里,头上披着黑纱,整个面孔都陷在黑纱的阴影里。小丁之所以判断她是老太婆,是从她的身型和那绺露在黑纱外的雪白的头发。 小丁在这个摊前站住了,他并不想买香薰,但他也不想回家去,他无处可去。老太婆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用沙哑的嗓音问他:“买香薰吗?” “你的香薰够不够香?”小丁下意识地问了她一句,以前陪晓文买香薰,她也是这样问的。老太婆没说话,从一个小瓶里向香薰炉的小盘中倒了一点香薰,用一个硬纸板挡住风,点着炉下的小蜡烛,然后她向小丁招了招手,“你还是自己过来闻一下吧。” 小丁走过去,把头低下一点,凑近香薰炉的小盘,吸了一口气,一股玫瑰花的淡香飘入了小丁的鼻中。真是好香,小丁觉得眼前飘起一片白雾,等到白雾消散的时候,小丁惊奇地发现,他正站在一大片的红色玫瑰花丛中!四周光线充足,这决不是刚才夜市上的灯光!小丁抬头看了看天,天是明亮的,飘着大朵的白云。小丁明明在逛夜市,天怎么就亮了?而且,这是什么地方?一定是幻觉。小丁蹲下来摸摸玫瑰花,这是真的玫瑰花。小丁深吸了一口气,玫瑰花的香味依旧馥馥郁郁。小丁站起身来,他却看见花丛中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一头长发在风中和玫瑰花瓣一起飘飞,太美了。小丁呆了一下,他想走过去。但这时,玫瑰花的香味淡下来,一道淡淡的白雾又升了起来。 “这个香味你还喜欢吧?”老太婆的声音把小丁惊醒过来,小丁看看眼前,他仍站在夜市的街角,那个暗淡的香薰摊前。“怎么回事?”小丁向四周看看,是在夜市,没错。他又看了看摊上的香薰炉,蜡烛的火已经灭了。“我刚才……”小丁语无伦次地向老太婆说着刚才看到的玫瑰花丛和女孩。“胡说什么呀,你刚才不是一直站在这里吗?”老太婆语气平淡地说。“可是……”小丁不知说什么好,“你再给我试一次刚才那个香薰,好吗?” “不行呀,我还靠它吃饭呢。”老太婆坚决地说,“你要是喜欢,可以买一瓶回去嘛” “多少钱?”老太婆报了个价,那是和外面香薰店的价格一样的。“好,刚才那个味的,给我一瓶。” “其它的可能会更好哟?”老太婆沙哑的嗓音里有着说不出的神秘,小丁感觉到她正在黑纱的阴影后咭咭地笑,“刚才那是玫瑰花味的,要不再买支郁金香味的?” “好。”小丁掏出钱来正准备付钱,老太婆又问他:“你有香薰炉吗?” “啊,没有。”老太婆从身后拿出一个香薰炉,那是一个人头蛇身的女人,她双手放在胸前,捧着放香薰的小盘,蛇身盘了好多个圈,在身前向上伸出,托着蜡烛台,她的头发很长,仔细一看,头发却是无数条细细的小蛇,蛇头向外,蛇口大张,吐出血红色的蛇信。 “有其它的香薰炉吗?” “有。但我听说用这种香薰炉,香薰的效果会更好。如果你坚持不要这个,可以给你换别的。”老太婆说话的声音沙哑平淡,但是却充满着神秘的诱惑。 “那好吧,就是它吧。”小丁付完钱,拿起包好的香薰及香薰炉,一分钟也没在夜市上再逗留,飞快地向他的小斗室走回去。 小丁回到自己的斗室,拿出香薰炉放在地板上,倒上玫瑰花味的香薰,点燃配在香薰炉里的彩色小蜡烛。然后他静静地坐在香薰炉前的地板上。香味弥漫上来的时候,白雾也弥漫了起来,小丁又看见自己站在玫瑰花丛中了。四周的景色和上次是完全一样的,连天上飘着的白云也一样。那个女孩子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同样的位置上,小丁没一点犹豫地走过去。女孩回过头来,她长得真美,小丁从来没见过那么美丽的女孩子。她对小丁笑着,小丁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她就让小丁拉着她的手,慢慢走在玫瑰花丛中。白雾又升上来了,一眨眼,小丁从刚才的浪漫中清醒过来,他仍坐在斗室中,炉中的香薰已烧完了,蜡烛还在燃着。 小丁打开郁金香味的那瓶,向香薰炉的盘中又倒上一点,一会儿,郁金香的浓郁香味弥漫了上来。这次小丁是坐在一个很大的会议室的主位上,那通常是董事长坐的。会议桌的桌面上摆着两盒郁金香的插花,颜色娇艳,高贵而美丽。会议桌四周坐着很多人,这时他们正无声地站起来。小丁后面的女秘书过来拿起小丁面前的资料,小丁站起来,那班人一起向小丁鞠着九十度的躬。小丁转过身,一个人忙走上前去为他打开后面的门,小丁走进门里,那人又轻轻地关上门。这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还有一个巨大的套间用来休息。休息间的浴室里放好了热水,小丁洗完热水澡,有两个女孩子给他按摩,其中一个还递上一杯高级的红酒。他走过的每处都有人给他开门,向他鞠九十度的躬。小丁一时兴起,在一个人的脸上打了一巴掌,那人忙把躬鞠得更深一点,脸上还带着无比荣耀的微笑。小丁再次清醒过来,外面天已经亮了。蜡烛已熄掉了,香薰也烧完了。 小丁整天都在斗室里燃着香薰,但香薰终于燃完了。小丁等到天一黑就去了夜市,直奔卖香薰的老太婆那里去。小丁感觉到那老太婆脸上漾着满意的笑容。这次小丁除了买了上次的两种,又多买了另外一种:茉莉花味的香薰。 当茉莉花的淡雅清香溢满斗室的时候,小丁坐在一个高雅的餐厅里,对面坐着一位衣着高贵的艳丽少女,他们的面前放着的两杯高级茉莉花茶正飘出带着清香的热气。整个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没有电灯,全部都是红色的小蜡烛。侍者将一道道价格不菲的菜送上来,有侍者打开红酒,给两人斟上。上的菜非常多,多得如果开宴会,可以宴请一二十人,每一样他们只是浅尝一下就拿下去了。另外有一个人在一边吹着萨克斯风,吹的是《茉莉花》。少女和他频频碰杯,微笑着,用含情脉脉的眼光看着他,眼里有无限春意。 小丁成了老太婆的常客,每次都买不同的香薰。他每天都躲在斗室里享受那种种不同的感觉。没有谁来打扰他,除了小义偶尔想起他时打来的电话。终于有一天,小丁用完了老太婆那里所有不同味道的香薰。他又去到老太婆那里,他问老太婆:“还有新的品种吗?”老太婆盯着他,半天没出声。“你说话呀”小丁已没耐性了。老太婆向他招招手,他绕过摊档,走到老太婆的身旁。“还有一种香薰,一定会让你百用不厌,不过……”老太婆神经经地,沙哑的声音几乎低到听不见。“不过什么?”小丁也不由压低了声音,俯下身来问她。“不过,以前从来没人试过,而且价格很贵哟。”小丁盯着她:“这些都没关系,但是你告诉我为什么会百用不厌?”“呵呵……”老太婆神秘的笑着,“因为据说这一种香薰,可以让你‘闻’到各种不同的味道,只要你能想到的,都可以‘闻’到。”小丁眼一亮,“好,我要一瓶试一下。”老太婆又停了一下没说话,“可以卖给你,但是你一定要发誓不对任何人说。”小丁想也没想就发了誓。老太婆拿出一个普通的香薰瓶,“这个香薰叫‘迷幻’,用量要严格,一次用一小格,这一小瓶可以用四次。记住,少了没效果,多了也不会有更好的效果。”老太婆第一次这么多的话,细细交代着小丁,“千万要用心才可以达到你的目的哟”老太婆的声音里有着阴阴的笑意。 小丁仔细地倒了一格“迷幻”香薰在炉里,点上蜡烛,淡淡的香雾开始升起,好象是一种略带腥甜气的香味。那一时间,小丁仿佛看见香薰炉那个人头蛇身的女人邪恶地笑了。一阵白雾,小丁站在了一间黑暗的房中。等小丁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他看见一间豪华的卧室,卧室正中的床上睡着两个人,好象是一对夫妻。怎么这样?小丁有点奇怪。他走近睡床,想看看是什么人,在极暗的光线下,小丁抖了一下,那个男人不正是害他的上司吗?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仇恨,如果有把刀,一定杀死他。小丁觉得自己手里有样东西,拿起来一看,不正是一把刀吗?小丁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仇恨,拿着刀狠狠向那家伙的心口插下去。 小丁清醒过来的时候还在发抖,真是恨死那个王八蛋了。小丁象是很啤惫似的,倒在地板上,一会儿他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小丁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抓起电话,小义的声音传来:“小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义的声音里有竭力按捺住的兴奋。“什么事?”小丁还没睡醒。“哈哈,那个害你的家伙,听说昨晚死了”小丁一下子清醒过来,“什么?你说什么?”小义压低了声音,“你的上司昨天夜里死了,他老婆打电话来说他心脏病发作。这么强壮的人怎么会有心脏病,我看是报应。”小丁呆呆地,怎么那么巧呢? 还没到晚上,小丁就迫不急待地燃上“迷幻”香薰,他想再试一下,昨晚那王八蛋的死是不是和他有关。香雾升起来,一股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混着腥甜的味道。小丁又看见那人头蛇身的女人邪恶地笑着,她头上的蛇都在舞动着。白雾中,他来到一个楼上,咦?这不是晓文的家门口吗?门声一响,晓文和她的姐姐、妈妈一齐走出来,晓文走在最后,她说笑着向楼梯下走去。小丁走在晓文身后,在楼梯边,他还犹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在正抬脚下楼的晓文的背后猛地用力一推。 小丁醒来后没再睡觉,他一直在等着。夜里过去,上午也过去了,小丁没听到电话铃响。小丁松了口气,但同时又觉得有点遗憾。他吃了点东西,到床上睡觉去了。电话铃突然响起,小丁反射性地拿起电话,“晓文死了。昨天傍晚从楼梯上摔下来,送到医院里没抢救过来,今早死的。”电话,从小丁的手上掉下来。 小丁爬起来跑去步行街,夜市刚刚开,街角的老太婆还没有来。小丁就坐在那里等,可是他一直等到夜市都收了,也没见到老太婆。 可能是巧合,小丁心里想,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想想就可以叫自己恨的人死了。小丁第三次用了“迷幻”香薰。这次的香味是浓浓的酒香,浓得有点令人窒息。人头蛇身的女人又邪恶地笑了,她和她头上的蛇们一起跳舞,吐着血红的蛇信,似乎那蛇信快要舔到小丁的脸上了。白雾弥漫,小丁站在一个电梯门口,他不认识这是哪里。电梯门开了,几个人扶着一个人走出来,那个人走路踉跄,是喝醉了。他们走到一个门口,有人拿钥匙打开门,喝醉的那个人走进去,其他人没进去,而是转身走到电梯口按了向下的电梯。那喝醉的人又走回门口,向那群人挥手告别。小丁一眼看清了,那个喝醉的人是家友!小丁走进了家友的家里。那群人走了,家友关上门,一头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小丁心里非常的恐惧,但是他又忍不住心里的仇恨,他犹犹豫豫,终于将双手伸向了家友,紧紧掐住了家友的脖子。 小丁在极度的恐惧中等着电话铃声响起,一整天过去了,什么消息也没有。三天了,小丁终于在恐惧中慢慢放下心来,他就在这时,听见了电话铃声。铃声响了好多遍,小丁不敢拿起电话,但铃声仿佛有着不打通誓不罢休的顽固。小丁颤抖着抓起电话,小义的声音充满恐怖,“家友死了,死在家里,听说身上没一点伤痕,警方现把他的尸体拿去解剖。”最后,小义沉默了很久,颤抖着声音对小丁说:“好象你最恨的三个人都离奇死了,你,你要小心……”小丁浑身颤抖着,象风中的秋叶。他恐惧非常,但恐惧中又有点兴奋。 他又去了夜市的街角,那个老太婆依旧没在。连着几天,小丁白天就躲在斗室中不出去,晚上就去夜市找那个老太婆,但那个老太婆消失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他想他再也找不到那个老太婆了。小丁盯着香薰炉和剩下的一格香薰,所有他恨的人都死了,那最后一格的香薰还会出现什么呢?他对着香薰坐着,忍了又忍,但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最坏的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呢?说不定最后的这一格是他生命中的转机呢?小丁用颤抖的手把最后的一格香薰倒入了香薰炉,点了好几次才点燃了蜡烛。蜡烛在烧着,盘中的香薰慢慢蒸发,但是没有任何的香味,也没有平时的白雾,小丁仍是坐在斗室的地板上。小丁觉得没刚才那么紧张了,但又失望极了。他慢慢地躺倒在地板上,任香薰烧着。 一阵很响的敲门声传来,小丁一咕噜从地板上爬起来,有人在敲他的门。小丁这时象是一只遇上天敌的豹子,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那敲门声更大了,他悄无声息地走近门口,从猫眼里向外看。天哪,门外站着好多的警察,手上还拿着手枪,枪口对着小丁的门,有人还抬起了脚,似乎等着一声令下就将小丁的门踢开。小丁的恐惧已过去了,他想,他一定要逃走。他慢慢退着走向窗边,向外看了一下,然后,极快地攀上窗户,向楼下跳去。 第二天,小丁被发现摔死在楼下,好象是跳窗自杀。警察打开他的门,屋里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在地板上放着一个古怪有香薰炉,还有一地用空的香薰瓶。这人怎么象个女人似的,有人偷偷地说。经调查,左右的邻居都和小丁不熟悉,死前也没谁注意小丁有没有异常情况,但他死的那一晚,大家都说什么声音也没有,更没人听见或看见他如何跳楼的。小丁斗室的电话铃响了,一个警察拿起电话,小义的声音:“小丁,家友的死因查出来了,是喝醉了酒,胃里的东西没吐出来,倒入了气管,窒息死的。哎,小丁,你干什么不说话?” …… 步行街夜市尽头的转角处,一个全身都罩在黑衣里的老太婆在售卖香薰。两个漂亮的女孩子正站在她的摊前买香薰,其中一个女孩子的手中拿着一个香薰炉,奇怪的香薰炉是人头蛇身的女人模样。 第三卷 子夜惊魂 第二十二章,三天三夜 我很想飞,超过熙熙攘攘的车流,渐进的,冲向蓝天,那感觉无拘无束,无与伦比。我知道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但是在那天晚上的那个梦里,我一度以为是真的,我真的在飞…… 白天,之一 真的很困,在这个庸懒的假期里,我每天最享受的事情就是睡觉。 无意识的沉浸在黑夜带给我的孤独里,成了我的必修课。睡觉可以给人带来类似毒品的感觉,我是说在你睡了很久很久的时候,你就不愿意醒来。我是这样的,我不是一个勤快的人。 一直以来,我都很想飞。哪怕只是超低空的,在马路的旁边,超过熙熙攘攘的车流,渐进的,冲向蓝天,那感觉无拘无束,无与伦比。我知道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但是在那天晚上的那个梦里,我一度以为是真的,我真的在飞。 现在回想起来,是这样,我在地面上俯冲,像一架飞机,结果也是冲上蓝天了。我的下面是街道,车辆,人群和其他一切飞不起来的东西。我被翱翔的感觉压倒了,豪气冲天,很想有个人陪着我,她就出现了。 她是一个陌生的姑娘,不像我想的一样,是我的女朋友梅或者女同学什么的。 我不认识她,她却默默的陪着我,好像认识我。我正想跟她说话,一种不详的感觉就来了,我的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低,我下降了,落地。 我落到地上,地上是我不认识的城镇和房子,很多人走来走去,匆匆忙忙。 我经过一栋房子,走进去,里面坐着一对母女。我像老朋友一样招呼她们,她们开始很惊讶,后来很高兴。聊了些什么我不记得,只是到最后,那个母亲说:“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想当年我死的时候……”我大吃一惊,问:“你死了?”她点头说:“没错,我死了,她也死了。”说着就指指她的女儿,口气很平淡:“我们这个镇上的人都死了,很少有人能看到这个镇,能到这里来的。”我说:“我看到这个镇,到这里来了。我能看到这么多已经死去的人,那么我是不是……也快死了?”那个母亲的表情悲伤起来,说:“生死有命。”于是我特别伤心,我还年轻,我不想死,不想啊! 念叨着,忽然醒来,自己醒来。四周一片黑暗,也就没开灯,走到床前一看,夜凉如水。 我决定出去走走,暑假以来,这是第一次睡不着。街上很热闹,可我不爱逛街。但有时候观察形形色色的人,也是一项好玩的活动。我买了份套餐坐在麦当劳里,开始我的乐趣。 和我同一个桌子的是一对情侣,男的刚刚吃完一个巨无霸,擦擦嘴,深情的望着对面的恋人,一言不发。 那女的一根一根的吃着一包小薯条,末了微微一笑说:“我不饿,真的,亲爱的,什么都不要给我买了。”男的点一点头,还是坚定的站起来,掏出钱包说:“不买怎么行?才这么一点东西。”女的拉住他,说:“不用不用了,我真的不饿,买了也是浪费。”男的摆手,斩钉截铁,近乎于喊:“你不用操心了,我没吃饱。”我一边喝着我的可乐一边看那女郎含情脉脉的说:“亲爱的,我等你,也给我带一个巨无霸。” 呵呵,这个世界真好玩,我出来的时候心想,这时候一辆车突然飞快从我的鼻子前擦过,迅雷不及掩耳。 我就害怕了,如果我真的要死了,可怎么办? 有多少事情,是我想办却还没来得及的? 西郊有个寺院据说很灵,我平生第一次在这种佛教圣地交钱抽了一支签。 那和尚双手合十,道:“这是一支下下签,施主将有大劫难在这一两日之间,唯有入我佛门,才能逢凶化吉。”没有听他接下来的讲解,因为我已经走了。耳边传来阵阵心平气和的诵经声,这声音好像能够直接传到云里,礼佛真的是高贵的事情,可不适合我。 我是一个俗人,在佛祖面前,我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世俗的罪过了。 从不拜佛,不是不敬重。在不能下决心逢佛必拜的时候不拜,是我的原则。 大概是这种狗屁原则让佛祖生气吧,走出大典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迎头痛击过来,我一下子竟然站不稳。 怎么回事呢,我心惶惶,有人在后面拍我,回头是个老和尚。“小施主,别来无恙啊!”我对他点个头,见他慈眉善目,白发苍苍,十分面善,却不识得。 他安然一笑,递给我一串佛珠,道:“小施主,吉人自有天相,切勿惶恐,一切随缘。”我一愣,眼一花,他已不见。 真是怪事,我下山的时候正在琢磨,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女孩子来,身穿白衣笑颜如花:“你怎么了,好像不开心?”我看她一眼说:“我们好像不认识啊。”她看看我,说:“我是不是听错了?你也有不爱说话的一天!”轮到我吃惊了,我说:“我可不认识你呀!”她说:“是吗?你马上就要认识我了,你觉得,我怎么样?”我笑了,说:“你很漂亮,活泼,可爱。”她得意道:“没错,我总是这样的,你还算有眼光,既然如此,我就不吓唬你了,告诉你吧!” 我安静下来,问她:“你要告诉我什么?” 阳光很好,有风吹来,她就站在山腰,轻轻的说:“我是来杀你的,从现在算起,三天之后,我会要你的命。”接着,她就像一缕烟一样散了,在我面前。 黑夜,之二 我不能忍受没有理由的黑暗,但又不能一晚开着灯。 黑夜睡不着,只好上网,无意识的开着qq,熟悉的朋友全都黑着脸。百无聊赖之际,竟有个女孩加我。她叫做思绮,头像很文静,介绍更文静:“我静静的走来,看你轻轻的走远”。我马上对她说:“你总是静静的走来看别人轻轻的走远吗?”她说:“是的,我静静的走来,是你走远的理由。”太玄乎了,反正我也没事可做,便开始逗她。她回话很快,每句话都是那么完整,没有调笑的意思。 后来我说:“你是做什么的?”她回答:“我是一个杀手。”我打了:“呵呵,你真有意思,你都杀些什么人呀?”她说:“男人。”我说:“那你是少男杀手了,最近有什么任务?”她说:“我要杀一个人。” 我说:“你打算怎么杀他呢?”她说:“我还不知道,我跟踪他一天了,还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真有意思,要是以前我一定跟她贫嘴到底,可现在我忽然觉得全身没劲,什么话也想不出,末了竟然给她发了一句:“你快乐吗?”她回道:“什么是快乐?”我说:“就是活得很开心,很喜欢自己的生活一类的。” 她说:“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杀人。”我说:“你还可以聊天呢,别这么绝对。”她停了一会儿,问:“你快乐吗?”我说:“不知道,不过我这几天心神不宁,算不上快乐吧。”她说:“为什么?” “忽然,很怕死。如果我马上就要死了的话,我想象不出来我曾经做了些什么可以安慰自己,让自己安心离去的事情。” 思绮说:“是吗?那么正好,你死了就不会想这么多。我也可以去完成另一项任务了。”不知所云,我刚要问她,面前的显示器竟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一个深邃的黑洞,可以看到周围的气体旋转着向里,有猩红色的类似火焰的东西溅出来落到桌子上,烧出一个个黑点。一双苍白的手扒着洞的下角,一点一点爬出来。我看到这双指尖都露着白骨和鲜肉的手爬过键盘,脑子里一片空白,双腿麻木,动也不能动一下,那手仿佛有生命,顿了一下,忽然窜上来卡住我的脖子。 冰凉刺骨,我想喊,嘴张大了却发不出声音。那手好像铁箍般慢慢收紧,我气为之淤,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终于开始反抗,反过来抓了那冰凉的手,无济于事,慌乱之中在桌子上摸,随便拣个东西砸过来。那是最后的动作了,我这么做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还能继续生活。可我的救星——我抓住的是白天老和尚给我的佛珠。佛珠一碰到那手就烧起来了,金光刺眼,我听到一声嘶哑的嚎叫,所有东西就都向屏幕飞去。 手,火焰,甚至佛珠都进了那个黑暗的大洞,只留下我无力的从椅子上滑下。 很没出息,我晕过去了。 朦胧之中,那个老和尚依旧向我慈眉善目笑着,说:“玄苦,你仍未醒悟吗?” 而自己也就跪下来,余光中脚下竟是布衣僧袜,木然道:“弟子不悟。”冷风吹过,面前的老和尚一脸遗憾道:“罪过,罪过。”我有何罪,又有何悟呢?正想问清楚,天旋地转,再看清,眼前竟换了个地狱模样。 黑火,焦尸,匆匆而过面蒙黑布的骷髅,战栗间,一个声音问我:“你肯回来了?”看见白天的那个女孩站在不远处,一身白裙随阴风而动,影影绰绰。 好久,她抬起一只用黑布包好的手,娇艳的面容惨白,直勾勾的盯着我说:“你还是早点回来吧,莫忘掉你是属于这里的。”那对美丽的眼瞪着,没有眼珠。 大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东方已微微发白,昨晚的记忆除了一身冷汗和不断重复屏保的电脑,只剩下镜子里脖子上的一圈乌青。 白天,之三 “施主这么早前来,有什么事吗?”我抓住那和尚,害怕他也忽然跑了:“我问你,这个寺里有没有一个老和尚,这么高,慈眉善目,白发苍苍的?”那和尚看我良久,道:“我认得你,你是昨天来抽签的那个吧?”我说:“少废话,快回答我!”那和尚说:“施主,本寺没有老和尚。”我说:“那怎么可能!你们的住持呢?”那和尚说:“住持?小僧觉玄,如果说有什么住持,就是我啦! 本寺人丁飘零,又不是什么大寺庙,再说这年头,谁还当和尚呀!不瞒你说,现在整个寺庙里就我和师弟两个。“我不相信的问:”真的没有?“他点头说:”对啊,其实要不是这里许愿很灵,香火不少,我和师弟也很难呆下去的。“觉玄越说越高兴起来,拉住我袖子道:”这么多游客,难得你还能跟我聊两句,我骗你做什么呢!你看这么早,也没什么人,进来跟我一起吃个早点吧。“我到真的想进这个寺庙呆会儿,这里给我一种安全的感觉。 和尚的早点就是一点白粥和自制的咸菜,倒也可口,我夸赞道:“现在像你这样潜心礼佛的和尚可真不多了。”他一笑说:“没什么啦,我和师弟都是孤儿,跟本寺有缘。要说到什么佛经上的造诣可差的远了。” 吃过了饭觉玄说带我去藏经室看看,路过一排房子传来喧闹的电视声。“我师弟在看电视。”觉玄解释道,去那门口敲敲:“觉禅,觉禅!”门打开,出来个胖大的和尚,觉玄拍他头说:“乖,把电视声音播小一点。”继续走,觉玄说:“我师弟小时候得过病,脑子不清楚了,不过他还是挺懂事的。” 藏经室窗明几净,觉玄还是拿个掸子拂玻璃。“你看,这就是本寺最有名的住持慈云大师,本寺的名字也是由他而来。”我依言望去,对着门口那工笔画上的竟是昨天遇到的老和尚。 “是他!”我叫出来,觉玄纳闷道:“什么?”顿觉失敬,我说:“没什么,旁边的那些画的是谁?”觉玄说:“是慈云大师的弟子,有十二位。”我数了数,道:“画像有十三幅啊!”觉玄过来,说:“仔细瞧瞧最后一幅。”我看,惊讶道:“怎么是个背影?”那最后一幅画的只是个年轻和尚的背影,那和尚身形单薄,双手背后,飘然将而去。觉玄说:“本寺的画像都是慈云大师一手而做,他把自己的十二个弟子的面貌都画的栩栩如生,只有这第十三个弟子,他只画了个背影。那是因为这个人当时已不是他的弟子。” “这个和尚叫做玄苦,本是孤儿。被慈云大师一手带大他,情同父子。可是玄苦二十岁的时候贪慕红尘,离开慈云寺,从此再没归来。慈云大师后来描画自己的弟子,念及他已不是佛门中人,只画个背影了事。”觉玄介绍完了,补充道:“不过慈云大师还是最疼爱玄苦了,你看这幅画像画的比别人的都要精细的多。” 我亦有同感,细品那画,画旁一行小楷,写的是:“既然知玄,何苦不悟”。 觉玄这个时候问我:“你相信有前世今生吗?”我停一停回答:“我不知道。” 他说:“我信,你再看看这幅。”那便是慈云弟子图中的第十幅,画中人方脸,高个,手持一把佛珠,面目如此熟悉。我失声道:“画的是你?”觉玄一笑说:“我小时候就觉得这画中人好熟悉,越大,我长的就越像这里头的人,现在谁看了都说是我了。我觉得我的前世,一定就是这个玄觉和尚。”那画旁也有两个字“玄觉”,我说:“你的名字,就是他的名字翻过来啊!”觉玄说:“很有趣吧,我的名字本是当时收留我的和尚给起的,当时也没想到这个意思,觉字辈罢了。” 我问:“那收留你们的和尚呢?”他说:“收留我们的时候他就已经身染重病,没多久便圆寂了。” 觉玄道:“我还真是第一次跟一个寺外之人说这么多呢,我看我们真是有缘。 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说:”你说吧。“他说:”我看你印堂发黑,有大劫难,不如就在此出家,就算是躲过此劫再还俗也无妨。“我苦笑,拜一拜菩萨,说:”为了避难出家?我绝不会这么干,你的好意我心领,不过生死有命。“ 告别了觉玄出来,又到半山腰,我四处寻找那女孩,她果然出现,冷笑道:“你怕死,到慈云寺寻找庇护吗?”我说:“你到底是谁?”她说:“我是来杀你的,我叫思绮。”我说:“杀我总要有个理由!你为什么要杀我?”思绮道:“我是地灵神座下的杀手,我的职业就是杀人。”我问:“是谁要杀我?”她说:“你真的不知道吗?是我们的主子!倦叶,你逃出来已经有三百年了,你别忘了你是属于哪里的!”我问她,我属于哪里,她说:“你属于地狱,你本是和我一样的杀手,却借着杀一个和尚的时候逃出升天,轮回转世,本来我们是找不到你的,可前天晚上你的灵魂在沉睡之际出游,回到我们的主子掌握的地方。所有的鬼魂都看到了你!这一回你跑不了了,我一定会杀了你!虽然我昨晚失手,下次却不会。” 她抬起那只还没有好的手,重新指向我,一字一顿的说:“你听好,明天太阳下山的时候,我回来取你的命!”我大骇,向后一脚踩空失去平衡,千钧一发之际,两个人扯住我胳臂。 是上山的游客。“小伙子,没事吧?”我定神,谢过他们,再看山下虽不是万丈深渊,也是郁郁葱葱的草木茫然不见其底。风掠过沙沙做响,游客们兴致勃勃,唉,不知我以后还能不能看到这景象? 黑夜,之四 我知道自己在哆嗦,我无能为力。 我害怕黑夜的到来,我无能为力。 也许这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夜了,如果时间能停止,我想做很多事情来弥补以前虚度过的日子,我惋惜生命。临到失去,我才懂得珍惜。 所以我不睡,我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坐着,看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忽然想起一个人。 表哥,他是个阴阳师,有我不了解的法术,虽然他已经死去,但是已经永远的改变了我的一样东西。 我拧开灯,拿出镜子来照。 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在笑。“我怎么办?我不想死,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我问,听见自己的影子回答:“你有没有听说过地灵神?他是神,也是专管惩罚的魔鬼。”我说:“我对神鬼一向没有研究,我不懂!可是我不想死!”影子说:“那么进来,我们去查一查!”我便用食指的骨节在镜面上敲了三下,我的影子伸出手,一下子把我的灵魂拽了出去。 他和我一模一样,我们飘浮在虚空中。“从哪里查起?”我问,他两手一拍,再张开,拉出一个大圈,圈中的空气明镜如水,我看到了,自己。 茹毛饮血的原始时代,我拿着火把在山洞里。 兵荒马乱,我又身穿铠甲,征战沙场;历经战国,我为一代君主,最后被叛臣所杀;再后一代,我生为奴隶,被主人呼来喝去;我也曾为一名出色的工匠,为君王修坟造墓,终于被杀陪葬;我也曾做一名实实在在的农家翁,子孙满堂,安享天年……一个一个的我,看着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我愣了,彻底的呆住,直到影子拉我跳进去。 我们跳进某一个时代,我看见自己是一名年轻的僧人,有一个慈眉善目的师父。是慈云老和尚!他拍着那个极像我的人的头说:“玄苦,你天性聪慧,若肯下苦功,一定能继承我的衣钵,光大这慈云寺。”玄苦却说:“师父,弟子其实不愿为僧,请师父恩准弟子离去。”慈云问:“这是为何?”玄苦答:“师父,弟子六根不净,不该为僧。昨日弟子在山脚下看见一个少女,便想,红尘之中有如此美丽的姑娘,我又何必超脱于俗世之外呢?师父!弟子犯下不可饶恕的世俗的罪过了,求师父放弟子离去。”慈云长叹一声道:“色即是空!”玄苦说:“师父,弟子心里苦!”慈云道:“你为何而苦?”玄苦说:“我有欲望!我不能控制自己,求你让我走!”慈云说:“你既要走,我本不能留你,去吧。” 玄苦便回禅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师兄玄觉过来劝道:“玄苦,回头是岸。” 玄苦说:“师兄,我本属于世俗,与你不同,我今去了,决不会回头,只求你能代我照顾师父。”玄觉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送他出寺门,又道:“你好自为之。”玄苦别过师兄,独自下山去,经过半山腰,遇到一个高个子,一身黑衣,蒙着脸的魔鬼。 “你是谁?”魔鬼说:“我叫倦叶,是地灵神座下的杀手,我是来杀你的。” 玄苦问:“你为什么要杀我?”魔鬼说:“因为你本是和尚,却贪慕红尘。”玄苦说:“红尘有什么不好?世俗有什么不好?我有欲望,我是属于世俗的,我回到自己本来属于的地方,何错之有?”倦叶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来杀你的。” 玄苦问:“你知道你自己是属于哪里的吗?”倦叶说:“我属于地狱。”玄苦又问:“你有没有看过红尘?”倦叶说:“没有。”玄苦说:“既没看过红尘,怎知你不是属于那里的?不如你同我一起下山看看,再杀我也不迟。”倦叶愣住了,过一会点头说:“也好。”魔鬼跟着玄苦,下山。 玄苦到一个大城市当了一名教书先生,他对人家说倦叶是他的弟弟。 他们住在一起,白天的时候玄苦出门,倦叶便呆在屋里。“你为什么不出去走走?蒙着脸做什么?”玄苦问他,他没好气的回答:“我觉得外面没什么好看! 而且我是没有脸的,万一布掉了,吓死这一城的人。“其实这也没什么意思,倦叶奇怪自己为什么还不杀死玄苦回到地狱去。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要求自己完成任务,便喜欢上了看到邻居家的女孩。 那女孩叫做小敏,漂亮,活泼,可爱,每次经过他的门前,都会笑一笑说:“阿叶!不出来晒太阳呀?”倦叶看到他会很开心,但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愣头愣脑的一动不动。 小敏就笑他,小敏认为他的脑子是有毛病的,大家都认为他的脑子是有毛病的。 玄苦回来的时候,小敏就来做客,给他们送一篮子桂花糕。“你该多带你弟弟出去走走。”她说。 玄苦谢她,他们聊起来。倦叶在一旁仔细的听,听见小敏的笑。他就想自己要是能逗她笑,该有多好!可偏偏不能给她任何表情。 玄苦爱上了小敏,那天他对倦叶说:“你杀我吧!”倦叶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我爱小敏,但是不能娶她。你迟早会杀我,我不能给她幸福,还不如早点死了的好。”倦叶忽然改变了主意,说:“你娶她吧,我又没说还要杀你。” 晴天霹雳一样,玄苦觉得幸福的霹雷把自己击中了,他高兴的拥抱魔鬼一下,跑去向小敏的父母提亲了。 一切都很顺利,倦叶想,小敏还是跟自己在一起的,很快,一个屋檐下了。 可成亲的前一天,一个白衣蒙面的姑娘出现在门口,说:“倦叶,你该回去了!”倦叶说:“不用你管,思绮!” 思绮说:“为什么?你忘了自己该干什么了!”倦叶说:“没错,忘了,我要留下来。”思绮冷笑说:“为什么,为了她吗?”她背后的手掏出一颗头来,那头血淋林,脸上鲜肉模糊的一团,惨不忍睹。 倦叶心里一沉,说:“你干了些什么?”思绮另一只手扯下脸上的布,露出和小敏一模一样的脸:“你喜欢看这张脸?现在这脸皮在我脸上了!”倦叶一阵恶心。 愤怒的玄苦冲进来抢过那颗头,哭道:“这是为什么!”“你!”他愤怒的指向倦叶:“你要杀我,冲我来就行了,为什么要捉弄我,捉弄我们?小敏跟你有什么仇?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还把你当兄弟!”魔鬼的血液在沸腾,从来没人敢这么骂他。“杀了他!杀了他!”思绮催促,倦叶扑过去。 他扑向思绮…… 思绮蔑视的说:“倦叶,你在人间呆的太久了!”倦叶无能的趴在地上,的确,太久了,他的法力都快没有了。他默默的爬到玄苦边上,后者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血如泉涌。“你不是故意的?真好。”玄苦说,“从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杀我……”玄苦快死了,倦叶拖着自己枯木一样的四肢,趴在他身上。“我会救你的!”他用尽全力燃烧自己的一切。 思绮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化为一团飞灰,扑到玄苦的身体里去。 倦叶想拯救玄苦,但法力远远不够。他燃烧了自己的全部,唯一的结果就是把生命和玄苦的灵魂融到了一起。从此倦叶和玄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起转世为人,经历红尘,再也分不开了。 我说:“那我呢?如果我是他们转世为人之后,那我究竟是倦叶,还是玄苦?” 我的影子告诉我:“你谁也不是,你是你自己!不管过去和将来如何,你只拥有现在,现在你就是你!”可思绮来杀我,我该如何做?我的影子没有回答我,我只感到了初升太阳的光束。 早晨了,我醒了。 白天,之五 我跑到慈云寺去找觉玄。 “有个魔鬼要杀我,你一定要帮我!”他说:“我不是有法力的和尚啊!” 我说:“不行,我不想死,你让我进大殿里躲一躲。” 听了我的故事后,觉玄说:“你我前世也是师兄弟,我不会不帮你的,但是这个魔鬼法力强大,只怕对付不了。除非……”我说:“如何?”“找到慈云大师遗留在寺里的舍利子,请大师来对付她!”觉玄说:“慈云大师当年曾留下一十八颗舍利,埋在本寺之内,一直没有人找到。我想如果咱们找到了,一定可以得到师父的法力,一起对付这魔鬼!” 说得容易,几百年来都没人找到。我失望的走出大殿,觉玄还在里面诵经,说是这样可以化解魔鬼的唳气。 绿油油的草坪,阳光晃眼,有个老和尚在向我招手。嗯?老和尚?他指了指脚下,伸出三个手指。 慈云大师!再看他已经不见了,我叫出觉玄原地挖起来,三尺之下,真的有个精致的灵骨塔。 可里面,竟是空的! 好像老天爷也同情我,忽然天就阴了,想起了什么要赶回大殿,思绮已经在眼前了。 “想躲起来?不好吧,我决定现在就要你的命!”她阵阵冷笑,就要过来,冷不防觉玄跑过去抱住她腿,大叫:“快跑!”跑?我如何能跑! 我两腿发麻,已经坐在地上。 “你不怕?”思绮说。 我说:“我怕!”她一笑,撕下自己的脸皮,露出一张只有腐肉的脸,说:“倦叶,你放心,痛苦是短暂的,只要你变回以前的你,就不会觉得痛了!”她的手越伸越长,径直掐住我脖子,把我提起来。 在半空中,我挣扎,牙逢中吐出几个字:“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回去的!” 思绮手忽然一松,我掉在地上,摔的几乎散架。 觉玄和觉禅正挡在魔鬼之前,再看看,那不是觉禅,庞大的身体里精光闪现,是慈云大师! “怎么是你们?”觉玄回头一笑说:“师弟!师父不放心你,带着我借这两个师兄弟的身体下凡间来了!你不用怕,我们会保护你,跟这个魔鬼斗到底的!” 慈云大师嘴里不断念着佛经,平静安详,思绮退后两步,忽然飞身过来,长长的利爪抓破了大师的道袍。 我不愿看,不忍看,稍能活动,一下子跑到他们中间。“不要打了!”思绮愣住,我的身体里分出一个影子来,那个脸色苍白的影子,他说:“我心意已决,谁也不能阻止我!”而我转向大师,说:“我不愿你们为我而斗。”慈云大师面有喜色,道:“玄苦,你终于醒悟了?”我说:“不,弟子不悟。”影子回到我的身体去,两个我合而为一,我对思绮说:“你动手吧,不过你要知道,你杀的既不是倦叶,也不是玄苦,你要杀的是我,我叫周小狼!记住!”她已不知什么时候把脸皮安上,说:“你想死?”我昂然道:“我不想活了!” “倦叶,玄苦,以前,那都不存在了,我现在是小狼,以后也是,你要杀我,那就来吧,不用提以前,我现在是真真正正的想死。” 岂料思绮脸上怪怪的,原地伫立,许久才道:“你既不是倦叶,也不是玄苦,我又为何杀你呢?”她说了一遍,又一遍,竟然自己下山去了。 慈云大师说:“你逃过此劫了,阿弥陀佛,玄苦,不对,小狼施主。”我双手合十道:“多谢大师相救。”他摆摆手:“不是我救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万物生生死死,过去未来,何必如此清楚,把握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我点头,心中一片明朗:“多谢大师。”我,就是我。 结局~~还是黑夜的来临 觉玄和觉禅倒在草坪上,我告诉他们一切都过去了,觉禅傻乎乎的笑。 “有空来寺里看看啊!我不收你门票!”下山,觉玄在山门热情的挥手。 回到家,我完好无损,心有不甘,好像缺点什么似的。跟影子聊天,他说:“思绮真的放过你了吗?她不会再来吗?”我说:“别提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今天我是周小狼,记住就对了。一个人时间不是太多的时候,想过去和将来都是多余的!“影子答应一声。 风吹着我的窗帘,又到晚上了,我要好好睡一觉。 半睡半醒,有个人停在我床前,是思绮,她说:“我只是暂时放过你。”而我,只是冲她笑。 生活多美好 (本卷完) 第四卷 猛鬼街 第一章,地狱楼道 到过我家的人都知道,我住在一幢很平常的楼上。 我家住在三楼。 我住在这幢楼已经有十多年了,这幢楼是用我们厂生产的优质水泥建造的,再加上其抗震结构,设计上可以抵御6~7级的地震。 我们这幢楼,每一层有三户人家,其门分别对应着东,西和北,而我的家住在中间,也就是大门冲北开的那间。 这幢楼的楼梯也是很平常的那种,每一层之间是由两段对折的楼梯所组成的,从我家到一楼总共有六段楼梯。 我在这幢楼上住了十几年,除了出去上学,出差等共四,五年外,其他的时间都住在家里,每天上下楼至少四次,可以说对这楼梯已是极为熟悉,以至闭着眼睛也可以很轻松的上下楼。 第一次出事是在一个夏天的晚上,对,就是去年的夏天。 去年夏天并没有今年这么热。 那天晚上,一个朋友约我去他家打游戏机,所以我晚上8:00钟出了门,请记住这个时间。 我和平时一样,很轻松的出了门。 那天晚上是阴天,所以天色很黑,平常在天气很好的时候,晚上8:00钟还是挺亮的。 我轻快地下楼。 走下两层后,我发现下面很黑,因为一楼的路灯安装的很低,个子高一点的人一伸手就可以摸到,所以有些没有公德心的人常常会把灯泡拧下来,拿回自己家用,一楼经常是黑的。 我暗暗咒骂了一句,继续向下走。 又走了一层,四周愈发暗了,可是我却惊讶起来。 因为我并没有走到一楼的出口,下面居然还有楼梯! 不过惊讶只是一闪而过。我上面已经说过,我对这楼梯实在是太熟悉了,而有时候人对自己非常熟悉的东西,往往会变得模糊,不信的话,你把你的名字一口气写上几十遍,到后来你自己都会怀疑是不是写了错字。 所以,我依旧很轻松得向下走。 可是,又下了一层后,等着我的……还是楼梯 这时候,我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只是低骂了一句:“真是见鬼了!”又继续向下走。 但是,我的心情却紧张起来了。 因为,我一口气又下了十几层,可下面依然是楼梯。 我停住了,感到心里有点发冷。 这是不可能的,我很清楚我住了十几年的这幢楼,这幢楼最高只有五层,也没有地下室,就算从最高的五层向下走,也不过只有八段楼梯。可是现在,我已经下了十几层了,还看不见出口,这不能不说是极为怪异的一件事,虽然我并不是很胆小的人,可是我却真的感到有点害怕了。 我慢慢地沿楼梯走,又下了两层,依旧没有到底。 四周的光线极昏暗,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本来我是一点也不害怕的,就算整幢楼都是漆黑一片,我也不会害怕,对一幢如此熟悉的楼,有什么理由害怕呢? 可是现在不同,这已不是我所熟悉的地方了,整个事件都充满了神秘恐怖的色彩。 瞬时间,我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第一个闪入我的脑海的念头,是我在做梦,一个恶梦! 这倒是一个很容易被接受的想法,既然是梦,一切都是不要紧的。 可是我却很清醒,这决不是梦,决不是!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要仔细看看! 在开始我也说过,我们这幢楼每一层有三户人家,因为都一样,所以在昏暗的环境下,我没有想过要仔细看一看。 我心惊胆颤的下了楼梯,向中间的那个门走去…… 光线实在是太暗了,我只能依稀看见门和窗户的轮廓。 我一点一点地往前凑,随时准备着撒腿就跑。 每个门上边,都有一个标牌,标注着这家的编号,我家的编号是“402”,楼上人家的编号是“502”,楼下的房间依次是“302”,“202”,“102”,所以只要看清标牌,就可以知道自己是在第几层。 因为太黑的关系,尽管标牌不是很小,但仍然难以看清,我费了好大的劲,终于看见了———14-2—14!!! 这里竟然是—14层! 我的头皮发麻,张口欲叫,就在这时候,我的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是被一阵喧闹声惊醒的,是隔壁的邻居下中班回来了。 在那一瞬间,我的头脑是空白的。 我这才发现,我正站在自己的家门前。 我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然后开了灯,从冰箱里取出一听可乐,一饮而尽,这才走进自己的房间。 刚一进去,电话就响了起来,我随手抓起了话筒,电话是那个朋友打来的,他说他在家等我四个小时,也未见我过去,问我为什么失约。 我支吾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我记得我出了门,可是后来呢?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想睡觉,可是却睡不着。 远处传来“咣当”一声,一定是谁在往上搬自行车时不小心撞到了东西,现在在楼梯拐角上经常会被人堆放很多东西,所以往上搬东西很不方便,楼梯——我摹得跳了起来! 楼梯! 漆黑的楼梯! 那没有止境的,仿佛是通往地狱的楼梯! 我清楚地记着所发生的事情,一直到我看清标牌后忽然的昏迷,接着就是发现自己站在自家的门前,我抓起手表看了一下,12:30分。 我8:00钟出门,而现在已经12:30分,可我发誓在那黑暗的楼梯里,我呆了不到十分钟,那么剩下的四个多小时,我在哪里? 整整一个晚上,我都没有睡着,就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虽然我也曾想过再去楼梯里检查一下,可是我实在没有这个勇气。 在天快亮的时候,我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但是很快,各种吵杂声就把我给弄醒了。我看了表,是上班的时间了。 在出门的时候,我不禁犹豫了,昨晚的事情还是让我心有余悸。 幸好楼上的同事也正好要上班,我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和他一起下楼。 我默默地数着,“3”、“2”、“1”! 当我和平时一样看到熟悉的一楼出口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好开心,好亲切! 昨天晚上那件可怕的事,也许只是我的幻觉,或者只是个噩梦。 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上班,下班,我每天又是至少四次上下这个楼梯,我对楼梯的恐惧,慢慢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还会再次遇到那天晚上的事情。 那是在半年后的一个晚上,一帮朋友搞聚会。我在8:00钟出的门,因为心情很好,所以我几步一跨地向下跑,但是,当我连下三层,又遇到了那种熟悉的昏暗的时候,我的心“咯噔”一下,脚步立即慢了下来。 因为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我心中虽然害怕,但已不再象上次那样惊惶。 我首先看了中间的那个门牌,“1-2”,是很正常的。 可是原来是出口的地方却消失了,而那昏暗的楼梯却延伸了下去。 我咬咬牙,决心探索出这个秘密,所以我沿着楼梯往下走。 从一楼以下,是一种奇怪的昏暗,一切仿佛都不是真实的,我每下一层都要仔细看一看门牌。 “—1-2”“—2-2” “—3-2”“—4-2”…… 慢慢地,我又到了上次失去知觉的那个门前。 “—14-2”不错,还是那个标牌。 我顺着楼梯往下看,什么也看不清,但影影绰绰,楼梯似乎仍在盘旋而下,仿佛没有一个终点。 我又继续往下走,“—15”“—16”“—17”到了第十七层,我不由得停住了。 楼梯依然没有结束,而我停住的理由很可笑,因为我想到了一句老话:“十八层地狱”! 这个奇怪的楼梯,是不是通往地狱的!? 我犹豫了好一会,才决定继续向下走,促使我下这个决心的原因之一,是因为那三扇门里,都是死气沉沉的,没有灯光,没有声音,什么也没有,我实在不敢多呆一会,相反,在楼梯上反倒觉得安全一点。 “—18”层并没有什么怪异,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是,这个楼梯到底通往何处? 我又继续向下去,再走了几层,我的勇气一点一点消失,因为那楼梯依旧盘旋而下,依旧没有结束。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声惨叫。 说是惨叫,其实是我的感觉,因为那声音隐隐约约,听不清楚。 这声音是从更底层传来的。 紧接着,我又听到一声惨叫。 我仅存的一点勇气完全消失了,我撒腿就跑,拼命往上跑,直到气喘吁吁才停下来。 四周依然是昏暗的。 我边喘气边仔细看了一下标牌,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14-2”我又到了—14层。 下面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我的心情稍微镇定了一些。 我轻轻伸出手,去摸那扇门。 我的手碰着了门,却感到凉凉的,滑腻腻的。 这一下大出我的意外。 然而就在同时,我隐隐约约地看见屋内有一个黑影闪过,接着门内发出轻微的“喀哒” 声,似乎门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开门,想要打开门出来。 我大叫一声,再也不敢停留,拼命往上跑,可我实在太惊慌了,脚在台阶上一绊,摔了一跤,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又是被邻居下中班的声音惊醒,依旧发现自己站在自家门口,依旧是头脑中一片空白。 我打开门进去,电话铃正急促地响着,抓起电话,是那帮聚会的朋友打来的,质问我为什么失约,并说在这四个小时里不断给我打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我能说什么呢?难道告诉他们我在一个神秘的楼梯里探险,最后被吓得昏倒? 我随口编了个理由,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我才觉得手上有点不舒服,我张开手,发现手心里全是青苔。 我当然知道这是在哪里弄上的,是在我伸手去摸那扇门的时候给粘上的。 可是,谁的门上会长满青苔?除非那扇门一直没有打开过,或者门内从来没有住过人。 如果说,第一次我认为是幻觉,但是这次我可以确定那不是幻觉,因为幻觉不会让我的手上粘满青苔。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到图书馆翻看各种书籍,想找出类似的记载,但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 我化名给一些报刊或者知名的科学人士写信询问,但全部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我还和一个好友说过这件事。 我的这个朋友姓蓝,因为他是属鼠的,所以我一向叫他“蓝皮鼠”。 有一天,我问他,“如果有一天,你从家里出来,却发现楼梯永远没有尽头,你一层一层下去,却总也找不到出口,你会怎么想?” 他变得兴高采烈,问我道:“这是哪部恐怖片?” 我叹了一口气,道:“如果在现实里发生了呢?” 他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怪他,因为在此之前,如果有人这样问我,我的反应大概会和他一样吧。 一条没有尽头的楼梯,甚至恐怖电影里也没有这样的情节。 但是,这条地狱般的楼梯,却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 我无时无地地不想起它,我总在想,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长满了青苔的门后究竟会有什么?那条不断盘旋而下的楼梯究竟通向哪里?那如同从地狱中传来的惨叫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曾经做过很多设想,比如那真是一条通向地狱的楼梯,楼梯的终点就是地狱的入口,或者那是神秘的四度空间,因为时空的错位,造成楼梯的延续无限,再或者就是我的思想出了问题。 但是,所有的设想都没有答案。 我开始诅咒这条地狱般的楼梯,因为它搅乱了我的生活,甚至连做梦我都会站在那条地狱般的楼梯上。 于是,我开始盼望再遇到那条楼梯,无论如何,我要知道答案。 从上两次的情况看,都发生在晚上8:00至12:30分之间,所以我每天都在8:00出门一次,但每次都是失望,我再也没有遇到那楼梯,那条地狱般的楼梯。 但是,我会锲而不舍的,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再次遇到的。 无论如何,我会一直沿着楼梯走下去,哪怕它的终点真的是地狱,我一定要敲开那满是青苔的门,哪怕门内住的真的是恶魔。 我再也不要这样生活下去,再也不要这条该死的楼梯困扰我的生活。 今年的夏天很热,今天又是阴天,现在是晚上8:00钟。 我关上电脑,走到门前站了一会,打开门走了出去。 还是那条熟悉的楼梯,但是,当我走到一楼的时候,将看到的是熟悉的出口,还是盘旋而下没有尽头的楼梯? 我不再犹豫,顺阶而下。 我会得到答案的。 生存!还是死亡? 第四卷 猛鬼街 第二章,秉烛夜谈之巷尾奇闻——幻铃 意外是突然发生的。 沙尘暴在中午突袭了这个江南的都市,让人没有什么准备。 石泉在满天沙尘暴中急行,他要穿过这个城市中的某条小巷子,去他原来定下今天要去的目的地。 沙尘暴的到来让他想过取消这次的约会,但是,最后他还是决定去。 这一次的约定是他半年的努力,如果这次约定顺利的话,他的半年努力就见成效了,这会给他带来相当大的一笔收入。 现在,只要穿过这条小巷就到约定的地方了,就不知道对方来不来。 小巷的两边是楼房,挡住了一些沙尘,但是穿堂风却更大,呼啸着穿过小巷。 石泉顶着风疾行,这时,一张旧报纸被风吹着迎面而来,一下子扑在他的脸上。 石泉因此停了一停,他伸手一把扯下扑在脸上的报纸,狠狠地攥成一团,向身后摔去,并一边吐着唾沫,吐出一口黄沙。 然后,他正准备迈步前行时,一阵剧痛袭击了他,从他的头部一直传到身体的每一处。 他最后的记忆是听到一阵“哗啦”的玻璃破碎声。 石泉觉得好象是走在一条长长的黑暗的走道里,走道里很黑,似乎听得见一些声音,但是不真切。 在这走道里走了多久了?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并不着急,哪怕是这样一直走下去。 就这样在走着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个人。他不由的奇怪,在这么黑暗的走道里,他居然能看见对面有人走过来。 等那人走到和他很近的地方,那人站住了。 于是石泉也停下来,他和那人就这样对面站着。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人问他,“我在这里走了很久了,从来没见过一个人,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石泉的心里在这时忽然产生了一种恐惧,“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永远走不出去的地方!”那人说着笑起来。 石泉听着那话,看着那人的笑,好象一个干瘦的骷髅正在裂开嘴,露出一个空空的洞。 石泉浑身发冷,因为他听见那人又在说,“好了,现在有你做伴了!” 石泉再也忍受不住了,他不由地转过身,没命地狂奔出去,他听见那人在后面喊他,追他,要他给那人做伴。 终于那人喊他的声音渐渐地消失了。 石泉不停地跑,可是黑暗的走道好象没有尽头。 出口在哪里? 石泉开始叫起来。 然后,他听见了一些清晰的声音,有人仿佛在说:“他刚才好象动了,真的!我看见他的脚动了一下。” 石泉细细辨认,那好象是父亲的声音。 “爸!”石泉叫起来。 “咦?真的。他刚才嘴在动哎!”一个陌生的女音,“等等,我去叫医生。” 石泉的脑袋有点糊涂,叫医生?叫医生干嘛?应该去叫消防,好打开这该死的走道,放他出去。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就忽然发现,走道的尽头有亮光,那种淡淡的白色亮光。 石泉毫不犹豫地向着亮光走去。 很快,他走到亮光边,亮光里是一片朦胧模糊的感觉,是什么他看不清,不管了,出去总比闷在这里好。 石泉一走进亮光里,他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又听到人的声音。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有些沉重,他觉得好象是没睡醒似的。 “他的眼动了!” 然后有一只手掀开了他的左眼皮,用手电筒照着他的眼睛。那光刺得他有些难受,于是,他竭力地抖了抖眼皮。 那只手缩了回去。 石泉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四周一片雪白,他的面前站着的也是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 “我这是怎么了?”石泉努力想想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后他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个沙尘暴肆虐的中午。 后来,石泉的父亲告诉他,那天他被一块从楼上掉下的玻璃打到了脑部,被人发现送到医院时已经是深昏迷了,没谁想到他还能醒来,连医生都这样说。 他在医院整整昏迷了八天。 八天后他好好的醒来,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医生都说是一种奇迹,不,或者说是神迹。 石泉完全康复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公司找他的上司,他是为工作出事的,公司应该对此有说法,但是听父亲说,在他住院期间公司都没一个人去看他一下。 在公司里坐等了一下午,连上司的鬼影都没见。 秘书张小姐说:“别等了,没谁知道他几时回来,不如等他回来了我就告诉他你来过了,让他回你电话就是。” 石泉明白这不过是套话,上司才没功夫给他回电话呢! 于是石泉拿起公司的电话,拨了上司的手机。 上司的手机在被拨通之后,响了五声,石泉才听到接听电话的声音。 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石泉感到脑海中没来由的一阵空白,仿佛被抽空了所有记忆似的。空白过后,在他听见上司的轻声斥责时,他的脑中出现了一副奇怪的景象。 “不是叫你别拨我的手机吗?天大的事就不能我回去再说?” “刘总,是我。”石泉有些恍惚,但他并没有忘记他找上司的目的。 “哦哦,是石泉呀?”上司在换了一个声音的同时,也换了一副面孔,他正满脸堆笑。“你已经好了吗?没什么事吧?哎,年轻人出门真是要小心啊!” 石泉集中了精神,他“看见”上司好象是身在一间宾馆里:“那,刘总,我想你知道我出事也是为工作,那我住院的费用……” 上司微皱了一下眉头,“对,对,你住院的费用肯定有着落,我们公司不是给每个人买了份保险吗?你叫张秘去找出你的那份来,找找保险公司那边。” 石泉刚张嘴想说点什么,他就忽然“看见”了刘总的身后走过来一个女人,那女人从刘总的背后一把抱住刘总的腰,并从刘总的左臂侧伸过头来,那不是石泉同部门的同事滴滴吗? “噢,对了,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你出事前正在谈的那份合同,滴滴已经去谈好了,当时听医生说你啊……你明白了,我们的工作耽搁不得啊!” “妈的!”石泉“看见”滴滴娇笑着,用手在那头肥猪(刘总)的肚子上摸,那头肥猪顺手在滴滴的屁股上拍了一把。 “对了,我马上要见一个大客户,你叫张秘听电话,我把你的事向她叮嘱一下,让她给你解决!”石泉放下电话去叫张秘前,他“看见”滴滴已经一头扎在了那头肥猪的怀里。 石泉放下电话,一下子从一种说不清的幻境回到了现实。 他叫张秘接了电话,他看见张秘不停地点头,口里说着:“知道了,知道了,嗯,好!” 张秘放下电话,她对石泉说:“刘总说了,你的医药费应该由保险公司负责,我等会儿给你找出保险单。另外,你住了那么久的院,你手里有几家急着要联系的大客户已经交给滴滴做了。你出事时不是工作时间,你到底是去干什么,不好说,但是你既然说是约了客户,那公司就信任你,工作吗,还是象以前那样做吧。你住院期间,当然公司是不能给你工资的。” 石泉看着张秘那张一张一合的嘴,不由地满心怒火,他攥紧着拳头。 “好了,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找保险单!” “麻烦你了!”石泉忍住怒气,他知道这时候是不应和公司翻脸的,那是不智之举。 过了一会儿,张秘拿了一份保险进来,“这份保险给你,你签个收条。” “咦?不是公司帮我和保险公司交涉吗?”石泉不解地看着张秘。 “刘总说了,你没办法证明你是出去工作,本来按说公司都不该管你的,但是公司出于对你的同情,所以,给保险单给你,让你自己去和保险公司交涉。” 石泉心里一阵怒火中烧,他强压了压,接过保险单,打了收条,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石泉打了电话给保险公司。 当保险公司那头的电话一接通的时候,石泉经历过的怪现象又出现了。 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石泉脑中一阵空白后,在他听到对方声音的一霎那,他又奇异地“看见”了保险公司里的景象。 石泉向保险公司大概地说了自己的事情,他“看见”那个接他电话的人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女人面前正放着一份保险单,那接电话的人示意女人在保险单下签字。 女人仔细地看着保险单。 “哦,是这样。如果按照你说的,那么我们公司当然会赔给你全部的住院费用!” 看保险单的女人侧耳听着那人在说电话。 那接电话的人看了一眼对面的女人继续说:“你放心,这件事情没什么问题,不如这样,你下午到我们公司来,我们具体给你办个手续,然后再详细谈一下赔偿的事情,你看好吗?” 石泉听着这一番话,他的直觉告诉他,那番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接电话的人对面的那个女人听的。 果然,在石泉应到:“好的,那我下午过来和你们详细谈谈!”石泉“看见”那女人拿起了笔,在保险单上签下字。 挂上电话,石泉的心里充满着怪异的感觉,怎么会这样呢?他居然可以在接通电话的同时,脑海中就出现了对方接电话的情景。 是不是他的脑袋产生了幻觉?他在受伤昏迷的过程中已经伤害了大脑? 不行,不能等到和医生约定的复查时间,他明天就要去医院复查。 下午和保险公司的详谈并不顺利,并不象他在电话里听到的那样。 在他登记完后,保险公司给他的答复是:“好的,我们已经给你登记了,但是这件事我们还要派人做详细的调查。调查完后,我们会再通知你的。” “那,调查大概要多久?” “这,难说,要看调查的顺不顺利了。” 石泉看着那张板着的脸,真想给她一个大耳刮。 石泉留下联系电话后,无奈地走出了保险公司。 石泉走在街上,他想着这一场倒霉的遭遇。 那天,如果不是一张报纸被风刮到了他的脸上,他因此而停了停脚步,那一块玻璃就不会落在他的头上了。那他也不用丢了自己的客户,因住院而花完他自己和老父亲所有的钱,却赔偿无门。 那这样,现在是他拿下了那大客户,而不是那个贱货滴滴,他的收入就呈直线上升之势了。 石泉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忽然记起,自从他从昏迷中醒来以后,他的女朋友小莉,既没给过他电话,更没来看过他。 小莉在干什么?石泉有点恼火。 石泉掏出手机,拨了小莉的手机。 “喂?”在石泉的大脑一阵空白后,他听到了小莉那依旧甜美的声音。 “石泉吗?你有什么事?”石泉一阵窒息,他说不出话来,他这时“看见”小莉正走在大街上,她的手臂正挽在另一个人的臂弯里,而那个人却正是他最好的朋友振海。 “小莉,你在哪里?” “哦,我……我在忙着哪,你有什么事?”小莉的语气冷淡极了。 “我出了事你怎么都没来看过我?”石泉“看见”小莉正和振海交换着眼色,他心里有说不出的窝囊,他想发火,“这段时间你在干嘛?你是不是看我出事了就想找别人了?” “你发什么脾气?”小莉也提高了声音,“我干什么你管不着!我找别人你也管不着!既然这样,咱们也把话说开了,你以后别来烦了!” 石泉“看见”振海用一只手紧搂着小莉,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 然后,小莉的手机“啪”地挂断了,石泉听见自己的手机中传来“嘟,嘟……”的占号音。 石泉有些绝望地按断电话。 他怎么会“看见”这些景象呢?也许小莉根本没和振海在一起,她确实忙呢?自己这样说话当然伤她的心了,她一定气坏了。 石泉再次拨小莉的手机,他听见电脑刻板的女音:“你所拨打的移动电话已关机!” 石泉懊丧地挂上手机,他想,明天一定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石泉来到他住院的那个病区里,看见医生和护士们正在推着抢救车向一个病房跑。 “有人快不行了!”他心里想着,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去找这个病区的主任,是他住院时的主治医生。 他来到主任办公室,办公室门开着,里面却没人。 “你找谁?”一个路过的护士问他。 “我找常主任。” “他正在抢救病人,你等一下。”护士说着匆匆忙忙地走了。 石泉随着护士走到病房的走道口,他看见那病房外面都站满了人。 正要走过去看看,却见病房里的医护人员都往外走了出来,抢救车和氧气瓶也往外推了出来,病房里传出一片哭天抢地的嚎叫声。 完了,又一个生命完结了。 从病房里走出来的常主任一眼看见了石泉,石泉也忙上前去,笑着对常主任说:“常主任,我是来复查的。” “哦。”常主任接过石泉递来的香烟,和石泉一起向办公室走,边走边对石泉说,“刚才死的那人,本来和你一样,被车撞后昏迷不醒,在床上躺了三年多了。现在好了,死了!” 石泉心中有点难过的感觉。 检查完后,常主任对石泉说:“恭喜!你所检查的一切完全正常!” 石泉心中既高兴又有点不解,那他在听电话时看到的一切怎么解释呢? 石泉见常主任没什么事,忙打着了香烟,装作闲聊的样子,向常主任说他有个朋友,一听电话就仿佛“看见”了电话另一头的人在干什么。 常主任笑了起来,“一定是你的朋友太紧张了,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幻视。” “那他该怎么办呢?”石泉小心地问。 “叫他去神经内科检查一下吧!” 石泉告别了常主任,走在病区的走道上。 这时,他身后传来了“嘤嘤”的哭声和平车推动的声音。石泉知道,可能是那个死了的人要被送太平间了。 他侧身站在走道边上,看着身后的平车推过来。 平车在推过石泉的身边时,一阵风忽地吹来,平车上的白布单被吹了起来,露出了那个死人的脸。 推车的人忙停下车,让家属去盖上白单。 石泉不由地往车上看了一眼。 他看见一张苍白的脸,脸上的肉都凹下去了,象一具骷髅般。一瞬间,石泉好象看见那张脸突然笑了起来,好象一个干瘦的骷髅正在裂开嘴,露出一个空空的洞。 石泉猛地一惊,天哪,这不正是在他在昏迷时做的那个梦里,他走在黑黑走道里时,对面走来的那个让石泉给他做伴的人吗? 一恍惚,那张脸已经被白单盖上了,平车也继续向前推去。 这时,石泉的手机响起来。 石泉接听手机,却是他的朋友小谢打来的。 “石泉,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小谢关心地问。 “哎,一言难尽!”石泉叹口气,他“看见”小谢正走在都市的街道上。 “别那么消沉,一切都会过去的!” 石泉“看见”小谢正走向路中间,仿佛要穿过马路。石泉忽然有点不好的感觉,他张口叫到:“小谢……” “嗯?”石泉看见一辆0.6的小货车从小谢的左侧路口拐弯出来,直冲向小谢。 “啊……”的一声后,石泉眼前的景象都消失了,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石泉慌忙再拨小谢的手机,却总是“嘟嘟”的声音。 石泉心里产生一种不能名状的恐惧。 两个小时后,石泉接到了振海的电话,振海只匆忙说了两句话:“小谢被车撞死了,我们现在去他家里,你也来吧!” 到了小谢家,听见他的父母低声哭述着,说小谢是在过马路时被一辆忽然拐弯的小货车撞死的,当时他还在和谁通电话。 石泉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里。 办完小谢的后事,石泉他们从殡仪馆出来。 朋友们立即散去了,只剩下石泉茫然地站在那里。 石泉一路走着,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小谢打电话时,他“看见”小谢的情景。难道说他每次在说电话时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石泉有点不信。 但是小谢的事又如何解释? 石泉忽然产生了一个怪念头,他在说电话时“看”到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其实很容易知道的,只要他自己给自己打个电话,那他不就知道他在听电话时看到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了? 正这样想着,石泉看到了路边上有一个公用电话亭。 石泉走进公用电话亭,取下电话,插进ic卡,拨响了自己的手机号。 石泉左手拿着公用电话,右手拿出自己“叮叮铃铃”响个不停的手机。 手机举到耳边,石泉忽然又产生了怪异的感觉,他不由地呆在那里,不知道是接听手机好,还是不接听手机好。 仿佛他按下手机的接听健,就按下了他自己未知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还在响着。 石泉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按下了接听健:“喂?” 这种感觉很怪异,真的怪异,他一边对手机说“喂”,一边在公用电话里听见自己在对自己说“喂”。 一片空白极快地过去了。 石泉屏住气,集中精神。 但是他并没有“看见”他自己站在电话亭中的景象,却是“看见”了一条公路,公路上没有多少车,但每一辆车都以极快的速度飞驰而过。 石泉多少有点失望,居然没有象他想象的那样“看见”什么。 正在他想挂了电话时,公路上的情景突然有些改变。 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间窜上公路,一辆巨大的货柜车正飞驰而来,离小女孩很近了,眼看着她就要被压在了车轮下。 “啊!”石泉为小女孩的命运担心起来,他怪异地从公用电话中听到自己的叫声。 那货柜车的司机一定是和石泉一样的心情,因为石泉“看见”那辆货柜车猛地在公路上转个方向,向着路边的人行道上冲去。 人行道上有一个公用电话亭,电话亭中有人。 石泉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手中的公用电话和手机都从他的手中掉落下去。 他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他看见,是真正地看见,一辆巨大的货柜车正向着他所在的电话亭冲来。 第二天,在本市的报纸上有这么一条新闻:“本市的过境公路某段,发生一起车祸。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在不知为什么的情况下,突然间冲上公路,公路上一高速行驶的大型货柜车,在来不及煞车的情况下,猛然转向,冲上了公路边的人行道。将人行道上一公用电话亭撞到了道路边上的墙里,公用电话亭里当时有一打电话的人,被活活挤死在电话亭中!” 第四卷 猛鬼街 第三章,秉烛夜谈之巷尾奇闻——人皮娃娃 星期天的街上到处是人,特别是商业区。 文权小心地扶着妻子,生怕被人碰到了。文权的妻子小珠,用双手捧着她那个大肚子,在人群中慢慢走着。 小珠就快生bb了。 三个多月前,文权带她去做b超,特意托朋友找了熟人,那个做b超的医生告诉文权,小珠怀的是双胞胎,不过看不清性别。 后来文权又带着小珠去做过几次b超,医生始终都说看不清胎儿性别。文权心里想,怕是那医生不想对他说吧!其实,文权不知道,医生自己的心里都是很奇怪的,因为他在给小珠做b超时,看到的是两个胎儿面对着面地盘坐着,手还拉在一起。没法解释这怪现象! 预产期越来越近了,文权和小珠心里都很高兴,但又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要为人父母啊! 趁着星期天,小珠叫文权陪她上街给未出世的bb买东西。 文权说:“宝宝的衣服妈不是都准备好了吗?”其实他是怕街上人太多,不小心碰到了小珠那可怎么办呢? “你妈准备的那些衣服太老土了,再说,我想自己给bb买点东西。” 文权拗不过妻子,只好陪她上街了。 小珠给bb买了许多的衣物用品,每样都买了一模一样的两份。最后,小珠说去看看玩具,要给bb买几样玩具。 玩具城很大,上下三层楼,里面都是私人的铺面,各种各样的玩具都有。文权给bb买了一些开发智力的玩具,小珠却什么也没买,她说不满意。 玩具城都快转完了,小珠还是没买到满意的玩具。文权觉得玩具城里的玩具真是个个看着都可爱,偏小珠不满意,孕妇的脾气就是怪一点。 最后小珠停在底楼最末端的一家铺面前,这家铺面的地上堆着一大堆灰头土脑的玩具,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低价大甩卖!!!” 小珠用手指了指那堆玩具的一角,那里半露出个娃娃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张脸上带着的笑有点怪异。 文权犹疑了一下:“好的玩具很多,干嘛买这甩卖的?我们又不是买不起。” 小珠不理他,顽固地用手指着那个玩具。 铺面的老板是个老头子,他弯下腰从那堆玩具里往外掏那个小珠指着的玩具:“甩卖的东西并不代表不好啊,只是我急于资金回笼罢了!”说着,他掏出了那个玩具递给小珠。 这是一个穿着一套红色中国装的女孩子,衣料是绸缎的,上衣是旧式的大襟,还盘着盘扣,裤子是唐装裤,大大的裤角。娃娃的脸做得很精致,皮肤象是真人的一样,象牙肤色的脸颊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大大的眼睛象活的一样,随着人手的上下摆动会一眨一眨,头上扎着两支冲天的羊角辫,看上去一点也不象那些玩具娃娃的头发那么假。整个娃娃很大,象是两三岁的小孩子那么大,但并不沉重。 这确是精品,文权不得不承认,但他还是不喜欢,那娃娃的笑和那眼神让他有点发冷。 小珠很喜欢,决定买下来。 老板犹豫了一下,对小珠说:“这娃娃是一对,不分开卖的!” “一对?”小珠笑了,“那正好,把那一个也拿给我看看吧!我就要一对!” 另外一个娃娃是男孩子,和女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头发短很多,不扎辫子,身上穿的是紫色的套装。 买下那对玩具娃娃,文权和小珠打的回家,小珠抱着两个娃娃坐在后面,对文权说:“你去坐前面吧!”看她那神气,好象那两个玩具娃娃是她亲生儿女一般,文权无奈地摇摇头。 回到家里,文权的妈看到那对玩具娃娃也很喜欢,一边抱着娃娃,一边嘴里还在说着:“真是好意头,说不定小珠怀的也是龙凤胎呢!”文权不由在心里暗想:你儿子行吗? 两个玩具娃娃被安排进了婴儿房,一个婴儿床上睡一个,正好准备了两个婴儿床。 夜里,文权做了一个怪梦。 他梦见自己穿着褐色福字团花的长袍,走在一条脏脏的小街上。街的两边席地坐着许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这些人都是菜色皮肤,又黄又瘦的。有一些人的头上插着稻草,这是被出售的标志,那插着的稻草又叫草标。 他在被卖的一对小孩面前站下来,那一对小孩很漂亮,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两三岁模样。他看了看,掏出钱来买下那一对小孩。然后他招了招手,他后面的那个穿一身灰衣的大汉立刻走上来,一手携住一个小孩,转身就走,他的耳边立时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文权醒来,他的耳边仿佛还听见那哭声。真是怪,那梦中的两个小孩子和小珠买回来的那两个玩具娃娃一模一样啊! 小珠终于顺顺利利地生下一对双胞胎。 让文权和他妈笑得合不拢嘴的是,那一对双子真是龙凤胎!两个双子一模一样,白白胖胖,只是长得不太象文权,也不太象小珠。 文权看着两个孩子,想到了那两个玩具娃娃,莫非这两个玩具娃娃真好意头?还有那个怪梦,莫非那个梦是暗示文权,小珠会生龙凤胎?那卖小孩的妇人,该不是送子观音吧? 小珠出院回家,象是皇太后出游一样。 回到家,文权妈已经把一切都弄好了。小珠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两个bb,不时逗着bb笑。 小珠累了,叫文权把bb放在他们大床边的婴儿床里。过了一下,小珠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文权妈:“妈,那两个玩具娃娃呢?” “噢,在婴儿房,我去拿来!” 文权妈一手抱着一个玩具娃娃走进来,笑着把玩具娃娃放在bb的边上对比着:“瞧,这两个玩具娃娃,比咱们的小宝宝还要大许多呀!” “就是,小宝宝现在抱不住他们的。”小珠正说着,婴儿床上的bb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哟,看看怎么又哭了?” 文权伸头看见bb正咧开大嘴哭着,那双眼睛却盯着那个玩具娃娃。文权妈慌忙转身把玩具娃娃放在椅子上,想去抱起哭着的bb,bb在这个时候却又不哭了。 “宝宝好象看见那个玩具娃娃就哭了!”文权奇怪地说。 小珠和文权妈都奇怪地看着文权,文权妈不信地又拿起玩具娃娃,放在另一个bb的边上,好象为了应验文权的话似的,bb立即张开嘴大哭起来,一拿开玩具娃娃,bb立即停止了哭声。三个人奇怪地互相看看。 “一定是玩具太大了,bb有点害怕,等他们长大一点,就不会怕了。”小珠解释着。 “嗯,可能是这样!那我还是先把这玩具放回婴儿室吧!”文权妈立即赞同了这观点。 在这时,只有文权心里产生了一些怪怪地感觉。 bb很快地过了一周岁,他们现在自己睡在婴儿室,每晚都抱着那两个玩具娃娃。 bb学会了说话,会叫“妈妈”和“奶奶”了,但是不会叫“爸爸”。文权心里不免有些遗憾,按说,一般的小宝宝都是先学会叫“爸爸妈妈”的。 一个月圆的夜晚,文权再次做了个古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依旧穿着褐色福字团花的长袍,正坐在一个花园的花架下眯着眼午睡。午睡是被一阵笑声吵醒的,花园里有三个孩子正在互相追逐着,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三个孩子都穿着中国装,女孩穿的是红色的,两个男孩子,一个穿着蓝色的套装,一个穿着紫色的套装。那个穿红色装的女孩子和那个穿紫色装的男孩子正是上次他买回来的那一男一女,而那个穿蓝色套装的胖胖的小男孩,却是他的儿子。 他笑着从花架下站起来,转身回房去继续他的午睡了。 再次醒来,是被尖叫声吵醒的,他听见花园里巨大的吵闹声和哭叫声,好多种哭叫声。他起身走出房门,看见花园里围了一群人,有主人有下人,而他的太太正在嚎淘大哭着,哭声中一阵阵的唤儿声。 他快步走进人群中,所有的人看见他来了,都停住了吵闹声,只有他太太依旧大哭着。他看见他太太的怀里抱着浑身湿淋淋的儿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另外两个孩子呆呆地站在一边,女孩低声哭着,男孩瞪大了一双眼睛。 “这三个孩子在花园玩,不知,不知怎么搞的,小少爷掉到了井里,发现时已经不行了。”穿灰色长袍的管家低声向他说着。 他猛地转过脸去,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小孩,那两个小孩吓的紧紧地抱在一起。 文权再次从梦中醒来。这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文权睡不着了,他反复想着那怪梦。就在这时,他好象听见隔壁的婴儿室有人在叽叽咕咕地说话。他的心里一惊,这不是bb说话声,bb还说不了这么连贯的话。 他悄悄地起身,在房间里拎了一个四脚的小矮凳,打开门,向bb的婴儿室走去。 走到婴儿室门口,说话声消失了。文权轻轻把婴儿室的门推开一条缝,向着房中偷偷望去。可是,天啊!他看见了什么? 两个婴儿床上,那两个玩具娃娃,正俯身趴在两个bb的身上,嘴对着bb的嘴,好象在用力地吸着气!吸了一下,又抬起头来,对着窗外的月光吸着气,那月光好象变成了一匹白练,直吸入玩具娃娃的口中! 文权不由地颤抖了一下,握住房门的手松了,婴儿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文权的头脑一阵发晕。 他再抬头,婴儿房一切都和他睡前一样,bb正睡在婴儿床上,两个玩具娃娃分别睡在bb的身边,bb正用双手把它们抱得紧紧的。 难道刚才是眼花了吗? bb越长越大了,已经可以满地跑了,说话也很连贯了。 奇怪的是,两个bb从来没开口叫过一声“爸爸”。文权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为什么bb不叫爸爸呢? 随着bb的长大,文权心里怪异的感觉也越来越厉害了。他发现,两个bb长得越来越象那两个玩具娃娃了。文权曾偷偷地对小珠这样说过,小珠却不以为然地说:“bb象玩具娃娃有什么不好,那么漂亮!”文权没敢告诉她那一个晚上他看见的事,他怕吓着小珠了。 文权小心注意着两个bb的变化。 bb越来越疏远文权了,他们不仅长得越来越象玩具娃娃,而且,他们的那种眼神也越来越象文权第一次看见玩具娃娃时,玩具娃娃的那种眼神。奇怪的倒是玩具娃娃,看起来一点也不象原来那样怪异了,反而象真的娃娃那样了,只是那眼神看来有点懵懂懂的。 文权觉得两个bb的这种变化一定和那两个玩具娃娃有关,他不能再让那两个玩具娃娃留在家里了,他要想办法把它们处理掉。 bb现在似乎对两个玩具娃娃也没什么太大兴趣了,因为他们可以满地跑了,不时地想出去,只好劳动奶奶带着他们逛街逛花园。 那天文权下班回来,奶奶带着两个bb正在楼下面的小花园里玩。这是个好机会,文权忙用大的黑胶袋装上两个玩具娃娃,走下楼,把胶袋放进他的车尾箱里。关上车尾箱门,文权吐了一口气,一抬头却看见两个bb正望着他。文权忙上了车,开车走了。 车停在垃圾中转站边上,垃圾站正有一辆垃圾车在装着垃圾。 文权将装着玩具娃娃的胶袋丢在了垃圾站的垃圾箱里,他看着箱里的垃圾被装上了垃圾车。垃圾车装满了,盖上车盖,“呼”地开走了,文权也“呼”地松了一口气。 晚上吃晚饭,文权心情很好,喝了两杯酒,等bb和奶奶都睡下后,文权趁着酒兴和小珠尽兴做了一次,他很久没做那种事做得那么尽兴了。 可是夜里,文权又一次做了那个怪梦。 他仍是那穿着褐色福字团花的长袍,他坐在那里,看着下人在忙着。他的儿子躺在那里,他叫了一班道士来给他的儿子超渡。他心里在盘算要把那两个买来的小孩子装进他儿子的坟墓里,好给他儿子陪葬,因为是他们害死了他儿子! 请来的道士中,有一个学过茅山法术,那个道士看出了他的心事。道士把他叫到一边,向他说了一个法术,可以让两个买来的小孩子在阴间永远陪在他儿子的身边,除非他儿子投胎转世了。 于是他给了道士很多钱,让道士施法。道士把两个小孩子活剥了皮,用那剥下来的完整的皮做成了两个玩具娃娃,却正是小珠买回来的两个娃娃!两个小孩子的灵魂被用法术困在了玩具娃娃里,他们被剥了皮的身体被道士用三昧真火烧成了灰,洒在四处。他们永远也无法找回他们完整的身体,永远也无法再投胎了! 文权从恶梦中醒来,他浑身是冷汗,这个梦难道是真的?梦中那穿着褐色福字团花的长袍的“他”,就是他自己的前世吗? 文权正在黑暗中出神地想着,房间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他的一对儿女走进来。 他们一直走到文权的身边,文权看见他们的眼里充满着怨毒的光。文权想坐起来,但是他一动也不能动。 “你终于想明白了?”女孩子开口说话了,“我们被你关在黑暗的坟墓里过了几十年,要不是那个盗墓的人,我们也许永远也见不了天日!你还不让我们去投胎,而你死去的儿子早已进入轮回了!” “你们不是我的儿女?”文权费力地问出一句话来。 “你的儿女?”女孩大笑起来,“你的儿女已经被你丢进垃圾车里了!你以为这两年多的时间我们是白白在等待中浪费掉吗?我们早就和你的儿女换掉身体了!” 文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两个小孩互相看了一眼,女孩子点了点头,他们就向着文权扑来。文权感到身体上有说不出的疼痛,很快他就忍不住痛昏过去了。他昏过去前,听见妻子小珠凄厉如鬼的尖叫声。 前几天,某地方小报上登出一篇报道,报道上说了一件离奇命案,命案中的死者是一名三十岁的男性,死者被发现是死在家中的床上。奇怪的是,他浑身的皮肤不知怎么被离奇剥去了,尸体上连一点的皮肤也没剩。 死者的老母亲也死在家中,死在死者的房门口,死于心肌梗塞,据推测,死者的母亲是在听到声音后去死者房间看看,看见的事情或东西让她受不了刺激,心肌梗塞发作而死。 死者的妻子是在两天后找到的,找到时她穿着睡衣,浑身是血,正坐在郊外的垃圾场里扒垃圾,一边扒着垃圾还一边叫着她的一对儿女的名字。 而死者的一对儿女——一对龙凤胎,才刚刚两岁多一点,被送去了当地的孤儿院。 那天偶然走过孤儿院,铁栅栏里种着大半人高的冬青树,绿色隔开了街道与孤儿院。 忽然听见冬青树后面有两个小孩子的说话声。 “姐姐,我昨天夜里梦见爸爸……”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告诉你别叫他爸爸!他是我们的仇人!”女孩子的声音听来很严厉。 “……他,他浑身是血,……”男孩喃喃地,“你说他会不会来找我们……” “他怎么敢来找我们!”女孩子的话中充满怨毒。 “还有他的两个孩子,他们会不会来报复?” “告诉你不会的!你别烦我了!”女孩大叫起来。 “可是……”男孩子抽泣起来,“姐姐,我怕!” “别怕,”女孩用温柔的声音哄他,“你想想,我们不这样做,我们永远也没有机会投胎了呀!这一切都是他害我们的。我们只有这样才能做回人,进入轮回啊!” 还想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却见冬青的枝叶分开来,枝叶后一双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正用恶毒地眼光看着我。 我打个冷颤,冷汗浸湿了我的全身,我忙低下头快步走了。 走了好远,那一双眼睛好象还在盯着我! 第四卷 猛鬼街 第四章,秉烛夜谈之巷尾奇闻——十三人头冢 这是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它的一侧是平原,另外两边是断续的丘岭,背面则是高山。 方书打开军用地图,他指着小村庄对钟成保和张平易说:“这里就是围坳村了,过了这个村庄,再往里走就是山区。我们只要再经过三十多公里的无人区和大约五公里的旅游区就到达目的地了。”说着,方书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十三分,我们不如就在这个小村庄里过夜吧,明天一天我们一定可以走过无人区的。” 经过三人的讨论,他们决定在小村庄里找一户人家借宿。 方书他们三人是某大学的学生。 暑假开始时,大学里计算机系的学生自发组织了一次探险旅游的活动,这次活动得到了学校很多人的响应,而他们三人也是自愿参加这次活动的。活动的主要内容是参加者每三人一组,以某旅游区(山区)的某个景点为目的地,每一组队员必须从指定的地点出发,徒步从出发地走到目的地。这中间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而其中有几十公里(二十几到四十几公里不等)的山区。 在这之前,发起人和参加者利用现代化的条件对所要探险的地区做了详细的资料收集。幸运的是给他们找到一份很详细的军用地图,但是,即使这样,对于要穿越的山区还是有很多的不了解,而这份军用地图只是在山区内标明了很多的无人区,至于无人区内的情况,一样是很不明朗。 方书他们三个在学校是死党,号称“三剑客”的,他们一起参加这个活动,并要求分在了一组里。他们从某个小县城出发,前一半的路程在他们看起来,并不觉得太因难。只是在往围坳村走的这二十几公里是勉强可以走人的土路,稍微难走一点。 三个人在围坳村的一户人家借宿,主人很热情地留下他们。 这一户人家有祖孙三代,奇怪的是都是女人。最老的是一个六十多岁老婆婆,还有一个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最小的那个是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祖孙三代,三个女人。 那个小女孩很好奇地看着方书他们,她小心地用手摸摸钟成保的衣服:“你们有枪吗?” 三个小伙子不禁笑起来,他们身上穿着一样的迷彩服,小女孩把他们当成当兵的了,这套迷彩服是他们探险旅游的统一服装。 张平易把手放进裤子口袋里,伸着一个手指向裤袋外顶出来一点,使它看起来真好象一把枪的枪口那样:“有啊,你要不要看看?” 小女孩跑出门去,把那个老婆婆拉了进来:“奶奶,他们有枪!” 那个老婆婆和方书他们一起笑起来。 刚吃过晚饭,小村庄里的人似乎都集中到这户人家来了。三个大学生来到这样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来借宿,在这个小村庄就象是来了一个小戏班子似的。乖乖,三个城里来的大学生,可是不简单的事情。 奇怪的是,这个小村庄里好象大都是女人,有几个男人,也都是老的老小的小,这个小村庄里的壮年男人呢? 村里的女人,尤其是年轻的女人,围着三个年轻大学生,七嘴八舌地问着一些可笑的问题,年纪大一些的,就笑着在边上听着年轻人叽叽喳喳地说着笑话。 “你们是出来干嘛的?咋走来咱这个庄上的?”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问方书。 “我们是出来旅游的,但是我们不能坐车,我们要靠两条腿走到旅游区去!”方书简单地解释着。 “那要走到啥时候!”另一个小姑娘接过去问,“你们明天往哪里去?” “明天,我们从这里上山,穿过这片山区,就到我们的目的地了。” “什么?你们要从这里上后面的这座山?还要爬过山去?”一个小姑娘尖叫着。 忽然,整个屋里本来正热闹的气氛没有了,所有的人都停下话来,目光一起集中在方书他们三个人身上,那目光中透着怪异。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张平易问那些村里人,可是没人回答他。 过了很久,那户主人家的老婆婆对他们说:“哎,你们还是回去吧,别上后面那座山。” “为什么?”方书追问着。 “后山,是个不祥的地方,听大娘的话,别去。” “大娘,我们是不迷信的。”钟成保笑起来,可是,所有人都看着他,用怪异的目光。 “不是迷信,那是真的。”老婆婆叹了一口气,“那是真的事,有三十多年了,那年我才嫁来这里不久。”老婆婆的眼光迷离起来。 方书看见,村里的那群小姑娘正一个接着一个地溜了出去。 三十多年前,正是文ge初期,小村庄虽然偏僻,但是也受到了这股运动的影响。围坳村的年轻人自行组织了一个队伍,专门和对派的人进行武斗。其实所谓的对派,不过是邻村的年轻人组织的而已。围坳村和邻村历来有怨恨,为了土地的问题,已经是从古打到今的了。文ge让这两个对头村,更加名正言顺地为了“革命”斗争起来。 那一年的秋天本该是个高兴的季节。 在连年的天灾人祸下,小村庄生存下来的人都饱尝了饥饿的滋味,而这一年史无前例的大丰收,让农民更加明白土地对他们的重要。丰收的粮食都放在小村庄前的那个打谷场上,连着多天的劳累,村民们都快支持不住了。村长决定让村民们回家去好好睡一夜觉,于是,从村里选出来十三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在夜晚来打谷场看守粮食。 可是,第二天对于围坳村所有的人来说,却是一个恶梦,一个永远醒不了的恶梦! 天刚麻麻亮,勤劳的村民们就在村长的带领下来到了打谷场,他们看见那十几个年轻人横躺在打谷场的一头,可能是睡着了,村长让人去叫醒他们。走过去想叫醒他们的人却发出了恐惧而凄厉的尖叫!那个场面,凡是看到的人,在以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夜夜都做恶梦。 昨晚还生龙活虎的十三个小伙子一夜间都横死了!而且,这十三个小伙子都是被人用利刀切断了颈项,头滚落在一边,打谷场一边的泥土地都被血染红了!最可悲的是,其中一个小伙子只剩下了一颗头,而他的身体,却莫名不见了。 最先在恐怖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是老村长,他很快安排了一下,一边叫人去找那个只有头的狗剩的尸体,一边招集村里的干部和老人们聚在一起开了个会。开会决定,一、这十三个横死的年轻人不能入村中的老坟地,因为他们是横死鬼;二、请个先生(那种神汉)来做法事,并给死的人下符咒,以防横死鬼出来作祟;三、这件事决不可以外传,以防以后没有女人肯嫁来本村。 以上的决定是多么的愚昧啊,可是,在那个时候,这么愚昧的决定就被全村的人都接受了。 就在这些决定被执行的时候,出现了一点问题。 那个只有头而没了身体的死人狗剩,经寻找,村里的人发现他的身体不知被什么野物拖去山里吃掉了。 狗剩的娘,在解放以前是一个巫婆,她的巫术是方圆几十里都有名的,可是解放后,她被批判为迷信,政府强行制止了她的活动。后来她嫁给了村里的一个老稣夫,生了个儿子就是狗剩。她的老头子不久前才死了,现在她唯一的儿子也死了。 狗剩娘,这个昔日有名的巫婆,她不肯让他儿子的头同其他人一起埋葬,她说要救活她的儿子,她偷偷地带走了狗剩的头,从此失踪了。 其他十二个人的尸体,在被做完法事下了符咒后,老村长带了几个后生将他们埋在了后山上的密林深处,除了当时去埋尸体的人以外,没人知道尸体埋葬在什么地方。 可是,这一切仅仅是围坳村人的恶梦的开始。 没有多久,先是老村长突然发病死亡,接着,其他参与埋葬尸体的人在两个月内都离奇暴死,而这些人除了老村长以外,其他人都是壮年男子,平时都是身强力壮的好劳力,却无病无灾地突然都死了。村里的壮年男子迅速减少着。 接着,村庄里每隔几年就会有一个壮年男子离奇失踪,失踪的人大都是在去后山时不见的。 村子里慢慢开始传说后山埋葬的十二个横死鬼因为是横死而投不了胎,所以他们拉那些壮年男人去做替身。村里的男人在成年后,不是失踪了就是不愿再呆在村里去了外面,反正无论如何,都没有再回来的。 那件事发生后,第一个失踪的人就是方书他们借宿的这一家老婆婆的丈夫,那时老婆婆还是个小媳妇,而她的肚里正怀着个孩子。 在她丈夫失踪后两天,邻村传来消息,邻村的两个年轻人突然疯了。这两个疯了的人口口声声说看见了狗剩的鬼魂,说狗剩的鬼魂去找他们两个索命。直到那时,围坳村的人才明白,那十三个横死的年轻人是被邻村另一派的武斗分子派去的两个人杀死的,就是那两个疯了的人。可是,围坳村的人再也没有年轻力壮的人去向邻村人讨回公道了。后来,周围的几个村子里也有人说在外面看见过围坳村失踪的人,可是,到底有没有,谁也不知道,因为,失踪了的,没有一个有个音讯传回来。 说到这里,老婆婆流下了眼泪:“我的命真苦,第一个不见了的是我那死鬼老头,可是不久前……”老婆婆的声音梗噎了,“我那老鬼留下的腹遗子,也在后山不见了,留下他媳妇儿和才十岁的女儿。” 中年妇女和小女孩儿看见老婆婆哭,也跟着哭了。 “牛不见了就算了,铁蛋非要上后山去找,叫他别去后山找,他就是不听,果然,一上了后山,就再也没下来。”老婆婆哭着说,“孩子,大娘好心劝你们,别上那后山!” 听完老婆婆说的事,大家谁也不说话了。干坐了一会儿,村里的人都回去了,方书他们三个也去睡了。 在房间里,三个人沉默了许久,张平易问:“我们明天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要去了,你被吓着了?”钟成保拉了被子睡下了。 “睡吧,明天还要起早上山呢!”方书拍了拍张平易的肩也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方书他们三个吃完早饭,不顾老婆婆的劝阻,向后山上进发了。 村里的小姑娘小媳妇们都跑去村尾,看着方书他们走上后山去,每一个看着他们的眼光都充满了不可思议不可理解,仿佛在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仿佛在看着三个死人。这种目光让方书他们的心里觉得一阵阵发寒。 三个人的脚步有点沉重,不过他们走的还是很快。 山中的景色真是很美,小路边开满了野花,林子里各种各样的鸟叫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是一曲不用乐器演奏的《维也纳的森林》。淡薄的雾在林间慢慢地流动,天边的云层一点一点红起来,象一个在化妆的少妇,正一层一层地涂着唇膏,美丽而精细。 三个年轻人渐渐被这山中清晨的景色吸引了,钟成保随着鸟鸣声打着口哨,方书也折了片树叶,“吱呀”“吱呀”地吹着,张平易也不由地兴奋起来,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三个年轻人已经将昨晚围坳村故事带来的阴影忘记了。 走了有半个小时的样子,已经越来越难走,山上没有路了,他们只有顺着山洪冲积的水道和微裸的山石向上走,以绕开那些茂密的树林和小灌木丛。 忽然,走在最后的张平易“哎哟”一声弯下腰来,方书忙回过头来问他怎么了。 “我肚子疼,好象想拉肚子,一定是村里吃的东西不干净。”张平易一边说着一边东张西望,“我去那边拉屎,你们等我一下。”他说着一头扎进旁边的一处密林中。 “懒人屎尿多。”钟成保笑着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坐下,方书也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两人打开地图研究着,边研究着,边在地图上找出他们现在的位置,做下记号。 却说张平易捂着肚子走进树林,一眼看见树林里有块大石头,他走过去放下身后的背包,转身向石后走去。 突然,张平易脚下一空,他一脚踩进一个洞里,跟着整个人摔倒,就象在一个斜坡上似的,跌跌撞撞地向下滚,中间不时撞到洞壁。张平易顾不了许多,只是用手抱着头,任由自己一路滚跌下去。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张平易滚落的身体才停下来。 张平易确定他不再往下跌落,才慢慢松开抱住头的双臂,睁开眼看了一下。这似乎是个山洞,但不知为什么,洞中并不黑暗,有很微弱暗淡的光不均地洒落在他面前的地面上。张平易很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张眼四顾。 这确是一个山洞,但首先印入张平易眼中的,却是山洞壁边的人骨骼!那是一架架横躺在那里的骨骼,每一副骨骼的骨头很完整! 山洞一侧的壁上有一盏很暗淡的油灯,它在山洞壁的一个凹槽里。这让张平易感到极度的诡异,这个装满人骨骼的山洞,还有油灯在燃着,莫非常常有人来添油? 张平易慢慢地转过身,他觉得好象浑身骨头都生了锈似的,那种怪异的感觉让他不由地发抖。“……九,十,十一,十二……”他数着那些骨骼,十二具,整整十二具!莫非,这里就是围坳村的人埋葬那十几个横死的小伙子的地方? 随着张平易慢慢转动的身体,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他的目光定住了,他的脸色苍白的好象死人似的,他那么恐惧,他看见了什么呢? 他面前一米之遥的地方有一个用泥土拓成的土台,土台上放的却赫然是一个人头!而那颗人头却是颗仍有血有肉的人头!他被放在一个木制的盘中,盘中有些透明的液体,透过那液体张平易可以看见那颗人头的颈项,似乎这颗人头是被从颈项上切下来的,在切口处还可以看见皮肤和连着的肌肉微微向外翻起。那颗人头的双眼紧闭,他看起来就象是一个睡着的人,但是他却是没有连着身体的,他是谁?他是死是活的呢? 张平易转动着眼光,他看见土台的旁边还有一具单独的骨骼,这具骨骼比那十二具都小,难道这具骨骼是女人的?张平易愣了一下,莫非这颗人头就是狗剩的人头?莫非土台边这具骨骼就是狗剩娘,那个老巫婆?那么,这颗人头是用巫术保存下来的了?他还活着吗?张平易不由起了好奇心,他向那个土台走去,他想摸一下那颗人头,看看那颗人头是不是还象活人的头那样。 走到土台边,张平易低下头仔细看着那颗人头,看了一下,他不由地伸出手去,想摸摸那颗人头。就在这时,张平易忽然看见那颗人头睁开了双眼!他甚至还对张平易咧开嘴笑了笑,一口白烟就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张平易的一声惊呼闷在了嗓子眼里,眼睛一闭就昏了过去。 张平易醒来的时候,看见还是在山洞里,他前面站着一个穿迷彩服的人正背对着他。“方书!”张平易喊那个人,那人听见喊声回过头来,张平易差点又昏过去!那个穿着他们探险旅游队的迷彩服的人的那张脸,却是刚才在土台上的那颗人头的那张脸! 张平易这时才发现他自己的不对头,他怎么好象在那块土台上?张平易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感觉不到他的身体了,然后,他一低头就看见了他面前的那个木盘和那个土台……他看不见他自己的情况,但是他现在可以想象出那种情况,他的头被放在那个土台的木盘上,而他的身体,却正是那颗人头下面连接着的那个穿迷彩服的身体! 这就是老巫婆的巫术! 张平易闭上了眼,“你是狗剩?” “咦?”那个人诧异的声音也有着笑意,“你知道狗剩?” 张平易想点头,却发现他自己已连这个最简单的动作也不能做了,于是他只有说,“是,我昨晚在你们村过的夜,我听说了那个故事。”张平易睁开眼。 “那你知道铁蛋吗?”那人笑了,“我是铁蛋!” 张平易愣了,“你是铁蛋?” “你知道了故事的前一半,却不知道故事的后一半。”铁蛋说,“我告诉你吧!狗剩的娘想用巫术救她的儿子,她首先想到的是用那十二个横死鬼的尸体代替她儿子被野物吃了的身体。”铁蛋说着向那十二具骨骼努了努嘴。 “她偷走狗剩的头,在山上等着十二个横死鬼被埋下。可是,那时天还很热,加上做法事,等埋人的那帮人走后,老巫婆找到这个埋葬地,那十二具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老巫婆只好另外想办法,她用巫术把狗剩的头保存下来,又在这个洞里下了巫,让这个洞成为一个巫洞,然后她用了所有的生命下了一个巫,如果有人掉进这个洞里,他只要好奇地走到离狗剩的头一尺以内,狗剩就用巫术换下这个人的头,而自己的头长在这个人的身体上,就象刚才我和你一样。”张平易叹了一口气。 铁蛋继续说,“后来老巫婆死了,村子里有人无意中掉下洞来,狗剩就换下了那个人的头,那个人就是我爹。因为我爹和狗剩都是围坳村人,有着骨血关系的,狗剩临走时就把巫术的施法教给了我爹。后来不断掉落这里的人都是我们同村的,这个巫术的施法就一直保留下来。既然你也知道这么个事,我就告诉你这个巫术的施法,你就慢慢在这里等着有人来吧!” 铁蛋说着就把巫术的施法告诉了张平易,可是张平易愣愣地望着他:“我没听清,你过来再说一遍。”铁蛋向前走了两步,又说了一遍。 “我还是不太清楚,你可以走近一点再告诉我吗?”张平易一脸的恳求。 铁蛋又向前迈出一步,但他突然警觉起来,“你想骗我走近你?没那么容易!”他大声又说了一遍巫术的施法,然后对张平易说,“我要走了!” 张平易叹着气,“你要回围坳村吗?” “回村?不!不回去了,我回去了人家会知道这件事的,我还不给当成妖怪抓了!”铁蛋说着大踏步头也不回地向洞口走去。 十几分钟过去了,张平易还没出来,方书不由地说:“咦,张平易去了这么久?” “哎,你不知道他吗,他常在洗手间里蹲上半个钟的。”钟成保笑着说。 两人又等了七八分钟,方书忽然变了脸色,“太久了,我们喊喊他。”方书对着林子里喊张平易,可是没有人回答。钟成保的脸色也变了,两人互相望着,一股寒意慢慢升起。方书和钟成保一边向树林里走,一边叫着张平易,但是没人回答。 树林里的光线暗淡,方书一眼看见张平易的背包放在一块大石上。两人走向石块,走在前面的方书叫着钟成保:“快看!” 大石的后面有一个黑黑的洞,如果不仔细看,一下子是很难看到这个洞的,洞口边上长着草,草有被压过的痕迹。 “可能张平易掉下去了。”方书在洞口喊着张平易,但是没人回答。方书拿出一支手电筒,向洞里照着,洞是顺着一个斜坡向下的,不远处还有个小小的弯,手电筒的光不能完全照到里面。方书看了看钟成保,“他可能摔晕了,我下去看看,你准备好急救包。” “哦!”钟成保大叫起来,“我把急救包忘在大娘家了!” “怎么这样?”方书皱起眉头。 “是大娘不小心切了手,我拿紫药水给她擦,急救包拿出来就忘了放回去。”钟成保喃喃地辩解着。 “这样,你赶快回去拿急救包,我下去,先把张平易弄上来!”方书说着已经打开电筒走下洞口。 钟成保放下背包,“你,小心点!” 方书看了他一下,“没事,你快去吧!” “哎!”钟成保看着方书又转身向洞里走去,也转身飞快向山下跑去。 钟成保快跑到山下时,忽然看见前面路上有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人,好象是张平易,“张平易!张平易!”钟成保大叫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追上前面那个人,拍拍那个人的肩,那个人回过头来,却不是张平易,是个皮肤黝黑,发型土时土气的农村壮汉。 “对不起,认错人了!”钟成保忙向他道歉。 “没什么!”那个人咧嘴憨厚地一笑,却一拐走上另一条山中的小路,快步走远了。 钟成保心里觉得很怪异,那个人身上穿的明明是他们探险旅游队的迷彩服,却是个农村人,怎么会这样呢?钟成保顾不上多想,跑下山拿了急救包一路又向山上爬去。 钟成保回到刚才离开的地方,他一眼看见洞口边坐着一个人,“方书!没找到张平易吗?”那个人在他的喊声中回过头,却是张平易。“咦,方书呢?”钟成保问张平易。 “方书?我没看见呀?”张平易目光在洞口游移着。 “他不是下去找你吗?”钟成保指着洞口说。 “是吗?我真的没看见他,我掉下洞里摔昏了,过了一会儿醒来,我就顺着亮光向洞口爬上来。出来后没看见你们俩,就看见这些背包,我就想你们一定没走远,会回来拿背包的,于是我就坐在这里等着。”张平易急急地说着,好象唯恐钟成保不相信似的。 “这样?”钟成保皱着眉,“真是奇怪!”钟成保忽然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穿着迷彩服的农村人,他不由心里一抖,“方书不会出事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里拿出电筒来,“我先下去看看,你休息一下。”说着,钟成保向洞里走去。 张平易张口想喊钟成保,可是他没喊出声。 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洞里上来一个人,张平易用眼角扫了一下,上来的是方书。方书没说话,走到大石块边上,拿起他自己的背包,背在背上,对张平易说:“走吧!” 张平易也拿起自己的背包背上,留下钟成保的背包,随着方书走了。 方书和张平易在当天傍晚赶到了此次探险旅游的目的地。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另外两组先到了。 大家看到他们俩纷纷围上来,有人问:“咦,钟成保呢?” 张平易看看方书,方书也正望着他,“哦?他还没到吗?他在路上和我们分开走了。” “怎么这样?你们干嘛分开?”大家都很诧异。 “是这样,我们在一个岔路口有了分歧,钟成保坚持说应该走另外一条路,我们劝他不听,他自己走另一条路去了。”方书解释着,张平易的目光游移着不望向他。 “哦,不要紧,还有一大半人没到,我们再等等。”大家安慰着他俩。 两天后,所有的人都到齐了,钟成保还没有到。组织者召集大家开会,开会决定,所有的人再等钟成保一天,如果还等不到,其他人先回去,留下方书、张平易和组织者去报警并协助寻找。方书和张平易的脸惨白的,互相望着。 谁想,第二天的上午,钟成保却一身风尘地赶来了,他身上穿着一件毛蓝色的中山装,下身穿条黑色的布裤子和一双黑土布鞋,打扮得象个农民一般。 大家纷纷问钟成保出了什么事,钟成保喃喃地说:“我出了一点事,衣服都不能穿了,这身衣服还是在农村人那里买的,所以迟了。”大家再问,钟成保就什么也不说了。 旅游回去后,方书、张平易和钟成保再也不象过去那么好了,好象互相躲着对方似的,有时远远碰到了,也是不约而同的一转身,各自走了。 参加这次活动的人,在学校里到处大吹自己的探险经过,只有他们三个人——方书、张平易和钟成保,闭紧了嘴什么也不说。偶尔有人问起,他们也是寒着脸走开了。 第四卷 猛鬼街 第五章,404自杀室 那个学校的女生宿舍之所以会出名,完全是因为其中的一个寝室。 传言在五年前,有一个女生因为憎恨男友的背叛而在寝室跳楼自杀。从那个事件以后,五年中听说不断有女生在那个房间跳楼。有人说是巧合,也有人说是那个女生的冤魂在作祟。可是,学校却否定了这一系列事件。但两年前的一个夜晚,确实有一个女生从那个房间的窗户跳了下来,当场摔死在众人面前。死者自杀的原因至今仍未查明。 今年春天,我转来了这个学校,住进了这栋神秘的女生宿舍楼,住进了这个房间——404室。 我提着行李走在校园里,心中有几许兴奋,因为今天是我第一天报到。这个学校的环境真不错,刚刚翻新的教学楼整齐地矗立在一片浓绿之中,树荫下是干净宽广的大道,大道旁的花坛里整片整片的郁金香竞相绽放着,好不艳丽。也许是刚开学吧,大道上来来往往的学生还真多,不过并不拥挤。我心情很好地边欣赏风景边向前走。这个学校还真大呀,一条路看不到头,满眼是绚丽的花花草草。我停下脚步,怎么还没有看见宿舍楼?该不会是走错了吧? 正巧有个女生经过,我忙迎上去:“同学,请问第四宿舍楼怎么走?” “那边。”她满不在乎地抬手指向前面,“看到那个白色的顶了吗?那里就是女生宿舍楼。”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绿荫中确实有一些白晃晃的房子的影子。“谢谢。”我刚要往前走,却被她喊住:“你等等!” “什么事啊?”我回头。 “你刚才说你要去几号宿舍楼?” “四号啊。” 听我说出“四号”,她的神情似乎有点紧张:“那,那不能往这条路走,那边只有一到三号宿舍楼,四号楼在另一边。”她用手指着左边的一条小径。 “呃?”我被弄糊涂了。 她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叹口气道:“算了,从这里到四宿挺远的,我带你过去吧。” 我感激地点点头:“麻烦你了。” 这个女生挺好,还帮我提了一袋行李。攀谈中,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李娜,是大四的学生,住在二宿。 “我不懂,为什么四宿会建在这里?”一路上东拉西扯的,我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李娜怔了怔,回答:“听管宿舍的阿姨说,我们学校原本只有三栋女生宿舍,大概因为我们是理工学校,男生特别多,光男生宿舍就有利的十二栋。后来,不知怎么的考入我们学校的女生猛增,学校不得已只能再造一栋宿舍楼。可是,原来宿舍楼那边没有空地了,所以女生四宿只好造在学校最后面的一小块空地上。” “原来是这样。” 李娜带着我七拐八拐的,她说这是到四宿的捷径。一路上都是羊肠小道,小道两旁是参天大树把头顶上方的天空严严实实地遮盖了起来,偶有几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我注意到四周没有路灯,我想,到了晚上,这里一定伸手不见五指。 穿过一片树林,眼前赫然出现一栋老式的工房,不高,只有四层,是用那十分土气的淡绿色油漆刷的外墙。我们正对大门口,门口挂着牌子:第四宿舍。 “就是这里了。”李娜停下脚步。 我接过她手中的行李,感激地谢了她。望着那黑洞洞的大门,我的心中隐隐掠过一丝不安。 “怎么了?”李娜推了我一把,“干吗发呆啊?” “这房子……” “是很旧的楼了,去年学校翻修宿舍楼,竟然把这里的四宿忘记了!所以那边的三栋和男生宿舍全翻新了,只剩下这栋四宿还是七年前的样子。”也许是我无奈的表情引起了她的同情,她拍了拍我的肩安慰道,“你是刚转来的,只能住在这里,到了大三,就可以搬到那边去了,忍耐一下吧。” “谢谢你,学姐。” “不客气。对了,我还没问你住哪个寝室呢?” 我从口袋里掏出分配表看了看:“是……嗯……404室。” 我看到李娜的神色明显变了,那分明是害怕,她在害怕!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听到我说“404室”,她就害怕呢? “学姐,有什么问题吗?”我疑惑不解。 “没……没有。”李娜定了定神,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难道你没有听过传言吗?” “什么传言?” “就是关于404的……” 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了李娜的话:“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我和李娜吓了一跳,回头,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正插腰看着我们。看样子,应该是宿舍管理员了。在我以前读书的那所学校,里面的宿舍阿姨也是这般年纪,这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大概,所有大学里的宿舍阿姨都是这副德性吧。 果然,李娜叫了一声“王阿姨好”,然后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王阿姨看了看李娜远去的背影,转向我:“同学,你是新来的吧?到我这里登记领钥匙,别慢吞吞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对李娜刚才没说完的话很感兴趣,但现在只好跟着这个凶巴巴的阿姨走了。 办完了一切手续,这个严肃的大妈冷冰冰地告诫我:“晚上10点钟以前必须回到楼里,我们要锁门的。” 我傻傻地点头,初来乍到,什么都要先听着。大概她见我还老实,就转过头干别的事去了。我暗暗松了口气,提起大包小包朝楼道里走去。 404室啊……我心里叨念着。我发觉即使是白天这楼里也是十分昏暗,也许是太老旧的缘故,楼梯口的灯都很残破,光线忽明忽暗的,仿佛总有个影子在你头顶上晃动,让人感到不舒服。想到以后三年我就要在这里生活了,心中不免感到几许悲哀。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我的室友可以尽如人意。 好不容易爬到顶层,一条狭窄的走廊黑漆漆地铺展在我面前。这个楼层很安静,安静得不像一个寝室楼。我小心翼翼地挨着门牌找去,401、402、403……404室!是这里了!这个房间在走廊的中间,和其他寝室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灰色的门虚掩着,我定了定神推开门。 房间并不大,四四方方的就像任何大学里的寝室一样。一边是四张连着柜子的桌子,另一边是上下铺的床。不知是因为窗子朝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房间里是光线很差,似乎还有点冷,四月天里我竟然打了一个冷颤!还好,最靠门的那张桌子前坐着一个女生,此时,她已经转过头直愣愣地打量着我。 “对不起,我是新来的转校生。我叫安琪拉。”我冲她笑了笑,并被她的漂亮所吸引。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了女孩子。 不过,这个绝世美女倒没有什么反应,只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冷冰冰地说:“你的位子在这里。” 我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那桌子前开始整理行李。那冷漠的女生拿出镜子梳起头发来,我从镜子里看到她秀美的脸庞。我读的是影视表演专业,我想,像她这样有资本的女生肯定是班里的佼佼者,前途无量。 “阿芳,你在吗?”随着一声叫喊,门外又闯进一个女生来。天啊,我感叹命运的不公,这个女生的相貌简直就是天生的明星,完美得无话可说了。同时和两个美女在一个寝室,我开始有点不自在了。 后面进来的女生看到我,热情地拉住我的手说:“你就是安琪拉吧?我叫高玟玟,你叫我玟玟就可以了。一直想着你能快点来,寝室里只有三个人闷也闷死了!” 然后,玟玟热心地帮我理东西,还告诉我一些学校里要注意的事项,她的开朗活泼使我们很快成为了朋友。可是,先前那个女生始终没有加入我们,也没有说一句话。同是美女,性格却天差地别。 我小声问玟玟:“她是叫阿芳吗?” “阿芳?”玟玟咯咯地笑了,“阿芳是我们另外一个室友,她的名字叫苏可沁,自以为是的很!” 玟玟说得很大声,我还来不及阻止她,就听见苏可沁接口道:“自以为是总比某些人乱搞关系好。”说完,她就离开了寝室。 “你!”玟玟气不过,想追出去,我一把拉住她:“算了。” “她就这个德性!她以为她是谁啊?” 我苦笑,这两个女生看来相处得并不好,可见我以后的生活一定不得安宁了。 后来,我在食堂才认识阿芳。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不过和美女级的玟玟,苏可沁比起来就很普通了。她不像玟玟那样开朗也不似苏可沁那样冷淡,是一个温温柔柔的女生,有好听的声音。她偷偷告诉我说,玟玟和苏可沁的关系很不好,因为两人都是系里的才女,有一大堆男生追捧着,谁也不让谁。 总之,有了我加入的这个404寝室,除了偶尔的吵闹外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平静的日子使我淡忘了那些传言,可是一个月后,我第一次在这个房间里看到了异象! 那是一个月色很好的夜晚,玟玟去约会了,我们三人自修完回到寝室,和平常一样梳洗完就上床睡觉了。迷迷糊糊中,我竟然感到一阵发冷!现在是四月天啊,没有开电扇,还盖着被子,怎么会冷呢?而且,我觉得被子里凉飕飕的是一种阴冷。突然,我清醒了不少,拿过身边的手表一看:刚过了午夜。 我的床是冲着窗子的,我能很清楚地看到月光透过玻璃洒在窗台上,只一眼,我差点叫出声来,那窗台上分明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孩子,有着美好的身形,头发长得不可思议,我能看到的就是她的头发。她是谁?我慌乱地看向周围,除了还没有回来的玟玟,苏可沁和阿芳都很安静地熟睡在自己的床上。那么,我眼前的这个女生是谁呢? “嘿嘿……”我听到毛骨悚然的笑声从她那个方向传来。我几乎快停止呼吸了!“嘿嘿…跳…嘿嘿…跳…”她一直在发出那样怪异的声音,周围的空气更阴森更冰冷了! 我忽然想起关于404寝室的传言,难道,眼前的女生会是……这时,她突然回头,天啊!她的脸竟然插满了玻璃碎片,在她长发下面是无数的伤痕和正潺潺流出的鲜血!她用插着锋利碎片的眼睛看着我,我能清楚看到她左眼下方一颗黑痣。在我尖叫出声的同时,她从窗户跳了下去! “小安!你干什么呢?”寝室的灯大亮。 我感到手臂被人用力拽住,回头一看,是玟玟! “我刚回来就看你这样子,你想死啊?”玟玟气喘着大喊。 什么?死?我看脚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竟然站在了窗台上,一只脚正想跨出去!怎么会有这种事?我怎么会想要自杀?玟玟扶着惊魂未定的我从窗台上下来,此时,阿芳和苏可沁已经醒了过来,正疑惑地看着我。 “大半夜的,你叫什么?”苏可沁揉着惺忪的眼睛责怪地说。 阿芳走过来扶我坐下:“你没事吧?” “我……我看到了……有一个女孩……”我只感到思绪一片混乱,说出的话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她……她……窗台上……跳下去了!” “什么女孩?”玟玟探身看了看楼下,“什么也没有啊。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一个人站在窗台上。我看你是不是在做梦啊?” 是做梦吗?我知道,除了我,没有人看到那个女生,所以也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而且,我确实也不能肯定那是不是我的幻觉。 后来,她们见我没事了,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很快,我听到了玟玟打呼的声音。可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一直死死盯着那个窗户,生怕又有什么出现在那里。不过,第二天醒来,我才知道,我还是睡着了。 我没有再提起昨晚的事,我决定自己去调查。404室,究竟有什么秘密?我想到去找李娜,那天她似乎要说什么,可见她一定知道一些事情。 我特地赶到二宿门口等李娜。 一个小时左右,我看到她从楼里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热水瓶。 “学姐!”我叫她。 她打量了我一会儿:“你是……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小安!” “学姐还记得我,太好了!”我说,“我有一点事想请教你,能不能到后面的树林里去?” 李娜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什么事那么神秘啊?”树林里一个人也没有,正和我意,李娜已经忍不住问了起来。 我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是关于我的寝室,404.” 果然,李娜又露出了第一次见面时害怕的表情:“那……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你别害怕。”我不打算告诉她我看到的,“我只是想知道,404寝室有什么秘密吗?为什么大家一听到404就害怕呢?” 李娜开始迟疑不决,在我再三恳求下,她还是说了:“你大概不知道,在你们之前,那个寝室是我们住的。” “原来,你也住过404寝室?” “是的。这是两年前的事了。”李娜就着草地坐了下来,“在我们四个女生住进去之前,我们就已经听说那个寝室是凶宅,好几个女生在那里跳楼自杀。可是,我们都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还开玩笑说如果真的看到鬼就把她推下去让她再死一次。那时,我们四人确实没有任何担心。可是没想到,真的会发生那样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我们寝室里,和我关系最好的女生叫裴云霏,她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女孩子,人缘很好,我实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她自杀……” “她……自杀了?!” 李娜直愣愣地看着我,声音开始发颤:“对,裴云霏自杀了,就是从404寝室的窗户跳下去的,楼下正好在清除碎玻璃,她摔在了那堆玻璃上。当我们赶到楼下时,她已经死了,满脸都是玻璃碎片,血肉模糊。我至今还忘不了她那双死都没有闭上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天空……”说到这里,李娜哽咽起来。 玻璃?玻璃碎片?昨晚我看到的那个女生的脸也是这样!难道,那真的是裴云霏的鬼魂?想到这里,我急切地喊到:“你的同学,裴云霏她长什么样子?” “她很漂亮,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喜欢穿红色的裙子。对了,她的左眼下有一颗黑痣。” 我简直快要昏倒了,确实是她了,因为我很清楚地看到了那颗黑痣!虽然我们站在阳光明媚的草地上,可是,我还是感到寒冷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自从裴云霏自杀以后,就有人在晚上上厕所的时候听见女孩的哭声和玻璃碎掉的声音。所以我们都搬了出来,没有人敢住在那栋楼了。封楼了一年后,才又开始让新生住。”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打发李娜走的,总之,当我头脑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寝室了。404室,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可是告诉玟玟她们,又没有证据,我该怎么办呢?天色渐暗,整个寝室变得诡异起来,乎明乎暗的光线洒在水泥地上,仿佛摇曳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看。昨晚的景象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之所以会爬到窗台上去,一定是受她的引诱,或者就是被她附身了。如果玟玟没有及时赶回来,那我不就跳下去了吗?我不敢再往下想。 “小安!”是阿芳回来了。 “啪!”的一声,房间的灯大亮。“你干嘛不开灯啊?”阿芳走到我身边坐下,关切地问,“你的脸色很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我还没有准备好把今天的事告诉她。 “那就好。”阿芳开始削苹果,“你还不知道吧,苏可沁和玟玟吵架了。” “她们两个不是一直都不和吗,有什么奇怪的。”我不解。 “这次吵得特别凶,上午你出去了没有看到,两个人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就差没有打起来。”阿芳小声说着,并把削好的苹果给了我。 “有那么严重?到底是什么事才吵的?” “是苏可沁,她不是有一条很漂亮的水晶项链吗,是她男朋友送的,她还在我们面前炫耀过好多次呢,玟玟看了可眼红了。今天早上,苏可沁发现那条项链不见了,急得到处找,最后竟然在玟玟的抽屉里找到了!她就一口咬定是玟玟偷的,玟玟死也不承认,所以两人就……”阿芳叹了口气,“玟玟说她要申请换个寝室,唉。” 阿芳在寝室里坐了一会儿就去自修教室了。我早早钻进了被窝,犹豫着晚上她们回来要不要告诉她们关于404的秘密。突然,我感到背脊湿漉漉的,伸手一摸:天!竟然是殷红的液体!这是什么?让人看了不舒服的颜色难道是……人的血?!我翻身掀开被子,眼前的情景使我屏息:淡蓝格子的床单上赫然四个血色大字,还我命来! 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幻觉,是幻觉!我拼命揉眼睛,当我再次看去,床单上什么也没有了!哪里有什么鲜血?哪里有什么字?还是原来干干净净的床单。 我战战兢兢爬回床上,盖好了被子。我自认为不是胆小的女孩,可是经过昨晚和刚才的惊吓,我觉得我快要崩溃了。 后来的两天里,平安无事。我考虑再三,还是没有把秘密说出来。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更可怕的事还没有发生! 那是第三天的夜晚,我被轻微的晃动所惊醒。是睡在我上铺的玟玟正在下床。我以为她是去厕所,所以并没有在意。可是,玟玟并没有开门,我听到她的脚步声似乎朝着窗户的方向走去。我一下子惊跳起来,翻身下床,只见玟玟已经爬上了窗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玟玟!你在干什么?”我大叫起来,她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苏可沁和阿芳被我吵醒,一看到眼前的情景吓得说不出话来。我咬了咬牙,冲过去想把玟玟拉下来,可是,只走了一步,我的脚就像钉住似的动不了了。因为,我看见了,漆黑的窗外晃动着一个人影!不,那是一张女人的脸,诡异地浮在空中,青绿的皮肤上是一道道还淌着鲜血的伤痕,她咧开嘴冲着我笑,我看清了她左眼下方一颗黑色的痣! 是她!真的是裴云霏的冤魂!她是要来带走玟玟的! “阿芳!你们看到窗外的人影了吗?她……她是鬼!玟玟被她附身了!”我指着窗户喊。 阿芳和苏可沁看向窗外:“小安,你说什么?窗外什么也没有啊?” “小安,你快叫玟玟下来,你们两个深更半夜搞什么鬼?” 什么?她们竟然都看不到?可是,她明明就在那里啊!为什么只有我看得到?来不及我多想,本来关着的窗户竟然自己打开了!一阵阴冷的风吹来,玟玟披散的头发和睡衣裙摆在风中乱舞。 “玟玟!”我几乎发不出声音了。 玟玟慢慢转过头,对着我们一笑。天啊!那黑痣!那不是玟玟的脸,那分明是裴云霏的脸! 下一秒,玟玟纵身一跃,竟然从窗口跳下去了! “玟玟!”所有的人都叫了起来。 当我们奔到楼下的时候,值班室的灯已经大亮。在404寝室窗户的正下方,已有很多人围着。看到我们来了,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我第一个冲进去,紧跟着的是阿芳。 在我们眼前,是玟玟瘫软的身子,她死了。可是,最让我感到恐怖的是,玟玟浑身上下竟然插满了玻璃碎片,殷红的鲜血染满了附近的草地,她就像一只鲜红的刺猬,让人触目惊心!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抓着阿芳的手已经被汗水湿透。我也能感觉到阿芳的害怕,她的手抖得比我更厉害。只有苏可沁,她远远地看着,神情冷淡。 忽然,我记起了什么,我拉着阿芳飞奔回寝室,扯下玟玟的床单。屋子里一片漆黑,我拿过节能灯一照,顿时,我和阿芳同时跌坐在地上,因为那条床单上清清楚楚写着四个字:还我命来! 我再也忍不住,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阿芳已经害怕得不行了:“小安,这……这404室,我们……我们不住了!我害怕呀!” 窗户还大开着,风吹得我全身发冷,我和阿芳抱在一起,看着地上血红的床单,不知所措。节能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熄灭了,房间里又恢复了黑暗,窗外的树影映在地板上,仿佛鬼的手在乱舞,在向我们扑过来。 忽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笃,笃,笃……”,由远而近,在我们寝室的门口停住了。我只感到寒气逼人,可是,我的冷汗已经把我背脊的衣服都湿透了!不要过来,千万别过来!裴云霏你阴魂不散,为什么要害我们?你的死不是我们造成的呀! 门,还是慢慢地开了。 “你们怎么了?”原来是苏可沁! “啪!”,她打开了日光灯,因为出了人命,宿舍楼的电闸恢复了。 “苏可沁,我们的寝室真的有鬼!”阿芳冲过去拉住她的手喊,“你看!” 苏可沁看了看地上的床单,想了一会儿,说:“这只不过是恶作剧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玟玟她真的死了呀!” “她喜欢跳楼是她的事,我才不相信什么鬼附身呢。”苏可沁轻描淡写地说完,竟然旁若无人的爬到自己的床上睡觉了! 我和阿芳面面相觑。当晚,我们两个睡到了别的同学的寝室。可是,发生这样的事,大家怎么睡得着? “苏可沁一个人睡在404那个闹鬼的房间?” “她胆子可真大呀!” “玟玟死了,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还说不定呢……” 大家都在议论着,可是我却十分担心苏可沁,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那么冷静?这太奇怪了!难道她也…… 清晨的时候,我们的楼下便停了好几辆警车,404寝室也被暂时封锁起来了。警方调查了两天,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就以自杀结了案。他们都是无神论者,对于我和阿芳的说法,他们根本就不相信,还说我们是惊吓过度,产生了幻觉。我们本想给他们看那条染了血的床单,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学校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骚动,马上息事宁人,让我们回寝室照常生活。可是,我隐隐感到事情还没有结束,裴云霏的冤魂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吗? 果然,第二天发生的事证实了我的预感:苏可沁失踪了! 她一整天都没有来上课,我和阿芳分头去找她,可是一直到了晚上十点,还是不见她的踪影。 “阿芳,我们先回寝室吧。”我看了看天色,“说不定苏可沁已经回去了。” “小安,我怕!”阿芳紧紧抓着我的手,“你说今天晚上那个鬼会不会又来找我们?”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赌一赌运气。走!”我拉着阿芳朝宿舍走去。 今天晚上没有月光,我们走在漆黑的树林里,四周安静得可怕,可是我老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回头,却什么也没有。我想我们是太紧张了,现在有任何动静都可以把我们吓得半死。 还好,一路上的诡异气氛虽然把我们弄得心惊胆战,我们毕竟还是平安走到宿舍楼下了。王阿姨怀疑地看了我们一眼,没说什么。 掠过王阿姨阴冷的眼神,我们走进了宿舍楼。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仿佛在上刑场。自从玟玟死后,很多住在这栋宿舍楼里的女生都搬回了家,特别是四楼,在404室左右的寝室几乎都搬空了。所以,楼道里更静了,静得连我们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404室的灯黑着,苏可沁并没有回来。 现在这个寝室在我看来,就好象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随时都可能把我吸进去。 阿芳开了灯,朝窗户看去,突然她的脸变得煞白:“小安!小安!你看窗户!我明明关了,可是它,它现在……” 窗户大大地开着,那样肆无忌惮,外面漆黑一片,阴森而又恐怖!谁也不知道窗子是什么时候打开的,可是它现在确实是开着,就在我们的眼前。难道那样的事又要重演了吗? 我觉得我很快会再次看到她,裴云霏的冤魂。她在呼唤我,她还要我们的命!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的心情竟然平静下来了,这次,我一定要保护自己还有阿芳! “阿芳,快到我身边来!”我叫道。 阿芳毫不犹豫地紧紧抓住我的衣服。我小心地探出身子,伸手去关窗,我甚至做好了被拖出窗口的准备,还好,什么也没发生,这使我又镇定了不少。 我和阿芳在窗前坐下,死死盯着窗外。我想起一本书上说过,如果有厉鬼催命,只要一次没有成功,那它就不会找你第二次。换句话说,只要今晚没出事,我们就平安了! 我看了看表,快到午夜了!我和阿芳的手死死握在一起,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沉住气! “啊!……”一声惨叫把我们吓得魂飞魄散。紧接着,一张惨白的脸从窗口一闪而过!与此同时,是一声沉闷的声响。 “那是!……”阿芳愣住了。 “是苏可沁!她掉下去了!”我摊坐在地上。 我们挣扎着站起来,恐惧使我们只能相互扶持才站得稳。当我们好不容易来到楼下,苏可沁已经死了。她跟玟玟一样,浑身插满了玻璃碎片,鲜血淋漓。唯一不同的是,在她白色的衬衫上四个触目惊心的红字:还我命来! 阿芳当场就昏了过去,而我,却感到我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三天的恐怖之夜终于结束了,404寝室真的有鬼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计划完成得非常顺利。第一天晚上的异象我是故意装出来吓她们的,让裴云霏的冤魂似有似无地充斥在404室。可是,她们竟然不相信我的话,倒出乎我的预料。不过没关系,接下来她们谁也逃不掉。 我偷了苏可沁最喜欢的项链放进玟玟的抽屉里,成功的使她们的矛盾激化到极点。我故意站在玟玟那一边,并怂恿她装鬼从四楼跳下去,吓一吓苏可沁。当然,我会在下面放好垫子,肯定让她平安无事。为了得到玟玟的信任,我在她面前示范了好几次,玟玟报复心切,同意了。当天晚上,她便开始装神弄鬼,还按照我的指示在床单上留下“还我命来”的字样。不过,谁也不会知道,我原本的计划就是要让她死,我告诉她因为晚上很黑,我会在垫子那里放上反光镜,你只要朝亮光的地方跳就可以了。玟玟真是听话的孩子,她果真朝那里跳下去了。呵呵,在她死的一刹那一定知道我骗了她,因为我根本没有放垫子,我只放了一堆碎玻璃而已。 接下来就是苏可沁了。那天她并没有失踪,而是被我下了安眠药在天台上睡着了。那个天台没有人会上去,就算有人上去,我让苏可沁躺在了天台栏杆外侧的水泥地上,没有人会看见。等药效过去,她一翻身就会摔下去。我算好了时间,果然她在我和阿芳的眼前直直掉落下来,摔在了我事先准备好的玻璃上。 我之所以没有杀阿芳,是因为我必须为我留一个证人。一个跟我在一起看到过鬼的证人。 我为什么要杀害苏可沁和玟玟?其实,我的目标一开始就只有苏可沁一个人,可是如果只杀了她,那警方一定会怀疑和她同个寝室的我,所以,我必须使一个障眼法,让玟玟做了替死鬼。 这一切,只为了我的姐姐,裴云霏。 姐姐没有向任何人提过我是她的妹妹,所以没有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姐姐确实在404跳楼自杀了,而她自杀的原因只有我知道:她的男友被另一个女生引诱而背叛了她。那个女生,就是苏可沁。 所有的事都在我的计划之中。事发后,四宿女生寝室再次封楼,而警方对于这次事件也不了了之。我和阿芳坚持转校,学校同意了我们的请求。 走之前,我回头看了看这栋陈旧苍老的宿舍楼,不觉笑了。我想,即便真的有自杀者的冤魂徘徊在404寝室,那也与我无关。 第四卷 猛鬼街 第六章,第三具尸体 vol.1 已经连续一个星期了,每天一到这个时间,磊就会趴在我的窗台上,机械性的拍打着我的窗户,发出“咚咚咚”的恐怖声响。自从我第一次在睡梦中被这可怕的声音惊醒后,就在也没有睡过安稳觉。 今天也不利外,磊还是准时的来到了我的窗台外。也许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吧。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仔细地回想着以前的事…… 那是一个炎热地夏天,吃完晚饭后,我与玲坐在沙发上聊天。玲是一位非常漂亮地女孩子,我从高中时就一直暗恋着她,可一直没敢向她表白。还是在磊地鼓励下,我才结结巴巴地对她说出了自己地心意。她也悻然地接受了我。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与玲之间找不到任何话题。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彼此都不发一语。玲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用手拢着自己那乌黑秀丽地长发。 “咚咚咚”。由于我家没有门铃地缘故,一般客人来都是敲我家地窗户的。 “谁啊?是磊吗?”我猜想着也许是磊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一开门就看见磊站在门口。他拿着一本黑色封面的本子在我面前摆弄了一下。“知道这是什么吗?”磊神秘的笑了笑。 “废话,我怎么知道!”我从鞋架里拿出了拖鞋,并用眼神示意了磊进屋。 “这是我在图书馆找到的。觉得很有趣!”磊坐在沙发上对玲说。 “写的什么啊?”黑色的封面使这本笔记本显得非常的古老,是属于那种不注意根本不可能会发现的东西。玲好奇的翻开了书,发挥了她朗诵方面的天赋,“一本引导人们走向道德边缘的笔记本,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游戏。只要你能在24小时之内在幽灵别墅里找到三具尸体,那么你将拥有无限的财富,如果你失败了,那么你的下场将会………” 我正陶醉在玲动听的声音当中,忽然她停下了“怎么停了?我还想听下去那!” “后面的字……嗯……看不懂!”玲尴尬的看着我,然后对我微微一笑。 “不会吧,怎么最重要的部分会看不懂呢!”我从玲手中接过了笔记本。本子里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字,“哇?这是什么啊?不会是外星文字吧?” “我觉得很好奇,所以就借来看了,我还在网上请教了好几个专家,所以今天特地到你家看看网上能查到什么资料!” vol.2 磊告诉我们,他前几天就已经在网络bbs里发了一个关于这本笔记本的主题,短短5分钟之内就有几百的点击率,三十几个人回复。 可几乎都是问:这是哪里找到的呀?你玩过了吗?好有趣啊!会不会是外星人留下的?之类无聊的问题。 就在我们快要放弃的时候,磊的qq中有一位叫做幽灵别墅的人发消息过来。 “你好。鬼网bbs的帖子是你发的吗?”他说话非常直接。 “啊。是的!你知道吗?里面的文字我都看不懂啊!” “是的,我玩过,不过劝你们不要玩,会着魔的。” “你玩过?能告诉我吗?我对这个很感兴趣!”磊的语气中略带着一丝乞求。 过了好久,那个人也没在回话。磊拿起桌上的烟,开始大口大口的吸起来。 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开始不耐烦了。 “可恶,这个家伙,肯定在耍我们!”磊非常的生气,刚想把他拖到黑名单中。 这时,qq响了起来。 “如果你真想尝试一下的话,那我告诉你吧。你把那本笔记本的168页和169页撕下来,然后把第一行第一个字剪掉,第二行第二个字也是,以此类推。然后放在笔记本最前页和最后页,就会看见去那个房子的地图了。不过劝你别玩,否则的话,你会永远的活在痛苦之中。” “要去吗?”玲疑惑的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啊,好像很可怕啊。磊……”我听完幽灵别墅的话后,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拍着磊的肩膀说到。 “我要去……你们如果不想去,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去。”磊说完便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要去吗?”玲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依然用同样的答案回答她…… vol.3 经过两天的路程,我们终于找到了地图上标识出的那个别墅的位置。 本来也不打算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不可否认,我对这个游戏也是有一定的兴趣。否则也不会跟着磊受这份罪了。 “就是这里了!” 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幢非常破旧的别墅,这地方被人们称作是“幽灵别墅”一点也不为过。一看到这破房子,就有一股寒意从我的脚趾一直传达到脑门。 磊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因为很久没打开过的缘故,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好像随时都会朝我们倒下一样。 磊拍了一下手上的灰尘,“就是这里了,笔记本上说,只要能够找到三具尸体就可以得到无限的财富了!”听磊的口气,这财富好像已经是近在咫尺的东西一样。 是啊!无限的财富,只要是人,就没有不爱财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像我们这样的人来过这里,但他们最后的归宿也许是那无尽的深渊。 “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啊?”在我发呆的时候磊和玲已经走到了二楼了。 楼梯上面覆盖了像积雪一样的灰尘。走在楼梯上,每一步都要十分小心,谁知道这老古董会不会因为用力就被我给踩断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也许是因为光线阴暗的关系,刚才没有好好的打量一楼的格局,现在站在楼上才发现。这别墅好像是按照德国古堡建筑模式来建造的。面对这异国风情的房屋,我的好奇心更重了。 “我们分开找找吧?”磊对我和玲说,“玲如果害怕的话就和翔一起吧!” “谁说我害怕了。我也一个人找。”说完玲一个人下楼去了。 vol.4 我独自走在走廊上,从破窗中,丝丝凉风往我身上吹来。前方,一扇刻有文字的红色木门吸引了我。 我的脚步似乎不听我的使唤了,竟慢慢的向木门移动过去,越来越近。从里面好像传来了什么声音,我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听。但除了风声,其他什么都听不见。这时,我感到背后凉飕飕的。象是背着冰块一样。而且我还听倒了急促的呼吸声。我开始害怕了。我感觉呼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 这时从楼下传来了玲的叫声。难道玲出事了,对玲的担心超出了我对自己的担心,我早把刚才那感觉抛到脑后,这时我心里想的只有玲,希望玲不要出事! 我飞快的跑下楼,我在一楼过道中看到了玲。她蜷曲在角落里,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我跑过去抱住玲。抚摸她的头安慰到,“别害怕,有我在!” “里……里面……有……有!”玲用颤抖的声音说着。 这时磊也已经赶来了,原来玲看到的是一具骷髅,这对于我们两个男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一个女孩子看到一具爬满蛆虫的骷髅尖叫应该是正常的表现。 从这具骷髅的颜色来看,应该死了快半年了。这具骷髅,右手拿着一把斧头,上面还有一些干了的血迹。墙上也有。这些血也许是他自己的。 “这就是第一具尸体了。好像很容易嘛?”磊那起来骷髅手上的斧头,“这个也许对我们有用。” 我把刚才我在二楼遇到的事说了出来。我们三人一致认为应该去探个究竟。 很快的,我们就来到了木门前,但刚才那种恐惧的心理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好奇心。到底木门后面是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打开过的缘故。门把手已经锈住了,怎么也打不开。磊示意我们让开,然后举起刚才拿到的斧头,用力的向门把砍下去。 vol.5 这个房间很大,非常大。里面的摆设都是德国贵族才能够使用的。虽然家具上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但依然可以看出这套家具非常的昂贵。 玲看到画像墙壁上的女人画像,竟不自觉的走上前去。 “这副画……我好像在哪见过。”玲习惯性的拢了拢头发,“好像是……” “你们快过来看啊!”站在窗台前的磊边象我们招手边喊到,“你们看下面的树木排列的非常奇怪。” 我拉着玲跑到窗台前,果然有点奇怪,楼下的白桦树很不自然的排列成了一个d的样子。怎么会这样呢? 一定是以前的主人故意把树木弄成这样的。最后我们三人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已经快6点了。只剩下没多少时间了!现在怎么办?”玲看了看表。 “到现在只找到一具尸体,还剩下两具,到底会在哪里呢?”磊用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到。 此时,玲又站到了画像得前方。开始打量这副画像。 画中得女人非常的年轻漂亮,而且有一种贵族特有的气质。“真象个女伯爵啊!”我看着看着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玲转过头,好奇的问我刚才所说的话。 “呃。我说她真象个女伯爵。”我用手指了指画像。 “是啊是啊。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玲露出了非常兴奋的表情,“这副画中的女人是伊丽莎白。德库拉。我上次在德国画展上见过的。她就是那个有名的‘吸血鬼’德库拉伯爵的妻子。传说伊丽莎白也是一个吸血鬼,后来被人杀死并埋在墙壁里……” “墙壁?”磊打断了玲,“我想到了。第二具尸体可能埋在墙壁里。”说完,磊便拿起斧头对着墙壁疯狂的砍着。 果然,在墙壁里我们找到了第二具尸体。这具尸体的头骨有些碎裂,应该是被硬物击中头部死亡的。 “只剩下最后一具了!”磊兴奋的说到。“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现在7点了,必须在12点前找到!”玲皱着眉头,可以看出她非常的担心。 “首先我们把所有房间都再检查一边,大家分头找,发生什么意外就大声叫。” 磊象指挥官一样,用类似命令的口吻说到。 尽管我很仔细的搜寻着,但依然是一无所获,别说尸体,连骨头都没找到一根。顿时我感到非常沮丧,步子也开始沉重起来,每迈出一步好像就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样。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磊和玲能够发现,可看到他们两个的表情,我再一次的失望。难道就这样失败了嘛?我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也许我们会和那两个人一样,死在这座古堡里。 “第三具尸体到底在哪里!”也许是由于紧张的关系,磊显得有些暴躁。 “我早说了不要来的!”面对死亡就算是磊这样坚强的人都会感到恐惧,别说一个女孩子了。玲大声的哭泣着…… “算了,听天由命吧。”我身子靠着墙缓缓的坐下。这时的我显得非常的沮丧。真的非常后悔来到这里。 也许是因为光线阴暗的关系,刚才没有好好的打量一楼的格局,现在站在楼上才发现。这别墅好像是按照德国古堡建筑模式来建造的。面对这异国风情的房屋,我的好奇心更重了。 “我们分开找找吧?”磊对我和玲说,“玲如果害怕的话就和翔一起吧!” “谁说我害怕了。我也一个人找。”说完玲一个人下楼去了。 “该死的,第三具尸体一定也被埋在墙壁里了。”磊开始有些发狂了,拿着斧头对着墙壁乱砍。 斧头砍打墙壁的声音似乎是很好的催眠曲,我的眼皮开始觉得很重。虽然我努力的试着把眼睛睁开,因为我知道一闭上就有可能永远睁不开了。但我还是失败了,我睡着了。可睡的很浅,我似乎听到了磊用斧头敲击墙壁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声,然后又是很大的一声敲击声,这不是斧头挥砍墙壁所发出的…… 当我睁开眼,我已经睡在了马路上,玲也躺在我的身边,磊呢?磊去了哪里?我推醒身旁的玲。可玲象是疯了一样,一看到我就开始大声的喊叫,“血,好多血!不要过来!”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手掌中有一道很大的伤口,象是被利刃划伤的。到底怎么了?我敲打着自己地脑门,仔细地回想。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到了医院,医生说玲疯了。原因是重度精神分裂。可她昨天还好好地。怎么一个晚上就会这样呢?还有磊,磊去那里了? 我向医生恳求了好久,他才答应让我见玲,但考虑到病人地情况,我只有5分钟地时间。 此时玲地情况好像已经稳定了,不再发狂,只是身子有些颤抖,她看到我似乎颤抖地更加厉害了。她双手抱住膝盖蜷曲在沙发地一脚。 “玲,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磊呢?磊去哪里了?”我直截了当地问玲。 “他。他。他回来了……他回来了!我们谁……谁也跑不了。”过了好久,玲才结结巴巴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是谁?”我继续追问。 “啊。不要杀我,我没有害你,你不要过来。”玲似乎想赶走什么东西似的,双手在空气中胡乱地挥舞着。 “对不起,时间到了。在问下去地话,我怕对病人会有影响。”医生说。 我临走时听到玲阴冷地说了一句,“第三具尸体找到了。”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可怕地事?现在能解开疑团地人只有磊了,可他在这个节骨眼竟然失踪了。 vol.6 我躺在床上,整理着紊乱地思绪。磊,你到底去了哪里。 “咚咚咚”我听到了有人敲我家窗户地声音。磊?一定是磊!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房间,果然在窗户上我看见了磊那张熟悉地脸,只是扎看之下显得有些苍白。 “磊,你到底去哪里了!”我边说边打开大门,可外面却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可能?刚才明明……”我小声地嘀咕着,大概是幻觉吧? “咚咚咚”我才刚关上门,那个敲窗地声音又来了,这次我肯定没有看错,窗户前面地确实是磊,虽然他那张脸非常地苍白,白地有些吓人,但我还是能顾肯定那个肯定是磊。“ 可当我打开门,迎接我地只有一阵阴冷地风。难道真地见鬼了?我开始感到害怕,赶紧跑到自己房间,把所有的房门都关上。 “咚咚咚咚咚咚”屋外传来了急促的敲窗声,我开始对这声音感到心寒,我用被子盖住头。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停了。 我壮了壮胆,走出了房间。 “叮叮叮”电话在最不应该响的时候响了起来。 “喂。你好,找谁?”我说了这么一句废话,这是我家,当然是找我的。 “你是翔吧?玲是你女朋友吧?”对方也很直截了当的说。 “是的,出了什么事嘛?”我开始有些不祥的感觉。 “是,她刚在医院跳楼自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有如被雷劈中一样,差点就晕了过去。 在玲的葬礼上,我没流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为这事,玲的家人开始数落起我的不是。说什么搞外遇把女儿逼死之类不堪入耳的话。 从那天晚上开始,敲窗声一直没有停过,从窗户外可以看到磊那张苍白阴沉的脸。他面无表情,只是机械性的敲打着窗户。这该死的声音害的我夜不能魅。 已经连续一个礼拜了,我被这敲窗声搞的有些神经衰弱了。看着磊那苍白的脸,我的脑海里似乎上演了一幕可怕的剧情。 磊疯狂的砍着墙壁,有一个人慢慢的向磊靠近,慢慢的靠近。他拿起一根木棍用力的往磊头上敲去。 磊倒在了地上,他那眼神,我想我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了,那眼神中充满了憎恨和不可思议。那个人拿起磊手中的斧头对着磊的胸口就是一下。血飞溅在他的身上。他拉着磊的尸体。把磊放倒墙壁里,然后用砖头砌好墙,他没想到这骇然的一幕被墙角的玲看到了。他转过头露出那张狰狞的面孔。天哪。那个人……那个人竟然是我。是我杀死了磊。不,这不可能是真的,我为什么要杀了他。可能是为了生存。为了生存我的手上沾满磊的鲜血,我杀了我最好的朋友。这时,我想起幽灵别墅所说的“你会永远活在痛苦之中。”这句话在我脑海里回荡着。 第二天,我去了警察局自首。可最后因为我患有梦游症,而且加上证据不足,判我无罪释放,可必须接受治疗。 尽管我非常不满意法院的判决,但也没有办法了。我躺在床上,静静的等待着磊的到来。 “咚咚咚”那熟悉的声音又来了。我打开窗户。吸着新鲜的空气,伴随着磊那极副节奏感的敲窗声,我身子往前一倾…… 第四卷 猛鬼街 第七章,太平间守望者 我是医学院的一名学生,毕业前半年在某县医院实习。 医院除了病房外没有多余的住房。手头拮据的我无力在外租房,院长只得安排我暂时住在勤杂工老李的单身宿舍里。 老李今年五十多岁,据说文ge时结过一次婚,七几年老婆嫌他穷跟人跑到广东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老李后来一直没有再婚,他解释说他在医院的工作是打扫太平间和给死人整理遗容,没有哪个女的敢沾他的身。 老李嗜好烟酒,房里满地都是烟蒂和酒瓶。烟是一元一包的劣质烟,酒是一元二一斤的粮食酒。操劳了大半辈子屋里最奢侈的东西是一台十八英寸的熊猫牌彩电——那是他花了两百元钱从旧货市场抱回来的。 初来乍到,我总得表示表示。那天晚上我买了一包红塔山两瓶二锅头从食堂端了几个荤菜孝敬老李。俩光棍吞云吐雾杯来盏去,醉得一塌糊涂。酒后吐真言,老李对我讲起了他的伤心往事。他告诉我他父亲解放前曾担任过伪县长,文ge期间跳楼自杀。中学时学业很好的他由此而失去了深造的机会。后来为生计所迫,只得到医院太平间干起了清洗尸体这种最脏最苦的差事,一干就是三十多年。 你知道吗,他说,刚开始干这种事的时候,正常死亡的人的尸体还可以忍受。最受不了的是那些卧轨自杀或武斗中被手榴弹炸得四分五裂的尸块。为了克服心里的恐惧,更为了不让胃里金贵的米饭白白呕吐干净,我只能用酒精来麻醉自己。酒啊,酒啊,你真是个好东西。 他伸出舌头将杯底最后一滴酒舔干净,笑盈盈地说,小兄弟,讲讲你的伤心事吧。 从来没有喝过如此多的酒的我此时像鲸鱼喷水那样向外喷饭。看着地板上自己胃里的呕吐物,我感觉一生所有的委屈汹涌而至。我开始大骂女人,大骂那个毕业前夕受某大款勾引弃我而去的初恋情人汪琳娜。 女人不是好东西,小兄弟,骂得好!提起女人,老李咬牙切齿目露凶光,上次我在宾馆门口经过时碰到一个婊子在拉客,我问她多少钱干一次,她骂我穷瘪三,叫我快滚开。操!老子比别的男人少点什么?不就少俩钱吗?那骚货,不知给贪官污吏操了多少遍,不要钱我还嫌她脏呢…… 那天晚上也许是喝多了酒,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半天才睡着,半夜突然一个炸雷把我惊醒。下暴雨了。 我起床关窗户,拉开电灯我才发现老李不见了。这么晚了又下着雨他会到哪儿去呢?会不会去了厕所?赶巧我被一泡尿憋着,便拉开门向厕所走去。 厕所在走廊的尽头,途中要经过太平间。虽然我是学医的,亲手解剖过人的尸体,但夜深人静独自一人走过太平间还是有一点毛骨悚然的感觉。我尽可能地放慢放轻脚步,唯恐惊醒死者。就在我走到太平间的两扇木门正中间位置时,我竟然听到门缝里传来人的喘息声! 那一刹那惊得我魂飞魄散头皮发麻,难道死人复活了?!我想起一本医书里曾经记载过“假死”的现象,莫非今天让我碰到? 那明天我可就成了医院头号新闻人物了!好奇战胜了恐惧,我透过门缝向里张望同时准备夺路而逃。 太平间里没有灯阴森森的漆黑一片,我什么也没看见。 但那神秘的喘息声却越来越清晰而且还富有节奏感。就在我正寻思是破门而入还是去喊人的时候,天空扯起一道强劲的闪电,强光透过墙上的气窗将整个太平间照得通亮。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足以让我铭记一生的画面:赤身裸体的老李趴在一具同样赤身裸体的女尸身上正在干着男女之事。而真正震撼我的是那具女尸一头披散的乌发,它伴着老李身体的起伏随风摇曳,宛若活人。 第二天,我找了个借口换了家医院实习。毕业后,我分到某乡镇医院当了一名医生。与县医院相比,这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太平间。 第四卷 猛鬼街 第八章,凶冥十杀阵(一) 序曲:建筑系的学生们最爱上的课之一就是风水学,基本上你什么都不用干,而且不担心老师抓人提问,只要听着老师吹牛就可以了。尤其是王风这样的外聘老师,本来没有受过正规的台风教育,讲起这些东西更是眉飞色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房间的材质不能用柳木、槐木,因为据说柳木容易成为变怪,槐字中有个鬼。《淮西县志》载:有宋氏者,屠牛为业,以槐木为居,成半月,合家死床,都无伤痕。 房间的大梁不能用青(黑)和红色,红色不利男主,青色不利女主。《三国志裨史》载:帝(曹丕)夜梦梁上青光属地,问诸周宣,宣云:“天下当有贵女子冤死。”时帝已遣使赐甄后玺书,闻而悔之,遣入迫使者不及。 如果大门不幸被漆成黑色,你就等着遭殃吧。《曹氏训》载:中山王为宫室,漆其门,夜夜闻女子冤哭。后遭祝融,宫人死者十九。 永远也不要用骸骨做建筑材料。《滦阳续录》载:乡人吴某,夜梦黑人立其屋上,掷下一犬啮人,后其屋无故自坍,妻女皆为所杀,于破壁中拣得犬骨一具,方忆曾与匠造相詈,盖报仇耳。 家中的器物不要太长时间不移动位置。 门楣上不要放钱。 天花板不要做成黄色,地面不要做成黑色。 ……………… 诸如此类。听者听得很有意思,讲者也是讲得唾沫横飞。就这样到了最后一堂,马上要放假了。王风靠在讲台上看着大家,目光忽然沉郁起来。他走到黑板旁边,在黑板上画了一条南北流向的河,河东河西是两个小村子,他说:最后一点要说的是:选择好你盖房子的位置。我来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1946年。冬。中国北方的某个山区,一条已经冰封的河分开了两个小村子,河东的村子叫做东水,河西的村子叫做西水,两个村子合称为双水屯。那年快过春节的时候,西水某村妇忽然收到一封信,找那识字的人一问,说是秋天外出逃荒的人们等不到开春,要在年前回家。 “逃荒的人要回来!”这消息在村子里传开,整个村子炸了营。往年他们总是要挺到开春的时候才回来的。这样做无疑是有很多理由的:东西不够吃,为了防止饿得发慌的村民把来年的种子也吃下肚去,历来总是由丈夫们商量好了把全村的种子分开埋藏在几处,然后集体外出逃荒,不知道种子埋藏在哪里的妻子们则带着孩子在家苦熬。一年又一年都是这样。但今年他们居然中途要回来了。粮食会不够的。种子会被吃掉的。但没有别的办法。丈夫们就要回来了。 表面平静气氛下的恐慌延续了两天,第三天傍晚,丈夫们敲响了各家的房门,出乎意外,他们看起来并不瘦,也没有浮肿,气色相当不错,但他们确实是两手空空的。妻子们把他们迎进家门,他们就坐在炕上不说话。妻子们把南瓜野菜饭拿来,他们就吃,把水端来,他们就喝,然后就是沉默着抽烟。就这样过了一个晚上。 第四天各家的男人凑到了一起。不多久女人们也自动地凑到了一起,因为男人们谈话的内容不小心透露了出来:他们要去把种子挖出来,搬走。讨论的中心内容就是如何说服自家的妇女。而妇女们讨论的就是如何不让他们说服。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各家妇女就遭到了丈夫的唐僧式劝说,但妇女们都只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其中一些男人火气上来,动粗。村子里哭声骂声响成一片。结果是无人劝动。因为男人们没有理由,女人们理由充足:这是我的家,我的故土,我的乡党,我一辈子的辛勤血汗全都在这里,你凭什么说走就走?走,我们能走到哪里去?最后,时间仿佛得到了轮回,所有的男人又恢复到刚刚回来的模样:闷头不响地抽旱烟。 直到第五天。有一个东水村的妇人来串门了。虽然名义上是两个村子,但因为住得近,地在一处,两村的人也算半个邻居。两村的男人一起逃荒,女人一起在家里守候,按照当地的土话来说,是“老鼠也一同养着”的交情。她听说西水的男人回来了,于是就来打听打听丈夫的情况。她去那家的妇人连忙把她迎进屋,倒了水,而男人却躲进了里间。 东水村的妇女喝了一口水,说:我找大哥有事情。我想问问我男人,怎么一直也没有个信? 于是这家的妇女就进里间去说自己的丈夫:你怎么躲起来了?知道不知道的也给人家说啊。丈夫却只是张惶地望着她,许久才说了一句:没见着,我们两村人是分头走的。不知道。他喃喃地说完这句话之后,门帘被挑开,那个来找他的东水妇女进门来了。 丈夫看了看东水妇女,嗫懦着说:啊,那个,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但是东水村妇女却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男人脚上的鞋,忽然之间,她大叫一声:这鞋是我男人的!是我一针一针给他衲的!怎么会到你的脚上?你说! 丈夫依然不说话,只呆看着东水村的妇人,妇人猛地转身冲出屋子,高声叫喊:杀人啦!杀人啦!远处几个西水村的男人闻言,向这边跑来。妇人跑到第一个男人身前哭诉:不得了啦!我男人的鞋,穿在…… 话声到这里嘎然而止,男人手中的半块石头砸在女人头上,她一声不出地摔在地上,几个男人围拢过来。 怎么办?大家商量着。 埋了吧。 别埋,太饿了。真的,太饿了。 去,拿砍刀来。 屋子里的男人崩溃了。他哭了起来。半晌,他才对自己的女人说:东水村的男人都回不来了。他们都被我们吃了。他们都被我们吃了。女人的头发根瞬间就炸了起来,一股凉气从脚后跟一直冲到顶门。 “我们在外面逃难,后来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回走,早早就来到了河的下游,但是又不敢回家,就去山里挖草药换几个钱存活。大雪封山,我们迷了路。转了几天,东西都吃光了,饿得发疯,饿得啃自己的手!心里象有火在烧,后来我们就碰到了东水村的男人们。” “他们已经有好多人死了。活着的几个也奄奄一息。他们说他们不知道怎么的就进山来了,我们一看死人,脸色发灰,身上没有伤口。他们也没有饭吃,我们都乏了,就只有先在这里呆着。后来我一觉醒过来,往外边看,他们已经在吃了。” 外面传来喧闹声,几个男人正在用砍刀分割刚才的妇女,但是那已经被卸掉左脚的妇女却悠悠醒了过来,咿咿呀呀叫得不成人声。男人们一语不发地用砍刀向她身上招呼,远处是雪封的山,快过年了。讲到这里,老师开始沉默。学生们也一言不发,与其说是被故事吸引,不如说是被一种恐惧攫住了心灵。良久,才有学生问:“那后来呢?” 王风慢慢回答:“后来,没过几天,西水村的人不明不白地成批死亡和发疯,据说有人竟然看到那些被吃掉的人,在暗夜里围着每一户人家转圈。再后来,剩下的人等不到元宵节就都搬走了。东水村的男人们最终也没有回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自动走进山里去等死,开春的时候,没有种子的东水村妇女们无奈逃离了家乡,双水屯成了名副其实的荒村……时间过去很久,原来的小小西水村渐渐成为了新兴的城市,地盘扩张,在东水村的旧址上建起了一所大学。” 下课的铃声响了,王风夹起讲义,对仍然在发呆的学生们鞠下躬去:“下课。”然后他又抬起头,微笑着说:“所有回家和留校的同学,我祝福你们好好享受你们的假期。” 学生们收拾起自己的东西,陆续走了出去。王风把夹在腋下的讲义重新放回讲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罗盘,走到窗前,左手掐着指关节,嘴里也不知念着什么。 教学楼有五层,后面是两棵杨树,也不知有多少年了,长得比教学楼还高。 白杨过去是葬树,只有种在死人坟头的,现在没这种讲究,而且树长大了也和人一样,也需要尊老敬贤,等标志牌一挂也就砍也砍不得了。这两棵杨树因为太高,连教学楼的顶楼也总是凉阴阴的一片,风一过就“哗哗”的响。汉诗说“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听到这种声音,不自觉地就有了点寒意。 一阵风吹过,天还早,可天色却暗了下来。大概是要下雨。这阵风吹得两棵树都“哗哗”直响。 王风看着罗盘,一边调整方位,嘴里还在默默念着。谁也听不到他念些什么,不过这时如果有人来的话,一定可以看见他紧锁着的眉头。 那个罗盘也不过手掌一样大,上面却是乾坤震艮坎离巽兑排得密密麻麻,几乎把一个罗盘面都挤满了。罗盘已经呈现一种暗红色,油润光亮,几乎象玉石一样,这样的颜色只有摸上几百年才会有的,如果不是上面的木纹,谁也不会相信这罗盘本来是用木头做的。 他的手指忽然停住了,大拇指本来刚好掐到左手中指的第二指节上,这时,养得长长的指甲已经刺入皮肉,一缕鲜血象一条小蛇一样滑过皮肤。可是王风却象什么也没有感觉到,还是看着教学楼的西北面。 越过那两棵高大的白杨树,远方是一大片广袤的空地,上面插了一块大大的牌子,仔细看能看到上面写着“东海堂株式会社”几个字。“王老师。” 忽然有个人从门外探进头来。王风吃了一惊,回过头看了看。 那个人叫赵淳,是王风带的一个学生。王风的脸上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把手里的罗盘放进口袋,嘴里说:“赵淳,你还有事么?” 赵淳有点迟疑地走过来,道:“王老师,刚才你说的那个故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故事啊?是我被学校聘到这里的时候,一个朋友讲给我的,怎么了?” “你那个朋友又是怎么知道的?”赵淳追问了一句。 “等我将来碰到他给你问问吧!”王风无奈地说,这种回答好象有点敷衍了事。可是赵淳也没有在意,只是道:“我查过我们学校的建校史,那里说得很不详细,上面说这里原来叫双水屯,日本人来的时候这个屯已经荒废了,一个人也没有,后来才又重新兴起。老师,你说的东水村西水村就是这儿么?” 王风朝他笑了一下:“管他是不是呢?我还是关心今天晚上吃什么?” 赵淳还想说什么,王风已经夹起了讲义,说:“走吧,我来关门。” 赵淳先走了出去。王风把门关上时,那一瞬间他好象看见了窗口映入的一个影子,可是眼前一花,定睛细看时却又什么也没有。王风笑了一下,脑海中泛起一张永远都是笑着的脸,透过已经有点昏暗的玻璃窗,只可以看见那两株白杨树之间夹着的一块“东海堂株式会社?”的牌子。 第一章“你又乱想些什么?” 女子咬着吸管,从装着果汁的杯子上看着王风。王风一惊,讪笑道:“我又走神了。” “你又想你的风水吧?真想不通,学校怎么会开风水这门课?还有你这神汉来显灵?” 王风也没有在意女子话中的嘲讽,仍是讪笑着说:“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往往就显得象是迷信。就象在概率论建立以前,赌博就被看作完全是碰运气的事,那些想预测的尝试都被看作是迷信。” “你想说,风水也许有一天会被当成科学?” 王风笑了:“也许吧,我只是说说。不过一样东西如果存在了两千多年,无论如何总是有它合理的地方。” 女子也笑:“那么用你的神眼看看这个休闲茶座,看看你的理论能和实际对应多少。” 王风看看四周,尽是些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大概大多是外企的管理人员,算是白领阶层吧。他道:“不太好吧?要是在这儿摸出个罗盘来,别人当我是什么。” “那又有什么关系?你试试吧,要是说得准,老板说不定会免我们的费用。” 王风看看四周,那些人也都只是各自做自己的事,没人会管他在做什么。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个罗盘,找准了方位,刚想掐一下手指,指甲却碰到了刚才那个伤口,微微一疼,用拇指在伤口上按了两下,才细细地掐算。 女子喝着果汁,笑着说:“好了么?” 王风看着四周,道:“布置这儿的人,也是个高手啊,几乎没什么错处。九宫得当,这是玉女当户,聚气敛财格。你看那儿。”他指了指搁在一边的一个架子,那里放着一只大鱼缸,里面,一条金龙鱼正缓缓游动,休闲吧里,灯光很暗,倒映得这条鱼光灿夺目。她说:“是条鱼啊。” “那是九宫财位。财位得鱼,龙门三级浪,年年得有余。在这位置养鱼,风水书上说‘财位鱼临,左金右银’。这是很高明的了。” 女子撇了撇嘴道:“得了,这些话谁都会说,老板开店当然要赚钱的,你说这些话只是让他高兴,他不见得会信。这儿生意也不算太好,你说他‘左金右银’,他大概要当你讽刺他。” 女子的话有点响,坐在边上一个自斟自饮的男人转过头来看看他们。王风小声道:“低声点,别让人把我们当两个神棍看了。” 女子吐了吐舌头,笑了。这副样子很是可爱,王风的心头一动,嘴时却接着说:“财位在西北,属乾位天门,九星中属禄存。乾属木,西北却是金水连环,本来就是在金水地养乾木,金琢水养,终成大器。按书上说,这屋子朝向本不太好,不过里面布置得好,也应该大发,要是不发才怪了。” 他说得也有点忘形,声音也大了些,这时,忽然有个人在边上道:“对啊,那人也这么说。先生,你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会不灵验的?” 王风回头一看,是刚才那个自斟自饮的男子,正在眼巴巴地看着他。忽然之间一种没来由的烦乱或者恐惧掠过他的脑海,他看着眼前人没有说话。 王风不说话,问他的人也不说话,女子当然也不说话。他们就这样在人声和人潮中制造了小范围的片刻安静,似乎船在旋涡中心将沉的那个刹那。 来人打横坐下,双手交给王风一张名片:“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王风。我是大学教员。”王风双手接过名片,来人的目光在他长长的指甲上停留了一瞬间。王风笑笑,伸手取下指甲装进衣兜:“道具,道具而已。经常戴着习惯了,倒忘了取下来。”借着灯光看名片上写着几行字:龚大伟,西乡酒廊总经理、董事。 “我刚刚冒昧得很,在旁边已经听了半天了。”来人眉峰一紧,有些忧愁地说。“先生说得都没错,这间酒廊是我们几个朋友合开的,从选址、装修到破土上梁仪式都是找了懂行的人严格按照古训办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怪事不断。开业三个月来,顾客也不少,可就是赔钱。光赔钱倒也无所谓,关键是有些事情搅得我们焦头烂额。先生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屋子有问题,必定是行家,我想请教请教。” 王风拿起眼前的酒杯,抿了一小口,龚大伟和女子都热切地看着他。王风看看四周,又看看龚大伟。 “改天行不行?”王风说。“我的东西都没带着,今天也略显仓促了。何况,”王风笑笑:“改风水的计划不能在这些地方谈。” 龚大伟显得非常失望。但也不好多说,于是点点头:“不打扰两位了。”说完站起身来离去,同时竖起一指晃动示意领班免账。王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在上面匆匆划了几个字之后追上去递给龚大伟:“今天晚上要是没事情,明天就打这个电话找我。” 龚大伟疑惑地问:“什么没事情?” 王风笑笑:“说错了!就是明天你给我打个电话就好。” 两人一起走出西乡酒廊的时候,女子还不断地问王风:“会有什么事情吗?你干吗不明告诉他?还是你吓唬人家呢?” 王风招手叫出租:“我也不知道。有时候这也是一种感觉,你知道预感是怎么回事吗?你看,普通人会在摔倒在地的一瞬间,大脑里浮现出自己摔倒的样子,这就是预感。但是时间再长一点的预感就不容易,有些人感觉准一点,有些人感觉就不太准。我总觉得他的脸发黑,但是又不好说,只有这样提醒他注意一点。” 女子听得有趣,问:“那你的预感相当准喽?你说我最近运气怎样?” 王风回头,眼睛在夜色中灼灼发亮:“相当之不好,有个色狼正在打你的主意。” 女子一呆,随即哈哈大笑。王风殷勤地替女子打开后车门,自己绕到副座上坐下告诉司机学校的位置,扭脸却突然从后视镜中看到,一条黑影刷地从酒廊半掩的门中闪了进去,似乎刚才它一直在那里看着自己。王风疑惑地朝后看,酒廊的门却啪的一声被人拉上了。 第二天早晨,王风将屁股对着窗口蒙头大睡,却被门口猛烈的敲击声吵醒。王风拿起床边的闹钟看了看,心中暗骂。不快地问门外: “who?” “王老师开门!是我赵淳!”门口有人回答,暴风骤雨的敲门声却没有停止。 “什么事情?” “有人告你拐带良家妇女,以酒为媒色诱沈老师去了!” “胡说八道!”王风顺手把一个枕头摔在门上,然后爬起来去开门。门一开,赵淳钻进来四下探寻。王风在他身后把门关上,笑骂:“你以为沈容是什么人,能在这种屋子里和我不明不白地过夜?我们不过是相互倾心一起去喝酒而已??慢着,这绯闻谁告诉你的?你怎么不回家?” 赵淳趴在枕头上用力闻。 “滚起来!”王风骂,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了两杯,递给赵淳一杯:“什么事情?” “有个姓龚的给你来了电话。”赵淳从口袋里掏出王风的手机,王风一楞:“哦,我忘了我手机放在你那里了。他说什么?” “说的莫名其妙!他说你说的很对,就算他死了也感激你,还有就是他很后悔。都说什么啊?难道他死了不成?” “他后悔什么?”王风琢磨着。“他还有没有说别的?”忽然他记起了什么:“来电显示呢?” “就是这个奇怪……”赵淳喃喃道:“来电是一串乱码。我重拨回去没有这个号。” 王风把牛奶放在桌子上。拿过手机翻看纪录。过了一会他自言自语地说道:“赵淳,你先回去,现在都已经放假了,你还是尽早回家吧。我有点事情先出去办一下,你走的时候把门锁上。” 公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王风从出租车里探出头来,看着对面的“西乡酒廊”,太阳当正午,王风套上指甲默默地掐算。一丝凉气从他心里冒出来。 他不敢相信:昨天晚上自己竟然活着从这个地方走了出来! 里面的布置没有问题,外面的格局就不一样了。可能是为了突出前卫和艺术感吧,入门下台阶,两边小窗户,门前照壁,两侧护墙拱卫,墙壁故意粗化了。可是这个格局并不应该是酒吧的格局。 没错,这是坟地的格局。王风现在简直想骂大街:是哪个王八蛋自作聪明设计成这样的?但光是这样也不至于凶,这房子里还有什么呢? 在进门的时候他悄悄掏出一张符纸晃了晃,没反应。王风呼出一口气。昨天晚上见过他的领班看到了他,掩口小声惊叫,王风拿着符纸在屋里走了一圈,领班的眼睛也跟着他转了一圈。最后王风收起试纸在靠外一张桌子前坐下,领班才走过来,欲言又止的样子,王风指指对面的椅子要她坐下。 领班坐下之后,王风轻声地,但却是直截了当地问:“他怎么死的?” 领班又一次用纤细的手指捂住了嘴。 王风又问:“他什么时候死的?” 领班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常态:“今天早上医院才来了电话,说他昨晚出了车祸,已经不行了。” 王风沉吟半晌,问:“那么说,昨天晚上就已经死了?” 领班点点头。鱼缸里的鱼自得其乐地游着。 王风拿出手机,翻看记录,乱码来电的时间分明是上午10:37.他按下呼叫,果然不出所料,电话里冷冰冰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王风抬头,看着心慌意乱的领班:“还有什么特殊情况没有?他在本市有亲戚没有?” 领班摇摇头。“他还没结婚,他的父母都在南方。” 王风沉思起来。领班终于抑制不住地开始啜泣:“先生,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从一开始就当领班,三个月这里已经死了两个,疯了一个,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风惊讶地抬头:“你说什么?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好几起了?” 领班点了点头:“前两个人都好象是意外,所以我们都没有在意。可是昨天从先生走后,老板的行动就很古怪,好象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嘴里还喃喃着什么。后来他喝醉了,我们扶他到了后面睡下,他醒了后非要开车出去兜风,结果晚上就出事了。谁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出去呢,喝得那样醉?” “有一个人知道!”王风眼光灼灼地说:“龚大伟!” 领班一楞,吓得都不哭了。 王风笑了笑说:“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我都要知道,只能问他自己。好在他刚去世,我要想一点办法……我要想一点办法……他有女朋友没有?” 领班摇摇头。 王风看看周围:“这里的工作人员呢?有几个是女人?” 领班说道:“就我一个,你要做什么?” 王风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喃喃自语地说:“一个……少了……对,沈容也见过他……我呢?……哦,手机……”忽然他抬起头来,对领班说:“你今天请个假成不成?这件事情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运气不好的话所有来过这个酒吧的人大概都有危险!而且这个酒吧……我说不好……”王风抬头四处打量着:“怎么不知道哪里有一点象我们学校的什么地方?” 王风宿舍的门开了,王风先进门,热情地把昨夜和他一起喝酒的女子沈容与领班往屋里让。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一张巨大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各种字和图案。纸的最中心有个八卦,八卦边缘有两根蜡烛,王风的手机上拴了一根绳子摆在八卦上面。 沈容捏着鼻子进来了。 领班也面带惊惧之色地进来了。 王风让她们在桌子两边相对坐下,自己打横坐在他们两个侧面。然后拿起一本旧书,抱歉地笑了笑:“对不住,这套东西我实在是不熟悉,咱们只能一边查书一边进行.没问题吧?” 领班怯生生地点点头,沈容一付警惕的模样:“不是真的吧?你有把握没有?你们宿舍长最恨这个,被他瞧见怎么办?” 王风正色道:“那老头子我已经一瓶好酒搞定了。别多废话,咱们最好快点开始,现在已经晚上7点了,如果顺利我就请你们去吃宵夜。” 沈容问:“如果不顺利呢?” 王风向她挤出一个尽量轻松的笑容:“那你就想办法给我买棺材!”转而大怒:“怎么老逼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从桌子下抽出一张符来烧了,继续发怒:“烧一张符我的法力就消一点你知不知道,别胡说了。开始吧!” 王风在沈容和领班两人的左手上画了两道红色的符(这是阻止请来的鬼上身而设的法障,朱砂混黑狗血的),叫她们每人伸出一只手来握住拴着手机的绳子,把手机提在半空中不动,然后告诫说:“等一下要是觉得有人拉手机,就让它拉过去,心里什么也别想,闭紧了眼睛什么也别看,觉得害怕就在心里慢慢念‘自在’两个字,总之,千万千万别睁眼!” 领班点点头,沈容又问:“干嘛不让睁眼睛?” 王风正取出一张试纸来要烧,闻言对沈容怪笑一声:“怕吓坏了你。” 沈容心中一颤,连忙闭上了眼睛。耳听得王风点着了试纸,曼声长吟道:“三界冤灾,皆在眼下!一切行迹皆来!”然后就是喃喃的吟诵声,几乎在同时,一阵冰冷恐怖的感觉袭来,沈容觉得自己背上起了一溜鸡皮疙瘩。 似乎有什么人在用指甲慢慢划自己的背,一缕凉气渐渐从沈容腰下升起,弥漫在她的全身,头皮发炸。沈容心中一颤,强自镇定着拿稳线头,听到旁边领班牙齿相击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沈容几乎想要掉头就跑。耳听得王风站起来,走开,正要问“你上哪里去”的时候咔哒一声王风已经关掉了灯,回来,打火机咔嚓一响,能听到蜡烛芯爆燃的声响。沈容悄悄问:“干吗要关掉灯?” 王风沉默了刹那,最后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普通的人和住所都有神灵庇佑,有他们在一般的鬼是不敢出来的。我刚才已经把这些神灵统统请走了。” 沈容惊惧之下睁开眼睛,烛光里王风和领班的脸色惨白青绿,比真的鬼都不遑多让。沈容大叫一声,手指松开,王风眼疾手快地在手机掉到桌子之前一把拎住,将线头重新塞到沈容的手指之间,顺势握了一下柔夷:“你的手太冷了。放松点。”王风说道。 领班也睁开眼睛,照例地用手指捂住嘴,她比沈容镇定一点,没有松开线头。“快闭上眼睛。”王风说:“我要正式请亡灵了。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们感觉到的一切形迹都是幻觉,都是幻觉。千千万万不能松开线头!”接着,他翻开书找到一条咒语大声念出来,门窗紧闭的屋子里似乎刮起了一阵阴风。 沈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虽然隔断了视力,但她强烈地感觉到有些东西在桌子周围绕圈走动,王风在语调平缓地问着问题。 王风:“你的姓名?” 一股力量拉扯着沈容手中的线头,沈容用力拉紧。她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也会做这种没来由的事情。 王风又问:“那么,这桌子上有几男几女?” 线头被扯动了三次。 听得出来王风出了一口长气。他说道:“能告诉我你下世当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线头忽然被什么力量拉紧,似乎牵拉它的那只无形之手非常激动。王风开始喃喃自语,周围忽然之间变得非常冷,三人似乎身处一个寒冷的气流旋涡之中。有什么冰一样的东西碰到了沈容的脸,沈容惊呼一声,右手已经松开了线头,在同一刹那间,领班也叫出来:“那不是他!我虽然看不到,可是我知道那绝对不是他!” 手机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沈容和领班同时睁开眼睛,一个蓝色的影子从她们身前掠过,沈容骇极,对王风大喊:“他就在你身后!”同时,王风的声音也响起来:“快跑!他要上我的身!”他一边说着,一边飞速拿出一张符纸准备在蜡烛上点燃,同时,那个蓝色的影子慢慢向王风俯下身去。 蜡烛灭了。房间里一片漆黑,沈容和领班同时跃起,扑向房间门口。房门是锁着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背部靠在房门上,耳朵里听着王风摸索着站了起来,在黑暗中用粗嗓子发出尖细的女声哧哧轻笑。一瞬间,沈容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听着王风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旁边的领班抖抖擞擞地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就是一瞬,眼前一团火光亮了起来??酒店的领班随身总是带有打火机的。这团光非常渺小,但是已经足以看清楚屋里的一切。王风在距离桌子两步的地方站定,正用手机的一片碎片刮着自己的手臂。一滴滴鲜血掉在桌子上。他的眼睛是青色的,脸上分明是在笑。 一个念头进入沈容的脑海:自己要是再不有所动作,王风就完了!想及此,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抄起一把折叠椅子冲过去把王风顶翻在地,然后抓了桌子上那张王风没来得及烧的符纸跑回来,两个女子抖着手想把符纸点燃,可那符纸上沾了些血,先后灭了两次。地下的王风慢慢转动身躯想要站起来。 符纸终于点着了。在火焰燃烧到画符的一瞬间内,似乎有一股极热的风平地吹起,王风发出了一声惨叫,青绿色的气从他的七窍冒出来,在空气中依稀显示出一个人的脸孔,然后消失,王风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沈容和领班都是一头冷汗。 许久,领班惊叫一声,打火机摔在地面,她大概被烫到手了,沈容默念着各路神仙保佑,心惊胆战地摸索着打开了灯,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很平常,屋子里暖暖的,王风还在昏迷,左手手臂上冒着血。沈容连忙跑到王风的身边,双手将他的身体抱离了地面,嘴里急促地喊着: “王风,醒一醒,王风——”领班也赶了过来。 王风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身边两个一脸惊恐的女子。沈容看他醒过来了,喜极而泣,却没有想到王风的脸突然狰狞地扭曲,两个手猛地扼住了两个人的喉咙,从胸膛中发出呼呼的吼声。沈容没有防备,吓得两只手紧紧抓着王风的那只手摇憾,眼睛睁得老大;领班也吓了一跳,双手一阵乱抓,正好抓在王风的伤口上,长长的指甲撕得王风倒抽一口冷气,缩回双手大叫道:“开个玩笑嘛,也不至于就下这么狠的手啊?” “再来十个腰子!”王风中气十足地招呼小摊摊主,然后举起啤酒灌了一口,瞧瞧自己缠满了绷带的左手,咧嘴一笑:“别都不理我啊?我是看你们那时都太紧张了,逗你们玩玩的。谁知道你们这样不禁玩?” 沈容怒喝道:“滚,哪有你这样玩的,要不是我俩胆子大,早被你吓死了,现在都没有胃口吃东西了。”转头看小领班却是吃得津津有味,怒从心头起道:“你也不配合我一下。”再看王风一脸假无辜更是恶向胆边生:“以后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跟你去做这种烂事情了,差点把命搭上。” “你们二位美人运气十足,不会有事情的。”王风讪讪一笑:“我在那段时期??我是说在我不能控制自己的那段时期,没侵犯你们吧?” “没有!”沈容怒。 “真的没有?我主要指的是,啊,是那个,啊流氓行为。” “没有就是没有!做梦想占便宜是不是?你要是敢,哪怕你是什么鬼也早被我打得不成人形了!”沈容余怒未消,别过了头不去理他,又觉得饿,自己拣了一串辣椒少的吃着。 “可惜啊。”王风大声摇头叹气。“亏我还险些搭上了半条手臂。看来今天这个鬼一定不是色鬼。”说完喝口啤酒,又问领班:“你是怎么知道他不是龚大伟的?” 领班微呷了一口啤酒:“不知道,总之我当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绝对不是他。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没事,该死的脸朝天”王风豪爽地说转而苦笑道:“其实我是没主意了,毕竟我不过是个三流的阴阳师。只好明天一起去酒廊看看,顺便见见这酒廊的其他股东。” 领班抬起大眼睛:“你是三流的?那一流的呢?” “一流的阴阳师无法请亡灵的,就算他完全消除自己的防御,鬼物也无法靠近他的。我从业(沈容轻啐一声)以来,二流的倒也见过几位,一流的还从没听说过。可惜,这件事情如果让一流阴阳师来做就会简单得多。”王风慢慢嚼着一块腰子,若有所思:“我水平实在不行,绝对有哪些程序出了毛病,否则不会是这个结果。我的护身符还没有带。今天真是丢人到家了。今天这事情,疑问太多。”王风总结道。 吃完了“夜宵”,王风付了帐,问领班:“你住什么地方?我送你吧。” 小领班摇头道:“没关系,我们全家人住一个单元,不会有事情,多谢了。”王风从身边掏出一张符纸道:“回去之后把它放在铜容器里烧掉,好好洗个澡吧。”小领班伸手接过,笑笑:“这么长时间你还没问过我的名字呢。”王风大窘:“我就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干,姑娘,你叫做什么名字?” 小领班不答,叫了个出租,在上车之前回一笑:“我的名字叫做周楚楚,再见!” 第二章出租汽车已经走远了,只剩下王风和沈容在夜风之中呆立。片刻之后沈容装作轻描淡写地说道:“小丫头八成看上你了。”王风随口说:“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的一颗红心早就交给咱们千娇百媚的沈老师了。”沈容哼哼冷笑,举起穿着高跟鞋的脚踢他。 王风一边躲闪一边问:“那你今天晚上怎么办?你可是外地人,自己一个人住宿舍的。”沈容哼道:“我还怕这个?倒是你自己应该多加小心!”两个人一路赌着气回宿舍。 教工宿舍王风住三楼,沈容住五楼,沈容上了五楼宿舍,自己坐在镜子前一边回忆一边毛骨悚然,恍惚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在笑,吓了一大跳。立刻操起电话给王风打手机,却听到手机就在门外响起。沈容大怒,跑过去用力拉开门,王风正手忙脚乱地想挂断手机,见沈容满脸怒气,尴尬地说:“我、我、我刚上来的,呵呵。” 沈容怒笑:“那你就在外面守着吧!”转身回到里屋将门关上。王风说:“天啦!大姐,你不是这么残忍吧……好好,那你门可千万别锁严啊!”沈容大怒:“你就不会破门而入?笨!”说完之后扔了一个地铺出来,关门睡觉,剩王风一个在外边发怔。第二天王风醒来,只觉得浑身骨头好似都要散架一般,水泥地他也睡过,但还没有今天这么不舒服,再加上穿堂风吹着,手臂也开始疼个不了,滋味之难受不消多说。忽然看见赵淳自楼梯上上来,于是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对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家?” 赵淳笑笑:“我到你那里找你不到,就知道你肯定是被沈老师叫来看门。果然一找就着。我这个假期不回家了,还要趁机向王老师多学些东西。” 王风站起来伸个懒腰,对赵淳笑骂道:“跟着我能学到什么狗屁东西?昨天晚上我还不是差点被搞掉。”说完把昨天晚上的惊险原原本本讲给赵淳听,赵淳听得咋舌不下,最后问:“不会吧,连你都中招了?”王风道:“是啊,按理说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只有请不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听说能请过别人的灵来。这件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王风一边说,一边陷入思考,抬头看到赵淳若有所思,问:“今天我要趁着有太阳去见见西乡酒廊的那些老板和员工,你有事没有?” “我?”赵淳摇头:“今天我是没机会了,老乡会留下的人要开个假面舞会,我是主持我不能跑啊。王老师你好运,我得去了。”说完之后一路下楼,人已经不见踪影。 王风爬起来敲沈容的门,敲得地动山摇时沈容才一脸倦意地来开门,问:“又有什么事情啊?”王风把地铺卷递过去道:“起床啊,我们该走了。”沈容一脸怒气地接过地铺卷,骂一声:“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睡得象头死猪呢?一晚上就知道睡觉,我可吓得一晚没睡呢!趁天亮补个回笼,你自己爱干什么干什么去。”然后把门一关,剩下王风一个人在外边发愣。 车子在西乡酒廊外面停下,王风非常不情愿地向酒廊入口望去,黑洞洞的了无生气。这是他第三次到西乡酒廊来,大白天的也觉得冰针刺体的感觉比前两次更加严重,王风悄悄叹口长气,拿出一张符纸来捏在手心,一步一步向门口挨过去。进门之后感觉还算平静,于是悄悄将符纸别在衬衣袖口上。 这里居然还在营业,顾客不多,九宫财帛官的风水鱼缸还在,鱼可是少了很多。周楚楚正在一张椅子上呆坐,一见他进来,看到救星一般急步迎过来,悄声说道:“两个老板都在楼上经理室等着呢。”王风问:“是你告诉他们我今天要来的?”周楚楚点点头,王风满意地一笑,跟着她上了楼。 经理室内好歹有亮堂堂的阳光。王风半悬的心总算放下了。两位股东一见他进来同时起身相迎:带眼镜的小个子陈家明和身躯胖大的庞伟。周楚楚为三人做了介绍,三人寒暄了几句分别坐下,庞伟挥挥手想叫周楚楚下去,王风制止道:“不必了,她也算是整个事件的目击者,有必要参与我们的讨论。”说完指了指一张椅子让周楚楚坐下来。两位老板给王风递烟,又各自点了一根,对望一眼,一副有话要说但是又无从说起的模样。 王风朝他们笑笑说道:“其实也不用这么为难。你们就信口说说看吧。或许你们认为非常不起眼的现象,就是能够揭示整个事件的枢纽呢!”两人又对看一眼,庞伟这才抽着烟开始断断续续地说: “好多事情憋在心里这么久,不说我真的要疯了。这整件事情太意外,太骇人。要是有后悔药,说什么我们也不弄这件事情了。”庞伟说了这番话之后深深抽两口烟:“最初开这间酒吧的动机还是两年前,龚大伟这人不容易,他一家都在南方,从小父母就离婚了,他舅舅一家防备他们母子跟防贼一样。他大学毕业之后自己一个人上这边闯荡,先后倒腾过电脑,组过it公司,混了一年左右,没挣下什么钱,只是交了许多穷朋友。我和陈家明是在两年前认识他的,那时他做生意正不顺,货款收不回来,他只剩下三百块钱了,只够在这城市活两个月。” “我和家明一见到他就喜欢上他了。他比我们两个都小着几岁,但是有闯劲,有胆识。而且他对人毫无机心。我们第一次出去吃饭,他非要请客,但他刚刚给他妈寄了钱,手里只有二十块钱了。于是我们一起上路边摊喝馄饨。老实说,我那时最少有七八年没吃过什么馄饨、米饭、饺子这类家常食品了。后来我们哥儿俩逢事情就照顾着他点,我们的生意从那时起也渐渐好起来,他也赚了点钱。” “再后来他就和我们一起商量着干点什么事情,老实说我和家明是不愿意的,除了亲老子,绝对不能和朋友合伙做生意,要不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但是他太热心,我们也就勉强同意了。就这样,三个月之前酒廊终于开起来了。他当时很高兴,喝了不少酒,说‘我这点心事终于了了。’我们当时听着这句话就觉得有点不对味,但见他正高兴,也就没有问什么。没想到还没过两周就出了事情。” 说到这里,庞伟沉默片刻,长长的一口就把烟吸到了过滤嘴,又点上一根:“那天是家明当值,家明,具体的你来说吧。” 陈家明也在沉默缓慢地抽着烟,闻言先叹息了一声之后开口。 “那天生意非常好,客人不断,我们连门都关不了,领班以下都被累个半死。我们开张之后还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好的生意,虽然累也蛮高兴的。后来到没有客人再进门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酒吧里还有几个客人,我也上经理室去做帐了。后来领班上来叫我,说是出事了。” 王风转头过去询问地看着周楚楚,周楚楚脸色煞白:“我记得清清楚那天一共是六个人,三人一堆两人一桌一人独坐。独坐的那个客人是生客,好象和这里的气氛不太适合,因为他年龄已经很大,但是给人的感觉很年轻,他整个人看起来很冷静,而且好象等什么人的样子,我特意多看了他几眼。我在一个沙发上坐下来休息,突然听到门开的声音,虽然老大的不愿意,我还是起身去门口迎接客人” “为了控制气氛,我们酒廊并不开大灯,除了几盏朦胧的壁灯,只给大家点着几杯小蜡烛。所以为了防止门打开后风吹蜡烛,我们在门口做了一个隔断,正对大门的是一面镜子,进门以后要朝左一拐才能进入大厅。那天我走进隔断,却发现门开着但却没有人,我还以为是风把门吹开的,就随手把门闭上,扭头过来时,却突然发现镜子里有一排影子正列着队一个一个往大厅里进!”她双手紧紧绞着手里的抹布。 王风心中一紧。“影子?什么样的影子?” 周楚楚使劲摇着头,全身都在颤抖,王风将一杯水递到她手里,她喝了几口情绪才稳定下来:“就是和正常人类似的影子,不过他们身上都缺少了一部分。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些,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凑到镜子面前看,就看到那些人倒退着又出来了,而且拖着什么东西,我仔细一看他们拖着的原来是一个人,而且竟然是那个单独坐着的客人!” 王风沉思着,问:“后来呢?” 周楚楚浑身一抖,显然整个人陷入了恐惧的深渊:“我大叫一声,立刻跑进酒廊,把灯打开,客人们都抬头惊讶地看着我,我只扫了一眼就知道哪个单独的客人真的不见了。真的,我又点了一遍客人的数目,我出去的时候是六个人,现在只剩下五个了。我敢担保我在门口的时候绝对没有人出去过,我问了问伙计,他们也说没看见有谁出去,也没有谁上厕所。但我绝对知道那个客人真的不见了。我低下身子想看看他是不是摔到了桌子下面,但是没有。哪里都没有。那个客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空气中了。然后我就上楼去叫陈总。我们一起下楼来把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有。” “客人们都走了,员工也都回家了,只剩下我和陈总值班,我们把灯全都开着不敢关。”周楚楚连打两个寒战:“那一夜太邪了,周围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声音,我们这个小酒馆好像被孤立地放在另一个世界一样。我们也不敢睡觉,一睡着了就做梦,梦到许多浑身血污的人在围着我们酒馆沉默地转圈子。而且,虽然我看不到也找不到,可我能感到酒馆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就是那个失踪的客人!” 王风的眉头皱了起来。周楚楚接着说道:“从第二天开始,我们都绝对不敢把酒廊开到午夜以后。从此我们这里没有人值班了,三位老总的意思都是丢一点东西无所谓,千万别再出事。没几天街上贴出了寻人启示,一点没错就是那个失踪的顾客!” 讲到这里,周楚楚停下了话头。王风沉吟半晌,问道:“后来呢?” 三个酒廊的管理人员相互看了看。最后庞伟嗫懦着说:“接下来的有些事情……连警察也不知道……” 王风叹口气:“说吧。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远远比我想像的要复杂了。” “再后来主刀做甜点的大厨就疯了,喃喃地说有许多人围着他等他切东西吃,还有……” 又是一阵沉默。看来他们不愿意为这件事情多说。庞伟狠抽了一口烟,征询地望着陈家明,终于又补充道:“而且从那之后我们每过个几天,都能在什么隐秘的地方找到一点人的肢体碎片。是已经风干的!” 看来要说的就这么多了,庞伟和陈家明一个劲地抽烟,周楚楚脸色煞白地发呆。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太阳偏西,屋子里显得很昏暗。 王风已经完全糊涂了。他的脑子不能把这些线索集中到一起。但是在忽然之间,他手腕上的符纸微微开始发热,王风悚然而惊,暗自捏起心决,符纸却又忽然正常地变冷。不错。王风心想:这间屋子里有东西。“咱们快出去。”王风沉声喝道:“把所有的店员和客人也都带出去,你们需要暂时歇业一段时间。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几个人本身就心内恻恻,一听他说这话,同时怔了一怔。庞伟说道:“不好吧……毕竟这些也是我们的心血,现在大伟又去了,虽然怪事多,但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符纸剧烈地发起烫来,王风终于忍不住了:“我是个学风水的,你们知道这房子是什么的格局吗?是坟!是孤魂野鬼不停寻找的一个新家!生人呆在这里面只会送命!”他一把从袖子里扯出符纸,结果只牵出了一股烈烈的火焰,在这一瞬间,王风借着符纸的灵火看到一个面色惨白的人影正微笑着伏向庞伟后背。他的头发一眨眼间全炸了。 三个人呆呆地看着王风,王风知道此时绝对不能流露出一点恐惧的神色。他拼命保持着镇静说:“听我的,咱们快下楼,一切等见了太阳再说话!”说完也不管三人怎么想,一个箭步冲过去拉开了房门。用眼角的余光一扫,一个店员正象木头一样呆滞缓慢地上楼,王风大脑一凉:完了,这次麻烦大了! 已经不用符纸来测试灵气了。缓慢逼近的什么东西带着刺骨的寒冷,让王风无法呼吸。这里有多少人被附了体?王风不知道,也用不着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间屋子已经成了鬼屋!他回头一看,另外三人原本生动的表情已经开始凝滞,只用一个僵硬的微笑对着他,而且缓慢地向他挪过来。王风定睛看陈家明的下身时,真正地大惊失色了!他的双腿后还有两条腿正慢慢没入他的身体。王风冲出门去,一股阴气几乎立刻笼罩在他的全身! 胸前的护身符光芒一盛,趁着阴气被逼退,王风拼命向另一侧的漆黑楼梯跑过去。一个令人发狂的尖细嗓音唱起了歌谣,回荡在诡异的空间里,歌谣中间或夹杂着吃吃的轻笑。 “锦绣衣裳白玉楼,最繁华时最忧愁。 而今一旦全抛却,与君同做少年游。 长携手,天地久,到白头。 问君家乡路几许,岸上灯火是瓜洲。“ 王风拼命捂住耳朵,跑入了这一片漆黑之中,四周没有任何光芒,他好象忽然之间瞎了一样,分不清方向,只有那简单凄凉的歌声和脚步声不断逼近。王风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个梦:在一个漆黑的旅店之中,自己和许多人在一起住宿,到了半夜忽然被脚步声惊醒,醒来之后四周就传来这样不祥的脚步声,而周围的人却都已经死去多时。记得在梦中王风就这样不断地跑,但幸运的是他最后总能醒来。王风不由得大声叫起来:“如果这是梦,赶快让我醒吧!” 但是他没有醒,只能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奔跑。王风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原地兜圈子,很多人都曾经掉到这种俗称“鬼打墙”的阴阳阵中,无论往什么方向跑结果都是一样的。但王风不能停,他不敢停,他怕一旦停下来自己就会思考这一切。 护身符上的光芒越来越弱。王风知道,鬼气正在侵蚀着护身符。当光芒完全消失的时候,自己也就完了。 在眼前的漆黑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王风愕然抬头,那个人竟然是周楚楚!周楚楚正哼着歌,微笑着向他慢慢地走来,和刚才恐惧柔弱的模样判若两人。王风的心沉了下去。因为他已经看出来:周楚楚并没有被附体,但是刚才她之所以装样子,就是想引得自己陷入这阵势。继续跑意义不是很大了,王风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里?”王风问。 周楚楚看着他,美丽的脸上尽是忿忿之色。“因为你是个没有本事又自大的麻烦。本来你这样的人我可以不理的,但是你三番五次的坏事也让人不舒服。” “你要干什么?杀掉我?摄我的魄?叫别人附我的身?” “用不着。只要在这里困你几天就可以了。也算给你的一点教训。最后,谢谢你昨天的夜宵,我比较喜欢烤肉。”周楚楚转身,缓步向无边的黑暗中走去。 “贱人!王八蛋!”王风终于忍耐不住,而且经过长时间的奔跑他也快要累虚脱了,又急又气之下破口大骂:“枉我一直那么信任你,把你当朋友看待,而且还失心疯了想要泡你!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周楚楚闻言站定,转过身来:“我做出什么事情来了?没有人需要你的信任,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哈哈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过就是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而已。再见,我没时间和你废话。” “等一等!”王风抬起脸来,“别小瞧人!你看,这是什么?” 他的手中夹着一张符纸,黄色的纸面上画着红色的符:“想困住我?做梦!我这就破了你的鬼阵!有本事你走近一点!” 周楚楚微笑起来:“干嘛啊,激将?我不吃那一套的。你要真有本事就走出去,我可以给你加油……” 话音未落,王风手一抖,那张符纸见灵即燃,在空中直奔周楚楚。周楚楚轻轻一侧身,往左边移动一步,击空的符纸掉到地上,很快点着烧光了。周楚楚轻笑道:“这就是你的救命法宝啊?” “是。”王风终于站起来,气魄显得非常从容:“对不起,我赢了。” 周楚楚想笑,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狂妄自大的人。但她立刻发现自己没办法笑,也没有办法移动。周楚楚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地面: 她正踩在一个太极图案的阳极上。 王风在刚才转圈跑动的时候,居然有意用脚跑出了太极形状,然后用那张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的符纸,引诱她踩在了法力最具阳气的阳极!一瞬间,在太极图阳气的冲击下,周楚楚的法阵消失了,王风发现自己还在经理室门前,周围围着已经被附体、表情呆滞的陈家明、庞伟等人。随意结下的太极阵不能持久,王风用力推开想要抓住他的陈家明和庞伟,冲进经理室,反手锁上门。空气中几道寒气立刻向他逼来。 王风咬破手指,一指点在自己额上,随后把自己的血涂在护身符上。立刻,护身符光芒大盛,王风冲到窗户旁边,向外面无边的黑暗一头扎了出去。 玻璃破碎和物体掉到地面上的声音。 王风象口袋一样笨手笨脚地扎在酒廊门前的地面上。傍晚。微风轻轻掠过他的耳膜似乎是世界的叹息。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宁静星光下的人们安详快乐,谁能知道他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王风神态自若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听到动静的几个人愕然地看着他。 王风慢吞吞地走到马路对面,心里却紧张得很。太阳没了,自己身上一张符纸都没剩下,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还有符纸,瞧周楚楚所布法阵和她躲避符纸的身手,自己万万不是她的对手。转瞬间,王风大脑里掠过了无数种念头和问题,但所有的念头都无济于事,所有的问题也没有答案。看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电话叫警察来了。 王风轻轻地叹口气,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了,可是正在这时,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王风吃了一惊,手机上面的号码显示竟然是一串乱码! 电话铃在持续地响着。王风迟疑半晌,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王风试探着问:“你是谁?” 还是没有回答,王风等了半天,把电话拿在手里看,只见显示屏上慢慢打出几行字: 我是龚大伟,你可以说话,我听得到。 龚大伟!!!!王风几乎要跳了起来??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在知道自己正和一个死人通话而面不改色,如果有一百个人面临这样的事情,只怕有九十九个人会跳起来,其中更有五六十个会晕过去。 王风是那第一百个,是那个“几乎”要跳起来然而又没有跳起来的人。 他只是沉着冷静地问道:“我如何相信你?” 第一次打出的字消失了,接着是第二行字:你用心感觉,你知道我是的。 王风看着这行字呆了呆,但是须臾之后,他相信了。有时候直觉比任何推理更准确。接着,令他触目惊心的字一个一个打在手机显示屏上: 你在酒廊 “你怎么知道?”王风脱口而出:“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已经出来了,我要知道关于酒廊的一切!” 那行字迅速消失,接着几个字迅速出现,似乎在打字的人已经慌了一样。手机的显示屏太小,而他却有很多话要说。 你在酒廊! 你现在酒廊!! 你现在还在酒廊!! 你现在还在酒廊内部!!!!! “什么?”王风的冷汗涔涔而下,他抬眼望望四周,熟悉的夜景,空气新鲜可人,星光暗淡,人来人往。这不是酒廊外面又是哪里?可是手机上龚大伟还在不停地打字。 你以为自己被困住以后后用你掌握的法力脱离了其实你还在酒廊里这些都是你的幻觉你根本还没有离开,那些活尸还围着你,周楚楚现在正在努力摆脱太极阵你只是觉得自己已经逃离。 这行字又急又快,显见得对方已经心急如焚,但他再着急,也远远比不上王风看见这些字时的恐惧所震撼和强烈!那行字消失,然后龚大伟继续疯狂打字: 你要相信我你现在还在西乡酒廊里快点找出路吧最多再过两分钟周楚楚就能挣脱你那个匆忙布下的太极阵不要被幻觉欺骗你现在就在酒廊经理室门外你看周围的人就知道都是不动的活尸 王风抬头看身边的人,果然那身边那些人或坐或蹲或躺,但是没有一个活动的,而且都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的?”王风对着电话狂吼。他从来也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害怕到这种程度。 显示屏上的字消失。瞬间又有一行新字出现。 因为你现在见到的景象和经历的事情和我死那天一模一样! 这行字最多也只存在了五秒种,接着,两个鲜红色的大字重重地落在 显示屏上: 快!!!跑!!! “怎么跑啊!”王风大怒,无论如何发怒总比害怕好,当然也比等死好得多。“我四周都是被附体的人,我又不知道路,何况我现在在阴阳阵里,怎么跑都是转圈!你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 显示屏上忽然显示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下面附带着说明: 记熟这种走法,然后闭上眼睛,向法力最弱的地方走! 没别的办法了。王风心想。他紧张地研究着逃跑路线,然后闭上眼睛,向这未知的恐惧一步一步摸了过去。立刻,几只冰冷的手摸到他脸上,想用力拽住他,这些活尸虽然不能动,但抓人的力气还是有的。王风拼命摆脱他们,战战兢兢地按照脑子里勾画的图移动:前三,左一,右一,右八……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去。王风手里的手机已经被冷汗湿透。他忽然喊道:“这酒廊是谁造的?把答案打在手机上!还有,周楚楚是怎么成为你们员工的?我需要关于酒廊的一切资料!” 他当然是喊给龚大伟听的,但他的声音沙哑而发颤,任何一个熟悉他的人,包括他自己,换个环境都绝对听不出来那是王风在说话。现在唯一还支持着他不倒下去的,已经不是他平常所学关于风水与神怪的知识,而是人类最基本的求生本能。同时,王风知道:这件事绝对不是一个酒廊,或者一个周楚楚那么简单! 手机也在颤抖不停,显见得龚大伟心情也极为焦燥,急切地往手机上打他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时间最多只剩下三十秒,而王风还有最后的四步要走,但要命的是他忘记了这最后四步是左一右三还是右一左三!手机上应该已经没有线路信息,他也不能打断龚大伟,所以只能自己来做这个选择:左或者右?天堂或者地狱? 人的一辈子要做无数次选择,但是大部分选择都是轻松愉快的。“今天中午吃米饭还是馒头?”“我是要a美眉还是b美眉?”也有稍微紧张一点的:“这道判断题是对是错?”但是只要是人,总会遇到那个性命攸关的选择来临的日子,这个时候恐怕就不那么轻松愉快了。 左还是右?生或是死? 左还是右?生或是死? 左还是右?生或是死? !?!?!?!?!? 王风的背部,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还有十秒!周楚楚差不多就要挣脱太极阵了!王风横下心,向左边迈了一步。 空间里响起周楚楚的笑声,同时另外一个破钹般的嗓子冷笑着说:“你终于还是走错了!” 王风心中一动,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了。手机一阵剧烈颤抖。 这是一个自己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白雪皑皑,枯树上孤零零挑着一片叶子,几户人家的小小村落。但平静得出奇。一个活物都没有。阴沉的天空中似乎隐隐传来轰鸣之声。(奇怪,冬天怎么会打雷呢?)眼前的风景就象一幅画一样引人入胜,但这画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情调。 瞬间,好似号令一般,屋子里走出了拿着刀斧的人,他们衣衫褴褛,眼神空洞,他们的刀上都有血。他们把其中一个没有拿刀的女人架到一扇磨盘上开始肢解。 一边肢解一边吃,生吃。 王风只感到一阵恶心,但是忽然间,他好似心境空明醍醐灌顶一般大声喊起来:“双水屯!这里是双水屯!!!” 伴随着这喊声,眼前的一切迅速消失,仍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周楚楚阴恻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猜得不错,这里就是从前的双水屯,但又远远不是双水屯那么简单。可惜啊,王老师,最后一点机会你没把握住,你终于还是没能走出这间屋子。”银铃一般的声音听在王风耳朵里非但让人不受用,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护身符那点有限的光芒终于被吞入了黑暗,王风连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听到周楚楚的声音忽左忽右地传来。 忽然,手机开始猛烈震动起来!伴随着这种震动,一阵深浑雄沉的音乐从手机中传出,竟然是密宗的梵音!王风的眼前出现了景物:他就在西乡酒廊门口,如果刚才往左走,就可以出大门口,但现在他面对的只不过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人不是王风,是周楚楚,她的身后还有无数看不到面孔的黑影跃跃欲试。她的脸色并不好,显而易见那梵音对她来说也并非全无作用。王风趁着这个机会,飞速跑出了酒廊,只听“哗啦”一声,酒廊的房子象漏气一样瘪了下去。 西乡酒廊塌了! 外面还是一样的傍晚,一样的人流,一样的空气一样的星光。王风的脸煞白,过了半晌才强笑着问道:“现在是真的吗?” 没有回答,手机非常安静,好似从来没有动过一般。王风一惊,翻检前面的信息,什么也没有。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事情:鬼是无法唱佛经和听佛经的,因为佛经与道经这类东西可以使修行差一点的鬼形神俱灭。而自己手机的默认铃声也并非梵音,一定是龚大伟刚才为了救他,万不得已播放了佛经。 所以,世界上不但已经没有龚大伟这个人,而且已经没有龚大伟这个鬼。 他所看到的一切,他所知道的秘密,已经随着他一起消失。可是他为什么愿意牺牲精魄来挽救自己呢?难道他认为我能够揭示出这整个事件的秘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王风呆坐在地上,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这些事情、这些地点到底有什么联系?周楚楚又是谁?王风感到自己的头大了一倍有余。他只是茫然地坐在一边,应答警察盘问的同时看着西乡酒廊的废墟,看着一具一具尸体被从他眼前抬过。心里一团乱麻,无头无绪。但是在不大的现场被清理干净之后,他只知道一件事: 那些尸体中有陈家明、有庞伟,有所有当时在场的顾客和侍应生,但是没有周楚楚。 绝对没有。 第四卷 猛鬼街 第九章,凶冥十杀阵(二) 第三章 “王风!” “嗯。” “王风!” “嗯。” 沈容暴怒,站起来做“我手持钢鞭将你打”状:“王风!!!你要再不理我我就买把刀砍了你!” “嗯?”正在沉思的王风抬头看着沈容,继续低头沉思:“嗯。” 沈容一甩胳膊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左右寻找五金店,王风依然在那里苦想。 这几天他已经到西乡酒廊的废墟去过数次,出乎意外的是那里的灵气反应居然是零,要不是他知道那里曾经出过什么事情,那里现在正是营房建地的好地方。但是王风绝不认为西乡酒廊的惨祸完全是房屋外形的缘故。风水根本起不到这么大的作用。 墙壁中没有怪东西。地板下和天花板里也没有。有怪东西瞒不过他。 还有,周楚楚一直都没有出现。 一双脚出现在王风眼前,王风抬头,是赵淳。赵淳正在窃笑。脸上的表情犹如黄鼠狼偷鸡成功,正要大快朵颐一般。王风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把思维拉回来:“有什么事情吗?” 赵淳发出一阵暧昧的笑声:“我刚刚看见沈老师去买刀了。” 王风努力摇摇头,他现在思维混乱,还不能有效地把“王风得罪了沈容”、“沈容发誓要砍了王风”和“沈容去买菜刀”这三个命题整体联系起来。他抬头对赵淳说:“哦,对了,我正要找你。西乡酒廊那些事情你都知道吧?” “知道。”赵淳在他对面坐下来:“前前后后营业有两个多月,死了十多个人,房子也塌了,这些成果都已经上电视了。前几天你不就是在调查这件事情吗?” “是啊。”王风长叹道。“我从没象现在这样一筹莫展,知情人都死光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我说什么也串不起来??周楚楚肯定是没想干掉我,要是真想让我死的话,不必在第一次请灵的时候点着打火机啊;在酒廊里她也只想把我困个几天。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呢?她的所作所为似乎象是要在酒廊举行什么召唤仪式,或者是……赵淳,你有没有感到学校和城市的邪气这几天也渐渐加重了?” “不觉得啊。”赵淳说。“这几天天气热得很,是你的幻觉吧。” “还有一件事情,我在周楚楚的法阵中摸索的时候见到了双水屯的幻象。周楚楚自己也亲口承认现在这个地方和双水屯大有关系。”王风忧心忡忡地说:“可是现在线索全断,双水屯只不过是我从前听到过的一个传说而已,说句不好听的纯粹是我用来在上课时吓人的,难道真的有这么回事?有这么一群作祟的厉鬼?再有,我总觉得这两天学校有股邪气在渐渐加重,或许是心理作用?这些事情让我越来越搞不懂了。” 王风又陷入了沉思。赵淳忍不住,说道:“那王老师你干嘛不去找周楚楚呢?明摆着她是事情的关键嘛。” “找周楚楚?”王风冷笑:“世界上只有五种人是不必怕鬼的??大善人、大恶人、大文豪、真正的忠臣孝子和命数极贵之人??你看我象其中的哪一种?” 赵淳从头到脚打量了打量王风:“你不象。你实在是哪一种也不象。” “所以啊。”王风叹气:“我简直是怕得要死。再让我这个三流阴阳师回头去找周楚楚拼命,我宁可现在就去死,好歹也能图个全尸。”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良久之后,赵淳打破沉寂:“要不我们再请请酒廊其他人的灵问问看?” 王风继续叹气:“不成啊,至少要找到三个接触过他们的人,我们到哪里去找这些人去?……算了,还是让我自己想一想吧。” 赵淳站起身来,问:“那我先走了,要不我去给你买点饭?” 王风摆摆手:“不用了,我算过,今天晚上会有人请我吃饭,你就别管了,这几天学校不安定,照顾好自己。” 赵淳走出屋子不到十分钟,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王风惊愕之间抬头,只见一个打扮滑稽、身穿旧道袍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正伸手去拔背上的杏黄穗子桃木剑,一边拔一边大叫:“有妖气!有妖气啊有妖气!!!!”后面有两个人乱成一堆,传达室老大爷正叫嚷着把他往楼下扯,沈容一脸抱歉和尴尬地劝解。 推拉之间年轻人已经把桃木剑拔了出来,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但配上周围的景致和人物却显得说不出地滑稽。王风在目瞪口呆片刻之后终于开始说话,一说话就是破口大骂:“他妈的,驴粪,狗屎,糊涂虫,死不绝的许焕!!!” 道装年轻人许焕:“有妖气呀有妖气!” 王风站起来,走到目瞪口呆的传达室大爷和沈容面前,鞠躬到地:“大爷您消消气,这个人我已经想把他杀了很久了,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天这机会终于到来了,您就把他让给我吧。”又对沈容说:“沈老师,我知道您老很想砍了我,您老要是能在砍我之前帮我一起砍了他,我感恩戴德到下辈子!” 传达室大爷嘟囔两句,转身下楼。沈容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微笑:“他一定很郁闷。” 王风怒道:“我比他更郁闷!” 沈容笑笑:“话说回来,这个打扮奇怪的人一到这里就要找你,然后直接就往里闯,他到底是谁啊?” 王风:“他也不是谁,只不过是我认识的一个人而已。” 许焕:“有妖气呀有妖气!有妖气!!!” 王风的屋子,许焕、王风和沈容围坐在桌子旁边,王风问:“沈容你不是要买刀砍了我吗?现在大业未成,又回来做甚?”见许焕张头缩脑左顾右盼,又是怒从心来:“坐好!说你呢!我知道有妖气!哪儿能没有点妖气呢?你这身行头是哪里来的?” “有个剧组拍戏,我是临时演员,顺手牵羊的。”许焕终于正襟危坐,笑吟吟地回答。沈容拉下脸来说道:“王风我可告诉你,虽然我今天饶你一命,但我随时保留砍你的权利。”王风更加郁闷十倍:“成成成。二位我谁都惹不起,行了吧?” 沈容偷偷看了看许焕,对王风说:“这个人好奇怪啊。你怎么一见他就这么大火?他是谁呢?” 王风还没来得及回答,许焕已经在悠悠然说话:“有些人啊,你是认识的,他大半夜敲开你家的门,把你从被窝里拉出来,喝了你的酒,吃了你的饭,把你臭骂一顿,你还只能好模好样地陪着笑看着他占了你的床睡觉,那些人是谁呢?” 沈容:“债主?” 王风哼道:“要是债主我早一脚把他踢出去了。” 沈容:“家长?” 王风青筋暴跳地回答:“他也得想啊!” 沈容点点头:“哦,我明白了。他是你的死党朋友。” 王风和许焕同时回答,一笑一怒:“孺子可教。” 王风叹气道:“今天上午我给自己算了一卦,晚上有人请我吃饭,再没想到居然是你这小子。” 许焕看着王风,半晌不能做声:“你以为我是来请你吃饭的?” 王风比他感到更加奇怪:“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许焕:“老规矩,我是来蹭饭的。” 王风:“我没钱。” 许焕:“钱多俗啊,我身上什么时候带过钱?” 两人的目光饿狼看羊一样向沈容看过去,沈容花容失色:“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真的。不信你们……不行,你们不能搜。” 三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之后,王风与许焕同时大笑。王风喘着气说:“三个穷得丁当想的人居然讨论了半天谁请客吃饭,这事情真是再滑稽没有了。可是到底今天晚上谁来请我吃饭呢?”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王风精神大振:“行了,估计就是这人了。今天晚上的饭我包了,你们就擎好吧。”说完,王风接起了电话:“谁啊?” “呦,王老师健忘,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多日没见,我想请你吃顿饭。” 沈容兴奋地问:“是谁啊?” 王风听了这个声音之后颜色惨变,脸上浮现出恐怖的神情,他看着许焕和沈容,一字一顿地说: “是周、楚、楚。” 一股阴风在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中回荡。 许焕静静地听着王风的诉说,室内灯火明亮。周楚楚是这样一个人,西乡酒廊是那样一件事,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段内王风几乎死在那里。其中有很多章节沈容根本不知道,王风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讲完之后她脸色煞白。 “你准备怎么办呢?”许焕沉吟着问。“她不是还约你今天晚上8点在原来的酒廊见面吗?” 王风惨笑一声:“总之我是没办法。本来以为这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既然她找上门来了,我估计我是跑不了了。法术界把这个叫做催魂令,我要是不破掉她的法,比死还惨。” 许焕陷入沉思,沈容不禁悄悄问王风:“你这个朋友打扮得象个道士,他是不是也会一点阴阳术?你们两个还对付不了周楚楚吗?” 许焕微笑:“我不成啊。我一贯是个无神论者,研究研究佛教和道教历史那是有的,对付鬼我可没本事。”王风马上接上话说:“何况周楚楚不是鬼,她是个人,但在行法的时候总觉得带有一些鬼气。” 许焕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是被附身了呢?” 王风摇头:“不象。她眼神灵动,动作也不僵硬,实在没有一丝半点被附身的迹象。” 许焕的神色变得有些紧张:“越是这样,她的灵力越高。而且她绝对不是为了对付你这么简单,要是真想对付你的话,你一点机会也没有。” 王风:“我知道。” 许焕抬头看着灯光缓缓地说:“附近应该也没有什么高人。” 王风笑:“最高的恐怕就是我了。” 沈容插话说:“那可不可以去找一些高人来对付她呢?” 王风哼了一声:“我也很想把i班禅或者少林寺武当山五台山的掌门弄一个来,再不成本愿寺的法主、大日莲池的住持也成,但小姐拜托你用脑子想想,一条鱼在路上快要干死了,你去引东海的水来救它,来得及么?”沈容讨个没趣,嘟着嘴不说话了。许焕接着教导她:“何况谁告诉你佛道是为了捉鬼产生的?鬼和人一样是佛道世界观中生命的一种状态,佛祖老君干什么非要站在人类一边去对付鬼?好像你家的蟑螂和蚂蚁打起架来了,你难道会帮蚂蚁一起打蟑螂吗?捉妖除怪那都是最没出息活不下去的和尚道士,要讨生活不得已才做的。你看我,我研究佛经,道经,学通古今,但你要让我捉鬼我是完全没这个概念。” 沈容不服道:“听你们说的,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 许焕缓缓地说:“等死是肯定不成的,跑也跑不了,而且我也和王风一样,直觉上就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根本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这个鸿门宴非去不可。我要和王风一起去。”说完站起来,四下看看,对王风说:“快,给我弄套衣服,我可不能这么去。” 沈容急得要哭出来:“你们怎么还要去?那肯定是周楚楚的陷阱,求求你们别去了,你们还是快点逃命吧。” 王风已经给许焕找好了衣服,沉默地看着许焕,许焕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有时候有些事情是没办法,逃得了我不会叫他逃吗?”王风看着沈容默然半晌,忽然从脖子上解下护身符戴在她脖子上,温柔地将她揽在怀里叮嘱:“你在这里守着,有事情的话去找赵淳,千万千万!” 沈容想说些什么话,却没能说出来,伸出手去想拉住什么,却什么也拉不住。看着两个男人脸色肃穆地消失在房门之外,她的眼眶之中不知何时已蓄满了眼泪。 不知不觉之间,夜已初深。 学校地处偏僻,打车很费劲。王风和许焕在黑暗中走了半天,才打到一辆过路的出租车。 “去……哦,原来有个地方叫做‘西乡酒廊’你知道不知道?”王风对出租汽车司机说道。司机发动了汽车,转过脸看了看他:“坐好。” “那你就是知道了?”王风皱眉问道。司机转回头去,从前后座的栅栏之间看着他们,依旧是那副冷冷的腔调:“坐好。”许焕悄悄地扯了扯王风。王风不说话了,只是悄悄拿出一张符纸来测试灵气,没有反应。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觉得这司机有古怪,忍不住要冲口而出:“你的车我不坐了,我要下车。”但许焕在这节骨眼上又扯了扯他,王风强忍着不说,坐了下来。 车子在大路上飞驰,现在最多也就是晚上7点,但天黑得怕人,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一个行人都没有,静悄悄地令人窒息。王风大睁着两眼搜索外面,许焕却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外面非常黑,一阵寒意冲击波一样冲过车厢,王风恐惧地发现车子经过的路段他居然从来没见过。他悄悄地问许焕:“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许焕的眼睛依然紧闭,只是缓缓地悄悄地说:“笑话,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居然问我?不过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很冷,我还知道他在不停转圈。” 外面的天空越来越黑了,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司机打开了车灯,那光柱竟然是纯黄色的,射出十几米远,王风发现他们穿行在密密麻麻的树林里!一颗巨大的树张牙舞爪扑面而来,眼看就要和汽车相撞,但司机恍若未见。王风咬紧牙关控制着自己不喊出声来,双眼圆睁注视着前方。 汽车从树中间穿了过去,前盖似乎撞到了什么一样砰砰做响,但是车却没有停下。王风异常惊奇,转头向后面的车窗看过去,想看看树木变成了什么样子,没想到他看到的却是一颗披头散发的惨白人头贴着车窗在看他!那赫然就是陈家明的人头! 他条件反射地紧紧抓住了许焕的手。那只手是冰冷的! 王风回过头,赫然发现那些树都变成了无数魅影,身体奇怪地扭曲着立在路上。王风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喊出声来,他的胃似乎被一只手拽住了,要把其中的东西都倒出来一般。直到此刻,他才觉出自己是如此地孤立无援。他不敢再回头,陈家明的人头随着车子的颠簸撞击在后盖上的声音传来,清晰可辩,而且他似乎在哭。这种哭声好像吹在王风后颈的冷气一般让他全身发毛,王风忽然意识到应该松开许焕的手,可是他稍微一松力,许焕已经闪电一般翻起手掌,抓住了他的手腕。 “砰”的一声大响,后面的车窗玻璃破了!王风似乎能感觉到陈家明的人头在一点一点跳跃着接近后窗,哭声更加清晰。忽然砰的一声大响,似乎是陈家明跌倒在后盖上,哭声停了。但马上就又传来了另一种更加恐怖的声音:陈家明用牙齿啃着车后盖正在慢慢移动! 司机仍然不声不响把车开得飞快,王风却终于忍不住了,猛然挣开许焕的手叫道:“停车!我要下去!”司机恍然未闻,王风胡乱拨弄着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这时许焕悄声问他:“你是不是很害怕啊?我现在心里是真没底!” 王风说:“是啊,谁碰到这种情况也害怕啊。” 许焕勉强轻笑数声:“孙子才不害怕。所以你现在的表现是很正常的,将来完全用不着羞愧。” 王风自己呵呵大笑:“王八蛋才不害怕。可是害怕好像没什么用。再说了,我要是就这样被吓个半死,那我这二十多年不是白活了?” 许焕紧接着说:“那你又急又气非要下车干什么?”王风恍然大悟说:“懂什么呀?今天水喝多了,这司机开车不稳颠来颠去的,弄得我想尿尿。” 车子里似乎传出一声叹息,接着,车停下了。王风勉强笑着问:“到了?” 司机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伸手到后脑上,把脑后的头发向两边拨开,平滑光洁的皮肤好像没有长过头发一样,接着,皮肤上绽开了几个破洞,有些东西突起,鼻唇眉眼一一凸现,王风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那是周楚楚的脸!周楚楚已经下了车,她穿着司机的制服,规规矩矩,在月光下身段婀娜,娇俏可喜,笑意盈盈地看着车上的王风和许焕。王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无法用常识把五大三粗的出租汽车司机,忽然变成娇小的周楚楚这个过程在思想中完成。耳听得旁边的许焕微笑着说道:“你猜我现在想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现在想赶紧找个地方交水费。”王风说着,打开车门走下车子,并着双腿扭扭捏捏朝着小树林里的黑影中走去。哗啦啦一番后一脸轻松地走了回来。许焕仍然闭着眼睛,说道:“我想:要是这女鬼长相漂亮,就不亏了我万死不辞陪着他跑一趟。” 周楚楚笑得花枝乱颤,说道:“那你就不亏了。我敢保证你没有亏。你那朋友王风在被我困到法阵里的时候尚且色心不衰,说要追我,真可惜沈容老师没看到。”王风有些发窘,赶紧辩白说:“我那是转移你的注意力故意胡说八道,你可别对自己太有信心。”许焕也呵呵笑道:“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我睁开眼睛,你就认识了我,我也就认识了你,问题是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干什么陪着王风搅这趟混水,你就不怕我是什么地方的大法师,来找你麻烦的?” 周楚楚曼声说:“没关系,来的都是客。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既然王风带你来,肯定是他的朋友,而且你绝对不是法师,因为你身上没有一点法芒。不过我不明白王风自己怎么样倒也罢了,为什么还非要拖累一个朋友?” 王风愣住了,这个问题他从没想到过,的确,许焕和这件事情实在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正要开口,许焕已经抢着说:“不奇怪,要是我是王风他是许焕,他一样也要来,我一样什么都不想,觉得这都是应该的。”说完之后他摸索着从车子里钻出来,睁开眼睛,上下打量周楚楚,然后立刻说道:“不亏。不亏。如今的鬼也长得这么好,看来我真该改行去做抓鬼生意了。可惜,我是个无神论者,不能背叛自己的信仰。” 王风四下打量,星光漫天,月色盈袖,四周一片宁静,哪有什么人头?哪有什么车?但树林却是有的,这是一座林间的空地,不远处赫然有一座熟悉的建筑:西乡酒廊。 周楚楚抬手看表,嫣然笑到:“原来你叫许焕。王老师,许先生,咱们进去吧,可以开席了。”说完自己先进入了西乡酒廊。 许焕和王风也跟着他,许焕无意之间看到了王风的脸色,知道有异,立刻悄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王风又想哭又想笑地回答:“是我们学校教学楼后面那片荒树林子。 一阵阴风刮过,王风紧紧衣服,骂自己道:“他奶奶的,我真是服了我自己了,在这种环境下居然会以为西乡酒廊比较安全。” 许焕一笑:“西乡酒廊难道就开在你们学校后面的树林里?”王风也一笑,心里清楚这是周楚楚用法术造成的幻觉,三个人一起走进了西乡酒廊。 酒廊里的陈设还是从前的样子,不过空荡荡的没有人。夜气清明,月华如水,正当中摆好一张桌子,席已安就,许焕用力嗅了两次,赞叹。三人在桌子周围坐下。 “这些都是正经八百名厨们的手艺,绝对没有任何机关。”周楚楚劝酒:“两位可以放心吃。今天我是诚心请客。”说完把每个菜都吃了一口:“呵,好吃好吃,还热着呢。你们快点动筷子啊?” 许焕看看王风,王风也不敢轻易尝试,最后试探着问道:“有件事情我得问问。我每次一见到你就被拖进幻觉之中,我怎么知道现在吃这些东西不是幻觉呢?” 周楚楚愣了愣,然后微笑道:“就算是幻觉,反正你大脑感受到东西都是真实的,你又不吃亏你怕什么?”王风还没有回答,许焕已经伸出筷子夹了块贝足,蘸点芥末陈醋放进嘴里大嚼:“有道理。就算现在是幻觉,我吃的其实是狗屎,你周楚楚小姐其实容貌有若嫫母无盐一般,我也没吃多少亏不是?”周楚楚不禁莞尔:“是是是,许先生你猜得很对,我貌丑无比,但你现在吃的东西是货真价实的三足子母贝贝肉,放心好了。”王风也终于迟疑着拿起筷子。 许焕毕竟不懂阴阳术,加上平素就大胆,根本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里。王风言行虽然戏谑实则心细,加上他与周楚楚交过手,知道她的厉害,又不知道她宴请自己的目的,于是举杯向周楚楚敬酒:“周小姐,人我们已经来了,饭我们也在吃,不过你请客的用意我们还没弄清楚,你总得说说看,要死也让我们做个明白鬼啊?” 周楚楚放下筷子,倒酒,喝酒。辣得呛出来,点点鲜血随着喷到桌上。沉默。王风与许焕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良久,周楚楚才有些凄然地一笑:“你们怎么会死?要死的是我还差不多。” 王风与许焕同时大吃一惊。王风问道:“怎么回事?你终于恶贯满盈了?”许焕打断道:“别别,别这么说话,我们不能幸灾乐祸。周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来看看有没有办法帮你?”王风回头看着许焕怒道:“你忘了她眨眼之间就杀了十几个无辜的人?他们都有父老妻儿,谁又有办法去帮他们?” 没想到周楚楚却叹息着回答:“王先生,你误会了,其实我也是身不由己,真正的幕后黑手却另有其人。” 王风惊骇之下问道:“你还不是这事件的幕后主导?” 周楚楚不说话,用筷子蘸了点酒,在空气中画起符来。筷子上的酒在空气中居然静止下来,随着筷头的划动渐渐形成虚空之中的形状,那是一道形状复杂的符文。周楚楚长声吟道:“境由心生,魔从心破,咄!” 一点微光在酒符中闪动,随即酒符消散,光芒掠过这个地方,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酒香。王风感到一阵温暖在心房中弥漫开来,他羡慕地看着空中,扭脸问许焕:“这是什么咒法?” “破魔净地咒。”许焕说,他别的本事没有,但看书多了,这些符法的名称形状效果无有不知,只是不会用而已:“至少三柱香之内,此地附近不能使用任何法阵、幻形与咒术,鬼物不敢侵犯,一切都以本来面貌出现。”随着他的话,西乡酒廊化为乌有,王风发现他们三人就坐在树林中间的一小片空地上,桌子是个大树桩,凳子也不过是几块石头,值得欣慰的是饭菜和酒确实货真价实,周楚楚也还是那般好看。周楚楚迅速抬手看了看表。 “你们听好,我没多少时间说。”周楚楚严肃地开口:“我做那些事情是身不由己,我也是替别人干活的,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完全听从他,恐怕难逃一死。而且我布阵困王风你不成,反被你拘束,心脉已然受损。但是我必须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要不世界也许就完了。” 王风着急地问道:“你替谁干活?” 周楚楚摇头:“我不知道。姑且称为‘那人’吧。他可以随时操纵我做事情,我从七岁起学道,今年已经整二十了,王风你觉得我道行怎样?” 王风沉吟一下之后说:“周小姐不用谦虚,你算是我见到的法力最强的人。” 周楚楚说:“在遇到那人之前,实际上是感应到那人之前,我也这样认为。但是四个月之前我感应到了他,他随便就把我的防御、精神、法力和信心都破得一干二净,然后在我身上种下了长乐咒,他甚至可以观察我的思想,我要是胆敢稍有反抗,他随时都可以让我发疯或者自杀,就算他要让我疯到去色诱我老爸,我也是没有丝毫办法。我替他做了这么多事情,却从没见过他。” 许焕和王风都静静听着,心下骇然。听到此节许焕微微一笑:“可惜。他怎么没让你疯到来色诱我?” 周楚楚冷冷看了看他:“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们一定要耐心听我说。你们是不知道,如果能完全不和一个我这样的阴阳师见面,就给我种下长乐咒是多可怕的事情,这人的法力高深程度已经接近!然后那人就让我辍学,离家出走到这个城市来,进西乡酒廊做领班。然后,你们都知道,碰到你的那天晚上,他让我先杀了龚大伟??我散了他的魂魄然后用驱身咒,他出车祸之前就已经死了,那车撞的只是一具会走的尸体,又在指定的日子里杀掉酒廊中所有的人。我不大忍心,只想把所有人困个几天,没想到你跑出去之后酒廊就塌了。” 王风终于明白为什么周楚楚在请龚大伟的灵魂时心神不定,并且能够确认那并非龚大伟了。 许焕问:“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能做到你说的事情,绝对不会把几十条人命看得这么严重的。何况既然他可以随时操纵你,我们又怎么知道你现在的话,不是他操纵着你说出来的?” 周楚楚不回答他,只说道:“你们听说过‘凶冥十杀阵’没有?” 许焕点点头,王风一脸茫然。许焕看看他,解释道:“佛身历难的时候,在修罗地被自己的心魔所困,徘徊于苍茫之间,不得进,不得出。元神弥散,佛惘然自失,后自吸心魔,化身为无能胜明王,始破出。据说当时用来围困他的阵就叫做‘凶冥十杀阵’,是用无数修罗的魂魄所化的三十六尊莲台。这东西和西乡酒廊有联系吗?” 周楚楚说:“不错。因为有这个传说,在密宗里渐渐流传下来一个同名的邪阵,是按照一定形状在三十六个地点每地用十八个男尸和十八个女尸头朝下种在地下,等到全部就绪的时候,这些地点就会组成威力强大的邪阵,这些尸体可以产生强大的怨气和魔力,阵主可以操纵他们。当然,这些地点的怨气越大越好,埋藏的时间也越久越好。” 王风咋舌道:“那不是要先杀一千多人?” 周楚楚又说:“没错。这个阵过于麻烦,因此不是有超绝毅力的人难以完成。西乡酒廊就是我知道的两个地点之一。可是我把西乡酒廊的事情办砸了,人还一个没埋,酒廊已经先塌了。所以,王风你从酒廊里逃出来的时候救了自己,却杀了我。出事之后,我只能藏起来盼望他找不到我,挨得一天是一天。但我这么死了太不值,所以就把你们请来,我死之后你们要破他的阵!否则我做鬼也合不上眼睛!”说到这里,语音已经接近凄厉。 王风有些怀疑地问:“你既然有求于我们,为什么还要再三再四地吓唬我们?”周楚楚不屑地回答:“要是你们被吓倒,我凭什么还能指望你们? 王风和许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问了同一个问题:“那你知道的那另一个地点是哪里?” 周楚楚笑笑,指指脚下。 “就是这个树林。在这里倒埋着三十六具充满怨气的僵尸!他们和我们的脚底板相距只有一尺!” 王风立刻觉得一股寒气包围了自己的双脚,但他接着立刻说:“不可能!我在这里先上学后教书也有几年了,我也会点阴阳,这里没有这样的事情!” 周楚楚说:“你不知道是应该的。西乡酒廊从前是西水村,那里发生过人吃人的大规模事件;而这里是日军侵华时的秘密人体研究地点之一,埋着的都是婴尸,一定早在那时就已经被埋下了!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有停止过生长,这里的怨气比双水屯还要重得多!” 王风突然插话说:“那个研究机构是不是叫做‘东海堂株式会社’?” 周楚楚看着他问:“你也见过?” 王风点头:“我也见过。”他心里却在想假若双水屯故事是真的,却不知道和这里有没有什么联系。 许焕忽然问:“那这个地点的主持人是不是也是你?” 周楚楚摇摇头:“不是,因为这里的阵已经布好了,只需要人守好就可以了。不象我还得大张旗鼓地去收集尸体,所以我也不知道是谁在这里!” 王风与许焕同时冲口而出:“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周楚楚摇摇头,忽然变色道:“不好!咒法的时间过了!你们赶快回去,别忘了我今天说的话!” 王风问道:“那你怎么办呢?” 周楚楚凄然一笑,递了一道符给王风。王风问:“这是什么意思?”周楚楚说:“那是我的本生符,什么时候它自己点着了,你一定要在两小时内到这里找到我的尸体烧掉,我不愿意在死后还被那人弄成僵尸操纵。” 许焕问:“我们不能一起跑吗?” 周楚楚垂下头去:“跑?我怎么跑?他这几天找不到我的原因不过是这里怨气太大遮盖了我,我又隐藏得好而已,我要是出了这个学校,走不出三步就会出事!” 王风咬牙道:“我们就不能一起想想办法?”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不会有办法的。” 第四章一股冷气弥漫起来,王风和周楚楚一起站起来,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男子脸上挂着微笑,慢悠悠然而却优雅冰冷地向他们走了过来。王风在一瞬间闻到了残酷的味道,大张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那是赵淳。 赵淳在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打量着他们说:“除了沈老师,其他的人都来了,很好很好。周小姐,你在这里招待贵客,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啊?” 周楚楚悄悄问王风:“他是谁?你认识吗?” 王风同样悄悄地说:“这人叫做赵淳,是我的一个学生,平时也是神道道的。”他的话语虽然轻松,心里却感觉很奇怪,平素见赵淳并未感觉如何,但此时此刻面前的赵淳却让他有一种不自觉的寒意。 赵淳看着他们微微笑了笑:“我叫做赵淳。” 王风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你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许焕忽然插话说:“你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王风与周楚楚同时骇然望向他:“明明有个人在那里和我们说话,你居然没看到?” 许焕笑了笑回答:“我是无神论者。许多东西我是看不见的。不管你们在和谁说话,我可以郑重保证他绝对不是人。” 不是人?? 王风疑惑地看看同样疑惑的周楚楚,然后又转向依然在微微笑的赵淳。赵淳轻声咳嗽了一嗓子,开口说道:“对不起,王老师,许先生说得对,我本来就不是人,从来也不和人交流。只不过自从你来代课以后,经常听你的课才和你开始来往的。”说完之后摸摸头,非常不好意思地露出笑容。 王风看着赵淳,咬着牙慢慢问:“你干什么不早告诉我?” 赵淳叹气:“我也想。但是我不能。” 王风问道:“为什么?” 赵淳笑笑:“因为我和周小姐一样,也被‘那人’控制了,是这个阵相关地点的主持人。好在这个阵地的事情早就办得差不多了,我闲着也没事情,那天转到学校去,正好听到你讲课很有意思,加上你自身有慧根,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我总是趁没有人在场的时候出来找你聊天。” 王风厉声说道:“你为什么要帮他做这件事情?” 赵淳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了一种挥之不去的哀伤。“我身不由己。我有反抗的勇气但是没有反抗的能力。在战争年代,政府把平民捉去,然后往他手里塞一支枪把他推在战场上,他就只能打,我也一样。我是个完全不用维持生命的鬼,但我只有非常可怜的一丁点自由而已。周小姐,那人早就知道你躲在这里,但他根本就没想对你怎么样。他实在没把你、把我、把我们这些替他干活的人或者鬼瞧在眼里。他只要再找个人把西乡酒廊的尸体埋葬就可以了,你对他根本不构成威胁。” 王风沉吟片刻之后问:“赵淳,我从来没在你面前以师长自居。你要是还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这三十六个地点都在什么地方?还有这个阵怎么破?” 赵淳又笑了,苦笑:“我怎么会知道别的地点在哪里?我的身份就和周小姐一样,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要想破这个阵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如果你们破坏几个地点,也许可以拖延阵势发动的时间;而且你们要注意到这个阵最初出现的目的:是为了困住某个人。控制我的那人法力高深,完全不需要这些邪物来增加力量了。” 王风立刻紧接着问:“他想要困住什么人?” 赵淳摊开说:“这我也是猜的,我又怎么知道他想困住谁?还有谁值得他困?只不过这阵就是专门用来困人的,没听说过其他用途。” 许焕忽然插了一句嘴:“这位朋友,我虽然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说的话,但我相信他们两个人不是在说相声给我听,请你告诉他们你在这学校的任务,王风,他要是跟你说了你就转达给我。” 赵淳立刻说:“我的任务很简单,看住那三十六具已经长大成形的尸体,有谁要是在无意中碰到他们我就想办法抹掉他们的记忆。”王风向许焕转述。 许焕又问道:“你也没有见过‘那人’?” 王风倾听,说:“没有。” 许焕吐出一口长气:“尸体都在哪里?” 王风:“大部分都在这树林里,还有两个在教学楼图书馆的地基下面。他们有些已经进入浅休眠期。偶尔会在地下活动手脚。” 许焕再次叹气:“我问完了,那么,你能不能让我们走?” 听了这句话,赵淳露出悲哀的神情:“也许能,也许不能。因为只要在需要的时候,那人随时都可以控制我。我猜不透他下一秒钟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他何时来,何时去,这么说吧,我是一把刀,无法控制自己将要砍向谁。我不能自杀、不能昏厥,连眼皮也是透明的,你说我还能怎么办?我只有眼睁睁欣赏自己杀人的光景。” 月亮正在头上的一小片天空里,随着赵淳冷冰冰的话,森森鬼气在这方寸之地弥漫开来,王风和周楚楚不约而同地打个寒战,唯独许焕好似不曾感觉到一般。月亮的光芒渐渐变成血红。 许焕抬头向天,用力嗅嗅鼻子:“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啊!我们还是走吧!” 赵淳的身体开始发光,他越来越接近无限的透明。他眼睛的颜色也渐渐由青转红,他的脚离开地面,身体飘在空中,四周充斥着冷森森的阴气。王风和周楚楚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只听得赵淳嘶声喊道:“快跑!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快去救沈容。” 王风条件反射地拉起周楚楚和许焕转身就跑。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响起了巨大的喧哗声,那是夹杂着不明意义的嘲笑、哀号、叫嚷和涕泣的声音,犹如暴雨突至一样覆盖了这片大地。空气的温度也似乎急剧下降到冰点以下,不知道是树枝还是谁的手从地下伸出,拉扯着三人的裤脚,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冲击着他们三人的嗅觉。那是尸臭! 王风等人冲出了树林。周楚楚偶一回头,赵淳化为一个微小的光点,直冲上天,在夜空之中画出一道明亮的轨迹冲向了宿舍楼。 沈容在王风的宿舍里睡了一觉,醒来天已经大黑。她站在窗子前面寂寞地望着夜空之下的树林,心乱如麻。最后她发出轻微的叹息,从桌子上拿了一只杯子出去漱口。 门在身后被关了起来。空空的楼道寂然无人,只有顶灯发着昏暗的光芒。沈容被自己拖鞋撞击水磨石地面的声音吓了一跳,片刻之后,她把鞋子拎在手里,赤足行走在虽然冰冷但是干净的地面上。假期开始,单身的老师们大多都已经回家了,这座楼里除了自己和王风、还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子之外估计已经没有别人。楼道长得怕人。 怕人?沈容心中一紧,然后掩盖着恐惧轻轻嘲笑着自己。冷气从脚底慢慢上升。走过了几道木门之后,前面不远就是水房,已经可以听得到清晰的流水声。还有随之而来的什么人的歌声。 沈容快走几步,穿上鞋子,提起裙子踏进了水房。地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冰冷入骨。水房最里面的龙头是开着的,不大的水流断断续续敲击在贴着瓷砖的水槽里,声音清脆。沈容径直向那个龙头走去,因为她是一个主张节约资源的人。歌声仍然在飘荡,但是没有人。沈容走到龙头前面,用杯子接了一杯水,然后关好龙头,漱口。一切正常,可是她毫无来由地害怕着。总有什么感觉让她毛骨悚然,正在这时,背后传来轻轻的关门声。 沈容回头,水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接着,几个窗户也都关上了,轻柔无比。沈容忘记了害怕,呆呆地注视着这些变化的发生,所有的水龙头忽然全部打开,水流急速下泻,沈容手中的杯子不由自主地跌落下去,却没传来破碎的声音,她低头一看,水已经涨到膝盖了。水面居然是一张张诡异笑脸的形状,而在不远处的水面上缓缓漂来一个仰面朝天的人。那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水房的灯忽然灭了,似乎有几个白色的影子在水面上直直地跳动。沈容的呼吸在瞬间停顿,指甲刺入肉里。 她的第一声惨叫被掩盖在水房内雷鸣一般的水声里。 等王风三人冲出树林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四下里风动尘静,星朗月明,虫声传来,直令人难以相信如此美丽的地方居然是邪阵的阵位。他三人不假思索,直奔宿舍楼而去,这楼放假之后空得厉害,晚上关门很晚,他们一路跑上三楼,王风朝着自己的房门就是一脚。 砰的一声,房门洞开,他们抢进屋去,屋子里一切完好,沈容不在其中。王风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中滋味难言。周楚楚一言不发,右手大拇指在其余四指关节指根处点了几点,轻声说:“沈容现在身遭水厄,只怕就离这里不远。”话音刚落,走廊里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原来水房终于禁不起巨大的水压,墙壁门窗都已经破坏,污脏的水流从破坏的洞口激涌而出,把走廊淹得有如洗澡堂子一般,水面上污物云集,还有几只老鼠悠哉游哉地踩着水。周楚楚别的不怕,但她生来有洁癖,对这些脏水耗子可是怕得要死。不等水流涌到,惊叫一声跳上桌子,再也不肯下来。 水渐渐落下,王风和许焕向水房走去,透过破壁向里张望,只见沈容抓着一条铁管靠在墙边,一动不动。王风跑过去,沈容双目紧闭,面色煞白。他伸手探了探沈容的鼻息,只觉得冰冷一片,不由得慌了手脚,喊道:“快叫救护车!打急救电话!” “放心,她死不了的。”一个带有几分疲倦的声音传来,王风和许焕一起回头,赵淳靠坐在水槽上,身体越来越显得透明。王风吓了一大跳,许焕更是吃惊得厉害:“不可能啊?我是无神论者,我怎么可能看到你的样子又听到你说话呢?” 赵淳不答话,抬头看着窗外的月色,喃喃地说:“星空是天地间最美的东西,可惜啊,以后大概看不到了。” 王风和许焕都大是摸自己头脑不着,问:“怎么回事?” 赵淳回头看着他们,一双眼睛在月色下灼灼发光:“他妈的,老子好歹也是往日的男人,现在的新鬼,难道能老受那人挟制吗?我又想救沈容,又要和那人抬杠,就把你教的佛经道经随口背了几段出来。你别说还真灵,他马上跑了,嘿嘿……”自王风认识他以来,他从没说过粗话,这几句说得似乎十分得意,面露笑容,但身体已经透明得好似玻璃一般,只剩下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 王风和许焕的心中都是一紧,他们都明白鬼魂念了经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赵淳虽然一时义愤,用佛经反噬了控制他的“那人”,但他马上就会魂飞魄散,消失在尘世间。王风不禁说道:“你……” 赵淳笑着打断他的话:“别废话啦,我还要看星星,多看一眼是一眼,王老师,哥们,有空再聊。”说着按照古礼拱了拱手,不再理睬两人,再度转头去看星空,眼神中不无忧伤之色,但却始终挂着笑意。随着他的话声,身形在空气中渐渐消失,终不复见。只有最后一句话依然在空气中盘绕:“真美……” 王风长叹一声,许焕心情也是恶劣之极,两人对视,又都觉得对方实在是无用之极。于是用力拉开沈容牢牢握着管道的手,你头我脚的把她抬了回去,周楚楚依然在桌子上发呆,地下非常脏,现在她是宁死也不下来的。她看到两人抬着沈容进门,问道:“怎么回事?” “赵淳完啦。”王风说道,语气沉重。说完之后把沈容放在床上再次伸手探她鼻息,只觉得若有若无,气若游丝。许焕当下打了急救电话。王风找个墩布,把屋子里的地面拖干净,周楚楚这才从桌子上下来。惊魂普定,又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王风心下烦恶,只挥了挥手。许焕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觉得应该首先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现在我们知道的事情是:有那么一个法力高强之极,匪夷所思的人或魔自己做了这个阵,或者是发现了前人正好可以用来做阵的遗迹,于是想把阵法完成以用来困住什么人或者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可惜,我们一无所知!” 周楚楚问:“那他为什么不杀我们,却要对沈容下手呢?沈容几乎算是个无关者。” 许焕摇了摇头,问王风:“我也猜不出那人为什么非要找沈容的麻烦,你怎么看?” 王风心下怅恨交加,怒道:“我也不怎么看,他杀了我的朋友,又把沈容弄得半死不活,再加上伤了那许多人命,我就是豁出去也要和他拼了。” 许焕长叹一声,周楚楚问道:“你行吗?我都不行,何况我还被下了长乐符,我们怎么和他拼?”许焕眼睛转动,凝视着周楚楚说:“长乐符并非不可破解。破解之后只要你控制使用法力的时间,他就很难再次感应到你。世界上没有全无破绽的阴阳师,我们不但能找到他,还要打败他!” 王风忽然问道:“机会有多少?” 许焕恩呀啊的半天,最后说道:“聊胜于无。” 王风咬牙道:“没问题,只要不是零就好。我们干了。”沈容已经在医院昏厥了好几天了,不曾醒来。王风天天去医院探望,回来之后只是长吁短叹。他们已经不敢住学校,在城里找个偏僻旅店租了两间房子,许焕着手替周楚楚解长乐符,那长乐符的解法要用紫苏、柴胡、血蝎子、雄黄等数十味中药泡冷水三天,然后烧一道四明天罡符放在水里,把中长乐符的人泡进去再泡个三天。周楚楚长了这么大,从没洗过冷水澡,何况是连洗三天的冷水澡,那些中药又大都是干热刺激的货色,这罪可就受大了。幸好现在是夏天,天气燥热,否则她非自尽图个干脆不可。周楚楚到底是个女孩子,在又冷又累地洗这个长澡的时候,心里想的居然是自己的皮肤从此之后还有没有从前那般诱人。不过这办法虽然费事磨人,倒也有效得很,“那人”的罡元再也没能感应到她。 王风每天的主要工作是发愣。这是他的本事之一:看起来好像严肃地思索某个问题,凛然不可侵犯,但实际上不过是在发愣而已。他发愣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他一旦不再发愣,就会感到一筹莫展。没线索,没入口,没载体,他们正在做的是这三无的事情。 更要命的是钱快没了,王风小有积蓄,但这几天用钱实在太多,许焕向来是一分钱不带的,周楚楚衣服里的钱早已用光了,沈容生活一贯简朴踏实,钱是有的,但没办法取得出来。 许焕陪着王风坐在一起发愣。隔壁水花声大响,周楚楚那三天苦刑终于挨完了。片刻,她衣服宽松地推开房门,对着愁眉苦脸的王风和许焕开颜一笑。第一句话是:“饿死了。”这三天她除了少量喝水与吃白糖之外简直没吃过别的,按说一个人饿上三天没什么问题,但是要憋上三天不方便可就很难了。周楚楚有经验,她从小极其不喜欢坐火车,尤其讨厌在火车上上厕所,但偏偏又不得不做,而且每次都坐得极长,多年锤炼,总算没丢丑。王风和许焕同时抬起眼皮来看看她,又同时垂下眼皮去继续发呆。 周楚楚:“我饿,我要吃东西!” 王风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元递过去,两人还是头也不抬。周楚楚接过钱下楼,片刻之间又上来,手里抱了一大堆零食,王风终于抬头:“你饿了不买饭你买什么零食啊?瞧这有点钱把你给烧的!来给哥哥吃点。” 周楚楚不理他,抱着零食放量大嚼。 许焕悄不吱声地摸出两支烟,递给王风一支,自己点燃一支。深深地抽了一口之后断然说道:“不成,这样等着不是办法。我看沈容病情也稳定了,但就是不醒,说不准还是‘那人’留下的后遗症。我们得走出去,找线索,不能等着线索自己送上门来。” 王风问道:“说得容易。怎么找?” 许焕的脸色凝重起来:“周楚楚,你知道不知道那间酒店的设计者是谁?” 周楚楚正在吃杏仁,闻言抬起脸来,努力想了半天之后终于摇摇头。 许焕启发道:“你再好好想想,按王风的描述,酒店做成那付样子应该是别有深意的。除非设计者本身就知道这酒店是用来集阴气的,否则不可能凑巧设计成这个模样??哪怕他一点脑子也没有。” 周楚楚放下手中的零食袋,绞尽脑汁在那里思索了半天,突然她蹭地站了起来说:“我来的时候酒廊已经建好了,我是不知道是谁设计的!不过有一次龚大伟说那个设计者和他的关系很好,而且龚大伟死后,他的名片夹还在我这里!” 三个人精神都一振,王风同她说:“那你赶快回家,把名片夹拿过来,咱们仔细分析一下可能是谁?只要能找到这个酒廊的设计者,就能知道很多隐情。”周楚楚起身离去,却又返了回来,抱走了零食。王风瞪大眼睛看她气愤地说:“记得拿过点钱来再!” 回头想起昏迷不醒的沈容,王风郁闷地摇摇头。许焕长叹:“你平常不都挺聪明的吗?现在怎么变成摇头虫了?听我说:王风,你想不想救沈容?要是想的话,我们得顺着线索去找,不能偷懒。” 王风缓缓吐出一口烟:“哪有什么线索?怎么去找?沈容怎么办?” 许焕沉吟许久,才说道:“为今之计,要么借魂,要么写假魂。我们不能把她丢下,也不能去找她的家人什么的。我估计她现在这种状态是由于那场刺激封住了关窍,三魂七魄都在三丹田里出不来。借魂危险太大,写个假魂接出来吧。你没什么钱了。医院住不得了。” 王风狠狠地抽烟。 当天晚上,医院精神科病房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精神科晚上是必然陪床的,沈容住精神科的原因是实在没有其他病症,但就是长睡不醒。那就精神科吧。但她看起来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所以王风可以不用陪床。 许焕和周楚楚都是很怕药味与来苏水味道的人。他们一左一右跟着王风,王风这几天精神不好,空洞恍惚,头发乱糟糟,胡子拉茬,整张脸看起来是青的。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护士模样的人对着他们大喊:“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让病人自己走?快!快架住他!万一突然发病打人怎么办?……” 许焕拼命抑制着大笑的欲望。周楚楚还在一本正经地对护士的背影解释:“他不是病人,他是来看病人的……你不信??……”许焕止住她,紧走几步赶上王风,三人一起走进沈容所在的病房。 这是一间大病房,有十张左右的床位,几乎每张病床上都有病人。每个病人身边陪床的少则一个,多者三四个,小小的病床拥挤不堪。三人挤到沈容的病床之前,沈容仍然沉睡不醒。王风倒了一杯温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是符纸的纸灰。他把纸灰抖到水中,给沈容服了下去。片刻,沈容睁开眼睛。瞳孔大,无神。王风贴着她的耳朵说:“坐起来。” 沈容不动。 王风发急,又说一遍:“坐起来。” 沈容不动。 王风冷汗涔涔而下,提高声音说:“坐起来!” 沈容还是不动,周楚楚赶上前来,伸手一探沈容的脉搏不由大惊: “好象谁把她泥丸宫锁了?假魂过不去!”反手一掌拍在沈容的百会,使劲揉了揉,大喝一声:“渡!” 沈容立刻下了床,站在地上。许焕的眼睛立刻睁圆了,嘴也合不拢。王风扑上去抱着沈容的身体怒骂周楚楚:“妒妇!你还没有叫她换衣服呢!” 医院的花园里寒气袭人,许焕不由自主地打个冷战,自言自语地说道:“医院这地方除了来苏水味,妖气也是大大地重啊。”周楚楚冷哼一声,不屑地瞧他一眼。四人渐渐消失在医院后门之外,谁也没有发现花丛中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 四个人挤上了一辆出租车,周楚楚在前面,王风和许焕夹着沈容并排坐在后面。周楚楚伸手掏出一张符文来往车窗上一贴,告诉司机:“城南阳山。” 后面的许焕和王风不由奇怪起来:“这还有一个神智不清的呢?你不回家去那荒山干什么?” 周楚楚慢慢地说:“让你们看些好东西。”话音未落,司机猛然发动了车,瞬间就达到了100迈的高速,整个车子都开始颤抖,发动机的声音好象人的喘息一样?人。 王风条件反射一般伸手去衣兜中摸符,周楚楚动作比他更快,右臂一抬,一道符闪现在手心里。接着,周楚楚回头看着王风和许焕:“紧张什么?东海堂株式会社处理试验活体的地点你们知道吗?” 许焕和王风同时摇头。 周楚楚的眼睛里闪出迷茫的光彩:“那你记不记得西水村吃人那个故事?我告诉你,他们两村的人互相碰到的那座山就是我们现在要去的阳山。我疑心那里也是阵法的一个地点,应该能查出些什么的。本来我想独自一个去那里,你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但现在我没办法了,自从我们走出医院,我们就陷入了重重追杀之中。我已经没办法再丢下你们了。从今之后我们必须跑,而且要随时保持警惕,除了自己,谁也不要相信,我们再也不能单独行动,否则全都会死在那人手里!” 王风怀疑到:“不可能吧。哪有那么夸张。他不是感应不到我们吗……?”正说着忽然感到左侧腰部一凉,王风回头,沈容两手攥着的一把手术刀正插在那里。昏暗车灯下面容惨白扭曲,邪邪笑着正在用力把那把手术刀往上提!瞬间,王风感到阴风袭来,整个车厢都变得极冷! 乍变横生,许焕紧张地用力拽住了周楚楚的肩膀。电光石火之间,周楚楚早先拿在手里的那张符飞过来,拍在沈容脸上。一阵烧灼肉体的恶臭传来,沈容惨叫一声,软倒在坐位上,一个灰色的影子从她身上升腾而起,消失。王风惊魂甫定,用力拔出插在自己身上的手术刀,鲜血大量渗出。周楚楚递过来一条手帕,王风用力捂住伤口,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情?” 周楚楚笑笑,敲敲司机的肩膀,发出的声音竟然是奇异的砰砰声。接着她慢条斯理地问道:“刚才给你说你还不信,没看到我上车就贴了一道守气存神符?你上前边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王风探头到前面,从侧面看司机,他惊讶地发现刚才一直在和他们说话的司机居然不是人,司机的坐位上坐着一个出殡时常常烧埋的纸人!惨白的脸上还画着宛然的笑脸,但眼睛里却写着细细的三个小字:导路人。一道黄色的符贴在额头上,嘴角一行血迹从下巴上画出,看之令人惊心动魄。 许焕轻轻地说:“式鬼役法,以鬼驱人。厉害。” 周楚楚不说话,伸手过去把车门推开,将纸人推出车厢,然后爬到驾驶员的座位上去。王风忍住了疼,万分担心地问:“沈容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吧?我从医院把她带出来是为了她安全,可不想她就这么挂了!” 周楚楚一言不发,发动了车子。在寂静的暗夜里,车子带着发动机的轰隆声呼啸而去。 两边的景物飞速后退,沈容睡着了,王风面有忧色地注视着她。须臾之间,城市中的灯火越来越远,夜深了。 很多通灵师与阴阳师甚至普通人都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经过什么地方的时候忽然间感到砭骨的寒意,没有风,也不是气温过低,周围一切正常,但就是冷。 这冷和冷还不一样,有时候是干冷,有时候是带有强烈恶臭与焦糊味道的冷,有时候又是窒息的冷。但不论是什么感觉,总之一句话:有人曾经在这里相当惨地死去。据说有些功夫高的阴阳师甚至可以凭借味道与感觉的强烈程度推算出那死在这里、徘徊不去的人是男是女,忌日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有没有攻击倾向等等。有一种传说是:由于太过痛苦,幽灵们总想重复自己死亡的过程,这就是所谓的“找替身”了,所有的戾气都可以在这种漫长的环环相扣之中得到化解,不过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王风是教风水的,但这一套他从前并不怎么相信,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那种彻骨的奇寒,但现在他终于相信了。 这地方简直冷得可怕,那是一种根植入神经深处的寒冷,在车厢内的封闭空间里弥漫张扬。伴随寒冷而来的还有各种强烈的气味。王风腾出按着伤口的右手,悄悄摸出一张符纸——瞬间,符纸就烧成了灰烬,王风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那点纸灰,问周楚楚:“你记得没错?这地方也未免太凶了吧!” “没错。”周楚楚停下车,王风透过模糊的车窗向外看去,这是山间的一片荒地,不知什么时候被改建成了林场,林场深处还隐隐有昏暗的灯光。周楚楚把安全带解开,伸手出去准备推车门。许焕忽然说: “等等。” 周楚楚停下,回头来奇怪地看着许焕:“怎么了?” 许焕打个寒战,然后稳定心神,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不能去,你得在车里看着沈容,我和王风一起去做这些事情。一来这地方,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说不出个道理来,这地方总让人觉得心惊肉跳,我和王风全都是半瓶醋手艺,也就你能保得沈容平安。二来,说老实话,周小姐你驱鬼画符可以,调查研究你可不成。这地方荒山野地的,鬼你不怕,老鼠长虫你怕不怕?” 周楚楚先时一直满脸?色,等听到“老鼠长虫”,脸色变得铁青,但终于还是慢慢点了点头。王风有些着急,对许焕说:“咱哥俩?有点事情的话那不是找死吗?”却见许焕已经推开车门,只好也跟着下了车。黑夜之中传来清晰的格格声,那是他们两个的牙齿正在乱撞。许焕和王风紧紧衣服,向树林深处的灯光走去。 王风紧走几步,赶上许焕:“怎么回事?我们还不知道该调查点什么呢!” 许焕的脸色非常阴沉,他一边走一边说:“周楚楚有句话说得一点没错:谁都不能相信。” 王风愕然道:“过于小心了吧,难道连你我也不能相信?” 许焕慢慢转过头来,一字一顿地说:“你最好不要相信。” 一阵恐惧掠过王风的内心,他们都不再说话,裹紧了身上仅有的那点衣服继续走。过了片刻,许焕问:“我有没有说过我的预感一向很怪?” 王风点头说:“是,我记得你只要有预感,就肯定是错的。” 许焕惨笑:“那倒是没错。我刚才在刹那间就有个预感。” 王风感起了兴趣:“是么?什么预感?” 许焕脸色凝重地说:“我预感我们今天能活着出去。” 两人又不说话了。王风信手掏出打火机点着,一点火苗在黑暗之中跳跃着,四周围的树在这火光照耀下也扭动不已。忽然之间,火苗熄灭了。而且,在火苗熄灭的刹那间,王风分明感觉到自己手边有一股冰冷的呼吸向它吹去!他的手触电一般一抖,打火机掉了。一缕凉气爬上王风的后背,直到后颈。旁边的许焕低低地说话,声音嘶哑:“别回头。” 许焕停下来,王风也停下来,许焕蹲下去抓了一把土,土很干,很细,不停地由指间泻下。王风掏出一张三生返照符,强大的寒意与刺骨的感觉让他们说不出话来。许焕仔细地把土包在三生返照符中,然后点着。他们要制造刹那的环境气氛,让亡灵们自己演示发生在过去的一切恐怖。 第五章火苗从符纸的边缘燃起,黑暗中亮起了微黄的一点光芒,火焰由外向内蔓延着,已经烧到了压着符纸的尘土,土是掩火的,火苗慢慢暗淡下来,但是还没有完全熄灭,而由微黄变成了暗红色的闪点。环境似乎更冷了,王风和许焕不由自主地哆嗦着,全身的鸡皮疙瘩次第泛起,因为长时间看着那将熄的红点,两个人的眼睛很疲惫,王风闭上了眼,尽管已经看不到东西了,但是视觉仍然残留在他的视网膜上,似乎那点点微光依然在他的脑中闪烁。许焕在旁边也直抽凉气,王风抱歉地说:“我也从来没有用过这法术,不知道灵不灵?” 突然起了一阵风,遍地的土都飞扬了起来,掠过王风的脸好象谁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王风心里一动,就听到许焕喊了一声:“快看!。”王风猛然睁开眼。 就这么短的一会儿工夫,已经快要熄灭的火焰好象得到什么力量一样重新开始燃烧,而且颜色也逐渐变成了惨绿色,那细细的土似乎也开始燃烧,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好象有人使劲吸着瓶底已经所剩无几的饮料。王风忍不住就要跳起来大喊,他向许焕望去,火光映照下,许焕的眉烟全部都是绿色,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直直看着那堆燃烧的土。绿色的火焰没有一点温度,相反还发散着一股寒气。火光突然暴涨,四周的景物全被染上了浓浓的绿色,那光芒是如此的强,两个人忍不住都闭上了眼,眼帘垂下的一瞬间,两个人的身体同时一震,并且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相信很多朋友都有这样的经历,当你和你很亲近或者非常投契的朋友在一起时,总有那令两个人惊讶的默契,没有任何预兆,你们两个会哼唱起同一首歌、说出同一句话、作出同样的举动,或许也是心有灵犀吧?现在王风和许焕就是这样,两个人闭上了眼睛,按说已经看不见东西了,但是两个人确都同时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 恍惚间,两个人站在一片白雪皑皑的地上,那是一条山脉的脊梁上,身边都是被大雪压弯的树枝,鹅毛般的雪片仍然在飘;不时有咔嚓声穿来,那是不堪重压的树枝断裂的声音;天空是灰蒙蒙的,看不清有多高,也不知道太阳在哪个方向;朝四周望去,除了树就是雪,根本看不清路在哪里?王风不敢睁眼,他转头“望”向许焕(之所以没有睁眼而望向许焕,是因为王风的脑海中确确实实看到了许焕的样子,而且也能看到许焕脸上和他一样惊愕的表情),惊讶地问:“这怎么回事,难道我们开了天眼了?这可是我从小就有的愿望啊!” “别说话,”许焕没有看他,四顾着周围的环境:“尽量不要张嘴,人鬼殊途,如果让他们嗅到生人的气息,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要乱动,让亡灵感觉到气息的流动,抓你演了返魂戏我可没有办法。” 王风闭上了嘴,也不停地看着左右,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让人心里由不住的起了寂寞之意。面对这无边无际的空白,突然感到了生命的轻微和无常。而且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弥漫在这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样。就在这时,他看到对面山梁上出现了一行黑点,而且正朝这面移动着。 黑点越来越大,已经能够看清那是一群人,大约三十个人左右。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表情张惶,拼尽全力向这里走来,不时摔到在地。终于他们停了下来,就停在王风他们下面的山沟中,用力裹着身上本就千疮百孔的衣服。因为身在低处,他们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地飘了上来: 不能走了……再往下走还是找不到路……还是躲进这里躲一下吧……好多人都不行了……再走肯定都得死…… 他们挤进山坡上一块凹进去的地方开始休息,因为人多,人群只能斜斜靠在墙上。没有人说话,只是互相看着对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他。 突然一个人面朝下扑在雪地上,因为雪太厚了,整个人都没入了雪中。其余有的人都朝他身边围拢,有的人却已经没有了气力,只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那死去的人,他们知道那也是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又有几个人倒了下去,从高处看上去,白白的雪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具具尸体,好象一只大鸟不经心踏下的脚印。有人恐惧的嚎叫起来。 对面的山梁上又出现了一行黑点,而且直直朝这群人走了过来。还没有死的人都紧紧盯着那群人,谁也不说话,只有风呜呜的吹过,好象宇宙的哭泣。两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大家的脸上都出现了疑惑的神情,有一个人试探地叫到:“虎子,虎子?我是东水的锁儿啊!”走过来的那行人群明显地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然后有人大声喊到: “是东水的锁儿吗?我是虎子啊,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呢?”人群行进的速度快了起来,两队人终于聚到了一起。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听说你们早就回到家了。 是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突然就到了这山里,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就是咱们屯子河上游的那座山啊!我们这段日子一直在这里挖药材换钱,谁知道雪下得这么大,根本出不去了! 那离家不远了吧?我们赶紧回去吧。人们兴奋起来 我们也找不着路了。有人沮丧地说:你们有吃的吗? 没有没有没有,你看那谁谁谁都饿死了!我记得我们都已经从山上看到村子了,但是睡了一觉醒来一看,怎么就已经到这里了?现在怎么办呢? 既然都碰到了,那我们就一起等吧,等到雪停了,我们再一起找路出山吧。 只有这样了,哎,锁儿锁儿,你怎么了,醒醒…… 别叫了,已经死了,要是雪怎么一直下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有人动手将山窝中死人的尸体丢到外面,活着的人都挤了进去;不断的有人死去,不断的有尸体被扔出来;又有人跑到尸体旁边,伸手去剥那衣服鞋子;有人叫喊着过来阻止,但是更多的人跑了出来,开始剥取尸体身上的衣物;有的人剥着剥就委倒在地,刚刚还是剥夺者瞬间就变成了被剥夺对象,光溜溜的尸体躺在雪地上,好几具尸体都睁着眼冷冷注视着这世界。 风吹的更猛了,雪花也更密了,一面巨大的筛子在天空摇晃,纷纷扬扬地透过天网堕下的不仅是血花,还有寒冷。有一个人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把刀,他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又回头看看山窝里的人,犹豫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全身在抖,而且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寒冷。有个声音颤抖着问:“你,你,你要干什么?” 太饿了,真的,太饿了……!这也是肉啊!那人喃喃地说。 不行,虎子,你不能干这种事情。 老子不想死啊,老子还没有活够啊,不吃他你给老子吃的吗? 没有人说话了,而且又有几个人走了出来,手里也提着刀斧铲等工具,他们默默地聚到一个刚刚被扔出来的尸体身边,再一次互相打量着。终于有人猛地一斧砍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另外几个人也开始动手。从上望下去,只能看到他们的手臂疯狂地挥舞着,已经冰冷的血液仍然可以飞溅,将雪地上染得鲜红。最后那几个人都抱着一大块肢体走了回去,只留下了支离破碎的一具尸体。很快就有肉被烤熟的香气传了出来。又有几个人走了出来,开始从那具尸体上斫肉。胳膊腿很快就变成了骨架。人越来越多,有人开始砍别的尸体,骨架越来越多,山洞中有人喊道:那些刚死的人好砍,身体还没有冻僵。 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象一群饥饿的野狗疯狂地吞噬着同类的尸体,被分解的肢体零乱地散在地上,触目惊心。他们的动作越来越从容,甚至有人用雪仔细地擦拭着砍下来的肌肉;人们似乎已经陷入了颠狂中,有人一边看着一边狂笑,有的人虽然在哭但是下手却毫不见慢,有个人提着刀走向一具尸体时,摔倒在地一动不动,紧跟着他的人已经一斧砍了下来,那人惨叫一声:“我还没死呢!”然而好象没有人听到,又有几个人围了过去,等到人散了的时候,那人已经被剐了许多肌肉,却还没有气绝,手脚疼?得不停乱摆。 最惨不忍睹的事情开始了,一个被剥离了肌肉的尸体从山窝里抛了出来。他们已经懒得去外面砍尸体了,他们不停地打量着对方,看谁快要不行了就围过去,被围住的人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吓得连眼都不敢闭。惟恐一合眼,自己就做了别人裹腹之物。每个人都惶恐地看着其他的人,火慢慢地灭了,天也黑了。 王风低下头不去看那悲惨的场面(他已经闭上眼了,无法再闭一次),他的心里已经明白了:前面那些人是逃荒回家的东水村人,后面来的是西水村在山里挖药材的人。因为饥饿和寒冷,活着的人开始吃死人的尸体,接着西水村的人因为害怕东水村的幸存者将来说出去,可能等不及他们死去就杀而食之。人啊,有的时候贪婪攫取的本性和动物别无二致,毫无疑问,这里也是三十六个阵地之一。 王风伸手拍了拍许焕,许焕向他扭过头来,王风摸出一张五更送魂符示意他自己要送亡灵了,许焕点了点头。王风打燃了火机,将符纸凑了过去,风依然很大,火苗被吹得左摇右摆,始终舔不上符纸。许焕凑过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背过身挡住了风,两个人会意的一笑,温暖的友情荡漾在眼光中。王风将符纸点燃,火焰升腾起来的时候,王风吟道:“尘归尘,土归土,由何来,至何去!”他松开手,燃烧的符纸盘旋飞舞在空中,逐渐燃尽。王风和许焕同时睁开眼,不由大吃一惊。 两个人还在原地,不过不是在林场中的空地,而是在刚才那被白雪覆盖的山梁上。而且这次不是意识中的到达,而是真正地站立在土地上。雪下得很大,已经淹没了两人的脚,刺骨的冰寒象一把把利锥轻触双脚,痛痒交加,这可是真真切切的。王风急忙将所有的符纸都抽出来查看,脸色也苦了下来。许焕在一旁迷惘地说:“就这么一会儿没睁眼,就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雪?怎么这里好象刚才意识中的那个鬼地方啊?” “唉,刚才太着急,本应该烧送魂符的,却烧了一张离魂符,现在我们不仅没有将引来的亡灵送走,而且还真正地来到了他们中间。”王风无奈地一摊手说道。 “什么?”许焕大怒:“这里可是三十六阵之一,还是快走吧。等一会儿看守阵地的人来了,凭你我两个人都白给。” 王风张嘴想说什么,目光却投向了许焕的背后,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下来。许焕奇怪地想回头望,却猛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王风会有那样的表情了。 王风的背后慢慢升起一个身影,脸色发灰,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身后,正向王风走了过来,一双手举了起来缓缓朝王风的脖子伸去,速度很慢很慢,手臂上的肌肉所剩无几,已经凝固的血块随着他的动作纷纷落到地上,透过王风双腿的缝隙,身后的那双腿上仍然留着斧凿后的痕迹。许焕向四周看了看,有几具尸体正从地下爬起,还有几具骸骨正从山坡下朝上移动。 糟糕,一定是在说话时,让亡灵嗅到了生气。王风的毛孔乍的大大张开,随后又紧紧封闭,全身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许焕却一步踏了过来,伸手紧紧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道:“现在我们已经陷入了阵中,想要回去就必须离开这个阵。我喊一二三,咱俩个一起深呼吸,然后你闭上眼就和我跑,只要不出气,亡灵就找不到咱们,你记住了没有?” 王风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可是这回可没有龚大伟给带路了。这些东西虽然动作缓慢,但是因为在死前就知道自己死后的命运,怨气远比以前那些鬼大多了,一旦被他们抓住,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许焕坚定地望着他说:“虽然我不会你的那些法术,但是我读过关于这个阵的资料,大概了解一点逃跑的路线。反正你也没有办法,只好赌一赌了!你不想和他们一样吧?” 王风扭头看了看已经逼近的僵骨,长叹一声:“哥哥,我把命就交到你手里了,别忘了小时候谁欺负你,都是我第一个扑上去帮你的!”许焕不由得笑了起来,但是很快就收敛了笑容说:“闭上眼,我要数数了!” 王风一横心,闭上了眼,耳听得许焕大声数到:“一、二、三!”他猛地张口大吸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就感觉到许焕紧紧拽着他左冲右突,耳边响起僵骨们愤怒的呼呼吼声,从他们的嘴里吐出的气流嘶嘶有声,好象毒蛇吐信一般,舔在自己的脸上冰凉冰凉。有一只手摔在了他的脸上,生疼。有什么东西粘糊糊地沾在了鼻子下面,王风提鼻子一闻,一股尸臭的味道扑鼻而来,中人欲呕。 许焕终于停了下来,喘息着说:“现在可以呼吸了!不过不要睁开眼睛,你拉着我的手千万不要松开,不然万一把我留在这里还好说,把你留在这里我可就罪过大了!” 王风立刻弯腰下去,干呕了几声问:“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还没有离开阵呢?” 许焕说:“阵已经离开了,但是我们人现在还在这里,如果不能回去的话,可就真的是孤魂野鬼了。你回念回魂咒吗?” 王风摇摇头,又想起了许焕看不见,就又补充道:“那是高级别法师才能学的东西,我这样的阴阳爱好者是没有足够的法力驾驭的。而且我也不知道咒文。” 许焕哦了一声,王风听到他已经平缓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忍不住问:“是不是必须会念那个才能回去啊?” “对,这样吧,王风,已经到这步了,如果回不去反正也是个死,还不如冒险一试呢?而且我感觉沈容和周楚楚她们那里出事了!我们得尽量快地赶回去!咒文我倒是知道,不过我更没有法力,还是我告诉你,你试一试吧!”许焕说。 “靠,我以为我就够不知天高地厚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狂妄。那你就告诉我吧,只要你不怕我死后,吸你的精魄。”王风闭着眼睛说。 许焕哼哼着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你且俯耳过来,待为师秘授于你。”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互相紧握了一下对方的手,王风将耳朵凑了过去,许焕急促地说了一些极其拗口的句子,王风一边听一边皱眉。许焕又重复了几遍说:“记住了没有?” 王风没有说话,嘴唇翕动着默默念诵,卡到中间的时候问:“佛度嗄??后面是什么来着?”许焕又给他念了一遍,王风点点头说:“我开始念了啊,你抓紧我的手,我可不想睁开眼的时候,却是拉了一副僵骨回去的。不过我更不想发现我死后就我孤零零一个人,呵呵。” 他开始大声朗诵那咒文,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的土地开始震动,有东西从雪野上拔地而出,死死抱住了他的双脚,而且那双手还继续向上摸索着。王风更大声地念出了咒文。 咒文念完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已经可以听到身边有空洞的脚步声,以一种单调的节奏朝他们迈了过来,也不知道有多少。那双手已经摸到了王风的大腿,王风使劲想摆脱它,但是那双手却越抓越近,一股股的臭气由上至下传来,王风不由皱紧了眉头:“我知道我早晚会死,不过从来没想到居然死在一个这么臭的人,不不,是鬼的手里!早知道这样,当初应该好好修炼一下法力的。”许焕握着他的手也开始颤抖,声音里也掩饰不住惊恐,或许他的处境也和王风一样吧: “你再念一次,集中你所有的意念在咒文上面,据说意念可以增加法力的!”他紧紧抓住了王风的手,一种尖锐的痛感由王风的手背直传肩膀和大脑。王风忍住疼痛,不去想抓着自己的僵尸,将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咒文的每一个字上,缓缓的开始一字一字的念了出来。除了腿上的那双手,还有许多手已经触到了他们的身体。 咒文的最后一个字才刚刚念完,那些触摸他们身体的手刹时就停止了,然后是充满怨恨的呜咽声响起,似乎那些亡灵们不甘心就这样放走猎物。许焕松开他的手说:“好了,可以睁开眼了,我们回来了!” 王风睁开眼睛,两个人立在刚才请亡灵的地方一动不动,身上已经被冷汗浸湿,风吹过,全身都战栗了起来。王风这才发现,自己和许焕的身边都是高达一人的旋风在跳跃,这时正逐渐向下沉去,那旋风中间竟然是一张张的脸。最后那旋风都停止了,哗啦啦散在地上变趁了一个个小土堆,那张脸却还在土堆顶上凸现着。 王风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上面都是旋风夹带着的尘土,他和许焕使劲抖着,惟恐这些尘土再变成什么鬼灵精怪。就在这时,从汽车的方向传来周楚楚的一声闷喊。 夜晚的风很大,王风和许焕走后,周楚楚就将车门紧紧闭上,车窗也摇了上来,打开了车里的空调,气温的升高暂时缓解了她紧张的情绪。看着车外王风和许焕渐远渐去,走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周楚楚突然觉得他们的身影是那样的沉重。她叹了一口气,眨眼间两个人消失了。四周静悄悄的,尽管暖风一股股在车里盘绕,周楚楚仍然打了一个寒战。她打开了cd,悠扬的音乐飘了出来。 那是一张吉他弹奏曲,动听的旋律加上琴师出神入化的演奏技巧,使周楚楚的神经慢慢松弛了下来,她将座椅放低,躺了下去,看看后座上昏迷不醒的沈容,不由开始回响这两天来的经历。从碰到王风开始,连续几天来他们都疲于奔命,根本没有时间来进行思考,直到现在,才能够系统地整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笑逐颜开,都说女孩子的心事是最难猜的,确实如此,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最后因为太疲惫的缘故,又或许是想通了什么,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头一歪,在音乐声中昏昏欲睡过去。恍惚间她到了一座古老的村寨,吊桥上一群人正在追赶一个乞丐,那乞丐脸上乌七麻黑的看不清年龄,套着无数件别人抛弃的衣物,手里抓着一根笛子,几条血线顺着嘴角朝下流,门牙也被打落了,正狼狈不堪地朝城外跑,一边跑一边喊:“你们一定会招报应的,你们一定会招报应的。”人群发出声音更大的嘲笑,雨点般的石子和杂物在小丑的身后抛来。 天色突然一变,入夜了,村寨了望塔上的最后一丝灯火也熄灭了,整个村寨陷入了深深的黑暗,只有偶而传来的犬吠声。就在这时,周楚楚看到一个身影慢慢的走了护城河边,是那个乞丐,他满含怨毒的眼神紧紧盯着高高的城堡,嘴里喃喃念着:“你们一定会招报应的,你们一定会招报应的!”他将手中的笛子举到唇边,才吹了一个音,村寨的吊桥就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接下来的旋律明亮而轻快,让人忍不住随歌而舞,周楚楚似乎能看到一个音符跳跃着朝城堡里列队而进,乞丐也在那里手舞足蹈起来,月亮禁不住诱惑,悄悄露出了半个脸。清冷的月光下,黑黢黢的村寨外,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在那里独舞,这情景说不出的怪异,周楚楚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接着她看到一群天真无邪的儿童,只穿着兜肚就走了出来,眼睛全都闭着,一个人拉着另外一个人的手,排成整整齐齐的一行。当所有的儿童都走下了吊桥时,城中的灯光开始渐次亮起,有女人高亢的哭喊声和男人恼怒的责骂声刺破天空,有人群嗵嗵的脚步声朝寨门口跑来。这时那乞丐停止了舞动,旋律也紧跟着变得迟缓起来,节奏也越来越慢,如此的单调和干涩,让人忍不住想就地躺下去永远不要醒来。孩子们全都停了下来,周楚楚也感到慵懒无比,她尽力告诫自己,不能睡过去不能睡过去,不要闭眼不要闭眼。脚步声停止了,世界又恢复了寂静。乞丐朝孩子们走去,走在了他们的前面,旋律终于又有了活力,刚才凝滞不动的孩子紧跟着小丑朝远远的山里走去,他们的影子在月光照射下拉得很长很长,就象一群惊叹号。周楚楚心头开始恢复了空明,她猛然想起了原来听说的一个传说。 有一座古老的欧洲城堡,有一天人们驱赶了一位远方而来的马戏演员,那小丑发誓要报复,到了晚上那小丑吹响了一支魔笛,将那些孩子全部从睡梦中唤醒,引到深山里。等到第二天人们在山里找到孩子时,那些孩子们都已经或多或少的缺少了肢体,而且已经全部没有了记忆,也不觉得疼痛,竟然拿着自己的身体当做玩具,正在互相打闹。传说中那首曲子可以使人沉睡,并且不知疼痛。那不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迷魂术”吗?可是我在梦里怎么还会受到这曲子的影响,难道我竟然不是睡着了,而是……?! 正在被迷魂???!!! 周楚楚一想到这里,就想尽力睁开眼睛,然而却怎么也不行,那乞丐似乎也感到了什么,旋律再次单调下来,并且慢慢朝周楚楚走了过来,身后紧跟着一群面无表情的儿童。周楚楚更加紧张起来,她集中自己所有的意志对自己暗示:你能醒过来的你能醒过来的你一定能醒过来的。这种心理暗示所带来的强大法力使她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到了“醒”这件事情上,耳朵里慢慢听不到乞丐的笛声,也看不清乞丐的面孔。乞丐的眼光变得狠毒,笛声也随着凄厉了起来,后面那群孩子的脸开始扭曲,突然张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朝周楚楚扑了过来。然而周楚楚已经不再注意这些,她的神智正在逐渐恢复清醒,她已经能够抬起手指,能够转动身体,眼皮也不再沉重。乞丐失望地放下手中的笛子,猛地发出一阵狂笑。 周楚楚大喊一声,醒了过来。王风和许焕听到的就是这一声厉吼。她猛地坐直身子,耳旁仿佛还回旋着乞丐邪恶的笑声,很奇怪的感觉,那笑声似乎在哪里听过。周楚楚定了定心神,却发现哪里是“仿佛”?那笑声明明就是从cd中传出来的,而且随着音乐声起伏不停,是的,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但是现在听来却是那样的陌生。周楚楚匆忙从袖中抽出一道符,一把就按在了前档板的音箱上,那笑声却仍然在继续,但却不是那么清晰了,就好象一个人被别人捂着嘴笑一样,尤其是贴上去的那张符纸,竟然还鼓起塌陷着,似乎下面真的有张嘴出气一样。周楚楚不敢迟疑,右手捏定护身诀,将“open”键一按,随即跳下车来到车尾,将刚刚退出来的cd拿起来看。 王风和许焕这时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看到周楚楚呆呆地站在车外,手里拿着一张cd在沉思什么。王风急急地问:“你怎么样?刚才怎么了?” “没事,刚才有人想用迷魂术迷失我的心智,被我破了。他就是用的这个施术的!”周楚楚将手中的cd递给王风。王风伸手接了过来,许焕也凑过来看,那是一张很普通的cd,紫色的底上写着两个银字,好象两条游动的小蛇:魔笛! 许焕咂咂嘴说:“以乐摄魂,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厉害厉害,我还以为这办法早已在中国失传了呢?” 王风和周楚楚疑惑地望着他,许焕解释说:“这是最古老的引魂术的一种,开始是用来驯兽的,就好象印度的耍蛇人可以通过一支笛子来控制毒蛇的行动,在西方也有类似的传说。后来就有人经过研究,可以控制人的心灵。虽然类似于催眠术,但是用起来却比催眠术容易多了,不过从汉代开始就再也见不到记载了!” 周楚楚唔了一声,王风的脸却变了,许焕望着他好象也想起了什么,两个人同时大喊了一声:“沈容?”周楚楚连忙回头看车里。车后座上空空如也,就在周楚楚拼力抵抗对方乐术的时候,沈容本就微弱的神智受到蛊惑,已经被人引走了。 三个人都楞在了那里,王风还不甘心,将车门打开,在车座上胡乱摸索着。周楚楚和许焕也手足无措地围着汽车绕圈子,想找到一点线索。然而夜晚的狂风早已将地上所有的痕迹都吹散了,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沈容是朝哪个方向走去了。最后三个人都沮丧地停止了努力,绝望地倒在车里。没想到刚从医院里面跑出来,就又把人给丢了,现实为什么总是这样残酷,为什么命运总是这样捉弄人?王风颓然倒在车座上,一句话也不说地看着永远也看不到边的天空。 看着王风无神的样子,周楚楚不由内疚起来,她低下头说:“都是我不好,你们让我照顾沈容,可我却把她给丢了。”说完她就开始抽泣。王风斜眼瞟了她一眼,走到她身边叹了一口气说:“这不怪你,如果是我们两个在这里,结果可能更失败。”许焕也走过来安慰她说:“就是就是,要是我两个在这里,那失踪的就是三个人了。打起精神来,你好好回忆一下,看能不能想起点什么来?” 周楚楚抬起粉面,珠泪盈眼,真如她的名字一般楚楚可怜。王风突然发现这性格坚强的女子也有让人心动的一面,他将手放到周楚楚的肩膀上,却不想周楚楚哇的大哭了起来,而且顺势扑到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了他的后腰。这一下把王风弄得手足无措,两只手都没有地方放,就象刚才那些僵骨一样朝前伸着,不敢落下。同时不停地向许焕使着眼色,许焕却早已扭过脸去,假装看不到这里。王风想推开周楚楚,却没有地方着手,脸早就红了个一塌糊涂。全身也僵硬得象棵木头,平时的伶牙利齿早就变成了笨嘴拙舌,只是一个劲的说:“好了,不哭了,你……唉……咱们……? 许焕扭回脸来,满脸都是忍不住的笑,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好了,周小姐,哭也不解决问题,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刚才的事情,包括你那个梦,或许从那里我们可以知道沈容的去向。” 周楚楚这才止住悲声,却没有离开王风的怀抱,将面上的眼泪在王风的衣服上胡乱擦拭了几下,然后抬头看王风。王风正用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她,周楚楚的脸骤然也红了,她猛地推开王风说:“你老抱着人家干什么?”王风立即睁大了眼,张开嘴想说什么。许焕赶紧接过了话头:“好好好,外面这么冷,咱们还是坐到车里谈吧!” 周楚楚仔细回想着自己刚才所做的梦,并且详细地叙述给王风和许焕,两个人听得惊心动魄,尤其是最后听到那乞丐率领孩子们追过来的时候,正好外面风刮得树叶哗啦啦的响,三个人都噤口不言了,转而陷入了沉思。王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问周楚楚:“你能分清刚才你在梦里那个村寨是什么时期的建筑吗?比如说它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 周楚楚想了一下说:“绝对不是古代的,因为那些人穿着的衣服和我们现在差不多,只不过样式和颜色比较单一,还有就是他们的发型很奇怪,后面头发很长,但是前面却光溜溜的。就好象美洲的许多印第安人那样。不过他们可都是中国人。” “印第安人?”王风在脑子中想了一下她描述的发型,刚想说什么,许焕已经说了出来:“是不是挺象清朝的人被剪了辫子?” “对对对,岂止是象,让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就是刚刚剪了辫子的清朝人。”周楚楚叫了起来。 王风和许焕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问对方:“民国?”许焕挺直身子说:“周小姐,这样看来刚才你并不是做梦!刚才那人利用cd施法时,目的是想将你和沈容魂魄摄走,这样你们就只会听他一个人的安排,而且即使你们的肉体消亡了,魂魄仍然要替他做事。但是他没料到你体内的长乐符已解,虽然魂魄已经离体,但是还保留了一丝清明。我猜大约在民国时期,附近一定发生过一次儿童失踪案件。而且那些儿童最后都变成了那人的工具供他驱使。所以当他再一次施法时,那些幽魂借此机会重复演示他们的死亡过程,却让你无意间看到了他上一次施法时的情景。所以如果你记得那些人是朝哪个方向走去的,我们赶紧追上去肯定可以找得到的。” 周楚楚又陷入了沉思,王风和许焕连大气都不敢出,眼巴巴地望着她。周楚楚为难地说:“谁在梦里还记得方向啊?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只记得他们朝山里走去了,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影子?对了,月亮在他们左边。”周楚楚猛然抬起了头。 王风和许焕大喜,两个人打开车门,一左一右跑到车后座,将周楚楚一把拉了出来:“还等什么?赶快发动汽车追啊!你不会连月亮在哪儿都不知道吧?” 第六章汽车发动了起来,明亮的光柱打在了车前的空地上,周楚楚将汽车调整了一下方向,朝着南面慢慢行驶,王风和许焕眼睛紧紧盯着外面的情况。里程表显示他们已经行驶了将近十公里,然而什么发现也没有。周楚楚一边开车一边注视着外面,嘴里问:“咱们这么找好象也不是个办法啊?咱们走的是大路,万一沈容不在路上走,那这怎么也找不着啊?” 许焕眼睛看着外面,嘴里也嗯嗯着表示赞同,王风心里也很着急,但是又不忍心让他们更紧张,便开玩笑说:“早知道应该给沈容安一个定位器,这样她走到哪里,我们都能知道,说不定她现在就在我们身边的树林里呢?” 许焕和周楚楚没有搭碴,只是看了他一眼,脸上都是无奈,心中都明了王风的心情。许焕挥手拍了一下王风的腿,裤子口袋里的符纸刷啦啦直响,许焕一楞,猛然大叫一声:“停车!” 车嘎的一声停下了,王风和周楚楚都迷惑不解地望着激动的许焕,许焕紧紧盯着王风说:“你忘了,沈容住院后一直昏迷不醒,她的魂是咱们给写的,那人现在就是摄着那个假魂走了,只要咱们能找到那个假魂,就能找到沈容了!” 王风恍然大悟,三个人都激动起来,兴奋地相互看着,王风的笑容却突然凝固了下来,半晌才说:“可是我不会追魂术啊!” 人的魂魄因为内在或外来因素的影响,有时会脱体而出或是封存在三丹田中,这时整个人都不醒人事,好象一个植物人一样。如果是前一种情况,就需要招魂返体;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通常是写一个假魂,先让人能够行走站立。还有一种办法是借魂,也就是用法力捕获游魂暂存体内,但是这种办法很危险,因为无法确认游魂的情况,如果不慎借来恶灵又或是将来本魂归来无法驱逐,对失魂人的身体影响非常大,经常有两魂附体的情况出现。所以王风当时只给沈容写了一个假魂,灵性极弱,将来本魂复苏的时候,只要稍加努力就可将其排斥于人体外。因为假魂是法师自己写的,高明的法师可以通过追魂术来感知它的存在,但是王风恰恰不是什么高明的法师。 王风问周楚楚:“你法力比我高,你来试试怎么样?”周楚楚摇摇头:“如果是我写的假魂,或许我还可以感应,可那假魂是你写的,我还没有这样的法力!”三个人都沮丧起来,低着头谁也不说一句话。周楚楚不停地看着王风,眼中满是埋怨的神情。许焕也在一边偷偷看着,最后说:“王风,记不记得刚才在阳山的阵里,你念出了你本来不能使用的回魂咒,我觉的你这次也应该试一试。你知道人的意志力有时候会大大的超过你想象。而且我想我们现在离沈容应该不远,很容易感应到的。” 王风将头仰在靠背上看着车顶,双手抱上去说:“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我知道那是行不通的。我根本没有那样的法力,在阵中能念动回魂咒可能和当时的气氛有关系,现在让我再用追魂术,难道奇迹还会重现?” 周楚楚看着他忍不住爆发了:“既然你曾经用过你不能使用的法术,说明你对自己的法力认识还不够,现在你再试一次又怎么样?回魂咒比追魂术凶险多了,你都用了。难道你忍心看沈容也被那人控制,生不如死?王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连试一试都这样犹豫。你要是不试,那我来!就算是魂飞魄散我也认了!”说完她就开始在身上摸索符纸。 “不行!”许焕和王风同时阻止她。王风看了看她,周楚楚的眼中似乎有怒火在燃烧。王风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来。你不知道我现在还在疑惑,刚才在阵中我怎么竟然可以念动回魂咒?” 周楚楚转怒为喜,许焕的脸色也舒展开来。王风将车窗摇下来,抽出一张符纸,匆匆在上面写了一道追魂律,心中默默念里几遍咒语,伸手取出打火机说:“如果真的有用,你就顺着我指示的方向开,千万不能开错了!唉,我是真的不信我能用这法术!”他苦笑着看着许焕。 许焕伸手重重按上他的肩膀,眼光坚定地望着他说:“王风,你一定行的。虽然你法力不够,但是凭你对沈容的感情再加上坚韧的意志,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到的!”周楚楚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哀,转头开始发动汽车。王风将符纸点燃,火苗吞吐之间,王风的眼光也变得灼热,他闭上眼睛声音沉重地念道:“来既有形,去亦有踪,上天入地,何去何从?” 符纸很快烧尽了,黑灰撒了王风一腿,周楚楚从后视镜中紧张地看着他紧闭的双眼,许焕也焦急地望着他,甚至忘了收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王风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表情严肃,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全身都在用力。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看得出他在尽力用自己的灵力来追寻那道符迹。车里面很静,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时间也许很长也许很短,因为谁也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王风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眉头一挑差一点睁开眼。周楚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王风睁开眼的话那就绝对没戏了!但是王风随即平静了下来,只稍稍向左侧了侧头,似乎看了谁一眼说:“左面!走吧。” 周楚楚缓缓转动方向盘,车子向左边调过头去慢慢向前行进,车子已经离开了道路,进入了森林,周楚楚仔细听着王风的指引,不断避开对面阻拦的树木。稍微转右……、前进……、再转右……、好了前行……、对就是这里,一直朝前……!王风肯定地说。汽车加大了马力,在丛林里急速朝前走去,树木越来越稀疏,而且有一点灯火在前方开始闪现。突然王风睁开眼,三个人同时都喊了出来:“沈容!!!” 这是林中的一片空地,周围的树已经被砍伐殆尽,只留下中间孤零零一座小屋,刚才他们看到那昏黄的光芒就是从小屋中传出来的。前灯的光影中,一个呆滞的身影正慢慢慢慢朝前走着,完全没有理会身后强烈的灯光。尽管看不到那身影的正面,但是三个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穿的衣服,那就是沈容,被人摄了魂的沈容,正一步步向那小屋走去。 周楚楚踩下了刹车,但还是慢了一步,王风早已跳了出去。周楚楚和许焕也跳下车,许焕的脸色苍白,周楚楚不由得看了他几眼。三个人急急朝沈容跑过去,刚跑了几步,大家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怪异。沈容离他们并不是很远,以他们的速度应该很快就赶上了,但是几分钟都过去了,距离似乎一点也没有缩短。王风已经使出了全力奔跑着,但是他越是跑心情就越是沉重。因为那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跑起来却远隔天涯,无论如何加速也追不上沈容,眼看着她已经快要到达小屋了,刚刚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周楚楚和许焕相互看了一眼,周楚楚一脸骇然地说道:“缩地成寸术!?” “不错,就是缩地成寸术!”许焕伸手拉住王风,三个人都停了下来。王风绝望的看着沈容清晰的背影,扭头问许焕:“有没有什么办法破这法阵?不管有多凶险,我他妈的这次也拼了!”许焕同情地看着状如疯虎的王风,摇了摇头:“缩地成寸术已经不是简单的、可以通过学习来获取的法术了!在道法中已经属于仙技了,据说只有立地飞仙才可以使用的。没想到今天竟然让我们遇上了?看来这次我们的对手真的是够强大啊!” “沈容,沈容,快回来,沈容!”王风挣脱开许焕,又跑了上去,嘴里还大声喊着,但是一切都是徒劳,虽然他离许焕和周楚楚已经很远,但是还是没有能追到沈容。这时,沈容已经走到了小屋前,窗户上有一个影子显了出来。王风看着那个影子,突然就停了下来,于此同时,许焕听见周楚楚充满疑问地“咦”了一声。 灯突然灭了,整个空间瞬间没有了一丝光亮。在黑暗前的一瞬间,王风看到沈容仰头倒在地上。随后小屋的门开了,咯吱吱的门轴转动声在这漆黑中听上去令人牙酸。有人走出门外,返身又咯吱吱的关上门。三个人立在那里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冰冷。许焕试探着朝前走想找到王风,但是那黑暗是如此浓厚,仿佛一张黑幕将每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眼睛已经完全没有了作用。许焕走了两步就放弃了努力,他凭记忆又退了回来,他不想连周楚楚也找不到了。 有脚步声踩在树叶上沙沙作响,屋里的人在移动。王风竖起耳朵听着,沙沙沙沙沙杀杀杀杀杀,脚步声停止了,尽管大家都看不见,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屋里的那人已经停在了沈容的身边。王风骤然攥紧了拳。无边的黑暗和寂静,时间仿佛停顿了下来,谁也不知道在沈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王风忍不住又叫了起来:“沈容、沈容。” 火光亮起,光亮开始朝四周扩散,三个人又恢复了视觉。眼睛一齐朝火光来源处看去。 沈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那人背对着王风他们蹲在沈容身边,手里燃烧着一团火焰,那光亮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他披着一件兜头的斗篷,加上背对着王风,谁也看不到他的脸。火焰还在继续燃烧,那是一张灵符,已经快要烧到了那人的手指。那人却仍然沉思着。三个人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如果那是一张长生符的话,而且种到了沈容的身上,那以后只有大罗金仙才可以破除了。周楚楚掩口发出了一声尖叫:“不要!!!” 那人的肩膀猛地一震,似乎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然后他就毫不迟疑地将那团火焰塞入了沈容的嘴里。世界再次陷入了黑暗。王风完全绝望了,他伸开双手殉难一般趴在了地上,清晰地听到地下有人在嘶声轻笑,有人在痛苦哀号,中间似乎还夹杂着沈容的呻吟声。是的,那是沈容的呻吟声,不过不是从地下的亡灵中传上来的,而是躺在那里的沈容嘴里发出的。王风一旦确定这点就跳起身,朝刚才沈容那里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人已经离去了,晨曦透过树木的缝隙飘了进来,刚才那包围一切的黑暗已经荡然无存了。沈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嘴里呻吟着,突然坐了起来,抑制不住地开始呕吐。王风心里一动,拔脚朝沈容跑了过去,才走了两步,他就惊喜地发现,这里已经不受缩地成寸术的影响。很快他就赶到了沈容的身边。一把将沈容扶了起来。沈容仔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跑过来的周楚楚和许焕,再看看周围的环境,疑惑地问:“王风,我怎么在这里啊?我记得我在学校的水房啊!” 周楚楚伸手按上沈容的寸脉,仔细号了一下点头对王风说:“三丹田已经被打通了,她的真魂已经释放了出来,你给她写的假魂也被逼出来了。现在她完全清醒了!”王风激动地一把就将还在莫名其妙的沈容抱住。周楚楚和许焕识趣地站到了一边,周楚楚看看地上沈容的呕吐物,那里面还混合着符纸燃尽的黑灰。周楚楚轻轻对许焕说:“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人为什么要救沈容啊?” 许焕摇摇头,经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夜,他已经很累了,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转身朝汽车走去。路过王风身边时,朝他一笑说:“走吧,哥哥,家里有床有被子的,干嘛在这幕天席地啊?”周楚楚却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回到家,三个人二话不说,倒头就睡。因为不敢告诉沈容真相,怕她一惊之下再将魂给吓回去,王风和许焕都言语含糊地解释。沈容自然是不大乐意,隔一会就推醒一个问问题,有了新问题时就再推醒一个,把两个人折磨得痛苦不堪。到了后来连做的恶梦都是被沈容推醒,经常一个翻身坐起,恐惧地大叫一声:“别推我,求求你让我睡觉吧!”还好她不敢怎么招惹周楚楚,以为她仍然要陷害王风,周楚楚也没有精力解释,一个人裹着毛毯睡个不亦乐乎。直到黄昏三个人才依次醒来,吃完沈容买回来的夜宵,这才有点清醒。围坐到桌旁,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夜晚已经降临了,沈容过去拉亮了灯。过来发现自己在周楚楚身边坐,连忙站了起来,躲到王风的那面,王风苦笑了一下说:“我的沈大小姐,你怕什么呀?周楚楚现在是咱们的人了!你昏迷的那几天,我们两个大男人伸不上手,都是人家给你换洗的。瞧你现在人好了就忘了别人的恩情了?” “是吗?”沈容半信半疑地问,突然又想起了问题:“我昏迷?我怎么会昏迷的?你告诉我,王风,你告诉我!”沈容猛烈地摇动着王风的胳膊。王风头立刻就大了,他苦着脸看许焕,许焕在他说了那句话之后早就侧过头去看窗外的万家灯火了,还是周楚楚过来解了围,她笑了几声以后说:“好了,沈小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还是来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整理一下思绪,再想一想以后怎么办吧!”王风连忙点头,同时向周楚楚投去感激的一瞥。 王风这时才详细地将自己和许焕在林中的遭遇讲了出来,周楚楚听得花容失色,沈容越听问题越多,看没有人理她,赌气跑到了旁边开始看电视。三个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周楚楚疑惑地说:“这么说来阳山真的是一个阵地,那屋里的人很可能就是阳山主持人,不过他为什么要救沈容呢?还有那个人我好象在那里见过,而且就是近期才看到的,但是我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周楚楚沉思着,王风的神情也沉重了起来,他说:“是啊,那个人真的很怪,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他?对了,你回家拿回名片夹了吗?”他问周楚楚。 “啊,我拿过来了,”周楚楚起身从自己行李里拿出一个厚厚的名片夹递给王风,王风只看了一眼就呻吟了一声:“大姐,你该不是让我在这么多人里面猜那个建筑师是谁吧?龚大伟是生意场上的,这里面少说也有500张名片,难道让我一个个打电话去问!” 周楚楚哼了一声说:“告诉你吧,这些还是我整理出来的呢,凡是我能肯定不是的,我都已经抽出来了,里面本来还有你的名片呢!一个一个打就怎么了?我看只有这个办法了。” 王风住口不言,随手将名片夹翻开看了看。龚大伟既然是做生意的,认识的人也是三教九流,那些花花绿绿的名片上写着许多陌生的名字,安着的头衔也是五花八门,天南海北哪里的人都有。有些人的资料还比较详细,电话手机地址电邮俱全,有的却只写着一个名字,留着一个随时可以更换的手机号码。王风匆匆翻了一遍,抬头无奈地看了一下许焕和周楚楚说:“还真是没有办法,来吧,咱们一起打吧!反正就这样多,从现在开始打,明天总能打完了吧!” 许焕眨巴着眼问:“这办法行吗?机会太渺茫了啊,万一那人没有给龚大伟名片,或者他的号码变了,又或者他的名字改了,而且我不知道周小姐是根据什么标准挑选出来这些名片的,如果那人和你一样,挂着大学教师的名头,却是个阴阳师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我们这样做我总觉得象大海捞针!” 王风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周楚楚却反驳道:“那也总比坐在这里等死的强,虽然我不知道那人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们,但是如果我们不赶快解决掉那个十杀阵,恐怕结果比我们死还要惨。”许焕看了看她笑了笑说:“好好好,周小姐言之有理,开工喽。”三个人各分了一摞子名片,手机电话齐上阵就开始了。 “喂,你好,请问是xxx先生吗?……啊,你好你好,我是龚大伟的朋友,龚大伟您认识吗?……对对对,就是那个龚大伟,哦他很好,我想问一下,是您帮他设计的那个酒廊吗?……不是啊!唉,看来是龚大伟告错我了,对不起啊,再见!” “喂,你好,请问你是xxx女士吗?……啊,她不在啊,那您知道她怎么联系吗?我有一点事情想请教她?……好的,我记一下,谢谢你,再见!” “喂,你好,请为是xxx吗?……哦打错了,对不起了!他给我的就是这个电话,那您知道……喂,喂喂!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你所呼叫的手机已经欠费停机!您所呼叫的用户已经被取消服务!” 整整一个晚上,房间里就充斥着这样的声音,凡是能打通的都否认自己曾经参与了建筑,而且也无法给出线索,打不通的一大半都无法联系,只有少部分无人接听和关机,无奈只能先记了下来等以后再打。沈容无聊地坐在一旁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出西乡酒廊那晚倒塌的报道,有一个警察正在那里接受采访,正在接受警察盘问的王风在屏幕上一闪而过,沈容兴奋地大叫起来,王风却无神地看着电视屏幕。许焕终于也完成了任务,疲倦地从地上站起(原来是盘腿坐在地上的,因为他没有手机,只能抱着座机打),瘫倒在沙发上。周楚楚却还没有打完,毕竟是女孩子,打电话的时候也不忘文明礼貌,不象王风和许焕,一听不是想要的答案,直接就挂了,连再见谢谢都懒得多说。她却彬彬有礼得很,每一个电话都要寒暄、问候、记录、道谢、辞别。结果现在手头还有一大堆名片。房间里面除了电视的声音就是她甜美的语声,许焕看着王风缓缓地问:“王风,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我也有一肚子问题不知道找谁问呢?你问吧!“王风的眼皮都耷拉下来。 “你还记不记得原来你给学生们讲的那个故事,就是关于双水屯的,我想知道是谁讲给你的?”许焕轻轻地说。 “这个我还记得很清楚,”王风回忆了一下说:“几个月以前我曾经到云贵采风,有一次在去思茅的火车上,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清矍的老年人,他知道我是这个学校毕业的以后,而且还在这里教风水学,就给我讲了这个故事。他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在道法方面的修行似乎很高,可惜后来就没有他的消息了!”王风的心里一酸,想起了赵淳也曾经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可是自己那时居然敷衍了他,也许他魂飞魄散的时候,心中还有一丝遗憾吧? “他没有说别的吗?”许焕小心翼翼地问。 “哦,他讲完这个故事后,发现我好象不是很往心里去,就叹了一口气说,如果对教书工作不是很爱好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在这里教书,而且他还提醒我说,如果将来碰到什么怪事,千万记得想办法找到他。我当时感觉很奇怪,问他会有什么事情?他却不敢看我的眼睛,只是喃喃地说,你挺象的你挺象的,也许真的就是你,唉,世界上的事情都是跑不开的。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事情该怎么发生还是要发生的!后来等我一觉醒来,他就不见了。只给我留了一张我现在都不认识的符纸。” “那符纸还在吗?” “在,我一直都保存着。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只见过他一面,但是我相信他说的话,幸而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我并没有碰到什么事。而且他只说有事情找他,却没有给我留下他的联系方式,真是高人啊,做事谁也琢磨不透!”王风叹气说道。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许焕追问道。 “哦,他很高傲,说象他那样的人隔一个朝代才会出现一个。正好他姓唐,所以他给自己取名叫做……” 与此同时,周楚楚又拿起了电话机。 “喂,你好,请问是唐元清先生家吗?” 唐元清!?这三个字听上去好象是两个人同时说出来的! 王风的眼中立刻有了神采。他猛地扑到周楚楚身边,抢过她手中的名片,只看了一眼就叫道:“没问题,一定是他,一定是他,西乡酒廊一定是他设计建筑的。” 电话中传出持续不断的嘟嘟声,那条线路早已不复存在。周楚楚挂断了电话,朝王风无奈地一耸肩:“现在知道是谁了,可是还是找不到这个人啊!”王风的眼中却闪亮出光采,他看了周楚楚和许焕一眼,表情神秘的说:“一定可以找到的,我想他就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城市,因为我见过他!!!” “什么?”两个人都惊讶地跳了起来:“你见过他,那你怎么没有和我们说过,你就在这里见过他么?” 王风点点头,他的眼光移向电视前面的沈容:“昨天晚上,在阳山的森林里,当那小屋中出现那个人影时,我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那个人和我认识,但是我当时心都放在了沈容身上,(沈容在旁边哼了一声,脸上却泛起了幸福的红晕)所以也没有用心去想,刚才我们一说到他的名字,我立刻就想了起来,小屋中的那个人一定是他,也只有他才有那样的法力。只是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既然在那里布下了缩地成寸来阻挡我们,可是又怎么会救了沈容?难道他也跟这十杀阵有关?算了,不想了,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去电视台登个寻人启示去找他吧,还有我知道这人有一些古怪的嗜好,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来找到他!” 王风越说越兴奋,许焕的脸上却有了一些忧虑,他站起身在房内来回踱着说:“王风,咱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了,那唐元清是友是敌还不知道呢?尤其他在阳山的阵地出现,很可能他就是阳山的主持人,我们贸然去找他,那还不是引狼入室,开门揖盗?这事情要考虑好了再说。” 周楚楚也帮着腔:“是啊,我们也进那小屋看了,那就是原来刚刚种下树木时,简单搭建的一个木房,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在里面住过了。倒是有好多老鼠,把我吓得!”她掩住口,似乎又想起了那些令她生厌的、满地都是的、吱吱乱叫的耗子。 王风却坚定地说道:“昨天晚上那一定是他,虽然小屋中没有过人的痕迹,也许也是他用道法将痕迹消灭了。但是我可以肯定,他对我们绝对没有恶意,如果他要是有的话,就不会救醒沈容了,再说了,他要是想加害咱们,凭咱们这九只脚根本不是个儿!” 周楚楚疑惑地说:“什么九只脚?”许焕不耐烦地说:“他意思说咱们都是三脚猫。不过王风,”许焕冷笑了几声说:“他之所以没有加害咱们恐怕是另有原因吧?要不他没事干跑到那荒郊野外干什么?总不会是专程去拯救咱们的?” “什么另有原因?”王风的语气生硬地说到,空气中的气氛紧张起来,王风也感觉到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总不见得是害怕我有强大的意志力?所以不敢过来取我的性命,怕我突然又使出我本不能使用的法术?”一听这话,许焕的脸就变得煞白,狠狠瞪着王风,你你你个不停,却说不出话来。 三个人争吵了起来,王风坚决要求明天就开始找唐元清,许焕虽然没有很站得住脚的理由,但是反对的态度也很执拗,周楚楚在旁边打着圆场,沈容也无奈地来回劝着。最后大家都安静下来,两个好朋友互相对视着,谁也不说话。房屋里一片寂静,只有电视机在喋喋不休地播放着晚间新闻。 许焕终于平静下心情,看着从长大以后就没有红过脸的好朋友王风,主动伸出手去:“好了,王风,咱们也别争了!我所以不让你去找他是因为咱们不了解这个人,现在这情况你也知道,如果稍有闪失,咱们几个就都挺在这儿了。从小咱俩就一起长大,你的脾气我很了解,你决定的事情是谁也无法改变的,我呢,也无所谓。只是这两个姑娘?”他握住王风伸过来的手,眼睛瞟了瞟周楚楚和沈容。 周楚楚立刻表了态:“我也无所谓,反正已经落到贼船上了,想要下去是不可能的了。我和你们一起干!”她把手放在两个男子汉握紧的拳头上,看着沈容。沈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看看王风,迟疑地将手也放了上去:“唉,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如果你们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一个人也好过不到那里去。何况……”她看了看王风,鼓足勇气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老鼠满地走,王风都去了,我能不去吗?”说完这番话,她的脸早红透了半边天。王风也一把将她搂到怀里,脸上都是无法形容的喜悦。 几个人就这样,手和手紧紧攥在一起,眼光中流露出同仇敌忾的神情,他们每个人的血液中都有友情在燃烧,信任在激荡。不需要说话,话语在此时是多余的,只要互相看看对方的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了。王风眼中开始有泪花闪动,他仰起头,深吸一口气说:“那好,明天我们就去找唐元清,我一定要搞清楚这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一起点头,每个人都斗志昂扬,忍不住又紧紧拥在了一起,下死劲地收缩着自己的臂膀,两个女孩子都叫唤了起来,房间里一片欢乐的气氛,就在这时,外面的天空闪过一道闪电,将房中照耀得明亮无比,狂风过处,没有关闭的窗户被吹得来回晃荡。桌上轻巧的东西唏哩哗啦都落到了地上。四个人分了开来,王风去关门,许焕去关窗户,周楚楚收拾着地上被吹落的东西,沈容走到电视前面,晚间新闻正在紧急播报刚刚收到的消息,沈容只看了几眼就大叫一声:“快过来看!”三个人都围到电视前面,随着播音员一字一句机械地念着新闻稿,四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现在播送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晚九点左右,我市城南阳山林场突发火灾,本地武 “现在播送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晚九点左右,我市城南阳山林场突发火灾,本地武警官兵和消防队员接警后火速赶往火灾发生地,采取了紧急灭火措施。到记者报道时为止,已经初步控制了火情。阳山林场是我市林木业的主要基地之一,已经实现了机械化生产,所以没有造成大的人员伤亡。火灾原因正在调查中,不排除人为纵火的可能。在林场废弃的木屋内发现了一具尸体,据林场派出所查证,死者名叫唐元清,抵达本市后曾神秘失踪,火灾发生时已经死亡,警方正在调查其死亡原因,并请有关知情人提供线索。本台将继续关注本次事件,同时提醒广大市民,风干物燥,注意防火!” 画面切换到唐元清的尸体上,无论是谁也看得出来他绝对不是被火烧死的,因为他的身上根本没有一点点烧灼的痕迹,最令四个人惊讶的是,他居然真的穿着一件套头斗篷,和他们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画面在唐元清的脸上扫了一下,做了一个清晰的特写,他居然是笑着死去的。与此同时,周楚楚大叫一声,把另外三个本来就全身发冷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们一起看向周楚楚,周楚楚的脸吓得煞白,一只手颤抖着指针电视屏幕上那张诡异的笑脸。 “我想起来了,我认识他,他就是那天晚上在酒廊失踪的客人!!!” 又是一个闪电划过夜空,仿佛在四人人本已雪白的脸上再下了一层霜,树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暴雨冲刷着大地,空气骤然寒冷了下来。 第四卷 猛鬼街 第十章,凶冥十杀阵(三) 第七章 “嘭、嘭、嘭!”有人一肚子官司地敲着门,沈容过去打开了门,外面是垂头丧气的王风,一言不发地挤开沈容,进了屋内。许焕和周楚楚从沙发上站起来,征询的眼光望向他。 所有的人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觉,最后终于决定了,第二天让王风以朋友的身份去警察局探听一下有关唐元清的情况。不过现在看王风这样子,估计也是一无所获。王风进屋后谁也不看,一头就扎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沈容关上门,走到他的身边,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问: “有没有什么发现啊?” “没有,什么发现也没有。据法医检测后说,唐元清早就死了,不过因为那木屋人迹罕至,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罢了。要不是昨天的一场大火,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死在那里。警方推测他就是在在西乡酒廊失踪的那天死亡的。”王风没有睁开眼,疲倦地说道。 “怎么可能,那个小屋我们也进去过,里面根本没有人啊?”周楚楚惊讶地说。 “这我可没有敢说,警方正全力寻找那天晚上去过树林的人呢,我看好多人都在那里接受调查,你不是也想去被盘问一下吧?再说你要说你还进去过,那警察就更怀疑你了。我听警察说,他们到达现场时,那小屋是从外面用木板钉上的,钉子都已经锈死在里面,警察是撞烂门才进去的。”王风睁开眼,环视着众人说:“要不是我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我真的以为那天晚上是梦游呢!”房间里沉默了下来,每个人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却又无计可施。 许焕打破了沉闷的气氛:“那现在怎么办,本来想从唐元清的身上找出线索的,没想到他已经死了。现在我们真的是毫无头绪啊!难道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王风伸手捂上脸:“就这样结束吧!谁也没有办法了,所有的线索全都断了,知情人都一一死去,先是龚大伟、再是唐元清,下一个又会轮到谁呢?”他松开手,眼光在另外三个人的身上扫过,每个人被他看到的时候都有点不寒而栗。沈容轻轻走到他的身边,依偎在他身上,王风似乎也没有感觉。周楚楚却大声说:“怎么就没有线索了呢?这件事情的疑点还有很多,为什么就不继续追查了呢?难道我们就坐等着那人将十杀阵完成然后发动吗?” “除了等,我们还有什么办法?”王风再次闭上眼:“我也很想知道那人布阵想干什么?也想知道怎么样才能将那阵破掉?还有那人为什么三番五次想要沈容的命?为什么好多次我完全已经束手待毙了,但是总能化险为夷?为什么龚大伟宁肯牺牲自己也要将我救出来?唐元清如果真是阳山阵地的守阵人,为什么不将我们一网打尽,反而帮沈容恢复了神智?西乡酒廊最初建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有那人既然法力如此高深,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做,非要假手于人,结果被我坏了好事?还有一个人如果生存在这世界上,怎么可以无声无息地、随心所欲地控制人和鬼?我的疑问多了,但是这些问题谁能给我答案,或者我又该怎么样找出答案?” 王风不由得激动起来,其他几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被他连珠炮般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良久许焕才谨慎地说:“王风你不要激动,我想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你先冷静下来,别自己就把自己搞得一团乱麻,还没有怎么样自己阵脚就乱了。自从你插手此事以来,那人的计划就遭到了重大挫折,我想那人也不会就此罢休的,只要我们小心谨慎,等他下一次行动时一定会露出马脚。”沈容也在旁边解劝着,周楚楚却一言不发地看着墙上的钟发呆。 “好了,我要睡觉了,昨晚就没有怎么睡好,今天一大早又去了公安局,好累啊!”王风摇摇晃晃走到床边,背对着众人躺下,很快就发出均匀的鼾声。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周楚楚伸手挽住沈容的胳膊:“我们去逛街吧!要不在这屋里吵得他睡不着觉,你不心疼啊!”沈容大怒,伸手去胳肢周楚楚,嘴里不依不饶地说:“我心疼不心疼我自己不知道啊,要你来说,嗯,要你来说?”周楚楚吓得满屋乱窜,屋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许焕企求地望着她俩说:“带上我好不好?”两个女孩子都笑了起来,沈容说:“哦,正好我还有些衣服没有洗,你们两个去吧,记得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两个人穿好衣服出去了,房屋里只剩下沉睡的王风和沉思的沈容。 沈容走到窗户旁边朝外张望,楼下周楚楚和许焕已经拐了弯,她突然走到王风身边,使劲推着他的身体,嘴里还叫着:“王风,王风,快醒醒,快醒醒。”王风转过头来,睡眼惺松地问:“嗯,怎么了怎么了?”沈容笑了笑说:“还装呢?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自己不知道罢了,你睡觉从来不打鼾的!”王风依然装傻充楞:“说什么呢你?我累得很,我要睡了!”说完就扭回头去睡,沈容猛地将他揪了起来说:“早晨八点就出门了,两点才回家,整整六个小时你就都在公安局,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我。告诉你王风,你走了以后我不放心,趁中午他们两个出去买菜的时候,我也去了一次公安局。主管这个案件的刑警队长姓林是不是?他说你最多九点半就走了,你老实说你那段时间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得瞒着谁?” 王风不说话了,直直看了沈容几眼,翻身下床,在屋里逡巡了一遍,然后又朝窗外张望了几眼,走过去打开电视机,坐到沙发上,示意沈容也坐下。这样无论谁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也是两个人在看电视,而不是在交谈。等到沈容也坐下了,王风的眼睛看着电视,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地说:“没错,沈容,我早早就离开公安局了,之所以这样晚才回来,是因为我去见了一个人!” “谁?”沈容也盯着电视问。 “唐元清!”王风一字一字地说。 “什么?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沈容吓了一跳,扭头看王风,王风摆摆手示意她继续看电视,同时给她讲述了上午的遭遇。 王风早早就来到了公安局,打听到昨天晚上的案件是由一位姓林的警官主管的,他便顺着别人的指点找到了林警官。林警官正坐在那里喝早茶,看到有人进来不耐烦地说:“出去出去,还没上班呢,都进来干什么?”王风看了看手上的表,已经八点半了,可是林警官已经看开了报纸,不再理会他。王风无奈地站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他偷窥到林警官已经喝完了茶,就又走了进去。林警官皱了皱眉头问: “找我有什么事啊?” “我叫王风,是昨天晚上死在林场的那个唐元清的朋友。想向您打听点事情。”王风毕恭毕敬地说。 “王风?”林警官的眼睛立刻瞪圆了,他挺起胸问:“你是不是在大学教书的?” “是啊,您怎么知道?”王风惊讶地问。 “?,我真找你呢!”林警官的态度缓和了许多,示意王风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昨天在死者的身上发现一封信,上面写着东乡大学王风讲师收,我们还打算今天去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呢!正好你就来了,你等一下,我拿那封信给你!”林警官站起身在后面的文件架上抽出了卷宗,缠开上面的线头,将一封信递给王风。王风伸手接过来,那封信外面套着一个证物塑料袋,王风迟疑地说:“我能看看吗?” “看吧,不过上面也没写什么?”林警官大大咧咧地说。 王风从塑料袋中取出那封信,不禁一楞,那信纸竟然是黄色的,而且上面的字是用红色的笔写就的,打开仔细看。果然如同林警官说的那样,那是很简单的一封信,连日期都没有,在王风和唐元清的名字之间简短地写着几句话:“还记得我们最近一次见面的地点吗?收到信后请速速到那里找我!我在那里等你!” 王风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这张纸上只有这么一点东西了,他疑惑地问林警官:“只有这么点?”林警官点点头:“是啊,我们找你就想问一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还有你们最近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王风苦笑了一下:“我和他仅是一面之交,不过两个人算得上还是投缘,昨天在新闻中看到他死去的消息,所以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让我到火车上去等他不成?”林警官也笑了,他说:“是啊,这封信虽然没有日期,不过看样子是写了很长时间了!为什么没有寄出去可能是他忘了吧?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啊?”王风想了想说:“能不能将这封信给我?好赖和他相识一场,就把这封信给我留做纪念吧!”林警官笑了笑说:“拿走吧,这本来就是写给你的嘛。来,在这里签个字!” 王风走出公安局,紧走了几步,直到确定没有人再注意他的时候,他才重新掏出那封信看着。脑海中有念头在不停翻滚:“最近一次见面的地点?难道他说的是阳山林场的木屋?对,一定就是那里!”王风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朝阳山林场疾驰而去。 在林场的外围王风付钱下了车,因为昨晚刚刚发生过火灾,有很多附近的居民在这里看热闹,隔几步还有武警战士站着岗,王风没有理会这些,他悄悄避开人群,绕到小屋的后面,小屋被撞烂的门上贴着封条,一个武警战士在屋子周围来回巡逻了,王风屏住呼吸,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一头由窗户扎了进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地上满是杂乱的脚印,和他们那天晚上看到的久无人迹大相径庭。为了不让屋外的巡逻战士发现,王风弯着腰在屋内走动着。拐角有人用白石灰洒了一圈,象一个人的形状,王风知道这里就是唐元清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他停在那里,从怀中掏出唐元清留给他的那封信,再一次仔细地看了一遍。没错,应该就是在这里了,唐元清一定是在这里许过什么愿望,随后留给了他这封“还愿符”。只要收到这封信的人按照信上的话去做,应该就可以得到唐元清留在这里的信息或者其他东西。但是唐元清为什么要将愿还在他王风身上呢?王风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没有犹豫很长时间,伸手摸出打火机就点燃了那封信。 一片乌云飘了过来覆盖了太阳,天色猛然间就暗了下来。接着一阵狂风刮过,飞沙走石。远远传来了人们惊叫的声音,瞬间一道闪电随后就是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噼哩啪啦地落了下来,打在木屋的顶上好象急骤的敲门声。屋内开始漏水,天色更暗了,屋顶的木梁似乎不堪重负一样吱吱响着,即将倒塌,王风的全身一凛。 一根木头折断了,直直扎在王风的面前,地上那个白色的人影似乎抽动了一下,王风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再看,刚才那个白影的左胳膊已经不见了,也许是被雨水冲走了吧?又有木头断裂的声音传出,前后左右都是掉落的木材,王风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谁知道什么时候一棵茬口锋利的木材就会插在自己的头顶啊?就在这时,在众多沉重的木料堕地声中,有一样东西落下发出温柔的“扑”声,王风敏感地捕捉到这声音,他的眼光也随着声音来的方向望过去。 一个黄绫包裹随着落下的木料躺在地上。一定是这个了,王风也顾不得许多,站起身来朝那个包裹跑过去,他感觉自己就象跑在一条即将沉没的船上,整个屋子都摇摇欲坠,王风尽力保持着身体的重心,终于他的手碰到了那个包裹,他刚刚将那包裹抽了出来,一根巨大的木料就砸在包裹原来的位置。王风将包裹塞在自己怀里,扭头朝那个白影看去,雨水已经将他的身子全部冲刷得荡然无存了,只剩下一个头在那里,水流过的痕迹好象唐元清微笑的脸。王风从来时的窗口一跃而出,跑到了森林中。身后的木屋訇然倒塌了。 王风讲到这里沉默了,沈容也似乎被电视吸引了一样呆坐着,半晌才问:“那包裹里是什么?” “那里面是他留给我的一封信!”王风轻轻地说,站起身来将房门关严,然后从后腰上取出了一个黄色的包裹,打开来,将那封信递给沈容,再次包扎好包裹,又塞回到后腰。沈容拿起信,那是一封长长的信,有好几页,唐元清的字很好看,一看就知道小的时候受过严格的书法训练,但是在这飘逸灵动的字体中,偶尔也会有长长的停顿,似乎那人在写每一个字的时候,都思考了很长时间,显而易见写这信的时候他的心情很沉重。 王风: 你好,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你是已经用掉我写给你的还愿符了,而且也拿到了我留给你的东西。你的心里一定有很多疑惑,想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我也将竭尽所能得来告诉你。 我自幼便开始接触道法,也受过许多大师的训诫,在我还很小的时候,驱魂捉魄这样的事情已经对我来说是很简单的了,在那愚昧的小城中,人们对我都是很尊敬的,时间一长,我就骄傲自满起来,自认为法力已经相当高深,决意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一下。开始还好,虽然也碰到了许多困难,但是最终都化险为夷了,而且在这过程中,我的法力变得比以前更强了。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把我从此就打入了万劫不复之中。 那时我一路南下,有一晚借宿在黄河支流一个小村寨中,那是北方最普通的一个小村子,有着北方农村一切的特点,但是我才一踏进那个村子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平静的空气下翻涌着险恶的激流。那时还是白天,我也无法确认到底是什么事物散出的戾气。等到夜色降临的时候,村里的老人脸上都泛起了惊恐的神色,我忍不住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且问我借宿农户那家的男主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人一开始不相信我,什么都不说,等到我给我表演了几手幻术之后,他终于相信了。他让他的儿子和女人先去睡觉,然后就给我讲了曾经发生在他们村里的故事。这个故事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还在民国的时候这个村寨的人,因为羞辱并驱赶了一个远方乞丐,结果晚上被那乞丐以乐摄魂,将村里所有的儿童全部都引到了附近的山里,等到村里的人找到那些孩子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部痴呆了,而且被那人或多或少地剁去了手足。将这些残废的孩子领回各家以后,孩子们就相继死亡了。但是从那以后,每次一入夜,那些父母就能听到自家孩子在窗外哭泣,虽然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有那思子心切的父母不顾一切地去寻找,结果他们自己也都没有回来。更令人头疼的是几十年了,还是有孩子不断地在晚上失踪。所以,这个村里的人都开始害怕入夜,惟恐一觉醒来,自己家的孩子不见了。 我听到这里,心里很是不以为然,因为这种法术听起来很凶,其实却是相当简单。只不过是法术高明的法师布下的一个阴阳阵,以前被摄取的儿童魂魄因为没有地方可去,所以每天都会将那晚的事情重复一次,想将自己临死的时候那种无助惊恐的感觉发泄出来。只要有人能将那些亡魂全部超度,这阴阳阵就会不攻自破,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那家人,今晚将会施法将那些孤独的亡魂全部引离这个地方。那天晚上我和那家的男人一起等在屋子里,等着哭声出现。 我们一直等到了大概十二点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因为长时间的打坐,那男人都已经开始打盹了。我站起身来,推开窗子向外看,月光洒在地上整个地面都是白刷刷的,空气也是分外的清新。我抬头看月亮,象一弯斜钩挂在天上,又象一个微笑。我正在想今天晚上恐怕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却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我扭头朝门口看到,是那个男人开的门,我想可能他是去上厕所了?这么一想我好象也有一点内急,就张口问他:“厕所在哪里?” 但是那男人没有回答我,径自一个人就出去了,我心里一动,从他身后赶了过去,仔细看他的脸,心里又是一惊:他竟然是闭着眼的!我连忙伸手想将他拉住,但是他的力量大得可怕,差点把我带得闪倒在地,那一刹那,我的全身都冷了下来:就在我的身旁,有人无声无息地使用了驱魂咒!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没有任何征兆、任何反常就将驱身咒加诸于对方,而不惊动身边的我?我连忙捏了一个辟咒诀,左手拇指中指无名指缩回到掌心,食指和小指翘起如同一只牛角一样,戳在了那男人的眉心。右手同时抓出一把朱砂撒在他面前的土地上。那男人的身体一顿,两只眼睛也睁了出来,与此同时,朱砂上也出现了一串脚印,那是使用驱身咒的人给这男人定下的路线。那男人醒了醒神问我:“咱们怎么出来了?刚才我听到我儿子的哭声了,你听到了吗?” 我摇摇头,那时我的内心已经很是惊讶,没想到对方居然法力会高深到如此地步,看来我是低估了对手了。我扶着那男人往回走,却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孩子已经站到了门口,他的脸泛着青色,眼神中说不出的狠毒,嘴里红红的舌头象噙着一汪鲜血,他的左胳膊已经没有了,但是他的右手里竟然提着一只胳膊。我无法知道那是不是他自己的胳膊,因为我不相信一个人被人撕下胳膊后,可以这样毫无痛楚的感觉,而且竟然可以若无其事地舔那断口上的鲜血。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就感觉到我搀扶着那男人身体里的气血开始翻涌,并且向那孩子伸出一只手去:“儿子,来过爸爸这里来!”他的声调凄楚而且生硬,并且挣脱我向那孩子走去。那孩子也不再舔血,嘴角的肌肉抽动着,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然后就朝院子外走去。男人紧紧跟了上去。我惊讶地看到那孩子身后是一个红色的影子,而那男人的影子正逐渐变得透明,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完全失去自己的魂魄,完全迷失神智。 我知道不能再耽搁了,我赶到男人和孩子之间,左手握拳,拇指由食指和中指间伸出,捏定一个定魂诀捺在那个男人的天庭,并且加大了法力,这样他将会沉睡到清晨,而不必担心再次被人施术。然后我收敛自己的精元,将魂魄全都收入三丹田,伪装成中了驱魂咒的男人,随着那孩子一路走去。那时在我的眼里,月亮就是红色的一道伤口,而我的影子也是鲜红鲜红的。我就这样随着那孩子一路来到了山里。最后我们停在了一群肢体残缺的孩子中间,我偷偷朝四面看,却听到有人说:“唐元清,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那时我立即明白我落入了一个圈套,我想释放三丹田中的魂魄,但却做不到,那人的法力如同一座大山一样,让我窒息。接着他走到我面前,给我种了一道长乐符。“ 写到这里的时候,唐元清明显犹豫了很久,因为在下一段的开头,笔尖的墨水已经干涸,他在旁边划了好几道的痕迹清晰可见,继续写下去: 作为一个阴阳师,被人种了长乐符那简直是生不如死。等到那人解除了法力,我恢复了魂魄的时候,我真是万念俱灰啊!写到这里,我依然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手,因为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然而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观察我的思想、控制我的思维!你可能会奇怪,为什么要给你讲这么多过去的事情?这些好象和你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没有任何联系,但是我只能给你讲这么多,因为如果我给你讲到事件的核心,我怕会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脉而被那人发现,我自己死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如果不能把事情全部讲给你,那我的死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你应该还留着我给你的那道符吧?那是我的本魂符,在我死后你可以利用它来和我沟通。人活着有时候真象是一场玩笑,活着的时候却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只有在死了之后才可以畅所欲言。这不知道是我们的悲哀还是整个人类的悲哀? 也许你已经猜到了?不错,我就是阳山阵地的守阵人,那乞丐控制了我之后就死去了,但是那人对我的控制却没有任何减少。是的,你们一直以为他是一个人,其实他是一个法力强大的游魂!!!而且因为我的法力相对高一点,除了替他守阵之外他还经常派我去执行别的任务。西乡酒廊确实是我设计建造的,而且是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建成了坟地的格局,而且因为这个阵势和以前不同,是在闹市区建造的,为了避免好奇的阴阳师误闯此阵,还特别套了一个阴阳阵;东海株式会社的阵地是那人在日本人入侵的时候,就迷失了指挥官的神智建成的另外一个阵地;除了这三个阵地之外,还有一个阵地却连我也不知道。 王风,我想现在你已经知道了,那人布的这个阵势叫做凶冥十杀阵,也知道这个阵最初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现的。你一定曾经想过,那人想要困住谁?还有谁值得他去困?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也曾经想是谁曾在遥远的过去将法力如此强大的他击败,让他千百年来都难以忘却地仇恨?但是随着他让我干的活越来越多,我逐渐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他布阵的目的竟然是想……?直到有一天,他让我去办一件事情,我就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我不能这样干!所以我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离开了阳山的阵地,想远远躲开这件事情。但是我在路上碰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切全都没有办法避免。人活在世上就是这样,有许多事情我们明明知道他就要发生,但是我们没有能力去阻止!这时候逃避永远都不是办法,只能勇敢地面对!所以那天当你睡熟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不再受那人无休止的驱使,宁肯悲惨地死去,也不苟且求生。后来我不辞而别,因为每一个新阵成立的时候,那人都会在那里守阵,所以我知道只要我在西乡酒廊一定可以碰到他的。那晚我回到了西乡酒廊默默守候着。很奇怪,这回守阵的居然是那个叫周楚楚的姑娘,看得出来她也是被人控制的。但是我能感觉到那个人就在附近,可惜因为法力相差悬殊,我还没有分辩清他到底附在谁的身上,就被那人驱使我阵地上的亡魂强行将我拉了回去,我也想反抗,但是原来我自己套的那个阴阳阵,这次却被对方利用了,消耗了我大部分的法力。详细经过你一定已从周楚楚的嘴里知道了! 不过这回他的心情似乎很好,或许是他的整个阵势已经快要成了吧?他对我的叛变并没有表示很气愤,只是将我的魂魄驱出体外,以缩地成寸术将我困在林场的小屋中。我知道我迟早都要被他杀死,不过在临死之前,我一定得把我所知道的传达给你!所以我写了这封信,封存在屋顶的木料中,并且用舌间血许愿,然后书写了那道还愿符。这些其实都是以防万一的,因为随着你们的追查,总有一天会找到林场的,到那个时候,凭我的修为虽然费力一点,但还是可以破除缩地成寸直接将事情告诉你们的。 你一定也很奇怪,为什么在你身上发生了那么多难以置信的事情?是的,如果没有我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在整个事件中是如何地关键?关于这个阵势,以及那人布阵的目的,我也仅仅是猜想,这事情太骇人,太不可思议,有时我甚至想,如果我的猜想是错误的该有多好啊,但是那人所有的举动都一步步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我不能再说什么了,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关于双水屯的故事吗?我提醒你有时间去看看关于那件事情的资料,等到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点燃我的本生符,我会一一解答你的疑问。 祝你好运! 沈容默默地看着信,王风也默默地看着电视,耳朵却注意倾听着房外传来的声音。终于沈容看完了,她将信还给王风,王风重新将信掖进后腰,沈容看着电视问:“你打算怎么办?” “唐元清在信中说,让我去看看关于双水屯的资料,我想只有去图书馆翻翻校史了。因为咱们学校就是在东水村的基础上建造的,或许校史上的记载比较详细。” “我也去!”沈容突然说。王风一惊:“你去干什么?我害怕周楚楚和许焕知道了之后也要去,才不告诉他们的。因为我担心图书馆了恐怕有什么危险,你想有很多人都翻过校史的,但是从来没有人提过这件事情,这里面应该有古怪!” 沈容走了过来,依在王风的怀中,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如果真有什么危险,多一个人总是好一点,再说,你不放心让我去害怕我出事,我却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危险!”王风心里一动,忍不住伸手紧紧抱住沈容,两个人深情地凝视着,距离越来越近,终于一个火热一个冰凉的嘴唇碰到了一起,并且马上吻了起来,哪管西北东南。 门突然开了,周楚楚和许焕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门口,许焕看到这种情况忍不住大叫起来:“哎呀,白昼宣银了!非礼勿视啊!”并且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手指间的缝隙可以飞过去一只麻雀,周楚楚却楞了一下,脸上仿佛罩上了一层阴影。王风和沈容尴尬地分开,沈容早已满面羞红地跑到了别的屋,王风假装若无其事地说:“你们回来得可真快!看看买什么好吃的了?”他伸手去接周楚楚手里的袋子,没想周楚楚却一把将那袋子扔在他的怀里,嘴里还说“讨厌!”然后就跑进了屋子。 王风无辜地看着许焕,许焕更加无辜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才扑哧一笑:“你小子走桃花运了啊!”王风不敢接岔,伸手从袋中摸出食品大嚼。许焕也拆开袋子吃着,嘴里说:“王风,刚才在外面逛,我突然想起件事情来!” “什么事情?”王风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问。 “我记得原来你和我讲过关于赵淳的事情,他曾说过一句话,他说他翻看学校建校史,上面说你们学校原来的名字就叫双水屯,但是日本人来的时候已经荒废了。而赵淳所把守的那个阵地,就是东海株式会社那个阵地,是日本人来了之后建立的;周楚楚以前把守的西乡酒廊却是近期才建立的;我们去过的阳山那个阵地,是在日本人来之前就建立的。王风你来看,”许焕站起身来,在桌上一张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一张草图:“这条河的两边是东水村和西水村,这里河的下游南面是阳山阵地;西乡酒廊在这里,就是原来的西水村;你们学校北面这片空地上是原来的东海株式会社;但是这里面有很多问题,比如东水村的人当年既然已经回家了,为什么又会突然跑到阳山里去?还有西水村的人最后为什么会疯?谁也没有答案!我想咱们应该去你们图书馆看看,或许能够有所收获?”许焕看着王风说,王风静静倾听着,没有说话,许焕继续朝下说: “你看,我们现在大概可以将这些事情串起来了。这凶冥十杀阵需要建立三十六个阵地,至于这阵地位置的选择其中有什么讲究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凭现在我们已经发现的阵地来看,并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建阵的!我们知道的最早的阵地是阳山的阵地,西水村的人在这里碰到了濒死的东水村男人,并将他们全部都吃掉了;接下来是东海株式会社,那是日本人来了之后建立的,可能也是在那人的授意下;然后是在西乡酒廊,建造成坟地的格局,不过还没有成功就被你破了。所以我想,很可能那些最后疯掉的西水村人也被布成了一个阵地,那就是他们最后死去的地方!” 王风扭头看他,心里不由暗暗佩服许焕的逻辑:许焕猜得不错,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阳山那个阵地却不是由那些被吃掉的东水村男人构成的,而是原来被那乞丐拐跑的儿童构成的。至于东水村的男人为什么会跑到那里,这就是一个迷了!他叹了一口气说:“不行啊,学校放假了,图书馆也关门了,就算是想看也只能再过两个月,等到开学才能进去看了!” “你得了吧你!”许焕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想去游泳,但是晚上游泳池就关门了,有一天半夜你跑到我家,拉着我翻墙进了游泳池,我睡得是那样迷迷糊糊,居然完全忘了我不会游泳,随着你就跳进了四米多深的水……哈哈哈哈。” 王风的脸上也泛起了笑容,许焕接着说:“小时候跟着你偷鸡摸狗的事情多了去了,怎么这次就装正人君子了?除非你是不想去,要是你想去,我看谁也没有办法拦得住你!” 王风呵呵笑了起来:“行了行了,我是怕去了以后吓着你,要是你真想去,那咱们准备一下,等天黑了就去吧!把周楚楚和沈容也带上。” 第八章 王风一行四人重新回到了学校,等在图书馆外面的草坪上。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因为没有人,学校的路灯也没有点亮,王风让许焕蹲下身子,他踩在许焕的肩膀上,站稳以后许焕站起身来,这样王风就够到了图书馆的窗户。王风从口袋里掏出玻璃刀,在窗户玻璃插销位置划了几下,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声,然后顺着切口打破玻璃,伸手指进去打开了这扇窗子,王风随后爬了进去,然后将剩下的三个人一个一个拽了进来。返身将窗户关上,四个人朝图书馆中间走了几步,打亮了手中的小电筒。 图书馆中静悄悄的,脚下的木地板在四个人的脚下吱吱做响,王风凭着记忆来到了历史类,那是长长的一溜书架,王风皱皱眉:“许焕,你和沈容在那面找,我和周楚楚在这面,凡是有关于学校历史的书都挑出来,放到那面的桌上,一会我们集中看。” 四个人坐了下来,学校建校时间并不长,所以找出来的书也不是很多,四个人各拿了一本就开始翻着找,然而结果很令人沮丧,大部分的书籍都是描述学校建校之后的辉煌,就和一个暴发户编写的家谱一样,生硬地将许多名人归到自己名下,引经据典地给自己披上一层历史底蕴深厚的面纱,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根红苗正。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被他们淘汰的书也越来越多,许焕叹了一口气说:“王风,看你们学校讲得这样子,好象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在你们这里接受过教育一样,我看北大清华也不过如此嘛!唉呀,屁股碾得好疼!”他拿起一本书翻了翻,自嘲地说:“竖排本的,看不懂!”就一把垫到了屁股下面。 王风抬头瞟了一眼,虽然那书仅仅在他的眼中飘了一下,但是那本书上几个字仍然吸引了了他的眼神,他从许焕屁股下将那书一把夺过,嘶啦一声有几页被撕落了。王风仔细一看封面,不禁大喜!那本书很薄,只有短短几十页,已经老得发黄了,封面因为长时间的风化已经开始剥脱,但是名字还是依稀可辨:奇怪录。王风迫不及待地翻开看了几眼,忍不住一声低呼:“就是这本了!”另外三个人都围了过来,四支手电直直射在书上。那本书是一本杂集,都是原住民的一些会议,其中有一篇《双水屯杂记》仅有短短几百余字,王风看的就是这一篇,每个人都屏息静气地看着,那段被尘封许久的历史又再现在每个人的脑海。 “余幼居双水屯,逢清明十五,父母皆携余至山中探坟,同村之人莫不如是。坟有大小二座,大者为历代祖宗,小者余不知何许人也。尝以之问父母,但涕泣不语,心中长存疑虑。 七岁时,有客夜投宿于家中,坐谈于父。客能奇术,吞火不觉痛,眼视可移物,坐地飞升于天不落,某深羡之。父惊遂以事相求,客慨然应之,父驱某避之眠。某甚惑,潜闻于屋后,始知以往之事。 吾村愚民曾逐恶丐,向晚小儿尽失。及获,肢残体缺,目不识人并痴不知痛,后均亡。由此后每晚哀号不绝,心智稍弱者皆失其踪影。村中小儿亦不能免,至今不绝。 客笑并慰父:此易耳,君且共坐,待某禳之。吾立于屋后不觉寐,晨始得醒,父昏于地,客不见。庭院零乱有血迹。父语客奇人也,必能治之,此后遂不闻夜哭之声。 倭人来犯之日,欲建营于双水,昼起夜塌以为怪,遂于北建东海堂。其人恶,专食小儿,附近居民惶惶不敢出。后战事不绝,时为八年。倭人逃归海外,存东海堂于此,人近则寒不可当,心胸烦恶,由是无人打理而荒芜。 后黄河泛洪,毁村寨,村人分居于河两岸,以东水西水名之。某迁于东水,人多地稀,秋后男丁均逃荒于外,藏种于野。某亦随之。历数年无事。 有年秋尽,母病重,父嘱某守之,遂去。年关将到之时,闻西水男丁已归,唯吾村人无音讯。有妇甚惦其夫,越河而问,晚不得归。村人惧,再探之无音信。有云被西水人分食之,后遂怪事连绵。西水之人群起而疯,状如口传之儿童。自食其肢体,晚皆越河绕屋而行,天明即死。以为瘟疫,吾村人恐而尽迁之,散不知下落。吾父亦不归,携母逃。后闻二村皆亡,河水断流。 余身怀旧地,尝重游之,适建国学于东水村旧地,地下挖出骸骨无数,且有大粮仓深埋于地,距东海堂数百米。疑为吾村人原埋种之所…… 后面的被撕掉了,王风看看许焕示意他将屁股底下那几页拿出来,许焕笑笑站起身,将那几页凑了上去,可是那已经是另外的文章,王风数了一下,发现确实短了好几页,不过图书馆中的书大都是这样。大家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王风又仔细看了几遍,低头陷入了沉思,他想写这篇文章的人,或许就是唐元清当晚投宿那家的儿子,被他父亲赶着去睡觉以后,又悄悄来到屋后偷听,所以这一段历史才能记载下来。许久他才将那本书合上,然后看着大家说:“这件事情我已经理出了一点思绪,咱们还是先回家再说吧!” 许焕疑惑地问:“怎么在这里不能讲吗?”周楚楚却已经反应过来:“王风,你是说这图书馆里有古怪对不对,这样一本书放在这里,也有很多人借阅过,但是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难道这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四个人手中的电筒同时熄灭了,眼前一片漆黑。从走廊的两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顿,每一下都好象踏在心脏上。而且那脚步声有着一种奇怪的节奏,所有的人都在漆黑中握紧另外一个人的手,感觉到对方也是满手冷汗。王风嘶哑着嗓子问:“谁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只能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王风在黑暗中左看一片漆黑,右看漆黑一片,心脏已经被那脚步声共鸣得颤抖不已,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小钩子一下一下地牵动。王风闪过一个念头,他伸手一把将捏住自己手中不知道是谁的手的脉搏,不错,对方心跳的频率也和自己一模一样。与此同时许焕张开嘴喊道:“大家小心,对方用的是摄心术。你们尽量控制自己的心跳,不要和对方的脚步声步调一致,千万不要!!!” 共鸣是一种神秘的物理现象,两个频率相同的铃铛,一个天南一个海北,当一个震响的时候,另外一个也会嗡嗡做响。在封闭的环境中,如果一个高音歌唱家引吭高歌,无意中达到了玻璃杯的震动频率,并且引导着它不停震动,当玻璃杯无法承受的时候就会炸裂。正常人的心跳是有一定频率和节奏的,因为二者的不同,所以血液的流速也有所不同,血管壁的厚薄也有所差异。如果因为外在的原因或神经的兴奋,而导致心跳加快血流过速,血管壁经受不住这突然加大的力量就会破裂。因此密宗中流行一种摄心秘法,利用共鸣原理,先用恐惧来紊乱对方神经,然后控制对方的心跳达到共鸣。现在王风他们就是陷入了这种困境。 许焕话一出口,几个人都意识到了不妙,是的,自己的心跳现在已经被对方的脚步声停止,王风仿佛能看见自己的心随着那节奏一上一下地跳动。这时那脚步声逐渐加快了节奏,所有人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狂跳不已,无论如何也无法自己控制。那脚步声一左一右好象拉锯一样,扯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左边才落下,右边又响起。许焕呻吟着,他感到自己的血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心脏中喷涌而出,势不可挡地冲击着自己的血管,全身都在隐隐作痛;沈容惊叫一声,她平时的心跳就比较慢,已经无法忍受这样快的心跳,胸膛好象一个风箱一样起伏着,手指尖和脸上已经感觉到了针刺一般的疼痛,那是毛细血管破裂的感觉;周楚楚也快撑不住了,脑中似乎有一面大鼓,訇然作响。心脏似乎是浪尖上的小船,猛然被抬到了高高的顶点,瞬间却有急速落下,还没有落到谷底又被新一波浪峰冲了起来,整个心都似乎被颠簸着苦不堪言。她张口想叫,却只吐出一口血来。 突然有一星光芒自四人中间产生,那是王风被鲜血溅上的护身符。刹那间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温暖缓和了身体上的疼痛,王风趁此机会,勉强站起身来,伸手抽出一张符纸,那张纸也随着脚步声颤抖着,王风不由暗惊,这股力量竟然可以控制天地之间所有事物的频率。王风点燃了符纸,那光亮却泄不出去,只照出了四个人惊恐的脸,周楚楚的嘴角已经有血流下,许焕的脸煞白,沈容的耳垂已经是暗红色,王风心里默默念着护身咒,用尽自己所有的法力来帮助火焰伸展。然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不流动了,火苗已经快要熄灭了。许焕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怪异的神情,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然后他猛地咬牙,随后一口鲜血就喷到了那燃烧的符纸上。 火光暴涨,空气似乎开始了流动,熊熊的火焰让每个人都一窒,心跳也停止了一两秒,随后就开始了正常的搏动。王风舒了一口气,但是很快他的脸色又变了,脚步声是已经停止了,但是发出脚步声的东西已将他们四人围在了两排书架间,一阵冰冷的气流缓缓舔上王风的脸,那是谁的呼吸?王风一时间感觉自己被一群露着尖牙的疯狗包围,又好象落入了一滩猛鳄肆虐的沼泽。鸡皮疙瘩由头皮一下泛到了脚背。这种寂静是最可怕的,你知道危险就在你的身边,但不知道哪里会成为他的袭击对象,是头还是眼睛还是脖子还是??????? 沈容猛然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 王风立刻行动了,他大声叫着:“将书架推倒!”身体同时朝后退,撞上了书架,并且用力朝后挤,四人大力地挤着,在危险的环境中产生了惊人的力量,书架嘎吱吱地移动着,沈容仍然颤人心弦地叫着,庞大的书架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终于摔落在地板上,上面的书掉得满地都是。四个人都随之滑倒在地上。借着窗外透进的夜晚的微光,王风举头看去,心头就是一凛。 那是两具僵尸,好象被一种巨大的力量突然拉长一般,皮肤都寸寸桀裂,露出血糊糊的筋肉。他们的脸看上去象个孩子,但却透着一种成人才有的狠毒,两排小小的牙来回磨着,好象一根根针在玻璃上划过;全身上下磷光蓝碜碜的,那是没有长齐肌肉的骨骼发出的鬼火。王风突然想起赵淳曾经说过,在图书馆的底下有两具僵尸,可惜自己来的时候竟然忘却了。那两具僵尸的手里紧紧拽着沈容,一个人正缓缓地将手抬起,向她的脑后摸去。 许焕大叫:“快用化尸符!”王风和周楚楚同时抽出了一张符纸,纵身而起朝那僵尸扑了过去。符纸才一碰到僵尸的身体就迅速燃烧起来,僵尸发出狂啸声,地面上所有的书都翻来来,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急急翻找一样,刷啦啦刷啦拉,这样轻微的声音在每个人听来都好象有千百只铙钵在耳中鸣响,又好象一支锋利的锥子直插耳膜,让人忍不住发狂。王风和周楚楚拼命忍受着,将那张符纸牢牢贴在了僵尸的脸上。这时,僵尸的手已经触到了沈容的后脑。 僵尸猛然放开了沈容,沈容无声无息地委倒在地,已经昏了过去。王风抢上前去,将手放到沈容的鼻子前一探,放下心来。他抬头在看那两具僵尸,它们想伸手揭下自己脸上的符咒,但是那符咒已经狂烈的燃烧着,将他们刚刚生长起来的肌肉一一烧损,随后是脖项、肩膀、胸膛、腰部、双腿、最后他们痛苦地倒在地上,留下一个烧焦的人形黑影。几个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最后那黑影也慢慢地没入了木板的纹理,只留下了若有若无的污迹。等到开学的时候,恐怕只有最有想象力的人才能认清那是一个人的形状。 许焕闭上眼粗重的喘息着,他似乎比王风和周楚楚还累。过了好一会他才说:“他们还会不会出来啊?要是再出来的话,我宁可去死,刚才好象有人一下一下重重敲着我的心,那叫一个难受啊!”周楚楚勉强笑了笑说:“应该不会有事情了,这样也好,我们化了它的尸体,也好过他死了以后还要继续生长的苦痛!” 沈容悠悠醒来,转头看看四周,奇怪地问:“不是来找书吗?你们怎么都坐在那儿不动,咦,谁这么大劲把书架弄塌了?”几个人相互一笑没有说话,心里都知道沈容刚才那一段回忆已经被看守此处的僵尸抹去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以后做恶梦。看看那满地的狼藉,几个人无奈地一笑,转头从原窗户爬了出去,沈容依旧大呼小叫着要完成任务。 王风喝一口茶压压惊,看看惊魂未定的别人,笑了笑说:“这件事情现在虽然不敢说是云开雾散,但是离水落石出也不远了。通过刚才那零零星星的记载,我大概已经猜出了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几个人都定睛注视着他,王风将唐元清给他的那封信拿出来递给许焕和周楚楚传看了一遍,许焕不由大叫道:“好啊,王风你这小子,居然和我们藏私!”周楚楚也气得将信摔在桌上,嘟着嘴不说话。王风陪着笑脸说:“我主要是害怕大家有危险,所以本来想自己去图书馆看看(沈容插嘴说,还有我呢!王风说,你还当真了呢?我本来想先哄你睡着再去的!沈容也气得嘟起了嘴),结果许焕也提出了相同的看法,所以我想还不如都去,万一真的有个什么事——靠,结果还真有!那也比我孤军奋斗要强得多,大家原谅啊!” 周楚楚哼了一声,依然不理他,许焕却笑了出来:“早知道就不和你说了,让你一个人去看,到时候灰头土脸的被人家消了记忆回来,就象沈……”他看看王风警告的眼神,连忙住了嘴。王风看看沈容似乎没有注意这句话,咳嗽了几声说:“好了,同学们,下面我给大家系统地讲一下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三人纷纷唾骂。 “我们现在知道了,以前我们以为那人是一个人,其实他并不是人,而是一个凶魂,也是他苦心积虑地要布这个凶冥十杀阵,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绝对不是要困住一个人这样简单。这个凶魂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以它如此强大的法力,为什么竟然不能够重生?当初又是被谁取了它的阳魄?它从什么时候开始经营这个十杀阵的?这个阵势现在已经成功了多少?这些我们现在都没有答案,但是我相信,随着我们继续坚持不懈的追查,这一切很快就会真相大白的。 很多年以前,大约是在民国初期,双水屯那时还是黄河边的一个小村子,因为村里的人驱赶了一个外来乞丐,被那乞丐晚上用乐音摄魂法,将村里所有的孩子都引到了山里,并且加以残害。据唐元清说,这个乞丐其实是被那凶魂附体的。当它发现唐元清更适合替他做事时,就用长乐符将唐元清困住替它做事。随后他舍弃了乞丐的躯体。我想他一定是去办别的事情了,他去忙什么事情呢?我想大约就是要重新布一个阵。而在布这个阵的时候,乞丐的身份明显已经不适合他出面了,所以他一定重新找了一个人附体。当然这个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一次它成功地将一个阵布在了东海堂株式会社那里。我们今天看到那书中记载:其人恶,专食小儿。其实就是那人使用法术攫取婴儿尸体然后埋在地下建阵的; 后来日本人虽然走了,但是这阵势却留存了下来。这时那人就找到了赵淳让他看守这个阵地,然后它就又去寻找下一个阵地的位置。在此其间,有洪水发生,将原来的双水屯冲毁,剩下的人在河的两岸分别居住,就是东水村和西水村。因为人多地少,每天打下的粮食根本不够吃,所以两个村子的男人每年都需要外出去逃荒。故事发生的那年,东水村的人经过商量,竟然鬼使神差般地将种子埋在了东海堂附近。等到他们逃荒回来的时候,可能是担心种子被田鼠之类发现而去原来的地点观看,但是因为大雪,地面被完全掩盖,参照物又不是很明显,他们误挖到了日本人埋下的婴儿尸体,我想他们当时一定大吃一惊,因为那些僵尸今晚我们都见到了,它们是会自己生长的。赵淳随后按照凶魂的吩咐,将所有东水村的人都抹去了记忆,放逐到了阳山那里。结果他们在那里碰到了同样逃荒回来的西水村男人,因为饥饿或者别的原因,发生了人吃人的惨剧。“ 王风沉默了半晌,接着朝下推理: “当日周楚楚带我们去阳山,因为那里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而我和许焕也回到过去,看到了当日发生的事情。不错那里确实是一个阵地,不过早在惨事发生之前,那里就是一个阵地了,这点是我们所没有想到的。紧接着周楚楚和沈容被凶魂以乐摄魂,因为没有低估了周楚楚的抵抗力,被你看到了很早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加上唐元清奋不顾身的帮助,我们再一次脱离了危险; 西水村的人吃了东水村的人之后,东水村的冤魂不散,整夜地在西水村徘徊,并且对他们进行了报复,后来西水村的人成批成批的疯狂,并且晚上在东水村冤魂的带领下,越河来到东水村并死在那里。等到最后,西水村的男人也都死光了,两个村子里剩下的女人和孩子因为没有来年的种子,被逼舍弃了自己生活了一生的土地,分散地流落到各地。东水村和西水村也荒芜了。后来随着时间的发展,河流也干涸了,两个村子又连成了一个整体。在东水村的旧址上建起了我们现在的学校——东水大学,在西水村的旧址上却发展出了一个城市,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城市,阳山变成了林场,而东海堂却依然是一片待开发的土地。 大约在几个月以前,那凶魂回来观看留在此处的阵势,并且发现双水屯那些亡魂的怨气也非常强盛,所以他让唐元清把西乡酒廊设计成坟地的格局,并且将周楚楚从别的地方掉来,作为这个阵地的守阵人。至于周楚楚,“王风转向周楚楚问:”你是怎么被招到西乡酒廊做领班的?我没有问过你,你也没有说过!“ 周楚楚想了一想说:“好象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被那凶魂指使着来到了这里,并且去西乡酒廊面试,那时酒廊刚刚开,三个股东都在,对我进行了一下了解,就进来当领班了。”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那人一定是控制了股东们的判断力,并且将你植入了他的潜意识,让他们一看到你,就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王风喃喃地说,心中却还在不停思考着,过了一会他接着说: “西乡酒廊建成以后,那凶魂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也许他自己不方便出面,他让唐元清去办一件事情,而唐元清也早已对凶冥十杀阵心怀疑虑,并且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听到那人要他去做的事情之后,他更坚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并且逃离了阳山那个阵地。我和他就是在云南的火车上认识的,但是很奇怪,他看到我之后却改变了主意,并且又返回了西乡酒廊,他在那里想同凶魂摊牌,但是那凶魂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出现,只是召唤来阳山阵地上的亡魂将他拉了回去,唐元清也想反抗,可是那个曾经困住我的阴阳阵却散去了他大部分的法力。他就在那里神魂分离了,随后他被对方用缩地成寸术困在了木屋内。直到看到我们的出现。 随后的事情大家就比较清楚了,我和沈容在西乡酒廊,无意中对西乡酒廊的格局说了几句,被龚大伟听到,而我却发现他的脸上已是黑气入骨,死相逼身了。好心提醒了几句,结果就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情。“ 王风停止了走动,坐到沙发上喝了一口茶,其他几个人听得大气都不敢喘,屋中一片寂静,只有挂钟滴滴答答地响着。沈容凑到王风身边,紧紧抱住他不放,王风心中一阵感动,也回手紧紧抱住她,心中想自从沈容被唐元清救醒之后,比以前温柔多了。不再象以前那样动辄拳脚加身,杀声不绝了。也许人和人之间就是要经过这样共同的灾难,感情才得以巩固吧。他低头在沈容额上轻轻一吻,沈容不由呻吟了一声。王风感觉一股火焰在心底燃烧,连忙深呼吸将那股邪火压了下去。对沈容一笑。 许焕抬起头来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王风的脸色也沉重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说:“刚才那些说穿了都是我个人的推理,要想真正知道它的准确度,恐怕我们必须去找一个真正知情的人问一下!” 许焕哦了一声说:“知情人?好象现在最知情的就是你啊?” 王风笑了笑说:“唐元清不是说过了吗?要想知道阵势的真正秘密,必须去问他。原来我们在火车上认识的时候,他也说过这话,看来在那时,他就知道以后要发生什么事情。而且他还将他的本魂符留给我,我只要利用这符招他的魂魄前来,想必他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周楚楚的脸变了:“你要请亡灵?” 王风点了点头,周楚楚断然道:“不可以,用本魂符召灵必须去那人神魂分离的地方,而且必须布下阴阳阵。难道你还要重回西乡酒廊,再入阴阳阵不成?” 王风再次点了点头,周楚楚哼了一声说:“王风,唐元清在信里已经告诉你了,那阴阳阵可是整个阵势之外另套的,连唐元清法力如此高深的人到了那里都不能幸免,何况是你?” 王风沉重地点点头,但是表情却很坚定。周楚楚看着他,许焕也看着他,沈容也看着他,没有人说话,四个人都一动不动地相互注视着,最后周楚楚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也去,虽然我对路线也是一知半解,怎么说我对那个阵势也比你熟一点,万一真的有什么事情,也能少浪费点脚力!”说到这里,她想起了原来王风在阴阳阵中的情景,好象一头抓瞎的耗子一样忙乱地跑来跑去,不由得笑了起来。王风听到她的话却是一楞,眨了眨眼说:“唉呀,累了,我先睡觉去了。”说完转身回到房间。 许焕呆呆地看着王风的背影闪进了屋内,扭回脸来苦笑着问:“你们两个去探阵,我和沈容做什么啊?是不是就等着警察将你们的尸体送回来?”沈容呸呸了几声,周楚楚却不置可否,三个人又调笑了一会儿,也都回房间睡觉了。 周楚楚人虽然躺在床上,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外面的夜空很亮,正是八月的天气,周楚楚觉得身上燥热难当,她刚想翻身脱去身上的衣服,却听到对面床上的沈容轻轻叫她的名字:“楚楚、楚楚。”周楚楚想回答,心里一动,假装睡着了。接着沈容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床前,手在她的脸上晃来晃去,周楚楚心里好笑,但是仍然不动声色,最后沈容确定她已经睡着了,便悄悄打开房门出去了,紧接着就传来王风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周楚楚张开眼,眼睛无神地望着墙壁,突然将身上的衣服几把抓下,就扔了过去。 王风在睡梦中醒来,感觉到房内多了一个人,“谁?”他伸手打亮了床头灯,不由一楞。沈容赤着脚站在当地上,满脸都是红晕,嘴角是一弯浅浅的笑,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那熊熊的火焰立刻在王风的胸中燃烧了起来。他跳下床将沈容抱起,两个人疯狂地吻在了一起,并且倒在了床上,随后一只手伸过去关掉了床头灯。 王风从沈容的身上抬起头,几滴汗珠由他的额头滚落,沈容闭着眼睛,微张的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呢喃,王风再次激动起来,他伸手拉过被子将两个人都罩住,只看到被子不停地起伏。王风闭上眼,脑中闪过了一些片段——龚大伟眼巴巴地看着他……面色惨白微笑的人影缓缓俯向庞伟的后背……自己在一片黑暗中奔跑,身边是摧人断肠的歌声……周楚楚恐惧的脸……赵淳逐渐透明的身体……沈容张开的嘴惊呼着什么……许焕永远的微笑不停闪现……躺唐元清将将燃烧的符纸塞入沈容的嘴……全身都闪着蓝光的僵尸正将一只手伸向沈容的后脑……自己从一个又一个梦中惊醒,但每次醒来都发现还在梦里面……谁的脚步声正逐渐逼近,一个好象用锯拉在玻璃上的声音得意地笑着,感觉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是那凶魂!是那凶魂!!是那凶魂!!! 王风猛然睁开眼,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沈容的两只手还勾在自己的脖子上。王风疲惫地埋下头,一动不动地睡过去。身下一直闭着眼的沈容却突然张开眼,嘴角泛起了笑容。 第九章 因为不想惊动白天路过的人群,他们决定等到傍晚的时候再来。再说经过一夜的狂欢,王风也有点疲倦,整整一个白天,他们都呆在家里,王风呼呼大睡,其他三个人都看电视。周楚楚在沈容的耳边说着什么,沈容羞红了脸追打她,却看到许焕也在笑。 王风和周楚楚站在西乡酒廊的废墟上,身边是偶尔经过的人群,但是谁也没有再向这面看上一眼。人是善于遗忘的动物,无论如何引人注目的事情经过一段时间就象沙子一样沉到河底。周楚楚看着废墟上零散的物体,那是她曾经熟悉的东西,但是现在却躺在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开发商将这些记忆全部运走,在这上面重新建立一座废墟。周楚楚看了看王风:“准备好了吗?” 王风点点头,小心地将唐元清留给他的那到符拿在手里。周楚楚伸手出来,在空中划了一道复本清原咒,嘴里念道:“大不终,小不备,既往万物皆现,咄!”一指点出,一阵风刮过,王风和周楚楚都闭上眼。路人纷纷掩鼻疾行,有那眼快之人诧异地看着这面,心想刚才那两个人哪去了? 轻风拂面,但是整个环境中没有一点点的声音。王风和周楚楚都睁开眼,西乡酒廊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以前那些熟悉的景物都历历在目。王风一时间恍惚起来,似乎自己过去几天的经历是一场恶梦,他再仔细看,终于还是否定了自己的幻觉,酒廊还是酒廊,但是周围没有一个人,身边的路上也是漆黑一片。周楚楚拉了拉他,两个人并肩走了进去。 酒廊里的摆设依旧,但是空荡荡的,几盏朦胧的壁灯,几点零星的烛光,若有若无的爵士乐飘动着,周楚楚环视着这一切,不由得触景生情。王风看着她惘然若失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笑:“我要请亡灵了,你可记得给我护法啊。”周楚楚猛醒,嗯了一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可告诉你,一旦进了阴阳阵,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带你出来,到时候还要凭运气了。”王风点点头,燃着了唐元清的本魂符。 火光燃起,空间骤然一亮,王风和周楚楚看着那跳跃的火光,脸上的表情都凝重起来,王风悄悄问周楚楚:“你记不记得咱们上一次请亡灵的时候,居然没有请来龚大伟的亡灵,而是请来那凶魂?”周楚楚点点头说:“记得,我也很奇怪,怎么了?”王风假装轻松地说:“不知道这次又是谁的亡灵被请过来?”谈笑间,符纸已经燃尽,刚才还围绕着他们的灯光和烛火已经消失殆尽,一阵阵刺骨的寒冷朝两个人袭来,周楚楚悄悄伸过手去,拉住了王风的胳膊:“别动!” 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地面向上喷起,吹得两个人的头发根根竖起,仿佛有冰水从脚面开始逐渐上涨,王风咬着牙忍受着,周楚楚的牙已经咯咯作响,一个苍老的声音仿佛从水面上飘来一样,越来越近,哼着一首沧桑的歌谣,那声音中满是凄凉和悲愤: 多少恨,梦里绕神州,纵使相逢亦不识,放眼江山忆旧游;许多愁,醒时踏赤县,欲把热血淬莫邪,斩不尽,如水流…… 随着歌声越来越近,那种让人窒息的寒冷逐渐消退,墙壁上的灯和桌子上的蜡烛都自动点亮,一个寂寞无比的背影坐在前面的沙发上,灯全都亮起来之后,他站起身向王风和周楚楚转过身来,皱纹纵横的脸上记录着他所有的历史,他向两个人笑了笑:“你们终于来了!” 三个人全都坐下,面对面地互相打量着。对于王风和周楚楚来说,这都是第二次见唐元清。尤其是周楚楚,以前见唐元清的时候,只把他看做一个比较怪异的顾客,直到后来发生了那样多的事情,她才逐渐了解到这个老人竟然是一个法力高深的前辈,不由得产生了敬仰之情,尽管自己曾在这里工作过好几个月,现在却有点拘束起来。倒是王风毫不在乎地甚至有点失礼地逼视着对方。唐元清微笑着,似乎并不在意,三个人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唐元清张口说道:“王风,你去过图书馆了吗?” 王风呼出一口气,挺直自己的身体,没有回答唐元清的问题,反问道:“唐先生,您现在是人还是鬼?”周楚楚大惊,她刚想指责王风的粗鲁,眼光却不由的看了一眼唐元清的身后,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唐元清的身后竟然没有影子。她不由得伸手掩住了口。 唐元清微微一笑,干脆站起身来,在两个人的面前来回走了几圈,周楚楚仔细再看,不错,没有影子,唐元清的脚底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唐元清坐了下来,伸手在桌面上拂过,一股浓郁的咖啡味道飘散开来,刚才还是空空如也的杯中现在已经注满了咖啡。王风和周楚楚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居然挥袖即可生物,这唐元清的法力真是让人无法估量。唐元清伸手拿起一杯咖啡,在嘴边抿了一口道:“对我来说,只要有一个自由的思想,是人是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尽快告诉你们!周小姐,那次你也看到了,我被那些僵尸将我从这阵中拉了出去,那以后我的身体不知道被那凶魂放在了那里,但是我的魂魄却被他囚到了阳山,那时我就意识到我从此再不能够灵肉合一了,所以我给王风你留下了还愿符,希望你到时候来,我就可以将我所知道的这一切都告诉你!” 王风的眼中露出了敬佩的神情,他也伸手端起了咖啡:“唐先生,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值得你这样去做?还有,谢谢你救了沈容!” 唐元清一楞:“沈容?对,我是救了她,不过那个女娃似乎有什么古怪,我也不好说,一切还得你自己去揭示。王风,你感觉她自从醒过来之后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没有?” 王风不由想起了昨晚疯狂的一幕,脸上一红,连忙掩饰地喝了一口咖啡:“没有没有,她和以前一样!”唐元清紧紧盯着他没有说话,老半天才点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王风,想必你已经到图书馆去看过资料了,这件事情在你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了吧?” 王风详细地将自己根据所有的事情推断出的结论告诉了唐元清,唐元清一边听一边点头,眼中满是赞许的神色。等到王风讲完了,用征询的眼神地看着他,他才缓缓说:“王风,你推理的很好,我果然没有托付错人。不过这里面有几个问题,你有没有仔细想过? “哪几个问题?”王风边问边想。 “比如说,哪人既然可以控制我、控制周楚楚为什么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控制你?虽然你法力还不足以很它抗衡,但是你接二连三地破坏他的计划,他为什么不干脆将你散了魂或者消去你的记忆,让你永远都不知道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还有,这个凶冥十杀阵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沈容既不是法师也不是知情人,为什么从一开始那人就苦心积虑地非要将她也拖进来?虽然已经发现了三个阵地,但是其他的阵地在哪里?它们之间又有什么联系?这些问题你都有答案吗?”唐元清连续不断地问。 王风摇摇头,其实这些问题他也想过,但是有无数种可能性,但是仅仅是可能性,并不能因此就有了答案。唐元清继续说:“你现在已经知道凶冥十杀阵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出现的了吗?” 王风点点头,将那天听许焕说的那些东西讲述了一遍。唐元清一言不发地听完,接着说:“但是你知道凶冥十杀阵的实质是什么吗?”看着王风摇了摇头,唐元清继续说了下去:“佛祖当年在修罗地历难时,法力已经通天彻地,但是被自己的心魔所困,徘徊不得解脱。后来自吸心魔方成正果。这心魔却不是别人设计来阻止佛祖修行的,而完全是他自己产生的,这凶冥十杀阵名字虽然凶恶,也被凶魂所利用,但是它的始作俑者实在是佛祖啊!” 两个人都大吃一惊,呆呆地看着唐元清不说话,唐元清郑重地朝两人点点头,继续说:“所谓十杀,其实就是人类十种恶劣的品德,想要修成正果,必须完全毁弃这十种品德。佛祖当日要弃世而升,却又沉溺于十杀中不能自拔,亏得他大彻大悟,化身而出,才能够获得重生。佛祖临走之日,曾将阵势摧毁,但是那心魔却未灭,被佛祖以无上法力迫出体外之后,仍然残存于天地之间,它就是那个凶魂!也就是它这许多年来,怨气冲天,在世界的各个地方助长邪恶势力膨胀,以战争、瘟疫、灾难等手段来逐步恢复这个十杀阵,但是这次它的目的却不是要困住谁!而是要……” 唐元清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眼中露出了恐惧的神情,似乎直到现在他都不敢说出自己的判断,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额头上沁出了细微的汗珠,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王风和周楚楚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用期待的眼光望着他,唐元清喝了一口咖啡道:“自从我被它控制以后,它曾经指使我干了很多事情,一开始我也只是疑惑,对它布阵的目的也只是猜想,直到有一天,它突然来找我,交代我去干一件事情,我才恍然大悟。你们一定想知道它让我干什么?” 王风和周楚楚一齐点了点头,唐元清看着王风轻轻地说:“它让我去找一个人,它说那个人是这个阵势发动的必须条件。十杀阵虽然是用无数尸体组成的,阴毒之气相当的大,已经足以困住如佛祖之类法力高深的人,但是还不能达到它想要达到的目的。所以我必须去找一个人,这十种恶德在他的身上都几乎不存在,将这个人引到阵中之后,他一定会反抗会挣扎,而阵势中的怨气在反作用力下会千万倍的增长,远远超于原来的阵气。而它就趁此机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两个人都楞住了,过了一会儿王风苦笑着说:“唐先生,我相信您说的,但是您一直都没有说您猜测那凶魂的目的是什么啊?” 唐元清沉默了一会儿说:“王风,你不要着急,我对凶魂的目的虽然只是一个猜测,但是你却有办法知道!”王风和周楚楚一楞,脸上都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唐元请接着说:“已经很多年了,我已经知道那凶冥十杀阵的大概布局了。它是以九九方位排列的,遍布世界各地。所谓九九方位,就是在每一个地方都集中排列四个阵地,组成九个方块,而这就个方块再以河洛龟背图组合。二四为肩、七三为腰、六八为足、头一尾九五居中。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西乡酒廊就是‘九”那个方块的一个组成部分。别的方块是否已经成功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近期凶魂经常在这个地方出现,想来是别的地方已经准备妥当,只等这个地方阵地一成,整个阵势就可以启动了!“ 王风突然问道:“唐先生,你刚才说每个方块都有四个阵,但是现在我们好象只发现了三个阵,还有一个阵在什么地方?” 唐元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还不知道吗?你想想看,北面是东海堂,南面是阳山,西面是西乡酒廊,依此类推,在这三个阵地的正东是什么地方?”王风眼睛望向天花板,周楚楚也伸手在桌面上划着,两个人的全身都是一震:“你是说东水大学?可是那里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啊?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大规模的死人事件” “不错,就是东水大学,王风你想想看,阳山阵地是在大约二十年代的时候建造的,东海堂是在大约四十年代的时候建造的,西乡酒廊是才刚刚建立的,现在是九十年代;前两个阵地之间的间隔大约是二十四年,而西乡酒廊和东海堂之间相差刚好是四十九年,如果在这段时间内在东水村建造一个阵地,会是什么时候? 王风在心里默算了一下,猛地想了起来。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可能发生过中国历史上最为惨痛的一件事情。而那时的东水大学也是两派人马武斗的战场,直到现在,还能在学校老房子的门楣上扣下变形的弹头,难道那也是凶魂计划的一部分。唐元清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疑惑,点了点头说:“不错,王风,那凶魂自身虽然不能作恶,但是它可以控制人的思想和行为,并且将人类那些恶劣的品德变本加厉地暴露出来。人类有很多美好的品德,比如善良、勇敢、诚实、正直、忠诚、朴素等等,但是人类同时也贪、骄、悭、欲、诳、昏、疑、色、嫉、谄。这十种恶德一日不除,恐怕这十杀阵就不能完全灭绝!” 三个人的心都沉痛了起来,是啊,虽然仅仅是人类的十种弱点,但是又有多少大智大贤就是无发参透其中的一种,更不要说这凶魂建成这十杀阵,这恶德更是大行其道,气焰嚣张,谁知道以后人类还能不能存有那些美好的品德呢?可是仅凭他们几个人又怎么能解决这庞大的问题?其实这问题又有谁能够回答呢?王风再次苦笑了一下问:“那这么说这十杀阵就是无法可破了?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建好阵,然后让这些恶德将人类包围,那时的地球就不再是人类的世界,而是魔鬼的游乐场?” 唐元清摇了摇头:“我早说过了,只要这十种品德不灭绝,那么这十杀阵就会继续存在下去,但是我们虽然不能将这阵势破掉,却还有办法来拖延。这凶冥十杀阵要想完全布齐是很费精力的,既要挑选合适的地点,时间方面还有一定的限制。你想想看,自佛祖涅?到现在都多长时间了,那凶魂的阵势也才刚刚有个雏形。所以我们只要能够将其中的几个阵全部毁灭,那就可以拖延它发动的时间,而且那也是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我们只能希望在那凶魂再次成立阵势之前有比我们灵性更高的人出来,用比凶魂更高的法力将其封存或者能够想出破解十杀阵的方法。” 周楚楚扳着指头开始算:“西乡酒廊的阵还没有建好就让王风无意中破坏了,东海堂的那个阵地有两具僵尸在图书馆已经被化了,只剩下阳山的阵地和东水大学的阵地,如果能够找出那些阵地下埋着的尸体并加以化解,这个方块阵就完全失去了作用。”唐元清点了点头: “阳山的阵地我早就做了手脚了,要不王风你那回误用离魂符也不是那样快就可以逃离的,十杀阵境由心生,变如随风,一旦陷了进去,根本无路可循!” 王风点了点头,心里却泛起了一个问题,那个疑问在他的心中稍瞬即逝,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王风又仔细想了一遍,仍然没有想起来,只是在心里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他转过头问唐元清:“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唐元清的面色忧虑起来:“我们现在就应该去破了东水大学那个阵地,可惜我也不知道那里的守阵人是谁?因为我不肯替那凶魂去寻找阵势启动的引子,它就把任务转交给了东水大学的守阵人!所以我想,可能他的法力和我不相上下!” 王风哦了一声,又问道:“从这个事情发生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第一次我身陷阴阳阵,龚大伟宁愿自己万劫不复也要救我出去,还有就是那凶魂从来也没有直接找过我的麻烦,似乎他不敢和我照面一样?您不是说那凶魂的目的我能看到吗?可是我现在还是一头露水啊?” 唐元清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站起身,向王风和周楚楚示意跟他来。两个人疑惑地站起身,唐元清领着他们来到了门口那面镜子旁边,看到那面镜子,唐元清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孩子,脸上洋溢出了笑容,他用手摸着那面镜子说:“这就是我在建造西乡酒廊的时候,另外套的阴阳阵。一般的阴阳阵都是通过物品的摆设和光线的变换来构成的,但我在建造这个阴阳阵的时候,别出心裁,通过镜子反射屋外的景物和对光线的折射构成。普通的阴阳阵说穿了是一个循环的圈,而陷入我这个阴阳阵却好象进入了一个封闭的球。无论怎样都在球面的某一点上。” 周楚楚和王风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唐元清为什么将话题又扯到这个上面去了。唐元清的眼中闪出了光芒,他向两个人神秘的说:“我设计的这个阴阳阵最大的特点是,可以使人的某一种能力无限地加强。比如说,当你在其中感觉到恐惧时,恐惧就会不断地增长;而当你感觉到自信时,你的信心会越来越足。王风我说你能看到的那凶魂的目的,而且说你在整个阵势中起着十分关键的作用,就是我曾经进入这个阴阳阵,通过遥感来预知阵势的将来,但是每次当我感觉的触角伸向最关键的时候,那凶魂似乎就发现了。我试过很多次,但是都失败了。但是我想如果你去试一下,应该能够比我探得更远。” 说完这话,唐元清的神情就严肃下来,看着王风不说话。王风思考了一下说:“我该怎么做?”唐元清没有回答他只是又问道:“记住,王风,无论你看到什么?都是事件依据现在的发展轨迹进行下去的结果,而不是一定会发生。这就好象人类现在还在孜孜不倦地对地震火山等自然灾害进行预测,其目的并不是为了让我们躲避,而是要在危险来临之前就消除。就我所看到的东西已经是骇人听闻了,我想你看到的或许更不可思议,那时你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感觉,不要停留在已经看到的事物上。你千万要记住!” 王风点点头,唐元清还是看着他,王风再次坚定地点了点头。唐元清似乎才放下心来,回头对周楚楚说:“你也来吧,和我们一起走会安全一点。”说完,他就伸展双手,在自己的身前划了一个圆,口中大声地念动一道咒语。屋内刹时就没有了光明,空气中一片寒冷,一阵阵?人的哀号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有东西从身边飘过,冰冷的肢体在他们的脸上重重滑过,浓浓的血腥气一丝丝地钻入他们的鼻孔,中人欲呕。王风惊讶地发现自己真的又来到了那天晚上被困的那个阴阳阵,不过这回比那次好一点,上回是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而且要面对法力比自己强的敌人;这次敌人已经转化为朋友,而且还多了一个法力高深的伙伴。王风慢慢放下心,就听得身边的唐元清对他说:“王风你闭上眼,在心里不断地想你的疑问,当你在脑海中看到什么景象在远处发生时,就尝试着走过去。记住,看到什么也不要睁开眼,不然感觉就收回来了。你要让自己不断地朝前走,不断地问着你的问题!” 王风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抑制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然后将自己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一个问题上:“这个阵势的目的是什么?这个阵势的目的是什么?这个阵势的目的是什么?……”这样想着,他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已经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感觉不到身边飘飞的鬼魅,甚至都无法知道自己的手现在是握着拳还是张着?那九个字在他的脑海中如同写在一幅巨大的黑布,而且开始发光,凸起,最后变成了金黄色,许多强烈的光线撕裂了那几个字所在的黑布,一幅画面出现在王风脑海里。 一条大河旁的河岸上,有一棵巨大的菩提树,伞如冠盖,在这树根下的石座上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势如三千界无敌之英雄,旁边是十个面目可憎的魔兵,正舞刀弄枪地围着那人转动。有的魔兵手捧着金银珠宝抛洒在男子身上;有的魔兵幻化为身着亵衣的妖女,舞动着淫dang的旋律,做出种种不堪的姿势;有的魔兵附在男子的耳边,悄悄进着谗言……那男子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几次都想睁开眼,额上的汗一滴一滴地朝下落,看得出他在尽力抵制那诱惑。突然之间,他张嘴吐出一朵朵洁白的莲花,那莲花随风飘舞着,那些金银珠宝碰到以后就变成了石头瓦块;那妖女碰到就变成了一具骷髅;剩下的魔兵纷纷爬在地上,就在这时,天上传了一阵巨响,许多怒目金刚挥舞着降魔杵,脚踏着七彩祥云而来。一股黑气从男子七窍中窜出,随着那些逃窜的魔兵逃了出去。 那男子站起身来,身后的光环耀人眼目,天上诸神都合掌膜拜,口称“无能胜明王”,接着一行人就向西方飘去。 画面一变,那是一座阴森森的地牢,一群人正在被酷刑所折磨。他们有的被木枷锁住了双手和脖子,那木枷的边缘都是锐利的由外钉入的钉子尖;有的穿着一双铁鞋,那鞋下面竟然是一盆炭火;有的被绑在椅子上,另外的人正拿烧红的烙铁朝他的身上按去。皮肤被烧焦的味道一阵阵传出,惨叫声和得意的笑声混合在一起,仿似人间地狱。那股黑气弥漫在他们上空,从黑气中发出哧哧的笑声,接着就飞走了。 画面又一变,这是一座海岛,上面满是不知名的飞鸟和温顺的小兽,还有许多淳朴的土人,有许多头上插着羽毛的人从一艘船上走下来,相互交换着眼神,突然跑上前去,杀人放火劫掠无恶不作,有人在岛上放起了火,所有人都哈哈狂笑着走上了船,那是一艘被黑气环绕的船。 …………………… 王风的脑海中不停闪过这些惨不忍睹的画面,那些画面自古到今,由中国到外国哪里的事情都有,每一次这样的残暴都是由于某些人的恶念而为,每一次这样的事件过后,那股黑气都狂笑着离去了,世界历史就这样被这些人一次一次染上了污点。王风看得是触目惊心,他想不到那凶魂的力量竟然大到了这种地步,同时他更强烈地想知道,那凶魂做了这么多惨无人道的事情,来布这个凶冥十杀阵,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他不停地走着,身边已经出现了那跳舞的乞丐、正在埋婴尸的小胡子、神情狂热的年青人,现在他已经看到了西乡酒廊,东面远远火光熊熊,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王风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在那个问题上,整个人不知不觉地离那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已经可以看到那是一个木板搭成的台子,在这种气氛下它更象一个祭坛。有一个人背对着王风站在那里,王风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烦乱或恐惧,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王风才这样想,眼前的景物就模糊了!糟糕!不能想别的问题,王风重新集中注意力,他和那祭坛的距离又逐渐拉近了,那人开始活动起来,他焦急地望向东面,似乎在等待什么?接着王风就看到一个人背着一个女人跑了过来,那是一个熟悉的背影,王风仅仅这样感觉了一下,就赶紧停止了考虑,向前向前再向前,距离在不断拉近,又有一个黑影向那两个人追来,那个背影给王风的感觉很怪异,他是如此的陌生但是却又熟悉无比,似乎自己每天都能碰到,但是从来没有留意过一样,靠近靠近再靠近,前面那个背影已经将那女子放在了祭坛上,后面的黑影还在不断追来!奇怪,这人究竟是谁,我应当很熟悉但是我怎么就想不起来?距离又远了,集中注意力,王风在心里默默念着,完全忘了自己剧烈的心跳。那人将手放在女子的肚子上,女子的肚子很快膨胀起来,仿佛十月怀胎的妇女,哦他要干什么?那人突然倒在地上,一股黑气从他的体内冒出钻入女人的肚子!后面那个黑影已经快要到祭坛了!前面那个黑影突然伸手在那女人肚子上一划,女人的肚子爆开来,一个血淋淋的婴儿被前面那个黑影抱在了手中,能清楚地看到那浑身血污的婴儿在笑,那是何等邪恶的笑容!王风突然明白那凶魂要做什么了,它要利用那曾经困住佛祖但也让佛祖涅?的十杀阵来重生!就好象西藏活佛要寻找合适的人选来转世一样,它也要寻找合适的人来投胎!但是那人是谁呢?王风想靠得更近一点看,但是有许多肢体残缺、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活尸、僵尸、骷骸从地上纷纷冒出,一声不吭地围着那祭坛开始转圈。仿佛在庆贺胜利一样,王风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去,那些人越转越快,王风感到了一阵眩晕,胸中烦恶的感觉一阵阵往喉咙口冒,他已经控制不住了。 周楚楚和唐元清看到王风全身一震,然后大叫一声就睁开了眼睛,周楚楚伸手过去握住王风的手:“你怎么样?看到什么了?”王风失神地叫道:“它要投胎,是的,那凶魂要利用十杀阵的怨气来快速成长,它将不再是一个游魂,也不必附在影响它法力发挥的普通人身上,它要寻找最合适的男女象转世灵童一样投胎。这个十杀阵的最终目的就是要产生一个能和佛祖相抗衡的万魔之宗!是不是这样,唐先生?” 唐元清忧虑地说:“不错,你看得确实比我远,我从来都是只能到祭坛就被对方发现了。那么王风你认出那凶魂现在附在谁的身上了吗?”王风摇摇头说:“我也只是看到那凶魂投胎再生之后就无法再朝前走了,别的人我都没有认清!”唐元清沉默了半天说:“看来我是弄错了,那这事情的难度就更大了!唉,走吧,我们还是赶到东水大学去破那个阵地吧?”说完,他就拉着王风和周楚楚以一种奇怪的步法走了起来,只是一转眼,三个人好象刚刚做了一场梦一样,眼前一花,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就消失无踪了,他们还是站在酒廊的镜子前面,似乎一直都没有移动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唐元清又仔细看了看王风,那眼神很怪,似乎充满了疑问。王风被看得全身发毛,强笑着说:“唐先生,怎么了?”唐元清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哦了一声说:“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唉,走吧!”他在前走去,周楚楚想跟上,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发麻,哎哟一声差点跌到在地,双手扶着镜子走不动了,王风连忙赶上一步扶住她慢慢向前移动,这时王风感觉到身边有一个人影一闪而没,王风立即回头,什么也没有,那是自己在镜子里的一个背影。是的,没有几个人曾经仔细端详过自己背影的,所以才会以为那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王风自嘲地笑了一下,心想真是草木皆兵了……!?这个念头还没有完,王风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刚才在阵中看到的情景,不由啊地一声大叫!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掐住周楚楚的腰。周楚楚倒抽一口凉气,唐元清也转回头来,两个人同时问道:“怎么了?” 王风呆若木鸡一样站到那里,眼神涣散,嘴唇抖了半天才说:“我想起来了,后面的那个身影是……那个身影是……是我的背影!?啊!前面那个人是……是许焕!!!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她是沈容!!!” 第十章 三个人一时间都呆在了那里,王风的身上的衣服瞬间就被自己的冷汗所浸湿,周楚楚感到了一阵迷惘,全身都感到无力,加上双腿酸麻不止,顺势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唐元清却还不是特别清楚,他惊讶地问:“谁是许焕?谁又是沈容?难道你们认识?” 王风猛然揪住唐元清的领子,使劲将他拉到自己的眼前,两只眼睛中闪着狂怒的火焰,疯了一样地朝他吼道:“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就是那凶魂选定的那个人?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会是沈容?你说,你说!!!”周楚楚惊讶地看着他,王风一贯在她的眼里都是很冷静的一个人,但是现在的王风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周楚楚从地上站起来,忍着腿上好象蚂蚁轻啮的感觉,一瘸一拐地走了上去,抓住王风的双手劝他先将手放开。但是王风那瘦小的身体中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周楚楚使足力气也无法将他的手拽开,而且她恐惧地想到了一件事情,她猛然大声喊道:“王风,沈容和许焕现在还在一起,而且昨天晚上你和沈容……?”她说不下去了,但是唐元清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伸出一只手,在王风的眼皮上轻轻朝下一捋,王风所有的力气似乎就都消失了,那双紧紧抓着唐元清领子的手软软地溜了下来。整个人也瘫倒在地,昏睡了过去。 周楚楚惊讶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王风,又看看整理衣服的唐元清。唐元清说:“没事,我只是对他进行了一下催眠,对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损害。你快把你知道的事情给我说说!”周楚楚也着急起来,尽量短地将事情的大体都讲给了唐元清,唐元清越听脸色越白。等到他听周楚楚说到沈容昨天晚上悄悄跑到王风房里过夜的时候,全身猛然一僵,他伸出手指急速掐算了几下说:“那许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周楚楚回忆了一下说:“就是在沈容的魂魄被堵到三丹田的那天,他突然跑来找王风,从那以后他就和我们在一起了!” 唐元清伸手在王风的脸上一拂,王风嗯了一声醒了过来,他似乎知道挣扎也没有用,也没有站起身来,只是靠着墙壁坐在那里,两眼无神地望着西乡酒廊外,眼中的痛苦和无助让人心碎。唐元清对周楚楚说:“如果我没有算错,你们的那个朋友许焕应该就是东水大学的守阵人。那凶魂一开始给我交代任务的时候,我曾经进入这个阴阳阵,看到了王风刚才所看到的一切,但是那凶魂惟恐我离得太近,连它现在的样子也认出来,所以它不让我近前,只让我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些奔跑的人影。我当时也猜测它是要利用这个十杀阵来定魂投胎,那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所以我就躲了出去,没想到却在火车上碰到了王风,那时我就肯定王风就是婴儿将来的父亲,没想到我跑了那样远,他还是来到了我的面前。所以我才又回到了这里,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 王风眼睛虽然一动不动,耳朵却一字没落地听着唐元清的讲话,他疲倦的心现在也开始了活动,所有以前那些想不通的问题现在都云开雾散了,所有的疑惑也都迎刃而解了,一个个残酷的现实摆在了他的面前,刚才在阴阳阵中看到的那一切再一次活生生、血淋淋地出现在他的脑海。是的,许焕就是东水大学阵地的守阵人,当那凶魂发现已经不能再指使唐元清的时候,就将唐元清困在了阳山小屋中,而另外选择了许焕来完成任务。他想起了原来在阳山自己被困,无奈之下念动回魂咒时许焕紧紧抓住自己的双手,那一定是他将法力传导到自己的身上,那回魂咒其实是他自己念的;他想起了在林中点燃自己施展追魂术的时候,许焕紧紧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想到从车里跑出来之后,许焕那精力透支的样子;想到在图书馆被摄心术所困,许焕脸上那怪异的表情;难怪自己听到唐元清说十杀阵随心而动,无路可循时曾经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十杀阵确实无路可循,但是这也难不住十杀阵的阵主啊! 这样一想,许焕的许多举动都带上了疑点,在图书馆中想必是他专门将那关键的几页毁去了,当他们被僵尸包围的时候,也是他喷出一口鲜血破除了摄心术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也完全有了答案。他之所以来到自己身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促使自己不断地去发现十杀阵的秘密,只有这样,十杀阵中那些冤魂的怨气才能在反作用力下迅速增长,更有助于那凶魂的重生;他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要促使自己和沈容结合,怪不得自从他来了之后沈容对自己的态度要比以前亲密许多,想来一定是他趁自己不注意,对沈容施了法术。难怪昨天和沈容欢好的时候,自己的脑海中竟然会闪过那么多人的脸?但是那凶魂为什么选定自己和沈容结合?还有沈容和许焕现在哪里?那个阵主又会是谁?王风脑海中浮现出许焕那张永远微笑的脸,以前听人说总是笑着的人心机最为阴沉,没想到……! 想到这里,王风从地上一跃而起,他要去救沈容,十杀阵的怨气会让沈容腹中的胎儿迅速生长。如果稍迟一步,恐怕沈容就要遭破腹之灾了,而且整个人类世界将从此万劫不复。一定要阻止它!一定要阻止它!王风脑中现在只有这一个念头,他闷头朝门外冲去,却被唐元清拦了回来。唐元清看着王风已经充血的眼睛说:“王风,你不要急,我们还不知道东水大学那个阵地在哪里?而且这个方块的四个阵地已经被破了三个,只剩下那一个阵地是无法让整个十杀阵启动的,而且就算真的进入十杀阵,你也不能进去,你进去只会助长阵势邪恶力量的增长!” “哈哈哈哈……”突然在整个空间中传来一阵刺耳的狂笑声,那笑声穿透人的肌肉骨骼,腐蚀着三个人的骨髓:“唐元清,你说错了,我早已准备了另外三个阵地,你们以为将阳山、西乡酒廊和东海堂的阵地毁了就可以拖延我重生的时间,真是荒谬,这几个阵势既然都被你们知道了,那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唐元清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向四处张望着,想找到那声音的来源,嘴里同时喊道:“不可能的,每一个阵势要想布成都需要很长时间,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再布三个阵地呢?” 那个声音飘来飘去,谁也听不出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同时身体的内部仿佛有万只蜜蜂在狠狠蛰着每个人的骨头:“那就要感谢你们人类了,我刚刚从释迦摩尼的体内逃出的时候,人类的道德力量还是如此强大,我每建一个阵都需要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但是越到后来,我建阵的速度就越来越快。因为你们人类自愿抛弃那些美德,变得贪婪、骄横、悭吝、盲目、猜疑、嫉妒、小器……根本不需要我去影响,你们自己就给我贡献了无数尸体。你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时时刻刻,处处都在发生着战争、灾荒、罪恶和阴谋,你们人类为了自身的享受,将千亩良田变成了追欢逐乐之所;你们狂热地膜拜金钱,为了那冰凉的金属甚至可以杀妻弑子;你们宁愿躲在冰冷的钢筋水泥里象一只等死的蜗牛,也不愿意在养育你们的田野上奔跑;你们耽于淫yu,无病呻吟,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挑起全世界范围的战争,你们还能叫人吗?你们虽然有着一副我们没有的皮囊,但是如果将你们的灵魂放出来,恐怕也是丑陋无比;有多长时间你们没有照镜子了,那张原来生动的脸现在肌肉僵硬得已经面无表情,不用我做什么努力,你们自己就变成了僵尸。唐元清,王风,周楚楚,你们停止努力吧,仅凭你们几个或许可以破坏掉我现在建好的阵势,但是你们能阻止人类那源源不断的恶行吗?何况王风你也看到了,如果你进了十杀阵,就好象一个善良的人类在直立行走的肉食动物中生存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放弃吧,放弃吧,继续战斗下去是没有意义的,你们人类的未来就是你们所说的世界末日,哈哈哈哈……!时间已经到了,我要赶去重生了,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们还没有被你们的同类吞噬!” 笑声倏然逝去,三个人站在那里,心如死灰,面色铁青,谁也不说一句话。许久王风才伸出双手,插向天空大声喊道:“天哪,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他的语声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经象是受伤的野兽低鸣,一行泪从他的眼角溢出,啪啪地落在地上。周楚楚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是的,那张脸和他们见过的僵尸别无二致。不同的是僵尸远远没有自己眼中的那奸诈,什么时候自己那张巧笑倩兮的脸变成了这样,谁也不知道?周楚楚试着笑了一下,那笑容更是令人心寒的狡猾。她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脸也抽泣起来。 唐元清的表情也很沉痛,他看着酒廊外黑乎乎的景物,缓缓得说:“它说得没错,不过王风我们并不能因为世界的丑恶就放弃努力,世界的本原是善,虽然偶尔会有恶为祸人间,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而丧失信心。人类的发展是充满了血腥和暴力,但是天地之间正气依然长存。我们现在所处的情况就好象黎明前的黑暗,或许我们会有暂时的彷徨和困惑,但是太阳总会升起来,阳光将普照大地,一切黑暗笼罩的罪恶都无所遁形。你看,天亮了!” 王风和周楚楚擦擦眼睛,站到唐元清的身边,举头凝望着东方,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柔和地照在每个人的身上,那如春般的温暖如同沐浴一样从头到脚,每个人的精神都是一振。脑还仿佛被清水荡涤了污垢,如醍醐灌顶般的空明,四肢骨骸中也有新力在跃跃欲试。王风挺了挺胸,意气风发。周楚楚的脸庞也变得祥和,她不由自主地展开了一个如花般的笑靥,王风正好朝她看过去,差点被那美丽窒息了。 唐元清转过身对他们说:“现在我们就赶到东水大学去,可惜我们不知道那个阵地的具体位置,如果赶不及,恐怕那一切真的就发生了!王风,你觉得那个阵地最有可能在学校的什么地方?”王风的脑中急速地想着,半天摇了摇头说:“我们学校好象那里都挺象的,再说它又那样大,我们还是先赶过去,既然那里群魔聚集,用符纸应该可以测出来的。” “那不行!”唐元清断然说:“那凶魂如此狡诈,难道它不会将故意布下一个迷阵,引开我们。现在事情已经万分紧急了,我们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再仔细想一想,那里既然是一个阵地,你又是风水学老师,应该曾经感到过不对劲的!” 王风再次沉思起来,许焕那张微笑的脸又出现在他面前,是的,曾经有一次自己在校园里以为看到了他,那是在阶梯教室里,就是那里。刚才在阴阳阵中自己看到木板搭的那个祭坛就是讲台,那里一定就是东水大学阵地所在。现在正是放假时间,那里没有一个人,而那凶魂一定等在那里,等待许焕将孕育着自己精血的沈容送到那里,它将在那里重生。 快走,三个人顾不了许多,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就直奔学校。 学校里静悄悄的,整个校园中满地都是无人打扫的落叶,风吹过一片萧瑟。唐元清匆忙奔在前面,王风和周楚楚一左一右并肩紧紧跟着,王风不停指点着道路,三个人义无反顾地跑到了阶梯教室的后门口。门上还上着锁,唐元清嘴唇动了几下,伸手一指,那锁就开了,们也自动张开。三个人如旋风一般冲进了教室,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讲台。门随即自动关闭了,屋内的光线似乎都逃了出去,有人拍了拍掌,熊熊的火炬在周围同时点燃。那情景和王风在阵中预感到的一模一样。 讲台上站着一个人,一袭长袍将它的身体裹的严严实实的,他低着头,从后面只能看到他后脑勺上的头发,王风突然又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莫名的烦乱或者是恐惧!那是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个人,这个凶魂附体的人王风一定见过,他是谁呢?王风心里想着,由不住迈步朝前走,才走了几步就发现自己离那人的距离并没有缩短。王风的心里一沉,身后的唐元清已经赶上前来揪住了他,唐元清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上的那个人说:“别走了,王风,它在这教室里施了缩地成寸术!”周楚楚的眼神却变得惊异,她张大了嘴,用一只手指着台上那人说:“你……你……你是?” 那人哈哈狂笑起来,一边转过身子一边说:“你们还是来了,不错是我,我是龚大伟。也就是这个十杀阵的阵主!” 王风和周楚楚都感到一阵眩晕,谁也想不到,这个早已死去的人竟然就是凶魂的附体!王风强自镇定下惊愕的心情,将以往发生的事情全都串了起来。当一切都水落石出的时候,那些过去的回忆终于都浮出了泥沼。不错,只有龚大伟最适合了,西乡酒廊是他提出建造的,唐元清不是说过吗?每一个新阵建立的时候,他都会在那里出现!怪不得他知道阴阳阵的走法,因为那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阵!也只有假装自己死亡,才能避开王风,不然时间一长,马脚就会露出来,毕竟一个被附体的人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难怪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有一种烦乱或者恐惧,难怪自己从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不对劲,难怪自己请他的亡灵时却请来了凶魂。难怪周楚楚去应聘的时候,如此容易。一刹间,王风的思绪如潮。 龚大伟镇定自若地站在讲坛上,望着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王风,你现在一定觉得自己很失败吧?没关系的,失败的不仅仅是你,而是你们整个人类。你们现在被我困在缩地成寸术中,虽然近在咫尺却是远隔天涯,很快我东水大学的阵主就要带着那女人来,你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完成我想要的一切!”龚大伟说完这话,扭回头去不再理会他们。 三个人急躁难当,王风不停地向前跑去但是永远都无法再靠近那讲坛一步,教师外已经传来了一阵沉闷的、一步一顿的脚步声,那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在跑!王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扭头问唐元清:“我记得在阳山,我们曾经被困在缩地成寸术中,是你救了我们,你一定能破这个法术,一定可以的!”他用一种热切盼望的眼神看着唐元清。唐元清叹了一口气说:“王风,我那时神魂已经分离,没有强大的身体,仅凭精神力量是没有办法破除法术的。那法术其实是许焕破的,你们没有注意罢了!不过我倒是知道破除的方法,也许你可以试一下,不过依你的法力……?” 王风早已急不可待:“别管那么多了,你快告诉我!”阶梯教室的后门就在这时打开了,许焕阴阴笑着出现在门口,肩膀上背着昏迷不醒的沈容,一步一步地从后赶上,和王风他们擦肩而过。王风伸手去抓他,但是那手始终和许焕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许焕仍然大踏步向前走,已经走到了讲坛向龚大伟微一躬身,然后把沈容平平放在了讲坛上。龚大伟伸出双手向上一抬,沈容的身体就平平升起到了龚大伟的面前,悬浮在空中。王风的心也同时悬了起来,唐元清厉声喝道:“王风,不要去看那里免得影响你的心智,听我给你讲这缩地成寸术的破解办法!” “无论是谁一旦被对方施了缩地成寸术,就只能看到眼前的景物,但是永远都过不去。就好象在沙漠中看到的海市蜃楼一般。虽然你看到了,但是其实你和对方并不在一个层次的空间里。你一定见过转笼中的小豚鼠,当它受到惊吓奔跑时,感觉自己已经跑了很多路程,但是在我们看来,一点都没有变化。无论你怎样努力,都还没有到达对方所在的空间。如果你被这幻象迷惑,不停地朝前跑的时候,最终只会精疲力竭。所以,要想破除缩地成寸术,必须先通过你和对方之间的那层障碍,也就象小豚鼠必须冲破那铁牢。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失去身体之后无法通过那层障碍了吧?小豚鼠要想通过铁笼的空隙,第一要有毅然决然的勇气,其次还必须要忍受身体被栅栏挤压的痛苦。如果你想破除对方的法术,也必须同时满足这两点。王风你能做到吗?” 王风没有说话,只是坚定地、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唐元清紧接着说:“那好,现在你慢慢朝前走,用心去感觉对方在你身边用法芒布下的网状障碍,并且挑一个最大的往过挤,记住,在这个过程中千万不能有别的想法,如果你在穿越法芒的过程中失神,整个人都会被锋利的法芒切成碎片的。去吧,王风,我知道你一定行的!” 王风深深呼了一口气,慢慢地朝前走去,他将全身都放松,进入了三昧禅定无念清静的状态,在他的眼前突然闪出一张弥天盖地的网,网格的边缘寒光闪闪,网线上满是锐利的芒状尖刺。王风瞅准一个较大的网眼,深深地扎了进去。与此同时,龚大伟已经把手放在了沈容的肚子上,全身都弥漫出黑气将两个人包围,沈容的肚子正逐渐向上膨胀。 王风的脸上已经被扎出了细细的血点,全身的衣服呲呲响着开始破裂,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一道道的血痕,他似乎在荆棘群中行走;紧接着,他的脸开始变形,仿佛有什么东西紧紧挤压着他的身体。王风感觉自己好像从一个狭小的洞口向外钻一样,全身都痛苦得抽搐着,他再次深深吸气然后大口呼出,尽量让自己的胸腔能够通过那网眼。地上的鲜血逐渐凝聚成小小的一汪,而且还在不停蔓延。周楚楚不忍心看下去了,她转头问唐元清:“让他回来吧,如果这样下去,恐怕还没有破除了法术,他自己就死过去了。”唐元清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嘴里轻轻地说:“佛经一千零八难始得放逐心魔,或许命中注定王风该有此劫难吧!有一种美丽的蝴蝶,当它飞舞的时候,翅膀张开足有一米,好象凤凰一样,人们都惊羡于它的美丽,叫它为凤凰蝶。但是这凤凰蝶的羽化却是惨烈无比。因为蛹的开口小而幼虫的个大,每次爬出蛹的变为成虫的时候都是血肉模糊,而且这个过程长达几十个小时。有的人实在不忍心看它如此受罪,就将那开口替它扩大,但是这样出来的凤凰蝶再也没有那如翼的翅膀。因为它的翅膀只有在与坚硬的蛹壳不断摩擦的过程中才能生长。没有这一番苦难,凤凰蝶不能展开美丽的翅膀,王风又何尝能够取得胜利呢!”王风上身的衣服这时已经片片碎裂,皮开肉绽的区域已经扩展到他的腰部,王风的速度似乎加快了,地面上破碎的片片衣衫浸上了鲜血,好象一只只血蝴蝶。讲坛上沈容的肚子已经膨胀得好象即将临盆的妇女,看不清龚大伟的表情,只能看到许焕狂喜的表情,脸庞扭曲的如此丑陋。 王风猛然呼出一口长气,大叫一声朝讲坛上冲去,他已经冲破了缩地成寸的束缚。龚大伟的肩头微微一耸,一股有形的黑气从他的脖子冲出,慢慢探向沈容的肚子,龚大伟的身体随之倒在地上。沈容肚子里的东西开始蠕动,似乎即将破体而出。许焕已经朝逼近的王风迎了上去。教室的地板开始震动,从地上伸出无数干枯的、残缺的、流血的手臂象灌木一样拦在了王风的面前,并且不断向上冒起,终于那一具具骸骨和活尸都挺出了地面,并且绕着那讲坛开始转圈,人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那强大的气流朝四周扩散着,王风刹那间须眉皆张。他知道由于自己想要毁灭十杀阵的意志力已经引起了阵下那些冤魂的反抗,那旋涡越转越快,所有的那些尸体都不由自主地被牵引着旋转,重量的增加再一次让它加速,仿佛宇宙间的黑洞一样散出强大的引力,王风身体尽量后仰抵抗着那吸引,脚后跟已经踩裂了地板,并且摧枯拉朽向旋涡一分分靠近。 唐元清和周楚楚惊心动魄地看着这一切,却无法帮助他,急得不停朝前跑。唐元清大声喊道:“王风,凶冥十杀阵已经启动了,心魔已经将你包围。还记得释迦摩尼是如何破解的吗?” 王风的心里一动,脑海中灵光一闪,也不管周围凶险的环境,盘腿坐在地上,以昔日佛祖涅?之气概,心怀拜望一切如来之愿望,于万恶包围之中进入了禅境。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不再为他所动。眼前只看到了天、龙、夜叉、寻香、金翅鸟、人非人、大腹行和瓶腹等天龙八部飞翔。完全达到了无我、无常、法定的金刚禅界。慢慢有光芒从他的身上逸出,并且越射越远,那旋涡的速度慢了下来,并且在光芒的包容下逐渐隐退,那些活尸体和僵骨低声愤怒地叫喊着,但是却依次消失在光亮中。许焕的脸色也开始变得惊恐,他步步朝后退着,退到了沈容身边,突然并指如刀向着沈容的高挺的肚子划了下去。 光芒大盛,如同有十万个太阳在瞬间亮起,唐元清和周楚楚闭上眼,只听到那一团炽白的光团中许焕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就是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周楚楚惊愕地张眼看去,然而由于刚才受到强烈光线的刺激,造成了视盲,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觉得有一股气流从她的耳边飞过,并且有声音轻轻对她说:“你们还是对付不了我的,哈哈哈哈……!”那是心魔的声音。 一年后的清明节市内某公墓 王风领着沈容在一个小小的坟前静立,上面供着一束鲜花。沈容轻轻挽着王风的胳膊,两个人都不说话,似乎都在想什么问题!过了一会儿,两个人转身离去。远远的有一个女子坐在长椅上。 “王风。” “嗯?” “为什么在结婚以前你没有告诉我,你曾经结过婚?” “我本来就没有结过嘛!” “那你怎么会有一个孩子?哦,是不是你原来收养过的?” “不是,他是我亲生的!如果活到现在应该一岁了!” “你还真会开玩笑,一年以前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什么时候出去给别的女人留情了?快,老实交代!” “呵呵,那怎么能告诉你呢?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的!” “不说算了,哎,王风,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记性很差,我总觉得在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就是想不起来!还有我肚子上怎么会有一道疤啊?哎,问你话呢,你别老看别的女人!你再不说话我买把刀砍了你!” “不是,你看那边长椅上的人象不象周楚楚?” “是挺象的,对了,很长时间没有周楚楚的消息了!她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太清楚,后来她好象去什么学校教书了!我守着你一个人就够了,哪还有心思去打听别的女人的下落,哎哟你别掐我……!” 话声逐渐远去。 尾章 同学们好,欢迎你们来听我的课,今天我主要讲一下风水学在建筑中的应用历史。古人将风水学称作堪舆术,在起土兴建之时通常都要找阴阳师来看一下风水如何,是否有犯凶或冲煞之处,居住者的生活往往要受阳宅周围环境的影响。 比如,不要在死胡同的底端建屋,那里常年没有阳光。因为人世间的阳气过盛,那些游魂无处可避,大都聚在死胡同的末端。《古今五行记》载:丹阳石生,赴京试五年未第,还乡建屋于弄底,终日恍惚,夜盗汗遗jing不绝,三十而殁。 屋前不能有大树,年龄古老的大树有灵气,容易产生木魈树精,阻挡阳气生机进入屋内,而且有血光之灾。《甄异录》载:秋村张锴,建武二年建宅于千年槐后,每夜风声飒然,叶落庭内化血,光不得进,魅声许许。后雷雨夜全家遭殛,尸骨无存。 应该和左右的屋子高度保持一致,出头的椽子先烂嘛。《幽怪异谈》载:工部张侍郎,被贬还乡,建私第高宅,四邻劝之不听。未几,长孙溺亡,幼孙独游失其踪。每夜号于窗外。合家惊惧,香火遂绝。 不要在y字路口三角地起屋的大厦中经商,容易发生火灾或者车祸,而且永远不会挣到钱,如果是家庭居住在那里,那就更加不幸了。《探气诀》中说:有路行来似铁叉,父南子北不归家;更有一言须牢记,典卖田园难免他;婆妒媳淫妯娌仇,垂髫小儿纷纷亡。 不要让水流经过自家的庭堂,家道中落,家人外出必不得归 屋子周围不要种桑树,因为“桑”和“丧”同音,主有意外之灾。 建屋之前一定要看看地基下有没有树根,因为树是要向上生长的,如果因为被屋子压住会产生怨气。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怪力乱神的东西,下面的学生一个个听得张口结舌,眼睛一动不动,却不知道是听入迷了还是看那年轻漂亮的女教师看呆了。女教师转过身来,她是周楚楚,她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缓缓看着窗户外一栋正在兴建的高楼说:“明天就要放假了,最后,要告诉大家的是,建屋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地下是否埋有三十六具尸体,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对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一个姓王,一个姓许…… 第四卷 猛鬼街 第十一章,我不是故意吓唬你 你相信梦游吗?你看过梦游的人是如何梦游的吗?你知道有个方法会让人梦游吗?我相信梦游,我也看过梦游的人,我还知道如何可能会让人梦游! 梦游是非常让人可怕的一件事,它可怕就是在于梦游之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梦游。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在我大学一年级时,我就看过寝室里一位寝室友梦游,当时可怕的情景,我现在还心有惊悚。 我想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一天下午,我与那位寝友陈伟一起去打篮球。到了篮球场时,已经没有地方了。我们就想溜到学校附近的医院的院区篮球场去玩。那里是个旧院区,有个荒废的篮球场,四周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杂草。到了那里,只见已经有几个人在那里玩了,我们也没有方法,只好加进他们的队伍中。当时真是玩球的好天气,没有灼热阳光,天有点阴沉。可是好景不长,就玩了一会,天就突然下起了雨来,一开始我们还可以坚持在雨中玩,可是雨渐渐就大了,我们只好散伙回家。我与陈伟也只好悻悻地往回走,还未走多远,天就像破了一个洞似的,下起了倾盆大雨。我与陈伟就抱头鼠闯跑到了医院的一个房子的屋檐下避雨。雨越下越大,天也渐渐地黑了下来,我们心里开始烦躁起来,我就想冒着雨跑回学校,可是陈伟不愿意。那时,陈伟突然好奇地往门缝里瞄了一下,就在我的耳朵悄悄地怪声怪气地说:“刘小群,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啊?”我问道。 “你自己不会看啊?”我抬头看了一下,这是一个很大的一个房子,有点破旧了。我又往门缝瞄了一下,顿时全身汗毛坚立,这是医院的太平间,放置死人的地方。据说某些暂时无法处理的死人,都会放置在那里。我们还是走吧!我越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可是陈伟不想走,还对我说,想走就自己走吧!我一时就窝了一肚子气。 “刘小群,我们进去看一下。”陈伟说。 “不会吧!我不敢!我们还是走吧!”我有点哀求他了。 “你不进去就算了!我进去!”陈伟说完,就轻轻地推了一下门,门竟然无声地开了。 陈伟身子一闪就进去了。 我只好很无奈地站在屋檐下等他,雨夹在风里不断地翻卷着四周的杂草,杂草中的一些蝗虫处乱飞,还有一只青蛙豉着大大的脖子,吐着浊气,一蹦一跳地往那门缝里钻去。我突然感到这个地方真够荒凉的。 突然,陈伟在里面恐怖地叫了起来,我脸皮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我猫下身子,惊惶失措的蹑手蹑脚地踏了进去,我总是觉得有一股阴风往脖子后钻。我刚一进去,看了一下没有陈伟的影子,就壮着胆子压着嗓子喊了一下,突然身后的门“咔”的一声关了,我疯狂地回头,只见陈伟在那弯着腰哈哈大笑起来,我火气一下就冒了出来,大声对他喊:“很好玩吗!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陈伟看我生气了,也愣了一下说:“那好吧!不玩了,可是外面的雨还没停!我们在这避一下,我想也不会有什么事吧!”我那时也只能静一静那狂跳不已的心!我与陈伟就站在那大房子的前厅,里面零七八乱放着几个架子,有股湿湿的味道,就像泥泞的草丛里那酸酸的气味。再往里还有一间间房间,都紧闭着门。我们百无聊懒地站在那,彼此对望。过了一会,陈伟就按捺不已,我提着心胆,看着陈伟一步一步就走到了第一个房子门口,他用力推了一下,门没有开,他又走到第二个房间门口,推了一下,门开了,他侧身看了我一眼,我眼直直地望着他,我这次是死活也不肯再过去了,他侧了下身子进去了。 半晌,我看见他脸色发紫,眼皮抽搐地走了出来,我问他看到什么了,他眼光恐惧地看着我,一声不哼,就走了,我只好赶紧跟了上去。 回到学校第二天,陈伟就病了。过了几天后,我又问他那天看到什么了,他总是眼光恐惧地望着我,欲言又止。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了! 又过了几天,我与寝室里另外几个寝友在食堂吃饭,偶尔说起陈伟了,其中有个寝友说,有一天晚上好奇怪,在半夜时,他起床上厕所,回来刚躺下时,就看见陈伟从上床铺上下来,在寝室里黑漆漆地在摸索什么似的!他觉得奇怪就悄悄地喊了陈伟一声,陈伟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在那继续干着什么似的。那位寝友就眼睁睁盯着陈伟半天,陈伟过了大约有半个小时,才又上床铺睡觉。 那个寝友刚说完,又有一个寝友说,他也看见陈伟半夜起来,好像在干什么似的!我们几个人突然想到陈伟不会是在梦游吧!可是他好像以前没有啊! 在晚上自习回来后,我碰见了陈伟,我问他那天看见什么了,他就与我坐在石凳上,我看到他颤抖地点了支烟,然后半晌才对我说,他当时进去时的情况:——我在走进去时,就看到里面有几张空床,可是在角落里却有一张床位不是空的,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盖着白色的单子,我当时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走了过去,我就把那个单子轻轻地扯了一下,你猜我看到什么了吗?我看到了一个死人,脸色苍白,张开着黑洞洞的嘴巴,有一股恶臭令人难以忍受!面目狰狞,眼珠睁得大大的看着我,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就在他的眼睛里,我一下子惊诧得想喊你,可是我发觉,咽喉像有痰卡住了似的,只是“吱”了一声就再也发不出声来了!我踉跄着想跑出去,谁知腿一发软就瘫坐在了地上,我半天回不了神来,我只好拼命地爬到门口,抓着门沿才站了起来——陈伟一边说一边颤抖不已,我也感到恐怖万分。 令我们意料不到的是,更为心有余悸的事还在后面。 我把陈伟的事告诉了寝室其他人。 就在当天晚上,到了半夜,除了陈伟睡觉之外,我们都眼睁睁地盯着天花板,突然只听到床铺“吱”的一声响了一下,只见陈伟一骨碌地从床铺上爬了起来,我们几个人都有眼直直地看着陈伟起床,穿衣服,下床,穿鞋,在寝室里走来走去,又冷森森地在窗口站了一会,我们个个都害怕不敢下床,只是轻轻地喊了陈伟一声,他没有反应,我们知道陈伟又梦游了,陈伟突然就打开门走了出去,我们一下就慌了,赶紧起床,想看看陈伟去哪里了。 在我们跑出去时,校园静悄悄的,陈伟已经不见了。我们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突然想到陈伟可能到医院的旧院区去了,我们一路跑了过去,那时医院里空荡荡没有人影,月光透过那茂盛的树叶斑驳地投在地上,路上空荡荡回响着我们几个人的脚步声与那粗粗的呼吸声。离那个太平间还很远时,我们看到了有一个身影闪了一下进去了,我们几个还是不敢走过去,在不远处磨磨蹭蹭的,几个人想站在树荫的黑暗处又害怕,站在路中央的月光下又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心里直发毛,那时真是恐惧极了,周围万籁俱寂,只有我们几个人有呼吸声,最后我们还是蹑手蹑脚的过去了,我们挪到了门口,稍微用力推了一下门,门“吱”了一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我们赶紧扶着门轻轻地不让它发出一点声响。我们缩成一团,到了房子的前厅,里面一片漆黑,月光冷森森地照了进来,我们都蹲下身子,想静静地听一下,有没有什么声响。半晌,也没有半点动静。我指了指第二个房间,他们却眼神恐惧地看着我,我也不敢过去,最后商量大家一起过去,我们心惊肉跳地走到那门口,我刚想把门推开,有个寝友就拉了我一下,我只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向我呶了呶嘴识意了一下,我们只好又离开那门口,他压着他那公鸭般的嗓子说,我们可以绕到外面窗口去看嘛,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可以跑得掉。我们就绕到了外面窗口去,一下子都呆了,窗口旁是一片泥泞的草地,月光在水洼上泛着银白色的冷光,那时不知为何?在草丛里,突然有只吃饱没事干的青蛙鬼叫了一声,我们顿时吓得快魂魄出窍。只见月光就照在房间里,我们悄悄地伏在那满是青苔的窗口外,只见里面有张床位躺着一个人,盖着白色的单子,风微微地拂着那白色的单子角,我们吓得直颤抖,就在那时单子被风掀起了一角,露出了陈伟那张沉睡的触目惊心的脸。我们登时发疯地转身,蹬着拖鞋踏得那泥泞的草地水花四溅,一脸狼狈地跑回了学校,一刻也不敢回头。 狂奔到了寝室,我们心狂跳不已,在寝室半天回不了神,就在我们刚静下来时,我们把蜡烛点着了,在那摇曳的烛光中,我们惊恐得说不出话来,那时门开了,只见陈伟走进了寝室,脱衣服,脱鞋,上床,躺下。我们个个在黑暗中惊悚地睁着一双双发亮的眼睛。我好半天才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到了第二天,陈伟像往常一样去上课,我们问他,你知道你昨晚干什么了吗?他说他不知道。我们只好缄口沉默。 我们知道陈伟自从那天碰见到了死人的眼睛,就一直梦游,梦游的人本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据说如果告诉梦游的人,关于他梦游的事他多半会自己吓得神经分裂。你说如果是有一天自己也梦游了,做的什么恐怖的事,我们又如何知道呢? (本卷完) 第五卷 太平间的磨牙声 第一章,医院惊魂夜 在讲叙这个故事以前,我必须说一下我的工作。我是一名急诊室里的医生,病人一般称我们是— —手术台上的上帝,因为在手术台上,是我们决定生存。所以每个医生的身上都聚凝着一股怨气,久 久不化便会…… 第一章:值班室 今天夜里是我值班,只有一个护士陪着我。护士叫小雯,上个月刚从学校毕业,便从实习诊所调 到我们这正式上班。小雯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眼睛大大的,象能说话。她现在正坐在我对面看报 纸,我则在看这个月的医评报告。 墙上的挂钟显示着时间10:58。在过两分钟,整个医院里就只剩下一个当班的门警、住院部的值 班护士,还有我和小雯一共四个人。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天气突然转凉的缘故,空调风吹着身体竟莫 名其妙的打着冷战,我下意识的裹了裹白大褂。小雯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连我这么细微的动作她 都看见了。她放下手中的报纸,把空调给关了。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看着报告时,眼皮不停的打着架。我摘下眼镜,揉了揉眼圈,靠在椅子上, 不知不觉的竟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浑身突然的一阵哆嗦,自然而然的便醒了过来。抬头一看,空调又开了!正徐徐的 往值班室里散着冷气。我心里一惊!空调刚刚不是关掉了吗?怎么又开了,这不该是小雯干的,她不 可能这么做的。我正要问小雯,忽然发现——小雯竟不见了! 我愣了愣,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11:40了。小雯上哪去了呢?会不会?对!应该上洗手间 了。这么一想,心里豁达多了。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了此起彼伏的几声惨叫声!“小雯!!”我 头皮猛的一麻,冲出值班室,就在打开门的时候…… 不!不…… 第二章:门卫室 “蒋医生!蒋医生!你怎么了?”耳边传来小雯柔软焦急的声音。我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躺在 值班室的门口。 “你没事吧?怎么躺在这啦?”小雯紧张的扶起我。“我怎么啦?刚才发生什么了? 我怎么会躺在这里?”我喃喃自语起来。 小雯把我扶到椅子上,倒了杯纯净水给我。我一口气吞了下去,抓了抓后脑勺,“小雯,你刚才 去干什么了?” “刚才我见你睡着了,便去了住院部陶陶那。我和她正在说这几天晚上住院部发生的怪事,突然 就听到这边传来了惨叫声,然后我就跑回来了,结果就看见你躺在地上。”小雯睁着大大的眼珠子看 着我,似乎在询问我为什么会躺在地上。 “你也听见惨叫声了!!”我抓住小雯的手急切的问。小雯脸上飞上一朵红云,连忙抽回手,点 了点头。 我接着说:“我一醒来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去上……呵呵!”我忽然发觉说去上厕所有点不雅, “突然就听见了惨叫声,我以为你出事了,忙冲出值班室,打开门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哎呀! 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呢?然后就晕倒了,是你叫醒了我。” 小雯似乎有点害怕,“蒋医生,还是别说这些了,好吓人的。”我笑了笑说:“别害怕,或许我 因为我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贫血这毛病又犯了吧!”我有贫血,这我很明白。“哦!小雯,你走的 时候开了空调吗?”我突然想起这件事。 “空调?当然没有开啊!我知道你有点冷,怎么可能会去开空调?”小雯脸上一片真诚,决不象 说谎。 “这可就奇怪了,我刚才就是因为被空调的风吹的冷醒的,那会是谁开的呢?”我抬头看着空调, 啊!不可能!我惊异的睁大眼睛看着空调——因为,空调并没有开!而我,根本就没有动空调一下, 不可能会是我自己关的。 “蒋医生?怎么啦?”小雯很奇怪我的脸色。 “空调怎么又关了呢?今天晚上是怎么了?”我自言自语的声音被又一阵惨叫声所掩盖。 这毛骨悚然的惨叫让我和小雯同时一阵颤栗。我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转过身对吓的一脸惨白的 小雯说:“小雯你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小雯一把抓住我的手袖,我给了她一个微笑,把她按在椅子上坐好。对她说:“小雯,你相信这 世界上有鬼么?”小雯摇了摇头,“那不就行了,我想今晚医院就我们四个人,既然不是你和我叫的, 只有陶陶和门警了,我马上就回来,在这里好好待着,有什么不对劲的马上就叫我!明白了吗?”小 雯又点了点头。 我放心的走出值班室,定了定不宁的心绪,朝医院大门处走去。门卫室就在那里。此时门卫室的 窗子里正发着一种幽幽的光,那是门卫室里的电视机发出来的冷光。 说实话,我也有点害怕,刚才发生的几件事情都奇怪的很,特别是空调的事。实在太古怪了,另 人费解的很。我走到门卫室的门口停了下来,里面隐隐传来电视机的声音。月光将我的影子照在门上, 四处安安静静的,显的十分孤寂。 站在门口好一会,我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没反应。我又敲了敲,这次加了点力度,希望里面的人能听见。 过了好长时间,还是没反应。这时,月亮没入云里去了,门上的影子消失了。我使劲的敲着门, 可里面依旧象是没有人般除了电视机的微弱声音外,几乎听不见一点声音。安静的有点可怕。 月亮已经穿出云了,门上又出现了我的影子,不!不止就我一个影子,还有一个影子,是两个影 子!我以为我看花了,使劲眨了眨眼睛再朝门上看去——还是两个影子!难道我真的遇见鬼了! 我开始有点害怕了,握着拳头的手定格在门上,迟迟没有落下去。耳朵里传来我紧张的喘气声, 一种从喉咙里哽出来的声音。 那个影子在我背后…… 我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可就是这样仍然止不住我心里发寒、背心 发毛。我感觉到自己的浑身的皮肤都在剧烈的收缩着,长起了鸡皮疙瘩。 忽然,影子又消失了,不用说,云又遮住了月亮。 一阵焦促的脚步声又传来,似在朝我这奔跑。越来越近了,脚步声停了下来。猛的一道手电筒射 过来的光照在门上,我惊出一声冷汗。“喂!你在干什么?”我回过头—— “哦!是蒋医生啊!”站在我对面的人说。 我这才看清是门警小胡。浑身的紧张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怎么不在门卫室里?” “呵呵!晚上水喝多了,刚去了躺厕所,进来说话。”他打开门卫室的门,领着我走了进去。 门卫室里有些杂乱,电视机的信号已经断了,正发着“孳孳”的噪音。 他按开了日光灯的开关,接着关掉了电视机。我坐在椅子上,心里想着适才影子的奇怪现象,不 可否认——今晚,医院里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小胡,你上厕所前有没听到叫声?很惨的那种。” 我试探着问,我可不希望把这些恐怖的气氛影响所有人的情绪。 “没有,我上厕所之前一直在看电视,而且声音开的很小,如果有声音我一定会听见的。” 这就奇怪了,照这么说,两次的惨叫声,都不可能会是我们四个人,也不会是在住院的那些病人。 可这声音真的在医院里发出来的啊就在这时,又传来了尖叫声!是!是——小雯的声音! 我飞快的往值班室冲去,小胡抄了把警棍也跟着赶去。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的感觉就是小雯出事 了!而值班室那边一点灯光都没有则似乎更加证实了我的感觉。我害怕这种感觉,不祥的感觉。 我和小胡跑到值班室门口停了下来,门没有关,里面一片漆黑。小胡握着警棍打着手电走了进去, 我尾随其后。 我尽量屏住呼吸,睁大瞳孔,浑身的神经都绷紧,这样好能应付一些出其不意的事件发生。 我往墙上摸着,找到日光灯的开关,按了下去,灯并没有亮。 小胡的手电照到小雯的座位上,小雯正趴在桌子上。“小雯!小雯!是我啊!你怎么啦?” 我急忙走过去摇醒小雯。 “啊!蒋医生,对不起,灯突然灭了,我好害怕就叫了。”我吁了一口气,又好气又好笑的摇着 头。小胡在一旁揶揄说:“虚惊一场,我还以为我们的护士小姐遇上流氓了呢!” 小雯红着脸望着我,不说话。 “谢谢你啊!小胡,可能是保险丝烧了。”我打开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拿出自己的手电筒,点亮 后,翻着抽屉。“哎呀!保险丝没有了,门卫室里还有么?”我望着小胡。 “我那里狗窝似的,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大楼上有,我去取吧!”小胡准备离去。经过刚才几场 虚惊,我有点担心他,便说:“我和你一起去吧!”小雯又拖住我的手,似撒娇又似怯懦的说:“一 起去嘛!” 第三章:医院大楼电梯上 医院总体来说,分为三部分:一是靠大门最近的急诊部;二是对面的住院部;三是正对的大门的 医院大楼,各个科都设在大楼里面。 由于保险丝这些维修的东西皆在大楼顶层的杂物房里,而大楼又足足高达二十层。我们上了电梯, 按了上20层的指令。电梯里面的显示格中显示着数字,很快从一楼往上升着。 “轰!” 电梯突然停了下来,剧烈的震动摇晃着电梯间,里面的灯光幽幽弱弱,不停的闪着。我警惕的拉 着小雯往后面墙壁上退去。 “啊!这是怎么搞的?这破电梯!”小胡气急败坏的疯狂按着电梯向上的指令,可电梯仍旧晃着 笨重的身体,显示格上显示着18层。 过了好一会,电梯才恢复正常,静止了下来,里面的灯光也渐渐亮了起来。我松了一口气说: “应该没事了,刚才会不会是电力不足?” “不可能的!医院里用的变压器即使外面停电了也会维持一个小时不断电,不可能会突然间电力 变弱的!”小胡摸着下巴,一脸的不可思议。说话间小胡的手又按上了电梯的往上的指令。 电梯动了动,仿佛恢复了正常开始往上升着。19层——20层——我们正准备出去,哪知道……电 梯并没有如我们预料那般停下来!电梯仍在升着!“啊!蒋医生!升到23层了!”小雯急切的拉着我 的白大褂。我盯着显示格里狂升着的数字,心却猛的往下沉着。医院大楼只有20层,可现在我能很明 显的感觉到电梯和数字同步往上升着! “该怎么办啊!”小雯紧环抱着双肩,嘴呈○字状,眼睛惊恐的望着已经升到44层的电梯显示格。 小胡怔着不动,我伸出右手紧紧的搂着小雯,小雯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着。待电梯升到50层的时 候突然“空!”的一声又停了下来,这该死的电梯并没有给我们喘息的时间,电梯摇晃了一阵,随着 数字猛的往下沉着!我发觉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 “听天由命吧!”小胡颓然的坐倒在电梯里。 电梯此刻竟恶作剧般的降到一楼停了下来。我一点也不敢保证一切结束了,静静的站了一会,将 手按到电梯开门的指令上。小胡也站了起来,瞪着电梯的门。电梯间里烘托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快开门啊!我心里叨念着。电梯根本就象坏了般定在一楼,我又接着按着开门的指令,电梯,仍 没有反应。 就在我们愣着的时候,电梯又猛的往下沉了沉,一直沉到了-3层。这并非是开玩笑,医院的确有 地下层,-1层是药储层,-2层是档案层,而-3层……却是……却是太平间! 我有点受不了了,刚才三个人还希望电梯的门能开,可此刻却希望不要开,永远不要开! 电梯间里寂静无声,安静的有点可怕,我几乎能听见小雯和小胡还有我自己的心跳声,血液在血 管里流动的声音。 我不敢在碰按钮了,生怕会让电梯门打开。小雯的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几乎可以带动我的身 体一起颤抖了。 现在电梯象死了一般,定格在-3层上,动也不动。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呼吸声被他们两个听到,电 梯间里依旧静悄悄的。一片惶恐的死寂。 我们沉默了足足半个小时左右,电梯里的灯光很亮,我能看见小雯的脸上一片惨白,而小胡的脸 上亦是如此,虽然没有镜子,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定和他们俩无异样。 这般沉静了不知多久,随着电梯的一阵晃动惊的我心里雀喜起来。电梯又升上去了。 小胡看了看手表,吁着气对我说:“才凌晨一点钟,我们被电梯困住了。”是啊,漫长的黑夜才 开始而已,电梯还有的是时间捉弄我们三个倒霉蛋。 电梯在20层又停下了,我不再祈求什么,也没有去按开门的按钮。小胡却没有泄气,使劲的按了 按,如以前那般,电梯的门没有开。 “蒋医生!过来一起拉!拉开这破门!”小胡张开两手,将手指抠进门隙里,拼命的拉着门。 我松开紧搂着小雯的手,站在小胡的对面,使劲的拉着门,几乎连吃奶的劲都用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把电梯的门拉开了一道可以让一个人侧身通过的空隙。我这才发现,原来 电梯停在19层和20层之间,20层只露出了不足50厘米高的空间。我们要想出去,只能爬上去。 “小雯你先爬上去,快来!”我把小雯抱了上去,“快用手抓住!”经过我和小胡又推又抵的, 终于把小雯送上去了。 “蒋医生,你先上吧!小雯,伸出手帮忙拉一下!”小胡在底下抵着,小雯在上面拉着,空隙实 在太小了,搞了好半天我才爬了上去。 轮到小胡了,我一手拽着小雯,斜探出半个身子。小胡抓住了我的手,我和小雯一起使劲,小胡 的半个手和头已经拉出来了。 “小雯……再用点劲……快拉上来了……”或许是因为小胡身子太强壮了,拉到这份儿竟怎么也 拉不上来。 “啊……” 还没等我做出任何反应,伴着一声小胡的惨叫,我被黏糊糊的热腾腾的液体溅了一脸。 而电梯里面射出来的光线已经完全消失了,这说明电梯又沉了下去,而小胡亦被电梯斩断了身体, 溅到我脸上的液体是小胡的血液。 “哐当!”我感觉到整幢大楼都摇晃了一阵,我颓然的瘫倒在地上。手里还拎着一只断臂。 在电梯落到楼底发出的声音回荡中,我很清楚的意识到——小胡死了。 这些该死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们招谁惹谁了么?干什么要这么整我们!“畜生!” 我发了疯样的狂叫着。 大楼鬼魅般的传播着我的声音,四处绕了一圈后又转回了我的听觉里。我掏出口袋里的手电筒。 “蒋医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可怜的小雯刚才一定是把她吓的太厉害了,直到现在才敢怯生 生的说话。 我打开手电,照了照四处,我拉着小雯的手站了起身。缓缓的吐出两个字,“下楼。” 第四章:医院大楼上奇怪的空间 顶楼只有一间堆放杂物的屋子,其余的都是静荡荡的空屋子。我和小雯的脚步声象在黑夜中四处 乱撞的笨蚊子,高高低低的声音只会刺激着自己的肾上腺,由那里分泌出的一种惊恐,时刻都让我们 保持着高度警惕。 看着两边一个个的空房间,里面阴沉沉的,四周弥漫着一种死气。人走在这种地方,说不害怕那 绝对是假话。我现在连喘气都不敢发出声音,眼睛不时的查看着四周的情况,尤其是我的后方,两步 一回头,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我的背后。 小雯只是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我发现她的手心早已冒出了很多汗。我怜爱的握紧了她的小手,心 里一阵莫名其妙的酸劲。 我们走到楼梯口,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浮了上来。我瞪大着眼睛,将手电的光线慢慢的移到楼梯 口的楼层标签处…… 这个在平时很平常的数字此刻却强烈的震撼着我的心脏和脉搏!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到了 太平间!我开始有点恐怖了,猛的从20层突然的就到了-3层,这,这,这太不可思议了!我移开手电 的光线,不想让小雯看见,已免她脆弱的心灵去迎接这么可怕的事情。 小雯已经看见,因为我听见了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啊!!”我几乎极度恐惧的捂住了她正在 尖叫着的嘴。轻轻的在她耳边说着:“别怕,是幻觉……是幻觉……只是幻觉而已。” 我抱着她一起退到墙拐角,再往下走去便是太平间了!而此刻所有和死字沾边的东西都会冲击并 撕裂着我们微弱憔悴的胆量。我的心跳声,或许是我和小雯两个人的心跳声一起在这个空间破寂而出。 我们的身边回荡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可否认,我的意识已经非常淆乱了。 手电的光线在我哆嗦着的手中摇摇晃晃,这更令我感觉惶恐,我索性熄掉手电。搂着小雯紧张的 扫视着四周。四周仍然一片死寂。 “小雯!我们往上走走看,好不好?”我不敢再自做主张了,刚才就因为我的一个错误决定,害 的我和她都被吓了个半死。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如果不往下走,那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路可以走。 “蒋医生,随便你了。”小雯间间断断的吐出这句话,牙齿上下打着颤。 我们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声,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可我不敢去开手电筒,最好所有不 干净的东西都看不见我们。 我们只能慢慢的摸索前进,每一步都尽量不发出声音。但往往事与愿违,我一脚踏出,只听“咕 唧”一响!我好象踩到了什么东西。我只觉我浑身一下子象僵住一般,动也不敢动。 小雯扶在我身边身体猛烈的颤抖着,我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发出声响。我竖起耳朵仔细 听着周围没什么动静,当确定安全后,才慢慢舒了一口气。 我刚想接着往前走,忽然又碰到了刚才踩着的东西,软软的。我本想一脚踢开,但我不敢确认会 不会发出声音。于是我一手拉着小雯的手,一边弓下身,伸着另一只手往地下摸着。我触了那个东西, 张开手指抓了上去,可越来越感觉不对劲,啊!是小胡的断臂!我吓的猛的打了个抖! “咻”地站了起来,惊魂未定的喘着气。 “蒋医生,怎么啦?”小雯发觉我颤抖的比她还厉害,似乎有点奇怪。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接着走吧!”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息着自己跳地厉害的心脏。 其实,刚刚摸到小胡的断臂时,我就明白,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小胡的断臂是在20层上的,而 我们现在的位置正20层,下去的话,那便是-3层。这么说,我和小雯现在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空间里 ——往上:无路可走;往下:死路一条。 第五章:医院大楼上厉鬼出现 我强迫着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没有路,也必须走着。在黑暗之中,我们无从辨别前方的任何状况, 因此我和小雯每走的一步都等于是在赌博,拿自己的生命在赌博!我不敢肯定这场赌局最后的赢家会 是我们,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赌?甚至是对方的任何情报。 凭对大楼格局的推断,前面的尽头该还有个楼梯口和电梯。我又报着一丝希望,掏出手电筒打开, 但是手电并没有亮,糟糕!千不该万不该,偏偏这时候没电了!我只好带着小雯继续在漆黑黑的过道 里摸索着。 电梯口墙壁上的按钮灯发出的阴森森的红光已经映入眼帘,我和小雯一阵惊喜,但我也很清楚, 有点高兴的太早。这坐电梯正在一楼,我按了按墙壁上向上的按钮,电梯开始运做并升了上来。 就在我认为已经安全的时候,突然一声凄惨犹如鬼叫一般的惨叫声从我们来时的过道上传了过来。 我冷不激灵的浑身一颤,惊恐万分的望着过道,祈求电梯快点升上来带我们下去。 一道阴幽幽的寒光随着惨叫射了过来,把整个过道映了个通亮。一个白色团状的物体顺着寒光滚 了过来,在我十几米远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不知从哪袭过来的冷气吹的我身上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我有点不知所措、六神无主。这时一声厉叫传来,叫声中白色物体象一只蚌壳一样展开了!我终于看 清楚,是个人,不对!该叫鬼!叫幽灵! 我六神无主的望着眼前的鬼,它的两只眼珠子突出并部满了血丝,往下望去竟发现眼前的这只鬼 的身体上——有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窟窿!从窟窿里望去,可以一直望到过道那一端的尽头! 又是一声巨大的厉叫!那只鬼竟朝着我扑了过来……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一股力量将我拽进电梯,“砰!”的一声电梯门合上了,那 只鬼被关在门外。 我松了口气对小雯说:“谢谢……”原来刚才电梯升上来了,小雯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勇气和力 量竟把我给拽进了电梯。 “蒋医生,你的脸上全上血。”小雯靠在电梯壁上喘着气。我托起白大褂的畿摆胡乱的擦着脸上 的血,这是小胡的血,擦着擦着心里有种沉痛的感觉,小胡就这么死了。 “吖!”一声厉叫传了进来。 不好!“小雯!快按按钮,我们要尽快下去!”我朝小雯叫着。这里实在太不安全了。 “没反应啊!蒋医生!”小雯一脸的焦急,两手疯狂的按着按钮,可电梯动也不动。难道,这边 的电梯也有这种毛病!我的天啊! 门外的鬼声已经消失了,电梯里面寂静的有些可怕。越是安静我越是担心,生怕那鬼突然出现在 电梯里。小雯也感觉到这点,所以她退到我身后,这时候也只有我才是她的支柱。 我转过头,伸出手抚摩着她吓的冰冷的脸颊。我不知道自己和她还有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幸好我 们彼此的心脏都还能承受的住这些可怕的惊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我的心也越来越吊紧。只有小雯可人的容颜对我是个鼓励,我应该去保 护她。这时,小雯的脸颊忽然微微颤抖了起来,双眼睁的很大,目光射向我身后,脸上泛出一丝惊恐 之色。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连忙回头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喉咙哽的紧紧的,心脏似乎快要经不住负 荷一般压抑着我本已经空闷的胸腔。 因为就在我回头的时候,我看见电梯的门正在缓缓的打开!电梯外漆黑的通道马上被电梯里面的 灯光映了个通亮。外面——却什么也没有! 难道鬼以为我们不会出来就离开了?我企图放下心去关上电梯的门,但这个设想立刻就被一股神 秘的力量给摧毁的一干二净——就在我伸出手去按关门的那个按钮时,我忽然间感觉自己的身体失去 重心,象磁铁一样被吸了出去,狠狠的抛向过道中。 “救命啊!蒋医生……”小雯!还没等我做出任何反应,就听见“嘎!”的一声,电梯的门被关 上了,而且迅速的降了下去。我被孤独的抛弃进了一片漆黑之中。 小雯……小雯……小雯她会怎么样?我坐在黑暗中,背心抽着冷汗,我感觉到自己的白大褂已经 湿淋淋了。那只鬼坐电梯下去了?还是留在这条过道中,躲在某个角落里等着我上钩? 第六章:太平间的死尸 短短一个多小时间,小胡死了,小雯也生死不明。这么呆着也不是办法,必须下去看看小雯怎么 样了,我咬了咬牙,站起了身。 由于手电筒已经没有了电,我只能在漆黑的楼梯上摸索着前进。我不知道下面是不是-3楼的太平 间,听天由命了! 我摸索着慢慢往下走,周围空气越来越冷了,汗湿的白大褂紧贴着我的背心,我的身体也不由得 开始发抖起来。楼梯台阶很长,我只觉得怎么也走不完。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走到底了,因为 我听见了水滴的声音,“滴答……滴答……”。每层楼梯的拐角处都有一个洗手池,这水滴声应该是 从水池的水龙头上发出来的。 我继续摸索着,果然,还没迈出几步,就走上了平地。“滴答”的水滴声此刻传进我耳朵里有些 刺耳,和着心跳一起响着,仿佛身上的血液就这般不停的滴着,一直进土里。 凭感觉,这里就该是拐弯的楼梯口了,我拐了进去。忽然,一丝光亮射进了我的视线,很微弱, 是一种淡蓝色的冷光。我顺着微弱的光线朝前走着,光线越来越亮,我发现,前面是一扇门。 我深深了吸了一口气,准备推开门。就在这时候,这扇门! 这扇门竟然自动的开启了!一大片刺眼的冷光立刻射穿了我的身体,我自然而然的用手遮住了眼 睛。阵阵阴风往我身上吹着,白大褂冷不防的被扦开。 我放下手,裹好白大褂,朝屋子里望去。这一看,心里一寒,我最不想发生的事也发生了——我 还是到了太平间! 在门口站了半晌,里面安安静静的,我暗想目前情况也不算太糟。如果现在往回走,四处黑不溜 秋的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脏东西,还不如进去,看看有什么其它出口。 我定了定神迈进了太平间的门槛。一走进去我就开始后悔,里面阴风阵阵,冷光逼人。不远处的 停尸床上躺着一具具死尸,不过幸好都有白布遮住了全身,让我看不见它们的尸体,不然非吓的我灵 魂出窍不可。 我避开一张张停尸床,沿着冷冻柜朝里面走去。虽然身体非常的冷,但毕竟死尸更加可怖吓人, 小命要紧。 我紧张的集中精神朝前走着,忽然,我看见前面的地上躺着一个尸体!我立即被这突然的发现吓 的迈不开步伐,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瞬间之后,脑子里一股潜意识将我从呆滞状态中拉了出来:前面 不过是具尸体,没什么可怕的。 “对,面前只是具尸体而已,并不是鬼,朝前走,朝前走。”我心里默念着对自己说。 再次深呼吸了一口,尽量将眼睛平视前面,不去理会地下的那具死尸。我也知道这是自己骗自己, 无论如何我也静不下扑通乱跳的心和睁着老大的瞳孔。可就是如此,我还是艰难的迈开了脚步。 现在我已经走到尸体的旁边了,此时心跳的也十分厉害。我不知道该跳过去还是绕过去,因为这 该死的尸体竟然挡住了我的路。我停在尸体旁边,记得有人说过尽量不要污辱亡灵,不然会被脏东西 缠住的。我暗下决心,绕过去,虽然绕过去会和停尸床靠的很近。 我朝一边绕过去,脚步很轻,我不想发出声音自己吓自己。突然我感觉自己抬起的脚有点不对劲, 低下头一看——一只白的吓人的手从那具死尸的身上伸了出来,并且飞快的抓住了我的脚。我还没来 的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就在瞬间失去了平衡。 “呃!”一声闷哼,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肩膀入骨的痛了起来,我闭着眼睛龇牙咧嘴了好一阵。 过了一会肩膀似乎没那么疼了,我这才想起自己仍处于危险之中,因为我想起了那只白的吓人的手。 我睁开眼睛想爬起来逃走,没想到!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具死尸的脸!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 吓的大叫起来,可浑身象散了架一样动也动不了。“难道我今晚要命丧太平间吗?”离死神靠的很近 时,心里就会安静下来。“陶陶!?”我发现面前的死尸竟是住院部的护士陶陶! 我怯怯懦懦的将手伸到陶陶的鼻间探着——她已经死了! “陶陶已经死了?那刚才的手!?莫非……”这个念头一浮起,我立刻爬起来拔腿就往回跑。 快要跑到刚来进来的门口时,突然一声巨大的厉叫从前面楼梯中传了过来,这声音和刚才在顶楼 的声音一模一样!是那只身体有一个巨大窟窿的厉鬼!我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手掌里渗出了冷汗。 “难道今晚我今晚真的难逃此劫?”我想立刻跑回去,但是脚始终迈不出去。“万一太平间只有 这一个门,那我不是等于自杀?”那个声音越来越响,非常清楚,声音沉甸甸的砸到我的身上,我的 心都吊到了嗓子。 “关上门!”对!关上门它就进不来了!我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太平间的大门,并上好了门 栓,两只手牢牢的抓住门把柄,全身趴在门上。那只厉鬼似乎已经来到了太平间的门口,因为厉叫声 夹着阴风袭进了门缝里,太平间的大门被一股庞大的力量猛烈的撞击着。 门会被撞开么?我感觉到自己的气力越来越小,门被撞的也越来越沉,厉叫声狠狠的砸进门缝隙。 我真的快顶不住了…… 第七章:一屋子的鬼 就在我没有力气抵住门的时候,厉叫声突然间随着撞击一起消失了,难道那只厉鬼放弃了?我猜 测着松了手,松了一口气。 刚才可真凶险,要是我挺不住,早就成了那只厉鬼的爪下亡魂了。谢天谢地!我终于逃过了这一 劫。我低着头靠在门上,如释重负的喘着气。忽然间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的响声,脑中立即升起 警觉来,身后一定有什么东西!我转过头一看,不由得被看到的情景吓傻了。 整个太平间停尸床上的尸体居然一个个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各个脸上的神情恐怖吓人,被太平间 里的冷光一射竟恐怖的不亚于门外的那只厉鬼!我紧紧的靠在门上,愣直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 生,却无力阻止。 虽然太平间里很冷,可我依然全身都在出冷汗,刚才摔伤的肩膀此时仍在隐隐做痛,我…… 我该怎么办? 在太平间淡蓝色的冷光下,一具具尸体缓慢的朝我靠拢过来。门外有那只厉鬼,门里竟是这群死 尸,我该怎么办?“冲出去!”我暗暗对自己说着,只有冲出去了,面对一只鬼说不定还有希望逃走, 面对一群鬼那就是死路一条! 我拉开门栓,准备打开门冲去出,突然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门外撞了过来,我被这股力量撞飞 到死尸群中。胸口一阵巨痛,紧接着喉咙一甜,一口浓血涌了上来。 意识在渐渐消退,我似乎听见那只厉鬼带着这群死尸在咀嚼我的身体,“医生!我是被你医死的 ……被你医死的!被你医死的!被你……”那只厉鬼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太平间里,我明白了,我彻底 的明白了,因果啊…… 第八章:尾声 “蒋医生!你快醒醒啊!” 迷迷糊糊间,我似乎听见一男一女的声音在叫唤着我。睁开眼睛,我立刻看到了小雯和小胡! “小雯!小胡!你们没事吧?”我醒了过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是,竟是医院大楼的一楼大 厅里! 我马上感觉到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蒋医生,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小胡扶起了我,我看见他少了左手的断臂上仍在流着血。 小雯和小胡一左一右的搀着我朝医院大门外走去,我身体似乎不怎么疼痛,只是感觉脚步有些轻 飘飘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我还记得刚刚在太平间发生的一切,不过不明 白现在怎么在大厅里,而且小胡竟然没死!这实在有些诡异。 “现在没时间告诉你,离开这里就安全了!”小胡用一只手搀着我,身体竟很平稳。而且流着血 的断臂似乎一点也没把疼痛传给他。 我紧张起来,这似乎预示着什么。 出了医院大门,外面依旧黑森森的,街道路灯的光芒也不那么耀眼了,路上零零散散的走着几个 行人,他们看到我们也不奇怪,专心走自己的路。我开始迷茫,难道小胡流血的断臂他们看不见么? 忽然,我发现了一件更让我惊奇的事物!这些人的脚都没有沾到地面,他们都在飘!我的天哪! “小雯,我看我们又要倒霉了!你看这几个人的脚……”我纽着头对小雯说着,我还没说完,只 看见小雯的表情变的极其妖媚!我又转过头看了看小胡,小胡也在怪笑着!怎么回事? “蒋医生,你在看什么啊?是不是在看这个?”小雯娇滴滴的对我说,妖媚的眼睛看着地上。 我立刻意识到,地上一定有什么!我连忙低下头,朝地上一看…… 我看见小雯、小胡,还有我的脚——都——悬空着。 第五卷 太平间的磨牙声 第二章,蔷薇园 天渐渐黑了,似乎要下雨,云厚得好象要掉下来。 我把皮箱放在因湿润而很柔软的地上,歇了歇。几茎草从土缝里挤出来,表舅家应该不远了。 由于严重的神经衰弱,医生告诉我必须静养一个时期。因此我想去表舅家住上一个月。据医生的 说法,山水可以让我的神经复原。 那个小村子,在我的记忆中不象个虚假的,然而母亲告诉我,我是在那儿出生,长到了三岁时才 走。可我却记不得什么了,只记得一幢大院里来来去去的人,以及一些粗笨而老旧的家具。如果不是 母亲给我的地址,我都不知道这个浙北的小村子在什么地方。 那是个春暮的黄昏。在一带隐隐的山影间,雾气弥漫。天已暗下来了,在那些雾气尚未合拢时, 我看见了在山脚下的一幢十分古旧的建筑。我不由感到一阵欣慰——终于,我赶在天黑以前来到表舅 家了。 走到这幢旧屋前,我才发现那些巨大的参照物给我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印象,在远处看来,这房子 只不过古旧而已,掩映在树影里,还显得有点小巧玲珑。但走到跟前,我才发现光一扇门就足有五米 高,那两扇门是用厚厚的山木做的,上面包着一层铁皮,钉着铜钉。年久失修,铁皮已多半已锈了, 有些地方甚至已烂出了洞,露出下面的木头。铜钉也已经晦暗发绿,只是门上那两个熟铜门环,大约 经常有人摸,倒是光润发亮。 门是用十分粗大的青石砌成的,两边的石条上刻了副对联,一边是“向阳花木春长在”,另一边 是“积善人家庆有余”。很熟滥的联语,倒和这房子的格局很合适。 我走到门边,抓住门环。一股冰冷直沁心底,倒象是摸到了一块冰。我敲敲门,里面有人应了一 声:“来了来了。”接着是有人趿着鞋走出来的声音。趁这机会,我回头看看烟雾缭绕的暮色。不知 为什么,我突然感到一阵惊恐,仿佛突如其来的一阵寒流抓住了我。 那儿有些什么? 我正凝神眺望那一带树林,门“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我表舅。 我只在很小的时候看到过表舅一面。那是我五岁时,我的曾外祖母过世,散在全国的上百个亲戚 都赶回来奔丧,我第一次知道国家有那么大。而我对这幢房子的记忆,也多半只局限于这一天,在印 象中,来来去去的那些亲戚全是些不折不扣的陌生人,那时的表舅,也有点风神俊朗的意思。 现在,他看上去显得有六十多岁了,按他的年龄,该是只有五十二岁。我刚要开口说话,他说: “进来吧,我接到表姐的信了。” 我拎起包,走了进去。也许是因为黄昏了,里面显得很幽深,迎面是堵影壁,壁绘却早已模糊不 清。绕过影壁,当中是个院子,大门是朝南的,北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墙根种了几本剪秋萝,开着几 朵花。北墙的西角上,有间柴房。院子两边是两层的青砖房。中国式建筑,向来讲究对称,两边也造 得一模一样。而大门两边,也是两层的青砖房,我还记得,那是当厨房用的客厅——不知道表舅还有 没有客来了。 “我给你安排了一间房了,楼上朝东的,楼下潮得很。” 表舅闩好门,领我上门去。 沿着仄仄的楼梯,我走上楼。突然,从拐角处探出一个蓬头的脑袋来,我吓了一跳,表舅说: “二宝,来见见你表哥,你还没见过他。” 我说:“是表弟么?”有这么个蓬头垢面的表弟,实在让我觉得不舒服。那个二宝大着舌头说: “我是女的。” 果然,她穿着一件花布夹袄。尽管她头发蓬乱,我我看见她的脸上、手上和衣服都很干净。她的 脸上,堆满了弱智人的傻笑。表舅说:“叫表哥,别这么没规矩。” 二宝看着我,说:“表哥。”吃吃一笑,跑上楼去。表舅摇摇头,说:“这孩子,有点缺心眼, 还算听话。唉,那时这屋里满是人,长房二房,大大小小足有二十几口,现在只剩下我一家三口了。 看,你妈小时候从这儿掉下去过。”他指着楼上过道里的一角破损了的扶手。这楼并不高,只有三米 左右,因为楼下本来就不住人的吧。院子里又是泥地,摔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想到了我 唯一记得的当年那个这幢房里挤满了人的出殡场面,也比现在更有些人气。 我叹了口气,说:“表弟怎么不见?” “大宝在镇上开了个小店,不常回家的。过几天让二宝带你去看看,你还跟他打过一架呢。到了, 你的房就在那头。” 他领我到边上的一间屋子。一推门,里面黑糊糊的,他拉着了电灯,几乎同时,过道里响起了一 阵噪杂的音乐,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乡人民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 房里,东西很少,一张床靠在屋角,因为灰尘太大,蚊帐上遮着已经变黄了的的塑料纸。表舅说: “热水在楼下灶间里,要就自己去拿。路上辛苦了,早点洗洗睡吧。”他转身出去了。 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听着广播里发出的稀里糊涂的声音,如一阵凉水渐渐浸透了我的全身。恍 惚中,我仿佛来到隔世。 和衣躺在床上,听着广播里传来的含糊的声音。静下心来,就听得出那是个广播剧,不知何时录 下来的,也许,在这个偏僻的乡里,有个家伙正在一间广播站里摆弄几张古旧的密纹唱片吧。那些时 断时续的声音象从水底冒上来的一样,一会儿是个女人带着哭腔说:“你骗了我,我太傻了。”过一 会儿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人生本来如此。”原来这两句话肯定不是在一块儿的,放到了一起, 倒有种奇怪的意味,好象是那个广播员有意为之一样。 我想到了许多年前,在这大房子里的那一次出殡。很多人围在一起,我的曾外祖母躺在一张竹榻 上,脚边点了一枝白蜡烛。人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头顶蠕动。 在人群中,我依稀记得一张脸。 这是个女人。 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 一个五岁孩子心目中的美丽女人是什么样的?我当然忘了。但是后来我回忆起这一情景时,我才 发现了她的美丽让我记得很深,我才能清楚地记得她的每一个特点。 她穿着白色的对襟夹袄,头发乌黑发亮,以至于后来我读野史时,读到陈叔宝的宠妃张丽华“发 可鉴人”时,才发现古人的观察力实在惊人,这几个字实在极好地说明了那一头如水的长发。而她的 脸在我的记忆中却白的吓人,我怀疑是不是我的记忆欺骗了我,以至于她的脸色在我记忆中越来越白, 白得象汉白玉雕出来的一样没一点血色。 我一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当时,她大约有二十三、四岁,神情并不很悲伤,可能是哪一支的舅 妈吧。我记得我看到她的脸时,就吓得垂下头,不敢多看。然而,在我的内心深处,总象有种诱惑, 好象我一定要看。而每看一眼,我都记得我胆战心惊,说不明白的恐惧。 她的脸也许给我的印象是太白了,让我已记不清她的五官。我只是觉得,她更类似于那些古老壁 画中已经剥落殆尽,而只能看得见一点轮廓的仙女。但已经漫漶了,那仙女与妖魔也没什么区别。 我点着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窗外,夜色渐浓,广播时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幽渺,换成了一 个女人咿咿呀呀地唱一支地方小曲。本来这地方的方言就很费解,声音又模糊,加上是唱出来的,更 是不可辨了。在夹杂着电流噪声的曲调里,依稀只觉得一种苍凉。夜色如水,一个女人独自穿了破衣 服,在桥头上低唱那种感觉。再热闹的调子,也只会让人觉得凄楚。 抽完了烟,我把烟头扔进床下的一个破瓶子里,从包里取出了洗漱用具,走出门去。下楼时,在 拐角处,一股湿冷的气息直扑过来。 灶间里,用的还是灶头。也许是因为煤不好运吧,价钱又贵,不象柴草,满山都是。灶眼上,一 锅水搁在上面,灶膛里还有点火,水还很热。我用铜勺舀了一杯水,走到灶间门口的水沟前,开始刷 牙。 我把一口水吐在地上。不知为什么,背上一阵冷,不由打了个寒噤。楼上,广播还在响,那女子 拉长了调门,拖出一个长音。不过大概是唱片跳纹了,人的一口气绝不会这样长法。并没有风,楼上 的灯光映在地上,照出了一方亮。可地是泥地,所以这一块亮不过比边上的颜色淡一点而已。 我又垂下头,去刷牙了,可我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如果不是我眼花,那刚才一定有个影子很 快地在楼上掠过。我虽然看不到楼上,那地上投下了栏杆的影子。 这是表舅还是二宝?或者是只野猫,因为我没见表舅家里养猫。我胡乱猜测着,但心底总有点不 安。也许,这是我的神经衰弱引起的,我总是把一点风吹草动都想象成荒诞不经的事。 我洗着脚,吃力地辨认着楼上传来的不清晰的广播声。当我洗完脚,出去倒水时,那里传来了一 个男人的声音,我只听清了最后的两个字是“结束”。 站在楼下的走廊里,看着灯光。一切都宁静,但我相信还不到九点,只是在山脚下天黑得早,周 围还没人家,所以显得很晚了。 洗漱完了,我搁好脸盆,走上楼去。走过那幽暗的拐角时,突然又从心底升起一阵恐惧。我向后 看看,身后,是楼下那走廊,很昏暗。我觉得那儿好象有什么东西让我害怕,可又引诱着我前去。我 屏住呼吸。脚沉重得象灌了铅,却总象是不由自主地想走下楼去。 不要走下去。不要走下去。在内心深处,我对自己说。但楼下的那一片黑暗,仿佛有种妖异的力 量在蛊惑着我。 “有人吗?” 我小心翼翼向楼下说着,我的脚已经迈下了一级楼梯。 “是你么?” 我听见表舅在楼上说。他趿着鞋,从上面走下来。 “没什么,我刚刷完牙呢。” 他说:“那早点睡吧。”他走过我,下了楼。我走到楼上,看见他站在北墙根处小便。 走过他的房间时,突然,我又有种突如其来的恐惧。他的房门虚掩着,没开灯。二宝大概和他睡 一间房的吧。我逃也似地回到自己房里,直到躺到床上,我还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第二天,我起得很晚。穿好衣服,走下楼,看见表舅在磨一把锄头。他头也没抬,说:“起来了? 粥在锅里,随便吃吧。” 我答应了一声,去弄点水洗漱。表舅磨锄头的声音“嘶啦嘶啦”的,前一声短,后一声较长。可 能是那块磨刀石已磨成了半月形,厚度不同,声音也不同了。 我洗漱完了,出来时,表舅正把锄头装到把上,准备出门了。我说:“表舅,你要下田吗?” “是啊,田里都板了,要翻一翻。” “我也去吧。” 表舅看了我一眼,道:“你行么?” 我弯弯手臂,看看自己不算太难看的肌肉,说:“农活我不行,可力气还有点,给你打个下手总 行。” “你不去镇上了?” 我想说镇上也没什么好看,与其走上十几里路去镇上,不如干点家活。我嘴上却说:“明天再去 吧。” 表舅说:“那你去吃粥吧,我再磨把锄头。” 粥是白米煮的,很是香甜,下粥的却是些腌辣椒。我根本吃不惯这么辣的东西,只咬了一小根, 就把两大碗粥都喝下去了。 吃完了,表舅已经磨好了锄头,他给了我一把,我扛着跟在他身后出门。在大门口,表舅扭头喊 着:“二宝,不要乱跑,闩好门。” 走出不多远,不知为什么,我回头看了看。我看见二宝站在门口,盯着我看。如果不是我的幻觉, 我发现她的眼亮得吓人, 表舅家的田离宅子有一段路。到了地里,看到田里的土都已经干结了。表舅在开始在田里挖一条 沟,把土翻个个。我挖了没几畦,只觉手臂象断了一样,锄头也举不起来,落在表舅身后好大一截。 表舅闷着头掘土,好象什么也不关心。我看看天,天上黑云渐浓,看样子要下雨了。 我说:“表舅,天快下雨了。” 他停下锄头,看看天,道:“是啊,过不了一个钟头就要下了。你帮我回家拿个斗笠跟蓑衣来, 今天要把田翻好。”我也实在有点不想干了,就扛着锄头回去。回到表舅家的大门口时,乌云已经很 浓了,天暗如黄昏,回头望去,倒似暮色降临。说也奇怪,走过来时路上没没见多少树,但看过去, 树却密密麻麻的。 我推开厚重的门,把锄头放在过道上,表舅的蓑衣挂在灶间门外,可是只有一套。我想再找一套, 万一回来时下雨了好穿。只是这儿没有了,我想问问二宝,可不知她上哪儿去了,再说问她也未必能 问出些什么来。 我走到柴房门口,从窗子里向里看了看。很幸运,里面的柱子上,正挂着一件蓑衣。我走了进去, 拿下了那件蓑衣。这件蓑衣是用细竹丝编成框架,上面铺着箬叶,也就是裹粽子那种。很奇怪,箬叶 上,有不少被划破的地方,却并不象穿破了的。 我刚想走出去,猛地看见在那堆柴禾后面,还有一扇小门。门上,挂着一把开了的大锁。是个废 弃了的后门吧?后面也许有个院子? 我推开了门。 门一推开,就象一阵潮水汹涌而至,我吃了一惊。里面,象燃烧一样,开满了蔷薇。 只是春暮,虽然蔷薇四季能开花,但这院子里太多了。蔷薇本就是有点象爬藤植物,种着就会爬 满整幢墙,而这里,简直是充满了整个空间,到处都是。这里的蔷薇大多是艳红色,只有少数是白的 或黄的,绝大多数都是大朵,夹杂着少量十姐妹一类的小朵蔷薇。这儿的花开个那么狂野,只能用 “妖艳”来形容。 在蔷薇丛中,有一条狭窄的小道。有这么一条路,多半是有人经常走动,不然早就被长势极快的 蔷薇淹没了。我披上蓑衣,向里走去。这时,我才想到,蓑衣上划破的痕迹也许都是这么造成的吧? 那会是谁呢? 我沿着小道走着。路十分难走,不时有细刺勾住我,如果不披这蓑衣,我只怕早就动弹不得了。 蔷薇的刺很多,但没什么香味。这么多花在一起,本该有极浓的香味才对。古书上不是说,韩愈接到 柳宗元信后都是先以蔷薇露盥手后开阅?也许,这里的蔷薇都是无香的吧。不知为什么,走在这些花 丛中,总让我有种怪诞的感觉。 路弯弯曲曲。这园子应该并不太大,可大概这小道太多曲折了,走了半天也走不到头,而且也不 能走快,正让我有了一点迷失的惊慌时,我看见在前边的花丛里有一间小屋。 这小屋掩映在花丛里,可望而不可及。要直走过去,只怕要用刀子打出一条路来。但我觉得总该 有一条路通到那儿,就沿着这路拐来拐去。因为有了个目标,所以这么乱转也不是太无聊。 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看到前面就是那小屋子了。我长吁了一口气。 这是间很小的木屋。如果是砖砌的,外面抹上石灰,我可能会怀疑那是座江南乡村里前些年常见 的坟墓。那时一些先富起来的万元户总是把先人的坟墓做得象一间小房子。但这间小木屋有一扇窗, 一扇门,肯定不会是坟墓。窗上爬满了蔷薇,只怕里面一点光也透不进去吧。门上倒没有缠着蔷薇枝, 但我看得到附近的枝条上有折断的痕迹。 这门是向外开的,但由于外面都是蔷薇枝,拉开来会很费力。我刚扯开几枝长得过于靠近门的枝 条,正要拉门,门却“呀”一声开了。 我吓了一跳。但马上看清,里面出来的那个披着蓑衣的人是二宝! 她看见我,象见鬼一样,叫道:“不要进去,不要进去!不好进去的” 她象一张划坏了的唱片一样那么翻来覆去地叫着。我道:“二宝,里面有什么?” 二宝说:“是妈妈。她说不好有人的。” 她的话让我一阵发毛。表舅的妻子在十几年前生二宝时死了,这我早就知道。难道里面是个死人 么?可二宝却说什么“她说”,二宝不太象会说谎的人,可里面真会有人? 二宝已经闩好了门,回过头来对我说:“表哥,你不好说的。你要跟爸爸说了,爸爸会杀了你, 你不好说的。” 她一边反反复复地说着,一边从地上的草丛里摸出一把大锁锁上门,大概很怕表舅会打她。看来, 她虽然弱智,但说谎还是会的,只是不知道哪些谎话可以骗人,哪些骗不了人。我看着她嘴里说出那 些可笑的话,还笨手笨脚地锁门,却不要我帮,不由有点好笑。她锁好门,又叮嘱我一句:“不好告 诉爸爸的,噢。” 在这一瞬,我才发现二宝其实可以算得上是个美人。尽管她一身的邋遢样彻彻底底地破坏了她的 美貌,但从她的脸型,还可以看出,她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可惜了,我想,但马上又觉得,在表 舅家里,她是个弱智不见得是件坏事。 我沿着小路出来,二宝在后面拼命地推着我,象是在赶我出去。身边,繁花似锦,乌云也不知在 什么时候散去了,阳光象水一样直泻而下。不知为什么,我只觉得周围那么妖异。 给表舅送去蓑衣再回来,过了不久,果然下雨了。这场雨直下到黄昏还不曾止,天也冷了许多。 吃过晚饭,我半躺在床上,抽着烟,听着风雨声中传来的有线广播的声音,只觉得心头发冷。 风大了。窗外,雨打得地上起了一层水雾,时而有风带着风点雨吹进房来,靠窗的楼板上也湿了 一块。我起身,扔掉烟头,关上了木板窗,登时,窗上“沙沙沙”地响过一阵,这让人心头更觉阴冷。 我翻出一本书,那是本历朝七绝选,当我还不曾得神经衰弱时常读上两首,当作催眠的药剂。由于时 常翻几页,有不少诗我都已经能背下来了。 我顺手翻开一页,是一首清人的作品:“依然被底有余温,尚恐轻寒易中人。最是梦回呼不应, 灯昏月落共凄神。”写得并不怎么好,题目是《江上》,却没有扣紧题目,有点莫名其妙。然而,不 知为什么,这首诗也让我觉得身上越来越阴冷,好象感冒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打了个盹。醒来时,书扔在了地上,天色已暗了。我拣起书,这时, 我突然听到了一阵细细的哭声。 这是个女人! 是二宝么? 我马上就知道这不太可能。二宝的样子,似乎不会这样哭法的。这哭声幽咽凄楚,在风雨中象一 缕游丝,时断时续。 我站起身,拖着鞋走到门口。过道里暗得可怕,这哭声似乎也不象从隔壁传来的。由于还在下雨, 在雨声中听来,无比的幽渺,让人心头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冷,听不出是从哪里来的。 也许是什么声音,我听岔了吧? 我看着院子里。院墙很高,后面那个园子也看不见。这么一声雨,会打落不少花朵的吧。我想着, 点着了一枝烟。就在点烟的那一刻,我突然看见了一张雪白的脸! 这张脸在我点烟时正抬头向上瞧,如果不是在点烟时眼光向下瞟了一眼,根本不会注意。我吃了 一惊,手一松,烟也掉了。我只觉背上向爬过一只小虫子,浑身凉得发痒,甚至,连我的心跳也一下 子听得到了。 我扑到栏杆上,不顾会掉下去的危险,向下看去。可恨的是,下面实在太黑了,象一个深不可测 的深潭,什么也看不清,但我感到有一个影子极快地闪过,无声无息。我叫道:“是谁?” 没人回答我。我正想跑下去,只觉得有人抓住我的手腕。我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是表舅。 “下面有人!” “别去。”他说。他的脸也白得吓人,不带点血色。他只穿了件单衣,看样子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的。 “下面有小偷。” 表舅还是抓着我,他小声说:“没有人的,别去。看,二宝也哭了。” 这个理由并没有说服力。我有点诧异地看着他,似乎,他知道下面有人的。也许,是他情人吧, 不是光明正大那种。我有点自作聪明地想。 楼下,暗得没有一点活气,空气也象要结冰。 不知不觉,在表舅家住了一个星期了。 我是看到自己带日历的石英表时才知道这一点的,表舅家没有日历,真有点“山中无历日,寒尽 不知年”的味道。 这一个星期里,我有时干点家活,有时就躺在床上看书抽烟,要不就做点饭菜。书快让我翻烂了, 也快全背下来了,只是那个蔷薇园更让我好奇。表舅虽然不在家,二宝却整天跟着我,似乎怕我再去。 表舅说过要让二宝带我去镇上看看大宝,却一直也没说起。那镇上治安不太好,我来的那天就听人说 一大早有个小贩跟流氓起了冲突,被流氓杀了,表舅大概不想让二宝去那地方吧,而我又不认识大宝。 这一天天阴沉沉的,正午时还阴得象黄昏。我翻着那本诗集,迷迷糊糊中,又看到了那两句“最 是梦回呼不应,灯昏月落共凄神。”也许是我的神经衰弱又犯了,心里烦闷得不行,总觉得象有什么 事会发生。 吃过午饭,表舅又扛着锄头下地去了,二宝在楼下玩着一坨泥巴,不进斜着眼看看坐在楼下廊里 看书我的,大概怕我会偷偷去那个蔷薇园吧。如果我没有好奇心的话,这是十分平静和无聊的一天。 我无聊地翻着书,然而,我实在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那间埋没在花丛中的小木屋里,究竟有什么 东西?如果没有二宝,我肯定会跑去看的,就算没蓑衣也一样——即使会被刺刺得满身是血。可二宝 虽然弱智,却很执着,认准了什么,一定也不放松,就算我上茅房她都会在门外等着。 我放下书,看着那堵挡住园子的墙,想象着许多年前的事。这幢房子原本并就是我家的,听说我 家本来也算个有点资产的小地主,后来人口众多,而几个曾叔祖又染上了乌烟瘾,十几亩地都卖光了, 只剩这宅子是祖业,祖训不得出卖。所以后来闹农会时我家成了有宅院的下中农,很成为笑谈。 那堵围墙把后面的园子遮得严严实实的,一点也看不到。最早时的祖先为什么把墙筑得这么高? 当然,那时这儿不太太平,我小时候还听外祖母说过闹长毛时的事——当然,那些她也是听来的。这 里地广人稀,周遭十里方圆就这一幢院子,当然要把墙修得高点厚点吧。 突然,我有一个十分可怕的想法。在那屋里,会不会是个死人呢?二宝说是她妈妈,可她妈妈早 死了,生她时难产死的。 我走下楼,二宝还在起劲地玩着泥巴。那些坨泥巴被她又拍又打,不成个样子。我喊了声:“二 宝。”她抬起头,看着我,两只手还抓着泥,我说:“二宝,去镇上要多少时间?” 她想了半天,说:“吃好饭去,回来吃饭。” 尽管语法不通,但我也知道,带她去镇上,一个下午是不够的,除非能搭个车。可这儿的路也只 是条走出来的小道。拖拉机也不过一辆。 我看了看柴房的门。门没关,不知里面那扇门开着没有。我走到里面,那扇门上挂了一把大锁。 看样子,那天表舅是凑巧忘了锁门吧,因为我那天见二宝出来时也没锁这扇门。 我弯下腰,从门缝里向里张了张。里面依然繁花似锦,那些如火如荼的蔷薇几乎似是燃烧一样在 怒放。蔷薇是种花期很长的植物,听说在广东、云南那一带,可以一年四季不断。这院子里的蔷薇并 没有人照料,虽然长得很乱,却也长得出奇得好。 我直起腰,一转身,却差点撞到二宝。她鬼鬼祟祟地站在我身后,两手也脏得象泥捏的。这让我 又好气又好笑,我说:“二宝,你去里面,你爸爸知道么?” 我本来只是随口说说,谁知她的脸一下煞白,道:“不要!不要!不要告诉爸爸!”一边喊着, 一边向后退去。她的反应太大了,让我奇怪。 我说:“二宝,你告诉我那屋子里有什么,我就不告诉你爸爸。” 她看着我,呆了半晌,咬了咬嘴唇,才道:“那你不好告诉爸爸的。”我点点头,说:“当然。” 她伸出手来,道:“拉个钩。” 她刚玩过泥巴,一只手肮脏之极。但我的手指勾住她的手指时,只觉她的皮肤光滑柔腻。她的面 相本来就很美,手形也很好看,只是头发蓬乱,手上也太脏了。这时却看不出她是个弱智,我心中不 由得一阵叹息。 二宝拉了拉我的手指,大概断定我不会说了,道:“里面有饼。” 有饼?我不觉怔了怔,本来以为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这时不由大笑起来。二宝显然不明白我 为什么要笑,呆呆地看着我。 笑了半天,我突然想到,那个屋里有饼的话,意味着什么? 天很阴沉,气温并不太低,我的身上却一阵发冷。 表舅一般是六点回来。五半,我烧好了饭菜,给二宝洗好手,等着表舅回来,只听得表舅在大门 口大声叫着我的名字,说是大宝回家了。 大宝和我同岁,比我小几个月。听表舅说,小时候我还和他打过架,可我一点也不记得了,连他 的样子也一点也没印象。如果算一下,我和他也有二十来年没见了吧。我走出灶间,表舅把锄头靠在 墙角,他身后跟着一个人。黄昏了,天色很暗,有块影壁挡着,更看清面目了。 我伸出手去,说:“大宝么?” 他也伸过手来,说:“表哥啊,住得好么?我生意忙,一直没回来。” 他衣服很单薄吧,手也冰凉,我说:“没吃饭吧,快去吃点,菜还热的。” 我们围着桌子坐好了。菜并不算好,我炒了点腊肉,一点蒜苔,再是点青菜汤,都是表舅从菜地 里拔来的,很新鲜,住了这些天,我的掌勺手艺大进,到底没几个人能这么天天吃到离开泥土才十几 分钟的菜的。 吃完了饭,表舅提着碗去井台洗碗,让二宝陪陪我。天色暗了,快到清明,云厚厚地满是雨意。 大宝把腿搁在条凳上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我摸出一枝烟,他接过来,我打着了火机给他点 着。他的脸色不太好,做生意也太辛苦吧。他抽了口烟,说:“表哥,没什么事,多住几天再走吧。” “住也有一礼拜了。大宝,你生意还好么?” “也就挑点杂货卖卖,赚点辛苦铜钿用用。” “那你的货扔那儿不要紧么?” 他吐了长长一条烟柱,说:“不要紧的,跟那儿一个馆子里说好了,在他们柴房里搁一搁。再说, 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点骗骗小孩的玩意。生意难做啊,税还重,你也知道的。你做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由于严重的神经衰弱,我早已辞去了工作,现在是坐吃山空了。但我没有告诉他。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可没见大宝,表舅说一大早他就走了,馆子里客多,东西不好放得太久的。 我伸了伸懒腰,想着,在这个大院子里,一切都象和现实脱节了,只有大宝还有点实在的气息。他一 走,这院子又笼罩着一层诡秘。 也许是我多疑,但我总觉得这一切都如此地难以捉摸,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可能是我的神 经衰弱又犯了,每一回犯神经衰弱都如此,失眠,多疑,这一点我很清楚。在我还是个孩子时,我就 总在怀疑门外有不可知的异兽,尽管打开门就可以看个清楚,可那时我就缺乏那种勇气。 我坐在窗前。早上雾气很大,表舅扛着锄头又出门了,我开始抽一根有点发霉的烟。天开始下雨, 雨下得窗台上湿成一片,而我不想关窗。不是玻璃的,一关窗,这房子马上就暗下来,好象一下子就 沉入深夜。只有一点光线能给我一点暖意。 我抽着烟。窗台上,砖缝里有一根长长的细草,没有叶子。顶上长着一朵蓝色的小花,在雨中, 缓缓摇摆,仿佛呼唤。 不知坐了多久,当我回过神来,只觉头痛欲裂。一定是感冒了,好在我带了阿斯匹林。我从床下 拿出热水瓶,想倒一杯水,可水已没了。我拿着热水瓶走下楼去。 仄仄的楼梯昏暗狭窄,整座房子巨大而没有人气,雨声淅淅沥沥的象是能沁入石头深处,身上也 不由自主地觉得冷。 我走进灶间,炉膛里还有点火。我看了看,柴禾却不多了,想烧水是不够的。我冲守雨帘,跑到 柴房里,弯下腰,抱了捆麻秸。这时,突然有一阵恐怖,让我打了个寒噤,好象有人在偷窥着我,而 我又看不见他。好象一桶冰水从头顶烧下,浑身都冷了。 是二宝么? 我马上知道不是。因为我听到她在外面怪腔怪调地唱着什么。从柴房的窗口看出去,她正在廊下 玩着泥巴,还不时向柴房里张望。我环视一下四周,说不出那种被偷窥的感觉是在哪儿,周围堆着麻 秸和稻草,不会有人的。可那种感觉挥之不去,让我很不舒服。 我抱着柴禾出了门。二宝嘴里还在唱着什么,隔着一院春雨,那一带古旧的飞檐象一幅破了的水 墨画。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下。的确,这幢房里没有第三个人了,表舅还没回来,他 出去时带了蓑衣的,不用我送。而四周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小偷也不会来光顾吧,这应该只是我的多 疑。 雨还在下,象潮湿的蜘蛛网。虽然细小,但每一颗雨点还是可以感觉得到。我仰起脸,却看不到 一点雨。雨打在我脸上,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但我没有快走,反倒想在院子里立一会儿。肩头上,雨 水渐渐打湿了我的衣服,突然让我想到了小时候那些惊恐万状的日子,每一天都如此。每一天都让我 无比的孤独,无比的无助。日子总是如此么?我有点想问自己。 我穿过院子,走进灶间。把麻秸拗断了扔进灶膛,火燃起来了。火光中,身上有了点暖意。我把 一根麻秸又拗断了,想放进去,二宝的歌声飘了几句过来,听不清什么,也象雨。 突然,我停住了手。她唱的,是那两句诗:“最是梦回呼不应,灯昏月落共凄神”!尽管她唱得 不清楚,却正是这两句。 火燃着,可是我身上,却越来越冷。 门开了。 门开了后,从外面飘进来一股白色的烟气。这些白烟比空气重,所在只在地上流动,象水一样。 也许,是干冰吧?可表舅家里怎么会有干冰呢?我一定是在做梦。 我躺在床上,身上象压了万斤重物,没办法移动,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门。 门无声地开了。我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二宝,因为她比二宝高一些,走路也十分轻盈,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袍,但不象 是睡袍,二宝也不象不睡袍的人。我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在床上看去,倒象是从水 底看出来的。 她走动时,无声无息,白袍的下摆象水纹一样流动,看得到她腿的样子。 然而,这一切都太不虚假了,倒象一部妖艳的鬼片。我一定是在做梦,我想。 你在做梦,你什么也看不到。 在心底,我以自己这么说。有时做了一场恶梦时,我就么对自己说。我想睁开眼,但发现无论我 如何努力也不能做到。 我怎么看到她的?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并没有做梦,我的眼睛本就是睁着的,看得到蚊帐的顶。这些老房子没有 天花板,因此常有灰尘落下来,蚊帐一年四季挂着,顶上铺着一层旧报纸遮挡灰尘。我可以看到透出 变成黄褐色的帐子,那张不知何年何月的报纸上的一幅传真照片,一些人在欢天喜地地庆祝什么。 她走近了。象夏天正午看一张燃烧的纸片,看不到火苗,只能看到那条移动的焦痕。 更近了。 我看见了她的脸! 她的脸尽管苍白,没有表情,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正是那个常出现在我梦中的女人! 她是谁? 我发现我的头脑混乱成一片,身体也僵硬麻木。仿佛是个梦,也许正是个梦吧,我无法让自己的 身体动一下。是死了么? 我突然听到了一声哭叫。象是一块石子投进了一潭死水,我一下子醒过来,身体也可以动了。可 是没等我动,她已转身跑出了门。 这不是梦! 我只觉浑身都冷意森森,毛骨悚然。床前,还留着一股白烟,窗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透过 窗板的缝隙,一钩残月冷冷地挂着,那朵蓝色的小花不时摆过,留下一个影子。 门外,有人奔跑的声音! 我披了件衣服,翻身下了床。踩在那白烟里,一阵透骨阴寒。我一把拉开虚掩着的门,跑到过道 里。 夜色中,月光昏黄不明,但我还是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进了柴房。我扑在栏杆上,大声 喊着:“是谁?我看见你了!” 二宝的哭声大了起来。月色如水,如冰,如石,如烟,也如刀。 我冲下楼,不顾一切地向柴房跑去,耳边,风声象吃吃的笑语,又象恶毒的讥讽。我冲到柴房门 口,猛地拉开门。 通到后院的门开着,一院蔷薇,开得妖异。残月如钩,冷冷地照着每一朵盛开的花,不论是红的 还是黄的、白的,同样带着狰狞。 进来吧。 象是蛊惑,有一个声音在我的心底细细地说着。 进来吧,我的嘴唇甜如蜜。你等待什么呢? 没有风,但叶片都在慢慢抖动,象叹息。我压了压心底涌起的恐惧,抓住了那扇门的门框。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肩。 是表舅。 他的脸苍白得吓人。他抓着我,眼里,充满了焦虑和惊恐。 “那是谁?”我挣开他的手,那条被蔷薇湮没的小道上,叶片和花朵仍在摇摆。 “是她!”表舅的手抱住了头,“我妻子。” “她为什么要住在那幢小木屋里?那里是人呆的么?” 表舅抬起头,他的眼里,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流了出来。 “是的,她不是人。” 我无法形容那时我的脸上是种什么表情。也许,不是我疯了,就是表舅疯了,或者我们都疯了。 我大声说:“她会走,会跑,不是人,难道是具尸体么?” 表舅忽然大声吼道:“是的,她是具尸体!你懂了么?她是具尸体!” 我的浑身都冷得象要结冰。身后,传来脚步声,以及一个微弱的哭声。我回过头,是二宝,她的 脸上满是泪水,站在柴房门口。在她的眼里,除了弱智人特有的麻木,还有着一种说不清的痛苦。 表舅挥了挥手,道:“二宝,快去睡觉。” 他掩上了门,柴房里,登时暗了下来。不知是幻觉还是虚假,我好象听到一个人的哭叫。 “那是我妻子,你也该叫她表舅妈的。” 表舅垂下头,他的话语中,有着无限的痛苦。我看着他,说:“告诉我,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好吧。”他抬起头,“你也许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相信,我现在只是一个脸朝黄土背朝 天的乡下佬,可是,我曾经是╳╳医大的高材生。” 我小小地吃了一惊:“我听我妈说过,五十年代家里出过一个大学生,差点要到苏联留学,后来 因为出生有问题,去不成了。” 表舅苦笑着,看了看我,道:“你也知道?我还以为没人知道了。反右那阵子,我被打成右派, 那时,你的表舅妈还是我的同学,比我低一届,她帮我说了两句话,结果她也成了右派。毕业的时候, 我们都被发配到一个边远省份去了。一直到六九年,我们才结了婚。不因为别的,因为那时的兵团政 委看上了你表舅妈,而她也跟我一样,是个地主子女。唉,那些事,不说也罢。” 我叹了口气。还好,我妈这一支败得早,划分成份时成了下中农,不然,我一出生就是个小黑崽 子了。 表舅站在柴房门口,天开始阴了下来,似乎要下雨。按时间,也快天亮了吧,可现在反倒更暗了 些。 “结婚后,因为我们都是右派,兵团解散后只能回家务农。那时你的曾外祖母,我奶奶还在,一 面种种地,一边照料照料她,日子也过得不算坏。那时你妈带着你也来住过几年,因为地方偏,革委 会也没来找麻烦。” “后来太太死了。”我看看过面的房子,楼上,走廊的栏杆也只是些淡淡的虚影,轻轻的,象烟 凝成。“我还记得,不少人来这儿,我也回一趟。” 他点点头,道:“那是过了几年的事了,你妈已经带你回去了。那是最后一次一大家子团聚,后 来再也没人来过了。” “后来呢?” 天更暗了,月亮已经被云遮了,空气也冰冷得干燥。我打了个寒战,但也没有想到回房里去。 “后来?她得了一场大病。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因为下雨时受了点凉,感冒引起的。要是 有点阿斯匹林,马上就会好,可是她一开始没说,当我察觉时已经很严重了,大约已经发展成肺炎了。 我把她带到医院里,可那些医生却说我们是地主加右派,竟然不开药。该死的,如果那时我手里有把 刀,我想我会把他们杀得一个不剩的。我赶回乡里,在赤脚医生那里只找到几支过期的青霉素。明知 道没什么用,我还是给她打了一针。 “回到家里,她的烧更严重了。我发疯一样翻检着家里仅剩的医书,想给她找一副草药。这时, 我真恨自己学的是西医而不是中医。我大着胆子给她凑了一副方子,也只是些手头能搞到的草药,熬 好了给她喝下去,她似乎平静了些,可是我知道,那毫无用处,根本没用。” “她死了么?” 他痛苦地抱住头:“有时我真希望我没给她喝下那副药,也许她死了会更好一点。那天,我觉得 她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我毛骨悚然地听到他念出了两句诗:“最是梦回呼不应,灯昏月落共凄神。”我大着胆子,说: “表舅,这两句诗是什么?” “不知道。她死前,忽然精神好了许多,说是她最喜欢这两句诗。她的话很清楚,但我听了却只 觉得毛骨悚然。我看着她的笑容淡去,象凝固在脸上,嘴唇也渐渐变成了灰色。我希望有一个神,即 使让我马上死了也算,可是,她的身体还是冷了。 “我摸着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坚硬,象冰。天黑了下来,大宝已经吓得睡着了。那时, 我也实在有点疯了吧,我想肯定不会正常的。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时,那一天,也是下雨,我听 着外面的雨点不断敲着门,好几次我都以为她只是出门去了,回来得晚了,可每一次打开门,门外只 有风,吹进几颗雨点。我看着她躺在桌上,心里也只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酸。不行,我不能让她死。 我对自己说,可我能做的,又是什么?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呆呆地坐着。这时,我才想起,要是大宝 醒来,发现他妈妈还躺在桌上,他会怎么想?只有这时,我的脑子才开始有了一点正常的思维。我抱 起了她。她的尸体好象比活着时更重。我不想让她的尸体埋进泥里,被虫子啃吃成一块烂肉。我不能 救活她,至少,我可以让她的样子永远保留下来。 “那个园子还是很早的时候留下来的。那时里面只养了些鸡鸭,还有一间放杂物的木屋。我把她 抱到后院里,天很黑。我开始磨一把菜刀。呵呵,大概你想不出我要干什么,我只是想,我没有药, 不能保存她的尸体,即使有福尔马林或者酒精,她浸泡在里面也会走样的。我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她, 即使她没有生命,我也要让她的美丽永远不会逝去。” 我只觉背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表舅说的那时他有点不正常,我绝对相信,我看到他现在的眼神 也带了几分疯狂。 “天啊,你要……” 他笑了,象哭一样的笑:“是,我要剥下她的皮,把她制成标本。在医学院里,我学过动物标本 制作法,我有信心让她的样子永远留下来。我看了看菜刀,已经磨得象一片正在融化的冰,我用手指 试了试刀刃,我的手指上一下被割开了条口子,血流下来,一手都是。可是,我一点也没觉得疼。我 抓着刀,走到她身边。她放在了一块寿材上,那是你外公以前为自己准备的,可是他一走没回来,一 直就扔那儿了,呵呵。她躺在那儿的样子,好象睡着了,淘气地想要我叫醒她。我拉开她的衣服,让 她的身体裸露在外面。烛光下,她的皮肤已经发青。我知道,如果再等下去,即将形成尸斑,那么制 成的标本就会有瑕疵。我把刀放在她肋下。你知道,剥制比较大型动物的皮时,刀口开在腋下是对整 张皮肤破坏最少的办法。” 他一定看见了我在发抖,笑了:“放心,我并没有下刀。事实上,我的刀已经割破了她的一小块 皮肤,但我发现在皮肤下,渗出了一些血液。那血液并不多,但确实是新鲜的血液,不是凝固的血块。 我吃了一惊,因为她死去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身体内部可能还会有点未凝固的血,但真皮层里的毛细 管里,一定早凝固了。现在她的皮肤破了还能流血,那么,她是假死! “意识到这一点,我象疯了一样跪在地上,向上帝、佛祖、穆圣、湿婆、玉皇大帝,反正我知道 的什么神表示感谢。我也求他们不要让我空欢喜一场,因为假死并不一定会苏醒,很多时候由于心力 衰竭,假死发展成真死。我祷告了一番,但其实我也知道,这多半是我配的那副药起作用了。我拉过 一张破椅子,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脸。果然,她的眼皮在极其细微地颤动。你知道,一个人有知觉, 眼球会动的。一个人假睡,你只要看他的眼皮在动就知道他在装假。我看着她的眼皮大约五六分钟后 极其细微地一跳,每一跳我的心脏也都要承受一次巨大的冲击。每一次看见她的眼皮一跳,我就想着, 她会一下坐起来,也许,看见她光着身子,腋下还有一小条伤口,可能会怪我的。我伏在她胸口,想 听到她心跳的声音。可是奇怪,她的心脏并没有跳动,或者,跳动得极其微弱吧。我抓过蜡烛,在烛 光下,她有皮肤开始了一种奇怪的变化。在皮肤里层,好象有什么在流动,我看着有一道阴影流到脖 子,又到了胸口,然后转到背部。我知道,那一定是血液。现在她的血液开始自行流动,也就是说, 她很有可能会马上苏醒的。我站起身,可马上也明白了,跪下来祷告只是浪费时间,我必须帮助她尽 快苏醒过来。我冲到灶间,用我平生最快的速度生起了火,把锅子里倒了水,又挖了斗米倒进去。当 她醒过来时,一碗热粥是最好的滋补品。 “我心不在焉地烧着水,水却慢吞吞地只是有点温热。即使在灶台边,我的心也到了她那儿了。 忽然,在耳朵里,我好象听到了她在呻吟。我冲到后院,果然,她躺在棺材板上,赤裸的身体上,象 有什么在动,但看不出来。一块儿她的嘴唇一下子变得红润欲滴,一会儿又干裂得好象晒干的土皮一 样翻卷出来。我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还是冰冷,但我感觉得到,在她的掌心开始有点湿润。那是一 点汗,尽管很少,少得象快干的露水,可我知道,这意味着她会醒过来。” “我伸心摸了摸她的额头,她的额上也开始有汗了。可是,她的身体却一直僵破着不会动,心脏 也一直没有跳动。我不知道其中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我没有药,没有仪器,连一支水银温度计也没 有。可是,我想我一定要救活她,即使丢掉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 “我摸了摸她的嘴唇,这时,她的嘴唇已经很干了,摸上去象一块粗糙的纱布。而这时,我看见 她的眼睛动了一下,好象要张开来,却又张不开。我吃了一惊,抱住她的手,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可 是,她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还是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这时,我看见了她的嘴唇上,依稀有一点笑意。很淡,但却开始柔和起来。那就象一块扔进火 里的冰,你看着它一下子从有楞有角变得圆润,却不知道它是怎样一个过程。那时也一样,我不知道 她从什么时开始有了点笑意,而嘴唇,又开始红润了。 “我抱住她的头,想吻一下她,但她的嘴唇还是干硬冰冷,和看上去的样子完全不同。我凑近了 看,原来那点红润是血。一定是刚才我摸她的嘴唇时,伤口裂开了,血流到了她唇上。而边上只是一 支忽明忽暗的蜡烛,我没有看清。 “这时,象有一个霹雳打下,我一下明白我该怎么做了。我把手指上的伤口往两边拉了拉,一些 血又渗了出来。我把手指塞进她的嘴唇,开始,象塞进一块冰里,可渐渐的,好象这块冰在融化,我 感到她在吸吮。而随着她的吸吮,她眼皮也开始跳动得更急,而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我从她嘴里拔 出手指,抓起刚才扔在一边的刀,在手指上又划了几下。马上,我的手指象张开了几张嘴,红宝石一 样的血从伤口挤出来。我把手指伸进她嘴里,她的吸吮更有力了,而她身上,也开始变得有点暗。我 知道,在皮肤下,她的血液已经流动得更急了。她的吸吮让我的手指感到有点痒苏苏的,根本没有觉 得疼。我抽出手指,这根手指上,伤口已经被吸得发白,没有血了。我又在另一根手指上割了几刀, 现伸进她嘴里。我想,就算我把我浑身的血液都给她,我也不后悔。 “天色有点亮了。她的身体已经和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不同,只是少了点血色。我听了听她的胸口, 可是,她的心脏还是没一点跳动。我又失望又伤心,这时,她却一下坐了起来。在棺材盖上,她赤裸 着,象一个女妖一样,坐了起来,睁开眼……” 表舅一下蹲在地上,两手抱住头。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两条手臂上,横七竖八的都是些伤口。 象被什么猛击了一下,我醒悟到什么,但又象有一块大石头堵住了我的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 许,那就是表舅为什么离群索居这么多年的原因吧。 天还在下雨,雨下得细细密密的。二宝还在楼上抽泣,我看看柴房,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更象是 魔域而非人间。 “表舅,”我慢慢地说,“打扰了你那么久,我也该走了。” “好吧。”他点点头,“你也该早点出门,车子很少的。” “好的。” 我不敢跟表舅多说什么,抓了我的包裹,逃也似地冒雨出门。走出了十来步远,我回头望了望, 那幢大房子暗淡得象烟。在楼上,也许是我看错了吧,一定是我的神经衰弱又犯了,依稀有一个白色 的身影站在我住过的那间屋子的窗前。 到了镇上,天已经大亮了,赶早集的人正准备回家。我找了个小店,在楼下的大间要了点豆浆油 条。不是没钱到楼上买个清静,而是我有点害怕。这时,我才觉得周围的人气是那么温暖,那些汗臭 和潮湿也并不太讨厌。 等着送上来的时候,在楼梯口,我看见有两个蒲篓。蒲篓上用浓墨写着大宝的名字。大宝也在这 儿么? 跑堂的把东西端上来了。我指了指那堆东西,说:“那是谁的?” 跑堂的看了看,说:“可怜,那是个小贩的。他回老家里打点一下,东西寄存在这儿,回来时跟 两个混混吵嘴,一刀子就送了命了。” 大宝死了?我的心头一阵凄楚。表舅大概还不知道这事吧?大概,也就是那天大宝回家一趟后, 回来就死的。我记得我来时这小镇上就出过这么一趟事,看来,这么个小地方,治安也很差。 我说:“是啊。他家里人还不知道他死了。麻烦你告诉一下他家里人吧,就在离这儿十几里地。” 跑堂的笑了:“同志,他家里人早死绝了,一个也不剩,他亲口跟我说的。” 也许大宝也有点知道内情吧?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家里有这么一件事。我不再多问了,顾自吃着。 吃完了,会了钞,我准备赶早上的长途。可是,心里却好象总有点什么搁着,我想再问一下那个跑堂 的,可他正忙上忙下,卖完东西的乡下人都来喝茶了,楼上楼下都是人。好容易,等他空了一点,我 追上他,道:“对不起,我还想问一下,那个小贩死了几天了?” “好多天了。”他肩头搭了块毛巾,手里提着把大铜壶,正准备上楼。我又追问了一句:“到底 是哪一天?” 跑堂的想了想,忽然冲楼上喊:“喂,严家三,你记得大宝被小猪头捅死的那天是几号么?” 楼上一个人瓮声瓮气地说:“那天是礼拜五,不是电影船来的那天么?他们就是为买票争起来的。” “哦。”跑堂的回过头来,跟我说了一个日子,没有再理我,顾自上楼去了。他不知道,我浑身 都象浸在了冰水里。 那天,正是我来的日子。 第五卷 太平间的磨牙声 第三章, 一个法警在异乡客栈的一夜 那年我到临县去为一件案件取证,因为事情紧急未已对方派出所联系,所以临到天黑时,已经无 法当夜赶回,我只好到镇上去找一家旅店住下,心想明天一早就赶回去。 这是个只有两百来人的小镇,除了车站有一间三层楼的高屋外,其余全是南方农村典型的砖瓦建 筑的木房,车站那间国营的旅行我看过了,脏乱的怕人,墙壁上黑漆漆的,简单的放着一张木床和地 上摆着个水壶,我看得恶心极了,尤其那床上又黑又厚实的被子,我怀疑里面的蛳子多得可以组成一 个军团,尤其是这房子窗户坏了,从旁边另一间屋里正飘来阵阵汉味及身上很久未洗澡的恶臭,更讨 厌是的阵阵如雷的打酣声,我几乎可以肯定旁边那个八人间住的是大群民工,于是不管那中年妇女如 何推荐,说这是这里最好的一间房子,唯一的单间,才八十块每天,这么晚了还可以给你打折,六十 就行…… 我飞快的逃了出来,去找临街的私人旅舍了。 很快我就找到了一间二层楼的院落,这房子看上去挺气派,面东南而立,黑暗坚实的墙体,朱红 色的木檐飞舞着,门前是两根直立的圆柱,也是朱红色的,象两颗钢钉牢牢钉在那儿。下面两礅圆石 垫着。 我朝挂着“楚夕旅店”招牌的窗户走去。白炽灯的灯火有些昏暗,一个年近六十左右的老头子正 在里面抽着汉烟,烟味有些刺鼻,我未及开口,他便说住店吗?我说是。他抖动了一下烟灰,说,你 真好运,那个四人间还没住满,刚好,你可以挤进去,什么,我一听又要与人同住,这可不行,我说 能不能住单间,我可以出高价。老头眼珠瞪了我一眼,道,你以为我们这是车站旅舍么,你先进去看 看再说,接着不由分说带着我打开旁边一间房间的门,轻声点,老头对我说,我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一看,确实很清爽,也很干净,里面已经睡了三个人。 接着老头带了我出来,对我说,登记吧,二十元。我有些感到为难,因为本来这已经足够了,可 是我身上却带着重要资料以及枪支,那都是不能丢失的,于是我一狠心对他道,给我个单间吧,我出 高价。老头半理不理的说,没了,没有单间了。我一看夜色已深,而又不想回车站旅馆,于是对他说, 能不能想想办法!我带有重要物品,不方便住多人间的,目光瞪了我半天,老头回身从抽屉里拿出一 本象是破旧的老黄历,翻了翻,然后口中喃喃念了几句,然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然后自言自语道, 行了,今晚她不会来,接着他手指一捏,忽然又停顿了,哦原来另外有人会来,不过,他看了我一眼, 道,你老实告诉我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血债。 我一听有些脑怒道,我是警察,公安局的出差人员,接着我把证件给他看了。这就好了。老头这 才放心的给我登记了。领我上了二楼的小阁,打开房间,一股清香便飘过来,我觉得这两百元钱开得 不冤,白纱丈子,白色的床单,被褥也是雪白的,内一有张桌子,上面有一花瓶,瓶中居然有一束鲜 花,这张大床也很有特色,涂了紫色的边角雕了些图案,做工相当精致。更妙的是有一扇朝北的窗子, 此刻月光正洒了进来。看着我满意的神情,老头高兴的走了,临走对我说,客人千万不要把这扇窗子 关上了,一定要让月光照进来,千万记住了。老头这时眼里充满了郑重与警告。好的,大爷你去吧, 我就喜欢开着窗子睡呢? 老头点点头,刚要转身忽然又转了回来对我说,如果晚上万一你听见什么声音响动,你千万别出 来。我开始有点烦这老头了,于是道:我知道了,现在我累极了,马上就想睡,麻烦你出去好不好。 老头眼中马上闪过一丝怪的光芒,最后看了我一眼这才走了。 我是真的困了,于是便躺下睡了,可是想到我身上带着的资料及枪支,这些都是不能丢的,于是 我又爬站起来把那扇小窗子关上了,毕竟我已经过了诗情画意的年龄了。 昨天是阴历的七月十四,现在已过子时,因此时间已经到了阴历的七月十五了。 我施施然的躺下,把枪和资料压在了枕头下面,口鼻中闻着白洁的被褥上传来的淡淡清香,心想 今晚上总算可以安稳的睡上一觉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推移,大约是后半夜,我感到好象有什么人在对着我的脸吹热气,痒痒的,很 舒服,又很不舒服,于是我惊醒了,我睁着眼睛看着四周,什么也没有。由于我把窗户关上了,所以 屋内显得很黑暗,我很清楚的记得刚才的感觉,是有人再对着我的脸吹气,可是现在我却可以肯定这 屋内绝对没有人,凭我八年的刑侦经历,我什么没见过。稍有风吹草动,我就能感知对方的位置,可 现在我可以肯定这屋内绝对没有人。 难道刚才我是在做梦?可是为什么这感觉会如此清晰。 就在我迷迷糊糊又要睡着之际,耳边忽然传来清楚的哭喊声,我嗖得一下坐了起来,把枪握在手 中。不错,这次我听的很清楚,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街上传过来,而且离我这儿很近。小孩子的 声音越哭越大,好象止不住了。我决定出去看看,把资料随身带好,手里紧握着枪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月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黑得很历害,但凭我在刑侦工作中练出的眼神,我还是可以 清楚的看到至少是百步外的事物。我一步一步向那哭声靠近,终于我可以清楚的看到是一个穿着白衣 服的小女孩坐在街道中间正哭着,我慢慢向她靠近,然后可以看清楚她的脸了,是一张圆圆的,很可 爱的脸蛋,上面正挂着晶莹的泪水,我朝她喊了声,小妹妹,你怎么不回家,在这里哭什么,她转头 看了看我,抽噎着,妈妈打我,她不要我了。 哦,原来是个被大人打跑出来的孩子,我心感虚惊一场,我决定把她送回去。我向她走近,边问 她你家在哪儿啊。在那儿,我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正是我住得那间二层楼的小旅店,就在 我诧异的一转头间,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朝我射来,是一张急弛而来的东风牌大货车。我急忙往旁边 一个侧扑闪了过去,然后就听一声短促惨叫,那个刚才坐在街道中间哭的白衣小女孩被活活压扁成肉 浆,血肉及白色脑浆溅了一地。接着,那张东风大货车到是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出于职业本能,我立 刻默记了车牌照,云k——886742。 我立刻冲了过去,要将这个险些将我撞死的家伙逮住。车门忽然开了,走下来一个人,这人一张 独特的长方脸,眼角有颗痣。怎么会是他,我险些吓得晕过去,这人正是不久前在严打中被判枪决, 而且是由我亲手执行枪决的犯人,当时他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我一共枪决过三个人,一个是杀过三个人的强奸犯,一个是倒卖枪支及贩卖毒品的走私犯,另一 个就是他,据说是在逃多年的杀人犯,这三个人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出于惯例,我们总会在执行的 最后一刹那,问一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这时候一般的犯人总会痛哭流涕的说,我对不起谁谁谁, 而钢硬点的则说,老子没什么可说的等等,而他则说我是杀过人,你们杀我不冤,可是我杀得不是你 们说的那人。一般来说,人到了这时候,说出的话每一句都是可能在他只一生中最后的一句话,所以 真话的机率占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可是既然已经判罪了,而他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我们照旧对他 执行了枪决! 那天我枪决完人之后,也觉得有点不舒服,自从三个月前接到又要枪决人的任务之后,我就对政 委说我不干了,可是政委亲自到我家来给我做工作,说这是最后一个,我一想年轻人毕竟下不了手, 而且由于其它一些原因,一般是不会让年轻人去的…… 枪决完人那天我狠狠喝了三瓶酒才提起神来,可是今天我忽然又看到他,我的精神几乎垮了。只 见他走到那滩血肉旁边看了又看,犹豫了一下,又慌忙的向回跑去,我大叫一声,站住,郭志刚,你 跑不掉的,他则头也不回的仍旧向车上跑去,于是我毫不犹豫的朝天鸣了一枪,他身子顿了顿,还是 朝车门上钻了进去,我迟缓了一下,朝着已经发动起来的货车枪又是一枪,枪没打中轮胎,却打在了 档板上,我清楚的记得,车中枪的位置。 车一转眼开走了,留一股白色的尾烟在空气中飘浮着。 我朝那滩血水走近,可忽然我发现那滩血水不见了。我顿时头皮发麻,忽儿我又想起来,为什么 我放了两枪,这么大的声音,而这个镇上却都没人起来看一眼。然后我联想到一件恐怖的事,干我们 这行最怕的事,被我们枪毙死刑犯回来找我们了,我们内部同行曾有人发疯住进疯人院,那是在晚年 发生的。 (我的朋友对我讲到这儿时,语气低沉,他说,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我自已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 可是那件事后,我对我的信念发生了动摇) 我从半瘫软中慢慢走回客店,我去敲那个老头的门,门里发出惊恐欲绝的声音,求你不要来找我, 我不是故意逼死你的,你不是逢十五都不回来,你要去找女儿吗,我给你烧纸币了啊,还请了和尚做 法,…… 是那个老头的声音,我现在心情极端混乱,也懒得理他,就朝小阁楼上走去,忽然我看见上面人 影一动,仿佛是有个白衣少妇走了进去,我又一惊,虽然资料我随身带了,可是她进去干嘛,我追了 上去,打开门一看,里面什么人也没有,我心里越来越发麻,然后我忽然想到这间屋子更象是女子住 的房间,就看那花还有那淡淡的香气。及那些被褥和床,我明白我住的是已经死去的人曾经住过的房 间,包括被褥什么都是,我又气又怒,又惊又恐,忽然很想冲下去把房门踢开,把那老头抓出来狠狠 打一顿,可是忽然我又想跑…… 我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是怎么熬过来了,只记得天快亮时,车站来了车,我坐上便走了,也没有 再回去找那个老头。回到局里我把资料交了,领导看我精神不好,放我两天假,我便抽空到交警队事 故科查了查,果然在三年前的七月十五那天,在临县小镇上深夜撞死一小女孩,司机逃逸,至今未捕 获,进而查到另一件事,那天晚上撞死人之后更引起了另一桩命案,原来那个小女孩被她妈打后跑到 街道上被子撞死了,岳母家便怪罪,那女的也当晚喝毒药死了。她的名字叫林楚夕,那客店就是用得 她的名字。接着她老公又发疯走失了人,现在就只剩下老头一个人守着大间房子了。 接着我凭着记忆,又到车辆报废场找到了那辆已经报废的车子,已经锈迹斑斑了,堆在一堆烂车 中间。最令我惊恐的是我在车的挡板上找到了我五四枪打出的枪眼,痕迹还很很崭新。 当天我又坐长途车到了郭志刚的老家去了解了一下,原来郭志刚有个双胞胎弟弟,自小走失了。 至此我怀疑我们枪毙的那个只是压死了一个人的郭志刚,而那个多桩命案的杀人犯很可能是他的 弟弟,说不定仍在逃逸。 我把情况向上面做了汇报,并提出提前退休,三个月后,我被以特殊原因,同意我提前退休,其 中的原因之一是我说不清两颗子弹的去向。 我今年四十九岁,而那件事发生在七年前,那时我刚好四十二岁。 第五卷 太平间的磨牙声 第四章,肉香 我从一位乡下的远房亲戚那儿弄来了一叠厚厚的资料,据说是我们家族一位唐朝的祖先留下来的 遗物。亲戚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弄坏,更也不能弄丢,否则祖宗的在天之灵饶不了他。 我小心地打开了一这堆纸,一阵陈年累月的霉味便直串我的鼻孔,令人作呕。 从纸质来看似乎已有千百年的历史了,黄色的宣纸,如同那种祭祀死人的放在火里烧化的纸张。 这纸张很脆,有种一碰就要碎成粉末的感觉,我极其小心地掀动着,于是我的整个房间都被这种古老 的氛围缠绕着了。 全是书信,一封又一封,那种直版的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楷书。非常美的毛笔字,既不象颜体, 更不是柳体,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风格,也许这种风格早已失传了吧。但这美丽的楷书象是一个女 孩子写的,不会是我的那位祖先吧,或许是他的夫人,甚至是情人?不,我细细地看才发现不是,这 是一个男人写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的字迹既绵软又不失潇洒,但我能隐隐约约地看出一种奇怪的 气氛,从他的字里行间,从他的每一撇,每一捺,都深深地潜藏着一种——恐惧。 是的,我是经过了整整一天才看出来的,这种恐惧隐藏地很深,我当时没有看信的具体内容,我 只是从他的笔迹中才悟出了什么。我仿佛可以感觉到,他在写信的时候,浑身都充满了一种惊恐,从 他的周围,也从他的内心深处。但他的手并没有象普通人那样发抖,他的笔触依然有力,只是在毛笔 尖上蕴藏了些许的寒意,冰冷的寒意,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这不是我的那位先祖写的,是另一个人写给我的先祖的信。全都是文言文,我尝试着把第一封信 翻译成了现代白话文。 “进德吾兄:从长安一别已经十年了吧。我现在才突然给你来信,请不要见怪。你知道,朝廷赏 赐给我一栋豪华的宅邸在长安,以及关中的千顷良田,和江淮节度使的官职。可我从第一天起就辞官 不做了,我离开了豪宅与良田,独自一人回到了坤州,住在当年我的刺史宅邸里。一晃十年就过去了, 我独自一人,孤独地虚度年华。我时常回想起当年安史贼党作乱之际,我是坤州的刺史,你在我麾下 为将,你我死守坤州三年,使史思明的数万大军始终无法陷坤州而下江淮。最终我们等来了援兵,立 下了大功一件。进德兄,我越来越想念你们,和当年与我一同出生入死的官兵们。这次给你写信,就 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家正在闹鬼。段路” 我没有想到,我的这位叫进德的祖先原来还是安史之乱中唐朝的一员大将,与这位叫段路的刺史 一同死守坤州。但问题是,我的历史知识告诉我,根本就没有坤州这座城池,在安史之乱中,也从没 有过段路死守坤州这么一档子事。我有些疑惑,于是打电话给我的另一位远房堂兄,他是我们家族中 最有学问的人,目前在攻读历史研究生。 他在电话里听到了我的提问,然后他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地说:“是的,你现在看的这叠信我在 一年前也看过,我立刻就完全地陷了进去,我查找了各种资料,甚至到安徽与江苏的北部做过实地考 察,但另我失望的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也许历史遗忘了我们的这位祖先还有段路。但我请专家鉴 定过,这些信的确是唐朝人的真迹,绝不是后人的伪造。听我说,你不要再看了,你也会陷进去的, 这些信很可怕,蕴藏着鲜血,历史的鲜血,你好自为之吧,再见。” 我长久地呆坐着,仔细回味着这位历史研究生的话,他从小就有些神秘感,喜欢说一些别人听不 懂的话。什么历史的鲜血,我看他是在故弄玄虚,这只是一叠古人的通信罢了,难道那些早已成为枯 骨的人会伤害到我吗?但我仍不得不提高了警惕,我开始打算把这些信还掉。但我已欲罢不能了,也 许是因为段路最后的那一句话“我家正在闹鬼”。 我继续打开了第二封信,把它译成了白话文。 “进德吾兄:见到你的信,我万分高兴,原来你也早已解甲归田了,这是好事。上次我说,我家 正在闹鬼,是的,这鬼一直纠缠着我。我隐隐约约觉得从我十年前从长安搬回坤州的那天起,这鬼就 在这间古宅里出没了,只是我当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鬼。但是今年,它越来越频繁地活动着,其实 我向来都不害怕鬼,但是这回我真的有些恐惧了。你也知道,当年坤州的刺史府是一间很破旧的古宅, 战争结束后,新来的刺史新建了一个刺史府,而我则独自居住在这栋旧宅里。这间宅子很大,也很破, 你不知道,我没有雇佣一个仆人,诺大的宅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靠着我在关中拥有的那千顷良田 度日,每个月,我在那儿的代理人都会给我带来粮食和钱。我一个人过惯了,朋友们劝我再续铉一个 妻子,我也拒绝了。你续铉了吗?天哪,现在鬼又来了,它折磨着我,我不能再写了,就到这吧。段 路” 这封信没有什么新的东西,但至少可以告诉我,我的祖先做过鳏夫。窗外的阳光异常的强烈,我 在家里胡思乱想着,我想到了坤州。 坤州,这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城池,但我宁可相信它存在过,因为在历史上,象这样因为种种 原因被遗忘的例子实在太多了。可我难以理解的是段路和我的这位叫蔡进德的祖先是如何在坤州死守 三年,抵挡住史思明的数万大军的。在安史之乱中,张巡和许远死守睢阳,最终还是城破身亡,段路 难道比张巡的本事还要大?这种疑问困扰着我,促使我打开了第三封信。 “进德吾兄:你在信中说你早已续铉,并已有三个儿子,实在可贺,想想我,可能真的要孑然一 身一辈子了。是的,你信中的猜测没错,我永远都忘不了月香,她的眼睛,她的笑,她的身体,十年 前她死在坤州,就在这间房间里,我永远都无法摆脱她,永远。这十年来,虽然我一个人过,但是我 养了许多猫,二十多只,其中还有波斯商人高价卖给我的那种两只眼球不同颜色的猫。这些猫陪伴了 我十年,就好象是我的爱人,和这二十多只猫在一起,我有一种妻妾成群的感觉。是的,我爱她们, 我把她们当作了一群美丽的女人。但自从我家里闹了鬼,奇怪的事情就不断发生了。昨天我的一只白 猫失踪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后来我发现我的厨房里传出了一阵肉香,我已经十年没吃肉了,自从 战争结束以来,我就成了一个素食者,过着和尚般的生活。我非常惊讶,我从没煮过肉,我揭开了锅, 天哪,里面是我的那只失踪的猫。这只猫被大卸八块,毛全拔光了,内脏也清理了出来,肉都被煮熟 了,我当即晕了过去。虽然我当年也在坤州血战三年,见到无数血腥的场面,但这十年来,我几乎从 未见过来血,而且我与猫的感情也越来越深,见到如此惨状,我象死了妻子一样嚎啕大哭。我明白, 这一定是那鬼的所为,因为,我的宅邸过去是刺史府,有非常高的围墙,并且由于我家闹鬼的传闻全 城皆知,没人敢闯进来的。我痛苦万分。进德,这是报应,十年前的报应,你应该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段路” “报应”是什么意思,我无法理解,而且他说我的先祖也是明白的,究竟有什么事?我从来不相 信世界上有什么鬼魂,至于鬼魂杀猫并把猫给煮了则更是天方夜潭了,也许段路得了精神分裂症,产 生了幻觉,没错,一个人在这样一栋阴森恐怖的古宅中独自生活十年,精神肯定会崩溃的。他还提到 了“月香”,明显是个女人,也许是他过去的妻子,可以肯定的是,他深爱着月香,但他后来又失去 了月香,于是他为了追悼亡妻,一直住在了妻子死去的那间房间里,并且以素食吃斋度日,放弃了荣 华富贵,真是个难得的有情郎啊。 已经是夕阳西下了,黄昏的阳光洒满了我的房间,也洒到了这些古老的信纸上,涂上了一层鲜血 般的颜色。我知道阳光对文物有破坏作用,急忙把信都移到了阴暗处,在阴暗的光线中,我打开了第 四封信。 “进德吾兄:在短短的十天之内,我有六只猫被杀并给煮熟了,尽管我把厨房的柴伙连同灶上的 锅全搬走了,天天到城里的寺庙吃素斋,但那个无孔不入的鬼仍然不知从哪而弄来了柴和锅。我恐惧 极了,每天晚上,我都把所有的猫都聚集到我的床上,与我睡在一起。这张床在十年前是我和月香睡 的,非常宽大,睡在这张床上,我几乎每晚都能梦见她,她还和十年前一样年轻美丽,永远是二十岁。 你一定不会忘记吧,当年我和月香是多么恩爱,成为你们这些将领和军官们羡慕的对象。是的,月香 是个才女,她作诗的才华不在我之下,每天晚上,她为我掌烛,我作一首诗,然后我再为她掌烛,她 再作一首诗,每次她的诗都比我好。只可惜她生来就是个女人啊,如果月香是个男子,做官肯定能做 到宰相,做文人也一定会流芳百世。可她又具有女人的一切优点,美丽贤淑,对我体贴入微,在当年 坤州所有的官员家眷中,她的女红也是最好的,我清楚地记得,进德兄,你的妻子还曾专门向月香请 教锈锦屏的技巧。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她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你我也都不问政事了。当年她睡的 位置上正睡着一群猫,尽管它们在夜里是极不安分的,真是世事难料啊。我真怕它们都被那鬼掳去做 成了猫肉汤,它们是我生命里最后的希望了,进德兄,你看我该怎么办呢?请给我指点迷津。段路” 我忘了吃晚饭,尽管我肚子的确饿了,可我不得不承认,我被这些信深深地吸引住了。段路的这 些文字有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就象加了某种咒语,你一旦打开它就再也关不上了。从段路的文字里, 我似乎看见了那个叫月香的女人,如果段路的描述属实,那么我真的感到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 生在二十世纪,而不是公元八世纪,我非常想见一见月香。我明白我走火入魔了,我这才相信了我的 那位历史研究生堂兄的话。天色渐暗,在我打开了灯的同时,我也打开了第五封信。 “进德吾兄:看了你的信,非常感谢你给我出的这些主意,但恐怕我都办不到。首先,我不会离 开坤州的,因为月香和我在坤州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当然也包括一生中最悲惨的时光。我想 如果离开了坤州和这座宅邸,我立刻就会死的。第二,我也不会去请驱鬼的和尚道士来的,如果把他 们请来的话,一定会打扰月香在天之灵的安息的。所以,我只能继续留下来,与鬼周旋到底,告诉你, 现在我的猫只剩下最后五只了,其余的都被鬼害死了。进德兄,你不会明白的,这座古宅中,到处都 残留着月香的气味,十年了,这种气味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烈。我时时刻刻地感到月香还没有 死,她就在我的身边,她陪伴着,一同度过了十年的光阴。我现在每天晚上仍在作诗,作怀念她的诗, 有时第二天早上,我居然会发现在我作的诗下面还多了一首诗,那是月香的笔迹,还是写得那样好, 与我写的那首是对应的。月香就在我身边,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她就在我身边看着我,是的,现在, 我在给你写信,她在我旁边,她正告诉我该怎么写,确切的说现在是她口述,我执笔。十年前,她的 确死了,但十年后,她又的确活着,天哪,让我怎么才能说清楚,总之你是不会相信的。此外,还告 诉你一件事,现在的坤州城,几乎每一户人家都在闹鬼,每个人都惶惶不可终日。坤州城象大海里漂 泊的一叶扁舟,甚至比安史之乱我们被围困了三年那会儿还要恐慌,当年的敌人毕竟还是人,而现在 坤州的敌人则是鬼。段路” 我感到了一种恐惧,从这些古老的纸张里汹涌而出,紧紧地抱着我。我似乎看见在我读信的同时, 月香就在我旁边和我一起读着信,我抬起头来,看到了她的脸,很美。从她的身上,发出一股肉香,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段路说十年来月香的气味一直挥之不去。因为这股肉香,从她的肉体深处发出的香 味,对,月香就是肉香,在古汉语中,月与肉的意思相同,肺、肝、胆、肠、脾、脑、腿等等都是月 字旁。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看下去。电话铃突然响了,是我的那位历史研究生的堂兄:“看到 第几封信了?我知道你现在很犹豫,一年前我也和你一样,我现在能从电话听筒里嗅到你那里的血腥 味,真的,既然你看了那么多,那就继续把它给看完吧,明天早上到我的研究所里来一趟吧。再见。” 我握着电话,一句话也没说,听他说了那么多话。挂了电话,我感到这间屋子的气氛有些不对, 我突然觉得我现在就是段路了,我和段路一样独自生活在一个大房间里,真的,我就是段路,段路就 是我,这些信全是我写的。是吗?我问着自己,然后我发疯似地摇着头。我打开了第六封信。 “进德吾兄:刚看完你来的信,你说当年随我死守坤州并一同受到朝廷赏赐的十二位将领和军官 已在今年全部意外地死亡了,这真的很让我心痛。你说刘将军是在成都喝醉了酒掉进河里淹死了,真 不可思议,我清楚地记得刘将军的水性非常好,是长江里的浪里白跳。还有李将军在他儿子的婚礼中 无缘无故地上吊自杀,这也是不可能的,他那种开朗乐观的性格,还会自杀?而且是在那种大好的日 子里。更有甚者是张将军被他的家人砍死做成了人肉馒头给煮了吃了。其他人的死状也是非常奇怪, 他们当年在坤州的尸山血海中打仗都没有死,怎么会现在却接二连三地出事,而且几乎是在同一个月 里。进德,我非常担心你,你不会有事的吧。现在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的猫只剩下最后一只 了,但它活得很好,是一只美丽的波斯猫。我要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它,我发誓。段路” 夜很深了,我困了,于是我捧着这些信慢慢地在沙发上睡着了。睡了一会儿,我突然闻到了一种 奇怪的气味,这气味带着浓烈的馨香,发疯似地直往我鼻孔里钻。我受不了了,我循着香味,到了我 的厨房,不知是谁在煤气灶上点着大火烧着一个不锈钢锅子。我揭开了锅盖,里面是一锅肉,确切的 说是肉汤。汤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油,我用调羹喝了一口,这是一种我从未喝过的汤,味道非常美 妙,这一调羹的汤从我的舌头滑到咽喉,再进入食道,最后流进了我的胃,我的胃很贪婪,把这些美 味的汤都搜刮殆尽了。我还没吃晚饭,也就顾不得许多了,我又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肉丝被我的牙齿嚼碎,然后我舌尖上的味觉器官又得到了一次刺激,是的,从小到大,我从没吃过那 么好吃的肉,是谁煮的呢?很快,我就带着疑问,把一锅肉差不多全扫进肚子了。最后,我在锅里发 现了一样东西——手指头,人的手指头。 我哇地一口吐了出来,然后我惊醒了,原来这是一个梦。 我刚才睡着了,竟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我心惊肉跳着,浑身冒着虚汗,一时间睡意全消了, 现在已是半夜两点,我强打着精神打开了第七封信。 “进德吾兄:坤州城已经陷于一种巨大的恐怖中了,不断有人奇怪地死去,城外到处都是新坟, 而且死的都是男人。全城充满了死人的臭味,和尚与道士都忙着做法事。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坤州流 行了瘟疫,唯一的解释就是鬼魂作祟。但我还活着,还有我的最后一只猫,它活得很好,每晚都睡在 我怀中,就象月香。经过这些天来,我渐渐地觉得月香的确还活着,就活在这只美丽的波斯猫身上, 是的,所以现在我可以说,我又重新得到月新了,她永远都不会和我分离的,我们永远在一起。起风 了,带着坤州城里死亡的气息的风贯穿了我的房间,席卷过我们的身体,虽是盛夏季节,我却感到了 一种冰凉彻骨的感觉。报应,这是因果报应,谁都逃不了。段路” 看到这儿,一阵风穿过了我窗户打在我的额头,我望望窗外,下半夜的月亮却特别圆。我开始明 白段路所说的报应的意思了,我能想象坤州城一定是遭到了某种灾难,这种灾难是人类自身造成的, 我一向不相信有鬼魂存在,但灾难肯定有,只是通过了某种特殊的方式。这使我增加了读下去的勇气。 我打开了第八封信。 “进德吾兄:今天是七月十日,你还记得十年前的七月十日吗?相信这一天你我都永生难忘的。 七月十日,每年这个日子,我们的心中都隐隐作痛。我说过报应,今天就是报应的日子。当年我们死 守坤州,全城只有五千士兵和两万百姓。我们的粮食准备很充分,但没想到安史叛军的准备更充分, 终于两年过去了,重围中的我们吃光了全部粮食,包括所有的老鼠、猫、狗、甚至战马,所有能吃的 东西都吃光了,全城人都在挨饿,这样用不了十天,坤州城就会不攻自破,睢阳也已经失守了,我们 如果完了,叛军就会长驱直入地攻入江淮地区,大唐也就完了。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我给你们 煮了一锅肉,你们都很惊讶哪来的肉,我没有说,只是让你们先尝尝。你们吃了,你们吃得很香,你 们说这是你们一生中最好吃的肉。最后我告诉你们,这是月香的肉。你们都吐了,然后,你们都哭了, 你们这群大男人象女人一样流下了眼泪。是的,是我亲手杀了月香,那天月光皎洁,月香依然美丽动 人,尽管她已经有三天粒米未进了。我的手里拿了一把刀,我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许久,但是我终 究没有勇气,我的刀掉在了地上,我放弃了,我决心和她一起死。但是绝顶聪明的月香看出了我拿刀 的意图,她轻轻地对我说,杀了我吧,女人对战争没有用,杀了我吧,把我的肉吃了,我总之是要给 饿死的,不如死在我爱人的手里,让我的肉体进入你的肉体之内,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从此,我们 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来,动手吧,象个男子汉那样,如果你还是我丈夫,动手吧。不,我下不了手, 但月香夺过了刀子,她把刀子刺入了她自己的心口。她微笑着,对我微笑着死去,胸口还插着那把刀。 那时我痛苦万分,真想自己也一死了之,但最后我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我疯了,那夜我真的疯了。 我想到了段家的荣誉,我想到了死守坤州的誓言,我把月香肢解了。我说过,那夜我疯了,我爱她, 所以肢解她,这就是理由,这理由你们永远都不会理解的,因为你们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是的, 我把她肢解了,完成了她死前交代我的事,我把她的肉剁下来,她的肉充满了香味,天生的香味,她 是个绝代佳人,就算变成了一堆锅里的肉。当时我干这事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罪恶感和恐惧感,那夜 我真的疯了,我只想永远地和她在一起。我把她的肉给煮了,煮了几大锅,我自己先吃了一锅,那味 道美极了,其实我内心也痛苦极了。然后,我把其他的几锅分给了你们。爱一个人有许多方式,在那 种特殊的情况下,我想这是最合理的方式了。进德兄,接下来就是你,你哭完了之后,立刻回到了家 里,把你的妻子和小妾也给杀了,煮成了一锅肉。于是,所有的将领和军官都开始吃自己家眷的肉。 后来我们干脆把全城的女人都关了起来,总共一万人左右,我们每天吃三十个女人,全城的男人居然 没有一个反对。有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人吃了都无动于衷,自己还吃得最多。为了养活这些 女人,我们还安排了女人吃女人,当然她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人肉,还以为是猪肉。于是,我们就靠 着吃人肉熬过了将近一年,这一年的坤州是恐怖的世界。终于我们等来了救兵,坤州守住了。十年了, 我终于把这些话说出口了,七月十日,今天是七月十日,我想这该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们的罪 过是无法饶恕的,天哪,我看见月香了,真的是她,她微笑着来了,她是来带我离开这个世界的。进 德兄,如果你能收到这封信,那一定是月香带给你的,请千万不要害怕,珍重啊,进德,你要当心— —幽灵的报复。段路” 这是最后一封信,我颤抖着看完了它,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即便是唐朝想必也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段路一定有精神分裂症,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就象唐人的传奇,总有些不可思议的事。可我不能 自拔,尽管我不相信,但从这古老的纸张和字迹中传出的气息却又强迫着我相信。我又隐隐约约地发 现这最后一封信上有许多浅红色的斑点,很淡,但却很密集,这是什么?是血迹?难道是段路的血, 经过了一千多年,永不磨灭地保留在这纸上。也许这就是堂兄所说的历史的鲜血? 天色渐渐地亮了,我茫然地坐了很久,直到阳光洒满了我的房间,驱除了那股唐朝的气味。我把 信全都放好,带着信赶往我堂兄所在的研究所。 堂兄早已等着我了,他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的脸色的真难看,一夜没睡?是不是,你 一定把信全看完了,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对你说什么都没有,是我骗了你,我不愿你看下去,但是现在我必须告 诉你真相。这是真的,坤州的确存在过,乾为男,坤为女,顾名思义,坤州是一座以女人为主的城市。 在安史之乱后的第十年,突然全城发生了巨大的灾难,男人几乎全死光了,于是这座城市成了死城, 被放弃,如今只剩下一堆田野中的废墟,在史书上也没有留下任何记载,我花了整整一年才研究出成 果的。事实上,被围困的城市中发生吃人肉的事情在中国历史上绝不止一次。” “那么我们的那位祖先呢?” “这位名讳蔡进德的先人在收到段路给他的最后一封信的当天晚上,举火自焚,没人知道原因, 而这些信却都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那么说真的是有鬼?” “不,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世俗认为的鬼魂,那的确是段路的臆想,是他长期自我封闭的结果,他 一直有一种强烈的罪恶感,他独自忏悔了十年,内心充满了痛苦和对爱人的思念。于是在精神上他产 生了幻觉,这是一个人心灵深处不断斗争的结果,他失败了,他败给了他自己的灵魂,于是他的灵魂 就不属于他自己了,所谓的鬼魂,其实就是他自己,他的另一个自我,另一个代表爱人的自我。由于 深深的爱,他已与月香无论在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合二为一。所以,他说月香还活在他身边,其实 就是他自己———他的另一半,他的精神已经一分为二,也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一切都源自他内心, 一切都源自对月香的爱。他在写完最后一封信以后,就死了,死因不明。但对他来说,这却是最好的 解脱。”“那么他养的那么多猫是怎么死的,也是幻觉吗?还有他的那些战友,包括我们的那位祖先, 还有坤州全城的男子,他们为什么会死?” “冥冥之中,自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纵,但不是我们所一般理解的复仇的鬼魂。也许那些猫根 本就是段路自己亲手杀的,通过潜意识驱使他重复了当年的那种恐怖行为,这是双重人格的典型病例, 他写信时的正常人格却对自己的行为浑然不知。我说过一切罪恶都源自内心,我们的那位祖先其实想 必也有过与段路一样的心理过程。你是否注意到了信中反复提到的报应二字,这不是简单的佛教意义 上的因果报应,而是他们的内心对自我的报复,从这个意义来说,他们在劫难逃。” “谢谢你,堂兄。” “你认为我刚才说的是标准答案吗?不,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自己的答案,我真不该说这么多,也 许你自己的理解比我的更好呢?” 我离开了堂兄的研究所,回到了家里,并归还了那些信,象是扔掉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晚上,妈妈为我烧了一锅肉汤。妈妈没有察觉到我的眉头掠过了一丝恐惧。 肉香,真的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