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瓜的为什么要拯救世界》 卷一 古人间 什么是孤独 清剑新历141年5月,瓜镇的天空是晴朗的,无风也无云,瓦蓝瓦蓝的。 浩浩荡荡的大河分支出一条支脉,这条支脉被称为商水。 商水的南边是商阳城,瓜镇就在商水的流经处。 商水说是支脉,那最窄处也得二十米宽。 有风时也称得上波澜壮阔。 一片河水冲击出来的河滩,种满了西瓜,瓜镇以此为生。 瓜镇北面百姓自种的林地里,一个半大的短发孩子阴沉着脸,他叫丞,没有姓氏。缀以地名,长大后可称瓜丞或者商丞。 丞的面前有两座坟,一座略微大些的坟,上面的土是干硬的。 还有一些零星草苗,坟无碑只有一颗柏树,大概十公分粗,看样子长了八九年了。 另一座坟,略小些,土是新的,没有杂草,也无碑,只有一株柏树幼苗。 丞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下身是个旧裤子,跪在两座坟前,坟前的黄纸烧的只剩下星火,十来岁的孩子没有哭。 那年,天下大乱。 人们本着末日捞一把痛快灭世的心态,释放了那些不安的狂暴的欲念。 商阳附近出现了一些以小修士为主的亡命之徒。 他们劫掠到相对富裕的瓜镇,丞的父亲和数名乡勇挺身而出。 一阶感气境的丞父拼死了那队流寇,村子得以保存。 那时没有天爹的小丞儿天天哭,天天闹,后来大些了,好不容易缓了缓。 每逢节日随母亲添土也还会哭闹,后来几年过去了,也就习惯了。 习惯真可怕,习惯了母子相依,习惯了家贫如洗,习惯了母亲常常卧病不起,习惯了孩子照顾大人,习惯了偶尔去药店偷药材,也习惯了那永远留着暗门的书院篱笆墙。 现在也要习惯一个人了,母亲病逝前又熬了两三年,也算在西瓜帮里享了三年太平。 兴许是强撑着太苦,太累,自私了一次,就撒手了。 她去世前的一年身体愈发弱,每天都念叨着死了以后,让他一个人如何如何。 直到某一天,芹娘拖着病体从外面归来,看起来心情竟然也不错。 丞特意从屠夫那边要了些边角下水,芹娘给他做了顿荤腥,吃完后,说有些累了。 让丞过些日子去拜教书老夫子为师,别老偷听,读书的事情,还是要光什么正大的。 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说他为什么叫丞,是因为他爹曾经掉入深坑数日,时刻想着未出世的孩子才坚持到救援。 “丞”整个字像一个人用双手把落入陷阱的人救上来,儿子就是他的救星。 说什么长大了别给他死去的爹丢脸,莫做些令先人蒙羞的事儿。 说的太多,丞反而有些忘了。 直到她睡去再也没有醒来,丞小小的心里,竟然也不太难受。 这大约是习惯了?可能吧。 他拍拍土,站了起来。 往父亲的旧坟上添了一些新土,又拔了几棵比较突出的草。 瞅了瞅母亲的新坟,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含糊的嘟囔着“今后只有我一个人添土了,添你们两个人的土。” 说完,突然间哭了起来。 母亲去世时,丞帮着整理她瘦弱的遗容,从隔壁花婶那边借了镜子。又从九娘那边拿了胭脂水粉,涂在娘亲的脸上,拿梳子,仔细的梳齐枯燥的头发。那时,他没哭。 打理的很小心,生怕打扰了她。 找老木匠佘借薄木棺材时没哭。 村民帮忙下葬,挖坟时也没哭。 此刻天地间无人,只有他,一瞬间的孤独袭来,打翻了坚强的孩子。 起初是默默的哭,然后声音渐渐凄惨起来。鼻子一抽一抽,眼泪仿佛怎么也擦不尽。 可是情绪的宣泄,若是没有观众,散的是很快的。不一会儿,他止了哭声,擦干了眼泪。心想,若是被那帮子伙伴看到他哭泣的模样,还不惊掉下巴哩。 丞抬了抬头,看着太阳由橘红色慢慢向玫红转变。 已经要下午了,他拿起给父母上供的馒头和油饼,吃了起来。吃饱后胡乱擦擦嘴,倚着父亲坟前的柏树,慢慢睡着了。 时光缓缓流淌,不知何时起了风,天边出现一群稀薄的云,慢慢的越来越多。天空之上的太阳,照起了远空成片的云彩,晚霞万里。映着丞沉睡中舒展的眉眼。 那也许是不错的梦。 当,中天上的太阳慢慢消失时,洁白的月亮在那个位置缓缓浮现。大地上的人们习以为常。无数万年日月都是如此交替。 没有阴晴圆缺,月光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变暗,直到黎明前,整个世界陷入一片虚无的黑。 天空无云,月色显得特别洁白,丞独自走在麦田的土垄上。 沉甸甸的麦穗成片成片,麦田里套种着西瓜,旁边的青绿色的瓜藤歪歪扭扭的延申出来,月色里,隐约可见,瓜已经有拳头大了。 坟地离村子不远,在星星点点的油灯里,他看见前方一座一座的房屋黑色的轮廓。 走在散落的土路上,路边杂草里虫鸣阵阵,在静谧的村庄里,突然传来一阵犬吠。 一只黄色的土狗朝着丞飞奔而来,扑进他怀里,舌头往他脸上添,重点舔嘴角残留的油星,惹得丞一阵恼怒。 去年教书的老先生吃瓜时,指着愚笨的二三子,说“有子有瓜有犬有虫却无人才,是‘孤独’啊” 那时他不懂,只是以为夫子在骂人,此刻看着旧柴门却没有熟悉的咳嗽声,小小的人才明白,这句话应该是“有子有瓜有犬有虫却无人,才是‘孤独” 终于,只有自己了。 破旧的柴门外,锈迹斑斑的铁插销还插着,没有锁。瓜镇虽说对外贩瓜,但平时还是非常封闭的,排外的,插上插销只是说明没人在家。 况且这能钻狗的柴门,也挡不住什么人。 破门咯吱的被推开,是一个打理的比较整洁的小院子,院子北边是三间茅草屋。 正中间是略大的堂屋。 堂屋里没有主客座,没有挂画与横幅,只有个木桌子和四个小凳子,左右有门,通两侧房间。 门朝西有个小厨房,厨房边是个棚子,里面堆着柴火,那边还有一口水井,看起来算是过得去。 柴是隔壁木匠送的边角料,草棚子和房子是石头和二狗家帮忙出主力,相熟的邻里一块儿动手盖的。 这就是丞的家,除此之外他还有一把重弩,一柄破铁剑和一本翻烂了的却不得入门的《碎石术》。 是夜,丞喂了黄狗一块儿冷杂面馒头,黄狗叼着老实的卧进了柴棚。 五月的夜晚还是比较凉,折腾了一天的丞盖着薄被子躺在木板床上沉沉的睡去了。 卷一 古人间 懵懵懂懂的未来 太阳替下了月亮,黑暗终于散去,镇子的里公鸡开始打鸣,仿佛一瞬间,瓜镇活了起来。 隔壁的木匠呵斥着柱子起床,花婶在厨房里忙里忙外,叮叮当当。炊烟在错落的屋顶上升起。 丞打了个呵欠,在草棚边上的井里打了凉水,激得他瞬间清醒。 待他盘膝定身,呼吸吐纳片刻后,缓缓起身。打了一套粗浅的拳法,运气对着院子里的大石头拍了过去。 “砰!”的一声,石头上的裂纹又粗了一丝。 丞拿起瓢舀了半瓢谷子,顿了顿,太安静了,他撇撇嘴,又把半瓢谷子抖了一半进粮食缸里,自己怎么吃的完哩。 待他熬了半锅谷子粥,热了一个杂面馒头。又从院子南边的角落里摘了一个青辣椒和两棵葱苗,切碎了伴着盐,当做菜。 黄狗摇着尾巴看着丞把一碗掺了麸子的谷子粥倒进狗盆。 摇着尾巴哼哧哼哧的吃了起来。 你又不是猪,丞想着,犹豫了一下又掰了一块儿杂面馒头扔进狗盆。 这边刚刷完锅。 那边柴门响起了敲门声。 “在家呢,进吧” “你娘不在了,镇里要收回她那一份补助,你按个手印。”村吏打扮的短发中年男人挎了个布包走了进来。 丞老老实实的按了手印,向村吏作揖表示感谢。 村吏又掏出一份手印“你们家瓜田和麦田一直由村里帮着打理,这份契约你按了。 你成年后,田地交还你,现在收入四分缴税,四分归镇,剩下的归你。 另外,镇里帮你申请了一个书院的名额,不用偷偷的去听了。 你才十四,好好学几年,有什么困难找我们,都是邻里的,别客气。” 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荷叶包,“这是束脩,偷听了三年了,拜师的礼也该补上了” 丞接过荷叶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谢谢你,石叔。” “都是应该的”说完他收拾了一下布包,没有坐也没有喝一碗水就转身离开了。 丞看着桌子上的束脩,有些怔怔出神。 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他也不知。 父亲曾是镇里猎队的队长,留下了一本一脉碎石术。 这世间讲究传男不传女,传儿不传妻。估摸着觉得女要嫁,妻也能改嫁吧。 可他爹死的时候,怕孤儿寡母受欺负,把不留文字的入门的吐纳法诀传给了村子里的几个朋友,硬生生撑到法诀说完,交待村民皆可修行,照抚他们孤儿寡母一二就行。说完才死不瞑目的咽了气。 丞从识字开始,自己琢磨了三年,碎石术堪堪入门,跟其他人比起来差的远。似乎他怎么修炼就是不得法,别人半年就能小成,他用了三年。 于是法不成,他就修术,修剑术,每日拿着铁剑刺三千,次日砍三千,第三日持剑半日纹丝不动。 十四岁的他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猎队不同意他进入,毕竟猎队太危险,家中独子不收!他就自己去密林外围锻炼。 同龄的二狗已经人高马大,柱子和石头也健壮异常,木桃虽然性子弱但是也算健康。五个玩的好的朋友,就他拖了后腿,拉低了平均身高…… 瓜镇百姓在粮食和瓜收获的季节死命的吃,补充体力,修行碎石术。更何况,存粮不多,那些流寇来搜刮,也不至于太心疼。 这个修行的世间,不要以为百姓能把粮食财物藏到哪里,那符师奇怪的手段多的是。 若是找不到,找几个领头的搜魂!一样收获满满。 时间久了,商阳也就养成了少留存粮的传统,遇到小流寇就杀光,遇到强大的劫匪,就麻溜的跑,甚至抱着我们死光了,你什么都得不到的心态。直到瓜镇成立了西瓜帮,共同抵御流寇,日子才好了些。 于是这里渐渐的也就养成了奇怪的现象。 强盗有固定的地盘,成立了帮派,开始了洗白之路,每年来收缴财货,会给百姓留下大部分。 强盗也是人,镇民真要是抵死不从,那伤亡大了,也容易被同行吞并。 反正日子就这么凑合着。 活着,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易。 吃了饭,丞坐在凳子上,胳膊撑着脑袋。 芹娘在世时,家里虽苦,却不至于饿死。 屠夫他们几家帮衬,都会被芹娘拒绝。 肉,只肯要些下水。木,只肯要些碎木。 有时候别人拿着吃的递给小丞,芹娘都会笑着拒绝。 哪怕儿子已经眼睛发直,嘴流口水。她顶多咬咬牙,去帮着猎队多处理猎物,换些吃食。 用她私底下的话说,她没啥本事分辨好坏,就统统拒绝。 毕竟孤儿寡母,别人说闲话,多难听哩。 她男人英雄一样的死了,可不能死不安生呐。 后来时间久了,也只有铁匠,木匠,屠夫和二狗家的帮助,她会接受一些。 毕竟丈夫生前多有往来,法诀也是交给他们帮着传给村民,更何况小辈儿同样玩的好。 所以丞一般不接别人东西。 继而也养成了他不太爱说话的毛病,丞也学着他娘,慎言慎行,无法分辨时,拒绝就是了。 思维在发散,今后该如何? 村里的行业基本都是子承父业,要不再去找荆狼说说? 自己在密林外围也杀过一阶的魔兽,那吐水箭的牛蛙,甚至受伤的孤狼,而且他还懂得草药,多少有点用吧。 唉,先去书院拜师吧。 丞刚踏出门,就看到一身素衣的九娘站在门外。 她有些局促,“芹娘去了,以后,我常来看你。这是一些肉干,你拿着。” 九娘是丞娘亲的好友,她男人也战死了。两个女人有了共同的故事,可是九娘没有孩子,也没有改嫁。 “听说你要去书院拜师,可不能失了礼数。” “嗯” 秦齐楚三国撤军后,新来的齐国官府不管事,流寇时不时劫掠,瓜镇因此成立了西瓜帮。 说是帮派其实也就是镇民统一起来,抵御流寇。 实际上只能挡得住一部分,遇到那带了高手的,也只能乖乖上钱。 另外平时还得应付那群不管事还收税的,所以活的异常辛苦。 不过西瓜帮还是弄了个书院,请了个老夫子教书。在瓜镇百姓的口中,那就是帮派驻地。 老夫子据说是镇长请来的,长的倒是仙风道骨,喜欢腰间挂个瓢,当饮水的器具。 镇民盖了个书院,围着书院造了结实的镇墙,把书院围了起来。 平时作为教书储物的地方,战时那就是全镇的堡垒。 书院只是文绉绉的说法,真正教书的地方也就是几个砖瓦房。 木匠用几个木墩,做了几个座位,又花了大力做了桌板。 这个时候趁着晨风和五月的薄雾,老夫子正在教孩子们读蒙书,那是一块儿立起来的石板,先生用特殊的笔写的隐隐发乌光的字,手一抹,字迹便能消失。据说这是教书匠必备的技艺。 丞硬着头皮从大门走了进来,那教书的内院大门其实也就是两根高高的木柱子搭了个茅草顶棚。 丞对着先生的背影作揖,“先生……” 老夫子转身看了看丞相手里的荷叶包,胡子抖了抖“来了” 拜师也不复杂,因为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师父,而只是师傅。 交了拜师礼,敬了一杯茶,以手背抵额头,躬身约九十度,为一礼,郑重一礼。 蒙学只上半天,教习生字和音韵,半大的孩子也是重要的劳动力,拔草喂猪给瓜田浇水那都得上。 丞家的田虽说村里人帮着打理,但是丞也不能坐等收成,那可是会被娘亲骂的,她那时托着病体拉着幼儿都得下地。 丞记得很清楚,他哭闹着不去的时候,娘说“这是别人的情分,却是我们的本分。” 然后就是一顿打,看着年幼的丞,小孩子也不敢继续闹,只能哭着鼻子去拔草,其实也拔不了几根,甚至还会折断瓜苗,但是芹就是让儿子干活。村民劝也没有用,这个没有姓的女人倔的很,丞记得别人跟他娘说“芹娘,再找个男人吧”他娘总会把人轰出去,说是要给他死去的爹留个香火。 现在自己这根香火燃烧的也不旺盛,至于他爹死前也没留下什么金银财宝,只留下一本粗浅的一脉碎石术。 丞自己琢磨了好几年也就那样,还不如铁剑好使,仿佛自己就是传说修炼的垃圾。 丞还能记得父亲能运气碎石,力扛装满水的大缸,估计换成先生说的鼎,也是能扛得动吧。 如果自己也有修行天赋,嘿!丞用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扔下一把草,看着村民从商水里汲水灌溉自家的瓜田。 难道就这样一辈子吗?丞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之上是看不透的蓝色的虚无,天空是什么?天空之上有什么? 先生说天地之大无边无际,圣海无垠浩浩荡荡,可多大是无边无际?多广是浩浩荡荡?先生说的他自己跟亲眼见过一样。 丞对此抱有怀疑,却心生向往。但外面的世界不太平,出个镇子就要成群结队的。 用屠夫的话说,鸡毛都没张齐,就想着飞?外面强盗那么多,手无缚鸡之力去个屁! 小心被抓了当奴隶,知道奴隶吗?就是那些从外界拼死逃过来的人。啧啧,惨不忍睹。 而自己应该就是屠夫嘴里说的手无缚鸡之力的鸡仔?可是自己明明已经打的那群小朋友哭爹喊娘了啊。 先生还说我们是无国之民,唉,啥是国啊,想不懂,能当饭吃吗?况且现在不是在齐国治下? 村子女人嚼舌头的时候说无国也挺好,能活着就行了,现在可比之前活的好。什么活好活儿不好的,反正丞是不懂的。 以前什么样他也是不懂的,村里人说现在能吃上饭非常好了。 可是能吃肉不是更好?他们为什么不想去吃肉?安于现状吗? 想不懂,自从认真的偷听了三年的课,他懂得更少了,没办法像柱子,二狗,木桃,石头他们一样没心没肺了。 以前追黄狗都能跑一天,喂羊放牛卖瓜都能乐呵一天。 现在,父母都不在了,丞练剑之余也闲了下来。 不用天天去跟医师熬药换药,不用去密林蹲守猎物,不用费力的辨别药材,也没人催着必须下田地,但小小的人并没有和同龄人一样。 他迷惘了。 蒙学真正的做到了启蒙,开启了朦朦胧胧,开启了懵懵懂懂。 也掀开了世界的一角,那是纯白色的,香甜的,雾蒙蒙的烟,前方是未知的世界,吸一口,便会前进一步,从此直到心死方停。 所以他们和她们是心死了吧。 卷一 古人间 少年的日常,两次翻墙看洗澡 又一年,瓜镇抱团取暖,丞偶尔去密林打猎采药,再加上九娘经常性的接济,温饱无忧。 丞很难拒绝这份好意。 九娘在镇子里的朋友也只有那几个同病相怜的寡妇,她平时很少出门,毕竟镇子里还是有闲言碎语。 九娘出门一般是给那些孤儿送吃的。用她的话说,镇子给的补助吃不完。 丞不敢拒绝,他大了,他知道。每当大刀帮来人时,在书院后院传来男人*dang的笑声。他清楚的知道,那笑声意味着什么。 今年大刀帮的人又收获满满的走了。 丞按部就班的生活,却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九娘,他有些担心。 丞犹豫了一下,没有登门拜访,大约是觉得九娘不会愿意让他见到狼狈的模样。 等到了夜晚,丞准备偷偷的看一眼。 瓜镇的夜晚静悄悄的,夜色下只有淡淡的月光,偶尔来一片云,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不一会儿,丞就走到了九娘家的院子,他身手敏捷,翻墙入院轻而易举。 院子静悄悄的,九娘没有养任何动物,院子里静极了,窗台还亮着油灯。 丞松了一口气。 有灯就有人。 他悄摸摸的走到窗台前,用匕首划开一个洞,探头看去。 只见九娘赤果着,下身泡在一个大木桶里,背对着窗户。 背上都是淤青。 房间里只有水声。 丞看了一会儿,她除了在水里泡着,就是使劲的清洗自己,手放在水桶里使劲的搓,丞的目力很好,他能看到九娘因为用力而绷紧的肌肉。 她只是用力的洗,连身上的淤伤都不处理。 她大约是每天都泡着吧。 丞心情沉重,慢慢的退走了。 月余后,清晨,九娘拿着肉干再次出现在丞家,看不出任何异样。 “丞哥儿,莫要拒绝。” “谢谢姨娘。”丞接过肉干,“我陪你一起?” “行啊,东头还有几个小混蛋等着我送呢,他们可比不上你,自己可打不了猎” “嘿嘿,也就是些兔子,獾鼠” “那也很厉害了,听说兔子会吐水箭呢” “是啊,上次差点着了道。” 两人在街道上边走边聊,丞尽量讲一些野趣,九娘听到危险处,总会叮嘱他几句。 可当他们路过闲聊的人群,妇人们总会停下交谈的声音,等他们过去又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 丞耳聪目明,见九娘脸色已经有些难过,就恼火的冲着几个妇人骂。 那几个泼妇可是等闲人物? 丞和一群泼妇骂了起来。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小孤儿配小寡妇”,“哈哈哈。。。”那群妇女哄笑了起来。 九娘眼泪在眼窝里打转,双手死死的攥住衣角,一动不动。 丞只觉得血充脑门,一股脑的冲了过来,对着一个狂笑的妇女踹了过去! 那力道将妇女踹倒在地。 泼妇开始哭闹,不一会儿围过来一群男人,丞一个孩子,碎石术又基本是镇子人人会的,所以被她们男人追着打,打的鼻青脸肿。 直到九娘奋力的扒开人群,那群男人才摆手。 一个壮汉走到九娘身边,“九娘,我婆娘嘴贱,你担待着点。可是我的婆娘只能我打,这小子不行!”说完,他扶起哭闹的婆娘,拉到九娘身边,一巴掌扇了过去,将自己婆娘打翻在地! 最后,九娘什么都没说,拉着丞离开了…… “我知道她们为什么这样,你年纪小,不要放心上。大人的事情大人处理” “为什么?” “大约是怕我勾引她们男人,也怕有一天变成我这样。” 丞不太懂。 日子还要继续,十五岁的丞,也终于突破了一米六。 碎石术终于有了一些进展。 也敢时不时进入密林外围深处,找一些皮厚的鼹鼠,喷毒的蜥蜴猎杀。 它们的材料都是符道必备的。 无论是十五岁还是五十岁,人啊,各有各的烦恼。 屠夫不太会取名字,现在有一子一女,儿子叫肝儿,女儿叫心儿。 丞和二狗私底下还嘀咕,会不会凑齐五脏。约摸着是会的,因为屠夫那肥婆娘的肚子好像又起来了。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应该叫肾儿。 心儿姑娘十五岁,已经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儿,以至于屠夫下了集市都要提刀赶走几个溜墙根的半大孩子,被追杀最多的就是二狗。 寒暑往来,夏天晚上,晚上,丞,柱子,二狗还有几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捉了幼蝉,烤了吃以后,无所事事。日常活动撒尿灭火,几个人退了短裤,对着篝火,篝火里映着的是几个已经开始毛茸茸的小弟弟,半大的孩子正是鸡不嫌狗不爱是时候。 二狗说“你们看,老子最大,毛都快长齐了,我娘都开始给我相亲了。可我就喜欢心儿,那身段!那皮肤!那胸!那屁股”……画面突然黄了起来,几个人用尿滋灭了火,这脚下的火灭了,裆部的火起了,一直烧到心里。 几个人蹑手蹑脚。丞放风,二狗他们溜墙根,翻了墙,准备偷看心儿姑娘洗澡。 屋子里哗啦啦水声不断,撩的是心猿啸,意马尥。 几个春心萌动的少年相视无声一笑,露出个你懂的表情,二狗贱兮兮的推开前面的柱子,那表情分明是老子的梦中情人,是你先看的吗?柱子回了个表情,不让! 架不住二狗整天甜食不断,也是膀大腰圆,力气大,硬生生把他扒拉到一边,几个少年怕屋里人发现,也不敢吱声,只能怒目而视,这要是搁在外面,那就打起来了。 二狗露出胜利者的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掏出小刀,用口水舔湿刀子,轻轻捅破窗户纸,一看!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待过三咽口水的功夫,他让出了位置,给了排在二位的柱子,然后悄悄的后退……柱子一头雾水,凑过去瞅,只见他明显顿了一下,转过头锤了二狗一拳,二狗笑着憋着回了个表情。 柱子了然,把位置让给了石头,然后已经窥过的二人往后退,越退越快,只听得石头一声惊叫,屋内紧接着传来屠夫的吼叫“哪个兔崽子偷看老子洗澡!” 说着便是随意裹了个汗巾,冲将出来,二狗子一声怪叫,和柱子一起跑的飞快。 望风的丞看着先出来的二人跑着笑着,听得后面石头杀猪般的惨叫,一个哆嗦,也一溜烟的跟上逃跑的二人。 三人本在屠夫视线之外,也就率先脱离了仇恨范围,一直跑到树林里,二狗和柱子倚着树,笑个不停!二狗边笑边说“让你们想偷看我媳妇儿”说着便得意洋洋的告诉丞他怎么坑那破石头一群小屁孩。 “什么就你媳妇儿?心儿是我媳妇儿!二人又干了起来,丞也在一旁看着他们傻笑…… 每次心儿姑娘出来玩耍,远远的都会吊着几个小混球,而且是越聚越多,最后呼朋引伴,人多了,胆子大了,几个少年尤其是二狗,就会冲着心儿姑娘喊媳妇儿。 用他的话说女未嫁,男也未娶的,喊喊怎么了? 喊喊就会被憨憨打,那屠夫的儿子肝儿憨憨的,也就比心儿小两岁。 从小食肉,也是一魁梧男子,要不是脑子有点轴,绝对是瓜镇最佳夫婿之一。 只不过两班人马打起来,火力往往也没敢往丞身上集中。 一是打不过,二大约是觉得丞瘦瘦干干的,配不上心儿姑娘。 鲜花可以插在牛粪上,可要是插在干粪上,还不得枯死。 这就是原先瓜镇少年的日常。。。 到了少年慕艾的时候,一群人都是这样,笨拙的玩耍,笨拙的生活。 也许二狗会如往常一样帮助父亲在灶房里熬糖,柱子会学他爹木匠去做家具棺材,偶尔做一些小机关,学一些粗浅的符文。石头会去跟铁匠打铁,修一些滥造的体术。 而丞,大概会守着五亩地的瓜田,找个瘦瘦的丑媳妇,运气好的话,武艺大成进了猎队,成了乡勇,再死于非命。 甚至他断文识字,找个书吏的清闲工作,就这么过一生吧。他们会沿着祖辈的路子走下去,直到走不下去。 丞还做着修行的梦。 柱子经常把自己关在木匠房子里,琢磨机关消息。 石头跟着父亲打铁,木桃一如既往的软弱,而二狗? 他每天准点在心儿路过的路上,制造笨拙的偶遇,诸如“啊,你也往东去啊” “咦,媳妇儿今天又来了?” 后来干脆偶遇也不制造了,就缀在心儿后面,美其名曰护花使者。 惹得心儿撑着百八十斤的身子气喘吁吁的追杀他。 姑娘15岁,已经是波澜壮阔不足以形容,一百八十斤的躯体,端的是丰乳*tun,跑起来就是荡漾的青春。 其实二狗除了面嫩,已经与寻常无须大汉一样,且每日熬糖打磨身体,身手矫捷的很。 两人一追一逃,在瓜镇掀起一阵飞尘。 他偶尔故意让心儿追上,招架两招,顺势倒地,被心儿姑娘骑着身子胖揍一顿。 心满意足的期待下一天的偶遇。 这流氓行径,传的沸沸扬扬,他仍旧洋洋得意。 仿佛就是要败坏她的名声,再向那群狐朋狗友宣告一下主权。 只不过这天早上,心儿姑娘破例的没有追杀他,而是回去告状了,惹得屠夫拿刀子追到二狗家门口。 “甜娘,你儿子天天跟着我闺女,跟那偷腥的猫一样!要是真有那意思,一月后我姑娘16岁成人礼,过了成人礼,请媒人提亲,老子挑挑!” 商阳的传统,姑娘办了成人礼,就可以接受媒人说媒。 心儿姑娘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屠夫也是家境殷实,嫁妆丰厚。 在物质贫乏的百姓里以壮为美。 壮代表了家境殷实,温饱不愁。代表了后代成活率高,家有延续。 上学种田。 练剑打猎。 丞终于一阶感气境,手里仍旧是那把破剑。 可他已经能和不动灵气的荆狼对练数十招。 想来哪怕瓜镇人人修了碎石术,也抵不过他的铁剑吧。 卷一 古人间 流寇来了 瓜熟后的一个月是流寇和强盗上门的一个月。 人们在收获后,还来不及喜悦。只能筑镇墙,磨刀枪,晒弓弦,磨箭头,修箭羽。 流寇顾名思义就是流窜的贼人,没有底线,能抢多少抢多少,能捞一把是一把。 强盗好些,知道割韭菜,不会竭泽而渔,有固定的片区。 同样的,强盗不会跟来到自己地盘的流寇厮杀。 一是为了保存力量,另一个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杀伤村镇的有生力量,免得村镇壮大,尾大不掉。 这都是血一样的教训。 瓜镇其实也乔装可以当强盗,去劫掠邻镇,可是瓜镇不同于别处,这里曾经是颜氏的驻地。 镇长祖上在颜氏当过书童,多少懂得些礼仪,被赐姓后,更是不会辱没了这名头。他本人也是老了后,归乡养老,见桑梓受辱,才组织帮派抵抗。 姓氏,那可是清剑月刀治下的人皇殿,搜集你的名望,事迹,才会邀请去点燃那一柱香,开启祖姓! 据说天地将有感,日月会赐福。 尤其是瓜镇历史上出过两位人间级名人,一个是儒教掌教颜林,一个是清剑山叛徒太白。 他们大约还活着吧,虽然与瓜镇没有任何往来,镇民也没收到一丁点照抚。 可这种没由头的荣耀一直深深的扎根在瓜镇乃至商阳人心中。 镇长颜植已经七十了,是个二阶养器后镜的水修符师。 只会一些地摊货色的祈水符,净水符和水箭术,平时也就能帮着猎队治疗一些小伤,祛除些许毒素。 这不,去年瓜镇集资买了一道二阶冰箭术,才让老镇长从幕后重新走上前台。 符修藏本命符于气海,可凭借精神力快速施法。也能用符笔蘸符墨写在符纸上,做成便携的符。 只需要感气境的人就可激发,只不过激发符咒需要数秒甚至更长时间。 可镇长年迈,一天写个三张冰箭符都气喘吁吁,头痛欲裂。 于是瓜镇攒了一年钱,买了个粗粗糙的灵根检测阵。 所有的孩童试过来一遍,竟然没有一个水灵根在八成以上的。 大多都是斑驳的杂灵根,修行起镇长的二脉水属性法诀费劲的要死,这辈子估计都难以入三阶驭物境。 二狗是八成火灵根,柱子是七成木灵根,石头是七成土灵根,可以修碎石术,木桃七成水灵根,勉强在跟镇长修行。 至于丞,自然也被检测了,丞和所有人都不同,他是五行均衡! 丞还记得镇长看到他检测结果的眼神。镇长感叹道“这世道,均衡之道早就没了” 进入六月,整个镇子就沉浸在一种紧张的气氛里。 木桃他爹荆狼作为猎队首领,在此之前已经在带领猎队积累了足够多的肉食。 此刻也回归了巡逻队,日夜巡查。一些矫健的乡勇已经游弋在瓜镇十里外。 未雨绸缪总是对的。那流寇无固定居所,一身财富都在马背上。 所以对瓜镇来说大概率就是一顿大餐。 毕竟这个镇子多是会粗浅吐纳术,修一脉碎石术土的人。 哪怕土灵根弱的要死,也多少能吸收一些,灵气每天在身体里就是走上一遭,也是极好的。 六月十八,丞正在院中练刺剑,他栽了个木桩,取木桩一点,力求剑尖点到那印记。 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木桃糯糯的声音“丞哥儿!”他喘了口气,“呼呼……外面……外面发现马蹄印和马粪了,走……走……去跟我一起通知,通知镇民集合!”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你知道他在急躁,可他的声音就是软软的。 “狼叔怎么把你养成这样?”丞迅速的取出弩箭背在背上,在脚踝处绑了个匕首,又掕着他的破剑,算是全副武装“走吧!你去西头,通知柱子,我去南边喊二狗。路上机灵点!逢人就通知” “嗯嗯!镇子已经派人通知了,乡勇也集合了” 二人分头行动,瓜镇似乎少了一套应急通知系统。 之前让屠夫敲大钟,可是会打草惊蛇。那群弱的流寇见到镇子有警觉就会放弃,瓜镇也会少一些收入。 镇子也模拟过鸟鸣,可架不住村民憨憨,集合效果不理想。 有时候某个人听到了真鸟,鸣了三声,疑神疑鬼的往书院集合,连带着不明就里的人加入,汇聚起来,越聚越多,最后看着一脸懵的颜植,不知道多喜感。 所以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 丞一路小跑,逢人就通知,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忙着收拾衣物,放入地道。妇孺已经背着简易行囊往书院赶,务必尽量让家中空荡。 临近二狗家,就有一股子香甜气息传来。二狗家以熬糖为生,在瓜镇也是鼎好的富贵人家。 “糖叔,流寇来了!” 开门的是个肤色稍黄,却也和蔼的胖妇人,毋庸置疑二狗他娘,“已经知道了,你糖叔去了书院,二狗他去了瓜田喊人,他自己可能会乱来,我不放心,你去看看,路上小心点。” “甜婶儿放心,糖糖激灵着呢,我就去找他” 二狗本名是糖糖,在他娘面前,一般都是喊他大名,否则有一种骂人,连带骂娘的感觉。 大约是他爹熬糖,所以取了个腻歪的名字,他长大了,才觉得这是个女孩儿的名字。 越听越恶心,等闲不许别人叫,只能喊他甘蔗。 八九岁的时候,几个村里的小混混天天恶心的叫他糖糖,糖糖的,终于他爆发了。 哭着闹着,让他爹借了城里刘家的一条大黄狗,追着几个混混撵了整个镇子。好一场鸡飞狗跳! 终于,糖糖如愿以偿的有了个浑号,二狗。 他沾沾自喜。 还私自奖赏那威风凛凛的大黄公狗,给它找了个村子里的土狗。于是丞也顺利的养了一只杂种黄狗。。。 二狗家,去瓜田的路有些远,丞一路调整着呼吸和步伐,保持身体关节活动,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流寇。 瓜田在河滩,一片开阔地。没有雨的夏季,河水很平静。 河边,有三个骑马的灰衣流寇斥候骑马狂奔,一里开外有几个逃跑的农夫。 “跑不掉了,他们马快,开阔地里被追上谁都得死”二狗喘了口气,“你们先跑,我留下” 卷一 古人间 落入流寇手中的二狗 几个农夫丝毫没有犹豫,撒腿就跑。 还有个农夫莫名的瞅了他一眼,二狗嘿嘿一笑,停了下来。冲着那个转头的农夫挥了挥手。 马蹄声越来越响…… 二狗掏出一颗药丸塞在嘴。 他瘫在地上,气喘吁吁,面对着从边上要飞驰而过的流寇,眼瞅着一个流寇的刀子就要落下,他翻身打了个滚,堪堪躲过刀子,哀嚎道“钱!钱!有钱!大爷饶命!” 一短发大胡子流寇勒马回转,那枣红马登时前蹄立起,他冲着前面两个同伙喊到“追上!不留活口!” 接着转头到二狗面前“小子,钱在哪里?敢拖延时间,让你生不如死!” “爷,爷,钱在家里,怀里有证据!我懂,我懂!”二狗开始迅速的解衣。 那流寇见状“还挺懂行,你要是敢把手伸怀里摸,老子直接剁了你” 二狗脱完上衣,从衣服里抖出一袋糖,那是晶莹的白色的晶体。 他扎起袋子,晃了晃,从里面随机拿出一颗,塞进嘴里,“爷,没毒!我家做糖的,这纯度鼎高了,不信您尝尝,我带您去!求您饶命,下次再来,还有!” 大胡子没有尝,他抓过袋子,塞进怀里。二狗面无异色,仍旧求饶。 大胡子抬起刀子!二狗更加嚎叫起来“别,别!我懂我懂!我被俘虏过!” 只见他伸出胳膊,按在地上,只听嘎嘣一声!一直胳膊顿时脱臼,接着是另一只,他额头都是汗,满脸鼻涕和眼泪。 哭道“留着胳膊熬糖呢,打折了可得好多天干不了活。那您也损失惨重” 大胡子蔑视哈哈大笑,朝他脸上吐了一口浓痰,二狗不躲也不擦,仍旧哀嚎求饶。 大胡子收起刀子,伸出手,“老子第一次见这么主动的软蛋!”他抓起二狗,就要扔在马背上。 二狗哭着抬起头,“谢谢爷,谢谢爷,家里都给你!都给!” 他说着话,从舌头下弄出一个半厘米长,两毫米粗的铁圆筒,瞬间一咬,一根细针飞射而出! 正中那大胡子面庞,大胡子只哼的一声就从马背上摔下,二狗被他压了个正着。 “嘿嘿,跟爷斗?”他费力的挤出来,使劲甩了一下臂膀,接上了脱臼的胳膊。 他将中了毒的大胡子结实的梱死! 搜了腰包,牵了马。费力的扔在马背上。 那边农夫就要跑进树林,流寇已经近在咫尺,抬刀作势要砍,农夫伸出锄头招架,刀只斩断了锄头木柄,那农夫借力闪躲到了一边。 流寇轻咦一声,刀势再来,五个农夫结成一圈,有人格挡,有人扔锄头,场面一时间混乱的僵持了起来。 两个流寇终于觉得不太对劲,直到一个没有锄头的农夫双手凝聚出淡黄色的灵气,挡了那一刀,这两个流寇才开始拼命起来。 他们鼓动灵气,仗着骑马,刀势更快,更猛,瞬间砍伤三人!三个农夫在地上按着刀口哀嚎,另外两个面如土色堪堪躲避。 眼瞅着就要被屠灭,林间飞出一道弩箭,流寇听到破空声只来得及躲开要害,还是被弩箭的力道打下马。 接着就是一柄飞射的匕首,把他钉死在地上! 丞终于赶到! 他持剑朝着流寇狂奔,那流寇扬起刀子,骑马加速! 二人就要相遇,丞以碎石术击剑柄!飞剑而出,剑穿膛而过! “丞哥儿,二狗那混小子还在后面,估摸着是要使坏,他可别翻船了,你去瞅瞅” 丞扔下一瓶止血药膏,应了一声“把那马追上带回去,我去前面看看” 他捡起匕首,拔出剑,在尸体上抹了抹血迹,给弩箭上弦,重新背上。 丞往河滩跑去,他无法在颠簸中瞄准弩箭的目标,也没有精湛的马术,只能徒步。 那边二狗骑在马背上,哼着调调,晃晃悠悠,时不时换着手握缰绳,另一只手揉臂膀,咧着嘴疼得只吸溜。 二狗马术也是稀烂,骑在马上,还得扶着一个人,也不敢让马儿跑快,这马一路小跑,他就颠的腰酸背痛。 远远的见到奔跑的丞,他咧着嘴大笑,然后挥手。得意极了! 待到两人相遇“你知道的,我自己干翻三个都没问题。” 丞鄙视的白了他一眼,“遇到那不听你说话的,一刀剁了你,你得意个屁!” “老子出道至今,一张嘴不知道弄死几个人了,你别说,柱子整的小机关配上你炼的毒,真他娘给劲。再说了,他们不给说话的机会,我顶多不捉活的” 说罢,他摇摇头,“可惜了,那王八蛋谨慎,糖都不试吃,只能给药师捉一个活的” 丞知道这小子坏蔫坏蔫。 去年有流寇斥候抓住了他,他当着五个流寇的面,随机吃了好几颗,打消了他们的疑虑,还吹鼓自己的糖好,肯定能卖上好价钱,不信尝尝,硬生生毒翻了那伙人,全部打包给了药师。 丞道“行于河边,总会湿鞋。你武力弱,靠些小手段容易翻车。” 二狗满不在乎“我他娘的倒是想修仙,可我爹的功法属性不适合我。你看看,村里瘫了几个了?用你那吐纳术,吸了灵气,自己开辟行功路线,爆体的都有两个” 想起那血肉飞溅的画面,二狗打了个寒战。 “快些走吧,斥候不止一队,后面还得守镇子。”丞敦促道。 瓜镇从外面看上去静悄悄,可丞和二狗知道,那看不见的角落可能都藏着弩箭。 整个瓜镇,此刻都是一座战斗堡垒,地下四通八达。 丞院中的井,顺着井绳往下,就是个洞口,连接着整个镇子的地道网。 活着,无所不用其极的活着。自宋亡国后,修行门派也迁走了。 这些无国之人传承断绝,晋升无望,瓜镇在颜植和药师的带领下,开展了笨拙的试验。将死之人,去试探灵气运行路线,试图创造功法。 人体十二经络,主窍365,旁窍浩如繁星,运行错了,人就死了。 那设计行功路线的药师,越来越沉默。 有时候对着那几个死人坟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候好几天都不说话,所以平时配药都是丞在主持。 后来二狗弄了俘虏…… 见惯生死的丞,仍旧对生命怀有最谨慎的敬意。 卷一 古人间 流寇攻镇啦 得了消息,瓜镇的老弱妇孺已经集合在书院里。 丞,二狗,木桃,石头,柱子被编成救护小分队二队。 二狗气呼呼的坐在医护小院的石墩上,看着不远处那群嬉笑玩闹的女孩子,“药师老糊涂了,老子是那种动脑子的人吗?还什么小分队队长,老子天生就应该进一队!” “再多看一眼!我弄死你!”憨憨的屠肝儿从一队女孩儿那边吼道。 屠夫的二儿子,叫肝儿,普通人哪有姓氏啊,前缀个父辈职业做区分也说得过去。 “呦,这不是小舅子吗?赶紧从一队出来,在女孩儿身边久了容易上火,你看,你看,这不脾气上来了?”二狗嬉笑一声,从地上弹起来,绕着一队的女孩儿开始躲避屠肝儿的追打。 那声小舅子真的是把屠肝儿惹毛了。他姐云英未嫁,是十里八乡最美的女孩儿,生的是丰乳feitun,膀大腰圆,以瓜镇的审美,那绝对是鼎好的。 二狗作为瓜镇少年中的一霸,以前天天追着心儿姑娘叫媳妇,可驱逐了好多同龄人。 二人你追我逃,好不热闹。 突然间,一队的女生里伸出一直白胖的手臂,只一下就抓住了逃窜的二狗。 二狗一看,顿时乐了,喊了声媳妇儿,就被心儿姑娘单手撂倒,一屁股坐在腰上! 被女人压在身子底下,搁在别人那边是奇耻大辱,可他在心儿屁股底下哈哈大笑。 “别闹了,止血药还没熬完”丞在一旁皱眉道。 奇怪的是,围观的,地上的,身上的,都静了。 好像丞的话就是命令,事实上就是如此,作为瓜镇最矮的同龄人,瓜镇最狠的人,同时也是瓜镇同龄里知识最多的人,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为什么最狠?大约是自从丞父母双亡后,他能独自去密林猎杀野兽,一蹲守就是好几天。 每天对着大石头劈掌,对着树练剑,或者在药店里救治伤员,开刀拔箭眼都不眨一下。 当然最可怖的是,他竟然跟药师走的很近。 一队的女孩儿们在队长心儿姑娘带领下洗草药,切草药。 二狗则带着二队架锅,劈柴。 丞在一旁指挥木桃,柱子配比药膏。 止血药是最基础的药膏,却也是最重要的药膏。这个神奇的世界,一般不是当场死亡,都救的回来。 步骤大约就是,开刀,清洁,驱毒,止血,缝合…… 药膏难熬,所以需要丞一直盯着火候。这时候他一般都会整宿的守在几个大陶缸面前。 夜,静悄悄。一队二队的少男少女都休息了。丞守着大缸,比对着火候,时不时搅动,直到天蒙蒙亮。他用刀在手掌上剌了个小口,敷上药膏,血立止。 丞打了个呵欠,去书院后面的大单间躺着,那是他这个小药师的专属位置。旁人睡的都是通铺。 一夜无事,守夜的乡勇也替换了班,在清晨大锅饭后,妇人们跟着木匠带修箭羽,刨箭杆。 流寇多是有修为在身的,若是近战,伤亡太大,实在不能忍受。 瓜镇居民粗浅的碎石术根本无法造成有效杀伤。所以箭羽才是主力。 男人们除却猎队,乡勇,都在铁匠那边碎矿石,打铁。 本就是穷苦百姓,家中财物不多,一打包,都来书院,至于家中?随你盗! 在诺大的书院里有数十间仓库和地窖,存着村民的粮食,布匹和贵重物品,有专门的书吏看管和记录。 傍晚,颜植得到斥候消息,镇子外出现百十个流寇,乡勇已经在各个角落埋伏。 镇外,看着异常安静的小镇,流寇没有冲动,昨夜发现有三人未归,首领已经知道对方要有准备。 一个书生骑马行在最前,他闭着眼睛在距离小镇民房不远处停了下了。 忽然!书生伸手瞬发一颗拳头大的火球,炸开了一堵土墙,那个准备射箭偷袭的乡勇被热浪烫成了重伤,只哀嚎了一声,就被远处飞来的一根骑枪钉死在地上。 爆炸声响起了三声,死了三个乡勇,瓜镇的人终于反应过来,风扯紧乎! 颜植得了消息,已经在书院的寨墙上养精蓄锐,回复精力。 一般来说,攻城拔地,流寇会由首领沖阵先登,手下打顺风仗可以,可指望不上死战不退。 毕竟弓箭滚木不是吃素的。以百十个流寇攻打三百多壮汉守护的镇寨,本就是困难重重。 以常理说攻城要三倍之兵,此刻傍晚,远处烟尘四起,蹄声震震,再近些,蹄声消失! 颜植在镇墙上眺望远方,面目阴沉,这是一群老寇! 果不其然,隐约可见流寇在一书生指导下拆除一个个陷阱,填平一处处陷马坑。 又有壮汉领导数十人砍断一根根碗口粗的树。 颜植看着流寇作业队附近游弋的数十个骑兵,放弃了野战的想法。 他让乡勇拿出积攒的风墙符,只待他一声令下就激活。 那群流寇半个时辰光景就清理出一片开阔地。 这半个时辰,流寇首领看着瓜镇并无投降的举动。 百十骑流寇从远处两排奔来,声势如雷! 待速度提到最快,已经接近镇墙弓箭范围时,流寇齐齐的投出了握在手中的骑枪! 百十个骑枪撕破空气,呼啸射出!若是轰在墙上,那镇墙倒塌,防御立破。配合骑兵冲杀,镇民自溃! 颜植在骑兵冲刺的时候就大喝了一声“风墙!”二十张价值不菲的风墙符被激发,一道薄薄的风出现在墙体外,二十个乡勇全力激发着风墙符。 二十个壮汉激活符咒后,脸色煞白,瘫在地上冷汗直流,一动不动。 早就等待的救护小分队立刻上前,将他们抬去后院休息。 呼啸的骑枪轰在风墙上,枪头瞬间弯曲,枪杆子炸开一朵朵木屑,一声声巨响,响在瓜镇外,声波竟然也被风墙化解。 待到数分钟过去,烟消云散。 老头心都在滴血!这二十张风符是他用二十张冰箭符换的,不仅代表着不菲的材料,也让他想起了每天画三张,画完都要虚弱痛苦的夜晚。 流寇首领见骑枪攻击无效,打了个停止的手势,并没有让骑兵进入箭羽范围。 他下马。 披甲。 持刀。 冲着镇墙,狂奔! 箭羽如雨! 不能近身! 颜植眼神一凝!罡气外放,寻常刀剑难伤!少说也是养器镜的武修,怪不得敢一人陷阵。 不入养器終为凡夫! 流寇首领一跃入镇墙,就要大开杀戒! 只见周围乡勇已经撤离,只一老头迎面对上。 那老头抬起右手拿出一张符,作势要激发。 流寇首领心知不妙,瞬间加速,沖掠!直冲冲的劈砍而来,这一刀绝对在对面老头激发符咒前落下! 可颜植却伸出左手,一瞬间,白光一闪! 一道冰箭破碎罡气,二道冰箭破铠甲,三道冰箭穿心而过。 将那流寇钉死,坠落在镇墙下! “养器镜……后期!” 颜植瘫在一旁,这冰箭可不比水箭。水箭,老头放十多发都不带喘气的。 可这冰箭术是二阶法术,蕴含阴和水两种灵气,再加上三道瞬发,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用起来自然是吃力无比。 底下流寇见势不妙,就要逃走,却听林间传来嗖嗖的破空声!一只只箭羽从林中飞射而出,流寇猝不及防顿时死伤三十多人。 书生吼叫了一声“撤!”抬手就是一个头颅大的火球,炸裂在林间! 那群流寇也不恋战,反身射完一轮弩箭拍马就走。 原来猎队早已经在外埋伏,若是镇墙顶不住,那就绕后支援。若是流寇要逃,即可衔尾追杀。 荆狼追击了一会儿又射杀了几个流寇。 在己方有数名乡勇受伤后就撤了。总共抢了三十多匹马,也算收获满满,镇门大开,少年救护小分队已经久等了,熟练的抬着伤病进了书院的药铺。 那几个倒霉蛋,没有伤着要害,弩箭劲儿大,已经透体。 丞医治流寇,药师治疗乡勇。对流寇俘虏,就一个目的,不死就行!反正后面也要试法,听说药师痛定思痛,准备放弃法之道,准备改术。 击败流寇后,瓜镇着实庆祝一番,然后就是严阵以待! 卷一 古人间 九娘之死 严阵以待,因为大刀帮的强盗应该快来了。 大刀帮,顾名思义。帮主据说是齐国一流门派血刀门的俗家弟子。 一身修为据说摸到了三阶驭物境后期的门槛,远不是颜植这老骨头能比的。 感气,养器,驭物,归一,除了那可增寿元的破虚与飞升。俗世里驭物境界已经是县城百十万人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六月二十,天空阴沉,闷热。时间不到中午,颜植已经率人在镇外等候。 临近饭点,众人已经等的有些焦躁,空气中的闷热,压的树叶都低了头。 嗒嗒的马蹄声终于在道路尽头响起,远远的就能看着大刀帮来了三十多号人,他们悠哉悠哉的前进。跟往年一样,赶了十多辆空马车。 瓜镇千余户,近五千人口,人均缴纳一个银币,一批粗布,五斗粮食。约占全家全年收入的三成。 且看那主事之人人肥头大耳,穿金戴银,大腹便便,笑的端的是憨态可掬。“哈哈哈,颜镇长,小的又来叨扰了” “银主事客气了,大刀帮护佑一方,我瓜镇理应感谢。”颜植笑脸相迎,“酒宴已经备好,下午开始盘点装车。” “好说,好说,哈哈哈……” 似乎笑的越多,就越和善一样。 宴分八凉八热,以凉拌牛肉开头,红焖肘子居中,一尾商水大鲤鱼收尾。佐以瓜镇高粱酒,吃的是宾主尽欢。 “听说,最近一股流寇袭击了瓜镇?”银主事端起酒饮了一碗。 “唉,也不知哪来的流寇,敢在贵帮地盘里撒野,老夫使了挤攒的法符才侥幸守住。” 银主事也叹了口气“最近帮中缺马,得到消息后,来的慢了” “我这缴获了30匹马”颜植识趣道。 “颜镇长,一匹50银币如何?” 50银币与抢劫何异? 颜植回道“急上帮所急,不要钱都行” “规矩,规矩还是要的,否则我家帮主知道了,还不剁了我,哈哈哈” 那边酒足饭饱要开工。 这边从早上开始丞和几个小伙伴就帮着村民从仓库里搬出粮食和布匹,再一一登记。 “我他娘的就不懂了,非要镇民一一家一户,携家带口的在大热天底下上供?”二狗抱怨道。 “恩威并施罢了”柱子抹了一把汗接道。 “那……没见到恩呀”木桃小心翼翼的问。 “让我们活着,对他们来说就是给我们的恩赐”柱子沉沉的回了一句。 “别的俺也不懂,能帮大家从仓库里抗粮食就多抗一些,你们也别瞎琢磨了浪费时间了”石头脑袋从一袋粮食底下探出,瓮声瓮气的说道。 “继续”丞淡淡的说道,他看着满脸汗水,沮丧又疲惫的人群,什么也没说。 午后,最是闷热,银主事在搭好的凉棚里乘凉,座位边放着一张冰符,缓缓的散发着冷气,将闷热赶出亭子。 亭外,已经排满了百姓,沉默的百姓。 烈日下,他们沉默的流着汗,男背粮食,女抱布匹,老人牵着孩童,瘫痪了的被抬出来放在空地上的另一个凉棚里。 “老规矩,排队缴纳货物,缴过的盖章留档,没来的抓紧,等会被寻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银主事清了清嗓子喊到,又转过头笑着对颜植说“小的也是丑话说前面。” “银主事说笑了,规矩自是要守的”颜植也没有端架子。他都快入土了,瓜镇青黄不接的,哪里敢得罪这种小人。 总得来说,你抬我,我抬你,凉亭里气氛好极了。 等到心儿姑娘排队交粮食时,银主事眼前一亮,“这姑娘可有婚配?带回去给我们少帮主瞧瞧” 屠夫豁然起身,颜植拉了他一把“咳,心儿已经许配给糖家了。糖家一直在跟城里的贵人供货。” “哦,既然已经许配了,那就算了。” 这老色胚如此痛快的放弃,分明是拿少帮主当幌子! 二狗在远处咬牙切齿。 缴纳财货的到了傍晚,宴席再开。照例要休憩一夜的。 那边银主事喝的兴起,拉着陪酒的书吏,眉飞色舞。 酒足饭饱后,颜植退场。 书吏小心陪着。 领着三十多个大刀帮的人来了后院。 那里有十二个姿色尚可的寡妇。 她们自愿而来,瓜镇养着她们,给她们一家缴纳财货,供她们孩子上学。 大刀帮的男人粗放的yin笑从后院传来。篝火边,丞负剑站在黑暗处,火光映到他一半的脸,他泯着嘴,表情淡漠,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院墙。 二狗把手里的粗碗狠狠的摔在地上,“c他姥姥!还想打我媳妇儿的注意!” 柱子面有悲戚“何时能到头?”,石头目露怒火一言不发,木桃暗自垂泪。 是夜,瓜镇的屠夫,铁匠,木匠,药师和颜植都未睡。 第二日,趁清晨,大刀帮赶着满满的马车神清气爽的走了。 留下瓜镇一地鸡毛。 妇女们从后院出来,尽管已经梳理过,头发衣衫仍显得乱。有些妇女脖子上可见道道红痕。 院中站着瓜镇有头有脸的男人和一群少年,他们向着妇女一拜! “不用搞得这么沉重,老娘汉子死了,正饥渴,那群大刀帮的畜牲也是样子货。”一个女人大大咧咧的说道。 “就是,一个个的几个呼吸就软趴趴了,自己不行,还拿老娘撒气”一个妇女撩起胳膊,露出淤青。 接着其他妇女也开始说些荤话,笨拙的安慰他们。 “怎么少了一个?”丞轻声的说。 “你是说九娘吗?她生的漂亮,胸脯也大,昨夜约摸有二十个人都去了她那边,可能累了吧” 屠夫与颜植相视一眼,朝着闭着门的房间跑去,其他人意识到不妙,也跟了过去。 只见屠夫站在门口,须发皆张,圆目直瞪,冲他们几个少年吼道“滚!” 二狗头一缩,拉着丞,喊着石头柱子木桃,头也不回。 丞没有动,他看着镇长从里间抱出来九娘的尸首,她身上盖着镇长的黑色外袍,光着腿,血迹从脚踝留下,暗红色的混着一些白稠的液体,就如昨夜将要熄灭的篝火和燃尽的灰烬。 九娘脸色已经泛白,张着嘴流着涎水,睁着眼,睁的大大的,丞一辈子也忘不了那突出的眼球,好像无声的呐喊,似乎在那群大刀帮的yin笑里! 丞握紧拳头,看着她死不瞑目的脸。 颜植抱着九娘的尸体,望天无语,老泪纵横! 屠夫冲他们又吼道“滚啊!” 二狗最后还是拉走了丞。 九娘悄无声息的被埋葬。没有人知道她最后在想什么,又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不过不重要了,愿你魂魄慢走。丞第一次觉得那么渴望力量。 卷一 古人间 猹与杀人的美妇 九娘死后。 颜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不吃不喝。 丞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小破院子,他把剑狠狠的插在木桩上。又颓然的坐在地上,纵然练剑十年二十年又能如何啊! 没有传承,普通人永远不可能翻身。他知道药师像个疯子一样在拿流寇做试验。 药师只知道几个基础性的水符文,知道碎石术,颜植的二脉溪流术,知道屠夫的一脉练体诀,荆狼二脉金诀…… 但是,他连系统的修行知识都没有学过。手里面永远拿着残破的《符与灵气初解》,就在那边瞎琢磨。 这还是药师发誓不泄露他们的法诀,并且保证早就成果共享,人们才愿意给他的。 瓜镇都知道药师没什么希望的。可还是愿意拿命去赌。 七月中,瓜镇开始了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候,那些河滩上晚种的瓜也熟了,后面还要准备夏种。 瓜镇有四个村子,都在商河滩上种了瓜,镇子会收购一部分,组队拉着进商阳城卖,甚至远一些能到北边的商阴城,以及下游的商水城。 而本地百姓也能拉着车去附近的村庄换麦子,换麻布,换酱油和盐。只不过每次去做生意都需要乡勇互送。 每年这时候丞晚上就睡在河滩边上的瓜田里。二狗,柱子,木桃和石头都会轮流过来陪他。几个小伙伴家里有营生,是不种瓜的,来这里,自然瓜管够。 看瓜田,是有所谓的猹来咬瓜吃。细想一下,好像二狗柱子他们西瓜吃的比猹多…… 夜间寒露深重,一床厚被子都抵不住半夜的凉。几个少年无聊的趴在大木板床上,支楞着耳朵听田里的动静。 大家放缓呼吸,一动不动。 约摸过了半小时,“等的老子想尿尿!”二狗愤愤的说。 “你一说,我也想尿了……”柱子谈了一口气。 “那是你们瓜吃多了”丞瞪了二狗一眼。 “其实我也想……太安静了,一静下来就想尿尿”木桃小声说。 “别动,听?”沙沙的声音从瓜田里传出,几个少年凝神静气,从床上悄悄的溜下来,小心翼翼的避开瓜叶子,二狗从床边摘下网,递给柱子,两个人默契的往前走。 一只小狗大的灰色的猹,扭动着长有三条白色纵纹的脑袋,正在用黑色的爪子按着瓜啃。 那瓜比猹都大,待它把脑袋伸进去啃瓜瓤,二狗和柱子撑起网就扑了过去。将猹死死按住。 丞熟练的举起棍子,一棍子闷死了正在剧烈挣扎的猹。 几个少年仿佛演练了无数次,熟练的剥皮取油,这猹油脂能治疗烫伤,也能值几个铜大子儿。 一般只有猹这类小型动物能越过猎队布下的防御阵仗,从密林里顺着商水游出来,成了瓜田里不多的冤死鬼。 次日天亮,瓜田又忙碌了起来,摘瓜的汉子和婆娘,运瓜的车子和车夫,在商水河边享受着清晨的凉爽。丞躺在木床上有些呆滞,少年的精力都在晚上。 其他几个伙伴还睡的香甜。 他惺忪着眼睛,直挺挺的在木板床上申了个懒腰,一个呵欠下去清醒了不少。 丞看着天空的云,突然云朵那边有一个小黑点,黑点越来越大,他惊讶极了,摇了摇二狗,二狗嘟囔着“老子还没睡醒,干啥嘞!” “二狗,你看,看天上” “看啥!有仙女儿下来了?能他妈有心儿好看?”他起床气发作骂骂咧咧的睁开眼。 “柱子,柱子,你看,他娘的飞舟!”二狗绻起小腿就是一脚,柱子被他激动的踹下了床。 可怜的柱子跌落在地下,屁股猛地一疼,吼一声,跳起来就要开打。 却看二狗和丞都盯着天上发呆,一艘青色的核桃大的飞舟在远空飞着。随着几个孩子的尖叫,大人们也停下了手头的活儿,看着远空的飞舟。 青色飞舟越来越大,从核桃到鸡蛋,再到西瓜大小……隐隐就要落在瓜镇。孩子们兴奋的就要往它的落点跑,几个家长阻止不住只能放下西瓜,跟了过去。 头顶的飞舟,约摸三丈大小,舟体呈青绿色,舟上有青色的光壁,看不清内里模样。 当丞和小伙伴跑到书院前的空地时,已经围了一圈人。那飞舟就停在院外的空地上。 每次游历的说书人来到瓜镇,他的故事里永远有光怪陆离的修行世界。 还顺带贩卖些新奇的小玩意,可是瓜镇除了那粗通修行的猎队里的人,没有老百姓感兴趣。毕竟那火符,风符的,一般人也用不了。 几个少年从小就听外面的仙人能飞天遁地,有钱的凡人也能乘飞舟往来州县。心向往之,终于得见。 不说坐一坐,就是摸一摸,那也是十里八村最接近飞天梦的优质少年啦! 有谨慎的大人拉着拽着自家孩子就走,不许围观,还动用了一两招家传武艺,好一顿胖揍。无奈孩子就是不走。实在没辙了,捂着嘴就拉出了人群。 但是架不住愚昧的爱凑热闹的人多。大家远远围观,也不凑近,场面上还算安静。 那有一队侍卫按剑立在门口,看起来可不是吃素的。 据说有一华贵衣着的妇人进了院子,并没有待一时半刻,丞和二狗刚到人群外,那妇人就出来了。 她青萝裙,碧玉钗,身材却瘦而高挑。无视周围围观的眼神,扫了一眼人群,仿佛再看一堆野草。 在丞和四个伙伴身边有几个熊孩子,他们偷偷的嘀咕“这仙女儿也太丑了吧” “就是就是,瘦成这模样,唉” 商阳以肥为美,可见一斑。 那熊孩子虽然声音小,却逃不过那妇人的耳朵。她冷哼一声,甩出一道光。 直奔那群嘀咕的孩子! 孩子们两米前的小树瞬间被一条线切断,紧接着有五人尸首分离。 灵光一闪而逝,削断了后面一片树木,人们噤若寒蝉,那失去亲人的人也不敢哭闹,场间只有树木倒塌的声响。 所有一切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光擦着丞飞过。在他眼睛里,白光在变大,他下意识的闪避。 整个世界都静止一样,他在光的边缘,其实不躲也伤不到他,可他一瞬间分明感觉到了死亡。 那妇人转头对着颜植冷漠道“辱骂修士,按律当杀!” 颜植只能连连赔罪。 美妇闪身进了飞舟,颜植命几个乡勇运来西瓜,把三丈长的飞舟装满。飞舟缓缓上升,扔下一袋赏钱,到一定高度,瞬间加速飞掠消失。 颜植悲愤的看了周围居民“这世道当慎言慎行,我们商阳百姓审美异于三国之人。他们杀我们,杀就杀了,杀就杀了啊!别哭了!自己养的崽子,还连累了别人,哭什么!” 人群收尸后哭哭啼啼的散了。 二狗看着湿漉漉的裤裆,“扶……老子……回去”柱子和木桃没有介意他口里话把子碎嘴,过去掺着他。 只有丞,望着空荡荡的天空怔怔出神…… 这边石头拉了丞一下,“别发呆了,走吧,二狗估计吓傻了。” 几个伙伴里,二狗鸡贼顽劣,柱子节俭沉稳,石头憨厚老实,木桃怯懦心细,而丞是沉默,自从父母双亡,九娘也去了后,他就不怎么说话了。 但是奇怪的是他们竟然能玩到一起,丞比他们书读的多,平时话也少,但是说话分量重,有时候仗着读书多,见识多,是狗头军师。此刻却只是闷头赶路,不说话。 二狗走了几步路,终于缓过神,“娘的,被那说书的骗了,哪有修仙的都是什么侠肝义胆,古道热肠,这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吓死老子了。” “你还是管管你那张臭嘴吧”石头说道 五个人进了小树林,走到小溪流边,二狗踩在卵石上,脱掉短裤,露着屁股和毛茸茸的蔫了的小弟,把短裤往水里涮,让木桃帮着挂在低矮的灌木丛上。 他一屁股坐在水里,水很浅坐着也只到胸口。 二狗捧起水,往发呆的丞身上泼去“吓傻了?” 水花溅在丞瘦干的胸口,侵入淡薄的带补丁的灰色短褂子。夏日的溪水也是凉的,他打了个寒战,“我们就这样了吗”他愣愣的说。 “门派进不去,各个修行者弊帚自珍,猎队有些人也会修行,就那三脚猫的术法和武艺都稀罕的跟什么一样,打起来还不如屠夫铁匠”二狗不加讽刺的说道。 “唉,你爹去的早,你那本碎石术,也就石头修的好,而你”柱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颓然的坐在溪边。 “俺爹拼命的打铁锻造,总能买得起一本二阶,不,三阶修行心法,到时候俺分享给你们,实在不行,俺也打铁攒钱,俺儿子总能买得起。” “石头,你……想多了,等你家攒够了钱,容易……招贼,而且买也只能买一本土属性的”木桃怯生生的在一旁插嘴。 “嗨,你们沮丧什么,差点没命那也是差点,丞,你好好读书。说不定儒教就收你入门了,毕竟全村子,就你瘦瘦小小的,丑不拉几的样子,符合那齐国儒生的审美。” “……”丞竟然无力反驳π_π “修行,想开点,要是修不成神仙那样,也就百年好活儿。”柱子在一旁安慰,也不知道安慰的是他自己还是沉默的丞。 “你们,就不想看看商阳外面是什么?” “想,但是我爹就自己一个人……”木桃适当的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就一心想娶心儿姑娘,然后杀了哪群大刀帮的强盗,商阳外面都是丑八怪,有什么好看的!” 说起大刀帮,几个伙伴又沉默了,这两年没有流寇上门,大刀帮却是开了狮子口,缴纳的财物涨了一成。 生死,会凝结成一颗带刺的种子,狠狠的刺进心田,用同伴鲜红色的血水浇灌,终将结出一朵名为复仇的美丽之花。 将这花编制成美艳的花冠,戴在已逝之人的墓碑上。 卷一 古人间 天道与人道,公平和洗澡 时光慢慢消逝,消磨你所有的印象,可当初的苦痛,仍记忆犹新。 九娘终于不出现在丞的梦里。因为那妇人随手激发的灵光,斩碎了一切幻想。 每次梦到那道光,丞都能惊出一身冷汗。 越想越怕,死亡如此的近,以至于他觉得自己命如草芥,生如蝼蚁,书读多了,想的便多了,二狗尿过好像就忘了,仍旧没心没肺的。 可是他还记得,凭什么?那书里的大同世界,那有教无类,那众生平等,都是虚妄?都是遐想? 我为什么会感觉到不公平?公平真的存在吗?丞在黑夜里不能入睡。 倘若外面是那样的日子…… 经过飞舟美妇杀人事件,丞更沉默了。 丞沉默的去书院的书室看书,这世间,只要不是修行典籍,都是能用钱买来的。 老夫子像往常一下教书育人,却破例允许丞随时进入书室。 书室多为旧书,一本修行典籍都没有。 多是儒家六艺经传和名人轶事,讲的也是天道,德行,仁义与教化。他看的多了更是迷惑。 美妇杀人事件半月后,他仍旧很迷茫, 每天泡在书室里,想寻求些答案。 书楼已经很熟悉了,他一眼就看到,那边多了一个书架。架子上多了几本新书,《天论》《礼论》《成相》《非相》…… 他拿起《天论》翻来扉页,著作者赫然写着颜林! 以人性本恶破题,以人定胜天为结尾,要给人间定规矩。颜林是谁,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这书里的规矩真有吗?书还是新的,瓜镇消息闭塞,镇长还有空买书? 颜林和太白究竟有没有活着,谁都说不清,毕竟三百年前的人物了。 不过世间终究有为正义努力的人。丞为此欣喜。 橘色的余晖撒在书室黑色的柴门上,静悄悄的,没了白天的热闹。 不知为何,也许是周围很静,没有妇人的哭泣,没有镇长的皱眉,没有强盗的嚣张。也许是看到了几本好书,他小小的心徒然轻松起来,学着二狗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笑了起来。 丞活动了一下筋骨,此刻家家忙着收获,书院也已经停课。老夫子也清闲了下来,那么去拜访一下? 书室向东五十米有个小院子,夫子就住在那边。 丞走到院门口,敲了敲门 “夫子在吗” “进” 老夫子在院中的凉亭里写着书,头也不抬“何事” “学生读书有惑,请夫子解惑” “哦?难能可贵,讲来” “儒教经典说人性本善,而又有书说人性本恶” 老夫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停下手中的笔,细细的看着丞,“你想问的不是这吧,不妨直言,无需铺垫” 丞不敢对视,“夫子,人真的生而平等?” 老夫子仍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再问” 丞一咬牙,“夫子教的是儒教经典,可有门路让我去商阳修行?” “哈哈哈,修行所谓何?” 丞猛一抬头“为了平等” “何为平等?” “人无高下之别。” “谬论” “夫子虽在书院闭门不出,也当知那大刀帮和任意杀人的妇人” “知又如何” “若人生而不平等,我愿意求一个平等。” “求?谁?” 丞沉思。 见丞不语,夫子笑道“人生而平等,本就是天之道。你所求的是公平,那是人之道。” “请夫子解惑” “天地初分时,甲乙丙三人皆一无所有,可谓公平,可谓平等。 甲勤劳,乙聪明,丙懒惰。积累之下,便是如今。” “你看,那随手杀人的妇人,祖上一定是经过血泪探索,得出的功法。 再看你,只一脉碎石术,说明你那先辈无能。” “人,有出生于富豪之家,有出生于贫困之家,甚至有生而残疾。不平等呼? 往上追溯,富豪之家必定付出更多,无论是权谋还是辛勤。 贫困之家,再往上追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残疾之人,祖上必坏了血脉或母体遭了污秽。 再说大刀帮,你管中窥豹,仇恨遮目了,最烂的规矩也比混沌强。” “听不懂?痴儿,浅显来说。你与糖糖,柱子,木桃,石头,去偷看那屠夫的闺女洗澡。 可屠夫修了一个院墙,墙高一米七。这墙,对你们来说一样高。 而糖糖与柱子身高一米八,站着就能看到。石头身高一米七踮起脚,木桃需要跳起来,而你纵使跳起来也看不到。这就是平等。” “我给石头一个十厘米的垫子,给木桃一个十五厘米,给你个三十厘米的垫子。让你们都看得到。然后,强迫过高的糖糖佝偻着身子,以免打草惊蛇,导致谁也看不了。” “这,是公平。” 丞似懂非懂“那对心儿姑娘不就不公平了?” “人生而平等,却不公平。课富豪以重稅,用之于贫民。限强者之妄为,庇护于弱者。万物任其自生,必然导致其自灭。公平本就是相对的” “此乃均衡之道。” 丞有些懂了。“可我为什么要做被偷窥之人?他们不看不就行了?” “因为人啊,是人” 丞又不懂了。 夫子继续说到“你可知商阳流传的传说,那太白从清剑山带走了何物” “一本书” “是的,一本书,一本均衡之道。” “夫子,我想追求公平,请夫子荐我入儒教” “儒教,教不了均衡” “莫灰心,若太白不死,必会满天下寻你” “夫子……” “去吧” “夫子是何人?” “夫子就是夫子,与你一样,是个读书人。只不过,我这个读书人百无一用,且快要老死了。” 丞听不懂这言语机锋,见老夫子低头写书再也不说话,才施了一礼,满心疑惑的走了。 没有得到夫子的推荐,他有些沮丧。又被塞了一通道理,觉得好没道理。 商水,在七月末的天气里波澜不起,一层清晨的薄薄凉雾弥漫在空气里,这个时间,滩上已经满是忙碌的人。 男人忙着选瓜摘瓜,孩童帮忙运到一堆儿,妇女们准备了浆食油饼,田的那头是牛车和车夫。还有村吏穿行田间时不时记录。 卷一 古人间 古怪的老头 此刻,无人注意到一个麻衣老头从乡间小路的尽头出现,他头发花白,挽了个子午发髻,斜插了根木簪子,老头脸圆圆的,竟没有多少皱纹,一个红红的鼻头,底下是短短的花白胡须。 他赤着脚,走路有些飘。左侧腰间挎了一个葫芦,用右手打着节拍,微微闭着眼,哼着小调。 老头儿看着田里热火朝天的身影们,汉子们清一色短发,赤裸上身,短裤赤脚。 他晃悠悠的走到了瓜田。 东瞅瞅,西看看,还弯腰在瓜上敲一敲,瞧瞧这个瓜纹,摸摸那个瓜脐,挑了半天,满意的摘了一个约莫六七斤的瓜,正抬头找主人家呢。 一个扎总角的小男孩流着鼻涕大喊“娘,娘,他偷咱家瓜。” 老头尴尬的挠挠头,嘿!说的还真没错,不告而取是为偷。一个包头巾的年轻 妇人抬起头瞪了孩子一眼“别胡咧咧,老人家什么时候说白拿了?” 得了。 老头一乐“我这有钱,有钱”说过掏出一把铜钱,就给妇人。妇人没有接,有些为难道“俺们这不兴这个……” 老头这才想起来,在齐国之地,掏出楚元确实有些尴尬。“罢了罢了,老夫这有一本书,权当一个瓜吧” 书可是好东西,无论什么内容,只要是书,那就是这个世界的硬通货,妇人大喜,连忙接过,瞧见书里满满的墨字,虽然一个不识,但是仍然高兴的合不拢嘴,她喊过正在挑瓜的男人,要给老先生多挑几个。 “不了不了,多了拿不下,一个足够吃嘞。” 老头晃晃悠悠的从瓜田出来,没有理会满脚的泥。 他找了一株黄杨树,靠在树根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双腿岔开,将瓜放在中间的草皮上,拳头一锤。瓜分两半,掰起来就啃,毫无仪态。 鲜红香甜的汁水顺着手指流下,滴在了青草叶上,溅开了一朵儿花。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在花白的胡子上晃了晃,依依不舍的落入尘埃。 老头蠕动着嘴,连珠炮似的吐出十来颗黝黑的饱满的西瓜子,不一会儿消灭了一半瓜。 他在衣摆上胡乱的搽搽手,解下腰间的葫芦,灌了两大口酒,长长舒了一口气“西瓜配酒,越喝越有啊”。 他起身捡起半个没吃的瓜,也不收拾树根处的狼藉,反而瞅了一眼远处弯腰忙碌的人们,瓜田里奔跑的孩童,时不时呵斥的妇女,叹道“怎能容忍那群垃圾破坏这人间!” 邋遢老头一路往村子走,瓜镇几乎全镇子人都在河滩的瓜田里,他视线扫过所有能看见的人,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酒。继续往村子里走,自然而然的遇上了晨练归来的丞。 只一瞥,老头就定住了。 丞此刻肚中空空,脑袋也有些晕,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跟了一个挎葫芦的老头。 少的在前面逛,老的在后面跟,丞趿拉着旧布鞋,在坚实的黄土道上走着,路两边是瓜镇居民的土院墙。 墙角偶尔生出几朵稀疏的野花和数枝坚强的狗尾巴草儿。 丞拽了一只狗尾巴草儿,叼在嘴里,细细的绿色的茎塞在牙缝里,他嗪着草茎,青草味道弥漫在口腔。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的耳朵往后张,嘴角开始扬起,莫名的笑了起来。 前面便是柴门,丞疑惑的回头“老丈跟着我干啥嘞。” “讨口水喝?” “很蹩脚的理由耶”丞不加掩饰的打量着他手里的半个瓜,还有腰间沉甸甸的葫芦。 “哈哈哈”老头胡子抖了抖,“我要借住几日。” 他说的是我要,不是我想。 丞没有拒绝,只是问“为什么是我家?” “为什么不能是你家?” “……”少年皱眉的样子很矛盾,那种柔软的腮部线条和额头上川字眉心,在清秀的丞的脸上冲突了起来,并且毫无保留的显现。 多一个人多双筷子,可不是说说哩! “因为我看到了你。”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 丞思索了一会儿,也许住不了几天呢。而且对于助人这种事情,是可以为乐的。 老头打量着破败却还算整洁的茅草屋,“老丈,你住这间,这是我的房间,夏天也用不着铺盖,席子我给你换一张,柜子里有薄棉毯,夜里冷了你自己拿” 丞裹了自己床上的席子,走向了右边空置了月余的房间。 丞躺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大脚趾支楞着随着小腿抖动在空中晃荡。双目无神,神游太虚一般。 “小子,中午有饭吗”不知道过了多久,丞被老头的大嗓门喊醒,他有些遗憾的从复习中回神。 仲夏的小院子有些燥热,夹杂着商水传来的水汽,不一会儿浑身便是汗津津。 丞用旧陶盆挖了一瓢白面,犹豫了一下,又往里掺了半瓢高粱面。 和面,擀面,切条,一气呵成。那是瘦弱的少年汗淋淋的认真的模样。 夏天烧土灶是非常煎熬的事情,火焰从灶底升起,舔舐漆黑的锅底。 周围的温度开始上升,丞擦了擦汗,盖上锅盖,去院子里的小小菜地拔了一把青菜,薅了一棵小葱,不一会儿水开始沸腾…… 老头看着桌子上一点儿油花也没有的杂面条,撇了撇嘴。 手中的一双竹筷好像有千斤重,他慢慢的,凝重的举起筷子。还是犹豫了一下,一抬头。丞面前已经是空空的碗,凳子上的少年和蹲在桌边的伸着长舌头黄狗都在看着他。 “这……只有这?” 啊呦我去-_-||,“平时我都是半瓢高粱面,四分之一瓢白面的!老头,别不识好歹,让你借住,管你吃食,已经是我下了莫大决心的了。” 他看着老头嫌弃的表情,一时间火起,连敬称老丈二字都不自觉的换成了老头。 中午炎热的天气做饭,本来就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爱吃不吃,不吃喂狗!”这可不是说说而已,黄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老头见他火起,瞬间赔笑,“别气,别气,我吃,我吃” 他缓缓夹起一根面条,抬眼瞄了一眼脸色不善的丞,嘿嘿一笑。快速的往嘴里送去。 只一下,便将那根面条吐了出来,然后对着阴沉着脸的丞笑了起来“老了老了,味觉退化了,竟然吃不出一点盐味儿。” “我再来一口,再来一口!总要让老人家有个适应的过程。” 他又夹起了一根,慢慢的往嘴里送,终于吸溜了进去,开始嚼了起来,然后拔出腰间的葫芦,灌了一大口酒。 长舒了一口气问到“有肉吗……” 丞已经面无表情,他端起老头的饭碗,往自己碗里拨了一半,将剩下的面倒进了狗盆。一时间人和狗,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吃完后,他用手背擦了一下嘴,然后对着老头说道“你可以走了。” “哎,哎,小哥,别急眼,我只是太多年没吃过粗粮了,有些不适应。老夫一生都在吃肉,吃这些,实在是,实在是有些困难。” “我这里可是招待不起。” “不用不用,以后饭我自理,给个屋檐遮雨就行,实在不行,我住柴棚,住柴棚!” 丞终于是不说话了,他收拾了碗筷,也不管老头,径直下地去了。 卷一 古人间 爱吃鸡的老头,修行,修行,修行! 瓜田那边还有瓜要收,村里的卖瓜队伍下午也快回来了,也有他一份钱呢。 瓜不是必需品,所以在商阳这刚刚温饱的地方卖不上价钱,外界据说兵荒马乱的,很难卖到齐楚,有能力走这些商道的商号也不会贩几车瓜回去。 一斤麦子换三斤瓜,一个铜币十斤瓜。 谷贱伤农不外如是。 时令蔬果,卖不掉只好自己吃,这也是底层人为数不多的尽情吃甜食的时候。瓜产量高,糖分足,商阳人吃瓜增肥,已经是传统。 丞在瓜地里忙活,帮着大人把瓜运到田头,堆成一堆。下午时分的烈日仿佛能点燃大地,瓜田里没有阴凉处,他顶了个草帽,脚底下尽是啃的干干净净的瓜皮。 但是农夫们已经习以为常,肩上披着一块湿布巾,一刻也不停歇。 时间在煎熬里过去,头顶的太阳从刺眼的白色慢慢变成了玫红色,天地间开始起风了。 无数年来,农夫们都看着中天的太阳,看着它每天渐变色,再过不多久,月亮就该从它消失的地方慢慢浮现了。 丞抱着一个瓜,在暗红色的日光里往家走。 今天有些不太对劲,他走到柴门,黄狗还没有出来迎接。丞疑惑间,闻到了一股香味儿。没有错,那是烧鸡的味道儿,他不可能会忘的。 距离上次吃烧鸡已经过了很久,那是村子杀了一伙流寇,乡勇从俘虏嘴里掏出了财富所在地。镇长举办了宴席。那滋味,啧啧。 可是自己家怎么会有烧鸡呢?糟了!那个老头! 他从香味儿里挣脱,打开门,往水井边儿一瞅,一地鸡毛! 丞带着理智冲向灶房里。 果然,老头和狗都在灶台边儿,火灶烧的旺,锅里炖着鸡,一人一狗直勾勾的盯着冒出的烟儿。魂儿都被勾走的样子! “老头儿,鸡从哪里来的?”他语气里有些不善。 “嘿,换的!换的!老夫下午饿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听到你家隔壁有鸡叫,于是拿了一本书跟那妇人换了个鸡,你不信,自己去问。别打扰老夫吃肉。” 丞将信将疑,求证还不简单? “花婶儿,花婶儿,是我” 里面传来应声,他又接着道“今天有个老头跟你换鸡了?” 妇人开了门,她穿着浆洗的发白的粗布裙,上衣是廉价的靛青色的短袖衣。冲着丞一笑,“我正要饭后找你呢,柱子跟木匠去砍树了,我认字不全,就看着像是修行典籍,你来帮我瞅瞅,书里写的啥。” 一本崭新的书,他看了封面,赫然写着三个字《正气决》,又翻到背面“秦,咸阳城东市,清晰印刷铺印刷,清晰印刷铺,不清不要钱!” 丞有些尬的看着期待满满的花婶儿,翻开了扉页。 扉页是一张非常清晰的人体经络图,真的很清晰!他小声嘀咕了一下。 只看到开篇写到“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天空没有隐去的暗红色的太阳,仍然照耀着人世间,无数万年以来,天地充斥着名曰灵气的能量。 在这个普通人若无病无灾寿数二甲子,修行到那飞升境转换仙体寿命可到360载的世间。 在这个儒释道并存。器道,符道,人道争辉的人世间,没有人不向往修行!修行!修行! 可是普通人根本见不到高深的修行典籍。 这世间连孩子都知道,他们讲究法不传六耳,道不见经传,艺不授外姓,典不出经阁。 哪怕最不入流的门派,每年收徒,也是人山人海。入了门就要发下毒誓,下了禁制,不得泄露。 丞此刻好像听到了天地的某种呼吸,这种呼吸是具有生命力的,在他身体里,在小院子里,在旧柴房里,在瓜镇,在人世间! 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哪些不可名状的,或称之为灵气的能量,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在吐纳,只是从未如此清晰的感知。 丞家破旧小院的灶台边,老头手持锅盖,霭霭的白雾升腾在灶房里,隐约间可以看到他翘起的嘴角。 ………… “丞小子,你发啥呆啊,这书写的啥”花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呃,呃,有点走神了,花婶,这是一本修行典籍,不是我爹留下的粗浅吐纳能比。你看这经络图,” 人体十四大经络,凡属六脏的阴经分布于四肢的内侧和胸腹部,其中分布于上肢内侧的为手三阴经,分布于下肢内侧的为足三阴经。 凡属六腑的阳经,多循行于四肢外侧、头面和腰背部,其中分布于上肢外侧的为手三阳经,分布于下肢外侧的为足三阳经。 外加任督二脉。任脉属阴,督脉属阳。 “原来有六脏……心肝脾肺肾还有心包……”丞一边看图,一边跟花婶讲,听的花婶一头雾水。 “打住,打住,丞小子,你说这些我都听不懂,估摸着也学不会,你先拿回去研究,等学会了再教柱子就行。” “花婶,不用了,换鸡的老头,不,老先生在我家呢。我看了这个,这个,正气决,不难的。 里面文绉绉的字不用理解,只需要把穴位图看准了,根据里面的吐纳方法去感知灵气,在正午时最容易。”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暗红的太阳, “嗯,这个时候应该不太容易感知。然后观想穴位,引灵气入体就行。你们先记住经络图” 说完,丞把书递给发懵的花婶,一溜烟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 “老先生,你那书还有吗?” 此刻老头已经坐在院子的破木桌子边上,手里拿了一个油汪汪的鸡翅,啃的正兴起“老夫是个小偷,当不起你的先生,嘿,小子,脾气上来的时候老头老头的!” 丞挠挠头“这不是您老表现太差劲……”他有些尴尬,想着这不是求人的话,正思索,突然灵机一动“老先生不如拿这书当房租?住到什么时候都成。” “哈哈哈”老头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也不擦手,从怀里摸出一本正气决,扔给了丞。 丞慌忙的接住,小心的撩起衣服,用衣角擦拭油污,那烧鸡的香气从书皮上散发出来,他吞了一下口水,盯着桌子上的那只冒着热气的鸡,肚子不争气的咕噜起来。 “吃吧,吃吧,瞧你那样!” “嘿嘿,嘿嘿……” 一只鸡好像两口就没了。意犹未尽的丞看着身前桌角上一堆骨头渣,有些羞耻。正迎上老头怜惜的目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老头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掏掏耳朵,嘬了一下牙,“你小子怎么这么蠢?一只鸡就把你收买了?” ……丞刚刚升起的感激一瞬间被压下,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把鸡骨头渣子收起来倒在了狗盆里。 黄狗闻了闻,摇着尾巴,无辜的瞅着丞。 “你吃过的骨头渣子,是老夫这辈子见过最干净的骨头渣子,一点油花都不留,狗都不吃!不过好歹比别人不吐骨头的好” 老头好像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那里只有明月,无数万年以来只有明月。一颗星星都没有。 夏日的夜晚其实有很多的童趣,蛰伏数年幼蝉会从土里钻出来,一定要找一棵树,爬上去,在树梢上,在月光里破壳而出,于晨风里晾翅,在烈日里鸣叫。 于是孩童们会拿着火把,在林间寻找,那是为数不多的美味。 丞没有去,黑夜的房间里也没有点灯,他躺在床上,那本正气决在他胸口,他的手小心的摩挲着,那儿时飞天遁地的梦,仿佛触手可及。 这不是他爹留下的碎石术,他真切的感受到了那充斥在人间的灵气,感觉到了自己不是修行废物。一切都像梦一样。少年的心思没有这么复杂,只有感激,也就剩下感激了。 卷一 古人间 拜师!那个传说中的偷书人 夏夜的梦是香甜的,早上起来的时候,真的是香甜的! 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早晨的桌子上看到糖包,一箩筐子糖包,炸的金黄的外皮,包着鼓囊囊的糖稀,他眼睛都看直了,那一定非常脆,一定比瓜甜! 二狗家有甜菜,甘蔗,他爹会熬糖,但是那是卖给城里有钱人的,虽然二狗会偷偷拿出分享,但是分到毕竟只有一点,五个人吃,口水一咽就没了,于是他又咽了一口口水。 老头正在桌边吃的香甜,“老了老了,吃几口糖就腻歪的不行。” “老先生,这,哪来的?” 老头对着西面下巴一抬,“天没亮就一股子甜味儿,老夫拿正气诀换了一顿早点,不过分吧。反正在你这肯定是吃不到什么好东西的。人老了,委屈不得,尤其是这肠胃。” 丞用zhu毛刷沾了牙膏,飞速的刷了起来,说是牙膏,其实就是柳枝灰和盐粒子混合的膏状东西,灰多,盐少的那种。 漱了口,迫不及待的拿起一个糖包。小心的咬破出一点小口子,金黄的皮入口,油香!皮脆!顺着小口子那么一吸,满口糖稀!甜美的味道在口腔绽放,老头酒都喝了五口,他才咽下。 丞慢吞吞的吃了两个,给黄狗扔了一块儿冷的杂面馒头。狗闻了闻冷馒头,又闻了闻空气里的甜香味,呜咽一声,耷拉着头,叼着馒头走了。 丞可不管狗怎么想,他小心的问到“先生法诀随手给,可是要传遍世间?” 老头灌了一口酒,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一叹“是啊,老夫当年和老友自商阳出走,他说以制度定天下,而我说给他需要的力量,几经波折,百年没见了” 说完老头顿了顿,又喝了一口酒“后来听说他在齐国受了点委屈,撂挑子隐世了,我来商阳看看他归乡没,毕竟也快老死了,落叶归根,落叶归根啊。” “小子,相逢就是缘,可愿随老夫学几天?” 丞脑子一嗡,“为什么……是我?” “我需要一个五行均衡的人,试验个功法,前几个修的不错,可惜都意外死了。五行均衡的人可不好找嘞” “……”丞脸色有点不对劲,“我修这个挺好,昨日觉得这本正气决很适合我” “哈哈哈……你不想追求公平,不想灭了大刀帮守护瓜镇?不想给你的伙伴找法诀?不想给药师传承?甚至,不想遨游天下,去看看了?” “你!认识教书的夫子?”丞惊讶的呆住了,不然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不认识,不过修行者的手段,远比你想的更加丰富。比如老夫能在你浑然不觉下搜魂。别生气,老夫找个徒弟,总不能养出个祸害吧” 老头喝了一口酒,悠悠道“你琢磨琢磨”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丞一直在挣扎,药师之前弄的功法,经脉寸断,爆体而亡的不下少数。 “胡思乱想什么呢,小子,老夫可是清剑山嫡传。最大的危险来自清剑山,不是法诀!” 清剑山!危险来自清剑山?丞突然一怔。 “先生,得罪了清剑山,还能活着的,传说就一个人……”突然丞惊恐的跳了起来,这人间的百姓再愚蠢,也听过哪些传奇的故事!更何况主角就是瓜镇的人! 二百年前,清剑掌教继承人太白,盗剑阁典籍,叛教出山! 老头嘿嘿一笑“就是我,你担心个屁,清剑月刀封山了,百十年出不来,不修行,到时间你都老死了” “先生,你,为何要盗取典籍?” “你懂个屁,不盗书,怎么让世间人人可修行?你以为凭我能跑出清剑山?我也是这百十年才想明白,灰石老头是故意放了我,他老人家未继任掌教时,可比老夫激进,誓要打破凡人的牢笼,可后来呢,日印一拿,嘿,也没声儿了。” 太白不知想起来什么,突然画风一转“小子,磨磨唧唧的,学不学!不学老夫走了” “学!”他想死九娘的惨死,镇长的老泪,想起每年来收税的大刀帮!想起那道冷漠的灵光,抱着灭了大刀帮就圆满了的想法。丞答应下来“能先给我那些伙伴功法吗,我死了,他们也能守瓜镇。” “小事儿,小事儿” 一日后,择了个好时辰,丞庄重的拜了太白为师。过程很简单,老头倒了一碗酒,说是庆祝,丞也没多想,一口闷了。随后就是天旋地转的睡了两天。 醒来后,身体倒是说不上来的轻松。仿佛暗伤尽去,精神抖擞。 今后上午跟着太白学打架,下午去书院学知识。 用书本的话就是先礼后兵,先礼后兵也得不是? 丞家的小破院子。 老头大清早吃着卤猪头,嘴上油乎乎的。 别问猪头哪来的,问就是书换的。丞已经习惯了,这不,师父还给自己换了把竹椅子,整天躺在上面喝酒,能不动弹就不动弹。 太白灌了一口酒,“我有一法,可使人人如龙!” “为师以少昊太阳真经为基,以清剑山底蕴为养,又潜心百年岁月推演,终成一诀。 入门为正气决,又分进阶的五行诀。 世间修士讲究单属性灵根,其余灵根越少资质越高,可芸芸众生大多灵根斑驳,参差不齐。 而此诀反其道而行,五行均衡者,最适宜。 原版玄奥复杂,我就拆解了给普通人用。”说完,他看了正在用剑刺木桩的丞一眼。 “至于你小子,修就修原版的。瞧你这资质,五行均衡,祖上肯定没有出过一个二阶修行者” “……”听的津津有味的丞,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鄙视。瞪了老头一眼。 “修行分感气,养器,驭物,归一,破虚,飞升,如今天地灵气浓郁到无法想象,资质卓绝者如我,三十年修行致破虚,入清剑山进飞升洞天感悟飞升境。” “你那什么表情!”老头拿起一块儿猪头肉往丞身上砸去,还没到丞身上,就被一只飞扑的黄狗叼走。 老头顿了顿,“井底之蛙,你的眼界需要开阔啊。别练剑了,为师带你开开眼!” 卷一 古人间 在云海里聊聊修行 太白提着丞,纵身一跃,青莲剑不知从何处飞来,自行停于二人脚下。 太白飞的很慢,丞却两股战战,低头瞅了一眼脚底下,那正在变小的院子,两腿一软,就拉着太白的胳膊,也顾不得脸面。 “出息!掉不下去的”太白毫不掩饰鄙视,让少年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丞小心翼翼的松开太白,战战兢兢的蹲下去,双手死死的抓住剑颚,见他这副模样,太白骤然提速。 丞一愣,没有风进来?他疑惑的看着太白,“有老夫灵气护罩,你就是跳也跳不下去” “……” 丞还是没有松开,他看着不断变小的瓜镇,视野徒然开阔起来,村落房子成了卵石,树林成了草丛,村民成了蚂蚁,而远处,商水浩浩荡荡,蜿蜒曲折,向未知的西面一直延伸,明亮的镜带一样,滋润着这片看似祥和的大地。 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他睁大眼睛,心里有一种悸动在萌芽。 高度不断上升,脚下的大地无远弗届,极目远眺,天那边是混沌一片,引人遐想。 脚底下建筑物已经是隐约可见,商阳地处平原,无山也无丘,田亩,瓜地,方块整齐。延伸到无人的密林,密林过去是目光看不见的远方。 再往上,已经是云雾缭绕,分不清南北,看不见东西。 丞激动极了,这就是修行?那一定是最美的事。 突破云层,迎接的是万丈光芒,大日在头顶照耀,刺眼的不能直视。太白停剑于云端之上。 “你看,这云海。”随风变换的白云,反射着耀眼的光,如梦,如幻。顶上的天空是柔软的湛蓝,像一层膜,覆盖在天空之上。 丞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他蹲在剑上,望着翻腾的云。慢慢的,如履薄冰的站了起来,腿稍微有些抖,渐渐的,他定定入神,天地间再无外物,再无烦恼。 视野再无阻隔,再无狭隘。 他仿佛痴呆了,看着这一切,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远处云不断翻滚,碰触,融合,颜色渐深,变灰再变黑,紫色的闪电在迸发,轰隆轰隆,他终于回了神,不自觉的深吸了一口气,指着湛蓝的天空“师傅,天外是什么?” “天外啊,天外是天” “什么是天” “天就是被砍了头的夫,带了枷锁的人。它是界,是囚笼,也是护盾。比如此刻,这灵气护罩,保护了弱小的你,却限制了强大的我。” “听不懂……” “嗯,就是让你不懂” “……” “这不是你能探究的,等你何时朝游沧海暮苍梧了再问,小子,放开你的眼界,打开你的胸怀,由老夫教你,你已经站在了芸芸之上。别问为什么!问就把你扔下去。” “师父!那我何时能飞?能什么海什么梧桐的” “飞简单啊,找个二阶符师做个风符,贴身上就飞了。” …… “修行分境界与术法。 境界里,养器镜,对于器修来说本命法器自生脉络,与你亲亲相近,使之威力暴增,当然,虽然不至于器碎人亡,但也可能境界受挫,元气大伤。 养器后驭物,除了对与本命法器可以离手遥控,到后期也能踩着低空飞行,其余万物也能稍稍借用。 驭物后归一境,好比本命法器从朋友变成了身体,法器有灵,器内经络与你身体切合,仿佛自己肉身的延伸。 届时御剑飞行,凌空而立。日沧山暮北海,天下之大,任你游。 归一后破虚,破己身成仙体,此时寿数会增加。而后仙体大成,虚空之力无法阻挡自身,便可飞升。当然现在升不了了。 器修养器,法修藏符,武修修己,各有千秋。世间术法数之不尽,单体力量除非到了飞升境,其余皆有克制之法。 器,符,人三道流派又浩如繁星,刀枪剑戟,机关暗器都是器,阴阳五行法术都是符道,只有武修,培育罡气,以身为器。” “来来来,灌顶大法!”太白嘴上说着灌顶,却是一指点在丞的眉心。丞顿时闭目,脑海里流转着一副经络图。人体,三维,无码,蓝光的男人图!太白声音在脑海响起“仔细看,想着把他扒光” 丞“……”虽然这个人已经是光光的,但是他还是照做了。这师父言语不靠谱,人还是挺实在的。 经络图不在流于人体表面,皮肤开始消失,露出肌肉,文理里面的经络。再扒,再露出……直到成为了一个骷髅骨架。 真是360度无死角的经络图。密密麻麻的经络。 太白说“清剑山秘传?人间最详细的经络图,你好好记住” 这传承图画是表达不出的,是比正气决详细无数倍的图。十四大经络清晰无比,经络中有穴窍……正穴365。旁穴浩如繁星……密密麻麻。 仿佛是一个宇宙。人,即世界。 “修行法诀的珍贵就在于穴窍的路线,每一条路线的开拓都是一部血泪史,轻者受伤,重者走火入魔。所以当下人弊帚自珍也情有可原。故尔,现在百姓难有出头之日。” “正气决只修一督脉,走天突,中庭,巨阙,至开元返回气海直上紫宫。因其简单,配合吐纳法诀,于正午十分,吸太阳精气入体,配合五行材料,纵然是愚夫愚妇也能修成。更难能可贵的是哪怕是已经修行的人,也能学正气决,多一些法力也是极好的。 五行材料好寻的很,脚下的土地,湖底的顽石,炉灶的灰烬,刀剑的锋锐,路边的野草” 丞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只是入门,你懂什么是入门吗?六脉正气决为师也给一些人修行过,但是成就高者寥寥无几。 但凡灵根纯粹一些的都不会修炼,因为老夫这套要五行同修。若不是五行均衡,进境是极慢的。” 太白,接着说“走吧,你回院子,我去寻些筑基材料。你修原版,筑基要五行之精。既然要实验,你就是上限,百姓五行斑驳,就是普世之试。” 从云端到小院,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再次脚踏实地,丞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坐在椅子上,缓缓吸收着太阳精气。 卷一 古人间 筑基与正气诀的宣传 丞兀自修行,直到中午,独自一人草草吃了饭,就去书院那边学习。 说是学习,老夫子平时极少开口单独对他,丞在屋内看书,夫子在屋外教授孩童。 平时多是自学。学生下学时,他也下学。道理都是自己琢磨,遇到实在解不开的疑惑,才会求夫子指点。 太白真人一夜未归。第二日,他从书院下课,回到小院,就看到躺在竹椅上闭目的太白真人。 老头看起来有些疲惫,花白的胡子有烧焦的痕迹,身上还散发着一种冰冷。 他蹙着眉头,从头顶逼出一股肃杀的黑气。 “冀州之北的热荒沙漠,中心有一火池,名曰葬女池,池底有白石,为火精。 楚国以南有树海迷林,树海深处,有一建木残躯,取其芯,为木精。 齐国东方大海,一直往东,有两座万丈高峰,名曰双子峰,双峰正中往下,与海底交接处有一阵,阵中有两团水,为水精。 秦国以西,凉州向外,有蛮荒战场,战场庞大不知边界,中心处有庚金之气,为金精。 月刀峰下有一农田,打理田地的中年农夫叫月初,老夫厚着脸要了一些厚土气息。” 说完,太白睁开眼,从口中吐出五个微粒。“我已经帮你祛除杂质,留下一丝气息,助你筑基。” 筑基的过程非常简单,心火,肝木,肾水,肺金,脾土。气息隐隐相吸,汇聚入督脉。 翌日,清晨,日月转换之际,丞盘坐在院子中,吸收第一缕太阳精气,只一瞬,便感到体内充盈,耳聪目明。再吸收,却发现仿佛到了某个瓶颈。 丞疑惑的看着太白真人,正准备询问,只见老头此刻掂着一条烤鱼正在慢悠悠的吃。 花白的胡子间或一停,停顿的瞬间,熟练的嘴一撅,吐出鱼刺。用老头感叹的话说,要不是有条黄狗一直盯着他,他肯定鱼刺上不带一丝肉。 对此,丞已经见怪不怪了。无非是连渔夫都没放过。 “师傅,我感觉无法吸收灵气了” “很正常,你还小,气海有限。其实人自出生始,就已经在被动修炼了。天地灵气浓郁无比,无时无刻不在往你身体里钻。 资质好的人一脉法诀一天就可感气大成,进入气海的灵气也是气状。 六脉法诀会压缩成固体。相对的,感气境填满气海要数年,所以你尝试去压缩它” “……” “气海会随着年龄壮大,而后吸收五行材质巩固气海,进而压缩灵气。不过你气海未长成,还是不要巩固了,压缩灵气即可,另外,感气养器可以并存,去练剑啊,把你可怜的灵气激发到剑身上,洗练它。” 太白突然又说道“东街的屠夫说我给的 正气决要是能修炼,他管我每日二斤肉,你去取来。要那肥瘦相间的。” 丞应和了一声,就要出门,只听得太白道“背着你的剑,温养它。以后剑不离身。老夫给你弄的五行之精,对剑大有裨益。” 丞拿麻布裹了剑,背在身上……他将可怜兮兮的灵气激发出来,温养着那把破剑屠夫的摊子在镇中心,是瓜镇的闹市区。市场平时也大多是卖肉,卖布,陶罐,铁器之类的,鲜有蔬菜瓜果之类的物品,家家户户都是有田人,谁还缺那两把菜呢? 往镇中心走的越近,遇到的人越多。 他就是闭着眼都能找到屠夫的摊位。小时候嘴馋,那肉,红的,肥的,也就想想。想的多了,就会看看,看的多了,也就熟了。熟了以后…… 嘿!还真熟了,一股股肉香味儿从摊位里传来,肉熟了。此刻屠夫的摊位面前围了满满的人。 时不时从里层传来叫好声,引得外层身高不够的用脚凑,踮起脚也不行的就脖子凑,都不行的,比如丞,只能闻着肉香整个人往里凑。 只听得,屠夫大嗓门“老少爷们,这灵火烤肉,可是咱瓜镇独一份,烤出来的肉香酥可口,还延年益寿” 屠夫练体,丞是知道的,可这玩火,还是头一次见。火属性法术应该是学自于正气决后几页。 只见他身前有一不大的烤架,烤架上挂了约摸三五斤肥瘦相间的五花,左手有一层淡黄色的火焰,手掌向上伸开,右手摇动把手,转动正在冒油的肉,时不时还往肉上撒一些香料。 油脂滴在左手上,滋滋作响。眼瞅着肉要熟了,他将冒火的左手向四周群众慢慢晃过去。 香味随着油汪汪的手向四周散开,前面的人群就不自禁的往前倾,圈子又小了一份,听的周围传来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屠夫腆着大肚子,露出招牌式的微笑。 平时卖六铜元一斤的五花竟然卖到了十铜元,还闹哄哄的供不应求。 丞见他明明能一次烤十斤二十斤,非要烤三五斤,也不太明白。唯一明白的是今天的二斤肉,有了着落。 丞终于在下一波烤肉的间隙插上了嘴,“屠叔,我师傅说,你答应过他,要是正气决能修行,每天给二斤肉哩。” 屠夫一怔,旋即哈哈大笑,他和丞本就相识,平时没少给这个娃娃送一些下水,见他知道那约定。不疑有他,停下手朝着猪肉墩剁了一大块儿,约摸十来斤“这是俺修成以来欠的。以后知道正主了,每天自会送上。” 兴许是怕丞脸皮薄,他主动提出了送肉上门。 然后不忘推销一波“前些日子有个老神仙,拿了本秘籍换肉,说我要是能修成,就帮他宣传宣传,我这才在肉铺想了个烤肉的主意。现在这老神仙住在丞家,你们得空去寻一下机缘。” 人群里立刻有了附和“前些天,听说瓜田里有个老头拿书换西瓜,那种瓜汉子得了书,昨日据说在瓜田里召来一小片乌云,下了些小雨,救了个中暑的妇人。那妇人穿的薄,湿了以后,啧啧”故事画风一转,索然无味起来。 不过人群倒是听明白了。老神仙不喜欢白拿东西。所以,他们也不能空手去求。 一夜之间,整个瓜镇都活了。仿佛每个人都亲眼见过那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要是你说没听过正气决,指定被人鄙视一波,再被人滔滔不绝的讲解一通,可是好好的满足一下他好为人师的欲望。 瓜镇就那么大,这一份机缘已经传开,还有个瓜农表演徒手翻地垄,甚至憋着气还能召来脸盆大的乌云,淅沥沥的下几滴雨。 这才修炼数天,这下子,整个瓜镇都沸腾了。那老神仙随意给书,还让屠夫帮着宣传,这意味着他不会追究传承。 邻里之间就相互借阅起来,但是有一本当做传家总是好的。毕竟这经络图确实印刷的极为美观。 又是一天清晨,大日与明月轮换,丞在小院里修行剑法。外面已经是人声鼎沸。丞无奈的瞅了一眼躺在竹椅上的老头。“师傅,你好歹也出去一趟,换些吃的也好啊。” 现在老头已经成了瓜镇的香饽饽,每天一大早,就有拿着活鸡活鸭,河鲜蔬果的村民,就伸着头往丞的小院子里瞅。 于是,丞这里堪比每月十五和初一的集市,而且是每天都有的集市。 可是镇民需要交换的东西有限,除了前几天镇民之间相互交易以外,这两天都是眼巴巴的等着老头。 老头儿挑食的狠,嘴馋了才会去换点新鲜的吃食。 没有换到正气决的百姓渐渐的就放弃了,借阅修行书籍反而成了常态,甚至有断文识字的书生特意开班授课,包教包会的那种。 卷一 古人间 大清早的,都干啥呢 八月十日,丞在天微微亮时就起了床,既然师父已经答应收几个伙伴为记名弟子,那此时不去喊他们,等什么呢。 隔壁就是柱子家。这小子自从二狗与心儿姑娘订婚后,仿佛受了刺激,一改往日睡懒觉的习惯。每天早早的起来跟着他爹木匠学习。 木匠可不单单只会做桌子椅子和棺材,机关陷阱,弓弩箭羽都十分精通,只是碍于所学有限,浪费了一身好手艺。柱子家祖上也出过修行者,留下来了破灵,破甲的符文,丞平日里用的弩箭就是他做的。 丞敲了门,开门的就是柱子,夏天的早晨还是有些微凉,他穿了个蓝色的长袖衫子和灰色长裤。院子里有几根做好的箭,还有一盆调好的符文灵液。 “呀,缺鸡了?我去给你逮一只”他放下手中的箭杆和刻刀就要去捉鸡。 “不是师父要吃鸡,你想什么呢。正气诀你修炼了吗?” 不是吃鸡?柱子一愣回道:“练了,不是很理想,就比碎石术好一些。我是木灵根,这个不太适合我。 不过书本后面的法术与符文给了我们很多帮助,我爹天天在屋里琢磨呢,好几个晚上了,我娘都抗议了,说灯油这么贵” “你每日起的这么早,是因为心儿姑娘吗?” “怎么问起这个?” “不能说?” “那日我心有郁结,去找了老夫子。夫子给我以开解。 我突然间发现,自己活得很差劲,我解不出的符文,有人能解开。 我背不下的书,有人能背下。 我拿不起的剑,有人能拿起。 我愿意拖到明天的事情,有人就非要今日事今日毕。 那么终有一天,我想去的地方,也只有别人能去。 我想娶的姑娘,终有别人来娶。 我想过的人生,也只能别人过了。” “夫子这么厉害吗。。。” “哎,你重点关注错了吧” 丞稍微一沉吟说道:“我向师父说收你们为记名弟子,他身份有些特殊,这事儿需要你爹娘同意” “什么身份?这等好事还要考虑?”屋里传来木匠厚重的声音。 “他是太白” 屋里好一阵沉默。 “也能不做记名弟子,功法也会传”丞补充道。 木匠道:“授业之恩,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纵死无悔。放心,我不会透露真人的身份” “那么,你愿意吗?从此以后,你将握住你的人生,我们灭了大刀帮,你学习你最爱的符文,攒很多的钱,去想去的地方,娶想娶的人,过想过的日子。” “代价呢?”柱子呼吸急促起来,问道。 “没有代价,我们是伙伴,不是吗?”丞一笑,不等他再说话,转身说道:“还有三个呢,我去喊他们,早饭后辰时集合” 柱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丞走后,隐约听见花婶儿激动的哭声。 第二家是石头家。石头家在小溪边,铁匠拜托木匠整了个水车,平时能带动风箱,省些力气。 此时日光仍旧很暗淡,瓜镇还在沉睡中。 丞走在路上,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临近石头家,就听到铛铛铛的声音。 丞心想,我都以为我是最勤劳的了,没想到这一个个的。 他看到石头光着膀子,只穿了个灰麻色的短裤,左手持铁钳子夹住一个通红的铁块,右手持重锤,不停的敲打。 “还差几下就千锻了?” “四百二十三下”石头不假思索的回道,“咦,丞哥儿咋起这么早,遭了,忘了还有多少下了,哎”他回话时,手上铁锤一直没停。 “四百一十一下,你先敲完。” “好的,等俺”虽说旁边有人在等,石头仍旧按照自己的节奏,一下,一下的不停。 “我先找你爹说。” 石头没吱声,丞摇摇头,走向另一边的铁炉。 “小丞啊,不是跟着老神仙修行呢,怎么跑出来了,别惹得人家不喜。我在小溪里下了地笼子,估摸着能弄一碗河虾,等会捞出来,你带走。” “铁叔,我师父答应收石头为记名弟子,这事需要你们同意。他道号太白” 没想到铁匠一点犹豫都没“那就去学。那可是太白老神仙啊,你帮我问问,他还缺打杂的不?” “。。。您不担心?” “嗨,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神仙还活的好好的,指不定清剑山都不管了。” “石头,等会吃了饭,去丞家拜师,那可是你爹从小的偶像,你要是不好好学,老子弄死你!” “哦哦哦,知道啦”铛铛铛。。。 “石头平时起这么早打铁?” “笨鸟先飞嘛,咱们穷人家,要是连勤劳都丢了,那活该穷一辈子!” “铁叔,透彻!那我先走了” “成,等会让石头把河虾捎过去。” “好嘞” 丞走在路上,脑子里一直是柱子刻符文和石头打铁的身影。原来,都长大了啊。 二狗呢,大约是在熬糖吧。他知道,二狗虽然跳脱,可每天也是早早起床,攒一批糖后,糖叔带着十多个猎队的好手,去商阳城给大户人家送糖。 靠近二狗家,那股子香甜气息就扑面而来,激的丞直流口水,糖包的香甜味,他可是白吃不厌呢。 “糖叔,在家不?” “小丞啊,门儿没关,糖糖,糖糖,取十斤一等品来” “。。。还没吃完呢,不是这事儿,哎,师父这老吃货的名声是跑不了了”丞推门而入,二狗家的院子颇为整洁,甜菜,甘蔗,木柴,堆得整整齐齐。二狗在屋里里熬糖,知道丞来了,从屋里跑了出来,只穿了个内裤,满身大汗,他抹了一把汗:“让我去拜师?” 丞:“。。。” “呀,我猜对了。我还不知道你,这等好事儿,肯定要想到我们”二狗笑着拍了拍丞,丞嫌弃的把土灰打掉 “师父他老人家有点特殊。。。” “嘴馋?” “不是这个毛病” “还有别的?没听说啊” “他是太白真人” “我靠,那个?放弃天底下最大的权力,去偷书的?” “是那个” “哎,这师父,是不是蠢?当了掌教还怕搞不到几本书?我小时候听他的传说,就特别费解。好像可以问问他老人家,嘿嘿” “嗯嗯,我会给你找个风水好的地方。” 二狗一怂,表示算了。 “这事儿得问问你父母吧?” “不用,我的事儿,我说了算。” “那成,饭后辰时去我那边,我现在去通知木桃。” 木桃家在瓜镇的北面,那边有个树林,林间建了个小院。 丞进了树林就开始留意脚下的陷阱。这平时也是猎队训练的场所,这些陷阱都是木桃布置的,他很细心,隔几天就变更陷阱的位置,而且做的很好,很少留下人为的痕迹。 这些陷阱虽然弄不死人,可中招了也能疼上半天。丞之前经常来这边练习,他小心的躲过路上的陷坑,地夹,拌绳和套索。 有惊无险的来到了院子外。 “狼叔,在家不?” “进,你小子新学了几招?想让我陪练,还是需要新鲜的野味?” 丞实在是懒得帮太白解释了,而且,肉,它不香吗?“嗯嗯,我师父要吃肉,而且我求了个名额,他老人家愿意传法给木桃。” “木桃已经师从镇长,这事儿,需要镇长同意。” “还有一件事。。。” 荆狼得知太白身份,并没有什么犹豫。“真人身份无所谓,我过的刀尖舔血的日子,拜个师算什么。只是须得镇长同意。放心,我不会透露真人身份,只说你给木桃求了个传法的资格。” “好,若是来,辰时去我家” “嗯嗯,我这就去喊他起床” “。。。” 卷一 古人间 打开制约的枷锁,竟然如此简单 辰时饭后。 太白看着四个少年,二狗大大咧咧的对视,柱子谨慎的抱拳,石头嘿嘿一笑,木桃眼神闪躲。 丞倒是颇为平静,深知这师傅不拘小节,“请师父赐法。” “容我看看” “昭阳大日诀!”一指点向二狗。 “上章乙木诀!”这次是柱子, “大渊厚土诀!” “柔兆癸水诀!”…… “师父,这是……”看着几个闭目不动的伙伴,丞问到。 “均是适合他们的六脉法诀,你以为老夫从清剑山就带了一本太阳真经?” 说着他掏出一些诸如《一阶法术符文基础构架》《三阶以上法术符文构筑原解》《符与五行》《灵能转换定律剖析》《风符的飞行叠加原理》林林总总数十本,“你去给那药师送去,那小子有些钻研劲儿,就是缺了些底子。” 丞看着书名,一股酸麻感尾椎直上后脑,他难以置信的拿起一本《二阶法术符文大全》小心的翻来,从目录引索到水属性,继而看着下面的子目录,翻到冰属性。 看着那一页的详解,冰为阴与水结合,二种灵气复合为二阶法术,他继续往下看。 找到了,里面赫然记载着冰箭术! 他艰难的抬起头,复杂的看着太白,冰箭术,那是瓜镇全镇一年的积蓄换来的! “莫要井底之蛙一般,于皇朝世家,宗派,古姓而言,这些书籍只是最基础的,清剑山收藏了其中最好的版本而已。” “哦,对了,这里有通用的五本四脉法诀,是老夫灭了个宗门拿的,可以随便用,莫要大张旗鼓。知识廉价也是分阶层的。” 这月余的动静怎能瞒得过颜植?老头嘴里不说,心里跟猫爪子挠一样,古来稀的年纪,这几日竟然如孩童般的急躁。 若不是怕惹恼了那传授正气决的仙人,颜植早就登门拜访了,应该是登门跪访。 因此西瓜帮的高层都在观望。正气决他们早就翻看了不知道多少次,全书以正气诀为根,分符器人三道。他们也试着修行了,神奇的是正气诀竟然与原来的功法并不冲突,多少能增长一份力量。 修行并不是绝对的,不是说符师不能练体,剑客不能施法,体修不能持剑,只是术业有专攻罢了。 当丞背着包裹走出小院的时候,已经有人通知颜植。 当丞走到书院,颜植,屠夫,木匠,铁匠,药师,荆狼,甚至那教书的先生,都在大厅坐着。 丞被守卫领着进了门。 他看着这群大爷大叔们热切的眼神,那是希望。 在希望里,等待超越了时间。 丞笑眯眯的从背后解下包裹,颜植放下手中的茶杯,屠夫站了起来,其他人伸长脖子,唯独教书老先生如往常一样不闻不问,用夫子的话说,死都不怕了,心境上哪里还有什么波澜。 丞慢慢的解开包裹,为了防止书掉,还特意把那包裹系了个死扣,这解了一下没解开。 “哇呀呀!一边去!”屠夫一步跨到丞面前,扯起布包的一角,双手一用力,呲喇一声,书本暴露出来。 “我的布……”哪有人理他啊。 “二阶法术符文大全!”颜植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拿起书手都在颤抖。 他那冰箭术估计就是哪个家族的不孝子偷偷拓印下来,拿出来卖的。 “符与五行,还有经脉基础架构!”药师盯着这几本书,声音沙哑的嘶吼道“老夫要是要有这些传承,他们就不用枉死了”他突然哭了起来。 “哭个屁!”屠夫翻看着一本四脉功法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本灵能转换和基础符文,我抄一份”一向沉默的木匠开口了“有了这,外界盛行的机关傀儡,甚至灵车飞舟就可以做出来。” 无法形容这群人的状态,丞看着他们如同疯魔一般,他知道这困阻了瓜镇无数年的枷锁终于开了。 场间不动的依旧唯有那个带着个水瓢的教书先生。 待到众人冷静下来,丞开口“我拜了师,师从太白。” 教书先生终于有了变化,他莫名的看着丞,丞也分不清那是怎样一种神情。也许是应了前些天的话语。 “哪……哪个太白?”颜植问道。原来他们几个都没有泄露消息。 “那个太白”丞说 不用明说,商阳百姓从小听到大的故事。 三百年前,宋国还在的时候,一个儒教颜氏最得意的后辈。 一个街头臭屁哄哄,傲娇无比的无姓小卒白,胡闹一般的整日厮混,着实让当年的颜氏头疼。 最后颜氏实在没辙,想招纳孤身一人的白为颜林少爷的小书童,却吃了个闭门羹,说什么老子低小林子一头,凭什么? 小爷逍遥自在惯了,什么埋了弟弟“小吃”以后,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原来他还有个弟弟,合起来就是“白吃” 颜氏终究是祖上一箪食一瓢饮过的,不至于强压欺凌,让小白来颜氏住着,总好过整日带着颜林吊儿郎当。入学后才知这孩童为何让同样骄傲的颜林愿意与之为伴。 犹记得游历诸国结伴而行的青年,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是年宋国出了个昏王,国破。 颜氏立于岸上,看水深火热的蝼蚁求生。 颜林说:“这人间需要新的秩序” “那需要力量。我帮你。” 所以一个去了儒教,一个去了清剑山。 白去了清剑山被灰石真人收做二弟子。 大弟子号太清,二弟子号太白。 当时的商阳,时不时有朝圣的人来,商阳百姓都扬眉吐气,引以为傲。 可当太白闯七情关归来,朝入破虚境,午时入清剑山飞升洞天,暮出,已是飞升境。 震惊人间! 旬月后,太白趁灰石真人主持飞升庆典,竟然打伤了看守藏经剑阁的太清道人,盗了清剑山藏经阁,叛教消失。 这故事一晃三百年过去了。 “这书……”颜植顿了顿。 “有些烫手啊!”药师接了句。 “别说烫手,就是剁了我的手,这书也不能拒!”铁匠狠狠道,“清剑,月刀离我们太远,干掉大刀帮老子死都笑死!” “小丞,真人赠书,可有吩咐?”颜植略有凝重的问道,他做好了割舍一切的准备。 “师父要瓜镇人,人人皆修正气诀。” “要资质不足的人,主修正气诀” 何谓修行资质不足?单属性灵根在七成以下。整个瓜镇九成九都不足。 “正气诀有危险?”药师对法诀特别敏感。这是要拿整个瓜镇做试验! “危险不是法诀,而是人”一向沉默的教书先生终于开口了“倘若瓜镇人人可修行,商阳百姓必定效仿,届时商阴,商水,商丘皆效仿。若无人阻止,进而可席卷天下!原先的修行者,统治者不会允许” 他顿了顿,“万道三阶,甚至四阶法术齐发,纵使飞升境亦要避其锋芒。” 众人此刻终于明白了。 “呵,那又如何!许他们杀人,不许我们反抗?天底下哪来的这道理?”屠夫出声反驳 “这世道本就不讲理。”教书先生说完便不做回应。 “事关重大,还是召开全体会议吧。” 在丞的印象中,这种所有人都参加的会议只举行过两次,一次是成立西瓜帮,一次是选寡妇陪侍。 西瓜帮的成立代表了结束了瓜镇一盘散沙的现状,也终结了流寇入侵的历史。 至于寡妇陪侍,当时所有的男人都反对,若是哪天自己战死了,妻子可能成为别人的玩物,那可是死都不安生啊。 可是那数个寡妇自愿,以死相逼,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个活儿。 丞在心里默念,九娘且慢一些走,那些迟来的,终究会到来。 卷一 古人间 瓜镇的大会,儒与法 瓜镇的大会在第二天早上举行,镇民如期而至,早早的搬着凳子坐在场地上,那个半米高的土台子上坐了颜植,屠夫这几个管事儿的。 待场面安静,颜植开口直入主题“正气诀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也有很多人正在修行,当然也有很多人在观望。” “那法诀没有问题,现在提供法诀的老神仙要求人人都修行,可一旦铺展开,恐召来权贵打压。” 他怕众人不明白,又解释到“正气诀是不允许捂着的,商阳其他镇要学,我们也得教,甚至,秦国,齐国楚国边境百姓要学,我们也得教,这是老神仙的要求。” “可一旦我们这些普通百姓都会修行了,那些权贵会觉得我们要造反,我们有力量抱团弄死他们。哪怕我们只是要多种粮食,多打猎,可力量就是原罪。” “远的不说,就说大刀帮,一旦发现我们正在壮大,必定来犯!老神仙不会出手的,因为他要看看,看看百姓修炼了正气诀能不能活下去。” “大刀帮的力量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帮主是驭物境,他们还有齐国军队淘汰下来的飞蝗弩,前些年大刀帮演武。 那飞蝗弩,丈宽丈高,四四方方,开满了箭孔,以灵气驱动,十台齐射,弩箭遮天蔽日!弩箭射空后,直接换弩盘,可箭弩不停,据说还有破空弩箭,破甲箭。风墙符,冰甲符,土甲符都无用。” “现在,是放弃正气诀,沿着老路,还是奔向新路,纵死无悔?选择权在你们手里!” “开始投票!勿要交头接耳,遵循你内心的决定!屈辱的活着,还是拼一把!” 颜植话音落了,就一挥手,乡勇抬上来两个大缸,一个缸上写着“修”,另一个写着“不修” 底层百姓根本不会像他们想的那样,有什么前瞻和远瞩。 正气诀的出现,让他们第一次感觉到了力量,那活的痛快,过的不憋屈,触手可及! 砍了那帮欺负,欺压,凌辱他们的人! 所以这样的投票根本没有颜植他们想的那么复杂和纠结。 权贵打压?在哪里?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修行!”“修行!”“修行!” 会议确定了悄悄修炼的方针,木匠开始招收学徒。 颜植负责符士,屠夫负责体修,铁匠负责器道。荆狼负责获取符道所需材料,药师开始囤积疗伤药,复灵丹。 目标规划!五年内干掉大刀帮,十年内统一商阳黑道,明尊齐国,暗发展! 大会结束后,由书院老先生夜间扫盲,讲解正气诀。 资质好些的去修行单属性功法。 丞也回到了小院子,一同来的还有几个小伙伴。二狗,柱子他们明显有些拘谨,平时只自己修炼,不懂了才开口。 二狗战战兢兢的问道“真人,我们父母想来感谢……” “不必了,肉食不断就行”。 几人继续行功修炼。 太白仍旧躺在竹椅上说到“瓜镇民心看似可用啊” “受压迫多了,自然是想反抗的。”丞接过话“师傅,你要找的人是不是颜林?” “是啊,除了他还有谁呢?”那故事里的两个主角,人尽皆知。 “颜林不是儒教掌教吗?您跑到商阳找什么?” “老夫花了大半辈子光阴从太阳真经里弄出来了正气诀,一出山就去了儒教,没有找到他。听说他要由儒转法。” 丞一脸懵,那分明是你在说什么。几个伙伴也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老头鄙夷了一眼“颜林说“神何由降?明何由出?”又说:“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 丞:“师父……我……” 众人:“……” 老头闷了一口酒,“就是做个武夫,他也得读书啊,什么是礼乐?” 不待丞回答,二狗就脱口而出:“礼仪和音乐?” “噗!”老头一口酒喷出来,“谁教你的?” “自学,自学……消消气,消消气” “唉,礼乐就是规矩,用颜老头的话说,天子八佾,诸侯六佾,大夫四佾,士二佾,婚丧嫁娶,衣食住行,皆有规矩,不可逾越。可,凭什么?人生而有贵贱耶?” “有的……师父,有贵贱啊” 那点头附和的可不止二狗。 “哪有什么贵贱,不过是谁背后的拳头大,谁的家底厚实。” “打不过,可不就得怂”丞耸了耸肩,“二狗就能有事没事装孙子,用他的话说,活着,才有机会弄死别人。” “嘿嘿……”二狗挠了挠头,笑了一下。 “所以啊,我说颜林求诸于肉食者,终究是错的。给底层人以力量,自下而上,掀翻这规矩!” “什么规矩?” “笨!愚蠢!” “师父……打人不打头!” “唉,直白的说,普通人的上行通道断了,哪怕一个普通人进了门派,也得发誓不得外流传承,无数人挤破脑袋往上,可过了河,就把桥拆了。” “那,能成吗?” “不好说啊,可总要有人去做吧” “那你找到颜林了吗” “没有,我以为他要归乡,哪怕这个乡已经没有了他颜氏的片砖片瓦。 可瓜镇没有他的气息,颜林是天下符道宗师,若是要刻意隐藏,除非他出手,否则我是发现不了的。而我一出现,他就能感觉到。” “我在书院看到过颜林的书” “他的书多了去了,既然他不愿意出来,我就自己来。等正气诀散播开来,他会来的。” “那,为什么选瓜镇?” “因为老夫当年就是瓜镇一霸!磨磨唧唧的,行了,我教你练剑。” 一指点去,《太阴太阳两仪破万法剑》 共七式。 破灵式,破体式,破器式。破意式,破空式。碎虚式,灭神式。 破灵式分两法 融灵破灵,化灵破灵。 又分二十招拆解开来。 破体式,专破体修罡气或魔兽身体。配以阴阳两仪身法寻破绽…… 丞得了剑法。 闭目静坐。 脑海里幻影剑舞,他观察着,这个幻影运剑时灵气的运行路线。慢慢的他跟着学,跟着舞。 灵台不知年岁,外界只是一瞬。 这是传承圣地保持地位最好的方法。由法力高强的修士灌输招式,第一次得到传承时,会获得这样的机会——灵台演武。 直到你承受不住。 丞年岁小,但是魂魄坚韧。 在枯燥的不知时间的灵台中观摩剑舞……破灵式熟练应用。破体式与破器式已经精通,留待实战中检验。剩下的他只知道内容,没有实力练习就昏倒了。 太白正襟危坐,缓缓收功。给丞灌输功法,还得护他魂魄,着实费力。 卷一 古人间 修炼初成,原来我们是野人 丞这一昏迷就是一整天,第二天才精神恍惚的醒来。没人知道他到底学了多少。 几个小伙伴早早的就在院中打坐。 “师傅,这剑法,不太对劲啊” 太白诧异道“学了不少吧,感觉多了一半?” “嘿嘿,除了境界达不到的,只是理解了。其他已经精通。我感觉剑法多了” “有太阳真经,自然有太阴真经。你别想了,太阴真经在月刀峰,前置条件是先天双倍精神力,也就是转生!” 也许是看着丞发愣,他又解释到“轮回都断了,哪里有转生” 丞追问了一番,太白无奈道“好高骛远,修道之大忌。”便闭嘴养神去了。 丞讨了个无趣,开始琢磨自己的剑法,说是剑法其实蕴含了身法和眼法。 一个剑士最重要的是把剑刺入敌人的身体。 眼法,名为心眼。 简单说是利用太阳真经,感知周围五行灵气波动,判断对手行为。 人是会骗人的,而灵气不会,纵使他要声东击西,要假动作闪躲,可那受力处的灵气都会如实反馈。 丞闭上眼睛,黄狗的四周有无数的星星点点,勾勒出狗的样子,黄狗的一举一动,周围的灵气都自动反馈。 二狗附近有红色的灵气,一闪一闪。柱子是绿色,石头是黄色,木桃是蓝色。 丞运行心眼,再睁开,周围闪烁着细细的线条,他们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将线条弯曲,只是心眼太费精神力,他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两仪身法便是以心眼寻找到敌人攻击扰动的灵气,借力而行,宛如游龙。 次日,丞入养器镜! 院子里,丞摸着变得锃光锋锐的剑体。 分明感知到剑体内出现一条细细的灵文,好像脉络一般。 不入养器,終为凡夫! 他起手破灵式,斩出一道白光,劈在了院中的大石上,轰隆一声,惊起了几个伙伴!只见那块他用碎石术拍了五年,却只裂了个缝的大石。此刻却碎成了两半。 “我靠!剑气离体,你养器了?”二狗一声尖叫“我以为老子最快呢,我只差一线可融二道属性入符。接我一招!” 一发头颅大的火球术砸向丞,火球来的迅捷!远不是那天流寇书生能比的,昭阳大日诀记载的火修法术可不是大路货色。 丞看着飞来的火球,心眼之下,感知里那火球变得极为缓慢。火球推起了一股灵气的浪潮,他以阴阳两仪步踩在浪潮上。身影骤然加速,闪过火球。 在同伴的眼睛里,丞只是瞬间一错身,仿佛消失在原地,再出现,就避开了极速飞射的火球。 “房子!”柱子在二狗出手的一瞬间就大喊了一声,丞避过火球才想起来身后的房子。他踩着浪尾,追上火球,破灵剑一挑,融灵破灵! 极不稳定的火球竟然没有爆炸,好像粘在了剑身上,丞一挑,将火球挑至半空中,火球轰然炸裂,白昼里放了个烟花。 “灭火!二狗你个王八蛋!”柱子看着爆裂的火球吼道,“旁边就是我家,我家那么多木材和符文材料,要是烧了,老子跟你没完!” “我……试试”木桃小声说道。 木桃双手伸开,灵气散发开来一张薄薄的水幕从头顶升起,他来回移动,接着散落的火苗。火苗入水,冒出阵阵白雾,滋滋作响。 “你……可不能乱来了”木桃气喘吁吁的道。 “俺就说,这王八蛋有了力量肯定惹事。”石头嗡声说道“你看俺,已经能罡气护体了。这大渊厚土简直是给俺量身定做的。” “那让我轰一下”刚刚差点惹事的二狗又兴奋起来。 石头拍拍胸口“来!” 他话音刚落,二狗一发火球术砸过去,橘色的火球在石头身上炸开,火焰里传来石头兴奋的声音“好烫好烫!不过没事唉,再来,再来” 二狗狞笑一声“嘿!吃一个爆裂火焰!” “别冲动!”丞担心自己的小院子出声制止。 几个伙伴都交流过各自功法记载的法术,知道那是二阶法术。 “没事,我能治疗”柱子在一旁说。 “是治疗的事情吗?房子,房子!唉” “我先布置个水幕吧……” 待木桃准备好,二狗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石头,一咬牙,双手伸出,迅速勾画符文,在胸前凝出一颗赤红色的火球,奋力发射出去。 二狗勉强用出后,就瘫在地上喘气。 那边石头罡气布满体表,大渊掌劈出,只听得“bang”一声!石头被炸飞出去,眉发全无,脑袋成了个鸭蛋。上衣已经破碎,露出烧焦的皮肤。隐隐渗出血迹“疼,疼,我靠,疼死俺了” “快!柱子”丞喊了一声,柱子跑到石头跟前,开始了治疗。上章乙木诀,记载的斗法较少,多是治疗术。 这边柱子帮石头治疗外伤,那边木桃以柔兆癸水诀给二狗放松精神。 片刻后,石头生龙活虎,只是没了毛发,憨憨的有些傻。 “俺这练体实在是吃亏” “体修的路子多着呢,常见的罡气流派,专杀符道修士,也能走专精拳脚的体术流派,甚至只锻炼筋骨皮,全防御都行。” 太白在一旁指点道,“人道,远程攻击的称之为念气流。罡气化形,以念力控制。也可以大渊厚土诀牵引土石进行攻击。” “那这修成了,直接一座山砸过去,不帅呆了?”二狗在一旁打岔。 “只要他不怕死,可以试试。”太白解释到“修士于天地常常是借力,对天地用力,那代价就大了。” “不过,若是他引一巨石上天,极速坠下,可比陨石术,至于搬山填海就别想了” “你们好生修炼十余年,四阶归一境可期” “师父,我们这水平,放到外面是什么档次?” “丞小子可能比我当初还要好些,你们四个嘛,资质有限,可功法适合,距离顶级差那么些。” “师父,外面什么样啊,也跟我们这一样乱吗?” “外面秩序井然,或许用森然更恰当。旧宋地,处于三国交接,于三国之人而言,这就是边疆之外的地方,你们都是化外野人。 为师隐世多年,出来后,也有些看不懂城里人了。我们那时候都御剑飞行,剑不离身。不能御剑的,也都贴个飞行符,很少有乘飞舟的。 后来清剑山出让了旧的聚灵阵符文,又公开了灵能转换原理,现在满世界飞的都是飞舟。 只不过这聚灵阵效率很低,飞舟的速度也就日行千里。若是在地上驱动车轮,那跑的也就比人快些。 还有些人取高浓度灵石作为动力,搞什么灵车飞舟比赛,好像在城里也很火热。” “用到清剑山技术的,都要付费。比如每卖一艘飞舟,都要给清剑山三成的纯利。” 众人:“……” “月刀峰也没闲着啊,他们培育灵种,天底下吃的粮食,草药之类的多是他们供的种子,最可气的是这种子不会二代繁殖。啧啧” “反正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出去的时候给自己冠上姓氏。可以是地名,也能随意找一个字。 比如住在城郭附近,取郭字入姓。处在旧宋都城,取宋字。商阳,可以取商字。门口有个李子树,取个李字。有棵柳树就姓柳。诸如此类。 反正经过人皇殿认证的姓氏多了,几万年下来,支脉早就遍布人间了。除了楚国重古姓,标榜先人荣光。秦国与齐国的百姓都不太在意了。让普通人往上追溯三代估计都不知道先人做了啥。 但是有一点,若是无姓之人,多是蛮荒的野人。 免得被嘲讽,到时你们忍不住打死了人,也挺麻烦的。” “那师父,外面的人用啥谋生呢?也是种植和渔猎吗?” “他们没有渔猎,大多都是养殖,圈养,如瓜镇密林这种野生魔兽出没的地方是很少的。 巫医乐师百工,行业何其多?种植养殖的多是城外的奴隶,城内百姓工作就多了。 举个例子,与飞舟有关的就数不过来,符文液的研制,特种材料的开发制造,符文优化,各种零部件的加工,飞舟设计,装修,维修,清洁,多了去了。 一般百姓从小学习法律,算数,哲学,文学。成年后会去官方的普通学院进修,学一个专业,足以生活。家有传承的,就能接触到符文,做一些高端体面的工作,收入颇丰。 修行只是少数人的特权,大部分人是没有传承的。可一旦修行,那就是人上人。 每年门派招收弟子,报名的都会人山人海。学有所成之时,就是效命一生之日啊。 后来在清剑和月刀的支持下,各国纷纷成立了道院,为国选拔人才。 当然,最重要的是为清剑山与月刀峰选拔人才。 特权阶级则是把持着政务与军武。各个层次分明,难以逾越,大鱼吃小鱼罢了。” “如商阳这种地方,在他们看来与蛮荒其实是没有差别的。” 众人:“……”原来,我们是野人! 太白真人缓缓叙述,为他们打开了一扇窗,外界的精彩似乎正在向他们招手。 …… 时间不到晌午,丞突然觉得胃有些不适。 “我饿了”丞停下剑 “我也是” “还有我……” “……” 太白喝了一口酒,笑到“世人只知道不入养器,終为凡夫,那入了养器呢?普通的五谷杂粮怎么顶得住呢” “你们且修行,为师出去办些事”说完便御剑消失。看得几个人眼神火热。 卷一 古人间 瓜镇的粮食危机,吃起了大锅饭 此时,颜植正在瓜镇的仓库里视察,喜忧参半,从荆狼反馈的情况看,有修行基础的,因为法诀卡在一阶后期的人,纷纷突破了养器镜。 半月时间,竟然有了五十多个养器镜。 颜植五十岁才入的养器镜,那时候已经气血枯竭,自然没有感受到比平时吃得多。 而镇子里第二个养器镜的荆狼,本身就天天吃魔兽的肉,也没有饥饿的感觉。 现在可好,那些人食量激增! 饭量是平常的五倍。 颜植已经不敢想了,如果人人都入了养器,那瓜镇为了活下去必然要进行掠夺性的扩张。 若是提早暴露在大刀帮视野底下,那想悄悄发展的意图就落空了。 颜植统计了一下本镇的修行情况。 正气决后九页记载了三种修炼途径,符,器,人。 若入符道,在感气境就可选择符文入体,施展一些小法术。若是器修,那只能先找个武艺练起来。人道就简单了,打磨身体,筋骨皮,后面修罡气。 符文修行太费脑子,那握笔,断文识字,系统学习各种搭配,可不是普通百姓愿意的。 器修需要好武器,还得好武艺,啧啧…… 走体修路子多好,抗打,不容易死,就是吃得多…… 若把瓜镇五千人,掐头去尾的除掉老弱病残,也就四千人在修炼。约摸有三千人是体修…… 四百人修了符,六百人走了器道。 颜植那个惆怅啊,已经两宿没有合眼,秋天的玉米大豆已经种下,按照现在的进食进度根本撑不到秋收。 要是停止修炼,他又不忍。 于是西瓜帮高层开了个会…… 丞的小院子里,几个伙伴每天照例来一起修行。当然,才不会对外说是给太白送肉,送甜品,送密林里新鲜的瓜果,送田间刚摘的蔬菜。 “丞哥儿,听说了没,咱们镇子要统一配给粮食了,另外所有养器镜的人都编入猎队,去密林外围扫荡。”二狗压着声音说道。 “你别这么猥琐”柱子在一旁插嘴“又没外人,你压低声音做甚?” “统一配给粮食,肯定争议不断”丞理解二狗低沉的声音。“自古,人就有贫富差距,又分勤劳懒惰,有些善于持家积蓄,有些喜欢享受挥霍。” 丞接着说“那库存的粮食自然多少不一,富如你们,四家可占镇中五分之一财富,贫如我,二百斤存粮都没。” 孩子们都明白的道理,颜植,应该说瓜镇恐怕要有大麻烦了。 “俺还听俺爹说,要派一队人去城里搞灵种。” 丞道“昨天下午去书院看书,碰见了药师,他说要培育灵种,念念叨叨的” “我爹说猎队狩猎的食物分给所有人,符道所需的皮毛矿石骨骼都会给镇子,连带的采的药,做的药膏都会免费给,那他们凭什么不同意。”木桃有些气呼呼的说。 “这大约就是书上说的劣根性”丞淡淡的解释“你的给我,我要。我的不给,你别抢。” “我娘反正不太乐意。说攒了这么久娶媳妇的本子,填这个无底洞。她觉得我爹起早贪黑熬糖,觍着脸进城卖糖挣点钱不容易……” 或许是怕引起误会,二狗又说“我爹是一百个支持,说女人眼里都是小家,瓜镇要被灭了,啥都没了。他们吵了一架,现在都不说话。” “都有理,我娘也是,说什么大刀帮都知道给百姓留点粮食,自己人倒要刮的一干二净,被我爹臭骂了一顿……”柱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也叹了口气。 “据说明日又要开大会,而且过些日子猎队集合,我要去试一试。” “俺听说猎队不让未成年的去” “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识过养器镜的未成年”丞自信满满的说道。 “切,膨胀了!老子的火球才是最牛的。” “那,要不我们一起去?”木桃小声的提议道。 “别管大人那些复杂的心思,让他们看看瓜镇最强五人组的厉害!吼吼”二狗兴奋的说道,仿佛看到了人群里心儿姑娘用惊羡目光注视着他。 “你吼吼个屁,不应该是汪汪?”柱子不屑道。 “来,干一场!”二狗喊到。 “受伤了别让我治” “哪能,哪能……柱子哥最厉害了” 次日,熟悉的土台子。 瓜镇百姓们的精气神都起来了,每个人都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瓜镇高层的口风还算严实,只给了自家老婆孩子说了。所以现在大多的百姓还不知道这次会议的主题。 颜植照例开门见山。 “大家伙儿能修行的都走上正路了,可现在有个大问题” “一旦到了养器镜,饭量会暴增。普通的粮食顶不住,我们的存粮不够了!” 台下嗡的一声,开始了交头接耳。 百姓嗡嗡了好一阵,声音渐歇,颜植这才开口“两个路子,一个是所有粮食统一供给,按量领取。所有一阶以上的人跟着猎队去打猎,学习战斗” “二就是,定名额修炼。贫困户一个名额,中等人家2个,富裕人家三个。定额后原则上在粮食充足之前,不能有新晋的养器镜。” 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哗然! 人们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大吼起来。 “粮食配给?!老子辛辛苦苦攒的家业就这么败了?” “定额修炼?还分三六九等?凭什么!我们粮食不够可以去抢啊,周围邻村邻镇,谁打的过我们?” 乱哄哄的声音里最后汇聚成了一个意思“不同意,不要配给,也不要定额,抢!当流寇,抢他妈的!” 那群男人狰狞着吼着笑着,嘴里说着轻飘飘的抢劫,在乱糟糟的场面里,丞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丞在一刹那有些恍惚,看着他们的头上燃着名为欲望的火焰,脚下踩着血与泪的泥泞。 “都他娘的闭嘴!谁在吵吵老子撕了他!”屠夫灵气鼓动,怒吼了一声,压住了场面“颜老头,我当初就说,搞什么西瓜帮大会,这群泥腿子懂个屁,几千号人,乱糟糟的没一个正经儿主意。” 颜植黑着脸没有接屠夫的话“当流寇?当流寇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当流寇!” “我好歹姓颜,你们好歹也是儒教门徒,在书院读过些儒家经典,要是谁去祸害别人,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都快饿死了,也没见儒家来救我们,你姓颜,我可无姓。现在大家都是养器镜,你能坐高台,喝酒吃肉,老子如何不能!再说,外面都是贵族欺压奴隶,我们去解放他们!打土豪,分田地!”一汉子扒开人群 “猫儿三,你疯了!” 猫儿三猛一回头,冲着那熟人喊到“以后叫老子虎爷!” “猫儿三,你给老娘回来!” 虎爷听得媳妇儿喊声,只是顿了一顿,头也不回的跳上了土台。 颜植看着他说“我不会因为他是什么人,就去抢劫他。因为抢,本身就是错的。一旦动手,我们瓜镇与大刀帮有何区别?” 虎爷上台是有准备的,他看了看欲动手的荆狼和屠夫,并没有理会,也没有做多余的动作刺激他们,只对颜植说了一句“瓜镇大会的宗旨是什么?” 颜植一瞬间泄了气,他挥手制止了屠夫和荆狼,闭着眼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 虎爷得理不饶人,走到土台中央,冲着下面喊到“要修炼!” 底下疯狂的人群一起吼道“要修炼!” 虎爷回头得意的扫了一眼坐着的瓜镇高层,“要吃肉!” 群众:“要吃肉!” “要钱财!” 群众:“要钱财!” 虎爷:“要女人!” 群:“要女人!” “猫儿三,我日你祖宗,要女人?老娘让你要女人!”一肥婆冲上台子,左脚抬起,右手一把脱下鞋,就往虎爷身上扔。 台下其他泼辣的妇女们也炸了锅,喊喊其他口号可以,这算什么! 虎爷有些懵了,一时间被媳妇儿的臭鞋砸了一脸。面子挂不住,这就运起罡气要动手。 他那胖媳妇见势就倒在地上撒泼打滚,干嚎着“猫儿三要杀妻弃子了!杀妻弃子啦!” 她滚到颜植脚下,抱着颜植的腿,“镇长啊,你可要替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这王八蛋见利忘义,抛妻弃子,不是人啊” 虎爷停了手,挂不住脸,刚才积累的气势在一片哄笑和吵闹里散去了。 他走到哭闹的胖媳妇儿面前,把她扶起来,“唉,我就是再混蛋也不至于对不起你们母子俩,”虎爷拍了拍胖媳妇儿身上的土,怎么也拍不净,他把那臭鞋捡起来给媳妇儿穿上说道“走吧,媳妇儿,回去换衣服吧” 颜植惊诧的看了看虎爷哭闹的媳妇儿,似乎头一次看到了某些智慧。 虎爷下台前冲着人群喊到“还叫我猫儿三吧,我家的才是虎妞” 猫儿三牵着脏媳妇回了家,家中,他那虎妞媳妇儿不哭也不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木狐请你喝了酒,二两猫尿灌下去,你就成老虎了?非要跳上台,做那出头的椽子!” “唉,媳妇儿,按需分配,你这饭量,怎么顶得住啊。定额修炼,可我已经养器镜了,我们孩子,唉,他就不能突破了,可就输在头儿上了,唉……” “老娘不吃饱也饿不死,你要是死了,我就杀了儿子,让你绝了后,到黄泉地狱,看你怎么面对祖宗,咱们一起完蛋!” “不至于,不至于,唉,镇上咋说就咋说吧,我到时候偷偷打猎,饿不住你。” 猫三儿不死心又说了一句“其实我觉得木狐说的挺对的,老神仙那么大年纪了,也许时日无多了,镇子这么慢吞吞的搞下去,万一恼了他老人家” “那也不是你操心的事儿!” “是,是,是” …… 瓜镇大会被猫三儿站出来捣了乱,又被他那虎婆娘抢了戏。台子上的人有些哭笑不得。 颜植以为是一场难啃的硬仗,都做好了引咎辞职的准备。这终究不是他想的那种天下大同,瓜镇的百姓盯着的永远只有自己眼底的一亩三分地,只有老婆孩子热炕头。 流寇,强盗,西瓜帮,惹得起的只有西瓜帮,读书人嘛,总是要脸皮的。 可今天不同,因为颜植退无可退了。“老夫给你们选择的权利,但是你们也要尽到你们的责任。” “瓜镇若还是一盘散沙,各过各的,那都等死吧!” “可你的路是错的啊”人群中有人喊到,可却不敢站出来对峙。 骚乱最终被高层以强力镇压了下来,不管你服不服。理由都很强大。 二选一,最终选了粮食配给。 屠夫,木匠,铁匠,糖,这四家站了出来。 用屠夫的话说“老子四家财产占了瓜镇一半,我们愿意平均,你们还不乐意?到时你们都突破了,养的起?吃的还不是老子家的米面?” 糖叔不愧是二狗的爹,在会上挖苦道“贪你们的钱财?你们是不是对自己的财富有什么误解?” 卷一 古人间 丞吃饭要插队,种田修炼 说做就做,瓜镇高层制订了较为详细的策略,家中的余粮就不计较在内了。只算镇库内的粮食和后面新收的粮食。从今天起,平民百姓,一日三餐,来书院,按修为按量,过点儿不候。 猎队,斥候出行携带镇里分发的干粮肉条。 会议不欢而散,百姓仍旧愤愤不平,却也不在明面上说什么。只不过私下里的抵触变成了某种默契。 第二日,大锅饭已经开始了,早上六至八点,丞洗漱后就往书院赶。路上都是携家带口的百姓。 这堪比大刀帮征税的场景,让丞有些难受。 那儿子抬着痴傻老人,丈夫架着大肚子妻子,娘亲哄着怀里哭闹的幼儿。 还有路边毫不知情乱跑乱叫的熊孩子,显得特别闹,吵闹,也闹心。 一路之景脱不过折腾二字。不知道一向爱民如子的颜植会作何感想。丞突然想看看镇长此时的表情。再喝问他一句“何至于此!” …… “唉,一样米养百样人,均分,均就是不均啊”颜植在镇墙上看着涌来的人群,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何曾不想发粮到户?那养器镜的男人肯定选择修为停止,用来养家。那身患重病的老人说不得就要绝食,让家人吃一份“空响”,死了也偷偷埋了,难不成再去搞个人口普查? 原本要生育的夫妻也要拖延时日,瓜镇人丁兴旺就是个笑话。 且折腾着吧,左右不过两年。 忍忍吧。大不了去职谢罪。 入镇墙是要亮出修为的,瓜镇不缺那一份检测阵法。 而二阶养器镜与一阶感气境是分开吃饭的。 纷乱杂驳的人群直延伸到镇墙外,镇墙此时开了两道门,一道是不需要检测的,直接进入。另一道门是有检测阵法的,稀稀拉拉排了三十号人。 丞自然而然的走到了排队的人群后面。 “那小子饿疯了?哈哈哈” 人们沉默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他们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笑呢,笑的那么丑陋。丞皱了皱眉头,你们在笑什么呢,好笑吗? 随着某些污言秽语和嘲笑响起,这些动静终于惊动了丞前面的几个大人,他们转过头看着这个矮个子。“滚!这里是你站的地方吗?” “没规矩,你家大人呢!” 瓜镇五千多人,丞平时交际冷淡,哪里认得全,谁又认得他? “我站你后头,碍你事了?” “碍着我了!” 丞回头看着刚刚说话的汉子,“我也是养器镜” “养器镜?哈哈哈” “小小年纪学会扯谎了?哈哈哈” 人群笑了起来,为什么要笑呢,笑的那么丑陋,笑的那么放肆。 更多人是沉默的看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丞深吸了一口气,胸中升起一股气,他将手伸向背后,握住了剑柄。好想,好想,让他们都住嘴啊! “你们在笑什么呢?这么好笑?让老子也乐呵乐呵?”二狗熟悉的痞子音从人群身后响了出来“都他娘的滚开,老子的大火球可不长眼,不小心烤了谁的屁股,可是能切成一盘菜!”二狗举着一个大大的爆裂火球,火球燃着橘色的火焰。 “呦,我当什么呢” 二狗环视人群,“觉得我们年轻就应该跟你们一样,是垃圾?兄弟们过来吃饭了。” “让,让让,俺也是二阶,要吃饱” “麻烦让个路,没事赶紧去吃饭,浪费时间是不对的,当然,也别浪费粮食啊” “我……我也是二阶。” 终于人群安静了下来“他们是小院子里的五个……” “那负剑的……” “对” 二狗的知名度几乎家喻户晓,他出来的一瞬间,人们都闭嘴了。 “小院来的又如何,不就是走了狗屎运气,想插队啊!” “是啊,你怎么知道?” 二狗转头对他一笑,冲着前面排队的二十多个人喊到“我兄弟今天生气了,各位让让道,他吃饱了气就消了” “凭什么!” “都是养器镜,先来后到懂不懂?” “小朋友?怕不是觉得自己行了?哈哈哈” “讲道理?我二狗从来不讲理,关门,放丞哥儿!”他把火球扔给了木桃,木桃手忙脚乱的撑起水球,熄了火。 兄弟几个往后撤了一步,丞有些哭笑不得,刚才郁结的心胸也顺了气。按照往常,他肯定规矩的排队,毕竟先来后到是事实。 可今天,还就想插队了! 丞拔剑,对着地面斩出,剑光闪过,地开一道缝隙,喷出一道薄薄的水幕。 这一剑,斩出了地下水脉,瓜镇靠商水,这水脉虽浅也得有十米! “滚!”丞吐出这一个字,浑身舒畅。 一瞬间剑体脉络丛生,直入养器镜后期。 太阳真经,修的就是一口气。 就要如大日一般。可和煦温暖,亦可烈日灼心! 不知是理亏还是别的什么,他们没做争论,真的让开了路。 二阶吃饭的饭厅不大。不是分餐,而是取餐,吃饱为止。唯一条,不许浪费,光盘为止! 菜不丰盛,是那种粗犷式的,大杂面馒头,大块肉块,大碗汤水。 饭后,几个伙伴就散了。丞照例是要去农田看看的。那边杂草起了,土地旱了,玉米大豆生虫了,都需要人照料。 今日却安静的很。诺大的农田里竟然看不到几个农夫。 丞走近一正在除草的老农询问道“禾爷,地里的人呢” 头发花白的禾,头也不抬,专注的除草“唉,都说从今以后是给别人种地了,收多收少无关自己,都不来了。” “是啊,都修炼去了,说早早突破,能吃得多。” “*#*,没脑子!”禾听得出他儿子那羡慕的口气,骂了一声。 丞在一旁默不作声。回到了自家的田地,拔出剑,认真的刺田地里的草。 草随意的长在农作物之间,剑宽三指,力求不伤幼苗而除草。在那幼苗根部的杂草,只能分化出细微的剑气去处理。 难度还是较大的。第一剑连草带苗都斩断,第二剑,草断,飞石击折了幼苗。第三剑草与苗皆完好。 丞初始慢,待处理过一亩玉米地后,渐渐上手。逐步加速。 纵使能全部用剑气除草,他也坚持以剑身挑,刺。 半个时辰除了四亩地,他看着一望无际的田地。那里应该有很多农夫和农妇,应该有跑着笑着的孩童。 叹了口气“都他娘什么事儿!” 丞也不管是谁家的地,只是闷头看着地面,有草就斩。待到午时,复又回了食堂。 因为早上登记过修为,后续再来就不必再检测了。 看一眼就行,一级留影球这种廉价的东西还是有的。 午饭仍旧是肉块,汤,馒头。丞严重怀疑,这是提前做好用冰符封起来,拿出来加热的。 “丞哥儿,你今天怎么没有去院子里修行?”柱子端着馒头坐到了他的对面。 “反正师父最近也不在。我去农田了,找到了一个修行的好办法” “啥?”柱子嘴里嚼着馒头,含糊不清的问道。 “除草” “除草?” “除虫也能” “除虫?” “嗯,我想着你们都来。” “……能行?” “来就行。” “好嘞。” …… 午饭吃的很快,那肉块只是用盐煮了,香是香,可吃多了也就那样。不能说好吃,只是填饱肚子而已。 熟悉的农田里,站着五个小伙伴。 丞依旧用剑除草,石头尝试着控制土地,他小心翼翼的翻动着土,“唉,又劲儿大了!”石头猛地一跺脚,看着被掩埋的幼苗,挠了挠头“丞哥儿,要不我就算了?” “继续,慢慢来,你打铁不也得用巧劲儿?” “好吧”说完他继续蹲在地上开始了松土。 另一边,柱子在施毒……虫与植物皆死。又手忙脚乱的救治幼苗。 木桃就简单了,他召来一片雨云…… “木桃,你这样没用的,以冰化针,刺杀害虫”丞看了看浇的兴起的木桃,提醒到。 “啊?那跟蚂蚁一样大的虫子呢” “你的针也能更细” “哦,好的” ……田间唯一的无聊人士,就是呆着的二狗,“老子该干啥?” “……”众人 “依我说,你们这都是吃饱了撑的,我们是要战斗的男人!你们种什么地,砰!会爆炸的男人才会火” “行了,别酸了。就你打架敌我不分。老老实实呆着吧。”柱子站起来抹了一把汗。“精准控制,真他娘的难。” 第二日,几人继续在田里修炼。二狗继续旁观。 第三日,他早早的来了,“老子觉得,庄稼比野草大,总有一种温度能烧死野草,烧不死庄稼。” 待他毁了几十株玉米幼苗后,被丞赶出了田地:“玩你的艺术去吧,别糟蹋我的粮食了。“ “唉,我今天早上突发奇想,用火球帮家里熬糖,结果在火灶里炸了,幸好啊,锅里刚放上冷水,要是一锅滚烫的糖水……” “我娘吓哭了,揍了我一顿” 丞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你继续。 一连七日,几个伙伴都在田地劳作,除草,除虫不在话下,柱子还奢侈的用治疗之雨灌溉,目之所及的数十亩地,庄稼长势非常好。 修行有时候就是熟能生巧。 卷一 古人间 初见清剑山 几个伙伴认认真真的干了七天,禾老头观察了七天。终于,老头子忍不住了,他走上去,喊到“丞小子,停停手吧” “禾爷,您说” “莫要灌溉太多,水多,这幼苗根不往土里使劲扎,到时候大风来了,全都倒伏,受不了花粉,结不了种子。” “……” “莫要施太多肥,若是庄稼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一年,甚至变成常绿植物,它就只会长叶子和枝干,也不结种子了” “……” “留一些草,庄稼会往四周开叶,挡住这些草的阳光,否则都往天上长了。” “……” “这植物和人一样,都不能太顺风顺水。庄稼啊,只有觉得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才会在夏秋拼命的结果,长的枯黄,长的沉甸甸。” “……” 禾拈起一片庄稼叶子,细细的看“过犹不及,你们肯定比我这个老头懂得多,这共生的虫子都被你们杀死了,虫子也是有领地的。真来了要命的害虫,庄稼就完了。” “请禾爷教我”丞一揖到地,诚恳请教。 “哪有什么好教你的,都是吃过的亏,你要是不嫌老头子烦,我就说道说道” 禾爷便教他们除草,识虫,辨土。 …… “丞哥儿,这难度又提升了……还得辨别,杀错了都不行” “俺觉得,要不还是去打猎吧,这整个镇子的土地也太多了” “我爹说……过几天就要组织村民打猎了。到时候一起去?” “必须去!老子看你们干活都歇出毛病了。师傅说提高灵气总量只能靠身体增长了。我这灵气在气海里都压成固体了”二狗听说要打猎,一个翻身从地上窜起来,兴奋的嚎着。 …… 八月三十,仍旧是清晨,薄雾笼罩在静谧的镇子上空。 木桃敲响了丞的院门“丞哥儿,我爹他们要在书院广场集合了,走吧,我去喊他们几个。” 丞背弩,持剑,藏匕首,一气呵成。跟已经回来却在竹椅上躺着的太白打了个招呼“师父,我去了。” “去吧,去吧,灵台演武终究是虚的。哦,为师这里有个小玩意儿,你背着弩箭挺麻烦的。”说罢扔了个戒指给丞。 “这是?” “清剑山入门的储物戒指,输入灵气看看” 当丞把灵气输入进去的时候就惊呆了。 在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座山脉。 山连山,白云绕山间,清光罩绿林,野鹿行涧边。 我见涧边水淋漓,似有蛟龙潜深渊。仙鹤振翅翩翩舞,凤鸣清啸九重天。人间已无神与佛,此山就是人间仙! 宫阙楼阁在群山之间露出一角飞檐,远远望去,似在世外,又在世间。 丞耳边传来冷漠的男人的提示音,“请报师尊名号” 丞一愣,下意识出口:“太白” “向太白发出确认信号……确认完毕。列入嫡传。” “请报你的名号” “商阳,丞” “商,丞,记录完毕。一级传承序列,归一境后开启七情试炼。” 说罢,光影消失,丞感觉到了戒指里有长宽高各一丈的储物空间。丞眼睛都瞪大了,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清剑嫡传? “师傅……你不是叛徒吗” “我出山后为了防止被追踪,又不忍丢了它,就把它屏蔽了。 后来得知闭山了,我解除了屏蔽,就收到清剑山百十年的各种传令与消息,当然也收到了闭山的召令,我没有理会,按道理我不应该收到。 后来为了找颜林,我试着动用了我的清剑山权限,发现并没有被剥夺。 现在我更加确认了,老夫被那老石头坑了。” “什么老石头?” “我师父,灰石” “师祖他老人家应该仙逝了吧” “放屁,我死了他都不会死。飞升境三百六十载不假,可那清剑月刀的掌教可不在这列!” “问,问,问个屁!你再不去,那猎队就走了!” “师傅,最后一个问题,七情试炼是什么?” “老夫叛逃,呸,老夫一怒出山门后,走遍天下收了四个五行均衡的弟子,担心他们练了太阳真经被追杀,没有让他们登记。 后来,他们竟然都死了,实在太蹊跷,我调查了很久发现,他们归一后,清剑传承就遮掩不住了。被当成盗取传承的人,强制进行加强版七情试炼,都死了,都爽死了。” “……七情试炼…爽,爽死?…” “别担心,归一境有三成机会活着。” “三成……”丞一个哆嗦。 “你懂个屁,嫡传的归一境那是普通人能享受的? 普通人,法修符灵合一,器修人器合一,体修灵肉合一。 而我们不同,嫡传需要七情试炼,届时修为不可随意动用。还不许有护道人,可一旦归一就是大成,如为师直入飞升都有可能。而且吧,为师是过来人,到时给你出个注意,肯定包教包会,包过,包过!” “我……” “赶紧滚蛋,我在这教你到归一境,给你安排好后,就归山问个明白!” “师傅,最最后一个问题,瓜镇据说多出几十个养器镜,养器镜这么不值钱吗” “你知道这世间灵气的浓度吗?”太白伸了伸手,抓向空气中,一团白色的光凝聚在手上,又迅速汇聚起来,白色的光变成了透明的看不到却能感觉到的灵液。 他手一挥,小院下起了灵雨。灵雨未湿衣物,只是有些微凉,灵液落在野花野草上,也没有什么奇迹。风过后,又消失再天地间。 太白道“你看这天地灵气,物极必反。你看那墙角的野花野草,放在界外哪株不是难得的灵草灵药? 可有人问津了?修行者如今凭借的多是功法与悟性,破镜的丹道早就灭绝了。 无他,唯灵气充足耳。 再看这寒暑春秋,烈日风雨,修行者与普通人有何异?具是冬来添衣,夏来避暑。” 他顿了顿,又说“修行者之所以异于百姓,是因为修行,从来都不是个体的事儿。 浩如烟云的窍穴,错一个便是死。道,是先辈死出来的!有了传承,感气入体本就顺理成章。 四千人修行,半月才那么点养器初期,数量实在是太少了。主要制约瓜镇的,是粮食,尤其是灵谷。 有功法,有资源,正常人练到驭物境总是没问题的。再往上就是机缘与资质了。” “师父,最最最后一个问题,你平时都不怎么管我们修行,那你对我们有什么期望?” “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你跟我学太阳真经,我给你几本功法。就这样。” “就这样?不是为了让我拯救世界?” “噗!”老头喷出一口酒,咳了半天。“你个种瓜的拯救世界?世界怎么了?” “别胡思乱想,你们吃好喝好玩好,至于拯救世界这种没谱的事情,还轮不到你。” “哦(′-w-`)” “滚滚滚,再来一个问题,老夫弄死你!” “师父,真的最后一个问题了……” “滚~~!” 丞一溜烟的跑了。 太白摇摇头,无奈的在院子里继续看戏,这颜植也太不是玩意儿了。老夫何时说过学会修行就要克己复礼? 行什么仁道?饿了就吃,不够就抢,装什么? 太白摇了摇葫芦,估摸着能喝到死,这可是搬空了两座皇城的酒啊,自成十方空间,装满了各类顶尖的灵酒。 算算寿命也就三十年了。能等到这小子挑起大梁吧? 与此同时,空无一人的清剑山传承殿内。一个水晶球突然亮了起来,那里面是丞激活戒指时稚嫩的身影。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发现一级清剑嫡传,已发送召回通知。……目标已经拒绝,是否动用暗殿……殿主未反馈,发送副殿主” “滚!”太白的声音响彻大殿。 “听他的”另一个中年男子厚重的声音响起。 “谢谢你的厚土哈” “我不看好你的正气决” “为啥,这东西人人都能修行,多好” “动了强者的利益” “能有老夫强???” “……” “行了,又动不了你月氏,你担心什么。” “月刀峰封山了,可楚国还在。我为楚国国师,总要看着你。” “行了行了,种你的地吧。既然以看着我的名义逃过了封山,那你就看着吧” 那人没有再回声,太白也退出了。 “正气决,利益,正气决,利益……”太白躺在竹椅上念念叨叨。 怎么能迅速推广呢…… 颜老头,你在哪啊,权谋的事情,是我干的吗?唉!我要是有权谋,还用得着盗书下山?当年怎么了呢,咋就这么冲动呢?有气不假,可也不至于如此决然吧。百十年不见,太清师兄还好吧? 丞被戒指里传来的召回命令弄的莫名其妙,自然而然的拒绝了。召回?大老远跑去青州的清剑山?送死?脑子有病吧。他看了看戒指,这东西能万里传音?好神奇啊,啥原理呢?到时候问问师父。 …… 有了储物戒指,丞依旧背着弩,藏着匕首,拿着剑。财不外露,小伙子懂得可多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戒指都是身份绑定的。旁人听见清剑山三个字腿都软了,谁还敢造次。 可是太白也没解释,丞不知道嫡传代表的意思,也没放在心上。 踩着清晨有些湿润的土地,丞很快就到了广场。 卷一 古人间 膨胀的镇民 广场已经聚集了千余人,有男有女,都是强制来参加猎队的人,前头还有数十个养器镜镇民。 乌泱泱一片,叽叽喳喳,吵闹不休。荆狼一时半会竟然压不住场面。 “都他娘的别吵吵了!”荆狼怒吼一声,抽出猎刀劈出一道刀光,轰隆一声,土台子塌了一半! “台子塌了,到时间还得修……” “就是,就是,到时候你自己修” “……”人群里停止了闲聊,反而对荆狼指责起来。 “呵!觉得自己修行了,了不起了?哪个不服,上台,赢了老子,猎队队长给你!” 你别说,小民心态就是容易得意忘形,早些时候,能修行的都是大爷。 那时间镇民只会丞他爹留下的碎石术,侥幸进了一阶感气的门槛,也不懂得符文,所以对那些会玩火玩水的修行者保持敬畏。 可现在,半月!半月啊!火球!风刃!水箭!土刺!甚至二阶的土刃,冰箭,爆裂火球,都用了出来。 至于一拳碎石,一跃二丈,寻常刀剑难伤,轻弩软弓不破防,更是日常操作。 总得来说,三个字,膨胀了! 甚至有些居民开始向瓜镇高层冲击,那些老牌的屠夫,木匠,铁匠,猎队首领,是不是该挪位子了?那镇长年迈,是不是该换人了? 那大刀帮,是不是不用三年卧薪尝胆了?把粮食拿出来分了,敞开了吃,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养出来个千余号养器镜初期,是不是能横推商阳了? 修行者是不是要有修行者的待遇了?凭什么吃个饭还得配给?睡个女人……算了,自己婆娘也是二阶,不一定打的过……那日子总得过的比以前好吧? 之前那些人厉害,只不过是有传承,现在老子也有了,谁怕谁? 于是,荆狼邀战后,台下人没有怕,反而跃跃欲试。 “我来!接招!”身影高大的牛二,一跃而起,跳上塌了半个的土台。 “牛二没修行之前,经常被他那胖媳妇揍,可他前天一拳砸碎了媳妇的擀面杖,害的他婆娘重修。 还崩塌了自家的土墙,翻身做了主,昨天找了好几个养器镜的动手,都挡不住他的拳劲。”旁边熟识的人讲解道。 “吃我一拳!”牛二横冲直闯,荆狼一动不动,牛二狞笑一声“好胆!”,待到近身后势大力沉的一拳,轰向荆狼。荆狼一个侧步,躲过,回旋,飞身,一膝盖撞击在牛二的后脑勺。 牛二应声倒地,拳头后劲在土台上砸出一个坑。 “当家的!你个王八蛋,老娘跟你拼了!”台下传来一个胖女人的吼叫,她抄起擀面杖就冲上台去。 “砰!”擀面杖碎,妇人被荆狼踢飞,飞到在牛二身边,妇人嘴角流出一道血,轻声喊了声“当家的……”就晕了过去。 “唉,又要重修了,你说她修擀面杖干啥……”那人在人群里说到。 “抬下去!”荆狼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立刻上来四个年轻的猎队成员,将昏倒的两口子抬了下去。 “继续” “我来!”上来的年轻人抬手就是三道水箭术,荆狼被迫拔刀砍碎,掠身前冲,之字走位。 年轻人后续水箭全部落空,急得满头大汗。对付符师,只要近身,他们那脆弱的身体,啧啧。 “停!停!别打!”年轻人跳下了台子。毕竟吃那么一脚,躺半个月都是轻的。 “呵,就这?”荆狼嘲讽道“还有吗” “老子来!”又一年轻人上台,起手开始勾画符文,荆狼看得出这是二阶土刃术。以掌击打刀鞘,正中男子腹部,打断了他的施法……男子痛苦的捂着肚子在土台上打滚…… 丞和小伙伴看着台上的闹剧。乐的笑弯了腰。 你看那拿锄头的大叔,扔法术的小哥哥,罡气护体的壮汉,一个个被荆狼揍的爬不起来。 “你说,咱几个上去怎么样?”二狗笑到。 “估么着好不了哪去,狼叔身法武艺都很厉害,修为很早就到了二阶后期。那把佩刀估计都快养成了。要是动真格,一刀下去,不得死几十个?”柱子冷静的分析。 “俺觉得也是,你的火球都砸不中有个屁用。丞哥儿估摸着能行。他之前都能跟不动修为的狼叔过几十招呢。” 约摸打了三十多个人,荆狼在台上气喘吁吁,但是也没有人去挑战了。 再往后,荆狼力竭,难以控制力量,可能就会死人了。这不,最后一个倒霉蛋,都吐血了。 “没了?能听安排了?就你们三脚猫功夫,普通人一轮重弩,都得死光! 最垃圾的一阶破灵箭也能弄死你们这些二阶,有什么好骄傲的?” “在场的,体修站在第一块空地,攻击类符修第二块,治愈类第三块,器修第四,没有成年的滚蛋!” 木桃头一缩“要不,咱走吧……” “你怂啥,咱们好歹也是太白真人的记名弟子,一声不吭灰溜溜的走了,脸呢!”二狗心一横,跳上土台子,“叔,叔,我,二狗子,别动手,唉,停!” 荆狼嘿嘿一笑,收回迈出去的步伐。“咋,翅膀硬了?全镇子都知道你们几个走了狗屎运,这就着急忙慌的要来踩着老子一战成名?” “哪能,哪能,无非是家中贫困,想跟着猎队去蹭,对,就是蹭点肉。” “滚!”荆狼都不屑于反驳,台下刚站好的人反而叫嚣起来,诸如你家要是穷,老子们算什么! “叔,你也知道,我那兄弟不善言辞,能动手绝不吵吵,我先上来,你考较一下。”二狗一拍胸脯,“别的不说,在场的一群,在我看来都是菜鸡,能跟我过招的不超过一手的数!” “你娘的!” “瞧不起人!” “……” 这个群嘲来的有点大。 丞和几个伙伴在底下都羞于与之为伍。 “好,让老子看看你们在小院子里学了什么!”荆狼开口就要动手。 “叔,我可先动手了!” 二狗抬手三连发火球飞射而出,品字形封住荆狼前进路线,然后身形后撤拉开拒绝。 荆狼看着这火球的速度,惊讶一声“噫,竟然比他们快了五成。” 二狗不做回答,双手起势迅速勾画简易的二阶法术,“火墙术!”只见他身前竖起丈高的火墙,挡住了荆狼的视线。 荆狼后撤闪过三颗火球,前冲,一跃而起,冲着火墙一刀劈下,只见二狗咧嘴一笑,一颗赤红色的火球直接炸在了荆狼身前。 打不中的话,那就提前引爆! 轰隆一声,烈火弥漫空中,热浪席卷整个土台,连带着底下的群众都往后撤了几步。荆狼首当其冲,更是危险,他大喝一声,刀势上挑,一刀匹炼分开了火焰,自身头发已经有些焦枯,“不好!” 危机关头,他这一刀斩出,已经难以收力。刀光在二狗眼中放大,他大吼一声“丞哥儿!” 话音刚落,有一剑自身前横档,丞已经出现在二狗前边。刀光劈在剑上,丞以破器式,顺着刀势引导,将刀光消融。 荆狼看丞挡住了刀光,长舒一口气,接着怒道“二狗,你个王八蛋不要命了!” “叔,我心里有谱,柱子,柱子!上!” “喊什么喊,知道了”柱子不情愿的在人群里走出来,冲着被荆狼打伤的几十号人说“我给你们治疗。” 柱子闭目,起手是众人看不懂的符文。他刻画了十个呼吸左右,那繁杂的灵痕,绝不是二阶初级法术。 伤者头顶出现了一朵绿色的云,接着开始下起了淡绿色的灵雨。 治疗之雨。 “嘿嘿,俺就说,柱子给人头顶带绿有一手”石头在一旁嘿嘿的笑。 石头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围观的人哄笑起来。 那几十号伤者里轻伤的汉子,得了治疗就跑了出来,对着石头骂娘。 绿帽子可是男人对最大的侮辱。 石头知道自己说了错话,也不恼,由那人骂了几句。 可剩下的轻伤汉子也开始起哄,柱子皱了皱眉头,挥手驱散了治疗之雨“骂?你们还是躺着吧。” “赶紧给老子治疗!” “对,赶紧,***” “**别停!疼死**了” “石头,让他们躺回去!娘嘞,不识好歹的东西。”二狗在外面吼了起来“老子们又不是他爹,干嘛惯着他们。” “二狗……就是他爹也不能惯着吧”木桃小声说。 “哈哈哈……”二狗猖狂一笑,一发小火球砸在石头屁股上,“去啊!” “哦哦哦……”石头应了一声,大渊厚土特有的黄色罡气,在石头身体表面覆盖,石头凝气,罡气从体表往拳头汇聚。 他身上的罡气看起来若有若无,而拳头凝聚出一颗淡淡的虎头,他冲着五个个骂骂咧咧的轻伤者轰了五拳。 虎头咆哮着飞出,带着淡淡的风尾,一拳一个,把轻伤者变成了重伤……五人匆忙防御,在一声声惨叫里昏迷过去。 “不好意思,俺头一次打别人,谁知道他们这么弱……” 伤者群里看着昏迷的五个人,起先是目瞪口呆,鸦雀无声,接着开始愤怒起来,继而脏话连篇,被一个孩子欺负,实在是耻辱。 “木桃!”二狗望着满嘴喷粪的人群怒道,“让他们闭嘴!” 卷一 古人间 木桃发威,镇民入密林 “木桃!”二狗望着满嘴喷粪的人群怒道,“让他们闭嘴!” “这……不太好吧”木桃瞅了瞅台上面无表情的荆狼,“我爹……” 荆狼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木桃一愣,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励。他从人群里站出来,人们惊奇的看着他。 木桃糯糯的话音和懦懦的性格,在瓜镇里名气大的很。毕竟一个凶残的猎队首领能养出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是让人好奇。 好奇宝宝通常会东瞅瞅西戳戳,所以吃饭睡觉打木桃? 木桃以前在村子里被其他孩子欺负,喊娘娘腔什么的。后来加入了五人组,有二狗这种泼皮,有丞这种狠人,也就没人敢多嘴了,但是私底下还是瞧不起他。 木桃的法术很好看,淡蓝色的灵气凝聚出来的数十颗水球,就这样飘荡在他的周围。清秀的面孔显得更加清秀,如果他是女装…… 水球以迅捷的速度飘荡到那几个骂的最凶的男子头上。 头,水球,完美的贴合在一起! 木桃没有往里面加入其他特性。但是那种窒息感在数个呼吸间已经向他们袭来。 汉子们开始挣扎,手拼命的扒拉头上的水球,手却从水球里穿过,没有带走一丝水汽。 他们开始疯狂的吼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水顺着嘴灌注进口腔,却没有进肚子里。最后嘴巴被撑的大大的,眼睛鼓起来,脸通红,脖子上都是青筋,他们在地上打滚,开始抓地,疯狂的无序的奔跑。 “快住手!都是一个镇子的”人群里开始恐惧。 “木桃,饶了他们”熟识的人开始求情。 “打断他的施法!” “……#:%%”人们开始慌乱。 木桃紧张起来,他看着打滚的,无声狰狞的,无序乱跑的人,已经瘫在地上屎尿齐流放弃的人,木桃突然有些害怕,他看了看造成这一切的手,手上还泛着蓝光。 木桃下意识的想停止,他看了一眼荆狼,荆狼面无表情,他又看向二狗,二狗笑的很残忍,并且回了他一句“死不了” 柱子已经神色肃穆,却没有制止,这群目空一切,骤然获得力量的普通人,已经膨胀到无边无际了。 瓜镇高层感觉到了他们的蠢蠢欲动。这群欲望涌动的蠢人。 木桃看着石头,石头手足无措,转头看了一眼丞。 这时,数个一阶法术冲向木桃,木桃的脚下升起一圈水幕…… “收手吧”丞淡淡的说道。 终于听到了制止的声音,木桃一瞬间就松了气,水球从那群人的头上落下,变成了普通的水,湿了他们一身。 数十个汉子,张着嘴大口的喘气,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刻骨铭心!有的竟然痛哭流涕哀嚎起来。 其他镇民已经神色凝重,他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差距。也品尝到了名为现实的巴掌,响亮,刺激。 土台上,只有丞和荆狼,荆狼挑了挑眉“丞小子,想试试手?” “请狼叔赐教” “好!让我看看仙人弟子的手段” 丞此刻已经无比认真,他抽出后背的强弩…… “他用了一阶破灵箭!”柱子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他最近做的弩箭。 “这是想杀了你爹啊”二狗对木桃笑了笑。 “俺就说,丞哥儿动手就下死手。。。” 木桃:“……” 破灵箭借着巨大的动能飞射而出,荆狼看他持弩,一瞬间就将状态激满,这小子平时对练就不择手段! 可丞在射出弩箭后并没有等箭到,他以阴阳两仪步,踩着被破灵箭带起的灵气波动,身影瞬间拉出一道残影。 箭至,人至。 荆狼刀身亮起金色光芒,磕飞弩箭,弩箭的劲道使得他刀身偏移,开了中门。 丞借速,剑刺荆狼心脉。荆狼顺势后翻,仰身躲过一剑,脚踢向丞。 丞以左手格挡,趁着荆狼身影不稳,再一剑劈下。那边荆狼后翻刚站起,匆忙以刀招架。 丞步伐借着紊乱的灵气波动飘忽不定,剑随身走,看似毫无章法,却刁钻异常。 荆狼此刻难受极了,他从来没想过,那一根弩箭竟然是丞加速的动力。 此刻进攻节奏被压抑。 每次刀光都被丞剑光里诡异的波动化解。 就算刀剑相碰,那种力道,竟然也是养器后境! 破器式,可不是摆设。 荆狼凭借老道的经验,终于稳住了节奏,慢慢的以生死之间磨练出的凌厉刀法压制住了丞。 丞费力的在激烈的灵潮里腾挪,心神紧绷,以心眼感知即将到来的刀,再凭借阴阳两仪步与荆狼纠缠,用破器式消磨那凌厉的刀势。 此刻丞的灵气还算充沛,但是终究年幼,精神力已经快透支。 在密集的刀光里,一步错,估计就要让柱子给点绿了。 荆狼也是骑虎难下,他虽然压制了丞,但是那古怪的步伐让他异常难受,他搅动的灵气成了丞的助力。 除非抱着两败俱伤的行为,硬吃他一剑,限制住他诡异的身法。 可是荆狼很明白,丞小子在刺中他后,如果一瞬间拔不出剑,肯定会非常干脆的弃剑,抽出匕首。 故尔二人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数十回合,丞终于品出了不同的味道,狼叔原来还藏了一手。 双方互留底牌,故尔收了手。毕竟丞的力量无法破开荆狼的刀,荆狼也砍不死滑溜的丞。 “你这身法,实在是赖皮。”荆狼看着丞,有一种后生可畏的感觉油然而生。 仙人指点,自己苦苦摸索,中间的差距让人绝望。 “我们可以去了吧?”丞收了剑,笑到。 “要听指挥,做得到就来,做不到就滚蛋” “行,我们捡点肉就行”丞毫不犹豫的答应。接着喘着气对着木桃喊一声“帮我恢复一下精神” “哦哦……”木桃一路小跑到丞身边,蓝色的光笼罩在丞头上。 丞疲惫的闭上眼睛,片刻后终于感觉好多了“谢啦,咱们也去站队” 那边千人已经分好了队伍。 在柔和的日光里,四个方阵稀稀拉拉的勉强能区分开。 荆狼站在土台上“大阵容,两种队形,一种体修立于最前,法修其次,治疗师第三,器修最后。” “另一只体修器修调换,只不过,器修全部是盾修。原则上没有特殊的武艺技巧的镇民全部换成盾修!” “体修,没有特殊法诀不准走念气流,只能纯防!什么是念气?就是石头那种,刚刚的虎影就是念气流” “扔了你的擀面杖,锄头,铲子,耙子,铁锹,那玩意养器有个屁用!” “我们是要干掉大刀帮的,你们就用这种垃圾?送死?我们没有骑兵,只能用身体当镇墙,挡住他们的冲锋!” “小阵型,最佳阵容器修近战,体修防御,法修远程,最好配上治疗和群防,比如那五个小混蛋。”荆狼看了一眼在器修队伍里的丞,心想,太白真人这是故意吧。 “现在由猎队成员把你们分成十队,体修带着铁木盾,我们去密林!” 分组没有那么复杂,只是符修稍微区分了一下。丞在第二小队,因为是随机,五个小伙伴分开了。 二狗嚷着要五个一起,荆狼瞪了他一眼“再闹滚蛋,你们五个自己去!” 二狗不服气的要跳出来,柱子拉着二狗说道“我们总不能五个人去灭了大刀帮” 丞淡淡的说“别闹,跟镇民合作。” 奇怪的就是这样,丞总能一言而决。用二狗的话说,丞哥儿平时话不多,心里憋着坏呢,读书人阴险嘞。 “你们几个,等会压制自己的攻击和防御,不要冒头。”丞看着只有一副柱子了然的表情,“镇子要测试他们的能力” 二队队长不出意外的是猎队成员担当。 这个叫做豪猪的汉子没有多说话。带着自己手底下百十人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密林离瓜镇二十里,队伍前进的不慢,约一刻钟就到了密林外围。 此刻身后已经没有农田,也看不见人烟,前面是低矮的灌木丛,穿过灌木丛就到了密林。 瓜镇重金请阵师指点,按照迷阵方位种了灌木丛,形成一道简易的防线,平时极少有猛兽能越过灌木丛。 这灌木以白浆灌木为路标,人倒是不易迷路,好区分。 大部队没有去猎捕灌木里面的小动物。 他们穿过简易的迷阵,到了密林。 密林里不止有密密麻麻的树木,也有葱葱茏茏的野草,有水塘,有坑地,山林间有狼群,有虎豹。也有食草类的牛马鹿和杂食性的野猪群。 不要小看兽类,商阳这边的密林最多出过五阶魔兽,对应人类修士破虚境! 密林外围多是一阶魔兽,运气不好能碰到来猎食的二阶虎豹。 丞就见过一只会吐水箭的兔子,小水箭磨磨唧唧的飞,那时他刚来密林,差点着了道!所以在这个世间,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动物,更何况是人。 奇特的是,密林的魔兽一般没有火属性的,猎队解释火属性的野兽会烧了林子,会优先被其他野兽杀。会法术的也多是水木,当然更多是练体的魔兽,皮厚血多。 用石头的话说就是,皮子暖,肉劲道,连骨头熬出来的汤都又香又补。 这些自然也是绝好的炼器材料。 卷一 古人间 镇民不如猪,危机爆发 二队长豪猪传达了荆狼最新的命令,密林往西五十里有一片开阔地,那里有近百只豪猪,千余人需要灭掉它们。 丞看着豪猪队长发布诛杀豪猪群的命令,队长看起来有点恼火,骂骂咧咧。“娘嘞,开会的时候,一群人都对着老子笑,你们还笑?等会有你们笑的!” 猎队里有感知的斥候带路,一路上无惊无险,反而在豪猪的带领下辩识了很多草药。 丞没有仔细听,毕竟都是些止血膏生肌散之类的配药,三七,白芨,川芎……他早就烂熟于心。 丞看着远处散着薄雾的密林,阳光从中天上洒落,只能落下星星斑斑的光点。 野草丛生的林间,没有道路。 夏日里植物茂盛,密林潮湿,人们点燃熏药,驱赶蚊虫蛇蚁。 路不算远。一个钟头赶到了豪猪群所在的开阔地。 远处隐约可见百十只豪猪瘫在一个烂泥塘里打滚,周围是倒塌的破碎的树。 这片开阔地,约摸方圆一里,几乎寸草不生。 队长开口道“这都是一阶豪猪,百十斤,身上二十斤是刺!激怒状态下百箭齐发,可发射三轮,每轮约有两分钟休憩。受到危险还会跑回洞里” “首领是这么安排的,七个队围猎防止豪猪逃跑,三个队去对阵豪猪一轮箭雨。” “然后轮换,最后六个队伍围着,四个队伍干掉它们!” “明白了没有?” “没……”丞身边的一个大叔弱弱的问到。 二队长有些气急“娘嘞,你是体修吧?等会上去挨一轮箭,然后跑一旁休息,就这!” “还有,法修这一轮不准发射进攻法术!” 荆狼带着一二三小队先行上场。其余队伍悄悄的分散,围着这群豪猪的领地。 丞在队伍里不起眼,被分配到最后一排。 第一排是体修,都有罡气护体,二排是土法,夹杂着几个治疗师,最后才是他们这些器修。 当三百人靠近烂泥塘二百米时,豪猪群已经发现了他们。 一直将近一米半的黑色豪猪一声吼叫,百十只豪猪从泥塘里站起来,它们警惕的看着接近的人群。 一百米,豪猪群已经躁动不安。发出尖锐的警告。 荆狼抽出弩箭,对着身后的人喊道“符修防御法术准备,施加在体修前方,体修举盾!器修防着后方。” 说完他一发弩箭射出,正中这只类似首领的黑色豪猪,它有厚实的肉鳞,所以弩箭只是擦破了这只猪。 吃痛的猪首领开始发狂,一声吼叫,百猪前奔。 待到五十米,首领一声吼叫,百十只豪猪,紧紧贴在地上,身上原本趴伏着的刺箭立起。 它们极速的抖动肌肉,身上的刺箭相互碰撞,“唰唰!唰唰!” 真-万箭齐发! 瓜镇百姓看着这飞射而来的刺箭,有些体修扔下盾牌就跑,有些法修下意识对着自己释放土甲术,水盾术…… 刺箭瞬间而至,那边方阵乱的可以。 那些没有得到符修加持的体修,刺箭刺破木盾,穿破罡气,插入体修身体。 有些符师,前方跑了体修,只一土甲或者水盾根本挡不住刺箭,甚至透体而过。 至于器修受损不大,除非前面体修和法修都逃了的…… 哀嚎声响起。一瞬间三百人队,受伤了百十号。 荆狼看着乱糟糟的镇民,也没有嘲讽,“换队,速度!受伤的,拔箭驱毒治疗,死不了,嚎什么!” 四五六小队迅速到位,“举盾!防御!”荆狼没有多说。 那边豪猪二轮射击已经发出,有了前车之鉴,面对万箭齐发,虽然战战兢兢却也没有逃跑。 刺箭穿破一阶法术,刺破木盾,然后被罡气阻挡在外。除了几个倒霉鬼,全员无伤。 这给了后面小队极大的信心。 趁着豪猪放松筋肉,荆狼命令换队。 后四队严阵以待,“等豪猪射完最后一轮,法修按方阵依次攻击,器修收割!” 第三轮刺箭甚至没有碰到罡气,顶多钉在了木盾上。 豪猪首领大吼一声,带领群猪后撤,就要进洞。 那边围猎的小队发出攻击驱赶豪猪群,群猪不得已,往四百人队伍冲刺。 百猪冲刺场面比万箭齐发毫不逊色,耳边传来豪猪刺耳的尖叫,地面在振动,烟尘飘荡在群猪身后。 “不要慌!一队火球术!” 可奔腾的豪猪发出巨大的吼叫,流着涎水,发足狂奔! 一瞬间,那些慌乱的镇民也顾不得法术顺序,土刃,水箭,火球乱糟糟的。 你的水箭熄灭了我的火球,我的火球炸碎了他的土刃,他的土刃消融了别人的水箭…… 然后百只猪就顺利的进了人群…… 豪猪靠着身上的尖刺左突右冲,甚至蜷成球,翻滚冲击。 手忙脚乱的符士哪里还瞄得准?慌忙之下就想杀死那些猪,竟然忘记了防御。一阶法术击中自己人的数量远多于击中豪猪。 “散开,散开!”荆狼终于开始慌了,他大吼着,拔刀冲进人群,刀劈乱拱的豪猪,脚踹乱施法的镇民。 在荆狼的视线里,一动不动的人已经有了十多个。不知道是被豪猪踩踏,还是符士法术打中。 “丞小子!”不等荆狼喊,丞在看到乱象的一瞬间就已经开始奔跑。 “柱子,治疗!”丞在一旁终于出手,“木桃,水球!”“石头,救人!” “二狗,别动!” “别……动?”二狗听到命令,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旁发愣:“……” 不过他还是乖乖听话了,毕竟乱糟糟的战场,一个爆裂火球下去…… “你娘的,用水盾!别乱射了”二狗虽然没有进场,却仍旧没有忘记刷存在感。 天空下起了淡绿色的治疗之雨,哪怕是一阶的治疗,也是全场覆盖的,不仅治疗了镇民,也治疗了豪猪…… 柱子硬生生凭借一己之力奶了全场。 那边丞心眼全开,在混乱的灵潮里诡异的移动,剑随身动,每到一处破体式就会点在豪猪软甲的薄弱点,一剑带走一只猪。 拢共百十只豪猪,木桃灵力全开,竟然以一人之力控住了三十多只……由猎队成员轻松补刀。 石头则是仗着罡气护体,横冲直撞,宛如一只人形野猪,不惧尖刺和镇民胡乱丢出的法术,在战场里搬出伤重的人。 片刻,豪猪团灭。 …… 荆狼在一旁阴沉着脸“你们……连猪都不如!” 各小队长清点人数,幸亏柱子治疗给力,轻伤二百多,重伤五十多个,死了二十三个。 死的看样子都是脆弱的符士和器修。 尸体已经被整齐的摆在一起,那躺着的人,前一刻还活蹦乱跳。 二十三个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千人团里跑出家属,他们抱着妻子,丈夫,兄弟的尸体痛哭流涕! 激愤的家属开始冲着荆狼咆哮,又指着刚刚出手救人的柱子吼“明明早治疗,他们就不会死!” 也有人对着丞哭喊“你们厉害,你们去杀就行了啊!呜呜呜……” “我不要修行了”人群里有人扔下木盾,抱头痛哭。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抱着年轻的儿子,拼命的堵着他脖子上涌出的鲜血,却怎么也堵不住。 “别死,别死啊” “嗬嗬……” “救救他,救救他啊!求你们了!给我儿子止血啊,止血啊” “……”终于是没有瞑目。 “为什么,为什么啊!”她不顾一切的冲到荆狼身前,撕扯着他的衣服,使劲的锤打他“我男人死在大刀帮手里,我认了,可是我儿子,我儿子……”她恸哭起来,晕厥了过去。 接着被相熟的同伴抬走了。 血淋淋的场面终于刺激到了在场的百姓。 群情激愤之下,约摸一半人聚集在一起,吵着闹着,抬着尸体,开始结队返回瓜镇。要去镇子里讨个公道! 荆狼面色苍白,他指挥着余下的人,匆匆收拾了豪猪的尸体,来不及捡起散落的刺箭。就隔着百十米的跟着那些人,毕竟再窜出来个二阶魔兽甚至三阶魔兽,这群人都得完蛋。 前方的人,高抬着同伴的尸体,喊着杂乱的口号,夹杂着家属的哭声,场面虽然乱哄哄,却也颇为震撼。 时间还在推移,密林里湿气重,温度上升,疾行之下人们已经汗流浃背。有的人干脆释放起了小云雨术用来解热。 前方依旧乱哄哄,而荆狼带领的队伍却沉闷的异常。他早上没有让百姓带食物,就是准备现场烤肉,吃饱再带回去。 早上这群人自信满满的样子,给了荆狼极大的错觉。 其实他做了很多预案,却没想到这群百姓如此乱。他明明分好了队伍,为了防止法术冲突还特意把同属性的放在了一个队伍里。 他还安排了在队伍崩溃下迅速组成小队的课程,看来已经来不及实施了。 人算不如天算。如果处理不好,瓜镇将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的混乱。 丞随着队伍走,五个伙伴此刻已经聚集在一起。 “唉,这下麻烦了”柱子背着一只豪猪,唉声叹气。“本来说是组织一群百姓半农半兵,可是他们膨胀的没边儿就算了,眼高手低害死人。” “活该,你少马后炮了。就咱们这么多人,不全民皆兵,拿什么打”二狗一如既往的嘲讽。 “俺觉得,你也少说两句,都是自己人。” “切!” 卷一 古人间 哭闹的镇民,强势的颜植 丞没有理会小伙伴们的斗嘴,他看了看天色,临近中午了。此刻离瓜镇还有一个时辰的路。 五百人背一百多头死猪,当然法修基本上是空着手。 丞走到石头身边,示意他停止,然后用剑切下一条猪腿,右手掕着带血的猪腿,以一层薄薄的火焰覆盖在猪腿上,边走边烤…… “还能……这样?”木桃瞪大了眼睛。这手控火,实在是难以置信。 “你们也弄点吃的,路还长,回去还得保持精力。” “我靠(`Δ′)!,还是丞哥儿会玩。”二狗看着丞,兴奋的有样学样,从石头那边拿到了第二条猪腿。 二狗虽说是火修,可是他的水平却无法把火焰弄成别的形状,只能弄了个火球,凝而不发,但是烤肉这东西,受热得均匀,火球的火焰终究高了。 不一会儿丞那边是肉香,而这边是焦糊味儿。 丞烤完一根,递给了石头,让他先吃。又切下第三条猪腿…… “丞哥儿,猪血流个不停,能不能放放血再弄,你看……”石头此刻已经浑身是血。这头猪,他掕也不是,背也不是。 “我来吧……” 木桃施法抽出了死猪的血液……场面有些不可描述的血腥。在伤口处,汩汩流出的血汇聚成了一个猩红的球。木桃皱着眉头将血球扔向远方。 “别,别扔啊,唉,浪费!”柱子嘟囔了一句,一阶魔兽的血液可是符道的材料之一呢。一阶破甲箭就需要豪猪的血液嘞。 几个小伙伴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其他人。 天越来越热,人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前进。那香气实在是勾人。 尤其是石头啃肉还吧唧嘴!面对旁人的怒目,石头就憨憨一笑,也不恼,可也不说请人家吃一口。 终于,在午时后,前方激动的人群沉默了下来,密林不缺水元素,施法就能取得水,可缺食物啊。 天气愈发的热了,前方队伍里有人开始抱怨,停歇了下来,这一停,便有更多的人哀嚎,咒骂,饥饿已经到来。他们稀稀拉拉的停了,稍作休息。 荆狼见状也吩咐队伍停了下来。 猎队成员清理了一片草地,熟练的架起烤架,湿木材在火球下迅速变得可燃。 正经儿的猎人要随时面对未知的风险,不会奢侈的用灵气烤肉,而且他们的灵气量哪里比得上这几个小混蛋。 两队相隔不远,他们发现荆狼停了下来,在烤肉!香味肆意的在密林飘荡。 …… “豪猪肉是我们亲人用命换来的,凭什么让他们吃!” “对,我们要讨回公道!” “一起去,一起去,他还能杀了我们不成!” …… 二百来人嚷着走到了五百人休息的地方,“把我们的肉交出来!” “交出来!” “交出来!” …… “给他们50头” “老大……” “给!”荆狼声音重了。 “唉!”豪猪锤了一下地,站起身带着兄弟把五十头猪分给了那群人,“你们还有脸要?”他终究是咽不下气。 “这是我们亲人拿命换的,你们才不要脸!” “都怪你们,我们又不是猎队的!” 豪猪举起了拳头,“来啊,打死我啊,来啊!”那人还往前走了两步,把头伸向豪猪。 “回来!”荆狼瞪了豪猪一眼,后者不甘心的回到了火堆旁,拿起猪肉,也不管熟不熟,狠狠的撕咬起来。 二百人像打了胜仗一样,回到了队伍。 丞看着不远处的人耀武扬威,又看着他们因为分配不均起了内讧。听那声音那二百人要分30头猪,给那三百人20头。理由倒是充分,可还是吵了起来。 “不爽,是不是?”二狗嘴里塞着肉,“是不是觉得这种人不值得咱们拼命?” “是”丞没有否认。 “我要砍死大刀帮,可不是因为他们。” “那是?” “是因为那群畜牲让我更不爽!” “有理” “你俩别有理没理了,看柱子……。”木桃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 柱子这会儿脸色铁青,他看着前面的人肆意的割裂猪皮,然后随手丢弃。看着猪血白白流失,看着他们把能炼器的猪骨扔的老远。 “别心疼了,俺以后帮你捉活的。” “那能一样吗?丢了的终归是丢了。” 再看这边,荆狼只让队伍分食了二十头,而且剥下了完整的猪皮,用皮囊收集了大部分血液,吃剩下的骨头也装进了背包。 其实这一战是瓜镇猎队历史上收获最多的一次。平时他们哪里敢招惹豪猪群,了不起也就弄死几只落单的。 人们吃饱喝足,力气来了,可气儿还在火头上,用二狗的话说,都精着呢!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借题发挥了。 一个时辰之前,斥候已经早早的回到了镇子。 颜植已经得到了消息。 如果用一个字形容就是,累。老头子年纪大了,大风大浪的也见过不少,可那时候都是对外的。 既然是对外,很多见非常手段用也就用了。那时后背总是安全的。 现在对内,千古为有之变局。他想保持那种天下为公的状态。可是,为什么要走上集权呢? 这种事情处理起来其实很简单,交给任何一个小帮派的老大,都能处理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可是颜植做不到。他姓颜啊,祖上出过儒教掌教! 恒古以来,儒教唯一一个不姓孔的掌教。 这种荣耀,颜植每每想起,总觉得自豪。可是荣耀即是负担,他做不到杀一批,拉一批。结果局面越来越差。 是不是太宽容了,以至于你们忘记了血是红的,泪是咸的? 颜植坐在倒塌了一半的土台子上,手里握着一本《天论》,慢慢的翻看,等着他们。 人们吃饱喝足后,依旧在行进,柱子走到他们丢弃的猪皮,尖刺和猪骨面前,细细的打包起来。可是他们丢弃的实在是杂乱无章,皮与骨也稀碎难拼。 “这可是一阶材料啊,这群王八蛋!狗屁不懂!这一张皮子顶他们半亩地的瓜!”柱子攥着一张相对完好的猪皮,气呼呼的说道。 趁着猎队往前走,没人注意这几个耷拉在后头的少年。 “唉,行了行了,我帮你收着”丞伸出了手,戒指释放了一道光。他心有灵犀,将材料纳入戒指。 二狗:“我靠(`Δ′)!” 柱子:“这就是记名弟子和亲传弟子的区别吗?卖了它是不是吃喝不愁了” “……” 木桃小声的惊讶道“传说中的!空间!戒指!” “俺也想要……” “行了,等回头问师父要去,声音小些,财不外露。”丞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几个。 太阳在中天上散发着火焰,将热浪涌向人间。 出了密林,远处的景象已经在高温里扭曲。 人们走着,流着汗,在燥热的空气里沉默。 远远的可以看到瓜镇的轮廓。 抬着尸体的人终于开始了哭喊起来。 瓜镇的百姓远远的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喊声,大体上汇聚成四个字“还我……命来” 不明就里的百姓跟着哭喊的队伍往前走,慢慢的都被裹挟到书院的土台子前。 台子上,颜植一人端坐,头也不抬继续看书。 台下死了亲人的二十三户家属扔在哭泣。 重伤员家属不依不饶的跟着亲朋好友抱怨。 愤怒在台下酝酿。 颜植没有说话,书不厚,他已经快看完了。 人们依旧乱哄哄。闹了一阵,也没有个领头的出来。终于人群里忍不住了“镇长,您说句话啊” 颜植不为所动。 哭闹了一阵,声音渐歇。《天论》也翻看完了。 颜植终于开口“荆狼,上来” 人群让开一条路,荆狼阴着脸上前。 哭闹的家属朝荆狼吐口水。 荆狼侧身躲过,把那女人一脚踢飞。 愤怒的人朝他吐口水。 沉默的人朝他吐口水。 更多的呸,和更多的口水。 呸字很响,他听进去了。 口水很臭,却悬在他身前。 丞眼神一缩,果不其然,荆狼已经三阶驭物境了。丞目光转向土台,却发现颜植没有多余的表情。 口水随着荆狼走,荆狼阴着脸走上台,反手一挥,人们的口水落在了人们的头上,下起了一场腥臭的雨。 “镇长”荆狼抱拳一礼。 “人是你带走的,你去职吧” “好” “往东一百里的桃镇,桃家的院子占了半个镇子,四千人里三千奴。大概有些人忘了,当初是怎么逃出来的。也有些人生下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奴。” “可君子安能欺之以方?” “老夫以儒生自居,那是“儒”,不是“懦”,别忘了,我姓颜!我那祖宗要以法代儒,可笑,我还埋怨了几十年。” “你们懂不懂,无所谓,现在我有些懂了” “所以,正气决进阶功法需要积分兑换。如果你觉得气海里都是雾状灵气也可以,那请自生自灭。” “老夫这里有二脉至四脉的正气决。” “觉得不公平?” “觉得老夫没有遵仙人指令?” “想着一人得到功法,私下分享?” “这个世界上最便宜是符文是什么?老夫可以告诉你们,是保密符。” “亡者以战死抚恤。从今起,不遵令者,杀!” 人群终于目瞪口呆,杀?不是废除修为,不是流放,是杀? 他们听得很清楚,以至于没有反应过来。 “木狐,从今天起,你就是猎队首领。第一个任务,给全镇人,上保密符。” “这个符文是人间唯一公开的符文,我一直没用过。 它是制约,但也是双向制约。 我提供功法,你保密。简单吧。 一阶保密符,最廉价,最简单。契约之力只能维持一年,一年内不准向外人透露瓜镇全民修行的事情。” 木狐从猎队里走出,他约摸三十岁,长的颇为眉清目秀。据说小时候跟颜植学过几年书,长大后修行了家传的二脉法诀,也入了养器镜。一直作为猎队副手协助荆狼。 闹剧被颜植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决然态度,结束了。 卷一 古人间 丞成了西瓜帮老大,新镇长正式上任 瓜镇的大会从此成为了历史。 丞有些明白,又有些疑惑。 儒,法,道,还有只在书本里见过的释,文明与野蛮,思维在碰撞。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也已经分不太清了。 小院子里,五人团暂时没有去猎队。 他们依旧清晨随太白习道,上午独自练武。 下午入田,丞傍晚向书院老夫子求学。 太白躺在竹椅上,念念叨叨。 丞过去只听得“利益……推广……” “师父,你神神叨叨的好几天了,咋啦?” “师父,师父!”丞推了推太白, “师父,储物戒指还有吗?” “你说,怎么能快速把天下贵族绑在我们的战车上,让他们帮我们推广正气诀?”太白问丞。 “我们不是要掀翻他们吗?” “我们要掀翻的是规矩,不是贵族。要说贵族,为师才是天下最大的贵族。” “……” “咱们是给普通人打开枷锁,推翻贵族,又产生新的贵族,又有什么意义?” “你替我想想”太白竟然把任务交给了丞。 让丞觉得有些儿戏。 太白在竹椅躺着,说到“清剑山的戒指没了,普通的,我可以做。” “那……”几个伙伴刚听到没了,有些失望,情绪还没上来,就又看到了希望。 “可是我为什么要费力做呢?”太白又道“我教瓜镇正气决,是让你们怂着发展吗?” “还是你们觉得我是儒家学派?老夫可是整个儿人间都通缉的罪人啊” “若瓜镇不可持,我何必浪费时间?” “如果让你做镇长,你会怎么做?”太白认真的问丞。 “您的目标是迅速在商阳推广正气决” “是” “为什么是商阳?” “因为商阳基本没有修行门派,门派都是有跟脚的,最后都会落在儒释道上。他们都有飞升境修士,打是打不过我,可要是捣乱,我也没辙。” “商阳放之世间,很小,很小。因为是颜林的族地,归了齐国。孔鲫与颜林相争,齐国也不太管这里,这里几乎成了与西荒,树海一样的货款地带。” “不然,秦齐楚,一声令下,百姓敢擅自修行,抄家灭族,这正气决还能流通?” “师父,您出手扫清商阳势力,直接推广?” “我暂时不能出手,有人盯着呢。本土势力更替才是悄无声息。你就说,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做。” “这假设没有意义吧。” “磨磨唧唧!” “镇民组织成游商,游走于商阳,卖不带法术的正气决,法术符文另收费。” “如果你是镇守,平时吃香的,喝辣的,玩儿美人儿。 有一天,有个队伍来到了你的镇子,散布一本所有人都能修行的典籍。 你会不会担心平时唯唯诺诺的蝼蚁有一天咬死你? 所以你会不会拼了命也要杀掉这个队伍? 甚至你开始担心还有其他人过来散布功法。 于是你为了保护自己的特权,在拉其他镇守一起组成联盟共同抵御? 毕竟如颜植者,寥寥无几,寥寥无几啊。” “……”丞沉默了。 “你很聪明”太白说道。“所以你知道那个唯一真解。” “真的要杀过去吗?” 太白起身,丞只到他胸口高度,他弯身,看着丞,丞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他说的很慢,几乎一字一顿,一字就是一片血海。“革命,从来都是要用命来填。” 丞打了个冷颤,革命?多么恐怖的名词啊。只有了解历史的人才知道,这两个字的重量。 “您……不是说,不用我拯救世界?” “瞅瞅,误会了吧,世界是世界,稳固的很,你先拯救自己吧”太白笑道“莫要高估自己,一个瓜镇而已。” “那可是五千多人的命运!不是而已”丞有些气了。 “五千人,还不是而已?”太白诧异道。 “每个人都是悲欢离合的集中。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最让我动容。我自识字起,一直在旁观。” “你游离在瓜镇之外,像个看客。” “我就是个孤儿,活着就不错了,哪有什么能力” “断文识字的孤儿不多,思索儒法之争的孤儿更是凤毛麟角。”太白一顿“修行了太阳真经的孤儿可就你一个!” “试试吧,做的不好也无所谓,五千人的血会让你成长。” “那是五千人!” “是的,只是五千人而已” “不是而已,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那么,记住你的话。不是而已。” 太白转头望着二狗,柱子,石头和木桃。“丞要做镇长,你们也做个头头?” “师傅,不太合适吧……”一向胆大包天的二狗也怂了。 “你们有私心吗?” “有的……”柱子老实回答。 “私心与瓜镇的前路冲突吗” 柱子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冲突。我想要材料,学习钻研,做出来的装备,机关都是用于村子的。” “俺没什么,吃饱喝足就行。” “我……我不会欺负别人。但是也不想被欺负。” “老子……啊呸!我喜欢欺负那些欺负别人的人。受万人敬仰,装x打脸。好像正好解救那些奴隶。” “你们的学识不够可以练,可以学。老夫欣赏的就是你们的冲劲儿。老一辈腐朽了,太慢了。拿五千人试试手,不过分。”太白说完看了丞一眼“也不而已。” “如果你不能解决我之前提出的问题,那么我们只能杀过去。走吧,去见见颜植。你们跑去通知你们的父辈。” …… 书院大堂,太白翘着腿坐在主座上。 两边站了颜植,药师,教书先生,铁匠,木匠,糖,木狐,屠夫。 刚刚去职的荆狼也被木桃拉了过来。 “你这个镇长,我不满意。你去职吧,由丞来做。” 颜植一脸诧异,想要争辩,又憋住了,只能说“好” “这几个小子跟着你们学,学镇上的管理。大方针从此刻起,听他的”太白指了指丞。“来,该你了,丞镇长” 丞并不怯场,他定了定神,理了一下思路。“大刀帮再来还有将近一年,一年后大刀帮帮主交给我。 瓜镇缺粮,颜爷爷,灵种调查的如何了?” “商阳官府有专门管理灵种的衙门就叫灵种局,需要比武,按照名次分配额度。 局门口有个石碑,写的很清楚。 灵种来自于月刀峰,是圣地赐下的神恩。不需要金钱,按力量分配。商阳是四级县,只有最低等的灵种。灵种长出来的灵谷不具备播种的能力,需要每年开春比武得种。取前百名,按排名分灵种。” “好,如今是八月,春分时,我们也参赛。比赛以低调为主,名次取后。大刀帮可排第几?” “那是商阳最大的帮派,每次都是第一。” “眼下燃眉之急需要解决。一是加大打猎,采集力度。二,就是劫,掠!”说完他声音一沉“桃镇富饶,我欲取之。解放奴隶,给予修炼。” “木狐,你带领猎队打猎采集药草。荆狼,从猎队里挑出斥候,探索桃镇情报。” “铁匠锻造盾牌刀剑,木匠囤积破甲箭破灵箭。药师炼药储备。” “颜爷爷带领符士做各类一阶,二阶符。” “屠叔训练体修,糖接替荆狼训练器修。糖叔,别藏着掖着了,二狗都跟我说了。” “这小崽子”糖打了个哈哈,算是应下。 “从今起,瓜镇解除粮食配给,敞开吃,加速修炼,以战养战。请老夫子出个赏罚章程,章程不求公平,只求激励。” “不服从调度的镇民一律废除修为,幽闭在家。为了防止出叛徒,保密符仍旧要下!” “师父,戒指拿来” “你怎知道” 丞白了他一眼,太白笑呵呵的掏出一把戒指…… 丞拿起一个细细感受,内容量比他的戒指小了很多,约摸三方大小的空间。 “在场的人手一个,猎队与斥候按照贡献兑换。出去打猎采集方便。” “诸位长辈摸爬滚打多年,比我清楚,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我侥幸,瓜镇亦侥幸的能对真人有些用处,换来了如今这局面。 从今往后,瓜镇具体行政还是颜爷爷与诸位负责,我只管方向。另外各处副手由他们担任,权当磨练。” 丞指向四个小伙伴,并没有让他们做主。这几个孩子几斤几两的,他比太白清楚。 一腔热血要是就能做成事情。那未免也太简单了。 许是要照顾颜植情绪,丞又说道“颜爷爷,你曾说,蹉跎一生,想有生之年想见到,人人相亲,尊礼守德。 若事有成,我们就找一群读书人,从小教孩子们读书明理。用修行,让每个人衣食无忧。 不是说仓廪足而知礼仪吗,会实现的。” 说到这里,丞话锋一转。 “诸位长辈,莫要阳奉阴违,自九娘死后,我比你们想的要冷漠。” 几个伙伴听到这里,你看我,我看你。 不是说好“不而已” 这大约是?威胁? 太白接过话茬“天地君亲师,自颛顼携五境天飞升后,儒教就去掉了君。 丞如今没有了亲人,老夫就是他最亲之人,理应做个后台。拿瓜镇五千人让他试试手,有何不可? 儒教本就是变中求存,儒与懦,人与心。 颜植,我多少算你祖辈,不忍欺压于你,你可不要自误。” “哪敢,哪敢”颜植苦笑一声,“算起来,说您是我祖宗都不错。” “瓜镇的决策交给丞小子,有异议,现在提。若是真的阳奉阴违,休怪老夫清算。” 众人哪敢吱声。 “这是传讯符文组,用他可以制作简易的积分交易阵盘。依样画葫芦就行。”太白拿出一张符文图,放在桌子上就不在说话。 “诸位长辈,对外不要声张。小辈坐高台,恐惹非议,徒增烦恼。”丞有吩咐了一遍“具体事情,你们负责,我只问结果。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 卷一 古人间 干活拿工分,太白开特训 变化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让人猝不及防。 三日后,一大早,像往常一样来食堂吃饭的人发现检测阵法撤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六个简陋的土台子,台子约摸一间房大,一字排开,看样子是匆匆修成。 不知镇上又搞什么幺蛾子,自从那日颜植发了火。 木狐的猎队拿着花名册挨家挨户的种保密符,只一下午就种了将近千余人。这几天都快种完了。 人在屋檐下已经不足以形容瓜镇男女老少的心情。毕竟大刀帮虽来收钱,可那平时里,颜植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讲起话来也是温文尔雅,好听,中听。现在时代变了,老实人怒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命在别人手里,排扁了捏圆了你都没辙。 食堂没开,镇民只能等待。 人约摸聚的差不多了。六个土台子,终于有人登台了。 众人一看,老熟人了。 铁匠,木匠,屠夫,木狐,糖,药师。只有一个陌生人,也有人认出来了,那是禾,一个种庄稼的老农。 颜植站在中间的土台上,声音传遍全场“乡亲们,昨日老夫痛定思痛。大锅饭,吃不得。你们的粮食,还是你们的。这些天的大锅饭,吃的喝的,算镇内财库出。” 台下一片欢呼。这镇长改性子了啊。 颜植抬手压了压声音“可是,大家要修行,就得要粮食。要修行就要老师带领。那老师也不是白给的。” “做工,拿积分,积分换功法,换武道器道符道的课程。” “去木匠,铁匠,猎队,制药,都可以得到积分。” “课程除了武道器道符道以外,还有辩识药材,种田” “说起种田,禾老最近研究了修行者种田的门路,可以除虫,除草,灌溉,松土开荒。” “到时候人手领取积分阵盘,没有修行正气决的,统统要修行。 这个阵盘,要用正气决驱动,加之每个人灵魂波动作为识别。” “谁有特殊技能的,也能申请开班授课,收取积分。 积分用处大了,镇上的法诀,镇库的财富,粮食,武器,丹药,都得要积分。” “粮食是不够,镇子决定攻打桃镇。按照贡献给分儿。” “今天,是最后一顿大锅饭,大家敞开了吃。吃完领阵盘”说完,颜植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令牌,激活后,空白的地方显示出姓名,积分。 “目前积分的发放,只有几个人有权利,但是最后都要统一汇总给我审批。 积分可以私下交易。拿着阵盘,自然会操作了。” 台下又是一片欢呼。 颜植感慨一声,对着教书老夫子说道:“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个孩子通透。 驱人以义何如驱人以利啊。可我就是那么不爽快” 老夫子回道“道义无罪。” “唉,我老了,有遗憾是正常。道义有没有罪,我不知道。我就感觉憋屈。” 老夫子没有回话。 颜植自顾自的说道“这将来与大刀帮何异?” 老夫子转过头看了看愈发苍老的颜植“大日之下,虽然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可总要给年轻人一些机会。” “儒是错的吗?错的是人!”颜植说完,看着台下的人们。 他们往食堂去,去敞开了吃。他们走着,笑着,激烈的讨论着,兴奋的讨论着,抢钱,抢粮,抢女人。 颜植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好陌生的瓜镇,好陌生的乡邻。 没有人知道,瓜镇的行政中心已经变成了丞家的小院子。 丞却没有搬到书院,依旧在自家院子里修行。 陪练的对手不是人,是一把剑。 淡青色的剑,青莲剑。 “徒儿啊,为师将灵气输出量压制在与你一个水平。” 太白躺在竹椅上,翘着腿,喝着酒,眯着眼,望着天。 丞在院子里苦苦招架青莲剑。 剑的力道不大,就是角度刁钻,灵动异常。 换句话说就是攻速特别快,搅动的灵气特别少,不足以快速推动两仪步。 丞右手持剑格挡,分神左手施法,想将身影加速起来。 一心两用,被太白抓了个疏漏,一剑割破衣服。 这代表中了一剑。中了一剑,太白就要提些力量。 用他的解释,那就是,你中了一剑,力道,速度,气息都会下降。既然你下降不了,那我就上升。 …… 本就在苦苦招架,一剑过后,复又一剑。 两剑过后,三四剑。 上半身衣衫褴褛。 好大一盘“生鱼片”。 一件好好的衣服,让丞本来拮据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丞扯下一身布条,“师父,这太浪费了。你干脆割我身上。” “带血的?” “还能不带血?” “能啊,不过带血好,带血妙啊!” 太白突然激动了起来,他一个闪身从竹椅里消失。提起葫芦,晃了晃,将酒液倒入院中的水桶里。 兴奋的说道“徒儿,你说的对,带血的才是最好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丞一脸懵。 “这药,我稀释了,算得上疗伤圣药。生肌止血,效果最棒。” “师父,你受伤了?天天喝这个” “放屁,老夫葫芦里不是药。为师身为飞升境,吃的粗茶淡饭……” “砰!”太白用剑敲了一下一脸嫌弃的丞。 粗茶淡饭?那大鱼大肉狗吃了? “摄入的灵气太少,只能喝酒。这酒可是大补啊。而且我倒的可不是酒,是药,好药!” “来吧,实战开始!” 青莲剑以恒速继续压制,丞一时间不敢分神,继续苦苦招架。 三五十招后,青莲剑骤然加速,一剑入腹!透体!再一反转,拔出,将丞的腹中搅的稀烂。 痛,痛彻心扉!肉体痛,心更痛。 丞吐着血,一脸的难以置信,一字一顿的“师,父,你!” “敌人就不能藏一手?爆发一下?”太白淡定的从桶里抽出两道水,一道给丞外敷,一道内服。 清凉的感觉减弱了火辣的疼痛,可筋骨肉的修复还是疼的丞眼泪鼻涕一大把。 “对你这个二阶小修士,这灵酒效果特别棒,一个小时就复原了。” “哎呀,还生气了?老夫刚才可是你的敌人,懂什么是敌人吗?” “敌人就是一把剑,我难道还能砍断它?” “睁着眼睛看不到,闭着眼还看不到?” 青莲剑慢悠悠的绕着丞飞,他虚弱的闭上眼,以心眼感知。 虚无的世界里都是光点,那光点太白身上延伸到剑上,仿佛一根绳子。 “我故意暴露了几个灵气节点,你刺中它,就等于刺中了人。” “可他们在随机变幻位置啊” “敌人也不是傻子” “……” 在木桶的灵药下去一半的时候。 丞终于扛不住了,他把剑往地上一扔,又哭了起来。 “哭啥” “疼……疼啊,一剑封喉,气从鼻子里进去,喉咙里出来。 这胳膊……砍到骨头……刚才就这么挂着…… 这,这,这,没一块好肉了,呜呜呜,血喷的滋滋的……”丞断断续续的指着身体,哭着,说着,委屈极了。 “练剑嘛,对练嘛,那我也得认真不是?” “你不是说不要我拯救世界,我不练了,呜呜呜(┯_┯)” “看看,看看,又误会了,世界不需要你拯救。它好着呢。幸好你的几个小伙伴不在这里,不然能乐一辈子。” 丞继续哼哼嗤嗤的哭。 “你不是说大刀帮帮主交给你,你这水平可打不过啊,吹出去的牛皮,总得让它飞得起来吧。” “你悄摸摸的一指头点死他不就行了,呜呜呜” 太白起身,走过去蹲在丞身边。摸着他的头,丞别了一下,太白把手又放在他肩上。 “唉,为师暂时不能动手。月刀峰有个后辈一直盯着我呢。” 丞止了哭声,“平时说自己天下第一……” “他叫月初,一百多岁了。在人间呢,修为到某个地步都会称神道圣的,他号称医刀双圣,可不是唬人呀。” “他干嘛盯着你” “闲呗。唉,清剑月刀封山修复大阵去了。 儒圣颜林又是跟我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把我留在外面,某些人不放心。我这悄悄散布正气决,月初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可要是自己下场动手了……” 说完,太白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后,他就知了。” “他咋知?” “天知地知了啊,哦也对,你不知道” “……”丞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 太白解释道“天与地是个大阵。 所有飞升境修士的气息都被记录了,平时搞搞事情没事,要是动手杀了人。 那魂魄被天地吸收时,自会反馈给有权限的人知道。杀个人,放在别人身上没什么。我下场了,那就瞒不住了。” “那你不废了……” “老夫一己之力让那月初不干涉,已经是大大的胜利了。阴谋诡计随便来,若是有破虚境出手杀你,那我动手也就顺理成章了。” “天地还会吸收魂魄?”丞好像抓住了重点! “跟你有什么关系?” 太白重重的拍了拍丞,“好好练剑吧,练不死就往死里练,总好过有一天真的死了。” 重重的口吻,好像预示着什么。 丞重新捡起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