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协议计划》
第一章 相遇
王杰坐在教室后排呼呼地生气的时候，班主任将萧叶领了进来：“这是新转来我们班的萧叶同学。萧叶同学，你向同学们介绍一下自己。”
萧叶穿着黑色的校服，庄严肃穆，站得笔挺，怯怯地说：“大家好，我叫萧叶……”
“为什么要叫宵夜呢？是因为你家里的人喜欢吃宵夜吗？”
萧叶被打断了，不禁抬头，循着声音望去，他看见了一个头发有些长但是梳理得很整齐的“男生”。
萧叶不喜欢说话，于是没有回答。王杰转着她的笔，继续刨根问底：“这是你爸爸给你起的吗？”
萧叶：“是。”
王杰：“是不是因为你爸爸姓宵，你妈妈姓夜？”
萧叶:“是……不是。”
王杰：“那是不是因为你妈妈姓宵，你爸爸姓夜？”
萧叶：“也……也不是。”
全班大笑。
萧叶的座位定好了，下课后，王杰很绅士地伸出手，大咧咧笑着说：“新同桌你好，我叫王杰，王者的王，英雄豪杰的杰。”
周围的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附和着她的话，和她一起说：“王者的王，英雄豪杰的杰！”说完哄的一声闹起来。
萧叶来这所学校之前，转过两次学，他的同桌都是男生，但现在他的新同桌是个剪着寸头的女生，他很不喜欢，少言少语的他选择了沉默，从上课到放学，他埋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王杰很不识趣地总爱和萧叶搭话，萧叶不理她，她就孜孜不倦地自讨没趣，然后，也知道了是“萧叶”，而不是“宵夜”。
隔天下午放学后，萧叶照例半低着头冷着脸从她的一帮兄弟中间挤出去，第一个出了教室。没过一会儿，一个不知道是三年级的还是四年级的学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对她说：“老大，你项链在萧叶书包里呢，我们都看见了，他还死不承认。”
王杰眉头一皱：“人呢？”
来报信的学生把她领到了学校操场里，萧叶被四五个学生堵在栅栏角，抱着书包，受气包一样哭着说：“不是我偷的，我没有偷，是我昨天捡到的。”
当首一个比萧叶矮一些的学生挥着木棒，说：“你捡也捡的太是时候了吧，我们老大昨天丢的，你昨天捡的，太巧了吧？”
王杰拨开人，并没有去看萧叶，而是问那个学生：“我的东西呢？”
那个学生嚷嚷道：“还在他手里呢，这小子不肯给。老大，我看就是他偷的，要不是他偷的，怎么把包抱的那么紧，不让你看？”
王杰一眼瞥向萧叶，伸手说：“还给我。”
萧叶哭得眼睛通红，抱紧了书包，不后退，只是喊：“东西不是你的，我凭什么还给你？”
项链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有几十块钱，但对于王杰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她一下就没了耐心，一拳向着萧叶的脸挥出去。萧叶几乎是下意识地身体一矮脑袋一歪，险险躲了过去。
萧叶抱着书包从几个学生中间挤出去就跑。他从来不认为王杰和那些学生是好人，现在更不认为项链是王杰的。
王杰跑得奇快，萧叶没跑几步就被她抓住了，一摔摔在了地上，但还是两手抱紧了书包。王杰怕把书包里的项链抢坏了，不敢像平时那样大开大合，束手束脚的，一时没办法让萧叶松手，反倒被萧叶突然的一个翻身压在了底下。
周围的学生大张着嘴巴干看着却不敢动，因为王杰的脾气他们还是很清楚的，这个时候动手，是会被王杰秋后算账的。
萧叶抱着书包，朝周围看了看，一起身想朝操场大门走，刚跑了几步，后面的王杰凶神恶煞地追上来，从后面抱死了他，冲着他的肩膀和脖子的连接处就咬了一口。他伸手去摸脖子，手里的书包就被一个学生抢走了。
那个学生三翻两翻从萧叶书包里找出了项链，一边抖着项链给王杰看，一边大喊：“老大老大，我找到了。”
萧叶的手掌上沾了不少血，王杰咬的可不轻。王杰松口后想去拿回她的项链，再看看萧叶受伤轻重的事儿，才一转身接过了项链，萧叶就从后扑住了她，两个人很快扭在了地上。
“你们几个放学还不回家，在这儿干什么呢？还有你，你们两个？”
巡校的保.安凭空一声吼才制止了王杰和萧叶两个，而他们几个也十分光荣地被保.安举报到了各自的班主任那里。
因为不想叫家长，在班主任面前，王杰很有耐心，嬉皮笑脸地和班主任扯皮，不时还拿手肘杵一下萧叶，示意他说两句配合配合。谈了半天，萧叶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班主任还是照例的“明天叫你们家长过来”。
萧叶终于抬起了头，两只眼睛无措地看着班主任。他知道没有人会喜欢麻烦的孩子，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转了两次校，如果今天打架的事再让……他们会不会也像院长那样？萧叶不敢再想，只是尽量地控制着声音，可还是颤抖地说：“老、老师……”
王杰稍一思量，已有对策，怕他坏事，用手肘大力地一杵他，凄凄惨惨地说：“老师，我爸爸妈妈离婚了，爸爸带着我弟弟，噢，也就是他，重组了家庭，这个……是我昨天回家之后才知道的，你知道，小孩变化很快的，我们自己都没认出来。你说是吧，萧叶？”
萧叶惊惶的眼睛望向她，好半天才在她殷殷切切的期盼目光下，点了头说：“是。”
班主任不信，推了推眼镜：“可保.安来明明说的是看到你们两个在打架，是怎么回事？”
王杰满脸堆笑，殷勤地给班主任把杯子递了过去：“怎么会呢？那是我弟弟想给我这个姐姐买点儿礼物，我不让他非要买，我是怕他乱花钱，才摁住他不让他掏钱出来乱撒的，这怎么能说我们是在打架呢？肯定是保.安叔叔看错了。”
班主任喝了口水，抬眼狐疑地看着他们俩，眼镜片在灯光下闪了两下：“我明明就看见萧叶的衣领上有血。”
王杰一瞥萧叶的衣领，立刻笑着说：“那怎么会是血呢？噢，我记起来了，那是下午李明的记号笔不小心在他衬衫上面画的。”
萧叶见王杰又向他飞快地一瞥，低下头掩饰了自己，又说了句：“是。”
出了办公室，王杰深吐出一口气，看旁边的萧叶蔫头耷脑的，手肘杵了杵他，萧叶敏感地离她远了些。她没知没觉地感慨说：“今天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你也别那样了，我出门向你道过歉了……呵呵，其实我发现你撒谎还是很有天赋的，就是还不太自然，不过撒谎这种事情嘛，说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回了，要不要我教……哎萧叶！”
萧叶已经一步紧一步走远了。
从办公楼出来，王杰本来还想带着萧叶去学校医务室处理下伤口的，可是刚一出来，远远就看见一个高大冷漠的男人朝他们走过来。也许是她盯着人家看了，那个男人冷冰冰地告诉她，自己是萧叶的叔叔，来接他回家，并且给了她和萧叶一人一根棒棒糖，就带着萧叶走了。
第二天上学，王杰起床晚了，差点儿迟到，那个女人昨天一天一夜没回来，什么晚饭早餐的都不要想了，她习以为常地从冰箱里胡乱抓了些东西塞嘴里就跑学校了。上课铃响，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却没看到她的同桌萧叶。
萧叶从昨天晚上进了自己的房间就没再出来过，早上叶泉和萧寒轮番上阵叫了好几遍，他不出声，也不肯出来。到最后，两人还是进去了。
萧叶不知是被他们的动作吓到了还是怎么了，穿着睡衣缩在衣柜角，眼睛里已经溢出了眼泪。叶泉轻轻走过去，俯身摸了摸他的头，又擦掉了他的眼泪，轻声问他：“小叶，怎么了？不喜欢新的学校吗？”
萧叶涵着一包眼泪抬起头看着他，哽着气说：“我不想去学校了。”
叶泉把他刚刚流下来的眼泪又擦掉，一边慢慢地擦，一边说：“没关系，不喜欢就不去了，明天咱们再换一个。”
萧寒在他身后走近了一步：“小泉，你知道，不是换不换的问题，换哪一个……”
叶泉起身面对他说：“小叶还小，不适应他的环境总不能逼迫他像我们那样去适应。老萧，别把小孩子都看得太坚强了。”
萧叶转学了，是班主任临下课的时候才来通知的，王杰觉得挺没意思的。她这个人挺好相处的，谁今天惹了她，挑个地方打过了，无论输赢，明天一说开照样还能在一起玩儿。萧叶白白净净的，看着文静庄重，也很好看，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可她的同桌一位已经空悬了有些日子了，都是上课说话得罪了她，被她打跑了，有个同桌她其实挺开心的。至少，有人可以听她说话，而又不会惹火她。
第二节课间休息的时候，隔壁死党张豪吊儿郎当地晃到王杰后排的窗口，靠着窗口对她说：“杰哥，听说您老人家昨天发动兄弟给找项链呢？我这儿有线索，听不听？”
王杰耷拉着眼皮望窗外：“爱说说，不说滚。”
张豪贱兮兮地一笑：“得嘞。您那条项链啊，我昨天看见一小白脸在校门口捡起来塞书包里了，我估计是你早上跑得及掉那儿了。我当时是想回来通知你来着，这不，你看请一趟假也不容易，我当时着急出去，想着回来再告诉你呢。我跟你说啊，那小白脸我刚才上体育课看见了，就在跑道上遛弯呢——杰哥……哪儿去啊？”
误会，原来都是误会，她当时为什么不能多控制控制自己，为什么不能耐心一些再多问萧叶一句呢？王杰一路跑向学校操场，她只希望萧叶还在那里，她只希望自己能向萧叶道一句歉，她不希望萧叶是因为自己离开了这个学校，她不希望是自己给萧叶留下了阴影。
然而，她还是去晚了。呼哧呼哧喘气的她逼迫着自己直起身向四面八方搜索，操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准备上课的学生和老师，唯独没有萧叶的身影。
王杰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落寞地垂着头走回了教室。
第二章 转折
已经是下午两点整，萧叶依然醒着，这是他来到这个家以后第一次没有睡午觉。他看着手里的一条很普通的紫色水钻项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这条项链被他捡起，又被别人抢走，最终还是又回到他手里了。
门“咔嚓”响了一声，萧叶飞快地转身把项链塞进了抽屉的一个盒子里，然后惊讶地看着萧寒推门走了进来。他不会害怕叶泉和阿新，但总是很怕萧寒，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萧寒在他床边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只好长出一口气开头，在他身旁坐下，又是好一会儿才伸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问：“昨天在学校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萧叶没有说话，缩成一团的身体任由萧寒揽抱着。屋里又是一阵寂静，萧寒又问：“我之前不是教过你，为什么不还手呢？”
萧叶嗡嗡地说：“可是你说过不可以随便和别人动手的。”
萧寒似乎不怎么擅长和他交流，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是说过，可是……没有说别人向你动手，你也不能还手。是他们先动的手，你当然也可以动手。”
萧叶缩着的身体终于松开了一些，歪头看了看萧寒，又把头垂了回去，还是嗡嗡地说：“她是女生。”
萧寒的声音突然带了些火气：“女生怎么了？女生就该要你让着吗？她敢动手就该承担后果。萧叶你记住，打人的人不会管你是男是女，你就不用管还手的对象是男还是女，只要他敢动你，就让他付出代价。”
萧叶泪盈盈地看着萧寒，好一会儿，才说：“我记住了……爸爸。”
萧寒愣了一瞬，终于反应过来，萧叶是在叫他。
王杰从学校回来，家里照常是冰锅冷灶，她习惯地从冰箱里翻出一盒牛奶和一包饼干，麻木地坐在冰箱旁吃了起来。吃过之后，她起身从水槽边上摸过一只打火机，又从校服口袋里抽了一根劣质的烟熟练地点上。
这样的生活，王杰已经持续了五年了。她深吸了一口，将半截烟夹在手里，审视着屋里的物什——那个女人昨天晚上回来过了，真是可笑，收拾东西就收拾东西，在自己家里却像贼一样地摸摸索索，还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一直都醒着。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可看在王杰的眼里，却是另一副狰狞的景象。
那还是在她四年级的时候，也就是四年前，她那天回来不知道是怎么了，反正她记得自己心情是很失落的，在门口商店买了一打啤酒，断断续续喝了个干净，那个女人回来看见地上围在她周围的空啤酒瓶，就开始大惊小怪地念叨。她那天心情不好，再加上也喝多了，骂骂咧咧说起来，不愿意再听那个女人唠叨她，就摇摇晃晃站起来，期间还不愤地拿了几样东西到处摔，一进去小卧室就从里面“哐”地把门摔上。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那个女人就再也没有在她清醒的时候回来过，她和那个女人的关系似乎变得更差了。不过她不在乎，她和那个女人的关系从那时候的一年前起，就破裂了，她也不希望在醒着的时候看见那么恶心的人。
王杰把自己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手里的烟已经快烧着手了，她将烟蒂一甩扔在地下，走出门的时候顺便踩了一脚踩灭了。
王杰始终记着，她的父亲是一名警察，她想像父亲那样用自己来保护别人，而不是像那个女人那样等着别人来保护。王洁？肉麻的真让人觉得恶心，她要像父亲那样的英雄豪杰，这个名字还是让那个女人拿回去恶心她自己吧。
出了废旧的小巷口，阴沉沉的街上下起了小雨，王杰不由地加快了脚步，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天天找她手下人的茬儿，纵容了他们这么多天，今天该解决了。
是警察的父亲从小就希望王杰能够接替自己的班，当一名为人民服务的警察，也因为王杰是个女孩子，所以给王杰报的兴趣班都是跆拳道，柔道这些和武术沾边的。从小有了基础，王杰对收拾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对方那些细条条的贱嘴骨头果然没有他们的嘴厉害，三两下就趴在了地上求.饶。王杰扯过外套搭在肩上，吹着口哨打算回家。
她的口哨突然间断了——那个女人站在废厂的门口，用她最讨厌的悲悯的表情看着她。王杰冷眼撞着那个女人走了出去，听见那个女人跟在自己身后抬不起脚走路的声音，听得心烦，就加快了脚步。
雨一直毛毛地下着，不见有大的迹象，王杰疾走到家门口，才像瓢泼似的下起来。她进了屋里随意用手里的外套擦了擦不足两寸的头发，随手一扔，坐在屋里仅有的沙发上，掏出烟又抽了起来。
那个女人走得慢，走回来一身都淋透了，没去换衣服，也没弄头发，看见她嘴角的烟，在她面前畏畏缩缩地劝说：“小洁，别抽烟了，你才十四岁，抽烟对你身体不好。”
王杰深吐了个烟圈：“关你什么事。”起身烦闷地往卧室走。
那个女人在她身后嗫嚅着说：“小洁，妈妈……失业了。”
像要吓唬谁似的，又像要谁知道她对不起谁似的。王杰冷声说了一句“谁要你养活”，就理也不理地进了卧室。
王杰反锁了卧室门，到床头的小柜子里拿出来一个鞋盒子，里面是那个女人从她五年级开始给她的生活费，三四年级的时候她还没有能力养活自己，只能咬牙闭眼昧着良心去用。从她五年级开始，她可以和一帮哥们想办法赚钱，在学校门口卖些女生的小玩意儿，或者，寒暑假在饭店后厨帮忙，她能花钱的地方不多，靠自己转来的钱足够了。
躺在床上，王杰活动过筋骨很累了，很想睡一会儿，可是那个女人在外面，即使她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王杰也似乎能听出她在到处走动，叮叮哐哐，惹得她很烦。
王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睡着，反而越发觉得烦，翻下去抱了装着钱的鞋盒，“砰”地开门冲出去，把鞋盒甩给那个女人，呼呼地往外走。
外面下着大雨，王杰已经冲了出去，朦朦胧胧地听见那个女人在哀哀戚戚地喊：“小洁，小洁，你去哪儿？把伞带上，小洁！”
天色渐暗，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雨停了，不时有雨滴打落水洼的声音，王杰的帆布鞋踩着水，走一步唧唧叫一声，走一步唧唧叫一声。
她没有家了。五年前，她没有了爸爸，现在，她又没有家了。虽然这个家仅仅只是她视作遮风挡雨的一所破旧的小房子。
王杰抱着湿漉漉的身体走在路上，夜深人静，她又累又饿，然而无论是累还是饿，这两者都促使她想尽快找个能避风和挡雨的地方睡一觉。
她哆哆嗦嗦地走着，眼光看到前面有几个男人，大概是这一块的小混混吧，她不太想招惹这些成年的男人，于是装作没看见，继续低头走，却拐了个弯。
感觉那几个人好像冲着她过来了，她蹲下身装作系鞋带的模样，手里却摸上来一块砖头。听见声音已经到她身后了，她抓紧了砖头猛一转身，定住不动了。
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她，“呸”地吐了一口，说：“小姑娘，知道我手里这是什么吗？枪。不要乱动哦，它可是很容易走火的。”
他身后一个红头发的男人嬉皮笑脸地说：“不知道利哥让我们跟踪这小丫头干什么，这小丫头片子脸看着嫩，倒是越看越喜欢，难不成利哥又看上了？”
头先的男人呵斥他：“你懂个屁！她就是那tiao子的女儿，你眼瞎了？小姑娘，哥哥也不想为难你，可谁叫你妈妈最近不是很听话呢，三天两头往局子里跑，哥哥三个可都好几宿没睡安稳觉了，所以，你就跟哥哥走一趟，让你妈妈好好冷静冷静。”
王杰是很会收拾人，但没收拾过子弹，那个男人用枪对着她，她不敢动，手里的砖倒是一直举着。她在脑中飞速地想着对策，这里的民居已经偏少了，只有一个大工厂，就算她大喊也不会有人半夜出来管闲事，最后说不准还得挨一枪，可如果她现在转身就逃，枪就挨在她身上，她不可能跑得比子弹还快。
那个男人用枪顶了顶她，下巴一抬，说：“走吧。”
王杰很后悔今天没有忍住气窝在卧室里睡觉，可是已经没有用了。她慢慢地认命地放下手转身，感觉到身后的枪收回去了一些，正在脑子想歪主意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那三个男人吱吱哇哇乱叫了几声，一个瘦弱的身影挡在了王杰。王杰回身看见那个女人手里拿着一把颜色半旧的雨伞，生锈的伞尖上染着黑红半稠的液体。她冷硬地一拽她：“不关你的事，滚！”
那三个男人被突然袭击，拿枪的男人头上开了花，正往下流血，他捂着头，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一对母女：“给脸不要脸是吧？给脸不要脸是吧！不是想你那死鬼老公吗，老子给你个痛快的，送你俩下去见他！”
枪“砰”地一声就响了，王杰愣愣地看着枪.口的白烟，胳膊被那个女人狠拽了一把，错身扑到了一边去。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那个女人的胸口已经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的血，像她的爸爸一样，流了好多血。她慌慌张张张地两只手捂住流血的地方，嗡着声音说：“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爸已经没了，你没了，就再也没人管我了。你别、你别死，你别死……”
“哎哎哎……那边，干什么的？”
枪.声引来了两个巡夜的保.安，一边打着手电筒追过来，一边通过对讲机通知其他保.安。那三个男人看着引过来的保.安数量越来越多，一蹬腿跑了。
几个保.安帮着叫了救护车，送王杰和受伤的母亲到医院。王杰坐在抢救室门外，整整一夜，如坐针毡，如坠地狱。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是如此地依赖母亲，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时光倒流，把快要死的人换成她。
她坐在地上蜷成一团，眼泪忍不住流出眼眶，她却咬着手臂让自己像垂死的野兽那样呜咽。她害怕母亲真的会离开她，她也害怕自己真的会变成一个孤儿。
母亲安静地躺在床上，医生告诉王杰，她有可能永远不会再醒过来。
母亲醒过来是三个月后的一天，王杰对着她忏悔，哭得满脸都是眼泪，求她不要不管自己，不要丢下自己。但现在母亲真的醒了，王杰却只有跪在床下，一下又一下地磕头，说：“我错了，我错了，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我错了……”
母亲眼泪盈盈地强撑起身去拉她，将她拉了起来，却又像看见了陌生人一样地看她，好久好久，才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小洁，妈妈对不起你爸爸，妈妈已经没有了你爸爸，不能再没有你了。”
“妈……”
王杰五年来第一次扑进了母亲的怀抱里。
母亲出院回家之后，为了母亲能找到工作，母女俩搬到了另一个城市。王杰戒了烟，不再酗酒，也留起了头发，高考后，她以666分的成绩考进了一所重点大学。
第三章 再遇
王杰最近老是走背运，工作一换再换，眼看着终于有了稳定迹象的工作，又在身边某个女同事声声啼血似的哭泣中摇摇欲坠了。
老妈这些年倒是吃得开，职业女性，公司白领，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不是出差就是见客户谈项目，然而，就在老妈两天前前脚刚放心地出了差，王杰后脚就失了业。
王杰闷闷地有些想不通，办公室里那个满身肥膘的经理，眼睛都肿的快挤成一条缝儿了，还整天色眯眯地盯漂亮姑娘看，拜托，老人家头发都颜色参差了，多花点心思在养生上不好吗？
想到老妈回来后听到她又失业了就又要唠唠叨叨说个不停，王杰想她到时候一定要再三申明，她这次是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才出手的。虽然，这也可以解释为她为女同事而且是关系还不错的女同事鸣不平的“英雄心”作怪的缘故。
王杰长吁短叹地一手勾着搭在肩膀上的外套，一手插.进裤兜里，摸了半天，摸出来几百块钱。她深深地又吁了一口气，据说老妈这次连着要出三趟差，地方还都老远，还不知道能不能在她把这几百块钱花得见底儿的时候回来？
路过一家超市，王杰心想泡面的成本算最低了，买够她未来两个星期的口粮，估计还能剩一些给她做其他消费的本钱。她在超市逛了一圈，买了两箱泡面和一些零食、榨菜、辣椒酱，也称得上是“满载而归”了吧。
大学毕业后，萧叶在林沧海的海薇集团公司混了几个月，挂了个总经理的称呼，真正开始了他两天在蔷薇打鱼、三天在海薇晒网的生活。他这个总经理和摆设最大的区别就是，关键时刻他得顶上而且一定得顶出效用。
刚到中午下班的时候，萧叶和叶泉通过电话，知道叶泉已经出了公司了，这才慢吞吞不情不愿地从办公室里挪出来，听老爸的话去吃中饭。
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萧寒一脸煞气地从楼梯口大步流星转了上去，或许根本没看见他。
自从叶泉三年前查出胃癌，虽然发现得早，也是让人虚惊了一场，但萧寒和林沧海之间的关系还是一再紧张，丽时和海薇各自为政，萧寒更是除非叶泉的必要，决不踏进海薇半步。
萧叶感觉情况不妙，出去摁了电梯按钮半天不见上来，他连忙一边爬楼梯追上去，一边给叶泉打了电话。萧寒不可能是等不及电梯，而是根本已经气到失智，什么都想不了了。
叶泉的车并没有驶出多远，萧叶打电话告诉他萧寒气势汹汹朝董事长办公室上去的时候，他就叫司机掉了头。
萧叶一口气爬了六层楼，到了董事长办公室所在楼层时，刚走过电梯，电梯门也开了，叶泉从里面走出来：“怎么回事？”
萧叶和叶泉一边往董事长办公室赶，一边说：“我就看见老爸从楼梯上就走上来了，脸色也不好看，我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叶泉想了想，说：“早上都好好的，他又抽什么风。”说着加快了步子。
还没走到董事长办公室近前，远远地就听见萧寒的一声吼：“你根本就不配！”
两人一前一后都加速冲了上去，叶泉一把推开门，只见漫天飞舞的a4纸和分析报告，或是一整张，或是被撕扯过，唰唰的声音仿佛在偌大的办公室回响一般。叶泉沉着脸一步跨进去，扶住摇摇晃晃的老父，对着萧寒也是一声吼：“你吃炸药啦！”
林沧海抱着头抓着头发，弓着腰抵在办公桌边上，萧寒原本怒视着他的目光遇到了叶泉，立即清醒了一些。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正如魔鬼一般，他看着叶泉，闭了闭眼睛，手足无措，沙哑的声音说：“我去冷静一下。”转身冲了出去。
叶泉一时愣愣地立在原地看着萧寒出去的门口，林沧海却在这个时候哀嚎了一声，抱着头失声痛哭：“是！是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薇薇，又没有照顾好小泉，我不配做一个丈夫，不配做一个爸爸！”
平时都不怎么看见白发的林沧海仿佛突然间老了十几岁，幕墙投下来的阳光让他原来的一头黑发看着格外苍老，苍老得让他从办公桌边和叶泉的搀扶下滑落，坐在了地上。
叶泉被父亲的哀嚎惊醒，伸手去拉他起来，林沧海却只是一声声的哭喊，怎么都拉不起来，叶泉只好也坐在地上，抱住他，像哄孩子似的安慰他说：“爸，没事儿了，坐在地上容易生病的，咱们先起来好不好……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就那样嘛，他说了什么，别往心里去啊。……小叶，出去看看你爸去。”
萧叶站在门口，完全懵了，不知道自己是该留在这里，还是该出去看看萧寒，听叶泉发话，才模模糊糊地回过神，连声答应着飞奔下楼。他也不知道萧寒会去哪儿，下楼看见萧寒的车还停在楼下，就知道萧寒不会走太远。
找了半天没找到萧寒，萧叶刚拿起手机打出去，没人接，他却听见了萧寒的手机铃声。《海绵宝宝》的音乐一直在响，萧寒垂头坐在修剪齐整的绿化灌木下面，额头挨在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上，紧闭着眼睛，眼角的纹路深深地被挤了出来。
萧叶挂了电话过去，轻轻叫了他一声，萧寒抬起头，眼神浑浊地看着他，慢慢站起了身：“我没事，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回家。”
萧叶看他整个人都没有精神，像被谁把力气都抽光用尽了似的，连走路也走得身体摇来晃去，不由在他身后问道：“爸，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还是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萧寒一步拖一步像个老年人一样往前走，倒是声音有了力气：“不用了，我还没老到要你车接车送。”
萧叶不放心似地又说：“那你开车路上小心点儿。”
萧寒扬手给了他个“ok”的手势。
超市离家还有一大段路，王杰这下只恨自己没多再计较计较，一只手抱着两个大纸箱，另一只手还要提一大袋的东西。
维持这样艰难的姿势，没走多远，她两只手就都又酸又困起来了，刚停下来想换只手，一个还算健壮的男人“嗖”地从她身边撞过去，一把就把她手里快要端不住的一个泡面箱子劫了过去，逃命似地夹着那箱泡面，拼了命地就往前跑。
王杰看着手里还剩下的一箱泡面，抬起头的时候，嘴角都快抽风了，歪嘴瞪眼地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嘀咕着：“这年头连贼都穷疯了吗？”
一胳膊夹了泡面箱子，脚下一蹬，喊了句万年不变的“站住”，刚想冲上去，她身旁一阵微风过，已经有人跃过她冲上去了。
一身的名牌西装，从头黑到脚，个子高，两条腿更是逆天的长，他跨一步，抢劫的人得多跑两步，没几步就追上了。
王杰不远不近地看着，虽然从小是在各种武学的熏陶下长大的，但实际上她最常接触的只有跆拳道、空手道那些算培养兴趣的，像这个人这种专业利落的擒拿术，她见过是见过，只是没下功夫学过，也没有人教这会儿她早把她被劫的一箱泡面抛在了脑后，除了好奇之外，一心想着一会儿怎么厚着脸皮请教请教，最好是能拜个师什么的。
那个人拿着她的一箱泡面回来，冷漠的脸上不是不屑，只是单纯地“生人勿近”，对着她看也不看，一抬手将泡面箱子举在她眼前：“你的东西，还给你。”
不知道是他刚才跑得太猛，还是教训人的时候有些动作的缘故，他的衬衫衣领有些歪了，这会儿手一动，休闲西装的领也被牵动，明显能看到他脖子和肩膀的连接处有个不是很清楚的痕印。王杰盯着他的脖子看，突然瞪圆了眼睛，声音里满是惊讶：“萧叶！”
第四章 再遇2
萧叶举着泡面的箱子，还是一脸冷漠：“想吃宵夜等晚上。”
王杰咧着嘴一下就哈哈笑了起来：“我说你，你的名字，萧叶。”
萧叶盯着王杰看了一会儿，始终没想起来自己在哪个公司或者ktv酒吧这些地方见过她，但看她的样子，大大咧咧的，和那些不是送花就是送礼物，要么就是在自己面前装纯情的女人又不是很一样，不知道要把她划归哪一类。
萧寒和叶泉身边很有些自以为是的追求者，自从十四年前，他们两个官宣结婚，但却都并没有对外透露彼此，追求者不见少反而更多了。叶泉和萧寒都觉得没什么，热情是他们的，不理不就行了，但在私下里，就把这些所谓的追求者划分类别，比如长期的和短期的，死缠烂打的和讲道理的。而萧叶就完美地继承了这个分类法。
萧叶抱着王杰的泡面箱子，走也走不了，而王杰也不主动来接，他对人向来没什么耐性，只好自己伸手把泡面箱子往王杰那箱上一摞，冷冰冰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转身准备离开。
王杰手上陡然一重，思绪拉了回来，抱着两箱泡面，提着一大袋零食，追上去说：“哎哎哎……不是，你等等，等等，萧叶。”
萧叶心烦意乱地停了下来，王杰追到了他身后：“你还记得，四年级那会儿，咱俩，打过架？记没记得？”
“你是……王杰。”萧叶缓缓转过身看着她，脸上惊诧了一瞬，眼底依旧冰冷，说话却有了温度，“我记得以前你的头发不是那种……很短的，现在怎么？”
王杰大咧咧地笑了笑，一只手揽了全部的口粮，用另一只手拨了拨稍微有些卷的头发：“我一个朋友新开了个美发店，找我去做实验弄的，怎么样，还行吧？”
王杰的脸本来就是又白又小的瓜子脸，但小瓜子脸又胖嘟嘟的挂着点儿婴儿肥，在这样的卷发下，更显得脸小，很可爱娇小的模样。萧叶看着她，点了点头。
这会儿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两人一个抱着东西、一个空着手在路边的树荫下站着，多年的老同学见面相识，却突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站了好久，王杰才反应过来天热，忙说：“哦对了，别站在路边了，我家就在附近，离这儿不远，到家去坐坐？””
萧叶答应了。
走在路上，萧叶主动提出要帮王杰抱那两箱泡面，王杰正好抱得手酸，一句客套话也没有，就在萧叶接过去的时候，说了句“谢了”。萧叶抱着两箱泡面走了一会儿，问她：“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王杰一只胳膊上挂着一大袋零食，拆了包薯片正吃的高兴，听见萧叶这么一问，顿时有些尴尬，嘿嘿干笑了几声，才犹犹豫豫地说：“其实……我也没认出来你，我认出来的是它，我的牙印。”
她的脸上还挂着薯片的碎屑，窘迫地低着头，用手指了指萧叶的衣领。萧叶下意识地抬手拉起衣领遮住了那道陈旧的已经很模糊的伤疤。
王杰的家是在一栋居民楼里，楼的外面很陈旧，里面却是应有尽有，王杰家在三楼，面积不算小，但也决对算不上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屋里家具很简单，两张床一个沙发一个小冰箱。
王杰让萧叶把东西都放在门口，就招呼萧叶去客厅坐下。刚一进客厅，她就看见自己平时积攒的内衣内裤凌乱地扔在沙发上，快餐盒子也还在茶几上堆着，她这才想起老妈出差了，家里没人收拾。
她对着萧叶尴尬地笑了笑：“我妈，这两天不在，屋里，可能，有些乱，你等等我先收拾一下，很快的。”
等她风驰电掣地下楼扔了快餐盒子，又收拾了她的内衣内裤，刚从卧室里出来，就看见萧叶站在沙发前，给她指了指沙发的靠背。那上面还有一个紫色的内衣。
王杰如临大敌的一声：“别动！我来收拾，你坐着就好，坐着就好。”赶紧红着脸过去唰地拿走了内衣，到卧室门口，伸手一扔扔到了床上，和里面的难兄难弟组成了一张色彩缤纷的新床单，拽了门把手哐地把门关上了。
萧叶站在沙发前看见王杰收拾好了，在她身后问：“你买这么多泡面，是要吃，还是？”
王杰觉得他问得好笑：“当然是要吃了，不然我买它们回来干什么？摆在厨房看吗？”
萧叶看了看门口那一堆东西，有些不可思议：“你吃也用不着买这么多……”
“怎么会用不着？大哥，这可是我未来两周的口粮。”
王杰绕到沙发前坐下，往后一靠：“我辞职了。哎呀我说你，你坐啊，老站着干什么？我知道你个儿高，不用显给我看。”伸手拽了萧叶一把。
萧叶被她这没有防备的一把拽得向下一倾，只好顺势转身坐下。王杰瞥眼一看他：“我看你倒是混得挺不错的，光是这身衣服看着都不便宜。”
萧叶看着她说：“我今天面试，租的。”
王杰“哼哼哈哈”地笑了几声，扬手拍了萧叶后背一巴掌：“我说你们这些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怕店开砸了，拿我去做实验，怕丢面子，租这么贵的衣服，大哥你真是去面试的？你一个去面试的穿的比面试你的都好，你让人家心里怎么想，你钱多烧的吧你。”
萧叶看着她笑，又说：“没关系，反正是借的。”
王杰笑得更停不下来了：“你撒谎都不会撒……你笑什么？不是你自己刚刚说的，这衣服是租的，怎么才一会儿又变借的了？”
萧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了，反应着自己的表情，他才知道自己在王杰这种阳光的人面前做不出“拒人千里”的姿态，自然而然却又不自然地解释说：“好朋友的租赁店里借的。”
临走的时候，王杰想着以前的同学现在都天涯海角的，见一次面也不容易，于是提议互留一下联系方式。两人互加了微信。王杰雄心壮志地表示，萧叶以后要是混不下去了，自己肯定会罩着他，即使她可能已经忘了，自己才刚刚失业。
萧叶回到家天已经快黑了。叶泉上网搜了一堆高难度的菜谱，等晚饭做好之后，叶泉让萧叶在餐桌上等着，自己则上去看萧寒了。
萧叶偷偷走到叶泉和萧寒的卧室门口，门没开，但灯也没开。叶泉和萧寒在昏暗里坐在一起，寂静的昏暗中，叶泉哄小孩儿似的声音传了出来：“怎么了？好啦，白天是我不好，不该对着你吼，我错了好不好？哎，哎，哎……老萧啊，人家说三岁一代沟，你这么多年没和我爸吵起来我都惊奇呢……我都不知道我爸吵架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怎么了吗？他是不是说什么了吗？哎，哎……好了好了好了……”
卧室里虽然黑暗，但是门口的萧叶借着客厅的光明显看见萧寒的眼角垂着泪光，萧寒竟然是在哭。叶泉哄他哄得哭笑不得，不时伸手去擦擦他脸上的眼泪。
萧寒低耸着身体，看上去就像是因为怕冷，尽量蜷缩自己来保存仅有的温暖。客厅的灯光经过卧室里黑暗的过滤，变得昏暗，萧寒面对着叶泉，满脸莹莹的泪光。他伸手抱住了叶泉，像是叹息，像是恳求，他说：“别离开我，好吗？”
叶泉拍了拍他的背，哄着他说：“好好好好好。老萧啊，快别闹了，小叶还在楼下等着呢，你再不下去，菜都凉了，我今天可是特意搜了菜谱和小叶一起做的……赏个光，下去吃吃看，好不好？”
将卧室门轻轻掩上，叶泉一转身就看见了反应迅速地退靠在墙上的萧叶，指了指他：“你一天没大没小的你，偷听我和你爸说话。”
萧叶跟在叶泉后面朝楼下走：“老爸没事儿吧？”
一桌的菜，看起来技术含量不低，色香俱全，萧寒坐下，尝了一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斜过眼莫名其妙地看着正安静扒饭的萧叶。萧叶吃着饭突然感觉怪怪的，慢慢地放下了碗，就看见了坐在他对面的叶泉也放下了筷子，而叶泉旁边的萧寒正眼神怪异地盯着他看。
叶泉无可奈何地闷出了口气：“哎呀行了，菜谱是我上网查的，菜是我挑的，剩下那些都是小叶做的，您好好地吃饭，可以吗？——小叶，吃饭！”
萧叶这次更加老实地把碗端起来，遮在面前，一小口一小口地把饭往嘴里拨，实际上却在忍不住地偷着笑，所以拿碗和饭做挡箭牌。
第五章 再遇3
叶泉很难得地从蔷薇休了三天假回来，赖在床上睡了一下午，连萧寒叫他吃晚饭都没叫起来。萧叶在下面等着，等了十多分钟，萧寒一个人下来了，在他对面一坐，沉着声音说：“叫不起来，算了，晚上他饿了，再重新给他做吧。”
萧叶一脸委屈地骚了骚鼻子，萧寒夹了一筷子菜，声音十分让他放心地说：“我做！”
晚上，王杰和几个关系好的男女朋友去夜市吃宵夜，吃到正嗨的时候，想到了萧叶，就在微信上给萧叶发了个“嘛呢”的表情包，萧叶没回。没过一会儿，王杰又给萧叶发了一张图片，是她和几个朋友一起在夜市吃烧烤，附问了一句“来不来”。
好久，微信上没有动静，王杰心想萧叶大概在忙，不会来了，心里小小失落了一下，立即调整心情，和几个朋友举杯欢歌。夜市本来就是个热闹的地方，他们这样一闹，更显得热闹，吵吵嚷嚷，七嘴八舌，满溢的啤酒杯子在眼皮底下推来晃去，他们桌上的烤串香气来了又断，断了又来。
王杰的酒量很不错，喝了那么多，到家也只是微微醉而已，洗了把脸就彻底清醒了。扑上.床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大写着“23:32”，下面是一串未读的消息，都是萧叶发来的，很委婉地向她解释今晚有事，不来了。
萧叶靠在床头靠枕上，看了一会儿书，抬头向墙上的挂钟扫了一眼，十一点半了，该休息了。刚放下了书，床头柜上的手机“滴答”响了一声，屏幕亮起，他将手机拿过来，看到上面王杰给他发过来一张很搞怪的gif图,“还不睡！！！”。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隔空聊了起来，王杰性格开朗外向，是个很会聊天的人，发来的消息总是很幽默风趣，萧叶看着她连珠炮似的发过来一串冷热笑话，才不自禁地弯着嘴角闷闷地回她一句。
突然听见外面“咔嚓”响了一声，萧叶从手机上移开目光，发现原来是自己晚上忘记了关好卧室门。他习惯性地又朝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时针已经严重偏向一点了。
他放下了手机，下床出卧室门的时候，顺手拿了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拉开卧室门，果然看见对面的叶泉正穿着单薄的睡衣，额头抵着手，不知道是在焦虑或是在忧愁些什么。
萧叶走过去，叶泉都没意识到，是萧叶把外套盖在他身上，他才恍然间惊醒了似的，疲倦地看着萧叶。萧叶问他：“爸，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出来怎么也不披件衣服？老爸呢，他不是说晚上你起了，他做饭的吗？”
叶泉笑了笑：“你一下问这么多，想让我先回答哪个啊。你爸还睡着，我晚上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外面又不冷，穿那么厚干什么？”
萧叶的手机“滴答”响了两声，他知道是王杰的消息，但没有理会，又问叶泉说：“爸，你饿了吧？我去看看有没有能现做的东西。”
看萧叶真架势要往楼下走，叶泉哭笑不得地说：“回来，我不饿，别忙了。”萧叶回来，叶泉满脸疲态地看了看他，笑着说：“还说我，你呢？这么晚也不睡？”
手机很应景地“滴答”连着响了好几声，萧叶尴尬地看着手机屏幕熄了，抬头就对上了叶泉了然于心的目光。手机又“滴答”响了一声，叶泉终于给了他一道特赦令：“行了，快回去睡觉吧。”
萧叶已经很快地关了机：“爸，外面的温度低，你还是回卧室吧。”
“小叶说的对。”萧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胳膊上搭着一件衣服，过来将叶泉身上的外套拉紧了一些，“上个星期刚停的感冒药，又逞强？”
萧寒和萧叶父子俩一唱一和，叶泉缴械投降：“哎呀好好好，我回卧室。”
王杰在早上六点的时候收到了萧叶回的消息，先是一句对昨晚突然消失的道歉，然后是说自己朋友那儿有个职位空缺，问她有没有兴趣去试试。
一句话解决了王杰的燃眉之急，立马给萧叶回了个大大的“谢谢”，没过一会儿，萧叶就给她回了消息，“海薇酒店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并让她今天直接去找人事部的经理，其余的没多做解释。
王杰想可能是这个人事部的经理和萧叶有朋友关系，要不然萧叶不至于连个理由都没有，就让她上去碰瓷儿。反正工作的事情是有着落了，王杰噌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已经七点半了，王杰担心还要面试准备什么的，着急忙慌地又去卧室翻了件看上去正式一点的衣服。正一边拉扯着衣服褶皱的地方，一边拽了一个面包，还没塞到嘴里，她老妈的电话打来了。
老妈温柔的声线压制着她那颗狂躁的心：“小洁，吃早餐了吗？最近工作怎么样，忙不忙啊？妈妈在网上找人给你做了件衣服，过两天就该到了，你记得拿啊。”
王杰忙忙碌碌，火急火燎，嗯嗯啊啊地答应着，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坐上去还没坐稳，就急着说：“妈，我不跟你说了，这会儿正赶着去面试呢，晚上再聊，行了我挂了。”
已经是早上八点了，萧寒收拾好下来，穿戴齐整，看来今天又是不得不去公司了。萧寒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坐在萧叶对面开始吃早餐。
萧叶喝了一口牛奶，抬头向对面楼上紧闭的卧室门看了一眼，又看向了萧寒：“爸不下来吃早餐吗？”
萧寒一边吃早餐，一边似叹非叹地说：“昨天半夜起来和你聊天，早上又叫不起来了。噢对了，你今天没事儿吗？”
萧叶手里刚拿了块面包，准备去夹火腿，动作突然一停：“没、事儿吧，应该。”等着萧寒的下章。
萧寒吃完去洗手池洗手：“那正好，在家好好看着你爸。”
萧叶一颗猛然挂起来的心又沉回了肚子里，只要不是萧寒要他去丽时，他宁愿在海薇或者蔷薇苦干一个月。更何况，在家陪着叶泉不是挺好的吗？
早餐吃过后，萧寒要去丽时，临走前又耐心地嘱咐说：“你爸一会儿起来了，你盯着他把早餐吃了，还有，中午他要睡午觉的话，最好不要超过一个小时，你，盯着。”
萧叶坐在沙发上，捧着本杂志，眼睛却盯着萧寒看：“老爸你不至于吧，爸又不是小孩儿了，他睡个午觉你还不放心啊？那要不你今天别去公司了，在家陪着爸呗？”
因为萧寒和叶泉都是“爸”，两个“爸”放在一起叫，容易叫混，萧叶以前用他们的姓来区别，但这样叫起来就很生分又很别扭。又因为萧寒比叶泉大了三岁，后来萧叶就想了个办法：单独叫萧寒或叶泉的时候，叫“爸”，两个都要叫的时候，叫萧寒“老爸”，叫叶泉“爸”。
萧寒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啊。怎么办？要不，你去帮我处理一下？”
萧叶往后一缩，眼神惶恐地看着萧寒：“不了不了不了……我看杂志，祝老爸旗开得胜。”
第六章 再遇4
王杰一路赶着到了海薇，在海薇“金碧辉煌”的楼下朝上望了一眼，忽然后悔那天把话说早了，能在这种上市的大公司里混，萧叶可比她混得好多了。
王杰以为这种大公司面试应该挺严的，可惜自己着急忙慌地来，连准备都没准备，看来一会儿就只能见招拆招了。王杰拽了拽刚才在出租车上压皱的裙边，挺身进去。
“好了，现在王小姐就可以直接去总经理办公室了，您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人事部经理一脸和善地笑着说：“如果王小姐没有其他问题要咨询，或者对这份工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请尽快去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在找您。”
原本以为要过五关斩六将的王杰，现在一脸的不可思议：“你确定我可以……不用面试？”
人事部经理笑得脸都快抽筋了：“王小姐，如果确定没有任何问题的话，请您现在尽快到总经理办公室报到，我们公司要的是效率，而且……总经理正为助理的事儿在发火。”
这份工作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容易，让王杰现在还觉得是昨晚喝大了还没醒，可事实就是，她昨晚并没有喝大，而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诚如人事经理所言，王杰到的时候，这位总经理正在发火，总经理办公室内外被大小职工围得水泄不通，而王杰也就很幸运地没有机会顶到前面去挨骂，当然，也很不幸地被人塞了高高一摞文件。
“迟到多久了怎么才到？一点儿时间观念都没有，公司养你们要干什么？这几份资料拿去重做，二十分钟后，我要用！”
王杰顶着水炮，从一个穿着职装、三十岁上下的女经理手里接了文件，其实她真的想说一句“你瞎啊”，换人了都没看出来？不过第一天上班心情好，就没拿话顶回去。
左摇右晃地抱着一摞文件向同事问到了她办公的地方，王杰放下了文件，呼地长出一口气，坐在电脑前，开始她的新工作。
叶泉在家也不闲着，十足的工作狂，敲着电脑键盘在做策划。萧叶早上看了会儿杂志，又换了本散文集在看，没过一会儿，手机“滴答”响了一声，王杰给他发过来一条消息：“这个总经理简直像疯了一样。”附着发疯的小人图片。
萧叶嘴角一弯，给王杰回了一句：“他确实疯了。”想了想，又回了一句：“他让你都做什么了？”
王杰今天似乎格外忙，过了十几分钟才抽空回答说：“一早上我处理了比我还高的一摞文件，接了五个前台的电话，都要我去招待，呼～，累死了。”
萧叶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打了一行字：“你觉得这份工作还行吗？”刚打完，就删除了。王杰又发给他一条消息：“妈的，我又不是接待小姐，招呼人这事儿轮也轮不到我头上。我忙了一早上，连他个鬼影我都见着。你放心，工作你费心了，我不是没心没肺的，怎么也得撑两天看。一会儿再有电话打给我，我就直接转接，他号码可还在办公室桌上亮着呢，让他老人家自己处理吧，今天下午，我们两个谁都别想清净，同归于尽呗。”附了两个笑脸。
王杰忙里偷闲地向萧叶吐槽，顺手偷拍了几张同事忙得人仰马翻的囧照，做成表情包发给了萧叶。萧叶不自觉地嗤嗤笑了起来。
叶泉做了一会儿策划，想起资料放在楼上书房里，低着头看着电脑屏幕，手底下也不闲着，对萧叶说：“小叶，帮我上楼上书房去找找江华的资料，我记得上回看完就放那儿了……小叶？”
萧叶正看着王杰发来的表情包笑得无知无觉，叶泉抬起头，奇怪地往他手机上扫了一眼：“看什么呢？……王者的英雄豪杰，这是……”
萧叶惊了一下，收了手机跳起来：“爸……找资料啊？我这就去找。”
他噔噔跑上了楼，叶泉在楼下说：“你找不到就算了，放着我去找。”
萧叶立在书房门口答应了一声，打开门进去了。
这间书房在萧寒和叶泉的卧室隔壁，原来也是一间卧室，后来闲置了，就被萧寒改成书房了。
书房里整齐有秩地摆放着许多重要或不重要的资料，萧叶在两排书架上来回找，也没找见江泰公司的资料。经过两本不起眼的杂志的时候，萧叶看见放成直角三角形的两本杂志中间，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档案袋，以为是叶泉上回看完随手放这儿的，就伸手取了下来。
一边往书房外走，一边拆开了档案袋，档案袋里的纸张被他拉出来刚露了个头，他的脚步滞住了。
书房的门“咔”地响了一声，萧叶飞速地从地上站起来，把一堆散乱的纸张连同档案袋抓起来藏在了背后，叶泉在门外的时候就问：“小叶你找到了没有，没找到就算了。”进来看见萧叶惶恐地大睁着眼睛，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开玩笑逗他说：“怎么了？我……吓到你了？”
萧叶紧张地看着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含含糊糊地说：“没没没有。”
叶泉歪头看见他身后拿着一叠散乱的白纸和档案袋子，问他：“找到了？”
萧叶又咽了咽喉咙，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嘴里现在只有干燥。他稍稍转动了一下，让手里的东西避开了叶泉的视线：“找错了。”
叶泉有些遗憾：“噢……那我自己找吧，你去忙你的吧。”
萧叶像个提线的木偶一般，将手里的那些纸张和档案袋挪到了前面，木愣愣地往书房外走。叶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笑着说：“不是说找错了吗？你把东西拿回来放好。”
萧叶木愣愣地一滞：“这个和海薇最近的一个项目有点像，我再看看。”
叶泉在他身后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原来是怕我和你抢功啊。”
萧叶赶紧一转身，着急地解释说：“不是，我不是……”
叶泉已经进去在书架上找了，回头冲他一笑：“我知道。行了行了，拿去楼下自己看吧。”
旋转的木马上，叶泉眼睛半睁头侧放在旋转木马上，半张脸和衬衫上都沾着血，血流得淋淋漓漓，他向前面颤颤地伸出一只手，然而那只手上也全都是血。他的前面就站着萧叶，可是萧叶发现他怎么也动不了，他挣扎着哭喊着，伸出手怎么也够不到叶泉的那只手，就在两只手的指尖将要碰触在一起的瞬间，叶泉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萧叶从噩梦中惊醒，几乎是嚎叫了一声“爸”，带着一身冷汗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胸前起伏不定地喘息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他烦躁地打开台灯，又从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打开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01:58。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划开屏锁，一下就找到了王杰的微信，又下意识地犹豫了一下，点了进去，对着尾端的输入框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关掉了手机。
第七章 再遇5
叶泉吃早餐的时候吃得没滋没味，心不在焉地拿着叉子在碟子里的那片面包上插来插去，问萧寒说：“老萧，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一点儿优点也没有？”
“怎么了？”萧寒到楼上书房拿了资料刚下来，到叶泉身边坐下，“怎么突然这么问？”
对面的萧叶还是埋头吃着早餐，似乎丝毫没有发现气氛不对劲，叶泉又用叉子在被他叉得惨不忍睹的面包上左右拨了拨，轻叹了一声，有点儿没什什么意思地说：“没什么。”
王杰今天上班依然没有见到那个传说中的萧总，工作倒是一大堆，她一大早来，桌子上就堆得满满当当，连电脑屏幕都堵得严严实实的看不见了。她深呼吸着，感慨了一句“大公司果然不一样，工资翻几倍，工作量也成倍翻”，然后耐着性子开干。
工作的时候，顺手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萧叶之后，又加了一句“我懒惰了二十四年的人生从未过得如此充实，要加油”。
文件看着多，但都是零零碎碎的小事情，王杰花了没一会儿功夫，就见底了。整理完最后一份资料，王杰伸了个懒腰，打开手机一看，上面一溜消息中，有萧叶发来的，两个字“加油”，是一个小时之前的。
萧叶这个人实在是太闷了，王杰记得他上学的时候就闷，自己和他说一天的话，也不见得他能回一句，前几天见了他，还和自己说了几句话，还以为他转性了，没想到还是个闷葫芦。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工作要做，王杰就打算和萧叶聊聊天。
萧叶刚拿起放下没一会儿的书，没一会儿又放下了，在这过程中，他的手机“滴答”又响了两次，他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王杰发来的三条消息，打开看了里面的内容后，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回了句“你要是困了，我买红牛给你快递过去”。
同时拿起手机的还有叶泉，他和萧叶又几乎同时地放下了手机，语重心长、犹犹豫豫地说：“小叶，虽然你年龄，还小，但是……其实……也不小了，别人像你这个年龄，嗯……你最近联系过你那些大学同学没有？……哎呀也不是。我的意思就是，你闲下来不要老是待在家里，呃……也不要老是待在公司里，你可以找几个朋友一起出去散散心什么的。要不，我让你温叔叔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萧叶听出来叶泉话里话外的意思，看着叶泉正不知道怎么说，手机铃声很应景地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嗯嗯”应了两声，摁掉手机前，看到屏幕上萧寒发来的一条消息：下午四点三十，南泰。
南泰，是本市一家综合性健身会所，是萧寒投资开的，说是让阿新代他管理，其实是想让阿新能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而不是整天围着他转。萧叶估计萧寒不会是叫自己过去玩儿的，但一时又捉摸不定萧寒的心思，只觉得自己今天没有多少时间能挥霍了。
叶泉看他挂掉了电话，难为情地搔了搔额头：“你大伯好像刚认识了一个朋友，我让他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萧叶知道叶泉说的大伯刚认识的朋友就是一个目前全国知名的心理专家，他大概猜到叶泉想和他说什么，但是他现在真的不能再赖在家里了，除非他今天晚上不想睡觉了。萧叶站起身飞速往楼上卧室逃了，边逃边对身后的叶泉说：“爸，公司临时有点儿事，我过去看看。”
车开到了海薇地下车库，萧叶才想起来，王杰也在海薇，于是让助理通知所有人直接到顶楼会议室开会。进入电梯后，萧叶打开手机，翻着微信通讯录，在王杰那一行停顿了一下，点了进去，想了一会儿，发了一条消息：“能请你帮个忙吗？”
电梯门在总经理办公室楼层开合的瞬间，萧叶低着头，王杰背着门，明明见面就能说清楚的事情，终究还是没办法说出来。
萧叶想把那条消息撤回来，可是已经超过时间了，那条消息撤不回来了，而王杰也还没有回复。他烦闷地摁掉了手机，在电梯门上砸了一拳。
萧总的助理来通知开会的时候，王杰正在整理做好的文件，助理通知完，就抱着一叠文件过来摞在她桌子上，顺手把她做好的那一摞拿走了：“这是萧总今天下午四点要用的，你赶在三点之前做出来，两点的会议你就不用参加了。”
助理走后，王杰对着桌上的文件耸耸肩，不知道是哀叹还是幸叹地叹了一口气：“还好，不多。”
助理这次甩给她的文件果真不多，不到两点半她就做完了，不见助理和其他人回来，估计会议还没结束，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会儿。
会议室里，除了几个上去介绍项目的人，其他人都静悄悄的。萧叶冷漠地看着正在一张张播放的ppt，不说一句话。项目讲完后，会议室里的人都看向他，虽然知道他们这位总经理不是好相处的，平时就冷得恨不得让人见他就躲得远远的，他们自以为已经习惯，但让人窒息的空气还是压抑得每个人不由自主地将呼吸一再放轻。
王杰醒来打开手机看时间，“3:03”，外面隐隐起了嘈杂的声音。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低头看见了一条萧叶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发来的消息，趁着还闲，飞快地给萧叶回了两条消息。
萧叶阴沉沉地乘电梯直接到了地下车库，刚一出电梯门，手机“滴答”响了两声，在暗不见天日的地下车库里说不出的惊悚。他呆呆立了一阵，终于还是没去拿手机，走过去开车出了车库，直奔南泰。
车在高速上飞快地奔驰，萧叶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手机，看见了王杰在他的那条消息下的回复：“别说帮你‘个’忙了，一百一千个忙，只要你开口，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一定办到。什么忙？”
“什么忙”下面再没有回复了，萧叶手在方向盘上轻轻打了几拍，又将手机放下了，一转弯下了高速。
第八章 再遇6
萧叶和萧寒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酣畅淋漓地打一场了，脱下拳套后，萧叶去拿了两瓶水，过来给靠在擂台边上休息的萧寒递了一瓶。萧叶额际滚了几颗汗珠，拧开瓶盖一下喝了半瓶水：“我还以为老爸今天又有任务派给我，原来是玩儿这个。”
萧寒拧开了瓶盖，欲言又止地看着萧叶：“你爸跟我说，你在网上认识了几个朋友？小叶，多交朋友确实是件好事，但是……你也长大了，自己有是非观念，这种事情，我们确实不该多插手……”
萧叶玩儿了一下午的热血腾地散得干干净净，垂下手里的水荡着，问萧寒：“您为什么会喜欢……爸啊？”
萧寒怔了一下，正色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想过，这个问题你迟早都是要问的。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有什么办法？没有办法的事。你爱的不是他的身份，不是他的地位，更不关乎他的性别，你爱的纯粹就只是他这个人而已。小叶，其实我们都是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你不用太多顾忌。”
王杰八点半的时候拖着身体一步一挪地爬上三楼，掏出钥匙打开门，已经准备好要面对漆黑世界和冰锅冷灶的她，却发现房里的灯亮着，老妈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看见她就说：“小洁啊，快去洗洗手，准备准备吃饭了，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王杰洗了手出来，看到餐桌上一桌的菜，有荤有素的，惊讶地问：“妈，今天什么好日子啊，做这么多菜？”
老妈将最后的一个汤也滚好，盛好放在餐桌上，用手指点了点王杰的额头：“你看看你，忙得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妈妈上周给你买的裙子收到了吗？喜不喜欢？”
王杰想起那天被自己急急忙忙出门在出租车上压皱的裙子，嘴里含着一块红烧肉，连连点头说：“喜欢喜欢，老妈的眼光能错得了吗。”
临睡觉前，王杰又看了一眼手机，萧叶还没有回她消息，她实在是太累了，趴在床上抱着手机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萧叶早上没去海薇，吃早餐也吃得心不在焉。他昨天晚上又做噩梦了，从梦中惊醒之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拿起了手机，然而，他拿起手机后又什么都没做，垂手握着手机，一个人在床上坐了两个多小时。
叶泉的假期还没结束，上午一直屋里坐着敲键盘，忽然心血来潮就出去拿了把修剪树枝的剪刀在萧寒种的玫瑰花丛里乱剪了一气，美其名曰“修理”。
萧叶跟在他后面收拾残局，也拿了把大剪刀，在玫瑰花枝上研究半天，才剪一下，只能说是把叶泉剪坏了的部分，修得能稍微好看一点。叶泉在前面咔嚓咔嚓剪得飞快，花枝落得满地都是，萧叶停下来看着他，小心地问他说：“爸，你为什么会喜欢老爸啊？”
叶泉满面红光，鼻尖上沁出一点点汗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看萧叶：“怎么了？我剪得不好看吗？”
萧叶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泉也许是有些累到了，“呼”地吹了一口气，将剪刀插在地上用手扶着：“刚才没反应过来。我是没想到你会这么问，不过既然你问了，嗯……小叶，你有没有想过，爱一个人是爱他这个人而不是爱他的性别？你不要有那么多的顾忌，你喜欢的人，我们最多也就是怕你年轻喜欢玩儿，怕你受骗，帮你看看人品怎么样，其余的，我们不说也不做。如果你因为流言蜚语或者是嗯……我们的原因，非要勉强自己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真的没有那个必要。”
萧叶看着叶泉，好一会儿才说：“爸，我发现，你和老爸真的很像。”
临到中午的时候，老妈还在放轻了声音收拾屋子，收拾完屋子，又开始窸窸窣窣地洗菜，收拾两人的午饭。
王杰早上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机，揉了揉眼睛，没看到萧叶的回信，却很意外地收到了萧总助理发来的邮件，告诉她萧总今天给她放了假，收假日期待定。她打着哈欠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还算是个有良心的，知道要给员工放假休息。”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一觉睡到了中午，老妈来叫她起来吃饭，她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吃过午饭，老妈听她说放假的事，就说自己也有小两天的假期，母女俩一合计，决定回原市去看看王杰的父亲。
每年清明、父亲生日的时候，王杰和母亲都会抽空回到原市看望父亲，有时候，闲下来也会到父亲墓前待一会儿，和父亲说会儿话。
当年的搬离，与其说是为了母亲的工作，为了生计，不如说是不得不搬离。
虽然已经接近下午四点，太阳已经不如中午的时候那么毒辣，但大巴车里并不良好的空调还是不能降低车内拥挤的高温，王杰和老妈坐在最后，昏昏欲睡地靠在老妈肩膀上。
到墓地时，正好碰上了父亲生前一个要好的同事来看父亲，老妈和他聊了一会儿，又谢谢他每年都来看望、扫墓。同事经过王杰时，展颜一笑：“哟，女儿都长这么大了，真漂亮，老王真有福气。”
他的最后一句是冲着墓碑说的。尽管他说完就嘴角含着笑走了，王杰却看见他扭头的瞬间，眼圈已经红了。
墓碑上镌刻着“父王杰之墓”，生卒，以及他的妻女，父亲的黑白照片永远定格在了他三十一岁的时候，母亲将一束雪白的茉莉花放在父亲面前，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这是母亲每次来必备的功课，一遍遍地告诉父亲，自己和女儿搬家了，父亲想了，要坐那趟车，在哪个路口下车，下车后要走到哪个社区，怎么走，到了找哪个单元楼。
“到三楼，记着是三楼最里那间，别走错了。”
王杰拾手在脸侧一勾，看着母亲缩成一团的身体，听着母亲在父亲墓前轻轻的、柔柔的声音，她的眼前再次模糊了。
当年要走的时候，王杰问过，为什么不能带着爸爸和她们一起走，母亲说，这里才是你爸的家，是你爸熟悉的地方，这里有你爸的朋友，他的战友，有他们陪着你爸，你爸才不孤单。
萧叶又做噩梦了，好像梦成了真，他连拖鞋都忘了穿上，光着脚慌慌张张地冲出卧室，直到走到萧寒和叶泉的卧室门前，他才清醒了，但他总觉得那个梦好真，他很怕，刚伸手想要敲门，里面传出来萧寒和叶泉说话的声音。
萧寒说：“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好的，别太担心了。”
叶泉说：“感情这种事情太容易伤人了。你看看，每年报道出来那么多被网上的人骗了，然后得抑郁症、自杀的，小叶太敏感了，我是真的怕。”
卧室里沉默了一阵，萧寒温温地说：“你的身体不好，不要考虑太多，医生不是说让你不要老是想这些事的吗？把这些事都交给我，我来处理，自己不要想太多，好吗？”
萧叶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他不知道自己竟然给萧寒和叶泉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颓然地转身朝卧室走，他想自己为什么不能克制一些，最起码在这件事情上，克制一些。
走到床头柜前，萧叶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摸到了手机，打开手机，划到备注给王杰的“王者的英雄豪杰”的那一行，他又无知无觉地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删除”。
第二天早上，萧叶起来得晚了，下楼时看见萧寒和叶泉都在。萧寒和叶泉在吃早餐，萧寒忽然伸手点了点叶泉的嘴角：“嘴角怎么起了这么多泡？”
叶泉眨了眨眼睛：“上火了吧。我都说了菜里面不要放那么多盐，你再跟他们说说嘛，下次少放点儿盐。”
萧寒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你那饭里面再少放点儿盐就成白的了。”
叶泉一脸不在乎：“白的怎么了？那不是正好……小叶，怎么今天起这么晚？过来吃饭了。”
萧叶低垂着眼眸不敢看他和萧寒，在餐桌按部就班地吃完了面前的食物，转身往外走。叶泉在他身后问他，他转身，呆滞的眼睛看着叶泉：“吴经理约我和几个朋友去郊区水库钓鱼，我……”
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编，幸好也不用他继续编下去了。叶泉笑着说：“这就对了嘛，好好去玩儿吧。”
王杰连着几天没有收到上班的通知，同样也没有收到萧叶的回复，老妈都已经上班好几天了，每天早出晚归的，还每天坚持要给她发消息告诉她中午该吃什么，晚上要买什么菜等着她回来做。王杰觉得自己已经快在家待废了。
放在半个月以前，王杰肯定会邀一大帮好哥们好姐妹，去哪条小吃街、烧烤摊好好搓一顿，但是现在就不行了，老妈在家，不会允许她吃那些“不健康”的东西，早餐让她去楼下早餐店买，午餐雷打不动让快递送过来，晚餐绝对要亲自下厨。
王杰无聊地在床上打滚，死寂了一个小时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滴答”响了一声。王杰连忙拿起来，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想要的内容：杰sir，下午两点台球桌上见。
总经理办公室里烟雾缭绕，萧叶靠在转椅上，又深深吐出一口白雾。他承认，他还是不喜欢烟的味道，但他喜欢上了烟带给他的感觉，麻痹的感觉，放松的感觉。
他的噩梦已经愈演愈烈，让他每晚都能从噩梦惊醒的那一刻，在床上一直坐到天亮，有时候甚至是在萧寒和叶泉的卧室门口站到了天亮，听到里面有了声音，才恍然清醒，匆匆忙忙地回到卧室。
烟能让他暂时忘记一切，但也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他的衣服上满是烟味儿。夹着烟看到桌子上的闹钟一点一点地走到了六点半，他仿佛看到了催命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害怕回家面对萧寒和叶泉了，害怕面对他们对自己的关怀，害怕听到他们对自己的担忧。他什么都害怕。
萧叶掐掉了烟，开车回到家后，一头冲了进去，他的目标是卧室卫生间。这样的生活，他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为的是不让萧寒和叶泉发现自己身上的烟味，他已经很让他们操心了，不能再让他们操心了。
进卧室之前，萧叶听见了楼下叶泉的声音：“这几天怎么了，一回来就往卧室跑？”
萧叶背抵着卧室门，嗓子里又疼又涩。他不想让萧寒和叶泉为自己担心，可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事情总是像拐进了另一个死胡同，他越做只有越错，什么都改变不了。
晚上的时候，萧叶又做噩梦了。他梦到了那次叶泉进抢救室，萧寒拽着他的胳膊，绝望地说“你让我去试试，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了，你让我去试试”，梦到最后，叶泉没有从抢救室里出来，萧寒也不见了，他的梦里没有一个人。他挨个房间找，一边找一边喊着“爸”，不知道是在喊叶泉，还是在喊萧寒。
又一次，萧叶从噩梦中惊醒，未拉上窗帘的落地窗渗进惨白的月光，他满脸都是眼泪，充满血丝的眼睛散发森森的寒气，阴冷可怖。他的手仿佛没有触感了一般，在床头柜上几次摸到了手机又摸向了别的地方，最后，他终于摸到了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萧叶在通讯录上慢慢地划着，找到了王杰，在“什么忙”下面回了一条消息：“明天下午两点，湖心咖啡厅见。”
第九章 恋爱
“你放心，基本的道义我还是有的，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喜欢上女人，所以就绝对不可能为女人插.你一刀。”
“你看没看过一本书，叫《演员的自我修养》，我觉得这本书还是挺有用的，要不我买一本？算了，买两本，咱俩一人一本。我给你算算啊，书呢是35，零的我给你抹了，两本就是70，再加上邮费、数据费、逛网店找书用的时间费，我就不多和你要了，你到时候给我110就行。”
王杰下午两点半来的，原因是她第一次来，不熟路。来的时候，萧叶早就到了，脸上十分冷漠地看着她，仿佛自己和他才半个月没见面，在他眼中就是个陌生人了，不认识了。
她嘻嘻哈哈地逗他说话，发现越逗他就越冷，越闷，就越不说话，不由地泄了气：“萧叶，你这样不行吧，你这样……”
萧叶忽地站起来，夹着一叠文件准备往外走：“谢谢你。单我买过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萧叶走后，王杰用小勺搅着自己面前的一杯咖啡，看着桌面。桌面也是一叠文件。她搅了一会儿，停了勺子在杯子边上敲着荡着，看着玻璃窗外的萧叶逐渐走远：“我还是买本《演员的自我修养》吧。”
七点多回到家，老妈已经提早回来了，正在厨房敲得锅、铲叮当响，张罗晚饭，王杰像做贼似的裹抱着外套，悄悄溜进了卧室。
放好了东西，刚窜到卧室门口，就听见老妈“哎哟”一声，站在她卧室门口，一副要被她吓出心脏病的样子：“你回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在卧室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灯也不打开，黑不黑啊？”
王杰嘿嘿一笑，去卫生间洗手，老妈过去把厨房的菜端出来，朝她喊：“赶紧洗好了，过来吃饭了。”
王杰“噢”了一声，正愰着神反复地搓着手，洗手台上的手机“滴答”响了一声，屏幕亮起，是萧总的助理给她发来的邮件，内容是通知她从明天开始正常上班。
南泰晚上八点下班，其他人都早在半个小时前甚至更早就陆陆续续离开了，只剩萧叶和萧寒在擂台上挥霍着汗水，两个人从四点半开始换花样切磋到了八点半，直到累瘫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才由阿新叫人架着去休息区休息。
阿新去端了两杯热水，放下后就像往常一样在萧寒身旁站着。萧叶喝了口水，看着阿新，忽然感觉阿新的神色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局促不安地望着某个地方。
顺着看过去，萧叶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装的女人，正在那里焦急地看着他们这里。
萧寒估计也看见了，对阿新说：“去吧，我和小叶一会儿也该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萧叶看错了，在阿新转身向那个女人走过去的时候，他似乎看到阿新的神情有些忸怩，脸侧都红了。
萧寒双手交叉架着水杯，感慨地说：“总算是能让他有点儿自己的事可以做了，估计再过几天，你阿新叔就没时间招待我们两个闲人了。”
刚准备喝口水，萧叶突然袭击道：“爸，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萧寒的水杯举在嘴边，眼神怔了一怔，才缓缓地转向了萧叶，喝着水不冷不热地说：“噢……叫什么名字？”
萧叶：“王杰。”
王杰窝在被窝里回朋友发来的消息，莫名其妙地就打了个老大的喷嚏，激灵灵一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过一会儿，她的左右眼皮就相继、交替地跳了起来。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两只眼皮都跳起来，是证明她将有好运，还是霉运啊？王杰一早上到公司上班走路都莫名地心悸，生怕自己应个霉运，不是平地上崴了脚就是下台阶的时候摔了腿。老妈今天又出差了，她这会儿要是摔了坏了，家里可没人伺候。
奇怪的是，早上的时光却过得相当平静，也相当轻松，那个从来没露过脸的萧总不知道是转了性了还是怎么了，只是在王杰刚来的时候让助理给她派了一叠不厚不薄的文件，让她下午下班之前交给助理，之后就沉寂了。
萧寒公司里的事大概是处理完了，这几天叶泉因为萧叶的事延假，他就找各种借口在家陪着叶泉。
三个人的早餐，很简单，更清淡，萧叶头疼地吃着早餐，他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他为什么不想去丽时了，因为在丽时的工作面前，海薇和蔷薇的工作实在是容易太多了。
吃着早餐，叶泉忽然问他：“小叶，你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萧叶抬起头，看见萧寒正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他低敛下眼眸，说：“爸，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她叫王杰。”
叶泉边放心地听他说边舀了一勺米粥，轻轻吹了几口：“那是三点水的那个洁，还是四点底的那个杰？”
萧叶：“四点底的杰。”
叶泉刚吃进嘴里的一口粥“噗”地喷了出去，呛得连连咳嗽起来。萧寒在他背后拍他的背，脸色都变了，一眼撇向了呆呆坐着的萧叶：“你傻坐着干什么，没看见你爸呛到了，去弄杯水过来。”
叶泉的咳嗽缓了下来，一边摆手，一边说：“没事儿，没事儿。”
好一会儿，叶泉才不咳嗽了，却恍然大悟似地看着萧叶：“原来你那个‘王者的英雄豪杰’，是这个意思啊。这个王杰，我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在哪儿认识的？”
萧叶看着叶泉：“在公司里，她是新来的员工，目前的职位是总经理秘书。”
王杰对着那一叠做好的文件直愣愣地发呆，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几天她总是这样发呆，但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发呆的时候有没有想什么东西，也许有在想，也许什么都没在想。
同事小刘冲了杯咖啡过来递给她：“阿杰，你这几天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可以告诉我吗？我会尽力帮忙解决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别总自己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你先说说看，说出来会好受一些的。”
小刘是上个星期刚来他们单位实习的，带着一种很重的大男孩气和学生气，说白了，在王杰看来就是天真幼稚。小刘性子慢，做事、说话都是慢吞吞的，但又是很温暖的一个人，比如他叫人的时候总是在前面加一个“阿”字，听着很亲切，和一起的同事也相处得很好。王杰说得这个“好”，是指办公室里的同事谁都能使唤他，而他也永远不会拒绝。
王杰想像他这样的大学生能直接进这样的公司实习，多少是家里有点儿背景的，最起码得是富二代、富三代什么的，得跟“富”字沾上，肯定性格就会特别自负的那种，但看着小刘温温吞吞的样子，她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了软柿子。
也许是人家的家教好呢？咖啡都已经放在她手边了，王杰也不想再矫情地客套，拿起来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在苦和微甜的交织下，王杰清醒了一些，好心提醒小刘说：“以后他们让你去冲咖啡拿饮料的时候，不要答应得那么爽快，就算最后拒绝不了，你也要试着拒绝几次，要不然他们习惯了，就总是会欺负你了。”
小刘还是满脸微笑，像个听老师授课的学生那样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第十章 恋爱2
下午下班之后，办公室里其他同事都先走了，小刘还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他的电脑已经关掉了，手机放在手边，也没有打开，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王杰收拾好东西往外面走，路过他就歪着头问：“下班了，你还不回家吗？”
小刘站起来，笑眯眯地看着她说：“等你啊。我看你这几天心情不好，而且总去吃那些快餐，这样对身体不好，所以我想等你一起去吃饭。”
平时看着小刘不显山不露水的，到他真的出手的时候，王杰才清楚地认识到，不是谁都能当得起“富二代”这三个字的。在这家高档的中餐厅里，小刘一反平时的稚气，沉稳老练地点了很多名字起的稀奇古怪的，据说还是家常菜，反正王杰是听都没听过。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小刘很通俗地把那些菜名翻译了一遍，一边翻译一边告诉王杰菜里面有什么人体需要摄入的营养成分，哪个菜比较好吃。王杰听他说完，犹如解放一般地深出一口气：“我一句也听不懂。”
小刘笑了笑，耐心地说：“其实知道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用处的，你喜欢吃就好。”
萧叶刚刚应付完一个饭局，从包厢里出来，满脸疲倦地乘电梯下去楼下提车，手放在车门外的把手上却停下了动作。他看见王杰和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有说有笑地从他刚刚出来的那家餐厅里出来，王杰还在用手指弹那个男人的头发，脸上都是笑，隐隐约约地说：“笨死了，你笨死了，这也能猜错。”那个男人不说话，只是笑。
等两个人都走远了，过了好一会儿，萧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抓着车门的把手，一用力拽开又大力地关上，他打着车，一退出停车场，马上驶离了这家餐厅。
早上的时候，萧叶正在吃早餐，叶泉从楼上下来，手里拿了一本书，放在他眼前，坐下吃早餐：“《演员的自我修养》，昨天到的，王杰送给你的。”
萧叶扫了一眼桌边的书，没说话。萧寒也扫了一眼书，不冷不热地问：“他怎么会送你这种东西？”
叶泉急忙说：“老萧别打岔。小叶，你们交往多久了？找个时间，你们俩都到家里来，就当彼此认识一下。”
萧叶低着头，手指在书的封面上划着字，吞吞吐吐地说：“爸，其实……我喜欢她，但是……她……不知道，所以……”
叶泉有些遗憾地“噢”了一声，就没下篇了。
中午吃饭，小刘又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等王杰，看见王杰过来，笑眯眯地站起来说：“阿杰，今天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请你。”
王杰大咧咧笑着开玩笑说：“再让你请，我要欠一大笔债了，要还不起了。”
小刘一听，急了，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用你还的，我只是，只是……”
王杰伸手一拍他肩膀：“知道你是好意，不过也不能总是坑你吧，我很能吃的，怕到时候再把你给吃穷了。再说了，吃个饭而已，在哪儿吃都一样，我去公司餐厅吃，你去不去？”
小刘傻兮兮地一笑，点了点头。
萧叶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待着，本来没打算吃午饭，可远在蔷薇的叶泉和开完会回来的林沧海双重施压，他只好乖乖听话答应去公司餐厅吃饭。
餐厅里的食物都是适应于大众的，要么太咸，要么太辣，甚至太腻，萧叶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在餐厅独自坐了一会儿，随便拿了几个小点心，慢吞吞地吃着打发时间。
一楼的几个桌子上都坐着人，萧叶看着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换了两三次，觉得时间磨得差不多可以回去交差了。刚起身要出去，一楼两个熟悉的身影晃了进来，两个人还是有说有笑的。
萧叶坐在座位上，给王杰发了条消息，然而不知道是王杰故意不理还是环境太吵，王杰连手机都没有拿出来。他冲出了二楼餐厅，到电梯门口的时候就拿起手机给林沧海打了个电话，然后一进电梯，直奔地下车库。
萧叶烦躁地开着车，机械地打着方向盘，手机“滴答”响了一声，屏幕上显示出一条王杰的消息：“我吃饭呢，怎么了？”
他心里更加烦躁，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一行数字：13：36。他划开了屏锁，翻到一个联系人下面，点了进去。
太阳渐渐西斜，阳光正好，晒过一天之后，外面暖烘烘的，不热也不潮，温先生和萧叶坐在围墙边爬山虎的架子下，那里有一副大理石的桌椅，架子外面就是萧寒种的那片白玫瑰，正是花开的时候，景色宜人。
温先生架着手望着那栋别墅，感慨地说：“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你爸当初为什么一定要花那么大价钱买这块地了，风水宝地啊。想当初你爸就为了买这块地，花了不少力气，拿着钱败家似的往里砸，硬是让建筑公司的那些人绕了个远路从你家这别墅这里绕过去了。我怎么才发现你爸简直是个奇才啊，连看风水这种活儿也会。”
萧叶静静地坐在一旁，也在看那栋他住了十四年的别墅。隔了一会儿，温先生又更加感慨且艳羡地说：“萧叶，以后品位得朝你爸看齐，你看看你爸，买了块地，相了个人，那都是一辈子的事儿，哪像你温叔我啊，买个房子，你程阿姨不是嫌离我药店远，就是嫌外面闹腾，一回家天天跟我吵，就差把离婚两个字挂嘴边儿了。”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温先生惬意地靠着手，闭上眼睛，睡了一觉醒来恍恍惚惚地摸出手机一看，已经下午四点多了。萧叶还在他身旁坐着，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大下午的把我叫过来，要干什么，你说啊？唉，我说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急死人这一点，十成十遗传了你爸，噢，我说的是姓萧的那个爸。你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萧叶的两只手掰来掰去：“温叔叔，我是想……请教您，如果，……喜欢上了一个女生，但是……她不知道有人喜欢她，怎么、怎么……怎么让她知道这个人喜欢她？”
等萧叶结结巴巴地说完，温先生听得眉毛都快拧断了，一连“啧啧”了好几声：“这一点你俩倒是一点儿都不像，你爸那是概括能力太强，你？概括能力太差。你说来说去不就一句话的事儿嘛，你，想要个女朋友。”
萧叶这种事儿来找他，温先生作为混迹情场多年的个中高手，深以为傲，不过，萧叶就像个木瓜，什么都得别人用了才知道是好东西，教他太复杂的，他学不来，让他太主动，他也做不来。
思来想去，温先生还是给了他一个不怎么复杂但需要一点儿主动的方案：“萧叶，追女孩子嘛，无非就是那么几样，吃饭、逛街、看电影，但凡你用心，多抽些时间陪着她，要把一个女生变成你的女人，很简单的事嘛。”
第十一章 恋爱3
王杰和小刘从办公楼里出来的时候，正在谈论哪个地方的美食多，哪个地方的美食最好吃，两个人争得不亦乐乎，把肚子都说饿了。小刘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一家餐厅，你刚才说的好多东西那儿都有，是最近新开的，离这儿也不远，去吗？”
两个人在楼下说说笑笑，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萧叶正靠在车上阴森森地看着他们。他起身一拽车门，从车里拿了捧白色的玫瑰花出来，顺手又将一张电影票插在玫瑰花中央，捧着花大踏步朝王杰走过去。
王杰张了张口还没出声，萧叶就已经阴沉着脸站在了她的面前，白玫瑰在她眼底，芬芳沁人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她伸手接过了花，同时也用另一只手夹起了那张电影票。
萧叶说：“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去看场电影，有时间吗？”
小刘在一旁愣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王杰说：“阿杰，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王杰一只手抱着白玫瑰花，一只手搓捻着那张电影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就笑了一下，听见小刘问她，连忙回了神：“啊，啊？他……是我的朋友。小刘，对不起了，改天吧，改天我请你。”
小刘笑着说：“请我吃麻辣烫吗？好了，既然你已经有人预约了，那我就不打扰了，记得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见。”
萧叶带着王杰过去，王杰老远就看见第一辆车前面那颗明晃晃的三叉星，她还在想，萧叶两个多月前才跟她说他在面试，就算买车，他才刚刚工作，应该不会买这么贵的车。可是还没等她分析出来停在那里的车哪个是萧叶的，她就已经不知不觉地坐进了第一辆车里。
王杰在副驾驶上坐着，越想越觉得最近发生在萧叶和她身上的事很奇怪，可到底是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似乎都有解释，又似乎都不能解释。她忍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问道：“萧叶，车是……”
萧叶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毫不分心地说：“找朋友借的。”
王杰干笑了两声：“你的朋友，还真是……真是仗义啊。”
到了电影院，电影还没开场，王杰因为没有吃晚饭，正饿得发慌，看见有卖爆米花的就上去买了一大桶。
萧叶一进电影院就不见人了，这会儿电影已经快开始了，王杰看着吃得还剩下半桶的爆米花，看着看着，就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嗝儿。她吃不下去了，尽管还是没有饱的感觉，但她就是不想再吃了，她想换个别的东西吃。
王杰恍惚记起进来的时候看见影楼的门口有自动售货机，里面有很多小零食，当然，里面有很多辣条。她心动地抱着剩下的半桶爆米花冲进电梯，然而在到了一楼电梯门刚一打开的时候，她就看见了萧叶。
外面可能下雨了，萧叶的头发上沾着水珠，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对她说：“让你久等了，我去那家面馆买面了，他家人太多了，所以，要排队。”
一碗面条配着几条青菜，缺盐缺醋没辣，清淡得近乎白面，可是王杰没好意思说出来。萧叶等着她吃完，两个人上去，电影也正好开始了。
是一部历史纪录片，子弹炮弹飞机狂轰滥炸，尽管很吵，但对王杰来说，就像是催眠曲一样，电影开始没一会儿，她就昏昏欲睡了。一觉睡醒来，屏幕上的光线还在明明暗暗地刺激她半开半合的眼睛，她懵懵地伸手抓了抓嘴角，手触到了萧叶的肩膀，她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之后一直靠在萧叶肩膀上。
王杰坐起来地看着萧叶，嘿嘿笑了两声，萧叶突然一下站了起来，对她说：“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出去没多久就又回来了，给她递过来一瓶饮料。
萧叶这几天似乎很闲，总是会在王杰下午下班的时候，准时等在楼下。不过，自从王杰上次问过他的那辆奔驰的事，他就换成了一辆自行车，很普通，看起来还不到三千块钱的样子。
每次王杰一出来，就会看见萧叶在无聊地拨着车把手。他的眼睫毛很长，正脸面对着人的时候，看不出来，只让人觉得他很冷，但侧脸的时候，就能看出来，竟然还会让人觉得他很好看，就像精品店里放着的那个安静地陪着女朋友的男孩子的陶瓷娃娃。
王杰有一次坐在车后面，在轻柔的风和刚刚好的速度中，问他是不是也在海薇工作，他“嗯”了一声，和他平时说话一样，沉沉的，稳稳的，声音很小，王杰没听见他的声音，只看见他点头了。
过了一会儿，王杰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就又问他，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有在海薇见过他，他不知道听没听见，或者说没说话，王杰只感觉车的速度微微一慢，接着又更快地前进了。
萧叶带王杰去过很多地方。如果第二天还要上班，就会按照王杰的意思，先找个地方吃饭，最有可能的就是很干净健康的饭馆、餐厅，然后再带着她，自行车在一个城市弯弯绕绕，每天走过不同的风景区，吹着来自一个城市却不同味道的风，在最后的时间里，从不同的路送王杰回家。
如果是在周末，萧叶会“精心”挑选一两部电影，在夜幕降临时，约王杰到电影院。没有一次例外，是当前首映的电影，题材从历史到科幻，很广泛，但是，好像萧叶的运气很差，从来没有挑到一部爱情电影，虽然王杰喜欢看科幻片，可电影多的时候总是在其他能让王杰打瞌睡的区域被萧叶选中。
星期五的下午，萧叶把看电影的时间提前了，他挑的是一部灾难电影。也许是因为题材不如隔壁的爱情电影吸引人，也许是因为今天是星期五，空荡荡的观影厅里只有七个人——王杰和萧叶坐在第二排，有一对老夫妻和一对情侣分别坐在第六排的两头，还有一个中年的男人一脸忧郁地坐在他们两个旁边。
整整一部电影，两个小时四十九分钟，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王杰什么都没看进去，只是盯着萧叶像往常很多次那样，出去一会儿又回来了，坐在她身旁，递给她一样东西，或许是薯片，或许是爆米花，或许是水。
站在电影院门口，王杰吃完了最后一片薯片，把袋子口朝下抖了抖，确定真的没有了，“唉”地长叹一声，手在脸上嘴上胡乱抹了两把。去垃圾箱扔了薯片袋子，一转身，王杰就看见萧叶手里拿着两瓶水向她走过来。
她不客气地接过了水，水瓶子在眼前晃了晃，眼睛看着里面的水在透明的瓶子里荡起波澜，她忽然笑了一下：“萧叶，你没有必要这样，别勉强自己了。我也不是那么自恋的人，萧叶你是什么意思，我心里清楚，我是什么意思，也希望你能清楚。我王杰说过的话，除非死了，绝不食言。”
第十二章 恋爱4
“萧叶！……哟，都在呢。”
温先生一大早怒火三丈地冲进来，在看见萧寒和叶泉都在家之后，不由地选择先压下了心火，向一脸木然地看着他的萧叶使了个眼色：“萧叶，你先跟我出去一下。”
叶泉奇怪地看着温先生：“老温你一大早来找他，他怎么了？”
温先生过来揪萧叶出去，满脸忍耐到了极限的样子，十分不耐烦地拧着眉毛，一句话脱口而出：“跟你们没关系。”抓着萧叶的胳膊就往起来拽。
桌子“砰”地响个了二重奏，叶泉不乐意地说：“你说什么呢你！”萧寒冷着声音施压：“你再把话给我说一遍！”
温先生拽萧叶的动作都忽然变得轻柔了，咧嘴笑着看向萧寒和叶泉，征求两位家长的意见：“我是说，这件事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现在想单独找他去外面，商量商量，可以吗？”
毫无疑问，温先生这样的态度，叶泉和萧寒很能接受，于是，他顺利地让萧叶跟着他走到了萧寒种的那一片白玫瑰花地前。
落地窗里，叶泉望着萧叶和温先生，还没吃完的早餐也忘记吃了，萧寒在他身后，把早餐推到他眼前：“你不放心他？”
叶泉侧头看见他，笑了一下：“小叶是你教出来的，我能不放心吗？我是担心老温那张嘴不饶人，小叶说不过他。”
萧叶今天的心情很不好，脸上阴沉沉的，微垂着头，不想说话。然而，他越是这样，温先生心里的火苗就越是窜得高，他一忍再忍，终于指着萧叶骂起来了：“你怎么回事？前几次我都忍了，你昨天晚上又是怎么回事？哼，你还别说看电影吃零食喝饮料是常识，你之前问我我都告诉你了，你还想怎么样？萧叶，我就问你，你给我句实话，你心里到底有那个女孩没有，要是没有你趁早放弃算了，你家不缺她一个。你要是跟我说有，你拿点儿有的架势出来，最起码，上点儿心，你不懂女孩儿的心思，察言观色你不会吗，啊？说话，到底有没有？”
萧叶垂着的头抬起来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坚定地给了一个答案：“有。”
老妈回来没两天又走了，王杰无聊地在床上瘫了一天，没开手机，没吃东西，不知道时间，只有肚子一阵一阵的咕咕叫声，提醒她该起床了。可是，她并不想起来，她只想这样躺下去，让自己冷静冷静，即使，她一向最宠爱的胃在一遍遍地向她反抗。
遮光效果不是很好的窗帘，色彩从暗沉变到明亮，又逐渐一点一点地昏暗下去，王杰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捂了一身汗，手心脚心都湿乎乎的。她翻了个身，再一次无视了胃对她的反抗，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寂静的黑暗中，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王杰缩在被子里伸手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带着浓重倦意的鼻音对着手机“喂”了一声。
电话是她的小学死党张豪打来的，约她出去飙.车。手机那头很吵，两个人只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一阵风驰电掣之后，一帮人又选了个就近的烧烤摊喝酒疯狂。王杰一个人起开一瓶啤酒，咕嘟嘟灌下去，旁边的人还在起哄：“杰哥，好酒量。”
张豪拔开王杰手里的啤酒瓶：“你不是说你早戒酒戒烟了吗，怎么又喝上了？”
王杰一扯被他抓住的啤酒瓶，仰头把剩下的半瓶都喝了，又起开了一瓶。张豪也起开了一瓶，对她说：“行，我陪你喝。”
等到所有人都玩嗨了，张豪坐在半醉的王杰身边，盯着她的头发看了一会儿，肩膀一碰她：“怎么了？还单着呢？要不我明天再给你换个发型？”
王杰带着醉意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烦啊？能不能行，不行换个人过来陪我喝。”
张豪拿手里的啤酒瓶对着王杰的一碰：“行，陪你喝到死都行！”
王杰的酒量在五年级的时候就已经甩那些大人一条街，哥们儿聚会小喝，从来没见她醉过，可今天王杰真的喝多了。张豪扶着站都站不直的她送她回家，一路上她都没有消停过，稍微清醒一点就对着张豪哈哈傻笑。
到家后，张豪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确保她不会掉下去，另一只手去摸墙壁上客厅灯的开关，还没摸到，王杰突然一下子直起来，两只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哈哈笑了起来。张豪被她弄得手忙脚乱，寻找开关的那只手加速在墙壁上摸了起来，“啪嗒”一声就打开了灯，赶紧掰开她的手扶好了她。
张豪扶着又醉过去的王杰进去她的卧室，一松手把她放在了床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身要走，却听见王杰在睡梦中喃喃地说：“萧叶，对不起，萧叶……萧叶，对不起……”
下午下班后，王杰从楼里出来，没有像往常那样看见萧叶靠着自行车在楼下等她，心里莫名其妙地生出来一种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的感觉，呆呆地站着向那个地方看了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声。
小刘从里面出来，看见她一个人站在楼前，微笑着走到她身旁，看着她说：“一起去吃饭吧。……你……今天有时间吗？”
王杰先是笑了一下，然后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那么小心翼翼地干什么？过了个周末怎么还过生了。我有时间，只要是吃饭，我都有时间，不过呢，今天你不能再请我了。”
小刘的微笑在脸上僵了一下，“失落”两个字渐渐明显地挂在脸上，王杰像是做了个成功的恶作剧得到了成就感，哈哈一笑：“我请你。”
小刘像个懵懵懂懂的小男孩得到了什么奖励似的，傻憨憨地笑着点了点头。
王杰要去的那家餐厅在本市西区，离公司很远，离家也不近，是她某次和几个朋友去嗨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当时觉得那里做的菜味道很不错，更多是因为那里的菜重辣，很对她的胃口，就记住了。
在车库门口徘徊着等小刘开车出来，王杰一边等一边换着脚跳着步子，像个小女生一样。萧叶在出口的车道末端握着方向盘，松开又握住，握住又松开，不熟悉的引擎声越来越像轰鸣一般，终于在最后尖锐的一声中，车身缓缓探出。
车窗缓缓落下，萧叶冷漠地看着方向盘：“上车。”
王杰看着他，翻着眼睛看向了别的地方，鼻子里很重地呼出一口气：“不用了，我今天……”
她的话被打断了。小刘在另一边的出口从车窗探出头，向王杰招手喊她：“阿杰，这边。”几乎淹没了萧叶同时发出的冰冷的又一声：“上车。”
小刘在那边看不到萧叶的脸，但王杰在这边，却很清楚地看见萧叶的脸色很不对劲。王杰无言地在萧叶车旁站了一会儿，也许是小刘看出了不对劲，在那边催着她说：“阿杰，现在都快要六点半了，你说的那家餐厅，菜是有时间限制的，过了点儿就只能点别的菜了，你不是喜欢吃辣菜吗？咱们要快一点了，不然点不到了。”
萧叶的脸上更加阴沉，王杰看见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听见他的声音中没有了刚才的生硬，对她说：“上车，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等不到王杰过去，小刘已经下车自己过来了，绕过萧叶的车头时，一边向王杰走一边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王杰说了句“没有”，他已经看见了阴森森坐在车里萧叶：“是你……我和阿杰是约好去吃饭的，况且我不认为你有权利限制她的自由。”
王杰张了张嘴，想对小刘说些什么解释一下，萧叶已经冷冰冰地替她说了：“噢？是吗？但她也约了我，而且，我不认为我邀请她坐我的车去，是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两个人僵持在一个出口，两辆车堵着两个出口，王杰听着车库出口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刚才对鲜红色美食的幻想一下成了泡泡，翻着眼睛忍无可忍地发泄了一声，一伸手拉开萧叶的车门，坐了进去。
坐在后面的座位上，王杰一瞥眼，在车内后视镜里看见了萧叶的眼睛，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虽然上车之前，萧叶对她说有事和她商量，但一直到现在，车里只有寂静在两人之间来往。王杰还在想着前两天的事，抱着胳膊坐在座位上，扭着头去看外面，可萧叶把车开得飞快，她什么也没看明白。
萧叶选的是一条近路，到那家餐厅用不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但快到的时候，王杰发现自己的身上有些不对劲了，腹部一阵阵的沉坠感，没过一会儿，就变成了一阵阵的腹痛。她一只手按压着腹部，但实在不能再撑了，疼可以忍，可其他的她没办法这样死撑，一边在心里碎碎念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一边伸手去碰了碰萧叶的胳膊：“萧叶……”
声音很细弱，她自己都被自己这样简直像呻.吟一样的声音吓了一跳。
萧叶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她，说了句：“很快就到了。”然后车速更快了。
第十三章 恋爱5
萧叶停好了车，下车后走到车后面，敲了敲车窗户：“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很快回来。”转身很快走远了。
王杰靠着手上的一点温度暖着小腹，欲哭无泪。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身下是什么样子了，想起来去附近找找超市或者商店什么的应应急，可放眼望去，全是一排排的餐厅饭馆，她这个样子，怎么走出去？怎么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早知道她就多穿件外套了，也不至于被这个问题堵在车里。她向后斜靠在座位和后车门上，手暖着小腹，脑袋靠着车窗玻璃，从对面的车窗玻璃望出去，自言自语地说：“要是现在能有个同性的人出来，借一张给我也行啊，好歹让我先把这顿饭对付了。唉，答应早了，天有不测风云啊。”
萧叶跑了很远的路，终于找到了一家药店，进去问店员要止疼的药，旁边一个女老板在手底下噼噼啪啪拨着算盘算着账，头也不抬地问他：“止疼药可不能乱吃，看你好好的，药是替别人买的吧？男的女的？”
萧叶等着店员拿止疼药过来，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女。”
女老板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在刚写的一笔账上划了一笔，算盘声又噼噼啪啪响了起来：“她是什么情况，跟你说了没有？”
萧叶被她这一问问住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她没和我说，我只知道她肚子疼，她脸色很不好，会不会很严重？”
女老板拨着算盘的手停了，同时还笑了一声：“她就用不着什么止疼药，她需要的是调理身体的药，你们男人不懂瞎买。她这是亲戚来了，你不知道吗？嗯……就是说她生理期到了，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萧叶敛着眼眸，不知道自己该再买些什么药，或者买些什么东西。
女老板笑着摇了摇头，笔头向一旁点了点：“隔壁就是超市，一楼，生活区，买卫生巾，你可以再给她买点儿红糖，让她兑水喝，可以缓解疼痛，我这里有暖贴，效果也很好。如果以后有需要，可以打电话咨询，或者来我店里买药试试。”慢慢向萧叶推过去一张名片。
等了很久，萧叶还没回来，倒是看见小刘慢慢把车开进了停车位。王杰深吐了一口气，感觉这会儿似乎好受一些了，蜷在后座上很小心地翻了个身，她的一只手里还攥着仅有的一张弄脏的纸巾，是刚才擦座位上的血迹时留下的。
王杰翻身对着前座，在两个座位的空隙里看到一个模样很精巧的收纳箱，里面竖着的一个深蓝色封皮的文件夹从里面露出来一半。她伸手去够了过来，刚翻开，瞥见里面有一个人的一寸照片，扫了一眼名字，她身后的车窗被人轻轻地敲了两下。
她转头看见小刘疑惑地看着她，问：“怎么只有你在，他呢？”
王杰模棱两可地扯了几句，小刘很容易地就接受了她的解释，向远处眺望了一下，又转回来对她说：“我们先进去等他吧，快晚上了，外面会冷的。”
王杰还想再说两句话推辞，可小刘已经绕过去帮她把对面的车门打开了。她看了看车门，又看了看手里的那个文件夹，心里顿时有主意了。
进去餐厅里，已经过了辣菜的时间段，王杰只好本着对其他菜一视同仁的态度，把点菜的任务交给了小刘。王杰百无聊赖地单手支着下巴，面对的正好是电梯门口，她的手指扣着下巴，小刘点好了菜，问她还需不需要再点些别的菜，她却一下就盯住了电梯门口。
萧叶提着一大包东西，对着她指了指电梯门的右边，然后提着东西走了。那边是洗手间。
王杰的手机很快“滴答”响了一声，是萧叶发给她的消息：“我买了很多东西，希望对你有用。”王杰如同获得了赦免，捧着手机默默地向漫天诸佛道了个谢，抓起文件夹挡住身后的时候，却看见小刘一脸失落地看着她，赶紧道歉说：“对不起啊，今天本来说好我请你的，可是，我今天真的身体不舒服，肚子疼得快死了，改天吧，改天我双倍请你，去哪儿你定……”
小刘看着她，眼睛里的黑色越来越浓：“我对你是什么意思，我不相信你一直都没有看出来。”
王杰急着去洗手间，一句话脱口而出，把自己维持了近一个月的平衡都打破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咱俩不合适。”
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小刘也愣住了，慢慢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说：“是因为他吗？因为萧叶？”
“不、不是，我们真的只是朋友，你，我，他，都是朋友，好哥们儿，绝对的。我真的不舒服，先去趟洗手间。”
王杰忍耐着做完最后的解释，连忙迫不及待地朝洗手间走过去。萧叶在等待区看见她过来，就将袋子打开，先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一些的黑色袋子，递给她：“我不知道这些怎么弄，所以只能都买了，里面有个小袋子，是暖贴，还有，红糖。”
黑色袋子看着不小，里面装满了各种牌子的卫生巾，小的白色袋子里装着一盒暖贴，和一袋有明显名称的“妇女红糖”。王杰又看了看萧叶手里的米黄色无纺布购物袋，萧叶连忙解释说：“这个……别人告诉我的……衣服，你可能……可能会有用。”
萧叶走进餐厅，在小刘对面的位置上坐定，小刘很不自在地把脸转向了明亮的落地窗。萧叶拉了一下衣服，眼神森冷锐利地看着小刘，不紧不慢像背诵一样地说：“刘雪杰，刘氏江华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十四岁毕业于美国加州斯坦福大学，回国后先后在国内五个知名大学获得三个学士学位、一个硕士学位和一个博士学位。从小与恒乐集团的千金苏静宁结有婚约，本年度归国进入海薇集团实习，知情人士称，与其今年将要举行的婚礼有很大程度上的关系。”
小刘从萧叶的话语中逐渐转回了脸，震愕地看着他，很快镇静下来，黑沉着一张无害的脸，回敬似地说：“萧总。”
萧叶抬手看了看腕表，分针不紧不慢地逼近了罗马数字“6”。像是在提醒刘雪杰一般，萧叶漫不经心地说：“现在是晚上七点二十七分，刘少，你的未婚妻苏静宁已经到达餐厅楼下停车场，距离出现在我们所在的楼层还有三分钟。”
“萧叶，你在骗她，她根本就不知道你真实的身份……”
“一楼。”
“她一直都还以为你只是个小员工……”
“三楼。”
“你凭什么这样欺骗她！”
萧叶终于不再报楼层了，坐在刘雪杰对面看着他，好像他是在和他洽谈公司里的某个无足轻重的项目，公事公办地说：“该解释的时候，我自然会向她解释，无论她是否接受。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和她有任何联系，有些东西，如果我给不了她，你更不可能。”
电梯门“叮”地响了一声，苏静宁出现在了餐厅门口，一个很甜美漂亮的女孩子。她走进来，微愠的脸上逐渐贴上微笑，走到刘雪杰身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他的胳膊：“雪杰哥。”
刘雪杰厌恶地挪开胳膊，起身擦着她气冲冲地走了出去，苏静宁连忙转身出去追，一边迈着步子一边叫着“雪杰哥”。
电梯的门再次“叮”地响了一声，王杰歪着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一个女孩急匆匆的背影，挺直身体，走了进去。
萧叶敛眸喝了一口杏仁茶，微微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却听见女士高跟鞋“哒、哒”踩着木质地板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的对面。
他反应有些迟钝地抬起了头，放下手里的杏仁茶，看见王杰正一只手扶着椅子靠背，另一只手在拽腰带上系歪了的装饰扣子。
浅棕色的铅笔裙像量身定做的一样熨帖地环绕在王杰的腰间和双腿，紫色的衬衫有些宽松，v字形的领口微微露出锁骨，王杰的身体偏瘦，锁骨深陷。
萧叶看着她的紫色衬衫，记忆深处的某一点被缓缓地翻动，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同样是紫色的小坠子。
王杰拉开椅子坐下，没看见小刘，问萧叶说：“他人呢？不是说好他点菜的吗？”
萧叶的手指在杏仁茶杯上弹了弹，泰然自若地说：“他刚才说，他家里出了点事，所以，赶回去处理了。”
王杰捧着杏仁茶杯，一边细细地呡，一边点了点头，虽然知道不是该庆幸的时候，却还是松了口气，答了声：“噢。”
刘雪杰离开了海薇，要走的那天，他告诉了王杰自己的名字，真实的名字。他像坦白一样，对王杰说了很多自己的事，包括萧叶那天说的、自己的家庭背景以及自己的未婚妻。说这些的时候，他自始至终都在微笑，只是笑得很苦涩，很勉强，很愧疚。
虽然一个很好的饭友从此在她的生活中退出，是一件不怎么好的事，但是省去了她日后要天天面对小刘时，想着要怎么和他说清楚的麻烦，这件事看来也就是一件不怎么坏的事了。还有一个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的事，她那个神秘了一个多月的直接上司、海薇集团的总经理，萧总，终于露面了。
第十四章 恋爱6
早在进海薇的第一天，王杰就有意无意地听同办公室的同事谈论过这位萧总，零零散散、杂七杂八，总结起来就是“萧总很帅”、“萧总真的很帅”。不过，就刚见了一面的王杰来说，这个年龄看上去三十多岁快奔四的萧总，的确是帅，但帅得没有那么夸张，估计在整个公司和外面的名声中，他手里握着的权力和钱没少给他的“帅”加分。
这位萧总似乎不怎么爱说话，而且总是在走神，王杰几次去他办公室里，最后都以他沉默地盯着王杰刚刚放在他面前的一叠文件看一阵，然后仿佛突然从梦中刚醒来的一句“噢，知道了”打发了。
王杰很纳闷地坐在办公区自己的座位上，点了几下鼠标，桌面上对话框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一抬眼看见同事小茜拿着杯子去冲咖啡，她也决定去弄点儿果汁打发打发她的郁闷。
小茜冲好了咖啡，一转身碰上王杰，对着她一笑，和她打了句招呼，就从她身边过去了。王杰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像要求证什么似地说：“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萧总出他办公室？你们呢，你看见过吗？”
小茜始终礼貌地笑着，但加了些惊讶：“不可能吧，萧总一天那么多会议，你没有看见过吗？噢，你好像每次都不在——对不起啊，我没有别的意思。”
仔细想想，这两天的会议虽然不多，但都是萧总直接到要开会的地方，然后让助理来通知，一开会就是几个小时，也难怪她见不到这哥们儿进出办公室了。王杰回了她个笑脸：“没事儿，不用去我还省呢。”
下午两点半的会议，照例是助理通知，照例是助理交给了王杰一大摞的文件，照例是一句“萧总一会儿要用”。王杰很无语地接过了文件，坐在电脑前慢腾腾地敲了敲键盘，从文件的最上面抽出一叠先做了起来。
电梯的门开合了一下，里面走出来一个高高瘦瘦、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直接越过办公区旁若无人地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好像这是他家一样。
王杰跟在他身后.进去，看见他在空办公室里面转了一圈，仿佛长了后眼一样，问：“你们萧总人呢？”
声音很温和，也很沉稳，就好像他现在问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家人。王杰在他身后说：“萧总去开会了，也许还要很久。我是他的秘书，如果您……我冒昧地、问一句，您……是萧总的……”
叶泉转过身审视着她，微微一笑说：“我是他的父亲。”
王杰一下子惊得嘴都歪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叶泉，结结巴巴地说：“您、您是萧总的、萧总的父亲，真……真不太……像……”
“是吗？”叶泉走到沙发上坐下，顺手从茶几上取了一份杂志翻着，眼睛却在微笑地看着王杰，“我家里的人都说他和我很像的，性格很像。”
王杰很牵强地干笑了两声，叶泉一边翻看着杂志，一边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什么呀，乱七八糟的。他在公司，每天就看这些东西？噢对了，你刚才说你是他的秘书，可我要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就叫你‘秘书’吧。”
王杰愣在一边，想东西想得出神，听见叶泉突然提到她，懵懵地“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我？您叫我的名字就好，我叫王杰，王者的王，英雄豪杰的杰。”
叶泉了然地点了点头：“噢，你就是王杰。我听说过你，你们萧总之前跟我提起过。”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分钟，叶泉戴着眼镜，无所事事地翻看茶几上的那些杂志，一抬头看了看王杰身后那面墙上的挂钟：“都三点了，他经常这样吗？”
王杰站在办公室门口，出也不是，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个地方先坐下，听见叶泉说话，就自然而然地接茬说：“他前两天的会才长呢，会一开，三个多钟头……”
刚要笑，意识到自己面前坐着的是萧总的父亲，连忙收敛。叶泉看着杂志，笑着微微摇了摇头，抬头看她，伸手指了个地方：“别老站着呀，随便找个地方，坐。”
叶泉指的是办公桌后面的那把椅子。王杰盯着它看了一眼，又转回来，知道叶泉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低着头说：“算了我还是站着吧。”
叶泉放好杂志，从茶几旁绕出来：“我坐那儿，你坐这儿，总行了吧？”
王杰抬起头看着叶泉，叶泉的眼睛很漂亮，很纯净，像海一样似乎可以包容一切，脸的轮廓也很柔和，很像她心里深处的一个人。她忍不住忘形地欢腾了一下，大咧咧笑着说：“谢谢您，我就知道您肯定是特好一叔。”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王杰见叶泉总是反反复复地翻那一本带过去的杂志，转眼看见茶几上一摞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杂志，心想要不要再给他拿过去几个，再一想还是觉得不要了，因为叶泉根本没有在认真看，而只是在翻而已。
经过刚才的相处，王杰的胆子更大了，在沙发上凑了凑近，很不熟练地把显淑女的两个“叔”字叠在一起叫了叶泉一声，说：“萧总回来大概还要一会儿，您要是觉得无聊的话，我可以陪您聊聊天。”
叶泉放下了杂志，很有兴趣地看着她：“确实是有些无聊了。嗯，你想谈些什么呢？”
王杰看着他，笑着说：“什么都可以啊，只要您能点得到的，我都能陪着您溜两句。”
会议是在15：20结束的，萧叶打开手机，看到屏幕上叶泉发来的消息：下午，我会到公司来一趟，找你有些事。
按照惯例，叶泉来海薇，一定会先去看看林沧海。萧叶加快了速度，火急火燎地冲进了董事长办公室，林沧海正在看一本书，被他吓了一跳：“你这孩子你怎么回事啊？进来先敲门，跟你爸一个样，成心吓我。”
萧叶也来不及向他道歉了，急急忙忙地问：“我爸呢？”
林沧海没有任何含义地“啧”了一声：“你爸不是刚从我这儿下去吗？”
“那他有没有告诉您他要去哪儿？”
林沧海一边慢悠悠地把书又拿了起来，一边不慌不忙地说：“说是去你办公室，找你有事。”
萧叶一路飞快地乘电梯下到总经理办公室所在楼层，几乎是跑着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刚到门前，他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笑声，叶泉的声音带着笑问了一句：“是吗？”
他伸手一把推开了门，王杰坐在沙发上，还在抑制不住地笑着说：“当然了……”看见他，笑声和接下去的话都戛然而止了。
屋里的气氛有一瞬间极其诡异，萧叶看着叶泉鼻梁上架着的黑色边框眼镜，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张口说：“爸、爸……把咖啡拿进来，李助理。”
等李助理把咖啡端进来放在办公桌上，叶泉看着咖啡，眼睛逐渐看向了萧叶，会意地一笑：“你来这里，有事儿吗？”
萧叶松了口气，生涩地说：“我来找萧总，申请一个项目。”
“噢。”叶泉端起咖啡，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地用勺子搅着，“你来找萧叶啊。他不在，你和我说也是一样的，到时候我会转告他。”
王杰满脸诧异和复杂的表情盯着萧叶，萧叶则是直愣愣地盯着叶泉看。叶泉搅了半天的咖啡，没有喝又放在了桌子上，状似不经意地说：“萧叶啊……噢，你也叫萧叶啊？我叫的不是你，是我的儿子，他也叫萧叶。王秘书，耽搁你时间了，去忙吧。门口那个萧叶，你进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王杰扫了一眼萧叶，很快地就出去了。叶泉看着王杰走远了的身影，一挑眉毛：“眼光不错。”萧叶关上了门，朝他走过去：“爸，你来我这里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叶泉拿着勺子在咖啡杯的边沿敲了敲：“当然。”切入了正题，“下个月海薇和蔷薇的年度交流会，你，负责。”
萧叶虽然没说话，但疲劳和委屈已经写在脸上了。叶泉起身从他身边走过，开玩笑说：“哎呀，好头疼啊。”
伸手拍了拍萧叶的肩膀，宽慰萧叶说：“别头疼了，至少，今年蔷薇那边我已经替你担了。”
萧叶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满脸忧虑，张嘴想说些什么，叶泉已经打开了门，看着外面的王杰，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萧叶侧身也看向了背对着他们的正在工作的王杰，神情肃然：“她迟早会知道的。”
叶泉点点头从他身边过去，说了声：“走了。”萧叶的神情又变回之前的担忧，在他身后说：“爸，你身体不好，蔷薇那边还是我来吧。”
叶泉出去后，扬手给了他个“ok”的手势，意思是自己可以处理好蔷薇的事，让他放心。
下午下班后，王杰是和萧叶一起从公司出去的，满脸狐疑地看着萧叶：“那叔说他儿子，我们萧总，也叫萧叶？”萧叶真诚地看着她，解释说：“也许、也许是同名同姓吧。”
王杰不想纠结姓名的问题了，于是朝着自己更感兴趣的问题纠结，一边走一边吐槽：“那个萧总，看着都快奔四的人了，下午他办公室里那叔，看着还没他岁数大，哪儿捡了他这么大一儿子。”
“如果，”萧叶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如果他真的是我爸呢，你相信吗？”
王杰侧过脸摸着下巴研究了他半天，才下了结论：“那叔看着也就二十几岁，撑死了也就三十，你哥还差不多。哎，别在这儿空想了，来点儿实际的，吃饭去不去？”
萧叶无意识地笑了一下：“去。”
第十五章 恋爱7
王杰中午临下班之前，去了趟洗手间。昨天晚上不知道吃坏什么东西了，肚子疼了一早上，还老是咕噜咕噜地响。
等她好不容易清干净肚子里的东西，已经到了下班的点了，她难受了一早上的肚子又饿得叽叽咕咕叫了。王杰急呼呼地跑进办公室去拿她的钱包和手机，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看见萧总和一个部门的经理有说有笑地向餐厅那边走。
部门经理一拍萧总的肩膀，哈哈嬉笑着说：“老吴你行啊，这都坐到总经理办公室了，怪不得这两天老不见你。升官这么重要的事，你也不厚道了，今儿怎么说也得请兄弟搓一顿，我跟你说，少了不行。”
萧总勉强地笑着说：“升什么官，还不是给上头的办事，你当我想天天在里头坐着，闷都闷死了。哎，这事儿你可别跟你嫂子说，要不然真以为我升职了，回头跟我要私房钱。”
部门经理一脸可以让人信赖的表情，连连说：“放心，放心。那今天这饭你就请定了。”
萧总伸手一搭他的肩膀，爽朗的笑声从对面的门外传到王杰的耳朵里：“请请请，一定得请。”
五分钟之后，洗手间里的王杰蹲在马桶盖上，压低声音嘶声裂肺地对着手机那头的人吼起来：“你不说你是什么电脑科技专家吗？我找你这点儿忙你都不帮，你到底行不行啊？”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谁啊”，张豪狗腿地解释着“哥们儿，哥们儿”，连忙又接过王杰的电话：“杰哥，不是我不帮你，哥们儿这儿——哎呀宝贝儿别闹，别闹……这儿实在是脱不开身啊。”
“张豪，我c你大爷！”
王杰突然的一声吼和“砰”地砸在门上的一拳，吓得外面一个以为这会儿洗手间没人的女员工全身一哆嗦。张豪身边的女人打了个哈欠，软绵绵的声音说：“挂了吧。”接着就是张豪一串“别闹，宝贝儿，别闹”，好像是在和那个女人抢手机。
好一会儿，张豪才抢回了手机：“喂，杰哥，这忙我帮是能帮，但是你得给我时间啊。”
王杰“哼”了一声：“我给你一下午时间，六点之前我看不到回复，你等着我明天上门好好拜访拜访你。”张豪那边刚为难地说了个“你别”，“急”字刚出了点儿意思，她就挂了。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萧寒和叶泉都在家，萧叶也因为公司里没有事情可做懒在家里。
这栋别墅在地下室有个很大的收藏室，有什么觉得可以留作纪念的东西都会放在这个收藏室里。这么多年，零零散散的东西塞满了收藏室，其中以叶泉的藏品最多。
没什么事做的时候，萧寒就帮着叶泉整理收藏室里的藏品，今天早上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整理出来三件天蓝色的海绵宝宝的t恤，两件大人的，一件小孩的，看起来像是亲子服装。
萧叶看着这三件t恤，觉得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直到叶泉翻了t恤两下，说：“这不是那年带小叶去迪士尼乐园玩的时候，发的纪念品吗。小叶那年才十岁，看看，衣服都这么小了。”
萧寒看了看萧叶，感慨了一句：“时间过得真快。”
但是很快，他就没心情感慨了。因为，那件时间很快的t恤出现在了他的身上，而萧叶那件太小了，于是只能被珍惜起来了。
t恤是均码的，穿在叶泉身上虽然合身，总看着有些空荡荡的，然而，穿在萧寒身上就像紧身衣一样，完美地勾勒出他上半身的肌肉线条。萧寒和叶泉平时几乎没有穿过短袖的衣服，都是长袖的衬衫，因为他们的胳膊上有一道疤，很长，萧叶小时候见过一次。
这两件海绵宝宝的t恤穿在他们身上显得很幼稚，尤其是萧寒的那件。萧叶忍了又忍，把目光从萧寒腹肌上凹凸齐整的海绵宝宝方块上移开，实在是忍不住了，伸手从茶几上抽了一本杂志挡在面前，嗤嗤嗤地压抑着笑起来。
萧寒手里的笔朝他飞过来，不偏不倚砸在了那本杂志中间，声音中透着无奈：“有什么好笑的。”
萧叶吸了吸鼻子，放下杂志，忍着笑一脸正经地看着萧寒：“没笑，我真没笑，真的。老爸，笔……”话没说完，他已经忍不住“破相”了。
叶泉抬起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又着重看了看萧寒，满脸疑惑地说：“这不是挺好看的嘛。”
萧叶认同地点了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很正经地说：“嗯，就是就是。”
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叶茗到家里来，先是仿佛被萧寒或者被萧寒和叶泉的装扮吓了一跳，然后就到客厅里和叶泉谈事情。萧寒和萧叶在一旁坐着，自然是萧寒坐在叶泉的身边，萧叶坐在萧寒的旁边。
话刚刚谈起，叶茗就盯着叶泉的右面胳膊看，嘴角笑容十分勉强地转向萧寒：“萧寒，麻烦你给我解释一下，小泉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萧叶心里一跳，和头疼地捂住额头的叶泉同时在心里说：“又来了。”
萧寒和叶茗像天生有仇的一样，一见面不是冷若冰霜就是热火朝天，没一次是好聚好散的，每一次见面都要吵，要不是中间还有叶泉拦着，他们都能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地打起来。
果然，萧寒一如既往，冷冰冰地回了叶茗一句：“我没什么要解释的。”
毫无例外，叶茗一拍茶几，伴随着“砰”的一声背景音乐，他站了起来：“姓萧的你别太嚣张了，你以为我叶家没人了是不是！”
两个人的战火愈演愈烈，萧叶照例充当叶泉的助手，帮着劝架，可架还没劝好，叶泉却忽然倒在沙发上，昏迷不醒了。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他血压不稳，血压不稳，成心的吧你们？三位，成年人了，你们两个还是长辈，还有你，嘶……唉，不能有点儿自觉吗？”
客厅里，温先生手指敲着茶几，急吼吼、语重心长地教训起来，萧寒、萧叶、叶茗三个人都低着头，没话说了。
温先生把茶几敲得“邦邦”响，加重语气说：“你们俩要实在是上辈子有仇，一见面非要骂非要打，麻烦你们走远点，别拉着无辜的人给你们垫背成吗？哎我就奇了怪了，萧寒又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他已经退步了，你到底还想让他怎么样？啊？叶董事长。你说他两句可以，咱别得寸进尺，行吗？”
叶茗理亏地瞪着温先生，一个“你”字噎在了喉口，温先生起身背着手，疲累地说：“行了，我上去看看让你们气病，的人，这会儿怎么样了。”
下午临下班前一分钟，张豪很守时地把王杰要的东西发在了她微信里，还给王杰打了个电话。估计是他身边那个女人又黄了，这会儿说话都正常多了，骚不起来了。
“喂，杰哥，你让我查那人我查了，海薇集团的一个什么什么经理，都三十九了，你不会是看上了吧？那哥们儿要年龄没年龄，长相也就那样，还不如我，这才分开几天啊，你就饥不择食了。”
王杰一边打开了微信文件，一边骂了一句：“滚边儿去。哎，我奉劝你一句，早上那姐们儿心机不纯，趁早离远点儿。”
张豪“呵呵”一阵笑，王杰都能想象到他一只手架着手机，边呵呵笑着边用另一只手拨头发的欠样儿：“早分了，玩儿玩儿的事，哪能跟她当真啊，不过还是要多谢杰哥早上的电话了，不然那妞儿难缠着呢，没那么好甩。”
不知道是不是网络的问题，文件加载了半天才加载出来，萧总的一寸照片，和姓名、籍贯以及其他资料缓缓向下一点点出现，那张一寸照片旁边的名字，分明写的是：吴畅。
王杰盯着那张照片和“吴畅”两个字，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机那头的张豪还在哈哈哈地笑着向她邀功，她就说了声“挂了”，迅速挂断电话赶到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的人已经差不多都离开了，小茜还在慢慢地收拾东西。王杰一划手机屏锁，打开相册里萧叶的一张照片，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和满心的怀疑把手机举在小茜的面前，问她：“你认识这个人吗？”
怪不得从来不让她参与会议，怪不得她从来没看见“萧总”出他办公室过，怪不得每次都要等到快下班的时候，突然给她一份文件，要她加班做，怪不得……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和她岔开时间，他们的相遇才能和公司其他的人岔开时间。
王杰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似的，白白被人家耍了几个月，还无知无觉地当这个人是朋友，还自以为很朋友义气地答应那些，原来，人家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他只是，看戏的人，而自己，连个小丑都算不上。
叶泉坐在客厅沙发上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偏向了“7”，马上就要七点了。他在床上躺了半下午，越躺着就越头疼，也睡不着，卧室里又闷，最后还是下来客厅里坐着了。
萧寒总是不放心叶泉一个人，于是就让萧叶在客厅照看着。萧叶看了会儿书，感觉到叶泉动了一下，就抬头看了看他：“爸，客厅里太凉了，还是回卧室吧？”
厨房里，萧寒正在大展厨艺，十四年如一日，他的厨艺已经突飞猛进了，和家里的那些厨师有的一拼。虽然家里的饭菜一向清淡到极致，不考验厨艺，谁来做都一样，可只要萧寒或者萧叶闲着，就会自己动手做。
叶泉的目光转移到了厨房，看了一阵，说：“不了，过不了多久晚饭就好了。”
萧叶知道自己一个人拗不过叶泉，起身上楼去萧寒和叶泉的卧室里拿了件外套下来，刚给叶泉披好外套，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不是来电铃声，而是微信电话的默认铃声。
是王杰打来的语音电话。因为王杰之前只发过语音给他，就给他打过一次电话，没说几句就挂了，王杰说他的声音太低沉了，在电话里听不清楚，太急人，后来就再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了。萧叶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觉得会不会是王杰打错了，可是过了十七秒，铃声依旧在响，他嘴角不自觉地一弯，轻笑了一声，接通了电话：“怎么了？”
王杰的声音冷嗖嗖地穿进他的耳朵，极力克制下的声音显得异常冷静，甚至还有一丝冷冷的笑意：“萧叶，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总经理办公室里的那个萧总，他姓吴？噢还有，今天我拿着你的照片问了一个同事，你猜她怎么说？她说‘你怎么了，这不就是萧总吗’。萧叶，我记得上次问你，你说是同名同姓，那这次呢？有人也和你长了一模一样的脸，对吗？”
萧叶愣了一会儿，低沉的声音说：“你先听我解释……”
“需不需要我现在就把吴经理的资料给你？萧叶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我王杰帮你是情分，可你把我的情分贬得一文不值！你不是总经理吗，海薇集团的总经理，萧总，我今天就告诉你，从今天起，咱俩界线划清了，你爱找谁帮忙找谁帮忙，老子不伺候了，拜……不见！”
看着通话界面返回到了聊天界面，萧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输入框里打了一行字“你能不能先让我解释”，刚打完又删了。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头疼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叶泉说：“爸，我有点事儿，要马上处理一下，晚饭……就不回来了。”
叶泉看着他，柔柔地一笑说：“去吧，好好说。”
第十六章 见面
人事部经理纳闷地坐在办公桌后面，不怎么享受地端了桶泡面吸溜吸溜地吃。他这点儿职权的经理，大事不能干，小事又不能不管，真是糟心够了，都下班出了办公室了，又被堵回来。现在，一边是公司上下心里都清楚掌着实权的总经理，一边是他心里揣测出来总经理闹脾气的小……女朋友，一个不让走，一个非要离，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吸溜着腻味的泡面，看着王杰盯着征用去的他的电脑，脑子一转，一下不吸溜了，把泡面盒子拿到王杰面前，对着她挑了挑面：“王小姐，要不然您先吃点儿？我这儿还有，您喜欢什么口味的？”
王杰盯着电脑屏幕目不转睛，神情不善，他悻悻地靠回去自己吃了。刚在嘴里含了一口面没滋没味地嚼着，王杰把一份新改好且打印好的辞职申请书推到他面前：“这次的可以了吧。”
人事部经理吸溜得更勤了，一边吸溜面一边眼睛在那短短几行字上像研究上万字的论文一样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扫了起来，又在空隙中看了一眼打印机旁厚厚一沓作废的a4纸，放下泡面，重重地叹了口气，为难地说：“王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了，您要是走了，我明天就得失业。”
王杰看着他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就说我怎么怎么写都不对呢，哎我说你一个经理，你怕他干什么，他上面还有董事长压着呢，他敢乱来。”
人事部经理一脸难看，王杰起身一把从椅子上抓起包甩在肩膀上：“辞职报告我就这么交了，行不行都这张。”
王杰走出大厅，外面已经只剩下清凉的暮色，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睁开眼睛阳光明媚地仰面大声告别了一句：“走着，再不伺候了。”
刚把头低下来，就看见萧叶阴沉着脸站在台阶下端。人事部经理带着那份辞职申请，已经追到了她身后，看见萧叶，猛地一个急刹。
萧叶踏着台阶缓缓地走上来，人事部经理没骨气地结巴起来：“萧、萧总。”萧叶向他伸出手，眼睛却情感不明地看着王杰：“辞职申请给我。”
人事部经理在王杰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把手里那份辞职申请递给了萧叶。王杰看着他两只手都放在了那一张纸上，还来不及出声阻止，那张纸就被撕成了两片，然后四片、八片，直到成了怎么也拼不起来的小纸片。
萧叶平静地把手里的纸片揉成一团，向后一扔，精准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里：“你可以下班了。”
人事部经理连连答应着往自己办公室里走。王杰的食指在眉心戳了戳，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萧叶，咱俩好聚好散不好吗？”
萧叶向她走近了一步，坚决地说：“不好。”
王杰的食指又在眉心揉了揉，抬头看看被萧叶扔进分类垃圾桶最上面的纸团，目光转向了萧叶：“你撕得了这一张，我就能再写十张出来，别闹了，好聚好散，回家吃饭，你还是你的萧总经理，我还做我的无业游民，好不好？”
萧叶又向她走近了一步，语气更加坚决：“不好。”
王杰被他气笑了：“你是不是……”
后面的话被堵住了，萧叶的嘴唇紧紧贴在她的嘴唇上。由最初笨拙地亲吻，到密密地吸.咬，不过短短几秒，可王杰的脑子已经完完全全地空白了，瞪圆了眼睛盯着萧叶。
等王杰反应过来，伸手去推萧叶的时候，萧叶已经适时地放开了她，颤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全是苦涩的咖啡味道：“小杰，答应我，别走，只有你能帮我，只有你会帮我。”
王杰的眼睛眨得停不下来，看着萧叶的时候，还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一瞬间感到脸和脖子都烧得麻木了。伸手使劲在脸上抹了两把，脸烫得手指划过都能在上面留下余温。
人事部经理大概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了，也大概是猜他们已经离开了，刚快步走到门口，脚下又一刹，整个人都有些尴尬了。因为萧叶的一只手还在托着王杰的一侧脸。
萧叶低下头，闭上眼睛，又说了一句：“别走。”
王杰一把拍掉他贴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身体很神经质地抖了一下，嫌弃地“咦”了一声：“萧叶你脸皮也太厚了，不让走就不让走嘛，你……反正我明天就是不想上班，不能辞职，我请假，请假总行了吧？”
萧叶不由地笑了，很认真地说：“一天。”
王杰皱着眉头讨价还价：“两天，少一天都不行。”
萧叶又微微一笑：“好。”
王杰擦着他走下去，已经走到台阶下面了，又听见萧叶在她身后说：“一天，多一天都不行。”王杰按捺住想举起拳头上去打人的冲动，回头就对萧叶很假地一笑，刚转身要走，又想起了些什么，眉头一皱，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像个事儿妈一样：“咖啡那东西喝多了容易失眠，你把那玩意儿少喝点儿。”
说完，袖子在嘴巴上重重地抹了两下，急急忙忙地转身拐了出去。
第三天上班，王杰咂摸着下巴“参观”萧叶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又开始“参观”正在办公的萧叶，一边“啧啧”一边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办公室还挺大的。”伸手一把抓住了萧叶手里的笔，“哎，今天要不要再让李姐通知开会，然后我再加班？”
李助理在一旁一脸的尴尬和无辜，萧叶从王杰手里缓缓抽回了笔，在她靠下来的头上敲了一笔：“你今天就这么闲，工作做完了吗？我是不是应该再让她给你多拿几份资料。”
王杰揉着额头，不屑地一瘪嘴，翻着眼睛转身靠在他办公桌上，顺手从桌头拿起来一杯咖啡：“用不着，你三个月的加班费还没给我报呢，我凭什么要给你当免费劳动力啊。”
萧叶一张张地翻看合同，眼角余光盯着王杰把那杯咖啡渐渐地凑到了嘴边，嘴角一点点上扬。李助理在一旁正好可以看见他的脸，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他。
王杰一扬杯子灌了一大口，在嘴里含着，一张脸扭曲得难看起来，把咖啡在嘴里轻轻一拐想咽下去，最后实在咽不下去想找个地方吐出去，找来找去还是吐回到了杯子里，伸了伸沾满苦涩的舌头：“你要死啊，那么浓的咖啡，你怎么喝下去的？”
萧叶静静地处理自己的工作，只是嘴角的微笑更明显了。李助理实在觉得自己不适宜待在这里看一对恋人调.情，正好有了借口，就带着王杰那一杯咖啡赶紧出去了。
办公室里安静了十几分钟，只有王杰和萧叶翻纸页的唰唰声。王杰看完了她自己的那一部分，坐在沙发上想了想，看向了萧叶。
萧叶的面前还有不是很厚的一沓，原本都是王杰的工作，是他今天早上自告奋勇要拿去做的，不是王杰逼他的。
王杰抱着一叠资料放在他做好的那一摞上面，两只手托着下巴看他桌面上正在处理的资料，直到看见他抬起头看自己，才问：“你可是一个公司的总经理，要找人帮忙的话，什么样的人没有，不会是又在骗我吧？为了我心里能好过？”
萧叶微微一笑：“因为我喜欢你。”看着王杰好久，又把昨天下午说过的话说了一遍：“只有你能帮我，只有你，会帮我。”
萧叶赎罪似的帮王杰处理了好几天的工作，王杰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虽然两个人现在有那么一层关系摆在面前，但要是让萧叶这个总经理天天帮她一个小秘书做工作，那她成什么了？王杰觉得自己不能得寸进尺，于是很快就恢复自己的日常工作了，只是她的办公地点从总经理办公室外迁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里面。
还像以前一样，萧叶会在下班后等王杰，只是不在楼下靠着自行车等了，而是和王杰一起出去，开车送她回家。
王杰第一次看见他的车的时候，咬了咬大拇指的指甲，一脸正经地问：“这次你又找朋友借的？”萧叶笑着脸歪向一边：“前两次真的是找朋友借的，你也认识他。”
想了又想，王杰只想起来一个人，试探地问：“吴经理？”
萧叶：“嗯。”
萧叶的车虽然不是最贵的，不是划一刀都要上百万的那种，但绝对是最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王杰坐在后座上，看着车里的虽然简单但很昂贵的装饰品，咧了咧嘴说：“还是觉得被你给骗了。这么一弄，别人肯定不说你找了个多好多好的女朋友，我多亏啊，别人张嘴一口，我是在傍你……”
车子猛地一打弯，王杰的脑袋在后车门磕了一下，差点儿睡倒在后座上，“哎呀哎呀”地揉着被撞的地方，坐起来却看见前面的萧叶无声地笑得可开心了。
萧叶的车在公路上驰行，王杰粗暴的声音飘出了窗外：“萧叶，你会不会开车！”
第十七章 见面2
“小洁啊，刚下班吗？这边的风景挺漂亮的，你看看，是不是挺好看的？”
下班刚走到楼下，老妈就一个视频突袭过来。王杰举着手机，看电话那头的老妈开心地带着她转着看周围的风景，天蓝海碧，礁石林立，确实是挺不错的。
王杰觉得没什么好看，心里埋怨老妈没有把这个优点遗传给她，但看着手机镜头，还是点了点头。眼角一瞥，看见萧叶也出现在镜头里，就在她身后，她转头去看萧叶，却看见萧叶对着镜头很礼貌地笑着说：“阿姨您好。”
老妈在视频笑着“哎哎”答应着，转头又说起了王杰：“刚才那个是你的同事吧？你看看人家多有礼貌，再看看你自己，你好好跟人家学嘛……”
王杰无奈地翻着眼睛长呼一声：“妈，我还要回家呢，挂了啊，挂了，下次再聊。”老妈还在唠唠叨叨地说着“你又嫌我烦”，就被王杰挂断了。
中午饭的时候，萧叶和王杰约着一起去吃饭，在电梯里碰上了下楼的林沧海，两人立刻收拾了脸上嘻嘻哈哈的表情，肃穆得像保安一样站在门口，直挺挺走了进去。
林沧海板着一张脸，电梯里的气氛一下子诡异了不少。王杰就在心里想这个没见过的老头到底什么时候下，刚想到千万不要和他们一起下，就听见萧叶开口叫了他一声“爷爷”，问他去哪儿，有没有事情要做，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王杰低头站在萧叶身边，尽量把自己伪装得像个淑女，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才把头抬起来。林沧海的脸色依旧让人亲近不起来，但至少不板着了，看了看王杰，目光就转向了萧叶：“是件好事儿。我听你爸说，还没带到家里去过，你好好挑个时间，你们两个人去家里坐坐，不要搞得像地下恋一样，连家里人都不知道。饭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你们两个年轻人好好玩儿。”
刚走到餐桌前坐下，王杰就拿起杯子咕嘟嘟喝了一大杯水，两只大眼睛看着萧叶：“你爷爷太吓人了。”脑海中不断浮现萧叶家里七大姑八大姨而且个个板着脸的恐怖场景。
那天过后，又过了好多天，萧叶都没再说过类似的事，王杰也以为“到家里去坐坐”就是萧叶的爷爷随便说说的，直到昨天晚上，收到了萧叶一条消息，通知她三天后，中午到家里小坐，她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也终于慌了。
一觉睡起来，洗漱好简简单单化了个妆，就连忙给老妈打了个电话，一边急着出去打车，一边急呼呼地报告：“妈，我有件、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吧，我最近交了个男朋友，然后，他家里人想见见我，就安排了见面时间，你说我现在就去是不是不合适啊？”
老妈在那边喜上眉梢了，笑呵呵地说：“交男朋友啦，好事啊，是谁啊，妈妈见过吗？”
王杰已经打到了车，坐进车里，又继续说：“见过啊，就是上次那个，你还夸人家有礼貌来着。”
老妈的声音听着更喜悦了：“是他啊，难怪上次在你身后呢。哟，你说他家里人要见你啊，那就去见见，我看那小伙子人不错，文质彬彬的，估计是家里的人教的好。对了小洁，人家是长辈，要知道礼数，到时候买点礼品什么的，别空着手去，没礼貌……”
一早就预料到老妈要借题发挥了，王杰赶紧一句：“妈，妈，我上班要迟到了，我挂了啊。”就挂断了电话。
王杰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这么担心或者说害怕一件事情过，整天在脑子里想到时候买什么礼物，或者到时候穿什么样的衣服去。这短短的三天里，她还特别害怕萧叶不在她身边的时候，突然给她打电话，因为她害怕电话的内容会是，通知她时间提前了，弄得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眼看时间一点点迫近，王杰对所有的事情还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感觉自己都快得焦虑症了，连下午和萧叶一起吃饭，都吃得心不在焉的。
王杰正在埋头吃饭，忽然看见对面的萧叶搁下了筷子，沉默了一会儿，听见萧叶很平淡地说：“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我家里的情况，可能有一些特殊，所以……”
“特殊？能有多特殊。”王杰被萧叶用词逗笑了，手里拿着筷子，抬头看着他，“总不可能，你家里住着两个神仙吧？”
萧叶搔了搔额头：“嗯……我就是希望你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第二天是星期六，王杰周末休息，不用上班，却难得的起了个大早，打开视频电话，在老妈的英明指导下，挑好了衣服，买好了礼品。
衣服是上次萧叶买给她应急的，但她不得不承认，在她的衣柜里，除了老妈平时买给她的裙子还看得过眼，就只有萧叶的那件紫色衬衫的套装比较正式了，萧叶的眼光确实比她要好太多了。
萧叶开车过来接她，吃惊地看着她提了大小三包东西，帮她放进后备箱里，又说：“其实，你不用买这么多东西，我爸……他们不会在意这些的。”
王杰呼地松了一口气，拿手当扇子在脸侧和脖子扇了几下：“我也不想啊，我本来也在想，你都总经理了，家里肯定不缺这些东西，可我一打电话问我妈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她就问起这个了，非要我买，你看看要是你家里人不喜欢的话，改天我们去送给福利院的那些小朋友。”
萧叶的动作滞涩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关掉后备箱，两人都上了车。
萧叶的家似乎很远的样子，车在高速上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才转向了公路，再行驶下去，城市的喧嚣逐渐沉寂，直到最后宽广的路面两旁只有树林和水流。
王杰昏昏欲睡地斜在后座上，又过了大概十分钟，才觉得车的速度缓慢下来，慢得过分轻柔，同时听到金属空灵的声音。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纯白色的喷泉，路道两旁铺着草地，一边有个地方有个亭子，外面种着一块白色的玫瑰花，开得正艳。
路的尽头是一栋白色的别墅，落地窗巨大，能看见里面的人来来往往。萧叶停了车，对她说了声：“到了。”下车后又对身边一个穿黑色衬衫的男人说了什么。
王杰走下车，那个穿黑色衬衫的男人就接替萧叶把车开走了，似乎是去车库了。
越走越近的时候，即使王杰不是个腼腆的人，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了。刚走到门口，她就透过落地窗看见了里面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两个男人。
萧寒坐在叶泉身后，给他按着头：“你才刚回来，要不然让萧叶去说，改个时间。实在不行，一会儿他们来了，我招呼就行。”
叶泉头疼得厉害，脸色就很难看，闭着眼睛缓解着：“人家好不容易来一次，我不出面，说不过去。”
萧寒问他：“不是说好昨天下午的飞机吗？怎么到这会儿了？”
叶泉眼睛睁开，眨了眨眼睛：“飞机延误了，我换了航班，运气不好，又延误了。”
王杰怔在门口，呆呆地盯着落地窗里。萧叶倒退回来看她：“怎么了？”
王杰伸手指了指落地窗，萧叶刚要说话，她就说：“那叔我认识，他说他是你爸，他旁边那个叔呢？”
萧叶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地说：“我老爸啊。”王杰转头盯着他看，冲他伸出了两根手指弯曲了几下：“俩爸？”
王杰现在总算知道萧叶说的“情况特殊”在哪儿了，也总算知道为什么要让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了。这确实不是一件很容易去接受的事情，因为她从进门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呵呵傻笑。
萧寒给叶泉按了一会儿头，似乎没起到很大的作用，叶泉的脸色反而越来越难看了。叶泉闭着眼睛抓下萧寒的手，自己捏了几下：“老萧，你陪着他们坐一会儿，我先上去休息。”
王杰的傻笑一下子就停了。叶泉站起来，还没站稳，身体就摇晃了一下，她看见萧叶下意识地身体一倾，萧寒已经立刻站起来，在叶泉身后扶住他，稍稍挽起的衬衫袖口露出来的一截胳膊上因为肌肉的瞬间绷紧，棱线分明：“行不行，我陪你上去。”
叶泉微微转身，放下萧寒撑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疲倦地说：“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你在这里陪着小叶他们。”
目送着叶泉到楼上，打开卧室门进去后又关上，萧寒才松了一口气，坐在萧叶对面，旁若无人地说：“你那个不知道是舅公还是大伯，专挑自家人坑的是不是，明知道你爸身体不好，还让他去出差。萧叶我告诉你，他要是再敢让你爸住一次院，这把刀就是给他备着的，到时候你站我这边，你就帮忙，不站我这边，就别捣乱。”
萧寒手里的水果刀在眼前来回比划，手一翻刀尖向下一丢，一下深深扎在一个苹果上。萧叶无声地一笑：“老爸你不至于吧。要不然你让爸去丽时，到时候你想给他怎么放假就怎么放假。”
萧寒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想，上次就因为这事儿，我在他隔壁书房睡了一个星期，要不是他想开黑，着急用人，鬼知道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肯理我。”
萧叶凑他近了一些，说：“老爸，你不会真的以为爸是想打游戏才叫你回卧室睡的吧？”
萧寒又“哼”了一声，这一次是心里清楚的意思：“你以为你爸的心思我会没你清楚吗？……这位是？”
王杰在旁边都被这一对父子给遗忘了，正在安安静静地听他们俩说话，觉得挺有意思的，祈祷就这样度过也不错，可是萧寒眼角的余光一动看见她了，她只好又呵呵傻笑了，还没忘了那句经典的自我介绍：“叔叔好，我叫王杰，王者的王，英雄豪杰的杰。”
萧寒表情没什么浮动地点了点头，说：“噢，你就是王杰。萧叶，你先带王杰去附近随便转着走走，我去楼上看看你爸。”
第十八章 见面3
肚子又咕咕哀鸣一声，王杰打开手机一看，13:28，她已经和萧叶压了快半个小时的马路了。王杰想再忍忍，可肚子的声声催诉，她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理。
萧叶家那栋在王杰看来恍惚就像做了个梦一样的别墅已经看不见了，王杰情不自禁地吐出一口气，追到萧叶身边，肩头碰了碰他的胳膊：“一点半了，咱俩找个地方吃个饭呗？”
萧叶怡然地走着，听见她说话，侧头看她：“从这里要找到餐厅或者饭店的话，还要走半个小时。”
王杰差点儿没惊掉下巴：“半个小时？那我都要饿死了。”
萧叶继续看着前面路尽头仿佛合并在一起的一片葱绿，一边走一边拿起了手机，似乎还拨了号：“没事，我让家里人把车开过来。”
王杰不知道萧叶说的家里人其实是她刚进门时看到的那个穿黑色衬衫的男人，还以为是萧寒，立马双手抓住萧叶架着手机的那只手，满脸扭曲的表情：“大哥，你让我歇一会儿吧，你家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压人了！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吧，走得起，走得起。”
运气还不错，王杰很快在手机地图上搜到了两个相对来说很近的餐馆，从他们现在走的路上下去到一个走到地方差不多要二十分钟。王杰百度了一下，网站上显示这里原来是一片工业区，后来工厂倒闭，就改建成了居民楼。
眼前的挨挨挤挤的七层楼房看起来很旧，墙体上翻起来的灰蓝色的墙皮就像鱼的鳞片一样，有的地方还是被雨冲刷过后，露出来不均匀的底色。
楼房之间的空隙不是很大，路道两边都堆着一些废品或者干脆就是溢满的垃圾桶，要再进去，路就很不好走了，简直有些艰难，王杰只好就近选了在路口的一家面馆。平常人开的那种小面馆，里面摆着两张不大不小的桌子，油烟在墙上都留下了黑油油的大片痕迹，现在又是夏天，一个大的电风扇挂在一侧墙上摇头晃脑，吹得满屋子都是油烟味儿和面条加菜的味道。
萧叶大概没来过这种地方，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口，期间还被浓重的炒菜的气味呛得又咳嗽又打喷嚏，趁着咳嗽和喷嚏停下来的间隙，问王杰：“我们还是换一家吧？”王杰早就欢天喜地跑进去在风扇对面的那张桌子上坐下了。
面端上来，王杰看萧叶还是没有进来的意思，就端起碗到他面前，挑了一筷子面给他：“你尝尝看。”
萧叶盯着面头不住地往后倾，手还在推拒：“不用了，不用了，我在外面等你。”转身就跑了，没跑几步，一只白色的小狗撞到了他腿上，小狗“汪汪”地委屈叫着跑远了，萧叶侧身看着小狗，似乎他比那条小狗还委屈。
王杰端着碗哈哈大笑着回到她的座位上，桌子上还放着一碗面，是她给萧叶买的。
王杰吃撑了，因为她不想浪费，所以就把两碗面都吃了，回去的路上，她慢吞吞地走着，不住地打嗝。萧叶在她旁边笑她鼓着肚子打嗝的样子，笑得停都停不下来。
走了好一阵，王杰才感觉好受一点了，手里拿了个刚捡到的松树枝，看着松树枝说：“我是没想到，你说的特殊，是这么个特殊法儿……”
“你也和他们一样？”萧叶停下脚步，敛下的眼眸眨了眨，“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吗？”
王杰怕他误会，手里的松树枝一放下来，连忙解释说：“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嗯……好奇嘛……哎先别说这个了，萧叶，你有没有觉得叶叔好像不太喜欢我？”
萧叶转过来看着她，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笑着说：“不会吧，上次我爸和你在我办公室不是谈得挺好的吗？”
王杰翻着眼睛想了想：“那倒也是……不是，那能一样吗？这么跟你说吧，我勾搭你之前，我可以是个好人，我勾搭你之后，那可说不准。”
萧叶很突然地笑了一下，惹得王杰一脸懵圈地转头看他，他却笑着说：“你这都是什么逻辑啊。这件事，你放心就好，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爸绝对不会是那种人，他也绝对不会那样想你的。”
王杰伸手挠了挠耳朵后面，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那叶叔今天怎么脸色那么难看，而且一直闭着眼睛，感觉都不愿意看见我。”
萧叶宽慰王杰说：“那是因为他今天刚出差回来，我和老爸说的时候，你都听见了的。我爸身体不好，他太累了，所以才会脸色不好看，但他一直坐在客厅等我们回去，就是怕你误会。别乱想了，你要是不信的话，今天晚上你再看看，他绝对会是你上次看到的叶叔。”
王杰半信半疑，又自言自语地说：“还去你家啊？那我还是觉得萧叔好相处一些，下午他不会有事要做吧，他要是不在的话，你还是送我回家吧。”
“别人都说我爸比较好相处，只有你竟然觉得我老爸好相处，从哪儿看出来的？”
“直觉告诉我的。”
“那直觉肯定也会告诉你刚才那个的问题的答案的。”
“萧叶你说嘛，要不，你打电话问一下，萧叶……”
安安静静的公路上，树林被风吹得发出如同海涛一般的声音，王杰和萧叶两个人追追赶赶，声音朗朗，笑声回荡。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平静地漫步一阵，又因为某个话题引发一方的不满，追追赶赶地沿路跑一阵，不过多的时候，是王杰在追萧叶，但因为萧叶个子比她高，腿也比她长，她总是追不到，呼哧呼哧喘气的时候，萧叶就又退回来了。
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王杰听萧叶说完话，嘴角很难看地歪了一下，“哼哼”假笑着说：“你和萧叔真会玩儿，不过，也难怪。哎萧叶，你和萧叔打，赢过没有？还有还有，下次带我一个呗？”
萧叶转头对着她微微一笑：“秘密。还有，不带。”
回到萧叶的家之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萧寒坐在王杰对面像座冰山一样，不说话，和萧叶一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很慢很慢地在看。王杰一个人坐着无聊，想玩会儿手机，又怕破坏了气氛，只好也从茶几上随便抽了一本旅游的杂志看。
客厅里的一面墙上有个很大的挂钟，声音“滴答滴答”的像背景音乐一样，王杰时不时就想抬头看一下几点了，感觉她一下午都在抬头和低头，那本杂志上介绍的风景区什么的，她一个都没看进去，反而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翻开第一页时，上面介绍的泰国旅游观光指南，第一张图片就是几个很妖艳的“女人”。王杰又翻了几页——其实她已经翻完了，只是不知道还能看什么，所以又在无聊地重新翻——距离上次看完时间还不过十分钟，她就又抬起头盯着表盘上的时针看，时针一点一点地推移向罗马数字“7”。
在挂钟的报时开始之后，萧叶和萧寒手里的书都放下了，而王杰手里还是拿着那本旅游杂志，转向了身后。楼上有人下来了，安静的客厅里，楼梯上缓慢的脚步声似乎都有了回音。
叶泉打着哈欠，踩着台阶缓缓走下来，睡眼惺忪地揉着脖子：“老萧，我回来把东西放哪儿了，你看到没有？”
萧寒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一醒来就找这些东西，家里今天有什么事你不知道吗？”
叶泉已经下楼到了客厅，身上穿着一套深蓝底色的海绵宝宝睡衣，不知道是不是衣服太宽了，看着空荡荡的，头发看起来也湿漉漉的，凌乱地在头上扭曲着。走到萧寒面前，他的哈欠停了一下，眼睛一睁：“家里？家里能出什么事？……噢噢，那个，今天萧叶带了朋友回来，你怎么不早说啊？”
萧寒面无表情地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叶泉身上，伸手在叶泉的头发上点了一下，看着浸湿的手指尖，没好气地说：“下来衣服也不知道多穿一件，头发也不弄干，你明天又想吃感冒药了？”
叶泉嘴角一弯：“谁想吃了。”侧过头看见王杰和萧叶站在一旁，就很随意地说：“不是吃晚饭吗？站着干什么。小叶，带小杰过去先坐着吃啊，不用等我们。”
餐桌是一张中等略宽、深蓝色的四人桌，三个位置上都摆着一碗米饭和一套餐具，中间摆着果汁和看起来几乎平白无味的菜，只有一个位置上的摆放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摆着一小碗米饭，和很多很小的碟子，碟子里是很少的各色蔬菜，和中间摆放的菜是一样的，只是仔细看，好像又多了几样菜，王杰除了一眼能认出来的山药，别的就不大认识了。
王杰以为这个不一样的位置是给她准备的，于是就坐了过去，刚坐下，就看见萧叶站在餐桌旁，低声提醒她说：“那是我爸的位置。”
王杰腾地一下站起来，萧寒和叶泉也已经过来了，叶泉一边随意地坐在了萧叶身边的位置上，一边说：“坐啊，随便坐，随便坐。”萧寒过去坐在他旁边，正好就是王杰的对面。
四个人落座后，王杰拿起筷子不知道自己这顿饭要怎么吃，是吃小碟子里的东西，还是和大家一样？无意识地咬了咬筷子，抬头看见斜对面的叶泉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左手拿起筷子去夹碗里的米饭。萧寒的右手也几乎在同时拿起了筷子，然后，毫无疑问，两个人的手一左一右碰在了一起，两只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也碰在了一起。
王杰咬着筷子，盯着萧寒和叶泉的手看，发现那两枚戒指是同一款，只是萧寒戴的那枚尺寸比叶泉的要大一点，萧寒的戒指在右手无名指上，叶泉的戒指在左手无名指上。
萧叶看王杰咬着筷子不吃饭，就帮她夹了菜，顺便低声对她说：“没关系，你喜欢吃什么，自己随便夹就好。”
对面的萧寒和叶泉已经“互搏”了好几次，一抬手就打架，叶泉只好改用右手，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右手拿着筷子抖得很厉害，筷子都掉到了桌子上。萧寒揉了揉眉心，叹着气说：“你用右手真是比我用左手还吃力。”
叶泉又试着拿了一次，还是掉到了桌子上，耸耸肩膀说：“我练过了，成果好像不怎么好。”但是一拿左手，两个人的手又开始打架，萧寒把筷子刚换到了左手，叶泉就站起来说：“好啦，不挡你了，我去坐你那边。”说着，到了萧寒身后，和萧寒换了位置。
王杰有些怀疑，上次在电影院里吃的面是萧叶家里的某个人开的面馆主做的，因为那些小碟子里的菜全都是那个味道，清、淡到极点的味道，不是没滋没味，只是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要非常仔细，仔细到虔诚地品尝，才能吃出来原来里面是有盐的，至于其他，王杰仍然在虔诚品尝中。她不太好意思去夹中间的那些菜，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她吃的这些小碟子里的菜味道一样，但从萧叶刚才夹给她的那个菜来看，应该是一样的，如果非要说不一样，也就只有其他调味品的味道和盐的味道持平，她能尝出来吧。
正没滋没味地吃着，对面的叶泉一放筷子，起身就走，刚从椅子里走出去，萧寒背对着他向后一伸手拽住他：“等等。”
叶泉转回头有些像小孩似地调皮地笑着看向他：“干嘛呀，我都吃完了。上楼去换件衣服。”
萧寒的眼睛看着叶泉，没松手，面无表情地用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又重复了一遍：“等等。”
叶泉无奈地一翻眼睛，回来坐下，刚一坐下，就面上带着微笑，在牙齿的空隙里含含糊糊地说：“外人面前，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看见王杰在看他，就对着她“哼哼”笑了一下。
第十九章 见面4
王杰觉得叶泉大概是挑食或者不喜欢那些菜的味道，三小碟子菜，还不够刨两大口的，让叶泉吃得好像他跟那个菜有仇一样。不过想想，要是让她也天天吃这些菜，不出两天，她肯定也和这些菜结仇。
晚饭后，萧叶家有出去散步的习惯，因为出门之前，萧寒说阿新和一位姓程的阿姨去度蜜月了，所以让萧叶开车出去。把车停好了位置，萧寒和叶泉走在前面，萧叶和王杰在后面隔了一段距离，慢慢地走着。
叶泉的身形看起来很消瘦，尤其是和萧寒站在一起的时候。王杰在后面看了一会儿，“啧啧”地说：“看叶叔这身高，一米八有了吧，怎么看着这么……虽然晚饭那些菜确实是没滋没味的不怎么好吃，但吃了好歹可以填饱肚子，叶叔也挑食了，你和萧叔怎么也不想想办法让叶叔多吃点儿，他晚饭就吃了那么一口米饭，那么两三口菜，呃……我一口气吃那么多，十二个碟子里的菜、一碗米饭，一口没剩，还不够我塞牙缝的，我这会儿都饿了。”
萧叶一边和王杰走着，一边说：“我爸三年前得过胃癌，早期，出院之后，他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我爸的身高是1.82米，体重55千克。”
王杰自言自语地小声说：“55千克，不就是110……斤？”她仿佛发现了什么，满脸惊讶地说：“天哪，我都115了，我是不是该减肥了。”
萧叶和她同时停住脚步，转身认真地看着她：“不用。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女生都喜欢减肥，但这样很伤身体，答应我，不要去学她们，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萧叶的眼睛里好像有深渊一样的东西，王杰盯着盯着就觉得自己要被吸进去了，被萧叶看得全身不自在，身体一斜错过他继续走起来：“说什么呢，我开玩笑的，那可是我吃遍天下美食的资本，我这么视食物为生命的人，你拿鞭子抽我都不会去减肥的。”
晚上八点四十的时候，王杰和萧叶去之前停车的地方把车开过来了。叶泉神色倦倦的，没有来的时候那种活泼劲儿了，安安静静地和萧寒先后上了车。
车开出去没多久，王杰就听见了后座上叶泉和萧寒说话的声音，声音都很低沉，只是叶泉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困倦。
叶泉说：“老萧，我困了。”
后座上沙沙轻响着，王杰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看到萧寒似乎是本能地伸开胳膊揽住了叶泉，让他靠着自己：“还要一会儿。等到了家，我叫你。”
车前的灯光缓缓打在了大门的纹路和路中间的喷泉上，萧叶把车开到了客厅门口，才停下了车。王杰记得叶泉说让萧寒叫他，可是现在都准备下车了，也没听见萧寒的声音，她以为萧寒忘了，转头就说了句：“叔，我们到……”
萧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对着她很细微地摇了摇头。
虽然是好心，但的确是办了件坏事儿，王杰闷闷不乐地下了车，看着车顶缓缓打开，随后，她的眼睛和嘴巴就成了三个“o”。叶泉在车里已经睡熟了，萧寒直接一弯腰轻松地就把他抱了起来。
萧叶去车库放车了，王杰跟在萧寒身后轻轻地、慢慢地走进了客厅，她站在客厅里，看见萧寒抱着叶泉一步一步走到了楼梯口，然后，叶泉就在这个时候醒了，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抱着，手在萧寒的脖子上起落了一下，迷迷糊糊地说：“到了？怎么不叫我？”
萧寒抱着他继续向楼上走：“谁让你睡得那么死。知道自己的身体熬不住，还在机场耗费时间。”
王杰回到家里，老妈还没回来，送走了萧叶，她就给老妈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老妈的公司离家很远，有时候下班晚了，她就在公司那边配给员工的双人公寓休息了。电话接通的时候，老妈是坐在公共客厅里的，只有客厅里的灯还亮着，看着光线昏沉沉的。兴许是怕吵到已经休息了的室友，她压低声音对王杰说：“妈妈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妈妈的公司最近财政方面出了问题，今天早上总经理开会说，董事会方面已经决定，公司会被一家知名企业收购，将来也许会裁员。小洁，妈妈……可能要失业了。”
王杰想跟老妈说说萧叶和他的家庭的想法一下子就堵在了喉咙里，又咽了回去，安慰老妈说：“没事儿，你女儿我又不是吃干饭的，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刚找了份工作吗？工资待遇各方面都挺不错的，而且……”
老妈心疼的声音打断了她：“我就是不希望我的女儿太累啊。小洁，工作的事情，妈妈会再想办法，你不要因为给家里多挣钱的事，逼着自己去加班，你还年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王杰看着母亲眼角因为情绪激动牵引出来的皱纹，不由地把准备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咧嘴笑着说：“妈，你女儿是什么样的你还不了解吗？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懒到家了，怎么可能去加班？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老妈的脸上展开了笑容，交代了王杰几句，又催促着她早点儿去睡觉。
萧叶今天并没有去海薇，而是和萧寒一起去了丽时。表面上狠正常的酒店生意，让丽时看上去和其他知名的酒店没有任何区别，但丽时的核心远不在此。
随着身份识别后，工作室的门缓缓打开，萧叶和萧寒进入主工作室，中央正在播放的虚拟空间影像瞬间定格，一侧墙的北美洲电子地图上停驻着三个红色的小光点。乾跃过来向萧寒汇报说：“经过对手机定位仪的对比，我们锁定了这三个点。”
萧寒抱着胳膊靠在身后虚拟沙盘的桌子上，面前那侧墙上的地图不断放大，最终将那三个红色的光点拉开了很大的距离，距离最长的那个光点出现在洛基山脉内部，和第二个光点之间的连线弯弯曲曲。乾跃看着慢慢变化的地图，在旁边做解说：“系统显示，从b点到c点，这一段距离所用时间是十五分钟三十七秒八，也就是说，这一段路车的速度异常。”
萧叶看着那两个红点之间的距离和扭曲的连线：“我们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超速行驶，难道爸这次出差……”
萧寒靠在虚拟沙盘桌边，捏了捏眉心：“有人还是不死心。”
萧叶转身，看见了虚拟影像中定格的车辆碰撞后爆.炸的画面，眉头紧锁，对萧寒说：“可是林志成早就已经死了，余部近几年也清除干净，还会有谁？”
萧寒伸手拍了拍萧叶的肩膀，转身看着定格的虚拟影像：“不是他。想要这条道的人太多，今天是他，明天就会是别人。”
萧寒说的这条道，就是一条足够引起所有人欲.望的道，被称之为“黄金道”。这条横跨亚欧美非的“黄金道”，是一切欢乐的天堂，也是一切罪恶的源泉。它既可以是表面普通的交易路，也可以是所有地下生意的中转站。
定格的虚拟影像缓缓动了起来，仿佛时间倒回，一瞬间回到了一个人的面孔，又变换成另一个人的面孔，画面在几个人的面孔中不断变换。乾跃在一旁说：“这是上周至本周三之前，出现在蔷薇集团附近的可疑人员及车辆。另外，还有这个。”
画面变换成了一张十分清晰的照片，照片是在车内右后座拍摄的，能从照片中看见车后紧追着的一辆车的前端和挡风玻璃，照片一个小角落里，模糊还有个人的脸透过挡风玻璃露出来，是在左后方的另一辆车上。
叶泉没有拍摄这种照片的习惯这是工作室实时监测系统拍摄的图片，只要经过系统认证过的手机摄像头打开超过十五秒，系统就会自动留存当时的图片。照片逐渐放大，画面变得更加清晰，乾跃继续说：“我们的人在现场找到了一辆车的行车记录仪，经恢复，可以证实，在这三辆车的后面还有一辆车，他的目标就是这个人。”
乾跃的手在照片放大的那个角落的人脸上指了指，萧寒问萧叶说：“认识他吗？”
萧叶惊讶地看着照片上的人脸：“刘雪杰！”
照片上刘雪杰那张莫名兴奋狂热的脸突然变成了惊恐，紧张地打着方向盘，最后一声呼啸，在一声爆.炸的巨响之后，萧叶眼中燃起了耀眼的火光。
王杰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床上趴着，脚上的高跟鞋都懒得甩，老妈的视频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模模糊糊地睡了一觉了。她听着手机，满是困意地说：“妈，怎么了？”
老妈有些担心地问她：“小洁，你是不是加班了？”
王杰嗡嗡着声音说：“没有，今天都要加班，所以回来晚了。妈，我困死了，明天再聊吧。”
老妈在视频里自言自语地说：“蔷薇集团后天就会来妈妈公司查看了，不出意外，也会一并办理交接的仪式。好了，不和你说这些了，你早点儿休息吧。”
电话结束后，王杰早就趴在枕头上睡得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王杰连续加了几天班，回去倒头就睡，早上起来才慢慢地洗漱收拾。萧叶这几天都没见人，王杰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给他发的消息也全都没有回。看着空荡荡的总经理办公室，和面前堆成山的文件资料，王杰深深地叹了口气。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李助理陪着林沧海进了办公室，刚要向他介绍王杰，他就打断了她的话：“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王杰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董事长。”
林沧海翻了几下她做好的文件，眼睛缓慢地看向她：“学的是什么专业？”
“主修过金融，辅修过一段时间的……管理。”
林沧海走到沙发前坐下：“萧叶这两天很忙，他这个总经理的职位就由你先代理着。”
王杰抬头看着他，嘻嘻笑着说：“您开玩笑的吧。”看见林沧海始终板着脸，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王杰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可是我……不会啊。”
林沧海翻了翻她正在做的文件，慢悠悠地说：“不会可以学，什么学不会。你明天可以先做着看。”
王杰在大学学过的东西，毕业之后用的少、忘的多，现在基本已经不剩什么了，要她代理，还代理总经理？自己有几斤几两，她很有自知之明，刚说了句:“萧叶不在，不是应该李姐……”
林沧海已经站起身，看着她说：“她没有那个能力，你有。好好做，萧叶能看中的人，不会差，别让我失望。”
第二十章 见面5
萧寒坐在办公桌后面，伸手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水：“看来是分头行动了，一批冲着你爸去的，另一批是冲着刘雪杰去的。”
萧叶站在落地窗前向外面看：“刘雪杰，是个意外……”
“我不用管他是不是意外，只要他们是冲着同一个目的去的，同样是威胁。”
萧寒闲适地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杯子，办公桌上已经出现了一把车钥匙。萧叶转身看见，他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王杰代理总经理第一天的第一个会议，很失败，失败到无以复加。尽管，临开会之前，她熬夜做了很多功课，但真的通通都是无用功，和早上的会议八竿子打不着。等到台上的人终于结束了她的演讲，王杰弱弱地问了一句：“能麻烦你再讲一遍吗？”
台上好像是哪个部门的什么经理，王杰记不清了，站在台上看着她，一脸尴尬：“应您的要求，我已经将这个项目介绍了三遍了。”
看着四周一片复杂的表情，再低头看看一塌糊涂的笔记，王杰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散会后，李助理安慰王杰说，最近都是一些小项目，下点功夫，多花点时间，很容易就会弄懂的。王杰勉强地牵扯着嘴角想向她笑，却怎么也不像是在笑——听见李助理那句“多花点时间”，她现在就只想知道她还有没有吃饭的时间。
夜深人静，办公室外黑乎乎的，王杰还在办公室里一边吸着难兄泡面，一边眼不离地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电脑上都是她从公司历年的合作项目中挑选出来的，还有今天早上会议的那个项目，再结合她记得乱七八糟的笔记，终于是有点儿眉目了。
吃完了泡面，王杰也把那个项目彻底弄明白了，一个人缩在沙发上坐了一阵，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开连时间都没看，就给萧叶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后，萧叶的背景好像茶厅的阁楼什么的，一扇木质的镂花屏风在他身后立着，整个房里看起来古色古香的。萧叶看见王杰的背景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就问她：“还在加班？这几天我不在，工作是不是太累了？”
王杰心不在焉地答了句“没有”，眼睛在屏幕上转了转，问萧叶：“你这几天在哪儿呢？”
萧叶身后的屏风后出来一个人，不知道是怎么了，又出去了。萧叶说：“我？我老爸公司。怎么了？”
王杰哼哼着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爷爷都赶鸭子上架了，让我顶你的缺，今天早上的会议，我一句没听懂，手心全是汗。”
萧叶微微一笑说：“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你可以先试着做一段时间……”
王杰欲哭无泪地说：“可我根本什么都不会啊。今天就一次会议，李姐还说是最简单的，我查资料都查到现在了，一顿正经饭都吃不上。大哥，钱可以不挣，饭不可不吃啊，你快点回来吧，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做一个好秘书，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不抱怨了，好不好？别再让我查这些了。”
萧叶在视频里的画面定格了一会儿，刚才出去的那个人又从屏风后走出来，只是这次站在了屏风旁边，低着头。萧叶对她说：“我会尽快回来。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晚些时候我再打给你。”
伴随着王杰那一声像个乖宝宝一样的“嗯”，萧叶关闭了视频电话的界面。屏风旁的人走过来对他说：“刘雪杰在车祸中受伤严重，尤其是脸部，严重损伤，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仍处于昏迷状态。”
萧叶手指在熄灭的手机屏幕上划着，说：“继续盯着。”
王杰觉得萧叶在她这里的信用已经严重下降了，因为自从上次通过视频之后，萧叶就再也没有回过她消息，她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语音，一次是视频，萧叶都没有接过。王杰只好接受现实，在李助理的帮助下，学着去处理那些事情。
刚开始确实很不顺，闹得她一天到晚都吃不到一顿像样的饭，天天吃泡面，有时候连吃泡面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啃饼干或者面包。一边盯电脑一边啃面包、饼干的时候，王杰就不停地在心里想，萧叶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再不回来，她养了三年的脂肪都要消耗完了。
然而，过了三周，萧叶一直没有回来，他的名字在王杰的嘴中就变成了“骗子”，有时候王杰真的也是这么想的，她是真的想辞职。要不是当初答应萧叶要留在这里不离开，要不是手头的工作已经做顺了，不然她就真去人事部闹辞职了。
晚上王杰待在总经理办公室里查看海薇集团各个分公司的资料，手里拿着一袋薯片，细品慢酌地吃着。她懒得把那些纸质的东西都带回家里去，所以这半个多月吃住都在办公室里。
黑乎乎的办公室里，电脑屏幕上的光照在王杰的脸上，她的嘴每隔一段时间就配合着拿薯片的手动一下，然后就是一阵“咔嚓咔嚓”嚼薯片的声音。寂静的办公室里忽然想起了手机振动的声音，王杰被吓了一跳，从沉思中缓过了神。
手机在茶几边上嗡嗡叫着往前移动，王杰伸手拿过来，上面是一个待接的视频电话界面，萧叶打过来的。
萧叶那边的光线不是很好，有些昏暗，好像是在车里。王杰“咔嚓咔嚓”地吃着薯片，想等着把薯片吃完了再说话，萧叶等了一会儿，对她说：“还顺利吗？”
王杰嘴里塞满了薯片，沾着孜然的手指点着手机屏幕切换了摄像头，在电脑屏幕和那一堆资料上转了一圈：“你看，你看，呼～，天天这么多，害得我吃了好几天薯片，那家超市的口味我都快吃完了。”
摄像头切换回来后，萧叶无声地叹息着问她：“你每天就吃这个？”
王杰的那包薯片已经吃完了，不自觉地舔着两个沾满孜然的手指：“要不然呢？我现在都没有时间出去。”
车窗上罩上一个黑影子，萧叶打开车门出去，外面更黑，昏昏沉沉地看不见他的脸，但王杰觉得他应该是抬头望着前面的什么东西，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凑近他，低声和他说着什么，王杰一句也没听清楚。过了好一会儿，萧叶才说：“你在公司等我，九点半，我去接你。”
王杰可怜巴巴地“噢”了一声，视频电话的界面退出，萧叶身边的乾跃继续说：“刘雪杰今天早上已经出院了，听他家里人说，他失忆了。”
萧叶看着手机屏幕上叶泉发过来的消息，手机屏幕的光很快从他脸上消失：“好，我知道了。”
刘母坐在客厅沙发上，苍白、憔悴的脸上满是担忧和害怕，苏静宁在她身旁坐着安慰她。刘母絮絮叨叨地说：“雪杰这孩子非常固执，从来不肯听他爸的话。回国这几年，他爸想让他进自家公司工作，将来好继承江华，可这孩子，就是很犟……耽误了静宁这么好的女孩子，现在还守着他，照顾他。”
苏静宁在一旁皱着眉头说：“伯母您说什么呢？我是雪杰哥的未婚妻，我应该照顾他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他需要有人陪着他。”
刘母又继续絮絮地说：“多谢萧总记得他，还来看他。他没几个真心的朋友，这个时候来看他的，也就是您了。”
楼上“哐啷”响了一声，不知道是打碎了什么东西，苏静宁和刘母神色慌张地望着楼上，起身叫着“雪杰哥”，跑到楼上的一个房间。刘母叹了口气：“这孩子在家脾气本来就不好，现在又成了这样，唉……”。
萧叶凝望了一会儿楼上的那个房间，对刘母说：“他毕竟在我的办公室待过一段时间，于情于理，我应该来看看他。”
楼上很快就传来了和苏静宁惊恐而颤抖的声音，被更大的摔东西的声音淹没，一声绝望的嘶吼在刘家的别墅里升起。
晚上九点半，萧叶准时来海薇接了王杰。王杰坐在后座上哈欠连天，边打哈欠边问萧叶：“你明天是不是要回来了？赶紧回来好好做你的总经理吧，神啊，我真的快hold不住了……”打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哈欠。
萧叶打着方向盘，平静地说：“明天我先不回公司。”
王杰的哈欠立刻就止住了，红着两只眼睛问他：“为什么？”
萧叶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因为我爸说他明天想请你吃饭，让我中午的时候带你过去。你明天可以不用早起，中午我来接你。”
老妈的公司三周前已经被收购了，虽然裁员的情况并没有老妈预料的那么严重，但老妈还是不放心，在公司里兢兢业业地忙碌着，一直没有回家，母女俩唯一的联系就是老妈每晚雷打不动的一通视频电话。
挂断电话，已经很晚了，王杰也懒得去洗漱了，在屋子里撒了点儿驱蚊花露水，倒头就扑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十一章 见面6
萧叶在中午十二点准时来的时候，王杰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在卫生间刷牙，听见他敲门就歪歪斜斜地走过去开了门，一脸没睡醒的样子靠在门框上继续刷牙。
王杰的身上只穿着件蓝色的吊带背心和白底粉色桃心的睡衣短裤，头抵在门框上，两个大熊猫眼疲倦地上翻着看萧叶，满嘴都是牙膏泡沫。细细的吊带下露出她深陷的锁骨，左侧的锁骨上纹着两个字。字迹不是很清楚，萧叶看了半天才认出来：“你也太自恋了吧。”
王杰低头看了看自己锁骨上的“王杰”两个字，咧嘴一笑说：“你想什么呢，这是我爸的名字。”
转身往卫生间里走，听见萧叶也进来了，在她身后的客厅沙发上坐下：“这不是你的名字吗？”
她在卫生间里咕嘟嘟漱了口：“父女俩用一个名字，很奇怪吗？再说了，你不觉得我爸这个名字起得特好，以后我要是再有个孩子，起名字都不用想了，现成的直接用。”
萧叶从卫生间开着的门里看她，满脸黑线的表情。
等王杰洗漱好之后，已经快十二点半了，萧叶开车带她去了一家名为薇雅的餐厅，到的时候，萧寒和叶泉也到了，四个人正好一起进去。
关于这个薇雅餐厅，王杰在好几天前翻公司里历年来的合作资料学习，在十年前的一个合作项目中看见过。资料中对薇雅的介绍很短，只是简洁地说明了薇雅中西结合的特色，建立的时间，以及它的三个投资方，海薇、蔷薇和丽时，没有对它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过多解释。王杰当时还觉得奇怪，就问了旁边的李助理，但李助理只说了句“你来公司时间短，有些事情可能还不知道”，就避而不谈了。
估计是公司的什么高层机密之类的。后来王杰在闲下来的时候，理过萧叶、叶泉、萧寒和林沧海之间的关系，也查过很多关于蔷薇和丽时公司的资料，想通过这些来解密，但除了能查到蔷薇的董事长叫叶茗，丽时的总裁是萧寒，以及一大堆个人对公司建立的成就之外，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到了三楼的中式结构楼层，进去一间“清雅轩”，在里面入座后，服务员很自然地就将菜单拿给了萧寒。
王杰坐着无聊，就低头研究桌子上雕刻的一树很逼真的梅花，手指在上面沿着纹路画着。刚画到一朵最低的梅花那里，一份菜单就缓缓移动到了她的眼前。叶泉说：“之前在家也没好好招待你，我后来听小叶说，你就在家里和他们两个待了一个下午，挺无聊的吧？所以，这顿饭算是我对上次事情的道歉，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王杰急忙把手收了回来，抬头看着叶泉，大咧咧地说：“叶叔你也太客气了，就这点儿事，还特地请我吃饭。再说，道歉也是我向您道歉才对，上次占了你的位置，还吃了准备给你的菜。”
叶泉微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嗯，我听老萧说这里的菜式比较齐全，你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王杰翻开菜单，里面的菜式的确很多，古今中外，东南西北，各色的菜系和菜式，都在旁边做了简短的介绍和点评。王杰翻到了全是川菜的那一页，很快地扫了一眼，又翻到了菜单最前面的餐前小吃和饮品的那一页，选了一些小粥和甜品，就直奔川菜那页。
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一片寂静，除了餐具相互之间碰撞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王杰觉得她一个人就吃掉了桌子上大半的菜，萧叶和萧寒吃得很少，而叶泉就在刚开始的时候吃了一口，然后就再没夹过菜了，甜品也只吃了一点儿，那碗粥干脆一口没动。
晚上，萧叶送王杰回家，一路上都阴沉沉的，也不说话。王杰和他说了好几次让他把车窗打开，他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故意不答应，就只是看着前面的路。
王杰只好安安分分地坐在后座，过了好一会儿，她感觉脑袋里晕晕沉沉的，胃里的东西也不住地开始往上翻。她感觉全身难受，坐也不是，斜着坐更难受，刚想叫萧叶停下来，车已经一个急转停在了到她家的那个路口。
王杰的眩晕感霎时间更重了，但刚刚涌上喉咙口的东西总算没有吐出来。勉强撑着从车里出来，刚揉了揉闷闷发胀的太阳穴，就听见萧叶缓缓降下了车窗，冷漠地说：“我爸……不能吃刺激性的东西，对他身体不好。其他的事情，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明天我会回去海薇，如果你觉得最近很累的话，可以不用去公司。”
看着萧叶的车调转后，很快开出去很远，王杰再也控制不住在胃里翻江倒海的东西了，带着头疼把这些东西都从胃里吐了出去。
满腔的又酸又辣的味道，刺激得她两只眼睛都是红的，带着泪花，她一个人蹲在路边咳嗽了很久。
秋天的天气就是这样，昨天还很热，今天就又是很凉，王杰从那天回到家的第二天就感冒了，屋子里到处都是泡面盒子和擤过鼻涕的纸，整天都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还好，不用去公司上班了。
老妈就前几天给她打了视频电话，说现在公司里竞争很厉害，自己可能很快又要出差一段时间，让王杰照顾好自己。然后，就再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了，似乎真的是很忙。
王杰缩在被窝里吸了吸已经塞住的鼻子，涩涩的不通气，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她只好用嘴来辅助呼吸，粗重的声音好像一个生病垂危的人。
过了一会儿，她拿出体温计，上面显示38.1，有点儿发烧了。刚伸手把体温计放在床头柜上，手机就在上面嗡嗡地响起来了。
王杰把手机从床头柜上拖下来，放在耳朵旁边，有气无力地说：“有话说，没话滚。”
电话那头的张豪贱兮兮地笑着说：“哟，杰哥，怎么了这是？病了？说话都像快死的人，要不我去给你订殡仪馆找墓地去？”
王杰带了点气，冲手机丝毫没有威慑力地喊了一句：“滚！”
张豪嘿嘿哈哈地笑着，过了一会儿，说：“杰哥，这都快放假了，有什么安排没有？”王杰气呼呼地说了句“没有”，他接着说：“别没有啊，这可是长假，十天够哥儿几个疯了，你不带着？”
王杰久久没了声音，张豪那边的笑声突然停了：“真病了？你在家呢吧这会儿？……好，你等着啊，我就在你家附近呢，马上过去。”
电话刚挂断，王杰家的门铃就响了，她还以为张豪那小子在离她家多近的地方呢，这么快就飞过来了。撑住疲软的身体出去开了门，还没看清楚门前的人，她就倒在地上了。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在哪儿，好像是下午了，略显昏暗的光从巨大的飘窗里透进来，屋里没有开灯，王杰在床上躺着，觉得被子摸上去软绵绵的，就像商场里那只大玩具熊。她扭头借着一点儿光线，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却一点儿也没有看清楚。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暖色温和的光线霎时间充满了整个房间，王杰慢慢地把头转过来，看见萧叶站在门口。
萧叶手里端了一碗白粥，过来放在床头柜上，看见王杰疑惑地看着他，解释说：“你发烧了，在自己家里晕倒了，你家里也没有人，我就把你带到我家了。这是我的卧室。”
王杰躺了一会儿想坐起来，可是全身都软塌塌的使不上力气，到最后还是萧叶把她扶起来，又给她垫好了靠枕。
粥放在床头柜上晾了一会儿，萧叶拿过来要喂她吃，王杰是个很好强的人，不想让他像对付小孩子一样地喂。伸手想拿过勺子自己吃，萧叶眉头一皱，生气了：“你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怎么自己吃？”舀了一勺就喂到了她嘴里。
晚上，萧叶去了楼下，王杰吃了点儿东西喝了药，感觉好多了，自己一个人靠坐在床上，拿着床头柜上的那个相框在看。照片里有三个人，叶泉微笑着坐在一把椅子上，萧寒和萧叶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表情严肃，带着一点儿温和的感觉，让人感觉他们俩戴副墨镜就像叶泉的两个私人保镖一样。
萧叶卧室的布置很简单，一面墙上错落地挂着很多照片，有小时候的，也有长大后的，有他一个人的，也有他和萧寒、叶泉的合影，但多的是从小到大的合影。王杰发现，萧叶只有在照片上才会笑得那么开心。
门咔嚓响了一声，萧叶推开门进来，一眼看见了王杰手里拿着的相框，走到床头柜前放下一杯水后，冷淡地说：“今天下午有人给你打过电话，你当时的情况没办法接，所以，他让你醒来后给他回个电话。”
想都不用想，王杰就知道肯定是张豪。她低低地“噢”了一声，说：“那我今晚占了你的卧室，你去哪儿睡啊？”
萧叶冰冷的眼睛看向她：“我去楼下书房睡。”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沉默了一阵，萧叶刚开口说：“他，和你是什么关系？”还没说完，王杰的手机就开始振动了，是张豪打过来的。
第二十二章 见面7
王杰急着去接电话，估计也没听清楚萧叶说了什么。萧叶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就接通了电话：“喂，怎么了？”
门咔嚓一声又关上了，电话那头传来张豪火急火燎的声音：“祖宗啊，你总算是接电话了，下午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借别人的手机给你打你也不接，我还以为你被谁绑架了。”
王杰把手机从耳朵上取下来放到面前，满屏都是未接来电，第一行就是张豪的，九点零二分的时候还打过一次，还有几个是不认识的号码，最末一行是老妈打过来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王杰发呆的这一段时间，张豪还在不停地碎碎念，等她回过神，张豪已经说到：“那人说他是你男朋友，有他这么做人男朋友的吗？你生病他早干嘛去了，下午也不帮着接个电话，急死我了都。杰哥，你真没事儿吧？”
王杰挠了挠后脑勺：“没事儿啊，我就是前几天有些着凉了，没好好顾着，拖严重了。现在好多了，鼻子也不塞了，头也不疼了，就是没什么力气。”
张豪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那就好，那就好。你现在哪儿呢？医院呢？我过去看你？”
“你还是别来了吧。”王杰看了看萧叶卧室的门，“我在他家呢。”
张豪继续欣慰地“那就好那就好”，突然就在电话里爆出一声：“什么？他家！”
第二天早上，王杰终于能下床走了，脚踏在地板上虚飘飘的，像做梦一样。她在地上站了一阵，想起来了，给老妈回了个电话，才知道老妈又要出差了。
王杰轻飘飘地踩着步子往外面走，刚走到卧室门口，就看见萧叶、萧寒和叶泉三个人都背向她聚在客厅里。她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挪地走到楼下，远远就听见叶泉说：“我想去泰国。”不知道是不是萧寒问了他什么，就听见他说：“去泰国不是有大象吗？”
王杰已经走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了，听见萧叶说：“爸，西双版纳也有大象。”然后，萧寒冷沉的声音说：“我看你不是想去看大象，你是想去看这些。”
叶泉解释说：“这个……不是没见过吗，就是想去看看，又不干别的。”
王杰再走近了一点儿，才看清萧寒的手指在一本杂志的某张照片上，那上面是几个打扮妖艳的“女人”，而那本杂志就是她那天在萧叶家看了一下午的泰国旅游指南。
萧寒的声音更冷了：“你还想干什么？”
叶泉搔了搔鼻子：“就是……就是……好奇嘛……哎呀一句话，去，不去？”
萧寒看着他，满脸无奈，最后还是点了头说：“去。”
这个时候，叶泉也看见王杰了，微笑着对她说：“小杰，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
王杰看见萧寒皱着眉头坐在他身边，不停地向茶几上那本杂志投去刀刃一样的目光，愣了一下，才牵扯着嘴角笑着说：“好多了，好多了。”
放假这几天，王杰都和萧叶在一起，要么是在公司临时处理事务，要么是在家里，但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家里。
和萧叶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王杰才知道，虽然萧叶家里有那么多的厨子和做其他事情的人，但萧叶是会做菜的，而且他还会做很多事情，包括她不会做的事情。
萧叶做菜的时候，王杰就会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尽管大多数时候她把香料那些都弄得乱七八糟，但萧叶还是能应付自如地做好要吃的菜。
有时候，萧叶会教她怎么修剪那些白玫瑰花，然后插在花瓶里。可能这个比较简单，王杰只被花枝上的刺扎了几次，就学会了。
王杰带萧叶出去和张豪和几个朋友飙摩托车，感觉萧叶的学习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没几个来回，萧叶就从她的车后座换到了她前面，摩托车也照样开得顺手，只是比她要稳得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叶不爱说话的缘故，王杰的那些朋友对他都敬而远之，只有张豪经常上去和他搭话，还老吃闭门羹。
萧寒和叶泉旅游回来的那天，王杰已经回家了。或许是萧寒和叶泉的旅游不太顺利，两个人一进门都是阴沉着脸，尤其是叶泉，黑着脸一句话也没说就往楼上走。
萧叶放好行李，下楼的时候在楼梯口碰到他，问：“爸，怎么了？”
叶泉只管往楼上走，说了一句：“你去问他。”
萧叶带着满脸的疑惑走到客厅，问萧寒说：“老爸，你又怎么了，爸那么生气？我问了，爸让我来问你。”
萧寒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去看着茶几：“没什么。他想拍照片，我没让他拍。”
萧叶似乎想到了萧寒没让叶泉拍回来的照片是什么内容，揪了揪鼻尖说：“那还是，不拍的好。”
一场雨一场凉，天气越来越冷，深秋的一天，萧叶很早地来王杰家接王杰，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那天正好是周六，王杰以为萧叶是要带她去个风景区什么的，就随便挑了件衣服，打着哈欠进了萧叶的车。
城市的影子一点点减少，车都快开到郊外了，萧叶才说：“今天是我爸的生日，我想带你一起去庆祝。”
王杰打了一路的瞌睡立刻就清醒了，连忙扑到驾驶座上，在萧叶身后着急地说：“你怎么不早说啊？我现在什么都没准备，礼物都没有准备……停车，萧叶，停车，外面有礼品店。”
因为已经靠近郊外了，所以这家礼品店的规格也不是很高，里面摆着些普通的小挂件、小饰品。王杰在店里转着，萧叶陪着她选东西，在她旁边说：“有没有礼物都不重要，只要你人去了就好。”
王杰的眼睛在礼品架上一行行地挑着，说：“那可不行，平时这种客套能少就少，生日这么大的事，我总不能俩肩膀提俩空爪子就去……”
她看到了礼品架上的一个海绵宝宝的水晶球，里面有珊瑚和水草，海绵宝宝在水晶球里静静地漂浮着。她把水晶球从礼品架上拿了下来：“就它了。”
萧叶惊讶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爸喜欢这个？”
王杰一边把水晶球交给店员拿去包装，一边翘了翘眉说：“上次和你一起去你家吃饭，叶叔不就穿了件海绵宝宝的睡衣吗？我猜他就可能喜欢这个。”
叶泉的生日每年都是在这栋海边别墅举行的，王杰和萧叶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很久了，生日宴会还没开始，一楼客厅里已经来了很多人，有王杰认识但不熟悉的，比如叶茗，还有王杰原本不认识但经过萧叶介绍认识了的，比如阿新和温先生，以及阿新的新婚妻子程佳。
王杰很会说话，倒是很对温先生的胃口，两个人聊了很久，温先生告诉王杰很多关于萧叶的事情，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说，萧叶也不会怎么在乎。
快九点的时候，萧叶去了楼上叫萧寒和叶泉，他不知道没过多久，王杰也跟在他身后上了楼。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二楼最大的、临海的那面阳台，门开着，萧寒和叶泉两个人面向大海坐在一起，叶泉靠着萧寒，而萧寒就揽着他的肩膀。
萧寒问叶泉：“你还记不记得这里以前有个排水管，很大？”
叶泉靠着他仰面想了想，有些遗憾地说：“不记得了，这里变化太大了。”又突然很高兴地说：“我记得从那条排水管走进去，可以一直走到咱们家，特别近。”
萧寒似乎很轻地笑了一声，把下巴抵在了叶泉的头发上，声音沉沉地“嗯”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叶泉坐起来，和萧寒分开了一段距离，笑着说：“我还记得，萧总当年可是有很多人追的，那为什么不从她们中间挑一个，这样说不定我们……”
萧寒一把抱住了他，苦涩地说：“可她们都不是你，就算能勉强生活在一起，也没有任何意义。”
叶泉伸手去推他：“好了好了，我就开个玩笑，不要那么认真嘛……诶，小叶，小杰，你们怎么过来了？”
萧叶仿佛才意识到身后的王杰，回头看了她一眼，就又转过头对萧寒和叶泉说：“爸，宴会马上开始了，楼下的人都来了，在等你和老爸呢。”
萧寒和叶泉到了楼下，那些送给叶泉的生日礼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全都给拆开了，像展品一样地摆在一张长长的桌子上，王杰的海绵宝宝水晶球摆在中间的位置，和其他的生日礼物比起来，更显得普通。
叶泉从一个个礼物旁边走过去，手指最终停在了那个水晶球上，嘴角弯出一抹微笑。他拿起来，按动水晶球底部的按钮，里面的海绵宝宝开始在珊瑚和水草之间游动，追着一只电子小水母，呵呵呵一直在笑。
伴随着海绵宝宝的笑声，叶泉嘴角的微笑更明显，在他身边的萧寒也终于一弯嘴角，露出了笑容。
第二十三章 回归
就像萧寒之前和萧叶说的那样，阿新结婚之后，的确有了需要分心的地方。但这也只是占了他很有限的一部分时间，他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萧寒身边。
萧叶靠在擂台边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垂下来贴着前额，透过几缕头发，看见萧寒过去和阿新说话，说了很久，大概是劝阿新回去多陪陪程阿姨。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滴答”响了一声，他放下手里的水杯，拿出手机，屏幕上是王杰发来的一个“猫和老鼠”的gif图，问他吃饭了没有。他笑着输了一行字，还没点发送，萧寒就过来了。
萧叶放下了手机，问他：“阿新叔回去啦？还是老爸有办法……老爸，你跟阿新叔说什么了？”
萧寒靠在擂台边上，很不符合他地叹了一口气，看着他刚才和阿新说话的地方，说道：“我还能跟他说什么，都是结婚的人了，该有的分寸，他自己量得来。”忽然就声音严肃地对萧叶说：“萧叶，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就不要去碰她，但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就算不择手段也可以，前提是你真的确定那个人就是你喜欢的人，永远都不会变。”
周一上班，王杰刚进办公室就接到李助理的通知，要她去一趟顶楼会议室。虽然王杰之前做代理总经理的时候，开过几次会，但都是在小会议室里，顶楼的高层会议室她还没去过。
王杰抱着一大叠萧叶要用的资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现在要用，等电梯的时候，还在心里犯嘀咕。
等到了顶楼，刚一进会议室，王杰就被镇住了，站在离门口一米远的地方呆呆地看着满会议室的董事和经理。她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才艰难地找到了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萧叶。
会首的林沧海开手打向她，介绍说：“诸位都知道，两个月前，萧总经理告假，他的所有事务是由秘.书王杰来帮他处理的。王杰的能力，相必诸位董事都亲眼目睹，未来中南地区的总经理，我想王杰会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众董事和经理纷纷转向了王杰，不过一会儿，会议室里就起了低低的谈话声，有人不停地点头，有人不停地皱着眉头往王杰那里看。
会议的结果最终以几乎全数的投票通过了林沧海的提议。
王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会议室里出来的，大脑一片空白，手里还紧紧抱着那一叠资料，萧叶跟她说，她上台做演讲的时候都抱着。
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不是上台做了演讲，不记得自己演讲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哪里说得不合适。总之，什么都不记得。
晚上回到家之后，王杰从床尾站着一下直直地扑到了床上，呆了一天，就像回魂了一样，抱着枕头在床上兴奋地滚来滚去，又笑又叫。闹够了，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够真实，刚想给萧叶发个消息确认一下，老妈的视频电话打进来了。
背景是在一个宾馆里，老妈靠在床上，床头的灯暗暗的、暖暖的照着她的脸：“小洁，怎么了，这么高兴啊？”
王杰咧嘴笑着说：“没什么——妈，你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好几天都没打，我还以为你忙工作把你女儿都给忘了呢。”
老妈把手机往起来拿了一些：“妈妈怎么舍得把我的宝贝女儿给忘了呢？小洁啊，妈妈明天就要回来了，公司通知会放三天假，这次回来啊，可得好好陪陪我的女儿。”
王杰坐起来嘻嘻笑着说：“妈，你明天几点回来啊？要不要我去接你？我还有个大惊喜要……”
“你上次不是说找了个男朋友，还去人家家里坐过了，他家里情况怎么样啊？”
今天晚上，萧寒和叶泉回来的都很早，一家人吃过晚饭后，萧寒去楼上书房找书了，萧叶陪着叶泉坐在楼下客厅沙发里，接替萧寒陪叶泉打第二局游戏。
很快，游戏就结束了，败局。叶泉好像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了，很坦然地耸了耸肩膀，忽然问了萧叶一个问题：“小叶，你想过要和小杰以后都在一起吗，就是和她结婚？”
萧叶抬头吃惊地看着叶泉，好一会儿才说：“这个问题，我……目前还没有想过。”
叶泉伸手在茶几上拿了一杯水，双手握着水杯说：“这个时候问你，确实早了一点儿。我看得出来，小杰确实和你身边的那些人不一样，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就是，嗯……有点缺心眼。但是小叶，如果你不爱她，就不要让自己陷入得太深，一切，以保护好自己为前提。”
萧叶愣愣地看着叶泉，茶几上的手机“滴答”响了一声，屏幕上显示，是王杰发来的一条消息：萧叔和叶叔明天下午有时间吗？后天呢？
从机场接到老妈，一直到回家，老妈还是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王杰去倒了杯水给她，刚拿到她眼前，她就看着她，急急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情况很特别啊？我在电话里问你，你也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老妈回来也没休息，就直接催着王杰打车去萧叶家。路上又催王杰给萧叶打电话，问他家里的人都在不在。王杰看了看老妈的反应，没敢像往常那样问萧叶，而是把老妈的原话转了过去。
出租车开到那天王杰和萧叶下去找吃饭的地方的那个路口，说什么也不再往前走了，王杰和老妈只好下车走路去。原本王杰想打电话让萧叶过来接的，可是老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又一直不说话，她也就不敢再轻易有动作了，陪着老妈慢慢往萧叶家走。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萧叶家那栋白色的别墅和前面绿色的草坪才渐渐出现在视野，老妈终于肯说话了，问王杰：“这就是萧叶的家？”
王杰点了点头，看见那天帮萧叶去放车的那个穿黑衬衫的男人过来打开了门，又一声不吭地带着她们往别墅那边走。
刚走到别墅门口，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开了进来。穿黑色衬衫的男人示意她们进去。别墅里，萧叶和萧寒、叶泉都不在，他示意王杰和母亲坐下后，又叫人拿了两杯奶茶过来，就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叶泉一身正装，快步走了进来，王杰已经看见老妈看着叶泉的眼神很吃惊，叶泉过来一坐下，她就缓缓站起来说：“叶副总裁。”
叶泉笑着说：“您认识我？”
王杰轻轻拽着老妈又缓缓地坐下，听见老妈像丢了魂一样，虚飘飘地说：“您代表蔷薇集团来天成的时候，我在交接仪式上看见过。”
过了一会儿，叶泉看了看表，微笑着对她们说：“您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还说让小叶去接你们。可能还要再等一等，老萧和小叶在路上堵车了，大概还要一会儿。”
老妈脸上失了魂的模样顿时散得干干净净，神色冷淡地说：“我今天来，就想和您说一件事，像您这样的人家，我们小洁高攀不起，麻烦您跟您的儿.子说一声，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小洁。”
身后踏踏响起了脚步声，萧寒的声音低沉地说：“我不认为这个世界上存在谁攀谁的说法，如果是您的女儿不喜欢萧叶，请让她自己亲口去对萧叶说，如果是您不喜欢萧叶或者您有别的意思，也请您不要用这句话当作借口。另外，您为什么不问问自己的女儿，她是什么意思？”
王杰转头笑着叫了声“萧叔”，萧寒垂在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对她微不可查地一点头，过来坐在叶泉身边，对他说：“小叶说他在路上堵车了，还要一会儿。”
老妈的两只手紧张地握在一起，但还是保持着冷静，说：“我是什么意思，我女儿就是什么意思。我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性格，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最清楚，现在她是年轻，不懂事，可等她年龄再大一些，该懂的事情也都懂了，她就会后悔的。您的家庭我无权过问，但是对于我的女儿，我有责任保障她的人生。”
王杰听出来老妈拐弯抹角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不知道萧寒和叶泉是不是也听出来了，小心翼翼地伸手拽了拽老妈的衣角，低声说：“妈，别说了……”
叶泉微微皱起了眉头，说：“可您也不能因为这些原因，就拆散两个孩子啊，我们之间的问题，您怎么能……”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着急了，萧寒握住他的手，说：“这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我们在这里说得再多，没用的。”
不知道是怎么了，老妈一转脸，扬声对王杰说：“小洁，我们走。”拽起还在向萧寒和叶泉低声说着“对不起”的王杰就往外走。
刚到了门口，就碰上了回来的萧叶，一脸雾水地看着她们从自己身边擦过去，在她们身后说：“阿姨，我送你们回去吧。”
然而，老妈拽着王杰头都没回，径直从大门走了出去。
第二十四章 回归2
这几天家里家外都阴云密布的，搞得王杰总感觉头疼。老妈向公司请了长假，天天在家盯着她，林沧海特地找她谈了话，然后给她放了个长假，她也不用去上班了，天天在家和老妈大眼瞪小眼。
很快就要入冬了，天气也不好，整天就是阴沉沉的，就好像老妈这几天的脸，王杰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萧叶，怕她又要唠唠叨叨数落个没完，就连给萧叶发消息也不敢在她面前，只能躲在自己卧室里偷偷地发。
王杰发过一条向萧叶、萧寒和叶泉道歉的消息，萧叶一直都没有回过。她以为萧叶因为老妈对自己父亲那样的态度生气了，所以在静等了两天还没见萧叶的反应的情况下，又躲在卧室里给萧叶打过一次语音电话，一直到电话界面自动弹出，萧叶也没有接。
萧叶家里的气氛也不怎么好，进.进.出.出都只有沉默，连吃饭的时候都只有餐具相互碰撞的声音。萧寒和叶泉沉默地坐在萧叶对面，叶泉的饭量又下降了。
有好几次，萧叶想跟萧寒和叶泉说，他会去和王杰分手，可每次都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了。
阿新到家来过一次，那个时候，萧寒正在家无所事事地给他种的那些白玫瑰花浇水、修剪枝叶，叶泉在楼上睡午觉——萧叶知道，叶泉已经好几天都失眠了，因为这件事。
萧寒把东西都交给了萧叶，自己和阿新到旁边的亭子里，沉声问：“你都知道了？”
阿新答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说：“也许，我可以去试一试。”
王杰和老妈在家里无聊地看电视的时候，门被人很礼貌地敲响了，老妈斜了她一眼，去开门了，她就三两步跟了过去。
门外是一个很高的、皮肤有些黑的男人，王杰认识，他叫阿新，是萧叶的一位叔叔。阿新站在门口，温和的声音说：“我是萧寒萧总的助手，我叫萧云新。我能……和您谈谈吗？”
……
“萧总的父亲在萧总才刚刚两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他和他的母亲。是因为，一个女人。萧总的父亲喜欢这个女人，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萧总的父亲那时候对一种毒.品上瘾，而这个女人手里的钱可以养着他。萧总五岁那年，他的母亲找了一个富商，走了，两个人在他睡着的时候走的。”
“后来，那个女人听说萧总的父亲还有一个孩子，她不想萧总的父亲和这个孩子有牵扯，就想杀掉他。当时，这个女人在社会上很有势力，她很快就抓到了当时只有六岁的大哥。那一次，他的亲生父亲只是在那个女人身边谄媚，没有为他求情，大哥跳到了海里，才逃出来，他受了很重的伤，但最重的伤是在他心里。”
“从那以后，大哥一个还没有十岁的孩子流浪过很长一段时间。你们也许并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但我知道，也体会过。炼狱。没有东西吃，别人打你你也没有力气还手，羞耻成为了这种人最奢侈的东西，一次次在第二天能醒来时的希望，又在一次次的伤和痛中失望，到最后，绝望。”
“在大哥最绝望的时候，他也许想过不去反抗，任由那些人把拳脚都踢打在他身上，直到他死。可是，他没有死，他挺过来了。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撑过了那段时间，但我想，一定是遇到了一个人。”
“我遇见大哥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了，那时候也不是在这座城市。大哥从不和别人说起他的过去，我对他也从不了解，直到后来他回到这个城市，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接手了那个女人的一切东西，我才慢慢地开始自己搜索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大哥的画室里常年有一副画，他从来不让别人进他的画室。说真的，大哥……从来不会真正地对谁发脾气，虽然别人都很害怕他，但那一次，大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差一点儿要了一个人命，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那张画的内容。”
“画上面，是一个男孩，十二三岁，他就那样在大哥的画上，一直在笑。”
“这么多年来，即使大哥不说，我也感受得到，一直支撑着他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活下来的信念。”
“也许您会觉得这样的结合难以理解，但试问如果那个身处黑暗中的人是您，而正是这样一个人将您从黑暗中带到光明，您会怎么做？”阿新看向了王杰的母亲，继续说：“人很容易失望，失望得太多就变成了绝望，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真正尝试过绝望的感觉，所以也没有几个人能理解绝望中的人比任何人都更容易受到感动。大哥等了很多年，才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新的嘴角近乎奇迹地弯了一下，笑着说：“大哥喜欢的人也许会变，但是他的信念，不会。”
那个夕阳下金色的下午，王杰陪着母亲安静地听完了阿新说的所有事情，她是呆呆的，母亲也是呆呆的，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段说来简短实际上却残酷的经历。
阿新最后说，这些事情有一些是他查到的，但还有一些事情是他自己猜到的。他说，也许有一些事情，连萧叶，连叶泉自己都不知道，希望王杰和母亲不要将他今天说过的话透露给任何人。
老妈很早就起来出去了，大概是去附近超市买菜，王杰早上奇迹地不到六点就醒了，不知道要干什么，一个人从客厅走到厨房，从厨房走到自己的卧室，再走到客厅，来回走了好几次，才下楼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昨天晚上，王杰和老妈吵架了，这是自从那次她和老妈和好之后，第一次吵架。王杰不记得她和老妈吵了多久，各自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两个人都吵得很凶，就好像她们两个人一下子就回到了十多年以前，但又好像和那个时候不大一样。只记得老妈后来直着眼睛，满脸都是眼泪，望着墙上父亲的照片，说：“我不能再对不起你爸。”
王杰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不是也哭了，但是现在记起来，客厅里老妈的脸和父亲那张照片都是模糊得像罩着一层水雾，她还记得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是爸，他不会像你一样，用自己对别人的成见去伤害别人，他不会！”
卧室的门“哐”的一声关上，王杰似乎是被昨天自己摔门的声音惊醒了，无意识地沿着路边走，却突然笑了起来，含着泪笑的。她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因为昨晚的吵架是不该有的，是她太投入了。
王杰伸手拨了拨早上没有梳理过的头发，迎面过来的一辆出租车大概以为她要打车，就开到她面前停下了，车里的师傅探出头，问她：“姑娘，去哪儿？”王杰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开了车门坐到了后座上，她才想起来自己要去哪儿了，就报了海薇的地址。
昨天晚上很晚的时候，萧叶给王杰打了语音电话，已经凌晨00:58了，但王杰还没有睡，一个人像个受冻的小女孩一样蜷缩在床头，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一次又一次。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干涩发疼发紧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喂？”
那边的萧叶沉默了很久，才说了两个字：“小杰……”声音很低很沉，也是沙哑的，然后又是无尽的沉默，几分钟之后，电话就被他挂断了。
王杰到了总经理办公室，没有看见萧叶，李助理在办公室里整理东西，看见她进来，就对她很职业的一笑：“王总。”
王杰没反应过来她是在叫自己，或者干脆没听见她在叫自己，两个眼睛发直地看着萧叶办公桌后的椅子，问李助理说：“萧叶，今天没来公司吗？”
李助理停了一下手里的事情，还是对她职业地笑着说：“萧总已经去开会了，您要在这儿等他吗？或者，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他吗？”
王杰愣愣地回了神，低头看着地面：“噢，没什么事儿，李姐不用麻烦了。”
萧叶根本就没有去开会，王杰来的时候，他就躲开了，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王杰。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其实他是想和王杰说“不用再继续下去了”，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说不出来了，不仅是因为萧寒和叶泉，也因为王杰的感受，他明白这样的伤害无论是对自己或是对她都无异于诛心。
叶泉已经很多天没去蔷薇了，因为身体的原因。萧寒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里，将丽时的一部分事情交给了乾跃去处理，自己在家陪着叶泉。
晚上，萧叶回来，在客厅里没看见萧寒和叶泉，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不会在卧室里，于是就往收藏室那边走。走到楼梯的一半的时候，看见萧寒和叶泉挨在一起，背向他坐在沙发里，面前的荧幕上正在播放一集《海绵宝宝》。
萧寒说：“不要想那么多，没事的，阿新都已经去和她们谈过了。”
叶泉低沉疲倦的声音说：“老萧，真的……是我们的问题吗？”
萧寒和他坐起来了一些，面对着面，脸色肃穆地说：“不是，是他们的问题。”
第二十五章 回归3
王杰从海薇出来后，没有回家，也没有去经常和朋友聚会的小吃摊，而是去了一家酒吧。张豪来的时候，她已经喝多了，在柜台和酒吧的一个调酒师吵架，大概是因为王杰不喜欢哪个酒的味道。
调酒师一脸“这个女人不可理喻”的模样，用乏味的语调做着解释：“这位女士，首先，这杯酒是您自己点的，而且我也说过，如果您不喜欢，本店可以全额退款，是您自己不肯要的。您的味觉本店无法赔偿，如果您要继续再这样闹下去，我只有给您退款后，让保.安请您出去了。”
王杰一脸醉懵懵的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指了指调酒师还没开口，张豪就过来了，歉意地对调酒师说：“对不起啊，她喝醉了，我马上就带她离开。”
王杰一甩手，踉跄着又坐在了椅子上：“谁说我要回去了，我还……还没喝完呢，我点了、这么多酒，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来来来，坐下，喝。”
张豪坐在王杰旁边，看着王杰边喝边自言自语地说。王杰真的是喝多了，说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一句话总是说一半，打个酒嗝，就被她换到了下一句，然后过一会儿，不知道她怎么弄的，就又从说的前半句根本不搭边的话，转回她说断了的那半句。
过了好久，张豪总算是听明白她的意思了，“啧啧”说道：“哟，和阿姨吵架啦。”
王杰抱着一瓶啤酒，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为我好，为我好，从小到大，她都是这句话，从来……没变过，我当然知道她是为我好，我不知道吗？哎你说，哎，哎——你干什么呢？”
张豪打通电话，刚说了句“阿姨，我听王杰说，您和她吵架啦”，就捂着手机的麦克风，被王杰一推一搡得说了一串“别闹，别闹”。好不容易把王杰哄到一边去喝果汁了，他才接着对手机里说：“阿姨……王杰？王杰在我这儿呢，她这会儿还闹着呢，不然就这样吧，让她先在我家住两天，反正家里也就我一个人住……啊？阿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能不清楚吗。哦，好好，等她好了，我就亲自押她到您面前去。”
架着王杰一路东倒西歪地回了家，张豪好不容易把她弄在一边的墙上靠好，刚打开卷闸门，王杰就靠过来了，他只好一只手架着王杰，一只手在墙上摸店里灯的开关。
灯“咔哒”一声亮起来的一瞬，他看见一张做头发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黑色衬衫的男人，安静、无声地看着他，仿佛鬼魅一般。王杰在他身上一扭，抬头看见了那个男人，伸手一指，醉醺醺地哈哈笑着说：“我见过你……”
张豪一把将她的手打下来，对那个人很歉意地一笑：“跃哥，她喝多了，胡说的。”架着王杰就往里面卧室走。刚到床前，王杰咧咧着转身就要往外走，一边挣着张豪拉住的胳膊，一边像个小孩儿一样地说：“我就是认识……”
张豪把她拽了回来，一用力推在了床上：“哎哟，睡你的吧。”
他插着腰在床头站这喘了会儿气，不见王杰再有动静，弯腰下去一看，王杰已经睡着了。
乾跃坐在张豪美发店里的沙发上，等到他出来，声音冷漠地说：“之前让你查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
张豪搔着鼻尖，低垂着眼眸说：“查到、一点点吧。”
乾跃起身往外走：“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是你知道，大哥没有多少耐心，尽快。”走到门口，又停了一下，冷淡地提醒张豪说：“离那个女人远一点，我的意思是，不要和她有任何的感情纠缠。”
萧叶的手机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开机了，除了半夜给王杰打了电话的那次。他坐在露天咖啡店的一角，认真地看了所有王杰发给他的消息，都是向他、向萧寒和叶泉道歉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在他那次打了电话后的十分钟，发给他的，两天前发的，下面再没有别的消息。
这家咖啡店离王杰家很近，萧叶也想过去她家当面和她说清楚，可是都走到了这里，他又想不出非当面说不可的理由了。翻了翻聊天记录，在最下面回了一句：“不是你的错。”但很快就又撤回了。
萧叶在咖啡店坐了一阵，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15:34，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一个下午了。买了单，刚走到车边开门的时候，手机开始振动了，王杰打过来的。
“哎我说你，你……真是他男朋友吧？她都失踪两天了，你不找？”张豪在路边架着醉得叫都叫不醒的王杰，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萧叶，“行了行了行了，你快把这祖宗给带走吧，再在我这儿住两天，我房租都交不起了，全都得街上打地铺去。”
萧叶没有说话，从张豪手里接过了王杰，张豪活动了一下胳膊，自言自语地低声说了句“看着又不沉，怎么就这么重”，然后就对萧叶说：“我不管是不是你俩吵架了还是怎么着了，要还是不要，你给句痛快话，我们杰哥多的是人追，排队等着呢，你别招着她成天这么一副鬼样子。”
王杰坐在后座上，睡得晕晕乎乎的，快到家的时候，她感觉有东西从胃里往上涌，在座位上扭了两下，没吐出来又咽下去了，恍惚地一睁眼看见后视镜里模糊有个人的影子，那个人似乎还回过头，对她说：“很快就到了。”长得很像萧叶。然后，她就又睡着了。
到了之后，萧叶下车把王杰从车后座上慢慢地往出来弄，刚让她出来靠着自己站好了，王杰就一口吐了出来，吐得萧叶衣服半边都是，还让萧叶架着在路边吐了好久。
王杰的母亲把门打开的时候，萧叶就背着王杰走进来了，两个人都是一身的酒味和一股奇怪的酸味。萧叶一边背着王杰往进走，一边问呆在一旁的王杰母亲：“阿姨，她房间在哪儿。”
王杰的母亲给他指了，他说了句谢谢，就把王杰带进去放在了床上。出来的时候，王杰的母亲递了一块毛巾给他，问他：“要不要去洗一下？小洁这孩子也真是的。”
萧叶没有去洗澡，只是在卫生间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出来对王杰的母亲说：“她的一个朋友托我送她回来的，她……喝多了，既然您在家可以照顾她，我就、不多待了，先回去了。”
叶泉已经恢复去蔷薇上班了，晚上回来得比往常要晚一些，八点才回来，萧寒还没有回来，估计还要再晚一些。
回来的时候，萧叶正一个人开着窗户，坐在客厅里抽烟，呆呆地望着窗外。叶泉从沙发后面绕过去，歪头看着萧叶，“啧啧”两声，概括说：“愁眉不展。”
萧叶被他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就把烟掐掉了，可能是由于慌张，连话都说错了：“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早吗？”叶泉过去坐在萧叶对面，故意扭头去看了客厅的挂钟，然后对萧叶说：“都八点了。”
客厅里的气氛安静了一会儿，叶泉扫了一眼萧叶刚才掐灭的一截烟，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暖暖的磁性：“怎么了？还在为小杰的事情发愁？”
萧叶很头疼地抱着头，嗡嗡地说：“爸，我想和她分手，可是……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理由。”
叶泉问了他一个别的问题：“你喜欢她吗？”
萧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露出疲倦：“我……”
叶泉望向窗外，萧寒的车正缓缓地开进来。没有再等萧叶的回答，他说：“喜欢就去吧。这是当年外公对我说的。萧叶，如果你喜欢她，就去吧，你不需要总是在意这些，在意那些，在意别人的眼光，在意我们这些人的想法，你知道的，所有这些眼光，这些想法，都是会变的，你现在去符合他们，将来谁来符合你？”
他转头看向了萧叶，也看见萧寒走了进来，眼睛里溢出了笑容：“小叶，你相信我们吗？相信我们，就不要怀疑自己。还有，把那个烟戒了，刚让你爸戒了，你又开始了。”
半夜里，王杰睡得头昏脑涨的，从床上爬起来坐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家里，捶着发胀的额头，歪歪斜斜地出去厨房里找水喝。
客厅里的灯开着，王杰以为是本来就没有关，去厨房弄了杯凉白开，喝过之后，拖沓着步子朝卧室走，突然就愣住了。
老妈小小的、静静地坐在沙发里，手指在王杰父亲的那张黑白的照片相框上一遍遍温柔地摩挲着，眼角深深勾勒出了皱纹的线条。她在喃喃地说着话，似乎是在对着照片上的父亲说，也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王杰轻轻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老妈好像没有意识到她过来，还在低声地对着相框说话。说着说着，她就不说了，抬头去看王杰的同时用手握住了王杰的手，突然苍老了许多的目光里还有对王杰的爱和歉意：“小洁，妈妈也有很多事情是不懂的，有时候，狭隘了，做错了，你能原谅妈妈吗？”
老妈的目光希望地看向王杰：“我确实不该太多干涉你和萧叶之间的事情，就像他爸爸说的，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小洁，妈妈是想告诉你，喜欢，就去吧，但是，你也答应妈妈，保护好自己。”
第二天早上，王杰很早就起来陪老妈去离家最近的一家超市去买菜。进了超市后，王杰被老妈支着去找几样调味品，老妈去蔬菜区挑选蔬菜了。
王杰津津有味地在货架上研究那些调味品的时候，并不知道，老妈趁着这一点时间，按着手里的一张名片打了一个电话：“喂，您是叶副总裁吗？我按照您的名片打的……我是王杰的母亲……是，上回见过。我给您打电话，是想和您谈一些事情，您现在方便吗？”
半个小时后，叶泉的车出现在了一家露天咖啡店的路边，王杰的母亲就在一张咖啡桌那里等他，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放着些买好的蔬菜。
“真是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找您出来。”王杰的母亲很歉意地看着叶泉，“我知道您很忙，所以就只耽误您几分钟时间。”
叶泉微笑着，一转眼和角落里吃惊地看着他的萧叶对上了目光，萧叶很快就移开目光假装去看杂志了。他轻声问王杰的母亲说：“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王杰的母亲缓缓地说：“上次的事，我向您和您的家人道歉，您和您的家人说得对，这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我们不应该插手太多，希望我并没有对您和您的家人，对两个孩子的感情造成伤害，也希望，您和您的家人能接受我的道歉，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说到最后，王杰的母亲站起来向叶泉深深鞠了一躬，叶泉吃了一惊，赶紧站起来请她坐下说。
王杰的母亲继续说：“小洁的性格很硬，除了她父亲去世这件事情，从小到大，我没有看见过她因为别的事情哭过。原谅我这个做母亲的，我也只是怕她还年轻，怕她会被人骗，我误会了萧叶和您的家庭，我是怕萧叶出身在富有的家庭里，并不会对感情专一，您应该知道，很多和他一样的富贵家庭中的子女，都把感情当做是游戏，这样的话，会伤害很多人，我只是不想我的小洁也走上这条路。”
叶泉笑着说：“您有顾虑是应该的，但我可以向您保证，萧叶不会是那种人，他也不会变成那种人。”
两个人再谈了些事情，王杰的母亲要走了：“我今天是去超市买些东西的，小洁还留在超市里，我过来的时候没告诉她。”
叶泉说要送她回去，她推了几次，叶泉还是坚持，她就答应了，一直在说“谢谢”。
车开走没一会儿又缓缓地回来了，萧叶坐在离路边最近的一张咖啡桌上，看着眼前的车窗缓缓降下，叶泉的左手手肘在方向盘上撑着。萧叶在车里没看见有其他人，就奇怪地问他：“阿跃呢？”
叶泉打开车门，从另一侧出来，说：“他好像有点事儿，临时出去了，我的电话也是临时接的，总不能让他刚出去还没忙完自己的事就来忙我的事。”说完，把车钥匙扔给了萧叶，“我终于知道我有多久没碰过车了，单手开车好像没我想的那么简单，太累了，还是你来开吧。”
萧叶看了看手里的车钥匙，从车的这一侧凑过去问叶泉：“爸，你和王阿姨谈什么了？她怎么说？”
叶泉点了点下巴：“你不是都听见了，还问。”伸手打开了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
萧叶嘴角一弯，过去到驾驶座上，车发动之后，他又问：“爸，去哪儿？”
叶泉看了看腕上的表，已经快十二点了，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说：“回家。”
第二十六章 交往
王杰和萧叶正式交往已经有一个月了，一天下午刚下班，老妈就给她打了电话，说自己最近要出差一段时间，鉴于她上次在自己出差期间生了病，所以强烈要求她去萧叶家里住着。
萧叶当时就在王杰身边，听见王杰一口一个敷衍的“知道了”，躲开摄像头，笑得停都停不下来。开车回家的时候，也严格遵循了王杰妈妈的要求，直接把车开到了自己家。
晚上，王杰睡不着，反正明天是星期六，她就拉着萧叶和她一块玩儿真心话大冒险，拿了一个小勺子当指针，勺子柄端指向谁，那个人就要选择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萧叶选到了一次真心话，王杰问他：“一百个女生里面让你挑，有不一样的吗？”
萧叶说：“你。”王杰赶紧说：“提示，除了我。”萧叶想都不想就回答说：“没有。”王杰嘟囔着：“你也太草率了，再来再来。”
勺子在两个人中间的床上转了起来，转到了萧叶就都是真心话，转到了王杰就全是大冒险，王杰不会给萧叶提很过分的问题，萧叶也不会给王杰太过分的任务。到睡前最后一局，勺子慢悠悠地转着，最终勺子柄指向了王杰。
王杰翻了翻眼睛，和萧叶异口同声地说：“大冒险。”说完，她还很赞赏地看了萧叶一眼，说：“懂我。”
萧叶往后靠在了床头的靠枕上，头枕着两只手，说：“任务，去客厅倒一杯水。”看王杰很奇怪地看着他，又说，“我渴了。友情提示，客厅的灯已经关掉了，只有楼梯和走廊上的夜灯开着，小心摔倒或碰到东西。”
王杰不屑地撇了撇嘴，就穿上拖鞋出去了。客厅里果然是黑乎乎的，安静得都有些诡异，她从楼梯上蹭下来，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在客厅摸了好一阵，才摸到饮水机那儿。
接好了水，王杰准备上去，但手机的光向上打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最中间的位置，而楼上的四个房间是两两对称的，她不知道自己下来走的是哪边的楼梯了。纠结了一阵，王杰只好小公鸡随便点一个了。
离她上来的这边楼上的两个房间越来越近的时候，王杰还在默默地念着，如果是萧叶的卧室，就在第二间，如果不是他的卧室，那就……那就……
刚想到这儿，她已经走到的第一个房间里传出来说话的声音。叶泉在房间里崩溃地说：“要么你就一枪爆头，这样一刀子一刀子割，你要割到什么时候。”
萧寒的声音仿佛鬼魅一样地说：“当然要慢慢来，你不觉得这样，才更有意思吗？”
然后，王杰就听到了叶泉的半声她以为的惨叫，后半声不知道被什么堵住了还是怎么了，呜呜了几声，没了。
王杰满脑子空白地走回了卧室，脑子里各种恐怖的画面在她踏进萧叶卧室的一瞬间全都在她眼前飞快地变换着。萧叶在床头靠着看一本书，一抬眼看见她直愣愣地站在门口，脸色也很奇怪，就问她：“怎么了？你下去倒水，在客厅看到鬼了？”
王杰还是直愣愣地看着他，萧叶放下书，轻轻走到她面前，故意扮了个动作想吓她，可能是因为他扮得不怎么恐怖，王杰把那杯水推给他之后，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走去床上，蒙头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王杰都心不在焉的，总是盯着叶泉看，仿佛能在叶泉身上找到她以为的蛛丝马迹。
萧寒和叶泉今天都没有去公司，吃过早餐后，就决定出去走走。萧叶拿了东西，和王杰慢慢地往车上搬，刚刚搬完，王杰就盯着不远处的萧寒和叶泉，神神秘秘地说：“萧叔和叶叔会打架吗？”
萧叶一边布置后备箱里的东西，一边说：“打架？他们顶多是打局游戏，不对，两局，这是我爸的底线。”
王杰又问：“那他们……会吵架吗？”
萧叶想了想，不明白王杰为什么要这么问，回答说：“不会，反正我没见过他们吵架。”看王杰脸上还是很奇怪的表情，就笑着问道：“你怎么了，一早上都神神秘秘的？”
王杰就把自己昨天晚上走错路，在萧寒和叶泉卧室门口听到那些话的事情，除了最后面最恐怖的那一点，全都如实地告诉了萧叶。刚说完，萧叶就笑着说：“原来你就是为这个啊，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萧叶告诉王杰，那是萧寒和叶泉在打游戏的声音，因为叶泉比较喜欢玩儿网络游戏，还说哪天他也可以教王杰玩。
至于王杰听到的那一半没说完的话，其实是叶泉又一声的崩溃，而呜呜的声音其实是叶泉没说完话就被萧寒堵住了嘴，原话是：啊——你又没有买装备。
早上的时候，先是去了一个很大的农场，王杰和萧叶去田里和那些摘菜的叔叔阿姨一起去摘菜，王杰看着大的颜色好看的不管熟没熟就去摘，结果没摘几个，就被身边的一个阿姨制止了。
萧寒和叶泉从那边的豆角田里走过来的时候，王杰刚从那个阿姨的篮子里拿了个西红柿在啃，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东西，扬着手里被啃了一口的西红柿就向他们咧嘴笑着打招呼。
王杰帮着身边的那个阿姨摘了一阵西红柿，又看见不远处的蓝天下，几头奶牛跑出来跑到了一片人工种植的草场上，然后，成群的奶牛很快分散占领了草场，安安静静地吃草。
奶牛场在防护网那边，过去的话，要绕好长一段路才能从蔬菜田里找到门，但王杰就是对那些奶牛很好奇，觉得它们应该挺好玩儿的，去种了茄子的菜田里，拉着一脸不情愿的萧叶和她一起去找路。
过去之后，草场的主人正在给一头奶牛挤奶，看见王杰和萧叶站在一边，很好奇地看着他，就让王杰试一试。
王杰满心欢喜地去试，结果她没掌握好力道，牛奶滋了她一身，那头奶牛也颇为嫌弃地哞哞叫着，还在原地抬了几下蹄子，好像还想踢她。萧叶在一边看着她脸上还在往下落的牛奶，哈哈笑着：“你晚上不用敷面膜了，纯天然的。”
萧叶似乎对这里的农场很熟悉，他带着王杰在农场找了一间临时租给游客休息和住宿的房子，去换了衣服。
房子里面还有个小厨房，可以自己做菜。到了中午，王杰在厨房里给萧叶打下手，虽然她这个助手当的不是很好，总是弄错那些调味品，但总算相对于上次在萧叶家的表现，稍有进步。等她摆好最后一个需要做的菜的调味品和配菜那些东西的位置，刚喘了口气，老妈的视频电话打进来了。
“小洁啊，这两天怎么样，有没有感冒，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妈妈听说那边这两天降温了，你自己要记得出门多穿点衣服。”
王杰已经“嗯嗯啊啊”地答应着，切换了摄像头，给老妈看自己上午和萧叶摘的那些蔬菜，还把那头给自己做过“面膜”的奶牛照片给老妈发了过去。她原本还想给老妈看看那些长在树上、藤子上的蔬菜，可那些蔬菜现在都在温室里，外面看不到，而且从这里到温室还要绕很长一段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放弃了。
下午快三点的时候，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在出发去下一个地点之前，萧寒和萧叶轮流做说客，让叶泉再添一件衣服，他自信满满地看了一眼王杰，说：“你们两个也太夸张了吧。”然而，到最后连王杰都让他去添一件衣服，三对一，叶泉只好去换了件厚一些的休闲运动服。
前往的下一个地点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家综合型体育馆，但是不知道是去晚了还是怎么了，去的时候，人很少，只有几个人，要么在跑道上闲晃，要么就心不在焉地打乒乓球或者坐在看台上。王杰总感觉那些人是在朝他们这边看，每个人的目光都像寒刃一样，一闪而过。
篮球场上有两个人在打球，篮球弹在地上“砰砰”闷响，其中一个人王杰还认识，不，应该说她非常熟悉，那个人就是她的死党，张豪。
估计张豪还没看见她。此时，他正在手里“砰砰”地拍着篮球，和一个王杰不认识的人说话：“哎你管那么多呢，难得放松放松，你就当放假了呗——看球！”展身一跃，篮球在框子里面激烈地旋转几下，进了。
站在篮球框下的人接住了篮球，一脸无奈地说：“豪哥，下次投篮之前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啊，你这，也太赖了吧……”
他就突然不说话了，盯着篮球场门口走进来的四个人，手里的篮球都掉在了地上，先是弹了两下，然后就骨碌碌向王杰他们这边滚过来，一直滚到了叶泉脚下。
张豪说了句：“嘛呢，看见你未来媳妇儿了？捡球去！”一转身就看见了原本在他身后的四个人。
第二十七章 交往2
张豪一脸快被他们吓得心脏病发的模样，捂着心脏说：“杰哥，你带你男朋友来就行了，怎么还带了两个，啧啧，这身高比例，你进国家队得了。怎么着啊，手痒了，不打人改打球了？”
王杰一挑眉毛：“我看你是皮痒了，等我给你收拾呢。”说着，活动了一下手腕。
张豪一步步后退着笑嘻嘻地刚说了句“别乱来啊”，叶泉就在手底拍了拍篮球，运着球朝他过来：“来对一局。”
张豪立即进入戒备，笑着说：“您小心了，我玩儿这东西还没输过呢。”
叶泉已经运球过来了，张豪在他右边防守，嬉皮笑脸地说：“您用左手啊？”叶泉对着他一笑，一个急停转身，单手对着篮筐一投，进去了。
张豪愣愣地转身看着已经稳稳落地的叶泉，缓缓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轻敌了，不然我肯定不能让您投进去。”
王杰不认识的那个人推了他一胳膊肘，撇着嘴说：“你不吹能死。打了一下午，我都饿了，说好的你请客，可别又想赖账。”
张豪敬佩地对叶泉说：“下次，下次再切磋……”他的朋友已经拽着他要往出走了，经过王杰的时候，他又贱兮兮地说：“杰哥，先走一步了，晚饭等着我这个救世主给它签轮回呢。”就被朋友拽走了。
叶泉放下篮球，拍了拍手，萧寒就朝他过去了，低沉的声音说：“你会这个，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叶泉说：“你又没问过我。”
篮球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萧叶那里，萧叶拿起来拍了几下，就给王杰了。王杰正闲着无聊，就把篮球放在手指尖上转，可是她还不太熟练，总是没转几下，就掉了，萧叶看她玩了几次，开始手把手地教她。
在回去之前，四个人还在体育馆的跑道上散了会儿步，萧寒和叶泉走在前面，王杰和萧叶在后面边私下打闹着边走。王杰刚说了句：“可能我没有跟篮球相关的基因。”就听见萧寒很突然地问叶泉说：“你什么时候学的篮球？”
叶泉说：“大学啊，和几个朋友玩儿的时候，别人教的。”
萧寒沉着声音说：“又是那个姓李的？”
叶泉笑了笑说：“我说的是大学同学，初中之后我和他都是电话联系，他怎么教我？老萧，我怎么发现，这么多年了，只要一提起他，你就……怪怪的。”
王杰在他们两个身后小声地问萧叶：“萧叔和叶叔在说谁？”
萧叶也向她凑过去，低声解释说：“李浩然，我爸的小学同学，我爸打游戏就是他教的，所以，我老爸不太喜欢他。”
从体育馆出来，天已经黑了，王杰跟着萧叶去把车开了过来，才看见萧寒和叶泉慢慢地从体育馆大门出来。萧寒说：“我以后可以每天陪你过来打篮球。”
叶泉满脸不信任的表情：“得了吧萧总，让你陪我打两局游戏，还嫌‘浪费时间’，我还是给你省点儿时间吧。”
萧寒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我什么时候说过？”
叶泉说：“别想赖，你昨天晚上就是这么说的。”
萧寒语气更无奈地说：“可我不是陪你玩儿了？”
叶泉一边大踏步地往车这边过来，一边扬声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一早上，公司高层会议，王杰到海薇公司包括她做这个中南地区的总经理以来，第一次参加。一众公司的骨干在会议室等了很久，也不见林沧海出面，最后，是萧叶让李助理留下来处理会议室的事情，自己过去董事长办公室，才在会议原定开始时间的半个小时后，和林沧海一起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
这次的会议进行得很潦草，但因为只是一些表面的工作，所以也进行得很快。会议结束后，只有王杰和萧叶陪着林沧海留在会议室里，其他人散会都离开了。
林沧海盯着会议室看了一会儿，有点儿像是在发呆，他深吸了一口气，自嘲似地说：“记性越来越差喽。”一转头，盯着王杰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说：“你是王杰，萧叶的那个那个那个……秘.书。”
萧叶提醒他说：“她现在负责中南地区。”
林沧海“噢”了一声，看样子是真的想起来了，还说：“我都忘了，你和萧叶在一起——人老了，不中用了。”
王杰无意识地蹲下去，就在林沧海的腿旁边，一只手攀着桌子边缘，眼睛看着他：“您去医院检查过吗？应该也没什么的，您别多想，我妈有时候记性也不好，她也经常忘东西。”
林沧海愣愣地看着她，目光明显地渐渐柔和下来，奇迹般地对她笑了一下，犹豫地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发，却说了一句她和萧叶都没听懂的话：“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
下午下班很早，王杰和萧叶准备去一家西餐厅，临走之前，王杰问萧叶要不要去看看林沧海，也许可以叫上他和他们两个一起去，但是萧叶没有。
王杰主要是觉得林沧海似乎挺孤独的，她不知道林沧海家里是不是还有妻子或者其他的孩子，但她在公司里见到的林沧海，总是独来独往，偶尔和萧叶一起出现，也好像总是一副很冷漠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王杰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林董事长为什么不和你们住在一起？”
萧叶一边缓慢地切着牛排，一边冷淡地说：“他和我老爸的关系不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而且我爷爷这个人很强硬，他也不愿意让别人拿他当需要人照顾的老人来看。还有一点，他不会去医院的，以后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
王杰答应着，索然无味地开始吃饭。
老妈出差回来后，公司给她放了三天假，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知道王杰会和萧叶在外面吃，所以，王杰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沙发上敷面膜了。电视在对面吵吵嚷嚷地播放着一个综艺节目，而老妈已经睡着了。
王杰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减小了电视的音量，轻手轻脚地去卫生间放好水，打算洗个澡就去睡觉。去卧室拿了衣服，刚从沙发那边绕过去，老妈醒了，坐起来一侧身看见了她，沙哑着声音说：“回来啦。厨房还热着饭呢，我去给你拿过来。”
王杰连忙说：“不用了妈，我在外面吃过了。妈，你怎么在这儿就睡着了，咱家供暖又不好，你当心感冒了。”
老妈打了哈欠说：“没事儿，我就是看一会儿电视，这个节目挺有意思的。你赶紧去洗洗，早点儿休息吧。”
“那你也早点休息。”
王杰到卫生间关门之前，看到老妈拿起遥控器准备关掉电视了，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关掉电视，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去了厨房。
“小洁，小洁，看爸爸，爸爸在这儿，小洁，爸爸在这儿。”
“爸爸。”刚刚学会走路的王洁被妈妈放在地上，摇摇晃晃地朝爸爸哪儿走过去。
爸爸手里拿着一只小老虎，笑着向王洁晃了晃，王洁摇着两条肉乎乎的小腿好不容易晃到了爸爸面前，就被爸爸一把抱起来了。爸爸拿小老虎的胡须去扎她的脸，问她：“喜不喜欢？以后爸爸抓一只真的大大的老虎给你好不好？”
王洁却在爸爸惊愕的目光下伸手抓住了他肩膀上的肩章，咯咯笑了起来。
然而这一切突然就都不见了，她听到了录音一样的哭声，是妈妈的，一个有字的胳膊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然后，她看到爸爸把枪口对准他自己的头，绝望地闭上了还在流泪的眼睛，“砰”的一声枪响。
王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才发现天已经亮了，不知道是邻居家还是楼下在修理什么东西，混合着电钻的嗡嗡声，敲得哪里砰、砰地响。
海薇和蔷薇准备最近一段时间内，调整两家在中南地区分公司的发展策略，萧叶接到林沧海的通知时，是在送王杰回去之后，刚刚下了高速。
林沧海催得比较紧，萧叶只好调头回了海薇，就当时还留在公司里的几个相关的部门经理，临时召开了一次会议，回到家里已经十一点半了，萧寒和叶泉都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萧叶下楼吃早餐，发现只有萧寒在餐厅里，叶泉还没下来。萧叶以为是叶茗又找了什么理由给叶泉放假了，但是总觉得萧寒今天的脸色很不好，他越想越不对劲，就问了萧寒一句：“老爸，要不要我去叫爸下来吃早餐？”
萧寒把刚喝了一口的牛奶放到了桌子上，脸色阴沉沉地说：“我真不知道你那个大伯整天都在忙什么，你爸伤成那样，他带回来就往家里一放，跟我说的时候一套一套的，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去医院？”说着，又在手里拿起了一把切培根的小刀，不知道他是想切培根，还是想去切别的东西，半天没有动，就是握得死死的。
萧叶腾地一下站起来：“爸到底伤到哪儿了？”
萧寒冰冷的眼神扫过他，又看着自己手里的刀一刀一刀地划着培根，直到把那片培根都划成了肉条，一边把培根往面包里夹，一边缓缓地说：“你给我坐下。”
萧叶坐下后，萧寒继续慢腾腾地夹那些培根，一条条都夹完了，才放下刀，弄干净手，说：“你爸昨天下午在蔷薇扭伤了腰，我回来问他，他就跟我说是他自己小心弄的，其余的，他不想说，我也不想问。我劝了他一个晚上，要他去医院看看，他也不愿意去，今天早上嫌我烦，叫他试着起来坐一会儿，也不理我，到这会儿还在被子里闷着。”
萧寒把话说到这里，萧叶听明白了——萧寒是想让他上去试试能不能让叶泉把闷在头上的被子拿下来，起来坐一会儿。
好像每次叶泉闹脾气，萧寒都拿他没办法，两个人要么单方面冷战，要么就是萧叶这个调解员来想办法。萧叶起身对萧寒说：“我去楼上看看，要是爸还是不愿意去医院的话……老爸，药你是不是放在床头柜那里了？要是在那儿的话，我让爸先把药吃了。”
萧寒点了点头，萧叶就拿了一份早餐往楼上卧室走，走到楼梯口下面的时候，萧寒在他身后说：“你今天在家照顾好你爸，海薇那边的事儿不重要的先放一放，你爷爷找你的话，你让他打电话来找我。”
萧叶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不容易忍着笑端着早餐到了萧寒和叶泉的卧室门口，才终于平静下来了。伸手慢慢地推开了门，就看见叶泉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腰，红着眼睛一边深呼吸一边很费力地想要坐起来，一转眼看见他站在门口，“嘶”地吸了一口气，说：“过来帮个忙。”
第二十八章 交往3
叶泉的身体一直不好，恢复起来就比较慢，萧叶在家照顾他，已经过去两天了，还是没有什么起色，轻轻一动扭伤的地方他就疼得直吸气，需要别人帮着才能坐起来，而且也坐不了多久。
萧寒这两天白天在丽时，晚上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叶泉都已经睡着了。对于萧寒这种经常性早出晚归的情况，萧叶真的是不知道他是怕惹叶泉生气，还是真的很忙。
有一天早上，萧寒吃完早餐很早就去丽时了，萧叶照例上楼去帮叶泉坐起来，看着他慢慢把早餐和药都吃完了，然后趁着他睡觉的时候，下楼去拿了车钥匙，开车直奔蔷薇。
和萧寒一样，萧叶也不会相信叶泉说的那是他自己不小心弄的。他计算过蔷薇到家花费的时间，对应叶泉这两天白天总是会睡很久一段时间，所以他决定去蔷薇弄清楚那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茗是在刚进电梯的时候看见萧叶的，一脸嫌弃地说：“你们两个轮流到我公司查岗来了是不是？刚走了一个，你又来了。”
蔷薇总监控室里，一个被锁定的视频正在播放，画面显示的时间是12月11日14:38，随着秒数的不断增加和还原，能清楚地看到，画面里的叶泉在和叶茗说过了什么事情之后，就转了身，应该是去自己的办公室，然而，意外就发生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
一个抱着文件夹的女人低着头匆匆忙忙地向叶泉冲过来，撞了他一下，这让刚刚转身还没有站稳的叶泉猛地扭转身体，并退向身后的一名员工的办公桌，后腰与桌边突出来的一角撞在了一起。
这个视频萧叶已经来回看了好几遍了，刚开始他还是有意识地在播放，可越到后面，他播放的次数越多，他的眼睛只是盯着屏幕上的两个人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地又把视频倒回去，恢复到叶泉和叶茗谈话的那个点又开始播放。
他注意到的是视频里抱着文件夹的那个女人和她起身向叶泉冲过来的时间，和紧张的表情，也可以说，那不是因为紧张而表现出来的紧张，那种表情，甚至可以被描述为，激动。
萧叶一遍又一遍地播放那个视频，直到叶茗都看不下去了，按了返回键退出了视频播放，他才回过神，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可眼睛还是阴沉地盯着电脑屏幕：“既然我爸不想追究，我也可以当做没看见过这份视频。”
叶茗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爸也来过，我说的是你那个爸，他前天来过，走的时候也说过一句话，大概意思和你差不多。他说，既然他不想追究，有他的道理，人会犯错，但是不会一辈子犯同样的错，如果他选择原谅，我不会做超出他的选择。”
“还有，”叶茗在萧叶的肩膀上重重捏了一把，“你爸真是不嫌事儿大，我让他在家好好休息，他第二天就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把他正在经手做的那个策划案交给别人去做，还是一个刚升上来的新手，就是刚才你在视频里看到的那个女孩，你说你爸是不是心大？”
萧叶看着他满脸哭笑不得的表情，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是吗”，又转过去继续盯着已经退到桌面的电脑屏幕看。
王杰已经连续一周没见到萧叶了，又和上次一样，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她去总经理办公室问过李助理，可李助理说萧叶并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行程安排，所以她也不清楚。
中南地区的管理模式和发展方向的调整势在必行，这一周过来天天开会，加班加点地工作，王杰这个“像开了外挂”“拔上来”的总经理，要做的工作就更多了，之前在萧叶办公室里赶鸭子上架的时候硬灌给自己的那些东西，对于这个新发展的地区，几乎没有用，她只好选择性遗忘，重新开始她艰苦的泡面、薯条生活。
因为这次没有李助理在旁引导，加上很多以前适用的方法在中南地区无法延用，王杰把大学看过的那些书都搬到办公室里，结合数周前去中南地区实际考察的情况，又不断向老妈和一些有经验的同事取经，总算是小有了一点点成就，但对于脱离她目前的生活来说，还是杯水车薪啊。
王杰觉得自己的脑细胞都快死光了，有时候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就经常发呆，脑子里是不是想过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回过神的时候，屏幕上的画面已经换到好几个之后了，弄得她每次都要把上面的东西再切回去重看，可是来来回回切了好几次，她能看进去的东西也没多少，效果很不好。
再有就是今天下午，张豪打视频电话叫她和几个朋友出去一起吃烧烤，当时可是面对着满屏光看着就有滋有味的美食啊，她竟然张嘴就回绝了，绝对没过脑子。可想而知，挂断电话后，王杰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没有更美味的，王杰只好在解决完她的又一桶自己说服自己认为也很美味的泡面之后，认命地坐在电脑前又看了几张中南地区分公司的ppt，看着看着就使劲地甩了甩脑袋，还用手拍了两把，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脑袋今天肯定是进水了，想把里面的水倒出来。
办公室里的光线逐渐暗淡，王杰又开始盯着电脑屏幕发呆，手机屏幕第n次伴随着“滴答”的声音亮了起来，王杰一忍再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向手机伸出了手。
聊天页面已经被一长溜各种各样的小吃照片刷屏了，王杰一边翻着看得直咽口水，一边在心里不停地呐喊，张豪实在是太贱了，太贱了，太贱了！
翻完张豪发来的那些小吃照片，王杰退出来，看到萧叶给她回的一条消息：“这几天有事，很忙。回晚了，对不起。”
消息是刚刚发过来的。王杰连忙打了一行字，给萧叶发过去，但一直到半个小时后，萧叶都没有再回给她。
萧叶在卧室外的走廊里，看着王杰发给他的那句“需不需要帮忙”，末尾还加上了一个奸笑的表情。他抬头看了看对面萧寒和叶泉的卧室，收回目光的时候，输入框里的“不用”两个字又被他删除了。
晚上已经很晚的时候，萧叶还是没有睡，卧室里也没有开灯，他一只手举着手机，按下开关键，看着手机屏幕亮起来很快暗下去，就再按一下，让手机屏幕又亮了再暗了，反反复复，萧寒的一句话也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他耳边：“萧叶，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就不要去碰她，但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就算不择手段也可以，前提是你真的确定那个人就是你喜欢的人，永远都不会变。”
手机屏幕再一次在黑暗中亮起，萧叶轻轻地念着：“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就不要去碰她。”把另一只手从脑袋后面抽出来，点进去在输入框里打上“不用，谢谢”四个字，发送了出去。
王杰盯着电脑看了没一会儿，就瞌睡了，不知不觉的一觉醒来，都凌晨三点了。她看过了时间，就打着手机的手电筒去倒了杯水，回来继续坐在电脑前，边喝水边撑着犯困的眼睛看电脑屏幕上的东西。
喝完水，王杰实在是太困了，刚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又记起来自己好像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一条未读消息，不知道是谁的。眯着眼睛伸手在桌子上到处摸了一遍，又回摸了一遍，才终于摸到了手机。
打开手机，屏幕上的光线刺得王杰眼睛疼，半眯着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阵，才看清楚那是萧叶在两个多小时以前发来的一条消息，只有四个字：“不用，谢谢。”
李助理打电话来的时候，萧叶刚上楼去看过叶泉。叶泉睡着了，坐着就睡着了，这两天他的扭伤好了一点，能坐着的时间也多了，每天都是这样，萧叶进来，轻轻地把他放下去，不会吵醒他，然后又悄悄地出去。
李助理在电话里说，林沧海针对这次中南地区分公司的内部调整，特别召开了一次会议，点明萧叶必须要来参加，但是并没有说明是什么原因，只说自己将要在这次会议上宣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萧叶皱紧了眉头，很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厌烦地说：“我这边有事，走不开。这种事情你看着处理，不要来问我。”
李助理为难地说：“董事长特别交代过，这次会议不仅仅是对中南地区，对整个集团公司都非常重要，要求萧总您无论如何一定到场。”
萧叶捏着眉心，忍了很久才没把那句“不知道公司养你们这么多人是干什么的”说出来，只是低沉地说了句：“好，我知道了。”等李助理通知完具体的会议时间和地点，他就立即挂断了电话。
一个人垂丧着头在客厅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萧叶才想起来要去楼上换衣服。他习惯性地从另一边楼梯走上去，经过萧寒和叶泉的卧室的时候，轻轻把卧室的门推开了一点儿，看见里面的叶泉还在安静地睡着。
关上门之后，萧叶拨通了王杰的电话：“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有时间吗？”
第二十九章 交往4
这次会议仅由公司各个董事参加，林沧海作为董事长主持会议。会议针对中南地区的未来规划作出了最终决议，但林沧海却在会议结束的时候，宣布了一件事情：“即日起，海薇集团设立总裁职位，第一任总裁由原总经理萧叶担任，其余调整将视情况而定。”
萧叶走的时候，说他一个小时后就回来，王杰信了。可是，他们俩实在是太天真了，怎么就会低估了最近会议的强度呢？
王杰撑着下巴把头从茶几上抬起来，楼上安安静静，楼下倒是有很多人，但是比楼上还安静。她坐在沙发下面的地毯上，脸一侧枕在手背上，盯着对面墙上的那面挂钟“滴答、滴答”地把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半个小时了，萧叶离开一个小时之后，又过去半个小时了，而这栋巨大且“空荡”的别墅里，除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前，听到了一阵像风铃一样的声音，很快看到有两个人去了一趟楼上的卧室——不知道是萧寒和叶泉的还是萧叶的——能听到他们加快的脚步声，就一直都是静，很静，静得都快让王杰崩溃了。
实在是觉得无聊，反正萧叶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王杰找不到事情做，晃晃悠悠地就溜进厨房去了。她记得老妈好像会做很多那些汤汤水水的东西，说是可以养生，对身体特别有好处，在家的时候老拿她做实验，搞得老妈一煮汤，她就老觉得自己像只实验用的小白鼠。
不过，虽然那些汤的味道没有麻辣烫好，但是对调理身体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的，至少王杰在老妈不断地实验，身体的确有了改善。所以，王杰是想给叶泉做一下试试。
王杰给老妈打了视频电话，问她那种最简单的汤应该怎么做，老妈自信满满地说完要准备的食材和步骤之后，看到她在视频里举起了刀，连忙关心了一句：“你小心点儿。”
王杰一边咬牙切齿地切那些东西，一边说：“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不会让刀切到手、烫伤自己的。”
老妈一盆冷水就浇给了她：”哎呀不是，我是让你小心点儿别把萧叶家的厨房炸了，别给人家添麻烦。”
二十多分钟后，在老妈的指导下，王杰终于像要拆厨房似地收拾好了全部要用的东西，并且开了火，让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煮了起来。
老妈说这道汤煮好大概要一个多小时，让王杰在旁边看着点火候，要是火小了，就稍微调大一点，但是不能太大，汤容易扑。王杰眼睛盯着那锅汤，沸腾的汤咕嘟咕嘟炸着泡泡，她半蹲着身体沿锅边看过去，就差拿个尺子精准测量一下那个泡泡要高出锅口多少算溢出来的部分。
王杰煮好汤拿到叶泉卧室门口，伸手敲了敲门，卧室里传出叶泉随意的声音：“进来。”王杰按下门把手，推开了门，看见叶泉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靠在床头，手里还拿着手机，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怎么下线了”，一抬眼看见了她，惊讶地说：“小杰……你怎么来了？”
王杰一抬手里的那碗汤，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妈说这个对身体好，所以，我就让她教我做的，叶叔你要不要先尝一下，不好吃的话我再……”
叶泉歪着头看着她的身后，伸手在空中拨了拨，示意她往过去站一点儿。王杰奇怪地向身后看了一眼，门口的另一边墙上靠着一个半人高的花瓶，但除了看着很像古董，也没什么特别的。
再回过头的时候，叶泉已经撑着腰坐在床边了，王杰看他扶着膝盖坐着，以为他是因为受伤的缘故站不起来，走过去想要扶他。
叶泉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左手向她摆了摆说：“不用，不用。”自己撑着腰慢慢地走到了门口的那个花瓶那里，伸手在花瓶口蹭了一下，低声说道：“针孔摄像头。”
王杰现在才清楚地看见，那个花瓶上是有一样东西的，只是很小，如果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
叶泉稍微转了一下身，对王杰说：“帮我拿一下手机，谢谢。”
王杰在床头拿到了他的手机过去给他，叶泉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满脸诡异的表情，转过去对着那个花瓶：“老萧，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这种办法，亏你想得出来！……噢，哪有那么夸张，楼下那么多人，小叶都天天在家……好了好了，知道了。你下午回来把东西拆掉，记住。”
挂掉电话后，叶泉没有回床上，而是撑着腰慢慢地走去卧室外面。王杰端着那一碗汤进去，又端着汤跟在叶泉后面出去，汤拿在手上都拿忘了。
叶泉的手肘撑在走廊的扶手上，低下头看着楼下，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你萧叔叔总是把我当小孩儿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等明年我都四十岁了……哎小杰，我很不让人省心吗？”
王杰在他身后安静地站着，听见他问，“啊”了一声，说：“其实，萧叔也是担心你嘛，别人照顾得再好，总没有家人细心……吧。”
叶泉背对着她，悠悠地说：“我知道，他从来就没有放心过我。”
王杰走上前一步，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和他一起看着楼下，大咧咧地笑着说：“那不可能，萧叔不放心你，怎么可能让你去别的公司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王杰说错了什么，叶泉“噗嗤”笑了一声，好一会儿没再说话。他笑了一阵，不笑了：“你见过那家公司的员工说放假就放假的？我这个挂牌的副总裁啊，一年十二个月，我零零散散有六个多月都在休假，你见过吗？有时候，我也想啊，在家待着整天打游戏，不是挺好的吗？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一放假，你萧叔叔肯定也就跟着放假了。他公司里的那些事情又不好打理，萧叶也才刚开始学，还有我爸公司里的那些事情，我这边的一些事情，已经够他忙了。”
“小杰，有很多事情，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小叶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公司，学习处理公司的那些项目和管理的工作了。刚开始他就喜欢待在公司里，我以为他是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可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不喜欢和别人相处，尤其是同龄人。我后来也想过让他在大学里多待一段时间，也许会改变呢，可是小叶，怎么说呢？他已经不喜欢再待下去了。在同龄人中，他太稳重了，就像个老人一样。
“是我们发现得晚了。其实，小叶小的时候，转过好几次学，那个时候我说，他还小，适应不了环境，就让环境来适应他。可是他已经长大了，这些事情他得靠自己来解决了，我们可以帮他，但说实在的，帮不了他多少。”
“有一段时间，我们甚至想过去找他的亲生父母，我们想，毕竟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总会、更了解他一些吧。我们找到了小叶的母亲，她和我们要了小叶的照片，可她不愿意见小叶，我也、没有想到，她会用那种方法。”
叶泉转过来，看着王杰，认真地说：“我和你说这些，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小叶太敏感了，如果他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就像今天这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多迁就他一些，但如果这件事本身就是他做错了，我和老萧肯定，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叶泉的表情虽然带着笑，但却在无形中有一种很肃穆的感觉，王杰看着他，嘴角微微颤动了几下，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叶泉话锋一转，同时又去看着楼下了：“对了，小杰，小叶和你是同岁吧。以后没事儿的时候，就多带他出去玩儿，整天要么待在公司里，要么就是待在家里，不晒晒太阳都快发霉了。嗯，对了，记得多介绍几个朋友给他认识，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嘛，别总是一天把自己折腾得比我还老。”
王杰一只手在空中一划，手指收在一起，郑重承诺道：“放心吧叶叔，包在我身上。”看叶泉从扶手上起身，伸手想去扶他一下，手指一动，才发现自己那只手上还端着一碗汤，摸着已经不烫了。她连忙把汤拿起来，放在叶泉面前：“叶叔，这个汤快凉了。”
叶泉歉意地笑了笑，左手接过她手里的汤碗，没有用勺子，而是直接就着碗口喝了一口，在嘴里含了好一会儿咽下去，赞赏地点了点头说：“还别说，你这个汤，味道不错哎。”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回到卧室，把那碗汤放到床头柜上，才用勺子慢慢地吃起来，还是用的左手。
夕阳的余辉透过幕窗映在地面上，冬日的光影一寸一寸地退出了董事长办公室。萧叶立在幕窗前，望着余光中沉浸在金橘色里高高低低的现代化建筑，一杯水在他的手里逐渐降温变凉。
林沧海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对面装饰着海薇总公司全景图的背景墙，鼓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萧叶，就算我再不愿意承认，我也已经老了，今天会忘记一点事情，明天又会忘记别的事情，指不定哪天就把什么事情给忘了。我也知道，你还有你爸那里的事情，可我真的是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余光散尽，夜幕降临，一盏盏灯相继亮起，萧叶看着那些灯和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手中的一杯水已经完全变凉，拿在手里连手都变得冰冷。林沧海在他身后站起身，他终于反应过来，过去在旁边扶了一下。
两个人同乘着电梯下楼，却谁也没开口说话。不知道电梯下到了几楼，林沧海叹了口气，还没开口，萧叶说：“您今天说的事，我会仔细准备。您现在是要回家吗，我送您回去？”
电梯打开了，林沧海出了电梯，平淡地对身后的萧叶说：“不用了，我还有几个老朋友要去会会。你回去吧，很晚了，别让你爸担心。”
第三十章 意外
萧叶送王杰回去的时候，说叶泉说她做的汤挺不错的，他自己也去尝过，味道的确不错。王杰听了之后，得意洋洋地说：“虽然呢，做别的东西我肯定是赶不上你了，不过现在至少有一样得到了认可，我这个人还是挺知足的，所以，我决定，我要把这道汤发扬光大，说不准哪天就是我王家的不传秘汤了，哈哈。”
王杰站在自己家楼下，朝萧叶招了招手，满脸都是欢乐的笑容，大声向他说：“你快回去吧，我已经到了，明天见！”
萧叶站在原地，看着王杰像个孩子那样换着脚一跳一步地倒退着走到了楼梯口那里，一直到王杰最后一转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一下午压在他心里的沉重感仿佛在那一瞬间突然就消失了。他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笑着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明天见。”
自从中南地区分公司内部大调整以来，王杰就没好好睡过觉，常常是闭眼之前，电脑屏幕亮着，睁眼之后，又立马就着还在工作的电脑，进入工作状态。昨天晚上，萧叶送她回来的时候，说董事会终于敲定了调整方案，剩下的那些事情，交给助理来处理就好，她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本来就是大周末的嘛，再加班加点的多对不起国家规定的双休日，于是王杰干脆利落地从前一天晚上的九点半，一觉睡到了今天早上的十一点，才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脚步虚浮、悠哉悠哉地往卫生间走。
正慢吞吞地刷牙呢，不安分的手机又在客厅茶几上嗡嗡地振动起来，王杰几下漱干净牙膏泡沫，手背在嘴巴上一抹，一步跨出去拿起手机，一点手机屏幕接通电话的同时，身体潇洒地一转坐在了沙发上。
张豪贱兮兮地在手机那头笑着说：“杰哥，下午哥儿几个聚会，老地方，来不来？”
王杰撇了撇嘴：“你最近是闲得慌吗，天天聚会？你下次再敢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图片给我发过来，我保证再见到你的时候，就让你好好爽一把。”
张豪哼哼嘿嘿的笑得很不自在，哼哼唧唧地解释说：“那怎么能叫乱七八糟呢？我不是、怕你怪我聚会没通知你，给你汇报聚会情况呢吗。”
王杰用大拇指的指甲剔着中指的指甲，不耐烦地说：“能不能好好说？不说滚蛋。说吧，又被谁给踹了，提前声明，不用告诉我名字，告诉了我也不认识。”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会儿，张豪像是回忆够了，深沉地吐了口气：“别提了，一个星期换了三个，都他妈事儿精，矫情得自己跟那哪国的公主一样，我全退货了，脸上五个巴掌印还依稀可见，杰哥你要不来欣赏一下？你是不知道，那仨货平时连个水瓶盖子都拧不开，全他妈老子给拧的，下手打人哪来这么大力气？”
王杰刚听他说完，就十分兴奋地问：“她们怎么打的？三二还是一四？”
张豪在手机那头肯定翻了个大白眼：“三二。哎杰哥，你问这个干嘛呀？”
王杰嗤嗤地憋了半天笑，一下子就爆成狂笑了，边捶沙发边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不干什么呀，就是想过去再给你一巴掌，看着对称了，会不会比原来的好看。”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隔着手机，王杰都能想象到张豪无比恶心地撅着嘴装萌的样子，翻了翻眼睛，就把电话挂了。
全身上下都收拾好之后，王杰从床上拽了件牛仔外套随意往肩上一搭，就出门去楼下借了一楼一个修车行大哥的摩托车，一路飙到了常去那条小吃街。
趁着那些来拼酒的牲口还没来，王杰先在烧烤摊点了几串烧烤，又去邻近的摊位买了麻辣烫，就着白馒头吃了起来。
辣味儿上头的时候，王杰忽然记起来昨天叶泉和她说过的那些话，叶泉要她有时间多带萧叶出来玩儿来着。她呼呼地吸着气，一边在嘴里吸着刚喂进去的粉条，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手机，给萧叶发了一条消息，还附了一张她正在吃麻辣烫的照片。
刚发完消息，就看见张豪给她发了个“么么哒”的表情，王杰一口咬断了那根粉条，语音给他回了个“滚”。
王杰的胃不好，辣椒那些刺激性的东西吃多了就很容易胃疼，老妈在家三令五申，做的菜也不放那些东西，可王杰总是屡禁不止，只要老妈不在，她就各种辣来消遣自己的胃。
很显然，她的胃受不了她这样的消遣，于是还没吃到撑就先吃到疼的王杰只好去附近小超市买瓶水，来喝老妈让她随身备着的胃药了。
小吃街附近有很多小商铺，挨挨挤挤的，中间只有一条很狭窄的空间留作通道，但做的生意五花八门的，买什么的都有。王杰找到的一家小超市就在其中几个商铺的后远里，在一栋旧楼的楼下。
这里白天到晚上十点之前，很少能看见有人进出，偶尔有人，也就是像王杰这样临时来买个吃的喝的东西。
王杰买了瓶水喝了药，准备往出走的时候，在两个商铺间的通道里，看见了几个黑乎乎的人影。一个人影本来是靠墙半蹲着的，被一个男人抓着头发扯到了地上。
男人骂骂咧咧地说：“你不就是出来卖的吗，现在跟我装什么清高？哥儿几个的钱你欠了一年多了，打算什么时候还啊？呸，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是瞎眼了吗，能看上你？”
地上的人影只是静静地趴着，任由那几个男人踢打侮辱。王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嘶”地长吸了一口气，手里的半瓶矿泉水就朝着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扔过去了。
萧叶到小吃街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跟朋友炫耀他脸上五个巴掌印的张豪。他没看见王杰，就朝张豪那群人走过去，问了一句：“你们看到小杰了吗？”
张豪看见他走过来，腾地一下从板凳上弹起来，还把谁的下巴给顶了一下，没功夫听那个人嗡嗡地在说什么，就对萧叶说：“杰哥不是早来了吗？她刚才还跟我说，她去买瓶水，要不了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吧。买水那地方挺远的，要不您在这儿等等，我去看看去？”
萧叶向远处的那些商铺看了看：“不用了。”说完，就自己去找了。
看着萧叶走远，张豪深出一口气，一下歪坐在了他刚刚站起身的那个塑料板凳上。
望着那几个连滚带爬逃走的身影，王杰垂下的手一松，一根木棍掉落在地上，她回身去看那个一直趴在地上的女人。
一家小药店门前的花坛边上，王杰拿着刚买的消炎药和纱布处理伤口。说真的，那几个货.色她还真就没放在眼里，要不是那个怂.包拿刀偷袭她，她肯定能在把他们打趴下叫了饶命之后，再从容不迫地打电话报警。
拿刀的那个人估计是胆子小，刀没拿稳，所以王杰胳膊上的伤口并不是很深，她救回来的那个女人小心地帮她包扎伤口。
原本王杰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的，这点伤过不了多才时间就会止血结痂，可是这个女人就非要去药店里买药给她处理伤口，她又一直不说话，王杰知道和她沟通不了，就在这儿等着了。
这个女人的头发很长，虽然很乱，但是很干净，她给王杰处理伤口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但让王杰没想到的是，就在刚刚包扎好伤口后，她抬起了头，感激地笑着开口对王杰说了句：“谢谢。”
可王杰当时就愣住了，这个女人瘦削的脸上有很多红疹，眼眶深陷，看上去四十几岁的样子。大概是害怕王杰说什么，她急忙暗淡下眼里的亮光，垂下了头。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萧叶的声音在王杰身后说：“怎么受的伤？”
王杰一扭头，看见萧叶，惊喜地站起身说：“诶，萧叶，你怎么找到这儿的？”瞥眼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缠着的纱布，满不在乎地说：“嗨，没事儿，刚收拾了几个小混混，没留心，让人划了一刀。阿姨都帮我处理好了，是吧，阿姨？”
说着，在萧叶眼前晃了晃缠着纱布的那只胳膊，转身去看那个女人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女人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王杰微微有些沮丧地说：“没人帮我证明了。早知道就架个手机录一下了，我都多久没动过手了。”
王杰觉得张豪的贱总算是改善了那么一丢丢，整整一下午，他都没再去招惹萧叶了，甚至有时候，王杰还觉得他是在刻意躲着萧叶。王杰去问，张豪就眼睛警惕地盯着萧叶，私下压着声音支支吾吾地跟她说：“气场太强，hold不住。”
几个朋友聚在一起玩儿得还是挺开心的，丝毫没有因为萧叶的加入而觉得别扭，但也因为有萧叶在，所以大家就只买了几瓶啤酒，买了点几乎是原味的烤串，而且也早早地就散场，各自回家了。
王杰到家门口摸遍了全身上下的衣服口袋，最后才在套在外套里面的衬衣的口袋里找到了钥匙。开门后，因为已经天黑了，屋里黑漆漆的，在无尽的黑暗里，王杰听到一个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小杰，你回来了。”
第三十一章 意外2
王杰后脊梁上的汗毛都在瞬间炸起来了，一伸手摸到开关开了灯，才发现是老妈坐在沙发上。她心惊肉跳地喘了口气，顺着心口说：“妈，你要吓死我啊。”
老妈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回来早了，困了就睡了一觉，听见你开门才醒的。哟，你这么大的人了，我还能吓死你呀。”起身往厨房去了。
王杰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嘟一气全喝了，刚放下杯子，就听见老妈在厨房门口斜探出来，问她：“今晚想吃什么呀？妈妈给你做。”
今天下午聚会的那些东西吃得没滋没味的，偏偏胃疼还老是不好，王杰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就刚去的时候自己买的那一点麻辣烫，还没吃完，早都饿了，连忙向老妈汇报了菜单。
老妈做了一大桌王杰喜欢吃的菜，王杰看这个也想吃，看那个也想吃，正不言不语地按照自己排的顺序夹菜的时候，老妈说了一句话，把她刚吃到嘴里的菜都差点惊出来：“你跟萧叶，你们两个商量过结婚的事情没有？”
王杰把菜在嘴里使劲嚼了两下，又使劲咽下去，然后眼睛盯着老妈的脸看了半天，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眼睛无奈地一翻：“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我和他只是在谈恋爱，关结婚什么事儿啊？”
老妈一脸不乐意地说：“噢，你的意思就是，你还想和萧叶分手，再去找一个啊。”
王杰连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还没说完，就被老妈打断了：“那你是什么意思？小洁啊，妈妈跟你说啊，你没经历过这些事情，你不明白，但妈妈是过来人了，妈妈看得出来，萧叶是很照顾你的，找一个愿意照顾你迁就你的男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如果你不和萧叶在一起了，你以为自己还能再找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吗？”
王杰手里的筷子已经放下了，上身整个靠在椅子上，听老妈说完，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第二天，王杰一天都待在家里，从早上听到中午，从中午听到下午，位置从沙发转移到餐桌，又从餐桌转移到沙发，老妈一直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王杰手掌着下巴，撑着乏困的眼皮，看着老妈在她面前来回拖着地板，还在不停地唠叨。王杰把眼睛朝天花板上翻了翻，觉得干涩的眼睛好受多了。
茶几上的手机“滴答”响了一声，王杰立刻把眼睛翻下来，伸手拿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消息之后，站起来就想往门口冲，又立刻对还在拖着地唠叨的老妈说：“妈，妈，我出去一趟，有事儿。”
老妈直起来捶了捶腰：“就你忙，我是闲人。”
“什么！？”
坐在湖心咖啡厅刚喝了一口口感适宜的咖啡，王杰就迫不及待地把它还了回去，准确地说，她是喷了出去，一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大了：“你也被逼着结婚了？我没听错吧，萧……叶叔，他们看着，也不像啊。”
在咖啡厅好多个人的目光注视下，坐在王杰对面的萧叶略有些狼狈地躲开了王杰的那一喷，但是肩膀上却还是被喷到了一点儿，他拿纸巾擦干净衣服上面的咖啡，脸色凝重地说：“所以，我是来和你商量的。”
巧合，一定是巧合，但……王杰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个有预谋的巧合。两个人在咖啡厅坐了一个多小时，前前后后想了不计其数的办法，无一幸免地都是刚提出来就被否决了。到最后，王杰破罐子破摔地说：“大不了咱俩就这么凑合呗，等以后谁先有喜欢的人了，到时候再商量对策，今天……今天就先回去吃饭吧，你急也急不出来个办法啊。”
王杰站起来，刚转了一下身，她对面的萧叶忽然说：“你说得对。”王杰疑惑地“嗯”了一声，萧叶缓缓抬起头看着她：“一切，等以后再说。”
手机屏幕伴随着“滴答”的响声亮起，是老妈发过来催她回家吃饭的消息。王杰以为萧叶是同意她改天再谈的建议了，伸手一扯椅子上的包，就往外走，刚从萧叶身边擦过去，萧叶在她视线后方悠闲地喝了一口咖啡：“凑合，这是最好的办法，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王杰一愣，回头看他，手机在手里嗡嗡地振动着，不用看她都知道是老妈打过来的。振动一声比一声大，王杰一甩手里的包转过身：“凑合就凑合吧，反正跟谁凑合都是凑合，你觉得行就行。”伸手点了手机屏幕，接通了电话，边向外走边说：“喂，妈……我这不就回来了吗……”
关于结婚这件事，王杰猜对了一半——萧叶的确是被逼的，但不是萧寒和叶泉逼他的，而是，温先生。
“女人的青春你耗不起，要么你就快刀斩乱麻，要么你就尽快把她让出去。萧叶，我跟你说，千万不要和一个女人拼时间，你拖得越久，将来结婚后，她一有不顺心的事，错就全都是你的。”
萧寒和叶泉坐在一边，视若无睹地安心打游戏，萧寒走了几步，看了看叶泉的手机屏幕，指了指他选的人物角色：“你是不是走错了？”叶泉挡开他的手，继续进攻：“我都玩儿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走错，你能不能好好配合一下——掩护掩护，哎呀上啊。”
温先生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看向了不帮忙还捣乱的萧寒和叶泉，又转向了无聊坐着的萧叶，苦口婆心地说：“就拿你程阿姨来说吧，一不顺心，就怪我当年拖了她太久，浪费了她的青春……”
叶泉头也不抬地说：“她是因为产前综合征，但是——哎老萧老萧，后面有人追上来了……可能加深了。”
温先生又“啧”了一声，尽管没有那飘逸的胡须，也瞪着眼睛又看向萧寒和叶泉。
面对这三个人丝毫不配合的态度，温先生又引经据典地给萧叶灌输了一堆他认为绝对正确到人类巅峰的思想，期间还接了个电话，家里那位打来的。刚一接通，隔着手机，温先生都能感受到有飞沫溅到了他的脸上，脸不由地离手机远了一点，指了指手机，用嘴型对着萧叶无声地说：“看到了没？”
在这栋别墅里磨蹭了将近两个小时，温先生终于得到了令他十分满意的答案，对着头疼的萧叶欣慰地点头之余，又瞥了一眼还在热火朝天地打着游戏的萧寒和叶泉，第n次朝他们啧道：“合着你们是真不管了是吧？”
叶泉单手操作着游戏界面，忘乎所以地一打左手：“请。”
萧寒一边操作着游戏，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你能不能不要干扰他——斜上方三点钟方向，小心狙击手。”
温先生对他们两个这种的态度佩服得五体投地，边转身边瞪大了眼睛说：“看看，看看看看，真是你爸。”
萧叶忍了一个下午的笑，终于忍不住了，手里拿着的那本杂志随着他笑的动作上下颤抖。
临近晚饭的时候，温太太又给温先生打了电话，声音听着挺激烈，就是外人听不清楚都说了什么。温先生挂断了电话，长出了一口气，准备起身回家了，又问萧叶：“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订婚啊？啧啧，麻烦着呢，你好好谋划谋划吧。”
萧叶在他问的时候就说了句“还没有”，但不知道是声音太小，还是萧寒和叶泉打游戏的声音太大，叶泉还说了一句“我真怕小叶再让你带两天带坏了”，他大概没听见萧叶说的话，又“啧”的一声，把话说完之后，就一副历经沧桑的模样离开了。
王杰这两天很忙，非常忙，因为前天下午，萧叶向她求婚了，当时正好是下午下班的时候，他当着那些下班回家的员工的面儿，有一个算一个，把一捧粉色的玫瑰花交到了王杰的手上。王杰总觉得这个场景好像和她曾经看到的不太一样，但是想又想不出来，直到萧叶说今天要和她去挑订婚戒指，她终于想起来缺了点什么了。
看着满专柜里在灯光下亮晶晶的钻戒，王杰已经审美疲劳了，看哪个都像是一样的，大小都快分不出来了。她看得头都晕了，一位女店员又给她拿过来一款，说萧叶让拿给她试试的。她手都快试废了，崩溃地“啊”了一声，翻着眼睛，朝休息区走过去了：“萧叶，你看吧，什么样都行，你让我先歇一会儿。”
萧叶那边的一个男店员指着名单上的一款戒指，介绍说：“这是定制款的戒指，全球限量，今年一共只出十款，仅由我们旗下的专卖店专人制作。如果您需要的话，请先填好这张表单，以方便我们为您制作，噢，请您在最后面留下您或者那位小姐的联系方式。”
订婚仪式的时间，萧叶订在了后天，挑完订婚戒指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王杰，打算趁订婚仪式之前的两天好好休整休整。但是，她发现，这才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后面要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虽然，大多不用她再亲临现场去试，但看萧叶发过来的那些照片，看得她眼睛都快瞎了。
结婚，远比她表面上看到的和想象中的要麻烦得多，何况，这还只是订婚，而已。
第三十二章 意外3
四天后，休假一身轻的王杰在打开冰箱取饮料的时候，在手机热搜上看到了一篇报道:
日前，海薇集团新任总裁萧叶在本市举行了盛大的订婚仪式，现场堪称本市历史上最奢华的订婚仪式。
作为海薇集团最年轻却早已多年位居高层的萧叶，同时也是本市乃至全国少有的年轻企业家之一，曾凭借实力担任海薇集团总经理职位多年，如今又出任海薇集团新设立总裁一职，他本人也表示将不会辜负林沧海，即海薇集团董事长兼创始人，对他的期许。
在订婚仪式过程中，未婚妻子王杰亲口承认，自己原本只是萧叶的办公室秘.书，两人在现场上演了一版现实中的灰姑娘与王子的童话故事，令所有来宾艳羡。
最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来参加订婚仪式的现场嘉宾。据悉，参加本次订婚仪式的嘉宾，除了与林氏海薇集团有着密切关系的叶氏蔷薇集团董事长叶茗，和其副总裁同时也是林董事长之子的叶泉，传闻与林氏有嫌隙的丽时集团总裁萧寒也亲临现场，谣传不攻自破。
在报道最后，还有一个二十多分钟的视频，王杰点开进去，开始的时候，就是她和萧叶那段童话故事，拍摄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想拍什么，她和萧叶的脸在镜头里一晃就没了，剩下的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镜头对着坐在嘉宾席上的林沧海、叶泉、叶茗以及萧寒，按照次序一一录过。
王杰手指在屏幕上一划，到了十三分钟的时候，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红色爱心的热气球，缓缓地飞向了天空中用喷气式飞机提前弄好的洁白的字母“i”和“u”的中间。视频里的王杰被萧叶横揽着肩膀，站在热气球的吊篮里，之前她嫌累赘的紫色礼服纱裙摆，在空中轻柔地飘到了身后，现在看来竟然还真的挺梦幻的。
这个订婚仪式，总体来说还是挺顺利的，用王杰亲身体验来说，就是比准备订婚仪式要轻松简单得多。但是，在订婚仪式上，却发生了一点点小插曲——萧叶把订婚戒指的尺寸弄错了。
大概是因为王杰的手指太过纤细，那天试戒指的时候又老是大了一点儿，所以萧叶在定制戒指的时候，就想着小一点就好了，结果，戒指做的太小了，王杰在仪式开始之前试了一下，戴的时候就不好戴，好不容易戴上去又差点儿弄不下来了，戒指紧紧地箍在手指上，怎么拔都拔不下来，最后还是阿新让程佳去试了试，才弄下来的。
没过几个星期，随着萧叶订婚仪式的热潮逐渐降温，王杰看到最多的又变成了媒体猜测他和林沧海或者他和叶泉之间的关系，其中有一条最大胆的猜测，隐秘地说萧叶其实是林沧海一直隐藏着的另一个儿子，之所以姓萧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有可能在很大程度上与林沧海公开承认的唯一的儿子叶泉有关，但是很少有人猜测他和萧寒之间的关系。王杰有时候边喝着饮料边想，原来现代媒体也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情也可以是他们不知道而要去瞎胡扯的。
有几篇在热搜榜上排名很靠前的报道，甚至挖出了十几年前的事情，内容五花八门，但总体来说，都是关于萧寒和叶泉的一些事情。
报道上说，在十四年前的那个夏天，叶泉和萧寒相继在公开场合宣布自己已经结婚，但并未对外透露出各自爱人的任何信息，记者曾深入调查发现，他们各自的爱人也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露过面。
在此之前有人猜测他们在同年宣布结婚，或许和海薇和丽时在那不久后的密切合作有一定的关系，现在又有人猜测他们或许从未结过婚，而之所以不结婚，就是他们对大趋势下不婚主义的一种支持。最后面是订婚仪式现场的一张照片，在叶泉和萧寒的旁边空隙里，分别用红笔圈出来，画了个问号。
最近又一直在忙着筹备婚礼的事，老妈就要经常去萧叶家里，即使王杰想赖在家休息，也都被她一句“是你结婚，又不是我结婚”拉去了萧叶家。到了以后，就是老妈和萧寒、叶泉该怎么商量怎么商量，王杰就和萧叶去楼上萧叶的卧室里好好商量。
王杰和萧叶已经预演了所有在婚礼正式到来之前可能会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且逐个安排了最完美的应对措施。
在最后一个措施完美地呈现在萧叶的笔记本电脑上之后，王杰向后一倒躺在了床上，哀鸣道：“结个婚怎么就这么难！”
还想在床上赖一会儿，楼下叶泉的声音传了上来：“小叶，小杰，你们谈好了吗？先下来一下，有话要和你们说。”
萧叶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起身看着床上的王杰，而王杰在他合上电脑的那一瞬，就把脸扭向床头柜，欲哭无泪地哼哼起来了。
“结婚证！”
“结婚证？”
王杰和萧叶听叶泉说完叫他们下来要谈的东西，几乎同时说出了这三个字。
没想到啊没想到，王杰没想到他们两个人千算万算却没把这个结婚证给算进去，她都有一种“一子错，满盘皆输”的疲劳感，张着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嘴巴，向后一靠，眼睛转向了坐在她旁边的萧叶。她估计萧叶这会儿比她还懵。
萧寒和叶泉在那边的沙发上一人拿了杯水慢慢地喝着，老妈坐在王杰和萧叶旁边的沙发上，皱了皱眉头，忧心地说：“你们结婚不拿到结婚证怎么行啊？我看啊，你们也别推着改天了，我们刚才商量过了，就今天。”
叶泉把水杯从嘴边拿下来，手指搔了搔鼻尖，懵懵地附和着说：“对啊，就今天。”
王杰说要和萧叶上去换件正式一点的衣服，刚一进卧室，她就把门关上，“呼呼”地吹着气，手还在领口上抖着，即使卧室里地暖的温度并没有多高。来回走了还没几趟，萧叶在她身后抓住她当作扇子上下扇动的那只手，低沉的声音说：“我有办法。”
磨磨蹭蹭二十多分钟后，王杰把之前的短袖和牛仔裤换成了一身白衬衫和黑色短裙的搭配，而萧叶就只是系了个领带套了件外套而已。两个人下楼后，就这样往出走的时候，就被叫住了，叶泉奇怪地问：“你们就这样，去啊？”老妈也说：“还是我们一起去吧？”
王杰连忙转过身，晃着手说：“不用不用。不就是领个证嘛，我和萧叶，我们两个人够了。”
老妈自言自语地说：“还是我们跟着一起去吧，到时候有很多程序都挺麻烦的，你们要是不懂，还能有个人帮着看看。再说了，最后宣誓的时候，下面一个家里的人都没有，看着多冷清啊。”
王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把目光转向了萧叶，然而萧叶在看着叶泉。叶泉捧着那杯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两个，说：“听上去好像挺好……挺好的。”
萧寒看着叶泉，目光很轻柔：“那就一起去吧。”
由于萧叶的户口是和林沧海在一起的，所以，萧叶先开车去王杰家取了王杰的户口本，再去林沧海的住址拿了自己的。
到了民政局，萧叶直接开车进了民政局内部的停车场，两个人的办理流程虽然因为有些东西没有准备，还是有些麻烦，但是相比在前厅排队等着的那些人来说，过程已经简化很多了。
到最后宣誓的时候，老妈和萧寒、叶泉都坐在下面，肃静地看着王杰和萧叶。在红色的背景下，王杰和萧叶共同读出了那段并不长却代表着永久的宣誓词：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
第三十三章 结婚
王杰和萧叶婚房的事，叶茗一力承包了，说是算自己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萧寒那天不冷不热地夸了他一句：“难得从你嘴里听到一句人话。”虽然他说完那句话之后，气氛就不怎么好了，但叶茗难得的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很假地朝他笑了一下，所以那天过得还算平静。
老妈专门和萧寒、叶泉商量了挑婚房的日子，到了那天，都各自把时间空出来，赶着王杰和萧叶去挑。
出发的那天早上，简单吃完早餐后，萧寒和叶泉回去卧室换衣服，萧叶就随便从自己衣柜里拉了一件出来换好，然后，就无所事事地逛到萧寒和叶泉的卧室门口，靠在门框上，看见萧寒给叶泉挑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挺适合叶泉的，就开玩笑说：“老爸，你觉得我今天穿什么颜色的比较好？”
萧寒正在帮叶泉整理衣服，眼一瞥扫了他一眼就收回去了：“没兴趣。”可眼睛里的意思，分明就是“你这件衣服不行”。
叶泉在对着穿衣镜整理领口，安慰着萧叶说：“好了好了，一会儿我帮你挑。”
收拾好之后，萧叶和萧寒各自开了车，萧寒带叶泉先去叶茗那儿看房子，萧叶则去王杰家接上王杰和她母亲。
挑婚房的时候，王杰让萧叶带着她，都快玩儿疯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来这儿是干什么的，到处去看那些楼盘模型。后来还有个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给他们拿了一个别墅的立体拼图，王杰和萧叶一起拼，但王杰好像不太会玩儿这个，不是拿错这个就是拼错那个，总是给萧叶添乱，两个人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拼好，老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挑了几个还不错的婚房，让他们两个回去看看。
王杰和萧叶的婚房定在了一个远离市中心的独栋别墅区，是蔷薇旗下今年新设计的版型，离萧叶现在的家比较远，离王杰家就更远了。
萧叶一下午都闷闷的，没怎么说过话，看婚房的时候，还没看多久，就拿起手机，对着手机答应了几句，放下手机，对萧寒和叶泉说海薇那边有事儿，就提前离开了。王杰当时就站在他的身后侧，按那个门铃的按钮玩儿，轻轻一转身，就能看见，其实他的手机根本就没有人打来电话。
回家的时候，是吃过晚饭后，萧寒开车送王杰和老妈回来的。王杰在家里陪着老妈看综艺节目，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萧叶，下午他看见萧寒和叶泉给老妈介绍那些布置时的眼神就一直很不对劲。
想了一会儿，王杰站起身去卧室，给萧叶打了视频电话，可是一直到界面自动弹出，萧叶也没有接电话。她又给萧叶打了一次，铃声持续了三十秒后，她拿着手机就冲出了卧室，一边套着外套往家门外走，一边向老妈说：“妈，我出去一下，公司里有点儿事。”
王杰打着出租车赶到海薇后，直接乘电梯急急忙忙地直奔总经理办公室，她已经忘了，萧叶现在不是总经理了。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公司里早就下班了，办公区黑洞洞的，没有一个人，可当王杰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办公桌上靠着一个人，就是萧叶。
萧叶垂着头在办公桌边上靠着，黑暗中，他忽然嗤嗤地笑起来，鼻音很浓重：“我感觉，我好像给自己设了一个陷阱，然后，我想爬上去，却发现自己拿着铲子在往下挖，越挖越深，我自己也、也越陷越深。”
他抬头，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中看着王杰，哽涩的声音说：“我只是想维持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我不想、不想什么都变了，可是，就是都变了，什么都不一样了。如果、如果还可以重来，我不想再看见你。”
王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萧叶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让她在心里颤了一下。她慢慢向萧叶靠近过去，和他一样靠在办公桌边上，在黑暗中看着前面的模糊不清，忍着喉咙里的疼和涩，故作轻松地笑着说：“不就是我把你想要的生活打乱了嘛，那你还把我的生活也打乱了呢，我都、我都没找你赔，你还先怪上我了。”
她转过头，发现萧叶正在愣愣地看着她，伸手一勾他的脖子，嘴唇在他的嘴唇上印了一下，分开后，问他：“还回去了吗？”
萧叶还是愣愣地看着她，只是又多了一些惊讶。还不回去了，他们两个人都知道，永远都还不回去了。
婚礼是在一个月后，婚礼之前，王杰和萧叶每天都忙着婚礼上的事。萧叶的情绪已经好多了，两个人有时候甚至忙里偷闲地玩着闹一下，比如，王杰有一次把捧花里的花抽了一枝出来，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往萧叶的耳朵上夹，手刚伸过去就被萧叶发现一把抓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萧叶就嘴角一弯，另一只手朝她洒了一把礼花筒里那种各种颜色的心形和“囍”字的亮片，粘在她头发上，她弄了一个下午都没弄干净。
总之，婚礼正式开始之前，一切都很正常，顺利得让王杰都有些惊讶。但是，就在婚礼当天，发生了一点意外。
婚礼当天，王杰在婚纱店化好妆，换了婚纱之后，婚车来接她前往预定的地点，刚一开始的时候，成排的婚车在路上畅通无阻，可过了没多久，就一辆辆相继停车了。
前面路上好像是什么货车倒了，倒之前，一辆轿车正好以规定时速开上去，没来及刹车，两辆车就撞在了一起，现在就在路中间挡着，所幸没有伤到人。
距离婚礼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萧寒给乾跃打了电话，问清楚情况后，挂断电话没多久，他和叶泉就过来了。
王杰抱着累赘的婚纱下了车，萧寒就对车里的乾跃说了句：“见机行事。”就带着王杰和叶泉去了停车的位置。
萧寒和叶泉的车停在另一条路上，离婚礼现场比较远，而且车流量在平时也比婚车走的这条路要大得多。王杰和叶泉在后座上坐好之后，叶泉伸手拍了拍萧寒的肩膀：“十分钟之内到的话，没问题吧。”萧寒责怪似地说了句：“坐好。”
车一下驶离了原位置，同时还极速地转着弯超过了三辆正在行驶的车，王杰在后座上刚系好安全带，还没坐稳，眼睛往后一打，看见路上的那些婚车在慢慢地调头，后脑勺猛地就在车窗上磕了一下，又差点向叶泉那边扑过去。她都不知道叶泉是怎么能坐得那么稳，还伸手拉着自己坐稳的？
一路超着车，引擎呼啸，王杰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哪个游戏厅里打游戏的时候，太投入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丽时酒店的轮廓出现在王杰的视野，白色的罗马柱一晃而过，车开进了酒店内部的停车场。
作为朋友来参加王杰婚礼的张豪站在一根罗马柱下，在萧寒的车一个漂移甩过去的时候，“我靠”一声，立刻就伸手摘了墨镜，目瞪口呆地赞了一句：“太帅了。”
萧寒停好了车，叶泉在他身后惊讶地点着头说：“不错嘛老萧，车技见长啊。”
但王杰只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晕车了，头很重，抱着婚纱下车后，走路都是虚飘飘的。
补完妆，婚礼刚好正式开始，王杰挽着叶泉的胳膊，在红地毯的这一段缓缓向另一段走过去。那一段，是作为新郎的萧叶，和作为今天主婚人的萧寒。同时作为主婚人的还有林沧海。
婚礼进行曲缓缓地向四周散开，回荡，花童手里的花瓣在王杰的眼前飘飘洒洒，叶泉微笑着挽着她向那一段走过去，阳光似乎在她要走到的尽头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像，她看不清那个人是萧叶，还是萧寒，也忘记了她是这个婚礼上的新娘，忘记了周围所有的来宾。
当叶泉将她的手交到了萧叶的手上，她才猛然回过神，看见了下面的老妈和其他来宾，仿佛就在刚才，她走过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但是这个时刻并不是属于她的，或许也不是萧叶的，而是另外的两个人，一场原本该是这样甚至拥有灵魂的婚礼。
王杰和萧叶在萧寒和林沧海两位主婚人的叮嘱下，交换了结婚戒指，礼花筒在瞬间喷洒出彩带和亮片，更多的白色玫瑰花瓣从空中飘落下来。
婚礼之后，两个人决定开始至少为期一周的蜜月。当然，这个不是王杰决定的，如果让她选，她肯定更愿意待在家里，好好补个觉。
蜜月的地点和出发时间那些，都是萧叶提前就计划好的，王杰也不知道之前筹备婚礼的时候，那么忙他怎么抽出时间来做这些的，但从他身上浓重的咖啡味道来看，他那些天肯定没少喝那些用来提神的东西。
出发时间是在婚礼过后的第二天，王杰和萧叶都没有带多少东西，对家里说是要轻装简行。
坐在飞机里，看着窗外逐渐缩小的建筑物，萧叶在她旁边坐着，王杰知道，再过五个小时，她和萧叶就要开始他们两个人在婚后的适应生活了。
第三十四章 蜜月
说是去度蜜月，其实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睡觉，萧叶不愿意出去玩儿，王杰拽他也不能把他从住的这一层楼拽下去，她要是拽得厉害一点，萧叶的笔记本电脑还打开着，一句“你自己去吧”，就把她打发了。
距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有一条美食街，有当地特有的美食，也有其他地方的特色小吃，还有几家中式餐馆，王杰在吃腻了其他的美食之后，就总爱去这几家中式餐馆。
逛完街回去的时候，王杰会给萧叶单独买一份比较清淡的当地特色菜，再买些冰镇果汁之类的饮品，一并带给萧叶。
王杰觉得萧叶其实没在忙什么事情，因为每次她回去，都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海水在他脚下哗哗地打着墙体，他也没有拿笔记本电脑，就那样坐在那里，看着远处蓝色的海水，和天空连成了一线。
有一次，王杰怎么叫都叫不动萧叶，就一个人去海滩边玩儿，那时候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她戴了顶遮阳帽，戴着墨镜，光着脚在沙滩上印脚印，印了一会儿，又去海水里把脚浸了浸，海水凉凉的，在脚底荡着，痒痒的。
她闭着眼睛，在海水里站了一阵，打算回去岸上接着印脚印，刚一转身，就看见一只小螃蟹横着腿很快就跑到了一个小洞那里钻了进去。
王杰一甩脚上的水，赶紧踏上岸，追到那个小洞那里的时候，脚上沾满了沙子。她蹲下身，用手在那个洞口里挖沙，洞口越挖越大，不幸的是，那只螃蟹爬进去的不深，她的手稍稍往进伸了一点，就被它夹住了。
那只螃蟹的领地意识实在是太强了，死活不松它那个还没有王杰小拇指大的小钳子，等王杰忍着疼，把它从食指上掰下来，食指的指尖上已经渗出血了。
王杰去找了个瓶子把这只小螃蟹装了起来，还想再抓几只，可是一直到太阳快落的时候，她一共才在那只瓶子里放了两只螃蟹，一只比较大的，就是夹她手的那只，另一只特别小的，是她在没多久之前抓到的。
王杰拿着下午的战利品回到住的地方，推开门，看见萧叶还是坐在阳台上发呆，眼睛下面淡淡地显露出了一圈不是很明显的黑眼圈。
她悄悄走到萧叶身旁，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才看见食指上被螃蟹夹伤的地方。拿着瓶子在萧叶眼前晃了晃，说：“我抓了一下午就抓了这么两个，看着长得笨笨的，一点儿都不好抓。”说着，把瓶子往萧叶怀里一塞，“你试着养养，看看能不能养活。”
萧叶低头看着瓶子里一大一小两只螃蟹，手指在瓶身上动了一下，闷着声音说：“养不活的。”
王杰去卧室找了创可贴贴住伤口，换了衣服，就准备下去买饭了，在门口弯着腰换鞋，听见萧叶说话，就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说不定就养活了呢。……你先试试吧，养不活我再给你抓别的。”
晚上睡觉，王杰老觉得客厅里有人在来来回回的走，还经常会有冲泡东西，和叹气的声音。这已经是她和萧叶来这里的第三天了，从第一天的凌晨开始，几乎每天晚上，她都能听见这些声音，一直断断续续地持续到天亮。
萧叶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家里，由于窗帘没有拉上的缘故，阳光刺得他几乎不敢睁开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适应了光线，躺在床上看见卧室门那面墙上的钟表指针已经指向了十的位置，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一般不会睡得这么死，如果萧寒和叶泉的卧室门有响动，他就一定会醒，也许真的像王杰说的那样，因为长期喝很多咖啡的缘故，所以他的睡眠很浅。
但是，他没有听到萧寒和叶泉的卧室门打开的声音，确切地说，直到现在，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萧叶起床，像往常那样洗漱好之后，站在卧室门前，他告诉自己，什么事都没有，是自己最近太累了。伸手打开卧室的门，他发现楼下的客厅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他沿着楼梯慢慢地走到楼下，从客厅走到餐厅，又从餐厅走进厨房，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他回到客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抱着头，很久很久，他忽然想起来，萧寒和叶泉也许会在收藏室里。
突然之间的想法，让萧叶松了一口气，匆匆忙忙地走向收藏室的方向。在走到收藏室楼梯的一半的时候，他看见，下面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是萧寒和叶泉，对面的荧幕上在播放一集《海绵宝宝》，就是上次他们俩在一起看的那一集。
萧叶轻轻地走下了楼梯，萧寒和叶泉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没有动。萧叶刚出声想叫他们，但是还没完全发出声就又收回去了，他慢慢地转到了沙发前面。
萧寒揽着叶泉靠在沙发上，眼睛睁得很大，直愣愣地看着荧幕，一行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去。叶泉静静地靠着他，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但是在荧幕变换的光线下，他的脸好苍白，好冰冷。
萧叶涩涩地开口，叫了一声：“爸……”萧寒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荧幕，很僵硬地把食指放在嘴唇前，弱弱地“嘘”了一声，说：“不要吵，你爸睡着了。”
可萧叶却看见叶泉的嘴角缓缓地流出来黑红色的液体，那是血，他失声叫道：“爸……”萧寒迟钝地转过身，伸手在叶泉的嘴角擦了一下，可是，根本就是没有用的，他擦过之后，叶泉的嘴角又流出了血，他越擦，血就越多，流得就越快，直到最后，叶泉的半张脸和胸口的衣服上都是血，他自己也弄得满手都是血。
萧叶过去想帮他，他却在这个时候抬起头冰冷地看着萧叶，伸着那只沾满血的手一把推开了萧叶，吼道：“滚！”
萧叶一下子从客厅沙发上坐了起来，萧寒的那句“滚”还深深地刻印在他脑海里，惊魂未定的他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着，看着，找着，他怕叶泉的血真的沾在自己身上，又怕自己现在才真的是在做梦。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卧室，去找卫生间，他想把“血”洗掉。开门的声音，惊醒了还在睡觉的王杰，她一把打开了台灯，看见萧叶疯了似地在拽卫生间的门，拽了几下都没拽开，又用脚在踹门。
王杰坐在床上，叫了萧叶一声，但他好像没听见一样，踹门的动作越来越大力了。她觉察出萧叶不对劲了，一掀开被子跳下床，过去一把抓住萧叶拽着门把手的那只手，问：“你怎么了萧叶？”
萧叶朝着她的半边脸上沾着一层水光，不知道是泪还是汗，使劲地拽着门把手，颤抖的声音说：“血，我身上有血，你帮我把门打开，我去洗掉，我去洗掉。”
可王杰在他的身上什么也没看到，愣了一下，回过神就听见萧叶大力地踹着门，急得哭着说：“为什么打不开，为什么打不开？”
王杰握着他的手把门把手向下一按，再向里一推，卫生间的门就开了，萧叶飞快地冲了进去，连门都忘了关上。王杰在外面给他关好了门，回去床上坐着等他。
过了好久好久，王杰看过了手机，都凌晨三点多了，萧叶才洗好从卫生间出来，失魂落魄地往卧室外面走。王杰赶紧下去，拽住了他：“你要去哪儿？”
萧叶僵直地转过身，眼睛直直地看着王杰，那种眼神很陌生，就像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看着她好一会儿，萧叶才喃喃地说：“我要回家，出事了，我必须回去，我要回家。”
王杰用力地拽了他一把，他好像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连反抗都没有，就顺着力道跌过来了。王杰抱着他，柔柔地抚着他的后背，说：“没事儿，什么事儿都没有，是你多想了。”
萧叶一把就推开了她，两只红通通的眼睛看着她，吼了一句：“你骗我！”转身就要往走。
王杰没办法，只能叫住了他，在手机上调出了叶泉的号码，让他看，然后，假装打了一个电话：“喂，叶叔……没事儿啊，我和萧叶挺好的……啊？噢，就是想着快要回去，提前给你打电话说一声……不是啊，萧叶说到时候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麻烦家里人了……嗯，那好，叶叔再见。”
假装挂了电话后，王杰看着萧叶脸上傻傻的笑容，说：“这下你信了吧？”萧叶点了点头，她就把萧叶拉到了床上。
萧叶一直不肯闭上眼睛睡觉，也不让王杰把台灯关掉，王杰想着反正台灯开着也睡得着，何况都这么晚了，但她一躺下准备睡觉，萧叶就坐起来了。王杰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自己坐起来在床头靠着，让萧叶躺下。
王杰伸手到萧叶的耳朵后面轻轻地抓着，这个方法对她反正是挺有用的，小时候只要她晚上不愿意睡觉，老妈就用这个方法哄她。抓了一会儿，萧叶慢慢地把眼睛闭上了，她凑近过去，问他：“你是不是这三天都没好好睡过了？”
萧叶应该是快要睡着了，含糊不清地给她“嗯”了一声。
王杰和萧叶的蜜月提前结束了，因为萧叶想回家，而王杰也怕他再像今天凌晨那样。两个人买了最早一班飞机赶回家，到了别墅那里，下了车后，两个人一人推着一个小行李箱往别墅那边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客厅里的叶泉。
叶泉背对着他们，站在沙发前，头向上扬着，似乎是在想什么东西，可能是觉察到身后有人走过来，一转身就看见了王杰和萧叶。对着他们俩笑了笑，说：“不是说至少也要一个星期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叶几乎是疾步走过去抱住了他，王杰的余光看到楼梯中间站着一个人，一抬头，却发现是萧寒站在那里，眼神中不明感情地看着楼下。
第三十五章 吵架
叶泉指了指抱着自己不松手的萧叶，问王杰说：“他怎么了？”
王杰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好支吾着说：“他就是……想家了吧。”
吃晚饭的时候，餐桌上静悄悄的，王杰坐在萧叶旁边，看见他脸色冷漠地夹着菜吃饭。萧寒和叶泉就坐在他们对面。
叶泉先慢吞吞地吃完了那一小碗米饭，吃菜的时候，就一直皱着眉头，有几口菜，王杰甚至怀疑他是直接生硬地咽下去的。就这样没吃几口，叶泉忽然干呕了一下，捂着嘴立刻跑去了一边的卫手间里，萧寒在他身后跟了上去。
王杰心不在焉地夹着菜，但是没有吃，全都堆在了盛菜的碟子里。萧叶在她旁边坐着，低着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安安静静地吃饭。
她用手肘碰了碰萧叶的胳膊，凑近他说：“叶叔没事吧？”
可是萧叶的身体在瑟瑟地抖着，动作越来越明显，王杰眼睛向上转，去看他的脸，发现他的脸上在流着眼泪，她失声叫了一句：“萧叶，你怎么了？”
这个时候，萧寒和叶泉也过来了，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萧寒问叶泉：“真的没事？”叶泉不耐烦地解释说：“就是下午睡得时间久了，头晕嘛，真没事儿，出去走走就好了。”
到餐桌边的时候，两个人的谈话忽然噤了声。叶泉一眼就看到萧叶在哭，弯着腰用手擦掉了他脸上的眼泪，在他旁边轻柔地说：“这么大的人了，不要爸哄你了吧？你都结婚了，你看你看你看，小杰还在旁边坐着呢，一会儿该笑你了。”
萧叶脸上的眼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叶泉帮他擦掉：“别瞎想着吓自己了，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就是下午睡得久了，头晕导致的。不信，我和你爸先出去走走，你和小杰吃完饭后面来，你看看我是不是没事儿，嗯，好不好？”
就像叶泉说的那样，出去走了走，他的气色就好多了，晚上九点多回到家的时候，他还觉得饿了，萧寒去准备了一小碗米粥，一桌子坐着四个人，三个人都在看着他把那碗粥吃完。叶泉被他们盯得奇怪，就开了小玩笑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萧叶连连摇着头，很紧张地看着他说：“没有……”
萧寒冷着的脸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对叶泉说：“没有。别玩儿了，快点吃完回去休息。”
叶泉吃完之后，已经很晚了，王杰站在楼下，看着他和萧寒走上楼，萧叶也从另一边楼梯上去向自己的卧室走。
她不知道自己今晚该睡在哪儿，也不知道萧叶是不是把自己给忘了，毕竟，她和萧叶从来就没有在一个房间里一起睡过。
王杰在楼下呆呆站了一会儿，客厅墙上的那面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声音越来越大。她吹了一口气，刚往后一靠坐在沙发上，楼上的卧室门“咔嚓”响了一声，叶泉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萧寒就跟在他身后。
叶泉在走廊的扶手后面站着，笑着对她说：“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吗，才刚刚回来？熬夜的习惯可不好，你看，萧叶就睡得很早的。”
王杰稀里糊涂地扯着嘴角，嘿嘿笑着解释说：“我是突然想起来，我回来还没给我妈打个电话，她还不知道呢……我……现在就去休息，现在就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编了，只好站起了身，往对面的书房里走。她记得之前她在这里住的那段时间，萧叶就在这个书房里睡，她还进去过一次，虽然里面的确有很多书架，但是也有一个可以做临时休息的沙发，很大，和一张小床差不多。
刚刚走到书房门口，伸手去开门的时候，又听见叶泉疑惑地说：“你们……吵架了吗？一下午都觉得你们两个怪怪的，你告诉我，是不是萧叶的问题？”
王杰向上看着叶泉，门把手上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松松转动着，却并没有转动门把手：“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书房里挺好玩儿的，上次萧叶带我进去过，我觉得，那个沙发挺好玩儿的。”
萧寒挨在叶泉身后，神情冰冷地看着楼下的王杰，沉着声音说：“很晚了，回去睡吧。萧叶，下去让她上来。”
王杰一转头，就看见了另一边的楼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卧室里出来的萧叶。萧寒和叶泉回了卧室，萧叶从楼上下来，走到她面前后，看着她站了好一会儿，最后微敛下眼眸，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说：“回卧室吧。”
那天晚上很晚的时候，王杰都已经快睡着了，萧叶睡在床的另一边，和王杰在中间隔开了半臂远的距离，背对着背，低沉的声音说：“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王杰转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说：“萧叶，我困了，明天再说吧。”
那天之后，王杰和萧叶搬到了叶茗送给他们做新婚礼物的那栋别墅里，刚刚开始的那天下午，下班以后，不知道是他忘了自己和王杰已经结婚了，还是怎么了，开车把王杰送回了她以前住的地方，王杰跟老妈解释了好久，才让老妈相信他们没发生什么事儿，然后，又和萧叶回去他们应该回到的地方。
别墅里的很多布置都和萧寒的那栋别墅不一样，萧叶白天一整天都待在公司里，晚上很晚的时候才回来，回来就站在一楼的客厅里，向上望着卧室的门发呆。
有好几次，王杰半夜起来下楼找水喝，看见萧叶还站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一支烟，几次都拿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又放下了。
王杰去吧台那边找到了一瓶还没打开的红酒——其实旁边还有别的可以喝的东西，但她还是拿了那瓶红酒。她起开了红酒，倒在醒酒器里，在等着红酒醒好的过程中，坐在吧台那儿，控制不住眼皮地看着萧叶在客厅那里发呆。
这栋别墅的客厅里，在中间位置的那面墙上挂了一面挂钟，和萧寒那栋别墅里挂钟的位置是一样的。很多时候，王杰都觉得，萧叶是在看着那面挂钟发呆。
王杰拿了两杯醒好的红酒过去，把一杯递给了萧叶，自己先喝了一口，刚喝进去，脸都变形了，好不容易才咽下去，咂着舌头说：“我放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还这么酸，都快成醋了。”
萧叶随意地晃了晃红酒杯，王杰刚要叫住他让他别喝，他已经慢慢地呡了一口，喝下去后，“嗤”地笑了一声：“你刚才睡着了，但是它一直醒着，时间太长了。”
王杰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我……睡着了？”看萧叶还有再喝的意思，连忙把酒杯从他手里拿过来，去吧台那边换了两盒牛奶拿过来。
两个人都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用吸管吸着牛奶，王杰瞥了一眼在旁边木木地喝着牛奶的萧叶，嘴里咬着吸管不住地往上抽，最后吸管一下就出来了。她把吸管重新插.进去，看着牛奶的包装盒，对萧叶说：“萧叶，你这样每天不睡觉，真的不行，再说了你这样……叶叔……爸他们知道了，会担心你的。”
萧叶把牛奶盒子放在了茶几上，低低地垂着眼眸：“我一闭上眼睛，就会、就会梦到我爸他们都不见了，医院、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到处去找，可是……找不到，然后，我就醒了。有好几次，我醒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梦里发生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我、我站在你卧室门口的时候，我才、我才清醒过来，我才……我才知道，他们不在这儿。”
王杰能感觉到，萧叶说话的时候，气息都在颤抖，声音涩涩的，就像一个突然被人从亲人身边强行带走了的无助的孩子。王杰伸手在萧叶背上轻轻地拍了拍，萧叶坐在沙发上，抓着自己头发，哽涩着声音说：“我看到了一份病历，是我爸的，那上面……那上面有好多很严重的病，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他们有一天真的会离开我，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我好怕……”
萧叶一直都很清楚，可正是因为他清楚，所以他才会害怕。他害怕，如果叶泉不在了，萧寒会什么也不告诉他，就突然地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他已经被太多人抛弃过太多次了，也失去过太多的人了，他太害怕这样的失去了。
他一直记得那一次萧寒和叶泉带他去迪士尼乐园玩儿，叶泉看见那里有很多和他年龄相近的孩子，就让他过去和那些孩子玩儿，他和萧寒就和几个孩子的父母去休息区坐着看他们玩儿。那是第一次，他放开了自己，和那些孩子玩儿在了一起，而那次他敢，是因为他知道萧寒和叶泉就在他一眼就能看得见的地方。
萧叶的额头抵着手，身体终于从畏寒似的瑟瑟发抖变成了不住地抽动，一滴眼泪从他的手背上流下来，很快又有一滴眼泪追着那滴眼泪流下去。
王杰在他背后轻轻地拍着，眼睛看着前面的客厅，安慰他说：“说不定是误诊呢。我妈就让医院误诊过一回，说是肝癌，后来再查了一下，还不是好好的。叶叔明明就好好的，你别想太多了，也别自己吓唬自己。放宽心，你再这样下去，别叶叔还没出什么事，你就先垮了，你让他怎么想？嗯，去睡觉吧，这会儿还能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其实，萧叶说的那些话，王杰全听进去了，也全都听懂了，她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给萧叶的那件事在叶泉这件事上发生的几率很小，但萧叶现在需要有一个人能告诉他，那些是假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第三十六章 吵架2
早上的时候，王杰洗漱好，下楼去吃早餐，看着萧叶的气色还不错——住进这栋别墅里这么多天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有自己动手做东西吃的兴趣。
王杰尽量让自己忘了萧叶昨天说的那些事，走到萧叶旁边伸手在他额头贴了一下，拿开手后，翻着眼睛自言自语地说：“没发烧啊。怎么啦？懒够了，觉得别人做的东西不好吃，终于肯自己动手啦？”
萧叶用筷子夹了一片涂上了番茄酱的生菜，塞到了她嘴里，微笑着说：“对啊，我就是觉得别人做的东西没我做的好吃。怎么了，你不喜欢吃吗？不喜欢的话，就还给我吧。”
王杰把生菜吃进去，使劲地嚼了两口，很快地就咽了下去，张嘴吐了吐舌头：“不还。”
早餐做好之后，王杰和萧叶一人占了一边桌子，吃到最后，两个人同时去夹放在餐桌中间的最后一个煎蛋，萧叶先夹到的，王杰很不服气地也把筷子夹在了上面，夹来夹去，就变成了抢来抢去。
两个人抢了几下，萧叶一松筷子，飞快地把筷子在手里一转，一下就扎在了煎蛋的中间，再用另一只手拿住一支筷子，一划，煎蛋就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王杰闷闷不乐地吃着她的那一半煎蛋，嘴里叼着煎蛋，含糊不清地说：“你松手怎么也不说一声，要不是我反应快，都掉地上了。”
萧叶已经吃完了，在她对面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我想过了，你说的事虽然不可能发生，但我爸现在还没有出现任何情况，我会不让自己去多想，不让任何人担心。”
下午，叶茗打电话，再三强调要萧叶到蔷薇来一趟，听着他在电话里的声音火药味十足，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的萧叶，刚找到了开口的机会，想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您”字刚出口，叶茗披头盖脸地就威胁过来了：“你今天下午要是不来，以后也不用来了！”就把电话挂了。
萧叶下午三点赶去了蔷薇，叶茗坐在办公桌后面，冷笑着看他：“我看他这回还有什么话说。”
不用说，叶茗说的那个“他”肯定就是萧寒。两个人出了董事长办公室，往叶泉的办公室走，在电梯里，萧叶问叶茗是不是叶泉出了什么事，叶茗没好气地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两个人看一个人都看不好吗？出了什么事？你说出了什么事。你爸最近老是一个人发呆，你没发现吗？到了中午也不知道去吃饭，我碰上了叫他去他才去，我要是没碰上呢？萧叶，你跟我说实话，萧寒是不是和你爸吵架了？”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门，叶茗气呼呼地一步跨了出去，萧叶追在他身后，解释说：“我老爸这么多年连跟我爸大声一点说话都没有过，他怎么可能和我爸吵架。”
叶茗一转身，手对着他指了指：“你少跟我来这套。”转回身就朝着叶泉办公室走过去。
中午下班了，办公区只有周助理和一个萧叶不认识的年轻女员工，大概还没看见叶茗和萧叶走进来，两个人还在嘻嘻笑着聊天，那个年轻的女员工兴奋地对周助理说：“你闻到了吗？好像是玫瑰花的味道……”叶茗走到了她们俩眼前，她们就立刻收拾了脸上的神色，问候道：“董事长。”
叶泉办公室的门没有关，叶茗在外面向门里看了看，没看见叶泉在里面，就问她们：“你们叶总呢？”
周助理回答说：“叶总刚刚从那边出去了，应该是去餐厅用餐了。”
那个年轻的女员工看了萧叶一眼，发现萧叶也在看她，眼睛里闪烁了一下，把头低了下去，脸很快就红了起来。
叶茗进去走到叶泉的办公桌后面，萧叶跟在他身后，刚刚走到办公室门口，那个年轻的女员工大概以为他和叶茗走远了，用小女孩一样黏糊糊的声音和周助理说：“刚才叶总从我身边过去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周姐，你说叶总用的是哪一款的香水啊，我也想买。”
萧叶就在这个时候，猛地一回头，死死地盯着那个女员工的背影。周助理侧对着萧叶的一半脸很难为情地扭曲着，对那个女员工说：“小雅，你才刚刚升到这里，可能、还不知道，叶总……他对香水过敏，所以，我们这里整个办公区都是不能用香水的。”
那个年轻的女员工气馁地“啊”了一声，周助理眼睛一瞥，看见了萧叶，赶紧噤了声，同时伸手拽了一下那个年轻的女员工。
叶泉一开始只是对一种品牌的某一款香水过敏，医生说他是对香水里的一种香精过敏，可是后来，他的过敏越来越严重，发展到对很多的香水都过敏，并且有时候还会对一些花的花粉过敏。所以，家里从来不会有人用香水，就连沐浴露都是选定了的品牌和固定的香型款式。
萧叶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员工紧张地转过身看他，就对她很轻柔地笑了一下。进去后，萧叶慢慢地关上了门，在门关好之前，果然听到了自己预想中的对话。
那个年轻的女员工虚心地问周助理：“他是谁啊？我好像没有见过他，感觉他和董事长走得好近啊，会不会是董事长的……”
周助理打断了她，严肃地说：“他是海薇集团的萧总裁，和我们公司只有业务往来，和董事长没有任何关系。小雅，我提醒你，不要随便打听上级的事情……”
萧叶“嚓”地关上了门。叶茗靠在办公桌边上，拿了支笔在办公桌上颠过来倒过去地敲着桌子，一边敲一边说：“你爸这样的情况真的已经持续很久了，我算了下时间，从你们两个度蜜月回来的那天，到现在一直是这样。萧叶，你能不能让你爸少操点儿心？”
叶茗的笔在桌子上重重点了点：“以后的事，你还有什么不会做的，要么你来问我，要么你就去问那个姓温的，都可以，别再让你爸操心了。好了，你回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我一会儿去看看你爸。”
萧叶木愣愣地在叶茗面前站着，眼眸低垂着，脑子里一遍遍地在回放那天下午他在蔷薇监控室里看到的那段视频，一次次地定格在了那个撞伤叶泉的女人模糊的脸的那一刻。
“噢，对了。”叶茗拿着笔在手里转了转，看到萧叶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伸手敲了他一笔，一字一句地说：“你今天下午回去，问问你那个爸，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你问问他能不能处理好？我走了，你自己看着办。”
叶茗离开叶泉的办公室后，萧叶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呆呆地站了很久，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出了办公室后，萧叶看见那个年轻的女员工还在电脑前发呆，电脑屏幕上是中南地区分公司一个项目的策划案，看样子还没有完成。她双手握在一起撑在下巴下面，微微嘟着嘴巴，头一会儿歪向右边，一会儿又歪向左边，有点儿傻傻的，很可爱的样子。
萧叶走到她身后，一眼就看见了策划案上的署名，江雅。他俯下身伸手像把她圈住了那样，拿过鼠标，点了几下，而江雅被他吓了一跳，紧张地转过头看他，声音很小地叫着他：“萧总。”
萧叶对她笑了笑，翻开了她正在做的那个策划案，前面的大部分，在各方面都很适应中南地区公司的发展，应该是叶泉做的，后面只有一小段是新添的，尾端的一句话还被删掉了一点儿，内容也和中南地区的实际不符合。
江雅低着头，手里拿着衬衫领上的系带在手指上缠着。萧叶看见她咬着嘴唇，后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贴近了自己，他靠近了江雅的耳后，在她耳边低低地、沉沉地说道：“你很有能力。”他呼出的气息打在了江雅的耳后，他很明显地感觉到江雅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在她耳后低笑着说：“你觉得，你会不会喜欢我身上的味道。”
江雅转过头看着他，慢慢地，一抹羞怯却明艳的微笑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王杰一直不知道，萧叶白天不在公司的时候，还有下午下班后到回家的那段时间，都去了哪里，直到今天下午，萧叶把车开到了那条她熟悉了快半年的路上，她终于知道了。
其实，她也早该想到了，萧叶除了回到这里，基本上不会在闲下来的时候去别的地方。
两个人下了车后，慢慢地向别墅那边走，远远的就看见客厅里坐着三个人。萧叶停下来，伸手拦了下王杰，眼睛看着前面的客厅：“等等。”
王杰“噢”了一声，就和他一起去旁边草坪上的秋千吊椅上坐着。在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客厅里的人，如果视力够好的话，就能看得很清楚，而王杰就属于后者。
客厅里坐着三个人，温先生坐在叶泉身后，拿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在叶泉脖子后面慢慢地捻着，萧寒就坐在他们对面，一直看着他们，但更有可能是在看着叶泉。
温先生用缓慢的语调说着话：“少思寡欲，戒骄戒躁。”转身又拿了一根银针，“你就不能让自己休息休息，他们的那些事儿，他们自己解决就行了。”
叶泉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来，稍微仰了一下头，温先生刚要下的那一针急忙就收了回去，伸着两根手指推着叶泉的头往下低了一点：“你能不能别动，回头哪儿再不合适了，你家老萧不生吞了我。”
叶泉嘴角微动，说：“我就是觉得小叶老是回家里来不好，都结婚了，他不应该多陪陪小杰吗？……他一回来，我就老觉得他是跟小杰吵架了……”
温先生慢慢捻着针，眉头却皱起来了：“打住啊。你应该相信，萧叶在这一点上绝对是遗传自你家老萧的，他跟谁吵，都不可能和自己家里人吵啊。再说了，吵了架，就往娘家跑的，那是女人，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家萧叶。”
叶泉又突然抬了一下头，这次温先生是真的把针扎歪了，瞪大了眼睛，“嘶”地吸了一口气：“我的祖宗，你能不能别动了。老萧，你管不管！”
萧寒看着他，说：“不管。”叶泉一下子就笑起来了。
草坪上，王杰一句一句地向萧叶转达客厅里那三个人的对话，转达到这里，就忍不住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
王杰和萧叶最后还是没有进去，两个人悄悄地像没来过一样的走了。回去的路上，萧叶问王杰怎么能读懂那些话的，王杰坐在副驾驶座上，搔了搔后脑勺，说：“之前我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个女孩听力不好，就每周要去上唇语课，她胆子小，每次都是我陪她一起去，然后，去的次数多了，就学会了……一点点。”
萧叶嘴角一弯，打着方向盘，驶向了另一条路，而这条路，就是他们要回家的路。
第三十七章 吵架3
萧叶说，他最近要忙蔷薇公司和海薇之间的合作项目，向她要了她负责的中南地区分公司的所有项目资料，王杰都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常常是她睡着之前，萧叶还没回来，她醒来之后，萧叶又已经走了。
在这几天，王杰都在公司里无所事事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变得这么闲了，好像中南地区分公司除了一些会议和销售方案之类的工作要她处理一下，剩下的就是各司其职，并不用她太操心。
今天中午，王杰在办公桌后面坐着，盯着电脑的桌面，盯着盯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没过一会儿，她就一下子从桌子上弹起来，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前面，右手的食指对着天花板，恍然大悟地说：“我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王杰仰着头慢慢地靠在了椅背上，望着天花板，拖着声音说道：“萧叶把我那份截走了。”
晚上，是一次酒会，萧叶带江雅参加了。酒会开始之后，江雅穿着酒红色的晚礼裙，一手虚虚地支在拿着红酒的那只手的手肘下面，摇晃着红酒杯，看着萧叶在很快地应付完那些人之后，向她走过来。
萧叶举起酒杯，向江雅笑了笑：“不喜欢这种场合？”江雅很勉强地笑着说：“没有，我只是……有些累了。”
萧叶的酒杯向江雅的轻轻碰了一下，突然脸从她的脸侧擦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猜你早就认出我了，在你刚看见我的时候。”
订婚仪式和婚礼上的那些新闻在整个城市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像江雅这样的女生，无论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有意或是无意，她都能清楚，萧叶的身份。
江雅不自然地微微别开了脸，牵扯起嘴角，说：“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会认识您，您可是海薇集团的总裁。”
萧叶在她耳边笑了一声：“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吗，玫瑰花的味道？”直起身，微笑着看她。
酒会结束以后，萧叶喝醉了，江雅架着他在地下停车场朝着他的车艰难地往过去走，到了车旁，江雅轻轻地喘着气，对他说：“萧总……萧总，我没有车钥匙。”
萧叶脱开手，靠在车门上，胡乱摸了几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车钥匙，摁了一下之后，伸手丢给了江雅，闷着声音说：“车里有导航。”沿着车身歪歪斜斜地走过去，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江雅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看见萧叶已经睡着了，靠近过去，小声地叫着他：“萧总，萧总。”
萧叶难受地锁紧眉心，闷闷地“嗯”了一声，并没有醒过来。
江雅伸手过去轻轻地拨开了他的衬衫领口，萧叶脖颈和肩膀上的那个模糊不清的伤疤露出了一小半。
随着导航的路线一点点变短，车灯缓缓打在了一道渐渐打开来的金属的大门上。一个穿黑色衬衫、表情冷漠的男人过来，从副驾驶座上扶着萧叶从车里出来，对从另一边走出来的江雅说：“请稍等，我会代萧总送您回去。”
客厅的灯开着，江雅看见一个头发乱乱的女人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可能是说了什么，那个穿黑色衬衫的男人就在向她说着话，两个人同时看向了靠在沙发上的萧叶。
王杰坐到萧叶旁边，在他眼睛上下晃了晃手，就对乾跃说：“这么晚了，别耽误人家回去，麻烦你送她回去一下，你就跟她说，谢谢她送萧叶回来了。”
看着车开了出去，王杰刚松了口气，一转眼，就看见萧叶靠在沙发上，十分清醒地睁着眼睛在看她，眼神冷冰冰的，慢慢从沙发上坐起来。王杰奇怪地问他：“你不是喝醉了吗？”
萧叶没有说话，一起身转头去看着客厅外面。王杰歪着头盯着他脖子上的一个口红印看，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抑制着嘴角上扬的角度，说：“我还以为要多久，这么快啊。”
王杰的手收到一半还没收回去，就被萧叶一伸手抓住了。萧叶看了看她，松开她的手，就快步地往楼上的书房走。
萧叶几乎是很暴力地打开了书房的门，进去后也没有记得关上，径直过去坐在了电脑前，开始操作。王杰在他后面走到了书房门口，抓着后脑勺试探地往里面走，他好像没看见一样，只是在盯着电脑屏幕。
王杰走过去，歪着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监控视频，在视频上能清楚地看到，萧叶的车前挡风玻璃后面，刚才送他回来的那个女人伸手拨开了他的衣领，再四下看过之后，红艳艳的嘴唇在他的脖子上印了一下，又很小心地用衣领掩盖好。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该有的反应，或者说，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女孩子的脸上。王杰捂着嘴巴，看着她对着闭上眼睛装睡的萧叶窃窃地笑着，然后，脸一转朝着挡风玻璃的时候，嘴角一边上翘，不屑和阴冷同时出现在了她的笑容里。
王杰终于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女孩很眼熟了。在萧叶的电脑里，还有另一段监控视频，是叶泉伤到腰的那次的监控。她是无意中看到的，是刚才的那个女孩。
萧叶已经把那段视频存储到了u盘里，一起身却看见王杰静静地呼吸着看着他。两个人就这样在死寂的沉默中对视着，王杰伸手狂躁地拨着头发，舔了下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着声音说：“萧叶，你疯了吗？”
萧叶看着她，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地和王杰说话：“我没有，我很清醒。”
王杰一把抓起他拿着u盘的那只手：“那这是什么？你要干什么！？”
“什么事情我都可以让，唯独这件事，不可能。”萧叶一下甩开了她的手，但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胳膊在王杰的脸上蹭了过去。他想看看是不是伤到了王杰，手刚伸出去，王杰的脸一别开，很冷静地说了句：“我们，还是先各自冷静一下吧。”转身很快就出了书房的门，空荡的脚步声也很快地消失在了客厅里。
萧叶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就开车出去了，在宽广的公路上慢慢地开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车出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开着，没有去公司，也不回家。
从凌晨走到中午，从中午走到下午，公路上的车辆也由少增多，又逐渐地有些减少了，萧叶无意识地打着方向盘，沿着一条路开下去，路边的建筑物缓缓后退，城市的喧嚣渐渐远离，一片绿色展现在了眼前，微风带着树木的清新味道从他打开的车窗飘进来，树海的声音轻轻荡在他耳边。
萧叶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萧寒和叶泉都不在，客厅里安安静静，只有那面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他垂着头坐在沙发上，抵着额头的一只手里还握着存储着那段视频的u盘。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下室里突然“咯吱”响了一声，像是什么塑料板一类的东西被很重的东西压了一下的声音。萧叶抬起头，眼睛看向了墙上的挂钟，分针已经走过了“6”，逐渐走向了“7”。他已经在客厅里坐了快半个小时了。
萧叶站起身，拖着脚步往地下室走，刚从楼梯口走下去，就看见了萧寒，正背对着他，在收拾收藏架上那些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萧叶惊讶地叫了他一声：“爸，你怎么在家？”
萧寒又把一个海绵宝宝的木制手工艺品拿下来，又在收藏架上挑着看哪个需要被拿下来：“你爸说今天下午有惊喜给我，让我早点回来。公司里又没什么事，我想起来，你爸又把收藏室的东西摆得乱七八糟的，就提前回来给他收拾一下。”
萧叶走到下面的楼梯口，看见萧寒走过去的那边收藏架上横横竖竖叠放着一堆有头无尾的珊瑚树、派大星和汉堡包的模型。萧寒头疼地对着那些东西看了一会儿，手指在上面敲着，一回头看见了远远站在他身后的萧叶，皱着眉头就说了句：“过来，帮忙。”
叶泉很喜欢与《海绵宝宝》相关的东西，不管是很低廉的还是很贵的，只要他看见，就都会买回来，然后玩儿不了两天，就随便地往收藏室里一扔。所以，每次都要单独腾出来时间收拾，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萧寒闲下来一个人在收藏室里帮他收拾好的。
萧叶帮着萧寒把那个堆得乱糟糟的收藏架收拾好，身后还清出来很多没有归置好的东西。萧寒抱着一大盒东西去那边还没放满的收藏架，把东西一件一件地往上放，一边放，一边对萧叶说：“把那些装好拿过来。”
萧叶一件一件地把那些东西放到一个大盒子里，放了几个，就看见了一个海绵宝宝的水晶球——是王杰在去年叶泉生日的时候送给叶泉的生日礼物。他把水晶球拿了起来，按了一下底部的按钮，海绵宝宝的笑声就响了起来，在水晶球里游来游去，伴随着朗朗的笑声追着那只淡紫色的小水母。不经意的，他也笑了。
第三十八章 吵架4
萧叶把盒子里最后一个菠萝房子和小蜗在一起的模型递给萧寒，看着萧寒找好地方，把东西放到收藏架上，在他身后问：“爸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
萧寒看着收藏架上摆放好的那些藏品，如释重负地轻叹一声，转身朝楼梯口下面的沙发走过去，坐下后，萧叶也过来了，他拿着水杯，低沉的声音说：“你爸说，小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在家里，只有这部动画片陪着他，这里面的每一集他都记得，所以就总想把里面的东西集齐。”
萧叶坐在了他旁边的沙发上，光线有些暗，他低垂着眼眸，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这样。”
尽管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十四年，但萧寒和萧叶之间的话总是很少，就像叶泉说的那样，他们两个能对坐一个下午，然后，各自看着各自的书，一句话也不说，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好，只是恰好，他们都不善于表达。
叶泉总说萧叶和萧寒很像，萧叶知道他有时候是在说自己的性格，但大多数时候，萧寒和温先生、阿新还有一些经常来往的人，都说萧叶和叶泉很像，萧叶知道，他们说的也是自己的性格。
萧叶盯着茶几玻璃里的一条很小的淡水鱼，看着它从另一条红色的金鱼旁边游过去，游到了一丛水草后面用来造景的太湖石那里，很久都没有再出来。
这条淡水鱼是上周的时候，家里人弄回来做菜的鱼里面带着的，叶泉那个时候正好到厨房去转了一圈，出来就在手里多了这条只有小拇指那么长的鱼，然后，就把它和那些金鱼放在了一起。但这条鱼很不合群，都一周过去了，还是独来独往的，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吃东西。
萧寒把水杯放在了茶几上，看着萧叶把眼睛抬起来看向自己：“你和她吵架了。”
萧叶知道萧寒不是在问他，而是在肯定自己的判断。他轻呼出一口气，勉强能听出他“嗯”了一声，低下头看着因为紧张握在一起的手，刚才他就一直在做这个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萧寒没再问他，萧叶抬头看着萧寒，说：“老爸，我记得，你好像从来……就、没有和我爸吵过架。”
萧寒不冷不淡地哼了一声：“你爸那样的性格，谁和他吵得起来，再说你爸的血压又不稳，情绪上稍微有点波动，血压不是低了就是高了，他又不愿意去医院，我还跟他吵架？跟他吵，我不如跟自己吵。”
刚说完，萧寒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海绵宝宝》的音乐刚刚响起来，就断了，手机里传出叶泉的声音：“我今天下班够早了吧，再有半个多小时，回家报到……”
不知道是不是叶泉在那边撞到了什么人，他在向那边的那个人道歉，萧寒的脸色一变，问他：“你在哪儿？”
叶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边走路边说话的，还有很细小的塑料袋被拿起来的声音：“商厦啊，不是快做晚饭了吗，准备些东西嘛。”
萧寒嘴角微微上扬，好像能隔着手机看到叶泉那边的情况一样：“把糖放下。”
手机那边的声音顿时都寂静下来了，叶泉很不乐意地对萧寒说了句：“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就挂断了。
萧叶都能想象到叶泉刚才挑了半天好不容易挑了一种自己最喜欢吃的糖，然后又不情不愿地放下了。萧叶搔了搔眉心，抑制着嘴角的微笑，有些发闷的声音说：“老爸，我发现你……真的很不放心我爸。”
萧寒看起来很疲倦，轻轻叹了一声，说：“你爸就是比你多了几年工作的经验，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一说到照顾好自己，他和你爷爷，两个人谁会？”
萧叶无声地笑了笑，萧寒突然转了话锋，惯性冷漠地看着他，问：“萧叶，你都知道了？”
寂静在父子两个人之间来往，萧叶清楚萧寒问的是什么事情，他看着萧寒，但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看着萧寒，看着他身后通向客厅的楼梯口，还是在看别的什么东西。他的脑子里回放着那天下午，他书房看到的那个放在档案里的病例，从叶泉的一寸照片那里开始，整齐机械的字体和专业深奥的医学图像，一页一页地翻到最后，就像很多年以前，他一个藏匿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没有人来找他，当光线一点点变得更暗，直至黑暗，恐惧也一点点地蚕食着他，直至淹浸，直至没顶。
过了很久很久，萧叶最终还是沉重地低下了头，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萧寒在他后颈上轻轻拍了拍：“那就别让你爸看出来。……还有那个女人，既然你经手了，就做干净。”
从来都是这样的，在萧寒面前的萧叶从来都是这样，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最终都能被萧寒一眼看穿，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后还是这样。
这个下午，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萧寒和萧叶说了很多话，比以往萧叶在家的时候，都要多。萧寒并不是一个唠叨的人，萧叶很清楚，他说这些话，是站在一个和叶泉一样的角度，一个父亲的角度。
萧寒说：“不吵架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能，因为有很多事情要考虑到。萧叶，你还年轻，很多时候，你可能很难控制得住自己，但你要在自己失控之前，考虑后果。”
叶泉是在半个小时后回来的，估计是因为去了那个商厦，所以绕了远路。萧叶坐在光线暗淡的沙发上，看见叶泉神神秘秘地从楼梯上下来，仿佛没看见自己一样，一边从萧寒的沙发后面绕过来，一边神秘地说：“我有个还算不错的消息要告诉你……”他走到了茶几边上，萧寒就伸手抓着他的手把他从茶几边拉过来，他在萧寒旁边坐下后，很惊喜地对萧寒说：“我放假啦。”
萧寒目光轻柔地看着叶泉：“想去哪儿？”
叶泉伸出手大概是想去拿茶几上的杯子，但手却落在了杯子旁边，萧寒就把杯子向他手边推过去。叶泉把水杯拿起来，一边往嘴唇边靠近，一边说：“去云南啊，你上次不是说想去看大象吗。我这个人最公平了，上次你陪我去泰国，这次我就陪你去云南。”
萧寒没说话，萧叶坐在他们两个人旁边的那个沙发上，“嗤嗤”地笑着说：“爸，上次明明是你说想去看大象的。”
叶泉好像才知道萧叶也在，惊讶地说：“小叶……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萧叶的手很不自然地在头发上点着，疑惑地说：“爸，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那天晚饭之前，萧寒和叶泉说了一些事情，要他去医院检查一下视力，萧寒再三向叶泉保证不让他住院，叶泉才同意的。那天的那些话，萧寒是说给叶泉听的，但同时也是说给萧叶的，只是他想告诉两个人知道的东西不一样。
萧叶是从那个时候才知道，叶泉的视力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就已经下降得很厉害了，那会儿萧寒抓着叶泉的手拉着他走过茶几，把水杯推到他手边，都是因为他的视力不好，怕他会被茶几边磕到，怕他碰不到那杯水。而这些，是萧叶在过去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的，他不知道，萧寒和叶泉瞒着他这些事情，仅仅是不想让他担心。可现在，他都明白了，而他现在明白的，不仅仅是这件事。
心头一直压着的东西在刹那间被移开了，萧叶站起身，释怀地笑着对萧寒和叶泉说：“爸，我明白了，谢谢你们。”从来没有过的冒失和冲动出现在他的动作里，他几步就奔上了楼梯。
萧寒在楼梯下对他说：“记住我今天跟你说过的话。”他停了一下，听着萧寒把话说完，笑着点头说：“我会的，永远都记得。”转身很快就跑上了楼梯，跑出了客厅。
车缓缓开出大门，驶向那片葱绿，又远离了那片葱绿，萧叶想，他现在就去把王杰找回来，他会向她道歉。
王杰在凌晨的时候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的时候出来的，因为她没有带手机，甚至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包括自己的钱包。她顺着公路走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她只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很远的路，胃里空荡荡的，在一遍遍向她发出警告，而萧叶那个像失智一样炙热的眼神一遍遍出现在她眼前。
王杰在早上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回去了家里，门锁着，老妈不在，她一个人在门口站着，直到邻居家的阿姨买菜回来看见她，吃惊地问她怎么回来了，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答得，或者是不是说了什么，阿姨就告诉她，老妈前天下午就没回来过了。她才记起来，老妈前天晚上给她打过视频电话，说要出差了。
邻居家的阿姨满脸笑容地絮絮叨叨和王杰说了很多闲话，王杰没怎么听进去，事实上，王杰那个时候，心里已经很乱，再加上凌晨出来，也很困了，她只想到家里那个她最熟悉的地方睡一觉，或者找个别的地方静一静。无知无觉地和邻居家阿姨说了句“谢谢”，就浑浑噩噩地沿着公路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
王杰越走越远，路边高大的建筑渐渐变少，最后，她走到了一个锈蚀的铁大门前面，门前的路上撒着大小不一的石头。大门里面有个很空旷杂乱的烂尾楼，她想找个地方休息，就推了一下门，门是开着的，她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一楼很潮湿，到处都是发霉的白点，还堆放着一些施工时的废弃物，王杰顺着没有扶手的楼梯，转上了二楼。她一眼就看见了几个穿着脏乱的男人，正在一个粗壮的水泥柱后面煮东西——刚才在下面，水泥柱挡住了，她没看见——而现在，这几个男人都在看着她，怪异的笑容想克制又不想克制地出现他们的脸上，挑逗的眼神在他们之间交换。
第三十九章 升温
王杰怕冷似地抱紧了自己，蜷着腿蹲在公路边一丛灌木下面。她不时地用放在脖子上的手使劲地搓着脖子上的一个地方，越搓越觉得恶心，搓着搓着，眼里的眼泪就把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她似乎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汗酸味和怪异的口臭的味道，一下子就干呕起来了。明明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可她呕着咳着，竟然真的吐出了一点清清的水液。
王杰吐出那一点东西后，满嘴都泛起了酸味，她用手去擦自己的嘴上沾着的东西，可是刚把手放上去，她就再也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先是呜呜的小声哭，到后来，终于放声大哭。喉咙酸涩到发疼，让她在哭的时候，又不停地咳嗽。
断断续续，断断续续，王杰一直断断续续地哭了很久，久到她觉得喉咙都已经发干了，久到她觉得困了，睡着了。
王杰的一点儿力气很快就用尽了，可那几个男人还在步步紧逼过来，一个男人淫.秽地笑着说：“小妹妹，哥哥就是想跟你玩儿玩儿，没别的意思。你看看，各取所需，你好，我们也好，你说是不是？”他身后那几个刚才被王杰收拾过的男人露出了胆怯又得意的笑声。
那个男人一步步朝着王杰走过来，因为刚才的过度消耗，王杰觉得她现在眼前一阵阵地在发黑，她感觉那个男人似乎伸手在她的脸侧摸着，她看不清楚，头也一阵阵地晕眩，虚软地伸手去朝着感知到的地方打过去，却感觉那只手被抓住了，她被猛力地一推，摔在了粗糙的水泥地上，后脑勺重重地磕了一下，耳朵里一阵嗡嗡鸣叫的声音。
等她反应过来，视线也清晰起来，她看见一个酸臭的头在她眼前晃着，她的颈窝那里一阵阵的刺痛，急促的呼吸在她耳边“哧哧”地响着，一只手在顺着她的腰向上摸。她的手向后摸，几乎是颤抖地在水泥地上到处摸，她摸到了半块砖头，拿起来使劲对着那颗头发污垢纠结的头砸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喊叫声，王杰全身惊得一抖，眼睛睁开惶恐地朝四周看。没有人追上来。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她告诉自己，已经跑得很远了，而且这么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人来的，不会有人来的……
叶泉是在和萧寒吃过晚饭出来散步的时候，接到萧叶打来的电话的，萧叶在电话里压抑着焦急问他：“爸，小杰去你们那儿了吗？”
叶泉听着萧叶的声音不对，缓和地对他说：“没有啊，你们怎么了？”刚问完，他突然就意识到了，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你和小杰吵架了？”
萧寒从叶泉手里把手机拿过来，对萧叶说：“她妈妈家里你去找过了吗？”
萧叶在电话里的声音都变了，语无伦次地说：“我找过了，可是……王阿姨不在，她不在，我去她经常去的小吃街找了，也没有。”
叶泉把手机从萧寒手里拿回来，对着急得快要发疯的萧叶说：“你先别着急，再找找，小杰还有那么多朋友，你给他们打电话问问看。”
萧叶答应着说了声“好”，挂断了电话。萧寒也已经打完了一个电话，挂断电话后，看见叶泉皱着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对叶泉说：“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两个人沿着路往前走了几步，叶泉就心烦意乱地走不下去了，停下来，捏着眉心，缓解一阵阵的晕眩。萧寒在他旁边撑着他，低沉的声音劝着他说：“不会有事的，小叶不是说过小杰会些武术，不会有人伤到她的，你相信我，好吗？”
叶泉抬头看着他，闷闷的声音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没想到——老萧，”他看着前面路边的一段灌木丛下的黑影，“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蜷缩在灌木丛下的王杰，是被人轻轻摇了下胳膊惊醒来的，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蹲下身看着她的叶泉。叶泉问她：“你怎么就睡在这儿啊？这么晚了，该回家了。”
时间过去得太久了，她害怕过，哭过，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后的害怕不断地侵蚀她，她不敢动，只能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蜷缩自己，直到自己觉得足够安全，可是在叶泉关心的声音里，她的委屈一点点瓦解了她建筑起来的心理防线。王杰抱着腿，蜷缩着自己，眼泪无声无息地从她眼眶里流出来，她终于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叶泉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轻声地安慰她说：“好了，不哭了，我们都知道了，是萧叶的错，一会儿我让他回来，把话当面说清楚，咱们先回家，好不好？”微微转身对身后的萧寒说：“打电话让萧叶回来。”
王杰抽着气哭了起来，叶泉在她身边伸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过了一会儿，王杰的情绪稳定下来，叶泉长叹一声，站起来，向王杰伸出手说：“来，咱们回家。”
王杰借着他的力气站起来，但她已经蜷着坐了一下午，两条腿都麻得没有知觉了，刚一站起来，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向叶泉靠过去。叶泉撑了几下，没撑住她，就赶紧对刚才过去打电话的萧寒急急忙忙地喊了句：“老萧，过来帮个忙。”
萧寒一下挂断了正在通话的那个电话，过来一伸手拽住王杰的胳膊，一把将她从叶泉的半侧身上拽过去，王杰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寒就已经把她捞起来横抱着了。
王杰觉得自己的脸现在烫得都能煮面了，低着头，不敢去看坐在对面的萧寒和叶泉。知道自己有那么重已经很让她尴尬了，更让她觉得尴尬和没想到的是，萧寒会直接把她抱着，走回了开来的车的旁边。尤其是，萧寒接过她的时候，叶泉呼哧喘着气，应该是无意说的那句“太重了”，她当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思都有了。
如果不是后来叶泉问她有没有吃晚饭，她真的就打算一直这样安静地坐着，感觉能让他们遗忘了都算是件好事儿。
萧叶不知道是跑到了多远的地方去找王杰，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王杰看了他一眼，很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开了，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毯花纹。
她看见了萧叶看着她的时候又惊又喜的目光，很淡，很淡，几乎不露痕迹。但她现在需要时间，她想，慢慢地，她就会忘了那件事，而那件事情并不是萧叶的错，她只是需要时间，遗忘，然后，开口说话。
事实就是事实，王杰也不得不承认，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谁并不会比谁更坦然，只是能存留一点理智，能在表面上表现得冷静一点，几乎就已经花费她两个小时反反复复地思考，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她不想开口说话，也不想把发生的那件事说给眼前的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听，至少，她现在没有勇气，面对着这三个人，说那样一件事。
萧叶快步从门口走进来，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面前的三个人中间，好像在等着接受谁的审判一样，但他更像是在等着王杰能抬起头看着自己，然后再像以前那样大咧咧地对他一笑，说句“没事儿”。他等了很久，王杰一直低着头，也没有一个人说话，客厅里的气氛开始朝着一种沉默到底的方向发展。
叶泉捏了捏眉心，朝萧叶眨了眨眼睛，接着就大声说道：“你怎么回事？”
效果很不错，王杰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终于抬头了，但她看的不是萧叶，而是那边的叶泉。
萧叶在王杰眼角余光能看见的地方站着，解释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当时没有看见，我是不小心才……才打到你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叶泉听他说完，揉着眉心的手都搭在了半张脸上，侧脸看着他，很无语地缓缓呼出一口气，萧寒对着他轻轻张了张嘴，用很明显的口型对他说：“继续说。”
王杰看着他们说完，又继续低着头了，她谁也不想看到，也不想自己红着眼睛的模样被别人看到。她知道自己这样是在给萧叶和萧寒、叶泉添麻烦，是在给他们增加负担，她想开口说，自己想回去睡觉了，可是一团气滞塞在她喉口，哽着她，她怎么也说不出来那句话。
她不停地想把喉咙里的酸涩咽下去，一次次试着开口说话，试着把声音压挤出来，但是，真的很难受，她就好像突然哑了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萧叶在她身侧，又一次向她道歉，声音更加柔和：“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好吗……”
王杰一下站了起来，低着头不去看萧叶，试了好久，才沙哑着很小声地说：“我困了。”
叶泉干咳了一下，说：“那好，那个……小杰，你今晚就去萧叶房间，好好洗个澡，早点儿睡。萧叶，你……去书房。”
看着王杰慢慢地走进了萧叶的卧室，把门关上，楼下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用不同的两种方式松了口气。叶泉抬头看着楼上，点着头说：“老萧，我发现，你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这么多房间，怎么安排都行。”
萧寒缓缓地说：“这是老温当年看着设计的，他说这样的寓意很好。”
这栋别墅原来有七个房间，都是卧室，楼上有四间，隔着客厅对称地分布在楼上，楼下有三间，间隔整齐地建在一起，温先生当时就站在刚刚落成的客厅里，说：“一生一世。不过，萧寒，你也别光顾着你自己啊，我让你造这么多卧室，不是给你扯这个的，我是要来蹭地方住的。”
事实证明，温先生不是开玩笑的，因为后来他真的来蹭过几次，再后来，温先生就很少来了，所以，除了楼上两间正式启用的卧室之外，其他的房间就都被萧寒改建成了书房。
叶泉扭头，眼里赞赏地看着萧寒：“寓意，是挺好的。”
萧寒看着他，笑了。
萧寒和叶泉准备往楼上的卧室走，看见萧叶还呆呆地站在客厅里，目光转向了他们，一脸无计可施的模样。叶泉看了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爱莫能助。”萧寒说：“我和你爸回去休息，你……你也早点儿休息。”
王杰一晚上都没有睡，而是在浴缸里面泡了一个晚上。她洗完一遍，觉得自己看起来已经很干净了，可是还是会闻到那股酸酸的汗味和口臭的味道，她就一遍又一遍地洗，一遍又一遍地搓着脖子上的那个地方，一边洗着，一边控制不住地哭。浴室里只有萧叶的沐浴露，她直到把那些沐浴露都用光了，才感觉到自己已经精疲力竭，脖子上那一块地方也早已经被她搓得破了皮，渗着血。
第四十章 升温2
吵醒王杰的，是早上的一阵敲门声，她蜷在浴缸已经凉了的水里，抬头眼睛空洞地看着浴室的门，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模模糊糊地隔着三道门，听见萧叶在卧室门外，叫着她说：“小杰，你再不答应，我就进来了。”
几乎是同时“咔嚓”的一声，卫生间的门和卧室的门都被打开了，王杰系着天蓝色的浴巾站在卫生间门口，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膀上，漠然地看着萧叶。
萧叶看见她锁骨那里有一大块红滋滋的地方，看着很可怕，手伸到她的锁骨上方又没有去碰，轻声地问她：“怎么了？”
王杰抬起手一把打开萧叶的手，看着萧叶的眼睛里不再是空洞无神，而是明显地带着攻击性和一点点不易察觉也说不清楚是惧怕还是厌恶的神情。王杰转身朝着那张床走过去，一躺到床上，就把被子从头到脚捂起来。
萧叶看她还想再睡，就过去把手里的那一碗小米粥放在了床头柜上，那个镶嵌着他与寒寒和叶泉的合照的相框之前。王杰感觉他在床头坐下了。
房间里沉默了很久，萧叶开始背对着王杰，低沉地说着话，也许是在对王杰说，也许是在对他自己说：“小时候，我刚到这里，我觉得这里好大、好空，晚上，阿新叔出去的时候，把灯关掉了，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卧室的灯在床头也有一个，房间里很黑，我把被子一直蒙在头上，动也不敢动。”
“那时候，我爸在住院，他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病，在医院待了好几个月，那几个月的晚上，我都是这么过的。后来，我爸出院了，有一天晚上，他给我讲故事，他以为我睡着了，出去的时候，就把灯关了，我害怕地慢慢把被子往上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爸那次出去后，很快又进来了，也是那次，他告诉我，这样的睡觉习惯不好，还告诉我，卧室的灯在床头就有一个，伸手就可以碰得到。”
王杰闷在被子下，静静地听萧叶说话。王杰觉得自己很奇怪，听萧叶说完后，她自己慢慢地把蒙在头上的被子推了下去，萧叶背对着她，但仿佛看到了她的动作一样，对她说：“记得吃早餐。”然后，就起身出去了。
萧寒和叶泉说，他们两个现在的这种情况，最好他们自己处理，有别的人在场，反而不好。反正他们原本也打算去云南旅游，就让他们两个趁这段时间，自己好好调解调解了。
王杰中午吃饭的时候，下楼走到客厅，没看见萧叶，却意外地看见了茶几上放着一个很小的生态水族箱，里面有两只螃蟹，一只比较大的，一只特别小的。王杰看见那只比较大的螃蟹不安分地横着腿在水族箱里爬来爬去，不自觉地去摸了摸自己的右手食指，仿佛又被它的小钳子夹住了。
丽时总裁办公室里，萧叶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张豪跟在乾跃身后.进来。乾跃对萧叶说：“您要的人带到了。”
萧叶说：“没有别的事了，你先去忙吧。”
乾跃从张豪身边擦身过去，冰冷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意思是“别多话”。张豪感觉萧叶在看着他，可再硬着头皮也抬不起头去看着萧叶，用他走过来的时候，在心里说给自己听的那句话，“大哥姓萧，他也姓萧，这点儿关系，你说你怎么就没想到呢，笨死你得了。”
萧叶在手里转一个魔方，转到全部颜色都还剩下一行的时候，伸手把魔方扔到了桌子上，砸得桌子“咣”的一声响，问张豪说：“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张豪让他扔魔方砸桌子那一声吓得心扑通大跳了一下，抬起头看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捂着心口，嬉皮笑脸地说：“叶、叶哥，您不回家陪着杰哥，在这儿干什么呀——哎，别扔那玩意儿，吓得心脏病都快出、出来了。”
萧叶拿着魔方把最后一行都转好，正常地放回到桌子上，看着自己的杰作，沉闷压抑的声音说：“阿跃应该教过你，多说，多错。”寒森森的眼睛微微抬起来看向张豪。
张豪一下子就闭嘴了，连带着也立刻收拾了脸上的表情，职业性冷漠机械地看着萧叶。
萧叶在临走之前，手指在桌面上王杰的照片旁边轻轻点了点：“那件事先放一放，我给你三个小时，把这件事情解决好。”
下午两点，萧叶刚进门，就听见王杰像从前那样明朗的笑声，他走到客厅里，在王杰坐着的那个沙发后面，看见她拿细细的绳子吊着一截小树枝，伸进水族箱里一拽一拽的，逗那两只螃蟹，那只较大的螃蟹总是很活跃地配合她，小钳子伸出去夹住那根树枝，没过一会儿，松开了，王杰拉着绳子拽得那根树枝在它眼前一动，它又伸出钳子去夹。
萧叶在王杰身后轻轻地说：“我在那边一直让人养着，昨天晚上让他送过来的。”王杰逗着那只螃蟹，哈哈笑着说了句：“算你有心。”转身去看他，不知道怎么弄的，那只螃蟹把她手里捏着的线头都拽到水族箱里去了。
王杰急忙转回身，可是那根线已经落下去了，那只螃蟹还在用钳子夹着飘在水里的线，往它自己那里拖。王杰有些孩子气地拖着下巴，看着水族箱里的那只螃蟹还在拿那根线撒气，用手戳了戳水族箱外面，嗡嗡地说：“那又不是吃的东西，你跟它较劲干什么，不如还给我，还能再玩儿一会儿。”
可那只螃蟹就是要和那根线较劲，还一点一点地往自己嘴里喂，喂一点，大概觉得不好吃，又吐出来，再拉过来一点喂进嘴里，又吐出来。王杰隔着水族箱的玻璃戳了戳它，崩溃似地说：“吐出来。”
萧叶在她身后静静地站着，看她和那只螃蟹进行根本通不了语言的沟通，呼出一口气，缓缓地说：“你……不生气了。”
王杰一边敲着水族箱的玻璃，一边满不在乎地说：“谁跟你生气了。再说，我要是就因为那么一点儿事跟你生气，我得被你气死。”
吃过晚饭后，萧叶和王杰出去散步，两个人走了很远一段距离，王杰走在萧叶前面，又跑又跳，萧叶在她身后，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王杰跑得最远的那一次，萧叶接到了张豪的电话，张豪在电话里说：“叶哥你可算接电话了，我打了一个下午了。呃那个……人找着了，五个大老爷们，这会儿怂得跟孙子一样，哎叶哥，你让我带人拿杰哥照片找，是不是这孙子惹杰哥了，你告诉我，我再……我再削他两下子——嘿，你还敢躲。”
那边传来低低的求饶声，张豪可能真的动手了。萧叶看着远处的王杰，冷漠的声音说：“该怎么做，不用我来教你。”
手机那边的张豪得意洋洋的一声：“得嘞。”然后，就对那边的人说：“哥儿几个，谁给报个警，让过来收拾收拾剩局来。”
那边高高低低一片嘈杂的声音，刚响起来，萧叶就把电话挂了。王杰跑回来，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干什么呢？我在那儿等你半天了。”
萧叶看着她，目光一直停留在她锁骨上已经遮住但露出来的那一点点红色的伤痕上，手里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份红色的请柬，对王杰说：“下周二，刘雪杰和恒乐集团的苏静宁举行婚礼，这是请柬。”
王杰拿过去翻开看了看，里面无非就是一些客套话，就又丢给了萧叶，边朝前走，边说：“我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不过，估计我未来几个月都要吃土了，唉。”
萧叶跟在她身后慢慢地走着，微笑地看着她说：“不是还有我吗？”
王杰背对着他，边走边竖起手上的食指，摇着对他说：“那不一样，你是你，我是我，再说，是我欠他的钱没有还，你又不欠他。”
萧寒和叶泉旅游回来的第二天下午，王杰在厨房给萧叶打下手，把调味品和切好的食材按照萧叶的要求的顺序摆放好。
萧叶看着她把东西摆好后，深沉地思考了一会儿，指着放着盐的那个碗，说：“你再往过来挪一下。”王杰刚伸手过去挪，他又说：“再减一半。”
王杰牵扯着嘴角，一脸不理解地抬头看他——他们下午准备了那么多菜，这一点盐本来就不够，而且这还是王杰认为今晚唯一能提味的调味品了，王杰敢保证，如果像萧叶说的那样再减一半，一会儿做菜的时候都该数着粒儿放了，晚饭要吃的东西，她这次，应该是真的尝不出来除了原味之外的任何添加的味道了。
正在一点一点心疼得唉声叹气地拿着小勺子往外拨盐，一个人影很快地从王杰眼前闪过，王杰一抬头，老远就看见，叶泉一边伸手从嘴里拿出来一个棒棒糖，一边轻快地从客厅里穿过去。
王杰揪了揪下嘴唇，满脸问号地回头看望着客厅呆住还没回过神的萧叶：“你不是爸不能吃糖吗？”
萧叶似乎也没想明白，无意识地说：“偶尔……吃一次吧。”然后就一下子回了神，对王杰说：“这样，你去再问问爸他们，晚饭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王杰答应着往厨房外面走，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萧寒和叶泉这会儿在哪儿呢，一脸懵地回头问萧叶说：“爸他们在哪儿呢？”
萧叶看了看客厅，指着最那边的一个楼梯口，对她说：“应该是在收藏室吧，你从那边下去，就能看见。”
叶泉拿着那个棒棒糖，从楼梯上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萧寒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放下杂志，看着他一口把糖全都咬掉，含在嘴里，手向后一打，剩下棒棒糖的棍子就被他精确地扔进了垃圾桶里。萧寒无可奈何又觉得好笑地说：“你又吃糖。”
叶泉把糖放在了一边，把那边的腮帮都撑得圆鼓鼓的，像个孩子那样狡辩着说：“偶尔吃一次，无伤大雅嘛。”走过去，坐在了萧寒面前的茶几上，笑着说：“你吃不吃，我分你一半。”说着，嘴里“嘎嘣”一声，应该是把那颗糖咬成了两半。
萧寒弯着嘴角轻轻笑了一声，把杂志放在一边的沙发上，站起身，突然身体向前一倾，嘴唇紧紧地印在了叶泉的嘴唇上，过了好一会儿，分了开来，直起了身，眼睛向下看着叶泉。
叶泉着急地抬头看着他，不乐意地说：“你怎么全拿走了？说好了只给你一半的。”
萧寒弯着嘴角，说：“我拿走的，是我的那一半。”
叶泉沉着脸说：“那你把我那半还我。”
萧寒弯下身，离他的脸很近地看着他：“连你都是我的，你的那一半，也是我的。”
叶泉伸手推了他一把，笑着说：“谁是你的？把我那半还给我。”
萧寒轻声一笑：“你自己来拿……”
楼梯上“嚓”地轻响了一声，萧寒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四十一章 升温3
身后一阵十分安静的说话声和其他一些声音，王杰原本安静离开的计划泡汤了，转回身很牵强地嘿嘿笑着看楼梯下面已经分别坐好位置的萧寒和叶泉。萧寒拿着刚才那本杂志在看，但是，不知道是那张图本来就是那样，还是他没拿好，封面上一张风景照里的山是倒过来的，尖角朝下放着。叶泉坐在他旁边，搔着鼻尖下意识地清了下嗓子，向上看着王杰，微笑地问：“小杰，有事儿吗？”
王杰咧着嘴一笑，手不自然地抬起来乱晃：“没事儿，没事儿，没事。那那个，萧叶……他让我来问一下，晚饭什么时候……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去跟他说。”赶紧从楼梯中间跑上去了。
其实，萧寒和叶泉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忘了自己来这儿是干什么的了，再加上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所以，就没有发现自己是在自言自语。
而且，萧叶让她问的问题也不是这个。
王杰烧着脸一口气穿过客厅，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才记起来，萧叶是让她去问晚饭要不要加东西的。但她真的不敢再去第二次了，急急忙忙地冲进厨房里，在萧叶身后深呼吸了几下，好不容易稳住声音，张口就问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萧叶正在做菜，听见王杰的声音，放下手里的东西后，一转身看见她的脸红通通的，一脸不善地在看着他，就感觉很奇怪地问她：“你怎么了？”
王杰盯着他的脸，再三检验，再三确认，萧叶并没有捉弄她的意思。不过，想想也是，萧叶怎么可能用这种事情来捉弄她？王杰使劲拍了一下脸，站在萧叶旁边，却又把脸扭向了别的地方，盯着那里的一块瓷砖上面的花纹看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咚咚的心跳声渐渐平静下来了。
萧叶做好了菜，看王杰还那样地站着，就用手肘碰了碰她，似笑非笑地拧着眉心问她说：“到底怎么了？”
王杰像被他往前推了一下那样往前走了一步，支支吾吾地嘿嘿笑着说：“没、没什么嘛，能有什么……能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没有。”
吃晚饭的时候，餐桌上的气氛安静得诡异，萧寒和叶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为什么，拿着筷子的手老是打架，明晃晃的一对戒指在王杰眼皮底下晃来晃去。可那就是他们以前一直坐的位置啊，王杰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时候他们的手没有像今天这样老是挡过来挡过去。
王杰祈祷着自己能尽快把那会儿看到的事情忘掉，心不在焉地低着头刨饭的时候，心里都在长吁短叹地想，如果是萧叶自己去的话，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今天看到的事情，萧叶曾经确实是看到过的，但是，从小到大，就只有那一次。
萧叶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分针不紧不慢地走向了“6”。身后床头柜上的手机“滴答”响了一声，萧叶走过去，看到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王杰发过来的消息：“今晚可能回来得晚，别等我了，下班我自己打车回来。”
晚上七点三十五分，房间的门准时地被人刷卡推开，江雅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脸上挂着得宜适度的笑容，优雅地朝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萧叶走过来，完全没有注意到那面巨大的显示器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画面。
萧叶眼神阴冷地看着正在播放的视频，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摇晃着红酒杯。江雅甜甜地笑着，脱掉了身上的披肩，随意地让披肩从她手里滑落到萧叶拿着红酒杯的那只胳膊上，身体轻盈地一转，小鸟依人地坐在萧叶腿上，两只胳膊趁机搂住了萧叶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地笑着说：“你最喜欢的颜色。”
“你在看什么啊？”江雅缓缓地转过头，刚刚看见画面定格在她拨开萧叶的衬衫领口后亲吻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萧叶在她耳后阴冷地说：“你知道吗？我喜欢白色，是因为它的纯洁，但如果一个肮脏的人要强行穿上它，只会让我觉得很恶心。”
江雅僵硬而惊恐地把脸转过去看着萧叶，但是她只来得及看见萧叶眼角冰冷的目光，就被萧叶捏着下巴转了过去。屏幕上的视频继续播放，却变成了，那天她和周助理在办公室里聊天的时候遇到萧叶和叶茗的画面，萧叶继续阴冷地说：“就是从那一刻起，我觉得你很恶心。”
从屏幕上播放的视频里面，江雅看到了萧叶那天看着她的背影时的眼神，冰冷，厌恶，她甚至也想象到了，如今在她身后的那张脸上的神情，只有更加冰冷和更加毫不掩饰的厌恶。她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声音威胁说：“那又怎么样，别忘了，是你先来找上我的。就算你有这些东西，难道你想用这些东西来威胁我吗？谁会相信？”
“当然会有人信。”萧叶拿着红酒的那只手一松，杯子摔在了地上，没有碎，红酒顺着杯口流到了地毯上，渗出了一点点流到了地板上，咣当的响声让江雅全身惊悚地一抖。萧叶的身体向前倾了一下，江雅立刻从他身上站了起来，站在他的对面，满脸悚然却强装镇定地看着他。
萧叶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上拖过来一把折叠的水果刀，丝毫不屑地玩儿着，明晃晃的刀身就在江雅眼皮底下弹出又收起，收起又弹出：“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写好辞职申请，然后从蔷薇消失，并且，离开本市，二、明天之后，这些视频将会出现在蔷薇会议室，还有，各大媒体的报道，你很清楚，我有这个能力。”
他把水果刀缓慢地放在了茶几上，缓慢而倦懒地起身，从江雅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慢条斯理地说：“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猪的差距都要大，我很希望江小姐不会把自己划归后者。”
酒店房间的门“咔嚓”两声被人打开又自动关上，江雅咬着嘴唇，一双充盈着泪水的眼睛带着不甘和嘲讽，转向了那段还在播放的视频，而视频里的萧叶也正冰冷而厌恶地看着她。
江雅辞职离开蔷薇的那天下午，萧叶没回现在和王杰住着的那栋别墅，有些习惯性地在下班后回到萧寒的别墅里。萧寒和叶泉都回来得很早，七点之前就回来了。三个人对坐在客厅里，萧叶沉默地看着一本书，叶泉和萧寒打了一会儿游戏，忽然遗憾地叹了口气，说：“我老感觉我好心办了件坏事。其实，她还是有些能力的，多历练历练，能到达的位置，不是一个小周能比的。”
江雅辞职的理由正是叶泉交给她继续做的关于蔷薇和海薇在中南地区分公司之间合作项目和未来发展的策划案，她在辞职申请中提到，由于自己对中南地区实际了解的失误，导致初步实行计划出现偏差，造成公司局部亏损，因而引咎辞职。
萧叶心不在焉地看着书，没有说话。萧寒一边继续配合着叶泉操作游戏界面，一边宽慰他说：“你已经给过她机会了，是她自己的问题。也许她在别的公司，能找到更适合自己的事情。”
叶泉点了一下手机屏幕上操作按钮，精准地一枪狙杀了二楼掩体后面的一个杀手，长呼一声：“但愿吧。”
晚上，王杰回到家，刚走到客厅门口，就看见了老妈和萧叶坐在客厅沙发上聊天，老妈一直在问萧叶，王杰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好，还叮嘱萧叶说她晚上爱玩儿手机，让萧叶提醒她早点儿休息，别老是顺着她，早上她起床的时候总是睡过头，让萧叶记得叫一下她。
王杰无奈又无地自容地抠着眼角和鼻梁连着的地方，朝单方面聊得正欢的两个人走过去的时候，还干咳了好几声。老妈看见她只穿着一件浅蓝色短袖衬衫和黑色西装裙，丝毫不给她留面子地批评说：“这么晚了，外面那么冷，外套也不知道穿一件，一回来就咳成这样。我看啊，真的是萧叶把你惯坏了。”
萧叶在那边笑得止不住，王杰吸了口气，瞪大了眼睛，目光在他和老妈之间换来换去，客厅里安静得就只有老妈在说她的声音：“我刚才还和萧叶说来着，我让他以后别老等着接你回家了，也别老帮你拿外套，给你买那些零食吃，多大的人了，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些零食，尤其是那个辣条，那些东西不卫生，你的胃又不好，吃那些东西容易犯胃病的，以后不许吃了。”
说着，把茶几上放的那一包零食都拿到她手里，王杰看见她扯零食袋子的时候潇洒的动作，心疼地哼哼了半天，才欲哭无泪地转向萧叶求助。
老妈把最后一包辣条倒在了垃圾桶里，严肃地警告道：“你现在年轻，感觉不出来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样，等再过几年，你肯定后悔。我再警告你一次，这些东西以后碰都不要碰，还有萧叶，以后不许再给她买这些东西。”
看着乾跃开车送老妈离开后，王杰站在客厅门口，两边的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一想到那些还没碰就先让给了垃圾桶的辣条，她就感觉心好痛，仿佛有个人在拿着小勺一勺一勺地挖。萧叶揉了揉鼻子，站在她身边解释说：“我本来买好了东西，想回来给你拿件外套去公司接你的，但是，阿姨已经过来了，所以……要不然，我再给你拿点别的东西，你喜欢吃石榴还是橙子，梨可以吗？”
王杰翻着眼睛，侧头看了他一眼，悲哀地说：“我还是洗洗睡吧。”
第四十二章 升温4
林沧海住院了。他晕倒在公司的电梯门口，是李助理早上去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才发现的。医院给出的结果是，过度劳累引起的低血糖和低血压，加上老年人本身体质逐渐衰退，引起较长时间的意识恢复困难。
早上只有叶泉在病房里陪着，快到中午的时候，王杰和老妈提着保温饭盒也过来了。林沧海躺在病床上输液，还没醒过来，老妈低声和叶泉聊了几句，就把王杰留下来帮着叶泉照顾林沧海，她自己离开去公司那边了。
病房安静得只剩下心电监护仪机械的“滴、滴”声，王杰在病房里坐不住，起来走又怕声音太大，吵到叶泉和林沧海。她看见那边待客区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盘苹果，旁边也放着水果刀，就很轻地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削苹果。
萧叶在家的时候，能把一个苹果的皮削到底，从来没断过，王杰想试试看，所以，就很小心、很慢地去削。快削好的时候，叶泉在她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低声对她说，自己出去接个电话，让王杰先帮忙照看一阵。
叶泉出去之后，王杰扭头看了看那边的病床——林沧海还没有醒。她拿着水果刀继续小心地削着最后一点苹果皮，很快就要成功了，她聚精会神地转动着水果刀，身后静静地聚上来一个人的影子，一声微弱的叹息像在她耳朵后面突然响起的炸雷。
她手里一抖，刀划到了拿着苹果的那只手的食指上，慌慌忙忙地刚转过身，却看见林沧海眉心紧锁地看着她，脸色很疲倦地说：“把刀拿出去。”
王杰愣愣地把拿着苹果的那只手背在身后，拿着水果刀的手还在慢慢地往身后收。林沧海阴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疲倦的神色里的不耐烦越来越明显，也许是由于身体还虚弱的缘故，对她低吼了一句：“我让你把刀拿出去！”
几乎就在同时，门“咔嚓”响了一声，王杰看着林沧海，全身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手里还没削好的苹果的皮从她受伤的食指那里断开了。叶泉进来后，看见林沧海站在王杰面前，并没有察觉出两个人之间的异样，惊讶地说：“爸，你醒了，没事儿吧？不是还在输液，你怎么下床了……”
然后，他和王杰都看见了空荡荡的输液管的针头，和林沧海手背上还在流着的血。叶泉赶紧过去在床头抽屉里找了些医用棉签，拿了两个，抓起林沧海的手就摁在了上面：“你怎么自己就拔掉了？这要按一会儿的，你刚才那样，血再流下去，命还要不要了？什么事那么急，非要现在去做？”
林沧海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叶泉，不动，也不说话，仿佛自己是个做错了什么事情正在接受大人指责的孩子。王杰把快削好的那个苹果放在了桌子上，拿着水果刀的手放在背后，起身压着声音对叶泉说：“爸，我去叫护士过来看看。”
林沧海的手背上已经不流血了，叶泉搀扶着他坐到床边，正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背，一只手把他的腿往床上放。叶泉头也没回地对王杰说：“你直接去叫沈医生过来。去护士站，问护士长。”
王杰压着食指上的伤口，出了病房门之后，去护士站问了沈医生在哪儿，然后，把水果刀暂时放在了护士站，又向一个女护士要了一张创可贴。
伤口不深，就是划破了皮，划得比较长，王杰很快地贴好创可贴后，就往沈医生的办公室走。刚出沈医生的办公室，王杰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是萧叶打来的。
王杰连说了好几声“不好意思”，沈医生彬彬有礼地说：“没关系，林董事长的病房我知道，您先忙。”
接通电话后，萧叶先问了几句林沧海现在的情况，就问王杰把中南地区分公司的资料都放在哪儿了，还有最近几个和其他几家公司的合作项目的进度。王杰靠在走廊的护栏上，一个一个地都回答了，受伤的那只手的食指拿着手机总是无意识地要翘着，拿着手机也不方便，她就换了只手。
快要结束电话的时候，萧叶问她：“噢，对了，爸中午吃饭没有？他要是忘了的话，你记得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给他带一份。”
王杰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午饭，听萧叶这么说，她也觉得饿了，一边朝一个护士走过去，一边对电话里的萧叶说：“知道了，好了，我挂了啊。”挂断了电话，问走到身边的那个护士说：“您好，我问一下，医院餐厅怎么走？”
王杰拎着保温饭盒回去的时候，叶泉正在喂林沧海吃饭，是老妈早上做好的枸杞红枣粥。林沧海在重新输液，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叶泉，叶泉喂过来一口，说：“小心烫。”他就乖乖地张嘴喝。
林沧海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才输完液，醒着的时候，不说话，就是一直很莫名其妙地盯着叶泉看，他睡着之后，叶泉才松了口气，吃了几口王杰带回来的午饭，就不吃了。
太阳就快要下山的那会儿，病房里的光线很暖，王杰坐在待客区的沙发上，给萧叶发他要的那些东西，叶泉就坐在林沧海床尾的位置，不知道是在和谁打游戏，开的是静音。王杰猜应该不是萧寒，因为他没有戴眼镜。
上次，萧寒和叶泉在那条路边找到她，然后，他们上车之后，萧寒和司机坐在前面，叶泉和她就坐在后座上。车刚刚发动起来，萧寒就把叶泉刚打开游戏界面的手机收走了，理由就是，他没戴眼镜，而且车里很晃，对眼睛不好。
叶泉那次交得不情不愿的，还让萧寒别退出去。不过，王杰觉得萧寒的做法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没有戴眼镜，叶泉的眼睛离手机屏幕很近，而在一般情况下，如果他是在和萧寒打游戏，是全程开着视频的，那样，萧寒一定会看见他，然后，就会让他去戴眼镜。
叶泉身后的林沧海轻轻呻.吟了一声，强撑着自己坐起来，一只手握成拳叮了叮额头：“公司里还有些事呢，我怎么就在这儿睡了这么久。”一把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刚下床就因为晕眩没有站稳，一下坐回到了床边，叶泉过来看他，对他说：“爸，你就先在医院待一段时间，沈医生说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林沧海揉着额头，打断他说：“不行，我得回去看看。”说着，就站起来往门那边走，叶泉拖住了他，说：“爸，你能不能别闹了。公司那边的事，有小叶在处理，你这几天就好好地休息，ok？”
林沧海木木地重复着叶泉的话：“有小叶在处理。”叶泉感觉莫名其妙地“嗯”了一声，林沧海又看向了堵在前面来帮忙的王杰，问她：“有小叶在处理？”
王杰呆愣愣地点了点头，说：“他刚才还和我要了中南地区分公司的资料。”
林沧海重复着那句“有小叶在处理”，又被叶泉扶着回到了床上。
晚上，萧叶和萧寒过来医院，叶泉说，他和萧寒来照顾林沧海就可以，让萧叶带着王杰回家了。回去的路上，王杰坐在后座上，打着哈欠和几个朋友互发消息，萧叶在车内后视镜里看到她举起来的左手食指上包着一个贴缝那里翘起来的创可贴，就说：“回去家里有药水，你手上那个创可贴，一会儿等用药水洗过之后，换一个吧。”
王杰竖着那根受伤的食指在自己眼前灵活地转了转，创可贴缠得有些紧了，手指胀胀的，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林沧海住院这几天，海薇的事，基本交给了萧叶处理。王杰白天去医院，帮着叶泉照看林沧海，晚上，萧寒来了以后，叶泉就让萧叶和她都回去。
病房里一整天都静悄悄的，王杰觉得林沧海和叶泉这一对父子之间，基本就没什么话要说，只是两人之间很有默契，大多数时候不用说话，林沧海就会一口一口地吃叶泉喂给他的东西，而叶泉也会隔一段时间就扶着他去洗手间。
林沧海的意识总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有时候，叶泉刚刚跟他解释过的事情，他很快就又忘了，就像他总是问王杰为什么在这里，叶泉和他说是来看他的，过一会儿，他就又问起来了。
沈医生来为他做过一些简单的测试性的检查，也问过叶泉一些关于林沧海近期行为表现的问题，最后，建议对林沧海进行脑部核磁共振检查，做进一步的分析。
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沈医生给叶泉打了电话，当时叶泉陪着林沧海去了洗手间，大概没有听到电话铃声，沈医生打来两次，都没有出来。沈医生打来第三次电话的时候，王杰接了电话，沈医生在电话里带着沉重的语气说：“叶总，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也许您很难接受，但请您一定做好心理准备。经过核磁共振检查，其他几位主治医师和我，得出了一致的分析结果，您的父亲，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您有时间吗？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您当面谈一谈。”
第四十三章 升温5
叶泉陪着林沧海出来之后，王杰告诉他，沈医生给他打了电话，但是因为林沧海在场，她没有提电话的内容，只是转述了沈医生的最后一句话。
叶泉也猜到是检查结果出来了，就让王杰先在病房里照顾林沧海，有什么事的话，就给他打电话。叶泉离开后没过多长时间，林沧海在床上很费力地往起来坐，王杰过去想把床摇起来，但是，林沧海说“不用”，她只好过去扶着他靠在床头的靠枕上。
两个人一个站在床边，一个靠在床头，都默默无言。林沧海粗重地呼了一口气，说：“小杰，几点了？”
王杰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回答他说：“十三点二十九。”
林沧海“噢”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又说：“该吃午饭了。你和小泉都还没吃午饭吧？”
王杰扯了扯嘴角，笑着说：“爸还没回来，他让我留在这里照顾您的，把您一个人留在这里，您也……”
林沧海说：“去吧，用不着老惦记着我，我照顾得好自己，你们也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听我的，现在就去吃饭，给……给你爸和我随便带点回来就行。”
王杰实在拗不过林沧海，作为晚辈，她也不能太违背他的意思，跟林沧海说好，如果叶泉没有回来，他要是有事，就给她打电话，看着林沧海点头答应了，才出门乘电梯朝医院餐厅方向去。
那个时候，应该是下午一点五十几，也可能是两点四十几，王杰在医院里到处跑，到处问人。她心里又急又怕，她怕叶泉会怪她，怕看到萧叶和萧寒冰冷、漠然的眼神，更怕林沧海会出事，所有的人都不会原谅她，包括她自己。
这顿午饭，王杰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她在刚走进餐厅门口的时候，接到了叶泉的电话，叶泉在电话里很着急地说林沧海不在病房，问林沧海是不是和她在一起。
王杰跑遍了医院的一整栋楼，有时候是乘电梯，但多数时候，都是在楼梯上下来回地跑，在走廊，在大厅，遇到人就拿着手机里林沧海的照片问，有没有见过他，或者有没有看见他去哪儿了。
很多人都说没有见过，只有几个人说看见林沧海从电梯里出来，然后去了大厅。王杰在大厅里到处都找了，没有找到林沧海，她心里越来越急，也越来越怕，萧叶给她打电话过来问情况的时候，她的声音都涩涩的，一边到处找一边气息颤抖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萧叶，我找不到，对不起，我、我……”
王杰终于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电话里哽咽起来，萧叶安慰她说：“没事的，你先别着急，我们都在找，会找到的。没有人怪你，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真的不会有人怪你的，别哭了。你一会儿先回爸那里，再等等，有消息，我给你打电话。”
和萧叶通过电话后，王杰又在医院周围找了些地方，超市，水果店，餐厅，她离医院已经越来越远，太阳的光线也逐渐从刺眼变得柔和，最后变得清冷。
王杰遇到的最后一个人说，他看见林沧海在对面的公交候车亭那里等了很久，但是因为他要忙店里的生意，就没怎么注意过，后来他再一抬眼的时候，林沧海就不见了。他给王杰提供了一条有用的信息：如果林沧海是在那里上了公交的话，只有两路公交车会在那个公交站停靠。
林沧海的别墅里，整个客厅都寂静得可怕，萧寒和叶泉坐在沙发上，王杰垂着头坐在他们的对面。的确，就像萧叶说的那样，萧寒和叶泉没有说过责怪她的话，尤其是叶泉，从王杰来到现在的四个小时里，叶泉一句话都没说过，头疼似地抱着头，也不去看任何人。但叶泉越是这样，王杰就越害怕，越想逃离这个地方。
萧寒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在叶泉身边坐下，声音低沉温和地说：“我已经让小叶报警了，分头找，一定会找到的，你别太担心了。”
叶泉抱着头，闷着声音说：“沈医生说，我爸得的是阿尔兹海默症，他的记忆力只会越来越差，如果他忘了自己去了什么地方……可他除了公司还能去哪儿？”
萧寒的手轻贴在他的后背，说：“小杰不是说有人看见他乘坐公交了吗？而且那里就只有两路车，很快就会找到，你相信我。”
一直到快凌晨一点的时候，王杰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一阵，清醒一阵，别墅大门那里有人按响了车喇叭，王杰醒来，听见有人在敲门。
民警陪着林沧海一起走进来，叶泉急得声音都在颤抖，林沧海刚坐下来，他就激动地问：“爸，你去哪儿了？”林沧海看着他，迟钝地回忆着说：“我就是想出去走走，走出去，我也记不起来，我要去哪儿了，那里人多，我就被他们挤到车上去了。”
萧寒到一边和其中一个民警交涉，王杰听到那个民警说：“您父亲是在一个候车亭那里被一个好心人发现，送到我们派出所的。当时，我还没认出来您的父亲，是我们一个新来的小同事，在网上找到了您父亲的照片，我才知道的。人平安就好，不过像您父亲这样的情况，以后要好好照顾，您和家人再好好安抚一下您的父亲，我们就不打扰了。”
民警走后，叶泉还在和林沧海说话，大概是在劝林沧海再住院观察几天，提醒他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叶泉最后说：“爸，以后要去什么地方，先告诉我，不要一声不吭就一个人走了，好吗？”
林沧海看着他看了很久，最后很沉重地“嗯”了一声。
那天之后，林沧海又在医院待了三天，王杰觉得他看叶泉的眼神有时候很奇怪，感觉那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而是在看另外一个人。林沧海的行为也越来越奇怪，经常一个人站在窗户前自言自语地说话，不知道他是在对着谁说，也不知道他是在说给谁听。
中午的时候，萧叶正好过来，王杰和叶泉就一起去餐厅吃午饭，让他在病房里陪着林沧海。王杰和叶泉还没回来的时候，萧叶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刚推开门，就看见林沧海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对着窗户说话。
萧叶关上门，放慢了脚步走过去，在床的这一边，终于听清楚林沧海在说什么了。林沧海看着窗户里自己的影子说：“薇薇，你都没有看见过，他是怎么从那么大一点的孩子，一点、一点地长大。我记得，小泉那年，长了蛀牙，家里的阿姨带他去医院，那不是他第一次去医院，他去、医院的次数，太多了，真的……真的，真的我怕他去医院，我害怕我自己出现在医院里，已经失去了你，再失去了他……”
“薇薇，你知道那次小泉跟我说什么吗？他说，阿姨带他去医院把那颗牙拔掉了，还说阿姨把那颗牙扔到了房顶上，告诉他，那样就可以长得很高。他那次，他劝我去医院，他说他会一直陪着我……薇薇，他那个时候，他才、他才五岁呀，我有时候，我真的……我真的……我宁愿他闹，也别总是那么懂事……薇薇，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错在我……我耽误了你，也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儿子，他从小到大，我错过得太多了，我明知道他从小身体就不好，我都、我都没有好好地陪过他，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连他生病、住院，我都不知道，总是、在公司里，我都、我都不知道有多少次，那些病差一点就把他带走……呵，忙，我这些年到底，在忙些什么啊。萧寒那次说我不配做他的父亲，他说得对，我根本、就不配。”
林沧海一次又一次痛苦地吸着气，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对着窗户自言自语，他身后的萧叶已经慢慢沉浸在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里。萧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僵硬，僵硬地看着林沧海，僵硬地听着他说话，直到林沧海收了声，侧过身好像在看着他，又好像在看着别的地方，他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和林沧海说：“公司那边有些事，我去处理一下。”
说完，也不管林沧海是不是在看着他，有没有在听他说话，混混沌沌地打开门出去了。
王杰和叶泉吃过午饭回来的时候，只看见林沧海一个人站在窗户那里，呆呆地向楼下的公园望着，叶泉问他，萧叶去哪儿了，他就迟钝地把呆滞的目光转向叶泉，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木讷地说：“他说公司里有事，先走了。”
晚上，萧叶没有像往常那样，到医院接王杰回家，叶泉本来想打电话叫萧叶，但王杰说她已经打过电话了，她说萧叶在电话里说一会儿就过来，叶泉才放心她到楼下等萧叶。
萧叶其实最后也没有去医院，王杰是自己打车回去的。不知道是谁把灯都关掉了，整栋别墅都黑洞洞的，客厅里又黑又静，乾跃和其他人都不在，王杰进去打开了客厅的灯，也没看见萧叶。她在楼下，又试着给萧叶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没人接，从下午到现在，一直都没人接。
第四十四章 升温6
拨出去的电话在一分钟之后自动挂断了，王杰又打了一次，她的判断没有错。楼上的一个房间里很小声、很模糊地传出来手机铃声，一次一次地重复，声音越来越清楚。萧叶就在家里。
又一分钟过去，手机的通话页面自动退出，萧叶手机若有若无的铃声停止了重复，一切都恢复了寂静，而王杰就站在了他们两个结婚以来，萧叶晚上休息的那间书房门前。
门在诡异的寂静中缓缓向后退开，借着客厅的灯，王杰的影子一点点在门口的光影中拉长，伸进了书房里，直到影子碰到尽头，她也看见了侧对着她坐在沙发上的萧叶。
萧叶面对墙上王杰和他的婚纱照一动不动地坐着，笔记本电脑放在他身后的书桌上，孤零零地亮着屏幕，书桌下是一地散乱的碎纸片和揉在一起的纸团。王杰往进去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纸团，她弯腰把纸团从脚下捡起来，展开来看了一下，上面是萧叶的笔迹，写的是肝脏衰竭，病症，治疗，还有一个医生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王杰又从地上的那些碎纸片和纸团里捡起来几个，每一个上面都写着不一样的疾病，有三个都是与一种器官衰竭有关的记录。王杰的心空荡荡地跳着。她看见前面还有一个纸团，尽管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再看了，再看也没用，你骗了萧叶，你告诉他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把那个纸团捡起来，拿在了手里。
她慢慢地把那张纸往开展，纸的边角露出来两个字，心脏。萧叶就坐在她眼前，背对着她，冷静下来后机械的语调缓缓地说：“晚了，一切，都晚了，什么都晚了。”
可叶泉现在看着就和正常是一样的，但，也的确，晚了。王杰记起有一天下午，她和萧叶坐在萧寒别墅的客厅里，看着萧寒和温先生走到了那片白玫瑰花地旁边的亭子那里。那次，萧寒和温先生谈了很久，她到现在还记得，温先生说：“平衡，我现在只能帮他控制好这个平衡，我保证不了能帮他一直保持下去，一旦现在保持的平衡打破……就真的，谁也没办法。”
后来，萧叶问她，萧寒和温先生谈了什么事情，她第一次对萧叶撒了谎。她不擅长做这种事情，也不喜欢去骗别人，但有时候，真的不得不这么做。她装着很遗憾的样子，说：“距离太远，没看清楚。不过，温叔好像说你的名字了，他不会是和萧叔在说你吧？”
然后，他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萧叶是真的在笑，而王杰却是笑不出来还要笑得比他更像一个在笑的人。
王杰理解萧叶对叶泉、对萧寒的那份感情，她没办法评定萧叶现在的做法是对是错。因为无论是她或任何人，在知道自己的最亲近的人很可能就会要离开自己的时候，都很难冷静下来，去继续过之前平静的生活。更何况是萧叶的这种情况，明明早就知道前面是断崖，却还是被一点点地推向了崖口，想回去却发现自己早就已经回不去了，只能提心吊胆地向前走，又偏偏不知道自己离崖口还有多远，带着希望，又带着绝望。
那个晚上，王杰去楼下把她能找到的酒全都搬去了书房阳台，她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来安慰萧叶，只能希望他在喝酒之后，多说一些，有个人在他旁边听着，他心里会好受一些。
萧叶的酒量不好，很快就喝醉了，刚开始的时候，他给王杰说他下午的时候，听到林沧海说的那些话，由于酒精的缘故，他不管不顾地说：“你说是不是他的错？他凭什么照顾不好自己的妻子，还要来伤害我爸，我爸对不起他吗？你说，我爸，什么时候，对不起他过？哪次不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我爸就去他的公司帮他。连我，”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连我都是被他带去他的公司，因为，我爸要去蔷薇。十四岁，我十四岁就去学那些我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我学不会，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不知道我爸为什么要选我，他只说过一次，从小到大，就一次，可我，一直记得。”
说完，萧叶傻傻地笑了一会儿，把一瓶空了的红酒瓶子拿在自己眼前，摇了摇，傻笑着说：“我爸不让我多喝酒，他说，喝酒对身体不好，所以，我只在公司应酬的时候，才喝一点点——你笑什么，真的就是那么一点点。”
王杰看着萧叶一边说一边给她比划那“一点点”，哈哈笑得腰都弯下去，站起来好不容易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吸了吸鼻子，说：“那你的意思，就是你在应酬我。”
萧叶靠在阳台边上，晃了晃手：“没有，没有，我从来没喝醉过。”王杰和他一起靠在了阳台边上，咕嘟嘟给自己灌了一口：“那是你从来就没这么喝过。”
两个人在阳台边上靠了一阵，王杰的意识还清醒着，但萧叶已经开始犯迷糊了，拿着空酒瓶就往自己嘴里倒，一次没倒出来，还要接着倒，再倒不出来，他自己还发脾气了。王杰笑了他几声，把自己手里还剩的半瓶啤酒塞给他，他才放过了那个可怜的红酒瓶。
王杰伸手向后摸了一个罐装的啤酒——那是她之前在超市买的，就买了两罐，另一罐已经被她喝掉，空罐子都不知道到哪儿重造去了——她拉着易拉环打开后，伸到嘴边喝了一口，没有再嘻嘻哈哈，说：“小时候，我爸也经常很长很长时间都不回家，我想他了，就问我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妈总骗我说，明天就回来。其实，我知道，他是警察，我也知道他很忙，但我就是很想他能回来多陪陪我，一个小时也好，十分钟也行。可他总是不回来。有一次，他半年多都没有回家，回来的时候，他买了玩具，想抱抱我，可我，我竟然会不认识他了，我害怕得直哭，往我妈身后躲。”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吸了下鼻子，继续说：“我六岁那年，我爸已经去世一年了，我还经常会梦到他……但他的脸，我在梦里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你说可不可笑。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窗台上有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光盘。萧叶，如果我当初就知道那是什么的话，我绝对不会打开去看的。”
六岁那年，王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一整段视频看下去，直到看完的。她听见妈妈在不断地低声呜咽，一个阴冷的声音说：“不想她死是吧？那就来玩儿个游戏。”一把枪扔在了她爸爸的脚下。
她看见，他慢慢地弯下腰捡起了那把枪，当他直起身，把枪对准自己的头的时候，他闭着眼睛，额头上青筋暴起，青紫的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他的嘴唇都在发白，颤抖。
当妈妈拖着劳累的身体下班回来，遇上的却是她恐惧、厌恶的神色，和她冰冷的一句“这是什么？我问你，这是什么？是你，害死了我爸爸，是你！”
她没有听妈妈的解释，也不知道妈妈在她夺门而出的那天晚上，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小洁，在大街小巷找了她一个晚上。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她在转学手续上，把自己原先的名字“王洁”，怀着报复的心理，改成了“王杰”。
现在王杰再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当初做的那些事，伤了母亲的心有多深、有多痛。她那个时候，失去的是父亲，可母亲那个时候，同时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和一个六个月大还没见过面的孩子，难道她的心里不比自己苦，不比自己痛吗？但她的母亲却从来没有怪过她，包容她从前那样恶劣的坏脾气，宽恕她曾经那些无知的伤害行为，在自己的生命都因为她差一点儿就要结束的时候，就因为她的一声“妈，我错了”，毫无条件、毫无保留地选择原谅。
王杰抑着眼眶里的眼泪，微微仰面，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啤酒。萧叶真的已经喝多了，扶着阳台边，闷着声音说：“有一段时间，我……我想过要找我的亲生父母，我、也想过不去找，他们都不要我，我为什么还要去找他们。真可笑，我还是找到了，在一个地下赌场里看见了我的母亲，……母亲。”
那年，萧叶刚刚十八岁，他瞒着萧寒和叶泉，动用了手下一些人的势力。但萧叶一直犹豫不决，就在他打算收手放弃的时候，他的母亲找到了。
萧叶到现在都记得，那间赌场里缭绕的烟雾，和吵得他头疼的嘈杂声，而他的母亲，一个化着浓妆、打扮妖艳的女人，就站在一个角落里，风情地和一个干瘦的男人说话，伸手轻轻勾着那个男人的衣领把他带进了身后的一间房里。
第四十五章 升温7
萧叶本来可以在那个时候就转身离开的，但一股力量迫使他抬着沉重如铅注的腿迈步走进了那间房。
房里，他的母亲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卖弄风情地对那个男人笑着，手指还勾着那个男人的衣领。那个男人色眯眯地看着她的胸前，也许是在看她的脸。
两个人看见萧叶走进来，那个男人一脸不爽地说：“懂不懂规矩啊……”萧叶看都没看他，走过去就伸手拍给了他一叠现金：“出去。”
那个男人点数着数额，心满意足地笑着出去了。萧叶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暴.露的女人，他直到那一刻还不能相信，自己的母亲就是那样一个女人。
坐在桌子上的女人从桌边跳下来，她站在萧叶面前，不屑地哼笑了一声，说：“哟，出手真够大方的，不是你急什么呀，下一个不就是你？”似笑非笑地围着萧叶走了一圈，一只手虚空在萧叶身上转了一圈，身上的劣质香水和廉价化妆品的味道，让萧叶头昏脑涨，几乎窒息。
她一边肩膀上的披肩不知道为什么从肩膀上滑落下去，她扭头看了一眼，又转过来看着萧叶，嘴角一弯，伸手就去挑萧叶的下巴。而在她的手还没有碰到萧叶的时候，萧叶就甩给了她一个耳光，低沉冰冷地只说了两个字：“下贱。”转身就离开了那间房。
那个女人撒泼似地在他身后扯着嗓子叫嚷着：“你这人，你有病吧你！”
萧叶那天直到走出那个赌场，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才终于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在路边断断续续地吐了一个小时，但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干呕。
他觉得恶心，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他想起那天去过的那个地方，看到的那个人，他就抑制不住地觉得恶心。
那天晚上，王杰和萧叶喝到最后，都喝多了，两个人站在阳台上，拿空的酒瓶子当话筒，东扯一句西拉一句地扯着嗓子唱歌，他们把各自的手机放在阳台上，放着不同的音乐，唱着和两个音乐都完全不相符的歌。王杰嘿嘿哈哈地笑着对萧叶说：“我王杰从小到大，都没冤枉过人，你，是唯一一个。”
萧叶唱了几句歌词，停下来，说：“我是唯一一个……唯一一个被你冤枉，还被你咬了一口的人。”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很快又开始新一轮的鬼哭狼嚎。王杰唱了几句就不唱了，像哭又像笑地看着萧叶说：“你唱错了，不是这首。”
萧叶低下去的头一下抬起来，嗡着声音说：“哪儿错了……明明就是你错了……”他的脸离王杰很近，近得能感受到王杰呼出的气息，他听到不知道是王杰还是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萧叶，也在王杰的心里荡漾开来。《luv letter》的背景音乐在王杰身后逐渐进入高.潮，王杰看着萧叶，萧叶也在看着她，眼神中不加掩饰的炙热。王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萧叶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促，突然，这些一下子都远离了，她睁开了眼睛，萧叶别过脸，说：“我喝醉了，先去休息。”
第二天早上，王杰醒来，发现自己趴在萧叶休息的那张大沙发上，但是，萧叶不知道去哪儿了。王杰从沙发上坐起来，脑袋涨涨的发紧，晕晕乎乎的，她叮了叮额头，抬头向远处看，才发现她和萧叶昨天晚上忘记了关阳台的门，清晨的凉风丝丝缕缕的穿进来，混合着各种酒的味道，阳台上东倒西歪地放着空了的红酒瓶、啤酒罐，还有不少其他乱七八糟、王杰懒得去分的空酒瓶子。
王杰正在看着阳台上那些东西发呆，沙发下面忽然传上来一个很轻很低的声音，一只手伸上来，拍在她盘着腿的膝盖前。王杰上身向前倾了一下，无声地笑着，好几次都差点笑出了声，“嗤嗤”地压抑得难受，看着萧叶一脸很难受的样子，用另一只手揉着眉心，背对她坐起来，她一下子就抑制不住了，哈哈地大笑起来。
因为林沧海还在住院，所以，海薇的事大部分已经交给了萧叶在处理。王杰白天过去医院帮叶泉一起照顾林沧海，到了晚上，萧叶就会准时到医院来接她回家。
白天，叶泉照顾着林沧海，王杰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很闲，没事儿可干的时候，她就会在网上找些资料，有时候是做中南地区分公司的工作，有时候是找萧叶要过来的那些文件——她查到资料做好之后，再给萧叶发过去，让他再看看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
林沧海要出院那天，叶泉和沈医生到病房外，在走廊里，谈了一些关于林沧海病情的事情，沈医生说，林沧海目前的情况还算是很正常的，但因为突然住院后，精神上受到了一些刺激，想到的事情太多，情绪不稳定，回去以后，需要家里人多注意，多陪陪他，跟他说一些以前发生的事情，这样做可以稳定他现在的情绪，对延缓病情的进一步发展也有一定的帮助。
王杰坐在待客区的沙发上，刚刚给萧叶发过去一份她做出来的对海薇未来发展规划的策划案。发过去之后，王杰长呼了一口气，扭头向病床那边看过去。
林沧海背对着她，坐在靠窗的床边，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静静望着窗外。王杰突然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看见林沧海的脸侧流下来一行眼泪，缓缓地顺着脸颊落下去，林沧海没有抬手去擦掉，而是沉重而微弱地叹息了一声。
叶泉和沈医生在病房外面谈了很久，他进来之后，在林沧海身边坐下，脸转向他，如释重负地说：“爸，我们可以回家了。”
林沧海转过来看着他，满脸苍白的颜色，干裂的嘴唇颤颤巍巍，不知道是怎么了，就一下从床边翻倒在地上，说话的时候气息都断断续续地在颤抖，边在地上一下一下地对着叶泉磕头，边哭声喊着说：“我知道你恨我，你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害你得上那种病的人是我，害死你的人也是我，他是无辜的，我求你，我求你，别再折磨他了，放过他，我求你，放过他。”
王杰跑过来呆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叶泉神色慌乱地从床边起身，去拉住林沧海想把他拉起来：“爸，爸！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可他怎么也不能把林沧海从地上拉起来，林沧海还是一再挣扎着在向那张宽阔却空荡的病床跪拜。而王杰也直到那一刻，才发现原来看着总是很精神、很冷漠的林沧海，头发都已经花白了。
下午的暖阳照射.进这间大得冰冷清寂的病房，里面的三个人，一个站在床尾，神情无措，她看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跪在地上，像个孩子那样地嚎啕大哭，对着病床，乞求一个人的宽恕，而他的儿子，就在他的身后，劝他起来。
林沧海这个样子，叶泉真的很不放心他一个人住在家里，于是，萧寒就和他一起住到了林沧海的那栋别墅里。尽管林沧海有时候很不愿意看见萧寒，一看见他，就总是板着脸出板着脸进，一句话也不说，但是，有时候一整天都看不见萧寒，他又会问，要么是问叶泉，要么就是问晚上在他那里吃晚饭的王杰和萧叶。他问的语气很不好，生硬地说：“萧寒去哪儿了？都什么时候了，要我们一桌子人等他一个吗？”
大多数时候，王杰和萧叶对视一眼，然后，就都微而不察地耸耸肩，心照不宣地选择沉默。坐在林沧海身边的叶泉会把放在林沧海面前的筷子拿起来，放在他的手里，哭笑不得地说：“你不是不愿意看见他吗，所以，他就躲着了。好了，不等他了，我们先吃饭，他回来让他自己去弄。”
林沧海拿着筷子嗡着声音犟着说：“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愿意看见他了，是他不愿意看见我。”
叶泉更加哭笑不得地说：“好好好，他的错，他的错。”
有一次，萧寒一整天都在林沧海的别墅里，林沧海一整天都板着脸，一整天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那天之前的晚上，王杰和萧叶正好没回去，在林沧海的别墅客房里休息。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林沧海站在楼梯口看见萧寒和他们在楼下餐厅，阴沉着脸，连早餐都没吃，就又回卧室去了。最后，还是叶泉把早餐送到林沧海卧室里，这一个早晨才安安稳稳地过去了。吃过早餐后，王杰和萧叶去了公司，叶泉陪着林沧海到花园里面散步，萧寒就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
王杰去海薇帮萧叶处理公司的一些事务，但仅限于她已经忙完了她应该做的事——中南地区分公司总经理——而且，萧叶做的那些事，她会或者能在短时间内学会，不然，她去帮忙，就只会给萧叶帮倒忙。下午，她和萧叶准时下班，回到别墅里，看到萧寒和叶泉坐在客厅里一起打游戏，而林沧海就站在楼上，看着他们，脸色很难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过了不久，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林沧海难得地在萧寒在的时候，下楼到了餐厅吃饭，他坐在叶泉右边，萧寒坐在叶泉左边，但两个人隔着叶泉，竖目相对，怎么看对方怎么不顺眼。叶泉头疼地捏了下眉心，闷着声音说：“爸，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王杰吃着饭，感觉气氛怪怪的，就抬头看了眼萧寒，发现他正在看自己手腕上的那只表，指针的声音在寂静中听起来更加机械，而他的脸色也因为沉默看上去更加冰冷。她用手肘碰了下萧叶，凑过去低声问他说：“不会出事儿吧？”
萧叶向她凑过来一点，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就从来没有在一张桌子上坐过。有我爸在，不会出事的。”
刚说完，林沧海就拍了桌子，说：“小泉才和你待了多长时间，跟你学成什么样子，一下午打游戏，你考虑过他的身体吗？”
叶泉放下了揉着眉心的手，满脸尴尬又惊讶的表情，睁大了眼睛转向林沧海，解释说：“爸，其实是我……”
“是我的问题。”萧寒看向了林沧海，几乎同时，叶泉也扭头看向了他。萧寒语气和神色都异常平静地说：“我以后，会注意，请您放心。”
后来，一家人出去散步，林沧海不愿意去，吃完饭就去自己卧室了。散步的时候，王杰和萧叶在后面慢慢地走着，萧叶看着前面的萧寒和叶泉，说：“我爸和我爷爷的关系一直不好，我还以为，他们会吵起来。”
王杰也看向了萧寒和叶泉，感叹地说：“萧叔已经退让很多了。”
前面，萧寒和叶泉并排走在一起，两个人慢慢地走着，叶泉笑着说：“我爸他现在……你也知道，他这一个月天天都在家里，又担心公司里的事，情绪也不稳定，他就是想发泄发泄，他不是故意的，他其实，嗯……其实就是，没事……”
萧寒看着他，平静、柔和地说：“我知道。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
第四十六章 升温8
有时候回家够早的话，王杰和萧叶会照例在萧叶休息的那间书房的阳台那里喝酒，或者是唱歌，有时候也会是毫无意义地向远处大喊。萧叶没有这么做过，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王杰先起一个头，然后，他就拘束地跟着做，不过玩儿到最后，他就会逐渐地变得适应，两个人都放开了，站在阳台上，或唱或跳，或吵或闹，仿佛进入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这就好像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保留节目——如果预测到晚上会有时间来玩儿这些，萧叶就会通知乾跃，让他带着人提前离开，至于去哪儿，都是乾跃安排的，王杰不清楚，萧叶大概也不关心这些。
那是在林沧海已经恢复去公司的一个星期后的一个下午，下班回家后，乾跃和其他几个人都不在，王杰在厨房给萧叶打下手，两个人随便做了点东西，怀着神秘而又激动的心情，像两个没有父母约束的孩子，他们匆匆忙忙、打打闹闹地吃完晚饭，上去书房之前，就在吧台那里一人拿了一瓶自己喜欢的酒。
萧叶把书房里的音乐声音开到最大，轻柔的古典音乐充满整个房间，又缓缓飘扬出去。萧叶走过来，和王杰一样靠在阳台上，王杰举起瓶子和他一个对碰，闭着眼睛享受地说：“音乐，美酒，生活是多么地简单啊。”
鉴于那一次两个人喝得烂醉，而且，王杰和萧叶都喝得断片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说过的话，两个人几乎都记不清了，萧叶那天早上去公司也迟了一些，差点儿就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所以，之后再要这样玩儿，喝酒的时候，两个人就各自只拿一瓶酒，以免发生像那次那样的意外。
王杰和萧叶慢慢地喝完了各自手里的一瓶酒，又选了几首歌，有些是合唱，有些是独唱，在线k掉了几个名次排在他们前面的人。有一首歌刚刚唱到一半的时候，萧叶的手机铃声就响了，王杰哼着歌，拿着自己的手机切换到他刚刚放的那首歌的音乐。
萧叶耸耸肩，笑着接通电话后，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就一点点沉下去，避开王杰，走到书房里去听电话了。
阳台上，王杰还在尽情地跟着音乐的节奏在哼歌，朝着走向书房外面的萧叶笑了笑。萧叶走出去，关上了门，低沉地问：“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手机那头的张豪“嗯”了半天，说：“也就大哥知道，我的意思是，您父亲知道。大哥……让我先别把这事儿告诉你，可我想着不告诉你，你迟早也得知道，就先提前来邀个功。哎叶哥，杰哥这会儿跟你一块儿呢吧……”
没等张豪说完话，萧叶就已经挂断了电话，到书房阳台上匆匆和王杰说过自己有事之后，穿好衣服，下楼去了趟车库，开车直接去了丽时。
核心工作室里，萧寒捏着眉心靠在虚拟沙盘的桌边上，他面前的一张大屏幕上，是一段弯弯曲曲的声波对比图像，正在高低起伏，一段声音反复地播放着：“不想她死是吧？那就来玩儿个游戏。”还有另一段声音，很低、声音也很小，似乎还有一些紧张：“叶先生，您好，是萧总让我过来的。”
两段声音的波线在开始的时候是分开的，可到一半的时候，就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萧寒看起来疲惫不堪，就那样靠在桌边，似乎是在问萧叶，但也可能是在自言自语：“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人的声音是一样的吗？”
阿新在他身后说：“大哥，有些人的声线可能是会有一些像的，但不一定就是同一个人。”
乾跃过来向萧叶解释说：“这是我们的人刚刚调查到的，他在临省的公安局里，找到了一个光盘，但是那个光盘已经因为受潮和其他一些原因，无法正常运行，我们经过恢复，也只得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另一句话，是多年以前，萧寒配给叶泉的一名司机说的，当年在行车记录仪里曾记载下来他的所有声音。萧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才十二岁，但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十二岁——那名司机当年把一些机密的信息透露给了林志成，后来，在一场车祸中死了。
屏幕左下角的一段声波图发生了变化，那段胆小、紧张的声音变成了另一个低沉、略带嘲讽的声音：“如果，我是你。”
这段声波和屏幕中央的那段声波完全重合，乾跃把前一段声波切回来，放在中央，发现它和另外两段声波在某一点之后，是重合的。
萧寒抬眼看着那三段重合在一起的折线，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比我想的聪明得多，我还是低估了一个人的能力。”
那天晚上已经是十一点多的时候，萧叶约了张豪在他现在经营的理发店那里碰面。张豪弄了几罐啤酒，两个人坐在理发店的座椅上边喝边聊。萧叶问他：“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张豪嘿嘿笑着说：“我刚从分部调上来那会儿，别说是叶哥你了，跃哥我都见过，就因为来那天，我说了句话，跃哥我就见着了。”
张豪给自己灌了一口啤酒，咕嘟咽下去，像讲故事一样地说：“那天啊，我刚来，也没人跟我说要干什么啊，我就在那儿干坐着，看旁边一哥们儿鼓捣了快一小时的视频，嘿，叶哥你是不知道，那哥们儿瞪了我好几眼了，我又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我刚来，我肯定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你说他犯得着瞪我吗？后来，有个人给他发来个东西，我一看也是视频，我就想不通，总部的人怎么都这么无聊啊？”
萧叶表情毫无波澜地拿着一罐啤酒，半天也没见他喝过一口，张豪一脸“不跟你一般见识”的神情，扬了下手里的啤酒罐：“一看你就是没在那地方常待过。你是不知道，那地方的人能一天不跟你说一句话，一天，全是他手底下键盘噼里啪啦的声儿。我那天也是正好……想去趟洗手间，歪头看了一眼，我就准备去了。可就那一歪头，我就看见电脑上那人手腕上有什么东西，上去就给他放大了——嘿，我说那人手腕上那纹身我认识啊，就这么一句，跃哥我见着了。”
萧叶总算是就着罐口呡了一口，问：“你是怎么认识那个人的纹身的？”
张豪嘿嘿笑了笑，絮絮地解释说，那是王杰刚转来他的那所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他跟着王杰去她家，刚巧碰上王杰的母亲回来了，王杰那个时候和母亲的关系不好，两个人就去外面吵。他想着他一个外人不好掺和人家家里的事，就一个人在王杰的屋里闲得乱转，那个光盘就是他从王杰的枕头底下找着的。
他那时候以为那就是个电影什么的，就打开看了。那次直到他全看完，王杰还在和母亲冷战，两个人站在院子里，谁也不吭声，而他在王杰的房间里，在那个因为老化而卡顿的dvd上，不止一次地看到了那个纹在手腕骨上的纹身。
张豪后来还说，他之所以会从分部被人提上来，就是因为那个人和他见过面。
是在一家餐厅里，张豪坐在靠窗的桌子那儿，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女孩儿，寻找目标，那个人突然就坐到他面前，说只要他把一个什么东西送到他指定的地点，就给他多少万的支票还是现金。
张豪觉得可能是自己脸上落寞忧郁的神色，让那个人误会了，但想想自己卡里能简简单单多个几万也不是什么坏事，刚准备答应，那个人右手腕上就露出来一个纹身，虽然很淡了，但张豪还是认出来了。他不动声色地拿出了手机，假装在和谁打电话，借以向他提价，其实，他已经打通了内部一个人的电话。
第三段那个声音说的“如果，我是你”，就是那个人觉得张豪贪得无厌，用来威胁他的。而他们内部的整个系统，都严格地清晰记录和识别过每一个人的指纹、面部以及声音，一旦其中一项识别发现异常，就会自动留存异常的东西。
张豪以为没人会在意他偶然违规记录的声音，事后他还后悔自己当时没打个视频电话，再给那个人拍个大头照，谁知道第二天就有人来找上他了。
萧叶和张豪一边喝啤酒，一边听张豪断断续续地说。萧叶说：“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想从小杰那里找到突破口。”
张豪滑到座椅里松松垮垮地坐着，一口接着一口地把一罐啤酒喝完了，把空啤酒罐向前一扔，扔在了一张镜子下面，打着酒嗝，说：“我一开始的时候，……是这么想的，但是，多的我也没敢再往深了查，杰哥跟我说，她妈把那个光盘交给警察了，我才想着，去那地方找。我跟你说啊。”
他有些喝醉了，两只手抓着座椅的扶手，两条腿在地上蹬了半天，才借力坐起来一点，脸红通通地看向萧叶：“我跟你说，这些事情，你，我，我们这些人知道，就够了，你别跟杰哥说，她那个人，看着能打，其实，嘿嘿……真的能打，反正我打不过她，但她，心思太单纯了，哼，这些事，她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所以，别跟她说。”
第四十七章 升温9
萧叶从张豪的理发店里回到家，是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客厅里的灯还亮着，王杰蜷着腿，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应该是之前一直那样抱着腿那样坐着等他，所以即使是睡着了，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
萧叶过去，坐在茶几边上，嘴角露出来一丝诡异的笑，伸手去推了推王杰的胳膊，王杰在睡梦中烦躁地“哎呀”一声，手胡乱一打，转身向着沙发靠背那面继续睡。萧叶又伸手推了推她，看着王杰没反应，往回收手的时候却怔在了半空，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一个喝醉酒大着舌头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说：“她那个人，看着能打，但她，心思太单纯，这些事，她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王杰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对着沙发靠背，嘿嘿嘿地傻笑起来。萧叶听到她含糊不清在嘴里说在吃麻辣烫、没人管什么的，自己也情不自禁地、柔和地笑了起来。
萧叶起来俯身把王杰抱了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楼上的卧室走，王杰的一只胳膊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脖子后面，往下滑落的时候，把他的衣服领口也带开了一点，在他脖子和肩膀相连接的地方，一个淡褪的牙印若隐若现。
周六那天，疯玩了一个上午王杰和萧叶从一个即将拆迁的两栋旧楼房狭窄的中间穿出来，两个人都扯了一头的蜘蛛网和灰尘，看着彼此灰头土脸的样子，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出来玩儿，是王杰的主意，她说，人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在脑子里瞎想，但只要一天都是满满的，就没时间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了。她当时这么说，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萧叶别老是想着叶泉的病情，然后吓自己。她对萧叶说：“总会有转机的，只要现在还没有跌进谷底，一切都是会好起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开心起来，至少咱不能在叶叔面前露馅啊。”
王杰和萧叶穿了很久的死胡同、窄巷子，像在这片拆迁区里迷宫寻宝一样，顺着每一条路走过去，没过多久，就又重新走回了这条路上。下午的太阳有些烈，王杰和萧叶躲在一栋楼后面的阴影里，王杰一只手肘撑着墙，另一只手扇着凉风，呼呼地吹着气，有气无力地说：“咱们走错了吧？先歇会儿，走的时候开下导航，我就不信，我还走不出去了。”
萧叶站在阴影里，抬头向楼顶上望了望，楼很高，太阳斜在楼的那一面，这边看不见。他打开手机上的地图，上面显示这里是一片商业区，有一条红线连接着商业区的两端。他一放下手机，就对还懒得不想走的王杰说：“走吧，从这儿出去不远，我们就能从这条街出去了。”说完，就先走了。
王杰不情不愿地用手扇着风，跟在萧叶身后慢吞吞地走着。两个人在烈日下，沿着一排楼下的阴影走了十多分钟，才看见了那个标注在地图上的出口。那其实就是一堆空心砖垒起来的、像台阶一样的一个停止的施工地点。
王杰和萧叶从这一面爬上去，从另一面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坐在了空心砖上面，朝商业区里面看——他们走过来的那条街，真的很长，看不见尽头。
空心砖上面搭着一个临时的塑料棚，王杰和萧叶坐在下面，没有了烈日的烤灼，虽然很闷热，但两个人都累了，靠在一起坐得昏昏欲睡。王杰靠着萧叶，打了几个哈欠，眼睛都快眯在一起了，模模糊糊地看见很远的地方有个蓝色的小点，像是个小孩还是大人，撒着腿从街道这边的楼那里，跑到另一边的楼下，然后就进去了。
王杰哼哼笑着说：“这里还有人。”笑了几声，她就不笑了，一下坐起来，看着那个人消失的地方，惊悚地说：“这里还有人？大白天的，太阳这么大，午昼惊魂啊。”
这栋楼大概有十六层。王杰站在楼下的时候向上看，顺着各层还残留的宣传广告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头晕。楼里的电力供应已经停止了，电梯没法用，她和萧叶是顺着楼梯走上去的。
在一层标为五楼的应急通道的门后面，王杰和萧叶都听到了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一个说话大舌头的人喘着粗气说：“再住上一两天，一有消息，就带上他们走。”
王杰把门打开了一点缝隙，在狭窄视野中，看见两个身材矮胖的男人一人端了一桶泡面，边吃边从他们视线里走过去。萧叶低声对王杰说：“看那儿。”
刚才是那两座肉山挡着，王杰没看见，现在那两个人一走开，王杰就看见了。在一个空了的货物架那里，五、六个孩子蜷缩在一起，他们当中，年龄最大是一个女孩子，看上去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最小的一个男孩子看上去才三、四岁。
萧叶在王杰身后说：“一会儿，你打电话报警，我去对付那几个人。”
王杰转头看着他，“切”了一声，说：“大材小用，这种下三滥的货.色用得着你出手吗？刚好，我也很久没去健身房了。”她掰了掰手指，反身一把推开了门进去，对着那几个人招呼了一声。
萧叶在她身后无声地笑了一下。门里的人看着王杰，和渐渐合上的门之后的萧叶，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从角落里冲了出去，一把拉开门，追着萧叶跑上了楼梯。那个矮墩墩的大舌头男人指着王杰就嚷道：“少他妈多管闲事啊，惹急了，老子一刀宰了你。”
而王杰已经悠哉悠哉地打完了一个电话，悠闲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活动着脖子，说：“我这个人呢，不喜欢讲道理，唯一愿意讲道理的，就是拳头！”一拳毫无征兆地冲那个矮胖男人的鼻子砸了上去，手腕又向旁边一扫，把另一个男人的脖子都砸得歪了过去。
六分钟后，随着“哗啦”一声响动，一个人影从六楼张牙舞爪地带着碎玻璃横飞下来，王杰把一只脚挪开，那个人就正好斜摞到了那两个鼻青脸肿的胖子身上。幸亏两层楼之间的高度并不是很高，所以摔下来的人和被他砸到的人都没事，就是那两个胖子叫得实在有些惨。
王杰在五楼找了一根比较长的电线，和萧叶一起把那三个人捆在了一根柱子上。警笛声已经在远处模糊地传过来，王杰过去对那些孩子说：“姐姐和哥哥要先走了，一会儿警察叔叔会来带你们回家，叔叔如果问你们，你们就说没见过我们，记住了吗？”
那些孩子不住地乖乖点头说：“记住了。”王杰就拉着萧叶跑去一个货架后面，神神秘秘地躲着。
警车的鸣笛声围到了楼下，一队全副武装的武警在几十秒后破门而入，很快就发现了被绑在柱子上的三个人和那些孩子。
王杰走到窗户前，透过广告横幅之间的缝隙，看到几辆警车陆续离开，摇了摇头，感叹地说：“那么娇生惯养的还学人家混黑.道，一拳下去，那声音……啧啧啧，太惨了，我都不忍心下手了。”萧叶过来站在她身边，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哎你下次去南泰的时候，带上我呗，我发誓，我肯定不捣乱。”说着，对着萧叶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萧叶轻声一笑，转身往大门那里走，向她摆了摆手：“不，带。”
王杰不甘心地追了上去：“你就带我去一次嘛，就去一次。”
萧叶已经走下了楼梯，向她挥着手说：“你可以自己去。”
王杰长长地“啊”了一声，一跺脚从楼梯口跑下去追萧叶：“我去了，他们又不让我进去。”
萧叶在下一段楼梯上对着王杰耸了耸肩，遗憾地说：“那我就没办法了。”
王杰立在上一段楼梯上呆若木鸡，终于崩溃地喊道：“萧叶……”
天气越来越冷，有时间休息的时候，王杰就越来越懒得出去，宁愿待在家里，和萧叶在书房阳台上k歌，或者是玩儿点别的有意思的游戏，比如成语接龙什么的，萧叶还教过她玩儿一款网游，不过，虽然她学会了，但是，不和萧叶组队，她就从来没赢过，有一次和别人组队打输了，那个人足足在线上指桑骂槐地骂了十分钟。
最近，王杰喜欢上了一款模拟赛车游戏，就准备等着哪天闲下来的时候，就和萧叶好好切磋切磋。周末，王杰起了个大早，洗漱完、下楼和萧叶一起吃过早餐后，就在卧室摆弄好了游戏设备，在中央的游戏开始界面前，恭候萧叶的大驾。
两个人激情地打了一天的游戏，连中午有人上来叫他们吃饭，都叫他们不知道嘴里在说什么地打发走了。当广阔的屏幕上，再次显示出王杰胜利的标志，王杰激动地从床边跳起来，手一松就把游戏手柄扔到了床上，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说：“我终于有一样能比得过你了，不容易啊……”她的肚子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晚饭照例还是萧叶下的厨，王杰给他打下手。经过几个月的配合，王杰和萧叶之间已经很有默契了，通常不需要萧叶说什么，王杰就知道他下一步要什么了。
吃晚饭的时候，王杰提议看电影，于是，她和萧叶就边吃饭边在手机上挑电影，直到晚饭吃完，萧叶才找到一部和两个人的标准都大体相符的电影。
手机放在枕头上，两个人盖着王杰的被子，手机屏幕的光照着他们两个人的脸。
萧叶找的是一部恐怖片，王杰本来不想看的，但那上面偏偏又有科幻的元素，在萧叶给她播放过预告短片后，她就把“恐怖”两个字抛到九霄云外了，只记得一个个精彩的科幻场景。而这部电影从一开始也大多展现了她最喜欢的那些元素，但是，从二十多分钟后，恐怖的场景就一个接一个、让她“惊喜”地蹦出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每当音乐突然变得诡异，或者轻快的音乐停下来，王杰就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然后，被突然跳出来恐怖事物吓得身体一瑟，甚至有时候，还会被吓得大叫。后来，王杰就知道，她其实不适合看这种电影，预感到有恐怖的东西要出现的时候，开始用东西挡在自己眼前。
王杰退进被子里，用被子蒙住眼睛，阻挡声音，可是外面的尖叫和其他嘈杂的声音还是灌进了她的耳朵。过了一会儿，尖叫停止了，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王杰以为是恐怖的镜头过去了，慢慢地刚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迎面就看见了贴近她的手机屏幕，上面就是刚才她没看的那一段，吓得她不自觉地大叫了一声，似乎还在往被子里面退。
萧叶在旁边笑得停不下来，边笑边说：“原来，你害怕这个。”王杰立刻伸手在屏幕上点了暂停，飞快地把手机拿到一边反扣下来放在枕头上，才松了口气，而萧叶就笑得更开心了，王杰看见他的眼泪花都笑出来。
看完那个电影，王杰摸到自己的手机，看了下时间，22:15。她翻过身，躺在床上打算睡觉了，等了很久，睡在她旁边的萧叶都没有动静，好像并不打算离开。
她又翻了下身背对着萧叶睡，这个时候，萧叶也动了一下，似乎是翻了个身，他在她背后低沉地说：“书房有些冷，所以……”
又过了很久，王杰背对着萧叶，“噢”了一声。
第四十八章 剧变
叶泉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这两年过来，他在家待着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就在一个星期前，他就从蔷薇回到了家里，原来的职位和工作，叶茗安排了别的人做。那个时候，萧叶的生日也还有几天就到了，以前也没有送过，王杰不知道要给萧叶送什么礼物才合适，就想去问问叶泉或者是萧寒，正好碰上叶泉在客厅里坐着看一本书，但是王杰去的时候，翻开的书在他腿上放着，他已经睡着了。
王杰在客厅里静静地坐了半个小时，叶泉一直都没有醒，她感觉客厅里的空气有些凉了，就上楼去萧叶的卧室，找了个小毯子给叶泉盖上。再坐了一会儿，萧寒也回来了，过来叶泉身边坐下，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下温度，才低声问王杰说：“什么时候睡着的？”
叶泉还没有醒，书从他的腿上掉到了地上，萧寒伸手去捡了起来，放在茶几上。王杰看见那本书封面上的“断”“舍”“离”三个字，不明白叶泉为什么会看这本书，但还是压低声音对萧寒说：“我也不知道，我下午四点多来的时候，……爸就已经睡着了。”
王杰最后还是没有向萧寒和叶泉问给萧叶送什么礼物的问题，因为那天稍晚些的时候，萧叶也过来了，因为在公司和家里都没找到她。叶泉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看着精神不错，吃晚饭的时候，在餐桌上，其他三个人之间的气氛都阴沉沉的，很压抑，尤其是萧寒，叶泉还很有精神的，和他们开了几个玩笑。
因为那天在吃晚饭前，萧寒让叶泉去称了体重，电子秤上的数字在53.52附近跳动了几下，最终停在了53.51，王杰感觉她看到那个数字的时候心都跳了一下。叶泉站在电子秤上，翻着眼睛看着上面，萧寒揉了下眉心，叹了口气，听不出来任何语气地说：“一个星期……我真想把我的肉割下来给你。”
叶泉低下眼睛看他，嘻嘻笑着说：“不用这么残忍吧？你看啊，多少人想减重还减不下来呢，我都不用花心思想这些，你这么想的话，会不会觉得好一点？”
萧寒看着他没说话，很久之后，才又不明意义地叹了一口气。
下午七点的时候，萧叶从公司回来，发现王杰已经在家了，正在厨房里笨手笨脚地收拾一只生鸡蛋，一只手不停地甩来甩去，似乎是把蛋清沾到手上了。他看到客厅茶几上有个小小的礼物包装盒，就把手里一包东西放在了它的旁边，进去接过王杰手里那只蛋清流得到处都是的鸡蛋，又从她倒在碗里的鸡蛋液中把蛋壳挑了出来。
晚饭是王杰照着从网上搜到的内容刚学会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她原来想做蛋糕的，可是那个太难了，她就只好改做面了。
两个人说好一会儿出去散步，王杰吃完饭就上楼去换衣服，萧叶换好衣服后在楼下等她。萧叶看着茶几上那个礼物盒子很精致，好奇心驱使下，就打开看了看。那里面是一只腕表。
王杰走下楼，看到萧叶已经把东西打开了，就抓着后脑勺走到他身后，说：“我那天看见你手腕上有疤，而且，你带的那些手表，都太……那什么，老是磨着肯定也不舒服。我原来还打算明天你生日的时候再送给你的，既然你都打开了，要不要现在戴上试试？先别说你不喜欢，我可在钟表店里挑了半个多小时，就它还挺合适的。”
萧叶看了看左手手腕，宽大的手表带的边缘露出来一点点凸起的愈合后留下的伤疤。他敛着眼眸，说：“已经很多年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王杰说着“不用客气”“你不觉得它不好看就好”之类的话，弯腰去打开茶几上写着“济仁堂”三个大字的袋子，想看看里面是什么。结果，打开后，她就看到了里面几盒包装不同的药。
萧叶在旁边解释说：“这是我去上次那家店里买的，你不是……那个时候，总会不舒服，医生说这些药可以调理，所以……你试试吧。”
王杰看着那些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语气就有些沉重和苦涩地说了句：“谢谢。”起身仰头望着客厅的吊灯，伸手揉了揉眼睛，吸了下鼻子说：“厨房里又没放辣椒，怎么回事啊？噢，怪不得这么刺眼睛呢，我手上的洋葱没洗！”赶紧冲到卫生间里去洗手了。
第二天是萧叶的生日，其实萧叶的生日和叶泉的生日离得很近的，叶泉的生日在深秋，而萧叶的生日就在初冬，中间没有隔几个星期，甚至一个月都不到。
生日宴会是在王杰和萧叶现在住着的别墅举办的，除了王杰、萧寒和叶泉，来为萧叶庆祝生日的人，还有温先生和温太太、阿新和妻子程佳这些经常来往的人。
因为前一天王杰问过给一个人送礼物送什么好，后来老说不好，张豪又一直问是什么日子让她这么着紧，她就直接说了是萧叶的生日，所以那天张豪也过来溜达了一圈，给萧叶送了条玩具蛇。他随手就放在了桌子上，王杰去拿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条软塌塌趴在那儿的蛇，忽然就在她手里把头转过来了，还“嘶嘶”地朝她吐信子，吓得她大叫一声，把那条蛇在手里颠了好几下，最后终于被她扔到了地上，那蛇又软塌塌地趴着不动了。
萧叶和张豪过来看她，萧叶把地上那条蛇抓起来，王杰看见那条蛇真的在吐信子，萧叶把抓着蛇的那只手朝她一伸，她赶紧退到桌子边上靠着了。张豪哈哈笑着从萧叶手里把蛇抓过来，朝她做了个扔的动作，看她僵在那儿不敢动，就把那条蛇在手里玩儿来玩儿去，贱兮兮地笑着说：“杰哥，你不会吧？这就是条玩具蛇，下面有红外线感应，你手碰上了，它不得给点反应啊。来来来，你看嘛，你看……这儿呢，你看。”
王杰伸手过去在那条蛇的肚子上摸了一下，那蛇猛地就弯过头朝她吐信子了，脸一惊之后，笑容就诡异起来。张豪看架势不对，赶紧拎着那条蛇跑了，边跑边喊：“杰哥，杰哥，这真的是条假蛇。”王杰在客厅里追着他跑进了厨房，边追边喊：“张豪，你想死我就好好让你选选死法儿。”
刚追着张豪从厨房里拐到厨房门口，张豪就停下了，王杰一个措不及防没刹住脚，直接就扑到了他后背上，揉着鼻子从他后背上离开，一歪头，也呆住了。客厅里，萧寒从沙发上抱起了睡着的叶泉，朝楼梯上面的卧室走过去。
张豪转头看着王杰，神经质地咽了咽嗓子：“你刚才叫他什么？”
王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问的是谁，就“切”了一声，从他手里把那条蛇拽过来，不顾它示威似的“嘶嘶”声，过去客厅和萧叶去玩儿这条可怜的玩具蛇了。
那天晚上，直到别的人都走了，叶泉还是没有醒，在王杰休息的那间卧室里睡着，萧寒在卧室等着他醒来。王杰就和萧叶去了隔壁书房的阳台上，没拿酒，站在阳台上向远处看。
两个人谈着谈着，就谈到了王杰的小时候一直戴着的那条紫色坠子的项链。王杰把两只胳膊都放在阳台上，两只手握在一起，缓缓低下了头，说：“那是我爸送给我的，他说这条项链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将来有一件事，要到这条项链。我记得他说过，这条项链对他来说很重要，要我好好保管，可我……我还是把项链弄丢了，那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
萧叶站在她旁边，目光缓缓转向她：“这不是你的错，他不会怪你的。”
王杰突然“噗嗤”笑了一声，说：“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点儿都不了解我爸，一直到后来，我大学毕业了，我才知道，那个项链里面是我爸的同事牺牲自己换来的东西，我爸、我爸也因为要保护好……才……”
王杰哽咽得说不出来话，哭着说：“可我就连为他们保存好的机会都没有，我把、我把什么都丢了，把什么都丢了。”
那天晚上，萧叶是和萧寒、叶泉一起回去的，他在自己的卧室找了很久，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卧室被他翻得乱糟糟的，衣柜里的衣服都堆到了床上。他靠着床边坐在床下，烦躁地用手拨着头发，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起来，歪歪斜斜地拖着步子，去床头柜那里，拉开了最下面一层的抽屉。
大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又出现了一次，22:30。核心工作室里，萧叶和萧寒都在看着一张张缓慢播放的幻灯片，上面的记载很乱，配在照片一起的时间和日期都是胡乱穿插的。幻灯片逐渐播放到了最后一张，那是很多年以前，萧寒处理过的一个人，也就是，王杰说当年绑架她的母亲、用那样的方式杀害她父亲的利哥，他的全名叫常利，但其实，根据幻灯片的内容来看，那些照片上的人全都是一个人，“他们”的真名是，曲向奇，一个在照片上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面容奇异也奇丑甚至是有些恶心的男人。
萧叶计算着照片上那些不同的面容出现的时间，发现时间越靠近现在的十几年前，间隔就越短：“看来，他很喜欢整容。不过，他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让自己恢复成一个看起来正常的人？”
萧寒抱着胳膊靠在桌边上，看着屏幕上返回播放到第三张照片上的人的脸，低沉的声音说：“有些人的体质很特殊，如果再用一些辅助性的药物，他完全可以在一个月甚至半个月就恢复术后的伤口。”
屏幕上的幻灯片又播放完一轮，一张恶魔的脸，正在缓缓变成人的脸，或者变成另一个恶魔。
《恋爱协议计划》由坊全文字更新请收藏本站域名：防止遗忘，或在百度搜索“坊”，谢谢大家捧场！
第四十九章 剧变2
因为叶泉的精神状态最近越来越差，常常会在坐在一个地方的时候，就无意识地睡着了，而萧寒最近又总是很忙，从早上出去，到晚上很晚的时候才回来，所以，白天萧寒不在，王杰和萧叶就会去别墅照顾叶泉，如果两个人实在太忙，萧叶就把王杰要做的工作揽过来自己做或者找个人做，让王杰去照顾叶泉。
今天一天，叶泉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的还是那本《断舍离》，他看得很慢，因为他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王杰觉得他的记忆力大概也不太好，因为好几次都看见他看着看着就又看到前面看过的页数，那是他睡着的时候，书页自己翻回去的。
叶泉再一次睡着醒来后，已经下午三点了，外面天气不好，阴森森的，客厅里的温度也渐渐地有些凉了，虽然对于王杰来说，温度只是刚刚好，没有清晨的时候那么冷，也没有中午的时候那么热。王杰劝叶泉回卧室去看书，说客厅里太凉了，他坐在这里容易感冒。
叶泉没说什么，只是神色呆滞地看着王杰笑了笑，起身回卧室的时候，他没有把书一起带上去，而是把书放在了茶几上。
王杰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叶泉扶着楼梯的扶手，疲惫地拖着脚步一步一步地向上走，一直看着他走到卧室门前，卧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刚才孤立的、瘦长的人影消失在了她投递在卧室门口的视线里。她转过身，深呼吸了一口气，鼻子里像有了要感冒的征兆，酸酸涩涩的，涩得她眼睛里都忍不住笼罩了一层盈盈的水光，“断”“舍”“离”三个字就映在她的眼底。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或许，什么都没有想吧。
那是阳光很好的一个下午，天气很燥热，蓝色的天空上一朵云都没有，别墅外面的鸣蝉暴躁地叫个不停。王杰和萧叶在手机上玩儿一款单机益智游戏，很简单的那种，不过玩儿来玩儿去，都只有那么几个步骤，王杰虽然没玩儿过几关，但很快就玩儿腻了，拿着手机的手放在身体一侧，向后一靠，靠在沙发靠背上，眼睛向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纹路。
萧叶用手肘碰了碰她，说：“我还找到了一个，比刚才那个有意思，你玩儿不玩儿？”
即使客厅里的温度比外面低很多，但王杰还是觉得很热，不想动，懒懒地说：“一会儿再玩儿。”
萧寒和叶泉就坐在他们俩对面，王杰眼睛微微转下来，看见萧寒在看一个合作项目的合同，叶泉坐在他身边，扭着头看了他半天，忽然伸手去拨他的头发，拨起的头发下面有四五根白头发，而萧寒不常笑的脸，和叶泉的脸对比起来，更显得沧桑许多。叶泉故作惊讶地开玩笑说：“天哪，老萧，以后要是有人说你是我爸就不好了。”
萧寒对着他微微地笑了笑：“这样呢？”叶泉看着他，忍了没几秒，“噗嗤”笑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王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一醒来，梦里的人，那些蝉鸣，无云的天空，燥热的感觉，都不见了。外面的天气更加阴沉，吹进来一股接一股凉飕飕的风，王杰猛地坐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滑落下去，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外套。是萧叶的。
萧叶从厨房里走出来，靠在已经摆好晚餐的餐桌边，在那边看着王杰，感到奇怪地笑着问她：“怎么了？你不吃晚饭啊？”
王杰按了按还在闷闷发胀的额头，把萧叶的外套从自己腿上拿起来随手叠了一下，放在了一边的沙发上，边朝餐桌那边过去，边问萧叶：“爸呢？他不下来吃晚饭吗？”
萧叶低垂下眼眸，看着身后侧的那些菜，手指在餐桌边轻轻敲着：“爸刚才说他头晕，想去院子里走走。”
他刚说完，叶泉的声音就在王杰的身后说：“小叶，你爸今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王杰转身去看叶泉，萧叶也抬起头，远远地看着他说：“爸说他今晚大概要九点才能回来。”
叶泉没什么异样地“噢”了一声，就从客厅绕过去，朝通往他和萧寒的卧室那边的楼梯走。他从客厅走到楼梯口那里，一点儿异常也没有，可就在他踏上第一级的台阶的时候，他一直放在胃的位置的那只手突然很用力地抓起来，扶在扶手上的另一只手也支撑不住他，王杰和萧叶在一个比一个更远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他满脸痛苦地从楼梯上缓缓蜷起了身体，抓着楼梯扶手的那只手也无力地从上面滑落了。
萧叶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到了那个时候，叶泉还能笑着对他说：“我没事儿，你别着急，别着急。”可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似乎每个字都带走了他一点又一点的生机。他原来以为，那个时候能抱得起来他十岁身体的叶泉，应该是很重的，可他完全忘了对55千克或者不足54千克的重量的估计，他直到因为着急抱起叶泉向外面跑出去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叶泉太轻了，仿佛差一点他就要飘走了一样。
一路上，从家到公路，再到拥挤的公路，最后是医院，萧叶不记得自己多少次一遍又一遍地哽着声音对叶泉说“爸，一会儿就到了，别睡，别睡”，多少次像发疯似的摁响喇叭，疯狂地打着方向盘，闯过了红灯，在医院里，抱着已经昏过去的叶泉，在人群里飞奔，说了多少句“让开”。
王杰赶到医院的时候，萧叶就垂着头坐在急救室外的连椅上，漫漫的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灯光照着他弓着的脊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急救室的门还是没有打开，门口的鲜红色像血，但又不像血的颜色，持续地流淌着。王杰和萧叶坐在一起，静静地屏住了呼吸等着，等了好久好久，当王杰望向那扇门的时候，仍然只有“血”在流淌。王杰已经给萧寒打过电话了，可萧寒到现在还没有来。
萧寒是在前一天晚上的九点二十二分到医院的，而叶泉醒过来是在第二天早上的十一点十三分。那个时候，萧寒刚好出去办了一件事情，大概是公司里的事情，因为他回来后，萧叶就离开了。
王杰站在萧寒身后，看见他打开门后，站在门口，已经醒来的叶泉一看见他，就在床上翻过身背对着他，不说话，也不动了。萧寒在他身后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你能不能少折腾折腾我？”
叶泉一掀被子，坐了起来，生气地说：“谁折腾谁啊？一来医院就没有好事，又把我弄到这个地方。”一躺下去，一把拉起来被子连脸都蒙上了。
王杰刚想说点什么，就被萧寒挡了一下。她立在门外，看着萧寒走过去，坐在叶泉的床边，背对他坐着，过了一会儿，叶泉就起身从他背后去看他的脸：“怎么了，生气啦？哎好了好了，是我在折腾你总行了吧。那、大不了，等我出院以后，我跟你去晨跑。”
萧寒从床头柜上拿过来一碗清淡的小粥，用勺子慢慢搅拌着，转身给叶泉喂了一口，说：“我向你保证，就在这里住几天，只要检查结果没有问题，我们就回家，好吗？”
叶泉在医院待了一周，他的精神越来越差，常常一睡就是一天，王杰和萧叶忙完公司里的事，赶过来看他的时候，他总是昏昏沉沉地睡着，有时候难得醒着，也总是强打起精神才能和他们说几句话。王杰记得叶泉的精神最好的那次，他和他们其他三个人开了个玩笑，他说的是什么，王杰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整个安静的病房突然充满了笑声，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晚上，叶泉睡着以后，萧叶和萧寒去了外面，王杰压不住内心的那股冲动，走到病房门口，透过打开的病房门的一条缝隙，看见萧叶和萧寒站在走廊上的幕窗玻璃前，外面尽是黑暗，无边无际，只能看到回廊里的灯冷寂地映射在玻璃上的光影。
萧寒的手肘支撑在一个框架上，说：“你也看到了，现在的这种情况，我没有时间再去顾忌别的事。”
萧叶侧身站在他旁边，说：“我知道，爸，我都知道。爸他现在，需要你来照顾，他需要你在他身边。”
以前维持着的平衡，仿佛一夕之间就被打破了，王杰已经好久都没有回过家，连老妈打来的电话也总是错过，下班稍微能早一点，就匆匆忙忙地赶去医院。可叶泉的情况，越来越差了，没有一丝丝让人觉得可以侥幸的希望。
她很多次都看见，萧寒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睡着的叶泉发呆，愣愣的，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时候他给人的那种冰冷的感觉，只有呆滞。她要在他视线里站很久，他才会突然地看见她，然后简单地问她“有没有吃过晚饭”。
萧叶忙着丽时的事情，海薇这边他已经忙不过来了，而林沧海这两年又基本上都在家里养病，公司里的一些重大事项的决策，因为一些原因在某些环节一拖再拖，正常运转出现了问题，王杰就像被上面的一只手拖拽着越过她根本跨不过去的障碍，用不足够的经验，来对付那些几乎可以说是刁钻的问题。
虽然以前萧叶做的时候教过她，她自己也学过不少东西，但对于目前她所面对的格局来说，简直杯水车薪。王杰只能把休息的时间一再减少，但即使她不眠不休，也不可能把萧叶在十几年里累积下来的处事经验，在短短几天就学会。
王杰想过，也和林沧海说过，她处理不了这些事情，希望他可以让公司里的老人出面处理。但林沧海坚持让她来操控公司大局。他那天坐在公园的湖边垂钓，背对着王杰慢悠悠地说：“年轻人不要遇难就退，你的能力远比你自己看到的要大得多，你只是，需要时间，磨砺。我看过，你之前帮萧叶做的那些东西，你对公司未来发展的那些想法，都很好，如果付诸实际呢？你自己想想看。”
《恋爱协议计划》由坊全文字更新请收藏本站域名：防止遗忘，或在百度搜索“坊”，谢谢大家捧场！
第五十章 剧变3
这已经是叶泉住院的第二周了，他的脾气越来越大，经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中午，萧叶过来，他说他要喝水，可萧叶把水杯递给他后，他也没喝，在手里拿着看了一会儿，就突然把被子扔到了地上。他是用了力气朝墙上砸过去的，所以，那个杯子砸到墙上就已经碎了，水从墙上流下来，玻璃碎片掉到地上，迸得到处都是。
萧寒打开门进来，没走几步，就在脚下踩到了一片玻璃，他把脚移开，看见萧叶站在床边不知道该怎么办，过去对他说：“你先回公司吧，我来跟他说。”
萧叶临出去的时候，侧过脸看见萧寒坐在叶泉床边，问他：“怎么了，又发这么大脾气？我记得小叶可从来不会惹你生气的。”
门一点点地合上，叶泉阴沉的脸逐渐退到了门后，萧叶面对着门站在门外，听见门里的叶泉低声急切地说：“老萧，我们回家吧，现在就回去，我一分钟都不想待在这里了，你让我出院吧，待在这里，我总有种待在这里就再也回不去……”
后面再没有了声音，也许是萧寒用什么东西堵住了叶泉要说出口的话。
中午过后，天气很好，阳光很暖，楼下的花园里有几个人在家属的陪同下，分散在各处，或是沿着鹅卵石铺成花纹的小路散步，或是做一些简单的锻炼身体的活动。在几株山茶花树下，叶泉靠着萧寒坐在长椅上，静静地闭着眼睛，晒着太阳。
叶泉这次睡的时间很短，很快他就醒了。萧寒靠在长椅上，笑着对他说：“吃了睡，睡了吃，我觉得你现在很像……”他故意停了一下，观察着叶泉看他的反应，看见他满脸的懵还没转过来弯儿，就恶作剧似地揭晓了答案：“猪。”
叶泉笑着把脸转向太阳：“你才是猪。”阳光下，他微微泛白的脸，有了一点晶莹通透的粉色，几乎还能看得见他脸上细细的绒毛。
萧叶在山茶花树后面，轻轻笑了一下，挂断了电话后，朝着医院停车场的位置走过去。
之前根据张豪提供的线索，画出来了那张脸的肖像，但在查到一点线索之后，曲向奇就仿佛突然间消失了一样，销声匿迹，这三年的时间里面，查不出他半点活动痕迹。派出去查他那张脸的人，除了在一家医院里找到他因车祸住院、抢救无效死亡的记录以外，再找不到可以和他有关的任何信息。
中央屏幕上正放着三张从不同角度拍摄的一个男人的照片，皮肤惨白，头发已经被剃光了，额前是一个凝固的窟窿，脸部血肉模糊，仿佛被人揭走了面皮，胸口上是一道纵长的缝合线。画面切换到了另一张图片，是一张半身照，画面继续切换，乾跃在一旁做着解说：“这是美方的分部在今天凌晨三点十分发送过的相关资料。根据资料中为他进行抢救工作的医院相关人员的证词，和警方对他个人资料的核对分析，这个人名叫李江成，是个孤儿，没有其他的亲属，因为死因无法确定，所以他的尸体一直存放在冷冻柜里。”
萧叶看着屏幕上的李江成，照片上的他微笑着，很阳光的一个大学生，他怎么也不能把他的脸和那段阴冷的声音想到一起，但如果，这张脸已经套在了另一个躯体上了呢？萧叶深沉地呼出一口气，问：“他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乾跃回答说：“三年前的六月十一号，在……”
萧叶的神经一下子又紧绷起来：“我爸出差回来的那天。”
他身后的阿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在丹佛市内的一起车祸，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是萧叶并没有听阿新说这些，他盯着李江成的一张尸检的照片再看了一会儿，对乾跃说：“马上再去调查一下刘雪杰。”
王杰已经一天都觉得脑袋混混沉沉的了，也许是因为昨天一直都没有睡，也许是因为生理期的缘故，她感觉整个身体像快散架了一样，一边忍不住地想睡，一边又禁不住地腹痛。她坐在办公室里，没有一点气力地侧着脸趴在办公桌上，一只手垫在脸下面，一只手暖着小腹，眼角余光看见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一点一点从11：49，变成了12：01，她知道自己该去吃午饭了，可是这个她以前食欲最好的时候，她却一点也不想吃点什么，就只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感觉好一点或者能睡着。
到了下午，王杰勉强打起精神去会议室开会，直到会议结束，她也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好几次都在腹痛中，头脑昏沉的差一点儿就睡着。回到办公室后，王杰在抽屉里找到了萧叶上次买给她的药，对着说明书，找了一种药，吃了几片。
药一直没有起作用，她全身都很难受，小腹一阵一阵地疼，脑子里更是乱成了一团浆糊，一个简单的策划案，她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好几遍，都没看明白上面在讲什么。
晚上，李助理临离开公司之前，王杰托她帮忙给自己在超市里买了一盒酸辣粉。李助理买回来，问要不要帮忙给她煮一下，王杰觉得自己耽搁人家回去的时间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更何况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胃口，就让李助理下班回家了。
那盒酸辣粉，王杰用开水泡了一下，大概是泡的时间太短了，有几根粉丝吃起来是夹生的，硬邦邦的，她没吃几口，就吃不下去了，把酸辣粉放在了一边，她就侧着脸趴在桌子上，眼睛翻上去看着电脑屏幕，一只手时不时地点一下鼠标，把放快了没来得及看的ppt又切回去。
王杰看着电脑的屏幕，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画面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终于陷入了黑暗。
睡梦中，王杰听到了一串清脆的风铃声，爸爸和妈妈都在叫她的名字，“小洁、小洁”，一条紫色水钻坠子的项链从一只很大、线条柔和的手里垂下来，她伸手去够，却怎么也够不着，看着那只手带着那条项链走得越来越远，只有爸爸的声音还在叫着她：“小洁，小洁……”
王杰一下从办公桌上弹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稀里糊涂地在嘴里说：“哪儿？几点？”
她以为是李助理来叫她去开会的，坐着捶了下头，摸到额头都湿腻腻的，好一阵，才有些清醒了。她扭头朝身后看过去，却发现是萧叶，神色温和却也同样疲惫地看着她。
在去医院的路上，萧叶问王杰：“是不是太累了？我明天去和他说，让他选别的人……”
王杰坐在后座上，听见他说要去找林沧海说这件事，她想起林沧海说的那些话，怕林沧海误会是自己让萧叶去找他的，连忙摇晃着双手说：“不用了，不用了，也没有太忙吧，我就是、就是困了，睡着了。”
萧叶打着方向盘拐弯从一个匝道上开下去，说：“那我让他再找其他的人来帮你做一些事情。”
王杰没有再推辞，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说了几个“好”，就不再说话了。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萧叶把车停进了地下停车场，就和王杰一起乘电梯去了叶泉的病房。叶泉已经睡了，萧寒不在，只有阿新在病房里陪着。阿新和他们说，萧寒去给叶泉买什么东西了，好像是个海报还是什么，然后就说已经很晚了，让他们赶快回家去休息。
王杰和萧叶都知道阿新是在说谎，因为他说谎的功夫一点儿也不好。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且不说医院附近有几家店会开门，首先他说的那个叶泉想要的海报，这附近就没有，萧寒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叶泉那么远，就为了一张海报。
但是，他们俩什么也没说，在病房里坐了一阵，等到了十一点，萧寒还没有回来，他们就听阿新的话，准备回去了。下楼走到花园里，离几株山茶花树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他们就看见树下的长椅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萧寒，一个是温先生。那两个人都没有看见他们，所以，他们就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躲在山茶花树的后面。
萧寒弓着身体，抱着头，平淡的声音问：“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温先生一下子就急了，恼火地说：“十八年前，你可以用一个萧叶把他救回来，可现在，你用多少个萧叶都没用！他现在每天、每分、每秒，器官都在不同程度地衰竭，别的办法？你能给他找回来一个匹配的器官换上，难道你还能给他再重塑一个肉身吗？就算你有时间慢慢找，可他呢？他等得到你慢慢找回来吗？萧寒，说句我不该说的。”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沉重地说：“油尽，灯枯。”
萧寒弓着身体，没有再说话，温先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脊背，抬头仰望着天空的黑幕，低下头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唯一能帮他做的，就是帮他减轻痛楚，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恋爱协议计划》由坊全文字更新请收藏本站域名：防止遗忘，或在百度搜索“坊”，谢谢大家捧场！
第五十一章 剧变4
萧叶拖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一步绊着一步，他仿佛已经不会走路了，他感觉不到两条腿的存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了这里，走到了停车场的入口。
王杰跟在他后面走着，看见他歪斜着身体，脚在地上乱蹭着扭着换着划着往前走，迈了右脚又迈右脚，左脚绊着右脚，有好几次，王杰都害怕他走着走着就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萧叶脚又绊了一下，他整个人都摇晃了但是没有摔倒，又往前走了不到半步的距离，他停住了，......
《恋爱协议计划》第五十一章 剧变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五十二章 剧变5
病房里，叶泉坐在床上，眼前戴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一只手放在曲起来的膝盖上，直到萧寒和王杰、萧叶先后走进病房，走到他床边，他才微微抬起了头。他眼前的人是萧寒，但是，他看不到了。
王杰站在床尾，看着叶泉，无意识地伸出了手，颤抖的手在离他眼前很远的地方晃过去了一点点，她几乎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卡顿得像一部生锈了的机械。她看向了萧叶，发现萧叶在此时此刻，是和萧寒一样异常的冷静，连眸光中都没有了任......
《恋爱协议计划》第五十二章 剧变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五十三章 剧变6
萧寒低沉柔和地问叶泉：“怎么了？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叶泉还是那样微微抬头看着萧寒，他的喉结在薄弱的皮肤下滑动了一下：“也是啊。我就是想起来，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和你道过歉。”
萧寒在叶泉身边坐下，他的手机还放在原处，被他拿起来和床头柜上的海报放在了一起：“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和我说这个。”
病房里又是一阵死寂一般的沉默，王杰端着杯子的手还是没有放下去，她背对着萧寒和......
《恋爱协议计划》第五十三章 剧变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五十四章 剧变7
快天亮那会儿，叶泉才脱离危险期，被医生转入了病房，他一直安安静静地睡着，那些监测仪器在他床头机械地发出“滴、滴”的声音，而他戴着氧气罩，正在输液。
王杰和萧叶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那里离病房很近，就在病房的外面，而且，在这里，很安静，他们不会打扰到叶泉。萧叶抓着头发，低着头，弓着身体，就连坐在他旁边的王杰都不知道，他的眼泪一次次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只看得见他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砸在了他双脚间......
《恋爱协议计划》第五十四章 剧变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五十五章 剧变8
叶泉的浮肿越来越严重，有时候早上起来，就连脸上看起来也比前一天圆了很多。萧寒扶着他让他靠在床头的靠垫上后，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无可奈何的只有叹息，他不愿让叶泉知道，所以即使是叹息，也是无声的，没有一点儿声音，甚至没有任何表面上能看出来的表现，唯一能看出来的就在他眼底，深不见底的恐惧。
叶泉靠在靠垫上，支撑着头抬起来看他，病态苍白的脸上绽现了一个不可控制的疲惫的笑容：“你不是说，要把，你的......
《恋爱协议计划》第五十五章 剧变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五十六章 剧变9
萧寒那样抱着叶泉坐在那张狭窄的床头，已经一个小时了，他的一侧脸贴着叶泉的额角，听起来正常得就像平常那样问叶泉说：“你冷吗？”双手过去笼在叶泉的手上。
但叶泉已经不可能再和他说话了。叶泉静静地靠着他，像以前的几个月里的那样，靠在他肩膀前，安静得没有或急促或粗重的呼吸声，只有安静地闭着眼睛，像他之前睡着了那样。整间抢救室里，只有监测仪器刺耳、单调的嗡鸣声，那是萧寒在一个小时重新打开的，他以为......
《恋爱协议计划》第五十六章 剧变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五十七章 离婚
萧叶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了，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三次惊醒来了。他坐在床上，急促地呼吸着，王杰坐在他旁边，抚着他的后背，摸到他后背上都被汗浸湿了，柔柔地说：“没事了，没事了。”看他渐渐平复下来，才问：“你梦到什么了吗？”另一只手伸到后面，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萧叶满额头都是汗，头发湿漉漉地黏在上面，他垂下头，好久没有说话，直到最后，就只是对王杰说了句“睡吧”。
白天，萧叶从早上很早的时候......
《恋爱协议计划》第五十七章 离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五十八章 回忆
原本只是多云的早上，到了中午开始细细地下起了小雨，王杰一个人拖着装了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的行李箱，行动缓慢地走在街上。
她和萧叶已经离婚了，早上八点就办好了所有的手续，走的时候，她想把萧叶之前送她的一部手机，还给她，但是，萧叶苦笑着说“不用了”，后来，她只把手上的一枚戒指摘下来，放在了萧叶面前的茶几边上，萧叶低头看着那枚戒指，也没有问她，就直接对乾跃说：“帮我送她回去。”
王杰没有要......
《恋爱协议计划》第五十八章 回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五十九章 回忆2
光线暗淡下去了，落地窗外面是阴天，餐厅里一片清冷和死寂，而那两个位置上，也没有人。萧叶走过去，坐在了他平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四个人的餐桌，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渺小地坐在楼下，坐在餐厅。他伸手摸着餐桌边深蓝色的花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眼角的泪珠就落了下去。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像个受到委屈的孩子，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爸，对不起，对......
《恋爱协议计划》第五十九章 回忆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章 回忆3
相框砸到了萧叶的额角，落下去砸落了他手里的橘子，最后落在了地上，落在了萧叶的脚边。林沧海的力气并不大，所以，萧叶的额角只是被相框的一个角砸红了一个点。
萧叶冷沉着脸，弯下身本来伸手要去捡那个橘子，但他看到了那个相框里的照片，上面的叶泉站在林沧海坐着的椅子后面，正在对着他笑。萧叶的手指从橘子上划了过去，在相框边点了一下，将相框捡了起来。而那边的乾跃也已经将林沧海架到了床上，让他在自己不断的......
《恋爱协议计划》第六十章 回忆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一章 危机
据悉，昨日下午两点，本市蔷薇集团董事长叶茗再度宣布与本市海薇集团的强强合作。据业界知情人士透露，由于海薇集团董事长重病的缘故，且至今仍下落不明，前总裁萧叶无故跳槽丽时，海薇集团一度受到重创。一年以来，蔷薇集团高层曾多次借合作之名插手海薇集团内部事务，大有兼并其以壮大己身势力的趋势，两家公司从曾经的平起平坐，发展到现今的实力悬殊，叶茗此时再提合作事宜，是否是对取得海薇集团实权的进一步计划呢？
《恋爱协议计划》第六十一章 危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二章 危机2
江华近期在和丽时谈一个合作项目，但丽时的态度一直是模棱两可，就连刘振雄这个董事长亲自出面，都没能让丽时有一个肯定的答复。有不少人在私下议论说，丽时的总裁萧叶甚至在那次和刘振雄的会面中，从头到尾连一句话都没开口说过。
酒会是在七点半开始的，但王杰被老妈这次像突袭一样的相亲和刘雪杰的出现完全搞乱了，到七点二十多的时候，要不是小陈打电话来催，她都想不起来还有这回事。
王杰觉得自己的记性在......
《恋爱协议计划》第六十二章 危机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三章 危机3
这周末王杰没有加班，周六早上十点多，都快十一点了，她还在床上赖着不想起来。王杰醒来，大睁着眼睛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萧叶那张冷漠的脸又一次在她的脑海中闪过，那么真实，好像就在她的眼前，她烦躁地哼哼着把被子拉起来一直盖到了头顶。
一年的时间，从和萧叶离婚，到和他最后那次并不愉快的见面之后，王杰已经一年没有和他见过面了，尽管是在同一个城市里，就算不在现实中碰面，哪怕只是随便刷刷手机视频或者微博......
《恋爱协议计划》第六十三章 危机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四章 危机4
鑫胜咖啡馆里的人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王杰无意识地皱着眉头，咬着饮料杯的吸管——她的那杯饮料早在一个小时以前就喝完了——她看着刘雪杰的背后又有两个人起来出去了，咬在嘴里的吸管一点点从杯子里抽.出来，最后终于一下子抽空了。她把吸管从嘴里拿出来，两只手拿着吸管的两端，低头看着那支一端被她咬在一起的吸管，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
刘雪杰的两只手很官方地放在桌边上，王杰稍微抬一下眼睛，就能看到他左手......
《恋爱协议计划》第六十四章 危机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五章 危机5
萧叶冷漠地看着王杰和刘雪杰，毫无征兆地一拳打在了刘雪杰的脸上，刘雪杰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地整个人都歪向了一边。
王杰看着萧叶还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在他又一拳打向刘雪杰的同时，喊了一句：“萧叶你疯了吗？”伸手截住了那一拳，但萧叶用的力气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她的胳膊被冲击得一弯，垂了下去，一阵一阵的疼痛感从掌根传遍了整条手臂。
萧叶一甩手，固执地说：“我没疯，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想......
《恋爱协议计划》第六十五章 危机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六章 危机6
卧室里不只有刘雪杰一个人——王杰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刘雪杰，但直觉告诉她，真正的刘雪杰很可能不在这里——她尽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尽可能不动声色地再次将目光投进了卧室里。
床头，就在刘雪杰的身后，飘窗和床之间的位置，有两个穿着黑色衬衫的高大健硕的男人，他们的手里拿着枪，而枪口对着的地方，是蜷缩在一起、嘴上粘着胶带的刘振雄和高雅兰。
刘雪杰不知道是在给谁打电话，挂断电话之后，他转......
《恋爱协议计划》第六十六章 危机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七章 危机7
“别动，千万别动。我很高兴，王警官，你能信守承诺，一个人来。恭喜你啊，你就要做爸爸了，不过，我想你应该不想现在就看见他，对吗？”
妈妈的哭泣声，那种害怕得压抑到了极点的呜咽声，安静，安静到了极点，然而一声清脆干裂的枪声打破了时空，打乱了空气中光线下的微尘，惊醒了一切，枪摔在地上，染着血，血流出来，围绕着一个人。那个人正面对着她，王杰看见了他的眼睛，是萧叶。
王杰一下坐了起来，因为惊......
《恋爱协议计划》第六十七章 危机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八章 危机8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吗，留着你的命？”刘雪杰的手指轻轻地划过了王杰的下巴，点在了她的脖颈那里，缓缓地慢慢地向下移动，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王杰眼里那强撑着却逐渐害怕起来的眼神，手指尖停在了王杰的锁骨上：“因为萧叶在乎你，就像萧寒在乎他爱的那个人一样，我敢说，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王杰用力一挣，冷漠地说：“你想多了，他和我已经离婚了，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根本就不会……”
刘雪......
《恋爱协议计划》第六十八章 危机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九章 危机9
下午的阳光很好，客厅里整个都是很暖很亮的样子，只有收藏室里透不进这些光线，黑漆漆的，带着一点幽幽的屏幕上的光。萧叶坐在沙发上，把一个很小很精巧的芯片放进了茶几上的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仪器里面，静静地等着。
对面屏幕上的蓝光变成了单调的白色，或许是那个时候时间有些晚了，而房间里也没有开灯，所以，光线有些暗。萧寒出现在镜头里，他坐在床边，靠在床头，穿着不同于萧叶最后一次看见他的一身深蓝色的在逐......
《恋爱协议计划》第六十九章 危机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章 真相
或许是王杰抱得有些紧了，张豪的声音里突然窜上来一点力气，急急地说：“杰哥，杰哥你压着我了，松手，松手。”
他看着王杰放开了他，红着眼睛站在他面前，和他一起站在水里，他很想伸手去抹掉她脸上的眼泪，但到最后却只是有些侥幸地叹了口气，强撑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对王杰说：“杰哥，别哭得娘们唧唧的，哥儿几个以后还靠你罩着呢，你这一哭，我们不就玩儿完了吗？”
如果张豪现在能动的话，他肯定想立刻就离......
《恋爱协议计划》第七十章 真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一章 真相2
周六，天气不好，看起来像是很快就要下雨的样子，但是刘雪杰的心情很不错，尽管就王杰所知，他的又一枚棋子，似乎是叫什么c什么地方的人，在分部和总部之间无声的争斗中，成为了牺牲品。
七点吃早餐那会儿，窗外飘起了小雨，刘雪杰在手里摇晃着一杯红酒，惬意地看着王杰：“你知道我为了这一天策划了多久？我耗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在他们的总部和分部安插.进我的人，但是，可惜啊，我的这些心血我从来都没有用过，......
《恋爱协议计划》第七十一章 真相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二章 真相3
那一声嘶声力竭的呐喊一直萦绕在耳边，疼痛从内心深处逐渐转移，落到了一只胳膊的臂弯和手腕处，清楚地疼着。王杰醒来，看见萧叶就在她身旁，两边的肩膀那里包扎伤口的纱布都像是被水打湿了一样地浸着血，而她是睡在萧叶的腿上的。
她看见有两个人拿着冲锋枪，就在离她和萧叶不远的地方，她分不清那两个人到底是不是刘雪杰带来的那些人，只是觉得不像，等到萧叶发白的嘴唇轻柔地对她说：“小杰，没事了，没事了。”她的......
《恋爱协议计划》第七十二章 真相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三章 真相4
“这些人当中，有一个人，或许两个人是他早就安插进来的内应，查出来一个，代号m,另外一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行动。最近还有一个人，我想你应该多注意。”
“谁？”
“程佳。”
“程阿姨？”
“是她。”
记忆里和阿新的那段对话让萧叶感到很头疼，在禁室里看到阿新那样失落而又冷漠的眼神，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在阿新眼里没有商量和回转的余地，他和萧寒一样固执，......
《恋爱协议计划》第七十三章 真相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四章 助手
下午三点十四分，萧叶坐在南泰的休息区，不知道是因为医生说过创后伤的原因，还是为什么，他的脸色白得吓人，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两种神色刺眼的对比，更是让人触目惊心。他伸手去拿手边的一杯水，但是两只手都抖得很厉害，把杯子里不是很满的水都洒了出来。
他已经差不多三个小时没有说过一句话了，乾跃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阿新也不知道，他们两个都站在他旁边，乾跃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上去把那杯水拿起来放在他......
《恋爱协议计划》第七十四章 助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五章 助手2
王杰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可能在家又和妈妈吵架了，张豪可没那么有胆量，敢在这个时候招她。于是，在王杰很暴力地把一勺冒着腾腾热气的炖排骨汤戳到他嘴边的时候，又怂又夸张地吹捧着说：“杰哥亲手喂的，能不吃吗？谁这么不识好歹，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可结果就是，王杰很不领情地把勺子拿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能不能别贫了，吃不吃？”
张豪赶紧自己凑过去，就算很烫，吃到嘴里也赶紧咽下去了，感觉肠子......
《恋爱协议计划》第七十五章 助手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六章 助手3
等了十多分钟，菜都快凉了，老妈拿到厨房去温着，出来就又让王杰给张豪打电话。怕不打电话，老妈又开始唠叨，王杰只好拿起了手机。
王杰给张豪打了两次电话，第一次的时候，张豪不知道在干什么，没接，第二次他才接通，在电话里神神秘秘地说：“杰哥，我多带了个人来，你……阿姨不介意吧？”
王杰一脸懵地皱着眉头，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门铃就被人按响了。老妈还在一边自说自话地唠叨着，一边忙着......
《恋爱协议计划》第七十六章 助手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七章 助手4
程佳特意换了一件水蓝色的连衣裙，病房里一直陪伴她的一个小护士艳羡地说她穿这件裙子真的非常漂亮，萧叶也觉得她穿这件裙子很漂亮，因为身体的恢复，她看起来就像是个要去和男朋友约会的小女生，整个人都很有精神。她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这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虽然已经接近下午四点，但阳光还是很烈，一切像要随着水汽蒸腾了一样，山茶花树的叶子都仿佛枯萎了一般，毫无生气。萧叶陪着程佳在医院楼......
《恋爱协议计划》第七十七章 助手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八章 助手5
大概他已经饿出幻觉了。王杰翻了个白眼，把那三份麻辣烫“砰”地放在他们两个面前：“让开，我要吃饭。”
叶乐一下就住嘴了，伸手一拨包装袋，看见里面的东西，无比失望地抬起头看着她：“啊，你就吃这个？”
王杰过去往他身边一挤：“不吃就往过去坐一点儿，你姐我要吃饭啦。”拉开一份麻辣烫就吸溜着粉条吃了起来，叶乐和小胖子挤在一边沙发上，一副“死也不吃”的表情，看着她吃，不停地咽着口水。
五......
《恋爱协议计划》第七十八章 助手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七十九章 波澜
“我才刚回来，你再急又不赶着去投胎，你就不能让我先喘口气再说吗，非要现在？”温先生一脸疲惫加火气，从门里进来就气冲冲地坐在了沙发上，喝了杯水，语气才缓和了一些，“我看你爸是别的没教你，就教你怎么劫人了。”
乾跃和张豪一左一右站在萧叶坐着的沙发后面，温先生扫了他们两个一眼，看见乾跃还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地站着，倒是张豪很不自在地看向了别的地方——他看的是乾跃，乾跃没理他，他就又看向了别的地方......
《恋爱协议计划》第七十九章 波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章 波澜2
空旷的十字路口，一个温和的中年男人牵着他女儿的手从萧叶的面前走过，他的女儿和他一点儿也不像，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皮肤也偏黑，是亚洲人中最常见的那一类男人的肤色，而他的女儿却是金黄色的头发，皮肤很白，连瞳孔的颜色也是和他的深褐色不一样的蓝绿色。
他很有礼貌地向萧叶微笑了一下，说：“hello。”萧叶习惯性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他好像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个和他一样的中国人，对身后的女儿说：“jess......
《恋爱协议计划》第八十章 波澜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一章 波澜3
看着林沧海准备从护栏上翻下去，王杰连忙大喊了一声：“等一等！”趁着林沧海两眼茫然地转过头来看她，她在手机上飞快地翻找着，同时也庆幸今天自己带的是萧叶之前送她的那部手机。
她在手机相册里找到了一张叶泉的单独照片，举着手机让林沧海看着手机上的人，说：“他在家等你。”她和林沧海之间的距离很远，她也知道林沧海看不清楚她手机上的照片，于是，她试探地向林沧海走过去一步：“他一直在家等你，他喜欢吃糖，......
《恋爱协议计划》第八十一章 波澜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二章 波澜4
萧叶一个人在书房里呆了一会儿，靠在书桌边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一种无力感顺着他的心扩散到了全身，头也闷闷地疼痛起来。手机在他身后的书桌上“嗡嗡”地振动了很久，他低着头捏着眉心，不想再接任何电话。
手机随着振动的声音一点点滑到他的手边，“嗡嗡”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听起来很吵。萧叶一把拿过手机，也没管是谁打来的，接通电话后就习惯性地问：“什么事？”
电话是沈医生打来的。沈医生说：“有件事......
《恋爱协议计划》第八十二章 波澜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八十三章 复婚(大结局)
茶几边被jessie用纸巾擦得吱吱在响，有几块颜料可能是干了，擦不下来了，jessie过来摇了摇王杰的腿：“妈妈，擦不掉了，叔叔回来看见会不会生气？就不带我们去看爸爸了？”
王杰按了按脸上，确保没有什么异样后，勉强地笑着对jessie说：“没事儿的，我们去弄些水来试试，如果还擦不掉的话，嗯，jessie喜欢萧叔叔吗？”
jessie点了点头：“喜欢。”王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萧叔......
《恋爱协议计划》第八十三章 复婚（大结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番外:一、相遇
空气是冷的，冷得刺骨，天空是灰暗的，虽然这个城市从来没有下过雪，但此时此刻让他觉得就快要下雪了。暗红色的血从他的额头、眼眶和分不清是从鼻子还是嘴里流了出来，流到了地上，在他的侧脸下方形成了一滩像黑色又带着铁腥味道的液体。
他更加渴望一场雪，希望白色的雪能盖住他的身体，希望雪能够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带走，也带走他曾经的一切。他知道，那些人不会住手，他也不会再反抗，因为反抗也不能让他立刻逃......
《恋爱协议计划》番外:一、相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番外:二、相遇2
萧寒走到了舞台下，台上的一个主持人看到了他，眼神会意地走到那个低头拨着吉他弦的男人面前，拿起话筒，扬声说：“这位先生的意思是，今天所有本店的顾客，由他来买单，请大家尽兴！”
整个酒吧再次沸腾起来。伴随着热烈的音乐和变换的灯光，萧寒走到了吧台，随意地坐了下来。那个男人坐在他旁边，歪着头，手里是一杯威士忌。灯光下，他的脸白净得像雪，一双清澈的眼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继续看着自己手里转着的酒杯。
《恋爱协议计划》番外:二、相遇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番外:三、相知
眼前的这个混蛋像疯了一样，叶泉的两只手都被控制着，整个人完全被压制着，他只能尽量让身体贴着地——那种滋味，他可不想再尝试一遍。衣服，先让这个混蛋撕吧，他不怕伤到自己，他就撕。
叶泉不知道是自己哪一句话激怒萧寒了，他好像就说了一句：“萧……萧总是吧？你先等等，其其实，我那边的同学也有很多，像你一样，他们知道很多这样的地方，如果，如果你喜欢的话……”萧寒怎么突然就像个没有开化的野人一样，从这......
《恋爱协议计划》番外:三、相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番外:四、相知2
萧寒只是起来坐在了床边，叶泉就已经有很大的反应了，那样害怕他的蜷缩在窗角。窗户从叶泉的那边是一伸手就可以打开的，萧寒怕他逼得急了，叶泉会打开窗户跳下去，只好不再有任何动作，想通过语言来劝他过来。
但是，在跳不跳窗这一点上，萧寒真的高估叶泉了。叶泉的胆子没那么大，他知道这是二楼，下面是草坪，就他这个体质，从这里跳下去，保不齐哪条腿就骨折了，说不定两条腿都会断，他还是更想，找机会从门那边出去......
《恋爱协议计划》番外:四、相知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番外:五、相知3
叶泉其实并没有萧寒想的那样，他只是不想让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老是把自己当小孩儿看，而且，萧寒这几天处处都在让着他，迁就他，他又不是神经麻痹了，自己感觉不出来。
他只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萧寒的那句“我喜欢你”，让他发现，他活了二十四年，从他接触到游戏到现在，有十多年的时间里，整天忙着和朋友打游戏，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再喜欢他的女生都能让他气走，他不知道所谓的“喜欢一个人”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恋爱协议计划》番外:五、相知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番外:六、n个你想知道的小片段
no.1:叶泉搬到蔷薇庄园的第一天，他在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下午都没睡着，因为他想不明白萧寒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同意自己搬过来。他到快吃晚饭的时候，突然想到，可以去找外公借那十亿，这样他就可以提前离开这个带给他不好的回忆的城市了。
他兴冲冲地去找外公，他知道这个老人对自己是有求必应的，自己只要十亿，他肯定会借的，至于还的事，那就是林沧海要做的了。他在花园里看见了外公，但他并没有冲过去，而是躲在了......
《恋爱协议计划》番外:六、n个你想知道的小片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番外:七、抑郁症
“那，就麻烦您多费心了。”
校长办公室里，刚刚送完萧叶去教室的叶泉，因为担心萧叶还是像上次在之前那个学校那样被其他孩子欺负，不放心地过来嘱咐校长，让萧叶的班主任或者代课老师帮忙多注意一下。
校长微笑着连连地点头：“应该的，应该的。”看着叶泉起身准备离开，又客气地把叶泉送到了门外。
两个人在办公室外的走廊里走着的时候，碰见了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校长介绍说，她是刚来学校实习的老师，......
《恋爱协议计划》番外:七、抑郁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番外:八、抑郁症2
叶泉在下午六点给萧寒打了电话，他大概才刚刚下飞机，在回家的途中，听起来，他的心情还不错，在电话里一连串地问萧寒：“昨天晚上让你记得回家看看小叶，你不会忘了吧？噢对了，你有没有问他，在新学校里待得怎么样？他喜不喜欢啊？嗯，现在都六点多了，小叶是不是该放学回家了？那还是我回家自己问他……”
“小叶在医院。”
萧寒不想以这样一种生硬的方式破坏叶泉的心情，但是，等叶泉回到家，就什么都知道了......
《恋爱协议计划》番外:八、抑郁症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番外:九、抑郁症3
中午，天气有点阴，但是在春天的这个时节，不冷不热，正好适合出去走走。叶泉带着萧叶去了医院附近的一个超市，因为萧叶现在没办法自己走路，他只好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推着购物车，在货架上面挑选要买的东西。
萧叶已经十岁了，虽然刚抱起来很轻，但毕竟是有重量的，叶泉抱了没一会儿，胳膊都酸了。超市这么多人，萧叶又很害怕，一感到叶泉要把他放下去，就死死地抓着叶泉的脖子，害怕地抽泣着，叶泉只好一直用那只已......
《恋爱协议计划》番外:九、抑郁症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番外:十、成长
叶泉轻笑了一声，很感兴趣地看着手上带着的一副手铐：“你以为抓了我会有用吗？”他转了转手腕，由于光线暗淡，手铐的银光寒森森的让人感到又冷又怕。
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在叶泉昨天去公司的路上劫持他的人，一个长相偏欧洲但和绅士扯不上半点儿关系的中欧混血的男人。他叫林志成。
林志成嚼了嚼口香糖，浅色的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阴冷且自信的光：“当然，我打赌萧寒一定会来，而你，一定会有用。”
他嘴里......
《恋爱协议计划》番外:十、成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番外:十一、成长2
“玩儿过切水果吗？”
“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你不试试吗？你是好奇我拿刀的胳膊为什么会抖吗？那……你就要问问这个人了！”
“哼，看来我的伤还没有好，连这种小游戏都控制不好。我让人再去拿个西瓜上来，咱们接着玩儿？”
叶泉漫不经心地擦着手上和脸上沾上的血，眼神坦然地看着人带着他刚才在游戏里没有掌控好的“水果”——林志成——走了出去，有人很快地把茶几上的残留物——三根成功切断的“......
《恋爱协议计划》番外:十一、成长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番外:十二、成长3
清晨的阳光并不十分刺眼，带着一点温度，驱尽夜晚的凉意，暖而又并不像中午那样的热。萧叶打开卧室的门，看到楼下的客厅里是一圈海绵宝宝的玩偶和各种颜色的海洋球，在寂静中，残留着昨晚的记忆。
萧叶轻手轻脚地绕过走廊上胡乱摆放着的玩具，朝阳台的方向走过去。他没有猜错——这么早，萧寒和叶泉不在卧室，果然是在阳台那里。
经过昨晚一夜的狂欢，叶泉现在的情绪已经稳定很多了，他靠着萧寒，看着远处碧蓝的......
《恋爱协议计划》番外:十二、成长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番外:十三、成长4
“沈浩已经死了。”
温先生看着眼前这个长相还很学生模样的男生吃惊地抬起头看他，就从这个男生的眼睛里读懂了一切：一个才十九岁的孩子而已，他再狠，再精明，跟他们这些人比起来，还是太幼稚了，有些东西，他伪装不了也藏不住的，比如，他现在的表情。
温先生靠坐在桌边，眼睛斜向下看着这个男生：“你得多谢你有个好队友，给他爸捅了篓子不说，还非要闹着保住你。要我说说啊，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能从萧寒的......
《恋爱协议计划》番外:十三、成长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番外:十四、n个你想知道的小片段2
王杰、萧叶篇
no.1：王杰感觉萧叶今天的醋坛子都翻了，家里到处都是酸酸的味道。原因，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就是jessie那天从儿童乐园回来后，有事没事都要亲一下王杰，好几次都当着萧叶的面亲的。今天下午，吃完晚饭，jessie站在椅子上，要王杰抱她下去，王杰过去抱她的时候，jessie就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萧叶坐在她俩对面，一只手把筷子都折断了。
看着jessie又踮着小碎步跑过来，......
《恋爱协议计划》番外:十四、n个你想知道的小片段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恋爱协议计划》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