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欲!小少爷今天又装乖了》 第1章 捡到了小少爷 【食用须知: 1、大量私设,非常规灵异,惯例疯批美人、双强甜宠,可以带脑子看,不想带也可以丢掉。 2、双洁、双向暗恋,超粗双箭头,一切作对都是别有用心,嘻嘻(?????) 3、拜托宝子们不要养文,新文新气象,还是一样的底料,你们爱看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吖~】 如果我乖乖的,你会更喜欢我一点吗? ——云肆渡 “轰——” 汽车撞破围栏滚下土坡,被追逐而来的黑色怪物拦腰断成两截,冲天的火光中,一个保护球被丢了出来。 保护球落地缓冲打开,从里面滚出来一道雪白纤细的身影。 “唔咳咳……” 尽管保护球缓解了一部分冲击力,里面娇弱的美人还是被伤到了,唇角溢出一丝血线,在雪白的肌肤上添了一抹秾艳。 他从地上爬起来,苍白的指节扶上旁边的枯树,另一只手无力地按上胸口,眉心因为疼痛而蹙起。 一头银白长发散落在单薄的后背,脸色因为咳嗽而变得红润几分,那双漂亮的像宝石一样的蓝色眼睛,蒙着一层水雾。 后面的怪物发现了他,像是看到什么美味的食物一般双眼发红,嘶吼一声朝他冲了过来。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云肆渡踉踉跄跄站起身,一头钻进了满是荆棘的丛林里。 这条路实在难走,周围不是缠着荆棘的树枝,就是陡坡和碎石。 而他又实在脆弱,几次跌倒又爬起来,华贵的衣服沾上灰尘,雪白细嫩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呼吸也逐渐不规律起来。 “唔——” 终于,身娇体弱的美人再也支撑不住,狠狠跌倒在地面上,伤口二次受创,让他不自觉痛呼出声。 而身后的丛林树叶发出颤动——怪物就在他不远处! 云肆渡咬着下唇,恐惧让他漂亮的眼睛里不断洇出水汽,浅色长睫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轻颤着,纤细娇软的身体止不住颤抖。 “哟,我们的小少爷怎么狼狈成这样了?” 这时,云肆渡的身前突然出现了一双军靴,男人戏谑带笑的声音响在头顶。 云肆渡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俊美脸庞,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透明的泪珠瞬间砸落在地面。 他抽了抽鼻子,因为太过虚弱,带着鼻音的话语像是在委屈撒娇,“我……好疼……” 往日金贵地不行的小少爷满身都是伤痕,染血的细白手指揪着他的裤脚,眼皮哭得粉粉薄薄的,整个人像是被打碎的瓷娃娃,看起来可怜极了。 戎遣心头一跳,不由得眯起眸。 他蹲下身,细细打量了一番云肆渡身上的伤口,在看见破林而出的怪物时,眼神一瞬间暗到了极致。 “吼——” 怪物嘶吼着裂开满是锯齿的嘴,一跃而起朝他们冲过来,长臂化成漆黑尖刀,冲着最近的云肆渡刺过来。 戎遣专心看着地上的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随手从后腰掏出一个控制器丢了过去。 那是一个魔方大小的控制器,落地顿时变成漆黑的漩涡,从里面伸出无数条血色的铁链,将半空中的怪物绞住收紧。 铁链锋利的边缘切割着怪物的躯体,惨烈的嘶吼不断响在耳边,同时伴随轻微灼烧的味道。 漫天血雾中,戎遣将地上晕过去的人抱进了怀里。 “部长!” 这时,一个同样穿着执行大厦制服的人,拨开荆棘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全副武装的部员。 他是戎遣的副官林竟,经常跟着戎遣出任务,这次不出意料又拖后腿了。 怪物都解决了他才找对地方。 林竟看了一眼身上沾满了血的戎遣,又看了一眼男人怀里干干净净的人,在看见云肆渡那张脸时,眼中闪过惊讶。 “这……这不是云家那个小少爷吗!?” 没想到他们部长第一次主动接低级任务,就正巧碰上了死对头,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行了,别废话,去把晶核回收了,然后滚回去述职。” 戎遣终于舍得抬头看他了,不过这一眼还不如不看,眼神里充满了冷漠骇人的压迫感,差点让林竟软了腿。 部长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是,部长!” 林竟也不敢多问,摸了摸鼻子去回收掉落在控制器旁的晶核,是代表着嫉妒的黄色,不过颜色很浅,属于低级别的。 等他再回头的时候,戎遣已经抱着人离开了。 —— “中洲最新报道,今日正午兰青区环山路发生车祸,据悉被袭击的车辆属于云家,怪物已被击杀,除云家小少爷不知所踪外,无人生还……” 巨大的显示屏被关上,里面播报的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床上美人被换上干净的衣服,正安静地沉睡着,脸色略微苍白,呼吸微弱却平稳,浅色长睫如蝶翼般在白皙皮肤上透落下阴影。 一头银白长发散落在软枕上,有几缕蜿蜒在脸颊上,让他看起来娇软脆弱地随时都会消失,让人不忍心触碰。 戎遣坐在沙发上,身上换了新的衬衫,裹着军靴的长腿大刺刺地翘起来,戴着智脑的手撑着下巴,目光从撩起的眼皮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眸色沉沉地让人看不出心思。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小心翼翼地用仪器扫描着床上的人,期间几次擦拭额头上的冷汗,一副芒刺在背的样子。 如今的医疗手段就算不用去医院,也能用家备的医疗舱完成治疗,更别说还是执行大厦的部长,所用的军备医疗舱效果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小少爷身上的伤早就被治好了,就是迟迟不见醒来。 被身后那道看似慵懒,却压迫感十足的眼神逼着做了不知道几次检测了,医生那句“没问题”硬是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仿佛只要这小少爷不醒,他就别想好过。 可怜他一个执行大厦专用医师,竟然被戎遣硬生生拽过来检查一个瓷娃娃少爷。 这个云家的小少爷他也认识,没进执行大厦之前他一直为其治疗来着,可惜天生体弱实难医治,除了好好金贵将养之外也没别的办法。 云家也是仔细看护宠爱着,才将人养了这么大。 如今见人死里逃生,不免有些感慨。 许是也有点不耐烦了,戎遣起身走了过来,眉目间满是戾气地看着云肆渡。 “看他有没有感染,确定感染——就杀了。” “什么?!” 医生顿时被这话吓得惊心胆颤。 这宝贝小少爷要是死了,整个云家怕是都要疯吧! 但被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医生也不敢反驳,只好照做。 中洲的执行部部长戎遣,恶名远扬整个世界五洲,肆意危险、恶劣成性,是无数怪物和鬼族心中的噩梦。 跟他作对的人只有死无全尸的份。 至今除了这位云家小少爷,还没人敢招惹他,也没人能不被他折磨地生不如死。 正当医生拿着针管准备去扎云肆渡的手指时,却被一条手臂横插过来挡住了。 “用这个。” 紧接着戎遣递过来一支装着血液的玻璃管,里面只有浅浅的一个管底,但也够用了。 医生迅速接过来做了检测,却看着最终数据结果沉默了下来。 戎遣原本在看着床上的人,注意到他的沉默转头看过来,蹙眉道:“真感染了?” 医生没注意到戎遣态度的变化,只神情古怪地摇了摇头,“不确定,但看样子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说仔细点。”戎遣挺讨厌人吞吞吐吐的,但此刻明显多了点耐心。 医生犹豫着说道:“病毒好像跟小少爷的血融合了,至于后续会不会发生意外,还需要观察。” 两者甚至相处地有点过于融洽了。 云家小少爷是感染绝缘体,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因此有不少人虎视眈眈,都想把这小少爷据为己有。 如果不是有云家的庇护,这小少爷恐怕早就被抓去做实验了。 没听到“感染”两个字,戎遣冷的不行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一点,他只问了一句,“会对他的身体有影响吗?” “暂时没有。”这个医生还是可以保证的。 毕竟这小少爷脆弱成这样,但凡有个问题恐怕就命不久矣了。 顿了一下,他又想起两人的关系,不由得提醒道:“戎部长,这小少爷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还幸运,要是再不仔细护着,恐怕……” 后面的话医生没说完。 毕竟整个中洲都知道,戎部长跟云家小少爷不对付,能让人活着就不错了,又怎么会好好照顾呢? 他以为戎遣会冷嘲热讽,没想到后者却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 医生不禁有些意外,还想说什么,就见戎遣摆了摆手,让人过来送客。 临走前,男人还警告似地瞥了他一眼,“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的话,你知道后果。” 刚才那一瞬的温和仿佛只是错觉,戎遣还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执行部长,冷漠到不近人情。 医生顿时汗流浃背,连忙点了点头离开了。 云肆渡是在入夜时醒过来的,床头开着暖黄的小夜灯,娇软脆弱的美人从柔软的被褥中爬出来。 一头银白长发从肩头滑落到身后,那双漂亮的宝石蓝眼睛眨了眨,懵懂又纯然地朝周围看过去。 目光在触及到床边坐着的人时,有一瞬的愣怔。 他指尖轻轻揪着身下柔软的被子,长睫轻颤着抬起眸子,浅色的唇张了张。 声音像小猫一样轻软:“你……是谁?” 一直看着他的戎遣听到这句话不禁挑起眉,他走过去弯腰靠近床上的美人,在看到后者紧张地攥紧被褥时无声勾起唇。 “怎么,不认得我了?” 云肆渡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暖色光晕打在他苍白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单纯无害极了,也乖巧极了。 戎遣刚才还在想这小少爷醒来看见他,会是什么表情,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往常这小少爷看见他肯定要张牙舞爪的,现在这么平静,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我么……” 戎遣伸出一根手指,动作轻柔地将美人鬓边一缕碎发撩到耳后,对上那双一错不错看着他的宝蓝色眼睛,语气带着温柔笑意。 “是你的男朋友。” 第2章 那你亲我一下 “男……男朋友?” 云肆渡几不可察地瞪大了眼睛,浅色的唇微张,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他紧攥着被褥的细白手指放松了些,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我怎么舍得骗你呢?”看他这个样子,戎遣下意识舔了舔虎牙,伸手勾起人的小指捏了捏。 柔软的触感让部长大人不由得扬起了唇,说道:“毕竟你这么招人喜欢。” 此刻恐怕是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听到这话都要把下巴惊掉。 云小少爷招人喜欢是众所周知的事,但这种话一旦从戎部长嘴里说出来,就有点变味了。 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居心不轨,或是又在想什么新招捉弄这小少爷。 而失了忆的云小少爷,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出来的。 他就听见了眼前人夸他招人喜欢,不禁难为情地低下头,细白指节无措地卷着自己的发尾。 “可是……我都不记得了……” 无论是面前的人,还是他自己的身份,在他脑海里通通搜索不到,陌生得不像话。 可自称他男朋友的人又没有恶意,看他的眼神温柔又宠溺,让他不自觉想去相信。 “没关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戎遣收回手,主动跟人隔开了一个安全距离,“直到你想起来。” 只是云肆渡低着头没有看见,对方看着他的眼神里,包含着多么浓稠强烈的情绪。 那是往日两人针锋相对时,绝不会看到的。 等他再抬起头时,只能看见对方温柔带笑的眼神,他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戎遣,兵戎相见的戎,遣送的遣。” 戎遣看着人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样子,还没说两句就开始不正经了,“不过你一直都是喊我戎哥哥的。” 云肆渡又红了脸,漂亮的眼睛里蒙着一层羞赧的水光,让他从来病怏怏的样子都看着多了几分生气。 他咬了咬下唇,却没有躲开戎遣的视线,而是直直瞪着他,以一种温软控诉的语气说道:“你……你欺负我。” 戎遣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一瞬,喉结滚动了一下,极尽克制才没让自己失态,但眼神还是没忍住泄露出一丝深沉暗色。 他掩饰性地按了一下额头,看着他笑着问道:“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 云肆渡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啊,就是一个称呼,说不定他自己之前真是这样叫的呢,怎么能算欺负呢? 可小少爷骨子里还是娇纵惯了,对别人的冒犯尤为敏感,而且刚才他明明感觉到,对方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至于是个什么不对劲法,他又说不出来。 因为他根本就不讨厌,也对眼前人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想了半天的云小少爷把自己想郁闷了,张了半天口也只“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跟戎遣说话了。 从戎遣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鼓起的侧颊,白白嫩嫩的,十足像一颗圆滚滚的汤圆,引诱着人去咬一口尝尝。 戎遣闭了闭眼,自觉不能再在这待下去了,最后看了一眼床上气鼓鼓的小少爷,无奈开口道:“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有事可以喊我。” 说完,他随手把床头灯调地暗了一些,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转身朝门口走去。 结果他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小少爷惊惧惶恐的声音,人更是直接掀开薄被下了床。 “不可以走,你要去哪?” 直到踩在地面上的那一刻,云肆渡才深刻认识到自己身体的虚弱,他的双腿发软,连基本的站立都做不到。 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只是他刚踉跄一下,还没来得及害怕,整个人就被揽着腰按进一个温热宽阔的胸膛。 头顶传来男人含着隐忍怒气的声音,“下次再给我光着脚下床试试,我弄得你下不来床。” 云肆渡被抱着放在柔软的被褥里,他来不及回应这句话,紧紧抓着戎遣胸前的衣服不松手,像是一只害怕被丢下的幼崽一般,全身发着抖。 “你都没有哄我,为什么要走?而且……”云肆渡仰头看他,眼圈发红,尽管对方的表情很凶,可他还是倔强地不肯移开眼。 他不安极了,追问他:“为什么不一起睡?” 戎遣被他这一眼看得彻底没脾气了,往日这小少爷跟他作对时还能怼两句,这会他真是一句重话都不敢说了。 “哭什么?” 戎遣用拇指给人抹去眼尾的潮湿,看着对方依恋不安的眼神,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又不是不要你了。” 云肆渡用柔软的脸颊在对方手心蹭了蹭,抿了抿唇闷闷地问道:“我明明都生气了的,你为什么要丢下我离开?” 这还是戎遣第一次见小少爷对着自己撒娇耍脾气,不耐烦倒是不可能的,就是觉得有点新奇。 心脏某个地方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流出了不可思议的甜水。 怪不得那么多人讨好这个小少爷,就想他对自己笑一笑,或是说一句软话。 这种感觉果真让人上瘾。 戎遣想了想,说道:“因为我们之前吵架了,你一个人跑出去,没有我的保护才受得伤,而且你之前还不想看到我。” 这个解释还算说得过去。 不过都说了这么多了,这小少爷还一点没怀疑过他,真是被养得太好了。 要是被什么居心叵测的人捡了回去,那可不得了。 “我们为什么吵架?” 云肆渡将自己的脸颊靠在戎遣胸口,细白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留下红痕,尽管疼痛,却始终不愿放开。 他垂着眸子,浅色长睫上还坠着透明的泪珠,就连声音也很轻,看起来可怜极了。 戎遣拉开他的手指,在小少爷更委屈前跟他十指交握,轻轻揉了揉泛红的地方。 对云肆渡的过度依赖颇为意外,也极为受用。 想起云肆渡往日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样子,戎遣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可能是因为我只让你吃一块小蛋糕?” 他说完这句话,并没有听到怀里的小少爷立刻反驳,不禁挑起眉头。 原来小少爷真的能做出这种事啊。 “那……” 戎遣听见云肆渡在他胸前小声地开口,像是不服气又不愿意承认,“这件事是我的错吗?” “怎么可能呢?” 深知小少爷傲娇的本性,戎遣几乎不用犹豫就说出了满分答案,“全都是我的错。” 云小少爷果然眉开眼笑,但他又很快收敛,抬头看向戎遣,瘪着嘴委屈巴巴地开口。 “可是……我不想一个人睡。” “舍不得我?” 戎遣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却见后者丝毫没有自觉地点了点头。 部长大人突然就觉得牙有点痒,他按着云肆渡的肩膀把人拉开些距离,然后弯下腰去凑到人面前,不怀好意地哼笑一声。 “那你亲我一下。” 第3章 真的喜欢吧 “我……” 云肆渡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接,长睫羞得轻颤,垂下眼去不敢看对方。 又听见戎遣轻笑的声音,不由得偏过头轻哼一声,轻声说:“你又欺负我。” “真的不亲?” 戎遣挑眉,目光在人鼓起的侧脸停留片刻,然后颇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我可就要走——” 话还没说完,戎遣就感觉自己胸前的衣服一紧,接着脸上就被温软的触感碰了一下。 很轻的一下,就像是被羽毛扫过一样。 却能轻易抚平心里的一切躁郁和失控。 戎遣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没得意忘形地调笑,不然已经够害羞的小少爷会更加羞恼。 到时候恐怕就不好哄了。 他曲起指节轻轻蹭了蹭对方柔软的侧脸,将人放进被子里,一边解领带一边说道:“我先去洗个澡,有事用智脑呼我,别怕,我就在这。” 好在他之前早就做好了准备,把小少爷智脑里的其他联系人全部删除了,只存上自己的。 这样除了戎遣之外,云肆渡不会有机会接触到其他任何人。 直接从根本上杜绝了被骗走的可能。 男人身材高大、肩宽腰窄,脱下衬衫,暴露在空气中的腹肌和肱二头肌线条流畅、结实有力,带着让人血脉偾张的禁欲性感。 云肆渡只匆匆瞥了一眼,就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漂亮的眼睛里莹润着水光,脸颊红得不像话。 这人怎么这样啊,当着他的面就脱起衣服来了? 就算是男朋友也不能这样随便吧! 戎遣看了一眼床上的小鼓包,无声笑了笑,心说这才哪跟哪了。 男人制服长裤束在军靴里,勾勒出优越的腿长,他边往浴室走,边解腰带,腰带被抽掉的时候,浴室的门正好被关上。 过了一会,浴室里传来水流声。 云肆渡将自己从被子里放出来,轻轻眨了眨眼睛,抓着被沿盯着覆盖了一层雾气的浴室门看。 银白长发散了一枕头,宝蓝色的眼睛清澈纯然,在抛去所有身份和关系束缚之后,他把戎遣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寄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云肆渡等的都困了,浴室里的男人还是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水流声还是和刚开始时一样,只是玻璃门上的雾气淡了。 云肆渡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己手腕上的智脑,“喂,给戎遣发个讯息,问他怎么还没好。” 智脑的声音听起来很伤心:【主人,我有名字的,我叫绒绒,你怎么能喊我喂呢?】 主人失忆后连它都不记得了,呜—— 绒绒? 这是他自己起的名字吗?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戎遣呢。 云肆渡不跟自己的智脑计较,从善如流地改了口:“绒绒,给戎遣发讯息。” 绒绒顿时开心了,连语音都变得欢快起来:【好的主人!】 讯息发出去了,可是戎遣没有回。 云肆渡要闹脾气了,他从被子里爬起来,将智脑摘下来放在床头,双手抱臂抬了抬下巴,“绒绒,给戎遣发通讯请求。” 这次绒绒犹豫了两三秒,它觉得有点不合适:【主人,戎部长在里面洗澡呢,打开通讯全都是少儿不宜的画面,我们还小,我们不看哈。】 云家小少爷年纪确实不大,等今年六月过完生日的话,也才刚刚二十一岁。 在如今这个平均年龄最长五百岁的时代,这点年岁阅历还不够看,还是应该被好好保护的年纪。 “戎遣是我的男朋友,我为什么不能看?” 刚才还躲在被子里不敢看的云小少爷,此刻完全把羞耻心抛到了脑后,只想立刻马上见到戎遣。 绒绒通常不会忤逆云肆渡的意愿两次,本身就被设定成关心宠爱小少爷的程序,当然是主人说什么是什么。 它当即对通讯录里唯一的通讯号发去了通讯请求。 浴室里,戎遣刚平息下去体内的燥热,放在洗手台上的智脑就弹出一个通讯请求。 因为职务特殊,戎部长的通讯频道基本上是一直开着的,以防上司联系找不到人,也怕有什么突发情况。 不过戎部长有个让上司也恨得牙痒痒的毛病,就是从来不加班。 每天踩着点上班踩着点下班,任务从来只在当天做完,别想让他在执行大厦里多待一秒。 而只要回了家,通讯频道就算开着也别想着他会接,因为部长大人这时候不是出去撒欢,就是去逗云家的小少爷了。 不过这个通讯号不一样,是他设了特别关心的,而且刚才承诺过人自己一直都在的。 戎遣捋了一把额前往下滴水的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在水流声中说道:“01,接一下。” 01:【是,部长。】 通讯接入,投影中出现了云肆渡坐在床上抱着软枕的模样,银白长发散落在肩头,那双漂亮的眼睛不满地瞪着他。 控诉之意溢于言表。 考虑到隐私,01只投射了戎遣的上半身,他关上淋浴,一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问道:“小祖宗,怎么了?” 这会看见戎遣,云肆渡心里那股莫名的慌乱平息下来,被他忽略的羞耻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云肆渡不自然地转回头去,将半边发热的脸颊埋在软枕里,轻声埋怨道:“你怎么洗了这么长时间,我都等困了。” 戎遣看着投影里的人,扯过旁边放着的睡袍穿上,慢条斯理地系着腰带,嗓音低沉暗哑地不像话,“讲道理,总要让我解决一下私人问题吧?” 云肆渡没听懂,他抬起头,表情透露出懵懂和不解,歪着脑袋问戎遣:“什么私人问题,需要这么长时间?” 戎遣动作一顿,不禁眯起眸,嗤笑一声说道:“你再这样看着我,就是咱们两个的问题了。” 云肆渡还是没听懂,但他还没来得及问,绒绒就先欲盖弥彰地叫了一声。 【啊——这个问题还是以后再讨论吧,主人你看时间这么晚了,你该睡觉啦!】 云肆渡身体不好,睡觉时间极其固定,睡不够的话,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小的损伤。 听绒绒说完,刚才勉强被压下去的困意此刻卷土重来,很快袭上了云肆渡的大脑。 戎遣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切断通讯推门走出浴室,就见云肆渡果然已经昏昏欲睡了。 但是看见戎遣来,他仍旧强打起精神往里滚了一圈,让开了一个位置,咕咕哝哝地要求。 “被子里有点冷,快上来给我暖床。” 第4章 在一起多久了 戎遣掀开薄被躺了上去,将枕头上被他压到的银发拨到一边,伸手把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的人动作轻柔地揽进怀里。 在被他的臂弯完全包围的下一刻,怀中人就已经彻底进入了梦乡。 云小少爷睡着的时候很乖,将整张脸都埋在他胸前,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银白长发散落在身后,蝶翼般的长睫在肌肤上透落阴影,浅色的唇微张,呼吸时不时喷洒在他身前。 这是个毫不设防又信任十足的姿态。 戎遣不知道是该高兴这小少爷愿意相信自己。 还是该气愤就连一直惹他生气的死对头,都能被他这样信任了。 他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今天云肆渡被别人捡回去,但凡对他好一点,都能被他这样信任依赖? 是不是也太好骗了? 不过戎遣很快就在心里说服自己,反正最后把这小少爷捡回来的人就是他。 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也没有任何人再有机会,看到云肆渡这样柔软乖巧的一面。 不知道是不是体弱的原因,云肆渡的体温也比正常人要低一些,特别是到了夜晚的时候,手脚冰凉得不像话。 戎遣只好把人抱得更紧些,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对方。 云肆渡无意识地在男人的下巴蹭了蹭,拽着对方衣角的指节泛白,眉头浅浅蹙起。 像是做了不怎么美好的梦。 事实上,他确实在梦里见到了一个人。 …… “阿肆,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很快就会不痛的。” “他们都在利用你,只有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去求父亲把你娶回家,你等等我好吗?” “阿肆,我喜欢你……” “阿肆……” …… “不要——!” 云肆渡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银白长发散落在单薄的后背,光洁的额头上布满冷汗,那双漂亮的宝蓝色眼睛里也盛满了惊惧的水光。 他将自己抱紧,目光急切地去寻找戎遣,可却没在床上看见戎遣的影子。 身侧的床铺触手一片冰冷。 被丢弃的惶恐骤然袭上心头,云肆渡不管不顾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朝门口跑去。 嘴里喊着从他刚醒来,就把他捧在掌心里的那个人的名字。 “戎遣!” “怎么了祖宗——” 听到卧室里的动静,戎遣就立马过来了,结果刚打开门,怀里就撞进来一具冰冷柔软的身体。 云肆渡没有任何缓冲地撞过来,部长大人直接单手将人稳稳接住,另一只手上杯子里的奶都没洒出来。 “你——” 看见人又没有穿鞋,戎遣当即就要出声教训,结果抬头就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里面还夹杂着破碎的泪光。 像只害怕被丢弃的毛绒小兽一般,可怜委屈极了。 他不禁蹙起眉,话音一转柔声问道:“怎么了?” 云肆渡抱着戎遣的腰,将发红发热的脸颊靠在他胸前,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以为……你也要丢下我了。” 什么叫也? 这小少爷不是从小被云家娇养到大吗? 戎遣察觉到话里的不对劲,但他没多问。 弯腰单手把人抱起来往里走,来到浴室在洗手台上放了一条软毯,再把人放上去。 握了一把那冰凉的脚,戎部长的眉头顿时打起了结,胸腔中郁结了一股心疼又无奈的气。 “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呢?追了那么久才把你追到手的,还想着我会放手?” 戎遣将牛奶放在外面加热台上,转身回来洗了一条热毛巾,给哭花脸的小少爷敷脸,让人的脚踩在自己的肚子上回暖。 又把新买的牙刷挤上牙膏,连着水杯一起递过去,看着眼圈红红的人,故意用凶巴巴的语气说道:“别想着那种好事啊,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云肆渡被脚下的皮肤烫得蜷了蜷脚趾,对上男人略显生气的眼神,揉着眼睛点了点头。 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吐掉再还回去,然后拿起牙刷乖乖地刷牙。 戎遣家里不可能准备其他的睡衣,小少爷从昨天开始身上穿的就是戎遣的衬衫。 他坐在洗手台上,宽大的衣服更显得他小小的一只,两条又细又白的腿暴露在空气中,白嫩的脚还无知无觉地踩在男人的肚子上。 漂亮的眼睛还有点红,脸颊因为哭过多了几分红润,云肆渡单手拿着牙刷,边吸鼻子边刷牙。 戎遣就这么撑在洗手台上,将人围在自己的臂弯间低头看他。 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小少爷浅色的长睫,眨眼时忽闪忽闪的,上面还带着透明的泪珠,要坠不坠的,招人的很。 舌尖在牙膏白沫间若隐若现,嘴唇也变得有些红,看起来很好亲。 脑中刚闪过这个想法,坐在洗手台上的人就抬起头来看他,漂亮的眼睛很轻地眨了一下,对他伸出了手。 戎遣闭了闭眼,将自己不合时宜的想法压下去,无奈叹了一口气,把水杯递过去。 云小少爷刷好牙,又被戎遣抱着出了浴室,手里塞了一杯温度适中的牛奶,放在床沿坐好。 戎遣去衣柜里拿了几件昨天晚上刚给小少爷买的衣服,整理好放在云肆渡手边,把空杯子接过来。 他蹲下身,屈指把人嘴角的奶沫擦掉,说道:“你先换衣服,我就在外面,换好了我们一起吃饭。” “嗯。”云肆渡乖乖点了点头,听话的不得了。 戎遣动作一顿,眸色暗了一瞬,对他这个样子完全没有抵抗力。 平时跟自己张牙舞爪的小少爷难得这么乖巧,让他实在忍不住想把人锁起来好好疼爱。 不过这样的话,小少爷会被他吓到的吧。 到时候就该哭得更凶了。 戎部长不喜欢私人空间里经常有其他人进出,所以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着执行大厦安排的军区大别墅。 平时给别墅做打理的各种机器人,以及最重要的武器安保系统,都是由终端系统01控制着,直接跟戎遣的智脑连接。 不过做饭这件事一直都是戎部长亲力亲为,再加上时间充足,每次都是吃过早饭才去执行大厦打卡。 以前戎部长做饭很糙,主打一个能吃就行,各种食材乱炖,比喝营养液强上那么一点。 但如今家里养了个娇贵的小少爷,戎部长一大早就起来搭配营养餐了,荤素均衡,还要注意味道怎么样。 不然肯定满足不了挑剔的小少爷。 戎遣还是了解过的,云家小少爷喜欢吃甜食,越甜越好,小蛋糕小饼干什么的,能让他像只矜贵的布偶猫一样眯起眼睛。 虽然不会任rua,但也不会朝人露出爪尖了,还会傲娇又别扭地靠近你一些。 之前戎遣投喂过几次,得了云小少爷几天的好脸色,十足过了一把瘾。 很难说戎部长一大早起来做饭,心里没存这样的心思。 房间里,换好衣服的云肆渡嘴里叼着一根发带,对着镜子试图将自己的一头长发束起来。 不过绑了好几次,手都酸了还是绑得很歪,只好放弃,泄气地垂下手。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突然想起什么,戳了戳自己的智脑。 “绒绒,你还记得我跟戎遣在一起多久了吗?” 第5章 不是要分手 绒绒:【主人,你忘了吗,每隔一段时间你都会让我更新一次数据,那些记忆都会清除的。】 而不巧的是,上次清除就是云肆渡发生车祸的前一天。 云肆渡愣了愣,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同时也明白当初醒来的时候,自己的智脑为什么不能帮自己回忆身世。 除了一个名字外,他一无所知。 因为它也不记得了。 他问:“我为什么会那样做?” 绒绒:【抱歉主人,记忆不完整的我无法为您解答。】 云肆渡没再问,而是推门走出卧室。 戎遣正在客厅数落时常撞到家具的扫地机器人,听见开门的声音他转过身来,看着楼梯上的云肆渡。 哼笑一声说道:“小祖宗,还站在那里干嘛,等着我抱你下来吗?” 男人话里带着调侃,但却没有因为过长等待的不耐烦。 刚准备下楼的小少爷听到这话,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他双手抱臂站在原地不动了,傲娇地冲着下面的戎遣抬了抬下巴,软声要求道:“我腿有点软,走不动了,你抱我下去。” 戎遣有些意外地挑起眉。 他可是知道这小少爷以前是多么讨厌跟人接触,纵使有那么多人想尽千方百计追求他,也没能跟他亲近半分。 傲娇又矜贵,让人又爱又恨。 怎么失了个忆,反倒喜欢撒娇起来了? 不过戎部长倒是挺喜闻乐见的,还忍不住想逗逗人。 然而就是他这么一会停顿,脸皮薄的云小少爷以为他不愿意,抿着唇重重哼了一声,扭头就要往台阶上坐。 “你不来抱我,我就不——” “你敢给我坐试试!?” 云肆渡话还没说完,就被戎遣的呵斥声打断,他被凶得神情一怔,不禁咬住下唇,开始委屈起来。 还没等他酝酿出泪光来,刚才还在楼下的男人仗着腿长,几步跨楼梯,站在了他面前。 经常外出执行任务的戎部长不仅身材好,身高也优越,就算站在下面一阶,也依旧比云小少爷高出半个头。 再加上这时候黑着脸,就不免带着点骇人的压迫感。 云肆渡抬起漂亮的眼睛看他,蝶翼般的长睫不由得颤了一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面前的男人弯下腰去,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 戎遣不轻不重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眯眸警告道:“下次再敢往这么凉的地上坐,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云小少爷被他拍得有些羞恼,下一秒就被他后面两句话说得没了脾气,只抱着戎遣的脖子,闷闷地回了一句,“哦。” 好吧,戎遣也是为自己好,小少爷就不跟他计较了。 这一声乖软十足的“哦”,直接把戎部长的一腔怒气给“哦”没了。 他原本还想着要是云肆渡反驳,要该怎么教训,这一下弄得他有点不上不下的。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戎部长脸色几经变换,最后借着刚才的余怒,恶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腰。 提醒道:“一会多吃点,要是一直这么瘦,就不是打屁股这么简单了。” 偏偏小少爷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察觉出不对劲,只趴在他肩膀上继续点头,“哦”。 戎部长心情舒畅了,抱着人下了楼,拉开椅子把人放在餐桌前,还顺带把筷子也给塞到了手里。 那殷勤的程度,就差直接给人喂嘴里了。 云肆渡回过神来,看着一桌丰盛的早餐,心中划过莫名的情绪。 很奇怪,虽然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也忘了自己曾经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但却一眼就能看出来,面前这些食物里,没有他不喜欢吃的东西,就连配料里也没有。 戎遣的事无巨细,让他从未怀疑过他的身份。 如果是真的,那戎遣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以及未来相守一生的伴侣。 如果是假的,那戎遣有什么理由要对自己这么好呢? 这对他又没有什么好处。 小少爷吃饭时不喜欢说话,动作也慢条斯理,白嫩的脸颊一鼓一鼓的,吃到高兴时还会不自觉眯起眼睛,像只小仓鼠一样。 在戎遣的视角里非常可爱。 往日吃饭只用四五分钟的戎部长,这次足足跟着小少爷一起吃了二十多分钟。 直到云肆渡放下筷子,看戎遣的表情,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 云肆渡接过戎遣递给他的水喝了一口,将剩下的递还回去,红着脸看对方将杯里的水的一饮而尽。 他犹豫片刻,斟酌了一下用词,轻声开口道:“我出了事,我的家人没有找过我吗?” 戎遣动作一顿,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怎么没有找,云家都快找疯了,一个晚上通告不知道发了多少,甚至都用上了悬赏。 只是那些曾经追求过小少爷的人,态度过于可疑。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关心云肆渡的安危,反而不断造谣他已经被感染,找不到是因为躲了起来。 更有甚者还传言云小少爷早就变成了怪物。 其中不乏有相信的人,主张在云家找回小少爷后,立马把人送到北洲研究所去进行彻底检测。 这其实是一个充满恶意的建议。 因为简单的基因检测执行大厦也能做,但他们偏要把人送到专门研究鬼族的北洲研究所,其真实目的恐怕更恶心龌龊。 无论出于私心还是其他考虑,戎遣都不能就这么把人送回去。 不然云肆渡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怎么了?” 见戎遣脸色那么难看,还一直不说话,云肆渡下意识伸出手指勾住对方的小指,小幅度地晃了晃。 歪着头疑惑地问他:“怎么不说话呀?” 戎部长生了一张俊美妖冶的脸,可那身冷悍狠戾的气势实在让人不敢靠近,如若遇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也能把人吓个半死。 更别说这会还黑着一张脸了,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做些可怕的事出来。 从小娇生惯养的云肆渡该是怕他的。 可神奇的是,他不仅不怕,相反还十分笃定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见戎遣反手握住他的手,力气很大却没有把他弄疼,云肆渡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戎遣,认真地补充道:“我只是问问,不是要离开你,也不是要分手,你不要不高兴。” 第6章 说一万句‘喜欢戎遣\’ 分手?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凶你的意思,别怕。” 戎遣捏了捏鼻梁,想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凶,但无奈还是失败了。 只要一想到云肆渡可能会离开自己,刚把人拐到手的部长大人就浑身不舒服。 恨不得永远把人锁起来,谁也别想找到,谁也别想伤害。 可他喜欢热闹的小少爷会不快乐的。 他只好用“哄骗”,啊不,谆谆教诲、苦口婆心的语气对人说道:“外面现在很危险,你出去的话会被那些坏人抓走的,我已经跟你的家人说过了,这段时间你都待在我这里,我会保护好你的。” 在自己的领地里,部长大人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唔,好吧……” 云肆渡回答得心不在焉,显然注意力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他一错也不错地盯着戎遣看,漂亮的宝蓝色眼睛眨了眨,下一秒突然凑近过去。 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然后弯着眼睛十分惊喜地宣布: “你骗人,你明明就是不高兴啦,你脸上都写着呢,在我说‘离开’的时候就这样了。” 云小少爷对这个发现非常有成就感,笑得眉眼弯弯,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苍白的脸颊也多了几分红润。 看来就算是成了男朋友,他也依旧致力于揭部长大人的短。 而我们的戎部长被戳中心思,顿时恼羞成怒,遂一口咬住人伸出来的一根手指,用尖牙磨了磨。 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再说,小心我把你绑在床上,让你说一万句‘我喜欢戎遣’,不说就亲坏你,直到你说完为止。” 云小少爷瞪大了双眼,被这人的无耻程度给惊到了。 他怎么能既要又要还要呢? 云肆渡往外抽了抽手指,没抽出来,男人的舌头还有意无意扫过他的指尖,带起一阵酥麻战栗。 “你——” 小少爷惊呼一声,他漂亮的眼睛里氤氲出羞恼的水光,轻哼一声偏过头去不看戎遣了。 气鼓鼓又不情不愿地说道:“我知道错啦!” 说完还觉得不解气,愤愤地跟着接了一句,“明明是你先不高兴的,还要怪我,小气鬼!” 看见他这个态度,戎遣顿时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更多的是纵容和无奈。 就好像是自家漂亮高贵的小猫,不小心打碎了家里价值连城的花瓶,不仅昂起骄傲的头颅示意你跪着听它道歉,还要控诉你花瓶放错了地方。 你想教训吧,还舍不得。 毕竟养这样一只娇气矜贵的小猫,可比一只仅供观赏的花瓶费心多了。 戎遣又舔了一下人的指尖才松开,云肆渡用漂亮的眼睛瞪他,然而还没等他收回手指,就又被对方捏着指尖捉了过去。 小少爷直接被人拽进了怀里,还没等他挣扎,耳边砸过来男人低沉带笑的嗓音,“给你揉揉,小祖宗,不要生气了。” 云肆渡指尖温度冰凉,可对方却似一团恒久的烈火般,一点一点将他温暖沾染。 小少爷长睫轻颤,顿时乖乖窝在对方怀里不说话了。 云肆渡承认,他就是只能听软话,想被戎遣哄着。 戎遣抱着人,唇角无声勾起一抹笑。 他能感觉出来,云肆渡这样跟自己撒娇闹脾气,是在试探自己。 试探自己能容忍他的坏脾气到何种程度。 小少爷还是在不安,他急需要证明自己在戎遣心里的地位,是不是到了无人可以企及的地步。 因为他失忆了,除了戎遣之外他甚至没有第二个可以信赖的人。 如果被丢弃,他将孤立无援。 戎遣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所有的冷硬都不自觉为怀中人化了软。 这时,戎遣的智脑弹出来一条讯息。 【来,听说你捡了云家的小少爷,我们聊聊。】 许是想起戎部长的一贯作风,后面紧跟着补了一条。 【我知道今天是休息日,加班没工资,但我的指挥官生气了,你懂的。】 这句话就带着点威胁了。 戎遣:“……” 这说话的风格,一看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明厄,那个对指挥官唯命是从的家伙。 只会压榨他们这些打工的。 要不是他是被那人亲手培养出来的,就这不正经的程度,他每分每秒都想篡位。 “怎么了?”云肆渡察觉到了戎遣的情绪变化。 “没事,别担心。” 戎遣将弹出的信息按下去,揉了揉他冰凉的长发,问道:“就是工作上需要我过去一趟,宝贝可以自己待会吗?” 云肆渡揪住他的衣角,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他,轻声问道:“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戎遣无奈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怕这次要说的事对小少爷有点不友好,他真的要忍不住把人打包带走了。 “乖,我很快就回来,别怕。” 戎遣低头吻了一下人的额头,抱着人的手却久久没有放开,看似游刃有余,实则比小少爷还不想分开。 他想了想,对着人仔细交代道:“冰箱里有你喜欢吃的水果和小蛋糕,有什么事就给我拨通讯,千万不要跑到别墅外面,不然我回来看不见你会担心的。” 一担心,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来。 “好吧,那你要快点回来。” 云肆渡乖乖从他怀里出来,站在旁边看着他,一副十分听话的模样。 戎遣:“……” 他有点不想听话了。 戎部长面带沧桑地拎起外套出了门,从别墅到大门口的一段路,整整回了三次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英勇就义去了。 “01,我的宝贝小少爷在干什么呢?” 刚出门坐上车,戎遣就忍不住问他的智脑。 01:【云少爷在看着家政机器人打扫卫生呢,顺便把撞到脚边的扫地机器人转了个方向。】 戎部长坐不住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天杀的,我才刚走,那个扫地机器人都敢欺负我家小少爷了!?” 01罕见地沉默了几秒,因为从来没见过部长情绪这么失控的样子,它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才好。 不过好在戎部长还勉强留有理智,没有飞奔回去把扫地机器人连壳带脑地拆了,而是头顶乌云地发动了车子,认命去工作了。 只有快点工作完,才能回去抱他的小少爷。 半路上,戎遣又问了一句,“我的小少爷在做什么呢?” 01:【云少爷从冰箱里揪了一颗葡萄出来,吃完又揪了一颗草莓。】 戎遣光是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萌的不像话,因为被迫工作而不满抿起的唇角,都不自觉翘了起来。 没想到在家养个小少爷是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有意思。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谋权篡位了。 戎遣一路来到执行大厦顶层,在推开指挥官的办公室大门前,问道:“小少爷现在在做什么呢?” 尽管这已经是自家部长第六次问这个问题了,作为一个优秀的智脑系统,01还是尽职尽责地回答。 【云少爷在花园里的藤椅上,周围的武器防卫系统已经开启,不用担心,部长。】 戎遣点了点头,推开门走进去,跟一个穿着白色军服的男人擦肩而过,他冷冷眯眸,迈步朝里走去。 “佩兰德·森怎么在这?” 这人他见过一面,就在上次云肆渡的生日宴上。 跟小少爷走得很近,听说已经告过白了。 第7章 只能在我身边 桌案后面坐着一个黑衣黑发的年轻人,作为镇守一洲的存在,这个青年的长相过于漂亮秾艳,是那种极具攻击性的美。 他虽是在笑着,可眉眼间没有半分笑意,看得久了反而会有种由内而外的森寒冷意。 这就是中洲执行大厦的指挥官白殷,关于他的传闻有两个—— 过于艳丽的容貌下让人胆寒的手段,以及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强大又危险的银发狼耳守护者。 白殷空降到执行大厦最高的位置上,以铁血手段和绝对的制裁力,把病毒隔绝在中洲边界线之外。 让中洲成为怪物肆虐下唯一的净土。 可以说这次袭击,不仅让云家陷入恐慌,更是让整个中洲人心惶惶。 毕竟作为最后的防线,如果中洲也沦陷的话,不敢想整个世界五洲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就是鬼族和怪物的天下了。 “看不出来么,这是跟你抢人来了。” 说话的是个银发狼耳的男人,毫无疑问就是地位仅次于指挥官的总部长明厄,听说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半兽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制服,手上戴着半指手套,双手抱臂,后腰没个正形地靠在桌沿上,左耳垂上有一颗红珠子的黑色流苏耳坠。 男人生了一张俊美锋利的脸,偏头看过来时挑了一下眉,语气有几分不正经,还随口吹了一声口哨。 戎遣:“……” 这家伙除了指挥官生气的时候正经点,其他时间都没见他把什么事放在心上过。 “什么意思?”戎遣蹙眉问道:“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虽然佩兰德·森跟云家联系密切,但他很确定云肆渡没有跟这人亲近的意思。 说句不好听的,有时候他晚上爬窗去云家做客的时候,还能听见小少爷说不想见到、讨厌这个人之类的话。 所以他很确定云肆渡不会喜欢佩兰德·森。 “北洲的贵族森家要跟云家联姻。” 明厄随手拎起桌上的北洲总统手书晃了晃,十分懒散地说道:“要求我们找到云家的小少爷,并把人完好无损地送过去,不然就是破坏和平条约。” 戎遣听到这些话,第一个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北洲现在已经这么狂了吗?”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明厄笑了两声,转头去看端坐在椅子上一言未发的人,“我亲爱的指挥官,你不是早就看那个北洲的地下研究所不爽了,难道不趁机给他们一个教训吗?” 不过是和平条约而已,北洲自己都撕毁几次了,还大言不惭地借着命运与共的借口,明目张胆地往其它四洲散播病毒。 说不定正在酝酿着什么阴谋呢,谁还敢相信他们说的话? 现在真是胆子大了,敢跟他们中洲提条件了。 “他们食言而肥,我们却不能那样做,不然我们跟那群恶徒又有什么分别?” 白殷靠坐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在一起,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修长手指交叉在身前,淡淡道:“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所有的猜测不过是纸上谈兵,空话而已。” “而且五洲的水,可不一定就只是北洲搅浑的,那些躲在暗处的家伙,还在等着看我们的好戏呢。” “那怎么办?”明厄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支笔,说道:“难道要把咱们的云小少爷打包送过去吗?” 在护短这方面,明总部长还是靠得住的,毕竟是他的直系下属,戎遣看上的人,他该护还是要护的。 “恐怕你们搞错了一件事,云家小少爷的决定,什么时候是我们能干涉的了?” 白殷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在场两个,随时都有可能去炸北洲皇室的家伙,说道:“要是云肆渡愿意,我们就把他安安全全、完完整整送过去,要是他不愿意——” 指挥官不屑冷笑一声:“北洲也不能跟我们中洲抢人。” 白殷发话了,明厄自然是不会反驳的。 但不代表把死对头宠成小祖宗的戎部长不会。 他态度坚决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不愿意!” 那愤恨又不满的表情,还以为要嫁过去的是他呢。 明厄挑眉,说实话他挺佩服戎遣的勇气的。 白殷空降执行大厦这么长时间了,把所有人都治得服服帖帖,戎遣还是第一个敢跟他唱反调的。 不过都无伤大雅。 不然明厄早就替他家指挥官教训这个,满脑子都是云家小少爷的家伙了。 白殷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提醒道:“或许云肆渡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次车祸的真正原因还没有调查清楚。” 云家和几方势力的态度值得让人深思。 而且所谓的感染绝缘体,真实性还有待商榷。 戎部长知道,但戎部长不听,“我不管,是云肆渡自己落在我手里的,我不可能再把他放走。” 戎遣眸光沉沉,嗓音里带着狠戾的偏执,“他只能待在我身边!” 白殷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下属中还有恋爱脑的。 他先是没什么情绪地瞥了明厄一眼,看后者无辜地摸了摸鼻子,表示跟他没关系。 后冷笑一声对戎遣说道:“你别被人玩了还不知道。” 戎遣的实力他知道,就算是跟明厄对上,恐怕也不落下风,不然也不会成为六部中的最高战力。 但这种人一旦有了软肋,而软肋又是淬了毒的,那就全完了。 他能看出来这个云家小少爷不简单,若真是有目的接近戎遣的,恐怕后面的事会变得很棘手。 明厄深怕戎遣说出来“被玩我也乐意”这种可怕的话,赶紧出来打圆场。 “亲爱的别生气,要是云小少爷真有问题,大不了到时候我们让戎遣把他关在家里不就行了……” 他后面“让他们两个自己在窝里斗”还没说完,就听见白殷没好气地打断他,“闭嘴!” 指挥官头疼扶额。 他就知道,戎遣肯定是明厄带偏的。 天天想着搞什么强制爱,让他这个指挥官的脸往哪搁!? —— 花园里,云肆渡靠在藤椅上昏昏欲睡,脚边是一堆草莓的梗和叶子,被家政机器人搬出来的扫地机器人又在撞桌角。 【云少爷不要睡啦,奶油草莓没有了还有玫瑰葡萄,都给你吃!】 家政机器人端着满满一盘葡萄,从厨房跋山涉水来到花园里,急切地想把快要睡着的云肆渡叫醒。 它能检测到云肆渡的身体机能正在缓慢下降,如果任由他睡过去的话,会很危险的。 许是这场车祸带走了云肆渡剩下的精力,他的身体差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不过刚在花园里吹了一会风,他就累得想要睡觉。 可脑子里“戎遣还没回来”这个想法,又强撑着不让他闭上眼睛,云肆渡开口。 他的声音弱到快要散在风里:“戎遣还没有回来吗?” 执行大厦的指挥官办公室拥有最高保密权限,会自动屏蔽一切外来信号,就算是01的分支系统,此刻也不能探测到终端系统的状态。 家政机器人快要急哭了:【云少爷别着急,部长大人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看它这个样子,云肆渡却是笑了起来,“我还没有着急,怎么你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啊。” 就在这时,花园通向外面的小路上传来了脚步声,云肆渡漂亮的眼睛一亮,撑着藤椅抬头看去。 然而走进来的却是个陌生男人。 他有着金色长发和碧色眼睛,穿着白色军装,右眼上架着单片眼镜,优雅又绅士。 云肆渡看着男人,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他眸子里浮现出警惕,轻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然后他就看见男人缓缓开口,喊出来跟他在梦中听到的、一模一样的名字。 “阿肆。” 他说:“我是你的未婚夫,你难道都忘了吗?” 第8章 他该相信谁 云肆渡瞳孔骤缩,心跳突然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双腿发软,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细白指尖紧紧攥着胸前的衣服,因为用力过重,苍白指节都被衣料勒出了红痕。 残破模糊的记忆不断撞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未婚夫? 怎么可能,他明明都有了戎遣这个男朋友的。 又怎么会同他人定下婚约? 可梦里的声音又是那么清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对方并不是在信口开河。 失去记忆的他又该相信谁? “不……” 云肆渡紧咬着下唇,漂亮的眸子里溢出痛苦的水光,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倔强又委屈地说道:“你别……骗我,我不认得……你。” 看他这个样子,佩兰德·森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然而下一秒,无数的红光射线就投落在他的脚下,暗处传来激光枪炮解锁的声音。 01分系统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警告!如果先生再往前走一步,我会毫不犹豫开枪!】 佩兰德·森虽然很想立刻把云肆渡带走,但他还记得这里是别人的地盘。 而且云肆渡现在这个状态,强制把人带走的话,只会适得其反。 他只能忍下心里的焦躁,劝说人主动跟自己走。 “阿肆,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是我不小心弄丢了你,我认错。” 佩兰德·森无奈又忧郁地看着地上的云肆渡,语气中充满了受伤和低落,“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你也不能这样闹脾气否认我的身份啊。” “不……我的男朋友……是戎遣……”云肆渡倚靠在藤椅的边缘,用氤氲着雾气的眼睛瞪他,银白长发散落在他单薄的后背,胸口不断起伏。 他虚弱极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随时都会碎掉的瓷娃娃。 尽管已经很痛苦了,还是要强撑着反驳对方:“我根本没有……未婚夫!” 云肆渡生了一张美貌、惹人垂怜的脸,再加上天生体弱,说起话来轻言软语,就算生起气来,也像是在撒娇。 抛去云家小少爷这层身份不谈,他也有让人趋之若鹜追捧的资本。 佩兰德·森承认自己也不例外,可那不代表他就能容忍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同样得到云肆渡的关注。 而且还是一个心怀不轨、趁虚而入的人! “你被戎遣骗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之前一直同你作对,这次也是为了捉弄你!” 佩兰德·森的情绪有些失控了,云肆渡的不信任,让他本就不多的耐心即将宣布告罄。 他冷笑着,对云肆渡下了最后通牒。 “戎遣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们之前是恨不得弄死对方的仇敌!” 什么? 他们是……仇敌? 云肆渡愣住了,眸中满溢的透明泪水积重难返,在此刻悄然坠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跌碎在地面上。 怎么会呢? 他不相信,戎遣明明那么喜欢他,那么宠爱他。 他们怎么可能是仇敌呢? 见云肆渡安静下来,佩兰德·森松了一口气,他掏出一枚深蓝色的晶核放在手心,说道:“你不是觉得我是在骗你么,只要吃下这个,你就能想起一切了。” 那是代表贪婪的晶核,通常是从怪物的后脑或是心脏取出来的,颜色越深,代表里面的病毒含量越浓。 云肆渡抬头看过来,一下子怔住了。 如佩兰德·森所料,他在看见这枚晶核之后立马被吸引了,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那胶囊似的蓝色晶体,再容不下其他。 他知道,云肆渡无法拒绝这种东西,特别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 “好……想要……” 云肆渡舔了舔唇,咕咕哝哝说出这么一句,竟是撑着面前的桌子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佩兰德·森走过去。 银白长发垂落在苍白的侧颊,凌乱而具有破碎的美感,云肆渡纤细的手臂缓缓抬起,宝蓝色眸中浮现出强烈的渴望。 “给……给我……” 那颗深蓝色的晶核对他来说,就像是女巫手里诱人品尝的红苹果,鲜艳而富有光泽,散发着香甜而惑人的味道。 明明知道里面有能穿肠烂肚的毒,还是忍不住去靠近、去尝试。 “对,就是这样,来……” 佩兰德·森看着云肆渡一步步走出保护区,来到他面前,将手伸向他掌心里的晶核。 他笑起来,又回忆起掌控面前美人的那段时间,心里升起畅快又兴奋的满足感。 佩兰德·森无不恶意地想。 看,无论过去多长时间,云肆渡还是会落到自己手里,因为一枚晶核,无法拒绝靠近他。 “对,乖乖吃掉吧,你会得到想要的。”佩兰德·森抬手想碰云肆渡的头顶。 “你在干什么!?”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戎遣裹挟着森寒怒气的声音。 但是已经晚了,云肆渡将那枚晶核放进嘴里,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在吞下晶核的那一刻,云肆渡宝蓝色的眸底瞬间划过一道血色冷光。 那是充满血腥和冰冷的无机质的光,极致残忍和惊艳,一闪而逝,却留下了经久的恐惧和战栗。 佩兰德·森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同时流露出,包含着惊恐和兴奋两者的扭曲表情。 戎遣一阵风似的冲过来,将闭眼软倒下去的云肆渡抱进怀里,他死死地盯着佩兰德·森,咬着牙问道:“你给他吃了什么?” 佩兰德·森彬彬有礼地一笑,遗憾地说道:“戎部长,妄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究会付出代价的。” “我再问一遍,你给他吃了什么?” 随着戎遣怒吼的话音落下,一道激光骤然穿透了佩兰德·森的肩膀,鲜血顿时染红了白色的军装,延迟的疼痛席卷而来。 “戎遣,你……竟敢!” 佩兰德·森额头上霎时流下冷汗,他用力按住伤口,胸膛不断起伏,眸光发狠地盯着戎遣:“你就不怕——” 又是一道激光飞射而来,穿透了佩兰德·森的左侧大腿,他死死咬住牙,大量失血让他的身体机能极速下降,脸色转瞬变得难看下来。 “下一枪瞄准的就是你的脑袋,你可以继续废话。” 戎遣抱着云肆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在褪去暴怒后,是极致的冷戾和暗沉。 佩兰德·森能从那骇人的气势中感受到,戎遣没有在吓唬他,他真的会开枪。 他根本不在乎北洲贵族的追责。 佩兰德·森看着他冷笑两声,语带嘲讽地说道:“不过是一枚晶核而已,戎部长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普通人要是吃下这种病毒含量过高的晶核,结局无疑是立刻暴毙而亡。 但云肆渡不一样,他是它们的主人,病毒杀不死他,反而会修复他的身体。 可戎遣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小少爷吃下了对人类而言,极其致命的东西。 戎遣把人抱紧,抬步往别墅走去,眉眼间是难以掩藏的自责和伤痛,“01,连接共感。” 智脑可以实现两个生命机体之间连通共感,但同时这也是极其危险的行为,对方的任何状态都会影响到自己,甜蜜、愤怒、欲望、饥饿…… 包括痛苦和死亡。 01:【正在连接——连接成功!】 随着一条透明的线从戎遣的智脑连接到云肆渡的智脑,两人拥有了同样的感觉。 下一秒,强烈灼热感顿时传遍戎遣的四肢百骸。 还没等他仔细感受,那灼热感竟然顷刻间消失了—— 沉睡中的云肆渡主动断开了共感! 戎遣再想连接,就被对方的智脑拒绝了。 “为什么?” 一股巨大的慌乱和挫败感袭上戎遣的心头,让他几近失控,他咬了咬牙,迈步往楼上走。 戎遣一脚踹开医疗室的门,将云肆渡放进医疗舱里,按下了最高级别的治疗按钮。 可医疗舱开启后,却没有任何反应。 而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医疗舱判定对方并没有受伤。 “不……不会的……” 戎遣不相信会是这个结果,他跪在自动打开的医疗舱前,一只手颤抖着握住云肆渡放在身侧的手。 唤醒智脑要给白殷拨去通讯。 然而就在这时,他手里泛凉的指节突然动了动。 如羽毛般扫过他的掌心。 戎遣在愣了一瞬后猛地抬起头看过去。 云肆渡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漂亮的宝蓝色眸子里,清晰地映出戎遣劫后余生、颓败狼狈的样子。 就像一条丧家犬一样可怜兮兮。 云肆渡安静地看了他一会,才轻声开口问道:“我只是太累睡了一觉,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听到他的声音,戎遣才恍惚间回了神,他将云肆渡用力抱进怀里,一下一下亲吻他冰凉的侧脸和额头,急切又珍重。 半天才深深呼出一口气,闷闷地说道:“我以为……你要离开我了。” “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云肆渡抱着戎遣的脖子,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像是哄小孩一样拍了拍男人的后背。 “你是我最喜欢的男朋友呀!” 许是太过担心,戎遣竟没发现他话里的不对劲。 在戎遣看不到的地方,云肆渡缓缓勾起唇。 第9章 戎哥哥 “哟,这怎么还受伤了?” 佩兰德·森刚离开戎遣的别墅,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表面调侃,实际上更幸灾乐祸的声音。 他咬牙看过去。 发现是明厄。 “我这下属就是不懂事,你多担待啊。” 明厄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眯眸扫过佩兰德·森身上正在缓慢愈合的伤口,唇角的笑扩得更大了。 “我看你这也没事,回去就别告状了,毕竟私自闯进执行大厦重要人员家里,能出来都算你命大。” 佩兰德·森脸色更难看了。 明厄虽是在笑着,但话里每一个字,都是在明晃晃地嘲讽和威胁。 执行大厦的总部长发话了,就算是北洲的总统也要给几分薄面,更何况只是一个区区的北洲贵族。 佩兰德·森知道,自己这次只能打碎了牙和血吞,要是敢找人算账,那就是跟执行大厦为敌。 况且,戎遣也不是个好惹的,那人在战场上就是个疯子,他们多次派出的怪物和鬼族都没能杀了他。 佩兰德·森也没有信心能在对方身上讨到好处。 不过没关系,只要等云肆渡恢复记忆,一个执行大厦算什么,全都得被他们北洲踩在脚下。 “多谢明总部长关心,不过是误会,您多虑了。”佩兰德·森强行扯出一个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咬牙切齿。 “对了,我们家指挥官说了,你们总统的话不管用,要看云肆渡的意愿。” 说着,明厄拿出那封总统手书,当着佩兰德·森的面慢条斯理地撕成碎片,然后随手扬了。 他拍了拍手,笑容恰到好处,“刚才你们谈崩了吧,那就请回吧,森中校。” 佩兰德·森这回再也绷不住了,他脸色扭曲地瞪了明厄一眼,捂着伤口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执行大厦军区。 明厄耸了耸肩,双手抄兜往回走。 完事,他该回去陪他的指挥官了。 坐在直升机上的佩兰德·森给自己打了一针恢复药剂,他用牙扯着绷带缠住伤口,腾出一只手给一个通讯号发去了一条讯息。 【云肆渡在戎遣家,想办法把他带回来,尽快!】 —— 尽管云肆渡说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戎遣还是让医生过来做了一个详细的全身检查。 结果当然和昨天那番结论没什么不同。 那颗晶核几乎被云肆渡完美吸收融合,找不到任何残留的病毒或感染痕迹。 如果不是戎遣亲眼所见,都要以为他什么都没吃了。 他送走医生,将那张检测报告单仔细看了一遍,回头见云肆渡仍旧窝在阳台的沙发上发呆。 日光斜射进来,落在美人苍白如瓷的侧脸,浅色长睫垂落,遮住那双漂亮眼睛里的所有情绪,银白长发散落在身侧。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也不再粘着他。 全身透露出一种全世界都与他无关的孤寂。 戎遣心里猛然一咯噔,他连忙大步走过去,在人身前蹲下,手指穿插进对方微凉的指缝,缓缓收紧。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人还完好无损地待在他身边。 “怎么了宝贝,是不开心吗?”戎遣捏了捏人的手指,问道。 云肆渡眸中划过一层波澜,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 小少爷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出类似于纠结的表情,他咬着唇犹豫片刻,像是怕戎遣生气。 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刚才那个人说……是我的未婚夫,他为什么……会那样说?” “他骗你的!” 戎遣的反应很大,他表情严肃,毫不犹豫地说道:“他是个坏人,要把宝贝从我身边抢走,没安什么好心,宝贝不要相信他。” 戎部长表面上看起来义正辞严,实际上心里慌得要死。 心里把佩兰德·森从头到脚骂了一遍,同时还思考了一下这个所谓“未婚夫”的真实性。 那个佩兰德·森长得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还那样对他的小少爷,一看就不合格。 绝对是假的! “可是……我刚才睡着的时候想起了一些事。”还没等戎遣在心里把佩兰德·森pass掉,就听见他的小少爷亲自把人拎进了候选区,“确实有个人说过要把我娶回家的。” 戎遣身形一僵,还没等他想好措辞继续狡辩,就见云肆渡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惊喜地看着他说道:“这个人……是你吗?” 戎部长脸色几经变换,最后硬生生笑着挤出来一个字:“……是。”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好在结果是让人喜闻乐见的。 “我就知道,戎哥哥你最好了!” 云肆渡张开双臂扑进戎遣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像只猫儿一样,用柔软冰凉的脸颊在男人的颈侧轻蹭。 戎遣稳稳将人接住,在听到那句“戎哥哥”时,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砰”狂跳起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当时说那么一句,就是单纯哄着人玩的,也没真想让傲娇的小少爷这样喊他。 只是没想到,当这个称呼被云肆渡喊出来的时候,会是这么让人欢欣雀跃、喜不自胜。 戎遣高兴得差点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心里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人面前,哄着人再多喊几句。 “宝贝,刚才那个称呼,再喊一次可以吗?” 戎遣掌心按在云肆渡单薄的后背,将人完完全全圈在自己的臂弯之间,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炙热和渴望。 尽管知道自己是在透支云肆渡失忆时对他的信任。 甚至还有对方恢复记忆后更讨厌他的风险。 但戎遣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更亲近一点,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忍不住和他做尽最亲密的事。 恨不得把那些被对方冷待的日子都补上。 “只是再喊一声就够了吗?” 云肆渡靠在男人宽阔坚实的肩膀上,仰起头看他,宝蓝色的眼睛琉璃似的莹润着羞赧的水光,细白指尖揪着对方胸前的衣服。 他长睫轻颤,明明是在述说着邀请,眼神却单纯的不像话,“你难道不想让我亲亲你吗?” 第10章 会反抗才有意思 戎遣呼吸一滞,他缓缓眯起眸,带着深沉炙热和欲望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怀中人的脸上。 其实他的眼神可以暴露许多东西。 爱恋、占有、渴望、珍惜、贪婪…… 可云肆渡依旧毫无防备地看着他,歪着头眨了眨眼睛,眼神懵懂而含着期待。 没有一点招惹了人的自觉。 仿佛亲吻对他来说,真的只是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 无关任何“欲”。 甚至没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可仅仅是这点“喜爱”,对现在的戎遣来说,也足以让他的理智全线崩盘。 有些人的存在,天生就是为了让某些人输的。 “好啊。” 戎遣按在人背上的手掌滑到腰间,不着痕迹地禁锢收紧,笑着说:“那你亲亲我吧。” 云肆渡顿时弯了弯漂亮的眼睛,双臂揽住他的脖子,就要仰头去亲他的侧脸。 “不对。” 戎遣往后躲过去,牵起他的手指往上,按在自己的唇间。 男人低沉嗓音里带着笑意,以及极尽克制的渴和欲,抵着那冰凉的指腹,薄唇微启,“是这里才对。” 云肆渡像是被那炙热的温度烫到了,瞳孔微缩,匆忙地收回手。 眼含盈盈水光,脸颊红得不像话。 可下一秒,他就被箍着腰动弹不得,只能被困在男人的怀里,慌乱间对上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 他愣住了,被那双眼睛里浓稠的情意缠住手脚,缠住心脏。 无法逃脱,不想逃脱。 还想要更靠近对方一点。 “戎……戎哥哥……” 云肆渡的嗓音里发着颤,身体也轻微发着抖,被戎遣完全掌控在怀里。 最后像是没办法一样。 闭着眼,羞怯又乖巧地吻向那等待已久的唇。 戎遣垂眸看着他不断靠近。 云肆渡肤色如雪,他能看见上面每一根细小绒毛,在温暖的日光下显得更加可爱,轻颤的长睫仿佛在述说主人小鹿乱撞般的心情。 对这小少爷来说,接吻就像是犯忌一样充满了动人的挑战性。 他会去做,却并不一定就是因为爱。 频率逐渐变得一样的呼吸靠近、交缠、融合,一直近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戎遣闭上眼睛,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随即偏过头去。 让那泛着凉意的唇落在了嘴角。 一瞬悸动,一瞬清醒。 云肆渡疑惑地睁开眼睛,就被男人用力抱在了怀里,下巴靠在对方的肩上。 他无助地仰着头,将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给对方。 戎遣呼吸急切粗重,饮鸩止渴般,偏头在那纤细易折的侧颈上印下一个吻。 珍重而缱绻。 眼神里却有浓重化不开的暗沉情绪。 他太得意忘形了。 这些趁人之危的情形,是不能放在最珍惜的人身上的。 云肆渡的气恼和讨厌他能承受。 云肆渡的恨他却不能照单全收。 因为他是胆小鬼。 如今得以揽人入怀本就已是天大意外惊喜,他不能把关系搞得更糟。 云肆渡全身轻颤了一下,抓在男人衣服上的指尖刚无力收紧一下,接着就被抱起来轻柔地放在了沙发上。 然后他就看见戎遣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浴室里。 哗啦啦的水流声顷刻传了出来,在寂静的卧室里轻易蔓延到阳台上。 云肆渡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浴室门,似乎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片刻,他微凉的指尖划过唇角,眸中掠过一丝裹挟着可惜的笑意。 哎呀,差一点,他就能尝到戎遣的味道了呢。 毕竟看起来很甜。 阳台下面就是花园,粉色芍药淡淡的香味蔓延上来,花瓣被风卷着飞跃过栅栏,来到了阳台上。 云肆渡走过去,随手接住一片,又看它被风吹离掌心,飞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云肆渡收回手,唤醒了自己的智脑。 “绒绒,切换模式。” 绒绒:【好的,主人!】 下一秒,智脑的屏幕从莹蓝色转变为浅红色,绒绒的声音不再天真可爱,而是变得冷酷而果断。 【主人,投放计划已经开始,是否将中洲作为最初投放地点?】 云肆渡的眸光落在花园的藤椅上,过了一会他摇了摇头,说道:“把中洲放在最后。” 【是。】 —— “我说亲爱的,你要是怀疑那个云小少爷,直接让人去查就好了,不然我亲自去也行,何必在这想些有的没的?” 执行大厦指挥官的专属休息室里,明厄双手按在地上,一边做着俯卧撑一边说道。 “作为执行大厦的总部长,你该先反思一下自己那点微薄的责任感——稳一点。” 白殷手里端着茶杯,坐在明厄的背上,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说道:“一个猜测需要证实,付出的代价或大或小,人类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战争也不是变得强大的唯一途径。”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跟任何一个种族交恶。 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人类可以生存。 明厄的气息始终很稳,甚至还能时不时换成一只手,背上的指挥官端着茶杯稳坐如山。 “算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那些弯弯绕绕不适合我,要是搞不定,大不了我再给你杀出一条血路来。” 白殷挑起眉,对他这一番暴力言论似是已经习惯,只不轻不重地教训了一句,“我们是礼仪之邦,能不动手绝对不动手。” “是是是。” 明厄浑不在意地说道:“毕竟按现在的实力差距,动起手来,整个五洲恐怕就只剩下中洲了 ” 白殷不置可否。 这时,他的智脑弹出一条讯息。 指挥官大人勾起了唇,心情十分不错地说道:“东洲给我们送钱来了。” —— 晚上,刚洗完澡的云肆渡昏昏欲睡地抱着膝盖坐在床边,任由戎遣拿着毛巾给他吹头发。 他的头发有点长,平时就是他自己也烦于打理,之前动手剪过几次,但都形如狗啃,难看至极。 无奈云肆渡只好放弃。 戎遣却仿佛乐在其中,开着温热的风,修长有力的指节穿插在银白长发中,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 像是生怕把他弄痛一样。 其实云肆渡很想告诉他,他一点也不怕痛。 因为他早就习惯了疼痛。 只要不是死亡,这些都不算什么。 如果这痛是戎遣给的话,他反而还会觉得很兴奋。 毕竟太过听话就不好玩了。 会反抗的大狗狗才有意思。 第11章 会吓到的吧 戎遣当然不知道云肆渡的心思,他只看见他的小少爷乖乖地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晃着双腿的样子。 可爱极了。 关上灯,云肆渡主动窝进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在蹭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闭上了眼睛。 不过短短一天,他就已经适应了和戎遣的亲密,诸如亲吻拥抱也都已经习惯。 戎遣抱着人,勾着唇,指节缠绕着一缕银白发尾来玩,惹得怀中人抬起头来瞪他,撒娇似的埋怨:“我都要困死了,不准再玩了!” 戎遣不听,偏要再逗一逗,卷头发的手指又得寸进尺地戳了戳人白嫩的脸颊,轻轻地在上面戳了一个小坑。 “戎遣,你这个……坏家伙!” 云肆渡被他气到了,抓住他的手指就咬了上去,这一口一点也没收着劲,尖牙在手指上留下痕迹。 戎遣装模作样地“嘶”了一声,又往外拽了拽手指,见拽不动也不着急,就着这个姿势转了一下手指。 怀中人顿时瞪大了眼睛,用那双含着水雾的漂亮眼睛看他,露在外面的耳朵爬上红晕,“呸”一声吐出了戎遣的手指。 戎遣在一片昏暗中抬起手,毫不避讳地舔了一下亮晶晶的指尖。 看着人羞恼地钻进了被子里,将冰凉的脚从他小腿上拿开,踩在他的肚子上。 戎遣勾起散落在外面的发丝吻了一下,唇角带着笑开始哄人,“宝贝我错了,里面闷,快出来吧。” 缩在被子里的云肆渡,此刻脸上却没有刚才的羞愤,他伸出红润的舌尖舔了舔唇角,眸底掠过一丝惊喜和满足。 戎遣的味道,果然好甜! 可惜还不够。 什么时候才能把他完全吃掉呢? 现在心思太过明显,是会把他吓到的吧。 最后还是戎遣答应明天给人吃两块小蛋糕,才把人哄好,继续窝在他怀里睡觉。 “我真的要睡了,要是再弄,你就去外面和扫地机器人睡,把你的脑袋也传染傻。” 云肆渡伸出手指用力戳他的胸口,含着嗔怪咕咕哝哝地警告他。 戎遣失笑,动作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像是真的被威慑到了,十分诚心地认错,“不敢了不敢了,宝贝快睡吧,不然明天起不来,就吃不到新鲜的小蛋糕了。” 云肆渡轻哼一声,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就睡着了。 戎部长听着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心满意足地跟着闭上眼。 只是他还没刚睡着,智脑就弹出了一条讯息,还特地标注了需要回复。 戎部长不耐烦地睁开眼,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扰他和他家宝贝睡觉。 点开一看,是他的顶头上司。 戎遣:“……” 真是毫不意外。 明厄:【能攒好多老婆本的任务我给你争取来了,帮东洲的一个家财万贯的富豪找出身边的感染者,这次记得回收晶核,我家指挥官要的。】 戎遣拒绝的手指在看到第一句话时停住,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好”字过去。 不得不说,明厄不愧是执行大厦里最了解戎部长的,知道怎样一句话让他主动接任务。 戎遣回完讯息刚准备关掉智脑,就见对面又弹过来一条讯息。 明厄:【把你家那个小少爷也带上,他一个人在家多不安全,既然把人家捡回了家,你得对人家负责不是。】 虽然后面这句话一点也不像明总部长的风格,但确实把戎遣给拿捏了。 才刚把人骗……哄到手,正是甜甜蜜蜜稳固关系的时候,要是现在搞异地恋,戎部长肯定要有意见的。 执行大厦的人执行任务是不能携带家属的,不过若是指挥官准许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第二天云肆渡醒过来,刚从被子里爬出来揉了揉眼睛,就被一双手抱起来,靠近一个温暖宽阔的怀里。 对方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抱着他往洗手间走。 等到被抱着坐在铺上毯子的洗手台上时,云肆渡才勉强清醒过来,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问正在给他找衣服的戎遣。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 “嗯,要出任务。” 戎遣将准备好的衣服挂好,走过来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他,又喂他喝了一口水。 云肆渡吐掉嘴里的水,听见他的话愣了一下,随即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垂着头说道:“你怎么……又要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啊。” 明明之前在云家的时候,每天都能见到戎遣的,对方总会抽时间过来逗他、惹他生气。 原来他一直都这么忙吗? “哎呦,我的小宝贝又偷偷伤心了。”戎遣放下水杯,俯身吻在他漂亮的眼尾,笑着说道:“没打算把你丢下,这次带你一起去。” “真的吗!?” 云肆渡惊喜地抬头看他,在发现戎遣没骗他之后,眉眼弯弯地扑过去抱住了对方的脖子,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下。 一点也不吝啬撒娇说好话,“戎哥哥你真好!” 戎遣哭笑不得。 心情好的时候喊他“戎哥哥”,不好的时候就喊他“戎遣”,真是个小祖宗。 “好了,快坐好,牙膏要蹭到我身上了。”戎遣扶着云肆渡的腰把人放好,勾着唇看他刷完牙洗完脸,然后抱着人去餐厅。 等到他们出门,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执行大厦军区的停机坪上。 戎遣又是卡着点到的,只不过向来一身轻的他,这次却和往常不一样。 林竟和执行部一小队的人站在直升机前,看着他们家部长,一手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包,一手拉着精致漂亮的云小少爷。 看这架势不像是去执行什么危险任务的,倒像是要去春游的,如果不是他们部长那一身作战服有点割裂的话。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有什么是比宿敌同框更让人惊悚的吗? 他们家部长有朝一日,竟然能跟云家的小少爷和和气气地同框站在一起,没掐起来也没吵起来。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他们就算再怎么好奇,也不敢光明正大地问的,他们部长随意扫过来一个眼神都能让他们瑟瑟发抖。 “不赶紧上直升机,在这站着当地标?” 一群人灰溜溜地上了直升机。 看着后面矜贵优雅、苍白娇贵,一看就没上过这种底座高的战备直升机的云肆渡,林竟下意识朝他伸出手。 “云少爷,我拉你上来吧。” 飞机下的戎遣和云肆渡同时抬头朝他看过来。 云肆渡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戎遣,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第12章 小云,你怎么在这里 林竟被他们这么看着,心里莫名有点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不明所以地重复道:“云……” “闭嘴!” 戎遣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开口打断了他,“林竟,这里没你的事,去副驾驶坐着。” 说完戎遣俯下身去,单手稳稳抱起云肆渡放进了机舱里,把手里的包丢了上去,自己也紧跟着翻了上去。 “出发。” 随着戎遣一声令下,两架直升机同时升空,飞跃城市上空前往中洲边界线。 “他为什么喊我云少爷啊?” 直升机上,云肆渡靠着戎遣坐着,他看了前方副驾驶座上正襟危坐的人一眼,疑惑地问道:“我和兰青区那个丢了小少爷的云家,有什么关系吗?” 云少爷是个指代身份极强的称呼,按道理来讲是会让他起疑的,他得提醒一下戎遣。 听了这话,前面的林竟一愣,然后他就听见他家部长一本正经地糊弄,“没关系,他就是喜欢这样喊比他小的,跟身份什么的都没关系,乖,别多想。” 林竟这时也明白了什么,来不及对他家部长话里的“乖”字震惊,他轻咳两声,赶紧找补。 “对对对,我就是有这么个习惯,云……弟弟别介意。” 戎遣挑了一下眉,刚准备说什么,就听见旁边的云肆渡已经开口了,“没关系,之后还要劳烦林竟副官多多照顾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林竟拍了拍胸脯,刚准备扭过去再多说两句,就对上自家部长那双漆黑不见的眼睛。 里面带着似笑非笑,话是对身旁的小少爷说的,“乖,我能保护好你,用不着他。” 林竟:“……” 可怜的林副官摸着鼻子讪讪转过头去,终于意识到自家部长对云家小少爷非同寻常的关心了。 什么互相作对啊,那明明都是别有用心的招惹! 几个小时后,直升机进入了东洲的边界线,众人纷纷检查装备,整装待发。 无数断垣残壁映入眼帘,漫天黄沙几乎要遮住前方的视野,下方更是能看见几只游荡的怪物。 手无寸铁的人类被怪物追逐,永远跌倒在紧闭的安全防护墙外。 戎遣收回目光,看着直升机穿过安全墙,朝着东洲最繁华的地方飞去,沉声交代道:“东洲是中度感染地区,就算是安全区内也可能有感染者,大家时刻戒备,全队频道保持畅通,做好准备出发!” 频道内传来所有小队成员的回复声:“收到!” 三年前,北洲某个专门研究鬼族的地下研究所发生意外,可以改变人类基因链的病毒感染源泄漏,顷刻间在全世界蔓延。 很多人在一夜之间被感染,变成了面目可憎、只知杀戮的怪物。 关于人类即将面临灭绝的阴霾,终于也再次笼罩在了全世界人的头顶。 东洲作为最先受到感染的地方,几乎沦陷了大半,层层高墙筑起的安全区外怪物肆虐、满目疮痍。 确定被感染的人同样被丢了出来,被怪物残忍杀死后变成怪物的同类。 看那些怪物嗜血啖肉的样子,一点也想象不出他们曾经是人类。 欲望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直升机来到安全区内,比起外面的群魔乱舞,这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岁月静好。 摩天大厦幢幢而立,霓虹灯光从早亮到晚,接近地面时,甚至还能听见娱乐场所里的男女纵情声色的笑声。 娱乐至死,疯狂至极。 一墙之隔,天堂和地狱如此分明。 “东洲的首席换了又换,也没一个能站出来稳定局面的,再这样下去,他们这里迟早完蛋。” 林竟看着这样的场景撇着嘴摇了摇头,心里唏嘘的同时难免有些气愤。 人类千百年的辉煌基业,毁灭也不过在一夕之间,把什么都怪到鬼族和怪物身上,说到底不过都是他们自己作茧自缚。 竟妄图控制他们控制不了的东西。 “谁有钱谁坐那个位置,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哪里有处理这种事的本事,出了事全都是那些没权没势的人扛着,他们照样能随便找个地方快活。” 频道里有人听见林竟的声音,也跟着发表自己的意见,他嗤笑一声说道:“真庆幸能生活在中洲,我老婆儿子现在还能安稳地坐在家里,商量明天去哪玩,一点也不用提心吊胆变成六亲不认的怪物。” 林竟的关注点和别人完全不一样,“够了啊方明,又在炫耀你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是。” “哈哈哈,有人嫉妒了!” “啧,你别给我乱说话啊!” 林竟端起自己副官的架势,颇为慷慨激昂地说道:“我当初进执行大厦的时候就发过誓,这辈子都要奉献给中洲的,和你们这些只有世俗欲望的人不同!” “哎呦呦~林副官也是高大上起来了。” 有些话一旦开了个头就停不下来了,特别是这种关于家国爱恨的话题,通常能引起人的共鸣。 更别说还是这群总是挡在战争最前方的人了,他们的存在不知成就了多少幸福美满的家庭,肩上背负的责任不知多么沉重。 频道里响起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戎遣坐在那里拉着云肆渡的手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打断。 只在飞机快要降落的时候出声提醒了一句。 部长一发话,众人顿时闭上了嘴,严阵以待准备执行任务。 直升机刚降落在目标任务大厦楼顶的停机坪上,就有一个身材发福、穿金戴银的男人,带着手下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是中洲来的贵客吧,鄙人沙希勒,已经在此等候诸位许久了。” 男人堆满肥肉的红润脸上挤出一个笑,眼睛习惯性眯起,看起来颇有些弥勒佛的宽容和仁慈。 最先下来的是林竟,他朝人点了一下头后便站到了一边,沙希勒精明地目光落在机舱门口。 很快就有一个穿着作战服、长相俊美冷冽的男人跳了下来,他刚准备上前去打招呼,就见男人又转过身去,朝舱内张开双臂。 这是一个拥抱迎接的姿势,带着难以言喻的亲昵和保护意思。 难道后面还有身份更高的吗? 然而后面下来的人,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那是一个精致漂亮的美人,银发蓝眸、唇红齿白,眼神懵懂单纯,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色衣服,像个软软糯糯的小蛋糕。 和他们的画风严重不符。 特别是在东洲这样危险复杂的环境里,这样的美人若是没有保护,很轻易就会被那些豺狼虎豹吃得连渣都不剩。 许是察觉到他们过于露骨的眼神,小美人怯生生地躲在戎遣的身后,像只误入狼群受惊的兔子。 沙希勒无意识舔了舔唇,遮住眼中晦暗的光,走上前去跟戎遣短暂地握了一下手,状似无意间问道:“戎部长,这位是?” “沙先生。” 戎遣挡在云肆渡身前,将他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掌心包住对方微凉的指节,语气里含着警告说道:“这是我的爱人,我不放心放他一个人在家才带他过来的,还请多担待。” 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眸,里面蕴藏的暗戾让沙希勒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一头可怕的恶狼给盯上了一样。 起因是他多看了一眼恶狼含在嘴里的宝珠。 沙希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忙点头道是。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我们这就进去吧,诸位先行休息,晚上我准备了宴席,为诸位接风洗尘!” 沙希勒依旧笑眯眯的,也不在乎被人威胁,朝戎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戎遣看了他一眼,眯眸示意他先走,自己才转身揽过云肆渡的腰,把人护在怀里跟上。 沙希勒走在前面,心思却没停过。 执行大厦的执行部长戎遣他是知道的,也听过对方不少传言,强大却危险、暴戾却忠心,是执行大厦最锋利的一把刀。 从没听说过他执行任务还带家属的,而且还是个这样单纯的小美人。 果然就算是再强悍铁血的人,也会有柔情的一面。 电梯空间有限,沙希勒只先带着他们两个以及一个下属,坐电梯下到专供客人休息的楼层。 这时,沙希勒看了一眼自己的智脑,那双满是精明的眼睛在亮了一瞬后恢复原样,接着他面带歉意地开口道: “抱歉戎部长,我那边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就先让我的下属带您过去,您看可以吗?” 戎遣没什么表情地颔首,沙希勒嘱托了下属一句便离开了,步履匆匆,神色看起来有些着急,倒真的像是有急事。 “戎部长这边请。” 两人跟着那个下属穿过一条长长的、金碧辉煌的走廊,华丽锃亮的地板上映出几人的身影,灯光迷乱间给人一种再走迷宫的感觉。 而就在他们路过走廊尽头拐角处的时候,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眼镜的男人正好从对面走过来,跟他们擦肩而过。 原本谁也没有在意。 可就在这时,云肆渡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紧紧拉住,细微的疼痛从对方抓着的地方传来。 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一道,让他熟悉至极、却又厌恶至极的声音。 “小云,你怎么在这里!?” 第13章 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戎遣,他毫不犹豫地将男人的手挥开,看着掌心云肆渡雪白腕子上的红痕,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如果你的手不想要了,可以砍掉。” 不管眼前这个男人跟云肆渡是什么关系,只要他伤到了云肆渡,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那个下属看见男人,脸上浮现出类似于敬畏的表情,察觉到双方的火药味,连忙出面打起了圆场。 “戎部长,这位是纳兰佛予先生,是来北洲研究所派来跟东洲谈合作的,并没有恶意,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没关系,你先下去吧。” 纳兰佛予人如其名,生了一副慈悲俊雅的面相,就算是虚情假意,唇角和眼中也会带着三分笑意。 总给人一种脾气好、很好相处的错觉。 那下属闻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朝戎遣弯了一下腰,说了句“抱歉,失陪”就匆忙离开了。 纳兰佛予脸上露出一抹彬彬有礼的笑,朝戎遣略一颔首,便对着他身后的云肆渡说道: “小云,哥哥是怎么教你的,见了人要打招呼,嗯?” 男人的嗓音虽然很温柔,带着独属于他的柔和气质,但里面隐含的独属于长辈的批评,却无端让人感到不舒服。 被戎遣护在身后的云肆渡缓缓抬眸,看向面前的纳兰佛予。 那双漂亮的宝蓝色眼睛里,划过一道血色冷光。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纳兰佛予一点也不怀疑,若不是戎遣还站在旁边,云肆渡的指尖恐怕早已经穿透了他的心脏。 见身后的人一直没动静,戎遣转头看过来,就见云肆渡紧紧揪着他的衣角,躲在他身后不愿出来。 他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对陌生人的警惕和排斥,冲着戎遣委委屈屈地说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刚才都把我抓痛了,好讨厌!” 一听这话,戎遣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将云肆渡揽进怀里轻言软语地哄,“乖,别怕,我不会再让他伤害到你的。” 纳兰佛予的脸色有一瞬变化,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看着云肆渡叹了一口气,话语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特有的宽容和无奈。 “小云,怎么还跟哥哥闹脾气呢,就是因为哥哥没有一直陪在你身边,不小心弄丢你了吗?” 他像是认错一般说道:“哥哥真的不是故意的,明明嘱托那些人照顾好你的,只怪他们没用,死了就算给你赔罪了。” 纳兰佛予的手伸进白大褂里,拇指在一个按钮上按下去,眉间浸着温柔笑意,“小云,原谅哥哥,跟哥哥回去好吗?” 云肆渡窝在戎遣怀里的身形一僵,他全身开始轻微颤抖起来,揪着戎遣衣角的指节也越发收紧。 他冷冷地看了纳兰佛予一眼,漂亮的眼睛里肉眼可见地氤氲出雾气,浅色的唇抿起。 然后扭头冲着戎遣,可怜兮兮又凶巴巴地哭诉道:“戎哥哥,他凶我,你帮我教训他!” 戎遣最见不得云肆渡哭了,还是被别人欺负哭的情况,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了一句“好”。 下一秒,纳兰佛予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接着他就被一只手掐着脖子砸在了墙上。 对方那一下用了很大的力,他的后背顷刻间传来钻心的疼痛。 “嘶——” 纳兰佛予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面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男人,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还真是粗鲁。 云肆渡怎么会愿意待在这样的人身边? “这位就是戎部长吧,佩兰德已经跟我说过了,这段时间多谢您的照顾,毕竟小云有时候……确实过于淘气了。” 尽管生命受到威胁,纳兰佛予还是强撑着保持风度,他的手下意识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腕,嘴角扯出一抹笑。 “但是私自拿着不属于你的东西是不礼貌的,而且云伯父和伯母都要担心死了,你——” 纳兰佛予的话戛然而止,他的脸色从涨红转变到铁青,连脸上得体的笑也无法保持。 金色的墙面映出男人森冷狠戾的眸子,骨节分明的指节一寸寸收紧,寂静的走廊里都能听见颈骨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他是我的宝贝,不是东西,况且,他愿不愿意回去是他的事,如果你再多此一举,我不介意得罪北洲生化部队。” 北洲研究鬼族的地下研究所归皇室生化部队管,而作为北洲皇太子钦点的研究员,纳兰佛予在整个研究所的地位举足轻重。 纳兰佛予看着戎遣,想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映出他身后的人。 云肆渡双手背后站在戎遣身后,歪着头冲他笑得眉眼弯弯,浅色的唇一开一合,无声地对他说了几个字。 “我期待着你死的那一天。” 在纳兰佛予感觉自己快要失去呼吸的前一秒,戎遣松开了手,他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抓着胸前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再也不复之前的优雅和从容。 戎遣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狼狈至极的人,冷冷道:“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弄死你。” 纳兰佛予咬了咬牙,他死死地盯着戎遣身后的云肆渡,多次想开口,但最后都忍住了。 现在的戎遣对云肆渡深信不疑,就算自己说出真相,对方也不会信。 除非他们想办法让云肆渡自己暴露。 而像戎遣这种身居高位久了的人,是不会容许自己被欺骗玩弄的,一旦发现有人欺骗了他,肯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到时候云肆渡就会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最后只能回到他们的身边。 毕竟,得罪了执行大厦的人,就算是云肆渡也不能全身而退。 “戎部长,希望你能永远挡在小云的身前。” 纳兰佛予扶着墙缓缓站起身,脸上恢复了刚开始那副悲悯众生的模样,唇角带着似真似假的笑,“也希望你就算发现自己被欺骗,也不会更改初心。” 第14章 不敢在我怀里了 云肆渡眯眸看着他,面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无声的危险和压迫朝纳兰佛予蔓延过来。 云肆渡很少对他们展露真情实意的笑,就算一个好脸色也吝啬给。 纳兰佛予还记得上次看见云肆渡这副表情的时候,他们的一个研究员被摘掉头颅挂在研究所门口,鲜红的血几乎把整扇门染透。 那之后,没人再敢靠近云肆渡,都是远远得用仪器进行实验。 而他能控制云肆渡,也是用了特殊手段。 “这就不劳纳兰先生费心了,毕竟我捧在手心里的人,是不会容许他人置喙的。” 戎遣瞥了他一眼,刚转过身,怀里就撞进来一个纤细柔软的身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还在轻微发着抖。 他下意识把人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揽进怀里,俯身在对方额头上印下一吻,安慰道:“别怕乖,我一直都在,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 “戎哥哥,我有点累了,我们去休息吧。” 云肆渡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向纳兰佛予的神情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我讨厌他,不想再看见他了。” “好,我们这就去休息。” 戎遣笑着点头,在云肆渡的发顶轻轻揉了揉,眉眼间尽是温柔缱绻。 跟面对纳兰佛予的时候简直是两个极端。 云肆渡被戎遣拉着离开了。 走在前面的戎遣看不见,但目光始终落在云肆渡身上的纳兰佛予看得清清楚楚,那让他意外的一幕。 云肆渡看向戎遣背影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着迷和渴望。 那之中伴随着的强烈占有欲,几乎要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溢出来。 热烈而偏执,纯粹而可怕。 能看出来他真的很喜欢这个人类。 原来,云肆渡把戎遣当成了“猎物”。 纳兰佛予却在想,明明他们陪伴在云肆渡身边的时间,远比无意间捡到他的戎遣要长。 为什么云肆渡最后会选择了戎遣呢? 戎遣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了他? 等到走廊尽头传来关门的声音,纳兰佛予才停止了思绪。 他点开智脑,给一个不久前联系过他的通讯号发去讯息。 【云肆渡在东洲,戎遣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待他身边,这是一个把他带回去的好机会。】 —— 沙希勒目前是东洲最有钱的富豪,听说这一任的东洲首席还是他砸钱推上去的,先不说能力怎么样,含“金”量肯定是不低。 毫无疑问,首席只不过是沙希勒为自己的罪恶包装上合理的傀儡。 光是这一栋摩天大厦就极尽奢靡,里面大多都是休闲和娱乐场所,供那些仅剩的幸存者享受生活,并给予一定的保护。 有钱人可以成为大厦的会员,享受最顶级的优待。 而没钱的人,只能通过出卖身体和色相为会员服务,来获取来之不易的庇护。 沙希勒大发国难财,几乎揽尽了东洲最后的财富。 而他又通过这些不义之财,和其他四洲进行交易,来获得东洲不曾拥有的资源和协助。 想方设法让自己活得更久些,并建造属于自己的势力。 沙希勒给中洲来的小队安排了贵宾房,跟沙希勒所在的房间仅隔了一个楼层,各种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在房间里建造了人工温泉。 云肆渡端着下巴趴在床上,两条腿在空中晃来晃去,颇有兴致地看着戎遣从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掏东西。 因为他刚才说了要泡温泉,所以最先被掏出来的是他的睡衣,紧接着就是他爱吃的饼干、他跟戎遣撒娇要带的小蛋糕、他说过一次好吃的糖果、他之前晚上看过的漫画书、他的洗漱用品…… 直到鼓鼓囊囊的背包完全瘪下来,也没见戎遣从背包里掏出一件自己的东西——背包里面只装满了云肆渡的东西。 尽管有的无关紧要,但云肆渡说要带上,戎遣就一件不落全都带上了。 戎遣把东西收拾放好,将一条干净浴巾放在云肆渡手边,捏了一下他的脸颊把人唤回神,说道:“不是要泡温泉么,自己换了衣服进去,进去的时候小心点,别滑倒。” “嗯。”云肆渡乖乖地点了点头,问他:“那你呢?” “我去浴室换,你先进去,我一会就过来。”说完戎遣就准备转身去浴室,却被云肆渡拉住了手。 戎遣回头挑眉看他。 云肆渡若无所觉地看着他,有些不明白地问道:“为什么不在这里换,你怕我看你吗?” 不过就是看两眼么,戎遣有的他自己也有,怎么小气成这样? 戎遣一看云肆渡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他干脆俯身过去,在人脸颊上落了一吻,冲着对方的耳朵说道:“乖,就算都有也不一样,要是被你看见了,你今晚就该不敢在我怀里睡觉了。” 云肆渡被他说话的热气弄得耳朵发痒,一脸不明所以,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对方咬了一口耳垂。 舌尖湿热的触感一闪而逝。 云肆渡顿时瞪大了眼睛,耳朵像是着了火一样发起热来,原本质问的凶巴巴表情也变得软绵绵,没有了任何杀伤力。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戎遣笑着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施施然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戎遣!” 云肆渡反应过来,漂亮的眼睛里氤氲出羞恼的水光,看着浴室紧闭的门,神情里都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过很快他就收起那副气恼的样子,不怀好意地勾起唇,眼底划过一抹狡黠。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了。 过了一会,戎遣换好泡温泉的衣服,打开浴室的门,入眼就是一片刺目雪白。 云肆渡正背对着他,上衣已经脱了下来,一头银白长发散落在单薄的后背,隐约能看见那两片展翅欲飞的蝴蝶骨,漂亮而蛊惑。 戎遣的脚步僵在了原地,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而床上听到动静的人回过头来,动作间银白发丝滑落,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无瑕地让人想要在上面留下痕迹。 将那一尘不染的存在彻底染脏。 “戎哥哥。” 云肆渡歪着头看他,漂亮的眼睛轻轻眨了眨,神情里满是纯然的疑惑:“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做什么呢?” 第15章 如果你骗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心脏听什么都脏,戎遣现在觉得云肆渡说的话哪里都不对劲。 包括那干净纯洁得不像话的眼神,也如同一片轻柔的羽毛,肆无忌惮地扫过他的心头,带出了一串暧昧痒意。 如果不是知道云肆渡连亲亲都只会亲脸颊的话,戎遣恐怕要以为对方别有用心了。 “换好衣服了就过来泡温泉啊,你到底……” 眼看云肆渡就要起身,戎遣头脑一热,迅速转身推开了浴室的门钻了进去,故作镇定道:“突然有点热,我再去冲个凉。” “热就抱着我降降温啊,我有点冷呢。” 云肆渡呢喃着看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哼笑一声披上浴巾下了床,来到温泉边试了试水温,然后迈步坐了进去。 温热的水流包裹身体,舒适而令人放松,云肆渡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将感知放开在整个房间里,无形的触角穿过浴室的门,将被锁起来的声音全部传递出来。 云肆渡缓缓勾起唇,细白指尖在温泉边跳跃轻点,就像弹钢琴一样透露出某种愉悦和欢快的节奏。 他听见戎遣的喘息声,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听见他长出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云肆渡趴在温泉边快要睡着的时候,戎遣终于打开门走了出来。 戎部长真不愧是禁欲的典范,就算是做了那种事,也一脸冷淡自持。 可云肆渡就是觉得他性感死了。 “不要趴在地面上,就算靠近温泉也会凉。” 戎遣一出来就注意到了云肆渡的姿势,两条白嫩的手臂放在温泉边的地板上,脑袋靠在上面打瞌睡,被打湿的长发散了一背。 他的脸颊被热气蒸得多了几分红润,浅色长睫沾上了困倦的雾气,微张的唇水润饱满。 精致得像个被玩偶大师细心打磨的娃娃。 不过这个不用提线,而是用心娇养的娃娃不怎么听话。 看见他过来,云肆渡抬头看了一眼,闻言也只是懒懒地“嗯”了一声。 根本没打算挪窝。 戎遣无奈,只好拿了一条干净柔软的毛巾走过去,叠起来给人放在胳膊下。 然后沿途将云肆渡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丢进了浴室的自动洗衣机里,然后把云肆渡塞进背包里的漫画书放在他手边。 “困了就先看漫画,别在温泉里面睡,再泡一会我把你抱去床上睡。” 云肆渡顿时不困了,拿起漫画书翻了起来。 上次看到了关键时刻,因为要睡觉被戎遣强行拖回了床上,不然他就算困死也要把内容看完的。 看了一会,云肆渡注意到戎遣还在外面站着,不禁疑惑地抬头看他,“你怎么还不下来?” “我有点热,对泡温泉也不感兴趣。” 戎遣轻咳了一声说道:“你泡就行了,不用管我。” 云肆渡撇了撇嘴没说话,将漫画书往后翻了一页,看到精彩的地方忍不住晃了晃两条腿,把水面晃出了一串涟漪。 戎遣不经意间转头看过去,又飞快收回了视线,屏气凝神将所有旖旎杂念从脑海中剔除,强行让自己思考这次的任务。 再看下去,他就不能保证不会做出点什么了。 “戎遣哥哥,你说主人公都被他最好的朋友骗了那么多次,为什么最后还是愿意相信那个朋友呢?他难道就不生气吗?就不怕最后万劫不复吗?” 正在看漫画书的云肆渡突然出声,戎遣克制地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却发现对方脸上的神情十分认真。 甚至还带着几分非要得到答案的执拗和固执。 戎遣没看过那个漫画书,那是他逛商场时随手买的,原本准备偷偷送给云肆渡的,没想到一场意外让对方直接住进了他家。 那些没来得及送出去的东西,也终于迎来了它们真正的主人。 “戎遣哥哥?” 云肆渡歪头看他,似乎很急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戎遣只好想了想,回答道:“有时候欺骗并不是全都包含着恶意,也可能是出于无奈,而且你刚才说,主人公并没有陷入万劫不复不是吗?” 故事毕竟只是故事,就算是来源于现实,也会有一定程度上的美化。 主人公永远有光环,就算是背负着不知多少苦衷最后变成反派的朋友,最后也会因为那一点感情而生出恻隐之心。 只是被骗这么多次还选择相信的主角,能活到大结局也真是奇迹。 后面这句话戎遣没说,因为他想让小少爷永远活在这样美好的世界中,他会把所有的阴霾和痛苦都挡下,不会让小少爷受到任何伤害和欺骗。 不过云肆渡显然对这个标准答案不满意,他合上漫画书放在一边,俨然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他看着戎遣,问道:“如果你被骗了呢?” 戎遣挑眉,没有丝毫犹豫地说:“不会有人敢骗我的,而且欺骗我的下场,没有人能承受得了。” 他既然能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是积威甚重,六洲多少都有他暴戾危险的传言。 敢明目张胆骗他的,目前还真没有。 云肆渡轻哼一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如果是我骗了你呢?” 如果戎遣知道自己骗了他,会非常生气吗? 也会像教训纳兰佛予和佩兰德·森一样,教训他吗? “你骗我什么?” 戎遣笑着看向他,仿佛完全不在意他的这个假设,调侃道:“骗我你只吃了一块小蛋糕吗?” “戎遣你……我不要理你了!” 云肆渡真的快要被他气死了,天天就只惦记着他多吃了小蛋糕,他有本事不要往冰箱里放小蛋糕啊! “好了,小祖宗别生气,气坏了可怎么办。” 戎遣算好时间,拿了一条干净的浴巾走过来,稍一用力就将云肆渡从温泉池抱了出来,严严实实裹上了浴巾。 “别人敢骗我,我肯定不会放过,但如果是你的话……” 云肆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被对方抱着走向床边,男人低沉带笑的嗓音从他耳边飘过。 裹挟着难以言喻的浓稠滚烫情绪。 “我只当是情趣。” 第16章 你算哪根葱 “你小心被我骗得,哪一天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云肆渡冷哼着说,抱着戎遣的脖子,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可偏偏戎遣一点也不在乎,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好好好,那到时候我别的也不强求,云哥哥让我吃好睡好就行了。” 云哥哥?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突然就被这个称呼给取悦了,于是他大发慈悲地点了点头,“好吧,这个还是可以满足你的。” 这话可是戎遣自己说的,他录好音了,到时候别想抵赖不认账就好。 云肆渡被戎遣抱着放在薄被里,湿漉漉的头发被对方拿着一条干毛巾擦拭,那轻柔的力度让他不自觉又犯起了困。 一颗晶核果然还是不够。 戎遣给他擦干头发,俯身在人额头上吻了一下,将他鬓边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说道:“困了就睡会吧,等午餐送来了我喊你起来。” “嗯。” 云肆渡下巴陷在软枕里点了点,刚回完话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戎遣将薄被往上拉了拉,盖住他的肩膀,去浴室将洗好的衣服挂在烘干机上,回来时捡起了地上的漫画书。 他随手翻了两下,看了一下大致内容。 发现里面的主人公从始至终都顺风顺水,根本没有所谓欺骗背叛的朋友,甚至连个稍微大点的磨难都没有。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幸运女神之宠。 戎遣不禁失笑摇头,将漫画书合起放在了桌上。 果然是说着玩的。 —— 用过午餐后云肆渡又窝在房间里睡觉,戎遣有事要出去,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绝对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除了他,就算是熟人也不给开。 “戎部长,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没有那么傻!” 云肆渡扒拉下被子,露出一双宝蓝色的眼睛瞪着戎遣,里面还莹润着困倦的水光,将对方整个人都装了进去。 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咕咕哝哝地控诉道:“而且我又不是你的下属,干嘛这么管我?” 戎遣揉了揉他的发顶,亲吻他的侧脸,无奈地说道:“要是我的下属,我才不会管他那么多,也不会担心他被坏人拐走。” 可云肆渡不一样,那是他绝对不能弄丢的存在。 而且这不过不过短短几天,已经有不少人蹦出来想要抢走他的宝贝了,他不得不防啊。 要不是任务有一定的危险,他真想每时每刻都把云肆渡揣进兜里带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一觉睡到你回来,有人敲门我根本就听不见,也不会给别人开门。” 戎遣有些哭笑不得,但看他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的样子,也知道这时候说再多也没用。 大不了他早点回来就是了。 之后一整个下午,戎遣都没闲着。 先是安排人在整座大厦外面设下电磁禁制,只要是感染者,碰到必会被电绞得连灰都不剩。 然后带着部员在整座大厦里安装感应器,如果有怪物或是感染者出现,就会在他们的智脑上发出警报。 而在戎遣走后一段时间,云肆渡没忍住看了一会漫画书,刚迷迷糊糊睡着就听到了敲门声。 那声音不紧不慢,一下又一下地,听起来颇为恼人。 云肆渡将被子蒙在头上装听不见,可外面那人仍旧坚持不懈地敲着门,显然是不等到人开门就不走。 云肆渡下意识就想给戎遣打通讯,但想起对方现在应该在忙,只好放弃。 他呼啦一声掀开被子,携着一身起床气踩着拖鞋来到门口,一把拍开门上的投影。 屏幕上投射出纳兰佛予那张惯常挂着笑的脸,他知道云肆渡就在门后,也知道他打开了投影。 于是主动开口道:“我知道戎遣不在,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云肆渡满脸不耐烦,整个人就像是要去给什么人上坟一样,阴沉得不像话。 他冷笑一声道:“你算哪根葱?滚!” 纳兰佛予:“……”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云肆渡骂人,有些意外的同时,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小云,你刚才是不是在睡觉?” 云肆渡不再搭理他,转身回到床上继续睡觉去了。 纳兰佛予也知道这个时候再多说,必然会适得其反,便自觉离开了。 云肆渡起床气很重,这是他们都知道的,因此没人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去给云肆渡找不痛快。 因为到时候,不痛快的就会变成他们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纳兰佛予也怀疑云肆渡已经在心里给他记上了一笔。 傍晚,沙希勒在顶楼设了晚宴,邀请戎遣和他的部员,以及从北洲来的一些研究员参加。 戎遣回来带云肆渡过去。 “宝贝别睡了,快起来,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不然一会你的肚子就要饿扁了。” 戎遣将赖床的云肆渡从被子里挖出来,抱在怀里轻轻晃了晃,温热的唇一下一下地亲他的眼尾、脸颊,和侧颈。 云肆渡被他亲得没办法,只好睁开了眼睛,在戎遣快要把他亲秃噜皮时,捂着对方的嘴开口道:“不要再亲了,亲秃噜皮我就不能见人了!” 戎遣被他可爱到了,又亲了人一下手心才罢休。 他把云肆渡抱到洗手间洗脸,又拿了一套新衣服过来递给他,关上了门。 “我在外面等你,换好衣服我们一起去吃饭。” 等他们到顶楼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以戎遣为首的执行部十几人小队坐在右边,统一着装黑色的作战服,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而以纳兰佛予为首的几个研究员坐在左侧,因为防菌习惯,他们里面着装生化部队的军服,外面都穿着白大褂。 沙希勒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看着一黑一白、相对而坐的两方人,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一言难尽。 但到底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沙希勒脸上很快就挂起了笑,端起自己东道主的架势,开始宴会前的例行客套。 “欢迎诸位来到我们东洲,远道而来都是客,希望各位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都能在这找到家的感觉,各位今晚喝得尽兴,玩得开心——来人,倒酒!” 随着他话音落下,华丽厚重的大门被推开,无数穿着五颜六色轻纱、长相美艳的男女端着酒杯涌入。 其中一个穿着紫色薄纱的妖娆男子,来到云肆渡和戎遣桌前,他跪在地面上,往两人的酒杯里倒酒。 期间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男子的胳膊不小心把戎遣面前的酒杯碰倒了,酒水洒到了桌上。 “哎呀,真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 男子连忙将酒杯扶起,然后伸手想去给蹙起眉的戎遣,擦不小心溅到袖子上的几滴酒。 结果他还没碰到对方,就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握住了手腕。 他抬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宝蓝色眼睛,里面一闪而逝的冷光让他瞳孔骤缩,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对方的语气却是能称得上温和,“好了,又没有怪你,下次小心些,不然……” 后面的话云肆渡没有说出来,但那个男子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口型。 那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字—— 死。 云肆渡看着那男子连滚带爬地离开,漫不经心地将那两只酒杯丢进了垃圾桶里,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一遍自己的手。 然后扭头冲着戎遣凶巴巴地说道:“不准再让那些人过来给你倒酒,不然你今晚就睡走廊。” 刚才那一幕戎遣自然看到了,他也准备躲开的,只是被云肆渡抢先截住了而已。 没想到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 洁身自好很多年、从来没碰过除云肆渡之外任何人的戎部长摸了摸鼻子,顺着人的话点了点头。 “好。” 第17章 也好喜欢你 这个小插曲谁也没有注意到,应该说谁也不关心。 众人都各自饮酒,沙希勒也不至于因为一个陪酒就得罪戎遣。 除了对面一直在看着他们的某人。 “那么漂亮的美人戎部长都能把人吓走,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纳兰佛予左手揽着一个身材火辣、媚眼如丝的美女,搭在膝盖的右手勾着一只酒杯,旁边有唇红齿白、笑容魅惑的陪酒男孩给他倒酒。 鲜红的酒液缓缓流入杯中,纳兰佛予仰头一饮而尽,眉眼间的笑意深了几分。 因着那身温润俊雅的气质,尽管左拥右抱、雨露均沾,也不显糜乱不堪入目,反而多了几分肆意风流。 他说:“戎部长,像你这样的人,真的会珍惜你的怀中人吗?” 纳兰佛予话是对戎遣说的,目光却是不怀好意地看向了云肆渡。 仿佛在质疑他的选择。 而后者长睫微垂,专心把玩着戎遣伸过来的手,没分给他半个眼神。 “如果你的爱可以分给很多人的话。”戎遣显然也没在意纳兰佛予的话,他轻轻捏了捏云肆渡的指尖,语带嘲讽地说道:“那未免也太廉价了。” 纳兰佛予哼笑一声,戴着手套的手指掐住女郎的下巴,毫不怜惜地用力,在对方的痛呼中说道:“你把爱只给了那一个人,若那个人背叛了你呢?” “如果爱一个人需要计较后果的话,那就不是爱了,而是明码标价的利益。” 戎遣将刚端上来的小蛋糕放在云肆渡面前,把盘子里的小勺子递过去。 他的目光一错不错落在对方鼓起的白嫩侧颊上,看着人专心吃小蛋糕的样子,眉眼间不自觉溢出些许温柔和宠溺。 他说:“我不在乎后果,因为我无条件爱他。” 云肆渡吃小蛋糕的动作一顿,他愣了一下,似是才意识到戎遣说的是自己,抬起头冲他弯了弯漂亮的眼睛。 笑着说道:“谢谢,我也好喜欢你。” 只是喜欢吗? 戎遣勾起唇,单手撑着下巴,抬手在云肆渡发顶揉了揉,“乖,快吃吧,不用管我们。” “你也尝尝,很好吃的。”云肆渡挖了一勺蛋糕凑到他嘴边,眼睛亮晶晶的。 戎遣低头将勺子里的蛋糕吃掉,亲了一口他的脸颊,笑着评价道:“确实很甜。” “哎呀,你都蹭到我脸上了!” 云肆渡含嗔带羞地瞪了他一眼,擦了擦脸颊,然后垂下头继续吃他的小蛋糕去了。 见戎遣如此油盐不进,纳兰佛予眼底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他一把将趴在他肩头的女郎推开,冷冷道:“真是愚不可及!” “我看你们中洲真是没人了,连你这样的人都能进执行大厦!” 戎遣抬眸看向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漆黑的眸底,似有无边风暴在聚集。 林竟面色变了,当即警告道:“还请纳兰先生慎言!” 与此同时,以戎遣为首的一排执行部员纷纷摸向自己腰侧。 时刻准备将这个对他们部长出言不逊的人击杀。 纳兰佛予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盯紧着自己对面的部员,严阵以待准备反制。 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无声的危险在大厅里蔓延。 上座的沙希勒额头上的汗不知擦了多少次,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也不知道该先劝哪个好。 两方人他都得罪不起,现在不开口静观其变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听到身边人武器解锁的声音,纳兰佛予才猛然回过神来。 胸腔里莫名其妙升起的怒火也散了个干净。 他对上不远处戎遣的眼睛,心头一跳,理智顿时回笼,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怎么会这样? 他原本只是想挑拨一下戎遣和云肆渡的关系,并没有打算拿戎遣的身份说事,尽管他确实是那样想的。 可他为什么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而且还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纳兰佛予从小就被训练管理自己的表情和情绪,就算是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他面上也会保持着基本的体面。 表面和气、背后阴人,才是他们这种人的爱好。 突然之间,纳兰佛予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看向戎遣旁边的云肆渡。 后者仍在慢条斯理地吃着蛋糕,只是在察觉到他的目光时,回敬过来一个冰冷至极的眼神。 尽管只有一眼,那里面的警告却实实在在地传达了过来。 纳兰佛予无比确定,刚才自己的失控就是云肆渡干的。 他不想自己对戎遣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可纳兰佛予偏就不如他的愿,他就是要看着云肆渡被喜欢的人抛弃,然后灰溜溜地回到他们身边。 不是相信那个人类吗? 那他就让云肆渡看看,人类的卑劣远超他的想象。 也让戎遣看看,他喜欢的是个什么可怕的家伙。 “抱歉戎部长,刚才是我唐突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纳兰佛予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他又恢复了那副慈悲怜悯的模样,甚至还把刚才被他推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女郎小心地扶了起来,笑着对人说了抱歉。 “为了赔罪。” 他说:“我可以向诸位分享一下我们的部分研究内容。” 北洲地下研究所是专门研究鬼族的,听说已经快要找到对方永生的秘密了,而且现在正在研制强化人类基因的药剂。 如果成功的话,可能会给人类带来一次前所未有的进化。 这无疑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兴趣的话题。 沙希勒眼中精光一闪,他当即挥手屏退了那些侍酒的小哥女郎,搓着手开口道:“这里也没有外人,纳兰先生不妨细说。” 纳兰佛予先是让自己的人放下武器,然后微笑着看向戎遣,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戎遣抬了抬手,以林竟为首的部员立刻收枪坐好,井然有序,没有任何质疑。 纳兰佛予点头致谢,收回目光时不经意间掠过云肆渡,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不知道诸位是否了解鬼族这种生物。” 纳兰佛予缓缓说道:“他们嗜杀冷血、恶劣危险、等级森严且观念极强,很难与人类产生共情,甚至觉得人类是卑劣虚伪的。” “而有一天他们却突然跟你说喜欢你,喜欢人类。” 纳兰佛予嗤笑一声,像是随意般看向戎遣,“戎部长,你会相信他们说的话是真的吗?” 第18章 意外发生 “我肯定不会信的啊,他们那么凶残!说喜欢我肯定是骗我的!” 沙希勒率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还煞有其事地搓着胳膊打了个寒颤,恐惧之情溢于言表。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被鬼族骗过呢。 实际上怕是连鬼族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纳兰佛予闻言也只是对他礼貌笑了笑,但很显然他并不在乎沙希勒的回答,依旧看着戎遣。 像是执着地想要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 “是真是假又如何?”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戎遣很显然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甚至态度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语气冷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其他人会怎样,与我何干。” 他从来不会做这种假设。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如果这种感情会因为对方身份不同而改变的话,那就像他之前说的。 那不是爱,而是对利益的权衡。 戎遣没看到,在他说完那句话后,他身旁的云肆渡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眸底涌现出的冰冷血色也缓缓褪去。 “与其谈论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纳兰先生,我们不如详细地说一下三年前病毒泄露的问题吧。” 接收到戎遣的示意,林竟开口道:“你们之前声称病毒是逃窜的鬼族投放的,可据国际安全联盟调查得知,那个时候仅剩的鬼族仍被你们控制着,他们是如何进行大面积投放的?” 这个问题就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所有人的心头。 为了提高保密性以及防止混乱发生,国际安全联盟的调查结果,只有各洲的最高统治者才能知道。 在场几乎大半的人才知道这一鲜为人知的隐秘事件。 除了林竟以外,其他部员几乎上都不知道。 包括这次跟着纳兰佛予一起来东洲的一众研究员,他们都是最新一批进到研究所里的,所以对这件事知之甚少。 这时猛然听见疑似真相的说法,心里也暗自生出了猜测和怀疑。 他们是为地下研究所工作的没错,但他们也不想成为危害世界的罪魁祸首,他们也不想把小命丢在里面。 纳兰佛予也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他缓缓眯起眸,同时脑中飞速运转,思考怎样把这件事压下去。 在场唯一淡定十足的人,恐怕就属戎遣了,他甚至还将林竟桌上没动的小蛋糕端过来,轻声问云肆渡想不想吃。 在对方摇头之后,戎遣颇有些遗憾地放下勺子,转而把人抱进怀里,哄着人睡觉。 “乖,困了就睡吧,我在这呢。” 云肆渡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细白指尖揪着他的衣角,咕咕哝哝地说道:“要回去,这里好吵。” “好。” 戎遣抱着他站起身,跟沙希勒知会了一声后便离开了,留下众人坐在大厅里面面相觑。 这次晚宴他也没打算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是带着他的宝贝来吃个饭而已。 现在云肆渡吃饱喝足了,他当然没理由再继续待下去了。 回到房间后,被戎遣抱着刷完牙洗过脸的云肆渡又不肯乖乖睡觉,缠着戎遣让他讲故事给自己听。 “我今天要听那个长鼻子小孩的故事。” 云肆渡躺在床上,银白长发散了满枕,还有几缕被他使坏地放在了戎遣的脸上和身上。 戎遣撑着脑袋躺在他旁边,被他这样捉弄也不生气。 只无奈地打开智脑找出了云肆渡说的那个故事,在温暖的橘黄灯光中读了起来。 过了一会,故事还没讲完,云肆渡就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戎遣关上智脑投屏,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摇了摇头。 这坏小孩根本不是想听故事,就是为了折腾自己。 在云肆渡额头和脸颊上各落下一吻,然后探身将床头灯关上,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后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戎遣呼吸平稳、沉沉睡去之后,原本窝在他怀里睡着的云肆渡却睁开了眼睛,宝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睡意。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泛凉的指尖沿着对方的眉眼往下,划过高耸的鼻梁,按在了那近距离看起来更加性感的薄唇上。 “好险呀阿遣……” 云肆渡的声音在黑夜里几不可闻,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危险和疯狂。 他迷恋兴奋的目光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眼前人紧紧笼罩住,再也无法逃脱。 还好阿遣没有说错话,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 那阿遣就要彻底逃不掉了呢。 真可怜。 —— 一夜无梦,戎遣第二天清早是被智脑发出的警报声给吵醒的,伴随着的还有不断闪烁的微弱红光。 他几乎是立马就睁开了眼睛,先去看自己怀里的人。 见云肆渡仍安然躺在自己怀里后松了一口气,然后调出来整座大厦的数据图,发现亮起的红光就在他们的楼上。 而那个位置,正是沙希勒所在的房间。 戎遣刚将自己的衣角从云肆渡手里轻轻拽出来,后者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隔着一片雾蒙蒙的水汽问他:“怎么了?” “出了点事,需要我过去一趟,宝贝困的话就继续睡,记得千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有事给我打通讯,我很快就回来,饿了就先吃我放在冰箱里的小蛋糕,知道了吗?” 尽管时间紧迫,戎遣还是在云肆渡点头之后才起身穿衣服,走之前不放心又多看了几眼。 确定人又睡过去之后,才把门锁上离开了。 戎遣到楼上的时候,林竟和其他几个部员已经到了,他们迅速搜索了房间,并检查了探测器。 却没有发现任何感染者和怪物的身影。 而智脑再也没有发出任何警告。 房间的主人沙希勒正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全身发着抖,脸上和身上溅满了血,眼中满是血丝,整个人憔悴地不像话。 而在床的另一侧,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被开膛破肚,喉管划开、颈骨扭断,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流出来,将她身下的床单染得通红。 看样子才失去呼吸不久,死不瞑目。 戎遣走过来看了一眼女人的伤口,不自觉蹙起眉。 又在抬头时看见落地窗上破开的口子,以及地毯上带血的玻璃碎片。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最先赶到的林竟。 林竟说:“我们刚到的时候现场就是这样,外面的电磁禁制并没有发出反应,说明感染者或怪物从大厦内部闯入房间的,但在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后,探测器就没有反应了。” 按道理来讲怪物应该是逃窜了,但电磁禁制仍没有碰到怪物的反应,说明对方仍在这栋楼里。 可奇怪就奇怪在这,他们的探测器探测不到对方。 戎遣眯眸思考片刻,很快就下达了命令,“去找人查监控,楼里的人挨个测一遍,疑似感染的也控制起来,对方很可能是我们之前没遇到过的类型,给我小心仔细点。” “是!” 林竟带着几个部员离开了,戎遣在女人的尸体前蹲下身,仔细观察她身上的伤口,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时,他面前落下了一道阴影,沙希勒神情恍惚,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 云肆渡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这次的声音和之前大不相同,十分急促且力道很重。 都能听到门震动的声音。 云肆渡刚准备让人滚,就听到外面传来那人慌张的声音。 “云少爷不好了,我们部长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啊!” 云肆渡瞬间清醒了,他掀开被子,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到了门口,一把打开了门。 “怎么——”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门口站着的人,脖颈间就突然传来刺痛,紧接着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对方将注射器的针尖扎进了他的皮肤里。 可已经晚了,云肆渡倒在了来人的臂弯里。 第19章 戎部长比怪物还可怕 “我不想死啊戎部长,你一定要救救我!” 沙希勒“扑通”一声跪倒在戎遣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在那只怪物手上啊!” 戎遣垂眸瞥了他一眼,听见他的话眉梢微动。 接着他一把拽起沙希勒肩膀上的衣服,强行拖着快要瘫到地上的人来到沙发前,随手把他丢了上去。 “你看见那只怪物了,对吧。”戎遣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沙希勒面前,又叫人过来把那个女人的尸体抬走。 沙希勒摇了摇头,颤抖着双手端起水杯,热水浇到手上也感觉不到烫,他抬头看着戎遣,满脸绝望地说:“但我知道它一定会杀了我的!” 戎遣看了一眼林竟发过来的消息,说纳兰佛予的人主动帮他们进行尸检,他回了一句便问面前的人:“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因为……” 沙希勒双手紧紧握着水杯,无意识咽了一口唾沫,眼神闪躲,吞吞吐吐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只有额头上的冷汗能证明他确实在害怕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心的汗太多,还是太紧张的缘故,沙希勒一个手抖没能抓好玻璃杯。 水杯径直从他的手里垂直坠落。 这一刻似乎被拉得很漫长,沙希勒直愣愣地看着,瞳孔从涣散变得聚焦。 心里竟妄想着,或许这个插曲,能让他摆脱目前被质问的情景。 然而下一秒,一只戴着黑色半指战术手套的手伸过来,精准地接住了那只掉落的杯子,并将它稳稳放在了桌面上。 听着杯底和茶几桌面相碰发出的“咔哒”一声,沙希勒心头一跳,猛地回过神来。 “沙希勒先生,我想你联系我们执行大厦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彻底为你排除安全隐患,并保证你的身边不会有威胁生命的存在。” 戎遣收回手,修长的指节屈起在杯壁上弹了一下,淡淡道:“如果你一直选择缄默的话,我们也无能为力。” 那只怪物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且能躲过他们所有仪器的探测,这已经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了。 如果不能找到对方,那怪物很可能还会继续悄无声息、肆无忌惮地杀人。 以至于最后成长为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就不是他们能预估的了。 无论是出于什么立场考虑,戎遣都希望能找到那只怪物,能带回执行大厦研究最好。 毕竟这样的怪物已经脱离了执行大厦的监测范围,是个极为不可控的定时炸弹,还是早点研究透比较好。 他们那位指挥官,可不喜欢有什么事脱离了他的掌控。 许是对死亡的恐惧已经超过了对某件事的忌惮,沙希勒深深呼出一口气,终于放弃挣扎,缓缓将自己右胳膊的袖子撩起来。 随着袖子被卷上去,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赫然暴露在戎遣的视野中,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它妖冶而生动,诡异而鲜活,就像是天生长在皮肤上一样,刻印极深。 戎遣眸色变了。 “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洗不掉也擦不掉,割下一层皮它还在肉里!” 沙希勒双手抱住脑袋,双眼中布满了血丝,脸色灰败,神情崩溃而绝望,“自从它出现后,我的身边每天都会死人,刚开始只是断手断脚,直到今天它、它……” 后面的话都被淹没在恐惧的哭声里,沙希勒掩面而泣,整个人佝偻着身躯陷在沙发里,和白日里风光无限的模样大相径庭。 “我知道了,这几天我会派我的人保护沙先生,我们会尽快找到怪物,还沙先生一个安宁。” 问完情报戎遣就离开了,并没有要安慰人的意思,毕竟他的全部温柔和耐心都用到他的小少爷身上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哄其他人。 电梯里,戎遣按下电梯按钮,想起云肆渡睡醒就该饿了,便准备打个通讯过去问问他想吃什么。 可通讯响了好几秒都没有接通,最后直接自动切断了。 戎遣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快步走出电梯,大步往他们所在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床上空无一人。 浴室、衣帽间、厨房,戎遣找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戎遣的脸色彻底难看了下来。 他迅速给林竟拨去了通讯,在对面接通的瞬间命令道:“一分钟内,把沙希勒带到我面前!” 戎遣很少有这么强制命令他们的时候,还带着让人胆寒的怒气,林竟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扬声回了一句“是”。 三十秒后,一脸懵逼的沙希勒被两个人架着来到了戎遣面前,他腿还软着,站都站不稳,跟一只小鸡仔似的被人提溜着,只有两只脚尖碰到地面。 刚没刚来得及说什么,面前的男人就居高临下地朝他看了过来,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透不出任何光,像看不见底部的深渊。 沙希勒下意识打了个颤,第一次直面传说中执行部长的暴戾和震慑。 一时间竟荒谬地觉得,怪物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我的人在你这丢了,无论用什么手段,把他给我找回来。” 戎遣的手按在沙希勒的肩膀上,微微弯腰看着他的眼睛,哼笑一声,语气森寒地说道:“不然,那我只好向整个东洲宣战了。” 执行大厦护短是出了名的,要是戎遣的爱人真在他这出了意外,那位指挥官说不定真能亲自带队把他们东洲给直接踏平了。 沙希勒全身霎时惊出了一层冷汗,他连连点头,“好……好,我这就让人去调监控,派人去整个安全区找,保证把人给戎部长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林竟这时也意识到了什么。 云肆渡丢了。 无论是作为云家的小少爷,还是他们部长的爱人,如果云肆渡在东洲出了事。 后果都不堪设想。 “老大,我这就带人去找,绝对不会让云少爷出事的!” 戎遣摆了摆手,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去把这栋大楼,以及整个安全区的立体数据模拟图给我找出来,开启智脑和身份信息追踪。”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带走我的人。”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沉到了极致,让在场跟他朝夕相处很多年的部员都不敢直视。 显然他并没有把希望和结果放在任何人身上。 他打算亲自出手。 第20章 我难道不比戎遣强吗 十分钟后,对智脑和身份信息的追踪有了结果,连接点在立体投影图上朝四面八方扩散,寻找唯一被选择的目标。 与此同时,沙希勒的人也送来了捕捉到云肆渡身影的监控视频。 林竟将投影放出来,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大楼里半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一个穿着白色斗篷的人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不知道他对房间里说了什么,几乎在三秒之内,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云肆渡光着脚,神情焦急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然而下一秒,那人迅速从兜里掏出一只注射器,扎进了云肆渡的脖颈里。 云肆渡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形摇晃,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两分钟后,白斗篷从大楼后门出来,抱着云肆渡上了一辆装甲车。 装甲车沿着安全区曲折的小路直奔安全墙,眼看着就要离开安全区,却在即将抵达的边缘突然刹车。 然后又拐过弯往回开去。 装甲车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安全区边缘的一处会所,里面应该安装了超高性能的信号屏蔽装置,它在立体图上的显示是一片黑影。 而他们的追踪也就此被截断。 戎遣一言不发地看完监控录像和追踪分析,拎起外套起身往外走,林竟想跟上却被他拦下了。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们继续在这里追查怪物。” —— 佩兰德·森是在一间灯光昏暗的房间里醒来的,他摸了一下自己发疼的后颈,只感觉头昏脑胀、全身无力。 他是被纳兰佛予叫过来的。 佩兰德·森还记得自己当时找到云肆渡所在的房间后,用戎遣出事的话把他骗了出来,并给他打了一针药剂。 然后将他带上了车,准备直接离开东洲。 可到了半路的时候,他们的车突然失控,紧接着他就被打晕了。 后面发生什么,他就不记得了。 这时,寂静昏暗的房间中,蓦然传来一道打火机弹开的声音。 佩兰德·森挣扎着抬起头,看见不远处一簇火苗晃动,照亮了沙发上坐着的人影。 那个人几乎要跟黑夜融为一体,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能顺着对方拿着火机的苍白指节往上,看见一头倾泻而落的银发,以及—— 一双宝蓝色的眼睛! 佩兰德·森无法抑制地发出颤抖。 他太熟悉这双眼睛了。 在那些看不见天日的日夜里,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看见里面永远充斥着痛苦、厌恶、憎恨…… 然而此刻,只有一片冰冷的淡漠。 却远比之前要可怕得多。 “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我都忘记……” 云肆渡单手撑着下巴,双腿交叠在一起,银白长发散在身侧,嗓音里浸着刺骨的凉意,在寂静中缓缓流淌。 “你上次杀我,是什么时候了?” 云肆渡点燃了一根香烟,却夹在指间没有抽,手腕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 烟雾徐徐升腾,猩红的光在一片昏暗中若隐若现。 云肆渡打了个响指,房间里骤然亮起灯。 在被灯光刺得闭上眼睛的前一秒,佩兰德·森隐约看见云肆渡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可他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人的脸。 因为云肆渡已经给他下达了命令。 要想活命就必须执行的命令。 “爬过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佩兰德·森脸色难看至极,眼中满是愤怒和阴鹜,但他还是撑起四肢朝云肆渡爬了过去。 地下研究所没有不怕云肆渡的,他们控制他的同时,也惧怕这个恐怖家伙的反扑。 日日夜夜都在恐惧中度过,却又无法逃离。 云肆渡确实伪装得很好,至少他和纳兰佛予全都被骗了。 他们都以为自己已经把云肆渡征服,以为云肆渡会选择他们。 可实际上,他没有选择他们之中的任何人,而是选择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戎遣,那个中洲的执行部长,没有任何家族背景。 却成了云肆渡唯一的“猎物”。 佩兰德·森来到云肆渡面前,看着对方那张漂亮冷艳,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心里竟卑劣地升起一丝希冀来。 “阿肆,我不一定就比戎遣差,他有的我也有,他没有的我也能给你,你为什么就不能选择我呢?” 云肆渡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男人的脸上,他弹了一下烟灰,随意问道:“你怎么就知道他有的,你也有呢?” “我怎么没有?” 佩兰德·森想去抓云肆渡的手,却在半路触碰到对方冰冷的眼神时,又猛地缩了回去。 他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目光诚挚地说道:“权势、地位、能力、财富,这些我都有,只要你选择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爱你的,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不过是些唾手可得的俗物。 云肆渡听得兴致缺缺,垂眸看了一眼时间。 阿遣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了。 他不能在这人身上耽搁太久。 “其实我更喜欢你跪下来看我的样子,但就算这样,你也总不能认清自己的地位。” 云肆渡抽了一口烟,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呼出一口气,在一片朦胧烟雾中冲佩兰德·森勾了勾手指,“借你的手用用。” 佩兰德·森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了手。 看着他因为惧怕而不得不屈服的样子,云肆渡不禁轻笑了一声,漂亮的眼睛弯起,在烟雾中多了几分多情。 然而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将燃烧着的烟头,碾在了佩兰德·森的手心。 “啊!” 滚烫的温度顿时将皮肉灼伤,佩兰德·森在剧烈的疼痛中冷汗直流,他握着自己的颤抖的手腕,满脸扭曲阴鹜地看向云肆渡,“你……” “嘘——” 云肆渡竖起一根细白手指在唇前,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转动烟头,眸中划过一抹骇人的血色。 “不要叫,弱者的哀鸣只是强者的兴奋剂,但我现在不想听。” “是纳兰佛予让你这样做的吧,敢拿戎遣威胁我,真是好大的胆子!” 云肆渡将烟头丢进烟灰缸里,起身一脚将佩兰德·森踹翻在地。 在对方费尽力气想要爬起来的时候,不紧不慢地踩在他的脖颈上,俯身看着人难看涨红的脸色,淡淡开口。 “你又不是跟他一样深受北洲总统的信任,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罢了,你跟他学什么?” “你该不会以为,他真的把你当自己人了吧?” 佩兰德·森艰难地呼吸着,他躺在地上,全身都充斥着疼痛。 特别是刚才被云肆渡踹到的胸口,他感觉自己骨头都好像碎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这么痛苦。 他当然知道纳兰佛予只是利用自己,但他别无选择,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不过现在,最让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佩兰德·森死死盯着云肆渡的脸,断断续续地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对戎遣隐瞒……恢复记忆的……事实?” “你……在害怕……什么?” 佩兰德·森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不想放过云肆渡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试图找到对方藏起来的秘密。 可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云肆渡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仿佛自己说的话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一般。 “什么时候你也能质问我了?” 云肆渡冷笑一声,收回脚坐回沙发上,看了对面的人一眼,“没用的东西就扔出去吧,在这里也只能丢人现眼。” 不一会,几个人推门而入,悄无声息地将失去行动能力的佩兰德·森抬了出去。 门重新被关上之后,云肆渡对面的人开口道:“有戎部长在的话,事情会不会不好办?” “不用担心。” 云肆渡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只设计精美的打火机,随口道:“这都是小事。” 又过了一会,一个侍者推门而入,走向云肆渡对面的人。 弯腰恭敬说道:“老板,戎部长来了。” 第21章 不要离家出走 “是我的阿遣来了!” 云肆渡惊喜地眨了眨眼睛,站起身就往外走去,步伐有些快。 一头银白长发因为他的动作扬起,连卷起的发尾都透露出一丝欢快的情绪。 戎遣正坐在一楼大厅里,手指轻敲在桌案上,不紧不慢,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让听到的人也跟着心惊肉跳。 旁边擅长察言观色的侍者一看他那张冷脸,吓得边擦汗边给他倒水,“戎部长别着急,我们老板马上就到。” 戎遣没说话,原本是打算会所老板不把人交出来,他就直接把这里夷为平地的。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戎遣哥哥!” 戎遣再也移不开视线,他猛地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张开双臂将乳燕归巢似的人拥进怀里。 云肆渡抱着他的脖子,踮着脚在他肩头轻蹭,软软乎乎地埋怨道:“你怎么才来呀,我差点就被坏人拐走了!” 戎遣低头亲吻怀中人的鼻尖和眉眼,一点一点,极尽温柔爱怜,恨不能将人永远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好半天他才松了一口气,似叹息又似呢喃地说道:“不怕,不怕,我来了。” 云肆渡从他怀里钻出来,伸手指向楼上,弯着漂亮的眼睛说道:“多亏了夏姐姐,我才没被坏人带走。” 戎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 就见二楼栏杆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红发女人,她的长相并不出众,但姿态端庄得体,眉眼间有一股凛然英气。 看见戎遣朝这边看过来,她不紧不慢地朝他弯腰行了个礼,“戎部长,久仰,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戎遣点头算作回应,他摸了摸云肆渡的发顶,说道:“多谢夏小姐出手相助,我欠你一个人情,如有需要,可以随时向我提。” 夏小姐摇了摇头,微笑道:“举手之劳罢了,戎部长不必多礼。” 戎遣没再说话。 非亲非故,这个举手之劳就显得刻意了些。 突然调转的装甲车,可以屏蔽所有信号的会所,将他的人救下。 他可不相信这件事只是巧合。 但不管怎样,她救了他心爱的宝贝这是事实,无论是不是别有用心,他也理应感谢她。 “夏姐姐再见。” 云肆渡朝女人摆了摆手,被戎遣拉着往外走。 夏小姐朝他颔首,看着他的背影,无声说了两个字。 谢谢。 “我都快要吓死了,回去要吃两块小蛋糕!” 回去的车上,云肆渡踢掉夏小姐给他的鞋子,从副驾驶爬到戎遣的怀里,撒泼打滚地耍赖给自己谋福利。 “我才快要吓死了呢,小祖宗!” 戎遣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箍住他的腰不让他乱动,一想到云肆渡倒下去的那个场景,他心里就止不住慌乱后怕。 这会又见人不知悔改,一时间既生气又无奈,忍不住严肃教育道:“不是不让你给陌生人开门,怎么又不听话?” “是不是只有遇到危险受了伤才知道长记性?” 戎遣冷起脸来的时候样子很凶,十分有震慑力,反正他那几个直系下属都不敢在这个时候给他找不痛快。 但云肆渡不怕,他坐在戎遣怀里一个劲乱动,见拽不动戎遣的手臂,就去咬他露在外面的脖子,在上面磨他尖锐的小牙。 “嘶——” 戎遣被他咬得起了火,额头上凸出一条青筋,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某种冲动压下去。 温热手掌按住对方的后颈,将不安分的人压下胸前,咬着牙威胁道:“再动我就打你屁股了。” “你说什么?” 云肆渡瞪大了漂亮的眼睛,他双手握拳在戎遣肩头锤了两下,气鼓鼓地说道:“我不管,是那个人说你有危险我才跑出去的,是他太坏了,怎么可以怪我!?” 他又去咬戎遣的另一边脖子,“你要是打我,我就离家出走!” 听了他的话,戎遣一愣,连脖子上传来的刺痛都没注意到。 他记得当时在房间门口的时候,那个穿着白斗篷的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云肆渡就立马冲了出来。 当时还不明白,什么能让这小家伙这么着急。 原来是因为他吗? 戎遣的心一下子软得不像话,胸腔里传出一瞬的悸动,牵引着他的思绪再也想不进其他。 只想紧紧拥住眼前人,拥住这短暂的、只属于他的一切。 尽管知道这是他欺骗得来的甜蜜,还是忍不住沦陷,忍不住想得到更多、感受更多。 “抱歉,是我的错,别离家出走。” 装甲车稳稳停在大楼前,戎遣把车熄火,将怀中人紧紧抱住,轻吻他的脸颊和侧颈,咬着人的耳垂哄道:“要是我再做错事,你不要走,把我赶出家门,好吗?” 云肆渡下巴靠在戎遣的肩膀上,感受着对方的珍惜和亲昵,不自觉勾起了唇。 阿遣真的好乖啊,他只是说了一句好话,就让他变成了这副甜丝丝的样子。 让人不忍心欺负。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戎遣的后背,一副十分大度的样子说道:“知道了,我不会走,生气了就把你赶出房门。” 赶出家门还是不要了,他不想让阿遣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没有家的人很可怜,他知道。 …… 云肆渡被找回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除了正等着佩兰德·森好消息的纳兰佛予。 “怎么回事,现在他连云肆渡都控制不了了吗?” 佩兰德·森竟然失败了,这是他没想到的。 他以为这件事会万无一失。 纳兰佛予给佩兰德·森拨去通讯,发现后者正有气无力地坐在直升机上,脸色苍白,唇角还带着血。 脖颈和手臂的伤最严重,有明显的淤青和骨折。 “你的伤没有立刻愈合。”纳兰佛予眯起眸,“这是怎么回事?” 佩兰德·森刚开口就咳嗽了两声,捂着发疼的胸口说道:“是云肆渡干的,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这我当然知道,关键是他怎么可能……” 说到这,纳兰佛予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质问佩兰德·森,“那天你去戎遣家找他,做了什么?” 虽然两人的关系总是剑拔弩张,但勉强还算是一条船上的,佩兰德·森告诉他,“给了他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纳兰佛予隐隐猜到什么,他冷冷道:“别废话,快说。” “不过是一个高浓度的晶核,让他恢复记忆用的。”佩兰德·森说。 “什么!?” 纳兰佛予拍案而起,脸色第一次变得如此难看,甚至差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你……怎么敢的?” 佩兰德·森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靠在座椅上又打了一阵药剂,深深呼出一口气,“反正那东西很多,给他一个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当时云肆渡只认戎遣,他又着急把人带回来,才想用晶核先让人恢复记忆。 纳兰佛予快要被他的猪队友给气死了,气得胸膛不断起伏,“你还敢说,这东西我们之前碰都不敢让他碰,你直接给他一颗高浓度的,我看你就是疯了!” “你知道云肆渡吃了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吗!” 他会恢复,不只是记忆。 而云肆渡一旦完全恢复,他们又无法控制,到时候死的就是他们了。 “你不是能控制他吗?”佩兰德·森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时候对纳兰佛予的质问也有些不耐烦了。 “怪不得你一直得不到皇太子殿下的赏识,蠢货!” 纳兰佛予冷笑一声,没等对方回答就切断了通讯。 他是能控制云肆渡,但那是在对方最弱的时候。 不能再让云肆渡进食晶核了。 他们必须抢在戎遣之前找到那只怪物。 第22章 戎遣是不是很坏 “纳兰先生,抱歉,打扰您休息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敲门而入,站在门口没进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道:“戎部长说要看我们的尸检报告。” “不用了,你直接把人带过来,我们去临时验尸房。” 一个只有娱乐场所的大厦里是不可能有验尸房的,那是从他们临时组建的实验室里腾出来的一间,很多高精仪器都在里面。 可跟戎遣的人没在大楼里探测到怪物一样,他们同样没能在尸体身上检测出病毒残留的痕迹。 能在瞬间隐匿自己的身形,还能躲过所有仪器的检测。 这种类型的怪物他们之前从未见过。 他能察觉到,有什么事正在脱离他们的掌控。 纳兰佛予用力掐了一下太阳穴,眼睛闭上又睁开,起身拿过衣架上的白大褂,边系扣子边往外走。 研究员跟在他身后顺从点头。 “是。” 过了一会,戎遣带着几个部员来了验尸房。 纳兰佛予脸上依旧是百年不变的笑,跟人简单寒暄了两句,便掀开尸体上的白布。 刚准备开始讲解。 余光就瞥见戎遣身后掉落下来一缕银发。 他一愣,紧接着就看见一个白色的毛绒脑袋,悄眯眯地从戎遣背后探出来,目光直直地看向停尸台上血淋淋的尸体。 这个女人可是生生被掏干净内脏的,腹部中空、面色狰狞,全身没一处好地方。 连他们这些经常跟感染者打交道的研究员,都觉得难以接受。 云肆渡却踮着脚尖看得认真,没有丝毫不适。 “小云,怎么偷偷跟来了,不害怕吗?”纳兰佛予当即停止讲解,笑着问道。 当然,他并不是害怕云肆渡被吓到,而是担心云肆渡从尸体上看出什么端倪,比他们先找到那只怪物。 有些东西,他们和仪器找不到。 但不代表云肆渡也找不到。 戎遣一扭头,就见说好的在外面不进来的云肆渡,正鬼鬼祟祟地在他身后探头探脑。 察觉到戎遣的目光,云肆渡抬头看了他一眼,连忙双手背后站好,对着他弯了弯眼睛,“我就是好奇嘛,看看又不会怎样。” 戎遣没跟他多话,直接把人拎出了验尸房,放在墙边站好,“在这乖乖待着,我很快就出来,一会带你去上面玩。” 他刚才问了问,这座大厦里面还有很多正经的桌游什么的,怕云肆渡在房间里太无聊,带他去玩玩也不错。 “好吧……” 云肆渡低着头任他揉脑袋,一副乖巧十足的样子。 直到戎遣放心地进入房间关上门,云肆渡才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小气鬼!” 纳兰佛予可真会告状啊,讨人厌的家伙。 这时,旁边的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云肆渡转头看去。 就见昨天跟在沙希勒身边的那个下属,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浓妆艳抹、长相漂亮的女人。 她们低垂着眉眼,能看出来脸色很差,神情里带着藏不住的惧怕和不情愿。 走在前面的下属头也不回地说道:“都别给我丧着一张脸,只要伺候好沙先生,以后有的是你们荣华富贵!” 其中一个女人犹豫片刻,刚想开口就被那个下属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顿时惶恐地垂下了脑袋。 他刚准备过去询问,发现林竟也跟在他们后面,正准备往走廊尽头走。 “林副官。” 云肆渡上去拉住了林竟的袖子,歪着头问他,“那两个姐姐要被送到哪去啊?” 林竟一看是云肆渡,脸上表情都柔和了不少,看了一眼前面的三人,对他低声说道: “那是要送到沙希勒房间的,听说他每晚都要点两个美女,等会我需要检测一下她们身上有没有感染病毒。” 说完,林竟不禁摇着头感慨,“有钱人的生活还真是奢靡啊。” 这样说着,却没见他眼底有半点羡慕,相反还有点厌恶。 云肆渡状似无意般说道:“可是她们看起来好像不愿意啊。” “不愿意又能怎样呢?” 林竟叹了一口气,看云肆渡一副乖巧纯然的样子,不禁想摸摸他的头顶,却在抬起手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猝然停住。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似是还在等他的解答。 林竟轻咳两声,抬起的手在半道拐弯,摸了摸鼻子,尴尬又不失严肃地说道:“她们无权选择,我们也无权干涉。” “好了,云弟弟你还小,不要多想了。” 林竟抬头朝四周看了看,没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禁摸着头问道:“对了,部长呢,他怎么没把你带在身边啊?” 按说出了那种事,他们部长应该不会再放云小少爷一个人待着才对。 云肆渡指了指旁边的门,丝毫不知道什么叫收敛地说道:“他们在里面看尸体呢,戎遣不让我进去。” 说着他抱起双臂轻哼了一声,鼓着脸颊冲林竟埋怨道:“他自己在里面看,却不让我看,你说戎遣是不是很坏?” “啊……啊?”林竟脑子里还在想别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大脑过载。 看着云肆渡那张气鼓鼓的脸,只能干笑两声,强行压下心里的五味杂陈说道:“部……部长他都是为了你好,再说那里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吧?” 不是,一具尸体谁没事抢着去看啊? 当时他们部里的人,听说纳兰佛予的人愿意帮他们验尸,不知道心里有多高兴。 憋着笑把尸体给人抬过去了,看着那几个研究员瞬间变成菜色的脸,一边鞠躬道谢一边跑了。 云肆渡感觉里面应该快结束了,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戎遣看起来好认真啊,难道你们有什么强制要求吗?” “强制要求?” 他们一般执行任务,只要结果是对的,过程怎么样都不重要。 不过确实有一个算是强制要求完成的命令。 只要是跟怪物和感染者有关的任务,他们执行任务时就会默认,优先确保指挥官提出的要求被完成。 而他们指挥官的要求就是…… “回收所有晶核。” 林竟说道:“无论是高浓度还是低浓度的晶核,都需要回收给执行大厦,交由指挥官直辖的安全部研究。” 这是他们执行大厦能在病毒初期很快反制的原因之一。 也是他们用来制造,对怪物有作用的武器和探测仪等一系列装备的原材料。 这个命令从他们执行部执行第一个任务时就有了,后来被写进执行部任务规则里,就算是强制执行了。 “如果……”云肆渡缓缓眯起眸,轻声问道:“戎遣没有成功回收晶核呢?” 中洲执行大厦的这位指挥官确实不简单,若不是这次采用的是新型病毒,他的投放计划恐怕就要泡汤了。 或许是该找人探一探这位指挥官了。 那个银发狼耳的家伙也是个麻烦。 “那肯定会被指挥官点名批评的啊,老丢脸了!” 林竟搓了搓胳膊,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一看就是受过罚有经验的。 他一个副官还算好的,那些部长要是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就不只是点名批评这么简单了。 但很快他就掐起腰,毫不在意地说道:“不过别担心,我们部长是不可能出现会这种失误的。” 云肆渡勾起唇,似笑非笑地说道:“是吗?” 第23章 他卑劣不堪 林竟没说一会话就走了,听说是沙希勒不满意那两个美女,要再换一批。 他怕教坏小孩,走到远一点的地方才开始骂骂咧咧,其实云肆渡听得清清楚楚。 他眨了眨眼睛,挑着拣着学了几句,又乖乖站回墙边。 回来后戎遣就把自己的智脑跟他的连到了一起,实现了位置共享,以后不管云肆渡在什么地方,他都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 走廊的窗户开着,混着沙尘热气的风穿堂而过,扬起云肆渡垂落在身后的发。 这栋大厦正对着一座教堂,哥特式的尖顶总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灰尘和蛛网遍布之下,又添了几分诡异和阴森。 里面早已没有了唱诗班吟诵的声音,也没有了信徒的祷告,连日光都吝啬将它照彻。 只有几只乌鸦落在上面梳理着羽毛。 那是破败和残旧中唯一的鲜活。 云肆渡垂下眼眸,将感知扩散到整栋大楼。 戎遣真假掺半地跟纳兰佛予交换了调查进度和其他信息,说瞎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林竟已经为第三批被送进来的美女做了检测,颤抖着手恨不得将仪器捏碎; 酒保端着托盘走遍每一个客人身侧,为他们提供优质满意的服务; 美女荷官脸上挂着僵硬却得体的笑,有条不紊地为众人发牌; 沙希勒在对着一只肘子大快朵颐,吃得满面油光,门口站着供他挑选的美女; 地下三层紧锁的门被打开,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打开铁栅栏,拽着一个感染者走进无边的黑暗里…… 不一会,黑暗深处传来撕咬和惨叫的声音,几个防护服走出来的时候身上沾满了血,他们又将门锁上。 云肆渡睁开眼,眸底倏尔划过一道血色,又迅速归于沉寂。 他戳开智脑,给通讯录里多出来的那个通讯号发了一条讯息。 【夏小姐,你猜的没错。那么,恭喜你,约定成立。】 云肆渡刚把通讯界面关闭,戎遣就推门走了出来,他只往这边瞥了一眼,脸上就肉眼可见地浮现出如临大敌的表情。 “宝贝!” 戎遣大步走过来,一把握住云肆渡没来得及垂下的手腕,一副被始乱终弃的怨妇样,嚷嚷道:“你背着我在跟谁聊天呢?” 他可看见了,通讯录里除了他,又多出来一个人! 他不过是这两天忙了点,没有时时刻刻陪在小少爷身边,他就不是他家小少爷唯一的选择了。 戎部长不能接受! 而云肆渡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正巧就跟一个冷漠无情的渣男一样,特别是在一句,“只是一个朋友啊,你是不是想多了?”脱口而出之后。 这种渣男的既视感就更重了。 对比之下,戎部长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跟在戎遣走出来的几个部员感觉不能直视,纷纷遮住脸装作不认识走了,只有手指还在群对话框里疯狂扣字,将吐槽的快乐无限分享。 有的朋友圈都已经发出去了。 【惊!冷面暴戾部长爆改委屈小娇妻,真相竟然是——争宠![图片.jpg]】 跨越高山大海、远隔千万里的明总部长,在看到这条朋友圈后随手点了个赞,并附上一个嘲笑的表情包。 这个行为正好被旁边的指挥官大人看见了,一支钢笔“咻”地飞过来,扎进了明总部长手边的桌面上。 墨水溢出,入木三分。 “嘶——” 明厄装模作样地抖了一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连忙笑嘻嘻地去给处理了一下午文件的指挥官大人捏肩膀。 “亲爱的,我保证我刚才只是关注一下戎遣那边的情况,并没有开小差。” 白殷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信还是不信,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这样下去,戎遣迟早被云肆渡玩死,你亲手培养出来的执行部长就成别人的了。” 而他们迟迟无法确定云肆渡的身份。 这对戎遣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亲爱的,你刚才是不是也在看……” 指挥官大人眯了一下眼睛,明总部长摸了摸鼻子,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哪里还用迟早,戎遣现在已经被玩死了。” “再说,自家的猪会拱白菜了,难道咱们不该高兴吗?” 能把云家的小少爷拐到手,那也是戎遣的本事。 白殷将茶杯不轻不重搁在桌上,意味不明地说道:“你还挺了解他啊。” 明厄“嘿嘿”笑了两声,提醒道:“亲爱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想一下,怎么应付过来要人的云家。戎遣不在还好说,到时候人回来,云家还不得把他家给掀了?” “我还是那句话——别乱动。” 白殷拍开明厄往里摸的手,一把扯过他的衣领仰头亲在唇角,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云肆渡不是我们的人,我们没有替他做决定的资格,他要是想回去,戎遣不能阻止。”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戎遣被明厄这家伙教成强盗。 “好好好,我们指挥官说什么就是什么。” 明厄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他弯腰一把将旋转椅上的人抱起来,一边解扣子一边往休息室走。 “但我都这么听话了,不给点好处是不是说不过去,我想用那个姿势很久了。” “混账,现在是工作时间!” 白殷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他的脑门上,可惜明总部长早已习惯,根本不动如山,一脚将休息室的门踹开。 随着门被关上,指挥官抗议的声音也被另一道声音淹没。 而大洋彼岸的戎部长还在不依不饶,誓要追问到底,“你哪来的朋友?” 云肆渡只感觉戎遣的样子有点可爱,不甜了,变酸了,他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颊,说道:“那个救了我的夏姐姐啊,还能有谁?” 还能有谁? 难道一个还不够多吗? 戎遣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嫉妒和恼怒,随着得到云肆渡越来越多的喜爱和依赖,他就越贪心。 越想遵从自己的私心,将人囚禁在自己身边,永远无法逃离。 总觉得所有靠近云肆渡的人都是别有用心,想要把他从自己身边抢走。 可戎遣又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云肆渡是一个自由独立的个体,他有家人有朋友,说不定在被他捡回家之前还有喜欢的人。 而他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人。 戎遣被这两种想法拉扯折磨着,患得患失的痛苦如影随形。 他一面说着能大方放手,一面又不准云肆渡跟其他人扯上关系。 他卑劣不堪极了。 “不一样的哦。” 唇角传来温热的触感,尽管只有一瞬间,还是瞬间抚平了戎遣心中的焦躁和不安。 他愣愣地看着踮起脚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的云肆渡,在对方漂亮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扭曲丑陋的面容。 真是不堪入目。 戎遣刚想偏过头,就被对方捧住了脸颊,用力揉搓挤压了两下,轻微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云肆渡神情认真地对他说:“你是我的男朋友,是唯一的,是最喜欢的,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戎遣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悄悄扬了扬唇,但语气不怎么相信地说道:“真的吗?” 云肆渡摸了摸他后脑的头发,像哄一个闹脾气的大狗狗,“当然是真的。” 戎遣说:“那你亲我一下。” 云肆渡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戎遣得寸进尺:“可以亲别的地方吗?” 云肆渡挑了挑眉,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颈侧。 戎部长炸毛了。 第24章 被欺负哭了 云肆渡勾起唇,漂亮的眼睛里尽是藏不住的喜爱。 他的阿遣太没有安全感,还需要他一点点引导,但变酸的样子又真的好可爱。 想看他一直是甜的,又想让他变成酸的。 好纠结啊。 然而我们戎部长心里想的却是。 他的小少爷心思还是太单纯了。 他不过露出一点伤心的样子,就能让对方如此迁就他。 就像是云肆渡说的,他真的是太坏了。 戎遣说带云肆渡去玩是真的去玩。 他跟沙希勒要来了大厦的楼层分布图,哪一层有什么娱乐设施和游戏项目都清清楚楚,供他们随意挑选。 云肆渡把那张图纸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纠结了半天后,最后选择了一个画风夸张、标题醒目的“狼人游戏”。 市面上的“狼人游戏”有很多,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狼人杀”。 “狼人杀”是一款多人参与的,通过语言描述推动、较量口才和分析判断能力的策略类桌面游戏。 但在科技发达、智脑普及的如今,很多游戏公司开发了智脑虚拟意识和桌游相结合的方式。 比如游戏不再拘泥于一个房间或是一个桌面之间,玩家可以通过智脑连接进入一个专门的游戏世界,亲身体验游戏的刺激和愉悦。 戎遣带着云肆渡坐在一张十二人的圆桌前,而他们刚就位,就见纳兰佛予也跟着坐了过来。 十分自来熟地笑着说道:“带我一个。” 随着玩家智脑连入,游戏正式开始。 温柔的机械女声在一片黑暗中响起。 【欢迎来到“狼人杀”的虚拟游戏世界,这里是为大家选择的场景——森林庄园。 玩家在里面的所有感官体验皆为模拟,请不必惊慌。】 【游戏身份卡分别为好人阵营:预言家、女巫、猎人、守卫、熊,以及三位村民。 狼人阵营:三位狼人一位种狼。】 【现在为大家分发身份,游戏规则为全程不公开身份。】 游戏场景很真实,夜色渐浓,还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和蛐蛐叫,让人不禁跟着放松下来。 云肆渡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一个装饰华丽复古的房间里,连床铺都是梦幻的紫色,头上戴着一顶尖尖的帽子。 桌上放着两瓶神秘的药水,一绿一紫,上面标注着解药和毒药。 紧接着他面前就浮现出两个字:女巫。 他还没来得及搞懂,那个机械女声又响了起来。 【天黑请闭眼,各位庄园里的玩家请注意,狼人即将入侵庄园,听到敲门声请仔细分辨阵营。】 云肆渡刚爬下床去研究桌上的那两瓶药水,就听到一阵混乱的声音,紧接着他的门就被急促敲响了。 外面传来玩家恐惧求助的声音,“女巫救救我,狼人要杀我!” 云肆渡看了一眼桌上的药水,拿起那瓶解药打开了门。 那位玩家接过药,跟他道了一声谢,云肆渡看见了他胸前的数字2。 现在他可以确定2号是好人。 【天亮了,下面是讨论时间。】 众人坐在了大厅的圆桌上,那个2号似乎已经忘了昨天被狼人追杀的经历,也忘记了云肆渡女巫的身份。 最先开口的是纳兰佛予,他指向云肆渡身边的戎遣,十分笃定地说道:“我是预言家,昨天查了他的身份,他是狼人阵营!”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你说谎。” 戎遣丝毫不慌,他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椅背上,眯眸说道:“我才是预言家。” 说着他拉起旁边云肆渡的手,趁机捏了捏,“我昨天查了5号的身份,他是好人阵营。” 5号本人云肆渡眨了眨眼睛,顿时把刚看完的游戏规则抛到脑后,点了点头说道:“他说的对,我是女巫。” 这时,坐在戎遣和纳兰佛予中间的7号玩家弱弱地举起手,“那个……我是熊,熊刚才咆哮了,说明他们两个中间……确实有一头狼。” 有人提议:“那先投出去一个,如果第二天熊还会咆哮的话,女巫就把另一个毒了。” 坐在旁边的女巫本人云肆渡鼓起了脸颊,他才不要毒阿遣,阿遣才不可能是狼呢! “那先投谁?” 云肆渡和戎遣一起投了纳兰佛予,其他人也没头绪,纷纷跟票。 纳兰佛予:“……” “你们最好别后悔,我真的是预言家。” 纳兰佛予依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笑,但桌下青筋暴起的手背已经暴露了他的情绪。 这群蠢货,玩这么弱智的游戏还能玩成这样! 【8号玩家被公决,夜晚即将降临。】 【请注意,有人被感染了。】 在他们被传送回房间之前,戎遣摸了摸云肆渡的发顶,“宝贝,我怀疑1号有问题,晚上你把他毒了好吗?” 云肆渡乖乖点头:“好。” 回到房间后,云肆渡使用了那瓶毒药。 而戎遣的猜测明显出现了错误,1号是个猎人,他死前还带走了3号。 第二天,熊没有咆哮,说明戎遣是好人,云肆渡高兴地弯了弯眼睛。 他就知道阿遣是好人。 现在圆桌上还剩九个人,有人提议:“我们先依次报一下身份吧。” 2号:“我是村民。” 4号:“守卫。” 云肆渡:“女巫。” 戎遣:“预言家。” 7号:“熊。” 9号:“我也是村民。” 10号:“村民” 11号:“民。” 12号:“我是民。” 众人很快发现问题,村民太多了,场上应该只有三个村民才对。 他们只好决定先把民投出去,而10号就是那个不幸的家伙。 第三天,不出意外守卫死了,11号被公决。 游戏没有结束,说明场上还有狼人。 第四天,11号死于狼人爪下,疑似被感染的熊被公决。 游戏仍没有结束,场上只剩下三个人了。 这天晚上,云肆渡的房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戎遣的声音。 “宝贝,只剩最后一夜了,我有话想跟你说。” “戎哥哥!” 云肆渡一脸惊喜地从桌上抬起头,跑过去打开了门,“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云肆渡脸上的笑容就一点点消失了,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惶恐。 因为他看见了戎遣头上的狼耳朵,以及身后的狼尾巴。 “抱歉宝贝,我不是预言家,而是狼人。” 戎遣走进来,将云肆渡揽进怀里,低头咬上了他的脖颈。 【游戏结束,狼人阵营胜利。】 智脑断开连接,众人又回到了那个十二人圆桌前,纷纷对刚才的游戏进行复盘,语气里多少有点唏嘘。 有人夸戎遣的演技好,期间他还投了好几个狼出去,要不是最后狼人阵营赢了,都以为他要倒戈了。 “宝贝,好玩吗?”戎遣笑着去看云肆渡。 “啊……” 云肆渡却没有那么开心,他呆呆地看着戎遣,眼圈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漂亮的眼睛里渐渐氤氲出泪光。 他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和伤心地哭了起来,大声控诉戎遣。 “我那么相信你,你居然骗我!” 戎遣慌了。 第25章 阿遣真的好会撒娇 云肆渡倔强又委屈地看着戎遣,泪水不断从脸颊上落下来,将他脚下的地面都打湿了。 云肆渡这次是真的不开心了。 他第一次玩游戏就输了,还在游戏里被戎遣这个家伙给骗了。 真是丢脸死了! “宝贝,别哭,我错了。”戎遣慌忙给他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颇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结果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早知道云肆渡会这么伤心,他说什么也不会赢下这把游戏的。 路过的纳兰佛予看见难得哭了的云肆渡,不免觉得有些稀奇,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过来掺和了一脚,“小云这是被欺负了,哭得这么伤心,不如跟哥哥走吧。” 云肆渡看都不看他一眼,凶巴巴地施舍给他一个字:“滚!” 骂完又觉得怎么都不解气,于是又将今天从林竟哪里学来的几个词,也不管对不对,全都怼在了他身上。 纳兰佛予:“……” 戎遣:“……” 戎遣不禁摸了摸鼻子,莫名有种那几个词原本该骂到自己身上的错觉。 看来云小少爷这次是真生气了,骂这么脏。 而且这几句骂人的话正好还是戎遣听过用过的。 但他记得自己绝对没在云肆渡面前骂过人,也没说过什么脏话。 所以这个教坏小少爷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云肆渡一整个下午都没理戎遣,用小蛋糕和糖果也没哄好,喂水果也只是张嘴吃不说话。 晚饭时把戎遣夹的菜全都撇到一边,故意挑食,不吃蔬菜只吃肉,泡温泉的时候坐在离戎遣最远的地方,用漫画书把戎遣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但凡戎遣提起下午的游戏,他就用那双发红的漂亮眼睛看他,再多说两句就能直接哭出来。 戎遣拿他彻底没办法了。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戎遣终于找到了机会,“宝贝,我给你讲长鼻子小孩的故事吧。” 这件事总是云肆渡无法拒绝的吧。 他每晚都要听自己讲这个故事的,都已经习惯了,肯定不能突然不听。 不过事实证明,英明神武的戎部长也不是什么都能判断正确,起码云小少爷就不按套路出牌。 云肆渡傲娇地抬起下巴瞥了他一眼,颇为不屑地轻哼一声,仿佛在说那个故事他早就不感兴趣了。 然后就掀开被子钻进去不理戎遣了。 戎遣:“……” 引起注意失败xn。 他能把任务安排地妥妥当当,精准客观地判断后面每一步该怎么做,确保之后所有发生的事都在他的计划之内,让由他领导的小队毫无伤亡完美完成任务。 但他对云肆渡做不到客观,他总是在意气用事,头脑发热时甚至会控制不住自己。 因为云肆渡永远是他意料之外的存在。 他不能总是猜得到云肆渡在想什么,也不能通过理智判断对方,需要什么样的解决问题方法, 他只能笨拙地使出浑身解数,期待能有一种能让对方喜欢。 云肆渡今天不想听他讲故事,戎遣只能关上智脑跟着躺下,伸出手臂揽着人的腰将人严丝合缝地嵌进怀里。 心里想着,这次就算云肆渡挣扎,他也不会放开。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一丝他的不安。 好在云肆渡并没有要挣脱他的怀抱,也没有表现出不愿意,戎遣松了一口气。 可过了一会,戎遣就发现不对劲了。 云肆渡不说话,但也没有睡觉,他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智脑上鼓弄些什么东西。 戎遣凑过去看,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炸了。 因为他发现云肆渡正在跟通讯录上多出来的那个人聊天! “宝贝……你一下午不跟我说话还不觉得无聊,难道就是在跟这个人聊天吗?” 戎部长这句话说得那是叫一个婉转凄恻、怨天愤地,要不是夏小姐救过云肆渡,自己还她人一个人情。 他现在能不顾风度地出去跟人单挑。 “乖一点,我在跟夏姐姐请教怎么玩好狼人杀,下次一定能赢过你。” 云肆渡拍了拍戎遣箍在自己腰间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云小少爷可不是什么一蹶不振的笨蛋,戎遣这次赢了他一次,他要做好功课,下次一定要把戎遣赢翻。 让戎遣见识到他的厉害。 可戎遣的关注点明显不在游戏上,他脑子里已经被“云肆渡不理他,却在跟别人聊天”刷屏了,一点也听不进去其他。 “我不,谁家好人大晚上的跟别人的宝贝讨论这些东西啊?她一定是心怀不轨!” 戎部长愤愤不平,爬起来就要去关云肆渡的智脑,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额头上被砸了一个暴栗。 从小好教养的云小少爷无师自通,从那几个学的词里提炼出来一个新词,“傻蛋,不准闹了。” 戎遣:“……” 戎部长不高兴了。 戎部长不说话了。 戎部长暂时不想理他的宝贝了。 然而就在戎遣捂着脑袋准备背过去生闷气的时候,云肆渡叹了一口气,关掉智脑转过身来,捧着他的脸给他揉额头。 “你真的好狡猾,明明是你先骗我的,生气的也是我,怎么到头来换成我哄你了呢?” 揉完云肆渡还凑过去亲了一下被他敲的地方,漂亮的眼睛里多少溢出些心疼。 阿遣真的好会撒娇,变得又酸又苦,像只耷拉下耳朵的大狗狗。 他一点也不想凶他了。 “宝贝,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不要不理我,好吗?” 戎遣将云肆渡抱进怀里,脑袋蹭在他的脖颈间,跟他脸贴着脸,闷闷地说道:“我受不了这样。” 云肆渡任由他抱着,伸手揉了揉他毛绒绒的发顶,“知道了,别伤心,我也不想让你伤心。” 他的阿遣看起来强势,总是独当一面,实际上是个缺乏安全感、又需要好好爱护的小孩。 戎部长如愿以偿地抱到了他的宝贝,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睡觉。 不过在睡觉之前,戎遣又想起来一件事,于是他一脸严肃地打开智脑,给他的副官发过去一条通讯。 【以后不准在我的小少爷面前骂人,不然扣工资,其他部员也不许。】 都把他根正苗红的小少爷教坏了! 刚睡下的林竟以为是突然来任务了,条件反射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穿戴整齐配上枪准备出门。 出门前看了一眼智脑上的讯息,可怜的林副官眼前顿时一黑。 第26章 你戎部长没有不会的 后面这两天依旧不太平,沙希勒身边还是在死人,且死法越来越恐怖,已经闹得整座大厦人心惶惶。 无论他们的保护多么严密,怪物都能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并在天亮前跟之前一样跳窗逃跑。 据财务部报告,这两天他们的营业额都下降了百分之四十。 有很多工作人员想辞职,但都被沙希勒威逼利诱留了下来。 毕竟离开这里,他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失去庇护,也迟早会被外面的感染者和怪物杀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别无选择。 多年来的奴役生活,已经让他们习惯屈膝低头。 沙希勒也是习惯了,白天依旧没心没肺地大吃大喝,没事干就找一群人打牌,美其名曰调节心情。 一天天只知道傻乐,甚至比之前还胖了一圈。 晚上也依旧招来美女陪床,床上的人每天不重样,就算胆战心惊也要享受。 真可谓灾难面前依旧保持乐观的勇士第一人了。 戎遣查看他们放在房间里的探测仪,发现仪器一直在工作着,却并没有发出任何警报和反应。 如果不是让人拿到安全区外面试了试,他都要以为他们执行大厦的高精尖仪器坏了。 要真是这样,那他们的指挥官就该生气了。 到时候执行大厦六部全都得遭殃。 哦对,那个只会躲懒的明总部长也逃不掉。 这天早上戎遣过来的时候沙希勒已经去打牌了,一群下属在给他打扫房间,里面除了血迹,连尸体的渣都不剩了。 戎遣叫住其中一个知道点内情的下属,问他,“既然这件事已经发生很长时间了,你们老板之前就没换过房间吗?” 他们为了降低保护成本,刚开始就没让沙希勒换房间。 对方也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只让人日常打扫房间,并把破了洞的落地窗换掉。 “换过好几次。” 那个下属这几天一直跟他们的人打交道,一来二去也有点熟了,该说的话一点也不瞒着,“但没用,不管换到哪,那怪物都能精准找到我们老板的房间——小心点弄啊你,别搞我身上!” 见人提着血水桶出来,那下属往旁边躲了一下,结果不小心踩到散开的鞋带,差点绊了一个趔趄栽到桶里。 戎遣随手拉住他的胳膊,毫不费力就把他拽了起来。 那下属看起来也是处理习惯了,现在直面桶里的那些血渣碎肉,也依旧能保持一脸麻木。 “多谢戎部长,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怪物。”那下属道了个谢,就跟着其他人走了。 戎遣看着他们消失在楼梯间,往小队频道里发了一条讯息,走进被打扫得干净如初的房间里。 房间很大,至少有一百平米,里面的设施很齐全,装饰也奢侈金贵到了一种程度,真皮沙发、古董花瓶、水晶吊灯……到处都弥漫着金钱的味道。 而据说,这只是沙希勒其中一个休息的地方。 戎遣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查看了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走出房间,看着空荡荡的身侧,戎部长终于忍不住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小少爷今天没跟他过来,而是跟林竟那个家伙跑了。 说是要去看看其他好玩的地方。 要不是怕他的小少爷在这里看见不该看的被吓到,他肯定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这边林竟来到沙希勒打牌的地方。 远远就看见那圆润的一坨缩在椅子里,戴满金戒指的手指艰难地抓着牌,旁边还有衣着轻纱、香肩半露的美女给他倒酒喂水果。 每每玩到不顺心的地方,就随手在旁边的美女身上制造一道狰狞伤痕,听着人哭泣求饶的声音满意猖狂大笑。 牌桌上其他人也跟着说笑起哄。 林竟紧紧握住拳头,一句脏话就要脱口而出。 结果一个“傻”字刚临到嘴边,他就猛地想起自己身后还跟着云肆渡,硬是生生咽了下去。 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还要养家糊口,可不能被扣工资! 结果下一秒,他就听见云肆渡在他身后冷冷说道:“sb。” 林竟:“……” 好家伙,这还是他昨天不小心骂出口的话,明明特地把声音放小了,怎么还是被听见了呢? 不过听云小少爷骂人,他还真的有种教坏小孩的罪恶感。 怪不得他家部长大晚上的还要发通讯过来警告他。 要是代换一下,他家里原本奶呼呼只会喊“哥哥”的妹妹,有一天突然说起了脏话,还是被别人给带坏的。 这换他,他也接受不了啊! 林副官心中顿时升起了作为兄长的责任感,他不禁细心教导道:“云弟弟,这样讲话是不对的,我们是有素质的好孩子,是不可以说脏话的,对不对呀?” 云小少爷貌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歪着头神情莫名地看他,“可是林副官昨天也说了这种话啊,难道林副官也是坏人吗?” 林竟:“……” 好,他完了。 林副官成功用一次的脏话,换来终身的礼貌。 林竟决定先用工作逃避这个话题,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僵硬地转身招手扬声:“圆……沙先生,我们还有点情况需要向您了解一下,您现在方便吗?” 沙希勒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第一眼看的却不是最先跟他说话的林竟,而是对方身后的云肆渡。 他喉结滚动吞了一口唾沫,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眼睛里似是划过一抹什么。 云肆渡注意到他的视线,冲着他弯了弯漂亮的眼睛,指着不远处放着靶子和弓箭的地方,乖巧地问道:“我可以玩一下那个吗?” “可以。” 沙希勒忙不迭点了点头,见人离开还想跟上去,“需不需要我……” “沙先生。” 林竟伸出手臂拦住他,神情已然有些不虞,语气都强硬了几分,“还请您先配合我们的询问,不然我一会恐怕不能跟我们部长交代了。” 听到林竟把戎遣搬了出来,沙希勒很识相地收敛起来,他笑眯眯地请林竟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林副官请问,我一定知无不答,好好配合!” 这边云肆渡来到靶子前,抽出一条发带随手扎起自己的头发,然后拿起旁边的弓和箭。 摆好姿势、挽弓搭箭。 他的姿势很标准,修身的衣服勾勒出纤细柔韧的腰线,长发扎起来露出来单薄挺拔的后背,绷紧的弧度漂亮而有力。 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气势很足。 大厅里的其他人不禁被他吸引了过去。 “咻——” 第一箭射出。 毫无疑问的。 脱靶了。 目不转睛盯着看的众人:“……” 有时候不耍我们也是在耍我们。 云肆渡毫不在意他的观众,接着松手射出第二箭、第三箭…… 都空了。 直到第九箭,云肆渡射出去后,甚至有人鼓起了掌。 有进步,碰到靶子了! 这时,一直在有意无意盯着这边的沙希勒,在林竟问完话后迅速起身,没等后者拉住他就朝云肆渡走了过去。 “我在射箭这方面也颇有经验,不如就让我……” “沙先生。” 听到这道带着似笑非笑的嗓音,沙希勒身形顿时一僵,靠近云肆渡的脚步硬是钉在了原地,不敢再前进半分。 “戎……戎部长,你来了,正好……” 戎遣走过来,擦肩而过时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唇角带着笑,漆黑的眼睛里却看不出半点笑意,“不安分的人,通常都会死的很快。” 沙希勒后背霎时落下一层冷汗,他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戎部长教训的是,我这就回去了。” 说完,沙希勒朝那几个牌友摆了摆手,带着下属快步离开了。 戎遣来到云肆渡的身后,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几乎把他整个人严丝合缝嵌进怀里。 这是一个极具占有和保护意味的姿势,挡住了周围所有妄图窥视的目光。 他扫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箭,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云肆渡回头瞪他。 戎遣趁机在对方气鼓鼓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暗色浓稠的目光流连在那张冷艳漂亮的面容上,轻声哄道:“别生气,乖,我来教你怎么射箭。” 但凡不小心触碰到戎遣这个眼神的,都识相且惶恐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多注视一眼。 毕竟谁也不敢惹一头,视口中宝珠如命的恶龙。 云肆渡挑眉,有些不相信:“你会吗?” “怎么不会?” 戎遣的手往上,修长有力的指节挤开细白手指的指缝,由浅入深紧握相扣,缓缓拉开了弓箭的弦。 随着弓箭伸张到极致,戎遣带着云肆渡松开手,在箭矢离弦而出时转过头,轻咬了一口那白嫩的耳垂。 “你戎部长就没有不会的。” 第27章 不想被我娶回家吗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砰——” 箭正中靶心! 云肆渡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回身抱住戎遣的脖子,毫不吝啬地夸奖,“戎哥哥,你好厉害呀!” 戎部长从早上到刚才那点不愉快,顿时被这句话哄消失了,他揽着人的腰,孔雀开屏似的说道:“宝贝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 “真的吗?” 云肆渡踮起脚亲了一口他的脸颊,眉眼弯弯地说道:“那戎哥哥教我怎么揍翻你吧!” 戎遣:“……” 这个教不了。 已经骑头上了,再教就该上天了。 “怎么不说话了,这个不可以吗?” 云肆渡没听到回答,不由得仰起头看他,漂亮的眼睛里是明晃晃的疑惑和不解,还掺杂着少量的失望。 “你不是说你没有不会的吗?” “怎么就教不了这个啊?” 那渴望的神情,看起来是真的很想学怎么揍翻他。 戎遣勉强还能维持脸上的笑容,他摸了摸人的发顶,跟林竟打了个招呼,拉着人往电梯走,问道:“宝贝啊,你……为什么想学这个呢?” 两人走进电梯,戎遣按下电梯键,站在云肆渡的身侧。 心说这样执着,总不能是为了情趣吧?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不断有人走进走出,空间就变得逼仄起来。 戎遣只好往角落站了站,将云肆渡揽进怀里护好。 云肆渡躲在他怀里绞了绞手指,似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说得很小声,“因为我们家族有个规矩。” 戎遣挑眉看他。 “要是遇到喜欢的人,就要把他打趴下。” 他以为自己声音很小,其实在这样一个几乎人挨着人、还有回音的电梯空间里,他说什么旁边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样你就证明比他强,有保护他的能力,也有资格把他娶回家了。” 戎遣还没听说过云家有这样的规矩。 云肆渡越说越高兴,完全不顾周围人怪异暧昧的眼光,还握起拳头装模作样地捶了两下戎遣的肩膀,“戎哥哥,要是我把你揍趴下的话,我就能娶你回家了!” 戎遣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握着云肆渡捶自己的拳头,心跳加快了几分。 有些不能控制自己想亲吻他的冲动。 “你不想教我揍翻你,”说着,云肆渡头顶刚支棱起来的呆毛又耷拉下去,可怜兮兮地歪头问他,“难道你不想被我娶回家吗?” “不是,宝贝,我……” 戎遣快要被他可爱死了,捂着脸靠在电梯壁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幸福又尴尬地站在原地,接受周围人复杂目光的洗礼。 这还是戎部长第一次觉得不好意思。 抛开别的不谈,这怎么不算云肆渡给自己表白呢? 自己不答应,岂不是不知好歹。 好在电梯很快就到了他们要去的楼层,戎部长放下遮住脸的手,强装镇定,拉着云肆渡出了电梯。 电梯门关闭,所有的目光被彻底隔绝。 戎遣立马拉着人回到房间,电子门上锁的下一秒,戎遣把人压在门后,低下头去。 “唔……” 云肆渡感受到落在颈侧炙热的吻,不由得轻颤了一下,细白指节下意识紧紧抓住戎遣后背的衣服,被烫得眼睛里蓄起了水光。 “好烫……” 戎遣的吻已经落到了他的耳垂上,带着急促滚烫的呼吸声将他的思绪全部占据,此刻比情话还要让人难为情。 感受着周围没有任何杂质的、甜蜜的气息,云肆渡满足又兴奋地勾起唇。 他享受着这种,主宰对方情绪、欲望、想法……包括所有的感觉。 他永远都无法拒绝他的阿遣,所以也不喜欢阿遣拒绝他。 不然他会生气。 可是…… “戎哥哥,你刚才的那个眼神,明明不是想亲这个地方的。” 云肆渡偏过头去,漂亮的宝蓝色眼睛里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晦暗,却用茫然不解的语气问他,“为什么在最后一秒,临时换了方向呢?” 仿佛真的只是疑惑而已。 戎遣身形一僵,明显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全身热得不像话,那种想把人扑倒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云肆渡也感觉到了,他抓在戎遣后背的手指摸上对方后脑的发丝,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揉了揉。 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就见戎遣飞快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起身逃也似的进了浴室。 听着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云肆渡没忍住轻笑出声,无奈地靠在门上遮住盛着可怕情绪的眼睛。 好吧,害羞不算是拒绝。 他原谅可爱的阿遣了。 …… 戎遣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云肆渡正端着下巴趴在地毯上看漫画书,旁边放着吃了一半的零食。 许是看到了精彩的地方,云肆渡两条腿在半空中晃了两下,连戎遣到了身边都没察觉。 直到伸手摸到的不是零食,而是剥好的荔枝,他才意识到不对。 转头看见蹲在身边的戎遣,云肆渡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去藏已经被自己吃了一半的零食。 只是还没碰到零食袋子,就被对方抓住了手指,剩下的零食也被无情收监。 “再让我发现一次,我就要做一个克扣宝贝零食的坏人了,我想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对吗?” 戎遣挑眉看他,善解人意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装模作样的遗憾。 云肆渡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他就说的好听,实际上还是威胁更多一点。 戎遣拿着温热的湿毛巾,把云肆渡手上的零食渣擦干净,将一大颗圆滚滚的荔枝放进他手心里。 云肆渡把那颗荔枝当做戎遣,愤愤地咬了一口,舔干净唇角甘甜的汁液,颇为不情愿地说道:“知道啦!” 戎遣揉了揉他的发顶,拿了一套衣服去浴室换,然后让人送来午餐。 云肆渡的作息很规律,吃过午饭没过一会就要睡觉,而且如果戎遣在身边的话,他几乎随时随地倒头就能睡。 漫画书掉在地毯的下一秒,戎遣就知道了。 不用思考就伸出手,精准地揽住人软下来的腰,将困得睁不开眼的人接住安放在自己肩头。 冰凉柔顺的银白长发散满肩头,怀中人的呼吸轻盈而柔软,十足依赖地将自己交给他。 戎遣无奈摇了摇头,关掉智脑上的文件,抱着人放在床上,扯过薄被盖在那单薄的肩头。 云肆渡在睡梦中蹭了蹭被子柔软的边缘,将自己的脸陷进去一大半,只露出紧闭的双眼,浅色长睫在白净的肌肤上留下阴影。 戎遣刚将地毯上的漫画和水果盘收拾掉,他的智脑就弹出来一个通讯请求。 01自动识别:【主人,是明总部长。】 戎遣擦干净手,来到门外点开了通讯。 他们的明总部长只要不涉及指挥官,貌似让他做什么都不会正经起来。 比如此刻用投影通讯的时候,他故意把自己整张脸都放到屏幕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示。 戎遣将智脑放远了些,尽量克制住自己脸上嫌弃的表情,公事公办地开口道:“明总部长,有什么事吗?” “诶!” “这么叫就生分了吧?”明厄往后坐了坐,露出了只穿了一件睡衣的上半身,攻击性十足的雄性荷尔蒙都快要透过投影溢出来了。 他一副看白眼狼的表情看戎遣,“我好歹也养了你这么多年,把你培养成一个这么优秀的部长,你是一点也不知道感激啊!” 能让明厄贫这么长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刚跟指挥官行了所谓的“鱼水之欢”,说正事前先炫耀一番。 明明是狼,做的事却像狗。 戎遣闭着眼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呼出一口气,换了一个称呼,“明厄,到底有什么事?” 明厄又不满意了,“没大没小的,一点也不懂尊老爱幼,谁让你直接喊我名字的?” 戎遣面无表情看着他,已经开始有点咬牙切齿了,“那你说怎么叫。” 要不是怕真的有什么正事,他都想直接挂掉通讯了。 “嘶……让我好好想一想。” 明厄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然后提出看似诚恳实则很狗地建议,“要不你叫一声爸爸听听。” “滚!” 戎遣刚准备关掉通讯,就看见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过来,一把揪住明厄的耳朵,不顾他的狼嚎把他扔到了一边。 紧接着,穿戴整齐、神情冷肃的指挥官大人在投影前坐下,边整理着袖口边说道:“没别的事,就是问问任务的完成度。” “这次时间明显比之前要长,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还是指挥官大人比较靠谱。 “出了点意外,我们的仪器对这次的怪物不管用。” 戎遣看了一眼时间,说道:“不过只是小问题,今天晚上我们大概就能找到那只怪物了。” “好。” 白殷并没有多说什么,只交代了一句,“记得必须把那只怪物的晶核带回来,我感觉这次的事情的不简单,我们需要尽快弄清楚。”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或许就能知道云肆渡的真实身份了。 戎遣点头,“是。” 第28章 怎么就放心把你丢下呢 夜晚,月上中天,戎遣在智脑发出的急促警报声中醒来。 他刚把警报关掉,起身将作战制服穿上,就见云肆渡也揉着眼睛从被子里坐了起来。 银白长发散落在肩头,整个人像一只柔软无害的小动物,仰着头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还氤氲着困倦的水光。 说的话也软软糯糯的,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地开口道:“戎遣,你去哪啊?” 戎遣将一把战术短刀塞进军靴里,摘下手套揉了一把那触感柔凉的长发,俯身过来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抱歉宝贝,突然有了任务,你先睡,我很快就回来。” 云肆渡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努力变清醒,很久都没有说话。 “没关系,你……” 戎遣还没说完,就听他迷迷糊糊又坚定地说道:“我也要去。” 说着,他就真的起身开始换衣服,能明显看出来还带着困意,期间打了好几个哈欠,连扣子都差点扣不上。 戎遣知道自己劝说也没用,只能站在旁边护着,防止他不小心从床边掉下来。 云肆渡坐在床边,看着戎遣给他穿上袜子和鞋,然后被他牵起手往外走。 他们到楼上的时候,林竟和其他部员已经到了,正对现场进行细致勘测。 尽管已经做了很多次,他们仍没有半分马虎和松懈。 沙希勒显然也是刚被惊醒,为了提起精神,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往肚子里猛灌凉茶水。 灌完后躺在沙发上歪头就睡了过去,呼噜打的震天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喝的是安眠药。 周围仍没有任何被暴力破坏的痕迹,地毯上残留着一片血迹,但能看出来比之前要小上很多。 刚换上的落地窗玻璃依旧破开了一个大洞,冷风不断从那个口子灌进来,窗帘被风卷起来,吹得“飒飒”作响。 跟沙希勒的呼噜声遥相呼应,生生谱成了魔音贯耳的二重奏,把房间里阴森诡异的气氛都冲散了不少。 好在执行部的部员们承受能力都很强,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看着睡得极香的某人,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 他们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夜了,连续工作都没停过。 当事人倒是没心没肺继续安逸享乐。 林竟站在碎破璃前,正在从上面提取一滴快要干涸的血迹,这是一个新的线索,他们之前从没有在这个地方发现过血迹。 因为经验丰富,他看着试剂的反应,几乎立马就判断出来——这滴血并不属于怪物。 戎遣走过来,看着他有些凝重的神情,大概也猜到了什么,说道:“这应该是人类的血。” 林竟来不及惊讶,赶紧拿出来另一管试剂,反应结果完全印证了戎遣的话—— 这确实是人类的血。 而且是没被感染的人类。 戎遣看了一眼沙发上睡得正香的沙希勒,低声说道:“你给今天送过来的那两个女人做了基因检测吧,把这滴血跟她们的dna做一下比对,尽快。” “部长,你是说……”林竟顿时瞪大了眼睛,一个可怕的猜想同时映入了他的脑海,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如果戎遣的判断是正确的话,那他们将面临的,该是个多么可怕且未知的东西。 “没事,去吧。” 戎遣重重按了一下林竟的肩膀,对方对上他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很快恢复镇定。 林竟冲他点了一下头,拿着试剂大步走出了房间。 房间门口,看着林竟脚下生风从他面前走过,云肆渡缓缓抬起头,细白指尖轻点在背后的墙壁上。 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发出几不可闻的敲击声。 如果仔细去听就会发现,他敲的每一下都很有规律,就像是在计算精确到分秒的时间。 过了一会,戎遣从房间里走出来。 而云肆渡敲击的指尖也正好停止。 “宝贝,你……” “部长!” 这时,一个部员从消防通道跑出来,来不及喘口气,语气焦急地说道:“你让我们监视的地下几层有情况!” 戎遣眸色一冷,只来得及喊住一个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部员,“方明,你留在这看着他们,其他部员跟我走!” 说完他最后看了一眼云肆渡,就带着剩下的部员从消防通道离开了。 “是!” 那个叫方明的部员听命点头,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神色也有些凝重。 他隐约能感觉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他看向站在墙边的云肆渡,明白这个漂亮的青年对自家部长的重要性,心里自动升起保护的意识。 “云先生,我们先进去吧,外面恐怕有危险。” 云肆渡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房间。 沙希勒这时候已经醒了,让人送来了新的热茶,招呼方明和云肆渡过去喝。 方明刚想拒绝,就听见对方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别推辞了,大晚上的你们也累了,一会说不定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喝点茶提提神也好。” 方明想了想,觉得也对,于是坐下接过茶杯,“多谢,云……” 他转头想去问云肆渡要不要喝,却发现后者根本没跟过来,而是去了落地窗前。 那里的碎破璃片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只是落地窗上的那个洞还留着,没来得及修补。 风很大,也很冷。 那道纤细单薄的身影就站在那里,风扬起他的发,发尾在半空中划过凛冽而优美的弧度。 让他看起来脆弱而易碎。 不可否认,云肆渡生了一张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漂亮而秾艳,是极具攻击性的美丽。 可他看着你时,总是带着天真和纯然,眉眼弯弯的样子可爱而温软,完美中和了容貌里的那股攻击性。 让人以为他真的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无害而诱人无端生出想要保护的冲动。 然而此刻,这位小少爷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再对你微笑,也不再冲你撒娇服软,眉眼淡漠而疏离。 就好像从未跟任何人亲近过一样。 这让方明心里莫名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总觉得现在没有他们部长在身边的云肆渡,终于褪去了某种包裹着柔软无害外壳的伪装,露出了他最深处、最可怕的存在。 方明能看出来,云肆渡的气质和眼神完全变了。 有些让人难以接近的距离感,更有些无法言说的…… 危险。 人是一种懂得趋利避害的生物,对能威胁到生命的存在,感知尤其敏锐。 云肆渡到底是…… 想到这,方明的眼前突然一阵阵发昏,他看着手里的茶,猛地意识到什么。 “你……”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抬起头看面前的人一眼,就闭上眼睛倒在了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 “啪——” 瓷杯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醒目,可云肆渡依旧看着窗外,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 直到一串脚步声不紧不慢、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他身后。 “小美人,你的男朋友怎么就放心,把你跟我放在一个房间里呢?” 第29章 惊吓 皎洁的月光透过落地窗倾落而下,如霜雪般冰冷刺骨,隔着苍凉而遥远的距离,让人的心也跟着空旷起来。 窗帘被风吹得鼓动,发出“呼啦”的声响,云肆渡站在落地窗前,透过玻璃破碎的不规则口子往下看。 寂静无声的黑夜笼罩下来,在极尽沉默的废墟荒芜之中,美丽精致、衣衫凌乱的女人身躯破碎,灵魂永亡。 遍地刺目血色缓缓流淌,成了她最后的红妆。 沙希勒看着近在咫尺的身影,喉咙间突然涌出几分渴意,他咽了一口唾沫,还是觉得干涩。 像是被束缚着一般,怎么都得不到痛快。 只有眼前人,才能让他脱离这种困兽般的处境。 他伸出手,贪婪而渴望地去触碰那道银白身影。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碰到的时候,一股寒意顿时从头冲到脚,让他生生止住了前进的冲动。 云肆渡收回目光转过身来,苍凉的月光落在他身后,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银发被镀上一层圣洁的冷光。 沙希勒一愣,他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却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该逃走的,难道不是你吗?” 阴影处云肆渡慢慢地抬起头,唇角带着兴奋残忍的笑,那双宝蓝色的眼睛在一片昏暗中亮得不像话,活像能割透人皮肉的刀。 “毕竟……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你……” 沙希勒看着云肆渡这副诡异可怕的样子,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连声音都发出了轻微的颤抖,“你……到底是谁?” 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 云肆渡往前走了一步,浅色长睫下垂落的目光冰冷无机质,看着沙希勒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等待屠宰的死物。 “能跟病毒融合得这么好的人类,还真是少见。” 云肆渡细白指尖轻点在下巴,遗憾地说:“要不是跟某位勇敢的小姐立下约定,我真想把你剖开好好研究一下呢。” “怪……怪物!” 沙希勒被他的话吓得双腿发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扭头看了一眼沙发上昏睡过去的方明,顿时万分后悔刚才在茶里下药了。 回头时,沙希勒不经意间扫到暗处亮着红光的探测仪,顿时有了底气。 中洲执行大厦都是为民除害的人,只要他等到他们回来,一定会得救的! 于是沙希勒强装镇定地说道:“我警……警告你,戎部长他们一会就回来了,要是……要是他发现了……你的真实面目,一定会杀了你的!” “啊呀,看来是全都忘了呢。” 云肆渡挑起眉,居高临下看着他,唇角微勾,漂亮的瞳孔里带着错觉的怜悯,“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你才是那个怪物呢?” 沙希勒被他这句话吓得狠狠打了个寒颤,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极致的恐惧催生出扭曲的愤怒来。 他不顾害怕地冲着云肆渡吼道:“你胡说!怪物是你才对!不是我!” 沙希勒歇斯底里怒吼,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从某种难以言喻的噩梦中醒过来,回到正常的生活。 云肆渡不理会他的垂死挣扎,非常有耐心地替他做出分析。 “整座大厦,上到高层管理人员,下到保洁、保安人员,包括来往的每一个客人,全都被探测仪过了个遍,但只有一个人被忽略……” 他缓缓道:“那就是你。” 因为人们会下意识认为,所谓的受害者是不可能犯罪的。 毕竟没有人,会将自己置于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危险之中。 这就导致没人会去关注受害者的行为,从而也忽略了——受害者其实不是受害者,而是加害者的可能。 “你难道就不怀疑,怪物为什么只杀了那两个女人,而没有对你出手,真的是因为你比较幸运吗?” 如果第一次是幸运,那往后数不清的日日夜夜呢,他又为何能安然无恙? 沙希勒怔住,神色茫然而恐惧。 “为什么你每天都会挑选两个女人,而第一次执行部的人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女人的尸体?” “那是因为你把另一个女人扔出窗外,以达到混淆视听让他们以为怪物逃走的结果,不过只可惜今天出了意外……” 云肆渡说:“执行部的人来得太快了,你清理的不完全,那滴遗漏的血正好被戎遣他们发现了。” “而刚才楼下那个女人的尸体,现在恐怕已经被你的人送去了地下室,喂你饲养的那些怪物。” 而正好赶到那里的戎遣,会发现这座大厦里隐藏的最污秽不堪的存在。 从而证实自己心里认定沙希勒就是凶手的想法。 只是他恐怕没想到,沙希勒确实是一只怪物。 不然也不会放心把云肆渡留在这。 “直到今天早上我才确定,你看向我的眼神不是代表着色欲,而是食欲。”也不枉他多在沙希勒面前走一趟。 如果不小心引导错误的话,结果很可能不尽如人意。 “不……不!” 仿佛被说到了痛处,沙希勒的反应剧烈起来,他拼命捂住耳朵,不想去听云肆渡的声音。 “刚开始还会害怕,可到后来你渐渐习惯这种感觉,然后……理所应当地开始享受。” 人就是这样,一旦欲望得到满足,就永无休止。 云肆渡的声音很轻,像是马上要散到风里,可却轻而易举地传到沙希勒的耳朵里。 沙希勒动作一顿,他张着口,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反驳的声音。 最后两句话就如同一道魔咒,带着杀孽深重的血气,刺入沙希勒大脑的最深处,强迫他的记忆回到那一个个让人恐惧……却又兴奋到无法自拔的夜晚。 那每一帧画面都历历在目,无论是撕开血肉的瞬间,还是蚕食生命的快感,亦或是女人惊恐的尖叫。 其实他并没有完全忘记,只是不愿意相信,不愿去面对。 私心认为自己还是一个正常人。 他只不过是合理发泄自己的欲望而已,又有什么不对? 那些女人本就不值钱,死了也就死了,哪能跟他的身价比,为他作贡献是她们的荣幸。 他有什么错? 他没错! “怪物就算是披上了人皮,也依旧是怪物。” 引导完成,不可逆怪物化达到唤醒标准。 云肆渡缓缓勾起唇,一只眼睛涌上猩红,红蓝异瞳妖冶而昳丽,诅咒的气息无声蔓延。 “人终会为自己泛滥的私心和欲望,付出代价。” 房间里的探测器突然炸响,红光不断闪烁,发出危机而急促的警报声。 冰冷的月光下,沙希勒的身体开始发生恐怖的变化,他的眼睛变成一片红色,脊背生长弯曲,露出腐朽发黑的骨节,四肢拉伸变成尖锐的手爪,牙齿又尖又长。 数秒之后,他整个人就膨胀成了一只散发着腐烂气息的巨大怪物。 “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怪物开口,发出粗重而嘶哑的声音。 就算有上面那些依据,也不可能这么笃定判断出他就是怪物,就连戎遣也只是猜测。 “因为……” 云肆渡抬手遮住自己那只蓝色的眼睛,只露出一只猩红的眼睛盯着这只丑陋庞大的怪物,明明生了一张秾艳漂亮的脸,此刻看起来却比怪物更可怕。 他没忍住轻笑出声来,说道:“你身上的病毒是我投放的啊。” 怪物顿时被他这句话激怒,愤怒嘶吼一声,五指成爪朝他的脖颈刺了过来。 “怎么是这副表情啊?” 云肆渡轻飘飘地侧身躲过去,看着怪物扭曲暴怒的脸,非但没有害怕,相反还很疑惑,“我让你直面自己的欲望,难道你不该感谢我吗?” 怪物的手爪将墙面拍得碎石迸溅、烟尘滚滚,其中一块碎玻璃夹杂在其中,飞溅而出时划破了云肆渡的侧脸。 雪白的肌肤上顿时溢出一条血线。 云肆渡的眼神瞬间变了,他伸出拇指抹了一把脸颊上的血,面无表情地舔进唇里,刚才那股漫不经心的气质消失,神情变得冰冷而残忍。 怪物刚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耳边就传来一道森寒到极致的声音。 “跪下。” 怪物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砸在它的脊背上,它没有任何招架之力,膝盖弯曲“嘭”的一声狠狠砸下,全身匍匐在了地面上。 怪物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浮现出战栗到极致的恐惧,“你……你到底是……” “乖一点,我的阿遣要拿你交差,别逼我现在就弄死你,好吗?”云肆渡的声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但却让趴在地上的怪物全身颤抖的幅度更大了。 云肆渡看它害怕到快要跟地面融为一体的样子,轻笑一声,大发慈悲地解释道:“单纯的感染并不会变成怪物,但如果你的罪孽被具象化,那你的丑陋的灵魂也会被具象化。” 所以是人还是怪物,都只在一念之间。 云肆渡看了一眼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阿遣听到警报声,应该快要回来了。 到时候脸上的伤要怎么解释呢? 就推到怪物身上吧。 虽然也可以愈合,但他想看阿遣为他担心的样子。 光想想就心动地不得了。 真的快要被阿遣可爱死了。 而就在他松懈的这几秒,趴在地上的怪物突然暴起,不过不是冲着云肆渡来的,而是扑向了沙发上的方明。 云肆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学不乖呢。” 跟他的阿遣差远了。 就在那尖锐发黑的手爪即将要割下方明的头颅时,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从斜刺里伸过来,一把钳住了怪物的手腕,让它不能再前进分毫。 怪物血红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它没想到那只看起来苍白脆弱的手,竟有这样的力量。 云肆渡伸出一根细白手指竖在唇前,冲着它弯了弯漂亮的眼睛。 “不可以哦,他的家里还有人在等他。” 怪物怒吼一声,嗓音嘶哑地说道:“你现在杀了我,就不怕戎遣怀疑你吗?” “我有说是我要杀你吗?” 云肆渡松开手,而随着他这句话音落下,那只猩红的眼睛逐渐恢复成蓝色,那张漂亮的脸上也涌现出恐惧来。 下一秒,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戎遣握着满是污血的短刀冲进来,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执行部员。 “戎哥哥!” 受到惊吓的云肆渡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眼底浮现出委屈和惊喜,他擦了擦脸上的泪,跌跌撞撞地朝戎遣跑过去。 第30章 戎部长生气了 “渡渡!” 被戎遣接进怀里时,云肆渡抱着人的腰,趁机将自己的血抹在了戎遣别在后腰上的那把枪上。 “戎哥哥,沙……沙先生突然变成了怪物,我好害怕!” 戎遣看着怀中人,瞳孔骤然微缩。 云肆渡今天刚换的新衣服脏了、漂亮的脸被划伤了、还被吓得哭了起来,整个人像是受了欺负一般,可怜委屈的不像话。 戎遣顿时怒不可遏。 他看着那只被“囚笼”锁链缠住、只痛苦嘶吼挣扎,却没有灰飞烟灭的妖怪,漆黑的眸底划过一抹冷色。 他当即从后腰掏出枪,对着那只怪物的脑门扣下扳机。 随着一道激光从枪口射出,准确无误地穿透了怪物的头颅,灼烧出一个大洞。 怪物仰头嘶吼一声,轰然倒地,将地面砸出一个坑,碎石四下迸溅。 这次云肆渡被戎遣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没有受到半分伤害。 紧接着,怪物身上的大洞并没有如同刚才一样愈合,而是自伤处开始不断灼烧。 和以往不同,这次烧焦的味道里混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不过谁都没有在意,他们只认为是这只怪物比较特殊。 毕竟还能在人和怪物之间随时切换,比他们之前见到的怪物都要狡猾难对付。 终于把它解决,所有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怪物最后的一只手也被灼烧殆尽,地上只留下一颗深绿色的晶核,在月光的照射下多了几分晶莹剔透的诡异美感。 几个部员走过去回收“囚笼”,将那颗晶核交到戎遣手里。 云肆渡看着那颗绿莹莹的晶核,不自觉舔了舔唇,眼神也发直了。 好想吃啊。 方明被队友喊醒,他急忙从沙发上坐起来,几乎惶恐地朝四周看去。 在发现云肆渡完好无损地被戎遣抱在怀里时,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脱力又跌坐回沙发上。 林竟走过来给他打了一针恢复药剂,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不禁多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方明用力掐住泛疼的太阳穴,皱着眉摇了摇头,“没事,刚才被沙希勒下了药,怪物抓住了吗?” 他的大脑一片昏沉,喝完茶之后的事怎么都想不起来,可又觉得是什么重要的事。 “怪物已经被消灭了,就是沙希勒那家伙,幸好我们回来的及时,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林竟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方明的肩膀,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这次失误可不是小事,部长肯定不会只是简单教训几句就放过你的。” 要知道,在未知的环境里、以及敌人面前放松警惕,可是执行部部员绝对不可犯的大忌。 这次只是运气好,说不定下次直接就把命都搭进去了。 前人有多少血泪的教训,他们还不长记性,要是严重些,可就是可以被革职的罪名。 他们的工作本就危险,要是连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保证不了,那还说什么保护中洲的民众。 方明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次是我犯了严重的错误,受罚是应该的。” 他信任了不该信任的人,对不该放松警惕的人放松了警惕。 没死都算他命大了,哪里还敢逃避惩罚。 戎遣刚准备把晶核放回口袋,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手腕,被迫停住动作。 他低下头,就见云肆渡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眼底的渴望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轻轻晃了晃戎遣的胳膊,用带着渴求的语气小小声说:“我想吃。” 戎遣刚被他小鹿般的眼神看得心软,却在在听到这句话后立马回过神来,冷下神情坚决拒绝,“不可以!” 想起上一次云肆渡在他怀里晕倒,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样子,这次说什么他也不会同意的,“宝贝,这不是可以吃的东西,你忘了你上次吃完之后不舒服了吗?” 那种差点失去云肆渡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它很好吃的,我喜欢。”云肆渡不依不饶,扒拉着戎遣的手腕不放,眼神倔强。 见他不同意,顿时又变得凶巴巴的,冲着戎遣呲了呲自己的小尖牙,“我要吃!” “乖,我们回去吃小蛋糕好不好,这个又苦又硬,不好吃的。” 戎遣揉了揉他毛绒绒的发顶,在触及云肆渡白嫩的脸上那道伤口时,胸口就止不住地翻腾起怒火和心疼来。 他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伤了。 他到底怎样才能保护好他? 可这次云肆渡的态度明显很坚定,连小蛋糕都没能动摇他要吃晶核的心,他瞪着戎遣,丝毫不退让,“我不要吃小蛋糕,我要吃那个!” 戎遣这时也有点生气了。 生气云肆渡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体,生气云肆渡一点也不在乎他会不会伤心。 他闭了闭眼,动作轻柔地拉开云肆渡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这是戎遣第一次拒绝他。 云肆渡的手被放开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空洞。 当刚才还拥抱他的体温骤然抽离,他才恍然发觉,包围着他的夜风是如此刺骨寒冷。 心里有什么地方正在从甜变成酸,然后再变成涩。 涩的有些发苦。 他以为……自己的任性会永远被原谅。 可实际上,就算再喜欢他的人,也不会永远迁就他。 疼痛骤然袭击了云肆渡的心脏,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跌坐在地上,透明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坠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咳咳咳……” 云肆渡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 如果是熟悉的人,就会发现,他现在的样子,跟以前发病的时候一模一样。 没有爱意滋养的他就像一条脱水的鱼,会死在干涸的沙滩上。 “云弟弟,你怎么了?” 林竟注意到了门口的云肆渡,他走过来,刚蹲下身准备察看,就见面前落下一道压迫感极强的身影。 下一秒,他身旁的云肆渡就被人抱起来带走了。 云肆渡又咳嗽了两声,他靠在戎遣的肩头流着泪,声音很轻,像一片不注意珍惜保存就会消失的雪,“你也会……丢下我的,对吗?” 第31章 他想要 “不会。” 戎遣将他抱紧在怀中,不让穿堂而过的夜风吹到他,低头吻去他脸颊上的泪水。 一点一点轻柔小心,动作间注意不碰到他脸上的伤口,怕云肆渡只顾着哭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永远都不会。” 毕竟人是不会违抗自己的本能的。 云肆渡吸了吸鼻子,仰起头盯着戎遣看了一会,像是在确定他话里的真实性。 直到发现那些甜甜的味道和颜色没有变淡半分,他才放下心来,没有那么伤心了。 被戎遣抱住的时候,云肆渡就已经不再咳嗽了,急促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 戎遣就像是个神奇的开关,能够左右他的情绪。 让他哭,让他笑。 可云肆渡不知道,控制开关的权利,一直都在他自己手里。 云肆渡抱着戎遣的脖子,将脑袋靠在对方肩头,他眼圈有些发红,浅色长睫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苍白的脸色看起来都多了几分生气。 “你还在生气吗?”他问。 戎遣“嗯”了一声。 云肆渡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抬手捶了一下戎遣肩膀,语气委屈伤心极了,看起来又要哭,“明明是你……你先欺负我的!” “小祖宗,我真是怕了你了。” 戎遣无奈叹了一口气,在他眼睛上吻了一下,试图跟对方讲道理,“怎么,你把我的心丢在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还不准我生一下气了?” “我才没有!” 云肆渡一点也不想讲道理,气鼓鼓地去咬他的喉结。 咬完又怕自己咬得太疼,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最后还不忘强调,“你冤枉我!” 他怎么可能舍得把阿遣的心丢在地上呢? 戎遣“嘶“了一声,目不转睛看着他说道:“你就是有,我现在心疼死了,被你踩疼的。” 云肆渡轻哼一声,知道自己有一点点的理亏,乖乖窝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戎遣见他已经不再委屈巴巴地要哭了,也没有再说话。 他们又回到了那个房间,戎遣将云肆渡放在沙发上,去拿了热的湿毛巾给他擦脸,擦完之后又在伤口上涂了药。 云肆渡始终一言不发,双手抱臂偏过头去,漫画书和小蛋糕什么的一律看都不看一眼。 十分有骨气地打算要跟戎遣冷战到底。 直到一颗晶莹剔透的绿色晶核被放在他面前。 云肆渡眼睛一亮,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喜,他刚想抬手去拿,却见对方又故意收回手。 云肆渡歪着头看他,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期待和渴望,神情又乖巧又疑惑。 戎遣挑眉,“想吃吗?” 他发现云肆渡只要一碰到晶核,就会变得极其乖戾和不讲理,抛开一切理智和想法,仿佛眼里只剩下这个“食物”了。 不让他吃就是欺负他、对他不好。 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云肆渡点了点头,冲着他指了指自己张开的嘴巴,“想吃。” 戎遣拿着消毒湿巾仔细擦了擦晶核,不紧不慢地跟他谈条件:“想吃也可以,但这次你必须跟我连接共感。” 只有连接了共感,他才放心。 他见不得云肆渡哭,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云肆渡受伤,就只能想到这一个迂回的办法了。 “好!” 云肆渡欣然答应。 上次他是没适应好,才会出现那种失控情况。 但这次不会了。 戎遣把晶核放在云肆渡伸出的掌心上,在云肆渡将它放进嘴里时,打开智脑连接了共感。 这次确实比上次好多了,没有那种灼烧心脏和灵魂的痛苦感觉,只有一股淡淡的暖意在身体内扩散,修补每一处空洞和残缺。 戎遣能明显的感觉到,云肆渡的身体在恢复,那些病毒不仅对他无效,相反还会治愈他。 这就是所谓的感染绝缘体吗? 怪不得会引来那么多人窥伺和觊觎,这在如今鬼族和怪物肆虐的环境下,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看来他以后更不能让云肆渡单独一个人待着了,会很危险的。 这时,戎遣突然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红着脸往他怀里挤的云肆渡。 心里莫名涌出许多让他陌生的情绪。 不由自主的亲近、甜到发腻的喜爱、以及近乎于执着的渴望,更让他想不到的,还有被包裹在一片黑暗阴影之中的浓稠占有欲。 这些都是云肆渡现在的情绪。 复杂却又单一。 复杂是因为它们很多。 单一是它们所指向的对象都是戎遣。 云肆渡现在有些不清醒,漂亮的眼睛里氤氲着一层雾气,灯光下盈盈水光聚集在眸底,流动间如同琉璃珠一样纯粹美丽。 蝶翼般的浅色长睫半阖着,将那单纯却炙热的目光笼住一半,剩下一半全落在戎遣的脸上,倒映出完整的他。 那变得红润的唇微张着,能看见一颗锐利的小尖牙从唇边露出,随着他的呼吸在一片艳红中若隐若现。 他的脸颊又热又红,细白指尖无力却又倔强地去抓戎遣胸前的衣服,想要将自己完全埋进戎遣的怀里,想让对方将自己整个人包裹住。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里无处安放的感情,让它们有一个最合适的归宿。 戎遣却任由他一点点靠近,没有主动出手将他拥住。 如果仔细去看就能发现,戎遣的眼睛也已经被一层强烈的情绪覆盖,让他无法做到清醒聚焦。 因为胸腔内如今混合着的、不知是谁的情绪,让他欣喜若狂,让他忘乎所以。 这是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云肆渡对他的感情,和他一样如此浓烈而无法断绝,深沉到让人想要逃避却又忍不住靠近。 戎遣心里有一个不切实际而又大胆的猜想。 如果说云肆渡在没有失忆前,其实就已经喜欢他了呢? 不然他根本无法相信,这样厚重而积久的感情,是一朝一夕的陪伴就能培养出来的。 可如果真的是那样,戎遣又会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他们两情相悦那么长时间,却还要打着死对头的名号,在众人面前演一出针锋相对的戏呢? 明明他们早就能够牵手、拥抱、接吻,还要那样故作厌恶互相试探呢? 就在戎遣即将陷入自我怀疑中时,他突然感觉肩膀被人给推了一下,紧接着就倒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戎遣大脑骤然放空,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云肆渡不紧不慢爬到了他的身上,冰凉的手指按在他的心口。 云肆渡仍是那副不清醒的样子,漂亮的眸子里全都是戎遣的身影,银白长发散落在肩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神情略微傲娇。 尽管云肆渡什么都没说,戎遣却知道。 他想要亲吻。 第32章 一个名字这么兴奋 不是那种只是挨挨脸颊、碰碰额头、蹭蹭脖子的亲吻。 而是比那温度更滚烫的亲吻。 就算没有共感也能轻易知道。 因为云肆渡的眼睛就是那样说的。 戎遣看着他没说话,但回答已经通过共感传递了过去。 云肆渡低下头来,在他嘴角很轻很快地碰了一下,然后就飞快地起身,害羞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戎遣没追过去,只是眯眸舔了舔唇角,目光柔和地笑。 云肆渡从指缝里往外看,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含羞带怯,明明心里想得要没有这么简单,体现在行动上却又那么纯情。 纯情的让戎遣几乎不敢相信。 他声音很轻很认真地问戎遣:“你可以……再喊一次……那个名字吗?” 戎遣哼笑一声,拖着调子懒散地问:“哪个名字?” “宝贝,说清楚点。” 戎遣很少喊云肆渡的名字,平时都是“宝贝”“小祖宗”的叫,所以他很轻易就能想起来。 不久前喊云肆渡时用的两个字。 那是他情急之下喊出来的,没想到云肆渡会这么在意。 若放在以往,云肆渡肯定不会这么直接地告诉他,说不定会跟这些情感一起藏在心底。 戎遣知道这很难得。 可他现在突然不想就这么轻易如对方的愿。 他喜欢云肆渡对他做一切宣誓主权的事,包括但不限于咬他的脖子、说要娶他的话、遇到可怕的事会先往他怀里躲…… 可他还想看云肆渡再失控一些。 就算做一些过分的事也没关系。 就算把他弄脏弄乱也没关系。 这点无伤大雅的情趣他还是很愿意的。 可云肆渡还是太规矩了,心里想着要把他怎么怎么样,实际上却做不出来那种事。 跟一只纸糊的老虎差不多。 “就是……我的名字呀,你喊过的!” 云肆渡有些着急了,又凑过去亲吻他的嘴角,咬他的下巴,哼哼唧唧地埋怨,“你怎么能……忘了呢?” 戎遣摸了摸他的头发,知道这次是逼不出来什么了,无奈叹了一口气,笑着喊出云肆渡想听的名字,“渡渡。” 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可是从戎遣的嘴里喊出来,就让云肆渡觉得莫名有种温柔缱绻的意味。 就好像对方嘴里含着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 云肆渡靠在戎遣的肩头,笑得眉眼弯弯,也不知道是夸谁,“真好听。” 连着共感,戎遣很轻易就能察觉云肆渡心里想的什么。 他挑起眉,曲起指节轻轻蹭了蹭那发红的耳垂,语气带着调侃和暧昧,“就喊了一声名字,这么兴奋啊,渡渡?” 云肆渡顿时瞪大了眼睛,不仅是因为自己的心思暴露,更是因为对方发生的变化,直白而露骨。 而且他还能通过共感意识到,戎遣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的。 那就间接地说明,他现在对戎遣也是那种反应,只不过体现在戎遣身上更为直接。 云肆渡处于混沌的意识,都因为过于羞耻的情绪而清醒了几分。 他捂着脸,从戎遣身上滚下去,羞愤欲死又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句,“绒绒!” 戎遣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刚开始还以为云肆渡叫的是自己,但他很快发现不是。 因为智脑连接着的共感突然断开了。 其实和连接的时候没什么变化,那些喜爱和甜蜜还是萦绕在他的胸膛里,包括由云肆渡带出来的兴奋和炙热情绪,仍然清晰地存在着。 他明白,那是他自己的。 如果说连接共感是一场生死豪赌,那他无疑是赚得盆满钵满、赢得最痛快的那个。 云肆渡还是捂着脸背对着他,躺在离他最远的地毯角落,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彰显着对方不平静的心绪。 戎遣无声勾了勾唇,起身走过去蹲下身,一根手指勾起对方的一缕发丝轻吻,压低声音问道:“需要我帮帮你吗?” 小少爷年纪小,没经历过这种事很正常,他不介意教导一下。 云肆渡将自己的脸埋得更深了,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走开!” 戎遣知道他这是害羞了,怕真的把人吓坏,也没再强求,自己拿着一套新衣服进了浴室。 直到周围完全安静下来,云肆渡才缓缓放下遮住自己脸的手,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懊恼和羞赧,还有对自己的气愤。 这次真的是失算了,不小心被阿遣看到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说,还是那种露骨见不得的心思。 真是丢死人了! 他怎么就没忍住呢? 唉! 生活不易,渡渡叹气。 …… 戎遣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云肆渡正站在落地窗前,神情专注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映出无边的黑夜,遮住了原本纯然灵动的底色,难得给人一种安静忧郁的感觉。 “怎么了?” 戎遣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发顶,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就见天边那轮银白苍凉的圆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阴云笼罩。 云肆渡说:“要下雨了。” 戎遣还以为他是不喜欢下雨,于是安慰道:“放心,下不了的。” “东洲地理位置特殊,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雨了。” 再说,没道理白天还是万里晴空,晚上就毫无征兆下起了雨。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戎遣刚准备让云肆渡再去睡一会。 耳边就骤然响起一阵急促尖锐的防空警报声。 他下意识去看手腕上的智脑,却发现后者安安静静的,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紧接着他猛然意识到,警报声是从大楼外面传来的。 长鸣不止的警报声在空气中震荡扩散,穿过遥远的距离,和层叠密布的乌云一起压下来。 笼罩在整个东洲的上空。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戎遣直接远程打开电子锁。 林竟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呼吸还没来得及平复,脸色凝重地说道:“部长,刚从东洲防空部得到的消息,北边的安全区被怪物突破了,目前东洲的军队正在抵挡。” 怪不得警报声会拉得这么响,原来是敌人已经突到脸前了。 戎遣当即大手一挥,迅速下令,“召集我们的人去北边安全区,协助东洲当地军队修补安全防线!” “是!” 林竟接到命令立刻马不停蹄地跑走了,一边在智脑里迅速传递戎遣的命令,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所有的武器装备都带上。 “渡渡,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待在房间里锁好门。” 戎遣用了几秒穿好自己的作战服,将所有武器装备一股脑丢进方便携带的“魔方囚笼”里,又反手将那魔方样式的黑匣子别在后腰。 然后大步走过来,将一把枪放在云肆渡手心里,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轻声说道:“不要怕,我很快就回来。” “去吧,我知道我的戎哥哥是要保护世人的大英雄。” 云肆渡紧紧握住那把枪,笑着在戎遣脸上吻了一下,“我就在这里,别让我等太久。” 戎遣最后看了一眼云肆渡,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很快消失在他的眼前。 而就在戎遣离开的后一秒,一滴雨水悄无声息地从高空落下,正好砸在了落地窗上,缓缓滑落下去。 如同无意间惊起的水面涟漪般,很快消失不见。 可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雨丝连成线,绵延不绝地降落。 云肆渡看着手里的枪,上面有着明显磨损的痕迹,还残留着戎遣的温度,比起让他拿来防身,恐怕更是一种震慑。 一个从小被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是不会开枪的,但上面威严森冷的执行大厦标志,能让人自动退避三舍。 云肆渡摸了摸那把枪,将它放在桌面上,转身去关门。 然而就在他即将把门关上的时候,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突然按在了门上,阻挡了他关门的动作。 耳边传来男人一贯带笑的声音,“我知道戎遣不在。” 他说:“小云,你不觉得,我们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吗?” 云肆渡抬眸看去,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纳兰佛予那张慈悲虚伪的脸,就像是披着一张善人面皮的恶魔。 他丝毫不掩饰对对方的厌恶,面无表情道:“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别着急下定论,如果我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呢?” 纳兰佛予看着云肆渡那张秾艳漂亮的脸,缓缓勾起唇,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在沙希勒房间里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我可全都录了下来,你想看吗?” 云肆渡关门的动作一顿,他撩起眼皮,看不出情绪地瞥了纳兰佛予一眼,然后转身往房间里走,淡淡道:“进来。” 纳兰佛予唇角的笑更深了,没想到能让云肆渡妥协的把柄竟然是这个,也不枉他费了一番力在沙希勒身上放了监控器。 看来戎遣对云肆渡来说,确实是特别的。 纳兰佛予走进房间将门关上,刚转过身,面前就猛然袭来一阵带着浓烈杀意的冷风。 他瞳孔微缩,凭借着本能往旁边一侧头。 “嘭——” 拳头砸在门上的巨响差点将他的耳膜震破,纳兰佛予没忍住闭了闭眼,以此来缓解耳鸣带来的头痛。 然而就是这一秒的松懈,云肆渡的下一脚已经踹了过来,直朝他的太阳穴。 如果这一下踢实了,那他不死也得残废。 纳兰佛予大脑中警铃作响,只来得及伸出胳膊抵挡下这一击。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整条手臂一麻,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响声,整个人撞在门边的柜子上。 “咳咳——” 纳兰佛予扶着柜沿,刚呼出一口气,就被一只泛着凉意的手掐住了脖子。 云肆渡手下用力,唇角带着笑,看着他的眼神却冰冷无机质,没有半点温度,“我不会一直有耐心陪你玩。” “你们只不过是让我抓牢阿遣的工具罢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也别以为我会把你们放在眼里。” 什么? 纳兰佛予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扭曲。 难道他做的那些事,对云肆渡来说甚至连挑衅都算不上,只是他和戎遣增进感情的调剂品吗? 真是可笑至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纳兰佛予扶在柜沿的手紧紧抓住云肆渡了的手腕,露出一个狼狈但不怀好意的笑,“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他笃定地说:“你不敢让戎遣知道你的真面目吧。” 第33章 还有人在等我 “轰隆隆——” 伴随着滚滚雷声在云层中响起,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夜空,刺目的光将昏暗荒芜的大地照亮。 与此同时,全副武装的执行部员冒着雨奔赴战场。 “不要害怕,我们有的是武器弹药,没道理我们人类要败给这些怪物!” 北边安全区坍塌的墙体废墟之上,一抹刺眼的火焰在疾风骤雨中燃烧,红发女人左手握着一把短刀,右手拿着一把枪,悍然冲锋在战火最前方。 紧跟着她的,是穿着自备守卫军制服的几百人队伍,他们没有专门对付怪物的武器装备,只有最原始的金属子弹。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必须开很多枪,废掉很多子弹,才能成功击杀一只怪物。 无数怪物从破开的墙体冲进来,嘶吼着将最前面的守卫军踩在脚下,尖锐的手爪和獠牙将他们撕碎吞吃入腹。 霎时间血色混着雨水在地面流淌,自备守卫军的数量急剧减少,很快就要抵挡不住。 而一旦他们失守,东洲剩下的民众,都将陷入到噩梦般的恐怖危险中。 “坚持住各位,我们不能在这里倒下!” 夏采西就地一滚,躲过一只怪物的利爪,长发混着泥水沾在脸上,被她用力抹开。 女人狠狠咬牙,一跃而起,将短刀刺进一只怪物的眼睛里,对着它的脑袋开了好几枪。 腥臭的绿色血液溅到身上和脸上,夏采西毫不在意地重重一抹,又举起枪冲了上去。 身后有人扯着嗓子喊她,“秘书长,沙希勒已死,您快回去主持大局吧,这里交给我们!” 夏采西没回头,将短刀用力剁进怪物的手臂,在一片迸溅而出的血中,声音隔着雨幕传出去很远,“这里就是我该主持的大局!” 可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他们根本没机会修补安全墙,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被怪物耗死。 该怎么办? 夏采西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拿着枪,却迟迟不敢上前来的民众身上,神情有一瞬间的变化,但随即全都变成了坚冷。 而就是她这一秒的分神,两只怪物同时举起利爪朝她拍了过来。 夏采西迅速提起短刀格挡,却一时不察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废墟上跌了下去。 有人在远处大喊:“秘书长!” 这时,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伸过来,用力按在她的肩上,将她的身体稳住。 夏采西回头,顿时喜极而泣,“戎部长!” 下一秒,两道激光从雨幕中飞射而来,从他们身侧掠过,击中了那两只扑过来的怪物。 基因链被破坏,怪物顿时化成了一捧烟灰消散。 “速战速决,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戎遣将一把特制的枪丢给她,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怪物群里,手里的刀精准无误地收割每一个怪物的头颅。 其他执行部员也纷纷跟上,迅速加入了战斗。 怪物的数量锐减,他们终于有了喘一口气的时间。 夏采西大步走上废墟的最顶端,坚定强硬的声音跨越过前仆后继的自备军,穿过无边腥风血雨,落在那些民众的耳中。 “沙希勒已死,他私自豢养怪物,罪无可恕!” “无人再给你们提供所谓的、奴隶一般的庇护!” “这是最后的生存机会,东洲的存亡就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这是我们唯一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一次,是时候站起来了,拿起武器,女士们!先生们!” “为自己而战!” 无尽荒芜和废墟之中,那抹鲜艳的红色落在每个人眼中,如同灼烧罪恶的火焰,“如有不行动者,皆为反叛,等战斗结束,我将一一肃清!” 沙希勒多年来的奴役统治并未深入人心,也并未得到任何人的信服,自由和独立仍是他们最终的信仰。 渴望改变现状的民众纷纷举起枪,对着怪物、也对着过去懦弱而不堪的自己,扣下了扳机。 东洲很少下雨,就算阴云密布笼罩,也依旧是黄沙漫天,不见甘霖。 酝酿了三年之久,如今终于自遥远的天际降落,或许它也正是在等着这一天,彻底肃清罪恶。 一个通体漆黑的魔方囚笼滚落在怪物脚下,落地打开漆黑的漩涡,无数条血色锁链从里面涌出,缠绕在每一个经过的怪物身上。 戎遣贴地滑过去,从漩涡里抽出一把枪,给一只冲过来的怪物爆了头。 这时,一只乌鸦落在安全墙坍塌的钢筋上,梳理了两下自己漆黑的羽毛,歪着小脑袋,异常鲜红的眼睛盯着下方的场景。 准确来说,应该是盯着下方的戎遣。 房间里,云肆渡静静地看着通过乌鸦眼睛投影过来的画面,蓝色眼眸中划过一抹血色。 而同时,投影中几只妄图靠近戎遣的怪物,脑袋毫无征兆地瘪下去一边,倒在地上痛不欲生地挣扎着。 他看向身后的人,“这是你的人做的吧。” 纳兰佛予摸着自己脖子上的淤痕,笑容彬彬有礼而带着怜悯,“你不是想看东洲沦陷吗,我这是在帮你。”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云肆渡就松了手,还给了他谈条件的时间。 说明戎遣确实是控制云肆渡的一个把柄。 起码现在是。 他打开门,在离开之前丢下一句话,“回云家,别让我说第二遍。” 第34章 怀疑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战斗,怪物很快被击退,安全墙被重新筑起,众人在雨中为胜利欢呼。 在灰色的天空下,他们的声音充满对未来的希望和憧憬,好像有了渲染一切的力量。 有的人喜极而泣:“我们真的赢了,原来怪物并不是战胜不了的啊!” 有的人充满激情:“从今天开始我要加入自备军,我要跟秘书长大人一起抵御怪物!” 有的人想起了过往的不见天日生活,义愤填膺:“沙希勒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仗着自己有钱就压榨我们没权利的平民,让我们给他当牛做马,现在他终于死了,我们自由了!” 众人纷纷高声附和:“我们自由了!” 相对于东洲人的热闹,执行部小队这边就显得很安静了,他们各自整理着自己的装备,林竟负责清点人数。 戎遣坐在一处废墟上,将回收好的魔方囚笼重新塞进后腰,然后低头咬住一只手套的带子拉扯撕开,将那只手套摘下来。 用同样的操作把另一只手套也摘下来丢在一边,他打开智脑看了一眼时间,刚准备给云肆渡发去投影通讯。 这时,他余光不小心瞥到旁边的水坑里,倒映出自己脸上沾满怪物血的样子,丑倒是不丑,就是有点脏。 而且他刚杀了那么多怪物,这会满身煞气,看起来还有点可怕。 于是戎遣只能作罢,改换发了一条讯息过去。 【渡渡,已经结束了,我很快就回去。】 然而下一秒,对面就弹过来一个投影通讯请求。 戎遣:“……” 手忙脚乱的戎部长开始胡扯:【渡渡,外面信号不太好,而且天还很黑,看不到的。】 云肆渡:【真的吗?】 戎遣刚准备回一个“真的”,就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指一疼。 他低头看去,就见旁边的石头上站着一只黑漆漆的、羽毛被淋湿的乌鸦。 察觉到他的视线,红眼睛的乌鸦歪头歪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肆无忌惮地又啄了一下他垂在一边的手指。 戎遣:“……” 然而就是他这一会没来得及回消息,云肆渡就又发过来一个投影通讯请求。 这次再不接小少爷可就要生气了。 戎部长连忙将自己脸上的血渍擦了擦,对着那个小水坑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确定已经没有脏污后,又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 让那身煞气看起来没那么重了,才接通了投影。 说他自己这边天黑,云肆渡那边才真是一片昏暗,连灯也没有开。 戎遣只能勉强看见一个轮廓,判断云肆渡应该是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戎遣疑惑地问:“渡渡,是睡了么,怎么不开灯?” 云肆渡没说话,好像在沉默地看着他,因为戎遣能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脸上和身上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的缘故,戎遣总感觉那目光里掺着点别的东西,让人后脊背发凉。 就在他不确定云肆渡是不是生气的时候,对面终于传来了声音。 不突兀,却着实让戎遣心头一跳。 “你受伤了。” 好了,他现在能确定,云肆渡就是生气了。 平时断根肋骨眉头都不眨一下的戎部长赶紧去照小水坑,结果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哪里受了伤。 而且他这次还特别注意了,根本没让怪物有机会碰到他,不然那獠牙利爪挠一下可是不得了。 受伤都是小事,说不定还有感染的风险,现在血清并没有大规模被制造出来,就连执行大厦里都很稀少。 所以一旦被怪物咬到或是抓到,如果扛不过去的话,执行大厦会亲自把变成怪物的队员处决。 就在戎遣没找到伤口,刚准备反驳的时候,就听云肆渡提醒道:“脖子下面。” 戎遣伸手去摸,摸了半天才在喉结旁边摸到一道不足半指长的伤口,血早就止住了,不疼也不痒。 这个位置,说不定还是他自己不小心划到的,根本不值一提。 戎遣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一会就好了。” 对面传来云肆渡似笑非笑的声音,“是吗?” 戎遣动作一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云肆渡的语气有点不对劲,如果不是他心理素质强悍,现在肯定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仿佛下一秒投影对面的人就能从里面出来,掐着他的脖子给他套上锁链,以不让他受伤之名把他关在小黑屋里。 戎遣被他自己的猜测弄得心里颤了一下,雨淋在身上好像比刚才冷了点。 真是莫名其妙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云肆渡那边房间的灯突然被打开了,他抬头一看,愣住了。 云肆渡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用胳膊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他的眼睛里带着幽怨和担心,眼眶红红的,嘴巴也瘪了起来。 仿佛下一秒他再多说点什么,就能直接给他哭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偏过头用很小的声音,委屈巴巴地说道:“可是……我就是担心你啊。” 戎遣:“……” 他真该死啊,怎么能这样想他可爱的小少爷呢? 这会那只乌鸦已经跳到他的脑袋上,开始啄他的头发了,那气势汹汹的架势,怕不是想把他啄秃。 “去去!” 戎遣烦躁地把乌鸦赶走,然后一脸温柔无奈地看着云肆渡,“别哭啊宝贝,真是没事,没骗你,我活蹦乱跳的。” “真的吗?” 云肆渡的声音还是闷闷的,对他的话颇有些不信任,“那你快回来让我看看,我好想你。” 他的宝贝说想他了! 戎部长还没刚因为这个想法而感到心花怒放,云肆渡的下一句话就直接把他的心花给闭了。 “刚才纳兰先生来了一趟,说想请教一下你是怎么抓到怪物的,然后我们就说了一会话。” “什么!?” 戎遣“腾”地一下站起来,周身刚被他压下去的煞气又轰的冲了上来,眉眼间是挡也挡不住的杀意。 居然敢趁他不在的时候挖他的墙角!? 回去! 现在就回去! 这时,清点完人数的林竟也正好走了过来,“报告部长,我们的人没有任何伤亡情况,全员状态良好。” “好,我们现在……” “戎部长!” 修整好的夏采西走过来,朝戎遣鞠了一躬,“谢谢你们的帮助,如果不是你们,东洲今天恐怕就要沦陷了,中洲执行大厦果然名不虚传,是让人钦佩的存在。” 戎遣脸上的表情顿时收得干干净净,他神情淡淡的点了点头,“大家不过都是为了世界和平而战,没什么钦佩不钦佩的,说不定我们有一天也需要东洲的帮助。” “还是要感谢您,沙希勒不死,我这个秘书长就算有再大的能力也发挥不了作用,您杀了一个人,却救了东洲的无数人。” 夏采西再度朝他鞠了一躬,然后转身面向民众和自备军,侧身将执行部队的众人露出来。 扬声说道:“今日幸得来自中洲执行大厦戎部长的协助,我早就怀疑沙希勒私自豢养怪物,才会私下没有征求首席的同意跟执行大厦合作,我有不告之罪,但为东洲除掉一只害虫,就算受罚我甘之如饴。” “秘书长无罪!” “感谢执行大厦!” “支持秘书长!” …… 听着众人的呼声,戎遣却不动声色地眯起了眸,漆黑的眸底划过一道什么。 他可从未说过要跟夏采西合作,而且沙希勒私自豢养怪物的消息,夏采西也从未跟他说过。 包括从他们开始加入战场到现在,他也从没告诉过夏采西,他们发现并杀了那些怪物。 夏采西什么都没问,却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更可疑的是,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任何联系,夏采西为什么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打着跟他们合作的名义。 又是谁给她的底气? 他们只见过一面,那就是上次云肆渡被拐走,他去夏采西的会所接云肆渡的时候。 对,他想起来了。 云肆渡跟夏采西交换过通讯号。 刚回来的那天晚上,云肆渡都还在跟她聊天。 戎遣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像是在酝酿一场可怕的风暴。 第35章 爱屋及乌 天不知何时亮了,笼罩了一整个晚上的阴云也散去,大雨初霁,日光破开乌云,照射在这片荒芜残败的土地上。 在层层掩盖的废墟之下的,有生命顽强的绿芽被唤醒,努力舒展着身姿,迎接一个迟来的新生。 这仿佛也预兆着,东洲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在所有人都期待着未来更加美好的时候,只有戎部长仍旧乌云罩顶,脸色黑的不像话。 凶的像是能再去砍下百八十个怪物的头。 夏采西也注意了他的脸色,不过也只是有些疑惑发悚,并没有多想。 她走过来,跟戎遣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十分负责任地说道:“戎部长,我们会对沙希勒的资产进行结算,到时候佣金会按照原来沙希勒承诺的两倍,结给执行大厦的。” 哦,原来她也知道跟他们合作的是沙希勒。 “我有一个问题需要请教夏秘书长。” 戎遣似笑非笑看着她,目光颇具压迫感,“是谁把我们的行动告诉你的?又是谁做主让我们跟你合作的?” 夏采西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什么,在脑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说了一个比较稳妥合适的答案。 “是我主动跟云先生联系的,想请戎部长帮助我们,我以为……” 夏采西面上也有些为难,她语带抱歉地说道:“我以为戎部长知道这件事,看来是我们自以为是了。” 听了她的话,戎遣的脸色没有半分和缓,反而更难看了。 他冷笑一声,“你竟敢利用我的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站在他身侧的林竟面色微变,手已经下意识放在了后腰的枪上,一旦对方作出任何对戎遣不利的事,他都会在最短时间内扫清威胁。 作为戎遣的副官,保护戎遣的安全也是林竟的职责之一。 虽然戎遣根本不用他保护。 夏采西的后背“涮”地落下一层冷汗,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到这种地步,她的神情中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一丝紧张。 然而就在她脑中极速思考着该如何解决面前的困境时,站在她面前的戎遣就又开口了。 “不过也不算自以为是。” 夏采西错愕地抬起头,就见戎遣刚才还接近暴怒的神情,此刻已经被无奈和温柔所取代。 “既然我的小少爷想帮助你,我也不可能不给他面子,毕竟你救过他一次,他想报答你,我能理解。” 光夏采西救过云肆渡这一件事,她就能在戎遣这拥有免死金牌,只要她不做什么违背原则的事,戎遣都能无条件帮助她。 之所以这么生气,不过是不想云肆渡受到伤害。 夏采西可以要求他做任何事,但他们绝对不能越过他去利用云肆渡。 知道戎遣是不追究这件事了,夏采西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升起一股庆幸和羡慕来。 看来这位戎部长真的很爱那位云先生,不然也不会因此爱屋及乌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艳羡的感情。 片刻,夏采西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硬着头皮说道:“抱歉,还请戎部长再帮我一件事。” 戎遣瞥了她一眼,已经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说。” “我想请戎部长帮我们引见贵洲执行大厦的指挥官,我们东洲想跟贵州建立和平友好关系,不知有没有这个资格?” 实在不是夏采西得寸进尺,他们东洲被沙希勒败坏到这个地步,如果没有其他人的帮助,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生机。 而且中洲所拥有的能够对付怪物的武器,是他们东洲远远不可及的,如果可以,他们也希望引进一些。 戎遣听完她的话,只说道:“我可以帮你联系,但我们的指挥官愿不愿意来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没关系,只要戎部长给我们这个机会就好。” 夏采西知道这本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东洲也没有资格让中洲的指挥官亲临。 戎遣肯帮他们,她已经很感激了。 戎遣没再多说什么,对她点了一下头便离开了。 他还要回去教训某个不听话的小家伙。 第36章 他现在在我怀里 戎遣回到大厦时,碰到了穿着白大褂刚从地下室里上来的纳兰佛予,他袖子还沾着怪物的血,边走边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 看见戎遣时,他的脸上几乎是立刻戴上了一张温柔仁慈的面具,仿佛在他眼里,一切矛盾都能被化解。 “戎部长,你把这些怪物的晶核都拿走,是要给小云当零食吗?” 纳兰佛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道:“每一颗晶核都代表着一种七原罪恶,他吃了那么多,你觉得他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还会是你最初认识的人吗?” 并不尖锐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带了点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戎遣却难得没有生气,甚至还能分出神来想些其他的。 昨天他的人确实回收了很多晶核,什么颜色的都有,花花绿绿的,看起来还有些眼花缭乱。 戎遣也不知道云肆渡为什么会喜欢这些东西。 但他吃了就会变得非常黏自己。 会做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会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渴望和喜爱。 戎遣觉得偶尔给他吃一次也不错。 至于云肆渡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跟人日夜相伴,难道他还不清楚吗? 还需要纳兰佛予在这找存在感?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现在都在我的怀里,与你无关。”戎遣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纳兰佛予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逐渐酝酿出类似于嫉妒和狠毒的情绪,但唇角却是带着笑的,就连声音也听不出任何负面情绪。 “我不得不提醒一下戎部长。” 他扬声道:“在过往的十几年里,我见过小云对许多人说过喜欢,但都持续不长,他对任何人和事的热情只有三分钟热度,无一例外。” “如果有一天他对您失去了兴趣,请不要生气,记得把他还给我们就好。” 纳兰佛予面带微笑,目送着戎遣进了电梯。 他不相信有什么人的爱能无坚不摧,也不相信感情能够一直没有裂痕,云肆渡执着地想要爱,终究是妄念。 人类根本就没有那么纯粹的爱。 “戎哥哥,你回来了!” 正窝在沙发上看漫画的云肆渡听到开门的声音,转头一看是戎遣,连忙扔下漫画书跳下沙发朝他跑了过来。 戎遣将身上脏了的外套脱掉,张开双臂接住朝他扑过来的人,然后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云肆渡没穿鞋也没穿袜子,这会被人抱着才想起来心虚,白嫩的脚趾都不自觉紧张地蜷起来。 但见戎遣没有说他的意思,便又大胆地揽住对方的脖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问罪道:“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 “你不仅到天亮才回来,而且还受伤了,该当何罪?” 戎遣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理会云肆渡去碰自己脖子的手,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宝贝,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得给我解释一下,你跟那个夏采西的事?” 云肆渡顿时瞪大了眼睛,然后像是反应过来这样太明显了,又赶紧摇了摇头,“不是……” 然而他后面的“我”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戎遣接着说道:“你的那个夏姐姐可全都告诉我了。” 云肆渡脸色白了一下,他垂下头,手指用力绞在一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下次……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如果夏采西把所有事都告诉了阿遣,那阿遣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揍佩兰德·森的事啊? 阿遣要是因此害怕他怎么办? 要是因为这件事把阿遣吓跑了,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戎遣拨开他的手指,将那被绞红的指尖捏在手里轻揉,走过去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 云肆渡认错的态度很诚恳,但真正让戎遣生气的不是这个,“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又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 云肆渡愣了一下,他抬起头去看戎遣,却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生气和质问,有的只是无奈和失落。 云肆渡不信任他这个认知,让戎遣感到很挫败。 云肆渡对情绪的感知很敏锐,他连忙晃了晃戎遣的手,解释道:“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怕你不同意。” 云肆渡松了一口气。 阿遣并没有要逃,也没有任何害怕的表现。 看来夏采西并没有把不该说的说出来。 “真的?”戎遣挑眉看他,像是不太相信。 戎遣并没有真的要追究,也没有不让云肆渡帮助别人,只是希望他能够意识到,自己对他无条件的包容和信任。 云肆渡不需要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去做。 他的小少爷就该活得自由肆意些,他自会为他摆平一切。 “真的!” 云肆渡点了点头,漂亮的眼睛满是真诚地看着戎遣,乖得不像话。 戎遣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他说:“那你亲我一下。” 云肆渡毫不犹豫在他脸上十分响亮地吧唧了一口。 光是这样还不够,戎遣得寸进尺地说道:“不是这里。” 看来小少爷是真心想哄他,竟真的直起腰捧住他的脸颊,闭着眼睛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有进步,这次不只是挨一下唇角了。 看来这种事完全是可以锻炼的嘛。 “下次可不能这么心软了。” 戎遣将脑袋靠在云肆渡的肩膀上,轻吻着他的侧脸叹息道:“要万一那个人心怀不轨呢?” 小少爷被养得太好了,单纯的连他这个死对头的话都信,说是男朋友就深信不疑,被别人骗了还不知道。 要是真的受到了伤害可怎么办啊? “不会的,我很聪明的。” 云肆渡鼓起脸颊,神情严肃地说道:“我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不会随随便便相信别人的。” 那你怎么就毫不犹豫相信我了呢? 戎遣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但那样子看起来更偏向后者。 他的小少爷警惕心还是太差了。 不过算了,说再多也是没用的,大不了他把人好好护着,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宝贝,我去洗个澡,你先自己玩,一会带你去吃饭。” 淋了一晚上的雨,再不洗就要发霉了,戎遣把人放在沙发上,起身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进了浴室。 云肆渡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有点无聊,对着镜子开始编自己的头发玩。 戎遣智脑里的故事他都听烦了,拿来的漫画书也看完了,智网上除了每天都会增加新的怪物图鉴之外,也没有什么新鲜事了。 东洲一点也不好玩,他想回中洲了。 戎遣还没带他出去玩过呢,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他带自己去。 云肆渡脑子里想着别的事,头发编坏了都不知道。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一头长发已经缠在一起,成了一团糟。 “哎呀,这什么呀!?” 刚开始云肆渡还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解开,到后面被弄得实在烦了,拿起剪刀就准备剪掉。 戎遣正好从浴室里出来,看见他这个架势,当即吓了一跳。 连忙走过来夺走他手里的剪刀,在人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干什么呢?” 云肆渡把他乱成一团的头发捧给戎遣看,脸上的表情既气恼又委屈,可怜巴巴地说道:“不小心缠在一起了,我弄不开。” 看他这个样子,戎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能无奈叹了一口气。 他不过是去洗了个澡,小少爷一个人就能把自己气成这样,这要是不小心弄丢了,捡回来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估计能直接从乖巧小孩变成叛逆小孩。 戎遣放下剪刀,让云肆渡背对着他坐好,拿过一把梳子小心地给他梳理那一团头发。 戎遣很有耐心,且足够用心,不一会就让乱糟糟的头发柔顺如初。 云肆渡端着下巴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张口就夸赞道:“真好看,戎遣你手好巧啊。” 戎遣:“……” 他只是把头发梳顺了,又不是在上面编花了,哪里来的真好看。 他看云肆渡就是想夸他自己。 戎遣顺手抽过一条发带,将云肆渡的头发扎起来,顺着他的话附和道:“好看,你长得好看,就算头发乱糟糟的也好看。” 云肆渡顿时弯了弯眼睛,不知谦虚为何物地说道:“你真有眼光,找了我这么好看的人给你做男朋友。” 戎遣哭笑不得,就算起初并不是这个原因,也只能点头应“是”。 看云肆渡这个样子,他就怕说个“不”字,小少爷就要跟他闹起来了。 “戎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戎遣就知道小少爷这会心情不错,他勾起唇回,“怎么了?” 云肆渡端着下巴卷了卷自己的发尾,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恐怕还得再等等。” 戎遣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夏采西想见我们的指挥官,我需要在这帮她联系。” 云肆渡卷发尾的动作一顿。 阿遣的上司要来,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纳兰佛予不敢把人渗透进中洲,就是因为那位指挥官手段强硬到可怕,根本没有任何空子可钻。 还有他身边那个银发狼耳的家伙,听说是鬼族和怪物的克星。 病毒传播初始,他一个人就屠了一整座城的怪物,还杀了几只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鬼族。 有些事情能瞒过阿遣,可不一定能瞒过他们。 看来,他需要做点什么了。 第37章 见家长 吃过早饭之后,戎遣就给执行大厦指挥官办公室的主系统智脑拨去了通讯。 作为拥有执行大厦第三执行权限的主系统“永昼皇后”,白殷和明厄都不在的情况下,她可以代行部分管理职能,在危难之际尽力保全执行大厦。 【戎部长,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永昼皇后的声音轻柔冷静,颇有几分指挥官大人的风范。 戎遣:“帮我转接指挥官的智脑通讯号。” 永昼皇后:【好的,请稍等。】 因为身份特殊和保密需要,戎遣一般不会直接给白殷的智脑发私人通讯,都是通过主系统智脑转接。 而白殷有私事联系他,也是通过明厄的通讯号进行交谈。 毕竟在五洲之内,还是有无数人想要这位中洲指挥官的命的。 过了一会,通讯被接通了。 白殷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背景是戎遣在成年之前住过的家,他们的明总部长穿着浴袍在拖地。 几个家政机器人在旁边看着,只敢加油打气,不敢上去帮忙。 明总部长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一看就是做错事被罚了。 看来今天执行大厦没什么事,两位平时忙得脚不沾地的长官都没在执行大厦工作。 注意到戎遣的视线,白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咳了两声,问道:“怎么了?” 戎遣连忙收起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整理衣服正襟危坐,将夏采西的请求一字不差地讲给白殷听。 白殷听完之后思考片刻,点头说道:“那我们就过去一趟吧,和东洲建交对我们没坏处。” 正在拖地的明厄闻风而来,从后面挤过来,脑袋靠着指挥官大人的肩膀蹭,问:“怎么了,是要出门吗?” “嗯。” 白殷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强忍着把茶水泼到这人脸上的冲动,说:“去东洲。” 几个小时之后,时间来到下午,日光正盛,可没一个人从东洲行政大楼的停机坪上离开。 戎遣带着执行部全副武装的部员分列在停机坪周围,警戒一些外来危险因素,保证直升机降落环境的安全。 夏采西带着几个文职官员,甚至还专门把退休好多年的外交官也调了过来,以最大的诚意迎接中洲的指挥官。 又过了一会,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夏采西终于看见一架涂有执行大厦标志的防爆直升机,自远处行驶而来。 直升机缓缓降落,夏采西激动地走上前去。 舱门打开,率先下来的是明厄,他先是眯眸扫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危险,才回身将白殷接了下来。 夏采西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最后发现下来的只有两个人。 她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问旁边的戎遣:“贵洲的指挥官这么信任我们吗?” 她以为执行大厦指挥官出行,起码会有很多人随行保护,没想到只有一个人。 并不是因为信任。 戎遣想,那是因为有明厄一个人就够了。 “好家伙,你们这是把雇主杀了啊。” 白殷去跟夏采西做短暂的交涉,明厄就直接朝戎遣走过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凑近过来,用幸灾乐祸的语气低声说道:“恐怕这次你连我家指挥官的任务都没完成吧。” 正说着,明厄视线一转,就看到了戎遣身后的云肆渡,小家伙看到他像是被吓到了,怯生生地往戎遣身边躲。 明厄挑了一下眉,“哟,这不巧了么,咱儿媳妇也在呢?” 接着他状似无意地说道:“要见咱儿媳妇一面可真不容易啊,来的路上还碰到了会飞天的怪物,要不是那怪物还没适应好自己的翅膀,被我找到了破绽,我们差点就交代在半路了!” 云肆渡身体微僵,抓着戎遣衣角的手收紧。 第38章 家属不用避嫌 “要是被那东西咬一口……” 明厄对着云肆渡摇了摇头,语气神秘而带着一种可怕的意味,故意拉长声音说道:“人就死了!” “好……好可怕!” 云肆渡顿时瞪大了眼睛,眼泪汪汪地往戎遣怀里钻,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藏起来。 戎遣还以为他是被明厄的话给吓到了,赶紧把人护在怀里,毫不留情抬手地将明厄给挡开了。 “明总部长,你吓到我的人了,请注意一下自己的嘴脸。”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明厄,除了称呼之外,态度和语气都像是要篡位,“渡渡他年纪还小,听不得这个,明总部长要是想讲恐怖故事,我可以勉强配合听一下。” 明厄:“……” 明厄“哟嗬”了一声,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颇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我怎么就养出来你这么个深情的玩意?” 难道他最先该关心的,不是他们差点交代在半路吗? 他讲的是恐怖故事吗? 他讲的是事实! 这混小子,真是越长大越不孝! “亲爱的你看他!” 明厄气愤又恨铁不成钢地瞥了戎遣一眼,跑去跟白殷告状了,“戎遣有了老婆就忘爹,你回头可一定要扣他工资,让他没钱娶老婆!” 夏采西和白殷相谈甚欢,她建议道:“这里不太方便,不如我们找一个安全的环境继续详谈。” “好。” 白殷脸上的表情始终没变,在明厄冲过来抱住他的一瞬间,头也不回地握拳在人的后脑上砸了一下。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明总部长“嗷”地嚎叫了一声,然后捂着脑袋安分了,像受气小媳妇一样低眉垂首跟在指挥官身后不说话了。 “……” 旁边的夏采西一众人面面相觑,见白殷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也拼命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 但众人心里还是忍不住想。 这位明总部长和传言中的残暴可怕不太一样,起码没有他们认为的那样不好相处。 很快,他们就来到行政大楼顶层的一个安全性极高的房间。 整个房间大概有一百多平米,两侧都是落地窗,中央放了一张专门用来谈判的长桌,地毯下铺着防坍塌的构架,周围也配备有信号屏蔽装置。 关上门拉上窗帘,整个房间就会变成一个,完全无法从外面窥探的密室。 明厄围绕着整个房间走了一圈,在各种正在工作的仪器上敲敲打打,最后十分不满意地皱了一下眉,“你们以为的安全保密,在我眼里却满是漏洞和破绽。” 要是这个房间里坐的全都是一群麻瓜也就算了,关键是他家指挥官也在,他就不得不多说几句了。 虽然他们的设备确实比不上中洲,但也是用了最好的,被明厄如此批评贬低,东洲的一众高官就算脾气再好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什么好相处,刚才的想法全都是他们的错觉! 夏采西脸色有些僵硬,她先是安抚了一众高官,然后试着商量道:“那……我们再换一间?” 虽然对方说的话确实不好听,但到底是他们邀请人家来的,这点诚意还是要有的。 “不用了。” 明厄没有一点下别人面子的自觉,朝戎遣打了个响指,这会脸上带着不耐烦,浑身那股上位者的气势就显露了出来,竟也让人不敢直视。 他说:“还是用我们的吧。” 戎遣点头,对着林竟打了个手势。 随后一众执行部员将身上的魔方囚笼拿出来,呈打开状态放在房间周围的地面上。 随后智脑连接改变内部形态,那些黑色的魔方体里冲出一道电磁,跟周围其他魔方的电磁相连,形成了一个电磁保护罩,紧密跟房间贴合在一起。 夏采西和她身后的一众的高官都看呆了,不仅是那个构造特殊的黑方块,还有那些电磁形成的幕布,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类似于玄幻小说里面,能储藏东西的空间一样的存在。 上次夏采西看见戎遣,从这个黑漆漆的魔方里面掏枪掏刀,心里都快要羡慕死了。 要是他们也能有这些武器装备,是不是就不用怕那些怪物再卷土重来了? 站在戎遣身后的云肆渡,也好奇地戳了戳他别在后腰的黑色魔方,想知道这是什么材质做成的。 执行大厦的武器连鬼族都能杀死,这不得不让他多了几分警惕。 投放计划才刚刚开始,如果因为执行大厦的介入夭折,那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他准备戳第二下的时候,突然被捉住了手指,抬头就被戎遣屈指轻轻弹了一下脑门。 “哎呀!” 云肆渡捂着脑袋瞪他。 戎遣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又怕他是真的疼,忍不住伸手去给他揉,无奈说道:“这可不是玩具,很危险,再乱动小心伤到你。” 云肆渡冲他吐了吐舌头,让人偏过头去不搭理他了。 这时,有人端着茶水进来,先是给长桌尽头的夏采西倒上,然后又来到白殷面前,将那盏白瓷杯缓缓蓄满。 随着水流注入茶杯,白殷点头致谢,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然而就在这时,异象突生—— 那个端茶的侍应生突然从托盘底下掏出一把匕首,面色狰狞地朝着面前的白殷刺过来。 “白先生!” 夏采西一众人大惊失色,短短零点几秒的时间内,连自己怎么死都想到了。 “啪——” 就在那把匕首即将刺中白殷的瞬间,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从斜刺里伸过来,抓住了那人的手腕,让匕首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下一秒,侍应生的腕骨直接被捏碎,“咔嚓咔嚓”的骨裂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让不少人心生悚然。 “啊——” 那人刚惨叫一声,就被明厄掐住脖子卸掉了下巴,疼得冷汗都掉下来了,硬是再也喊不出一声。 除了执行大厦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以及及时被戎遣捂住眼睛的云肆渡,其他人都被这场景吓得不轻。 恐怕这辈子都对明厄两个字有了心理阴影。 不是,他怎么能比刺客还狠啊? 几个执行部员上来将人拖走,明厄走回白殷身后,边摘掉手套边问:“这次除了我们的人,还有谁在东洲?” 经过刚才那一遭,现在更是没人敢忤逆这位明部长,一个高官连忙说道:“还……还有北洲的几个研究员,他们都是沙希勒叫过来的,跟我们无关!” 来之前自然是了解过东洲的统治体系,听了他的话明厄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对北洲威胁最大的就是中洲,他们趁机做点什么也正常。 只是在找到绝对证据之前,两洲之间是绝对不能开战的。 白殷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连眉梢都没有触动半分,仿佛刚才被刺杀的人不是他。 他端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品着茶,眼皮浅浅撩起,带着压迫感的目光越过长桌落在夏采西身后几个人身上。 唇边带着温和却又不容置疑的笑,“时间差不多了,那么就请无关人士回避一下吧。” “无关人士?” 夏采西身后的几个高官面面相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白殷说的是他们,一时间有些不理解,“这……” 他们说到底也是东洲的核心人员,怎么就叫无关人士呢,这位指挥官是不是搞错了? “你们都在东洲的首席底下做过事,我不太相信,这个理由够吗?” 白殷放下茶杯,杯底在桌面上放出轻微的声响,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戴着手套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收回视线淡淡道:“当然,你们也可以不离开,我不强制。” 在他身后双手抱臂的明厄勾起唇,将他的未尽之言说完:“只是恐怕我们也不能为东洲提供相关武器了,毕竟谁也不希望给自己养个白眼狼,你们说对吧?” 几个高官脸上青白交错,好不精彩。 他们算是明白了,执行大厦这两位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表面看起来温和好相处,其实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可他们就算心里再不满,面上也不能表现出一点,还要笑着点头应是。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回避一下好了。” 东洲现在走到如此地步,他们根本没有资本跟如日中天的中洲谈条件。 除了妥协之外,别无选择。 云肆渡也不想待在这里,于是跟着那几个高官往外走。 “诶!” 余光瞥见这一幕的明厄大步走上前来,抬手拦住云肆渡,脸上又挂上了那副不正经的笑,“家属不用。” 云肆渡一愣,刚准备说什么,突然注意到明厄手指上的东西。 第39章 我喜欢听就够了 那是一枚素戒。 就圈在明厄的左手无名指上,刚才他戴着手套看不见,这会却是存在感极强。 让云肆渡有些移不开眼。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上面刻着两个字母——by。 名字很好猜,云肆渡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两个字。 白殷。 因为他们看起来太亲密了,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意识到他们对对方的重要性,没人会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们之间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句言语,都能在不经意间证明,对方是自己的唯一。 云肆渡很羡慕。 但他知道这是一个神圣的东西,不是随便就能戴的,起码现在的他和戎遣不可以。 明厄注意到云肆渡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不用猜也知道他在看什么,他笑了笑说:“我跟我们家指挥官情比金坚,要是羡慕的话,让戎遣也给你……” “不需要。” 云肆渡收回了目光,偏过头去不再看,他鼓起脸颊,有些倔强地说道:“我和阿遣的感情不需要这些东西证明。” 就算没有那种东西,他们也会永远在一起的。 明厄挑起眉,倒是难得有点良心,没有挖苦人家。 心说这孩子跟戎遣小时候一样别扭,越想要什么就表现得越不在乎。 明明眼里的羡慕都快要溢出来了。 正在跟林竟交代怎么审问那个侍应生的戎遣注意到这边,他走过来,捏了捏云肆渡鼓起来的脸颊,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家渡渡生气了?” “嘶——戎遣你恶不恶心?” 明厄快要被戎遣的称呼肉麻死了,这感觉就像是有个天天对你冷言相对的人,突然说起了还用叠词的软话,真让人受不了。 他恶寒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用阴阳怪气地语气说道:“还我们家,人家认你了没啊就喊?” 戎遣已经跟他怼习惯了,并没觉得有什么,也不打算搭理他。 但云肆渡却听不下去了,他毫不畏惧地瞪着明厄,眼神和表情都很凶,十分护短地说道:“怎么,只准你那样喊白殷,不准戎哥哥这样喊我啊?” “我喜欢听就够了。” 云肆渡冷哼一声,高傲地抬起下巴,“关你什么事?” “别气,他就是羡慕我们。”戎遣摸了摸他的发顶,有些哭笑不得地给人顺毛。 说实话,敢跟明总部长叫板的还真没几个,像云肆渡这样还呲牙的就更稀有了。 要是被执行大厦其他几个部长知道,说不定都要把云肆渡供起来了。 明厄:“……” 好啊,现在都有人帮着戎遣跟自己作对了。 再这样下去,他的家庭地位岌岌可危啊。 明厄撸胳膊挽袖子,刚准备教训一下这两个小崽子,坐在长桌前的白殷就开口了。 “明厄,过来,给夏秘书长介绍一下我们的检测设备。” 明厄给两人一个“你们给我等着”的眼神,然后乖乖走回去,从随身携带的魔方囚笼里,拿出来一个卡牌一样的电子仪器。 他将那个电子卡牌在手里转了一圈,说道:“这是我们安全部的最新发明,可以同时测出怪物、感染者以及鬼族的隐藏身份。” “如果对方是怪物,它就会亮绿色的光,感染者是黄色,而鬼族则是红色。” 说着,明厄先在自己身上测了一下,光没亮。 要是亮了才可怕。 白殷说:“为了双方之间的信任,不如把在场的人都测一遍吧。” 听到这话,云肆渡下意识看向坐在长桌前的人,却对上了白殷带笑的目光。 第40章 被检测出来了 明明很温和没有任何攻击性,却让云肆渡心头一跳,下意识想要炸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这是白殷见不得明厄被他们欺负,故意在给明厄出气。 而且还是用非常合理的方式。 云肆渡承认,他确实被威胁到了。 对方知道自己在乎戎遣,就算不确定程度如何,但也足够了。 因为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在戎遣面前暴露身份。 不过半秒,白殷已经收回了目光,他们之间这个对视仿佛从未出现过,就连旁边站着的戎遣都没有察觉。 “不如先来测我吧,我也想试一下。” 夏采西对新事物接受得很快,十分积极地站起来举手示意,那表情跟上课希望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没什么两样。 可以看出来是真的非常渴望为东洲引进新武器了。 作为协助首席管理一洲的秘书长,她明显要比首席本人要负责任的多。 明厄如她所愿,走过去将电子卡牌在她手腕上轻轻碰了一下。 光没亮。 这很正常。 感染者是进不来这个布满电磁的房间的,不然体内的病毒会被刺激,导致直接变成怪物。 紧接着执行部的部员也都被测试了一遍,现在只剩下指挥官本人,以及他和戎遣三个人没测了。 这时候再走已经不合适了。 那会显得更可疑。 云肆渡眯眸看着走向他们的明厄,面上不显露分毫,实际上心里已经思考了很多应对措施。 把仪器弄坏或是把明厄揍翻是下下策。 现在的他揍一个没有任何武力值的纳兰佛予还可以,但要是想要揍翻明厄和戎遣,那就差得太远了。 更别说还有一个实力不明的白殷。 现在动手无异于往枪口上撞。 而就在这会时间,明厄已经把戎遣测过了。 他把玩着手里的电子卡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天天跟怪物打交道,没变成怪物还真是奇迹,是因为没喜欢的吗?” 戎遣冷笑一声,丝毫不退让,“如果我变成怪物,先咬死的就是你。”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 明厄笑着挑起眉,颇有些不要脸地应下这句话,“看来我在你心里的份量还挺重的嘛。” 实际上,他这句话并不算是空穴来风。 相对于低级怪物的丑陋面相,高级怪物则拥有人的外表,他们热衷于窃取人类漂亮的皮囊,来让自己完美藏匿于人类之中。 而比虚假的皮囊更可怕的,是他们所拥有的蛊惑人心的能力。 他们就是欲望本身,而往往有些人不能克服自己的欲望,从而沦陷其中。 曾经有很多人都在消灭怪物的道路上被怪物引诱同化,变成了怪物的一员。 戎遣杀了那么多怪物,见证了那么多的人性丑陋,却仍没有过任何动摇,足以可见他心智的坚定。 毕竟凝视深渊太久,难保自己不会也变成深渊。 站在戎遣身后的云肆渡冷下了神色,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明厄,心里想把这个人揍翻的心思更重了。 他总是欺负他的阿遣,还说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讨厌! 阿遣最爱的明明是他才对! 明厄注意到他丝毫不掩饰怨怒的视线,没忍住吹了一声口哨,按着戎遣的肩膀说道:“小家伙,连这种醋都吃啊,看来你真的挺喜欢我们家戎遣的么,那干嘛这么不坦诚呢?” 云肆渡一愣,第一个反应是明厄可能知道了什么,但又想到对方没有证据,于是放下心来。 只认为明厄是故意诈他。 戎遣转过头来看他时,云肆渡又恢复了那副傲娇的样子,没让人看出来有一点吃醋的意思。 明厄就会告状,真是烦死了! 他可不能让戎遣知道他也是小气鬼。 明厄还没忘了自己的正事,他将手里的电子卡牌抛到空中又接住,示意他,“好了,快把手伸出来,难道你想让我在你的漂亮脑袋上测吗?” 明厄不得不承认,虽然戎遣别的地方不如他,但在审美这一块还是能跟他齐平的。 这小少爷长得虽然没有他家指挥官好看,但那副单纯傲娇的样子,倒是跟他家指挥官以前有点像。 不然也不会对人有如此大的容忍度。 云肆渡看了一眼那个仪器,却犹豫着迟迟不肯伸出手,下意识就要往戎遣身后躲。 “怎么了?” 戎遣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由得回身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发顶,低头对他轻声说道:“别怕,只是碰一下就好了,不疼的。” 然而他这个动作就等于逃避,周围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有的人已经目露警惕。 明厄轻笑一声,侧身挡住周围的目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害怕自己被测出来是个怪物啊?” “别怕,就算是怪物,你也是有一张漂亮脸蛋的怪物。”这位明总部长调侃起人来,完全不顾人的死活。 云肆渡立马炸毛了,凶巴巴地瞪他,“你才是怪物!” 说完他就扑到戎遣怀里,红着眼鼓起了脸颊,委屈巴巴地不说话了。 看起来真的是被明厄气坏了。 “渡渡不气,你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是怪物呢,他为老不尊乱说话,我们不理他。” 戎遣心疼地屈起指节碰了碰他微凉的脸颊,抬头颇有些不满地瞥了明厄一眼。 那意思很明显。 不让明厄欺负他的人。 “行吧。” 明厄耸了耸肩,将手里的仪器递给戎遣,表面看起来很好说话,眼底却划过一丝坏心的不怀好意,“不想让我碰,那你来给他测吧。” 就算戎遣再护着他,这个流程也是绝对不能少的。 前面那么多人都做过了检测,包括戎遣也做了,没道理他就是例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不属于他们执行大厦人员的小少爷,才是最应该被先检测身份的。 明厄抱起双臂在旁边看着。 反正这一遭云肆渡是逃不掉的。 正好也能吓吓戎遣,让他长点记性,别再那么恋爱脑。 戎遣从他手里接过电子卡牌,以为云肆渡是害怕这种未知的东西,还在哄着他,“别怕,很快就好了,就一下。” 这次云肆渡不能再拒绝了,他咬了咬下唇,沉默着对戎遣伸出了手。 怕吓到云肆渡,戎遣只是拿着电子卡牌在那细白的腕子上轻轻碰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 叮—— 仪器上的光亮了。 第41章 戎哥哥你害怕了吗 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要不是戎遣还稳稳当当站在那,对这种情况极其敏感的执行部员们,恐怕都要掏枪了。 明厄勾起唇,十分幸灾乐祸地去看戎遣的脸色。 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戎遣脸上不仅没有任何恐惧害怕的样子,甚至连意外和难以置信都没有。 明厄:“?” 这是什么情况? 其中最淡定的,恐怕要当属云肆渡本人了。 亮的是黄光。 代表是感染者。 但这在这个房间里不成立。 不然他早就变成一头失去理智的怪物了。 但他还是下意识看向戎遣,害怕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比如恐惧厌恶之类的感情色彩。 他可以不在乎别的任何人的看法,却不能做到不在乎戎遣的。 戎遣脸上的表情和刚才没什么区别,揽在云肆渡腰间的手臂始终都没有松开,相反怕他多想还收紧了几分。 他将手里的仪器丢给明厄,淡淡道:“我家渡渡怎么可能是感染者,你这东西坏了吧。” 这个语气连一点疑惑都没有,全是笃定。 明厄:“……” 不是,戎遣宁愿怀疑是他们的仪器有问题,都不愿意怀疑云肆渡有可能是感染者? 虽然但是,难道科学不比直觉更可靠吗? 明厄忍无可忍:“戎遣,你能不能理智判断,动点脑子能死吗?” 不过刚说完这句话明厄就后悔了。 因为戎遣是恋爱脑,就算动了也没用,恐怕全都想着怎么维护云肆渡。 事实上他想得没错,因为戎遣下一句话就是:“我确实是从各方面理智判断过的。” “我们已经开启了电磁禁制,如果渡渡是感染者的话,他现在早就变成怪物了,可他现在并没有变成怪物。” 他看着明厄,挑眉说道:“总不能是我们的电磁禁制出了问题吧?这就是自相矛盾了明总部长。” 明厄:“……” 既然你这么有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其他部员面面相觑,手里的枪不知该举起还是放下,就这样保持着一个要抬不抬的状态,就像是一群愣住的大头鲸。 他们信任戎遣,可不代表就不会怀疑云肆渡。 毕竟那个仪器他们每个人都用过,可以证明是没问题的,总不能正好到了云肆渡这里就坏了吧? 可戎遣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会对自己使用的东西有包庇的滤镜。 比起怀疑仪器,他们更愿意怀疑云肆渡。 不然他们执行大厦的努力算什么? 刚才还大大咧咧的夏采西此刻像是个腼腆的小姑娘,坐在椅子上抠抠手指摸摸桌子,看起来比当事人还有些手足无措。 出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啊!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白殷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新出的仪器功能还不稳定,出问题是很正常的事,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说着,白殷从明厄手上拿过电子卡牌,在自己手腕上点了一下。 下一秒,仪器也亮了。 是绿色的光。 好家伙,直接判定为怪物。 所有人心里的第一想法都是,这仪器真大胆。 竟敢碰瓷他们的指挥官。 刚才还说戎遣是恋爱脑的明总部长,见此毫不犹豫地说道:“现在看来确实是仪器出问题了。” 戎遣嗤笑一声。 白殷又在他脑门上测了一下。 红光亮了。 戎遣:“……” 仿佛是觉得这样还不能让人信服,白殷又喊了林竟过来,同样测出了绿光。 “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中间并没有怪物和感染者,或是……” 白殷对着云肆渡笑了一下,将仪器又在云肆渡的手上测了一下,在红光亮起的瞬间说道:“鬼族。” 云肆渡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宝蓝色眼睛里,似有什么暗流在涌动。 而白殷就站在那里任他看,始终完美无缺的笑容里看不出任何破绽,那温和之下的真实存在,也被掩藏地严严实实。 这是云肆渡第一次看透却又看不透一个人。 他知道,这是白殷给他的一个警告。 他甚至能毫不犹豫地猜到缘由。 就是因为他跟戎遣一起欺负了明厄。 甚至跟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完全没关系。 真神奇,原来中洲这位只活在人们传说中的指挥官,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也有爱恨情仇,也会见不得别人欺负自己的爱人。 而让云肆渡看不透的,就是白殷到底想做什么。 从抵达东洲到现在,这位指挥官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可偏偏他每次开口,都能切中事情的重点,让所有的发展走向都在他的计划和预料之内。 别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 他的情绪自己明明可以清楚感知,可对方做的事却又跟那些情绪无关。 云肆渡甚至有种莫名的想法。 只要白殷想,他就可以随意伪装出任何情绪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他真实的内心却被隐藏的太深,完全无法预测和捉摸。 没想到他也有看不清别人感情的一天。 云肆渡的胜负欲一下子就被激了出来,他突然弯了弯眼睛,歪着头看向白殷,疑惑地问道:“如果我是鬼族的话,你会杀了我吗?” “渡渡!” 戎遣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他刚准备开口让白殷不要在意,就听到后者平静地回答了云肆渡的话。 “无论是谁,都不能对任何无罪的生命作出审判。” 云肆渡又问:“什么算是无罪呢?”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会犯错,谁又能完全做到无罪呢? 白殷说:“问心无愧。” 云肆渡愣住了。 “下次别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明厄不是每次都能容忍的。” 白殷将电子卡牌还给明厄,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我们并不是你的敌人。” “渡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戎遣刚才是真的被云肆渡的话吓到了,他捏了捏人的脸颊严肃批评道:“下次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了。” “什么话呀?” 云肆渡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神情纯然地问他:“说我是鬼族吗?” “戎哥哥,你是害怕了吗?” 第42章 好想囚禁他 白殷刚才那一番操作,已经打消了所有人的怀疑,因此现在已经没有人继续注意这边。 白殷回到桌前,明厄站在他身后,继续给夏采西讲解他们的一些武器以及工作原理。 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 厚重的窗帘紧紧拉着,挡住了午后炙热的阳光,房间里就像被巨大的阴影笼罩,提供安全感的同时也会让人有些压抑。 心中的某些感情无法得到疏解,就会演变成可以伤害他人的利刃。 “不是。” 云肆渡毫不意外地听到这两个字,甚至以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也对。 无论是执行大厦提供的武器,还是戎遣本身优越的战斗经验,他都不会惧怕鬼族。 因为他们早就具备了杀死鬼族的能力。 而就是因为如此,白殷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警告他! 云肆渡收了笑,他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戎遣,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当没有任何情绪时,竟是如此冰冷遥远。 可他却对戎遣的回答不满意。 尽管这个答案是标准且正确的,但却让云肆渡感到烦躁。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白殷的话让他不安,可对方并未表现出敌意又让他生出了迷茫。 云肆渡能看出来,对方很重视戎遣。 包括那个表面上看起来总是数落打趣戎遣的明厄,是真的在把戎遣当成自己的亲人来看的,不然不会对他说出“家属”两个字。 可这同时也能证明。 只要他们想,可以随时将戎遣从他身边抢走。 毕竟,有什么是比家人之间的羁绊更深的呢? 他见过很多人,为了所谓的“家”,可以痛苦地活下去,也可以毫无畏惧地死去,甚至是为之拼搏奋斗终身。 云肆渡从不会觉得最后赢的会是自己。 他已经输过太多次了。 “我不是说你是不是鬼族这件事。” 云肆渡的浅色长睫轻颤了一下,像是翩然而落的蝴蝶被惊动,美丽却也脆弱。 他陷入困顿的眼睛逐渐聚焦,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将疑惑的目光落在戎遣的脸上。 这次就算是不用感知对方的情绪,他也知道。 戎遣在生气。 “渡渡。” 戎遣说:“不要再随便说那些杀不杀的话,我不想听到这种字眼从你嘴里说出来。” 他蹙起眉,语气已然有了强硬的姿态,比往常都要严肃认真。 云肆渡说的话虽然不尖锐,却莫名让他感到很刺耳,但对方的眼神又让他心疼。 里面好像藏着许多玻璃碎片,透明而满是棱角,伤到云肆渡自己的同时也伤到了他。 所以有些话他必须要说出口。 “没人会杀你,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对你动手,我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从前的他鞭长莫及,但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将云肆渡纳在羽翼下的能力,就绝对不会再放手。 所以,不要再害怕什么了。 云肆渡又笑了起来,他应该是也想让眼睛染上笑意的,可是没有成功,里面一片冷寂。 但语气还是被他伪装成玩笑的样子,“如果是你们指挥官要杀我呢?” 有那么一瞬间,云肆渡想把所有真相都告诉戎遣。 那些灰暗不堪的过往、受制于人的无奈、恨不得死去的痛苦…… 他根本就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光鲜亮丽,剥去漂亮的皮囊和虚假的身份,内里是在泥沼里挣扎嘶吼的灵魂。 心疼也好,惧怕也罢,反正他也不会再放戎遣离开。 他就是这样低劣卑鄙,逼着戎遣做出选择,消耗他对自己信任和耐心。 就算回答不是他想听的也没关系。 这样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将戎遣囚禁。 求饶、哭喊、逃跑,爱或是恨,不过都是他们感情之间的调味剂罢了。 可他的阿遣还是太乖了,就算被他威胁到这种地步,还是把他最想听的答案奉上,“就算是指挥官也不可以。” 戎遣这么说。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选择了云肆渡。 甚至是在对方失去记忆,不能确定之后还会不会喜欢他的情况下。 戎遣从来都是个行事缜密而周全的人,可在面对云肆渡的时候,就算最后可能输得体无完肤,也没想过要放弃。 其实他并没有多想。 如果他能打动对方呢? 如果云肆渡也喜欢他呢? 说不定他就赌赢了呢。 云肆渡垂下头,额前散落的碎发将他的眼睛遮住,看不见里面涌动的情绪,只有唇瓣微微开合,吐出两个字。 “好乖。” 好吧,虽然很可惜,但好像更喜欢阿遣了呢。 他的阿遣就像一颗裹着巧克力外壳的糖果,舔掉外面的一层,里面是更加甜蜜的存在。 “什么?” 戎遣没听清云肆渡刚才说了什么,但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心情比刚才好了一些。 这样就够了。 “不告诉你!” 云肆渡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冲他吐了吐舌头,转身往外走去。 看见他这样,戎遣心软得一塌糊涂,松了一口气,唇角也不自觉勾起笑。 走出房间,入目是一条连接两栋楼之间的长廊,日光从遥远的光年之外落到身上,带着时光经久特有的温柔。 太阳就像是人心,过近的距离会被灼伤,合适的距离却能带给人温暖。 但总会有些人,冒着被灼伤的疼痛也忍不住去靠近,去触碰。 因为太想要成为那之中独一无二的存在了。 云肆渡弯起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ok”的手势,将太阳正好圈在手指间,那双宝蓝色的眼睛被映照地纯净而透亮。 他呢喃道:“原来……我也是某个人的独一无二吗?” “如果那个人是我的话,那么毫无疑问。” 这时,云肆渡腰间横过一条手臂,戎遣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被拥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 云肆渡刚转过头,就被戎遣勾着下巴吻了一下唇角。 接着是脸颊、鼻尖、眼睛,戎遣在他眼睛上吻了好久,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它永远染上被爱的温度。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云肆渡这才听出戎遣话里带着后怕,抱着他的手臂也比刚才要收紧,他挑眉问:“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的回答慢了一秒的话,是不是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戎遣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比如你从房间里出来后会消失不见,而不是在这里懒洋洋地晒太阳。” 云肆渡却是笑了起来,说了句像是安慰,又不完全是安慰的话:“不会。” 因为不是不会发生可怕的事,而是他不会消失。 如果把他囚禁起来是一件可怕的事的话,那戎遣算是猜对了。 虽然大多数时间他只想在戎遣身上看见甜蜜的情感,但在某些特殊到时候,他还是很乐意看见其他情感的。 毕竟他也期待着,把戎遣锁起来压在身下的那一天。 光是想想,就让人兴奋不已。 “好了,我们快进去吧,再这样玩忽职守你戎哥哥就要被批评了。” 戎遣最后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松开了他。 云肆渡撇了撇嘴,很想撺掇戎遣翘班出去玩,但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好吧。” 他已经吃掉一个晶核了,要是再把戎遣拐走去玩,戎遣回去就该被批评死了。 林副官说过,被批评可是很丢脸的。 他家阿遣脸皮那么薄,应该会哭鼻子的吧。 虽然他很愿意哄,但阿遣肯定会因为不让他担心而憋住不说的。 乖的让人心疼。 就在他们即将要推门而入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让两人同时心头一跳。 “云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第43章 被认出来了 两人很少有同时兵荒马乱的时候,云肆渡的身份和记忆就是一个雷点。 戎遣是害怕云家跟他抢人。 云肆渡则是害怕他恢复记忆的事情被发现。 所以在听到“云少爷”这个称呼的时候,两人心里竟不约而同的生出了同样的想法,而且还做了同样的动作。 什么人在说话? 不知道,听不见。 然后两人同时把房间的门推开,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然后关上门。 一气呵成。 直到进了门两人才发现对方也没听见那句话,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试探询问。 戎遣:“渡渡,你刚才听到有人说话了吗?” “听到了啊。” 戎遣慌了一下,刚准备旁敲侧击一下具体细节,就听后者接着说道:“可那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认识那个人。” 别说认不认识了,那人长什么样他都没看到。 戎遣松了一口气。 心说应该只是意外,那人应该是看错了。 不过两人的希望最后还是落空了。 因为下一秒,房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刚才那几个被赶出去的高官,簇拥着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走进来,脸上都带着有人撑腰的傲慢和窃喜。 说到底,他们还是不满被排除在外。 这不,立马就去搬救兵了。 最先站起来的是夏采西,她的脸上明显有些意外,“首席大人,你怎么来了?” 那老人满头花白,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并没有回应她,精明的眼神透过冰冷的镜片落在云肆渡脸上。 说出了跟刚才一样的话。 “云家的小少爷,你不在中洲,怎么跑来这里了?” 他的语气很熟稔,带着长辈特有的威严,看起来跟云家是旧相识,而且多次见过云肆渡。 不然不会这么笃定。 就在戎遣思考着怎么应对的时候,云肆渡先开口了,“你认得我吗?” “你又是谁?”云肆渡看着他,这次没有往戎遣身后躲,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和冰冷,“我不记得有见过你。” 在看到这个人之后,云肆渡原本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这个老人一定不敢说出自己的名字。 原因很简单,如果他说出自己云肆渡所认识的那个名字的话,那么在场所有人就会发现。 这位老人,就是三年前,北洲皇太子亲自下发的通缉令上的人。 北洲皇室找了他这么多年,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蜗居在东洲,还成了这里的首席。 如果纳兰佛予知道东洲的首席就是这个人,肯定恨不得刚开始就把沙希勒杀了,更遑论还跟人合作这么长时间了。 这简直是侮辱和讽刺。 毕竟,这位老人可是窃取了地下研究所的重要实验资料,不仅直接导致病毒泄露,还让他们这么多年来做的努力功亏一篑。 云肆渡敢保证,一旦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北洲很快就会派人来杀他。 而且,老人说这话的目的,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试探他究竟有没有失忆。 如果真的失忆了还好,他就不用担心云肆渡认出了他。 但如果没有失忆,那事情就要变得复杂许多。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云肆渡。 老人,不,应该叫他沙儒南,一个曾经享受北洲皇家学院最高荣誉的博士,最后却是背刺北洲最深的人。 很多人没有见过他,却都听过他的名字。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人知道他在后来将那些实验材料藏在了哪里。 他就这样无声无息消失,成为北洲地下研究所心中的一根刺。 “没见过么,难道是我认错了?” 沙儒南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对着云肆渡仔细看了两眼,然后摇了摇头,感叹道:“看来确实是我老眼昏花了,连人都认不清,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啊孩子。” 戎遣听到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临时否定,但只要云肆渡的身份不被证实,云家就没机会跟他抢人了。 老人是这样慈眉善目,让人无法将他跟一个罪大恶极的叛徒联想在一起。 云肆渡眼底的冰冷情绪消散的也很快,他歪着头,十分乖巧地说道:“没关系老爷爷,我也有认错人的时候,这不怪你。” 而在沙儒南点头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云肆渡立马低头拨弄自己的智脑,给一个之前在通讯录上却被戎遣删掉的通讯号发去讯息。 【你们找的沙儒南就在东洲。】 “中洲指挥官大驾光临,南某有失远迎,还望谅解。”沙儒南自称用的是他的假名字。 然而下一秒,让云肆渡、戎遣,以及沙儒南同时脸色骤变的事情发生了。 “沙儒南老先生,我们想见你很久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 白殷起身,甚至连头都没回,就准确无误地说出来沙儒南的真实名字。 “而且你也没认错。” 紧接着,站在白殷身旁的明厄看了一眼云肆渡,说道:“他确实是云家的小少爷。” 第44章 来自鬼族的复仇 “抱歉,我有点听不懂,你们刚才……是在喊我吗?” 沙儒南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思绪流转后很快反应过来。 他眯起眸子,镜片后的眼睛在看向云肆渡时迅速划过一道阴森,然后又恢复那副温和的模样,神情是恰到好处的疑惑。 他说:“我确实听过这个名字,只是……我不认识你们口中这个人。” “不认识吗?” 白殷朝这边走过来,头也不抬地在智脑上操作着,直到走到众人面前的时候,他才操作完抬起头,将智脑投射的界面给众人看。 “请问这个人不是你吗?沙老先生。” 只见智脑投屏上赫然是一张电子通缉令,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沙儒南的名字,以及挂着面前这位老先生的照片。 人和照片对得上,这次就算沙儒南再想反驳都反驳不了了。 夏采西率先喊出声来,“首……首席大人,您竟然是通缉犯!?” 站在沙儒南身后的几个高官大惊失色,纷纷往后退去,跟刚才站在他后面趾高气扬的样子大相径庭。 果然,当利益不一致时,以为很亲近的关系也会出现分歧。 “您恐怕不知道,国际安全联盟也给我们执行大厦发了联合通缉令,只不过我们还在考虑是否同意。” 白殷脸上带着笑,明明是过于秾艳的长相,可他周身那股上位者的气质生生让人忽略了他的漂亮,而只注意到他的压迫感,“如果您考虑跟我们合作的话,或许我们可以为您拒绝国际安全联盟。” 这话很狂,毕竟跟国际安全联盟作对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定就会被群起而攻之,但现在的中洲就是有这样的实力跟任何人叫板。 明厄始终站在白殷身旁,以守护的姿态窥视着任何可能对他的指挥官产生威胁的存在。 无人可以在他面前伤到白殷。 白殷说的很好听,但沙儒南知道没那么简单,他问:“合作的条件是什么?” “当初您从北洲借走的那些实验材料,我们也想研究一下。” 这位指挥官很是彬彬有礼,没用“偷”而是用了“借”这个字,但想起刚才的电子通缉令,这个“借”字也就显得有些讽刺了。 沙儒南没说答不答应,先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原来如此,看来大家都对那些实验材料感兴趣啊。” 这次被人认出来是个意外,他原本不准备出现的,但中洲执行大厦的指挥官莅临让他心中生出警惕,他以为对方知道了什么,所以想来探一探虚实。 但现在看来,对方已知的东西,不过是北洲当初通缉令上明说的那些而已。 “哦?” 白殷挑眉,状似很意外地说道:“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也想跟您合作吗?”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除了他们还跟沙儒南谈过合作的人,无非就是国际安全联盟。 最先是一个东洲,私自研究鬼族还不小心让病毒泄露,波及了全世界,国际安全联盟束手无策,已经让他们自己的地位和信服力岌岌可危。 再加上后来直接通过晶核制造出专门用来对付怪物的武器的中洲,现在很多人都在寻求中洲的帮助,而不再求助国际安全联盟,他们如此着急想要跟沙儒南合作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没了世界五洲的支持,到时候形同虚设的国际安全联盟自然要宣告破产。 而那些已经享受过其中好处的人,肯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说不定还会趁机在五洲制造混乱。 而毫无疑问,中洲一定是他们最先针对的对象。 只是白殷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但依旧还是不太明朗,对方会以什么方式瓦解他们中洲。 投放病毒目前肯定是行不通的,他们已经研发出来了疫苗和血清,只要是低浓度的普通感染都能救治。 想到这,白殷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他们总不能让鬼族的王亲自来吧? “我想你们都对实验材料具体是什么东西有些误解。” 沙儒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精明而谋划的目光落在面前这位指挥官的脸上,他说:“我带走的实验材料并不是一堆死物,而是……” “一群人。”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几乎让所有人变了脸色。 一直在关注着云肆渡的戎遣也不由得朝他看了过来。 众人因为这句话心中升起冰冷而古怪的情绪,在想到什么之后,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北洲研究了这么长时间的不死鬼族,用的实验材料竟然是人!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的心头被一块大石头重重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凝滞艰涩起来。 一个巨大的阴谋如今还未被人得以窥见它的真面目,却已经感受到了其中的恐怖和恶意,那是对人性的泯灭,对生命的亵渎。 无人不为之感到心惊胆战。 “既然……” 纵然喜怒不形于色如白殷,这会脸色也有些冷肃,他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发觉喉咙有些艰涩,不禁轻咳两声接着问道:“既然他们是一群人,那你是怎么……怎么说服他们跟你离开的?” 一般会有两种情况。 主动和被动。 自愿追随沙儒南而跟他离开。 或是被什么控制着,只有跟沙儒南离开这一个选择。 然而事实远比想象中的要可怕的多。 沙儒南不知所谓地笑了一声,像是在感慨,他说:“是我骗他们说可以让他们重新变成正常人,他们才跟我一起走的。” 剥开那层伪善的面具,沙儒南这张脸竟会变得如此面目可憎,那些执行部员纷纷紧握拳头,都想给这个老家伙一拳,以解心头之恨。 白殷已经无法再对这位老人保持应有的礼貌和尊敬,他冷了脸色,问:“你说的正常人是什么意思?” “你们恐怕不知道,病毒的本源就是鬼族的血液,被感染的人除了基因序列被改变成为怪物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沙儒南好像并不在乎将这么重要的情况告诉他们,他脸上甚至带着那种炫耀而自豪的笑容,“那就是跟病毒完美融合,同时拥有鬼族和人类的两种基因,从而觉醒专门为战争而生的异能力。” “什么!?” 房间内一片哗然。 原本以为人变成怪物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还能觉醒只有玄幻小说里才有的异能力。 要不是他们还是实实在在的普通人,都要以为他们一起穿越进魔法世界了。 “说到这了,我不妨告诉你们吧。” 沙儒南说:“以后人类面临的不只是怪物,还有这些拥有异能力的人类,以及……” “来自鬼族的复仇。” 第45章 他只要爱情 白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站在戎遣身旁的云肆渡,后者被戎遣牵着手,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到了冷漠的地步。 他问:“你们……对那些鬼族都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沙儒南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没有任何觉得不对的地方,“当然是不断抽取他们的血,用来做实验啊。” 一个濒危物种,就算再厉害,又怎么能比得过狡猾的人类呢? 他们只不过是用了点手段抓牢了他们的王,那些鬼族便不顾一切前仆后继,最后全都被地下研究所收入囊中,成了人类的阶下囚。 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时时刻刻承受痛苦,想死也死不掉,想逃也逃不走。 “对了。” 沙儒南和热衷于分享自己的实验成果,就算是暴露北洲地下研究所的实验进程也不在乎,“三年前我离开的时候,北洲地下研究所已经开始在培养能跟鬼族结契的人类了,现在应该有不少成功了,到时候鬼族就可以任由他们驱使了。” 这也是他这三年来一直不敢露面的原因,要是被北洲的人找到,等待他的无疑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结契?” 这又是什么玩意? 今天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过往那么多年从未听过的东西,大量陌生的信息突然涌入脑中,他们一时无法完全处理好。 这会猛然又听到一个新词语,都是一脸懵。 只有距离沙儒南最近的四个人,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脸色稍微有些变化,后面再也不能从他们脸上看到任何过于浓重的情绪和表情体现。 没人能看出来他们在想什么,也没人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任何破绽。 这就是常年居于上位者的习惯,深沉而难懂。 得不到反馈的沙儒南不禁觉得有些没劲,他说这些就是为了看到这群人脸上震惊恐惧的表情,从而获得自我满足的成就感。 沙儒南的语气不再那么高昂,变得随意了些,“鬼族是以人的七情六欲为生,可是现在的环境已经不适合他们生存,他们必须跟一个能专门为他们提供感情的人类,来确保他们能逐渐恢复自己本来能力。” 他想了想,接着补充道:“他们对感情很敏锐,特别喜欢爱情这种东西,听说给他们一点爱情的话,他们就会对你唯命是从,只不过这点还尚未被证实。” 因为没人会爱上鬼族。 就算他们拥有美丽迷人的皮囊,也没人会爱上这个危险而可怕的物种。 而鬼族一旦爱上人类,等待他们的也会是灭顶之灾。 沙儒南说:“而一旦跟人类结契,鬼族就会出现致命弱点,如果那个人类死亡的话,鬼族也会立刻死亡。” 所以没有哪个鬼族会愿意主动结契,他们必须先安排人类去跟鬼族培养感情,这个过程花费了地下研究所不少时间,不过最终还是有收获的。 “鬼族的王是最难结契的,地下研究所至今都没有成功。” 沙儒南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难得露出来唏嘘和钦佩的表情,摇了摇头说道:“那位王除了爱情之外什么都看不上,而他又完全能分辨出来各种感情,就连真假也能看出来,那几个贵族多次想跟他结契,甚至不惜杀死他好几次,但最后都没有成功。” 真心本就难得,更何况是真心的爱呢? 那位王恐怕永远也得不到他想要的那种感情。 听他说了这么久,白殷也发现了。 这里面有一个疑点。 那就是这些关于鬼族的信息和内容,是谁告诉他们的? 鬼族本就是个神秘而危险的种族,在千年前就已经消失在世界版图上,也从未在人类的视野中出现过,更别说去研究他们了,根本没那个机会。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北洲的人对鬼族能了解到这种知根知底的程度? 这不得不让他怀疑,在北洲皇室之中,还有什么人在掌控着大局。 是那位给地下研究所提供资金支持的皇太子吗? 还是那个就算已经年过耄耋,也依旧不肯退位的北洲总统呢? 如果知道的话,应该就能确定幕后之人的最终目的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执行大厦需要见一见那些拥有异能力的人。 “沙老先生,相信您对我们执行大厦的能力也有所耳闻,完全可以做到在北洲和国际安全联盟的追杀下保您余生无忧。”白殷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笑着跟人谈判道:“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见一下你说的那群人,确保您话里的可信度。” 不过几句话,白殷已经完全摸准了沙儒南的心理,最后那句话是他特地加上的,按照沙儒南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允许别人质疑他的成就的。 他一定会带他们去见那群人的。 这时,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云肆渡突然开口了。 “戎哥哥,你不是说我跟那个云家没关系吗?” 他转头看向戎遣,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为什么明总部长会说我是云家的小少爷啊?” 戎遣一遇到云肆渡的事就不顾别的事了,他在心里“呵呵”两声,去看明厄。 “对啊,明总部长,你记错了吧?” 戎遣的眼神里含了警告。 但我们的明总部长就跟眼瞎一样看不见,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云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你捡走云肆渡的消息,都来执行大厦要人了,别挣扎了,这人你是留不住的。” 戎遣眯了一下眸子,刚准备说什么,余光就突然瞥到云肆渡额头上多出了一个红点。 他突然瞳孔骤缩,脸色大变。 多年的作战经验让他意识到。 那是狙击枪的红点瞄准镜! 第46章 鬼族和他的契者 不只是云肆渡,就连沙儒南和白殷头上也有! 明厄几乎是跟戎遣同时发现的,他将白殷按进怀里,看了一眼周围紧闭的窗帘,判断道:“是热感成像仪,外面来的恐怕是专业军队。” 戎遣将云肆渡抱住,顺手推了一把沙儒南,子弹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击中了地面。 沙儒南倒在一群高官身上,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们乱了阵脚,纷纷四散逃窜。 脚步声和尖叫声响成一片。 不过对方暂时没有继续攻击,大概是没有找到目标。 戎遣带着云肆渡躲到一处安全的角落,朝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执行部员打了个手势,“林竟,开启热感屏蔽装置!” 而就在他刚说完这句话,一片嘈杂之中突然响起微妙而急促的“滴滴滴”声,就像催命符一般,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戎遣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几乎跟明厄同时开口:“拉开窗帘!” “哗啦——” 用来遮挡视线的窗帘被暴力拉开,人们顿时看见了那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只见落地窗上赫然布满密密麻麻的小型炸弹! 上面正一闪一闪亮着红光,这下真变成催命符了。 “亲爱的,把这个绳索套上。” 明厄抬手接过戎遣丢过来的钩索,迅速找一个结实的位置固定好,把另一头放在白殷手里,然后提起一把椅子扔向了落地窗。 落地窗砰然碎裂出一个大洞,冷风不断从洞口吹进来,扫过每个人神情各异的脸上。 “渡渡,抱好我就可以了,别怕。” 戎遣将受惊的云肆渡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看了一眼周围已经准备好的部员,跟明厄对视一眼,随后抓紧绳索,抱着云肆渡从破开的窗口跳了出去。 紧跟在他们之后的是明厄,他也想抱指挥官大人,但白殷的作战经验不比他们少,自己抓着绳索就能跳下去。 风声呼啸在耳边,明厄看着身旁的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仍分神在思考的白殷,十分不满地抱怨道:“你看戎遣他们,我也要抱抱!” 白殷看都没看他一眼:“滚。” 明厄:“哦。” 算啦,他家指挥官骂的也挺好听的。 林竟替夏采西绑上绳索,拉着人一起跳了下来,在他们后面是手里分别拎着一个东洲高官的执行部员们。 就在他们刚从窗口跳出来的时候,那些小型炸弹顷刻爆炸,碎破璃片和碎石块飞溅而落,冲天火光和滚滚烟尘成了他们降落之下的背景。 云肆渡被戎遣护着后脑紧紧抱在怀里,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被火星扫到半分,倒是戎遣的脸被烟灰染黑了几片,显得那双漆黑的眸更阴戾可怕了。 他在落地之后迅速找到掩体,将云肆渡放在后面,然后从后腰摸出魔方囚笼,丢在地上掏了一个烟雾弹出来。 白色的烟雾弥漫,所有的视线和热感探测装置都被遮挡,目标再次丢失。 行政双子大楼对面的钟塔楼之上,纳兰佛予收了望远镜,敲了敲耳麦,以最快的速度做出部署:“狙击手和爆破手撤出去,其他人做掩护,让鬼族和结契者过去,今天务必要杀了沙儒南!” 在一处隐蔽的废墟之后,一个黑发少年看着不远处的众人,在听完命令之后摘下了耳麦。 他额前的头发有些长,遮住了一半眼睛,气质略有些阴郁。 与之形成反差的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温柔软糯,比起命令更像是请求:“湮,拜托了,完不成任务的话,纳兰先生会生气的。” 在他身后,一个蓝发红瞳的鬼族点了点头,比起鬼族普遍艳丽的长相,他却是有些不起眼,脸上甚至还有伤疤。 湮说:“结束之后我想回小木屋喝蘑菇汤。” 少年笑着同意,“好。” 而在另一处高楼之上,紫发红瞳的鬼族又在凶他的结契者,“行了,别比划了,我已经听见了。” 被凶的少年也不生气,又冲着他打了几个手语:“你要安全回来。” “这不废话么,你不死,我怎么可能会死?” 鬼族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少年依旧执着地打着手语:“你不要凶,我会保护好自己,也请你不要受伤,不会死但会疼。” “知道了!” 可以看出来鬼族很不喜欢他婆婆妈妈的性格,观察好情况后就准备出发,“不过就是杀一个叛徒,我很快就回来了。” 少年又着急地比划了两下,可鬼族已经转过身去看不见了,他抿了抿唇,垂下头放下了有些酸疼的手。 然而下一秒,已经离开的鬼族去而复返,大步走过来挑起他的下巴吻了一下,然后十分不耐烦地说道:“这样行了吧,别给我看你那要死不活的脸色,走了!” 鬼族没有借助任何外物,直接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朝着目标飞奔过去。 少年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开去安全的地方。 直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夏缘,湮和桀已经过去了,我们回去吧。” 他转头,看见了这次的行动搭档温涉。 夏缘打手语问他,“你不留在这里,不会担心吗?” 温涉却说:“我还要回去给湮做蘑菇汤,他说回去之后要喝的。” 夏缘不再问,只是倔强地停留在原地不远离去,目光始终盯着远处桀快速接近目标的背影。 温涉摇了摇头,没再劝,自己离开了。 “戎部长,大楼附近有一处地下防空洞,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躲一躲!”夏采西灰头土脸地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朝不远处的戎遣大喊。 戎遣正在做着警戒,头也不回地对林竟打了个手势。 “你们先走。” 林竟接收到指令,让执行部员将沙儒南跟那一群高官护在身后,在夏采西的带领下往地下防空洞撤。 在所有人都走的差不多后,戎遣这才护着云肆渡跟上,边走边说道:“渡渡,一会你就跟沙老先生躲在一起,保护好自己。” 云肆渡没要求跟他待在一起,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好。” 而就在这时,原本该被保护得很好的一群高官中发出了惨叫声。 地下防空洞的入口在地上,就设在大楼内部一层,所以他们必须先回到大楼,然后才能进防空洞。 而在这个过程中,原本沙儒南和那几个高官,是被执行部员紧紧护着往大楼里撤的。 可就在他们刚进到大楼里,准备进防空洞的时候,沙儒南就看见,他面前的那个高官突然被一只手洞穿了心口。 那只血淋淋的手正好伸到他面前,只要在前进一寸,就能同样洞穿他的心脏。 那个高官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倒在地上死不瞑目了。 而随着他倒下去,一个紫发红瞳的人出现在沙儒南的视野中,对方甩了一把手上的血,缓缓抬起头,冲着他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沙老先生,好久不见啊。” 第47章 你比他们重要 鬼族的速度快到了可怕的地步,他甚至没有惊动最外围的执行部员,就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沙儒南面前。 “真可惜,刚见面就要说再见了。” 说着,鬼族尖锐的手爪就朝沙儒南的脖子刺了过来,沙儒南瞳孔骤然缩起。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立刻伸手将旁边的一个高官抓过来挡在身前,鲜血迸溅到他的身上和脸上,沙儒南惊惧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住手,不准动!” 执行部员纷纷举枪对准了那只还欲行凶的鬼族,他们手里的武器是专门用来对付怪物的,对鬼族也能造成伤害,但能不能杀死还另说。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有些紧张,一刻也不敢松懈。 而让执行部员都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乖乖举起了手,脸上挂着服软的笑。 如果不是那异于常人的发色和瞳色,以及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恐怕他们都要以为他只是一个无害的良民了。 桀冲他最近的执行部员眨了一下眼睛,“我投降。” “不,不要相信他!” 沙儒南刚说了一句话,就被人拽离了那只鬼族面前,往包围圈的另一边退去。 地下防空洞的门已经打开,几吨重的厚重合金门,只要一关上就连炸弹都炸不开,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封闭空间。 那只鬼族现在就挡在门口,除非他死或是让开,不然他们还是进不去。 几个执行部员刚准备请示是否击杀,就见沙儒南的身后又出现一只鬼族,蓝发红瞳长相凶狠,同样的招式直逼沙儒南的命门。 这次他们来不及再考虑,只能开枪射击。 随着激光击中鬼族的身体,灼烧出一个个焦黑的洞孔伤痕,那只鬼族却没有任何动摇,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继续攻击。 这次没人来得及阻止了。 眼看沙儒南就要身首异处,这时斜刺里突然伸过来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抓住了湮刺向沙儒南脖颈的手腕。 那尖锐指尖将将刺破沙儒南的一层皮,划出一道血痕。 是戎遣。 一众执行部员像是看到了救星,纷纷松了一口气,“部长!” 戎遣没说话,眼尾余光突然瞥到什么,骤然朝防空洞门口厉喝:“快躲开!” 只见刚才还说了投降的鬼族骤然发难,一脚踹掉了离他最近的那个执行部员的枪,一个肘击砸在人的后颈上,将人敲晕。 紧接着躲开一道激光射线,同时弯腰从军靴里抽出一把短刀,在手里转了一个圈就朝另一边的执行部员刺过去。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秒之间。 而就在他即将把短刀刺进人的心口时,手腕突然一麻,手里的短刀就掉在了地上。 随后脸侧袭来一阵冷风,没有任何犹豫,桀迅速后仰下腰,单手撑地踹了一脚对方拿枪的手,顺带捡起短刀挡住了对方刺过来的匕首。 冷兵器交接发出铿锵的碰撞声,在一串飞溅的火花中,桀看清了对方的脸。 他哼笑一声,说道:“明总部长,听说你杀过鬼族,我早就想跟你打一架了。” “我杀了不少鬼族。” 明厄一拳砸在对方的腹部,在对方弯腰的时候又抬膝狠狠撞向对方的脑袋,眼神透着果决的狠厉,“今天也不差你一个。” 鬼族先天有战斗的优势,桀的速度很快,在对方抬起膝盖的时候,已经抬手握拳同样狠狠砸了下去。 不过两人显然都不准备接下对方的攻击,几乎上瞬间就改变了方向,躲过去的同时也失去了攻击对方的机会。 桀揉了揉刚才被踹到的腹部,笑着看向明厄,只是他还没刚来得及说话,后背就被踹了一脚,整个人飞出去趴在了地上。 桀爬起来怒骂一声:“艹!” 白殷面无表情地收回脚,一边拿过一个执行部员的枪,连着对跟戎遣缠斗的湮开了好几枪,暂时牵制住对方的同时下达命令。 “别废话,东洲那些人快进防空洞,你们在外面很碍手碍脚。” 趁着那两只鬼族暂时被牵制,沙儒南和剩下的幸存高官纷纷涌入防空洞,云肆渡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 到门口时,白殷拉住了他的胳膊。 云肆渡转头看他,眼底没有多余的情绪。 白殷将一把枪塞到了他手里,“保护好自己,其他人不重要。” 冰冷沉重的质感让云肆渡不由得低头去看,却发现那不是执行大厦专门用来对付鬼族和怪物的激光枪,而是很普通的手枪。 众所周知,为了绝对的保护性,执行大厦研制的激光枪是专门用来对付怪物和鬼族的,无法对人类造成伤害。 而白殷却给了他一把能打伤人类,却伤不到鬼族半分的普通的枪。 云肆渡的眸底迅速划过一道什么,他最后看了一眼正跟鬼族战斗的戎遣,抬步往门里走去,“谢谢你。” 无论白殷会不会从他手里抢走戎遣,但至少此刻,对方是真的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的。 只因他是,戎遣所爱的人。 防空洞的甬道很黑,只用一盏盏煤油灯照亮,人影晃晃悠悠地照在墙壁上,显得周围十分阴森诡异。 所幸他们很快就能到达最深处,里面各种设施一应俱全,食物和水都充足,就算在里面待上十天半个月也不是问题。 云肆渡收了枪,跟着众人走出甬道,眼前刚恢复光明时,他脖颈的皮肤就被尖锐的针尖抵住。 沙儒南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镜片后的目光精明而阴冷,嗓音同样带着寒意。 “云少爷,外面那些北洲的人,是你叫来的吧。” 第48章 你恨鬼族吗 “目标消失,控制合金门的开关在那个红发女人手上,杀了她,夺过来!” 桀和湮的耳麦里同时传出纳兰佛予的声音,他们转头看向站在执行部员身后的夏采西,血红色的眸子里杀意毕现。 因为还需要安置行政大楼里的其他人,夏采西就留在外面没进去,而且她也有武力傍身,不需要保护。 虽然是秘书长,但她身兼数职,同时也是自备军队的领导者,关键时刻还要主持大局。 白殷是最先察觉那两个鬼族意图的人,他没有任何犹豫就朝夏采西跑了过去,对她伸出了手,大喊道:“把防空洞大门的控制器给我!” 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两只鬼族已经到了她面前,手指并拢成刀刺向她的心脏。 纵使有武力傍身,在这样极致的速度之下,她仍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夏采西瞳孔骤缩,眼前是那两双血色双眸,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死亡的场景。 这时,夏采西整个人突然被往后拽了一下,她失去重心往后仰去,飞扬而起的长发被锋利的指尖削断,纷纷扬扬落下来。 她被人推开跌倒在地面上,回头就见一道身影挡在自己面前,而那人的一侧肩膀已经被洞穿,鲜血顷刻间染透了作战服。 “林副官!” 夏采西大喊着,不自觉红了眼。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会有人因为她受伤!? 她明明在努力变强了啊! 林竟因为疼痛皱了一下眉头,他没有任何犹豫,随即迅速掏出枪,对着眼前鬼族的脑袋开了好几枪。 最前面那个紫发鬼族明显很爱惜自己的脸,没有任何恋战就往后退去。 蓝发的鬼族被打伤了眼睛,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暂时退开。 林竟用力按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一边用那条完好的胳膊将夏采西拉起来,一边将她手里的控制器拿过来丢向白殷。 白殷去接控制器。 最先退开的桀跟着冲上去,手里同时握着短刀,准备将这个看起来武力值最低的人杀掉。 白殷接到了控制器,桀也到了面前。 只是他连刀都还没来得及举起,白殷面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抬脚狠狠踹在了他的胸口,将他踹飞了出去。 “亲爱的,这个给我就行了。” 明厄屈指蹭了一下白殷的脸,将他手里的控制器拿过来塞进兜里,然后转身对着不远处的戎遣打了个手势。 后者会意,立即对执行部员下达命令:“准备实施压制!” 执行部员们立刻围成一个圈,将那两只鬼族围在中间,手里的魔方囚笼落地伸出锁链,交错连接形成牢笼。 突然出现了一个问题,囚笼的一边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出现了空缺。 鬼族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空缺,立马往这边跑过来,眼看就要冲出来。 这时,空缺的地方丢过来一个魔方囚笼,锁链瞬间修补了空缺。 两只鬼族撞在锁链上,顿时被灼烧了皮肤,不得不暂时往后退去。 原本该是林竟所在的位置上,站着夏采西。 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咬着牙强忍住哽咽的冲动,对着白殷说道:“这个位置我来顶,你们快去看看林竟,他……他有点不太好!” 白殷眸光一凌,立刻大步走过去,看见了靠坐在墙边林竟。 他捂着不断流出黑血的肩膀,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连呼吸都明显比之前微弱。 被鬼族伤到,恐怕比直接中病毒还要可怕。 “林竟,睁开眼看看我,你说过要为我执行大厦奉献余生,你忘了吗!?” 白殷在林竟面前蹲下,从后腰掏出一个白色的魔方形状控制器,控制器落地成白色漩涡,白殷从里面掏出一支血清。 听到白殷的声音,林竟强撑着困意张开眼皮,他似乎是想笑一下,但最后没能成功,只勉强扯了扯唇角。 对,他记得他说过。 没想到指挥官竟然也会知道。 其实完全是因为一时热血冲头,想跟父母证明自己,才自不量力地说了那样的话。 他说他这辈子都会奉献给执行大厦,直到生命消亡的那一刻, 因为到那时候,他就可以骄傲地告诉父母,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对的。 看着白殷给他注入血清,林竟却轻轻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说:“其实……我骗人的,我没有……那么伟大高远……的理想,我只想……赚好多钱,让我……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嘴上说的那么高尚,其实他也是俗人一个罢了。 白殷没说话,看着黑血的颜色变淡了一些,又从里面拿出一支血清,给他注射了进去。 这已经是刺激性最强的血清了,却也只能缓解一点感染的速度,可想而知鬼族本身的毒性有多强。 那些让人变成怪物的病毒,恐怕还是不知稀释多少倍的。 林竟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他知道自己就快要走到,他曾经所说的“最后一刻”了。 换个角度想想,他这也算是把这辈子奉献给执行大厦了,他没辜负理想。 “不……不用了……” 眼看白殷还要在他身上浪费血清,他艰难又虚弱地开口道:“就……就这样吧……没关系的……” 这辈子,能在执行大厦工作,能认识一个优秀强大的部长,认识这么多兄弟,已经值了。 他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大概…… 林竟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却突然出现了一道红发身影。 但下一秒,他的眼前便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刚才还说着话的人,最后一点微弱的呼吸也消失了。 白殷的面上浮现出一抹痛色,他拿着血清的手无力垂下,偏过头去遮住了眼睛。 不远处,刚布置完禁制的戎遣看到了这一幕,他瞳孔微缩,快步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然而走到近处,他的脚步却慢了下来,身上像是背负了什么沉重的东西一样,拖得他走不动路。 但再远的路也会有终点。 就像无论你跟多少人相识,最后也会分别一样,结局是已经注定好的。 “林竟……” 戎遣蹲下身来,开口时才发觉嗓音沙哑至极。 漆黑的眸底萦绕着一片郁色,更加看不清那本来的底色。 他像往常一样拍了拍林竟的肩膀,似是不相信,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副官,会这么轻易就死去。 可对方这次再也没有给他回应。 没有再喊那一句“部长”。 白殷站起身,除了眼眶有些异样,已经恢复了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这位指挥官为谁伤痛过。 他用力按住戎遣的肩膀,说:“我们会带他回家的。” 戎遣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有的时候部长不仅是一个职位和责任,更是一种束缚。 他不能软弱,不能屈服,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他也依旧要坚守在原地。 成为能让所有人仰望和依靠的存在。 在这个时候,连哭泣都是一种奢求。 看着这样的戎遣,白殷无奈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问道:“你恨鬼族吗?” 第49章 疯子要问你问题 整个地下室空间突然安静下来,几个高官失去了领导者就没有了主见,就算知道沙儒南是通缉犯也不敢做什么。 只能对着眼前的场景面面相觑。 地下室并不是全封闭的,有风从通风口吹进来,顶部的吊灯被吹得摇摇晃晃。 灯影幢幢,两人的身影不断被扭曲拉长,在一阵混沌后又归于平静。 云肆渡蝶翼般的长睫轻颤,垂眸敛下眼底一瞬划过的杀意,再次抬眼时只有一片纯然疑惑。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些人,而且你们都喊我云少爷,可我都不记得了?” “你的意思是,你失忆了?” 沙儒南握着注射器的手微微收紧,在云肆渡有动作的时候却并没有将针尖靠近,反而是谨慎地往后稍了稍。 毕竟他可知道注射器里药物的威力,用它来骗一个门外汉还行,要是地下研究所那些人,说不定巴不得他用这管药剂呢。 让眼前这个小少爷变成怪物,再把他和这里的人全杀了。 他可没有那么傻。 “我出过一次车祸。”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漂亮的宝蓝色眸子不知想到什么,泄露出一丝抑制不住的甜蜜来,他说:“是我的男朋友救了我,他对我不离不弃,我很喜欢他。” “男朋友?” 听到这沙儒南就有些懵了。 云家的小少爷连个门都没出过,哪里来的男朋友? 沙儒南又想起那个极力为云肆渡隐藏身份的戎遣,听说还是执行大厦的部长,云家的小少爷怎么会跟这种人掺和在一起?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怕不是被骗了吧?” “不可能!” 似是对“骗”这个字很敏感,云肆渡立刻瞪大了眼睛,气恼地鼓起脸颊,愤愤地看着沙儒南,“戎哥哥才不会骗我,他对我很好!” “哦。” 沙儒南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目光不禁带了点同情,“那你确实被骗了。” 云肆渡气得跺脚。 可恶! 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自己和阿遣是真心相爱的呢!? 见云肆渡这么喜欢那个叫戎遣的,沙儒南基本上已经确定他是真的失忆了。 毕竟他也在地下研究所见过很多次这位云小少爷。 虽然因为保密性,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在那里,但能看出来这位云少爷的性子。 高傲而冷漠,太过骄矜,看所有人的眼光都充满了挑剔。 不像是个能喜欢上别人的人。 沙儒南自己说服了自己,刚放下注射器,准备想一想怎么把那些异能者骗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手腕骤然一疼。 注射器脱手而落,被一只素白的手接住,放在细长的手指间把玩了两下,针尖几次擦着那指尖皮肤而过,赏心悦目的同时也充满了危险。 “你——!” 沙儒南反应过来—— 刚才是云肆渡踢在了他的手上! “你根本没有失忆,你在骗我!” 沙儒南刚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森可怖,那几个高官刚松了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 而在场最悠闲的人,恐怕就只有手里拿着药剂的云肆渡了。 他把玩着注射器,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然后随手捞过一个高官的领子把人压在地上,针尖抵着对方的脖颈。 看着对方因为害怕而霎时变得煞白的脸色,云肆渡十分好心情地笑了起来,似真似假地安慰道:“别害怕,不疼的,变成怪物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 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让人更害怕了呢。 “我没有骗你。” 云肆渡说:“车祸是真的,失忆也是真的,只不过是恢复了罢了。” 比起沙儒南刚才心里还存在着忌惮,云肆渡的手就稳多了,他将注射器的指尖抵住高官的皮肤,无论对方怎么颤抖都扎不进去,但也逃不开。 他冲沙儒南弯了弯漂亮的眼睛,开玩笑似的说道:“你说巧不巧?” 沙儒南眼神阴鹜地看着他,却不由得被他的动作弄的慌张了几分,不禁警告道:“你要知道,这个药剂一旦注射,他会有一定几率变成怪物,到时候我们全都得死在这!” 还有一定几率? 这些研究员说话都这么严谨吗? 云肆渡哼笑一声,看了一眼手下的高官,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委婉地说道:“不用担心,像他这种人,肯定百分百变成怪物的。” 沙儒南:“……” 有病吗? 还不用担心。 这云家小少爷不怕死,他可是怕得很。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忍不住扭断你的脖子的。” 云肆渡唇角始终带着笑,再加上他那张脸本来就给人一种漂亮无害的感觉,所以刚开始没人把他当成是威胁。 可这会他一开口,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就油然而生,恐惧的凉意从头裹到脚。 而直面云肆渡那双眼睛的沙儒南,更是知道对方一定会说到做到。 他咬了咬牙:“你真是个疯子!” 云肆渡轻哼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疯子现在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不然疯子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沙儒南眯起眸子,但也没有办法。 他说:“你问。” 云肆渡又笑了起来,他刚准备开口,余光就见智脑上弹出来一条讯息。 是纳兰佛予发过来的,内容很简短,但却让云肆渡愣住了。 【鬼族杀了戎遣的副官。】 第50章 我要他们把命留下 “我恨那些藐视生命的人。” 戎遣看着囚笼里挣扎受伤,但很快又恢复继续挣扎的鬼族,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风暴。 他说:“我恨引发这场灾难的人。” 如果不是他们的贪得无厌和自以为是,妄图改变世界,又怎么会有这么多无辜的人丧生? “我记得沙儒南说过,要想杀死这种结契的鬼族,就必须杀死他们的人类契者。” 戎遣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从魔方囚笼的漩涡中拿出一把长刀,缓缓抚摸过刀身。 风吹过拂起他额前的碎发,那双漆黑无比的眼睛,在刀刃上反射出残忍冷戾的光。 他说:“今天,我要他们把命留在这。” 看着这样的戎遣,白殷心里多少也有点难受,但看见他有些不对劲的神情,又不禁蹙起眉。 提醒道:“对方有可能只是听从命令行事,并无心伤到林竟。” 他们执行大厦的宗旨是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不会对人类动手。 现在世界上的人类本来就比怪物少,如果他们还对人类出手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从他们的特殊武器只能伤到怪物和鬼族,却不能对人类造成任何伤害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如果杀死人类是错误的,那么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可为林竟复仇这件事,将会永远是正确的。” 这是他作为一个部长,最后能为林竟做的事了。 戎遣点开了自己的智脑,“01,开启最大范围的探知功能,把周围的所有可疑人物标注出来。” 白殷没再说话。 他知道一个同伴的死亡,对戎遣的打击有多大。 更何况那还是陪伴了他许多年的副官。 就算是他们把戎遣从少年时养大,可他还是孤独的,从没有人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好像一直都在失去,一旦他想努力攥紧什么东西,维护什么关系,那么那些东西或感情最后都会离他而去。 所以他才会在喜欢上一个人后那么小心翼翼,在得到之后又那么拼命地抓牢在手里。 他不怕被辜负。 因为他总在被辜负。 无论是长久是时光岁月,还是短暂的人或事,并没有什么是只为他停留的。 白殷知道,一直都知道。 所以就算知道云肆渡很危险,也没有去阻止,连调查都这是旁敲侧击。 他觉得,在遭遇了那么多不幸后,总会有独属于戎遣的那份幸运降临。 所幸对方并没有让他找太久,01很快就在百米内的高楼上,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物。 01:【目标是人类,身体素质扫描并不达标,是一个普通人类。】 戎遣没有任何心软,在得到准确定位后,挥刀朝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他总也要让他们尝尝,失去重要的人的滋味。 这时,囚笼里的鬼族发现了他的意图,挣扎的力度更大了,几乎到了拼命的地步。 他们奋力撞击着锁链,就算遍体鳞伤也没有停止,直到一个破绽终于被他们发现—— 尚且不能熟练操控魔方囚笼的夏采西,在发觉林竟死亡后手开始发抖,而她那边的锁链也开始松动。 等到明厄发现这个意外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两只鬼族疯了一样朝夏采西的方向撞过来,手里的刀刃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攻击而来。 戎遣已经离开,明厄只能继续主持大局,迅速下达命令,“夏采西,快躲开!” 现在这个情形,她除了躲开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夏采西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没有听到明厄的这句话,还站在原地控制着魔方囚笼。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只是手在抖了,连全身都在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白殷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 她在无声地哭! 眼看着那两只鬼族手里的刀就要斩下夏采西的头颅,白殷和明厄同时动了,朝夏采西的方向飞奔过来。 最后两人同时抵达夏采西身后,一人按着她的一侧肩膀,将她往后拉,脆弱脖颈跟那两把锋利的短刀擦过。 一丝血线溢出,但好歹只是划破了点皮,并不严重。 那两只鬼族并没有恋战,齐齐朝戎遣离开的方向追过去,速度都快到了极致。 而失去了两人支撑的夏采西,腿一软便跪倒在了地面上,她双手撑地,始终不敢回头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捂着脸,多年来的习惯让她从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就算是一点怯弱的哭泣声也不敢发出。 她连着说了三句对不起,每一声里面都包含着欲哭的哽咽,到最后演变成了难听至极的嘶哑声。 夏采西已经好久没哭过了。 久到,已经忘记该怎么哭了。 人们都说,哭是因为心里受伤了,要让别人看到。 可她想要让对方看到的人,早就不在了。 “如果、如果不是我……” 她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像戎遣一样去为林竟报仇,去将那些伤害了她最重要的人都杀掉。 她又恨自己懦弱的不够彻底,不能像一只鹌鹑一样缩在自己的壳里,偏要去伸张所谓的正义,还不顾所有人的劝阻一意孤行。 是不是要到死亡的那一刻,她才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不怪你,只是在那一刻,他的本能告诉他要去救人,要去守护,而你恰好是被他拯救守护的人。” 守护是执行大厦军人的天职,他们守护人民,守护国家,守护他们永远不变的初心。 即使是死亡,也依旧被铭记。 白殷用力按了一下她的肩膀,“我们不希望你负罪余生,只希望你能记得,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为你拼过命,而他是个英雄。” 死去的人是用来缅怀的,而不是用来让活着的人生活在痛苦里的。 不然死亡将毫无意义。 桀的身影进入大厦后就看不见了,夏缘却久久不愿离去,他想等桀完成任务后一起回去,就像以往那样。 可这次显然出了意外,以往只需要十几分钟就可以完成的任务,这次却过去了一个小时还没有结束。 就在夏缘陷入焦急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发现一道身影正极速朝这边靠近。 他原本以为是桀,脸上一喜。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是,而是刚才在望远镜里看见的,被纳兰佛予标记为重点危险对象之一的人。 难道桀已经被他们抓住了? 夏缘此刻有些慌乱,但他还记得,只要自己不死,桀就同样不会死。 所以他打算先在大楼里找一个房间躲起来,拖延一下时间,等桀来找他。 可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几十米的烂尾大楼,对方没走楼梯,直接从外面爬了上来,不过几秒便挡在了他面前。 对方的眼神很凶,而且充满了杀气,手里提着的刀也好像能随时砍下他的头颅。 夏缘下意识往后退去,急忙打着手语:“你想杀我,为什么?” 他们只是执行任务去杀沙儒南,并没有打算惹到这个人的。 为什么对方对他会有这么重的杀意? 戎遣始终面无表情,无论什么都无法触动他此刻想要斩杀那两只鬼族的心,他说:“我的副官和我一般大,这个年纪连人生的一半都还没到。” “他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学习成绩很优秀,甚至在医学方面很有造诣,就算不进执行大厦,他的后半辈子也可以在名誉加身中度过,没必要非得跟着我们拼命。” 戎遣虽然跟自己的下属交流的很少,但该知道的他一点都没有遗漏,“可他却说要为我们执行大厦奉献终身,在部员里很多人都已经成家的时候,他依旧选择不结婚,只是为了能够更加心无旁骛地工作。” 听到对方突然跟自己说这些话,夏缘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了一眼那发着凛冽寒光的刀,打着手语问道:“他是发生什么了吗?” “他死了。” 戎遣缓缓举起刀,漆黑的眸子情绪浓稠,连刀身折射的冷光都被湮没其中,“是跟你结契的鬼族杀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锋利的刀刃也落了下来。 夏缘脸色煞白,紧紧闭上了眼睛。 第51章 你不是他 —— 林竟死了? 云肆渡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他的阿遣怎么办? 那是他最信任的副官,他的阿遣该多伤心啊。 云肆渡几乎是立刻就想冲出去,给他的阿遣一个拥抱,让他不要那么伤心。 但随之,纳兰佛予的下一条讯息让他勉强维持住理智。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杀了沙儒南,我让我的人把你救出来。】 怎么,纳兰佛予以为阿遣会对他动手吗? 不可能的。 就算阿遣再怎么恨鬼族,也不会伤害他的。 但不为林副官复仇是不可能的,他会帮阿遣杀了那只鬼族。 无论是谁,都不能让他的阿遣伤心。 然而就是这点时间,云肆渡没能发现沙儒南的小动作。 沙儒南一边观察着云肆渡的脸色,一边用智脑发出去一条讯息,在对方回过神之后,主动开口。 “云小少爷,你不是有问题要问么,怎么不问了?” 其实他对云肆渡的身份一直存有疑问,对方只不过是中洲一个豪门的小少爷,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地下研究所做养护? 就算云家再有钱,地下研究所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给一个人治疗的吧。 云肆渡看了他一眼,缓缓眯起眸。 刚才沙儒南身上有一瞬间的情绪变化,但是由于太快,他并没有捕捉到。 只能依稀分辨出来,是一种阴谋又得意的情绪。 不过云肆渡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还不至于对他造成威胁。 他又恢复了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手里的注射器在细白手指间转了个圈,不紧不慢地问道:“不如就先说说你带走那些实验材料的目的吧。” 沙儒南背叛地下研究所,如果不是金钱利益的关系,肯定就是因为理念不合。 北洲的地下研究所是为了制造为战争而生的杀戮武器,从而统治世界,让所有人都臣服在他脚下。 那么沙儒南呢? 他又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跟一些人的嘴硬不同,沙儒南活到这把年纪,已经完全把处事圆滑刻在了骨子里,而且他有一个致命的毛病,就是喜欢炫耀自己的荣誉和成果。 “沙儒南”这个名字被很多人熟知就有这个原因。 于是他毫不避讳地说道:“我和那些蠢货不一样,他们只看到了鬼族杀戮的的本性,却不知永生不死才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资本。” “而我,就是要得到这种永生。” 云肆渡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看来无论过去多少年,人类对于长生的追求都不会停止。 可鬼族若是永生的话,就不会几经濒危,到现在只剩下少数高级鬼族存活了。 但云肆渡并不打算提醒沙儒南,毕竟有些人,只有自取灭亡时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他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是谁把关于鬼族的信息告诉你们的?” “你经常去地下研究所养护身体,难道不知道吗?” 听到这个问题,沙儒南有些狐疑地看了云肆渡一眼,但对方的表情没有任何破绽,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无奈他只好把地下研究所都知道的事实说出来,“是当初成立地下研究所的皇太子殿下,关于鬼族的所有信息,包括弱点和喜好,都是他告诉我们的。” 不,绝对不是这个人。 云肆渡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一个人类怎么会对鬼族了解到如此程度,甚至事无巨细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不过还没等他想清楚,通往外面的甬道里就传来了一串脚步声,众人纷纷转头看去。 直到那个人的身影从甬道里走出来,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是戎遣。 沙儒南明显有些意外,“戎部长,你怎么来了?” 难道外面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那个被云肆渡压在手下的高官连忙求救,“戎部长,求你救救我,他要杀了我!” 戎遣看向云肆渡,对他手里的注射器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蹙眉道:“渡渡,快放开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是谁?” 云肆渡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语气十分笃定。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阿遣。” 第52章 渡渡 “铛——” 兵刃交接的声音铿锵刺耳,双方都用了全力,电火花在摩擦间四射飞溅。 戎遣双手握刀,漆黑的眸子看着眼前的鬼族,手下缓缓用力,没有任何动摇。 桀没想到竟然能有人类能跟鬼族的力量比肩,他握着短刀的手臂在在对方的逐渐施力中发出颤抖,眼看就要撑不住。 这时,湮从戎遣的身后而至,手里的利爪并拢成刀,朝对方的后心捅过去。 戎遣连头都没回,一脚将快要支撑不住的桀踹出去,长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反手挡在了后背。 “噌——” 又是一声激响,湮尖锐的指尖在那通体乌黑的长刀划出一道痕迹,一击没有得手,湮并没有恋战,迅速往后退去。 同时被踹开的桀也揽过夏缘的腰,将他带离中心战场。 不过短暂的交手,桀就已经明白,戎遣不是单凭他和湮就能对付得了的,而且对方的杀意很重。 像是没有结果誓不罢休。 不小心杀了林竟确实是意外,他们从来只杀任务指定的人,但那人正巧挡在他面前,误伤在所难免。 “放他走。” 桀挡在夏缘面前,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我给你杀。” 湮不禁蹙起眉。 敌人确实很强大,但不代表只有放弃一条路可以选。 夏缘连忙抓住他的袖子,焦急又可怜地冲他摇了摇头,比划的手语出了好几次错,但还是坚持对他比划完。 “不要,我们不要死,我已经向纳兰先生求助了,他会来救我们的。” 最后怕这个总是凶巴巴的鬼族不听他的话,夏缘又多比划了一句,动作间都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求求你。” 桀看着他不说话了。 从认识那天开始,他就很少见夏缘为什么事恳求过,有过寥寥几次,还全是因为他。 他不怕死,他甚至渴望有一天能够死去,在世界的尽头安眠。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受了王的影响。 可若他死了,夏缘就又成了孤身一人,他从来都不知道,没有家的人类会如此可怜。 连感情都会变得苍白单薄,像是浮在半空,没有任何寄托之所。 不过这也便宜了他,直接得到了夏缘全心全意的感情,就算是死亡也无法分割的感情。 而就是这份感情,让他不再那么看轻生命了。 他还想,如果有一天他们能够脱离地下研究所,就带夏缘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生。 他们同生共死,最后同穴合葬。 这是他们共同的梦想。 “抱歉了,戎部长。” 桀被夏缘的眼神触动,他重新举起手里的武器,血红色的瞳孔里浮现出凛冽森寒,“我又不想死了,我们还要回家,我们还要过完一辈子。” 夏缘对戎遣深深鞠了一躬,但那双温柔的眼睛里没有任何退缩。 他知道随便夺取别人的生命是不对的,可他们别无选择。 如果任务目标不死的话,他们就会被惩罚,那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的惩罚。 他不是好人,他只想让他爱的人好好活着。 戎遣的眼神始终没有任何触动,仿佛对方做什么决定跟他都没有任何关系,他只会做自己认定的事。 且不死不休。 没人在招惹了执行大厦的戎部长之后还能全身而退,这条铁律至今除了云小少爷,还没人能破。 他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摩擦过刀身上的划痕,纵使没有露出任何锋利的杀意,但那身狠戾的煞气已经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你们要知道。” 他说:“有些仇恨,只有死亡才能终结。” 就算今天杀不了他们,以后也一定会杀的。 不管多远,不管多久。 “那就来吧。”桀将短刀在手里旋转了一圈,做出来随时准备应战的动作。 与此同时,戎遣身后的湮也举起了匕首。 看来只有先解决眼前的人,他们才有机会执行杀死沙儒南的任务。 夏缘也跑到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 他没有任何武力值,除了躲起来不让自己被伤到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桀和湮同时冲向戎遣,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同样也会拼尽全力。 戎遣随手将魔方囚笼丢在地面上,黑色漩涡里涌出红色的锁链,自动攻击经过的鬼族。 在两只鬼族跟锁链纠缠的时候,戎遣又从漩涡里拿出来一把枪,对着已经快要到近跟前的桀连开了几枪。 激光飞射而来,因为就算受伤也会恢复,桀并没有把这些激光当成是威胁,所以也就没有躲。 可下一秒,他就被一道激光击穿了肩膀,熟悉又陌生的灼烧疼痛感顷刻间遍布全身,伤口却没有立刻愈合。 桀的动作因此停顿,而戎遣已经抓住机会来到了他面前,横刀朝他的脖颈砍过来。 多年来的战斗经验让他下意识就想躲开,可体内的另一股压制让他生生站在原地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落下。 夏缘瞪大了眼睛,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冲出去替他挡下。 但理智告诉他,只有他自己不死,桀才会没事。 所幸湮及时冲过来挡在了桀的面前,那把刀才没能真的把他的头颅砍下来。 如果没结契的话,杀死鬼族的唯一办法,就是斩下他的头颅。 湮被那刀的力度震得手臂一麻,他收了匕首,拎着桀快速退开,看他有点不对劲的状态,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桀捂着久久没有愈合,甚至还往外渗出鲜血的伤口,突然有种荒谬的想法,他说道:“那把枪上好像有王的气息。” 背叛王的鬼族不会再受到庇护,而且会被血脉压制,他们虽然可以对王动手,但王也能轻易杀了他们。 就算不斩下头颅也可以。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湮的第一想法就是立刻离开。 如果被王发现的话,就算结契也逃不掉他们被立刻斩杀的命运。 到时候就算夏缘逃的再远也没用,王可以无视结契链接,让人类和鬼族同时死亡。 戎遣可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提刀在血色锁链漫天飞舞的背景下冲了过来,手里的刀横劈而来。 然而他还没到那两只鬼族面前,不远处钟塔楼上冷光一闪,一颗子弹穿过百米远的距离,破空而来。 戎遣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做出了反应,往前冲的脚步猝然停住,手里的长刀转了个方向,将那颗瞄准他眉心的子弹挡了下来。 湮和桀也趁机朝他攻击过来,两人直接丢了手里的武器,利爪并拢成刀同时刺向戎遣的命脉。 戎遣却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反手握刀就轻轻松松地将两人的攻击全都挡了下来,甚至还能分神掏出枪对两人开了几枪。 深知这把枪的威力,两人这次没有任何犹豫就躲开了。 躲在远处的夏缘不禁感叹,这位戎部长是真的很强。 桀和湮已经是鬼族中很厉害的存在了,虽然因为背叛了鬼族的王而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削弱,但一人抵挡千军万马是没有问题的。 可这位戎部长竟能同时对上两个人,还游刃有余地躲避远处的狙击枪。 说能杀了他们一点也没有夸张的成分,照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给纳兰佛予发去的讯息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就在他准备再给对方发讯息的时候,对方回应了他。 【放心,戎遣很快就没心思跟你们纠缠了。】 夏缘正疑惑间,就见不远处的戎遣停止了攻击,毫无征兆地转头看向百米之外的行政大楼。 那副面无表情、眼底只有杀意的样子终于出现了裂痕,神情变得焦急而担忧。 他听见这位戎部长,用十分亲昵的称呼喊一个人的名字。 “渡渡……” 第53章 危机时刻 “戎遣”笑了起来,有些意外地问道:“云小少爷,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戎遣?” 他的能力可以让他变成任何人,几乎是镜像复制出来的,至今还没有人能看出来。 这位云小少爷很不简单啊。 说话间,“戎遣”的脸和身形都开始发生变化,最后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 云肆渡看着他,冷哼一声说道:“除了长得一模一样之外,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 而且对方身上也没有他熟悉喜欢的甜蜜色彩,怎么可能会是他的阿遣。 况且他的阿遣一定会先询问关心他,又怎么可能会在乎一个不重要的死活。 装也不装的像一点。 “好吧,虽然计划失败了,但还是请你放下手里的注射器。” 那人虽然还在笑着,但语气里已经有了威胁的意味,“不然我们就要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了。” “我们?”云肆渡缓缓眯起眸。 他这时候也大概猜出来了,眼前这人应该就是沙儒南带回来的那些拥有异能力的人。 因为这些人之前一直是沙儒南在负责,所以他从未接触过这种群体,并不确定动起手来,自己能不能占到优势。 如果是全盛时期自然不惧,但如今他不过才恢复了三成,连压倒戎遣都做不到。 沙儒南也认出了这是那些实验体,他往对方那边靠近了几步,看了一眼对方后颈的编号才问道:“034,你们几个人一起来的?” “三个人,除了我都是攻击性比较强的异能力,足够了。” 原本准备先礼后兵的,不过看样子失败了。 说话间034并没有看沙儒南,而是始终盯着云肆渡,以及他手里那支可以随时把人变成怪物的针剂。 对方给他一种危险不可控的感觉,虽然云肆渡总是在笑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弯弯,纯然美丽的面容让人忍不住喜欢亲近。 可只要是意识敏锐的人,就能轻易察觉那无害的表现之下疯狂而可怕的存在。 仿佛他现在还能跟你言笑晏晏,下一秒就能毫不犹豫扭断你的脖子。 无法控制的系数极高。 而且对方身上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他忍不住去臣服靠近,体内因为使用异能力而产生的燥热也会被缓和。 这种感觉太过诡异了。 034觉得,这个云小少爷留不得。 034不知道,他在警惕云肆渡的时候,对方也在警惕他,包括他口中的那些“攻击性比较强的异能力”。 因为不确定对方的实力,云肆渡只能先试探,他将手里的注射器针尖抵住那个高官的脖子,在看到034略显紧张时勾起唇。 “让我放下注射器也可以。” 云肆渡弯了弯漂亮的眼睛,用最无害的语气,说着让人紧张的话,“不过我想要沙儒南的命,你给我好吗?” 沙儒南之前说他在欺骗这些人,说不定可以利用一下这一点。 听了这话,沙儒南现在完全能确定了,“云肆渡,那些北洲的人就是你招过来的!” “是啊。” 云肆渡挑起眉,那双宝蓝色的眼睛眨了眨,神情无辜地看着他,“那又怎样呢?” “我就是想让你死掉。” 虽然身份已经暴露,他注定要回云家,沙儒南对他而言也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 但他并不打算让沙儒南跟执行大厦合作。 这老家伙虽然很不会做人,但他在研究鬼族方面的才能不可估量,到时候打乱他的投放计划可就不好玩了。 “你——!” 沙儒南被他这个态度气得脸都红了,当即对着034说道:“快杀了他,他跟北洲是一伙的,就是为了把你们抓回去!” 没想到这句话直接触到了034的逆鳞,再加上他本来就准备杀了云肆渡,当即就冲了过来。 “得罪了!” 云肆渡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他丢开手里的高官,从沙发上站起身,将注射器塞进兜里,抬手接住了034挥过来的拳头。 到底是身体里流淌着鬼族的一半血液,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也会被强化,对方这一拳携带着一阵罡风,顿时掀起了他身后的头发。 银白长发扬起,还未来得及落下,云肆渡就用力一拽,在对方往前趔趄的时候,一个旋身踹在了对方的胸口。 034的身体倒飞出去,被随后赶来的两个实验体接住,而随之,他们各自发动了自己的异能力。 无数飞花落叶凭空出现,在半空中汇聚成龙卷旋涡,它们边缘锋利,连坚硬的合金都能划出痕迹。 有躲闪不及的高官,竟是直接被切割下了手臂,在迸发的鲜血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云肆渡站在原地,漂亮的瞳孔微缩,映出离他越来越近的花叶旋风。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被他的动作震惊了。 他将注射器的针尖扎进了自己的脖颈里! 第54章 阿遣 随着药剂被注射,云肆渡并没有变成怪物,他那双宝蓝色的眼睛却是逐渐涌上血红,变得森然而可怖。 其中一缕银发也变成了黑色,在一片雪白中分外扎眼,充满了存在感。 当那双漂亮的眼睛褪去所有笑意和伪装,剩下的底色竟是如此寒冷和空寂,让人不敢直视。 034突然感觉到一种来自灵魂的战栗和屈服,甚至比刚才的压迫感还要浓重,如果不是理智支撑,他现在大概已经跪下去了。 转头去看其他两位实验体,脸色均已惨白,甚至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云肆渡,膝盖已经开始颤抖。 那几个幸存的高官连忙躲到角落,生怕自己被波及到。 而只有沙儒南直面了其中唯一的杀意,他恐惧地瞳孔微缩,紧紧盯着云肆渡的眼睛,仿佛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濒临。 “用着我的东西,还敢跟我叫板?” 云肆渡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在空荡的地下室里回荡,骇人的气息无声蔓延开来。 他抬起手,那风暴一样的花叶旋涡便开始急剧缩小,最后在他手里变成一颗弹珠大小的圆球。 那个实验体不信邪,继续催动异能力,“万叶飞花!” 可再没有任何反应。 云肆渡看都没看他一眼,屈指将那颗飞花弹珠弹了出去。 那颗弹珠如同子弹般飞射而来,因为速度过快掀起一阵冷风,034只感觉自己耳鬓的头发被掀起,极速的音爆在耳边炸响,最后归于平静。 片刻后,他猛然反应过来什么,转头去看旁边的沙儒南。 却见沙儒南瞪大眼睛站在原地,额头上是一个弹珠大小的圆洞,脸上的表情还定格在恐惧上,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下一秒,沙儒南的身体倒下,身体反应过来之后,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他的身体各处流淌出来。 而他们却连惊恐惨叫都做不到,因为此刻云肆渡就算是皱一下眉头,都能让他们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034嘴里的名字呼之欲出:“你、你是——”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片飞花瞬间割破了喉管,鲜血喷涌而出,他瞳孔骤然缩,死死捂着脖颈跪倒在了地面上。 其他两个实验体更是话都不敢讲,生怕哪个敏感的字眼会成为他们死亡的理由。 “你们的愚蠢让我很生气,竟然妄图杀死我,不可饶恕。” 从始至终云肆渡只动了一下手指,他血红的眼睛里透着无机质的冷寂,嘴上说着“生气”,那张漂亮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对应的情绪表现。 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对除戎遣之外的任何人给予任何情感。 他对所有人下了最后审判,“在阿遣回来之前,我允准你们有自杀的权利,相信我,这会是你们喜欢的方式。” “你们先来吧,死的比较快一些。” 云肆渡走到那几个高官面前,将白殷给他的枪丢在他们面前,冰冷的血色瞳孔中骤然划过一道冷光。 下一秒,那几个高官像是受到什么控制一样,脸上恐惧的神情消失,被空洞所取代。 随后纷纷拿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扳机。 “砰——” “砰——” “砰——” …… 云肆渡站得离他们有点近,其中一个高官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鲜红的颜色衬得那张脸更如暗夜之中的鬼魅。 那些高官整整齐齐地死在一起,云肆渡面无表情地弯腰捡起那把枪,擦干净后放回了兜里。 他转头看向剩下那两个连逃跑也不敢的实验体,拇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昏暗的灯光下,那双眼睛好似能看透一切。 “其实对你们来说,死亡是恩赐吧。” 实验体不能和鬼族一样拥有死而复生的能力,他们只能恢复不至于死亡的伤口,而身体的恢复能力会把他们死亡的痛苦拉长。 而且比起普通人和鬼族而言,他们这些实验体的寿命反而会更短。 毕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基因融合,还异变出了异能力,人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又怎么可以长命。 沙儒南就是被“鬼族永生”的噱头冲昏了头脑,以为自己也能研究出来长生。 其中一个实验体强忍着恐惧开口道:“可我们想活着。” 如果不是无可奈何,他们又怎么会甘愿去参加那些实验?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他们又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没有人不想活着,要看你选择怎样的活法,不然就算活着,也是一种漫长而无趣的痛苦。” 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其中蕴含着的,不可避免的遗忘。 让人无法释怀的也从来都不是回忆,而是回忆中那个无法割舍的人。 云肆渡说:“我记得你们实验体,大多都是有绝症活不太久的吧。” 只有这样的人,愿意为那微薄的希望,去尝试一个可怕的活法。 那个实验体眼中含着泪,“可是我们已经拼命挣扎了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就这么放弃,我……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很多人没去见,我不想死啊!” 虽然寿命变短了,使用异能力时身体也会感到灼热的痛苦,但那都比病痛的折磨要好多了。 起码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自己在活着。 要不是被沙儒南关在这里,他现在已经跟家人团聚了。 感受到对方浓烈的怨恨和不甘,云肆渡突然毫无征兆地叹了一口气。 他在想,那些研究员一个个那么厉害,为什么只想着利用鬼族研究杀人武器,而不是研究治愈疾病的药物呢? 要想让自己变强大,并不一定要去征伐杀戮吧。 像中洲这样选择守护的,不一样做的很好吗? 他现在对白殷没那么大的敌意了,不仅是因为对方在知道他的身份后,仍没有阻止他和阿遣相爱。 还因为对方对任何物种都一视同仁的态度。 仿佛在他眼里,万事万物皆是平等的,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 而惹怒这位指挥官的唯一方法,就是欺负他身边那个银发狼耳的家伙,除此之外,这位指挥官从不会主动对任何人出手。 云肆渡还是第一次因为戎遣之外的人生出恻隐之心,他看着那两个实验体,说道:“我可以不杀你们,只要你们不暴露……” 然而就在这时,地下室的甬道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戎遣匆匆而来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几人眼前。 云肆渡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血红色眼睛里,顿时溢出了些许紧张,连声音都结巴起来,称呼喊错了都没注意到。 “阿……阿遣……” 第55章 我好想你 而戎遣像是没看见眼前血腥的一幕,也没发现云肆渡的异样,径直朝他走过来,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把脸埋在了他的颈侧。 他抱得很紧,甚至控制不好自己的力度,沙哑着嗓音说道:“渡渡……我好想你。” 云肆渡血红的眼睛恢复了原样,感受到颈间的湿润,他愣了一下,然后反手将戎遣抱紧了。 他轻声说,带着怜惜和心疼,“别怕,我一直都在,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在众人面前从来只保持着伟岸身姿,从来不会让别人看见自己哭泣的样子的戎部长,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终于忍不住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那个两人实验体在看见云肆渡的眼色后,识相地悄无声息离开了。 戎遣久久不愿从他颈间抬起头,像是在逃避什么,声音闷闷的,“渡渡,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呢?你是最厉害的戎部长呀。” 云肆渡很少因为什么失去理智和伪装,可一到了面对戎遣的时候,他总是关心则乱,连自己说错了话都没注意到,“没关系的,我们一定会为林副官报仇的,他们逃不掉。” “不要伤心了,好吗?” 好在戎遣并没有发现他话里的不对劲,“嗯。” 戎遣抬起头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不复刚才的森然暗戾,甚至还跃动着渺小的微光,他问:“渡渡,我可以吻你吗?” 因为对方身上的悲伤太过明显,甚至掩盖了底下更深层的强烈渴望,让云肆渡判断错误,揽着他的脖子点了点头。 然后戎遣就低头吻了上来。 这次或许是因为有各种因素的杂糅,又或是戎遣急需要云肆渡的安抚,他不再收敛,吻得很凶很重。 云肆渡被撬开了牙齿,触碰到温度很高的舌尖,滚烫的气息让他忍不住往后躲,却被对方追了上来继续承受。 “唔……” 云肆渡想让对方停下来,可开口只能吐出无意义的音节, 他不自觉往后退去,可整个人都被戎遣揽在怀里,仿佛是尝到了甜头,对方不断追逐着他的脚步不愿放开。 两人之后跌跌撞撞倒在了柔软的沙发里,戎遣还在继续,直到云肆渡因为不会换气脸憋的通红,才恋恋不舍意犹未尽地停止。 云肆渡急促地呼吸着,胸膛不断起伏,红润的唇角还残留着可疑的水光,那双漂亮的眼睛久久无法聚焦,荡漾着朦胧的依恋和爱意。 戎遣双臂撑在沙发上,低头看着被他困在身下的云肆渡,漆黑的眸子里燃烧着一团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火,要将面前的人完全包裹。 他深爱着眼前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无论会有多少人阻止他都不会放弃。 只要云肆渡同样爱着他,那么无论他们面前横亘着的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戎遣都不在乎。 他只是想要一个人,仅此而已。 —— 夜幕降临,远在北洲的皇室宫殿之中,纳兰佛予右手扶在左肩,低眉垂首、单膝跪地。 语气和神态里尽是恭敬之意,“皇太子殿下,沙儒南已死,我们同沙希勒的合作也作废了。” 宫殿尽头,层层台阶之上的华丽宝座上,金发碧眼长相俊美的皇太子始终没有抬起眸看他,他单手撑着下巴像是睡着了。 纳兰佛予又跪了许久,才听到他漫不经心的回应,“被你派出去的鬼族还好吗?” “他们都安全回来了,并无伤亡,但……” 纳兰佛予犹豫片刻,在对方疑惑的目光落下来之前,低声开口道:“其中一个鬼族不小心得罪了中洲的戎部长。” 而得罪戎遣的下场,不用多说也都心知肚明。 “嗯。” 皇太子的态度很奇怪,刚才多问的那一句好像很关心那些鬼族,现在却又不是很在乎了。 他问:“既然沙儒南死了,那他带走的那些实验材料呢?” 听到这句话,纳兰佛予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头垂的更低了,“我正要让人去找的时候,行动部队就被总统大人的人给接手了。” 北洲虽然表面一直向外征伐,但其实本身内部还在互相阴谋对付,特别是两位权力最大地位最高的人。 表面上皇太子一直在主持北洲大大小小的事,实际上背后控制着的一直都是那个卧病在床的总统。 他的身体已然不行,可又不愿意让权,就借着各种舆论和威胁让皇太子殿下不敢篡位,只能在他的压迫下安于现状。 “我知道了。” 没有任何意外,这次皇太子殿下依旧选择了妥协,“你先下去吧。” 纳兰佛予在这个时候从不会多言,在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在最后的脚步声也彻底消失,空荡的大殿再次陷入到一片寂静之中,苏生琅垂着头坐在宝座上,显得那样孤独单薄。 月色迷离,夜色渐冷。 这时,一股黑雾朝他涌过来,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而苏生琅仿佛早已习惯这种场景,甚至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下一秒,黑雾里伸出一只灰色的手,温柔又怜惜地抚摸过他的侧脸,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 苏生琅始终没动。 黑雾里很快传出一道声音,和祂的动作不同,话语里充满了阴冷和不满,“你做的这一切,他却享受着成果,凭什么?” “难道你不想杀了他,取而代之吗?” 苏生琅不说话,用沉默做着抵抗。 对方哼笑一声,似是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黑雾逐渐将苏生琅完全包裹,然后他们出现在总统的寝殿里。 床上躺着一个紧闭双眼的老人,如果不是胸膛还在微弱的起伏,恐怕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而他其实只是在沉睡。 苏生琅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他慌张地往后退,却撞到黑雾里坚硬的胸膛。 “不……不可以,他到底还是我的父亲。” 他哀求似的摇了摇头,透明的泪滑落下来,明明想要逃开,却不想只是躲进了对方的怀抱里。 魔鬼勾起他的下巴,笑着舔掉了他的眼泪,话语里却没有任何心疼的痕迹。 “皇太子殿下,我已经没有那么多耐心了,乖一点,快点做出选择好吗?” 第56章 愿与痛 苏生琅却是又摇了摇头,眉眼间尽是悲伤的神色,试图解释道:“父亲手里还有一支特殊军队,如果他非正常死亡的话,我就得不到那支军队了。” 然而魔鬼丝毫不领情,拽着苏生琅的手腕把他重重往怀里一扯,语气危险地说道:“啧,真是不听话,真不知道要给你多少惩罚,你才会乖乖听话。” 随后他们消失在这方空间,来到了皇太子的寝殿里。 苏生琅从被从黑雾里甩出来,跌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虽然没摔疼,却实实在在地让他白了脸色,瞳孔急剧缩起,里面满是抗拒和恐惧。 “不……不要!” 苏生琅拼命地往后退去,头发散乱,连鞋都没来得及脱,平日里尊贵优雅的样子不复存在,只剩下狼狈和可怜。 “求求你,你……你总是弄得我好疼!” 魔鬼丝毫不知道怜惜为何物,拽着他的脚踝把他拽回身下,解开他的头发、脱下他的鞋子,扯开他的衣扣,动作粗暴地覆盖上去。 恶狠狠地说道:“就是要让你疼,不然又怎么会长记性。” 苏生琅露出隐忍又痛苦的神情,双手不断推拒着想要逃离,可依旧阻挡不了黑雾无孔不入,侵占了他的全部。 夜还很漫长。 …… 湮披着星光穿越过山林,朝着万家灯火中唯一给他留下的一盏前进,推开了小木屋的门,闻到了浓浓蘑菇汤的味道。 他关上小木屋的门,洗完手之后坐在了树墩做的桌子前,开放式的厨房让他能够清楚地看见温涉在灶台前忙碌的场景。 “湮,回来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温涉就知道是他,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然后将火上煮好的蘑菇汤盛进了碗里,又把炒好的菜盛进盘子里,一起端来餐桌。 湮起身迎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盘子,两人一起坐在餐桌前喝蘑菇汤,吃难得加了荤肉的菜。 “是桀送来的。” 温涉喝着蘑菇汤说道:“说是回来的路上打的野兔子。” “嗯。” 湮应了一声,他不善言谈,只说了一句,“等明天,要是没任务的话,我也带你去打。” 温涉笑着点了点头,“好。” 吃过晚饭,两人沿着他们的小木屋散步,木屋不是很大,却是他们的全部。 一切都很温馨,仿佛他们可以永远这样生活下去。 如果没有随时都要出发的命令和任务的话。 门前的台阶上,两人相伴而坐。 湮将温涉抱进怀里,掀开他额前厚重的头发,吻在他的疤痕和失明的那只眼睛上。 “等我们赚够了钱,我就带你去治眼睛。” “不用。” 温涉说:“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只要能看清你就够了。” 走到如今,我已经不奢求那么多了。 …… 与此同时,月明星稀的野外,夏缘裹着桀的外套靠在他的肩膀上,就这样坐在草地上仰望了星空好久。 奶奶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就算知道那是骗人的,他也依旧这样看了好多年。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觉得不孤单。 在他们面前,是一个烧烤架,上面烤着两只兔子,到了关键时候,桀不停给它们翻面,又撒上调料。 野外时不时还能听见狼嗥的声音,有好几次夏缘都感觉它们已经到了他们附近,可见桀又没有半点在意的神色。 就在夏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准备打手语提醒一下的时候,却听桀头也不回地说道:“狼肉不好吃,别拍了,再拍肩膀都要肿了。” 夏缘无声地笑了出来。 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不多时,兔子肉烤好了,夏缘刚伸了手想轻轻戳一下,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手。 “急什么?” 桀凶巴巴的,边用消过毒的刀切兔子肉边回头瞪了他一眼,教训道:“不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 夏缘委屈巴巴地对了对手指,然后手里就被塞了一碗切好的烤兔子肉,他又笑了起来,抱着被吹凉的兔子肉大快朵颐。 桀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转头去处理另一只兔子,同样切好了放在碗里,又把蘑菇之类的蔬菜架在火上烤。 夏缘吃完后拍了拍鼓起来的小肚子,刚把碗放下,面前就被送过来了另一碗兔子肉。 他刚准备打手语说自己吃饱了,桀就打断了他,“就你这小身板,一推就倒,多吃点吧!” 夏缘像是想起了什么,抱着兔子肉红了脸,只好默默地又吃了起来。 大不了今天回去,在其他方面满足一下他。 —— 而相隔几个时区的大洋彼岸,中洲此时正在下雨。 雨淅淅沥沥而落,淋湿了执行大厦烈士陵园的石板小路,淋透了路边丛生的杂草,最后描摹上墓碑上坚毅的面容,镌刻了永不腐朽的碑铭。 雨下的并不是很大,风也不是很冷,正是一个适合安睡的好天气。 所以我亲爱的人,你也不要为我哭泣。 好吗? 林竟的家属连夜从远在山区的家里赶过来,扑在林竟的墓碑上哭了很久,哭声在雨夜里传出去很远。 林父原本强忍住悲痛安慰林母,可在看见自己儿子的墓志铭时,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是他曾经说过要写在墓碑上的,还嘱托林竟到时候一定要把字练好再刻,他一个文学老师死后也要充满诗意。 没想到…… 最后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除了几个女执行部员为林父林母撑伞之外,其他执行部员,包括执行大厦的指挥官、总部长、各位部长,都站在雨里垂眸默哀。 以白殷为首,他身后半步站着明厄,再往后是六部的各位部长,云肆渡手执白花站在戎遣身边。 他们朝墓碑鞠了一躬。 最后,穿着正装的执行部员整齐列队,他们一齐挺胸抬手行了个军礼。 时间过去好久,直到林父林母也被安排离开,云肆渡和戎遣仍然站在林竟的墓碑前。 片刻,云肆渡走上前去,将手里的白色小花放在墓碑前,然后起身,目光从林竟的照片上离开,看见烈士陵园里的一座座墓碑。 它们傲然耸立于雨中,上面的容颜或许不同,墓志铭也各异,但那些可爱的人都在为同一个目标拼搏,守护着同一片土地,在荒芜的大地上生长出惊人生命力的枝桠。 那时候,信仰和他们的生命同样沉重,同样耀眼到让人无法轻视。 “指挥官说再给我配一个副官,我说不需要。” 沉默了一个晚上的戎遣突然开口,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我的副官只有一个,不管他在,还是不在。” 人们总说,如果一直失去的话,就会习惯,变得不在乎了。 可戎遣觉得不是那样,因为失去的痛苦仍然存在着,只不过程度不一样。 但还是会痛的。 而且,习惯和麻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如果混为一谈的话,人就会变得失去自我。 “我们会为他复仇,无论时间会过去多远多久,即使他的容颜在记忆里褪色,也依旧不会放弃。” 云肆渡转身抱住戎遣,用自己仅存的温度去安抚对方,感受着对方苦涩的气息,闭上眼睛淡淡道:“所以不要再伤心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了你,我也会留在你身边。 永远。 第57章 陌生的通讯号 “乖,淋了一身雨,你先去洗澡,我一会熬姜汤给你喝。” 回到别墅,戎遣放好了热水,调好了室内温度,先让云肆渡进去洗。 今天傍晚突然下起了雨,他原本是想让云肆渡待在家里的,没想到对方执意要去,他没办法,只好让人跟着。 之前心硬不下来,这时候只剩下担心了。 云肆渡走过来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弯了弯漂亮的眼睛,跟他讨价还价:“让我喝姜汤,那我还要吃两块小蛋糕。” 戎遣不自觉勾起唇,拿他没办法,“好好好,我的小祖宗,到时候吃坏了肚子又该躲在我怀里闹了。” 两人身上都有点湿,戎遣忍住没去抱人,只把云肆渡额前的碎发撩起来,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云肆渡轻哼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蹦蹦跳跳着钻进了浴室。 浴室的门关上后,戎遣也去了客房洗澡,洗完澡出来立马去厨房做姜汤,熬汤的期间又从冷藏柜里把小蛋糕拿出来。 等姜汤熬的差不多了,云肆渡也从浴室里出来了,穿着睡衣湿着头发趴在楼梯的栏杆上喊他。 嗓音清软,像是在抱怨,又像是撒娇,“戎哥哥,我找不到吹风机了,你快来给我找找!” 戎遣把姜汤盛进瓷碗里,端着往楼上走,唇角不自觉勾起。 小骗子,吹风机明明就在镜子前的桌上放着,他就是想让自己给他吹头发。 “来,先把姜汤喝了,一会给你拿小蛋糕。” 戎遣把云肆渡按在镜子前的凳子上,把姜汤放在他手里,然后拿起桌面上的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唔……好温暖。” 喝了一口姜汤,吹风机里吹着热风,戎遣手指动作轻柔地穿插进他的头发里,这一切都让云肆渡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戎遣看着镜子里的人,眉眼间尽是温柔和宠溺,心里甚至想,如果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没有执行大厦,也没有地下研究所,他们只不过是最普通的小情侣,每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生活。 他们会永远陪在对方身边,经历所有人都会经历的生老病死,体验所有人都会体验的喜怒哀乐,感受人间的沧桑与美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这时,戎遣的动作一顿。 他发现云肆渡的一头银白发丝里,有一缕变成了黑色,刚才没发现,现在才觉得如此显眼。 “这是怎么回事?”戎遣问。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疑惑,又担心会不会对云肆渡的身体有影响。 云肆渡喝了一口姜汤,抬眼看见镜子里戎遣勾起的那一缕黑发,随口说道:“可能是跟你睡在一起久了,被你影响到,自己长出来的。” 他都这么说了,戎遣自然不会多问,只开玩笑似的来了一句,“那是不是再一起睡一段时间,你的头发就全都跟我一样了?” 云肆渡抱着瓷碗,倒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半天才说道:“说不定呢。” 他这话并不是在哄戎遣,而是真的有可能。 毕竟戎遣对他的影响不容小觑,他身上的有些特征染上戎遣的痕迹也情有可原。 晚上,云肆渡吃完两块小蛋糕,在戎遣的监督下刷完牙,然后钻进了薄被里。 戎遣关了灯也上了床,把云肆渡严丝合缝地揽进怀里,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鼻尖蹭到对方的头发。 呼吸间,都是对方香甜柔软的气息。 戎遣闭上眼睛轻声开口道:“渡渡,有想玩的地方吗,明天可以带你去。” 因为这次任务出了很多事,白殷怕戎遣缓不过来,就给他放了两天假,让他出去散散心。 云肆渡转过身来跟他面对面,银白长发散了一枕头,他勾起那缕黑色的头发往戎遣左手的无名指上系。 思考了片刻说道:“好多想玩想去的地方,游乐场、电影院、动物园、海洋馆……” 云肆渡几乎把娱乐游玩的场所都说了个遍,他好像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 感受到他的动作,戎遣不自觉勾起唇,十分纵容地说道:“好,那我们都去。” 安逸放松的生活很少,他只能抓住这短暂的时光,来陪自己心爱的人。 第二天云肆渡不出意外地又赖床了,因为不着急,戎遣也不催他,洗漱过后就先去做饭了。 做好饭之后,戎遣上楼来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抱到洗手间去洗漱。 云肆渡坐在洗手台上,边打着哈欠边刷牙,两条细白的腿在半空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整个人都是一副还没清醒的样子。 戎遣笑着给他递水杯擦脸,趁机在他鼻尖上吻了一下,然后把他抱进换衣间里,刚准备亲自上手,云肆渡就清醒了。 他红着脸捂住自己已经被解开一颗的扣子,一把抢过戎遣手里的小裤,偏过头去说道:“你快出去,这个我自己会穿!” “好吧,可不要再不小心被自己绊倒了。” 戎遣挑了挑眉,在云肆渡唇角亲了一下,在对方炸毛前施施然离开了换衣间。 这时,云肆渡放在床头柜上的智脑弹出来一条讯息。 戎遣原本只是扫了一眼,并不打算私自查看。 可就是这一眼,他发现。 发来讯息的是一个陌生的通讯号。 第58章 拜堂啦 云肆渡从换衣间里出来的时候,戎遣正坐在沙发上浏览新闻,男人脱下了那身军装,换上衬衣长裤和夹克衫,身上那股冷肃的气质淡了些,多了几分阳光帅气。 两条长腿就那样大刺刺地落在地上,夹克衫遮不住,隐约还能看见紧窄有力的腰线,手肘搭在膝盖上,能看见袖子包裹着的手臂肌肉。 看见他换好衣服出来,戎遣就收了智脑,朝他走了过来。 “换好了,我们下去吃饭。” 戎遣揽住他的腰,俯身轻吻他的额头,顺便把另一个智脑扣在了他的手腕上。 云肆渡看着手上的“绒绒”,弯了弯漂亮的眼睛,又踮起脚在戎遣脸颊上亲了一口,说道:“差点就把它忘了,谢谢戎哥哥。” 戎遣笑了笑没说话,拉过他的手带他下楼去吃饭。 “不用吃太快,今天玩不完,我们以后总还有时间。”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戎遣还是不让云肆渡加快吃饭速度,监督着他细嚼慢咽吃早餐,最后还多喂了一碗汤。 以后? 为什么不是明天? 白殷不是给阿遣放了两天假吗? 不过云肆渡以为戎遣有别的安排,并没有多想,反正他今天要玩个痛快。 直到收拾完坐在了车上,云肆渡才发现智脑上有一条新讯息,虽然标记是陌生的通讯号,但对方是谁云肆渡很清楚。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旁边正开车的戎遣,悄咪咪地点开了那条讯息。 【别忘了我说的话,回云家。】 云肆渡只看了一眼就把讯息删除了,眼不见为净,反正他是不会听话的。 因为操作的速度过快,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发现那条讯息的不对劲。 把讯息删除,好像把坏心情也删除了,云肆渡关上智脑,眼睛亮晶晶地去看旁边的戎遣。 语气丝毫不掩兴奋,“戎哥哥,我们要先去哪玩呀?” 路口正是红灯,戎遣转过头来看见他这副样子,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抬手在他头顶揉了揉,说道:“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去鬼屋玩了么,我们先去游乐场。” 云肆渡:“好耶!” 到了兰青区最大的游乐场,戎遣先去把车停在停车场,然后买了两张全场直通的票,拉着云肆渡进了游乐场。 两人直奔鬼屋,亮出全场直通的vip票券,跟着第一批人就进去了。 鬼屋的主题最多的无非就是学校和医院,而那些设计成古宅,还是那种正在举办旧式婚礼的四合院古宅,那就是人才了。 毕竟喜欢玩鬼屋的小情侣超级多,他们别提有多兴奋了。 云肆渡是最兴奋的那一个。 好在他看过许多书,对古代的婚礼也有所了解,不过很少就是了。 毕竟在遇见戎遣之前,他从没想过跟任何人做“结婚”这种事。 开局就是新郎和新娘牵着红绸跨门槛的桥段,众人两两结成一队,双方各执“喜结连理”的红绸一端。 把红绸的另一端交给戎遣,云肆渡戳了戳中间那朵团花,抬头冲他弯了弯眼睛,丝毫不知道什么叫收敛地说道:“我们牵了这个,是不是就是夫妻了?” “不是。” 古时的门槛很高,跨过去的时候戎遣扶了一下云肆渡的手肘,一边将道具红盖头给他盖上,一边说:“只有拜了堂,我们才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拜堂? 那又是什么东西? 涉及到了云肆渡的知识盲点,不过既然可以成为夫妻的话,他做一下也是可以的。 因为密室场景需要,拜堂厅室的大门是用厚厚的帘子遮住的,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只有两两结队的玩家才能依次进去。 等到其他玩家结束,到了他们,云肆渡迫不及待地就拽着红绸往里冲,也不管自己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清路。 戎遣跟在他身后无奈地笑,又是给他掀帘子又是扶腰的,到底是把人安全送进来了。 整个密室都是十分昏暗的,只有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勉强照亮,同时也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 两人站在台前,虽然是假的,但不知怎么,心里都有点紧张。 毕竟对方在自己心里,都不是可以随便对待的人。 堂前的桌案上红烛燃烧,鲜红的蜡泪滴落而下,在黑漆漆的桌案上留下一滴滴鲜血般的印记。 司仪npc站在堂前,脸上挂着大大的笑脸,眼睛眯起,看起来倒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但结合眼下的场景,多少有点毛骨悚然。 不过这对新人明显不怎么怕,特别是那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快点开始呀,我们要拜堂结为夫妻啦!” 好在司仪职业素养很高,按规矩走完前奏流程,终于开始了让人期待的正题。 他扬声道:“一拜天地!” 戎遣仿佛是知道云肆渡不太了解,一边做着动作,一边低声提醒他,“渡渡,转身,弯腰。” 云肆渡跟着照做,和戎遣一起弯腰鞠躬。 “二拜高堂!” “渡渡,转回去,弯腰。” “夫妻对拜!” “渡渡,面向我,弯腰。” “礼成,送入洞房!” 这次戎遣没再说话,云肆渡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刚准备开口问,就感觉手里的红绸被人用力拽了一下。 像是要带着他往前走。 云肆渡却站在原地没动,随意一拽就把对面的人拽了个趔趄,凶巴巴地说道:“你是谁,拽我的‘喜结连理’做什么?” 对面的人明显懵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云肆渡一把掀了盖头,果然看见戎遣身边站着个小厮npc,一只手还拉在红绸上,刚才那一下明显是他拽的。 云肆渡轻哼一声没说话。 他就知道。 阿遣的动作才不会这么粗鲁呢。 戎遣笑了起来,对小厮说道:“我们这样算是通过考验了吧,可以把线索给我们吗?” 小厮npc看了两人一眼,笑着说道:“线索就在婚房里的喜床上,你们还是第一对通过考验的情侣,祝你们早日走出这座牢笼。” 毕竟单凭拽一下红绸就能判断出来不是对方的还真不多,大多数新娘都是直接跟着走了,就算心里有疑惑,也没有那么笃定。 看来这两位先生真的很相爱呢。 “他为什么说这里是座牢笼啊?” 两人来到红绸罗缎遍布、红烛彻夜燃烧的婚房,又跨过高高的门槛,云肆渡一眼就看见帷幔后床上放着一堆吃的,扑上去就扔了一颗枣进嘴里。 戎遣也走进来,撩开床纱,看了一眼床上象征着“早生贵子”的坚果,淡淡道:“因为走进这里的新娘,永远都出不去了。” 她们嫁进这里时或许还未成年,但早早就被赋予了相夫教子的责任和使命,永远待在这方四角天空下,生活终日一成不变,最后死去。 如果她的先生只有他一位妻子还算是幸运的,不过大多数是不可能的,他们往往会三妻四妾,让那些女孩子只会想着争宠,而不会再想着逃离这里了。 他们会把爱分给很多人,那些女孩却只能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 如此不公平,却又如此心甘情愿。 这不能怪谁,这只是时代进程的必经之路。 历史不能改变,而今人依旧在努力让世界变得更好。 云肆渡没听过那些故事,但直觉里面的感情很悲伤,他将床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都吃了个遍,才想起来问。 “戎哥哥,这些好吃的为什么要放在床上啊?” 戎遣看着散落一地的坚果壳,有些哭笑不得,解释道:“这不是用来吃的,这些坚果寓意着‘早生贵子’,是给新人用的。” “哇!” 云肆渡又吃了两颗桂圆,白嫩的脸颊撑的鼓鼓的,一边嚼嚼嚼一边感叹道:“你们古代的人也太会了吧!” 虽然云肆渡这句话没问题,但挡不住戎遣多想。 他盯着云肆渡看了一会,漆黑的眸子里似在酝酿着什么风暴,但在扫到角落里的摄像头后,所有的心思又都被他收敛了。 再次开口时,又变成了那副沉稳可靠的样子,“好了,我们快找线索,不然就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云肆渡抓了一把坚果放进兜里,咬着一颗枣点了点头,“好。” 戎遣找线索的动作一顿,突然问他,“红枣好吃吗?” “豪赤!” “那让我也尝尝。” 说完,戎遣不等云肆渡反应过来,将他揽进怀里,扶着他的后脑低头吻了上去。 第59章 不速之客 唇齿交接,这次戎遣吻的不凶,却很重。 那颗红彤彤的枣在两人的口腔中被搅碎,甜丝丝的汁液流淌,沾上了唇,沿着嘴角滑落。 直到云肆渡呼吸不稳,戎遣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他,看见他嘴角的枣汁,又低头舔舐干净。 云肆渡浅色的唇都快比那颗枣还要红了,他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朦胧水光,不轻不重地瞪了戎遣一眼。 埋怨道:“你要想吃枣去床上拿不就好了,干嘛要抢我的?” 还差点把他的嘴给亲破。 戎遣把嘴里的枣核吐掉,依言又从床上拿了一颗枣丢进嘴里,吃完之后挑眉评价道:“这颗没你吃的甜。” 云肆渡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戎遣笑着去摸他的发顶,顺毛哄人,“别气,下次我轻点。” 两人很快在枕头下找到了纸条线索,戎遣把纸条打开,上面用毛笔写着一行字。 【你们之中有一只“鬼”。】 云肆渡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戎遣想了想说道:“大概是说,在这个故事里,我们之中有个人,已经‘死了’。” 云肆渡关注的重点显然不一样,他双手捧脸颊,星星眼看戎遣,“戎哥哥,你懂的好多啊!” 这是第一次得到云肆渡的夸奖,戎遣的反应不是那么喜悦。 对于他怎么知道关于这种故事的,那就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戎遣小时候是不需要人陪着睡觉,也不爱听睡前故事,对于喜欢一个人待着的他来说,只觉得睡前故事和摇篮曲很吵。 可架不住某位明姓总部长偏要彰显自己的育儿能力,就算小戎遣不需要,他也每天都要履行所谓的哄睡职责。 别人哄睡讲的都是童话故事,唱的是儿歌童谣。 这位明总部长另辟蹊径—— 他讲恐怖故事! 从古至今、从国内到国外,甚至后来还会自己编。 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要是恐怖故事,戎遣都听了个遍。 因为数量有限,还听了不止一遍。 如果不是后来白殷发现不对劲,硬生生把明厄从小戎遣的房间里拽了出去,那些恐怖故事他恐怕还要听好久。 一想到这个戎遣就觉得头疼。 可见某明姓总部长对他的影响之深。 因为听过很多恐怖故事,后面的剧情和谜题,戎遣只需要稍加思索就知道该怎么解。 所以在其他人还被困在第一关的时候,他和云肆渡已经早早出来了。 两人又玩了游乐场里的其他项目,和普通小情侣喜欢摩天轮和旋转木马不同,云肆渡钟爱过山车和碰碰车。 他追求挑战和刺激。 在第n次被云肆渡的碰碰车撞到之后,戎遣已经麻木了,前几次他还会撞回去,后面他直接摆烂了。 因为他撞云肆渡一次,云肆渡就会撞他好多次,根本停不下来。 戎遣认输了。 从游乐场出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夕阳西下,正是去看电影的好时候。 而戎遣又一次犯了致命错误——他让云肆渡挑电影。 云肆渡挑了一个卡通动漫电影,自己坐在座位上哭得稀里哗啦,还指责戎遣,这么感动的剧情,他为什么不哭? 戎遣看着一群面条、蔬菜和包子去冒险,半路遇到了臭豆腐坏人,油条朋友被抓,一群食物历尽千辛万苦把油条救出来—— 这个剧情,原谅他,真的哭不出来。 云肆渡对他要求太高了。 不管戎遣体验怎么样,云肆渡看起来是尽兴了,回去的路上还说那些食物拟人化还挺可爱的,他都舍不得吃了。 还说臭豆腐反派长得帅,他都有点想吃臭豆腐了。 戎遣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这个结论的,反正回去的路上给他买了臭豆腐,云肆渡吃了一口说不好吃,最后全让他吃了。 云肆渡冷哼一声,愤愤道:“果然,我就不该对反派有过多期待!” 吃下最后一块臭豆腐的戎遣:“……” 两人驱车回到军区别墅,却没想到门口来了不速之客。 第60章 他知道了 远远就看见门口停着两辆豪车,上面还贴着云家的标志,衣着雍容华贵的中年男女站在车前,一言不发地等待着什么。 周围是尽职尽责守护的保镖。 云肆渡看见他们的第一眼就想扭头就跑,但无奈戎遣的手臂揽在他的腰上,让他动弹不得。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那对中年夫妇越来越近。 最先看见他们的是那个中年女人,她几乎是立马就红了眼眶,不顾自己穿的还是高跟鞋,就朝云肆渡跑了过来。 “阿云!” 云肆渡眉头微蹙,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想起戎遣还在旁边,他只好试着做最后的挣扎,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们是谁啊?” “我们是爸爸妈妈呀,阿云不记得我们了吗?” 所幸中年女人还没跑两步,就被那个中年男人喝止,对方大步走过来,拉着她来到了云肆渡和戎遣面前。 “阿云,快跟爸爸妈妈回家吧,爸爸妈妈都很想你。” 中年女人二话不说就上前拥抱住了云肆渡,伏在他的肩膀上哽咽,看起来伤心极了。 戎遣往后退了两步,把空间留给他们。 云肆渡却回头看向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听不出是控诉还是埋怨,“戎哥哥,你退开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他们!” 戎遣却是看着他说道:“他们就是你的父母,是来接你回家的,你该跟他们回去了。” “什么!?” 云肆渡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瞪他,这次能确定是控诉了,还有几分不甘心,“戎哥哥,你不是说我跟云家没关系么,你骗我!” “抱歉,确实是我骗了你。” 仿佛是知道结局无法改变,这次戎遣并没有再说些花言巧语欺骗云肆渡,也欺骗自己。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平静,只是看着云肆渡的目光久久不肯离开,他说:“是我私心把你留下,你现在该回去了。” 听了他的话云肆渡愣了一下,随后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了,只抬手拍了拍中年女人的背,说道:“既然戎……部长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跟你们回去吧。” “好,阿云,我们回家!” 中年女人又哭又笑,她擦了擦眼泪,笑着拉住云肆渡的手,随后又想起什么,转身对戎遣鞠了一躬。 说道:“谢谢戎部长这段时间替我们照顾阿云,戎部长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吩咐我们就好。” “不用多虑,这是我应该做的。”戎遣礼貌性地拒绝了,目光随着越走越远的云肆渡变黯淡。 他看着对方的背影,期待对方最后可以回头再看他一眼。 就算是一眼也足够了。 可云肆渡好像是真的生气了,直到车门紧紧关上,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戎遣无奈叹了一口气。 可他不知道,在贴着防窥膜的车窗后,云肆渡久久盯着他一个人站在门口的身影,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忧伤和心疼。 他不在了,那个大别墅里又只有他的阿遣一个人了。 一个人吃饭。 一个人睡觉。 一个人看电视。 还要一个人面对那个蠢货扫地机器人。 唉—— 云肆渡好愁啊,到底怎样才能让阿遣永远也离不开他。 果然还是囚禁起来比较好吧。 找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到时候阿遣想跑也跑不掉,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云家的两辆车,来时路悄无声息,离开时也悄无声息,并无人在意。 在意的,只有那个被带走了重要宝贝的人。 上了车之后,云肆渡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漠下来,还没刚准备开口,就见除了云父云母,他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那是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子,脸色和皮肤都很苍白,和以前的云肆渡很像,不过他更显得瘦弱一些,仿佛风一吹就能将他推倒,时不时还会掩唇轻咳两声。 不过抛开这些不谈,男子却是生了一副清秀俊雅的好面容,一身干净的气质倒是也担得起翩翩佳公子这个称赞。 云肆渡忽又笑了起来,单手撑着下巴看对方那张苍白的脸,挑眉说道:“哟,云长岁怎么也跟来了,是想看我怎么被抓回去吗?” 云长岁原本也是个清冷不喜言语的性子,但每次一对上云肆渡就要破功,不是咬牙切齿就是气急败坏。 此刻已然是涨红了脸,平时的良好教养抛到脑后,瞪着他说道:“我巴不得你留在外面呢,哪会盼着你回来!” “哦。” 云肆渡好似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的说话方式,也不生气,只是想起什么说什么,十分随意道:“你说小时候看过的那个电影我去看了,挺无聊的,听说你还哭了,挺丢脸的。” “你——” 云长岁又被气到了,想反驳那是小时候的自己,关现在的自己什么事,但这样说气势会矮一截。 于是他强行把错归到云肆渡身上,“那么好看的动画片,那是你不懂欣赏!” 云肆渡知道怎么说能气到他,“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云长岁要气冒烟了。 见两个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相处,云家父母对视一眼,欣慰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 “戎遣,这次你完成了任务,但把雇主杀了,我就不说什么了。” 这边的戎部长,前脚小少爷刚被领走,后脚就被明厄拎到执行大厦来训话了。 戎部长心里别提有多苦了。 “但让你回收的晶核为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一堆低级晶核,数量还不够。” 明厄说着,瞥了一眼上位看不出情绪的白殷:“难道你不该给我的指挥官一个解释吗?” 戎遣现在一点辩驳的欲望都没有,实话实说道:“那颗晶核给我的渡渡吃了,少的那些也给他做零嘴了。” 始终一言不发的白殷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什么!?” 反应最大的要当属明总部长,他看着戎遣那副“要打要罚,悉听尊便”的拽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真想揪着戎遣的衣领朝他的耳朵大吼几句,但为了防止起反作用,明厄还是强忍住怒气,准备循循善诱。 他问:“他连那么高浓度的晶核都能吃,你难道就不觉得他有问题?” “不可能!” 戎遣反应比他还大,义正辞严地说道:“渡渡只是饿了,他不会有问题的。” 明厄:“……”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回旋镖的滋味了,有理都跟这恋爱脑说不清,还真是够憋屈的! 明厄决定还是求助专业人士,“亲爱的,我已经管不住他了,你来吧。” 白殷似乎早就习惯了这副场景,甚至还能做到心平气和地喝茶,他给明厄也倒了一杯茶,看向了戎遣。 “介于你这次任务的表现,最近都不要接高级别任务了,这段时间先把你们部的文书工作做好。” 对于喜欢往外跑的戎遣来说,文书工作对他来说也挺折磨的,对于这个惩罚明厄心里平衡了点。 终于不是他一个人面对,那些让人一看就头疼的文字了。 不过戎遣明显没有被打击到,应该说在云小少爷走了之后,已经没有什么能打击到他了。 只是应了一声“是”之后,就离开了。 明厄:“……” 他突然又不平衡了。 原来失恋的人内心这么强大吗? 明厄看着戎遣失魂落魄的背影,问白殷,“亲爱的,这算不算是他被云家的小少爷给踹了?” 人家说走就走,可没有半点留恋呐。 白殷看了他一眼,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说道:“云家小少爷不像是会放过戎遣的样子。” “啊?” 明厄说:“他还要报复啊?” 白殷但笑不语。 —— 晚上戎遣吃完饭洗过澡,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才给云肆渡打去了投影通讯,心说就算对方骂他,他也受着。 云肆渡很快就接了,但是立马背过身去不看他,也不说话。 显然还是在生气。 戎遣轻言软语地哄了好一会,还是没把人哄好,依旧背对着他,像是不愿意看到他。 戎遣又不舍得挂断,只好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渡渡。” 云肆渡鼓着脸颊,打算再生几秒的气,却听到戎遣在智脑投影里的声音。 “其实你早就恢复记忆了吧。” 第61章 重要人员家属 这句话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戎遣已经知道了。 云肆渡的背影微僵,突然不敢转过身去面对戎遣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没想到最后还是暴露了,还是在他们都不在对方身边的时候。 云肆渡现在很害怕,害怕戎遣会以为自己那些日子里对他的感情都是骗他的,害怕他们的关系回到从前。 毕竟他清楚地知道戎遣对自己的感情,可戎遣一直以来面对的,都是跟他作对的自己,他们是死对头的关系。 他不想失去戎遣,也不想欺骗戎遣。 他该怎么做? 云肆渡咬着自己的手指,眼眶都憋红了,还是没能想出一个两全的方法。 戎遣却说:“所以你也骗了我,那我们算不算扯平了?” 云肆渡愣住了,他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脸上逐渐浮现出惊喜,但转过身后却是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他趴在枕头上,银白长发散落在后背,洁白的睡衣勾勒出纤韧柔软的腰身,抬眸看向戎遣。 很小声地控诉道:“是……是你先骗我的,所以……所以我才不告诉你的。” 好在智脑的收音很好,戎遣把他的话听得很清楚,又看到了对方发红的眼眶,不禁无奈叹了一口气,“哭什么,我又没说不要你了。” 他说:“你委屈我还委屈呢,某个人明明很喜欢我,还跟我作对这么长时间。” 云肆渡轻哼一声,抬起下巴十分傲娇的说道:“谁让你没有先表白的,你难道以为我会先示弱吗?” 戎遣突然看着他不说话了,漆黑的眸光很深,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云肆渡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灯光下他的眼神很纯真,仿佛是在全心全意面对着眼前的人。 他看着戎遣身上逐渐升起幽怨的情绪,不禁笑着问道:“怎么啦?” 戎遣无不后悔地说:“早知道就是告个白的事,我就不费那么大的力气了。” 但这也是有风险的,毕竟他并不确定云肆渡是不是也喜欢他。 但对那时候的戎遣来说,失败远不如根本没有尝试给他的打击大。 因为尝试还有可能,但止步不前的话,他们可能永远不会心意相通。 他已经驻足太久,观望太久了,也看见心爱的人被觊觎太久,所以一个机会对他来说,无异于天降甘霖。 “没关系呀。” 云肆渡抬手隔着投影虚空戳了戳戎遣的脸,弯了弯眼睛说道:“反正我现在不还是你的嘛。” 对。 看他这个样子,戎遣不自觉柔和下了神色。 云肆渡这个人现在是自己的了。 谁也别想抢走,谁也不能抢走。 而且,他们已经拜过堂成过亲了。 “戎哥哥,你明天不是还在放假么,我可以去找你玩吗?”云肆渡端着下巴趴在软枕上,两条又细又白的腿在半空中摇晃着,可以看出来心情不错。 因为他的阿遣心情很好。 “恐怕不行。” 戎遣盯着他看了一会,语气丝毫不掩饰可惜地说道:“我被指挥官罚了,之后一周都要待在执行大厦的办公室里处理文书。” “啊呀。” 云肆渡细白指尖点着唇,心想阿遣受罚,大概是因为他吃的那颗晶核,但他自然不会把错归到自己身上的,“你们的指挥官也太不通情达理了吧。” 戎遣笑了起来,抬起手像是想要摸一摸他的头发,但又想起这只是投影,只好作罢。 只说道:“这个处罚已经算轻的了,而且还没通报,除了有点无聊以外,也没什么。” 无聊? 无聊对云肆渡来说可是最大的惩罚了,他可一点也受不了,当即为戎遣打抱不平,“不行,我明天一定要去找你们指挥官要个说法!” 戎遣看透了他的小把戏,挑眉问道:“只是来要个说法?” 云肆渡“嘿嘿”一笑,丝毫不掩饰地说道:“当然是为了陪你啦。” 戎遣问:“以什么身份?” 云肆渡从善如流:“执行大厦重要人员家属。” 第62章 钓一条鱼出来 次日云家就开了发布会,宣布云家的小少爷找回来了,还特别感谢了一下执行大厦的戎部长。 言辞诚恳,完全摒弃了之前两人死对头的说法,只说那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多谢戎部长不计前嫌。 最后顺带还感谢了一些执行大厦,说是多亏了他们的保护。 反正这次云家把小少爷找回来,看起来很高兴,厚礼避嫌送不了,就送了几面锦旗。 众人先是一阵惊讶,感慨云家小少爷还活着却这么久都没回家,原来是被死对头抓过去折磨了。 没变成怪物,却是遇见了比怪物还可怕的人。 不过又因为戎遣的身份,大家都识趣地对此闭口不谈,只跟随着云家的态度认为人是被戎遣救了。 毕竟被死对头带走难道就光彩吗? 他们可不想得罪云小少爷的同时,还把那个煞神一般的戎部长给得罪了。 而那些追求过小少爷的人,在知道小少爷没事后又故态复萌,完全忘了之前还诋毁过,又巴巴地凑上去,该表白的表白,该约人的约人。 “你说他们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单纯攀附云家吗?恐怕不是吧。” 云家花园的小亭子里,云肆渡坐在石凳上,单手撑着下巴,将第十六封告白信丢给扫地机器人,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笑着说道:“你觉得呢,云家真正的小少爷。” 还未至夏,天气尚且冷清,云长岁裹着厚厚的大衣,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脸色依旧很苍白。 “他们当然不是冲云家。” 云长岁说:“而是冲你。” 知道云肆渡真实身份的,中洲不过寥寥数人,还都是自己人,那些不明所以来追求的,毫无疑问是北洲那几位找来的。 无非是还没放弃给云肆渡找一个结契者的目的。 “没用的。” 云肆渡无不带着毫不掩饰的炫耀说道:“我只会跟我的阿遣结契,其他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云长岁喝了一口热茶,苍白的指尖被灼热的温度染红,那双颜色极浅的眼睛垂下,说道:“可如果他们知道的话,势必会杀了那个你心爱的人。” 不管对方有多位高权重,不管云肆渡有多不愿意,他们都会不计一切代价和后果杀死对方。 这就是独属于北洲的霸道强权。 “如果他们敢的话。” 云肆渡还在笑着,但眼神已经冷了,带着让人胆寒的杀意,“那就试试。” 既然给了他逃离的机会,那么他们除了等待他的复仇之外,已经别无选择了。 “你凶什么凶?” 这时,花园外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 他好像是刚从学校回来,身上还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里面装着棒球棒。 和云长岁截然不同的是,他穿的是一身运动服,还是短袖短裤的那种,许是长年体育训练晒太阳,他的皮肤略有些黑。 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恣意不羁,又带着几分阳光傻气,特别是刚才对云肆渡说狠话的时候,像一条护食的大狼狗。 “我家岁岁都这么虚弱了,你还凶他,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这个对云肆渡很敌视的人叫邢虔,邢家的二少爷,和云长岁是青梅竹马,也是除云家父母之外,唯一知道云肆渡顶替了云长岁身份的人。 但他知道的也就如此浅显,再深些就没人告诉他了。 他只知道,他从小到大身体娇弱的青梅竹马,突然有一天被迫给人让了位,只能看着云肆渡在外风光无限、深受欢迎,自己却在深院中无人问津。 云长岁歉意地看了一眼云肆渡,毫不犹豫地批评道:“邢虔,怎么可以这样跟人说话,还如此大声,你的礼貌和教养学到哪里去了?” “我——” 邢虔只要一看到云长岁皱眉就怕了,后面的话虽然还在打抱不平,但明显没有刚才气势那么足了,“明明……明明就是他先凶你的啊,他凭什么?” “他不是在凶我,你看错了。” 云长岁瞥了他一眼,又咳了两声,邢虔心里更慌了,腿下意识就发软,但还是强忍着听对方说道:“不明真相就随便污蔑人,该不该罚?” 这回腿不软了,邢虔“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半点犹豫都没有,身后的背包倒是有点像负荆请罪的意思。 纵使比对方高大也健壮的多,却甘愿伏低认错。 他耷拉下脑袋,心甘情愿地说了一句,“该罚!” 只要是岁岁教训的,那就是对的。 云肆渡哼笑一声,从善如流地把一根细棍递过去。 他看邢虔这个没出息的样已经十几年了,谁能想到以前花天酒地、聚众斗殴、夜半不着家、混账到连他爸都管不住的二世祖少爷。 最后会被云长岁治得服服帖帖。 邢父现在都已经默认云长岁教训邢虔了,回去看见自家讨债鬼身上带着伤,不仅不心疼,还夸云长岁打得好。 终于有人替他治一治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了。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云肆渡倒也没留在这看人“家暴”的兴趣,正巧又一封邀约的信送进来,他拿起来随意看了一眼,见里面没有什么过分的话语,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云长岁手里拿着细棍子,看见他的动作,问道:“你去哪里?” 云肆渡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里的粉色信封,“当然是出去钓某条只顾埋头工作的鱼了。” 他突然想起来,执行大厦里全都是检测器,一有异动就会触发安保系统,恐怕他还没刚进门,就被那些激光枪炮打成筛子了。 倒不如让戎遣出来找他。 但又不能显得太刻意。 等在门外的男人听说云肆渡收了自己的信件,别提有多高兴了,虽然只是请吃一顿饭,但他毕竟也是第一个成功的。 就光这一点,他就能在圈子里吹好多年! 于是他甚至不惜破费定了一家高级餐厅,让人安排了最好的位置,旁边还请了人弹奏古典乐。 就这个规格,他不信这个云小少爷一点感觉也没有。 而事实上,云肆渡一到餐厅就开始拍照发讯息,连周围是什么装潢都没注意。 等他坐到座位上时,对面的男人难得被他赏了一个笑脸,一时之间喜不自胜。 难道……他要成功了吗!? 与此同时,正在苦逼与一堆文书作斗争的戎部长,智脑里突然收到一条特别关心的消息。 除了云肆渡再没第二个人了,戎遣立马打开了那条讯息,结果仅仅是一眼,戎部长的天都塌了。 讯息是一张照片,内容是云肆渡拍的一家餐厅内部,看起来就很高级,但戎遣知道那并不是云肆渡喜欢的风格。 而配文则是: 有人非要请我吃饭,我不知道怎么拒绝,戎哥哥你知道吗? 戎遣咬牙切齿地发过去一条讯息: 地址! 第63章 作对的日常 云肆渡将自己的定位地址发过去后,满意地关上了智脑,桌下的两条腿都不自觉晃荡了起来。 成功钓到一条忙碌的大鱼。 转头才想起来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十分有绅士风度地将菜单递过去,“抱歉先生,耽误了你的时间,你先点吧,这顿饭我请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 男人没想到传言中傲娇难以接近的小少爷,会如此好说话,而且还主动请客,让人有些意外。 但人到底是他约出来的,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请客,他连忙说:“还是我请吧,本来也是我约你出来吃饭的。” “让你点就点。” 云肆渡却是弯起了漂亮的眼睛,手肘放在桌面上,手背撑起下巴,不自觉带着点强势地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毕竟一会你还能不能坐在这里就说不定了。 这点冤枉钱还是劝你不要花呢。 男人见说不动云肆渡,又怕他生气,只好拿起了菜单。 也没敢随便点,就随便点了几个符合大众口味的招牌菜。 男人把菜单递过去,却见云肆渡直接放下了,并没有打算继续点,或是招呼服务员上菜。 他刚生出些疑惑,就听见云肆渡说道:“不着急。” 最重要的客人还没到呢。 几分钟后,戎部长雷厉风行地卷到了餐厅,在看见云肆渡和一个男人相对而坐时,漆黑眸子里的火都快要喷出来了。 恨不得立马冲过去把那个男人给掀飞。 但一想到两人现在还未对外公开关系,戎遣握紧的拳头又松开,脸上的表情几度变化,最后只能装作不经意路过的样子走过去。 男人背对着门口,所以没看到怒气冲冲走过来的戎遣。 可云肆渡看得清清楚楚,而且将戎遣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所以自是知道对方从暴怒到隐忍的一系列变化。 他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唇,像是刚看见戎遣一样,十分惊讶地挑起眉,用一种别扭又挑衅的语气说道:“真巧啊戎部长,没想到在这都能遇见您呢。” 这个语气,一听就是被死对头救了不好意思说难听的话,又忍不住跟人作对的意思。 男人在听到“戎部长”三个字,立马惊恐扭头,再发现确实是本人后,差点直接石化。 结结巴巴的连自己在说些什么都不知道了,“戎……戎部长,您……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来这吃饭碍着你的事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个饭还能遇见死对头,戎遣说话很冲很凶,那眼神更是冷的能冻结人的肌骨。 男人心里瞬间就生出了退意和后悔。 要是早知道在这吃饭会遇见戎部长,他今天就不写那封信了,更不敢请云肆渡出来吃饭了。 毕竟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你要是单单遇见戎部长和云小少爷哪个人,都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因为这他们可能都不屑于搭理你。 但你绝对不能在他们同框的时候出现,不然你就是他们战火的牺牲品,还有可能成为炮灰。 就比如现在,其他人看见心情不好的戎遣肯定早就退避三舍了,可我们的云小少爷就是喜欢迎难而上。 他偏要给人找不痛快,抬起下巴轻哼一声说道:“当然碍事了,你出现在这里就是在碍事。” 跟乖巧听话的小少爷相处了一段时间,再听见他跟自己针锋相对地说话,戎遣还觉得有点恍然不真实感。 但毕竟两人也是作对了很长时间的,戎遣在这方面早就有了不少经验,既然云肆渡要演,他不介意奉陪一下。 他干脆就在云肆渡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双手抱臂、长腿交叠,将云肆渡可以离开的空隙堵了个严实,丝毫不掩饰挑衅地说道:“我就是来碍事的,既然云小少爷不高兴,那我就高兴了。” “你——!” 云肆渡鼓起了脸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戎遣这段时间对他太过轻言细语、千娇百宠,猛然听见他这么跟自己作对,还有些委屈。 下意识就想说出来以往都会说的“讨厌死你了”这句话。 但又想起两人现在的关系不一样了,而且这句话太凶太重了,他舍不得对戎遣说,也害怕戎遣会当真。 所以云小少爷“你”了半天没出来个所以然,历史上第一次在“死对头”面前吃了瘪,别提有多憋屈了。 浅色的唇抿起来,眼圈都有些发红了。 他就那样端坐在座位上,银白长发散落在他单薄的后背,瞪着戎遣好半天讲不出话,看起来可怜极了,也招人疼极了。 戎遣好几次都想把人抱进怀里哄,但无奈对面还坐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局外人,他只好强行忍住。 而怼不过的后果就是,云肆渡真急了。 “我……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狗好像还没吃饭,我……我就先走……” 男人一看局势不对就准备遁了,屁股已经离开座位了,却被云肆渡不轻不重地一瞥。 他就成了池鱼,“你走什么走,不是你要请我吃饭的么,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男人:“……” 不是,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咱俩到底是谁反的悔? 更让人绝望的是,戎遣这时候好像也注意到了他,跟着出言讥讽起来,“我记得这家餐厅不便宜,不会连请人吃饭的钱都没有,还在这装大尾巴狼吧?” 男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卡拍在桌面上,说自己怎么请不起了。 但眼前一个兰青区首富云家的小少爷,一个执行大厦的在编部长,自己这点家底还真不够看。 他只能选择沉默。 然后他就听见戎遣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为了嘲讽谁,说了一句,“既然他请不起,那云小少爷今天的客我请了。” 云肆渡不说话了。 得救的“池鱼”麻溜滚了。 而在看不见的桌子下面,戎遣将云肆渡微凉的手包在自己掌心,手指穿插进指缝跟他十指相扣,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凑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眼尾。 柔声哄道:“渡渡别生气,毕竟……该生气的是我,不是吗?” 背着他跟别人吃饭,演了一出戏还把自己给气到了,他的渡渡怎么能这么可爱? 云肆渡依旧气鼓鼓的,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我竟然会怼不过你,看来这段时间退大步了!” 戎遣:“……” 不过想起云肆渡刚才跟他作对的样子,戎遣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 戎遣捏了捏他的手指说:“我忘了问你,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第64章 没有特别喜欢的吗 云肆渡没想到戎遣会突然这么问,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斟酌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表达方式,但话说出来还是有些结结巴巴。 “其实……也不是太早……” 云肆渡坐在座位上,姿势突然放得很乖,两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绞在一起,目光游移看看那看看这,就是不去看戎遣。 用很小的声音说道:“也就……第二天吧。” 戎遣:“……” 他以为也就几天前的事,没想到这么早。 那这小少爷陪自己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又是装乖又是撒娇的,生气了还只能红着眼软乎乎地埋怨,岂不是憋屈死了? 其实从另一个方向来看,如果这才是云肆渡真实的一面呢。 回想起云肆渡之前跟自己相处的样子,再代入那时候他已经恢复记忆的事实,戎遣反而觉得那样的云肆渡才给人一种真实靠近的感觉。 “既然这么早就恢复记忆了……” 戎遣拉过云肆渡的手,一点一点揉搓他自己被自己绞红的手指,揉完之后又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看见对方瞪大的眼睛后,笑着问道:“那你怎么不拆穿我呢?” 又是把人拐回家,又是骗人是男朋友的,还把人藏了这么长时间。 正常人肯定会怀疑他心怀不轨的吧,这小少爷不仅这么放心待在自己身边,还一点都不想回去。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戎遣早就知道原因,但他想听云肆渡亲口告诉他。 “因为……” 云肆渡果然入了他的套,转过头来看他,漂亮的眼睛里还氤氲着水光,但却把他整个人满满装了进去,耳朵尖红了一片,表情羞恼又可怜。 这样的云肆渡让戎遣心软了一片,都有点后悔这么欺负他了。 可下一秒,他心里的后悔情绪荡然无存,只剩下了得偿所愿。 “因为我喜欢你。” 这是云肆渡“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对他的心意,不是因为失忆,也不是因为无人依靠什么别的原因。 单纯是因为他是云肆渡,而那个人是戎遣而已。 装作失忆的时候云肆渡说这种话跟不要钱似的,还能大大方方地跟人贴贴抱抱,把人撩的脸红心跳他自己还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单纯的不像话。 毕竟那时候他不需要保持傲娇难以接近的人设。 但现在不一样了,被戎遣识破之后,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像暴露自己的本性,以往那些亲亲抱抱和贴贴,全都成了他的罪证。 不过戎遣自然不会嘲笑他。 戎部长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呢,毕竟被自己心爱的人表白,谁还会有心思去想其他呢? “谢谢。” 戎遣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嗓音低沉带笑,那些温柔深情的话,像是裹挟着甜蜜的糖浆一样,流入云肆渡的耳朵里。 “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脸颊泛红,追逐过去跟他接吻,主动松开了齿关。 好甜。 真的好甜。 戎遣身上的味道,比他吃过的任何小蛋糕都要甜,任何糖果都要美妙。 自苏醒过来的漫长时光里,他身边围绕着的,全都是肮脏而杂糅的欲望和贪婪,难看而难闻。 直到遇到戎遣,他才发现,原来还有人可以对他有这种甜蜜又纯粹的感情,颜色漂亮、味道甜美。 所以他无法拒绝,他甘愿沉沦其中。 就算结局会万劫不复他也不会后悔。 在遇到戎遣之前,他没想过活下去,也没想过让这个世界活下去。 在遇到戎遣之后,他决定好好看一看现在的世界,努力寻找其中那些可爱的存在。 让他不至于因为恨那些肮脏可恶的存在,而毁灭其他的美好。 接过菜单的的戎遣,毫不犹豫地将男人之前点的招牌菜全都撤了,又重新点了一遍。 云肆渡只看了一眼就笑了,他单手撑着下巴,一副十分崇拜的样子看着戎遣,“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的呀?” 两人明明是死对头,戎遣却对他生活饮食的方方面面都过分了解,甚至连他的花边新闻都没放过,甚至比跟他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云家父母还要上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呢。 看见云肆渡眼中的揶揄,戎遣轻咳两声,用很正经的语气说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都只是战术而已。” “哦~” 云肆渡挑起眉,装模作样地夸奖道:“那戎部长好厉害啊。” 他又想起这么长时间,他还从未见过戎遣对什么事物表现出过度的喜欢,不禁问道:“你喜欢吃什么呀?” 第一次到戎遣家,他做的全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后面到那个姓沙的大厦里,也没见戎遣挑过食,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戎遣还真没有特别喜欢的,也没有特别讨厌的,反正在他眼里能吃就行了。 在云肆渡没来之前,他甚至连一顿完整丰盛的早餐都不会做,随便吃点就上班去了。 毕竟从执行大厦的训练营里出来,就是草也吃得下,所以执行大厦的部员们就算对美食有热情,但也不会有过重的口腹之欲。 于是戎遣如实回答:“没有。” 云肆渡不死心,继续追问:“难道你就没有特别喜欢,非要得到的吗?” 不知道他这句话里那个字眼触碰到了戎遣的开关,只见他目光灼灼地看过来,像是要用眼神把云肆渡吃掉。 毫不掩饰地说道:“你算吗?虽然现在已经得到了,但还是有一点不满足。” 他以前什么也不想要,就安静听话地被明厄和指挥官养大,执行任务和服从命令就是他每天要做的事,没有其他任何欲望和渴求。 直到遇到了云肆渡,他才第一次知道。 原来他也会这么渴望想要一个人,甚至差点一度被这种欲望吞噬,无法克制地想要去掠夺。 想要将他抱进怀里,想要给他亲吻,想要跟他一起睡觉、吃饭、散步、旅游,什么都想跟他一起做,仿佛那样才能让生命变得有意义。 可一到了靠近的时候,又变得怯弱卑微起来,生怕对方恐惧害怕自己,所以不小心就用错了方式。 好在,结果是对的。 一旦戎遣身上的感情有了发深发暗的趋势,云肆渡就知道,他又快要克制不住自己了。 但云肆渡又知道,无论那些感情如何恐怖汹涌,再难克制,最后都会被戎遣自己强行压下。 他从不会做会伤害到云肆渡的事。 就连弄疼都舍不得。 云肆渡被戎遣的眼神看得身体发烫,他轻颤着凑过去蹭了一下戎遣的唇角,轻声问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第65章 回我们的家 戎遣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里带着充满柔情的执念,甚至有点执着的可爱,“我们还没有结婚,也没有领证,全世界还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他们虽然在一起了,但还是有很多人觊觎他的宝贝,而他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宣示主权。 这是戎遣最在意的地方。 云肆渡:“……” 这是有一点不满足吗? 他甚至觉得戎遣还没说完。 不一会,他们点的菜就上桌了,不愧是青兰区能排得上号的餐厅,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与戎遣相反,云肆渡最重口腹之欲,他从来都无法拒绝美食的诱惑,特别是甜食。 看着云肆渡眼睛亮晶晶的样子,戎遣不紧不慢地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块菠萝咕噜肉,看他吃完还不忘说道:“我在这里吃过几次,这家餐厅虽然没我做的好吃,但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你还会做这些?” 云肆渡又吃了一口菠萝,嚼完之后看向戎遣,见对方矜持地点了头,一脸期待地说道:“好耶,那你下次做给我吃!” “好。” 但戎遣却不想这个“下次”等太久,于是他想了想,问道:“在云家住的还习惯吗?” 问完这个问题戎遣就后悔了,想给不带脑子的自己一拳。 什么叫在云家住的还习惯吗? 云肆渡都在云家住了那么多年了,他这么问不是纯纯有病吗? 不过光顾着吃的云肆渡很显然没有注意到,他撇了撇嘴,头也不抬地抱怨道:“我根本不想回云家,云家一点也不好玩。” 要不是云家父母太过紧张,直接找了过来,他根本不打算回去的。 他想跟他的阿遣在一起。 戎遣顿时把刚才骂自己的话抛到了脑后,轻咳两声掩饰了一下眼底的喜悦,最后还是没忍住,直接建议道:“那你跟我回我们的家。” 云肆渡动作一顿,好似是被戎遣话里的“我们家”给触动了,漂亮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什么,连吃都顾不上了。 他转过头冲着戎遣弯了弯眼睛,日光下落映在他宝蓝色的瞳孔里,如天空般纯净泛着细碎的光,笑着说:“好。” “不过我还要回云家办点事,戎哥哥可以等我一下吗?” 戎遣自然不会拒绝,“当然可以。” 无论多久,他都会等。 毕竟,等待一向是他擅长的事。 —— “阿云,北洲森家和我们云家联姻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客厅里,云家父母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对面神情淡漠的人,脸上都带着担忧和不易察觉的恐惧。 “阿云……” 见云肆渡久久不说话,云母的语气里带上了恳求,连眼神都是那么可怜无助,保养得当的脸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云肆渡坐在主位的沙发上,单手撑着下巴,长腿交叠在一起,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张拟订好的“结婚协议”,始终不发一言。 只在云母开口后浅皱了一下眉头。 周身萦绕着让人不敢忤逆的气势,看起来比云家父母还要威严上几分。 “这个联姻我不同意,以后这种事你们也不用管了。” 片刻后,在云家父母希冀的目光中,云肆渡慢条斯理地撕掉了那张纸,然后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看着那两双眼睛慢慢变得黯淡,云肆渡却是勾起了唇,但嗓音又像碎了冰一样,让人遍体生寒。 “我说了,有我在,云家不必惧怕他们,为什么总不听话呢?” 这次云父头也不敢抬起来了,云母强忍着惊惧,颤着声音犹豫地开口道:“可是……” 不等她说完,云肆渡就讥嘲一笑,语气听不出情绪地说道:“放心,就算你们不在了,我也不会让云长岁有事的。” 云父云母这次彻底沉默了,脊背压得更低了,作为养了云肆渡十几年的家庭,此刻却连头都抬不起来。 可他们没看见,那一瞬间云肆渡收敛了所有表情,看了他们许久,那双从来都纯粹不染任何杂质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 直到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东西叫悲伤。 “没什么事的话,我上去看看云长岁,一会我就要回家了,不会在云家久待的。” 说完,云肆渡就起身,往楼梯上走了。 一头银白长发垂落在他身后,被穿堂而过的风扬起,美丽却总给人一种冷冽而无法触碰的感觉。 听到云肆渡的话,云家父母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云肆渡口中的“家”,应该是和那位戎部长的家。 毕竟他们从未见过云肆渡对谁那么依赖过,也从没用过那样深情舍不得的目光注视过谁。 那个传言是云肆渡死对头的戎部长,是第一个人。 踩在第一节台阶上的时候,云肆渡突然停下,回头对着他们笑了一下。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威胁意味和阴霾的笑,就像他们很久以前看到过的一样,那种全心全意对着你的笑。 让人不自觉被他感染,变得心软,仿佛回到了最初见到的时候。 可下一秒,他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是不是觉得,没有捡我回来就好了。” 云父的脸霎时白了,云母更是捂着脸哭了起来,一个劲地说:“不是的,不是的……” “没关系的。” 云肆渡的声音很轻,不再看他们,继续抬步往楼上走,剩下的话散在穿堂而过的风里,“我早就……不在乎了。” 走到云长岁房间的门口,云肆渡轻轻地敲响了房门,不一会门就被打开了,露出了里面云长岁那张苍白的脸。 他侧过身给云肆渡让开了路,看着他久久都没有说话,显然是听到了他们刚才在楼下说的话。 “怎么这样看着我?” 云肆渡又笑了起来,身上那股冷寒的气息散了个干干净净,面对云长岁时,只剩下春风和煦。 他说:“你爸妈不相信我的话,难道你也不信吗?” 云长岁看着他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坐下,自己却没有跟过去,而是在屋里的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热茶捧起来。 看着云肆渡漂亮又冷漠的侧脸,云长岁的思绪突然回到了好多年以前。 那时候北洲的人还没找过来,他们还是幸福和睦的“一家四口”,多了个弟弟,他比谁都要开心,就连被病痛折磨的痛苦都减轻了不少。 可这一切都从北洲那些人来到云家之后全变了,他们以他做威胁,让他的父母交出云肆渡,还威逼利诱说可以治愈他的病。 而云肆渡被带走的那些年,北洲那些人确实送来了给他续命的药,他暂时得到了看似健康的身体。 却永远失去了一个弟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云肆渡不再喊他哥哥了,也不再跟他拌嘴了,他们貌合神离,他们陌生又熟悉。 云肆渡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十分无所谓地说道:“你的父母没有错,你也没有错,只不过我是阶下囚,弱肉强食,这是自然的法则,也是世界的法则。” 所以,根本不必在意。 人没道理不为自己考虑。 这才是人之常情。 云长岁却说:“我不怕死,你不用在意我。” 在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很久,能活到现在,无非是硬得来的罢了。 他可不是那种需要从别人那里讨命活的人,他还没有那么没骨气。 云肆渡摇了摇头,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阳台边缘突然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人在偷听。 “谁?” 云肆渡眸子眯起,起身走了过去。 第66章 结婚协议签了吗 云长岁也看了过去。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一瞬的慌乱。 不过很快被茶水氤氲的热气遮挡,什么也看不见了。 还没等云肆渡刚走到栏杆边缘,一道黑影就抓着平台边缘爬了上来,手臂撑着栏杆跃了进来。 那人落地的时候还撞碎了一盆绿植,土都倾泻出来,那可怜的小白花的花瓣上还挂着水珠,颤颤巍巍无人问津。 一阵风吹来,空气中带着咸湿的泥土气息,云肆渡身后的长发扬起又落下,他转过头来,对上一双阴鹜到可怕的眼睛。 但对方只看了他这么一眼,就急匆匆往房间里走了。 云长岁抬起头,看着挡在他面前的人,眉梢没有半分触动,似是没注意到对方浑身的火气,喝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是说晚上有事,怎么过来了?” 邢虔红着眼,一拳砸在面前的茶几上,那透明的玻璃面顿时裂开了蜘蛛网,他冲着云长岁低吼道:“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啊?” 说着,他又指向阳台上的云肆渡,犹如困兽一般怒道:“是不是他逼你的?” “到底是不是他逼你的,你说话啊!?”如果不是顾及他的身体,邢虔现在估计已经拽着云长岁的衣服问他了。 毕竟他现在的气势太过可怕。 邢虔又砸了一下茶几,半个玻璃茶几直接碎了,男生的骨节被碎玻璃划破,流出了血来。 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染红了洁白的地板。 “不是。” 然而面对这样剑拔弩张的场景,云长岁却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淡淡道:“你这样指人是不礼貌的。” “shit!现在你还有心思管教我啊!?” 邢虔从刚才开始就气急了,在听到云长岁的话后更是无法忍受直接冲了进来,可云长岁现在在跟他说什么? 他甩了一把手上的血,愤然撕开过往听话的伪装,露出那被藏起来的狰狞面目,冷冷道:“你连自己都管不好,哪来的资格管我,是不是非要逼我把你锁起来?” 一直在看好戏的云肆渡眼睛亮了一下。 还没等他靠近几步仔细听,就听见邢虔后面咬牙切齿的一句话,“如果你再想着刚才的话,别怪我对云肆渡动手,你不是最在乎他么,你要是敢死,我就让他下去陪你。” 云肆渡:“……” 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干货,结果又是一个妻奴的无能狂怒。 邢虔眼中充满了愤怒,仔细看,里面还有不易察觉的悲伤和疼痛。 他之所以不说自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命根本威胁不到云长岁。 云长岁一点都不在乎他。 不然,又怎么会把死说得这么轻松呢? 最淡定的要属云长岁本人了,他喝了一口热茶,压下心里的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像是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看了邢虔一眼。 语气始终给人一种稳坐钓鱼台的感觉,“放心,我们两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的,而且你要敢让他陪葬,那位戎部长肯定会把你们邢家全端了。” 一直憋着一股气的邢虔:“……” “好了。” 云长岁将茶杯放在另一半完好的茶几上,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死了,你进来就一通发脾气,真是莫名其妙。” 邢虔更莫名其妙了,他据理力争:“可我刚才爬阳台的时候明明听见了!而且听的清清楚楚!” 云长岁“哦”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你来了,刚才那些话是专门说来逗你玩的。” 邢虔:“……” 邢虔傻了,像个大头鲸一样愣愣地站在原地,松开的拳头上还在往下滴着血,刚才还有点凶,现在看起来就莫名有些手足无措的味道了。 他挠了挠自己受伤的手背,看了一眼脸色苍白、老神在在的云长岁,又看了一眼被自己干碎一半的茶几。 突然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那……那什么,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 云长岁打断了他的突发性口吃行为,三言两语给他了个台阶下,“把你房间里的茶几给我搬过来,今天晚上之前搬不过来的话,你就在我房间里跪一晚上。”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惊奇地发现云长岁才是最会玩的那个。 邢虔耷拉着脑袋,完全没反应过来,乖乖认错,“我一定在晚上之前把茶几给你搬过来,你别生气了,气坏身体就不好了。” 虽然他现在脑子不好使,但还是能精准地从云长岁云淡风轻地面容之下,判断出来对方在生气。 云长岁愣了一下,呼出一口气,说道:“不能让别人帮你。” 邢虔点头,语气坚定的像是在做什么保证:“放心,绝不会让别人帮我的!” 云长岁满意了,“现在去把医药箱拿过来吧。” 邢虔继续点头,“我这就……啊?” 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懵地抬头看向云长岁,一双狗狗眼亮了起来。 一脸期待地说道:“岁岁要帮我包扎吗?” 要是他身后有尾巴的话,现在已经摇起来了。 云长岁轻咳两声,说道:“要是让你这样回去搬桌子,回头你爸又该说我欺负你了。” 邢虔半点也没觉得云长岁话里有哪不对劲,屁颠屁颠地就去床头柜拿医药箱去了,看背影就知道开心得不像话。 云肆渡不想留在这看两人秀恩爱,他对云长岁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轻飘飘地越过满地的碎玻璃往外走。 走之前还不忘留下一句话,“你就听你家狗子的吧,我可不想陪葬。” 云长岁无奈揉了揉太阳穴,顿时感觉与有辱焉。 云肆渡下楼的时候云家父母已经不在了,估计听进去了他的话,听保姆说正准备离开兰青区去其他地方旅游。 这样也好,起码不用被北洲那些人烦心。 戎遣就在路对面的车前等着,傍晚路上看不见几个人,没人注意到云家对面的路灯下站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在等着将他的心上人接回家。 看见云肆渡从云家走出来,戎遣关掉智脑朝他迎了过去,一步并做两步,越走越快。 就在他即将要将人拥入怀中的时候,一道声音突兀地在两人身后响起。 “阿肆,我们的结婚协议,你签过了吗?” 第67章 邢公子脸大命硬 是佩兰德·森。 傍晚的霞辉渲染了半边天,火焰一般的红映在男人鹰一样的眉眼,一身白色军装,肩上的勋章折射出耀眼的光。 佩兰德·森看向云肆渡的目光柔和带笑。 如果他的眼睛里和神情里没有那么多算计和阴谋的话,佩兰德·森可能会是一个优秀的伴侣。 他就站在云家的大门口,只不过刚才云肆渡出来得太快,没有注意到他。 不然他应该是第一个牵到云肆渡手的人。 而此刻,戎遣已经将云肆渡揽进了怀里,与他十指相扣。 今天的风很冷,穿堂而过的风、阳台上的风、从道路尽头而来的风。 云肆渡身上还带着凉意,他不怕冷风的侵袭,但戎遣站在他的身侧,将道路尽头吹来风风替他挡得严严实实。 “你说那张废纸吗?” 他们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对峙,没有多么剑拔弩张,只有简单叙述的言语。 云肆渡说:“我撕掉了,你现在去客厅的垃圾桶里找的话,或许可以找到。” 佩兰德·森没有和往常一样表露出生气的情绪,虽然纳兰佛予已经告诉他云肆渡不敢在戎遣面前动手,但惹怒云肆渡的后果他上次已经体验过了。 就算云肆渡现在不动手,之后也会想办法报复他的。 佩兰德·森只能试探着跟云肆渡谈条件。 “你别忘了,你的病只有我们能治。”他的语气在“你的”两个字上加重。 这是在拿云长岁的命做威胁。 他知道云肆渡不会对他这个哥哥不管不顾。 尽管不是亲生的。 …… “疼,岁岁,轻点。” 云长岁坐在沙发上,脚边碎掉的玻璃渣以及半个茶几,已经被清理了出去。 邢虔搬来一张小马扎坐在他面前,两条大长腿憋憋屈屈地弯着,眼巴巴地朝云长岁伸出那只受伤的手,看起来跟一个受罚的小学生一样。 云长岁从医药箱里拿过棉签和酒精,将蘸过酒精的棉签擦过邢虔的伤处。 他不过刚刚轻轻碰一下,后者就哀嚎起来,跟一只半死不活的大狼狗一样,嚎的那叫一个婉转凄惨。 云长岁轻挑了一下眉梢,手下的力度不轻反重,听着邢虔逐渐减小的哀嚎,知道他这是老实了。 这才又动作轻柔地上药。 与此相反的,是他嘴里吐出的话,“这次阿云在,我没能及时罚你,再有下次,我把棍子打折。” 上来就把他的茶几捶碎了,真是一身牛劲使不完。 不好好教训一下,都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 还有他瞪云肆渡那一眼,如果不是知道他心思不坏,云肆渡估计都要把他从阳台上丢下去了,而不是一笑而过。 邢虔蔫头耷脑,也不敢求着云长岁给他吹一吹了,只低着头闷闷地“哦”了一声。 然而下一秒,灼痛的伤口就被凉风拂过。 邢虔抬起头,看见云长岁正低着头,光洁的后颈从衣领中露出来,眉眼柔和,轻轻地给他的伤口吹着风。 邢虔的尾巴和耳朵一起翘了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吹完之后,云长岁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还贴心地系了一个蝴蝶结。 邢虔不满意,“我男子汉大丈夫,要什么蝴蝶结啊,一点都不帅!” 云长岁合上医药箱:“我喜欢。” 邢虔紧跟其后:“好吧,我也喜欢。” 云长岁看了一眼时间,打开智脑一边浏览新闻,一边提醒道:“太阳马上要就落山了,如果不快点的话,你就要在我这跪一晚上了。” 邢虔立马从小马扎上弹射起来,刚准备翻阳台离开就被云长岁喊住,“走正门,又不是不让你进来,老是翻阳台算怎么回事。” 他又往回走,只不过路过云长岁的时候放慢了脚步,犹犹豫豫晃了半天还在原地,想说什么又吞吞吐吐,半天开不了口。 云长岁被他晃得眼晕,闭了闭眼,从智脑的投屏中抬起头,眉头轻蹙问道:“还有什么事?” 他记得邢虔以前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还挺精明的呀,怎么到他这里就跟个憨憨一样? “没没没……” 然而一看到云长岁皱眉,邢虔就怂了,欲言又止了半天的话也没敢说出来,挠了挠头就抬步往门口走。 云长岁都快被他气笑了,叹了一口气说道:“过来。” 邢虔人高马大,已经开门出去了,听到他的声音又乖乖走回来了,一座山似的站在他面前。 夕阳如火映照在男生明明看起来很锋利,却垂落下来的眉眼上,莫名给他添了几分忧郁。 云长岁关上智脑,头也不抬,“蹲下来。” 邢虔蹲了下来。 云长岁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眉心。 邢虔的眼睛亮了,尾巴这会大概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云长岁依旧淡定:“快去快回。” 邢虔一阵风似的卷走了。 他下了楼,穿过大厅和庭院,来到大门口,还没出门,就听到了云肆渡的声音。 “有本事你们就把药断了,如果你们敢的话。” 有些人还真是可笑,明明连自己的良心都信不过,却笃定别人会保持一颗赤忱的心。 人心最不可考验,而他们却敢以此威胁他。 邢虔只感觉自己脑中“轰”了一下,他只听到了“把药断了”四个字,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一声怒吼几乎响彻整条街道,“云肆渡,你竟然让他们把岁岁的药断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邢虔的突然出现让在场三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讶。 佩兰德·森惊讶于这个人竟然知道云长岁,而且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如果他知道云肆渡和云长岁关系的话,那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而且是必须除掉的麻烦。 戎遣则是不满,竟然有人敢这样直呼他的渡渡的名字,还敢用这样的语气凶他。 云肆渡对于邢虔的出现很意外,包括此刻邢虔跟佩兰德·森的碰面,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你怎么出来了?” 云肆渡眉头轻蹙,略带批评意味地说道:“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我不!” 一旦遇到云长岁的事,就算是质问,邢虔也能说得正气凛然又愤慨至极。 丝毫不知道自己触碰了什么禁忌,也忘了云长岁交代他不准在外面暴露他和云肆渡身份的事。 他只知道,这群人要对他的岁岁图谋不轨。 “你抢走岁岁的身份也就算了,现在连他的命也要吗!?” 第68章 我不要你了 这是第一次,云肆渡没有最先去看戎遣的表情,而是去看佩兰德·森的反应。 在发现后者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后,云肆渡的眸子一凌。 他点开自己的智脑,给云长岁发去通讯请求,对方刚接通,他就冷声开口道:“云长岁,过来把这个蠢货给我领走,不然我亲自替你教训他!”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就直接切断了通讯,脸色明显有些不虞。 邢虔还没来得及继续质问,就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佩兰德·森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回云肆渡身上。 按说他和云长岁之间的关系被人知道,云肆渡应该是第一次出手的人,但他现在却在维护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对云长岁很重要。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人他们就非杀不可了。 毕竟,比起治愈云长岁,他们更希望他死亡。 不能直接出手,倒不如逼他自己放弃生命。 这时,佩兰德·森突然发觉什么,视线往上朝云肆渡的身后看去。 就见戎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明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却无端让人觉得心里发冷。 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卷进什么可怕的深渊里。 佩兰德·森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戎遣应该是知道了云肆渡恢复记忆的事,但他很明显并没有在意对方的欺骗。 包括在听到云肆渡可能顶替了别人身份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反应,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在乎。 佩兰德·森思绪流转,突然开口试探道:“阿肆,你不愿意跟我们回去,难道是因为还在留恋云家?” “他们不值得你留恋,你是属于北洲的,迟早要回到你该回的地方,不要再执着不属于自己的亲情了。” 佩兰德·森这几句话里包含着很多层意思,还不甚明显地暴露了云肆渡的身份。 下一秒,来自戎遣的那道视线就多了阴沉和冰冷,像是要将他凌迟。 那是受到威胁的反应。 佩兰德·森了然勾起唇。 果然,戎遣不在乎云肆渡有什么瞒着他,也不在乎云肆渡究竟有什么身份,他只在乎云肆渡会不会离开他。 只要云肆渡在他身边,对戎遣来说,就没有什么值得在意担心的事。 “我就是我,我不属于任何人。” 云肆渡说:“我喜欢谁,我要跟谁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你们无权干涉。” 佩兰德·森但笑不语。 在中洲可以脱口而出的“自由”,在北洲却是禁词,是一种比梦还遥远的奢侈。 他们生来就被掌控,被设定好了一生,除了如提线木偶一般沿着既定轨道行走之外,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让云肆渡爱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加入生化部队,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效命于北洲皇室。 他只知道,只有遵循这一切,做到这一切,才能体会到寻常人都能体会到的—— 自由。 不一会,云长岁从云家大门出来了,他行色匆匆,苍白的面容覆上一层寒霜,脸色看起来难看。 他连在场其他人都没有看一眼,径直来到邢虔面前,一巴掌抽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邢虔的脸直接偏了过去,嘴角都有些发肿,但他低垂着头,什么都没做。 那双手安安分分地垂在身侧,一点要抬起的迹象都没有,对眼前的人顺从到了极点。 就算在众人面前丢面子,这个邢家的公子哥也没有生气,甚至还去问眼前人,“岁岁,你手打疼了吗?” “你还有脸问!?” 好奇怪,明明云长岁才是打人的那个,他却红了眼眶,素来冷润淡漠的眸子里蓄起了水光。 打人的那只右手,甚至在轻微发着抖。 他看着邢虔,语气里充满了悲伤和难过,“我现在哪里都是疼的,你不听话,我都要疼死了!” 一看他这样,邢虔就急得不像话,赶紧去给人擦眼泪认错,“对不起岁岁,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哭啊!” 云长岁偏开了头,不让他碰到自己,闭了闭眼,语气重新归于冷漠平静,“你总是不听话,教也教不好。” 他说:“我不要你了。” 说完,云长岁便扭头回了云家,背影决绝。 邢虔好像被这句话抽走了灵魂,愣在了原地,眼睛里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像条被从家里丢出来的丧家犬。 但下一秒,邢虔用力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朝着云长岁的背影追过去。 不要命似的哭嚎着嘶吼道:“岁岁,我知道错了,你想怎么罚我都行,我保证不再犯,你别不要我啊!” 看完这场闹剧,佩兰德·森不禁有些怀疑。 云长岁真的喜欢邢虔吗? 除了恼怒的训教,他在云长岁眼底看不见任何爱意。 当那句“不要你”说出口时,无论是云长岁的神情还是语气,都不会有人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可云肆渡最擅长的就是看透人心,察觉一个人内心的感情,他对邢虔一再迁就的态度,就表示云长岁不仅是单纯管教邢虔那么简单。 如果连云肆渡都看错的话,那云长岁藏得可真是深。 佩兰德·森现在很不确定邢虔到底能不能杀,这里不是北洲,他们不能错杀。 毕竟在中洲杀人,对他们来说风险很大。 若是惹怒了执行大厦,这无疑是一个开战理由。 而云肆渡一日不跟他们回去,北洲就没有绝对跟中洲叫嚣的资本。 “阿肆。” 佩兰德·森说:“我们聊聊吧。” 云肆渡并不想搭理他,拉上戎遣的手就准备走,“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佩兰德·森却并不着急,他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勾唇说道:“如果,我可以把这个给你呢?”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云肆渡回头看了一眼,结果立马就被吸引过去了视线,彻底走不动路了。 那是一颗浓度很高的晶核。 云肆渡下意识松了一下手,往前走了一步。 戎部长的脸黑了。 第69章 只要戎遣死了 他知道云肆渡喜欢这种东西,而且无法拒绝,上次就是那样,不让他吃就哭成那个可怜惹人心疼的样子。 戎遣自然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反手握住云肆渡的手腕,那双漆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对方,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里面有被辜负的埋怨意味。 戎遣很不满,而且他不想隐藏,特别是在两人心意相通之后,“渡渡,你说过今天要跟我回家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云肆渡看着他变酸又变涩,还隐隐有向苦发展的趋势,不禁有些好笑。 他就这么不让人放心吗? “放心,我不会跟他走的,没人能让我离开你。” 他回头踮起脚亲了一下戎遣的脸颊,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十分无辜地说道:“就是说几句话,很快的。” 虽然晶核才是重点。 “好吧。” 戎遣一眼就看穿了云肆渡的小心思,不过他不会拆穿,只是叮嘱道:“但你不能在他面前吃那个晶核,要跟我回去之后再吃。” 云肆渡吃完晶核后会变成什么样,他清清楚楚,他不想让佩兰德·森看到云肆渡那副可爱的样子。 云肆渡的所有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也只属于云肆渡一个人。 戎遣真想有什么东西,能把他们两个绑一块,永远也分不开。 “知道啦!” 云肆渡答应的很痛快,让戎遣都有点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云家对面有一个咖啡馆,戎遣就把车停在了那里。 云肆渡和佩兰德·森进去,因为戎遣的强烈要求,他们坐在了靠着落地窗的位置,戎遣就双手抱臂靠在车边看着云肆渡。 佩兰德·森看了一眼窗外盯着他们看的戎遣,朝对方露出一个不算友好也不算恶劣的笑,有点像是对情敌的态度,仔细看又不是。 毕竟云肆渡从未承认过他。 他知道想要跟云肆渡谈,就必须先拿出筹码,于是他把那颗晶核放在了桌上,推到了云肆渡面前。 云肆渡拿起那颗晶核,打量了一下它的浓度,在确定是真的后,对佩兰德·森的脸色明显缓和了那么一点点。 他把玩着手里的晶核,挑眉说道:“纳兰佛予应该告诉你让我吃晶核的后果了吧,你就不怕他知道了治你的罪?” 佩兰德·森却看着他说:“如果你回地下研究所的话,这种东西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云肆渡却冲他摇了摇手指,颇为遗憾地说道:“如果放在出车祸之前,那我必然无法拒绝,可是现在我身边有了阿遣,就算没有这些晶核,我也会被养得很好。” 听到这句话,佩兰德·森一时不知道后面该接什么。 无论是之前在培养皿前的虚伪安抚,还是为达目的而许下的求娶婚约,在此刻都显得那么可笑。 云肆渡至始至终都没有信过。 甚至将他们内心深处的龌龊看得一清二楚。 只有他一个人,自己骗自己。 “看在你给我一个晶核的份上,不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云肆渡单手撑着下巴,拿过旁边的方糖罐往咖啡杯里丢,一颗融化就再丢一颗。 大概丢进去七八个,他才端起来喝了一口,应该是觉得不甜,又丢进去两颗。 就在佩兰德·森看得都快要甜掉牙的时候,对面的云肆渡开口了。 “你们生化部队用的身体强化药剂只是半成品,刚开始你们受伤时不会感受到疼痛,是因为它还有麻痹神经的作用,如果长期使用的话,就会致幻成瘾。” 还有一句话云肆渡没说。 而如果突然停止使用的话,身体器官会衰竭,逐步走向死亡。 佩兰德·森握着咖啡杯的手一紧,那双碧色眼睛里迅速划过什么,但最终只归于一片沉寂。 云肆渡抬眸瞥了他一眼,喝了一口咖啡,这次的甜度他很满意,“怎么,连你这个中心人员都不知道吗?” 佩兰德·森沉默着。 这些在注射药剂时,纳兰佛予从来没告诉过他们,只说是强化身体,让不致命的伤口可以迅速恢复,并没有提到致幻成瘾。 可是他却说:“我知道。” 就算不知道又如何呢? 他们有拒绝的权利吗? 说不知道不过是又添了一个让人嘲笑的资本罢了。 云肆渡嗤笑一声。 他放下咖啡杯,往后靠在椅背上,显然是耐心已经不多了,“在我面前谎言是无所遁形的,不过我并不在乎你的死活,还有什么事快点说,我还要回家。” 佩兰德·森看着面前没动过一口的咖啡,里面的拉花还完好无损,上面漂浮着一片香草叶。 他以前从不相信云肆渡会爱上任何人,毕竟那些年跟这个可怕的家伙相处时,只有满目的血腥和整夜的噩梦。 后来就算对方被成功控制,他的恐惧没那么深了,也会下意识想要离对方远一点,最好不用再见。 可他的任务却让他不断靠近。 于是他只能牵起嘴角,让自己的目光里含情,装出一副很深情的模样,许下连他都觉得很扯的诺言。 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他对云肆渡到底是什么感情,是爱还是惧? 而直到此刻,他才在听到云肆渡说完这句话后体会到。 云肆渡会爱上一个人,他会把那个人当成港湾,会和那个人一起回“家”。 真可笑,明明云肆渡冷心冷情,明明他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戎遣还在看着他们,准确来说应该是在看云肆渡,很专注的神情,就好像一眼看不住人就会弄丢一样。 云肆渡就是被这种眼神打动的。 真奇怪,他们控制云肆渡那么多年,从来没注意到过戎遣的存在,也没想到最后会被云肆渡选择的是这个人。 这个人明明连预选名单都没上。 “你不愿意跟我们回去,就是因为他吗?”佩兰德·森终于端起快要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顿时溢满了口腔。 他放下咖啡杯,直视云肆渡的眼睛,眯眸说道:“如果我们把他杀了呢?” 只要戎遣死了,云肆渡就没得选了。 第70章 换我来管你 杀了戎遣必然得罪执行大厦,但云肆渡有着那样危险的身份,又跟北洲有关系,肯定是最先被怀疑的那个。 同样会被执行大厦划进黑名单里。 到时候云肆渡只能选择他们。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 佩兰德·森以为云肆渡会被他的这句话激怒,已经准备好了被对方暴揍一顿的准备。 事实上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并没有。 因为云肆渡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劝你们不要自讨苦吃。” “就连现在的我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云肆渡喝着甜腻腻的咖啡,最后一缕夕阳也逐渐被淹没在寂静的山岚后,火光的颜色在黑夜中彻底熄灭。 而灯光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有灼人的光在闪烁,“假以时日,他甚至有可能超过全盛时期的我。” 佩兰德·森看明白了。 那是兴奋和炫耀。 因为爱,所以云肆渡不惧怕比他强大的存在。 “你们想着怎么杀了他。” 云肆渡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满不在乎地说道:“不如想一想怎么把他拉拢过去划算一些,至少不会再折那么多人进去了。” 且不说他的阿遣自己实力够强。 有他在,北洲的人永远别想对他的阿遣动手。 他现在不能跟整个北洲作对,但不代表以后也不能。 “好了,回去也劝劝纳兰佛予,他跟皇太子走得近,还勉强有点用,我暂时不会杀他。” 云肆渡起身往外走,只留下冷冽的话音还在佩兰德·森的耳边环绕,寒意刺入肌骨,“但不代表我会一直容忍他试探我的耐心。” 云肆渡离开了座位,戎遣也不再继续在窗前待着,而是走到门口等他出来。 云肆渡从旋转门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拥抱夜晚的冷风,就先被裹进了戎遣的外套里,温暖在顷刻间包围了他。 尽管今天已经问过很多遍了,但戎遣依旧不厌其烦,“渡渡,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嗯。” 云肆渡知道他想听什么,“我们回家。” 他以前总不懂那些人类为什么执着的想要一个家。 直到现在才明白。 原来万家灯火中有一盏为你而亮,是这么幸福的事。 这就是所谓的归属感。 —— 昏暗的房间很大,只开着一盏床头灯,质感很冷的灯光铺洒在地面上,显得地板的温度更加冰凉。 邢虔上半身没穿衣服,一个大块头跪在床尾的地面上,脊背挺得很直,两眼望眼欲穿地看着坐在床头的人。 像只被抛弃的大狗狗一样可怜兮兮,“岁岁,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绝对不会再犯!” 云长岁靠坐在床上,单手撑着下巴,就着冰冷的灯光看书,苍白的侧脸一片漠然,像是根本不关心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只有紧抿起的唇昭告他不虞的心情。 邢虔跟云长岁相处了那么多年,看见他这个反应,自然知道自己是没说到对方想听的点上。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那岁岁只要肯原谅我,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云长岁放下了书,依旧没有看他,而是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药瓶,从里面倒出几颗白色的药丸,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水,仰头咽了下去。 不知是因为犯了病还是呛到了水,云长岁突然咳嗽起来,他向来不喜欢发出很大的动静,因此就算是咳嗽也是压抑着,声音低沉发闷。 邢虔几次想去给人拍背,但都被那没有一丝感情流露的眼睛给吓得不敢动了。 云长岁咳得眼睛都红了才停下来。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又喝了一口水,才终于开了口。 “邢虔。” 云长岁说:“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是吗?” “不不不!” 邢虔赶紧摇头否定,语速飞快,就怕迟疑一秒惹人更加生气,“岁岁当然可以管我,我也只让岁岁管!” 云长岁又说,声音轻的不像话:“那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邢虔耳朵都竖起来了,因为两个离得有点远,他还得探头,才能把对方的话听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但这次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憋了一会后没憋住,难得倔强地反驳道:“可云肆渡他说要断你的药,我这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你推到死路上吧!?” “这就是你擅自把我们的秘密说出来的理由吗?” 察觉到他的不知悔改,云长岁冷了脸色,他站起身走向邢虔,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人终于弯下去的脊背。 云长岁再也隐藏不住生气,“我只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亏我那么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他倒是想断了药,这样云肆渡就再也不用受那些人的掣肘,他也不用继续拖着这条贱命苟延残喘。 只是单死他一个就够了。 可邢虔千不该万不该在佩兰德·森面前说出他们的关系,那是禁忌,是云家和地下研究所达成不可告人交易的禁忌。 如果这件事被有心之人知道,到时候牵连到的就不只是一个人两个人那么简单了。 “不是不让你说吗,你懂什么啊?”云长岁越想越气,抄起一旁的软鞭就朝邢虔的后背抽了过去。 这种软鞭抽起人来很疼,但是不留痕迹,看起来也不可怖。 云长岁就这么抽了两三下,尽管看不见伤痕,但手还是忍不住发起抖来。 可邢虔越打越嘴硬,他忍过一阵的疼劲,头也不抬地吼道:“我懂,我什么都懂的!” 云长岁打人的力度更重了,满屋“啪啪啪”的声音,持续了五分钟才停下来。 “这是我欠云肆渡的。” 云长岁打累了坐在床尾,将手里的软鞭丢在地上,无力地垂下头,略长的头发散落,露出了他脆弱而又苍白的后颈。 他是那么虚弱,却又那么坚强,像是雪中仍旧独立的寒梅枝。 如果没人能闻到那大雪中最后一缕馨香,那就永远不得见了。 他说:“我活的够久了,就算死也是应该的。” 邢虔半点听不得“死”这个字从云长岁嘴里说出来,他猛地抬起头来,双眼因为愤怒和害怕发红。 朝着云长岁吼道:“可明明是他抢了你的身份啊,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争不抢,真以为所有人都会心疼你吗!?” 看来这次是怎么也教不好了。 果然,以前种种不过是邢虔想听话,只要他不想听,谁都管不了他。 云长岁咬了咬牙,强忍住落泪的冲动,闭了闭眼说道:“你走吧,我以后不会管你了,我错了,其实我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分别。” 邢虔却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来到了他面前,男生的影子在地上拖出去很长,那张脸阴沉而强势。 他的声音像是噩梦中最深的梦魇。 “那以后换我来管你。” 第71章 强制爱 晚上回去的路上。 云肆渡坐在副驾驶上,看见路边有很多心仪的甜品店和零食店,但只趴在窗户上眼巴巴地看,也没有开口让戎遣停车。 戎遣觉得奇怪,但没有多问。 云肆渡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主,他惯会跟自己撒娇,想要什么一定会跟自己提的。 而且自己又根本无法拒绝他。 果然,等到又路过一家小巧不起眼的甜品店时,云肆渡终于出声喊他了,“戎哥哥,快停车,这家甜品店里的最好吃了。” “好久没吃,我都有点想念它了,之前说过要出新品的。” 戎遣刚停好车,云肆渡就要打开车门往外走,“你在这等一会,时间不早了,我这次不挑那么久了,很快就出来。” “不用着急,我陪你一起去。” 戎遣一边拉住他一边解开安全带,“你挑多久都没关系。” 云肆渡走在前面,脚步看起来十分欢快,垂在身后的银白发尾都在半空中扬起打了个璇。 戎遣双手抄进大衣兜里跟在他身后,看着对方洋溢着喜悦的眉眼,不自觉勾起了唇。 两人走进甜品店,门上的小铃铛轻响了一声,立刻有一个女生从柜台后面探出头,露出一个甜美而僵硬的笑容,“欢迎光临‘相遇’甜品店——是云少爷呀!” 女生在看见是他后明显很惊喜,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连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带着他去新品橱窗。 “云少爷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新品我都还给您留着呢,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暖黄的灯光下,玻璃橱窗中的甜点五颜六色、品类多样,看得云肆渡都有些眼花缭乱了。 实话说,橱窗里的他都喜欢,全都想带回去,可是冰箱里面已经没有多少空位了。 之前戎遣给他准备的小蛋糕也还没吃完,他今天就想吃别的了,要是再买那么多回去,戎遣就该觉得他浪费了。 就在云肆渡万分纠结的时候,他身后的戎遣开口了,“没关系,吃不完今天可以少挑一点,反正我们以后会经常路过这里。” 他又说:“想全部带走也可以,回头我再买一个冰箱放在家里,专门放你的小甜点。” 戎遣的话顿时让云肆渡没有了任何顾虑,他弯了弯漂亮的眼睛,笑着说:“好。” 这还是女店员第一次看见云小少爷的笑容,不禁有些沉迷,连自己忍不住双手捧脸变成了花痴都没注意到。 直到一道不冷不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女店员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去,一下子就惊呆了。 “戎……戎部长!?” 刚才只顾着看云小少爷,都没来得及去看跟在他后面的人,他以为是小少爷的保镖,没想到竟然是戎部长! 这也不怪女店员没注意到,要知道往日戎部长走到哪里不都是冷着一张脸,那一身骇人的气息能让人退避三舍。 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可是今日不一样,他身上的煞气和强势收敛地干干净净,满心满眼都是身前的人,眉眼柔和的不像话。 简直像变了个人。 要是不看脸,根本没人会把两者联想在一起。 女店员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许是对国家公职人员天然的敬畏,笑容明显没有刚才自然了,“您……您怎么来了?” 他们小本买卖,别说什么事都没犯过,就算不小心缺斤少两,那也不至于惊动了执行大厦吧? 总不能,是她有问题吧? 呵呵呵,开什么玩笑。 戎遣瞥了她一眼,“怎么,我陪我爱人来买东西,不可以吗?” “爱……爱人?” 女店员左顾右盼,店里总共三个人,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但剩下的那个,可是云家的小少爷啊! 他们……他们不是整个兰青区都知道的死对头吗!? 女店员瞠目结舌,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大脑过载让她脸上从来都保持的甜美得体的笑容,变得有些扭曲。 宿敌……妻子……宿敌……哦,原来如此! 根据她看了上百本的宿敌文学作品,这种剧情她早已烂熟于心,女店员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其中的本质。 然而她的笑容也在不经意间变质,成了智脑网上广为流传的“姨母笑”,对着两人“嘿嘿嘿”地痴笑。 磕到了!磕到了! 果然,宿敌什么的最香了,回去她要写几万字的同人cp文! 她磕的cp不能没有饭! 可惜专注挑选甜品的云肆渡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不然又会收获一种新的情绪色彩,还掺杂着大量黄色的那种。 戎遣倒是看见了,不过除了对云肆渡过度关心之外,其他人的情绪向来不在他的感知范围内,更别说戎部长从来不冲浪了。 根本就不知道女店员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看不懂的通通都当做是祝福。 “那我就先带走这三个好了,其他的今天就先不吃啦。”云肆渡站在橱窗前认认真真看了半天,终于选定了最后的“幸运嘉宾”。 “好。” 见女店员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戎遣自己去拿个包装盒,让云肆渡把那三个小甜品放进盒子里,又自给自足地抽了三条不同颜色的丝带系上。 “结账。”戎遣敲了敲柜台的桌子。 到底是为钱奔波了数年的社畜,听到这两个字,女店员瞬间从自己的世界剥离,露出了熟悉的“谄媚”笑容。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到柜台,手指在键盘上飞出残影,很快就算好了价钱。 戎遣结完账,女店员脸上的笑容扩得更大了,弯腰跟两人告别,“欢迎下次光临!” 哇!连结账都是戎部长呢。 戎部长真是男友力爆棚! 目送着人走远,女店员回到柜台后,刚注册好了新号,准备磨刀霍霍大杀四方,开辟一个新天地。 结果发现智脑网上早就有几百篇同人文了! 副驾驶上,云肆渡一边打开一个甜点的包装来吃,一边戳开智脑,打开熟悉的网页,浏览上面的小文章。 “同人文”这个概念是云肆渡后来才知道的,其原因就是无意间看到了网友编写的自己和戎遣的同人文。 翻了几十篇云肆渡都觉得不满意,因为里面写的全都是戎遣在上,他在下。 云肆渡对网友的颠倒黑白很不满意。 直到找到一篇题目为“反守为攻”的同人文章,云肆渡才点开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戎遣见他那么认真,不禁多问了一句,“在看什么?” 云肆渡瞥了一眼关键词,随口回答。 “强制爱。” 第72章 我有点不舒服 戎遣:“……” 他只随意瞥了一眼,就大致明白了那是什么文章,毕竟他也“不小心”看到过。 里面的有些内容确实很好看,但大部分写得很露骨,不像是正经人能想到的。 见云肆渡看得那么专注,他不由得多提了一句,“那里面写的都是胡编乱造的,你不要跟着学,会把脑子学坏的。” “到时候就会变得和家里的扫地机器人一样笨。” 什么强制爱,那是好孩子会做的事吗? 现在的网友都是什么癖好啊。 戎遣把车开得很稳,云肆渡悠闲地吃着甜点,看到精彩的地方还仔细做了批注,誊抄到了记录本里。 那认真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钻研什么严肃的学术问题。 听到戎遣的话,他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回道:“不会的,里面满满都是干货,我学到了很多,这些理论性的东西也是需要了解的。” 正好到路口红灯,戎遣停下车,去看他往智脑的记录本上写的字。 锁链、项圈、脚镣…… 长年被执行大厦灌输红色思想的戎部长:“……” 坏了。 他家宝贝真把脑子看坏了。 回到军区别墅,云肆渡想先把晶核吃了,戎遣没阻止,但依旧要求把共感连上。 云肆渡还记得上次连上共感后自己变成的样子,简直可以用不可理喻来形容了,想想都觉得丢脸。 他表示拒绝。 拒绝无效,戎部长拿过晶核,任云肆渡怎么撒娇耍赖都没用。 “小气鬼,连就连嘛,我又不会跑!” 云肆渡用漂亮的眼睛瞪着戎遣,白嫩的脸颊鼓起,唇角露出一颗小尖牙,像是随时都能扑上来咬他一口。 戎遣这才摊开手,把晶核放在某个撒娇精的面前。 结果云肆渡上前一步抢过晶核,扭头就准备跑。 戎部长挑起眉,对压制这种刺头十分有经验,长臂一伸就拽住了人的后衣领,毫不费力地提溜了回来,俯身将人圈进了怀里。 戎遣低头将下巴放在云肆渡的肩膀上,偏头吻他冰凉的侧颊,又接着往下,他唇间的温度很炙热,把人亲得往后缩脖子求饶。 直到云肆渡软在他怀里,才不紧不慢停下来。 “渡渡,你跑不掉的。” 他笑着说:“落到了我手里,就永远跑不掉了。” 其实那天他在云家父母面前放云肆渡走也是骗人的,他只是在做最后的试探,试探自己有没有机会。 若是当晚云肆渡没有接他的通讯的话,他就要去抢人了。 是云肆渡先落在他手里的,要怪就怪他自己太不幸运了,招惹了他这个坏家伙。 云肆渡被戎遣突然而至的汹涌情欲弄得脸红,他吃下了晶核,乖乖地让戎遣连上了共感。 这次云肆渡明显比之前更适应了,身体逐渐被修补,没有出现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情况,也没有做出什么失控的事。 但自然流露的感情依旧被对方精准捕捉。 甜蜜、喜爱、偏执、炙热…… 毫不掩饰,一拥而上,如潮水般要把人淹没。 云肆渡原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可是当他看见戎遣的那一刻,勉强维持的理智就不复存在了。 他朝戎遣扑过去,对方顺着他的力道倒进了沙发里,云肆渡压在他的身上,一头银白长发散落下来,垂到了戎遣的脸上和身上。 牵连出一片痒意。 每当这个时候,云肆渡看他的眼神就会变得异常露骨,好像要把他吃掉一样。 两人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在胸腔里撞来撞去,最终分不清你和我。 戎遣重重呼出一口气,放松身体任由自己被压制,轻叹道:“渡渡,你可真会折磨人。” 真不知道连接共感,苦恼的是云肆渡还是他。 云肆渡不说话,只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看。 柔和的灯光洒落在两人身上,将他们交缠的身影拓印成一幅完美无缺、无比契合的画。 似无意相拥,又似命中注定。 云肆渡宝蓝色的瞳孔中划过一抹艳丽色彩,忽明忽暗,时而灼热时而苍凉。 让人心动又心惊,无法拒绝其中的危险。 戎遣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眼尾,无奈叹了一口气,“乖,想做什么就做吧,不用忍着。” 云肆渡像是解开了什么封印,眼神变得很凶,低头就咬住了戎遣的耳垂,用一颗尖牙轻轻地磨,磨出了血。 刺痛后知后觉传过来,戎遣的呼吸重了几分。 云肆渡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血红色的耳钉,那质地既像钻石又像玛瑙,给人一种极其危险而又诱人的感觉。 戎遣的那句话简直就是他作恶行凶的通行证,云肆渡举着那枚耳钉就往戎遣被咬破的耳垂上按,动作间很用力,有种执拗的意味在里面。 戎遣十分敷衍地“嘶”了一声,但垂在一旁的手始终没把人推开,甚至还往上放在对方纤韧的腰间,纵容的态度很明显。 云肆渡戴好了耳钉,又盯着看了好久,然后凑过去舔掉伤口流出来的血,说:“好看,喜欢。” 不知道是说耳钉还是说人。 戎遣按住他的后颈不让他起来,说:“亲亲我。” 云肆渡就偏头去亲他的耳垂和脸颊,应该是觉得他疼了,朝伤口吹了几下。 戎遣的身形有点僵,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再开口时嗓音有点沙哑,“不是这里,我这里不疼,再往上点。” 云肆渡亲了一下他的唇,蜻蜓点水的一下,戎遣还没来得及张嘴对方就离开了。 戎部长有点烦躁了,他温热的指腹摩挲了两下对方的喉结,漆黑的眼眸一片暗沉,眼神充满了掠夺意味。 他威胁似地说:“直接咬下来,不然就弄哭你。” 云肆渡低头去咬他,戎遣松开牙关配合他,纠缠的很用力,吃了好多口水。 很甜,但还是不满意。 他还是很想把云肆渡弄哭。 于是戎遣开始引导,“我有点不舒服。” 云肆渡懵懵的,但看他的表情,是有在努力理解戎遣的话。 片刻,他歪着头眨了眨眼睛:“?” 戎遣拉过他的手,像个教小孩做坏事的大灰狼,循循善诱,“你帮帮我。” 第73章 我在哄你 …… 半个小时后,呼吸凌乱的云小少爷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团。 长发散落了一背,有几缕垂在脸侧,漂亮的眼睛里氤氲着水光,眼圈发红,脸颊鼓起,水润的唇紧抿着。 看起来像是一朵被摧残的小白花,可怜巴巴,又惹人垂怜。 过了一会,神清气爽的戎部长走过来,拎着一条干净的湿毛巾给他擦手。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也没拒绝我,不然我不会那么放肆的。”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戎遣的脸上可没一点歉意,他屈指蹭了蹭云肆渡发红发热的脸颊,低头又亲了一下对方抿起的唇。 丝毫不知道收敛。 这个人简直太会得寸进尺了! 云肆渡瞪了他一眼,把脸埋进沙发里不看他,只有脑袋上炸毛的头发昭告着他的气恼。 做那种事的时候戎遣也没断开共感,这次不仅是对方的喘息和喊他名字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连对方极尽舒爽的感觉也一并感受到。 就好像……真的交织融合了一样。 “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是不是很舒服?” 连接着共感,戎遣自然能体会到云肆渡当时的心情和感受,如果对方不愿意,他也不会停不下来。 戎遣手指穿插进对方凌乱的头发里,一点点顺毛,安慰他说:“这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毕竟我们以后还要做更过分的事。” 这又成了他没见过世面了吗? 云肆渡的耳朵也红了,他听着戎遣的话,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丢脸,不禁声音闷闷地抱怨,“你就是欺负人!” 欺负他什么都不懂,欺负他只有理论没有实践! “这就算是欺负人了么,云小少爷。” 戎遣怕他把自己闷坏,直接将云肆渡整个人从沙发里挖出来,安放在自己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道:“那下次你也这么欺负我,我绝对不反抗。” 云肆渡逃避似的将脸藏进他的胸膛里,听着对方沉稳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更闷了,“你在气我吗?” “怎么会?” 戎遣挑起眉,“我是在哄你啊。” “骗人!” 云肆渡瘪起嘴,他根本从戎遣身上看不见半点知错的态度,对方明明就是还在回味刚才的事,说的话那么敷衍,“一点诚意也没有!” 戎遣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云肆渡都能看透他的真实情绪,但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就不能再这么混账了。 只好乖乖认错,就是有些话一说出口,味道就变了,“我知道错了,下次再发生这种事就不连共感了,免得你又害羞成这样。” 这不能怪他,只怪云肆渡现在的样子太想让他欺负一下了,根本正经不起来。 刚才的事不过是饮鸩止渴,他想要的是云肆渡整个人。 “戎遣!” “戎部长!” 云肆渡终于抬起头来看他了,不过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都是控诉,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没有这么坏,也没有这么……这么无耻!” 戎遣之前跟他作对的时候嘴巴很毒,其他时候更是高冷的不像话,看人一眼就能把人吓个半死。 哪里像现在一样坏成这个样子!? “渡渡。” “云小少爷。” 戎遣学着他的话,逮到机会,一边亲他的脸颊和额头,一边说:“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现在跟我撒娇简直是手到擒来。” 小少爷以前傲娇的很,对你爱搭不理,看你一眼都觉得是恩赐,说句话都得靠运气。 哪里会像这样乖乖坐在他怀里,好一副黏人的模样。 让人爱不释手。 “你不要再亲了,我真的生气啦!” 云肆渡真的被他气到了。 也被没出息的自己给气到了。 他对着北洲那些人都能说出狠话,还能面不改色地折断对方的手腕,为什么到戎遣这里偏偏就不行了? 不能因为喜欢他就心软成这样吧? 多次尝试逼着自己变凶巴巴的云肆渡失败了,他发现自己还真对戎遣狠不起来,他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让对方疼,也舍不得让对方伤到。 哪怕在刚才,他都不得不承认,其中有他纵容的成分。 烦死了! 最后云肆渡垂下头,只能挫败地想出了一个十分丢脸的办法,委屈巴巴地说道:“你再这样,我就……我就哭给你看。” 反正眼泪这种东西他要多少有多少。 只是没想到这个丢脸的办法奏效了。 戎遣肉眼可见地慌了,手足无措地将他揽进怀里轻哄:“别哭渡渡,我错了,你别哭,我不说话了。” 除了在床上,戎遣不喜欢云肆渡在其他地方掉眼泪,因为那表示对方在伤心。 他见不得云肆渡伤心。 云肆渡简直哭笑不得了。 但他是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就原谅对方的,不然他还怎么在这个家树立威严? 毫不犹豫推开戎遣的手臂,云肆渡从沙发上爬下来,整理好衣衫,然后回头神情严肃地说道:“今天你就在沙发上睡,不准回卧室,不然我明天就回云家。” 戎遣还能怎么办,除了妥协之外别无他法。 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把人拐回来,不能这么快就把人气走了,不然亏的还是他。 云肆渡走的时候还不忘从冰箱里带走一盒洗好的草莓,路过沙发的时候,给戎遣放了三颗在茶几上。 戎遣:“……”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想吃。 明天办公室里还有一大堆文件需要处理,戎遣刚准备躺下,就见那个蠢货扫地机器人直愣愣地冲着云肆渡就去了。 颇有一种无知无畏的勇气,看得戎部长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眼看就要撞上去,戎遣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它踩在脚下,敲了一下它的脑壳关上了机。 听到脚步声,云肆渡回过头来,就见戎遣正拎着扫地机器人往墙角走,他突然想起什么,喊了对方一声。 “戎哥哥。” 戎遣回头看他,眉眼很温柔,“怎么了?” 云肆渡抱着草莓盒问:“我明天还可以去执行大厦陪你吗?” “可以啊。” 戎遣给扫地机器人充上电,对他说:“你想来直接来就行了,说我的名字没人会拦着你。” “可是……” 云肆渡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他想说他进不去,可又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解释。 戎遣疑惑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 云肆渡移开视线,转身上楼了,看背影好像有点不开心。 戎遣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第74章 同病相怜的两人 又过了一会,戎遣靠坐在沙发上,给明厄发去了通讯请求。 看来是还没睡,明总部长秒接。 看背景应该是在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小灯,昏暗中男人敞着个衣领坐在那,姿态懒散,一开口就是在散发雄性魅力,“这么晚了,找我做什么?” “不是找你的。” 戎遣不跟他废话,“我找指挥官有点事。” 明厄“嘶”了一声,用那双狼眸睨着他,语气很不满,“怎么不找我,什么事是我做不了的?” 戎遣说:“我家渡渡明天想要去执行大厦陪我。” 明总部长沉默几秒,从沙发上起身,“我这就去敲门找我家指挥官。” 然而他刚走了几步身形就是一僵,但这时候反应过来已经晚了,戎遣嘲讽的话已经不紧不慢地从对面传过来了。 “哟,明总部长,这是又被指挥官赶出卧室了吧。” 明厄:“……” 明厄白了他一眼,但随即硬是让自己的步伐变得轻快了些许,轻哼一声,带着炫耀的意味说道:“闭嘴吧,你想让人赶还没人赶你呢!” 那云家的小少爷回云家了,他可是知道的。 戎遣现在还不是在独守空房么,哪来的资本跟他比? 戎遣却是摸了摸鼻子,神情无辜地将通讯器转了个方向,对准楼上亮着的卧室,对比此刻冷清的客厅。 一点炫耀也不带地说道:“不巧,我刚才也被下放到客厅来了。” 然后又往下对准茶几上的三颗草莓,“这是赈灾粮。” 明厄看着自己刚才喝了一半的凉茶:“……” 呵,好像是比自己“富有”那么一点啊。 不对! 怎么跟这小子比起这个来了? 反应过来的明总部长觉得自己真是掉价。 他和他家指挥官可是领过证的,正宫怎么能跟一个连名分都还没有的比呢? 明总部长十分正经地轻咳两声,抬步往楼上走,神情严肃地说道:“你找我是来办正事的,别给我扯远了啊。” 戎遣不说话了,就这么看着明厄跟个贼一样敲响了卧室的房门,那小心翼翼的谨慎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犯了天条。 轻轻敲了两声没人应,明厄只好又加大了敲门的力度。 这次门里面的人听见了,不过明显心情不虞,好像是砸了一个什么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直接把明总部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戎遣就听见,不属于往日冷静镇定指挥官的、恼怒和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 “还来敲门做什么,不是让你滚到客厅睡吗!?” 话音还没落,后面紧跟着一句血腥气十足的话,“再来敲门,我就把你的狗爪子剁了!” 戎遣很少见白殷这个样子,指挥官在他们面前基本没有失态过,就连变脸也只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过来,就轻而易举地把人镇压了。 而且动手的事向来都是明厄代劳,至今执行大厦指挥官的实力,就连他们内部的人都不明。 竟然把人惹得这么生气。 戎遣不禁问道:“你做什么了?” 恐怕除了明厄,也没人能让他们指挥官变成这个样子。 明厄摸着鼻子说:“可能是做的太过分了。” 做的太过分了? 做什么事太过分了? 戎遣刚准备问,突然就反应过来了,也跟着轻咳两声,说道:“那你之后可要多哄哄,我们先说正事。” 明厄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听懂了,转而又想到什么,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不会也是因为这个被赶出来了吧?” “禽兽啊,那云家小少爷才多大!?” 戎遣真想顺着智脑穿过去捂住他的嘴,强忍着青筋跳动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有做到那一步,明总部长,你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好吗,总要面对的。” 明厄又蔫了,刚才那一路不知道鼓起了多大勇气才敢敲开门,刚才被凶了那么一通,这时候连那点勇气也散了个干干净净。 但毕竟是有正事,这门硬着头皮也得敲。 然而这次明厄只敲了一声,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冷着脸的指挥官走出来,眯眸朝明厄看过来。 那迎面而来的气势,把投影对面的戎遣也震得心里一咯噔。 更别说直面那其中怒火的明厄了,直接举着智脑跪下了,把投影里的戎遣呈上去,十分委屈地说道:“亲爱的,不是我非要来打扰你的,是他……是他有事找你!” 正对着指挥官的戎遣:“……” 谢邀,他也怕。 白殷也不接智脑,就那么双手抱臂站在跪着的明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什么事?” 尽管气势有所收敛,但语气还是很骇人,戎遣顶着压力长话短说:“渡渡想来执行大厦陪我。”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白殷却是已经明白了,他轻轻点了点下巴,“我会安排,早点休息。” 说完他就率先关上了通讯。 戎遣的投影消失在面前,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下一跪一站的两个人,夜风从走廊上的窗户吹进来,明厄始终不敢抬头。 白殷看了他一眼,轻嗤一声,转身回了卧室。 但这次没有关门。 明厄面上一喜,刚起身溜进去,就被揪着耳朵拎走了,卧室的门关上,所有的声音和画面皆不可见。 这边,关上智脑的戎遣也去楼上敲门,不过显然要比明厄要有出息多了。 “渡渡,客厅有点冷,我可以回来睡吗?” 门很快就打开了,迎接他的也不是一张冷脸,而是云肆渡担心又纠结的眉眼,他说:“真的很冷吗?” 见戎遣点头,云肆渡鼓起了脸颊,抿了抿嘴十分认真地说道:“可是你刚才犯了错,我不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你。” 完了又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去看戎遣,歪着头问他的意见,“你觉得呢?” 这哪里是问他的意见,这分明就是逼着他承认啊! 戎遣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一边从心地说道:“对,不能轻易原谅,那渡渡说该怎么办?” 云肆渡一根手指点着唇,思考了一会,笑眯眯地说道:“就罚你自渎给我看。” 戎遣:? 第75章 求你 最后云小少爷当然没有得逞。 他被拉进浴室里欺负了个彻底,被戎遣裹着浴巾抱着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蔫哒哒的。 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云肆渡长发湿漉漉地靠在戎遣肩头,脸红得不像话,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委屈控诉的水光。 浅色的唇变得红润无比,微微张开喘着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两条又细又白的腿在半空中无力晃荡,能看见上面斑驳的红痕,满是暧昧不清的意味。 虽然没做到最后一步,但云肆渡还是觉得好累。 戎遣神清气爽,他却觉得一点也不舒服,这下不仅是手疼了,腿也疼。 那么烫那么重,估计都磨破皮了。 “宝贝,好看么,还想看吗?” 戎遣动作轻柔地把云肆渡放在柔软的床铺上,剥下浴巾的同时用薄被把他裹了个严严实实,除了脑袋一点也没露在外面。 戎遣屈指蹭了蹭他的脸颊,对上他幽怨的眼神无声轻笑,然后起身去拿了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云肆渡刚开始张口没能说出话来,在浴室里喊的太凶,嗓子都有点哑了,声音也放得很轻,“你真的是……憋太久了。” 明明长着一张禁欲的脸,怎么做起那档子事来这么凶? 高冷毒舌、不近人情,真是他对戎部长最大的误解! 他明明热的都快把人烫化了! 戎遣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那头湿漉漉的银白发丝间穿梭,手里的吹风机尽职尽责地运作着,温热的风吹拂在气鼓鼓的美人侧脸。 “以前我抓不到你,但我说过的渡渡。” 戎遣的声音还是温柔的,甚至像是情人间的低语呢喃,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落到我手里,你就再也别想跑掉了。” 云肆渡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以前他只觉得戎遣身上的味道好甜,而且是独属于他的,所以他沉迷无法自拔。 以为对方只是单纯的喜欢。 可谁知道,随着他和戎遣接触地越来越深,对方身上的味道逐渐变得更浓郁,颜色也变得深沉而可怕。 甚至到了无法断绝的地步。 云肆渡也没想到会被压制到这个地步,他以为自己会在里面游刃有余,没想到被对方抓得这么牢。 要怪只怪戎部长以前隐藏地太深了。 这怎么不算单纯的云小少爷识人不清呢? 虽然现在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但生物钟还是让云肆渡到点就犯困,戎遣给他吹干头发的时候,云肆渡已经抱着膝盖昏昏欲睡了。 “困了就睡了,不是说明天还要陪我去执行大厦么,可不能再赖床了。” 戎遣揉了揉云肆渡的发顶,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把他轻柔地放在床上躺好。 放好吹风机,关掉卧室的灯,戎遣也掀开被子上了床。 云肆渡迷迷糊糊地自觉滚进他怀里,戎遣笑着张开双臂将他嵌进自己怀抱里,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云肆渡的长发散落一枕头,有几缕还纠缠在他自己和戎遣的身上,丝丝缕缕、密不可分。 窗外月光微凉、无声洒落,夜风轻拂而过,卷起粉色芍药的花瓣,暗香浮动,萤火虫在其中若隐若现。 一切都是这么静谧和美好。 可时间总不会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漩涡在平静的湖面下酝酿。 …… 第二天云肆渡不出意外的又赖床了,戎遣没急着叫醒他,而是先起床洗漱,然后下楼去准备早餐了。 几乎在他做好早餐的后一秒,云肆渡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了,穿戴整齐,一头长发也挑了发带扎起来了。 不过云小少爷的画风向来慵懒随性,扎头发也只是随意一抓,不见半点认真。 有几缕没扎进去的碎发垂落在肩头,配上他自带诗情画意的眉眼,倒颇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姿态。 但一想到昨天这位翩翩佳公子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模样,戎遣就无端有种亵渎了清冷美人的感觉。 而他就是智脑网上某文里把人拖下神坛的反派魔头。 不过戎部长不仅没有罪恶感,反而觉得很上瘾。 想再多来几次。 毕竟这个反派他当的确实很爽不是吗? 戎遣看着他不疾不徐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冷冷淡淡地瞥了自己一眼,脸颊微不可察地鼓起一瞬,明显是还有气。 戎遣的心一下子就软得不像话了,他没忍住勾起唇角,怕对方更生气,只好垂头掩唇。 真是要被他的渡渡可爱死了。 不过他做这个动作,就更有欲盖弥彰地味道了。 云肆渡漂亮的眼睛都瞪大了,但想起昨天在浴室里,戎遣说自己很凶,一言不合就要生气。 所以为了彰显自己的气度,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刚开机的扫地机器人面前,戳了戳它的脑袋。 自言自语却很大声地说道:“你这么蠢,肯定是遗传了你的主人吧!” 戎遣:“……” 糟糕,更想笑了。 为了不让云小少爷自己生闷气,戎部长神情自然地轻咳两声,主动拉开座椅向人示好,“渡渡,快来吃饭吧,吃完我们一起去执行大厦。” 云肆渡走过去坐下,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戎遣的服务,一边抬起下巴高傲地说道:“我今天心情不好,突然不想去了。” 戎遣坐在旁边给他夹菜,听完之后忍住笑意点了点头,十分上道地哄道:“那云小少爷要怎样才能心情变好,怎样才能突然想去?” 云肆渡双手抱臂,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求求我。” 戎遣从善如流:“求你。” 真是不带一点犹豫的。 云肆渡简直被他的不要脸程度给惊呆了,他难以置信,语气近乎质问:“戎部长,你的骨气呢?” 戎遣用脚将撞到桌角的扫地机器人转了个方向,一边将桃子形状的奶油包掰开递给云肆渡半个,一边十分遗憾地说道:“上个有骨气的已经离婚了。” 云肆渡接过那半个奶油包咬了一口,甜腻腻的味道顿时把他俘虏了,他弯了弯眼睛问:“我们中午吃什么?” 就在云肆渡心情有所缓和的时候,戎部长又开始煞风景了,“吃执行大厦的食堂。” 第76章 跟你们指挥官打好关系 云肆渡强忍住继续吵架的冲动,保持着自己脸上甜美得体的微笑,眨了眨眼睛问他,“你们食堂的午餐好吃吗?” 戎遣一脸嫌弃:“不好吃,反正没我做的好吃。” 云肆渡这下彻底笑不出来了,他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站起身,准备上楼去收拾东西回云家。 虽然东西都是戎遣买的,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但这个气势是一定要给足了。 “我的小少爷气性还真是大。” 然而他还没刚走两步,就被旁边的戎遣笑着拽了回来,跌坐进男人的怀里,被抱着哄。 “别生气,我会做好午餐带过去,到时候我们不去食堂吃。” “别走了,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渡渡?” 戎部长是知道怎么拿捏傲娇的云小少爷的,三言两语就把人哄得飘飘然了,“我需要你,你不在身边,我连工作都做不好。” 云肆渡最受不了戎遣说这种话了,毕竟被需要被依赖什么的,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 更何况还是一直以为自己处于上位的云小少爷呢? 于是我们的云小少爷十分“大度”地点了点头,看似屈尊降贵实则万分乐意地说道:“那好吧,我就勉强陪你一天。” 戎部长乘胜追击,“我就知道渡渡最好了。” 我们向来吃软不吃硬的云少爷此刻已经被甜言蜜语淹没了,连被套路了都没察觉,天真的以为自己在上的位置已经稳了。 可怜见的,连昨天为什么哭都忘了。 吃过早餐,让家政机器人打扫完卫生,顺便例行教育了一下扫地机器人,这件事是每天都要做的,听说这样可以让它的智力慢慢提高。 虽然至今都没有显着成效。 之前都是戎遣一直连说带骂地教训,自从云肆渡来了之后这个事就变成他做了,语言明显比戎遣温和许多,但一言不合就会不给充电。 孩子每天开机第一句就是“不给饭吃,我要离家出走了。” 但它连这个客厅都出不去,谁会在意它的话呢。 两人驱车前往执行大厦,云肆渡坐在副驾驶,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甜点盒子,上面用漂亮的丝带系了一个蝴蝶结。 戎遣不禁有些疑惑,“来之前不是刚吃过一个一样的么,一直吃不会觉得腻吗?” “这个不是给我吃的。” 云肆渡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绞着包装盒上的丝带,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漂亮的眼睛里还有点舍不得,“是给你们指挥官的。” 白殷替他瞒了不少事,也没让戎遣知道他的身份,他理应感谢一下的。 投其所好是最直接的方式。 “给我们指挥官?” 戎遣挑起眉,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事,“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指挥官会喜欢吃小蛋糕?” 他们指挥官吃小蛋糕? 他连假设这个场景都做不到。 毕竟那太割裂了。 不仅他不相信,恐怕整个执行大厦都没几个人会信。 你想想,一个整天冷着一张脸的大佬,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能把你吓得退避三舍,在面无表情惩罚完你之后,然后坐在那里吃小蛋糕? 反正戎遣是想不出来。 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白殷吃过小蛋糕。 虽然冰箱里总是放着各式各样的甜点,也总是无缘无故地消失,但他宁愿相信是明厄偷吃的,都不相信白殷会吃。 云肆渡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于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如果你们指挥官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呢?” 戎遣的脸色变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反应过来,态度强硬且坚定地否定道:“不会的,就算所有人都可能会阻止我们,他和明厄也不会的。” 不是指挥官和总部长不会。 而是白殷和明厄不会。 但凡换个人坐这个位置,出于各个方面的考虑,都不会让云肆渡这个未知且危险的存在接触到执行大厦的主要人物,更别说直接进执行大厦了。 但自从在那个危险的地方被白殷和明厄捡回去开始,戎遣就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们包容一切,强大而不可摧折,永远给予最亲近的人信任,是无数人最坚强的后盾。 无论出现多么困难无法解决的事,只要他们出现,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就连戎遣这样喜欢独当一面的人,有他们挡在面前的时候,都会不自觉放松。 云肆渡点了点头,他很明白戎遣的心理,也知道对他的阿遣来说,这样的家庭环境多么重要,所以这次他没有吃醋。 只是说道:“那这个小蛋糕是你们指挥官应得的,我之后每次来执行大厦都会给他带新品的。” 戎遣被他说懵了,“为什么?” 什么叫应得的? 而且还每次都会带。 这难道不是在他们指挥官雷点上蹦哒吗? “当然是为了以后啊。” 云肆渡不明白戎遣怎么在这种事上这么迟钝,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表情比戎遣还要疑惑几分,“我们以后是要经常见面的,而且他们对你的意义不一样,当然要打好关系呀。” 他们把他的阿遣养大,自然和他的阿遣有不一样的感情关系,现在搞好关系,以免以后因为家长里短闹矛盾。 这点云肆渡考虑的还是很周全的。 其实戎遣能听懂,但他没想到云肆渡会为他考虑这么多,而且还是可能根本不会存在的问题。 戎遣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微微收紧,心里好像被装得满满当当,一时不知该做何种表情才好了。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的路,直到把车停在执行大厦的停车场,来到门口进行身份扫描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无数高精尖仪器和监控同时聚焦,荷枪实弹的武装部员时刻警惕,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蓝光将戎遣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永昼皇后”的电子音在头顶响起,“身份扫描成功,执行大厦执行部部长戎遣,早上好,您今天依旧很准时。” 云肆渡看见那些仪器就头疼,别看只有一道蓝光,它可是能同时测多项数据,甚至连基因检测都能做。 不然执行大厦也不会这么多年仍旧固若金汤了。 云肆渡认命地走过去,站在扫描仪下。 不出所料。 下一秒,蓝光变红了。 第77章 跟单身狗炫耀 云肆渡神情无奈地站在那,心里想着这次怎么糊弄过去。 紧张的气氛随着红光蔓延,几位武装部员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抬枪警惕。 不怪他们刚开始松懈,毕竟他们执行大厦可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试问哪个身份敏感的,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他们执行大厦大门口晃荡啊? 不过很快,“永昼皇后”的播报就安抚了所有人的急速跳动的心。 “云小少爷,执行大厦执行部部长戎遣的家属,很高兴见到你,请进。” 一般只要是“永昼皇后”说可以进的,都是默认没问题的。 几个武装部员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对这个“戎部长的家属”来了兴趣,各自与身旁的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八卦和好奇。 他们执行部的戎部长可谓是执行大厦的利剑和传奇,执行大厦里很多人都崇拜他,关于他的光辉事迹基本上都有人专门记载,连生活上都不放过。 然后那些考察戎遣的人就发现,他们的执行部长除了在工作上能力突出之外,日常生活完全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每天在军区别墅和执行大厦之间两点一线往返,吃饭都在大厦食堂,每天不是执行任务,就是在执行任务的路上。 私人生活更是没有,简直无聊透顶。 这就导致,就算戎遣跟兰青区那个云家小少爷有点“绯闻”,而且还成了众所周知的死对头,也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会发生点什么。 所以当这个云小少爷真被他们戎部长带过来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就是觉得神奇加不可思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两人还没进去,他们的照片在执行大厦的智脑群里都已经转发了好几轮了。 整个执行大厦都要炸锅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某位明姓总部长,还似真似假地发布了关于“一家四口”的言论,敲定了所谓的“婚期”,连嫁妆都准备好了。 不过他的这条消息很快就撤回了。 几秒之后,指挥官亲自下场,只在其中一个群里发了两个字: 安静。 然后执行大厦的所有智脑群瞬间安静如鸡,没有一条新消息弹出,有手快不小心发出去的立马就撤回了。 主打一个服从命令。 不过处在风暴中心的两人对此一无所知。 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戎遣,似乎对红光亮起的情况早有预料,随着红光逐渐黯淡,他笑着朝云肆渡伸出手,“走吧,我的家属。” 云肆渡将手放在他的掌心,眉眼低垂,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跟着他一起走进了电梯。 执行大厦给每个部长配备的办公室都很大,将近一百多平米,同时具备工作和休息的功能。 各种设备都很齐全,还有专门到顶楼停机坪的电梯,方便部长有任务时可以随时出发。 他们所在的地区靠近海边,云肆渡来到落地窗前,能轻易地看见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不时有海鸥在低空盘旋,巨型游轮缓缓驶离。 云肆渡到休息区将手里的甜点盒放在茶几上,又过去把窗户打开,早晨的清风顿时吹拂进来,轻轻扬起了他鬓边的发丝。 这个位置不高不低,能将下方的宜人的风景尽收眼底。 然而诸事压身的戎部长无心欣赏,他认命来到工作位上坐下,翻开文件夹开始处理昨天积压的文件。 桌面上还放着一个摊开的档案,那是他昨天在收到云肆渡的消息后,连文件都没来得及收拾,就火急火燎地追过去了。 工作还是昨天的工作,依旧很枯燥,但值得欣慰的是,他时刻牵挂的人此刻就在身边。 “渡渡会觉得无聊吗?” 戎遣看着他安静吹风的背影,总觉得有点亏欠,但言语上还是很诚实,“抱歉,可是我真的想让你在这里陪我。” 有云肆渡在身边,尽管对方什么都不做,他无论做什么都会觉得有意思。 “没关系。” 云肆渡撇了撇嘴,十分不想让戎遣得意,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谁让我也离不开你呢。” 云肆渡确实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每次被从云家带回北洲,都要把地下研究所闹个天翻地覆,让那些研究员焦头烂额地收拾。 在云家的时候他虽然要保持病弱的人设,不常出去,但经常会约着朋友来家里玩。 不过现在那些朋友被他以追男朋友的借口给打发了。 那些人听说他要追的是执行大厦的戎部长,纷纷在精神上给予了高度支持,有靠谱的还给他推荐了追人秘籍。 云肆渡现在才想起来在他们的五人小群里发消息。 [一朵云]:谢谢诸位狐朋狗友的帮助,人我已经追到了,秘籍你们自己留着吧。 其他几个也是夜猫子,这个点一般都在睡觉,群里一度很安静。 直到五分钟后,才有人在群里冒头了。 [一枝花]:真假,我不过是随便祝福一下,还真让你成功了? [一棵草]:好离谱,我给你的秘籍还是盗版的,根本没指望你能追到那位“难追榜”上第一名的戎部长。 [一块石]:人真给你追到手了?unbelievable!今晚你请客~顺便把传说中的戎部长带出来给我们瞧瞧呗。 [一朵云]:…… [一朵云]:除了祝福之外的话不必多说,我家男朋友比较内向,我怕你们丑的让他更自闭。 [一朵云]:还有你们这群虚伪的家伙,我们就此割席,到时候礼随上,人就不用来了。 云肆渡一连发了三条消息,刚准备关上智脑,就发现还有一个姗姗来迟的。 [一滩水]:什么,谁要结婚了,去哪吃席? 云肆渡闭了闭眼,强忍住把他们拖进拳馆里的冲动,尽量心平气和且礼貌地挨个跟他们要了礼物,然后关上了智脑。 不气不气,他们又有什么错呢,他们只是脑子不好使。 “渡渡,怎么了?” 云肆渡任何一个表情变化都能引起戎遣的注意,但凡有一点负面情绪,都能立刻被察觉。 “没什么。” 云肆渡坐在沙发上,轻哼一声,神情倨傲地说道:“跟几个单身狗炫耀了一下我的同居生活。” 戎遣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刚准备把他喊过来哄一哄,头顶就传来了“永昼皇后”的声音。 “云小少爷,我们的指挥官想见您,可以请您前往顶层指挥官办公室吗?” 第78章 如果你是坏人 “我跟你……” 戎遣正准备起身,就听到“永昼皇后”接着说道:“戎部长请留步,明总部长让我交代,您专心在这里工作就好,他和指挥官不会欺负云小少爷的。” 为了让戎遣信服,“永昼皇后”还传来一段实时录音,里面正是明厄欠揍又无法让人反驳的声音。 [你别跟着过来,我们想单独见见自己儿媳都不行啊,我又不会对他怎么样,别整天疑神疑鬼的。] 戎遣:“……” “永昼皇后”的话一定程度上还反映了指挥官的意思,明厄只是提醒一下,而他都说到这个地步上了。 戎遣只好服从留下。 “渡渡,别怕,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虽然明厄有时候嘴里确实吐不出什么好话,做的事也像狗,但人品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有指挥官在,他应该不会做什么混账事。 不过就算是这样,戎遣也担心云肆渡会受到欺负,毕竟他的小少爷在外人面前还是太乖了,他总忍不住多加叮嘱。 “我就在这,有事的话给我打通讯,我会马上过去的。” 和戎遣的过度紧张不同,云肆渡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连语气都是淡淡的,“正好,我也打算见他们的。” “戎哥哥,我去去就回,你不要偷吃我的零食哦。” 云肆渡提上甜点盒,路过戎遣时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专用电梯。 戎遣就这么站在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那望眼欲穿的模样,恨不得下一秒就化身成一块“望妻石”。 而这边云肆渡在电梯门关上后,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他坐电梯到达顶层,在“永昼皇后”的指引下来到了指挥官的办公室门前。 他还没来得及敲门,面前厚重的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入目便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白殷。 年轻的指挥官面容秾艳昳丽,面容却凌厉透寒,他着装整齐严肃,手肘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白色手套包裹着细白的指节。 整个人给人一种高不可攀又不可侵犯的感觉。 而在他的身侧,是那个尽管在笑着,也依旧让人觉得无比危险的银发狼耳的男人。 就算戎遣跟他说了关于他们很好相处的话,云肆渡也没有完全信任他们,甚至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果然,能把他的阿遣培养成那样强大的存在,这两个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一个就算能看透情绪,也预测不到下一步行动的总部长。 一个他从来没看透过的指挥官。 都让云肆渡觉得充满了威胁。 未知和无法掌握的存在,都会让人产生忌惮和警惕。 “请坐。” 白殷对他抬了一下手,目光中是上位者特有的包容和温柔。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你需要忌惮的人。” 云肆渡愣了一下,心说他的情绪会这么明显吗? 他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将手里的甜点盒放在桌面上,然后在那张为他准备的椅子上坐下。 白殷看了一眼那个甜点盒,明显也有点意外,他挑眉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从来没在云肆渡面前吃过甜点之类的东西吧,他喜欢吃甜品,这可是连戎遣也不知道的事。 云肆渡却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把东西带过来了。 白殷拨了一下甜点盒子上的漂亮丝带,眼睛里不自觉地溢出些许笑意,话语间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这应该跟你的能力有关吧,很厉害。” 云肆渡眼神闪烁,下意识低下头,莫名有些想脸红的冲动,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抿了抿唇。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讨好,语气僵硬地说道:“这是为了感谢你没有在戎遣面前拆穿我的身份,还……还给了我那把枪。” 云肆渡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被人偏心对待,成了那个被护短的人。 这个人情他是要还的。 “哎呀。” 白殷勾起唇,颇有些遗憾地说道:“那恐怕今天这个甜点我是吃不了了。” 云肆渡抬头疑惑地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白殷身旁的人出声了。 语气中不乏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其实我之前暗示过他,但那个犟小子死活不信!” 说着,明厄瞥了云肆渡一眼,“他信任你几乎到了盲目的地步。” 从明厄说第一句话时的慌乱,到最后一句话的无奈,前后不过几秒钟。 云肆渡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从戎遣的角度来看,是他用尽心机拐走了云家那个被娇养了很久的小少爷。 可从执行大厦这两位的角度来看,又何尝不是他蛊惑了他们精心养了很久的孩子呢。 如果他们真的不同意他跟戎遣在一起的话,固然有很多让他无法反抗的方式,他除了离开之外别无选择。 可下一秒,白殷却说:“谢谢你愿意接受戎遣,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也是,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这下云肆渡彻底愣住了,他瞪大了漂亮的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突然被成全让他有些慌乱,有些不敢相信。 着急忙慌中,差点连自己的身份都给刨开批判了,“可是我是……” 白殷温柔地打断了他的话,他没有针对云肆渡的身份说什么,而是谈起了戎遣的缺陷。 “依你的能力,应该能看出来吧。”白殷说:“戎遣是个不会表达爱的孩子。” “养好他确实费了我们好大一番力气,他不擅长接受别人的爱,就连对别人表达爱的方式都很别扭,这点从他刚开始跟你变成那样的关系就能看出来。” 白殷并不是个话多的人,可是涉及到戎遣,他就不得不多说一点。 “别人都以为那是他引起你注意的把戏,其实不是,那只是因为他不知道除了这样之外还能用什么方法靠近你。” “在得知你把他当成死对头的那一天,他难过了很久,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开导他,估计又要一个人憋在心里内耗。” 每当白殷想起那天,明厄告诉他戎遣捡到了云家的小少爷,都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那也是他第一次没忍住用那样严厉的话批评了戎遣。 他怕到头来戎遣只是空欢喜一场。 戎遣失去过太多了,所以一旦他得到什么,白殷总要去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属于他的。 到了如今,他能为戎遣做的已经不多了,及时止损是其中之一。 “我曾经问过戎遣,如果你是坏人的话,他会怎么样。” 白殷目光柔和地看着云肆渡,说道:“你想听吗?” 第79章 舍不得欺负 云肆渡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虽然强制爱是情趣,但他也依旧向往两情相悦。 他想要爱,而不是痛苦。 白殷指尖轻敲在桌面上,一想起当时戎遣言之凿凿、信誓旦旦的样子,就有些想笑。 他不相信云肆渡是坏人的话,但仍旧很认真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生怕执行大厦真的会对云肆渡出手。 “他说如果你做了错事的话,他会跟你一起赎罪,也会努力把你教好,让你做个好孩子。” 白殷说:“你可能不小心误入了歧途,但他不会放弃你,永远都不会。” 云肆渡神情呆愣地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他曾经有让人羡慕的地位和权势,如今又有让所有人都惧怕的力量和身份,可他从未被什么人坚定地选择过。 从来没有。 戎遣是第一个,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是好是坏,都会无条件选择他的人。 “如果有什么能让他放弃你……” 白殷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椅子里,那双向来只有浅淡情绪流露的眸子里,荡起一圈惊鸿般的波纹,“恐怕只有死亡了。” 云肆渡却对这句话的反应很大,他漂亮的眼睛里骤然划过一抹狠戾的血色,笃定道:“我一定不会让他死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白殷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眉眼间却是掠过一丝阴霾。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自信,以为自己可以保护所有重要的人,保护心爱的人。 可当死亡真正降临的那一刻,他只有措手不及的余地,连哭泣都是奢侈。 “亲爱的,都已经过去了。” 这时,旁边的明厄按住了他的肩膀,弯腰冲他笑了一下,那张俊美的脸顷刻放大,在他鼻尖上落下一吻。 男人笑起来时,唇边总会露出一颗尖牙,看起来野性又阳光,“有我们在,他们不会有机会经历那些的,你说是吗?” 白殷看着他明亮而又耀眼的眸子,心里压的那块大石头落在了地上,肩膀上温暖的重量也让他平静下来。 执行大厦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指挥官强大伟岸、坚不可摧,是一座永恒的丰碑和高塔,是他们最优秀的榜样和避风港。 无论什么都不能将他摧折。 可他们不知道,如果不是那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人,那个总是强大而无所畏惧的人存在,他根本无法安心坐在这个位置上。 明厄是他的护盾,亦是他的软肋。 如果有一天明厄出了事,那他们估计就能看见,这位指挥官发怒失态的样子了。 不过明厄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一天出现的。 他的指挥官就应该高高在上、运筹帷幄,享受所有人仰望的目光,谁都没资格把他的指挥官拽下神坛。 就连他也不行。 白殷最后并没有回答他。 谁也无法预料以后会发生什么,鬼族和怪物的出现已经在他们的计划之外了,谁会知道还会不会有很可怕未知的东西存在。 “好了,说正事吧。” 白殷推开了明厄,又恢复成了那个矜贵淡漠、无懈可击的指挥官大人。 他看向云肆渡,说道:“我们把你请过来,并不完全是为了说这些的。” 戎遣是他们养大的孩子,该有的关心一定要给足,必要时候出手给孩子的爱情道路添砖加瓦,也是应该负的责任。 云肆渡蝶翼般的长睫微垂,遮住眸中一闪而逝的暗色,同时也从刚才所有的情绪之中脱离出来,变回了傲娇难以接近的云家小少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有一瞬,他看见了这位指挥官大人的真实情绪。 色彩浓稠而强烈,气息暗戾而可怕,一旦涉及到心里的某个人,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看来这位神圣的指挥官大人,也没有多么清白。 至少他曾经是个疯狂的家伙。 这时,明厄走过来,给了他一个类似于身份卡的牌子。 牌子是黑金的,在边缘处有一抹银色,上面有两张大头照。 一张是戎遣的。 而另一张,是云肆渡的。 两人的照片挨在一起,已经有股结婚照那味了,不过下面紧跟着的,就是非常官方的执行大厦身份介绍。 那专业和严谨的态度和字体,一点也让人多想不了。 姓名:云肆渡。 性别:男。 执行大厦身份验证信息:重要人员家属。 重要人员信息:执行部部长戎遣。[编号:密(持此牌及部长以上职位者可以查询)] “你可是第一个戴这个牌子的人。” 明厄双手抱臂靠在桌沿上,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这张连夜赶做的身份卡,哼了一声开口道: “戎遣昨天大半夜给我们打通讯,让我们安排你进执行大厦陪他,他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只要跟你有关,他都做到了事无巨细,你就知足吧。” 和白殷先贬低自家孩子博取同情不同,明厄上来就是一顿抬高,恨不得把自家孩子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和往日跟戎遣互怼的样子大相径庭。 就像戎遣虽然总是对他出言不逊,甚至有时候还互相挖苦,但内心一直都很尊敬。 “谢谢,以前还担心你们会抢走我的阿遣,我承认是我小人之心了。” 云肆渡看着手里的牌子,弯了弯漂亮的眼睛,笑容却不经意间透出几分恶劣,“甜品就留给你了指挥官大人,这是你应得的,不过我和戎遣两个人之间的事,还请两位少插手。” 说完,云肆渡就转身往外走去,拿着身份卡的那只手还抬起来朝两人摆了摆,根本看不出刚开始的紧张和警惕。 直到云肆渡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明厄才反应过来,一副难以置信且气急败坏地样子说道:“他刚才那副听劝乖巧的样子,都是装给我们看的!?” 更让明厄无法接受的是,他还就这么被骗了! 白殷没有丝毫意外地去拆那个甜点盒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勾起漂亮的丝带,一时不知道哪一个才更吸引人。 “我早就说过,在他面前说话宁可留三分,也不要掺杂谎言,不然就会被轻易看穿。” 白殷拿着勺子挖了一块甜点吃进嘴里,满意地勾起唇,“他不会对我们说谎,可他的表情和动作会欺骗我们的眼睛,这就需要你好好判断了。” 明厄更气愤了,“那他不得欺负死我们家那傻孩子了吗!?” 以前他还以为戎遣是游刃有余的那个,现在看来,这家伙明显被人家吃的死死的。 真是够出息的! “放心。” 白殷又吃了一口甜点,一副尽在掌握的悠哉样子,宽慰他道:“云肆渡舍不得欺负他。” 第80章 豪门赘婿 迄今为止,云肆渡对戎遣说的所有谎话,都是为了保护他。 他很爱护这个,永远怀抱一颗赤诚的心对待他的傻小子。 “戎哥哥!” 电梯门打开,云肆渡从里面蹦蹦跳跳冲出来,脸上带着开心的笑,一头银发都因为他的动作扬起来。 戎遣笔尖微顿,看见他这个样子,眉眼间也不由得染上了笑意,见他朝自己飞奔过来,起身迎了上去。 云肆渡整个人撞进了他怀里,呼吸和笑声乱作一团,细白的手指握着手里的身份卡,十分得意地跟戎遣炫耀。 “看,我在执行大厦也有身份了!” 戎遣一只手稳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将那张身份卡拿过来看了一眼,看完之后又还给他。 交代道:“这个要保存好,以后不仅在执行大厦里,在外面遇到我们的人,有危险的话他们也会伸出援手的。” “好的。” 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云肆渡也会保存好的,毕竟这是第一个官方证明他和戎遣之间联系的东西。 拿到这个身份卡之后,云肆渡心情好了一上午,连中午戎遣的同事邀请他们去食堂吃饭,他都同意了。 同事是生物部的部长,姓姜。 男人才刚过中年,头发却早已稀疏成了地中海,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眼镜。 明明是高学历的精英,却生了一副憨厚的长相,气质温和,很容易就能让人感到亲近。 云肆渡正盯着男人的背影看,试图从姜部长温和的表面之下看出一些别的东西。 毕竟他接触过的研究员可没有像姜部长这样的,一个个不是心高气傲就是闷不吭声,突然遇见这个类型的,云肆渡还觉得有些稀奇。 这时,走在他旁边的戎遣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别看姜部长日常生活中和蔼可亲,一到了工作的时候,能把八十多公斤的大汉都给骂哭。” 云肆渡挑起眉,一副听到八卦的样子,漂亮的眼睛都亮了几分,他悄咪咪地瞥了一眼前面男人的背影,小小声说:“真的吗?” 戎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前面传来一声轻咳,姜部长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戎部长,我可都听见了。” 云肆渡吐了吐舌头,心里还没刚生出一点被拆穿的尴尬,就见他旁边的戎遣直起身。 “原来能听见啊。” 戎遣的声音比刚才不知大了几倍,看起来没一点背后说别人坏话的自觉,“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小声了,害我的渡渡都没听清。” 然后他光明正大地对云肆渡说道:“真的。” 云肆渡:“……”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戎部长。 姜部长貌似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操作,什么也没说,兀自去打饭了。 “渡渡,看有没有喜欢的,没有的话我们去蹭指挥官的,明厄肯定会做好吃的。”戎遣拉着云肆渡跟在他身后排队,排队的时候还不忘咬耳朵。 前面的姜部长没忍住回了一下头,就见戎遣正一脸柔和宠溺地看着身前的人,跟平时那个冷脸少言的戎部长大相径庭。 他难得能从戎遣身上看见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热情和活力。 在执行大厦工作的部长以上级别,平均都在两百多岁,一百多岁的都已经不常见了。 因为资历不够的,根本没资格进入执行大厦。 可仅仅二十五岁的戎遣跟他们在一个环境下工作,他们竟然没觉出一点违和感,相反还觉得,他就该在这个位置上。 因为无论是能力和手段,戎遣比他们这些人都要强太多,性格也沉稳冷静太多。 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他的年龄。 而值得惊叹的是,每年招进执行部的新部员,也全是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 他们穿梭在世界各个危险的角落,完成一个又一个有可能付出生命代价的任务,在执行大厦的丰碑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以说,没有执行部,他们这些专注在执行大厦做文职工作的人,不可能这么安稳。 云肆渡挑了一个甜口的盖饭,戎遣没有多么大的口腹之欲,就挑了另一个云肆渡也想吃的锅包肉。 其实执行大厦内也有专供工作人员的营养液,不过才刚投放食用,味道一言难尽,就连发明这东西的生物部那些人都不愿意喝。 三人挑了角落的一张桌子,但仍时不时有人过来打招呼。 要放在往常,姜部长和戎部长坐一块,知道他们脾性的肯定没一个敢来打招呼。 但这次旁边多了个在执行大厦内部群里传遍的云小少爷,这群人胆子就大了起来,借着认识小少爷的由头拼命来搭话。 经过几轮试探,他们很快就发现,只需要在“戎部长”后面加一个“云小少爷”,戎遣就不会有不耐烦的表现,甚至还会回答他们的问题。 但有一点需要谨记,就是如果你要单独跟云小少爷搭话的话,必须说跟戎部长有关的事,不然同样会被驱逐。 这是错误示范:“云小少爷,你今年多大了?” 以上这种会得到某位戎姓部长的冷眼,并且还会嘲讽几句,然后赶走。 这是正确示范:“云小少爷,你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跟我们戎部长领证啊?” “具体年龄保密哦。” 云肆渡冲那个部员眨了一下眼睛,有意无意地去看旁边故作矜持的戎遣,笑着说道:“不过已经到了可以领证的年纪了。” 有胆子大的都已经开始调侃戎遣了,“没想到我们部长有朝一日也能做豪门赘婿了,哈哈哈!” 戎遣始终一言不发,把所有决定和掌控的权利都交给了云肆渡,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意外的是,这正好涉及到了云肆渡的知识盲点,他点着下唇,一脸疑惑地问道:“赘婿是什么东西?” “啊?” 那个部员也有点懵,他没想到还有人不知道这个说法,刚准备解释,结果就收到了戎遣不耐烦的冷眼。 “你没事可做了吗?” 看来是他的搭话时间过长了,那个部员摸了摸鼻子,冲云肆渡笑了一下,然后讪讪地离开了。 戎遣不怎么在意,云肆渡显然也没有把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他吃不下了,端着下巴去看对面的姜部长。 “听说你们在研究那个可怕的鬼族。” 他歪着头,一脸天真和好奇,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研究到什么程度了呀?” 戎遣吃饭的动作一顿。 第81章 熟人 云肆渡这个问题很突兀,却并不显得可疑。 因为有很多人都对鬼族这个未知生物持有好奇的态度,特别在并没有被病毒和怪物侵袭的中洲,民众们还是会忍不住去探究。 人都是有猎奇心理的,云小少爷也不例外。 这没什么错。 不过姜部长不是那种喜欢炫耀自己实验成果的人,也没有那么重的分享欲,再加上执行大厦的保密条例。 就更别指望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东西了。 但为了不扫云肆渡的兴,他还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已经研究到关键阶段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我们就能完全了解这个不死种族,并找到解除这场世界危机的办法。” 云肆渡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他总是擅长在一个不越界的线上,来让被约束在线里的人露出马脚。 “听说他们是造成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那岂不是很厉害嘛!” 在姜部长面前,云肆渡更像是一个对所有新鲜事物都充满好奇和向往的孩子,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了解。 那些不违规的问题一旦经他问出口,再加上恰到好处的语气,仿佛都没了拒绝的余地。 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鼓起脸颊,故作苦恼地问道:“要是他们突然入侵中洲怎么办,姜部长找到消灭他们的办法了吗?” “这个……” 实在是云肆渡的语气太过自然,姜部长放下筷子,下意识就想回答,却在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被打断了。 “渡渡。” 戎遣给云肆渡夹了一块锅包肉,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不紧不慢地说道:“姜部长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今天他要是告诉你,明天就要被赶出去了。” “倒也不是……” 姜部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还没说几个字,就突然瞄到戎遣看过来的凌厉目光。 姜部长动作一顿,心头划过异样,登时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戎遣不想他把这种事讲给云肆渡听,就算这并不违规。 “而且谁说他们是罪魁祸首了?渡渡可不要被心怀不轨的人给误导了。” 戎遣垂眸看着身旁的人脸颊鼓鼓地吃着锅包肉,语气温柔,眼底的神色却是像是碎了冷芒,晦暗不清,“消灭就更不至于了,我们执行大厦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你说对吧姜部长?” 姜部长被这样的戎遣吓了一跳,连忙点了点头,笑容扭曲地说道:“那倒是,我们执行大厦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喊打喊杀的人,我们很理性的。” 云肆渡始终都没有抬头,直到一点一点地把那块有点大的锅包肉吃完,才若有所思地点头认同,“姜部长说的有道理,是我说错话了,抱歉。” “不不不,不用道歉!” 姜部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不敢让云肆渡给他认错,特别还是在戎遣面前,连说话突然变官方了都没注意到。 “云小少爷不了解,出现这种失误是很正常的。” 云肆渡抿起嘴,没再说话了。 戎遣不想让他知道,他看出来了。 真小气,哼! 不过为什么每次涉及到鬼族的话题,阿遣比他都还要敏感。 总不能是有什么心理阴影吧? “我吃好了,要去你们这里的娱乐室玩。” 云肆渡站起身,然后回头看向正准备收餐盘的戎遣,轻轻抬了抬下巴说道:“不用你,我自己能找到路,你们指挥官把执行大厦的平面图给我了。” 说完不等戎遣回应,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对方逐渐远去的雪白单薄的背影,戎遣无奈叹了一口气,难得觉得有些焦头烂额。 他没想到不让他接触这种事,云肆渡会生这么大的气。 姜部长到底也是有家室的人,对这样的气氛很是熟悉,不由得劝道:“这是生气了,戎部长不跟过去认个错?” 他心说刚才云小少爷问的问题也不是那么敏感,为什么戎遣不让说呢,还一副那样可怕的表情。 还好云小少爷没看见,不然肯定要被吓到了。 “你说你也是。” 年纪大了,姜部长也见不得这些小年轻因为这种事闹矛盾,忍不住当起了说客,“人家被家里娇宠着长大,有点脾气是很正常的,你多迁就迁就,别整天板着个脸。” “这次没办法,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让他听的,就算他生气我也不能让步。” 认错是不行的,不然这祖宗又要骑到他头上骗他开口了,除了投其所好哄一哄之外,戎遣没别的选择。 姜部长不知道戎遣心中所想,只听到他说的“不能让步”几个字,当即着急了起来。 “年轻人啊,你就是道个歉认个错又能怎样,总比丢了老婆强吧?” 姜部长简直苦口婆心了,潜在基因被唤醒,直接化身操心老妈子,“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面子哪有老婆重要,你这个时候不认错,到时候后悔的还是你!” 戎遣却是挑眉看向他,漆黑的眸中有明晃晃的疑惑,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姜部长吐血,“姜部长,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怎么两三句的功夫,他就到了要丢老婆的份上了? 可他这个表现在姜部长眼里,就是死不认罪的嘴硬渣男形象,向来待人温和的姜部长难得冷了脸。 只留下一句“孺子不可教也”,便甩袖走了。 被留在原地围观的戎遣:? 好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戎部长惹老婆生气了。 这边云肆渡看着地图找娱乐室,在这层找了半天才发现是在下面那一层,然后又去找电梯。 周围人来人往,网速快的早就把他和戎遣的同人文都给补完了,网速慢的看见这张漂亮的生面孔,总忍不住上来问一句。 云肆渡一律把身份卡亮给他们看,然后收获一堆艳羡的目光和诚挚的祝福,美滋滋地道谢。 吃过饭大家都去工作了,有需要的回去午睡,并没有人前往娱乐室,因此电梯前除了云肆渡外都没什么人。 正当云肆渡看些什么打发一下时间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云肆渡走进去,习惯让他站在最中间的位置。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云肆渡突然开口,“永昼皇后,你无处不在吗?” “并不是。” 沉稳的电子女声在头顶响起,带着永不会疲倦的温柔,“云小少爷,只有您触发‘永昼皇后’这个关键字眼,我才会出现。”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突然发现一件事,“你为什么总要在前面加上称呼?” 而且对他也总是很尊敬。 永昼皇后尽心尽责地给他解释:“我负责整座执行大厦的运作,但只为指挥官办公室提供私人服务,而您也在我的私人服务范围内。” 云肆渡心神微动,挑起眉,“戎遣呢?” 永昼皇后:“抱歉,戎部长无此权限。” 云肆渡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 他开开心心地乘坐电梯来到娱乐活动层,刚准备抬步走出去,结果迎面就碰上了一个人。 “微生……” 云肆渡以为自己遇到了熟人,惊讶之余忍不住开口喊对方的名字,却在看见女人的眼睛时止住了话音。 那是一个拥有一头美丽紫发的女人,长相很漂亮,是那种容易蛊惑人心的类型,只不过她气质冷傲疏离,完全中和了这种感觉。 这是云肆渡在执行大厦发现的,除了他之外,唯一一个异色发的人。 不过她的头发很短,只刚刚垂到了肩膀处,身上穿着执行大厦的作战制服,后腰还别着一把枪。 对方在看到他的第一秒进入了警惕状态,反手抽出后腰的枪,黑洞洞、闪着电光的枪口对准了云肆渡。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鬼族的气息?” 第82章 情敌 云肆渡却笑了,他有恃无恐地抬手推开枪口,跟女人擦肩而过,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回过头,看着转过来的枪口,轻点着下唇,语气天真地问道:“你是怎么判断我身上有鬼族的气息的?” “天生的罢了,你无需多问,劝你立刻束手就擒!” 微生萝皱了皱眉,不明白为什么云肆渡这个明显的异类能够进入执行大厦,只尽职尽责地举着枪,不放松一丝警惕。 鬼族可是很狡猾的,很会蛊惑人心。 “你可要小心一点哦,姐姐。” 云肆渡那双漂亮的宝蓝色眸子里,清楚地映出微生萝的一举一动,就好像把一个人的真实内里全都看透。 “如果你的枪不小心走火的话……” 说着,云肆渡拿出那张身份卡,翻开印着照片的那一面,在戎遣的脸上吻了一下,眨着眼睛说道:“那某位部长可就要疯啦!” 他的这个动作让对方看清了身份卡上印的字,包括那些身份关系介绍,微生萝握着枪的手颤抖了一下。 她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竟然是戎部长的家属?” 她不过是出差了一个月,走之前还什么消息都没有呢,回来之后她的偶像竟然都已经有男朋友了!? 可恶啊! 微生萝不服,她收了枪,扬着下巴对云肆渡说道:“我不觉得你能承受的住我们戎部长,除非你能打过我,我才觉得自己输的不冤。” 云肆渡不笑了,他沉默了一会,问:“你喜欢戎遣?” “嗯。” 微生萝点了点头,怕他误会又说道:“暗恋,他不知道。” 云肆渡收起身份卡,不紧不慢地脱掉外套,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那是不是我打败了你,你就会放弃?” “对。” 微生萝点了点头。 其实她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可能了,戎遣不是那种随意决定伴侣的人,认定了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她之所以挑战云肆渡,一方面是觉得对方很熟悉,想试探一下底细。 另一方面则是完全让自己死心,免得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动手吧。” 云肆渡站在原地,侧过身去,十分礼貌地朝她抬了抬手,“用尽全力也没关系,能把我打伤也算你的本事。” “等一下。” 微生萝却阻止了他,指了指旁边的训练室,双手合十说道:“别在这哥们,打坏了我可赔不起。” “我们去训练室,里面仪器都是专业的,不仅能虚拟作战,还能把我们的实力平均到到同一水平,这样公平一点。”她说。 虽然很崇拜,但微生萝到底还是有点悚戎遣的,可不敢把他对象打坏。 云肆渡没什么意见,两人走进训练室,微生萝把他带到一个机舱前,介绍道:“这是意识连接舱,可以把我们的意识具象化,虚拟投影到里面的战斗场所,这样就不会受伤了,只不过疼痛还是等价的。” 云肆渡点了点头,“女孩子带伤确实不好,这个仪器挺不错的。” 原本只是打算小小地教训一下,毕竟是熟人,打哭了就不好了,这个仪器倒是很方便。 那他也不用留手了。 替云肆渡关上舱门,调试好仪器,微生萝转身走进对面的机舱里,闭上了眼睛。 随着两台仪器调试开始,两人的身体数值也在虚拟中产生了变化,云肆渡的是不断降低,而微生萝的则在不断升高。 逐渐向中间的平均值靠拢。 微生萝:? 等一下,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两人的意识成功连接,虚拟身影被投射到了战斗平台上。 为了方便行动,云肆渡也换上了一身执行大厦的作战服,黑衣加身,一头银白长发被高高扎起,整个人利落又飒。 “你同样可以用尽全力,无论是刀还是枪,尽管上就好了。” 云肆渡抬手,一把银色的长刀出现在他的手中,“我只用这个跟你打。” 尽管水平已经到了平均值,微生萝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慌,不仅是因为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更是因为她下意识想要臣服的心。 这真的很奇怪。 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在逐渐苏醒。 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只需要再靠近云肆渡一点,她就能找到答案。 微生萝握紧了手里的枪,眯眸寻找对方身上的弱点,无果后只能先开一枪试探。 却在刚扣下扳机的时候,头顶传来了“永昼皇后”的声音。 “云小少爷,戎部长正在找您,看样子很着急,这边需要您回应一下。” 戎遣的频道突然被接入,战斗中断,可那颗子弹已经朝云肆渡飞射过去。 第83章 有没有被欺负 “小心!” 微生萝大惊失色。 却见云肆渡头也不回地抬了一下手,刀刃分毫不差地挡住了那颗子弹,电火花迸溅而出,映亮了云肆渡昳丽的眉眼。 那一瞬间,漂亮清澈的宝蓝色眸中,好似有血色划过。 他身后的银白长发被罡风扬起,又轻飘飘地垂落下来,宛若绸缎般柔顺美丽。 “蛙趣!” 微生萝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真帅啊!” 这边云肆渡已经接通了戎遣发来的通讯,他手里还握着刀,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对面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戎遣。 他在虚拟舱里,没办法开投影,所以这边是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 戎遣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但又想起傲娇的云小少爷还在生气,不免有些理亏,“宝贝,你在哪里,怎么不让我看看你?” 在旁边的微生萝听到戎遣这样讲话,下巴都快跌到地上了,面上更是一脸震惊。 她的偶像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仅主动跟人示弱,还有那叫别人宝贝的语气,简直温柔肉麻的想要让人起鸡皮疙瘩。 偶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偶像! 你忘了你冷漠无情、生杀予夺的煞神样子了吗? 相反云小少爷的语气倒是很淡漠,听不出一丝异样,但就是能让对面的人知道他生气了,“做什么,在你认错之前,不要跟我讲话。” 虽然看不见,但戎遣完全能想象出来,对面的云肆渡在说这句话时是什么表情,没忍住勾了勾唇角,漆黑的眸中一片纵容无奈。 “你还笑!” 云肆渡看见他笑,原本不怎么生气,这会也被气到了,他瞪大了漂亮的眼睛,脸颊都鼓了起来。 他对戎遣做出了最后通告:“哼,你今天下午都见不到我了!” 说完云肆渡就准备切断通讯,结果屏幕里突然挤进来了明厄的脸。 英明神武的明总部长只需稍微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云少爷,你在娱乐区的训练室里吧,这是永昼皇后的直连通讯,只有接入虚拟舱的时候无法投射。” “训练室?” 听到这里的戎遣不由得皱起了眉,声音没有刚才那么温柔纵容了,带上了着急和担心,“渡渡,你在那里做什么?” 虚拟舱的战斗模式,是专门给他们执行部或是其他武装部员进行训练的地方,就算是最低级的难度,那也会让一个普通人受不了的。 更何况是从小被千娇百宠、身娇体弱的小少爷呢? 他会被折磨的不像样子的! 戎遣不再跟他多说,扭头就要往这边来,却被云肆渡给喊住了。 “别过来。” 云肆渡抱着双臂,冷冷地警告道:“我在跟我的情敌单挑,你不准打扰。” 不过心里已经完全被担忧占据的部长大人,耳朵只能听见自己想听的,听完后整个人直接炸毛了,“单挑?什么单挑!?” “天杀的,谁敢找我的小少爷单挑,你在那别动,我马上过去,告诉那个人,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汗毛,我让他今天爬着回去!” 在旁边听完全程的微生萝:“……” 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戎部长濒临破防,但他的行动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后面伸过来的一条手臂箍住了上半身,制止了他的动作。 我们相对理性的明总部长又把脑袋凑了过来,终于问出了这句话里面的重点,“这个情敌是谁啊?” 说完,他就摩挲着下巴兀自猜测了起来,“难不成是那个姓微生的小姑娘?” 戎遣这时候勉强冷静了一些,脑子里在搜索着拥有这个姓氏的女孩子,所幸他脑子里确实有点对这个人的记忆,很快就搜索到了。 “微生萝,那个安全部的副部长?” 戎遣印象里很少接触这个同事,只是偶尔跟安全部那边有合作任务的时候会有见面的机会,其他时间就算在执行大厦也不一定能碰到。 戎部长很不理解,甚至还对云肆渡说了一句十分蠢的话,“渡渡,微生副部长是你的情敌?” 他怎么不知道? 云肆渡:“……” 合着他和微生萝在这掰扯半天,风暴中心人物对“情敌”一事一无所知就算了,还反过来问他了。 微生萝赶紧来辟谣,“暗恋,我是暗恋,戎部长不知道很正常。” “不对。” 戎遣漆黑的眸眯起,转头看向旁边的明厄,“你怎么知道?” 他可不记得明厄有闲情逸致关注这种事。 “你毕竟是我养大的儿子,多给你点关注和父爱是我的责任。” 明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真是个榆木脑袋的表情说道:“那小姑娘每次看你的眼神,虽然表达的不是那种意思,但也大差不差,也就你看不出来。” 不过明厄也就关注到这种地步了,他比较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从来不主动撮合。 那小姑娘也挺憋的住,一点不显山露水,也不告白。 真就是暗恋。 而且那时候戎遣对云肆渡的关注,就已经超过了正常范畴,虽然一直传是死对头,戎遣那张破嘴他也有所耳闻。 也忍住了没有干涉。 其实他中间有想给戎遣点提醒来着,但被他家指挥官阻止了,说让戎遣吃点苦开开窍也好。 而此刻,我们“开窍”的戎部长又发话了,“渡渡,什么情敌需要你去单挑,我来就好了,别伤到你。” 微生萝:? 明厄:“……”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戎遣确实开窍了,但只对云肆渡开窍。 “不用了,我现在突然没心情了,这情敌不做也罢。” 云肆渡泄气地丢下手里的刀,切断了通讯,然后转头对微生萝说道:“打败你没什么意义,只有把戎遣揍趴下,才能证明,是他来承受我。” 微生萝:“……” 原来他从一开始在意的就不是她这个情敌,而是她说的“云肆渡无法承受戎部长”吗? 两人退出了虚拟舱,云肆渡推开舱门走出来,抬步往外走,却在刚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被喊住了。 “等一下。” 微生萝神情严肃,还没忘记刚才的事,“虽然你的身份被认证,但你真的跟鬼族没关系吗?” 明明云肆渡身上的气息那么强烈,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呢? “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 云肆渡松开手,转过身来看她,漂亮的眼睛弯弯,宝蓝色的瞳孔中带着诡异和冰冷,“又跟鬼族有什么关系。” 不等微生萝作出反应,云肆渡又往前走了两步,逐渐靠近她,低声说道:“你失过忆吧。” 微生萝脸色僵硬,她下意识想摇头,却在对上云肆渡那双眼睛后,怎么也移不开目光,只能强忍住内心深处的战栗与之对视。 云肆渡缓缓勾起唇,无声开口。 “你已经开始害怕我了。” “不……不……” 微生萝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恐惧,她摇着头往后退去,那双黑色的眼睛好像也开始褪色,露出里面一丝被藏起的血色。 “你到底是……” 微生萝双腿发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面上,双手掩面,身体发出轻微的颤抖。 云肆渡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宝蓝色的瞳孔里还有些疑惑,他没想到微生萝会害怕他到这种地步,也没打算吓唬她的。 看来这小姑娘没失忆之前,还是挺忠心的嘛。 “你……” 云肆渡伸手打算把她扶起来,然而就在这时,训练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脚步由远及近,戎遣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渡渡,你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 云肆渡看着微生萝那双完全褪去色素,暴露出来的血色眼睛,眸色微凌。 第84章 云先生失踪了 但此情此景,云肆渡突然想逗弄一下戎遣,于是他收回手,抬起下巴轻哼一声,恶人似的说道:“这个样子,怎么看也是我在欺负人家吧。” 一听这个语气,戎遣就知道他还在生气,不免有些无奈,走过去把人揽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哄。 “怎么可能,我的小少爷一推就倒,要是不好好看着,一不小心就要被人欺负了,怎么可能打得过别人呢?” 说完还不忘嘱托,“宝贝下次想去哪玩,可一定要带上我,你要是被伤到,我才要疯了呢。” 戎遣这话可不是开玩笑。 云肆渡是他唯一不能被触碰损坏的珍宝,哪怕磕碰到,都如同拿着刀在他心上剜出血肉。 每次都用轻松的语气,可那浓烈的感情哪次不是快要将人淹没,逃也逃不开,躲也躲不掉。 云肆渡偏过头去不说话了,垂下眸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戎遣这才注意到跪坐在地上的微生萝,他不禁蹙起眉问道:“微生副部长这是怎么了?” 这时,微生萝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来,小姑娘生着一头紫发本就显眼,更别说现在眼睛还变成了红色的,就更能引起人的注意了。 “我……我怎么了?” 微生萝明显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用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盯着两人看,明明只是单纯的疑惑,却无端让人觉得森冷和诡异。 戎遣眯起眸,他虽然不直接研究鬼族和怪物,但接触的多了,对方身上有什么特征他也略知一二。 微生萝现在这个情况,只能是两者其中之一。 对上那双逐渐变得无助和恐惧的眼睛,戎遣淡淡开口道:“你恐怕……被感染了。” 微生萝愣住了,随即她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不愿去相信戎遣说的话,断断续续地给自己证明,“不……不可能,我……我是人类,我一直都在执行大厦,警报也没有响,而且……而且我也没有伤害……你的家属……” 她把自己局限于执行大厦,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认识云肆渡,只能这么称呼他。 “别怕,我知道,你没有被感染。” 忽然,一只手轻按在她的肩膀,那只手还泛着凉意,却让微生萝感到了安慰和温暖,心里那股慌乱和无措的情绪都被安抚了下去。 她抬起头,看见了云肆渡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这次她看清了,那双漂亮的宝蓝色眸子里,确实有血色划过。 明明不久之前两人还是剑拔弩张的“情敌”,转眼云肆渡却成了此刻唯一能帮她作证的人,还说相信她。 这种可以依靠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体会,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哭出声来。 但她还没忘记现在的处境。 戎遣不会无缘无故怀疑她的,除非她确实有什么地方引起了对方的疑心。 这时,微生萝突然瞥见了旁边仪器反光的地方,上面清清楚楚地映照出她和往日不同的瞳色。 是妖异的血红色。 微生萝却是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解释自己这是天生了,就听见云肆渡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微生小姐说我的眼睛很漂亮,想要比过我,所以我就送了她一对美瞳。” 云肆渡转回头去看戎遣,仿佛是为了证明,冲他弯了弯漂亮的眼睛,笑着问道:“戎哥哥,你说我的眼睛漂亮吗?” “很漂亮,像宝石一样。” 戎遣揉了揉他的发顶,眉眼间尽是宠溺温柔,然后神色不明地看了微生萝一眼,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晦暗。 就在云肆渡抿起唇,以为他还要继续怀疑的时候,却听到戎遣说道:“抱歉,我并不知道你对我有同事之外的感情,请允许我表示迟来的拒绝,我不希望我的爱人误会。” 云肆渡挑眉,难得觉得戎遣对其他人还挺温柔的时候,就又听他开口了。 “但你给其他人造成困扰,这是作为一个执行大厦优秀的部员不应该犯的错误,还请微生副部长今后谨言慎行,以免出现不该有的错误。” 微生萝不是他的直系下属,但教育执行大厦的部员,让他们保持良好作风,是每个部长的责任。 云肆渡:“……” 真的好官方啊,连他都觉得如此冷漠无情,更别说微生萝本人了。 敢喜欢戎遣这个榆木脑袋,真的需要勇气。 微生萝点了点头,诚挚地道歉,“抱歉戎部长,不会有下次。” 云肆渡被戎遣带着回到了部长办公室,投喂了一块小蛋糕之后,乖乖地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午睡。 睡觉之前,他戳开自己的智脑,给一个特别标注的通讯号发了一条讯息过去。 [我找到你的妹妹了,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我差点认错呢。] 对面并没有回应,云肆渡并不意外地准备关上智脑。 这时,一个通讯请求突然跳了出来,是云家的管家爷爷,云肆渡接了。 老人一脸焦急,看见云肆渡接了通讯,立马说道:“小少爷,云先生失踪了!” 云先生就是云长岁。 第85章 找到云先生了 “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我上去送早餐,发现不在的,先生每次离开都会告诉我的啊!” 刚开始他以为云先生只是被邢少爷带出去玩了,毕竟这是之前常有的事。 直到后来,两个人他都联系不上,才发觉出了问题。 云家的一众仆佣虽然不知道云长岁的真实身份,但云家父母对这个孩子很爱护,云肆渡也总是跟亲哥哥一样对待,他们自然尊敬有加。 现在人不见了,肯定着急。 “我知道了,先不要告诉……两位长辈。” 云肆渡关掉智脑,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呆,漂亮的眸子里难得浮现出茫然。 戎遣进来看见他这副样子,不免有些担心,走过来屈指轻轻蹭了蹭他的侧颊,轻声询问:“渡渡,怎么了?” 云肆渡抬头看他,眼神却迟迟无法聚焦,只下意识说道:“我哥丢了。” 戎遣愣了一下,随即弯腰将他抱进了怀里,去吻他的眉心和眼尾,安抚道:“别怕,我们去把他找回来。” 他跟云长岁只有过一面之缘,印象很模糊,但若这个人对云肆渡很重要的话,他可以无条件提供帮助。 “不用。” 云肆渡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俨然好似换了一个人,不复茫然和游离。 往日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让自己的戾气被戎遣看到。 此刻他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冷冽阴沉,让人不敢直视。 就算剥去云小少爷这层身份不谈,这只属于上位者的气势,也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站在他身边的戎遣却没有因此变化脸色半分。 仿佛无论云肆渡在他面前变成任何样子,对他来说,只要这个人还是云肆渡,就没有任何区别。 “我自己去就好,你在这好好工作,我很快回来,别担心。” 说完云肆渡仰头在戎遣唇角碰了一下,和对方接了一个短暂的吻,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部长办公室。 戎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眸色沉沉,却始终没有开口。 下行的电梯里,云肆渡给云家的保镖发去了讯息。 [过来接我去邢家。] 昨天跟云长岁在一起的,除了邢虔之外不会有其他人了。 他刚才之所以陷入茫然,是因为他不确定邢虔会不会伤害云长岁,所以无法判断这次失踪,对云长岁来说是福还是祸。 邢虔对云长岁的爱是毋庸置疑的,这么多年他都看在眼里,有些时候甚至比云家父母还要细致上心几分。 但抛开这些不谈,邢虔本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在云长岁面前把自己伪装的很好,真像一头被驯服的乖乖听话的恶犬,让所有人都相信他已经改邪归正了。 云肆渡能看出来邢虔藏得很深,也知道他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但他并没有戳穿他,无论是在云长岁面前,还是在邢家面前。 因为云长岁也是真心喜欢他的,只要邢虔不会伤害到云长岁,云肆渡可以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他大概率能猜到邢虔又开始发疯了。 云长岁那些“不想活”的话,在他心底埋了一根无法拔除的刺,表面看起来不痛不痒,实则早已深入骨髓。 他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救云长岁。 云肆渡坐在去往邢家的车上,几分钟就把邢虔的心理分析了个彻底,甚至已经猜到邢虔会做什么了。 但他并没有任何心软和同情的意思,也没有觉得这样邢虔就可以被原谅。 毕竟想要调教恶犬,可不能用所谓的爱和温柔,简单粗暴才是最好正解。 要让他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伤,才会真正长记性。 执行大厦到邢家的路程不算遥远,可依旧让云肆渡失去了仅有的耐心。 带着云家标志的车停在邢家门前,一个保镖过来给云肆渡打开车门,其他的保镖分列在两侧,其中一个去按门铃。 银发倾泻而落,云肆渡弯腰从车上走下来,双手抄兜来到邢家大门前。 邢家旁边就是云家,两家在兰青区中心最繁华的地带,比邻而居数十年。 虽是兰青区的首富,论财力云家比邢家并高不了多少,但论地位,邢家远远不及云家。 白手起家和百年世家还是有区别的。 被佣人告知云家的小少爷前来的时候,邢家的人正在午睡,邢父不明所以,但还是第一时间整理好仪容起来迎接。 邢母自然是跟着他一起出来接客。 虽然邢虔经常去云家晃悠,但云家那两位可从来没上他们邢家做过客,云长岁是身体不方便,云肆渡是根本没兴趣。 说到底,光有个邢虔的关系,邢家还攀不上云肆渡。 云小少爷的身价,整个兰青区还没人能比得过他。 “云少爷,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快进家里坐?” 看云肆渡的脸色,邢父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估计又是某个逆子犯事了,这都直接把人招惹到家门口了。 回来看他不打死这个逆子! 但面上还是得硬着头皮笑着打招呼。 云肆渡和一众保镖跟着他们进了邢家大门,保镖各个身姿挺拔、神色严肃冷硬地在庭院里站着,云肆渡来到客厅,挑了最中间的沙发坐下。 邢母去沏茶了,留下邢父跟他说话。 “我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通知你们一件事。” 云肆渡接过邢母递过来的茶杯,点头道谢后轻抿了一口,热气氤氲让他的眉眼看不真切,却又压迫感十足。 一举一动都让人无法轻视。 “什……什么事?” 邢父不敢去看他,也掩饰性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明明他比这小辈大了不知多少岁,人情世故也到了练达的地步。 可这样相对而坐,气势却平白比人短了一截。 这不仅是长年金尊玉贵养出来的结果,更是习惯上位者,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不容置疑的威慑感。 “云长岁被邢虔绑架了。” “什么!?” 这句话宛若一滴落入油锅里的冷水,让整个大厅都沸腾了,邢家父母的脸色更是一瞬间变幻无常。 “这个逆子,真是欠教训了!” 居然都敢绑架人了! 邢父手里的茶杯磕在桌上,差点把杯底都磕碎,更是一怒拍案而起,颤抖着手交代管家。 “立马打通讯,把那个逆子给我叫回来,让他下跪道歉!” 邢父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要不是邢母在旁边一个劲给他顺气说宽心话,估计都要被气晕过去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把云家的人给绑架了,十条小命都不够这逆子废的! 然而几个通讯打过去,根本联系不上邢虔,连邢父邢母都下场找关系问了一堆人,还是没一点消息。 两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怎么回事,这逆子现在连我们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邢父手边的茶杯还是没能幸免,邢母也再坐不住了,焦急地准备联系执行大厦的有关部门找人。 全场最淡定的要当属云肆渡了,他端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品着茶,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好似没看见眼前混乱的场景,对通讯的结果也并不在意,没有任何事能影响到他。 又过了一会,一个黑衣保镖从外面走进来,将一个平板似的仪器放到云肆渡面前。 一板一眼地报告道:“找到云先生了。” 第86章 我不高兴,你跪下来 邢家父母听见这句话,都抬头朝云肆渡看了过来,而后者没分给他们一个眼神,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 “你们可以祈祷云长岁安然无恙了。” 邢父面如死灰,邢母掩面哭出声来。 云肆渡来这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告知他们云长岁被邢虔绑架了,也不是想要通过他们找到邢虔的,而是来通知他们。 他会替他们管教犯了错的孩子。 这是通知,同样也是敲打,如果他们敢插手的话,必然会为此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都怪你,要不是你放任阿虔去接近云长岁,也不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邢母哭着去捶邢父的肩膀,身体因为哭泣而颤抖着,几乎要站不稳。 到底是做母亲的,自己的孩子沦落到这个境地,就算平时再嫌弃打骂,这时候也是心疼的。 没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就算孩子再不肖也一样。 邢父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站在那里任由邢母捶打,除了一个劲叹气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原本他还想去找云家父母求情,到底做了邻居那么多年,生意上也有往来,也算是合作伙伴。 这点薄面总还是有的。 但一想到云肆渡走的时候留下的那句话,邢父就觉得找谁都没用了。 只要云小少爷不改变主意,别人再怎么求情都没用。 更何况,听昨天路过云家门口的佣人说,这位云小少爷还跟执行大厦的那位戎部长举止亲密。 戎部长啊,整个中洲都没人敢惹的人。 这下整个兰青区,恐怕就更没人敢给这个云家的小少爷找不痛快了。 现在也只能看邢虔自己的造化了。 只希望他没犯下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 —— “岁岁,睡得还好吗?” 云长岁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耳边就传来一道低沉带笑的男声,说话间对方还在他的唇间和额头分别落下一吻。 然后在他颈间流连了好久。 云长岁感觉脑子很昏沉,眼前也有些模糊,他只能看见对方大致的轮廓,距离他很近。 鼻息间还有淡淡的、青柠味的须后水味道。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云长岁想起了昨夜在云家发生的事。 邢虔原本乖乖地跪在地上,在他说完那句“不要他”的话之后,却突然站起来靠近了他,不容置疑地掐住他的下巴,咬住了他的唇。 接着,一个味道很奇怪的药丸被强势地推进了他的嘴里,顺着喉咙滚了下去,接着他就晕了过去。 后面的事完全不记得了。 “别闹……” 一晚上没说话,云长岁的声音有些沙哑,脖颈间灼热的呼吸和断断续续的亲吻,让他有些无法招架。 只能伸手推开邢虔的脸。 耳边骤然传来“哗啦啦”的声响,抬起胳膊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缠着一圈皮质手铐,上面还连着一串锁链,锁链尽头是床头的铁栏杆。 “你做了什么?” 云长岁蹙起眉,苍白的面上浮现出几分薄怒,一巴掌抽在邢虔凑过来的脸上,冷冷道:“快把我放开!” 刚睡醒,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云长岁的力气不是很大,但依旧在邢虔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巴掌印。 邢虔顶着那个巴掌印去舔云长岁的手指,然后又被抽了一巴掌,那个淡淡的痕迹顿时变显眼了。 他摸了摸略微肿起的唇角,脸色都没变,冲着云长岁露出一个笑。 “岁岁,饿了吧,我去给你端早餐。” 说完邢虔就离开了房间,像是看不见云长岁冰冷的眼神,也听不见云长岁说的话。 “咳咳……” 云长岁强忍住自己的怒气,但还是无法克制地咳嗽出声,他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这里并不是云家。 甚至不是兰青区,也不是中洲。 而是一座不知名的海岛。 外面日光融融,太阳照射在海滩上,远处是时不时掀起波浪的海平面,海鸥在上空盘旋飞远。 云长岁捏了捏鼻梁,不禁有些头疼。 看来又要麻烦小云了。 又过了一会,邢虔端着早餐进来了,应该是刚做好不久,盘子上的牛奶还冒着热气。 和云肆渡不同,云长岁的身体状况吃不了甜食,每餐也都是经过精心控制的少盐和少油。 营养,却也很单调。 云长岁只觉得枯燥无聊。 他受够了这种日子,只想解脱。 可太多人想让他活下去了。 有的人失去了他,比自己没了命还要难过痛苦。 邢虔要给他喂食物,云长岁偏过头去,“我还没刷牙,脸也没洗,吃不下去。” 邢虔只好放下叉子,去接了温度适中的水来,给云长岁擦脸,站在那里看着他刷牙。 许是害怕惹他生气,邢虔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等到这一切都做完,云长岁仍是不吃,面无表情盯着他说:“我不高兴,你跪下来喂我。” 第87章 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邢虔也不生气,毫不犹豫就屈膝在床边跪了下去,神情没有任何屈辱。 仿佛为了哄他吃一口饭,什么都愿意做。 云长岁却笑了,眼睛里有细碎的光闪烁,漂亮又易逝。 他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对方,“你何必呢邢虔?” 他说:“你也知道,你关不了我多久的,云肆渡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无论天涯海角,只要云肆渡想,就没有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的这个弟弟脾气可并不算好,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缘故,恐怕也不能忍受邢虔做了这么多蠢事。 发现他失踪,对邢家施压是必然的,不然怎么安心教训人。 邢虔从把他拐走的那一刻,就已经孤立无援了。 “我没有想关你,我只是……” 邢虔的关注点跟云长岁想说的重点不一样,但他后面好像说不下去了,只是执着地举着叉子,“快吃饭吧,一会凉了。” 云长岁冷笑一声,没理会他,而是兀自端起餐盘上的海鲜粥喝。 海鲜粥煮的恰到好处,入口丝滑、软糯鲜香,和以前喝惯的味道没什么分别。 邢虔在性格上缺陷很大,厨艺却没得说,不过有这个口福的只云长岁一人。 恐怕离了他,云长岁连别人做的饭都吃不下了。 邢虔见他喝了粥,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自己把叉子上快凉掉的菜给吃了。 这次他没再不识趣,直接把包子碟递了过去,看着云长岁慢吞吞地吃了两个,才压抑着心头的激动放下发酸的胳膊。 旁边还放着蒸饺,云长岁只吃了一个就吃不下了,别的菜也没有再动。 剩下的还有不少,都被邢虔囫囵吃进肚子里了,一点也不浪费。 云长岁每次吃的不多,但邢虔总是会把他喜欢的都做一遍,让他挑着吃。 反正他会解决那些吃不完的。 “哟,邢公子怎么还跪着呢?” 云长岁靠在床头,手一动铁链就“哗啦哗啦”的响,他像是不怎么在意,撑着头去看还跪在地上的邢虔,“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邢虔去摸他的手腕,皮质手铐里还加了一层海绵,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一直都很听话,你想打想骂,我都会乖乖跪下。” 云长岁挑起眉,笑着问道:“你这是在怨我?” “不会。” 不是不敢,而是不会。 他永远都不会怨恨他的岁岁。 毕竟他这辈子,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再也放不开手了。 “起来吧,一直跪着像怎么回事,不知道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 云长岁冷哼一声,重重晃了一下手上的锁链,偏过头去不看他了,浅色瞳孔里多少掠过一丝嫌弃。 邢虔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去把药拿了过来,倒好水一并递到他面前。 服务很周到,也很贴心。 云长岁不太高兴,看都不看一眼,说不想吃。 邢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握着药的手猛地收紧,几乎把药瓶捏变形。 云长岁看见他这个样子,又笑了起来,笑得手腕上的锁链一个劲乱颤,看起来没心没肺极了。 “好了,拿过来吧。” 邢虔脸上顿时由阴转晴,赶紧把药递过来,眼巴巴看着他仰头吃了下去,才放松下来。 “我想去外面晒晒太阳。” 吃完药,云长岁很犯懒,不想动,他打了个哈欠,说:“你抱我去。” 邢虔却说:“外面风很大。” “你给我多穿件衣服不就好了?” 云长岁还难得有点不习惯邢虔这样话少的时候,他该能猜出来的还是能猜出来,只是对方这样憋在心里,没什么好处。 “还是说你怕我跑掉啊?” 云长岁挑眉看他,自嘲一笑,“那你可真是抬举我了。” 下一秒,他的脸就被捏住了。 邢虔突然凑到他面前,一副快要哭出来了的表情,盯着他倔强地说道:“别这样笑,不好看。” 云长岁拍开他的手,对着邢虔的脸也捏了一下,力道很重,捏出了红痕,他却笑得肆意又放纵。 说邢虔:“你这样也很丑!” 邢虔摸了摸被捏疼的脸,没再说话,而是去衣柜里拿了一件厚实的大衣出来,把云长岁整个裹起来,抱起来往外走。 刚抱起来的那一瞬间,邢虔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外走。 云长岁发现了,他问:“怎么了,是我太沉了吗?” “不是。” 邢虔抿了抿唇,“是太轻了。” 片刻后,他请求,“下次能再多吃一点吗?” 云长岁垂下眼眸,心说那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吃不了更多了。 但他却说:“你做的那些我都吃腻了,下次换点花样。” 邢虔脸上似有喜悦划过,连忙点了点头。 他一直都有在学习,就是为了能尽可能地让云长岁吃得更多。 只要云长岁愿意吃,他做多久都愿意。 邢虔把人抱到外面的房檐下,安置在一张放着软枕的摇篮椅上,他自己则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给人挡着吹过来的海风。 这是一座海景别墅,石阶下就是蔓延到海边的沙滩地,有细碎的沙粒被风吹上来,在石板上不规则运动着。 云长岁盯着远处的海平面看,被邢虔挡剩下的咸湿海风自耳边吹拂而过,扬起鬓边一缕发,自由而清凉。 还尚未到中午,太阳斜射在海面上,从远处看一片波光粼粼,就好像亮闪的碎钻一样。 云长岁的视力还不错,能看见沙滩上搁浅的贝壳,以及横着八条腿走路的螃蟹。 有趾高气扬爬上台阶来的,还没来得及到云长岁的脚下,就被邢虔一脚踹了下去,卧沙逃跑了。 “这里很漂亮。”云长岁说。 “嗯。” 邢虔点了点头,说:“我很久以前就看中这里了,想买来送给你的。” 云长岁喜欢看海,喜欢草原,喜欢沙漠,喜欢一切一望无际、没有尽头、不受控制的存在。 因为那是自由的存在和象征,仿佛蕴藏着无限可能。 所以他才会被当时放纵不羁的邢虔吸引。 他也想放肆,可是他的身体不允许。 云长岁靠在藤椅里,听了他的话,却是没什么情绪地轻笑一声,说:“是买来关我的吧,这个想法这么久以前就有了吗?” “不是,我不是想关你,只是想保护你。” 邢虔貌似很在意这个问题,每次云长岁提及他都表现得不是很快活,像是心脏被人打了一闷棍一样沉重。 “我不要保护。” 云长岁说:“从来都不需要。” 如果死亡也是一种自由,那他就是最自由的。 邢虔又不说话了,坐在石凳上垂着头。 云长岁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也知道好不到哪去。 他不禁有些烦躁,说话也很难听,“行了,别让我看见你那臭脸色,我要去踩沙滩,你爱来不来。” 说着,他就要起身走下石阶去,却被旁边的邢虔拉住了手。 “下面风很大,你不要去了。” 云长岁不听他的话,没人能让云长岁听话,“不让我去踩沙滩,那你把我带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单纯做你的囚犯吗?” 这话已经说的有些过激了,但云长岁的语气还是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他从小到大就没生过什么气,小时候还会跟云肆渡斗嘴,长大了就更不知道什么叫吵架了,始终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 只有邢虔见过他着棍子打人的样子,见过他冷着脸讥讽的样子,见过他和普通人一样有七情六欲的样子。 说话的是云长岁,被戳到痛处的却是邢虔。 云长岁总是知道怎样能打到他的七寸,并且打得毫不犹豫。 邢虔应该是想生气来着,因为他的眼神在某一刻变得十分凶狠,像是要把人囫囵吞掉,眼睛里也冒出火来。 但他很快就收敛了,乖顺地蹲下身去给云长岁整理裤脚,细心地扣上衣服的每一颗扣子,然后才拉着人走下台阶。 沙滩很柔软,踩上去会有细碎的声音,海风是温柔的,吹拂在脸上和身上。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旁边邢虔身上的戾气有点重,没波及到云长岁,惹得那些小动物都绕着他走。 快要走到海边,那边都是被海水浸湿的沙滩,邢虔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劝云长岁停下。 云长岁突然自己站在那不动了。 他转过头来看邢虔,露出了今天第一个严格意义上温和的笑,和往日没有什么分别。 他问:“邢虔,你在害怕什么?” 第88章 直升机的到来 邢虔今天很不对劲,从刚开始就不对劲了。 他很爱护自己,但不会到如此小心翼翼的地步。 就好像他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 甚至已经有些患得患失了。 云长岁不想看到这样的邢虔,一点都让人痛快不起来。 邢虔的身体僵住了,手的温度甚至比他牵着的云长岁还要低,就像是一瞬间变得很冰冷,变得不堪重负一样。 很突然,却也不是毫无征兆的。 他没说话,沉默地盯着天边的云看,看得眼睛都发疼发酸,再到逐渐湿润,最后变得一片模糊。 云长岁没有逼问,只是静静地站在他旁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无声地等待着什么。 过了一会,邢虔才缓缓开口了。 “我昨天……” 邢虔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如此沙哑,连忙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我昨天找了医生给你做了全身检查,医生说……” 后面的话似乎很让人难以开口,邢虔艰难地试着发了几次音,但都失败了。 因为一出声他就忍不住哽咽。 “医生说什么了?” 相比起邢虔,云长岁倒显得淡定许多,他仿佛早就知道了答案,并不选择逃避,而是鼓励邢虔说出口。 “告诉我吧,邢虔。” 这话的语气不像是他想知道结果,而是希望邢虔能勇敢地面对结果。 尽管那是非常糟糕的。 “医生说你……” 再次开口时,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哽咽了,但还是断断续续的,“说你……活不过……二十五岁了……” 云长岁就从这断断续续中,感受到了邢虔的痛苦和绝望。 相比起他的满不在乎,邢虔明显选择了在其中挣扎,直至溺亡。 云长岁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因为云家真正的小少爷,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呀。 看着邢虔又是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云长岁有些失笑,他抬手捏住邢虔的脸颊往两边拽了拽,揉成乱七八糟的样子。 直到对方被自己弄得不成样子,只能做出奇怪的表情,他才收回手。 拍着对方的肩膀安慰道:“别听医生瞎说,医生还说过我活不过十八岁了呢,我不是都活过了么。” “放心,云肆渡说能救我,说让我长命百岁呢,你不信我总要信他的。”云长岁脸色苍白,却在阳光下笑靥如花,看不见一丝阴霾。 云肆渡从来不会轻易许下做不到的承诺,只要他说出口的话,就一定能做到。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食言过。 云长岁相信他,就算关乎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无条件相信。 但邢虔不一样,他不懂那些亲情羁绊,他只相信能被自己牢牢抓在手里的东西。 不然永远也不得安生。 “我会救你的岁岁!”他将云长岁整个人抱进怀里,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 比起云长岁,邢虔才更像是一头困兽,他从知道那个消息开始就一直在痛苦中挣扎沉沦,到最后的无法自拔,“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救你!” 他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想要,只要云长岁能好好的,就算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他也在所不辞。 “别天真了邢虔,乖乖跟我回去,这种事不用你担心。” 云长岁拍着他的背,到底是从小陪伴到大的青梅竹马,云长岁也不忍心真的对他说多狠的话,“好好读书,好好上学,过好你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云长岁想要邢虔的爱,却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每个人都有走向未来、成为更好自己的权利,没道理就要因为喜欢上一个人,放弃了本该优秀的自己。 邢虔一言不发,用沉默来拒绝他。 如果他的未来没有云长岁的话,那将没有任何意义。 云长岁叹了一口气。 这时,远处的海面上响起了机翼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逐渐靠近他们所在的这座海岛。 云长岁抬头看去,眸光骤冷。 他并没有在那架直升机上看见云家的标志。 来的人并不是云肆渡。 第89章 你看谁来了 那是一架军用直升机,机体很长,足以容纳一个十几人的小队,上面什么标志和涂装都没有,通体漆黑。 一看就是经过伪装,专门执行秘密任务的。 邢虔也发现了,他下意识将云长岁护在身后,看着那架如同一朵乌云般飞过来的直升机,目露警惕。 “我记得你们云家没有这种直升机。” 而执行大厦出行,向来光明正大,不会这么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 “会是昨天在云家门口的那个男人吗?” 那个穿着北洲军方制服的男人,跟云肆渡对峙过,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 “不确定,小心些。” 现在整座岛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云肆渡来,不管其他谁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那架直升机降落在海滩上,上面下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每个都荷枪实弹、装备齐全。 他们分列在直升机两侧,身前抱枪、站姿挺拔有力,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最后下来的是一个身穿制服、肩披斗篷的高大男人。 男人的长相颇为儒雅英俊,气质矜贵温和,黑发中挑染一抹蓝,微笑时唇边露出一颗尖牙,暗蓝色的眼睛深邃而不可直视。 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裹住小腿的军靴锃亮,一步一步踩在舷梯上,发出极具压迫感的“咯噔”声响。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腰间挂的不是枪,而是一把刀鞘精致繁复的长刀。 他来到两人面前,先是行了一个绅士礼,接着掏出一张镀金边的证件放在两人面前,唇边挂着极具欺骗性的温和笑容:“国际安全联盟宿灵绛,幸会,云先生。” 云长岁看了一眼上面的身份,神情微凛,眼睛里的神色明显有些发沉。 邢虔始终将云长岁紧紧护好,这时候充分发挥了往日里谁都不服的性格,说话一点不带客气的,“国际安全联盟的宿上将,无缘无故来我这小岛做什么?我可不记得有邀请过你。” 正所谓越级管理不可施行,就算邢虔今天犯了天大的错,也是执行大厦来管教,远远不用向国际安全联盟交代些什么。 所以他一个中洲的公民,完全不需要悚国际安全联盟的高官。 尽管眼前这人在国际安全联盟,高居万人之上的统治地位。 国际安全联盟里一共有三位领导者。 一位上将、一位执政官,还有一位审判长。 他们各司其职、互不干扰,但利益是共生的,所以又互相监督,形成了一个牢固的三角制衡体系。 “既然你尊称我一句上将,我自是不会无缘无故登临贵地。” 到底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上将,宿灵绛并不为这毛头小子的鲁莽而感到生气,甚至都没把人放在眼里。 他从不明显地表现出自己的杀戮,就连一身血腥煞气都被藏得严严实实,不形于色、口蜜腹剑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不过我不是来找你,而是来找被你从云家拐走的云先生,多亏了你,我们才得以见面呢。” 就如同此刻,宿灵绛毫不费力就知道,怎样打到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小子的七寸,还能做到言笑晏晏。 邢虔的脸色果然变难看了。 可面前这个男人还在笑着,不带任何讥讽的意思,那眼底满不在意的神色却直直戳在人的心窝上。 习惯高高在上的人气势是不一样的,更何况是一个只听得惯服从的男人,任何忤逆都只会让他兴奋,并狠狠折断对方的傲骨。 他不会亲自动手,因为站在身后的任何一个士兵,都能毫不费力地取下两个人的性命。 “识相点邢先生,应该有很多人夸奖你愚蠢吧,没想到你真是幸不辱命。” 宿灵绛向前一步,倾身靠近邢虔,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朝身后打了一个手势。 宿灵绛往后退的瞬间,两个士兵走上前来,一人一边强行把邢虔按在了沙滩地上。 邢虔还想挣扎,但很快就被枪口指着脑袋,云长岁又瞪了他一眼,这下是彻底不动了。 “我喜欢跟聪明人讲话,比如你,云先生。” 宿灵绛越过跪在地上的邢虔,来到云长岁面前,将他苍白的脸色细细打量一遍,最后“啧啧”摇头。 “看来聪明人都活不久这句古话,说的真不假。” 语气间不乏可惜,只是配上他那张总是带笑的脸,怎么也让人宽慰不起来。 邢虔人的被压住了,但他凶狠的眼神还是挡不住地落在宿灵绛的身上,“要是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弄死你!” 宿灵绛挑起眉。 云长岁掩唇轻咳两声,眉目间浮现出几分厌倦来,淡淡道:“宿上将远道而来,有什么事不如直接说吧。” 宿灵绛勾唇一笑,肩上的披风在海风的吹拂下扬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云长岁,如同审判一样说道:“云先生,我们怀疑云家与北洲地下研究所勾结,现对相关涉案人员进行拘捕,请您配合。” 说着,他没让身后的士兵上前,倒是自己掏出来一副手铐。 可他的一切高高在上,对于云长岁来说真的一文不值,就如同此刻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一句,“证据呢?” 宿灵绛打开智脑,投影上面是昨天云家门口,他们四个人隔空对峙的场景。 “这算什么证据?” 云长岁垂下眼眸,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一个佩兰德·森而已,又能决定什么?” 宿灵绛笑了起来,他没想到云长岁才是最难搞的,只是眼前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人太过孱弱,他两根手指都能捏死,他没兴趣对人动粗。 “非要我把话说的那么清楚吗?” 宿灵绛压低了声音,已经隐隐有了威胁的意思,“你跟云肆渡的关系,还有你们跟北洲地下研究所的勾结,足够你死一百次了。” 云长岁抬眸看他,明明是一个命不久矣的人,眼神里的威慑力却丝毫不弱于宿灵绛。 “我和云肆渡的关系昨天才被暴露,国际安全联盟的人今天就找过来了,要说你们没在中洲安插人手,我是不信的。” “嘘——” 宿灵绛猛地竖起一根手指,笑容明显没有刚才那么自然了,眼睛危险地眯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云先生。” 云长岁嗤笑一声,毫不掩饰眼底的讥讽。 谁又不是被捧惯的,宿灵绛从尸山血海里冲出来,他又何尝不是在生死里挣扎沉浮。 云长岁长这么大,可不是什么世面也没见过。 “不用说那些证据都是虚构,就算证据确凿,你们国际安全联盟又怎么能越过执行大厦,来对我们中洲人进行管控呢?” “证据是虚构的?” 宿灵绛不笑了,他没想到云长岁要远远比想象中的更难缠,“云先生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他之所以跟对方讲这么多道理,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把人带走,到时候对中洲也有个交代。 但他没想到云长岁竟然会直接否认,一点余地也不留。 看来对方是真不怕跟他们国际安全联盟撕破脸皮啊。 再这样下去,执行大厦迟早凌驾在他们头顶。 “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不爱听。” 云长岁身高比宿灵绛矮一截,但气势丝毫不输他半分,那双浅色的眼睛只是稍微一动,就能透露出几分罕见的狠戾来。 “你来找我,无非就是不敢得罪云肆渡,拿我开刀罢了,只是没想到我也不好捏,对吧?” 云长岁笑了起来,那双眼睛明亮而让人无法直视,“我不仅不好捏,我还喜欢咄咄逼人。” 他说:“如果你现在不跟我下跪道歉的话,等会云肆渡来了,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不信咱们走着瞧。” “没想到云先生还会仗势欺人。”宿灵绛确实被威胁到了,并且起了杀心。 云长岁看见了,但他不仅不怕,反倒是笑得更肆意了,那张苍白的脸也好似变得鲜活,“那又如何,我仗的是我弟弟的势,他也愿意给我仗,可不像你们这些丧家之犬,只会乱咬人。” 邢虔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心想云长岁以前对他原来这么仁慈。 这要搁他,纯粹是给云长岁耍的份。 宿灵绛脸色阴沉了下来,咬牙道:“你这么激怒我,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云长岁弯起眼睛,“如果你敢杀我,从我说的第一个字开始,你的刀就该架在我的脖子上了。” 不管对于云肆渡,还是对于云家,云长岁都是不能随便动的存在。 如果他死了,那么本来还能转圜的局面,就会立刻陷入死局。 宿灵绛胸膛微微起伏着,正当他思考一个稳妥的对策时,他身前的云长岁突然动了。 紧接着他眼前冷光一闪而过,冰凉的刀刃就抵上了他的脖颈—— 云长岁在一瞬间拔出了他的刀,并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宿灵绛脸色剧变,他身后的士兵立刻举枪对准云长岁,被压在地上的邢虔都快被吓死了。 “岁岁,你别冲动啊!” 云长岁冲着宿灵绛挑眉,目光越过他看向天际线,轻笑一声道:“别生气,你看谁来了。” 第90章 你要给他求情吗 是云肆渡。 云家的专用直升机自天际尽头驶来,自高处缓缓降落,机翼的轰鸣声响彻在所有人的头顶,掀起的风扬起宿灵绛的披风和额前的发。 面无表情、训练有素的保镖鱼贯而出,双手背后跨立在直升机两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气势比那些士兵还要足。 直到舷梯上走下来一道雪白的身影,那些保镖才纷纷恭敬地低下头,表示他们的服从和臣服。 “邢虔,你的胆子真是大了,敢从云家劫人了。” 云肆渡的脸色可真算不上好看,他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径直来到跪在地上的邢虔面前,拎着他的衣领就要把他拽起来。 那股力道不容置疑。 压着邢虔的那两个士兵顿时感受到了威胁,面色一变,下意识就要架起枪。 “别动!” 等到宿灵绛察觉到什么的时候,再去阻止已经晚了。 眼前血色划过,他甚至没看清云肆渡是怎么动作的,“啪嗒”一声,枪掉到了地面上。 沙土覆盖其上,同时有血滴落下来。 那两个士兵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手筋被挑断了,难以言喻的疼痛蔓延开来,他们顿时捂着手腕惨叫起来。 宿灵绛看着地面上越流越多的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士兵各个都是跟他出生入死过的,就算断了一条胳膊,他们也不可能喊成这个样子。 而此刻,他们就像是在经受什么无法忍受的痛苦一样,不断绝望挣扎着。 已经有士兵上来给他们做简单的包扎,可是那鲜红的血仍如泉涌般源源不断,染红纱布,浸湿沙土。 甚至形成了一片血洼。 按照这个出血量,根本不用精密计算,不出一分钟,这两个士兵就会失血过多而亡,成为一具干尸。 宿灵绛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转头向云肆渡,却骤然对上一双宝蓝色的眸子。 那双眼眸很漂亮,长睫如同蝶翼般微敛,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就那样从里面垂落。 漫不经心地落在他的身上。 宿灵绛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寒气从头逼到脚,战栗和恐惧在一瞬间遍布全身。 有些人,身份和地位只是点缀,他只是站在那里,你就知道他有多可怕。 不用他开口,其他士兵连对云肆渡举枪的勇气都没了。 云肆渡却并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他收回目光的那一刻,宿灵绛在内的所有国际安全联盟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哥哥,你以前的教训可真是不痛不痒,都没能让他长记性。” 云肆渡刚把邢虔从地上拽起来,就一脚踹在了他胸口,将人踹翻在沙滩上,掀起一阵烟尘。 邢虔滚在地上,狼狈地吃了两口土,等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肋骨疼的不像话,跟断掉了一样。 还没刚开口,就被云肆渡掐着脖子按进了沙土里,口鼻朝下,顿时被夺走了呼吸。 他拼死挣扎,可云肆渡纤细的手指就如同铁钳一般,无法撼动分毫。 云肆渡膝盖压在邢虔脊背上,眯眸看向云长岁,“这次我很生气,一次机会,你要给他求情吗?” 第91章 吓到了吧 云长岁摇了摇头,“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 让邢虔彻底长个记性也好。 邢虔听见了,连挣扎的力度都变小了,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 不过他就算想反抗,也打不过云肆渡啊! 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云肆渡数着时间,在邢虔快要失去呼吸的上一秒,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邢虔脸上糊了一层沙土,不管不顾地大口呼吸起来,把土吃进嘴里也不在乎了。 整个人如同劫后余生般满头冷汗,狼狈的不像话。 云长岁就站在那里看着,比起刚才邢虔被那两个士兵压着时的恼怒,这时候眼底连半点心疼都没有。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还想坐下喝上一杯茶。 “怎么样,认错吗?” 云肆渡拽着邢虔的头发,逼迫他仰起头来,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他的脸上。 邢虔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说话。” 邢虔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干涩的喉咙吐出两个字,“……认错。” “说谎。” 邢虔又被一脚踹了出去,在沙滩地上滚了好几圈,后背撞到一棵椰子树的树干上才停了下来。 他偏头吐出一口血来,胸腔中传来骨节断裂的疼痛,但他却清楚地知道没有断,甚至没有伤到内里。 云肆渡每次下手的力道和方式都恰到好处,既不会伤到他的根本,又能让他疼得受不了。 邢虔眼前一片模糊,还没等他的视线聚焦,云肆渡就已经来到了他面前,手里还拎着云长岁从宿灵绛身上抢过来的那把长刀。 “你恐怕不知道,我从来没什么耐心,要不是云长岁,你不知道在我手上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云肆渡轻抚过刀锋,长刀在他手中转了一个方向,刀尖直直朝着邢虔的心脏,“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给我收起你那股蛮横劲。” 话落,云肆渡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邢虔瞳孔微缩,眼睛被刀光晃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肩膀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血色迸溅,长刀顿时被鲜血染红。 云肆渡在最后一刻将刀尖偏了方向,没刺进他的心脏,而是刺穿了肩膀。 长刀抽出,邢虔倒抽着冷气死死按住肩膀上的伤口,他抬头看见云肆渡冷漠的眉眼,脸上再也露不出桀骜不驯的表情了。 长刀刺下的那一刻,他丝毫不怀疑,云肆渡是真的想杀了他。 “现在,知道错了吗?” 云肆渡弯下腰来,恶劣危险的视线在他的不断流出血的伤口上划过。 邢虔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他已经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是难得见你诚心啊,疯狗。” 这次邢虔就算没说话,云肆渡也知道他是真的认错了。 其实刚才邢虔就已经有所松动了,但云肆渡要的是一个肯定的答案,所以就算他有一分一毫的犹豫,都逃不了一顿打。 “别动,一点小伤,还死不了。” 云肆渡蹲下身来,将那把长刀随意丢在一边,掏出一个注射器,弹开上面的盖子,毫不犹豫扎进了邢虔的脖颈里。 随着药剂的注入,邢虔的脸色明显在好转,连伤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这是……什么东西?” 缓过来那股劲后,邢虔震惊地看着那支空掉的注射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除了伤口恢复时带着点又麻又痒的感觉之外,他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副作用。 这简直就是神药吧! “你到底……” 他以前就怀疑过云肆渡的身份。 而在此刻,他对云肆渡的信任和怀疑,同时达到了顶峰。 信任是觉得他真的可以救自己的岁岁,怀疑则是对他未知且危险的身份。 跟北洲有关系,连国际安全联盟都忌惮,他不敢想云肆渡的实力有多强大。 “知道那么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云肆渡站起身,接过保镖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渍,一边淡淡睨着他说道:“乖乖待在云长岁身边,要是他因为你没了命,你也别想活着。” 邢虔没再多问了。 只要云长岁的身体能恢复,那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不关心。 “好了,起来去给云长岁做饭,都什么时候了。” 邢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和脸上的沙土,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了,才走向还站在那里的云长岁。 “岁岁,我们先进去吧,外面风大。” 跟之前比起来,现在的邢虔确实要明显有活力一些。 云长岁盯着他看了一会,垂眸轻笑一声,点了点头,“走吧。” 看来还真是欠揍了,打一顿立马就好了。 宿灵绛眯起眸,“等一下,云先生,我们的事好像还没结束吧?” 云长岁连头都没回,有士兵想上前拦人,却被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给挡住了。 宿灵绛刚准备让那些士兵动手,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那道声音听不出情绪,却无端让人心头一跳。 他们瞬间寒毛直立,下意识就提高了警惕。 “你们又是谁?” 宿灵绛心中惊骇,猛地回头,就见云肆渡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手里还把玩着一把,从他们士兵身上随手劫过来的枪。 海风将那头银白长发扬起,如初雪般圣洁美丽,美人修长有力的指节握着漆黑的枪身,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宿灵绛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同这危险的美人拉开距离。 “擅自闯入别人的地盘,还如此咄咄逼人。” 云肆渡偏过头来看他,那双漂亮的宝蓝色眸中划过一抹血色,带着难以言喻的狠意。 宿灵绛眼前雪白一闪而过,冰冷的枪口就抵在了他的眉心,美人冰冷的话语里带着笑,“如果阁下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的枪可能就要走火了。” 周围的士兵大惊失色,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开枪,脖颈就被架上一把锋利的匕首。 是云家的保镖。 宿灵绛不用猜就知道,这群保镖已经被云肆渡改造过了。 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和反应力。 他只好再次拿出自己的证件,正面朝上放在云肆渡面前,说着连自己都厌烦的介绍,“国际安全联盟上将宿灵绛,我这次来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同云小少爷谈一个合作。” “什么东西,没听过。” 云肆渡看都不看一眼,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宿灵绛的瞳孔骤然缩起,心跳猛地加快,死亡的阴影顿时笼罩在他的头顶。 然而随着轻微的“咔哒”一声响在耳边,并没有发生什么血腥可怕的事,宿灵绛在急促的心跳声中意识到—— 枪里并没有子弹! 云肆渡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弯起,语气里掺杂着让人胆寒的兴奋和残忍,“哎呀,我忘记填装子弹了,宿上将是不是吓到了?” 他抬起手,一颗颗子弹从他掌心坠落,掉在了柔软的沙滩上,有的碰到碎石,发出清脆的声响。 宿灵绛面色难看地看着他,后知后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覆盖,一片冰冷粘腻,难忍恶心极了。 从来都只有他恐吓别人的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堂堂国际安全联盟的最高上将,竟然被别人威胁到了! “想跟我谈合作,不如先说说你的筹码吧。” 云肆渡细白的手指转着那把空枪,闲庭信步似的绕着全身僵硬的宿灵绛转圈,带笑的嗓音砸在对方的耳边,“说不定我就心动了呢。” 宿灵绛深深呼出一口气,咬牙强忍住跟人动手的冲动,开口道:“我可以帮你摆脱北洲地下研究所。” 中洲有跟他们叫板的实力,可不代表北洲也有。 “这个条件我不满意。” 云肆渡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看宿灵绛的眼神像看一个不听话的晚辈,淡淡道:“沙儒南的死亡,让你们很慌吧。” 原本就快要接触到病毒核心了,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直接导致他们变成了无头苍蝇。 能跟中洲分庭抗礼的渺茫希望也彻底断绝。 至高掌控地位不断被威胁,甚至连最核心的技术都掌握不了,其他几洲也逐渐不再信任他们。 病急乱投医,他们只能对和云肆渡关系匪浅的云长岁动手,试图用他来同时威胁云家和地下研究所两方。 毕竟云长岁出事,先遭殃的肯定是这两方,而没人能想到他们。 只是没预料到,云肆渡会这么快找过来。 宿灵绛觉得自己不能再处于被动位置了,到底是当了这么多年上将的,这个时候他还能想到唯一会让云肆渡有所收敛的人。 那就是戎遣。 而戎遣,是中洲执行大厦的人。 宿灵绛眯起眸,说了一句他此生最后悔说的话,“如果执行大厦知道你跟云长岁的关系的话,到时候你们云家全都得进监狱吧。” 第92章 可以再说一遍吗 “你说什么?” 云肆渡在宿灵绛面前站定,歪着头看他,唇角勾起一抹笑。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片懵懂疑惑,单纯无害的不像话。 他轻声重复,“我好像没听清,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那一瞬间,宿灵绛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到了头顶,连血液都在顷刻间凝固。 没有任何犹豫,多年的实战经验以及对危险的感知,让他立刻抬起手臂格挡,硬生生接下了云肆渡踹过来的一脚。 这一下没有收力,宿灵绛直接被踹地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骤然出现一道雪白的身影。 电光石火间,宿灵绛只来得及侧过头,接着耳边凛冽的风划过,并拢成刀的五指擦过他的侧脸,在上面留下一道血痕。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宿灵绛几乎都在狼狈地躲云肆渡不间断又狠戾的攻击,直到被击飞出去,他才得以喘息一会。 云肆渡的动作太快了,视线中只能看到一片残影,他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宿灵绛大口地呼吸着,抬手用拇指抹掉自己脸上的血,因为咬牙的力气过重,脸部和眼部肌肉都在抽搐着。 突然,他手边摸到什么质地冷硬的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他的那把长刀! 宿灵绛面上一喜,立马站起身,抓起那把刀挡在身前,眸光凶狠地盯着不远处的云肆渡。 这次,他不会再被对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如果不是一直被云肆渡压制的话,宿灵绛的速度也很快,几乎在数秒间就来到了云肆渡的身前,手里的长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砍了过去。 云肆渡掀起眼帘,连神色都没变化半分,轻轻松松一个下腰的动作就躲过了那道狠厉的攻击。 他的腰身柔韧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那弯出的弧度脆弱易折却又惊艳蛊惑,极具力量和观赏性。 长发因为他的动作在半空中划过一抹冷冽而美丽的弧度。 云肆渡同时双手撑地,一脚踹在宿灵绛握刀的手上,长刀应声而落,刀尖朝下陷进了沙土中。 宿灵绛再想去捡刀已经晚了,云肆渡双脚尚未落地,就着这个姿势踹在他的胸口,逼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 云肆渡顺势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沙土,不紧不慢地朝他走了过来,笑着问他和刚才一样的问题。 “你可以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吗?” 宿灵绛敢说就有鬼了,他现在看见云肆渡那张脸,心里就忍不住发悚,恨不得自己从来没开过口。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宿灵绛自认见惯了腥风血雨,也让无数人做了刀下亡魂,可现在看着云肆渡,他才发觉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有些人,不是自地狱而来,他本身就是地狱。 下一秒,宿灵绛被掐着脖子按在了沙地里,云肆渡居高临下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还晕染着兴奋。 “如果我和云长岁的关系暴露,不管是谁,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你开心吗?” 宿灵绛艰难地呼吸着,脸都憋红了,听到他这句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给自己憋死。 那些被拦住的士兵快要急死了。 要是宿灵绛出什么事,他们也别想活着回去。 就在云肆渡要加重力道的时候,他手腕上的智脑突然亮起来,弹出了一个通讯请求。 云肆渡瞥了一眼。 是戎遣。 第93章 乖得不像话 “嘘——不要出声。” 云肆渡对着宿灵绛竖起一根手指,然后关掉投影功能,接起了通讯,“怎么了戎哥哥?” 明明手上还握着一个人的性命,力度不减分毫,他的声音却是欢喜雀跃的,让人听不出一丝异样。 好像他不是在做什么残忍的事,而是在嬉笑玩闹。 见云肆渡没打开投影,对面的戎遣愣了一下,然后才问道:“渡渡,哥哥找到了么,需不需要我帮忙?” “哥哥已经找到了,谢谢戎哥哥关心,我很快就回去啦。”听到戎遣的声音,云肆渡的心情明显比刚才要好很多,甚至动作都不自觉放松了些。 冰冷狠戾的眼神也温柔得不像话,就像一个单纯无害、受尽宠爱的小美人。 但是在场没人会再觉得他真的单纯无害了。 刚才还拿执行大厦威胁云肆渡,现在就听到了戎遣的声音,宿灵绛还觉得有些魔幻。 再加上戎遣对云肆渡的称呼,他现在越发确定两人关系匪浅,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一番。 “戎部长,云肆渡他要杀了我——” 最后一个字戛然而止,被扼杀在了喉咙里,变成了气声。 宿灵绛瞪大了眼睛,大张着的嘴巴不断开合,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连呼吸都变得痛苦难熬。 他被云肆渡捏碎了喉管。 如果刚才云肆渡还带着兴奋的笑,现在脸上可是一丁点儿笑意都没了,眼睛里也像是碎了冰渣一般,眼神能冻伤人的肌骨。 戎遣的声音明显沉了下来,“渡渡,你在哪,在做什么,有危险吗?” 云肆渡看着宿灵绛嘴里不断吐出血来,抿了抿唇没说话。 戎遣问这话完全是为了看他的态度,毕竟两人的智脑一直是互联状态,他的位置戎遣只要一查就能知道。 根本不用问。 “没有……” 一堆问题,他只回答了最后一个。 戎遣明显有些着急了,“渡渡,打开投影,让我看看你。” 直到宿灵绛出气多进气少,呼吸明显变得微弱下来,云肆渡才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道血痕,打开了通讯投影。 “对不起……戎哥哥,我……骗了你。” 一打开投影,戎遣就看见了云肆渡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那双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蝶翼般的睫毛上还坠着泪珠,细嫩白净的脸上还有一道血痕,红润饱满的唇被他咬得殷红。 整个人看起来委屈的不像话。 跟刚才那欢欣雀跃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渡渡,到底怎么回事?” 戎遣危险地眯起眸,发暗的眸光在他脸上的血痕停留了一会,然后将他能被投影照到的地方仔细看了一遍。 没有发现受伤后,语气方才缓和一点,“我要听你的实话。” 在云肆渡打开投影后,戎遣就已经拎起外套,往部长办公室的私人电梯走了。 两句话的时间,他已经来到了天台,坐进了直升机的驾驶舱。 他一边启动直升机,一边盯着投影对面的人,冷笑一声说道:“在我找到你之前,你最好能给我想一个好听点的解释,如果脸上的伤是假的,那就更好了。” 走的时候口口声声说不用他帮忙,那背影决绝的,连头也没回,结果还没多久就把自己弄伤了。 戎遣能不生气才怪。 云肆渡很少在什么事上慌过神,仅有的几次,还都是因为戎遣。 早知道他就不往脸上抹血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云肆渡不敢去看戎遣的眼睛,只用很小的声音说:“这个人……欺负哥哥,我就教训了他一下。” “这么小声做什么,怕我能听清吗?” 戎遣现在真是在气头上,数落的话一句接一句,“刚才不是喊戎哥哥喊得声音挺大、挺开心的么,把话再给我说一遍。” 云肆渡垂着头没说话,他知道戎遣听见了,就是单纯训他呢。 戎遣看他还知道认错,火气勉强下降了一点,挑眉道:“怎么教训的,让我看看。” 云肆渡把投影对准了地上半死不活的宿灵绛。 戎遣瞥了一眼,忍不住“嘶”了一声,犹豫半天没开口,似乎是在组织合适的语言。 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说道:“这人……快死了吧?” “没有,我哪有那么凶,就是看着有点严重而已。” 云肆渡连忙把投影切回来,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悄咪咪地给宿灵绛脖子上扎了一针。 “我看这人有点眼熟啊。” 戎遣回想了一下那人的长相,觉得对方那个着装自己在哪见过,漆黑的眸子眯起,“他是谁?” 云肆渡摇了摇头,一脸真诚,眼睛也不眨一下,“不认识。” 戎遣挑眉,唇角勾起,“真不认识?”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滴水不漏的,他歪着头问道:“戎哥哥,你不相信我吗?” 戎遣:“不相信。” 云肆渡:“……” 恍惚间感觉回到了他们当死对头的那些年。 真是坏透了! 云小少爷也不高兴了,他抱起双臂不再去看戎遣,抬起下巴姿态高傲地说道:“你爱信不信,就算不信也对我没什么影响。” 戎遣知道自己逗过了,连忙道歉哄人,“我信,我怎么可能不信渡渡的话呢,就算是假话我也信。” 云肆渡轻哼一声,说了一句“好好开你的直升机吧”,就把通讯切断了。 戎遣的脸消失在眼前的后一秒,云肆渡就瞬间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对着躺在地上的宿灵绛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看来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啊。” 云肆渡擦干净脸上的血,不紧不慢地朝宿灵绛伸出手。 接下来直到戎遣的直升机降落在海岛上的时间里,宿灵绛的胳膊和腿,不断被云肆渡沿着骨节处拆卸折断,然后再被刚才打入的一针药剂强行愈合。 就像不断被拆坏重组的木偶娃娃一样。 如此反复,大脑会清晰地将每一刻记录,疼痛也会被刷新,精神和身体遭受到双重折磨,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响在耳边,那些士兵听得浑身发冷,对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美人都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万万不能招惹! 云肆渡停手的时候,宿灵绛躺在地上,眼神涣散,脸色苍白,浑身布满了冷汗。 “好玩吗?” 云肆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乎没有任何生机的宿灵绛,漂亮如宝石的眼睛里看不见一丝怜悯,甚至有一种无机质的冷漠。 “阿遣马上就到,如果我再听到你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我还有更好玩的,你可以试一试。” 他能感受到别人的感情,但不代表他就能做到轻易共情。 只有真心对待他的人,才能得到他的真心。 而得罪过他的人,通常会被折磨得体无完肤。 已经习惯生杀予夺的人,是听不得半点忤逆的话的。 不多时,一架直升机从远处驶来,上面还印着执行大厦威严而帅气的标志。 云肆渡打了个响指,那些保镖放下了架在士兵脖子上的刀,他则迈步往海边走去。 “上将大人!” “上将大人,你没事吧!” 那些士兵纷纷冲向躺在地上的宿灵绛,跟朝他们反方向走的云肆渡擦肩而过,那抹雪一样的白,在一众黑之中,显得那么圣洁无瑕。 直升机缓缓降落,机翼的轰鸣声逐渐变小,掀起的风扬起美人身后银白的长发。 他单薄的身姿却挺拔而立,不见丝毫摇晃。 机舱门打开,戎遣从直升机上走下来,朝云肆渡张开双臂,“渡渡,过来。” 云肆渡笑了起来,往前跑了几步扑进他怀里,任由对方将自己紧紧揽入温暖的怀抱里。 戎遣的掌心托着云肆渡的后脑,骨节分明有力的指节穿插进银白的发丝中,安抚似的轻揉着。 炙热的唇吻在对方冰凉的脸颊和侧颈,一点点深入,一点点移动,直到唇齿之间。 云肆渡张开嘴放他进来,灼热滚烫的气息顿时将他融化填满,被牢牢困住,再也无法招架。 一吻结束,戎遣抵在他的唇间说话,“渡渡,那个人是谁?” 漆黑的眸子宛若深不见底的沉渊,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双蒙上水光的漂亮眼睛,以及那被啃咬得水润殷红的唇。 里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侵略和占有气息。 云肆渡被亲的呼吸紊乱,手臂无意识地勾缠在对方的肩膀上,脑中一片混乱,意识也不甚清醒。 而绝对的信赖,让他只想不断靠近眼前人,一点也不想反抗。 好甜,他还想亲。 但戎遣却躲开了,还有意无意地啄吻他的唇勾引他,“乖,告诉我他是谁,就给你亲。” 云肆渡眨了眨水光迷蒙的眼睛,神情认真地思考了片刻,不太确定地说道:“国际安全联盟的人?” 真是被亲傻了。 戎遣勾唇轻笑,奖励似的舔了一下他的唇角,又问:“他找你做什么?” 他早就发现了,只要亲吻时爱意的浓度过高,云肆渡就会被亲“醉”,变得意识不清。 问什么就答什么。 乖得不像话。 第94章 有话要对我说吗 云肆渡抿了抿唇,只一个劲盯着戎遣的嘴唇看,咕咕哝哝地说道:“他不是来找我的。” 确实是问什么就答什么,但只答一句,没问的就不说。 戎遣无奈,又啄了一下他的唇,“那他是来找谁的?” “来找哥哥。” 云肆渡不满足这样饮鸩止渴的亲密,他紧紧揪住戎遣胸前的衣服,踮起脚尖要主动出击。 戎遣只能掐住他的腰不让他动,捏了捏他的脸颊,继续耐心地询问:“他为什么找你哥哥?” 昨天那个从云家冲出来的小子说的话,他虽然没有多问,但不代表就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真如那个小子所说,渡渡顶替了那个真正的云家小少爷的位置,云家还跟北洲地下研究所有掺和。 那国际安全联盟这次来的目的就有值得深思了。 他们自然不会为中洲着想,做一回正义使者拆穿云家和地下研究所的勾连,他们只会以此为威胁,来获取其中最大的利益。 但执行大厦也不会容忍中洲有人跟北洲勾结,就算是地位影响颇大的云家。 最高权威永远不容亵渎。 这也是戎遣这次亲自过来的一小部分原因。 大部分原因还是怀中人。 “我不知道。” 云肆渡蹙起眉,鼓起脸颊告状似的说道:“他坏,欺负我哥哥!” 云肆渡一来就去揍邢虔了,只知道国际安全联盟的人过来找茬,还没问两句,就也把人揍了一顿。 所以他现在也不知道宿灵绛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如果知道的话,宿灵绛恐怕活不到戎遣来。 戎遣知道这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他挑起云肆渡的下巴,看着对方乖巧地张开嘴,眸色暗沉地含了上去。 唇齿纠缠,温度不断攀升,云肆渡被烫得有点受不了了,推拒着对方的肩膀,哼哼唧唧地想要逃离。 戎遣手臂圈在他的腰间,有力的手指按住对方的后颈,不容许云肆渡有半分的逃脱,咬的又凶又重。 云肆渡感觉到疼了,意识清醒过来,又躲不开,只能靠呜咽来控诉。 戎遣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把人亲得害怕地往他怀里缩才把人放开,大尾巴狼似的轻拍着对方的后背安抚。 “别怕,我在呢,渡渡。” 男人的嗓音低沉沙哑,仿佛含着滚烫的沙砾,云肆渡不自觉在他怀里抖了一下,抬起那双湿漉漉的漂亮眼睛凶巴巴地瞪他。 “你这么凶做什么,都快给我咬秃噜皮了!” 戎遣看着他不说话了,漆黑的眸子一片深沉,什么也看不见。 云肆渡心里一咯噔,不用看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连忙低下头去,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 “我不看你了,你快控制一下。” 戎遣真是的,高兴了要亲他很重,生气了也要亲他很重,眼神还可怕成那样。 他就不该沉浸在戎遣的第一个吻里,被套话了不说,还被欺负的这么狠。 真是丢死人了! 好在戎部长还没忘了正事。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冷静,如果不去看旁边的云肆渡的话,大概率是不会破功的。 他牵着云肆渡,来到被士兵簇拥着扶起来的宿灵绛面前,对对方的状态未置一词,只问了一句。 “你刚才喊我,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第95章 吵架是感情的调剂品 毕竟受过专业训练,宿灵绛萎靡不振的状态只持续了一小会,便彻底恢复了过来。 那针药剂修复了他身上所有的伤。 他现在除了看起来脸色有些发白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 宿灵绛推开旁边士兵的手,又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身上的沙土,这才抬起眸来看他。 “戎部长,你来的还真是够巧的。” 执行大厦的每一位部长,在他的办公室里都有身份照片的资料记录,虽然没打过交道,但见面都能认出来。 而国际安全联盟的三位领头人倒是并不常露面,很多人能把名字和职位对上,但并不知道长相。 严格说来,这还是戎遣第一次跟国际安全联盟的首脑对上,而且还是越级对话。 但也不见这位部长有半点客气,“我怕我再不来,宿上将就要被打死了。” 刚才那群士兵围着这人一个劲“上将上将”的喊,戎遣就算不问也知道眼前人是国际安全联盟的哪一位了。 宿灵绛冷笑一声,心说既然云长岁这么不识相,倒不如让执行大厦替他们把云家给收拾了。 让云肆渡连中洲一块恨。 反正到时候孤立无援的不是他们国际安全联盟。 只是他刚准备开口,视线一转,就瞥见了站在戎遣身后的云肆渡。 一身玉雪的美人双手背后,十分乖巧地站在男人的身后,还时不时冲戎遣的背影做一个鬼脸,脸颊鼓鼓的可爱极了。 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美人收敛了脸上的所有表情,转过头来,对他缓缓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脑中瞬间回想起来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宿灵绛心里升起一股浓重的寒意,全身不自觉打了一个颤。 原本想说的话也全都咽了回去。 云肆渡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再警告。 可宿灵绛莫名地感觉到,只要他敢开口,等戎遣一离开,他就会经历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 再开口时,宿灵绛已经换了个说法,但语气中不乏愤怒,“戎部长,我劝你管好你的人,我们国际安全联盟也不是吃素的!” 明明这话听起来威胁感十足,但在他对面的两位当事人,都觉得是绵羊在“咩咩”叫。 戎遣见他不敢说,也没再逼问,只是看了一眼身后乖巧站着的人,淡淡开口道:“谁让你先招惹了我的人呢,今天就算是你们国际安全联盟其他两位来了,也不能给你做主。” 这是云肆渡没受伤,要是受伤了,宿灵绛能不能全须全尾地离开还是个问题。 到时候他就算掌握着毁灭世界的秘密,戎遣也不见得想听了。 “你——” 宿灵绛狠狠皱了一下眉,他没想到戎遣会这么不讲道理。 他明明听说执行大厦的指挥官向来以和为贵、以礼待人,为什么他的下属会这么粗暴无礼? “宿上将,没有别的事的话,可以离开了吗?” 戎遣来的时候身上只揣了一把枪,而且还是单枪匹马来的,但他一点也没将面前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放在眼里。 甚至气势比这位握着实权的上将还要足,“这里既然是我们中洲公民的私人财产,那就还是属于中洲的领土,宿上将擅自闯入,不合适吧?” 但凡邢虔和云家不受中洲的庇护,今天就算宿灵绛把这座岛炸了,都没人敢说什么。 但只要在前面加上中洲两个字,那就代表着执行大厦的权威和脸面。 他要是再敢冒犯,那就是在跟执行大厦叫板。 国际安全联盟都不敢,宿灵绛一个人又怎么敢? 除了灰头土脸地离开之外,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通体漆黑的军用直升机逐渐远离,除了地面上混乱无章的沙土证明他们来过之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直到国际安全联盟的人走远,戎遣才回过身来去捏云肆渡的脸颊,眯眸哼笑道:“你刚才吓唬他了?” 云肆渡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满地控诉道:“我没有!” 戎遣不信,“真的没有?” “你冤枉我,不跟你玩了!”云肆渡凶巴巴地瞪了戎遣一眼,转身往房子里走了。 脚步很快,没一点要等他的意思。 戎遣则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大长腿随意一迈,就瞬间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云肆渡除非跑起来,不然根本甩不掉他。 戎遣看着云肆渡气鼓鼓的脸颊,不自觉勾起了唇。 从前就知道云家的小少爷因为身体缘故,经常会去学习一点功夫来强身健体,没想到不是瞎学,都能把宿灵绛打趴下了。 他家渡渡就是厉害! 与此同时,回国际安全联盟的军用直升机上,宿灵绛靠在座位上,给一个标注地是北洲的通讯号发去了通讯请求。 对方接的很慢,但宿灵绛貌似已经习惯了,不骄不躁地等了一分钟。 对面先是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然后才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开了口,“宿上将,怎么样,把云长岁带回去了吗?” 宿灵绛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声问道:“云肆渡到底是什么人,他真的只是你们的一个实验体吗?” 一个普通的实验体,还用得着他们大费周章,不能直接把他抓回来,只能借别的人来威胁他? 对方沉默了几秒,显然并不想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说道:“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最好不要同他交手,让执行大厦对他出手最好。” 中洲内部自相残杀,才是他们想看到的戏码。 也是唯一能让他们站在赢的一方的戏码。 “总统老先生!” 宿灵绛明显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我敬重你才喊你一声总统,但你这次让我损失这么大,总要给我补偿吧。” 如果不是国际安全联盟日渐衰微,哪用得着和这个一言不合就翻脸、不靠谱的人合作? 对方似乎早有预料,笑着咳嗽了两声,喘着粗气说道:“放心,赔礼已经准备好,明日便送到贵处。” “我等着。” 宿灵绛挂断了通讯,后背重重砸进座椅里,深深呼出一口气。 跟北洲的总统合作,他真怕对方一不小心就一命呜呼了。 也不知道这老头是怎么想的,年纪都这么大了还不退位养老,死霸占着位子不放。 图什么呢? 要他是那位皇太子殿下,早就谋权篡位了。 —— 被云肆渡一顿毒打,邢虔总算是安分点了,不再想着把云长岁关起来自己想办法,也知道求助别人了。 傍晚的时候,云肆渡正坐在沙发上和戎遣一起打游戏,邢虔一脸委屈巴巴地凑上来,又是倒水又是递水果的。 殷勤的不像话。 云肆渡的游戏到关键时刻了,不想搭理他,连个眼神都没给。 就在邢虔要上手给云肆渡捏肩膀时,旁边的戎遣在百忙之中赏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干什么小子,有事就说。” 邢虔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到了天灵盖,还没碰到云肆渡的手猛然弹开了,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斟酌着用词问道:“戎……戎部长,你跟云……云少爷,有吵架的时候吗?” 他原本想直接喊云肆渡的,但看见戎遣那个眼神,他突然就喊不出来了。 毕竟人类在对危险警觉这方面,能力尤为突出。 下午的时候,云肆渡已经挑挑拣拣地把这件事讲给了戎遣听,而这位“掳走”他哥哥的家伙和他哥哥特别的关系,自然没有被略过。 甚至还十分详细,就连大大小小的囧事都没放过,所谓的“强制爱”更是被拿出来狠狠嘲笑。 那算什么强制爱,谁家强制爱把人伺候的跟祖宗一样? 戎遣倒也不瞒着,大大方方地承认:“当然有,次数还不少呢。” 不过对于戎遣来说,那些不痛不痒的吵架,就是感情的调剂品。 还有能压住云肆渡的人? 邢虔突然间来了兴趣,他跑过去坐到戎遣的旁边,秉承着好学好问的态度,认真地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吵架的?” “嗯,准确来说是渡渡一个劲在凶我,而我在旁边任由他凶,凶完之后我再哄。” 说是凶,其实戎遣觉得那跟撒娇没什么区别,那时候要不是强行忍住了,云肆渡估计要被他欺负的连话都没力气说了。 戎遣一边跟邢虔说这话,一边还能分神打着游戏,带着云肆渡躺了一把。 渡渡? 邢虔反应了一会才明白戎遣喊的是云肆渡,一时还觉得有些新奇。 没想到他们以铁血冷漠着称的戎部长,还有这么温柔喊一个人名字的时候,而且喊的这么亲密。 邢虔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完全忘了自己来求助的目的,十分八卦地问道:“我记得你们之前不是死对头么,怎么就看对眼了?” 第96章 吃点别的 比起青梅竹马、命里就带着老婆的邢公子,戎部长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毒舌性格,都是注孤生的存在。 两情相悦能生生让他处成死对头,估计也是头一份了。 旁边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的云肆渡,想起他跟戎遣从死对头到爱人的历程,没忍住笑了一声。 戎部长的脸就是因为这一声笑黑的。 在知道云肆渡也早就喜欢他之后,“死对头”这三个字就成了戎遣不可触碰的逆鳞。 原本邢虔这个不知情的提起来,他还勉强能忍着,但云肆渡这一声笑,直接让戎部长发作了。 他站起身,一把将沙发里的云肆渡扛在肩上,单手按住人的腰身,拎起旁边放着的一瓶红酒,面无表情地问目瞪口呆的邢虔: “还有打扫干净房间吗?” 邢虔咽了一口唾沫,一句话也不敢说,指了一个方向。 “哎呀,你做什么呀,一会就该吃晚饭了!”云肆渡柔韧度很好,这样还能保持平衡,在他肩头不断挣扎。 戎遣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眉目间是难得的冷硬,看起来很不好说话,“今天不吃晚饭了,喂你吃点别的。” 邢虔整个人僵硬地坐在客厅里,听着客房的门打开又关上,然后所有动静都消失在隔音墙后。 该说不说,还是戎部长会玩。 —— 北洲皇室宫殿。 夕阳西下,泛凉的日光斜射进大殿里,纳兰佛予和佩兰德·森两个位阶不同的人,难得同时出现在这里。 在一道矜贵淡漠的身影出现在高高的台阶上时,两人齐齐低眉垂首、单膝跪地,虔诚且恭敬地行礼,“皇太子殿下。” “不用多礼。” 苏生琅坐在座椅上,稍稍抬了一下手,一头金色长发坠落身前,衬得那张脸愈发昳丽,但他的眼睛却总显得无神。 纳兰佛予看了佩兰德·森一眼,后者会意上前一步,汇报道:“皇太子殿下,据我们的人报告,国际安全联盟的宿灵绛私下里去找云长岁,想把人带走,但被突然找过来的云肆渡阻止了。” 苏生琅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单手撑着下巴靠在那,似在等待着什么。 佩兰德·森不明所以,纳兰佛予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让他不要多说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一片黑雾突然在座椅后出现,两条有着尖锐指甲的灰色手臂从黑雾中伸出来,姿态暧昧地将上座的苏生琅圈住。 佩兰德·森瞳孔微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一直存在于皇太子殿下身后的神秘存在。 对鬼族的所有信息都十分了解的存在。 佩兰德·森能感受到,这个家伙很可怕。 是和云肆渡不一样的可怕。 这家伙一出现,他就感觉被一股浓稠阴冷的气息包围了,让人窒息而不快。 “你让我等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皇太子殿下瞥了对方一眼,那双碧色眼睛似在这个时候才被点缀了色彩,多了几分鲜活。 语气也是罕见有了愠怒,不像平时的一点情绪也没有。 “别着急,我的皇太子殿下,最近没有陪你是因为我去调查云肆渡了,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魔鬼尖锐锋利的指尖勾起白皙的下巴,轻轻划过,并没有伤到分毫。 苏生琅垂下眼眸,不知道是不是被说中了心事,十分吝啬吐字:“什么?” “殿下还记得那个变成怪物的沙希勒吗?” 第97章 向他求饶 苏生琅拍开他的手指,素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眉眼间溢出几分不耐烦来,“记得,怎么了?” 魔鬼并不生气,反正他会在其他地方讨回来的,现在拒绝的有多干脆,一会他讨要的就会越狠。 所以他现在心情甚至是愉悦的。 不过除了苏生琅,没人能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他不是正常感染的病毒,而是被人为投放的。” 魔鬼不再动手动脚,规规矩矩地回到了黑雾中,“而且还是我们从没见过的新型病毒。” 他这话说完,台阶下的纳兰佛予和佩兰德·森俱是一惊,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底看见了难以置信。 现在还能制造出病毒的,除了北洲地下研究所,那就只剩一个人了。 “云肆渡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想毁掉人类吗?” 现在几乎全世界都在为消灭病毒努力着,云肆渡这么做,不就等于站在人类的对立面吗? 如果让执行大厦知道了这件事,那云肆渡绝对会成为他们的通缉对象。 魔鬼是安分了,但那些黑雾又蠢蠢欲动起来,大胆地伸出一根触角,触角变长,在皇太子殿下的腰身绕了一圈。 绕完见人没阻止,还有往衣服里钻的迹象。 苏生琅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不动声色地将那条触角用力扯开。 断掉的触角掉落在扶手上,又苟延残喘地爬回黑雾,修复完毕后卷土重来。 这次变聪明了点,从下面沿着脚踝往上爬。 众目睽睽之下,尊贵的皇太子殿下肯定不会弯下腰去扯的。 “他恨人类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口口声声说着“正常”,魔鬼却像是发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一样,兴奋地咧开了嘴,露出一口尖锐的森然长牙,看起来可怖极了。 触角已经爬到了小腿,在上面缠了一圈又一圈,苏生琅用力掐了掐太阳穴,问道:“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除了在对待他父亲的态度上,魔鬼的建议,苏生琅一般都会采纳。 毕竟他们的目的和利益是一致的。 魔鬼笑着低语,“不如……我们就帮他一把。” “怎么帮?” 魔鬼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猩红的眼睛里满是邪恶,“国际安全联盟的人也可以利用,毕竟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嘛。” 苏生琅垂下眸,指尖在扶手上轻点,略做思考就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这时,殿外进来一个穿着亲卫骑士服的人,来人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皇太子殿下,总统大人需要您派人运送那些异能者到国际安全联盟。” 魔鬼“啧”了一声,摇着头说道:“这老头还真是心急,这么快就巴结上国际安全联盟的人了,真是一点都不让人安生。” 日后说不定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呢。 说着,魔鬼带着危险审视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身前座位上的人,冷哼一声教训道:“殿下,你迟早会为你的心软付出代价。” 他这两句话都是耳语,只有离他最近的皇太子殿下能听到。 苏生琅单手撑着下巴,并没有搭理他,眸光始终淡淡的,就连语气都听不出情绪,“什么时候。” “最好今晚就行动。” “知道了,我会安排。” 总统亲卫起身行了一礼,离开了。 苏生琅看向台阶下的两人,吩咐道:“纳兰佛予,你带人过去,让那两个鬼族也跟过去,这次运送不能出任何闪失。” 那些异能者之中最强的,能力强度甚至可以比拟上一颗核弹,一旦失去管控,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不能失去控制,但也不能落入其他人手中,尤其是执行大厦。 那个指挥官实在是邪门,竟然连克制鬼族和怪物的武器都能做出来,谁知道他会不会把这些异能者化为己用。 “是。” 两人领命后准备离开,上座的苏生琅却又开口了。 “佩兰德,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佩兰德·森的背影僵住,纳兰佛予用一种极其冰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这么正式地见面吧。” 夕阳彻底被群山吞没,漆黑如墨的夜拉开序幕,大殿里逐渐亮起灯光。 而高高的台阶上,却因为有黑雾的笼罩,而显得晦暗不清。 就连皇太子殿下温柔清润的眉眼,好像也因此变得诡谲起来。 佩兰德·森只看了一眼,便慌忙低下头来,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发起抖来,“幸得皇太子殿下信任垂怜,属下感念颇深。” 看他这个样子,苏生琅忍不住轻笑一声,说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吗?” 佩兰德·森摇头,“不……不可怕。” 苏生琅却突然收了笑,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道:“所以你现在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不敢!” 佩兰德·森大惊失色,连忙单膝跪在了地上,额头上上冷汗连连,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这位皇太子殿下了。 “属下如果做错了什么,还请殿下明示,属下也好请罪。” 怪不得传言这位皇太子殿下性格温润好相处,仍有那么多人畏惧甘心服从他,原来这才是对方的真面目。 也对,不然也不会靠着一个私生子的身份,稳坐在皇太子殿下的位子上。 苏生琅的目光又恢复了温和,连嗓音都带上了笑意,和外界传言的好相处没什么分别。 只是他问出的问题,却让佩兰德·森瞬间如坠冰窖,恨不得自今天己没有被召见,永远不被重用。 苏生琅说:“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北洲森家,什么时候和云家有婚约了?” 不管过去多久,权力依旧是人们竞相追逐的东西,如此诱人,让人失智。 “我知道你们森家快要没落了,但有些时候……”他就这样温温柔柔地,说出让人心惊胆战又无地自容的话。 “还是要些脸面吧。” 佩兰德·森已经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家族的没落一直是他难以启齿的耻辱和恨,他也一直尽心尽力地为北洲皇室效命,希望能拯救一二。 没想到这种事会被人毫不在意地拿出来说道,这跟在他脸上鞭笞没什么两样。 佩兰德·森到底还是有几分血性的,他双拳紧握,赤红着眼抬起头来,维护着自己仅有的尊严,“皇太子殿下,我做这一切并不全是为了家族,同样也是为了北洲能得到更大的助力。” 不管佩兰德·森如何激情愤懑,苏生琅始终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仿佛什么事都不能让他提起半点兴趣。 “那云肆渡和云家那个少爷的关系,又是怎么暴露给国际安全联盟的?” 佩兰德·森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魔鬼开口了。 “他们的身份暴露,不正合我们的意吗?” 他说:“到时候云肆渡孤立无援,我们就是他最后的避风港,所以这个错误倒也无伤大雅。” 佩兰德·森多看了一眼那片黑雾,但并看不见那其中包裹着人的真面目,只是无端觉得被什么阴冷的东西盯上了。 但那种感觉也只有一瞬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然而下一秒,魔鬼突然笑了起来,语气中裹挟着满满的恶意,毫不掩饰幸灾乐祸,“只是你把晶核给云肆渡吃,那才是真的该死啊!” 听到这句话,佩兰德·森的脸色彻底变得煞白,双腿发软,几乎连单膝跪地都做不到,只能靠双手支撑着。 他以为除了纳兰佛予,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没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被这位皇太子殿下看在眼里,只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兴师问罪。 只是魔鬼说完那句话之后,苏生琅就没有再开口了,甚至不再看他,只是单手撑着下巴,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佩兰德·森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传来一阵剧痛,脸上也被什么滚烫的东西溅到。 转头看去,佩兰德·森的瞳孔骤然缩小到极致。 他左边的整条手臂不知被什么东西齐肩斩断,切面很平整,甚至到了艺术的地步。 诡异中透露出美感。 伤口霎时间血如涌注,喷洒出来的血将旁边白色的珠子都染红了,地面很快汇聚一滩水洼。 场面一度很恐怖而血腥。 佩兰德·森徒劳地捂着伤口,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地倒在血泊中,一双眼睛流露出绝望和怨恨。 “偏了一点,原本打算直接削掉他的脑袋的。” 台阶上传来魔鬼兴奋残忍的声音,对方甚至还猖狂地大笑着,看他的目光充满了嘲弄,就像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而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殿下,纵然什么话都没说,但那冷漠的眼神,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片刻,就在佩兰德·森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上座的皇太子殿下开口了。 “纳兰佛予,进来把他带回去,今晚一起行动。” 几乎在苏生琅话音落下的后一秒,一道身影从殿外走进来,朝上座的人服从颔首,然后大步走过去,将呼吸微弱的佩兰德·森扛在肩上带走了。 正是尚未离开的纳兰佛予。 魔鬼冲着他的背影吹了一声口哨,“殿下,这人猜到你会罚他了啊,还好心等在外面准备收尸,先知都没他这么聪明吧。” 魔鬼从来不会夸人,他只会笑着取下他人的性命,所以这句话毫无疑问是意有所指。 苏生琅却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何必竭泽而渔。” 把人全都杀了,他还用谁? 他不怕手下的人太过聪明,他只怕有人自作聪明。 “好吧,还是我们的皇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啊。” 魔鬼似真似假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凑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杂事解决完了,接下来我们该办正事了吧。” 没等苏生琅开口,下一秒,黑雾将他整个人裹挟,等到黑雾消失的时候,大殿中已空无一人。 被扔在柔软床铺上的时候,苏生琅熟练地抬手抵住面前人压过来的胸膛,抬眸听不出情绪地问道: “是不是不管谁坐在这个位置上,你都会这样对他。” “皇太子殿下,不要假设不存在的结果。”魔鬼油盐不进,只急切地用黑雾包裹他的全身,腐蚀掉所有的衣物。 苏生琅冷笑一声,在对方倾身的时候,从枕头下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抵在对方的脖颈上。 别人看不见,但同对方水乳交融的苏生琅看得清清楚楚,眼前这个生了一副如同古希腊的神一样面容的魔鬼。 他有一头灰色微卷的长发,那双眼睛如同星空般深邃,鼻梁高耸,古铜色的肌肉充满了惑人的张力,身体各处都优越非常。 “殿下,你真的很狡猾,知道装可怜没用后,现在对我的态度是越来越差了。” 魔鬼毫不在意那把威胁他的匕首,尽管刀尖已经刺入他的颈部,流出蓝色的血,他甚至还十分有兴致地说:“不过我就喜欢你反抗的样子,逆来顺受有什么意思?” 苏生琅被压了下去,匕首的刀刃越进越深,蓝色的血滴落在雪白细腻的肌肤上,魔鬼的动作力度却不减分毫。 依旧很折磨人。 魔鬼的呼吸略微粗重,他抹掉额头上的汗珠,看着身下人的脸庞,诱惑道:“皇太子殿下,你就把那个老家伙杀了,好不好?” 这个总统老东西真是太碍事了,让他们做事总是束手束脚的,魔鬼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想要极致的自由和掌控,就像现在这样。 无论对方愿不愿意。 只要魔鬼想,他还有很多方法能让对方沉沦。 再也不会想着反抗。 苏生琅喘息着,眼尾流下难捱的泪,说话断断续续的,但仍不掩饰语气里的冷漠,“血浓……于水,你这种……不通人性……的恶魔……又怎么……会懂。” “哦,是我不懂,但我还可以再重。” 魔鬼满不在乎地笑,那双猩红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愈显鬼魅。 他在等,等他的皇太子殿下向他求饶。 当然,放不放过由他说了算。 第98章 位置问题 月初升,银白月光洒落在海平面上,像是在上面铺了一层细碎的钻,如同静影沉璧般静谧而美丽。 窗帘被风吹得轻微飘动起来,月光趁机泄露进来,在地毯上蔓延,生长地越来越快,最后触碰到床尾无力垂落的小腿。 小腿主人的皮肤白得像雪,每一寸肌骨都好像是造物主用心打造,弯曲的弧度漂亮而美好,白嫩的脚趾上还坠着一滴红酒液。 此刻那片雪肤惨遭“虐待”,上面布满了斑斑驳驳的红痕,一直往上延伸到膝盖,再到…… 再往上就被被子遮得严严实实,一点也看不见了。 这时,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走进来,比起床上貌似不着寸缕的人,他身上的衣服穿戴整齐,正经的不像话。 戎遣反手关上门,手里还端着一杯水,径直朝床上的人走过去。 “渡渡,你要的水来了。” 他弯腰下,微凉的指节碰了碰陷在被褥中人发红的侧脸,感受到对方突然变重的呼吸,不由得勾起了唇。 “怎么,不是说要喝水么,我给你倒来了,不起来是想喝别的吗?” 云肆渡果然立马就睁开了眼睛,里面好像还晃着莹莹水光,衬得眼皮粉粉薄薄的,只是那目光不是很友好。 凶巴巴的,跟只被惹急的呲牙的布偶猫一样。 云肆渡垂下眸一瘪嘴,戎遣就知道逗过火了,连忙把放了吸管的水杯递过去。 “别哭,再哭一会就脱水了。” 云肆渡轻哼一声没说话,就着他的手喝水,直到嗓子里那股奇怪的味道消失,才停下来。 戎遣把空掉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挡在云肆渡面前,把那盏暖光灯打开了。 男人宽阔高大的身影正好把床上的人遮得完完全全。 “我……要洗澡!” 云肆渡先说了一个字,发现嗓子没问题后,才气呼呼地把剩下几个字说完。 那双漂亮的宝蓝色眸子都快被气红了。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戎遣做的也就过分多了,再也不知什么叫收敛。 虽然暂时不会做到最后,但每次云肆渡还是会被折腾的不成样子,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对方到底是比他有经验,学习能力还强,花样多的他都招架不过来。 被哄着骗着做了好些羞耻的事。 “这就不行了,云小少爷?” 戎遣抱起浑身软得不像话的云肆渡往浴室走,看着对方一副受不了他的样子,无奈感叹道:“现在都这样了,那以后可怎么办啊?” 云肆渡靠在他怀里,蝶翼般的长睫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口腔中还有微消散彻底红酒的味道,每吐出一个字,都裹挟着香醇诱人的气息。 尽管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他还是十分坚决地强调,“以后……我可是要在……上面的。” 戎遣挑起眉,着实有些意外。 他实在没想到云肆渡会是这种想法,他以为两人的位置已经很明确了。 没想到云肆渡还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过戎遣没打算这么早就打碎云小少爷的幻想,既然他想在上面,那第一次就让他在上面好了,反正对他来说都一样。 都是在里面。 戎遣在浴缸里放好温度适中的水,然后将剥去软毯的云肆渡放进去,拿过旁边的沐浴露给他打泡泡。 泡泡打到腰部,正准备继续往下,戎遣的手就被拍开了,还收获了一枚怀疑意味十分浓重的白眼。 云肆渡瞪着他,凶巴巴地说道:“别趁机对我动手动脚,我不需要你给我涂这个,给我洗头发。” 戎遣摸了摸鼻子,想说自己真的没有那种心思,但看云肆渡的样子,恐怕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不会信的。 一生清清白白做人的戎部长只好保持沉默。 他拿过淋浴给云肆渡冲那一头长发,尽管已经很小心了,但那银白发丝还是被染脏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上面的污浊,还好被红酒的味道盖住了。 不然云肆渡知道他的宝贝头发被弄上去那种东西,指定要跟他翻脸的。 戎遣自是不敢多说什么,修长有力的手指穿插进发丝中,把所有脏污都洗的干干净净,再也看不见半点痕迹。 他的动作多少有点着急了,躺在浴缸里闭目养神的云肆渡都发现了,不禁轻轻蹙起了眉。 “这么着急做什么,你要把我薅秃吗?” 心虚的戎部长轻咳两声,为了不让云小少爷发现不对劲,连忙扯开话题,“宝贝,我就是好奇,你这个头发是染的还是天生的?” “当然是天生的,不然这么漂亮的头发,谁能染出来?” 说着,云肆渡还十分高傲地抬起下巴,那矜持又显摆的姿态,跟炫耀自己羽毛的白天鹅没什么区别。 戎遣表情严肃,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如果不是云肆渡沉浸自己的世界里,就会发现这句话里的态度,可疑而敷衍。 给云肆渡洗完头发之后,戎遣就被赶出了浴室,一个人收拾床边满地的狼藉。 那瓶没用完的红酒倒在地上,里面的酒液流淌出来一些,将地毯都沾湿了一角。 床单上也被红酒晕染了一大片,和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平白增添了些旖旎糜烂的气氛。 玩闹的时候只有云肆渡的衣服被脱了下来,就丢在床脚的地毯上,自然没能幸免地染上了红酒。 戎遣走过去把云肆渡的衣服捡起来,用盆接了水手洗干净晾起来,再把床单扯下来丢进洗衣机里,地毯揭下来则都给专门处理的机器人,又把扫地机器人拎进来打扫了地面。 等一切都做完,浴室的门也打开了。 云肆渡裹着浴袍,携着一身水汽从里面走出来,刚忙完的戎部长又操心地过来给人吹头发。 “渡渡,饿了么,我去给你煮点吃的吧。” 吹干头发,戎遣看了一眼时间,恨不得给当时只顾荒唐的自己一巴掌。 晚饭时间都过了,他的渡渡肯定饿坏了。 云肆渡一点也不饿,他刚准备拒绝,就看见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智脑弹出一条讯息。 还是那个特别标注的通讯号发来的。 消息音很特殊,戎遣也听到了。 他挑起眉,刚想问是谁,就被云肆渡拉住了手臂。 “戎哥哥。” 云肆渡鼓起脸颊,埋怨道:“都怪你,我现在饿死了,快去给我做吃的。” 戎遣舍不得亏待云肆渡一星半点,一听他说饿,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扭头就出门做饭去了。 房间的门关上,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云肆渡才松了一口气。 他走过去,点开了那条被发讯人标注加急的讯息。 [老大,你让我盯的那些异能者有消息了。] 第99章 家庭地位 好在邢虔当初准备囚禁云长岁,在别墅里准备的食材很多、也很丰富,完全足够戎遣给云肆渡做几道喜欢的菜。 云长岁和邢虔两人都生物钟都很规律,吃过晚餐就睡下了,客厅里一片昏暗,只有厨房里还开着灯。 尽管别墅的隔音很好,戎遣还是关紧了厨房的门,尽量把声音放的很小。 过了一会,就在戎遣刚把炒好的一道菜盛进盘子里的时候,厨房的玻璃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玻璃门是推拉的,没锁,根本不用敲门,直接打开就行了。 戎遣还以为是云肆渡故意在跟他玩闹,就随口说了一句,“渡渡,无聊的话就先在智脑上玩游戏,晚饭很快就好了。” 对方却没有出声,也没有拉开门,只是又轻轻敲了敲玻璃门。 戎遣转过头去,看见了穿着睡衣披着外套的云长岁。 对方手里端着一个杯子,应该是出来倒水喝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个头不小的橙子。 看来是没手开门了。 戎遣走过去把玻璃门拉开,侧过身给人让开路,刚才喊云肆渡的那股亲昵感散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冷硬,“抱歉,是我声音太吵了吗?” 云肆渡说过他哥身体不太好,想来睡眠也浅。 关键是“抱歉”的语气,硬生生被他凹成了“我就这么做你能咋地”的语气,再配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专门来找茬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喝橙汁了。” 戎部长的名声都快传遍整个中洲了,他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就算没见过也多少都听说过。 云长岁没在意,走进来,把那个大橙子去了皮,丢进榨汁机里,然后就站在旁边等。 “你做你的,不用管我。” 戎遣还真就当他不存在了,自顾自地做了好几个菜,神情专注地不像话。 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的。 直到旁边闪过一道亮光,戎遣才转头看去,眯了一下眸。 意味不明地说道:“云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抱歉,忘记关闪光灯了。” 云长岁用跟戎遣刚才一样的语气道歉,然后若无其事地收起智脑,扫了一眼灶台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评价道:“做的比邢虔好。” 他拍一下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了回去气邢虔。 按说对比和夸奖很容易激起男人的胜负欲,但戎部长不仅没有骄傲的神色,而且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毕竟想表现的对象不在,再夸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更何况云长岁根本没有夸的意思,只是单纯吐槽。 戎遣看着云长岁把榨好的橙汁分别倒进三个杯子里,给其中一杯多加了一勺糖,然后放在托盘上。 他问:“邢虔呢,这些事不该是他来做吗?” 戎遣记得邢虔傍晚刚问了他关于“吵架”的问题,没想到一点也不知悔改,不禁蹙起了眉。 那张俊脸也有些发冷。 说到底云长岁也是云肆渡的哥哥,如果出了什么事或是被什么人伤了心,到时候担心的还是他的渡渡。 就像这次,一听他哥哥出事了,丢下自己就跑了,连头都没回一下。 身为正宫的戎部长怎么可能不介意。 戎遣难得想批评一个跟他无关的人。 却在下一秒听到云长岁说道:“屋里跪着呢。” 戎遣:“……” 家庭地位可见一斑。 一直听云肆渡讲邢虔是怎么招惹云长岁的。 戎遣下意识就认为,邢虔是那个占主导地位强迫人家的人,而云长岁则是被迫接受,还身体病弱无法反抗的那个。 只是现在一看,事实并非如此。 不过想来也是,云长岁是渡渡的哥哥,话里话外下意识维护也很正常。 就像他总会下意识偏袒云肆渡一样。 既然大家都没睡,那戎遣也不必轻手轻脚了,他把餐厅的灯打开,将做好的菜端到餐桌上。 云长岁则端着那三杯橙汁跟在他后面,也放在了餐桌上,没等戎遣开口就笑着问道:“你们两个也吃不完,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橙汁都榨了三杯,这是早有意图,而且一杯还是按照云肆渡的口味加了糖。 戎遣没有理由拒绝。 “我去喊渡渡。” “我去吧。” 云长岁擦了擦手,主动揽下了这个去喊人的活。 戎部长有点不高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想自己去喊渡渡的,对方现在说不定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他可以帮帮忙,帮忙梳一下头也可以。 云长岁敲了两下门之后推门进去,云肆渡正在跟人打通讯,看起来应该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神情很严肃。 云长岁自觉地准备退出去,却见云肆渡朝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留下。 云肆渡很快挂断通讯,“哥,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云长岁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一眼餐厅的方向,然后进来把门关紧了,“什么事,尽管说。” “一会我要出去一趟,你帮我打一下掩护,不要让阿遣生疑。” 云长岁放松靠在门上,想起刚才戎遣在厨房里的样子,问道:“戎部长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云肆渡眼眸晦暗了一瞬,接着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着说道:“还不到时候。” 他从来不做不稳妥的事。 云长岁没再说话。 云肆渡拜托他帮的忙到底是没帮上,因为刚吃过晚饭,戎遣就接到了明厄打来的通讯。 “紧急任务,戎遣,不管你现在在什么地方,立刻回执行大厦。” 第100章 不黏人了 “戎哥哥慢走,明天我就和哥哥一起回去了,别担心。” 直升机前,云肆渡双手背后任由戎遣摸他的发顶,乖得不像话。 嘴上还跟人告着别,看不出一点不开心的意思。 戎遣将他揽进怀里,低头温柔地轻吻他的脸颊和额头,漆黑的眸中漾着丝丝缕缕的不舍和柔软。 看着云肆渡眉眼弯弯的样子,戎部长心里直叹气。 还是失忆的时候好啊,起码离开他一会就要闹,看不见了就要找,黏人得不像话。 不像现在,那笑容满面的小模样,这是巴不得他早点走呢。 他原本想带云肆渡一起走的,但又想起来这次回去还要执行任务,把渡渡一个人孤单地放在家里,倒不如让云长岁陪着他。 紧急任务一般都很快,不出意外的话天亮之前他就能回去,前提没有那么危险的话。 可如果没有那么危险的话,指挥官也不会动用他们执行部,甚至是点名让他这个部长回去了。 戎遣最后吻了一下云肆渡的唇,深深看了他一眼,“渡渡,我走了,在家等我。” 说完他转身上了直升机,关上机舱门,启动了引擎。 直升机的螺旋桨转动,掀起的风扬起云肆渡身后一头银发,那双漂亮的宝蓝色眼睛折射出朦胧的光,在黑暗中是如此惊艳夺目。 他目送着直升机消失在海平面尽头的天际,久久不曾离开。 其实他也想跟戎遣一起走的,但之后还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所以不得已只能留下。 云长岁披着一件厚重的大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走过来看见云肆渡依依不舍的眼神,不由得一怔。 他提醒道:“戎遣是人类,还是执行大厦的人,小云,你爱上他,恐怕要承受很大的风险。” 之前他以为两人心意相通,对彼此也都知根知底,才那么放心地看着云肆渡跟戎遣走得越来越近。 毕竟他们若是互相喜欢,那他也没有任何插嘴的资格。 但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很害怕云肆渡被辜负。 恐怕对别人来说没有什么,但对云肆渡来说,失去那份独属于他的爱情,比死亡还痛苦。 他甚至希望云肆渡喜欢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好拿捏一些的,就算到时候害怕云肆渡的身份,他们云家也能强行把人留住。 但戎遣不一样,他是执行大厦的部长。 还是执行大厦两位最高领导者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那跟亲生的没什么分别。 如果他不愿意,没人能强迫他。 云肆渡回过头来,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问他,“哥哥,你觉得那场车祸是谁的手笔?” 那场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导致云肆渡失忆,只要有半点差池,就会让云肆渡面临死亡风险的车祸。 有人说是云小少爷的追求者爱而不得的报复。 有人说是戎部长终于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爷出手了。 甚至有人说是云家自导自演。 如果放在之前,云长岁觉得前两者都有可能。 但现在第一种的可能性最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北洲地下研究所的那群人吗?” 云长岁已经经过缜密周全的思考了,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尽管对方在云肆渡出事后的态度很可疑。 不然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会这么不计后果地对云肆渡动手。 要知道当时云肆渡的身体状况,跟现在的云长岁没什么区别。 那简直是冲着把人弄死去的。 然而他却见云肆渡遗憾地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调皮而恶劣的笑,“猜错了哥哥。” 他说:“是我。” 云长岁这下彻底愣住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这个弟弟看起来漂亮乖巧,实际上骨子里疯得不像话,或者说他的本性就是喜欢游离于一切规则和安全之外。 危险、残忍而不可控。 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眼里。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坚持要给他治病,为了他包容邢虔的再三挑衅。 也是这样一个人,以一己之力护住了整个云家。 许是话题太过沉重,云肆渡眨着眼睛冲他吐了吐舌头,语气十分轻松地说道:“所以对我来说,这些风险根本不算什么。” 死亡,不过是生命轮回的起点。 云长岁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想起了碰巧救了云肆渡的戎遣,“如果戎部长当时没去的话,你该怎么办?” 这次是因为运气好,那要是下次就没那么幸运了呢? 云肆渡毫不在意地说道:“那我就死掉了啊。” 云长岁看着他不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海风太冷,他的眼睛被吹得发红。 “开玩笑的啦!” 云肆渡是真怕云长岁哭,他无奈一笑,安慰他说:“那则委托执行大厦保护云家车驾的任务是我发布的,戎遣喜欢我,他一定会去的。” 其实有一句话云肆渡没说。 当时他已经确定戎遣喜欢他,但并不确定到了哪种程度,又会不会去关注一个低级任务。 所以云肆渡还是有赌的成分存在的。 云长岁不知道信没信,反正已经没有要哭的意思了,他说:“到时候如果戎遣害怕想离开你,我一定想办法留下他。” “你怎么留下他?” 云肆渡走过来,把他靠近脖子那颗松开的扣子系上,按了一下他的肩膀,挑眉问道:“你打的过他吗?” “我……” 云长岁就算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能把戎部长这种人强行留下的方法,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说道:“我可以求他。” 云肆渡快要被他气笑了,骂人没出息的话已经到嘴边了,看着云长岁那张认真苍白的脸,又生生忍住了。 他闭了闭眼,轻笑一声说道:“放心,如果他敢跑,我有一万种方法逼迫他留下,把他囚禁起来,逃也逃不掉。” 云肆渡确实有这个能力和手段,足够粗暴和果断。 可云长岁也知道,云肆渡最是心软了。 更何况还是那样真心爱过的人。 “好了,快进去吧,外面风大。”云肆渡拍了拍他的肩膀,收回了手。 “你呢?”云长岁问他。 “我还有事,一会要离开一趟。” 云肆渡说:“等事情处理完,说不定就直接回中洲了。” 云长岁点了点头,裹紧大衣往别墅走。 邢虔这会还在跪着呢。 刚推开别墅的门,云长岁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机翼的轰鸣声。 他转头看去,见云肆渡站在风里,一头长发被风吹得扬起,身姿却永远沉稳挺拔。 他是这样的强大,无法摧折。 直升机降落,上面下来一个穿着红底黑纱鱼尾裙的女人,身后还跟着几个西装革履戴面具的男人。 女人有一头紫发,几乎到了大腿的长度,脚上还踩着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如果微生萝在这,就会发现,眼前这个女人长了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不同的是,相比起微生萝的冷艳,面前这个女人明显多了几分魅惑。 但同样不近人情。 微生绮朝云肆渡走过来,“老大,已经准备完毕,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云肆渡扫了一眼她的装扮,尽管已经习惯,但还是多问了一句,“这是你这次的战服吗?” 做上下属这么多年了,每次有任务,微生绮都会穿最漂亮的裙子,打最狠的架。 而一打起架来,她就完全忘了自己穿的是裙子了。 虽然不理解,但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大,他还是很尊重的。 女孩子嘛,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很正常。 “不是。” 微生绮难得从她家老大眼里品出一丝丝的努力理解,不禁摸了摸鼻子,说道:“这次是场景需要。” 云肆渡让她亲自去调查那些异能者,必要时刻对他们实行追踪和击杀,这次他们刚一离开北洲,微生绮就察觉了。 并且在一艘游轮上探测到了相关异能量。 据调查,微生绮得知,那艘游轮是北洲一个富家公子哥的,今晚里面正在举行假面派对,有很多人参加。 她很快判断出来,应该是北洲皇室那群人为了掩人耳目才这样做的。 “他们大概是想把那群异能者运出去,至于运到哪去,现在还不确定。” 云肆渡点了点头,上直升机前问了一句,“我需要换衣服吗?” 微生绮看了一眼云小少爷日常六位数往上的穿搭,一边羡慕地流口水,一边讪讪地说:“您就……本色出演吧。” 本色出演自然是不可能的。 云肆渡现在穿的这身衣服,可是戎遣亲手洗干净晾干的,要是碰到游轮上有媒体记者,被拍到可就不好了。 戎遣看见绝对能一眼就认出来是他。 云肆渡换了一件暗色系低调点的,还特地在外面加了斗篷,整个人看起来神秘又冷酷。 唯一不搭的,大概就是微生绮递给他的,一副只能遮住上半张脸的兔耳朵面具。 云肆渡看了一眼微生绮脸上镶满钻石和玫瑰花的面具,不禁挑起眉,“你觉得这副面具跟你家老大我的气质搭吗?” 微生绮憋住笑,闭眼就是夸,“搭,简直不要太搭,戎部长看了都迷糊!” “给我换一副。”就算搬出来戎遣,也不能让云肆渡满意。 “对不起老大,没有了。” “那就把你的给我。” “哎,我记得好像还有一副。” 最后换了一副大灰狼面具,云肆渡勉强还能满意。 直升机在海面上行驶着,云肆渡正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旁边的微生绮像是斟酌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 “老大,你说萝在执行大厦,那你能想办法把她带出来吗?” 她知道这件事很难,所以纠结了这么久才开口。 如果她能潜入执行大厦的话,一定不会麻烦云肆渡的,可她的身份根本就进不去。 进去了也是横着出来。 云肆渡没有睁眼,“她现在很安全,你不用着急。” “不。”微生绮却摇了摇头,眉眼间尽是忧愁,“一旦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身份,那觉醒恢复记忆是迟早的事。” 到了那时候,执行大厦对她来说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有我在,她的身份不会暴露的。” 若放在以往,云肆渡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微生绮怎么也不该多说了。 但对方到底是她的亲生妹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如果不是因为意外,她们又怎么会分离这么长时间。 所以微生绮不得不多提了一句,“老大,戎部长爱你,但他并不盲目,也不是对任何人都能做到心慈手软。” 爱才会宽容,才会去相信。 否则但凡有一点怀疑,都会被放大成有罪。 何况是戎遣这样的身份地位,更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云肆渡睁开了眼,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那压迫感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人心生敬畏。 微生绮垂下头,已经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 他们这些亲近的人之中,从来没有敢忤逆云肆渡的,也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云肆渡说话的。 毕竟触怒云肆渡的后果,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微生绮也是迫不得已。 然而云肆渡什么也没做,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淡淡道:“我知道了。” 微生绮差点没忍住哭出来,紧紧揪住裙边的手指骤然松开,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多谢老大。” “什么时候还会说谢谢了?” 云肆渡轻笑一声,调侃道:“是人类把你教得这么懂礼貌吗?” 微生绮被他逗笑了,摘下面具揉了揉眼睛,“情不自禁。” 微生绮追踪了游轮的航向,发现他途经中洲附近的海域,正好跟中洲领海的边界线擦过。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行为,一不小心就会被驻海军队认为是挑衅,说不定一炮就轰过来了。 可就算冒着这种风险,北洲仍然要从这个地方过,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要把那些异能者送到国际安全联盟。” 云肆渡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下方越来越近的游轮,说道:“看来北洲有人坐不住了,想借国际安全联盟稳住地位。” 而这个人是谁,很好猜。 毕竟表面看上去风光无限,实则孤立无援的,也就只剩下那位了。 微生绮吩咐驾驶员,“准备降落。” “等一下。” 云肆渡突然抬起手,示意驾驶员不要动,他看着正从远处驶来的、几架熟悉的直升机,“执行大厦的人也来了。” 第101章 戎部长被调戏了 现在云肆渡总算知道,明厄将戎遣紧急召回的那则通讯,内容是什么了。 执行大厦也有意得到这群异能者。 直接把执行部的部长派过来,看来是势在必得了。 他看着那几架印着执行大厦标志的直升机,稳稳降落在游轮专供参加聚会人用的停机坪上,机舱门齐刷刷打开,上面走下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执行部员。 为首的那个,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 就算是中洲官方,进出北洲富家公子的私人游轮,也是需要正当理由的。 但执行大厦如今的地位和威慑力,随便找一个理由就是正当理由。 微生绮一边在身上藏武器装备,一边盯着下方的情况,在看见那群执行部员的领队后,她感到一阵牙酸,“戎部长怎么也在这,那我们还行动吗?” 执行大厦想得到的东西,至今还没有得不到的。 如果只是几个执行部员的话还好,证明执行大厦指挥官的态度没那么强硬。 但戎遣也出动的话,就没这么简单了。 众所周知,执行大厦部长级别的人物,地位仅次于位列于指挥官之下的总部长,稳坐控制大局的位置,是从来不会亲自执行任务的。 但只有一个人是意外,那就是执行大厦的主分部,执行部的部长。 世界各地委托的大大小小的任务,都归执行部管,其他部门都是为了协助它而生的。 所以要想成为执行部的部长,不但要掌握作战和部署的能力,更要掌握其他几部重要的信息并加以运用。 这样的人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就只有成功一个选项。 不怪他们这些人看到戎部长就发悚,实在是对方太过强大可怕了。 而他们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更是要避其锋芒、小心行事。 “就算再强大,他也是个人类,不是吗?” 有七情六欲,会受伤死亡。 云肆渡轻飘飘地扫了微生绮一眼,站起身摆手拒绝了一个下属递过来的枪,示意驾驶员准备降落。 冰冷的嗓音毋庸置疑,“行动继续,这些异能者里有两个高危异能拥有者,如果带不走他们的话,就现场击杀。” 微生绮忌惮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是。” 等那些执行部员全都进入游轮后,他们的直升机降落在停机坪上,舱门打开,云肆渡从上面走下来。 他朝微生绮打了个手势,然后把手里伪造的请柬交给侍应生,进了游轮。 微生绮接收到指令,垂下眸将跟智脑连接在一起的耳麦戴上,对她带来的几个手下说道:“你们去游轮里转一圈,最好摸清中洲和北洲那些人的数量和分布。” “是。” 几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同时颔首,纷纷戴上耳麦离开了。 游轮共有三层,最底层是休闲娱乐区,中间一层是专供来宾的休息区,最上面一层是观光游览区。 但根据微生绮的观察,这艘游轮的实际载容量,要远比三层容纳的要多。 就算刨去多余的夹层,也依旧多出来不少。 这就说明,游轮上面一定还有一个隐藏的空间。 微生绮把这个发现报告给了云肆渡。 “嗯,让他们把这个地方找出来,重点看一看底层下面有没有暗层。” 云肆渡指间勾着一杯鸡尾酒,懒散地依靠在栏杆上,看下面忙忙碌碌的执行部员,唇角微勾,“目前北洲那群人还没有出现在明面上,让我们的人谨慎些。” “必要时候,装成执行大厦的人也可以,反正他们也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好在这次游轮的主题派对海纳百川,里面有不少玩cosy的人,什么花里胡哨的装扮都有。 不然执行部的人混在里面,还真很难不引起怀疑。 一个个正直地不像话,连杯酒都不喝,恨不得跟那些美女离个十万八千里远。 推辞搪塞的理由也一个比一个蹩脚,云肆渡听着都想笑。 突然,他在人群中瞥到一个还算自然的身影,仰头将那杯鸡尾酒一饮而尽,随手将空杯递给侍应生,踩着台阶往下走去。 娱乐区五颜六色的灯光有些晃眼,他往下拉了拉兜帽,遮住大半张脸。 只有在倾身时,才能勉强看见他的面容。 再次放下手时,那双漂亮的宝蓝色眸子荡起波澜,逐渐被涌上来的血色覆盖。 他走过去,坐在男人对面的空位上,指尖轻擦过对方没有喝过的酒杯边缘,眨了一下眼睛,问道:“帅哥,可以请我喝杯酒吗?” 对方瞥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释放出无声的压迫感,驱赶不耐的意思很明显。 云肆渡并没有受挫,他勾过对方面前的酒,看着对方喝了一口。 戴着灰狼面具的美人撑着下巴,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微眯,眼神暧昧如丝,惑人极了。 就连旁边的人都不自觉被吸引,可云肆渡面前的男人仍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动如山。 “真无趣!” 云肆渡撇了撇嘴,白了男人一眼,端着那杯酒起身准备离开。 却在路过男人的时候,身形故意一歪,重重碰到对方肩膀的同时,将那半杯酒也洒在了对方的衣服上。 “哎呀,抱歉,看我真不小心,我带你去换件衣服吧!”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但他的语气却不像那么回事,反而透露出几分洋洋得意。 戎遣蹙了蹙眉,这会再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就是他脑子有问题了。 他拒绝地很干脆,“不好意思,我有家室了,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不愧是执行大厦指挥官亲手培养出来的人,拒绝人都这么有绅士风度。 “家室?” 云肆渡却不依不饶,“你的家室有我长得漂亮么,有我这么讨人喜欢吗?” 刚才还有绅士风度的戎部长,这会眼神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你没有跟他相提并论的资格。” 有几个执行部员察觉到这边的情况,想过来看看,被戎遣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先生,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不离开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云肆渡像是被吓到了,底气不足地轻哼一声,跺跺脚扭头离开了。 戎遣看着满身的酒液,漆黑的眸子如沉渊般深不见底,整个人气势冷的不像话,周围空气都好像结了一层冰渣。 原本还站在他附近的人,纷纷退避三舍。 戎部长真是难得遇见这么大胆的人了。 他交代部员们继续调查,自己则前往刚才游轮主人给他们安排的休息室处理。 他走进浴室,打开淋浴,刚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下来,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别在后腰的枪不见了! 第102章 戎部长枪被偷了 戎遣简直快要被气笑了,他捋了一把额前被淋湿的碎发,在通讯里给部员们下命令,“注意一个披斗篷戴兜帽的青年,就是刚才倒我一身酒的那个,他偷走了我的枪。” 最好别让他再看到这个人,不然他一定让对方后悔多生了一双手。 众部员听到这个消息都大吃一惊。 先不说就他们部长这个警惕性,谁能从他身上偷东西,单从这份勇气看来,对方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部员们在唏嘘的同时,也都纷纷加强了戒备。 除了他们的人,游轮里很可能潜入了第三方势力。 而此刻,坐在顶层观光区看风景的云肆渡,已经完成了对那把枪的拆卸和重组。 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他见过戎遣的每一把配枪,也都摸过,不敢说能分毫不差地造出来,但也了解个大差不差了。 但是现在他手里这把枪,是全新而陌生的。 既不是普通的金属装弹枪,也不是专门用来对付怪物和鬼族的枪。 而是另一种,针对异能者的。 虽然还只是半成品,但威力已经达到了可观的地步。 云肆渡又想起了那位执行大厦的指挥官。 仅仅十年之内,就打造出了一座屹立于世界顶端的钢铁巨兽,培养出了那么多为新世界而生的战士。 每一次都能刷新他对人类进步的认知。 这人…… 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还有那个半兽人总部长,拥有着他从未见过的血统,虽能看透所想,却仍无法预测。 这两个人,以后无疑会成为他最大的敌人。 相信不日之后,消灭鬼族,都只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云肆渡无法对执行大厦抱有信任,太过强大的存在只会让他忌惮,而不会选择依靠。 因为,他也曾屹立于如此高度。 云肆渡收起那把配枪,准备再偷偷送回去,他站起身刚要往电梯走,结果就迎面碰上一群人。 一群香衣美女簇拥着中间一个穿金戴银、全身亮闪闪的公子哥,正从甲板尽头走过来。 云肆渡站在走道上,不得不侧身给他们让开路。 然而就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个美女的发饰不小心挂到了他兜帽的边缘,宽大的兜帽被扯落,一头银色长发顿时倾泻下来。 月光下,如纱如雪般圣洁朦胧的美丽,绽放在所有人面前。 被围在中间揽着两个美女的公子哥,转过头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眼睛一下子就看直了,没忍住吹了一声口哨。 “美人,我一眼就觉得我们有缘,跟哥哥我玩一会吧!” 那几个美女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显然也是被对方那尽管被面具遮住,但仍能窥见几分绝色的面容蛊惑。 反应过来后,纷纷劝阻那个公子哥,“森公子,今天你是东道主,说好要招待我们的,怎么能移情别恋呢!” “对啊,有我们姐妹陪你还不够吗?” 有的还给云肆渡使眼色,让他快点走。 云肆渡刚开始确实是准备离开的,但听清那些美女对这个青年的称呼后,他笑着转过头来。 那双漂亮的眸子眯起,深处全是不易察觉的不怀好意,“玩一会可以,不过……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 这边微生绮把游轮的三层楼逛了一遍又一遍,把可疑的人都套了一遍话,但也只能确定这艘游轮确实有一个暗层。 也能在底层甲板探测到微薄的异能量。 至于通过什么方式进入暗层,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这么长时间了,她一个北洲军队的人都没见过。 那几个被派出去的手下也一直没带来什么新消息,他们的行动陷入了僵局之中。 就在微生绮准备暴力把脚底下的木板拆卸掉的时候,一个往后厨走的执行大厦部员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立马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随手端起路过侍应生托盘上的一杯酒,步伐摇曳生姿地跟了上去。 “你们怎么回事,我们队长都饿了,怎么还不送吃的过去?!” 还没走到后厨门口,那个执行部员呵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微生绮倚靠在门外的墙边,喝了一口酒,装作喝醉迷路的样子,来来往往的宾客并没有注意到她。 那几个厨师刚开始不明所以,但在那个执行部员压低声音、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话后,纷纷汗流浃背地开始请罪。 他说的是,“别忘了你们主人跟我们队长的约定!” “不敢不敢!我们这就安排送过去!” 那几个厨师开始手忙脚乱地准备食物。 那个执行部员离开了,不一会,一个厨师推着餐车从后厨走出来,径直上了货运电梯。 微生绮看了一眼楼层,提着裙角拐进了安全通道。 那个执行部员在跟戎遣汇报之后,也跟着进了货运电梯。 十分钟后,微生绮跟着电梯里的厨师七拐八拐,先是上楼又是下楼,终于找到了通往暗层的方法。 看着手里她手绘出来的、线条乱七八糟的路线,微生绮简直被气笑了。 怪不得他们死活找不到,就这样七拐八拐,上下楼到处跑的路线,谁能想到啊? 微生绮给云肆渡打去通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云肆渡“嗯”了一声。 说道:“我知道了。” 灯光昏暗的包厢里,云肆渡姿态懒散地坐在沙发上,指尖燃着一支烟。 他挂断通讯,看着脚边缩成一团、痛哭流涕着求饶的青年,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别怕,说得很好,奖励你去把执行大厦的人拦住。” 第103章 你以后会家暴吗 “什么!?” 青年满脸震惊地抬起头,他强忍着全身的疼痛往前爬了两步,带血的手指抓住云肆渡的裤脚,眼神里是止不住的绝望。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大……大哥,那可是执行大厦的戎部长啊,我敢拦他我……我还活不活了!?” 就连北洲皇室都要礼让三分的人,他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哥,哪来的资格和胆子啊! “放心,他不会滥杀无辜的。” 云肆渡姿态懒散地靠坐在沙发上,兜帽摘下,那头银白长发垂在身侧,手里的香烟燃烧着猩红的火光。 而他那如红宝石的眼睛,就是此间最让人沉沦的存在。 “派几个人意思意思就好了,这种事你应该经常做吧。” 云肆渡翘起的那条腿放下来,稳稳踩在地上,他稍稍往前倾身,手肘搁在膝盖上,指间的香烟轻弹。 烟灰扑簌簌地落在青年沾满血的手背上,很快融于其中。 青年顺着落下的烟灰抬头。 看见对方被衣领束缚的白皙纤细的脖颈,往上是绯薄带笑的唇,看见最后是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人觉得蛊惑的眼睛。 他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就算是落到了如此境地来,还是忍不住为之心动。 甚至忽略了其中剧毒一般的危险。 “啊——!” 等他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猩红的烟头碾在他的手背上,先是缓慢地旋转碾压,然后逐渐加重,直到滚烫的温度穿透皮肤,灼烧皮肉。 流动的血迹趋于干涸,但很快又有新的流出来,源源不断地补上。 香烟的火熄灭了,可疼痛远远没有停止。 “嘘——” “再喊,舌头就别想要了。” 云肆渡在笑着,他松开手,看着青年疼得满头冷汗却死死憋住惨叫的样子,随手丢掉了烟头,“现在,学会听话了吗?” 青年无声点了点头。 云肆渡满意收回手,重新戴好兜帽,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森公子的动作很快,不一会,那个跟踪厨师回来的执行部员就被一群美女拦住了,开始焦头烂额地挡酒。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执行部员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骚扰。 面对怪物他们还能毫不犹豫地开枪,但现在猛然跟一群人打交道,还是避免不了手忙脚乱。 毕竟人可要比怪物复杂多了。 云肆渡正倚靠在栏杆上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感觉自己被一道森寒的目光攫住。 他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可绝对算不上善意。 云肆渡:“……” 好吧,看来这些人就算是生命受到威胁,也依旧不敢去招惹戎部长。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云肆渡笑着胳膊对方打了个招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既然那什么森公子的人不管用,那他就用自己的人。 一边走进电梯,云肆渡一边打开智脑,给微生绮发去了通讯请求。 “绮,过来帮我挡一下戎遣。” 往厨师身上丢了一个窃听器,正找了一个角落偷听的微生绮两眼一黑,“老大,我不记得今天有得罪你啊?” 让她去吸引仇恨,还不如直接把她丢海里喂鱼呢! 起码鱼她还能打得过。 “快来,挡一会就好了,找那些异能者的事交给我,回头给你放假。” 天知道这个回头是什么时候! 但云肆渡都发话了,微生绮就算是再害怕,也得硬着头皮上。 挂断通讯,为了避免真实目的被发现,云肆渡没立刻前往那个暗层,而是先往人比较少的顶层观光区走。 电梯门打开,云肆渡刚走出去,面前就挡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对方一言不发,也不动,正好把云肆渡的路给挡死了。 云肆渡不耐烦的抬起头,看见了戎遣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云肆渡:“……” 真是冤家路窄。 他拉了拉宽大的兜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帅哥,我真的是不小心碰到你的,没道理这么记仇吧?” 早知道会惹出这么多事,他就不去招惹戎遣了。 戎部长确实不是什么喜欢滥杀无辜的人,所以他让云肆渡死得明白点,“枪呢?” “枪?” 云肆渡试图蒙混过关,但一看戎遣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若是再说一句谎话,对方就不会继续这么讲礼貌了。 “枪我丢掉了,那么可怕的东西,我怎么会……” 云肆渡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就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朝他攻击过来。 虽然云肆渡也想跟戎遣切磋切磋,但绝对不是此时此刻。 他躲过对方凌厉的一击,毫不犹豫地转身朝走廊尽头跑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跑出去两步,就被戎遣按住了肩膀,对方的力气很大,云肆渡一时挣脱不了。 无奈他只好回头反击,一拳朝对方面上砸了过去。 趁戎遣躲避的时候,云肆渡巧妙地摆脱对方按在肩膀上的手,两只手抓住头顶的一道栏杆,借力一脚踹向对方的胸膛。 鉴于戎遣的实力,那一脚他并没有留情,足足用了八分力。 云肆渡的速度很快,戎遣并没有躲,而是伸出手臂挡了一下,实实在在地接住了这一击,甚至连身形都没有晃一下。 云肆渡简直震惊了。 对戎遣的强大也终于有了一个实质的认知。 还没等他再踢出下一脚,他的脚踝就被戎遣给抓住了,对方手下用力,眼看就要把他拽下来。 “戎部长!” 情急之下,云肆渡只好把自己搬了出来,“其实……其实我是云小少爷的粉丝,我……我崇拜他很久了!” 果然,听到这句话,戎遣的动作明显一顿。 但云肆渡知道,他说了这么长一句话,引起对方注意的只有“云小少爷”这几个字。 戎部长肯定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他抓住这瞬息之间的短暂停顿,用尽所有力气踹了对方一脚。 没来得及防御的戎遣果然松开了抓着他的手,被逼退好几步。 云肆渡趁机落回地面上,抓起旁边桌上花瓶里放着的鲜花,花瓣带水往对方脸上一扔,头也不回地朝走廊尽头跑去。 他在走廊尽头正好碰到了同样朝这边赶来的微生绮,擦肩而过时云肆渡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消防通道。 他们之所以找不到暗层的入口,是因为进入暗层的通道很复杂。 要先坐货梯上顶层的暗层,这个暗层只有一个向下的楼梯间,需要走楼梯下二层,再坐二层专用的货梯下一层,在一层的单向楼梯间里输入密码。 密码输对就能进入最底层的暗层。 而最折磨人的地方就在这,密码一共四位数,你无论怎么输都是正确的,门都能打开。 但不同的密码,打开的是不一样的门。 只有一组密码,是通向关押那群异能者的暗层的。 当云肆渡从那个森公子嘴里问出来这个信息的时候,都忍不住要给北洲那群人的机智鼓掌了。 为了不被他们找到,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不过外面破绽这么多,就算里面的防护再严密又如何? 还是没什么用。 云肆渡沿着微生绮图纸上的路线来到那扇密码门前,将记忆中的门和密码过了一遍,不紧不慢地开始输入。 这边微生绮一看到戎遣那张黑脸就发悚,她先让临时喊回来的手下上,自己则躲在旁边看着。 以后还要去参加她家老大跟戎部长的婚礼呢,现在能少在戎遣面前露脸就尽量少露脸。 而十几秒之后,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那十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被对方毫不费力地放倒。 微生绮:“……” 以前她还在想,到底谁能压得住他们老大。 没想到他们老大一找一个准,直接拐了一个天花板级别的。 就这个实力,他们老大巅峰时期才打得过吧。 微生绮还能怎么办,除了硬着头皮上,难道还能出卖她家老大啊? 看着对方一步步朝她这边走过来,俊脸布满寒霜,漆黑的眸子里尽是狠戾,紧握的拳头上还带着血迹。 微生绮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你……你以后不会家暴吧?” 她家老大可受不住啊! 戎遣在她面前站定,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下来,漆黑的眸子里像是在酝酿什么可怕的风暴。 就在微生绮以为戎遣要动手的时候,却听见对方开口了。 “不会。” 他说:“你跟刚才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微生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戎遣回答的是她随口一问的家暴问题,又听见对方后面一句话,她更不敢抬头了。 十分诚实地交代道:“他……他是我老大。” 戎遣点了点头,绕过她往前走去,只留下两句话,“你们老大不是我的对手。” “你也不是。” 微生绮:“……” 微生绮:“???”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录音了,她已经录音了! 回头就跟她家老大告状! 这边云肆渡输入正确的密码,打开厚重的铁门,入目是一条长长的白色甬道,头顶是刺目的白炽光灯。 他沿着甬道往里走,来到三个分岔路口,而每一个通道口都没有任何标记,皆是一片纯白。 云肆渡在旁边划了一道痕迹作为记号,然后凭直觉选了右边的那条通道。 十几秒之后,他在通道尽头看见了同样的三岔路口。 没有他做的记号,说明这是新的路。 这次他选择往左走,结果跟刚才一样。 云肆渡:“……” 在某一刻,云肆渡生出了和微生绮一样、把这里暴力砸碎的想法。 不是,区区一艘游轮,用得着挖这么多通道吗? 云肆渡真的被气到了。 行啊,这次北洲那群人能把异能者运到国际安全联盟去,算他输! 正当云肆渡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按住了。 …… 这边暗层里的纳兰佛予,一看见在非规定时间内来送餐食的厨师,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让厨师从另一个通道离开,然后让佩兰德·森联系他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侄子。 佩兰德·森无论是打通讯,还是发讯息,对方都没有回复。 如果不是沉醉在温柔乡里出不来,那就是出事了。 纳兰佛予冷笑一声,看了佩兰德·森一眼,然后扭头去让看守人谨慎点,顺便找了几个部下去探查外面的情况。 “如果这批异能者,不能完好无损地送到国际安全联盟,那你和我,都是要担责的!” 涉及到重要的事,纳兰佛予脸上的温和再也维持不住,但看见佩兰德·森刚恢复手臂,尚且苍白的脸色。 他只好强忍住怒气,只不冷不热地提醒一句,“皇太子殿下的手段你已经见识过了,搞砸的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佩兰德·森靠在墙边,捏了捏自己仍没有什么感觉的手臂,显然已经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 他问道:“在皇太子殿下身后的那团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佩兰德·森原以为这是个极其避讳的问题,但纳兰佛予并没有露出任何讳莫如深的表情,他只说:“我也不知道。” “除了皇太子殿下,没人见过那东西的真面目。” 佩兰德·森试着握了握刀,“来的会是云肆渡吗?” 纳兰佛予没想到他还在想着云肆渡,不禁蹙起眉警告道:“你最好祈祷来的不是云肆渡!” 佩兰德·森抬眼看他,“森家和云家联姻的事,是你告诉皇太子殿下的吗?” 这是他们森家的计划,只有地下研究所的人知道,不可能传到皇室去的。 皇太子也很少关心地下研究所的事。 “你以为不关心就真的不知道了吗?” 纳兰佛予嗤笑一声,看着佩兰德·森的眼神里满是嘲讽:“别想了,皇太子殿下已经对你失望了,你没有资格再做云肆渡的契者,而且供你契约的鬼族已经准备好了。” 在北洲,自作聪明的人,最后都会自取灭亡。 佩兰德·森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你早就不跟我抢了,不是因为抢不过,而是因为皇太子殿下早有人选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纳兰佛予的任务就变成了简单的把云肆渡带回来。 “不。” 纳兰佛予说:“是因为云肆渡早就选好了。” 皇太子根本就不在乎跟云肆渡结契的是不是自己人,只要能结契,无论是谁都好。 因为一旦结契,云肆渡的生命,就会跟随那个人类一起,进入倒计时。 意思就是,谁跟云肆渡结契—— 谁就会死。 第104章 好凶 当肩膀被按住的那一刻,云肆渡下意识就抓住那个人的手腕,来了个利落的过肩摔。 对方的实战能力显然很丰富,借助旁边的墙体,在半空中及时调整身形,稳稳落在地面上。 当看见来人抬起头,露出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时,云肆渡简直要被气笑了。 “戎部长,怎么哪都有你啊?” 再这样,他真的要用阴魂不散来形容他家戎哥哥了。 戎遣挑了挑眉,视线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拍了拍肩头不存在的灰尘,一边警惕周围的情况,一边问他,“你认得我?” “不认得。” 云肆渡弯了弯漂亮的眼睛,走到他对面的墙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通道尽头看,“只是别人都这么叫你——你听见了吗?” “嗯,有人从那边过来了。” 戎遣点了点头,下意识去后腰掏枪,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的枪被眼前这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给顺走了。 “拿过来,那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戎遣一边从军靴里抽出一把战术短刀,一边头也不回地朝他伸出手。 云肆渡还想糊弄,“什么?” 戎遣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反手点了点自己手腕上的智脑。 云肆渡:“……” 怪不得,怪不得戎遣每次都能精准找到他呢。 要是现在还不知道那把枪上有定位装置,那就是他蠢了。 之前游轮上面人多眼杂不好找,不然云肆渡根本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跑这么长时间。 “这把枪里的子弹又伤不了人,你拿着又有什么用?” 云肆渡只好认命把枪拿出来,朝戎遣扔了过去,撇了撇嘴,习惯性地要求道:“这样我就没有武器了,你把你的那把很酷的刀给我用用呗?” “有用,我拿着才有用。” 戎遣头也不回地接住那把枪,然后将那把战术短刀在手心里转了一圈,刀柄朝着云肆渡递了过去。 云肆渡握着刀躲在戎遣身后,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轻声跟他商量道:“看来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不如我们合作怎么样?” 戎遣没说行不行,只是说:“一会你往我身后躲,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别伤到自己。” 云肆渡愣了一下,心头划过一抹异样。 好奇怪,明明之前戎遣还恨不得抓住他好好教训一顿,怎么这会又这么关心他了? 要不是戎遣的情绪颜色没有太大变化,身上也没有一丝甜甜的味道泄露,他都要以为戎遣把他认出来了。 难道说,共同的敌人真的能让他们变成朋友? 还是说,这是执行大厦每个人的良好品德? 不过眼下的情况不容他多想,他们前方的甬道里突然出现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云肆渡认出来了,那是纳兰佛予手下的生化部队。 都是经过身体强化药剂改造的,如果不一击毙命的话,他们就会不断恢复,永远也不会倒下。 而只要不倒下,他们就会一直战斗,直到筋疲力竭的那一刻。 云肆渡神色冰冷地眯起眸,他握紧手里的战术短刀,在戎遣耳边低声说道:“这是北洲的生化部队,只有死亡、没有战败的——杀人机器。” “不要手软,直接杀了他们。” 戎遣侧过头没有说话,而是往下拉了拉他的兜帽,收回手的时候,手指错觉般轻抚过他冰冷面具的眉心。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想要蹭过去。 然而下一秒,戎遣就握着那把枪冲了出去,食指扣下扳机,特制子弹旋转着破风击中了最前方一个人的眉心。 那人的头脑顿时“嗡”了一下,眼前开始发晕,他身形摇晃了一瞬,紧接着一道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一片白的甬道内传来“咔嚓”一声,那个人的颈骨被瞬间绞断,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 这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后面的人很快反应过来,纷纷警惕起来,在看见戎遣的那一刻,朝他举起了手中的枪。 游轮的空间毕竟有限,甬道又四通八达,一条甬道的宽度只能刚好容两个人并肩走过。 戎遣朝左边那个人开枪的时候,一把短刀也从他身后飞过来,跟他擦肩而过,直直刺中了右边那个士兵的眉心。 与此同时,云肆渡从他身后冲出来,按住他的肩膀,借力一跃而起,踹在了那个陷入晕眩士兵的太阳穴。 这一脚力度很大,几乎一击毙命。 紧接着,云肆渡拔出那把短刀,单膝跪地,动作利落地插进那个士兵的脖颈。 拔刀时带出一串血花,映衬出那双漂亮的红宝石瞳孔更加昳丽惑人。 戎遣目光紧锁在他身上,同时不断扣下扳机,特制子弹精准地击中每一个冲过来士兵的眉心。 而云肆渡则从容地躲过每一道冲他而来的杀机,手起刀落,取下每一个士兵的性命。 在确定敌方所有人的意识都被干扰后,戎遣冲过去把剩下几个士兵也放倒,然后拉着云肆渡冲进了最近的一条甬道。 下一秒,无数子弹从他们之前所在的甬道尽头扫射而来,如雨点般密集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墙壁上的白漆扑簌簌落下来,滚滚烟尘遮蔽了视线。 见甬道里没有任何动静后,为首的人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停止射击。 等到烟尘逐渐消失,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才端着枪走进来,一一检查地上的人。 检查完之后,犹豫了几秒,才回去汇报,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报告,全是我们的人,已经……确定全部死亡。” 话刚说完,他就被领头的人抽了一巴掌。 领头的人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气得面容抽动,怒斥道:“一群没用的东西,纳兰先生培养你们这么多年,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那些士兵纷纷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去,把入侵的人找出来,如果不能解决掉他们的话,就算活着回来,你们的下场也和地上的人一样!” “是!” 士兵纷纷颔首领命,端起枪开始分组检查各个甬道,只要一有动静就立马开枪,不放过任何藏人的可能。 那个领头的人看着手下的士兵都进了甬道,刚准备打开智脑给纳兰佛予汇报一下情况,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两道人影。 他猛地抬头,还没看清那两个人是谁,就被掐住脖子按在了地上,手腕上的智脑也被扒拉下来丢在了一旁。 戎遣五指如钳般掐住那个人的后颈,膝盖顶在对方的脊背上,同时将他手里的枪和刀都卸掉。 云肆渡一脚踩碎那个智脑,走过来蹲在男人面前,捡起那把枪,还有旁边镶钻的精致匕首。 他反手握住匕首,没有任何征兆地刺进男人的手背,然后毫不犹豫地拔了出来。 云肆渡的动作很快,整个过程没有任何拖泥带水,近乎在眨眼间完成。 片刻后,伤口后知后觉地流出血来。 男人刚开始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钻心的疼痛传入神经,他再想喊叫的时候已经晚了。 戎遣的拇指用力按住了他的喉结,喉管被压迫,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个一点也不好用。” 云肆渡随手将带血的匕首插进旁边的墙壁里,然后给那把枪上了膛,枪口抵住男人的脑袋,食指扣在扳机上。 “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给你一次机会,那群异能者关在哪?” 戎遣抬头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中掠过一丝笑意。 云肆渡看见了,他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之前跟戎遣还有矛盾了,而对方没有追究也让他放松了警惕。 下意识就凶巴巴地说道:“你笑什么?” 戎遣表情很无辜,“我没笑。” “你就是笑了,我看见了!”云肆渡不依不饶。 戎遣明显有些无奈,但这次他没有再辩驳,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好凶。” 云肆渡听到了,他还要再凶,就听见戎遣跟他商量道:“一会再凶,先办正事好吗?” 戎部长难得这么低声下气,虽然不是认错,但云肆渡勉强还是能原谅他的。 戎遣松开了一点手,男人得以大口呼吸,他急促地喘了好几下,才断断续续地开口道:“就在……通道的尽头,那里有一个……专门关押异能者的……房间。” 云肆渡听了听甬道里的动静,跟戎遣对视一眼,问他,“怎么走?” “沿着……沿着直线往前走,最后往右拐……就是了。” 云肆渡一个枪托把人砸晕了,戎遣把晕过去的人拖到旁边的视线死角里,刚准备带着云肆渡往前走,对面甬道的尽头就出现了一个人。 “戎部长,真是冤家路窄,在这种地方都能碰到你。” 第105章 不能如你所愿了 是佩兰德·森。 他长年带着单片眼镜,不只是装饰,而是因为他有一只眼睛在战场上受了伤,没办法看清眼前的东西了。 部分细胞彻底坏死,连强化药剂也无法治愈,只能依靠外物来维持日常生活。 而此刻,他的一条胳膊也缠满了绷带。 如果不是手上还拿着一把枪的话,恐怕会让人以为他的那条胳膊也废了。 他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剪了,现在只剩下个板寸,配上那双鹰一般的锐利冰冷双眸。 整个人看起来不复往日优雅绅士,反倒多了几分阴鹜。 他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军刀,锋利的刀刃在惨白地灯光下折射出诡异而阴冷的光,“那些异能者跟你们无关,执行大厦也要插手吗?” 戎遣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云肆渡的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只要是危害世界和平和安全的存在,执行大厦都有权约束管控。” 在怪物肆虐的如今,和平和安全问题已经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或是一洲之事了,而是全世界公民关心的问题。 佩兰德·森注意到戎遣的动作,往他身后看了过去,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人,就没再多注意。 只是戎遣对那人的过度关心,倒是让他找到了嘲讽的点。 “戎部长,这才多久就移情别恋了,阿肆知道你在这跟别人患难与共吗?” 戎遣始终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对他的话也没有多大反应,仿佛根本没放在心上。 毕竟问心无愧,又怎么会在意无谓的诋毁。 他身后的云肆渡却是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真是心脏,看什么都脏!” 佩兰德·森没想到还有人帮戎遣说话,他不得不多分给对方一点注意力,在看见对方的衣着后,他很快就确定了。 “你们不是一起的吧。” 尽管是问句,佩兰德·森的语气却很笃定,他看向戎遣,意味不明道:“执行大厦什么时候可以跟别人分一杯羹了?” 戎遣看了旁边的云肆渡一眼。 他现在才想起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弄清楚对方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如果也是为了带走那群异能者的话,那事情就麻烦多了。 佩兰德·森说那句话很明显就是为了挑拨两人的关系。 虽然最主要的目的没达到,但确实成功让两人想起此刻各自为营的现状,同时重新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他们目的是一样的,可想得到的结果,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是做不到统一战线的。 云肆渡缓缓眯起眸,他也察觉到了戎遣的视线,很轻易就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这群异能者执行大厦势在必得,就算刚才两人的配合很默契,关系也有所缓和,但不代表戎遣就会看着他抢走那些异能者。 他们很大程度上还会继续站在对立面。 云肆渡正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动手,旁边的戎遣突然开口问道:“你也是为了那群异能者而来吗?” 云肆渡没想到他会直接问,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弯起眼睛说道:“是啊,毕竟这艘游轮上,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这么多人争抢的存在吗?” 戎遣仿佛很执着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要不行吗?” 云肆渡真是很少见戎遣跟人商量半天的时候,但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他看着对方,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行。” 戎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握紧了手中的枪,“抱歉,这次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第106章 要回去拥抱他 云肆渡眯起眸,虽然没从对方身上察觉到危险,但还是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戎遣现在不认得他,手下留情的可能性很小。 “那里有人!” 这时,那些在甬道内搜查的士兵在没发现可疑的人后,纷纷回来复命了。 刚才云肆渡往后退了一步,现在他正好就站在通道口,那些士兵轻而易举就能看到他。 “森大人也在!” “队长被他们杀了,快开枪!” 云肆渡的反应很快,他举起枪,第一发子弹却是冲着对面的佩兰德·森而去的。 虽然戎遣刚才说了那样的话,可当那群士兵从甬道里冲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把云肆渡护在了身后。 戎遣举枪扣动扳机,同时拔出被云肆渡插在墙上的那把匕首,只身冲进了甬道里,跟那群士兵纠缠在一起。 云肆渡原本想去杀佩兰德·森的,可见戎遣正一个人面对那么多敌人,便毫不犹豫地转身也冲进了甬道。 现在他手上不仅有一把战术短刀,还有刚才从那个领头人手里顺过来的枪。 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金属枪,里面填装的子弹有限,所以他只能尽量瞄准后再开枪,争取做到一击毙命。 说实话,云肆渡很少用这种热武器,他擅长的是近身搏斗。 但好在他是个爱好学习的老大,只要是见过的武器,都会简单了解一些。 但执行大厦那些专供执行部使用的仪器除外。 那东西的操作难度,根本就不是他摸两次就能学会的! 而且还有自动识别解锁,除了执行大厦的人,其他人谁都使用不了。 如果不是身份立场问题,云肆渡真想跟执行大厦的那位指挥官学习一下。 “戎部长,容我提醒一下,那些异能者可跟这些士兵不一样,不会再让你跟砍瓜切菜一样轻松解决的。” 子弹很快打空了,云肆渡冲过去用枪托打在一个士兵的后颈,在对方眩晕的一瞬间将刀锋刺入心脏。 他丢掉空了的枪,随手划破一个士兵的颈动脉,躲过一发冲他脑袋而来的子弹,跟戎遣背靠着背。 试图说服他,“他们极度不服从管教,而且性格暴躁,其中两个高危异能者,能把整艘游轮的人都给灭掉!” 他可是实话实说,完全没有弄虚作假的成分哦。 戎遣连开数枪,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士兵暂时逼退,他握着匕首冲进去收割,在一片腥风血雨中看了一眼直接用手穿透一个士兵腹部的云肆渡。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云肆渡百忙之中冲他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十分真诚。 下一秒,他就看见戎遣在“砍瓜切菜”的空隙中打开了智脑,在行动小队的公共频道内发布了一条语音命令。 “想办法让这艘游轮上所有的无关人士撤离,就说游轮上有核弹。” 云肆渡:“……”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但是…… 算了,只要目的达到就行了。 紧接着,戎遣就冲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边不断开枪击退冲上来的士兵,一边把他往人少的地方拉。 正当云肆渡不明所以的时候,就听见戎遣严肃地说道:“既然这里这么危险,你也该带着你的人走了。” 云肆渡愣了一下,他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你呢?” 戎遣将他护在身后,就算云肆渡不出手,也没有一个士兵能攻破这道无可匹敌的屏障。 他说:“带走那些异能者是我的任务。” 云肆渡蹙起眉,反手握住他的手,语气里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怒气和不满,“就算把命搭在这里也没关系吗?” “我不会死的。” 戎遣捏了捏他的手指,抬手在他兜帽上压了一下,事实上那更像是一个抚摸,正如他此刻的语气般温柔,“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在明天回去拥抱他。” 说完,戎遣就又冲进了人堆里,动作利落狠戾地收割一个又一个士兵的生命。 云肆渡看着戎遣的背影,那双漂亮的红宝石眸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却又倔强地抿了抿唇。 他握紧手里的短刀,从雪白的甬道走出来,走进满是血迹的甬道里。 好在对方这次来的人并不是很多,再加上他们两个人配合默契,处理起来也不是很棘手。 剩下的几个士兵戎遣很快就能处理完,云肆渡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果断地转身,朝之前所在的甬道前进。 佩兰德·森已经不在原地,很可能已经回去报信了。 云肆渡正准备沿着那个男人提供的路线往前走,结果刚走到下一条甬道口,侧面就骤然袭来冰冷的杀意。 云肆渡身形一矮,躲过了砍向他脖颈的长刀。 锋利的刀刃砍在墙壁上,白色的粉尘扑簌簌而落,短暂地遮蔽了人的视线。 云肆渡就算不用猜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他的眸中迅速掠过一丝狠厉,手里的短刀毫不犹豫地朝对方的腹部刺过去。 这一下他没有任何留手,就是冲着弄死对方去的。 “铿锵——” 兵刃交接的声音刺耳极了,迸溅出的火花同时映照出两双不一样的眼睛,一双碧绿、一双血红。 但同时都饱含森寒杀意。 一个是不把对方杀死,自己就会生不如死。 而一个是深恶痛绝,很早就想杀掉对方了。 今天,他们之间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佩兰德·森长刀横在身侧,挡住了刺向腹部的致命一击,他看着对方眼底浓重的恨意,不由得疑惑。 “我们认识吗?” 这双红色的眼睛就很特殊,但因为他见多了,就不觉得难得了。 而拥有这种眼睛的,大多都想杀了他。 云肆渡一言不发,那双漂亮的红宝石眼睛里一片冰冷,他反手握刀,在短时间内多次发动攻击。 且每一击都是冲着对方的命脉去的。 云肆渡的速度很快,刀锋又准又狠,在近身搏斗领域,很少有人能胜过他。 无法掌握主动权的佩兰德·森只能不断退后闪避,手里的长刀在狭窄的甬道里也显得有些累赘,根本无法起到最大作用。 那把战术短刀在云肆渡手上被发挥到极致,不幸被祸及到的墙体上满是划痕,每一道都入木三分。 身后是看不见尽头的白色甬道,佩兰德·森的抵挡也越来越吃力,一个不注意就将破绽露了出来。 这时,云肆渡旋身朝他踹了过来,佩兰德·森横刀在身前,紧急格挡了一下。 云肆渡的动作看起来轻飘飘的,实际上力气可一点都不小,佩兰德·森被踹地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云肆渡没一点要让他喘口气的意思,刀锋反转朝下,狠狠朝他剁了过来。 佩兰德·森躲闪不及,脸侧被划上深深的一道,鲜血立马从狰狞的伤口中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白色的军服。 这还不算完,云肆渡的第二刀紧跟着落下来,在那道伤痕上又添了一道,在他脸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踹飞了出去,后背狠狠砸在墙面上,肋骨传来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难言的疼痛席卷神经,佩兰德·森偏头吐出一口血来,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 因为药剂的作用,他受伤所要承受的疼痛,是平常人的五倍不止。 佩兰德·森只感觉全身都好像散架了一样,充满了无法忍受的疼痛。 但同时,这些难以忍受的疼痛,也激发出了他的怒气和血性。 他死死地盯住云肆渡,那双碧绿的眸子里满是阴鹜。 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去将人撕碎。 云肆渡却笑了起来,笑声肆意而畅快,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兴奋和狠戾。 “你知道吗?” 他说:“上一个这么看着我的人,被我打碎了全身的骨头。” 云肆渡不紧不慢地朝他走过来,弯下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轻轻眨了眨眼睛,笑着问道:“你要试试吗?” 要是换个人,此刻恐怕早就被吓尿了,但佩兰德·森依旧能保持镇定,甚至还能不屑冷笑一声。 不是因为他的心理素质多么强悍,而是因为他早就体会过全身骨头被打碎的疼痛,甚至还体验了一遍骨头慢慢愈合的恐怖过程。 对他们生化部队的每个人来说,死亡不是噩梦,而是解脱。 可佩兰德·森不想死,他还有很多事没做。 他的家族还需要他去救。 “你不能杀我。”他说。 云肆渡挑了挑眉,然后一刀刺入他的大腿,语气天真无邪地问道:“为什么呀?” 佩兰德·森死死咬住牙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关押着那群异能者的门,有一道需要用我的指纹才能打开。” “哦,原来如此。” 云肆渡点了点头,然后拔出刀,带出的血弧还未落下,就转而刺向了佩兰德·森的脖颈。 这一下,他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刀尖即将刺入佩兰德·森脖颈的前一刻,云肆渡的手腕被人给抓住了。 是戎遣。 第107章 他杀过我 他用的力气不大,也没有把云肆渡抓疼,但刀尖就是无法再前进分毫了。 云肆渡眯起眸,转头看他,那双漂亮的红宝石眼睛冷冰冰的,“戎部长,你要阻止我吗?” 戎遣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太快了,连云肆渡都没有看清。 只是那一刻,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戎遣抓着他没放,过了许久才开口。 云肆渡原以为他会说佩兰德·森还有用之类的话,可戎遣什么劝说的话都没说,只是问他,“为什么这么想杀了他?” 云肆渡沉默了几秒。 他眼睫轻颤,在其中即将流露出什么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尽管知道戎遣并没有认出来他,在提及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难以开口。 那是他作为阶下囚最不堪回首的过往,他无尽的生命被用来折磨,低入尘埃。 可在此刻,他庆幸戎遣没有认出自己,才能让他负担没有那么重地说出口。 云肆渡睁开眼睛,看向戎遣,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稳,“因为……他杀过我。” 那些灰暗的过往并不会因为倾诉而消失,那其中的沉重,也不是一笔带过的话语能够摆脱的。 他这么说,只是不想把自己剖开得太多。 这个程度就够了。 戎遣始终没说话,只是眉头皱得很深,仿佛有化不开的郁色。 不知道是不是云肆渡的错觉,他感觉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戎遣的手好像颤抖了一下。 那真的很轻,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如果不是紧密接触,云肆渡恐怕连这个错觉也不会产生。 云肆渡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垂头看过去。 但这时戎遣已经收回了手,垂在身侧紧紧握住。 能从他手背隐约而起的青筋看出来,他用了很大的力气。 但丝毫看不出一丝颤抖的样子。 他是在可怜我吗? 云肆渡想。 还是打抱不平呢? 其实更多的应该是怀疑吧,毕竟有谁被杀死过,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复仇呢? 比起佩兰德·森,他才更像是一个博取同情的骗子。 不过都无所谓了,反正他就要把仇人杀掉了,他该开心才对。 而就在这时,佩兰德·森从云肆渡说的那句话里,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身份。 能对他说出这句话的,还有这么大仇恨的。 只有一个人。 佩兰德·森无声地笑了起来,现在再看向面前这个戴着兜帽、手握短刀准备杀了他的人,突然觉得没那么大的威胁了。 云肆渡一个人可以杀了他。 戎遣一个人也能杀了他。 但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有无数个可以活下去的机会。 毕竟互相隐瞒的两个人,在他眼里可处处都是破绽。 佩兰德·森看了一眼背过身去的戎遣,用口型无声地说道:“云肆渡,我知道是你。” “如果你敢杀我,我现在就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戎遣。” 云肆渡的动作一顿,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地上笑容扭曲而张狂的佩兰德·森,唇角勾起一抹残忍嘲讽的笑。 接着,他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将刀刺进了佩兰德·森的胸口,并翻转绞动。 佩兰德·森瞳孔骤缩,额头上霎时落下冷汗,疼痛让他的嘴唇只能无声开合,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或许是人在越危急的时刻越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潜力,佩兰德·森用力拔出胸口的短刀。 猛地扑过去抓住了戎遣的裤脚。 他艰难地吐字:“云……” 第108章 你害怕这样的我吗 戎遣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子里透不出任何光,森寒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佩兰德·森的脸上,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他是……” 然而佩兰德·森话还没说完,戎遣就抬起脚来,军靴用力碾在他的手背上。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变成惨叫,就被锋利的刀刃刺穿心脏,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佩兰德·森躺倒在地面上,一身白色的军装被鲜血染红,他无力地张开嘴,却只能吐出一口口的血。 那双碧绿的眼睛死死瞪着面前的云肆渡,久久不愿闭上眼睛,直到最后的生命力也完全消散,眼神变得涣散无神,也依旧睁着眼睛。 戎遣看着蹲在地上的人,弯腰做出了一个张开手臂的动作,却在最后一刻生生克制住了,换成了掌心向上放在了他面前。 云肆渡抬头看了他一眼,戎遣只感觉那双血色的眼睛此刻冷得彻骨,只是他却并没有被其中的温度波及到。 那冰冷只把云肆渡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这是第一个。” 云肆渡把手放在戎遣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那仿佛将自己埋葬的冰冷,也如错觉般消失殆尽。 他冲着戎遣弯了弯漂亮的眼睛,歪着头问他,“这样的我,让你感到害怕了吗?” 如果只是陌生人的话,这样会感到害怕吗? 他想知道戎遣最真实的感受。 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的,戎遣以前看到的他,不过是美好的幻象。 他隐藏、伪装,只是不想看到心爱人惧怕的目光。 他也很胆小。 戎遣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颜色真的太深了,深到看不透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又想表达什么。 云肆渡看见戎遣开口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什么结果,他都接受。 可对方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云肆渡抿了抿唇,有种拿戎遣没办法的感觉。 他现在终于发现,如果戎遣不想的话,他根本窥不见他的任何情绪。 也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云肆渡突然笑了一下,他摇了摇头,正准备往前走,却被戎遣拉住了手腕。 紧接着,他面前就被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手帕。 那真的是一条素白的手帕,上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字也没有任何图案。 让人想起其他心思也不能。 云肆渡叹了一口气,拿过那条手帕,面无表情地擦拭起那把短刀来。 确实有点脏了。 旁边的戎遣看见他的动作,神情里明显掠过一丝难言,他想开口提醒一下,这不是给他用来擦刀的。 但看着云肆渡那认真仔细的样子,边边角角的血迹都不放过,硬是把所有话咽了回去。 算了,或许他就是喜欢那把刀呢。 在长长的甬道尽头。 纳兰佛予站在关押着异能者房间的门前,周围是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他们端着枪,时刻警惕周围的情况。 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了,可佩兰德·森还没给他汇报情况,连一条讯息都没有。 纳兰佛予看了一眼时间,点开智脑给佩兰德·森发去了通讯请求。 然而下一秒,一个黑影从甬道里飞了出来,砸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带出的鲜血将洁白的地面都染脏了。 “森……森队长!” “纳兰先生,是森队长!” “别喊了,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那身军装那么显眼,纳兰佛予当然认出来了那就是佩兰德·森,他扫了一眼对方不省人事的样子,不禁眯起眸。 佩兰德·森这个样子,恐怕是已经…… 几个士兵上前察看,又是探鼻息,又是摸脉搏的,最后终于确定人已经死了。 士兵们面面相觑,最后推了一个胆子大点的出来,直愣愣地站在纳兰佛予面前,头也不敢抬地汇报。 “纳……纳兰先生,森队长他……已经……已经没有呼吸了!” 纳兰佛予的脸色彻底难看了下来。 佩兰德·森虽然断了一条胳膊,但战斗力也丝毫不弱,以一敌十是没问题的。 若是连他都被对方打成这样的话,那来的,恐怕就是执行大厦的人了。 说不定还是他认识的那位。 不等纳兰佛予给剩下的士兵派发任务,甬道里就走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确实是他认识的,而另外一个裹的太严实,他看不出来。 那些士兵将佩兰德·森抬到角落,死马当活马医地打了一针强化药剂,然后端着枪对准进来的两个人。 “戎部长,你们执行大厦这么爱管闲事吗?” 纳兰佛予现在都还记得,对方第一次见面把他掐着脖子按在墙上的情景,上来就动手,连道理都讲不通。 而且他都对这人说了那么多云肆渡的坏话了,这人就是油盐不进,照样把云肆渡捧在掌心里,一点空子都钻不了。 纳兰佛予这辈子对两种人最没办法。 一种是比他道理还多的,他说不过。 另一种是完全不讲道理,只知道打架。 “我只是管我们该管的事。” 而我们的戎部长很明显处于两者中间,跟你讲一点道理,要是不顺着他的话,就直接动手。 “你们北洲未免太不要脸。” 云肆渡把玩着那把战术短刀,修长白皙的手指每次都惊险十足地擦过锋利的刀刃,语带嘲讽地说道:“把人关起来做实验不说,现在还要限制别人的自由,真是人面兽心!” 听了云肆渡的话,戎遣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面对陌生人纳兰佛予惯会伪装,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语气温和地说道:“这位先生可能对我们有些误会,不知先生该怎么称呼?” 这些年北洲确实得罪过很多人,但除了中洲的执行大厦,纳兰佛予不记得还有哪方势力敢跟他们叫板。 “我是你祖宗!” 话音落下,云肆渡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眨眼间的功夫便出现在了纳兰佛予面前,手里的短刀刺向他的眼睛。 纳兰佛予瞳孔微缩,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护在他周围的士兵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刺向纳兰佛予。 “噗嗤——” 冰冷刀刃刺入皮肉的声音响在耳边,鲜血迸溅而出,沾染了云肆渡脸上的面具。 可想象中的惨叫声并没有传来。 纳兰佛予缓缓睁开眼,视线中,一只戴着半指手套的手从斜刺里伸过来,生生截住了那把刀。 尖锐的刀刃将对方的手掌都刺穿了,蓝色的血顺着伤口滴落下来,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嘀嗒”声。 下一秒,云肆渡拔出那把短刀,动作利落地挡在身前,挡住了朝他抓过来的狰狞利爪。 “铿锵——” “咔嚓——” 两者相接,那把合金打造的短刀竟然出现了裂纹,而随着对方加重力道,那把短刀骤然碎裂。 合金碎片四射,离得最近的云肆渡不免受到波及,其中一片正朝他的眼睛飞过来。 云肆渡迅速偏头躲避,那碎片才将将擦着他的眉骨飞过去,划下一道指甲盖长的血痕。 而这时,纳兰佛予的另一边也出现了一个人,单手握拳狠狠朝云肆渡的腹部砸了过来。 云肆渡注意到了,但他还在格挡上面来的攻击,根本无暇顾及第二道攻击,还是这样刁钻的角度。 云肆渡只能咬住牙,准备硬生生扛下这一击。 第109章 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 “砰——” 那砸过来的沉重一拳,被一只从后面伸过来的手轻松截住,在距离云肆渡身体一厘米的地方停下,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两位,真是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戎遣甩开那只手,一把揽住云肆渡的腰,将他往后带去,同时手里的匕首隔开了那只利爪,没伤到怀中人分毫。 云肆渡被放到了戎遣的身后,他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眉骨的血痕,伸出舌尖舔了一口自己的血。 今天的消耗太大了,他没完全恢复的身体有点撑不住。 看来要速战速决了。 这边戎遣回过头来,要给他检查伤口,却见那道不起眼的伤痕已经消失了,连结痂都没留下。 戎遣:“……” 行吧,恢复了就好。 “戎部长,上次你放过我们,算我们运气好,但这次,别怪我们取走你的命了。” 桀活动了一下筋骨,从一众士兵中走进来,他咧开嘴笑,露出两颗长长的尖牙,“我的契者不在,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不死,就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纳兰先生,你先躲一下。” 湮甩了甩手上的血,拨开挡在面前的士兵走出来,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初。 “你已经很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交给我。” 戎遣碰了碰云肆渡面具的眼尾,擦去上面溅到的血,嗓音温柔的像是在给人哄睡。 云肆渡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他不止一次觉得戎遣前后的态度相差太大,甚至都以为对方已经认出自己来了。 可同时他也知道,如果戎遣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话,恐怕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连他一块揍都是有可能的。 云肆渡抬头看他,“他们的契者不在,你杀不死他们的。” 这样无休止地战斗,戎遣迟早会筋疲力尽的。 “是吗?” 戎遣脸上却不见任何沉重,相反有点轻松的过分了,他隔着兜帽摸了摸云肆渡的发顶,轻声说道:“那我们来打一个赌吧。”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什么赌?” “如果我赢了的话,你就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 云肆渡愣了一下,心跳好似乱了一拍,接着他就听见戎遣说道:“如果我输了的话,我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 这个赌注看似很不公平,一个秘密和一件事,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但云肆渡知道,作为执行大厦地位极高的部长,戎遣能做到的事很多。 而对隐瞒了太多的云肆渡来说,只需要让戎遣答应永远不能离开他这一件事,他就能被赦免。 可云肆渡也知道,戎遣不可能会输。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戎遣笑了笑,他丢了那把匕首,从后腰摸出来一个黑漆漆的魔方,随手丢在地上。 魔方囚笼落地变成黑色旋涡,无数条血色锁链从里面伸出来,如同一条条游蛇般在地上蜿蜒爬行,顺着气息寻找着目标。 同时,戎遣单膝跪地,从里面抽出一把通体玄黑的长刀,上面缠绕着数道金色的纹理,随着他往外抽的动作逐渐脱落。 这个场面看起来诡异而震撼,让人看一眼都心生寒意,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云肆渡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同时身体发出战栗。 他认出来了,这就是那把斩杀了无数鬼族的刀。 当年明厄就是用这把刀,在中洲的边境线上,建立了一道怪物和鬼族无法逾越的围墙。 当年这把刀被封印,一是因为中洲已经没有鬼族了,不需要明厄再出手了。 二则是因为,这把刀沾染了太多鬼族的血和亡魂,杀孽太重,已经到了影响人心智的地步。 他以为这把刀早就被毁掉了,没想到明厄竟会把它交给戎遣。 执行大厦执行部每个成员都会配备的“魔方囚笼”,原本就是为了对付鬼族的,后来鬼族销声匿迹,就用来对付肆虐而来的怪物了。 每次出任务都会随身携带,没想到这次会派上它的正确用处。 纳兰佛予看着漫天的血色锁链,往后退了几步,眯眸冷声下达命令,“开枪!” 旁边的湮厉声阻止,“别开枪!” 但已经晚了,那些士兵纷纷扣下了扳机。 子弹雨点般朝戎遣飞射而来,可根本来不及近身,就被锁链尽数挡下,有的子弹被反弹回去,差点击中人群后的纳兰佛予。 而挡在他面前的士兵,已经有不少被子弹击中倒下去了。 等到混乱结束,士兵已经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失去了呼吸。 桀看着戎遣手里的那把刀,就算没有见过,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湮只说:“尽量别被那把刀碰到。” 这时,没了其他人的干扰,那些锁链也找到了目标,纷纷朝那两只鬼族冲过去。 而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一条锁链悄无声息地爬向了云肆渡。 第110章 克制鬼族的刀 “乱跑什么?” 还没爬多远,那条锁链就被戎遣一脚踩住,随意扯断丢在了一边,“方向感不好就别干了。” 魔方囚笼里自带修复功能,坏掉的锁链在地上挣扎了一会,见得不到主人的垂怜,就乖乖地缩回旋涡里去了。 云肆渡注意到了,他垂下眸,往角落站了站,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情报上说,这个东西能直接绞杀怪物,说不定也能阻止我们恢复。” 湮用利爪挥开了朝他甩过来的锁链,而随之触碰到锁链的指尖传来灼烧感,还伴随着轻微的疼痛。 他面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凝重,“这次恐怕会很棘手。” 每次出任务他都会尽量不让自己受伤,不然他不敢回去面对温涉,这次恐怕要好几天都见不到了。 “怕什么,反正我们又死不了!” 比起湮的小心谨慎,桀就显得放肆许多,他不怕疼也不怕受伤,每次都拼尽全力,跟不要命一样。 他甚至敢徒手去抓那些锁链,听着皮肉被灼烧的声音,猩红的眼底嗜杀更重,整个人充满了兴奋。 泛着红光的锁链纷纷被吸引,蜿蜒着朝他靠近,紧紧缠绕上他的四肢,顶端尖锐的部分虽然刺不进皮肉,还是不可避免地造成疼痛和伤痕。 烧焦的声音不绝于耳,可从始至终桀都没有惨叫一声,反而兴奋地大笑着。 他五指成爪,用力扯掉纠缠在他身上的锁链,滚烫的温度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冒着焦烟的伤痕,连那张脸都没能幸免。 平时桀最重视的就是他这张脸,每次打架能不伤到脸就尽量不伤到,这次能做到这个程度,看来是真的打算豁出去了。 正如桀所说的,反正他们又死不了,大不了回去他多哄哄温涉就行了。 只要能完成任务,离自由更近一步,那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趁着那些锁链一个劲攻击桀,湮则朝站在中间的戎遣冲过去,手指并拢成刀,眼神凶狠。 那把刀是很可怕,可那又怎样。 他可是不死的啊! 云肆渡还记得,就是这两只鬼族,在东洲杀了戎遣的副官。 戎遣祭出这把刀,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打算在这里将他们斩杀。 因为这是除了死亡之外,无法被任何其他方式消解的仇恨。 不过桀有句话说的没错,这把刀确实杀不了已经结契的鬼族。 但砍透鬼族坚硬的皮肤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还能最大程度地延缓鬼族恢复的速度,比死亡更加痛苦。 鬼族都很擅长近身搏斗,而最锋利的武器,就是他们本身。 湮几乎在转瞬之间就来到了戎遣面前,他五指并拢成刀,又狠又准地朝戎遣的脖颈刺过去。 这一击他用尽了全力,就是冲着立刻杀死戎遣去的。 戎遣不紧不慢地抬眸,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映出对方越来越近的利爪,伴随着凌厉的罡风,顷刻间就能让他脑袋分家。 他握紧手里的刀,刀身翻转,在对方即将把利爪送入他的脖颈时横挡在身前,毫不费力地就挡住了那全力一击。 “铮——” 指尖在刀身上重重划过,火星四溅,刺耳扭曲的声音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这次全力攻击的失败意味着什么,湮心里很清楚。 所以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迅速调整身形,在戎遣还没来得及反击的时候,迅速发起连续不断的攻击。 湮的每一次攻击都又凶又狠,且速度都提到了极致,戎遣在短暂时间内只有防守的份。 但这并没有让他看起来很狼狈,相反还有些游刃有余的意思。 那把长刀在戎遣手中被灵活地挥动着,他单手握刀,边往后退边接下湮的每一道攻击。 他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眼睛黑沉沉的,仿佛是能将人吞噬的漩涡,幽深地很可怕。 实际上湮已经感觉到自己被耍了,他用尽全力的攻击被对方轻易化解,体力也逐渐被消耗着。 一旦松懈,必定会落入下风。 就在这时,他戎遣已经退无可退了,对方的身后就是满目雪白的墙壁。 正当湮要给对方最后一击的时候,那把刀突然调转了方向,换成了刀尖对准他,刺向他没有任何防守的腹部。 湮此刻再想躲已经晚了,他只好收回手,想尽最大可能地防护一下。 可下一秒,在短短一个呼吸之间,那把刀又翻转了一下。 锋利的刀刃直直砍向他往回收的手臂。 那把刀真的很锋利,这是湮的第一个感觉。 因为刚开始刀刃自他的皮肉间穿过的时候,他的手臂甚至还是完好无损的。 直到足足三秒之后,蓝色的血才从一条线一样的伤口中流出来,沿着他的手臂坠落到地面上。 刚开始是一滴一滴的,然后是哗啦啦如泉涌般流下来。 湮的整条小臂都被那把刀削了下来,切面平整光滑,可以看出来对方下手狠厉果断。 他断掉的手臂没有立刻生长出来,只是在几秒之后,缓缓止住了血,恢复得极其缓慢。 说明这把刀确实很特殊,起码能很大程度地克制鬼族。 “上次是沾着王的气息的枪,这次又是一把克制鬼族的刀,说白了戎部长,你要是没这些东西,又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斗?” 失去一条手臂对一只鬼族来说并不算什么,湮冷笑一声,另一只手接过桀丢过来的枪,对准戎遣的眉心扣下扳机。 “砰——” 思绪游离的云肆渡猛地转头看去,蓝色的血哗啦啦流淌而下,和之前的那一滩在地面上逐渐汇聚成一条小溪流。 湮的另一条手臂也被砍了下来。 子弹擦着戎遣的鬓角钉入墙壁,而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云肆渡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虽然那把刀没有砍到他身上,但那把刀散发着的、诡异危险的气息,让他心生忌惮。 “杀林竟的不是你,我不喜欢连坐,但你不该挡我的路。”戎遣眯眸看向他,漆黑的眸中一片冷漠,手里的刀再次挥下。 湮“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而这边,桀终于将那些锁链一一弄断,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刚准备冲过去,就听见湮气喘吁吁地开口了。 “别……别过来,把那群异能者放出来,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戎遣要带走那些异能者,挡在他面前的人肯定没有好下场,更何况这里的人多少都得罪过戎部长。 杀了林竟的桀更甚。 如果没有人来阻止戎遣的话,不仅这次任务完不成,他们的人也全都得搭在这。 到时候皇太子殿下肯定不会放过温涉他们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纳兰佛予,他冲过去在关押着异能者的门上按下了指纹,然后冲着桀喊道:“去把佩兰德·森拖过来,快去!” “不可以!” 戎遣的脚步猛地停下,转头看向突然出声的云肆渡。 他看起来有些虚弱,脚步有些踉跄,呼吸也变得凌乱,但仍执着地跑向躺在角落血泊里的佩兰德·森。 同时还不忘要求戎遣,“戎遣,快阻止他们,不可以让他们把那些异能者放出来!”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很不稳定,如果没有血脉压制的话,恐怕连那两只鬼族都打不过。 就更不必说那其中比鬼族还要恐怖几分的高危异能者了。 上次还是全靠那支特制的药剂,这次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所以他只好尽力把一切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 戎遣想直接杀了纳兰佛予,可那边的桀察觉到云肆渡的动作,也朝他这边扑了过来。 云肆渡在佩兰德·森面前蹲下,一把抓起戎遣丢在地上的匕首,准备划破他的手指,损坏掉所有指纹。 可此时桀也已经来到了他身后,高高地抬起胳膊,尖锐的利爪刺向云肆渡毫无防备的后颈。 云肆渡转过头来,手里的匕首抵住桀的掌心,可下一秒,锋利的指尖竟然直接将那把刀切碎了! 金属碎片四下迸溅,有一片甚至击碎了云肆渡面具的一角,情景再现,可这次他显然那么幸运了。 对方的攻击近在咫尺,云肆渡完全躲不开。 第111章 你害怕,我就不用了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斜刺里伸过来,轻柔地遮住了云肆渡的眼睛,替他挡住了飞射而来的碎片。 紧接着那只手拖住云肆渡的后脑,把他按进了自己的怀里,有力的手臂环绕过单薄的后背,将对方护在最安全的范围之内。 同时一道刀光划过,蓝色的血溅到那只手上,地上又多了一条手臂。 桀倒抽一口凉气,紧紧按住受伤的地方,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把刀砍在身上的感觉真的很可怕,像是灵魂都被一股森寒的杀意笼罩一样,冰冷的诅咒刺入骨髓。 无法逃脱、任人宰割。 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着,云肆渡没忍住轻轻颤了一下,蝶翼般的长睫垂落,不自觉流露出最依赖的情绪和姿态。 不过很快云肆渡就清醒过来,冷静而克制地推开了揽着他的戎遣,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看到对方手里还握着那把带血的刀,而且离他还那么近的时候,云肆渡不由得又躲远了一些。 不是他用完人就丢,实在是那上面的气息太过骇人了。 戎遣看见了他的动作,挑眉问道:“害怕这个?” 云肆渡觉得很丢脸,就没摇头,但那抗拒的姿态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戎遣盯着他看了一会,直到把云肆渡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才笑着将那把刀丢回了旋涡。 “行。” 戎遣说:“你害怕,那我就不用了。” 怪不得刚才云肆渡一直离得他远远的,看他打了半天也没一点要上来帮忙的意思,原来是害怕这个东西啊。 不过想来也是,这么凶的刀,不怕才怪呢。 桀见他丢了那把刀,顿时又跃跃欲试起来,虽然没了一条胳膊,但同样不影响他对付区区一个人类。 “你在这待着,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戎遣摸了摸云肆渡戴着兜帽的发顶,目光在面具破碎的地方停留了片刻,然后头也不回地截住了桀朝他砸过来的一拳。 戎遣站起身,扯住桀那条完好的手臂,毫不费力地将他甩了出去。 桀的后背砸在墙上,他自己倒是没受多大的伤,就是那墙壁被他砸得凹陷进去一块。 白灰扑簌簌地落下来,连旁边的湮都被波及到了。 “别跟他恋战。” 湮吐了吐嘴里的白灰,对桀说道:“找时机放出来那些异能者,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桀从墙上掉下来,单手撑着地面咳嗽了两声,这会才想起来一件事,“如果那些异能者连戎遣都能解决的话,不会把我们也杀了吗?” “不会。” 湮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戎遣,低声道:“纳兰先生身上有控制他们的东西,而且他们还需要我们的帮助,不敢造反的。” 说实话,湮也没见识过那些异能者的厉害,只是听说其中有两个被判定为高危的,能力很恐怖。 杀伤力堪比核弹。 不过知道自己死不了,湮也就觉得没那么恐怖了。 毕竟那些异能者的能力,还是由他们鬼族的基因异变过去的,又怎么能反过来攻击本体呢? 下一秒,还试图挣扎的桀就被掐着脖子拎了起来,然后狠狠地砸在了墙上,脑袋和脸上挨了好几拳,又如同一滩烂泥般被丢在了地上。 湮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在旁边看着他被揍。 然而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戎遣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赤手空拳同样能把一只鬼族打到半死。 拳头不断砸在肉体上,发出“嘭嘭嘭”的响声,就像是在捶打一只没有任何生命的沙包。 桀口吐鲜血,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湮不得不承认,戎遣是不想杀他,不然他连跟对方过招的资格都没有。 这边云肆渡看见那两只鬼族已经被压制,捡起地上的匕首,准备继续刮掉佩兰德·森的指纹。 只是他刚刺破一根拇指,后脑就抵上了一个冰冷的枪口,而手枪上膛的声音就响在耳侧。 第112章 你不疼吗 是没被他们注意到的纳兰佛予,趁着戎遣在揍人的时候悄悄摸到了这边。 “别动!” 他的枪口换了个地方,隔着兜帽压在云肆渡的太阳穴上,按住他的肩膀,轻声命令道:“把他的食指切下来给我。” 云肆渡二话不说划破了佩兰德·森的左手食指,溅出的血色映在两人的眼底,一个不可思议,一个闲情逸致。 “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你——!” 纳兰佛予差点没忍住爆粗口,他紧紧握住那把枪,咬牙切齿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怕呀。”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口口声声说着害怕,那双漂亮的红宝石眼睛里却满是有恃无恐。 “我都要怕死了!” 他笑着对纳兰佛予说:“可是你杀得了我吗?” 纳兰佛予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做不做?” 云肆渡嘲讽地轻笑一声,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脸色比之前要苍白些许,看起来也很虚弱。 只是那双眼睛深处始终亮着光,脊背挺直地跪坐在地上,仿佛任何压迫都无法将他摧折。 云肆渡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差,但现在没有可以让他倒下的理由。 之前没有晶核的时候,一直是都是戎遣的爱意做他的养料,支撑着他的身体。 但这次因为掩饰身份的原因,他汲取不到戎遣的爱意,又耗费太多,导致他就像一条失去滋养的游鱼一样。 随时面临着搁浅的风险。 云肆渡握紧匕首,看向佩兰德·森的另一根食指。 纳兰佛予之所以能走到这个位置,比佩兰德·森更能得到皇太子殿下的赏识,最大的优点就是足够心狠,从不优柔寡断。 在确定云肆渡不可能服从之后,他立马就扣下了扳机。 “砰——” 子弹飞射而出,击中了房间顶部的白炽灯,玻璃碎片哗啦啦落下来,叮叮当当地撞在云肆渡的脚边。 戎遣卸了纳兰佛予的胳膊,将那把枪丢在角落,走过去一把拉起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云肆渡,把人用力往怀里压了压。 他隔着一层布料按住人的后颈,漆黑的眸子沉得不像话,低头来到对方的耳边,强忍着怒气咬着牙说道:“你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躲开!?” 他以为云肆渡能压制住纳兰佛予,才没有第一时间就过来,可纳兰佛予杀意都那么重了,云肆渡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立马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要不是最后一秒自己及时冲过来,那颗子弹打中的就会是云肆渡的脑袋。 戎遣胸膛剧烈起伏着,按着云肆渡后颈的指节没忍住用了点力,冷声道:“让你的人立马过来把你带走,你的状态很危险,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知道吗?” “戎部长,你……弄疼我了。” 云肆渡安静地躲在戎遣怀里,细白指尖轻轻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却不是靠近,而是推拒。 尽管力气很小,但意图很明显。 戎遣刚蹙起眉松开了手,云肆渡就从他怀里出来,扶住了旁边冰冷的墙体,兜帽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但他放低的声音仍清晰地传到戎遣的耳边。 “戎部长,你不能带走那些异能者,他们很危险,执行大厦不一定可以控制住他们。” 戎遣看着那几节露在外面的苍白手指,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他咬了咬后槽牙,看起来还想发火,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尽量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地说道:“没关系,这些事不用你担心,你的人现在在哪,让她过来。” 云肆渡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戎部长。” 他抬眸看向戎遣,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藏着很深的东西,但太过复杂,让人看不真切。 就连戎遣也不能。 他猜不到云肆渡最终的目的。 云肆渡的手往下滑了一点,戎遣下意识想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然而就在这时,狭小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冰冷的电子音。 【身份验证正确,准予解锁。】 没有任何起伏的电子女声,在这方空间里回荡,诡异而不祥。 两人转头看去,就见纳兰佛予在他们注意力分散时,趁机切下了佩兰德·森的手指,解锁了关押着异能者的房间。 随着电子女声落下,厚重的机械门随之向两侧滑动打开。 在看不见的黑暗深处,轻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之两道人影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两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少年,一高一矮、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脸上带笑。 他们的脖颈上都带着一个机械抑制环,左边那个高个子的编号是no.2,另外一个则是no.3。 云肆渡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下,“出来了两个最难搞的。” 戎遣什么也没说,只是习惯性地将他护在了身后。 纳兰佛予按住自己被折断的胳膊,靠在墙边喘着粗气,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戎遣和云肆渡,命令道:“把他们两个全都杀了!” no.3双手背后,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人,然后看向纳兰佛予,笑着说道:“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先把我们这个东西解开,不然打不过的。” no.3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抑制环,伸出手把自己的脸拉出一个夸张的弧度,朝他做了一个可怕扭曲的鬼脸。 纳兰佛予眯了眯眸,这些异能者大部分都很安分,就算不服从命令,也不会随便搞事,最大的愿望就是变回正常人。 但只有这个no.3不同,他来自罂粟园里的孤儿院,表面看起来很听话,让他做什么事也都会答应。 但经常会在完成任务后暴走失控,连自己人都一并杀掉,包括一些低级异能者也无法幸免。 连最强的no.1都无法在这个时候控制住他。 所以被列为高危异能者之一。 纳兰佛予警告道:“如果这次你再失控的话,我们将会销毁你。” “好,我保证不会失控的。” no.3摊开手,语气随意地说道:“反正二哥哥也在,大不了让他把我关起来不就好了嘛。” 异能者管控守则第一条,不要相信no.3的任何一句关于承诺的话,全都是忽悠人的屁话。 但纳兰佛予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放出这些异能者他可能会死,但不放出这些异能者的话,他一定会死。 戎遣不会放过他的。 他狠下心,拿出控制器,在对应的编号上按下了解锁键。 随着寂静的空间里响起“咔嚓”的细微声响,沉重的机械抑制环应声而落,“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no.3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舒展了一下全身的筋骨,将手搭在旁边no.2的肩膀上,打了一个响指。 “二哥哥,帮个忙。” no.2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缓缓抬起手,口中低念出声:“万象魔方。” 紧接着,他的掌心就出现了一个金色纹理的魔方,然后逐渐扩大,朝四周蔓延,将所有人都包围在其中。 【万象魔方】:空间系异能,一旦形成,只能进不能出,开启异能者拥有空间的绝对使用权,范围受限于异能者本身的能力。 在金色的墙体屏障即将触碰到他们的时候,云肆渡突然拉住了戎遣的手,带着他往后跑去。 但随之,原本准备停止的屏障朝他们追了过来,仿佛不把他们圈禁进来就不罢休。 与此同时,站在no.2旁边的no.3也发动了异能,“病变瘟疫。” 话音落下,一片紫色的雾气在金色空间内扩散开来,被触及到的人在瞬间染病,皮肤爬上紫斑,并随之开始溃烂。 【病变瘟疫】:感染性异能,具有难以捉摸的延展性和不确定性,因为扩散状态为粉尘,所以染病为概率性呈现。 原本no.3的异能是可以被躲避的,但搭配上no.2的空间异能,染病概率就变成了百分之百。 因为疫病粉尘被汇集了,不会四散飘浮,就变成了绝对命中。 就连被包围在空间里的湮和桀都没能幸免,虽然死不了,但染病时的痛苦会一遍遍折磨他们。 “不好意思啊,把你们忘记了。” no.3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两只鬼族,看着他们痛苦挣扎的样子,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宽慰,“不过你们不是死不了么,那就麻烦你们忍一忍吧。” 纳兰佛予是人类,疫病命中必死,所以no.2使用异能时提前把他隔开了,不然这会他连痛苦挣扎的资格都没有,已经倒地身亡了。 空间还在不断扩大,同时里面的疫病粉尘已经到了饱和的程度,只要被包围进去,就会立刻染病。 空间扩大覆盖是无视地形的,所以他们现在除了往前跑之外,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可在跑过又一条甬道之后,一道厚重的铁门赫然挡在了两人面前,堵住了最后一条去路。 而那道金色屏障就紧追在身后,准备随时将他们吞噬。 云肆渡松开了戎遣的手,突然笑着说道:“戎部长,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不听我的话可是会变得不幸的。” 戎遣正在暴力破门,他手里还有顺过来的枪,对着铁门上的锁开了好几枪,但那把特制的锁只崩坏了一点豁口。 而他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金色屏障顷刻间到了眼前,戎遣怒骂一声,将云肆渡拉过来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打开智脑准备求援,却突然被怀中人推开了。 戎遣的后背撞在铁门上,发出“嘭”的一声重响,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别在后腰的枪被摸走了,眼前那道纤细的身影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屏障里。 那一瞬间,戎遣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发出“嗡”的一声巨响,砸得他眼前的视线都变得模糊。 “不,不要!” 他拼了命的往前抓去,却只抓住那披风的一角,不管他怎么用力,那仅剩的一角还是从他手中滑走,空余一片冰冷。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他! 戎遣咬紧了牙,紧跟着也冲了进去,可他还没刚碰到屏障,就见云肆渡回头朝他开了一枪。 戎遣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继续往前冲。 特制子弹打在了屏障上,荡起一圈圈波纹,空间随之停止扩大,而戎遣整个人撞在了屏障上,再也进不去了。 云肆渡轻抚在屏障上,又好像在抚摸戎遣的眉眼,动作间带着缱绻和温柔。 但说出来的话却不见丝毫软化,“如果我没死的话,戎部长,你就欠我一条命了。” 他还是不愿承认,不愿坦诚。 戎遣看着云肆渡露在外面的脸上缓缓爬上紫色斑纹,眼圈瞬间红了,他“嘭”地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在屏障上狠砸,手上被砸出血了也不停下。 戎部长很少求什么人,强大让他习惯独当一面,可他此刻却卑微地恳求,“出来,求你……” 云肆渡笑不出来了。 那双垂在身侧的手上也浮现出紫色的斑纹,他最后看了一眼满目悲伤的戎遣,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戎遣压抑着低吼一声,他闭上眼又睁开,重新恢复了冷静,以最快的速度给其他执行部员发去了讯息。 【带着装备来暗层,快!】 紫色斑纹蔓延到看不见的面具之下,那红宝石眼睛的颜色更浓了,像是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染病可以让人类立刻毙命,却只能带给他痛苦,而只要不死,就能做很多事。 云肆渡握着手里的枪,一步步朝着来时的方向前进,步伐始终很稳健,没有一点踉跄的意思。 “抓到了,一个。” no.2突然抬头看向通道口,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难得浮现出一丝惊讶来。 “怎么,可能。” “嗯?” no.3不解抬头,刚准备询问,就见一道人影缓缓从雪白的甬道里走了出来。 他穿了一身黑,和周围的一切、包括他们都格格不入,露在外面的皮肤几乎爬满了紫色的斑纹,如同分叉的树枝一般,恐怖而阴森。 可他又那样挺拔地站着,如果不是握着枪的手在轻微颤抖,他们都要以为他一点事都没有了。 躺在地上几乎失去所有生命力的湮和桀,看着这道纤细的身影,心头莫名涌上一股熟悉感。 而这股熟悉感,让他们想要臣服。 “真有意思,你不疼吗?” no.3饶有兴致地看着盯着他们看的云肆渡,“不如就让我帮你解脱吧。” 说着,他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二哥哥,杀了他。” 第113章 赢了还是输了 no.2眸底浮现出金光,朝前张开了手。 空间波动扭曲,两个魔方大小的金色纹理空间出现在云肆渡两侧,急速旋转着朝他撞了过来。 云肆渡偏头躲开,兜帽被锋利的边缘划破,一缕银白发丝从里面坠落而出,宛若飞舞的寒烟。 “砰——” 空间相撞碎裂,无数金色晶莹碎片扑簌簌落下来,在弥漫的紫色粉尘中短暂地亮起一点光。 云肆渡的眉眼在一瞬变得清晰,那双血红的眼睛被映照着,看进所有人的内心,“你用这个异能,杀了多少人?” no.3挑起眉,伸出一只手掰着手指数了数,数完发觉不够,又伸出另一只,发现还是不够。 他索性不数了,耸了耸肩说道:“记不清了,好多吧。” 他的语气很无所谓,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只怪他们太倒霉了,就像曾经的我一样,死掉也没什么的。” “是么。” 周围又浮现出数个魔方大小的空间,它们高速旋转着,一旦击中人的肉体,便会留下一个个血洞。 云肆渡眼神发狠,一跃而起,从那些空间中穿行而过,转瞬间便来到了两人面前,旋身一脚踹到了no.2的脖颈上。 no.2往旁边踉跄几步,却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连一层皮都没破。 原来他在云肆渡冲过来的第一时间,就用空间在身前生成了一层防护罩,挡住了对方的所有攻击。 这批异能者受过专业训练,实战经验更是充足,严格说起来,他们比鬼族的感情更加淡薄。 生来便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 no.2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如同一个机器人一般,始终面无表情,抬手做了一个向下的动作。 无数空间自上而下朝他砸了过来,云肆渡不得不后退躲避,再次跟那两个异能者拉开了距离。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的,如果不尽快解决他们的话,到时候其他人也无法幸免。 no.3双手抱臂站在no.2旁边,看着气喘吁吁的云肆渡,好心提醒道:“停下吧,你活动的越久,毒素就会越深入,不及时治疗的话,不死身也会废掉的。”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死亡根本不算什么可怕的事,半死不活才是。 云肆渡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他抹去脸侧刚才被划出的血痕,毒素让他没办法立刻恢复,血珠顺着伤口流出来,砸在地面上。 谁都没有看见,那滴血在落地的瞬间腐蚀了空间的一角。 他舔去指尖沾上的血,眼眸轻抬,“我很期待呢。” 话音落下,云肆渡再次朝两人冲了过去。 no.2开启空间屏障保护,半空中的云肆渡却突然掏出一把枪,朝着那道空间屏障开了好几枪。 随着特制子弹飞射而出,击中了那道金色的空间屏障,屏障泛起一层层波澜,在扭曲颤动片刻后,顷刻碎裂。 “将军。” 云肆渡唇角勾起一抹笑,踩着那些碎片跃下来,跳到no.2的身后,两只手抓住他的脑袋,往一侧狠狠一扭。 “咔嚓——” no.2的颈骨被毫不犹豫地扭断,他高大的身体颓然跪倒,趴在了地上。 而随着他的倒下,金色空间自他身下开始消失,直至周围的一切都恢复本来的样子。 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数秒之间,等周围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空间异能已经解除了。 而房间之内的纳兰佛予顿时被疫病侵蚀,身体瞬间染病,爬上紫色的斑纹,满脸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no.3看着脚边no.2的尸体,脸上的笑容只僵滞了一瞬,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他看向云肆渡,唇角咧得更大了,神情诡异而扭曲,“你打碎了空间,就不怕我的疫病扩散到其他地方吗?” “嘘——” 云肆渡歪着头竖起一根手指,漂亮的眉眼弯弯,“下一个就是你。” no.3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阵窒息,他看着掐在脖子上布满紫色斑纹的手,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明明云肆渡的身体状态已经那么差了,几乎下一秒就会倒下去,可为什么他还能有这么快的速度,能在眨眼间来到他的身后。 “那么多人都没能杀了我,连我自己也做不到。” 云肆渡手下的力道慢慢收紧,他看着no.3的脸色逐渐变得涨红,轻声说道:“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做到?” “呃……放过我……” 云肆渡笑了起来,他扯住no.3的头发,看向对方没有任何服软和悔恨的眼睛,“你知道么,其实我本可以用更粗暴的方式将你们全都弄死,包括里面那些不愿出来的人。” “可是我没有那样做。” 他说:“因为人总不想让心爱的人,看见自己丑陋的一面。” 这时,甬道深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最前面的那一道急促而迅疾,几乎眨眼间就冲到了甬道口。 而在戎遣气喘吁吁地从里面冲出来的那一刻,no.3也倒在了云肆渡的脚边,彻底失去了呼吸。 紫色斑纹从那张雪白的脸上褪去,云肆渡深深呼出一口气,身形微微摇晃一瞬。 但下一秒,他就扶着墙往关押着剩下异能者的房间里走去,可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冲上前来的人抓住了胳膊。 “够了!” 云肆渡被戎遣拽进了怀里,那只紧揽住他腰的手臂还在发着抖,后怕和愤怒掺杂在一起,最后全都化为心疼和无奈,“算我求你了好吗?” “戎部长。” 云肆渡放任自己靠在戎遣的肩上,呼吸间全都是对方温暖可靠的气息,身体残留的疼痛仿佛也微不足道了。 他闭上眼睛,笑着说道:“你今天好狼狈。” 戎遣垂眸看着怀中人,脸颊隔着一层布料贴在对方的脸颊上,过了好久才发觉,自己箍着对方用得力气过大。 “抱歉,又弄疼你了吗?” 可他只是松了点力气,动作放轻柔了些,仍然不愿放开。 云肆渡懒得去管,反正他现在没什么感觉,还有心思去调侃人家,“戎部长,我骗你的,其实之前你根本就没把我弄疼。” “嗯。” 戎遣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他一直都很有分寸。 但云肆渡喊了疼,那就是他的错。 跟在戎遣后面冲进来的执行部员进了关押异能者的房间,他们将直升机上的重型装备搬了过来,暂时压制住那些异能者的异能。 又将同样具有抑制功能的手铐戴在他们手腕上,绑在一起押着往外走。 在经过中洲领海区域附近的时候,执行大厦又派来了增援,把那些异能者运输回去的同时,帮助疏散游轮上的游客。 “部长,共捕获异能者四十七人,此外还有两个已经确定死亡,编号分别为2和3。” 停着直升机的甲板上,戎遣怀里抱着云肆渡,听着部员的汇报,脸上始终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知道了,那两个异能者的尸体也运回执行大厦。” “是!” 这时,微生绮带着剩余的几个手下走上甲板,那些手下脸上都挂了彩,她身上也带了不同程度伤。 看来在游轮上也经历过一场恶战。 “老大,你怎么样!?” 看见云肆渡受伤,微生绮顿时连形象都不顾了,脱掉高跟鞋就冲了过来,想去察看云肆渡的情况。 但还没碰到人,就被戎遣给躲开了。 看戎部长明显不虞的脸色,貌似还对她的“玩忽职守”有点不满。 微生绮:“……” 冤枉啊,国际安全联盟的人想要趁虚而入,是她家老大让她守在上面的。 她事情解决得太慢,没能及时去帮他们老大,她是有错。 但也不能把仇全算在她一个人头上吧! 微生绮美丽的面容有些扭曲,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报复的法子。 只见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扬声说道:“老大,我们该回去了,快让我抱你走吧。” 看着戎部长明显变难看的脸色,微生绮的气顿时就顺了,连下巴都抬高了几分。 她是打不过对方,但那又怎样,她才是他们老大堂堂正正的娘家人! 云肆渡躺在戎遣的臂弯里,不动声色勾了勾唇,抬眸轻声问他。 “你算是赢了,还是输了?” 第114章 可以当永远不知道 云肆渡在说之前的那个赌注,刚开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却是他先提出来的。 “我输了。” 戎遣说:“是你救了我,我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 “好。” 云肆渡点了点头,很满意对方的信守承诺,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不过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戎遣“嗯”了一声,云肆渡的每一句话都有回应,“我随时奉陪。” “好了,把我放下来吧,我要回去了。”云肆渡拍了拍戎遣的肩膀,脸上还带着笑。 戎遣没动,却是看向旁边的微生绮,问道:“你们的直升机在哪?” 微生绮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尽管心里很无语,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在前面给人带路。 来到他们的直升机前,戎遣还是没有放下云肆渡,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微生绮想开口提醒,但想起来戎部长还记着她的仇,顿时把嘴又闭上了。 现在不是她找存在感的时候。 不过好在云肆渡很快就开口解了围。 “戎部长,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云肆渡无奈地看着男人的坚毅的侧脸,想伸出触摸,却又忍住了,他说:“你不是说,还有人在等着你回去拥抱吗?” 戎遣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的与平常无异了,他终于抬步走过去,将云肆渡放在了直升机的座椅上。 收回手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指轻擦过兜帽的边沿,似眷恋,又似不舍。 云肆渡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戎部长,再会。” 微生绮颔首算作告别,带着几个手下上了直升机,机翼旋转轰鸣,直升机飞入遥远无边的黑夜天穹。 戎遣站在原地,直到直升机远到和星星一样小,才收回了视线。 一个执行部员走到他身后,“部长,我们也回去吧。” “嗯。” 飞向不知名地方的直升机上,微生绮坐在云肆渡旁边,看着他逐渐恢复的脸色,提了半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老大,看戎部长这个样子,应该是已经猜出你的身份了,你还回去吗?” 虽然她能看出来戎部长很爱他们老大,但她却不能做到完全信任执行大厦,也不敢赌人心。 有些时候,人心是比太阳更让人难以直视的东西。 云肆渡好似并不在意这个问题,他神色轻松地取下自己的面具,摘下兜帽,那双血红的眼睛也在月光下变回宝蓝色。 过了一会,就在微生绮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云肆渡开口了。 他说:“只要他不拆穿我,那我也可以永远当不知道。” 微生绮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云肆渡单手撑着下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还没刚从一个险境中脱离出来,就又说起了正事,“投放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微生绮也不自觉正色起来,“除了中洲,其他地方都有序进行着,只是不如您亲自唤醒的那颗晶核浓度高。” 上次沙希勒的怪物本性是云肆渡亲自唤醒的,点到了关键的地方,病毒发挥了最大作用,所以晶核的浓度很高。 但其他地方的没有任何干预,还没成长到关键时期就被找出来杀了,生成的晶核相对来说就有点逊色了。 “现在浓度最高的晶核大部分都在执行大厦,北洲的那些浓度也完全不够,我还差两颗才能完全恢复。” 说到这,云肆渡睁开眼看向微生绮,宝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微生绮却明白了,她垂下头,“为您效忠本就是我们的使命,萝也任由您差遣,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放心,我不会让她送命。” 云肆渡收回了目光,淡淡道:“送我回中洲吧。” 戎遣回到家看不见他的话,会着急的。 第115章 不要离开我 这边戎遣回到执行大厦,匆忙把报告写完就准备回家去,结果刚出办公室的门,就被永昼皇后截住了。 永远没有情绪波动的镇静女声响在头顶,平铺直叙:“戎部长,指挥官要见您。” 戎遣脚步微顿,“现在吗?” 这还是戎遣第一次对永昼皇后的命令提出质疑,这跟直接质疑指挥官没什么两样了,毕竟永昼皇后始终代表指挥官。 从没有人敢违抗指挥官的命令。 不过永昼皇后不会给人定罪,从来只是尽职尽责地传达,“是的。” 戎遣还想商量:“明天可以吗?” 他现在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去,他想立刻见到云肆渡,一秒也不能等。 这种问题永昼皇后甚至不需要请示,“不可以。” 接下来永昼皇后并没有再说话,因为明厄的通讯请求打过来了。 戎遣只好认命地转身往办公室,坐私人电梯到指挥官办公室去。 “指挥官,您找我。” 戎遣推开办公室厚重的门时,指挥官正坐在皮质办公椅上看戎遣匆匆递上来的工作报告,手肘搁在扶手上,修长有力的指节夹着那张写满字的纸张。 虽然写的很匆忙,但戎遣还是认了真的,条条框框写的很清楚,内容详略得当,没有任何多余赘述,完全符合一个工作报告应有的样子。 这对很少做文职工作的戎部长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以前这种东西一直都是林竟在写,戎遣一直没有找副官,这个活自然就落在了他头上。 字写的很满,但重点只有那几条,按照指挥官平时阅览文件的能力,十秒之内看个两三遍不是问题。 可白殷端坐在办公椅上,慢条斯理地把那张工作报告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足足花了十分钟。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品鉴。 但戎遣知道自己写的报告有多无聊枯燥,自己写完都不想看第二遍的地步。 但指挥官大人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就算冷脸也不一定是真生气,笑起来也不一定就是高兴,总让人不敢妄图猜测他的心理。 因为永远都猜不对。 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戎遣开始有些着急了,他想开口提醒,但隐约觉得一旦开口就会处于被动的位置。 白殷有足够的耐心和手段从他嘴里敲出报告里没有的东西。 明厄并不在办公室,以往这个时候他一定会先开口缓和气氛,起码不会让空气如此安静焦灼。 或许只是戎遣觉得焦灼,因为白殷还在不紧不慢喝着咖啡,这说明他昨晚已经加了很久的班,并且仍然不打算休息。 不过也对,那些异能者处理起来确实很麻烦,要先送到安全部去检测,再送到生物部去更深入了解研究。 白殷要找到一个安全合适的方法,能尽量不让那些异能者受到伤害,又能最大程度地探索到他们身上的秘密。 过了一会,就在戎遣坚持不住要主动开口的时候,指挥官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明厄拎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径直走向办公桌后的白殷,路过戎遣的时候还递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这下戎遣就彻底确定了,这次估计也是对他的批评大会。 “安全部已经给那两个死掉的异能者做了尸检和安全检测。” 明厄把文件夹翻开放在白殷面前,“一个是普通的空间系,没有直接危害性,但另一个属于感染性疫病,被判定为高危。” 白殷终于放下了那张报告,看起了放在桌面上的文件,“其他异能者里面有跟他一样的高危异能吗?” “暂时没有发现伤害性比较高的异能,那个最厉害的no.1也只是跟时间有关的,且发动条件限制很多。” 明厄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垂眸盯着指挥官大人的脸看,笑着说道:“但亲爱的,你也知道,一般只有强到一定程度的异能,才会有那么多限制。” 能在那么多人中排到no.1,肯定有他的道理。 “嗯。” 白殷点了点头,“后面你继续跟进,如果有不服从管教的,交由你全权处理。” “好嘞!” 明厄收起文件夹,端起桌上喝了一半的咖啡一饮而尽,“今天就别撑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你早点回去休息。” 白殷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那两个异能者是怎么死的。” 这次明厄倒是没尽职尽责地解答指挥官的疑问了,而是抬头看向还站在那里的戎遣,朝他吹了一声口哨,笑着说:“戎遣,我家指挥官问你话呢。” 戎遣垂眸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出声,垂在身侧的手握得很紧。 白殷并没有因为他不说话而生气,只是撑着下巴眉眼淡淡地看着他,看不出在想什么。 一般这个时候,都是明厄充当把事挑破的坏人,“你上次这么沉默还是因为云肆渡把晶核吃掉了,这次不会还是因为他吧?” 戎遣的身形几不可察地一僵,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这个动作幅度很小,肉眼几乎看不见。 但他面前的两个可不是一般人,他就是眼神有什么变化,也会被看得清清楚楚。 明厄当即就挑起了眉,“我就随便说说,没想到还真是他啊?” 戎遣:“……” 戎遣很少有被人看透的时候。 就算云肆渡擅长察觉人的情绪和心思,也只是停留在感情的层面,没有在其他方面揣摩透过戎遣的真实想法。 但在这两位面前,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所有心思也都无处遁形。 他们从来都是揣着答案问问题。 能问,就等于给了你一个坦白的机会。 如果连问都不问的话,那才是最可怕的。 但这次,戎遣真的答不上来。 今天不仅要应付北洲皇室,还要应付国际安全联盟的人,已经够焦头烂额了,白殷不想继续在自家人的事上费这么多心力。 不是不重视,而是有些事该说清楚了。 他捏了捏鼻梁,很直白地问戎遣,“云肆渡的身份问题,我提过几次了?” 白殷总是这样,一语直切要害,不给人逃避的余地。 对亲近的人更是如此。 戎遣呼出一口气,知道这次是躲不开了,“两次。” 白殷挑眉,“两次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通常指挥官的话说一遍,所有人都要耳提面命了,能提两次的,那必然要无条件百分百的完成率了。 而白殷坐在这个位置上,身份和地位造就的威严,让他从来不说一句废话。 更不可能无缘无故找一个小少爷的茬。 戎遣垂在身侧的手无力松开,他闭了闭眼睛,语气听起来很公正,“可这一切只是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他没说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也没说是“你们”的猜测,戎遣模糊主语,是既不想把云肆渡归为外人,也不想跟他们生出嫌隙。 白殷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明厄看了一眼,接过来递给了戎遣。 那张照片上的内容很简单,一朵盛开的黑色曼陀罗,戎遣一眼就认了出来,和当初沙希勒身上的一模一样。 见戎遣不明白,明厄解释道:“经调查,除了沙希勒之外,五洲之内还有很多人身上有过这个印记,而凡是有这个印记的,最后都变成了怪物,无一例外。” 他靠在桌沿上,把玩着一支笔,说道:“但有意思的是,在此之前,他们经过基因检测,都没有被感染的痕迹。” 白殷接上明厄的话,“从他们体内提取出来的病毒,是之前从未见过的新型病毒,且纯度极高,目前我们的人还没有弄清楚它的所有成分。” 白殷眸光微冷,“我不得不怀疑,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如果对方的目的是毁掉人类的话,那他们执行大厦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戎遣知道他们的怀疑是有道理的,而他也不得不面对,云肆渡有最大嫌疑的可能。 普通人来说致命的晶核,云肆渡却像吃糖一样。 当时沙希勒的房间里,只有云肆渡和方明在,而方明却正好睡着了。 而最明显的,就是当时在东洲的烂尾楼上,那两个鬼族说的话,他们说他的枪上有他们王的气息。 而他的枪,从来都只让一个人碰。 戎遣不说话了,白殷知道他还在挣扎,于是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南洲边陲小镇的警局有一个委托,也是关于黑色曼陀罗印记的,之后你过去看看,带上云肆渡一起。” 其实所有事实都已经很明确地摆在面前了,但白殷想看看戎遣的态度,看看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没别的事就回去吧,天快亮了,别让等你的人等太久了。”白殷的目光落在戎遣身上,带着对他特有的宽容和柔和。 白殷是个很会教育的长者,他从来只对戎遣进行引导,而不会替他做任何决定。 无论是长辈还是上司,都应该给予对方应有的尊重。 戎遣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指挥官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合上。 “那些病毒只投放在有罪的人身上,”明厄想起戎遣离开时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心软,头一回多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把这个告诉他?” 说不定这样,戎遣就没那么煎熬和难以抉择了。 “放心,戎遣是我们养大的,你要对他有信心,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白殷屈指弹了一下咖啡杯的杯沿,听着清脆的声音,笑着说道:“况且,云肆渡那么喜欢戎遣,一定不会舍得他为难的。” 明厄挑眉,突然明白了什么,“亲爱的,你这是打算……” “我要双赢。” 白殷缓缓勾起唇,那双浅色的眼睛里却弥漫出骇人的冷意,他说:“没道理真正的恶人就该逍遥法外。” 那个一直潜伏在所有阴谋背后的人,迟早会被他们揪出来的! —— 戎遣驱车回到别墅,他急切地推开大门,却没在客厅看见云肆渡的身影,他上楼去卧室,却在推开门的瞬间愣住了。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暖色的小灯,勉强能从床头照到床尾,而他要找的人并不在那其中。 云肆渡整个人窝在阳台上的藤椅里里,一头银白发丝散落在他的身侧,有点则从藤椅的编织的缝隙里坠落,被风吹得轻轻浮动。 日出东方,晨曦的第一缕柔光穿过远方的地平线,落在他的身上,给他的发丝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让他看起来就好像透明的一样,无瑕而珍贵。 他好像睡着了,任由藤椅把他轻轻地摇来摇去,开门声也并未把他惊醒,安静的像一幅被精心绘就的画。 遥远而美好,朦胧而易逝。 这本该,是梦里的场景。 可戎遣知道不是,因为他是那么真切地拥抱亲吻过这个人,和他说过很多爱和承诺。 戎遣的目光很沉很重,似乎掺杂着很多东西,但唯一不变的,是里面的爱和眷恋。 云肆渡应该等他很久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来到藤椅旁边,倾身扯过旁边的薄毯,想给窝在藤椅上睡着的人盖上。 云肆渡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还是漂亮的宝蓝色,清冷透彻,仿佛什么污垢都无法将其沾染,什么俗尘都不能将其覆盖。 那双眼睛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戎遣的动作停在半空,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云肆渡或许已经猜到了,但他还是回来了,回到这个地方,回到……他们的家。 “你在想什么?” 戎遣愣了一下,垂头发现云肆渡在看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对方眉眼间带着笑,“还是说,你已经不想再拥抱我了呢?” 没有任何犹豫,戎遣俯身将云肆渡从藤椅里抱起来,抱进怀里放在臂弯上,抬头去亲吻他的颈侧,亲吻他光洁的下巴,没有再往上。 直到云肆渡揽住他的脖子低下头来,主动吻住了他的唇,戎遣才按住云肆渡的后脑,张开嘴进行更深的索取。 他们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滚烫而粘稠,云肆渡被亲得受不了,眼睛里满是朦胧水光,可他仍然抓紧对方,心甘情愿地承受更多。 “渡渡……” 戎遣说:“不要离开我。” 云肆渡垂眸看他漆黑的眼睛,长睫如同蝶翼般轻颤,他笑着说:“戎部长,决定权在你。” 第116章 惩罚他们的人类契者 相对比中洲短暂的岁月静好,北洲皇室此刻却是暗潮汹涌,人人自危下一个被皇太子殿下怒火波及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北洲地下研究所里出来的一共五十个异能者,除了已经死亡的,全部被中洲收入囊中。 国际安全联盟方面震怒,将压力直接给到了北洲总统,而那老头子自然把账算到了皇太子的头上,要他出面给个说法。 当晚,苏生琅下令斩杀了所有参与护送的中尉以下级别的士兵,中尉以上中校以下则被直降为普通士兵。 中校以上停职一个月,在此期间不得进入皇宫面见皇太子殿下,也不得入宫议事。 佩兰德·森的死亡让他免受追责,但森家却彻底从贵族中除名,只有本家一个刚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少爷,因为狙击成绩优异留在了首都。 纳兰佛予那天在游轮上吸入了疫病粉尘,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能不能醒过来还是另一回事。 现在还在殿上的,就只剩下那两个刚恢复没多久的鬼族了。 他们的断掉的胳膊和腿都恢复如初,但因为没有人类契者提供安抚,力量并没有完全恢复。 苏生琅难得发这么大的火,但尽管如此,他也只是脸色变得难看了一些,没有任何失态暴怒的样子。 “上次你们任务失败,这次我原想让你们将功折过,可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难道我不该罚吗?” 苏生琅嗓音温和,目光中带着似真似假的垂惜和怜悯,落在下方单膝跪地的两个鬼族身上。 他永远是这个不冷不热的样子,说话没有过于起伏的情绪波动,别人都焦头烂额的时候只有他在笑着,仿佛根本就不在乎得失一般。 可在他手下做事那么多年,早已熟知这位皇太子殿下脾性的人,只会为此感觉到恐惧和害怕。 因为你不知道,他下一秒要对你赏,还是要罚。 皇太子殿下是私生子,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两嫡一庶,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在朝在野都有很多拥护者。 但皇太子的位置,最后却是被表面不谙世事、当时没有任何权力和拥护的私生子得到的。 三个哥哥在封太子前夕暴毙而亡、死因不明,几方势力彻查无果,最后只能让这位从未受过关注的小殿下上位。 从幼稚到成熟,从无人问津到生杀予夺,无数人想要夺取这位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皇太子的命,祸乱北洲朝政,改变皇室格局。 可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他还是稳坐在这个位置上,且成为了人人惧怕的存在。 没有任何侥幸心理,湮和桀同时垂下头,齐声道:“属下任由皇太子殿下责罚。” “那么……” 苏生琅刚抬起手,一阵黑色雾气就悄无声息地围拢上来,缠绕上他的手指,同时一根手指从黑雾中伸出来,按住了他即将要启的唇。 “毕竟他们也是我的人,一夜夫妻百日恩,皇太子殿下怎么能这么无情呢?”带着低笑的声音传到耳边,温热的气息带起一阵酥麻。 魔鬼说:“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们怎么样?” 湮和桀头垂的更低了,并没有因为这句看似求情的话而感到庆幸,“见过王。” 苏生琅偏开头,躲过了那根手指,那张刚才还柔和的侧脸顿时变得冷硬了些许,薄唇轻启,毫不留情地吐出一个字,“滚。” 魔鬼却并不恼怒,趁着他嘴张开的一瞬间把那根手指塞了进去,按上里面湿润柔软的舌,趁机作乱搅弄。 苏生琅眸子深处闪烁危险的光,接着他毫不犹豫地狠狠咬了下去,用了很大力气,口腔内顿时充满了血的甜腥味。 魔鬼十分敷衍地“嘶”了一声,动了动手指说道:“我错了,皇太子殿下,放过我吧。” 苏生琅喉结滚动了一下,吐出了他的手指,魔鬼笑着舔干净那根手指上的血,上面的伤口立刻就恢复了。 这会,他才正眼看台阶下方的两个鬼族,挑眉似笑非笑地说:“王?” “我记得,你们的王不是另有其人吗?” 湮和桀始终没有抬头,说道:“您才是我们唯一的王。” 在鬼族中,背叛者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而背叛王的鬼族会受到诅咒,永远失去庇护。 直到他们认了新的主人,才会重新得到庇护,但诅咒却永生无法消退,直到生命走到尽头。 魔鬼仿佛来了兴趣,他问:“那如果你们遇见被你们背叛的王呢?” “杀了他。” 只有背叛者可以杀了王,因为信奉王的鬼族会受到血脉的压制,只能无条件服从,而王也不能随意处决他们。 而只要背叛了王,那种血脉的压制就会变弱,他们无需再听从王的命令,可以对王动手。 当然,王也可以杀掉他们。 这是无法被打破的规则。 “那你们这次怎么没杀了他?” 魔鬼的话让两个鬼族心里同时一惊:他们遇到过王吗? 其实很多人并没有见过王,不知道王的真面目,靠的只是血脉里的联系来确认从属关系。 不过巧的是,王的力量被削弱,他们又是背叛者,所以才这么时间都感应不到。 就算是感知到微薄的气息,也不敢确定。 “好了,看在你们是我的从属的份上,这次就不惩罚你们了。” 浓郁的黑色雾气缠绕在皇太子殿下的座椅上,魔鬼从来不在人前暴露自己的真面目,所以除了眼前人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自然也看不到,他此刻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以及那双处处透露出邪恶和残忍的眼睛。 “但我的皇太子殿下毕竟生气了,就让你们的人类来偿还吧。” 什么!? 湮和桀瞬间慌了神,他们跪伏在地,失去了所有冷静和体面,诚恳地哀求,“不,我们甘愿受罚,求皇太子殿下不要迁怒他们!” 两个鬼族的额头磕出了血,可他们还在不停地用脑袋砸着地,恳求皇太子能赦免他们无辜的人类。 苏生琅撑着下巴靠在座椅上,无悲无喜的目光落在那越积越多的血上,始终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魔鬼却等不及了,他好似非常喜欢看人绝望的表情,兴奋地说道:“去把那两个人类契者带过来!” 第117章 执行大厦的指挥官要来 “不,不要!” 两个鬼族想要阻止,却被黑雾紧紧缠绕住四肢,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荷枪实弹的士兵离开大殿。 “皇太子殿下,人类很脆弱的,经不起折腾,您惩罚我们就好了,我们甘愿受罚的!” 以往看起来对自己契者凶巴巴的桀,这个时候却说尽了好话,身上被黑雾划出一道道血痕也不在意,不知道疼似的往前爬着。 湮看着他,无助又悲痛地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的,魔鬼最喜欢看人绝望崩溃的样子,他们越反抗,对方就越要把事情做绝。 七情六欲就是鬼族的养料,恐惧也不例外。 求皇太子殿下或许是一个办法,但北洲今日被国际安全联盟施压,皇太子殿下又被总统愤怒质问,这个时候正需要有人来做灭火的。 那些死掉的士兵就是例子。 他们这些拼死效命的,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见湮不再挣扎,那些黑雾纷纷去压制反抗得更激烈的桀。 温涉和夏缘不一会就被士兵推搡着带进了大殿。 “湮,你受伤了!” 温涉跑过去抱住湮,试图用自己的拥抱给予安抚和力量。 可他实在是颤抖的太厉害了,也太害怕了,根本就没力气分出更多的爱意。 他慌极了,哽咽着说道:“怎么办,怎么办湮,我好像……” “没事,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湮将他揽进怀里,摸着他的头顶安慰,并没有因为他给不了自己力量就不满。 夏缘看见地上伤痕累累的桀,不管不顾就要冲上去,却被桀拼命从黑雾里伸出一只手给推开了。 他艰难地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和往日一样冷硬,“我没事,你别过来。” 夏缘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来,他说不出来话,急切地打着手语,可桀偏过头不去看他。 夏缘扑过去想要抱住他,就算能帮他分担些痛苦也好,那些黑雾立马叫嚣着缠绕地更紧了,时刻准备将夏缘也吞噬进去。 这时,苏生琅终于抬眸瞥了旁边的魔鬼一眼。 “皇太子殿下,我看得正高兴呢,您心软的可真不是时候。” 魔鬼不满哼笑一声,随意挥了一下手,那些缠绕在桀身上的黑雾便四下散开,夏缘得以和他拥抱在一起。 夏缘两条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住桀,身上被沾染了血污也不在意,想将自己仅剩的温暖传递给对方,努力吸着鼻子把桀不喜欢的眼泪憋回去。 “我不疼,没事,别哭了。”哭多了对身体不好。 桀手上也布满了伤痕,刚才因为在地面上挣扎,沾了很多灰尘,他只好低下头去吻干净夏缘脸上残留的泪痕。 夏缘连手语都没力气打了,只默默地靠在桀的怀里,闭上眼睛专注地将自己的爱意分给对方。 而随着浓郁纯粹的爱意传递过来,桀身上的伤肉眼可见地开始恢复,连之前受过伤没多少力气的手臂都恢复如初了。 桀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把他护在自己怀里,目光坚定地看向台阶之上,“求皇太子殿下开恩,放过我的人类,我愿意承受所有惩罚。” 夏缘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眶里不自觉又蓄起了泪,他急切地朝那个始终不发一言的人打手语。 “我可以的,我可以受罚,不要再伤害他了,他很痛的。” 温涉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以往任务失败的时候,湮也会受这么重的伤回到小木屋。 只是害怕湮担心,他都强忍着泪装不知道。 这次估计是犯了很严重的错。 温涉当即也要跪下去,却被湮用力箍住腰,不让他往下跪,自己却心甘情愿地低眉垂首。 见折磨不了人,魔鬼有些兴致缺缺,也不再关注台阶下的几个人了,任由苏生琅去处置。 看他消停了,苏生琅才看向台阶下,面上又恢复了悲悯和慈悲,看不出一点方才的漠然。 “我并不是有意非要罚你们,只是两位契者,你们可知他们这次在任务里,受了多重的伤吗?” 湮和桀的脸色同时僵硬了一瞬。 比起肉体上的惩罚,苏生琅更懂得怎么靠只言片语就让他们深刻铭记教训,把两个人类契者带过来只是震慑,他要说的话才是致命打击。 “湮的胳膊和腿全都被对方砍了下来,桀也断了一条胳膊,他们又同时身中疫病异能,一度生不如死,差点就回不来了。” 苏生琅的声音毫无起伏,却让他们的世界人仰马翻,“这就是不变强的代价,任人宰割。” 温涉看向湮,什么也没说,可眼睛里沉重的悲痛和伤心,却让湮忍不住心痛难受。 夏缘又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无论桀怎么哄都不管用,整个人无助又破碎,桀只好沉默着将他拥紧。 鬼族因为看惯了七情六欲的虚伪而变得冷心冷清,但又因为冷心冷清而忍不住为真挚的感情沉沦。 他们最难感动,却又最容易感动。 而让他感动的那个人,就是他的软肋。 殿外升起了第一缕晨光,苏生琅按了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淡淡道:“你们今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你们不用接任务了,我会安排新的鬼族过来。” “是。” 两个鬼族各自带着自己的人类契者离开了,这次回去迎接他们的不是温言软语的安慰,而是伤心欲绝的数落了。 苏生琅起身往寝殿走,同时眸中神色渐冷,“执行大厦这次是哪里得来的消息,能这么及时且精准地找到那艘伪装过的游轮。” 他们这次是秘密行动,还做了那么多的掩饰,可执行大厦就像是在他们身上安装了雷达一样,每次都直击要害。 魔鬼跟在他身后,姿态很是懒散,时不时用黑雾碰碰他的脸颊和腰间,“殿下怀疑我们的人里有内鬼?” “内鬼不至于,没人有那么大的胆子,要看谁想要跟我作对了。”偌大的北洲,苏生琅只能想到一个人。 魔鬼也猜到了,哼笑一声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幸灾乐祸。 “对了。” 魔鬼又想起一件事,还挺重要的,“执行大厦那位指挥官想要见总统,商讨关于这次异能者的问题。” 苏生琅停下脚步,“总统什么态度?” “老头子同意了。” 第118章 偷来的晶核 上次游轮的事好像真的让云肆渡耗费了很多精力,这几天他看起来无论做什么都没兴致,一直窝在家里不出门。 不跟戎遣一起去执行大厦了,也不跟他的那群朋友玩了,更没有回云家陪云长岁。 白天就在家里看看书、浇浇花,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戎遣回来的时候就贴贴抱抱,缠得很紧。 就连亲吻的时间都变长了。 云肆渡变得黏人戎遣当然喜闻乐见,但他总是这样蔫哒哒的,戎遣也不免有些担心。 后来云肆渡说想种菜,他才放心了一点,以最快速度给人安排上。 这天戎遣下班回家,正想着怎么哄人出去散散心的时候,就见微生萝迎面朝他走过来,怀里还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狗。 “戎部长,上次冲撞了云小少爷,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想把这只小狗送给他赔罪。” 小狗是一只憨态可掬的阿拉斯加,看起来只有几周大,毛绒绒的一小团窝在微生萝怀里打哈欠。 脖子上还挎着一个小布包,微生萝说里面装着小狗的零食。 “谢谢,我会跟他说的。” 戎遣从小到大都没养过什么小动物,对这种可爱的生物也没什么感觉,但他觉得云肆渡可能会喜欢,于是就抱回家了。 他把阿拉斯加放在副驾驶座上,想拉过安全带给它系上,却发现小狗太小了,根本就够不着安全带。 无奈戎部长只好一只手抱着小狗,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开车。 这个年纪的小狗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闻到陌生的气息也不胆怯,在戎遣怀里咬自己的尾巴,啃自己的爪子,玩得不亦乐乎。 过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了,又去舔戎遣的手,刚准备磨磨牙,就被拎着后脖颈提溜起来了。 戎遣关上车门,拎着四肢乱扑腾的小狗往别墅里走,不出意外的话,云肆渡这个时候应该在果园里种西红柿。 种子是戎遣昨天下班回家的时候顺路买的,还买了一些西瓜苗和葡萄藤,云肆渡说都要种,等成熟了就挖来吃。 还说要在后院里种上紫藤萝,等以后长成瀑布后,就在下面盖一个小亭再系一个秋千,夏天的时候在里面吃瓜乘凉。 戎遣喜欢他说以后,喜欢他在这个家里面留下越来越多的痕迹,那会让戎遣觉得,以后的生活是多么值得让人期待。 他不再只是一个人,家里也不再没人等待,他会和每一个期待回家的人一样,感受到温暖和慰藉。 果园在一个恒温的玻璃房里,那是戎遣前一段时间找人建起来的,就在云肆渡说想种菜的当天下午。 里面经过专业人士的规划,园地和道路的布局都很合理,怕刚建成的果园太单调,戎遣还让人移植了一些时令水果和蔬菜进来。 戎遣把小狗放在地上,进到果园里去找云肆渡,不一会,他就在一棵樱桃树下看到了提着一枝枇杷的云肆渡。 听见脚步声,云肆渡转过头来,在看见戎遣的一瞬间,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提着枇杷就朝他跑了过来,“戎哥哥,你回来了!” 戎遣笑着将扑过来的云肆渡接进怀里,伸手把人不小心蹭到鼻子上的泥点擦掉,扶住他的后脑跟人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分开时云肆渡的脸颊红扑扑的,宝蓝色的眼睛里也莹润着水光,看起来亮晶晶的,整个人都透露出兴奋和喜悦。 看来种菜真的可以调剂心情,云肆渡比前几天看起来要有活力许多。 戎遣没忍住又亲了他一下,“渡渡,做了什么,这么高兴?” 云肆渡把戎遣拉到樱桃树下,指着最上面说道:“戎哥哥你快来,那个樱桃又大又红,可我够不着,你给我摘下来好不好。” 戎遣揉了揉他的发顶,满眼温柔宠溺地说好。 不一会,云肆渡收获了满满一大捧又大又红的樱桃,在旁边的人造小溪流里洗干净丢进嘴里吃。 “戎哥哥,这个最大,给你吃。” 云肆渡把一颗樱桃递到戎遣嘴边,戎遣张嘴吃了,然后打电话让人定制了梯子和一系列摘瓜果的工具。 云肆渡把吃完剩下的樱桃梗丢在樱桃树旁边,美其名曰落叶归根,而且每棵树下都有一小堆。 戎遣很快就在其他树下发现了荔枝壳和枇杷叶。 看来是把喜欢吃的都吃了个遍。 云肆渡好像不怎么喜欢吃山竹,所以那唯一的一棵山竹树结了满满当当的果实便无人采摘,枝头都被压弯了腰。 戎遣拿了篮子,准备摘一些送给指挥官他们。 白殷喜不喜欢吃他不知道,但明厄是个不挑的主,什么都吃。 戎遣送过去就不怕浪费。 “哇,戎哥哥,你快来看,有小偷偷我的草莓!” 戎遣刚摘完一篮子,就听见云肆渡在园子另一头喊他,他把篮子放在旁边的石头上,快步朝云肆渡的方向走过去。 刚走过一个葡萄藤架子,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场景,戎遣就被迎面糊了一脸土,而罪魁祸首还在锲而不舍地刨着坑。 云肆渡手里还有断掉的草莓藤,脚边是被踩得稀碎的草莓,上面稀稀拉拉落着几朵梅花脚印,一看就知道是谁干的。 那阿拉斯加也是识相,云肆渡在旁边蹲了这么久,它都不敢往人身上刨土,倒是戎遣刚一来就被袭击了。 “这哪里来的小狗啊,我们家没有养这种小东西吧?” 戎遣走过来把浑身都是泥的小狗抱起来,被抱起来的时候,阿拉斯加的四条小短腿还在半空中扑腾,做着狗刨的姿势。 云肆渡仰着头看它,想伸手碰碰那不安分的泥爪子,却被戎遣给躲开了。 “脏,我先给它洗洗你再摸,这是微生萝送过来给你赔罪的,我刚把它放在这里给忘了,明天我给你把地再整整。” 云肆渡最喜欢吃草莓和葡萄了,葡萄还没熟,就这么点草莓也被这家伙给霍霍了。 戎遣抱着小狗往别墅里走,云肆渡跟在他身后,闻言愣了一下,“我没有怪她。” “嗯,我知道,等之后我看送她什么回礼合适。” 戎遣抱着小狗进了楼下的浴室,先脱了脏衣服洗好手过来给云肆渡切了一块小蛋糕,再给他沏好果茶,然后才进了浴室。 “谢谢戎哥哥!” 云肆渡眉眼弯弯地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口,美滋滋地端起蛋糕挖了一勺进嘴里,甜蜜的奶油顿时融化在口腔里,连带着他的心情都变好了一些。 过了一会,云肆渡将空掉的蛋糕盘放在桌上,目光却被旁边的一个小布包吸引。 小布包花花绿绿的,上面还有一个小狗的图案,云肆渡猜测是那个小狗带过来的,于是拿过来准备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可是触摸到的感觉,却让他敛了眸。 云肆渡将那个小布包打开,在看清里面放着的东西后,宝蓝色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暗色。 那里面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颗浓度极高的晶核。 高级鬼族觉醒得很快,但云肆渡实在没想到,微生萝竟然这么快就能联系到鬼族的精神网。 还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把他此刻最需要的东西送了过来。 可云肆渡记得,这种浓度的晶核在执行大厦的管控级别很高,微生萝到底是怎么拿到的? 之前他还有信心微生萝不会暴露,但现在他不得不担心了。 虽然戎遣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有继续追查,但那位指挥官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微生萝被查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看来他要尽快做出行动了。 云肆渡把那颗晶核收起来,又去找了几颗坚果放进小布包里,把小布包放回了原位。 然而就在这时,客厅里突然响起一阵提示音,云肆渡喝果茶的动作一顿,垂眸看了过去。 那是戎遣洗澡前放在茶几上的智脑,正弹出一跳一跳的通讯请求。 因为没有立刻被接通,01的声音也同时传了出来:【主人,明总部长发来通讯请求,请及时接听。】 云肆渡眯起眼睛,将茶杯搁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自从两人同居后,往常这个下班时间,是没人会来打扰戎遣的。 明厄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打来通讯? 难道是被发现了吗? 这时在浴室的戎遣也听到了提示音,他隔着门扬声喊云肆渡,“渡渡,帮我接一下,明厄找我应该有事。” 云肆渡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按下了接通键。 第119章 我们并不是敌人 通讯接通,投影对面的人却不是明厄,而是白殷。 指挥官大人穿着居家服,手里端着一杯茶坐在沙发上,比起平时在办公室里的冷漠严肃,这个时候的他明显多了丝烟火气。 看起来也更亲近了一些。 对方看见云肆渡并没有多少惊讶,十分自然的笑着开口,“是阿云啊,戎遣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待着?” 话落,白殷挑起眉,半调侃半认真地说道:“他冷落你的话可要及时跟我们告状,我让明厄去教训他。” “没有。” 每次白殷这样跟他说话云肆渡都有点不好意思,明明他活了那么久,可对方的包容,总让他有一种受照顾的小辈的感觉。 他垂下眼眸,细白的手指摩挲着瓷杯,小声说道:“他去洗澡了,还给我放了小蛋糕和果茶。” “嗯,我看到了。” 白殷放下茶杯,双腿交叠,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也没什么事,朋友送了点海鲜过来,我让明厄都蒸了,我们两个人吃不完,你们过来一起吃吧,顺便也有点事要跟戎遣说。” 云肆渡点了点头,“好,我会跟他说的。” 白殷看他这个样子,不免觉得有些无奈,“你不必在我面前拘谨,戎遣自长大之后就变得有些闷,不像从前那般活泼调皮了,我倒是想你们多跟我撒撒娇。” 虽然平时工作时白殷会端起指挥官的架子,让人不自觉肃然起敬,但平时他还是喜欢跟这些小辈多谈谈心的。 他很久以前就希望,戎遣在他们的家庭里,能有一个畅所欲言的环境。 在家里,他只是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长辈,给自己的孩子关心和爱护,让他们多依赖一点自己。 “有我撒娇还不够吗?” 投影里突然挤进来另一张脸,正是拿着锅铲系着围裙的明总部长,他把一盘剥好的油焖虾放在白殷面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偏头就见对面坐着的云肆渡,明厄就更不见外了,“儿媳妇也在啊,戎遣那混小子呢?通讯打过去那么久才接。” 丝毫不掩饰对某位戎姓部长的不满。 云肆渡无奈只好又解释一遍,“他在洗澡,可能是忘记把智脑带进去。” 其实原因并不是这个,但真实原因云肆渡有些难以启齿。 戎遣以往怕错过重要讯息,就算是洗澡的时候也会戴着智脑,但现在他有了云肆渡,十分自然地就顺手把智脑放在他的旁边。 有事就让人帮忙接一下,美其名曰让云肆渡随时查岗。 “这个时候洗什么澡,他要睡觉啊?” 白殷的茶杯喝空了,明厄又去倒了一杯过来,还不忘嘱托道:“别喝太多,一会还要吃好吃的,可别全都便宜了戎遣那个臭小子。” 如果是别人问这个问题,可能就很单纯,但这话一经明总部长的嘴说出来,那必然不会正经。 这个“睡觉”也肯定有别的含义。 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云肆渡都不好回答,他只好垂下头装作害羞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但不代表别人就猜不出来,白殷擦了擦沾到手上的油,喝了一口茶,随意说道:“我记得戎遣今天带回去一只小狗,他是在给小狗洗澡吗?” 云肆渡身形明显僵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投影对面的人,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 但白殷始终都是那副表情,柔和自然的,没有任何攻击性,好似真的是随口一提而已。 云肆渡只好点了点头,垂眸遮住眼中的情绪。 说了一会话明厄就走了,应该是回厨房做饭了,云肆渡缓缓抬起头,却发现白殷正眉眼带笑地看着他。 云肆渡心里一咯噔,就听见对方说道:“其实有些事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严重,你爱的人也远比你想的更加爱你,不如试着坦诚一些。” “毕竟,我们并不是敌人。” 第120章 还是太心软 听到这云肆渡就明白,白殷已经知道了,但他没有告诉戎遣,看起来也并不打算追究。 就像对方说的,这其实不算什么。 但云肆渡觉得,性质不一样的,起码对他来说没那么光彩。 他不是做错了事不承认的人。 云肆渡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刚准备开口,就听白殷先岔开了话题,“你不需要跟我坦白什么,也不需要向我认错,更需要你信任和关心的人是戎遣。” “他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但却为你多次破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戎遣从小到大都在执行大厦里熏陶,身边永远有一个以身作则的指挥官,叛逆和谎言几乎是他过往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来不存在的东西。 别看明厄那个样子,总是教戎遣一些不靠谱的东西,但他从未给戎遣灌输过任何负面情绪的东西,总是可靠而自信地陪伴在戎遣左右。 戎遣强大、忠诚、勇猛而无可匹敌,他是一把对外狠戾对内保护的刀。 可再锋利的刀,也需要刀鞘的保护。 白殷说:“所以我希望无论什么时候,请你一定要相信他,戎遣只有你了。” 不要丢下他,不要再让他一个人了。 那是完全区别于对白殷和明厄的感情,而这种感情只能寄托在云肆渡身上,也只有云肆渡可以拥有承受。 云肆渡愣了一下,他总感觉白殷在暗示些他什么,可他读不懂那话中的深意。 “就算现在不懂也没关系。” 白殷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微笑着说道:“以后你总会看到的。” “我只想告诉你,你在戎遣那里,有绝对的特权。” 只有被偏爱的才能有恃无恐,云肆渡就是不懂得利用这一点,才会这么小心翼翼。 云肆渡挑起眉,总觉得这句话像是过来人能说出来的,不然不会这么理直气壮。 看明总部长疼着宠着的样子,想来这位指挥官大人也是很有训狗经验的。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指挥官大人轻哼一声开口。 “你到底还是太心疼他了。” 白殷说:“要是我,就一定要试试他的底线,把他惹急了才知道他舍不舍得伤你。” 云肆渡:“……”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已经试过了,而且结果还很满意。 云肆渡捧着尚有余温的果茶,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满脸都写着心动。 不如他也试试? 这时,浴室门打开了,戎遣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边单手擦头发边从里面走出来。 另一只手里还拎着被擦干的炸毛小狗。 阿拉斯加四条小短腿还在半空中扑腾,嘴里“嗷呜嗷呜”地奶声叫着,似在对那只拎着它的手表达不满。 “指挥官,有什么事吗?” 戎遣还以为是明厄,没想到是白殷,他第一时间就觉得是有什么正事,抱着小狗坐到了云肆渡旁边。 手在白殷看不见的地方捏了捏对方柔软的指节,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些许温情。 白殷笑了笑,“没什么事,喊你们过来吃饭的。” 云肆渡摸了摸阿拉斯加的狗头,起身去找了一把小梳子给它顺毛,戎遣低头看了一眼,擦头发的动作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白殷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撑着下巴学着明厄的姿态朝云肆渡吹了一声口哨,挑眉说道:“渡渡啊,你看戎遣都快要羡慕死小狗了,难道你不先给他梳头吗?” 没想到在执行大厦里冷漠矜贵的指挥官,平时会是这个样子,跟明厄一样喜欢逗人玩。 段位低、只敢调戏戎遣的云小少爷被他说得红了耳朵,故作镇定地抬头瞥了戎遣一眼,发现后者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云肆渡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眨了眨眼睛。 果然被白殷说中了,他的阿遣真的在吃醋,而且还是吃一只小狗的醋。 云肆渡快要被他可爱死了,唇角不自觉勾起,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戎哥哥,需要我给你梳头吗?” 戎遣想在指挥官面前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不需要,你给它梳就好了。” “那好吧。” 没想到云肆渡答应地这么干脆,戎遣身形一滞,然后他就见云肆渡抱着小狗拿着梳子离开了。 戎遣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几分,但他很快装作没事人一样,把毛巾放在一边,随手扒拉了两下擦干的头发。 白殷看得想笑,毫不留情地吐槽道:“想要就要啊,你嘴硬什么?” 英明神武的戎部长依旧嘴硬,“我不想要。” “小戎啊,脸皮厚的可以得到更多。” 看自家孩子不争气的样子,白殷谆谆教诲,“你看看明厄,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戎遣:“……” 白殷正要继续开导,就见离开的云肆渡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把新梳子,怀里的小狗吹干了毛还系上了一根漂亮的丝带。 “好了,乖,先自己去玩。” 云肆渡把小狗放在地上,然后朝他们走过来,站在沙发后面,弯腰在戎遣额头上吻了一下。 扬了扬手里的新梳子说道:“刚才那个梳子沾了狗毛,我只好去换一把,戎哥哥,你等急了吗?” “没有。” 戎遣摇了摇头,漆黑的眸子深处有炙热的光,“不管多久我都会等。” 云肆渡勾起唇角,拿起梳子动作轻柔地给他梳被擦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白殷:“……” 看来是他多余担心了,云肆渡就是个很容易心软的孩子。 “没什么事的话,记得早点过来。” 被正面喂了一波狗粮的指挥官大人单方面切断了通讯,眼神冷漠,态度坚决。 明厄在厨房里备着菜,听了几耳朵白殷跟云肆渡的对话,那股护短的劲又上来了。 “亲爱的,你刚才是在教他怎么驯化咱家那傻儿子吗?” 之前不是还担心戎遣被玩死么,怎么现在倒把人往手里送呢? 白殷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你怎么就知道最后获利的不是你那傻儿子呢?” 白殷的话听起来是在处处偏袒云肆渡,但他的出发点却是为了戎遣这条路走的能少些坎坷,私心希望云肆渡能对戎遣更心软些。 他对戎遣说这么多是没用的,只有云肆渡才是良药,只有云肆渡是破局的关键人物。 明厄还是有些担心,他拿着锅铲靠在厨房的门框上,不禁蹙起眉,“云肆渡毕竟身份特殊,你不怕他突然反悔吗?” 到时候所有的计划都将功亏一篑,所有和平共处的承诺都将不作数。 白殷缓缓放下茶杯,那双浅色眼眸里划过一丝锐利的光,他勾唇说道:“那不如,我们来赌一把。” 第121章 起名天赋 两人收拾好之后驱车前往指挥官家,路上还拐去了一趟蛋糕店,云肆渡挑了一款新品当做伴手礼送给白殷。 至于明总部长,他那么糙一个人,是不需要礼物的。 而且云肆渡也看不出来他喜欢什么,想来只要白殷高兴了,他估计也不会计较什么的。 戎遣更省事,说那一篮子山竹就是送给明厄的礼物。 阿拉斯加在云肆渡怀里很安分,时不时舔舔自己的爪子,玩玩自己的小脚,云肆渡摸它的脑袋,它就“嗷呜嗷呜”地奶叫撒娇。 看起来很乖,一点也没有跟戎遣一起时撒野的混蛋样子。 “它在你这怎么这么乖,我给它洗澡的时候,它简直要闹翻天了。” 戎遣在浴室里耽搁那么长时间,这小家伙的不配合功不可没,还没刚进水里就开始扑腾游泳,狗刨地浴室里到处都是水。 仿佛是知道戎遣在说自己坏话,阿拉斯加原本耷拉着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在云肆渡腿上站起来,朝戎遣的方向“汪汪”了好几声。 不过没一点威胁感,相反在某位戎姓部长的眼里还很滑稽。 “怎么,想咬我啊?” 正好前面是红灯,戎遣踩下刹车,伸手过去弹了阿拉斯加脑门一下,“还是先把牙长齐再说吧。” 戎遣用的力气明明不重,那一小只阿拉斯加却直接往后仰跌进了云肆渡的怀里,哼哼唧唧地去舔云肆渡的手指,乌溜溜的眼睛里有明晃晃的委屈。 云肆渡的心都被它萌化了,不禁揉了揉它脑门被弹了的地方,挑起眉说道:“戎哥哥,它好像在跟我告状诶。” 真是好有灵性啊。 说完,云肆渡摸着毛绒绒的狗头,立马遗憾又无奈地补充道:“不过跟我告状也没用的,我是不可能替你凶我家戎哥哥的。” 他很偏心,不是个好主人。 戎遣勾起唇,俯身过去亲了云肆渡的脸颊一下,正好红灯结束,他转过头去开车。 阿拉斯加听懂了,知道告状也没有用,刚才那耀武扬威的劲一下子就没了,把脑袋埋在云肆渡怀里装自闭。 连尾巴都不摇了,蔫哒哒地搭在云肆渡的手腕上。 云肆渡被它这小模样逗笑了,但该哄还是得哄,“好了,不要伤心了,回去给你买小零食好不好?” 说着他又去问戎遣,“戎哥哥,它是不是还要吃狗粮啊,品种不一样的话有讲究吗?” 他没有养过小狗,也没什么经验,云长岁身体不好,家里从来没有这种毛绒绒的小东西。 第一次养小狗,他会尽力做好的。 戎遣也没养过,但看过相关资料,“它看起来只有一个月大,只能喝羊奶粉,吃一些幼犬粮。” 他说:“到时候我去准备,你不用担心。” 阿拉斯加是典型的玻璃胃,忌口的东西有很多,就比如云肆渡喜欢吃的水果,这小家伙都没办法吃。 不过它刨那个草莓倒是没刨错,这个它确实能吃,看来也不是那么傻。 云肆渡又想起来一件事,“戎哥哥,我们还没给它起名字呢,你给他起一个吧。” 他是起名废,这点云肆渡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但他不知道戎遣跟他半斤八两,不然也不会给智脑起个“01”的名字,跟代码一样,冰冷又无趣。 不过戎部长显然在这方面就没有那种自知之明了,他看似认真实则思考了不到三秒,最终敲定了一个名字,“就叫加加吧。” “加加?” 云肆渡实在不明白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为什么呀?” 戎部长十分理直气壮,“它不是阿拉斯加么,所以就叫加加啊。” 云肆渡:“……” 这么随便的吗? 傲娇小狗会不高兴的吧。 云肆渡看着怀中还在装鹌鹑的小狗,硬着头皮试着喊了一声,“加加?” 阿拉斯加的耳朵竖起来了,云肆渡一看有戏,摸着小狗的脑袋又喊了一声:“加加。” 这次阿拉斯加确定是在喊它了,立马从云肆渡怀里抬起小脑袋,伸出舌头去舔云肆渡的脸,尾巴摇得很欢。 云肆渡被它舔得有点痒,不禁笑着又喊了几声,“戎哥哥给你起的名字,喜欢的话可不能再跟他捣蛋了哦。” 加加“嗷呜”了两声,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几分钟后,车驶进了指挥官家的别墅,大门在他们进来后自动关上,白殷出来迎接他们。 指挥官家园子的布局和戎遣家里很像,有花园和亭子,不过这边的亭子前面不是树和秋千,而是一个鱼塘。 加加不是个认生的主,到了新环境里就想撒欢标记,撒泼打滚地要从云肆渡怀里下去。 云肆渡无奈,只好把它放在了地上,加加往前跑了几步,因为不看路,一下子撞到了一双长腿上。 紧接着,它就被人给抱了起来,贴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里。 这个怀抱比它之前的主人还要有威慑力,加加能屈能伸,十分懂得讨好地去舔那人的手指。 白殷很满意加加的乖巧,勾了勾它的下巴,问云肆渡:“它有名字吗?” 云肆渡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有,叫加加。” 白殷动作一顿,甚至不用问都知道是谁起的名字,“阿拉斯加的加吧,除了我们的戎部长,我实在想不出来谁这么会起名了。” 云肆渡:“……” 戎遣:“……” 虽然这是事实,但指挥官大人也太不给人面子了。 第122章 戎遣是不是偏心 这时,明厄也从别墅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一眼就看到了舔白殷手指的小狗,眼睛都瞪大了。 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把揪住加加的后颈,把它从白殷怀里拎出来,锅铲都快要怼人家脸上了。 “怎么回事你这孩子,你没有老婆么,偷亲人家的老婆!” “它还小,哪里来的老婆?” 指挥官大人用自己的良好素养保持笑容,面不改色地在明总部长脑门上敲了一下,然后把加加从他怀里夺回来。 “你再给我不正经,今晚你就给我睡沙发。” 明总部长顿时蔫了,他单手捂着被敲疼的地方,语气很是委屈,“亲爱的我错了,我才不要睡又冷又硬的沙发,我要抱着你睡。” “饭都快凉了,快进来吧。” 白殷没搭理他,抱着加加招呼戎遣和云肆渡进门,任凭明厄的眼神多么幽怨都没回头看他。 但明总部长会自我调剂,没emo多长时间就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 餐桌上摆满了鱼虾蟹之类的海鲜,煎炒煮炸各种样式的都有,还精心摆了盘,不可谓不丰富。 毕竟成年之前一直住在这边,戎遣自然知道明总部长有多么“贤惠”,但从来只在传闻中听说过明厄的云小少爷可不知道。 印象里,这位帅气的半兽人先生,一直都是只会打架的恶人形象。 他跟戎遣的风评简直是两个极端,只有中洲以外的人才会害怕戎遣,但明总部长是到了让中洲人和外人都恐惧敬畏的地步。 有外洲的危险份子曾扬言要除掉戎遣,虽然没付出过实际行动,但威胁是到位了。 就差挂到悬赏榜上找人暗杀了。 不过还从来没人敢对明厄出言不逊的,就连隔空放话都不敢,就算明总部长从不离开指挥官的身侧。 以往只见过对方拖地,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擅长做饭。 云肆渡轻轻揪住旁边戎遣的袖子,小幅度地晃了晃,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这真的是明总部长一个人做的吗?” 真的没点外卖来充数? “嗯,”戎遣说:“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他做饭,指挥官连厨房都不进,我的厨艺也都是他教的。” 云小少爷突然就释怀了。 怪不得戎遣那么会做饭呢,原来是有师傅教,挺好的。 虽然他对进厨房没什么抵触,但他的厨艺真的没法看,曾经看《恋爱宝典》里说“抓住一个人要先抓住他的胃”,也试着学过一段时间。 而那一段时间,云家人人自危,都怕云肆渡把厨房炸了。 过了一会,云肆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般小声说道:“原来明总部长的肌肉都是抡锅铲抡出来的啊,以前是我对他误解了。” 明总部长根本就不是屠夫,他是家庭煮夫! 戎遣挑起眉,什么误解? 云肆渡以为自己说的声音很小,但其实明总部长一字不差地全听进去了,他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云肆渡。 严肃且义正词严地说道:“谁说我的肌肉是抡锅铲抡出来的,我这可是实打实打架打出来的,当然,为了保持肌肉美感让你们指挥官更加爱我,我每天也是有锻炼的。” “啊,好……好的。” 云肆渡躲在戎遣的身后,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虽然明总部长身上的围裙和手里的锅铲很没有说服力,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明总部长傲娇地轻哼一声,转身去脱围裙准备吃饭了。 戎遣笑着摸了摸云肆渡的发顶,拉着他往餐桌走。 四个人面对面坐在长餐桌的两边,刚开始都只专注吃桌上的海鲜,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一句话打破了餐桌上的平静。 “渡渡,这个螃蟹我剥好了,你先吃,还想吃什么告诉我。” 云肆渡看着一盘白花花的蟹肉和香喷喷的蟹黄,冲着戎遣弯了弯漂亮的眼睛,“谢谢戎哥哥。” 云肆渡并不怎么吃海鲜,偶尔吃一次尝个鲜就行了,他喜欢吃的是鱼肉,戎遣给他剥了一只螃蟹就改去挑鱼刺了。 不一会,云肆渡的盘子上又多了一条烤得外焦里嫩没有刺的鱼。 云肆渡刚把蟹肉吃完,“戎哥哥,你不用给我挑刺,我自己可以挑的。” 戎遣头也不抬,“没事,你吃你的。” 而另一边,白殷在之前刚吃了几只油焖大虾,这个时候吃的就不怎么多,速度也很慢。 明厄一身本事奈何使不出来,他剥十只虾的时间,白殷才吃两只,其他的只能堆在碗里。 凉了的就被明厄又夹回来自己吃掉。 但他看着对面一直投喂的戎遣,攀比心一下子就上来了,也跟着剥了起来,还是挑衅十足地朝戎遣那里瞥了一眼。 戎遣自然不甘示弱。 两人比着剥海鲜壳,白殷和云肆渡面前的碗都垒的比山高了,眼看就要溢出来,这两个人还在如火如荼地较着劲。 仿佛谁先停下谁就输了一样。 云肆渡和白殷对视一眼,一个无奈,一个隐忍。 见白殷这么快就吃不下了,明厄恨铁不成钢,手下不停地说道:“宝贝,刚才都跟你说了别喝那么多茶,现在输给人家了吧。” 然后他下一秒就被赏了一个爆栗。 “嗷!” 明厄手里没剥完的虾掉到了盘子里,他手上还戴着手套,连脑门都不能摸。 他还没来得及脱手套,他刚才被敲疼的地方就覆上一只温凉的手,不轻不重地揉着。 明厄还没来得及翘尾巴,就听见白殷在他耳边说道:“再给我发疯,你今天就回执行大厦的办公室睡。” 明总部长乖乖坐好了。 云肆渡拉住戎遣是手腕,相对于指挥官的暴力执法,他明显温柔很多,“好了戎哥哥,明总部长已经输了,你不要再剥了,我真的吃不下啦。” 戎遣这才停下手,见云肆渡确实吃不下了,他脱掉手套给人倒了一杯解腻的茶放在手边,才端过云肆渡的碗把一座小山解决。 加加喝完羊奶窝在柔软的沙发上睡着了,小小的肚皮一起一伏,可爱极了。 云肆渡拿过旁边的小毯子给它盖上,跟着白殷去外面的凉亭喂鱼下棋。 这次海鲜煮的不少,戎遣和明厄风卷残云般把其余的全部解决了,然后端着盘子去厨房收拾。 等他们把该做的做完,来到凉亭的时候,云肆渡和白殷已经下完一局了。 正好四个人,白殷提议打麻将。 他看旁边的云肆渡,“小云,这个你会吗?” 戎遣不用问,明厄带着他什么都玩过,看起来正经,其实样样精通。 云肆渡点了点头,“略会一点。” 戎遣把带来的山竹放在一边,白殷只看了一眼,明厄拿了两颗放在手里把玩,没有要剥的意思。 说明白殷也不爱吃。 戎遣倒是不意外。 云肆渡不喜欢吃山竹有两个原因,不喜欢剥它厚厚的壳,不喜欢它棉花一样的长相。 第一个戎遣还能帮他克服,但第二个是人家山竹天生的,他实在无能为力。 四个人坐在方桌子的四边,他们关系那么近就不谈谁跟谁结盟了,都看着自己手里的牌面,各自为营。 “六万。” “吃。” “三条。” “碰。” “一饼。” “杠。” “胡了。” 云肆渡推翻自己面前的牌,白殷撑着下巴去看,眉眼间带着笑意,“略会一点?” 明厄已经听牌了,正等着赢呢,没想到被人抢了先,“啧,扮猪吃老虎呢。” 就连戎遣都有些意外。 云肆渡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谦虚道:“运气而已,真的只是会一点。” 云肆渡会玩的桌游不多,是他的一个朋友爱玩,他陪着玩了几次就熟了,能精通纯属是意外。 四个人又开了一局,这次白殷认真了,从来都没打赢过白殷的明厄直接放弃,最佛系的戎遣剥了一个山竹吃。 “给我一半。”明厄一边起牌一边朝戎遣伸出手。 戎遣打出一张牌,从剥好的山竹上面扣了一瓣给他,明厄一看不乐意了。 “我说要一半,不是一瓣儿,懂吗?” 戎遣不懂,戎遣一口把剩下的山竹吃完了。 明厄:“……” 真是不孝子! 第二局没有任何悬念的是白殷赢了,云肆渡推倒了自己的牌,笑着说了一句,“厉害。” 白殷说彼此彼此。 跟明厄和戎遣打他可是从来不用认真的。 打完牌就该说正事了,明厄去厨房泡了一壶果茶拿了一罐坚果过来,戎遣把云肆渡买来的蛋糕切成两份。 一份给了云肆渡,一份给了白殷。 他和明厄都不怎么吃甜食,蛋糕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就更不吃了。 白殷接过蛋糕,看了云肆渡手里的一眼,似真似假地说道:“我怎么看着小云的比我大啊,戎遣你是不是偏心?” 戎遣时常跟明厄呛声,但却很少在白殷面前使坏,他愣了一下,说没有。 他随手切的,但看起来是一般大的。 云肆渡捏着勺子的手一顿,他把自己的蛋糕往前推了推,十分认真地说:“我的跟你换。” 第123章 你想去北洲吗 白殷被他俩认真的样子给逗笑了,没忍住伸手一人捏了一下脸,把蛋糕给云肆渡推了回去,顺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我逗你们玩的,一个蛋糕而已,我哪有那么斤斤计较。” 云肆渡被他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扑到戎遣怀里,被对方笑着吻了一下额头才缓过来。 “对啊。” 明厄坐在旁边翘着腿吃坚果,还不忘说风凉话,“要是我家指挥官真的想要,我早就抢过来了,还用得着你们在这里客套吗?” 戎遣:“……” 他怀中人什么时候跟这家伙脸皮一样厚就好了。 指挥官大人的拳头又硬了,但这次他忍住没动手家暴,而是挖了一大勺蛋糕塞进对方嘴里。 明厄冷不丁被塞了一嘴蛋糕,甜腻腻的味道顿时溢满口腔,还带着颗颗粒粒的水果,他差点没被甜晕。 但这是他家指挥官喂过来的,说什么也得咽下去。 然后云肆渡就看见明总部长皱着脸,艰难地把他觉得很美味的东西咽了下去,然后咕咚咕咚喝下去一整杯果茶。 “明总部长觉得这个蛋糕很难吃吗?” 云肆渡有些不理解地眨了眨眼睛,挖了一勺蛋糕吃进嘴里,发现还是和之前一样好吃。 怎么明厄是一副那样的表情? 白殷面不改色地给明厄面前的杯子里添了新的果茶,完全没有一点罪魁祸首的自觉,“别管他,他就是不喜欢吃甜的,我们吃就好。” 不喜欢? 云肆渡好像也没见过戎遣吃蛋糕,之前吃过一次还是他喂过去的,吃完之后什么反应他倒是忘了。 想起白殷之前的话,云肆渡不禁起了坏心思,他挖了一勺果粒比较多的地方,递到戎遣嘴边。 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单纯,“戎哥哥你尝尝,很好吃的。” 戎遣怎么看不出来他的心思,笑着凑过去把勺子里的蛋糕吃掉了,然后凑到云肆渡耳边说了一句话。 带着甜味的热气喷洒在外面,云肆渡差点连勺子都握不住了,漂亮的眼睛在听到某个字眼后猛然瞪大,红着脸垂下头去不敢看人了。 戎遣笑着屈指蹭了蹭他的侧脸,像是安抚,又像是调侃。 他是不怎么吃蛋糕,但还没排斥到明厄那种地步,偶尔吃点是没关系的。 明厄看不下去了,“亲爱的,快说正事吧,我快吃撑了。” 白殷端起茶杯掩住唇边的笑,“好。”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旁边的戎遣,“我们和北洲总统约好,要与会商讨关于那些异能者的问题,这次主要目的是看看如今北洲究竟是谁在当家做主,顺便看能不能找出幕后主导这一切的人。” 听到这,云肆渡的眸中划过一丝暗光,握着勺子的手不自觉收紧。 白殷说:“你去南洲的任务先放一放,到时候跟我们一起过去。” 北洲是个是非之地,多一个人多一分保障。 戎遣点了点头,“具体是什么时候?” “后天。” 这时,白殷的目光又落在云肆渡身上,轻声问他,“小云,你想去吗?” 白殷并没有因为云肆渡熟悉北洲就让他跟着去,他很尊重对方的意见。 对云肆渡来说,北洲的一切都让人厌恶,那里是他的噩梦,是他见过人类最灰暗面的地方。 如果能不回去的话,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回去的。 而云肆渡却说:“我可以去。” 第124章 恐怖袭击 从中洲到北洲的路线是经过两方共同协商、严密布控的,包括由飞机到游轮再到专用装甲车的转乘。 每一个步骤和过程都进行了安全检测和检查。 除了白殷他们四个人和一众执行部员,随行的还有执行大厦进行异能者相关研究的生物部的副部长。 生物部副部长叫唐之河,是个比戎遣大上一轮的年轻人。 他穿着白大褂,同样戴着厚厚的眼镜,随身背着个用来采集数据的箱子,一路上都很沉默寡言。 原本这趟该生物部的姜部长来的,但毕竟年纪大了不喜欢到处跑,再加上对异能者的研究正到了关键时刻,于是就让这个副部长来了。 其实执行大厦的指挥官出行,按道理安全部和武装部都该出动随行保护的,但因为有明厄寸步不离地陪在指挥官身边,他们的作用就不那么明显了。 所以他们的指挥官出行,向来只有擅长各种作战的执行部承担保护任务。 北洲的环境不比中洲,是五洲怪物进化速度最快的地方,而且说不定还有鬼族在暗中伺机而动。 这里的怪物向来昼伏夜出,善于伪装成人类来捕食猎物,比其他地方的怪物更具智慧,也更加可怕。 但在鱼龙混杂的北洲,最可怕的反倒不是怪物,而是人了。 有官方保护的国道还好,但这里大大小小的街区经常爆发枪战,居民往往因为一件小事就大开杀戒。 在最混乱的市区里,甚至还能看见榜上有名的危险分子,大小黑势力不计其数,收钱杀人的雇佣兵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从北洲边境线到北洲皇室的这段路程尤其危险,需要执行部员们时刻注意周围的危机,并以最快的速度作出反应。 他们在北洲边境从游轮换乘到装甲车,十几辆车浩浩荡荡地行驶在北洲国道上。 原本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从直升机到游轮这一路上都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可他们刚经过北洲一处关口,就被那里驻守的官兵给拦住了。 戎遣下去跟他们交涉,却被告知前面的国道临时检修,得麻烦他们走别的路。 “北洲地形本来就复杂,除了国道其他的路不是山间小道就是盘山公路,还有林木覆盖的,哪一处不是埋伏的好地方,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 其他执行部员得到消息,一个个脸上全都是忿忿不平,心中对北洲皇室的不满直线上升。 这不仅意味着他们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大大提升,沿途保护的难度系数也在增高,车里坐着指挥官,出现任何一点意外都是他们承担不起的。 这种无妄之灾谁都不想碰上。 计划被打乱,他们只能重新规划路线。 明厄拿过地图看了一眼,发现了一条还算宽敞的小路,“这条路离国道不远,也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到达时间应该还是能保证的。” “嗯。” 白殷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浅色的眸子始终无波无痕,对眼前这个情况没有丝毫意外,“那就按你说的走。” 明厄拿着红笔在地图上标记了几条路,把它交给戎遣,让他用智脑传投影给后面的车队。 明厄标记的是一条土路,确实没有弯弯绕绕,但路两边全都是一望无际的山林。 经相关调查统计,这条路上每年死过的外洲人平均达到了万人次,有的是被两方势力火拼波及,有的则是被危险份子路过随手杀了。 戎遣坐在驾驶座,开着车下了国道,拐进那条小土路。 现在时间刚刚来到正午,头顶的太阳直射下来,透过茂密的山林落下来,在地面上投射出斑斑驳驳的树影。 尽管如此,从缝隙里跑出来的阳光还是很炙热刺眼。 戎遣单手扶着方向盘,抬手把遮阳板打开,把智脑连通作战耳麦,提醒后面车辆上的执行部员。 “都给我打起精神,别犯困。” 这时,坐在白殷旁边玩智脑小游戏的云肆渡抬起头,认真地说:“戎哥哥,累了的话让我来开一会吧,你去休息。” 戎遣还没开口,倒是副驾驶上的明厄转过头来,说道:“他累了还有我呢,我又不是不会开车,专心玩你的吧。” 戎遣也点了点头,柔声安抚他,“我没事,别担心。” 明厄说完又去看坐得四平八稳的白殷,一见人冷淡着一张脸就想逗,“亲爱的,你也别绷着,跟他一起玩会儿,万事有我呢。” 白殷看了他一眼,毕竟指挥官的架子还在,倒是没真的跟云肆渡一起玩游戏,只是关心地去问云肆渡,“小云,累了吗?” 他目光柔和地说:“累了的话就靠在我身上睡会吧。” 他们都是经常进行高强度任务和工作的人,但云小少爷可不一样,他生活作息规律,肯定受不了这么长时间的路程。 云肆渡原本想摇头说自己不累的,但白殷的目光让他下意识想要靠近过去,想要去感受被关心的温暖。 于是云小少爷难得对除戎遣以外的人露出柔软的表情,他垂下眼眸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好。” 白殷勾起唇,他放下交叠起来的腿,云肆渡撑着座椅爬过去,将脑袋枕在他的腿上,银白长发散落在两人的身上。 他说:“谢谢。” 白殷柔凉修长的手指轻轻撩起他脸上凌乱的发丝,跟鬓边的碎发一起撩到耳后,笑着说:“不客气。” 云肆渡闭上了眼睛,呼吸很轻柔。 戎遣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凌厉的眉眼都不自觉变得温柔了些。 只有刚提议两人一起玩的明总部长拉下一张脸,快要因为嫉妒而阴暗扭曲了,恨不得躺在白殷腿上的人是自己。 但嫉妒归嫉妒,明总部长还是脱下自己的外套递了过去,语气生硬地说道:“给这孩子盖上,着凉了又是麻烦,这里可不比家里。” 白殷挑眉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接过外套盖在云肆渡的身上,轻轻拍了拍人的背哄睡。 似真似假地说道:“要是小时候的戎遣跟这孩子一样乖巧可爱,我不知道有多省心呢。” 他就喜欢跟他撒娇的孩子,戎遣那个类型的就是来讨债的,能养这么大他少不了头疼的时候。 戎遣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他余光瞥了一眼旁边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双手抱臂的明厄。 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任何起伏,“谢谢。” 明厄“嘶”了一声,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嫌弃,“一家人你跟我说什么谢,皮是不是又痒了,再肉麻我给你踹下去!” 戎遣倒是难得没跟他呛声,笑了笑没说话。 装甲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时间还在缓慢流逝着,他们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进入下一条主干道。 “轰——” 突然,他们所在装甲车前方五米远的地方发生了爆炸,霎时间烟尘四起,被炸起的土块和石块砸到车窗和车身上,发出一连串的响声。 紧接着,树林中冲出来一群蒙着面的人,他们手持机枪,对着装甲车进行扫射。 子弹如同雨点般砸在车身上,无间断地猛烈攻击,就算再坚硬的外壳,也会被打出痕迹。 “开启装甲车的防御装置!” 戎遣敲了敲耳麦,随即按下旁边操控台上的一个按钮。 下一秒,电磁防护罩从顶部展开,缓缓将装甲车全身覆盖,所有射击都被阻挡在外。 这时,对面最前方的人扛起了轻型导弹,朝瞄准他们的装甲车扣下了扳机。 导弹按照设定好的弹轨,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轰然炸开在防护罩上。 灼眼的火光几乎充斥了前方的挡风玻璃,迸溅的弹片在防护罩上激起波纹般的震荡,车身好像都在轻微摇晃。 尽管白殷及时捂住云肆渡的耳朵,他还是被吵醒了,从白殷的腿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 长发散落在肩头,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怎么了?” “是恐怖袭击,准备反击!” 明厄打开脚边的魔方囚笼,扛着炮就打开车门下了车,反手把门关上就朝那些人开了一炮。 一群没来得及躲避的敌人直接被炸上了天,被炮火波及到没死的摔在地上惨叫。 执行部员们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跃跃欲试了,听到命令直接从装甲车冲了下来,用最猛烈的火力进行反击。 “没事,你接着睡。” 戎遣只说了这么一句,也跟着下了车,把轻型导弹往肩上一扛就和明厄冲在了最前面。 直接把对面敌人的包围圈轰出一个大豁口。 云肆渡清醒了,也要下车去帮忙,却被白殷拉住了手腕。 “我知道你很强。” 他说:“但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吧。” 云肆渡愣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蜷起。 第125章 叫一声哥哥 白殷的手往下滑握住了他的手指,安抚道:“别担心,他们可以的。” 云肆渡点了点头,乖乖坐回了座椅上,过了一会,他才察觉自己的手还被对方拉着。 云肆渡想把手抽回来,可白殷拉得很紧,应该怕他偷偷跑下去,于是云肆渡只好作罢了。 手里的肌肤触感不知道要比粗糙的明总部长柔软细腻多少倍,白殷不自觉轻轻捏了捏,觉得不够又揉了揉,简直爱不释手。 云肆渡被他揉得红了脸,没忍住晃了晃胳膊提醒对方,漂亮的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在闪烁,长睫如同蝶翼般忽闪,“指……指挥官,那个……” 白殷凑近过来,表情严肃,“这么生疏做什么,叫我白殷哥哥!” 每次听到这乖小孩对戎遣依赖地喊“戎哥哥”他就心痒,恨不得再去捡一个回来重新养。 戎遣被小云拿捏就是应该的! 他以前就只关心这个混小子了,根本就不知道儿媳妇的好,说多了就是后悔。 白殷的眼神太过直白热情,云肆渡有些不敢看他了,不禁垂下眼眸,十分礼貌地小声说道:“可……可是戎哥哥都喊你……指挥官的。” 云肆渡习惯于别人的冷漠和利用,可以对那些伤害做到麻木忽视,可一旦有人对他好一点点,他就无法招架了。 “那是他不懂事。” 白殷吐槽完戎遣,抬手摸了摸云肆渡的发顶,循循善诱道:“乖,喊一声哥哥来我听听。” 别看指挥官大人现在一副清冷严肃的样子,他以前也是纵情风流,如果不是明厄下手早,不知道有多少美人为他倾倒呢。 云肆渡没有办法,也不太擅长拒绝这样的热情和好意,他只好垂下头,用很小的声音喊了一声,“哥……哥哥。” 白殷满足了,拿出一包从戎遣那里顺过来奶枣给人投喂,“我听说你喜欢吃这个,给。” 白殷把一颗奶枣放在掌心,摊开送到云肆渡面前。 奶枣圆滚滚、胖嘟嘟的,外面是香甜的奶皮,里面是软糯的红枣,闻起来就很好吃。 云肆渡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他伸手从白殷掌心拿过那颗奶枣放进嘴里,漂亮的眼睛开心地眯起。 奶枣里面还裹着坚果,云肆渡吃得脸颊鼓鼓的,跟只觅食的小仓鼠一样。 他吃完一颗白殷又递过来一颗,很有耐心地撑着下巴等他,云肆渡就这样不知不觉把一整包奶枣都吃完了。 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说话都带着甜甜的红枣味,“谢谢,这个真的很好吃。” 白殷笑着又摸了摸他的头,“喜欢就好,回头我让明厄多买点给你们送过去。” “不用的。” 云肆渡摇了摇头,还记得戎遣的话,“戎哥哥说吃多了会坏牙,所以才没给我买那么多。” 云肆渡馋甜食,一吃就停不下来,为了防止他吃坏了身体,戎遣才会控制他的摄入量。 今天吃完一包奶枣,他就不能吃别的甜食了。 看云肆渡这么乖巧听话,白殷又忍不住想逗人了,“那我们不告诉他好不好?” 云肆渡咬着下唇思考片刻,正要答应,前面的车门就被打开了,两个男人裹着满身血气上了车。 戎遣脱下外套,把导弹收进魔方囚笼,刚准备指挥车队继续前进,突然他的鼻尖就敏锐耸了一下。 接着戎遣去摸他衣服里面的口袋,发现里面装着的一袋零食不见了。 他回头盯着云肆渡看。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无辜,“怎么了?” 戎遣眯起眸:“渡渡,张嘴我看看。” 第126章 你是我最后的底牌 云肆渡抿了抿唇,倔强地不肯答应,偏开头去说:“为什么?” 竟然没有任何理由就怀疑他,太坏了。 “我给你装的零食丢了一包,应该是奶枣。” 戎部长没有半点心软,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条理清晰地说道:“我在车里闻到味道了,很甜,你起码吃了一整包。” 云肆渡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抱起双臂,委屈巴巴道:“不是我拿的!” 白殷主动承认:“是我,我拿的。” 原本是想自己吃的,但没忍住全都投喂给云肆渡了,说到底这也是他的错。 正在看好戏的明总部长,突然收了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冷着脸去教训戎遣。 “一包奶枣而已,拿了就拿了,你能怎么样?” 是他家指挥官拿的,那他就不得不多说两句了,一包奶枣就计较成这个样子,这混小子未免太过小气。 要不得,实在要不得! 戎遣只看向云肆渡,“渡渡,你前天还跟我说牙疼呢,今天已经吃完可就没有了。” 见戎遣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云肆渡鼓起脸颊,认命一般泄了气,“好吧。” 白殷凑过去掩唇小声哄云肆渡,“别怕,到时候我还给你偷。” 云肆渡被他逗笑了,漂亮的眼睛都弯了起来,没想到白殷指挥官会带头教他做坏事。 不过他也并没有那么伤心,戎哥哥也是为了他好,甜食吃多了确实会牙疼。 不过戎遣也没那么苛刻,不准他吃甜食,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牛肉脯递给他,“乖,很快就到了,饿了的话就先吃这些。” 这次耽误的时间有些长,他们路上都有喝营养剂,但云肆渡是个嘴挑的主,只喝了一两口就全给了戎遣。 说不喜欢营养剂的味道,像是在喝药。 戎遣一直都知道他有这个坏习惯,所以才在口袋里装了那么多零食,防止他饿到。 云肆渡接过牛肉脯,瞬间恢复了活力,“谢谢戎哥哥!” 戎遣眉眼柔和地捏了捏他的脸颊,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他还想把人抱进怀里充充电。 这一路上他都没有放松过警惕,精神紧绷着,虽然还能坚持,但身体的疲惫是少不了的。 “戎遣,累了的话先让明厄开会,你过来陪着小云。” 仿佛看透了戎遣心中所想,白殷主动开口让明厄替他,戎遣也没有矫情,他现在非常想要抱云肆渡,于是就同意了。 明厄去驾驶座开车,白殷拿了一瓶水坐到副驾驶上,拧开瓶盖递给他。 “谢谢,我亲爱的指挥官。” 明厄笑着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把水还了回去,白殷也喝了一口,然后把瓶盖拧上放在了一边。 “准备出发吧。” 执行部员们把敌人的尸体拖到路两旁,车队继续行进着,车轮碾过血泊,溅起一串串血珠。 风吹过林间,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阳光刺目而灼热,路上是败者的骸骨。 而尘土终究会覆盖其上,将其埋葬。 后座,戎遣将云肆渡抱在怀里,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他脸颊一动一动地吃着牛肉脯,忍不住去亲了他的侧脸一下。 云肆渡愣了愣,悄咪咪地瞥了一眼前座,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后,才把一块牛肉脯塞进戎遣嘴里。 嗔怪道:“不要这么不正经,回去再亲。” 戎遣嘴里嚼着牛肉脯,跟云肆渡蹭脸颊,眼神幽怨又委屈,“渡渡,我都这么累了,亲你一下都不可以吗?” “小点声!” 云肆渡瞪圆了眼睛,赶紧捂住戎遣的嘴,用气声凶他,凶完之后才抱着人的脖子小声哄道:“别撒娇,给你亲就好了嘛,但你的动作要小一点。” 戎遣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他咽下嘴里的牛肉脯,勾过云肆渡的下巴去吻他的唇,直到把人亲得推拒他的肩膀才放开。 然后又不知节制地去亲人柔软滑腻的侧脸,亲到了耳垂,张开嘴咬了一下,又在侧颈上吻了吻。 云肆渡全程捂着脸不敢动,生怕被坐在前面的两个人发现,那样他的脸都要丢尽了。 戎遣说话一点也不算数,真是太坏了! 但没过一会,云肆渡就发现对方没动静了,他放下手去看,就见戎遣已经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云肆渡无奈叹了一口气,屈指轻轻碰了碰男人疲惫的眉眼,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睡得更安稳些。 而此刻,北洲皇宫大殿里。 一直跟在总统身边的佐政大臣站在台阶下,他并未行礼,也未曾用敬语。 抬起下巴装作不卑不亢地说道:“殿下,总统大人今日身体不适,恐无法接待贵客,可能要麻烦你接手剩下的事务了。” 苏生琅单手撑着下巴靠坐在座椅上,眼眸垂落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生气。 只是语气淡淡地问道:“既然父亲那么信任你,为什么不让你去办这件事?” 佐政大臣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或许是把这句话当成了嘲讽,看向上座人的视线明显多了几分打量,话语也变得生硬了些。 “说到底我毕竟没有皇室血脉,一个空有头衔的佐政大臣罢了,哪有皇太子殿下的身份尊贵,可以接待贵客呢?” 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久到苏生琅都忘了上一个拿自己血脉说事的人是谁了,也忘了他是怎么处理的那些人。 扔到乱葬岗去喂野狗? 还是送到斗兽场里做奴隶? 亦或是,把旧帝传下来的十大酷刑都试一遍? 不过也不能全怪他,在父亲的庇护下待得太久,都没机会见识他的手段。 有些鼠目寸光,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说的对。” 苏生琅脸上一点愠怒的痕迹都看不见,他缓缓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什么位置该坐什么人,本来就是规定好的,在其位谋其政,也是理所应当。” 佐政大臣在不屑冷哼一声,心说就算侥幸上位又如何,一个血脉不纯正的皇子,就算坐的位置再高,也还是得屈居人下。 连他的冷嘲热讽都听不出来,还真是蠢。 可就在这时,苏生琅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可如果有的人做自己不该做的事,说不该说的话……” 苏生琅在佐政大臣身侧停住脚步,侧眸朝他看过来,似笑非笑地说道:“是不是就该受到惩罚呢?” 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碧绿的眼眸,佐政大臣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莫名有些慌乱。 但他想起身后是谁在给他撑腰,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冷笑一声道:“这种事皇太子殿下最了解,总统大人也不喜欢有人做多余的事,你我理应共勉。” 说完,佐政大臣装模作样地甩了一下袖子,头也不回地急匆匆走了。 苏生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口,眸中的静深的神色让人读不懂。 “好久没有杀人了,可以把他奖励给我吗?” 魔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殿中,撩起他肩头的一缕金发轻吻,动作温柔缱绻,唇角却勾着恶劣危险的笑。 确实已经过去很久了,他都忘了帮苏生琅处理的上一个人,是什么职位了。 “算了。” 苏生琅转身往台阶上走,没什么情绪地说道:“这么蠢的人在父亲身边,我比较放心。” “派出去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魔鬼看着那缕金发缓缓从指尖滑落,站在台阶下没追过去,没骨头一样杵在那里,懒懒散散地说道:“全死了。”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执行大厦的人毫发无伤。” 苏生琅脚步微顿,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他,眉头轻微蹙起 “你说什么?” 那是在北洲都排得上名号的危险分子,就算不能给执行大厦的车队造成重创,总也要对方出点血吧。 竟然一点都没伤到执行大厦的人? 魔鬼倒是没多少意外,“之前我就觉得执行大厦指挥官身边那个姓明的半兽人不对劲,这次正好见识一下。” 能凭借一己之力杀那么多鬼族,如果不是传言的话,他倒要看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苏生琅并不赞同,他冷声警告道:“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你,今天你就待在我的寝殿里,最好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没关系,他们不清楚我的实力,暂时还不能拿我怎么样。” 苏生琅看着他,“可你是我最后的底牌。” 魔鬼沉默了片刻,最后妥协了,“好吧,皇太子殿下,您可真是让我没办法。” 苏生琅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安排的那个鬼族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去找那个你留下来的狙击手了。” 魔鬼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便出现在苏生琅的身后,俯身轻嗅他发间的馨香,轻笑道:“执行大厦的车队马上就要到皇宫了,说不定他们可以把握住这次机会呢?” 但魔鬼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话,“不过别抱太大希望,皇太子殿下,毕竟除了我,谁都不可信任。” 第127章 杀机 时间又过去两个小时,执行大厦的车队终于驶进了北洲都城,在皇室警卫队的带领下前往北洲皇宫。 有好奇的市民出来看,想一睹中洲指挥官的尊容,毕竟这位在国际新闻都很少出现,正面照几乎没人敢拍,一直保持着神秘感。 但装甲车直接开进了皇宫,中途也没有任何停留,他们根本没机会看见。 与此同时,距离北洲皇宫一百米的高塔之上,一双棕色的眼睛通过狙击镜将下方皇宫内的场景尽收眼底。 青年穿着军装大衣,架着狙击枪安静地趴在那里,侧脸沉静而冷漠,目光一错不错地紧盯着最前面的那辆装甲车。 “乌栖·森,你只有一次机会,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我们都得立刻撤离。” 在他身侧蹲着一个拿着望远镜的、红发血眸的女人,她是刚和青年结契的鬼族搭档,同时也是在这次狙击任务中充当观察员。 她凭借着鬼族超强的视觉和感知力将各种数据报给青年,协助他的同时也在监督他。 执行大厦的车队已经在接待的红毯前停下,邢云娜最后一次警告他,“如果因为你的个人情绪而把事情搞砸的话,你就等着在皇太子殿下那里领罚吧。” 乌栖·森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就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只有在需要新数据的时候才会看她一眼,性子冷的不得了。 邢云娜毫不掩饰地“切”了一声,真不知道森家都完了,这小子还从哪里来的傲气。 真是让人不爽! 装甲车的门打开,明厄和戎遣率先下车,来到另一方,一左一右以守护的姿态站在车门口。 明厄弯腰打开了后车门。 下车前,白殷回头交给了云肆渡一块雪白的面纱,轻声说道:“如果不想面对那些人的话,就戴上吧。” 云肆渡愣了一下,随后接过那块面纱,垂眸道:“谢谢。” 云小少爷素来喜欢穿白衣服,这次出行也穿了白西装,一头银白长发垂在肩头,戴上面纱不仅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朦胧惑人的美。 反正戎部长就移不开眼了。 白殷走在最前面,明厄落后半步,再后面就是戎遣、云肆渡以及生物部的唐副部长。 随行的执行部员们则和那些皇室警卫队一起保护在外围。 苏生琅带着一众大臣从红毯尽头走过来,脸上是如沐春风的笑容,上前跟白殷握手时说道:“总统今日身体不便,就由我来接待贵洲,如有怠慢,还希望指挥官不要怪罪。” 一众大臣皆是随声附和,把好话说尽了。 白殷伸手跟他虚握了一下,眼底同样是看不出任何破绽的笑,“皇太子殿下多虑了,你亲自接待,该是我们的荣幸才对。” “话不多说,舟车劳顿,我已为诸位设下宴席,还请指挥官赏脸。”苏生琅微笑着侧过身。 白殷颔首,示意他先走,自己再跟上。 而在转过身的那一刻,两人同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姿态冷漠而高不可攀。 随行大臣皆低眉垂首不敢多看,连窃窃私语都没有。 白殷和苏生琅走在最前面,只有明厄紧跟在他们身后,其他人皆落后几步。 看似严密的保护,只要在一瞬间出现漏洞,就会成为无法挽回的破绽。 这是一个绝佳的狙击时机,尽管只出现了一秒,也足以让乌栖·森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子弹呼啸着冲出枪口,旋转着破风而来,那一瞬,杀机毕现! 第128章 故人 金属子弹穿过高塔、穿过飞鸟头顶的绒毛、穿过树枝的缝隙之间、穿过一众守卫几乎紧挨着的肩头、掀起偏过头来的云肆渡面纱的一角—— “砰!” 子弹砸在魔方囚笼瞬间升起的电磁防护罩上。 明厄站在白殷身后,掌心是一颗高速旋转着的黑色魔方体,子弹击打过来的冲击力甚至没让他后退半步。 子弹穿过百米的距离不超过零点二秒,在这个时间内几乎没人能反应过来,也没人能躲开。 可他竟然在瞬间就做出了反应,这完全是出自对危险察觉的本能。 乌栖·森从狙击镜里看见目标指挥官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似乎是朝他这边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和惊吓的表情。 相反,还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下一秒,那位银发狼耳的守护者抬起头,严丝合缝挡住那个指挥官的同时,正对上了他从狙击镜里看过来的视线。 而不过转瞬间,明厄的身影就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云肆渡撩了一下鬓边凌乱的发,发现身侧的戎遣不知何时也不见了。 “被发现了,快走!” 邢云娜脸色剧变,她一把拎过乌栖·森的狙击枪,纯靠蛮力将人从地上提溜起来,拽着就从高塔上一跃而下。 根本没有一点预兆。 如果不是天生不喜欢大喊大叫,乌栖·森都要被她这个逃跑方式吓得尖叫声传出几里地了,不过脸已经煞白的不像话了。 邢云娜连楼梯都不走,直接攀着高塔的外墙,一秒就能下降好几米。 但她显然觉得这个速度仍然还是太慢,在短暂地观察之后,准备直接跳下去。 许是觉得带着乌栖·森往下跳有些累赘,她直接松手先将乌栖·森丢了下去,自己再张开双臂俯冲而下。 乌栖·森想说自己其实可以走楼梯,但对方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直接把他从高塔上扔了下来。 他略长的头发不断扫在脸上,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整个人呈自由落地运动向下坠去。 乌栖·森几乎要忘记自己是怎么呼吸的了,眼看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他猛地闭上了眼睛。 邢云娜率先落地,而就在乌栖·森即将坠落到地面的时候,被她以公主抱的姿势接住,女人纤细的胳膊短暂地爆出青筋。 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邢云娜来不及问他怎么样,扛着人就一头钻进了旁边鳞次栉比的水泥建筑群里。 几乎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入口的后一秒,明厄和戎遣同时来到了高塔下。 戎遣抬头看了一眼高塔顶部,“跑了。” 明厄的目光落在地面的脚印上,“没跑多远。” “要把他们找出来了吗?” “不着急。” 明厄按了一下戎遣的肩膀,双手抄兜往回走,如果不是眼底闪烁着危险的暗芒,恐怕都要以为他真不在意了。 明厄说:“那个皇太子殿下身边,才是真正的危险。” 虽然白殷和云肆渡的实力都不弱,但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们还是要小心些。 暗算他可以,但对他的指挥官出手,不行。 “我家指挥官那边有我,你看好云肆渡,别让他在这受委屈。”明厄手臂勾住戎遣的肩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嗯,我知道了。” 戎遣点了点头,跟着他并肩往前走,随口说道:“这不像是你能想到的,是指挥官交代的吗?” 明厄挑起半边眉,又捶了他一下,“你小子什么意思,我难道就不能关心关心我儿媳妇啊?” 戎遣懒得跟他辩驳,“能能能。” 而这边,在他们离开之后,苏生琅让警卫队的人也去追人了,并面带歉意地安抚他们,“抱歉,这是我的疏忽,没想到都到了皇宫里还有人这么大胆,我一定会给指挥官一个交代的。” “不必,毕竟在我们这个位置上,每天都要面对数不清的暗杀,如果每一次都要找到凶手的话,那我们执行大厦的人都要累死了。” 白殷唇角带着笑,“你说呢,皇太子殿下?” 他面上没有一点要计较的意思,话里也没有任何愠怒和破绽,根本让人看不透真实想法。 可他最后的问句,又若有若无地带着试探的意思。 苏生琅不敢确定,所以只能微笑不语,跟这种人打交道,他不能放松一丝警惕。 中洲执行大厦的指挥官,真是难得让他感受到了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众人穿过镶满琉璃壁画的长廊,来到一扇花纹繁复昂贵的大门前。 有侍卫把门推开,露出了里面的摆满迎宾花的宴厅。 长长的大理石桌上摆满了食物和美酒,价值上亿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配套的座椅镀着金粉,专供贵客服务布菜的侍者姿态端庄得体。 苏生琅坐在长桌尽头的主位上,右手边坐着的是白殷,白殷右手边隔着一个位置坐着云肆渡,再隔一个位置上坐着唐之河。 而一众大臣则按照职位尊卑依次坐在苏生琅的左手边。 除了北洲总统的几个亲信,其他大臣几乎都见过这位皇太子殿下的手段,只是他没开口或示意,没人敢先开口同对面执行大厦的人搭话。 尽管他们已经对那位戴着面纱、穿着白西装,还生了一头银白长发的人十分好奇了。 云肆渡没有摘面纱,桌上的菜没有他喜欢的,北洲的食物他也一向吃不惯。 宴席表面上是接风洗尘的,说白了跟暗潮汹涌的庭议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两派的明争暗斗变成了两国。 要是都沉默还好,就用不着笑里藏刀、针锋相对了,但一旦有人开了口,就算只是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也能让这场宴席彻底变了味道。 把人的心思都引到别的事情上。 更别说,这个起头的人,还是身份尊贵的皇太子殿下了。 “为何这位贵客连面纱都舍不得摘,是我们的饭菜不合胃口么,还是不想让我们有幸一睹芳容?” 苏生琅笑着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一种错觉的温柔,仿佛他真的是在关心你、为你考虑。 直到忍不住满心信任地跳进去才发现,那不过是包裹着一层糖浆的毒药。 而他这话一出口,其他人的目光自然也都落在对面云肆渡的身上。 本来就很好奇,这会更是有人直接大胆地附和,“对啊,这面纱戴着多少都会憋闷,两国友好邦交,大家都是自己人,也不必如此拘谨。” 把私人问题上升到两国邦交,要不怎么说这些文臣会说话呢,三言两语就能用唾沫星子把人淹死。 云肆渡静静地坐着,眼眸微抬,没什么情绪地扫过那个附和的大臣,然后才看向坐在主位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的苏生琅。 他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云肆渡对北洲的所有人都不会有好脸色,一开口肯定忍不住冷嘲热讽。 但他不想把事情搞砸。 白殷转头就见他欲言又止,等了一会,确定云肆渡不想理会对方,才轻笑一声开口。 “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秘书长,不仅能力优秀长得还一表人才,我极为看重。” “平时在工作时都舍不得他受委屈,连凶他一句都未曾有。” 云肆渡愣了一下,漂亮的眼睛里难得浮现出讶异,紧接着他就听见白殷继续说道:“之前他说不喜欢北洲的饮食,还是我软磨硬泡才把人请了过来,优秀的人脾气惯常不好,还请皇太子殿下多担待。” 这是明目张胆的维护,话里话外都是替自家人说话,警告意味很浓但却字字珠玑,没给他们留一点钻空子的机会和余地。 话说得倒是很好听,但那句“多担待”,跟“你必须让着他”根本没什么区别。 苏生琅没想到他不过随意点出一个人,竟让白殷把自己指挥官的身份都抬了出来给人撑腰,而被执行大厦指挥官看重的人,谁又敢轻易开罪。 就算他是北洲的皇太子殿下都不行。 “倒是我们唐突了,不知缘由无意冒犯,秘书长大人莫要怪罪。” 有了苏生琅的当众道歉,其他大臣也纷纷点头附和着认错,刚才那个跟风的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了。 生怕自己被注意到。 云肆渡垂下眸,面纱下的唇轻抿,仍然没说话。 这时,明厄和戎遣进来了,自然而然地坐在那两个空位上。 白殷强势的态度让一众大臣更是谨言慎行,宴席间无人再敢挑刺找茬,一个个都规矩的不像话。 云肆渡不喜欢就是真的不吃,就算戎遣夹到他盘子里的,都不愿多看一眼。 戎遣有些担心,“怎么了宝贝,是身体不舒服吗?” 云肆渡摇了摇头。 宴过中旬,下面就是敬酒环节,苏生琅在敬完白殷一杯酒后转向了云肆渡。 “我再次为刚才的事向秘书长大人道歉,是我思虑不周。” 苏生琅端着酒杯,目光落在云肆渡的面纱上,笑着说:“只不过,秘书长大人真的很像我的一个故人,我才没忍住多关注了一下。” 第129章 看不起我吗 这原本或许只是一句无心的话,毕竟很多人拿“故人”这个老掉牙的借口当做搭讪,现在拿出来赔罪也是没什么问题。 可知情的人,都因为这两个字而心思变幻。 戎遣之前只是知道云肆渡跟北洲的人有关系,但他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关系,云肆渡又为什么会那么恨那些人。 他之前问过白殷,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可白殷只是告诉他,让他自己去寻找答案,或者是等待云肆渡愿意亲口告诉他的那一天。 说来也真是可笑,明明问云肆渡是最简单的方法,可他却迟迟不敢开口。 其实戎遣心里知道,那个答案已经很近了,近到拨开面前的一层迷雾就能看见。 可戎遣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胆小鬼。 他不敢面对那隐隐描绘着残忍的真相,因为等待他的或许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场血淋淋的噩梦。 那可能会带来无法挽回的伤害。 无论是对云肆渡。 还是对他。 就算只是隐约的猜测,也会觉得心痛到无以复加,恨不得把自己也置身于那残忍之中。 当所有痛苦覆盖过理智,那一刻,戎遣心中只有一个答案。 他不能失去云肆渡。 “故人?” 云肆渡声音响在耳边,让戎遣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去,就见对方挑眉说道:“我的故人全都死了,不知道皇太子殿下是哪一位?” “嘶——” 一众大臣皆是暗地抽了一口凉气,心说就算这位秘书长再怎么受重视,也不能连他们皇太子的面子都不给啊。 还当着两洲这么多高层的面,这不是明摆着挑衅吗? 苏生琅作为北洲的皇太子殿下,也不是事事都忍让的,他当即眯起眸,似笑非笑地问道:“秘书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没等白殷替人开口,明厄就端着一杯酒站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云肆渡突然成了秘书长,但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这种招仇恨的事明总部长一般都揽到自己身上。 他把云肆渡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似调侃似不满地说道:“皇太子殿下提起别人的伤心事不说,还越过我给我的下级敬酒,我就不知这是何意了。” “是看不起我吗?” 苏生琅被这话说的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三两句话竟然把错都推到他身上来了,而且还很有道理。 执行大厦职权最高的是指挥官白殷,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部长明厄了,无论中间还有什么独立于几部的职位,这都是铁律。 这次倒是他急着确认对方的身份,把这些疏忽了。 “明总部长言重了,只是那位故人对我的意义甚重,这才让我乱了心神,容我给明总部长赔罪,这杯我就先干了。” 苏生琅仰头饮下了一整杯酒,把干干净净的杯底给明厄看,以表示自己的诚意。 其他大臣也纷纷倒酒赔罪,把好话转着圈说了一遍。 直到明厄喝了酒坐下,这事才算完了。 不过苏生琅现在大概能确定这位“秘书长”的身份了。 过了一会,云肆渡站起身,对白殷说道:“指挥官,我身体不舒服,想出去走走。” 第130章 你亲亲我好不好 白殷点了点头,“去吧,小心些,别跑太远。” 苏生琅注意到他们的对话,他眸中思绪流转,放下酒杯主动出声道:“身体不舒服的话,我让人给秘书长大人看看吧。” 执行大厦任何一个人离席,恐怕目的都不单纯。 云肆渡看都没看苏生琅一眼,也没打招呼的意思,转身朝殿外走去,门口的侍者为他打开了门,雪白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 “我吃好了,去看看他。” 没几秒,戎遣起身朝众人颔首示意,也跟着出了大殿。 苏生琅端起酒杯掩住唇边的冷笑,朝旁边的大臣瞥去一眼,大臣会意,不一会也起身离开了。 宴席仍然在继续着,这个时候,只要白殷还稳稳坐在席上,苏生琅就不能随意离开。 云肆渡刚出门就有侍卫跟了上来,他停下脚步,偏头看了那人一眼,漂亮的宝蓝色眸子里洒落的目光,如遥远而疏离的月色,冰冷若有实质。 “跟着我做什么?” 侍卫慌忙垂下头,不敢与之对视,额头上不自觉滑下来冷汗,“殿下吩咐,我们要保护贵客的安全。” “不需要。” 云肆渡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那个侍卫在踌躇两秒后便回到了原位,不敢再跟上去了。 那个眼神,总感觉如果他执着跟随的话。 会死掉。 皇室宫殿很大,云肆渡只来过那么几次,只是隐约记着几个关键大殿的位置。 北洲总统住在宫殿最深处,跟前面的宫殿隔着一座花园,而且长年卧床不起,所以他不用担心会误闯碰到那个老人家。 而目前北洲话语权最高的皇太子殿下又在宴厅里,一时半会根本出不来,所以这个时候就是探查皇宫的最好时机。 云肆渡把第一个探查地点放在了皇太子的寝殿。 他早就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但对方一直没出声,云肆渡也就没有主动回头。 猜想对方可能有别的事要去做。 但身后的人始终跟着他,目标明确,云肆渡有些无奈了。 他走过一个拐角,找了一个视野盲区的角落站着,直到那道一直跟随的脚步近了,他才转过身去,“戎……” 云肆渡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对方紧紧抱进了怀里,他的脑袋陷进对方宽阔温暖的胸口,身体被两条健壮有力的手臂圈着。 两具温度不同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戎遣一条手臂箍住他的腰,另一只手穿过单薄的后背扶住他的后脑,动作用力的恨不得将他融入骨血。 云肆渡呼吸间全部是对方甜到发涩的气息,他慢半拍地回抱住对方,漂亮的眼睛疑惑地眨了眨,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戎遣的情绪会这么激动。 “戎哥哥,你……没事吧?” 戎遣把脸埋在他的颈间,呼吸就算经过克制还是有些急促,声音发着闷,吝啬地吐出一个字,“有。” 云肆渡愣了一下,倒是难得见到戎部长这样在外面不掩饰脆弱的样子,他安抚地摸了摸对方的发顶,哄道:“那要怎么办呢?” 戎遣睁开眼去看他雪白细腻的下颌和侧脸,漆黑的眸子深处仿佛燃烧着一簇火,灼热而绵延不绝。 云肆渡被他看得有些脸热,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下一秒他就听见戎遣说道:“你亲亲我,好不好?” 云肆渡罕见地沉默了。 往日都是他缠着戎遣撒娇,倒很少见戎遣这么黏糊糊地要求他,而且这看似商量的话语,里面可没有一点让人拒绝的余地。 因为戎遣虽然说的是问句,用的却是陈述语气。 他就是想要云肆渡亲他,没得商量。 比云肆渡本人还不讲理。 云肆渡动作很轻地抿了抿唇,考虑到现在的处境,不得不提醒对方,“戎哥哥,我们一会还有正事。” 按照往常,戎遣听到这话就应该恢复正常了,可这会他不仅没放开云肆渡,声音还更加委屈了,“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影响到你,对吧?” 云肆渡:“……” 见他不说话,戎遣又问:“真的不可以吗?” 云肆渡根本无法拒绝戎遣这样依赖他的样子,这让他顿时有了一种不可推卸责任感,当即就重重点了点头。 坚定地说了一句,“可以!” 怎么不可以,他的阿遣说什么都可以! 然而戎遣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却没动,只是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云肆渡一眼就看懂了,那是要他主动的意思。 云肆渡没办法,只好偏过头去,在戎遣抬起头的时候吻了上去。 体液交换是汲取爱意和力量最直接的方式,云肆渡很享受这个时刻,也很喜欢戎遣每次毫无保留的给予和爱护。 这次戎遣吻得很温柔,没有激烈的入侵和占有,只有温情小意,安抚和怜爱的意味很浓重。 但云肆渡却不满意了,他张开嘴去咬对方,让戎遣打开牙关,自己主动跟他交融地更深入。 云肆渡闭上了眼睛。 所以他没来得及看到,戎遣抬起眸看他,漆黑眼底是和动作完全不符合的狂热和深沉。 分开时云肆渡轻轻眨了眨水雾迷蒙的眼睛,在紊乱的呼吸中看着戎遣笑,像个吃到心爱糖果的小孩。 虽然他们在工作中开小差,但云肆渡不得不承认,被戎遣这么一搅和,他从到北洲开始就很沉重的心情,变得好了很多。 有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人在身边,他感觉好像没什么痛苦是不可度过的了。 或许,他也可以期待那属于他的一盏灯火,到那时候,黑夜就不再漫长而冰冷了。 戎遣揉了揉他的发顶,低头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不用这么小心,有我们在,你就算闯出祸也没关系。” 云肆渡却神情认真地摇了摇头,“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想给指挥官他们添麻烦。” 戎遣叹了一口气,他倒是希望云肆渡还是那个骄纵的云家小少爷,不用那么听话,只要开心就好。 “渡渡。” 戎遣颇有些苦口婆心地说:“爱你的人,会爱你的所有,我们拼命站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为了给心爱的人撑腰的。” 从小明厄就告诉他,做事不要畏手畏脚,只要足够强大,再严重的错误也只不过是鼓掌之间便可倾覆的沙尘。 而沙尘,是没有资格指摘高高在上的胜者的。 他们站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为了不受任何人的掣肘的。 如果已经这样,还是会因为退让而让心爱的人受伤的话,那再强大都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没必要害怕,也没必要迁就。 “有指挥官在,他不会让执行大厦的任何人受委屈的。” 戎遣屈指蹭了蹭他的脸颊,低声说:“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们现在就去把宴厅里那个丑丑的落地缠枝花瓶砸了,我保证指挥官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明厄可能会骂他有病,但肯定会是第一个撑腰的。 云肆渡:“……”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落地的大花瓶,应该比他们头顶的布灵布灵的吊灯都要贵。 虽然他知道执行大厦确实有这个财力,但也没必要这样挥霍,还是以这样霸道不讲理的方式。 这跟小孩子打闹有什么区别? 人家皇太子殿下肯定连火都懒得发,说不定还会把花瓶碎片打包让他们带回去。 见云肆渡不说话,戎遣以为他不相信,当即拉着他的手腕就要往回走。 云肆渡赶紧扯住他,“信,我信!” 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戎遣真是一点委屈都不愿意让他受,神情严肃地教导他,“那你可要横着走,遇见那些大臣也是让他们给你让路,看谁不顺眼就骂他,知道了吗?” 云肆渡神情艰难道:“……好。” 戎部长真是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他都快忘了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了。 戎遣松开他的手,双手抱臂靠在墙上,“那你给我学一下。” 云肆渡:拳头硬了.jpg 云肆渡皮笑肉不笑,“戎部长,你忘了我们是要偷偷潜入的吗?” 他面无表情地问:“你告诉我,偷偷是什么意思?” 他们要干的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吗? 他们这样大摇大摆地去苏生琅的寝殿,那谁都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了。 戎遣显然很执着,“你先趾高气扬地跟我说一句话试试,不然我不放心。” 呵。 云肆渡冷笑一声,不打算继续陪幼稚的戎部长玩了,转身就准备自己行动。 这次他的目的跟白殷一样,要想办法找到那个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不然之后他的很多计划都会受限。 如果出了意外,被执行大厦误会的可能性会很大。 他暂时还不想让阿遣掺和进来,也不知道白殷有没有把他放给执行大厦的消息透露给阿遣。 云肆渡不敢确定,如果戎遣知道投放计划背后的人是他的话,会不会被吓到。 正义的戎部长会亲手把他抓起来吗? 说实话,云肆渡还挺期待那一刻的,他的表情就像是犯了错等待主人回家发现的调皮猫儿。 得意洋洋又有恃无恐。 云肆渡率先从角落走了出来,戎遣跟在他身后,只是他们还没刚走出去多远,身后就传来一道沉痛压抑的声音。 “就是你杀了我哥!” 第131章 杀你哥的是我 云肆渡脚步微顿,回头看去。 来人看起来年岁不大,应该是个比戎遣还要小上两岁的青年,金色短发,棕色的眼睛,那一身军装大衣倒是很熟悉。 应该是北洲生化部队的新兵。 青年身后还背着一个长盒子,他双拳紧握、眼眶发红,尽管很悲愤,但脸上的表情很收敛,也没有过激的行为。 是很懂得隐忍的一个人。 但忍的还不够,不然也不会在自己没把握战胜对方的时候站出来了。 戎遣将他上下打量一遍,目光停留在那个长盒子上,随口问道:“你哥是谁啊?” 他杀过太多北洲的人了,记不清在所难免。 乌栖·森用手背蹭了一把自己的眼睛,将那些软弱的泪光擦干净,冷冷地看着戎遣,“佩兰德·森。” 他的这句话音落下,戎遣刚才还算柔和的眸光瞬间变得阴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 一股彻骨的森寒袭上脊背,乌栖·森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 这个人的气势,真的好强大,他和传言里说的一样可怕。 “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云肆渡从戎遣的身后走出来,没什么情绪的目光落在对方脸上。 他怎么不记得佩兰德·森还有一个弟弟。 “我叫乌栖·森。” 青年看着他说:“佩兰德·森是我的堂哥。” 他没有他的堂哥那么优秀,但他也在不断努力,不眠不休地训练拼命考上军校,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进入军队,为挽救森家出一份力。 乌栖·森一直以他堂哥为榜样,没想到就在他快要毕业的时候,收到了堂哥死在任务中的噩耗,同时森家也被逐出了首都。 这对一个刚从军校毕业、还需要家族庇护的毛头小子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家族没落、前途未卜、希望渺茫。 可乌栖·森没有放弃,他求皇太子殿下把自己留在首都城,加入冲在前线的生化部队,代替堂哥为北洲皇室效命。 他坚信,只要他能在跟中洲的战斗中取得胜利,森家就一定还能回到首都,回到皇太子殿下的身边。 “所以你加入生化部队,是为了给你哥报仇?” 云肆渡挑眉,看着青年的眼神带上了些许怜悯,“那你知道接触那些关于地下研究所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吗?” 乌栖·森面无表情看着他不说话,除了皇太子殿下的话,他谁都不信。 然而云肆渡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心里打了一个冷颤。 “你根本不是在复仇,也不是在为国争光。” 云肆渡唇角带着笑,那双漂亮的宝蓝色眸子里是一片冰冷,“而是在成为又一个刽子手。” 地下研究所成立的目的,就是为北洲皇室提供源源不断的杀人兵器。 他们的目的远不止壮大北洲这么简单。 “你说谎!” 乌栖·森捂着耳朵摇了摇头,慌乱又狼狈地躲开云肆渡的眼睛,刚才的冷静全都不复存在。 可对方却不肯放过他。 “对了,杀佩兰德·森的不是戎部长。” 云肆渡彬彬有礼地微笑着,“而是我。” 第132章 女人的尖叫声 宴厅里,那个跟着戎遣出去的大臣回来了,他来到苏生琅旁边,弯腰伏到对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苏生琅喝酒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朝右手边姿态亲密的两个人瞥了一眼,随后放下酒杯。 笑着开口道:“指挥官吃的怎么样了,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白殷早就不想吃了,奈何旁边的明某人一直往他盘子里夹个没完,又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下动手,已经忍了好久了。 于是他欣然答应,“好。” …… “什么!?” 乌栖·森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重新看向云肆渡,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悲痛和愤恨。 他连真正的仇人都认错了吗? 可他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佩兰德·森。 除了执行大厦的人,还会有谁跟他的堂哥有仇? 乌栖·森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神冷漠地盯着云肆渡,似是要把他的轮廓深深印入脑海,“你……你到底是谁?” 印象里,有满头雪白长发的人,他曾经在佩兰德·森的书房里的照片上见到过,但也只是一个背影。 听说那是要成为他嫂子的人,又怎么会是眼前这个杀了他堂哥的人! “别着急。” 云肆渡面带笑容站在那里,穿堂风扬起他身后一头银白长发,发尾在半空划过一道轻柔的弧度,又缓缓垂落下来。 那双宝蓝色的眼睛纯粹而剔透,在灯光之下愈加深邃美丽,他说:“只要你还为北洲效命,我们总有交手的那一天,如果你能做到的话,那就来吧。” 对上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乌栖·森的心脏有一瞬的悸动,好像心里突然空掉一块,填上去的不是仇恨,而是另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那种东西,竟让他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他做的这一切,真的是……正确的吗? 不过乌栖·森很快回过神来,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似要把所有顾虑剔除,咬着牙说道:“不管你是谁,终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为我哥报仇!” 这是他加入北洲军队的目的,也是他无论如何都要留在皇宫的目的,也是他在失去所有后唯一的念想了。 “报仇?” 戎遣冷笑一声,抬步朝他走过去,手里抛玩着一颗魔方囚笼,“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你……” 乌栖·森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他知道自己现在没办法跟他们抗衡,但没想到戎遣竟然敢直接在这里动手,“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永绝后患了。” 戎遣接住从半空中掉落的魔方囚笼,刚准备从里面掏出武器。 这时,一个红发女人突然从后面冲出来,一把揽住乌栖·森的脖子往后拽,脸上赔着笑,“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家这孩子脑子有点问题,他认错人了,两位不要在意!” 戎遣脚步顿住,危险眯眸。 眼前这个女人有着一双红色的眼睛,明显也是一个鬼族。 之前一直没找到北洲豢养鬼族的把柄,这倒是个机会。 “不唔——” 乌栖·森不服还想说话,被邢云娜一把捂住嘴拖走,同时还在他耳边低声警告,“你要送死老娘不拦着你,但你现在还跟老娘结着契,要是连累我跟你一起变成炮灰,老娘不介意现在就把你给活剐了!” 她堂堂一个高级鬼族,主人给她分配这么废的一个人类就算了,关键是这人脑子还不好使! 不知道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等一下。” 然而他们还没刚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戎遣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邢云娜身形微僵,捂着乌栖·森的嘴转过身,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和疑惑,“怎……怎么了?” 戎遣探究的目光落在乌栖·森憋得发红的脸上,眼神凌厉而冰冷。 “刚才那个狙击手,是你吧。” 站在不远处的云肆渡看了一眼戎遣的背影,思考片刻后转身离开了。 这边的事情估计要一会才能解决,他先去把正事给办了。 戎遣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但现下这个情况,他明显走不开。 只能无奈任由云肆渡丢下他走了。 乌栖·森剧烈挣扎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他瞪大了眼睛,里面是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无措,但随即被邢云娜一把将脑袋按下。 “什么狙击手,这位先生认错人了吧?” 邢云娜心中一片惊涛骇浪,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像是实在没办法一样摊开手,一脸无奈和心累地说道:“先生,我家傻孩子什么都不懂的,他小时候被车撞过,脑子有问题,怎么可能是狙击手呢?” 邢云娜没想到这位戎部长竟如此敏锐,明明连他们的身影都没看见,就能这么笃定。 乌栖·森虽然傻,但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才对啊。 戎遣冷笑一声,原本他还有点耐心,但现在他不想跟他们再废话一句了,“那你敢让他把身后背着的盒子打开吗?” 那个长盒子用来装一把狙击枪绰绰有余。 邢云娜回头看了一眼,唇角抽搐了两下,脸上虚假的面具已经快要戴不住了。 不是,这死孩子就不能把东西放回去再出来浪吗? 就这样背着一把枪到处跑,说没问题连她自己都不信。 但不信归不信,她还要继续帮着忽悠人。 “我跟你说,你等着回去被皇太子殿下教训吧!” 邢云娜低声咬牙切齿地在乌栖·森耳边说了这么一句,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挂上了春风化雨般的笑,“这里面就是孩子的小提琴,我们刚参加完比赛回来的,想来先生是误会了吧。” 乌栖·森根本不敢抬头,额头上不断落下来冷汗,整个人霜打的茄子一样,跟刚才死活不听话要挣扎的样子大相径庭。 要是他的个人恩怨也就算了,但这直接涉及到了整个北洲皇室,如果真的被对方发现他就是那个狙击手的话,那一切全都完了。 不仅他要受到惩罚被逐出军队,连被贬出首都的森家都要遭殃。 邢云娜感受到手臂里箍着的身体正轻微发着抖,心里冷笑一声。 现在知道怕了? 然而她实在低估了戎遣的执行力,对方知道问不出什么后,没再继续跟他们废话,抬手就朝乌栖·森抓了过来。 邢云娜瞳孔微缩,连忙抓着乌栖·森往后退去。 戎遣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要快许多,眨眼间就来到了他们跟前,抓住了乌栖·森身前背着盒子的带子。 邢云娜脸色微变,正准备反击,身后就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邢云娜眸光一闪,攻击的手立刻收了回去,拽着乌栖·森就往后跌倒在了地面上,同时也让戎遣抓着带子的手松开了。 “哎呀,皇太子殿下,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邢云娜扑到苏生琅的脚边,纤细的身体因为害怕而发着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戎部长非要说我们是什么狙击手,我们真的不是啊,我家傻孩子什么都不懂的!” 乌栖·森更是连装都不用装,脸色已经因为害怕暴露而一片煞白了,跪在那里连头都不敢抬,恨不能以死谢罪。 苏生琅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看了旁边的大臣一眼,后者会意赶紧把跪在地上的两人扶起来安抚。 “戎部长,他们都是我资助的贫困孩子,你为什么要如此为难他们?”苏生琅似笑非笑地看着戎遣,眼神是长年处于上位者特有的锋利和压迫感。 戎遣没有丝毫畏惧地直视对方,冷声说道:“我怀疑这个人就是袭击我们指挥官的狙击手,他放在盒子里的枪就是证据。” 这时,明厄也注意到了地上跪着的青年,原本他并未跟对方正面交手,根本无法凭这一眼就判断出来。 可看对方那心虚惶恐的样子,分明是不打自招了。 况且,戎遣的话他是绝对信的。 只不过,现在可不是个撕破脸皮的好时机。 这么早戳穿对方,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果然,还没等苏生琅再次开口,白殷就已经站出来打起了圆场。 “戎遣,我知道你关心我的安危,但我们找凶手不能只凭靠直觉,不是吗?” 白殷走到戎遣面前,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把戎遣手里的魔方囚笼放回了他的口袋里,温声道:“冷静些,好吗?” 戎遣知道白殷的意思,于是沉默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白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才转向苏生琅,神色淡淡地说道:“是我的人太冲动,还请皇太子殿下莫要怪罪。” 莫要怪罪。 就是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同时也是警告,他连多质问一句都不行。 苏生琅知道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再追究下去,白殷就不见得这么好说话了。 “自然,想来这也只是误会一场。” 苏生琅只能笑着答应,然后他转头面无表情地吩咐其中一个大臣,“把他们带回去。” “是。” 大臣连忙拉着两人离开了。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仔细听还是女人的声音。 戎遣眸光一凛。 那是云肆渡刚才离开的方向! 第133章 皇太子哥哥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戎遣已经朝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别人不知道,但苏生琅再清楚不过了。 那个方向,正是他的寝殿! 剩下的几位大臣还在面面相觑,苏生琅已经抬步跟了上去,脸色明显有些发沉。 明厄挑了一下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我记得北洲的皇太子殿下不是一直单身么,什么时候找了女人?” 而且看那副着急的样子,还挺重视的啊。 “别过早下定论。” 白殷看了他一眼,想起刚才戎遣毫不犹豫就跑了过去的样子,说明云肆渡也在那里,“我们也去看看,免得一会那两个孩子又出什么事了。” “行行行,饭还没吃完就跑出来惹事了,这两个兔崽子可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明厄一边嘴上抱怨,一边跟着白殷往前走去。 一路上又是轮船又是直升机的,成天泡在实验室里、缺少锻炼的生物副部长唐之河早就撑不住,先让人带着去休息了。 没跟他们一起过来。 戎遣跑到近处的时候,就见云肆渡正背对着一扇打开的大门站着,周身的气势冷得不像话。 “渡渡,怎么了?” 戎遣一刻不停地快步走过来,将云肆渡拥进怀里摸了摸发顶,又低头隔着面纱亲了亲对方冰凉的脸颊,不放心地问道:“到底怎么了宝贝,是吓到了吗?” 说着戎遣就要往大殿里看,却被云肆渡拉住了手腕,云肆渡将脑袋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道:“别看戎哥哥,我没事,你别看。” “好,我不看。” 戎遣拉着他到远离大殿门口的地方,撩开面纱吻了一下他的唇,手指穿插进细软冰凉的发丝中,轻抚着云肆渡的后脑柔声哄道:“别怕,已经没事了,万事有我呢。” 苏生琅一来就看见大开着的殿门,还有不远处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他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发生什么了?” 他的寝殿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道纤细的身影就从大殿里跑了出来,跌跌撞撞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同时还有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皇太子哥哥,你寝殿的门突然被陌生人推开,我吓坏了!” 听到这句话,云肆渡从戎遣怀里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对方一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结了一层冰。 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 苏生琅身体明显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垂眸看向怀里明眸皓齿、柔情似水的女人。 女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吊带长裙,一头灰色长发垂落在光滑圆润的肩头,两条又细又白的胳膊紧紧圈住他的腰,眸子里隐隐有水光,看起来万分惹人怜爱。 “你……” 皇太子殿下难得结巴了一下,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没事吧?” “有事!” 女人撅起嘴,又往苏生琅怀里挤了挤,十分委屈地说道:“皇太子哥哥,人家好不容易来找你一次,你都不陪人家!” 苏生琅:“……” 第134章 下次变成狗 迟来一步的白殷和明厄看到这一幕,也是难得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众所周知,北洲有两个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传闻。 一是老总统年迈卧病在床,却仍不愿退位,人们都在猜他已经对权力上瘾,无法放开现有的地位。 二是皇太子殿下多年来丝毫不近女色,自上位起到如今一直没有封太子妃,或许是有什么说不得的故事。 现在看来,传闻倒是不攻自破了。 苏生琅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女人肩膀上,不仅没有先去质问云肆渡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寝殿门口,反倒是解释起了女人的来历。 脸上镇定冷漠的面具难得有了一丝皲裂,不经意间透露出无措来。 “这位女士是我的远房表妹,前些日子刚接进皇宫,没见过世面冲撞了贵客,还望诸位多担待。” 对方这个样子不禁让白殷挑起了眉,他看了一眼缩在戎遣怀里的云肆渡,颔首道:“看来确实是误会一场,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损失,那这件事就作罢了。” 苏生琅点了点头,抬手招呼一个大臣过来,“指挥官,今日时候已经不早了,诸位又舟车劳顿,不如先让人带你们去休息,有什么要事明日再谈。” 白殷:“好。” “指挥官请随我来。” 那个大臣恭恭敬敬走上前来,带着白殷一众人前往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寝殿。 见周围的人都走光了,苏生琅才拉着女人走进寝殿,把门关上后一把扯下她肩膀上的衣服丢在地上。 双手抱臂蹙起眉问道:“你变成这个样子做什么?” “皇太子殿下,你这么凶做什么,都吓到人家了!” 女人眼睛里挤出来两滴泪,委屈巴巴地凑上前来,还要来抱苏生琅的腰。 苏生琅眯起眸,冷冷地看着她。 “好吧,我这个样子,皇太子殿下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 女人缓缓勾起唇,一改刚才娇柔脆弱的模样,眼神充满了恶劣的侵略性。 紧接着,浓重的黑雾从她身后侵袭而来,一点一点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黑雾中女人的身影逐渐拉长变高,最终变成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黑雾散去,男人那张如同古希腊美神的脸显现出来,银灰色微卷的长发散落在一丝不挂的古铜色胸肌上,手臂肌肉紧实而健壮,下半身则被一层布料简单地遮盖着。 刚才变成女人样子的时候,身高才到苏生琅的胸口,而变回了男人,却足足比皇太子殿下高了一个头。 魔鬼往前走了一步,低头看过来,雄性荷尔蒙伴随着强烈的侵略感一同铺洒过来。 笑着问:“那这样呢?” 他有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眸,如看不见尽头的银河星渊,专注看着某个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他很深情的错觉。 苏生琅被这双眼睛注视过太多次,每次都直直地望入其中,没有躲闪也没有惧怕,已经没人能看出来他究竟有没有沦陷其中。 “做的太差劲了,我心动不起来。” 苏生琅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解着自己的袖扣,头也不回地往沙发走去。 他指尖勾住发带轻轻一拉,一头金色长发便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柔顺地落在他的后背。 苏生琅放松地靠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在一起,脑袋枕在椅背上,随手解开自己领口的宝石扣,露出光洁的脖颈和弧度漂亮的锁骨。 他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变成女人做什么?” 魔鬼捡起地上掉落的衣服,朝他走了过来,无所谓地说道:“没地方躲了,云肆渡肯定能认出我来,情急之下只好变成女人了。” 就差一点,虽然他很期待对方看见他的表情,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魔鬼把外套放在一边,来到苏生琅的身后,弯腰毫不犹豫地咬住他袒露在外的脖颈,尖锐牙齿刺入,在上面留下一串明显的齿印。 轻微的刺痛传来,苏生琅只是皱了一下眉,冷冷道:“下次麻烦变成一条狗,这样我也好编。” 都知道他是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哪里来的远房表亲。 魔鬼轻笑一声,并没有因为苏生琅的话生气,一只手已经得寸进尺地伸进了华丽丝绸的衣领里。 另一只手勾过苏生琅缠在手腕上的发带,用牙咬着配合手遮在了对方的眼睛上,系了一个漂亮的活结。 “嫌我做的太差劲,那今晚皇太子殿下在上面如何?” 苏生琅呼吸粗重了一瞬,但他好像有点累,不怎么想动,就躺在那里支使魔鬼。 “我还没有洗澡,去给我放热水。” 魔鬼只好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认命去做事了。 苏生琅仍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扯下挡住视线的发带,只是缓缓呼出一口气。 在浴室传来的水流声中,他突然开口说道:“父亲是时候该寿终正寝了。” 魔鬼正单膝跪在浴缸边试着水温,听见他这句话顿时来了精神,回头看向沙发里的苏生琅,“我亲爱的殿下,你终于决定弄死那个老不死的了?” 苏生琅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执着于弄死总统,比他这个被权压的皇太子都要着急,“你跟他有仇吗?” 魔鬼关上了热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浴缸里撒花瓣,说:“没有。” “那为什么比我还急着杀他?” 魔鬼站起身拍了拍掌心的花屑,不善地哼笑一声说道:“因为我已经受够了束手束脚地做事,如果不是这老东西,我们早就跟中洲撕破脸皮了。” 就是因为这个碍事的老东西,让自己原本的计划一拖再拖。 拖到云肆渡从地下研究所逃离,拖到他跟执行大厦的戎部长两情相悦,拖到执行大厦的那个善于玩弄人心的指挥官差点把人给拉拢过去。 不过还好,一切还有掰正回来的可能。 云肆渡本就是该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凭什么要给他人做嫁衣? “你要跟中洲撕破脸皮?” 苏生琅转过头来,不过他的眼睛被发带遮住,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逐渐向他靠近过来的脚步声。 不紧不慢,极具压迫感。 他说:“你想到让云肆渡回来的方法了?” 魔鬼一把将沙发上的人抱起来往浴室走,一头银灰色的长发在身后轻荡,如层层叠叠的丝绸般顺滑美丽。 他勾起唇,嗓音里带着不怀好意的恶劣,“他会主动回来的,到时候他就能明白,人类都是虚伪的,爱情更是他妄想的梦幻泡影,只有我们才是他真正的伙伴。” 苏生琅被放在浴室的地面上,一只手在他胸前游走,在解扣子的空隙间熟练揩油,带起一串串战栗和悸动。 丝绸衣服从肩头滑落,苏生琅抓住魔鬼抚摸他侧脸的手指,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我也是人类。” 魔鬼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似是愣了一下,但随即他便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低头抵住对方的额头,说话间热气都喷洒在那张薄唇上。 “殿下,难道你觉得自己不虚伪吗?” 苏生琅蹙起眉,抬起手便想给他一巴掌,却被魔鬼抓住了手腕扯进怀里。 魔鬼咬住他的耳朵,稍稍用力,“殿下,明明喜欢我,却死不承认,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苏生琅眉头舒展了,却依旧用那只没被钳制的手赏了魔鬼一巴掌。 “啪”的一声,魔鬼偏过脸去,毫不在意地舔了舔唇,看着面前人的眼神却变得凶狠起来,“殿下,你应该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惹到我的后果,这次就算你求饶我也不会停下。” 苏生琅冷笑一声,抬手毫不留情地推开他,扯掉脸上的发带,将身上最后的衣物脱下,转身坐进了浴缸里。 “再废话,你今天就给我滚到外面去。” 魔鬼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并不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十分顺从地蹲下身来给皇太子殿下洗头发。 他想起了在寝殿前见到的那两个人,“执行大厦的指挥官和他旁边那个银发狼耳的家伙,看起来都不简单,比我想的还要棘手。” 若想跟中洲抗衡,他们就必须把云肆渡拉到他们这边,还要帮助云肆渡恢复到巅峰时期。 否则,光凭生化部队和那些鬼族,他们恐怕连戎遣都打不过。 苏生琅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淡淡道:“你不是跟云肆渡是同类么,如果你当初不那样对他,说不定你们现在就是同盟了呢。” “同类?” 魔鬼冷笑一声,语带嘲讽地说道:“云肆渡的身份可是高贵的很,我怎么配跟他相提并论。” 要是云肆渡知道他的存在,别说同盟了,对方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弄死他。 况且,云肆渡的身体没完全恢复,他当年也同样受到了重创,强撑着才从鬼族遗迹里跑出来。 不然他也不会躲在北洲皇宫里韬光养晦这么时间,还费尽心思让云肆渡怨恨人类了。 现在看来,他的目的确实达到了,云肆渡在五洲投放病毒,无非就是为了毁掉人类。 如今,只需要一个契机,让执行大厦发现云肆渡做的这一切,那所有事就都水到渠成了。 不过此刻魔鬼更关心的还是那个老总统的死期,“殿下,你决定什么时候杀了那个老家伙?” 他可以亲自动手。 苏生琅睁开眼睛,看着头顶花纹繁复的天花板,上面的水汽逐渐汇聚,变成沉重的水滴落下来,砸在他的肩膀上,溅起一朵水花。 谈论起亲生父亲的死期,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说道:“不用我们着急,父亲把执行大厦的人请到北洲来,肯定是想借此对他们动手。” 作为一个痴迷于最高权力的人,又怎么会满足于偏安在北洲的一隅,那个老家伙的野心同样是征服世界。 狂妄自大又毫无自知之明,迟早会作茧自缚。 “而我们只需要稍稍地推波助澜,就能让事情两全其美,坐收渔翁之利。”苏生琅垂下眼眸,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到时候,既能借执行大厦的手除掉他的好父亲,也能激起北洲民众对执行大厦的怨恨,让北洲所有人一致对外。 …… 傍晚,云肆渡被请到了白殷他们的寝殿,戎遣被无情拦到了门外。 “别这么看着我,我们又不会欺负他,就是问他点事,看你着急个什么劲,出息!”明厄双手抱臂堵在门口,一脸嫌弃地看着面前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戎遣。 戎遣眯起眸,漆黑的眸子里有显而易见的警惕,他问:“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戎遣知道,指挥官他们无非就是想问,云肆渡在北洲皇太子的寝殿里看见了什么。 可凭什么他不能听? “我不管,我家指挥官不想让你听。” 白殷有多礼貌,明厄就有多无赖,“云肆渡不出来,你今天就别想给我进去!” 戎遣握紧了拳头,他现在不能忍受云肆渡消失在他面前这么长时间,而且还是瞒着他做什么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明厄,眼神却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狼,深沉而无情,“明厄,你想打架吗?” 戎部长还是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以下犯上。 明厄挑起眉,也跟着活动了一下筋骨,眼睛里明显有些跃跃欲试,“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 虽然把人打坏他可能要同时面对两个人的质问,但这可不是他要动手的,是戎遣先挑战他的。 要说起来也是他有理。 然而戎遣一拳已经朝他的脸砸过来,看那力道和速度,明显是没留一点情。 明厄偏头,接住他挥过来的一拳,挑眉吹了一声口哨,说道:“小兔崽子,你想让你老子破相吗?” 戎遣一言不发,眼神狠厉,又是一脚朝他踹过来,明厄知道自己打架有多狠,就没想着认真,侧身就躲过去了。 “行了狼崽子,别闹了,把你打坏了被训的还是我。” 打戎遣这件事还是算了,把人打坏他一定会被教训得很惨的。 明厄双手抄兜靠在门上,戎遣迎面砸过来一拳,他身形一矮就躲了过去,一个跳跃就离开了原地。 就在这时,寝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白殷从里面走了出来。 戎遣瞳孔骤缩,他挥出去的拳头根本来不及收回! 第135章 检查牙齿 “哇哦!” 明厄双手抄兜靠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发出了极其夸张的一声。 白殷撩起眼皮看了过来,浅色瞳孔中映出戎遣朝他砸过来的拳头。 下一秒,他抬手伸出两指,四两拨千斤地推开对方的拳头,在戎遣跟他擦肩而过时,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提溜着就进了门。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戎遣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对方制服了。 明厄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随手把门给带上了。 戎遣比白殷高一点,所以对方揪着他衣领的时候,他还得弯下腰,姿势憋屈又狼狈地往里走。 到了寝殿里,白殷松开手,因为惯性戎遣往前扑了几步。 云肆渡正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果茶喝,看见他这副样子,不禁“呀”了一声,连忙放下茶杯快步走过来接住了戎遣。 看戎遣低着头不说话,云肆渡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转头去看白殷,“这是怎么了?” “没事,小孩子闹脾气,在外面跟明厄打架呢。” 白殷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目光在戎遣的头顶轻飘飘地掠过,稳稳当当来到沙发前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奶茶。 云肆渡又去看明厄,后者连忙举起双手,十分无辜地说道:“我可一下没打他啊,别冤枉我。” 明厄走过去,在白殷左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双手抱臂靠在那不说话了。 他没动手,后面的事跟他就没关系了。 云肆渡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没忍住掩唇笑了一声,但顾及戎遣的面子,连忙摸了摸对方的发顶安慰。 “没事没事,不是故意要把你关在外面的,别生气啦!” 没想到戎遣都这么大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都敢跟顶头上司动手了。 真是勇气可嘉呀。 戎遣被他这哄小孩子的语气弄得红了耳根,偏过头去抿了一下唇,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了。 云肆渡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水果糖,戎遣被甜的轻轻蹙了一下眉,但还是没吐出来,囫囵嚼碎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戎遣发现自己对这件事还是很介意,于是他直接问道:“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连明厄都有点佩服他的执着了,今天戎遣不知道答案恐怕是不罢休了。 “也没说什么。” 云肆渡拉过他的手十指交叉,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就是指挥官想问问我刚才在皇太子的寝殿前看见了什么。” 白殷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眸微抬,隔着热奶茶氤氲的雾气看向云肆渡。 戎遣想起了当时云肆渡的脸色,不怎么放心地问道:“渡渡,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他能确定,当时渡渡的表情里明显有一丝忌惮和厌恶。 云肆渡抬起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戎遣勾唇低头过来跟他蹭了蹭脸颊,然后就听云肆渡接着说道: “看到的就是那个女人,只是当时觉得很奇怪,而且她当时尖叫的那一声把我给吓到了,并没有什么的。” 白殷垂下了眼眸,喝了一口奶茶,将茶杯轻轻搁在大理石茶几上,开口道:“就是这样,现在你知道了,不用再着急了吧。” 这孩子真是把云肆渡捧在手心里了,一出个什么事慌的不像话,都敢跟明厄动手了。 这到时候该怎么办啊。 指挥官大人又开始替自家傻孩子头疼了。 戎遣将脸埋在云肆渡的颈间,想要逃避来自指挥官的调侃。 毕竟跟明厄打架这回事,传回执行大厦去,他戎部长的脸都要丢光了。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回去休息了。” 云肆渡冲白殷点了点头,宝蓝色的瞳孔深处快速划过什么,笑着拉着装大鸵鸟的某位部长大人往外走。 白殷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靠在沙发上缓缓呼出一口气,捏着鼻梁头疼地说道:“你说怎么就把这孩子养成一个情种了?” 但凡戎遣对云肆渡没有那么无微不至,在一些细节上再粗心一点,这事或许就好办了。 至少他不用考虑之后怎么安慰人了。 “如果他不是一个情种,那云肆渡就不可能看上他,我们也没有机会跟云肆渡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谈合作。” 明厄倒是看得很开,“感情是相互的,能走到这一步是他们共同努力的结果,顺其自然就好。” 但明厄不得不承认,戎遣是幸运的。 他给白殷空掉的茶杯续上热奶茶,问道:“你们刚才谈了些什么?” 白殷不会平白无故跟他说这些话,也不会没有理由的就把戎遣关在门外。 “云肆渡说他觉得那个女人身上的气息很熟悉,但他不确定,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幕后之人。” 白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手腕垂在一边,细白指尖勾在杯沿,撑着下巴眯起眼睛,“我们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再想要找到那个人,可就不容易了。” 明厄垂眸看着他的侧脸,眼神一错不错,“所以你让戎遣去南洲一趟,就是为这次失败做准备的?” “嗯。” 白殷仰头将杯子里的奶茶喝完,舔去唇边的奶渍,抬手拉过明厄的衣领将人拽得低下头来,抬头吻了上去。 白殷也就刚开始很强势,但很快就被明厄反守为攻,扶着后脑吻得更深,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白殷身体发软,整个人都靠在明厄的怀里,瓷白的茶杯从指尖滑落,被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接住,稳稳放在了茶几上。 他想往后退,可意犹未尽的明厄显然不容易,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腰,把白殷完全按进自己胸前,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契合而熨帖。 等到被放开的时候,白殷已经完全没力气了,只能仰躺在明厄的臂弯里,任由对方把自己抱到浴室里。 “亲爱的,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学不会承受我?” 白殷被按在浴室冰凉的墙上,身后是男人炙热的胸膛,冰火两重天拉扯着他仅剩的理智,全身都在颤抖着。 “闭……闭嘴!” 每吐出一个字都伴随着喘息,白殷蜷起发红的指尖,偏过头去含怒带怨地瞪他,“不做……就滚。” 明厄轻笑一声,不再说话,低头在对方颈间留下一个又一个吻。 …… 这边云肆渡刚回到寝殿就说自己饿了,戎遣把口袋里装的存粮全都掏出来摆在桌上,看他趴在桌边埋着头鼓着脸颊吃。 云肆渡尤其喜欢吃甜食,戎遣这次带了不少,其中就有一袋甜度极高的巧克力花生夹心糖。 云肆渡连着吃了两三颗,戎遣才发现他手边的糖袋子,等到戎遣把那个夹心糖收起来的时候,包装袋已经空了一半了。 “渡渡,你今天已经吃过好多糖了,不能再吃了,不然牙齿就要坏掉了。” 戎遣一边谆谆教诲,一边把另一袋甜度低一点的糕点递过去,云肆渡嘴里吃着糕点,还要眼巴巴地看着那包花生糖。 仰着头问他,“那我明天还可以吃吗?” 戎遣在这方面很严格,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不可以,你最近的糖分都超标了,需要控制一下。” 云肆渡牙疼的时候很闹腾人,捂着肿起来的脸趴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哭,虽然他只会觉得对方可爱,但他不愿意云肆渡受这种苦。 云肆渡咽下嘴里的糕点,轻哼一声不说话了,又抓起旁边的坚果吃,吃得嘎嘣有声。 戎遣听到了,不禁失笑,“你是气我,还是气你自己的牙太好了?” 云肆渡瞪了他一眼,咕咕哝哝地小声说道:“你管这么严,小心适得其反,到时候我就学指挥官偷偷吃了。” 戎遣挑起眉,心说指挥官什么时候偷偷吃了? 但自家的宝贝不听话,该警告还是得警告的,“渡渡,如果让我发现你的牙又坏掉的话,别怪我教训你,到时候你哭也没用。” 云肆渡一点也不怕他,扭过头去看都不看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话听进去。 戎遣无奈叹了一口气,给他热了一杯牛奶放在旁边,脱下外套解着衬衫眸子往浴室走。 关上门前还不忘嘱托,“渡渡,晚上不要吃太多,吃完就过来刷牙,要是我没洗完就敲门,我给你开门。” 云肆渡头也不回,拖着调子“哦”了一声,继续埋头跟面前的零食做斗争。 戎遣其实不怎么赞同他吃太多零食,但无奈现在情况特殊,不然戎遣说什么也要给他单独做一顿饭的。 云肆渡好不容易一次能吃这么多,肯定不会放过,一定要把每一种都尝一遍。 等到吃的差不多了,云肆渡才发觉有点撑,他拍了拍鼓起来的肚子,捧着玻璃杯去喝里面的牛奶。 牛奶已经变成温的了,但他现在口干舌燥,戎遣又不在,没时间让他挑了。 喝完牛奶,云肆渡去房间的洗手台洗杯子,然后弯腰把杯子放进了消毒柜里。 这时,云肆渡余光瞥见旁边的琉璃窗上有黑影一闪而过,不由得神色一凛。 然而等他直起身再看时,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们的寝殿的窗户外面是花园,按说这个时候不该有人才对,而且他也没察觉到危险的气息。 难不成是他看错了吗? 看了一眼时间,戎遣应该快洗完了,云肆渡到浴室门口敲门。 怕里面听不见,他扬声喊道:“戎哥哥,我吃完了,要刷牙。” 不一会,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戎遣穿着浴袍站在门口,垂眸看了他一眼,侧身给他让开了路。 云肆渡从他身前走过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没在上面发现食物残渣才松了一口气。 那刚才戎哥哥为什么那样看着他,像是要把他吃掉一样。 洗漱台上放着接好的水和挤好的牙膏,云肆渡直接就能刷牙。 戎遣刚才已经打开了换气系统,浴室的门被关上也不觉得闷,云肆渡喝了一口水吐掉,站在那里仔仔细细地刷牙。 因为戎遣提醒过他,所以云肆渡每次刷牙都很认真,时间一定要在三分钟以上,养成好习惯,争取不让牙齿坏掉。 之前牙齿肿的时候,云肆渡都快被疼死了,什么东西都吃不了,简直太痛苦了。 为此戎遣还给他换了好几种牙膏,制定了一堆甜食摄入标准,才让他的牙齿一直保持这种健康的水准。 刷完牙,又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 等云肆渡把脸上的水渍擦干净抬头看向镜子,才发现戎遣还站在那里,根本就没出去。 云肆渡回头看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戎哥哥,你还有事吗?” “有,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戎遣回答的一本正经,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却隐隐有晦暗的光在闪烁,他缓缓朝云肆渡走过来,高大的身形充满了压迫感。 云肆渡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但他后面就是洗漱台,根本退无可退。 后腰靠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边缘,云肆渡蝶翼般的长睫轻颤了一下,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什么……重要的事啊?” 戎遣的掌心抚上他的侧脸,滚烫的温度通过肌肤传递到身体各处,云肆渡不禁打了个颤,耳边是男人低沉带笑的声音。 “渡渡,我是不是说过,牙齿坏掉的话,是会惩罚你的。” 云肆渡抬手抓住戎遣的手腕,想把戎遣的手扯下来,可他那点力气对戎遣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也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但他想起自己的牙齿没坏,于是理直气壮地抬眼瞪他,“我刚刚刷完牙,你也看到了,我的牙齿好得很。” 说完又觉得不解气,跟着咬牙补充了一句,“咬你也绰绰有余!” 戎遣当然看到了,他看见那一排整齐洁白的牙,以及……在其中若隐若现红软的舌尖。 但他却说:“我没看到,你得让我检查一下。” “怎么……” 云肆渡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对方的拇指伸进了他的嘴里,却没有规规矩矩地检查牙齿,而是按在了他的舌头上。 “唔……” 拇指出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恶劣地搅动着。 云肆渡顿时瞪大了眼睛,毫不犹豫就咬了下去。 第136章 掉落的晶核 “嘶——” 戎遣十分敷衍地抽了一口气,然后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深沉而浓稠的眸光居高临下地落下来,将脸颊红润的云肆渡完全笼罩在里面。 意味不明地夸奖道:“我的渡渡真是牙尖嘴利。” 云肆渡没舍得咬太重,对方手指上只有一圈小巧的牙印,连皮都没破,比刚才更过分地塞进来。 “戎……唔……” 云肆渡抓住对方手腕的手逐渐变得无力,透明的津液从红润的唇角滑下来,一双漂亮的宝蓝色眸子里氤氲着朦胧水光,最后积重难返的坠落下一滴泪来。 他无力地往后仰着头,试图从中脱离。 真是……太过分了! 云肆渡实在想不明白,平时戎遣对他都那么绅士温柔,把他捧在手心里爱护的不得了,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 为什么偏偏到这个时候就这么强势,每次都要把他折腾个半死才罢休,做不到最后也会极尽从他身上讨到好处。 这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检验完毕,非常合格。” 随着男人带笑的嗓音砸在耳边,那两根作乱的手指也收了回去,可云肆渡这会身上没什么力气,失去了支撑就腿软要倒下去。 只是他身形刚摇晃两下,腰间就被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箍住,撞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 紧接着,云肆渡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一只大掌从后面拢住,而他的喉结则被对方的拇指摩挲按压过,带起一串串心跳加速战栗。 云肆渡有些受不了地呜咽一声,刚抬起眼想要去看面前的人,一道阴影落下来,他微张开的唇就被对方含住了。 戎遣吻的很深很重,漆黑的眸子紧紧攫住云肆渡,不容许他有一分一毫的逃脱。 两人的气息瞬间纠缠在一起,空气中都浮现出暧昧甜蜜的因子,云肆渡被迎面扑来的浓重爱意给砸的头昏脑胀,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对方施为。 绵长的吻结束,云肆渡胸膛剧烈起伏,伏在戎遣肩头急促呼吸着,温凉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对方的颈侧。 “是不是不做到最后,你就热不起来?” 戎遣屈指蹭了蹭云肆渡发红的眼尾,将一滴摇摇欲坠的泪珠接在指尖,看着它沿着指节滑落,温度逐渐变得冰冷。 他以前以为云肆渡是身体原因体温才这么低,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不管他再怎么沾染,云肆渡都不会变得炽热滚烫。 “或许吧,不过你真的好烫啊,如果我是一片雪花的话,早就不知道被你融化多少次了。” 云肆渡垂下眼眸,咕咕哝哝地抱怨他,不过比起抱怨,他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撒娇。 戎遣笑着低头啄吻他的鼻尖和脸颊,说道:“如果你真的是雪花,我会很小心地触碰你,绝对不会让你融化的。” 不过还好不是,因为他根本无法忍受不去拥抱对方,也无法克制住想把对方融入骨血的冲动。 云肆渡瞥了他一眼,视线顿了一下连忙偏过头去,故作镇定地说道:“我……我困了,要睡觉,你快给我放洗澡水。” 戎遣知道他看见了,拉过他的手,一改刚才的霸道和强硬,可怜巴巴地恳求道:“渡渡,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这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绝对不反抗,也不会把你弄脏。” 云肆渡听得耳朵都红了,可偏偏男人还锲而不舍地在他耳边彰显存在感,“渡渡,我真的好难受啊,如果你想不帮我的话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 “但我可能会很难过……” “好好好,别说了!” 戎遣是知道怎么能让云肆渡心软的,三言两语就诱哄着人咬着下唇点了头,在他不知真假的承诺下同意了这得寸进尺的要求。 “我答应你还不行嘛!” 戎遣当即就要凑过来跟他蹭脸颊,但被云肆渡无情推开了,趁对方还有理智的时候命令道:“先去放洗澡水,一会你肯定就忘了。” “不会的,关于渡渡的所有事我都有好好放在心上。” 戎部长得了便宜还卖乖,哄人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直到云肆渡受不了瞪了他一眼,戎部长才乖乖放开他去放洗澡水了。 云肆渡双手抱臂靠在洗漱台上,面无表情地当着监工,一会说水要凉一点,一会又说热水泡着才舒服。 要不是戎遣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得答应了他的无理要求,他现在早就把云肆渡就地正法了,哪里还能让生小脾气的云少爷这样支使。 最后,直到戎遣加了好几次水,都快把浴缸加满的时候,高高在上的云小少爷终于屈尊降贵地开了口,“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戎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浴缸边离开,眯眸勾起唇,“那我的小少爷,请吧。” 没关系,尊贵的小少爷一会就会哭着求饶的。 云肆渡抬着下巴轻哼一声,外套他在外面吃东西的时候已经脱掉了,现在上身还剩下一件衬衫,解扣子的工程不算繁复,但他故意拖慢了速度。 戎遣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了,就在他终于按捺不住要去帮对方的时候,大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云肆渡刚解完了袖扣,正在打开腰带上的锁扣,见戎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禁挑眉看了他一眼,“看我做什么,去开门呀。” 戎遣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打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云肆渡听着外面逐渐远离的脚步声,终于忍不住泄了气,蹲在地上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膝盖里,试图做一只逃避的鹌鹑。 早知道他就不心软答应了,都是美色误人! 戎遣推开寝殿的门,入眼就是明厄那张神清气爽的脸,看他一脸餍足的样子,不久前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于是欲求不满的戎部长就更没有好脸色了,语气生硬冷漠地说道:“做什么?” 明厄现在心情非常不错,也不计较戎遣的态度,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四方锦盒递给他,“给,拿着吧。” 戎遣垂眸瞥了一眼,拿过来刚准备随手丢掉,就听明厄接着说道:“云肆渡之前的面纱落在我们那里了,我家指挥官送他一个新的,你一会给他。” 戎遣扔东西的动作一顿,把锦盒反手揣进了兜里,神情依旧很冷漠,“还有事吗?” 明厄单手抄兜,准备给他摆手再见,“没……” “嘭——!” 厚实的门毫不犹豫被关上,如果不是明厄及时往后退了一步,他这张俊脸就要破相了。 明厄:“……” 欲求不满的男人真的太可怕了,都快变得面目全非了。 不像他,每天都有人疼。 办完指挥官交代的事的明总部长哼着小曲,慢慢悠悠地回自己的寝殿去了。 戎遣回到浴室的时候云肆渡已经脱光衣服坐到浴缸里了,花瓣和泡沫的遮挡中,只露出来一个脑袋。 一头银白长发在水中飘浮着,宛若神秘而美丽的细纱,连艳色花瓣也忍不住落在上面,做茫茫白雪中唯一的红梅。 听见开门声,那原本靠在膝盖上的脑袋低垂地更深了,连看都不看戎遣一眼。 戎部长差点没被气笑,心说现在就怕成这样,那以后可更不得了了。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渡渡,如果你害怕的话,现在就不该待在浴缸里,而是跑出去。” 云肆渡偏过头去装听不见,反正他知道戎遣不会乱来的。 “渡渡,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衣服丢在地上,怎么总是记不住呢?” 戎遣走过去捡起云肆渡丢在地上的衣服,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刚准备挂在旁边的衣架上,就见一个东西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那东西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然后“骨碌碌”地滚到了他的脚边。 戎遣低头一看,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漆黑的瞳孔深处划过一抹暗色。 云肆渡见戎遣突然不说话了,也跟着看了过去,在看清掉在地面上的东西后,他的瞳孔骤然微缩。 那是微生萝给他偷出来的晶核。 他随手放进了兜里,竟然忘记取出来了! 第137章 一会可不准哭 云肆渡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他轻轻咬住下唇,不敢去看戎遣的脸色,脑中拼命想着解释眼前情景的话语。 戎遣弯腰捡起那颗晶核,放在灯光下观察。 这是一颗浓度极高的晶核,灯光几乎照不透它,最内里的暗色好像要把所有光都吞没。 这时,戎遣的眸光一顿。 他在晶核的边角发现了一串编号。 没几个数字,但排列组合顺序都是他熟悉的体系—— 这是执行大厦的晶核。 “宝贝。” 戎遣转头去看始终都很沉默的云肆渡,勾唇笑着问道:“这是你哪来的?” “这是……” 云肆渡抿了抿唇,细白指节揪住一缕发丝卷了两下,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来个所以然来,“是我……” “嗯?” 戎遣此刻仿佛很有耐心,他走过来蹲在浴缸边,屈指动作轻柔地蹭了一下他被水汽蒸得粉嫩的脸颊,轻声问他,“是什么?” 云肆渡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突然想起之前白殷跟他说的话,心想不如就在这个时候试一试。 如果戎遣凶他的话,那他就……他就去找指挥官告状。 于是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对方,但因为经验和底气不足,还是用很小的声音说道:“是……是我偷的。” 戎遣挑起眉,似是不太相信,“真的?” 云肆渡握紧拳头,神情坚定地点了点头。 戎遣眯了眯眸,凑近过来跟他额头相抵,在云肆渡错开视线的那一刻,笑着说道:“渡渡,再给你一次机会。” “告诉我,它是怎么来的?” 云肆渡呼吸滞了一瞬,握紧的手骤然松开了,最后垂下眼眸,泄气般说道:“这是指挥官给我的,他说可以让我吃。” 云肆渡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了,他绝对不能把在执行大厦里的微生萝供出来,如果戎遣真的怀疑他,也没办法了。 然而戎遣却是揉了揉他的发顶,在他唇上轻柔印下一吻,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渡渡真乖,那就奖励你把这颗晶核吃掉吧。” 云肆渡:“???” 云肆渡:“……” 戎部长,你的算盘珠子好像崩到我脸上了。 虽然知道对方另有所图,但云肆渡是拒绝不了一颗晶核的诱惑的,于是就在戎遣的连哄带骗下把晶核吃了下去。 温暖的力量流经四肢百骸,云肆渡仰头靠在浴缸的边缘,缓缓呼出一口气,看向戎遣的眼神逐渐变得痴迷而炙热。 因为在外面,这次戎遣并没有连接共感,以免发生什么事自己无法做到头脑清醒。 他蹲在浴缸外面,任由云肆渡伸出光滑洁白的手臂攀向他,把自己整个人都送到他的怀里,水润的唇贴上他的唇。 戎遣扶住对方的腰,眼眸深沉而偏执,“渡渡,这样是不管用的,解不了渴,我有更好的办法。” “唔?” 云肆渡现在根本无法正确地判断戎遣话里的意思,只是歪着头眨了眨眼睛,思考不出来个所以然后,就又抱着戎遣亲亲贴贴。 他现在很热,而戎遣就是唯一能让他降温的解药。 戎遣当然不指望一个头脑不清醒、只知道往他怀里挤的家伙能给自己回答,他一只手扶住对方的后脑,另一只手去解自己的衣扣。 果然,云肆渡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只沉迷于甜蜜爱意,从而忽略那些爱意之下的危险和占有欲望,毫无防备地把自己的全身心都交给对方。 戎遣承认自己有一点私心,但对自己心爱的人,这不过是一些小小心机罢了。 “渡渡,一会可不准哭,这是你自己先主动的。” 戎遣吻住云肆渡,将对方压进了浴缸里,热气升腾,水平面骤然上升,花瓣跟着水流溢出。 下一秒,云肆渡突然瞪大了眼睛,眼底的水光无声坠落,从染上桃粉的眼尾脱离,在水面上溅起一串温柔而暧昧的涟漪。 这个时候的戎遣可一点都不温柔,云肆渡的手和腿都磨疼了,委屈地哭了好久。 第138章 黑夜暴徒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空间里传出“咔哒”一声,紧接着浴室的门被打开,氤氲的热气伴随着普通人闻不到的甜蜜的气息尽数溢出。 冷空气侵袭而来,逐渐淡去的雾气中,一道高大的身影自浴室中走出来,戎遣怀里抱着云肆渡。 雪肤银发的美人已经陷在男人臂弯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全身被浴巾包裹着,一头银白长发从结实有力的臂弯间坠落下来,在半空中轻轻飘荡。 轻蹙起的眉心彰显着他此刻睡得并不安稳。 冷白的灯光下,能看见那露在外面的小腿和手臂上,布满了斑驳暧昧的痕迹,动作间,好似连颈间都没能幸免。 云肆渡闭着眼睛轻软地呼吸着,手无意识的抓在戎遣的衣服上,水润的唇微微嘟起,好像还在咕咕哝哝说着话。 戎遣凑近过去,听清了些许只言片语,“好……凶,不……不要了……” 外人眼中禁欲冷酷的戎部长不禁失笑,眉眼间都不自觉带上了柔和暖意,仿佛此时此刻,就是他最满足的时候。 他从不索求,所以一旦得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就再也不愿放手。 戎遣将云肆渡放在柔软的被褥中,拉过薄被给他盖上,然后独自去浴室处理一片狼藉。 等他收拾好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云肆渡这会睡得已经很沉了,就算戎遣掀开被子躺进去,也没有丝毫被打扰到的迹象。 “宝贝,晚安。” 戎遣笑着亲吻了一下他的眉心,抬手关掉了灯,然后把人揽进自己怀里抱住,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夜色缓缓流淌,一室静谧。 …… 月上中天,苍凉的银白月光如霜洒落,修剪整齐的草坪被夜半冷风吹得沙沙作响。 指挥官寝殿外的石板路上,几道身影悍然如利落劲瘦的松般挺拔而立,形成一道威严而不可侵犯的屏障。 “几位是执行大厦巡逻的执行部员吧。” 一个大臣着装的老者走到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武装部员身边,脸上的表情严肃中带着几分担忧,“我们那边出了点事故,可能需要几位的帮忙,不知道可否占用一下几位的时间。” 几位执行部员面面相觑,但都谨慎地没有立刻答应,其中一个领头的部员走上前来,警惕地问道:“什么事故?” 年迈的大臣往前走了几步,打量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是有一个擅闯皇宫的刺客被抓住了,但我们怀疑还有其他刺客,想请诸位前去商讨对策。” 怕他们不相信,接着老者又说道:“自然,我们也是为了贵洲指挥官的安全考虑,我们皇太子殿下的亲卫也已经尽数到场了。” 指挥官的生命安全,一直都排在执行部员优先保护的第一位,听到这话他们也不禁有些犹豫了。 在经过短暂的讨论后,那个领头的执行部员当机立断,打了一个不容置疑的手势,“你们跟着他过去,我在这守着,通讯作战耳麦时刻保持通畅,有事立刻联系!” “是!” 那几个执行部员脚后跟一碰,手指按在眉峰迅速行了个礼,井然有序地跟在老者后面离开了。 剩下的那个执行部员目送他们离开后转身,继续屹立在这条人迹罕至的石板小路上,身姿挺拔、眼神坚定。 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道悠扬的钢琴声,在柔和却苍凉的夜色中缓缓蔓延,时而如星空般壮阔浩瀚,时而又如流水般自然轻巧…… 行至乐调高峰,和缓的小提琴声毫无违和感地穿插入其中,和钢琴曲融为一体,渐入佳境。 乐声并不吵闹,反而会使人的心神放松,极具助眠的效果。 “谁!” 执行部员突然转过头来。 尽管有如此悦耳动听的乐曲萦绕在耳边,任何风吹草动还是无法逃脱他的耳朵,鹰隼一样的眼睛立刻就锁定了来人。 目光所至之处是自月光下逐渐显现出来的苍老身影,正是刚才那个带着一众执行部员离开的年迈大臣。 他眯起眸,警惕地问:“怎么了?” “不……不好了!” 老者步履匆匆地来到这位执行部员面前,顾不得喘口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有人入侵皇宫,那几个执行部员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什么!?” 执行部员猛然色变,刚低头准备打开智脑汇报情况,就发觉自己的后心一凉,接着是折磨而难忍的绞痛。 他的所有动作都在一瞬间静止,垂落的目光所及之处,是胸口处因为扎得太深而凸出的血红刀尖。 “你……” 执行部员嘴角很快溢出黑色的血丝来,他几乎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重重扑倒在了草地上。 年迈的大臣抽出执行部员后心的淬了毒的短刀,动作间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果断和利索,眼底尽是快活和狠毒。 “执行大厦,我看也不过如此。” 那个大臣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刀上的血,随手把染上血的帕子点燃丢在旁边的喷泉里,然后一点一点撕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虚伪的面皮褪下,里面赫然是一张熟悉的脸—— 北洲总统身边最亲近的那位佐政大臣! 等到一切都处理完,他朝身后阴森而冰冷的黑暗里看了一眼,语气残忍而阴毒,“动手。”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条无人光顾的石板小路。 几乎是在他消失的后一秒,光洁的青石板上爬上了十数条高大魁梧的身影,他们都带着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背有扛,威力看起来让人胆寒。 无数双穿着特制军靴的脚越过地面上那个执行部员的尸体,没有丝毫停顿地踩上了草坪,朝对面的落地窗靠近过去。 苍凉而遥远的月光下,为首的一个人撩起额前的碎发,不经意间露出眼尾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 而他旁边的人将一架轻型导弹扛在肩上,扣着扳机的那只手明显没了一根小指,通过平齐的切面,能看出来是被砍断的。 为首的男人将手指伸进嘴里,在远方传来的钢琴声中,猖狂地吹了一声口哨。 旁边的人跟着咧开嘴笑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朝着质地精良的落地窗一炮轰了过去。 “轰——” 爆炸声骤然在无边的黑夜下响起。 霎时间,火光冲天。 一群暴徒叫嚣着从炮火轰出来的缺口冲了进去。 第139章 沉睡不醒 落地窗的隔音效果很好,悠扬的乐曲并没有传进房间里,没有惊扰到床上熟睡的人。 而就在这时,无边的静默中,戎遣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不见一丝睡意,反而有着让人心悸的冰冷。 下一秒,戎遣抱着云肆渡从床上滚了下来,在骤然炸开的火光中护着怀中人伏低身形,躲开了四处迸溅的玻璃碎片。 冷风一股脑全都灌了进来,房间内的气压顿时产生变化,窗帘被卷着凌乱飞舞,伴随着还有各种被炸毁的不明物碎片。 紧接着,所有杂乱的声音都涌了进来。 音乐声、口哨声、吆喝声,以及火舌吞噬窗帘的声音,全都混合在了一起。 戎遣扯过一条干净的毛绒毯子,将依旧睡着的云肆渡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一点皮肤都没露在外面,将人紧紧箍进自己怀里。 随后,几道高大的身影在滚滚烟尘中踩着废墟走了进来,举着手里的机枪就开始一顿扫射,脸上带着兴奋张狂的笑。 戎遣拿过旁边的魔方囚笼,带着云肆渡就地一个翻滚,躲过了一梭子沿着他的身体扫过来的子弹。 他从魔方囚笼里掏出一颗烟雾弹,朝对面丢过去后,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沙发后面。 浓重带着刺鼻味道的烟雾轰然炸开,那些暴徒有短暂的被逼退,但随即很快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 戎遣一只手掀翻了那张两百多斤重的大理石茶几,后背靠在上面,低头抱紧怀里的云肆渡,又躲过了这一波猛烈的攻击。 对方的火力很猛,子弹不要钱似的一梭子接着一梭子扫过来,没留一点余地,大理石桌面都快被打裂了,很显然就是冲着杀人来的。 不远处传来填装子弹的声音,可能是害怕把整个房间炸塌波及到自己,对方并没有在使用导弹,而是用机枪扫射压制。 那些暴徒也知道自己正在面对的是怎样强大恐怖的存在,并没有擅自莽撞地靠近过来,试图用火力把大理石茶几打碎,能扫到后面的人更好。 这样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完成任务了。 怀中人始终没有动静,戎遣这会终于发现不对劲了,按说这个声响和危机程度,云肆渡应该早就醒过来了才对。 为什么他现在没有一点反应!? 被袭击都没有色变的戎部长呼吸沉重了一瞬,他紧紧咬住后槽牙,伸出两指贴上云肆渡的颈间。 呼吸平稳,心率略低,心跳正常…… 戎遣很快判断出来,云肆渡正处于非正常的昏睡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十分冷静的戎部长这会脸上有一瞬的焦灼,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脑中迅速思考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戎遣大可以直接冲出去,仅凭一把匕首就能将那些暴徒的喉管切断,让他们直接横尸当场。 可现在他怀里还抱着云肆渡,也不放心把人放在这里,对方哪怕被炮火波及擦伤到一点,他都无法再保持冷静。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从寝殿里离开,先去跟明厄他们汇合,只要有一个人可以替他保护好云肆渡,那他就没什么需要顾忌的了。 可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就是,他们这边已经发生这么大的动静了,明厄却仍没有在最快的时间内来察看,那就说明对方现在显然也处于跟他一样的情况。 可明厄和白殷两个人在,这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家伙根本不值一提,为什么还是会费这么长的时间? 戎遣缓缓眯起眸,心中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明厄他们。 戎遣又从魔方囚笼里掏出一颗烟雾弹,在烟雾炸开的同时让魔方囚笼弹出防护罩挡住他的后背,同时抱着云肆渡起身迅速朝门口靠近。 然而涌进来的风太大了,烟雾不一会就散了个干净,对方看见了他的身影,忌惮和恐惧让他们不再顾虑那么多,子弹疯狂扫射而来。 其中一个暴徒扛起轻型导弹就朝着他们开了一炮。 “轰——” 炮弹在展开的电磁防护罩上炸开,刺目的火光和迸溅的碎片带着难以言喻的灼热气流冲了过来,戎遣被连人带门撞飞了出去,后背狠狠砸在了走廊的墙上。 “渡渡!” 戎遣顾不得身后的伤,赶紧低头去察看怀中人的情况,见云肆渡除了眉心蹙起睡得有些不安稳外,并没有受伤。 才闭上眼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他来不及喘口气,抱着人就朝旁边的寝殿跑过去。 但下一秒,同样的炮火声传来,面前仅一步之隔的厚重大门猛然炸开,火光和石块在混乱中朝他们砸了过来。 戎遣单手张开魔方囚笼的防护罩,将两人的身影完全包裹,挡住了碎石的攻击。 在滚滚烟尘和浓雾中,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伴随着燃烧的火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肩上还扛着一架轻型导弹,姿态狼狈中带着一丝优雅。 正是最擅长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的明总部长。 戎遣看见他左手臂弯里也抱着一个人,那是同样处于昏睡状态的白殷。 戎遣漆黑的眸微眯,果然。 明厄原本看见戎遣时,眉眼间还漫过一丝如释重负,但看见戎遣怀里沉睡不醒的云肆渡时,沉重又回来了。 明总部长没什么情绪地哼笑一声,咬牙切齿地想:好么,这还带买一赠一呢! “看来这是早有预谋啊。” 明厄将轻型导弹丢进魔方囚笼里重新装弹,迈步朝他们走了过来,垂眸看了一眼戎遣怀里的云肆渡,问道:“他怎么样,没事吧?” 第140章 活着的仇人 戎遣摇了摇头,将云肆渡又抱紧了些,“只是睡过去了,看起来像是被药物迷昏的。” 应该是今天吃过的那些东西里有问题。 只需要找出他和白殷摄入食物的相同处,就能知道是通过什么中药的了。 两个相对而站的男人身上都被烟雾和炮灰弄得脏兮兮、黑乎乎的,一看就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们怀里各自抱着的美人却是白净得不像话,身上半点尘灰都没有沾染,一点侵扰也没受到。 明厄看了一眼缓慢消散的烟雾,以及逐渐朝这边靠近的数道凶神恶煞的身影,沉声道:“这个地形对我们不利,我们要先离开这里。” 对方有重武器和充足的弹药,来势汹汹,各自怀里还带着绝对不能受到伤害的人,正面对抗他们讨不到好处。 他们必须找到一个遮挡物尽可能多的地方。 如果能将怀中人安置到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更好,这样他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我记得大殿后面是一个花园,有花坛和树木的遮挡应该好一些,能撑一会,我已经通知执行部员尽快赶过来了。” 戎遣打开智脑,快速分析着周围的地形,并在脑中以最快的速度制定出一套完整的行动方案。 明厄打开魔方囚笼,从里面掏出一支匕首塞进军靴里,又捡了把趁手的枪别在了就要,“我真是太小看北洲的胆量了,没想到他们敢直接在皇宫里动手。” 这么大的动静,不仅没有人注意到,就连他们的执行部员都被“恰好”调走了。 这不得不让他怀疑是一场专门针对他们的阴谋。 发生这个情况无非两种可能。 戎遣淡淡道:“两个上位者争权,或是想跟我们撕破脸了。” 明厄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灼烧的火光中,那些暴徒踩过一堆废墟从两个房间中走出来,将两人团团包围住。 除了领头人有恃无恐,其他人都紧张兮兮地举着枪对准他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尽管此刻他们已经如同瓮中之鳖,看起来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还是会让人不自觉从心底产生浓重的忌惮。 毕竟有些人的危险和恐怖,是深入骨髓的。 “明总部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但我脸上这道疤,你应该很熟悉吧。” 为首的男人用枪托碰了碰自己的眼尾,那里有一道一指长如同蜈蚣般丑陋狰狞的疤痕,几乎将眼角切断,让他整张脸显得更加阴鹜狠毒。 戎遣不禁蹙起眉,偏头问他,“你怎么还有仇人活着?” 在戎遣成年接手执行大厦诸多外勤事务之前,一直都是明厄在外行动,给执行大厦刚上位不久的白殷建立该有的威严。 两人一内一外,让执行大厦在短短几年之内声名壮大,也让中洲从此一跃成为五洲之首。 那是明厄短暂离开过白殷身边的一段时间,也是那个时候,明总部长不可招惹的名头传遍了五洲。 而其中最让人忌惮和胆寒的,就是他做任何事都不留任何情面的铁面无私,以及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 那时候,谁要跟明厄结仇,那绝对活不过当天晚上。 因为明总部长有仇当天就报了,如果人当时就在他跟前那就更好了,直接手起刀落、有仇报仇。 所以明总部长至今都没有什么活着的仇人。 可以说,在戎遣成为五洲各方恶势力的“噩梦”前,明厄就是他们心头不可磨灭的“阴影”。 与他人不同的银发狼耳,最后反倒成了他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一点。 看着对方怨恨阴毒的眼神,明厄却是摇了摇头,十分诚实地说道:“不记得了,没印象啊。” 虽然江湖上一直有他的传说,但他早已退出江湖了。 明总部长的一大优点:如果对一件事上心,记忆力就会变得非常好。 明总部长的一大缺点:上心仅限于关于指挥官的事。 男人冷笑一声,丝毫不意外,“当然,那个时候我也不过才十几岁,还在上学,你杀的是我的父亲!” 当时他放学回家,就听说父亲接到委托任务去截执行大厦的货,结果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也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说的明厄,再后来就是家乡发生战乱,母亲死后他颠沛流离,最后摸爬滚打成了一个收钱办事的雇佣兵,还组建了自己的势力。 他没有一天忘却要替父亲报仇这件事。 所以在北洲皇室的人发布委托后,没人敢接的情况下,他带着他的人就来了。 这次,他一定要杀掉明厄。 男人阴沉沉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随后弹了一个响指,嘴角带着恶劣的笑容说道:“明总部长,不如我们来打个商量吧。” “你一个人留下,我放他们走,怎么样?” 明厄没有任何犹豫:“好——” 男人挑眉,还没刚准备为明总部长的勇气和无私鼓掌,就听后者笑着又吐出两个字。 “——个屁。” “……” 走廊里的空气寂静的一瞬,对方好像没想到明厄会这么说,都愣了一下。 只见明厄缓缓眯起眸,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上次没能到你家杀了你是我的错,这次我会好好满足你。” 戎遣看见了他打的手势,毫不犹豫从魔方囚笼里掏出两颗烟雾弹砸在地上,同时展开了电磁防护罩,将后背的方向挡住。 “你——” 男人还没从他的话里反应过来,走廊里就突然炸开浓重的烟雾,顷刻间遮挡住了他们所有人的视线。 一股森寒的冷意骤然爬上脊背,男人大惊失色,刚才的淡定从容这会完全看不见了,厉声怒喝让手下开枪。 前后夹击的雇佣兵架枪疯狂朝浓雾中扫射,试图用火力压制自己的恐惧。 来自后背的攻击完全被挡下来,两人只需要专注躲避面前的子弹。 明厄将严严实实地白殷护在怀里,军靴踩着旁边的墙壁一跃而起,身影自雨点般的子弹中穿梭而过,一脚踹在最前面那个雇佣兵的胸口。 “噗——” 那个雇佣兵被踹得仰头喷出一口血来,紧接着侧脸又挨了一脚,直接倒飞出去,还连着撞倒了旁边的几个雇佣兵。 他们的阵型顿时被打乱,火力点出现了漏洞。 不用任何语言和眼神交流,戎遣在明厄行动时紧随其后,在子弹扫射出现的空隙中钻进了明厄之前所在的寝殿。 他单手抱着云肆渡,把门口旁边一个巨大的立柜推倒,就在沉重的立柜即将倒地的时候,明厄抱着白殷贴地仰面滑了进来。 如果说戎遣行动讲究的是“稳”的话,那明厄毫无疑问就是“狠”。 他下手从来不会有任何留情,只要招惹了他,就要接受注定死亡的结局。 在立柜的短暂遮挡下,明厄一边往后退,一边扛起轻型导弹,瞄准一个翻过立柜的雇佣兵轰了一炮。 “轰——”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雇佣兵顿时被炸的连渣都不剩了,后面跟得太紧的几个雇佣兵也被波及到,脸上和身上大面积烧伤,躺在地上发出惨叫。 但很快那些雇佣兵就进行了反击,朝他们这边也开了两炮。 明厄和戎遣没有任何犹豫,从落地窗之前被炸开的缺口翻了出去,被炮火波及到的落地窗遭受二次重创,残存的玻璃碎片哗啦啦全都碎掉。 四处迸溅的玻璃碎片中,两人护紧怀中的人,落地翻滚几圈,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了掩体。 戎遣从魔方囚笼里掏出一把手枪,与此同时明厄也拔出了别在后腰的枪,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朝着破碎的窗口扣下扳机。 “砰——” “砰——” “砰——” …… 每一枪都弹无虚发,精准打在每一个冲出来的雇佣兵的眉心,对方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在哪,就被一枪毙命。 后面的雇佣兵没敢再闷着头往前冲,而是纷纷退到了大殿里,各自找到一个掩体,先搜索两人的位置。 这时候,谁先暴露,谁就先死。 但雇佣兵那一群人胜就胜在人多,他们大可以推出来几个替死鬼,在明厄两人开枪的时候锁定他们的位置,再一炮轰过去就行了。 为首的那个男人很快就指派了两个雇佣兵出去。 戎遣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将空匣的枪丢进魔方囚笼里,又掏出一把狙击枪,迅速地填装子弹。 等一切准备就绪,他朝不远处的明厄打了个手势,后者会意,毫不犹豫地开枪击毙了那两个雇佣兵。 下一秒,一颗轻型导弹朝明厄那边砸了过去。 “轰——” 第141章 同时惹怒两个人 爆炸声响起,大片沙石迸溅而起。 混杂着烟尘的火光中,一颗子弹穿过重重障碍,击中了那个开炮的雇佣兵的眉心。 雇佣兵沉重的身体倒地,但很快有人接替了他的位置,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炮管,朝戎遣所在的地方开了一炮。 而戎遣早就在开完枪的后一秒离开了原地,在烟尘的掩盖下快速到达了另一处掩体。 与此同时,第二个开炮的雇佣兵也被从另一个方向而来的一颗子弹击中了眉心,就倒在上一个雇佣兵的身旁。 是明厄。 “shit!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为首的疤痕男人一拳砸在旁边的沙发上,躲在一处角落里训斥手下的雇佣兵,“他们带着两个累赘都能把你们打得屁滚尿流,老子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剩余的雇佣兵虽心有不满,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时间谁也不想再做这个出头鸟了。 而明厄这边也发生了意外,他打开智脑给戎遣发了一条讯息过去:【我这边位置暂时不能暴露了,刚才发现了一个执行部员,人已经死了,我把他的尸体拖到了掩体后面。】 明厄无法同时带两个人转移位置,如果他的位置暴露,对面再一炮轰过来,那执行部员的尸体就要被炸毁了。 戎遣也绝对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就算明厄不看,都知道戎部长此刻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他现在肯定比任何人都想杀了那群人。 戎遣回得很简短:【我知道了。】 虽然他和明厄两个人配合起来会很轻松,但不代表他一个人就拿那群人没办法了。 他有的是方法把那群人困死在房间里。 就在戎遣将狙击枪收进魔方囚笼里,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架轻型导弹时,那些被调走的执行部员终于赶来了。 没有任何命令,他们在最短时间内对现场进行分析完毕,几乎是立刻就展开了高墙一般的防护罩,将明厄和戎遣他们挡在了战火之外。 有的执行部员就地举枪对准房间里,有的则上前去察看他们的伤情,在看见已经死亡的执行部员小队长后,执行部员们脸上皆是划过一抹痛色。 顿时就有执行部员想冲过去把那群人全杀了,却被明厄给拦了下来,他把白殷交给那些执行部员。 低沉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莫名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带他们离开这里。” 戎遣走过来,将云肆渡放在旁边的担架上,接上明厄的话,“剩下的交给我们。” 执行部员们对视一眼,在对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后,训练有素地保护着担架上的人离开了。 防护罩一层层撤下,明厄和戎遣并肩朝破开的窗口走过去,两人都选了暴力十足的冷兵器,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折射出让人胆寒的冷光。 明厄手里的匕首转了一圈,冷冷道:“速战速决,我的指挥官还在等我。” 戎遣漆黑的眸子深处划过森冷的狠意,“不用你说,我也没打算让他们多活一会。” 如果说一个人出手是完胜的话,那么他们两个同时出手,就是碾压。 明厄和戎遣其实很少一起行动或是出手。 毕竟,要同时惹怒两个人,还是很不容易的。 在长久的寂静之后,终于有雇佣兵发现了不对劲,朝外面看了一眼,胆子都差点吓破了。 连忙大声喊道:“他……他们过来了!”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快开枪!” 下一秒,子弹如雨点般朝两人飞射而来。 第142章 你的死法 然而枪声响了半天,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根本就没有子弹击中人体的声音,而原地也早已没了两人的身影。 为首的刀疤男人顿时慌了,他扯着嗓门冲手下的雇佣兵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们找出来啊!” 他是收了钱办事的,根本没想过要把命留在这! 剩下的十几个雇佣兵也是又惊又惧,紧紧抱着手里的枪朝四周察看,生怕那如同鬼魅般的两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脸前。 “快看,他在那!” 这时,一个雇佣兵突然扫到靠在立柜边站着的人影,二话不说就扣下了扳机,一阵枪声突突过去。 一排子弹在立柜上又钻了几个孔,可其他雇佣兵往那边一看。 哪里有什么人? “你紧张的神经错乱了吧,这哪有什么人!?” “我们子弹已经不多了,别再乱开枪了!” 迟迟不见两人都踪影,那几个雇佣兵也不禁心生烦躁,都忍不住去怒斥那个神经兮兮的雇佣兵。 “可是……” 那个雇佣兵显然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里,甚至也觉得自己被吓得神经错乱了,只缓缓底气不足地喃喃出声:“我真的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伴随着丝丝恐惧的熟悉感,那个雇佣兵猛地转过头来,就见旁边正站着一脸笑眯眯的明厄。 对方单手抄兜,一根手指竖在唇前,说了一句,“不急,一会再杀你。” 下一秒,眼前身影一晃,等那个雇佣兵从全身僵硬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明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正颐指气使的刀疤脸身后。 那个雇佣兵张大了嘴,奋力地想要喊出声,可他竭尽全力也没能吐出一个字。 直到呼吸逐渐变得困难,他紧绷的神经才终于猝然断开,同时脖颈间无法忽略的疼痛也传了过来。 雇佣兵连头都无法移动,只能通过余光去看自己的脖子,却见一把长刀不知何时横在了他的颈间。 而他之所以无法发出声音,是因为那把通体玄黑的刀切断了他的喉管,鲜红的血喷溅出来,他迟来地察觉落在手上滚烫的温度。 “扑通”一声,雇佣兵倒在了地上,脸上还保持着惊骇的表情。 其他雇佣兵闻声转过头来,在倒下的雇佣兵身后看到了戎遣那张又沉又冷的脸,宛若暗夜中索命的修罗一般。 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靠近这里的!?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有一个人,现在已经到了他们的包围圈里面了。 其中一个雇佣兵余光看见了站在刀疤脸身后的明厄,瞳孔骤然紧缩,脸上慌张和惊恐的表情一览无余。 他几乎是嘶喊出来的,“是明厄!” 紧接着,有人反应过来,“快开枪!!!”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戎遣一甩长刀上的血,在对方开枪之前挥刀上前,锋利的刀刃折射出凛冽寒光,所过之处带出一串血弧。 枪声根本没来得及响,那群雇佣兵便纷纷倒地。 而他们的颈间,皆有一道手法干净利落又不失狠厉的划痕。 鲜血流了一地,将凌乱的废墟地面都染红了。 在刀疤脸的视角里,就是他刚听到“是明厄”那三个字,他手下的雇佣兵们就已经一个接一个倒在了地上。 再抬起头,就是站在面前几步远、动作慢条斯理擦着长刀的戎遣。 视线里并没有那道让人自灵魂里震颤的身影,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刀疤脸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去,就见凄凉而遥不可及的月光下,背光而站的明厄居高临下地朝他看过来。 “你爹怎么死的我已经忘了。” 对方低沉森冷的嗓音砸在耳边,还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但你的死法,我想我们都会很清楚。” 还没反应过来,视线里寒光一闪,手腕处骤然传来一阵疼痛,紧接着他手里的枪应声而落。 明厄挑断了他的手筋! “是执行大厦让中洲成为雇佣兵的禁地,而我们出现的地方……” 下一刀落在了刀疤脸的肩胛骨上,在男人的惨叫声中,明厄不紧不慢地开口,“就是你们不可踏足的禁地。” 之后是后腰,男人已经疼得额头冒出了冷汗,他全身都因为疼痛而脱力地站不稳,可头顶骤然落下一只手,扣住他的头皮把他往后扳。 紧接着,他的眼尾就落下一刀,正好覆盖了之前那道疤痕,而且还比那更长。 鲜红的血从脸上落下来,男人已经彻底失去了喊疼的力气,全身都发着不正常的抖,整张脸除了伤口惨白如纸。 戎遣从角落捡了一块瓷片,从兜里掏出一张干净的帕子把它裹了进去,看了一眼时间,提醒道:“别玩了,我们该回去了。” 明厄注意到他的动作,并没有多说什么,反手握刀抹了男人的脖子,随手把人丢在了一边。 “走吧。” 明厄将匕首别回后腰,戎遣收刀入鞘,两人并肩踩过废墟往外走。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皇宫的亲卫队才得到消息来处理现场。 白殷和云肆渡被送到了别的大殿,在别处就寝的生物部副部长唐之河已经闻讯赶了过去,所幸身上还带了医疗仪器,给两人都做了身体检查。 同样接到消息的皇太子殿下苏生琅姗姗来迟,被执行部员拦在殿外没有进去,几个大臣跟在他身边,皆是一脸惶惶。 执行大厦的指挥官在他们这出了事,这下恐怕得好好问责一番了,到时候可不要查不清楚结怨才好。 殿里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出来,这时,有大臣看见了朝这边走过来的两人。 “是明总部长和戎部长!” 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苏生琅抬起头,往前走了两步,脸上带着焦急和歉意,“抱歉,父亲突然病危,一整晚我都在后殿,实在是分身乏术,没注意到这边,还请见谅。” 明厄和戎遣同时朝他看了过来,眸底都有着沉沉的寒意,但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打算再理会他。 不光苏生琅身形一僵脸色微变,就连旁边被波及到的大臣都额头带汗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一瞬间,他们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震慑和恐惧。 对方的眼神让他们觉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砍下头颅一样。 有执行部员给两人推开了殿门,他们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他们怎么样了?” 明厄大步走过来,在白殷的床前站定,静深的目光落在对方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 唐之河正在调试针剂,他一边控制着剂量,一边说道:“指挥官和云小少爷都没什么大碍,就是中了药昏过去了,我现在正准备调试恢复药剂。” 他补充,“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药,可能要费点时间。” 毕竟他只是生物部做研究的,专业的医疗知识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但在北洲他们谁都不相信,他只好顶上了。 而且他们执行大厦的用药,一直都是按照执行部员们的身体素质调试的,他不确定指挥官和云小少爷能不能受得了。 戎遣蹲在床边,擦干净的手指轻蹭过云肆渡苍白透明的侧脸,眉眼间是散不开的担忧和自责。 听到唐之河的话,他把那块手帕包着的瓷片递过去,“这上面可能有药物残留,你看一下。” “好。” 唐之河把瓷片接了过去,立刻拿出仪器检测。 戎遣递过来的是一块茶壶的瓷片。 白殷和云肆渡有事,而他和明厄两个人却没事,那只能说明问题出在他们吃的不一样的东西上。 晚宴只有云肆渡没吃,这个不算。 戎遣自己带的零食白殷也没吃,这个也不计入考虑。 而白殷和云肆渡同时摄入的食物,那就只剩下后来北洲的人送来的奶茶和果茶了。 这是他和明厄唯一没碰的东西。 可还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白殷和云肆渡都不算是普通人,为什么还是会轻易中招? 甚至完全没有发觉? 很快唐之河就给出了答案,他把用仪器提取出来的药物残留进行了分析,说道:“这确实不是一种普通的迷药,但除了让人陷入昏睡之外,对人体基本没什么伤害。” 见戎遣和白殷都朝他看了过来,唐之河只好接着说道:“这种新型药物叫作‘沉酣’,不是市面上随手就能买到的,目前只用于医疗方面,起到很好的麻痹神经作用,能让人陷入深沉的梦中无法醒来。” “这种药无色无味,它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服用者只有在睡着之后,它才开始发挥作用。” 发作前没有任何征兆,沉睡时一点一点侵蚀,这就导致根本无法防范。 怪不得连指挥官都中招了。 在唐之河的印象里,云小少爷一直是身娇体弱,这次自然也是无法幸免。 他给两人调试了不同的剂量和药效,刚准备动手,就见床边的两个男人同时朝他伸出手。 “让我来吧。” “给我吧。” 第143章 有好多人欺负我们 唐之河沉默片刻,然后把调试好的针剂分别交给两人,并同他们说了注射的位置。 两位让五洲都为之震颤的存在,对上敌人时手起刀落、毫不手软,甚至都到了阴森恐怖的地步。 但对心爱的人,别提有多小心翼翼了,生怕弄不好,又不放心让别人动手。 束手束脚的样子,看起来还有几分滑稽。 不过好在最后针剂还是稳稳地注射进去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乌龙意外。 唐之河也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这两位部长的认真深沉的脸色,让他以为他们手里拿的不是一管小小的针剂,而是会爆炸的炸弹呢。 那一瞬间,他切切实实地为指挥官和云小少爷捏了一把汗。 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晨曦自东边照射而来,透过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在地面落下一道光影。 白殷是最先醒过来的,他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明厄那副蔫头耷脑的落水小狗样子,银发狼耳的男人默不作声地凑过来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颈间。 男人脸上和衣服上还能看见烟尘和破损,嗓音里带着压抑的委屈和担心,“亲爱的,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好久,我怎么叫也叫不醒,有好多人来欺负我们。” 白殷:“……” 指挥官大人难得理亏地沉默了几秒,随后在人的头顶上摸了摸,动作轻柔地捏了两下狼耳朵,宽慰道:“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我去给你报仇。” 他的大狗狗真是少有这个样子,可怜兮兮的让人心疼。 “不用了。” 明厄更加用力地抱紧他,鼻尖抵在雪白的锁骨上方,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欺负我的人已经全弄死了。” 白殷:“……” 好的呢。 “那你现在还想怎么样?”他问。 明厄的眼神一瞬凶狠而阴沉,“把幕后的人找出来,片成烤肉。” 白殷顿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地摸着对方的头顶,“好。” 不多时,云肆渡也醒了,他看上去像是做了很久的梦,漂亮的眼睛睁开时还有些恍惚。 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戎遣那张略微有些脏兮兮的脸,还带着几滴血迹,但尽管如此,对方眉眼间的担忧和如释重负根本藏不住。 “你……” 云肆渡抬手给戎遣擦脸,没忍住笑了一声,说道:“我不过就是睡了一觉,戎哥哥是被拐去挖煤窑了吗?” 众人:“……” 没想到啊云小少爷,你还挺幽默。 戎遣有些哭笑不得,他把人沾到灰尘的手拽下来,放在唇边轻吻一下,疼惜道:“我的渡渡这么白一只,可不要被我染脏了。” 云肆渡却直接伸出双手把他的脑袋抱进怀里,一边用白嫩的脸颊轻蹭,一边咕咕哝哝地说道:“就算你变成一只黑乎乎的煤球,你也是我的戎哥哥,把我染脏我也愿意。” 戎遣垂下眼,漆黑的眸子深处划过一抹暗色。 他用干净的手拨开云肆渡面颊上的凌乱发丝,在人耳边轻声说道:“渡渡,希望你会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云肆渡:? 站在中间的唐之河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第144章 不想跟我说话吗 明厄三言两语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给他们讲了一遍,单纯叙述、没有任何添油加醋,但也足以让两位“睡美人”沉下脸色。 执行大厦极其护短,更不必说是指挥官了,而且白殷最见不得明厄被欺负。 这么长时间以来,云肆渡都从未见过戎遣受伤,不过是来了一趟北洲,居然让他狼狈成这样。 云肆渡不心疼就怪了。 这件事,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在苏生琅第三次让人进来传话时,求见的话语才终于传到指挥官的耳朵里。 白殷看了一眼旁边还穿着睡衣的云肆渡,淡淡道:“那就烦请皇太子殿下再等一会了,我们还需要收拾准备一下。” 唐之河会意,朝白殷弯腰行礼,恭敬道:“那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他就转过身,带着那个进来传话的执行部员推门离开了。 明厄和戎遣身上也都是脏兮兮的,身上多少还带着点刚才厮杀留下的血腥味,得洗一洗再出去。 大殿里有配套的浴室和换衣间,戎遣抱着云肆渡率先进了浴室,顺便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进去。 白殷全身上下很干净,只需要去换衣间换身衣服就好了。 于是他让快变成原型的明厄先从他身上起来,“好了,不要再黏人了明总部长,你得做一个懂事乖巧的大狗狗。” 明厄仗着自己现在在白殷眼里还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趁机得寸进尺,“亲爱的,让我跟你一起去吧,不然留我一个人在外面,我会抑郁的。” 白殷:“……” 他是心疼,但他心不瞎。 别以为他看不出这家伙的心思。 “别闹,你跟着我一起进去,等出来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昨天那场袭击的始作俑者,他要北洲在今天之内找出来,不然就得让他们执行大厦介入。 白殷一只手按在明厄毛绒绒的后脑上,想抓着头发把人揪开,但最后还是没能舍得,只不轻不重地呼噜了一把。 明厄抬起头,用那双“狗狗眼”盯着他看,一副十分可怜单纯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又开始不正经了。 “亲爱的,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承认我的能力很强了?” 白殷不愿去深究是什么“能力”,他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掌把明厄那张脸推开,掀开被子下了床,头也不回地往试衣间走。 同时还不忘警告,“要是敢跟过来,我就让你好几天没有行使‘能力’的权利。” 明厄:“……” 哈哈哈,他家指挥官还真是幽默。 浴室里,戎遣站在花洒下,透过哗啦啦的水幕去看背对着他坐在浴缸里的人。 云肆渡个子不是很矮,而且明显有一直在长高,但在戎遣眼里他一直是小小的一只。 又哪里都很白,跟个雪团子似的。 这会抱着膝盖坐在浴缸里,银白长发散落在背后,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显得更加小巧可爱了。 戎遣注意到他一直靠在那不说话,显得不是很精神,不禁有些担心,“渡渡,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云肆渡的背影一僵,慌忙摇了摇头:“没有。” 戎遣觉得他有点不对劲,轻蹙起眉问道:“那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呢?” 云肆渡:“……” 戎部长,不想说话难道也犯法吗? 云肆渡将自己又往水面下埋了埋,诚实地小声说道:“不想说话。” 戎部长愣了一下,自动翻译,“不想跟我说话?” 云小少爷真的很少有对他家戎哥哥这么无语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为了让对方闭嘴,干脆回了一句,“对!” 言简意赅、掷地有声。 戎部长这下真的沉默了。 其实云肆渡已经洗得差不多了,但他现在还不能出去,只好再多泡一会。 过了一会,直到身后的水声停下,云肆渡听到对方穿戴好衣服的窸窣动静,才松了一口气,开口道:“戎哥哥,你帮我把浴巾拿过来吧。” 身后依旧是窸窣的声音,对方好像并没有过来的意思,云肆渡想难道是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吗? 终于惹戎哥哥不高兴啦? 于是他又不紧不慢地重复一遍,这次嗓音里带着点轻软的恳求,“戎哥哥,你可以把浴巾拿过来给我吗?” 身后仍旧没动静,云肆渡不禁疑惑。 他转头看去,就见戎遣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那慢条斯理地系着袖扣,漆黑的眼眸垂着,一脸冷淡。 就像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 可他们两个人的距离明明那么近,浴室里甚至还有回音。 云肆渡:? 这是要冷落他了吗? 云肆渡趴在浴缸边,歪着头看他,语气很是不解,“戎哥哥,你明明都听到了,为什么不回应我?” 他这句话刚说完,戎遣就转过来看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依旧什么都没说。 云肆渡愣了一下,恍惚从那对方的目光里,看见了“回应”两个字。 哦,懂了,对方在用眼神“回应”他。 云肆渡:“……” 不理他,坏东西! 一直被戎遣捧在手掌心的云小少爷必然受不了这种冷待,他感觉受到了委屈,看向戎遣的漂亮眼睛里都带上了明晃晃的控诉。 云肆渡瘪了瘪嘴,垂下头吸了一下鼻子,轻声说:“戎哥哥,为什么不给我拿浴巾,我真的好冷。” 下一秒,男人大步走过来,一把扯下架子上的浴巾,把人从浴缸里捞出来裹了进去。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戎遣瞥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水,收回视线时就对上一张眼睛弯弯的笑脸。 云肆渡窝在戎遣怀里,一副得逞的小模样,转眼就点着戎遣的胸口凶巴巴地质问他,“说,为什么不跟我说话,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吗?”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触动到了戎部长的神经,他额角跳了一下,有些无奈又隐含幽怨地说道:“不是说不想跟我说话吗?” 云肆渡:“……” 啊,原来是在计较这个。 “刚才不想跟你说话。” 云肆渡不想告诉戎遣自己刚才不跟他说话的原因,只好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现在想了不行吗?” 戎部长很小心眼,“可渡渡你并没有说。” 云肆渡:“……” 好嘛,还哄不好了。 “那你要怎么样……” 云肆渡抿了抿唇,用很小的声音说:“怎么样……才原谅我。” 傲娇的本性作祟,云肆渡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难为情,不过好在水汽蒸出的淡粉遮盖了他脸上的热度。 可戎遣就好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没给他一点逃避的余地,开门见山地问道:“除非渡渡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不想跟我说话。” 云肆渡瞪大了漂亮眼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种话,他……他要怎么说出口嘛! “不愿意告诉我吗?” 见云肆渡迟迟不说话,戎遣挑起眉,当即就要把人放开,“那好吧……” “等一下!” 云肆渡连忙抓住了他的胳膊,长睫轻颤,水润的唇轻抿,垂下头红着脸颊说道:“我说还不行么。” 戎遣俯身凑过去,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云肆渡的手攀在男人肩头,稍稍扬起脸,轻轻在人耳边吐息,说了几个字。 听完云肆渡的理由,戎遣着实有些意外,他揽过人的腰,轻笑一声说道:“没想到都这么多次了,我的渡渡还是不习惯。” “看来以后这种事要常做了,不然我要何时才能修成正果?” 云肆渡羞恼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气呼呼地说道:“你现在开心了吧!” 戎部长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就是做做样子,也没想着能把答案逼出来,看来他的渡渡要比他想得更心软啊。 两人穿戴整齐,戎遣又把浴室收拾了一下,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怎么洗这么慢,都不怕把自己洗发芽了!?” 明总部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拎着一套干净的制服风风火火地从他俩身边卷过去,“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掀起的风吹乱了两人额前的发。 云肆渡:“……” 戎遣:“……” 能让明总部长露出这种“欲求不满”的气愤表情的,只有一个人。 两人同时看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只见指挥官大人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十分闲适地靠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品着。 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姿态,颇有些闲情逸致、与世无争。 当然,如果忽略嘴角那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的话。 察觉到两人的视线,白殷朝这边看了过来,温和道:“怎么了?” 两人又同时摇了摇头:“没事。” 白殷挑了一下眉,又转过去喝茶了。 云肆渡那一头长发最难打理,戎遣将他按在椅子上给他吹干,又拿过梳子动作细致温柔地梳了起来。 那一头银白长发就像丝绸一样,摸起来柔凉顺滑,修长有力的指节穿插而过,触感很舒服。 反正戎遣对此爱不释手。 戎遣给云肆渡梳过好多次头发,所以对他的变化了如指掌,轻而易举地就发现发尾颜色的不同。 不是银白,而变成了雪白。 并且还有隐隐继续向上蔓延的趋势。 就像云肆渡悄无声息生长的身高一样。 “怎么了戎哥哥?” 察觉到戎遣的停顿,云肆渡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 戎遣回过神来,“没事,就是感觉你的头发比以前更漂亮了。” 云肆渡笑了笑没说话。 不一会,明厄也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了,收拾完毕几人准备出去见苏生琅。 快到门口的时候,白殷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云肆渡,“小云,我给你的面纱呢?” 云肆渡愣了一下,接着旁边的戎遣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条新的面纱,“在我这里,昨晚事太多我给忘了。” “渡渡,来,我给你戴上。” 戎遣将面纱给云肆渡戴上,收回手时指尖在人细腻光滑的耳垂上蹭过,满意地勾起唇,轻声说道:“我的渡渡真是怎么样都好看。” 云肆渡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往白殷身后靠了几步。 这是又不好意思了。 戎部长摸了摸鼻子,十分没有自觉地又凑上前去。 明厄单手抄兜拉开门,苏生琅和一众大臣已经等候多时,见人出来连忙走上前来。 几位大臣额头上还挂着冷汗,看见他们愣是没敢开口说话。 苏生琅走在最前面,眉眼温和,态度诚恳:“昨天真是意外,届时我一定会找到凶手,给贵洲一个交代,还请诸位谅解。” “届时是什么时候?” 明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丝毫不掩饰话语里的冷嘲热讽:“是今年还是明年。” 身后的几位大臣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咄咄逼人,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但也只能低下头面面相觑。 只有苏生琅依旧维持着皇太子的风度,不急不躁地垂眸道:“指挥官离开北洲前,我一定会让人把凶手带到诸位面前,还请稍安勿躁。” 这次两洲安排交流的时间是一周左右,离开之前,那就是五六天内找到凶手。 但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今天。” 白殷开口了。 执行大厦的指挥官一开口,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毕竟他的态度才是决定这件事怎么处理的根本。 “今天太阳落山之前……” 白殷说:“我要看到凶手。” 世人都知,中洲执行大厦的指挥官生了一张让人沉沦的脸,只要他愿意,随意一笑都能让人为之卖命。 可从来没有人敢直视他,也没人敢谈论他的美貌。 不仅是因为那个永远守在他身侧的银发狼耳的暴徒。 更是因为他冷眸落来时锋利悍然的气势,以及手段完全不输于明厄的残忍和狠心。 美人都是有毒的,这位指挥官也不例外。 苏生琅神情依旧温和,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实情绪,他问:“一天时间,是否太过严苛?” 其他大臣显然也被这个期限给吓到了,连忙随声附和,“是啊,一天时间着实困难,不如指挥官大人再……”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明厄双手抱臂站在那,单单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汗毛直立,“如果你们做不到,那就让我们执行大厦来接手。” 第145章 我不喜欢戎哥哥 这一天里,整个北洲皇宫,包括首都城,全线封锁。 任何可疑的人或者组织,都会被带到北洲皇太子的面前亲自过问,确定有问题的会直接进审讯室。 但从早上到傍晚,仍没有任何找到幕后主使的迹象,那人就像是在北洲皇室的眼皮底下消失一样,怎么也找不到。 白殷他们遵守约定,在这一天里并没有插手,也没有擅自让人去调查。 为了不打扰他们,几人还特地被安排到一处僻静的庭院里,等待着来自皇太子殿下的“佳音”。 期间戎遣还去找了一趟皇宫里的管事,老管事平时负责皇宫里的大小事务,什么事都能让他帮忙处理。 戎遣和云肆渡去的时候,老管事正在跟一个同样穿着大臣服饰的中年男人交谈,不过对方看到他们并没有打招呼,相反还神情带有异色地打量了一番。 云肆渡注意到这是他们之前没有见过的新面孔。 老管事朝那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来到他们面前,俯身行了个绅士礼。 “戎部长,请问有什么需要?” 戎遣一身严整的制服,并没有去关注那个打量他的人,锋利的眉目深沉而严肃,“我想拜托北洲皇室先帮我们保存那位执行部员的尸首,等离开时,我们会带他回执行大厦。” 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老管事不用请示就答应了,很快就差人去办。 “听说贵洲的执行部员当时全被调走了,只有他没去。” 这时,刚才还站在不远处的大臣走过来,摇了摇头,似叹息又似嘲弄地开了口,“如果他不那么尽忠职守的话,或许就不用死。” 戎遣眯眸朝他看了一眼,漆黑的眸子深处似一瞬有风暴卷起。 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只余一片暴风雨前的平静。 见人过来,老管事往旁边让了一步,恭敬道:“恩佐大人,那我……” 恩佐·洛夫姿态端庄地摆了摆手,“没事,你先过去吧。” 老管事又朝戎遣颔首,然后转身离开了。 云肆渡的目光在对方左手拇指的绿宝石戒指上划过,脑中思索片刻,很快便对应上来人的身份。 他垂下眸,遮住多余的情绪,站在戎遣的旁边,状似无意间说道:“我好像没在皇太子殿下身边见过这位大叔啊,是因为职权太低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天真和纯然,仿佛真是切切实实的疑惑,并没有多余的意思。 但不知是哪个字眼戳到恩佐·洛夫的痛处,他面色不善地朝云肆渡看了过来,丝毫不掩饰眼神里的不满。 冷笑一声,扬起下巴说道:“我是总统大人身边的佐政大臣,区区一个皇太子,哪里轮得到让我给他做事。” 云肆渡像是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到了,受惊的兔子一般躲到了戎遣的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看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大叔好厉害。” 戎遣看了一眼身后的云肆渡,知道他是装的,但还是象征地拍了拍人的背哄了哄。 看来渡渡也觉得这人很讨厌。 恩佐·洛夫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虚荣和自我认知不清,就算是别人无意随心的一句夸奖,他也会当成真的,从而沾沾自喜好长时间。 自负到从来只会批判别人,而从来看不到自己身上的缺点。 “你们把希望放在一个无能的皇太子身上,还不如出去找一个神棍有用,我只能说祝你们好运了。” 恩佐·洛夫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再跟两人说话,也转身离开了,单从背影都能看出来一股趾高气扬的味道。 云肆渡从戎遣身后走出来,双手背后姿态乖巧地眯眸看向他的背影,歪着头笑眯眯地说道:“佐政大臣先生,再见。” 戎遣看了一眼他弯弯发亮的眼睛,像是在酝酿什么恶劣的小心思,不禁挑起眉,问道:“渡渡怀疑他?” “不是怀疑。” 云肆渡神秘一笑摇了摇头,一把抱住戎遣的胳膊,跟人一起往回走。 是确定。 一个人做过什么是藏不住的,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为之窃喜忍不住去想的时候,也会露出马脚的。 知道苏生琅查不出来,恩佐·洛夫也没避着人,一路来到后殿,在诸多婢女的躬身行礼中,掀开厚重的纱幔走了进去。 萦绕着种种药味的大床上,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在稍稍平复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总统大人。” 恩佐·洛夫单膝跪地,低眉垂首,那张向来倨傲的脸上难得露出些恭敬来,尽职尽责地汇报: “我先找人给他们下了药,又找了雇佣兵袭击了执行大厦指挥官的寝殿,但今天早上过去发现,除了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执行部员外,他们全都完好无损,而且……” “而且他们还打算在皇宫彻查,看起来是不找到凶手不会善罢甘休了。” 老人想来也知道执行大厦那群人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并没有问责或是发怒,只是缓缓说道:“既然他们想要凶手,找一个替死鬼打发他们就行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慢,时不时还停顿一下,累极一样呼出一口气,像是下一秒就会断气一样,“又没有实质损失,执行大厦不会过度追究,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你看着办。” “是。” 见老人又闭上了眼睛,恩佐·洛夫自觉不再打扰,起身后退着掀开纱幔离开了。 …… 查了整整一天,除了抓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什么都没查出来,无奈北洲皇室只好把主导权交到了执行大厦的手里。 翌日一大早,皇太子苏生琅亲自来请人。 “抱歉,确实是我们办事不力,我将代表北洲皇室,将这件事全权交给贵洲执行大厦处理,还请指挥官随我去正殿。” 正殿就是苏生琅平时处理事务,同时也是大臣聚在一起议事的地方,平时有什么重大事件需要通知或处理,都是在这里。 层层台阶之上,苏生琅端坐在座椅上,在他右手边又加了一个座位,是专门为执行大厦指挥官准备的。 白殷拾级而上,走到座椅前坐下,身后站着双手抱臂俯瞰着整个大殿的明厄。 台阶下站着戎遣和云肆渡,另一侧则是北洲的一众大臣,殿内一时没有人说话,静悄悄的显得很压抑。 昨天负责调查的亲卫队长,以及跟过来随时听从调遣执行部员们,都候在殿外。 见人都到齐了,苏生琅转头看向白殷,微笑着温声问道:“指挥官,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白殷点了点头,明厄转身面朝台阶下,凌厉的眸光居高临下地落下来,淡淡道:“我记得你们的亲卫队昨天抓了几个人,可以先带上来吗?” 苏生琅抬了一下手,很快便有人出了大殿,去跟亲卫队长交涉。 不一会,亲卫队长便亲自去提人了。 白殷单手撑着下巴靠在那,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如果我们找到凶手的话,皇太子殿下要如何处置?” 苏生琅依旧是那副不急不躁的模样,严肃又不失温和地说道:“这样的人严重破坏两洲友好邦交,当然是交给执行大厦全权处置,我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的。” 白殷笑了笑,又问:“无论是谁都没关系吗?” 苏生琅没有任何犹豫,“不管是谁,都将悉听尊便,我不会包庇。” 昨天抓的可疑人物很快被带了上来,打眼一看有四、五个人,穿着皇宫侍者的衣服,而且皆是一副惶恐惊惧的样子。 看起来都像是藏了事的。 唐之河从箱子里拎出来一个仪器放在搬来用于审讯的长桌上,一脸跃跃欲试,“我把改良版的测谎仪也带过来了,正好可以试试效果怎么样。” “我来吧。” 他刚准备在长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唐之河转头,就见云肆渡笑眯眯地走过来,从善如流地在椅子上坐下。 “毕竟有些时候,人是连机器都能瞒过的。” 唐之河:? 云小少爷什么时候还学了刑讯? 他转头去看戎遣,却发现后者很是纵容,漆黑的眸底全是无奈和宠溺。 唐之河还想挣扎一下,“这个仪器我研究了好久,绝对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云肆渡就抬手放在仪器上,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不喜欢戎哥哥。” 唐之河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动的仪表盘,满脸震惊:“真……真话!” 戎遣:“……” 第146章 这是假话 戎部长表示很无奈,但又舍不得凶他,只好不轻不重喊了一句,“渡渡。” 云肆渡朝他弯了弯漂亮的眼睛,然后对唐之河说道:“不好意思,这是假话哦,你的仪器不太准。” 唐之河:“……” 单身狗的命也是命。 不过经由这么一打岔,唐之河确实有点怀疑他这个仪器的准确性了,再加上指挥官和明总部长都没有说什么,他也只好退到一边。 说不定云小少爷真就擅长这一方面呢。 “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云肆渡端坐在椅子上,一头银白长发垂落在身后,神情严肃、眸光沉冷,颇有审讯官公正严明的风范。 “前天晚上给我们送茶的是谁?” 他指尖轻点在桌面上,像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淡漠的嗓音没有任何起伏,“自己过来、和我把你找出来,可是不一样的结果。” 他这句话说完,很快便有一个侍者走上前来,然而还没等那人坐到云肆渡面前的椅子上,就听长桌后面的美人又开口了。 “不是你。” 唐之河还没反应过来,他身边的戎遣已经走了过去,一把抓住那个侍者的后颈,动作利落地拖着人往外走了。 片刻,殿外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而戎遣就在这惨叫声中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军靴踩在地面上,不紧不慢擦着手上沾到的血迹。 大殿上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那几个人慌乱急促的呼吸声。 云肆渡端着下巴欣赏完自家戎哥哥的帅气英姿,这才重新看向面前瑟瑟发抖的几人,轻笑着说道:“好了,快过来吧,不要试图骗过我的眼睛。” 这次没有任何停顿,另一个侍者连滚带爬地坐在了椅子上,还自觉地把仪器戴上了。 云肆渡满意地弯了弯眼睛,问道:“谁指使你给我们下药的?” 台阶上的苏生琅眉眼微动,他以为昨天白殷和云肆渡是受伤了,没想到原来是中了药。 怪不得没在他们身上看到伤口,也看不出半点虚弱掩饰的样子。 看来他把跟执行大厦接触过的侍者全都找过来,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希望他们不要辜负他的期望,一定要把幕后真凶,找出来啊。 那个侍者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浑身颤抖了一下,飞快摇了摇头,“什么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云肆渡看了一眼剧烈晃动的仪表针,挑眉道:“你看,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真的不是……” 余光瞥见戎遣往这边走了过来,那个侍者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抓向云肆渡的手,却还没碰到对方,就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力气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紧接着,他被脸朝下按在了桌上,后颈那只如铁钳般的手让他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云肆渡垂眸看着他,“再给你一次机会,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那个侍者面如死灰,却仍不肯说实话,“没……没有人指使我,全都是我……是我自己鬼迷心窍!” 云肆渡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戎遣拎起人就往外走,任凭那个侍者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只能无力地从喉咙里发出惧怕的嘶喊。 就在男人即将被拖出大殿的时候,他才拼命扒住门框,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喊道:“我说、我说!” 云肆渡抬眸看了过来,戎遣又把人拎了回来,但没往椅子上放,就这样让他跪在地上说。 那个侍者缓缓抬起头,向台阶上看了一眼,然后又像是受了什么威胁似的迅速低下头,最后下定决心般深深呼出一口气。 颤抖着声音说道:“是……皇太子殿下。” 第147章 高得过皇太子吗 刚才就有种不好预感的苏生琅额角一跳,他垂下眸,对下方各异的目光视而不见,靠在座椅上并未出声。 很快便有反应过来的大臣站出来维护,呵斥那个侍者。 “放肆!” “皇太子殿下是你能污蔑的吗!?” “口出狂言,不想活了吗?” 大臣们群情激愤,一人一句将那侍者批判的连头不敢抬,回过神来才发现人家执行大厦的人还什么都没说。 不禁又都讪讪地闭上了嘴。 那个侍者说完后就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脸色灰白地垂着头不说话了,连那些大臣愤恨的目光如针扎一般落在身上,都没有任何反应。 戎遣倒是很直接,伸手用力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测谎仪器三下五除二给人按在了身上。 云肆渡端着下巴看向仪表盘,却发现仪表盘没有动静,不禁挑起了眉。 他站起身,将测谎仪的仪表盘面向台阶上,轻轻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看向了白殷,“指挥官,他好像说的是真话诶。” “怎么可能,这分明……” 那个大臣在看到苏生琅的眼神后自觉闭上了嘴,退到后面保持沉默了。 尽管白殷并没有出声,也没有明确提出怀疑,苏生琅还是站起来为自己辩驳,“首先,在此之前我是并不知道指挥官中了药的,我也没有蠢到自己是凶手还要帮贵洲调查,况且这位……” 苏生琅看了一眼台阶下的云肆渡,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秘书长大人也说了,有的人是可以逃过测谎仪的测试的。” “所以,并不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定我的罪,不是吗?” 从始至终苏生琅都没有任何慌乱,每句话都有条有理,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不过他们确实都心知肚明,苏生琅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在这个时候对他们动手的。 没有人说话,他们都在等白殷发话。 白殷看向云肆渡,眉眼温和道:“继续问吧,不用顾忌任何人,相信我的秘书长一定能把凶手找出来。” 似乎就在等这句话,云肆渡缓缓朝他颔首,笑着说道:“承蒙指挥官信任,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然而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刻,眉目间的笑意在顷刻间散了个干净,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将测谎仪从那个侍者的手上摘了下来。 云肆渡看着他说道:“有些人确实能骗过测谎仪,但绝对骗不过我的眼睛,你相信吗?” 那个侍者垂着头不敢去看云肆渡的眼睛,似乎把苏生琅招出来就是他的任务,完成之后他就什么也不争辩了,戎遣在他身后也没再表现出惧怕。 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云肆渡并不在意他的不配合,只是通知一样说了一句,“接下来,我问什么你只需要说‘是’或者‘不是’。” “如果说谎的话,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绝望。” 后面那句话出来,一众大臣纷纷侧目,对这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秘书长有了另一层面的认知。 那个侍者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再说一遍刚开始说的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仍旧鹌鹑一样缩在椅子上。 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连死都不怕了。 云肆渡开始问了,“你不久前刚结婚是吗?” 这个问题跟案件毫不相关,那个侍者愣了一下,才摇了摇头,“不是。” 云肆渡说:“假话。” 但他并没有让戎遣把人拖出去。 接着又问道:“你的父母不久前死掉了,是北洲皇室的人杀的,对吗?” 那个侍者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的脸上不再只有视死如归,多了几分凝重,艰难地说道:“我是孤儿,家里只有……” 云肆渡蹙起眉:“忘了我刚才说的了吗?” 说完,不等戎遣动手,他就抓过旁边仪器上的细针,扎在男人的手背上。 他的动作太快了,旁边的人几乎只看到了残影,只有时刻关注着他的戎遣掐住面前男人的脖颈,堵住了对方即将脱口而出的惨叫声。 旁边的唐之河眼睛都瞪大了,满脸难以置信。 没人告诉他传言身娇体弱的云小少爷是这个画风啊,这狠戾的程度,完全不输他们戎部长吧! 然而往台阶上一看,那两位都是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甚至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果然,还是他太大惊小怪了。 云肆渡接过戎遣递过来的干净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溅到手上的血,随口说道:“假话。” 然后不管对面的人还在冒着冷汗,接着问道:“就是那个人威胁你,不做这件事的话,就把你的妻子也杀掉,对吗?” 这下那个侍者终于明白眼前这人的邪门了,不管他说什么对方都能判断出来是真是假,不敢再侥幸。 点了点头道:“是。” 云肆渡终于满意了,“真话。” 大殿里一片哗然,那些大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能准确地判断出对方说的是神话还是假话。 这不就跟读心术一样吗!? 而且还是超前点播,能把人家底都掏空的那种。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云肆渡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之所以做这么长的铺垫,是为了让那人的名字出现时,不显得那么突兀。 云肆渡端着下巴看他,循循善诱道:“你这样包庇那个人是没用的,只要把他供出来,就没人能威胁到你的家人了,不是吗?” 恐惧又爬上了那个侍者的脸庞,他痛苦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他的权力太大了,地位太高了,就算他死了,也会有人替他报仇的。” “怎么?” 云肆渡转头看向台阶上,若有所指道:“还能高得过皇太子殿下吗?” 那个侍者点了点头。 苏生琅眯了眯眸,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说道:“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姑息手软,我承诺如果你把凶手说出来的话,会让人保护你的家人。” 男人充满希冀地抬头看他,脸上是走投无路时窥见一缕希望的复杂和忐忑,“皇太子殿下,您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能保护我的家人不受那人的侵害吗?” 苏生琅点头,言语笃定,“是。” 那个侍者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像是卸下重担一样肩膀塌了下去,缓缓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让我给指挥官下药的人,就是总统先生。” 第148章 看戎部长不顺眼 “什么!?” 这次大殿震惊哗然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大,如果换成别的人,就算是权位再高,也能说成是私心作祟。 但一旦涉及到了北洲的最高领导人,那就上升到了两洲之间的矛盾,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随时开战都有可能。 苏生琅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显然也没想到这人能这么有种,敢直接把总统都给供出来。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 这会那群大臣也不敢出声讨伐什么了,现在这种情况,谁说的越多,到时候必定是先被拖出去当垫背的那一个。 “大家稍安勿躁,我这就去找父亲,我不相信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定会给指挥官一个说法的。” 苏生琅看起来很慌张,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上有对亲人的担忧,又透露出几分不敢相信。 转身往殿后走的时候还差点被椅子绊倒,脚下踉跄了一下,随即捂着胸口离开了。 明显是有些心绪不宁。 云肆渡看着苏生琅的背影消失在座椅后,也是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这件事只跟那位佐政大臣有关,没想到竟然把总统都给扯出来了。 他悄悄的跑到戎遣身边,揪着对方的衣角凑过去说悄悄话,“戎哥哥,你说要是北洲因为这件事跟我们撕破脸皮,那该怎么办啊?” “不怕,他们不敢。” 戎遣摸了摸他的发顶给予安抚,顺便夸奖道:“渡渡好厉害,几句话就能把幕后主使问出来,可给我们帮大忙了。” 云肆渡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心里想的却是,他家戎哥哥对他的滤镜可真厚啊。 随口就说出人家的家庭情况,他就差没把“玄学”两个字怼到所有人脸上了。 不过既然戎遣没问,想来也是从那人身上的蛛丝马迹看出来了。 而他只不过是通过特殊方式加以认证罢了。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有不信邪的,就比如我们虚心好学、刻苦钻研的唐副部长。 “云小少爷,你真的会读心啊?”唐之河一脸难以置信,“能看见别人心里想的什么?” “不能。” 云肆渡诚实地说:“我只能知道对方有没有说谎。” 唐之河是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起码他们执行大厦就没有,他有些好奇,“真的么,那我能试试不?” 云肆渡点了点头,欣然答应,“可以。” 唐之河到底是求知心切,连旁边某位戎姓部长黑了脸都没看见,兴高采烈地开始出题:“云小少爷,你听我说,我早就看我们戎部长不顺眼了。” 云肆渡愣了一下,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似笑非笑地说道:“真话。” 戎部长本人:? 唐之河像是没察觉到危机的来临,兴致勃勃地接着说道:“其实我很崇拜戎部长,和很多人一样喜欢他。” 云肆渡这下彻底不笑了,他看着唐之河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没什么情绪地吐出两个字,“真话。” 戎遣:“……” 所以真的有人能同时对一个人既看不顺眼又崇拜吗? “哦哟,还真的挺准啊。” 唐之河求知的小眼睛一亮,一抚掌,顿时又有了新的创意,他说:“云小少爷,我也喜欢你。” 戎遣神情莫名地朝他看过来,拳头立马硬了。 云肆渡“呵呵”两声,背在身后的拳头也硬了,“假话。” 拳头即将挥出去的戎遣:“……” 有病吗? 唐之河:嘿嘿嘿,真好玩。 沉迷于新知识的唐副部长完全没想到自己同时进了两个人的“暗杀名单”,而且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 随着苏生琅走出大殿,穿过长长的走廊朝后殿走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只余下一片冷漠。 一团黑雾悄无声息地靠近,在他周身徘徊,里面传出魔鬼懒散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尊贵的皇太子殿下,你看起来步履匆匆,是急着要去取你那老父亲的命吗?” “出了点意外,那个人直接把父亲供出来了,我得亲自把替死鬼找出来。” 现在还不是老家伙死的时候,也不是跟中洲撕破脸的最好时机,而且也不能保证舆论会不会偏向执行大厦那一边。 起码要等到执行大厦离开北洲。 苏生琅一路来到后殿,年轻的婢女为他撩开层层纱幔,他径直来到老总统的床前。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在睡觉。 “父亲,我知道您没睡,也知道您不想见我。” 苏生琅看着床上老人满是褶皱的面容,没什么情绪地说道:“可您应该知道执行大厦在追查昨天刺杀的事。” 床上的人仍没有动静,只有清风从窗外吹拂进来,吹动着垂落的纱幔飘起来,带着上面的人影摇摇晃晃。 “那些参与的人都被抓了起来,经由执行大厦的人审讯。” 苏生琅站在床前,并不意外对方的默不作声,只是缓缓说道:“审讯的人很厉害,让他们全都招了,把自己做过的事一字不差地全都告诉了执行大厦的人。” 苏生琅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就像是在做简单的陈述一样,无趣又冰冷。 “父亲,您知道我为什么来找您吗?” 苏生琅看着床上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恩佐·洛夫把您供出来了,父亲。” “他说所有事都是您让他做的。”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后一秒,老总统猛然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来死死盯住他。 沙哑苍老的嗓音里带着质问:“你说……什么?” 看他这个反应,苏生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代替老总统做这些事的人就是恩佐·洛夫。 “中洲的指挥官要我们给一个说法,不然就威胁说要跟我们开战。” 苏生琅说:“父亲,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你是说……恩佐·洛夫把我供出来了?”老总统貌似极其在意这件事,如果不是身体不便,他恐怕已经坐起来了。 苏生琅:“是,不然我也不会来找您。” 老总统到底还是怀疑他这个儿子,并没有直接把证据交出来,而是动作缓慢地打开了智脑。 准备联系恩佐·洛夫确定情况。 通讯拨出去的那一刻,苏生琅的眼眸深了一瞬。 第149章 你怎么有些难过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通讯对面并没有人应答,苏生琅垂下眸,身侧握紧的手缓缓松开。 他往前走了一步来到萦绕着苦涩药味的床榻前,屈膝半蹲下去,那双碧色的眼睛深沉而忧郁,眸光中一片潮湿,像是下了一场雨。 “父亲,你也说过,就算亲生的血缘也可能背叛,更何况还是一个外人呢?” 苏生琅说:“他不会再接您的通讯了,永远都不会,我希望……” “您不要再被他连累了。” 床上老总统的面容已经很苍老了,深深的皱纹宛若的纵横沟壑,可依旧抵不住那份阴冷,和苏生琅如出一辙的眼睛纵使混浊却也精明的很。 “你……” 三言两语间便把对方的打算摸清,老总统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竟荒唐地多了一分施舍般的慈爱,却比窗外飘进来的飞絮还要不可捕捉。 “好,一会我让人把证据交给你,你是我最优秀的孩子,我相信你能做好这件事。” 年纪越大,顾忌就越多,他已经经受不住一场战争的来临了。 说着,老总统垂在被褥边的手似是抬了一下,是不动声色却有很明显的弧度,苏生琅垂落的眸能正好看见,并没有表示什么。 他的手始终放在屈起那条腿的膝头,另一只手撑在床榻边缘,没有任何要伸过去的迹象。 老总统盯着他的眉眼看了几秒,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口气,笑容僵硬地摇了摇头,不知所谓地提起了陈年旧事,“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她是我最喜欢的女人,但可惜……红颜薄命。” 苏生琅并没有说话,连神色都没有任何触动,仿佛对方提及的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而不是他的生母。 “我听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从未娶妻,这是为何?” 老总统的身体到底是年迈虚弱,不过多说了一会话精神便开始有些混沌了,连声音都放轻了些,“难道找一个人陪你,不好吗?” 这话就像是随口一问,没有多么在意答案是什么,也想到了对方可能会搪塞过去。 可苏生琅抬头朝他看过来,唇角似乎还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那抹笑透着冷意,没有丝毫温度。 “没有爱意的陪伴,只是互相折磨。” 白云苍狗、时光如梭,没人能经得住岁月的考验。 相爱的人如此,更何况是不爱的。 老总统难得愣了一下,记忆中似乎有谁跟他说过这句话,但他实在记不起来是谁来,应该是个不怎么重要的人。 苏生琅读懂了他眼中的情绪,唇角的嘲讽意味更浓了,不过很快便消散不见,只余下片刻凉薄。 他说:“母亲在弥留之际,总是劝我,宁可孤独一生,也不白首相怨。” 老总统脸上的表情一时很复杂,他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接下来沉默了好久,最后才生硬地憋出一句话。 “你很听你母亲的话。” 斯人逝去已久,话语却仍铭记至今。 “算不上听话,她从前总骂我愚钝,如今看来确实是我太过执着。”奢望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妄图抓住路过的风。 没等老总统搜肠刮肚找一句安慰的话,苏生琅便兀自从床前起身,姿态变回来时那般恭敬,“父亲应当也累了,您安心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权当……” 说到这,苏生琅的话突然止住了,老总统看向他,似乎是在等他的后文。 不知为何,老总统莫名觉得那后面应该是重要的话,重要到让他有些心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被他忽略的地方流走。 悄无声息,又无能为力。 后面的话苏生琅没有再说,他朝床上的老总统颔首,便转身往外走去。 婢女为他撩开层层纱幔,垂头恭送他离开。 清风拂过,金色长发被轻轻扬起,他的背影挺直如一棵坚韧而无法摧折的树,在老总统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他们一直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血缘把他们连接在一起,权力的争夺又让他们为敌。 外界传言的权柄争夺不是空穴来风,老总统确实不愿让位,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能和苏生琅分庭抗礼这么长时间,是因为后者根本无心最高的位置。 不过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就如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多年前被他遗弃在角落的孩子,曾在绝望中呼喊过他的名字。 希望、失望、绝望,这个过程何尝又不是长大的过程。 爱和恨相伴而生,唯有死亡能将之终结。 苏生琅从大殿里走出来,没走多远,就在花草交映的凉亭中看到了魔鬼的身影。 对方坐在石凳上,脚下是一个形状很大麻袋,手边还摆着一杯热茶,徐徐冒出的热气模糊了他慵懒恶劣的眉眼。 看到苏生琅朝这边走过来,魔鬼站起身迎了上去,却在看见对方的脸色时一顿,“殿下,我来的应该还算及时吧……你看起来怎么有些难过,是那个老家伙欺负你了吗?” 魔鬼的目光很沉,他一把攥住一言不发要跟他擦肩而过的苏生琅的手腕,偏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亲爱的皇太子殿下,不回答别人的话可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你看错了,放手。” 苏生琅没有看他,那双眼睛很凉薄,语气也毫无起伏,魔鬼又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 “果然是我看错了,那就好,我真受不了皇太子殿下在别人面前万般迁就的样子,看得心里火大。” 说着魔鬼松开了手,苏生琅走过去,看了一眼地上的麻袋,抬手将那杯温度正好的热茶送进口中,喉结滚动,指尖发红。 他问:“你把他的智脑放哪了?” 魔鬼来到他身后,手臂从他腰侧伸过来,变戏法似的搓了搓指尖,然后拿出来一个圆环型的智脑,上面还有一个未接的通讯。 苏生琅刚准备接过就被后者躲了过去,魔鬼将下巴放在他的肩头,一边把玩着圆环一边朝他的耳边吹气。 “皇太子殿下,没有酬劳吗?” 苏生琅额角跳了一下,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开,“等这件事结束,你想要什么酬劳都行。” “好,我记住了。” 第150章 最终审判 恩佐·洛夫被连人带麻袋扔到大殿上的时候还是懵的,一睁眼就对上无数张熟悉的脸,特别还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一个,昨天才刚见过。 “佐政大臣大人,我就说我们还会再见的吧。” 云肆渡双手背后微微朝他倾身,一点也看不出初见时的胆怯和惧怕,那双漂亮的宝蓝色眸子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呢。” 那个起初把他护在身后的戎部长依旧站在他身侧,漆黑的眸子如同最深的暗渊,居高临下看过来的目光让人不敢直视。 恩佐·洛夫已经来不及深究云肆渡的变化,从麻袋里爬出来打量着四周,才发现这里是皇太子用来议事的正殿。 周围站着并不陌生的一众大臣,另一侧好像是执行大厦的人,他有点印象。 不远处的地面上还瘫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瑟缩着往角落里躲了躲。 恩佐·洛夫眯起眸,下意识就想训斥,但周围凝重又诡异的氛围,还是让他生生憋住了。 然而等他抬头朝大殿的台阶上看去的时候,却愣住了。 只见那高台的座椅上,不仅坐着他们北洲的皇太子殿下,还有那位中洲执行大厦的指挥官,以及他曾让人“重点照顾”的明总部长。 这是怎么回事? 恩佐·洛夫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一时之间更浓重了,甚至还有点隐隐的不安,但他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个时候面上仍不显露分毫。 站起身不卑不亢地看向台阶上的人,仍旧保持着那份刻薄,质问一般说道:“皇太子殿下,请问你把我……绑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想用“带”,但这个字明显不能表达他此刻愤慨的心情,大庭广众之下,他的脸都要丢尽了! 区区一个皇太子,他是怎么敢的!? “够了恩佐·洛夫,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么,还敢在这大言不惭!” 已经有的大臣看不下去他这副不知死活的姿态了,再加上平时多少都被这家伙打压,怒气带着怨气一同冲出来,变成了一声声诘问和训斥。 “如果不是你,我们何须在这浪费这么长时间,就为了找一个意图破坏两洲和平的卑鄙小人!” “还不承认,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恩佐·洛夫平时喜欢了一人之下的趾高气扬,就是皇太子殿下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这些根本不受总统重用的大臣呢? 他冷笑一声,一一扫过那群义愤填膺的大臣,“你们知道污蔑我的下场吗?” 恩佐·洛夫坚信有总统撑腰,没人敢把自己供出来,腰板挺得很直,连说话都理直气壮。 这群大臣敢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不会有好果子吃的,等他在总统那边告状,全都送上断头台! “污蔑?” 大臣们不屑一顾,揣手看向上座,“都已经证据确凿了,你还在这跟我们谈污蔑,我看你真是精神失常认知都不清了!” “不过也对,连出钱找雇佣兵这种事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是你这个无耻的家伙做不出来的?” 大臣们越说越激动,“没想到北洲还有你这样的蛀虫,更别说还长年待在总统身边,简直是北洲的灾难啊!” “皇太子殿下,您一定要严惩这个恶毒的刽子手!” 到后面,全都成了单方面的批判了。 这些都是苏生琅挑选出来专门外交招待执行大厦的大臣,一个个都是巧舌如簧,一句嘲讽人的话能不带半个脏字,就能把人骂得狗血喷头。 字字戳在人的脊梁骨上,可比一堆脏字组成的话要来得有力度的多。 反正恩佐·洛夫这么厚的脸皮,都被说得面红耳赤了,颤抖着手指着那群你一言我一语的大臣,气得说不出话来。 戎遣看了一眼身旁津津有味看戏的小家伙,眉眼柔和了几分,偏过头去低声问道:“渡渡,是他吗?” 云肆渡点了点头,“是他。” 从头到尾布置这一切的确实是他,不过刚才听那个侍者说着,这件事恐怕跟那个总统也脱不了干系。 对了,那个总统身边还没查探呢,找个时间去看看。 云肆渡正在悄悄计划着,就听见旁边的戎遣回他说:“好,我知道了。”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指揪住戎遣的衣袖,踮起脚同样在人耳边低声问:“戎哥哥这么相信我?” 都不问为什么的,要万一他判断有误怎么办。 戎遣配合着低下头,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漆黑的眸子深处漾着宠溺和温柔,“嗯,你说的我都信。” “戎哥哥都会说花言巧语了。” 云肆渡弯起漂亮的眼睛,就着这个姿势偷偷在戎遣耳边落下一吻,在对方倏然加深的眸色中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戎遣哼笑一声,也站直了身体,还不忘反驳云肆渡刚才说的话,“明明是真心实意。” 两人没再多说,那边苏生琅已经出声制止了持续输出的大臣,让亲卫队长把整理好的证据送上来。 “既然佐政大臣这么害怕被人污蔑,那不如就让我们看看证据吧。” 苏生琅撑着下巴坐在座椅上,眉眼间明显能看出些许疲惫,他已经对这场闹剧感到厌倦。 早点结束,他也可以回去休息。 这次皇太子殿下没有再仁慈,见随着亲卫队长将证据一一陈列,恩佐·洛夫的脸色一点点跟着变白,近乎一片灰败死色。 他薄唇微动,吐出冰冷淡漠的话,“这样就算佐政大臣大人被处死,也不算太冤了。” 找那群雇佣兵的资金汇款,找人毁掉监控视频的封口费,对每一个侍者说的威胁话语,包括让人在皇宫内制造引走执行部员的小混乱…… 种种罪状全都被条理分明地列了出来,通过智脑的投影功能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没有一丝辩驳的余地。 “幕后主使已经找出来了,此人全权交给执行大厦处置,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回去了,指挥官请便。” 苏生琅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跟白殷打了个招呼,便起身离开了大殿。 恩佐·洛夫现在再看不出来总统已经放弃了他,就是他傻了。 他看着苏生琅离开的背影,连忙求饶,“皇太子殿下,你听我说,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北洲啊!” 他想冲上去,却被身后的亲卫队长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白殷也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 明厄跟在他身后,毫不掩饰杀意的目光落在恩佐·洛夫的身上。 戎遣已经戴上了手套,走过来接替了亲卫队长。 云肆渡站在旁边,笑意盈盈。 第151章 你看你又炸毛 除了当天没来得及离开大殿的几位大臣,没人知道后来执行大厦是怎么处置恩佐·洛夫的。 只知道被亲卫队的人拖出去的时候他还没有死,鲜血将盖在身上的白布染得通红,嘴里一直在喃喃地说着几个字—— “求求你们……” “让我去死。” 要知道恩佐·洛夫是拼了命才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现在有多趾高气扬、高高在上,以前就有多卑躬屈膝、低声下气,为了权力可以做任何事。 没人比他更惜命了。 而他居然有一天想要求死,恐怕是经历了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从那天以后,整个皇宫都是风平浪静的,没人再敢兴风作浪,原本对执行大厦敬畏的人全都变成了恐惧,连给他们做事都是战战兢兢的。 而中洲执行大厦和北洲皇室关于异能者问题的讨论,也在次日提上了日程,只是过程却不如预想的那般顺利。 北洲总统频频病危,皇太子苏生琅暂时抽不开身,讨论会议只是暂时延后,但保证会在指挥官离开之前进行。 而空出的这些天,执行大厦的贵客被安排在新的寝殿休息,每日有专人提供服务和照顾。 “真奇怪,刀子又没有挨在你身上,你害怕成这样做什么?” 明厄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全身发抖的侍者,连他手里端着的茶壶都快在托盘上跳舞了,要不是明厄及时接过来,估计都要糟蹋一壶好茶了。 “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走吧。” 那侍者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对他鞠了一躬,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去,走廊里响起一串由近及远的逃命脚步声。 明厄拎着茶壶在白殷面前的杯子里倒满,自己先端起来喝了一口,品了两下拍板说没问题,才又给将茶杯倒满推了过去。 发间的两只狼耳朵晃了晃。 “快喝吧亲爱的,一会就凉了。”态度很殷勤。 白殷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眸光从杯前氤氲的热气落过来,对明总部长自作聪明的小动作不置可否。 垂眸抿了一口,在看到对方倏而亮起的眼睛时勾了一下唇。 茶杯放下,明厄看了一眼只降下一点的水平面,不禁挑眉问道:“怎么了亲爱的,是不好喝吗?” 怎么只喝了一点? 白殷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在一起,好整以暇地看着某只表面淡定实则焦急的大狗狗,端着下巴冲人勾了勾手指。 明厄趴在他对面的桌前,正准备再喊人送一碟糕点来,就看见白殷的动作,立马抛却眼前事就要凑过去。 但在他即将扑过去的前一秒,突然想到什么硬生生地止住了,多了几分警惕地问道:“这次是真的吧?” 前两天明厄因为做得太凶而惹到指挥官了,被勒令不准接近人一米之内,若敢越界的话就家法伺候。 什么家法不知道,反正明总部长看起来很忌惮,是真的没接近指挥官一米之内。 许是这几天无事可做,指挥官大人也很无聊,存了心要教训他,好几次都故意勾引,让人破戒。 然后理所应当地家法伺候。 素来开朗的明总部长是不可能有心理阴影的,只是警惕心日渐加重,已经能够做到不轻易上当了。 “是真的,我决定给你‘解禁’了,过来吧。” 见白殷这话不似作假,明厄便再也没了顾忌,越过茶几就一个“饿虎扑食”将人压在身下,报复似的吻得很重。 白殷被他亲得气喘吁吁,唇色秾艳,藏在黑发下的颈侧泛起红,浅色的瞳孔里似有浮光在跃动着,让人沉溺其中不想移开。 “好了,你看你,又炸毛了。” 白殷将明厄微微推开了些,细白手指抵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伸过去揉了揉毛茸茸的狼耳朵,熟练地给人顺毛。 明厄呼吸有些重,眼神又深又浓,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问道:“亲爱的指挥官大人,你该不会是有事要让我去做吧?” “……” 白殷动作一僵,沉默片刻,一把将刚顺完的毛揉乱,恶狠狠地说:“怎么,受罪上瘾了?” “纯粹哄你不行啊?” 明总部长脸上少云转晴,连忙抱着人贴贴蹭蹭,“行行行,我就想被你哄,再多哄哄。” “不哄了。” 白殷推开他坐起身,眉目清冷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服,轻飘飘地说道:“我突然想吃甜点了,你去做点吧。” 不是“你让人送点过来”,而是“你去做点”。 重点在事必躬亲。 明厄:“……” 别问,问就是非常后悔。 没雨过天晴一会的明总部长又愁眉苦脸地出门了。 …… 而隔壁寝殿里,从没惹过云小少爷生气,且无论在某方面多过分都总是被云肆渡宠着的戎部长,在陪着人玩飞行棋。 唐副部长原本是来给他们看会议要用到的稿子,稿子还没拿出来就被吸引了过去,加入了飞行棋的大军。 “云小少爷,你为什么总是能投到六点,你该不会是作弊了吧?” 唐之河已经输了五局了,半个月的工资都快扔进去了,社畜的灵魂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在经历了短暂的萎靡不振后,他突然崛起,拖着岌岌可危的精神跟人争论。 “我不相信你每次都能投到六点,除非你教我!”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只见已经输给云小少爷一个月工资的戎部长瞥过来一眼,精神状态和心态不知要比他好了多少倍。 “菜就多练,输不起就别玩,我工资比你高都没说什么。” 唐之河快被气傻了,强忍住给他师父兼上司打电话告状的冲动,忿忿不平地控诉道:“你们是一家的,你的钱本来就是要给云小少爷管的,我是有去无回,那能一样吗?” 戎遣被他话里的某些字眼取悦到了,说话没再那么冷嘲热讽,扭头躺在坐在旁边的云肆渡的腿上,悠哉地回道:“是你非要玩的,我又没逼你,输了能怪我?” 唐之河气炸了,眼看就要变成一只河豚,云肆渡在戎遣额头上点了一下让他闭嘴,无奈地说道:“投骰子确实有技巧,多练练就好了。” 他真诚强调,“不过我们本来就是休闲娱乐,我并没有存心要赢唐副部长的钱,游戏结束会尽数归还的。” “还真的有技巧?” 唐之河眼睛一亮,脸色顿时红润如回光返照,求知若渴地说道:“云小少爷,能不能教教我,我可以交学费!” 他在乎的根本就不是那点钱。 只要能学成这门“技术”,等他浴血回归,一定将执行大厦一众亲朋好友赢得呼天抢地、痛哭流涕。 一想到那个受众位同僚膜拜的场景,唐之河就止不住地激动,不自觉就“嘿嘿嘿”地笑了出来。 云肆渡:“……” 他一直以为学理科的人都是冷静理智的,没想到竟如此疯……情绪外放。 “学费就不用了。” 云肆渡点开智脑,在上面划拉了几下,然后将投影朝向唐之河,“这是朋友做的一个公众号,上面有关于这方面的小技巧,感兴趣的话唐副部长可以去看看。” 唐之河看了一眼,然后去搜索了一番,找到之后点开看了看,翻了一两篇之后觉得受益匪浅,当即眼睛发亮地看向云肆渡。 “云小少爷,你这朋友挺厉害啊,什么时候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 云肆渡温和微笑:“好。” 唐之河喜滋滋地走了,手里还如获至宝地捧着刚得来的掷骰秘笈。 等人离开,戎遣才从沙发上坐起来,凑过去跟云肆渡接吻,见人受不了想躲,扣着后脑又更加深了。 炙热和微凉的气息交融在一起,逐渐在意乱情迷中分不清彼此,全身心都被眼前的人主宰着,相拥着沉沦。 “唔……戎哥哥……” 等到云肆渡快呼吸不过来了的时候,戎遣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他,漆黑的眼眸深处是隐藏得很好的深沉和占有。 他轻轻揉捏着对方温凉雪白的指节,状似无意间问道:“渡渡,这是哪个朋友啊,这么厉害。” 他怎么不记得他的渡渡有这么一个会玩赌的朋友。 云肆渡红着脸靠在他肩头,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就溢出水光来,水润的薄唇好像肿了一点,微微开合地呼吸着。 缓了一会才开口道:“这个人你也认识。” 他说:“就是上次在岛上见过的邢虔。” 毕竟曾经叛逆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的邢虔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什么刺激好玩就接触什么,赌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后来被云长岁管着,就再没碰过了。 除了跟他们聚会的时候偶尔玩两把娱乐一下。 戎遣看着他没说话,似是在脑中搜索具体是哪个人,几乎在想到的那一刻,戎遣不给面子地发出一声嘲笑。 “渡渡说的,就是那个强制你哥还给你哥当牛做马的小孩啊,被你揍了一顿又找我取经的……” 对上云肆渡温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戎部长倏地想到,未来他和这个“牛马小孩”很可能还会成为“连襟”关系,连忙找补。 “……没想到他还有点本事,一看就是个有前途的,配你哥正好。” 云肆渡:“……” 戎哥哥,不会说话可以少说两句呢。 这个插曲很快就被其他话题带过去了,戎遣看着怀中过了午后就昏昏欲睡的云肆渡,想起刚才的事,在人耳朵上问了一下,轻声问道:“那我的呢?” 云肆渡被喷洒出来的热气惹的缩了一下脖子,长睫轻颤,抬起眸来看他,嗓音里带着困倦的软糯,“什么?” “那我被云小少爷赢走的钱呢?” 戎遣又凑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亲云肆渡的眼尾和脸颊,被那柔软细腻的触感硬控了好一会,笑着问道:“该怎么算?” 云肆渡一巴掌推开那张贴过来的俊脸,又重新闭上了眼睛,窝在戎遣怀里缓缓勾起唇,“都说了是我管钱,当然归我了。” 戎部长满意了,又在人额头上亲了一下,抱着不满鼓起脸颊云肆渡往床边走。 “好了,不闹你了,快睡吧我的小少爷。” …… 距离正殿一条走廊的书房里,口口声声说要照顾病重父亲的皇太子殿下,此刻正坐在桌案前,垂眸看着手里的文件。 片刻,浓重的黑雾自他身后侵染过来,又转而盘踞在角落的落地花瓶前,散去后露出一道高大俊美的身影。 “看来恩佐·洛夫的死,对那老家伙打击很大啊,今天又喊了很多次你的名字。” 魔鬼揪起花瓶里的、枝头上一朵开得明艳的小黄花,屈指朝苏生琅弹了过去,正飘落在即将划下的笔尖前。 苏生琅手腕停了一瞬,一滴墨色便顺着笔尖坠下,浸染了那朵散发着甜香的桂花。 原本该签字的地方拓了一朵花印。 苏生琅放下笔,拿过镊子将小花丢进了砚台,对魔鬼的话不置可否,“如果你没事可做的话,就过来给我研墨。” 闻言,魔鬼只好停下继续摧残花枝的手,走过来任劳任怨地给人研墨。 “皇太子殿下,你可是第一个敢这么使唤我的人。” 苏生琅没理他,低头继续看着文件。 这时,一个亲卫走进来,看了一眼案边多出来的人,随即面无表情地垂头继续汇报。 “皇太子殿下,一个自称是国际安全联盟的人求见。” 苏生琅往旁边瞥去一眼,“让他进来。” 魔鬼却双手抱臂靠在桌边没动,“这个不用。” 苏生琅没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一个全身裹着黑袍、兜帽遮住半张脸的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苏生琅抬头看去,眉梢微动,碧色的眼眸深处划过一抹意外。 “是你。” 他说:“你不是……” 苏生琅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停住话音,只问道:“你来做什么?” 黑衣人往前走了一步,在魔鬼眸光规定的距离中,递给苏生琅一份文件。 苏生琅看见上面有加密的痕迹,“这是什么?” “‘投放计划书’的复印件。” 黑衣人的声音经过加工,传过来有些失真,“执行大厦的人在这,我想你应该会用得到。” 第152章 投放计划的发起者 关于异能者问题的讨论,被放在了最后一天,如果今天的讨论没有结果的话,那之后都没有交流的机会了。 半开放的会议室里放着一张长桌,上午十点的日光从落地窗投射进来,照在红底金边的地毯上,监控和安全系统亮着红光,亲卫队严格把守在门里门外。 每一个进入会议室的人都要通过仪器检测,除了基本的病毒检测,还有个别随身武器检测,不能携带任何威胁与会人员安全的危险物品。 最先进入的是两洲的最高领导者,病毒检测肯定都没问题,而从来不亲自出手的他们,自然不会携带武器。 很顺利地就通过检测走了进去,在最前方的位置上相对而坐,旁边的亲卫给两人倒上茶水。 但后面的人就没那么顺利了。 北洲的大臣全都是文臣,再加上养尊处优的贵族居多,还从来没有文武双修的。 所以不管职位再高,也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带武器也没用。 一个个通过得很快。 然而到了执行大厦这边的时候,第一个就被仪器检测了出来。 “滴——” 这一声突兀的警报让众人的视线都转了过去,包括会议室里端坐的两人。 白殷看了一眼被拦在外面的明厄,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继续饮茶,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系统很快传来播报:“检测到金属尖锐物。” “抱歉,明总部长,金属物品不能携带进去。”一旁负责检测的人员面色为难地提醒他。 “理解。” 明厄做了个不必多言的手势,然后从左边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丢在了收纳筐里,随着“哐当”一声,明厄继续往里走。 排在他后面的戎遣看着那串形状大小各不相同的钥匙,有些不解地问他,“你揣这个多钥匙做什么,开哪里的锁?”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只需要身份验证的电子锁已经普及了,现在还用得着钥匙的,都是老古董了。 明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直看得戎遣心里发毛犯恶心,他才意有所指地说道:“有时候,开锁也是一种情趣。” 戎遣:? 什么情趣,做扒手的情趣吗? 他身后的云肆渡却是敏锐地看到那串钥匙上的某个logo,宝蓝色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矜持地垂下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在购物软件上搜索囚禁专用的锁链时见过这个logo,众多好评,他也收藏了。 没想到明总部长已经用上了,还总结出了心得。 原来锁链的有趣之处的不在于“锁”,而在于“开”吗? “滴——” 又是一声警报,已经在门外站了十多分钟的戎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看着前面被拦在那的明厄,“你还有什么东西,干脆一次性全都拿出来吧。” 不然就让他先过,他不在乎职场霸凌。 “着什么急,一会开会又用不着你发言,急着进去当吉祥物吗?” 戎遣:“……” 明厄瞥了他一眼,然后从容而不失优雅地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把……锁。 这次他没扔,而是妥善而轻柔地把那把锁放进了收纳筐里。 “这把锁可是锁在关键的地方的,请好好保存。” 旁边的检测人员双手捧着收纳筐,目光都带上了小心翼翼的虔诚:“我一会就去给您加个密封袋。” 这时,会议室里的苏生琅正看着一会要用到的文件,目光随意往上一瞥,倏然顿住。 难得贴心地开口问道:“指挥官,要是口渴的话,让人再给你倒茶就好了。” 白殷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茶杯里已经没水了,刚才一直在举着个空杯喝空气。 他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放下茶杯,看着身后的亲卫给自己重新倒上茶水,面不改色地说道:“这茶我还是第一次喝,味道不错。” 苏生琅垂眸看了一眼桌上原产地来自中洲的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自以为秀了一波,实际上只有一个人看懂的明总部长春光满面地走了进来,笑着抬起手准备打招呼,就对上自家指挥官那张笑里藏刀的脸。 明厄识趣地收了笑,神情正经严肃地在白殷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戎遣进来之后没着急就坐,而是在门口旁边等着云肆渡,看着人安然无事地从检测仪器下走过,拉着人往里走。 他们依次在排在明厄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唐之河紧随其后坐在戎遣旁边,随着最后几位大臣就坐,会议室的大门关上。 会议正式开始。 说是交流讨论,实则就是委婉的质询,他们在那些异能者身上检测到了鬼族的基因成分,需要早就被国际安全联盟列入怀疑对象的北洲给一个说法。 怀疑的罪名就是威胁五洲的安全。 这次与会的一众大臣倒是没继续群情激愤,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跟随着最前方的皇太子苏生琅,非必要时刻绝不开口,难得如此整齐。 突然不爱说话也就算了,好像也不怎么爱抬头了,完全不去看坐在对面的执行大厦几人。 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唐之河想象中的谈判桌上硝烟四起、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针锋相对的场景完全没有出现,和平的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他为此还连夜打了厚厚一沓稿纸,没想到根本派不上用场,可恨他唐副部长一身智慧才干无处施展。 好吧,只能欣赏他们指挥官的口蜜腹剑了。 因为其他人成了哑巴,只好由两位领导者开一个头了。 白殷率先提出问题,针对性很强,“皇太子殿下,那批通过北洲游轮运送的异能者,是要送到哪去的?” 旁边竖耳倾听的唐之河在记录本上写上两个词:零帧起手,直击重点! “送到国际安全联盟。” 苏生琅早就想好了说辞,“北洲境内一个福利院送过来的,确定是异能者后,就准备送去让他们检测。” 除了中洲有授权可以做控制鬼族和病毒肆虐的研究,其他几洲一旦发现问题就要交给国际安全联盟解决,这个回答没有任何问题。 唐之河继续记录:虚伪至极,睁眼说瞎话! “可是……” 白殷细白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了一下,侧脸雪白而沉静,带着不动声色的锋芒,似笑非笑地说道:“我问过国际安全联盟方面,他们并没有接到相关通知。” 唐之河刷刷落笔:据理力争,言语犀利! 苏生琅眯了一下眸,温和微笑,“秘密运送。” 白殷不见半点着急,又问,“皇太子殿下在此之前,真的没有接触过那群异能者吗?” “没有。” “可我的人说,看见那些异能者保护纳兰佛予先生了。” 白殷抬眸看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纳兰先生应该是皇太子殿下最信任的下属吧。” 唐之河力透纸背:出其不意,灵魂诘问! 听着旁边沉重的落笔,戎遣偏头看了一眼,在看到唐之河的记录本上主观性和攻击性都极强的形容词后,唇角不自觉抽了抽。 谁教他这么记录的。 生物部的部长知道他的副部长这么抽象吗? “谈不上信任不信任,不过是工作需要罢了,他的纳兰的能力我还是很认可的,但我手下的人不少,每一个人都关注到是不可能。” 随便哪一个出疏漏,难道就能怪罪到上司头上吗? 苏生琅的回答仍旧没有任何破绽,看来也是做足了功课,只要没查到他本人头上,都一律可以推脱。 白殷端起茶杯,遮住眸底一闪而逝的冷凝。 研究利用鬼族、扩散病毒这种事,众所周知是一回事,承不承认又是一回事。 而且国际安全联盟的调查并不彻底,对当初北洲地下研究所的罪行也只停留在理论层面,当初也只是急匆匆给五洲领导者开了个会,甚至连报告文书都没有写。 而且目前北洲皇室从没有跟地下研究所直接联系过,就算把地下研究所归为私人组织,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在掌握绝对证据之前,谁都没办法给他们定罪。 而且看北洲的态度,完全是准备死磕到底了。 看来除非是逼他们主动出手,暂时是找不到什么把柄了。 白殷早就想到了这个局面,并没有因此浮躁,依旧安排两方交流,旁敲侧击地询问其他跟地下研究所多少相关的问题。 明厄和戎遣这两个只会粗暴放狠话、把人吓得瑟瑟发抖的家伙,他就不指望了,好在对这方面颇为了解云肆渡总能问到重点。 让一众有意遮掩的大臣汗流浃背。 唐副部长最近也在研究异能者,就算还没完全研究透彻,但胜在准备充分,问题比较多。 一沓稿纸问完,就是误打误撞也要问出点什么的。 成功让一众大臣筋疲力尽。 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峙下来,主打一个谁也没捞着好,个个都是一副口干舌燥的样子,还不敢喝一口水。 不是怕一个放松就让对面那个白发美人套出话来,就是怕来不及回答那个精力充沛小伙子的问题,精神和身体遭受双重打击。 会议结束,出门时有的大臣还在恍惚,“我从来没觉得我的工作有这么牛马,今天是头一回,让我有了想告老还乡的冲动。” 旁边的大臣安慰他,“您可真会说笑,距离您老退休还有好几十年呢,这才哪跟哪了?” 那大臣:“……” 罢了,也就这一次,他以后摸鱼的日子还长着呢。 出了会议室,执行大厦几人用过餐都回去休息了,一直守在他们周围的执行部员也被勒令去睡觉。 最后一天养足精神,明天就要返程了,路上还有的熬。 当天晚上,等万籁俱寂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云肆渡和戎遣从床上爬了起来,换上便于行动的衣服。 一个去总统的寝宫寻找可疑人物,另一个则想办法潜入苏生琅的书房,看能不能找到证据。 他们的行动都是跟白殷请示过的,刚离开寝殿的时候白殷那边就收到了讯息。 白殷拍了拍腰上的劲瘦的手臂,提醒:“他们这么早就去干活了,你这么躺着是不是不太礼貌?” 明厄连眼都没睁开,往他颈间蹭了蹭,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没素质。” 白殷:“……” …… 纱幔晃动,第一波婢女和第二波婢女进行交接,在一瞬的空档间,一道轻盈的身影翻窗无声落了进来。 云肆渡将一头长发竖在脑后,起身走过一层又一层的纱幔,朝最里面的那张大床靠近。 月色柔凉,落在他没有任何温度和情绪的眸底,银白长发被风吹动,在半空中划过冷冽的弧度。 随着他越靠越近,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还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自从卧病在床后,老总统就不再处理文书工作了,一切都交由他的亲信去办,就连皇太子苏生琅都不能插手。 老总统的寝殿里没有书桌,连多余的衣柜和桌椅都没有,只有一张够睡十个他的大床,外面飘飘忽忽的纱幔,把这里映衬的像是鬼屋。 云肆渡来到床前,垂眸看向床上紧皱眉头像是做着噩梦的老人,对方的呼吸很微弱,连基本的生活都做不到,全靠药物吊着这条命。 不过就算这样,也命不久矣了。 这时,纱幔外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云肆渡退后几步,朝四周看了一眼,从窗户翻了出去。 …… 与此同时,苏生琅的书房,来收拾的亲卫刚把门关上。 下一秒,窗户旁的黑暗里走出来一道高大挺拔的人影,男人俊美的侧脸一瞬暴露在窗见透出的月光下,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隐没。 戎遣来到苏生琅的书桌前,戴上手套打开智脑上灯光,在一众文件中仔细翻找。 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翻找多久,就找到了一份在抽屉里妥善保存的重要文件。 戎遣两指把那份文件拎出来摊在桌面上,目光在“投放计划书”几个字上掠过时,捏着纸页的手指不由得收紧。 他先用智脑拍了张照片,才仔细看起来。 忽而,他的动作一顿。 戎遣不知看到了什么,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瞬间变得沉而深,如一汪不见底的井水,窥不见半分光亮。 只见合作方下面签着老总统的名字。 而他手指按着的地方、发起人的名字赫然是—— 云肆渡。 第153章 跟我家指挥官说过了? 次日,执行大厦一行人在皇太子苏生琅和大臣们的目送中登上了直升机,飞往北洲边境线,再乘坐游轮返航。 这一路上倒是很安稳,没发生什么恐怖袭击,他们平安抵达了中洲境内。 回执行大厦的装甲车上,云肆渡正在浏览着智脑上什么东西,看得津津有味,手指不时划拉两下,像是在挑选什么。 戎遣坐在他旁边,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能跟人说上,连拉手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转头去看,结果只看到了一片模糊。 戎遣:“……” 云肆渡开了防窥屏模式。 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还会跟自己分享看到的有趣内容,他今天一直都在看智脑,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戎部长很不满,戎部长很不高兴,“渡渡,你……” “戎哥哥。” 云肆渡终于跟他说了这一天以来的第一句话,戎遣连忙转过头去,打起十倍精神来,“我爸妈今天回来,说要举办家宴,我们要去吗?” “什……什么?” 打起十倍精神的戎部长听得有点头昏脑胀,突然感觉有点处理不了这短短一句话的信息。 他不知道该为“见家长”这个猝不及防的念头紧张,还是为那句“我们”而感到高兴。 不是“你要去吗”,而是“我们要去吗”。 好像如果他说不想去,云肆渡就会跟着他不去一样。 可那……不是家宴吗? 他的渡渡,竟把他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吗? “怎么了戎哥哥?” 见戎遣愣住,云肆渡凑过来盯着他看,今天一天味道都是发涩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 “不。” 戎遣一把抓住云肆渡准备伸过来捏他脸的手,语气里透露出一股平静的慌乱,“我只是在想……该带什么礼过去给……伯父伯母好。” 云肆渡被他这个样子逗笑了,扑过去抱住戎遣的脖子,仰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时间还早,我们一会去商场,帮你参谋一下。” 变甜了,真好哄。 不久前脑子里还想着回去述职的戎部长,完全把工作抛在了脑后,还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好。” 这么快,其实他都还没准备好。 云肆渡甜滋滋地地晃着腿去旁边回讯息了。 仿佛是察觉到了戎遣翘班的意图,坐在另一辆车上的明厄给戎遣打来了通讯。 “戎遣,一会别忘了过来述职,早交报告早下班,别想让我家指挥官熬夜。” “……” 略有些心虚的戎部长正襟危坐,冷肃点头,“好,我一会就过去。” 不知想到了什么,戎遣突然又不说话了。 云肆渡看了一眼结束通讯关上的智脑,缓缓眯起了眸。 怎么回事,还没刚变甜,怎么又成涩的了。 他的戎哥哥到底有什么困难的事解决不了? 不一会,装甲车就到了执行大厦大门口,戎遣下了车,回头嘱托开车的执行部员把云肆渡送回去。 “渡渡,你先回家,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商场。” “好的,戎哥哥拜拜。” 云肆渡趴在车窗上,冲戎遣摆了摆手,宝蓝色的眼睛弯起,漂亮乖巧极了。 戎遣没忍住勾起唇角,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发顶,又在云肆渡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进了执行大厦。 云肆渡单手撑着下巴,看着戎遣的背影,笑容逐渐淡去。 怎么回事,又甜又涩的,好不稳定。 “云小少爷,要把你送到戎部长的别墅吗?”前面的执行部员问。 “不用,我不回去。” 云肆渡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来一张身份卡,推开车门走下车,迈步朝执行大厦大门走去,“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就不麻烦你啦。” “好,那我先走了。” 执行部员的目光在那张特别的身份卡上划过,没再多说什么,也没特意给戎遣汇报,开车走了。 执行部的都认识这位被他们部长捧在掌心的云小少爷,走哪都要带着,护得不行,犯了错都舍不得大声吵。 想来云小少爷瞒着他们部长做了什么坏事,他们部长也不在意。 于是执行部员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了。 云肆渡用身份卡走进执行大厦,特地避开戎遣经常坐的那部电梯,走到另一部前,按下了电梯键。 电梯缓缓上行,在“叮”的一声后停下,沉重的电梯门打开,入眼是“生物部”三个大字。 前台的负责接待的人看到了云肆渡,在愣了一下后礼貌开口询问:“这位先生,请问您找谁?” 她记得生物部全都是无聊的理工男,没有进过这样一个漂亮的美人啊。 “云小少爷!” 云肆渡还没开口,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还没刚转过头去看,那声音就已经到跟前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发射了过来。 前台接待的小姐姐擦了擦额头上汗,委婉地提醒道:“副部长,请不要cos炮弹。” 一道穿着白大褂的人影漂移过来,然后来了个急刹车,唐之河从容地理了理自己跟风一样自由的发型,善解人意地问道:“云小少爷怎么来这了,是迷路了吗?戎遣不在这,他这会应该……” “他在指挥官办公室。” 云肆渡笑着替他补充了后面的话,“我是来找你的唐副部长,戎哥哥现在没空,他说我可以先找你玩会。” 唐之河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瞒你说,我现在也挺忙的,异能者的研究还在继续,部长还在实验室。” 云肆渡挑眉,视线不经意间划过他袖口的咖啡渍,“那唐副部长这是?” “嘿嘿嘿。” 唐之河也不藏着掖着,笑容三分腼腆中透露着七分习以为常,“摸鱼。” 云肆渡温和微笑。 好的呢。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异能者,有点好奇,可以跟唐副部长过去看看吗?”云肆渡轻轻眨了眨眼睛,充满渴求地盯着唐之河看,就像一个讨不到糖果吃的小孩。 唐之河被他看得有点顶不住了,想了想也不违反规定,于是就答应了,“但只能远远看一眼,那些异能者很凶的,云小少爷会被吓到,戎部长知道该来找我练拳了。” 云肆渡乖乖点头,“我不会靠近的,一会你把那个传说中的no.1指给我看看就好了,听说他超帅的!” 唐之河脚步一顿,偷感十足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在没有发现职场对头后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扭头苦口婆心道:“云少爷可别乱夸啊,戎部长知道该来问罪了,他嘴上不凶你,拳头全干我们脸上了,我没说过哪个异能者超帅,消息也不是生物部传出去的。” 唐副部长求生欲很强,“等到了戎部长面前,还请云小少爷,慎言!” 云肆渡眼神纯然天真地歪着头,宝蓝色的眸子深处却划过一抹笑意,“戎哥哥有那么小气吗?” 唐之河又朝四周看了一眼,才放心大胆吐槽:“他有!他就是小心眼!” 云小少爷犯错后的风平浪静,不过是有他们这些炮灰在负重前行罢了。 唉,不提也罢! 走进实验室,一个部员路过,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唐之河,下意识一个后撤步,震惊,“副部长,你这是摸鱼摸出人生感悟了?” 这么沧桑。 “……”唐之河,“只是又多了种死法,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生物部员:“……” “唐之河,我让你给我倒的咖啡呢?” 正在做记录的生物部姜部长走了过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出冷光,毫不意外地冷笑一声,“又忘了吧。” 唐之河泪流满面,“老师,你听我狡……解释!” 姜部长没再看他,视线一转落到旁边的云肆渡身上,“云小少爷怎么来这里了?” 他们上次见还是在食堂,他还替这小少爷批判了下戎遣,虽然后者看起来完全没听进去。 “我想来看看那些异能者长什么样,已经跟指挥官说过了,看见那个最帅的我就走。”云肆渡晃了晃手里的身份卡,冲姜部长露出一个俏皮的笑。 只是没想到姜部长在某一方面,跟唐之河一样执着,“什么帅不帅的,都没有你家戎部长帅,看看就行了,那些异能者很危险,最好不要靠近。” 云肆渡礼貌微笑:“……” 好的呢。 “那云小少爷跟我过来吧。” 姜部长领着云肆渡往关着那些异能者的房间走,老神在在地说:“正好明总部长也在这,要是那些异能者突然发疯,也有个人压制,放心看。” 原本他们生物部是没打算关那些异能者的,但异能者的危险和不可控程度要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高,只能出此下策。 云肆渡脚步微顿,“姜部长你说……谁在这?” 这时,最前面的一扇电子门朝两边打开,明厄站在台阶上的身影逐渐显现,似笑非笑地朝他看过来。 “已经跟我家指挥官说过了?” 第154章 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戎遣乘坐电梯来到顶层的指挥官办公室,推开门,白殷正在整理其他几部送来的最新报告。 “来了。” 看见戎遣进来,他把手上的工作放在了一边,往后靠在皮质旋转椅上,细白指尖在太阳穴轻点。 戎遣没看见本该在这里当牛做马的明厄,过去先给白殷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随口问道:“他又去哪了?” 不用指名道姓也知道是谁。 白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示意戎遣先坐,“有个异能者突然失控,他去生物部处理了。” 戎遣没拉凳子,就站在办公桌前,“不坐了,内容不多,我说完就走。” 看来是有急事啊,工作只是顺带的。 能让执行大厦的优秀劳模戎部长放弃工作的,也就只有那位云小少爷了。 白殷挑眉,也不强求,“那你站着说吧。” 时间紧凑,戎遣还没来得及写报告,直接口述。 白殷坐在对面端着下巴听,时不时点一下头算作回应。 自从戎部长谈了恋爱,写报告都带上了点个人感情,一堆人情世故的分析,考虑的也多了,不再一味埋头猛冲了。 白殷倒是乐见得他这个变化,就是那报告看得人头疼,所以自那以后他都让戎遣口述,报告交上来也是让明厄去看。 不过这次戎遣倒是没那么多不必要的缀叙,重要的地方用几个词精准概括,不重要的地方直接一笔带过,不到十分钟就说完了。 “指挥官,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戎遣就要转身,然而下一秒,他就被白殷的话给钉在了原地。 “不对吧戎部长,你还没跟我说,昨天你在北洲皇太子的书房里,看到了什么呢。” 看着戎遣骤然僵滞的背影,白殷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茶,笑着抬手,“戎部长,我看你还是先坐下吧。” 戎遣最终还是拉开椅子坐下了,而且还是标准的腰背挺直、双手放膝姿势,看起来十分严肃。 表面毫无破绽,如果那双漆黑的眸子深处没有透出一丝丝的慌乱的话。 “也不必如此拘谨。” 白殷被他这个样子逗笑了,安慰道:“你偷的是北洲的机密,又不是执行大厦的。” 戎遣:“……” 要是偷执行大厦的,那还得了? 白殷看了他一会,无奈叹了一口气,“你别光坐着,把机密拿出来啊。” 戎遣像是刚反应过来,起身去把之前用智脑拍到的内容打印了出来,将文件递给了白殷。 白殷拿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除了在看到“合作”两个字时眸光微动,脸上看不出其他的情绪波动。 就连意外和惊讶都没有。 “指挥官……” 戎遣坐在质感柔软的皮质座椅上,却如坐针毡,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要接触事实,却又怕事实是自己不想看到的。 纠结而矛盾。 他说:“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白殷用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缜密冷静道:“这份文件的真实性有待商榷,不排除有伪造的可能,但也不能完全否认。” 白殷说:“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调查。” 戎遣垂着头没说话,沉默和压抑无声蔓延。 白殷起身走过来,按在戎遣的肩膀上,温声嘱托道:“如果真的是他的话,戎遣……” “我希望你能把他带回来,无论用什么方式。” 第155章 想跟我离开吗 事实证明,两个人做同一件事,产生的结果却是天差地别。 唐之河不正经只会让人觉得他好相处,要再说的难听点就是好忽悠。 可明总部长不一样,不管他再怎么不正经,地位和气场在那放着,没人敢跟他没大没小。 更何况,他本身还精明的很。 云肆渡很快调整好表情,笑容很单纯,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明总部长,你怎么在这?” “云小少爷,这话该我来问你吧。” 明厄挑了一下眉,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但他并没有多为难云肆渡,而是转过身往里走,“进来看吧。” 云肆渡便抬步走上台阶,跟在明厄身后,电子门随即闭合。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些异能者。 之前北洲给他们安装的控制环已经取下来了,为了防止这些异能者打架斗殴,他们都被一人一个房间单独隔离开。 而且生物部的人还得出结论,排名越靠前的异能者精神和性格就越稳定,基本上没有失控的情况发生。 而越往后的就不一样了,他们极其暴躁易怒,无时无刻不想着发泄一番,有的部员来检查的时候不注意,还被打伤过。 不过刚才明厄过来,挨个把那些刺头整治了一遍,这会都各自缩在自己的房间里,没人敢闹事。 no.1就是其中最安静的,每天的检查都很配合,抽血时也很安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再加上长相乖巧,有的女部员路过时还会给他投喂零食和糖果。 云肆渡是在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里看见他的。 那是个十八九岁男孩子,黑发黑眼,皮肤有些苍白,正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书看,旁边的桌上堆放着部员们送给他的零食。 许是注意到了外面人的注视,男孩抬头看过来,对视间两人都有些愣怔。 云肆渡惊讶于这孩子的“干净”,无论是灵魂还是感情,都是一种空白的状态。 那是一双很空寂的眼睛,黑漆漆的轻易就能望到底,里面什么情绪也没有,所有的动作都像是下意识做出来的,没有任何目的和欲望。 包括别人给他发出的指令,他只知道做,并不能体会里面有什么意义,或是能得到什么。 包括那些零食和食物,只是脑子里告诉他需要吃,就拿起来吃,不知道是为了填饱肚子,也不懂什么叫口腹之欲。 云肆渡能看见每个人身上的七情六欲,可他从这个男孩身上什么都看不见。 不是看不透,而是根本没有。 连黑白都没有。 云肆渡不禁在想,难道这就是成为no.1的代价吗? 明厄把云肆渡带进来就没管了,这会正靠在一个刺头异能者的房间前拨弄智脑,像是在回信息。 那张懒散的脸上,唇角时不时勾起。 那个异能者头上顶着一个包,把房间的窗户“哗啦”拉开,满脸憋屈地探出头来,冲着明厄咬牙切齿道:“我想了一会,还是不明白,我今天明明没惹事,你为什么又揍了我一顿?” 他要是犯了事被揍也就算了,为什么没犯事也少不了一顿打? 明厄头也不抬,“顺手的事。” 那个异能者:“……” 不小心听见的云肆渡:“……” 明总部长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不讲理。 云肆渡看着男孩,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敲了敲玻璃窗,问他,“你想吃巧克力糖吗?”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零食糖果,里面没有巧克力糖。 男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眼睛也不眨,这会听见他喊自己,立即放下书走了过来。 云肆渡打开窗户,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巧克力糖递过去。 男孩并没有看那颗巧克力糖,或许连云肆渡刚才说的话都没听进去,只是依然盯着云肆渡看,有种莫名的执着。 那双黑色的眼睛很明亮,清晰地映出云肆渡的面容,但仍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单纯地看着。 云肆渡看见他这副样子,不禁在心底无奈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是因为基因吸引和臣服的关系,体内病毒含量纯度越高的人,就会对他产生越高的依赖性。 云肆渡问他,“你想跟我离开吗?” 男孩没有说话,动作呆滞了两秒,像是在思考他的话,然而脑子里只接收到了两个字“跟我”。 然后云肆渡就见男孩点了点头,盯着他的眼睛更专注了。 云肆渡的手伸进窗户里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你再等等我。” 男孩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那如死水一般的眸底好似动了一下。 明厄这会已经回完讯息了,朝云肆渡走过来,随口道:“你打算把他接回去,不怕戎遣吃醋吗?” 云肆渡抬手将窗户关上,在男孩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转过身,“那就挑个戎哥哥不在的时间把他接回去。” 明厄原本就是随便问一句,也没指望云肆渡能回答他,这会听到这个答案,不禁意味深长地眯起眸。 但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智脑上点了点,“正好,我家指挥官找你,跟我上去一趟吧。” 云肆渡跟在他身后往外走,“戎哥哥走了吗?” “走了。” …… 顶层指挥官办公室,白殷看着戎遣推门离开,没过一会,明厄就带着云肆渡进来了。 白殷看了一眼忙着在智脑上回讯息的云肆渡,笑着说道:“差一点你们就撞上戎遣了。” “没有。” 明厄倒是很诚实地说:“我们看见他了,在旁边躲了一会才进来的。” 白殷:“……” 云肆渡回完讯息关上智脑,刚来到白殷面前坐下,就见后者递给他一份文件。 “这是戎遣在苏生琅的书房里发现的。” 云肆渡接过来看了一眼,恍然大悟,“怪不得戎哥哥今天看起来那么不对劲,原来是因为看到了这个。” 见云肆渡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还有心思去关心戎遣,白殷也放松了一些,“所以这个是苏生琅伪造的假的吗?” 他们本就奔着找对方的把柄去的,对方对他们多防备一手也是情有可原。 想来这文件也是故意放在那让他们看的。 “不啊。”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云肆渡说道:“这个就是真的,跟我当初拟定的一字不差。” 白殷:? 那你还这么淡定。 足智多谋的指挥官第一次感觉脑子不够用,有点猜不透云肆渡在想什么。 云肆渡说:“除了合作方是胡扯的之外,其他都没有问题,是真的。” “……” 他这么坦诚,白殷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好干巴巴地问:“那你跟谁合作了?” 不过他也没想云肆渡真能告诉他,毕竟这是重要机密,而他们从某方面来说,还是互相对立的。 然而云肆渡再一次打破了他的猜想,十分真诚地说道:“我谁都没合作,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 他眯起漂亮的眸子,不自觉透露出些危险来,“不过我现在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我的人里有内鬼。” 这种东西只有接触投放计划的人才有,可它现在却出现在北洲皇太子的书房里,这不得不让他产生怀疑。 云肆渡将那份文件放回桌上,旁边的明厄又拿起来看,顺便替云肆渡问了一个值得关心的问题,“戎遣是怎么说的?” 那小子看见这东西,竟然没第一时间哭哭啼啼跑来跟他求助,看来真是长大了啊。 “他什么也没说。” 白殷显然也有些意外,“他比我想的要平静许多,但不亲眼看到真相是不会死心的,我让他自己去调查了。” “还调查什么?” 云肆渡作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相当没有避嫌的自觉,“这不就是真相吗?” “……”指挥官罕见地沉默了几秒,“云小少爷,可否对戎遣温柔些呢?” 或许,真相可以换一种方式进入戎遣的脑子,起码让他更容易接受一些。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言之有理。” 云肆渡准备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他抬眸看向白殷,神色认真地说道:“我要离开中洲,希望指挥官能帮我。” 他做为云家小少爷的时间,是时候该结束了。 白殷看着他,神色有几分凝重,虽然知道云肆渡的目的,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确定吗?” 云肆渡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 白殷答应了他,“好。” “多谢。” 云肆渡朝他礼貌颔首,起身朝门外走去。 这时,白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像是犹豫了好久才决定开口,“那戎遣呢?” 他问:“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云肆渡脚步没停,也没回答他的话,推开门走了出去。 明厄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亲爱的,你千叮万嘱让咱家的傻小子不要做错事,可如果人家根本不在意呢?” 第156章 不同意就私奔 云肆渡借口冰箱里的果汁没有了,去买了点,等他提着果汁和一大包零食回到家的时候,戎遣已经在客厅等他了。 “怎么买这么多?” 戎遣走过来将他手里的大包小包接过来,转身去一一放好,收拾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见一堆新品种。 “原本没打算买那么多的,可它们哪个看起来都很好吃,一时没忍住。” 云肆渡溜溜哒哒跟在戎遣身后,看戎遣把果汁放进冰箱里,袋子里的零食也丢进去了一些,又提到卧室里在他经常翻的小柜子里放了点。 等到戎遣收拾完,云肆渡就扑到他的怀里,踮起脚尖跟戎遣蹭脸颊。 “小馋猫。” 戎遣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手臂圈在他的腰上,支撑着他的身体,俯下身去吻上了云肆渡的唇。 云肆渡顺势勾住戎遣的脖子,仰着头承受这个炙热而温柔的吻,每到这个时候戎遣就甜得不行,让云肆渡有种快要溺死在对方怀里的冲动。 等分开的时候,两人的呼吸都有些重,戎遣漆黑的眸子里情绪很浓稠,带着毫不掩饰的侵占欲和爱欲。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克制地揉了揉云肆渡的发顶,哑着嗓音说道:“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云肆渡脸颊有点红,眼睛发着亮的,矜持地点了点头,“嗯。” 这次是云肆渡开车,他们去附近的商场买了贵重的礼物,然后赶在黄昏前驾车到了云家。 他们到的时候,云长岁和邢虔已经坐在客厅里好一会了。 来之前云肆渡已经跟云父云母说过戎遣也要过来,这会看见两人,他们都很高兴,连忙把人迎进了客厅。 “戎部长,阿云没给你添麻烦吧。”云母接过礼物交给佣人,看着云肆渡的眼里有担忧又有无奈。 知道云肆渡跟戎遣在一起后,他们还有些担心,怕云肆渡会受欺负。 本来就已经很亏欠他了,如果他们连这点事都照顾不到的话,还有什么资格再做云肆渡的父母。 “伯母喊我小戎就好。” 戎遣看向云肆渡的目光很温柔,“渡渡一直都很乖,哪里会给我添麻烦。” “再说,就算是麻烦,我也甘之如饴。” “就你会说话。” 云肆渡嗔怪地瞥了他一眼,脸上有几分羞赧。 在家里腻歪是一回事,这会在长辈面前,云小少爷都不好意思了。 云父云母看着两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现在看来,戎部长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可怕,也远比他们要关心爱护云肆渡很多。 “快进来坐吧,晚餐一会就好。” “好。” 戎遣拉着云肆渡往里走,笑容自然,看不出一点之前紧张的样子。 云肆渡不禁侧目,“戎部长,还挺稳重的嘛。”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戎遣偏头在他耳边低头说道:“我装的,其实心里紧张死了。” 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要给云父云母留个好印象,不然到时候人不把儿子嫁给他怎么办。 云肆渡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凑到人耳边,笑着说道:“要是他们不同意,我就跟戎部长私奔。” “私什么奔?” 戎部长被吓了一跳,压低声音教训道:“不同意我抢不就行了,我怎么能让渡渡名不正言不顺地跟我在一起,别老想那种离经叛道的事。” 再说了,他还有那么多钱,犯不着私奔去吃苦受罪。 云肆渡笑容温和:“……” 难道抢就很光彩吗? 第157章 有没有瞒着我的事 “小云,这次回来要多待一段时间吗?” 那边邢虔正在逗小阿拉斯加,那是之前他们因为要去北洲办事没时间照顾,拜托云长岁两人暂时帮忙照看的加加。 加加倒也不认生,跟邢虔玩得不亦乐乎,追着他手里的食物跳来跳去。 云长岁坐在邢虔旁边,给云肆渡和戎遣两人倒上了茶,看着云肆渡说:“你都好久没回云家了。” 不远处正在各自忙碌的云父云母,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停下了动作,不着痕迹地探头来听。 眼中似有期待和惴惴不安。 “不了,最近还有其他事,等有时间再说吧。” 云肆渡朝加加伸出手,唤它过来,“加加,过来这边。” 不是等有时间过来,而是有时间再说。 云长岁知道,这是没希望了。 云父云母同时叹了一口气,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没有刚才那般喜悦了。 而与之相反,戎部长不知道有多得意了。 云肆渡是要跟他回家的,他就知道渡渡舍不得他。 “加加,别听他的,他都把你丢下了,我们才是对你最好的。” 邢虔给加加喂了好吃的零食,摸了摸阿拉斯加的脑袋,嘴上还不忘哄骗,“你看他长得就一副凶样,之前肯定连狗粮也不给你吃吧。” 云肆渡挑起了眉,往沙发上一靠,颇有种纨绔少爷的风范,“不让我逗它,难道是想让我逗你吗?” 邢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受到两道目光同时落在了他身上,一道不满加谴责,另一道纯压迫还隐约有股莫名的醋味。 邢虔:“……” 我请问呢,受伤的难道不是我吗? 邢虔一怒之下…… 怒了一下。 他把加加往沙发上一放,往云肆渡那边推了推,动作很大方,说话却尽显小气,“行,给你给你,都给你,明明我才是最小的那个,你们都欺负我!” 云肆渡将加加抱进怀里揉耳朵,拿过旁边加加吃得最多的零食来喂,意有所指地说道:“就喜欢欺负小崽子。” 邢虔:“……” 要放在以前,邢虔说什么也要跟云肆渡掰扯两句,但现在不行了。 他怕云肆渡揍他。 他怕戎遣揍他。 他怕……云长岁从不在这么多人面前揍他,云长岁只会让他自己揍自己。 呜—— 放肆了整个少年时代的邢少爷,终于在青年时接住了一记回旋镖,并痛彻心扉。 邢虔还沉浸在自己团“嫌”的世界中无法自拔,那边云父云母过来喊他们就坐吃饭了。 其他三人起身朝餐桌走,互相有说有笑,但……无一人关心他! 就在邢虔伤春怀秋试图用行动唤醒他们的良知时,他看见走到一半的云长岁又回来了,邢虔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一只终于找到主人的流浪狗狗。 然而云长岁看都没看他一眼,弯腰端起茶几上专门给云肆渡泡的果茶,头也不回地走了。 邢虔:“……” 餐桌是长桌,上面摆满了两位云少爷喜欢吃的菜,云父云母坐在一起,云肆渡和戎遣坐在一边,云长岁的旁边空着一个座位。 “邢虔,你还在磨磨蹭蹭什么,不是早就说饿了吗?”云长岁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他。 从阴云密布到晴雨初霁,邢少爷只花了零点一秒,随后他便跟随着云长岁的召唤,美滋滋地跑来了餐桌。 “诶,我就知道还是岁岁最疼我。” 云肆渡端坐在椅子上,垂眸吃着戎遣给他挑好刺的鱼肉,随口道:“确实,打得很疼。” “你……” 又是两道视线落来,狰狞的表情被邢虔硬生生扭曲成了笑容,他核善地看着云肆渡,还不忘给云长岁夹菜过去,“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云父云母看着这群小辈的相处,相视无奈一笑。 一顿饭虽然吃得夹枪带棒,但也其乐融融,毕竟人和人的悲喜是互不相通的。 吃完饭,云父和云母在客厅坐了一会,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上楼去睡觉了。 太阳落山不久,夜空中升起一弯月牙,这个点还早,正是年轻人开始狂欢的时间。 云肆渡提议玩飞行棋。 邢虔双手双脚拒绝,“不玩,你偷师学艺,每次都能赢,我还要留着钱养岁岁,输不起了!” 云肆渡建议打麻将。 邢虔拒绝,“这个你也玩得好,你就不能给别人点活路?” 云肆渡建议打牌。 邢虔反对,“那有什么意思,玩不出个新奇的花来。” 云肆渡建议五子棋。 邢虔思忖片刻,“这个可以,益智又好玩,还不费钱。” 云肆渡:“滚。” 云长岁:“幼稚。” 戎遣:“呵。” 邢虔:“……” 邢虔摸不着头脑,不是云肆渡要玩的么,为什么挨骂的又是他啊? 四人最后抽签决定是真心话大冒险。 对于互相知根知底的人来说,这个游戏很无聊,但有时候,这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第一回合,简单石头布是云肆渡赢了,他又开始刁难起了邢虔,“想好了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邢虔以前跟云肆渡他们玩过这个游戏,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他十分识相地选了真心话。 真心话只能让他把脸都在家里。 但大冒险可以让他把脸丢向全世界。 邢虔还没忘,那时候他还是一个纯粹的杀马特,学电视上给云长岁写了一封情书,还是叼着玫瑰花当众给的,身后是一辆机车。 那个场景正好被云肆渡拍下来了,玩游戏的时候他无知无畏地选了大冒险,云肆渡让他把那个视频放出来给大家看。 那一段时间,邢虔遭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狐朋狗友的嘲笑,在家整整自闭了一个暑假,那是他唯一一个写完暑假作业的假期。 这感觉就像在村里混的大猫,被一群野猫围着,怼在脸上问“什么小土豆,你不是叫丧彪吗?”,让人羞耻而不知所措。 云肆渡装模作样地在智脑上翻找一通,然后十分淡然地看向他,然后问出一个让人招架不住的问题:“你和哥哥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感觉?” 云长岁脸颊倏而红了,“小云!” 看似问的是一个人,社死的却是两个人。 邢虔耳垂也有点发红,他垂下头,然后暗戳戳地朝戎遣那边瞥了一眼,看起来不像是求助,倒像是求知。 戎遣:? 云肆渡:? 看他的人做什么? 孩子,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牵连的可就不止一个人了。 戎遣率先撇开干系:“做什么,这我可帮不了你。” 邢虔又扭头去看云长岁,云长岁轻咳一声,“看我做什么,你实话实说不就行了。” 云肆渡挑起眉,他哥这么大胆吗?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邢虔十分实诚地说道:“其实……我们还没亲过。” 云肆渡:“……” 大失所望。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邢虔,又用同样的眼神看了一眼云长岁,最后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云长岁:“……” 邢虔:“……” 第二局是戎遣赢了,他转头看向云肆渡,装作没看见对方微滞一瞬的动作,问了一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 “渡渡,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回答的问题。 邢虔不满抱怨:“什么嘛,戎部长就不能来点刺激的?” 他还没见过云肆渡慌乱的样子,每次不管什么事都能做到游刃有余,他就不相信这世界上能有这么完美的人! 按照之前他们相处的方式,这一波肯定又要撒狗粮了,云长岁笑着把吃饱喝足的加加抱在怀里,摸头哄睡。 顺便看看云肆渡正大光明炫耀的样子。 但在戎遣问完问题好长时间,他们都没有听到云肆渡回答,除了戎遣,其他两人都有些意外疑惑。 云肆渡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被热茶染红的指尖轻点着,漂亮的眼睛轻轻眨了眨。 他抬眸看向戎遣,嘟囔了一句,像是在撒娇,“戎哥哥,这个问题很无聊,可不可以换个问题啊?” 可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戎遣依旧在笑着,很遗憾也很温柔地拒绝了他,“不可以哦,渡渡,这是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 邢虔在旁边瞪大了眼睛:哇,甜侣也要变成怨偶了吗? 云肆渡像是愣了一下,清澈的宝蓝色眸子泛起清浅的波澜,搭在一旁的指节微蜷。 随即,在戎遣的目光中,他没有任何犹豫地说:“有。” “是什么?”戎遣看着对方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浓稠,映出一个被他视线锁定的云肆渡。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戎哥哥。” 云肆渡撑着下巴,朝他笑得眉眼弯弯,“你得再赢一局才可以。” 云长岁隐约察觉气氛不对,想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却被旁边的邢虔不动声色地制止了。 有些事,不是他们能掺和的。 戎遣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收回视线,“也是,那我们继续吧。” 第158章 怕你不跟我回家 游戏继续,但戎遣没有再赢过,这个问题就被搁置了。 又玩了一会,看时间不早了,两人起身辞别。 走之前,云肆渡把云长岁拉到一边,单独说了几句话。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话,无非就是让他照顾好自己,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很快就能让他的身体恢复。 云长岁说自己不着急,他会一直等着云肆渡的,等他回来。 只是在最后的时候,云肆渡告诉他,“这一段时间就不要到处跑了,在家里陪着爸妈,安心等我回来看你们就好。” 云长岁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但他只是点头答应,并没有多问什么,“放心,你做自己的事,不必担心我们。” 云肆渡笑了笑,转身和戎遣一起出了门,跟云长岁两人告别后上了车,云肆渡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 他以为戎遣没有第一时间跟他提,是想跟之前一样刻意忽略这件事,云肆渡也就没有多在意。 没想到戎遣会突然提起,还用这样的方式试探他。 说实话,云肆渡有些生气。 但看戎遣身上那些又甜又涩的情绪杂糅在一起,比他还纠结,云肆渡又不知道该生什么气了。 甚至还有点不合时宜的心疼和不忍。 但现在可不是他该心软的时候,他不能干扰戎遣原有的判断。 两人心里都揣着事,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车厢里一片寂静和沉默。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多余的压抑,对方都是自己放在心底最柔软地方的人,就算再重的怀疑,也会被担忧和关心掩盖。 云肆渡靠在座椅上,偏头看着窗外倒退的树木,路灯的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 车开得很平稳,每到一个红灯,云肆渡就能感觉到旁边扫过来的视线,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每次都能被他捕捉。 云肆渡在心底无奈叹了一口气,靠在一旁闭上了眼睛,原本只是想让某个别扭的家伙能正大光明地看,没想到后面真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家里卧室的床上,戎遣坐在床边盯着他看,漆黑的眸子里带着点执拗。 “不睡觉,在这里看着我做什么?”云肆渡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刚坐起身就被戎遣抱住了腰身,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钻进他的颈间。 “好痒,你到底怎么了呀?”云肆渡被戎遣的动作弄得有点痒,想把他推开一点,就听见男人在他颈间闷闷地出声。 “渡渡,我好怕。”听起来好委屈呢,还带着微不可察的紧张。 云肆渡有些哭笑不得,但见他这委屈真心实意,不禁抬手摸了摸在肩膀上蹭着的脑袋,轻声问:“你怕什么?” 问题是你问的,该怕的难道不是我吗? 戎遣就把他往怀里揽了揽,有力的手臂箍在腰间,久久不愿松开,“我怕你一生气,就不跟我回家了。” 戎遣不得不承认,当他头脑发热问出那个问题之后,紧随其后就是怕真的得到答案的慌张,同时开始担忧要是云肆渡不跟他回家了怎么办。 直到把云肆渡抱回来,放在他们日夜依偎的床上,戎遣才放下心来。 云肆渡轻笑一声,理所应当地说道:“为什么不回家,这里也是我家,真把我惹生气了,也是你走。” 戎遣点了点头,“嗯,我走,渡渡不走。” 第159章 我不是还在吗 云肆渡垂下眸,昏暗的灯光下,宝蓝色眸子深处的情绪让人难以看懂。 他伸出拇指按在戎遣的喉结上,暧昧地摩挲两下,偏头咬上了戎遣的耳垂。 “戎哥哥。” 不知是什么时候,云肆渡在戎遣面前装乖示弱的时间越来越少,看着他的目光也不再只有单纯依赖,而是多了跟他如出一辙的深沉占有。 可这些戎遣是看不到的,在所有真相被摊开之前,云肆渡不会把自己真实可怕的一面暴露出来。 云肆渡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他的阿遣最后逃离的机会,如果他抓不住的话,那就要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了。 云肆渡不是什么好人,他耐心地给自己的爱人编织囚笼,却要对方自己走进来。 戎遣呼吸粗重了一瞬,衣物里的身体肌肤变得烫起来,按在云肆渡腰上的手掌不断升温,惹得那截柔韧纤腰轻微颤抖,想要躲开。 可戎遣不准他躲开,整条手臂都圈了上去。 云肆渡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想把人推开。 下一秒,困在腰间的手臂却离开了,他呼出一口气,身前却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 戎遣原本是屈膝跪在床上,这会整个人都到了床上,炙热的掌心按在云肆渡的胸口,稍稍用力。 云肆渡被推倒在床上,陷进柔软的被褥里发出一声惊呼,一头银白长发散落在身侧。 眼睛里的深色顿时被撞碎,只剩下诱人的不知所措,像一只无意间闯入陷阱的麋鹿,慌乱而可怜。 而戎遣,就是那个唯一可以拯救他的猎人。 他低头吻住脆弱无助的猎物,用最温柔的动作将人安抚,然后慢慢俘获,在对方卸下防备时,就会发觉早已逃不开了。 “渡渡,不要离开我。” 炙热的唇碾磨着,低沉的声音从疾风骤雨的吻缝隙中泄露,他总是这样说,不安又不厌其烦地强调。 在每次察觉到云肆渡有事瞒着他之后。 戎遣不会逼问些什么,连旁敲侧击都没有,总是把他揽进怀里,一点点用体温将云肆渡捂暖,确保云肆渡不会因为伤心而离他而去。 他在自己能承担和解决的最大责任和麻烦中,包容云肆渡的谎言,他相信云肆渡同样不舍得他陷入不堪的境地,所以无条件将他拥入怀中。 而事实证明,云肆渡也确实舍不得伤他。 每次拥抱时,云肆渡就会收敛所有尖刺,也没有任何防备,就这样无害又柔软地陷入进他的怀抱里。 云肆渡被他吻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表示反抗和羞恼,尽管跟小兽挣扎一样没什么用处。 直到云肆渡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亲得红肿,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时候,戎遣才放开了他,却不停地凑在他的颈间轻轻啄吻,极尽缠绵。 “渡渡,为什么不说话?” 他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让他可以短暂心安的答案,尽管那可能也是假的。 但戎遣愿意去相信,无论结果是怎么样的。 可云肆渡从来不会给戎遣妄想,在这件事上更不会,因为他的囚笼从来都不是为了囚锁他的爱人,而是为了保护。 他会说善意的谎言,是因为他有把握能让戎遣不受到伤害,但他现在没有。 云肆渡只是说:“怎么了,突然这样,我不是还在吗?” 懒懒散散的,带着笑意,仿佛无理取闹的那个不是他,而是戎遣。 戎遣看出了他的逃避和敷衍,沉着眼眸咬重了一些,在云肆渡“嘶”了一口冷气后,又连忙轻轻舔了舔。 像是不小心伤到主人,又急着讨好的大型犬,让人不忍心呵斥他。 “对……” 戎遣很心疼很后悔,他想道歉,可云肆渡手指按上了他的唇,没有再让他开口。 “不用道歉。” 云肆渡抬头在他唇角啄吻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就那么专注地看着他,仿佛戎遣做错什么都能包容他,“我很喜欢。” 戎遣漆黑的眸子深处燃起了火,刚降下去的温度又不自觉升高,他拉过云肆渡的手,用表面恳求实际要求的话说:“既然渡渡这么喜欢的话,那就帮帮我吧。” 云肆渡躲不掉,被烫得瑟缩了一下,云肆渡偏过头去,宝蓝色的眼眸里氤氲出了水光,抿着唇任由戎遣放肆。 夜色渐浓,耳边的喘息越来越重,云肆渡闭上了眼睛,眼尾坠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又被身上的男人舔吮而去。 云肆渡说不出话来,呼吸也忍不住跟着紊乱起来,对方身上的味道太甜了,蜜糖一样将他包裹地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他被迫呼吸着那些气息,发尾的雪白又向上蔓延了一些。 云肆渡真的觉得很神奇,戎遣的爱意,是比高浓度的晶核还要能滋养他的东西。 只要在戎遣身边,他的力量就好像源源不断,恒久冰冷的体温也跟着染上对方的温度。 云肆渡垂下眼眸,却不自觉地挑起了唇角。 做这种事最舒服的应该是戎遣,可戎遣这个时候心里居然想的全是他,而不是最简单原始的欲望。 正如此刻,他的一点情绪,都能被对方捕捉,“渡渡,笑什么呢?” 戎遣放松下来,拿过干净的纸巾细致地给云肆渡擦着手,看见他笑了,自己也不自觉跟着勾起唇。 “戎部长可真是知道怎么让人心软,我都舍不得……” 说到这,云肆渡停顿了一下,在戎遣敏锐看过来的视线中,话音一转,“……欺负你了。” 戎遣哼笑一声,抱起云肆渡往浴室走,掌心扶在他的后背,“云小少爷欺负我欺负的还少吗?” 云肆渡靠在他肩头思索一番,然后闭上嘴不说话了。 浴室门关上,热气很快将玻璃门晕染,看不清里面所有的景象。 …… 他们的清闲日子还没过两天,南洲的执行任务就提上了日程,这次明厄竟然亲自来送他们了。 “南洲距离中洲不太远,要是有什么事的话直接联系,如果有必要,我们会立刻赶到的。” 明厄不会跟谁并称“我们”,这话的意思就是带上了指挥官,可指挥官一旦出面,那就代表了事情严重到了一定程度。 戎遣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放心,不会劳烦到指挥官的。” 明厄却意味深长地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旁边的云肆渡看了他一眼,点头算作打招呼了,转身跟着戎遣登上了直升机。 机翼轰鸣,乘着风扶摇直上,飞往遥远的天空。 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南洲边陲的一个小镇,递来委托信的是那里的警察局,南洲并没有具体的统治者,而是由四方军事势力共同维护治安。 但因为分裂割据严重,地域之间的连通并没有那么紧密,一个地方出事,其他地方并不会积极来支援。 因为这段时间又发生了混乱,他们这片区域的维护者暂时没有时间处理这里的事,但又因为居民过于恐惧,警察局只好在经过申请后求助了中洲执行大厦。 戎遣一众人到达的时候,才刚刚过了正午,警察局的人没吃午饭,在等着他们。 警察局的局长叫黑德尔,是一个长相粗犷、体型高大的中年男人,皮肤发黑,脸上蓄着络腮胡子,说话做事不拘小节。 他多看了一眼被戎遣护在身后的云肆渡,随即移开了视线,眼神很规矩。 “戎部长,久仰,一路上很辛苦,先跟我们回去用餐吧。” 黑德尔身后跟着几名警员,一个个背着枪,但警惕性看起来不怎么样,尽管这个城镇里不久前才发生了恶性杀人事件。 城镇太小,没有停机坪,街道也很狭窄,戎遣他们只好把直升机停在城镇外的一处废弃工厂里,现在要徒步往城镇里走。 这里的城镇都是用灰色的砖瓦砌成墙做房子的,包括盖的顶也是黑色的,尽管在白天,依旧显得很昏暗。 更别说现在还是阴云密布的状态,简直跟夜晚没两样了,灯光下的可视度也非常低。 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什么大人走动,只有三三两两的孩子奔跑在大街小巷,衣服和脸上都是脏兮兮的,对外来者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仿佛早已习惯。 有的好奇的,打量过来的目光也充满了敌意,并没有那种有人来帮他们解决困难的感激。 执行大厦和警察局的人经过时,旁边居民家的门都紧闭着,窗户里面是一片漆黑,看来主人并不在家。 如果只是一户两户人家这种情况就算了,可一路走过来,整条街道的民户几乎全不在家。 偶尔路边有小商小贩,竟然也都是未成年的孩子,没有任何监护人在身边。 戎遣走在局长黑德尔旁边,眉稍不禁压下,有几分不解,“这条街道上没有居民吗?” 对于一个城镇来说,这里真的太荒凉了,街道空荡荡的,没有生息和色彩,给人一种孤寂而无望的感觉。 “有的,这里住满了人。” 黑德尔从那些就地摆摊的孩子面前经过,习以为常地摆了摆手,“只不过这个时间他们都在工厂里搞生产呢,大家都穷,如果再不努力干活的话,就活不下去了。” 戎遣抬起头,眯起眸子,这时才隐隐发觉,头顶的压沉或许不是阴云,而是浓浓的黑烟。 他问:“都是些什么工厂?” 黑德尔点燃一根烟,问戎遣抽不抽,在后者拒绝后他吐出一口烟雾,眯着眼睛说:“多了去了,纺织厂、矿场、沙石厂、印刷厂……其他几洲要什么,我们就生产什么。” 说着,他夹烟的手指朝那些未成年孩童点了点,“就这些小孩,如果不是未成年,这个时候也是要到工厂去的,在这里摆摊又挣不了什么钱。” 戎遣没说话,倒是旁边的云肆渡从他背后探出个脑袋,轻声问道:“他们不去上学堂吗?” 青年一身雪白玉华,生了一张让人见之难忘的脸,衣着和谈吐都矜贵不凡,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像是误入巫师城堡的小精灵。 旁边的戎遣看向他,刚才的阴沉和低气压转瞬而逝,眉眼柔和了不知几个度。 黑德尔的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便自觉地收了回去,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面容,但理所应当的声音还是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上什么学,只有赚钱才是真理,只要有了钱,什么东西得不到,钱才是万能的。” “哦。” 云肆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那赚钱是为了什么?” 黑德尔嗤笑一声,“当然是为了过上好生活!” “那他们在这里干了一辈子,有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黑德尔抽烟的动作一顿,侧目朝他看过去,却只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朝他眨了眨,似是无心的一句话。 而云肆渡的身侧,尽管戎遣什么话也没说,可从那双漆黑眸子里落来的目光,也带上了警告的压迫。 看来这位漂亮的青年,跟戎部长关系匪浅。 黑德尔眼睛转动,弹了两下烟灰,刚准备说什么,旁边的拐角就冲过来一个小孩,在一个警员的身上撞过去,然后跑远了。 那个警员不仅没生气,还幸灾乐祸地骂了一声,“这小兔崽子,还好我今天出来什么值钱的都没带,他什么都没摸到,笑死我了!” 看来比起病毒的霍乱,这里更严重的明显是人祸。 警察局就在眼前,这个插曲就被略了过去,黑德尔引着他们往里走。 警察局的配置也很简陋,没有专门的职权分责,连相关部门都没有,只有一个局长,带着几十个看起来半吊子的警员。 吃饭是在警局的饭堂里,比平时丰盛了一些,但看起来也很粗糙,甚至还有苦菜叶。 “粗茶淡饭,委屈各位将就一下。” 打过招呼之后,其他警员就去吃饭了,只有警察局长在旁边陪同着。 十几个执行部员在另一张桌上吃饭,他们什么艰难的环境都待过,什么难以下咽的食物都吃过,这点都不算什么,该吃还是吃。 戎遣拉着云肆渡坐下,刚准备拿出来提前准备的甜点给他吃,就见云肆渡端起一碗菜粥喝了起来,并没有什么不适。 戎遣愣了一下,心头好像被撞了一下,有些不知味地说道:“渡渡,要是喝不下去的话就别喝了,我带了……” “没关系。” 云肆渡冲他弯了弯眼睛,“没有什么不能喝的,戎哥哥快吃吧。” 戎遣没再多说什么,倒是旁边的黑德尔想起两人一路上的互动,不禁疑问,“戎部长,这位小少爷看起来金质玉贵的,怎么跟你跑到这里吃苦来了?” 第160章 诱饵 戎遣眉梢微动,侧目看向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云肆渡就放下了筷子,似笑非笑,“戎部长是我的未婚夫,我不愿意离开他,就跟他一起过来了,还有疑问吗?” 察觉到对方话语里的不耐烦,黑德尔识相地不再多问,埋头继续扒拉饭了。 一顿饭不过吃了十多分钟,吃完饭警察局长带着人进了会议室,把案件的资料交给了戎遣。 旁边有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员跟他交流,“失踪案是从上个月开始的,而且只在夜晚发生,原本只是每隔一周失踪一个人,现在变成了一天失踪一个,太过频繁,导致现在都没有居民敢夜晚出行了。” 说着,那警员在自己的寸头上挠了两下,看起来颇为焦头烂额,“居民夜晚不出门,工厂的工作就耽搁了,到时候我们这边就交不出税,上头可是要怪罪的。” 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戎遣翻着整起案件调查得到的资料和线索,越看眉头蹙起的越深,因为之前警察局对这个案件不重视,记录的态度甚是敷衍,有用的内容并不多。 起码现在只有被害人的信息,而且没有任何关系和规律,甚至连是否死亡都没有确定,之所以被警察局定性为恶性事件,不过是工人的懈怠影响了生产。 如果不是因为经济发展滞后,这件事恐怕会直接不了了之,毕竟执行大厦的委托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正翻看着,一张照片从书页间掉落下来,坐在座椅上喝茶的云肆渡瞥了一眼,弯腰捡了起来。 他两指夹着那张只有两寸的照片,漫不经心地翻过来,却在看见上面的内容时,神色怔了一下。 “怎么了?” 戎遣接过来,看清是什么后,也沉默了。 这个东西他们都见过,甚至之前白殷还特地提醒过他。 就是那朵黑色的曼陀罗,比之前他在沙希勒身上看见的,开得还要糜烂绚丽。 白殷让他看过相关资料,这是新型病毒注射后产生的特殊图案,杀得人越多,花瓣绽开得就越美。 而这朵,很明显已经开至荼靡。 戎遣下意识往云肆渡那边看了一眼,却见对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窗外没有阳光,头顶的吊灯摇摇晃晃,映得云肆渡精致的眉眼笼罩上一层阴影。 这个东西的出现确实让云肆渡很意外。 因为作为病毒的创造者他最清楚,南洲的投放计划早已经结束了,是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东西的。 云肆渡现在不得不怀疑,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还是专门针对他的。 情况比他们想的还要糟糕,仅凭一张照片根本判断不出来什么,就算知道是病毒作祟,也无法找到凶手。 执行部员们和警察局的人讨论了整整一个下午,又把那些资料信息罗列出来,从头到尾分析一遍,但仍没有什么头绪。 随着时间流逝,窗外的天空更加黑沉了,警察局外不时有三三两两路过的居民,那是他们做完工急着回家的身影。 黑德尔口干舌燥地喝了一口水,注意到旁边的戎遣从始至终盯着那张图片,凝眸一直在思考什么,整个下午一句话都没有说。 说是跟着未婚夫一起来的云小少爷更是清闲,撑着下巴姿态懒散地趴在桌上,手里勾着一只笔,竟然在画戎遣沉思的侧脸。 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摸鱼,跟着讨论了一下午快把嗓子说哑的黑德尔,顿时生出了一丝微妙的不平衡来。 他端起茶壶给云肆渡面前的茶杯蓄上,屈指敲了敲桌面,状似不经意间笑着问道:“这位小少爷,在这待了一下午,作图这么认真,有什么头绪吗?” 云肆渡正在纸上勾勒着线条细节,目光只在戎遣的脸和纸张之间穿梭,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又不是执行部的人,也不是你们警察局的,办案不是我的工作。” 黑德尔被他理所应当的态度噎了一下,心里那股不满又浓重了一些,平常都是他当甩手掌柜,这时候看见其他人摆烂,居然这么气愤。 他把茶壶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双手抱臂刚准备端起架子,就见一直在沉思的戎遣转过头来看他。 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眉梢下压半陷在昏暗的灯光里,明明什么都没说,却无端让人不敢造次。 黑德尔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去看那边的资料了。 云肆渡画了这么久戎遣都没反应,黑德尔还以为他没注意到这边呢,没想到自己刚一想为难戎遣的小未婚夫,就被察觉了。 云肆渡随意画完了最后一笔,凑过去将脸颊放在戎遣搁在桌面的手背上,白嫩的脸颊肉被挤出来,软乎乎肉嘟嘟的。 “戎哥哥。” 戎遣在的时候,云肆渡很少动脑子,虽然这一次他已经想到了,但还是习惯地去问戎遣,“你想到办法了吗?” 戎遣朝他看过来,原本深沉晦暗的眉眼在看见云肆渡的那一瞬变得温和,抬手捏了捏他凸出来脸颊肉,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但云肆渡却看出来他的心情并不算好,想出来的办法或许是无奈之举。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戎遣问黑德尔,“最近失踪的人时间有没有规律?” 这个他们刚才已经整理出来了,“有,每天晚上的八点到十点之间。” 从来没有超出这个范围过。 黑德尔意识到什么,“戎部长已经想到办法了吗?” 戎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时间,拉着云肆渡站起身,“先吃饭吧。” 吃完饭又是十几分钟后,现在已经接近八点了,戎遣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众人。 “清空街道上所有的居民,让我们的人当诱饵,把凶手引出来。” 按照对方如此规律的抓人时间,一定不会放过一个就在眼皮底下的猎物的。 警察局的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胆怯,退缩的意思很明显。 但戎遣没打算为难他们,他脱下身上的制服,穿上早就准备好的破旧外套,把身上的枪和刀全都卸下来丢在了桌子上。 “我来当这个诱饵。” 第161章 黑夜中的身影 这句话一出口,有几个执行部员立刻表示了反对,说不清楚凶手的实力,这样毫无防备地出去,恐怕会遇到危险。 还有部员主动请缨代替戎遣去。 戎遣是他们的主心骨,如果戎遣出事的话,他们很可能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 “我已经决定了,不用多说。”戎遣眉头轻蹙,执行部员们顿时闭上了嘴,纷纷低头服从命令。 如果连戎遣都解决不了的话,就算他们去也于事无补。 失踪事件高发区就在这条街道的尽头,那里是一个十字路口,四通八达,但因为路灯年久失修,入夜后的可视度很低。 而且可供他们埋伏的区域也很少,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就给予支援。 那些警察局的人没人愿意在这么晚的时候出去,对这次任务的积极性也不高,如果不是那些微的道德支撑着,他们现在估计已经回家呼呼睡大觉了。 所以仍旧是一众执行部员们跟着戎遣出去,在各个地方做好埋伏。 戎遣没让云肆渡跟着,他递给人一盒小蛋糕,又从兜里掏出几颗糖塞进那白皙的掌心里,“渡渡,你待在这里,困了先回去睡,不用等我。” 云肆渡没坚持,乖巧地点了点头,“戎哥哥,你要是遇到危险的话,就用智脑联系我,我一定会在最短时间赶到你身边保护你的!” “好,我相信渡渡。” 戎遣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掌心按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转身带着一众执行部员离开了。 云肆渡看着戎遣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夜里,扭头喊了两个警员给他搬来小桌子和小板凳,坐在警察局门口开始吃小蛋糕。 看起来小蛋糕的味道不错,他享受地眼睛都眯了起来,整个人放松又悠闲。 黑德尔不明白,未婚夫在经历那么危险的事,这小少爷怎么还能安稳地坐在这吃东西呢? 他不由得问出口,“小少爷,你不担心戎部长吗?” 云肆渡吃完了小蛋糕,又剥了一颗糖吃,口腔中都是甜腻腻的味道,说话也带着清软,“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不会有事。” 黑德尔挑眉,“小少爷,对方可是杀人凶手啊,戎部长去的时候可是手无寸铁。” 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赤手空拳制服一个怪物般的存在吧。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云肆渡抬起眸看他,原本还温润的眸子温度冷了下来,“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们这里全掀了。” 他说过戎遣不会有事了,这群没用的东西还这么多废话。 对方的目的是他,除非是他亲自去当诱饵,不然对方不会在执行大厦的人面前动手的。 直面对上戎遣,风险会很大,云肆渡不认为对方有这个胆子。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了,远远就看见戎遣带着一众执行部员回来了,看起来一无所获。 云肆渡一直坐在警察局门口等着,他看见戎遣眉目烦躁地把外套脱下来,难得有几分不稳重。 云肆渡敛去眸中的暗光,起身迎了上去,撞进戎遣的怀里,抱着他的胳膊往里走。 “怎么啦戎哥哥,没抓到凶手吗?” 云肆渡轻轻眨了眨眼睛,嗓音里似乎还带着小蛋糕的甜味,让人听着心情都变好了,“没关系的,我们不着急,总会抓到的。” 戎遣被他这一通贴贴消去了所有的不耐和烦躁,漆黑的眸子里溢出笑意来,指节攀上白嫩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按揉了两下。 “好,渡渡是不是困了,我们先回去休息。” 凶手没抓到让众人很失望,但值得庆幸的是,昨天晚上没有任何一个居民失踪。 对方昨晚似乎没有出现。 这个结果戎遣似乎并不意外,但没能让他心里若有似无的焦灼减轻半分,他现在有点不太冷静,想快点找到凶手的心很强烈。 云肆渡洗漱完,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被水汽蒸得白嫩红润的脸颊贴在戎遣后背上,细声软语地安慰他“没关系的戎哥哥,不要气馁,说不定凶手明天就出现了呢。” 戎遣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萦绕着看不懂的情绪,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而是说:“那渡渡要乖乖的,不要离开我身边。” 云肆渡微笑着,心说果然。 戎遣只是不追问他了,但依旧在担心,特别是在看见那朵黑色曼陀罗后,担忧的心情就到达了顶峰。 戎遣没有一次这么想要尽快抓到凶手的,甚至连往日的冷静和沉稳都不复存在了。 尽管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一直都很敏锐的戎部长不可能没察觉出来蛛丝马迹,无数凌乱的碎片,只需要稍加整理,就能拼凑出让人无法直面的真相。 戎遣之所以迟迟不愿意去拼凑,是因为他太害怕失去云肆渡了。 而又因为身上担负着的责任,让他每靠近一点真相,内心就会无比煎熬,无法做出抉择。 云肆渡说不出安慰他的话,因为这是戎遣必须面临的选择,逃避不了的。 夜色很浓,月光无法穿透黑雾落下来,整座城镇都沦陷在看不见前路的迷茫中。 正如云肆渡所说对方是冲着他来的,接下来几天,无论谁做诱饵,凶手都没有再出现。 无论是执行部的人,还是警察局的人,都没能看到凶手的真面目。 他们的思路似乎陷入了死胡同。 “让我去吧。” 沉默压抑的会议室里,云肆渡站起来,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又重复了一遍,“我还没有试过,说不定对方只能看上我这种看起来就很柔弱的呢。” 戎遣动了动唇,似乎是想拒绝,但对上云肆渡的眼睛,他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云肆渡还是去了,漆黑的街道上什么人都没有,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戎遣就站在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埋伏点,目光紧紧落在他的身上。 光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都会忍不住紧张。 时间很快来到八点,云肆渡闲庭信步般走到十字路口,他回头朝戎遣的方向看了一眼。 等他再转过头时,却发现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道身影。 第162章 别想逃开 云肆渡缓缓抬眸朝前看去,四周无边的黑暗朝他侵袭而来,一头银白长发被风吹得扬起,成为夜色中唯一的不同。 黑影愈来愈近,云肆渡的眼前却是越来越模糊,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等到戎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朝云肆渡跑过去,可黑暗中像是有什么拉扯着他的双脚,阻止他朝那个方向靠近。 “渡渡!” 戎遣呼吸变得粗重,他奋力往前冲着,漆黑的眸子深处分明晃动着慌乱。 他失了往日的冷静和镇定,不顾一切想要靠近他放在心尖保护的人,竭力向前伸出的手指竟有一丝颤抖。 明明只有短短十几米的距离,戎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怎么跑也跑不到,不远处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转头看了过来。 云肆渡也朝他伸出了手,口中似乎在喊着他的名字。 戎遣顿时心中一喜,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再次呼喊对方,就见黑暗已经彻底将那道身影吞噬。 戎遣刚触碰到那雪白冰凉的指尖,人就从自己眼前消失了,只剩下看不见尽头的街道和沁入心肺的空冷。 “不,不要……” 那一瞬间,戎遣只感觉心头涌上一阵茫然,宛若深海潮水般要将他淹没,理智面临着被摧毁的危机。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戎遣,我希望你能把他带回来。 白殷的话突然划过脑海,戎遣猛地睁开眼睛,像是溺水被救起的人一样在冷风中大口呼吸着,漆黑的眼底迷茫尽散,变成了让人心惊的偏执和暴戾。 对,不管怎样,先把人带回来,关起来也好,藏起来也罢,只要无法再离开就好。 他受够了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了,也不想再做一个看起来不争不抢的好人了,他装了这么久都不管用,不如图穷匕见来得痛快。 到时候不论如何,要逃走还是撒娇服软,他就两个字:不准! “部长!” 那群执行部员像是刚发现这边的不对劲,等他们跑过来的时候,陡然发觉云肆渡已经不见了。 刚准备去问戎遣发生了什么,却在看到戎遣裹藏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脸色时,一时之间竟没一个人敢开口。 他们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看到这样让人不敢靠近和搭话的戎部长了。 只是一个眼神和动作,就能让人惧怕战栗。 他们执行部的人都知道云肆渡对戎遣的意义,从不苟言笑到时不时开一个玩笑,从独来独往到成双入对,从不断外出执行任务到总是按时回家…… 最近看多了戎遣和云肆渡的相处,都快要忘了,他们的戎部长,是比明总部长还要不好相处的存在。 “向执行大厦申请大面积监控系统,搜查范围覆盖整座城镇,在最短时间内给我把人给我找出来,随时监察有没有外来者闯入,特别是北洲的人。” 戎遣终于发话了,一众执行部员还没刚松一口气,听到命令的内容后又是一紧,在面面相觑后连忙低头服从,“是!” 连监控系统这种专门用来搜捕的都用到了,他们直觉这次事情不简单,恐怕不止是要找到那位小少爷了。 但既然戎遣没有说,他们只有执行命令的份,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多嘴问一句。 一众执行部员在接收到命令立刻去施行了,只有戎遣还站在原地,看着无边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戎遣什么都知道,知道云肆渡藏起来不让他知道的东西,知道白殷没有说完却意有所指的话,更知道……北洲那群人对云肆渡的渴求。 尽管如此,戎遣还是不明白。 他都已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可云肆渡还是想着离开,无声无息地继续把他蒙在鼓里。 既然这样,那不如把事情都挑明好了,这样谁都别想逃开。 …… 云肆渡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让他不想睁开眼睛。 就在他干脆想着再睡一会的时候,面前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伴随着还有“唧唧”的稚嫩叫声,吵得他睡不着。 云肆渡:? 云肆渡只得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就是几只在他面前蹦蹦跳跳的小黄鸡,小鸡崽全身毛茸茸、黄澄澄的,在稻草上啄来啄去。 眼看一只小鸡崽就要啄到他散落在一边的头发,云肆渡连忙坐起身,想动手把小鸡崽们赶到一边去,却发现自己被绑着,动不了。 身后是一根粗圆的柱子,他的手就被绑在上面,脚也被用粗糙的麻绳捆在了一起,整个人坐在一层厚厚的稻草堆上。 “哎呀,你醒了。” 云肆渡扯弄绳子的动作进行到一半,仓库的铁门就从外面推开了,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走进来,笑眯眯地替他赶走了吵闹的小鸡崽。 看了一眼云肆渡头发上粘着的黄色小绒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想到这些小鸡崽也不怕你。” 云肆渡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你要是被绑着,没一点威胁力,也能被它们这么亲近。” 那少年被他说得脸红了一些,还没伸手给云肆渡把那小绒毛拿下来,门口就又走进来一个青年。 青年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不禁蹙起眉,“蒋君宁,我没跟你说过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听不懂吗?” 青年跟少年容貌相似,或许是年长几岁,看起来也比少年要成熟许多,他怀里抱着一堆柴火,丢在仓库的空地上,拿火点燃开始做饭。 一口小铁锅架在火上,锅里煮着白粥和菜叶,很原始也很简陋的做法。 叫作蒋君宁的少年撇了撇嘴,朝青年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继续小声地跟云肆渡说话。 “你真好看,别怕,我们只是需要你的一点点小帮助,帮完我们就会放你走的,不会伤害你。” 蒋君宁还是没忍住帮云肆渡把头发上的小绒毛揪了下来,还给人拍了拍衣角上不小心蹭到的灰尘,笑得露出来一排牙,看起来很友善。 他介绍说:“我叫蒋君宁,那个是我的哥哥蒋君同,你别看他说话凶,其实他人很好的,很会照顾人。” 云肆渡看出这两个人没问题,放松地靠在柱子上,宝蓝色的眸子里浮现出几分兴味,单刀直入地问他,“你们到底需要什么?” 蒋君宁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很小的距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有诚意,“我们要的不多,真的只是要一丢丢……” “你的血。” 第163章 真正该为此付出代价的人 仓库里静了一瞬,云肆渡挑起眉,“要我的血做什么?” 蒋君宁抿了抿唇,眉眼低垂下去,看起来沮丧极了,如果不是死死憋住,恐怕都要哭出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尽量用很小的声音说:“我们的父母变成了怪物,有人跟我们说你的血可以救他们,真的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我们只是想……” “蒋君宁!” 他的哥哥又开始凶他了,眼神很严厉,“没事干就去砍点柴火过来,小心晚上降温冻死你。” “知道啦!” 蒋君宁摸了摸脑袋,悻悻地站起身往外走,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他哥哥的坏话。 但云肆渡听得很清楚,他说的是:“只是……只是好多年没有人听我说话了。” 他对他哥唯命是从,从不敢反抗,可也知道他哥说这些话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他好。 蒋君宁出去了,蒋君同走过来把仓库的门关上了,在锅里丢了一把新鲜的蘑菇,盖上锅盖起身朝云肆渡走了过来。 云肆渡以为蒋君同是来教训自己不让跟蒋君宁说话的,没想到他蹲下身来,先是对他道了一声歉。 尽管眉眼没有软化,但话里已经带上了恳求,“我们确实需要你的血,但不是为了……已经死去的父母,而是为了我弟弟。” 云肆渡愣了一下,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并没有多问,只是说:“很遗憾地告诉你,我的血并没有能让怪物变回人类的功能,基因变异是不可逆的,我可能帮不了你们。” 他的血救不了人,只能杀人。 云肆渡对内心丑恶的人类感到厌烦,可对这些心思纯正的人类,有着难得的包容心,倒是很有耐心给他们解释一下。 “什么?” 蒋君同显然也很意外,一直充斥着防备的眼睛里,竟然开始有破碎的痕迹,他似是不愿相信,神情恍惚地说:“可是那个人明明告诉过我们,只要有了你的血,我弟弟就能恢复了。” “你弟弟怎么了?” 云肆渡不记得自己刚才从蒋君宁身上看到过罪恶的痕迹,那孩子的纯真和善良是很难得的。 蒋君同却无知无觉地摇了摇头,语气里是止不住的颤抖,“我弟弟他……也变成了怪物。” 云肆渡脑海里又闪过那朵开得糜烂的黑色曼陀罗,不禁警惕地眯起眸:“怎么回事?” “我们原本也生活在这座城镇里,直到一个月前……”蒋君同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可怕的事,可除了恐惧,他的眼里更多的是悲伤,“我看到,我的弟弟在吃人。” 蒋君同当时害怕极了,因为他的弟弟变成了和父母当初一样的怪物,所以他逃了。 可他第二天骤然惊醒,连忙跑了回去,却看见他的弟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躺在床上睡觉,除了地上一滩血迹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是他唯一的弟弟,是他最后的亲人的,蒋君同侥幸着想当做这一切只是幻觉,很快就会恢复原样。 他把房间打扫干净,跟平常一样做饭,然后出去干活,回来的时候蒋君宁也跟平常一样,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 蒋君同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直到一周后,这种事情再次重演了,第二天蒋君宁依然不记得。 可蒋君同已经无法再忍受了,他怕警察发现他的弟弟变成了怪物,于是就带着蒋君宁跑了出来,想要远离城镇。 原本蒋君同是想带着弟弟离开南洲,去求助听说可以解决这种事的执行大厦的,可蒋君宁的病情突然加重,而且也隐隐有了发现事实的趋势。 蒋君同只好骗他的弟弟,说那些被抓来的人,是给他们的怪物父母吃的。 蒋君宁是个太过依赖家庭的小孩,父母变成怪物后他经常精神恍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听到父母可能还有救,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一心沉浸在拯救父母的幻梦里。 同时,蒋君同也发现弟弟猎杀的越来越频繁了。 就在蒋君同快要撑不下去想要自裁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来到他们身边,告诉他们云肆渡的血可以救他们。 可现在云肆渡却告诉他,救不了? 希望和绝望只在咫尺之间,蒋君同跪倒在地面上,眼睛里隐约有癫狂的趋势,他竟抬起头问云肆渡:“如果你的血能把人变成怪物的话,能不能给我一点,我也想变成怪物。” 这样就不用受到煎熬了,他也可以像蒋君宁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被杀掉,也不会觉得痛苦。 可他又好不甘心啊,凭什么是他们要经历这种事,凭什么他们的家都变成那样了,还要遭受这些? 从小到大蒋君同就支撑着这个家,虽然贫穷,却也一家和乐,温暖而幸福。 蒋君同从来没觉得什么是不可度过的,直到寒冬也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此后,亲情失去了可以栖息的处所,幸福也失去了能够依存的寄托。 蒋君同早已心存死志,这个时候的崩溃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如果不是因为蒋君宁的话,他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我可以给你我的血,但你要知道,基因改变的过程是很痛苦的。” 云肆渡说:“如果你能坚持下来的话,我就救你们。” 蒋君同不见天光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缕微弱的希望,他死死地盯住云肆渡,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真的吗,你真的可以救我弟弟?” 他不在乎自己的命,他只想他的弟弟能活着。 “对,我要你们活着。” 云肆渡宝蓝色的瞳孔深处划过一抹血色,带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冰冷,“活着,去找真正该为此付出代价的人复仇。” 第164章 一块抓起来 这座城镇整日笼罩着阴霾,蒋君同已经忘记自己上次看见阳光是什么时候了,也早已忘了温暖是什么感觉。 可这一刻,他分明觉得太阳也照在了他的身上。 那么灼热,又充满力量,让他重新燃起了对未来的希望。 如果能活下去的话,没有人愿意死,尽管他已经绝望至此,却仍不例外。 蒋君同把云肆渡身上的绳子解开,垂头向他道歉,片刻他像是想起什么,拜托道:“云小少爷,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求你。” 麻绳很粗糙,云肆渡的手腕不可避免地被勒红了,那两道痕迹印在雪白的肌肤上,看起来颇有些狰狞,看起来十分惹人心疼怜惜。 云肆渡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轻轻捏着腕子上的红痕,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回话,“什么事,说吧。” “我……我要变成怪物的事,不要告诉我弟弟,我怕他……又伤心得要哭。” 蒋君同的声音很轻,不远处铁锅里的白粥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几乎要将他的话语掩盖。 蒋君同之所以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就是因为放不下他这个弟弟,说想要变成怪物,不过也是想能陪蒋君宁久一些。 他的弟弟天生愚钝,对家庭过于依赖和渴望,让他一旦失去家人的庇护之后,就再也活不下去了。 蒋君同早就知道这是一种病,可他却仍久久不愿在蒋君宁面前拆穿,往日美好的家庭早已成为泡影的事实。 云肆渡点了点头,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请求,大不了到时候让蒋君宁自己找个地方去玩就好了。 “云小少爷,你饿了吗,马上快到中午了,你还没吃饭。” 蒋君同回到了火堆旁,用勺子在里面搅拌着,菜粥虽然看起来清淡,但味道还不至于难以下咽的。 想起云肆渡的身份,蒋君同摸了摸自己口袋里仅剩的几个硬币,硬着头皮说道:“抱歉,我们这里只有这些了,云小少爷受不了的话,我一会想办法去隔壁的镇子上看有没有卖别的。” 蒋君同有些担心云肆渡吃惯了山珍海味,吃不下他们这里的粗茶淡饭,一直饿着的话对身体不好。 不过云肆渡关心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他蹙起眉心,问道:“你说现在……是什么时候?” “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你睡了很久,怕你在陌生环境害怕,我们就没有叫醒你。” 不过现在看来,蒋君同觉得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云肆渡要比他们想的厉害得多。 云肆渡低头看自己没有任何动静的智脑,怪不得戎遣现在还没有找过来,原来是他的智脑接收不到信号,自动休眠了。 “绒绒?” 云肆渡试着拍了拍,又喊了几声,发现还是没有动静,跟一个普通的圆环没有区别。 按说这是不应该的,智脑的信号塔已经遍布世界各地,就算再荒凉的地方也不可能失去信号,更别说还是一座这么多人生活着的城镇了。 云肆渡更倾向于是有人屏蔽了他们周围的信号。 云肆渡看见了蒋君宁手上的黑色曼陀罗,原本以为他是不小心感染,却没想到他就是被投放的对象。 这会,蒋君宁也砍完柴从外面回来了,少年累的出了一身汗,还不忘抱着一堆柴火跟他哥邀功,“看,哥哥,我砍了这么多,晚上就冻不着了。” 他哥不怎么擅长夸人,只是丢给他一块干净的布料,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蒋君宁把头上的汗擦了擦,便扭头又要去找云肆渡说话,却发现云肆渡已经不在原地,而是正蹲在柱子的另一边喂小鸡。 “哎呀,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我们就不该这么做的,应该好好说把你请回来。” 蒋君宁也从角落的布袋里抓了一把坏掉的麦子去喂小鸡,他蹲在云肆渡身边,往地上洒了一大把麦子。 云肆渡摊开手任由小鸡崽从他掌心啄麦粒吃,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话。 心里想的却是,他们要是去请的话,戎遣可不一定会同意。 蒋君宁注意到了云肆渡手上狰狞的红痕,吓了一跳,“对不起,我不知道会绑的这么重,我……我去给你找药膏涂吧!” 说着蒋君宁就要起身去翻箱倒柜,却被云肆渡拉住,“不用,一会就好了。” 云肆渡看着小鸡崽啄完他手上的最后一粒麦子,拍了拍手站起身,冷淡的目光落在蒋君宁身上。 “把你的袖子拽起来,让我看看。” 蒋君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样的要求,但下意识不敢反抗,乖乖把两条袖子都撸了起来。 因为营养不良,蒋君宁的胳膊很细,能看出手腕处突出的骨节,但在他窄细的胳膊上,却开着一朵糜烂而盛大的黑色曼陀罗。 妖异而恐怖的花瓣几乎缠满他的小臂,像是吸食人血肉的根系一般,深深埋入瘦骨嶙峋的肌肤。 此刻若是换一个恶欲满身的人,花开到如此程度,早就失去理智和人性,彻底变成了怪物。 可蒋君宁仍然能恢复成人类的模样。 云肆渡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心头莫名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气愤,全身被冰冷所笼罩,甚至有些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 他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人也会被投放? 他说过的,只准对那些有深重罪孽的人出手,是谁违抗了他的命令! 蒋君同端过来两碗粥,递给了蒋君宁一碗,云肆渡没接,示意他自己喝,随口问道:“是谁告诉你们,我的血可以救……对你们有用的。” 想起蒋君同瞒他弟弟的事,云肆渡又换了一种问法。 “我没见过那个人,感觉不像是南洲的人。” 只有蒋君同和那个人接触过,他尽量回忆着见面时的细节,“对方说云小少爷就是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的血自然也可以让这一切恢复。” 这熟悉的泼脏水说辞,不用说云肆渡也知道是谁了。 但现在他更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背叛了他,将“投放计划”透露给北洲,还故意把那份文件给戎遣看。 云肆渡原本是准备循序渐进温水煮戎哥哥的,但没想到这个真相来的这么猝不及防,想来他的戎哥哥也吓了一跳吧。 还不拆穿他,是在等什么呢? 吃过中午饭,蒋君宁又闲不下来了,一直绕着云肆渡,叽叽喳喳地跟他说家里的事情,希望爸爸妈妈能尽快好起来,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他的哥哥。 “我哥哥很厉害的,他读过高中,不像我,连初中都没读完,我太笨了,什么都学不好。” “等爸爸妈妈都恢复后,我想重新上学,我也想变成哥哥那样,能够顶天立地的人。” “我哥哥很凶,但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要是家里实在没钱的话,我可以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他,他聪明,学的比我好。” “我哥哥好像天生就会照顾人,但妈妈说,这种人以后是要吃很多苦的,我一直被哥哥照顾着,可我不想让他吃苦。” 说到这,蒋君宁像是说累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再出声,云肆渡也并不催促,靠在那闭上眼睛,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思。 过了一会,蒋君宁才又开口,不过说的声音变小了很多。 他说:“其实……我早就知道爸爸妈妈不在了。” 云肆渡睁开了眼睛,宝蓝色的眸中划过什么,但并没有转头去看他。 蒋君同这会不在,蒋君宁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丝毫不担心云肆渡是个外人,对他很是信任,“我也知道自己会变成怪物,甚至想过死掉的,可是……” “可是哥哥每天晚上都会在我耳边说,不要丢下他一个人离开,他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说到最后,蒋君宁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了,话语里隐隐有发颤的趋势,里面是跟蒋君同相差无几的绝望和痛苦。 他们本就是兄弟,谁也离不开谁,但谁也不想拖累谁,就这样相互搀扶着走了好久。 蒋君宁像是再也支撑不住,突然哭了起来,眼泪从那张瘦弱的脸上掉下来,打湿了地面。 云肆渡愣了一下,不过他向来都是被哄的那个,显然没有哄孩子的经验,颇有些不知所措。 “你……” 这时,蒋君同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蒋君宁立马绕到柱子后面,抱着膝盖继续无声地哭,像是不想被发现。 蒋君同看见了他的背影,觉得很奇怪,但并没有多问,而是跟云肆渡说自己出去打听的情报,“警察局和戎部长都在找你,看他们的排查范围,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这里了。” 想了想,蒋君同建议道:“云小少爷,不然我们一起回去跟戎部长解释一下,我和弟弟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要绑你的,他可不可以通融一下帮帮我们?” 云肆渡却是端着下巴笑了起来,语带揶揄地说道:“戎部长若是知道我怎么帮你们,恐怕会连我一块抓起来。” 第165章 渡渡,你在干什么 “这么严重吗?” 蒋君同蹙起眉,“不然我们还是把你送回去吧,免得产生什么误会。” 他没有要破坏别人关系的意思。 从之前观察的结果来看,云小少爷应该是戎部长很重要的人,爱护之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自从他们把云肆渡掳走,那位戎部长就不眠不休地寻找,身上的气势要远比来的时候更冰冷可怕。 这次他连远远看对方一眼都不敢了。 如果因为他们,让两人的关系变差,那蒋君同才会更加觉得愧疚。 “不用。” 云肆渡却摇了摇头,放松地靠在蒋君宁特地给他找的软垫里,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些事,确实该有一个结果了。” 他不可能永远瞒着戎遣,戎遣也不能永远都对他做的事视而不见。 再怎么喜欢,也是有限度的。 云肆渡只是在想,如果这次戎遣确定“投放计划”的发起人就是他的话,会有什么反应。 会不会和惩治那些坏人一样,把他也抓起来呢? 听说戎部长的审讯手段很厉害,很多人都撑不下去,连执行部的人自己谈论起来,都忍不住色变。 云肆渡想,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毕竟太深刻的东西,只有足够疼痛才能够放弃。 过了一会,蒋君同终于发现他弟弟的不对劲了,绕过去柱子一看,就见人正蹲在那,无声地流着泪。 蒋君同好像已经很久没见他这么哭过了,不过也许是之前蒋君宁都躲了起来,不想让他看见。 “又怎么了,是哪里不开心。” 蒋君同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动作不轻不重地呼噜了两下他的头顶,就像做过很多次那样熟练,没有再凶巴巴,只是单纯地询问。 好像这样安慰人的方式,他早就习惯了,“我这里还有点钱,要不要去买糖吃?” 蒋君宁摇了摇头,他很快就不哭了,抬手把脸上的泪痕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又冲他哥笑了起来。 “我没事,就是突然想爸爸妈妈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蒋君同不说话了,他偏过头去,不想去看那双亮晶晶,对他无比信任的眼睛。 基因改变的过程漫长又痛苦,云肆渡原本想早点开始,但蒋君同说想等到晚上的时间。 他不愿把蒋君宁一个人赶出去,又怕蒋君宁晚上变成怪物跑出去,就在蒋君宁睡着的时候用铁链把绑了起来,绑在一个他能看见的地方。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就在云肆渡割开手腕往玻璃器皿里滴入血的时候,蒋君宁突然醒了过来。 “哥,你在干什么!?” 他看见蒋君同端起了那个玻璃器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骤然开始猛烈挣扎起来,眼泪又涌了出来,“不要哥,不要和我一样变成怪物,变成怪物很痛苦的,不要哥!” 蒋君同没想到蒋君宁竟然都知道,不过他既然已经决定,就不会再后悔,他心一横仰头饮尽了杯中蓝色的血液。 “哥!” 蒋君宁大喊一声,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变成怪物的冲动。 这时,门外传来散漫而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一步步朝这边靠近,最终停在了门前。 云肆渡挑起眉,转头看了过去,同时仓库的大门也被人推开。 四目相对,云肆渡脸上的放松荡然无存,心跳骤然变得急促起来。 戎遣看着他脚边掉落的杯子,目光最终停留在他按着的手腕上,低沉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渡渡,你在干什么?” 第166章 你能逃得掉吗 空气中寂静了一瞬。 云肆渡看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不知道为何,胡乱跳动的心脏莫名就缓和了下来,他勾起唇。 “看不出来吗戎部长。” 云肆渡抹去自己手腕上的血,笑容恶劣而揶揄,“我在行凶作恶。” 仓库里的灯光不是很亮,只能把中心那一片照的很亮,其他地方被各种杂物堆出阴影。 冷风一吹,那阴影就跟着晃,活像是要把人吞噬的地狱恶鬼。 门外的戎遣背后是不见天日的昏暗雾气,他的眉眼几乎完全笼罩在阴影中,只有情绪很浓稠的眼神落了过来,紧紧锁在云肆渡身上。 他依旧很平静,“为什么不瞒着我了。” 云肆渡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云肆渡垂眸看了一眼冷汗淋漓倒在稻草堆上的蒋君同,突然很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瞒着戎部长,戎部长就能继续当做不知道吗?” 他不相信这么长时间,戎遣一点都没怀疑过他,名声遍布五洲的戎部长能站在如今这个位置上,可不是纯靠武力。 作为一个拥有决策头脑,同时又兼具绝对行动力的人,戎遣的心思只会比常人更加深沉可怕。 他最擅长的,应该是伺机而动。 戎遣没说话,云肆渡抬头看他,莫名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类似于肯定的答案。 如果自己不主动暴露的话,戎遣可能真的会一直装作不知道,然后再默默帮他摆平所有事。 云肆渡:“……” 他真的没想过能把执行大厦的戎部长拿捏至此。 戎遣的原则性很强,云肆渡一直都知道,但好像那些用来束缚鞭策戎遣的东西,并没有被强加到云肆渡身上。 云肆渡甚至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的严厉和冷漠,在面对自己时,戎遣好像总是有足够的温柔和耐心。 他对云肆渡和对所有人都不同。 戎遣往前走了一步,那些笼罩着他的阴影退了一步,云肆渡这才看清那双漆黑的眼睛,确实只专注他一个人,“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 云肆渡挑起眉,不怎么留情,“回去做阶下囚吗?” 戎遣似乎很讨厌这个字眼,眉头紧蹙,连气息都变得沉冷下来,看着云肆渡的眸光很深很重,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差点就要控制不住冲出来。 但戎遣什么都没做,侵略和强势的气息极尽收敛,他只是平静重复,“跟我回去。” 云肆渡:“如果我说不呢?” 戎遣没说话,但漆黑的眸底晕染开的情绪已经显而易见。 他会亲自把云肆渡带回去。 “渡渡,跟我回去,我不会伤害你。”戎遣朝云肆渡伸出手,从刚才开始他就在克制,此时也不例外。 他不愿吓到云肆渡。 “呃……” 躺在地上的蒋君同痛苦地蜷缩起来,手指控制不住去扼住自己的喉咙,全身都在不自然地颤抖着。 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纠缠交融,让他一会觉得很冷,一会又觉得很热,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真的,很想死掉。 他现在已经有了变成怪物的趋势,有的地方血肉甚至开始蜕变。 云肆渡站在他旁边,沁着凉意的嗓音落下来,带着轻微安抚的意味,“别怕,这是正常现象,熬过去就好了,你弟弟就在旁边,他会等着你。” 戎遣显然已经等不及了,迈步朝他走过来。 “嘭——!” 这时,正对着仓库门的另一边的木墙突然被炸开,木板碎片轰然落下来,滚滚烟尘中,一道身影从黑夜中走出来。 “很遗憾,他不会跟你走了。” 云肆渡转头看去,在看见来人时,并没有多意外。 纳兰佛予姿态闲适优雅,完全看不出不久前在游轮上的狼狈,也看不出不久前他该躺在病症监护室里生死不明。 他的目光越过整间仓库,朝站在门口不远处的戎遣看过去,彬彬有礼地说道:“因为,他该跟我们回去了。” 戎遣眯起眸,“你可以试试。” 话落,他毫不犹豫地拔出别在后腰的枪,对着纳兰佛予就扣下了扳机。 子弹飞射而出,纳兰佛予微笑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在他即将被击中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后面冲出来,横刀挡住了那颗子弹。 “铛——” 子弹击中金属的声音响在耳侧,一双猩红的眼睛从刀刃后显现,一头红色长发被风卷起,如烈火般肆意张狂。 邢云娜站在纳兰佛予身前,对着戎遣吹了一声口哨,眨了一下眼睛笑着说道:“戎部长,上次见面太匆匆,没来得及给你留下个好印象,但我可是把你记在心上呢。” “这次可要让你好好体验一下小女子的热情。” 云肆渡眉梢微动,长睫掀起,唇角勾起一抹温浅的弧度,淡淡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戎遣始终面无表情,只有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抬起手又是两枪。 邢云娜拉着纳兰佛予躲开,但由于躲闪不及,她的脸上还是被子弹擦出了一道血痕。 邢云娜血色的眸中迅速划过一抹冷色,她哼笑一声,用拇指把那道血痕擦掉,“戎部长,你最好一直这么意气风发,不然我就要让你体验一回屈于人下的感觉。” 纳兰佛予的身侧又走出两个人,同样是血色的眼眸,沉默着看向对面的戎遣。 正是安置好自己契者的桀和湮。 这次是要和戎遣交手,他们怕再发生上一次的情况,就把自己的契者也带了过来,方便及时治疗。 邢云娜把手里的刀递给了湮,从腰间抽出边缘锋利的长鞭,甩在地面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纳兰佛予指了指地上的蒋君同,“把他们兄弟带回去。” 桀和湮颔首,朝躺在地上失去行动能力的人走过去。 “不准动我哥!” 可还没等他们走过去,角落里的蒋君宁骤然暴起,身形发生变化,最后一个字甚至变成了嘶吼,利爪挥起挡在了蒋君同面前。 对于人类来说,这是一头庞然大物般的存在,身高几乎要顶在了仓库的天花板上,尖长的牙齿,锋利的手爪,一双血红的眼睛凶狠十足。 最前面的桀差点被他一爪子捅个肠穿肚烂。 桀和湮的面目上同时漫布上凝重。 这种被新型病毒投放的怪物和普通怪物不一样,因为他们特殊集中的捕食方式,体内的病毒含量日益增长,都快已经能比肩鬼族了。 想要处理一个这样的存在,也是很棘手的。 云肆渡却是看着眼前的蒋君宁,宝蓝色的眸中流露出些许惊讶。 投放计划的新型病毒是特殊的,变成的怪物的人只会对恶人出手,同时也只会被有罪恶的人吸引,因此才会更强大。 失去理智和忘记自己是他们的常态。 而蒋君宁变成怪物,却依旧能保持清醒,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蒋君同身前。 云肆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欣慰,亦或是庆幸。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对心思纯善的人动手,因为没有用,被注入他新型病毒的人,内心越丑恶才会越厉害。 而像蒋君宁这种人,如果不是经历了父母双亡内心有了阴影,新型病毒对他可能一点都没用。 云肆渡并不是随便就把自己的血给蒋君同喝的,毕竟不是谁都能撑过去,他知道这两个兄弟是不一样的。 他们有活下去的欲望,有成为更好的人的希望,而他也愿意帮助他们。 不管怎么厉害,也只是棘手罢了,对于他们真正的鬼族来说,不过是个卑劣的混血半吊子罢了。 桀和湮正要继续上前,就见蒋君宁身后走出来一个人,细白的指节毫不畏惧地搭在那可怕的利爪上,漂亮的眉眼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们身后的纳兰佛予。 只有戎遣看向他的手,薄唇抿得平直,似有浓重的不满。 云肆渡说:“纳兰佛予,这两个人是我要带走的,别让你的人过来找死。” 纳兰佛予颇有绅士风度地微笑,“如果你肯跟我们回去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把他们送给你。” 云肆渡动作一顿,缓缓勾起唇,“这样么。” 他身后的戎遣不耐烦地掏出短刀,已经准备好冲过去先将纳兰佛予弄死的准备了。 “哎呀,今天这么多人在啊。” 身后骤然传来一道清丽带笑的声音,纳兰佛予身形猛然一僵,还没来得及转头,颈间就抵上了一寸冰冷的刀锋。 匕首紧压在他的动脉上,只需稍一用力,就能在眨眼间让他血溅当场。 桀和湮回头看去,眼中杀意毕现,邢云娜往后退了几步,手里握紧了那节长鞭,随时准备动手。 纳兰佛予不能出意外,这是他们这次行动的第一准则。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动,不然我的手可就要滑了,不小心就在你们大人身上划一道呢。” 微生绮从后面探出头,冲着云肆渡的方向眨了眨眼,邀功似的说道:“老大,我来得还算及时吧。” 在看见女人这张脸的时候,桀和湮都是一惊,条件反射已经喊出了口,“微生大人!” 邢云娜也是一愣,余光不经意掠过不远处的云肆渡,心中涌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鬼族的都知道,王的身边一直有一对跟随左右的双生女,很多鬼族很可能从没见过王,但这两位不可能不知道。 作为跟王血脉牵绊最深的两个人,她们不仅是鬼族中极其强大的存在,更是王的代言人。 刚才微生绮对着云肆渡喊老大,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云肆渡就是那位在鬼族没落之际,自愿选择沉睡消亡,很多年都没有再出现过的王。 桀和湮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就连刚才还张狂无比的邢云娜都生出了几分忌惮,不敢再直面对方。 只有不远处的戎遣觉得微生绮很眼熟,好像跟他们执行大厦的某位副部长很像。 微生绮撇了撇嘴,对那两个叛徒并没有多余的感情,朝蒋君宁抬了抬下巴说道:“乖孩子,我的直升机停在外面,把你哥先带过去,等会我带你们回去。” 一直守护在蒋君同身前的怪物点了点头,沉默着小心抱起地上的人,看了一眼云肆渡后,转身往仓库外走去。 就在他们途经戎遣的时候,对方侧头看了他们一眼,手里转动着魔方囚笼,看样子是想动手。 云肆渡眉心一跳,连忙走回去按住了戎遣的手,凶巴巴道:“戎部长,他们是我的人,不准你动!” 戎遣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手背上温凉柔软的肌肤让他眼眸深了一瞬,蒋君宁这会已经走远了,戎遣只好垂眸看向身前的人。 “我不动你的人。” 戎遣反手抓住云肆渡的手腕,另一只手收回魔方囚笼,扶在那方柔韧的窄腰上,稍稍用力就把人按进了怀里。 戎遣的手套摘了下来,手指隔着布料摩挲那里仍能感受到细腻的肌肤,低声说道:“那可以动你吧。” 云肆渡被他摸得轻颤了一下,呼吸略微紊乱,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对方,轻哼了一声说道:“当然不可以。” 说着,他就使了巧劲从戎遣怀里逃出来,一边朝对方抬脚踢过去,一边还不忘交代微生绮,“先带着人回去,不用管我。” 戎遣侧身躲过他的攻击,抬手攥住云肆渡挥过来的拳头,语气有些危险,“不让她管你,渡渡,难道你想跟北洲的那群人走吗?” 看着微生绮离开云肆渡才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戎遣从哪里得来的结论,不过利用一下也好。 在又一次被戎遣揽住腰之后,云肆渡转头看向纳兰佛予,“我打不过他,还不快让你的人过来帮忙!” 纳兰佛予显然很高兴,抬了一下手,“你们三个一起上,把戎遣杀了。” 下一秒,桀、湮以及邢云娜同时朝他们冲了过来。 戎遣毫不在意地冷笑一声,随手将魔方囚笼丢了出去,甚至还有空闲勾起怀中云肆渡的下巴接了一个吻。 “渡渡,你以为加上他们,我就能让你逃掉了吗?” 第167章 躺在这别动 唇上一触即分的温热让云肆渡有一瞬的愣怔,他眨了眨眼睛,从刚才开始就没敢去看对方身上的感情变化,有些不明白戎遣现在是怎么想的。 还没等他开口,后面的邢云娜已经穿过血色铁链的纠缠,来到了云肆渡的身后,一手抓向了他的肩膀。 云肆渡想转头,却发觉动不了。 戎遣单手托着云肆渡的后脑,额头和对方相抵,漆黑的眼眸原本深深地看着眼前人,这会不耐烦地抬起,冷冷地看向邢云娜。 邢云娜被戎遣眼睛里至阴至暗的情绪给震住了,动作有一瞬的停顿,然而就是这一瞬间,就能让她彻底错失碰到人的最好机会。 戎遣另一只手攥住邢云娜即将触碰到云肆渡的手腕,眼神凶狠而冰冷,毫不犹豫就把人甩了出去。 邢云娜没有任何缓冲,狠狠撞在了仓库的木墙上,墙体凹陷进去一个洞,灰尘和木屑扑簌簌落下来,她弯腰吐出一口血来。 “唔咳……” 邢云娜好像听到了自己胸腔内骨节碎裂的声音,但她脑海里还印着戎遣那个眼神,竟也没顾得疼痛。 她不敢相信,区区一个人类,怎么会有那样可怕的眼神? 戎遣继续看向怀里的云肆渡,似乎不愿人脱离自己的视线一秒,带着冷笑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如果不想要这条命的话,大可以在这个时候冲上来。” 这句话是警告,更是死亡预告。 戎遣说到做到,在这个时候更甚。 纳兰佛予站在原地眯起眸,邢云娜还靠坐在地上流着冷汗,桀和湮对付那些血色铁链有些分身乏术。 鬼族不会轻易死去,但不代表不会死,他们这个时候同时感受到了死亡阴影的笼罩。 戎遣现在心情很不好,原本云肆渡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有一点跟人掰扯的耐心。 可云肆渡现在要逃走,任何想要出来碍眼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执行大厦的戎部长,手段足够狠。 戎遣还要低头来吻,云肆渡瞳孔微缩,连忙抵住他的肩膀,呼吸不稳道:“戎部长,你能不能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一个劲要跟他亲吻。 “我很清醒,渡渡。” 戎遣托在云肆渡后脑的手往下滑,按住了他白皙滑腻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像捏住什么小动物的绒毛。 他看云肆渡的眼神不像对其他人那样凶,那里面有很深的要把人吞噬的欲望,偏执而浓重,“可如果不吻你的话,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他可从来没说过自己能忍受云肆渡离开他。 他要确定云肆渡的存在和温度,只要云肆渡不会对他展露出厌恶和抗拒,那他就还是有机会的。 那眼神太露骨了,就算不问云肆渡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云肆渡闭上眼呼出一口气,突然问他,“戎哥哥,指挥官和明总部长来了吗?” 戎遣倒是不瞒着他:“在路上,怎么了?” 虽然他一个人也能把云肆渡带回去,但戎遣在这个时候并不希望出现一点意外,他不敢在云肆渡身上赌。 云肆渡:“……”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 “戎部长,不好意思了。” 戎遣挑起眉,还没弄清楚他为什么突然道歉,就见云肆渡猛地仰头朝他撞过来,戎遣猝不及防就被他撞个正着。 “砰——” 两人脑袋撞在一起,脑子里同时发出“嗡”的一声,眼前也是一阵恍惚,云肆渡趁机从戎遣怀里逃脱。 “渡渡,你……” 戎遣有些发懵,往后退了几步扶住门框,摇了摇头才让眼前重新恢复清明。 抬头就见云肆渡也是撞得七荤八素,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地差点站不稳,好在身后的那些锁链并没有攻击他。 戎遣原本阴郁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叹了一口气,问道:“撞疼了吗?” 顿了顿,他又说:“这样不好,别再这样做了。” 这一下戎遣实在没想到,不然肯定躲开了。 云肆渡晃了晃脑袋,说实话他也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就用力过猛了,真是自讨苦吃。 片刻后,云肆渡脑中恢复清醒,他毫不在意地哼笑一声,“戎部长,是不是只有把你打趴下,你才肯放我走?” 戎遣摇了摇头,“就算你把我打趴下,还有明总部长和指挥官,你得把他们也打趴下。” 但至今戎遣还没见过有谁能把明厄打趴下的,他的实力太过深不可测,不是戎遣能比得了的。 云肆渡不再废话,宝蓝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血色,眼神霎时变得凌厉,抬手朝戎遣抓过去。 鬼族擅长近战,学习能力也很强,能在不断交手中提高自己的格斗能力,并把对方的打法和招式复刻。 这一次云肆渡明显不是刚才的试探和小打小闹,他五指并拢,眼神冰冷,攻击里带着杀气。 云肆渡的速度很快,跟他打的时候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分神,否则就会在顷刻间被他取走性命。 戎遣眯起眸,看那道雪白的身影眨眼间就到了眼前,在对方的手指穿透他的胸口前,抬手握住了那截细白的手腕。 云肆渡另一只手袭来,戎遣只能松开他往后退去,脖颈紧贴那锋利的指尖擦过,只差一点就能划破他的血管。 云肆渡接下来的动作更快,没有任何停歇,一招一式利落而果断,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戎遣的眸色不由得深了一些,他不确定云肆渡是不是冲着他的命来的,但仍只是防御,没有反击。 之前在游轮上跟云肆渡有过短暂的交手,对方的实力明显跟现在差别很大,戎遣上次是游刃有余,这次明显就有些吃力了。 如果他不反击的话,迟早会被对方压着揍。 戎遣不由得想,难道是吃了晶核的原因吗? “戎部长,如果你再分神的话,我就划破你的喉管。” 两人从仓库里打到了仓库外,云肆渡长睫掀起,宝蓝色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不见天日的夜色下,他的眼睛亮得不像话。 而就在戎遣神思游移的这一瞬间,云肆渡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力道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但戎遣还是倒了下去,躺倒在地面上。 云肆渡走过来,跨坐在他的腰腹上,两只冰凉的手虚虚圈住了戎遣的脖子,低着头看他,银白长发散了一背,有几缕垂落下来,扫到了戎遣的脸。 戎遣被扫得有点痒,但他并没有把那一缕头发拨开,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继续盯着云肆渡看,丝毫没有被压在地上的紧张和危机感。 如果仔细看的话,甚至还有点放松。 云肆渡指尖在戎遣的喉结上碰了碰,俯身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算作安慰,问他:“戎部长,你就躺在这别动好不好?” 戎遣漆黑眼眸中的阴郁散去了一些,指节屈起留恋似的蹭了一下刚才被亲到的地方,挑起眉,“贿赂?” 云肆渡点了点头。 戎遣勾起唇,“不够。” 云肆渡抿了抿唇,又低头在戎遣另一边脸颊亲了一下。 戎遣看着他的眼神很遗憾,意思显而易见。 还是不够。 云肆渡磨了磨牙,笑眯眯地说:“戎部长,贪得无厌可不是好习惯。” 戎遣抬手碰了一下他的眉心,垂下的眸仍遮不住温柔和缱绻,“如果对象是你的话,那我不太想改。” 云肆渡呼吸滞了一瞬,突然很后悔这样做,心软来得太不是时候,他应该狠狠揍戎遣一顿的。 “我突然后悔了。” 云肆渡说:“戎部长,我还是把你打晕吧。” 戎遣呵呵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部长!” “部长,你没事吧!?” 云肆渡抬起头就见十几个执行部员从不远处跑了过来,看见戎遣被压在地上俱是一惊,下意识就架枪对准了云肆渡。 服从命令是他们的最高指令,但保护部长同样是他们必须执行的任务。 戎遣眸色一暗,意识到什么似的,猝然开口,“别开枪!” 但已经晚了,已经有执行部员害怕戎遣出事,扣下了扳机。 他们这次来的时候已经准备好跟怪物打交道了,所以带的都是特制子弹,对人类没用,只对怪物和鬼族有用。 那些执行部员想着,反正云肆渡是人类,子弹只能把他击退,并不能伤害到他。 可他们没想到,云肆渡并不是人类。 特制子弹飞射而来,云肆渡松开按着戎遣的手,朝一旁的地面翻滚而去,躲开了那一排子弹。 但因为犹豫了一秒,他的一缕头发还是被击断,飘飘扬扬落在了戎遣的胸口。 戎遣抬手攥紧那缕碎发,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阴沉到可怕。 他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极具压迫感的眸光一一扫过那些执行部员,所到之处无人敢跟他对视,纷纷白着脸垂下了头。 “回去之后领罚,全部!” 戎遣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以后你们不用跟着我出任务了。” “是!” 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更没有敢提出异议,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戎部长,别生气,不如我替你惩罚他们吧。” 不知何时,云肆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一个执行部员的身后,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劈手夺了那人的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看着戎遣骤然紧缩的瞳孔,云肆渡缓缓勾起了唇,“戎部长,这么慌张啊。” 那个执行部员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但他很快恢复了冷静,并没有轻举妄动。 其余执行部员顿时进入警戒状态,架枪对准了云肆渡,但没有戎遣的命令,他们不敢开枪。 更别说这位还是身份特殊的云小少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养尊处优的云小少爷突然变得这么厉害,还跟他们部长刀剑相向,但不问缘由服从命令,已经深深刻在他们的血液里。 特制的子弹不能伤到人类,但这么近的距离,不受一点伤害是不可能的。 戎遣往前走了一步,一直都在压抑着的眸子里涌现出了痛苦,再次开口,他的嗓音竟是如此沙哑,“渡渡,不要这么做……求你。” 如果执行大厦的人死在云肆渡手上的话,一切都回不去了,无论戎遣在白殷面前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 在场没有哪个执行部员不震惊的。 这么多年,他们一直看着戎遣高高在上、生杀予夺,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收割每一个目标的头颅,成为一个强大而又恐怖的存在。 还从没有人听过他求人,甚至连服软都未曾有过。 可这一天,他们都亲眼见证了,这位存在于很多人崇拜和敬仰之中的戎部长,说出了“求你”这两个字。 卑微而沉痛。 云肆渡眸光闪烁,唇角的笑意消失不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放我离开。” 戎遣看着他,没有任何犹豫,说:“好。” 云肆渡握着枪的手松了,反手一枪托将那个执行部员敲晕,离远一些,枪口对准了另一个执行部员。 “渡渡!” 在那个执行部员倒下去的瞬间,戎遣朝他冲了过来,云肆渡心里变得慌乱,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手足无措间枪口对准了戎遣。 戎遣不闪不避来到云肆渡面前,夺走了他手里的枪,反手掏出手铐将云肆渡和自己拷在了一起。 气息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滚烫“如果你执意要走,那就带上我。” 这时,纳兰佛予申请的生化部队也到达了,他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那群执行部员和戎遣团团包围住。 纳兰佛予从众人身后走出来,后面跟着添了几道伤痕的桀和湮,以及已经恢复的邢云娜。 “不要再挣扎了戎遣,我早就说过,不属于你的,永远不会属于你。” 戎遣把云肆渡挡在身后,云肆渡却抬起被拷起来的手,对纳兰佛予说:“先滚过来把这个给我弄开。” 纳兰佛予朝后面打了一个手势,然而桀还没动,一颗子弹从远处而来,射入了纳兰佛予脚边的地面。 泥土迸溅,染脏了他的裤脚。 机翼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昏暗的天幕下,出现了两架通体漆黑、印着执行大厦标志的直升机。 机舱门打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大刺刺地站在了门口,风吹动他的衣角和额发。 明厄俯瞰着下面的众人,懒散的嗓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给你们三秒逃走的时间。” 第168章 让戎部长审问 “该死,竟然是他们。” 在看到明厄那张脸的第一时间,纳兰佛予的就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带不走云肆渡了,不再纠缠,立马转身招呼手下,“走!” 桀和湮没有任何犹豫,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邢云娜朝戎遣那边看了一眼,似乎还有些不甘心,但最终还是往后退去,隐没在了黑暗中。 围在执行部员周围的生化部队士兵如潮水般散去,转眼间就消失在无边的夜幕之下,冷风吹过,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神色凝重的执行部员们顿时松了一口气,还是他们明总部长的威慑力大啊,一句话就把这群人全吓走了。 通体漆黑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的直升机降落,明厄从直升机上下来,因为不怎么喜欢夜间活动,眉眼间笼罩着一丝不耐烦,让戎遣两个人跟自己走。 “我家指挥官在直升机上等着你呢,有什么事直接跟他汇报。” 云肆渡眯起眸,想用手直接掰断手铐,结果还没刚伸过去,就被抓住了手腕。 “渡渡,这是特制手铐,别这么弄,会伤到你的。” 戎遣的声音还是很温柔,但态度却很强势,说什么也不肯放云肆渡走。 云肆渡也不挣扎了,被戎遣拉着往直升机走,瞥了一眼明厄的背影,歪了歪头商量着说道:“听说执行大厦的刑讯很厉害,我有点怕疼,能否换个方式审问。” 戎遣皱了皱眉,“有我在,没人会对你用刑,也不可能让你受伤。” 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温度很烫,云肆渡晃了两下,十分友善地提醒,“戎部长,你还记得自己是执行大厦的执行部长吗?” 戎遣就是管刑讯的,这么明目张胆地偏袒,真不会被革职赶出执行大厦吗? “别闹。” 戎遣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扶着他的腰先把人送上舷梯,自己紧跟在后面,“我记得,所以渡渡一会可要说实话。” 云肆渡撇了撇嘴,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指挥官大人应该是百忙之中被戎遣喊过来的,他们上直升机的时候,白殷还靠在座椅里用智脑办公,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点着,眉心轻蹙起。 见两人上来,白殷抬了一下头,目光在两人的手铐上停留了一秒,“就坐我对面吧,一会有问题问。”他也没说是谁,就又低下头继续办公了。 明厄在下面安排完其他执行部员,也跟着上了直升机,关上舱门敲了一下前座,让驾驶员出发回执行大厦。 直升机上谁都没说话,明厄双手抱臂坐在白殷旁边,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小憩。 过了一会,白殷终于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他收起键盘关上智脑,开门见山来了一句,“北洲的总统死了。” 戎遣抬头看了过去,旁边的明厄睁开了眼睛,但看起来仍旧很懒散,像是对什么事都不在乎。 云肆渡眉梢微动,就听见白殷继续问道:“小云,跟你有关系吗?” 云肆渡摇了摇头。 白殷“嗯”了一声便不再看他,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严肃冷漠,“戎遣,这次事情调查的怎么样,投放计划背后的人,确定是小云吗?” 戎遣又想起了云肆渡给那个青年喂血的场景,眉眼有一瞬的阴郁,随即垂下头,轻声说了一句“是”。 白殷不再多问,白皙的侧脸如山巅的雪般清冷矜贵,“好,一会安排审讯,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让明厄代劳。” 明总部长今晚话很少,听了这句话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戎遣。 戎遣没说话,旁边的云肆渡笑着开口,“我想让戎哥哥来,其他人我有点害怕,可能就没那么想坦白了。” 白殷蹙起眉,看起来是不想同意,但戎遣始终没回应,他也没再说什么。 按说戎遣作为最亲密的家属应该是回避的,但因为两人身份特殊,这个规则条例就不作数了。 执行大厦的特殊审讯室是执行部设计的,五十多平米的空间,四周的墙体是用来屏蔽各种信号的金属材料,中间是一方五厘米的圆形高台,上面安装着一把特制的审讯椅。 最前方是给审讯人员用来询问记录的桌椅,合金材料打造的的桌子上有很多按钮,是整个审讯室的控制中枢。 除此之外,里面再没有多余的东西,空荡荡的连刑讯工具都没有。 但只有内部的人才知道,这什么都没有的一间,才是最可怕的审讯室。 因为那一把审讯椅比很多刑具都要可怕,可以对人的身体和精神同时造成无法忽视的恐怖打击。 几乎没人能完好无损地从这间审讯室里走出去,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手铐被打开了,云肆渡走进审讯室,朝房间中央的高台走过去,走了几步却发现戎遣跟在自己后面。 他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你不用跟过来,那个审讯椅我见过,自己会用。” 戎遣脚步微顿,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没再跟上去,转身往最前方的审讯台走过去。 云肆渡走上高台,坐在了审讯椅上,手臂放在两边的扶手上后,下面顿时有扫描仪检测他的dna。 在确认身份之后,圆形的高台边缘霎时升起一层几乎透明的高压电磁流,严严实实地将高台上的人包围,一旦靠近就会立即毙命。 云肆渡倒也不紧张害怕,长腿交叠在一起,单手撑着下巴靠在一边扶手上,姿态优雅而闲适。 看起来不像是被审讯的,而是来审讯人的。 戎遣坐在审讯控制台后,抬手按下一个按钮,随即审讯室里的所有程序和系统启动,监控的红光亮起,高精密武器悄无声息地开始运作。 而在戎遣的身后,单透玻璃外,白殷看了一眼审讯室中央的云肆渡,担忧的目光却落在了戎遣身上。 “小云为什么非要让戎遣来审问他,戎遣这个状态根本就不适合再进行这个工作。” 旁边的明厄倒是一点也看不出着急的样子,不知道是太过放心还是无所谓,柔声安慰道:“亲爱的,你不是说相信咱家傻小子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么,怎么这个时候反而慌了神。” “而且戎遣这不是已经亲手把云肆渡带回来了么,这说明他还是分得清是非曲折的。” 他的话可一点没能安慰到白殷,指挥官看他的眼神都不自觉带了点嫌弃,冷哼一声说道:“我就怕他分得太清,感情这种东西是戎遣最不擅长处理的。” 明厄的脸皮一向很厚,被瞪也不觉得有什么,继续凑上去哄人,“别担心,这不还有我们在旁边看着的么,有事直接冲进去解决就行了。” 只要指挥官大人在视线范围里,明总部长的字典里恐怕就没有紧张这两个字,做什么事都是游刃有余的,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 白殷烦躁地闭了闭眼睛,不再搭理他。 审讯很快开始,不需要戎遣记录,“永昼皇后”会介入这场审讯,把过程和结果进行总结,最后直接做成报告交给白殷。 审讯问题早已拟定好,但戎遣看也不看一眼,他看向云肆渡,只想知道被对方瞒着的事,“渡渡,那些专门用来制造怪物的‘投放计划’,是你发起的,对吗?” “是。” 云肆渡倒是没有在询问上拐弯抹角,但他提出了自己其他的不满,语气有些生硬,“戎部长,我不喜欢你的措辞,下次请不要加那么多形容词,好吗?” 云肆渡的眉眼像是结了一层霜,他没有刻意针对戎遣,只是心里有点不爽,连带着脸色看起来也很是不耐烦。 戎遣愣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握紧,“抱歉。” 他不想看到云肆渡的这种表情,这会让他有被对方拒绝了解的错觉,好像被排除在了云肆渡的世界之外。 戎遣好像很无措,似乎是在想着怎么调整自己的语气和措辞,一时竟忘了继续审讯。 云肆渡盯着他看了一会,忽而叹了一口气,无奈又心疼道:“戎部长,继续问吧,我不是有意那样对你说话的,别伤心,我看不得你这样。” 他原以为自己能够硬下心来,结果看见戎遣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心软。 戎遣倏而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缓缓浮现出亮光,人也看起来没那么死气沉沉了。 站在外面的明厄简直快看傻眼了,满脸都是复杂的情绪,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亲爱的,这难道就是两个恋爱脑的相爱吗?” 这审讯到底还能不能好好进行下去了? 明总部长喜欢让别人吃狗粮,可不代表喜欢吃别人的狗粮。 顿了一下,明厄突然又警惕地问,“云肆渡对咱家傻小子这么心软,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吧?” “你想多了,这根本就不是我们计划中的一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云肆渡应该是临时改变了想法。” 白殷冷笑一声,隐约明白些什么,“你的结论也别下的太早,云肆渡再怎么对戎遣好,到了这种情况,有些事他也不得不做。” “临时改了想法?” 有指挥官大人在的时候,明厄都不怎么用脑子,他惊讶地问:“难道云肆渡要反水了?” 白殷强忍住给明厄一拳的冲动,心平气和地说道:“没有,这次只不过是要牺牲一下戎遣罢了。” 云肆渡最后还是没用温柔的方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正好拿戎遣开了刀。 而这次审讯,恐怕也在云肆渡的计划之中。 里面还在问,但好像陷入了僵持,云肆渡不愿再回答戎遣的问题,并开始提条件。 云肆渡抚上自己的胸口,长睫轻颤了一下,轻声说道:“我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渡渡,哪里不舒服?” 戎遣从椅子上站起来,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如果不是有规定,他这会估计都已经冲过去了 “我去给你叫医生。” “不用。” 云肆渡喊住他,舔了舔唇,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单纯无辜,“我有点饿了,可以让我吃一个晶核吗?” 戎遣动作顿住,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蒙上一层暗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别担心,你们的防护这么严密,我没有机会做什么的,而且这个屏障我又出不去,电一下那么疼……” 嘴上说着怕疼,云肆渡却已经往前伸出了手,准备体验一下这电磁流的威力,结果却碰了个空。 抬头看去,就见戎遣的手按在其中一个按钮上,眉头皱得很深。 云肆渡:“……” 真的没必要,这么轻轻碰一下又不会有什么事。 来的时候云肆渡明明都很多次说服自己,要放过戎遣了,可为什么他总是这样呢。 自己都做了那么多坏事了,还是执行大厦要杀死的鬼族,难道戎遣就没对他失望吗? 为什么还要继续维护他? 云肆渡突然有些泄气,他像是破罐子破摔,毫不避讳地问道:“我是凶手,难道你不生气吗?” 戎遣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晶核暂时不能给你吃,零食可以吗,我办公室好像还有一些甜味的饼干。” 云肆渡:“我杀了那么多人,还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鬼族,戎部长,你难道不该也杀了我吗?” 戎遣还在说:“你想吃小蛋糕的话我也可以买给你。” 云肆渡:“……” 突然就没脾气了。 外面的明厄捂着肚子毫不留情地嘲笑,“扯开话题的方式好生硬,到底是谁把戎遣教成这样的?” 白殷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幽幽地说:“他从小到大都在我们身边,你觉得呢。” 明总部长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不然这个审讯还是让我……” 明厄刚准备推门,就听见里面的云肆渡又开口了,这次明显有了逼迫戎遣的意思。 “我在你们中洲也投放了病毒。” 戎遣呼吸一滞,漆黑的眸中有痛意划过,但这次云肆渡没有再让步,“我就要吃晶核,让你们的指挥官来送,不然我就不告诉你投放的对象是谁。” 第169章 你要丢下我吗 “不能给他。” 白殷眯眸思索片刻,意识到了什么,在耳麦里对戎遣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按照他现在的实力,再进食一颗晶核,很可能就会完全恢复。” 一个实力完全恢复的鬼族,能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他们还尚且未知,更何况云肆渡的身份如此特殊。 他的血造出了怪物,造出了生化部队,甚至是造出了那群前所未有的异能者。 可以想到,真正的云肆渡该是一个多么可怕而又强大的存在。 这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 戎遣的神色明显有些为难,他偏过头去垂下眸,没再去看云肆渡,眉间的神色很痛苦。 云肆渡猜到了,他冷笑一声,冰冷的目光穿过单透镜面,没有任何偏差地落在了白殷的脸上。 “指挥官大人,你打算对中洲的民众弃之不顾吗?” 一字一句,云肆渡说得很缓,似乎是专门要让他听清楚,“看来那些中洲民众的命,跟您比起来一文不值啊,真为他们感到可悲。” 白殷没什么表示,倒是他旁边的明厄皱起了眉,起了想要教训人的心思,“这小子想干什么,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不会对他怎么样吧?” 白殷瞥了他一眼,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现在已经是深夜,整间审讯室包括外面,只有他们几个人,冷白的灯光落下来,在白殷的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没人能看懂这位中洲最高领导者的心思,他的每一个决策说出来都很轻松,可不知要经过多少深思熟虑,又需要多么复杂的执行程序。 渐渐的,明厄有些受不了了,他转身就要进审讯室去,却被白殷拦了下来。 “你这时候去,可就入了他的局了。” 明厄脚步顿住,有些看不懂,“什么意思?” 云肆渡是故意的? “他不会留在这的,我们需要猜。” 白殷:“你觉得,他会用什么方式离开这里?” 明厄哼笑一声,似乎不以为意,“至今还没人能从执行大厦逃出去,我说的。” 白殷却笑了,“你该不会以为,他跟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吧。” 明厄不喜欢揣摩别人的心思,从来就是有什么不顺心就直接动手,反正有白殷在,他都不会吃亏。 再加上云肆渡在戎遣身边的时候,从来不暴露其他的欲望和心思,只专注于戎遣一个人,让人难以去真正地了解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云肆渡应当是个极其会布局和策划的人,他会在不知不觉中引导你走入他的陷阱,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能达到目的。 等你发觉的时候,才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早已为时已晚。 就连白殷都被他利用来迷惑明厄,多次掩盖了真实的目的。 这会时间,审讯室里又出现了状况,云肆渡从高台上走下来,却跌倒在了地面上,雪白手指掩在唇上,发出几声压抑的咳嗽。 指缝间随即涌现出一丝血色,沿着手背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清晰可闻的“啪嗒”一声。 “渡渡!” 戎遣瞳孔骤然紧缩,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只剩下空白,再也不顾那些身份和规矩,朝审讯室中央的那道身影飞奔过去。 “宝贝,别吓我好不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戎遣将云肆渡揽进怀里,滚热的掌心去贴他的面颊和侧颈,在触及到一阵冰冷时彻底慌了神,连说话都有些口不择言。 “不要……不要这样,我……我去找晶核给你吃好不好,你跟我说一句话,好不好渡渡……” 戎遣的声音悲伤极了,这个向来无可匹敌的男人身上,终于流露出了近乎无助和绝望的气息,连抱着怀中人的手都颤抖起来。 想要将人抱紧,却又害怕把人弄疼。 云肆渡长睫半敛着,银白长发散落在单薄的后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透明,他好像是一片无意间坠落的雪,过重的触碰就能让他化掉消失。 原本不至于这样的,可他把血和信仰庇护给了蒋君同,又拒绝了戎遣的爱意。 他不是一时兴起才要的晶核,他是撑得太久,耗尽了剩余的力气。 他的眸光虚散着,可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强硬,声音很轻,“让你们的指挥官进来,如果我死了,你们中洲的民众也活不了。” 戎遣的身形霎时僵住,眼睛通红,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不要……” 不要死。 不要死。 求求你了。 戎遣的脑海里全都是这样的恳求,但他此刻却说不出一句话,眼前似乎有些模糊,心脏绞起来,很痛。 “我有点生气。”白殷说,他的脸色很难看,“那也是我养大的孩子。” 明厄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白殷已经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戎遣,没事,去取晶核来,这里有我。” 白殷走过去,掌心用力按在戎遣的肩膀上,力道大的能扼制住所有的颤抖和不安,嗓音平静而温暖,“别怕,去吧,会没事的。” 戎遣的身体终于停止了轻微的颤抖,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他抬起头看白殷,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难得对他流露出了依赖和哀求。 “对不起……” 他在为他的任性道歉,“我……不能……失去他。” “我知道。”白殷依旧很温柔,他从戎遣怀里把云肆渡接过来,“快去吧,我在这,不会有事的。” 戎遣最后看了一眼云肆渡,疾步往门外走,可当他刚把审讯室的门打开的时候,整座执行大厦突然响起了“永昼皇后”的警报声。 [警报,检测到指挥官生命受到威胁!] [警报,检测到指挥官生命受到威胁!] [警报,检测到指挥官生命受到威胁!] 整整三遍最高级别警报,传递到了执行大厦的角角落落,这头钢铁巨兽在深夜中醒来,无数人正在跟从“永昼皇后”的指令赶过来。 在满目充斥的警报红光中,戎遣几乎是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去,看到了云肆渡带血的手里握着一把战术短刀,锋利的刀刃正抵在白殷的脖子上。 那把短刀再近一寸,就能割开脆弱的皮肉,绽放出让人心惊的血花。 电光石火间,戎遣意识到什么,往自己的腰间摸了一把,果然摸了个空。 尽管戎遣再怎么不愿意相信,可不得不承认,刚才云肆渡趁着抱他的时机,偷走了他没来得及卸下的短刀。 还拿它威胁了白殷。 “永昼皇后”已经对整座执行大厦发布了紧急指令,审讯室内的所有武器全都对准了中央的云肆渡,只要他有任何动作,就会被立刻击毙。 来自高危武器的红点瞄准了云肆渡的眉心,戎遣几乎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快要停跳,浑身像是从寒冷的雨中逃出来的,狼狈无措的不像话。 明厄这会已经进来了,他眯起眸,神色变得有些危险,“你想干什么?” “戎部长,还愣着做什么,指挥官让你去拿晶核呢。” 云肆渡没看他,而是抬眸对戎遣说话,“可以快点吗,我有点等不及了。” 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声音轻到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可他架在白殷脖子上的刀很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眼神也很锐利。 戎遣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短短半分钟之内,已经陆陆续续有武装部和安全部的人过来,执行部的人是最先到的,一个个都全副武装,戒备森严。 “永昼皇后”的指令已经发到了所有人的智脑上,他们时刻准备执行。 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切都以指挥官的人身安全为重。 明厄有些烦躁,把他们拦在了门外,抬手切断了审讯室和外面的连接信号,有些阴森的目光落在那把刀上,“云肆渡,你最好告诉我这是一个误会。” 云肆渡没说话,刚才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白殷,安抚地看了一眼明厄,淡淡问道。 “为什么非要戎遣亲手把你抓回来?” 白殷蹙起眉,脸上写满了不赞同,“还让他亲自审问你,就没想过他会怎么想吗?” 连他看到戎遣刚才的样子都有些不忍心,白殷不相信那么喜欢戎遣的云肆渡会没有一点触动,可他脸上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云肆渡不知道在想什么,眸色很深,让人看不透,“这不是那些人想看到的么,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再说,这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最简单的方法吗。” 云肆渡姿态懒散地靠在高台下,一头银白长发散落在身后,像雪落满了瀑布,“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你难道不觉得吗?” 白殷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个计划的?” 云肆渡:“在南洲看到那朵黑色曼陀罗的时候。” 白殷脸色缓和了一些,看来只是临时计划,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要牺牲戎遣。 阴差阳错,他们谁都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只能说造化弄人。 云肆渡:“指挥官大人难道就不想早点解决北洲吗?” 反正他是等不及了,他们想对戎遣出手,云肆渡无法再忍受。 白殷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那戎遣呢?” “你走了的话,他该怎么办?” 白殷很少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但一想到戎遣刚才的脸色,他就忍不住气恼。 “你可以让他来找我,如果他想的话。” 云肆渡又说:“不过我不怎么建议,因为这可能会让他陷入危险,我不想让他面临那些连我都不确定的危险。” 长痛不如短痛,留下来或许更好。 起码执行大厦是安全的,是戎遣从小待到大的温暖庇护所,在白殷身边,也算是有归属。 白殷知道了他的意思,轻轻蹙起眉,“所以做到这个地步,就是为了让他知道真相,逼他远离你吗?” 虽然是为了戎遣好,但白殷不认为这就是戎遣需要的。 可云肆渡已经不愿再回答他的话了,低垂着头,好像很累,连呼吸都轻了很多。 白殷握住他的手腕,“你……” “哐”的一声,审讯室的门又被人从外面撞开,戎遣风似的卷进来,不敢有丝毫停顿,把一颗高浓度的晶核捧到了云肆渡面前。 “渡渡,我把晶核拿来了。” 云肆渡接过晶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戎部长,你知道我一旦吃下晶核,将意味着什么吗?” 戎遣摇了摇头,看着云肆渡的目光很专注,眉间有疼惜和温柔,他说:“没关系。” 不管会发生什么,他只想让云肆渡活着。 云肆渡微笑,随即将那颗晶核吃进嘴里。 宝蓝色的瞳孔逐渐被血色覆盖,发尾的雪色一寸寸向上蔓延,直至完全变成雪白,云肆渡缓缓呼出一口气,唇角勾起一抹自由而畅快的笑。 这次,他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变得懵懂而茫然,也没有失控地对戎遣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痴迷,整个人变得冰冷而难以靠近,仿佛有什么恐怖危险的东西正在酝酿。 与此同时,白殷和明厄的面上同时漫上了凝重,距离他最近的白殷后背微僵,甚至下意识作出了攻击的姿势。 这是人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尤其对手还是实力不明却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存在。 随后,云肆渡所在的地面生出一层寒霜,冰层逐渐朝审讯室的四周扩散,直到笼罩整间审讯室,所有人都置身于冰冷之中。 云肆渡伫立其中,血色眼眸如血般惊艳美丽,带着点诡谲的气息,他好像自地狱重生的神只,尊贵、冷漠、圣洁,却又邪恶、失控、疯狂。 白殷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他就知道,能造出异能者的血,主人又会是怎样强大而可怖的存在。 “我不想伤害你们。” 云肆渡垂落下来的目光带着没有温度的怜悯,他好像还有点不习惯自己这个样子,能力使用起来也有些生疏,“让人把no.1和微生萝带过来。” 冰藤蔓从地面钻出来,代替了刀刃圈住白殷的脖颈,没有用力,却威胁感十足。 云肆渡威胁的是白殷,明厄转头瞪的却是戎遣,只不过后者此刻明显没有精力理会他。 戎遣问:“渡渡,你要丢下我吗?” 第170章 离别 雪发散落在背后,血红色的眸子微微转动,似是在看他,又好像没有,长身玉立,清冷淡漠,比之前两人做死对头时更加有距离感。 随意瞥过来一眼,没有任何温度,他好似已经忘了戎遣这个人的存在,忘了两人曾经的亲密,他正逐渐变成原来的样子。 纳兰佛予曾经对鬼族的评价是没有错的,只不过作为王的云肆渡会更恶劣,他看着戎遣的目光带上了调侃的意味,“戎部长这样的男人多么有魅力,我还真不想轻易放过你,但是……” “我要去的地方很冷,可能会把你冻坏的,留在这吧。” 他就像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君王,看上了哪家的良人,拿了别人的心把玩,戏弄完了却又不想负责,说两句哄劝的话就想把人打发了。 看似温柔多情,其实无情着呢。 戎遣知道他的意思,并不想带自己走,这么说无非是不想让自己难堪,若再多说,云肆渡恐怕就要恼了。 戎遣很识趣,除了没能克制住把目光放在对方身上之外,没有再多去打扰云肆渡。 说到底,这其中也有他的责任,云肆渡不想成为笼中的困兽,在这里会让他有“阶下囚”的感觉,所以他要离开。 他需要自由。 戎遣总是口口声声说着把他绑起来,不管怎样都不放人走。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看云肆渡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像只要拥抱天空的鸟儿,戎遣又舍不得了。 放他离开戎遣可能会心痛,但看他坠落戎遣会想杀掉自己。 no.1和微生萝很快被带了过来,看见云肆渡这个样子,微生萝知道他是完全恢复了,那张素净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恭恭敬敬地跪下身去。 “王,您回来了。” 云肆渡的目光从她头顶掠过,只漫不经心回应了一句,便看向了旁边的少年,没了初见时的安抚,淡淡道:“no.1,你掌握着时间和空间的能力,可以带我们离开吗?” no.1点了点头,声音很平直,“但我需要介质,连接我们这里和目的地的东西。” “可以。” 云肆渡摊开掌心,一颗冰晶逐渐汇聚成型,被他随手掷在了地上,冰晶碎裂绽开了一朵冰花。 “用这个。” no.1走过来,将手放在那朵冰花上,虚空中顿时裂开了一道时空裂缝,里面漆黑一片,隐隐有霜雪的冷吹出来。 云肆渡让他们两个人先走,俯身一根指节勾起旁边白殷的下颌,冰冷的温度浸透皮肤,白殷蹙起眉头,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明厄脸都黑了,拳头都握了起来,看样子像是想要揍人。 云肆渡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不过没理,笑起来也没一点温度,“指挥官大人,下一次见面,我们会变成什么关系呢?” “我很期待,跟聪明人作对,会很有意思。” 云肆渡松开手,收了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时空裂缝,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半空中的裂缝随之关闭。 覆盖着审讯室里的冰霜在云肆渡离开后顷刻间褪去,那条束缚着白殷的冰藤蔓也融化成了水,沿着规整系紧的领口流进去。 明厄走过来将白殷抱起来,上下仔细看了一遍,没在他身上看见伤痕后脸色才好看了点。 “永昼皇后”的全线警报解除,红光和警报声瞬间消失。 [危机解除!] 白殷闭了闭眼,转头去看戎遣,在发现后者的的脸色过于平静之后,心里一咯噔。 “戎……” “我没事。” 戎遣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语气很平静,就像一滩没有任何生气的死水:“还有工作没做完,我先回去了,之后关于追踪……的事,麻烦指挥官交给其他部门。” 说完戎遣就推门离开了,周围的执行部员想上前去问情况,却被他一身难以预测的压抑气息给吓退了。 尽管戎遣什么也没说,甚至没做出任何情绪化的事,但莫名让人觉得更可怕了。 要是发点火释放出来也好,沉默问题就大了。 白殷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忽然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难得有些颓废。 云肆渡爱戎遣,可并不妨碍他心狠,他甚至没对戎遣说什么过分的话,可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冷硬。 …… 六月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 遥远的云海之间,一座庞大的岛屿渐渐浮现,阳光穿过海平面落在随风摇曳的曼陀罗花田中,黑色的花瓣如同最浓重的墨,将周围都笼罩在瑰丽而又神秘的气息之中。 而在无边无际的曼陀罗花田里,簇拥着一座华丽而壮观的寒冰打造的宫殿,日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莹,冰做的花缠绕其上,终年终日未曾化去。 这里的人都知道,那是浮岚岛的统治者居住的地方,只可远观不可靠近,不然就算不被发现,也会变成一座装饰这华贵宫殿的冰雕。 如果想在这里获得庇护,就要遵守这里的规则,你可以来自任何地方,但不能怀着不轨之心。 岛上现在已经自发出现了很多势力,但都识趣地只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做事,从不去挑战统治者的权威。 毕竟,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命长。 而此刻,主殿内的台阶之上,雪肤雪发的美人正单手支着脑袋小睡,长发垂落在单薄的后背,睫毛随着呼吸轻颤,在面颊上投落出浅色的阴影。 微生绮和微生萝从殿外走进来,看见座椅上的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有开口,静静站立着等待人醒来。 云肆渡回来之后先去看了那些仍旧沉睡的鬼族,又处理了岛上积压的事务,连轴转了大半个月,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 按说岛上的事务一直都有微生绮打理,就算是刚回来,也不该那么忙的。 但最近他们的人里出现了叛徒,云肆渡要求整座岛跟着彻查,把之前所有的违规项目都给停了,该罚的罚,该驱逐的驱逐。 涉及到的势力范围很大,需要亲自督办的琐碎事务也很多,因此就忙了一些。 云肆渡醒过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他按压着有些酸胀的眉心,“什么事?” “王,北洲的纳兰佛予来了。” 第171章 执行大厦的人 云肆渡有一会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微生两姐妹只是垂首安静地站着,并没有出声打扰。 她们跟在云肆渡身边许久,自是能察觉到,王自从回来之后,心情就不是很好。 原本对那些日益膨胀的势力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回来却是直接以雷霆手段整改,原本那群势力的头目对云肆渡的恐惧减少了一些,这一遭直接让他们回到解放前。 云肆渡指尖轻轻敲击在扶手上,眉眼间的神色很淡,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他是来做什么的?” 还没等微生绮回答,云肆渡停下了敲击的指节,“算了,让他进来。” 微生萝出去了,微生绮走过去站在台阶下,随时等着云肆渡吩咐其他事。 不一会,纳兰佛予跟在微生萝后面进来了,在大殿的中间站定,微生萝则站到了微生绮的对面。 “小云,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纳兰佛予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挑眉看向座上的云肆渡,有一种莫名的自信,“我早就说过,执行大厦不是你的选择,戎遣也不是,只有我们才是。” 云肆渡笑了一下,可唇角的温度比不笑时还冷,“你喊我什么?” 纳兰佛予或许是觉得自己这次来不会被拒绝,并没有注意到的不对劲,只是笑着说道:“当然是小——” “嗖!” 纳兰佛予话还没说完,一条冰藤蔓忽然拔地而起,在他腿上划了一道,又悄无声息地钻了回去。 “啊——” 寒冷裹挟着生硬的疼袭来,纳兰佛予额头上霎时流出冷汗,鲜血不一会就从裤腿上流了下来,滴落在地面上。 “嘘,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用你这条命。”云肆渡又笑了起来。 纳兰佛予咬了咬牙,这次终于看清云肆渡那双血红色的眼中,难以忽视的冷漠和杀意。 居高临下落来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看狗。 他低下头去,弯下高傲的脊背,深吸一口气,咬字很重,“王。” 云肆渡大发慈悲地收回了压迫感很强的眸光,“说吧,来找我做什么。” 纳兰佛予不敢再废话,“合作,向中洲的执行大厦宣战。” 云肆渡:“理由。”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纳兰佛予垂下眼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执行大厦已经对你下了通缉令,他们会不死不休,直到将你抓回去。” “如果我们合作,执行大厦不在话下。” 大殿内又陷入了安静,云肆渡不表达意见,纳兰佛予也不敢继续说,甚至不敢揣摩他的意见,害怕自己的心思一不小心就会暴露。 大概过了几分钟,云肆渡开口了,却是问了一个与之无关的问题,“你想要我吗?” 纳兰佛予呼吸一窒,尽管已经过去很长时间,甚至催眠自己放弃,但恍然间听到这句话,还是难免会产生悸动。 但纳兰佛予不是佩兰德·森那种热血上头就失去理智的人,他很清楚云肆渡的话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心脏急促跳动,却也没让他得意忘形。 纳兰佛予:“王,我……不明白。” “你不是还没有跟鬼族契定么,我听说是没有合适的?” 云肆渡这话说的漫不经心,让人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纳兰佛予只好说了一个保守的答案,“我暂时还不需要。” 想和鬼族契定并没有说上去的那么简单,特别是那几个背叛了云肆渡的鬼族,他们没有和生化部队中任何一个人契定,而是找了两个什么都没有的可怜孤儿。 那还是两个人类长期陪伴,用真心浇灌,最后打动了那两只鬼族的结果。 纳兰佛予自认不会对谁产生什么多余的感情,更别说对他来说只是累赘的爱情了。 云肆渡看着他,眉眼弯了起来,“如果我说,我可以跟你契定呢?” 纳兰佛予瞳孔微缩,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想要立刻答应的冲动,他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尝到浓重的血腥味,忍耐地眼睛都发红了。 想起来佩兰德·森的死状,纳兰佛予勉强恢复了几分理智,艰难地开口,“不……王,是我没有资格。” 看见他这个样子,云肆渡嗤笑一声,似是有些失望,“你确实要比佩兰德·森聪明得多。” 每次那群人用贪婪和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只有纳兰佛予远远站着,从不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让人看不出欲望。 但云肆渡知道,他只是在等,等其他人都争得头破血流后,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虽然最后他也没得到云肆渡,但也因此保住了一条命。 那批想要抢云肆渡契定权的贵族,当时也就死的只剩下纳兰佛予和正好逃过一劫的佩兰德·森了。 欲望是永远不会有尽头的,有些人永远不会反思自己,直到为此付出代价。 纳兰佛予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后背全都是冷汗,粘着衣服很不舒服。 但比起云肆渡随时可能杀了他的不可捉摸,已经算是可以忍受的了。 眼看着话题越来越偏,纳兰佛予只好硬着头皮又提了一遍,“王,合作的问题,您意下如何?” 云肆渡单手撑着下巴,听不出语气:“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无意打破自然的法则,安眠等待消亡是我想要的归宿。” “可你们人类把我挖了出来,伤害我,利用我。” 他不疾不徐,“这个账,我们该怎么算?” 纳兰佛予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意识到,当北洲利用云肆渡的那一刻,他们的仇就已经结下了,就算没有执行大厦,他们也不可能成为合作关系。 这里从来没有敌人的敌人,只有互为敌人。 云肆渡、北洲和执行大厦之间,都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想要建立合作关系,必须有共同的利益产生。 这时,微生绮看了一眼智脑,“王,您名下的浮岚拍卖所出了点事,好像有人在查黑色曼陀罗。” 云肆渡眼皮撩起,不怎么在意,准备让微生绮去解决,却听她继续说道:“负责人说,是执行大厦的人。” 云肆渡动作一顿,随即起身走下台阶,往殿外走去,“去看看。” 路过纳兰佛予时,他只丢下一句话。 “你来没有用,让苏生琅亲自来见我。” 第172章 把人绑回去 浮岚岛是独立于五洲之外的自由国度,只要遵守规则,无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在这里寻找一个容身之处。 岛上有很多高端娱乐项目,但只有这间拍卖所归在云肆渡名下,有事的话可以直接找他的人撑腰。 原因是云肆渡喜欢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拍卖所只要进了新奇的物件,就会让他先过目的,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就留给拍卖所拍卖。 偶尔他也会把自己在外面找到的珍稀玩意送到拍卖所里,岛上的人默认这里是统治者的地盘,因此没人敢来这里闹事。 拍卖所的负责人是个年纪稍大的中年男人,姓张,办事很妥帖,有几分威严,熟知的人都喊他张老。 张老被云肆渡指派到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他把拍卖所经营地井井有条,还从来没遇见过像今天这种情况。 今天他照常来上班,还没刚进办公室,就有侍应生过来说是有个自称是执行大厦的人,嘴上说着是要拍卖东西,进来之后却说是来找黑色曼陀罗的。 浮岚岛上谁不知道,黑色曼陀罗只有他们的统治者云先生那里才有,其他的人种都不敢种,就算他这间拍卖所属于云肆渡,也不敢拿黑色曼陀罗来拍卖。 这人一来就要找黑色曼陀罗,张老以为是个来找茬的,说两句就准备将人赶出去,结果这人不仅把打手全都撂翻了,还亮出来了证件。 说曼陀罗涉及到多桩命案,如果他不配合的话,就出动执行大厦的执行部,直接把他们这里全拆了。 张老一直以来都接触着各色各样的人,对中洲的执行大厦也有所耳闻,自知解决不了这种问题,就连忙让人联系了暂代处理拍卖所事务的微生绮。 对方只回了他个“马上就到”,便让他一直在这里等着。 前场的拍卖会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后面却发生了这种事,张老内心也很焦急,只盼望云先生到时候不会怪罪于他。 “客人,先喝茶吧,我们东家马上就到了。” 张老擦了擦脸上的汗,将泡好的茶放在了茶几上,虽然不知道面前坐着的是执行大厦的哪位,但对方身上充斥着骇人的气势和压迫感,让他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就连那些躺在地上连连哀嚎的打手,也不敢开口叫人离开,整个办公室整得像是什么武打现场,不可谓不混乱。 但对面的人却是像没看见一样,低垂着眉眼,只看了一眼徐徐冒出热气的茶水,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一句话也不说,但存在感极强。 张老又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在他第八次看向智脑上的时间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张老看见来人喜极而泣,连忙站起身去迎,“绮老板,你终于来了!” 戴着拍卖所专用面具的微生两姐妹走进来,将办公室里的场景尽收眼底,什么也没说,兀自走到门边两侧,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张老这时也意识到什么,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在看到出现在视线中的雪白身影后,眼睛都瞪大了,连忙恭敬又惊惧地弯腰往后退。 “云……云先生,您回来了。” 沙发上原本一直都稳坐如山的人,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终于有了反应,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云肆渡脸上扣着半张猫脸面具,血红色的眸子转动,轻描淡写地扫了地上躺着的人一眼,听不出喜怒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张老连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朝沙发那边的身影看了一眼,无奈道:“这位客人非要找黑色曼陀罗,我实在没有办法,没想到会惊动云先生,实在抱歉。” 云肆渡“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了解了,他迈步朝沙发走过去,同时坐在沙发背后的人,也逐渐进入他的视线。 男人没有穿往日出任务时的制服,而是一身很随意的黑色衣服,漆黑的眉眼看起来很冷,许是刚打过架,笼罩着不动声色狠劲和野性。 他戴着拍卖所最基础的白色面具,下颌线条利落流畅,轻抿的薄唇让他看起来很不好招惹。 云肆渡在男人对面坐下,像是刚发现地上躺着的那些人,嗓音里带了点不耐烦,“有点吵,让他们滚出去。” “是是是!” 张老连忙低声呵斥那些自从云肆渡进来便大气都不敢出的打手,让他们全都从办公室里出去,将门紧紧关上。 云肆渡这才又笑了起来,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男人,问话的语气让人无法琢磨,“这位客人,听说你是执行大厦的,怎么称呼?” 戎遣沉沉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我姓戎。” “戎先生,这么叫你没问题吧。” 云肆渡指尖轻轻点了点下巴,轻哼一声,“你是第二个我见过的长得这么帅的男人。” 这会张老已经过来给他倒茶了,但云肆渡当没看见,却是伸手将戎遣面前那杯没喝过的端过来,垂眸喝了一口。 随意问道:“怎么不喝,是不喜欢吗?” 戎遣看着他的动作,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第一个是谁?” 云肆渡挑眉,似是笑了一下,“当然是我自己。” “……”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张老端着一杯刚倒好的果茶,面色复杂地僵立在那,一时也不知道这杯茶该放还是不该放。 从几年前接手拍卖会至今,他见过云肆渡不过才三面,但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看见他们从来只以暴制暴的云先生跟人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而且那人谈及的还是浮岚岛的禁忌之花,没生气也就算了,连问责都不曾有。 更奇怪的是,刚才还对人爱搭不理的煞神,这个时候倒是对他们云先生的话有问必答,连冰冷的嗓音都不知道缓和了多少。 张老不禁怀疑,难道这真的是个看脸的世界? “戎先生想要黑色曼陀罗,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云肆渡放下茶杯站起身,亲自去一边的柜台煮茶,细白的指节执起白玉瓷杯,一时竟看不出来哪一个更白。 戎遣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听说这里有。” 云肆渡动作顿了一下,很快猜到了什么,眯起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指尖不小心碰到煮茶的壶壁,往后缩了一下。 不是很疼,就指尖被烫得红了点,甚至他自己都没在意,身后却传来戎遣沉冷压低的声音。 “小心些,别烫到手,我不想喝茶。” 云肆渡心头一震,不自觉搓了搓发红的指尖,唇瓣抿起,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对方从善如流。 “黑色曼陀罗我们这里确实有,不过戎先生刚才说是来调查凶案的。” 云肆渡将茶叶丢进去,拿起镊子重新洗杯子,在徐徐而起的热气中说:“是怀疑我们这里有问题吗?” “不是。” 云肆渡愣了一下,“嗯?” 不是怀疑他们有问题? 戎遣:“不是来调查凶案的,纯属是喜欢,想买一朵来收藏。” 张老:“……?” 年轻人,讲道理,你刚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云肆渡将煮好的茶倒进杯子里,等热度降下去一些,才端过去送到戎遣面前,抬眸时对上对方的视线,心跳漏了一拍。 他慌张地移开视线,余光里看见对方端起茶杯,才缓缓开口道:“我们可以给你一朵黑色曼陀罗,但是你需要跟我们去一个地方。” 戎遣喝了两口茶,觉得茶叶的味道很浓,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可以,我们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戎遣突然感觉眼前一阵模糊,晕过去前看见眼前人勾起的唇,迟钝地意识到是云肆渡给他下了药。 云肆渡站起身,走过去凑在戎遣面前好好观察了一番,见对方确实是晕过去了,才满意地直起身,“把他给我绑回去。” 第173章 教你怎么玩 戎遣再次醒来是在傍晚,房间里很安静,阳台的窗户开着,窗帘被微风吹得浮动,几片黑色的花瓣被风卷着落在房间干净的地板上。 只需要稍一抬眼,就能看见外面成片黑色曼陀罗花丛,极致的黑色浓雾,宛若最惑人而危险的鬼魅,摇曳着曼妙的身姿。 戎遣坐起身,耳边传来“哗啦啦”的声响,低头就见他的手腕和脚踝上都被绑着粗壮的锁链,锁链很长,但活动范围只限于床的四周。 戎遣看了几秒,眸色很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咔嚓”一声,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云肆渡端着食物从外面走进来,他将托盘放在桌上,朝戎遣走了过来。 “阿遣,我说过这里很冷,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云肆渡摘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血红色的眼睛眯起,不知是危险更多,还是笑意更多。 云肆渡站在床边,看着戎遣的眼神很露骨,冰凉的指节卡住他的下颌,用力抬起来,语气很愉悦,“我想,你应该为此受到惩罚。” “我没感觉到冷。” 戎遣任由他拿捏着,晃了晃手上的链子,在一串声响中不疾不徐地问:“渡渡,这是做什么?” 云肆渡:“当然是囚禁,你要被我关在这里,只做我一个人的所有物。” 戎遣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提醒他,“既然是囚禁,是不是该把智脑也扣下。” 云肆渡愣了一下,脸上快速划过一抹类似于尴尬的情绪,但很快被他掩盖下去,动作粗鲁地取下戎遣的智脑,泄愤似的丢在一边的桌上。 想了想,又把自己的智脑也摘下来丢了过去,将食物端过来放在戎遣面前,凶巴巴地说道:“吃,留存体力,不然一会你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从刚才开始就没多大情绪波动的戎遣,听到这却是挑了一下眉,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再好心提醒,专心吃起了食物。 云肆渡就在旁边双手抱臂看着他吃,吃完后把空盘子往桌上一撇,扑上去就扒戎遣的衣服,动作看起来很利落,其实手忙脚乱,扒了半天没扒下来。 云肆渡快被自己气到了。 戎遣躺靠在那任他施为,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暗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身上的人。 只是云肆渡动作实在是太慢,解个扣子快把自己给解恼了,戎遣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只好亲自动手解自己的扣子,一把将上衣扯下来。 戎遣的身材很好,皮肤是麦色,锁骨凹陷下去,是那种极具诱惑力的线条,腹肌块垒分明,充满了惊人的爆发力,劲瘦狼腰让人血脉偾张。 胸膛自然而健康地起伏着,就那么放松懒散的靠在那,明明没有说任何引诱的话,却让云肆渡移不开视线。 云肆渡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视线也逐渐变得灼热。 这时,身旁落下一声轻笑,带着浓重的欲,“宝贝,你要把我看穿了。” 云肆渡骤然意识到什么,视线垂落,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眼睫微颤。 “你……” 戎遣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伸出手扣住他的后颈,轻轻地摩挲两下,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渡渡若是不敢,那就算了,我不着急的。” 听到这句话,云肆渡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到头顶,耳朵红了个彻底,他咬了咬牙,“谁说我不敢?” 说着,他捧着戎遣的脸,将唇贴了上去,没有炙热的吞噬,只是小心翼翼地舔舐。 这次戎遣没有主动,任由他啄吻触碰,只是手掌扶在云肆渡柔韧的腰上,不带任何引导行为地支撑着他。 云肆渡小猫喝奶似的舔了一会,觉得不过瘾,睁开眼瞪着他,“我进不去,你张开嘴。” 戎遣依言启唇,没有任何反抗。 舌尖顿时纠缠在一起,云肆渡的气息有点乱,呼吸变得急促滚烫起来,像溺水的人寻找着氧气,竭力渴求不愿松开。 戎遣垂眼看着他,在云肆渡所不及的视线里,那双漆黑的眸子深处藏着可怕的占有欲和要将人吞噬的爱欲。 他牵过云肆渡的手,带着他探索自己。 “渡渡,我教你怎么玩。” 第174章 不会再离开 “唔……” 云肆渡唇上被咬了一下,他痛呼一声,随即感觉到口腔中变得温热,对方强势掌控的骇人气息包裹着他,不给他一点思考逃脱的机会。 戎遣垂着眸,没有放过他,但也没把他逼太紧,等到云肆渡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换成了缱绻厮磨地在对方的唇上啄吻,听着云肆渡无措类似于求饶的声音。 戎遣不自觉勾起唇,“别怕,一点也不可怕,渡渡一定会很喜欢的。” 云肆渡看着他摇了摇头,眼尾坠落下一滴清澈剔透的泪珠,砸在戎遣抓着他的手背上。 戎遣无奈地叹息一声,又专心和人亲吻起来,带着浓重的安抚意味。 云肆渡喜欢亲吻,因为那是表达爱意最直接的方法,共同升温,无限紧贴的亲密。 爱意让他感到快乐和甜蜜。 床尾落满了黑色曼陀罗的花瓣,洁白的窗帘被吹起又落下,这一切静谧又美好,只有房间内暧昧的温度在不断升高。 云肆渡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的脸发红,心脏在胸腔内一个劲地乱跳,并不是害怕。 他早就不怕了,从看到戎遣的那一刻起就不怕了,他这次终于有底气给戎遣一个永远的承诺。 不会离开他,再也不会了。 “可以吗?”他问。 明明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装模作样地询问他,好像他不同意他就不继续了一样。 云肆渡羞红了脸,偏过头去,小幅度地点了点下巴。 戎遣笑了起来。 云肆渡哭了,各种意义上的。 云肆渡只感觉很累。 云肆渡说了好多丢脸的话,为了能被放过,可他没想到戎遣这个时候说的话一句都不可信。 在此之前,云肆渡从未想过戎遣这么会说谎,还拒不承认。 他快要气死了,连凶人都像是在喵喵叫。 只会引来对方毫不留情地促狭轻笑。 “嗯?什么?我说过吗?” “渡渡,身体素质太差了,这样是不能让我过瘾的。” “不……不要再……说了……” 云肆渡分不出力气去堵他的嘴,只能可怜巴巴地求着人低下头来吻他,直到唇上传来刺痛感,才明白自己已经“伤痕累累”。 云肆渡最后是累晕过去的,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隐约觉得自己被抱了起来,浑身被温暖的水流包裹,后背贴在发烫的胸膛上。 戎遣的动作很温柔,将他揽在臂弯里,小心的样子像是唯恐将他弄碎,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云肆渡才能听到男人不怎么真诚的一句道歉。 “抱歉,好像……是有点过分了。” 云肆渡根本没力气搭理他,只在心底冷笑,这时候知道心疼了,刚才干嘛去了? “很难受吗?”他又问。 云肆渡困得睁不开眼睛,只迷迷糊糊地摇了一下头,难受倒是说不上,戎遣很照顾他。 但就是时间太长了,他受不了。 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了,云肆渡整个人缩在雪白柔软的被褥里,白色长发散了满枕,全身都被盖的严严实实,没有一点肌肤露在外面。 箍在腰间的手臂给人一种很安稳的感觉,周围萦绕的都是他熟悉的气息,温暖和爱护将他包围着。 云肆渡睁开眼,看见戎遣正垂着头看他,对方精神的样子,不知道已经盯了多久了。 戎遣见他醒了,不自觉勾起唇,曲起指节去蹭云肆渡白嫩柔软的脸颊,“饿了吗,你睡了好久。” 云肆渡顿时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戎遣:“第二天中午。” 云肆渡:“……” 原来他这么不中用吗? 明明把戎遣锁起来了,但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呢? 戎遣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指节撩起一缕发丝把玩,“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 字数都删完了qaq,穿插个小剧场,审核大大放过我吧。 ——皇太子和魔鬼小剧场—— 我是北洲皇室最不受宠的私生子,母亲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商贩的女儿,在刚入宫时就被其他几个妃子害死了,但因为我有总统的血脉,他们不能杀我,却也日日折磨。 我不愿死掉,所以拼命活着,无论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无论活着比死亡更痛苦。 直到有一天,魔鬼找上了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做一个交易,一个让我重获新生的交易。 我太想活着了,所以不管交易的代价是什么,我都应允了。 从那天开始,我们同吃同睡,相互取暖。 他教我如何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里活下去,教我怎样隐藏自己的心思,做一个合格的领导者,而我只用在他需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就好。 后来,父皇说要选取皇太子,魔鬼说时机到了,然后他带着我亲手杀死了三位我一直都很惧怕的哥哥。 哥哥们的血沾满了我的双手,是温热的,但随着那血的温度凉下来,我的心却跳的很快,人也很兴奋。 我知道,我将不再害怕他们,在我心里覆盖了十数年的阴影,将就此被抹杀。 我起初并不知他的真面目,直到后来我逐渐能看清他那裹在黑雾里俊美的面容。 魔鬼说,我对他越依赖,也越离不开,就越能看清楚他的样子。 成人礼那天,他亲手把我推上了皇太子的宝座,却也把我按在我们日夜陪伴的床榻上,说这是他给我的成年礼物。 他说只有爱才能做这种事,他又说爱是很廉价的东西。 他说让我不要轻易爱上他,又说相爱可以让我们变得更强大。 我不懂,可我很依赖他,我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他了,不管是不是因为爱。 有一天,他带回来一个很漂亮的孩子,说那是鬼族的王。 我问那他呢,他说他和我一样是被遗弃的孩子。 然后他带着我建立了地下研究所,成立了生化部队,提拔一个又一个亲信和下属,拥有了自己真正的势力和权柄。 我看见那些人注射药剂后变得强大,他却不允许我注射,说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说能变强就是好东西,魔鬼生气了,当天晚上他又很凶地惩罚我。 魔鬼说那位王很蠢,只要不切实际的爱情。 他想杀了父皇,可我不允,那时的舆论并不足以支撑我成为新的总统。 魔鬼很生气,说我优柔寡断,他要自己动手,我问他怎样才能不杀父皇,他说让我装可怜给他看看。 在他又一次逼我杀父皇的时候,我装作一副委曲求全的可怜样子,让他放弃杀父皇的想法,可后来我才明白,那只是他的恶趣味。 因为那天晚上他把我按在床上的时候,动作很凶。 第175章 被压制 云肆渡摇了摇头,戎遣已经给他擦过药了,除了某处还有点强烈的存在感之外,已经没有特别难受的感觉了。 但毕竟那么长时间,动作间还是不免有些酸痛,戎遣要抱着他去吃饭,云肆渡表达了强烈的拒绝意愿。 这么被抱出去,他作为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云肆渡原本绑着戎遣是为了压制对方,没想到压制不成反被压,自然也就没有用了。 云肆渡在对方灼热的视线下红着脸换好了衣服,然后拿了钥匙把锁链都打开,然后把丢在一边的智脑也还给了戎遣。 却见戎遣看着地上的铁链,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 戎遣接过智脑戴上,颇有些遗憾地说道:“其实多捆会也没什么,这游戏挺好玩的。” 云肆渡:“……” 谢邀,他并不觉得好玩。 两人出门的时候,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云肆渡平时身边只有微生两姐妹,但她们昨天被派出去了,所以现在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云肆渡想起什么,问道:“你这次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戎遣往云肆渡盘子里夹菜,再把他不喜欢的挑到自己碗里,语气很随意,“不知道,大概是来公费旅游的。” “……”云肆渡:“指挥官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了吗?” “没有。” 云肆渡愣了一下,“那你怎么……” 戎遣:“我猜的,所以我来投靠你了。” 云肆渡又沉默了。 戎部长虽然性格很恶劣,但在云肆渡的眼里,戎遣一直是个很守规矩的人,而且原则性很强,从来不知道私心和偏袒叫什么。 可他现在这个行为,实在是跟“守规矩”不沾边。 “怎么?”戎遣察觉到他一直没说话,不禁挑眉看了过来,嗤了一声,“渡渡还准备把我丢回去吗?” 说起这个云肆渡还有点心虚,连忙摇了摇头,“没……没有,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在其他人眼里,云肆渡已经跟执行大厦决裂了,而戎遣作为执行大厦的执行部长,这个时候出现在云肆渡身边,很难不令人怀疑。 根本说不准他是背叛了执行大厦,还是作为中间人串通着什么。 现在很多人都对浮岚岛虎视眈眈,观察着云肆渡的一举一动,试图了解两者决裂的真实性,想方设法拉拢他。 如果云肆渡不护着戎遣的话,他可能会成为对方争夺中的牺牲品,戎遣但凡有一点行为上的差错,恐怕就会被盯上。 戎遣勉强满意了他这个说法,反正现在云肆渡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他了。 但怕云肆渡担心,他还是多说了一句,“没事,我过来这里的事指挥官知道,就是他把浮岚岛的位置告诉我的。” 云肆渡已经猜到了,五洲虽然都知道浮岚岛的存在,但地图上并没有它的存在,要想找到这里,除非是有人指路。 “对不起。” 云肆渡抿了抿唇,意识到戎遣之前的状态可能很差,不然白殷也不会主动把浮岚岛的位置告诉他,“阿遣,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云肆渡走的时候甚至不敢回头,他怕自己看见戎遣不舍的眼睛后就狠不下心了,所以还说了那样薄情的话。 “没有你在身边,我过的很不好。”戎遣没有一点藏着掖着的意思,声音很平静,“你走的那么决绝,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好像又想起了小时候被丢弃的那个时候。” 也不是很伤心,没有很难过,只是感觉对一切都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吃饭睡觉都感觉很没意思,总是少点什么,好像生活没有任何希望和期待了。 刚开始他接了很多任务,几乎不让自己的时间有任何空闲,只要不停下来,脑子就不会想其他的东西,尽管很麻木,也不会觉得无法忍受。 可每当夜里睡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想,那是他最痛苦的时候,怀里空荡荡的,心里也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孤独而绝望。 云肆渡心中蔓延出一片痛楚,他咬了咬下唇,眼眶忽然有些发酸,然而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戎遣就又开口了。 “但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不生气了,你还爱我,你没有丢下我,而昨天的事让我无比确认这个想法,所以我觉得那些记忆都能被填满,痛苦都能被遗忘。” 戎遣:“但我还是希望,无论遇见什么事,让我陪在你身边,就算是死亡。” 云肆渡红了眼眶,哽咽着扑进了他怀里,趴在那挺阔充满安全感的肩头,说了好多次“对不起”。 “我也不想离开你,我也好痛,刚离开我就后悔了,知道你来了,我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想着就算是危机重重,也要把你留下来,好好保护你。” 戎遣摸了摸他的发顶,低头轻吻白皙的额头,笑着温声哄道:“乖。” 有这些话就够了,他本来就对云肆渡硬不下心来,这会人说两句好话,他就什么都忘了。 云肆渡蹭了蹭他的脸颊,抬头和他接吻,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依赖和眷恋,比以往更加浓郁的甜蜜气息在两人周围蔓延。 吃过饭云肆渡拉着戎遣去外面的曼陀罗花田撒欢,摘了一朵放在人的手心说道:“它本来是没毒的,我用它做记号不过是觉得好看。” “嗯。” 戎遣从来没怀疑过云肆渡,就算是亲眼看着云肆渡将血投喂给蒋君同,就算云肆渡亲口承认自己是“投放计划”的发起者。 他还是相信云肆渡。 这时,微生绮从外面过来了,她看见戎遣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点头示意后,来到云肆渡身前,“王,‘投放计划’的所有参与者已经回来了,随时可以着手查找内鬼。” 第176章 执政官 不大的实验室里挤着十几个人,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护面具,正忙忙碌碌做着实验,台面上放着一排试管,里面有配好的试剂。 “投放计划”已经全面结束,接下来就是检验结果和回收晶核的时间,但关于计划中所用到的“解药”,他们仍没有配出来。 如果病毒泄露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王在半个月前也下了命令,要他们从世界各地的投放据点回归,所有的精力放到制作解药上,如果规定时间内研究不出来的话,是会受到惩罚的。 没有人想知道惩罚是什么。 实验室里人影幢幢,一袭穿着白大褂的修长身影穿过长廊走进来,苍白细瘦的的指节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一脸风尘仆仆,看起来也是匆忙赶回来的。 路过的研究员看了他一眼,随口打招呼,“苍老师,回来了。” “嗯。” 男人简单地点头回应,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做比较难的那一部分实验,动作间有条不紊,看起来像是一开始就胸有成竹的。 “投放计划”的新型病毒,从送过来的那天起就由他经手,在完全掌握后一人处理开头和结尾的部分,等同于掌握最关键的地方。 现在研究解药也是同样的,只有他知道解药是否成功,也只有他才能研究出来解药。 走廊里的光很亮,因为实验室在地下,所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这里都亮着灯,恍然若白昼。 长时间待在这里的研究员,经常忘记看时间,导致他们对白天黑夜的概念很模糊。 不一会,走廊里又传来了脚步声,听起来有好几个人,不紧不慢,但听起来莫名有种压迫感。 还没见到人,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最先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是微生两姐妹,她们最近经常过来检视,已经见惯不怪了,众人松了一口气,继续埋头做实验。 但下一秒,两人将实验室扫视一遍,随后退到两侧去,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苍溯时像是感应到什么,抬头看过去,紧接着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瞳孔骤然紧缩。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他们都见过,浮岚岛的统治者,掌握着他们这群人命运的、鬼族的王。 那道身影穿过明亮的灯光,站在实验室的入口,那头雪白长发几乎是标志,矜贵冷艳的脸漂亮至极,眉眼间惯常笼罩着薄雾一般的疏冷。 从没有人敢直视他,因为那双血红的眼睛实在是太冷,触之则如堕深渊。 但苍溯时看的却不是他,而是云肆渡身后那道单手抄兜、漫不经心的身影。 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 苍溯时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触碰到口罩的面料时才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男人懒散地挑起眼皮,漆黑的眸子朝这边掠来一眼,但也只是一眼,随即很快收回了。 视线垂落,回到面前的雪白身影上,灯光落到锋利下压的眉峰上,落下晦暗不明的阴影,戎遣仿佛对什么也不关注,神情只在看眼前人时温和。 “绮,哪个是你找来的人?” 云肆渡制定了“投放计划”,但真正研究和实施的过程一点也没参与,那时候他都在戎遣身边待着,完全负责的就是微生绮。 微生绮朝四周扫了一眼,都带着面罩,她认不出人,“小苍在吗?” 苍溯时身形一顿,犹豫片刻还是走了出去,在云肆渡一米远的地方站定,恭敬俯身,“王。” 云肆渡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他,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仿佛已经看透了他藏着的东西。 不一样。 苍溯时想,云肆渡跟之前不一样了。 具体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以前遇到了还敢说两句话的人,现在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了。 云肆渡的气场太强了,就是往那一站,只要他不指示,没人敢轻举妄动。 此刻其他研究员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引起他的注意。 “你就是负责所有实验的人?”云肆渡问。 苍溯时点头:“是我。” “叫什么名字?” “小苍。” 云肆渡蹙起眉:“我问的是全名。” 苍溯时张口,却听见对方又说:“如果你敢说谎的话,我就杀了你。” 苍溯时的后背“唰”地落下来一层冷汗,好在现在脸上还戴着口罩,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不然光是紧张的样子都暴露了。 现在只期望戎遣不认识他,也没听过他的名字。 “我叫苍溯时。” 苍溯时抬起头,倏而对上了戎遣的视线,不自觉呼吸一顿,对方不知道看了他多长时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下一秒,戎遣开口了,语气里带着揶揄,“看我做什么,我们认识吗?” 云肆渡正低头看微生绮递过来的所有研究员的身份信息,翻到苍溯时的那一页,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听见苍溯时笑着说:“执行大厦的戎部长,谁不认识啊。” 这名字一出来就惊动了实验室里的人。 “什么!?” “居然是执行大厦!” 尽管云肆渡在这站着,还是有研究员没忍住惊呼了一声,意识到之后连忙死死捂住嘴,只露出一双写满震惊的眼睛。 执行大厦对他们王的通缉现在可是全岛皆知,识趣的已经跟中洲断了所有合作和贸易等联系,并下意识产生了敌对心理。 很多人心里已经认定,他们跟执行大厦迟早有一场硬仗要打。 而作为执行大厦扛把子的执行部部长,戎遣如今出现在这里,无疑是一头羊出现在狼群里,会被所有激进派的人撕碎。 如今五洲的局势本来就乱,再加上当初投奔浮岚岛的人,大多数都自己原本的地方抛弃的,在这里扎根后有了感情,对其他地方的排斥心理也越来越严重。 戎部长的威名在其他五洲固然管用,但对这群一直处在“自由国度”中养成狂妄肆意性格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只要戎遣对浮岚岛表现出一丁点恶意,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当初云肆渡不让戎遣跟过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面对周围神色各异的目光,戎遣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轻佻地嗤笑一声,“要论出名,我怎么比得上你呢。” 戎遣看着苍溯时,一字一句,“国际安全联盟的执政官大人。” 第177章 杀了戎遣 云肆渡听到其中某几个字眼,眸色瞬间变得晦暗,长睫垂落,眼底落下一片阴影,脸色冷的有些骇然。 几乎不用他开口,微生萝已经抓住苍溯时的胳膊往后一撇,压着跪在了地上,微生绮上前扯下了他的口罩。 云肆渡并不认得国际安全联盟的人,他刚准备蹲下身去仔细看,身侧就走出来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戎遣蹲下去,一把扯住苍溯时的头发,让他抬起头露出整张脸,沉默地打量了一会,松开手回到云肆渡身侧。 “确实是他,苍溯时,看来我没记错。” 苍溯时冷冷笑了一声,“戎部长还真是有仇必报啊。” 他的语气里带着恶意,“我把你的身份挑明,就这么生气吗?” 就算他被揪出来又怎么样?戎遣之后在浮岚岛的日子同样不会好过! “这倒不是。” 许是唯一记挂的人就在身边,戎遣整个人放松的不像话,浑身有股“淡泊名利”那味,懒散地站在那里垂眸看他,唇角勾着点笑,“毕竟我有人保护,又不怕,单纯想给你找不痛快而已。” “……” 说起来,苍溯时已经好长时间没跟戎遣打过交道了,都快忘了这家伙本来的恶劣性格,招仇恨的能力毫不逊色于那位明总部长。 “你——” 苍溯时骤然暴起,想给这张道貌岸然的脸一拳,但还没来得及动作,耳边就听见“咔嚓”一声,手臂顿时传来剧烈的疼痛。 ——微生萝直接卸了他的手臂。 苍溯时疼的脸上冷汗都掉了下来,本来就因为待着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而闷的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惨白一片,看起来虚弱极了。 他死死盯着云肆渡,断断续续地说道:“王……你确定……要留下他吗?” 他不相信云肆渡会愿意为戎遣承受接受岛众暴怒的后果。 云肆渡神色十分冷淡,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如果不是因为内鬼问题,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会。 细白手指勾着“投放计划书”的复印件,随手丢到苍溯时的脚下,能看出来他现在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这东西是你给北洲那个皇太子的?” “什么东西?” 苍溯时低头看了一眼,在看见纸张上面明晃晃的标题后,一言不发了好几秒,随即否认道:“我根本没见过这种东西,不知道,不是我。” 云肆渡看了他一会,突然轻笑一声,苍溯时还没反应过来这笑是什么意思,微生萝就把他的另一条胳膊也卸了。 苍溯时:“……” 艹! 苍溯时咬着牙,疼得快要失去理智了,这会就算再害怕,也敢抬头面色狰狞地盯着云肆渡看了。 “王……你什么意思?” 云肆渡:“我记得从刚开始就提醒过你了,不要对我说谎。” 苍溯时还在嘴硬,“不是我,我真的没有做过背叛你的事。” 云肆渡并不想听他解释:“杀了。” 就算事情不是苍溯时做的,国际安全联盟执政官的身份,也够他在这死个千百回了。 云肆渡头也不回地走了,微生绮抽出一把刀上前,苍溯时本来就没什么武力,还断了两条胳膊,根本挣扎不出微生萝的控制。 眼看就要被杀死,他急中生智,连忙扯着嗓子对云肆渡的背影吼道:“如果你杀了我,那皇太子背后的人,就永远不会出来见你了!” 云肆渡脚步微顿,戎遣已经了然回身挡住了微生绮落下的刀,一把将他提溜了起来,掐上了苍溯时脖颈,“说清楚。” 他们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引出苏生琅背后的人,如果出问题,那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云肆渡走过来,还没说话,身后来了个人,“王,北洲的总统来了。” 总统? 戎遣看他有些茫然的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笑着说道:“原本的那个老总统死了,现在的总统就是当初的皇太子殿下,苏生琅。” 云肆渡血红色的眸子微敛,若有所思,随即看向苍溯时,“去见见,顺便把他也带上。” …… 浮岚岛的停机坪占地很广,现在上面停着几架带着北洲标志的直升机,苏生琅被前呼后拥着从直升机上下来,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云肆渡。 阳光下青年的皮肤被晒得透明,仿佛是一片即将融化的雪花,雪白长发被风轻扬起,抬眸看过来的目光很冷,看久的话会让人感觉被冻僵。 那一瞬间,苏生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一样了。 云肆渡现在的样子,跟他以前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其实具体也说不出来是哪里变化了,但就是觉得不同。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那种天生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和压迫感,完全展露了出来。 云肆渡身侧站了个人,一张过度锋利俊美的脸,存在感并不低,只是明显已经不是习惯主导全局的人了,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云肆渡身上。 苏生琅看到戎遣的时候,眉头不自觉蹙起,“王,为什么执行大厦的戎部长会在这里?” 纳兰佛予显然也没想到,他记得昨天的时候戎遣还不在,但又想到那时云肆渡匆匆离开的样子,一切都明朗了。 “他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云肆渡并不怎么在意苏生琅的态度,说话也像是在例行公事,没有合作的诚意,“执行大厦的指挥官那么看重他,把他当做诱饵不好吗?” “可你我都知道他的实力,若他心存阴谋诡计来搅局,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不一定招架得住。” 苏生琅忽略了他的漫不经心,只是严肃地提醒,“云先生,你要再被他们抓进去一次吗?” 云肆渡眼里没了笑,他看着苏生琅,问:“那你想怎么样?” 苏生琅毫不犹豫,开门见山,“现在就杀了戎遣。” 第178章 恋爱脑 苏生琅这么坚持情有可原。 就凭戎遣在执行大厦的地位,以及他和那两位最高领导者的关系,戎遣就断没有背叛执行大厦投靠他们的可能。 他现在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戎遣是来做内应的。 云肆渡也很直接,没有多余的情绪,“如果做得到的话,你可以试试。” 浮岚岛从来都是风和日丽,连阴霾雨雪天都少,此刻清风徐来拂过草坪,原本该是非常舒服的温度,却无端升起针锋相对的寒意来。 苏生琅分明从云肆渡的眼里看见了杀意,很显然,他不会让自己碰戎遣一根汗毛。 “为什么?” 苏生琅不明白,为什么执行大厦都那么对云肆渡了,戎遣还亲自把手铐拷在了他的手腕上,难道云肆渡不该恨他们吗? 他原以为戎遣来到这里,一定会被云肆渡杀死的。 云肆渡嗤了一声,突然问了他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总统大人难道没有爱上过别人吗?” 苏生琅怔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他蹙起眉,“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白吗?” 云肆渡笑了起来,语气十分自然,“我是恋爱脑呀。” “……” 纳兰佛予很少见云肆渡这个样子,记忆中云肆渡看他们的眼神都像是在看蝼蚁,没有任何温度和感情,后来有了点感情,就是想把他们全都弄死的狠戾冰冷。 云肆渡对戎遣真的很好,他们从没得到过的东西,戎遣全都得到了。 纳兰佛予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嫉妒的,试想如果当初是自己得到了云肆渡,那该有多好。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云肆渡恐怕只想杀了他。 苏生琅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然而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绷,“你就不怕他背叛你吗?” 戎遣侧目看他,云肆渡难得没有生气,“阿遣不会背叛我,永远都不会。” 苏生琅闭了闭眼,似乎是不想再废话了,“如果不杀了他,那我们的合作将不再继续。” 作为一洲的总统,苏生琅要考虑的不仅是能不能除掉一个劲敌,还要考虑此战之后能否全身而退。 魔鬼说过,执行大厦那两位很邪门,他跟云肆渡对上估计都很棘手,如非必要的话,尽量不要交手。 可要想彻底推倒执行大厦,跟他们交手是不可避免的。 苏生琅并不打算退缩。 他的态度很强硬,看起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云肆渡倒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笑着开口。 “那他呢?” 苏生琅眯了眯眸,还没弄懂云肆渡说的是谁,就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被推了过来,捆着手倒在了他面前。 那人抬起头,露出来一张熟悉的脸。 苍溯时。 但对方还是讲点义气的,看见他后立马又一言不发地垂下头,没有透露出两人有关的任何信息。 苏生琅眉间蒙上了一层阴翳,垂眸落下的目光发冷,就连阳光都无法暖热他半分。 原以为国际安全联盟的执政官可以靠点谱,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还把人丢在了他面前。 “他又是谁?” 苏生琅冷笑一声,话语间很凉薄,并不在乎对方的死活,“我不认识。” 苍溯时身形僵了一下,不过后面像是想通了什么,很安静,什么也没说。 “是吗?” 云肆渡那双血红的眼睛轻轻眨了眨,像是轻而易举就能看清他在想什么,但仍然毫不留情,“那就杀了吧。” 微生绮握着把刀准备上前来,戎遣拦住她,从后腰掏出一把战术短刀,搁在手里把玩一圈,“我来吧。” “我想杀国际安全联盟的人很久了,这个尤其是,杀不了的话恐怕饭都该吃不香了。” “……” 戎部长对敌人有多狠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云肆渡不会手下留情,他又能手软到哪里去。 一把拎起躺在地上一句话都没说的人,不敢想国际安全联盟的执政官这会儿会这么卑微,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戎遣勾起唇,手里的短刀朝脖颈刺了过去。 苏生琅终于忍无可忍了,“住手!” 刀锋偏转,尖锐刺入皮肉,苍溯时咬着牙闷哼一声,浑身颤抖了一下,脸色苍白,冷汗从额头上掉下来。 “不好意思,你说的太慢了。” 戎遣把短刀从苍溯时肩膀上抽出来,好心地关心一句,“不好意思啊,刀偏了点,不然这会准让你没有痛苦地死去。” “……” 苍溯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苏生琅沉默着,脸色不是很好看,戎遣把刀一擦,问他,“怎么,现在反悔了吗?” 苏生琅还要拉拢国际安全联盟的人,苍溯时如果在这个时候死了,那北洲跟国际安全联盟的关系会即刻破裂,这不仅是没有把人保护好,更是直接挑战国际安全联盟权威的问题。 “王,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苏生琅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云肆渡,这人太过自由随性,做事全凭心情,跟他谈判,自己只能落入下风。 “咄咄逼人?” 云肆渡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但他的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还记得你们曾经是怎么对我的吗,你是觉得我一点都不记仇?” 他说:“我还没让你跪着来求我呢,居然还敢威胁起我来了。” 除了面对关于戎遣的事,云肆渡很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甚至跟人闹红脸大声吵架的情况都没有,想讲道理就讲,不想讲直接上去走,反正事情总能解决。 但这会他就算是轻飘飘说两句话,也足以让人胆战心惊,之前还敢在宴席上说风凉话的大臣,这时候都龟缩在后面,一个个跟鹌鹑一样,不敢说半句话。 苏生琅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心脏因为莫名的慌乱急速跳动着,脸色很难看,明显感受到了很大的威胁。 他甚至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执行大厦先得罪云肆渡的话,这会别说站在这里谈合作了,云肆渡该先跟他们北洲算账了。 苏生琅终于意识到,这场所谓的合作,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占优势。 现在被云肆渡牵着鼻子走,似乎也合情合理。 苏生琅内心如何思忖,面上也不显露分毫,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思绪,主动商量道:“王,无论如何,我们先解决执行大厦,之后这笔账想怎么算都可以。” 他给出了承诺,“到时候,我可以把所有参与实验的人,全都交给你处理,生杀予夺,全凭你一句话。” 没了执行大厦,云肆渡又站在他们这一边,那个实验就没必要了,相关人员的死活他并不关心。 “把所有参与实验的人都交给我。” 云肆渡挑起眉,阳光落在他身上,穿过雪白的发丝给他镀上一层近乎神性的光芒,但他说出来的话,实在不像是悲天悯人的神佛。 更像是地狱的恶鬼。 “也包括你自己么,北洲的总统先生。” 第179章 恨意 苏生琅阴沉沉地看着他,眉眼下压,脸上尽是被冒犯的神色,“你说什么?” 总统发了怒,可没人敢上前维护,只是远远地警惕起来。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这里是云肆渡的地方,更何况他身侧还有一个以守护姿态而虎视眈眈的野兽,仿佛只要他们流露出一点恶意,就会被他的獠牙撕碎。 特别是当他们看过去的时候,戎遣还冲着他们笑。 更可怕了。 “怎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云肆渡漫不经心,揣着答案问问题:“难道地下研究所跟总统大人没有一点关系吗?” 怪物、鬼族、契定者、异能者,原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却在不断扰乱着自然规律,试图破坏世界的平衡。 混乱和无序已然积久成疾,病毒的出现让五洲之间的关系不再稳定,甚至趋于崩坏。 除非世界重新洗牌,不然这种崩坏将会一直持续,最后到达一种积重难返的地步,爆发出谁也不知道后果的灾难。 云肆渡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总是要作没必要的死。 苏生琅隐约察觉到不对,没有再说话,但云肆渡显然不准备放过他。 “苏生琅,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们吗?” 云肆渡走近一步,苏生琅强忍着才没往后退,听到对方轻嗤一声,似乎是在嘲笑他胆子小。 “无论是如今的人类,还是千年前的鬼族,我们也只不过是千万年时光洪流中的一缕呼吸罢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没有谁比谁高贵。” 云肆渡的眼睛像是在看他,又好像在透过他看别的东西,这个认知让苏生琅心里咯噔一声。 云肆渡说:“可你们强行把亡者拖回人间,用生命铺成通往未知世界的桥,从未想过,那座桥该不该你们踏。” 人类永远改不了争权夺利、自相残杀的毛病。 明明很脆弱,可他们的智慧,却可以比肩神明。 他们的杀戮也可以比肩魔鬼。 戎遣从始至终都在盯着云肆渡看,在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一步,垂着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强行忍了好久,才勉强克制住自己想要将对方拥进怀里的冲动。 心意相通之后戎遣能轻易感受到云肆渡的任何情绪,就算是隐藏的再深,再微小的情绪,他也能够察觉。 正如此刻,他感觉到云肆渡在伤心,在痛苦,在愤怒。 当那些情绪一股脑全都涌入胸腔的时候,戎遣几乎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有一刻甚至快要呼吸不上来,可云肆渡仍旧姿态挺拔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是王,习惯了强大和伟岸,生来承受着所有人的信仰,同时也要给予所有的信徒庇佑,将无尽的生命分割。 “我死过很多次,上一次应该是在落雪时分,无人救我,我拼命汲取周围让人恶心呕吐的情绪,修补残损的身体。” 戎遣瞳孔骤缩,那股窒息感愈发强烈,他几乎扼制不住手臂的颤抖,想要杀人的心思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 云肆渡很少诉苦,就算在戎遣面前,也只是撒娇要哄,从来没有埋怨过和要求戎遣必须做什么,他对爱人很宽容,除了爱什么都不要。 可他现在却毫不在意地剖析自己最卑微不堪的存在,没有任何引导意味,只是淡淡的叙述,“而正因为见过太多恶意了,所以才会在看见这么纯粹的感情时,无法控制去追逐,那是在七原罪之外的颜色,是我不曾见过的光彩。”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选戎遣吗?” 云肆渡的目光在纳兰佛予错愕的脸上掠过,声音压低,像是在呢喃,可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因为只有他给了我纯粹的爱,纯粹到让我觉得,就算为他而死也没关系。” 鬼族是恶劣、危险,一切坏的品质都可以往他们身上安,可他们也至情至性,一辈子只想和一个人共度一生。 鬼族有无尽的生命,很多鬼族消亡,是因为他们爱上了人类,把所有的爱意和真心交付,人类不爱了还可以全身而退,但鬼族失去了爱意,只能接受死亡。 所以当他们决定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会堕入地狱的准备,坦然接受死亡。 而鬼族的王是绝对被勒令禁止爱上人类,他对所有感情太过敏感,无论是恶意还是善意,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有时候也会因为受不了而感到痛苦。 不动心是幸运,一旦动心,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云肆渡爱戎遣,当他决定让戎遣离开的那一刻,就没想活着。 戎遣再也忍不住,大步走过来将云肆渡揉进怀里,很用力地将他抱紧,又是亲又是哄的,“渡渡,不伤心,我给你报仇,把他们全杀了好不好?杀了哄你开心。” “不要合作了,也不要管其他人,把所有伤害过你的人全都杀掉,只要你能开心,都没关系的。”戎遣一下一下地啄吻云肆渡的脸颊想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对方,声音里有些发抖。 云肆渡还没怎么样,他倒像是要碎了一样。 云肆渡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侧目看向苏生琅,微笑起来,“那就杀了好了。” 第180章 你想我吗 苏生琅脸色瞬变,骤然加深的视线落在云肆渡的脸上,试图判断对方这句话的真实性。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对方并没有在开玩笑。 云肆渡是真的想杀他。 顷刻间,无数冰荆棘拔地而起,交错纠缠着将整座停机坪包围,有躲闪不及的士兵被荆棘的尖刺划伤,惨叫声不绝于耳,寒冷的阴影遮天蔽日。 云肆渡无声安抚着爱人的情绪,抬眸看向他,血红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温度,唇角勾出一点弧度。 还没等他弄懂这点弧度是什么意思,旁边一道身影迅速向他逼近,将他扑倒在草地上。 手心传来一阵刺痛,应该是被粗糙的草地刺伤了,苏生琅没管,撑着手臂,看见刚才站的地方钻出一条冰荆棘。 上面还带着血色,视线一转,就见没来得及躲开的纳兰佛予肩膀被一根倒刺穿透,鲜血顺着白色的军装流下来,眨眼间染红一片。 紧接着又被另一根尖刺穿透了大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好像失去了行动能力。 “总统大人!” 耳边落下一道近乎劫后余生的呼喊,带着浓重的慌乱和后怕,紧接着苏生琅就被人攥着手臂一把捞了起来,还顺便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泥土。 “总统大人,请躲到后面去,我家主人马上就到!” 邢云娜在混乱中匆匆检查苏生琅身上有没有伤痕,直到看到他掌根处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您受伤了!” 邢云娜倒抽了一口凉气,心头升起一丝不妙,捧着那只手,刚准备喊人,就被轻轻地拂开了。 “我没事。” 苏生琅毫不在意地随手抽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在流血的伤痕处紧紧缠绕了几圈,利落打了个结,“给我把可以对付这些东西的枪。” “不,您——” 对上苏生琅那双冷静沉默的眼睛,邢云娜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随后一言不发地递过去一把枪,“总统大人,请保护好自己。” 苏生琅没说话,邢云娜看了他一眼,挥鞭砍着那些不断逼近的冰藤蔓,脚下不知何时覆盖了一层冰霜,周围的温度正在降低。 好在现在时间还早,阳光很盛,可以暂时提供温度,他们不至于被冷的冻死在这。 苏生琅正垂目检查着枪里的子弹,余光里突然闪过一道寒光,没有任何犹豫,把枪上膛,朝着危险来临的方向扣下了扳机。 “咻——” 子弹从耳边划过,一缕紫色长发飘飘扬扬落在草坪上,微生绮只微微偏了一下头,动作没有任何停顿,转瞬间就到了面前,尖长的利爪刺向苏生琅的脖颈。 苏生琅冷冷眯起眸,此刻他不像是一个久坐高位、养尊处优的统治者,更像是从地狱中摸爬滚打上来的恶鬼,阴冷而绝情。 食指扣上扳机,微生绮挥过来的手腕被枪口抵住,无法再前进分毫,紧接着—— “砰!” 苏生琅开了枪,子弹直接穿透那截纤细的手腕,带出一串蓝色的血,微生绮被冲击力弹出去,捂着手腕落在三米外的地方。 紫色长发垂落至身侧,女人那张美艳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探出两指挖出那颗嵌在皮肉里的子弹,反手抽出一把匕首来。 微生绮:“来。” 苏生琅舔了舔唇,握紧了手里的枪。 下一秒,微生绮将手里的匕首掷向他。 邢云娜察觉到这里的战况,抬腿就要冲过去,斜刺里却袭来疾风,她躲避不及,只能抬起手臂紧急格挡,被一脚踹了出去。 手臂发出阵阵麻意,邢云娜磨了磨牙,眼神阴翳地看了过去。 微生绮后翻落地,一头紫色短发伶俐秀美,抬手在身侧的虚空划了一条线,一字一顿,“你的对手是我,休想到那边去。” 邢云娜揉自己发麻的手臂,冷笑一声,似是根本不在意,“杀了你再去杀你的姐姐,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两双颜色相同的眼睛对视,无声间似有火花迸溅。 微生绮没想到一个长年端坐在宝座上的人,还能有这么利落凶狠的身手,射击的准头很高,打斗的动作不像是三脚猫功夫,倒像是专门练过。 不是那种只有简单的几招几式的拳道,而是实战经验极其丰富,头脑十分缜密,动作迅速毫不拖泥带水。 但到底只是个人类,苏生琅根本招架不住微生绮一刻不停歇的高强度攻击,很快肩膀处就再次挂了彩,颈侧也被划了一道,伤口看起来并不狰狞,但尤其显眼。 苏生琅急促喘息着,脸上滑落下冷汗,配着身上的伤痕,看起来有些狼狈。 反观微生绮身上同样有很多被子弹击中的伤口,但她每次都毫不手软地把子弹挖出来,继续不要命一样跟他打,边打之前的伤口就逐渐恢复。 然后再添新的伤口,恢复、受伤,如此往复,跟一个杀人机器没有区别。 筋疲力尽对苏生琅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微生绮撩了一把长发,转着手里的匕首,身姿摇曳地朝苏生琅走过去,“别挣扎了总统大人,死在我手里你也没亏到哪去。” “要是我家王,你恐怕连举枪的资格都没有。” 苏生琅面无表情看着她,再次举枪射击,却发现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他略带血腥气的舌尖舔过齿列,微不可察地朝邢云娜那边看了一眼。 后者明显被缠斗着,根本分不出精力到他这边。 而就在他视线偏移的一瞬间,微生绮已然冲到了面前来,五指并拢成刀刺向苏生琅的心脏,脸上兴奋的笑怎么挡也挡不住。 “啪——” 就在微生绮的手即将穿透苏生琅胸膛的前一秒,两只手从他身后两侧伸过来,紧紧攥住了微生绮的手腕,力道大的像是要把她的骨节折断。 桀和湮从旁边走出来,拽着微生绮甩了出去,两人对视一眼,湮守在受伤的苏生琅身边,桀则朝跌倒在地的微生绮走过去。 然而还没等桀往前走几步,一道雪白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紧接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后背狠狠砸在一根冰荆棘上,尖刺穿透了四肢。 桀张开嘴咳出一口血来,忍着疼痛看过去,就见湮也被突然出现的云肆渡丢了出去,只留苏生琅一个人站在原地。 “看来还是得我亲自来。” 云肆渡唇角勾着笑,抬手朝苏生琅伸过去。 苏生琅瞳孔骤缩,脚底不知何时被冰藤蔓给缠住,让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只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骨节处泛着轻微的粉,更多的是冷意,甚至让苏生琅有些麻痹,觉得就算这只手扭断他的脖子,也该是赏心悦目的感觉。 很神奇,明明这么危险的时候,心底却神奇地平静下来,仿佛有什么预感,苏生琅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浓重的黑雾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短短几秒之间就将遮天蔽日的冰荆棘尽数吞噬,取代成为新的主宰。 所有人在一瞬间被解放,却又在下一刻陷入新的痛苦,被折磨的几乎受不了。 黑暗而邪恶的气息侵袭过来,将苏生琅以保护的姿态包裹进去,云肆渡眸光渐深,眼底意味不明,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 戎遣走过来,站在云肆渡身侧,漆黑的眸子深处闪烁着凛冽的寒光,敌意很明显。 黑雾还在蔓延,冰藤蔓在短暂的弱势后卷土重来,谁也不肯退让,分庭抗礼,将此间地界平分为二,各据一方。 紧接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浓雾中出现,手臂圈住苏生琅按在怀里,银灰的长发垂落而下,一双如出一辙的血红眼睛漫不经心地看向云肆渡,缓缓勾起唇。 戎遣明显感觉云肆渡眼底神色有一瞬的松动,但很快便消弭,随即变得冰冷,恍若从未出现。 他听见身前这个长相看起来十分不爽的男人轻轻启唇,似是笑了一声,话语里带着让人感到阴冷潮湿的亲昵。 对方喊着云肆渡:“哥哥。” “好久不见,你想我吗?” 第181章 兄弟关系 哥哥? 这个一直潜藏在幕后,操纵着一切,带给云肆渡痛苦的人,居然是他的弟弟吗? 戎遣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但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转头去看云肆渡,想从对方脸上看到否认的表情。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沉默间似乎是认同了这个称呼。 苏生琅靠在魔鬼的怀里,显然也很意外,毕竟从来没听对方提起过。 两人之间竟还有这样的关系。 “想啊,当然想,怎么能不想呢?” 沉默间云肆渡率先打破了平静,他收敛了浑身危险的气息,连唇角的笑意也没那么刺骨的冷意,随意的话像是在话家常。 他的语气太过轻柔缱绻了,丝丝缕缕绕在耳边,甚至让人没反应过来后面这句话:“我在想,你怎么还不死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甚至没有多余的针对意味,可却让剩下的两人心里涌上惊骇。 不过两个当事人却是没什么反应,特别是被“友好问候”的魔鬼,甚至还能笑出声来,而且那声音听起来还很愉悦像是为什么洋洋得意。 “哥哥没能杀了我,一定很失望吧。” 他说:“看见你什么都没做成的样子,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从土里爬出来都有劲,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请哥哥也去死呢?” 旁边的人听得胆战心惊,都在猜测着这一对“兄弟”之前发生了什么,相处的风格怎么看怎么——诡异。 听他们云淡风轻地面对面询问对方什么时候死,“互相伤害”好像是家常便饭。 而且这还是真“玩命”的“互相伤害”。 “恐怕不行呢。” 云肆渡懒懒地眯起眸,周围的冰荆棘反射出冷冽的光,在眉峰下投落一道阴影,长睫下那双眼睛似是蒙着一层雾,让人看不出真实情绪。 “有喜欢的人了,不舍得。” 戎遣眉梢微动,抿唇不语。 魔鬼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真巧,我也是。” 听了他这句话,云肆渡才重新抬头看向苏生琅,只不过这次的眸光里,多了审视和打量,甚至还有点类似于对什么荒唐事的意外。 鬼族能引诱人类,让他们完全服从自己,而魔鬼的这项能力更甚,只要想,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苏生琅的主宰,但那位皇太子殿下明显还保有自己的意志,且十分自由。 云肆渡嗤了一声,这次嘲讽倒是真心实意,“就你也配让人喜欢啊,看来总统大人真是瞎的可以。” 苏生琅:“……” 魔鬼微笑,“哥哥,怎么还能人身攻击呢,我家殿下要不高兴了。” 云肆渡没再跟他扯东扯西,眉眼肉眼可见地冰冷下来,问他,“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魔鬼知道他在问什么,没有丝毫心虚的意思,反而还很得意,像是等待着要夸奖,“我只不过是为了肃清这个世界的罪恶罢了,有些人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倒不如为建立新世界做出贡献呢。” 在魔鬼的眼里,人类只分为两种。 对他有用的,对他没用的。 没有的杀掉,有用的剥削利用完价值再杀掉。 云肆渡眯起眸:“你所说的新世界,就是杀光所有人类吗?” 让病毒席卷全世界,不顾可能会造成的可怕后果,意图很明显。 从很久以前魔鬼就有这个想法,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没放弃,还找到了帮手。 想到这,云肆渡都快被苏生琅给蠢笑了,连结契都没有,他怎么能跟魔鬼做到如此地步的? 魔鬼没说话,云肆渡看向苏生琅,“这个计划里,要杀的也包括总统大人吗?” 苏生琅累的垂下的眼眸又抬了起来,困恹恹地盯着云肆渡看了一会,后来才发觉魔鬼始终没说话。 就像是在默认什么。 苏生琅感觉自己的心抽痛了一下,人类的生命是很短暂的,但鬼族却已经看过了无数个千秋轮转,过眼云烟,恐怕什么都入不了眼。 云肆渡笑了,“不然你做个选择吧。” 他并没有多么咄咄逼人,却让苏生琅的脸色越来越白,“你要做的事只有我能办到,如果你现在就杀了苏生琅,你也不用费力攻打中洲了,一切都由我来帮你完成。” 云肆渡问魔鬼:“怎么样?” 第182章 约会 无边的冰蓝荆棘裹挟着寒气,冻得人肌骨生疼,浓重的黑色雾气像是伸着狰狞爪牙叫嚣的野兽,试图吞噬那些寒气,却始终盘踞在魔鬼的身后,无法突破困境。 恍然间听到一声回神的轻笑,听不出是不是出自真心实意,但却能让人安心下来。 “那倒是不必了,总统已经杀了一个,不能一直杀啊。” 说到这,魔鬼才察觉到怀中人情绪不对,探手触摸到对方的掌心,却发觉一片冰凉湿汗,还轻微发着抖。 魔鬼愣了一下,神情愣怔,似有些不理解,“怎么了,你在害怕?” 他怎么可能同意交换呢? 苏生琅虽然已经平静下来,但仍旧不说话,魔鬼意识到这问题大发了。 “不好意思,之后的详细计划我之后再来跟你商量,现在我需要去处理点私事。” 说这话的时候魔鬼一直看着身前的人,黑雾裹挟上来覆盖住两人的身影,“为表诚意,我留了个人给你,随你处置,死活不论。” 等黑雾散去后,魔鬼和苏生琅的身影消失不见,北洲的直升机陆续起飞,空荡荡的草地上只留下一个没人管的纳兰佛予。 看来这就是用来投诚的“诚心”了。 云肆渡只觉索然无味,“带回去,先关起来。” 霸占着停机坪的冰荆棘转瞬钻回地面,地面上除了打斗的痕迹之外看不出半点不同,日光照彻下来,绿油油的叶片上闪烁着晶莹的光。 戎遣回去联系白殷商讨之后的事宜,云肆渡则拐去了大殿的其他房间。 推开门,蒋君宁正守着还在昏睡的蒋君同,背对着他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紧紧攥着他哥的手。 微生绮说回来之后蒋君同变成了怪物,差点就没变回来,还是蒋君宁把他按下来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他哥,生怕他哥变不回来。 这会那小孩应该是累了,开门的动静都没能吵醒他,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云肆渡越过他去拿床头柜的瓷杯,收回手的途中被人给抓住了,低头对上一张还睡得迷糊的脸,带着点习惯性的警惕。 蒋君宁眼神逐渐聚焦,在看清是云肆渡后,连忙把手收回去,起身的时候还有点懵,身形晃了两下才站稳。 他张了张口,似是还不太习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王,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哥怎么样了。” 云肆渡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指尖划开手腕往瓷杯里注血,看着深浓的蓝色血液流入白净的杯中,懒散地眯起眸,漫不经心问:“在这里待的还习惯吧。” “嗯,谢谢……王,收留我和哥哥。”蒋君宁很感谢云肆渡,不然他和他哥现在还过着食不果腹的流浪的生活呢。 云肆渡没吭声,将注满血的瓷杯递过去,“给你哥喝,”看蒋君宁似乎很渴地舔了舔唇,他不禁莞尔,提醒道:“你们情况不一样,这个你不能喝。” 说到底,蒋君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他的一份责任,管理不严,让人钻了空子。 蒋君宁表示很遗憾,“好吧。” 蒋君宁把血喂给了他哥,看蒋君同的脸色肉眼可见得变好,才一扫之前的辛苦和劳累,欣慰地笑了起来,脸上的担忧和疲惫都少了。 “如果累了的话就先去休息吧,你哥这边我让人过来照顾。” 蒋君宁摇了摇头,表情很执着,“只有亲眼看着我哥醒过来,我才放心,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无论什么结果,我们都会一起承受。” 云肆渡没再劝,人类的恶分为七原罪,关于爱的那部分却十分纯粹,最终都会幻化成不可分割的亲情。 没人比家人更重要了,血脉相连着,这是永远无法割舍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云肆渡的脸上有一瞬的失神,随即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恢复平常。 之后云肆渡又去看了no.1,少年好像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很自适,不是那种悠然自得,而是对外界一切都无感的自适。 云肆渡能察觉到,他的共情能力很弱,情绪几乎趋于零,只有在接收类似于命令的话语时,才会恢复属于少年的机敏和灵动。 其他时间都只是安静地坐着,认真看一本书,或是侍弄一株不好养活的花草,没有任何目的。 云肆渡不得不承认,这批异能者,真的被地下研究所培养成了成熟的战争兵器。 而no.1,就是其中最锋利强大的一把。 云肆渡询问了一些关于他的异能力的问题,no.1都一一回答了,就算有过分的要求,也答应一定做到,没有任何怨言。 “等一切都结束,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云肆渡摸了摸他的发顶,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放在他掌心,像许诺小孩要带他出去玩一样简单。 no.1看着那颗糖,心里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东西,有点闷闷的,在胸腔里撞来撞去,叫嚣着像是要冲出来。 他慢吞吞地撕开糖纸,将粉色的水果糖吃进嘴里,感受着草莓的甜味融化的嘴里,突然有一种很强的倾诉欲望。 他想开口,可不知道如何表达才能形容出心里的感受。 只是说:“我想死掉。” 云肆渡揉他脑袋的手一顿,垂眸看着那双没有任何波动的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他问:“为什么?” “因为死亡……” no.1也抬头看向他,用那张不会哭也不会笑的脸说:“很自由。” 云肆渡什么都没说,他知道,一个人一旦失去了七情六欲,就跟一个木偶没什么区别。 很容易被操纵和沾染。 这种人天生就是为战争准备的,鸟尽弓藏,如果将来世界和平,再无混乱和无序,那他将无法在这样的世界中活下去。 他终究还是和正常人类不一样。 云肆渡见证过太多的死亡了,但很少见到如此坦然的。 没待多久,戎遣过来找他了,牵着他的手在走廊上散步,浮岚岛上四季之景皆有,云肆渡这里就是冬天。 霜雪从廊檐下飘落,如鹅毛般轻盈柔和,雾凇林树枝上挂着晶莹的冰柱,开在冰面上的花极尽美丽。 云肆渡身上的温度很低,可戎遣像是永远都保持热情似火的火炉,总会给他暖得很热很热,原本松垮垮牵在一起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十指相扣,紧密相连着。 云肆渡觉得这是两人难得在一起,戎遣还没有任务在身的时间,很纯粹的两人世界,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 他心中微动,“阿遣。” “嗯?” “戎哥哥。” 戎遣的声音很温和,仿佛能永远保持耐心,对他无私而宽容,“怎么了?” 云肆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很想喊他,被偏爱的人总是想要挑战爱人对自己的忍耐阈值,以此来获得巨大的心里满足感,就算是王也不能免俗。 他说:“我们去约会吧。” 戎遣似乎是没想到,笑了笑,“好。” 第183章 现在还可爱吗 浮岚岛的面积并不小,但比上五洲还是差得很远,不过胜在五脏俱全,什么项目都涵盖一些,娱乐场所更是多如牛毛。 两人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虽然喜欢上一个人然后谈恋爱算是无师自通,但约会这种事还真没做过。 浮岚岛是云肆渡的地盘,于是他自觉承担了查找约会场所的重担 ,来之前还搜了攻略来看,发现大多都千篇一律差不离。 不是逛商场就是看电影,不是游乐场就是鬼屋,几乎都成了约会必备了。 之前倒是跟戎遣去过一次密室,感觉没什么好玩的,云肆渡现在还记得那个“早生贵子”,虽然没什么道理,但寓意还是不错的。 “阿遣,我们先去看电影好不好?” 云肆渡什么都不缺,也没有购物欲望,不喜欢逛商场,所以直接pass掉了。 “好,渡渡说什么都好。” 戎遣总是什么都顺着自己,除非是对自己不好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会拒绝。 云肆渡突然起了逆反心理,气鼓鼓地说:“戎哥哥,你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意见么,你知不知道别人都说你是恋爱脑?” “嗯?”戎遣挑眉,“谁说我是恋爱脑?” 云肆渡眨了眨眼睛,语气十分无辜,“难道你不是吗?” “不是。” 云肆渡:? 戎遣说:“我是恋渡渡脑。” 很理直气壮,且无法反驳。 云肆渡:“……”保持微笑.jpg 不玩了,没意思。 到了地方,云肆渡又问:“你来挑还是我来挑?” 戎遣刚准备说随你,脑内灵光一现想到了上次漂洋过海救同伴的馒头和蔬菜,当即话音一转,“我来吧。” “好。” 过了半秒,云肆渡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皱起眉没有一点自觉地问:“怎么,你是不相信我的品味吗?” 戎遣正选着电影,头也不抬,“我就是太相信了。” 云肆渡:“……” 蒜啦,自己找的男朋友,跪着也要宠下去。 不过事实证明,戎部长也没多少自觉性,甚至比云肆渡还要极端。 他自信满满、千挑万选了一部警匪枪战片,两人抱着爆米花坐下,一时间耳边全都是狂轰乱炸的声音,3d眼镜一戴更是直观冲击,残肢断臂满天飞,直接怼一脸的血刺呼啦。 槽多无口,为了保持约会的心情愉快,云肆渡尽量不开口说话,时不时配合面无表情地“哇”两声。 但旁边的戎遣嘴就闭不上了,用十分专业的角度分析了此片中的错误示范,并讲解了在面对犯罪分子时应该做的正确行为,还评价某某开枪的姿势不专业。 云肆渡多次试图用爆米花毒哑他,但都以失败告终,如果不是他只凑到自己耳边说,周围的人都该怒目而视了。 说实话,云肆渡突然有点想念他在宫殿里的工作了,他干嘛要想不开来约会呢? 叹了一口气,云肆渡把旁边的柠檬水递过去,“戎哥哥,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来休息一下喝口水。” 戎遣巴拉巴拉半天仍然活力满满,推开他的手,“嗯,谢谢,我不渴。” 云肆渡一把堵住他的嘴,把柠檬水塞他手里,姿态强硬,“这水你必须喝!” 戎遣愣了一下,不理解,“为什么?” 云肆渡:“里面专门给你下毒了。” 戎遣:“……” 戎遣喝了一口放在旁边,刚准备继续说,就感觉后脑一紧,接着唇上就贴上来一片温凉。 触感柔软而缱绻,带着无法抑制的悸动和战栗。 戎遣瞳孔微缩,随即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滚烫炙热的气息交错纠缠,直到云肆渡受不了想要推开他,戎遣才往后退开,眯着眸舔了舔唇。 浓黑的眉眼间带着点烦躁,看起来有点意犹未尽。 云肆渡等呼吸平稳下来,才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现在能安静了吗?” 戎遣薄唇动了一下,“不能。” 云肆渡:? 到底想怎样啊? 在云肆渡准备揍人的前一刻,戎遣又说:“除非你再亲亲我。” 好,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云肆渡摸了摸他的侧脸,半哄半劝道:“如果你能从现在到电影结束不说话,我就让你亲个够。” 世界终于安静了,戎部长开始焦灼地等着电影结束,别说分析剧情了,连电影都没再继续看。 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云肆渡满意地勾起唇。 电影结束,云肆渡被戎遣压在卫生间的隔板上亲吻,这次戎遣没再忍着,气息侵占云肆渡口腔的每一个角落,炙热的温度将对方一寸寸沾染。 从狂风骤雨到和风细雨,缠缠绵绵纠缠不断,脸红耳热。 分开的时候,一缕银丝被拉出来,云肆渡长睫轻颤,呼吸略微紊乱,不由得舔了一下唇,脸颊和耳朵红彤彤一片,比海棠花还要艳上几分。 看得让人心动,戎遣又低头在他唇角啄吻了一下,轻轻咬了一口,像小狗舔舐伤口一样。 云肆渡被他的动作逗笑了,忍不住去呼噜他毛茸茸的发顶,“阿遣,你好可爱。” 戎遣挑眉,似笑非笑地问:“哪里可爱?” “哪里都可爱。” 头顶传来嗤的一声,云肆渡不明所以地抬头,就见戎遣拉过他的手按上去,“现在还可爱吗?” 云肆渡:“……” 不可爱。 可怕。 第184章 诅咒 从浮岚岛回北洲的一路上,魔鬼都没有把新上任的总统大人哄好,苏生琅虽然脸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面对他的各种骚话和挑拨都无动于衷。 单这一点就足够让魔鬼感到可怕了。 他猜想苏生琅是介意之前云肆渡问他话时的沉默,但都表了不下五次衷心了,苏生琅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并不是那种冷冰冰的不理人的状态,而是那种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都融不进去的孤独和沉寂。 这样的苏生琅,魔鬼只在他还未成为皇太子殿下之前见过。 说实话,魔鬼这次是真慌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结契?” 这是苏生琅回来之后跟魔鬼说的第一句话,平铺直叙的语气,除了语调细微之处有点发沉之外,这个问题就像是随口一问。 魔鬼不太知道苏生琅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他以前就说过了,而且强调过很多次,“别看这对别人来说是好东西,对自己就不一定了,不是什么都适合你的。” 苏生琅轻轻抿了一下唇,并没有暴露过激的情绪,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之前生化部队用来强化身体的药剂也是这样,魔鬼从来不让他碰,只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关于实验的东西也不让他负责。 虽然掌握着底下实验室的一切,但所有东西都是经过魔鬼的手才能送到他面前来,苏生琅不明白。 什么是合适,什么是不合适? “怎么又不说话了,嗯?” 魔鬼自认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是纯血的鬼族,而是魔族和鬼族的混血,叫魔鬼也只不过不喜欢以前那个抛弃他的人起的名字。 他是背负着诅咒诞生的,同样是王的血脉,却不能跟自己的哥哥一样有资格争夺王位,鬼族的祭司甚至还要将他绞杀。 但这一切并没有将他拖入地狱,反而将他铸造成了一个手弑亲人的恶魔,诅咒、复仇、杀孽,如果不是因为云肆渡,他现在应该是所有鬼族的噩梦。 他性格狂躁、生性嗜杀,看不顺眼的东西抬手间就毁了,从来只有别人在他脚下求饶,还没有他去迁就别人的份。 可此刻,他都有点不相信这个轻言细语哄人的家伙是自己了,“殿下,你有什么不满告诉我,难不成我还能不依你吗?” 苏生琅抬眸看他,心说他不同意自己做的事还少吗? “你不跟我结契,是不是因为我太弱了,只能拖你后腿?”苏生琅还是很在意这个问题。 他见过那两个鬼族和人类相处的状态,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只有对方的爱意能滋养自己。 苏生琅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是有一点羡慕的。 然而他之前有多羡慕,在看到云肆渡那个眼神后就有多难堪不安。 “嗯?”魔鬼挑眉,十分不解,“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第一句话问出口,后面的就顺理成章了,苏生琅问他,“那是因为什么?” 魔鬼见他真的是因为这件事赌气,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同时也很无奈,“我和那些鬼族不一样,统治级别的鬼族如果跟人类结契,鬼族死亡的话,人类也是会死的。” 这是双向的,跟其他鬼族的单向不一样。 他能保护苏生琅,但并不想让苏生琅因为他而受到什么影响。 苏生琅不怎么相信,“真的?” 魔鬼不答反问:“那你猜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云肆渡还没跟戎遣结契?” 在其他方面魔鬼不确定,但在这一方面,他敢肯定云肆渡跟他想的是一样的。 因为云肆渡自己也不确定在这之后能不能活着。 魔鬼怎么猜不到,云肆渡根本没放弃杀了他,无论是千年以前,还是事到如今。 这是诅咒,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