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征途》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一章 皇宫刺客 大红的围墙一直延伸出去几百米,围墙之内宫阙林立,鳞次栉比,屋顶青瓦被刚升出的红日照耀,正中一座最高大的宫殿此时大门敞开,高悬着一幅不知什么材料雕刻的匾额,其上写着“明光殿”三个鎏金大字,一个个身穿名贵朝服的人物鱼贯而入,并无交头接耳,都是刚刚正过衣襟,一派严肃虔诚模样。大殿之内,极尽繁华,又无庸俗气派,几根雕着盘龙的柱子将整个大殿撑了起来,从内看去竟是无比宽阔。 大殿最前端有一个层层而上的阶梯,最上方有一个黄金铸就的龙椅,一人身穿金黄龙袍从侧面的阶梯上到顶端,待此人落座,大殿之内众人齐齐甩了两下袖子,拜伏呼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之上,皇帝面色平静,威严嗓音响起:“众卿平身。”待得众位大臣起身后,一位站在皇帝身侧的宦官尖细的嗓音响起:“有本启奏,无事退朝。”之后几位官职各不相同的大人都站出跪拜行列,以严肃周正的音调和面容奏请各自事务。 就快过了每天基本固定的早朝时间时,一位穿着正二品文官朝服的中年男子走出队列,以庄严的口吻开口道:“陛下,臣有本奏。”说完,深深行了一礼,继续说道:“皇长子已经九岁,朝廷内外都认为应册立为太子,请陛下早做决议。” 这国本之争是几乎是每个朝代帝王都要遇到的事情,如今皇帝膝下五子,而由于那位温良恭谦的珍妃的缘故,皇帝独独最爱三皇子,以往众臣也多有隐晦提及,但都被皇帝巧妙地以打拳方式处理掉。 就在此时,一位身穿大红袍子的宦官从门外慌张跑了进来,猛然跪在地上,已顾不得腿上的疼痛,他颤抖着说道:“陛下,三皇子...三皇子被人掳走了。”大殿之内尽皆哗然。皇帝顾不得失仪,猛然站起身,大声说道:“什么,朕的楷儿,快派人去追呀。” 三皇子赵楷已经八岁,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没有之一,其母珍贵妃性情柔顺,礼仪得体,深受皇帝喜爱。今天贵妃领着活泼好动的赵楷在御花园散步,于花丛中突然出现一位黑衣人,周边竟然没有金甲护卫上前保护,身边的女官和太监拼了命的护住贵妃与皇子,没想到那黑衣人并不伤人,只是施展了一段诡异的步伐,竟然绕到众人身后,掳走了赵楷。 之后禁军齐出,不乏有武功和轻功出众的大内高手夹杂其中,但是每次黑衣人都是巧妙地杀出重围,古怪的是并未让怀中的赵楷受伤分毫。 大红围墙已经出现在赵楷的视野之中,出了这个围墙便是进入了内城,虽然已有甲士堵截,但是如果让这黑衣人突出重围,凭借此人身手,于市井繁华的京城之内又该如何寻找。 就在此时,一个身披铁甲,腰间佩刀的武将从围墙之外的甲士中冲出,高喊:“有多股贼人杀向内城。”顿时,十多骑同样蒙面黑衣的贼人冲入阵中胡乱砍杀,禁卫军阵型大乱。 站在围墙之上的黑衣高手望着这一幕,嘴角翘起,满是戏谑。 冲出重围已经隐藏入外城之中的黑衣人揭掉面纱,放下怀里的赵楷,饶有兴趣地审视着这个孩子。再次感受到双脚触及地面的赵楷退后几步,紧紧盯着面前摘掉面纱面目清秀的男子,眼里满是戒备。 那黑衣男子正要说些什么,猛然之间,抬头望向侧面飞来的一只普通到极点的黄雀,赵楷顺着视线望去,只见那黄雀停在两人头顶屋檐之上,极小的眼睛竟然十分人性化的看着赵楷,仿佛在审视着这位深受皇帝喜爱的三皇子。 赵楷被盯得背脊发凉,又退后几步,就在此时,更加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怪异黄雀张开嘴巴,竟是口吐人言,扭头对黑衣男子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此子身负大气运,不可杀,将他送去龙窑州,天地之间自有造化等着他。” 天色渐暗,已是黄昏,皇帝坐在御书房之中,年近四十正值壮年的他却如缓缓落下的昏黄日头尽显迟暮悲伤,一位身着素雅衣裙的美妙女子正与他坐在一起,正低着头掩面小声哭泣。 一位身着锦衣,腰间佩刀的武人快步走近御书房,走到门口对一位值班的宦官施了一礼,本来需要寒暄客套几句的两人现今沉默无言,宦官转身快步而又小心的走到书桌之前通报,那诡异的步伐看起来十分滑稽,很快,那位锦衣武人便被召进。 武人施了一礼后重重跪下,用粗粝的嗓音说道:“卑职无能,如今全城戒严,京城步卒基本都调派出去,还有许多大内高手与擅长查案的官吏夹杂其中,但还是毫无进展,未能找到黑衣刺客与三皇子的落脚之处。” 皇帝抬起头,望向这个自己极其信任的武将,厉声说道:“连你都束手无策,看来朕的皇宫真是养了一群废物,明天之前若还不能找到朕的楷儿,就别怪朕不念旧情。”那素雅女子更是剧烈抽泣起来,皇帝拍着她的背脊小声安抚。 那位锦衣武将依旧趴在地上,继续说道:“陛下,此事多有蹊跷,且不说刺客以何种方式潜入宫中,就说在我们已经堵住刺客去路之时,那些看似是刺客帮手的武人还有贾晨都尉的横空出世令阵型大乱”说到这里,他小心抬起头,望了一眼坐在书桌之后的皇帝,并未继续说下去。 贾晨年仅三十就任京畿北营都尉,官场攀升迅速,毫无疑问是有贵人相助,他早年是如今皇后娘娘的贴身护从,这些年的官帽子越来越大当然是皇后的暗中扶持,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至于皇帝知晓此事却放任不管,只是念着自己与皇后与其身后家族的香火情。 而如今,贾晨却掺合到这件事上,皇帝猛然抬头,蓦然说道:“难道是” 那锦衣武者头埋得更深,皇帝脸上浮现浓重怒意,压抑着语气,继续说道:“杨虎臣,朕准许你率锦衣卫全权处理此事,必要时可以入后宫搜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杨虎臣磕头一拜,重重说道:“是。” 外城之中,一处高大酒楼的屋檐之上,有一大一小坐在其上,那个看起来很小的孩子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眼睛发红,眼神中带着些许恐惧和明显的警惕,但还是时不时地盯着那成年男子手中的油饼,孩子又吞了吞口水,但还是没有开口索要。 那位男子显然发觉了孩子的眼神,他心里越发觉得好笑,但是并不看小孩子一眼,反而更加大口吞咽油饼。 又过了好一会,男子手里的大饼已经快要吃完了,孩子终于开口说道:“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 成年男子停下吃饼的动作,只是嘴里还在继续咀嚼,他模糊地开口说道:“我呀,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侠,嫉恶如仇,死在我手上的人,可都是大奸大恶之辈,给你了说你也不懂。” 他撇了孩子一眼,扳了扳手指,双手摊开,展示了一个数字给孩子,“有二十八个了吧”他挠了挠头,继续说道:“记不太清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孩子听了这话撇了撇嘴,开口说道:“什么大侠,是大侠还会来皇宫大内将我掳走,我看也就是个武功还不错的强盗。” 成年男子也不气恼,不还夸了自己武功不错嘛,那可是皇帝最疼爱的三皇子,是个大人物了。 他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来皇宫干这种事,还不是欠了一个老头人情,要不然我会来趟这趟混水,这次办完事也算还清了。”他并未有什么言语之中的隐瞒,一来是因为他就是那种大大咧咧的豪爽性情,二来是对这个平日养尊处优第一次出宫的孩子没什么戒心。 孩子心里腹诽,那你倒是把我给放了呀,人情也还完了,还是个惩凶除恶的大侠。但是他听到了古怪麻雀的话,知道无法逃脱,只是神情有些讥讽,明显的不屑。 成年男子看到了孩子的表情,没什么愤怒,反而有些发自内心的亲近,这个小鬼倒是古灵精怪。他从怀中又掏出一张饼,递给了孩子。 他心中叹道:龙窑州啊,那可不是大奉王朝境内,而是位于大奉南北对峙的敌国大楚。至于那古怪麻雀,他也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那是老人所在宗门的一位位置极高的长老,甚至比老人还高一级。 至于那座宗门近年来更是高手频出,实力雄厚,似乎存在已经几百年,乃至有好事者说这座宗门如果高手尽出,倾一宗之力可以与一些小国抗衡,也有可能是完全压制。 想到这些,男子又自嘲想着,自己这个小人物真是小到家了呀,这些年漂泊在外,所见江湖还是太窄。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二章 怪侠杨逍 第二天清晨,黑衣刺客已经身着青衫,背后负剑,而赵楷也是被硬拉着换下了显眼的尊贵衣物,换上了简单的朴素衣物。 日头已经缓缓升起,春日暖阳照得人身体舒泰,却缓解不了心头的压力,街上行人稀少,昨夜京城军队齐出,彻夜排查,各家各户都有甲士进出,连诸多有靠山的酒楼、赌馆还有青楼都是在甲士包围下无人进出,至于许多停留在里面的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军爷没抓到刺客就将自己抓去抵罪。 搜查仍在继续就意味着刺客还未落网,很多小老百姓都在猜想能让军队这么大动作的搜查,肯定是一伙在江湖上为非作歹的强盗,可能就是在江南盘踞着的黑角寨贼人,也有人猜测可能是哪位身居高位的官老爷或者武将犯了罪连夜逃脱,更有人大胆地说是敌国大楚有刺客入京刺杀皇帝,失败后逃出重围。 众说纷纭,而能在庙堂上有一席之地的官员都知道内幕,今天一个个都小心谨慎,面露悲切地上了朝,仿佛是自己家里死了亲人。 时隔一天,明光殿内气氛却已大不相同,皇帝坐在高位之上,面有怒容,暂时竟无大臣敢站出来与皇帝奏对政事,之后仅是几位老成持重的大臣出来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之后便退朝了。 御书房内,杨虎臣站在桌前,抱拳说道:“陛下,有几人招了。照他们所说正是皇后授意。”他一直低着头,哪怕说完了事情也并未抬头,毕竟这事关皇帝家事,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风轻云淡。 皇帝压抑着心情,昨天的那位女子不在身边,他独自坐在椅子上,手指用力抓着椅沿,说道:“把皇后请过来。”那种重重压抑的语气令杨虎臣胆寒,之后一位在门口的太监快速跑去后宫。 不一会,皇后来了,那是一位仅看面容便已尊贵至极的女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加身。但是走入书房的她并未言语,只是重重跪地,平静说道:“陛下,此事定是有人陷害。臣妾虽与珍妃不合,但并无害人之心啊。” 皇帝显然并不相信,他站起身,重重说道:“贱人,还不承认,贾晨与那数位冲阵贼人已经招了,就是你指示的。”皇后怒容道:“贾晨!”之后拜伏在地,痛苦说道:“陛下,臣妾真的未行此事啊。” 就在此时,一位同样锦衣佩刀的武者快步跑进,对皇帝抱拳沉声说道:“陛下,又有贼人出现在城门附近,而且有人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虽然仅仅不到半刻,但想必刺客已带着三皇子出城。” 皇帝将手中紧握的书籍猛然摔到地上,对着皇后狠狠说到:“看你如何狡辩,传我命令,今后皇后无事不得出慈宁宫半步。此外,若有人胆敢求情,一率发配蛮夷之地。” 之后皇帝对着两位锦衣卫统领,正色说道:“张贴三皇子画像,传令京畿道战兵将军,把守关隘,逐个排查,你们也调派锦衣卫出城协助搜查。”两位统领抱拳沉声答应。而皇后只是一直拜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词,模糊听来,像是在一直念着“惠妃”两个字。 后宫,一处花园之内,一位长相妖艳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朵艳丽花苞,身边有一位宦官手拿蒲扇缓缓煽动,女子笑了笑,说道:“看来万瑶宗找的人办事效率很高呀。这下看你们还怎么跟我斗。”话语之中有着无形的勾人妩媚。那宦官也笑了笑说道:“这下大皇子定是深受猜疑,父子之间心生嫌隙。我们的二皇子可就板上钉钉地” 还未说完,太监的话便被女子凌厉眼神制止,只见那女子说道:“我说过了,不要将敦儿牵扯进来。”看起来已经年过半百的太监竟然忙掌嘴不停,啪啪啪,待得嘴边红印深重,才放下手,谄媚说道:“是是,奴才记住了。”那女子只是笑了笑,脸上更是狐媚勾人。 日快落西山,又到黄昏,只是今天天边出现了眩目的火烧云。京畿西的姑苏城内,一大一小两人缓步进城,男子身着青衫,面目清秀,而孩子衣着朴素,头上戴着斗笠脸上又有面纱遮容。 那男子抓住孩子的手,拉着前行,像是生怕孩子跑丢,或者是怕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被别人听了去。 这两人正是还不知姓名的刺客和身份尊贵的三皇子赵楷。两人在京城等待时机出逃,当然其实只是那刺客在找破绽,赵楷被控制住,实在是自知没有办法逃走也就跟着那刚认识的“大侠”瞎逛,然后就看到城门莫名其妙打开,又有一对黑衣人在城门口大开杀戒,那面目清秀的大侠就带着赵楷风驰电掣,趁乱逃出了。 之后一路行至姑苏城,赵楷也不是没有想办法逃走,只是次次都是那所谓的“大侠”要么是以各种话语打断他的逃跑借口,要么就是任由他瞎跑,只是过段时间就出现在赵楷附近,赵楷这也是没脾气了,近来已经不再想办法逃脱。 那清秀男子开口道:“小鬼,话说你又不认得路,次次瞎跑个啥,我给你指回皇宫的路你又不信。不说了不说了,以后咱俩就相依为命了,至少也带一年才能送你到目的地,你可带听话,要不然可就别埋怨我让你饿肚子或者干粗活了啊。” 赵楷撇了撇嘴,平静说道:“我又不傻,再说了,我看你也不像是这种人。” “哎呦,大爷我还就是这种人了,鉴于你前几天的逃跑表现,以后包裹还有买的各种东西都是你拿了。”说完他把斜挎着的大包裹交给赵楷,只是背后的长剑倒是没有交给那小鬼,毕竟自己的宝剑可是自己的宝贝,除了自己之外谁都碰不得。 赵楷无奈接过那相对八岁的自己还比较重的包裹之后,开口说道:“喂,大侠,你本名叫什么呀,我总不能以后都叫你大侠吧,你不害臊,我还嫌丢人呢。” 男子看着背着大包裹的小小身影,心中偷笑,嘴里大声说道:“我呀,我叫杨逍,说实话平时你叫我杨大侠就行了,我不会那么小心眼的计较的。” 在两人身旁的行人都听到了这话,面露鄙夷的看着杨逍,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杨逍察觉到这一幕,挠了挠头,讪讪然笑了笑。 之后走过这段路,他双手环抱头顶,吊儿郎当地对赵楷说:“他们都不识货,真正的大侠可不就是我这样的,真人不露相嘛。” 赵楷心说,你要是没背那把剑,嘴里再吊个草根,我可能不用哭喊,就只露出难过的表情,就会有人举报说有痞子忽悠绑架我。 赵楷跟着杨逍走到一家客栈前,杨逍拉着赵楷的手迈步进去,赵楷心中疑惑,他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拉着自己进入这规模不小的酒楼,进门之后便有小二快步迎来,对着杨逍抱拳说道:“掌柜在二楼等候。” 赵楷心中更是疑惑,杨逍在赵楷晃神思考时便拉着他向二楼走去。二楼一间门上写着“彩云间”三个字,赵楷刚进入里边便惊讶住了,只见房间里布置的清净淡雅,几只方桌和椅子明显都是上等檀木打造,有从香炉中飘出的袅袅清香萦绕不散,更是难得一见的上等香料,这小小的酒楼里竟有如此雅致房间,让赵楷更惊讶的是,一位美貌绝伦的女子身穿紫裙坐于一张藤椅之上,摇摇晃晃,甚是享受。 就在赵楷欣赏这美人美景时,杨逍已经随意地坐到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大伤风景的话:“云娘,四十多个春秋都过去了还是这么美丽动人啊。” 云娘并未发怒,只是视线移到了赵楷身上,瞬间赵楷感觉对面女子的视线仿佛可以穿透面纱,再穿透躯体,直至人的内心,他机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赵楷视线之中,貌美女子慈祥地笑了笑,之后转头对林逍说道:“这个孩子挺不错,哪骗来的,跟着你走江湖可惜了。” 骗,赵楷心头一团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好像这云娘也不是啥好人呀。 “瞧你说的,怎么会是骗,这孩子崇敬江湖,跟我求了好几天我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带他出来逛逛。”赵楷听了这话,呵呵了两声,也没说出自己被劫的真相,毕竟对面两人好像是一伙的。 “行了,就算几年不见,以你杨大侠在江湖上的狗屁名声也没人信你的鬼话。说吧,这次来功德房干什么。” 赵楷听这美丽女子的粗话,心中不免错愕,不过毫不违和,这江湖倒是有趣。 杨逍光明正大地说道“要钱呀,这一路走的,还多个人,要点钱不过分吧。”赵楷听了急忙撇过头,表达出这人他不认识的意思。 云娘倒是面色平静“墨家功德房设置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你一个人把功德房当作拿钱的地方。”杨逍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赵楷倒是看的有趣,这人脸皮还真是,厚啊。 “行了,以你的身份和这些年的功劳别开太高的天价就都可以给你。”云娘平静说道。 “就先给个五十两吧,反正没钱了还可以到别处的功德房去要。” 惯犯,绝对是惯犯。赵楷心里嘀咕。 云娘也不啰嗦,叫来了刚进门遇见的小二,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 刚拿过银子的杨逍接过钱后还是站在那里没动静。 杨逍咧嘴笑了笑,对着云娘说道:“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长途跋涉的,住一晚呗。”云娘刚要开口,杨逍嬉皮笑脸地说道:“没事,咱也不是挑剔的人,给暖床就免了,给间天字号房就行。” 赵楷听了这话,双手抚头,得,没戏了。 云娘怒气冲冲地站起身,幸好这杨大侠脸皮不是浪得虚名,连忙不断求饶,也多亏云娘大度,念着同是墨家人的身份才没有喊上护院,大打出手。只是住房从天字号变成了条件最普通的房间。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三章 罗网杀手 清晨来临,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户照在两人脸上,赵楷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他望着身边躺着的杨逍,满脸无奈,这位大侠昨天晚上的呼噜震天响啊。望着自己与林逍手上相连系着的绳子,叹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日上三竿,杨逍终于从美梦里醒来,他坐起身子,双手就要前伸,想伸一个懒腰,却想起自己右手还与那个小兔崽子同系一根绳,赵楷感受到林逍动作,也是睁开了双眼,再次坐了起来。 “可以解开了吧。”赵楷无奈说道。他心中吐槽,话说看你昨天睡的那么死,我用尽办法就是解不开你特意绑了死结的绳子。我看你今天怎么解,难不成用剑切开。 杨逍并未回答,只是用左手深深揉了揉眼睛,然后就用牙将绳子咬断了。 赵楷满脸错愕地望向杨逍,而杨大侠只是双手捋了捋发丝,就好像是刚刚做了不得了的事故意平淡地揭过。 两人在楼下用过早餐,杨逍没再与云娘打声招呼就出了客栈。赵楷又带上了那副斗笠和面纱,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裹,而他身边的男子还是一身青衫,背负长剑,眉目清秀中又带着满脸的痞气。 对于从未出过皇宫的赵楷来说,这一路行来,虽不过两天,可还是见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新奇事,多是一些市井俗事,比如热闹集市中的商贩与买家一个自卖自夸一个砍价不断,吐沫星子四溅,又比如在一处街巷口有一泼妇骂街,粗俗不堪的话语并未令赵楷心生厌烦,反而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至于背着大包裹,纯粹用脚力行走,赵楷除了起初略显不适应外如今倒是越走越顺畅。毕竟深处皇宫,他作为皇子平常除了四书五经先贤典籍陪伴之外,也有专门的老师传授武艺,他们这个年纪多是练些给以后武道打底子的基础架子,倒是锻炼体魄,他也并不偷懒,底子打得不错。 对于行走的路径,赵楷很无奈,他不认路,只能跟着杨逍的方向走,而且毕竟杨逍还拉着他的手。 之后的几日,两人没有遇到什么大事,一路行至作为京畿门户的嘉陵关,倒是见到了一些江湖之中的比武对决,看的赵楷心潮澎湃,不过按照杨逍所说,这几天见到的都只是花架子,华而不实的打斗毫无意义。 这天中午,杨逍执意拉着赵楷继续行走,烈阳当空暴晒,天地之间色彩明亮,仍带着斗笠可以遮阳的赵楷还是感觉到了春季里难见的炽热。 “喂,怎么走这么急,都快晒死了,不能慢点。”赵楷大声埋怨道。 按说平时这杨大侠很好说话的,今日是怎么回事,连午饭都没吃,只是买了大饼,填满水囊,就急匆匆赶路了。赵楷不免心中疑虑又满头黑线。 杨逍并未答话,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两人就这样走了一刻钟,到了一处遮阳的树林中,杨逍反而是脚步更快,赵楷用力的甩了甩拉着他的手,疲惫说道:“不行了不行了,歇一会,就歇一会。” 而此时的杨逍面色出奇的严肃,并未看赵楷一眼,反而是在仔细地打量周边环境。赵楷本就古灵精怪,对周围的感觉也是出奇的敏锐,终于是发现了周边环境的不对劲。 按说在这烈阳之下,如今的树林中一定会有虫鸣鸟叫,最不济也应该有风吹拂枝条树叶,给人带来舒爽的清凉。可是奇怪的是,周边的事物都处于一种静止不动的玄妙境地之中,仿佛是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干扰了树林环境。 只见杨逍突兀地说道:“阁下,出来吧。”赵楷心头猛然一惊,竟然是有人跟随潜行,怪不得今天杨逍行事如此诡异。 赵楷眼中,就在他面前的一颗相对挺拔的杨树之后无声走出一位脸带面甲,气象怪异的男子,他身披黑色紧身衣物,其上绘有绿色的蜘蛛图案,双手各持一枚手刺,武器表面在阳光照耀下并无正常的金属反光,反而呈现诡异的绿色,这令第一次见的此种怪异景象的赵楷感觉不寒而栗。 “罗网地字科杀手,冲我来的?” 对面的杀手用异常冰冷的嗓音开口说道:“墨家首领之一的怪侠杨逍,可不只一个人想要你的命。” 赵楷满头雾水,他从未出过皇宫,更别提江湖上的门派和杀手组织。连墨家都是他跟着杨逍见过云娘之后才大概知道的。至于这罗网地字科杀手,他更是没有实力评估,但还是下意识望向身边如今由劫持者变为守护者的杨逍。 赵楷不知道地字科的凶险,杨逍又怎会不知,罗网组织虽然不如三百年前大秦统一时鼎盛,但还是如今的首等杀手组织,传承百年的天杀地绝,魑魅魍魉八个等级杀手排行更是让人听起来就汗毛倒立。而地字科杀手已经算是杨逍所见江湖中的一等高手了。 此时的杨逍面沉如水,他早已松开拉着赵楷的右手,如果此时有人站在杨逍身后,会惊讶地发现其背后长剑竟然在不断地轻微颤动。他紧紧盯着对面的冷血杀手,背后长剑无人为拔出便慢慢出鞘。猛然之间,杨逍右手横在身前,背后长剑就在其气机牵引之下被紧握在手中。 剑身光亮非凡,阳光照射下有着刺目的反光,仔细看去,其上有古朴纹路。 纯钧剑,又名纯钩剑,天下名剑排行榜第十,自古传承的榜单所载评语:扬其华,如芙蓉始出,观其纹,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塘,观其断,岩岩如琐石,观其才,涣如冰释,此所谓纯钩耶。 握住纯钧剑的杨逍气势不断上涨,练剑之人先不论剑招,剑气也是十分重要,武人的气势更是如此。对面的杀手双臂伸展于两侧,猛然前奔,杨逍并未向前一步,只是身上气势如鲸吞万物,逐渐增强,变得磅礴无匹,气冲斗牛。 就在距离杨逍二十步时,杀手竟然再次猛然提速,双手架刀于身前,做突刺状,眨眼之间,十步,八步,五步,两人就要第一次接触,杨逍猛然向前踏出一步,蓄势已毕,手中纯钧剑横扫而出。 赵楷只听轰的一声,面前劲风吹拂,周边大树随风剧烈摇摆。第一次悍然接触便是如此气势如虹。他这才真正体会到这些天行来杨逍所谓的花架子比武是如何弱不禁风。 那刺客在双方心有灵犀的第一次蓄势一击之后,退后几步,便如鬼影飘荡,不断出现于杨逍周边各个常人根本做不出反应的方位,以手刺诡异刺下,而杨逍也是不停的变换方位,手中长剑被运用得熟练非凡,每次都是正好挡下或者躲过那不按常理出击的诡异手刺。 两人速度之快,以至于观战的赵楷只见到两人招式的残影以及不断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又一次刺耳的兵器摩擦声后,不同先前,这一次两人都是借助反弹之力向后滑去。转眼之间,两人便拉开数十步距离。 然后同样后退的两人之后的动作却截然不同,黑衣刺客只是平静地站在所退之地,在缓慢的吸气,只是眼睛依然如蛇般盯着敌人。而杨逍竟然在毫无风度的摇晃着手腕,嘴里还大声叫嚷:“不行了不行了,地字科杀手就是厉害。” 高手之间的捉对厮杀,气机流转极为重要,待得一定时候就要换气一次,以保证不会延误之后的打斗以及保证不会气机反扑伤及自身。而此时的杨逍哪里是在刻意的换气,与此相反,反而还大口叫嚷,显然还远未超其承受的换气范围之外。 就在这时,令赵楷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杨逍将长剑插在地上,双手向袖管中摸去,仿佛在解开什么东西,之后连对面的冷血杀手都是坐不住了,为之一颤,只见数袋沙包和数张铁片从杨逍袖口滑落在地,之后他又弯腰摸向裤管,不出意外,还是沙包和铁片。 就在赵楷的诧异眼光之中,杨逍右手提起纯钧剑,扭了扭脖子,左手朝杀手勾了勾,以一副极为欠揍的表情说道:“再来。” 大战又起,只是这次的杨逍明显速度和反应都是快了一大截,似乎每次都能率先判断出杀手的进攻路线和出招方式,很快杀手便节节败退,向后退去,而杨逍则是穷追不舍,就杨逍手中长剑快要刺中对手胸膛之时,只见杀手左手手刺悍然前甩,杨逍迫不得已横剑挡下。之后杀手一个后翻,快速后掠,瞬间两人又拉开距离。 杨逍无奈地停下身形,说道:“还真难杀。”之后,横剑变为提剑,再次悍然前冲。 对面杀手只感觉气势压顶,无奈之下,再次以诡异手法甩出唯一的手刺,又从袖口抖出数枚暗器,一并掷出。 前冲的杨逍在空中不断变换身形,巧妙躲过暗器之后,猛地速度再次提升,离杀手只有三步时,纯钧剑前挑而出,噗的一声,长剑刺入杀手胸口,又将其提起,几秒之后,杨逍将长剑横甩,把杀手尸体甩下。赵楷扭过头去,强忍着不适。 杨逍看了一眼赵楷,突然蹲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大声说着:“累死了,累死了。”看的赵楷目瞪口呆。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四章 大铁锤 在那场刺杀之后就再没有凶险的事情发生了,如今两人早已走出京畿之地,离皇宫越来越远。杨逍对行程并无隐瞒,按照杨逍所说两人要先行至江南,然后入蜀地从边境进入大楚王朝。赵楷听了此事后默然无语,他足够坚强,只是在深夜无人之时默默想起娘亲和父皇,心里便止不住的酸楚沉重。对京城劫持一事,如今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他细细思量发现许多蹊跷,这让他十分担心娘亲在宫中的处境。 对于那场刺杀赵楷更是震惊之余,带着许多好奇,“原来这就是江湖”如今几乎成为了他的口头禅。行路之余,他不断的询问杨逍各种江湖门派与豪侠事迹,杨逍除了偶尔的玩笑之外,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楷这才知道墨家除了是一种学术派系之外,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江湖势力,墨家之人由巨子领导,其下又有数位统领,像云娘和林逍都是其中之一。墨家之人恪守墨家学派的传承,行事按照初代巨子的思想执行。而罗网各个杀手体系和杀手排名也是被赵楷问的十分透彻。这几天赵楷有些想要练武的意向,总是向杨逍旁敲侧击的,想要偷师学艺。 “喂,杨逍,你跟那个杀手打的最后一剑叫啥呀,有没有啥响当当的剑招名称。” “啥剑招,就那个上挑一剑啊,那都不算正儿八经的招式,对个地字科杀手用啥剑招。” “得,您厉害”赵楷吐槽后,没再继续问下去。 两人如今身处一座名为和城的小城郭内,三面有青山环绕,城内气氛热闹,各种风气均被一山之隔的江南影响,所以说入得此地便可称已至江南,再过一山,便真的是进入江南烟雨繁华之地了。 江南多美景,有画桥烟柳的西湖,有甲天下的园林,又有园林甲江南的苏州,有古色古香的小镇,更有那数不清的才子佳人点缀于良辰美景之中。赵楷每每在皇宫之中读到描写江南的诗句词章,便会心向往之,如今要去那江南走一走,也算是在哀愁中多了些幸运。 在一家酒肆中两人吃过午饭,未作停歇,往山中行去。如今盛夏已过,但还有暮夏的余热,行走在山林中,清风吹拂,听虫鸣鸟叫,见小溪流水,心旷神怡,赵楷心中的积郁终于是被冲淡了几分。 正在赵楷沉浸在青山绿水的美景之时,他突然发现有一个怪人就坐在几十步外的一棵大树下休息。远远望去,那人面目粗犷,身材高大,虽然坐在树下,还是比赵楷自己高了一头,他袒露胸口,身边放着一把巨型铁锤,看上去极为古怪。 就在赵楷打量那怪人的时候,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提起铁锤,站起身朝两人走来。“乖乖,这个高度,这个块头,不会又是啥杀手之类的吧。”赵楷心里暗自吐槽,脚步略向后移。 然而这次杨逍毫无凝重神色,他开口大笑说道:“哈哈哈哈,大铁锤,你怎么在这?” 赵楷松了口气,他如今对杨逍这个绑架犯以及他墨家的同伙并无畏惧和厌恶。 那怪人走近锤了杨逍胸口一下,看见杨逍脚步一个踉跄,之后也哈哈大笑,开口说道: “从附近功德房听说有人请罗网杀手去杀你,之后又听说你要去江南,我正好在附近,就坐在这里等了你几天。” “坐在这里等了几天,看看,这就是江湖,这就是豪侠。”赵楷心中感叹。 大铁锤浑厚的嗓音继续说道:“你还真把咱大奉皇子给拐出来了,平时也没见你拐小娘有这神通。”赵楷与杨逍都是满头黑线。 “你要把他带去哪?”“带到大楚的龙窑州。”顿时大铁锤停下脚步,满脸疑问地望向杨逍。 “还不是欠万瑶宗那老头子一个人情。” “万瑶宗?他们何时开始接这等下三滥的活了。” 杨逍想到那万瑶宗的黄雀所说的话,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胃口不小,怕是所图甚大。”大铁锤看了一眼赵楷,陷入了深思。 赵楷也陷入了思考,这一个月的事情以及与杨逍的磨合,让他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他正在陷入一种大势之中,而且是越陷越深。他从起初的警惕戒备变成了如今的只管往前走,坚强的他也只是黑夜静谧中思念亲人,他也想过逃跑,但是京城的蹊跷贼人和刚刚见过的江湖杀手,让他又不敢离开如今成为守护者或者说陪伴者的林逍。 年仅八岁的赵楷有一种超出同龄人的聪慧伶俐,所以他想练武,不管以后自己会不会真的成为大势之中的一颗棋子,不管进入大楚龙窑州之后有多凶险,毫无疑问,快速增强自身然后走一步看一步是唯一的选择。 天色渐暗,按照杨逍所说这才刚刚走至一半路程,毫无疑问,今晚要在山中过夜了。 杨逍与赵楷靠在一棵大树上,大铁锤独自靠在对面的树墩上,三人从包裹中拿出干粮和水囊,慢慢吃了起来。 赵楷啃了一口大饼,如今的他并不挑食,跟着杨逍吃吃喝喝也觉得自在。他顺着一口水咽下了这张大饼,开口说道:“杨逍,你教我练武吧。” 身旁的两人都望向赵楷,杨逍看他面色严肃,并未似平常一样直接开玩笑打趣拒绝。 杨逍面色平静的说道:“练武很吃苦的。” 赵楷平静地开口说道:“我可以的。” 杨逍深深的凝视着赵楷,赵楷感受到他的凌厉目光,对望而去,并无退缩。 杨逍点了点头:“从明天开始我教你一些基础入门的武功。之后能学到什么程度就看你造化了。”赵楷欣喜的点了点头。 杨逍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不当你的师傅,收徒弟很麻烦的,特别是你这样古灵精怪的,可就更麻烦了。”赵楷无话可说,继续埋头吃饼。 二十年后,从大楚再次真正的回到大奉境内的赵楷才知道,原来在那个晚上,杨逍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徒弟了,唯一的徒弟。而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他很后悔当初没有他叫一声师傅。 三人结伴而行,总是杨逍说着笑话,或者吹着牛皮,赵楷就在一旁拆台,大铁锤呢,就安静听着,偶尔发出爽朗笑声,或者听到杨逍夸他时手重重锤一下对方胸口表示接受。 自那晚起,赵楷就跟着林逍学习武艺,但都是打基础的动作,或者一些简单的拳法招式。 杨逍和大铁锤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赵楷这么肯吃苦,只要教过的动作都肯扎扎实实地练习。再加上他天生聪慧,学习迅速,只是过了半月拳法便已初具其行,已经算是少有的天才了。 江南多士子,多美人,多美景。从来没出过皇宫的赵楷从进入江南起,每次路过不同城镇,他对江南的美好印象都会加深几分。一路行来,不缺绿水青山美景,不缺美貌小娘轻灵摇曳地走在街上,不缺良辰美景佳人成双对的画卷,所以虽然赵楷每走一分便离皇宫,离亲人远一分,但总归走这一趟江南没有遗憾。 雪落山庄,位于江南正中的青城山脚下。山庄占地极广,风景极好,名气极大,与蜀地的麒麟山庄,江西的凌虚阁以及豫州的君子馆在大奉江湖上并称四大圣地。 如今的雪落山庄之中热闹非凡,来往的人群多如过江之鲫,有出名的江湖门派或者武林世家派人前来,也有出彩的女侠仙子或者江湖豪杰同好友联袂而来,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一把刚刚出世便名动江湖的宝剑。 根据散出的消息可知,此物是雪落山庄少主游历蜀中之时于一处浅滩中偶然发现,其剑气森森导致当时整座水潭尽是寒气,提起长剑之后剑身竟然发出轻微龙鸣,其上有细密龙纹,观之气象华贵,于是取名“龙游”。 在带回此剑之后,雪落山庄的少主出人意料地并未据为己有,反而是散出消息,发放请帖,邀天下有意此物的高手来比武抢夺此物。如今那把龙游剑就悬挂于山庄正中的演武场上,有人专门守护,也任由江湖高手凑近观摩。虽然山庄少了一把趁手的兵器,但是雪落山庄一时风头无两,山庄少主的美名也传遍江湖。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五章 龙游剑灵 山庄门口,一行三人极其古怪,有个面色清秀,但痞气十足的青衫男子站在中间,他的右手边站着一位头戴斗笠,遮住面容的小孩子,左手边则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壮硕男子,其背后背着的铁锤尤为显眼。 本来进入蜀地并不会经过雪落山庄的赵楷三人,在听到龙游剑出世,各路江湖豪杰汇聚的消息后,都不约而同地表示要到这里观摩观摩高手风采,至于两位墨家统领上不上台比武另说。对赵楷来说,反正要去敌国大楚,还没得商量,那能拖几天就拖几天。 大门检查很是严格,三人没有请帖自然被阻于门外,这让赵楷很是无奈,有些垂头丧气,他心中吐槽:“不会连门都进不了吧。”杨逍不动声色地掏出一张铁牌,之后那拦门的护卫仔细端详后,连忙点头哈腰,换了一张笑脸。 护卫笑着说道“原来是墨家统领,请进请进,待我向我家庄主禀报,之后自然有人给统领安排住处。”原来一般的江湖武人都是由这些护卫检查请帖,但是对于享誉江湖的门派或豪杰,自然是由庄主在山庄仪门亲自迎接。 很快一名侍者模样的年轻女子就带着三人前往一处单独的院落,走在宽阔的山庄道路上,三人搭配古怪引得身旁江湖人频频侧目,投来好奇的视线。赵楷打量起山庄之中的园林 建筑,虽然不如皇家园林的草木花果种类繁多,但是有种江南独特的山水之美,更重要的是,此时人声鼎沸,使得园林多了许多人情味。 到了独栋小院之后,三人根据一路听到的武人谈论得知明天上午就开始比武,杨逍说道:“来的好不如来得巧,咱们来的挺及时的。”赵楷破天荒没有拆台,跟着大铁锤点了点头。 之后赵楷便开始了每天下午必练习的拳法架子以及相配合的站桩走桩,小院之内有几位专门服务客人的丫鬟,此时都饶有兴致的看着头戴斗笠的小孩子赵楷练拳。小院正中,赵楷先是站桩而立,之后缓缓走桩,脚步扎实,手臂动作变换打出一个个浑厚拳架,杨逍坐在旁边只是偶尔指点一二,大部分时候都不发声。 园中的丫鬟都很是惊讶,杨逍此时打拳虽未得其意,但已具其形,所以在她们看来赵楷此时拳法行云流水,像是个小小宗师,而坐在旁边指点的杨逍必然是个拳法宗师。 杨逍教给赵楷的是形意拳,又叫心意六合拳,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又有三体式桩功,五行拳和十二形拳之分,练至后期,需要达到内形与外意的高度统一,所以此时赵楷只是刚刚掌握其形,还远未到达登堂入室的境界。 就在赵楷专心练拳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声细微的话语,嗓音严肃而认真,赵楷仔细听去,那嗓音说道:“孩子,想要成为我的主人吗?” 赵楷拳架瞬间松散,向周围看去,发现一切还是如先前一般无二,心中诧异至极。 只听那嗓音又说道:“孩子,你可以用心声与我说话。” 杨逍见赵楷拳架松散,心中奇怪,因为一般来说杨逍练拳一般不到日落西山不会停歇。 赵楷心中盘算,暂时没打算告知杨逍此时的怪异事情。所以他对杨逍喊道:“累了累了,我先进屋歇会。”之后快步跑进屋内,关上自己房门。 进屋之后,赵楷压抑着心中惊奇,以心声平静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能这样与我联系?” 慈祥嗓音响起:“我是一把剑的剑灵,你可以叫我龙游。” 赵楷差点就没忍住脱口喊出,但还是压抑住心情,平静说道:“龙,龙游剑。” 赵楷没有想到这次比武所抢夺的宝剑竟然有着剑灵,而且还找到了自己。他想到刚才剑灵的请求,继续问道:“你想让我成为你的主人,真的吗?” 剑灵答道:“我本就是应运而生,也是应运来到此地,我自身可以感受龙气,所以便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你。” 应运,龙气,这些词汇的到来让年仅八岁的赵楷很是惊讶。心思缜密的他瞬间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开口说道:“就算我成为你的主人,可我怎么从演武场上,从众目睽睽之地把你拿走,难道你可以自己偷偷溜走?可就算这样又怎么保证不被发现?” 剑灵没有思考,显然早先想过这个问题,他平静地说:“你可以让你的同伴帮你比试取走我,到时候再让他们把剑交给你。” 赵楷听了这话,认真思考起来,这,靠谱吗,杨逍,大铁锤和自己的交情好像还没好到这一步。 见赵楷为难,剑灵说道:“实在不行,我可以找时机先远遁逃跑,然后再来与你结契。或者你亲自上台,我可以在暗中帮助,只不过那样的话就太过显眼了,难保不会有人发现端倪。” 见赵楷还在思索,剑灵说道:“我晚上再来找你,到时候再给我答案。” 赵楷嗯了一声,心中不住盘算,自己才八岁上台肯定不行,太显眼了,就算别人把我当天才高手,杨逍和大铁锤也不会相信,那就剩下其他两个方法了,赵楷决定还是先试试告诉杨逍这件事,毕竟就算告诉了好像也没什么,这一路看起来这个绑架犯还不坏。 赵楷推开房门看到杨逍和大铁锤都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快步走过去,告诉他俩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虽然两人满头雾水,但还是跟着进了门,院中丫鬟显然极有教养,无人进门打扰。 赵楷小心的关上屋门,小声以尽量平静可信的语气说道:“刚刚有个自称是龙游剑剑灵的家伙来找我,说是要认我为主。” 杨逍和大铁锤同时瞪大双眼,杨逍率先表示质疑:“什么?” 赵楷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刚听到的时候和你的反应一样。但这是真的,我需要你们帮我赢到这把剑,当然,在你们愿意的前提下。” 杨逍与大铁锤对视一眼,陷入沉默,倒不是他们不愿意帮赵楷夺剑,只是剑灵一事实在是太过震撼,牵扯太多。 天下名剑,每把都有其独特的特点,就像杨逍的纯钧剑就以剑气凌厉,剑势鼎盛著称于世。也并不是每把剑都有剑灵,但毫无疑问的是,如果剑中有灵,此剑必然十分珍贵强大,每把拥有剑灵的剑只要出世,就一定能够进入天下十大名剑之列。 杨逍开口说道:“如果此剑有灵,那就十分珍贵了,但同样,如果此事泄露出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定然会有不小的麻烦。而且剑灵认主,订立契约之时需要承受莫大痛苦,契约订立之后又需要主人以血养之。你可以吗?” 赵楷再次坚定地点头,杨逍望向大铁锤,后者点头答应。 夜晚,赵楷躺在床上,等待着剑灵的到来。黑夜仿佛是一个可以勾人心魄的魔鬼,总是会将人们心中脆弱的愁思牵引出来。赵楷又想到了自己的亲人,虽然皇宫规矩森严,读书练武任务繁重,但是在空闲的时候总是有母妃陪伴,偶尔也会见到那个似乎事务繁忙到极点的父皇,他会很珍惜一家人团聚的时光,每到此时,那个宫中所有人都十分畏惧的男人也会露出和煦笑脸,慈祥地陪着自己玩闹。 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他知道如今自己深处别人棋盘之上,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他双手紧握,暗暗告诉自己,路要一步一步走,总有一天自己可以掌握命运,自己做出的选择也可以左右别人。 就在赵楷紧握拳头之时,剑灵那严肃嗓音终于想起:“想好答案了吗?” 赵楷认真说道:“杨逍和大铁锤答应我会尽力夺取比武头名,我也想好了,答应你成为我的剑灵。” 剑灵嗓音渐渐慈祥:“好的,主人,我等着你亲自来与我结契。”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第二天清晨,三人都早早起来,杨逍和大铁锤昨天告诉院中丫鬟,让她们替两人报名,之后得知他们的第一场比试在明天,今天三人要在擂台出观战。 其实山庄第一天安排比试的多是不起眼的江湖无人,重头戏看起来都在后边,不过难免不会有不显山不漏水的高人,或者是扮猪吃老虎的大佬。所以三人今天除了熟悉比武规则之外,还有就是今天会有多少大鱼浮出水面。 三人进入了比武场中,今天按说并不是重头戏,但还是人潮拥挤,一座座擂台立于场中,而比武场正中,一座高大的台子上悬挂有一把剑身金黄的古朴长剑,正是龙游剑,周围数位护院武人看守,暗中又有高手护卫。 听了林逍对于宝剑护卫阵容的见解,赵楷暗自庆幸,幸好没有选择让剑灵驾驭飞剑逃脱。 过了一会,数位衣着尊贵的中年人进入比武场地,走在他们前方的是一位极其年轻面貌英俊的男子。三人听身旁江湖人解释,原来这位年轻人就是雪落山庄少庄主,其后众人都是山庄长老或者供奉,如今要做这比武的裁判。 裁判入场后,比武就陆续开始了。确实如众人所料,整个上午都没有特别出彩的武人,都是实力平平,打斗起来倒也难分伯仲。 到了下午,情况发生了转变。有两人表现极为夺目,一位是个面容英俊却不修边幅的中年汉子,腰佩长剑对上了一位练外家拳的宗室,整场打斗下来汉子剑未出鞘,仅用剑鞘便攻人七寸,打得对方无招架之力。 另一位就更加奇怪了,是一位相貌出众的女子,她并未使用任何武器,一身柔术看得台下众人目不转睛,仅仅半刻钟对面使大刀的男子便累的瘫软在地,自行认输了。 到了夜晚,三人无话,等着明天比试开始。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六章 比试开始 第二天清晨,天微微亮,三人便已起床,赵楷练起每天必修的拳法,大铁锤和杨逍都是略微活动,等待着今天的比试。 杨逍是在上午中间时段比试,而大铁锤是在下午。还是等到裁判进场,比试才开始。 杨逍对上的是一位使长鞭的女子,赵楷听的观战众人言语,得知是个厉害角色。 “这就是那位享誉武林的女王鞭陈楚楚?” “是呀,此人不但鞭法出众,为人也是心狠手辣。对上她的人可要吃苦头了。” 显然众人并不看好杨逍。赵楷虽然有些担心,但也是相信杨逍身为墨家统领的实力。 擂台上双方同时出手了,只见有女王鞭之称的陈楚楚手中鞭横扫而出,冲着杨逍咽喉而去,杨逍并未出剑,只是以剑鞘拍打而出挡下这一击,之后仍未出剑,剑鞘前指,朝陈楚楚疾冲而去,这一剑快若奔鸿,气如游龙,对面女侠显然没能预料到对手上来便出杀手锏,顿时招架不住,不住后退,杨逍剑指陈楚楚喉咙,贱兮兮地说:“女侠,爽不爽。”对面的陈楚楚怒视着杨逍,冷哼一声,退下阵来。 台下众人哄然叫好,杨逍摆了个高手风范,面容冷冽的下台,对着众人抱了抱拳,看的赵楷一阵无语。 下午大铁锤的比试也是毫无意外地胜出,三人回到院中,赵楷调侃两人实属高强,那两个人也是好无不好意思的统统接受。 就在赵楷准备练拳之时,院中来了两个面容不凡的人,一男一女,男子英姿飒爽,只是面容清冷,女子更是倾国倾城,连赵楷这种深处皇宫见过世面的皇子也是瞬间怔住了,不同于先前云娘的韵味十足,这位女子白衣如雪,看上去正值芳华,面色白皙,只不过脸上寒霜般的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杨逍和大铁锤见到两人后,都是哈哈大笑,毫不生疏地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这下子我们墨家四杰可就聚齐了。” 对面面色冷冽的男子开口说道:“我们早早就来此处等待比武,今天看到你们两个的比试,就找人问了小院方位,找到这里。” 大铁锤开口道:“你们也是来这里夺剑的吗?话说高文,你的琴心剑虽然不在名剑前十之列,可也有其妙用,为何又要夺这把龙游。” 女子开口说道“荆季拜托我们帮她夺得此剑。” 之后她皱了皱眉头:“你们也要夺剑?” 杨逍接过话,朝赵楷怒了努嘴,说道:“就那小子,我们帮他夺剑。” 说完这话,四人目光都聚集在赵楷身上,看的赵楷很是尴尬。 除了大铁锤之外,其实墨家是没人知晓赵楷身份的,这时的两人都只以为是杨逍或者大铁锤在江湖上新收的弟子,跟着出来行走江湖了。 高文面色平静地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各为他人谋,擂台上见。” 杨逍笑眯眯地说道:“高文,咱俩可好久没切磋过了吧,近年来你冷面君子的名头可是直追我怪侠杨逍呀。” 只见高文毫无君子风范地比了个中指,之后就跟着那女子走出院子。 “杨大侠,这两人厉害吗?还有荆季是谁?”赵楷好奇问道。 “这两个人,与我俩同为墨家四杰,我们算是墨家名面上位置最高的四位统领了。高文的琴心剑可以扰人心绪,搭配上他独创的剑招妙用非凡,而那女子便是历代雪女称号的继承者,修的是雪女一脉独有的匹练,极为难缠,不过我跟大铁锤也是名不虚传的高手,胜算五五开吧。至于荆季嘛,一个比你大点的小丫头,这一年巨子不让她出来惹事,看来也是闲疯了,让这两个人来帮她夺剑。” 赵楷点了点头,有些凝重,毕竟如果龙游剑被别的江湖高手赢去,自己就更不好拿到了。 “不过这些你担心也没用,既然你有独到气运让龙游剑灵主动想要认主于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现在你的重中之重是练拳提升自己体魄,这样以后才可能独当一面。” 赵楷重重点了点头。 之后的两天杨逍与大铁锤都是轻松迎敌,但到了比武的第四天, 两人也是抽到了硬茬子。与杨逍对敌的正是第一天出现的用剑高手,而大铁锤的对手恰好是技能克制他的柔术女子。 这一天三人早早来到比武场地,都是神情凝重,尤其是大铁锤,对面女子的柔术恰好克制他修行的路数蛮横的大锤。 大铁锤与杨逍同时比试,赵楷站在大铁锤的擂台之外观看比赛,显然是更担心大铁锤的比试。 对面女子率先上台,脸上没有轻视之色,她观看过大铁锤的比赛,修炼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蛮横路数,能把这种功夫修炼的登峰造极,同时使一把大铁锤,她已经猜出对方身份,墨家统领之一的大铁锤。 大铁锤站在女子对面,右手拎着那把重量级的大锤,在裁判一声令下后,率先冲出,他要站得一个先机,右手大锤提起重重抡下,同时左拳朝破绽处轰出,堵住了女子去路,然而那女子身形一闪,在大铁锤两招递出之时,身形竟然明显的缩小一圈,一大圈,然后就那么硬生生地从拳头和铁锤的缝隙处钻出。 之前这女子并未展现出如此惊人手段,如今众人都是大惊,有人率先开口:“南疆玉女阁内门弟子所学的缩骨术。” 平常杂技团也有人可以缩骨少许,但多是凭借先天骨骼资质,可是这玉女阁所传则是常人也可以学,并且练至后期可以在战斗情况下随意施展,缩骨范围更是极大。 “这女子所练功夫正好克制墨家的大铁锤呀。”显然有人已经猜出大铁锤身份。很多人附和道。但是接下来的一幕,令众人目瞪口呆。 只见大铁锤虽未伤到对方,但是铁锤重重锤在地上,众人只听得一声轰鸣,有的人下意识捂住耳朵,然后就看到,一个大坑出现在擂台上,而大铁锤身后女子被震得脚步一个踉跄,没能顺利扭转身形贴身对大铁锤发动进攻。 就在这眨眼的功夫中大铁锤迅速转换身形,再次朝着对方狠狠砸去,而那女子还是巧妙地躲过,然后就又听得一声轰鸣,有一个大坑被砸了出来,这次就连旁边几处擂台观战的武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东静,纷纷侧头望来,一个个地张大嘴巴。 然后就是此情此景不断重复,这时候就有明眼人出来解释了:“如果让女子贴身施展柔术,大铁锤必败无疑,所以现在就看是大铁锤先伤到对方,还是那女子先抓住破绽成功近身。” 过了一刻钟之后,擂台上尽是大坑,几乎没有落脚之地,不断进攻的大铁锤似是终于有些累了,动作变得缓慢,左手格挡于身前。 “终于要换气了吗?”有人开口解释。 就在这时,那女子虽然先前身形几次摇晃,给人力尽之感,但突然爆发出惊人速度,身形漂浮不定,让人找不出规律,只见她一个滑步,绕到大铁锤身后,之后一个跳起后翻,左腿朝大铁锤后背斜劈而下。 就在众人以为女子就要近身成功之时,大铁锤左手向后猛然一握,竟是抓住了女子脚腕,大手一抡,向其面前甩去,原来他也是在制造破绽,引人上钩。 女子脚腕瞬间变细变软,从大铁锤左手脱离,一个后翻,又迅速拉开距离。 大铁锤此时已经换气成功,局势已经逆转,他再次向前蛮横冲去。 又是一刻钟,女子这次是真的身形有些摇晃,而大铁锤也是在两人拉开距离之后大口喘着粗气。 这个时候杨逍已经比完了,照他所说,这次那个用剑男子比上次的地字科杀手还要强,不过也就是他脱掉沙袋,铁片,再加上两个剑招的事。 杨逍开口说道:“大铁锤输了,南疆玉女阁传有独特的换气功夫,往往能在双方筋疲力尽时,尽快恢复,给人致命一击。这个女子来历不凡呀,估计是玉女阁阁主或者哪位高级供奉的亲传弟子。” 果不其然,之后女子出其不意地再次发动进攻,成功近身,然后用巧妙的柔术将大铁锤撂翻在地,用腿脚双手反锁住大铁锤要害。 比赛进行到今天,能留下来的几乎都是高手,墨家三人,玉女阁的女子,剩下还有七人,其中五位都是剑客,剩下两位,一位是真正的拳法宗师,另一位是个腰佩双刀的年轻人。 除去不用剑的三人都是抱着切磋的心态来到此地,并不想夺剑。其余七位剑客和雪女都是直奔龙游剑而来,但是大铁锤已经淘汰,能帮赵楷的就只剩下所谓的“绑架犯”杨逍了。 事到如今,赵楷只能将希望寄托到杨逍身上,这次回到小院中,一直殷勤的向杨逍示好。现在他就在给坐在院子里的杨逍揉肩捏背。 大铁锤坐在旁边,觉得这场景十分好笑,也调侃说到:“赵楷,什么时候给我也捶捶背,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赵楷无奈说道:“哎,来了来了,这就给您锤。” 然后赵楷就双手左右开弓,给两位大爷揉起了肩膀。 在这次近一年的游历之后,进入大楚举步维艰的赵楷,每每想到此情此景,便会开心的笑起来。因为他在这次游历之中多了两个亲人,一个是个豪迈的大块头,而另一个是个嘴欠的大侠。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七章 君子之争 比武还有三天结束,第一天是十一人中两两对决,多出来的一人抽签轮空进入下一场,留下五人之后,第二天也是这个程序,留下三人,之后便是最终比赛了。 第一天,杨逍对上的是一位江湖上名声不显的剑客,但如今打到这个程度他还在台上,看来很快就会享誉武林了。 台上激战正酣,杨逍也丝毫不敢托大,这次上台时就没带那重量十足的沙包和铁片,纯钧剑早已出鞘,对面剑客长剑赤红,挥扫之间似火光摇曳。 只见杨逍在两人拉开距离之后,长剑横在身前,双手在剑尖上一抹,做出了一个剑招的起势,之后长剑斜提,骤然之间向前奔去,而对面剑客也是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招,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众人就看到赤红长剑周边出现了淡淡的红色光晕,那剑客手腕再抖,长剑周边竟然生出了火焰。 “是极为稀有的从天地灵气中聚势的剑招。”身旁人开口惊讶说道。 两人对撞而去,杨逍快速又狠厉地不断左右劈砍,仔细看去,纯钧剑剑尖上有一层淡淡的金色罡气,每次两把长剑碰撞,那金色罡气就会骤然闪亮增大,之后两剑分离,金色罡气又会发散出去以有形之体自发于赤红长剑碰撞。 “这是墨家杨逍独创的聚势和散气之法剑气化龙。”身旁人再次开口道。 在两人碰撞数十次之后,对面剑客的剑身上的火焰异常的不断增大,涨势惊人,看的众人连连惊叹。 杨逍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异常,迅速厉声说道:“谨守本心,莫要执念太重,走火入魔。” 说完这句话,众人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发现赤红长剑剑主竟然身形在肉眼可见地消瘦,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吞噬血肉。 杨逍看到话语无用,没再多说,双手持剑举过头顶,这一刻剑尖上的金色罡气骤然消失,没有一丝气势留存剑身,仿佛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剑客在举剑练习劈砍。 但是下一瞬,长剑之上气势骤增,杨逍身形也随之骤然前掠,在众人眼中,好像是那把纯钧剑在驾驭着杨逍前冲,而不是杨逍控制长剑。 “是杨逍的成名绝技一剑西去。”有人大声喊道。 一剑东来,一剑西去,铿锵之声响起,对面剑客长剑断裂,已经变得消瘦的身影蓦然倒下,好半晌,他开口说道:“谢谢。”而平时最爱装大侠的杨逍,此时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赵楷只觉此时的杨逍才是个真大侠。 其他擂台比武也都渐渐落幕。最后留下五人,有持琴心剑的墨家高文,有位腰佩双刀的俊逸公子哥,有怪侠杨逍,还有两位剑客,一位道家真人打扮,另一位是个身穿儒衫风度翩翩的儒雅君子。雪女正是被那位道家真人以符剑击败,而那位南疆女子则败在了那配双刀的男子手中。 今天的打斗已是激烈非凡,很难想象明天会如何精彩。众人都是早早入睡,期待着明天。 整场比试的倒数第二天,杨逍对上了那位配双刀的俊逸公子,而冷面君子高文与那位儒家君子要做君子之争。那位道家年轻真人直接轮空。 早在昨晚,杨逍就对赵楷说过今天的重头戏,是高文与那儒家文士的君子之争,至于自己这场,完全没有问题。之后又告诉赵楷如果他赵楷以后要练剑的话,那就一定要好好观战。 所以,赵楷并未站在杨逍的擂台边上,而是在聚精会神地观看高文两人比试。 擂台之上,两位江湖之中享誉已久的君子,互相作了一揖,那儒士开口说道:“儒家文生曹朗。”高温同样开口说道:“墨家统领高文。” 台上两人不急不躁,好像是真的要探讨学问,而台下众人则是感受到了两股无形流露出的森寒剑气。 琴心剑高文俗称冷面君子,在江湖上名声鼎沸,他与雪女不知是多少江湖人心中完美的才子佳人组合。而儒家曹朗,剑榜排名第九凌虚剑的持有者,名气甚至要更高一层,他虽无官身,不参科举,但是数年来游学讲学,吸引了一大批忠实粉丝。 凌虚剑也称剑中君子,通体晶银夺目,不可逼视,嵌一十八颗北海‘碧血丹心’,虽为利器却无半分血腥,只见飘然仙风,实为罕见的君子之选。 裁判一声令下,比试开始。 两人毫不犹豫地对冲而去看,君子坦荡荡,所以两人之争,直接就是剑与剑之间的硬撼。 铿锵之声响起,两剑碰撞,两人身形不断变换,转瞬之间就对招数次。 每次碰撞,台下众人只觉得心弦一紧,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牵动着心弦。 杨逍早对赵楷说过,琴心剑在每次碰撞时,其独有材质和高文修炼的剑气所发出的声音会扰乱周围人的心绪,而独独高文不受影响。所以赵楷不敢胡思乱想,心弦紧绷,聚精会神地观察台上打斗。 令台下众人惊奇的是,在每次碰撞两人稍微拉开距离之后,曹朗总是会再次挥舞凌虚剑砍向空处,仿佛是要将高文所造出的无形丝线砍断。 半刻钟,一刻钟,两人身影不停,不断挥舞长剑,没有丝毫停滞换气的迹象,频繁变换剑招,令众人看的是眼花缭乱。 然后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停住身形,双方换气,然后再战。 这次与之前不同,只见高文双脚一蹬,猛然发力,长剑向前直刺而去,前掠途中,人与剑仿佛合二为一,气势不断暴涨,周边隐隐有闷雷声传出,看得众人好不心惊。 此所谓琴心剑胆。 而对面曹朗毫不犹豫,剑尖同样朝前直刺,身形前掠。此所谓君子当仁不让,凌虚气盛。 两人针尖对麦芒,剑尖碰撞,只是一声清脆的叮叮声,但是下一刻,有真正的闷雷声响起,擂台四周尘土飞扬。 赵楷心中感叹,觉得不愧是天下用剑高手,没有来错地方,同时这也让他有些好奇,如果杨逍真正用出全力,那又是怎么个气势如虹。 一条直线之上,两人两剑僵持不下,都没人可以再往前进一步。 然后两人同时后翻,再同时骤然前冲,又是剑招对剑招,赵楷觉得仿佛天下剑招都被这两个人使了去。 就在这时,另一座擂台周围爆发出一片惊呼,原来是另一处打斗中,杨逍一剑西去后,再次一剑西去,连续三次,将那花样层出不穷的刀客逼到了绝路上。 杨逍走下擂台,在人群中看到赵楷,走了过来,一路上众人望着杨逍都是带着憧崇敬的眼神,看得赵楷直翻白眼。 杨逍走到赵楷身旁,摸了摸他的头,赵楷下意识躲避,但是却被杨逍精准预判,没能躲过。 杨逍望向擂台上的两位君子,皱了皱眉,赵楷察觉到了这一动作,连忙问道:“怎么了?” 杨逍凝重说道:“这两个人此次比试之后,怕是要两败俱伤啊。” 两败俱伤就是无缘参加下场比试了,但是赵楷并未露出欣喜之色,反而是有些担忧地望向擂台上两人。他本就不是幸灾乐祸的人,反而从小跟着温柔贤惠的母亲,潜移默化地就拥有一副好心肠,只是很多时候身不由己,都未表示出来。 杨逍看到赵楷神情,心中对这孩子的喜爱更是加深几分。 再看擂台,高文与曹朗仿佛有着默契一般,每每过一段时间就同时后退换气,然后再战,可是总有换气也解除不了疲乏之时,两人打到最后都是透支着身体,透支着精气。 高文停下身形,对手曹朗也随之停下。 高文开口说道:“我们这样打下去,最后也就是筋疲力尽不能再战,不妨都出最强手,结束这场战斗。” 曹朗点头道:“正有此意。” 其实如果两把名剑排名相隔并不远,两位剑客比试的胜负,与名剑排名并无太大关系。因为还与剑主所修功法,修为高低有关。 高文所持琴心剑剑榜排名第十五,而曹朗所持的君子剑凌虚排名第九,两人的修为其实不分伯仲,此时两人不分胜负,就是因为高文所修剑诀与琴心剑相辅相成,成就了琴心剑胆的名号。也就是说如果把琴心剑单独拿出来与剑榜名剑比较并无变化,但是加上个高文所持,那么琴心剑就能跻身前十了。 只见高文手中长剑并无聚势的动作,但是剑气立马增强,剑胆琴心,气由心头起,胆向两边生。他并未靠近曹朗,手中剑便向两边劈砍而去,竟是有肉眼可见的丝丝缕缕的丝线飘荡于空中,有仙音回荡于众人耳中,令众人不自觉间陶醉其中。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杨逍对赵楷说道:“是高文的天上曲,用手捂住耳朵,别受干扰。”周边也有人反应及时,捂住了耳朵,但是大多数人就惨了,他们沉浸在天上曲中,忘记了身份,忘记了时间,不过也算是解忧良药了。 对面的曹朗挥舞手中凌虚剑,在身前不断画着大圆,骤然大风起,就这样让他卷出了一记旋风。他扶摇而上站在高处,手中长剑随旋风向前劈去。 但是天上曲,天上曲,本就是天上更悦耳动人,肉眼可见的丝线在旋风之上断了再生,反反复复无穷尽。 曹朗没有畏惧,脚下旋风越来越高,速度也越来越快,终于到了高文身前,凌虚剑当空狠狠劈下,高文停下控制丝线和小范围的劈砍,琴心剑朝上一挑。 旋风顿时破碎,而琴心剑所造成的丝线也随之彻底断裂消失,只是众人身旁尘土飞扬,待得尘土复归大地,众人再词定睛看去,擂台上两人皆已昏迷倒地。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八章 无赖道人 这天晚上,三人围坐在赵楷房中,讨论杨逍最后一场的对手,那个道家真人。 大铁锤说道:“这个道士隐藏极深,这几场打斗惫懒至极,在昨天他与雪女一战时,从未有什么妙招或者神仙手,不知是有意隐藏,还是自己惫懒不愿出招,反正整场比赛是活活耗尽了雪女的耐心和精力,之后打个哈欠就下台了。” “还有这怪人。”赵楷没看过这道人的比赛,感叹道。 “他穿的是武当山的道袍,可是没听说过武当山上有这一号人。此人所配符剑,来历不凡,至今只是与雪女一战中发现了可以随意从天地间聚势己用,所得剑气金黄,绚烂如阳光,像他这般聚势随意的还真没见过。”杨逍说道。 聚势是用剑高手从天地间吸取灵气,然后灌输到剑身之上增强剑招之威的一种方法,往往有独门口诀或者心法,甚至稍不留神会有一定几率反噬自身。就像那次杨逍所对上的剑客就是被反噬血肉,瞬间变得消瘦,其实这与上次那人所练功法过高而且掌握不熟练有关。但是江湖上几乎没听说过哪种功法能那么随意的聚势,显然与那把符剑有关。 三人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各自睡去,反正赵楷是十分担心明天的比试,十分罕见的失眠了。这几天剑灵从未再次与赵楷沟通过,这也是赵楷担心的一个原因。 天光渐亮,几人陆续起来,赵楷还是坚持清早练功,门外喧闹声渐重,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次的演武场上只有一个擂台,而身边的江湖中人甚至比之前几天的人加起来都尤有过之,很多都是听到雪落山庄比武的风声陆续赶来观战的。 杨逍与道士同时上台,那道人一本正经地打了个道门稽手,说道:“小道武当王琦。”杨逍还礼报上名号,人声喧闹间决赛开始。 但是奇怪的是台上两人无任何动作,像是魔怔了一样。而台上的杨逍只听得对面道人聚音成线,懒散说道:“小道并无争夺此剑之意,只是平常擅长望气卜卦,看到这把龙游剑时,便已发现不对劲,回去卜卦之后发现原来此剑有灵。” 杨逍听的心惊,这种望气卜卦的功夫非武当山老一辈真人不可能有,而且还带是平常就专门修炼这种神通。而对面的道士年龄不大,又自称小道,看来必定是资质逆天之辈。 那道士继续说道:“而此剑剑灵任由人取走,从未展露峥嵘,小道怕有恶灵藏匿其中,故而才出手夺剑,如今也对你坦诚相待,还望少侠如果夺得此剑,勿要执念太重,一定要让小道卜卦一二” 杨逍思量一番,对面道人说得有理,即便是为了让赵楷签订契约,剑灵才按兵不动,可是剑灵也并不是没有身为恶灵的可能。 台下众人看两人一动不动,坐不住了,一人叫嚷道:“开打呀,还愣着做什么?”众人纷纷附和。 杨逍点了点头,道人王琦微微一笑,两把剑同时出鞘。 眨眼之间,纯钧剑和那把不知名字的符剑就碰撞在一起,金石之声响起。为了对付那把可以随意从天地间聚势的古怪符剑,杨逍在一开始就用上了他独创的聚势散气之法剑气化龙。两把聚势之后剑身同样金黄的长剑不断碰撞,看的众人目眩神摇。 就在杨逍要使出一剑西去之时,对面道人仿佛看穿了杨逍的动作,立即拱手说道:“墨家杨逍名不虚传,小道甘拜下风。” “就这样结束了?”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有人直接问出了这句话。 赵楷更是惊讶,没想到决赛会遇到这样的对手,这个道士够懒散,但是哪怕是装作打不过也要装得像一点吧。估计这就是杨逍所说的真人不露相了,高人,是个高人。赵楷反而对这个懒散道人王琦生出许多好感。 虽然一旁众人和裁判目瞪口呆,但是比武中是可以认输的,也就是说杨逍的确获胜了。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王琦云淡风轻地下了台,不过并未走远,杨逍被面貌英俊的山庄少庄主亲自授予龙游剑。 赵楷心中大喜,一把拥有剑灵的宝剑就要认他为主,即便他心性再好,也止不住的激动。 而此时他突然发现,那位刚刚故意输掉比赛的道士王琦竟然在朝他这边走来,不就,是在朝他走来。两人还差十步,王琦便挥舞手臂向赵楷打起了招呼。赵楷并未回应,因为他不认为那道士会有事找自己。 其实这些天赵楷心中已经同意了前往龙窑州的事情,按照杨逍所说,那些与他互相配合的黑衣贼人他并不认识,也不知道有这种安排,也就是说在深宫大内很可能暗中有一股势力在搅动风雨,如今回去且不说难上加难,会不会有专门的刺客再来刺杀自己更是他十分担忧的。 如果他贸然联系当地官府,就先假设杨逍不会阻挠,很可能会有其他贼人冲出直接刺杀自己,那可就不像杨逍这么好说话了。 这几天自己一直带着斗笠和面纱,哪怕一行三人引人注意,但是大隐隐于市,他不认为自己会被人认出身份,所以他十分疑惑这道人想要干嘛。 王琦还真的就走到了赵楷身边,笑眯眯地说了句令赵楷对其印象大跌的话,“少侠我看你骨骼清奇,不似凡人啊。” 赵楷心中腹诽:“好嘛,原来是个江湖骗子。”但是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表情,平静说道:“不知道长找我所为何事?” 王琦看出了赵楷的戒备,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笑着小声说道:“龙游剑剑灵是要找你认主吧?” 赵楷心中一震,面色大变,不过很快恢复平静,强撑着说道:“什么剑灵,什么认主,我都不知道啊。” 王琦站在赵楷身边,面色没有波动地说道:“行,小鬼,嘴还挺严。” 就在两人交谈中,大铁锤和杨逍已经取过龙游剑,朝这边走来,杨逍对赵楷点了点头,赵楷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比试结束,经历过这几天观战,或者亲身上阵的江湖人纷纷散去,都是意犹未尽,对于得到名剑的杨逍,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主动上来攀谈,不过在三人进入独栋小院之后就没人再继续打扰了,不过还是有一个不速之客,武当道人王琦。 杨逍率先开口说道:“王琦,你说可以判断剑灵是否恶灵,但又如何让我们相信?” 王琦收起懒散,严肃说道:“道教祖庭武当之名不可败坏,这就是你们可以相信我的原因。” 杨逍与大铁锤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嗓音响起:“小子你想做什么?”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是龙游剑的剑灵无疑了。 “请剑灵前辈莫怪。”说完这话,王琦左手掐诀,右手食指用牙一咬,然后按在龙游剑剑身之上,只见龙游剑止不住的颤鸣,王琦右手向下一压,加重力道,左手变换掐诀姿势,口中念念有词。 只是常人的数十个呼吸之间,三人就见到王琦嘴角渗出鲜血,然后右手收回,操了擦嘴角,又认认真真地打了个道门稽手,开口说道:“此剑剑灵应该是应运而生,潜力巨大,不过也只是刚刚生成几个月而已,算是一个璞玉,需要有人用心雕琢。” 然后就见王琦瞬间换了一张面孔,用玩世不恭的语气开口说道:“行了,出来吧,刚叫你一声前辈吃了大亏。” 然后众人惊讶之间只见一个胖乎乎的金色小人从龙游剑之中飞出,逐渐成形。只不过现在的他蔫蔫的,看向王琦的眼神有一丝恐惧。 赵楷惊讶说道:“原来你是这样的剑灵,之前的慈祥苍老嗓音都是你装的。”金色小人无奈地对赵楷笑了笑。 王琦看向赵楷,继续说道:“这样吧,为了帮助你早日掌握剑灵之力,防止以后无法控制的剑灵为恶,我决定以后就当你的护道人了。不过小道走到这里盘缠用尽,还望三位鼎力相助呀。”说完他朝着目瞪口呆的赵楷三人以江湖人的抱拳礼答谢。 赵楷这次实在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道:“无赖呀。” 王琦打了个哈欠,没个正形地说道:“少侠确实聪慧,小道自号无赖道人。” 三人都以为这王琦只是开个玩笑,谁想到这家伙说到做到,之后的几天与三人同行,吃饭喝水,打尖住店,用的都是杨逍的钱,赶也赶不走,说也说不过,毕竟是来做赵楷传道人的又不好翻脸。真是苦了杨逍。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九章 水底暗流 月光洒在一处树木茂盛的山丘上,如水的月色穿过缝隙照亮四个模糊的人影。温暖的篝火熊熊燃烧,三大一小,打扮各异的四人没正形地坐在地上,说着闲话。正是赵楷,杨逍,大铁锤和王琦四人。 “龙游娃娃,出来出来,也不是白养你的,给小爷表演个节目。”声音听着极为散漫,而这声音的主人王琦正双手撑地,身子轻轻晃动,很是惬意。 只见篝火旁猛然间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瓷娃娃,月色如水,烈焰为火,都在为这个身为天地之灵的娃娃点缀着。只听他稚声稚气说道:“表演个啥,又不是你养我,我有主人的。”说完,他身体轻摆,蓦然如游鱼一般出现在了赵楷身旁。如今的赵楷,摸样依旧英俊,只是气质上出现了极大的变化,朴素的小小长袍穿在赵楷身上并无太多的违和感。几个月的烈日中赶路,每天的拳法练习使得孩子的皮肤不如之前稚嫩,多了些健康的小麦色。此时孩子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显然这王琦和龙游娃娃也是一对冤家。 这些天的行走,原本的三人小团体也渐渐接受了新出现的两人,主要还是接受了王琦不着调的气质,比所谓的怪侠杨逍还要不靠谱的多。更重要的是,大家基本可以确定王琦并无恶意,一个原因是当日王琦所展露的望气之术早已是登堂入室,除了天赋之外,师门传承也极为重要,而在他口中,他的师父是武当山当代掌门的师兄,道号“散仙”,辈分和口气都极大。在杨逍不确定的询问中,赵楷得知这位仙人能力更大,平日虽不显山不漏水,但是只要论及各种修行界的羊肠小道,修行中人都会对这位洒脱不羁的仙人伸出大拇指称赞一番。 杨逍就是他的众位崇拜者之一,所以后来杨逍对王琦态度大变,称兄道弟,王琦也不含糊,扬言说一定要将这极为投缘的杨兄介绍给他的师傅,到时修行界各个逍遥欢场上定然会有怪侠杨逍的名头。两人聊到忘情处往往会发出嘿嘿的傻笑,旁边的大铁锤与赵楷翻着白眼不想说话。 话说这龙游娃娃回到了主人身旁,说话的底气也骤然提升,双手叉腰,以极为唬人的老人口吻说道:“你这小道,没个正形,天天想着怎么祸害别人,等有我家主人实力够了定然要好好教育教育你。” 而此时的赵楷颇为无奈,昨天刚刚与这位剑灵融合,虽外有杨逍护阵,再加上王琦用特殊材料画出的阵法为辅可以安心融合,但是其中痛苦早已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可以轻松熬过的,那几个小时,赵楷觉得每秒都是煎熬,对意志的消耗更是超出他的预料,之后融合完毕干脆就在此地休息,用杨逍教的特有吐纳之术恢复精神,可哪怕过了一天赵楷身上疲倦还未完全消除,此时坐在地上,背靠一个大树桩,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懒散可以看出他此时身体还是极度疲倦。 “前边再走数十里就到黑角寨管束的地界了。”杨逍向众人提醒道。 江湖中人要么是加入门派,这样可以在打架时报上名号撑撑场面,要么就是身为散修无拘无束。但是这黑角寨却是个特殊的地方,既有门派的团体性,又有散修的休闲日子可以过,许多绿林强人聚集于此,打家劫舍,毫无疑问这座大奉王朝最大的土匪寨子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其中的土匪也不是什么好鸟,但是这里边的人却最重义气,对江湖上报得上名号的所谓豪杰侠客向来是来者不拒。 “要不要绕道走。要不然估计要在这寨子里耽误一些时间,怕还有小麻烦。”大铁锤说道。 而那王琦此时还在逗弄龙游宝宝,显然对此事丝毫不上心。 杨逍思考片刻,摇了摇头,开口道:“还记得上次在功德房,那位头领说的话吗?” 大铁锤面露疑惑,不知所谓。杨逍继续说道:“他说有痕迹说明有人在刻意寻找我们这伙人,而且速度很快,手法娴熟,当然这只是猜测,也有可能是杯弓蛇影了。” 王琦停下手上反复的逗弄动作,加入话题,“待小道算上一卦。”说完从怀里一掏,一张比较破烂的大布出现在地上,其上按顺序写着方位,时辰,数字,八卦等等内容。手中不知何时,掏出几枚铜钱,王琦像模像样的摇晃着手心中的铜钱,一身宽大道袍,披肩长发未束,随着晚风略微晃动,相貌俊逸,面容中的懒散已经不见,但是也并不严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风流。起卦而又定卦。 “九二、九五阳爻,为刚,分别居于下卦与上卦的中位。初六、六四阴爻,为柔,分别居于二阳爻之下。巽卦,中上卦,巽为风,两巽相重,有长风相随之象。巽,入也,为入居之意。一阴爻伏在二阳爻的下面,象征伏、顺。” 众人纷纷盯着王琦,只见王琦抬手收拾铜钱,口中继续说道:“黑角寨,定了。” 清晨的山风微凉,赵楷是最先醒来的,前天龙游剑融合入体,虽然痛苦,但是体内却随之生出了一股热流,流转区域遍布全身经脉,昨天在练拳时发现似乎自己体能各方面都有增加,如今的龙游剑可以藏于体中,不怕露富了,赵楷还不能内视,只是任由剑灵挑选体内窍穴,占山为王,按照剑灵说法,龙游剑在赵楷体内窍穴温养,对赵楷和龙游剑都有裨益。 此时赵楷感受山风吹拂,丝丝凉意触及肌肤并不感到寒冷,不过却有提神的效果。下身微蹲,上身挺得笔直,双手摆出古朴拳架,一动一静之间竟有拳意流淌,赵楷感觉如今自己对周围气机的流淌,可以有较为敏锐的感知了,此时只感觉自己打出这套杨逍有着细微改动的形意拳,竟是轻松自然,一拳接着一拳,可以举重若轻,又可以举轻若重,显然已臻于化境,旁边刚刚醒来的杨逍看得暗自点头。 黑角寨地处大奉境第一大河齐鲁的东南岸,北临齐鲁河白马渡口,南与通济渠相望;西边跨齐鲁河距永济渠不过百里之遥,黑角寨正处在南北大运河的喇叭口外。南北运河是大奉的交通大动脉,黑角寨堪称军事战略要地。然而,就黑角寨所处位置而言,在东境郡内又是个偏僻地方,这里因齐鲁河多次泛滥,造成土岭起伏,树木丛生,沟河纵横,水鸟成群,芦苇遍野,这种环境,既便于屯兵,又便于出击。 这些年其中几位头领为了聚集武装力量和防御敌人进攻,便率人在其四周,因势筑了方圆二十余平方里的宏伟寨墙,很是气派壮观。 四人在前往黑角寨的路上一直在谈论如今的寨主也就是其中最大的头领赵英。“这杜英之下还有三十六位大头领,拿出来个个都是可以称霸一方的豪杰人物,却又甘心听从杜英号令,这人绝不简单。”大铁锤说道。 杨逍接着说道“传闻此人武艺高强但江湖上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出手,他当年行走江湖时乐善好施,颇有豪侠气概,所以才能聚集这么一帮龙虎盘踞寨子中。” 王琦却笑道:“莫紧张莫紧张,小道的师父与他颇有交情,想来不会为难我们,而且我跟你们说,这杜英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神秘,其不正经程度可以与我师傅一较高下了” 其余三人听了反而是对杜英更加好奇了。 暮夏将过,午时的山中并不炎热,而且有树荫阻挡光线,如今行路颇为轻松,四人找到了一处水潭,赵楷手忙脚乱地跟着杨逍与大铁锤下水捉鱼,一番殊死斗争之后空手归来,王琦看着赵楷耷拉着的脸不仗义地哈哈大笑,赵楷也是没脾气了,不搭理这个在旁边闲逛的无赖,幸好杨逍与大铁锤是行家,四条鲶鱼上火烘烤,加上些许盐巴和特质的酱料,可以算是行路中的一次改善伙食了。 四人一排吃饱喝足,瘫坐在地,面向水面平静温和的水潭,不想动弹。然而水面之下,水底不明,无人可查的暗流正在涌动,等待着给四人不经意间的一记绝杀。 水边的人们说说笑笑,偶尔还会有一个可爱的胖娃娃突然冒出,颐指气使的发一通脾气。然而水下一处黑暗的角落里,一个身影一动不动,黑暗的光线里看不清这人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已近水底,低到极点的水温似乎将这个人冻住,然而奇怪的是谭底水压的并未对此人造成影响,不触及丝毫涟漪的身体又不像是一个活物,外边说笑的声音到这里已经扭曲,一切都是这么的诡异。 岸上四人无丝毫察觉,说笑一阵后清理吃鱼的痕迹准备上路,赵楷脚步扎实的走向谭边取水。 咕咚咕咚,水壶按在水里发出一阵声响,接着更换水壶,继续咕咚咕咚。第三个水壶了,赵楷没有停顿,手在清凉的水里轻轻摇晃,感受着传来的清凉舒爽,赵楷略微失神。然而下一刻,水面突然变得森寒无比,赵楷周边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气机瞬间被锁,还未等赵楷抽回快要冻僵了的手,水面之上激起一条水柱,并不直上天空,而是诡异的弯曲,似蛇一般张开大嘴朝赵楷吞去。 嗡的一声,龙游出窍,颤鸣不止,挡下滔天水柱,赵楷被震得向后滑去,然而周边的温度还是不断下降,冰冷的寒意迅速接近,仅是眨眼之间一个全身被盔甲笼罩的身影就出现在赵楷面前。其余三人也已经顾不得心中骇然,都在朝这边飞速赶来。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十章 黑铁金鳞 身披铠甲的鬼魅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竟是王琦率先察觉,双手快速掐诀,祭出符剑朝那刺客飞去,同时双脚用力一蹬,向前跃去,杨逍和大铁锤紧跟着也做出反应,然而刺客却并不关注这边的动静,就如同是一块释放寒意的千年寒冰,仅仅是站着不动,那森寒气势便让众人如临大敌,如今的森寒杀气与之前在水底的绝顶隐匿形成鲜明对比,而此时杀手一击未中,被龙游剑挡下,也并未重新潜藏起来,而是面对三位高手气机外泄、杀机必露,这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之强和自信之足。 赵楷此时心中惊骇,强忍着站起身来,龙游剑已经被握在他手中,但是他不会使剑招啊,有等于无。刚才的滔天水柱冲他袭来时,龙游剑自行飞出窍穴来护主,被龙游娃娃操纵着与水柱对上,虽然算是挡住了这招,但是仿佛气力耗尽,与赵楷一同被余波击飞出去。 浑身盔甲的刺客望向飞来的金黄符剑,似乎提起了兴趣,符剑在阳光照耀下光芒更甚,被王琦以特殊法门控制的飞剑不断聚势,比起当初与杨逍随意切磋时不知气势增加了多少倍,而水潭边上的刺客身上森寒气势与如今冰冷的潭水似已沦为一体,水面超出常理的嗡嗡作响,水花飞溅,下一瞬一把由潭水化作的无锋长剑与黄金符剑对撞开去,金石之声响起,这把由诡异刺客随手施展的的水剑竟然可以与武当符剑战的势均力敌,奇怪的是它就像真的宝剑一般铿锵作响。 武当三阳符剑,相传由战国时期铸剑大师单于在泰山,寻找当时一种名为百炼的特殊材料铸成,此物极其难寻,现今已经不可能找到,但是在传闻之中还有更为惊骇的事情,就在单于历经数年不定时的寻找,终于寻到百炼之时,有嘹亮的凤鸣响起,只是一瞬,当时单于只以为是吉兆,并未过多考虑,但当他不断打磨淬炼,再以秘法催动熔炉终于练成此剑之时,天空颤鸣,百鸟现世,最为惊骇的是一个巨大的九头鸟不住的鸣叫,三足金乌九头鸟,属凤凰一类,此时的百鸟朝凤令单于震撼,接着他做出了一连串的朝拜礼义,手捧长剑单膝跪于地上,九头鸟仿佛接受了朝拜,以一声最为嘹亮的长鸣终止了声响,它如深海巨鲸的体型遮天蔽日,飞到了锻造台的正上方,嗒嗒嗒,一连串的滴水之音响起,单于抬头一看竟是血水滴落剑身,再往上看去,九头鸟巨大的可怖眼眶之间正流淌着血,鲜血顺着深红的长剑流淌,竟然缓缓干涸,不,是被缓缓地吸收到长剑之中,但是不合常理的是,这鲜红与鲜红的产物竟然是金黄光芒大放的长剑。 此剑在这震撼世人的场面过后,每每拿出都不用单于刻意聚势便已气势凌人,渐渐地,单于发现此剑可以随意转化阳光为力量,他遍寻古籍想要解开疑惑,终于在某天真相大白,百炼百炼,竟然是由九头鸟死后掉落的凤胆形成,此剑由太阳神鸟的血与胆铸成,有此神迹也算有了解释,单于将其取名为三阳。之后颠簸战乱,此剑也随着历史车轮滚滚而去,不见了踪迹。终于在大奉年间传出三阳流入武当已成符剑之事,引起轩然大波。因为没有人亲眼见过,所以并未列入十大名剑之列。 雪落山庄数战,当时众人可能还没回过味来,但是到了此时,大家都想到了三阳符剑之名,就连赵楷也在眼前的刺目金光里察觉到了大概,心中不住惊叹,但与此同时,大家对这位仅以水剑应对的刺客实力有了更深的理解。 一息、两息,王琦腾空而来,终于赶到符剑与水剑的战场,右手收回掐诀姿势,直接握剑悍然对撞,杨逍与大铁锤也随后赶来,并未出手,只是挡在赵楷身前观望。 身披铠甲的刺客在出水一击之时气机一直锁定在赵楷身上,显然目标就是这位理应没什么仇人的皇子殿下。而此时那道鬼魅身影则盯上了一直护在目标之前的杨逍和大铁锤,他缓步走向三人,不理会手握符剑的王琦,脚步轻灵不似习武之人,然而盔甲周边的森寒气机仿佛可以证明,这根本就是一位刚从地狱归来的鬼魅。盔甲背后响起一阵颤鸣,一把青桐之色的古朴长剑出鞘入手,寒意更重,这把长剑与刺客所穿盔甲,同为青桐之色,相互映衬,以至于导致了刚才几人没有发现这把放于后背剑鞘中的长剑。 这浓重的森寒之意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众人才感知到这竟是凌厉的剑气所激起的涟漪。不免心头大骇。雷神锤毫无保留地聚势冲撞而去,这一锤呼啸成风,刺客也并不托大,手中剑猛然重劈向下,然而这一大一小的两件兵器比较起来,还是感觉刺客这一剑根本没有使力。但是下一瞬,雷神锤似乎被一场爆炸波及一般,与主人一起向后退去。 一步,两步,三步,大铁锤略显笨拙地停下脚步,手中动作不停,向前挥出势大力沉的第二锤,那位刺客刚才未受影响,此时步步紧逼,继续向前。杨逍终于出剑了,一剑西去,剑气冲天,与对面森寒的剑气两相对峙,场面顿时更加混乱。 森寒剑气没有增加,反而略微收缩,周围温度终于朝着正常的方向升高,但是此时的青铜长剑不同先前的平淡无奇,仔细看去其上有光彩流转。到如今才开始聚势,刚才此人竟是在散气,杨逍心中骇然,同为剑客,他知道这聚势散气的不同,散气主要是靠着对气机的熟练运用,从而将力量分散达到以多胜少的效果,虽然实力总和不济对面,但是胜在可以精巧设局,群起而攻之,用的好的话,以数量优势给对面一顿胖揍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是似眼前刺客散气后的气势之盛,杨逍从未见过,只是听过真正的高手散气稳压对面聚势的笑话,而此时用到自己身上,可真笑不出来了。 两剑与一锤的碰撞极快分出胜负,大铁锤和杨逍的两招根本无力阻挡刺客的聚势一剑,被震得倒飞出去,露出了仅离刺客十步左右的赵楷。 王琦在一开始对上水剑之时,其实并不吃力,但是也并没有使全力破去,主要是他想要找准时机再出手,谁知道杨逍和大铁锤这么快就败了,他大感头痛,当即使了几个剑招,冲破障碍,朝刺客杀去。 而此时的赵楷,仿佛是在绝境中生出了一股武勇,不再恐惧,手里提着那把与他身高完全不符的长剑龙游,与对面刺客的目光相撞,对视,不再恐惧。身穿盔甲的鬼魅身影大步朝着赵楷行来,赵楷并未退缩,而此时王琦也已冲到近前,自创剑招烈阳与此刻的聚势一剑相撞,勉强阻挡一下之后,刺客以常人难以施展的速度连挥两剑,将王琦击退。 刺客青铜长剑归鞘,一大一小两人已经无比接近,赵楷一剑挥出,对面的刺客身形一晃,一记手刀切中赵楷后颈,赵楷倒下了。 夜晚,昏暗的山谷中呼啸的长风滚滚而过,月圆之夜,一座古老的祭台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古朴的纹路慢慢的流淌,台上躺着两个年纪相近的孩子,其中一个正是赵楷。而祭台周边站着三个人,一个就是那身穿盔甲的刺客,还有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一身大红长袍此时在大风中猎猎作响,但最为古怪的是一个全身黑袍笼罩的巫师,他手持一根法杖,此时双手高举,口中念念有词,数息过后,他停下手中动作,望向祭台的面容上带着浓烈的欣赏之色,仿佛是在看待一具刚刚完成的艺术品。 沙哑的话语顺着长风飘向远方,“大奉两个传承至今的皇家印记血脉就这样被我置换成功了,哈哈哈”诡异的笑声响起,之后那位巫师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抹鲜红的血光出现在他的手心,“不愧是金鳞和黑铁这两个强大的血脉,祭台的反噬作用竟然如此之大。”他眼中没有担忧,仅是欣喜。 京城,皇宫,后宫一处妃嫔所居的宫殿里,一个长相妖艳的妇人站在门口,还有一个点头哈腰的小宦官陪侍,整个宫殿只有两人,女子不知在向谁诉说,开了口,“敦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那个小宦官面色诚恳的弯腰说道:“娘娘,有内侍总管杨大人陪同,再加上一块大奉仅此一件的金黄鱼龙牌,想必无人可动二皇子。” 这次妖艳妇人没有斥责属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内城一处距皇宫不远的阁楼顶端,几块不知材料的银白小碑放于屋子正中,其上篆刻有不知名的纹路,细小不可察并且多如牛毛,而此时其中两块正以无人可察的神迹,在细微处悄悄改变着。 楼下一处静谧的屋中,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对话声。“如今三皇子被掳,先前推算的最有可能承袭金鳞血脉的皇子已身处险境,然而所谓的黑铁恶果也未显峥嵘,局势微妙啊。” “先前只是推算,碑上纹路繁多不可察,待到皇子们年满十岁碑纹真正显色之时,才可下定论。”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十一章 一念地狱 朦胧的心神之中,赵楷跌跌撞撞地行走,眼前一片金黄,高大雄伟的金色宫殿连绵不断,他可以瞬间观摩数百座,站在金色光芒照耀的混沌之中,他宛如神灵,猛然抬头,视线所及之处天门大开,然而痛苦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心神,宏伟的天门慢慢关闭,痛苦随之加深,终于天门紧闭,痛苦达到顶点,眼前的混沌景色变为漆黑无比的一切,赵楷双膝跪地,双手抱着剧痛的头颅,只是微一睁眼,视线下方,无尽的地狱之门开启,森然可怖却仿佛同样蕴含无尽的力量。终于,周围的漆黑也控制了他的心神,他缓缓站起身来,双手紧握成拳,满眼尽是血丝,他并未开口,但是整片混沌中传来一阵压抑的低吼。猛然纵身一跃,他入了地狱。 一座空旷的山谷之中,风已渐歇,天空蓝蓝的一片,偶尔几朵似人似兽的白云飞过,点缀其中。狭长的山谷甬道之中,一块经历风吹日晒伤痕累累的岩石上,赵楷猛然惊醒,他双拳依旧紧握,满眼尽是血丝,刚刚在心神中所经历的已经记不太清了,只是那金色与黑色交织成的混沌景象还是挥之不去,头剧烈地痛着,耳边仿佛有来自地狱的低语呢喃,让人心悸,之后声音渐低,随风而去。 距此仅十里的一处水潭边上,王琦,杨逍,大铁锤三人经过一天的修养,实力已渐渐恢复,然而气氛略显浓重,昨日一战对手仅凭那把青铜古剑的聚势便轻松击败三人,深深的无力感和对赵楷的担忧充斥心头,三人良久的沉默后终于准备寻找赵楷,然而静谧的水潭边上不合时宜地传入阵阵整齐的马蹄踏地声。 踏踏踏,声音的主人终于出现在三人眼前,四面八方杀出了数百名铁甲军士,甲胄鲜亮,兵器为统一的制式长枪,腰间齐齐悬挂一把战刀,大奉江南道战兵,三人感受着周围的铁甲森森,拔出了武器。 为首一将,银色盔甲不似寻常士兵,花纹繁多,阳光照射下竟是华丽无比,手中不提长枪,仅是腰间一把寻常战刀,,此刻他端坐马背,严肃的声音响起,“雪落山庄一战你们已漏出马脚,大胆贼人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交出皇子。”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了这是别人做的一个局,对赵楷的担忧更深,不过也只能先解决眼前的事情了。 然而就在不远处的一个隐蔽的小山丘处,一对近百人的山贼伏在地上,为首一名粗犷大汉,粗布麻衣,背后带着一把九环大刀,此时小声地骂骂咧咧道:“妈的,竟然是韩瑾亲率的江南道战兵,敢来你黑角寨爷爷们的地盘上撒野,有你好看的。” 他呸的一声,吐出一根狗尾巴草,对手下吩咐道:“去寨子里通报杜英哥哥,让他率人前来,我先带着这近百号人救出被困的三人,不管咋说,敢跟朝廷对着干的,就是我们黑角寨的朋友。”手下急忙领命而去。 赵楷在山谷甬道里辨不清方向,只能先朝着出口走去。清醒之后的身体感觉拥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他尝试着联系龙游剑灵,然而没有回应,他还弄不清楚到底自己被掳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个模糊的梦境。 要先找人问清地方才行,主要是要找到黑角寨的大致方位。赵楷心中盘算。又走了一段路,山谷出口渐渐显现,已经能看到山谷出口缓冲地带的荒草地了。然后一个黑点由小变大,也渐渐显露身影,是一个背着箩筐的老人,赵楷大喜,加快脚步,向老人走去。 待得双方能看清彼此的脸庞时,老人也站住了脚。他的视线前方,一个身影纤细的孩子穿着一身小小青衫,看上去略微脏乱,但是脸庞有一种江湖儿女的硬朗,仔细看去竟是俊逸非凡。 赵楷抱了抱拳,学着以江湖中人的口吻道:“老伯,我跟随叔父游历江湖,因为一些事情流散到了这里,在这山谷中已经走了一天,仍是不知身处何地,而现在天已渐晚,还望老伯收留一晚,待我问清去路明日再走。” 对面老人看着离家不远,肯定熟悉周围一代路线,而且看上去憨厚朴实,所以赵楷才会提出这个要求。 果不其然,老人爽快地答应了,赵楷跟着老人返回山谷之中,大概走了半刻钟时间,赵楷跟着到了一处山体缝隙处,宽度恰好可以允许两人并肩通过,刚刚赵楷走到此处,只是好奇地打量一眼,并未停留,如今才知这里别有洞天。 连排的房屋嵌入山体之中,显然是一个小村落。“老伯,这里距离黑角寨远吗?” 老人显然是被这个问题中所提及的黑角寨有着忌讳,小声地说道“离这里不远,就按照你刚刚走的方向出了山谷,继续走数里就到了,怎么了?难道你和你叔父与黑角寨结怨了,那可事大了。” 赵楷略一思量,答道:“不瞒老伯,在下家族与黑角寨的一些小头领颇为熟悉,叔父以前也来过这里,颇有些交情,这次遇到些事情还想上寨子里暂住。倒是老伯,你们与这黑角寨有仇?” 听了这话老人仔细地打量起赵楷,看的赵楷颇为无奈,心中暗叹,这黑角寨名气果然够大。 老人回答道:“这倒没有,这黑角寨虽然是做那抢粮抢物的勾当,但是从来不祸害周边人,而且多是做些劫富的事,倒是无仇。”赵楷点了点头,与老伯走进了一处房屋。 “对了,今天在铁砂岭的地方传出了打斗声,杀声震天呀,好像是又有官兵来剿匪了。”老人猛然想起了这件事,说道。 赵楷心头一跳,“铁砂岭,莫不是正中有处水潭,方圆一里清凉可人?” 老人咦了一声,答道:“正是,怎么了,与小友有关?” 赵楷心中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口中却道:“没有,只是叔父与我说过黑角寨周围地形,如今听到您说,想起了一些。” 赵楷进入给自己安排的房屋,心中慢慢盘算。 今天上午醒来,如果自己只是昏迷一天的话,当时杨逍他们被刺客所伤需要修养,如今可能还在那里,可是杀声震天这又是什么,难道还真是不巧遇到剿匪的官兵了。 对于如今的赵楷而言,他已经彻底打消了去附近官府,让他们派军队护送自己回皇宫的念头,将自己掳走的刺客,目的明确,实力惊人,但是却在自己昏迷一段时间后扔下自己不管,既不杀自己,也不是要向官府索要钱财,昏迷时所做的诡异梦境更是让自己惴惴不安,他现在可以真正地感受到在自己周围,左右自己命运的无形触手了。 清晨天光微亮,赵楷告别老人,向黑角寨走去。昨晚他又做了一场古怪的梦,在梦中他身在地狱,但是眼前只是漆黑一片,冥冥中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不过却一瞬即逝,看不见也抓不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觉醒,等待着突破牢笼重获新生。 他昨晚已经想好了,既然在水潭边有打斗,那么那个地方肯定不能待了,估计当时杨逍三人在场,但是黑角寨的人肯定也在,如今虽然自己失踪,但是免不了他们还是要去黑角寨搜集情报,请求协助寻找自己。 而如今的黑角寨,寨子正中的聚义厅内正在大排筵宴,从最大的聚义厅出去,露天的寨子中都是酒桌,大头领,小头领,小喽啰,那都是开心得很。众位统领喝的那是没眼去看,有的人那是一翻白眼就醉过去了,还有的人肚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声直泻一片。在靠近主位的一个桌子周围,杨逍三人坐在其中,无奈的直翻白眼,他们是真无奈呀。遇到数百甲士,准备殊死一搏呢,背后突然杀出一对黑角寨土匪,顿时是场面大乱,激战之中,三人也算是与刚杀出的土匪站在在同一阵营,但是乱作一片了,也不知杀没杀错,之后就是大队大队的土匪出现在周围摇旗呐喊,杀将而来,而战兵们见势不妙也就撤了。为首的土匪头子相貌粗犷,确实豪气地一塌糊涂,硬拉着三人要进寨子,喝酒庆功。没办法,对面人多势众,三人也就从了,那时已是傍晚,进入寨子,见到了为首的几名统领,报上名号后就更是推脱不得了,回房休息片刻后,就开始摆宴席,大喝特喝了。三人本想借其势力寻找赵楷,但是看着如今情形也只能先缓一缓了。 “六个六啊,哥俩好啊!谁怕谁啊,乌龟怕铁锤啊!”已是第二天天明,三人无奈地重复着酒桌应酬,等到日上三竿,已近中午了,众人一个个地散去,杨逍三人准备去找昨天认识的三十六大头领之一的黑面煞星高干,商量寻找赵楷的事。 高干正与杜英坐在聚义堂中不知聊些什么,颇为开心。几人打过招呼,说明意图。 “一个小孩子?”高干问道。 “对一身青衫,八九岁的样子,相貌俊逸,是在下的晚辈。”杨逍答道。 此时,赵英开口了,“好,我这就传令下去,派人外出寻找,诸位贤弟若不放心,可以亲自带队。” “那就多谢大统领了。”三人抱拳一拜。 而此时赵楷也已经来到黑角寨外围所筑的防御城墙外,但是好像遇到了麻烦。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十二章 男孩女孩 仰头望去,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大地之上,芳草萋萋,林木郁郁,寨子门前,两个小童,一男一女,相互对峙,一幅画卷清丽明快。 “喂,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个小娃娃,来这里作甚?”稚嫩的女声以大人的口吻装模做样地呵斥道。女童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秀丽的女人,一身紫衣,此时眉目含笑,倒是仙气飘飘。 刚来到寨前的赵楷,却好巧不巧地遇上紫衣女子带着个小小女童好像在巡视寨门。赵楷看到了两人,女童自然也察觉到了赵楷,看着这位一身江湖气打扮的小男孩,大眼睛轱辘轱辘地转着。 赵楷正要主动上前,那女童却是拉着身后女子,飞快地前来问询,此时双手叉腰,琼鼻微皱,眼睛瞪着赵楷,小大人也似。 赵楷双手抱拳,没有在意对面的蛮横态度,正色说道:“在下是为了寻找我的师傅以及其余两位好友而来。” 小女孩姿势不改,身后的女子也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未等赵楷继续说话,小女孩便回应道:“这里是黑角寨欸,你的师傅会来这里?” 显然是不信了,赵楷没有气馁,继续说道:“应该就在昨天,他们还在铁砂岭一带,三个人,一个道士,一个文生,一个大块头,按我的推测,昨天官匪大战他们应该参与了,那么如今自然就是在黑角寨之中了。”赵楷的推测很准,只是他弄错了一件事,那场打斗本来应该是是士兵围殴三个江湖人的,后来硬是被一队土匪插入,算是让杨逍他们逃过了一劫。 听了这话,小女孩终于不再步步紧逼仗势压人了,略显狐疑的看向身后女子,那紫衣女子呢,也缓缓陷入了思考。 过了一会,小女孩猛一甩手,她那意思应该是不管下完决定的后果了,大声说道:“不管了不管了,我管你认不认识别人,既然让我撞见了,你这个大活人就别想跑了,来跟我打一架,你如果打赢了我,就算没有人在寨子里,你也可以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赵楷惊得张大嘴巴,心中的平静真的是被小女孩的一句话狠狠捏碎了,这就是绿林强人吗,还这么小。 在寨门口,除了一大一小两个女子之外,还有几名守卫,小女孩的话他们也听到了,此时他们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望向赵楷的眼神充满同情。 赵楷经历了第一次的虚幻梦境之后,对天地灵气的感受变得极为敏锐,耳力眼力也是大有提升,此时他竟是可以勉强听出对面守卫说话的大概。 “这小祖宗又要惹事了,她出手太狠了,跟她打得人,这些年出事的还少吗?” “是呀是呀,你们听说没,就上个月,老王和老李家两个儿子,大她一岁比她高一个头,还不是被一打二打瘸一条腿,打断一个胳膊。” “偏偏她又是赵大统领的独女,还奈何不得。” 这几人眼神时不时往赵楷身上瞟,不时地打量打量赵楷的小身板,然后摇摇头。 赵楷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感受着他们同情的目光,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乖乖,咋运气这么差,给遇到了一个蛮不讲理的孩子王。 赵统领的女儿,赵英的女儿?看着对面没人出来阻拦,再看看小女孩那张充满了兴奋的小脸,赵楷知道,自己是不想打也待打了。妈的,谁怕谁啊,咱这几个月的拳法也不是白练的,赵楷在心里爆了句粗口,看向小女孩的目光此时充满凶狠,豁出去了,大喊一声:“来!” 对面的守卫用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盯着赵楷,小女孩呢,则是揉了揉拳头,发出骨头碰撞的脆响,她发育得很好,看起来脸蛋稚嫩但是个子还要比如今的赵楷高一点,此时故意仰起头,鼻孔朝着赵楷,一副瞧不起人的神清,在她眼中对面瘦弱纤细身板的主人,比她还要矮一点的赵楷应该听了这话之后,至少要表露出畏惧的表情,但此时赵楷目光凶狠,一声大喊也颇为硬气,令她十分不爽。 赵楷双腿微蹲,做出站桩的姿势,两只手臂一收一放,摆出一个古朴的拳架。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与人动手,对手实力看起来还很强,颇为紧张。 对面的小女孩看到赵楷的拳架,也是来了兴致,眼睛瞪得大大的,然而身上动作丝毫不慢,双腿弓步站立于前,后脚用力蹬地,以十分强硬的姿态冲撞而来,速度极快,几息之间逼近了赵楷,左掌放置左侧胯处,右掌向前,发力抖击,打向赵楷面部,赵楷也是被这刹那间的攻势给惊住了,走江湖这几个月赵楷询问了杨逍不少江湖的事,对于这些门派的经典武功自是认得的,少林的开碑手,这妮子怎么学了如此刚猛的武功。 掌风扑面,看似避无可避,但是赵楷身体在趋吉避凶的潜意识下微微后仰,稍一转头,避开了这一掌,连赵楷自己都没想到如今的身体竟如此灵活。 只见对面女孩沉手下拍,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换了攻势,赵楷还是在潜意识之下不由自主地又躲开了这一掌,然后就是小女孩不断地攻击,赵楷身形灵巧地一次次躲避,什么南少林开碑手,武当混元掌,五行通臂拳等等等等,俱是些刚猛霸道的武功被小女孩施展出来毫不违和,呼啸成风,但就是打不到赵楷。 身边越来越多人过来观战,都是惊得张大了嘴巴,就连那位紫衣女子也是十分错愕,此时紧盯着战局,面色严肃。 又过了一阵,小女孩又施展了一通各种各样的腿法轻功,但就是打不着对面的赵楷,终于她算是暂时放弃了,退后几步拉开距离,双手叉着腰,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到底练的什么武功,怎么就知道躲。”显然是郁闷极了。 赵楷也没想到如今的自己竟然这么强,对面施展了浑身解数就是打不到自己,此刻的他充满信心,望向对面狼狈的小女孩,挑衅一般的说道:“继续呀!” 一听这话,那女孩显然是气不过了,停下换气的动作,双拳紧握,骤然冲将而来,换武功了,这次她也不管拳法掌法的切换与施展的精髓了,一通王八拳朝赵楷席卷而来,赵楷又是一惊,这么彪悍的娘们。 不过很快,他又在不断的闪躲之中找到平衡,渐渐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在对面由拳换掌再由掌换拳的一个空隙之间,赵楷抓住机会,袭胸一击,啊呸,是朝小女孩光洁的额头上重重一拳,当的一声,悠扬之音如木锤撞击老钟,小女孩的额头顿时出现了一个粉嫩可爱的,大包。然而下一刻,就在赵楷略显愧疚,以及对面寨子众人十分错愕的目光中,不可一世的小女孩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就在这鬼畜的嚎叫声中,正准备兵分三路出门寻找赵楷的三人出场了。 杨逍三人看向众人围在中央的男孩女孩,愣了两秒,然后同时大眼瞪小眼地你看我我看你起来,目光之中充满诧异。杨逍揉了揉眼开口说道:“这不是梦吧。”杨逍这话也令其余两人对如今地处境产生了质疑,这也不疼啊,王琦朝身边的一条胳膊狠狠一拧,仿佛疼痛也有延迟,过了两秒,又是一声惨呼,大铁锤粗声粗气地喊道:“臭道士,你放开我的手臂。”“哦哦。”王琦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被围在圆圈里的赵楷听到夹杂在哭嚎中的这声惨呼,转头望去, 只见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而对面几人也正朝他望来,四人目光交接,熟悉的亲切感又回来了,赵楷只感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没有言语,没有其他动作,只是重重抱拳以江湖礼对待再次重聚的伙伴。赵楷走出人群向三人行去,行到近处,杨逍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赵楷环视一周,看着三人,熟悉的搭配以及险境之后的重逢,令得四位在江湖漂泊中遇到的师徒和好友朗声大笑。但是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赵楷好像忘了一件麻烦事,此时略显不合时宜的大笑声惹得小女孩更为伤心了,她现在正扑在紫衣女子的怀里,声情并茂地抽泣着,惊人的肺活量带动的是更为悠扬的哭声,在杨逍三人的审视目光中,赵楷愧疚而又无奈地低下了头。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十三章 秋风之下 天色已近黄昏,云层厚实而低垂,气温闷热的暴雨前景中,黑角寨聚义厅里却是另外一种尴尬的氛围。高台之上,一个座椅映入眼帘,只是如今这座位的主人黑角寨大统领杜英,正蹲在前方不远处,好言安慰着他的宝贝女儿,紫衣女子也在旁边,不时插嘴说几句,有时好像还是在训诫赵英,弄得这位身为大统领的一方豪杰尴尬不已。但是那个粉嫩可人的小女孩此时头顶大包,通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赵楷。在这吃人的目光包裹下赵楷反而觉得颇为好笑,此时他正低着头,既是愧疚,也是怕自己小心掩饰的笑意落在旁人眼里惹得不快。 只听杜英说道:“好了,嫣儿听话,这次还不是你主动挑衅,这位少侠才会跟你切磋,再说了,平常你胡闹也就罢了,这次来者是客,你对客人怎能还是这样跋扈。”一段时间的好言安慰就是为现在威严的嗓音铺垫,小女孩也没有办法再说什么了,哼了一声,拉着紫衣女子走出大厅,在出门的一刻还不忘朝赵楷挥了挥粉嫩的小拳头,这次的事情给了赵楷一个教训,那就是惹谁都不能惹女人,特别时好胜心强并且跋扈的小女孩。 杜英揉了揉额头,站起身,略显无奈的对四人抱拳说道:“在下管教不严让众人见笑了。” 杨逍急忙回礼,同时轻推赵楷,赵楷心有灵犀,很快反应过来,抱拳道:“是晚辈无礼了,在这里先行认错,晚辈明日再亲自登门向小姐道歉。” 赵英满意地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道“诸位若不嫌弃,可以在这里住下,看看我寨子里的风光,没事了也可以跟手下弟兄们一起做事,等得实在有事再走也不迟” 刺客一事需要从长计议,能在这里先行住下最好,杨逍三人早在刚刚重聚时就商量好了,此时痛快答应,一阵寒暄之后,各自回房了。 轰隆隆的雷声中,如柱的暴雨倾盆而下,使得小房间里的温馨显得格外难得。四人围在桌前,正在对前天的刺杀一事逐渐复盘。 “刺客能在水底隐匿而不可察,剑气逼人而不可敌只能是罗网的天字科杀手,实力直逼天字一等,罗网作为大奉的王牌杀手组织,背后的真正靠山其实是内侍总管杨天寿,也就是说宫里有人要对赵楷不利。”杨逍率先说道。 大铁锤疑惑地粗声说道:“可是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把赵楷放了?醒来之后你有没有感到什么异常?”他望向赵楷。 “在我昏迷的时候,应该是做了一场梦,不过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身处一片金黄,然后又是一片黑暗,好像还听到了自己压抑的低吼。”说这话的时候,赵楷双手抱着额头,眉头微皱,显然是又小小地重温了一遍当时梦境的痛苦。 其余三人都是紧蹙双眉,在思考事情的原因。 “对了,昨天晚上也做了一个梦,不同的是只有黑暗,与此同时还有一种力量被压制的感觉,仿佛自己只要伸手向前,就可以打开一座牢笼的枷锁,放出巨兽任人驱使。” 王琦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深。金黄,黑暗,牢笼,巨兽,他心头反复重复这几个词,过了片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响指,开口说道:“我有大概的推测了。不过还要观察一段时间,要先修书一封向我师父求证。这些日子只能先住在黑角寨了。”三人齐齐望向王琦,王琦无奈地摆了摆手,继续道:“如果是的话,可就是天大的麻烦了,我这护道人当的可真不怎么称职啊。” 众人回房,这一晚赵楷还是毫无意外地进入了黑漆漆的梦境里。黑暗之中,赵楷不受控制地想要手臂前伸,但是潜意识里赵楷使劲地遏止心神沉浸其中,惶惶不知目的地黑暗中游荡,终究是没有抬起手来。 清晨天光微亮,暴雨停歇,天空渐渐放晴。一夜的暴雨冲刷,寨子里的许多地方已经变得泥泞不堪,赵楷找到了一个没有被雨水洗礼的空地,开始了大清早的练拳时光。就着周围树丫上不断滴落的残存雨滴声,以及暴雨之后混杂着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气,赵楷伸了个懒腰,准备找地方吃早饭。 黑角寨方圆数十里,占地广阔,被分为许多大小区域,归各统领管辖,每个区域有专门的伙房供给饭食,大多是寨子兄弟们的家属负责这些,有专门的大食堂供寨子众人吃饭,当然也可以派杂役前往取食。赵楷他们位于最中心的一个区域之内,大统领杜英就住在这里。赵楷跟着杨逍三人前往最近的食堂,走到近处就要跨过门槛,然后,然后就看到离门口最近的长条桌子上一排小孩子面朝大门,吵吵闹闹地在进食,位在最中间的就是昨天的那个小女孩。 我滴个乖乖,还真是冤家路窄,赵楷忙不迭地低下头,掩面进门。但是对面犀利的目光已经朝这里射来,小女孩显然是发现了昨天在自己额头上打了个大包的赵楷,揉了揉额头,嘟着嘴,视线随着赵楷移动。在她左侧紧挨着的一个小男孩看向她,疑惑地说:“咋的了,昨天摔的大包又疼了,咋真不小心呢。” 听了这话,小女孩更气了,气冲冲地说道:“闭嘴。” 待得赵楷几人取完餐挑了一张桌子坐下,突然一排整齐的孩子,在小女孩这个孩子王的带领下出现在了对面,就这样丝毫不尴尬地面对面坐下了,赵楷看见这架势,差点把饭喷出来,杨逍三人也是不住地咳嗽,显然是被呛到了,之后杨逍率先开口,“你们聊你们聊,小孩子之间的话题我们就不参与了。”王琦和大铁锤连忙附和,不讲义气地就丢下赵楷不管了。 小女孩清了清嗓子,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昨天算我输了,但我平时主要练习剑法,在拳脚功夫上不是很强,所以咱们再打一架,就比用剑,怎么样?” 赵楷对面的一排孩子听了这话,窃窃私语起来,“比拳脚功夫输了?”“怎么可能?”“不对呀,嫣儿姐剑法不是去年才开始练,怎么会是剑法更厉害?” 这真的就是典型的“小朋友你是否与有很多问号?”系列。小女孩不住地咳嗽起来,眼睛流露出能吃人的精光,瞪向周围的一群小喽啰们。 赵楷只想打一套太极拳,赶紧脱离这尴尬的境地,“姑娘,虽然昨天是给你头上打了个大包,但是还不是你先挑衅在先,这也不能怨我呀。” 对面的一个小男孩疑惑地望向女孩额头,开口问道:“嫣儿姐,不是说这是自己不小心磕得大包吗?”身为孩子王的赵嫣然看向这个猪队友,抬手就是一巴掌排向他的头顶,啪的一声,听的赵楷直冒冷汗。 赵嫣然延续了她一贯的蛮横传统,以不可反驳的语气说道:“给你准备的时间,两周后中心擂台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 赵楷还想推脱,只听得小女孩继续说道:“记住了,我杜嫣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说完潇洒转身而去,留下一个呆立原位的赵楷。 他喵的,放狠话可以这么帅的嘛,学会了学会了。赵楷不住感叹。 不过很巧的是,杨逍今天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跟赵楷说过准备教他剑招了,说实话赵楷还是很期待学剑的,入了江湖听过也见过最多的还是用剑高手,谁不想像话本小说里主角那样,抬手一剑,两袖青龙,随手就把江湖捅个窟窿。 吃过饭,赵楷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三人,“咳咳”杨逍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今天就开始教你练剑,既然龙游剑灵暂时沟通不上,我可以先教你基本的剑招,等到你熟练剑招的时候,再练习聚势散气之法。” 走到四人专属的小院之中,杨逍从屋里拿出一把昨天晚上从寨子里借来的制式长剑,交给赵楷。标准的大奉制式长剑,本来只有军队才能接触的,但是在这土匪窝里找到一把还是不难的,剑长将近三尺,与赵楷的小身板还是略微有些不搭的,其上没有特殊的纹路,不过倒是被保养得很好,剑身锃亮,光泽如新。赵楷握着剑柄,感受着剑的重量,随意挥舞两下。还行,不算太重,赵楷想着。 一旁的杨逍却略微诧异,他本以为要适应这把剑,赵楷还要一段时间的练习,这还是他根据赵楷融合龙游剑之后身体强度大大增强做出的判断,要知道,赵楷此时还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而大奉制式长剑的所持者都是已经成年的健壮军士。此时看着赵楷手中长剑随意地挥舞,杨逍本来还想要说几句,什么练剑要脚踏实地,从提剑和持剑开始练起,不可操之过急之类的话,这时只得改口,“我先教你几个起剑式,你练拳的的基本功较为扎实,只用每天早上在练拳之后熟悉一下就行了。”说着杨逍拿出自己的纯钧剑演示起来。 夏日已过,秋意初起。小院之中,秋风之下,两人轻灵地舞动,一大一小,动静相宜。慢慢的,慢慢的,两人的动作、姿势逐渐变得相同,仿佛互相做着对方的影子,逐渐成为了一个人。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十四章 血脉秘闻 这几天里,赵楷一直跟着杨逍练习剑招,都是些江湖门派的典型剑招,甚至在街面上找家摊子都有卖盗版的那种,不过杨逍也进行了一些改良,让赵楷练习更有效,这样的剑法打基础是有余了。 其他两位伙伴也都找到了各自热爱的事业,一心扑在事业上,这让赵楷每天见到他们的次数都少了很多。王琦是在那次聚义厅众头领大醉酩酊庆功宴后的第二天,自己拎了一壶酒,毫不生分地找到大统领杜英,报上了他师父的名号,杜英一听,也不含糊,两人自斟自饮起来,喝到尽兴处,聊起风花雪月,那是一个情投意合,哦不,志同道合呀,最后一拍大腿,就又认了一个弟兄。 而大铁锤呢,则是和一群孩子们打成一片,整日四处瞎逛,不务正业,哦,也没什么正业。现在就连杜嫣然也是和他关系颇好,一口一个大块头地叫着,赵楷都没想到大铁锤还有哄孩子这一强势技能。 转眼一周过去了,那诡异的梦境赵楷又做了一次,还是在黑暗里跌跌撞撞想要突破桎梏,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手臂挣开枷锁。这一周里,杨逍交了赵楷将近十种剑招,其实赵楷悟性极好,好像是天生的练剑胚子,不管什么剑招,一遍就能记住,但是杨逍却没有教的太快,一天里的很长时间都是让赵楷熟悉一种剑术,等到算是彻底掌握其形但还未得其意之时,就换下一招。而他一周之后的比武对象赵嫣然也跟着大铁锤来过两次,远远的双手环胸傲然地看着赵楷练剑,赵楷也不搭理她,只是偶尔的一次转身对视,看到赵嫣然用蔑视的眼光盯着自己,真的是,真的是很想冲过去揍她一顿,不过一想到这小妮子的大哭神功,赵楷也就忍下了。 这一天,王琦一反常态,没有跟着几个新认识的统领鬼混,反而是将赵楷三人聚在屋中,要商量事情。 小小的房屋里,四人围坐桌前,虽是白天,但是王琦关上了房门,只是打开窗户,用以观察外面的情况。亮堂堂的光线透过窗子洒在桌上,屋外还隐隐传来孩子的嬉闹声以及众多山寨弟兄们交谈的欢声笑语,屋内反而是一片沉重,三人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王琦早在一周前就以秘法传讯,向如今还在山上的师父询问赵楷奇怪的梦境以及告知刺杀的始末,这算算时间,快一些的话,应该已有回信。 “怎么说呢?”王琦反而是不知怎么打开这个沉重的话题了。“赵楷你的事情大概已经确定原因了。”他望向赵楷。赵楷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双拳紧握,自从他走出皇宫以来,命运已经不受他控制,对于前些天针对他的刺杀,虽然最后还是被放了出来,但难免心中惴惴。 “我先前只是根据在一些传承悠久的宗门游历时,所听的只字片语大胆猜测,这次师父回信,算是证实了我的猜测。” 他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要从一个故事说起了,你们应该知道我们上上一辈的江湖光景吧,老前辈们都很少提及,那根本就是弥漫着血腥和杀戮的战场,魔教兴起,乱斗的风暴肆虐,使得江湖元气大伤,经过了近百年才有如今百家争鸣,宗门并立的新格局。” “但是百年前的起初,江湖本是风平浪静,侠士辈出的一个年代,许多新的思想公诸于世,各种武功招式被极有天赋的一辈人研究出来,教给年轻一代。天不遂人愿,这兴盛的好光景却被一场血案狠狠打碎。当初蜀地的武林还不是以麒麟山庄为尊,是一个复姓公良的家族居于榜首,压众多宗门一头,但是某天突然传出被屠灭全族的消息,不知是何势力所为,江湖中人都是惊惧万分,不敢置信。几个月之后隐隐有蛛丝马迹流出,据说当时正巧一队商贾经过公良家族所在之地,晚上夜宿林间,听到骇人的惨呼不断传出,俱是吓得扑倒在地,不敢动弹,但是不巧的是,声音却越来越近,好象是有人朝这个方向逃窜,不过约一个时辰之后惨呼终止,万籁俱静,终是没有人逃到这里,等到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只感觉一团黑气锁定了这片区域,寒冷恐惧竟是通过皮肤深入骨髓,只是一瞬,黑气便消失了。事情过了数月才有人说出这件事,可见当时有多么诡异。” 说到此处,屋内四人,不管是讲述者还是听众,都不自觉的将自己带入了那场杀戮,感受着刺骨的寒意。 “但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的便是一场接一场的屠杀,杀得江湖众人胆寒,始作俑者也渐渐浮出水面,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当时的道门魁首,也就是武当掌教,正在追查最近的一次血案,在偏僻的山地中遇到了一个盘腿打坐的中年男子,但是奇怪的是其上黑气缭绕,男子坐立不安似是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徘徊,道人正想上前观察,那中年男人竟是站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森寒牙齿,向武当掌教出手袭去。当时的武当掌教,公认的道门第一人,身聚数门神通,竟然不敌,逃亡途中,千里追杀,终于在武当山前得同门助力逃过一劫。就在正道聚集准备斩杀这个异类之时,一队不曾现世的身披金色龙鳞铠甲的骑士出现在江湖和庙堂所有人的眼前,抢先一步与异端大战,一个月内黑气流经数千里,又是不少人遭殃,最后异端终于被斩杀,但是江湖正道元气大伤,魔教之人钻了空子,这才导致了更大的江湖之乱。但是斩杀异端,居于首功的金鳞骑士却从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眼前。” 屋内众人寂静无声,此等江湖秘闻,除王琦之外的三人闻所未闻。 “事情翻篇,本该沉浸在江湖池水中不再提及,只当是出了一个武林魔头。但是在上一代又有类似的蛛丝马迹出现,这就让人心惊了,纸是包不住火的,终于从钦天监小范围流传开一个震惊世人的消息。” 颇有黑色幽默风的王琦故意顿了一顿,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大奉每代皇子会产生两个天选之子,继承两个极其强大的皇家血脉金鳞和黑铁,只是黑铁血脉的拥有者必遭反噬,进化为传说中的恶灵,所以到后来王朝体系完善之后,每代的金鳞血脉拥有者承袭大统,已是规定,而黑铁血脉拥有者则会秘密送往蜀地,交由特殊训练的金鳞甲士看护,但是黑铁之强难以想象,几乎每代,黑铁拥有者都会冲破桎梏,引发血案,只是惨烈程度有大有小罢了。” 讲到此处事情的谜底已经算是被撕开了一条缝,就要显露峥嵘了。赵楷将自己代入所谓的金鳞和黑铁血脉之中,想到他的梦境,黑暗中走出的竟是条成为恶灵的道路,心中已是惊骇万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冒出再滴落,杨逍和大铁锤望向赵楷,眼神中流露的是发自内心的担忧与惋惜。 王琦打破沉默,“能被万瑶宗重视,里应外合从宫内让杨逍接走赵楷,并且引来天字一等杀手的刺杀,可以说明很多了。如果赵楷是金鳞血脉的拥有者的话,很多事情也就说得通了。但是赵楷却梦到了地狱,感受到了渴望突破牢笼的力量,这只可能是黑铁血脉的效果。” 赵楷猛地抬头,与王琦对视,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痛苦神情。 平时颇为无赖的道人此刻却压抑着嗓音,沉声道“只有一种可能,你的血脉被置换了。” 压抑的空气仿佛可以把屋里的四人挤成肉泥,年仅八岁的赵楷终于在重压之下缴械投降了,他压抑地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他沉浸在痛苦和绝望支配的恐惧里,手臂支着头颅,不停的摆动。身旁的杨逍连忙按着赵楷,不让他做出可能会伤害自己的举动,大声说道:“王琦,信中有没有解决办法?你快说呀。” 王琦显然是已经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连忙继续说道:“虽然黑铁恶果不可解,但是你本身并不是黑铁血脉呀,这就是你脱离困境的契机,一定是有本质的东西没有被破坏的,比如曾经在梦中见到的天门,金色的宫殿,你只要这找到它们,哪怕说只是感受得到,也还是有挽回的可能的。”他快速地说完这段话,以免再让赵楷心生恐惧。 大铁锤也已站起身来,摇晃赵楷的同时厉声呵斥,想让他重归清醒,不知是话语,抑或是摇晃的动作起了作用,赵楷停止了表露痛苦的摇头动作,他双眼布满血丝,就这样愣愣地坐在原地,然后,他憔悴地,无力地笑了出来,正如一朵开在满山荒野里的小小花苞,虽然不合时宜乃至略显荒唐,但还是迎风招展。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十五章 月夜清欢 夜空繁星点点,秋日的凉风中房梁上的大红灯笼摇曳生姿,忽明忽暗的灯火与远处隐隐传来的人群的醉话呓语使得寨子平添了几分俏皮与活力。 夜已深了,院子里灯火尽息,只留一点微光。杨逍还未睡,他站在圆桌前,桌子上放着一面有着斑驳锈迹的古朴铜镜。此时他紧闭双眼,两手的食指和拇指相接,只见相接之处的指尖有淡淡的光泽流转萦绕,煞是好看。他慢慢睁开眼睛,双手逐渐分离,只见光泽流转不再只局限于指尖,而是不断出现扩散,整个屋子都被流光包围,然后更为耀眼的光泽弥漫在杨逍身体与铜镜之间,终于不再有光泽出现,与此同时的刹那之间铜镜之上的场景切换,斑驳的锈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无比真实的老人身影。 话语自铜镜传出,响起在屋中,但是却不能穿透包裹在墙壁上的灵性光辉,从屋外感受,只是静谧一片中屋里灯火摇曳。“小子,大半夜把我喊醒搞什么?知不知道我的睡眠时间很宝贵的。” “老东西,别废话,你们万瑶宗到底要干什么?你们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赵楷身负金鳞血脉,所以才要我将他带入大楚?”杨逍开门见山道。 “也不算是,只不过有人求上门来了,我们只是推波助澜借力打力罢了。赵楷的金鳞血脉我们倒是大致算到了,怎么着,看你现在这样子,恐怕是出问题了吧。”老人白发白须,此时回答问题不急不缓,倒是仙风道骨。 但是杨逍却是忍耐不住了,厉声喝斥,也幸好有灵性屏障,否则非要把院里众人吵醒不可。“那你知不知道还有黄雀在后,赵楷血脉已换,如今已是黑铁血脉。”杨逍并不怕告知老人真相,万瑶宗手眼通天,再过不到两年赵楷十岁,血脉便会彻底显现,那时他们也必定会知道血脉被置换的事实。 听了这话,老人反而是陷入了沉默,微皱眉头,然后开口说道:“这倒是出乎意料了,如此手段,到底是何方势力?” “难道不是你们万瑶宗所为?血脉置换需要精巧古老的法阵和巫术,需要术法强大的巫师以血为饵,只有你们万瑶宗有这份底蕴。” 老人眉头皱的更紧,杨逍说的不无道理。南疆巫术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绝迹,如今就算有凤毛麟角的知情者和传承者,那也必然逃不出万瑶宗的视线,大多数的巫师都是加入了万瑶宗。 杨逍看老人神请不似作伪,也就换了下一个问题,他严肃的问道:“你当初来找我之时,是不是就已经将我以及整个墨家都算计在其中了?” “我们只是将石子扔进海里,至于是千斤巨石还是溪涧小石,不管开始时能激起多大的浪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有着激起千层波涛的可能。但是石子落水,总会有浪花牵绊,做人做事总不可能孑然一身。大奉的两个皇家血脉放在整个天下大势之中,也就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就算到最后血脉的能力彻底显现,再神通无边,也总是有着制衡的办法。” 一场问询,到最后虽然没有善果,但也没有撕破脸皮。 清晨的阳光还是温暖而富有朝气,寨子里的空气总是那么的清新怡人,但是如果心头的阴霾挥之不去,再怎么好的环境都是不能带来好心情的。 赵楷在得知血脉置换的真相之后,虽然没有再做什么疯狂的举动,但是却越来越寡言少语,平时练剑也是更加卖力,仿佛是要把全身的精力挥霍干净,不留一丝空余给其他事情。杨逍三人看着他这副样子,自知过多的开解无用,只能靠他自己打开心结,平时只是与赵楷多多交流,有时候讲一两个笑话,缓解一下他心头的阴霾。 充实的时间过得飞快,一周又过去了,到了杜嫣然与赵楷约定比剑的日子了。赵楷倒是没有忘记这件事,也没有避战的打算,两周疯狂的练习,总要测试测试结果。 寨子正中的一处比武场地里,平时都是众头领切磋才启用的中心擂台上如今站了两个小孩子,看上去都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倒是都发育的好,个头要比这个年龄段的人高不少。两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木剑,此时双方对视,紧握木剑,都是一言不发,目光犀利,火药味颇浓,台下的喽啰和统领们已经开始瞎起哄了。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一群孩子,这时正在一个大块头的带领下,大声喊着,“嫣儿姐加油!嫣儿姐加油!”看着大铁锤的无节操的叛变行为,赵楷并没有什么恼怒,反而是颇觉好笑,此时心里不住地摇头,暗叹这个大铁锤平常隐藏得太好,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来他这么无赖加不靠谱,没过几天可就忘了他这个一路同行的伙伴。 双方根据规矩,抱拳行礼,在黑面煞星高干这个临时裁判的指挥下,开始了比试。 高干在一旁解说,“好,现在看看咱们出场双方的阵营,赵楷,年仅八岁,习剑刚满两周,但是身体强度远超同龄人,灵巧无比,力大如牛。杜嫣然,年已十岁,习剑两年有余,心狠手辣,凶残无比,行了行了,我们将视线转回战场上。”感受着杜小魔女的犀利目光,高干识趣地闭嘴了。 只见擂台之下,人影攒动,呼喝不停,真可谓是绝世之战才能有的阵仗。擂台之上,两小只剑影翻飞,身形灵巧摆动,偏偏还都是俊逸秀丽的美貌,看的人心旷神怡。 其实在台下众多高手眼里台上的两人耍的很多都是花架子,不过也没人规定不能花里胡哨地比武呀,再说了这两个小孩子还想有多高明的剑术,所以人潮之中还是该起哄地起哄,该叫唤地叫唤。 台上的赵楷没有像当初比拳之时凭借身体强度不断躲闪,而是迎其锋芒真枪真刀地对着干。在赵楷眼中,如今只剩下剑招与剑招,剑势与剑势之间的碰撞,之前两周的学习中,赵楷对杨逍的教学方法很有疑问,每次他刚刚掌握剑招之形时杨逍便会教他下一招,使得他现在虽然可以用熟很多剑招,但是并没有掌握其中蕴含的真正剑意。可是现在他明白了,在一次次与杜嫣然交锋之后,他抓到了一种剑意,一种独特的属于自己的剑意,当然只是一股小小的契机。也不是说不能感悟别人的剑意,只是杨逍觉得江湖上烂大街的这些剑招实在没有必要太过用心,只要掌握其形就可以了,至于剑意什么的,要么就是传授自己的绝学,要么就是让赵楷在战斗时凭借独特的身体强度,在与敌人一次次周旋交锋中慢慢摸索。 其实杜嫣然的练剑天赋算是很高了,两年的时间她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一条不藏锋芒,直来直去的路。赵楷在每次与她交锋时总能感受到一股勇往直前的锋芒,这便是属于杜嫣然的剑意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刚开始时赵楷对每一招之间的切换和互相之间的融合还是很生疏的,但到了现在,基本已经融会贯通,直刺,前劈,横扫,每一记招式都自然顺畅。对面的杜嫣然显然是没料到赵楷这个只学两周剑术的菜鸟能和自己打得难舍难分,不由得暗暗心惊,刚开始还很放松的打斗到现在已经使出了全力。 又过了数十息的时间,铛的一声,赵楷木剑被杜嫣然的一记斜劈震得脱手而去,胜负定了。赵楷满头大汗,双手支着膝盖正大口大口喘气,而杜嫣然虽然好了很多,但也是不断吸气,香汗淋漓。 赵楷看向对面的蛮横女孩,正想也放几句狠话,说些比如今日状态不好,另择吉日再战的话,但是看向对面女子面容,不由得微微一愣,只见阳光照射之下,女孩脸颊绯红一片,鹅蛋脸尖下巴,琼鼻玉唇,眉如远山,一双极有个性的凤目,闪烁着青春骄傲的神光,一袭显然经过尺寸改良适合比武的水仙花裙,却在女孩一呼一吸中将曼妙身姿显露出来。赵楷看的呆了,对面女孩看着突然犯傻的赵楷,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吃人的凶光,赵楷感受到了对面射来的寒光,连忙移开视线,心中大喊,不是吧,不是吧,我在干什么?然后又脑补了扇自己两巴掌的情景,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时地惊叹于对面那个凶残婆娘的逆天颜值。 随着高干大声地说出了获胜者是杜嫣然之后,台下本来还是闹哄哄的一片,突然传出了整齐的打call声,一声声嫣然姐喊的那是震耳欲聋,就连很多观战的小喽啰或者统领们也加入进来,其中一声粗声粗气的嗓音极为刺耳,赵楷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站在一群孩子里的大铁锤,不由得抚住前额,抬头望天,一声长叹。 这一场比武反而使得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赵楷得到了些许放松,主动找杨逍告假,然后自己就随心所欲地在寨子里闲逛了整整一个下午。 夜晚,灯火摇曳,人影凭栏,弯弯的月儿就像鱼饵,钓起了赵楷腹中的百转愁肠。 “喂,你在看什么?”一声悦耳的嗓音传来,赵楷扭头望去,却是那个蛮横的杜嫣然。 “看月亮啊。”他不咸不淡的回应道。 “切,你今天怎么不躲了,打得那么凶?”赵楷没有搭理她。 杜嫣然望了赵楷片刻,嘟囔着小嘴道:“你这人真奇怪。”赵楷还是没有搭理她。 突然杜嫣然拉起了赵楷的手,以不可质疑的语气说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赵楷还没缓过劲来,杜嫣然已经拉着赵楷跑了起来。 “慢点慢点。”赵楷喊道,而身旁女孩只是低低浅笑,眉儿弯弯,煞是好看。 一座阁楼的屋顶,月色如水,星夜如钩,照耀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你也是墨家的人吗?”“算是吧。”“你好像不开心?”“没有,只是想家了。”“哦,那咱聊点开心的。你怎么那么能躲啊”“....” 小女孩不断地询问着,男孩也由生疏变得热络,不时传出两人低低的浅笑,顺着月光流动,身影被不断拉长,声音也渐渐变低变远,融入了月华之中。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十六章 风暴前夕 江南道东境郡战兵将军府,韩瑾坐在椅子上,他年近四十,之前是在蜀地边境当一名四品将军,因为作战勇猛颇有头脑,被上官推荐,映入陛下眼中,这几年江南道悍匪横行,尤以黑角寨占据地利人和为尊,上一任战兵将军因为无能被撤了职,这才换上了他。上任两年的时间里,他不停练兵,与各地衙门磨合,不过没有与黑角寨发生什么大战,都是进行一些小规模的奇袭,用以熟悉地形。 这韩瑾平时以严肃著称,少有人来往,但这时他的面前却站着一名身穿黑衣头戴笠帽的客人 “韩将军准备何时出兵?”客人微微抬头,看向韩瑾,露出了他颧骨处的伤疤。 “本来按照我之前的计划,还需要等其他地方的战兵出手共同剿匪,一番运作可能还要等半年,可是我有些不明白,朝廷之前并未插手我的计划,如今为何派出大内六位高手之一的寒鸦来进行督促。”他直呼对面客人的名字,显然是不满寒鸦在自己的专业上指手画脚。他对于前些天围剿与黑角寨无关的三人却遭遇伏击还耿耿于怀,当时就是听了这寒鸦的吩咐。 “事到如今,大人还没有查到蛛丝马迹吗?”说出这话,倒是令韩瑾疑惑起来,这几年一直在与黑角寨作斗争的他,还真少有时间思考别的事情。 那斗笠汉子寒鸦开门见山继续说道:“我大奉三皇子赵楷被掳,当时的刺客便是前些天你率兵围剿的三人之一。” 韩瑾猛然地站起身来,他并不是不知皇子被掳之事,只是此事牵扯甚广,背后势力不是他这个小小的战兵将军可以搅进去的。此时他听了这话不由心惊,据探子来报那三个搭配奇特江湖人如今已进入黑角寨之中,那么也就是说三皇子很有可能也在其中。 “我已经派出所有的人手四处打探,结果就在今天上午在距黑角寨十几里的一处山谷中发现了三皇子出现过的痕迹。据探子汇报,三皇子画像与那位老人口中的少年完全吻合,按照老人所说,少年就是往黑角寨去了。”寒鸦说出自己的得到的信息。 “有一点说不通,三皇子当时既然是孤身一人,那么为何不去找附近官府,抑或直接来找战兵衙门,难不成他已经受人蛊惑。” 顿时,韩瑾只觉得一抹凶厉的寒光狠狠打在身上,虽然他为将已近十五年,但是战阵冲杀数他在行,遇到大内最强六位高手之一的寒鸦,他还真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自知失言的他连忙是行礼赔罪。 “按照将军如今的布局有多少胜算?”寒鸦直接问道。 韩瑾如实回答:“如果再等几个月,与其他战兵将军联合的话,八成胜算可以有。但是如今就算精巧布局,时机把握得再好也只有六成。黑角寨占据地利,易守难攻,三十六位统领,各个是一方豪杰,麾下悍匪将近七万,按照探子收集的情报,虽然黑角寨管理是较为宽松,但是有着特殊的法门,竟然能让散漫的土匪们每日抽出大量时间训练,这就更难办了。” 寒鸦思索片刻,道:“不能拖了,请韩将军这就制定计划准备出兵,至于联系其他道的战兵,我可以派手下去办。尽量快速,少费时间。” 韩瑾知道再拖也无用,而且涉及皇子,局势复杂也不能再拖了,连忙抱拳正色道:“我这就去准备。” ....................................................... ....................................................... 黑角寨方圆二十里的宏伟寨墙里,沟河纵横,水草丛生,数位统领各自率麾下的喽啰们藏匿其中,每日按时练兵,其实黑角寨也并不完全靠劫掠民财度日,寨子里也有家属们负责种田养菜,能够让近七万的悍匪听从众统领的命令,一个靠的是绿林里的名声,另一个就是靠众位统领辛苦经营才能营造出的归属感了。 黑角寨三十六位统领,大统领杜英自不必说,能力和气度皆是非凡,黑面煞星高干虽然看上去粗犷,却是心思细腻武艺高强,身为智囊的锦衣秀才吴传多则是大力促成练兵之事,制造出外松内紧的政策,营造名声和归属感,使得众多绿林强人纷纷投效,除此之外还有玉面郎君夜云端一身轻功出神入化,袖里乾坤张广容则是擅长暗器毒杀,花纹豹史平骑术箭术已近神人,等等等等,每位统领皆是有自己擅长的领域,麾下喽啰经过数年的磨合也是配合默契,可以说如今的黑角寨已进入全盛时期,不可撼动。 赵楷最近除了跟随杨逍练习更深层次的剑法之外,也在闲的时候跟随杜嫣然到处瞎逛,自从那次星夜谈心之后,两人关系算是转好,不再针锋相对了。那古怪的梦境他进入了两次,但都没有实质性进展,按照王琦当日所说,他如果想要破解黑铁恶果,那就要从梦境中的金光下手,但是他毫无头绪,两次梦境里,他甚至连身体都不能完全控制。 杨逍四人还不急着离开黑角寨,毕竟再找到一处这样既可以休养生息又每天自由自在的地方太难了。就在昨天赵楷终于又与龙游娃娃联系上了,按照龙游娃娃所说,当时在赵楷被打晕掳走之后,没多久一个巫师摸样的黑袍人就施以手段将它暂时封印了,所以之后的事情它也不知道了。现在它还寄居在赵楷的窍穴中温养,只是在相熟的四人独处时才偶尔出现。 这些天跟着杜嫣然瞎逛的赵楷也是接触了一些寨子的统领和众多喽啰,与他之前未入寨子时所想的不同,这些人们虽然劫财,但从杜嫣然口中的话语推测,他们并没有做比如杀人放火,掳掠妇女的勾当,只是偶尔合起伙来上上青楼,发泄发泄火气,除此之外,他们竟然还能在每天固定的时间段由各自统领聚集起来练习类似军阵上的砍杀,要知道,悍匪之所以不好剿灭,原因就是他们虽然大多不通阵法但是却是凶悍异常,都上山为寇了自是没有退路,与官兵一对一的厮杀更为凶残。大奉立国之始文武并重,但发展到了现在却是武官更遭人轻视一些,所以这也算是给绿林强盗钻了空子。 要说这寨子里的人有什么缺点,那可能就是在外松内紧的政策下,每日众人在除了练兵和外出任务之外,都是十分放松,三五好友成群结队找事做,这从当出杜嫣然与赵楷比剑之时,台下众人观战的阵仗里就能管中窥豹。当然这个找事做,也是有统领们制定过规矩约束着的,不过也只是杜绝了太过恶劣的行径,成群结队的喽啰们要么就是去擂台上施展施展拳脚,要么就是拿两坛酒配上几碟小菜吹吹牛皮打打秋风。虽然这使得一些喽啰参加不了第二天的练兵,不过统领们并未刻意管束,只是就情节恶劣者加以惩治而已。对赵楷来说,寨子里遇到的统领和喽罗们对他反而很是亲切,时不时开开玩笑,没有恶意。这样的寨子,这样的氛围反而使赵楷觉得土匪们颇为可爱。浓浓的人情味是之前一直身处皇宫大内的赵楷所没有感受过的。 然而,当众人沉浸在寨子里的生机与活力之时,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 ....................................................... 铁砂岭,树林里几名小喽啰正趴在地上,观察周围的动静,进行必要的警戒任务。一阵沙沙沙的声音传出,几人交换了眼色,一个小喽啰低俯着身子,前去探查,然而下一瞬,一抹血光从他的后颈喷洒出来,其余几人大惊,正想起身,嗖嗖嗖,几个箭矢准确无误的射入了他们的头颅,其余几处暗哨同样是如此干脆地被解决掉了。树林在几次密集而低沉的箭矢攒射声后,只有一连串的沙沙声不绝于耳,仿佛是一条长度惊人的巨蛇在林中穿行。 齐鲁河白马渡口,虽然因为紧靠黑角寨而损失了不少货商,但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属于大奉的交通命脉,还是有很多人冒险在这里经商,撑起了这里的繁华商业。但是如今这里兵甲林立,渡口已经封锁,禁止任何人出入,防止传递消息,停靠在岸的货船也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艘艘威武的五层战船,左右前后共计有六拍竿,船上矛戈列阵,旗帜飘舞,戒备森严,宛如水上堡垒。 中心一艘旗帜尤为特殊的高大战船上,韩瑾站在船头,一身铁甲戎装,此刻正与旁边仍是一袭黑衣头戴斗笠的寒鸦低声交谈。 “黑角寨东边铁砂岭的三万精兵与我们这里的两万登莱水军是这次进攻的主力,黑角寨西边横跨齐鲁河的细水一带,这几年他们的几位水上统领经营很是用心,虽然没有与登莱水军相比的战船,但是胜在那里芦苇丛生,熟悉地形,利于小型船只行驶,不可强攻,我安排了数万甲士于岸上陈列伏兵,再加上抽调过去的一些水军,利用小型战船不断骚扰,可以对峙一段时间,而南边虽然围城必阙,但也需要有人设置防线,我们兵力不足,只能靠广陵道了。”说完,他望向寒鸦。 “我已经派人携带陛下所赐的暂调兵符与圣旨,前往知会广陵道与安宁道战兵将军,之后会以最快的速度驰援这里的战场,同时按照计划设置防线。” 韩瑾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暗叹,这次准备实在是太仓促了,按照计划,本来要在彻底围剿之前,至少要与黑角寨发生一场大战用以见血练兵,但是此时战兵们只是经历过数次小规模作战,熟悉了大致的地形,很多士兵连实战都没有经历过,就更别觉得他们会对黑角寨的实力有什么正确的判断,这样的进兵,实在太冒失了。可是皇子还在黑角寨里,时间不等人,既已出征便无后退的余地。 他手臂前挥,大声喝道:“出发!”命令被一层一层的传递下去,数十艘威武战船奔赴战场。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十七章 惨烈战况 几条金色的鱼儿游荡在水中,倏尔远逝,倏尔又静止不动,水流很浅,水底经历冲刷的石壁刻痕清晰可见。成群的孩子在水边嬉戏,欢声笑语不断,一排小小的脚丫深入水中慢慢晃动,这里是黑角寨中的一处溪流,孩子们亲水,平常他们就爱在这个地方玩闹。 赵楷与杜嫣然坐在一起,此时已经入秋,溪水清凉却不刺骨,给人以清醒舒爽之意。 “你去过京城吗?”杜嫣然问道。 “嗯,去过。” “那里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你给我说说吧。” “嗯,我想想。有一种名为天机的东西如今在京城里盛行,四四方方的,每面九块,共有二十七块,每面都刻上一种动物共六种,将顺序打乱之后再让人拼出每面的动物。” “可是为什么要打乱顺序?” “....等你以后见过就知道了。” “还有什么别的稀奇的东西?” “西域传入的一种冰镇冷饮现在也很风靡,是在冰里添加一些蜜糖、牛奶和珍珠粉,吃起来又冰又甜,口感很好。还有竹蜻蜓,从西域来的火蚕丝,波斯猫,葡萄干,很多很多。” “哇!”这次不只是杜嫣然在一旁惊叹,在身旁的很多小孩子也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你们没有玩过竹蜻蜓吗?虽然是先传入京城显贵子弟之中,但是制作简单,也应该传入民间了呀。”他疑惑地看向杜嫣然。 身旁一个小男孩抢先答道:“这里是黑角寨欸,我们从小到大,连寨门都没出过几次。” 一众小孩子都是露出了忧伤的表情,连杜嫣然也不例外。 赵楷安慰道:“没事的,有得有失呀,你们这里可以玩的东西也很多,我这个外来人就很喜欢这里。” 杜嫣然说道:“不一样的。” 赵楷发现开导无用,只得说道:“等你们长大就能出去了,到时候如果我们还能遇到的话,就带你们去京城逛逛。对了,竹蜻蜓很好做的,过两天我教你们。”其实他知道京城他可能很长时间回不去了,而且可能大家也见不到了,但是这时候的小孩子们不就是天南海北地许着誓言,至于能不能实现就看缘分了。 小孩子的忧愁就像夏天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恢复了人声的喧闹。然而秋天的万里长空中一道璀璨的烟火打破了沉寂,惊得附近一群直上青天的雁阵崩溃四散。 孩子们停止了玩闹,杜嫣然说道:“是敌袭,官兵又来了。”清脆的声音给了赵楷解答。 人群散去,各自归家。赵楷找到了院中的杨逍三人,跟着他们前往聚义厅。 寨子正中,聚义厅内,近半数的统领聚集于此,杜英站在众人身前,开口说道:“怎么是从铁砂岭正门直接进攻,这里绝不是小规模战争的选择,除非是围攻决战。” 身旁一位锦衣华服,偏偏书生样貌的男子抚着美须说道:“按照之前推测,决战的话,韩瑾是准备来联合其他道的战兵来围攻我寨,运作下来还须数月有余。”就在这时寨子北面又是一阵急促的烟花警示。 众人不由得大惊,锦衣男子就是那寨子中的智囊吴川多。他在此时开口道:“看来是他们计划提前了,估计四面皆已来兵,还请杜英哥哥快快分派人手,以补充如今正在守寨的兄弟们。” 一条条命令经过短暂商议后下达,井井有条,统领们杀气腾腾地冲出厅堂,各自负责自己的战区去了。杜英也正和智囊吴川多往北面横跨齐鲁河的寨墙那边赶去。 “韩瑾不是冒进的人,怎么会将大战提前?”吴川多边走边说。突然他想到了四个人,四个搭配古怪的人。 他继续开口道:“半月前铁砂岭的那次围剿颇为蹊跷,之后更是没头没脑的又来了个小孩子,不会有问题吧?” 杜英立即反驳,“不会的,那名道士是我的一位老友弟子,与我也颇为投缘,而另外三人应该都是墨家子弟,不应插手朝廷之事。” 就在吴川多还在思索的时候,迎面正好走来他刚刚提及的四人。 杨逍率先开口道:“不知寨主和先生要往哪去,如今官兵围城,我们在此旅居半月有余,理应略尽绵薄之义。”这个世界的江湖人向来是不涉朝堂之事,就算涉及到了也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会一味地偏向朝廷。 杜英丝毫没有顾及地答道:“寨子北面横跨齐鲁河,韩瑾应该是派了号称水军精锐的登莱水军攻打寨墙,虽然当初我们有铁索阻拦,但是近年来商船来往,就给撤去了,如今只是数百艘小船横河拦截,怕是不足啊,众位不妨与我们一同去设置防线阻挡官兵。” 杨逍先是抱拳答应下来,转头对赵楷说道:“你先回院子里。”赵楷自知不能去添乱,点头答应了。 北面寨子,齐鲁河上,宏伟的人为寨墙上如今也是兵甲齐聚,气焰森森,其下专门用来停泊船只的渡口里,数百艘小船搭载着略显气势不足的黑角水军驶离渡口,向前方列阵迎敌,水军大统领水底蛟龙路元朝正站在所谓的水军大帐,也就是中间的一艘小船里调度船只。 “让沅胜和鲁达领着各自的手下在最前方分散迎敌,利用机动性骚扰船只,其余的人继续构建防线,做好增援的的准备。”他大声喝道,登莱水军可不是什么低等货色,那可是水军中的精锐,单看那巨型战船就知极为难缠了。 黑角寨东边正门,并无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在数万的精锐甲士出现时,负责巡逻的喽啰们还未反应过来,一对对士兵扛着云梯便向前冲来,在反应还算敏锐的喽啰率先发射第一支烟火之后,便已经有敌人顺着云梯向上爬了,今日负责管理正门的统领,好巧不巧正是高干,他一面带着亲信的数百名喽啰疯狂抵挡已经趁人不备爬上寨墙的士兵,一面指挥预备的少量弓箭手射出箭雨。 他对身边亲信喊道:“快去取预备着的擂木和滚石,还有去调集附近的弓箭手,知会最近的统领前来支援。” “是!”听得一声应诺后,高干又挥舞着手中宣化板斧朝最近的一处围堵缺口杀去。 震天的喊杀中,赵楷没有回院子里,行走在已近无人的寨子、中,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路,手掌握紧又松开,一次次的腥风血雨,一次次的无力观望,深深的无能感充斥心头。 这时,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快去找些布来,还有水,跟我去找水桶打水。”转头望去,是自己相熟的一个小喽啰,平常爱开玩笑,此时脸上却带着焦急与严肃。 阵阵的哀嚎声从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传出,说是帐篷,也只不过是在平时拥有一个顶棚的聚会区域四周裹上一大块布,用以搁置伤员,赵楷拿着找来的布条,提着一个水桶便进入了这个人间地狱。只见里边随意搁置着成排的简陋木板床,仅是不到半天这里的伤员便已过百,这样规模的帐篷如今还有十数个。 里面很多人在忙碌着,多是些老弱妇孺,都是寨子喽啰们的家人,也有寨子专门供养着的郎中,一群人不停地包扎换药,染着血的布条快速的污染着一盆盆清水。赵楷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身边的伤员,很多都是最近跟着杜嫣然闲逛然后认识的,这些人平常就爱逗这一群孩子,赵楷显然也在其中,然而如今他们残肢断骸,扭曲的面庞上还噙着泪光,赵楷虽然在杨逍当初杀地字科杀手时见过血腥杀戮,但是如今的景象,夹杂着哭嚎的声音和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是令他感到不适。 “别愣着,做些自己能做的。”那个带他来到这里的喽啰提醒道。 看着周围人扭曲的面庞,他对战争有了更清醒的认知和更为强烈的厌恶。赵楷拿起布条和附近的伤药,学着周围的人给伤员上药包扎。 天光渐暗,夜晚降临。敌人鸣金收兵,停止了一天的攻势。黑角寨建成至今,能与今天的全面大战相提并论的战争只有一场,是在数年之前了,最后是以寨子胜利告终,这才奠定了黑角寨的威势。这几年寨子虽然与官兵小规模冲突不断,但是似今天这样的惨烈战斗根本没有过。 赵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小院中,杨逍三人正坐在院里的石桌旁等待着他,赵楷望去,只见三人身上虽是风尘仆仆,但却没有破损或者血迹,应该是没有参加大战,他松了一口气说道:“我今天在伤兵营工作,没事的。” 杨逍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是沉重的说道:“今天在杜英和吴川多身旁听到了一些事情,他们说本来在他们的猜想中,如此大规模的作战还要在数月之后,但是却毫无征兆地一触即发了。加上之前我们在铁砂岭被围堵的经历,很有可能这场战争是有人为了救你而提前发生的。” 赵楷听了这话,想起了今天在伤兵营中看到的场景,愧疚之情充斥心头,溢于言表。 杨逍看到他这副摸样,知道是在愧疚,开口安慰道:“这不怪你,你也是身不由己,既然被卷进了这场乱战,我们就要想解决的办法,我们三个已经讨论过了,如果再过两天还没有转机的话,可能我们就要兵分两路离开这里了。” “兵分两路?” “一路是我和大铁锤,从南边他们故意留下的缺口处吸引他们的注意,另一路由王琦带着你从北边芦苇荡突围,到时候在北境蜀地重聚。” 看着赵楷,杨逍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开了口:“我知道你可能有疑问,为什么我们如今关系很好,不干脆把你交到官兵手里,然后甚至我们可以护送你回皇宫。不是因为我与万瑶宗欠下了债便不能反悔,而是我们身处漩涡正中,即使我放弃了任务,也会有其他的人重新接受任务,那样就更不可控了。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楷只是点了点头,干脆地说道:“我明白。你们也不用解释,我相信你们。”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十八章 暴露身份 全面激战已经持续了三天,北面齐鲁河上登莱水军大破黑角寨的数百艘小船,如今黑角寨收缩防御,封锁渡口,两两对峙。东边铁砂岭突然杀出的精锐甲士终于在众统领齐心,付出巨大代价之下,算是挡住了攻势,但是寨墙多处已经破损,在命令工匠夜间修复的同时,派大批的喽啰就驻扎于残破寨墙之后。 夜晚降临,双方都停止攻势,再次是忙碌了一天从伤兵营归来的赵楷,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到三人,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四人聚集在一个屋中,房门紧闭,窗户倒是大开,用于观察外边的情况。 作为众人主心骨的杨逍开口道:“这场战争的提前确实是因我们而起,这样下去等到其他道的战兵前来增援,黑角寨的境地就更加不妙了。我们必须让对方的视线从黑角寨移开,按照已经想好的计划兵分两路,但同时还需要得到黑角寨的帮助。” 大铁锤坐不住了,“得到黑角寨的帮助,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如何获得信任,如何让他们支持这个计划?” 杨逍答道:“这就需要我们自曝身份和目的了。” 大铁锤反驳道:“这太冒险了。如果让赵楷皇子的身份暴露,黑角寨一群人很有可能会直接囚禁他,以换取朝廷的忌惮,逼迫对方退军。”他望向赵楷,赵楷此时满脸疲惫,听到这个冒险的主意也是十分担心。 这是王琦终于开口:“不一定,黑角寨并不都是一群为了完成并目的,不计后果的小人,至少许多统领所崇尚的道义会很大程度上阻止他们对赵楷下狠手。还记得我当时算的卦吗?” 众人默不作声,等待着王琦继续说服他们。 “巽卦,中上卦,巽为风,两巽相重,有长风相随之象。巽,入也,为入居之意。一阴爻伏在二阳爻的下面,象征伏、顺。” “你的意思是可以相信他们,或者说如果把这当成一场赌局,我们的赢面会很大。”杨逍问出了关键。 王琦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其余三人包括赵楷都接受了王琦的说服。 “那我们再商量一下具体的计划。”杨逍提议。 灯火摇曳里,众人谈论的声音充斥在屋中,与此同时的齐鲁河上,属于韩瑾的五层战船上的临时军帐里,寒鸦正在与韩瑾商量另一个计划。 “不能再等了,我要你写一封信,暴露三皇子的身份,内容大概就是让他们交出皇子以及三名贼人后,我们便撤兵,明天晚上我需要拿着信进入黑角寨。”寒鸦以不可置疑的口吻说着。 韩瑾疑问地开口:“大人要亲自去?” 寒鸦点了点头道:“三皇子不可有任何闪失,否则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 清晨的阳光依旧和煦,但是喷洒在大地与河流之上的血液并不能被轻易消融,战斗毫无意外地准时打响了。 赵楷依旧忙碌在伤兵营里,这里的很多伤员都已经发自内心的认可了这个为他们忙碌的小家伙。与前三天不同的是,赵楷会在休息的空隙,拿出一把小刻刀与几根木棒做竹蜻蜓。 昨晚众人商量好今夜就出黑角寨,赵楷却是想到了一个承诺,在开战的前夕,他曾说过要做竹蜻蜓给那一群小孩子的。他作为皇子从小在宫里长大,身份尊贵,宫里并没有可以与他玩到一起的伙伴,那一群小孩子算是他少有的朋友了。这几天忙碌在伤兵营里,也没有再见到他们,就忘了这事,昨天想到要马上离开这里了,才开始动手制作,前半夜的时间里已经做好了两只。 他吹了吹手上残留的木屑,想到了之前与黑角寨同龄人在一起的淘气时光,不由得开心地笑了笑。 战斗持续了一整天的时间,登莱水军确实名不虚传,在韩瑾的率领下发力猛攻,黑角寨的水上寨墙破损严重,如今只能依靠陆地上的第二层防线了。铁砂岭的状况要好一些,但是伤亡人数却是更多。如今也只有北边的芦苇荡可以轻松地阻挡敌人进攻。 傍晚,双方收兵,天边挂着绚烂的晚霞,与双方士兵挥洒下的血液相互映照,将大地和天空上的鲜红连成一片,充斥在众人心头。 聚义厅内,气氛凝重,除了如今还在前线布防的统领外,其余能说得上话的人都被聚集到了这里,一身黑色劲装的杜嫣然也站在杜英身旁。 然而凝重的氛围里众人面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人惊讶,有人质疑,有人愤怒,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便是被围在中间的赵楷四人。 杨逍在众统领商议事情的间隙,暴露了赵楷的身份以及几人的目的,这才引得众人将目光齐齐投向赵楷。赵楷此时没有退却,迎向众人不同的目光,他早已不是那个呆在皇宫享福的皇子了,数月的历练以及命运的嘲弄已经逼着他变得十分坚强。 一片寂静之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这么说就是你们引得官兵提前时间攻打寨子,而你们还道貌岸然地呆在这里,做出一副要帮助我们的架势。”怒气冲冲地发言瞬间引得一些统领附和,同样发出质问。 “把他们交出去,或者把他们囚禁,当作筹码让韩瑾退兵。”终于有人说出了这个昨天杨逍他们就十分担心的提议。 一片怒骂声中,杜英站了出来,喝止了一些统领的大呼,他说道:“诸位兄弟不要急躁,这些天来墨家两位统领以及王琦小道长也是一直帮我们出谋划策,今天甚至与众兄弟们一起上阵杀敌,阻挡登莱水军更进一步,如今也是坦坦荡荡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可见他们并不知道行踪泄露会带给我们寨子这么大的麻烦,既然他们在大家面前没有刻意隐藏或者说直接逃亡撒手不管,可见还是讲义气的。况且什么时候我们黑角寨需要讨好官兵了?” 与四人交好的统领高干说道:“奶奶的,当时是大爷我把他们带回寨子的,你们要还想追究责任,就来和我打一场,赢过我手里的宣花板斧再说别的。” 终于又有人在吃惊之后,开口为赵楷四人辩驳,“他们也是身不由己,这些天来赵楷小兄弟一直在伤兵营帮忙,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管你们怎么想,我燕老三管他娘的他是不是皇子,我只当他是我的小兄弟。”这个脾气暴躁的飞天老鼠燕家老三燕旭正好被赵楷包扎照顾过。听了这话,众人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锦衣秀才吴川多没有立即开口,显然是在权衡利弊,他望了望赵楷,抚着美须开口道:“杜大哥说的没错,我黑角寨可万万没有讨好官军的规矩,既然杨大侠你们都开口了,想必已经有破局的计划了吧。” 杨逍没有犹豫,点头答道:“我们会兵分两路引开追兵,但还需要众统领们的帮助。” 就在这时,杜嫣然不合时宜地质问道:“你说赵楷就是皇子,那么你们就是劫匪了,可是为什么你们的关系却那么融洽,杨逍你又怎么成为他的师父?” 顿时,一片哗然。“是呀,哪有劫匪和被绑架的人互认为师徒关系的?”“他们真的是劫匪吗?”其实杜嫣然并不是想让赵楷四人为难,相反的他是很怕赵楷出什么意外,所以这才质问杨逍,其实是想确认他们会不会对赵楷不利 赵楷望着杜嫣然,知道她并不是故意胡搅蛮缠,没等杨逍开口,反而是自己解释道,“这事情的弯弯绕绕就太多了,刚开始我也是不信任杨逍的,但是之后刺客袭杀,一场场惊险的布局,都是杨逍他们帮助我逃离的。更简单的说就是皇宫里有手眼通天的人物要害我,现在我算是阴差阳错的出了宫,也算是离危险远了一些。”赵楷这话说的很有水分,其实是夸大其词了,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先打消旁人疑虑再说其他了。 杜嫣然略显狐疑的看着赵楷,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个傻子,有事就说出来,我给你撑腰,赵楷反而是有点尴尬了。 好一会儿,杜嫣然才悻悻地收回目光,说道:“好吧,你们继续讨论,我不说话了。” 杨逍扫视了一圈,开始阐述他的计划。 “我需要一大队人与我和大铁锤从南边对方故意留下的缺口处制造带着赵楷突围的假象,与此同时需要凭借芦苇荡的地形把赵楷和王琦送出包围圈。”他看向杜英和吴川多,“具体的需要我们尽快协商,商量好之后趁夜色突围。” 杜英看向吴川多,身为智囊的吴川多点头道:“可行。我们再商量一下具体的人手,同时查漏补缺,尽快拿出方案。” 众统领此时都再没了疑问,毕竟兄弟义气为先,大家也是随大流的,那些本来还对杨逍四人有敌意的统领,此时也是默不做声了。 与此同时齐鲁河上,一艘小船如流星划破孤夜急速前进。寒鸦此时身着黑衣,还是带着斗笠,独自驾驭船只,往黑角寨设置的第二道防线划去。 到了河岸上的寨墙近处,寒鸦黑暗中不断变换身形,躲避探查,拿出绳索,唰唰唰,几步登高,登上寨墙,听到声音的喽啰们大喝出声,瞬间一圈火把已经围了上来,寒鸦右手深入袖中,拿出密信,冷硬的语气开口说道:“我要见你们的大统领。”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十九章 相见与错过 黑角寨,聚义厅,众人商量好了计划,准备动身。 外边夜色如墨,厅内灯火通明,赵楷叫住了杜嫣然。 他从怀里拿出了做好的六只竹蜻蜓,“这是今天刚做好的,算是送别礼了。”弯弯的嘴角微微上翘,英俊的面庞带着些许勾人的魔力,开心地笑着。 “你,你还会回来吗?或者说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半月的相处,从敌视到好友,到了分别时总归还是伤感的。 “会的,到时候带你们去京城玩。”赵楷肯定地说道。 两人的声音响在厅内,单纯美好的告别话语在一群大老爷们之间流转,弄的气氛颇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一个在门外看守的喽啰冲入厅内急促说道:“报告众位统领,在北面齐鲁河防线抓到一个对方的探子,说是有信要交给大统领。” 众人望向门口,都是略带疑惑,如今战局焦灼,对方战兵齐出,四面围城,这显然是要不死不休的架势,怎么可能会派人送信,难不成是来劝降的。想到此处,许多统领都是面露怒容,杜英庄重的语气打破沉默道:“带进来。” 顺着众人视线望去,赵楷看到四个喽啰用刀架着一个头戴笠帽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此人虽然脖子上架着刀,但是面色自若,没有半点畏惧,待到透过斗笠看到男子面容,赵楷不由得大惊,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小声地脱口而出:“寒鸦舅舅。” 在赵楷的记忆里,大内六位顶级高手之一,可以与内饰总管杨千成相提并论的寒鸦,却是与他极为亲近的一个舅舅。自小以来除了疼爱自己的母后以及总是忙碌不停的父皇之外,寒鸦就是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他的武功底子就是跟着寒鸦打下来的。 如今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寒鸦身上,便没有听到赵楷的小声呢喃。只见寒鸦抬起头望向正站在几级台阶之上的杜英,不顾周围统领们不善的眼神,右手深入袖中,重新拿出密信,说道:“请大统领过目。”他一直看着杜英以及其身旁的军师吴川多,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侧后方正紧紧盯着他的赵楷。 翻开折叠好的密信,杜英低头看着,只是刚刚看了个开头,神色就变得古怪起来,他将信交给了吴川多,只见他微皱眉头,快速看完之后,与杜英对视,说不出来的古怪。 看到两人不同寻常的神色,寒鸦以为是被信中内容震惊到了。他直接开口道:“只要你们交出半月前逃入你们寨子里的贼人,同时交出他们带在身边的男孩,我方就停止进攻,否则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听了这话,厅里众统领大概猜出了信中的内容,此时齐齐地望向赵楷四人,他们刚好被这封密信打断计划还未出门,现在听了寒鸦所言,不由得愣了一楞,打量着寒鸦。 寒鸦感受着周围不同寻常的气氛,用手大力拨开身边架着的刀峰,扭头望去,却见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那人也正望着他,四目相对,没有激起火花,却是勾起了两人的回忆。 赵楷被带出皇宫已近半年,这段时间以来习拳练剑,又融合了龙游剑灵,身体各方面都是大有增强,个头也是嗖嗖嗖往上窜。半年的风霜磨砺,赵楷也是不修边幅起来,这几天又在伤兵营忙碌,身上自是沾了许多尘土,甚至还带着些许偶然沾染上的血迹,青衫之上,略显残破的衣角与较为黝黑的坚硬脸庞刻画出赵楷这一路的痕迹。 望着这位如今毫无贵气可言的三皇子,寒鸦眉头紧皱,扫视着赵楷身旁的杨逍三人,目光冰冷如寒霜,身旁喽罗们正要向前重新控制住他,却只觉一道不知从何而起的劲力袭向身躯,下一刻尘土飞扬,几人是纷纷倒地痛呼,统领们大惊,没想到这个送信人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锵锵锵,兵器出鞘之音响起在厅中,双方对峙起来,气氛十分凝重。 寒鸦没有继续出手,望着赵楷,反而是不合时宜地作了一揖,郑重说道:“参见殿下,卑职这就杀了刺客,带您回去。” 眼见对方就要出手,赵楷急促地说道:“等等,寒鸦舅舅,他们没有恶意,事情说来话长不能一一解释,总之我现在还不能回皇宫。” 寒鸦眉头皱的更深,杀气四溢,显然是不信这话,认为赵楷受了他人蛊惑。 只听得一声大喝,拿着宣花板斧的黑面煞星高干便朝寒鸦冲了过来,同时喊道“按照之前的计划,杨逍你们快走,我就不信寨子里的这么多兄弟还拿不下他。” 寒鸦也不废话,双手向下一斜,两柄墨绿色的匕首带着劲风旋转一周,气机锁定高干,鬼魅般的身影施展开来,迎向高干的板斧。 杨逍拉起赵楷的手,又是一声大喝:“走。”除了四人,还有三位统领也一齐出了聚义厅,按照刚刚商议好的计划去安排人手帮助四人逃脱。 厅内如今已是天翻地覆,桌椅板凳、瓷器碎片散落一地。近十位统领如今正在围杀寒鸦一人,但是不可思议的是这场打斗比众人预想的要险恶万分,对面一人丝毫不落下风,那两柄看起来精致小巧的墨绿匕首舞动起来却是无轨迹可查,招招直逼要害,杜英也已加入战场,他使得是雌雄双股剑,左手雌剑,右手雄剑,一红一青抖出绚丽的剑花。打斗激烈异常,随着时间流逝,寒鸦也是渐渐地急躁起来,看着周边赵楷的身影消失,想要快速地脱离困境,然而对面众人步步紧逼,周边还有一圈一圈的喽啰们围上来,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过招,等待着对面露出破绽。 杜嫣然已经跟着不通武功的吴川多脱离了战圈,外边兵甲围城,身边还有高手出现与统领们缠斗,这与半月前的平静生活已大不相同,在得知了真相后,她也并没有去怪赵楷,因为对方也不是有意的,她练的是勇往直前的剑,从不走弯路,所以她才会在当初的月夜里拉着赵楷爬上房顶谈心,那对她来说就是水到渠成的,该去做的一件事。还是星夜璀璨,还是月牙弯弯,她看着手上的六只竹蜻蜓,虽然两人相处日子不多,但是在那个不爱说话的小男孩走后,不知为何她的心里还是很失落的。 黑角寨西,细水一带芦苇荡里。 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之后,一艘小船从芦苇荡中划出。只见一个上身赤裸步满纹身,却身材矮小的汉子驾着小船荡起水中涟漪,靠近岸边哨音响起的地方。 岸上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人赫然便是王琦和赵楷,另一人叫做夜云端,擅长轻功,也是一位排名靠前的统领。他看着小船滑行速度越来越慢,不由得气笑了,道:“你个花猫,来正事了,还不快点。” “什么事呀,这边的官兵都不敢进咱这芦苇荡,怂滴很。” “别打岔,这两位兄弟,你应该也见过,给送出去,尽量往北边送。” 汉子略显狐疑的看着夜云端,疑惑地说道:“什么跟什么呀,虽然官兵是不敢进,但是咱们也出不去呀。”他又看了看王琦和赵楷,嗯,确实见过。这使得他更疑惑了,“杜英大哥决定了?不是诓我的吧。” 夜云端显然是被这话给噎住了,气得不轻,“我夜云端还不屑于骗你这只小花猫,就是刚刚在聚义厅商议过的,数十位统领都在,现在那边出了一些事情,必须赶紧送走他们。” 花猫重吴钟录擅长潜藏刺杀,虽然实力比不得罗网顶级杀手,不过各种刺杀技巧却是耍的神乎其神,可以媲美天字科杀手。 又看了一会,发现夜云端显然是动了真火,知道事情不可能有假了,他不再废话,让赵楷与王琦上了船,之后这艘小船便以与来时截然相反的速度重新潜入黑夜,不见了踪迹。 黑角寨南边紧靠天山,连绵起伏,地势不定,建有多个隐秘的哨所与临时兵营,用以应对突发情况。过了天山便是广陵道了,既不能强攻又缺乏兵力,所以韩瑾才会在此处露出缺口,只是让广陵道战兵于山地中设伏,又在更远处聚集兵力,形成四面合围之势造成压力。 已是深夜,就连白天死战不休的其他三处都已没了动静,这边一直在山地驻扎的广陵道战兵,也在几日的空闲之下彻底放松了紧绷的心弦。然而他们不会想到的是,就在这后半夜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有一支千人精锐正在伸出触手,缓缓扼向他们的咽喉。 聚义厅的打斗已经停止,寒鸦算是以手臂划伤为代价,卖了个破绽逃脱了。但是他已经不知道去哪再找赵楷,只得先回水军大营从长计议。他飞奔在屋瓦之上,不断变换身形,身影融入了黑夜里,看不清踪迹,只有呼啸的长风始终相随。 此时他的脑海里没有在回忆之前打斗的情景,也没有思考之后如何寻找赵楷,只是出现了一幅血腥与温馨交织的图画,画面里,屋外一地鲜血,透过正门望向屋内,一个身着宫装还很年轻的女子正弯着腰与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说着话,“你叫什么名字?”“寒天宇。”“你的族人已经因为鲜卑族和羌族的恩怨而付出了生命,你是否愿意和我走。”小男孩噙着眼泪看着这位刚刚认识的姐姐,哽咽着点了点头。之后数年,那位姐姐命人传授他武功,教授他中原文化,待他极好,帮他走出阴影,而他也不负所望成为了大内六位高手之一的寒鸦。 一晃十年过去,当时的豆蔻少女已为人妇,也生下了如今的三皇子赵楷,他不敢忘恩,成为了她的亲信,在三皇子小的时候常常前来探望,而赵楷一口一个舅舅的叫着,便也让他发自内心地亲近这个伶俐的孩子。如今赵楷被掳,珍妃悲伤欲绝,他哪怕是为了那声舅舅,也定要接回赵楷。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二十章 突围 朝阳之中,天上的彩云连成一片,地上的草木丛中却流出丝丝缕缕的血液。 天山四处设伏,却被对方千人精锐突袭,打得措手不及,最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冲出重围,不知所踪。不过好歹还有最后一重在后方广陵道布置的全面封锁,可以堵截去路。 登莱水军大帐,寒鸦早已归来,不过带回的却不是好消息,韩瑾一夜未眠,今天没有下达攻打寨子的命令,两人看着刚刚传回的天山败讯,都是大感头疼。 “广陵道怎么搞的,就是这样设伏的吗?还让对方给偷袭了。”韩瑾显然是怒极,他这边都快要收网了,广陵道在天山那边却是掉链子了。 “三皇子如今再次下落不明,现在必须要确认凌晨突袭的千人队伍里到底有没有三皇子。这点我会通知广陵道那边派人调查。但是我现在更担心细水一带的芦苇荡,他们之前从京都到这里一直是北上,芦苇荡又是黑角寨极为熟悉的地形,还望韩将军收缩防线,切莫让贼人带着三皇子侥幸逃脱。” ....................................................................................................................... 细水芦苇荡,一艘小船在一片绿泱泱的芦苇里左突右冲,晃晃悠悠地就划出了战兵们辛苦造成的水上封锁,悄无声息。 身材矮小却是满身纹身的吴钟录坐在船头,一路上他驾驶这艘小船几次险之又险地躲过战兵所乘的小船探查,不断地穿梭于密密麻麻的芦苇里,虽然方向时常变化却总是能准确地找到出口,终于是突破了重围。不过在岸上还有数千的战兵严阵以待,设置封锁,这就需要弃船游水了。 吴钟录身为寨子里的水上统领,水性甚好自不用说,王琦多年来游历江湖,闭息游水还是没问题的,就剩下赵楷了,他只是学过一段时间游水,在这样的大河里野泳还真是难为他了。 “这样,我拿芦苇杆子做一个吸气的小管,便于这小兄弟吸气,至于游水我们可以绑一根绳子带着他提速。”吴钟录看着两人说道。在他的预料里,今天应该还是会有小型的试探战役发生,但是都已快到巳时,还是没有动静,联想到这个让他冒险带出两人的命令,心里更加疑惑,但是一夜未眠就是为了冲破这封锁,都快到岸上了,又怎么能退缩。 三人弃船下水,由王琦和吴钟录轮流交替,绑着绳子带着赵楷提速向前游去。水中两大一小的身影如游鱼般活泛,赵楷也渐渐适应了水中潜行,其余两人速度便又是一提,然后再让赵楷适应,如此反复,速度已是极快。谁知刚过一会,芦苇杆子便浸入水中,失去了作用,三人只得加快了出水换气的频率。 按照商量好的计划,三人需要找一处兵力薄弱的地方上岸,最好是不要惊动士兵,偷偷地溜之大吉。按照吴钟录所言,顺着这细水向下游去大概两里,会分出一处浅滩,其上同样是水草茂盛,便于隐匿。 时间一分分流逝,游在最前方的吴钟录终于是止住身形,晃了晃手,示意停下,三人慢慢聚集在一起,吴钟录手指向前方,其余两人顺着方向望去,只见前方河床渐渐变高,其上布满水草,大多都已破出水面,密密麻麻的一片。 终于到了,三个脑袋从水草里钻出,这就是浅滩的好处,河床不高,三人已经算是上了岸。 吴钟录小声说道:“你们等着,我先去探探。”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伏在暗处的士兵们倒是并不感觉奇怪,此处离芦苇荡战场还有两里,总不可能是对面的奇兵吧,是条小鱼还差不多。 然而下一瞬当刺骨的寒意从后颈上生出时,他们已来不及后悔了。无声无息的几个兔起鹰落间,一个满编为八人的小队便彻底地断开了与世界的联系。 之后三人一路潜藏,尽量躲避成队的战兵,必要时才出手杀人,虽然被提前察觉了两次,但是凭借王琦和吴钟录的身手,还是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到了黄昏,虽然对面明显的有所警觉,但是其所谓的封锁却已经被杀出了一条缺口,一天的躲躲藏藏终于结束了。 吴钟录倒也干脆当即告辞离去,王琦和赵楷也未做修整,星夜赶路。 当时在寨子里四人商量好在蜀地麒麟山庄汇合,虽然赵楷很是担心杨逍和大铁锤如今的处境,但是现在也只能相信他们有能力脱离险境,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这样,数日的时间里,王琦与赵楷脚步不停,终于到了蜀地与江南道的边界。一座小城映入眼帘,不同于赵楷之前见过的城镇,这里虽然同样繁华,商旅来往不绝,却是风沙扑面,比烟雨如画的江南要粗粝很多。两人找了一家旅馆住下,准备缓一缓,同时打听一下黑角寨的消息。 旅馆一楼是供食客吃酒进食的地方,还有一个年仅半百的老人端坐正中专门开辟出来的地带,精神气十足地在说书。午时的太阳就在头顶,并不毒辣,阳关洒在门户大开的旅馆一楼,晒得人暖洋洋的,很是舒适。老人抑扬顿挫,极能勾人兴趣的声音响起,大家都是听得聚精会神。 “话说呀,诸位都知道,如今在咱这大奉,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堂,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江南道的剿匪一事,咱这大奉威名赫赫的黑角寨如今可是四面皆敌,连安宁道和广陵道的战兵都是投入战场了,不过奇怪的是,在最初几天的发力猛攻后,这几日倒是消停了下来,只是听说四面封锁越来越紧,还有就是在天山一带,广陵道与江南道的交界处,被战兵翻来覆去的搜查,听小道消息说是在搜人,你们说搜啥人啊,我反正是不信,总不可能是咱大奉的皇子丢了吧。” 听得这话,台下众人都是一阵哄笑,但是角落的王琦和赵楷却是相视一眼,各自苦笑。 赵楷小声地问道:“连这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就不怕有人去官府举报治他的罪。” “大奉在如今的天子治下,实行仁政,管理相对开明,再加上这蜀地位于我朝边境,民风确实彪悍,倒是还真不怕这言行些许的无忌会被举报。” 只听那老人已经结束了黑角寨的话题,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众位可知如今咱这蜀地的江湖也是出了一件大事,这也是今日才传出的风声。” “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呀。”台下一片叫嚷。 这个时候一个小童抱着一个大碗走出人群,众人自知这是规矩,都被刚刚的话头钓起了胃口,皆是干脆地摸出几个铜板,递到碗里,一圈下去,老人也不卖关子了,痛快地续起话头。 “这件事事关咱们蜀地的江湖巨头麒麟山庄。话说麒麟有三宝,一个是剑谱排名第五的须臾剑,由现在的山庄庄主贺长弓持有,一个是传说中可生死人肉白骨的绝顶珍稀药材龙首乌,而最后一个便是这每代只传庄主关门弟子的内功心法金光诀。这次的事便与最后一宝金光诀有关,话说这麒麟山庄庄主之女自小便有眼疾,视物艰难,虽然庄主也是一直延请名医治疗,但是毫无用处,三天前一位伪装成名医的青年男子上门自献药方,不知怎么的竟然骗过了江湖经验丰富的庄主贺长弓,然后又施展秘法躲过守卫进入了山庄藏宝阁,偷出了金光诀,更惊人的是此人最后被庄主贺长弓察觉,竟是直接施展诡异无比的轻功逃了,连庄主都没有追上。” “这么高的轻功,不会是夜云端重操旧业了吧。” “怎么可能,这夜云端早就投靠黑角寨了,如今应该在与寨子里兄弟们忙着共存亡呢吧。” “要不说这事蹊跷呢,如今麒麟山庄可是倾巢出动,大批大批的弟子散落在外打听消息,而且平常极为好客的庄主也是动了真火,这几天封锁了庄门,已经不再见客了。” 听得这些议论,赵楷与王琦一阵头大,王琦小声说道:“只能从长计议,另寻办法去联系上杨逍和大铁锤”。 就在台上讲的尽兴,台下讨论激烈的时候,一个郎中独自提着一个幡子,跨入了正门,幡子上写着“当代神医,妙手仁心。只需十钱,药到病除”十六个字,一身江湖骗子的打扮,众人此时讨论的热烈,倒是没有太过注意在这江湖里并不少见的行医郎中。 正对着大门的座位上,王琦和赵楷却是被幡子上极大的口气和极贱的价格所造成的对比勾起了兴趣,一直打量着这人,只见对方眉目清秀,虽然样貌年轻,但这一身朴素的衣袍却是衬托的对方有些世外高人之感。而对方径直走到柜台前,交了银子,正准备上楼时,却是突然转过身来,望向赵楷。赵楷不由地向王琦投出一个询问眼神,王琦却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下一刻,郎中竟然颇为自来熟地向两人这个方向挥了挥手,然后径直走来,赵楷向后看去,背后只有一面还算崭新的木墙,并无人影,这才确认这位仁兄是真的要来找他俩。 王琦紧眯着眼,仔细探查周围有没有气机波动,终于松了一口气,静静等待那人的临近。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二十一章 再起波澜 午时阳光灿烂,木墙上为了美观专门留下的菱形小孔把金光接住,投入内堂桌上。郎中,道士,小孩,旅馆偏僻一角,一场根本不知从何而起的谈话就这样戏剧性的发生了。 “在下看二位一直注意我,不知是否是有什么事?”郎中的脸俊逸硬朗,眸子透出的暖意很容易给别人信赖感,将幡子靠在桌上,双手放于膝盖,端方工整。 赵楷一阵愕然,虽然他和王琦刚刚是在观察他,但是就像路上遇见一个有趣的事,站在那里看一段时间就够了,没有人还会在之后刻意回忆,所以根本就没有必要来问他们,这人就是在没事找事,嗯,没事找事。 王琦此时面色不改,顺着话头想要结束话题,不多惹事,缓缓答道:“刚刚确实是我们冒犯了阁下,还望阁下见谅。” 郎中却是轻轻一笑,眸子里的暖意被无限般放大,身子端庄的姿势不变,倒是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无妨无妨,我看二位,不似这里的本地人,此地离边界不远不知二位所为何来?” 看着这个赖着不走的郎中,王琦心中的警惕更甚,“我们二位身为江湖中人,本就四处漂泊,如今是与好友约好要在次相见。” “原来是与人有约,其实在下也不是闲来无事来与二位套套交情。”他顿了一顿,眸子里的光亮投向赵楷,赵楷显然是疑惑极了,被看的略微有些发慌,心里只道这江湖怪人太多,不住吐槽。 “我看这位小兄弟印堂发黑,似是得了怪病啊。” 赵楷心里好像已经被一万只马儿踏着青草随意肆虐,想起当初自己与王琦相识时的谈话,心想真的是物以类聚,同样类型的人相互还真是有吸引力的。 但是接下来郎中漫不经心的话,却令两人心中的警惕升到顶点,只要那郎中有一个小动作两人就要拿起武器与对方比试武功高低了。 “小兄弟应该是近来才得这病的吧,是不是总会做一些不知所谓的梦,我看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施展某种手段而造成的,嗯,是巫师的可能性很大。” 赵楷明显是被这个形容给惊住了,他如今的黑铁血脉确实符合郎中所说,“你,你到底是谁?” “小兄弟不要慌,在下神医之名不是白吹的。”他指了指幡子上的神医二字,右手呈筒状像模像样的摸了摸不是自己那很长的胡须。 “五律之术听过吗?就是在下所创。” 五律之术是近年来出现的一种集大成的养生之法,颇为精妙,其中又有衍生出的数种旁门左道,比如一些用于打坐养息的心法,一些专用于增强体魄的身体舒展方法,不知由谁所创,只知起先流行于大楚一处修道之地,然后名气愈大,所学之人越来越多,便流传开了,近年来,便是这互为敌国的大奉的百姓也知之甚多。许多人将这种养生之法供上了极高的地位,好事者说此法可与古之先贤所做的精妙的药论医术并驾齐驱,都是猜测这方法的创造者应该是位隐世高人,否则怎会有如此高的见解。 王琦与赵楷自是知道五律之法的高妙,如今对面坐着的人自称是此法创始人,两人自打破脑袋都不会相信。 但是刚才这郎中所言确是正中赵楷的黑铁血脉症状,还要再试探试探。如此年轻如果对方真的知道黑铁血脉的反应,要么是背景极深,要么就是跟当初刺客一伙的。但是如此之巧,而且连自己都察觉不到气机的流转,还真是猜不透对方的目的。 “看你刚才的反应,在下便是没有说错了。” “我这位师侄确实是有古怪而隐秘的病症,不知先生有何见解?”王琦故意试探。 “让我先把把脉。” 王琦专门点了点头,赵楷这才撸了撸袖管,伸出手去。 郎中的手很暖,仿佛有灵一般,虽然把脉时对方的手指静止不动,但是赵楷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流入身体,热流一般的感觉,轻微却又的的确确的存在。 很快,对方离了手,双手拢袖,一副风轻云淡地又望闻问切了一段时间,笑眯眯地道:“是在下错了,小兄弟只是思虑过重,略微有些心火,不是大病,在下就不赖着不走了。” 说完,起身离开,很是利落,步伐倒是与来时相同,慢悠悠的上了二楼,没有再打招呼。 王琦眉头直皱,但是苦在确实没有发现有气机涟漪,没有出手试探的由头。 “这人好奇怪。”赵楷现在反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刚刚把脉时的那股热流传递极细微又极快速,在赵楷的感觉里只是一瞬的时间,所以便没有注意,也没有告知王琦。 二楼的一件普通客房里,郎中放下行李,坐在靠窗的书桌之上,窗子大开,午时未过,风已渐起,刮得枯黄的树叶随风摇摆就像海上的一叶小舟,他伸出手去,接住一片叶子,枯黄之上纹路已经不全,他细细摩梭把玩,眸中暖意四起,伴着上翘的嘴角,整个人光彩熠熠,他细语呢喃道:“本以为还要费些功夫才能找到,没想到...既然这么巧的话,就送你们入局好了。” 午时过后,无人再扰,两人便聚在屋里商量如何再与杨逍与大铁锤联系上,王琦坐在桌旁凳子上,扳着手指算日子,他们这些天过的稀里糊涂的,只知道如今大概是农历七月中旬。这些天两人抄了近路,大多不见人影,不过村落,倒是不知过没过中元节。当时在黑角寨商量的是最迟是中元节过后一月,若是还未相见,便让王琦按照杨逍给的秘法联系万瑶宗的那个始作俑者,让他安排赵楷,倒不是不想管赵楷了,实在是万瑶宗实力太强,根本摆脱了控制,当然很有可能对方已经派了人手潜伏在暗处。 待得晚上,街上人影攒动,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二人一打听才知今天正是中元节。 中元节,又称鬼节,这天人们会准备钱币、果脯、美酒以及时令之物祭祀祖先,同时还有放河灯,烧街衣的习俗。到得晚上,清凉的夜风里,男男女女上街夜游,家家户户的人们聚于河畔江畔点放河灯,看着点点光亮顺着流水远走消失,心里便也会多了些安心。 两人刚刚问完身旁一位老人,这才得知了今天是上元节的事情,老人身边还跟着一大家子,他身着一身黑色的低领短袄,其上还有点点金色的花纹点映,材质非凡,看上去虽已古稀之年,却精神矍铄,应该不是寻常人家。 老人见这一大一小两个外乡人连今天是上元节都不知道,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准备,出于好心便邀请二人一同夜游。老人邀请再三,很是友好,两人这时要再推脱反倒是会留下破绽,所以就点头答应了。 他指了指前方道“待到走出这条街巷,往右拐去还有一条更热闹的,这些年圣上开明,对商人管束极松,我们这里商旅往来繁多,每过佳节,便有人专门摆摊卖些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倒是令得节日热闹许多呀。对了,到时候再往前行还可以在清裟河畔点放河灯,河上处处都是点亮的花灯,仿佛是置身于天上的银河,旁边往往还有许多平时不曾出阁的女眷,很是赏心悦目呀。”老人十分健谈又幽默风趣,使得两人颇为轻松,就连有些怕生的赵楷也是熟络地陪老人聊起天来。 ..................................................................................................................... 身隔数条长街的偏僻一隅,黑暗地带里不能视物,但是却有细密的对话声出现于这仿佛空间裂缝的无人区里。 “怎么回事,听传言可不是你亲自动手,什么时候冒出个郎中,这可与我们当初商量好的不一样,多一个人知晓便是多一份麻烦,” 刻意压低的粗粝的男声响起,使得黑暗中多了份诡异。 “你可能误会了,郎中跟我不是一伙的。”淡漠的声音仿佛笼罩了层层迷雾让人听不出性别。 “什么,不是你的人,那这么说,你根本就没拿到金光诀。” 那人冷冷的嗯了一声,不做解答。 对面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被别人抢走了,你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现在是什么意思。” “别忘了,我们是平等合作,各取所需,所以就算失败了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好,很好,如果没拿到金光诀,你想要的东西便会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你敢。”从牙缝里蹦出两字,声音终于有了一些波动。 黑暗里交易的双方莫名地对峙起来。 “那郎中跑不出去,麒麟山庄不是想招惹就能招惹的,山庄秘法数不胜数,所谓的金光诀便有专门的印记留下,配合独特相配的法器流光便可找到秘籍所在之地。”声音重归淡漠,仿佛出声者根本就不是血肉之躯。 “好,那就再给你一段时间,中秋之前,如若你还不能拿到金光诀,我们就另请高明了。不过你想要的东西,啧啧...”冷厉的话语融入暗夜令人极度不适。 “我会拿到的。” 冷风阵阵,扯起一块大布,嘶嘶的声音划破长空,对话声却随风而散了。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二十二章 无妄之灾 “原来中元节可以这么热闹。”赵楷不住地感叹道,就好像一只从来没有出过林子的小山雀。事实上虽然赵楷身为皇帝十分喜爱的皇子,从小的待遇都是大奉天下独一份的,但是宫闱深深,能一块玩的人都很少,这样的繁华夜景确实见的不多。 “小兄弟,咱这清裟河畔的永玖城虽然位于蜀地,但是还是地处江南道的边境,两境交接,这一带商旅潺潺而过,大多会在此停留,或者留有商铺底蕴在此,繁华盛景之下百姓们安居乐业,江湖声势浩荡,也算是无虚名了。” 随着众人前行,清裟河的流水声伴着身旁众人的欢笑声一起弥漫在周边,清凉的秋风吹过,河上的点点星火顺着水流缓缓漂下,与天上的银河群星相互映照,不输分毫。 “蜀地江湖以麒麟山庄为尊,我们却是对排名在其后的势力所知不多,不知老先生可否告知一二?”王琦儒雅恭敬地问起江湖之事。 提出这样的问题,身旁老翁倒是没有感到诧异,捋着胡须道:“麒麟山庄在这蜀地江湖确实是一家独大,其他的宗门放到中境武林根本不值一提。不过若是除却宗门之分,只论江湖高手,我们这蜀地还是不缺的。” 老人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贺长弓贺老庄主为人正派,武功深不可测自不必说,能与贺老庄主一般出名的还有两位,一是近年来在我们这里创立千机阁的千机老人,另一个是所谓的魔道枭雄獠牙鬼王同生。在这三人之外还有将近十位排得上号的豪侠或者魔头,不过也是比不得中境武林了。” “千机老人?晚辈却是听过此人名号,传闻千机老人擅长建造机关陷阱,善奇门八卦,不过名声却是不好,坑蒙拐骗,浑水摸鱼,都是驾轻就熟,不过还算有些分寸,没有被人彻底打上魔道之名。没想到却是在这蜀地建立了千机阁。”王琦确实是颇为惊讶的,他平时一直混迹在中境江湖里,对这里的事情既不知情也不关心,到了这里才临时抱佛脚,想要了解了解。 老人很赞同对千机老人的评价,说道:“嗯,千机老人还算安分,倒是那魔道的獠牙鬼王同生好像是跟麒麟山庄结下了梁子,这些年来腥风血雨不断,惹得江湖颇不安生。” 王琦和老人还在谈论这蜀地江湖数年间的大事,众人已经向前走了很长一段路,走过喧嚣街头,到了清裟河畔,只见其上星星点点的河灯与众人眼眸之中的亮光应和,让这河上美景深深刻入众人心头,顺着水流而下的花苞式样的盏盏河灯比起银河上的真正星光也是丝毫不输。 老人已经放过河灯了,这时让跟着的仆人取来两盏多余的河灯交给赵、王二人,自己则告辞,跟着家中众人另寻别处欢乐去了。 两人正要走近河畔去放花灯,然而迎面快步走来一人,黑衣黑裤,头戴斗笠,此时人潮已颇为拥挤,赵楷立刻停了脚步,然而对方来势极快,显然收不住速度了,砰的一声,好巧不巧,她与赵楷撞在了一起,王琦反应过来,连忙拖住快要倒地的赵楷,但是赵楷刚得到的河灯却是被黑衣人给踩碎了。 对面黑衣人显然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此时颇有些愧疚,弯下腰捡起已经折了一半的河灯,正想要给赵楷道歉,然而望向赵楷时却愣住了。 赵楷倒是没有过多的怒气,只想是对面确实有急事,可以谅解,但是当他望向斗笠时,却发现对面好像愣住了,他眉头微皱,以为是遇到类似寒鸦舅舅那样的大内相识之人。 正当赵楷疑惑更甚之时,那黑衣人好像缓过了劲,轻轻呢喃了一句,赵楷听得不真切,好像是在极为亲昵的喊一个人名,不过他可以确定不是在喊自己,算是可以放宽心了。 “啊,对不起,我再给你买一个吧。”短暂的愣神之后,那人总算是开口道歉。 “这...”赵楷看向王琦,想要寻求意见。 王琦答道:“可以,那再买一个吧。” 黑衣人总算是注意到了赵楷身旁的王琦,点了点头。 三人再次走入人群之中,朝拥挤的街道行去,斗笠之下,温淳的女子嗓音响起:“你是外地来的吗?看你的衣饰不像本地人。”她是望着赵楷说的。 王琦却答道:“我们是从江南道来的。”这番抢答颇有要防止自家晚辈被他人甜言蜜语拐去的意思,赵楷倒是颇为尴尬。黑衣人显然也感受到了王琦话中透露的不想深聊的意思,不再说话了,只是斗笠遮挡住的眼睛不住地瞄向赵楷。 到得卖河灯的摊贩跟前,黑衣人却是挑了两个颇为童真童趣的动物形状的河灯,一个小黄鸭子,一个大白鹅。她将鸭子形状的河灯交给赵楷。 目瞪口呆中赵楷和王琦算是打消了对黑衣人的怀疑,感情是这把赵楷当成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孩子了。 是对方圣母心泛滥了?可是也不至于这么亲近呀,难不成对赵楷有意思,不对,赵楷这才几岁,难不成,难不成是有特殊癖好?王琦越想越歪,越想越不对,他咳嗽两声,正要说几句客气的话,让黑衣人知难而退,赶紧滚蛋。 “这位兄台,我们还有...”要事二字还未说出口,只见黑衣人已经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副清丽可人的女子容颜。 王琦愣了一愣,但随即又想到,就算你再美也不行,赵楷还是个小孩子,王琦正想接着说那赶人的话,对面黑衣女子却是趁这个空挡牵起了赵楷的小手,正与赵楷有的没的套着近乎。可能是女子温和的声音,也可能是因为她宠溺的目光,赵楷并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恶意,被牵起的手挣扎一下后就不再挣扎了。 女子拉着赵楷就要往外走,王琦急了,“哎哎,等等我。”三人就这样磕磕绊绊,又紧追不舍地重新回到了清裟河畔。 拥挤的人潮中,王琦总是比前边两人慢了一步,到得这里,人渐稀少,才能与二人搭上话。 “放,放手。”近来好不容易正经起来的王琦遇到了一个想要拐骗孩子的美貌女子,此时却是磕巴了一下。 “叔叔,没事的,这位姐姐说我像她失散的弟弟。”两人在外是以叔侄相称的,赵楷颇为平静的为刚刚认识的姐姐解围。 听了这话的王琦顿时熄了火气,但还是略显狐疑,对面的黑衣女子松开了握着赵楷的手,说道:“要不然你以为?” 王琦想到自己刚才的想法,连忙咳嗽了一声,转换话题道:“你说是就是吧,放完河灯我们就散了。” 一个小鸭子,一只大白鹅,一朵粉红的花苞,三盏河灯融入了星光河流里。 然而,人群中传来一阵骚乱。 透过拥挤的人潮缝隙看去,一群身着红衣,背后负剑,腰系相同玉带的江湖人正努力分开人群,为首一人装扮与他人也并无不同,手中带着一盏琉璃灯,其中荧光闪烁,流转不定,煞是好看,然而其上却是萦绕着数缕金黄色的流光丝线,如今从灯盏中散发,深入人群,好似是在寻找那不知所谓的金黄丝线尽头。 还在河边并未分别的三人只是发现了人群的骚动,并没有看到那群正朝这个方向行来的怪异江湖客。 “怎么回事?”赵楷询问道。 王琦此时却不答话,他感受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机涟漪,不似人为,更像是触发某种法器而带来的威压。右手五指快速掐动,同时心算不停,口中默念特定符咒帮助加快推算速度。 但是,在王琦还沉浸于推算威压的来处以及是否与自己和赵楷有关之时,一抹金黄已来到近前,金黄之中丝线萦绕向赵楷手腕处,突生意外,赵楷本想挣开丝线束缚,没想到却是越挣越紧。 黑衣女子是最先察觉丝线接近的,但是她反而沉默不语,此时狭长的眉紧蹙着,望向赵楷的眼神不同于之前,带着些许警惕与戒备。 王琦停止推算,因为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他紧紧盯着赵楷手腕处缠绕着的丝线,开口道:“别动,这应该是某种特殊法器外散的能量涟漪,极难消除。” 果然,当赵楷不再晃动手腕的时候,丝线也不再增加缠绕力度,就这样固定了。 那队衣着相同的江湖人出现在清裟河畔,三人眼前。正是为首之人手中法器散出的丝线缠住了赵楷。 只见那位手持法器的男子二十出头的摸样,相貌英俊,眉宇间仿佛有着天生的乐观相,是那种给人如沐春风质感的阳光男子。此时他看向丝线尽头的赵楷,脸上带着些错愕,显然他也没想到法器流光给的指引是一个小孩子。 但是法器流光本就是被施展了特殊手段,与金光诀所存的秘籍沦为一体,有着特殊的羁绊,不可能出错。 短暂的愕然之后,他再望向赵楷时,眼中与黑衣女子一样同样布满了警惕与戒备。 “拿下。”干脆的命令有力地下达。他右手在法器流光之上虚幻一抹,丝线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束,赵楷猛地被拉扯过去。 王琦见此情形,正要出手,身边女子嗓音传出。 “莫师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领头的男子望来,之后脸庞上的疑惑便被一抹浅笑所代替。 “沐休师妹,你怎么在这?” “嗯..”她望了望赵楷,“这是我刚认识的弟弟,会不会弄错了?” “弟弟?.....确实很像。”他打量着赵楷。 这两人打着哑谜,王琦却是等不及了,背后三阳符剑应势而走,落入手中,一圈红衣江湖客围上,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二十三章 进入山庄 王琦手中三阳符剑在夜晚威力是会大大减弱的,但是现在赵楷已经被法器散发的金黄丝线拉到了那群江湖客身旁,被控制住了。不敢想象在这变故之前几人还在休闲的放着河灯,场面已经由不得王琦畏首畏尾了。 只见王琦右手手指横抹剑身,运用自身灵力催动符剑聚势,对面那群红衣江湖客,显然早有准备,并不慌乱,只见他们列成一个锥形三角阵列,由手持流光的男子为阵尖,此时他左手持散发着丝线捆绑住赵楷的流光法器,右手从腰间玉带横抹,一个似人的铁甲傀儡出现在阵尖之前。 是具有空间之力的聚宝袋,那这铁甲傀儡,难道是麒麟山庄的结阵符人?王琦心中大惊,这伙人的身份已经浮出水面。 虽然还不知这无妄之灾从何而来,但也由不得王琦多想,聚势完成之后,便发力跃起狠狠一击,想要先破了集众人之力所结的秘阵,然而还是慢了,只见阵中众人纷纷催动灵气与内力聚齐到阵尖之上,然后再输入符人体内,对面的铁甲傀儡显然已经有灵,踏踏踏,重重地裂地声从傀儡脚下发出,铁手如钩,抓向三阳符剑,王琦聚势一击显然没能讨到好处,正要收手,只见符剑如寒冰般,仿佛是与傀儡的铁手冻结在一起。用力一拉,还是没有作用,只得弃剑,王琦也不是泛泛之辈,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压箱底的手段还是不缺的。 王琦在袖中一抹,几张金黄符箓列于面前,漂浮在空中,然而对面麒麟山庄众人为了找到修为深不可测的郎中,并且取回金光诀,也是下了大手笔,他们这些人并不是普通弟子,本身就是专门训练与铁甲傀儡配合的列阵者,他们配合默契,此时眼看对方丢了剑,气势一震,发力更猛,被更强大的力量驾驭的傀儡悍然前冲,侧肩而出,王琦只觉气机被锁,无法躲避,口中念念有词,掷地有声,大手一挥,符箓已经成势,横陈在前,阻挡傀儡的一击。 砰的一声,傀儡似是撞到铁板,寸步难行,然而王琦此时却深受反噬,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赵楷眼见王琦受伤,心中慌乱,正努力地在与自己唯一的后手,龙游剑灵沟通。 “龙游宝宝,有办法帮助王琦吗?” 龙游宝宝显然也已知局势险恶,正经地说道:“我自身为灵,可以吸收天地间的剑势,当时与你合道,是以你身上龙气为引,此时我可以拼得这些天所聚集的灵力不要,再次以你身龙气为引而出手,但只能挥出三剑,而且还要因为斩断你身上金丝而耗去一剑,所以只能发挥两剑的作用。” “好!”赵楷没有丝毫犹豫。 王琦已经受伤,剑也离手,对面傀儡不断敲打金黄符箓所造成的灵气墙壁,终于轰的一声,本身就是几近透明道不可察的灵性之墙破碎,王琦已无力阻挡下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赵楷终于切断了金丝束缚,龙游剑随心而动,在赵楷颇有些外行的驾驭下挥出一剑,剑气显性,声势浩大,与傀儡相撞,终是护住了王琦,但自身却是在这反震之力下后退数步,险些跌倒。 麒麟山庄的弟子们显然没有料到一个孩子能使出如此一剑,为首之人显然是以为赵楷本身年龄并不似面上所见。 “你果然是一直在隐藏实力,能挡住我麒麟山庄的列阵符人,可见流光法器的指引没错,速速交出金光诀,还可放你们一马。” 什么金光诀,见都没见过,赵楷不住吐槽,手中龙游握得更紧,王琦此时右手重击胸膛,哇的一声算是吐出一口瘀血,但是之前所挥出的符箓运用了秘法,与他的本源气机相连,符箓被破,自己也是重伤,强撑不得,无一战之力了。 身旁的黑衣女子,被对面领头之人称为沐休师妹的她,此刻眉头紧锁,仿佛是在思考多种可能性。 铁甲傀儡动作虽然一滞,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就又在阵列中众人的灵力催动下,一双骇人的铁手举于头顶,正要悍然拍下,赵楷最后一击蓄力已毕,针尖对麦芒地相持相撞与空中,四面空气中都仿佛被影响了一般,声音与画面都扭曲了一瞬,清裟河水水波荡漾,一圈圈涟漪向四周散去,弄得河上的灯火摇曳晃动。仔细看去,铁甲傀儡身上竟是出现了一道细微地裂缝,正是赵楷剑光所过之处,可见这一击的实力。 这一击抽调了赵楷全部气力,而龙游宝宝也再度失联。对面阵型也是受到了影响,虽余波不绝,给麒麟山庄弟子们留下震撼,但显然阵型之外的傀儡还有一战之力。 铁甲踏地之声愈来愈近,赵楷与王琦正准备听天由命时,身旁自战斗开始便未发一言的女子站了出来,挡在赵楷身前。 “莫离师兄,勿要伤人,此刻还不能证明就是他们二人偷了金光诀,当时的郎中隐藏甚好,连师尊都未发现,如今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出现在街头。” “师妹,让开,流光所散出的丝线不可能有错,我这就逼得他们所实话。” 沐休并未让步,可能是真的把赵楷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极为护短。 “那这样,先把他们带回山庄,由师尊来确定是否为偷盗之贼。” 见得沐休态度强硬,平日里莫离与她关系很好,也不想伤了和气,便说道:“罢了,倒忘了你就是个固执的人,把他们两个带回去,交给世尊评判。”在莫离的示意下,身后众人自是上前拿下了赵楷与王琦二人。 已是深夜,一处极为宽阔雅致的山庄之内,小桥流水,假山碧草,横亘其中,秋风渐起,树叶簌簌而响,好一个深夜萧瑟秋景。 然而在山庄正中的厅堂之内,灯火通明,气氛颇为凝重。 赵楷与王琦被压倒了厅中,巨大的立柱支起了宽阔的厅堂,两侧均有身着红衣的山庄弟子按剑而立,而身份显然不是普通弟子的莫离以及沐休站在两人身旁,此时都是面对着正前方的一道挺拔身影。 麒麟山庄庄主贺长弓,年近五十,头上已然出现些许白发,然而作为江湖上真正的强者,他的身子依旧挺拔而不可撼动,剑眉星目,整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就是会给人一种威压,弥漫于空气中久久不散的威压。 “莫离,流光真的是指引向这二人?” “禀告师尊,正是。这二人皆是功力非凡,师尊莫要被他们的表面所疑惑。” 贺长弓威严的眼神扫过二人,赵楷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机锁定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没有从你们身上捕捉到郎中的气息,可是法器流光却是锁定了你们,你们有什么可说的?” “郎中?”王琦与赵楷对视一眼,想到了今天中午听说书人所讲的事情,还有一个奇怪的郎中给赵楷把脉,当时两人并未怀疑,此时当事情联系到一起,顿觉两人是被郎中摆了一道。 “是不是手持一个幡子,其上写着当代神医之类的字。我们与他见过一面,但是仅仅只是把脉而已,未有其他接触。” “把脉?”贺长弓显然不好糊弄。 而莫离心思细腻,生怕就这样简单的被赵楷两人混过去,便说道:“这样的郎中江湖上一抓一大把,永玖城又是人员来往繁多之地,并不能说明什么。” 王琦与赵楷无言,这莫离说得确有道理。 一旁已经帮两人逃过一劫的沐休再次解围道:“师尊,那郎中诡计多端,又极善隐匿,很可能就是他的诡计,想让我们将目光放到别人身上。” “师妹,你怎么这么相信他们?”听得平时关系极好的师妹总是反驳自己,莫离开口问道。 “师兄不要误会,确实有这种可能。” 之后她又对贺长弓建议道:“按这两人所说,他们是近些天才来到这里,不过真假难辨,不如我们先将他们囚禁起来,反正我们已经封城,那郎中不可能逃出,我们可以先寻找郎中,如果未能找到再说其他。” 贺长弓管理山庄多年,不是不通道理毛头小子,极有领袖意识,听得此法可行,便就答应下来了。 两人并未被送到囚牢或者柴房之类的地方,反而是在沐休的建议下安排了客房,与自己在一个院子,说是便于看管二人。 秋夜在厚实的云层遮挡下笼罩了层层雾霭,院中枫树在风吹拂下奏起令人安心的乐章,已是后半夜,众人经过一天的烦心事,都已睡下。 然而小院之中的一处荒废无人居住的屋中,一柄烛光摇曳晃动,将身影拉长又拉短,橙红色的灯光下,是一尘不染的木桌和床榻,沐休纤细的手伸。到床下拉出一个木盒,打开盒盖,只见不大的盒子里装满了属于孩童们的小玩意,小巧的不沾尘埃的折纸,木头削出的精妙马儿,还有孩童们最爱不释手的光亮如新的琉璃小球。 充满童真童趣的盒子缓缓盖上,沐休坐在床边,自顾自喃喃低语:“弟弟,今天遇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孩子,我差点就认成你了。” 白皙的双手交叠,缓缓摩挲,应该是她多年以来想事情时便会有的习惯。想到自己唯一的亲人,她的眼圈有些红了,略微沙哑地开口说出誓言,“弟弟,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的。” 无风时话语格外细腻,有催眠的效果,她很快便睡了,在睡梦中又见到了自己的弟弟,温馨而美好。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二十四章 又见郎中 时光流转,半个月后,又一天清晨。 这些天里,麒麟山庄的子弟们一直在外寻找那诡秘的郎中,却毫无结果,法器流光已经使用过,但只是锁定赵楷,这就很明显了,郎中早已发现金光诀与流光的牵连,所以有目的性地嫁祸到了赵楷身上。 不过王琦与赵楷还是住在山庄之内,与沐休一个院子,显然还是不能真正的排除嫌疑。 “小楷,歇一会,别练了。”沐休空灵的嗓音传出。 赵楷仍然是每天练拳练剑,之前一直赶路,耽误下来,到了这里便更加勤奋,这些天来都没有停歇。 “嗯,好。” 沐休对赵楷总是有一种特殊的关照,按她所说,赵楷很像她的弟弟,之前赵楷还不完全相信,这些天的相处,赵楷却是越来越确信了。 就单论这个院子,就有一些小的细节,比如有一处墙壁上被人用炭笔画了些两个小孩子,其中一个很显然是沐休,另一个应该就是沐休的弟弟沐晨了。但是沐休从来不说为什么她的弟弟如今不和她在一起了,赵楷和王琦都有一些猜测,但是显然不能没礼貌地问出来。 赵楷放下从沐休这借来的木剑,走向院中石桌,其上摆着一些清粥小菜,王琦与沐休已经坐在桌旁了。 “还没有那郎中的下落吗?”王琦手中勺子搅着清粥,颇为郑重地问道。 沐休摇了摇头,“没有,那郎中深藏不漏,当时连我师尊都没看出他的轻功路数,想要抓到他,还是很难的。” 赵楷与王琦点了点头,其实他们如今对金光诀和郎中的下落的关心有限,他们最担心的还是杨逍和大铁锤二人,时间已过半月有余,离当时约定的最终期限很接近了。 然而两人没看到的是,在石桌下方,沐休左手紧握成拳,眸子虽然还是清亮可人,但是深处却闪过一丝浓重的压抑。 吃过早饭,王琦与赵楷呆在院中,而沐休则出去了。 “我们现在正好就在麒麟山庄,但如果杨逍和大铁锤进不来的话也很难办。所以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出去,这样才能减少错过的可能。” “可是就在这院子之外,肯定有人专门盯着我们,如何出去?” “再等一天,如果没有其他变故,我们就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就再硬闯一次。”王琦下了决定。 离小院很远的一处假山旁,沐休恭敬地抱拳道:“师尊,我有一计,可以诱郎中出来。” “哦?” “既然当初郎中找到两人设下圈套,而那个孩子以及道士又都实力不俗,很显然不是无故设局,所以我想如果将这两人放出去的话,有可能郎中会主动现身,就算没有现身也会露出破绽。” 贺长弓看向沐休,他真正的关门弟子只有两位,莫离是一个,另一个也是个男子,如今不在山庄之中,而如果说现在要再选一个关门弟子的话,那沐休就是唯一的人选。他对沐休这个心思细腻,又很有大局观的弟子还是很看好的。 “可以,就按你说的办,你亲自在后边追踪,发现郎中出现的痕迹立即上报。这是一张隐匿符箓,可以让别人察觉不到你的气息。” 沐休恭敬地接过这张珍贵的符箓,双手抱拳,作揖后离去,古井无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晌午时分,小院之内,枫树在秋风里簌簌而响,沐休以及赵楷、王琦重新坐回石桌旁。 “今天我去见师尊才知已经发现郎中的痕迹了,而事实证明你们与此无关,完全是偶然间被牵连进来,受了一场无妄之灾。所以在此我代表麒麟山庄向你们道歉,你们也可以走了。”微风拂过女子清秀的面庞,带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赵楷与王琦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面面相觑,本来他们已经做好打算硬闯出去了,没想到会有这个好消息,两人也不废话,能早出去一分,便能早打听一分关于杨逍和大铁锤的消息,各自回屋收拾行李这就要走。 “....这么急吗?”沐休显然有些临场做戏的嫌疑,毕竟让两人走的计划是她提出的。不过她对赵楷也确实是有感情的。 “嗯,我们还有事情要办,不能耽误太久,这些天谢谢沐姐姐的照顾。”赵楷很乖地说道。 沐休宠溺的摸了摸赵楷的头,早上洗过的头就这样被硬生生揉成了一个鸡窝。这时的沐休的确是真情流露,她对赵楷的印象极好,勤奋懂事,模样还俊,关键是跟自己的弟弟很像,这些日子的相处总能勾起她心里对自己弟弟的回忆。 不过缘分到此,不论是做戏还是真情都要告别了。 赵楷与王琦轻轻松松地出了山庄,无人阻拦,半月的软禁,当两人再次接触到人来人往的喧嚣街道时,还是不禁心头一阵放松,王琦伸了个懒腰,道:“走,先找家客店住下。” 一路上两人走的不快,毕竟这永玖城商贸繁华,两人又是半月来第一次出门,好奇地打量打量身边的摊贩以及街边贩卖的小玩意还是要有的程序。 然而他们没有发现的是,身后数十步外有一身穿黑袍头戴斗笠的人,静静地沿着两人走过的路,如同影子一般一直随行。 到了晌午饭点,两人找了一家酒楼,颇为奢侈地点了一桌子菜,反正当时从黑角寨走的时候,杜英极为热情地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足够挥霍几个月了。 正在赵楷与王琦放下心情,享用美食之时,一个身形修长,相貌俊逸的公子哥走进了酒楼。 小二极有眼色,看到这人的装扮,便很是勤快地迎了上去。 “公子,要吃些什么?”小二卖力地笑着。 “我找人,不吃东西。” 说完公子哥就向里走去。 赵楷与王琦各自无言,品尝着酒楼的饭食,但是沉默中是被一声清脆地嗓音打断。 “两位,吃着呢?” 赵楷与王琦都很是错愕,这人他们并未见过,以为又是出了什么事。 王琦是试探般问道:“你是?” 一副公子哥打扮的人笑了笑,挑衅一般说出了另两人惊讶的话,“不记得我了,前些天我还给这位小兄弟把过脉呢。” 郎中,不对,样貌完全不一样,但是看着身形倒是有些相像,难道是...易容术。不等王琦相通,那人竟是来了又走,施展了一通高妙的身法,转瞬间又到了酒店门口。 王琦已经反应过来,拉着赵楷就要去追。 “哈哈哈哈。”门口的一阵怪笑反而是十分清脆悦耳,酒楼中人听到这笑声,纷纷投来目光,见是一个公子哥打扮的俊秀男子,也就只是多看了一眼,并没有感到太过古怪。 然而王琦拉着赵楷已经追了上来,郎中身份公子哥打扮的偷盗之人便再次施展步法,总能跟两人拉开一段距离,挑衅的目光看着两人,倒是激起了王琦心头的无名火气。 躲在暗处的沐休同样追赶上去,隐匿符箓时间所剩还多,不会引起前边几人的注意。 最前边的所谓的公子哥,其实就是偷盗的郎中,他的身法确实诡异,不论身后两人追的有多快,他总是会跟后边保持一定距离,就好像是在戏耍二人。 赵楷早已经跟不上了,但是王琦显然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他,否则两人一旦分开很可能会有其他变数,但是又不能停下脚步,索性他就背起了赵楷,发足狂奔。 而这场追逐赛的最后边还有一个隐藏起来的黑衣人,此时同样运转全身功力,死死的跟在身后,未有丝毫停息。 不敢想象的是这场追逐赛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早已出了永玖城,城门口的麒麟山庄弟子们虽有心拦截,但是根本拦不住,对面的速度,那股冲劲,看见了都只能躲得远远的。 到得最后,杨逍与赵楷数次停下休息,本以为这场追逐就这样结束了,谁知前边的人反倒是也停下脚,并不说话,就等着他们休息,闹得王琦心头火气更甚,到了现在已经数次停下,对方自信满满的等待更是让王琦甚至最后边的沐休努力忍住心头的积郁,差点没把一口老血喷出来。 几人不知不觉已经跟着那诡异郎中到了一处入山口,离永玖城已经很远,抬头望去,虽已入秋,但是山上还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然而在这一片绿意之外,静静感受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那是一股无形散发出气势,仿佛山体之中藏着一个修炼千年的老妖怪。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郎中向山上行去,之后的几人虽已察觉到山里的古怪,但是根本不能放弃,事到如今只能咬咬牙追下去。 山中鸟鸣依旧,不像赵楷刚开始想的黑压压的雾蒙蒙一片,绿意盎然之下活力仍在。但是每个人身上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威压,不知何处起,又不能退后放弃,便只能沉浸其中。 走过山脚,上了一个高度,这次郎中未等身后人休息反而是主动停了下来,背后三人两明一暗都暗自窃喜,毕竟身体已经快扛不住了,这样下去再过段时间有没有一战之力都难说。 最前方的傲慢的禅戏耍了螳螂和黄雀一路,总算停下了,然而傲慢地微笑还是应在众人心头,让他们不敢放下戒备。 “想要金光诀吗?就在这,你们来拿呀。”所谓的郎中手中不知何时掏出一本古朴的秘籍,封面几个大字简单易懂,但是却给注视他的人一种深渊沉重之感。这就是金光诀。 还未等王琦出手,身后一人却冲出黑暗,不再隐匿,直扑郎中而去。 那人浑身黑衣,橙红色的夕阳映照下给赵楷王琦两人一种熟悉的感觉。 转瞬之间,郎中与这黑衣人已经不可思议地交手数招,外人看去只留下残影,然而结果却是那黑衣人被郎中一掌拍出,直击胸膛,向后跌足退去。 斗笠随风扬起,被掌风击落,露出清秀的面容。 “沐休姐姐。”赵楷讶异地问道。 沐休并未搭话,虽然此时身份暴露跟踪的嫌疑是逃不了了,确实有些尴尬,不过也顾不上了,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王琦满头大汗,也没时间思考太多,盯着郎中,口中道:“一起上。” 山林之中,掌风拳风剑罡四散,将周围数丈之内的萋萋芳草斩成两截,沐休与王琦都已拼了老命,还是奈何对方一人不得。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二十五章 迷石古阵 山本是最普通的山,并不高耸挺拔,初秋的季节里还是绿意盎然,草木芬芳,鸟鸣依旧,只是靠近它的人总会由心头生出一股无形的压力。 沐休与王琦奈何郎中不得,正犹豫接下来如何出手之际,郎中却是开口了。 不同于之前的挑衅,此时只是淡漠冰冷,仿佛之前的挑衅只是属于他的一种疯狂,如今的冰冷才是骨子里流淌的性格。 “好了,不陪你们了,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开阵了。” 几人还未至半山腰,他们在的地方顶多算是半半山腰,按说哪怕是有什么猛兽妖怪也该在再深一点的地方出没,但是异象就是在这里突然升起的。 山中自带的威压,几人本以适应,并无大碍,却是陡然一增,周围鸟鸣只剩哀啼,纷纷四散逃离。 不知从何而来的纤薄雾气逐渐汇集,傍晚的霞光映过林木,罩上橙红色的氤氲。 空气中潮湿冰冷的水分子触碰到几人肌肤,寒意暂时还可以承受,最诡异的是周边不断传来山石移动的轰隆声,以及树木被风吹起的飒飒声,雾气掩盖之下,三人聚集到一起,那郎中身影已经不见,众人已经顾不得那个吸引他们入阵之人了。 杨逍与沐休仔细观察起周围变化,眼睛看不清就用耳朵听,只是刚刚还是较为怡人的鸟叫虫鸣,如今尽是震耳的轰隆声。 周边令人烦躁的声音掩盖下一股破风声急速而来,方向极准,朝着王琦面门便是当头一击,也幸得王琦不是泛泛之辈,感受到气机的涟漪,本能便是伸手握住袭来的暗器,定睛一看却是一直讨要不得的金光诀,赵楷与沐休也已经望来,沐休诧异的眼神中闪过一瞬的精光。 数十息之后,身边的变化已经定型,雾气已经颇为浓郁,十步的距离之外只见满是素白的雾气,偶尔还有夕阳映照下的光晕,其他的本该出现在山中的一切均被掩盖。 “这恐怕便是千机老人设置的迷石阵,这该死的郎中难道来自千机阁。”沐休眼中带着明显的愤怒,千机阁与他们的麒麟山庄平时并没有恩怨,但若是郎中出自千机阁,那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迷石阵?”出自中境武林的王琦与不通江湖事的赵楷都不了解其中蕴含的杀机。 沐休简略地解释道:“这些年来千机老人创建千机阁人尽皆知,但是地点十分隐秘,千机老人在江湖上有很多仇家,见他创建千机阁自是不喜,纷纷来捣乱,他们费尽心机打听千机阁的位置,到得最后却都陷入这迷石阵中,不知后事,只白白在我们这蜀地江湖留下了迷石阵的名头。” “那这座山...平时就没人发现这里的奇怪之处吗?” “这里人迹罕至,又有着不祥的传说,就连我们麒麟山庄都忽略了此地的不同,只以为是山间的无形气势是当年风波留下的痕迹。” “当年风波?”赵楷心头一动,想到了当时在黑角寨听过的血脉秘闻。 三人紧挨在一起,慢慢地朝着一个貌似是下山的方向行去。 沐休看了赵楷一眼,只以为是小孩子的好奇,此时气氛颇为紧张,说些话反而可以缓解气氛。 “嗯,是上上一代人的传说了,那时我们麒麟山庄还是个小门小派,蜀地最强的势力却被一人凶残屠戮,后来此人又在江湖里不断掀起腥风血雨,我们蜀地的正道人士纷纷聚集,准备杀了这个嗜血的魔头,当时就是在这山中汇合,没想到....” 她缓了口气,“没想到竟是被那魔头主动寻上门来了,又来了一场屠杀。” 浓重的血腥杀伐气仿佛透过了时光长河穿梭到此时,让众人心头的压抑更甚,就在赵楷与王琦为再次听到这个故事而心惊之时,异变陡生。 树叶的飒飒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如刀的暗器激发的破空声,龙游剑灵自赵楷窍穴飞出,它经过半月的修养状态已经回到巅峰了,此时自行飞出护主,在沐休震惊的眼神中,如风般穿梭来去,抵挡暗器。王琦和沐休都是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尽量多多照顾赵楷的情况,显然沐休是以为龙游剑是在赵楷的御剑术操纵中,眼神中很是震惊。 王琦本就是道门弟子,精于五行八卦和阵法,但是这千机老人何等人物,这石阵想必也是按照某种古书的记载而布置的,威力惊人,不容小觑。迷雾之中,石阵的轰隆声下,王琦只能看到眼前,无法推算更多,不断在小的方面找着疏通的道路,一路上暗器之后,还有荆棘藤曼,之后竟是还有一束束骇人的雷电劈下,这等借助天地之力形成的古阵,怪不得当时的那么多寻仇高手都有来无回。 迷石阵中,每处三人置身的场景都有数条出路,然而方向以及之后的危险系数却大不相同,沐休对于这种阵法毫无经验,赵楷就不必说了,只能依靠王琦。但是此阵玄妙,王琦置身其中,也不能准确地选择最轻松的路,有些时候甚至只能选择离三人最近的道路,以躲过凶险的的危机,一步错步步错,本来还是朝下山的方向走,如今却是说不准,这就很玄学了。 山地之上尽是些烧焦的树叶,氤氲的雾气将烧焦的气味分散开来,颇为难闻。三人背后有雷电追击,衣衫之上也或多或少的也有着数片焦黑,很是狼狈。 赵楷虽然个头最小,实力上也多逊色于身旁的两个大人,但他如今练拳又练剑,融合了龙游剑灵和血脉之力,身体素质已十分惊人,几个兔起鹘落间又跳过了几根碧绿的藤曼,藤蔓遮挡之下便是针刺突起的荆棘,起初众人并未在意,被伤过之后才有了如今的警惕。 然而这种借天地之势而成的古阵,连王琦和沐休这两位武林豪门子弟都吃了不少亏,赵楷又怎会轻松。他身上已经有数道血痕,这都是刚刚被暗器或者荆棘所伤,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流血不止,渐渐地无结痂痕迹,反而越来越重,有几处甚至已经微微发脓。 他自出皇宫之后,遇上了不少事,但还没有像今天这样伤的这么重,剧痛刺激着他的大脑,骨子里的坚强让他未发出一丝声音,然而再这样下去,即使有龙游剑灵在旁抵挡雷击,重伤也是不可避免的。 终于又到了选择的地方,这次还是没有给王琦太多推算的时间,身后暗器再出,雷击将至,他咬了咬牙,果断地说道:“右边,走。” 巨石形成的墙壁空隙中,三人快速穿行,有些狭窄之地,几人甚至还要做些比如爬、挤之类的特殊动作才能做过小小的石洞,赵楷这样的小身板反而是沾了光的。 三人又再次穿过一个狭窄的石壁缝隙,待得立住脚步,望向前方,却都愣住了。 只见先前那浓重的阻挡人视线的雾气到此竟是陡然消失,令得重见山林美景的几人都愣了一愣,身后的轰隆之声随着几人的退出而消失,前方有一水潭,潭边是一大片空地,其上芳草清香,很是怡人,三人还没缓过神来,却见周围刚刚安静下的气氛又再次热闹起来,一群衣衫胜雪的白袍人手持长剑似有准备一般包围了三人。 “这不是下山的路!” 刚逃过一劫的三人还没缓过气来,便又进杀局,看来依靠玄学捡来的命还是要再经历经历磨难,这样才能看是不是够硬。 “诸位侠士,我们三人误入此地阵法,没有恶意,还望见谅,如果贵地有什么损失我们可以赔偿。”王琦不愧是江湖老油条了,这三言两语间就要撇清关系。 却只见对面白袍众人并未有任何言语,只是各自靠向两边,让出一条路来。踏踏踏的脚步声缓慢而又富有魔力,仿佛带着某种节奏,这声音的主人却更富魅力,仍是一身胜雪的白袍,须发皆白,面上却只有四五十岁摸样,满头白发如瀑更是衬托得这位老翁恍如仙人,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神,深沉如墨却不是灰白的毫无生气,从人群中走出时自身便是带了气质的,可以想象得出此人年轻时的风流模样。 王琦与赵楷已经忘了问话,唯独沐休的眼神睁大,面露惊愕,脱口而出道:“千机老人!” 那老人朝她望来,墨色的眼眸还是没有丝毫波澜,“你竟然认得我?” 沐休定了定神,报出自家身份,“晚辈麒麟山庄沐休,因抓捕贼人而误入此地,还望阁主见谅。” “贼人?不会是因为金光诀的事情吧。” “...”沐休没有答话,一来是当时的郎中十分熟悉迷石阵,很可能便是这千机阁弟子,二来是这千机老人本身迷雾缭绕,不算正派人物,怎可相信。 “不是。”这时沐休果断地答道。 但是破绽已经留下,千机老人怎会相信,他嘴角微微勾起,道:“你们是麒麟山庄的人?一个道士,一个女子,一个孩子,这种古怪的搭配,怕不是你们才是偷书之人吧。”老人望向赵楷手里握住的一本淡金古籍,眼神中出现了一丝不可察觉的贪婪。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二十六章 踏阶而上 在石阵中穿梭时,这本古籍本就是以暗器形式飞来,王琦匆忙接过后,便一直在疯狂逃窜,手中秘籍都没来得及装起,到得最后要穿过狭窄的石缝时,因极其不便,所以就迅速交给身材最小的赵楷,此时众人陷入杀局,秘籍却几经辗转到了赵楷手里。 一缕清风拂过,黄昏将过,天色转暗,血的颜色融入暗夜,自赵楷手臂上的伤口滑落,一直流到了淡金色的书籍之上,却无人察觉。 周围一处高耸的树木之上,引发这一场闹剧的郎中悠哉游哉地坐在树干上,也是没人发现,他缓缓开口,颇为开心地呢喃道:“小子,我就帮你一把。”一个荧光流转的琉璃小瓶出现在空中,静静悬浮,其中缓缓飘出一缕青气,未随风而散,只听得一声敕令,“去”,那紫气便有灵一般向下方飘去。 “这一缕九转青云都够我屠尽这千机阁了,真是肉疼。”似是玩笑的话语传出,却没有人可以听到。 下方闹剧的舞台中央,三人紧张地再次进入攻击状态。 “把这伙贼人拿下。”千机老人冷笑不止。 四下的白袍千机阁弟子们慢慢缩小包围的圈子。 黄昏已过,黑漆的夜色里,只有树木的飒飒声以及千机阁弟子的脚步声,赵楷三人紧张的盯着各自前方,随时准备出手。 赵楷手臂之上的伤口还在滴血,但他已经麻木,血水顺着手指流向珍贵的古籍,将其上还微微泛着的淡金染上不一样的颜色。 众人眼前黑漆漆的夜色中无端出现一抹青色,似是一律仙气,千机老人率先注意到了它,手腕拧转,似是施展了一种奇特的功法,想要将这缕不知从何而来的青气给掳走。然而千机老人失手了,他眉头微皱,青气却不急不缓地穿插在白衣之中,朝闹剧中央的三人而去。 就在千机老人想要下令快速出手之际,那青气仿佛是通人性,反而加速掠过千机阁众人,如一团被大风刮来的青云,并未直上九霄,而是有目的地飞向赵楷,王琦与沐休看见如此变故,想要出手阻拦,却是慢了一拍,青气已经到了赵楷手臂之上。 青光浮动之中,赵楷只感觉手臂一阵清凉,还有一些微痒的感觉,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手臂伤口之上,青气正努力地想要融入其中,他不知这青气找到自己目的为何,只得用力甩着手臂,但是这诡异的青气似一团活物一般,加速地蠕动着,拥挤着。 身边的千机阁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了,王琦与沐休纷纷靠前,但也不知如何下手,就在众人晃神之时,那所谓的九转青云已经打破自然界的规律,诡异地融进了血液之中。 伤口处的清凉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灼热,手臂处的滚烫之下,赵楷只觉一股血液热流顺着手臂滑下,到了指尖,到了手中的古籍之上。 千机老人何等人物,见势不对,便直接一挥袖袍,乘风而起,扑向赵楷以及其手中的金光诀。 破风声下,千机老人就要赶到,然而黑夜中猛然金光大放,自古籍之中散出,不断扩大,逐渐包裹赵楷全身,此时小小的身板之外金光拥抱,神圣而辉煌。 千机老人虽觉情况不对,但也自负手段,并未停下脚步,手中五指成钩,使了一记毒辣的龙爪手,身边的王琦与沐休根本没有看清千机老人动作,惊讶之际心头慌乱,因为已经来不及护在赵楷身前。 然而下一瞬,当那锋利而不可招架的攻势落在金光之上,金光却如孩子般顽皮地吸住了千机老人的手臂,千机老人拉伸之间毫无动静,眼中怒意渐起,对付这个小孩子,他没想到竟如此费事。突然,彭的一声,事情的轨迹超出预料,千机老人的怒意被可笑地摔在地上,金光屏障的弹性将他前甩出去,重重倒地。 顺着老人惊诧的目光而去,本来还在膨胀着的金光停下了动作,然后渐渐收紧,直到如薄纱般罩在赵楷身上,触及到赵楷肌肤之时,金光逐渐变淡,竟是被这个小孩子给吸收了。 老人站起身来,错愕的眼神里,刚刚阻挡过自己一击的金光已经变淡了九分,还剩一丝微漾的金色照亮夜空。 赵楷正紧闭双眼,在他的心神之中,如今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只有在睡梦中才会出现的黑暗与牢笼如今再度显形,本以为还是老一套搭配的赵楷,之后错愕地发现这黑暗里竟然逐渐有金光透出,然后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知道照亮四周,不再黑暗。 他望向之前在黑暗里绝不可能看清的景色,黑色的牢笼,手中的钥匙统统符合之前的猜想,然而牢笼之中一双漆黑的眸子正紧紧盯着他手中的钥匙,赵楷只觉得心神一阵晃动,震撼与莫名恐惧的情绪里,他看清了那双眸子的所有者,竟是一条身体蜷缩,鳞片张扬的巨大黑龙,本来以为不大的牢笼,向后看去,竟是又拉伸出去很远,是一座长和宽极度不附的矩形黑铁牢笼。 黑龙张开大口,金光照射在其身上,可怖的鳞片随着一阵不适的扭动发出震耳的金石之音,嘹亮的龙吟声响起,心神里仿佛荡起千层涟漪,金光之下,赵楷所幻化成的小人捂住双耳,抵御声浪。 金光升起,蔓延开去,逐渐汇集融合,成为实质。 放眼望去一段不知尽头的金色阶梯应天而去,通向金色的顶点,那抹亮眼的色彩中天门再现。黑龙剧颤,竟是化为一团浓烈的黑气,蜷缩在角落里。 “这是金光诀?竟然能影响自己的血脉变换,难道两者本身就是有着联系的?”赵楷在心神中疑惑开口。 他又望向了那座宏伟神圣的阶梯,最高处金光闪耀,竟是接续了自己那已经消失的金鳞血脉中才会出现的天门。 身体不自觉地亲和金光,在这座似梦又真的场景里,赵楷记不太清外边发生的一切,多数依靠的是潜在意识行动,金色阶梯的亲和力极强,赵楷身体似是感受到某种召唤,向第一级阶梯走去。 而在心神外的真实世界里,千机老人重新站起,望向金光笼罩的赵楷,眼神里带着七分的贪婪与三分由金光屏障所造成的恐惧,他咬了咬牙,望着三人,厉声喝道:“给我拿下!” 战斗一触即发,王琦和沐休虽然同样被刚刚发生的震撼到,但是那金光圣洁,给人应该无害的感觉,两人此时奋力厮杀,想要打开缺口,找机会带着赵楷逃遁。 打斗之间,多数千机阁弟子都没有对金光之下的赵楷动歪心思,但也有一些觉得这金光就是个花架子,或者是抱着试探的态度,结果就是,纷纷都被金光弹开,重重摔在地上,承受反噬。 金光之中,赵楷踏上第一层阶梯,原本的亲和力消失,骤然间压力剧增,似有巨石在背,他没有停下,因为自己没有理由可以停下,只有不断攀爬才能挣脱承受黑气的命运,爬的越高,离那座牢笼越远,自己才能有更大机会逃离黑铁恶果。 一层,两层,三层......压力不断增大,似乎当初的巨石在逐渐变成一座小山。每做出一个抬腿的动作便有一道无形的束缚降临,痛苦加深,溢于言表,赵楷意识逐渐变得麻木而模糊,只靠一股向上的心气支撑。 到得第九个阶梯,赵楷身形一滞,身边的无形压力剧增,似乎再也踏不出一步,然而那股向上攀爬的心力又怎会服输,一点一点抬腿,终于到得第十个台阶的高度,一步踏下,轰的一声,无形的力量挤压之下,如闷雷一般,赵楷承受不住,翻到下去,陷入昏死状态。 山林之中,刀光剑影迭起,那抹极不合群的金光消散,赵楷倒下了。突生变故,王琦和沐休注意到了这边,但一时又无法脱离,心头急躁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 千机老人还未出手,只是在旁压阵,到得此时,看到赵楷倒下,心头的担心与疑惑一键全消,腾空而起,朝着两人袭去。 加入战场的老人一上来就毫不留手,试了几招拿手的绝技,瞬间压制住两人,身边的千机阁弟子同样一刻不停地骚扰两人,两人只得尽力配合抵挡,但也已是强弩之末了。 结局没有悬念,三人被控制住,压入了一座设置了禁止的地牢之中。 夜已深了,在这座山林中发生的一切并没有传入外界,麒麟山庄仍然在没头没脑的寻找着郎中,而负责监视赵楷两人的沐休,也已经随着赵楷两人陷入千机阁这个巨大的麻烦里。 麒麟山庄的一处祠堂之中,贺长弓看着手中颜色已经暗淡的法器流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他还是对着其上的牌位恭敬行礼,怒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之色。 走出祠堂,手中的法器变得更加黯淡,贺长弓就这样静立于屋檐之下,不知在想些什么,终于法器流光又有了变化,在变得足够黯淡之后,它反而似回光返照般一瞬闪耀,光亮非凡,之后土崩瓦解自行解体,化为灵气,消散于天地。 “西边的煞气大山?”贺长弓喃喃自语,眉头微皱,右手虚空一握,一把近乎透明的灵性长剑便出现在身前,轻巧一跃,御剑而去。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二十七章 煞气入体 煞气大山,千机阁,地牢之中的一处小小的暗室里,赵楷正躺在床上,而在他身前站着的还有一人,正是千机老人。 金光诀上的淡金已经彻底黯淡无光,象征着其中的某种特殊力量已经消失,虽然里边文字仍在,但是似这种顶尖秘籍,大都要有其中蕴含的特殊力量对修行者进行辅助调理,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深夜里千机老人并未睡去,傍晚时分的打斗虽然耗费了他不少力气,如今白袍也沾上不少尘土,但是他的目光不似之前的深沉墨色,而是布满欲望和贪婪,仿佛之前一直都是在压制自己,也只有现在宝贝在前,马上就能得到其中力量时,才显露出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他的手中捧着一个颇大的紫金葫芦,小心翼翼地,看上去应该是他珍藏多年的宝贝。口中喃喃自语:“这些年来选址在此建立千机阁,尽力掩人耳目,不去外界挑起是非,费尽心机才收拢出这瓶古籍上所载的气。”他盯着这些年费心费力得来的的成果,眼神犹如在打量女子美丽的酮体,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 “古籍所载,当年那诡异的存在于此屠尽堵截他的正道人士,但也身受重伤,此山又属特殊的聚气之地,这才留下之气,在后世弄出煞气大山的名头。” 他的神色悲悯,仿佛是在怀念当初的凶残屠戮,然而翘起的嘴角又揭开了谜底,他是在缅怀那诡异的存在,是在渴望气的力量。 “古籍所载,若只修炼气,则必须要十分谨慎,以防煞气控制心神走火入魔,而金光诀与气有着特殊的渊源,若能尽得之,便能相辅相成,在身体中铸造一个虚幻境地,其中神圣与煞气并存,通过古籍所载的法门可以达到平衡,进而修习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沙哑的呢喃声持续了很久,千机老人细数这些年来的战利品以及得到的秘闻,眼中透露出明显的狂热。 “本来我已经决定不去招惹麒麟山庄,就只修炼气,没想到你们主动将金光诀送上门来,这就怪不得我了。”说出这个结论时,千机老人反而严肃起来,眼神重归冰冷。 老人拔开手中紫金葫芦的塞子,一缕缕黑色的煞气飘出,萦绕于屋中,小小的地牢房间里早已经设下灵气屏障,以防止煞气流出。 老人又取出各种各样的古怪物件,有条有理地放于地上,按照古籍所载塑造阵法,四面八方都被一些低等法器或是天地灵宝包围住,然后他双手结印,运转灵力,打通阵法窍穴,本来还四散于狭窄空间里的黑气缓缓聚集于阵法中央的一个瓶状法器中,四周诡异而寂静。 赵楷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此时静静地躺在床上,还在昏迷中。 千机老人灵力输出不停,实质化的灵力不可思议地显性于空中,慢慢的,慢慢的,竟然化为匕首状,朝着赵楷手指而去,划开了一条小口子,鲜血自指尖滑落,萦绕在匕首的尖刃而不落。 整个过程并不快,仅是匕首的形成便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显然是耗费了千机老人十分的心力。老人如今看上去多了几分憔悴,但是眼眸中闪着的是奕奕的神光。 刀尖朝着汇聚着煞气的瓶装法器飞去,鲜血自刃尖滴落。这样的过程经历了很多次,仿佛是要让鲜血将法器填满才罢休。 按照古籍所载,除了修炼金光诀以吸收煞气之外,还有一个方法,不过极为取巧,使用之后可以直接吸收煞气,那便是设置此阵,严格按照其中的方法汲取金光诀大成之人的血液。 老人在开启此阵之时其实有着犹豫,因为所谓的金光诀大成者,一般都须修行数年乃至十数年,但这小鬼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直接将金光诀中的特殊力量直接吸收了个干净,也不知用他的血液能不能成。但是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时间不等人,当初他专门了解过金光诀的保护措施,所以他知道麒麟山庄的法器流光可以判断秘籍位置,如今金光诀力量尽失,想必山庄中人会有所察觉。千机老人在江湖上声名赫赫,所做之事虽然不干不净,但是仍在武林的灰色地带徘徊,并未栽过大跟头,这跟他做事小心谨慎的个性脱不开关系,所以他还是选择冒险一搏。 终于鲜血浸满不大的瓶子,煞气在特殊的灵性包裹下,慢慢吞噬血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千机老人安静等待,赵楷还在沉睡。 煞气与血液混合完毕,最后的时刻到了。老人慢慢的控制瓶状法器,进而牵引其中的珍稀混合物,然而就在这样的紧张瞬间,异变发生了。 外界,迷石古阵终于迎来了第一强敌,那是一个身着红装的中年男子,手提一把近乎透明的长剑,整个人身上散发淡淡的金光,不如之前赵楷身上散发的光芒耀眼,但是金光若即若离,给人一种不知虚实的感觉,整个人举手投足间便会有金光加持。周围石阵开启,暗器、荆棘甚至雷电纷纷袭来,声势骇人,但面对护体金光却毫无效果,这就是金光诀修练至炉火纯青境界的恐怖实力。 贺长弓手中须臾剑前指,剑光四散间悍然劈下,一道极长的青紫剑芒,化为实质般的长虹穿梭与迷雾与巨石之间,怪异的是剑芒并未触及硬生生地直接斩开巨石屏障,而是以诡异的角度不断避开阻挡物,意思仿佛是对这些小打小闹没有兴趣,是在寻找真正制敌之处。 剑榜排名第五的须臾剑自然不会是花架子,须臾剑所斩出的剑气灵巧多变,可以趋吉避凶,自行找到破阵之法。 轰的一声,剑气终于落到实处,那是一块寄居在狭窄石阵中的特殊灵石,淡紫色的光芒流转,这处阵眼并非人为可以达到之地,所以布阵者颇为放心,千机老人甚至将自身气机都与此锁定,以便于控制。 然而须臾剑出,一切均已枉然。一次不够,那就再来。 剑光遇到阵眼处的灵石都是寸寸断裂,然而每次都被挡下,也该有个头了,灵石上的紫光经过一次次地冲刷削减,也扛不住了,渐渐变得暗淡起来。 与此同时的地牢之内,千机老人正在小心翼翼地牵引煞气与血液的混合物,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迷石阵被破了,他扬起头看向迷石阵方向,眼中充满不甘,手中动作不停,仍是在不顾自身伤势地耗费灵力,但是经过刚刚一瞬的松懈,阵法已经出现纰漏,小小的一角破口出现,那煞气竟是不受控制地扑向缺口,如海水倒灌般涌了出去。 千机老人怒急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这次是真的身心皆伤了。 煞气破开阵法屏障,按照千机老人估计,本应是四散于屋中,反正冲不出房间设置好的屏障,然而那团黑气似是认准了赵楷的血液,竟是涌向赵楷指尖伤口,疯狂吞噬血食. 赵楷本就只是昏睡,如今指尖痛楚不断传出,意识也不合时宜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望向痛楚的起点,映入眼帘的是那团诡异的黑气,骇人的场景令恐惧瞬间涌上心头,他惯性地甩着手臂,想要脱离控制,然而黑气却是更加猖狂和肆无忌惮,仔细看去,竟然慢慢地顺着指尖进入了赵楷地静脉血液中。 千机老人已然重伤,看着对面小子再次吸取了他梦寐以求的宝贝,心头火起,但又急躁不得,只能静下心来仔细调息。 刚刚醒来的赵楷看着黑气莫名其妙地就钻入手心,无力阻挡,心头恐惧汇集,意识却又逐渐模糊了。 外面迷石古阵中剑光迭起,阵势吓人,千机阁众弟子在这深夜又再次聚集,阻挡敌人。 贺长弓显然已经猜到这里势力跟脚,用特殊法门传音道:“千机老人,你给我滚出来。”声浪穿过山岗,深夜之中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树叶随风而动,衣袂飘遥间,宗师气度显露无疑。 这次的阵仗连地牢里的王琦与沐休都听到了。 沐休脸上露出喜色,然而脸色又突然变得黯淡,对王琦说道:“是我师尊来了。” 他们二人被关在一起,对这地牢禁制毫无办法,看着赵楷被千机老人带到密室,无能为力,心头愧疚难安,距离进入密室已经过去近半个时辰,但是那里还没有丝毫动静,两人心头急躁,只得向天祈祷赵楷不要有事。如今听到贺长弓这气势十足的一嗓子,都又生出希望,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而是盘腿坐在地上静静调息,恢复伤势。 密室里,赵楷缓缓站起,其上煞气笼罩,分外邪门,而真正的赵楷在短暂的意识消失后,又再次回归到了心神小天地中,那金光与牢笼仍在,只是先前已经蜷缩在角落里的黑龙,如今气势大振,仰天咆哮,睥睨四方,且细细看去,原来又有新的黑气进入这座天地,与黑龙遥相呼应。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二十八章 交易完成 地牢密室中,黑气弥漫,千机老人看着前方煞气入体的赵楷正向自己走来,周边空气扭曲,气氛骇人,自知危险将近,只得咬牙中断调息,拼着重伤站起身来与对面的恶魔对峙。 墙壁上的灵性屏障被千机老人撤去,老人正要趁机施展术法离开,黑气之中,赵楷召唤出龙游剑,金黄的剑身颤抖不止,很是排斥,然而剑灵的挣扎也只是徒劳,所谓的气很快便控制住了剑身,剑灵也沦陷了。 千机老人如果是全盛状态自是不惧对面意识丧失的赵楷,但是经过接二连三的变故已经重伤,此时只得尽力钻空子先逃离这里,然而赵楷又怎会放走一只到手的羔羊,煞气侵体,意识丧失,邪恶的欲念充斥心头,杀念尽起。 龙游剑朝着老人悍然劈下,凌厉的剑气犹如深渊巨龙长啸而起,气势惊人。千机老人虽然重伤,但是身为江湖巨擘,对战经验丰富,家底无数,还不至于刚开始就摔了跟头。一把古朴铜镜入手,晶莹透亮的镜面竟是朝向那惊人剑气,霎时间精光射出,密室中顿时亮如白昼,黑色的煞气却更加显眼可怖。剑光消失,镜面之上从头到尾出现一丝极长的裂痕,整个地牢都因这次的冲撞而震了一震。 赵楷手中剑并未停下,嘴角邪魅的一笑,再次挥舞剑光而出,用的只是最平常不过的剑招,但是煞气加持下,所有最普通的剑击都是如巨龙咆哮般,气势与实力皆足。 地牢震荡不已,王琦与沐休都注意到密室里的动静,惊诧万分。 轰的一声,还未等千机老人逃出,密室大门就被凌厉的剑气击碎了,这样的时机千机老人怎能放过,出了密室,地牢之中数十双眼睛闪烁,盯着狼狈不堪的老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王琦和沐休离这边不远,看到狼狈之极的老人也是愣神片刻,然后就见浑身黑气笼罩的赵楷提着龙游剑走出,带着十分的邪魅,气势惊人,竟然是赵楷将老人给逼了出来。 之后又是一阵天翻地覆,地牢之中,赵楷就认准了千机老人,并未主动攻击他人,顶多就是战斗的余波影响了一些近处之人。千机老人手段迭出,不愧是蜀地三位江湖大佬之一,不说其他,单说法器底蕴一项,便无人可比,一件件法宝被拿出来抵挡剑气,战斗良久,两人还是都奈何不了对方。 周围的牢门与禁制大多已经被破坏,一些被关押在此的武林人士都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大多都朝着地牢出口奔去,也还有一些是和千机老人有仇,想要在背后阴他一把,谁知刚刚接近战场,就被赵楷不分敌我的剑气所伤,他们这才明白战斗中的两人都不是善茬,之后便无人加入战局,都只顾逃命了。 王琦与沐休看着已然被煞气控制的赵楷,既惊惧又担忧。王琦似乎猜到了什么,心中大骂引发了赵楷血脉魔性的千机老人,口中只得尽力呼喊赵楷姓名,企图唤醒意识。 地牢里的战斗不断升级,老人虽已重伤,但已然被怒意激起了血性,运转了一通耗费生命力而提升实力的功法,与赵楷战在一起,似要不死不休。 战斗的余波终于到了王琦与沐休这里,震荡的涟漪打破了禁制,两人冲出牢笼,但又不敢近身,只得护在战场边缘,小心观察赵楷的状态。 漆黑的牢房中本来还有沿墙的火把点映,如今经历震荡,只剩下星星点点的残火,只是剑气与法宝的光亮不时映照四方,闪烁不停。 打斗已经持续一柱香之久,两人你来我往,那是不亦乐乎,但就是都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轰隆隆,地牢入口处设置过数条禁制的大门被气势如虹的剑气打破,两人转战地牢之外。王琦跟在后边,以防赵楷出事。本也跟着的沐休已经不见了踪影,但王琦已经顾不上这些,整个人极度紧张,三阳符剑出鞘挡下周围剑气涟漪,急追而去。 正在与千机阁弟子缠斗的贺长弓听到这边的动静,运转身法,鬼魅一般灵巧地穿过人群封锁,之后脚尖轻点,再次御剑而去。 千机老人显然也没料到对面小家伙煞气侵体之后的实力之强以及韧性之足,他本以为靠着时间消耗,赵楷会慢慢恢复清醒,但是他错了,还未经历血水洗礼的煞气怎会轻易离开。 到得贺长弓赶到这里时,只见千机老人狼狈不堪,身上袍子残缺不全,血水浸染之下已不复之前的雪白圣洁。而对面一个瘦小身影黑气弥漫,手中长剑抖出绚烂剑花,如游龙一般来去自如,分明还是一个小孩子,当真诡异至极。 “贺长弓,就是这小子把你们山庄金光诀的能量给吸收干净了,如今他有煞气如体,显然已入魔,你我联手把他杀了,以免以后为祸蜀地江湖。”千机老人不愧是老油条,三言两语就要拉贺长弓入局清理自己惹下的祸患。 贺长弓自有判断,知道此时与千机老人也脱不了干系,冷冷一瞥狼狈的老人,并未搭话,盯着前方的孩子,眉头紧皱,认出了赵楷正是先前被囚于山庄的孩子,心头思绪浮动,想着种种可能,终是叹了口气,手中剑指向赵楷,对撞开去。 地下牢狱尽毁,一柄小小烛火掩映下狼藉一片,各种珍稀的法宝器物均已破损,沐休小心地避开地上各种碎片,朝着赵楷当时被关押的密室行去。推开破损的大门,里边散落的法器与灵宝还可以看出布阵的痕迹,靠着铁门的石桌上一本古老的秘籍静躺着,其上有着不少的石屑灰烬,显然是刚刚打斗留下的烂摊子。 沐休眼中射出精芒,小心地收起秘籍于怀中,重新拿上蜡烛走出地牢,在今夜数度的惊魂诡事的掩映下兀自下山去了。 永玖城中,深夜里只听得西边那所谓的煞气大山传出几度惊人的声浪,有人惊醒,走到高处,好奇地观望,只见金光闪烁不灭,清凉的月夜中仿佛还能看见团团黑气萦绕山巅。过了此夜,城中便盛传西边大山中煞气再现,有神人天降,降妖除魔的神怪志异故事。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千机阁元气大伤,护山大阵被破,地牢囚禁之人被放出,阁中弟子被大战涟漪牵连伤亡极多,而所谓的蜀地三巨头之一的千机老人身负重伤,进来是真的要龟缩山中不得兴风作浪了。 赵楷被贺长弓的须臾剑所伤,已陷入昏迷,王琦紧跟左右,对贺长弓解释事情起因,但是因为赵楷昨夜入魔,贺长弓是必须要将赵楷关押起来的,王琦无奈只得一直跟在身后,平常心性极好的贺庄主夜不胜其烦,索性让王琦一同入山庄,再次囚禁便是。 秋季的白昼干燥非凡,空气里闷热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显然是暴雨来临的预告。 狭窄逼仄的无人空巷里,两个黑衣遮面的人在进行着不为人知的交易。 其中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怀里掏出一本古朴泛黄的秘籍,其上三个大字,正是作昨夜闹剧起源的金光诀,那么这个身影自是昨夜偷偷下山的沐休了。 对面粗粝的声音传出,“不对,莫要唬我,这就是本普通的书籍,我感觉不到丝毫灵力涟漪,不可能是金光诀。”声音中隐藏着怒意,显然这是个暴躁的角色,如果沐休不能给出解释,可能他就要出手伤人了。 “昨夜发生变故,其中的能量被别人汲取了个干净,不过你可以放心,秘籍本身便是灵宝,可以汲取天地能量恢复自身,其上记载的功法你可以先练习,至于休息所需特殊的能量灌输,可以根据秘籍的灵力恢复慢慢来。” “哼,你应该祈祷没有骗我,否则我有得是办法找你的麻烦。” 沐休并未在意对方的狠话,显然打交道的日子不短已经习惯。 “我要的东西呢?”她的话语中透露出罕见的冷厉。 “给你!”对面恶人不耐烦的答道。 一把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青铜长剑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沐休终于怒了,拔剑就要朝对面恶人砍去。 那人也不行过多拖延时间,“得,鬼爷不陪你玩了,小女娃你好自为之吧。” 明亮的天光下,沐休缓缓蹲下身来,仔细地摩挲着青铜色的剑身,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色,嘴角缓缓抽动,竟是无声地抽泣起来,泪珠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落下,透过晶亮地泪滴看去,青铜长剑似是有灵一般,缓缓有了反应,颤动之间一道虚幻至极的人影出现,十多岁孩童摸样,虚幻而无肉感的小手伸出,慢慢的移到了沐休眼眶周围,想要帮助拭去泪水,然而透明的手臂果然无法实质化,竟是穿透了出去,落到了空出,只留得淡淡的忧伤与重逢的喜悦萦绕在周围空气中,甜甜的,是美好的气味。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二十九章 幻境试炼 赵楷与王琦再次被困于麒麟山庄,因为赵楷煞气反复发作,索性贺长弓就将他带在身边,而安排的住处也离他很近,以防出现特殊情况。 这些天来赵楷小跟班也似,模样都很乖巧,被外人看了去,还以为是贺长弓新收的关门弟子。 沐休也已经回来,众人并没有怀疑她当时为什么突然不见,毕竟那时情况危急,难免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拖延了时间。 赵楷自被贺长弓打晕之后,煞气反复发作,贺长弓并没有因为此事就将他囚于地牢之类任他自生自灭,而是每每输入内力压制煞气,对赵楷态度温和,没有将他看成一个入魔之人,只当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 这样的态度引得贺长弓真正的关门弟子莫离颇为不爽,很早以前最先捉拿王琦与赵楷时,他就认为二人是郎中同伙,谁知最后还是被放了出去,而今这小孩子显然有入魔的迹象,但师尊态度却极好,连沐休师妹也向着赵楷说话,这就令他很纳闷了。 当然他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单纯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嫌疑犯或者入魔之人不对。他看师尊平时态度极好,而且还专门询问过赵楷的身世以及门派,在听到孩子已入道门之时,还留露出惋惜之意,显然这是个极不好的苗头,所以这次他专门找了时机,前去向师尊问询。 一栋阁楼之上,贺长弓正坐在最高层品茶清修,不知什么原因赵楷没有在身边,莫离恭敬行礼,直接道破来意。 “师尊,赵楷这孩子已然有入魔的迹象,弟子认为应该严加看管,不应随处乱逛,而且此子与那偷盗的郎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还不能排除嫌疑,我们应该着手调查,甚至可以严加审讯。” “莫离呀,我知道你的顾虑,但这些天来我与这孩子说话谈事,对方都恭敬有礼,不见丝毫怨怼神色,可见此子家教极好,心性也不差。” 他看了一眼自己这位天赋极好但就是过于嫉恶如仇的弟子,自知这番话没起到作用,继续说道:“还记得我们麒麟山庄在起初如何成势的吗?就是你们师祖当初并不顾及所谓的门派规矩,广结善缘,甚至拿出一些好不容易搜集来的功法秘籍灵宝,赠予他人,这才留下了许多修行胚子。虽然如今我们经历数代更替,身为蜀地江湖魁首,规矩也逐渐森严刻板,但是不可不铭记当初打下基业的原因。” 莫离也逐渐严肃起来,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有疑惑,道:“可是师尊,虽然如此说,但这孩子被煞气侵体,若是收归我们门下,不是给外人胡说八道的机会了。” “并不是收归我们门下,金光诀中的灵力已经被他尽数吸取,其中变数颇大,与其让他自生自灭,慢慢体悟金光诀的妙用,还不如直接交给他心法,以结下善缘,这样也不算浪费掉数年来金光诀才汇聚出的灵力。” “既然此子被煞气侵体,何不除之?” 贺长弓眼神锐利如鹰隼,盯着莫离道:“我们麒麟山庄不是迂腐刻板地自诩名门正道,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可以打杀一个孩子,这样的不讲情义,太过矫枉过正了。” 贺长弓暗自叹气,自己的这个弟子确实是太过正直,眼里容不得一丝沙子,这样的性格,又不知变通,以后可能会吃大亏呀。 “是,师尊。”见师尊批评了自己,莫离也不好再行劝了。 只得换个法子,他又问道:“不知现在赵楷身在何处,师尊何时教他心法。” 贺长弓抿了口茶,徐徐说道:“他去清雪那边了。” 简短轻淡的话语传入莫离耳中,却令得他身体一震,慢慢地咽了口唾沫,不再开口找赵楷的茬了,毕竟他现在已经够惨了。 独栋小院中,花香弥漫,芳草萋萋,除了一间木屋之外,院落里尽是被人细心培植的植物,其上还残留着些许水珠,显然刚刚还有人浇水,整个氛围赏心悦目,草长莺飞间格调极雅。 微风拂动带起缕缕清香,赵楷嗅着气味,按照贺长弓所说来到这里,他还不知道即将面临着什么。 一道妙曼身影出现,浅色的淡绿裙摆随风摇动,雪白的皮质短靴率先迈出门槛,露出白皙的腿脖。纤细的腰肢,天鹅般的脖颈,瓷娃娃一样的娇嫩皮肤,以及那精致小巧的可人面庞,看得赵楷不禁呆住了。 然而唯一的不足之处在于那双在赵楷想象中本该如秋日天空般明澈的眼睛,却是空洞无力,如一潭死水,只有说不清的神秘之感。 清冷的嗓音传来:“是庄主让你来这里的吗?” “嗯,是贺庄主让我来这边的,但是没有说要做什么,只是说要听姐姐吩咐。” “唔,还是个小孩子。” 弯弯的眉角挑动,搭配上精致的俏脸,虽然眼神涣散,但还是足够惊艳周围一切,花草盛开之下只有此人才是主角。 “姐姐,我需要做什么?” “就站在那里就好,平时我也不常见人的,没想到今天来一个这么乖的孩子。”说完她那皓月般洁白的纤细小手就往赵楷头上摸去,一举一动间宠溺十足。 赵楷没有避开,主要是他习惯了被身边的大人摸头,并不避讳这些,这位姐姐看起来也不是坏人。 手指轻柔的抚弄着赵楷的头发,淡淡的光辉缭绕指尖,在白昼中闪耀的光芒如云彩一般迷离梦幻,赵楷只觉一股温和舒适的感觉充斥大脑,下一瞬就昏睡过去。 清雪连忙抱住孩子,手臂轻抚赵楷后背,口中喃喃道:“睡吧,睡吧” 头昏沉沉的,赵楷意识逐渐恢复,然而睁开眼睛,四周已不是花香弥漫的小院,而是一条冰雪覆盖看不清前方路径的断头路,在这幻境之中,赵楷不自觉地向前行走,走了很久,终于身旁有一声音传来,那是一声求助的叫喊,声音颇为微弱,然而在寂静无声的冰雪里显得各外刺耳。 转身看去,是一老叟,瘦弱的身躯上披着一件单薄的长衫,他沙哑开口:“可以给我件衣物吗?” 赵楷不忍地看着身影单薄的老叟,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只觉身上一轻,寒冷袭来,身体顿时僵硬了几分,自己身上厚重的棉袄自行调换位置,出现在那老叟的身上,然后笑容在冰雪中绽放,也算对得起承受的寒冷。 之后继续行走,又遇到两次这样的事,一个孩子一个妇女,赵楷都点头同意,此时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短衫,如之前遇到的三人一样根本抵御不了严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冷侵入骨髓,赵楷身体已十分僵硬,身前却是有三道人影向这边走来,正是刚才遇到的三人,老人走在最前,不一会两人就错身相遇,看到赵楷此时情景,老人眼神没有任何怜悯,只有锐利的眼神中透露着嘲讽。身后的孩子以及妇女同样眼神冰冷,微勾的嘴角是在讥讽这位极好糊弄的恩人。 赵楷看向三人,充满愤怒,心里想着怎么让这三个无情无义的人受到惩罚。而这幻境仿佛能看清赵楷心中所想,场景一换,寒冷不在,和煦的阳光照耀在一株粗壮的大树上,其上绑缚着三人,刚刚还在嘲笑赵楷的他们,如今纷纷求饶,赵楷低头一看,原来自己手中拿着一把匕首,看着三人丑陋的嘴脸,心中交锋不断,终是无奈一叹,弃了手中匕首,渐行渐远了。 还是这三人,只是换了赵楷被绑在树上,三人手中各拿一把匕首,赵楷心头重又火起,自己刚刚已经放过三人,缘何对方不愿放弃,要把这起初的善缘结成如今的恶果。 匕首越来越近,终于冰冷的刀身触及肌肤,赵楷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脑海里却是在反思自己,反思自己哪里做错,让当初的善缘变成恶果。心神颤动,赵楷陷入了一个小小的心障。 清冷的嗓音响起:“孩子,不用纠结,你没有做错,错的是那三个人,你的善心足够,可世上万恶,又怎能处处大发善心。” 赵楷仿佛是得到了某种认可,不再怀疑自己,心神平静下来。 外界秋日凉风吹动,发丝浮动间清雪浅浅一叹,“世上善心总是被伤得体无完肤,到最后连做的对不对都不清楚了。” 赵楷心神中一句话续上了这句感慨,“孩子,你记住,世上善心珍贵而易碎,如果你以后同样遇到类似的事情,一定要护得他人一颗真心不至于破碎,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对了,要告诉他们错在何处,要让他们在善心之外驾起一层隔膜以屏蔽恶念,继续为善。或许你会心神疲惫,但是总该有人去做,总要有人担起这万恶的后果。” 赵楷用心铭记住这些话,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然后场景再转,一幅骇人场景出现在赵楷眼中,只见刀枪林立在前,火海灼烧在后,心头燃起退意,清冷嗓音再起:“你有想要达到的目标吗,告诉我。” 朦胧的幻境里,赵楷说出自己的目标,“我希望能有一天重新回到皇宫,能再次见到父皇母后,到时自己不用被各方势力束缚,不用再四下逃窜,可以掌握命运,然后,然后就幸福地生活下去。 咯咯咯的笑声传出,悦耳动听,“怎么这么理想化呀!”清雪没有被父皇母后几个字吓到,反而是适当地调侃起赵楷。 赵楷颇为窘迫的低下头,小脸微红,显然也发现了自己最后那句幸福的生活下去,很是没有志气。 “好了,还是小孩子嘛,可爱些没错的,不逗你了。” “如果说你通过面前的考验,你就能获得足够的力量,然后找到胁迫命运的黑手,自行脱离束缚,你愿意向前吗?” “如果是,我愿意。”赵楷颇为滑头地答道,毕竟前面加了个如果,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抗拒的。 掌控全场的清雪浅浅一笑,话语攻势不断,仍然在激怒赵楷,周围幻境之中各种法相显现,有赵楷心中挂念之人深处前方困境等待赵楷来救,有自己想要得知的秘密被描述在一封封信笺之上,搁置在前,等待赵楷拿取。 刚开始赵楷明确知道前方都是虚假幻境,但是周围神秘异常,激人的话语深入心间,幻境也逐渐真实,渐渐改变自己的感知,很久过后,赵楷彻底融入这一方刀山火海,大吼一声,“我愿意。”身形浮动,开始承受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楷身上血痕万千,整个衣衫都被血水浸透,这还只是过了一半的刀山,视线也已经被汗水浸染得模糊,只是身边已停滞许久的声音再次出现,这次话锋一转,“之前都是骗你的,你已经不能返回,如果想要恢复意识,就只能一直向前,走过刀山,走过血海,你,还愿意吗?” 激发赵楷走下去的欲望已经没有了,自己身在刀山之中,就要昏厥过去,身体到了这个地步,还在惯性的走动着,如果此时停顿,他就会彻底迷失了。 要放弃吗?还要走下去吗?赵楷扪心自问,自己误入歧途,这样走下去什么也得不到,可是如果不继续走下去,就彻底迷失在这里了。 潜藏在心底的十足韧性被激发出来,他浑浑噩噩地向前走去,对痛苦的感知已然麻木,几次险些跌倒,赵楷终于支撑不住,就要昏迷,然而他血脉中的一些事物貌似被这样的困境激发,显现了出来,金光大放,清雪发现异变,惊讶道:“金光诀?” 且细细看去,其上还有细密的鳞片覆盖了赵楷全身,“不对,这到底是什么?”小院里清雪皱着眉头,第一次发现了在自己幻境中不可控制之物。 赵楷只觉得浑身顿时充满力量感,健步如飞,伤势似已完全恢复,看着前方的火海,自信满满,纵身一跃,踏浪而去。 “第二关我一般都是不折磨人到昏迷是不肯罢休的,唉,罢了,那就让你第三关也连着过了。”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三十章 一腔孤勇 金鳞附体,火海也不是那么难过了,跨过之后,场景又变。 这次是一个长长的空白期,是在为之后的考验做着过度,整个心神之中,赵楷格外宁静,陷入似睡非睡的神妙状态。 小屋之中,装饰简单,只有一些必备的物品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赵楷躺在床上,而样貌绝美的女子坐于普通的木椅之上,双眼闭合,手指捻诀,淡淡的灵性光芒萦绕指尖,她正在构建最后一个玄妙幻境。 贺清雪,贺长弓唯一的子女,天生患有眼疾,却生而知之,随着年龄增长,身体的独特潜能逐渐显露,感知力强大无匹,似是可以洞察人心。传闻之中,此女年方二八时,一年迈老妪上门拜会,庄主看不透其修为,待之极恭,老妪相中清雪天生的好资质,传授造梦神术。 之后每每施展竟是能在他人心神中制造幻境,诱人沉浸其中,堪称仙法一绝。 造梦之术,贺清雪天赋异禀,已臻至化境,可以制造出许多大的场景,以碎片化的无暇梦境,加以情绪上的煽动让人置身其境,不可自拔。 昏睡中的赵楷渐渐醒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极大的演武场中,对面站着两个身披皮质轻甲,手拿制式长刀的军士,眼神中流露凶狠,互相警惕着。 手臂轻微挥动,这才感觉有什么不对,低头看去,原来自己和对面打扮相同,而且自己身体壮了一圈,摆出熟练的防御动作,能感受到一股力量感隐藏在肌肉之中,显然已算极健壮的成年人了。 场中气氛肃杀,颇为黑暗,抬头看去,周边坚固的铁牢之外,尽是观战的闲人,衣饰华贵,呐喊不断。牢笼外是一个个华丽的包间,独特的雅致装横,展示着观战之人的尊贵身份,台上是斗兽场一般的杀戮绝境,注定是三败俱伤的局面。 战斗开始了,赵楷感受着新生的力量,挥舞手中长刀,尽力闪避攻势,给与敌人致命一击。然而身边两人显然与自己实力相仿,打来斗去,到最后都是激发了血性,以伤换伤。 狠厉的交锋,血腥的气味令得周边观战之人兴奋不已,不时发出禽兽一般不通人性的吼叫,以展现自己心中的癫狂和非人的快感。 到得最后,皮甲包裹之下,三人都是伤痕累累,算是完成今天惨无人道的表演,趴在地上,享受着周边血色粘稠的空气,尽力保持清醒,以珍惜这卑贱如狗的生命。 在西侧的一处包间中,不同于其他那样的喧哗吵闹,其中只做了一个人,他身着便服,面色并无波动,望着台下倒下的三个年轻的奴隶,没有嗜血的快感,没有压抑的怒吼,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他右手缓缓向后摆了摆,一道人影自漆黑之中走出,然后跪下。 “这次的可以。”坐于台上的男子淡淡地开口道。 这已经是他看过的第十五场比试了,该走了。 宣威将军府,赵楷走近大门,望着气派豪奢的牌匾,心中有着些许的紧张,身旁两人也是如此摸样,对视一眼,没有铁牢里的剑拔弩张,而是惺惺相惜以及到达新的地方希望抱团取暖的眼神。 之后三年,三人接受残酷训练,成为将军的死士,代号一为风,一为雪,一为雷。 三人没有了之前身为奴隶的屈辱,代价是一次次的生死相搏。 幻境中的王朝迎来了史上最大的暴乱,皇帝被杀,年仅十岁的皇子继位,宣威将军临危受命,任护国大将军,奉命率军清楚叛乱。 一处高耸的山巅,万丈悬崖在侧,赵楷三人被围困于此,任务完成之后一路逃窜,退无可退了。 三人相视一眼,如此的死局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握紧长刀,冲杀而去。 四下尽是尸体,三人伤痕累累,血染透了皮甲,如狗一般地趴在地上,正如当时在那铁牢中一样。 “哈哈哈哈”发狂一般的笑声震荡九霄,三双手交叠在一起,说着各自的夙愿,发起一生的誓言。 将军身死,新帝被斩,天下大乱。将军死时,亲信护在左右,他只说了一句遗愿,“望止干戈。”三人记住了。 此后拥护旧朝的残部聚集起来,三人也各领一军,相互呼应,为这天下平叛。 三人趁势而起,战绩出众,又是互帮互助,很快在乱世里站稳脚跟,但也招惹了许多嫉妒,树敌不少。其中雪被小人设局,以奸计杀之,却被冠以奸贼的名声,设局之巧妙,令天下之人皆信之。 其余两个兄弟自不会信,然而各自的态度不同。 赵楷坚守誓言,在世人骂声中独自发声,想要揭露真相,不顾自身危机。 而雷想要保存实力,虽然也恼怒非常,但并未发声,只是沉默。 两个选择可见心性,确无对错之分。 在世人眼中,赵楷为奸贼发声,立场已经划分的很清楚了,再加上有人刻意蛊惑,四周皆敌,再次被困。 乱战之中,人气散了大半,赵楷的许多部将并不认同赵楷莽撞的行为,各自离去了,只剩下亲信数百人。 平原之上,血一般的残阳照耀四方,铠甲的光亮映的人心神俱颤。 马队之上,赵楷残部汇集,到得如今,满身残躯,只剩一腔孤勇,无人可诉,所以便不喂于野狗听,只给自己说。赵楷并不后悔这个选择,因为如果无人发声,连浪花都未曾激起,那么在这每天都有英雄更替的乱世之中,还会有机会为自己兄弟正名吗?自己的兄弟拼死守护河山,到得最后却冠以奸贼的名声,自己怎能置之不理。 但是梦境的缔造者贺清雪没有结束这场考验,雷及时赶到,救了赵楷,两人关系重又和好,乱世中继续为战,十数年的光阴在梦境里只不过是数十个无暇的片段,很快过去。 如今两人的势力已经算是独霸天下,所有的乱臣贼子都已消失,只剩下起初志愿平定乱世的两人。 庆功宴中,大排筵宴,笙歌不断,酒肉糜烂。 雷对赵楷说:“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共主,这样才能真正地干戈休止,天下平定。” 终于幻境中的最后一个问题就这样直白地拉开帷幕。 还未等赵楷开口,雷已经说道:“你大我一岁,是我兄长,自然该由你来治理这天下。”说出这话时,雷颇为豪爽,正如年少的模样。 赵楷却是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周围气氛不似开始时欢快,在愉悦的笙歌之后掩藏的是压抑和凝重。在湛蓝的帷幕之后,他看到了黑暗中的一只只军靴。 是要杀我吗?呵呵。赵楷暗自苦笑,其实这个选择,他早就做好了,并没有过犹豫,即使他在幻境中感受到了权力的美妙,即使他可以找机会逃离,然后东山再起,但是这样天下势必再乱,当初的愿望,当初的誓言就落在空处了呀。他累了,他一直坚持的目标就要实现,怎么能放弃呢? “雷,不用考虑了,我早已决定了,我想回将军府看看,以后就生活在那里,至于天下就靠你治理了。”赵楷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拍了拍雷的肩膀,潇洒离去,留下一个已经看呆了的雷。 两个不同的选择,或许夹杂着小小的对错之别,但最重要的还是心性的不同,考验终于结束了。 这便是贺清雪独创的人生三梦,第一梦善与不善,第二梦执着与否,第三梦则最体现心性,因为它考验的是人的选择。 这三梦赵楷所表现出来心性都是上上之选,这次他真的是陷入沉睡,贺清雪抚摸着他的蓬松头发,感叹道:“还真就是上天的造化之功了呀。” 整个幻境的时间其实只持续了一天,这便是造梦之法的玄妙。然后被折磨的心力憔悴的赵楷又昏迷了一天,到得正午十分才慢慢醒来。 抬头望去,还是那座小木屋,躲过窗子射来的耀目阳光,赵楷看到了那道浅绿色的俏影,清雪正在院中修剪花草,无光的眼眸静如死水,但是面庞上的笑颜看起来还是活力满满。 赵楷抚着微痛的额头,回想着自己此前做过的漫长的梦,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醒了。”清丽的嗓音响起。 “嗯。”赵楷答道,然后只听一串咕咕声自肚中响起,赵楷小脸泛红,尴尬地低下头。 “饿了吧,你都睡了三天了,饭菜我已经做好,在桌子上,考验已经完成了,你吃完饭就可以走了。” “考验?”赵楷颇为疑惑。 见赵楷呆立在床上,清雪浅笑,“好了,别纠结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就行。对了,以后记得多来找姐姐玩呀。” 吃过午饭,赵楷满脸问号地离开了这里。顺着记忆,找到了自己与王琦所住的院落。 一见赵楷满脸郁闷的神色,王琦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便是直接询问。 “我也不知道,就去见了一名叫清雪的姐姐后,在那里睡了三天,到现在才醒,只记得做了好多梦,梦里很不好受。” “贺清雪?”三天前贺长弓对王琦说的是,要让赵楷去完成一个测试,以决定是否传授金光诀的心法口诀。王琦寄人篱下,相当于被囚禁,自然无法反驳。 他听过贺清雪的名头,心里猜到了大概,但是他本人性格颇为赖皮,调侃道:“睡了三天,梦里还颇不好受,你也不知道跟你的清雪姐姐发生了什么?” 阴阳怪气的嗓音传出,弄的赵楷也有些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见得孩子露出尴尬的神色,王琦得意的笑了笑,终是开解道:“好了,逗你的,贺清雪应该是施展了造梦之法,所以你才会有梦中不好受的奇遇。”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三十一章 漫漫长夜 月夜之下,赵楷与王琦独坐院中,望着那渐变渐圆的月儿,也是满怀惆怅啊。 按照当时约定,最迟他们四人也要中秋之前相聚,而今距离中秋仅剩五天,还没有丁点消息,当初第一次来永玖城是在中元节,到现在已将近过了一月,这一个月里,两人同样是冒险奇遇不断,而这些事的发生都跟一个人有关,一个两人之前绝不会相识的人,便是那诡异的郎中。 现在算是到了一个平静期,旧事已了,赵楷极为顺畅地通过贺清雪的考验,贺长弓又准备破例传授他金光决心法,两人在这麒麟山庄总算摆脱了被软禁的身份,作为山庄客人在此借宿。 但两人其实并不放心,一来是对杨逍和大铁锤毫无消息,二来便是那诡异郎中还在暗处,不知还会不会给两人下绊子。 至于金光诀的下落,二人也很奇怪为什么贺庄主没有任何追究的意向,甚至在煞气大山中都没有向千机老人逼问。 直到一天赵楷主动提及此事,贺长弓颇为怪异地看着他,哭笑不得地说:“流光法器破碎,象征着金光诀的灵力彻底消失,此后只沦为一本记载文字的秘籍,于金光诀的修习毫无裨益。其他人哪怕得到,没有特殊的能量供给,也无法修习成功。” “啊?”原来罪魁祸首是自己,赵楷脸皮本就不厚,看着贺长弓极为大度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反而是羞愧难当。 “那,那以后山庄还如何传授金光诀?” “幸好还有我这个学而大成者,可以代为供给特殊的能量。”贺长弓叹了口气,“就是每传一次,我的功力便会损伤一分啊。” 之后赵楷就再没提过这个话题了。为什么?没脸提呀。就连金光诀心法口诀的传授,他也只等贺庄主开口才会去学,并不主动询问。 然而这可就可怜了那诚信交易的黑衣鬼爷了。 城郊荒地之中,草木丛生,清冷月辉照耀,一个小屋坐落攀附于一株高耸挺拔的巨树之上,屋中灯火较暗,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坐于蒲团之上,薄衫之外露出的肌肉之上刻画着可怖的鬼魅纹身,口中轻语,配合着独特的身体动作,屋中灵力充沛,是在修炼某种特殊的功法。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男子似是对修炼的状态不满,有些急了,停下动作,从怀中取出一本古朴秘籍,再次认真翻看起来,然后压抑住急躁,重新来过。 然而数次反反复复地看书与修习过后,男子彻底放弃了,暴怒的一甩手中秘籍,只听啪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他双拳紧握,暴躁性子压抑不住,脖子上青筋暴起,开口自语道:“这都几天了,沐休那妮子不是说秘籍可以自行吸收灵力吗?怎么到现在还是半点用都没有,就只是摆出无用的架子,丝毫的能量涟漪都没有。” “敢唬我,你怕是不想活了。”眼中戾气尽显,周围气氛怪异,浅淡的烛火摇曳,黑影闪动间似乎真的有鬼魅出没。 山庄之中,在沐休的小院里,同样的清冷月辉,同样的浅淡烛火,气氛却截然不同。青铜长剑被置于桌上,一道虚幻的身影在这无人之时,总算是显现出来,如一团雾气,从剑身中飘出,却如同普通人家里那些被家长严格管教的孩子,如今规规矩矩地坐在桌旁,安静等待家里大人端上可口的饭菜。 “沐晨,看看姐姐做了什么?”悦耳的嗓音传来,沐休清丽的面颊上带着少有的欢快之色。 身上裹了一层小巧的围裙,崭新摸样,显然是近来才买的。浑身素白的衣裙搭配着灵动的脚步彰显着此时气氛的欢愉。手中端着一个极大的托盘,其上搁放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已经热腾腾的粥饭。 “姐姐,不用每天都这么忙的,我成为剑灵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每天汲取天地中的灵力,虽然少但也足够了。你这些天灵宝滋补得我嘴都刁了,以后我万一又自己一个人了,可怎么办?” 听得弟弟平淡地说着这些,沐休眼里重又都了些忧伤,隐隐有泪珠转动,嗔怪道:“那你吃不吃,不吃我就一个人吃了。” 沐晨也发现了自己提及到了令人伤心处,又听姐姐说要自己一人享用灵宝,也绷不住了,调皮地道:“别,别呀,姐,别撤走呀。说实话,灵宝比这些年我用力吸的空气不知好了多少倍。” 沐休看着弟弟那幅可爱的模样,笑着将托盘放在了桌上,开口道:“行了,知道你馋,我还真把这给撤了呀,你快吃吧。” “嘿嘿。”沐晨浅笑着,虚幻的身影缓缓晃动,竟是摆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然后张口一吸,托盘里数道肉眼可见的灵气出现,进入了沐晨腹中,同时那精致的饭菜竟是凭空缩减,逐渐消失。 “哇,姐姐,你近来厨艺又是大增,我记得六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子时,吃你的饭菜是真的吃不下去,你当时爱教训我,硬是每次都逼着我吃完,到现在我都还后怕呢?” “你现在也是个小孩子。” “我现在是剑灵,不一样了。” 两人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索性也不在意了,毕竟已成事实,之后好好生活才最重要。 沐休换了话题,说道:“这些年我一个人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爱摆弄些小吃食,厨艺早就突飞猛进了,当年突生变故,你成为剑灵,之后我们分开,我就一直了解有关剑灵的知识,总算找到了一些小道,可以用特殊的方法烹饪些你也可以食用的吃食,现在总算派上用场。” 两人低吟浅谈,竟还唱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谣,歌声婉转悠扬,那是两人童年听过的家乡小曲,如今相依为命,聚散重逢,讲述亲情的小调里竟是掺杂了许多辛酸与苦楚,小小的房间里,两人讲述着这些年各自生活的点点滴滴,似是说也说不完,话语中悲欢离合,颇不平静,然而充斥最多的还是满满的温馨。 这漫漫长夜,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风尘仆仆行走大漠,吃着沙,踉跄着脚步,吵吵嚷嚷地,充满喜感,又十分热闹。 便是杨逍与大铁锤这对活宝了。他们辛辛苦苦突破重围,然而时间已过大半,之后一直紧敢脚步,终于在今日到得这茫茫大漠,因为太过仓促,加上之前对地形了解不多,准备得不充分,竟然迷了路,之后好不容易判断出方向,又因为食物和水都不充足,只得不舍昼夜地赶路。 沙漠里最可怕的不是缺水,而是夜晚。因为到了晚上,温度会骤变,由极热变为极冷,如果没有做好保暖措施,是很难存活下来的。 杨逍与大铁锤拿出了他们随身带着的所有衣物,包括在空间法宝中闲置的毛毯之类的物件,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套在身上,丝毫不讲搭配是否符合审美,反正沙漠里也没别人,如今看去,一个两个大粽子模样,靴子里为防止脚冷,似是裹了过多的白布,走路还踉踉跄跄的,违和感十足。 此时两人在争吵,仿佛是为了给寂静的大漠添些生趣,丝毫不惜力气,两个人吵出了一群人的气势。 “大块头,我还是冷,你把身上的毯子分我一个,你看看你肉那么多,肯定御寒呀。” “分什么分,你身上最厚的那件袄子还不是抢我的,现在还想打我毯子的主意。” “你还说,要不是你吃的多,我们的粮食会那么快消耗干净吗?要不是粮食不够了,我们也不会加紧赶路。” “欸,你是少吃了还是咋地,每顿饭不都是你抢着吃,要不是你吃那么快,激发了我的吃饭欲望,哪会到如今的地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亦乐乎。 “行了行了,吵都吵累了,歇歇,歇歇。”大铁锤实在不想费力气,跟杨逍这个嘴皮子修炼成精的人再废话。 “还说呢,咱们两兄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谁知道会在这沙漠栽了一跟头。怪都怪咱智商不够,刚开始没想到可以根据星星判断方位。”杨逍不愧是狠人,连自己的台都拆了。 “.....”大铁锤一阵无语,心想你骂自己就行了,怎么非带拉上我。 大铁锤叹了口气,鼓舞道:“行了,咱们也走了一整天了,除去中途休息,时间不短,应该也走了很远。等到出了沙漠,再行数里,就到蜀地的永玖城了,赵楷他们还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杨逍也是顿足一叹,四人分别数月,这其中不知有没有发生其他事情,心头不自觉地有些感触,竟颇为鬼畜地念起了诗:“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听到前朝名句被如此随意地撷取,生涩地搭配如今之景,大铁锤不住地叹气,与文邹邹的杨逍刻意拉开了距离。 杨逍丝毫不觉不妥,仍是念道:“我寄愁心与明月。”是反复回味呀。 终于杨逍看到大铁锤鄙夷的目光,气急败坏地说道:“重要的是意境,意境。” 视线回到山庄小院,赵楷抬头望月,竟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不会有人在对着月亮骂我吧。”赵楷很狐疑呀。 他仿佛感受到了数十里外很是熟悉的一股油腻感,又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然后他裹了裹身上的风衣进房睡觉去了。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三十二章 折腾人 长夜过后,第二天,天光大好,距离中秋节只剩四日。 一大清早的,刚吃完早饭,贺长弓就来到赵楷与王琦的小院里,是来传授金光诀的。不过他并不着急,平时他身为山庄庄主,要处理的事情很多,现在颇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坐在石桌旁,看着还在练剑的赵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赵楷勤奋的有些过头,早饭吃的不多,也就继续练习,这是他的紧迫感所造就的习惯。现在看到贺长弓来了,将刚刚起势的一套剑法耍完便停下了。 “刚刚这式以守为功,其实内藏剑气,可以根据使剑者意愿来决定是否触发,其中蕴含着兼爱非攻的侠义之道,我看赵楷你练的不是道家剑法,而是墨家的侠义剑。” 刚放下剑的赵楷与桌旁的王琦都不由大惊,对面长者不愧是蜀地豪杰,竟然一眼看穿赵楷剑招师承,这可就与之前所说的赵楷是道家弟子相互矛盾了,赵楷的身份可不能暴露。 王琦思考着,实在没办法了,对面坐着的可是个老江湖,忽悠不住呀,干脆供出杨逍和大铁锤,反正到时候如果四人汇集的话,也瞒不住麒麟山庄。 他颇为严肃正经地回到:“嗯,其实我们二人不是师侄关系,到得此地遭遇麻烦,这才撒了谎,赵楷真正的师父确实是墨家的一位统领,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一个墨家统领,我们四人数月前遭遇变故分开,如今他们正在向这里赶来,按照计划也就这几天就会到山庄了。” 贺长弓谦和地笑了笑,没什么架子,“嗯,走江湖不便,要是处处讲真话,那才是糊涂了。想我年轻时,对墨家也是心向往之呀,毕竟墨家中人侠义为怀,更是有天下闻名的巨子统领,没法不眼馋那些走南闯北留下名头的统领们。” 听得这话,寄人篱下的两人总算是放下心来,毕竟别深究赵楷身份就行。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贺清雪在那场梦境试炼过后,早就将当时赵楷潜意识里“父皇母后”的那声呼唤给告诉了贺长弓。贺长弓何其老辣,通过蛛丝马迹直接就确认了赵楷的身份,虽是震惊,但也并无其他多余的心思,江湖里讲究的是缘分,而且江湖向来不掺和庙堂之事,既然两人是以江湖人身份出入山庄,他便也以江湖礼待之,更别说他会出卖赵楷的消息给官府。 闲谈过后,贺长弓亲自带着赵楷进了藏经阁。 敞亮的一楼大殿之中,一排排书架之上,古籍遍布,有序地排列着,此时大殿之中并无闲人,只有专门负责看守的长老,在打坐修习。 连上四层,都是这般光景,冷清而严肃。 到了第五层,也就是最高层,格局发生了变化,只见一个个特殊材质制成的的密室单间错落,这些密室的入口处有一方桌挡住去路,其后有一白发老人端坐,此时用手架着头,双眼闭合,丝毫不顾形象地打着呼噜。 贺长弓似是早已习惯,颇为无奈而又不好意思地上前打断老人清梦,“金老,别睡了。” 见老人丝毫没有动静,贺长弓提了一口气,放出了杀手锏,“金老,今天清雪又做了十全大补汤,等你去吃呢。” “十全大补汤?”老人猛地惊醒,坐直了身子,嘴角微张又合起,啪嗒啪嗒嘴,显然是馋了。 “啊,金老,先让我们过去,有正事办。” 老人撇了眼贺长弓,不情愿地让开了路,嘴里嘟囔着:“小贺,你不厚道呀,又唬我。” 待得过了楼层口的那道坎,只见一间间密室排列整齐,其中隐隐有灵气波动,看来是有人在此修炼,哪怕是还在廊道行走的赵楷也感受到了隔墙之中充裕的灵气。 廊道极长,密室极多,贺长弓带着赵楷越走越深,溢出的灵气也更充沛。 “这是我们山庄专门修建的术法大阵,核心是一块天外陨石,通过特殊的材料制成一间间密室,供人加速修行。” “刚刚的金老,便是这一代的护阵人了,别看他为老不尊,吊儿郎当地,其实实力非同小可,算是我们山庄隐藏的顶尖实力了。” 贺长弓缓缓开口,毫不忌讳地介绍着,与其说他相信赵楷,不如说他是相信一个完美过了贺清雪造化三梦的无暇美玉。 终于到了最深处,贺长弓停下脚步,拿出一把钥匙,打开深锁的大门,屋中只有一张蒲团,墙上还挂着一个金色的葫芦,其余便只剩惊人般充沛的灵气。 刚刚在长廊里,以赵楷敏锐的感知,便只觉身上的所有毛孔似乎都完全张开,贪婪地吸收着灵气,到得此时站在密室之中,那一呼一吸间便都有灵力吞吐的感觉还是令他身体一震,险些站立不稳而跌足。 贺长弓看到赵楷这副摸样,似是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来此也是这般光景,不由得一笑,提醒道:“别急,先尽力压制灵力的吸收。” 说完他从墙上取出那枚金色葫芦,迅速拔开瓶塞,只见一团肉眼可见的金色气团缓缓飘出。 “世间修习,以气盛为大成的标准,大道显现之下,气海万千,均有不同的作用,灵气是最笼统的称呼。” “灵气的吸收必须带有法门,否则得益极少,会漏掉很多,这炼化辅助属性的灵果而成的金色气团天生与金光诀亲近,你先吸收了它,之后相当于在身体中架起一座过滤的漏斗,可以有效地吸收周围的灵气。” 赵楷端坐于蒲团之上,凝神静气,金色气团在贺长弓牵引下流于赵楷皮肤表层,赵楷发乎本心地感受着皮肤之上的舒适感,就在这个享受的过程里,慢慢吸取金光。 时间持续不短,在赵楷吸收了金光之后,贺长弓重又开口,终于开始教授心法口诀。 “现在我教你内视之法,之后便按照刚刚过了一遍的心法,运转气府,疏通经脉。” 赵楷慢慢调息,贺长弓的声音不快,咬字清晰,讲起心法抑或内视之法时,还生动地举些例子,夹杂着一些实用的小窍门,可算是良师了,加上赵楷天资出众,学起来确实事半功倍。 内视之法中,赵楷陷入了奇妙的境地,不见所谓的经脉气府,反而是来到了心神小天地里。 熟悉的场景一一显现,金色的台阶,骇人的巨兽,坚固的牢笼,这令赵楷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做梦来到这里的。 其实贺长弓所教法门没有问题,只不过赵楷第一次使用,身体血脉又比较特殊,所以直接进入了心神之中。 赵楷想出去也没法子,又被困到这里了,这次只能寄希望于能摸到法门,不用陷入昏迷才被动退出。 然而不可抗的因素太多了,每次赵楷进入这里准没好事,金色阶梯散发着勾人的魔力,这次与之前不同,赵楷的意识是清醒的,同时一直按照金光诀的心法调息,然而虚幻的身体似是被金光束缚住,缓缓飘浮到阶梯底部。 赵楷无言,只得乖乖认输,开始攀登阶梯,与第一次相比,这次的攀登所受的压力减缓了许多,赵楷不知原因,直到心法口诀念到一处“遂此法可削减压力,犹如踏阶而上,可令其步履轻盈。” 赵楷恍然一惊,难道这口诀暗合大道,有更深的隐晦意思?这心神里的金色阶梯也是吸收金光诀能量才得来的,而这口诀心法与此对应,倒是可以解释。但是没听贺庄主说会在心神中有此光景的。还有当初已经闭合的天门,如今就在最高处重新显映,等待自己攀爬而上,难不成说这金光诀还与自己身负的皇家血脉有关联? 密室之中,贺长弓小心翼翼地为赵楷护阵,金光诀本只教自己的亲传弟子,如今破例行事,显然要更加慎重。 贺长弓感受着灵力疯狂汇聚,然后再消失,感受到赵楷惊人的汲取速度,暗自咂舌,但是也不过多奇怪,只以为是吸取秘籍全部能量的后果。 心神之中,赵楷费力攀登时,没有看到的是,那座金色阶梯应天而上,四周疯狂汇聚着肉眼可见的灵力,如飞蛾一般决绝地冲撞向阶梯,然后与之融为一体,让其变得更为夯实。 赵楷承受压力登梯之时,不断回味心法口诀,希望获得更多的启发。 他还真就发现了另一段有关阶梯的描述,那是口诀中附加的一段掐诀法门,可以凭此调转气的方向,让疏通经脉更加顺畅,用的比喻是说被困在只能单向走的阶梯时,可以施展此法逆转方向。 赵楷大喜,便在这心神里做起了实验。这次有了口诀加持,赵楷的步履并不艰难,至少前十个阶梯是如此的。如今他行至了第十三个阶梯,超出第一次的范围了,压力也重新增强,他手中掐诀不断,配上独特的咒语,企图调转方向。 重复数次,毫无作用,赵楷几乎就要放弃,周边压力也越来越强,赵楷意识已逐渐麻木。 再试最后一次,赵楷咬牙坚持,手中掐诀已十分熟练,这心神天地仿佛是故意要捉弄赵楷,就在他险些失去意识的这一刻,努力终于起了作用,他身形调转朝下,赵楷看着向下的路,真的是委屈和成就感一齐涌上心头,险些激动地哭了,他踏阶而下,到了底层,自然而然地就解除内视,他睁开双眼,看到了贺长弓疲惫的眼神,显然时间已持续很久,他为自己护法也耗费了不少心力,主要还是在探查赵楷气府与经脉的状态上费了精力。 贺长弓点了点头,说道:“你这吸收速度太快了,搞得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尽心探查后一切无碍,才明白是资质的问题。” 耗费心力且不去论,到最后发现是人家资质太好,所以吸收速度比自己快一大截,搞得心里还被打击,颇不好受。 “唉”他长呼一口气,“真是折腾人呀。”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三十三章 影子鬼 “金光诀的修炼分为四个境界,每一境界圆满身体都可以获得一个脉门,至得修炼圆满,全身都可被金光包裹,自行护体,同时还可幻化为攻击力量。”贺长弓已经将全部的心法口诀传授给赵楷,如今在走出藏经阁的途中,耐心地讲解之后的修行与作用。 “更精确的感触需要你自己去体会,金光诀的修行最耗灵气,同时每个阶段还需要固定的灵宝加持,这些天你就在这里修行。”说着贺长弓将钥匙交给了赵楷。 赵楷感受到对方慈祥的目光,心头不自觉地涌上感激之情,接过钥匙后,身体一伏,以晚辈礼恭敬地说道:“小子谢过贺庄主。” 贺长弓剑眉舒展,严肃的脸上少见地露出笑容,抚了抚赵楷头发,算是接受这一礼,未多说什么,自行转身离开了。 已是黄昏,橙红色的夕阳照在孩子坚毅的小脸上,他嘴角翘起,笑意满满,自从血脉被置换,被钉上入魔的标签之后,赵楷心头如被压上了万斤巨石,只不过隐藏得很好罢了,到现在得到金光诀,场面再次急转,迎来了曙光与希望,总算有努力的方向了。 血色的夕阳照耀下,沐休所处的小院里,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鬼魅黑影,落叶纷飞的枫树下,黑影随风摇晃,似已完全融入了婆娑树影,这院中一景显然无人注意,而随着吱呀的开门声,沐休回来了。 她的手臂上提着一个篮子,其中搁置着多种多样的芬芳花草,嘴里还轻哼着什么,整个人十分开心的样子。歌声传到树下黑暗中,仿佛变了味道一般,那黑影戾气尽显,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有一瞬凝滞,但是也只是一瞬的狂躁,很快周围便又恢复了平静,摇曳的光影并未影响到归家人的好心情。 暮色渐浓,整个山庄都陷入了宁静沉睡之中,烛火点映的木屋里,一大一小的姐弟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些精致的小菜和粥饭,姐弟俩的各不相同,虚幻的身影只用张口吸取,便有一道道灵气自盘里飞出入了腹中,整个场景颇为鬼畜,然而悦耳的笑声不时自屋里传出,温馨的气氛使得这些不与人言的苦痛再无丝毫伤害,昔日的磨难只当作了如今的谈资,早已消磨于时光。 门槛外一团黑影逐渐拉长,渐渐脱离阴影,显现在光亮之下。 血红色的袍子,骇人的鬼魅纹身,负有獠牙面具的凶恶脸庞,暴戾狂躁的气息,当沐休二人发现这一切时,噩梦便开始了。 在面对獠牙鬼王同生时,沐休二人毫无还手之力。她清丽的面容上如今还满是错愕,显然不敢相信早已被山庄通缉的獠牙鬼会自投罗网,主动靠近山庄。 雪白的脖颈被用力掐住,沐休几乎快要窒息,沐晨虚幻的身影重回剑体,不由分说,直接御剑袭来,王同生并不躲闪,一道金纸符箓挥洒而去,显然成竹在胸,而那气势汹汹的青铜长剑立时便被定住了,剑身不住颤抖,显然还在奋力挣扎。 “省省吧,你们一个武功底子是我打的,一个身为剑灵被我使唤这么多年,事到如今了还敢反抗。”这句话就像是戳中了沐家姐弟的死穴,听了这话二人确实心气一泄,反抗便更无力了。 青面獠牙的面具之下,传来幽幽一叹,王同生右手手劲一松,哐当一声,沐休便无力地跌落在地,而那青铜长剑看到这一幕,重又开始反抗,剑身颤抖不止。 粗粝的嗓音响起,墙壁四周被设下禁制,刚刚还很温馨的小屋已经变成凶残地狱,“顾及以往情谊,我本不想过多伤害你二人,诚信交易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骗我说这本鬼秘籍可以吸收天地灵气?这么多天半点能量涟漪都没有,你以为我好糊弄吗?” 说到这里,他心头重又燃起愤怒,手臂青筋暴起,身上鬼魅纹身微微闪耀,手猛然一挥,金纸符箓被撤去,而那青铜长剑如见主人一般,乖乖地落入王同生手中,再无半分挣扎。 王同生右手顺着剑身一抹,身上的鬼魅纹身再次闪耀,然后他大手一握,无形的牵引下,沐晨虚幻的身影飘出,此时双手抱头,跪坐于地上。 “师叔,不要!”沐休情急之下,高声说道,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哀怨之色。 听得这番表露身份将陈年旧事重新翻出的话,王同生眼神一凛,不顾及丝毫情分,凄厉的哀嚎传出,沐晨虚幻的身影飘忽不定,似是要完全消散。 “你骗我的时候就要明白会有此下场,如今我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嵌入,你们觉得我还会留活口吗?” “我没有骗你,金光诀确实可以吸收天地之力。”沐休看着弟弟空痛苦的哀嚎,显然也是急了。 “哦?还不承认,你是在质疑我对灵力的感知?” 沐休无言,绝望的沉默之中,她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难道是...”说到这里她停住了,因为她想的愈深,便愈发觉得不能再说下去,以免祸水东移,伤害了别人。 “嗯?”听得这番半遮面的未尽言语,王同生就像是,在被他打上了毁灭标签的物品上,重新发现了有趣之处,怎肯罢休,追问道:“说下去,如果有意义的话,我便放你们一马。” 见沐休不肯再开口了,王同生发力更猛,逼得沐晨惨叫连连,似是要灰飞烟灭。 “沐晨的剑灵融合还是我帮他度过的,要不然他早就灰飞烟灭了,你们应该感激我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但沐晨的伤也是你害的!”沐休听不得对面扭曲事实的话语,愤怒的道。 但也终是看不得沐晨再痛苦下去,落得灰飞烟灭连剑灵也当不成的下场,沐休也只得将坚守放下,悠悠然叹道:“当时在煞气大山,生了变故,金光诀到得一孩童手中,最神奇的是,不知为何,其中能量尽数被他吸取,事情奇怪,可能金光诀的无用与此有关。” “孩子?如今他在哪里?”凶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期望,显然是自以为抓住了重新修炼金光诀的机会。 沐休眼神中充满懊悔与惭愧,声音极轻,话语很细地说道:“他如今也在山庄之中。” “但你要答应我,不能伤害我们二人,我就直接告诉他的住处。”这句话倒是说得很重。 王同生嘲讽地看着沐休,“好!”他痛快答道。 无情地走出院中时,王同生还回望了一眼,这里也曾是他的家,他在这里还教过两个孩子习武,到得最后,连师父的名头都被换成了师叔,嘴角露出苦涩意味,自嘲地笑了笑,面具之下的面庞扭曲,似有痛苦的神色,他少有地出现了情绪波动, 沐休和沐晨被施展幻术,陷入梦中,而这梦的期限如果没有外力干扰,便只有王同生自己可以解除。 在沐休心目中,对赵楷这个新认的弟弟印象极好,本来是不想祸水东引,但沐休最终还是供出了赵楷,一是因为形式紧迫不由多想,二是因为赵楷最近一直跟随贺长弓行走,下手不易,说不定可以躲过一劫,这才松了口。 孤夜的帷幕缓缓闭合,无事再发生。 清晨的空气与氛围极好,赵楷的心情却很是沉重,距离中秋只剩三天,杨逍他们却还无消息。 但日子还要照常过下去,赵楷按照计划吃过早饭,向藏经阁五楼密室行去。 一路上颇为顺畅,偶尔还会有几人与他打声招呼,都是近来跟在贺长弓身后时认识的山庄弟子。 走到一处幽深小径,周围气氛不似先前的轻松,赵楷敏锐的感知里捕捉到了一丝压抑,但是他静下来仔细观察,并无其他不同,也就放下心来,不再疑神疑鬼。 树梢枝叶的缝隙中,阳光亲切地铺撒下,映出赵楷的影子,使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孤单。 然而小径漫长,身后黑影拉伸,悄然间缓慢跟进。无声无息间,黑影似触手般拉长极深,就要触及赵楷脊背,就在这时却猛然缩短,重归黑暗。 原来是自侧方走来一位老人,赵楷定睛看去,却见正是昨日见过的护阵者金老,他急忙躬身行礼,不敢小觑老人的身份和实力。 老人微微点头的同时,袖袍一甩,伸手一抓,连召开都感受到了空气中无故出现一股拉扯力,晃神后再凝神朝老人望去,只见他褶皱遍布的大手中出现一团黑影,细细看去,其上竟还有鼻子有眼,令得赵楷想到刚刚出现的压抑感,顿时背后冒出冷汗。 “这小小的影子鬼竟然敢出现在这里,看来背后有势力操纵啊。”老人喃喃,说完右手用力一握,黑影顿时消散成一团黑雾,归于天地间了。 老人看向赵楷,激起了昨日的相见,说道:“怎么贺长弓是因为昨天的忽悠,不敢来见我了,所以才让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的,昨日该教的庄主都已经教过了,所以现在小子才一个人来修炼。” 老人眼眸中射出精光,仔细打量着赵楷,道:“可以呀,金光诀可不好学,当初小贺学习大致的方法便耗费了一周,又经过几天的熟练,老庄主才放心让他独自修习。” 贺长弓要在这里,肯定要为金老这番暴露老底而羞愧,进而再懊恼昨日不该打扰老人清梦。赵楷确是无言,他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老人继续说道:“你最近小心些,刚刚的影子鬼虽然攻击力不强,但胜在粘人以及善于隐匿。而且显然是目标明确,为你而来的,可能是盯上了你所学的金光诀,我也会给小贺提醒的。” 赵楷显然还心有余悸,这类鬼魅精怪他并无接触,影子鬼的神秘面孔,使得他还生出些小孩子天生的畏惧,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三十四章 磨刀霍霍 影子鬼只是一段小插曲,赵楷进入密室,周围磅礴的灵气肆虐,按照昨日贺长弓所述,开始修习。 金光诀的第一个阶段是在人体胸膛处形成一个脉门,以率先保护人体主要器官,这一阶段需要的灵果叫做龙牙果,葫芦里所装的气团便是由此炼化得来。其实它已极难获得,耗费了大量的人力才搜集到,更别说之后三个阶段,这也是麒麟山庄金光诀传授弟子数量极为稀少的原因。 取下墙壁上挂着的葫芦,拔开塞子,金色气团在赵楷牵引下包裹住身体,之后逐渐吸收,相当于在赵楷的胸膛与背部形成一个漏斗,可以过滤灵气,便于更有效地吸收。 这次赵楷没有率先运转心法,反而是先行内视之法,这是他要做的试验。按照昨日贺长弓所教,赵楷耐心施展,一步步地,心细而不容差错。这次赵楷没有进入心神天地,终于是进入了正常的内视之法中,这玄妙的境地里,能看到一团团气流飞速涌入经脉,顺着固定的路径完成一个个周天,而这样的周天里会遇到许多的阻碍,有的路径还完全封死,这就需要赵楷运转气府,疏通经脉了。 然后赵楷开始运转心法,按照口诀打坐运功,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又进入了心神天地里,感应着金色阶梯的勾人魅力,赵楷又开始了他苦逼的攀爬生活。 赵楷没有猜错,对他来说金光诀的修炼过程是不同的,正常的修炼涉及到打通经脉,建立脉门,按照心法所述步步为营,但对于他来说,每每运转心法的同时开始内视,便会进入奇妙的心神天地中,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开始攀爬阶梯,心法口诀的施展在这里变成了缓解压力的工具,而不是疏通经脉的法。 这次赵楷丝毫不留气力,费心攀爬,终于到了第二十个阶梯时,那种意识模糊,就要昏迷的感觉再次袭来,不容分说地赵楷立即掐诀,调转方向,成功地脱离了这座小天地。 密室中,赵楷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心神天地中的遭遇确实是会影响到现实世界的,但赵楷没有停下,再次施展内视之法下,想要追寻某种规律。 气居于天地之中,六气五行,皆汇集于人身。人之气偏则病内伤,天地之气偏,而人气感之,则病外感。而对于修行者来说,吸收灵气供给人身,然后在各个经脉中运转,如意方可大成,而若遇路障,则需遇山开山,遇水排水,当经脉疏通,再追求运转速度以及是否圆润如意,这才是天地正道。 在赵楷自丹田往上到脖颈以下的整个上半身中,灵气运转速度与上午开始修行时并无太大不同,但细细看去,会发现有一些小的路障被清除掉了,甚至在一些小范围内,气流运转起来已经通畅了许多。 这个变化让赵楷得到一个重要的结论,原来自己在攀爬阶梯的同时,身体就会自行运转气府,打通经脉,清除路障,这岂不是说自己以后只用爬楼梯就行,甚至连一个不慎损伤身体的担心都消除了。这意味着自己可以更加专注,不用分散心神,是好事。 这个结论让赵楷更深信金光诀与自己身负的皇家血脉是有关的,不然它如何让自己的心神小天地产生如此变异。 走出藏经阁,日头早向西斜而下,已是下午时分,赵楷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准备去附近伙房找些吃的。 然而还未走出几步,赵楷就发现身边一直跟着一个抱剑男子,那人也不说话,要不是赵楷偶然扭头,还真没在意。 赵楷快走几步,那人也快步跟上,赵楷这才确定自己被人跟踪了,不会是变态吧,额,应该不能。 赵楷转头主动与那人搭话,还未开口,却发现此人很是眼熟呀,可不就是贺长弓的两位亲传弟子之一的莫离嘛。 “不知莫师兄跟着我所为何事?”赵楷与这莫离不算熟悉,细究起来还有着过节,当初就是莫离率众将他和王琦捉回山庄,而之后从煞气大山返回,这莫离也没给而二人好脸色,一副认准赵楷二人是嫌疑犯的架势。如今这人是...赵楷确实有些想不通。 “听说今天上午有影子鬼跟踪你,师尊便派我来护着你。”莫离神色颇有些尴尬,如今他对赵楷可谓是无丝毫成见,毕竟这可是完美通过贺清雪造化三梦的人,当初他去做那测试,可是被折磨惨了,如今见到一个这方面的大佬,想不膜拜都不行。 而且莫离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也更实事求是,赵楷完成测试,说明心性极好,这便消除了他为恶的可能性,排除嫌疑犯的身份。此时再见到赵楷,还要完成保护任务,让他对之前的误解行为更加懊悔,所以才会尴尬。 “好吧,莫大哥,我中午没有吃饭,你知道附近伙房在哪里吗?”赵楷确实饿极了,此时小脸微皱,发出了可爱攻势。 莫离看赵楷可怜的样子,并且对自己也无丝毫反感,他并不是扭扭捏捏的人,顿时放下心结,一拍赵楷肩膀,“走,大哥带你去吃好的。” 与此同时城门口,两道风尘仆仆的身影格外引人瞩目,如今已近中秋,天气凉爽,但暑热余温仍在,又是午时刚过,街道上人群里的众人都只穿几件单衣,哪怕是些老弱穿件薄袄就是最夸张的了。 但这两人呢,一个身材本就高大的,是套了两三件袄子,浑身臃肿如巨熊,另一个人身材能看出本来应是比较消瘦的,但如今身上同样臃肿,只是全部套的薄衫,可想而知数量要有多少。这样的打扮很难不让人猜测二人是不是从极寒之地回来的,现在还没适应正常世界的温度。 这杨逍和大铁锤二人确实受罪极多,在荒漠里五天五夜,第一天就迷了路,后两天夜里,由于食物不足,都裹着毛毯和足够的衣物星夜兼程,由于是夜间出沙漠的,导致二人一直就穿着厚重衣物,未曾脱下,确实不好适应正常温度,还好一路也没见啥人,要不然少不得传出十足的笑话。 适应了一天,就要到城镇了,两人怕不好见人,也就把毛毯之类的脱了,只剩下身上这些。 “好像确实有点热呀。”杨逍看着周围人的怪异目光,说道。 “我怎么感觉还有点冷,缓不过来了。”大铁锤中二气十足地答道。 好在两人风沙扑面,还未来得及整理,街上人也看不清脸庞,要不然就丢人丢到底朝天了。 在两人激烈的讨论下,他们终于在一处无人巷口换上单衣,顿时凉风袭来,颇为清爽。 “欸,别说,确实不冷,还有点凉快呀。”大铁锤闭上眼呼吸清新的空气,说道。杨逍也差不多表情,这在沙漠里整天吃沙,谁受得了。 拐过数条巷子,两人多次问路,才到了这麒麟山庄正门口。 两旁各置着瞪目怒睁的威武石狮,还有两个山庄弟子守在门口,正要上前问话时,自山庄中走出一大一小二人。 又是这颇为戏剧性的会面时刻,赵楷本来还没看清二人面目,却听得其中一人喊了他的名字,他这才定睛细看,只见残留在面上的风尘之下,两个极为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赵楷大笑:“你们终于到了,可是你们这造型,哈哈哈。” 莫离反而是警惕地打量二人,赵楷上前与两人谈话,发现冷落了莫离,这才解释道:“莫大哥,这两位都是墨家统领,名头响当当的。” 莫离眼神顿时由冷漠变为极感兴趣,诸子百家中墨家众人本就极为讨喜,既然是墨家统领,行事也必定正派。 他又向杨逍二人解释道:“这位是贺庄主的亲传弟子之一莫离。” 几人打过招呼,赵楷说道:“莫师兄准备打算带我去吃饭,你们,你们吃了吗?”这尴尬地问话又开始了,毕竟“吃了吗”可是中华民族客套话的传统鼻祖。然而赵楷看对面风尘仆仆的样子,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下关怀一下的。 杨逍与大铁锤对视一眼,罕见地不好意思起来。 莫离此时对二人极感兴趣,见这副模样,便大大咧咧地说:“走,一起去。” 四人渐行渐远,身后黑影闪动,山庄门外一只体型极大的影子鬼静静潜行,就体型而论,这只影子鬼可以算是今天上午那只的祖宗级别。 城郊荒地,树屋之中,王同生正在磨刀,呲呲呲地声音不断传出,刀身上同样有着獠牙状的鬼魅头像,与他身上露出的纹身遥相呼应,过段时间便闪耀一下,以彰显它的不凡。 院中一阵沙沙声响,一只较小的影子鬼进入屋中,咿咿呀呀地说着鬼语,王同生停下动作,抬起头喃喃道:“这小子身边又来了两个人,真的是气运非凡呀。”说完,他鬼魅一笑,又开始了磨刀霍霍。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三十五章 百鬼夜行 四人团聚,自然少不了一番聊天打屁。这四个人,本来只有杨逍和大铁锤是相识的,而一件违心的绑架事件,一场艰难获胜的的试剑大会,让四人先后聚集,形成了如今熟悉而不可分割的小团体。 各自讲述了分别后发生的事,赵楷和王琦为那一场场为突破重围而短兵相接的惨烈战况而担忧和震撼,杨逍二人则为赵楷与王琦这些天的奇遇而惊讶,在两人得知赵楷通过了贺清雪的造化三梦以及被传授麒麟三宝之一的金光诀,则就更震惊称奇了。 赵楷和王琦这两人是在战况正激烈时逃黑角寨的,这些天来也一直打听战况,然而由于相隔较远,并且朝廷有意封锁信息,所以所知甚少,这时便询问起来。 “我们与黑角寨几位统领率精锐突围,吸引了韩瑾的注意力,那段时间四面战兵除了围剿我们的,其余都按兵不动。我们突破天山封锁后,千余人乔装打扮,四散逃离。虽然对方检查极严,损失了不少兄弟,但由于散的太开,时常声东击西,相互掩护,所以还是有很多人成功逃出来了。之后一路打听情况,听说朝廷已经解除黑角寨的封锁,只是派小股骑兵沿途探。”杨逍缓缓说着。 “看来当初寨子突然被围,确实是冲你这皇子身份而来的。还有那寒鸦,我们有过几次暗中交锋,此人极难对付,我们在损兵折将的情况下才堪堪摆脱追击,但我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大铁锤补充道。 “寒鸦是待我极好的一位舅舅,我的武功底子就是他打的,我相信他对我并无恶意。”赵楷解释道。 杨逍继续诉说:“但我们当时已经谈论过了,万瑶宗的触手伸的极长,势力又深不可测,我们放弃这个任务,势必会有其他人来继续完成。而且按照拜托我此事的老头子所说,其实对你并非没有好处,他们确实是有人所托,但最重要的是想要搅浑这一国的水才接下这个任务,皇宫必定有人在刻意针对你,你这时逃出不一定是坏事。” “我只有顺遂大势,然后靠自己的力量破出框架,才有一线生机。是这样吗?”赵楷苦笑。 听得这番精准的见解,众人无言,确实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压力过大了。这样的谈话只不过是为了加深一些结论,而清醒的赵楷对这些结论早已深入心间,该做什么他是知道的。 但是四人还没打算好什么时候离开山庄,毕竟能呆一天,赵楷去大楚的时间便会晚一天,那样所承受的风险便会小一些。 看天空云卷云舒,黑夜与白昼交替,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到中秋月圆之日。 这一天的山庄充满了节日色彩,平时管束颇为严肃的山庄弟子都被放了假,活力的笑脸张扬,亲朋好友结伴争占酒楼玩月,山庄结饰台榭,本就亭台楼阁,假山曲水遍布的山庄更加赏心悦目。 赵楷今日早早结束修炼,准备在晚饭后一同去街上转转。 山庄对弟子们今日的去处并不灌管束,但对一些身份特殊的弟子,还是要求在山庄举办的酒会上一齐团聚赏月,而对借宿的客人们也会一律发去请柬。 贺长弓对赵楷这个破例传授金光诀的山庄外人很是看重,所以专门派莫离来邀请,赵楷四人却婉言拒绝,说是准备去看看这热闹的街景。毕竟这繁华的永玖城每到节日便会出现平常不会有的各色各样的稀奇玩意,贺长弓看这四人初来此地,又都是年轻小伙正是爱热闹的年纪,也就不强求,任由他们去玩闹。 夜晚华灯初上,天空云散,圆月现世,正是团圆佳节,一众内门弟子,长老以及山庄客人都聚集到一处宽阔的广场,贺长弓独坐高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好不欢喜。 然而待得众人落座,莫离以及贺清雪均已到来,贺长弓却发现这节日里缺少了最不该缺席的人,沐休。 在贺长弓的眼中,沐休身世清苦,因为一场变故,连相依为命的师父以及弟弟都离她而去,所以贺长弓亲自收徒,平日关怀备至,这沐休也极为尊敬他,办事细心干练,本不该不知礼数,到得开席都未来此。 “莫离,你去看看你沐休师妹怎么还没来。”他向莫离招手吩咐道。 “最近我一直没看到沐休师妹,以为是被师尊派去完成什么秘密任务了。”莫离疑惑开口。 这样的蛛丝马迹本不能说明什么,但敏锐的直觉令得贺长弓平静的心情反而有些慌乱,“你带几个人去寻一寻,有事及时来报。” “是!”莫离领命而去。 贺长弓回忆起往事,想到十年前还与自己关系极好的师弟,如今却已踏入魔道,两人势不两立,而沐休则正是自己师弟的弟子,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切都变了,不由得感慨起世事无常,追忆以往的过失。 几人走入沐休的小院,枫树的飒飒声以及落叶擦地声的掩盖下是一种出奇的安静,这让几为山庄弟子心神一凛,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莫离去推关闭的房门,竟然没有推开,应该是被反锁住了,他有力地叩门,然而没有丝毫动静,几人对视一眼,莫离取下长剑,虚空一劈,轰隆一声,房门没有丝毫破损,反而是显映出了结界的痕迹,众人心头一震,知道事情不妙,纷纷取剑,合力劈砍,好一会这坚固异常的结界终于露出口子,几人冲入屋中,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沐休以及身边未见过的古朴青铜长剑。 与此同时的繁华街市,热闹的摊贩卖力吆喝,酒楼里灯火通明,客满喧哗,宽阔的街道上还有舞火龙的队伍狂欢起舞,铜鼓随行,游遍各处后就送至河中。这表面的清明盛世还未展现出暗流涌动的一面,数十年的安稳日子让百姓们发自内心感谢这番天地的厚赐。 赵楷四人随处闲逛,漫无目的,这些日子的压抑需要一段时间的心情缓和。 清裟河畔,微风拂动,水波流淌。天空上一盏盏祈福的天灯点映,应天而去,好不壮观。拱桥上四人驻足远望,夜幕下清冷的河水中圆月俏立,颇有一番意趣。 交谈中偶尔混杂着笑声,四人心情愉悦好不欢快。秋风阵阵,凉意渐起,人群渐散,已至深夜,狂欢也该结束了。 几人朝来时的方向走上归途,然而还未走下桥,只见前方迎面走来一个负着獠牙面具的男子,身材高大,露出的手臂上偶尔还有亮光闪烁,仔细看去,竟是一个个可怖的鬼魅纹身。 感受着对面那人毫无掩饰发的暴戾气息,四人身形停滞,默默运转神通,背上铁锤与名剑颤鸣,莫名其妙地就对峙上了。 王同生啧啧冷笑,“交出这个孩子,我就放你们通行。” 听得此话,几人不再掩盖气息,兵器入手,将赵楷护在身后,三人气势叠加,遥指前方一人,令得王同生也不禁啧啧称奇。 “没想到你们几人小辈,功力竟如此不凡,可那又如何呢?”话语轻飘飘落下,却在四人心头压下巨石,四人对视一眼,自知碰上了硬茬子。 “不知前辈与这小子有何恩怨,布下如此大阵仗。”王琦望着整座拱桥,四周昏暗的河面景色不变,然而他却感受到空气的滞涩,以及隐藏在暗处的一双双幽幽鬼眼,看来是早已布下结界,就等几人上钩。 王同生不语,身影舒展开来,飘忽不定,鬼魅纹身闪耀不停,诡异的黑气自他身上散开,刚刚还空旷无人的桥上显现出一道道鬼影,同时还发出桀桀怪声,鬼语连连。 赵楷望去,一众鬼魅身体形态各不相同,数不清的森森幽光绽放在这深夜,场景骇人,确是百鬼夜行。 雷神锤率先挥舞清扫四周,其上电光缭绕,照亮四周鬼物的可怖面庞,雷本就是净化万物之属性,对这类的鬼魅最是有效,然而这一击的力量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大,只是令周围黑影有一瞬的浅淡,之后就见王同生再次散出黑气,供给鬼物。 有那手持绳索防不胜防的绞死鬼,有浑身毒障包裹伤人伤己的刀劳鬼,还有那邪性非凡勾人魂魄的拘魂鬼,数量与种类太多了,如今都在王同生源源不断地黑气供给下凶相毕露。 “厉鬼上身,驭鬼道人!”王琦出身道家,对这种鬼道再熟悉不过,此人明显驭鬼之术大成,而且显然手段还不止于此,极难对付。 杨逍与王琦不再观望,先发制人,各自挥舞剑招清扫周围的鬼物,三人努力营造一个安全区域,赵楷手握龙游剑,身上隐隐现出金光,被护在中央。 王同生长刀出鞘,右手手指一个个缓缓握紧刀身,肌肉暴涨,鬼魅纹身亮着幽光,在缓缓观察战局,寻找破绽,随时准备加入战场。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三十六章 另有破局者 场面一度十分焦灼,鬼魅与杨逍三人都互相奈何不得。 先是绞死鬼悄然出现在杨逍背后,正要发作,就被王琦一剑击退,而那拘魂鬼在杨逍凌厉攻势下,只能发挥出一星半点的邪性,手中镰刀挥舞最多只是影响到杨逍的半分心神,拘魂一词毫无意义。而伤害最强的刀劳鬼释放出的毒障遍布四周,但是王琦的道家符箓以及雷神锤的电光都可以暂时压制,不算大麻烦。 其余众鬼魅手段齐出,奈何杨逍三人人数太少,对面层出不穷的手段实在太多,疲于应付,三人形成的安全区域已经游走在崩溃边缘。 长夜漫漫,打斗不休,王同生要出手了。 “雷劈鬼、神通鬼,统统听令!”一声暴喝,王同生反而收回了长刀,獠牙咬破双手拇指,血液在面庞上刻画出了一个邪性的图案。 然后就见王同生身体上雷光与火光相映,腾空而起,朝四人而落。 “雷火双绝·永镇!”厉声喊出招式名称,下一刻雷与火的地狱便笼罩了地上四人,变故突如其来,雷霆的凶厉与烈火的烤炙使得几人承受之前千百倍的威压与苦痛。 几人早已来不及避开,王琦从空间法器中掏出近十张金纸符箓,手中掐诀,挥洒四周,制造出所谓的灵性屏障,同时数百张普通符箓加持,匆忙间尽可能制造出了有利于己方的阵法,同时充当阵师身份。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全部家底了。 王同生确实是蜀地第一魔头,实力非同一般,雷火双绝施展之后,那王琦保命用的近十张金纸符箓瞬间暗淡了七分,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了。驭鬼道人只不过是王同生的一个身份,百鬼夜行施展之后,他还会有更强手,便是他手中的陌鬼刀。 黑气萦绕全身,刀身上紫黑色的鬼魅图案隐隐还有鬼火缭绕,王同生直线冲来,快若奔雷竟带着几分残影,身影飘忽不可捉摸。 在这场消耗战中持续的防守是没有意义的,王琦撤去金纸符箓形成的屏障,再将其运用到阵法中,三阳符剑在夜晚威力会大大减弱,只能依靠阵法给对面造成压力了。 刀影闪动间,危机已近了。 杨逍与大铁锤一齐迎了上去,开始便拿出了最强手,杨逍的一剑西去与雷神锤的震天一击都不是花架子,然而王同生的陌鬼刀就像是穿插于剑招与铁锤之间的一道残影,快到无人能及,同时又势大力沉,一招一式间宗师气度十足,显然所练刀法已经达成,不拘泥于所谓的招式。同时刀身上散发出的紫黑雾气脱离刀身,自行有灵般便向着一剑和一锤缠绕而去。 王琦并没有闲着,使用五行八卦之属布置的阵法,在王同生四周不断袭扰,不时有火光水弹之类的小玩意攻向王同生,虽然作用很小,却令得对方不胜其扰,都产生了想不管不顾先去宰了阵师的想法。 周围百鬼没有了王同生的鬼气纹身加持,实力弱了许多,在龙游、三阳两把飞剑以及阵法的作用下,鬼物已无法近身。 虽说在面对王同生的陌鬼刀时,杨逍几人是占据劣势的,但这种差距很小,持续下去还是能耗很长时间的。 然而王同生精心布置的杀局怎会如此低劣,刀身绚烂的舞蹈停止,身影退后一段距离,周围丛生的百鬼消失,化为身上纹身的森森鬼火。 周围河面暗淡无光,月华早已被王同生设置的结界给遮盖住。 随着几声喃喃的咒语念起,杨逍几人的四周出现了数座诡异的祭台,头角尖尖,散发着暗红的光芒。 四人已来不及阻止这场变化,王同生重拎起刀,再次急速冲来。 祭台的中央几人狂舞在一起,貌似是在为这场盛宴而狂欢。在这座祭台杀阵中,王同生的实力不知提升了一个档次,三人联手加上龙游剑的倾力一击也只能堪堪阻挡片刻功夫。 这就是王同生最大的依仗,高等法器血祭杀阵,正如其名,便是幻化出一座杀阵,可以增强使用者的数倍功力,同时还有种种攻击妙用。 拱桥之外不过百步之远的清裟河畔,一人谨慎地独行着,清冷的月辉洒下照亮了他的面庞,正是寒鸦。 他的手中攥着一个纸条,这些天他凭着过人的聪慧一路追查,今天上午方才到这永玖城,本来还无任何消息可循,他却在今天午时收到一张纸条,其上写着“深夜河畔拱桥,莫失良机。”几个墨笔大字。 隐晦地提及此处地名,却没留下任何消息,连纸条都是不知何时被人塞入口袋,这蜀地江湖实力与他相仿之人不过一只手的数,而能神不知鬼不觉混过他的注意,有如此功力并且知道他的身份,此人背后的水要有多深,他不敢想。但是看到“莫失良机”四字,确是令他心痒了,他自知很大可能是一场凶险的骗局,也定要冒险前来探究一二。 一路行来,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诡异之处,到得这里靠近拱桥,反而是有些心急了,透过重重夜幕笼罩,之间桥上并无一人,安静地反而有些死寂。他快步走上拱桥,然而却遇到了一股未知的阻力,手掌前伸感受着这层壁垒,淡淡的荧光出现,与他的手掌相对,是结界。手指虚空一握,两柄小巧锋利的淡绿色匕首出现,迅疾而有效地展开攻势。 结界之中,祭台包围下,杨逍三人早已陷入劣势,如今疲于应付,在王同生就要解决这残局,结束今晚打斗之时,西边结界之上却传来铿锵的声响,是有人在高强度地破坏结界,想要打开口子。 王同生停下凌厉的攻势,狐疑地望向西边结界,而一直被压制的几人总算是得到喘气的机会,快步退后,拉开距离。 轰隆声骤响,不过几息结界就被破开一道口子,这下王同生也不得不正视来者了。 清冷的月辉透过缺口照进这片诡异天地,来者黑袍长发,月辉洒在身上,便更显得英气非凡,宛如银甲战神。 寒鸦认真打量着结界之内的环境,只见周围鬼气森森,拱桥中央宽阔处还有数座黑红色的祭台围成大圈,而这片天地的所有生灵都聚集在祭台中央。 昏暗的夜色使他只能看清对峙双方的数量以及大致体型,纸条上所写“莫失良机”,他不能确定那所谓的良机是否与他心中所想相同,然而他看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孩子身影,心中顿时便生出了些许希望,那是数月追查的真相似乎已近在眼前的感觉,就差去拿一盏明灯照亮,以确认是否为心中所求。 杨逍四人本已绝望,决定拿出所有家底,拼得两败俱伤,也要护得赵楷周全,然而误入结界的破局者就这样魔幻地登场了。 人在黑暗中呆久了,对光明总是会产生十足的渴望,结界里的人都朝这带来月华的破局者望去。这一看,赵楷一行人便愣住了。 王同生却不认得此人,只当是一个误闯此地的毛头小子,只不过仗着有些破除结界的手段罢了。 王同生还未感觉到杨逍四人特殊的情绪,他的最后一击本该已结束了今晚乱战,然而却被这突然冒出的人给打断了,他刻意地压抑着怒意,以防节外生枝,尽力平和地说道:“这位兄弟,俗话说身在江湖莫挡人财路,你破了我的结界,若是无意为之,就快些走吧,切莫要多管闲事。”最后一句话语中戾气尽显,打破了之前的平静,明显是用于震慑来人。 然而那人并不言语,只是缓缓向黑暗里行来,匕首上墨绿的刀芒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王同生见这人不识抬举,冷哼一声,身上鬼火尽燃,战力再次拔升到颠峰。 然而这样的严肃的对峙氛围却被一声极大的呼喊打断了,“寒鸦舅舅!”赵楷没有隐瞒身份,虽然他并不能被寒鸦带走,但却对寒鸦是无条件信任的。惊鸿一瞥后,赵楷欣喜与狐疑之下,才喊出寒鸦的名字,想要得到确认。 只见那入局者身影一滞,向此方望来,也不顾对面鬼气森森的王同生,便是直接行礼发问道:“小主子?” “是我。”这声简短的言语进入寒鸦心头时,却令得他惊喜万分,纸条上所言为实。 王同生眉头深皱,原来几人认识,没想到费这么大劲设的局,对面还有后手。终于压抑不住愤怒,拔地而起,陌鬼刀撩起残影,直劈而下。 与杨逍几人作战方法不同,寒鸦迎刃而上,无丝毫惧怕。王同生心中冷笑,只当对面是个不识抬举的毛头小子,然而当陌鬼刀对上小巧的匕首时,他已来不及后悔。 匕首如毒蛇般缠绕住刀身,又招招逼向王同生要害,狠辣无比的招式令得轻敌大意的王同生节节败退,急忙稳固心神,刀身横抹挡下聚势一击,身退数步,好不狼狈。 “蜀地江湖何时出了你这等人物?” 寒鸦冷漠地望着对面的魔头,匕首在手上一旋,直指王同生,利刃地破空声下,人已飞速前掠。 又过了数招,王同生心头惊骇更甚,对寒鸦的实力有了更清醒的认知,等同甚至已凌驾于他之上。怎么可能?设下如此大局,怎能说走就走,他不甘心呀。 身上纹身绽放出血花,红色与紫黑色交织在一起,使得他整个人更加狂暴,他最后还是用出了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 寒鸦感受着身边空气的狂躁元素,不敢大意,也拿出了看家本领。手中匕首发出耀目的神光,背后天鸡图腾显映,凭空出现一轮大日其上赫然站立着一只金乌。 “金乌降世,大日不落!”话语刚落,那只天鸡便朝着王同生飞去,气焰惊天,与此相比,王同生便像是一只待啄的小虫了。 “大内秘法,星宿天宫?我...”王同生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哪还敢上前硬撼,但是那天鸡速度极快,显然已避之不及。 “替死鬼,生!” 耀目的金乌化为大日,清理了所有的鬼气污垢。整座结界顿时荡然无存,桥梁晃动不已,金乌所到之处俱是留下巨坑。 残存的黑气翻腾,终是彻底消散,数百步外,杂草丛中血迹覆盖,王同生跌跌撞撞,逃出生天。 突地,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锁定了自己,他猛然侧向抬头,只见高耸的巨树上,一人正独坐枝头,笑脸相迎。在王同生的角度下,圆月,人影,枝丫,恰好凑在一起,确如住在月中的神人,正透过天幕盯着悠悠众生。 在这强大的压迫力下,王同生不敢动弹,那人似是觉得无趣,下一瞬凭空消失了。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三十七章 持剑者 结界的壁垒消失,柔和的月辉洒下,令疲惫不堪的众人也多了些安宁。 寒鸦快步走向赵楷,蓦地跪地行礼道:“小主子,恕在下救驾来迟。还望小主子与我尽快回宫,以解娘娘与陛下心头之忧啊。” 寒鸦扫视着杨逍三位重伤员,对他们拼命保护赵楷的行为有些不解,但还是感激的。他站起身来向三人抱拳感激,但是态度还是颇为生硬,毕竟这三人之前一直在阻止他营救赵楷。 赵楷看着寒鸦的眼睛,与之对视,那是充满了欣喜与激动的眼神,还带着满怀的慈祥与溺爱,柔和的面庞上还带着些许灰尘,显然是为寻找自己而风尘仆仆,但他还是无奈摇头道:“舅舅,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寒鸦有些急了,他还以为赵楷又被蛊惑了,怒视着杨逍三人。 “寒鸦舅舅,你听我说,你可知黑铁金鳞两种皇家血脉。” 寒鸦这时却愣住了,他身为大内六大高手之一,更何况还是赵楷生母珍妃的家臣,这个宫闱秘闻是知道大概的,然而他所知越多,便越明白其中有多少凶险,知道此事必须绝口不提,知道了也要装糊涂。但皇子殿下又如何知晓的,宫里不可能会有人说出去,此事江湖中虽有蛛丝马迹,但也绝不是他身旁这些三人可以知晓的。 “在数月前,还未进入黑角寨时,我们一行人遇到了杀手。之后...”赵楷尽可能复原当时的一切,寒鸦听了心惊不已,几次询问,以确定赵楷如今有无伤势。 “后来我一直会做一种可怕的梦....”赵楷复述着梦中所见,寒鸦面上已露出震撼。 “通过王琦对他身处武当的师父询问,我们基本可以确定,我之前的血脉被置换了,如今的黑铁血脉已深入我体内。” “黑铁血脉!”寒鸦当然明白黑铁恶果的说法,他终于按耐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专门策划调换了你的血脉,也就是说宫里有人在刻意针对你和娘娘!” 寒鸦望向杨逍几人,是在确认他们在其中扮演的身份,杨逍上前开口:“此事我是听万瑶宗吩咐,其余一概不知,不过我通过很多地方也能确认此事水深,宫中有人所谋深大。” “那我也要将小主子带回去,宫里好歹还我等一干亲信,在这宫外江湖,小主子岂不是更加危险。” “不,还有一事,那就是最近有了转机,我在机缘巧合下习得金光诀,然后在心神天地中架起一道阶梯,直通天门,而梦中所见牢笼巨兽也在心神中一一显影,所以金光诀必定与皇家血脉有关联,我必须找到更多的信息,彻底打破黑铁恶果。”赵楷坚定地诉说着。 “那我就陪着小主子,等找到解决办法后跟我尽快回宫!” 赵楷就要答应,杨逍几人也不阻拦,一是他们身受重伤没那实力,二是多一个人保护赵楷确实没错,哪怕杨逍完不成任务,因为任务不任务的已经不重要了。 寂静的夜里,拱桥上断断续续的交谈被一段震耳的笑声打断。 赵楷与王琦仔细听着,竟然有些耳熟。就在几人身旁凭空出现一道儒衫身影,赵楷望去,那这身影修长,面容清秀,仿佛是月亮的使者,可不正是那惹事不断的郎中。 “你可不能带他走。”这句话淡淡说出口,充满了自信与张扬。 “哦?”寒鸦气势骤然暴增,这一瞬的变化使得赵楷四人都感受-/到了空气的滞涩,仿佛自己周围站着的是一头洪荒巨兽,王同生与之相比已不值一提。 然而站在风暴中央的郎中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周围的异常,踏着轻快的脚步,继续慢慢靠近过来。 此等惊天威压是寒鸦刻意流露的,因为这个凭空出现的身影他早前根本没有发现,如今站出来阻止又是引起了心头怒火。 对寻常人来说,被这等威压锁定,血肉都会被挤压成一滩难以言说的烂水,而哪怕是武功修行有些门道的人也都会寸步难行,否则就又会变成肉泥了。 然而郎中的神秘实力自是非同凡响的,一举一动间不见丝毫滞涩。到得近前,反而笑盈盈地望着几人,本着一贯的嚣张作风作风开口挑衅,“你能奈我何?还不如早点回宫去,去看着那些背地里小动作不断的人。” 寒鸦震惊了,怎么可能在威压之下对面没有半点反应。但他哪肯服输,锋利匕首绽放光芒,杀意自心头涌起,漫出数十步之远。 “哈哈哈!”郎中笑了,笑得还是那么肆无忌惮,就像一只永远躲在幸福巢穴的小兔子。然而下一刻,众人停下了所有动作,就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只有风不止,婆娑树影微晃,荡起河水的阵阵涟漪。这一刻众人都明白了一个事实,那所谓的欢乐兔子其实是只内心疯狂的狼,一只可以随时左右他们生命的狼王。 在郎中随意施展的威压下,众人竟是变成了木头人,寒鸦的班门弄斧同样地不值一提了。 “寒鸦,大内六大高手之一,斗宿天鸡的继承者,纵使你有那么多头衔又如何,你该走了!”郎中轻声细语,到了每个人的心头却仿佛声声闷雷。 寒鸦发力,想要脱离困顿,背后大日显现,天鸡啼鸣,总算是再次得到行动的自由。 “你到底是谁?不对,那纸条是你寄给我的!”他心头与面上都流露出震撼无比之色。大奉境内怎会有如此强悍之人,就算有,又怎会丝毫没有风声传出。 “万瑶宗持剑者刘庆,区区贱命,不值一提。” 刘庆之名众人确实没有听说过,然而万瑶宗、持剑者,几人又怎会不知晓。 万瑶宗,整座大陆公认的第一宗门,传承千年,底蕴深厚可以敌国。然而却少有宗门中人出没于世间,世间众人只当他们是高高在上,不理俗世的神灵,只有少数的知情者,才能感受得到隐藏在悠悠天道之中的一只巨大黑手,不断地下子落子,颠倒众生。 万瑶宗模仿神话中的远古神庭,设有持剑者、披甲者、行刑者三职,命其三者必崭露于天下,以便与在这世间的诸般谋划相互印证、映衬以及最后的契合。 寒鸦愣住了,身体似是被罩上了无形的罩子,张了张口,终是问道:“你到底要拿赵楷做什么?” “你没有让我回答问题的资格。”平淡的话语传达着逼人的气魄。 寒鸦不退,心头涌上的男儿血性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想起了当年血色的天空,想起了珍妃姐姐慈祥的笑脸,手中匕首握的更紧,金乌再次降世,目标直指那不可撼动的大山,持剑者。 “不自量力。”郎中轻吟着什么。 巨大的轰鸣声里,拱桥中断在剧烈的晃动中终于承受不住神力,坍塌了。 平静的夜里闷雷声阵阵,城中人皆以为天灾而已,直到如今这声巨响如同蚂蚁听到凶兽的嘶鸣,再也忍耐不住心头惊疑,纷纷亮起灯盏,打开屋门,在这中秋月圆的午夜,透过朦胧月华望向声音的起始点,河边仍在寸寸坍塌的拱桥。 在赵楷的眼里这一瞬极慢,极慢,犹如冰锥般刺骨的寒意深入其心,只见金乌之后,剑阵起,万千的光芒汇聚凝结成一层坚固的巨墙,金乌只是如笑话般一头撞死。然后,然后就是万千嗜人的剑光淹没了大日之下的寒鸦,数条恐怖的血口子穿透了寒鸦身体,他无力地倒下了。 “寒鸦舅舅!”赵楷迎着剑气锋芒,发了疯般不要命地前行,步履维艰,口中通呼不止,终是逆着洪流到了近前,赵楷跪地大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亲人将要离去的惨痛场景,紧紧握着对方还温热的手,发红的眼睛渗出连串的泪珠,撕扯着,痛苦着。 “他还没死,我并没有伤到他的要害,以他的功力修养数月便无碍了。而且我彻底清除了他身上的一些,怎么说呢,顽疾,他以后的武功修行还可以更进一步。” 赵楷听得寒鸦未死,总算停下了发狂的动作,然而下一刻凶厉异常的眼神上抬,死死盯着惹事的郎中。 对这个小孩子,所谓的持剑者一反常态,态度反而温和地解释道:“我可没有故意伤害他,是他要往剑口上撞的。诶诶,别盯着我看了,快带着你舅舅去找医生把,要不血都流干了。” 赵楷看向昏迷的寒鸦,检查着他的伤口,确是流血不止,他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神力与蛮劲,背着寒鸦兀自下桥,一言不发,平静地可怕,就像是一头被惹毛了的凶兽,又必须压抑着情绪,如果再有人惹事,他必会陷入疯狂,抵上自己的所有去发泄内心的情绪。 刘庆摇了摇头,尴尬地低语:“好像搞砸了呀,以后就难办了。” 杨逍三人默默追随着身前那道瘦弱的身影,破碎的拱桥上只有风微微吹拂,夜里提灯重又上路的人群只看到光芒骤亮又骤停,靠得近了才看清拱桥残败的表象。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三十八章 路遥人散夜悲凉 这次的中秋节,永玖城中百姓过的是云里雾里的,本来都已经呼呼大睡做美梦了,却都被拱桥上的巨响给惊醒,到得近处一看才知是拱桥塌了,期间还夹杂着时亮时暗的光芒,这人传人的,到得第二天大清早,已经有数个志异的版本了。 但是身处山庄的灾难制造者们,此时毫不关心百姓们的看法,回味着昨日那刘庆所施展的神通,用心思索才感受到万瑶宗对大局的策划与把控是多么得细致入微。 赵楷坐于床边,床上人影昏迷,血水浸透的衣服早已脱下,已经请郎中诊治包扎过了,幸得寒鸦功力非凡,同时剑气未伤到要害,这才没留下什么大碍。 昨夜中秋,因为沐休的昏迷,那场团聚的欢宴早早就散了,贺长弓施展神通,打破王同生费心留下的梦魇,这才使得沐休清醒。 面对师尊,沐休并未撒谎,因为她知道既然自己被救醒,那么王同生的计划应该已经实行了。她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与獠牙鬼的交易,以及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到后来讲到将祸水引到赵楷身上时,心身疲惫间,愧疚又无力地落下泪珠。 贺长弓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派弟子出门寻找赵楷四人,谁知刚派出没多久,就听得拱桥处隆隆巨响,再然后不过一炷香,赵楷几人伤势惨重地回来,同时小孩子瘦弱的背上还有一个血流不止的昏迷者。 为防影响几人休息,到得清晨贺长弓才来此询问昨夜情况,以及众人伤势。 赵楷说明了王同生的设局暗算,对寒鸦的解释一笔带过,只说是自己的舅舅,而对那刘庆则只字未提,贺长弓也不过分询问,王同生的实力他很清楚,只当是王同生与几人打得两败俱伤,倒是没有引起怀疑。 “那王同生,其实也出自我麒麟山庄门下,当初与我并称蜀地年轻双杰,但是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时,被奸人暗算,误入魔道,师尊亲自出手镇压,谁知数月后魔性再次发作,这次重伤了自己的弟子,叛逃出我麒麟山庄了。其实沐休便是他的弟子,她为了保护她那已成剑灵的弟弟,只得供出你吸取金光诀能量的事实,你们也莫要怪她,确是逼不得已,如今她很是愧疚。” 赵楷听得王同生与麒麟山庄的渊源,心头不住震撼,怪不得那獠牙鬼与山庄势同水火,而且实力如此之强,对待沐休,他毫无怪罪之心,归根结底,都是受害者罢了。 他点了点头道:“我自是不会怪罪沐休姐姐。”语气浅淡,他还在望着床上昏迷的寒鸦,心头的悲伤一时还无法止住。 除了贺庄主外,莫离以及贺清雪都来此慰问几人,如今见得无甚大碍,在贺长弓的催促下,纷纷离开,给几人静养的空间。 杨逍三人元气大伤,若是要完全恢复少说也要半月之久,这还是专门去吃药疗伤才会有的效果。 秋意渐浓,冷风吹拂,日子就这样飘飘荡荡,一眨眼,十天已过。 这些天来,几人难得过了把安宁日子,杨逍三人静心疗伤,赵楷则仍每天去藏经阁五楼密室,练习金光诀的第一阶段。寒鸦也在近几天苏醒,但还不能下床活动,想到刘庆的骇人剑招,他对赵楷的安危更加担心了。 赵楷每天与寒鸦谈论极多,从一路行来的江湖趣事,谈到经历的数度危机,再谈到自己对幕后黑手的猜想。两人都深信不疑,宫中定然有人在对珍妃这一系动手,所以寒鸦如今反而有些担心深处大内的姐姐了。 正当五人在山庄安心修养时,江湖上却发生了件大事,事情的起因来自朝堂,当今圣上本不制约百家发展,反而因为学术并起很是高兴,然而风向就在此月变了,如今圣上重用法家中人,对待那些不受管制的侠客们态度大变,而首当其冲的墨家正在遭受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浩劫。 下午,日头照射已无丝毫热度,冷风吹拂下,树叶簌簌而落。杨逍与大铁锤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不已的消息,便是墨家的青龙令现世。 此令由当代巨子持有,只有当墨家遭受浩劫之时才会公之于众,以提醒和召集墨家弟子,命其小心行事,同时众志成城以挡下劫难。以往的历史中,此令只现世过一次,那时墨家学说还是末流,遭人排挤,而如今墨家弟子遍布天下,学说受万万人敬仰,这场浩劫要有多凶险,两人不敢想。但是他们必须走了,要去与墨家众人一齐扛起重担。 由初春时节,再到这秋末冷冽时分,杨逍和大铁锤的这趟极长又极特殊的江湖之行就要结束了。而起初充当绑匪角色的杨逍,如今却成了赵楷的师父,而大铁锤如今则算是赵楷最要好的朋友。再加上个无赖道人王琦,一路上四人虽磕磕绊绊,但由于存在两个活宝以及剑灵娃娃,其中欢乐的时光总是多于磨难的。 别离来的太过突然了,四人心头俱是充满了不舍与留恋,并且赵楷如今处境艰难,杨逍和大铁锤则怎能放心离开。然而世事无常,天下本无不散的宴席,缘起是命,那么缘灭自也是命。墨家遭遇巨变,他们身为统领,必须恪守本分,于危难时挺身而出。 赵楷眼睛通红,强忍着才没留下泪来。 “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的,记得勤练武艺,到时闯出一番名堂,别丢师父的人,等你名气大了,我跟大铁锤还有王琦就去找你。到时候记得多孝敬孝敬你师父我。”杨逍努力调节气氛,不至于太过伤感外露。 “还有,赵楷你记得江湖险恶,记得别听那刘庆的忽悠,在大楚一定要隐藏好身份,遇到打不过的人,过不去的坎,别硬抗,记住见机不妙就溜呀。”平时话极少的大铁锤此刻却喋喋不休起来。 赵楷听得此话,终于止不住伤感,泪珠顺着面颊滑落,啪嗒啪嗒,却是无言。 “好了,大个,该走了。”两人最后拜别一声,扭头行路而去,自此再无回头,只是两人发红的眼眶却微微湿润了。 平日里颇不正经的王琦此时也被气氛感染,一言不发,眼光从未离开二人背影,就这样一分一秒,看着高大的身影逐渐变成一粒微小光点,残红的夕阳照耀下,只留下最后的一分念想。 夜晚来临,空荡的房屋中赵楷与王琦相对而坐,正应了“护道人”三字,四人小团体只剩下王琦还护在赵楷身边,周围气氛沉寂,两人还没从悲伤中缓过劲来。然而风不止,月仍明,一人再次凭空出现,悄无声息。 王琦看到实力惊人的刘庆出现,率先挡在赵楷面前,质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对刘庆随意出入麒麟山庄并不惊讶,刘庆的实力估计对上三个贺长弓都能平分秋色。 “我来这里当然是催促你们快些行路呀,我们万瑶宗的计划可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你们故意拖延的话,我可能会强制性的带走你了,赵楷。”最后一句话是对赵楷说的。 而赵楷已走上前去,不用王琦的遮挡。 “再给我三天时间,我要看着寒鸦舅舅可以下地行走才放心。” “行,那就说好了。”刘庆纵身一跃,融入了夜空。 接下来的三天,赵楷与王琦对这些天来百般照顾二人的贺庄主道了别,又去拜会了一些新朋友,比如莫离、贺清雪,最后又去找了这些天来因愧疚而没来见两人的沐休,见到了已融为剑灵的弟弟沐晨,重又品尝了一番沐休做的美食,又对寒鸦做了交代,希望贺庄主派人好生照料。准备好行囊,该行路了。 贺长弓虽然传授了赵楷金光诀,但并不干涉赵楷的自由,也没有暴露赵楷身份的打算,可见是一个心地宽厚的长者。 山庄里有交集的人都知两人将行,赵楷却唯独对寒鸦闭口相瞒。 因为他知道寒鸦必定会拼了命地去阻止自己前往大楚,然而赵楷怎忍心让寒鸦再与刘庆大斗一场。 第四天凌晨,天还未亮,两人也要离开这里了。赵楷蹑手蹑脚地,并未吵醒熟睡的寒鸦,在他的床头放下了一张纸条,之后两人未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出了山庄,停留在城门附近,静静等待着城门的开启。 二人身后哈欠声响起,转头望去,是那身居幕后的刘庆到了。 “怎么走这么早,这大半夜地扰人清梦。” “又没非让你跟着。”赵楷不留情面地回击。 “.....”刘庆对这个小孩子总是态度奇好,此时不再言语,就当没听到赵楷话语的阴阳怪气,丝毫没有生气。 秋夜凌晨,霜寒湿重,赵楷靠在一栋土墙之上,有序地回想着一路来所见的人,所生的事。 雪落山庄试剑会赢得龙游剑,铁砂岭的刺客袭击导致血脉被换,与黑角寨里遇到的同龄人闲逛游玩,游离在伤兵营里帮忙包扎看护伤员,认了麒麟山庄的沐休当姐姐,与煞气大山的千机老人打了一架,被贺清雪施展造化三梦折磨数日,还有那传授金光诀的慈祥长辈贺长弓,拱桥之上的王同生与重又见面的寒鸦舅舅,以及最后身边的幕后黑手刘庆,一幕幕场景切换,一个个人影闪动,友善的,敌对的,如今却都不重要了。望着皇宫的方向,回忆着母亲温柔的手掌以及父皇严厉的目光,赵楷低叹一声,当真是往事如烟,恍然若梦。 等自己到了大楚龙窑州,便是另一番求生光景了。前路漫漫,归途消弭,只有当下才是真实,路遥人散夜悲凉,赵楷深深感受着,双拳紧握,从未想过放弃。 第一卷 飞鸟去,人散尽 第三十九章 大奉,等我! 永玖城只是蜀地与江南道的交界,若要走出大奉境内,还需要攀爬数座丘陵和高山,穿过几道城镇和关隘,到得大奉真正的边界,那里还有着最后一道考验,便是虎啸龙吟般架居在粗粝风沙中的盛武关。 一路北行,刘庆大多时都不说话,但就是像个牛皮糖一样跟在两人身边,颇不受待见,但却无人敢小觑,刘庆本人除了有些郁闷外,也不生气,反正一切都在掌握,舔个脸上去说话无异于自讨苦吃。 路线都是刘庆早就定好的,绕开了一些流匪出没区域以及难行堵塞的路,以避开不必要的麻烦,他指挥着二人翻山越岭,接受检查时甚至能拿出可以经受考验的通关凭证,这令得二人不得不重新思考万瑶宗的势力以及影响了。 接连行路,往往是遇到恶劣天气就住店休整,或者野外扎营,有时还会遇到一两个同路人,三人也不拒绝同行,一路上并未表现出三人关系的特殊,毕竟刘庆这个幕后大高手还在身边看着,赵楷与王琦也只以江湖人自称,以免露出马脚,给同行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蜀地山路崎岖,关隘检查极严,三人也没有着急赶路,只是使用寻常脚力,这一走便告别了萧瑟的秋季,走进了初冬的霜寒。大概两个月的光景,三人跋山涉水闯关隘,走到了距离盛武关最近的宇都峰上。 冬季的天白茫茫的,刚经历了刺骨连绵的冬雨,天气还未完全放晴,暗色的云彩挂在天边,太阳的光芒挥洒不到人间。 山路湿滑,枝丫上残存着晶莹的水珠,三人走在绿色凋零的林间,步履潺潺,赵楷似是心头积压甚久,蹙着眉头,小脸紧绷,面上带着淡淡的忧愁。王琦倒是没有调节气氛去开导赵楷,整个人的气质反而有些平静,一种出奇而难言的平静。刘庆像是没有感受到二人的异常情绪,没心没肺地哼着山间小调,甚至还会主动在前边行走清除路障,引导二人通行。 沉默的氛围持续着,三人走了一阵,天光微亮,太阳悄悄地露出头来,撒下了近来稀有的金色光辉。 前方刘庆轻踩脚下,只感到一阵松动,正要决定是否前行时,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山地林间,三人抬头看去,只见高处潮湿的泥土裹着巨石如滚雷般快速落下,脚下的泥土同样开始滑动,自然的伟力下,山体的软弱地带俱都重获自由,朝着亲和地面的目标而努力,最高处的留空处形似壁状的分界面已经形成。 “走山了,横着尽量往高处走,先返回刚才的区域。”刘庆大喝,身影暴起,剑未出,气已至,横扫间,赵楷头顶一块裹挟风雷的巨石被尽情搅碎。 赵楷逃过了一劫,怎敢停留,按照刘庆所说,冷静地观察四周,好在他离刚才的安全区域不远,数十息惊险地躲避奔逃后,总算安全脱离。然而当他回望过去,却发现那两个武功高绝的人还未出来,转头侧身,只见土石滑动间,两人身影飘忽,各持手中剑,劈砍向对方,身旁滑动向下的土石翻飞,剑花四散,松动的山地上两人总能在特殊的位置借力,然后耍出一段惊艳众生的剑舞。 数十息前,刘庆一直在为赵楷顺利逃脱而清理滑下的大块土石,而他身后的王琦,平静表面下掩盖着的是孤注一掷的武勇,他抓到了机会怎肯放过,三阳符剑在阳光照耀下荡漾着金色的剑芒,整个人如毒蛇一般快速而准确地刺向高处的刘庆。 刘庆早已察觉到了王琦这一路上的不对劲,对这时的突然袭击并不感到稀奇。只是嘴角微勾,一根枯败的枝条入手,向后翻转斩出剑光,挡下这一击,之后两人就开始不断转换身形,游离于滑坡之上,舞出绚烂的剑花。 夜晚的王琦与阳光下的王琦根本就是两个人,似三阳符剑这种神器,除非王琦的功力修与为足够时,才能脱离环境的制约,不必考虑阳光的加持。但是一旦被满足阳光照射这一条件,神器的威力便可暴增数倍。 刚刚看到太阳出现时,王琦便做好了袭击的准备,后来遇到这“走山”千载难逢的机会,自是要孤注一掷了。 王琦手臂翻动间,数道符箓被钉在四周,终于又展现了他一贯的布阵手段。 然而哪怕天时地利俱在王琦身上,刘庆仍是使用那段枯枝应对地轻松自若,丝毫没有被扰乱阵脚。 “就这点实力,要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我连出剑的兴趣都没有。” “还没发力呢!”平静中蕴含着疯狂,王琦收起三阳符剑,手中掐诀,脚步虚踏,每个动作似乎都蕴藏着某种力量,行云流水般,这一套功法已经脱离俗套的打杀,简直是行为的艺术。 刚刚还饶有兴趣的刘庆看到如此光景,也不禁失了神,脱口道:“武当禁忌秘法‘众妙之门’,竟然给你练成了。” 王琦看向对面的敌人,眼神中带着些许的错愕,对方竟然能一眼看出自己最后的杀手锏。 “有此秘法,看来在那蜀地你一直在深藏不露,好一个高手架子。不过此法施展后可是会损害你自身的灵根资质,对待那些险境你都没有施展,如今我们无冤无仇,你真是疯了!”刘庆说着,终于取出了一直在窍穴中温养的本命剑,那是把锈迹斑斑的青铜长剑,整体感受下只当是把废剑,没有丝毫气势,然而王琦却瞳孔一缩,显然认出此剑身份。 “万瑶宗持剑者,果然名不虚传。” 王琦脚踏罡步,开始了奇门的布置。伴随着不同的咒语出口,手中结印也不断变化。 “道家九字真言,第一言,临。”结出此印后,天地间磅礴灵气汇聚于一人之身,王琦的体魄变得高大凸起。 “第二言,兵。”结出此印后王琦大踏步冲向刘庆,行动快速如镖,已非人可为。 “第三言,斗。”此印过后,王琦的身体周边现出金光法身,通玄微妙,隐隐与天地有着共鸣。 空手赤膊的王琦与青铜长剑战在一起,金光法身与剑身碰撞,发出铿锵之声。刘庆的每分攻势都十分狠厉精妙,直刺要害,然而王琦却仿佛能看透刘庆接下来的招式动作,每次都巧妙地避过剑光,这便是“众妙之门”的作用。 对于武当山的道士而言,“众妙之门”是绝对的禁忌,除了极少有人练成外,另一个原因便是隐藏在表面下的危机,那是要损耗施法者灵根资质为代价,所以此法也无人敢练。然而火中取栗,危机背后的力量是绝对强大无匹的。众妙之门,顾名思义,就像上天给施法者开了一道大门,冥冥之中的天道加持,同时蕴含奇门五行的参悟,这种状态下,王琦就像在脚下刻了一个可以使用的八卦轮盘,随时可以判断出对方招式的方向与意向,有了预判的神通,自然可以找到最有效的攻击方式。道家的九字真诀也只有在“众妙之门”开启时,才有如此阵仗。 刘庆疲于招架对方的拳脚功夫,渐渐陷入弱势,这种情况下,只能以强对强了。 万千虚幻小剑汇聚形成了一道剑气壁垒,是数月前拱桥上对上寒鸦的那一招。刘庆大手一挥,剑光齐齐向前斩去。 这一招的威势惊人,连此时一往直前的王琦都只得顿住身形,凭借耐心与法神的坚固,去对抗万千剑气。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小剑到得后来逐渐融成一柄大剑,流光四溢,向着王琦当头劈下。身边的山体滑坡早已停止,光秃秃的石壁上,王琦吸取天地灵力,法神金光大放,硬撼而去。 巨大的轰鸣有如雷声阵阵,在一旁观战良久,赵楷焦急万分,自知是为了自己护道者这个身份,王琦才会施展什么损害资质的众妙之门。愧疚、感动还有无力,赵楷看着此刻的王琦金光法神破碎,疲软地倒在地上,他大喝道:“不要伤害他!” 刘庆没有追击,王琦却不肯服输,双手撑地,终于勉强坐了起来,手中再结法印,颤抖的声音响起,“第四言,者。” 王琦重伤的身体逐渐有灵力涌入,数条剑气肆虐造成的伤口正在缓缓复原闭合,精神也由无力而逐渐恢复。 赵楷望着这边,心头升起希望,然而刘庆却摇了摇头,叹气道:“道家清净之人,执念怎如此之重?这第四言你只是勉强入门,如今重伤下硬要施展,唉,何必呢?” 此话一出,仿佛如箴言一般,刚刚还逐渐恢复的王琦似是力有不逮,却还硬撑着,灵力已经不再涌入,痛苦之下王琦支撑不住,昏迷过去。身体就要顺着光滑的石壁下落,刘庆却接住了他。 几个起落间,刘庆来到赵楷身前,“只是昏迷,等他醒过来就没事了。” 赵楷瘦小的身影接过王琦,道:“把他放到安全的地方,我们就走吧。”为了自己,已经是第二个人与刘庆大战受伤,他怎能再次牵累他人。 此时孩子脸上不带丝毫稚气,望着孩子坚毅的面庞,刘庆点了点头。 连行数日,刘庆与赵楷翻过高峰,来到了盛武关外的一座不成规模的小市镇。 凛冬严寒,二人棉袄加身,赵楷跟着刘庆到了一家商行,所谓的商行其实就是一片临时搭建的帐篷,其中护着数座车辆货物。 仆人通报后,管事连忙恭敬迎接,显然是认识刘庆,那管家连带着对赵楷态度也极好,之后与刘庆谈了些什么,就在午时即刻拔营,收拾物品准备出关。 一行近百人的商队,竟是刘庆带头,赵楷细心观察,发现其中还夹杂着近十名与自己年龄相仿或是偏低的孩童,心中疑惑而无法解除。 风沙掩盖下,宏伟的城墙映入眼帘,高处挂着黑底金字的巨大牌子,“盛武关”三字赫然在目。高大的甲士分立关口两边,周边还有数队巡逻的士兵,沉默中难掩肃杀之气。 到得此处,赵楷心头滚烫,难以言说地感觉,他回望后方,做出了一个决定。 风沙之中,赵楷本来在商队前排站着,然而此时猛然地爆发出神力,向后发足狂奔,这是他的决定,哪怕知道必定会没有作用,也要奋力挣扎,欢快地狂舞。 那管家本已拿出准备好的通关凭证,甲士也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然而就见商队里一个小孩子向后跑了,而且速度极快。 赵楷跑得很快,并没有顾及周边人异样的目光,他要感受最后一份自由,要在心里铭刻这大奉国土的印记,面上笑容满怀,就像是在享受这疯狂的发泄。 刘庆悠悠一叹,也向后追去,速度只是比赵楷快上一分,好一会才将赵楷抓回来。 面对甲士的盘问,赵楷没有回答什么,他不能害了这些边疆战士。 盛武关外,满目荒凉,正如赵楷贫瘠的心绪,他在心中诉说着:“大奉,等我!”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章 夜宴 龙窑州地处大楚边境,风沙粗粒,将士饮血,然而紫阳城为州府繁华之地,同样灵气荟萃,人杰辈出,丝毫不输内地都会。 冬夜毫不寂寥,城中万家灯火点映,还有固定的夜市集会开放,而那只不过是平民阶层才会惠顾的粗鄙之地,这城中的大人物们也纷纷裹衣出门而去,因为位于繁华中央的红袖招如今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夜宴。 歌舞升平起,醉卧美人膝,红袖招内,一楼格局极大,一干文官武将推杯换盏间,便享尽了这世间极致的欢乐。 楼层极高,层层叠叠,缠绕不清,底层的官员还看不清上边的弯弯绕绕,只能看到一楼的顶点。 楼上雅间,屏风之后各有丝竹之音传出,不同于楼下庸俗的歌舞,都带着极致的淡雅高洁。其中或三五成群把臂言欢,或两人对影高谈阔论,但更多的是在进行着见不得光的交易,或因钱财,或因政局,或因官位,却都绕不出利益与肮脏。 然而顶楼之上,却还存在一雕梁画柱的古色大殿,其中格局甚大,然欢聚的人极少,不过十人,各按官阶资历排序,分列坐于两边,面南背北的主位上,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独坐,面上带着淡淡的浅笑,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隔音极好的顶楼上,楼下所有尽皆不入众人法眼。女子那刻画着流云雕金的长袖翩翩,向后挥手,身边奴仆领命而去,几乎同时一群容貌娇羞却各遮半面的玲珑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步履翩翩走上中央舞台,彩衣宽袖开始了压轴的舞蹈。 歌声袅袅,琴师高超,舞蹈动人,到最后所有女子皆摘下薄透的面纱,顿时所有人都呆住了,那是一张张足以傲立世间的仙女姿容,或娇嫩,或妩媚,或小巧可人,如今却在对着他们浅笑,诱惑着。 啪啪啪,坐于高位的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率先鼓掌喝彩,其余人也都停下了不顾礼仪的失神,附和着开口。 “茹夫人,你这玲珑舞姬确是世上独一份。” “对呀对呀,我看比之宫里的娘娘都是犹有过之呀” 说出这话的人是一个粗犷的武将,此刻还在色迷迷的看着一个妩媚动人的舞姬,仿佛是要在这里就把那小娘子给看个精光。 周围气氛冷了一瞬,他也缓过神来,自知失言,尴尬地陪笑着。 却见高台上独坐的茹夫人并不恼,还是那副浅笑模样,处变不惊,解围道:“连将军说笑了,我红袖招培养出的这些贱人怎敢跟宫里的娘娘们相比,空有姿色,少了气质,庸脂俗粉罢了。” 那连姓将军急忙点头称是,陪笑更甚,脸上的褶子都笑得收拢不回来了。 此舞已毕,重又换衣开场,按茹夫人所说,就是“总要让众位大人看个饱不是”。 佳肴精品极讲究地被端上桌前,浓郁的香气混杂着醉人的美酒,又有佳人起舞相陪,笑谈中充实地饱腹,缓和期将过,是该正事上台的时候了。 撤去残羹空盘,几人脸上的醉意也被吹来的夜风冲散了不少,连那粗犷失言的武将都是端正了坐姿,不敢再放肆。 还是那坐于首位的老者开口,“茹夫人,这次大将军突然被召进京,不知陛下究竟何意呀?” “是呀,除了每隔三年定制的进京述职外,陛下还从未主动下旨召将军进宫。”一位儒衫纶巾的中年男子帮腔附和。 女子终于收敛笑意,严肃开口:“诸位可知燕赵联盟之事?” 台下众人都点了点头,然而提到这种事关天下局势的大事,都严肃紧张起来。 “燕赵皆为小国,与北方毗邻我大楚,近来已向我朝称臣,却在背后做起这等小动作,陛下自不能忍。” 这些城内的顶尖文官武将都是心思活络,极有能力之辈,本也有诸般猜想,如今得到证实却还是新潮澎拜不已。 这天下分分合合,硝烟不断的年代已经将近持续了二百年,也是在最近才形成了较为稳定的势力划分,而今燕赵联盟,六国之间小的摩擦不断,强国大奉在南方虎视眈眈,果然是又要变天了吗? 众人心头思绪繁乱,茹夫人却又开口:“诸位大人何故担忧啊,我大楚近百年强国盛世,又怎会惧怕燕赵两效果的小丑行径?” 这话要是别人开口,指不定会被台下诸位大人怒骂成什么样,然而茹夫人所言,自当是良言,众人纷纷附和,告别了这个话题。 “夫人,我前些天所求,不知将军....” “连将军勇武出众,又有数般军功加身,小小的一城实权将军还不手到擒来?” 听的这番美言,连性将军自知事成,大喜过望,走到宽阔华丽的阶下,正了正衣冠,膝盖一软,跪在那成色极好且价值不菲的的青石之上,纳头便拜,“茹夫人高义,白厉军神神通,请受小人一拜。”哐当哐当实打实地磕头声响彻宫殿。 茹夫人好生劝慰,粗犷男子才止住磕头,重回原位,面上那做戏的泪水确是极有水平,看不出真假。 之后还有数人类似于此,皆是所求被实现,感动不已,外边夜色渐浓,城中灯火也渐皆熄灭,夜宴总算到了尾声,利益的交往总是让人回味,众人就要不舍地辞别。 舞台中央的玲珑舞蹈还未停歇,摇曳生姿的美人不时朝众人勾起眉眼,妩媚丛生,那连将军见心心念念的小娘子又是一个媚眼抛来,心中似千万只蚂蚁爬过,看得愣住了。 “哈哈哈哈,诸位大人留步,不如我将这些贱婢舞姬送给众位大人当个娇妻美妾,抑或是赏心悦目的玩物也无妨。到时候大人高升,我这小店也算沾沾喜气,蓬荜生辉呀。” 这里边近十人的队伍几乎早都被这舞姬勾了魂魄,又听得茹夫人赏脸的客气,怎还敢作态,俱是高高兴兴抱得美人归了。 几个时辰前,一行百人的商队踏着点进了紫阳城。 距离走出盛武关那天已过了一月有余,凛冬严寒间赶路颇为不易,赵楷却见还有近十个同龄小孩子夹杂其中,但都神情麻木,极为乖巧和听话,这让他感受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刘庆在这商队充当领队,平日对他颇为照顾,然而赵楷问起去往何方,去做何事时,刘庆却从不回答,只说到了就知道了,糊弄人劲十足。 商队被带领着进入一座商行之中,大部分人都轻车熟路的,显然他们便是这“行云商行”的伙计了。 然而刘庆却带着那管家以及包括赵楷在内的近十个孩子,踏着星夜,带着灯烛,向城市的繁华中心行去。 待得近半个时辰后停下脚步,赵楷见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高楼,红底金字的牌匾上写着“红袖招”几个苍劲大字。 刘庆先与门外小厮说了些什么,两人应该认识,不一会那人就急忙上楼去了。而刘庆则带着众人从后门进入了二楼一间雅阁,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平日里赵楷与这些孩子也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看似木讷的背后其实是生人勿近的警惕罢了,而为了不显示与众不同,赵楷平时也扮作这副模样,在这房间里孩子们就这样成排站着,不发一言,看上去乖巧木讷,实则赵楷明白其中蕴含着十足的压抑。 这样的等待中,赵楷其实已然很紧张,因为就要揭开这一路的谜底了。焦急的等待中,时间往往很漫长,将近过了两个时辰,才有人推门而入。 镶着金边流云的大袖率先映入眼帘,之后是一身美艳华贵的红衣以及雕龙画凤的精致小靴,雍容华贵的面庞上带着淡淡的浅笑。正是刚刚结束夜宴的茹夫人了。 看到这人进门,刘庆连忙起身,恭敬行礼道:“茹夫人。” “行了,就你刘庆回来得最晚,说说吧,怎么回事?”茹夫人坐于刘庆让出的凳子上,一言一行中贵气十足,眼波流转间又给人淡淡的威压。 “这不发现一个好苗子,费了些事情。”刘庆颇为畏惧的回答道,说完他指了指赵楷。 赵楷心中暗骂,同时疑惑不已。 这里是万瑶宗?不像呀。而且,刘庆还会怕别人? 那女子似也来了兴致,“哦?我看看。”她站起身,朝着赵楷行来。 赵楷还是装作一副木讷的神情,也不躲避对面伸来的青葱玉指,嗅着淡淡的体香,静静等待着事态发展。 女子在赵楷身上数处关节摸了摸,又仔细打量一段时间,点了点头。 “确是极好的资质,但是我们可不只看的是资质。行了,现在带他们去城郊,与其他队已经落下时间了,抓紧训练吧。” 刘庆未回答什么,带着众人姿态恭敬地退身出门。 夜风中夹杂着的是棉袄也抵挡不住的刺骨寒意,赵楷机灵灵打了个寒颤,与刘庆并步而行,投向疑惑的眼神,身后是同龄的一群孩子以及一个姿态谦卑的管家。 眼看赵楷就要不听话地问出问题,刘庆也怕漏出马脚,以秘法传音道:“这只不过是我的一个身份,既然做了就要做得像那么回事。” 赵楷算是解除了一个迷惑,但还没停下疑惑的目光询问。 “别急,就快到了。” 又是近一个时辰,一行人走到城郊荒地,再行一段,赵楷看到了数座建于偏僻荒地上的作坊以及养鸡的农场。 深夜里也不消停,声音嘈杂不断。 轻车熟路地叩响门扉,大门打开,里边与普通的手工作坊没什么不同,只是分类较多,场地较大,声音也很嘈杂。 深长狭窄地下黑暗甬道,十数人走了很久才重见天光,地底之下的玄机终于显露,原来声音是在这地下传出的,那是兵器击打声,又或是阴郁的痛苦呐喊声,一座座封闭的地下室中,擂台盘踞,密室遍布,各种各样的练习场地中,深夜数不清人数的不同年龄的男女在比武操练,凶狠的教官尽情地抽打着无力的废物们,浓稠的血的味道以及惨厉的场景让这些初入此地的小孩子们终于变了脸色。 不见天光的日子里,这要多大的忍耐和毅力才能承受,或者说他们为了活着对这些残忍的训练早已麻木。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二章 修罗场 地下修罗场中,有灵力加持的照明物品点映着,同时在较为昏暗的地方还有透过排气小孔洒下来的月辉。赵楷注视着四周惨厉的场景,强忍着不适,仔细地打量。 只见有数群与他们几乎同龄的孩子分散在场地各处,各自有教官管理,都一动不动如木头人一般,偶尔会有犯事的孩子被教官拎出来残忍地抽打。认真地算一算,每群人数二三十人模样,这样的团体足有二十群左右,加起来便是五六百人了,赵楷暗自心惊。 四周各处的擂台之上有兵器交接的清脆响声,以及沉闷的对撞声与嘶喊声,对战的双方不论男女都是刚刚成年的模样,然而却丝毫不带稚气与刚刚成年未能适应世界的局促,显然都被残忍用力地打磨过,如毒蛇吐信一般,一动一静间自有章程,攻向敌人要害,招招见血,哪怕两败俱伤也无丝毫手软避退。 看得多了,感受着他们身上带着的那股压抑着的冷静以及不顾后果的疯狂,混杂着血腥气味,赵楷便感觉有种要被同化的趋势,连忙收回眼神。 这新来的近十个孩子的麻木的脸上如今大都带着恐惧之色,只有一个平常最沉默的男孩子此刻却紧盯着擂台,脸上还是古井无波,仿佛是天生的怪物。赵楷注意到了他,而那人似也感受到了投来的关注,对望过来,眼神触及,都是放出精光,擦出无言的火花。 刘庆一直站在地下入口,观察着擂台上的动静,也没有向身后的孩子们示意什么,就这样沉默着。 那些管束孩子的教官终于看到了这边来人,正中央擂台边上立着一个板凳,其上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此刻起身朝这边而来。 到得近前,刘庆并未发话,那人却是抱拳行礼道:“刘副殿主,您终于回来了。” 然后那人打量了一众孩子,便又疑惑问道:“怎么这么少人?” 刘庆点头示意,气态平和地说道:“行了,这次不是找了两个好苗子,费了点功夫。”说完他看了赵楷以及那平静男孩一眼。 他接着道:“人少是少了点,戴立你看着中和一下各队伍的人数,这几个好苗子给我下手狠一点,好好磨磨他们的性子。” 那人听得这话,反而发自内心地森然一笑,仿佛是说到了心坎里去。 刘庆挥了挥手,“行,你们忙,小爷我可不赔了。” “那当然那当然,副殿主慢走,早些休息。” 踏踏踏,刘庆沿阶而上,原路返回了。 到得背影看不见了,那汉子才收起谄媚的笑容,目光冷厉又戏谑地扫视众人,不像是打量人的目光,反而像是在打量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向身旁最近的教官挥了挥手,那人快步行来。 “戴监司有何吩咐?” “王五,你那边人少,这几个小崽子就交给你了,副殿主可吩咐过,好好招待!”后边的语气极重,在暗示着什么,果不其然,又是森然坏笑显现。 就这样,赵楷这群自大奉来的羔羊加入了木头人的队伍,开始了整治。 “你们到后边自行排序,给我站好了,一动也不能动。要是有人有小动作,嘿嘿。”怪笑声传出,手中皮鞭像模像样地挥打了几下。 近十人不敢不听话,就按照走的顺序自行排好队伍,而前边的十数个孩子依旧是一动不动,众人站好,慢慢适应,也开始了静止的夜晚,除了他们正对面擂台上的打斗嘶喊声以及不可避免的浅淡吸气声外,周围竟是安静得可怕。 众人正对着擂台上的狠厉打斗,俱是招招见血,毫不停顿,一次接着一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看起来血腥又残忍,新来的十人队伍中终于有人不忍去看,侧了侧头,身体晃动了一下,然而就这样细小的动作就被王五给捕捉了去,他向这边走来,未发一言,抬手便将那孩子提了出来,大力之下再猛然松手,孩子重重地被摔在地上。 身体疼痛间,血性也爆发了,那人死死盯着王五,手臂一撑就要爬起,然而迎接他的确是当头一脚,啊的一声,惨呼传出,那孩子显然还不认输,大叫道:“我又没做什么,你凭什么拎我出来?” “你动了。”那是简短而不容置疑的回答,冰冷中显然有些不耐烦。 “我不服!”孩子还要尽力爬起来。 然而下一刻疼痛的惨呼以及皮鞭的抽打声便连绵不绝地传响起,他们新来的这十人都不禁再次动容,然而身前的十数早到的人却仍然一动不动,甚至都没看一眼地下如野狗一般趴着的惨叫者,仍然死死盯着擂台,不敢有任何动作。 赵楷身体素质可以说是极好的,然而也未受过这样冰冷的训练,半个时辰过后,腿已经有些发麻,而最重要的是心性上的打磨,周围压抑的气氛愈加使人透不过气来,第一个触犯规矩的人早就被打得满身是血,昏死过去,被人抬走而生死不知。 又过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他们这新来的队伍中有人闭上了眼睛,似是在调节将要崩溃的情绪,于是王五的规矩便又加了一条,那就是“不准闭眼睛”,又一个孩子被抬了出去。 地下空间中,透气小孔洒下来的月辉方向也随着月亮的移动,以及云层的遮盖,变了又变。已是深夜凌晨时分。 擂台上的打斗停歇,其他教官管理着的孩子们也各自规规矩矩,又无声无息地走向休息室里,人群散去,只剩下王五手下的这支队伍。 “都忍忍,都忍忍啊,这不刚加进来一群小伙伴嘛。” 经过刚才两人昏死的教训,倒是无人敢发声了。 苍茫的大地上,圣洁的月辉洒下,然而地下黑暗无声,众人只能静静呼吸着沉闷压抑的空气。 又是一个时辰,又有人承受不住,这次终于轮到旧人了,他们从天亮早起一直熬到了凌晨深夜,本该按照惯例休息,却因为变故延长了时间,他发疯一般冲出人群,口中怒喝:“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伴随着的还有往往猛兽才会发出的低沉嘶吼。 啪啪啪啪,鞭子一阵血淋淋的抽打,这次没人来收尸了,因为连收尸的助教都睡去了。 王五也打了个哈欠,颇有黑色幽默地说着笑话,“也该休息了,这不下一秒就能休息了,非要冲出来发个疯,真是没耐心呀。” 然而众人却知这休息时间只不过是王五随心所欲确定的罢了。 “走,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别吵到人家休息啊。” 王五带头向西南方石壁走去,留下了地上一具血淋淋的屈辱尸体。 推开一道木门,里边格局显现,将近四十具木床有序摆放着,顺着阶梯才能爬上去,木床底下是一个个木桌,四周被石壁圈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屋。 “新来的都找位置去,定下了便不能再动,给你们三十息的时间,我还急着回去睡觉呢。”总是漫不经心的话语,却给人施加威压。 赵楷他们哪敢放松,先等着旧人上床,便各自就近找位置躺下了。 王五关上房门,离去了。 休息室外灵石灯光也渐渐熄灭,黑暗下不见五指。旧人们大多承受不住连天的非人训练,闷头大睡,但也有睁着眼睛的,正回味着白天所见,暂时还不能入睡。 在赵楷的推测中明天的训练将会更加严酷,所以他必须要保证好精力,更何况此刻已经很晚了,所以他闭上眼睛,尽力缓和心绪,不浪费丝毫休息时间。 好巧不巧的是那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的孩子就躺在赵楷右侧床铺上,此刻他也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缓,在恢复精力。 然而总是有人不甘寂寞,更何况是刚刚经历这些残酷训练的新人们,一路上他们虽然麻木,但总还是产生了些感情的,就在此刻三个平时关系还行的小团体就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不时有怒骂声传出。 不过是数十息的讨论,而且声音较小,按理说房屋外不该有人能发现,所以当踏踏踏的脚步声渐近时,新来的众人都没料到是冲三人而来的,那三人也只是停下了交谈,迅速回归原位,心里还是带着侥幸的。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烛火显映,照亮来人面庞,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应该是专门负责守夜与管理纪律的人。 冷冽的嗓音响起,无情的好像是地狱而来的恶魔。 “刚刚是谁说话了,主动站出来,从轻处罚。” 但是黑暗中三人显然不觉得会被揪出来,侥幸心理存在着,甚至心中还有淡淡地冷笑。 “不出来是吗?”那人反而笑了,笑得很瘆人。 “其他人,都给我指认,要是没有个结果,就都给我滚出来,继续接受训练。” 众人本就没几个睡着,现在俱都醒过来了,烛火照耀下,很快有几个旧人一致地指向了那三个不守规矩的孩子,那三人本还侥幸的心里顿时雾霭丛生,面上失了血色。 伴随着惨叫声连连,赵楷心绪重归平静,不过一会,三个昏死的孩子便被一个个地拎进来,随手甩在了床上。 烛火渐远,夜便更加地寂静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三章 观礼 小的插曲毕竟是三人自作自受才引发的,也幸得与他人无关,没人无辜受牵连,赵楷很快便睡熟了。 然而仅仅两个时辰过去,一阵刺耳的铃声便响彻整个地下,很像是顶上的作坊机器坏了,发出不断的哀鸣。 惊醒后的赵楷本还想继续躺下,虽是吵得睡不着了,至少是要在这刺耳的铃声中闭目养神。然而周围那些旧人们纷纷快速起床叠被,打水洗漱,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像是后边有恶魔在催促,不敢有丝毫停顿。 看到这些,赵楷也明白了事情的不对,原来不是机器坏了,是特有的起床铃。想着昨日那皮鞭抽打的画面,他不敢耽搁,尽量简化过程,最后总算是跟着旧人一齐出了休息室,整齐地排队回归到了昨日的场地。 他这新来的一行人有了昨天的教训,也都不敢违背规矩,跟着旧人行动,但那昨日被抽打的三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三人同样都被吵醒,但是一个人伤势过重,下不来床,另两个人以为教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所以死性不改地继续装睡。 赵楷在心里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已经能预料到后果了。 果不其然,王五数了数人数,发现不对后便顿住了,他恶狠狠地冷哼一声,走向了不远处的休息室。 而此时其他的队伍都已集结完毕,教官带领着,顺着四面八方的阶梯向地上行去。原来这地下修罗场设计地极其巧妙,而且显然占地极大,有整整十个宽阔向上的出口,以方便一众队伍通行。 之后从休息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才刚刚受过鞭打的三人再次重温了一下皮开肉绽的痛苦,然而王五仿佛下定决心要下狠手,直到三人不再叫唤,彻底停下呼吸,才收了鞭子,缠绕在腰间,走出来后朝着游荡的助教以及仆从招呼,然后就是三具只见血水以及白骨的尸体被四仰八叉地无情抬走。 他们屈辱地死去了,好一会赵楷才缓过神来,他已经渐渐摸明白了这里的规则,那就是一切都要按规矩来,一切都要按教官所说的执行,不能偷懒,不能撒谎,不能有丝毫违背,否则就会付出自己的生命。 外边的空气清新却冷冽,冬季的天还未亮,显然还只是寅时的凌晨光景。所有队伍在教官的带领下,沿着城郊的山路,开始了一天之始的训练。 教官在退伍旁紧跟着指挥,速度不慢,但也不至于太快,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距离却一直在增加而未有丝毫停歇。 渐渐地,终于有人力尽倒下或是慢下步来休息,然而迎接他们的自然只是残忍的鞭打,以及自己对自己珍贵生命的放弃。不局限于他们这些新来的,其他的队伍中也有一两个会被队伍拉下,大多都承受不住教官们的鞭打。 赵楷虽然从未接受过如此高强度的训练,然而他的身体素质却是极好,只要渐渐适应下来,便能紧跟队伍,甚至犹有余力。 天蒙蒙亮的时候,众人绕了个圈跑回来了,下了阶梯,重归地下阴郁的场地,早饭时间开始了。 推开石门,一座极大的就餐场地显现在赵楷眼前,饭已备好,并且显然很足够,石桌石椅各自分区,显然已经固定了各团体的就餐位置。每个人自己领托盘去打饭,不是赵楷预料中清淡的清粥小菜,反而很是丰盛,种类繁多,肉类充足,每个人都随心意自由盛饭。 整个场地只剩下空洞的碗勺碰撞的盛饭声,没人开口说话,安静地有些不真实。 赵楷只盛了他平日的早餐份,不像一些新来的,他们尽可能多的打饭,大多还都挑肉菜。一来是因为他考虑到可能就餐时间是有限制的,或者说必须吃完,第二个就是这确实足够早餐分量了,再吃的话可能会造成不适,影响之后的训练。 赵楷猜的没错,就餐时间是有限的,虽然不像起床时仓促,但也需要不停歇地扒饭才行。而且每个人盛的饭必须吃完,所以今天早上赵楷这支新来而不懂规矩的队伍又损失了两个孩子。 之后便开始了昨日的站桩训练,一动不动的木头人游戏虽然枯燥,却及考验耐力。中间只有少量的休息饮水时间,并且也要遵守规矩以及固定时间。午饭过后众人得到了些休息时间,之后的一整个下午便还是站桩式训练。 众人训练是在整个地下修罗场的中央进行,而这片中央区域的大面积是被二十几座竞技擂台覆盖,擂台上那些看上去已经成年的孩子与众人作息大致相同,此时仍然在尽力挥舞手中利刃,对敌人造成致命的攻势。一方落败,则另一方继续守擂,风水轮流转,一圈圈,每个人都会被打下来,然后再站上去,将别人打下来。 血腥的画面即使一次不能给人落下大的影响,但是这一整天的观摩,总还是会给人留下一些烙印的。 晚饭,站桩,休息,整个过程一直无声。 这次睡觉的时间比昨日提早,毕竟今日没什么触碰规矩的大事,但也还是到了深夜。赵楷裹着疲惫的身躯,瘫软地倒在床上,很快便睡了,而相比于昨夜,今晚这个小屋里又少了五个孩子。 这样的压抑生活持续了五日,发生了改变,变化在于无声的站桩被更加专业的训练替代了。 早饭后,孩子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规矩汇聚在擂台周边。然后便由王五带着众人,推开了他们还未进过的侧面的石门,走入其中的赵楷不仅愣住了,只见门内半弧形的地下场地里尽是各种各样的训练器材,有下面列满刀阵上方却挂着绳索供人攀爬的冷血组装器材,以锻炼耐力,有竖向的绳子上挂着尖刺针锋,以锻炼攀爬时四肢的灵敏,还有斜向的竹竿形成狭窄的道路,以锻炼平衡力。除此之外还有单独的锻炼力量的工具,而这只不过是目之所及的小小一隅。 所有的队伍都进来了,按照赵楷猜测,除去这五日内被刷下来的,至少还有四百多人。然而整个弧形场地却是空空荡荡的,因为弧度较大,赵楷只能看到其余的两个三十人的队伍。 赵楷这才知道整个地下场地的区域划分,不禁感叹其设计的巧妙。这整个地下其实是个半圆形,那半圆的一道直边构成了教官和孩子们的休息室以及硕大的就餐区域,而那个半边圆弧则是固定的训练区域,这半个圆弧整个是联通的,而那圆弧和直边的中空区域则是二十座高大的竞技擂台。至于通风则是依靠隐秘的无数小孔,饮水和供给食物之类的应该靠的是人力的输送,但那十道阶梯看起来还是多了些的。 地上还有作坊以及养鸡场嘈杂的声音掩护,郊外小山显然是某位大人物所占,根本无人来此,这样大的手笔,用极残酷的手法来专门训练四处抓来的孩子,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赵楷接触的越多,对此处的谋划便越感到可怖。 王五一众教官并没有让大家直接去接触那些凶险的组合器材,只是要求每人按照规定的任务,进行力量训练以及基础的灵敏度以及耐力训练。 这次的训练改变了大家好不容易适应了的站桩,一天过后又是数十人被淘汰,失去了生命,众人这才明白之前的站桩比这高强度的有序训练不知舒适了多少倍。 一天天的残酷训练,基本没有言语的交流,只要违反规矩或者未完成任务便是一顿毒打,之前的五六百人到得如今只剩下四百多人。 又是十数天过去,赵楷挺过了早前的训练,适应后便没什么大的问题,然而同出大奉的众人却只剩下了四个,都是男生,其中包括了那睡在赵楷右侧的镇定男孩。 但这近来的五天中,少有人观察到整个地下氛围的变化,因为擂台上再也没有打斗了,就好像全部死了个干净。赵楷早就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他甚至从近来教官的眼神中看到了隐藏至深的一股子灼热。 黑暗的地底,沉默的深夜,大多数孩子都已睡熟,即便是醒着大都也不会思考今天到了什么日子。然而赵楷没有放下,他每天都在认真地数着,从皇宫离开起他便养成了这个习惯,开始是因为思念家人,当作一种宽慰罢了,到得后来就真的只变成了一个习惯。他睁着眼睛,本最珍惜休息时间的他确是久久不肯睡去,因为明天便是农历年尾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大奉皇宫也该张灯结彩地迎新年了,希望娘亲和父皇都能忘记今年的不开心吧,他想着。 刺耳的铃声响起,今天的魔鬼训练便又开始了。然而却出乎众人意料,早饭后所有人重新被聚集到中心擂台附近,开始站桩式训练。 一群不过六十人的队伍出现在众人眼前,是从外边进来的,大家都很熟悉了,曾经擂台上狠厉的争斗让众人不敢忘却回忆。 二十座擂台,每座上了三个人,有大量从未见过的管理人员进入,充当裁判,而在队伍最后来的还有三个衣冠楚楚,气宇轩昂的男子,其中一个正是刘庆。 四周都是行礼声,“殿主。”“殿主。”,恭敬的声音此起彼伏。 裁判站定,二十座擂台的争斗三方各都站定,听得隆隆响声,中央擂台的顶端一个巨大的台子升起,越过擂台上众人头顶,自动搭下层层阶梯,像是瞭望塔般的存在。被称为殿主的男子带着刘庆以及另一人走上高台,拍了拍手,众人的视线便俱都凝聚在他的身上。 严肃的嗓音响起,那人很是年轻的摸样,剑眉冷目,然而气质却很沉稳,“先对你们这些新来的孩子们讲一讲规矩。” 他扫视了一周四百人的队伍,平静道:“相必你们中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经过这些天的训练,你们至少应该明白了怎样才能活下去吧?” 四周静默死寂,无人回答,“很好,看来你们都懂规矩了,那么我就告诉你们来的是什么地方,又为什么被带到这里。” 灵石的闪亮光芒照在他的身上,泛着幽光,庄严而森然。 “这里是为一个叫做玲珑阁的势力训练手下的地方,而玲珑阁又分为五个独立机构,分别是影杀殿,密侦司,梁楼,定风堂以及红袖招。” 听到红袖招,赵楷心头咯噔一下,想到了当初跟着刘庆进入的繁华酒楼以及那雍容妇女。 声音显然由秘法传播,四周空旷竟无回声,清晰到可以进入每个人的心神,“而我们这里便是影杀殿的训练基地,影杀殿,顾名思义,便是训练杀手的地方。”他打着响指,耐心地诉说着。 “至于其他的四个地方作用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你们只要活下来就自然有机会知晓,而死了的也没资格知晓。”淡淡的话语确是直刺人心。 “讲讲关于你们的训练吧,平常训练不断,每年会有测试,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就只有三步,那就是活着,活着,和活着。”他笑了笑,周围却鸦雀无声。 “哦,对了。还有就是不论年龄,只要你们这一批人在这里呆够七年,那便只剩下最后一场大考,然而最后我们只能留下二十人进入影杀阁,多的人都要死。”这个殿主简直身体中就住着一个压抑的恶魔,说到此时,声音已经变了,变得扭曲而使人畏惧。 “因为大多数活到七年后的人都成年了,所以我们将这场测试称为成年礼,你们这些新来者便是这观礼之人。最重要的是你们今后七年都要为一张帖子费心费力,甚至失去生命,因为只有得到帖子的人才有资格参加最后的大考。这张帖子我们称作” “绝杀贴!” 众人眼神顿时都望向了擂台之上,而那些打斗狠厉非常的前行者们此刻却都平静至极,未起丝毫波澜,木头人一般站着,只有眼神布满血丝,维持着一贯的凶狠。 只能有二十人活着,那就是说每个擂台上只有一个人能活!赵楷此刻紧张万分,仿佛连血液也都冻结了。而周围的孩子们也都露出惊恐的表情,如今他们还有四百多人,最后却只能活下二十个!他们不敢想象自己之后的命运。 “行了,对你们这些老生没什么可说的,开场吧。”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四章 第一梯队 二十座擂台,六十个前行者,最后只有二十人可以递上自己的绝杀贴,所以怎能不拼命? 其实在这批新生初来时,他们还有一百人左右,而绝杀贴已经被分给了其中六十人,所以之后新生所见的擂台争斗才会那么血腥而不计后果,因为他们必须拼命抢走或者守护住所谓的绝杀贴。 经历了连天的大战,终于分出了最后的六十人,大多都已经伤痕累累,然而只给了五日的休息时间,但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虽然不知道出去之后会是什么光景,但是至少要先苟延残喘地活着。 二十座擂台上,几乎一瞬,所有人就都动了。利刃带着刺目的光芒袭向对手,再被对方以攻为守的一击挡住去路,也有人在一开始就取得成效,但血花的绽放却往往更激起人的凶性,换来的是更为疯狂的战斗。 六十人使用的兵器各不相同,本领也并不一致,多使的是手刺和匕首,但也有例外的,如鞭子、暗器或者短剑,有的走身法轻盈的路子,有的又使得刚猛霸道的外家功夫,但这无疑都是他们反复摸索过最适合他们的杀人技。 每座擂台上的三人大都呈三角状,互为犄角,都不肯放下警惕去用心进攻,然而也有些是两人早已结盟的,只是这人心的弯弯绕绕在这生死时速间,还可不可信就不得而知了。 能得到绝杀贴的这六十人无疑都是心智与实力的集大成者,他们虽然年轻,但论杀人术与诡计,放到外边偌大的江湖都可以说算是佼佼者了,然而在这地下他们却要分出最强者,这看的就不只是实力与诡计了,运气也很重要。 通红的眸子里映射着血光的喷溅,但时间还短,大都没能造成致命一击,擂台上三人又相互制约,总是不好赢的。 人的争斗凶狠起来是没动物什么事的,赵楷这样想着。 就如同草原狼王间的争霸,三方不死不休,耍尽了身家本领,用尽了阴谋诡计,终是有人的利刃划破对方的咽喉,给人致命的一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仅有一座擂台分出胜负,那胜者竟是凭借一人之力击倒了对面联手的两人,还有近十座擂台上只剩下了两人,但其他的擂台场面还焦灼着,看来是要耗到天荒地老了。 又是一炷香后,已经有六座擂台分出了胜负,而只剩下一座擂台还站着起初的三个人。 “最后一炷香!”中央擂台的裁判说道。 这次所有人都停下费时的试探,开始用尽全力了,因为再耗下去,就都要死了。 战斗很激烈,很激烈,几乎每次碰撞都会带出数道血痕。这样的打斗进展自然很快,只是百息左右,仅剩下了五座擂台。 然后,渐渐地,就只剩下最后一座了,那两人似乎很熟悉对方,打斗激烈却总是互相防御得当,没造成什么有效的压力。但是时间就要耗尽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们身上,他们也熬不住了,飞快近身后不管不顾地互换一击,直刺心口,砰砰两声,两人俱都倒下了,并无胜者,这就是整个成人礼的结束了,残忍而戏谑。 七年的隐忍,用尽了诡计,受尽了折磨,十九个胜者双手交叉,相叠朝下,行了特殊的礼节,将鲜红的帖子交给了裁判。 帖子上用金漆刻写着一个个人名,却浸染着无数人的鲜血,脚下是数百具森森白骨,十九个合格的影杀殿成员终于走出了地下牢笼,向着更高的位置爬去,却是不知那外边的天高海阔又有多少的自由和希望。 擂台很快又被收拾干净,只是血块和碎肉的痕迹仍然存在着,也还好浓稠的血腥气以及这惨烈的场景孩子们已经习惯,要不然就是呕吐声四起了。 站在高台上的影杀殿殿主拍了拍手,再次聚集起众人目光。 声音以秘法传播,清晰响亮,“唉,七年了,大家都不容易。” “但是一代一代的,接续着才能长久繁荣下去嘛。” “所以老人已经都走了,你们这些新生也该继续好好表现才是,好了,上擂台吧。” 孩子们都没缓过神来,旁边的教官便都催促着,如赶羊一般将众人带上擂台,正巧二十队每队各占一个擂台。 “接下来你们要用你们的拳脚,绞尽脑汁将其他人打下擂台,方法不限,时间不限,但是就是不能退缩。我们会根据你们掉下擂台的顺序,重新组成十个梯队,在上面站的越久,梯队越靠前的人,好处便越多,总之就是更有机会活下去。” 擂台四周围着的绳索禁制被排开,顿时便空空荡荡的,教官们也下了擂台。 “教官们,你们看着谁打得不够狠,或者说你们看着打得不够顺眼的,就直接踢出来,加入最后一个梯队。” 此话一出,擂台上肃杀凝重的气氛升到了顶点。 “记住,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一定要够狠!开始吧。” 声音落下,地底的空间中重又恢复寂静,孩子们在一瞬间的晃神后,终于有人出手了。 二十座擂台很快便乱作了一团,被费心寻找来的孩子们分为三类,最多的一类是出身卑微的,从小受尽白眼,磨练了一身底层摸爬滚打的本事,还有一类是被相中了练武的资质,至于出身来历就有高有低了,甚至还有像赵楷一样被强行掳来的,最后一类则属于通过特殊渠道被人送来或者自己选择进入,他们的目的性强,往往性格坚韧,最能知道该怎样活下去。 就是这样的约四百个孩童被放置于地下修罗场中,以养蛊的方式开始了第一次大规模的争斗,而且是如此的直接。 混乱之中,赵楷遭到了三个人的围攻,原因是他展现了过强的实力-------刚开始时将一个偷袭他的孩子一拳打下了擂台。 这三人都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其中两人是在平时便确定下互帮互助的关系,另一个是临时加入战局的。但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到赵楷的承受极限,他在藏拙,一方面尽力抵挡与还击,装作势均力敌的架势,一方面观察四周是否有人想要偷袭。幸好得是,周围的人看这边打得热火朝天都是不敢插手。 地下灵石的光芒显映,没有了天光的明暗收放,让人对时间的流逝感受极淡。总之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 对战赵楷的人已经换了两批,他都有些疲惫了,不得不更加专注地挥洒拳招,拳意流淌间,总算是再次逼走一人,有时间观察四周了,而这座擂台的局势便更简洁地显现在他眼前,如今只剩下了五人。 赵楷再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这群孩子中,是有人的武功与他一般已经入门了的。 向侧方看去,眼神对望间,出奇地没有擦出火花,正是那睡在赵楷右侧的镇定男孩,与赵楷一齐走出大奉的数月同行者,他还在台上。 智慧的人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而赵楷与那男孩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五人围成了个圆形,互成犄角,突然间镇定男孩袭向左侧被夹在赵楷和他中间的人,那人偏头一侧凶险地躲过一击,然而左侧却传来刚猛的劲风,赵楷的拳头到了,轰的一声被直击面门,镇定男孩迅速变招配合,扫堂腿带起劲风,将那夹在中间的倒霉鬼给踢了下去。 整个变化时间极短,其余二人反应过来后,迅速结伴拉开距离,防止对面二人再次偷袭。 赵楷没有想到的是那镇定男孩的武功极高,远超入门水平,尤其是他所施展的掌法,看上去光大平和,实则暗藏劲锋,显然是独家所传,早已登堂入室了。自己所练的改良版形意拳显然没有对方的掌法高妙,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历经磨难锻造出的独特的身体素质。 所以结果很明显了,那二人被时不时地声东击西,然后两面夹击间迅速落败,台上只剩下两个同出大奉的男孩。 两人拉开架势,显然要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这是拳与掌的交锋,虽然形意拳比不过对方掌法高妙,但是赵楷凭借远超同龄人的身体素质,总能化劣势为巧劲,以刁钻的角度躲避或者进攻,这令对方很是意外,显然没有料到赵楷会是如此劲敌。 其余的擂台俱是只剩最后一人,所以幽幽地下只剩这一处空荡的擂台还在发出响声,数百道目光自然也都望向了这边。 “可以了。”殿主平淡的命令下达,二人还没反应过来。 “行了,擂台上的两个小家伙,别打了,你们都进第一梯队吧。” 这下子二人才停止了攻势,赵楷的拳头就停在镇定男孩的胸膛前方,很近了,而对面那双白净的手掌也已经伸到了赵楷肋下。双方同时收手,眼神中火花四溅,一瞬的交错后望向高台上的殿主。 “你们功夫都很不错,确实是好苗子。就是差了点狠劲,不过之后慢慢练就是了。”他望向身后站着的刘庆,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可了刘庆的眼光。刘庆双手交叉,相叠朝下,以影杀殿独有的手势回礼。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五章 矛盾 分组结束后,所有的训练都开始朝着更艰苦卓绝的方向发展。 早晨晨跑的距离不断提升,但是对于吃饭的管理却变了,即每个梯队提供的伙食不同,赵楷所在的第一梯队伙食最好,时间也相对宽松一些。 而孩子们一天大部分的时间则是在弧形的训练区域度过的。训练目的分为三类,一是灵敏度,二是力量性,三是平衡感,都有对应的多个组合器材。 每个梯队的区域内的器材相同,在孩子们熟练这些器材后,教官们就要求大家按顺序举重、负重、攀爬、躲避危险等等,将所有器材排序制造一个链条,然后计时排名,每一天都会与前一天对照,如果没有时间没有缩短反而增加,便会遭到一顿毒打。 这些器材大多都设置许多危险障碍,一个不慎,孩子们便是满身血痕,然后还要继续忍痛前进。也有人发生大的失误或是意外,就此坠入深渊,生命的花朵便凋零了。 第一梯队的教官是一个身材高大,样貌出彩的年轻人,但是他的管理方法却极为老辣,将一群孩子治得服服帖帖的。 赵楷在第一梯队并非拔尖,因为他到底没有适应过如此高强度的训练,他也曾遍体鳞伤过,也曾被教官抽打过,因为很多危险是防不胜防的。 过得十数天后,赵楷发现其他梯队的人少了很多,而自己所在的第一梯队还是二十一人,这才明白原来不同梯队的教官下手的力度是不同的,应该是用了特殊的手段,只产生皮肉之苦,并不造成内伤。 “你们应该都已经发现了第一梯队的好处吧,确实,第一梯队除非意外,基本就不会有人死亡,而且好处还远远不止这些,以后你们会知道的,但是,一年后的测试会重新分组,其他梯队压力更大,活下来的无疑都是精英,所以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这是那陆姓教官开口所述,当时他还用狰狞的皮鞭一个个指向二十一人,询问是否明白之后的训练该怎样做。 当然是该加倍努力了,赵楷当时心想。 不得不说这教官调动人积极性的方法确实很有用,自那天过后二十一人便发了疯的训练,平时沉静如深谭,将一股子狠劲都压在心里,用在刀刃上。 这样的枯燥训练持续了一个月,又一次迎来了改变。 教官们将用在弧形训练场的时间分出了两大块,一块用于学习格斗术,一块用于学习内功心法。 所以上午孩子们在过了一遍训练器材的链条后,就开始跟随教官练习拳脚功夫,以及熟练匕首的操作。 到了晚上,灵石散发的幽绿灯火下,孩子们便坐在蒲团上,拿起一本叫做《玄凝绝》的低阶功法书,进行与天地之力的沟通。 每人每月会分到一种全身通红,状若玛瑙的晶莹石头,据说是叫血原石。其中蕴含少量灵力,并且可以帮助人快速沟通天地灵气,助其更好地修炼。 第一梯队每人每月五块,但在二十天过去,大多数人便将血原石的能量吸收了个干净,整体变得暗淡无光。血原石连第一梯队都不够用,其他梯队的人自然是更缺了。 但赵楷很特殊,因为他在融合剑灵与血脉被换的双重考验下,体质早就被改变,可以自行感知天地灵气,玄凝绝他可以练,而且速度不慢,但就是那所谓的血原石应该是跟他的金光诀天生想克,很难吸收其中灵气。 赵楷为了不被他人发现自身的异常,所以便更加用力地汲取其中灵力,甚至在晚上都有用功,但二十天过去了,第一梯队所有人的血原石都用完了,他却还剩一块完好无损的,这就引起他人的觊觎了。 这天晚上,大家都在对着空气吸收灵气,赵楷却拿出了他剩下的一块血原石修炼,教官没说什么,但是有几人却动起了歪心思。 一个梯队的人自然是住在一块的,当然有男有女,只是女性较少罢了,但在这地下修罗场中,男女的性别之分在残酷的训练以及非人的折磨过后,早就被大家抛诸脑后了。 夜晚休息时分,赵楷在水房洗漱过后,刚刚挂好毛巾,就遇到了三个不速之客。 这三人赵楷不熟,但知道姓名,实力都不容小觑,尤其是领头的健壮男孩,名叫郝力,年龄跟赵楷一般,不足十岁,但是体格却健壮的像一头小牛犊子,很让人怀疑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如果在二十一人中,对这些日子训练排序的话,郝力的成绩可以排第二,赵楷却只能排第八了。而所谓的第一正是那跟赵楷擂台打斗不分胜负的镇定男孩,他叫温不二。 赵楷紧蹙眉头,知道事情不对,但却毫不惧怕。 “喂,小子,叫赵楷是吧。我给你说呀,血原石你吸收的太慢了,到现在还剩一块呢,要不然哥几个帮你分担分担,争取月底用完呀。” 说完这话,周围的两个狗腿子也发出贱贱的坏笑。 赵楷却没搭理,双手在三人造成的障碍间分开一条口子,就要径直离去。然而走到一半,肩膀却被人用力抓住了。 “小子,想走。不说话是吧,那就让哥仨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完,郝力那粗壮的拳头便当头袭来,赵楷本不想惹事,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打了,就要先侧身避开然后再回击,却听得嘭的一声,那拳头像是打在了坚硬的墙壁上,反弹力极大,令得郝力都往后退了几步,才勉强止住身形。 转头望去,就见温不二那白静的手掌缓缓收回,他开口道:“郝力,我劝你别惹事。” 郝力惊讶于温不二的掌法,还没缓过神来,赵楷就被温不二给拉走了。 赵楷道了声谢,对方只是浅淡的嗯了声,便没下文了,赵楷虽然疑惑对方为什么帮他,但也不会忘记对方的好意,没有过多计较,躺在床上静心休息去了。 正巧的是,温不二就还睡在赵楷右侧的床铺,夜晚灯光熄灭,月辉也透不过大地的遮挡,整个地下黑暗无声。 但就只是过了数十息,长夜便被说话声划破了,声音不大不小,好像是刻意为之的,而且听嗓音来看,更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 没过一会,巡夜的教官便推开木门,吱呀声过去,烛火的光芒照亮教官凶神恶煞的脸庞。 “谁说话了,自己站出来。” “没人是吧,那好,都给我指认,要不都没好果子吃。” 赵楷他们睡在在西侧,只能听到大致在东侧的范围,无法确定准确的人选,但是东侧却无一人指认,赵楷刚察觉到了不对劲,就见旁边两人指向了他和温不二,赵楷回想这二人的样貌,可不就是郝力身边的狗腿子。 感情是中计了,赵楷心头升起一抹狠厉。 “出来!”那巡夜教官开口了。 赵楷与温不二不是没有智商的人,知道这里的规矩,即便被诬陷也万万不能辩解,因为这样非凡没用,还会引起教官的怒火。 木门是在东侧的,赵楷自西往东穿行,注意床铺的位置,不过几息时间,赵楷主动停下了,因为在他左侧正是郝力的床铺,他能感受到左侧故意传来的深重鼻息,是在挑衅他吗? 赵楷森然一笑,一个跃起便上了郝力的床,对方显然没反应过来情况,赵楷双手齐出大力地扇着对方巴掌,待得疼痛感传来,郝力清醒,就与赵楷扭打在了一起。 教官见得又生变故,怒火中烧,朝着这边走来,将赵楷与郝力一同拎起,甩出门外便是一阵暴躁的抽打。待得两人伤痕累累,趴在地上不能动弹才重又放回床上。 好在这顿鞭打极有分寸,没有伤及内脏,只是疼痛与伤疤会妨碍近几天的训练罢了。 赵楷躺在床上,丝毫不在乎疼痛,冷笑过后又重归平静,睡去了。 温不二是被教官忘记了,躲过了一劫。 而郝力却再也睡不着了,他忘记不了赵楷凶戾的眼神,哪怕在被疼痛的鞭打中那眼神也一直紧盯自己,盯得他心里发毛,这是个疯子,他这样想着。 这天过后,郝力就再也没有正面找赵楷的麻烦,赵楷也渐渐适应了高强度的训练,而且他的身体素质确实惊人,排名也渐渐升高。 但是虽然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向好的方向发展,然而生活中却是小麻烦不断。 有时候是水杯,脸盆或者毛巾被人破坏,有的时候是床铺被人故意掀开弄乱,更有甚的在训练或者就餐时总会有几只苍蝇打扰,让他心静不下来。 赵楷都不用多想,这当然都是郝力与他的狗腿子干的。 但是赵楷在忍,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可以将其直接杀死的机会。 然而郝力渐渐地忘记了当初自己对赵楷的疯子评价,赵楷的忍让让他觉得对方是个软柿子,所以他的举动更加肆无忌惮。 一个月后的夜晚,赵楷的被子被人用匕首划破,里边的棉絮少了一大半,赵楷第一次感受到冬季的地下是如此寒冷,所以他做出了决定。 人做事情是需要理由的,要不然便会承担违心的后果,所以赵楷很感谢郝力给了自己杀死他的理由。 深夜黑漆一片,静谧无声,所有人都睡熟了,赵楷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无声无息地走到郝力床前,手腕拧转,捂住对方的口鼻,不让对方发出声响,与此同时匕首也到了郝力的腹部,一连串极淡的声音响起,那是匕首搅动血肉的声音,一次又一次,数道血口子便被划出,浓稠的血腥气传出,赵楷的手甚至还摸到了一些粘稠的内脏器官。 疼痛感令郝力惊醒,他睁开双眼,感受到了腹部一阵冰冷,以及捂住口鼻上的大手。黑暗中出于本能剧烈地挣扎,口中发出模糊的哼哼声,四肢抽搐,床铺震荡不已,近处的一些人已进醒来了,然而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阵茫然。 数十息过去,挣扎愈来愈缓,愈来愈无力,到最后赵楷已经松开了手,任其发出生命最后一段的屈辱的呼救。 终于床铺上彻底没了动静,郝力死了。 门外脚步声近,赵楷却没有任何掩饰,他捂住郝力口鼻,只是为了防止他向那所谓的狗腿子们呼救,以及显示行动的专业,他自知瞒不过教官,而且他在赌,赌刘庆会保他不死,会再给他一次机会。 地下训练场的规矩有不得互相残杀一条,所以以往的孩子们哪怕仇怨极重,也不敢下死手,这巡夜的教官也懵了,他是第一次遇到这事,所以只能喊第一梯队的教官亲自处理。 等到早晨陆姓教官来的时候,郝力已经死去三个时辰,尸体早被人处理掉了。 那年轻教官望着赵楷,而赵楷眼神平静,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一整天赵楷都被关在了牢笼里,双手捆绑着,被吊在了绳子上,被鞭子死命地抽打着皮肉,耻辱地接受其他孩子们冷漠的目光。 又过了一天,又被年轻教官抽打了一次,对疼痛早已麻木,只是腹中饥饿感以及干裂的嘴唇证明着赵楷对水和食物的极度需求,现在的饥渴感反而成为了赵楷活着的证明。 赵楷几度昏迷,最近的一次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然而他不相信,不相信自己会赌错。 感受着脸上传来的冰冷感,赵楷再次苏醒了,他是被冷水泼醒的。 捆绑双手的绳子好像被人解开了,他还身在牢笼里,面前仍是那年轻军官的脸庞。 “哪怕你上面有人,也只有一次机会,你给我记住了。”恶狠狠的声音传来,赵楷却终于放下了心里悬着的大石。 面庞上血水与汗水遍布,却被刚刚的一盆冷水彻底搅混,仿佛面上的肌肉抽搐一般,赵楷的面庞扭曲着,他是在笑,身体每一处都在疼痛,但他还是很勉强地笑着,因为他赌对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六章 一年 一年以来,训练已经定型,孩子们也越来越适应地底不见天日的生活,到得后来,死亡人数已经减少了很多。然而,一年之期已过,那不知内容的测试也将到来。 赵楷自从杀掉郝力之后,所谓的第一梯队只剩二十人,因为此事,二十人里的大多数人都开始对赵楷警惕起来,至于郝力的狗腿子们,当时一段时间更是吓得都不敢说话,见赵楷始终没动他们的意思,这才放心下来。 经历此事,所有人得到教训,梯队里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矛盾纷争,说实话,一年的后半段大家无琐事缠身,可以专注于训练,真应该感谢赵楷的,至少也该感谢死去的郝力。 赵楷本身身体素质便是绝好,每天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在一段时间的适应期过后,他真的每天都能感受到实实在在的素质提升。 至于玄凝绝的修炼,赵楷自觉虽然对血原石的吸收缓慢,但自己对天地灵气的吸收应该不慢,但是最近通过年轻教官拿来的专门的测验石进行检验,赵楷还是吓了一跳,因为他修炼速度排名第二,仅次于事事第一的天才兄温不二。 至于格斗术,一年内教官传授了很多,拳脚功夫居多,往往攻人要害,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搏命技巧极为推崇。之后唯一允许接触的武器就是匕首,因为这是每个杀手入门必学的。 赵楷之前并未接触过匕首,但经过半年多的适应与磨合,也渐渐喜欢上了手中的这把短刃。教官教授的招式,往往一招封喉,狠辣决绝而不露痕迹,从不拖泥带水,确实是杀手必学的基础课程。 最近这些天,教官不再传授技巧,只是将二十人通过排名穿插着分为两队,互相殴打搏命,到得现在所有人都适应了规则,每个人出手都极老辣狠毒,哪怕自己落败也要让对方吃不着好果子。 因为是穿插着分组,所以赵楷这排名第二的与天才兄温不二自然是两个阵营。每每到得最后擂台上只剩这两人,一使拳一使掌,亦或是匕首交接,总能玩出花样,胜负则五五开,大多数也是平局。 而为了应付孩子们每天的伤势,教官们给每人分发了一瓶乌黑色的药膏,药效奇好,往往睡一夜就能恢复个大概。 所以到了晚上,大家便托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鼻青脸肿的模样,拿出宝贵的药膏,自行忍着痛上药。 然而靠后的梯队似乎没这么好运,隔几天便有人因为伤势过重而死亡。 然而这怪不得旁人,因为适应不了就要死,就是这里的规则。 又一年的深寒隆冬,腊月时分,离新年的到来只剩两天,地下不可能有什么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氛围,反而凝重之气愈重,因为这意味着测试马上开始了。 所有的人被装进一辆辆拉货的马车,教官们伪装成商队中人带着离了城。 这样拙劣的把戏却没被检查出来。这只能说明城里官兵跟这组织也是一伙的,至少两边的上层人必定是有着勾结的。 马车走的不慢,巨大的箱子里专门捅出了排气的小孔,但孩子们还是拥挤非常,一路上颠簸不断,颇为难受,不过把这当做训练也就没什么了。 商队随行的自然不只是教官,还有很多仆从杂役打扮的助教,以及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刘庆。 过了大半天,直到天色渐暗,所有的孩子才被放出来,比之当初的四百人减少了很多。 向远处望去,原来已经到了一处山脚,挺拔险峻的高山充满原始的野性,不时还隐隐有野兽的啼鸣传来,各梯队成团由教官带领着扎营露宿。 今夜的伙食格外的营养,大块的烤肉不论梯队地分给众人,而且管饱,显然是下了血本的。 篝火升腾而起,教官们颇有些欢呼雀跃的架势,玩的很开心,显然每天的地下生活他们过得也很压抑。 然而规规矩矩席地而坐的孩子们面上并无任何欢喜,甚至在心里还在反复思索测试的内容,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环境,这暴风雨前的安宁他们并不如何珍惜,因为他们追求的是以后的苟活。 吃完饭后便是短暂的空白期,今夜没有安排任何训练。到了亥时的前半段,孩子们便安排着去休息了。 今夜注定很多人无眠,因为他们在紧张,他们忘不了今年伊始的那场成年礼,忘不了血腥的杀戮场景。 然而时间不会考虑孩子们的感受,仍然在一分不停地转着,早晨昏暗的天色迎来了第一缕霞光,测试开始了。 “活着翻过这座山,你们就算完成了测试。可以自行组队,到时按照下山的先后顺序重新分组。山上有梁楼的人布置安排,这群人丧心病狂,必定危险重重,不过这一年的训练的确需要一次这样的磨练。所以说,祝福你们,希望不要死太多人,上山吧。” 清晨山脚处可听清丽的鸟鸣,寒风中众人却无声,气氛颇为诡异。 说是随便分组,但往常的训练中各个梯队间并无交流,所以刚开始还是同梯队的人汇聚,抱团取暖。 赵楷与温不二走在一起,两人的关系其实不错,在这地下修罗场中,因为同出大奉,又经常互做对头比试,还产生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而且对赵楷来说,郝力那件事只有温不二给自己出头,在自己被鞭打惩罚后的一段时间,甚至还对自己有过旁人无法察觉的照顾,赵楷对比还是很感激的。 二十人抱团,尽量加快速度,然而大约走了一里地,却什么也没发生,冬季的山景十分正常,四周并没有什么异样。 山路崎岖,前方的林木越来越茂密,虽然偶有区域性的光秃秃的树干出现,但多的还是适应寒冷的碧绿树种。 不同梯队在上山时就刻意拉开了距离,毕竟刚开始还没弄清楚山上的危险,还是少些争斗为妙。 此时二十人走进前方的密林,鹅黄色的灌木丛遍布,让人看不清脚下的路,众人都没有放松警惕,他们能经历一年的训练,又出自第一梯队,自然不是什么孬种废物。 赵楷感觉自己右脚踩到了什么,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却来不及了,嗖的一声,右脚被绳子栓住,陡然升起,被挂在了树上。 “大家小心,”赵楷提醒道。他并无惊慌,左腿借力一蹬树干,身形翻转间抓住时机,用匕首切割开绳子,然后抓住树枝翻身而上,他不敢再随便下落了。 赵楷在高处仔细观察四周,的确发现了许多类似的陷阱,但这还只是明面上的,隐藏在暗处的他也看不出来。 “温不二,你右脚别动,往左边走一点。李浩你别忘后退,你后边正好有一个。还有你...” 赵楷尽力提醒大家,等到众人过了这边陷阱区域,他正准备跳到另一树干上,在高处继续前行,却只听破空声传来,嗖嗖两声,有暗器激射而来,身形大幅度拧转,总算巧妙地躲过两柄飞刀。 “怎么样?”温不二望来。 “没事,应该是不能在高处攀爬前进,最多只能停留在高处。” 众人听了这话,微微色变,这才是开始的陷阱,后边更加凶险,如今又少了一条路,前路难呀,前路难。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有两人被隐藏的贴地绳子绊倒,更凶险的是前边竟隐藏着一个大坑,两人本是用手撑地的,却扑了个空,就要头着地栽倒陷阱中,幸得身后的同伴拉住了,灌木丛遮挡下的大坑中,伫立着锋利的竹尖杀阵。 “大家两人一组,一人在前一人在后,用绳子相连,这样就可以更快地互相支援。”温不二提议道。 所有人各有一条并不如何粗的紫黑绳子,然而材质不俗,外力基本拉扯不断,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 赵楷与一名女孩一组,她名叫朱丹,平时二人也有过接触,是个冷淡性子,不爱说话,此时赵楷在前探路,她就在后观察。 此后又有几人误踩大坑,身后的同伴便奋力拉住,算是没什么伤亡。 出得林子,上山的路也只走了四分之一,午时已到,众人要想办法找食物了。 前方是一片白净敞亮的秃树林,地上一层落叶遮盖,但也比刚才的灌木丛要好得多了。 他们只能往前走,因为一旦绕道时间会增加,而且也必定会有其他陷阱,没有绕道的必要。 高大的树干光秃秃的,顶上天光显映,完完全全地罩在众人身上,然而冬季的冷风令得这寸日光失去了所有作用,二十人还是连着绳子,小心翼翼地前行。 二十人踏着落叶,紧盯着脚下,却并无什么异常,山地也实实在在的,没什么大坑,到后来走得也就更大胆了些。 然而不过数十息时间,二十人都深入其中时,却见四下尘土飞扬,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脚下出现了,是一片木板!这本来没什么,然而整个过程速度极快,众人刚反应过来时,木板四周便从下而上合上了一圈栅栏。然后整座牢笼便升高至天上了, “人为操纵的机关!”有人喝到。 这下子两人成组的计策反而成为了笑话,有了绳子的牵连,反而更加不便,那操纵机关的人显然也极其老辣,十座牢笼正好一组一个,还规划的挺好。 半空之中离地的距离已经极高,在此处跳下去与取死无异,正当所有人在想策略的时候,周围暗器激射而来,完美透过牢笼的缝隙,角度刁钻,防不胜防,一波飞刃下来,已有十多人受了轻伤,然而不过几息,那暗器攻势再次到来。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七章 驱狼 其实高空悬挂的木头牢笼并没有太过结实,赵楷他们使用匕首用力劈砍一阵也就出来了。但难就难在飞过来的密集暗器让他们没有功夫去对付木头牢笼。 经历了两阵被攒射后,十多人的皮肉已经被隔开数条伤口。然而,第三波暗器很快又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个人防守,一个人破门!”温不二喝道。 也只能这样了,然而这可就苦了防守的一方,不但要小心自己不被伤到,还要保护同伴。 赵楷也只是依靠自己极强的灵敏度,才勉强挡住了所有攻势,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根本无法完成保护同伴的任务。所以大多的配合都成了笑话,破门也就只能想想了。 到得第四波暗器过后,只有三组人成功破坏了牢笼,其他人虽然应对暗器袭击越来越得心应手,却无法分出更多心力出牢笼。 赵楷和朱丹一组,温不二一组,还有另外一男一女一组,三组成功破开牢笼的,纷纷借助周围环境奋力一搏。 离地太远了,这要直接跳下去是会摔成残废的。赵楷跃向最近一具高大的树木,握住一根枯黄的树枝,用力一荡再向低处的一截枯枝落去,后边的朱丹紧跟,配合还算默契。就这样晃晃悠悠地不断借力,终于重归于地上。 此时另外逃出的两组也陆陆续续下来,然而还有十四人被困在高空。 一个人防守一个人破门这是唯一的方法,底下的六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的,这一年的生活,虽然交流不多还偶有争斗,但是都没什么仇怨。 “赶紧破门,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哪怕拼得受伤也要尽早下去。”顶上终于有人大喊,说出事实。 十四个人纷纷劈砍木头同时躲避暗器,哪怕避之不及也要持续劈砍,终于陆陆续续地,大家的牢笼都破开了,当他们重归地面时,所有人都已经有多处的血淋淋的伤口。 午时已过,耗在这里的时间够长了,等大家潦草地上完药后,就必须边走边找食物,毕竟这才走到半山腰处,路还长呢。 像是有人在窥探着一切,看到这些伤兵都不忍心再摧残,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走得很顺畅。 很巧的是,众人正好遇到了山林里出没的野鸡,抓鸡对他们来说是很简单的,然而就在收获颇丰准备分配粮食的时候,一群不速之客出现了。 只听得后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二十人连忙戒备,却见一群三十人的队伍出现。队伍众人衣衫完好,顶多沾了一点灰尘,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遇到大的麻烦。 那群人发现此处的第一梯队也很震惊,然后他们视线便被二十人手中的数只野鸡吸引,再也脱不开了。 那为首一人打量着众人,看着赵楷他们破损的衣服以及残留的血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原来这一路上都是你们给我们探路,真是多谢了呀。”他古怪的说道,挑衅意味十足。 “你们第几梯队的,应该已经死了不少人吧。”又有人对赵楷他们问道。 梯队排名是实力的一种衡量标准,赵楷观察着对面,他们的队伍完好无损,有三十人左右,应该是第三或者第四梯队。 赵楷这边都没说话,大家都发现了对方来者不善,而此时与对方言语上的冲突毫无意义,毕竟实力才是硬道理。 “你们这么惨,梯队排名应该很靠后吧,我们可是第三梯队的,你们要是不想被教训,就把手里的野鸡交出来,然后赶紧滚蛋,别让我们再看见你们就行了。”那为首蛮横的汉子开口道。 第一梯队的众人都望向了赵楷与温不二,这两人一个是性格狠辣拼死杀了惹事的郝力,一个又是事事第一的天才兄,一路上已经渐渐成为了大家的主心骨。 赵楷与温不二交换了个眼神,他们很清楚如今的形式,大家伤势未愈,而且人数劣势,虽然一对一大都能占据优势,然而此时绝不是拼命的时候,毕竟上山的路才走了一半。 赵楷上前一步,玩味的笑了笑,道:“你可能搞错了,我们是第一梯队了,本来就二十个人,你们虽然人数占优,但是这才走到半山腰,敢跟我们硬刚吗?” 第三梯队众人面色一变,那为首一人也是一时无言。 “野鸡是我们抓的,你们要抢的话,可以。你,跟我打一架,赢了,野鸡就归你们,怎么样?”赵楷手指指向那领头的人,还勾了勾。 那人听得此话,反而是冷静下来,在思索利弊得失。第一梯队,他听说可是出了一个狠人呀。 “怎么着,不敢呀。还第三梯队呢,既然他不敢,那还有没有敢上的?”赵楷继续用言语布局。 那蛮横的男孩盯着赵楷,然而赵楷气势丝毫不弱,瞪了回去。 僵持了好一阵,那男孩在第三梯队显然是个说话管用的主,冷哼一声道:“我们走!” “对了,可以往这边走,顺便能给给我们探探路。”赵楷指向前方较为平坦的道路。 “做梦!”那男子再次冷哼,就朝着侧方更为陡峭的山路行去。 计策得逞,赵楷在心里边暗笑,“这人真傻,好好的大道不走,偏走小路。” 待得第三梯队的人走光,众人这才放下心,开始分工合作,架火烤鸡。 不讲制作工艺,只求饱腹,二十人风卷残云地吃了个半饱,剩下的肉夹在树叶或者布片里,一人带了点。 下午的冬季天空灰白而了无生机,太阳被云彩遮住,连片的乌云仿佛也在嘲弄着山中众人,一幅山雨欲来的架势。 前方树木稀少,是一段略显空旷的山间大道,二十人快步而行,同时警惕地望着四周。 突然第一片白亮亮的晶片像羽毛一般落下,之后来势愈大,止不住的鹅毛大雪铺在路上以及众人身上,以其耀目的洁白绽放在山间。 雪天行路切忌急躁,更何况是这足以封山的鹅毛大雪。然而这是一场为了活命而进行的比赛呀,众人经历一年残忍的训练,如今怎肯落于人后,仍不停步,谨慎而行。 走了半炷香之久,左侧山林间异吼连连,隐隐约约地还夹杂着人的嘶喊声。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那个方位可不正是第三梯队的人选的路。他们的小道难行,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变故,如今达到与其左右持平的位置确有可能,可是到底生了什么事? 众人继续赶路,没有那个发善心的理由以及必要。只是麻烦总是会自己找上门来的,那禽兽的吼叫声愈来愈近,众人听得真切,竟是狼吼。 虽然这一年的训练极其残酷,可是一群十岁的孩子也没到可以与狼搏斗的地步。 二十人加快步伐,想要尽快脱离险境。然而没走一会,他们的左侧空旷与灌木的交界处便冲来一个人影。 那人衣衫残破,其上还隐隐有红色的血迹,看来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待他抬起头,众人这才发现,那可不就是第三梯队的领头人嘛。 “狼,狼,救命,救命。”他同样发现了第一梯队众人,然而却无丝毫当初的傲慢神色,只有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 无人上前,都在紧盯事态发展。 果不其然,那男孩身后紧跟着便窜出一头野狼,毛发银白锃亮,体型也较普通狼大了一圈,吼叫声中气十足,显然是只非比寻常的灵兽。 然后就是第二只紧跟着再窜出来,然后又是第三只。 “我里个乖乖。”显然有人被吓到了。 赵楷也打了个机灵,他们这群孩子合起伙来对付一两头普通的狼没有问题,但是这种灵兽对付一头估计就够呛了,更何况一下出来了仨。 二十人聚集在了一起,而那第一头狼与那被追杀的男孩也越来越近,赵楷终究是不忍心,手中匕首甩出,直刺最前边那头狼的眼睛。 银狼朝高空一个翻滚,极为灵巧地避开这一击,然而身形被阻滞间,猎物也已经冲到了对面的人群中。 三头狼聚在一块,幽绿的眼眸中放着凶光,背脊不断起伏着,紧张的氛围中傲人的鼻息喷洒,极具攻击性。 “我们队里已经死了六人,其他人战斗中都受伤跑散了。”那男孩眼中透露出悲怆。 “那这三头狼为什么一直跟这你。”赵楷问出了这个很令人疑惑的问题。 “是我带的路,出现问题自然要我负责。是我主动将狼引走的。” 赵楷不由得一愣,这人还挺讲义气,行,这人没白救就行。 对话只是电光火石间就完成的事,双方对峙着,狼不停地变换方位,寻找破绽和攻击时机。 “我们不能散,一旦散开了必定会有人殒命,大家一块还能搏一搏。”温不二开口诉说,想要凝聚力量。 二十人没有一人逃走,他们都清楚形势,分开跑固然能减少损失,可是那时就只能凭运气了,也就是赌狼是追自己还是追别人跑。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八章 人心 三头银狼,二十一个经历地狱训练的孩子,气氛肃杀,场景滑稽,双方就这样紧张地对峙着。 三头银狼率先换了策略,围成一个圈将孩子们包围,然后不停地围绕旋转,看来是想将二十一人一网打尽了。 虽然这群孩子一年内互相对打不断,也算有些实战经验,但对上这些野外搏杀生存的灵兽就相形见绌了。 然而很快的,三头银狼一齐动了,朝着不同的方向和目标扑杀而去。就在这一瞬,感受到气氛的剧烈变化,二十一位预备的杀手也拿出了搏命的手段,迎难而上。 第一次碰撞便激烈异常,有人直刺狼头而去,结果银狼根本就没搭理,只是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那人主动入瓮,然后就是那孩子见机不妙,拧转身子翻飞逃遁了。 也有的孩子走的偷袭路子,结果狼对危险的感应异常灵敏,只是微微侧了侧巨大的身子,然后右爪一伸就变守为攻了。 更多的孩子只是在后方策应,因为确实抓不到其他的空子,冲上去不但没意义还会影响队友。 狼这种凶狠的动物确定猎物后不见血是不会走的,然而一旦见了血也就更不死不休了,所以这场战斗没有丝毫停歇。 赵楷躲过一头银狼凶狠的撕咬,又迅速栖身逼近,不给对方任何缓神的空挡。 闪亮的匕首与地上迅速铺就的素白雪路在天光的映衬下相得益彰,这次已经很接近狼的要害了,但是身边同伴被狼发疯一般地击飞,狼的两只爪子就都空闲下来,可以专心对付赵楷一人了,所以这次还是没有成功伤害到这头畜牲,赵楷灵巧地转换身形,快速拉开距离。 第二次碰撞下来,狼还是没有受到伤害,但是己方的二十一人却有三人受伤。 恐慌的氛围一旦形成,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也会迅速地扩散挥洒,最终成就燎原之势。 第三次碰撞还是无人后退,一年的凶残训练,隔几天就会死人的日子让他们养成了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习惯,更准确的说是他们没有落泪的资格。 这次的配合十分默契,大家都动了血性,不愿再隐忍,所以狼终于尝到了苦楚。 数声震荡九霄的咆哮响起,迎接众人的就变成了三头发了疯的灵兽银狼。 狼那本就十分巨大的骨骼再次膨胀,就像一只鼓起的河豚竖起了尖刺,银白的毛发之下隐隐能看到异样的血红,三头狼已经狂化,进入完全攻击形态。 “对,就是这个样子,当初这三头畜牲变成这个模样后,我们三十人就毫无还手之力了。”第三梯队的孩子惊叫道。 “我去,别喊呀,这一下子士气就没了。”赵楷心中大急。 果然这一次有不少人选择了避退,不敢主动出击,这就苦了几位被狼选中的猎物,他们独自面对狂化的银狼,象征性地抵挡几下后,就被对面张开的血口吞没大半身子。 恐慌已经不可抑制了,虽然训练残酷,但哪比得上如今的银狼啃噬血食的恐怖。 仅仅不过四次碰撞,二十人大都开始四散而逃了,赵楷自知无法挽回大局,也只能拉着身边最近的两人开始了逃遁,能救一个是一个。 然而也许是出门没看黄历,也可能是赵楷长得太过细皮嫩肉,总之就是一头发狂的银狼盯上了率先挑衅狼群的赵楷,连带着追逐被赵楷拉走的两人。 赵楷心头一阵内疚,弄巧成拙,救人不成反害人了。他扭头看去,想知道自己拉了哪两个倒霉蛋,一看吓一跳,朱丹还没什么,两人一组确实站得较近,也容易信任,可另一个人就很无奈了,竟然是那第三梯队的领头人。 他在第三梯队就被三头狼追杀,后来本以为遇到一群救星,没想到最后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那狼追的很紧,同时好像很熟悉这山间道路,大雪在朝着封山的方向发展,地上湿滑,身后畜牲那四条腿的稳定性确实值得称道,三人与狼的距离愈来愈近,已经躲不掉了。 正在思考策略时,赵楷却只觉右侧人影闪动极为迅速,再回头看时,那人已经朝身后银狼冲去,口中还骂骂咧咧,“奶奶的,小时候有人给我看过相,说我命硬,早死不了,我不信你这头畜牲能奈我何?” 赵楷心头抽搐,一阵无语,这人太可爱了,他已经后悔当初忽悠对方走小路的决定了。赵楷迅速做出选择,别人讲义气,他也不能随随便便跑了,于是也扭头朝银狼杀去。 唯有朱丹感受到异变后选择了观望,面色还是如冰霜一般,没有丝毫动容。 银狼也被这变故给弄的分不清楚状况了,不是自己在追杀他们吗,这过来自投罗网是什么意思?银狼眯起眼睛,小脑袋瓜子里可能在想这些问题。 “我叫刘老根,今天跟你拼了。”那孩子大喊着报出姓名。 看这架势,是在给自己壮胆呀。赵楷看不下去了,这都把孩子逼成啥样了,这人要傻了,银狼你可要负责呀。快速的逼近时,赵楷还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倒是不多紧张。 匕首的模样在银狼的幽幽大眼中不断放大,刘老根已经进入银狼的攻击范围了,然而他气势是足,实力若不符可就完蛋了。 银狼右爪狠狠拍击而去,刘老根的匕首却未停下,直刺银狼那双铜铃大的幽幽碧眼,一副要两败俱伤的架势。 就在赵楷已经想象出接下来的血型场面的同时,刘老根却步伐诡异地将身体旋转了一个圈,出现在了银狼的防御盲点,匕首狠狠刺下,血腥味愈浓。 吼吼吼,银狼咆哮着调转方向,最近的一只蹄子已经拍向刘老根,而他也见好就收,一击得手便远遁了。 这次赵楷确实惊呆了,他确实不熟悉刘老根的实力强弱,如今看到这里,想起这人是第三梯队的领头者,这才明白刘老根实力很强啊。 然而也只能达到这种程度了,狼已经有了防备,这样的攻击下一次便起不到大的作用。 之后那头狼便紧跟着刘老根,刘老根又开始跑路了,看样子是要再当一次于狼口救人的英雄。 赵楷微微动容,原来这个蛮横的刘老根内心半点不坏,相反还很正派,喜欢当英雄,有一股子傻劲。 他不断提速,在狼的身后紧跟,是要去帮助刘老根脱困。然而此时的朱丹已不见了踪影。 在追逐中,银狼显然适应地形,跑得飞快,赵楷只能尽力缩短距离,而刘老根又渐渐有些体力不支,时间流转,银狼已经追上了刘老根,一人一兽打将起来,这次就没有上次的绝好机会,不过几招刘老根就被狼一爪子拍飞,趴在地上,艰难地蠕动着,嘴角已经溢出鲜血。 银狼看着猎物已经尽在掌握,咆哮一声就张开大口,迅猛地扑向刘老根。 刘老根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宣判。但是他觉得他还是被笼罩在正义的金光下,就算死了也是积了德的。金光确实出现了,然而却是一个人用身体发出的。 赵楷运转了金光诀的第一层,胸膛处隆起护体金光,同时他抛弃了匕首,龙游剑飞出窍穴,对着银狼张开的大口劈下。 银狼感受着金色长剑上荡漾而来的剑气,凭借着对危机的敏锐感知,及时止住攻势。四只蹄子在雪地里晃来晃去,发出吱呀的脆响,仔细打量着金光护体的赵楷,隐隐地,竟然有逃命的企图。 刘老根没认出赵楷来,只是口中喊到:“神人呀,我就说我命硬吧,神人你快好好教训教训这头吃人的畜牲。” 赵楷脑门生疼,这猪队友带不动了。 这还是一年中赵楷第一次使用金光诀以及龙游剑,此时感受着浑身充满的力量感霸气十足地,率先朝银狼砍去。 一人一兽打得风雪满天飞,赵楷有金光护住身体要害,而银狼那膨胀的血肉同样坚固结实,也幸得龙游剑有灵,可以在适当的时候主动出击,如御剑一般,赵楷这才勉强占据上风。 雪花仍然不断地翻飞下落,地上的血迹如同绣花一般,又点缀了这光秃秃的山林。 终于,银狼巨大的身体倒下了,彻底失去了生机。而赵楷衣衫残破,腿上有几处被撕咬的伤口,伤口不深却流血不止,整个人充满血腥的气息,通红的眼睛中满是杀戮的快感以及力竭的疲惫。 身后的刘老根早已站起来了,他在刚开始的打斗中便意识到这不是神人,而是第一梯队的赵楷,此时连忙上前,扶住了赵楷将要倒下的疲惫身子。 两人都受了伤,好不容易才杀了一头银狼,也算暂时解决了麻烦,此时靠在一颗树桩上大口喘着粗气。 “你刚才身体上的金光是什么呀,还有那柄金色的剑,你也太厉害了吧。”刘老根此时是真的很崇拜赵楷。 赵楷却回答的很干脆:“都是家传绝学。” “不愧是第一梯队的人,我叫刘老根,你叫什么呀?”刘老根开始没话找话。 “我知道,我叫赵楷。” 猛然间,赵楷想到了什么,“你这么傻,哦不,这么讲义气,你跟刘庆不会是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刘庆是谁,我不认识。” 咳咳,赵楷咳嗽着,他觉得现在提起刘庆好像不太好的样子。然而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令赵楷打了个机灵。 “小鬼,有事没事,别老喊我。” 赵楷一副活见鬼的模样,盯着树上寻找着刘庆的身影。然而毫无结果,就在他收回目光的时候,一道红色流影向二人飞来,赵楷还以为是暗器,待得近了才看清是张大红的帖子。 “这是绝杀贴,是你杀了银狼的奖励。好好保管,不陪你在这耗了。” 赵楷仔细地观察起得之不易的绝杀贴,摸起来很有质感,刘老根也凑了上来,仔细端详。 “还有,别在背后说我坏话。”一句抱怨幽幽地传来,只是赵楷已经不在乎了。 这可是绝杀贴欸,第一年自己就得到了,可真是太厉害了。赵楷很是嘚瑟,将绝杀贴传给了身边的刘老根观摩。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鬼魅身影如风般飘过,一个起落间已经翻飞出去数米远,待得赵楷看清是朱丹的身影,刘老根已经大叫起来,因为随着朱丹消失的还有那张大红的绝杀贴。 两人已经重伤无力再追了。刘老根朝着那边大骂,神情激动,然而再侧过头来看赵楷时,又耷拉下脸来,一副愧疚模样。 赵楷没说什么,他本以为朱丹冰山的面庞下隐藏的是颗正常人的心肠,只记得了面冷心热这四个字,却忘了还有蛇蝎美人这一说。 再看身边的刘老根,咳咳,虽然名字不怎么样,还跟刘庆一个姓,但心肠就好多了,这就是人心呀。 赵楷拍了拍刘老根肩膀,示意他别多想,没心没肺地拿出随身带着的烧鸡,撕成两半,分了一半给了刘老根。两人就在这雪天之下,银狼的尸体之前,狼吞虎咽起来。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九章 乱斗 赵楷与刘老根虽然只认识一天,但在一起经历过对抗银狼以及互相救援,二人关系随即就铁了起来。 刘老根对这个救自己性命的人很感激,同时也为赵楷不追究他将绝杀贴弄丢的责任,而折服于赵楷的大度。 所以两人吃饱喝足后,简易地制造了两个光把,又准备好点燃用的火筒,就趁着黄昏加紧赶路。 二人确实受伤不轻,不过早已将这当做家常便饭,只是行路时比往常更小心罢了。 天昏蒙蒙的,照的雪路也只剩一点白净的光亮,二人点起火把,穿梭于林间,并未遭到倒霉的陷阱或是袭击。 “走了这么久,都快到山顶了,怎么什么也没碰上?”刘老根疑惑开口。 “可能从半山腰开始,阻截我们的敌人就变成了灵兽银狼吧。我们运气好,但是其他人就难搞了。”赵楷说出心中猜测。 “有道理,跟着我走运气自然就好了,你要感谢我呀!”刘老根空着的左手朝赵楷肩膀抓去。 赵楷嫌弃地躲过刘老根的大脏手,正要出言调侃几句,却听得不远处一阵狼嚎声传来,二人对视,不由得想为自己的乌鸦嘴抽上几耳光。 仔细倾听,夹杂着的还有人群的呼喝声以及摩擦雪地的嗞嗞声。 “要不要去看看。”刘老根的侠义心肠又发作了。 赵楷无奈道:“咱也逃不了了呀。”因为周围的血腥气愈来愈浓,而且不论是狼吼还是呼和声都逐渐清晰。 二人主动朝着危险靠近,希望一窥究竟。 天空还未完全暗下去,但是火把的明亮还是让追赶银狼的一伙人顿了一顿,还以为遇上了什么能喷火的山精鬼魅。 终于一声急切的喊声将众人叫醒,“赵楷,堵住这头狼,他已经受伤了!” 是温不二,赵楷没有犹豫,和刘老根交换了一个眼神,拔出手中早已虚握着的匕首,带着清脆的破空厉啸攻向数米远的银狼。 那银狼见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急忙止住身形,四蹄不断重重地拍打地面,鼻息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住后方紧追它的一群人,看来是要殊死一搏了。 赵楷捡起地上的火把,走近些照清了周围的局势。 只见近十人衣衫残破,血迹深深,但是眼神同样死死盯着前方的野狼,手中匕首紧握,一动一静间都有股无形的戾气,这都是赵楷第一梯队的同伴。 双方不容分说,终于到了战局的最后时刻,从下午第一次遇见银狼到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磨人的缠斗早已耗尽了所有人的耐性,第一次碰撞便是无与伦比地狠辣。 看来这头狼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在一段时间竭力地攻击与防守后,四蹄已经微微颤抖,显然就要支撑不住。 银狼蹄子少有地打滑,在雪地上一个踉跄,温不二怎么能放弃这样的好机会,腿成弓步前压,纵身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捅进了银狼脆弱的头颅中。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火把映照着众人疲惫的面庞,就如同稻草人在看护地里的种子,四周迎来了不易的宁静。 赵楷与刘老根来到温不二面前,温不二大字形躺在雪地上,眼神枯寂地望着黑压压的天空,看到两张脸出现在视野中,才缓过神坐了起来。 “欸,你不是那个第三梯队的倒霉鬼吗?”温不二不知道这人咋跟赵楷混熟的。 “嗯,我是第三梯队的,不对,啥倒霉鬼,咱可不是。”刘老根整理了一下蓬乱的秀发,想要给人一个英俊的形象。 这可给温不二弄得更迷糊了,他直接扭头望向赵楷道:“这货什么情况?” “我跟他杀死了一头野狼,他算是被我救了吧。” “啊!”温不二双眼睁的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赵楷声音不大,温不二又独自一人坐在雪地上,这话倒是没传入别人耳中。 “嘘,你小声点。”赵楷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别说了,都怨我,到最后奖励的绝杀贴还被一个娘们给抢走了。”刘老根内疚地道。 “还有绝杀贴?!”温不二这句声音极大,一下子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就在众人都在思考温不二是否胡言乱语时,一阵刺耳的破空声响起,目标却朝向了空空荡荡的雪地,正在大多数人都疑惑时,一阵悠然的话语传来,“击杀一头银狼,获得一张绝杀贴,你们自信分配吧。” 这下子所有人都沸腾了,血液重新从谷底上升到顶点,狂燥再次支配了大脑,刚刚还是互帮互助的一群人瞬间变成了互相争夺的对手。 大红色的帖子在黑夜中并不显眼,然而却成了一个绝对烫手的山芋,手持帖子的人往往是一边打斗,一边小心翼翼地保护这张材质与信笺无异的脆弱帖子。 风水轮流转,绝杀贴一次次地易主,人们不顾伤势,哪怕是搅混水,也要分得一杯羹。 “要不然咱们去找下一个?”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三人撤出这片杀机勃发的战场,又同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性子,没了琐事牵绊,没了残酷训练,比赛就这样变为了夜游,你还别说,还真有种游山玩水的架势了。 朋友就是这样,一定要少些利益牵绊,多些志同道合,这样才能彼此适应,心情舒坦。然后再时不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这就真的完美了。 时间流转,一路上也能见到远处出现的火把光亮,只是互相都有意防备并没有靠近。至于银狼反正这三人是没再遇见,但他们知道这样的夜晚一定不会平静,而且哪怕银狼被杀死,也会有新的争斗被激发,所以三人还很是珍惜今夜此时的安宁静谧。 晃晃悠悠地走到山顶,辨认好下山的方向后,三人就停止了夜游,因为明天说不定还有其他的烦心事,所以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恰巧前方有一宽敞的树洞,三人商量好次序,轮流守夜,勉强升起一堆小火,又找来一些干草,搭起了温馨的小窝,然后才舒舒服服地睡下了。 太阳东升西落是亘古不变的规律,然而有了云层的出现,事情就麻烦多了,清晨阳光透不过云层遮盖,但还是勉勉强强地将明亮挥洒在人间。 树洞里的火苗刚刚熄灭,灰烬还未被风吹的到处乱跑,三人已经下山去了。 赵楷已经收起了昨夜登山的散漫,身体在林间快速穿梭,同时心弦紧绷着,不敢怠慢丝毫对周围环境的观察。其余两人紧跟着步伐,三人成虎的架势已经形成了。 下山的路上果然是有更多的陷阱,也还好三人各自都实力强劲,谁都拖累不了谁,每每触发陷阱的同时就找到了破解之法,根本阻止不了他们的步伐。 朱丹几乎是与三人同时下山的,只不过此女子身法精妙,甚至都有些踏雪无痕的轻功大成趋势,同时一个人无拘无束的,自然要比赵楷三人速度快上一大截。 天色逐渐变亮,太阳偶尔能透过云层露出尾巴,最近一次显露出来,已经到了离众人头顶不远的天空中了。 朱丹已经下到了半山腰,她认为自己一定是最快的几人之一,然而到得一处山坳口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这里是下山的必经之地,却被一群横排的人挡住了去路。 这二十人正是到此时还完好无损的第二梯队,因为他们领头的人极其谨慎,所以巧妙地避开了所有银狼,同时运气不错,没有触发什么耗时耗力的陷阱。见山路无人,又在此处必经之地上狭窄难行,这才想到了这个阴损法子。 由于朱丹对自己很自信,同时也为了追求速度,所以她并没有刻意掩盖疾行的踪迹,这下可就糟了,那一群二十多人的队伍立即合拢而来,将朱丹包围住了。 “来的还挺快,我们才刚刚布置好埋伏,这就已经是第二个上钩的了。”为首之人得意地说笑着。 “朱丹?”尖细的女声还带着几分奸诈的意味,然而队伍中显然有人认出了她。 朱丹望向声音的起点,自知不妙,遇上了自己的死对头。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氛围,二十多人虎视眈眈,自己一方显然毫无胜算。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哈哈哈,我们要你身上的绝杀贴!” 朱丹心头一跳,面上仍然不动声色道:“我身上没有绝杀贴。” 那为首之人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那尖细的女声打断,“别听她的,此人诡计多端我最熟悉不过,我们一齐将她治服,到时候我再搜她的身。” “没问题,可行。”领头男孩十分同意这个阴损的方法。 在这狭窄的山道上顿时就响起了打斗声,持续了半炷香之久,朱丹终于被打趴下了。 “寇白霜,你这对头还挺难对付。”领头男孩嘀咕着,示意寇白霜可以动手搜身了。 朱丹身上数道深长的伤口,显然这二十人毫不怜香惜玉,她此时紧紧抱着胸口处的衣襟,死不撒手。 “这有什么用,都伤成这样了,乖乖听话吧。”寇白霜皓腕拧转,用力抓住了绝杀贴的一角,而此时朱丹也不松手,就这样僵持着。 赵楷三人却没想到此处会有这种好戏看,本想坐山观虎斗,谁知道女孩很快被治服,最后还受此屈辱对待,就连三人里心肠最硬的温不二都看不下去了。 “你们这样对她,很没有礼貌的。” 赵楷三人走出躲避的草丛,想要阻止对方的恶行,然而看见女子面容,赵楷和刘老根就呆住了。朱丹也发现了赵楷二人,此时被羞辱,又见到帖子被自己抢夺的冤家,脸皮再厚也是别过了头,有些羞愧难当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十章 四只狐狸 第二梯队的人见又来了三个倒霉鬼,连忙放弃了倒地的朱丹,朝着赵楷三人围拢过来。 为首之人得意道:“你们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先考虑考虑自己的处境吧。” 赵楷耸了耸肩,平淡地说道:“反正我们没有绝杀贴。” “你看,刚刚那人也是这么说的。”为首男孩指着倒地的朱丹,挑衅意味十足。 废话不多说,对方二十多人显然是吃定他们了,赵楷三个人也没在怕的,两个是出自第一梯队的精英,另一个实力不俗的同时还有个蛮横性子,又怎会服软。 场面本就剑拔弩张,这下子也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三柄横空出世的利刃出乎第二梯队所有人的预料,竟然以无比蛮横的姿态对抗上己方的二十五人,并且短时间内没有展现出丝毫的劣势。 时间拖的越来越长,而胜负却还没分,第二梯队里的人大多都急躁起来了,己方人数占优,短时间内却拿对面三人毫无办法。 他们这一队当初商量好要在此处好好干一票,至少不能辜负上天给的好运气。然而刚干了两票就有三个硬茬子撞上来了,打斗的这会功夫已经有好几人趁其不备,偷溜出这被堵的狭窄山道。 再这样下去要耽误多少生意,第二梯队为首的男孩大喝一声,打断了争斗,“停停停停,我让你们过去还不行,别再给这捣乱就是了。” 三人相视一笑,嘴角上翘,有些想笑。 昂头挺胸地越过众人,走到半道,赵楷却是扭过头来,提了个要求,“把她也给我们放了。” 为首男孩面带不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随意拖走地上的朱丹。 朱丹此时已经身受重伤,最重要的是腿上一处深长的伤口似已伤及骨骼,根本无力再行走。 赵楷望向身旁两个伙伴,挑了挑眉示意这种好事交给他们了,那两人却都后退两步摆了摆手,示意算了,显然他们觉得这女子是个麻烦。 赵楷一脸无奈,看了看不讲义气的两个伙伴,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但还是快步走向了朱丹,一把将那身材颇为高挑的女孩抱了起来,想着先找个地方让她自己休息休息。 寒风抚动着女孩那血迹遍布的残破衣衫,冰冷的面庞上还是没有任何温度,冷冰冰地出口道:“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赵楷此时却有些恼了,咋地,自己费这么大劲把你救出来,你还挑三拣四的,而且看你伤成这样,你自己能走吗。想着想着,赵楷不禁顽皮心大起。 此时几人已经出了那段狭窄山道,赵楷开口叫嚣道:“欸,我就不放,我就不放,你能怎么的?” 下一刻,震荡九霄的凄厉惨叫传遍山道,第二梯队众人望向后方,精神紧绷地重新警惕起来。 一处枯黄杂乱的灌木丛中,三男一女席地而坐,赵楷看了看右臂上透露着血红的深深牙印,又转头望向了对面坐着的朱丹,双眼通红得像是要吃人。 朱丹此时偏着头不愿搭理赵楷,而温不二和刘老根却是幸灾乐祸,他们刚刚就觉得这女子就是个麻烦,果不其然,在路上对着顽皮的赵楷就是一口,而且誓死不撒口,就像是把赵楷当成了出气筒,一定要出完气才撒口,疼得赵楷都不自觉地流下泪来。 赵楷此时对朱丹全无好感,小妞长得挺标志,谁知道是个动不动就发火的母暴龙。 “对不起,当初不该抢你的绝杀贴,也谢谢你们救我。”好一会朱丹才说出了这句服软的话,面上带着深深的疲惫,能感受到她现在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温不二和刘老根没说什么,赵楷无奈地摆了摆手,恶狠狠地道:“我现在已经后悔救你了。” 一看赵楷没给自己好脸色,朱丹冷美人般的俏脸上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抹晕红,但也只是一瞬,她便冷哼一声道:“你们快走吧,我用随身带的伤药疗伤,自己在这休息就行了。” “行。”赵楷也没多说,三人站起来往山下走去。 然而身后山道上还是不是传来人的惨叫以及那为首男孩得意的小声。 “这招太损了,第二梯队的人都不是个东西。”刘老根侠义心肠又作祟了。 赵楷与温不二也皱了皱眉,突然赵楷脑中一道亮光闪过,灵机一动,他想到了一个好好收拾第二梯队的办法。 赵楷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叫住了身旁两人,直接开口道:“我想到了个好办法,他们在狭窄的山道堵着所有人,我们也可以在山道后边伏击他们呀。总不可能他们只遇到散鱼散虾吧,要是也有大规模的队伍冲突,我们就可以渔翁得利。” 温不二和刘老根不禁伸出大拇指,嘿嘿笑着。 “不过我们要确保可以进入第一梯队,实在不行,至少也要是第二梯队。”温不二提醒道。 “抢到绝杀贴的人应该是有保障的,实在不行我们就先撤。” 商量好计策,三人便立马实施起来,趴在一块山中大石之后,不时地露出头去,观察此刻还蒙在鼓里的第二梯队众人。 “要不要我给朱丹也拉来,一来有个照顾,二来也可以多个人手。”赵楷随意地说道。 “咦~~”温不二与刘老根都露出了一个邪恶的表情。 “你们这啥眼神,好人做到底嘛。” “你去你去,我们在这等着。” “对对,你去吧,等你的好消息。”刘老根还给赵楷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赵楷小心翼翼地退出埋伏地点,走向低处的灌木丛中。 刚刚走到原先的位置,却不见了人影,就在此时一柄利刃自身后破风袭来,赵楷急忙躲避,然而对方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匕首以刁钻的角度缠着赵楷,过了数招,赵楷抓住一个机会栖身而近,打掉那人的匕首,手腕大力拧转就握住对方的手掌,将其治服。 然而等赵楷仔细去看时,才发现那人可不就是朱丹,真是尴了个尬呀,急忙松开手,退后几步。 朱丹此时冰冷的面庞上也露出尴尬之色,白嫩的皮肤还带着些许红晕,只不过被灌木丛遮挡着,没人看见罢了。 “你回来做什么?” 赵楷一五一十将计划与打算告诉朱丹。 “可以,我伤势虽然还远远好不了,但是再过段时间恢复战斗力还是可以的,而且我也要报仇。”朱丹小脸上再次表现出不近人情地冰冷。 于是四个小狐狸就躲在了一块山石之后,观察着第二梯队众人,时刻准备出击,完成这次的收网行动。 午时已过,所有人都很抗饿,不管是赶路的还是堵截的,亦或是埋伏的人都没有吃饭的心思,因为比赛已经到了末梢。除了死在山上的人,其余所有活着的人应该都开始下山了。 这里的狭窄山路已经来了四五波入瓮的老鳖,都是单独行路,所以遇到第二梯队这群强盗自然是毫无办法。 有的人乖乖交出帖子这才被放,也有人誓死不愿受辱,就是不肯拿出绝杀贴,被活活凌虐致残。当然也有人根本就没帖子,被打一顿后自然而然就被扔下山了。 但是除了赵楷三人,却没有一个逃出第二梯队手掌心的幸运儿,受辱最轻的也是被围殴了一顿。 然而此刻局势终于出现变化了,原因就是一些人在看到这里的惨状时躲藏不出,然后这样的人越来越多,逐渐汇聚成一股势力。 此时大家都忍不下去了,这第二梯队的做法相当于激起了民变,让这些本来互相并不信任的个体拥有了共同的信念,那就是干起这群堵路的王八蛋。 有了凝聚力,又何愁不成事。十五个单个的孩子此刻汇聚在一起,眼神同样的凶狠可怖,这是要吃人的架势。 赵楷四只狐狸已经将心提在了嗓子眼上,在心里反复为这十五个反抗的义士加油鼓劲。 第二梯队的人也发现了情况不妙,虽然己方人数依然占优,但看着对面狠厉的眼神,心里总是有种发毛的感觉,这要是打起来,两败俱伤是必定的。 狼捉羊的游戏结束了,第二梯队众人遇到了另一群发了疯的狼,无法躲避了,激烈的打斗瞬间便充斥了这里的山道,每个人都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手上毫不留情。 随着太阳的西斜,越来越多摸不清头脑的人汇聚过来,这里毕竟是下山的必经之路,这边打斗正酣,旁人也不敢插手,连战局都不愿意靠近,所以便没有人可以下山。 第二梯队的人确实强悍,况且人数占优,将近半个时辰过去才结束了整场争斗,大都伤痕累累,那十五个义士俱都倒地不起,而第二梯队这边也只有四人还勉强站着,但也在大口喘气,显然很疲惫了。 到这时山上已经汇聚了近三十个看戏的人,此刻看着此地的凶残景象,还没有人愿意上前。 所以赵楷他们的机会来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十一章 考核结束 四人就像晴空出现的雷霆一般,毫无预料地跃于众人的视线之内,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开始了他们螳螂捕蝉的计划。 天道昭昭,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不报应来了。至少四人心里是这样充满浩然正气地想着。 三个第一梯队的精英,一个第三梯队的领头人,可谓是强强联手了,对付对面这几个残兵败将还是不成问题的。 四人在石头后边看的清楚,对于第二梯队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注意,这么点时间,他们一共得到了五份绝杀贴,分别分给了五个人,应该是按照实力排的,这个计划若是让他们继续下去,说不定还真能凑够十份之多。 赵楷一拳轰在那为首的孩子身上,这一拳出了十分力,对方受伤了他也不想趁人之危,然而他们第二梯队对待猎物无一不是心狠手辣,所以按赵楷所想就不该给这小子手下留情,一拳过后再一拳,直到也把他打翻在地不能动弹才罢手,对这种人下狠手他毫无心理负担。 然后就伸手去拿对方袖口中藏着的绝杀贴,这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这人果然阴损,竟然多藏了一张,赵楷躲在后边观察,都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想来是之前便得到的。 那孩子死不撒手,倒是硬气,不过在观摩了一切之后,赵楷自然也学会如何对待这种顽固之徒。 赵楷拔出匕首,刀锋朝对方的手腕而去。 那人握着帖子的手被赵楷另一只手死死控制住,躲避不开了,感受着冰冷的刃尖已经触碰到了自己的皮肉,能看到已经有鲜血开始泂泂流淌,终于是松了手。 超额完成任务的赵楷看向其他三人,也都已经取得成果,然而朱丹却还是脸色阴沉地望着面前另一名女孩,不肯轻易离开。 朱丹此时已经被愤怒到了极点,面前的寇白霜可以说是毁灭自己整个家族的罪人之一,如今竟然还敢挑衅自己。 右腿不顾伤势地狠狠抬起,再用力踩下。听着那声惨叫,朱丹冰冷面庞上隐隐抽搐着,这一年间的痛苦仿佛得到了某种慰藉,于是又是狠狠一脚。 朱丹蹲下身子,提起手中尖锐的匕首,朝着躺在地上的寇白霜面目刺去。 一声惊叫过后,寇白霜却发现自己还好好的躺着,原来自己面前有一个人阻止了这一切。 赵楷在发现朱丹情绪不对劲时就冲了过来,虽然这些人堵截在此,抢夺绝杀贴,甚至还对人下狠手,但也不至于直接下杀手吧。 “朱丹,你干什么?” “你让开。”朱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句话,面若冰霜,匕首却指向了赵楷,仇恨已经冲昏了她的头脑。 赵楷心中的确有自己的坚守,但以他的聪慧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如今的朱丹虽然依旧冰冷,然而在平静深谭下掩盖的是火山般的疯狂燥热。 应该是有什么仇恨,自己可能又多管闲事了。赵楷哀叹一声,知道如今应该避让才是。 “都别愣着呀,绝杀贴都被这四个人抢走了,你们还想不想活下去了。”此刻一声厉喝从地上躺着的第二梯队的领头人口中响起,他也是急中生智,抱着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活的心态,破罐子破摔了。 朱丹这一击刺下,却被寇白霜尽力快速地扭头避开,脸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而周围看热闹的三十人此刻都清醒过来,生存的压力爆发,眼神望向四人手中的绝杀贴,充满了贪婪,一瞬间几个人已经率先动了,接下来便是所有人都不甘落后地冲向赵楷他们。 朱丹未对寇白霜造成致命伤势,还不甘心,然而变故陡生,已经由不得她再任性了。 四人计划中其实也预测过这样的场景,只不过富贵险中求,况且要让看热闹的人清醒过来,变成入局者还是要一段缓冲时间的。 然而随着第二梯队的人一声提醒,事情就出乎预料了。 狭窄的山道瞬间便被拥挤的人群淹没,荡起的积雪和尘土充斥整片区域,原本耸拉着脑袋的山林因为这份热闹与活力,也纷纷被带动起来,树枝被疾风吹拂剧烈的晃荡着,而整个下山的路变成了一群人竞速的赛道。 赵楷四人跑在最前面,心里一边用富贵险中求来安慰自己,一边痛恨自己的考虑不周,但困境已经形成,努力找办法才是最重要的。 困境可以激发人的潜能,同时也是最考验智慧的时候。 赵楷大脑快速运转,事到如今了,抖机灵也好,阴谋诡计也罢,快统统给我出来吧。 欸,有了,我们四个人手里拿着六张绝杀贴,可以扔出去多余的两张。 芜湖,赵楷不禁暗赞自己的机智。 在陡峭的斜坡上来了个短暂的刹车,掏出一张绝杀贴往后一抛,口中喊道:“给你们一张,都捡钱了,别追了。” 别说,这招还挺管用,立马有冲在前面的近十人为这张帖子争斗起来。但是之后众人看这帖子与自己无望了,还是继续猫捉老鼠的行动。 跑过一段路,赵楷故技重施,这次还加上了言语的挑拨,“我们这也没几张了,不够你们分的,再说你们也不一定能追上我们,不如去抢我扔出去的。” 这次人数更多,十三四个孩子们乱斗在一起,为一张绝杀贴抢的不亦乐乎,所以追着赵楷他们的人如今只剩下了七个。 嘿嘿,赵楷不怀好意地向其余三人递过去眼神,三人会意,俱是一个急刹车加转向,调转了攻守形势,让后边的七人吓了一跳。 赵楷舒展了手上筋骨,只听噼噼啪啪的声音传出,身后七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却没来由的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戾气。 被你们追了这么久,憋的一口气也够足了,赵楷心里压抑着的怒火熊熊燃起,双脚重重踏地,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朝紧追不舍的七人而去,朱丹,温不二,刘老根也纷纷出手,再不隐忍。 一刻钟后,七人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赵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副高人模样道:“一群小鬼,还敢跟我们斗。” 这一刻钟对地上七人来说可谓极其难熬,对方几乎是以压倒性的优势狠辣出手,却在各个地方故意放水,为得就是多打他们几下,多逗弄他们一段时间。 温不二将自己多余的一份绝杀贴交给赵楷,赵楷微笑回应,然后四人各持一张绝杀贴,开开心心下山去了,留下七个被一顿胖揍的倒霉蛋。 坐落于山脚的终点站被搭起一座座简易的草棚木屋,里边所有人都身着黑衣,工艺精巧的服饰上刻画着云纹与龙首,每人胸前还有一个形似飞镖的椭圆形标徽。 这群人相必就是负责此次测试的梁楼弟子了,一个个面容冷硬,行走如风,处事干练,不愧是经历过训练的前辈。 赵楷四人递上了各自的帖子,然后由坐于桌前的梁楼弟子写上姓名,再存档记录,四人就算完成测试了。 在赵楷他们前边已经有六人完成了考核,却没有一人拿到了绝杀贴,此刻望向赵楷几人的目光就像看怪物一样,他们心中充满了疑惑,绝杀贴这么好得的吗,不需要与银狼打斗的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来,而且还是一下子报团四个。 赵楷四人对视一眼,眼里闪过属于狐狸的狡黠。这次测验他们算是结成了小团体,至少目前一段时间都会互相当做自己人的。 山中天气来来回回,变得很快,雪只停了一日,便又开始飘飞满天。 所有人也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山下,经历了千辛万苦,度过了凶险的陷阱,宰杀了野蛮的银狼,最后又经历了数场争夺绝杀贴的乱斗,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几乎没有人是完好无损的,大都已经重伤。 梁楼弟子的态度比影杀殿教官们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亲自给伤员包扎上药,给予好的吃食和休息环境,这几日赵楷他们过得跟舒坦。 距离开始测验已经过了五日,所有活着的人都已经下了山,梁楼这边也已经记录下了所有人的下山顺序以及绝杀贴的拥有权。 来时四百人心情忐忑,归时三百人心思难测,如果说一年时间的残酷训练是在打磨利刃,那么这场测试就是在检验这些利刃是否适应高强度的击打。 与银狼的厮杀也好,和自己人的争斗也罢,都让众人对血腥杀戮和阴谋诡计有了更深的体会和理解。总而言之,活下来的人在心性和身手上都已经有了质的改变。 银狼不止二十只,绝杀贴的发放也不止二十个,然而只有前二十个持绝杀贴下山的人才算获得真正拥有权,多余的绝杀贴就作废了。 这二十个拥有绝杀贴的人便组成了第一梯队,其余人按照下山的先后顺序排进后边的九只队伍。 浩浩荡荡的商队进了紫阳城,三百名孩子重归地下,再次开始了有规律的训练生活。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十二章 封脉 每个梯队的教官是一直固定的,第二年的训练与第一年相比,多了一项知识性课程,是从本就紧密衔接的各个训练内容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每节知识课都是由身绣云纹和龙首的梁楼弟子教授,主要是一些真实存在的刺杀案例,有时还会出一些难题,比如描述一个四面皆是危局的困境,让一众学员思考如何脱困,再比如给你一个刺杀目标,描述了其周边的防守力量,让大家思索最完美的刺杀方法。 玄凝绝的修炼到了关键时期,所以教官们专门开辟了一连串的修行密室,其中设有聚集灵气的阵法,虽然比不得麒麟山庄的藏经阁,但显然也很不错了。 这对赵楷是大大的有利,原因是当初的血原石与金光诀相互抵触,搞得他极难吸收其中灵力,如今就大不一样了,满屋子被聚集而来的分散灵力,对他这个感应力超群的人来说就像是猫捉耗子那么简单,而且还是满地等死不动的耗子。 第一梯队待遇仍然是最好的,而且还有三个已经很熟悉的伙伴,整日也就是训练训练,除了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外,没什么危险,而且自身实力还在不断增加。 赵楷沉浸在繁忙的训练里,却不知此时的大奉皇宫正在举报一场声势浩大空前的典礼。 这场典礼是二皇子赵敦被册封为皇太子的仪式,大奉皇帝膝下皇子众多,却等到如今才真真正正册封了东宫太子,虽然不符立长立嫡的正统,但是因为皇后犯错惨遭冷落,连累了大皇子,所以也无人敢去触怒皇上的逆鳞。 六部以及内阁的众位大人只当是皇帝喜爱二皇子,却不知道真正的册封原因,就在几日前,钦天监阁楼顶层,象征着二皇子的银色小碑上开始长出金色的丝线,一日内便汇聚成形,竟是龙腾之姿,这才有了如今的盛大场景。: “金鳞已现,如今就看黑铁在谁处了。”老人捋着胡须休闲地坐在阁楼高层品茶。 对面一位同样须发皆白的老人此刻正在唉声叹气,“怎么会搞错呢?按照我们的推算金鳞应该属于三皇子才对。” “别纠结了,老夏,碑文复杂难断,缠绕难分,往往一步错便步步错,算错也是常理。” “可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这不还有五个月,三皇子便也到十岁了,到时一切谜题便都会解开。” 老夏摇了摇头,也终是幽幽一叹:“造化弄人,当时最被人看好的三皇子如今不知去向,还可能要承受黑铁血脉的诅咒,果然皇家最无情啊。” 而远隔万里,身处大楚龙瑶州地下的赵楷,正在与温不二面红耳赤地斗嘴。 这是知识性课程专门给孩子们留下来的讨论时间,每到这个时候,所有孩子就发了疯一样讨论,不愿浪费少有的说话时间,就像是被打开了一道自由的口子,当然要尽力呼吸美妙的空气。 “必须要先找到一个可以蒙混过关的方法再出逃,甚至可以躲在角落去练习龟息。” “现在全城戒严,兵甲齐备,士兵数目多,城还是小城,不如趁对方还未缓过神,主动出击,一路声东击西制造机会。” 此题考察处于险境的脱困能力,二人各有各的观点,争吵的不亦乐乎。 深处擂台上方讲课的梁楼弟子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其实你们各有各的推断,各有各的思路,这都没错,脱离困境本就看的是几率,只要你们认真实行就都有机会。 但是,如果你们不是单独行动的话,就必须选择同一方法,必须反复推理,必须有人顺从,身为同伴最忌讳的就是心口不一,所以之后选择同伴切忌不能草率,至少要互相顺眼才行嘛,哈哈哈。” 到得最后一句气氛反而轻松了下来,对于梁楼前辈的字字珍言,所有人都谨记在心。 每天最令人享受的时分反而变成了一天之始的晨跑,每到这个时候,赵楷就可以观看天上的白云苍狗,感受着周围朝霞清露的美好,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思想难得地放松。 而最残酷的打斗也在每天不断的进行着,有时是拳脚切磋,有时是匕首交锋,一切都看教官心情,不过有一点不能少,就是所有人都必须打得够狠才行。 这样忙碌的生活让赵楷没时间去想过去的日子,时间流转如白驹过隙,五个月过去了,明天便是赵楷十岁生日,而他还沉浸在名为“活着”的泥潭里苦苦挣扎。 身体的不对劲是从清早醒来就开始的,晨跑时都顾不上欣赏美景,只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迅猛增长,力量感陡升的同时,却感觉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赵楷心头慌乱,他已经猜到原因,看来身体里的黑气就要控制不住了。 之后的训练一直心不在焉,因为身体已经渐渐地不受控制,就像一条上了岸的鱼儿,只能保持脑袋中一丁点的灵光,用以苦苦挣扎。 用于练习玄凝绝的密室之内,赵楷独自静坐,浑身滚烫如进入了油锅,能清晰的感受到皮肉之下血液之中有某种力量在逐渐觉醒,每一段血脉都变成了一道阵地,赵楷想要接力控制,而那股力量却要夺得身体的使用权。 争斗逐渐白热化,然而结果却是一边倒的架势。赵楷根本无力控制血脉的变化。他只感到身体寸寸麻木,没有知觉,最后只剩脑袋中的一点灵光,就这也还是在被逐渐蚕食。 身体摇摆不定,汗水浸湿了衣襟,这是赵楷痛苦的表现,绝望中赵楷却看到一个人影推门而入,模糊的面庞隐隐透露着熟悉的感觉。 那人伸出手指在自己身上连点了七八下,好像还不尽兴,做了个聚势的架子,指尖灵气化实,按上次的位置重新点了七八下。 就这样不真实的梦境中出现的救星,好像真的救了自己。赵楷意识逐渐恢复,尽力地扭动几下酸麻的四肢,睁开汗水遮挡的朦胧双眼,擦掉汗水,定睛朝来人看去。 “刘庆?!”赵楷显然很迷惑。 “是我,你现在先尽力调整内息,恢复平静。” 赵楷运转调息之法,不断抚慰着翻滚搅动的心血。然而,就在他感受重归的身体的机能时,却发现一个巨大的问题。 赵楷咬紧牙关,用力感知体内灵力,却半分也联系不上,“为什么我调动不了身体里的灵力了?” “我用了封脉法门,暂时止住了你血脉的变化,你自然也不能运转灵力了。” 刘庆继续解释:“今天是你的十岁生日,黑铁血脉在今日便会完全觉醒,所以才会有如此变化。” “你应该能清晰感受到金光诀对黑铁血脉的压制效果吧。没错,金光诀就是在我的推动下才交到你手中的。” “而今,黑铁血脉完全觉醒,随着你年龄增长,它的功力也会越来越强,会逐渐控制你的身体与精神,而这个对抗的过程,直到你完全承受不住,被血脉魔化,成为一个魔头才会罢休。” “你只有将金光诀修炼至大成,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如今虽然你被我封脉,但是依旧能修炼金光诀,所以这个阶段你必须快速将金光诀修炼至第二阶段小成,才可以重塑牢笼,压制魔力。” 说完这一连串的话,刘庆拿出了两个大小中等的瓷瓶。 “这分别是金光诀一二阶段所需灵宝,已经被浓缩成小的丹丸,每次一粒的功效可以持续一周。” “你们万瑶宗竟然考虑如此周到,黑铁血脉的真相连我大奉都未有几人知晓,你们竟然能找到控制之法!”赵楷已经震惊到了极点。 “哈哈,所以你到底想不想活下去。”刘庆开门见山,不多做解释。 “现在我教你封脉以及开脉的法门,切忌此法除非危急时刻不可随意使用,而且封脉与开脉的时间必须有七天的间隔,否则便可能会因为血脉无休止的翻涌爆体而亡。” 赵楷脸色瞬间变得严肃无比,对此性命攸关的大事他必须小心。 两人就在这灵气充沛的密室中,开始进行秘法的传授与练习。 黯淡的烛火摇曳,密室中的赵楷不断重复相同的动作,勤奋而认真地练习,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好了,以后你就需要加速练习金光诀,而且在未完成第一阶段之前,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开脉。当然你还是要进行玄凝绝的练习,哪怕你最近根本无法使用灵力。”刘庆站起身叮嘱道。 离开密室时,刘庆留下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然而在赵楷看来,就有些玩味了,他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任谁感受着命运随意被人摆弄,都不会好受,哪怕赵楷已经习惯了。 赵楷运用内视之法再次进入了心神小天地,金色阶梯扔在,却是满目的黑气缭绕,牢笼已经被破,然而黑气也只是漫无目的的闲逛,不影响赵楷攀爬阶梯,想来这也是封脉的作用。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十三章 文考 心神小天地中的金光阶梯就像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总要把赵楷浑身的精力吸干才罢手。 也怪赵楷心急,毕竟如果他还不将金光诀的第一阶段打磨圆满,那么他就一直不能动用自身灵力,连最普通的玄凝绝都用不成。 现在他身处这座地下修罗场中,没有灵力的加持无疑会加大他遇险的几率,这可由不得他放松。 连上了一百层阶梯的赵楷已经心力憔悴,然而还完全没有感觉到第一阶段大成的心脉疏通感,这就很令人无语了,不过赵楷此时也说不出话来。心中只剩下一个信念,那就是往上爬,所以他哪怕手脚并用了,也没有要逆转回头的心思。 上天总是会对一些人格外宽容,这类人要么是老天格外看重的,要么就是即将要被放弃的。而赵楷属于那种老天想尽办法要折磨的对象,至少从出皇宫开始是这样的。面对命运的打压与磨难,赵楷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守本心,冷静地想出路和办法,然后一头扎在前行的路上,不问西东。 在即将陷入昏迷的前夕,赵楷还是冷静地掐诀,调转了方向,下行的同时可以看到一座淡金色的牢笼正缓缓浮现,代替了之前被黑气冲破的枷锁,但是那牢笼还只是个雏形,相必也是随着金光诀的修炼而逐渐增强的。 意识重归清醒,赵楷望着烛火映照的昏黄密室,尽力平复急躁的心境,伴着一声哨响,玄凝绝的修炼时间到了,赵楷撑着虚弱的身体,依旧硬气地走了出去,继续融入这地狱般的训练。 同一时间,大奉钦天监楼阁顶层,象征着赵楷的银碑上,本就繁多无序的纹路,又渐渐散发出无数细小的裂纹,将之前的格局完全打破,黑色与金色的纹理掩映,如同双蛇争斗一般瞬间遍布了整块银碑。 “这是.......金鳞与黑铁的混合!?” “还从未出现过如此格局!” “事出无常必有妖,必须尽快找到三皇子的下落。” 阁楼上数位老人带着或震惊或沉思的面目不断讨论着,气氛诡异而激烈。 大楚龙窑州地下,十岁生日反而成了压倒赵楷的一场灾难。 之后的日子仍然单调而无趣,但对赵楷来说却是个不小的挑战,每天都要因为金光诀而被抽干精气神,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进行训练,结果可以预见,哪怕是第一梯队教官管理宽松,不下狠手,赵楷隔几天还是会因为训练的完成度不高而被打得遍体鳞伤,也幸好有伤药与同伴的支持。 温不二,刘老根和朱丹都以为赵楷是修炼玄凝绝时出了问题,赵楷也没有过多解释,不过他们三人的放水与配合还是让赵楷在每天的切磋时分轻松了不少。 足足两个月过后,赵楷才打破了金光诀第一阶段的壁垒,心神天地中牢笼重新凝聚,将那团体格同样在增大的黑气关了进去。 赵楷终于可以重新开脉了,虽然以后还是要不辍地练习金光诀,但是强度与密度就可以适当缩减了。 玄凝绝这本低阶功法几乎所有人都练习到了尾声,所以之后的密室练习要停一段时间,玄凝绝教的是与天地之力沟通,以达到相互契合的地步,因此以说这是本修炼灵气的入门必需品,相当于是打基础的,不影响之后的高阶功法练习,至于之后的高阶功法所从何来,都要在数月后的测试中按名次挑选,按教官们所说就是绝对的公平公正,只是过程残忍些罢了。 依旧是深寒隆冬,新年欢庆时分,二百七十名幸运活下来的孩子们,再次开启了雪中爬山之旅。 陷阱,暗器比之去年有过之而无不及,银狼的体格就如同这些青少年孩子一般,增长极其迅速,这次几乎头头都与小牛犊子相当,去年的狼与如今相比就有点像是看家的狗了。 四只小狐狸也长大了一岁,仍然抱成团,一块行动,一块洗劫,一块分赃,几日后踏着积雪满载而归,仍然是下山最早的一批人。 这次的绝杀贴的发放同样不止十个,甚至数量达到了三十之多。所有获得绝杀贴的人都可以优先挑选高阶功法,但还是只能有十人真正在绝杀贴上填上姓名,从而真正得到拥有权,下山靠后的以及重复获得的人都被剔除了。考核结束后,按照众人下山的先后顺序又一次重新分配梯队。 商队回城,货物又少了一推,只剩下二百名性格内敛沉稳的孩子。 活下来的每个人都有选择武器和功法的权利,当然也是极公平地按照先后顺序挑选,或古朴或锐意地杀器被一件件放于高台上,任君摘取,至于功法则是分批次地来到地上某处,隐秘的藏经阁中,由古稀之年的长者看守,给与意见。 赵楷自然是用剑的,被一个青铜剑柄的雪亮长剑吸引的离不开眼,这显然是近期才铸造出的崭新利刃,幸得前几人都挑选类似匕首的短剑,未将注意力放在它身上,赵楷这才如愿以偿得到了心仪的武器。至于其余的几人,朱丹选择了一柄鲜红欲滴的匕首,温不二则心仪于一柄盘龙雕花的长枪,刘老根保持了一贯的中二风格,挑选了一个走路叮叮当当的链子锤。 功法方面赵楷倒不怎么上心,毕竟金光诀已经极高级了,况且只是练习金光诀都要耗费不小的精力,还不如挑一个可以浑水摸鱼的鸡肋功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楷一圈圈地转了半天,总算看到一个适合的功法。 这是一本用于净化邪祟的法门,叫做《净灵曲》,书名只是一个比喻,其中讲述心法的同时,还夹杂着许许多多的小法术,倒是有趣。而且看介绍,这本书进阶不难,同样在战斗中起不到太大作用,只不过因为对付邪祟的法门在这本书上体现了个干净,这才被分到高阶一途。 时间被挂在齿轮上转个不停,孩子们的训练也越来越多样化,到得第三年,在弧形训练场的时间以及每天的切磋时间又少了一大块,被用来上新加的专业的知识性课程。 课程讲授的知识极多,范围极大,包括大楚的官制,民意以及如今的朝堂局势,江湖发生的大事,乃至于隔几天便会由梁楼弟子串一遍整个天下的大势。 所有的孩子起初被自己身处势力的大手笔震惊到了,也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后来梁楼弟子灌输的知识越来越驳杂,甚至严格到了对一些重要地方的风物地势都要死记硬背的然而这才重新感受到了魔鬼训练的气息。 三天一小考,七天一大考,记得不清楚就要受一顿皮肉之苦,要知道这东西是看天赋的,有的人天生的杀手料子,却是对这种书籍上的东西一窍不通,死记硬背也起不到多好的效果,幸好这一年教官们从不下死手,给大家运用水磨工夫的时间。 又是一年好时节全被浪费到无趣的地下训练中,第三次的测试出奇的平静,不沾染丝毫血腥杀戮气,因为这次是文试。 一年时间,二百名孩子没有一人落下,哪怕是天生的不通文墨的脑袋,靠着水磨功夫也将所有的内容记了个七七八八,而且每天的考试也让大家熟悉了答题与思考的感觉,所以这次测试的重头戏不在内容本身,而在于之后试卷最后隐秘地带写着的一句话。 朱丹很早便答完了题,却仍是皱着眉看着试卷末尾的那句话————第四年的考核内容是:找机会杀了同队的赵楷,可以直接获得最后参加成年礼的资格。是否接受任务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无人抬头,无人交卷,都在皱眉思考。 他们知道这不是玩笑,而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问心句。 赵楷面前试卷上要求刺杀的名字是第一梯队的一名粗壮的男孩,平时并无交集,但也无仇怨,这种毫无理由的杀人,赵楷是拒绝的。 然而直接获得成年礼的资格,意味着可以不用进行成年礼之前数十天的的凶残争夺战,这可以极好的保留实力,的确很诱人。 但是违心之举做了又有何用,修心修心,只有一路上走得畅快,才能有一往之前的气势,这是赵楷从杜嫣然身上感悟到的。 这次一年一度的测试没有什么奖励,当然在这个无情的地下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一种奖励。 孩子们的身心都在超乎常人想象地节节攀高,大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早发育的都已经有成年人的个头了,体格上自不用说,每个人每天适应了如此高强度的训练,无疑都是肌肉膨胀,却又扎实内敛。 这里的孩子们,经历了四年的文武修习,心性上的磨砺超乎常人,他们已经见惯了血腥,学会了思考,同时清晰地了解大楚的局势,却又绝对听从教官的话,已经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器了。 但离走出地下还有三年,接下来的三年这里玩弄的是人心。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十四章 鬼域入口 赵楷的金光诀第二阶段已经小成,鬼知道他在这残酷训练的间隙花费了多少功夫,吃了多少苦头。 不过也算苦尽甘来,身体里的黑铁血脉算是被暂时压制住了。 第四年对于弧形训练区域的使用可以说极少了,也只有隔段时间的小测试才会用到里边的玩意。 这也意味着二百名活着的孩子们,已经脱离了理论基础环节,也可以说走过了艰难的打基础的环节,走上了实战演习的道路。 每天的时间一半都在对战的利刃碰撞声中度过,而另一半呢,则用于修炼内功心法,以及学习知识性课程。 内功心法不必说,还是在密室小屋中枯坐,反正自己的功法秘籍记载地足够详细。 重要的说一说知识性课程,还是像去年一样驳杂,每天传授的知识总能让这些正是学习好年龄的孩子们头大。 但是梁楼弟子们开始教授专门的杀手专业技能,譬如掩藏术,化装术,药物术,施毒解毒术,暗器手法训练等等。 由此又演变而来许多变态的训练方法,比如潜水屏气,听力嗅觉训练等等。 最折磨人的是所谓的忍饥耐渴试炼,顾名思义,就是几天内不允吃喝,所以一群孩子们往往要不断经历身体忽胖忽瘦的变化。 当然,承受不住这一切的人就要死掉,所以到得第四场考核开始,被关在大箱子里运去城去的孩子又少了十多人。 几个人一起躺在大箱子里,只能依靠留下的空洞吸收着发闷的空气,沉默地感受着一起一伏的颠簸,自是不知前路往何方。 这是一段泥潭沼泽遍布的险地,远方大地与灰蒙蒙的天连成一线,看不清楚尽头。 压抑沉闷的空气都让人暂时忘记了寒冷,只感觉周边蔓延着诡异的气场。 这次大多数人都没有抱团,只因为第三阶段文试后边的任务。 那个是否杀死某某某的任务,自己看到了,别人自然也有,所以成员间的相互提防从一年前就开始了,如今到得此处,有诡异的场景加持,自然更是没有人敢随意挥洒信任。 但是赵楷这四只狐狸,哪怕进入泥潭,也还是要聚集在一起,报团取暖的。 泥潭沼泽便是天然的障碍,而其中还有梁楼弟子丧心病狂的夹杂着吃人不吐骨头的陷阱,这就更难行了。 四个人小心翼翼地,一步也不愿走错,而且随着天色渐暗,一些区域甚至出现了诡异的声响,不是人言,也不像兽语,反而有点想赵楷在清裟河桥上曾经听过的幽幽鬼语。 所以四人一经商量,决定见到这种地方就绕道走。 但是很快几人发现他们的策略错了,不是他们趋利避害的办法不对,而是老天根本没有给他们趋利避害的机会。 因为天色彻底暗下来后,所有的区域都陷入了诡异的场景中,幽幽鬼语没有放过所有的人,这一夜满地的鬼怪精魅纷纷浮现,众人这才知道,他们进入了鬼域与这座天地的界限处。 这是测试他们功法与实力的最佳场所,至少梁楼的高层人员是这么想的。 苍茫的大地上,透过夜色的遮挡,能看到不断亮起的灵气涟漪,根据使用者功法属性不同,颜色以及绚丽程度也不一。 看热闹的记录人员都把这当成了一场烟花盛会,他们可不担心出事,因为这里不过是交界处的最最最外层,天地大势倾轧之下,不可能有高级的鬼魅。 不过这种情况下,最怕某些笨蛋走错路,因为这场考核是东西方向走得,这样相当于走了一个横切面。 但是你要往南去,可就逐渐深入了鬼域,运气不好的话,遇上一头强大的鬼魅被吃掉,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 很不巧,赵楷他们为了绕路就往南偏了一段路。 赵楷四人已经停下了赶路,天空黯淡的像团大黑布,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恶心人的鬼魅神出鬼没,不断骚扰。 自天黑到现在过去一个时辰,赵楷四人都已经对付十数波小鬼了,都是什么饿死鬼,绞死鬼之类的低等货色,比之当初王同生召唤的百鬼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但不是有个词叫小鬼难缠嘛,放到现在的处境,正好给完美套用了。 只因为这些小鬼们是集群出没的,一大家子人围着你不断骚扰,往往是一击过后就换下一人,这种情况下几人有再好的耐性,也都被磨光了。 赵楷这一年除了猛练金光诀外,对自己挑选的功法《净灵曲》也没有放下,虽然都是在空暇时间练习,但赵楷本身天资清奇,到得如今也已经卓有小成。 赵楷运转自身灵气,极其划水地拿着自己在最开始的地方捡到的一截树叶,腮帮子鼓鼓地,就吹了起来。 曲声悠悠,绝对地婉转动听,却又不失大气,虽然中间夹杂着一些裂帛的断裂声,但这对于赵楷这个初学者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道具简陋不堪,但是心法还是一等一地适应如今局面,所以效果也就出奇地好,至少身边的小鬼们都散了。 之后赵楷按照秘籍中记载的法门,运用灵力,认真打造了一座驱鬼的阵法,对付这些小鬼是足够了。 从下午到现在四人没有一分刻的安生,到得此刻终于迎来了休息时间,身上的警惕意味都散了几分。 这一年内的忍饥耐渴训练不是白熬过来的,至少如今四人都没考虑食物和水的问题,只想着怎么样好好的睡觉。 “老根,你守前半夜,后半夜你随机叫醒一个人去换你。” “咋这种事老是轮到我,猜个拳分胜负不行嘛。” “欸欸,都别装睡呀。” 赵楷和温不二的呼噜打得贼大声,生怕刘老根感受不到他们睡觉时的愉快。 朱丹就矜持的多,躺在枯木桩子上,面色一贯的冰冷,但是眼睛同样紧闭,没有要帮刘老根的意图。 “一群没义气的家伙。” 刘老根很无奈,只好孤独的开启了守夜时间。 其他各处随着黑夜愈来愈深,争斗也愈加激烈,各式各色的光芒闪烁,灵力波动不绝。 越是强大的鬼物也就越晚出现,一方面是因为这是他们地位的象征,另一方面是出于资源争夺的缘故,而这黑夜就是他们所争夺的资源,夜色越深意味着环境越好。 阴间人的作息与生活我们没必要搞太懂原因,知道大概是怎么个回事就行了。 但是这些孩子们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靠自己这一夜的经历来猜测一二。 赵楷四人也是如此,但与旁人不同的是,赵楷这边哪怕比旁人深入鬼域,但到现在仍然没有任何鬼物骚扰。 可能都是赵楷设置的阵法的缘故吧。 至少守夜的刘老根是这样想的。 他没精打采地站着,没有感受到任何诡异之处的他急需要一场大战醒神,可是没有,所以他就心安理得的开小差了。 四个人本不该如此大意的,只是因为他们四个太过熟悉与信任,并且都是实力出众,所以在一起便会将周围的危机看淡。 其实危机并不是没有出现,只是还出在诞生阶段,这才给四人留下空闲的时间。 相隔一里的更深处,黑暗里狂风呼啸,席卷了周边所有的小鬼,而狂风的始作俑者不是自然之力,而是一只更大的黑鬼。 暗夜里看不清东西,但是离得近了还是能看到那怪物的大概轮廓。 铜铃大的双眼冒着幽幽绿光,粘稠状的身体像果冻一样左右摇摆,却根本没有战立不稳的迹象。 而且随着狂风席卷开去,怪物那韧性极佳的身体还在不断膨胀。 直到周围撕心裂肺的嘈杂鬼语完全消失后,这巨大的鬼物才收起狂风的神通,向着外围沼泽走去。 赵楷三人是被呼啸的狂风吵醒的,睁开眼来,黑漆漆一片,只是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扯力包裹自身,这样的环境下突然刮起飓风,傻子都知道必有妖孽出来了。 赵楷面目凝重至极,然而望向刘老根时,还是忍不住笑意。 只见刘老根靠在树干上,抱着他的链子锤,眼睛紧闭着,身形随着狂风摇摆而不倒,这还是个睡神。 赵楷一脸无奈,对着刘老根的屁股就是一脚。 刘老根踉跄了一下,及时止住了将要摔倒的身形。他还懵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感受着周围的狂风,面色错愕地望向赵楷三人。 “刚刚有个小鬼冲着你屁股来了一口,幸亏我把他打跑了。” 刘老根一脸原来如此,多谢多谢的表情,又开始感受周围越来越狂躁的飓风,显然很迷茫。 赵楷看到刘老根的迷茫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如今情况显然跟不妙了,不是废话的时候。 “吸扯感是从南边过来的,我们往北边走。” 四人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从醒来到现在开始逃跑,不过十多息的时间,但已经来不及了。 空气中的各种元素似乎都随着风里的增大而狂躁起来,伴随着的还有叽叽喳喳的嘈杂鬼语,四人都能感受到那中蕴藏在情绪波动中的恐惧。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十五章 难缠的鬼魅 就像是激流中卷起的漩涡一般,赵楷四人已经完全脱不开身了。 这诡异的场景在那擅长吞噬的鬼魅气息完全散发时终于有了解释。 “遇到难缠的家伙了!” 温不二和刘老根所修练的功法均有增强体魄的功效,所以此时肌肉暴涨,神力迭起,用力抓住周围不动的死物,脸庞仍然被飓风刮得变了形。 朱丹本身就是以身法灵巧见长,所选的功法自然也是满足这一点的,此时面对飓风,她的小身板显然很吃力,双手合抱这树干,费心支撑着。 然而天意使然,朱丹所环抱的大树可能本就扎根不稳,一直摇摇晃晃的,看样子就要被连根拔起。 赵楷运转金光诀,取出龙游剑,双脚稳扎大地,接连劈出数道剑罡,开始时威视惊人,然而随风飘散后就被分解了,没什么用。 朱丹就在赵楷右侧,随着咔嚓一声,树干从根部断裂,她反应倒是极快,匕首稳扎大地,身形却似布条一般甩在了半空。 凭借敏锐的感知,赵楷可以确定那带起飓风的怪物大概就在他前方二十步之外,这个距离已经很接近了,自己的三个同伴也只能顾得上自己,根本出不了手。 而幸好自己金光诀第二阶段是在双腿处修炼,这才有如今这扎实的底盘。 只能靠自己了,让你随便刮风,先看我砍你几剑。 双脚不再用力,顺着狂风的气流主动接近那怪物。 计算着距离,到得大概相差五步之遥时,手中剑逆风挥动,也幸得此剑有灵,刻意运转了全身灵力,这次的威势才没有被风刮得一分力也不剩。 借着反震之力向后,然后再劈出剑罡,反复多次而不停歇。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反正我赵楷灵力有的是,陪着你耗。 这样的赖皮战术虽然对那怪物来说基本算是没有伤害,但架不住骚扰得没个尽头啊。 怪物那果冻般粘稠的身体本就恶心,黑暗里剑光亮起,众人看得清楚,黑色的肉瘤不断摇晃,顶上还有无数的小孔,相必吸力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而此时怪物那绿幽幽的双眼圆睁,瞪视着赵楷这个胆敢冒犯他的异类。 风力逐渐熄灭,周围的鬼物早就被吸收了个干净,如今只剩下四个生命力顽强的人类。 温不二,刘老根,朱丹俱是大口喘着粗气,十分珍惜得之不易的宁静。 但赵楷还是要为几人挡住攻势,让大家可以换气再战。 怪物除了身上可以刮风的气孔之外,当然还有其他诡异的手段,比如现在,它似是玩心大起,学着人类的模样,粘稠的身体上数个部位逐渐突起,竟然长出了数条粗壮的手臂,看上去十分恶心。 八爪鱼般滑稽地挥舞着刚刚长出的手臂,虽然怪物还不太适应,但是胜在数量太多,而且还可以超乎预料的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就比较难缠了。 赵楷一人一剑疲于招架,根本分不出时间去给怪物一击,很快便成为了怪物单方面用来出气的沙袋。 “你们再不过来,我就成他的食物了,还是被羞辱过的那种。” 其余三人也知道情况不妙,也不顾自己刚才的气还没顺过来,提着兵器便往前冲了。 四人一鬼战在一起,与那些主角无敌的志怪小说不一样,这只恶心人的鬼魅很强,强到他又分散出许多手臂以应对刚刚过来的三个人,而且丝毫没有吃力的迹象。 火红色的利刃散发着滚烫的火苗,链子锤在神力的猛砸下呼啸成风,长枪写意般的旋绕直刺,带起的虚影还隐隐缭绕着电光,但都被怪物刚刚施展的又一项神技搞得半分脾气都不剩。 那就是这只果冻般粘稠的怪物竟然可以利用表皮的柔软,巧妙化解一切攻势,看来这是只精通以柔克刚的鬼中行家呀。 也唯有赵楷不停歇下来,劈出的剑罡能在鬼物浓稠的表层留下些浅淡的裂痕。 “这样下去都带完蛋。必须找机会赶紧逃跑。”温不二还是脑子活络,很有身为领袖的意识。 “怎么逃?”刘老根询问意见。 “见机行事吧。” “哎呦喂,咱少说点话,我好像碰到这怪物掉落下来的东西了,好恶心呀。” 几人在匆忙的激斗中还能进行一连串有趣的对话,确实是有些中二行径。 不过现在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鬼才知道这玩意在鬼域到底属于哪种分类。 接下来几人致力于寻找破绽,以及制造破绽,然而累得半死那鬼物也没有半点撒手的架势,看来是不死不休了,要将猎杀进行到底。 渐渐的,渐渐的,四人都有些力有不支的意思,特别是最不擅长持久战的朱丹,已经犯了好几个错误,幸得伙伴出手相助才勉强逃过劫难。 生死瞬间,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再不敢出差错,压箱底的手段几人都用了个遍,什么淬了毒的暗器,被教官分下来的保命符箓,等等,只是暂时给了几人喘气的机会而已,没啥大的作用,如今山穷水尽,似已无路,所有人仍是心有不甘,不愿放弃。 溃败就是最近一瞬间的事,先是朱丹的绕后被怪物的触手精准挡下,温不二想趁机再刺一枪,却与朱丹一同中了埋伏,数只掩藏在黑暗中的触手狠狠朝二人拍下,勉强以利器挡下,弯曲了数个弧度,被反震力震得倒退数十步之远,瘫坐在地,已经没有气力再战了。 而刘老根的大锤裹挟着风雷持续输出,早就筋疲力尽,被怪物柔软的身体一吸一放间,再没有了进攻的心力,勉强站住身,双手无力地下垂,狼狈地大口喘气,这次没一个时辰的时间,怕是恢复不过来了。 唯有赵楷还在苦苦支撑着,他平时在第一梯队不显山不露水的,最近一年由于练习金光诀耗费心力,反而还在许多对战中表现得很一般。 但也只有身边这三个相互熟悉的同伴,才知道认真起来的赵楷是多么可怕。 四个人中刘老根属于天生的傻大个形象,为人大大咧咧,凭借着身体里的一股子直来直往的蛮劲以及侠义心肠,无牵无挂地活着。 温不二就更有意思了,此人生的一副玲珑心窍,却表现得风轻云淡,属于那种心机深沉而又对认可的人重情重义的矛盾人格。 朱丹最好区分,此人面上的冷漠实在就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不愿多惹事,但又太看重自身生死,所以四个人中她反而最被排斥在外。 但毫无疑问,三人的性格都是十分出色的,至少在这个杀手集团中,算是高端的玩家,但若要让他们推举一个最有可能活下来的人,毫无疑问只能是赵楷。 原因很多,最重要的一个,就是赵楷够狠,对自己狠,对别人狠,那种由心而生的狠辣甚至都达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而且,赵楷悟性极佳,身手同样出众,心机深沉比之温不二也不逊色,更难得的是赵楷有种独属于他的认真,对自己认同的伙伴可以拼掉性命,就像现在的情形。 不得不说,这就是种生存智慧了。 朱丹的面上充满两难,因为赵楷此时就挡在她的面前,衣衫无风自动,平静地可怕。 她手中的匕首握紧又松开,终究下不去手。 面对危机的赵楷反而出奇的平静,可能是九岁那年跟着杨逍他们见识的太多,柳暗花明的次数同样可观,所以才有这份临危不乱的大气。 龙游剑在手,自身不退,气势便可一往之前。 “龙游宝宝,苦了你了,敢不敢跟我玩场大的?” 龙游剑气势陡然一增,算是有力地回应了赵楷的问答。 杨逍修的是勇猛无匹的剑,杜嫣然修的是一往无前的剑,而我赵楷,如今身后保着的是伙伴,面对着的是要把我当作食物的鬼怪,进退两难又如何,我同样可以不计生死,不计代价地,去挥出属于自己生死间明悟的一剑。 剑尖处一点逐渐泛金,黄豆大小的金光同样可以如太阳般耀眼,整个身体周边灵气肆虐,赵楷模仿的是杨逍的成名技一剑西去,却又加上了独属于自己的决绝。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缕剑意,和一个半大不小的未成年孩子,他们已经成为了天地的中央。 夜空中金色的丝线划过,就像是一条巨龙游荡,气势骇人,不像是赵楷在控制龙游剑,反而像是龙游剑在带着赵楷朝着鬼物悍然撞去。 刹那之间,剑身便到了鬼物的身前,相隔数寸,剑气却已经深入它的皮肉,鬼物发出凄厉的嘶吼,看来是得手了。 赵楷凭借反弹的惯性拉开距离,此刻他是真的精疲力尽了。 能听到哔哔啵啵的骨骼错位声,以及重物落地的砰砰声。 凄厉的喊叫逐渐停下,然而没有听到预料中的怪物倒地声,反而感受到踏地的步伐逐渐临近。 竟然还活着,赵楷拜托龙游宝宝,让他耗尽剑身灵气,再劈出一道剑罡,金色的剑光闪耀,照亮了四周的诡异景象。 满地的肉瘤横躺,怪物却已变了副模样,身上有骇人的白骨显露,其他地方犹如披上了黑色的披风,仍然光滑平整。 原来那恶心人的肉瘤只不过是怪物表面的保护层。 这下子四人彻底绝望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十六章 宠物小幽灵 方圆数里被飓风吹得毛都不剩,冷冷清清。 小鬼都被更强大的鬼魅给吞噬了,而赵楷四人费尽心力也只砍下来怪物最外边的一层保护,也就是那粘稠柔软的肉瘤。 怪物向前走来,露出短小的双脚,沉闷的踏地声也在众人心头埋下阴霾。 赵楷眼中充满血丝,他不想放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中龙游剑灵气以散,无法发挥一成的实力,但这都不重要,因为他此时已经提不动剑了。 怪物露出白骨的身体幻化出数条手臂,此时的月色透过云层洒下银辉,赵楷的视线里一切都在放大,直到视线完全模糊,只能感受到浓重的阴森鬼气以及彻彻底底的黑暗。他的呼吸逐渐滞缓,意识也在被怪物逐渐渗透。 “赵楷!赵楷!”三个人无一不在用力呼唤姓名,然而一切似乎都是徒劳。 怪物那诡异的身体除了白骨就是团团的黑气,此刻正逐渐裹在赵楷身体上,一步步地,逐渐完全遮盖住赵楷,留给三人无尽的想象。 赵楷的意识里只剩下身体被挤压的痛楚以及空气逐渐稀薄的难受,与此而来的好像还有一种身体里的力量正逐渐丧失的感受。 但他自己没有察觉的是,被黑气裹住的身体正在发生难以想象的异变。 皮肤掩盖下的血液正在逐渐显现其与众不同的黑色,清晰的血管正在朝着皮肉外围暴涨,感觉随时就会爆体而亡,而且爆的还是诡异的黑色血液。 其实赵楷的血液还是鲜红的,但是心神小天地中黑气已经再次突破屏障,仿佛是牢笼主动开了个小门,这次极为顺畅,黑铁血脉的主体黑气入入赵楷身体里四通八达的血脉,正逐渐改变着赵楷对周围环境的适应。 当然,它也在逐渐控制赵楷的心神与意识。 怪物似乎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它吸收过去的精气神此刻正在逐渐回归。 它对赵楷胆敢虎口夺食这一变故是愤怒的,仰头咆哮一声,震荡原野四周。 之后只见怪物身上再次开启无数小孔,但这次没有刮起飓风,因为所有的吸扯力都放在了赵楷身上,看来是要把赵楷吸成人干才罢休。 这次怪物如愿以偿,能感受到这小子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被吸入自己身体,很古怪的气息,但却极有亲和力,而且怪物有预感,如果将这股气息完全吸收的话,它可以再进化数个阶段,到时候彻底脱离鬼域的外围都不是难事。 所以贪婪的怪物放开手脚,不再控制气流强弱,尽心享受着吞噬而来的能量气息。 三个置身事外的人已近乎绝望,月光下能看到丑陋的怪物似乎是一脸享受的表情,他们的心砰砰直跳,不敢想象此时的赵楷成了什么样子。 直到怪物突然出现的呜呜声,打破了三人那令人恐惧的猜想。 声音由平缓到急促,虽然仍然是听不懂的鬼语,但可以感受到这怪物应该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才会有这样凄厉古怪的叫声。 难道是赵楷没有死,反而对怪物造成了伤害? 但这怎么可能? 三个人也只当做又有什么变故,还是不敢想象此时赵楷的惨状。 只有怪物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错误的选择,当然它也不太清楚突发事件的原因,但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所有能量均被自己裹着的小人逐渐吸走,早已经超过了它从赵楷身体吸收的能量,身为鬼魅的本命精魄已经在逐渐散去了。 身露白骨,如披黑布的怪物身体在肉眼可见的缩小,三个趟地的人看得呆了。 吧唧一声,量变终于带来了质变,这头起初还是形如果冻的恶心人怪物,竟然变成了小小一团,就像是一片黑布包裹成的幽灵一般,眼睛绿幽幽,暗夜里不断眨巴着,看样子是有些迷茫。 看来这就是这头擅长吞噬的鬼物的最初形态了,还别说,这样子挺可爱的,至少人畜无害嘛。 而本来被包裹着的赵楷自然是逐渐显露真身,不同于几人猜测的皮包骨头,身子骨还是如以往一般健壮,一呼一吸间能看到残破衣衫下紧实的肌肉。 但有一点特别怪异,也不知是不是黑夜的缘故,三人能感受到赵楷身上是有一股黑气在缭绕游走的,当然都没太当真,毕竟今晚之事离奇古怪太多。 楷猛地嘶吼一声,这次众人看得真切,赵楷身上有金光闪烁,幻化如枷锁模样,裹挟全身,整个人痴狂挣扎着,如同一发了疯的凶兽。 续良久的变化让三人只敢远观,而不敢上前探寻,直到一刻钟后,枷锁猛地闪亮一下,就像是得手一般,之后蓦然消失无踪,只留下赵楷虚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沉闷倒地。 不二和刘老根连忙上前观察赵楷的情况,只留朱丹还在把玩手中匕首,一下一下,翻转再翻转,也终于收起匕首,叹了口气,同样上前去探望赵楷了。 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楷身处一片迷雾中,似是在寻找什么,但到得自己迷惑时,也想不清楚自己在找什么,就这样悠悠转转,迷雾仍然是迷雾,自己却成了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存在,意识还是模糊。 听到远处有来自深渊巨兽的咆哮,赵楷有了感应,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遮天蔽日的猩红大眼。 只感觉自己目眦欲裂,猩红的鲜血就要夺眶而出。 下一瞬,迷雾散开了,自己的意识终于清醒,却没有睁眼去看真实的世界,而是进入了心神小天地。 牢笼再次严丝合缝地围拢着黑气,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赵楷也有些迷惑。 自己不是被怪物吸干精气,而丧失意识了吗?还有我记得当时黑气挣脱牢笼了呀。 象征性地甩了甩脑袋,想要让自己再清醒些,然而偏过头去,反而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东东。 一个黑色的小幽灵,除了一双碧绿的眼睛骨碌碌地直打转外,全身都是黑色的,就像披了一件超小号的斗篷,很可爱。 “你是个什么东东?” 赵楷没来由得用心声诉说疑问,没想到竟然会收到答复。 “这里是哪?你放我出去!” 小家伙很愤怒的声音传出。 很奇妙的感受,赵楷能意识到小家伙所说的语言是自己听不懂的,但好像就是一人一怪物的意识连接在一起,可以互相转化得让双方都听得懂。 “你不会是那个会刮风的鬼魅吧?怎么现在变成小号的了,而且一点也不恶心。” “可恶的人类,你快把我放出去!” 说着话,小家伙就张牙舞爪地向赵楷冲过来,人畜无害的模样,赵楷都懒得躲避。 果然,小家伙对赵楷造不成半点伤害,哪怕多用力的捶打,都想一缕清风飘过,顶多能感受到对方是碰了自己一下。 “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你打我也没用啊。” “你在打我,我就给你关起来,听到没。” 小家伙还是一刻不停地发泄心中怒火。 “现在就把你关起来,看见那边的笼子没?” 赵楷向小家伙示意,让它望黑气牢笼那边看,谁知道————等赵楷再扭头回来的时候,不知怎么滴,小家伙还真被关起来了,那是一个刚刚才凭空出现的牢笼。 “不是吧,这么神。” 在这个小家伙身上套上枷锁,越重越好。 然后就见小家伙身上凭空出现一套铁器枷锁,手脚被捆住,脖子上还栓了个锁链,枷锁的重力令小家伙向前倒去,摔了个大跟头。 真的就是按照自己所想行事,这太好了! 小家伙也明白了过来,龇牙咧嘴的,也终于缓和下来心情,交涉道:“这样,你试试能不能让我出去?” 赵楷很自信,不担心小家伙能逃跑,所以就在心里默念把小家伙放出去之类的话。 没想到果然灵验,在赵楷心神微动的瞬间,黑色的小幽灵就不见了踪影。 外界,三人刚刚探查过赵楷的呼吸,没想到出奇的平稳,也就放下了心来。 谁知道,蓦地,刚刚就突然消失的小幽灵就凭空出现,给几人吓得汗毛都又耸起来了。 但是出乎预料的,小家伙没有对三个重伤员进行攻击,甚至眼神都没往三人这边瞟,直接拔腿开跑了。 诡异的是小家伙还没飘出去几步,又再次凭空消失。 三人均是摸不着头脑,而心神天地里,赵楷则乐开了花。 “哈哈哈,看来以后你都带乖乖听我的话了。” “这跟收宠物一样欸,我确实没什么养宠物的经验,但我知道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一定要起一个霸气点的名字!” 小幽灵趴在地上,已经绝望,愤怒的身体在不停地翻滚,发着独属于它的小脾气。 “看你着傻样,就叫你小呆瓜怎么样?” 人言小家伙听不懂,翻译成鬼语也理解的十分模糊,但还是能明白“呆”跟“傻”这两个字眼的,此刻裹成的球状身体滚的很厉害了,边滚还边呜呜直叫。 赵楷不理睬小家伙的抗议,得意洋洋地说:“看你这么激动,应该是很喜欢吧,我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行了,不跟你唠了,你慢慢玩,我要出去了。” 说完赵楷结束内视的玄妙法门,重归现实。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十七章 被盯上 赵楷睁开双眼,清冷的月光下自己正靠在一枯树桩上,其余三人也就坐在自己身边。 周围空空荡荡,显然所有生机都被如今在自己身体里的小幽灵给霍霍光了。 赵楷伸出手碰了碰刘老根肩膀。刘老根本来也就没有睡着,这一下发现赵楷醒过来显然很激动。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温不二同样醒过来了,但显然盯着赵楷的眼神有疑惑,还有警惕。 赵楷意识到自己必须撒谎圆了今晚的怪事。 “嗯,没什么大事,刚刚的变故可能是跟我修炼的功法有关。那鬼魅现在反而被我吸收了。” “啊?!”这次朱丹也不装睡了,三个人同样的惊讶错愕。 赵楷没再说什么,摊了摊手,表示就是这么回事,他也很迷茫。 “我现在还能不能换功法了.....” 刘老根这一提,就把气氛带过去了,赵楷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己的血脉秘密没有暴露。 温不二没好气地道:“换个屁,你那功法要是不想要了,咱俩可以换换。” 当时在藏经阁中,温不二和刘老根相中了同一个功法,但最后被刘老根以猜拳的方式给赢了过去。 听得刘老根提起功法的话题,温不二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是明摆着炫耀呢吗?温不二酸了。 又冲刘老根胸膛打了一拳,力道挺大的,刘老根嗷嗷直叫。 两人就这样打闹起来,之后赵楷也加入了战局,玩的不亦乐乎。 危险的处境过去后,在这冷寂严肃的夜晚,四个人总算重新焕发了生机, 黑夜过后,曙光重现。 虽然黑夜的时间显然是比正常规律延长了的,但这里也只是鬼域与正常世界的交界处,还是要遵守一定的自然规律的,四处散落的鬼怪终于彻底消失。 这次的绝杀贴是完全按照先后顺序分发的 四人决定再休息半天,至少要有一战之力再说。 对昨夜遇到的怪物虽然很无奈,但还不至于放弃争夺绝杀贴的希望。 因为他们四人不好受,其他人也一定会遇到阻碍,昨夜到处都是亮起的刀光剑影,功法流萤,还是给四个倒霉鬼留下了一些宽慰的。 “去年的考核最后,你们选择了是还是否?”温不二开口道。 四人还从未就这个话题讨论过,哪怕共处于一个小团体两年了,但还是互相提防着的。 温不二此言一出,气氛就变了,有人已经有些慌乱了,当然也只有一个人。 “我选择了否,都是一个梯队的根本没有必要,再说了直接晋级又如何,我就不相信成人礼之前的小风波,我还招架不得。” 刘老根此人心胸确实豪放豁达,这是独属于他的优点。 “我也没有,确实没有必要。” 赵楷简短的回答,面色平静。 “哈哈哈。我也没有,不愧是在修罗场中交到的兄弟,虽然难得,却也值了。”温不二大笑出声,天地寂寥中音浪传播极长。 就只剩下了朱丹,她赶在最后终于说道:“没有。” 眼神有一瞬的游离,手指没有来由的紧握着。 温不二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刘老根倒是没当回事。而赵楷虽然察觉到了对方有一丝的慌张,但是并没有当真,他可以给予自己认可的人无条件的信任,所以他还是相信朱丹的。 午时不见阳光,沼泽并无食物,在阴冷的环境中,四人的心情又被盖上阴霾,忍饥挨饿地重又踏上征途。 四人摸清方向走了一个时辰,周围却还是冷冷冷清清的。 “我们不会走岔路了吧...” “我还在想为什么昨天晚上的鬼魅会强大到那个地步....” “我们当时为了避开某些陷阱和沼泽,往南走了一段路,会不会是深入了这个鬼地方?” “有道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马上就又天黑了,我们必须快点向北边走。” 讨论得很快,结论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所以四人不再追求前进的速度,只希望能赶快朝鬼域外围走,以防晚上又遇到难缠的家伙。 鬼域的外围散落各地的学员们大都在往前赶,但也有一些人在悠悠晃晃,似是在寻找猎物。 当然,白天虽然没有鬼魅出现,但很多人为了得到直接晋级成年礼的资格,而进行的内斗还是不可避免的。 许多地方在上演着闹剧,彻彻底底的乱斗风云才刚刚开始。 夜色降临,鬼魅丛生的场景终又到来。 赵楷四人已经回到了正途,至少刚刚还见了两队人,人数都不多,还有受伤的,不过大家都不是一个梯队,见到了自然就马上躲得远远的,倒是没有发生打斗。 这场考验,除了完成任务成功到达彼岸外,完成自己的刺杀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也有极少数人没有选择刺杀,这些人要么实力强劲,要么就是对方实力强劲,他惹不起。 但是梁楼弟子的布置怎会如此拙劣,他们不会尊重你的意愿的。 去年试卷末尾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而且都是要去刺杀同一梯队的伙伴,虽然也会根据实力悬殊与否具体分配,但大部分都是两两相斗,就比如说王五要去刺杀张三,那张三的试卷后边也写着去刺杀王五。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躲避是躲避不了的,而且对敌人仁慈就必定会造成对自己的残忍。 赵楷他们也在防备,尽量减少与其他队伍的接触,毕竟第一梯队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他们这四只狐狸小分队这两年是出了名的,第一梯队的人如果要攻击他们,就必定会报团前来。 说真的,赵楷他们真的要感谢自己的猜测正确,所以很小心的躲避着,这才耍的一帮集群的家伙团团转,就是找不到他们四人。 但是地方也就那么大,而且总会有必经之路等险要地带吧,所以四个同为第一梯队的人就在静等着赵楷四人路过,他们对自己很有信心。 今夜的赵楷四人不顾小鬼没完没了的烦扰,一路上杀出去没有个停歇,因为他们实在太饿了,最多再坚持一天,否则就会彻底玩完。 所以今夜注定不平静,四只小狐狸终于被人埋伏了一会,就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实力吃掉他们。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十八章 这运气是真的差 赵楷行走在泥沼的边缘,观察脚下确保没有危险的同时,尽量把步子迈地大一些,这样就能尽可能地减少出发陷阱的危机,要知道现在黑夜里,小鬼不断,夜路难辨,当然是能少一事便一事了。 温不二,刘老根,朱丹跟在赵楷身后,昨夜的伤势他们其实比赵楷伤的更重,不是因为他们打斗的有多卖力,只是因为赵楷那所谓的特殊功法太过强大,今天上午似乎便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完全没留下什么暗疾。 开路的赵楷并没有过多的紧张,这比之昨夜已经好太多了。只是需要注意一些周围的情况,以及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青铜剑,灌输灵气后,随意劈砍就是了。 偶尔进入鬼物聚集之地,赵楷就用自己在净灵曲中学到的法门,一个个地施展,来一一检验他们的实战效果。 一路上有遇到其他队伍,但黑夜里显然都不愿意靠近陌生队伍,以免出现变故,所以互相靠近的队伍没有间隔少于攻击范围的,自然也没有发生什么内斗之事。 渐渐地,赵楷他们也有些麻木了,肚里空空,口干舌燥,又要不断地前行,不留丝毫休息的余地,小鬼什么的都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也没有其他大麻烦需要被解决,自然不能给几个人带来清醒。 走了很久很久,天上云雾遮盖,无繁星点映,只有淡淡的月辉洒下,几人辨不清时间,只能按照大致的感觉判断方向,一刻不停地继续前行。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休息,我想不需要解释,只因为他们要想继续活下去,就必须尽快赶到终点站接受食物,接受水源,接受疗伤。 夜色朦胧,像是整个天地都遮上了个大幕布,当然还是能透出一点光的。 四人没停留地往前赶,却不知道前方一里之外,到达终点的必经之地,一条周围都是沼泽的窈窕小路尽头,正守着四个同出第一梯队的螳螂,等待着赵楷这四个倒霉鬼一样的蝉入局。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赵楷几人总算看到了一条架在沼泽之中的独段小径。 被训练了这么久,几人对危险的感知还是很敏锐的,他们不相信梁楼子弟会放弃这样一个大好的布置陷阱的地点,当然如此地势,被人埋伏的几率也很大。 “怎么办,要不然休息一段时间再走,或者先等一队过来,看看他们的通行情况?” “我们躲在四周,先看看其他队能不能走过去吧。关键是昨夜的鬼魅消耗了我们大部分的精力,要不然以我们四人的实力,如今也不会这么惨。” 赵楷的提议很有道理,四个人身着黑衣,抓住沼泽边上的土垒,一动不动的趴在沼泽最边上,腿脚触碰到沼泽最外边的泥土,倒是不会陷进去,此法还算能行。 至于围绕在四周的小鬼,赵楷设置了一个单调的阵法,虽然功效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不足,但是只要耐心一些,过段时间再刻画一下也就可以了。 条件艰苦,要想活下来,该忍耐的还是要咬着牙忍着的。 这次时间倒是不长,没过一会就有一行两人来到这里,显然也是犹豫良久才踏上前路,赵楷四人可以听到这两个孩子肚子里都在咕咕叫着,显然处境也很不妙了。 “没办法了,就算有陷阱也要拼一拼了,这样下去,明天午时我们就要饿的没有力气了。” “嗯。” 这是刚刚二人的对话,与赵楷四人的处境相同,他们身上也有血淋淋还未来得及仔细处理的伤痕,显然刚刚可能也进行了一场恶斗,至于是跟学员进行的内斗,还是遇见了难缠的鬼魅,这就不得而知了。 待得两人走过去百步之遥,赵楷才挥了挥手,小心说道, “走,我们跟上去。” 他已经率先爬出沼泽,小心翼翼地走上独行小道了。 如今这种情况下,四人伤势不轻,而且前路茫茫而未知,陷阱不断,小鬼难缠,又无粮食补给,要想活下去,是必须要使用这样一些诡计的。 赵楷毫无心理负担,这些学员们什么德行,他当然知道,所以能少一些麻烦,能减少给对方使诡计的机会,就不能错过。 往前行了很久,那二人才终于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吼,走出这么远才遇到陷阱,显然这里的陷阱已经被前边的很多人触发过,失了效力,只留下了一些更难缠,更难推断的陷阱。 赵楷四人停下脚步,仔细聆听前方的动静,之后痛苦的嘶吼变淡,直至完全消失。 赵楷向前走了一大段路,直到能听到前边隐隐响彻在黑夜里的脚步声,这才确定没什么大的陷阱,招呼了身后三人,继续小心翼翼地跟上。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这样的独段小路才终于看到了尽头,至少前边两人已经走下了类似独木桥的高高土垒,矮下了身子,赵楷他们终于确定没什么危险了,准备加快速度,却见那两个矮下去的身影没有再先前的动作,细细看去,那边好像又出现了几个人,现在应该是在交谈。 “有人堵路?” “难办了,先看看情况。” 很快的,那两个人就继续前行,而刚刚浮现出夜色的身影重又回过头去,消失不见了。 “看体型,他们应该也是学员,而不是梁楼弟子,放两个人过去,说明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现在怎么办?” “相隔太远,我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我们所认识的人。” 赵楷四人还在缓步前行着,离出口已经很近了。 “这样,我先去试探一二,如果我们运气那么差,他们要找的人就是我,你们再出来帮我。” “如果目标不是我,然后你们就一个一个出来,总之他们的目标是我们中的一个,大家就抱团,一起打跑这群龟孙子。” “好。” 说完赵楷没有过多停留,这次没有去刻意地掩盖痕迹以及脚步声,大跨步地就朝路口走去。 后边的三人在赵楷的掩护下,也又前行了一段路,直到在仔细观察中确认的,到了能不被对方发现的极限,三人才停下。 此时的赵楷已经出了路口,走下了高高的土垒,但他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往前走着,等待着埋伏在周围的龟孙们冒头。 然而走了将近十步,周围的空气仍是安静地可怕,赵楷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娘的,运气这么差,这群人的目标就是自己。 赵楷大喝一声,先发制人,“你们三个快出来,这几个龟孙的目标正好就是我。” 掩藏在黑暗里的四人也愣住了,他们确实已经发现了目标赵楷,但是还准备再等一阵彻底让对方放松下来才出手。 这赵楷吼的一嗓子倒是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明白了赵楷说的话的意思。 一听自己被发现了,几人都没来得及考虑对方是否是在耍诈确认是否有人在埋伏,一股脑全部急急燥燥地冲了出来。 而这时温不二三人也已经走出了独段小路,此时与赵楷两两相望,反而把三个埋伏的人夹在了中间。 八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确认都是第一梯队的人,而那刚刚还埋伏在暗处的四人,显然都有些激动,因为他们的目标就是这四只小狐狸组成的团队,几人就是因此而汇聚,他们在心里已经无数次地演变过打斗的场景,技巧以及施展诡计和招数的时机以及方法。 都到了这种剑拔弩张的地步,捕蝉的螳螂也早被发觉了,那废什么话,同出第一梯队的,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就这样,八个人战成了一团。 刀光剑影,链子锤噼里啪啦的击打声,功法散发出的流萤,将正片区域制成闹哄哄的一团,视觉,听觉,对痛感的触觉,交相掩映,将这无眠的夜晚推向高潮,四个人没有人继续麻木,都清醒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刚开始的时候,两方还不相上下,一方面都存了试探的心思,另一方面就是两方都尽可能地凶狠起来,想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这样的结果就是,到最后这场凶险的打斗成为了考验八个人持久性的对战,谁能稳住步伐,稳住攻势,谁就能逐渐占据优势,获得最后的胜利。 赵楷看着后继乏力的同伴在苦苦支撑,身上粗糙包扎过的伤势如今在不断破开绷带,又开始流出鲜血,这样下去,除了自己一人能保存一战之力外,其他三人都要死翘翘了。 该死的鬼魅,该死的老天,让我们遇见昨日的难缠对手,损失了大半战力,要不也不会是这个情景,赵楷在心里咒骂,但是只能苦苦支撑,并无丝毫办法。 对方四人看到赵楷这边伤势又起的模样,显然是大战过后修养不足的缘故,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自然就更加卖力的进攻,这一瞬间的爆发力,逼得除赵楷外的三人节节败退,刘老根一不注意都差点栽到了背后的泥沼里。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十九章 吞吞怪 除了赵楷外的三人均是节节败退,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哪怕他们先发制人,但是他们的伤势仍然未愈,况且对面同出第一梯队的敌人,不仅实力强横,更兼熟悉己方四人攻击套路等等的优势。 这下子就不好对付了,事情紧急,赵楷除了尽力多帮己方三人挣得喘气的机会,帮他们挡下几招之外,实在没什么好的办法了。 功法的流萤闪耀在夜空中,噼噼啪啪的兵器击打声不绝于耳,赵楷心头却越来越沉重,因为他发现己方三人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此时凸显的狠厉只是回光返照的挣扎罢了。 怎么办?自己一人也无法扭转局面,若是龙游剑昨日未被消耗,我还能算有一战之力,但现在龙游剑灵力已散,昨日的金光诀又使用过度,这个鬼地方没有灵气补给,也根本用不成了,自己的净灵曲对这些学员没有一丁点的作用,赵楷终于又感受到力有穷尽的无奈。 刘老根的链子锤最消耗精力,而且笨拙难以腾挪,在这个周围尽是泥沼的险地根本施展不开,对方仅仅四平八稳的施展手段,将刘老根挤到泥沼边上,他就完全失去了招架的力量,只能算作犹斗的困兽了。 温不二昨日伤势最重,出力最多,但是他可以算作第一梯队的领头羊,若无伤势,可以说除了赵楷外根本无人可挡,所以此刻他仍然奋力拼搏,霎时间发出的狠劲,将对方四人都吓了一跳,但是之后就显现出败势了。 朱丹反而是坚持最久的人,在己方两人显现出败势,对方又能空出许多机会夹击自己的同时,运转她那灵巧无比的功法,来了一段踏雪无痕的独舞,将对方一人耍的团团转,但是她这种行为只能用作拖延时间,以及激起对方的怒火,因为她也给对方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最多就是擦几处皮外伤,给对方挠挠痒罢了。 归根结底,还是怨该死的老天,让他们昨日遇到了难缠的鬼魅,费去了大半的精力。 赵楷手中青铜长剑挥舞不断,翻转抖动间往往能带出炫目的剑花。 凭借着身体里残存的灵力,用来进行最基础的聚势散气,以及催动金光绝的残存灵韵,说实话仅凭这个对付对面一人也是足够了的,偏偏对方抱团四人,己方队友又不中用,这就需要他多费心了。 轰的一声,对面一个同样使剑的高大男孩应该是用上了他压箱底的功法绝技,此时一道凭空出现的黄金巨剑显映,周围泥土震荡不已,剑指赵楷这个还在苦苦支撑的用剑同道。 “赵楷!”几人发现对方使了绝招,目标直指赵楷,都有些慌张。 然而,都已经来不及了。 赵楷也只能将所有灵力灌输到胸膛以及腿部,助力自己修得的金光诀前两层,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如今最好的防御方法。 金色巨剑毫无保留地朝赵楷这具对比之下的渺小身躯冲来,气势宏伟,剑气锋芒毕露,周围的沼泽泥土都被剑气一层层的削开缝隙,就如同碧波池水,超越自然之力,荡起涟漪波纹。 轰隆一声,赵楷朝后斜斜飞出去,手中青铜长剑不断摩擦地面,带起一道沟壑,不断转换身形,哪怕飘飞在空中,也在不断凭借插根在大地上的长剑借力,一点一点的调正身形到大地上,难处只有他自己知道,五脏六腑的疼痛之感充斥了整个大脑,手臂要死死抓住长剑,如今麻木的已经不似自己的四肢。 当然在这场危机中,凭借最多的还是运气,也就是说还好那金色巨剑劈砍的方向不是完全对着沼泽去的,这才有了周旋的余地。 赵楷向后滑出百步有余,才堪堪止住身形,心血翻涌不止,嗓子已经甜到发腻,哇的一声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那金色巨剑的绝技施展者此时正在朝着边行来,看来他的目标就是自己了。 赵楷很后悔自己去年的试卷末尾没有选择是,自己当初要杀的对象也就是面前这个人。 如果自己当时选择了是,自己就一定会好好规划这次的大考,至少不会大意到脱离大队伍,而深入鬼域,遇到难缠的怪物,自己也早就应该想到杀戮的对象是互相的,自己不杀,对方就会选择杀自己。 虚伪的底线,无用的善良。 赵楷心头懊悔不已,而此时还处于震荡中的心神却突然出来一阵说话声,说的是赵楷听不懂的鬼语,却偏偏能晓得意思。 这小鬼搞什么,别捣乱呀,我完蛋了你也就完蛋了........ 然而当赵楷听清楚意思,就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小幽灵的大致意思是:你放我出去,我来对付他们。 没时间了,就让它试一试吧。 赵楷只需心神中的一个念头,小幽灵就凭空出现在赵楷身前。 看到多出来一个不知所谓的小鬼,那正在慢慢走过来的对手,只当成是一个恰巧出现在此处的没什么用的小鬼,一直在聚势的剑并没有被挥出,显然是觉得不值,只是左手横甩,数枚铜钉模样的暗器就被掷了出去,其上深绿色的印痕象征着铜钉上沾染着可杀人于无形的毒药,虽然毒药对鬼物的伤害有缩减,但是对付一个这么一丁点的小鬼还是足够的。 那人显然都不愿多看一眼小幽灵,对这小鬼的下场更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然而,很快,他就愣住了,拿空出来的左手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才彻底长大了嘴巴。 那个小不点像幽灵一样的鬼魅竟然生生吞了自己射发的暗器,哪怕你躲过也行啊,这是什么操作,其上的毒药效力也不至于对这种小鬼没一点作用吧,怎么对方好像还挺享受的。 等等,它在主动向我靠近,什么情况,地上受伤的人你咋不去骚扰,还要挑硬茬子干? 这时他已经停下来了,只是那小幽灵还在慢慢浮动,往自己这边靠。 我就不信了,这次他左手不断横甩,在间隙还不断从口袋里取出备用的暗器,纷纷抛射出去,这样密集的剑雨,哪怕是用数量来生生压倒一个毫无动作的学员也足够了。 只是这小幽灵同样是没有反抗的动作,但暗器在靠近它那幽深平滑的身体时,就是会毫无征兆地消失掉,也不见从其他地方冒出来,难道是被它给吞了?! 本来还想速战速决赶快解决赵楷的他此刻跟这小幽灵耗上了。 他一刻不停地发射暗器,就是丝毫不信邪,但是直到那小鬼离他仅剩十步之时,他的暗器已经发射光了,整个人疲劳过度,左右不断颤抖着,而那幽灵还是一刻不停地,没半点耽搁。 此刻他面庞上阴暗的都能滴出血来,没办法了,只能用他苦苦聚势的一剑来对付这个不知根底的真正幽灵了。 聚势已毕,凌厉的剑气紊乱了空气,带起了狂风。 赵楷看去,满目的金色丝线浮动在小幽灵的四周,每一根每一条都极有规律地飘动浮游,像是神灵手中弹奏的的缕缕音线,锋利无比,不可磨灭,若是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承受这一击,没有了金光诀的阻挡,怕是会直接一命呜呼了。 赵楷没来由地有些担心起小幽灵了,这个小家伙昨日可是自己的敌人,如今竟然就护在自己身前,当真是世事如梦,不可捉摸呀。 然而,一切的一切终于以所有人的震惊画上了句号。 一瞬之间,金色丝线动了,快若奔雷,拧转如游龙,纵横有道编织成一张大网,根本不给小幽灵躲避的空间。 小不点身体被金光完全包裹住,它那黑色的如幕布遮盖着的身体表面,因为丝线彻底聚拢而完全看不到里边的场景,只能看到丝线包成的一团在一点一点缩小,要将小幽灵完全搅碎。 只是,金色的线团在缩小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再无寸进。而且金色光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对付赵楷的高大男孩此刻已经顾不上观看招式的效果,而且他并不觉得那小鬼可以挡下这一击,这招消耗掉了他八成的灵力,此刻正盘膝坐于地上,不慌不忙地调整气血流转,使其恢复平稳。 “哇!” 赵楷没忍住就喊了出来,面前突兀的变化实在是超出预料。 金色丝线像是被溶解了一样,慢慢消失,露出了其中小幽灵的真容,与之前相比,并无太大不同,说明它根本没有受伤,但有一点奇怪的就是它正紧挨着那绿幽幽的眼睛,身体似乎正在...胀大。 其余的人打斗都停了,在赵楷一声喊叫过后,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了?”正打坐的高大男孩睁开了双眼,对周围陷入寂静显然很茫然。 然后,然后他就也愣住了,只见那小幽灵身体正在逐渐膨胀,而且它身体的表皮还萦绕着淡淡的金光,不断在增大的躯体上印刻出淡金色的诡异纹路。 看着周围所有人类陷入一动不动的宁静里,小幽灵拖着它那已经进化完毕的身体,边走边说,一阵嘈杂的鬼语过后,除了赵楷,所有人的疑惑以及震惊反而更甚。 也只有赵楷能听明白它说的是什么。 “我叫吞吞怪,世界上的大多数东西我都能吃的,当然,我最喜欢吃的是灵力。”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二十章 隐藏的规则 随着小幽灵的身体逐渐膨胀,周围的空气都感觉被吸收的稀薄了一层。 淡金色的古怪花纹并不难看,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印刻在它的身上,但也只有小小一片,看来对方所施展的金色巨剑的能量还不能满足它的彻底进化。 吞吞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有如此神通。说实话,赵楷现在的内心是有着小小的窃喜的,毕竟如今这个小家伙可是带乖乖听自己话的,这相当于自己得了一层强大的助力。 以后有什么凶险的境地,比如说飞箭漫天啊,功法绝技啊,都可以把这小家伙放出来。 我的天呐,赚大发了。 赵楷不自觉地露出傻笑的表情,心里不断地打着小算盘。 然而此时的小幽灵身体已经变大一倍,眼睛却仍然是一般大小,绿幽幽的,盯着傻笑的赵楷,露出一副鄙视加威胁的表情,他们两个现在算是心意相通,赵楷刚才想的,它都知道。 “......”赵楷看到盯着自己的小幽灵,不自觉地有些发虚,整了整脸色,站起身来,装模做样的拍着身上尘土,以躲避小幽灵眼中的凶光。 赵楷己方四人本来都已经陷入败局中,如今却如打了鸡血一般,更加狠厉地打斗,暂时稳住了局面,三人纷纷朝赵楷这边赶来,汇聚在一起。 小幽灵站在中间便是一道保护众人的坚硬墙壁,对面刚刚还志得意满的四人,如今呆了一个,其余三人士气也散了。 那四个人对视一眼,打起了退堂鼓,脚步后移,眼睛却还望着前方吞吞怪的动作。 “吞吞怪,别放过他们。” 这是赵楷在心神里的念头,因为他们既然选择了袭击自己,两方以后就不可能有和气的机会,现在不好好教训他们,让他们掉一层皮,到时候己方又运气背的话,又着了他们的道可怎么办? “我就没想过放他们走。” “.......” 俗话说的好,人死于话多,吞吞怪这次没有用它那除了赵楷外谁都听不懂的鬼语啰嗦,直接开打,轻飘飘的往前掠去,身影轻巧速度极快。 对方四人眼看情势急转直下,自知逃不掉了,只能是尽力一搏,再无人敢发呆,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都用了出来。 刚刚发动过金光巨剑攻势的高大少年这次换了一个招式,长剑上赏心悦目的光芒流转,似水般温柔,似风般轻顺,一眼望去,竟能给人净化心灵的愉悦感。看来这是专门针对鬼怪精魅一流的高阶功法了。 那人虽然手上长剑的阵势极强,身体却不住颤抖,显然在快承受不住身体透支的负担了。 其余三人,一人用大刀,耍了一套刚猛霸道的刀法,虎虎生风,聚势完毕之后还隐隐有虎啸龙吟传出,这就很不得了了。另两人都用匕首,显然是熟识的,此刻竟然两两配合,成就了一套合击的突刺阵法。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第一梯队的人确实各个都极难对付。 赵楷几个人站在后方数十步外观战,此刻他们对小幽灵的信心和担忧是对半分的,毕竟对它接触不多,也不知道小幽灵这神通能不能次次有效。 小幽灵古井不波地继续保持速度前掠,只是赵楷他们能感受到一股吸扯感正在逐渐增大,身边飘过的轻风此刻正渐渐增大力度,看来小幽灵又打开了它身上的孔洞,准备大吸特吸了。 还是昨天晚上的鬼魅,虽然变了个样子,手段却还是同样的古怪,四人总算放心了。 风力越来越强,感受着飓风地吹拂,对面四人的手段便更是多了一抹决绝与狠厉。 黑夜里光芒骤现又骤逝,声势浩大也仅仅是一瞬,仅有的一次碰撞就分出了胜负。 四个人颓废地倒在地上,精力和心气都是彻底寥寥,望着前方很享受地吞噬着他们榨取身体里所有灵力才使出的招式,还是不敢置信的模样。 其中的能量此刻正顺着小幽灵身上的孔洞一刻不停地流动着,吐出糟粕,吸纳精粹,淡金色的纹路旁边又出现了数种颜色的纹理,身体仍在膨胀着,渐渐地有了成人般的粗壮,整个过程诡秘神奇。 赵楷走上前去,望着那四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倒霉鬼,面上清冷无波,不带丝毫怜悯。 “别,别杀我....”一个人已经率先投降了,另外三人中也有两个露出恐惧的神色,看着赵楷手中提着的青铜长剑,身形不住地退后。当然还有一个硬气的,正在怒视着赵楷,口中低语咒骂着什么,不愿服输。 “不论你们现在是否向我求饶,都不重要了,四年前进入修罗场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们正走在一个无比血腥残酷的攀爬道路上,一年前你们对刺杀与否选择了是,就应该预料到会有此时的一幕。” “我为我当初的选择,或者说慈悲心感到可笑。” 长剑本为青铜之色,如今却沾染上了血的颜色,新铸的长剑锋锐气息仍在,却夹杂着血腥气味,在第一次饮血之下生出了身为凶器便该有的戾气。 砰砰砰砰,四人接连倒地,鲜红的血液在大地上留下了独属于他们死后的亡灵涂鸦。 扭过头去,看向还在贪婪地吸收着灵力的吞吞怪,心头也不由得涌起惊涛骇浪,刚刚他们相隔百步,感触还不深,如今近在咫尺,赵楷能感受到吞吞怪身上流转着的磅礴而狂躁的能量,飓风已止,而能量涟漪却在四个人的心头重新掀起风暴。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呀。 “赵楷,现在你还换不换功法了,,你这也太强了,竟然能让这样一个怪物听你的指挥。” “....” 赵楷没说什么,吞吞怪却在吞噬能量的间隙,用它那嘈杂难听的鬼语开始了吐槽。 “谁听他的话,我们现在顶多算是合作关系,伙伴懂吗?小子,你再敢胡说,等我找到跳出他心神的方法,我就第一个找你算账。” 除赵楷外的三人满脸疑惑,赵楷听后却不怀好意地笑着。 “刘老根,这小鬼说,下次你再敢胡说,它就立马跳出来收拾你。” 刘老根吓得连连后退,口中说着什么不好意思,您宽宏大量云云的道歉言语,吃瘪的样子倒挺好玩的。 深夜里的危机终于被化解,四人收拾了一下战场,也就是看看对方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搜一搜。 还行,四个人中还算有一个人不是穷鬼,身上竟然带着素有琼浆玉露之称的疗伤圣药断续膏,几人都敷了伤,没有停留的意思,继续赶路。 前路之上大多陷阱已经被触发而显露出来,倒是省了很多麻烦,同行者的打斗也在四处不断发生着,总之被规则束缚的两者必有一场生死斗。 但是要知道梁楼弟子当初除了设置两两相斗之外,还添加了一些单向刺杀选择给某些人,每个梯队只能有一个人,他选择单向刺杀的对象必然是这个梯队里的最强之人。这是规则之外的隐藏规矩,就连拿起这个单向刺杀选择的人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事情就是因此而再生变故的。 深夜四人无言前行,警惕地戒备四周,还是有数不尽的小鬼像是地头蛇一样盘踞在领地上,等待着给打扰其清净的人类教训。 时间流转着,断续膏终于起效了,受伤之处正渐渐结痂,外伤都在慢慢愈合,至于内伤就要找地方运功调息,直到逼出淤血为止。 四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感受着身上结痂处的瘙痒感觉,小心翼翼地行走着。 走着走着,一路都是沼泽的鬼域交界处,竟然出现了一段疯长止人头高的灌木丛,这里更适合埋伏暗杀,赵楷看着大家都累的不愿说话,一起一伏间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便提议道, “不如我们在此处躲藏起来,运功调息一段时间后再说其他。” 刘老根二话不说一屁股坐下,压弯了一圈的芦苇,吐出一大口闷气,道:“休息一会吧,正好此处适合隐藏。” “嗯。” 四人纷纷掩盖踪迹,保留四周的自然原样,互相挨着,隐藏其中,开始了调息运功。 赵楷先去心神小天地看了一眼,发现吞吞怪还在闭着眼,装模作样的打坐,显然是在处理今晚饱食灵力后的遗留问题。其他倒是没什么不同,黑气也没有突破牢笼的征兆。 又在心神中确认了龙游宝宝自己沟通不上后,叹了口气,开始凝神调息。 自己如今什么后手都没了,果然到最后还要靠自己,还好自己还有一群伙伴,虽然不知以后如何,至少此时还是互相照应着的。 收起漂浮着的散乱思绪,这次彻底进入了通透的凝神调息阶段。 感受着翻涌的气血逐渐平静,体内灵力终于再次生出,平稳地流淌全身,开始修复所谓的损伤部位。 随着时间的流逝,疗伤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只要彻底吐出淤血,再调息一段时间,就可以说完全无碍了。 赵楷凝结精神,投入着关键时刻,却猛地感受到一股直刺心脉的寒意,汗毛瞬间立起,这是出于本能的对危机的预判。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二十一章 朱丹的失败 冷锋带着利啸破空而来,赵楷还在处在心神凝结的地步而动弹不得,慌乱中金光诀全开,胸膛背后尽是金光闪耀。 铿锵有力的金石之声响起,咔嚓几声象征着金光诀的保护作用破碎了,赵楷此时已经退出冥想阶段,被外力强行打断后,身体一阵止不住的虚弱,还未起身,对方的变招已经再次袭来。 匕首的寒光在月夜下显得格外刺眼,冷芒隔着数寸就要刺中赵楷心脏,慌乱之中金光诀已经耗费了残存的灵力,冥想阶段被打断,身体反而更加虚弱了。 来不及了,赵楷还是保持端坐的姿势,却已握紧十指,绝境中拳风呼啸,形意拳的发挥瞬间拔高到极致,对抗向来袭的匕首,透过寒锋,月光照耀下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虽然裹着黑纱,还是由一种熟悉之感没来由地涌上心头, 但是赵楷没有多想的机会,拳罡散开又一次暂时地摆脱了危机,然而对面的冷芒迭起,来了一招连击,兵器与拳头的交锋充斥了这一片灌木丛,再坚硬的拳头也还是肉体,敌不过兵器的冷厉,鲜血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赵楷仍然没有停下阻挡。 温不二和刘老根也已经感受到周围空气中的暴厉棱角,睁开眼睛,望向风云跌宕之地,只见赵楷端坐地上,受制于人,血红的拳头仍在呼啸乘风,对面那人面带黑色纱巾,看材质像是从身上衣服撕扯下的备用品,来不及思考是谁了,二人强行停止运功,提上一口气,在这间不容缓之际拎起武器就来救场。 那名突袭的刺客知道赵楷的同伴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赵楷却仍然死死抵抗,拳风凶猛不留半点袭击要害的空隙,眼看到手的机会就要白白丧失,她不愿收手,哪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完成自己的选择和任务。 朱丹已经魔怔了,在这修罗场中不可能纯正的友谊,至少现在的她是确信不疑的,所以为了利益,为了自己能好好地活下去,她选择了抛弃友谊,选择了辜负他人的信任。 墨绿色的匕首一瞬间收回,其上被裹上无尽的灿烂光华,就好像今夜的月光精华全部被其吸取。 这是朱丹所选择的功法,她走的是纯正的刺客路子,速度上她不需要考虑,因为她那踏雪无痕的功法已经足够快了,唯一不足的就是一招毙命的手段,所以她专门选择了一门适合刺客修习的功法。除了一定的刺杀技巧,手法之类,之中还有一门聚其锋芒于一击的聚势法门,极其适合用于此时对赵楷一招毙命。 寒光不似之前一般冷冽无边,赵楷却没有半分的开心,对方显然已经收拢所有锋芒于一点,是真正的返璞归真了。 怎么办?一切都好像来不及了,刘老根和温不二还未能加入战场,左右战局。对方选择的时机确实巧妙,自己如今表面上能想到的手段要么用尽了,要么就是对付对面的绝招还差点意思。 汇聚月芒的一击已经袭来,直刺心口,到得近前才能感受得到这一击是如何的骇人,寒冷突破自然之力,突破衣衫阻隔,带给赵楷肢体上的僵硬,以及心中的严寒死灰。 感受到胸膛处已经有血液顺着束紧的肌肉流淌,面临着死亡的召唤,赵楷反而出气的平静下来,反常到极致,想到了自己身处的修罗场,回忆了这忙忙碌碌的四年杀手训练生涯,想到了很久之前的大奉江湖行,最后以父母的教诲结束,赵楷闭上了眼睛,放空了心情,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匕首正一点点地深入心脉,赵楷却是感受到心神深处有猛兽在张狂的嘶吼,当然意识模糊的他不能确认是否真实,然后他便昏迷了,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倒下的一瞬间。 温不二和刘老根看到这一幕,已经发狂了,愤怒和哀伤充斥了心头,链子锤挥舞而去,温不二的长枪猛地掷出,要逼退那不知来头的刺客。 然而聚势完毕的匕首面对血肉之躯就像刀切豆腐一般,顺滑而无阻碍,所以匕首还在深入,整个过程即使慢动作下来也不是温不二掷出的长枪可以阻止的。 但是就在温不二和刘老根心如死灰,将赵楷列入死亡名单的时候,转机突显,一柄金色的长剑自赵楷体内浮现,光芒闪耀着,有灵一般斜斜劈砍向刺客,一切都有种不真实的质感。 突然而来的变故也给朱丹带来了十足的震惊,手中动作不得已停下来,看着并未深入赵楷心脉多少的匕首,充满了不甘,不愧是心思狠毒之辈,倒也明白当断则断,匕首野蛮地拽出,顿时赵楷心口鲜血狂飙,刘老根急急拖住赵楷身体,从衣衫上撤下布条,包裹住赵楷的伤口,口中呼唤着赵楷姓名,不愿他白白死去。 温不二捡起抛射在地的长枪,与有灵一般的金色长剑一同夹击对面的刺客。 两人一剑战成一团,刘老根这边却手忙脚乱的,他不愿放弃一丁点生机,取出随身携带的断续膏,大片大片的涂抹伤口,也不管有没有用,知道将这瓶膏药挥霍完毕,他又撕扯下来更多的布条,加固了赵楷的伤口密封。 他死死地瞪着那突如其来的刺客身影,看到那人逐渐有些败退的趋势,双目通红间充满戏谑,放下赵楷,拎起碎星锤再次加入了战局。 刺客根本招架不住二人一剑的连番攻势,更兼她出于某种目的在藏拙,没有使用她平常所熟悉的招式,数十招间胜负已经很明了了。 温不二看着对方遮挡容颜的面纱,更加气恼,防止刺客逃遁他们连报仇都没地方报,所以他便试了一个破绽,之后长枪斜挑,向此刻下颌处攻去。 朱丹侧头后仰,还是免不了劲风吹拂,面纱终于脱落,露出了她并不像示人的面目。 “朱丹!”两声愤怒而诧异的咆哮充斥了夜空,联系对方所用的招式,所施展的身形,以及朱丹不在场的疑点,二人心中一丁点的疑惑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疯狂的攻势。 结局已经注定了,哪怕朱丹有踏雪无痕的身法,面对暴怒的二人一剑又如何施展的开。 长枪贯穿了她的腿部,朱丹手中的匕首也被刘老根的链子锤打掉,满手骨骼断裂,双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面色还是木然一片。 温不二和刘老根都收了手,并不是出自怜悯或者同情,只是想向朱丹讨取一个说法。 “为什么?” 朱丹没有回答,只是止不住的大笑,轻灵的面庞扭曲到了极点,二人这才真正看清隐藏在冰冷面庞下的狠毒心肠。 不待二人有何动作,金色的长剑便朝着朱丹的心口刺去,精准不给任何机会。 温不二和刘老根不愿再看已经疯掉了的朱丹 也不愿观看同为四年的同伴死去的表情,便转过身去,奔向了赵楷。 在这关键时刻,龙游剑却脱了力道,仅仅刺入半寸不到,未能给朱丹致命一击便无力地掉落在地,用力扑腾几下后,重新飞回赵楷体内消失不见。 鲜血同样止不住的流淌,朱丹意识模糊,然而还在发了疯地大笑,直至昏厥过去。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快,到终点站向梁楼弟子请求处理伤势,希望来得及吧。” 夜色之下,二人没有再看朱丹一眼,刘老根背起昏迷的赵楷,温不二在前方开路,星夜兼程,一刻不停地向重点赶去。 空荡寂静的灌木丛中,传来了沙沙的声响,身着云纹龙首衣衫的梁楼弟子正在替朱丹检查伤势,确认还有气之后,取出一晶莹的小瓶子,从中仅仅低落下数滴灵液,碧绿色充满生机的灵液救起了作用,血止住了,细细看去伤口在一刻不停地有序愈合。 之后他又拿出专门的纱布包扎了朱丹的伤口,粗暴地背起女子,纵跃数次便消失在了月色中。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二十二章 杀孽 赵楷又一次陷入了迷雾之中,仿佛每次出了大事,陷入昏迷后,这里就成了他的收容所。 漫无目的地行走着,感受着,也不知道自己伤势到底怎么样了,外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想起上次在上空出现的可怖巨眼,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现在的赵楷根本没有心情去探寻,只想快些回到现实,了解自己的情况。 可是很不凑巧,天不遂人愿,赵楷就瞎逛着,也能越来越深入迷雾,周围传来怪物震天的嘶吼声,接踵而至的是脚步声以及震荡感。 猩红的巨眼再次显现,充斥了整个天空,赵楷彻底陷入昏迷。 血液中独属于黑铁的那一部分逐渐觉醒,随着血脉四通八达到各个部位,赵楷心口处的伤口在缓缓愈合着,意识却已经被黑铁血脉完全控制了。 刘老根只是感受到找卡动了动,却没有意识到背上的赵楷已经不是他们所熟知的伙伴了。 将赵楷慢慢放下,温不二和刘老根坐在一旁,向赵楷询问身体的状况,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黑夜中没有察觉到赵楷的眸子多了一股邪异的墨黑色,只当是赵楷伤重不愿言语罢了。 天空已经有亮光显现,朝霞也飘飞浮动着,又是重启的一天。 刘老根揭开赵楷身上裹着伤口的绷带,准备再上些药粉,却惊讶地发现伤口已经奇迹般地愈合了。 此时的赵楷终于有动静了,独自站起身来,不需要他人的搀扶,站得很稳当。 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朝着终点的方向继续行走着。 温不二和刘老根不知道赵楷出了什么事,但能感受到空气中存在的压抑,猜测是朱丹的背叛让赵楷伤心了,所以没有询问什么,快走两步跟上沉默不言的赵楷,护在左右。 被黑铁血脉的赵楷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异样,或许是二人都对赵楷太过信任,便没有可以观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这样,跨过数里的路途,陷阱不断,周围嘈杂的打斗声不断,总之到了这个时候整个沼泽地带就是一场乱局。 算是跌跌撞撞地到达了终点站,一个个帐篷之中梁楼弟子负责记录,这次三人没有得到绝杀贴,也不是最先到达的数十人,测试结果顶多算做中规中矩,这是没办法的事,温不二和刘老根都没有抱怨,还活着就好,这次的考核太乱了,难缠的吞吞怪,以及朱丹的反叛都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赵楷冷漠地接受检查,接受治疗,然后回到被分配的帐篷之中,整个过程中不发一言。 黑铁血脉控制下的赵楷,是同样接受了赵楷脑海中的记忆与知识的,所以他不是慈悲为怀失去了嗜血的本性,只不过是在等待,等待足够多的人汇聚在一个地方的机会。 又过了一天半的时间,正常考核算是彻底结束了,所有活着的孩子汇聚在沼泽地之外的荒地上,左左右右算下来,剩余不过一百零几人,就像是上一次的文考没有人死亡,这一次的考核全部给追回来了。 还有三年,这样下去怎么可能最后是六十人争锋,照这个速度消耗下去,最后能剩下二十人就不错了。 温不二和刘老根站在赵楷左右,面色充满担忧,这两天三人住在一个帐篷,赵楷却始终不发一言,哪怕他们主动找话题,赵楷也是一脸冷漠地走开,这使得二人觉得赵楷应该是出现心理问题了,但他们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他们眼中的赵楷绝不至于如此脆弱,找不出原因的二人只能尽量陪在赵楷身边,防止再出意外。 梁楼的一个首领正在讲述排名情况,不时地还训斥几句,这让整个场地的气氛更加寒冷且诡异。 刘庆身为影杀殿副殿主,这次同样在暗处跟随着,他也询问过赵楷的情况,在得知他连伤都没受之后,就放松到了极点,一葫芦烈酒,一处狭小的容身之所,他便躲在其中享受空闲时光去了。 温不二和刘老根一动不动,接受训话,这是他们四年内养成的良好习惯,尽量不要在教官眼中凸显出自己。因为有时候就算你没有违反纪律,教官心情不好的话,也会抓住那些看起来不顺眼的家伙教训一段,还美其名曰传授刺客技巧。 然而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赵楷却动了,而且很不客气,不是小动作,他在走动,这架势是.....要走出人群,这不是讨打呢嘛。 温不二和刘老根顾不上纪律了,同时出手阻拦赵楷前进的道路,然而他们的手还未触及至赵楷身体,就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气流将他们的动作变得滞缓无比,就像是加了一个减速带,还没有从惊讶中缓过神来,赵楷已经走出数步,不断排开人群,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训话已经停下了,梁楼的首领也发现了人群中凸显出的刺头,与走出人群的赵楷四目相对,刚想训斥几句,排解心中的烦躁,嘴角的邪魅之意已经勾起,然而下一刻,瞳孔急剧收缩中,他的身体就彻底不受控制了。 在一众学员的眼中,走出人群的赵楷似乎是有一个瞬移的过程,一眨眼就到了那首领的跟前,单手掐中梁楼首领的脖子,将其提在半空中,指缝间黑气流动,从首领的脖子蔓延了全身,然后就是首领健壮的身体逐渐枯萎成皮包骨头一般的死尸,整个过程极快也极诡异。 四周发现了不对劲的梁楼弟子一齐汇聚上来,眼神中尽是无措以及疑惑,妄想要将走火入魔的赵楷制服。 然而现在赵楷的凶性毕露,黑铁血脉的疯狂和强大再次震撼了世人,上前阻挡的弟子无一幸免,被赵楷砍瓜切菜般轻松制服,一个一个被黑气缭绕全身后,精气神尽被吸收了个干净。 等到一大群人倒地时,再也没有人敢上前送死,梁楼弟子们和影杀殿的学员们聚拢在一起,冷锋共同指向前方的魔头。 温不二和刘老根已经呆住,没想到赵楷竟然是走火入魔了,面对着自己的同伴,脑海中满是赵楷刚刚那诡异至极的杀人手法。 大多数人此刻脑海都是一片空白,根本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赵楷是从鬼域渗透出的厉鬼。 刘庆察觉到空气中极强的灵力波动,知道事情不妙,急忙往这边赶来,越靠近这边,血腥气就越重,连他这种见惯生死的江湖大高手都不自觉拧紧眉头,加快了步伐。 等他赶到荒地上的时候,满眼已经尽是干枯的死尸,幸好大多都是身着龙首云纹衣衫的梁楼弟子,被寄予厚望的影杀殿学员倒是没几个遭毒手的。 刘庆视线偏移,望向这场杀戮的始作俑者,那人正朝着一大群避之不及的学员袭去,个头与学员们没有太大差别,浑身黑气缭绕,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身形瞬间拔地而起,一截枯枝入手,在这里他的身份只是影杀殿副殿主,但是隐藏在暗处的持剑者身份却是蓄满了骄傲,剑意勃发,冲天而起。 黑气缭绕的小人已经察觉到这边的磅礴剑意,转换目标,双手向后舒展,撷取了足够的黑气,朝着俯冲而来的刘庆就是毫不停歇地黑气攻击。 到得近前,亲身感受着杀伐果决的黑气攻势,刘庆也不由得心惊,这已经完全超过他地预料了。 想起了倒地成为皮包骨头的死尸,明白了此时的赵楷可以吞噬他人精力。 必须速战速决,否则这里的事情必定会招来玲珑阁高层的注意,到时候真相揭开,哪怕只是露出小角,也会前功尽弃。 刘庆拉开距离,剑势起,锋锐无比的万千金光小剑凭空出现,手臂一挥,迎向正往前冲的赵楷。 隆隆巨响中,赵楷倒地昏迷。 刘庆仅仅是交代了一些简单的事宜,让活着的众人切莫轻举妄动,便背着赵楷消失不见了。 刘庆在一处无人的荒地上将赵楷封了脉,之后长呼出一口气,还有源源不断地麻烦在等着他呢,都怪自己偷懒,这下子好了,既要编一个说的过去的谎言,还有处理留下的烂摊子,梁楼那边怕是会死抓着我不放了。 等赵楷再醒来之时已经是七日之后了,这时大把大把的麻烦事都被刘庆处理完了,他只需要呆在一个小屋里等候发落就是。 这次突如其来的变故影杀殿的学员们也有伤亡,死了三个,伤了两个,比起梁楼弟子全军覆没已经好了太多。 这场考核本来就是确认一份能进入最后一年争夺成年礼机会的名单,所以才会挑鬼域交界处这种凶险的地方,之后的三年内按计划就该让学员们实地练习潜伏,开始融入外界各个行业,然后再从中选择优劣。 既然无关大局,影杀殿高层就对于这三四个的伤亡不甚在意。 赵楷成了万众瞩目的存在,现在就等对他的处置定下来,然后众人就可以开始第五年的训练生活。 刘庆的公关能力确实很强,虽然还是有质疑的声音,但还是成功保下了赵楷,将一切原因推到了一种能附体的鬼魅身上,在梁楼弟子检查过赵楷并无异常后,就把他放了出来,继续参加之后的训练。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二十三章 入伍 赵楷重新行走在地下阴暗的角落,心境上的伤痕已经种下,罔顾人命,徒增杀孽的定语已经被烙印在他身上。 数十条无辜的人命,被他入魔后一一吸取精力,死状残忍,怕是下了地狱也不得安生,这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呢? 或许,没有办法再弥补了吧。只能努力修练金光诀,防止不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悲天悯人的情绪是善良者所必备的,所以很多时间赵楷是需要承受这种内疚感的。 生活还要继续下去,这几天的时间内,学员们重新投入到了最初的充实训练中,至于下一步的安排,他们只能言听计从,默默等待,以及祈祷自己莫要运气太差。 赵楷回来的时候是深夜了,他默默爬上床,能感受到小屋中其他人散发出的敌意与戒备。 幸好有两个兄弟,此刻只是默默地关心着自己,没有任何的埋怨。 温不二就睡在赵楷右侧床铺,他伸长手臂捅了捅赵楷,有试探的意味,但更多的是想求一个心安。 赵楷朝着温不二点了点头,示意他没事,一切诡异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温不二这才满意地重新躺下,进入梦乡。 赵楷今夜想了很多,但还是忘却不了朱丹那副冷硬却清秀的面庞,她背叛了一行四人的友谊,所以她就必须承担死亡的后果,这没什么,只是,只是总感觉有些苦涩。 或许地下修罗场就是这样无情的吧,赵楷自嘲地无声笑着,为自己经历四年磨难还能保持一定的单纯感到既无奈又可叹。 深夜过去,白昼便也到来。 今天是赵楷这个嗜血恶魔回归的一天,也是所有孩子要接受新的任务的一天,接下来的一年不知又要受多少折磨,只祈求自己不要跟那个刚刚归队的恶魔一组就行,这是大多数人的心中所想。一百位孩子早已被赵楷嗜血的一幕给吓怕了。 高台之上刘庆懒洋洋地站在那里,清了清嗓子,今天是他发言。 “想必你们对接下来的一年十分好奇,这很好,对生活总要充满期待才是嘛。但在这之前我还要将一件事,没错,就是关于几天前的惨案。” “身处第一梯队的学员赵楷,因误入鬼域交界处的深处地带,被名为吞吞怪的鬼魅附体,吞吞怪的事情是由当时一名袭击赵楷的学员证实过的,这是毫无疑问的,现在危机解除,念在赵楷不是自身意愿伤害梁楼弟子,所以从轻处置,收回拥有的绝杀贴,并且在成年礼之前,取消获取绝杀贴的资格。” 声音围绕着黑暗的墙壁七拐八拐,来到了众人的耳中,大多面上有恍然之色,看向赵楷的面容也没有之前那么恐慌了。 很远处的角落里,身着云纹龙首服装的两人轻声细语地交谈着。 “我虽然确实不相信一个孩子能有那般功力,如此解释倒也合理,可总是觉得此事疑点重重,我梁楼这次损失了这么多人,不得不防呀,这个孩子你给我看紧点,有任何异常直接向我汇报。” “是。” 很快二人就消失在了阴影处,四周继续传来刘庆懒洋洋地声音。 “接下来的一年,你们要做的是融入,按照我们的安排融入外边的世界,不容半点差错,这些年你们学过的知识总算有用武之地了。这没什么可说的,一会儿会有教官安排具体事宜,提醒一句,这可不是过家家,只要我们发现有违背纪律或者因为失误出现暴露的风险,你们就会被彻底地抹杀。” 声音以及腔调是那种没心没肺的感觉,但结合话语的内容,却给人带来一种压迫窒息感。 这是一个全新的阶段,以后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地过活,在他人的监视底下苟延残喘直到迎来成年礼之日。 在被赵楷屠杀一遍之后,整好剩下一百名孩子,他们将在大楚龙窑州潜伏下来,融入各行各业,等待任务的下达,等待机会,铸造跳板,以接近更高层的秘密。 杀手生涯就是这样,无情且冷酷,每个深陷局中的人根本不能妄想着逃跑,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顺从,以及没有尽头的等待。 每个人的任务是定好了的,第四次考核完全就是为了削减人数而定制的,所以回到终点的先后顺序没有半点作用,并不能让你谋一个好差事。 这四年内,负责考核的梁楼弟子对每个存货至今的学员都进行了归纳总结,各方面能力他们都以具体的数字作为代表,可谓极其专业了。 于是,按照这副一百人详细的资料,影杀殿的中层很快就确认了每个人的去向。 财,军,政,谍四个大方向,其中细分了各个交错缠绕的势力,一百名学员就要在这种高大威严的舞台上释放自己的才华,机会只有一次,成则生,败则亡。 娘的,虽然外边要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但还是比以往的四年好了不知千倍万倍。 十天后坐在风沙荒地,身披铁甲的赵楷为他终于不用再呼吸到地下逼仄难耐的空气而高兴。 军营就是赵楷接下来的训练场,当然有人监视着他,记录着他的表现,不过能正常地与人交流,可以偷懒的时候跟着兵痞们一块偷个懒,可以不用那么辛劳的过活,已经很好了。 一百名学员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保密的,在这里没有以往的勾心斗角,但势必需要孤军奋战。 也不知道温不二和刘老根去了哪里,希望好运吧,刘老根对自己还有一些戒备,主要是有些惧怕,看来当初煞气入体给那家伙吓得不轻,希望下次见面大家还能互相猛捶胸脯,任他这个朋友。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自己能够活下来。 训练的哨子吹响,休息的时间结束了。赵楷规规矩矩地进入队列,漠然而淡定地接受训练。 这里是戍边大将吴承熙的地盘,当初在征兵地点,赵楷看着那大头兵面上露出的骄傲跋扈神色,就知道这个姓吴的将军麾下的军队应该挺强悍的。 确实,选择的标准很严格,赵楷排队的那一上午只招进去了五个新兵,军令严酷,将卒俱是仔细遵守,不敢违背,在这新兵营中训练也极其严苛,虽然赵楷感觉不到什么痛苦,但看到同为新兵的同袍们一个个大半夜哭天喊地的,就知晓了一切。 前几天有其他部队的将领过来,应该是找自家的校尉商量什么事,不知为何,双方从见面到分别,一句客套话都没讲,而且面色肃穆,不带半分感情,赵楷自然不会相信这里的将领就是如此严苛死板的行事,应该是双方有什么矛盾。 这样的猜测随着今天上午的一场骚动宣告错误。 那是一场实战演练的双方攻伐,漆布包裹着长矛以及木刀被双方军士挥舞的狠厉无比,这都不像是演练了,这群发了疯的军士看来是恨不得真刀真枪地将对方捅得七个孔八个洞的。 这就很意外了,难不成是双方阵营有仇,战场上曾经有过什么见不得光的嫌隙或者小手段之类的? 晚上大锅饭的时候,赵楷凑近了一个低头扒饭的老兵,这是分配给他的师父,名叫彭九,油光水亮的兵痞一个,虽然没个正形,但是机灵劲是他们这群新兵没法子比的,赵楷觉得他一定直到原因。 “师父,我看上午的演练不对劲呀,咋个都打得那么狠,不会是其中有什么门道吧?” 赵楷起身为彭九添了碗饭,恭恭敬敬地递到师父的手上。 彭九见着小子懂事,也就有什么说什么,笑眯眯道:“什么门道啊,就算旁边站着将军视察,无缘无故地也没必要打得这么狠。” “师父得意思是,有仇?” “没错,我们这里属于吴承熙将军麾下,一共还有近两万同袍,我们这些人都被称作青狼军,除此之外,龙窑州所有的将卒都归军神白陌所统辖。我们将军那是身受皇恩的,年轻时可是当今圣上的禁卫副统领,白陌虽为军神,但是行事跋扈,嚣张至极,我们将军跟他有嫌隙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大家才会仇视其他军士。” 这时彭九放下饭碗,看了看四周没人靠近,这才悄咪咪地凑近赵楷,极小声地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个传闻,可别跟其他人提。” 赵楷受宠若惊地一下下点着头。 彭九看着高兴,这才继续说:“传闻中我们将军被调来龙窑州独领一军,就是为了制衡愈加嚣张地白陌。而且我们这里每四年都会一次大比,成绩出众者可以被调去京城,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吧。” 赵楷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抱了抱拳,恭维了彭九几句,这才默默地走去角落,开始沉思。 看来事情比自己预计地还要复杂,有直达天庭的机会,影杀殿又怎会放过,玲珑阁到底要干什么,在大楚的阴影中,被这个庞然大物驱赶的人想必不计其数,这样的势力不动则已,一动则必会掀翻大楚整个局势。 而自己就处在漩涡正中心,怪不得刘庆要把自己塞到这里,赵楷此刻有些明白刘庆的深意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二十四章 蛮横的实战演练 两个月的新兵训练,赵楷总算出了新兵营,融入了正常的军队生活。 两个月内与影杀殿的监管者,对方冷冰冰地下达任务,冷冰冰地介绍军队情况,这才让赵楷再次放下心来,是熟悉的感觉,看来自己这两个月表现不错,并没有被抛弃。 在成人礼之前的这两年的考核都是以军队的晋升为依托,除此之外,还要求自己接近讨好某些将领。 赵楷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这里是大楚的疆域,暗流涌动的越激烈越好,自己为了活下去,在这股暗流上加一把火是丝毫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些天跟着所谓的军队里的师父彭九混熟了,赵楷才发现军营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吴承熙治军极严,这是毫无疑问的,但这不代表着忙碌的训练中不给将士们放松的空闲。 所以军营里有许多有意思的小游戏,但都是考验体力,耐力之类的军事素质,与一群老兵们在一起的时候,总能玩出许多花样,虽然大多数的新兵吃不消这种比拼,到最后闹不了被老兵看笑话,但是赵楷还是很喜欢这种有人情味的建制的。 军队里争强好胜的心思是不能少的,当然这才同袍中会大大地促进训练的积极性,偶尔会有些人擦出些火花,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不过没人当真,心里过不去,打一架就是了。 但今天的局面显然不是打一架就能解决的事,因为这是两方军队之间的争强斗狠,还是;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军队。 赵楷是第一次亲身参加己方军队和军神白陌麾下军队的实战演练,当然称之为聚众斗殴也不为过,双方将领显然对这场战斗的狠度有足够的预计,这才会将其当成最好的实战演练。 很奇怪的是,与己方校尉相对应的敌方统领是位女子,身上同样披着满是刀痕的铁甲,一身装扮比之男儿还要男儿,但模样却颇为美丽,虽然多了一种沙场纵横的英气,但是身上的女人味还是存在的。这不,己方的一些新兵蛋子已经不战先降了,一点打斗的欲望都没有,男儿气全部被那位女子将领给震慑住了。 赵楷在心里摇了摇头,倒是没有什么悲愤,或者像老兵一样恨铁不成钢的鄙夷,反而有些想笑。外边正常的世界真好,这是他发自内心感慨而出的。 风沙粗粝的平原之上,双方加起来的一千百余人在一开始走入战场中时,就完成了思想的蜕变,一个个摩拳擦掌,相互戒备,目光凶狠,死死地怒视着对方,哪怕是他们这些新兵也都被气氛所感染,忘记了对方那个美丽的女子将主。 这两方所在军队编制,无疑都是龙窑州数一数二的强军,所以兵贵在精不在多,一个实权校尉手下也就五百余人,这还是加上他们这近六十位刚来军营的新兵。 战阵上的办法一个都没用上,这里的战斗简直就是随性而来的斗殴,跟着面前的老兵们冲的时候,赵楷都快呆住了,也只能自顾自解释:可能只是今天不用战阵兵法之类的吧。 这里的整个过程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找到自己的目标,然后缠斗,之后要么被打趴下,要么把对方打趴下再换下一个人。 赵楷没有过多的施展手段,只是与一个健壮的军卒缠斗不休,毕竟现在局势不明,随随便便暴露出自己的与众不同还是很有可能惹出麻烦的。 几乎有了数百息的时间,其他的战场都换人又换人了,赵楷这才表现吃力地用木刀把对方击倒。 彭九一直就在赵楷身边作战,他本来是想看情况就帮这小子一把的,谁知道赵楷能与对方显然上过战场的一个强悍军卒缠斗这么长时间,最后还将其打趴下了,惊讶地看着赵楷,却忘记了敌人的木刀正朝着自己的后背大力劈来。 赵楷身子向右蛮横地冲撞而去,撞走了彭九,自己的木刀以极灵动的技巧向后方挡去,然后又与那人缠斗在一起。 彭九摇晃了一下身子,这才从赵楷的蛮劲中缓过神来,这下他是真的相信赵楷这小子以前是练过功夫的,不再跟在赵楷身边,独自寻找目标去了。 然而战局经历过一段时间的焦灼之后,场面急转直下。 说实话,赵楷在缠斗中一直也在观察四周的局势,所以他可以肯定就是他们这帮新兵脱了后腿。 心中哀叹一声,这锅他可不想背呀。所以,下意识中他的力量速度也又提了一大截,三两下把对方那名军士击退,换下一个。 要想完成这一年的任务,就必须要出头,要有亮点,但是又不能表现太过让其他人怀疑,这个尺度赵楷必须好好把握。 所以他也没想着在这场演练中太过出头,顶多就是要让一些老兵看到自己的实力就够了,只要在大多数人里种下一个军中少年天才的形象,他就成功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也许是赵楷如此年轻就表现得如此出众,也许是看赵楷清秀面目下隐藏着狠厉的心而感到有趣,就在周围收拾己方军士的美女将主朝赵楷这边杀来了。 赵楷只能迎难而上了,装作很吃力的模样,不断后退阻挡,在别人看来,这里就是将主欺负新兵的好戏,但是也只有美女将主才知道赵楷进退有度,阻挡得密不透风,不给人攻其要害的机会,这是个高手,她心中想着。 赵楷可能是大意了,也可能是从来没有就战斗划过水,才有如此拙劣的演技,这不,对方已经发现了。 “小鬼,为什么不进攻,难道看不起老娘?” 赵楷嘴角露出浅笑,心中同样泛起冷笑,目的达到了,要想出头就找到机会挑起高层的兴趣,然后才能用其他作为来展现自己的才华。 手中长刀一记大力横扫,力道伴随木头震得对方不由后退数步。 身着铁甲的女中豪杰此刻才真正正视了面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娃娃军,也不再试探,不再以教导小辈的心态迎战,直接拿出战场上面对敌人的铁血气概。 两方木刀被挥舞的如游龙般矫健,刀光如荧火般绚烂,这里斗得如火如荼,其他很多地方已经收网了。 赵楷使得是普普通通的破阵刀法,这是修罗场每个人必须学习的基础招式,所以当时女子将主看到赵楷仅仅使用如此普通招式就如此厉害时,才来了兴趣。 没什么好说的,己方败局已定,六十多名新兵蛋子拖了后腿,对方显然就是来占便宜的,虽然数目与己方几乎持平,却没有一个新兵,这恐怕就叫做兵不厌诈了吧。 为了满足少年英雄的桀骜形象,赵楷几乎拼了老命,连木刀都丢下了,而且整个耍帅的过程行云流水,周围观战的人都不自觉伸出了大拇指。 刚刚拉开一定距离,赵楷就摆出拳架子,形意拳的真谛他已经全部领悟,现在他拿出真实水平的五成,其余五成用桀骜嚣张烘托一下,可不就是个少年英雄的英俊形象。 美女将主显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了,呵呵冷笑两声,也就扔掉木刀,甩开臂膀,与赵楷呈两虎相争之势。 飕飕的破空声不绝于耳,要想让别人彻彻底底认可你,就必须拿出足够的筹码和实力,赵楷如利箭一般,以羚羊猎豹之势冲击向对方明显慢了一拍的将主。 拳风呼啸,丝毫不留手,形意拳的真谛被彻彻底底地展现开来,如一副画卷,其中有各种凶禽之象,旁边倒地淘汰的己方军士,不论老兵还是新兵都在齐声叫好,就连自己的校尉都分了神,目光不愿离开赵楷这行云流水的拳法。 美女将主不愧是军队中少有的女中豪杰,虽然已经目露惊讶,但丝毫不愿服输,军阵中千锤百锻的拳法被施展出来,同样的呼呼成风。 轰轰轰,这是拳头对拳头的数次硬捍,能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俊秀的军营后生反而是站了上风的,你问为什么?这从对方美女将主气喘吁吁的面部表情中就能看出来。 “美女,还要再打吗?我怕再打下去大家都说我不懂怜香惜玉呀。” 赵楷浮夸的面部表情扮演着调戏女子的色狼形象,虽然己方将士各个捧腹大笑,但是校尉的表情却十分难看,他是在为赵楷担心,这娘们性子烈着呢,平常他都不敢轻易惹怒她。 这次连呵呵的冷笑声都没有了,美女将主再次摩拳擦掌一番,仿佛是启动另一个魔鬼模式,表情说不出的冰冷刺骨,望向赵楷时就像看到一个死人模样。 这次赵楷是真真的有些怒了,这人不至于吧,随便说几句逢场作戏的话还当真了,怪不得整天混在军营里一副男儿模样,恐怕这也没人敢要吧。 得,我接了,只要你别太过分,我还让你赢。 赵楷刚刚下定决心不再凸显自己的本事,就被现实狠狠抽了一耳光,对方一脚无影腿朝着自己胯下某个部位狠狠踢来,招式之狠辣,速度之快,赵楷都差点着了道,这是子孙根要没得节奏啊。 好,不让你了,让你尝尝真正的形意拳。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二十五章 两气秦渐尘 风沙飞扬的整片战场中,最引人注目的战斗就是赵楷与美女将主了,此刻的赵楷彻底发狠,表演是需要有跌宕起伏的过程的,一步步不能急也不能缓,现在嘛,到了该收拾对方的步骤了。 手掌背面筋骨狰狞暴露,带着呼啸的拳风出击,震得美女将主连连后退,这突起的狠厉令她没适应过来,险些就着了道了。 独属于女子白皙的面目此刻风沙流连,黄色遮盖住面上的发力过度的红晕,却使得露出来的红晕一角显得更加迷人,赵楷当然不会大惊小怪的,但是身旁的己方军士那可各个等着看好戏呢。 女子后退两步,做了一个奇怪的压腿动作,转瞬间速度拔高了一大截,竟然带起些许残影,顿时引得一阵惊呼,但是对于赵楷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你们见过踏雪无痕的轻功嘛,那家伙,嗖嗖的,这没法比都。 赵楷侧头躲避掉一记重拳,感受着拂面的罡风清啸,嘴角勾起弧度,他可好久都没有痛痛快快打一架了,对面的这个人,还勉强能打一会吧。 拳对拳,脚对脚的硬捍,外人看起来十分过瘾。名叫秦渐尘的美女将主却感受到对方身体中压抑着的无穷力量,表面上两人势均力敌,但自己已经使出全力,对方却能伴随着自己逐渐发力的同时遇强则强,这就太过变态了。 己方军士几乎都已经躺在地上作败状,只剩下校尉和几个军官在苦苦支撑,看来大局无法逆转了,赵楷目光愈发锋利,整个人如一道宝剑身上散发出的虹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拳架再转,身上的所有光辉与戾气陡然一凝,彻底融合进入每一分动作中,赵楷在准备做收手的一击,而秦渐尘此刻已经顾不过来了,她也算是军中高手,甚至还练过一些中阶功法,谁想到如今换个气都要别人给自己机会才行。 大地之上尘土飞扬,平地起惊雷一般,阳光,目光,大漠风光都在凸显这里的非同寻常,一个有半人身高的大坑出现,而此时的秦渐尘就跌坐在里面,面上充满惊诧。 “离家后辈末学离阳,不知美女如今还服气吗?” 大多数将士们原来都只当赵楷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如今听得离家一说,都变了脸色,望向赵楷的面庞上充满了熠熠生辉的光芒,惊诧而不敢置信。 不是说离家弟子有多尊贵,只是离家身为龙窑州的武术世家,往往会将人才输入军界之内,而且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离家好男儿哪个不是进入军营就混的风声水起的好汉,虽然少了些顶梁柱之类的绝对高层,却把守着许多身为中梁砥柱的要职。 彭九的嘴巴张得老大,虽然地上沙子灼热,但此刻却没有起来的意思,以四十五度角好好仰视了一番赵楷清秀的面目,想起这小子对自己的尊重,不由得生出了些高人一等的满足感。 离家的身份,出众的武艺,张扬的个性,军营里弱肉强食的世界,对猛虎总会有亲近感的,所以此时的众位老兵看赵楷的时候,不会以新兵待之,只会抱着尊重的态度,巴不得好好结识一番。 离家的身份是影杀殿安排的,赵楷在以往的知识灌输中,对这些势力自然不会陌生,所以对离家的强势很了解,由此而来的疑惑很多,第一离家并不是奸佞之辈,各个心怀坦荡,而且极难招惹,这样一个身份如何获得就是个难题。第二,离家显然不是影杀殿可控的势力范围,这样做就不怕引起怀疑吗? 赵楷思来想去,也只得到两个结论,第一,离家必然有玲珑阁中人,第二,自己的暴露根本不值一提,小虾米般的存在掀不起什么风浪。 回归现实,如今的目的达到了这很好,只不过用力过猛的不良后果也该他承受了。 “离阳是吧,你这个新兵我收了。”倒在大坑中的秦渐尘捂着红肿的脸颊,正恶狠狠地盯住赵楷。 声音带着颤抖传播了很远,己方校尉听了这话,不由得心头火起又大急,踢开阻挡路径的一个军汉,朝着赵楷这边本来,口中厉喝道:“秦渐尘,你休想从我这里挖墙脚!” 赵楷面露得意之色,张口便继续调戏道:“美女,既然我打过了你,不如你就来我们军队吧,你看我们这里一个小兵就能把你打服认输,你还有面子继续当将主吗?” “你,你....”秦渐尘被呛得说不出话来,而己方校尉则笑逐颜开,逐渐抑制不住笑声了。 周围战场拉得极开的众军士们,明显两极分化严重,一方面是张狂大笑,你们赢了又如何,你们的将主不还是连我们这里的一个新兵都打不过,另一方面则是满脸阴云密布,看着大笑不止的敌方数百人,心里就不自觉地有股郁闷之气传来,直上大脑。 赵楷抖了抖身上尘土,伸了个懒腰,就去一个个扶起坐在地上大笑的同袍,不知自己被拍了多少表示友好的巴掌在背上,刚刚没有被打伤的背部此刻却被拍酸了。 这次实战演练,虽然树敌不少,不过那些将士本就跟己方有仇,而且该拿到的荣誉以及融入感都一下子解决了,以后的任务就简单多了。 不理会那比自己还大了几岁的小娘们的疯言疯语,留下背影潇潇洒洒地回了军营,少不了一番应酬附和,当然军纪还是极严的,顶多给笑得快虚脱了的军士们开小灶做些军营中的美食,等赵楷揉着圆鼓鼓的肚子出门闲逛时,已是夜晚降临的时刻。 月色如水,繁星似梦,给这军营里添上了许许多多的神异色彩。 回想着今日的得失与破绽,再展望一下之后的任务如何进展,赵楷在此情境之下莫名其妙就幻想自己插着一双大翅膀,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这是他内心欲望的写照,玲珑阁,终究是个死地,必须要小心之后的每一步,提升实力的同时必须要留些后手才是正途。 之后的日子很单调,军营里每天的训练不休,任务不断,但是赵楷却不觉得有什么枯燥的地方,因为这里的人情味很浓,随大溜偷个懒,有事没事来点汉子们之间的比拼或者游戏,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每个人对生活大都抱着希望,人与人之间虽然也有小矛盾,但是没有说来就来的以生命为赌注的背叛,这已经很好了。 两个月过去,赵楷以任务不到一年的新兵身份升任伍长,却没有任何人质疑,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大家都因为赵楷这个离家好后生的作为而融洽十足。赵楷也在校尉的面前挂了号,有些事情校尉会专门来问赵楷的见解,是在以亲信的身份培养。 但是今夜似乎遇到了点麻烦,校尉的两个亲兵跟班叫自己过去大帐的时候,面色很不好,阴郁得都能滴出血来。 赵楷很懂事的没有向两个心情不好的大头兵发问,只是静待命运的宣判,当然他也不认为会有什么大麻烦出现。 掀开军营大帐的帘幕,走入其中后,赵楷明显感受到泾渭分明的两股截然相反的情绪波动,阴沉的这边自然是己方校尉,赵楷望向开心得意的另一方时,便心知不妙。 竟然是那个叫秦渐尘的娘们杀了个回马枪,如今正气势汹汹地盯着自己看。 这下子不用问都知道大概是什么个情况,赵楷只求自己的猜测别成真。 秦渐尘嘴角勾起诱人的弧度,红唇轻启,石破天惊地开场道:“小子,你以后就要跟着老娘我混了,这可是黄岐老将军给我的权利,你们的校尉这次可保不住你了。” 听得这话,赵楷心头凉了一大截,这就是用力过猛的后果,这女子也忒记仇了些,如果自己不能留到吴承熙将军麾下,任务没完成的话,鬼知道影杀殿会不会派人来将他就地击毙。 面上一脸悲愤之色,心中不住地盘算解决办法。 只能试一试自己在地下修罗场接受的话术训练了。 激将法和马屁功夫齐出,定要将你秦渐尘搞得摸不清南北。 从进入大帐就没卸下的悲愤面庞,此刻再次发动攻势,赵楷带着愤怒的颤音说道:“本以为你是女中豪杰,军中雌虎,谁知如今却以势压人,要我入你军帐以满足你的私欲。” 这话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自觉地胡乱想象了一番不可描述的东西,但仔细一想,赵楷说得又没什么错。 秦渐尘面色铁青,手指攥紧又松开,如此反复,极像一头快忍耐不住凶性的母老虎。 “既然如此,除非你把我绑了去,而且你休想让我给你好好卖力。” “你,你.....”秦渐尘再次恼怒地说不出话来,只是这次还夹杂着一星半点的小女子娇羞心思 “不如这样,你我一个月后再比一场,我们用剑,若你能让我心服口服,我就主动去你的军队,但是如果你输了,你就要派兵帮助我们军队进行水道的疏通。” 水道疏通是最近校尉烦恼的一个大问题,一个原因就是人手不够,校尉望着此刻还在为己方军队着想的悲愤少年,心中暗暗赞叹,同时起了引荐给高层的心思。 “用剑?我记得你们离家可没有用剑的宗师呀。”秦渐尘此刻愤怒内敛,尽量平缓地说道。 “我就用军中剑法来跟你比,如何?” 秦渐尘略微狐疑,怕赵楷有什么猫腻。 “不敢呀,那算了,我是肯定不会跟随一个没本事的将主做事的。” 这一手激将法是在太妙,秦渐尘冷笑不已,甩下几句狠话,带着手下一溜烟地就走没影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二十六章 贼寇作妖 军营无小事,哪怕有一丁点的热闹大家也一定要玩出些花样,更何况是跟美女将主秦渐尘的比武了。 “离阳,怎么样,你有把握获胜吗?”校尉张平亲自端了一杯茶水犒劳自己的好军士赵楷。 赵楷喝过茶水一饮而尽,军中粗犷的做派十分潇洒,道:“将军放心,我的剑法从小有高人指点,目测对付秦渐尘是没什么问题的。” 哈哈大笑之后,张平拍着赵楷肩膀许下诺言,“若是此战得胜,能让对方帮忙疏通水道,我就升你为御侮副尉,这是我最大的权力了,正八品的官职比你现在这个大头兵要好得多了。” 赵楷面上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重重抱拳用颤抖的声音道了谢。 走出营帐,望向周围清冷的环境,心中却是生出很多的难言寂寞。 叹了口气,舒展四肢,舒缓下情绪,走回自己的修习区域,准备找彭九聊天打屁去。 单调的生活过的很快,军营里充满糙汉子们吆喝的助威声,大空地之上一男一女各持军中制式长剑分立两边,气势汹涌,锋锐之气两相冲撞给人领域撕裂的错觉。 其实过程确实很精彩,就是结果是注定了的,赵楷受过四年残酷训练,之前又有杨逍的指点传授,对高手的观摩学习同样没有错过,虽然还没有走出自己的路,但是底子足够扎实,还是徐徐渐进地,不断展现实力,将秦渐尘逼得只剩慌忙抵挡的功夫,步伐飘忽,气息紊乱的,败局已定了。 直至叮当脆响中秦渐尘手中剑掉落在地,周围空气中弥漫的刺骨杀机依然未散,秦渐尘忍无可忍了,现在的她只想按照戏曲里唱得,不如死了则个。 气势满满的来,灰头土脸的走,之后的一个月还要天天带士兵过来干活,秦渐尘的脸上就没有过笑容,对待赵楷冷冰冰地,以此彰显自己不服输的态度。 这些天来水火不容的两方军队也因为工作的原因,互相熟络了些,虽然偶有争执,但能看出同为大头兵,本无仇怨的,谁也没有故意为难谁的意思。倒是上官们看上去越来越不融洽了。 今天又是赵楷指挥工程进度的一天,连带着秦渐尘的五百余人他也一并管理,只是因为那个气咻咻的懒娘们,就甩着一张苦瓜脸呆在自己身边,什么都不愿意做。 “我说秦渐尘,你是不是也该干点活,老偷懒怎么保持将主风范呀?” 女子神色不善地看了一眼赵楷,道:“你不也没干活吗?有脸皮说我。” “欸,我说,咱俩能一样吗,打赌赢了之后说过的,所有人要听我号令,都给我一心扑到青狼军甲子营的治水大业上。” “呵呵。”清冷的嗓音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魅力,靠坐在一张大桌上的翘臀充满弹性,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紧身黑衣,虽然衣饰普通,半点也不华丽,然而腰间到脖颈间的衣衫紧绷到快被撕裂的地步,勾起满满的弧度,也就是她性格狠辣,给人不敢正视的时间,要不然少不了有军中壮汉痴情于她。 赵楷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为了保持自己高傲的姿态,小小地吐槽了一声胸大无脑,谁知对方竟然听到了,目光如野兽觅食般,血红而不带一丝回转余地。 “啊,我错了,我错了。” 被提着长剑到处撵的赵楷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会他不占理,该吃的亏还是要吃的,毕竟好男不跟女斗嘛。 所以大晚上的头上顶着数个大包的赵楷,冲了好多凉水,才脚步虚浮,身形缓慢地,来到了议事厅中。 数名同僚战友都憋着笑意,神情尽量严肃地进行今日事情的汇报,而所谓的校尉张平,可能是官大怂人胆,笑得咯咯的,丝毫不掩饰那一抹幸灾乐祸的快感。 赵楷带着幽怨的眼神汇报了今日疏通水道的状况,规规矩矩地站回队伍,只希望现在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众人准备回营帐休息的时候,突然有风尘仆仆的军士急匆匆赶来议事厅,在张平耳朵上小声说了几句,就见张平那本来还笑吟吟的面庞顿时变了颜色,整个人杀气外放,表情严肃到了极点。 有人小心翼翼地询问,“将主,到底出了什么事?” “娘的,平陇山上的盗匪竟然把手伸到了青狼军的饷银上了,翻了天不成。” 大手毫不惜力地重重拍在木桌上,卷轴掉了一地也无人敢上前收拾。 四下里议论纷纷,每个军士眼里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赵楷朝周围的同僚询问才得知平陇山盗匪的大致情况。 平陇山陡峭难行,又是从龙窑的青城来到边境此地的毕竟道路,很早这里以前便是盗匪汇聚之地,如今更是被一伙子穷凶极恶之徒平定了内乱,修建了周围数里的寨墙。 而近来乃多事之秋,除了疏通水道的活计外,还有修砌城墙之类的麻烦事,偏偏在这个人手不足的时间段,朝廷在青城播下军饷,要求各自派兵护送进营。 一百位军中壮汉火速开拔,来时好走,返程压着一车车的铜钱银锭却极其难行,偏偏当地人说熟悉的小路众多,由当地的乡绅担保,甲子营的将士们这才信服,谁知半路遭遇埋伏好的盗贼劫掠,伤亡人数不去说,所有的饷银自是进了那盗贼一伙的肚子。 “今天回去,指挥各自的兄弟睡好觉,明天早起,直奔平陇山讨个头彩。” 赵楷看着怒气冲冲的众人,不好驳了兴致,只得怏怏点头答应,心里却很清楚,这样盲目的出击,半点用都没有,反而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他没打算说出来,一是自己根基不稳,说了也阻止不了既定行程,二来是自己也需要进一步绽放自己才华的机会。 明月皎洁,星辰列班,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天亮时军营的肃杀之气打破沉寂。 赵楷暗暗点了点头,大楚的青狼军确实是少见的精兵悍卒,精气神上的体现比自己曾经见多的大奉多数军队都好了不止一倍,这何至于打不过一群无纪律可言的盗贼呢,赵楷也不由得多了几分信心,至少不一直抱着必定失败的成见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去向二十里地之外的平陇山,而另一行队伍则刚刚到了甲子营的营地,昨夜赵平就派人去给秦渐尘打过招呼了,所以虽然大部分到了这里的人面露疑惑,却还是在将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开始了工作。 军队之间的摩擦仇怨以及情谊就是如此,这不是儿戏,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单纯,出自军人血性的判断是不可能出错的。至少这些天的磨合,两方阵营的军士之间都没有那么互相讨厌了。 黄昏的残阳照耀在大地之上,晃出一个个铁甲雄壮的身影,林木郁郁的深山之中,如今正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五百余人。 张平不是庸才,匆匆赶到此地是出于士气以及军心的考虑,他自己身为将主就一定不能失去了血性,要不然连自己的部下都统治不好。 他一边派人向农夫打探山中情况以及纵横蜿蜒的小路,一边回忆自己脑海中对这股新兴盗匪势力的了解,然后在粗糙的地图上圈圈画画,以完善此行的作战计划。 五百名军士,分一批人警戒四周,由后勤部的兄弟们埋锅造饭,也有一些斥候所属早已脱离队伍,如今相必已经深入山林,去争取更多的情报。 肉的香味很快弥漫四周,仿佛连山林里的鸟鸣兽吼都活跃了几分,将士们没有太多的表情宣泄,做事简单干练,气氛却没有丝毫压抑,这是所有人在用心做事的结果,用训练有素来形容确实也不过如此了。 大部分的斥候已经陆陆续续来报,但也有一些兄弟一去不返,彻底将生命丢在了山里,没有人悲伤,哪怕新兵们也是如此,只有对盗匪的愤怒之情在不断增加。 晚饭过后,篝火点亮漆黑的夜色,最中间的一圈站着数位高层军官,此刻正仔细倾听张平的战术安排。 “新修砌的寨子没有人清楚四周的布置,但是有老实的农夫告诉我们山上各处路径大概情况,专门的人做了一个粗略地图,你们都传着看看。” 说完,几张昏黄的纸片被递给众人。 张平接着说道:“根据斥候来报,寨子周围散兵游勇众多,但是真正有杀伤力的暗哨却很少,这说明他们真正有用的人也并不多。当然,麻烦的一点是寨子附近警戒极严,几乎没有防御死角,派出去二十位斥候,能回来的大都是见势不妙撤退了的,而在寨子周围潜伏的军士十去其六,得到的信息有限。” “要强攻寨子,我们必定损失惨重,所以必须要拿出个方法来。” 观察地图的赵楷想到了一个可能,很积极地提意见道:“将主,我发现寨子东边的小道交叉错乱,最后却指向一处高耸的垂直坡道,若是可以声东击西,大军进攻的同时,另派一支百人悍卒不声不响地去攀上那高耸的崖畔,便能起到出其不意的合击效果,当然,小人只是提议,自身没有什么经验,自是不敢随意下决断。” 张平蹙眉沉思,周围将士也在窃窃私语,没有人职责赵楷不懂事地胡乱提意见,一个个都在讨论此法的合理性,这就是彻底融入一个军队的好处。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二十七章 大雨倾盆 “此法可行,就是要再具体商议一下所行事务,必须紧密推演,不容有失才是。” 余下之人尽皆附和,声东击西,出其不意,这确实是一个好计策。 “是,将主,属下不才,斗胆恳求将主派我率领一百名悍卒去攀那崖畔,离阳定不负将主厚望。” 赵平的眼神中除严肃之外总算带了点生气,望向赵楷的时候毫不掩饰地赞扬之意已经告诉了所有人答案。 “好,就交给你了。我们再具体商议一下明日计划,尽量不要有遗漏之处。” 篝火旁边将近十位中层军官正满头大汗,干劲十足地喋喋不休,一个个发言完善计划,对明天的剿匪大计充满期望。 五百名军士们早已安营扎寨,哪一个不是神情肃穆,偶尔还有抑制不住的愤怒之气被表露出来,青狼军什么时候可以让一群盗匪骑到头上撒野了,明天就算拼得性命不要,也定拖几个盗匪下水。 这就是士气的作用了,整片场地肃杀之气深中,连周围刺探情报的盗匪喽啰都不敢太过靠前,一个个躲得远远的,也有人已经返回寨子,去告知青狼军的士气雄壮。 火光明晃的大堂之内,一名刚刚禀告情报的喽啰正单膝跪在地上,听着一群当家们的吵闹。 “二弟,我当时就说了,不要劫青狼军的军饷,你偏不听,说什么对方只有五百人,不熟悉地形之类的话搪塞,我这才信了你的话,谁知道甲子营军士如此刚猛,仅仅两天不到就率众来讨要钱财。” “大哥,我们寨子如果要想再行壮大,钱财是必须要有的,这处地界我们本就不易起家,军神白陌的虎狼之师和青狼军的两万将士我们本来都惹不起。青狼军在边境上阵线极长,与白陌的大军两想呼应,存有制衡之意,而甲子营是唯一一支深入边境的青狼军,也唯有他们会通过我们平陇山运输粮草军饷。 我正是借助青狼军与白陌军队的敌对关系,才敢欺负这支孤军深入的甲子营,如果我们能挡下他们这次的攻势,令他们损兵折将,那么白陌麾下将士只会看个热闹,不会针对我们,而其他的青狼军手根本伸不到我们这里。” “但愿这次能抵挡住对方的滔滔怒火吧。实在不行,就只能请卢元山君出手了。” “大哥,不必担心,我们七百余名好汉汇聚也不是吃白饭的,借助寨墙山势还不至于挡不住五百人的攻势” 一个粗声粗气的嗓音极大地振奋了士气,周围人频频举杯,欢享今夜的宁静。 星星在天上眨巴着眼睛,记录着今夜发生的一切。 深夜,甲子营的军士们有序地按照计划进行一切,留下数十人守夜戒备,又有一百人趁夜潜出军营不知去向何方,其余人则尽皆睡倒,在修养精神。 夜里有阵阵闷雷声响,仿佛也在等待着天明时的大战。空气闷热阴郁,赵楷此时只希望明日不要下雨,老天就一直憋着眼泪多好。万一憋不住,他们这一行可就惨了。 一百人的队伍跟随赵楷踏上乡间小径,朝着盗匪们毫无防备的寨后崖畔奔袭,一路上沉寂无声,唯有锵锵的铁甲嘶鸣声在无人荒地上散发着自身的戾气。 近十里地的快速奔袭,没有马蹄的帮助,只由着两条腿奔跑,再精悍的队伍也需要多做休息以恢复精力。 一百人靠着大青石安静地休整着,周围夏日初起的蝉鸣悠悠,没人嫌烦,反而能感到周围突显的生机勃勃,而且还能掩盖众人铁甲踏地的声响,就是这闷热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可千万千万不要下雨呀。 两个时辰的休整时间是战前唯一的放松时光,之后恐怕就是危机和紧张共存的艰难境地。 蝉鸣无所顾忌地嘈杂弥漫着,周围终于再次出现了铁甲娑娑的声响,这一百人身上披得都是重量减轻的特殊甲胄,但要攀爬上高耸的山崖也实为不易。 十多位轻功好手拿出大楚军队独有的飞廉钩爪,嗖嗖声响过后,各自抓住一方山崖上凸起大的大石,开始了他们的艰难攀爬时光。 赵楷的速度最快,其实如此山崖,他依靠自己的身手,费些功夫也不难爬上去,只不过现在当然不能过多显露自己的实力,小心立定站在一方大石边缘,左手攀着崖壁,右手钩爪再次发射。 一步步地攀缘而上,不时伸手帮助周围的弟兄们,天空的闷雷声不断,燥热的空气就快让底下的军卒等不住了,不好的苗头越来越明显,必须要快一些了,一定要在大雨来临前攀上山顶,然后才能给下面的弟兄们更多机会。 “大雨马上就来,咱们加快些速度。” 赵楷下达命令,周围的军士们也知道情况微妙,都是血性十足的汉子,一个个使出全部的力气,胳臂上青筋暴起,面部表情狰狞,这是对待过度用力的一种发泄和鞭策。 蝉鸣凄厉,有军士一个不慎跌落崖底,竟然没有哇哇大叫,嘴巴闭得紧紧地,眼眸死死地合上,不愿给别人添麻烦。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两次,十多人均已到达了最后的一段路途,赵楷不时支援一下快要力尽的弟兄,言语上倒是没有多说,所有人都红了眼睛,为死去的两个兄弟默哀的同时,更加疯狂而丝毫不惜力气,只是天色黑暗的缘故,所有人涨红着的坚毅面庞并未显露出来。 十二人终于站立在实实在在的地面上,只是一段喘气的时间过去,便摘下腰间盘绕着的粗壮绳子,两人一组紧紧地并两根绳子,然后丢下一头到山崖之下,供下方的军士们攀爬。 滴答滴答的雨声逐渐响起,由轻变重,老天爷的眼泪连绵不绝,而且是越来越猛了。 这样的大雨有好处,也有坏处,当然坏处更多。 好处在于磅礴大雨的掩护下自己这一行人近乎不可能被发现,坏处就很明显了,这样的恶劣天气,对于攀爬崖壁的兄弟来说,难度加大了一倍不止。 赵楷站在山顶,死命地抓住手中的大绳,只能祈祷好运了,莫要损失太多兄弟。 天地间的昏暗逐渐散开,云层遮盖着的大日并没有停止辗转的脚步,终究是从厚厚的云层中放开对光明的束缚,雨帘子一刻不断地垂下天幕,不给攀爬的军士们留下任何喘息的时间。 终于有人陆陆续续地爬了上来,满身的酸痛是四处碰壁而带来的不可避免的苦楚。 其间有一些军士在途中踏上湿滑的石壁,手上一个不稳,就直勾勾地掉落了悬崖,仍然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他们走得很有尊严,至少对得起自己军士的身份。 等到六根大绳彻底轻下来,所有活着的人尽皆到了山顶,近百名士兵就秩序井然地排成纵列,一个个地报数,来的时候一百人如今只剩下九十一人了。 留下了九具冰冷的尸骨给这处山崖,投出九十一位高傲的背影给这座山顶,活着的弟兄们继续去完成他们的使命,静悄悄地前进,默默地潜伏着,等待合适的机会朝着这处山寨的脆弱脖颈狠狠咬下一口,一定要将这些胆大包天的强盗连根拔起。 命令已经下达,一百名军士已经在完成独属于他们的任务,所以断然没有计划更改的可能,恶劣的天气也不能阻挡进攻的步伐。 四百余名军士在各自的上官带领下,适当拉开距离,却又为互相照应而紧密联系着,不断地清楚外围留存的虾兵蟹将,以及必经之地的隐秘哨卡。 还未到寨子门口,己方军士就有受了伤的,这本不可避免,只是没有想到代价会这么大,许多隐秘的哨卡处的悍匪确实可谓勇猛出众,最重要的是不怕死,一个个如毒蛇一样,尽量消耗着四百人的势力。 这里的盗匪确实与众不同了,赵平仔细地回想着收集而来关于此地的情报,他能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一些难言的意味,因为当初各个盘踞在此的盗贼团伙基本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却在一年之前突然成势,没有任何的预兆,相必是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大事,其背后隐隐藏着高人操纵的迹象。 这时他有些后悔为了士气的考虑而冲动行事,甲子营在此处边境上确实求不得其他军队帮助,相必对方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劫掠,应该再留些后手的,赵平心头思绪翻涌,并不平静。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四百人终于看到了木寨的轮廓,赵平打着不同的手势,下达进攻的命令,没有号角声吹,只有雨点的滴答声和军靴踏步声不绝于耳,给这副天地画卷添上了难得的肃杀之意。 大雨瓢泼的时候,烟火信号根本上不了天,又没有号角声响,赵楷只能派几个人往前靠近寨子,时刻注意寨中众人动作,等待着给对方出其不意的一击。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二十八章 蓑衣客 “好浓的血腥味,雨纷纷啊欲断魂,今天的寨子想必不好过了。” 雨幕之下,蓑衣之内,一面目深藏的挺拔身影边喃喃低语,边踏波而行,整个人气势内敛,却如碧落黄泉中的鬼魅,一步是正常人的五步之多,看不清脚步是如何迈出,如何收回,只知四方周围唯有一人低语。 战斗已经打响了,张平率领的军士正面突击不占优势,但是勇猛之余,再添仇恨,军士们的潜能被极大激发出来,血性外放,地处边境的青狼军终究不是这寨子里杀过几个良家百姓的土匪可以比拟的。 清晨的阳光在云层的遮盖下挥洒不到大山之中,却有汩汩的新鲜血液不断流出,汇成小溪,铸造起乱战的惨状。 大的方面,两方算是势均力敌,至少目前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是对于战士的伤亡人数来说,甲子营就占了大的优势,身经百战的老兵,千锤百炼的新兵,哪一个不是正统的大楚强悍军卒,对待这些山匪,不管是气势上,情理上,都是占优的一方,也唯有面前的寨墙和湿滑的土地阻止了军士们前进的步伐。 高台之上有人观战,有人助威,有人商讨战斗的情形,这些人无一不是山寨中的头面人物,大当家和二当家这一武一文的领头羊,此刻眉头紧皱,显然不满意如今的形势。 “五弟,六弟你们去前方助阵,四弟去将东西两面守着的喽罗们抽调一半作为预备队,由你统领,见哪里被打开空缺就去堵上。” 三句领诺异口同声地喊出,粗烈的喊声令周围的雨幕都震了一震。 而此时后山中,大雨瓢泼冲刷着翠柳枝丫,滴滴答答地声音不绝于耳,也无盗匪会在此处山崖边巡逻看守。 赵楷正带着九十位悍卒疾行,低矮着身子,借助林木遮掩,适当拉开距离,防止溅起的水花形成水浪引起寨子众人的警觉。 雪亮的刀锋舒展开来,手指紧握着布条加粗的刀把,整齐的挥甩动作卷起阵阵呼啸的狂风,向寨子后方席卷而去。 在山势的助威下,在寨墙的掩映下,更多的盗匪汇聚成势,阻挡向突刺而来四百名青狼军将士。 前方的打斗越来越凶狠,杀人见血后的狼一般的目光被每一个活着的人所拥有,再次展开新一轮的生死洗牌。白热化的战斗远远没有消停的迹象,相反的,因为寨子中人实力参差不齐,所以越来越多的盗贼开始填补战场绞肉机留下的空挡,然后在丢下更多的尸体,带给血流小溪源源不断的供给。 赵楷望着前方高矮不一的寨墙,心中吐槽一下对方的愚蠢与大意,右手举高,由舒展变为紧握状,后边的军士们立即响应,五人一组,有规律地四散铺开,攀援向盗贼们大意中才留下的低矮寨墙。 破绽已经被赵楷牢牢握住,而且正在逐渐渗透,九十人无声无息地进入了寨墙之内,等到所有人站稳时,已经有几组军士朝四周小心翼翼地观察而去,在确定了这里并无一兵一卒之后,赵楷大手一挥,命令下达,向前方激战处包围合拢,与四百名浴血的同袍形成前后呼应的态势。 这时除了文弱无力的二当家没有上场厮杀,其余的头目各个都冲在前方,手持打家劫掠时惯用的兵器,挥舞着花把子样的招式,经历着他们平生从未有过的大战,所有人都已经后悔惹上青狼军甲子营这股硬茬子了。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天下的盗贼一般蠢,哪怕是自诩聪明智慧的首脑人物二当家的,在赵楷他们这九十一名军士从后方无声无息地出现时,都被雪亮的刀锋晃瞎了眼,盗匪一伙在战场上出现了一瞬的呆滞,然后,然后就被吓破胆子之余,再被甲子营的军士来了个包粽子。 一边是杀红了眼的狠厉士兵,另一边是凭空而出的毫无伤亡的精锐悍卒,两相围攻之下,已经有许多意志不坚定的盗贼丢盔弃甲,四处逃窜,而剩下来抵抗的不过七成之余,大都负有伤亡,也幸得当家的中间有两位撑场面的高手,发力逼退几位冲上来的军卒,大喊着“弟兄们拼了,要不然谁都没有好下场”,“撑过这一关,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给什么!”,鼓舞士气之余更兼威逼利诱,这才稍微稳住败退的局势。 然而大局已去,九十一名铁甲军士在赵楷的带领下如洪流一般加入战场,被地上血流映照得通红的双眼此时只有贼寇的首级,其余诸事皆不入眼。 赵楷此刻也被彻底激发了凶性,刀光挥舞时,余光可以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同袍尸体,心中寒意无边,这下被释放了个够,哪有人能抵挡住赵楷手中的军刀,所有靠近赵楷的盗匪都被杀了张平个干净,如今只剩下一群不知所措的人围在四周,手中兵器因无意识地控制而颤抖,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张平已经杀得见不得人了,满脸全是血水和雨水混杂的狰狞表情,手中的利刃仍在不断挥舞,见到吓得乱窜的小喽啰就砍上一刀,遇上难缠的高手就死拼硬扛着,终于还是杀穿了一条血路,成功与赵楷汇合,碰头之时双眼迸射出精光,脸上有止不住的赞扬之意,然而下一瞬两人交错分开,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 “凌平的果子就是香.....”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回响在山间,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回身看去,一名身披蓑衣看不清面庞的挺拔身影在踽踽独行,手中拿着一个红艳艳的果子,就着雨水,正大口啃咬着。 战斗进行到现在,基本到了收尾的阶段,张平眼看大局已定,没有太过在意出现在战场边缘的不速之客,但赵楷的目光却有那么一瞬的深邃,他经历磨练后的身体能轻易感知到细微的灵力波动,而这人他竟然看不透,周边没有半分不寻常的意味,但是在这血腥的战场周围,一切却又那么的诡异。 张平随手砍翻一个早已力竭不支的盗匪的头颅,声音尽量平缓地道:“战场凶险之地,无关人等速速离去。” 鲜红的果子还剩下一半未开发区域,就被随手丢在地上,滚落在流淌的血水中,两相混合之下,更加地鲜艳欲滴。 但是来者显然没有再捡起来吃的意思,搓了搓修长的双手,清雅的嗓音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没有响彻整片战场,只不过是寻常的声浪罢了。 “我应该算是平陇山寨搬过来的救兵,不算无关人等吧。” 张平的脸上已经阴郁的能够滴出血来,吐出一口浊气,劈开稀稀拉拉的战线,朝那蓑衣客奔去。 而粗犷的大当家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分开四处贴面的胡子,笑吟吟地,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架势。 赵楷的劝阻之声还未发出,两人已经交上手了。 张平的刀法四平八稳,出众之处在于军中磨砺而得来的豪迈之意,不过显然还没有彻底形成自己的道,与秦渐尘的武力算是五五开,此时大开大合之间气势十足,然而对方蓑衣客只不过随随便便地躲避几下,就耍得张平团团转。 有些气急败坏的张平刀法已经乱了,他没想到此人如此难缠,心头错愕难言,却见对反指尖萦绕光辉,轻抚在自己锋锐的刀锋上,就感受到一股麻醉之感自握刀的五指渗入体内,自己就软趴趴地倒在了泥土之上。 战斗已经停止了,盗匪一伙剩下来的残兵败将不足为虑,然而这刚出现的蓑衣客成为了意想不到的变故,在余下的三百多位军士心中压下了不可撬动的高山。 “你到底是谁?” 没有回答的死寂一片,此时从寨子中的高台上有人迈步向下,直到走进才打开合拢着的扇子,不顾雨水冲刷,还是自顾自扇着冷风,这二当家的摆足了架子,才开口道:“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卢元山君。” 冷光一闪,令得意洋洋的二当家机灵灵打了个寒颤,蓑衣客只不过一个偏头竟有如此气势,属下的盗匪喽啰一个个更加噤若寒蝉,不敢动弹。 “魔道的人.....”张平的面上流露出震撼之色,心头更是懊悔交加,为自己的鲁莽感到痛恨。 此刻的山林唯有自然之音婉转飘动,破损的寨子被大雨冲刷着不时有木屑掉落下来,水流仍在不断地汇聚着,而倒下的尸体却没有一个再站起来,所有的军士都被面前的一幕吓破了胆。 那名蓑衣客还是没有揭开面上黑气遮掩,不见任何动作,不闻丝毫的迹象,竟兀自凭空闪现,手指光辉不断画着一个个小弧,将一路上的挺拔军士全部放倒,也幸好没有开杀戒。 赵楷死死盯着面前一切,不放过任何的机会观察蓑衣客的动作,实力如他也只能看到一股股黑色煞气出现在蓑衣客周围,包裹着他不断地瞬移,而缭绕手指间的光辉更像小股的雷霆,能从不断靠近的蓑衣客手中听到滋滋啦啦的烦躁声响。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二十九章 雷法与金光 赵楷见倒地的军卒一个个只不过是微微痉挛,无力反抗罢了,并未被伤及性命,进一步发狂的心绪这才缓缓放下,目视着即将到来的蓑衣客手指,全身的气势正不断汇聚,玄色的光辉笼罩全身,这是玄凝绝的外放之势。 那蓑衣客的身形没有停下的征兆,他同样感受到了赵楷发出的不同寻常的气势,然而指尖的雷霆却仍是一刻不停地在划着圆弧,将身前的一个个将士放倒。 这是不把赵楷放在眼里的意思。赵楷没有愤怒,只是用更加深邃的目光望向蓑衣客,灵力遍布全身,身上的感知力数倍提升,这次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动作,明白了整个过程为何如此的诡异。 那人脚步之下煞气涌动,手指之上却缠绕着最精华恶念的雷霆,两种截然相反而又相克的能力汇聚于一身,要么这人已经疯了,不怕承担自身反噬的后果,要么就是这人特别强大,所有的弊端他都不用在意。 赵楷本来已经做好全力应战的准备了,因为这样的两相怪胎,气势强大而诡异,必定极其难缠。 但现在,看清楚了所有的真相,赵楷反而松了一口气。雷霆确实是蓑衣客自身为之,自身所拥有的能力,而脚步下的瞬移功夫以及一旁汇聚的煞气竟然是他那双黑漆漆的鞋子所带动的能力。 煞气有些浓,时间又极短,所有赵楷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观察那双邪异无比的鞋子,他手中长刀竖在身前,指缝间的雨水夹杂汗水仍然在一刻不停地滴落,青筋暴起的手臂舞动着,当先发起了攻势。 那正急速舞动着的身躯,撩起刀光无数的绚烂火花,让在场所有人再为一惊,还呆在地上起不来的张平,此刻目光中充斥着希望,与此地清醒着的所有同袍一同将赵楷看成了可以逆转局势的英雄。 蓑衣客终于双手齐出,脚步也不再继续向前,但是诡异的煞气以及眼花缭乱的步伐仍在,这意味着他脚下的靴子竟然相可以当于一门极其高妙的轻功身法。 赵楷没有一开始就用最强手,刀法他本身并不精通,只是在地底修罗场被教官按照寻常的刀法教过一段时间,这样教出来可塑性强,可以融入其余各种风格的刀法,如今的赵楷大开大合之间与刚才张平所施展的武力不相上下,对底层战阵狠厉刀法已经登堂入室。 赵楷更兼身体灵动,素质极强以及玄凝绝的增幅等等优点,才没有像张平一样三两下被打翻在地,但是能看得出来,那蓑衣客躲闪进攻之间仍然留手大半,应对地不急不缓,游刃有余。 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任何交流,赵楷身为军人,面对盗匪如此作为才符合男儿血性,啰啰嗦嗦反而会弱了气势,那蓑衣客其实是想问两句话的,毕竟军中大头兵有如此实力却非寻常,但是对方二话不说,大刀直接当头劈来,他就没有一点兴致询问了。 赵楷尽量表现得很吃力的样子,用以放松对方警惕,而蓑衣客显然也没有把赵楷当作一个可以势均力敌的对手,所以在刚开始的试探之后,攻击越来越猛,雷霆之力仿佛真的取自九天之上,源源不断。 刚才那一击已经堪比火药爆炸后的威势,一个浅浅的大坑出现在刚才赵楷所站之地,雨水冲刷着的土壤都被烤炙地全黑,烧焦的难闻味道顺着风雨飘向附近所有人的口鼻,令得他们胆战心惊。 在其他人眼中,赵楷是极艰难地侥幸逃脱,轻便的铁甲上还隐隐能看到黑色的变形金属区域,所以赵楷此刻还在极其逼真地演着戏,大口呼吸着山间潮湿的空气,长刀挡在前方,警惕地盯视着蓑衣客那兜帽下漆黑的一片。 “你很强,这个年纪与我当初的实力都相差无几,缩在军中当个大头兵委屈你了。” 幽幽地嗓音清雅婉转,分不清男女,只当是对方修了特殊的功法手段。 赵楷没有任何言语,还是一副争分夺秒休息喘气的模样。 “我这山中独居正好缺一端茶童子,不如你来跟我混,我可以保你过得比现在好一百倍。” “那他们呢?”赵楷眼光扫着地上躺下的同袍们。 “他们?自然是统统杀掉了。” 赵楷目光血红,这下是真的被激怒了,但是演员的自我修养还在,与之前同等程度的玄凝诀加身,大跨步向前,手中刀锋在雨中闪亮非凡,激起数层断流的水柱朝蓑衣客扑去。 “不自量力。”这句极为老套的自负话语令得赵楷在心中一阵冷笑,鱼儿上钩了。 雷霆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这次直接攻向赵楷要害之处,雪亮的刀光挥舞间,慌忙挡下数招,还没来得及再次进攻,蓑衣客的手掌就拍到了赵楷柔软的小腹上。 雷霆耸动,金光大放,在所有人都以为赵楷必死无疑之时,却见金光与雷光交叉缠绕,没来由地斗争起来不相上下,连带着蓑衣客的右手都不得动弹。 金光诀的威势全开,赵楷对灵力的掌控已经趋于熟练,所以这次金光才能如毒蛇般缠绕住那人的手腕,雷霆已经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连带着那只手也陷入了束缚中,陷阱完全起效,赵楷没有多做得意之色,刀光猛地下劈,砍向蓑衣客那被金光绑缚在自己小腹旁的右手。 刹那之间,电光大放,冲天而起,直上九霄,与天空中不时发出的闷雷声响遥相呼应。 刀还是没有顺利劈下去,那人的雷法确实已经登堂入室,这次连金光诀都没奈何住对方的突然爆发。 退后几步,蓑衣客终于缓过神来,冰冷地开口,“你竟然一直在隐藏实力,一个小辈都如此难缠,看来我龙窑州人才济济呀。” 战斗一波三折,到此才有势均力敌之象,地上所有的军士都吐出一口心中淤积的浊气,望向赵楷之时无一不神采奕奕。 赵楷将长刀逆向扭转,以握剑的手法重新拉开架子,双腿之上金光闪耀,与胸膛处的金光共同构成两极,周围的雨水都在莫名其妙的气场下减缓速度,分开了雨幕。 蓑衣客那边雷霆之势再不压制,保持着巅峰的直冲九霄的姿态,黑色的煞气自脚底升起,如抹了油一般火力全开,速度快得惊人,撩起数道残影,与同样不可捉摸的赵楷战到了一块。 张平没有想到周密的计划施行后会是如此结果,但归根结底还是怪自己太过鲁莽,对这一个山寨了解不够,魔道的一个山君就差点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多亏了离阳这深藏不露的小子,唉,如果这次能安然无恙的返回,定要将你举荐给莫将军,不管能不能再次直接官升,这样的人才都不能埋没了,一定要他在高层的视线中好好作为才是。 周围的误伤者数不胜数,但多是不能动弹的尸体,大部分清醒着的盗匪以及军士无不狼狈地逃离战圈。 雷光与金光交错而落,就像是天地织造的一段美丽的织锦,不断地在雨幕下勾勒出绚烂的图画。 然而烧焦的怪味和着血腥气弥漫着,令所有人都心惊胆颤,相隔几里地的村落中或许有人会喜欢这场烟火盛会,但靠近战场的所有人无不感受着恐怖的无形压迫力,强忍着要被肆虐的灵气撕碎的痛感。 一切都很快,快得让人看不清楚所有的动作,再加上雷光金光的渲染,等大家可以看出二人状态时,局势已然反转,那名深藏不露的年轻军士不见丝毫疲惫,但是蓑衣客的裹着油布的挡雨兜帽已经被撕碎,露出了颇为年轻的清秀脸庞。 是个女子,而且还颇为年轻。 赵楷也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对方黑暗下隐藏的一定是张或丑陋或苍老的面容。 敌对着的火药味仍然弥漫,赵楷没有时间去思考对方身份上的异常,开口调侃一句,道:“你脚下的靴子确实是个好东西,只不过煞气重了些。” “凌平附近我听说有一魔道宗门,名为陆沉,口气极大,其中胡乱敕封许多山君河婆,在各地作威作福,鱼肉乡里,如今看来确实有些门道。” 地下的修罗场对这种繁杂的知识传授起来向来无所避讳,有什么就让大家记什么,至于你能不能记住,我的授课方法会不会影响你的记忆,他们从来不考虑,而所有弟子为了活下来,都激发起自身潜力,必要总结独属于自己的一套记忆方法,而赵楷对这种门道摸得很清楚,他记忆力又好,所以对这些零散的知识牢记在心。 “有个识货的,看来我是碰上硬茬子了。” 蓑衣客的面容上带着些许戏谑神色,脚下煞气重新汇聚,没有再大打出手的意思,僵持着,拖延着时间,赵楷看出来了,这人要么是准备逃跑,要么就是以特殊手段联系了帮手,如今在等救兵到来。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三十章 久违的温暖 赵楷知道此刻最该做什么,如果这个时候硬要再打下去,两人最多两败俱伤,或许他会占据一些优势,但这样下来盗匪们会再次齐聚,趁着军士倒地不起的空隙重新散发出生机和杀意。 猜得没错,那所谓的山君准备逃了,雷光宛如毒蛇朝着赵楷面部直袭而来,周围雨幕就像是随风而落的羽毛散乱无边而无法预知去向。 没有刻意的冲撞,没有势均力敌的比拼,赵楷采用最取巧的方式躲避开了,等到他再次目视前方之时,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散乱的蓑衣上的碎布像玫瑰花瓣一样极有规律的散在地上,然后再被大雨冲刷到不成样子。 已经有军士可以起身移动,张平从地上站起来,湿漉漉的衣衫黏粘得他很不舒服,但是心情却是极好,死里逃生的幸运,军中出现猛将的得意,以及看到周围所有土匪一副见了鬼不敢动弹的表情,他朝着周围零零散散恢复精力的军士下令,逮捕以及屠杀盗匪的命令。 赵楷很清楚自己如今要保持如何的形象,是英雄就要不贪功,就要能吃苦,所以他手中的长刀没有空闲下来,大跨步向着周围幸存的盗匪以及那几个同样目瞪口呆的首领而去。 长刀挥洒着血与雨的混合物,将盗匪们的傲慢和庆幸一并斩落,不留半分余地。 大当家的到死也是一副吃了狗屎的表情,奋力抵抗是他死前唯一可以做得保持自己尊严的事情,然而独属于他的傲慢与尊严早就在赵楷胜利蓑衣客逃遁时荡然无存。 不应该招惹青狼军的,这是他死前唯一所想。作恶的人总是带着侥幸,也只有到了死的那一刻,才会忏悔,而忏悔的却是不该惹到更强大的对象,丝毫不愿意相信这是上天的惩罚。 地上跪倒一大片投降的盗匪,杂七杂八的兵刃被随意地丢在地上,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没有脸皮,没有尊严,如今只要能活着,也顾不着那么多了。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屠杀,无休止无差别的屠杀,这是青狼军的规矩,当然会有人反抗,但立马就有弓弩手当场射杀,留下了许多具箭孔狰狞的尸体。 一场残胜,张平打头压着几个软骨头的盗匪以及文弱的二当家前往寨子的宝库收缴钱财,昏暗的地牢中,烛火摇摇晃晃,只有少数几个军官下了进来。 赵楷捂着口鼻,对那些散发着恶臭的腐烂尸体,以及周围糟糕的环境感到恶心。 当然里边有许多幸存下来的关押者,但大多都只靠自身的意志支撑而来的一口气活着,破烂的衣着,黝黑的面孔,分不清男女,也不知这些人到此之前的身份,赵楷眼神中闪过一抹阴郁,这些该死的盗匪,胡乱残害人命,刚刚一刀痛快砍死他们真的是便宜他们了。 “这些盗匪往往自诩英雄好汉,诋毁大楚官员腐朽,厌恶富商无情穷人无活路,但等他们真正当上土匪,残害的往往都是无辜的百姓,当真是可笑又可悲呀。” 张平此时有些气虚无力,这样的口气说出来便更加显得悲天悯人。 赵楷心中明白这些道理,只希望自己以后能有机会改变一些东西。 吱呀一声,厚如岩石的铁门被破开,烛火点映下,又灿烂的光亮反射而来,赵楷看呆了,其余所有人都是如此,包括在军营混迹了半辈子的张平。 天哪,这是什么,成堆成堆的如小山头一般多的金砂,散乱堆积着的铜钱,以及成箱的珠宝和大楚的官银。也有一些藏在更深处的未被打开的箱子,等到张平缓过神来,定了定神上前检查后,赵楷这才看到里边反射出来的金光,竟然是好几箱金晶一般的大元宝。 “大人,别杀我,我,我可以提供凌平附近大部分盗匪的情况以及陆沉宗门的事情,我还是有用的,别杀我。” 只剩下二当家的存活了下来,如今不顾周围所有人鄙夷的神色,苦苦哀求着,赵楷有些担心,担心张平会按照二当家所说,放过他一命,让他给大家提供更多盗匪一伙的线索,这样下去,依靠这人的心机城府,说不定可以逃过大楚律法的惩罚。 但是结果大快人心,张平为人公正严明,对待恶徒狠辣非常,同时又不缺变通和决绝,赵楷有些佩服自己这个上官了,他很少发自内心佩服一个人,而一旦认可下来,就会彻底放下心防,会抛弃掉一切的心机城府,做好自己的角色,他要好好当一个手下了,心甘情愿的。 离开了大战后的平陇山,却无法忘记地牢之下的惨状。至于所谓的缴费钱财,大多数只能上交充公,但除了自家被拿回的饷银之外,每个活下来的弟兄们都拿到了十五两银子犒赏,而对待死去的一百余名兄弟们补恤银两更多。 晚间回到营帐的时候,大家虽然为伤亡惨重感到神伤,却无一不士气旺盛,这可都缘于赵楷出众的表现以及逆转局势的大功,接受了上官们的夸奖后,走到一个简易搭建的避雨草棚中,看着狂欢的庆功宴默不作声,每一个军士同袍都拿着对待英雄的目光和态度报答善意与感激,这让赵楷这一冒牌的大楚人感到温暖的同时,充满愧疚。 粗糙的用热毛巾擦过身子,喝了一大碗热粥,最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赵楷此刻变现出来的哀伤溢于言表,潜藏在深处的还有迷茫之色。 彭九拍了拍床沿,让赵楷腾出位置,然后他就不客气地坐在赵楷床边,偌大的营帐这一边黑漆漆的,也只有赵楷彭九两人早早结束了庆功宴。 “我能感受到你的哀伤,我有点不明白,当然,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当了几十年的老兵,军营里的勾勾道道还是清楚的。” “难处倒是没有,只不过战斗过后有些无奈的感觉,还有一种冷冽的风中独自一人行走的错觉。” “看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杀人,很娴熟,自然也不会去同情那些该死的盗匪,那么这样说来,你就只能是为那些地牢里无辜受害的百姓而哀愁吧。” “嗯,有一部分。” “我以前也是读过书的,但是没有养成什么文人风骨,却为了养家糊口活下去选择了参军,说起来惭愧,到了现在俨然成了一个兵油子,我现在回头看看都觉得难受。 说实话,为人在世,哪一个不是饱受苦楚,在大的环境下没能力的人要么被同化,要么被压迫致死,说到底上天无情,至于是否运气差了点,努力方向错误,这就怪不得自己,只能怪上天了。 但是每个人活下来都要为自己的这条命负责任,在艰难的情形下只能靠自己,他们到得这步田地,其实没什么好怜悯的,若是气不过,可以努力提升自己,发下改变这些的愿望,可以大醉一场,也可以好好放纵一会,就是不能因迷茫而意志消沉下去。” 赵楷听着彭九的开导,心情也有些豁然开朗的通透之意。 不管自己是不是大楚的臣民,不管自己是否对很多事无能为力,如今也只能默默走下去,无声无息地努力活着,这本就是他早就明白的,经历了这么多弯弯道道反而被雾气遮盖着看不清了,是呀,不能意志消沉下去,一定要继续走着独属于自己脚下的路,哪怕最后什么也得不到,最起码能不愧对自己了。 赵楷猛地坐起身来,吓了彭九一跳,然而等赵楷的手臂毫不见外的搭上自己的肩膀,彭九也豪迈地跟着赵楷大笑出声。 “彭老哥说得没错,我这年纪轻轻前途无量的,反而一副意志消沉得模样,惭愧呀。” “惭愧个什么,能不能别文邹邹的说话,要是感谢老哥让你豁然开朗了,就跟着我出去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记得也多夸夸老哥几句,现在你可是香饽饽,你的话谁敢不听进去,我能不能混个军官之类的就靠老弟你了。” “哈哈哈,一定一定,咱们这就出去?” 两人大跨步地出了门去,继续去完成刚才没有尽兴的狂欢了。 雨已经停了,乌云还是遮盖着天幕,堵着月亮出现的路径。但是赵楷如今却很开心快活,地下修罗场中积压良久的郁气总算消了大半,军营里边的同袍之意,兄弟之情,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慢慢的人情味。 彭九这老哥认得很值,几乎所有的老兵今夜都被彭九拉着见了一遍,每一个人都是看待英雄一样将赵楷当作军队里的香饽饽,又像看待亲热的晚辈一样拉着赵楷叙家常,传授了许多赵楷听都没听过的门道,与老兵交流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总能从对方天南海北的交谈中得到很多知识和乐趣,当然赵楷还是接受不了一些恶趣味的交谈,不过也不厌恶。 其实能感受到军营散发出的温暖,有了借着大家汇聚起的火光取暖的希望,这就说明赵楷已经完全融入这个集体,不带任何功利心的,发自肺腑的融入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三十一章 计划 雨过天晴,白云悠悠。 伤兵营里的军士受到了良好的看护保养,至于整个甲子营军队,遭遇这场大战,士气和军纪都上了一个台阶,其他的不同阵营的队伍也没有再散发出太大敌意,若有若无的产生了一些敬意。 日子过得很快,青狼军剿匪成功的事情同样飞速传播。 张平对于收缴得到的钱财多数已经上报,就等上边来人取走多余的钱财,然后论功行赏。 听说这次上边很开心,准备的嘉奖十足,大多数出了大力气的军卒们都会有好处拿。 所以每天在训练和完成安排的活计时,所有的军士们都压下了心头对死去弟兄们的哀伤,反而洋溢着春暖花开的阳光心情,这可不是说他们没心没肺,只不过见得多了,自然懂得无意义的神伤要不得,快速调整心情才最重要。 至于赵楷最近反而清闲许多,刚做新兵时的谨小慎微可以抛去了,最近也没有什么麻烦的实战演练或者军营比武。 至于秦渐尘他们队伍还在帮助甲子营疏通水道,不同的就是再也不来找自己麻烦了,几次见面也就是保持对赵楷的尊敬,无意义的闲聊两句,说实话,赵楷都有些不习惯这美女一改蛮横的性格了。 应该是自己的行为得到了她的尊重吧,这是赵楷唯一能够拿出的合理解释,也挺好的,既然自己参军了,就要拿出一百分的精气神采和认真态度,这也是他为这座充满人情味的军营做出反馈的一种办法,不能辜负大家的信任。 赵楷很担心影杀殿会下达一些损害青狼军甲子营的任务,到那时一定会进退两难,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也幸好,最近没有人再与他联系,任务还是之前那样,需要成为莫达手下的一名得力军官,这本来是他两年内所需要完成的任务,至于阶段性的考核无非是检验节节高升的路径是否足够有效率,是否足够隐秘罢了。 最近彭九神神叨叨的,他有一套自己的祈祷方法,应该是他家乡那边的风俗,不管灵不灵验,反正他那虔诚的态度是足够了。 每天一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嘀嘀咕咕的,反正两人挨得近,彭九也不怕被偷听,赵楷每天就要伴着这种反反反复复地魔音睡觉。 “我说彭老哥你这祈祷有用嘛,再说你祈祷自己升官就好啦,拉上我干什么,到时候你惹得老天爷烦了,不连我也一块惩罚了。” “去去去,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我这应该还挺灵验的。” “应该.......” 好吧,赵楷不得不承认,彭九祈祷的好运可能奏效了,因为现在他正站在议事的营帐之内,正被张平这个上官使劲地夸着,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按说现在这个排场赵楷是无法露面的,因为今天是更大几级的上官来甲子营收缴钱财以及发放奖赏日子。 此时,正坐在首位的是一名剑眉星目,不怒自威的英俊中年男人,从张平的称呼上看,这人应该就是青狼军三大副将之一的莫达,甲子营名义上的更高统领者就是他。 而自己要争取完成的任务就是以他为目标的,这就是赵楷此刻心里乐开花的原因,没想到彭九的祈祷这么灵,乖乖,到时候我完成任务了,一定也给你举荐上去,用来报达你这祈祷好运之恩呀。 但是赵楷明白,机会到来的同时,危险和考验也同样在靠近。关键点在于自己的身份,赵楷不觉得离阳的身份没有漏洞,哪怕弄到这个身份的势力是玲珑阁这庞然大物,虽然那接头之人告诉了自己有关得所有详细内容,他还是必须小心翼翼,不能出半点差错。 主位上威严加身的将军笑吟吟地看着赵楷,显然很满意他在平陇山上展现出来的智慧与实力。 “离家的小辈果然出众,但这么年轻就有如此实力的,说实话在我所认识的离家小辈中没有几个能与你相比。不知你是出自离家的哪一系?” “家父离渊,虽为离家旁支,只能修练最末等的基础功法,但父亲不甘心,又有些门路,就在六岁之时将我送进鹿台书院修练,在其中我受到了一位老师的认可,成为了他的亲传弟子,如今算是毕业后来此历练,还要多谢甲子营各位同袍的信任,这才有机会展现出自己的才华。” 说出这话时,赵楷将心思全部投入表演之内,刚开始时面庞冰冷,声色坚毅,将对家族的看法以及自身的坚强表现的淋漓尽致,搞得莫达大将军连连点头,面露赞许,而之后气血高昂,不乏年轻人的朝气和骄傲,耀眼的就像是一方宝珠,最后则感谢了甲子营老兵们的照拂,说明自己并不是骄傲得没了个头,谦逊和懂事是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持的品格。 “鹿台书院,而且还得到了师长亲传,怪不得小小年纪有如此实力。”莫达望着赵楷的时候反而收敛了笑意,重新打量起了这个小辈,这是可以让他正视的人,不再单纯地以关爱后辈的态度表达善意。 在没有进入地下修罗场的时候,赵楷对大楚的书院体系内部所知不多,但是鹿台书院的大名他也听过,那里是盛产人才的福地,据说贯彻儒家因材施教的方针,里边的师长都是实力与品格俱佳之辈,平常人想要进入难比登天。 在接受了庞杂的知识灌输之后,赵楷对那里的印象不再模糊,这块大楚培养人才的宝地背后势力庞大,隐隐有皇家支持的痕迹,院长以及祭酒更是声名显赫六国之辈,所以当他得知离阳有这个背景的时候才会心惊,如今才会这样的小心翼翼。 所幸没有再深谈鹿台书院的事,而只要自己这边不漏出马脚,其他地方应该不会出现破绽。如果莫达派人探查离阳的身份,除了会对离阳的一些模糊的经历产生疑惑,之外是查不到证据的。玲珑阁的处事之法不管他现在信不信任,都没有选择,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请。 不再讨论赵楷这个大功臣的事情,赵楷重新融入人群,听着对甲子营安排的封赏和抚恤,在听到自己只不过多分了些钱财,而没有再次官升后,心中倒是没有太多的疑惑和慌乱。 在甲子营里自己算是还能升一级,但如果莫达在看到自己的功绩过后,并没有下达官升的命令,这不是说自己的功劳对方并不在乎,恰恰相反,对方应该很认可自己的作为,可能是要压一压功劳,等到之后再完成其他大的功劳,一并来个大封赏,到时候估计自己的任务就能完成,就要脱离甲子营直接接近莫达了。 除了赵楷外其余的赏赐完全按照战功发放,符合规矩,而能进入到这里的人无一不清楚官场晋升的把戏,所以对赵楷的安排心知肚明,细细思量一番就没人感到疑惑,反而对赵楷的安排很开心,这是要被重用的节奏,多少年甲子营没有出过这般人才了。 “还有一事,这次正好可以开口。”莫达此刻反而有些客气,与面上的威严完全不符,一点也不咄咄逼人。 说完,还深深看了一眼赵楷。 “你们这次接触到了陆沉魔宗的人,这个宗门在凌平附近扎根极深,同时里边的人都是睚眦必报的小人,所以他们一定会来找离阳以及甲子营的麻烦。” “他们敢如此猖狂!”“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有人已经愤怒起身了,军人的血性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有血性是好的,我也不是说你们对付不了他们,只不过对方身在暗处,又都是阴险毒辣之辈,极难防范。” “将军你就说吧,要让我们做什么?” 莫达对张平这个老部下点了点头,很满意他对于自己的熟悉。 “军方有一个计划,本来你们这甲子营孤军深入边境,不打算用的,但现在你们也脱不身了。” “将军你莫不是看不起我们,这种事情我们可不怕。” 有一个粗犷的大汉冒头说道,面色略有不悦。 莫达只是笑了笑,他如此直白的诉说就是把甲子营当成自己人,自己人之间的吵嘴算什么。 “不是看不上你们,只是你们的防区还有别的任务。但如今不一样了,必须要动一动。”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再绕乱严肃的气氛。 如今身处此地的甲子营军官,莫达完全信任,所以没有任何顾忌。 “一个月后我们会对凌平的陆沉势力来一个大清剿,你们负责平陇山地带的包围与限制,同时要抽调些高手负责更前线的任务。” 说着,莫达的眼神就望向了赵楷,但是一错而过,便继续吩咐道:“给你们二十天的准备时间,一定要提前在平陇山布防并且不要走漏风声。” 所有人默默地点头答应,等待继续发话。 “离阳我要了,你们再抽出几个高手,到时跟随我们一同入凌平剿匪。”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三十二章 乱局现 几天后,烈阳承载着对大地的厚爱,无休止地炙烤着。 还是甲子营的营地之内,秦渐尘纤细的腰肢靠在一方小小木桌上,胸前两团凸起的软肉鼓鼓囊囊,双腿盘卷交叠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是她率领队伍来此疏通水道的最后一天了,所以赵楷没有再故意刺她,只想让她赶紧忘了自己对她的得罪。 看到赵楷向自己这边走来,应该是来取水喝的,还是懒洋洋地,没有任何动作,只不过当赵楷走到近前时,才轻声细语漫不经心地道:“我也要去凌平剿匪,到时我们一起走。” “啊?”赵楷咳咳两声,差点被刚入口的清凉茶水呛个半死。 “你们也去?” “魔宗陆沉为祸龙窑州,我们都有责任去剿灭,两方合作了,这样才能一网打尽,彻底清除祸患。” “哦哦.....” 听得赵楷敷衍的话语,秦渐尘不由得有些怒气,跟这离姓小鬼打交道一直都是自己吃亏,以前从没受过这样的气,怎么一到他面前就失了风度和气势呢 她有些心烦意乱,没好气地道:“怎么着,不愿意与我们合作?” “...不是,我只是惊讶于对付魔宗陆沉要出这么大的手笔。” 秦渐尘见赵楷认真的模样,这才好好说话。 “陆沉平时不称宗门,而是被冠以教会之名,其中掺杂着许许多多洗脑而反叛的教义,蛊惑性极强。 而其中高手无数,多擅长旁门左道,极难对付,宗主且不去说,那是在整个大楚都凶名赫赫的魔头,我们也没有资格去考虑如何对付,在其之下,尤以左右护法和东南西北四位舵主闻名于世。 当然还有诸多小头目分散各处去隐秘执行蛊惑百姓的任务,而入教的百姓无一不是被奴役的结局,这才是祸患的根源。” 这些不算机密的内幕赵楷同样知晓,但此时再次被秦渐尘以严肃的语气提及,心头的沉重更甚,他对这次任务的凶险程度再次拔高了数个等级。 “此等祸患确实该根除掉才是,魔宗,魔宗,这样狠毒的手段确实不为天理所容。” 秦渐尘只当是赵楷少年心气,对魔道才会有如此鲜明的恨意,她点了点头,赞同赵楷的说法。 但赵楷如今却在思考前路该如何行,他的黑铁血脉同样不为正道所容,但是他可以保证只要他能够保证清醒就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而且他会尽力修练金光诀压制煞气增长,他心中的魔道可不是陆沉教会这个样子,他并不认为身为魔道就不能正大光明地行走于世间,他不服,他相信自己可以打破黑铁血脉的宿命结局。 秦渐尘盯着赵楷坚毅的面孔,,只觉有种说不出的神韵,竟没来由地被吸引住,有些出神,等到自己发觉无礼,这才急忙转过头去,俏脸上已经微微滚烫泛红。 苍茫的大地上数不清的物种争锋着,抢夺着,最后都是以实力和气运为尊,也只有发展到现阶段的人类世界才制定了律法和秩序,去帮助正义的实现,去保障弱小可以同样地存活下去。 而在凌平扎根,遍布龙窑州的魔宗陆沉打破了这一平静,他们制造混乱,蛊惑人心,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若是无人抑制其发展,到得最后定是生灵涂炭的结局。 聚集在平陇山上的人仅有十多个,这还是三支队伍混杂在一起组合而成的精英,他们要提前行动,去西边的凌平和大部队汇合,到时候要充当剿灭魔宗的一线中坚力量。 跟着赵楷一同来的甲子营军士还有四人,但让赵楷没有想到的是——彭九竟然也在其中,一路上他都在仔细打量着笑眯眯不言语的彭九,这才看了出些门道,自己竟然走了眼,不仔细看不知道,彭九气息沉稳,身体上灵力充沛却隐藏极好,显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赵楷感叹一句真人不露相,也就彻底接受了彭九的高手身份,如今两人可为兄弟之谊,能并肩作战自是极好的。 正如秦渐尘所说,这次是白家军和青狼军两方一起合作的,除了秦渐尘亲自率领四人外,还有跟秦渐尘一个体系不同队伍的五人,一行共十五人,俱是气势内敛,表情严肃,身后背有破布缠绕着的粗厉朴刀,全身江湖客打扮,谁能想到他们是边境驻军中选拔出的精锐呢,寻常老百姓怕是就算被告知真相也只当笑话看待了。 踏着脚下的松软土地,还隐隐能看到平陇山峰上残存着的鲜红印记,赵楷心情反而沉稳下来,思索着此行的任务,四年的地下修罗场生涯,让他学会了狡兔三窟的狡猾性格,也养成了凡事必往深远考虑的好习惯,之后的每一步都在心中反复盘算着,直到都有了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才会心安。 “想什么呢?” 众人正走在乡间阡陌之中,彭九拿手戳了戳走个路还发呆的赵楷,疑惑地问道。 “在想之后的剿灭计划,当时莫达将军也没细说,魔宗陆沉可不好对付,为了避免陷入危险的处境,还是从头到尾思索一番为好。” 对待彭九,赵楷没有隐瞒,而且也无需隐瞒,他确实没有说谎。 “唉,我们就是去出力的,当然多想一些也没有错,只是看你那么入迷,别陷进去了,也没必要想那么多,大家在一起服从军令就是。” “嗯。”赵楷点头同意,确实自己这个段位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抬起头望向四周,听着夏季嘈杂蝉鸣,闻着芬芳的花香,看着绿油油的田地作物,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夜晚来临,星夜寂寥,十五人住在了一家城外的客栈,为防泄露己方的军士身份,行动绝对保密,连军中马匹都没有用,而是选择了提前数天用双脚赶路,所以驿站之类的地方也是住不得的,要保证一切都符合江湖人的做派。 客栈之内,酒客食客满桌,好不热闹,这不禁令得大家心中起疑,因为此地偏僻,哪怕客栈名声再好,能招揽几个熟客,说明大都是过路的江湖人或者商人,。 仔细打量四周人群装扮,确实与他们相同,江湖气十足,喝酒吃肉就冲着豪迈二字靠拢,这个节骨点上,如此多的江湖人路过此处,那自然都是要进凌平的。 彭九抓了两个刚上来的鸡腿,一个自己大口啃食,另一个则扭头向着右侧桌上一人招呼,都是江湖人,也不客气,没推辞两下,就被彭九英雄同路的话灌得蜜浆一样开心,笑眯眯地接了鸡腿,给彭九倒了一杯酒,两人就大大咧咧地闲聊起来。 “兄弟,我们也是最近才来到凌平附近,到得此处却见江湖好汉满地是,这,颇为疑惑呀。” 对面汉子将手中鸡腿啃完,就着酒壶仰头灌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笑道:“哈哈哈,老弟你这就外行了嘛不是,能吸引咱这一帮子人奔走,有这么大排场的,可非江湖上的大事莫属了,而这凌平能产生这么大动静的无非就是几大武学家族和那号称陆沉的魔宗教会了。” 所有人的心头都咯噔了一下,彭九哪肯罢休,继续问道:“老哥,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不知道。” 说完,那汉子还摆上了架子,又灌了一口酒,正襟危坐,说书人的气派十足。 “这事说来简单,但是其中的弯弯绕绕可还真不少咧。就在上个月几大家族联名向龙窑州的武林散发英雄帖,希望在凌平的谢家举行一次大会,为的是选拔高手进入几大家族充当外门弟子,当然排名靠前者除了各种奖励之外,还有机会与其家族英才结亲以成为其内门弟子。 这事本来就很诱人的,而且也很正常,但是之后的发展出人意料呀。” 这汉子说话断断续续,故弄玄虚的,让人都忍不住有打他的冲动了。 “谁能想到魔宗陆沉竟然会派人冒头,说他们也要加入几大家族的团体中,共同选拔英才进入宗门,这下可就热闹了,说实话,这魔宗也忒大胆了,仗着实力强横,官府也没有对魔宗下达真正的通缉令,又处在暗处阴险狡诈的,就像搬弄是非,与正道为伍。 但没想到,威逼之下,几大家族确实也不敢惹,竟然就同意了,这不就闹笑话了嘛,不过说是笑话,反而吸引了更多的人,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不过这等盛景,却是龙窑州少有的。” 那汉子的菜肴也端了上来,说完后一个人就吃的不亦乐乎,没有再交流下去的兴致了。 彭九回到桌旁,这番谈话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如今心头疑惑间重新被压上了千斤巨石,龙窑州的江湖人将齐聚凌平,这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上头人的故意设局,都不好说,但是如此阵仗和派头,毫无疑问的是事情绝对是更不好办了, 赵楷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不住盘算着。当然这也许是引蛇出洞的妙手,以制造剿灭魔宗的机会,只不过这样的阵势可不好把握呀,这样大的场面有时一方出错,便会步步出错。 赵楷不敢完全信任上头那些将领,“肉食者鄙”这句名言他是知道的,有时大的格局,大的阵势,不一定就会有大的收获,更多的概率会是一个不慎满盘皆输的下场。眼高手低是每个人都会犯的错误。 必须要更加小心了,自己这条命可不能在这乱局中被匆匆地丢下呀。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三十三章 箭在弦上 穿过长长的乡间小路,再走一段四周空荡荡的平原地带,就能看到高大雄伟的凌平城墙了。 十五人目标太过明显,早已分散开来,犹如八爪鱼张开了自己的触手般,有序而未脱离控制,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着。 凌平的谢家确实不愧豪门身份,听说将自己家的一栋占地极广的休闲宅院全部拆了,换上擂台钟鼓以待龙窑州四方豪客汇聚。 而江湖客们也同样的兴高采烈,一个个听了这样的消息后就摩拳擦掌,也不管自己是否实力相当,同样抱着擂台上大放异彩,比武后奖赏拿到手软的美梦。 一路上这种不入流的货色赵楷见得太多了,大都是仅仅粗通一两个花把戏的粗汉子,当然还有一些赤着膀子,身披纹身的流民,这些人争勇斗狠,打架群殴是把好手,但是面对精通武艺的真正江湖客,便会立马现出原形,根本没有招架的能力。 赵楷不信自己都能看出来的东西,那些精明的大家族会没考虑到,所以别看这些人来时兴致冲冲,赵楷猜测他们估计连城们都进去不了。 又是两天不紧不慢的赶路时光悠悠走过,此时已是傍晚,橙红色的夕阳将余辉洒向大地,照耀的每个人的脸都红彤彤的。 赵楷看着高耸着的城墙之下站着的盔甲鲜明的成排士兵,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很对,这城墙看守便是第一道筛选工序,那些流民就连平头老百姓都能一眼看出,军卒们自然不会放进城,但是一些功力浅薄的江湖客怎么去分辨呢,难道也会被放进去,那到时候参加选拔的人也太多了吧。 当赵楷看到一位站在城门更深处的锦衣老者,正在对进来的江湖客指指点点时,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担心起自己一行的身份问题。 跟着长长的队伍慢悠悠地晃荡着,等了半个时辰之久,赵楷,彭九,秦渐尘三人队伍才堪堪到了城门近前,还有两个人就轮到自己了,看着已渐昏暗的天空,赵楷很庆幸自己一行运气还算不错,因为估计再盘查个三四人,城门就该关闭了。 通关文牒这种东西别人或许难搞,但军中正规运作又怎么得不到。 赵楷掏出随身带着的通关文牒,上面记载着自己一行是从关岭那边过来的,同样处在龙窑州的关岭高山峻岭,溪流湖泊数不胜数,环境恶劣,生得人也强势,反正就是大山里出刁民,但是等刁民成为了有头有脸的江湖客,那也是江湖客中的好手,所以当锦衣老者如鹰隼般锋利的眼光投射到三人身上后,虽然面露惊奇,但还是没有为难轻易地放行了。 赵楷跟着身前的人海长龙,率先迈出步伐,不紧不慢地走着,距离锦衣老者越来越近,赵楷的心情却越来越紧张,因为那锋利如鹰隼般的目光在短暂的脱离己身后,竟又重新返回,而且更加刺眼,也没有移开的迹象。 三人都发现了锦衣老者的目光正紧紧盯着赵楷,但是仍然不动声色,此时只能见机行事了。 赵楷心神飞速旋转,思考着自己身上的漏洞,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身上的秘密确实很多,龙游剑灵,黑铁血脉,金光诀,三者哪个不是放出消息便会激起千层巨浪的物件,但是这三者在修罗场都没有被教官发觉,他不相信如今会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锦衣老者发现。 那就是自己的气息不对了,自从那次在鬼域交界处丧失意识,被黑铁血脉控制了心神,残杀梁楼弟子过后,赵楷可以感受到金光诀的压制作用在逐渐减弱,来到甲子营之后,事情繁杂,时间安排太紧,所以对金光绝的修练落下了一些。 几日之前能感受到蠢蠢欲动的煞气在体内翻涌,不过也只是持续了不到半刻钟,就被金光诀的净化能力给压下了,如今自己没有感受到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不能确保不会有一丁点的煞气在身边游走,难道这个老头子修练了特殊的功法,能够感知到天地间隐藏的少量煞气? 赵楷的心脏怦怦直跳,老者的目光却露出了疑惑,他刚才明明感知到一抹煞气流转于这少年的身边,怎么靠的愈近,反而更加看不清楚了。自己练习的功法最是厌恶这种阴暗的煞气,所以对其感知也很敏锐,难道自己看错了? 等到老者看清楚赵楷那俊秀而坚毅的脸庞,再没有感受到不对劲的地方,也终是放下心结,观察其他人去了。 在心中的压着的巨石终于被放下来,赵楷望向身后的彭、秦二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继续迈步前行,朝着凌平城的更深处穿梭行走。 三人分散开来,不断地改变方位,挪动腾转于街头巷尾,为了不被人发现,简直就是在绕一个大圈,等到时机合适,才会进入早已确定下来的汇合地点。 暗夜来临,星空绽放,月儿倒挂,一切的一切都静谧而深沉。 赵楷踏着浅浅的脚步,穿梭于一条黑暗的巷子中,正如海底深处游走的鲨鱼,极危险极冷漠,却又不动声色地隐藏着。 周围没有任何生气,也没有任何透过窗子的明灭灯光照耀四周,赵楷观察过这条街道上的所有建筑,此时他的数十步外有一座宽阔府邸,不知什么原因,这所宽阔宅院周围的小庭院似乎都已经荒废,回忆了一下被下达的命令,没有记错位置,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赵楷心头疑惑渐起。 砰砰砰,赵楷有规律地叩响门扉,借着月光打量起面前的建筑,那是一座占地极广的高门大院,红漆木门上散发着古旧的味道,让人心情平坦而舒缓,门口两座石狮子威武雄壮,在黑夜中仍然张开獠牙,朝着赵楷冷笑。 吱呀一声后,沉重木门又发出了被大力推动的嗡嗡声,在这幽静的夜晚极深远的传播着,鸣响着。 伴随着大门敞开的同时,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映入眼帘,那人宽颌骨,高下把,四方脸,眼睛中透露着审视的锋锐目光,整个人端庄而不失精明气。 赵楷从黑衣裹着的口袋中快速而简练地掏出一枚铜牌,等管家仔细端详一阵过后,才被允许进入院中,而与此同时,大门被再次合上了。 “跟我走。”平淡的嗓音响起,更加凸显出前院的宁静威严。 千百转的回廊,曲径通幽的小径,赵楷也不得不感慨于此处宅院的宽阔,好家伙,这复杂程度比之大奉皇宫也差不多了。 终于看见了灯火通明的厅堂,赵楷踏着方正的脚步,靠近那古朴而老旧的大堂。 里边已经站着很多人了,三三两两地议论着,也有人独自沉默着,看到赵楷过来时,这些人只不过是打量了几眼,就不再见怪,继续自己的事情。 赵楷看到一双在人群中挥舞着的大手,仔细望去,竟然是彭九在招呼自己过去,这家伙竟然比自己来的快,赵楷笑了笑,不理睬依旧沉默的管家,就大跨步地朝彭九过去。 “你小子也太慢了吧,让老哥我一个人这么寂寞地等着。” 知道彭九在说笑,这家伙的交际能力赵楷是知道的,现在周围已经有好多人在朝自己打招呼,他知道这是沾了彭九的光。 大手毫不客气地锤上彭九胸膛,赵楷大大咧咧地说道:“你还寂寞,再说我这不也是路不熟嘛,保险起见也就多绕了几个圈。” 扫了一眼周围众人,没有看到那道曼妙的身影,赵楷又问道:“怎么,秦渐尘还没来?” “等等吧,也快了,我看这里的人也都来的差不多了,一会就要被告知计划,今晚是最后的宁静日子,先别操那么多心了。” 赵楷点了点头,心情也适当地放松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大约有一柱香的时间,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秦渐尘也在其中,她在看到赵楷和彭九的身影后,就围了过来,此刻正在闭目养神。 噔噔蹬的脚步声格外刺耳,正有一人从侧厅走出,根本不用任何话语的作用,那人一出现,威严的气势便压倒了所有来此的人,与赵楷他们不同,这人还穿着将军甲胄,所以步伐才会如此沉重,面甲同样没有卸去,狰狞的雕刻图案令整个大厅的氛围一凝。 “这就是我们青狼军的大帅吴承熙,军神白陌不在,他自然就要负责此次行动,只是没想到如今他会亲至。”彭九在旁边小声地对赵楷解释着。 嗓音不似想象中的沉闷,反而有些清雅淡漠。 “我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当然你们也不需要,都看到拥挤着进城的江湖客了吧。正如你们所想,这是一个机会,也是我们布下的圈套。” “整个计划绝对保密,连策划此次比试的几大家族都蒙在鼓里,我们也是正巧遇到这个机会,才定下了周密的计划” “直接切入正题,我们要选出一些人参加几天后的大比,以混杂其中避免发生变数,而其他的精锐,要先我们大队人马一步,去监视魔宗陆沉在凌平的势力。” 赵楷心头愈发沉重,果然是一个局,这样大的阵仗,不管操作的如何精密,赵楷都不相信没有漏洞,乱局已现呀,难办了。 “两个任务,同样的艰难危险,都需要你们的出众的武力以及随机应变的智慧,你们可以随便选择,参加比武的站到左边,准备监视的站到右边。” 赵楷向彭九投出询问的目光,此时的彭九不似之前那样油滑,眼睛中反而闪烁着军人的坚毅和决绝。 赵楷看着果断站在了右边的彭九,心中对彭九的认识再次改变,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监视的任务绝对更加危险,当然不是说他们这些精锐是贪生怕死之辈,只不过自己的实力与才能更加适合哪边就要选择哪一边,这样才能不拖后腿,最大程度发挥自己的实力。 叹了口气,赵楷站在了右边彭九身后,秦渐尘没有犹豫,也一同站了过来。 三人小队还在一起,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箭在弦上,每个人都紧绷着身体,等待着任务的开始。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三十四章 大胆猜测 凌平是魔宗陆沉的发家之地,所以势力遍布全城,也不知道上层从哪搞到这么多线索的,让他们监视的地方足有十数个,并且这些还没有算上未确认的地方,以及魔宗更高级的所在。 每三人一队,被分配下来具体的监视任务,赵楷自然是与彭九、秦渐尘这两个熟人一同前去,监视的任务明日便开始了,赵楷却没有着急睡觉,心里的算盘正打得咯吱作响。 除了赵楷几人不同外,其他众人到此之前都不知道此行具体任务,今晚汇聚于此的人都是随机抽掉的,而且几乎全部都是老兵,当然不包括赵楷,他不信魔宗很早之前就可以把手伸进青狼军以及白家军之中,所以这些人搞事情的嫌疑可以排除掉。 吴承熙既然说过此次任务保密工作很好,那就说明他同样在派人监视着知晓此事的高官,剿匪的大军自然也不会提前告知任务,看起来一张大网以及那个被完美地织就,但赵楷还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到底还会有什么地方出问题呢?真就完美无缺了吗? 赵楷翻了个身,将脑袋压在松软的枕头中,闭着眼睛,心中烦乱,看起来确实没有漏洞,当然更高一级的任务他们这些军卒也无法得知,肯定还要有大高手去对付魔宗的护法舵主之类的。 总是不能安心下来,自然也无法安眠。 大概是自己还未经历过这么大的局,所以才没有把握吧,赵楷自嘲几句,不再想这些事情。 夜,越来越静了,外面隐隐有狂风呼啸,但不断移动着的月光,却是表明离天亮更近了。 第二天,阴,大风。 一处豪华宅院附近,三人分散着,躲藏着,观察着。 这里是一名贾姓富商的居所,却被查出是魔宗的一处据点。 已经是晌午进餐时分,院中仆人来来往往,将饭食糕点粥汤端入后院一个个居室之内。 正所谓艺高胆子很大,赵楷已经脱离了原先的位置,进入了小院的一角草丛中,隐秘无声地观察着。 影杀殿教授的是什么,是刺客之道,是隐匿之法,是一刀封喉的绝杀技,赵楷总算是将一身所学用于实际,开始了更加大胆的探索。 这是必须要有人去做的事情,并不是赵楷自大而故意来彰显自己实力不凡。 没有异常,没有一丁点的异常,行人来往并不匆匆,府邸中整个气氛十分平静,也就是说除了小院中的人数过多之外,所有的人都不像是魔宗的下属,反而真的像是富商的一大家子人。 怎么可能,再过三天可就是魔宗陆沉在四大家族面前同样接受人才选拔的时候了,不应该没一点动静,若是赵楷身处魔宗高层,就一定会让城中势力动一动,以便早做计划,在各处埋下伏笔,防止到时出什么事。 不对劲,很不对劲。赵楷只有这么一个想法,这是他在四年地下修罗场中训练出来的敏锐直觉,至于军方的精锐们,或许也能察觉到一些地方不对,但是却是说不出来哪方面出错,这就是刺客和军卒精锐的不同了。 灵力分散开来,小心翼翼地去触及来来往往的人流,过去一刻钟时间,将仆人小厮们查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任何习武的迹象。 赵楷没有放弃,而且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动作会被发现,因为在经历了龙游剑灵的融合,黑铁血脉的霸道,以及金光诀和玄凝绝的修炼之后,赵楷的感知力已经到达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自然收放自如,只可能因为对方隐藏极好而没有发现对方的不同,却不会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偷窥。 此时,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昂首阔步地经过此处院落,赵楷凝聚心神,探查之手缠绕上那人的身体,对方却还是慢行着,没有任何察觉,终于,赵楷感受到了一股灵力的波动,而且还颇为强横,只不过有点邪门,灵力波动反馈到赵楷自身时,带来了一股烦躁的情绪。 看来没错了,这名管家绝对就是魔宗的人。 或许是赵楷的耐心赢得了上天的尊重,一个下午时间又探查到了四个人的灵力波动,比之那名管家还是偏弱一些,但同样不可小觑。 傍晚夕阳洒下余辉,天边的彩霞连城一片,赵楷却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 除了早上吃了点粥饼,今天一天都没有进食,不过这都是小考验,对于赵楷不算什么难事。 如今他在观察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贾姓富商的身份出现了,令赵楷更加感兴趣的是,那名实力很强的管家却在毕恭毕敬地伏在富商耳边低语,看起来恭敬的态度不是装出来的。 没敢太过随意地释放探查的灵力,反而小心翼翼地,等对方留下背影,才释放出探查之手,缠绕上那人的身体。 然而结果很令人惊讶,赵楷没有察觉到灵力波动。 这不可能,莫非这是一个大高手,隐藏气机的能力如此之强,一般人哪怕再谨慎,都会在家中放松下来心神,从而露出破绽,难道真的不是修行中人? 但下一刻赵楷心头疑虑全消,因为他终于感受到了富商身上的灵力波动,哪怕只有一瞬,也可以确定这人的身份了。 这还要归功于一只花猫,一只活泼好动而神出鬼没的花猫,刚才它突然出现在围墙之上,然后一个纵跃以完美的抛物线划过了富商头顶,也就是那个时候灵力波动出现了。 花猫没有受伤,因为富商没有出手,他很会克制自己的能力,哪怕如今的花猫毛孔齐张,不敢动弹了,富商也没再多看一眼,径直离去了。 赵楷这才明白,那人不过是警惕心重,而且根本没把这里当成可以放松的家罢了,这才一直保持隐藏气机的状态,但就是那一瞬的爆发力,赵楷也可以肯定这人实力不俗,比之平陇山上遇到的的蓑衣客也不遑多让了。 夜晚凉风阵阵,月儿时隐时现,令得小院之中黑漆漆一片。 一个黑影极快速地掠出围墙,没有丝毫声响,也没留下任何痕迹,此时赵楷心头疑惑更甚,因为一整天下来,都没有察觉到这些人的紧张情绪,反而一个个颇为气定神闲,好像他们对三天后的选拔已经成竹在胸了。 赵楷找到府邸之外隐藏着的二人,三人汇聚在一起,适当远离了此处庭院。 也到了换班的时间,赵楷可以适当的休息了,在杜嫣然要进入小院深处的时候,赵楷汇报了今天一天得到的情报,包括院中隐藏着的六个高手身份,以及自己心头的疑惑。但是疑惑终究只是疑惑,说明不了问题,赵楷交代完后,就接过彭九手中的食物和水,大口咀嚼的同时闭目养神着。 夜里冰寒刺骨,却是最好的清醒良药,毕竟三人要相互照应,就必须尽量保持清醒,以保证能够解决突发的情况。 赵楷没有一刻平静下来心绪,一直在思考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思来想去,却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叹了口气,又一次地放弃了对真相的探索。 监视府邸的第二天,阴云压顶,狂风大作。 赵楷再一次进入府邸之内,这次往前深入了不少,但还是不敢太过靠近。 一整个上午,没有任何新的情报出现,府里还是一贯的风轻云淡,压根就没感受到暴风雨的来临。 越是如此,赵楷就越是不安,心头繁乱的思绪不止,线索如互相缠绕着的丝线一般,赵楷在慢慢地梳理着。 怎么会如此平静,不可能啊,这样的据点,不大不小,高手也有几个,正应该派出去,分布四周,为比武埋下伏笔才是。 一只花猫快如闪电般奔跑而来,没走多远爪子就向前探出,抓向面前的一个惹人厌的小家伙,赵楷没有彻底放松心神,但还是分神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赵楷不觉得老鼠有逃脱的概率,那只田鼠肥溜溜的,太臃肿了,所以它不可能脱离猫爪的控制,但是结果却出人意料,看起来笨笨的田鼠却十分狡猾,小小的身体扭转,以一个弧线钻入洞中,赵楷还没搞懂为何老鼠这般操作,就听到从咔嚓一声以及猫儿叫春般凄厉的惨叫。 仔细看去,一个夹子就这样困住了花猫,血痕渐渐深刻,好一个设局呀,赵楷在心中为老鼠鼓掌,不管这成精的老鼠是突发奇想还是偶然为之,反正花猫都惨了。 看到这一幕,赵楷紧张的心绪反而放松下来,但是全身一个激灵,脑海中一个想法出现了,一旦出现便挥之不去,并且在赵楷本就不平静的心神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这整个事件反而是魔宗设的一个局呢,那么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赵楷没有再静待下去,翻出围墙,找到了二人,尽量保持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这个大胆猜测。 “什么?你猜测整个事件是魔宗设的一个局?” 秦渐尘已经惊呼出声,止不住翻涌的心绪。 彭九却颇为沉得住神,追问道:“有什么证据吗?” “确凿的证据没有,但是我们都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不该如此平静地不是吗?” “但是如果这是魔宗反其道而设下的圈套,他们这里的不作为就都可以解释了。正重要的一点是,你们没有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吗,这么大的局我不相信没有破绽。” 彭九沉思着,秦渐尘的头上已经浸出细碎的汗珠,显然很是震惊。 “那你想怎么做?”彭九开口道,他的沉稳让赵楷再次刮目相看。 “必须要找到高层汇报这一情况。” “最好是吴承熙将军。”说到这里,赵楷气息反而一弱,因为他知道以自己的级别,在这个时候想见吴承熙难如登天。 但是彭九却没有一点的情绪波动,在沉默地思考着。 “离阳你说的没错,的确有这个可能,这样的话就麻烦了呀。” “这样,秦渐尘你继续盯着这里,一个人要小心些,我带着赵楷去见吴承熙。” “可以吗?”赵楷有些疑惑。 “跟着我就可以。” 见彭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赵楷和秦渐尘也都严肃起来,纷纷按照彭九的安排去做。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三十五章 局中有局 夜已深,月色朦胧中,小路漆黑,有两道不知是人还是兽的黑影穿梭其间,卷起飘摇的大风。 “我们这是去哪?”赵楷还是按耐不住心头的疑惑,也不顾及狂风扑面便开口道。 “现在没必要瞒着你了,我有青狼令,有事可以直接向吴承熙将军汇报。” 青狼令赵楷没听说过,但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肯定拥有者十分稀少,并且实力强横。 没想到彭九这么神秘的,赵楷心中暗叹,但没有刻意遮拦面上的惊讶,毕竟两人这关系若是自己将情绪压在心头才会引起怀疑。 “哈哈,怎么,老哥是不是让你吓一跳?” 只见赵楷平静的面上露出一抹得意,以调侃的语气说道:“没有,我只是在想您不愧是我离阳的大哥,好一个英雄相亲呀。” “哎呦我去!”彭九不再说话,也许是受不了赵楷的自夸,也许是因为事情紧急的缘故,奔跑的步伐愈来愈快,直至风声已经充盈双耳,才到达了提速的极致,赵楷在后边紧紧跟着,不曾落下半步,这让彭九对他的实力有了更高的认识。 时间飞速流逝,走过的路程也够远了,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处街巷间。 这里是平民的聚居区,满目的小屋瓦房,其中还掺杂着一段荒废的无人区,赵楷不知这里的情况,但却越发觉得神秘,彭九却仍不慌不地在前方带路,看来这里他应该来过很多次了。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然而周围荒废的庭院没有半分回应,就像是懂得吞噬的恶魔,将一切声响光亮以及活力全部清除干净了。 又是一阵有规律的砰砰声响起,这次终于有了回应,没过多久就听吱呀一声,应该是某处门开了。 赵楷跟着彭九踏步进院,从开门人手里的油灯中借了点微光,这才能看清楚周围景致,还是一如既往的荒废,与街坊邻间传闻的一样,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还能感受到阵阵阴风环绕己身。 赵楷与彭九对视一眼,看到彭九点头,才缓缓放下不平静的心绪,继续向内院走去。 赵楷本来已经这里谍情军机处的阴森做派,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外表是渣滓的庭院,里边竟然富丽堂皇的如仙境一般,当然有些夸张,不过也可见对比下来的反差之大。 走到内院已经不用借着微弱的油灯照亮,因为有一盏盏倒挂于树梢或墙壁上的灯火,被照亮的地方简直赏心悦目之极,碧绿的芳草树木,姹紫嫣红的花儿,还有一池将月儿困在其中的碧波,整个场地一尘不染,相接的景色极富规律,却一点也不刻板无神,显然此处是有专门的人负责打理。 赵楷毫无抑制的灵力分散开来,织成一只大手,向四周黑暗中探查而去。 范围逐渐扩大,终于感知到了数道灵力的波动,均是气势非凡的强横之辈,正当赵楷要收回自己的感知力时,只感觉有什么东西重击了自己头部,顿时头晕目眩,感知力被对方直接打断。 赵楷脚步踉跄一下,捂着眩晕感十足的头颅,险些跌倒,幸亏彭九眼疾手快,扶助了自己。 彭九拿着疑惑的目光扫视赵楷,几秒过后就疑虑全消,知道赵楷做了什么事情,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别随随便便释放灵力,这里高手遍布,随便拿出一个就能轻轻松松压你一头。” 赵楷望向彭九一脸的幽怨,眼神中写着“你不早说”这四个大字。 彭九在进门时就将一张造型古朴,上刻狼头獠牙的令牌交给那开门之人,所以现在两人算是被确认了身份,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才没有释放威压出来。 赵楷对这里的一切越发感到好奇,没想到一处废弃的庭院,内里别有乾坤,而且还有这么多高手潜藏守护,可谓是大阵仗了呀。 对彭九神秘身份的兴趣增加的同时,对彭九许下的能见到吴承熙将军的承诺便也就深信不疑了。 路过好几处独立的小院,都是灯火通明的,不时还有铁甲军士以及青衫文士手捧卷轴来来往往的忙碌场景。 赵楷没有多问,也只能用余光观察四周,这座隐于街巷的府邸看来级别不低,自己能够进来应该也是看在提出了那合理却大胆的猜测的缘故。 两人径直来到一处别院,里边几座屋舍相连,但大多都是漆黑一片,唯有一处边角的屋舍中有微光摇曳。 感觉到有人靠近,黑暗中突然冒出一人,黑衣裹体黑巾遮面,一副死士打扮。 那人手臂舒展,制造了了一个一米来长的横杆障碍。 “将军有要事处置,今夜不见外客。” 风中裹挟着雨后的泥土腥味,随之而来的一阵阵不合时宜的呻吟声。 咳咳,赵楷尴尬至极,抚着还有些眩晕的头颅,向彭九投出询问的目光。 彭九此刻已然面目严肃,也没有尴尬或愤怒的神色,看来是经历过此等场面。 他再次掏出了那张着獠牙的青狼令,交给黑衣人。 赵楷能看到黑衣人那幽深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精光,然后他便很快递还回令牌,不再言语,直接踏步走向院中,朝着那因灯火摇晃而勾勒出的旖旎光影而去。 还是敲门,但是这次很快便有了回应,然而推门而出的是一个披挂轻纱的美人,至于另外的男人想必还在和衣而卧呢吧。 赵楷想象中昏庸好色的中年人没有出现,便更加恼火,但看到彭九依旧严肃不改的面庞,也只能压在心头搁置了。 “彭九还有那个小娃娃都进来吧。” 赵楷没有看到黑衣人说了什么,这声音就被精巧地控制着进入自己的耳中。 传音入密?这让赵楷对吴承熙的荒淫无能的猜测彻底打消掉了。 美人离去,死士重归原位,吴承熙坐在木桌旁,俊逸有型的面庞在火光照映下反而有了少年的模样。 “彭九,不是告诉过你青狼令不能随意使用,甚至不到紧要关头永远都不能让它重见天日吗?” 彭九直接切入正题,“将军,确实是有要事来报,是关于一个猜测。” “猜测?”吴承熙没有再训斥彭九,也没管赵楷到这里逾越了规矩,反倒是礼贤下士地侧耳聆听起来。 “离阳,你来说吧。”彭九递过去一个保管放心的眼神。 赵楷也不矫情,开始一步步诉说自己的猜测,每个论点有理有据,说得头头是道。 “所以我怀疑这可能是魔宗设的一个局,所有的据点反而异常的安静,没有任何布置和埋伏的痕迹,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任务中,我故意释放了自己的灵力探查,而且故意掩饰的很拙劣,有一瞬我可以肯定魔宗的人绝对已经发现了我,但是对方没有任何动静,还是径直离开了我躲藏的区域。” 听着赵楷流畅的推断一刻不停地进行着,吴承熙的表情由刚开始的风轻云淡转到兴趣颇浓,以至于如今到了面露惊诧的地步。 吴承熙看着赵楷,眼神中的惊讶只占三分,其余七分反而是一种看妖孽的眼神。 但是彭九和赵楷想不到的是,如今吴承熙的心中或许震惊,或许讶异,但绝没有慌张的一份。 当感受到将军非同寻常的目光移到自己身上时,彭九点了点头,表示赵楷所说完全没有撒谎,自己也相信赵楷的推断。 缓了一口气,赵楷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论证,他可以确定自己对证据的搜查和运用上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当初险之又险的测试,他可是一直在聚精会神的完成,可以保证没有任何纰漏,自己的灵力波动必定被对方察觉到了,但最后结果却是对方轻松的一走了之,这就是论据的点睛之笔了。 除了吴承熙刚开始的诧异之外,两人不见任何预料之中会有的表情以及随之而来的问题。 坐在桌旁的威严将军反而叹了口气,眼神无奈地看着赵楷,赵楷能感受到其中还夹杂着欣赏的意味。 “怎么说呢,你们这突然的冒头让我有点猝不及防了。” 两人以为吴承熙误解了这个推测或者对其中的细节保持怀疑,正想继续解释,却见将军的手虚空往下压了压,两人这才静下来。 “你们猜的没错。” “啊?” 两人同时惊讶出声,没想到将军会这么快同意自己的看法,但仔细思考后反而更加惊讶。 “我们说的没错”,二人反复思量这句话,终于得到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猜测,难道.....吴承熙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如你们所料,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这确实是魔宗设的一个圈套。” “我也没想到你个小娃娃竟然很快就发现了敌人的漏洞,还能通过彭九的青狼令来找到我。” 吴承熙望向赵楷的眼神毫不掩饰欣赏之意,继续给二人解惑。 “这个局刚开始设的并不大,只不过是想揪出魔宗安插在军营中的奸细,但是随着搜查越来越深,得到的奸细人数也越来越多,我们惊讶的发现一张弥漫在边境军队中的大网已经织就,由此可见魔宗的势力已经大到可以左右军队的秩序了,所以我们改变了目标。 即做一个局中有局更大圈套, 你们表面上能看出来的圈套以及给你们的任务其实大部分都已经泄露出去,但是真正的绝招还被隐藏的很好,在等待着它出世的一天。”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三十六章 甲申帐的重启 “可是您把真正的任务隐瞒下来,岂不是害了那些依旧被蒙在鼓里的精锐军士吗?”赵楷有些急躁地问出这个致命的问题。 “这都在我们的考虑之中,在计划开始之前我们是必定会通知所有任务中人,同时布好防控,尽量保证不出纰漏。” “尽量?”赵楷颇没规矩地追问道,他也自知失礼,抱拳告罪一声。 彭九也帮忙打着哈哈,“将军,离阳年轻气盛,为同袍着想也不是错事。” 吴承熙摆了摆手,没有露出愤怒的神色,反而颇显老态地叹了口气,又道:“我知道,但是事关重大,局势紧迫,我们要想有所成就必须要有所付出。” 赵楷和彭久都点了点头,这些道理他们都明白,只不过当重新回顾盘算时,就会再次陷入不忍的境地。 昏黄的烛火荡漾出人影的涟漪,吴承熙挺了挺身子,不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对二人吩咐道:“你们现在既然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就要担当更多呀。” 其实这不只是更改任务这么简单,同时还要保证这两人绝对忠诚,并且对真相绝对保密。 “卑职愿听从将军吩咐,誓死完成任务。”二人异口同声,气势雄壮。 吴承熙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喝一声:“好!” “听我将令,彭九和离阳直接去甲申帐待命,到时一同充当先锋精锐。” “甲申帐?!”彭九惊讶出声。 离阳不知所谓,彭九却很清楚甲申帐的渊源,这并不是青狼军独有的系统,而是整个楚国沿袭深远的军备措施,也唯有在天下局势动荡的年间才会启动如此精密的人才系统。 对付一个魔宗不至于如此,难道说如传言一样,经历了百年的平静安宁,天下真的要再一次陷入大乱中了吗? 这是彭九心中翻江倒海的原因,不过他当然不会将想法和问题说出来。而赵楷对甲申帐的了解还局限在地下修罗场中繁琐的知识点上,一时也搞不清楚彭九惊讶地原因。 吴承熙深深地看了一眼彭九和赵楷,眼神中有警示的意味,然后边就挥手斥退,边说道:“此事是绝对的机密,你们一定要谨慎对待,同时我也会派人监视你们的行为,此次行动作为考验,如果你们可以顺利完成,我便赐予离阳青狼令,同时真正授予你们进入甲申帐的资格。” “将军,我们还有一个同伴,如今还在进行监视任务。” 离阳没有直接走掉,仍旧不依不饶的,因为这个问题是一定要解决的。 “我们也同样把猜想告诉了她,如果放任她一人或者再安排其他同伴的话,怕会生什么变故。” 吴承熙与赵楷坚定的眼眸对视,从中没有看出一星半点的欺骗和投机,并不怪罪赵楷的无礼,耐心地问道:“她也是青狼军的人?” “回将军,并不是。”这次是彭九接话,他也怕赵楷惹得吴承熙不快。 “白陌的人....”吴承熙做出沉思状,他与白陌的关系人尽皆知,这不掺杂私人恩怨,仅仅是立场问题,但这也说明二人要想保持表面上的平和,就要懂得井水不犯河水的惺惺作态,虽说自己是这次行动的全权指挥,但是对待这种敏感的问题,也要深思熟虑才是。 “这样吧,你们先去把她带过来,麒麟你去护送。另外等回来的时候,你们去把白琦请过来,同时再派一队人填补上他们监视的空缺。算了,我亲自带人去请白琦吧。” 这几句话应该也是对那名隐藏在黑暗里的守卫所说,只听得一声允诺,当赵楷和彭九出来后,那名黑影已经站在二人面前,还是一副神秘做派,麒麟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姿态,赵楷和彭九也不把麒麟的监视放在心上,率先走出了小院。 月光的投影都已经转了好几个弯,待到星星也被云层逼迫的闭上它惺忪的睡眼时,夜便更深了。 三人回来的时候,麒麟也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秦渐尘一脸的狐疑,但还是强压着心头的疑问,尽量保持严肃恭敬的态度,她也被这里的别有洞天给惊住了。 还是只有一间小屋亮着烛火,但是里边的人影变成了两个,除了吴承熙之外,还有一名身着武人劲装的端庄男子,同样的威严加身,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白琦将军了。 “白琦将军?”刚进来门秦渐尘就被吓了一大跳,白琦可是白家军名副其实的二把手,军神白陌之下第一人,她也只是在寥寥几次的军官视察时才见过。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示意秦渐尘稍安勿躁。然后他就转过头去对吴承熙道:“既然他们能够揭开包裹真相的布条,找出了局势的破绽,那也就有资格进入甲申帐待命。” 白琦很好说话,毕竟公事公办,不能掺杂任何的私人恩怨。 秦渐尘在进入这里后,便被二人告知赵楷的猜测是正确的,如今与彭九一样,听到甲申帐一词便惊得长大了嘴巴,虽然只有一瞬,但是能值得这样一个坚强又嘴硬的娘们忘记了保持冷酷,赵楷明白甲申帐一事必定有大问题。 吴承熙不再说话,他对自己的手下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所以在等着白琦对秦渐尘交代保密事宜。 “我记得你的名字,秦渐尘是吧。这次局势紧张,同样的事态严重,对今晚发生和得知的一切绝对要保密,包括甲申帐的重新启用,当然任务进行过程中会有人监视你们,当然只是提醒,因为甲申帐有单独的统领权。” 没有给秦渐尘说话提问的机会,白琦一口气说完这些,就摆了摆手,与吴承熙对视一眼,站起身率先出了屋子。 “大半夜的,还是要好好休息才是。”这是白琦最后的懒洋洋的话语。 吴承熙笑了笑,他对这个白琦确实没什么恩怨,相反还颇有好感,如今也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吩咐麒麟让他将三人带到甲申帐那边,同时书写一封了文书陈明事态,这次行动明面上他还是对甲申帐有统御权的,所以就下达了严肃的将令把赵楷三人甩给了甲申帐。 “你们现在既是出头的鸟,也同样是香饽饽,到了那里可要好好表现呀。” 吴承熙开了个玩笑,送走了赵楷三人,今夜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确实是令得他吃了一惊,心中再次默念了一遍离阳这个姓名,面上也是露出了欣赏赞誉的笑容。 被神出鬼没的麒麟带着拐过几个院落,来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大型庭院内。 看来在这里整个废弃无人区的掩护下,隐藏着甲申帐重启的秘密,至于持有青狼令的彭九也是两天前的夜晚被吴承熙短暂召集过来这里一次才得知此处隐秘所在。 能进入甲申帐效力,这对于所有的军人都是荣誉以及实力的象征,所以彭九和秦渐尘虽然心情忐忑,但绝对兴奋热情,至于赵楷这个伪楚国人,伪军人,真刺客,则是感受到再次陷入了一股强大的漩涡当中,其中蕴藏着无数的危机以及不可控性,所以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则紧张万分。 看来要更加小心了,赵楷又一次拿着种话搪塞过去自己的紧张。 在神秘的麒麟递上了文书以及交代了将令之后,管理人只是看了几眼赵楷三人,但却没有直接召见,反而派手下给三人安排了两间客房睡下,看来是要等到明天清晨才有结果了。 三人不明白为何会被晾着,他们觉得有可能是甲申帐不愿意接受他们,但等到旭日东升,天光微量,三人起床推开门之后就明白了一切。 原来是对方太忙了,看来他们也是想将计划好的事情处理差不多再来处理三人的事情,但看着来来往往抱着卷宗每个休止的人流,赵楷三人有些绝望了。 但也幸好,三人,啊不,是赵楷一人推测出局势漏洞的事情看来还颇受重视,昨天深夜接受文书的中年男子见得三人出门,便招手示意到他那小屋中叙话。 这是三人进入院子到现在见到的唯一的一名儒雅气加身的将官了,三人当然不会相信对方就真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文弱,但都没有释放探查的灵力冒犯将官。 “好了,你们的事情我知道了,我当初就对吴承熙说过计划中有漏洞,但也没想到会真的有人发现而且找到这里来上报。” 男子的清亮的眸子扫了一眼三人,一举一动间气度风范俱是上佳。 “不多废话,你们的智慧和忠诚足以胜任甲申帐的重任,当然实力或许差些,但三者都要通过进一步的审核才行,这次战斗迫在眉睫,你们也没受过处理卷宗情报的训练,就直接将你们放到先锋营听令吧。” 秦渐尘是个急躁性子,哪怕如今面对的是神秘的甲申帐高官,在听到对方说三人实力差的时候还是颇为冒犯的咳嗽起来,如今听说要去什么先锋营待命,还以为要再见其他将领,所以就急不可耐的准备转身出门。 看到这一幕,儒雅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也不生气,笑了笑,继续安排道:“你们不用找其他人了,认识一下,我叫曲煌,身上就兼着先锋营统领一职。” 秦渐尘也不嫌尴尬,呵呵笑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如今先锋营应该在校场练武,虽然不过百人,但各个都是以一当百的真正精锐,你们就先去练练吧。” 说完,曲煌从书桌底部的暗格中抽出三枚令牌,不同于刻着獠牙的青狼令,这张令牌上只刻着甲申二字,全身泛黄,丝毫也不起眼,怕是就算拿到老百姓面前想要耀武扬威也起不到作用。 但赵楷三人入手之后就知道这张令牌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皮肤接触时能感受到一股清凉的能量进入体内,令三人在这酷热的盛夏也烦躁不起来了。 曲煌摆了摆手,有赶人的意思,自从昨夜到现在三人兜兜转转的,见了不知多少个大人物,如今任务总算被重新定下来,都是一肚子的踌躇满志。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三十七章 新人的迎接仪式 这处内有乾坤的隐秘所在就像是一个长无休止的藏宝洞穴,每走一段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发现。 三人是没有想到地下竟然别有洞天,深藏在地下的校场被耀眼的火光照亮,橙红色的光晕映射着这里整洁的一切。 赵楷三人都被这里的宏大场面给惊到了,只见一座座擂台横陈铺垫,数十场精彩的战斗正在同时上演,与二人震惊到极点不同的是,恍惚中赵楷找到了熟悉的味道,这与他在地下修罗场的生涯没什么不同,赵楷很怀疑影杀殿就是模仿甲申帐所设置的地下擂台。 但与赵楷所处的地下不同的是,这里的战斗要更加的高级,换一种说法,就是说这里的百人与影杀殿千挑万选的精英相比还要犹有过之,就算现在的赵楷上台,都没有把握完胜任何一个先锋营精锐,因为他们的气场太强了。 三人顺着阶梯刚刚下到最底部,还没看清楚这里的全貌,就有两柄长矛交叉组成的障碍拦住他们的去路。 “先锋营训练,外人不得打扰。” 右边出来的长矛手说着话,整个人气势内敛,却英气勃发,同样不是普通军士打扮,看来也是甲申帐的人。 赵楷能感受到对方刻意没有去提甲申帐三字,仅仅拿做了简化的先锋营说事,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彭九率先拿出上刻“甲申”二字的令牌,赵楷和秦渐尘也紧随其后,递交给二人验看。 “新来的?”左侧持矛的那名先锋营军士惊诧地开口,并且言语中还带着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兴奋。 “对,曲煌统领让我们来的。” 这时赵楷三人才仔细观察起二人相貌,刚刚没太注意,此时定神观看竟然发现两人相貌大同小异,简直就是异曲同工的孪生兄弟,只不过二人一个性格内敛,英气勃发,一个痞气过重,热情似火,看来是天平的两极了。 右边的内敛男子朝左边点了点头,应该是在示意令牌没有问题,然后就将三枚令牌一一交换。 两柄乌黑的长矛障碍这才被撤去,在这收起长矛的刹那间,赵楷才看清这两柄长矛并非凡品,其上有淡金色的纹路萦绕衔接,应该是雕刻着什么图案,只不过地下视物不便没看太清楚。 当赵楷再次看向二人时,心中震惊更甚,因为他已经有了猜测,两柄完全相同的高品质兵器,再由一对孪生子弟驾驭,应该是在修习某种高深的合击技,对这种修练方法赵楷在修罗场听过教官讲解,自知非底蕴深厚历史悠远的家族不可传授,而且要么是威力极大极难对付,要么就是有其他不可知的妙用,在战斗中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让赵楷再次对甲申帐的评价拔高一级。 “你们好,我叫洪蛇。” 那位性格外放的男子率先开口 “我叫洪象。”另外性格内敛的家伙也开口介绍自己。 赵楷猜得没错,果然是孪生兄弟。 三人依次报了姓名,既然都是同袍了,洪家二兄弟也不客气,直接充当了引荐和通报的向导。 “有新人来了。”这是性格跳脱的洪蛇在大声叫唤,一点也不严肃,但三人看着洪蛇嘴角的坏笑总感觉气氛怪怪的,环顾四周,三人发现那些停留在擂台下边休息着的先锋营士兵同样在用一种兴奋而狂热的目光望着他们,就好像自己是对方眼中的猎物一般。 “他们这什么眼神呀。”秦渐尘这么豪爽的性格也被看的有些发毛,小声问二人。 赵楷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地下修罗场中残酷的竞争时期,汗毛竖起,肌肉紧绷,久违的紧张感再次充盈全身,但再次环顾四周,发现对方眼中并没有赤裸裸的恶意,在心中暗示自己这里不是影杀殿的修罗场,这才好受了些。 彭九年纪最大,混迹在军营的时间也最长,见识自然没得说,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很不妙的一个答案。 “新人在进入军营时一般都会经历特殊的仪式,我们也都经历过。但是你们看这支队伍,在擂台上的比武各个都是下狠手,高阶的功法巧妙的武技层出不穷,而且还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简直各个都是战斗狂,再看台下那些休息着的人看我们的眼神,一个个放着绿光,这如果不是把我们看成新来的人肉沙包,我就把眼球抠出来当泡踩。” 秦渐尘越来越不安了,因为她发现这里的人实力确实不是她能够比的,她下意识望了望赵楷,想起当时自己与赵楷的两场比试,再回想一下闹心的惨败结局,心中缓缓道:这家伙应该能有一战之力吧。 不大的功夫,已经有人晃晃悠悠地拖着满身大汗的身体下了台,身体虽然疲惫,精神确实极好,一个个异常的兴奋,也同样向新来的三人投出好奇的眼神。 望着空出来的擂台,三人心情越发沉重,再看到刚刚认识的洪家二兄弟朝这边走来,都知道事情不妙了,看来不给三个新人一个够劲的下马威是誓不罢休了。 “三位,要不陪我们打一场,我们先锋营的校场规矩就是这样,每天都要打个几场架,足够酣畅淋漓了才停下来,你们习惯了之后也会感受到乐趣沉浸其中的。” 秦渐尘也是个好战之人,但到了这里自己的锋锐气势一分一毫都没剩下,早就被丢得没影了,而且她也不想再捡起来。 “我不会习惯的”,秦渐尘小声嘟哝道。确实,这里的打斗太高强度了,所有的人对切磋武艺的追求都达到一个病态的地步了。 然而,老天似乎认准了秦渐尘,要帮她再树立起好战之心。 性格开朗而热情的洪蛇直勾勾地望着秦渐尘,显然是对这个新来的女性很感兴趣,眼神中熠熠生辉,大方地展示着自己的好奇,没有任何猥琐的想法,干净利落地开口道:“美女,要不就我们先来一场?” 秦渐尘是真的想一口回绝,但看着四周那么多双眼睛,最重要的是赵楷那个家伙还在背后盯着自己,咬了咬牙,也就不情愿地答应了,当然在外人眼中她答应的很痛快,颇有女中豪杰之风。 这让洪蛇更加开心了,眉毛一挑,率先转身朝空出的擂台走去。 赵楷心中叹息,因为他很清楚秦渐尘的实力,当初曲煌说跟先锋营里这些变态的家伙比自己三人实力还要强很多,虽然赵楷对自己有信心,但不得不说这句话放到秦渐尘身上倒是真的,而且是差得远。 战斗越来越激烈,赵楷却想捂住眼睛了,因为秦渐尘实在太不经打,对方长矛挥舞的如游龙般灵巧厉害,来来往往,一会如毒蛇突信阴狠准确,一会又如在千军万马中横扫六合气势十足,进行到现在,洪蛇已经有好几次收力了,秦渐尘却是越来越急躁,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终于听得叮铛一声,她的长剑脱手,败了。 秦渐尘下台的时候低着头,似乎不愿意见人,这让周围的吆喝声都小了很多,洪蛇也颇不好意思,至少沉默了下来,以为惹得女孩子生气了,在台上愣了一会,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这么弱的实力也会被召到先锋营来。 赵楷有些感概命运了,每次这妮子出现在自己面前,都是一副被挫败的样子,也怪不得如今秦渐尘不愿来找二人,反而走到角落独自一人发呆。 “我去!”彭九说话了,没有任何犹豫就大步走上了擂台,潇洒的不像话,赵楷都揉了揉眼睛,不相信这是自己认识的彭九。 这是赵楷第一次观看彭九的全力出手,说实话吃了一惊,彭九就使得是战阵上的朴刀,但是与他所见过的所有刀法都不同,因为气势太盛了,底蕴还是大开大合的战阵刀法,但却被加上了无与伦比的神韵,一往直前的气势就是点睛之笔,跟那洪蛇的长矛缠斗在一起,撩起光暗残影,令人目眩神摇。 铿锵的铁器撞击声从未听过,经历一番激烈到罡气乱飞的打斗后,竟然是彭九险胜了,确实是畅快淋漓,连观战之人都觉得看得不尽兴。 眼看彭九下台走来,赵楷连忙竖起大拇指,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赞誉,什么兵油子兵痞子,这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 “我们去打一场?”一直沉默内敛的洪象对赵楷发出邀请,彭九用他那汗水津津的大手在赵楷肩膀上猛拍几下,算是加油了。 赵楷没什么怕的,点了点头,跟洪象并肩前行。他也不敢托大,当然是选择自己最熟悉的兵器,就在墙角的兵器架上选择了一把普通的制式长剑,然后步履稳重地上了台。 比试没什么好说的,又不是真正的生死局,剑拔弩张会有,要人性命就算了,两人纯粹比拼灵力消耗以及招式深浅,结局就是打了很久,二人越来越得心应手,比拼越来越激烈,但就是不出真正的功法绝招,所以僵持之后还是不分胜负。 但赵楷必须承认,洪象是他见过的同龄人中最拔尖的那一波,比之刘老根和温不二也不遑多让,只是对方是被当作士兵训练的,若是以后对付上他们这些资深的刺客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三十八章 前夕 赵楷找到了坐在角落独自神伤的秦渐尘,他对秦渐尘怒目圆瞪的表情已经习惯,对她如今的愤怒也算理解,毕竟多么骄傲的一个年轻又美丽的女军官,竟然要来这种变态云集的地方受气,再加上自己之前两次轻松把她打败,人家发个脾气大爷正常。 对待先锋营赵楷也是如此看法,这是变态们汇聚的地方呀,但是实力太过强大的人一下子汇聚这么多,还都是年轻气盛的锋锐性子,自然也会出现问题,如今先锋营的漏洞就是,成团时间太短,凝聚力不够,谁都不服谁,这从今天数十架擂台上令人目眩神摇的打斗就看得出来。 但是对赵楷这三个新人来说也有好处,因为凝聚力不够,所以现在所有人看待别人都像是看待对手一般,反正不会互相当作能够交付后背的同伴,这时候再加进来三个人,所有人都当作又来几个陌生人,不会产生那种成熟的团队面对新人才有的排挤,所以今天三场比试过后,先锋营众人也就承认了他们的身份。 甲申帐突如其来的重启,先锋营还处在刚刚成立互相磨合的阶段,这次对付魔宗的行动就像是最初的试水一般,意义其实很重要。 赵楷知道自己蹭了个大便宜,自己误打误撞的,没想到算是挣了个大功劳,估计这时的影杀殿都不会放弃自己这个重要的棋子了,甲申帐的先锋营也只有在此时未彻底凝聚成势时,才会如此容易地融入新人,而且彼此都是陌生人,才有机会从头到脚的彻底认识,然后共同开创属于自己的先锋营时代。 这是最好的时机,也是最坏的时机。 好处说过了,坏处自然也不少,因为这意味着赵楷今后要承担更大的责任,自己大奉皇子的身份,又作为大楚影杀殿的刺客潜伏着,这两层看似被遮盖的很好的表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会让赵楷脱掉身上的皮,甚至弄丢自己的姓名。 而且甲申帐的重启很说明问题,以后整个六国的天下都不会平静了。通过梁楼弟子的教导,对如今大楚的朝堂局势很清楚的赵楷,能从梁楼弟子发自内心中的严肃紧张口气引申出去,以得到更多的真相。 朝堂多纷争,自古如此,这种勾心斗角或许之前的单纯皇子赵楷不明白,但现在的刺客赵楷则真真正正在一刻不停地体会着。 燕赵两地小动作不断,两个相对弱小国家的实力汇聚在一起同样不容小觑,大楚的军神白陌自上一次被调京城后一直待在军队管辖的边境上,而当初预想中要起的动荡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但现在看来当初的动荡平息不是大楚忍让,而是大楚的决策层已经下定决心要来一场声势浩大到能震惊大地之上所有人的动作,不动则已,动则一鸣惊人,放在大楚这个庞然大物身上,就是要将战争的漩涡一下子便扩大到可能中的顶点,然后才会有战火蔓延到所有的六国,彻底引起纷争,以便于强国的浑水摸鱼。 刘庆已经对赵楷有过暗示了,对当时刘庆那有些无奈的嗓音赵楷现在还感到很疑惑,经历了这么多,也只当作是刘庆做了那么多事,也产生了该死的怜悯心吧。 “你要快些提升起实力呀,要不然万瑶宗是真的会很决绝的把你当成弃子的。” 这是数月前分别时刘庆的原话,其实刘庆还想加一句,“你我都是身不由己,没必要去埋怨谁,都要好好活下去呀。”但是话到嘴边,又想着自己会不会太啰嗦,也就没有对赵楷开口。 “好好活下去呀。”赵楷没来由嘟囔出声,这让旁边坐的还等待着被安慰的秦渐尘怒气更甚。 “喂,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好吧这里就没有正常人。” 秦渐尘摇了摇头,终于言归正传。 “你觉得先锋营的任务到底会是什么?” 秦渐尘算是没话找话,她是那种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神经大条女孩。 “要深入魔宗的老巢了,凌平说是城池名,但附近的深山峻岭,峡谷险隘可算是地方特色了,分布极广,所以也被划分在凌平的管辖范围,各种地形相连构成的险峻地势又多得紧,不知道会是哪座大山呀。” “啊?”秦渐尘一下子没有跟上赵楷的跳跃性思维,而且她对魔宗的了解不多,反应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你说我们这不过百人要去剿魔宗的老巢,我可听说那些护法,舵主之类的都是不出世的修行高手。” “别忘了这可是甲申帐,上次大楚启动这个体系的时候都到百年前了,以十天干为首字,十二地支为侧字,两相叠加共一百二十支队伍,在百年前的战争中被称作大楚智囊团,八成以上的军机命令从这里下达,所有的谍报都要在这里过手。 当然哪怕当时全盛时期也仅仅凑足了六十支队伍,不过达到目标的半数而已,却能改变战局,给如今大楚的盛世奠定下基础,现在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队伍,但是要想训练出可以媲美百年前的强军,吸纳人才只不过是起始步骤的,但如何管理如何历练才最重要。 所以,要想练出一支可以左右天下战争局势的智囊团,先锋营,就必定要承受最艰难的试炼,接受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彭九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解释着,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确实是个明白人。 秦渐尘收起自己的小情绪,郑重地点了点头。 赵楷却在一旁调侃道:“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刚刚被别人吊着打的事情,真是神经大条呀。” 赵楷以为秦渐尘不生气了这才敢当面戳人心窝子,谁知道这女人直接爆发,躲过赵楷缚在腰间的制式长剑,手臂一挥就要削自己的脖子,见势不妙的赵楷直接脚下生风一溜烟就跑了,背后还追着穷追不舍的秦渐尘。 “啊希,我服了,这是到底军营吗,怎么这两个人都不知道严肃呀,一天天就知道打情骂俏,我这个老人家都快受不了了。” 赵楷此时可没半点自己是在打情骂俏的觉悟,当然背后的秦渐尘也不会承认的,她手中剑虽然胡乱劈砍,但是目标始终如一就不停下,看来是真的要让赵楷脱层皮才罢休了。 地下擂台四周传来阵阵看热闹的吆喝声,将互相颇为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减了大半,还剩下的小半化成少年人身上的傲气与斗志,所有人将这些朝气和血性一同融入新建成的先锋营大潮中,他们的血肉成为其中的中流砥柱,而这些精气神就是潮水永不停歇的源头所在。 年轻人的热血往往是少不干净的,所以这些天赵楷三人都不得安生,每天都要接受挑战,渐渐的他们都已经熟悉这样的生活了。 最近一直维持着的晴天突然起了风云,暴雨直泻于这天地间,就像是开闸了的水渠,也没个尽头。 所以大比推迟了三天的时间,不论是真正想要选拔人才的大家族们,还是妄想使用诡计的魔宗,抑或是设局至深至巧的甲申帐,所有势力的计划都要暂且搁置了。 受够了每天都是校场比试的先锋营士兵们终于如愿以偿地放了个假,放假之前还被聚集在一起进行了一场秘密谈话,久不露面的曲煌终于重新现身,终于在大比开始的前一天告诉了大家计划。 “这场大比凶多吉少,魔宗必定制定好了周密的计划,想要来一场将计就计,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我们才是在最后的黄雀。 到时每五人成一组要带一只精锐队伍,凌平城内中等以上的据点都要你们去解决,而且麻烦的是我们起先派出去的诱饵现在还不知情,当然我们也会见机行事,在适当的时候通过特定渠道告诉他们真相,所以你们一定要懂得便宜行事,既要保证友军的安全,又要确保那些个魔宗的混蛋钻进渔网。 甲申帐先锋营的第一战就靠你们打响了,你们都知道来到这里的意义,一百年前的荣誉不能让你们站在功劳簿上享福,你们能做的就是传造出更大的辉煌,这样才会将世人口中的一百年前去掉,换成如今的你们。” 鼓舞人心的话语确实起到了作用,至少所有人都忘记了白天的疲惫,投入到对明日任务的热情中去。 但没想到的是大家自以为代替了夜晚训练的休息竟然是被关禁闭,一件件小屋子安静舒坦,大床上被褥铺卷,高热量的食物也被放在一个托盘里,搁置在了小木桌上,肉香四溢,烛火温馨,就是大门被锁,也没有窗子。 这算是软禁了,赵楷没有像大多数年轻气盛的同伴一样在抱怨,相反他为这里严格的保密工作产生了敬畏,不知影杀殿得没得到自己的消息,如今他可成了香饽饽,甲申帐先锋营的身份,可足够保得他不死了吧。 赵楷自嘲地笑了笑,风卷残云般快速地解决了食物,今晚也没有懈怠,如今他金光诀的第二阶段就要大成,双腿之上流光四溢,就像是被镀了一层金砂,看起来像是一个金块雕刻成的腿部塑像。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三十九章 寺院茶馆 大雨停歇,日头东升,夏日聒噪的蝉鸣再起,为迎接今日凌平城的盛会率先打了个样。 谢家的场子确实极尽浩大之能事,占地极广不说,还将能考虑到的地方全部安排了进去,不愧是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古老家族。 观众席分有高低,对平民百姓们爱看热闹的也不阻止,随便把最边角的位置安排出去,就惹得万人空巷,互相争抢座位,等熙熙攘攘的人群坐满了外围,里边更好的观景点则被空了出来,等待着有背景有实力的人来认领。 当然这样的地方少不了赚钱的营生,不说主场谢家开了赌盘卖座等生意,就说平常巷子里卖吃食以及日常用品的商贩也都包围了这里,在不影响比武的情况下大声吆喝,也有一些人流窜于整个场子只求多卖出去些瓜子花生之类的休闲吃食。 大人物们自然不能坐在露天的场地,有专门的阁楼水榭对他们敞开,里边有凌平城闻名的厨子们炒制菜品,再有韵味十足的小娘端上酒菜,看着台下好汉比试,偶尔再来一曲舞蹈歌曲,文人们装疯卖傻地吟唱一首买来镇场子的好诗,也算穷尽奢华之能事。 “这几大家族势力也忒大,伸手都伸到军界去了,竟然有专门的甲士分散于整个比武场地中。”有人低声感慨着。 鲜亮的铠甲反射着太阳的光辉,这些排列整齐的士兵至少是将内圈观景台围得水泄不通,对一些想要借机生事的混混们有极大的震慑作用。 魔宗来得人包括好几位舵主,后边跟着许多趾高气扬的年轻一辈天才,当然浑身衣物都是华贵异常,前边那些通达人情世故的老家伙们,甚至还厚脸皮地凑到几大家族管事人之中,侃侃而谈没有丝毫尴尬,当然大家族的人也不敢不给面子,面子工作处理的很好,反正是看不出魔宗中人有任何邪异的一面。 表面的平静之中暗流正在慢涌,几大家族的人哪敢相信魔宗,四周许多高手潜藏观察着,而魔宗背地里必定也是有数不清的喽啰在游荡着,如冤魂野鬼一般,随心所欲但就是不干好事。 这两方势力之外之外,明面上还有甲士围观,背地里还有军中的精锐鹰隼保障任务的完成。 然而不到最后绝招出现,谁也不知道谁是这场局的最终操盘手,而谁是局中被摆弄的棋子。不过从魔宗众人面上桀骜的表情,能看出对方胸有成竹。 甲申帐先锋营的百人精锐每五人一组,自行选择同伴,如今已经率领凌平城中最精锐的斥候,除了三队去谢家准备的大比场地隐藏,其余的都分散在城中已知的魔宗中等以上据点周围,如利刃出鞘,如天眼待命,在这场局中之局中扮演者最后收尾的工作。 当初与赵楷三人一伙从青狼军和白家军中调集的精锐们还被蒙在鼓里,每日谨慎地探查着消息,然后十分敬业地在深夜交给负责处理消息的接头人。 很多据点真正的高手已经出动,但观察着一切的军士们不知道的是,那些看似是为了大比而出动的魔宗高手,其实早已知晓他们的存在,而且把蒙在鼓里的军士当成目标,如今正在反向观察着他们,等待着高层命令下达,好让他们尝一尝全军覆没的滋味,给这场行动的军界大佬一个迎头痛击。 所以先锋营派出去的斥候没敢全部深入,多数只是在外围搜索着可疑的人,少数敢于深入的都是能够确保自己不被发现的高手,他们行事更加肆无忌惮,正所谓艺高人胆大,艺高无疑能够事半功倍。 凌平城内不管是明面暗面,正反反方,势力为何,都在如火如荼着按照计划进行着这一切,这场大比引起的震荡着实惊人,凌平城就像是一个大沙盘,各种势力都在依照着某种规律明争暗斗,然后在天道的指引下完成能量守恒定律下的消耗。 有人失败,有人胜利,从大处看来这只是历史长河中大楚小小一隅发生的势力变动,但对于甲申帐来说则是意义重大的第一场试炼,能否重新汇集起百年前的名头,就看着这次的地基能否扎稳了。 自行分组的结果就是赵楷三人与洪家兄弟在一块,正反两方势力就像两层的肉夹馍一般,军中精锐包围了寺庙,监视着其中的可疑之人,而真正的魔宗高手则在外层监视着早已暴露的军士,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最外层的黄雀还是军中一方,甲申帐的五名先锋营精锐带着二十几个斥候高手分散四周,为这场局的中局的真正知情人。 他们监视的据点是一处香火凋零的寺庙,凌平城里的人不信佛,但此处僧人仍然在苦苦支撑,并不自怨自艾,每日都按照固定地习惯地讲经说法,没有食物了就去化缘求斋,从来没有惹过事,相反城内一有灾祸,这些和尚就会跑出去治病救人,还算有些本事,就连不崇尚佛道的大楚人对这里评价也是颇高,偶尔也会有一两个人来逛一逛这新修的庙宇,递一些香火钱。 如果不是这些天来不断传递的情报证明这里确实有魔宗高手活动,到现在赵楷都还会对寺庙是否为魔宗据点这一事情产生怀疑。 寺庙之内剩余的僧人们还在滴滴答答地敲着木鱼,有老僧讲法说法,根本没有对寺庙周围的诡异氛围产生任何的紧张。 “应该有真正的僧人。”彭九在赵楷边低语道。 “我也这样认为,要不然不会这么逼真,传闻中魔宗有蛊惑人心的功法流传,是真的吗?” “是真的,起初魔宗陆沉势弱之时不过是个邪教小门派罢了,说是魔道,但魔道中人都不愿意承认,那是官府就曾派过廷尉专门缉查,结果一波之后又一波,竟然都有去无回折到了里边,之后魔宗渐渐势大,又出现了百姓被蛊惑的案件,才真正落实了魔宗的身份。” “魔道都是一群疯子,不为世人所容是他们必备的品质,所以我们才必须要剿灭他。” “不为世人所容?”赵楷没来由地细语呢喃,盯着自己的双手发起了呆。 “喂,怎么了,别发呆了!”彭九的手在赵楷眼前晃荡了几下,才算揪回了赵楷的神思。 先锋营军士隐藏身份的方法很妙,因为如今凌平这个环境就是廷尉出动的好时机,大楚的廷尉等级高于地方县衙的捕快,负责更高等级的保卫和缉查任务,出自廷尉府的捕快在这个时候被分派到城中四处警戒,所有人都无话可说,当然名额有限,也只是小部分的先锋营军士以这种身份出现,其余还是如斥候一般,闭息静气,隐喻田间草野,市井闹市。 如今的城中一半的热闹气都被大比吸收走,然而该进行的商业贸易,还是在继续进行着的。 城西的茶馆上正有一群廷尉们在喝茶闲聊,看似在敷衍着自己的职责任务,却没有人敢去告发,因为这群黑衣的廷尉各个散发着阴寒的煞气,再联想到他们的职责,也就没有敢去惹。 茶馆的窗子大开,夏日的清风萦绕脸颊,香茗的热气自然而然也融入清风,休闲的气氛都快实质化地飘荡到了旁边的灵光寺中。 赵楷和彭九就坐在靠窗的桌旁,脸上笑吟吟地闲聊着,看起来十分悠闲,让茶馆老板对廷尉这个不讨人喜欢的职业都产生了向往。 有小厮端来了一盘附加的糕点零食,殷勤地向几桌食客问好,彭九大收一甩,一大把铜子就飞到了空中,然后就见小厮手臂翻转,唰唰几次完美接下所有铜子,一个也不剩。 赵楷笑了笑,算是夸赞了对方高超的手艺,接着继续与彭九闲聊起来。 “大哥,我们这算不算是在闹剧中找了份闲差呀,如今城中暗流涌动的,连魔宗都胆儿肥地站到了明面上,咱们被划分的地界确实是良家汇集了,就看西边的灵光寺,除了穷和尚一堆啥都没有,我就不信有人会在这闹事。” “老弟,这你就不懂了,什么叫闲差,咱们看着是在这喝茶,其实不也是为更好的融入这里,以遍居高临下观察四周动静吗?” “对对,老哥你再指点指点小弟。”说完赵楷装模作样地站起身,端起茶壶就要给彭九添茶,两人一番客套后笑得愈发得意,可谓是胥吏中的典范了。 其余几桌也都是如此休闲惬意,大家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站着的小厮听个清楚。 小厮看起来卑躬屈膝的笑脸愈发得意,逐渐地有些狰狞,然而只是短短的一瞬便恢复了原样,继续为楼上的廷尉大爷们效力去了。 就像是北方盘旋在空中的雁阵,其中的每个大雁都各司其职,为了共同度过迁徙而努力,然而却总有人会射箭打雁,总有雁会不幸殒命,这是因为它们没有能力,跳不出人类布下的棋局。 而如今的茶馆之内,所有人不管偷懒也好,谄媚也罢,都在各司其职,被隐藏在心中的秘密打上发条,运转个不停,看起来其乐融融,没有人出错,不管是明面上的身份还是背地里的动作,茶馆内的双方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却早已注定了胜负,因为扎根在棋盘上的卑微棋子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他们都只能祈求下棋人棋高一着,这样自己才能活命。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四十章 收网 轰动整个凌平城的大比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明面上看比赛的观众其乐融融,兴高采烈,卖货的商贩赚得盆满钵满,而办理此次大会的几大家族和魔宗陆沉看起来亲密无间,至于参加大比的江湖客失意的十之八九,但成功入选的人无一不眉梢带笑一整天的。 三天的时间过去,大比的前半段算是完成了,七十名高手进入几大家族的视野中,他们这些人哪怕之后表现再差,也会是一个家族的外门弟子,对于没有靠山的散修来说很不简单了。 然而背地里的阴谋也在不断上眼,这三天三夜里不知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不知有多少诡计正在上演,不过对于先锋营的精英们来说还是很清闲的,因为魔宗被监视的所有据点都没有任何大动作,就连那些被蒙在鼓里的精锐军士都察觉到了不对,一封封询问的信件接连被传入甲申帐,然后再被当做垃圾处理掉,看来曲煌还没有告诉那些人真正任务的打算。 对于这种严格的保密工作,赵楷虽然觉得因严谨过度而缺少了人情味,但还是无话可说的,毕竟这次任务牵连极广,涉及的势力范围极大,不容半点差池。 每天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大伙就穿着廷尉的衣服,懒洋洋地进入茶馆待命,再装模做样地聊天品茗,看得那些伙计们好不羡慕。 当然,赵楷他们也不是白干的,这些天的茶馆休闲日子也算有点收获,他们盯上了那位殷勤劲儿过头了的小厮,原因很简单,这人太幼稚了,真当廷尉是一群好吃懒做的无用之辈,身上震荡的气机都没有太过谨慎的掩盖,再加上老是躲在墙角偷听,之后再自以为是地拿轻蔑地眼神扫一眼众人,这让所有派过来的斥候和五名先锋营精英哭笑不得。 赵楷不认为自己的演技没有破绽,怪就怪魔宗派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蠢材打听情报,但所有人都没有放松警惕,因为这三天来城中所有的魔宗据点都安静地过了头了,赵楷明白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气氛往往越是闷热逼仄,之后下达的雨点就会越猛烈。 除了正大光明地茶馆监视之外,灵光寺附近还充斥着许许多多的贩夫走卒,今半数的斥候隐藏在街上人来人往的人流里,或者是草丛野地中,哪怕是在深夜也会释放着探索的幽光紧盯着寺院周围可疑的人物。 下午的时候赵楷能真切地感受到实质性的紧张气氛蔓延在街道中,这是人对于大环境的观察所做出的经验之谈,这样十足超水平的逼仄感透过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早在一开始,赵楷就就知道今夜不会太平了。 所以他与彭九四人商量了一番,决定今夜所有人全部待命,隐藏在街巷深处的黑暗之中,龟息在草丛野地等无人区域,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 如果有神灵在凌平城上空往下望时,就会发现动荡是同一时刻在城中各处爆发的,而且势头之猛,反转之大容不得背后谋局者不张大嘴巴惊叹出声。 蝗虫入侵一般的魔宗弟子在一瞬间便蔓延开来,对躲藏在暗处观察他们许久的军方众人迎头痛击,然而在各个据点周围,当所有捕蝉的螳螂浮出水面之时,他们惊讶地发现蝉竟然都聚集在了一起,并且战役盎然,没有任何惊讶,显然是因为知道他们会出现而胸有成竹了。 灵光寺外还隐藏在暗处等待着合适时机出手的赵楷看到这一幕总算松了一口气,看来曲煌不负众望,总算是在最后的时刻给这些天一直蒙在鼓里的辛劳的军士传达出了真正的任务。 夏日的夜晚燥热烦闷,然而一大群经过训练的家伙正忍耐着季节的缺陷,平静地几乎无人可察,赵楷正趴在离灵光寺数百米外的荒草地上,这里静谧一片,之后就是林木郁郁的杂树林,是个绝佳的埋伏地点。 火光如一条凶恶的长龙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百米之外的草地边缘两伙人正在对峙着。 外圈的人全部举着火把,赵楷没有想到魔宗的人办事会如此高调,但等他数清楚参加任务的人数后也就认可了对方的底气,这么多的魔宗弟子进城竟然没人发现,应该是与曲煌所说的上层奸细有关,如今那些提供给魔宗假消息的人不知是否会因为自己的突然被捕心情由顶峰跌入谷底。 就像是弓弦弹出的利箭,全部都准备好了,箭已经飞到敌人跟前,就差最后的一箭穿心。 汇聚成一团的军士们虽然胸有成竹,但大多都已抱有死志,援军没到他们也不会逃,这就是大楚边军武胆的守护者,血性铸成的钢铁城墙强化了所有人的精神与胆魄,能否剿灭魔宗就在此一搏了。 战斗一触即发,赵楷这边数十人便更加的安静,所有人一动不动如木头人,身体紧绷到了极点,就像是一根压到底部的弹簧,不到最好的时机便会一直隐匿着,因为总有弹射出去的时候,但是要想弹到顶点,就要让每一份力量发挥最大的作用。 近三十名的魔宗弟子正在逐渐缩小包围圈,看来不将中间那不过十位监视他们良久的军士挤压成一滩肉泥便不会罢休了。 赵楷没有看到的是那茶馆的小厮也在其中,而且地位不低,算是领头人之一,脱离了小厮身份的他终于露出獠牙,当狰狞地面孔看到那些不愿屈服的军士便更加地烦躁而愤怒。 “就不能像那些廷尉们一样吗?虽然我也讨厌他们的玩忽职守,嚣张跋扈,但是那些废物总比你们要好解决些呀。” 无厘头的话在这个时刻冒出来,便更加惹人生厌,这让已经靠近前方的赵楷更加哭笑不得,不知那家伙一会看到自己一行人时,会是个什么表情,总之尴尬是一定会有的,当然能吓破他们的胆子更好。 二十名斥候是甲申帐专门训练出来的待命者,虽然不如先锋营中人一般各个出类拔萃,是少年天才,但他们的经验和韧性无疑会更胜一筹,只剩三十步之遥,魔宗还是没有人发觉背面有突袭的军队围拢过来。 那边的战斗已经打响了,但还是有剩余的魔宗弟子没有上阵,那些愚蠢又自大的家伙还以为自己是在看猴戏呢,当被包围的军士在打斗中完全占据下风时,他们更加自得了,对后背的注意力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二十步,火把的光辉已经能让所有突袭者看清楚那些家伙颤动着的后脑勺了,终于有魔宗的弟子凭借余光看到了这边光暗交替的动静,也没认为是什么危机出现,就那么随意地偏过头,谁知刚转过头来他就呆住了。 与之有过一瞬四目相对的赵楷没有像那个家伙一样呆立在原地,金光诀第二阶段的妙用全力施展,双腿上流光四溢,就像是被过度装横了的雕塑,就以这样的姿态,以无比惊人的速度朝那愣神的家伙扑了过去。 那人扔掉手中火把的同时就要拔出腰畔的尖刀,张大嘴巴大喝出声,让所有的魔宗弟子清醒过来,发现了突袭者的到来。 然而一切都完了,先锋营的五名战士率先突进,找到了各自的目标之后就是一段暴捶,当然斥候们的脚步同样不慢,虽然有魔宗弟子已经反应过来,也掏出了自己的武器勉强做出迎敌姿态,但对方总归来势汹汹自己反应不稳,不管气势还是心态都落了下称。 赵楷的手肘如同床子弩射出的弩箭一般,力道惊人,朝着那人的脖子便是一击,直接将那刚拔出尖刀的魔宗弟子打翻在地,连那人张大的嘴巴都硬生生地被击打地合拢在一起,血渍如同小溪一般顺着嘴角的沟壑流个不停,还没等他再站起身,赵楷雨点般不断的拳击就迎上了对方那张血渍呼啦的大脸。 那些被包围起来本已绝望了的近十位军士,如今精神再次一振,纷纷蓄力反击,不再刻意压制灵力消耗,以优势方的姿态给与那些刚刚还得意洋洋的魔宗杂碎一记狠狠的耳光。 有乡邻听到铿锵的铁石之声,推开门来揉着惺忪睡眼想要探个究竟,甚至有喝到深夜踉踉跄跄走路的酒鬼漫步在街上,对那些声响充耳不闻,只当是自己晕晕乎乎中的幻想,然而当火光冲天,血腥味弥漫城内各处时,不论是好奇的乡邻还是醉呼呼的酒鬼都被吓破了胆子,只敢关上房门躲在屋里瑟瑟发抖。 夜晚的战斗接续了白日的盛会,只是没人观战而已,城内四处燃起战火,剿灭魔宗的行动一波三折,至少在那些魔宗杂碎眼中今夜的动静超乎他们的预料,局中之局终于展露头角,不知魔宗陆沉那幕后设局人今夜该作何感想了。 赵楷还在战斗,准确地说是在虐待几只瓮中之鳖,先锋营接到的任务可不是接受俘虏的多余点子,因为那个茶馆小厮还有些拎不清的说了句“你们这些废物廷尉来做什么?”,所以赵楷现在准备将他彻底打服。 因为人数比预期要多不少,所有全部的斥候都率先投入这里的战场,而如今局势明了,大半数的人急匆匆地赶往灵光寺搜查,以免出现漏网之鱼。 铁甲洪流是在后半夜全部出动的,沉重的铁甲踏地声惹得全城百姓都不得安生,凌平城全部的守军都在彻夜搜查,挨家挨户,不放过每一条街巷,真的是要将今夜胆敢作乱的魔宗贼子一网打尽。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四十一章 接引光柱,天魔降世 凌平城的喧闹持续了一整晚,不过没有任何平民百姓插手的机会,军方封锁了一切可供逃离的通道,城中四处火起,厮杀声和血腥气都是少不了的两样东西。 到了天光敞亮的晴天白日也没有百姓敢大着胆子上街一探昨日的究竟,而那几大家族同样是龟缩不出,像是忘掉了进行到关键步骤的的大比,经历过选拔的江湖人士,大多进入了几大家族安排的场所休息,如今同样在管事人的口中听到了惊人的内幕,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后这些平时耀武扬威装大爷的家伙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这些散修可没有一点搅进乱局中的本钱。 但那些被淘汰了的选手全部被锁在了城内,眼高于顶是这些人具有的缺点之一,昨夜纷扰连连,闹的人睡不着觉,就有成群结队的江湖人士去凑热闹,然后就被眼前的血腥场景吓破了胆,都没人敢喊出他们那一套好汉留名的交际手段,就在惊慌逃窜时要么被砍去头颅,要么被抓去大牢了。 各种流言漫天飞舞,当然也只会在大势力之间来回传播,一条流言被驳反就有另一条飞出,反正羽毛碎片一样的流言毫无用处,只会加重人们心头的恐慌。 当然仅仅第一天,这种恐慌还被侥幸心理以及看热闹的劣根性压得死死地,然而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三日之后,这座城又会陷入一种什么样的死局。 这个几乎所有人包括那些甲申帐的高官,赵楷这样的军中精锐,以及城中所有的百姓势力,不过不包括魔宗的护法和舵主们。 赵楷回到了隐藏在市井中的甲申帐基地,在他们之前也已经有好几队到达,正在校场和之外的空地上闲谈歇息。 赵楷发现那些待命的人都是干干净净地,没有半点战斗过的痕迹,闻了闻血腥味冲天的衣衫和身体,赵楷实在忍不住了,便向管事之人要了一间洗浴房,准备好好的打理一番战后的烦扰。 赵楷身后的队伍同样跟风一股脑地朝旁边的院落走去,彭九跟了上来,在赵楷耳边低语一句,“别太放松了,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就完结了的。” 赵楷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但是战后的适当放松还是要有的,在满是热水的澡桶里泡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缓过劲来,他没有受伤,准确的说他们这一队是几乎所有人都没受伤,昨夜整体的隐匿和突袭做的太出色了,所以对方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至于那些被围殴过一段时间的军士就没这么好运了。 同样规规矩矩地遵从命令待在空地待命,看着陆陆续续回归的先锋营同袍们,赵楷才明白自己这一队似乎好运过甚了,原以为斥候们都该像自己一队这样全员无损,看到那些拖着血渍乌拉的胳臂和双腿的重伤员,才明白自己对行动的危险性考虑的过低了。 “我们是不是有些好运过头了。”连一向不愿的交流的秦渐尘都感概出声。 “都别太放松了,应该还会有后续的事情等着我们处理。” 围拢过来的洪家二兄弟同时点了点头,他们现在与赵楷三人相处的不差,也都知道彭九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卒了,他们也早有预料,如今更是深信不疑。 除去需要快速接受治疗的重伤员,所有有生力量重新汇聚在了一起,曲煌迈着沉重的步伐,一举一动中文人的气度彰显无遗,面上仍然带着刻意流露的严肃之色,拍了拍手掌,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那里去。 “虽然局中之局已经收网,昨夜的行动完成度也算说得过去,但是那伙大摇大摆住在兴庆客栈的魔宗头头则是被逃脱了大半,仅仅是牺牲了一些中坚力量,一位护法和四位舵主全部逃脱。” 赵楷在心中暗骂糟糕,他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但他知道先锋营这股强势的力量,上官应该不会狠狠压榨才是,更何况是这种刚刚大战过后的疲劳时期,若非大事件,不会要求他们再次出击的。 那些个舵主和护法哪个不是武艺超群,身经百战的,根本不是自己这伙年轻一辈能够挑的,再加派一些更高层次的大高手不就是了,若是非要自己一方出战,也就是损失几个炮灰的节奏,除非是说,那些人布置下了接引阵法,到时候又会冒出许多的魔宗中坚力量。 赵楷想到这里却摇了摇头,因为这种接引大阵不是一时一刻可以构造的,并且耗费的人力财力极大,现在这个境地没有必要再去接引魔宗的后备力量。 “我知道你们会犯嘀咕,认为凶险的局面已经过去,自己也应该休息,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们,计划出了一些变故,我们要重新部署安排了,那些魔宗的人是真疯了,要拿全城的百姓陪葬!” “啊?”有人疑惑出声,对最后一句话惊骇万分。 “当然一切都还没有确定,我们派出的顶尖高手还有机会破坏对方的召唤阵法,告诉你们只是要你们再次做好出击的准备,这次事情太大了,先锋营的成立正好也需要这次的险境作为磨刀石。” 曲煌走了,走得没有半分情面,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 赵楷明白对方话语中隐藏的杀机,那是对魔宗那些杀才表露出的滔天恨意,当然这次的谈话对先锋营来说严厉异常,意思是先锋营不上也要上,颇有舍我其谁的牺牲精神。 曲煌既然告知了先锋营一切,那就说明阻止魔宗的把握很小,赵楷一组的五人凑在一起低低交谈与商量着。 “魔宗的召唤阵法是什么?”问这话的是秦渐尘,她还是对这种旁门左道的辛秘所知甚少。 “召唤阵法的分类很广,具体不知道是什么,但魔宗出手了,又带着拉全城人陪葬的气魄,相必是成群的天魔或者是某些特定的灾难浩劫。” “趁着能休息的时候好好休息吧,曲煌竟然告诉我们这些,就说明他们也对阻止魔宗的行动没有信心。”彭九双手拍了拍洪家二兄弟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出这番话。 “别想那么多了,对待暴风雨前的安宁,要么选择未雨绸缪,要么选择享受最后的安详时光,计划不是我们定的,先锋营也不过是棋子,所以未雨绸缪无法完成,我们就回房享受最后的安宁吧。”赵楷说完这番劝慰的话后,率先离开了正喧嚣讨论着的人群聚集场所。 与此同时,晌午的阳光照耀在一栋雅致阁楼的屋顶雕兽上,张着獠牙炫耀着利爪的小狮子本来只是以可爱的形象呆在孤寂无人的屋顶上,如今却染上了一层黑漆漆的暗影,空间似乎也在扭曲着,獠牙和利爪更加突出,彰显着此处的怪异。 楼下有人破门而入,有人拼死阻挡,砰砰砰的家具和器皿破碎声响个不停,而兵器交击声更是不时响起,但断断续续的,好像有另外的一只无形大手在阻碍着众人的出击。 那是甲申帐派出去的真正高手在搜查中发现痕迹,步步紧追到此处,与隐藏在阁楼中的三位魔宗舵主交手的场景,然而让那些对自己实力信心百倍的高手们疑惑和震惊的是,此处的空间似乎被种下了某种领域的力量,身在其中的魔宗众人出手可以无所顾忌,但是他们这些闯入者就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牵着,不管如何做都会受到影响。 终于又有援兵到来,正义的一方重新占据上风,然而等到两位韧性极强的舵主伏诛后,一切也都晚了。 有走出阁楼的军方高手抬眼望着苍穹大喝道:“那是什么?!” 等所有人顺着视线看向高空时,答案再度出现变化,本来还只是突起的一道接天的黑色光柱,而如今却又点点星辰在坠落下凡,就像炮弹一般有破空声传来,众人捂住耳朵,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一直没看出个门道。但等到星辰临近大地,他们才猛然察觉,那根本不是星辰,而是密密麻麻的一种长得奇形怪状的生物。 “是降世的天魔,魔宗的人果然是疯了,所有人听我号令,布阵,迎战!” 有掌控全局的将领下达命令,被军方驯化过的高手忠心耿耿,勇气十足,无一人退缩,这些人虽然缺少了高手独有的锋锐之气,然而汇聚成团的整体实力可怖。 此处将领的话语刚刚落下,在阁楼下方的近十人便一同催动灵力,将颜色各异的能量洪流灌输到一个极点,之后再慢慢散开,大地之上成就了一副血红的蟒蛇图腾,这就是几人共同修行的功法汇聚在一起造就的阵法之力。 刚开始落下的丑陋天魔刚刚到地上还没站稳就遭受了一波围攻,被清剿了个底掉,只是冲天的黑色光柱没有消失,随着掉落下来的天魔数量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光,仅仅他们十人也无法多做抗衡了。 这一日凌平城内共升起了四道光柱,在所有的魔宗头领被清剿之后,重新化为魔宗的新生力量,给散布在城中各处的军方高手一次次的血腥冲击。 城内百姓闻风而逃,甚至有人被眼前一幕惊讶地直接休克,这样的阵仗前所未有,估计要是有人逃过这一劫,也会被今天这一幕惊吓的一辈子烙下阴影,这就是注定被记入史册的一天,晌午时分,本还晴朗的天空突然降下阴云,有四道光柱冲天而起,凌平城内煞气汇聚,降世的天魔屠戮四方,为祸一城,是为满城邪煞,千里红光。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四十二章 满城浩劫 灾难性的事件意味着不可逆转,不可反抗,只能承受,至少这场浩劫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就是如此。 分散在城中追踪魔宗头头的军方高手皆以死战到底作为此刻的唯一选择,他们的武勇和决绝值得每一个人学习,总共有五队高手,各自结成了阵法图腾抵御来势汹汹的的天魔,然而战斗没有休止,在进行了一个时辰后,他们皆已无力顾忌更多,因为他们如今最多只能护住自己的姓名了。 从光柱之中如星辰坠地一般的奇景终于消失,然而满地的丑陋魔鬼已经足以胜任屠城的任务,魔宗的死前拉下垫背的计策彻底地成功了。 满城的恶魔肆虐着,头顶的阴云密布着,地上成群结队的士兵领了死战不退的命令,正在享受着他们生命中最后的绽放时刻。 先锋营的军士再动荡一开始便全军出动,甲申帐精心培育的数百名斥候同样被全部派出,这是一场谁都躲不过的浩劫,所以军方要将有武力的人全部聚集在一块,然后再去填补一个个窟窿,城中四处上演一幕幕生死别离,在这个危难时刻,虽然不缺少温馨的场景,但更多的是人性的丑陋一面被揭开而造成的荒唐恶行。 赵楷他们还是以原先的五人队出没,除了秦渐尘之外,他们一对一对付这些天魔的时候,简直就是屠杀一般的压倒性胜利,然而如今,成群结队的天魔集群出动,击杀一个,就会有数不清的天魔包围上来,到最后你会变成一个被铁桶围住的待宰羔羊。 所以不得已之下,赵楷五人选择四处出击,这边偷袭一下,那边再骚扰一会,总之在一场场不间断的厮杀中,赵楷他们算是摸清楚了套路,懂得了持久战的要义,反正见机不妙,一看到那些天魔发了疯地望这边围过来,五人就连忙突围出去,转换阵地而生,绝不死耗在固定的区域。 五人背靠着背,形成一个小圆圈,互相守望相助,各自施展神通,赵楷,彭九和秦渐尘三人相互支援,不断将武技连结在一起施展,那是因为他们也终于知晓了合击技的强大实力,洪家二兄弟两柄长矛,各自施展时就像蟒蛇出击一般狠厉,然而当组合在一起时,就如同双龙戏珠一般,战斗的各个属性都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哪怕是赵楷这种在地下修罗场见惯了生死离别和血腥场面的前辈,当他看到有婴儿小孩被大人丢弃在地上,然后因为孤立无援被天魔血腥分尸的场面,也会因为自己的无力感而懊悔难过,会对这样的凉薄人性和戏剧化的的辗转命运而痛心疾首。 从晌午战斗到黄昏,满地的血肉尸体才是众人眼中唯一的图画,这般凶险的浩劫,本来相必万中都无一的百姓可以幸免,所幸那些不畏死的军卒帮助百姓制造出了机会,然而得意脱难的救命之恩,估计那些被吓破了胆的百姓也不会记得,当以后的某一天被问及此时情形他们也只会说一句“天魔降世,千里红光”罢了。 赵楷他们此刻满身臭气,降世的魔头喷洒下的幽绿色血水将他们全身染得也像怪物一般,没有一点人样子了,他们这些先锋营精锐都如此狼狈,东窜西跳得,都不敢想那些军卒们该如何挺过劫难,估计那些军方高官也只是拿他们当作填补血肉磨坊的原料罢了,没有实力的人在这类浩劫种,往往被冠以炮灰的名头送死。 赵楷五人终于第一次接近了城西的那道光柱,虽然再也没有天魔降下,然而光柱却没有消失,就像是被固化了一般,作为天魔的力量源泉,不断支撑着这场浩劫的进行,将死去的天魔力量剥离开来,再给那些活着的天魔分配更多的力量。 如今所有能战之士已经全员出动,但局势仍然在僵持着,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那些入城观战的侠客,以及几大武学世家中的能战之辈都在勇猛拼杀中,誓死也要保护自己的家园。 偏偏是在这个即将进入暗夜的黄昏,天上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地梅雨,雨水上得急而烈,不一会就成就了漫天的瓢泼大雨,天空之上的乌云密密麻麻,就像是开了个角斗场,众神纷争,挥汗如雨,还有响彻整座城池的雷声在宣泄着老天的不满。 大地之上状似腾蛇的血红图案还算是清净,有无形的力量在阻碍着雨点和天魔血的侵蚀,最开始的十人如今只剩下勉强支撑着的五位。 这些被天魔血沾染的像是个怪物的高手,全身已经看不见衣衫模样,头发散乱地披肩之下,手中到麻木又疲惫地朝着四周挥舞,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如今除了依靠本能的惯性施展神通,一丝一毫的人味都看不出来,相必意识已经模糊,只是借助求生的本能在苦苦支撑。 周围不止堆满了天魔的死尸,军方派出的甲士数量同样不可估计,赵楷五人再加上杀过来的甲申帐斥候队伍虽然也都是热锅上的蚂蚁,但总比那些坚持良久的不成样子的高手好得多,他们的到来算是给这处战场带来了些许的新鲜血液。 令所有人感到惊骇和力不从心的是,剩下的天魔虽然数量减少了大半,然而他们的实力同样有将近一倍的提升,就好像所有被召唤下来的天魔的力量总和是恒定的,至少如今看来是这样的。 “怎么会越来越强了?!”秦渐尘质疑的声音从发出到再次被淹没在喊杀声和天魔嘶吼声中只有几息的事件。 “难道是与阵法有关?”赵楷同样毫不惜力地怒吼出声。 腾蛇大阵的力量已经实质化,这是阵法削弱了的征兆,淡红色能量涟漪围绕四周形成一个结界,那尽力维持平衡的五人没有放弃,援军的到来终于让他们的意识逐渐清醒,如今五人放弃攻击,双手快速结印,不停变换,维持着结界的力量进行最后的抵抗。 赵楷几人只见一道淡红色的能量墙虚幻般的穿透自己的身体,将众人包裹进来,而那些发狂了的天魔则被墙体带动着向后翻飞处去,瞬间积攒了成排的天魔尸体。 “你们去阁楼顶上的召唤阵法,那是天魔的能量源泉,维系着被召唤出来能量的剥离和再分配。” 事到如今,此处还留存着一口气的将领道出这个骇人听闻的辛秘,与其他四位血人拼劲最后的气力,想要为赵楷他们争取时间。 “我们来拖住这里,快去阁楼顶层!” 不由分说,赵楷等五位先锋营精锐立马窜上屋顶,节节攀升,向阵法的根源攻去,那些天魔似乎感受到了召唤,一个个同样发疯似的窜上屋顶,阻挡住妄想破坏阵法的人类脚步。 训练有素的斥候们一个个顶上去,再次为赵楷五人争取出时间。就这样跌跌撞撞,一路血战,五人终于到达了阁楼顶层,细细看去,那是笼罩着一层黑暗光晕的邪异雕兽,本为死物,如今五人登上阁顶,它似是有所感触,两颗石头做的大眼睛竟然悠悠地轱辘起来,场景甚是骇人。 一声独属于森林之王的咆哮从一个邪异的小兽口中响起,响彻了整片血腥的区域,它张开獠牙,挥舞着利爪,率先朝赵楷扑来。速度之快,势头之猛,赵楷也躲避不及,硬生生吃了一击,踉踉跄跄地退后数步再止住身形,只觉喉咙一甜,哇的一声便喷出大口的血浆。 “大家都小心些,战胜了它应该就能破坏阵法了!” 彭九大喝一声,就挥舞着长刀冲撞向那邪异满身的小兽,却被对方的利爪直接夹住,再猛地前扑,彭九便仰头翻飞了出去。 见此场景,五人都是心头大骇,但还是要有人阻挡才是,接下来进攻的是洪家二兄弟,两柄如游龙般舞动着的长矛也向进入了浅滩,没能招架太长时间,也败下阵来,眼看着对方的獠牙更加凶恶,五人在凭借着这接连不断的战斗打出来的默契,在同一瞬出击,攻向小兽的五处要害。 然而只听一声震天的怒吼,众人的耳中就像是被塞入了鞭炮,顿时慌了神智,心头无不杂乱异常,连带着所有的攻势都消减了大半,彻彻底底地败下阵来。 五人还没从余波中缓过神来,那小兽便挥舞着利爪,像是在戏耍众人一般,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得意洋洋地朝最弱势的秦渐尘扑去,眼见利爪在喉,秦渐尘却只觉得全身无力,死亡就在跟前,心里绽放出绝望的花朵。 她闭上了眼睛,过了数息,却没有感受到意识的丧失,只听铿锵一声,睁开眼来,面前金光大放,赵楷被耀眼的光辉笼罩,宛如金甲神人一般,手中一柄金色长剑正嗡嗡作响,似是有灵一般,竟然脱离了赵楷的掌控,独自与邪异小兽缠斗在一块。 事到如今已顾不上那么多的赵楷,金光诀全开,自身体窍穴中取出龙游剑,加以净化恶鬼的金光诀辅佐,勉强稳住了局势。 “大家一起上,我们还有机会!” 听得这番话其余四人总算脱离死亡的阴影,身上气势全开,宛如流星般璀璨的绝招同时施展,在那邪异小兽与金色长剑缠斗时分,硬生生地轰击到了销售的身体。 骤然之间,不可阻止地震颤力量在阁楼附近蔓延开来,等到烟尘散去,天地似乎为之一清,小兽就像石头龟裂一般在裂成无数个碎片后就彻底的随风而散了。 而那接天的黑色光柱,正在慢慢地缩减,到得数十息之后,仰头望去,只能看到接连不断的雨幕以及一道细细的接天的黑色丝线。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四十三章 半步显圣 散布在陵平城四角的黑色光柱,各自为一个召唤阵法,四个结成一体就造成了如今这极强的屠杀机器。 黄昏的朦胧天光下,夏日的梅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如果没有这场浩劫的降临,或许这场带来清凉的梅雨会给城中人带来清净安宁的心情,。 然而此时,黑压压的阴云密布在众人头顶的大幕布上,不时有雷霆的声响和光辉撕裂天穹,大地之上的满城惨状让乌鸦和野狗迎来了狂欢的日子。 在晌午时分危机出现时,曲煌就有所准备,一开始便大公无私地派出自己培养多年专门为甲申帐准备的斥候队伍,就连百名还未进行训练的先锋营精锐自己也忍痛割爱,在大义和危局面前,选择了拼死抵抗,并没有退缩不前。 然而,没想到召唤阵法的动静有如此之大,妙用更是非凡,根据如今还在不断被传回的消息,曲煌准确地知晓大阵可回收和再分配能量的妙用,类似这种强大的阵法往往还有后手,曲煌原本准备直接全军出动的,但是存留在秘密地点的档案资料以及各种机密的功法卷轴不容有失。 所以曲煌只能一边安排人手抵抗周围围攻进来的天魔,一边分派忠实可靠的手下负责整理和保护卷宗,他们要拼死将这些机密先送出城再说,至于城中百姓安危,军士是否存活,只能等事情完善再赶过来救援了。 就这样,自晌午到黄昏,曲煌带领着甲申帐仅存的高手,护送着忠实可靠的手下和成车装的机密蛮横地杀出了条血路,要说这一整天真真正正出了城门的,就只有这一波人马,但是其战斗之惨烈,意志之决绝,不可想象,悍不畏死的精神总算是给这些人留下一条活路,只不过埋下了成堆成堆的白骨。 曲煌彻底地甩掉了文士的身份,这是他在进入甲申帐之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出手。 他还是穿着一身典雅的文士青衫,羽带纶巾,风度翩翩,这类俊逸清秀的人才哪怕实在凶险的逃难途中都能保持该有的气质。 然而当那把青龙偃月刀突兀地出现在其手上之时,就是血腥盛宴的来临之际,这场屠杀的进行令所有人心头震颤不已,因为屠杀是曲煌对天魔造成的。 那把大刀就像一个被限制了圆形轨道的一个溜溜转的铜球,刚开始的一瞬间被施加了极大的冲击力,然后就一刻不停地运行在轨道上,嗖嗖嗖被舞动地像条快活的长龙,将一切阻挡在前的物什摧毁殆尽。 极度威武的大刀沾染上的绿色天魔血此刻与长刀的配色相得益彰,渲染地就像是一头真正的刀中鬼雄,然而当这一切与其使用者放在一起时,便能感受到满满的维和,因为曲煌的衣衫依旧干净整洁,翩翩佳公子模样的风度气派彰显着其独特的魅力。 不能打破天魔与光柱而形成的特殊的能量守恒态势,再精悍的力量也只能维持一时,一段时间的爆发过后再次尽显颓势,曲煌也只能尽力维持着战斗天平的稳定。 陵平城洪光门外,数辆满载着机密的马车在满身天魔血的狼狈军士保护下飞快地驶离这座罪恶满地的城池。 曲煌与仅剩的几个亲兵护卫身姿挺拔地站在洪光门外,面色严肃地长长作了一揖,虔诚地祈祷好运会降临在那些得以逃脱的军士和机密档案身上,至于他们自己,是要重新杀入城中的。 与此同时的城西,作为黑色光柱根源的阁楼顶端,赵楷正施展着金光诀放出了龙游剑灵,在虐着打那只邪异的狮形小兽,一瞬间逆转了局势,又在数十息的时间内彻底打碎小兽的石身。 接天的黑色光柱高度没有变化,只是原本粗壮异常的腰围正缓缓缩减,最终变化成一条像蜘蛛丝一般细的黑线,然而变化停顿在此处的光柱又展示了极强的韧性,任性一般地荡在天穹和大地之间,形成了一条天地之线。 不明所以的赵楷众人瞪大眼睛,紧张地观望着那条牵动着他们心神的丝线。而再次进入城池的曲煌也大喝一声“不好”,就在亲兵随从的惊诧目光下,一步作十步,撩起残影无数,以非人的轨迹瞬移起来,很快便消失无踪。 本以为危机解除了的阁楼上众人,哪怕是疑心病重的赵楷不愿意直接相信,也在预想中接受了会有短暂平和期的休息时间这一结论。 然而出乎意料的结果就如惊雷炸响的烟火一般璀璨夺目而不容置疑,有一团实质性的能量光团在半空中汇聚成型,再降临到地上尸体中央,异常刺眼的是那光团竟然生了灵识,先后长出了双手双脚,身体躯干自己头部大脑,四肢构造在大方向上与人无异。 然而光团实质化后,所有器官合为一体时,却是一副骇人的怪物模样,而且体格巨大,手臂如巨锤一般不由分说地砸落向整座多层阁楼。 磅礴的能量威压让四周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这怪物接收了光柱的所有力量,这就是此召唤阵法的最终杀招。” 所有陷入震撼的人都被这清凉的嗓音拉扯地重新缓过神来。赵楷低头向下看去,一身青衫手提长刀的曲煌正笔挺地站在阁楼侧下方,与那巨大的怪物隔空对视,近距离对峙着,虚化的气势竟然依靠灵力的涟漪波动,击起一阵震荡飞尘,再化作一道飘摇的飓风,看的人目眩神摇。 神器青龙偃月刀本为千年前所载神战中出现的兵器,其实也真的在这世间出现过,行走过,耀眼过。然而到得如今,真品早已不见踪影,仿品却像是下品灵器一般络绎不绝地出现,但唯有雕刻着名家圣手标签的长刀才会发挥出顶级灵器的威力。 史籍所载,“毫光斩青龙,龙血染刀身,故得名青龙偃月刀。又名“冷艳锯“,刀长九尺五寸,重八十二斤,刀身上镶有蟠龙吞月的图案,当时的持有者如今被尊奉为武圣”。 虽然如今它的仿品众多,但曲煌手中这把显然不是凡品,隐匿在刺耳的破空声中的,还有嘹亮的龙吟咆哮而出,低沉又压抑,像是一尊被镇压的恶龙,暴躁而好怒。 实质性的能量化作青光一道道不停歇地向同样咆哮着的怪物袭去,在这已经昏暗的夜色中绽放起绚丽的荧光。 与阁楼同高的巨人一般的怪物也不甘示弱,张牙舞爪的快步奔走,用它那变异过了的肉体攻势不停地还击。这个由能量团变异得来的怪物似乎也只会舞动着四肢进行肉体攻击,但这只是它的能量凝结得太厚实,实质化得太过头的缘故,不意味着它的双拳和双脚释放出的威压不强。 这种强者间的战斗旁人根本插不进去手,只能随着能量的起伏波动,依照距离的远近在周围做出不同频率的共振。 城西光柱的全部能量以最后的反击姿态出现,却被曲煌强横无比地直接拖住,这导致城中的沉重气氛总算削减一两分,为黑夜下还在城中拼死抵抗的甲士以及逃难的百姓争取到了些许的时间。 赵楷他们在曲煌的命令下尽快地撤离了此处战场,向北面佛塔之上的光柱而去。 “曲煌前辈的青龙偃月刀已近顶级了吗?”对兵器知识仅仅入门的赵楷向彭九看似油滑无能实则实力强横,知识储备丰富的武器大师提出询问。 “可以说是当代出世的最好一把青龙偃月刀仿品了。” “你仔细回想兵器发出光刃时的声响,会发现除了嘹亮的龙吟之外,还有轻微而不失真的凤鸣声。” “你是说这把刀是宋木子前辈所做?!”洪象发问道。 “没错。” 宋木子的名头所有人都知晓,六国之内最厉害的灵器制造者,据说此生没每种神兵的仿品只出一件,刚开始名头不显时,还有人说他哗众取宠,谁知所出仿品俱是当世第一,已近伪神器。 因为仿品的局限性,以及神器的独一无二性,伪神器可是仿品所能到达的最高境界了,当时无一人能出其左右。 如今的宋木子已然销声匿迹,据说是为了制造出此生的最后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神器在游走四方,借机感悟天地。 对强者的羡慕以及敬意是每个上进者必备的,赵楷更把起当做一面完善自己的镜子,但如今大难临头,所有人也只能收拢起四散的心神,将一切力量搁置到对付天魔和阵法之上。 刚刚清理出一条道路的赵楷队伍,还没攀至佛塔顶端,就耳听一声足以响彻千里的隆隆巨响,当他们回头望时,却见一道横亘天地的金光法相做出镇压邪魔的手势,那人正是曲煌的模样,当初的怪物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满城的人族喝彩鼓舞,近处的天魔巨震后倒地哀嚎,先锋营的少年天才更是知晓了天地间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在扩充了见识之后将此时情景牢牢记在心里,树立起了自己的目标。 就在这满城震荡的黑夜,有人缩地成寸,潇洒而来,整个身体被笼罩上圣洁的光辉,宛如远古的神灵,口中喃喃低语着:“半步显圣?看来还不算晚!”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四十四章 围剿 峰峦叠嶂的山脉中,有一起伏错落的高峰尤其显眼,在夏季的酷热中,万物生长,出去那些异类大多数的动物都到了繁衍生息和舒筋动骨的活跃时分。山间林木郁郁,绿意深厚,虫鸣鸟叫,好不热闹。 但在此时的幽暗深夜里,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遮盖住了绚丽的色彩,百里之外的陵平城此刻动荡不已,月光朦胧中远望时烟尘滚滚,四道接天光柱如今少了西边的一道,似乎有滔天的煞气笼罩着这座城市,给这百里之外的大山都带来了诡异沉重的氛围。 有一伙人正谨慎前行着,脚底下不是发出簌簌的声响,那是不可避免地脚踏青草和沙石而发出的声音,只是压的极低,极富汇聚,就像是山间野兽或者百虫潜行时无意识发出的动静,自然而不显突兀。 有一野狗闻到了百里之外的冲天的血腥气,所以快速的奔跑起来去寻找食物,但走到簌簌声重的地方时,它却停住了,人类在大意中会无法察觉这些动静的异常,但身为动物的野狗却知晓这种极度规律地穿行声并不和谐,太过刻意,它不敢动弹,只能缩在黑暗的草丛里,等待那动静的主人靠近。 当离的近了,野狗才发现那是一群非同寻常的人类,他们的动作之间相互配合,虽然队列不齐整,分散四周有前有后,但所发出的脚步声却保持着一致。 这些人黑衣避体,黑巾遮面,手提凶器,脚踩一种独特的靴子,敏感的野狗感觉其上隐隐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对于野狗来说每一个人都在浑身散发着神秘的气息,让它再也不敢动弹,四肢逐渐疲软,眼前黑影一闪,意识就由模糊到彻底丧失,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对方发现直接击晕了过去。 山林四处都有人潜行的痕迹,击杀或者弄晕动物的事件时有发生,看来那些人是在防备着动物中有被驯化过的灵兽的可能。 山峰处有一隐匿的宫殿群,威武雄壮,外观气派华丽,想必是浩瀚的历史中哪位王朝的君王行宫。只是被山林草木遮盖住了,再经历过多少次的季节交替,夏冬枯荣,物种演变,这些宫殿的外观都被同化,出现了斑驳的锈迹,粘人的植物也扎根在墙头窗尾,这样看去真的就是一座被历史埋没了的废弃宫殿。 然而这样遮风挡雨的休戚地点,本来是野兽虫类以及百鸟相互争抢的香饽饽,而今周围却死寂沉沉,就像是有宫殿的守护者人为地清理了这些打扰宫殿安息的畜牲,又像是有什么阵法或者力量在震慑着四周的生灵让他们不敢靠近。 但在今夜一群群的神秘人翻山越岭,披荆斩棘,正围拢过来,搭建了一个无缺的圆圈,在这处圆圈的凸起处,也就是离宫殿最近的一波人,有些不同。 他们人数相对稀少,但气势更加磅礴,领头之人威严加身,一举一动似有法则领域,令人看后难以释怀。 “我们快些,陵平城出事了。”他的手掌中有一荧光璀璨的迷蝶,灵力加持之下半日可以传讯于百里之外。 “到底是什么事情,那边从下午起就烟尘滚滚的,如今似是地震发作一般,震动都影响到了山中?” “魔宗使出了埋藏久远的一个大杀招,使用接引法阵降下了无数的天魔。” “这种程度的法阵,我们精锐尽出,城中怕是无人可挡了!!我们需要回援吗?” “不可,计划已经制定完毕,所有人都融入了任务中的角色里,彻底剿灭魔宗大本营机会只有一次!” 领头之人的言语掷地有声,不容反驳,他正是亲自率领军中精锐来围剿魔宗老巢的吴承熙,这次行动不算上山脚等待命令的五百甲士,只说军中的精锐就有七成充当先锋,如今正在一同登山围剿。 “精锐只留了三成在陵平,将军这样不行的!” “你忘记了甲申帐的存在。”吴承熙是以传音入秘的方式与副将交谈,甲申帐的存在还只有少数人知晓。 正在这时,攀登到山腰空旷地带的吴承熙一行,眼睛里发现了黑暗中亮起的淡淡金光,将山中所有物什的影子都拉得极长极长,吴承熙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果然发现百里外的城池中有一高如山丘的法则金身。 “法则金身?除了将军外,城内竟然还有人到达了显圣境界!”副将一脸惊愕地望着面前这令人震撼的一幕。 还有很多处于修炼金字塔底层的军士不明所以,只当神灵降世,在除妖降魔,而所有知晓境界划分的人都明白城中的显圣者有多么恐怖。 “只是半步显圣而已。”吴承熙出声解释。 副将露出原来如此,知晓明白的表情,但脸上的惊讶不变,因为半步显圣也不是他能接受的一个境界。 吴承熙喃喃低语:“曲煌一定要坚持住!” 然后他就以丝毫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命令,“全体加速行动,遇到魔宗之人务必不留活口,切记不能被拖延时间!” 随着数只迷蝶飞走,命令被层层下达,山中刻意维持的平静终于要被彻底打破了。 就在陵平城内那尊法则金身镇压下巨大怪物之时,有一浑身笼罩圣洁神光的神秘人进了城。 城北赵楷一行人到达了佛塔顶层,损伤惨重的斥候队伍再一次拖住了佛塔之下择人而噬的天魔,赵楷五位出身先锋营的精锐要承担更加重要的任务,即破坏掉接引阵法。 一尊被隐于佛塔尖角处的邪佛塑像此刻正在被逐渐放大,由一颗石头大小的缩小版塑像化为一尊真正与人等高的邪佛,那佛身上爆出噼里啪啦的骨骼脆响,四肢以非人般的韧性舒展开来。 这次追求先发制人的赵楷一方极富默契,每人的攻势都交叉掩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相得益彰,暂时性地压制住了邪佛。 赵楷金光诀全开,最大限度地给予龙游剑灵自由,以发挥出最强的实力,其余五人也在这种优势下,在高昂的士气里发挥出了十成十一的实力,局势一片大好,让邪佛束手就擒只是时间问题。 城西被毁坏了大半的高耸楼阁下,曲煌望着四周黑压压的尸体群,满地绿色的天魔血同样引人反胃,而那之前还在耀武扬威的巨大怪物已经消失。 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应有的得意,曲煌手中长刀闪现一下消失不见,轻装上阵,双脚蹬地,腾空而起,朝着城北佛塔上已经起了变化的光柱而去。 赵楷五人经历一番苦战终于将邪佛的雕塑打碎,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光柱细小化以及能量收集重聚的变异。 一只与城西无异的高大巨人凭空出现,一双大脚沉重地踏在地上,砰砰砰的声音简直要撕裂耳膜,这个也不是赵楷他们能对付的,只能等待四处救火的曲煌赶来。 怪物却丝毫不用理解赵楷这些人类的苦衷,它只管胡乱杀人伤人,根本不会留给赵楷他们缓冲的时间,变异过的可怖双手如巨锤般砸下,笨重的手臂反而极为利索,唰唰唰数击便一气呵成,不留一点空挡。 赵楷他们能躲过一击,也能艰难移动以逃避之后的数击,但哪怕再机敏,再小心,也架不住怪物那丝毫不停断的流星锤连续攻击。 赵楷眼看着自己躲避不开,就要与其余四人一同硬抗对方的一记拳头,考虑到秦渐尘的小身板以及她那略显不济的实力,慌乱间将她拉入到身前,抱紧了护在怀中,出乎意料地,秦渐尘这个看似强硬无比实则内心敏感的女人竟然没有反抗,甚至还她的头以及秀发还在自己的胸膛上蹭了几下,弄得赵楷痒痒地。 曲煌还在赶来的路上,大如小屋的拳头却近在眼前,一切似乎已经注定,至于会不会被碾成肉泥,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浑身笼罩圣洁的神光的神秘人出现在五人头顶,以同属正常人类的小身板接下了大如屋舍的拳头。 有那么一刻的天地寂静,令得所有人神情巨变,嘴角止不住地抽搐,因为那巨大的怪物在寂静之后竟然猛地翻飞出去,如炮弹般骤然落地,砸碎了一地的天魔。 “这人似乎比曲煌将主还要强啊!”洪蛇跳脱的性子使得他更加崇尚强横的武力,这导致了他不合时宜地异常兴奋。 从赵楷怀中重新探出头来的秦渐尘小脸红彤彤的,姿态局促而忸怩,看来是害羞了。 赵楷没有在乎周围的一切,似乎也心思再看面前那场惊心动地的战斗,哪怕那圣洁光辉笼罩的神秘人没有施展什么法则金身,只用自身的拳脚便一次次虐打巨大的怪物。 因为赵楷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独属于刘庆的嗓音,淡淡的话语只有自己能听到,却萦绕在心头不散。 “你找机会独自行动,把吞吞怪放出来吸收煞气,然后我再交给你金光诀第三阶段的修炼灵宝。” 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赵楷震惊的事最后一句话——“这样你应该很快便绫罗境圆满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四十五章 修炼体系 就赵楷所知,这个世界的修行者境界划分为绫罗境,龙门境,金身境,洞天境,逍遥境,以及之后超脱凡俗的显圣境以及大能境。 最开始的绫罗境就像是十年寒窗苦读,也似未跃龙门的鲤鱼不断游于河底,极难入品,哪怕到得最后的与龙门境的沟壑,也只能算是一个在衙门里挂了名的刀笔小吏或者是捕头之下的众多小捕快,他们并无品级,是官衙制度中最低等级的存在,当然着也要比那些平头百姓好得多了,至少可以在小范围为之内作威作福。 赵楷以及先锋营的所有精锐,以及地下修罗场中影杀殿培育的预备杀手,乃至于他所见到的同辈,没有一人跃过龙门的,呆在绫罗境界中在密织着灵气的丝线,只有被织好再加以修饰的绫罗绸缎才能卖出个好价钱,放在修炼上道理仍然是相同的,只有不断感受天地灵气,体悟修行大道,再与理解之上加以实践密织灵气丝线,等到一切完备,绫罗织成的那一天就会自然而然的跃入龙门了。 说难不难,也就是个水磨工夫,但绫罗境却是挡下最多修行者的地方,因为它的阶段性不明,不似之后的等级,分工明确,而它则需要根据自身的灵气吸纳程度,灵力掌控程度来自己制造绫罗的蓝图,再自己不断完善最终织就绫罗,谁也不知道会卡到什么地方,反正就是听天由命了。 第二阶段的龙门境顾名思义,鲤鱼跃龙门,本体却还是自己,而修炼的还是对灵力的掌控,就像是自己织就了一段绫罗,现在就要量体裁衣加以运用。这一境界修炼的是对灵力的掌控以及气的修练,若是找出门道,甚至可以弥补绫罗境的缺漏,将自身灵力纯度再拔高一截。 普通武人练武讲究先打基本功,也即先锻炼体魄,但修行者真正用于淬炼体魄的金身境却在第三阶段,这是因为修炼者的灵气加持也会不断地增强体魄,而也只有到得龙门境圆满,对灵力掌控已经熟练异常了,才有彻底淬炼体魄的资本和必要。 洞天境是在身体各个窍穴开创数座道场,在其中安插进许许多多自己想要炼化的物品乃至被驯化了的灵兽,以获得不同种类的强横的力量。当然洞天境是有窍门的,要根据前人的路走,不能自己随心所欲,要不然就会一步错步步错,将之前打下的基础全部浪费掉。 庄子在“逍遥游”中曾曰:“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这句话讲述了逍遥境的大好前景,但到了这个阶段,除了单纯的对实力的追求之外,更重要的是对天地万物的体悟,对自己行人生路的总结,一举上升到精神的高度。是曰:“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这不仅是哲学思想的体现,更是对逍遥境的高度总结。 至于显圣境以及大能境,赵楷所知甚少,但根据他的推测,将两个疑似此境界的高手放入其中,再加以研究也不难得出大致的妙用,曲煌应该就是显圣境的高手了,其召唤出的法则金身应该就是最突出的妙用了,当然赵楷观察良久发现了曲煌的法则金身并不完备,其上偶有裂痕,看来应该是未曾真正踏入显圣境。 而凭空出现的刘庆这次换了副面貌,浑身笼罩着的圣洁光辉应该是类似法袍一般的高阶灵物,至于他能依靠拳脚就打得怪物无法耀武扬威,起到了曲煌召唤法则金身才有的妙用,赵楷一点也不奇怪,在地下修罗场呆久了,受梁楼弟子的教导极多,对万瑶宗的了解便也更上了一层楼,而在万瑶宗也万中无一的持剑者的身份怎可小觑。 对刘庆的话语赵楷深信不疑,这个家伙嘴硬心软,并非冷酷无情之辈,至少对于自己的事情还是带有几分愧疚的,而且以他的高层次境界对于绫罗境界的判断应该正确,这算是前辈对于晚辈的指导。 赵楷正想着如何脱离队伍,去放出一直潜藏咋身体里被遗忘了的吞吞怪,却见一个如楼阁般巨大的黑影朝着自己这边砸过来。正好是望自己与其他人中间砸下,慌乱间只得与左侧四人分散开来,独自扑倒向右侧躲避。 刚刚起身还没反应过来的赵楷再一次看到了朝自己这边被轰飞过来的巨大身影,连忙再次向右边躲避,这次更急,还未起身那怪物就又来了一次,这样一连三下,赵楷再紧张再惊慌也该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在这个空挡他望向那神秘人未被光华遮住的双眼,那双眼睛也朝自己望来,一瞬间赵楷只感觉独属于刘庆的贱贱的气质暴露无遗,果然是他的馊主意,看来是在帮助自己脱离战场。 自己的四位同伴在大声呼喊自己,关切之意不言自明,虽然带有愧疚之心,但该有的决断必须要有,赵楷没有过多的犹豫,拔腿再次向右边跑去,配合着刘庆不断轰击怪物,真的像是演了一出不断躲避追击的好戏。 离得太远,四人只见赵楷那里尘土飞扬,大雨已歇,月光透过云层洒下,看着赵楷狼狈逃窜的身影,四人真的以为赵楷倒霉到家了,被那神秘人轰飞的怪物不断袭击。 终于,被刘庆间接驱赶了很远的赵楷终于脱离了城西的战场,来到了离曲煌最远的城南一侧,他还不敢贸然释放吞吞怪,甲申帐先锋营精英的身份有太多的束缚,吞吞怪的秘密若是被曲煌知晓,少不得一番盘问,到时如果对方亲自探查己身,那么自己身体里的许多秘密都有可能暴露,那才真是倒霉到家,就太不划算了。 不过刘庆应该会帮他拖住曲煌,所以赵楷手持龙游剑杀出一条血路,等彻底进入南城光柱周围,天魔遍地的战场时,赵楷也就不畏首畏尾,直接释放出了吞吞怪。 心意相通的一人一怪这一年内并不经常联系,偶有交流也是一番互相打趣,看上去极不热络也不算生疏,但这只是独属于他们的沟通方式,并不意味着两人关系就是表面这样一团和气。 赵楷明白吞吞怪对于自己将它吸进心神天地中还是充满怨言的,只不过没法子打破如今的平衡,呆在里边出不去,只能听从赵楷的心意安排,所以它只能随遇而安,渐渐地去熟悉如今的生活。 相比于生活在鬼域与人间的交界处酆都外围的日子,在这个心神小天地里就是天天睡觉,无聊的紧,不同于吸收点能量就进化的当时,如今长不大的小家伙早就想出来逛逛了,哪怕不是大显神威,能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看一眼新鲜的精致也算是好的。 所以小不点一样可爱的吞吞怪一出来就象征性地伸了个懒腰,它发现了面前全部是煞气汇聚的一个个天魔,以为自己捡到大便宜的它兴奋到了极点,蹦蹦跳跳地就开启了自己吸收煞气之旅。 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吞吞怪一开始遭到了许多围攻,但很快的,那些虽然愚蠢但是对危机感知很强烈的天魔就发现了不对劲,远处的不敢再围拢过来,近处的想要远离这里,但是迎接它们的都是飓风一级的强大吸力。 赵楷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早有预料,但心头仍然震惊无比,一年前自己闯下那场大祸后,他就从刘庆那里得知了吞吞怪的真正身份为阎罗座下第一恶魔的吞噬恶魔一族,它们会根据吸收的能量,自动剔除杂质拣取精粹化为自己的力量,当然发了疯的吞噬恶魔连武器一类的死物都可吞没,只是不可吸收,只能消化后变为垃圾排出体外。 这样神异的能力让它们一族从一开始就遭其他恶魔鬼怪围攻,自从久远之前吞噬恶魔的族内最强者被阎王降伏,灭了凶性,招入鬼域担当护法后,这一族就显现出颓势,逐年势弱终至彻底落败,最终沦为一头也不易见的珍稀存在。 赵楷能在酆都外围遇见这么一头珍惜又高等的恶魔,想来是因为它被内围的强势恶魔围攻不得已出逃所致,当然能被动地融合了吞噬恶魔,让它住进自己的心神小天地,只能说赵楷自己的气运与造化非人哉了。 吞吞怪的身体就如同一个深邃无穷的大漏斗,赵楷看一眼觉得自己的精神似乎也要陷进去。 赵楷能看到的周围数以百计的天魔都陷入了吸力漩涡的束缚中,靠近吞吞怪三米之内那些天魔就像是被巨力压垮了一般,直接化作煞气凝聚的飞灰,进入了吞吞怪空洞而深邃的黑布一般的小身躯内。 城东的天魔同样往这里汇聚,这些天魔没有智慧,只有本能的行动,他们是按照四道天柱仍然留存的区域自动划分数量,以保证各地的均衡强势,如今只剩下城北城东两处光柱还留存,城北的天魔能量竟然再以不可逆转的方式在彻底消失,城东的那些天魔依靠着对光柱亲和的本能朝赵楷这里行来。 赵楷没有时间去数来此的天魔数量,也没有再保持自己震惊的心神,他只是盘膝靠坐在吞吞怪身边,不足一米之远,吞吞怪对自己没有影响,因为两人如今一体同生,还必须刻意地保护自己,在这个区域内所有的天魔都会化成飞灰,构不成威胁,算是十分安全。 吞吞怪的体表颜色还是黑黝黝地,像块大黑炭,但体型大小正在没有休止地反复进行着放大和缩小的变幻。这是因为它所吸收的能量在被自己过滤完毕后,还未真正吸收,就会被在一体共生中占绝对主导地位的赵楷吸收走。 不用多想,吞吞怪如今肯定愤怒到了极点,气呼呼地蹦跳着,想要离开赵楷周围,但没走两步就又停住了,因为它也明白赵凯出事自己也不会好过,没有法子的它再次释放出吸收能量的风暴,就像是一个小孩子般在窝气较真,它不信邪,也不相信自己连一丁点的能量都拿不到。 在漩涡中独自安静地赵楷很沉得住气,盘膝的双腿一动不动,背脊笔挺如出鞘的长剑,专心致志于对周围灵力的感知,虽然如今肆虐着的煞气带动着天地灵气一块狂暴起来,但赵楷却能清楚地理出头绪,身体中吸收的精纯灵力已经足够多了。 绫罗共分九重天,赵楷之前还对升级没头绪,如今却不用担心了,也不需要再去寻找灵气旺盛的地点修练,他所做的就只剩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依据自己对灵力的感悟,拉扯灵力丝线,在天地间编制大网,最后构造出属于自己的绫罗。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四十六章 密织丝线 天地灵力有浓有疏,有强有弱,甚至依据属性相异,他们各自地性子都会有所不同。然而绫罗一道修得就是对灵力的掌控,遴选出亲和自己属性的灵力,或者是自己所需要的灵力,然后量体裁衣,根据自身的掌控能力以及吸纳能力构造图纸,编制绫罗。 赵楷对此道钻研极深,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地下修罗场所给予的压力以及自己所形成的勤奋以及钻研的习惯,再加上赵楷经过几次大的身体改造后,对灵力的感知异常敏感,由此而来,对灵力的掌控也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说绫罗境难就难在要对灵力拣取精粹,再加以运用编制绫罗,但赵楷相反,吞吞怪的身体可以自行祛除灵气中的杂质,而赵楷的天赋令他只需要考虑灵力是否充足,构造出的蓝图是否完善,编制出的绫罗是否真的适合己身。 这样赵楷有更多的时间去反复琢磨自己的绫罗境,而不会因为天赋所限匆匆忙忙制造蹩脚的境界。 吞吞怪还在肆无忌惮地吸取四周天魔的力量,天地间仍然矗立的两道光柱已经在以不可逆转的形式缩小减半,而它那矮小的身板仍然没有一分的增长,无非就是反反复复膨胀再缩小,最后半点能量也流不尽它的身体,然而吞吞怪的脾气上来了,它不相信自己就一点能量也得不到,仍然在一刻不停地拣取精粹。 赵楷坐定,静若佛陀,双手放于膝上,眉心一点不知缘何起的殷红,点缀在白净俊逸的脸上,使得他多了一份邪异的气质。 而城西那边刘庆拖得时间够久了,本来随便几拳就能打跨的怪物,如今等到曲煌急匆匆感到,刘庆才敢下狠手,轰轰轰几声下来,怪物倒地不起,曲煌也吃了一惊,盯着这个浑身笼罩圣洁光辉的神秘人,不知性别,不知出处,更不知实力为何,所以曲煌才会产生疑惑以及夹杂着敌意的警惕。 曲煌没有出手,一方面是没有必要,另一方面是他也想对神秘人的实力来一番摸底,看看此人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悍, 终于,巨大的怪物在一个渺小的人类面前毫无招架之力,被彻底地击杀湮没于人间,天地为之清静。 曲煌向神秘人那边大踏步而去,于虚空点地,不断地瞬移,速度快到非人的地步,到得近前先是极有礼貌地拜礼,然后才恭恭敬敬地发出质问:“不知前辈于何处而来,目的到底为何?我龙窑州可没有这般人物才是。” 本来问修行者跟脚是极不礼貌的事情,而且对方至今也没有释放恶意,但身为城中最强者,甲申帐的将主,他必须要尽自己的职责,不放过一星半点的疑惑,更不会为了讨好更强者就不去管束对方的行为。 神秘人倒是没有愤怒或者厌恶,只是冷漠地开口:“我为黄泉的天下行走,无门无派,无牵无挂,更无拘无束,单单只为所求正义,所求天道才会出手。” 神秘之人说完话,身上的圣洁光辉有一瞬间的暗淡,然后就是一道金色的烙印出现在胸口处,交叠相错的笔画勾勒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古怪的图案却似蕴藏着无尽的能量,深邃得让人看后难以回神。 其余人听得看得一头雾水,唯有曲煌面色凝重,愈发地恭敬了,“原来是黄泉的前辈,小子失礼了,多谢前辈出手之恩,救人之义。如今还有两道接引光柱,我愿听从前辈指挥。” 黄泉到底为何,其意义的重大,在此之人只有曲煌和装作神秘人的刘庆知晓。黄泉并非门派,只是一群在天地间悟道的大能自发汇聚形成的一个组织,没有条条框框约束,没有所谓的宗门任务,门派据点,其中唯有感悟天道的一群智者分散天地各处,随心所欲地行事,却不会逾矩。他们都会有一道统一的烙印加身,以便区分同道,以及方便汇合,相互交流。 任何人都应该对这群人抱有敬畏之心,至少如今的曲煌就做得很好。 “我去城北,你去城东,我们一举解决祸患。”淡淡的话语如今对曲煌来说就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好!”两道冲天的身影一瞬间便没了踪影,留下一群存活下来却满头雾水的军方精锐。 赵楷还处在身心皆空明的深度冥想状态,不论是四周没个停歇的猛烈飓风,还是天魔嘶声呐喊以及踏地震荡的躁动,都不能影响他分毫。 浑身罩着光辉的刘庆确实与影杀殿副殿主的身份完全脱轨,当然这两个身份都是假的,只有万瑶宗持剑者才能说明一切,当时赵楷压根没想过此人会是刘庆,然而那熟悉的声音还是让他不得不相信对方的话语。 既然刘庆说过会帮助赵楷护阵,那么赵楷也只能相信,就像赌局一样,这样好的机会只有一次,绝对不能放弃,至于能不能胜利,就看天命为何了。 刘庆也正如之前所约定过的,不负赵楷的信任,他巧妙地将赵楷与同辈分开,制造出赵楷独自前往城北释放吞吞怪的机会,然后又拖住了曲煌,让他去城东解决祸患,将城西交给自己,这样一来,哪怕天魔能量直接被吸收的事实被发现,曲煌也不会将怀疑放在赵楷身上,只当神秘的黄泉前辈在施展什么特殊的功法。 设局精巧,时机把握得也很好,刘庆得意洋洋地坐在赵楷身边,仰起头来,仿佛是在无人的地带独自炫耀自己的不同凡响。 “如今就看你的造化了。”刘庆望着坐定的赵楷喃喃低语,似乎他也对赵楷给予了十足的期望。 吞吞怪却有些畏惧一般的挪动身子,蹑生生地迈着细碎的脚步在远离刘庆,它感受到了身边人物无与伦比的磅礴气势,压得它这一鬼怪几乎喘不过气来。 沉浸在密织绫罗中的赵楷心神正置身于一道混沌的空间里,上天入地只能看到灵离所化的密集成乱麻的丝线,他就是此处唯一的生灵,也是唯一可以控制丝线变化的人类,充当了裁缝身份的赵楷一点也不生疏,因为这是依靠对灵力的掌握,凭借着对构造过的蓝图的自信与熟悉,去织造属于自己的绫罗华服。 城中的动荡之火逐渐熄灭,最后的两道光柱也正在以不可逆转的方式消减着能量,当曲煌到达城东之时,那接天的光柱已经气势全无,被拔掉了尖刺,就像是一个拔了毛的鹌鹑,只是任凭宰割。 曲煌望着不断朝着城北涌入的天魔,那些没有智慧的生物就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般,哪怕城北危险性十足,它们仍然不改初衷,一刻不停地慢慢汇聚而去。 他只能想到来自黄泉的神秘人施展了特殊的功法,他也不去阻止,毕竟已经答应和认可了对方的计划,就要按照约定做好自己的事情。 当曲煌将这里的阵法打破,便开始了与新一轮巨大怪物的冲撞,由于他的显圣境界不稳,处于伪境的他施展法则金身是有所限制的,没完没了的不停施展其力量也会减弱,但幸好这次的怪物力量已经有所削减,自己才有与之一战而胜利的可能。 “就是要费些功夫了”,曲煌心中自嘲道,与来自黄泉的大能相比他还是不够格太多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四十七章 超凡者 城西,七成的天魔已经进入了吞吞怪的腹中,而剩下的三成天魔的数量已经固定,因为城西阵法以破,还未来此的天魔都被融入了巨大怪物的体内,如今正在与曲煌缠斗。 刘庆稳稳地拖住这些城中唯一残存的,朝着活人的气味蜂拥而来的天魔,甚至玩起了黑色幽默,施展神通控制着那些欠缺智慧的生物一个个排着队有序的进入吞吞怪漩涡范围之内,让赵楷有充分的时间消化吸收。 凌平城终于迎来了黑暗中的第一缕曙光,东升的日头毫无保留地释放着光明,四处滚起的烟尘终于平复下来,而那些劫后余生的残存百姓没有欢欣鼓舞,只是面色惨白,身体僵硬,眼中不带有一丝希望,仍然在时刻提防着不知何时会再起的毁灭性的灾难。 仅仅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变故,却比得上以往最猛烈最持续的洪水地震等灾害,因为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天魔彻底地吓破了百姓们的胆气,现在的他们能否对以后的生活提起兴致都是个大问题。 至于那些为了平息灾祸而奋不顾身的军中勇士们则是十不存一,哪怕侥幸存活大都也带了些不可治愈的伤势,这其中先锋营的损失相对来说算是比较小的,然而这不过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如今只剩下七十人之多,这还是保守估计,不去计算那些因为伤重而注定要退出甲申帐的倒霉之辈。 最让曲煌心痛的其实是那些历经战阵拼杀,精心训练过的甲申帐斥候队伍,这些人可谓是做一切事所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如今不知还剩下多少能战之士。 秦渐尘四人没有对祸患得以平息而产生过多的兴奋,这一战的代价他们比任何外人都清楚有多么惨重而巨大,而数个时辰前被迫分散的同伴赵楷不知生死去向,他们无不紧张万分地寻找着。 其中要数秦渐尘情绪波动最大,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战斗都没有露出脆弱一面的她,却在长时间找不到赵楷出现的痕迹而崩溃大哭,她也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作为,但是本能还在督促着她一刻不停地寻找,大声呼喊赵楷的姓名,却在一路上发现了越来越多的死亡或者伤重的同僚。 秦渐尘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她不能顾那些人的生死于不顾,也只能隔段时间就停止寻找,帮助那些还存活着的伤重者,或搀扶或背负或指引着将他们带往临时搭建的伤兵营去。 赵楷此刻却感知不到伙伴们的担心,他沉浸在梳理线团织造绫罗的事情中,深度冥想进行到了现在,所需要的适合自己身体的精纯灵力已经全部采撷完毕。 至于吞吞怪如何处置剩下的能量他没有心思去怪管,任何多余的想法都被他抛诸脑后,如今他需要的是一抹积存心中已久的近乎疯狂的执念,那是对力量的渴望,对掌控着自己命运的上位者的质疑与挑战。 事成则天下知,有狂士傲然地矗立天地间俯视众人,赵楷不再压抑心头的思想,他不知道的是,心神天地中一个缩小版的赵楷正在以狂士的形象睥睨天下,发狂一般的释放着心头积聚的压抑。 就像是平地起了惊雷,九天之上有仙女的彩带飘落红尘,带来命运的转变,赵楷那停留已久不得寸进的境界终于逐渐松动,独属于他的绫罗依旧织造完毕,到了该检验成果的时候,赵楷反而异常的沉静,就连心神天地中的狂士也恢复到了静湖一般的深邃之中。 在赵楷身旁护阵的刘庆反而更加紧张,他屏气凝神,一双明眸死死盯住赵楷额头之上正逐渐变化着的那颗绯红的印记。有裂纹状的波涛顺着眉心的殷红分散开来,蔓延到赵楷全身,一旦出现便没有停止的迹象。 等波涛扩散的开了,才能清楚知晓出现的到底所为何物,刘庆心头砰砰直跳,因为如今场景与自己预期相符,一条条密密麻麻的丝线化为实质,如铠甲一般包裹向赵楷全身。 火红的丝线蕴藏着生机与活力,越来越炙热的火苗正腾空而起,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攻击倾向,炽烈的火之属性带着最惹人瞩目的色彩,有摄人心魄的神韵。 金黄的丝线神圣而庄严,不容任何人亵渎与轻视,圣洁的光辉照耀四周,似乎可以净化万物,一股子高傲的劲头被十足地体现出来,让所有下位者产生匍匐跪拜的念头。 黑色的丝线最为正常不过,但是仔细去看,往往会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邪异色彩,那是一种蛊惑人心的能量,心术不正者看一眼就会彻底地堕落沉沦,而那些自诩光明正大的人们也会或多或少地产生不善的心思,这是成为魔头必备的能力,如今却印刻在赵楷身上的丝线铠甲中,独属于赵楷一人。 “又一个超凡者出现了!”刘庆的眼中总算闪烁出欢喜的神光,还在感悟绫罗境圆满力量的赵楷并不知道他被冠以了超凡者的名头,如今绫罗已然织好,而放到自己身上也正正合适,他可以随时清醒过来,却仍然贪婪地感受着这一刻的不同。 曲煌没有来打扰城北这边,哪怕黄泉的前辈已经将那比边的祸患清除,他也不打算现在去拜会对方,他所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虽然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自己的好奇,他都应该来拜访黄泉的前辈,但是气喘吁吁终于解决了怪物的他还是决定先去安排战后重建的工作,安抚民心军心才是他最需要去做的事情,一刻也不容迟缓。 赵楷终于整开双眼,而那遍布全身,由三种不同色彩的灵力丝线织就的铠甲,也在他眉心那点殷红隐没后,立即消失不见,哪怕赵楷这个持有者也只是匆匆忙忙见了一面,都没来得及仔细看清楚其上各种交叠错落的丝线合在一起,共同造就的美轮美奂的图案。 “恭喜你,成为了绫罗境的超凡者。” 赵楷一头雾水,“超凡者?” 刘庆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对于修行者来说,各个境界自成天地,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感悟以及造化,而那些入阶到境界圆满的修行者,若是一路行来缺陷甚少的,就会出现不同寻常的附加能力,这些人被称之为超凡者,在各个境界足以睥睨天下,为万中无一,凤毛麟角的存在。 各个境界中又会出现所谓的最强者之争,而争夺的最低资格就是成为超凡者。” 听得刘庆的解释,赵楷也露出惊骇的神色,不一会欣喜之色终于冲散了心头大半的积郁,手掌在眼前晃来晃去,赵楷浮现出好奇的神情,笑道:“你怎么会来的?” “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是不是被我成天在危机时刻前来救援的事实感动了?”刘庆打趣道,还是那副厚脸皮的神色。 “你难道不知道我把这种事情称之为监视?”赵楷不依不饶地呛道。 这是二人独特的交流方式,一番聊天打趣,算是冲淡了这些天来紧绷的情绪。 刘庆也不多做停留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必须要加快金光诀第三阶段的修炼,你的附加能力是一副灵力铠甲,其中的黑暗丝线象征着黑铁血脉的能量,占据了一小半的地位,已经短暂压制住了金色的光辉。 好在你的本命属性炽烈之火充当了缓冲剂,让黑铁血脉有了更多的束缚,这才有现在清醒着,可以不用封脉,可以冲刺金光诀第三阶段的机会” 说完一个小瓷瓶被放在赵楷手掌之中,刘庆短暂地交待了一番注意事项,就即刻消失无影,好在这样的事情赵楷已经习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振作精神,准备去寻找其余的伙伴。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四十八章 魔宗后手 凌平城硝烟滚滚,到得早间清晨才迎来曙光希望,开始了劫后重建的各种工作。而百里之外连绵起伏的山脉中,一座高耸的山峰似乎也收到了陵平城的动荡影响,自深夜而起的厮杀声一直持续到了天亮,山间林木丛中到处都洋溢着血腥的杀戮气息,野兽的哀鸣不绝于耳,鸟儿不是起落逃亡,想要躲避开肆虐的瘟神。 那座隐匿在深山中,外表的华丽气派全部被时间冲刷干净的宫殿群,内里却奢华无比,光彩依旧,流光四溢的饰品到处都是,精美的壁画足以传世千年而不落俗套。矮几上的茶具,高架上的瓷瓶,悬挂在屋顶的灵力华灯,哪个不是珍藏价值大到无法想象。 最最耀眼的还是宫殿最内间的一个座椅,其上雕龙画凤,由宝石金子雕铸而成,其中蕴含着的灵力波动象征着这个物件应该还藏有特殊的材质,若是有属性相和的高手用心感知,则能发现那座椅竟然真的可以发出龙凤般的嘶鸣,让人既畏惧又渴望。 所以吴承熙直接施展了特殊秘法,将其上的灵力波动直接锁死,以防在微妙处蛊惑人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自昨日深夜到现在的早间清晨,战斗一直是以摧枯拉朽之势进行着的,直到现在的完结,魔宗几乎都没有进行一次有意义的抵抗,无非是拿出一下用来垫底的炮灰,送死的棋子来暂时阻挡军方的凌厉攻势。 吴承熙自嘲般的笑了笑,盯着面前一道玄妙无比的荧光漩涡,这是跳跃阵法的通道口子,魔宗真正的高手,那些足以重建魔宗的顶尖力量全部逃亡,仅仅留下了一个不知是否为陷阱的破绽。 “好一招妙手。”吴承熙身边的一位老者为魔宗的后手而感叹。 吴承熙在心头快速复盘这整个计划,局中之局本来应该以自己一方全面胜利告终,谁知出现了天魔降世的大变故,而围剿魔宗老巢的行动有七成精锐出击,加上五百甲士,这甚至都让凌平城中实力积弱,不足以对抗天魔。 所以他才会下令更加猛烈地进攻,谁知到得如今对方的一个跳跃阵法就保住了顶尖的实力,让魔宗还有机会换个地方重新建立。 一切原因有二,一是因为魔宗陆沉的伏笔太多,实力雄厚,早就在军方不知情的时候安排下了许许多多足以颠覆整个城池的种子,对方所谋甚大,虽然所制定的计划算是将对方的安排全部打乱,但是如今的损失之大实在无法向朝廷交代。 二是因为军方对魔宗的了解还是太少,没有那些能深入敌人内部的奸细,所以对魔宗的后手一无所知,这才有了如今大的缺陷以及漏洞。 不过事到如今,埋怨或者懊悔都无意义,他们能做到的都已经做到最好,吴承熙不再思索,将目光放在如今,他招了招手,道:“周长老,您应该可以探知到跳跃阵法的出口吧。” “嗯,想必如今这座阵法已经彻底形成了一个绞肉的杀阵,确实不该进入,计划没有纰漏,出了岔子无非天灾人祸而已,将军莫要太过自责,等到探查出口再行追捕便是。” 那锦衣老者白发如雪,面容苍老,然而气质却非凡人可比,最惹人注目的是双对眸子深邃而幽深,想必是一位历经漫长岁月的智者型人物。 吴承熙对这位周长老同样十分尊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让老者去阵法之前仔细推演。 周姓老者双手一抹,淡淡的灵性光辉便萦绕指尖,从储物的金玉腰带中取出一复杂难言的星盘状物件,然后他就直接盘腿坐下,星盘放于膝上,双手齐出一同在星盘之上指指点点,有灵性的光辉蜂拥而入,在星盘上点映出许许多多的光点,然后再连成直线,形成图案,整个过程玄妙无比,就像是古籍所载的占卜家一般神秘而充满未知。 大约有盏茶功夫,星盘之上的图案渐渐黯淡下来,老者才收起法宝,站起身来整理整理衣衫,才开口道:“还在这片山脉之内,对方同样有擅长推演以及阻止推演的高手,只能判断出大致的地点。 依照距离和山势判断,有几处疑似的地方,都在伏牛山脉的北面,往龙窑州的州界处偏离,分别是望夫山,独琦山,青袖峰,暂时就这三个去处,若是要想更加准确的判断,我还需要去三个地方再做观察。” 吴承熙皱眉沉思,再考虑之后的打算,他不准备放过那些可恶至极的魔宗首领,但是凌平城历经劫难,正是用人之际,重建城池,安抚百姓,这些一刻都不能迟缓。 吴承熙无奈地叹了口气,召集手下将领下达命令,“听我号令,留下后勤营搬运缴获的财务,其余将士即刻随我出山回城。” 周长老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这是他年龄阅历所赋予的处事不惊,然而淡定并不意味着他对此行任务的结局没有失望懊恼,相反他同样对胆敢召唤天魔,为恶四方的魔宗恨到了骨子里去,他朝吴承熙抱了抱拳,请命道:“将军还望拨派少量精锐,随我一同去追查魔宗余孽的行踪。” 吴承熙本想拒绝,周长老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甚至在朝廷在圣上面前都能说的上话,如此危险的任务他也不愿意交给年事已高的老人去办。 然而周长老态度坚决,丝毫不愿意让步,“老朽一副风烛残年的身躯,年轻时哪怕骄傲狂纵,却总是少了些责任感,到得如今才发觉自己贡献太少,愧对陛下圣恩,年过七旬了还要当缩头乌龟,实在没有必要。” 老人说到这个份上,吴承熙再反驳就是不通人情了,“长老要去就去,何必妄自菲薄,您现在的一切,包括陛下的圣恩都是您应得的赏赐,我会分派二十名最精悍的斥候以及数位出众的将领听从您的安排,到时有任何发现,可通过迷蝶传讯。” 清晨的山间没有阳光照耀带来的温暖,阴冷的感觉随着血液的漫布以及乌鸦的飞舞显得更加刺骨。 大军出动没有获得预想中的成果,倒是满金库的宝物对方没有来得及带走,给这些拼死拼活的军士留下了最后的安慰,周长老已经率领不到三十人离去,大军依旧浩浩荡荡地往城池的方向赶,只是气势有些颓败,昨日凌平城中的惨祸如今大家心头或多或少都有了认知,大多数人的亲朋好友就在城中受难,他们又怎可能提得士气。 现在没有人崩溃是因为他们留着一口气,急着去城中确认真相,他们还留存着一星半点的侥幸和希望,有人埋怨吴承熙的安排这是必不可少的,虽然昨夜这些勇猛的将士听从了命令,选择了暂时抛弃家园,投入到血淋淋的剿匪行动中,然而当血性以及荣耀感过去,意识趋于清醒,他们就会发觉自己太傻了,应该返回城中守护自己的家人才对。 吴承熙的面色中带着少有的苍白,身为青狼军的统领,两万精锐边军的统帅,陛下最亲近的戍边将领之一,宦海沉浮,纵横沙场,这番大风大浪他还能承受的住。 他只是无法面对那些城中受苦受难的百姓,无法给自己手下的将士一个满意的答复,心头的愧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若是没有解决办法,这样下去铸就心魔也只是时间问题,这场魔宗犯下的重罪他不可避免地要承受大半谴责。 在吴承熙烦躁地思索着对策之时,赵楷已经将自己的一切秘密隐藏起来,城北的天魔彻底消失,曲煌忙于安排重建工作,没有来探究这边的动静,这就给了赵楷充分的时间完善谎言。 身上的伤势不需要再故意加重,因为之前与天魔战斗的时候该有的痛苦都已经承受,要不说撒谎是个技术活呢,赵楷不能展现出自己绫罗境圆满而获得的良好精气神,也不能就地解决自己的伤势,进行包扎处理会让伙伴们的关切缩减很多,倒是没了伤势的掩护,冷静地伙伴们怕是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但赵楷还是施展增加了数倍不止的精神探查,搜索着自己四位同伴的身影,忍受着身上的痛感,心头却是没有太大的波动,既为自己破境而振作精神,又因为百姓受难而高兴不起来,终于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他终于发现了两道相隔不远的熟悉气息,正是彭九和秦渐尘二人。 所以赵楷跌跌撞撞地上了路,朝两位急切寻找自己的伙伴而去。 秦渐尘已经悲伤地不成样子了,自从天光初防,天魔消失的时候,她就陷入了找寻赵楷而不得的心障中去,所以旁边才会跟着一个防止她崩溃出事的彭九。 她说不清在自己心里赵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儿,实力稳压自己一头,平常还爱跟自己拌嘴,是自己在军营中见到的唯一一个与他人不同的男子,他几次三番地在危难时刻保护自己,令得秦渐尘自己也在无声无息中将赵楷放在了心中最柔软的位置,独属于爱恋的粉红色已经覆盖了那里。 所以当赵楷出现在秦渐尘眼前之时,她在一瞬间地愣神后,直接飞奔入伤痕累累的赵楷怀中,然后就是哭哭啼啼地抽噎,弄得赵楷摸不着头脑,一边的彭九拿手捂住脸,转过身去,还是一条光棍的他实在看不得此番场景。 虽然赵楷不能完全理解秦渐尘的心情,只当人家为好友重逢而激动,轻抚着女子小幅度抽动的光滑脊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家,不过他知道自己的戏算是白演了,因为他遇到了两个真正的伙伴,三人之间的关系是不需要谎言来维系的。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四十九章 劫后众生相 凌平城的劫难足以载入史册,其伤亡之惨重,城池毁坏程度比之一场激烈的屠城大战也不为过,这事再几日后就以八百里加急的姿态由边关传到了京都御案之上,更有潜藏在暗处擅于观察和总结的密谍,几乎同时交递上了密报,其中所述事实更加全面以及趋近真相。 皇帝雷霆震怒,不管是做姿态也好还是真的愤怒也罢,这事总要有人背锅。根据密报上所言,凌平城中官吏几乎全部阵亡,而巡城兵马司的甲士包裹青狼军以及白家军的精锐同样损伤了小半,而官府衙门以及当地的廷尉府先不说还有没有足够多的人手重建,光说他们上官的身份都不足以背锅。 这场行动是经过自己手才批准的,谁知出了如此大的纰漏,皇帝也只能将目光放到自己最亲近的戍边将军吴承熙的身上。 “天灾人祸而已,还望陛下莫要对吴将军惩罚太过。”这是殿前密谍所言。 皇帝没有为密谍袒护外臣而愤怒,因为这为年龄过百的密谍也是他最亲近的人之一,所言同样属实。 “总要有人背锅,就等吴承熙上表惩戒文书了,到时才有机会从轻发落。”皇帝叹了口气,对凌平的惨祸真正的是痛心不已,大殿之内唯有君臣二人,没有逢场作戏的成分,可见今年大楚的强势不是空穴来风,与这位励精图治的陛下分不开干系。 “曲煌统领的甲申帐这次可出了不少力,而且曲煌竟然进入到了半步显圣的境界,三十岁的年纪被唤作天才也不为过。这是可惜了这次浩劫太大,无法对他们施加奖赏。” 殿下的密谍恭敬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能让陛下记得他们的好就已是最大的赏赐了。” 听得信任的老奴恭维的话语,皇帝阴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皇帝也不想太过陷入沉重的灾难事件中去,转换话语道:“听说灾劫的后半段出现了以为黄泉的大能,这才得以快速完结掉残存的天魔以及阵法能量。” 老奴答道:“确实如此,多亏了这些行走世间定心求道的智者大能了。” “不知我大楚何时才能有出数位大能境的人才齐聚。”皇帝有些自嘲,这等境界的人才岂是一个王朝的权势就能束缚得住的。 “陛下,类似甲申帐的四十多个营帐再起,天才荟萃其中,养育出几个效力于皇室的高手只是时间问题。” 皇帝点了点头,也对这个战争体系充满了期待。 “如今白陌势大,朝堂风云变幻,虽然朕依旧可以控制得住,然而立太子的事件风险的太大,皇位之争一触即发,燕赵两国同样地小动作不断,我们忍耐已久,再不反击就真正会处于下风了。爱卿统领的密谍估计要忙得转不来弯了。” 名唤陈林的老奴双膝跪地,表了忠心后就低俯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退下,只留皇帝一人独坐于龙椅,轻抚着额头,似乎有数不尽的烦心事等着他去处理。 凌平城自从吴承熙这个真正大权在握的将军回归后,就彻彻底底地开始了全面重建的步伐,起初还有人就凌平是否还示意百姓居住提出了疑问,然后就被直接驳斥了回去,因为民意不容许他们离开家园,哪怕大家经历了如此震撼的大恐惧事件,他们也不会放弃祖祖辈辈就居住在此的土地。 况且周围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去安顿这些难民,除了那些烟瘴遍地,禽兽横行的深山老林,但是就紧挨着城东的伏牛山脉外围的山岭却可以作为暂时安置难民的场所,砰砰当当的声响一刻不停地环绕零平四周,虽然不得安静,却能让这些没了家园的难民迎来心安。 除了赵楷他们这些命硬的军士在修补城墙,重建屋舍之外,当时所有被调去山中剿匪的精锐甲士也全部投入其中,四处官衙调派过来的人手同样紧锣密鼓地操持着各种事宜,侥幸存活下来的壮劳力被拉到城中帮忙搭建简陋的屋舍,修整城墙,完善城市各种公共措施。 为慈善事业以及吴承熙威逼利诱而发动的近处的商贾拉来各种物资,同样的陛下拨款赈灾的粮草钱财,也没有官员胆子大到在这种事情上动手脚,这些物资足够维持住这些难民的艰辛生活,但是天下的悠悠众口还需要站得高的人给一个解释。 所以就在劫难过去的第二日,吴承熙就亲自手书,上表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待罚罪状交给皇帝,俗话说得好,懂得对自己狠的人才是有大智慧的人,同样懂得圣心的人才能活得长久,从这封手书就能看出吴承熙做官的功底之深厚,一句话,就是陛下想让他担的责任,吴承熙一条不剩全部承认,但是其余的罪责他可没有当冤大头的习惯,唯有如此做,陛下才会有那份心情去帮助你去堵住天下人的口。 几日后皇帝的圣旨传来,吴承熙带领着亲卫停下了手中脏兮兮地工作,从城墙高顶匆匆忙忙地走下来,恭敬地行礼接旨,身为大楚最强势的实权将军之一的他心情反而平静不起丝毫波澜,这就是为人处事的境界了,说明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而结果也不出所料,皇帝终究没有将他重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我大楚龙窑祖地有魔宗作乱,致使凌平被毁,朕痛心疾首,魔宗罪责难逃,下令龙窑州所属廷尉全面出动,兵部职方司郎中刘允善待朕前往凌平监督工作。” “而青狼军统帅吴承熙考虑不周,计划缺漏,抽调精锐出城导致城内天魔作乱,前往山中剿灭魔宗却让对方首领全数逃脱,本欲加之重罪,革职发配,然念起功劳深重,并且改错之心恳切真实,朕便也给他一次机会,虽有所赦免但活罪难逃,罚吴承熙十年俸禄,青狼军由此降级,摘下其天军之荣耀,着令吴承熙戴罪立功,重建城池,同样可以见机行事,追捕魔宗余孽,” 吴承熙面色终于阴沉了下来,对着厚土的脸颊止不住地抽动,青狼军被摘下天军的名号是他始料未及的,这是当初永阳一战每一位战死的将士用命换来的荣耀,如今却被自己拿来抵罪了,心头本以压抑下来的愧疚此时再次溃堤,双手之上青筋暴起,止不住地颤抖。 所以当那宣旨的宦官结束诵读,交递圣旨的时候,吴承熙还没晃过神来,多亏了副将的提醒,吴承熙才算没有太过失礼,也只是几息的愣神过后,此刻吴承熙连忙恭恭敬敬地抬起上手,承接了圣旨,与宦官一番场面上的和气交谈之后,就离开了这里,面色哀戚,似有化不开的伤感。 赵楷这些日子又一次进入了平静期中,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伤兵营的工作活着修筑城墙的苦力活他都不拒绝,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这反而是他所追求的一种充实感,也唯有这种劳作过后的疲惫才能让他在异乡险境中得到些许的安慰,至少能明白自己的生活是真实存在的,能证明这一点对于他来说很重要。 对于赵楷来说,通过影杀殿的训练养成的习惯已然深入骨髓,一切背地里的秘密,不能开口的心事都只是积压心头等待处理的一个个信件罢了,反正都是要写完寄出的,大不了就是全部焚毁重头再来就是,只不过不知道影杀殿那群杀才会不会给自己将功赎罪的机会,不过如今自己手握厚重的筹码,也算是有了底气。 虽然凌平城一切都被摧毁,连带着所有明面上或者背地里势力的安排布置,玲珑阁在凌平的联络方式已经彻底无用,但赵楷并没有产生逃离控制的心思,可能是影杀殿的一切都太过血腥残忍而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却弱小无助,这让赵楷失去了反抗的心思。 当然这可以说这是赵楷潜意识产生地规避危机的举措,以往赵楷也深思熟虑过是否要在合适的时机逃离,但都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直到如今他选择了放弃。 就在这个放弃逃离的决定做出的夜晚,赵楷发现了有不止一双监视的眼睛再次出现在自己周围,这是绫罗境满的他可以准确获知的消息,庆幸万分的赵楷决定好好作戏,启动一人仅有一次的紧急联系方法,以表达自己的忠心可靠。 粗毫笔,黄纸片书写上了此时赵楷的处境以及简略地介绍了一遍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同时赵楷当作不知道影杀殿高手已经找到自己,恳切地寻找组织重新联络自己,简陋的环境,粗劣的材料,赵楷一番操作看得隐藏在暗处的数人连连点头,立马认可了赵楷忠实的影杀殿成员身份。 一柄小巧精致的笛哨入手,赵楷将纸片卷成卷拿配套的特殊红绳将其挂在笛哨前端,提溜着,摇晃着,看上去还蛮可爱的,当赵楷吹响这个小小的乐器之时,就是它化为光辉流影裹挟着纸片快速离开的时分。 做完了这些,赵楷在心头总算松了一口气,又一件事完结了,接下来就该等待影杀殿回复,以及下死功夫修练金光诀了。 赵楷不怕金光诀的修练被监视的人发现,因为自己有把握将这件事圆回去,只是刘庆送来的第三阶段灵宝则需要小心谨慎的使用,这类高等级的灵宝可不是他这个深受控制的小人物能够拥有的。 正当赵楷的小屋中金光四溢,胸膛往下乃至双腿双脚全部如金佛塑像一般不可撼动,其双臂之上开始有光芒闪烁,就像有淡淡的金粉逐渐铺陈之时,临时修建的零平城主府内可不太平,因为受陛下钦点的天使到来了。 原先的无能城主死于天魔围殴,吴承熙此时暂代城主一职,能够有资格出席的官员全部到场,曲煌就站在吴承熙身后,虽然此次因为甲申帐还需隐藏而没有赏赐拨下,但其在劫难中扛起大任而获得的威势以及人望同样不可忽视。 此刻面对着一众当地官员,那一袭绯色公服,佩银鱼袋却风尘仆仆的兵部职方司郎中刘允善,却一脸的怒气冲冲,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五十章 风起云涌 凌平城的官员损失大半,其中还不包括那些伤重而不能行走出面的官员,所以此次为了迎接天使,凌平城只要是活着的官员并且不低于七品的就都必须聚集于此,以壮大声势,彰显修复城池和全面复工的决心,而且这些地方官之后一段时间肯定是要挑大梁的,让他们提前感受一下上官的优待不是什么坏事。 但能够进入里间亲自面见天使的官员也不多,哪怕文武荟萃一堂,也不过是十多人而已,吴承熙为代理城主,实则还是武官一方,其后站着曲煌,巡城兵马司都尉吴勇以及廷尉府都廷尉张方平。文官一方以残存着的知府和通判为先,其下身处要位的文官还有五人,这就构成了迎接天使的豪华阵容。 宴席盛开,菜肴横陈于桌上,菜式齐全,样貌精美,满屋飘香,按说那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兵部郎中刘允善应该会喜笑颜开,至少也应该先谢过众位地方官的好意,谁知一来就摆了个臭脸,怒气冲冲地似乎还要发脾气。 凌平通判小心翼翼地附在知府耳边,低语道:“我们好像忘记了这个刘允善之前是做御史的,他估计是看到我们大摆筵席职业病就要犯了。” 知府一脸的愕然和懊恼,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通判声音虽小但却瞒不过四位实力高深的顶层武官,除了依旧蒙在鼓里的五位文官,其余人都是面面相觑,想用彼此的眼神交流来化解此时的尴尬局面。 “你们身为地方命官,百姓身受天劫伤亡惨重,你们竟然还能摆得开宴席,吃得下美食?”刘允善的牙齿都露了出来,表示着他要择人而噬的暴躁。 一句话出口,十一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这本是大楚恭迎天使的规矩,一直都没有变过,他们也是有心想要讨一个欢喜,却没考虑到对方之前做过惹人烦的御史言官,四位武将包括暂代城主的吴承熙都没有参与此次盛宴的安排,全权交予文官处置,谁知道事情是他们搞砸的,责任却要一起付。 现在这个尴尬的场景,刘允善终归还是顾忌颜面以及吴承熙的威严,倒是没有喋喋不休说个不停,说了几句后好不容易才止住愤怒,眼睛盯着吴承熙,似乎是要讨一个合理的答案。 虽然自知此事办得不妥,但吴承熙身为地方官一脉,要想以后还能在这里指挥得动人手而不落口舌,此时自然要袒护一番己方官员,但是也不能驳了刘允善为国为民的心思,和稀泥的手段他还是会的,此刻就看他功底如何了。 “郎中先莫气恼,准备这场洗尘宴本为大楚迎接天使的惯例,天使代表着陛下的威严,吴知州自然是不敢怠慢,这些天内我们这些百姓口中的高官哪个不是与他们同甘苦共患难,节衣缩食的行为甚至犹有过之,要说大家有什么罪过,也只是不了解刘天使忧国忧民的性子,将你误解成了一个爱摆架子的上官,但却无半分不考虑民心的心思。” 这句话说得水平很高,高到除非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臣断无可能说出的地步,其余十位地方官员不管是之前熟识的曲煌,还是其他生疏的同僚,现在望向吴承熙时都带上了几分由心而生的敬意,而那之前还咄咄逼人的刘允善也缓过气来,此刻一番思索甚至还产生了一些不好意思的愧疚。 “好了,这件事我们却是考虑不周,但若是按照刘天使所言直接扔掉或者交付百姓品尝同样不可,毕竟你代表了陛下的威严,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不能舍弃,此次就算是违矩一回,天使就安安心心饱腹了再说,这样才能有精力继续处理明日的陛下交代的要事。” 刘允善看着那些美味的佳肴,有些不忍,吴承熙此刻则有些欣慰,看来是个真正忧国忧民的良心官员,但过了一会刘允善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管他想吃还是不想吃反正都必须吃了。 夜深了,数位官员联袂走出城主府邸,准备往自家新建的简易草棚而去,几人面颊通红,但是语态却是清醒的模样,看来都是纵横官场的老手,他们应该是同一阵营的互相交好者,言行亲密不似作伪。 “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甚至还甚好美色的吴将军,今日能说出那番调和的话语,这和稀泥的水平连你我这些早已坏了气味的文官都拍马不及呀。” “就是就是,之前吴将军一直都保持一副高深莫测的威严状态,生人勿近四个字都写到了脸上,我还以为他是真的不通人情世故呢,谁知道人家的威严根本不是装出来的,看来是肚子里真有几斤墨水呀。” “怪不得能成为陛下最亲近的戍边武将。” 这是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嗓音打破一番赞叹,一位贼眉鼠眼的矮小官员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又如何,他还能比得过我们头顶上的天王老子白膜军神不成,怎么说也是咱们敌对势力的,你们不会被对方顺手帮助解一次围,就想改换阵营吧。” 气氛顿时一滞,其余人看向说话者的目光顿时有些畏惧和讨好,但是唯有一人面露阴森,似乎很想直接上去宰了那个獐头鼠目的家伙。 “段都监,您说哪里的话,咱这不也是说一说当个提醒,以免之后着了吴承熙的道,您可千万不要误会,谁不知道您是白家的忠仆,还望您帮忙给我们往上边引荐引荐呢!” 忠仆一字在有骨气的人耳中简直就是侮辱一般的侵略性话语,然而到了姓段的这家伙这边竟然成了一个敬称,眼看他笑得合不拢嘴,趾高气扬的,其他人恭维附和的话语也就更频繁更腻歪了。 而城主府设置了结界的密室之内,曲煌和吴承熙正在交谈着,面色阴晴不定,似乎对自己思索得来的结果很不满意。 “你今天为什么故意表现得如此显眼,虽然只是平常小事,但还是会导致对方产生一定的戒心,同时还会破坏你精心保持的人设。” “曲煌啊,你我共事多年,又在十年前一明一暗共同调赴龙窑边境,此地的风起云涌我们都能准确感知得到,白陌这个大头先不去说,魔宗陆沉又是一个大隐患,如今我隐隐觉得魔宗的崛起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其背后估计又是一个新晋想要夺食的豺狼虎豹。” 曲煌接着道:“这里可是相邻大奉的边境重地,陛下一开始就雷霆手段,将这里彻底清除一番又派遣我们来镇守威慑,谁知到得如今还有这么多蛀虫盘踞,涌动的暗流来来往往,都没个头啊。” “我们不能再保持沉默了,之前背地里的手段放到现今的动荡时局毫无作用,我们也要彻底发威一次,让失了戒心的蛀虫们看看龙窑州还是有治得住他们的势力的。” “先解决魔宗的事情吧,白陌也要回来了,就是不知道陛下到底拖住他用兵的心思没有,这次的燕赵之局对于白陌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借口,他不可能放弃重掌大权的机会的。” “不说这件我们左右不了的事,我隐隐觉得魔宗的背后之人与朝堂皇子之争有关。” “皇子之争?!若真是如此,麻烦可就大了,如今我大楚内忧外患不断,处于风雨飘摇时分,可千万莫要再出什么大事了。” 深夜有人欢庆有人忧愁,有人正大光明准备好好发威,有人低敛眉目努力想要消除痕迹,而在廷尉府被毁掉的官衙,身着黑衣的都廷尉张方平正于无人处独酌,黑暗中飘飘荡荡的破布惹的人心烦,张方平似乎也忍受不了了,小声喝道:“你就不能安静一会,我这不正想着解决办法呢!” 若是有人看见张方平与破布对话的这一幕,也会因为今夜格外幽暗的月夜而心生惊骇吧。 但是预料中的寂静没有持续下去,因为竟然有人回话,声音正是从那块破布上发出的,目光在破布上放大,仔细看去你会发现那压根不是什么惹人烦的破布,而是一个同样长着五官的幽灵。 “若是想不出好的办法,你知道下场的。” 本就忧愁的张方平此刻更加失落,没有正常遭受威胁而激发的反抗欲望,只是大口灌了一口酒,似乎想要麻木掉感知和思想,彻底忘记自己所做的一切。 而伤势已愈的赵楷此刻却不再城中,包括他在内所有先锋营精锐全部出动,带领着四周调来的甲士,被分派到城外四处,去镇压趁势而起的响马盗匪。 赵楷与彭九独领一队小规模的骑兵,秦渐尘则被分派到了其余地方作战,面前矗立着黑压压的一片头颅高昂,得意洋洋的响马队伍,他们同样骑着高头大马,虽然武器形态各异,但明显都是精通把式的江湖汉子。 心情糟糕到了极点的赵楷此刻还在回想着自己白天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紧挨凌平城西的数个村落竟然惨遭屠戮,一伙似乎底气很足的大响马团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冲天的血腥灾祸连续了数日之前的凌平大劫,满目的疮痍都有点让赵楷喘不过气来。 来到了大楚赵楷才真正了解盗匪响马是个什么样的职业,之前他在大奉的游历,在黑角寨的经历导致他未对这个职业产生厌恶,然而出了影杀殿地下的一年多时间,让他真正体会到了无恶不作是什么个样子。 双方从一碰面开始,气氛便剑拔弩张起来,不同于那些蠢笨的劣质盗匪还会在战前叫阵,满是废话地解释一二,这些人一开始就露出吃人的目光,那是瞄准猎物的眼神,他们骨子里似乎还透着股疯狂的味道,双方就这样没有进行任何交流,沉默着,等待着。 赵楷手中拿着修罗场奖赏得来的青铜剑,遥指前方,左手高举猛地一握,那些从边军抽调过来的精锐骑兵就跟随着前方的赵楷和彭九两骑率先发起了冲锋,而那些该死的响马同样不甘示弱,仅仅呆了一瞬同样地就发起了冲锋,阵势虽然不如赵楷一方整齐有序,但士气和那骨子里的疯狂则更胜一筹。 两方百余人铸就的两条马革洪流一瞬间淹没了整片荒地,沉重的马蹄声,大马的嘶鸣声,人们的厮杀声不绝于耳,血腥气促进了战局的进展,乃至最后双方彻底融进了无边的黑暗。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五十一章 大道可期 金戈铁马,纵横沙场曾经也是赵楷小时的梦想,虽然幼稚,虽然这个想法在皇家这个大染缸里也被逐渐淹没,但也显示了赵楷的志气以及他对沙场好男儿的憧憬和向往,然而如今当他真真正正地屹立于铁马冰河之内,十五岁的年纪如梦一般,却是满心的忧愁和无奈。 对于赵楷来说,这是最好的年纪,也是最坏的年纪,此时是加速成长的拔高阶段,同样也是罪恶入眼的最最开始时分,一切都看他自己的选择,也受天意的指点,但是每个人都逃不掉的堵塞在心头的座座大山,唯有不信命的挣扎才能将其撼动,很巧的是赵楷现在恰巧拥有这个品质,而且似乎永远都不会弄丢。 当成排的尸体倒地,自己的同袍鲜血同样混杂在地上汇聚成肮脏的长流时,赵楷心头一阵寒冷,舔了舔嗜血的嘴角,策马挥鞭扬长而去,虽然仍有数十骑跟随,但是他背影萧索,意兴阑珊。 今夜的闹腾彻底熄灭,寅时之初的昏暗苍穹散发着慑人的威力,将一点的残月光影彻底吞没,倒挂的弯月被云层遮盖,而山中的马队也迎来了久违的休憩时光。 赵楷安安静静地躺在山岗坡地上,睁着眼睛没有入睡,右手拿着个酒葫芦摇摇晃晃地喝着自己还不太习惯的边军烈酒,脑袋里满是小时自家皇宫中的温馨场景,清冷的风偶尔吹拂,将这个年少的人儿渲染得更加孤独。 赵楷坚硬的身子早已习惯了恶劣的环境,心头紧握着涌起的伤感不愿松开,不愿让这些无用的感情影响自己的生存,只是他白日里冰冷的眸子此刻却蓄满了红润的温存。 在这样的阴冷天气里,所有人往往都会缩在自己熟悉的小窝里取暖,会想要忘记这番环境引起的不好的回忆,但赵楷却会喜欢上它所带来的自我空间,就像现在那些潜藏在暗处的监视者不会发现自己的情感变化,而自己想要对其展现最好一面的朋友同样也不会为自己的悲伤感染,更不用去连累他人共同承担后果。 这是一个人最潇洒的时候,虽然略显可悲,但对于一个黑暗中的独行者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不知道杨逍和大铁锤如何了,当初的墨家之劫赵楷在地下修罗场内也听到了些消息,只是说数年前墨家被大奉皇帝抵制,一些江湖势力包括诸子百家中的几个相悖的学派望风而动,逼得当时还是庞然大物的墨家一夜隐退,可想而知其背后的秘密不可谓不惊天骇地,只是身处大楚被控制的赵楷实在无力去多管这些事情,只能让无意义的担心飘飞满天。 赵楷倒是不担心云游四方的王琦,那个家伙可是连刘庆都能勉强对战的大高手,而且背后有武当山这个大靠山,为人潇洒而严谨细心,交朋友的技能也不错,脸皮又厚心也够黑,实为走江湖的行家里手,武当山也不是被排挤的墨家,江湖地位现今还无法撼动,所以王琦会吃亏应该是不存在的,除非他憨憨地去自讨苦吃。 目光放至近前,与自己同为影杀殿学员的温、刘二人也不知还在何地受苦,共患难的友谊让赵楷为他们关心,但在地下修罗场共同生存的时光却不允许赵楷为他们担忧,互相只有硬下心来,才能对彼此都好。 赵楷心头无声地响起一段无理的话,那是他在心中自言自语。 “凌平城的天魔劫难我都扛下来了,你们还有什么不能活下去的理由,苦是一起吃的,罪也一起受了,按说实力和韧性的成长都该差不多才是,温不二和刘老根,你们要是不小心死掉了,我赵楷可不会为你们担心,只会好好嘲笑你们然后逐渐忘却这段回忆。没有人会记得我们共患难的经历,没有人会为你们说出地下残酷的生活,更不会有人傻到为你们哭泣......” 想到这里,赵楷无声地咧开大嘴,止不住地颤动。 “所以,你们可千万不要死呀!” 回忆中还涌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黑色的紧身衣贯穿始终,虽然她的脸一直没有转过来,但赵楷却不会忘记那个人,虽然她背叛了自己,自己却没有丝毫怪罪的心思,唯有无奈以及懊悔映照在心间,无奈在对方拎不清情形贸然出手丢了性命,懊悔在自己没有与其深交,让一个本就悲惨的女子彻底走入了歧途。 赵楷发现,自己每到一个地点都会收获到属于自己的伙伴,那些珍贵的情谊是他一直能走下去的根源所在,他没有将其归根于自己得天独厚的意志和心境,只是感念老天有未曾赶尽杀绝的仁慈。 这夜的赵楷浑身血腥气凝聚,彻底放松了疲惫的心神,用以发散思维,于罪恶中寻到了希望,在回忆中收获了久违的豁达,终于在将睡之际抓到了“道”的尾巴,走上了独属于自己一条不归路。 第二天赵楷他们数十骑再次跨上战马,融入了为巡视凌平周边而开启的奔走状态,他们就像是个提溜溜不停转的车轱辘,如所有的戍边的军士一般,未建功就不得还,除非上官想要放弃巡查,否则他们也就没有停下来的余地。 而对他们发布号令的顶头上司,凌平城的代理城主现今同样忙得焦头烂额,晕头转向的。 吴承熙正反复观阅这些天内搜罗来的资料,虽然已经通过了层层筛选,到了自己手里都是最有价值的线索,但还是整整叠放在了两个大桌子上,昏黄的纸张乃至卷轴以及刻写着资料的动物皮毛,加起来都快比人高了。 曲煌从外面吹着哨子,慢慢悠悠地走进吴承熙单独的办公屋子,彻底扰乱了吴承熙好不容易重聚的阅读决心。 吴承熙没好气地道:“你来干什么,忙你自己的去,没看见我还有工作要做。” 曲煌反而一脸无奈,“这里就咱俩人,我还不了解你,你就别装了,这种文人做的细致活你虽然能做,但却绝对不喜欢做,更何况是这种性价比不高,弄完了估计也讨不到好的案卷搜查工作。” 吴承熙英俊的面庞上闪现出了一抹幽怨,“你非要说得那么清楚干什么?!” “快说吧,你这样子应该就是有计划了。” “什么计划?我怎么不知道。”吴承熙难道地开起了玩笑。 “凌平城的接引阵法可是必有内奸才能完成的繁复工程,这类隐藏极深的魔宗人必定身处高位,可别跟我说你对这人一点也不好奇,我现在可是恨死这个拉所有人受罪的魔宗走狗了。” “我也恨啊,因为这场灾难我青狼军男儿的天军荣耀被夺走,我恨不得将那人立刻碎尸万段,只是事情不还得循循渐进不是。现在网已经布下就等人上钩了。” “网已经布下?你连我都不告诉!”曲煌一脸的愤怒不是装的,手中那把装显风度的折扇此刻却成为了一把夺命的武器,遥知吴承熙气势凛冽。 “别闹,这不是要保密嘛!” “保密,我让你保密!”曲煌愤怒地挥舞着手中折扇朝着吴承熙的脑袋敲去,吴承熙也不使用超凡力量,就用手慌忙地格挡着,双腿生风在小屋子里胡乱跑了起来,两个大男人就像是重回了童年时光,你追我赶得,欢声笑语不断,让这处严肃的军机情报处迎来了久违的轻松时刻。 半晌过后,两人才结束玩闹,心平气和地品茶交谈着。 “我把几日前得到的那块阵眼结晶给扔出去当诱饵了。” 曲煌听得这话一口茶差点喷到吴承熙脸上,他急切地说道:“你还真是大气,那玩意若是重回魔宗手里,他们再建一座屠城的接引阵法也只是时间问题。”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而且这次不会失手的。” 曲煌有些疑惑地望着对面一场自信的好友,实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也就重新低下头品茗了。 凌平城虽然全面被毁,所有产业都消失殆尽,但是一直隐藏在暗中的黑市却是恢复的最快的行业,甚至还发了凌平城毁的死人财,各种平常不易见的稀奇物件此刻出了个遍,让一些眼红的厉害的疯子们不顾城中警戒硬是施展各种手段,要么走关系,要么搞贿赂,总之非要进入凌平城地下交易市场不可。 三天前,一个状似雪片,形态对称,而异常复杂的能量结晶流入黑市的隆祥阁,不知幕后之人吹了什么妖风,黑市之中买卖做的最大的隆祥阁竟然要价千金,顿时小范围内引起轩然大波,半日之内传遍知晓黑市买卖的城中人,可谓十年难得一见的奇观了。 林中隐秘之地,身为廷尉府都廷尉的张方平此刻一脸愁容的站在其中,面前一张迎风招展的破布诡异非凡。 “大人,这次事情非同寻常,虽然我尽力抹除了能够抹掉的痕迹,然而一些无法更改的线索我根本动不了,否则就会直接暴露的。” 被张方平称为大人的破布口吐人言,阴冷地道:“你的意思是?” 张方平悲呼一声,道:“大人,现在若让我撤离虽然会暴露身份,但是却会减少被顺藤摸瓜拔出根苗的结果。” “我跟你说过了,你撤不了了,又一件事还需要你去办,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破布没有留下任何间隙,直截了当地开口,“黑市的消息你应该也听说了吧,那个能量结晶你必须给我拿到手。” 听得这话,张方平毫无形象地跌坐于地上,那可是个傻瓜都能看出来的陷阱,他又怎么敢主动跳进去。 “别担心嘛,他们有准备是好,但我们魔宗的宝物也不会少了,这个丹药你且拿去,到时遇到突发情况你就服用下去,定让你好好体会你把真正的强者姿态。” 张方平双手颤抖地结果一粒红色的丸药,眼中散发出疯子才会有的精芒,看来被逼之下这人是要拼死一搏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五十二章 仙人魅影 就在曲煌和吴承熙闲聊的时候,隐藏在黑暗中的手脚终于在被逼无奈之下准备重新现身,明知是局却还硬要往里边闯,虽然无奈但其骨子里也是个坏透了的害虫,拥有一粒强化丹药的他更是一个疯狂的家伙,如今就看是吴承熙所言的不可能出现问题为真,还是张方平的手段更高明了。 黑市全天不间断营业,只不过白天的时候地点分散更加不为人知,到了夜晚固定的隐藏结界开启,一条普通人永不会知晓的神秘街道凭空出现,联通内外的是一座雾气深重的桥梁,那些妄想通过捷径获得利益的人互通有无,达成见不得光的协议。 有消息灵通的黑市交易者曾说过,黑市只是一个称谓,同样的也不只凌平城才有黑市,其背后是由一个纵横六国的神秘组织操纵,只是少有人信,毕竟这个传言太过惊世骇俗,若是如此,那么这个组织应该都富可敌国,力可撼天吧! 但身为魔宗陆沉中高层隐匿者的张方平却清清楚楚地知晓真相,所以当他走入黑市之内时,是带着恭敬虔诚的态度的。 一个名为“万邦”的组织拥有全大楚的黑市交易体系,这是魔宗宗主告诉他的,无可置疑。黑市不仅买卖物品灵器,还间或性的交易情报,而很巧的是最大的情报交易地点为黑市中央地带的千钧阁所办,别人不知晓千钧阁是什么地界,但知晓内幕的张方平不是傻子,直来直往的推断就知道这肯定也是万邦所握的势力罢了。 所以他很清楚背地里一定有人盯上了他这个身份多面的魔宗之人,只不过万邦这个组织轻易绝对不会插手俗世,干扰庙堂以及江湖的常态,这也是张方平敢大大方方进出黑市的底气。 只是他忘了一件事,这次魔宗作妖,可是连带着黑市交易一并摧毁了,而且阵法的能量结晶流入黑市,万邦的那些老家伙们怎么可能不过手,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容许吴承熙暂借宝地来捉贼呢,显然地,人家已经同意抓捕魔宗潜伏在军方的奸细,而且估计还会出手帮忙。 并没有搞清楚一切的张方平就这样壮着胆气往前走,一直来到了巷子深处的一家门户前,同样的雾气深重,神秘非凡,只不过门前站着两小厮,一高瘦一低矮,但都是怒目圆瞪,气势如虎,这样的两尊威武门神寻常做买卖的自不会收,以防吓跑了客人,然而在这家头顶上悬浮着“万宝阁”匾额的门前,再配上阴森神秘的环境,对付他们这些心术不正的人们正好合适。 就像是要递交入场凭证一般,张方平摸出一块光泽流转的玉牌,交给了面前站着的两尊门神验看,整个过程很正常,没有什么问题,那两个小厮仅仅看了一眼就递还了玉牌,之后两人四只眼睛就继续盯着前方,满脸横肉地对着空气显威风。 张方平也熟悉这个步骤,对两个不同寻常的小厮倒是没有任何的惊讶,压抑下翻涌而起的紧张感,像是要进入什么隆重的场合一般还整了整衣冠,面色镇定中透露着阴沉,似是要上断头台一般总要做好准备。 轻车熟路的走向了庭院最深处,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早已等候在那里,这是万宝阁的规矩,这个看似狭小的庭院实际上不知包含了多少个房间,随着路径的深入,每个房间的宝物也会由低到高断层式地增长着,每个房间都有一个管家,他们作为卖家与买家之间的桥梁而存在,是公正的仲裁家,也是买卖的调和官,更是不可多得的生意推销者。 临近最深处的房间,张方平感觉今夜似乎很安静,但也不以为意,本就是如此规矩,最深处的地方可不是随便一个人想来就来的,他也是凭借着魔宗那个破布给予的身份牌也勉强才能到达这里,更何况这次的独一无二的宝物,虽然那些好奇者早早地都聚集过来观赏过一番,但却根本无人敢收。 张方平自嘲地笑了笑,没人敢动的物件今日自己就要去抢夺了,不知道该说自己勇敢,还是说自己够傻呢? “我要取这块结晶。”张方平说得平淡无奇,甚至让身旁的管家都以为只是一句普通的开场白,谁知当管家反应过来,哪怕历世不浅,经事极多的他也有短暂的失态,如此直白地陈述,连看一眼晶片都没看,这可是万金的财富呀,张方平还没什么呢,管家就快笑开花了。 “我赶时间,钱都存在这里了,储物戒指的封印也破了,你自己检查检查吧。” 管家连忙接过,态度恭敬,双手还是会有一阵的哆嗦,虽然他也不是阁穷鬼,但这次过手的钱财可是他之前加起来的总和也不及呀,没想到换个班就能接这么一个大单,管家再也不敢啰嗦,生怕惹怒了财神爷,赶紧按照吩咐开始查钱。 “请您稍等。”没过一会,点头哈腰的管家就急匆匆离去,应该是去找全权负责宝物的上层,准备取货拿钱,然后钱货两清两方都痛快。 大约盏茶的功夫,一身穿富贵华服的老年人杵着拐杖佝偻着身子走来,身后跟着那个喜上眉梢的管家,其手心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盒子,上好的红木雕琢,再有宝珠画龙点睛,线条勾勒出来神秘的符文,更出奇的是其上有若隐若现的阵法涟漪,连储藏结晶的盒子都让张方平心惊。 在背后无人可见的黑暗中,张方平伸出右手,其上放置一个缩小版的罗盘,此刻指针本该固定的罗盘正在飞速旋转,仿佛是遇见了自己的亲人,迫不及待地想冲上前去好好寒暄一番,张方平心中一定,这是那块破布交给他的灵器,本是稳固阵眼的附属品,如今却可以判断能量结晶是否为真。 老者不似管家,他虽然身形佝偻,但却气态雍容,精力旺盛,不似一个真正的垂垂老朽,想必也是一个修行者。 张方平不由得再次提高警惕,就要获得结晶的时刻也是他最紧张最心惊肉跳的时刻,但是老者的行动出乎预料的温和,没有气势逼人的问话,礼貌性地寒暄几句后就直爽的挥挥手,将那个琉璃出彩的盒子交给了张方平。 能量结晶入手,张方平再老道再谨慎也有一瞬间的松气,警惕难免会放松一下,但还是没有预料之中的攻击出现,这让张方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疑神疑鬼了。 张方平从一开始都没有考虑自己会完好无损地出了黑市,所以当他行尸走肉般的走到林中约定之地时,还是麻木与喜悦对半分的复杂心情,不过当他看见那个诡异的破布摇摇晃晃地出现在眼前时,他还是黑了脸,他可不像在看到一个怪物在自己旁边指指点点的,所以他直接取出了盛放结晶的盒子。 张方平完成了任务,也算有了底气,抓住机会气势凌人地说道:“赶紧拿着能量结晶滚蛋,以后可千万别来找我了。” 破布倒是没有在意对方的无礼,以来宝物在前也没必要计较这些,二来张方平对他来说也就是个小人物,只不过其颇懂为官之道,升职较快,隐匿较好罢了。 破布扯出两条布袋接住了价值非凡的盒子,虽然有了张方平罗盘法器的验证但他还要亲自验看一番才行。 然而下一刻,当盖子揭开,耀目的光芒荡漾在林间,将两人的目光彻彻底底屏蔽开来,不同于能量结晶的内敛波动,超乎寻常的灵力气息发散开来,他们就知晓出事了。 一张金黄色的符纸自盒中升起,悬浮在空中,当金光散尽,本来面目显现之时,张方平因为不知晓缘故而呆楞住,但那块可能神通非凡的破布却口吐人言,大喝道:“仙法符箓!” 与此同时,盘腿坐在石凳之上等待良久的吴承熙睁开眼睛,手中接连快速结印,没有一刻停歇,直到他的灵力彻底发散开来,他才停下动作,随之一声大喝:“符箓·伪·仙人魅影!” 林中突显出一只光芒体,虚实相映的,还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只论气势就压得张方平喘不过气来。 周围似乎有领域降临,阻挡住了破布妄想逃离的脚步,无奈的破布呼扇着两边的布条,快速作出反应,对张方平喝道:“快服用强化丹药,否则一会儿你可能连一击都承受不住。” 张方平慌忙中取出红色的小粒丹药,盯着这个必定反噬自身的小丸,但也只是一瞬的愣神,之后就发了狠直接吞下,等待着光芒体的真正现世。 今日下午,吴承熙告诉了曲煌自己的底牌,看着一脸震惊的曲煌,吴承熙没有半点隐瞒,一股脑说了个干净,“周长老有三张伪仙人符箓,名为仙人魅影,他在追踪魔头们之前将我的血与之融合,再将我的意志烙印其上,让我代替了消失千年的仙人,成为了符箓的又一力量源泉。” “三张符箓都可以发挥出我六成的实力,处在大能境的伪境大高手可不是那些小头目可以阻挡的,而且当符箓被牵引时我可以感知到其显灵的方位,更便于追踪。” “为什么你不直接埋伏在取走结晶者周围,这样不也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的小头目,何必多此一举消耗一张难得的伪仙人符箓。” “因为三张符箓相连,只要有一张被使用,其余两张会因此得到好处,突破伪仙人符箓的界限,显灵后的实力能达到我真实实力的七成乃至八成。” “竟有如此巧妙之处?” “仙人符箓本来是用于储存千年前的仙人的诸多神通,甚至可以储存其真身之外的一切能量,但到得仙道陨落千年的如今,被发掘出的符箓因为失去能量源头,而变为了一张张可以储存普通修行者灵力的符箓,之所以叫做仙人魅影,也只是人们怀古的情怀作祟罢了。” “这足以管中窥豹了,怪不得你对千年前的众神之战以及大乱的仙界如此好奇。”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五十三章 依稀故人来 今夜的月亮似乎格外的突兀,弯角如尖刺一般将人们的心也随之挑翻,搞得许多睹物思情的骚客都在歌咏此刻的不悦,而刚刚遭劫的凌平城中,林子深处本该黑暗的夜幕被光亮撕破,与突兀的弯月一般,同样惹人好奇。 张方平在吞服了那粒丸药之后,表情就异常地狰狞可怖,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小幅度不断地颤抖,如同一个抽风了的嫖客痛苦的同时一样享受着极乐的欢娱。 不人不鬼的破布怪物没有逃离,没有动作,只是古井不波地站在原位,死死盯住还处在幻化过程的虚实相映的光芒体,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大战。 吴承熙已经感应到了奸细所在的位置,潇洒地翻身跳下石凳,口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与此同时的院中一大群整装待发的矫健黑影出现在明面上,动作齐整声音响亮,而出现之后又一动不动,如同坚硬的冰雕,冷硬的面庞不会说话却散发着逼人的傲气。 这是甲申帐的定字营,不同于少年天才聚集的先锋营,这里的人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绝对忠诚者,是按照死士的标准来训练的,比之如今还未成型的先锋营,可以说还要强上一头。 “城西密林,出发!”吴承熙不多说废话,脚尖轻点如鱼儿游水一般,率先向着目标地点飘飞而去,身影闪动掠出残影,脚尖踏于楼顶瓦砾,酒肆风幡之上,仿佛就连弥漫在四周的风都成为了他借力的支点,吴承熙起起落落几息的时间内就脱离了后方的定字营,消失在黑暗中离群而去。 “你倒是等等我呀。”曲煌也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小屋里走了出来,虽然嘴上说着等等,但行动上却没有半分的焦急,反而懒懒散散地似是还不急于出击。 密林之内,树叶娑娑而落,树木影影绰绰地倒映在地上,反而衬托得那就要幻化完毕的光芒体更加耀眼出众。 张方平似是等不及了,刚刚停止颤抖的身体立即就投入到了下一刻的蛮横冲撞中取。 “回来,仙法符箓的力量不允许其余旁人破坏幻化的进程。” 随着破布一声急促的提醒,张方平蛮牛一样似可碎地的力量竟然真的被那光芒体给比了下去,在刚刚触碰到光芒体的边界时,就进入到了一种奇妙的境地中,就像海绵吸纳海水一样,光芒体的边界拥有无边的韧性,那种四两拨千斤的柔软将张方平炮弹一般来得飞快的身体再次以双倍的速度弹开,大地之上骤然一阵颤动,巨大的声响闹得兽去鸟散,一个深坑随之出现,将百年生长的树木都吓得摇晃个不停。 “仙法符箓的巧妙就在于此,哪怕一会儿要被召唤出来的真身,都不见得比如今仙法自动抵抗而起的无意识反击更强,这是仙人残存的意念所致,不容亵渎,所以千万不要阻止光芒体的幻化过程。” 张方平自大坑中重现出现,舒缓了一下疼痛的四肢,吞服过丸药之后,虽然狂暴的能量要将他整个身体撕裂,却足以承受住刚才的弹反一击。 既然两人被威压束缚住,又无法进攻还处在安全期的光芒体,跑不掉又没事干,两人就只好逐渐积蓄气势,汇聚能量,思索逃生的出路。 当一个于吴承熙一摸一样的人影出现时,持续了将近半刻钟的光芒终于收敛开去,消耗殆尽,林中重归黑暗,四周黑乎乎的一片,但僵持着的三人却不用担心看不清楚夜路,找不到敌人的位置,当蕴藏在体内的灵力尽数发散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用灵力的触角代替感官来完成接收信息再汇入大脑的任务。 “啊!”歇斯底里的呐喊从张方平的口中发出,此刻他青筋暴起,肌肉膨胀再硬化,几乎成为大块大块的铁石,双手带着旋风舞动开来,四肢就像是一个人形绞肉机的锋锐尖刺,誓要把一切阻挡他路的物件一个个砍翻撕碎。 破布没有动静,就像是自知此刻的危局他无法改变,也就听天由命了。 然而符箓放出的吴承熙根本无所畏惧,面对着张方平张牙舞爪前进而来,也只当是咋呼人的手段,丝毫不以为意。 伪大能境,又叫做半步大能境,与曲煌的半步显圣一般无二,只是境界又上升了两个档次,虽然伪境听起来不好听,放到市井百姓口眼中,一般有一件伪品出现自然就意味着这东西丧失了所有的价值,只不过是令人讪笑的谈资。 但是修行者的伪境可不是如此说的,虽然比之真境要弱上一截,然而这也意味着修行者踏入了到达真境的门槛,就差一丝跳跃龙门的机缘,同时对之前的境界体悟更深,掌握得更加熟练。 所以哪怕是五成的半步大能境实力,也不是服用过丸药之后也只是勉强到达金身境顶点的张方平可以阻挡得,果不其然下一刻张方平就惨了,他像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刚才的呼啸成风也只不过是一场虚张声势,如今被符箓放出来的吴承熙单手捉住其腿腕,像个呼啦呼啦转个不停的风车荡漾在空中,在被无情蹂躏着。 当地上又出现了几个大坑之后,张方平的身体就彻底地丧失知觉,躺在深坑之中,双眼充血却久久不愿闭合,显然这个在承受着丹药反噬的家伙是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不人不鬼的破布也在此刻不得不出手了,它不符合人的修行体系,但显然也不是张方平那个废物可比,飘渺不定的身躯在四角分散出的布带舞动中更加诡异莫名,就是这样看起来无力又可笑的动作竟然一次次地阻挡住了吴承熙的攻击,两人见招拆招,打来打去僵持不下,竟然是势均力敌的态势。 没想到这块破布如此之强,真不知道刚才它为什么装作一只无力反抗的鹌鹑,怂的只敢躲在张方平身后,察觉到这一切的张方平真的是喷出了一口老血,接下来也就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符箓放出的吴承熙同样可以神通加身,不只会依靠灵力和肉身强度作战,所以当一刻钟过去后,这方战场在肆虐的能量涟漪下彻底失去了镇定,树枝断裂,大地震颤,鸟兽齐散,连带着天上的月亮也进入了厚实的云层庇护中,彻底收敛了月光的照射,天地间一片幽深黯淡,一人一布相互斗法数百招有余,各种平常不易见的稀有功法相继现世,让这场无外人观摩的战斗显得愈发可惜,愈发难以预料结果。 所幸老天不想让这场战斗进入谁也奈何不了谁的两难局面,所以吴承熙的真身就被送到了这方打得昏天暗地,已经不成样子的战场上。 “正主来了呀。”破布发出的嗓音低沉却充满磁性,听起来应该是真正的人类才能发出的嗓音,然而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似乎打破了物种定律,也快要以假乱真地混入人类的种族了。 “这个身体...竟然是衍生术法吗?” “吴将主好眼力,这在修行者也算真正的隐秘了。”破布没有慌张,没有选择逃离,就这样淡定地交谈着。 “这么说你之前确为人类?衍生术法的施展条件百年不得一见,到底为何会在如今现世,还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的提问从吴承熙口中发出,此刻的他心头震惊不已,就像是一个纯粹的好奇的老学究,不停地吐露着心中疑问,但也只有吴承熙知道此时自己遇到的到底是个多么神奇的景象,衍生术法他也只在大楚皇宫的古书上见过,真正的灵魂转换者百年不得一见都说得轻了,这让他怎么不震惊,不好奇。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更何况你也不会想知道的。”冷淡的话语一瞬间穿透丛林,使四周的气温都硬生生地降低了几分,这是修行到逍遥境才能得到的领域在作用。 “没想到魔宗还有你这一号人物,我确实没猜错,幕后的人物应该大到我想象不到的地步了吧。” 没有回答的话语出现,唯有不息的风声重现,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拔升到顶点,战斗一触即发,破布反而进入到一种玄妙的入定状态中,符箓放出的吴承熙已经超出了时间限制,彻底消散于世间了。 真正的吴承熙同样没有动作,实力到达了他这个地步,可以准确地判断出敌人的境界高低,那块破布也不过是逍遥境顶点的实力,虽然还要考虑对方未出全力,但吴承熙根本无需担心这场战斗的结果,处于修行路后半段的半步大能境哪怕是对上显圣境高手也只是要费些功夫罢了,只要防止其逃遁就好。 然而反转一波接着一波,在这处山林这个夜晚上演个不停,一股威严的重压从破布周边升起,光芒并不耀眼,反而略显昏暗,然而就是这样的如水一般温柔的光芒给吴承熙一种直刺人心的可怖感觉。 原来是一柄剑凭空出现,破布的身体就是剑鞘。 吴承熙再也放不下心头的惊骇以及紧张,因为他又一次重温了二十年前的一幕。 那也是一个月夜,也是一片山林,只不过身边有吴承熙曾经最要好的一群伙伴,而其中又有最耀眼的一位天才,那人叫做雷森,是大楚上一代冠军侯永平王的儿子。 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最后时刻雷森凭借家族秘法,凝聚万千战死的战士亡魂铸就大宏愿剑,那一战,他以一当千骑,挽回了大楚最后的尊严。 然而如今物是人非,永平王成为了历史,所属家族一夜被屠,幕后真凶不知何人,不知何故,最终竟然逍遥法外。 吴承熙没有想到会在追踪魔宗奸细之时,再次见到大宏愿剑的出世。 “你到底是谁?”吴承熙撕心裂肺的呐喊,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他的心绪已近崩溃。 “永平王家族被灭,其家族秘籍《连山》同样消失不见,你怎么能修得其中所载三十六天道之首的大宏愿剑!”吴承熙不依不饶地发问,已经无力再战了。 看得对方痛苦的表情,破布也似回忆到了什么,手中剑没有挥出,没有动作,只是也有些慌了。 破布一时没有回答,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对方一下子就猜测到了自己的跟脚。 终于,破布似是下定了决心,也像是意识模糊地吐露出了心声。 “因为我是故人。”淡淡地话语却如惊雷将吴承熙彻底搞懵了,他似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表情僵硬,似乎想要了一种符合目前情形的可能。 “故人......你如何证明。” “这世间也只有我能修得大宏愿剑了,虽然所发的宏源早已变了。” “只有你...雷森!”平日里面对下属威严加身,面对同僚笑意吟吟的智者吴承熙彻底失了分寸,泪水顺着面颊无意识地低落,啪嗒啪嗒,奏起了悲哀的乐曲。 “我以为你不会记得我的,是我大意了,既然你认出了我的身份,我也该遵循约定离开龙窑州了。”破布收起面前伫立着的那抹不可撼动的巨剑,转身离去,不留一点回味的余地。 吴承熙下意识想要跟上去,问个究竟,然而下一刻那抹熟悉无比的大宏愿剑剑意就到了自己脖颈之前,但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宏愿剑的味道变了,因为之前的宏愿剑是不会指向袍泽战友的。 “不要跟上来,否则我真的会下杀手的。” 吴承熙没有听从破布的威胁,仍要往前追去,双手一抬磅礴的灵力溃堤出鞘,轰向一直阻挡自己的剑意,但是一抹剑意受到威胁,万千剑意就会重新涌上,所以吴承熙半步大能的实力也无法突破对方的神通,只能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渐行渐远,心头浮上雷森的面容,此刻雷森似乎也在心间给自己摆手说自己要走了别追,这样吴承熙更加地狂躁。 当曲煌赶来时,林中有生机的只剩下一个正在四处作妖,毁天灭地的吴承熙,然而相比于对方不顾能量肆虐伤人的狂躁,更让曲煌震惊的是吴承熙那通红的双眼以及眼角噙着的泪水。 到底发生了什么,曲煌不能理解,只能任其发泄。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五十四章 青云峰上 密林中的动荡告一段落,仍然是在这个月儿缩着头的漆黑夜色中,赵楷一行人总算结束了一场血腥杀戮,正在清理战场,准备朝着商量好的休憩地点行去。 两天之内,他们又相继遇到了多股盗匪,这些盗匪虽然穿着各异,武器种类繁多,但都带着一种嚣张跋扈的自信之意,赵楷和彭九一番交谈和思量过后,已经确定了这是同一伙不知名的响马势力,不同于寻常的家伙,这些人中不乏修行者的身影,而且各个不怕死,上阵厮杀的经验也足,简直就是一群啸聚山林的猛兽。 在这期间,赵楷和彭九一行骑兵队伍也遇到过几次自己的同伴,交换了情报后,他们更加确信这是一伙不能留的响马团伙,如今已经有数个由先锋营精锐统御的骑兵队伍连结在一起,共同在这一片区域内伏击响马,清扫这些趁机祸乱四方的害虫。 一处背风的山坡上,早已不过百人的骑兵队伍简陋的搭建了休憩的帐篷,再用弓弩和守夜的士兵围铸了一层防御阵地,将宝贵的战马以及少许的帐篷护在中央,以抵御夜晚不知何时会吹来的阴风。 彭九和赵楷端坐在中央一个小帐篷里,其内一灯如豆,映照在两个人硬朗的面颊上,更是平添了几分严肃和周正。 “傍晚的时候,洪家二兄弟以及其余三波骑兵队都派斥候传来了消息,说他们已经将各自的区域清扫完毕,现在我们也完成了。”彭九率先开口道。 赵楷耷拉着眉毛,心情不是很好,“我们五波精锐的骑兵队伍来对付盗贼,足以配得上豪华阵营这个词汇了,然而只是清理外间流窜的响马就耗费了三日的时间,还付出了令人心痛的伤亡代价。” “我现在有些好奇其背后的人物到底是谁了,能够拥有不输边军战马的良驹,还操纵着如此多的修行众人替他卖命,说实话我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南面的大奉派遣骑兵隐匿在我们这里了。” 赵楷心头咯噔跳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的慌张,还能够稳得住阵脚。 “什么大奉的骑兵,你莫不是说我大楚驻守边境的七十万白家军和青狼军是吃素的?”赵楷以调侃的语气回答,让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就是说呀,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幕后真凶就更加神秘难缠了。” “根据计划,两日前我们已经确定了这伙响马的临时据点,就在与平陇山互称兄弟山头的青云峰上,不同于平陇山的宽阔厚重,青云峰可是个瘦高个子,陡峭的山崖,险峻的环境,是不适合骑兵冲杀的地点,同样对他们来说也是个易受难功的好地方。” “他们敢围着青云峰愚蠢地画圆,不怕暴露行踪,也是依仗着此地的山势。” 彭九继续说道:“根据计划,我们明日就要前往青云峰山脚处共同封锁下山的路径,等待前往凌平请求军令的斥候传回消息了。” 赵楷点了点头,又道:“龙窑多山,本为阻碍异国攻伐的屏障,如今却成为了害虫们祸乱四方的底气,真是无语。”这番话倒是赵楷有感而发的,面上的愤慨之意倒也真实。 彭久拍了拍赵楷的肩膀,宽慰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更何况是如今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庙堂、江湖、沙场都已经不太平了,甲申帐的重启足以证明一切,我们身在局中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交待了,没必要想太多的。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两兄弟继续并肩作战。” 赵楷听话地点了点头,对这个新认的大哥彭九赵楷很信服,不再多做交谈,二人回到各自的营帐,准备迎接今日的睡梦,以消除白日的疲乏。 第二日,骑兵的马蹄踏破山岗,撕裂风雨,四面八方一共五支队伍准时到达了青云峰下,围铸成了一炉炙热的火炉,要将这座山峰之上的一切生灵尽数焚毁。 将士们刀痕斧凿加身的铠甲愈显英武,已近秋日的雨丝初生寒冷之意,在这番从郁郁葱葱到枯黄渐生的秋来时分,万物都重归大地,然而这方杀气深重的将士们却不听时节的安排,誓要将山中盘踞的为祸四方的响马们赶尽杀绝,不留半分余地。 五方骑兵队伍加起来不过五百余人,然而就是这些精锐的骑手,下马亦可为步兵悍卒,每个人的血性都被接连的大战激发出来,本就是边军沙场的英豪,面对为祸乡邻的同族响马,都会带上几分蔑视与愤恨,这股心气在无形中稳固了己方的士气,好好打压了龟缩在山中的响马一番。 五方互通有无,冒着大雨修筑阻截工事,将马匹集群管理,交给抽调出来的后勤部队看护,以防不时之需。 上午的时候,同为先锋营的领军十人有过一场会谈,内容中规中矩,就是按照此时的情形推演战局,思索山上山下僵持着的两方各自的优势和劣势。 “这场大雨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不过这些天来我们清除了数以千计的盗匪,虽然同样损伤惨重,但我就不信这山中还能留存多少响马精锐。” “不要轻敌,这些天来敌人有多难对付我们都知道,就像是一个狗皮膏药,黏上了就走不掉,这就是一支队伍不怕死的好处了,这些为祸四方的响马们是一群真正的疯子,他们宁愿堵上姓名什么也得不到也不要我们好过。” “确实如此,大雨突来没有预料,不过我们本来就是要等待上层下达命令,而且我们也请求了增援,还要再汇聚一些力量,光凭我们五百余人,怕还不足以进行彻底地围剿,就怕消耗战不停断,到时候我们人手打光了可就闹了笑话。” “都小心一些,我们无法进攻,可不意味着对方没有手段反击。” 会议寥寥草草地结束,没有讨论出来进攻的方案,只是对接下来的阻截和防御做了大概的商量。 赵楷和彭九回归到西边自己的百人队伍中,下达一条条命令,同样是披着铁甲冒着风雨巡视各处,生怕出了一丁点的意外。 做这些的时候赵楷是完全地真心实意,没有因为自己是大奉人,又是玲珑阁的奸细就放弃了打击响马的心气,若换成一个内心脆弱,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来做这些恐怕早就放弃生命去找孟婆要汤喝了吧。 赵楷只是被推上了险途的羔羊,之前也有过畏惧和彷徨,只不过周围所见的人,这些年经历的事情让他逐渐成长起来,能够在迷雾中坚定地走下去实属不易。 背地里监视着赵楷的两伙玲珑阁中人都是对这个小辈欣赏万分,只看如今镇定自若的气度,看来早已融入了玲珑阁赋予的身份中去了。若是让这些人知道其实赵楷和刘庆还摆了玲珑阁一道,赵楷是大奉皇子的事情若被知晓,他们估计会当场吓晕过去,为对方从来未露过马脚而惊骇万分吧。 青云峰之上云雾缭绕,高且险的山势虽然比不得大楚公认的云梦、岐山、柏龙、万钧四座高不可攀的神山,但在以山多著称的龙窑仍有一袭之地,偏僻的地点险峻的山势又无闻于世间的景观,这导致了常年无人出入此地,没想到最终会被一伙非凡的响马当成据点来打理。 只能说他们的眼光真的很不错,山势本就险峻难攻,再有依山而建的防御工事阻挡前进,粗重的硬木并未因为重力而塌陷,各个转角和支点巧妙而坚固,只是这样的防御工事未能围成一圈,有的地方想必能工巧匠也无从下手,但只是这样也足够出众。 再说用于景观休闲的场地,有亭台楼阁水榭依山而建,虽然只是在相对舒坦的山地建造,而且占地较为狭窄,并非真正的大手笔,然则在高空俯视,透过云雾观瞧仍然会产生一股子豪迈之意,不得不赞叹工匠敢于抗拒自然伟力的气魄。 一处架于空中的廊道之内,有两人望着层层雨幕,激烈地交谈着。 “娘的,还敢围我们的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们是被选做当替死鬼的,命运早就注定了。” “替死鬼替死鬼,你天天就知道提这件事,我牛老大说一不二,当初同意了就不会反悔,一切有我担着,你还怕个卵子。” “我是被派来监视你的,只是现在也要同患难了,自然死前也要尽到职责才是。” “我就说当初不要那么自信,大摇大摆地去参加什么武林精英选拔,生怕死得不够快呀,到现在凌平城被毁,备用计划开始实施,一切我们扛着,总堂还真就不用承担责任了呗。” “还真是不用承担责任了,毕竟还要有人带着我们的意志继续前行,这也是魔宗陆沉的教义所在,想到这些死又有何惧。”说话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英俊小生,言语中夹杂着对魔宗的无限崇拜。 叫牛老大的中年男子撇了身旁人一眼,目光带着同情与无奈,他可不是被什么狗屁教义感化的,魔宗能够让他付出性命,无非是本就被剥夺对生命的掌控而已。 “青峰,你带着你的人下去一趟,作为想要勾引大鱼的鱼饵,总要足够美味,总不能让对方小看了我们才是。” 年轻男子领命而去,牛老大却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魔头不愧是魔头,竟然能狠下心来,直接舍弃掉最后的强手,幕后之人这是不得已想要收拾自己摆下的烂摊子了?” “能收拾得干净吗?” 牛老大的笑声在这山间回荡,满是嘲讽之意。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五十五章 魔宗的去向 吴承熙的书房桌上摆放着两封誊抄下来的文案,一封由青云峰的斥候传递,另一封是从追踪魔宗首领的周长老释放的迷蝶而知,如今桌旁围拢仅有五人,却都是绝对的实干家,又是有话语权的掌权者。 吴承熙、曲煌、白琦三位军方大佬,再加上暂代都廷尉一职的少年英才贺无双以及巡城兵马司指挥使吴勇,四人暂时放下了所属阵营和私人的情谊深浅,将精神全部集中于对付魔宗上。毕竟陛下派来的兵部职方司郎中还在虎视眈眈,好像就等着几人出岔子,要想以后还能吃这碗饭,就必须给给陛下一个交待了。 边军的调度系统是很严苛的,况且如今还来了一个有御史这个职业病的天使。正因为还需要凌平城中的人手帮助,所以贺无双以及吴勇这两个品级相对较低的地方官才能出现在这里进行商谈。 至于那些脊梁不是很硬的文官,估计来了也是龟缩不前,可能还会惹出麻烦,所以几人压根就没跟他们打招呼,任凭他们去做些安抚民心的政绩工程。 五人互相传阅观察两份誊抄过后的文书,都是沉默不语,仔细思考着两件事的关联度以及麻烦程度。 吴承熙打破沉默,拍了拍小方桌道:“一封是青云峰斥候传来的,他们是负责剿灭最近趁机放火的响马而出动的,如今五百人的队伍已经包围了整个山脚。只是山顶情况不明还在等待我们的命令以及支援。 而另一封是周长老通过迷蝶传讯,他率领的数十名精锐根据传送阵法遗留的痕迹,在追踪魔宗走掉的首领,他们一直在几处可疑的地点探查,如今确认了阵法出口在望夫山的山腰,只不过下面更蹊跷的事发生了,就在相隔不远的山顶他们又发现了另一处传送阵法,周长老已经确认了阵法出口,那就是青云峰附近地界。” 吴承熙此番讲话只是将情报更清楚地总结出来,包括周长老的身份以及突然出现的响马团伙他又作了一番讲解,让这件事极为清晰才停下来,等待众人提出意见。 “怎么可能这么巧,目标都指向青云峰去了,而且为什么传送阵法一个连着一个,本来传送到望夫山就足以让他们处于安全的境地,他们再加把劲飞奔个几天几夜,在我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逃出龙窑州也不是问题呀。”五人中的最小辈都廷尉贺无双最先吐露出心中的疑问。 “没错,确实如此,这简直就是一个蹩脚的圈套,魔宗真正的首领应该没有进入阵法之内吧。”吴用赞同了何无双的见解,继续说道。 白琦以及曲煌却是一同望向了吴承熙,没有早下决断。 吴承熙很看重魔宗这个对手,缓缓道:“魔宗应该不会故意多此一举,况且这样也误导不了我们,不要妄下决断,再想想有无其他的推测。” 小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虽然外间的事情一个比一个重要,都同样地刻不容缓等待解决,但是他们这些决策层还是要稳住心神,尽力揣测一切可能的结果,等到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才会真正下达命令,这是必须要有的步骤。 终于还是有人等不及了,贺无双年轻气盛,做事情风风火火惯了,虽然道理他都知道,但还是会急切难耐。 好在他还算知晓轻重,行了个军人标准的请命礼仪才敢开口,“吴将军,时间不等人啊,前线作战的弟兄们肯定已经等不及了,不如先下决断,派遣支援的军队才是重中之重,之后看情形再做其他的打算。” 吴承熙深深地望了眼贺无双,没有反感没有呵斥,只是有些无奈,如果没有人提出异议他还能再思索一会以便做好万全准备,但只要有人在此时请命作战,他就断无道理久拖不下了,吴承熙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正要吩咐,却听身旁一人一声呼喝,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 此人正是白家军的副统领白琦,他惊喜地说道:“我想到了又一种可能,如果这些魔宗的人在望夫山遇上了更加强横的不可抗力,他们就只能再度逃遁,那个情形之下再施展一次传送阵法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其余四人听得此话都如同顽石点化一般开了灵识,思维再度发散,根据这个合理的解释继续往更深处思考。 “可是这个不可抗力到底是什么,又有谁会知晓望夫山上会出现一群魔宗的害虫,再说了那些魔宗的首领是好欺负得不成,能随随便便施展传送阵法,而且还丧心病狂地在凌平召唤出数不尽的天魔,难不成是哪个碰巧过路的侠客又碰巧认出了魔宗人的身份,再施展通天的本领将那些害虫逼得四散逃离?”吴勇接着说道,点出了这个想法中不切实际的一点。 众人再度陷入沉思,刚刚发掘出的新思路似乎又一次被淹没掉。 曲煌却没有放弃这番新思路,他迟疑地问了一句:“若是那些家伙内斗了呢,会不会有幕后之人想要清理门户?” 吴承熙猛地抬头,曲煌所言直接解决了他心中一直存在的大疑问,那就是幕后之人的存在以及对方如何掩盖自己存在的痕迹。白琦也是猛地一拍曲煌的肩膀,眼神中透露着赞叹和认同,唯独吴勇和贺无双面面相觑,实在不能相信幕后之人的存在,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这个段位可以接触到的,他们会表现出疑惑才是正常的。 “既然幕后之人出手了,我们也不能任其嚣张,就看能否捉住对方的狐狸尾巴了。”吴承熙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真正的对手出现了,可以一较高下的那种。 “听我命令,吴勇、贺长弓率领城中所属八成精锐去增援青云峰战场,曲煌独领斥候队伍前往望夫山搜索幕后之人出现的痕迹,白琦和我负责调度军中人手,疏通关系,以保证增援及时,同样的,特殊情况下我们也会亲自出手。” 吴承熙此番人手调派无话可说,他和白琦在此特殊时期不是能够轻易出动的,在刘允善这个圣人的面前调度军队也成了个难题,然而吴勇以及贺长弓却没什么顾忌,陛下下达的命令要追踪魔宗余孽也就是要靠凌平所属军队来完成。至于对曲煌甲申帐统领一职依旧保密,只提其下有一独领的精锐斥候可以活动。 一个合格的决策者,制定计划时必须要具备谨小慎微的品格,在执行计划时又必须要改正之前的小心翼翼,不同的情形要扮演适当的角色,如今这五人雷厉风行,精明干练,确实可谓理论和实战俱都精通的行家里手。 就在凌平城内军报四下传播,命令紧急下达的同时,在青云峰的山脚下,赵楷正身披战甲,手持利剑,以浑身浴血的死战姿态抵御着山上响马们几乎势不可挡的第一次反击。 来此布置防线的五百余人都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十名统御铁骑的先锋营精锐此刻最为后悔和懊恼,上报此山的情况,请求军队增援是没错,然而五百人包围住青云峰,跟这数以千计的真正的响马精锐硬刚就不对了。 然而战斗进行到这一步,哪管它对还是错,打到这个份上,估计所有的士兵心里都有这个念头,“敢跟我们较上劲,你们这些为非作歹的响马就别想让咱们撤退了。” 所有人哪怕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拉上一个响马当垫背的,军人们的血性以及袍泽之间的义气,让赵楷真正地融入到了此方战场,虽然他是个大奉人,但是面对这些有血有肉的大楚边军他同样厌恶不起来,军人们的血性是最好的振奋良药,当这些士兵侥幸活下来后或许会认为这次的布置愚蠢,为损失了自己许多兄弟而不值,但此刻却没什么能够阻挡他们战死此地的决心,以及勇往直前的意志。 对方凭借山势和对山地的熟悉占据优势的响马一伙也被这群发了疯的士兵吓一大跳,他们中可是有不少的修行者,比之这些只通沙场纵横术的糙汉子们强势得多。 然而响马中的高手们却发现一个苦涩的事实,当自己面对一个人时或可轻松战胜对方,但当双方人数共同增加,战斗的难度就断层式的疯涨,当那些不起眼的士兵们汇聚在一起时,他们默契的配合让很多嚣张无比的高手都只得避其锋芒,暂时逃遁。 从山脚到山腰都是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不断回荡,地上的鲜血横流先不去说,直说倒下的成排尸体就可将一个平民百姓活活吓晕过去。 赵楷手里握着材质不凡的青铜长剑,那是他从地下修罗场获得的奖励,如今当成了自己最顺手的武器出战,龙游剑和金光诀赵楷一概未曾施展,不是他小家子气,不愿意透漏自己实力,实在是这种人数以千为单位的战斗施展出自己消耗灵力的压箱底本事并不划算,况且绫罗境满的实力在此方战场可谓无敌,直接用剑术干净利落地砍翻嚣张的响马们岂不快哉。 杀得眼红的赵楷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敌人接连不断地更换,自己则只是受了些轻伤,并不阻碍战斗继续进行,因熟悉的鲜血的气味弥漫而兴奋的赵楷并未发现山腰处有位少年正在紧紧盯着自己,那人双眼冒火似乎想要用眼神将他杀死。 “青峰大人,这伤亡出乎预料地大呀,对方明显还有几个真正的高手,我们再不收手即使将对方尽数杀光,到时候也讨不回颜面了。” 看着双方人数都在跳崖式地减少,被称作青峰的年轻人面目狰狞到了极点,牙齿正咬得咯咯作响,狠狠地跺了跺脚,还是忍住了心头莽撞的想法,终于下令收兵了。 赵楷望着还在连续不断落下地雨幕,眼神同样也未放过灰溜溜跑上山的响马们,心头总算叹了口气。 血渍呼啦的大手拍了拍身旁几位士兵的肩膀,鼓励道:“我们守住了阵地,大家都是好样的,上千人的队伍都不能将我们打跨,这是属于我们的荣耀!” 赵楷振臂高呼,引得身旁人齐齐呐喊,终究形成了欢呼的海啸,所有人的手臂高举,呼喊着“荣耀”二字,这一幕被隐藏在背地里的所有人看了个清楚,也永远地烙印在了幸存着的当事人们的心间,成就了此刻振奋人心的奇景。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五十六章 反戈一击? 青云峰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大群伤痕累累的魔宗同道,自从这群人从传送阵法里出来后,就怨声载道个不停,有的人面上透着不可置信的迷惑,还有的人则是带着满脸的愤怒和滔天的恨意,似乎经历了人世间最不公正的待遇。 当山中说话最管用的一老一少,也即牛老大和青峰赶到时,这些人就一股脑围上来,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憋得通红的面颊以及青筋暴起的脖颈是所有人必备的说话时的特征。 青峰年纪小,或许会不认识其中的一些人,然而身为魔宗左护法又兼任舵主的牛老大可是表情瞬间便严肃起来,面对一些老人时态度还极其地恭敬,这可不是他平时的做派,青峰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一些他熟悉的同伴同样掺杂其中,此刻正愤愤不平地诉说着往事。 “宗主,是宗主,他想自己逃跑,让我们所有人都当替罪羊。” “没错,我们在望夫山上走得好好地,宗主却反戈一击,试图将我们全数灭口,幸得最后一个通往青峰山的传送卷轴被右护法随身携带,我们这才逃得一劫。” 还有人喃喃自语,已近入魔,“教义,教义,魔宗教义难道只是欺骗我们的不成,那我们这些年做的事情意义到底为何?” 这些蔫了的人大多都很年轻,以往都是宗主最忠实的信徒,如今嘛,全都玩完,看来他们被宗主反叛伤害得不轻啊。 青峰本来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此刻听得他们这么诋毁教主,虽然狐疑而且不敢轻信,但当他将实现转移到那些平日里相处最好的年轻同伴那里,感受到低沉的气氛,看着他们萎靡不前的表情,反驳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牛老大厉喝一声,打断了众人喋喋不休吵闹,他望向一个面色略显苍老,胡须已近泛白的年长者,恭敬地道:“吴长老,你来说说这件事的脉络到底为何?” “你应该知道,宗主想来独来独往,潇洒自由惯了,虽然以不知名的渠道管理和监视着我们,并且时不时下达一条命令,然而却始终神龙首不见尾的,我们要找他根本没法子。” 吴长老属于那种讲话比较缓慢,但是趣味性却强的人,讲事情一定要说个通透才行,这倒是正符合牛老大想要知晓前因后果的胃口。 “正如众人所言,就在我们到达望夫山之际,宗主却突然出现,给低沉的士气以极大的鼓舞,然而就在我们满心欢喜地准备逃离龙窑州之际,宗主反戈一击,施展神通妄想屠灭所有追随者,我不得已使用了最后一张传送卷轴,这十余名带伤之人是最后的幸存者。” 吴长老在说到“满心欢喜逃离龙窑州时”还瞄了牛老大和青峰一眼,眼底有说不出的愧疚和无奈,牛老大就像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意思,也没有埋怨对方企图将他们舍弃的心思,大度地不去计较,此时实在不宜去制造嫌隙,必须将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然后全部用在突破山脚封锁之上。 青峰在此刻插嘴提问到:“您确定宗主不是...不是疯了?”他此时已经不再怀疑所有人所言的真假,只是对宗主还是保持一贯的敬畏和仰视,不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他是不会承认宗主屠戮自己的教众地。 吴长老没有预料中的愤怒,反而与青峰对视,平静地说道:“我确定,没有。宗主的眼神保持着一贯的清明凌厉,甚至还更加地深沉而不可捉摸。” 话说到现在,室内却又迎来了久违的沉默,所有人都似修了闭口禅,不再言语,只留下低沉的气氛扣在众人心头。 牛老大打破这股子消沉意境,故意提高嗓音以壮大气势,“我们先顾忌眼前地局面吧,至于宗主到底是否要舍弃我们,等到我们存活下来再去讨个公道。” 吴长老附和出声,“没错,先活下来再说其他,牛老大按你所说,青云峰是遭到了围困?” “按照宗主的命令,前几日一直出动响马队伍下山劫掠,绕乱秩序,然后就招来了一队五百余人的边军队伍。” “才五百余人!你我这就攻下山去。” “现在对方的增援已到,想杀出去已经不那么容易了。” 刚到此处逃难的十余人中顿时有人大声质疑,“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当时的五百余人都不能对付!” 他似乎是忘记了自己的等级以及现在的主客之分,完全是被此刻局面吓怕了,才口不择言,胡乱埋怨。 牛老大阴冷的眼神盯上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口中低低出声道:“别忘了,你们可是将我们当成弃子用的呀,弃子自然也要尽到自己的职责,不能太过强势才是,能吸引敌人更多的目光才为上策。” 说完牛老大就自嘲地大笑起来,这诡异的氛围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刚刚那个大声质疑的人更是抬不起头。 吴长老打圆场道:“我们商量一下如何突围吧,都成瓮中之鳖了,以往恩怨就放下吧。”他眼睛紧巴巴地望着牛老大,带着不加掩饰的祈求和渴望。 牛老大不得已点了点头,又斜了一眼刚才眼神不善的家伙们,以作警告,这才开始诉说此刻山下局势,小屋内将近四十人挤在一块,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也正如牛老大所言,如今的青云峰山脚下已经被黑压压的铁甲战士围得水泄不通,就像一个包裹着山中气象的大口袋,让一切该走的不该走的都再也通行不得,赵楷他们五百余人因为这次的胜利,被视为英雄迎回了城中,其余的事情全部交给新来的士兵去做,接下来他们只负责入城去鼓舞百姓低沉的情绪。 无非做表演罢了,赵楷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冒,但也明白这样做的必要之处,所以也不反感,该有的礼仪,该有的表现他同样一个不少好好完成,这次的惨胜被有心人宣扬成那种几万几万人大决战后获胜才有的气势,令得回来的士兵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起来。 但在百姓看来这些士兵就愈发的可爱,胜也不骄,军纪严明成了百姓对这支队伍的一致赞誉,这样的宣传确实起到了作用,至少城内一扫颓败的氛围,也变得稍稍热闹起来。 赵楷哭笑不得,彭九也不知道如何自处了,两人一回到甲申帐先锋营翻新的藏匿地点,连上官和同袍都未见,直接躲到自己房中呼呼睡大觉去了。 其他人看得两人这副模样也不怪罪,知道他们此刻尴尬而激动的心情,也只是调侃几句就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留下两个激动的灵魂躲在被窝里高兴地不能自已。 望夫山中的搜查还在继续,周长老自从找到那处传送阵法入口之后,就没有过停歇,幸亏吴承熙交给他的手下都是实力强横又经过训练的吃苦耐劳者,这才能事半功倍,进展迅速。 山中背阳的一面,有一下山所必经之路,两边全是嶙峋而高大的怪石,中间却是光秃秃一片,连草木的痕迹也再此有了断层,就像是被老天拿着巨型剪刀,然后一剪子下去就成了这副模样。 察觉到蹊跷的周长老干脆直接盘膝坐下,手中不断掐诀,精神逐渐入定,灵力分散四周,一寸寸地搜索着可疑的痕迹,其他人就安静地站在周围,本能地警戒着,配合默契,丝毫不打扰周长老的探查。 在老人的视线中,一切生灵一切死物全部被覆盖上了一层凌厉的剑气,让他从骨子里开始发寒,更为惊骇地是周围原本一片死寂,当他施展神通加深搜索时,能感受到一股股极其强烈的...意念,没错,就是意念,不是因杀戮而汇聚的怨灵,也不是因天罚而异常疯狂的反抗情绪,却似一个个被许下的愿望汇聚成势,久久不散。 老人猛地一个机灵,心神顿时恢复原状,再也不敢向深处探索,刻骨的寒意并未立即消散,然而像是狗皮膏药贴在了身上,一直就这样释放着逼人的冷冽。 众人看得眼前变故,一股脑全部围了上来,而周长老却沉浸在思索之内,喃喃低语:“这到底是什么呀?一个个愿望汇聚起来的大宏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良久,他才站起身来,眼神中有些不可置信的恐慌,终于还是定下来心神,摆摆手打消了身旁人的担忧,然后就望前指了一个方向,道:“那里应该是处战场,大家都感受到了此处汇聚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残留气势吧,就是从那里扩散来的,走吧,去看看。” 越往下行,死寂的氛围就更加凸显,与此同时,还有荡漾不散的凌厉剑气,周长老带着路,脚步沉重而目光深邃,显然他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不敢置信而已,当到得那处周长老所言的战场时,所有人都必须屏气凝神,使用灵力抵抗周围肆虐狂躁的实质性剑气。 已近干枯的血液仍然散发着阴霾,地上横陈着数十具已经发臭的尸体,除了剑气之外,当人们静下心来仔细感知,摒弃掉呼啸不绝的风声后,空气中还弥漫着挥之不去的低吟浅唱,犹如虚幻的梦境让人感觉不到真实,却有能够让人身临其境的代入感。 周长老也猛然一惊,他不得不反思自己刚才的感应是否出错,因为没有人的宏愿会夹杂着无尽的怨念与凄凉,这股子气势到得近前竟然变了味道,起初老人动用灵力感知时,能够清晰感受到一种沙场纵横的豪气,如今到得近前,这番低吟浅唱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呻吟,悲凉而沉重,仿佛有人正承担着无边的重担还艰难地在人间踽踽独行。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五十七章 昔日惨案 青云峰的攻守战在这几日由简单的围攻防守逐渐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不过这些暂时还与赵楷他们无关,回归城中被视为英雄的二百余人受到了极优越的待遇,当然他们确实有资格享受这些,但是自己的同伴们还在青云峰作战,自己却在城内龟缩着享福,也忒不厚道了。 为此赵楷他们曾经请命出战,却被吴承熙直接拒绝,他所言是决定要将这支队伍也编入甲申帐中,以补充与天魔作战而牺牲的精锐,并且还有特殊的任务等待他们去解决。 除去赵楷他们这十名先锋营精锐回城,还有一些当时同出剿匪的人也被召回,也有十余名之多,但是他们率领的士兵却被剥离然后加入到了青峰山的战场上,很巧的是十余人中包括秦渐尘,而先锋营其余所属全部被用于对付青峰山上突然出现的许多修行高手。 这二十余先锋营的人带领着二百名边军就在今日也出动了,目的地是远处的伏牛山脉中的望夫山附近,赵楷他们收到的指令只是去寻找一名叫做周长老的前辈,然后听从他的命令行事,一共二百余人身披铁甲,整装齐备,然后骑着一匹匹高大威武的马儿,朝着望夫山奔去。 甲申帐议事厅内,只有白琦和吴承熙二人,二人虽然阵营不同,但是不知为何关系却不错,隐隐还有种惺惺相惜的互相认同感。 白琦率先发问:“按照周长老的迷蝶传讯,应该有不世出的强者袭击了魔宗的人,逼迫的他们进入了传送阵法,按说他是在帮助我们,但其实是幕后之人明目张胆地在出手清楚痕迹。光派他们去协助作战会不会太不够看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定字营不能出动,派他们去一是做给人看的,可以表明边军的态度,二是因为那个不世出的强者恐怕不会再轻易出手了,他所展示的神通非同一般,拥有如此手段的人不会随便充当打手的,除非紧急时刻或者有约定估计不会对付他们这些小卒子。” “确实。但是你能判断出那到底是什么手段吗?能够将所有的魔宗首领逼到那个地步,甚至其中还包括魔宗那个神秘的宗主,而且根据周长老的描述也太过惊骇了,大战已经过去,但形成的磁场剑气还久久不散,甚至还有数千怨灵出没的痕迹。”白琦实在是对神秘强者的手段太过好奇。 吴承熙此刻的表情却深沉幽邃,眼角有一寸的萎靡之色不似作伪,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可言的悲伤之事。 白琦看到吴承熙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情感,知道他必定知晓什么内情,但看着对方这个表情,却也不好发问,忍无可忍了,这才直来直去地道:“你这表情我看不出来你知晓内情也太说不过去了,所以我就直说了,你要想告诉我就说,不想告诉我就算了,我自己去想。” 吴承熙倒是没有推辞,只是一瞬的伤感彻底外泄过后,连带着声音都颤抖了,“是大宏愿剑,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会再出世。” 他始终还是没有暴露自己早已知晓雷森存在的事实,白琦也只当是他回忆起了伤心的往事,用力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能看得出白琦是真心想要安慰吴承熙,知道此刻不宜停留白琦也就兀自离去,留下一个情绪不定的吴承熙独自回忆往事。 此刻的吴承熙实则是在思索雷森如今的身份,破布就是所谓的出手清除痕迹的人,这意味着他与幕后之人是雇佣关系,能赋予雷森衍生之术,又保存了他本身的可怖实力,甚至还能够让其忠心耿耿地充当打手,幕后之人到底是何身份,雷森与此人到底又有什么约定? 他回想起了夕日的永平王府几个要好的孩子嬉戏的场景,他当时被皇帝选为内侍,实则就是永平王所荐,当时就连自己的父母也被永平王照顾着,所以这份恩情他不可能忘记,之后恩情又与对雷森的敬佩融合,让他从心里成为了雷森的跟屁虫一般的人物,在二十年的大战中雷森的天才形象更是被体现的淋漓尽致,将大战的结果直接逆转,迎来了不易的惨胜。 只是没想到一年后功劳深重,福泽大楚的永平王一家惨遭屠戮,不说无数久经战阵的将领们被砍翻在地,就连被誉为上一代冠军侯的常胜将军永平王也倒在血泊里彻底与世间断了联系,无一人逃脱掉这场杀伐。 事后陛下震怒,十日未曾上朝,一是为了追查下手之人的痕迹,二是或多或少出于畏惧的心思,没有个结果他恐怕是不敢上朝的,最后的搜查要么是在重要的地点断去线索,要么就是追查的官员直接横死,被逼到墙角处的皇帝实在无法说继续追查下去,在一众文官武将的陪同下才勉强敢上朝议事,只是身子骨也一日日地消沉下去,一年后重病缠身的陛下同样没有熬得过去,这才有如今武宗皇帝执政的一幕。 吴承熙揉了揉发闷的头颅,这些年自己与几位老兄弟并未停止搜集线索只是一直唯有实质性的进展,都快放弃掉搜查的想法的他却在数日前见到了处于漩涡中的死人雷森,不知这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命运的巧合,总之吴承熙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再放过这个好机会,他一定要顺着线索追查下去,哪怕代价极大。 视野离开议事厅内眉头紧皱的吴承熙,再度聚集到奔驰在道路上风尘滚滚的赵楷一行二百余名骑兵,这些人如一团杀气汇聚的黑云扑面,将道路上或多或少的行人吓得面色巨变,甚至不敢对视。 他们被下达的命令中有尽快到达这一条,所以容不得他们偷懒懈怠,又是刚刚经历过大战的士气正盛阶段,每个人的面上都严肃深沉,就像是有一股火焰被压抑在心头,虽然如今未曾展露,但到了合适的阶段自然会释放出来,用以制造压倒性的气势。 而他们的目标地点望夫山附近如今可不清净,自从数日前周长老发现了那处惊人的战场后,先是带领手下一番搜查,抵挡着周围残存着的实质性的凌厉剑气,不断在已经发臭了的尸体上搜寻可能出现的线索,只是到得第二日什么都没发现,倒是各种宝贝,以及未经破损的法器让这些人发了一笔小小的横财。 周长老见得无从下手了,也就命令手下分散各处,在望夫山附近重新搜集线索,总之一刻不停地行动令得这些军纪良好又吃苦耐劳的将士也怨声载道起来,周长老也并非固执的老顽童,下令休息一天后又晓之以大义,加之以鼓励,众人也就继续行动了起来。 他们在望夫山建造了一个据点,就在靠近战场附近,这是周长老要求的,以便于他可以施展神通不断探查战场的遗留气息,他并未放弃这一线索,只是认为自己还未找到根源处的痕迹,所以每天除了接受四处而来的迷蝶传讯外,大多数时间就是在战场附近走走停停,感悟大能留下的残留气息,希望可以找到通往事实的路径。 对于大宏愿剑这项神通吴承熙自然也没有瞒着周长老,所以当周长老收到吴承熙亲笔写就的讯息后,不得不大吃一惊,其上所言的推测与他这几天的探索痕迹不谋而合,周长老反复思索一二更是认可了大宏愿剑的说法。 他的神思也转移到了十九年前的永平王府灭门一案上,身为当今武宗皇帝的近臣,当时他也身处大楚的京城天阙,对这一件事的前后脉络以及影响并不陌生,当初的陛下受惊而死虽然被封锁消息,可是知情人任谁也无法忘记的。 雷家的秘术大宏愿剑据说两百年内也只有少年天才雷森习得,但当时灭门案发生后,雷森的尸体也已经被确认过,那么到底是谁有如此手段呢?幕后黑手的势力竟然神秘而强大如此吗? 似乎每一个思考幕后黑手的人都会被其手段而震惊到,并且会主动地沉浸在其后深藏着的秘密中,难以回过神来,如今的周长老已经不是第一例了,吴承熙,白琦各个都是如此。 这足以证明对方隐藏着的真实身份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撼动的,三人心中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对真相的渴望又让他们压抑住这份清醒的认知,没有人提,都自动地汇聚在一起,一致做出了决定——哪怕付出一定的代价也要顺藤摸瓜查下去,这惊天的内幕哪怕不能轻易揭开,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三日之后,急行军的赵楷一行二百余人没有抛弃马匹,翻山越岭,星夜兼程,终于赶到了望夫山上,山中向阳的一面站着五六个身着轻甲的士兵负责接待。 等他们跟随前行的脚步来到背阳的山坡上时,一股股凌厉的剑气刺得他们全身发寒,放眼望去实质化的剑气仍然不曾消散,而且虽然山坡上有帐篷搭建,却人数极少,各自忙忙碌碌不知所为何事,这正片山坡尽是紧张忙碌的氛围,令得二百余人后来者暂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五十八章 坟山 就在赵楷一行二百余人融入了搜查线索的队伍时,除去望夫山附近人影来来往往忙碌个不停,绵延千里的伏牛山脉中还在因为人心浮动而催生出的欲望在进行着许许多多无人知晓的事宜。 先说龙窑州与庆华州相接的连山地界,一座气派华丽的阁楼正在深山人不知的地方熠熠生辉,散发着其独特的魅力,金丝楠乌木上的土腥味还未完全散去,显然刚刚出土,这种需要经历长时间木制演变的金丝楠乌木保存极为严苛,金黄色的丝线象征着高贵和威仪,完全是有价无市的局面。 阁楼别处红漆未干,甚至还留存着破土动工的痕迹,竟然是刚刚建成的崭新阁楼,这就太过惊世骇俗了,到底是谁有如此大的手笔,而且这人脑子显然还要有些不好使才会选择在这里建造阁楼,可能是一位崇尚锦衣夜行的土财主,不过也是在无此必要才对,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处阁楼显然有人居住,树木掩映之下的荫凉地带,有二人坐于石桌两侧,兴致勃勃格调高雅地正下着一盘围棋,其中一人身着华服,其上竟有数条龙爪显映,金黄色的威武龙头同样不可小觑,而且显然不是那些充门面的大逆不道之徒,因为此人说话行事不由自主便会显露出十足的贵气,一举一动间自然娴熟,似乎很是享受身上这身胆敢雕龙的锦缎华服。 对面坐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虽然相比之下样貌,气度,衣着等各方面都低了对面一个等级,但若将此人单拎出来也是个气派十足的贵人了。 此时两人正在交谈着什么,气氛很是恬淡安详,两人之间的交流很有意思,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一言一行都带着绝对的忠正诚恳,态度谦卑却不给人一副狗腿子做派,虽然做的也是效劳主子的苦差事,却明显属于那种最高等级的效力者。 对面身着雕龙华服的男子倒是很少说话,只是听着对面不断告知消息,面上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只是有着如风般轻抚人心的妙用,让人们感受到温暖的同时,还有无形中的自信和上位者的睥睨气概,这种资深政治人也极难修练出来的笑容却在这幽深的山间显露无疑。 “事情一波三折,估计来人要王爷久等了。” “戏台子已经搭好,多等几时又有何妨?再说了人家能够遵守承诺已经给足了颜面,事情来来去去的自然要多费些功夫。” “只是魔宗那些废物的失误却是损失王爷多年的心血。” “欸,不能这么说,他们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嚣张跋扈些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一不小心翻了船就不怪我们翻脸不认人了。” 说到这里,雍容男子话锋一转,阴狠地说道:“魔宗这些个不堪大用的东西,污点太多,又上不得台面,既然他们该做的都已经做完,我也早就想将他们抛弃掉了,有这份闲工夫还不如去培植几个真正能堪大用的势力呢。” “只是王爷,此番痕迹暴露太多,估计有胆大的人会追查过来。” “你真的不明白?”雍容男子戏谑地望向对面忠实的奴仆,只见对方一脸的无辜模样,还带着显而易见的迷惘之色。 雍容男子也不管对方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只是很中意对方表现出来的愚蠢模样,笑了笑就随意说道:“此番是故意露怯示弱而为,那些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们总是会自行脑补一些可怕的事情,咱们的武宗皇帝有多英明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们若是一直没有动作对方才会真正地重视我们,但是若我们适当的漏出马脚,就像是个无知又无畏的蠢材,被他们抓住了尾巴辫子,才能麻痹对方的警惕不是。” 管家模样的忠仆一脸的崇拜之色,以至于雍容男子不得已都被气笑了。 “别太过头了,你这样下去才是真正的不知礼仪了。” “王爷,小人这不是看您这些天忙忙碌碌地太过辛苦,这才想到这个粗俗的法子想要博您一笑嘛。” “哈哈哈。”雍容男子放下手中棋子,大跨步向着楼阁行去,边走着边朝后方挥手,示意今日就到这里,微风浮动,树影婆娑,衣袖也荡漾层层好看的涟漪,被唤作王爷的男子举止潇洒,意趣十足,哪怕在这荒山野岭也会让人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阁楼中有专门负责酒食的小厮,来来往往地各自忙碌着,行事利落干净,就像是一个真真正正地建在山中的酒楼,只是所有人身上散发着的压迫感又将凡俗之辈直接拒之门外,显然只是为王爷一人准备的雅居。 在伏牛山脉这连绵不绝的山岭体系中还有一令人望而生畏的地点,那就是处在山脉中段临近留影江的险峻山岗独龙岗,更加巧妙的是这里与大奉鼎阁地界仅一江之隔。 大奉的鼎阁本就是一个突兀的地界,它贯通了大奉西北面的蛮族诸国,如一个窄窄的针刺深入到了遥远的大江之外,就因为这里的特殊位置,二十年前一场不为百姓知的大战就在此处进行,大奉和大楚彻底抛弃了和平的理念,双方有来有往共同拉开数场惨绝人寰的大战。 当时的留影江中尸横遍野,满江尽红,虽然留影江为两国边境地带,然而还是有人巧合之下看到了这番奇景,这偶然走漏的消息还是令得愚昧无知的百姓们更加笃信神佛。 那场一波三折的大战到最后也没有个结果,以双方共同鸣金收兵为结束,等军队撤退出山,大楚高层才知晓伤亡到底有多么惨烈,也正是这一战的末尾雷森力挽狂澜于即倒,成就了永平王世子雷森的少年天才之名,险胜的说法只是最后被加上去的,实则楚、奉双方全部没有讨到任何好果子吃。 当尘封的往事随风散去,一切苦痛似乎都被时间磨灭,到得如今只留下了独龙岗上的满山坟冢。 此时的雷森正站在独龙岗的山顶,面色戚然,双目通红,他在不知不觉中又回想了一遍当年往事,当年那个少年英雄如今已经不复存在,唯有一个不人不鬼的破布在为兄弟们祭奠。 “不知道你们泉下有知还认不认得我这个兄弟,当年我发下宏愿接引了你们不屈的意志,说好了要替你们更好地活下去的,谁知如今物是人非,连我所修宏愿都变了。” 两条布带紧紧缠着一瓶烧酒,然后朝地上缓缓洒尽酒液,一条布带象征性地抹了一把大幕布上的两颗突兀的双眼,声音颤抖地说道:“不管你们认不认我这个兄弟,我都不会忘记你们,忘记我们共同浴血奋战的岁月,等我扫除冤屈,报得大仇之后,我再去找你们团聚。” 破布潇洒转身,迎着山风,闭上双眼感悟着天地间熟悉而清晰的自然之力,它并没有立即离开,反而在恢复情绪,并且等待着什么,此番作为确实很适合随时应对周边可能会出现的变故。 终于破布还是等得不耐烦了,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开口道:“阁下还是出来吧,您这样拖着浪费彼此的耐心真的好吗?” 一人凭空出现在破布的身旁,大笑道:“这不也是无聊嘛,再说了我要是随便出现估计你也不会搭理,还不如这样先等你开口。” 来者胸口之上金色的烙印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古怪的图案交叠错乱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力量,这与当初凌平出现的黄泉印记一般无二,只是破布向身旁瞟了一眼后,竟也笑了,雷森的嗓音恢复如初,深沉幽邃,“黄泉的人?” 来者高深地点了点头,答道:“嗯。” 然而预料之中的诧异没有到来反而是一阵开怀的大笑,其中或多或少带着些许戏谑,“可别扯了,黄泉的大能们一个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得其乐,让他们来管理世间俗事简直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难,你也别说什么其他理由了,反正你这套路在我这行不通。” 这次轮到来者吃惊了,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的心绪,想了想雷森以往的事迹自觉对方不是试探,也就彻底放下伪装以真面目示人了。 当一切的圣洁光辉彻底消失,对方连面目都没丝毫的遮掩了,俊逸的脸庞上带着历经风霜过后才有的深沉气度,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还在凌平扮过黄泉前辈的刘庆。 雷森这才扭头望去,笑意吟吟。 “行吧,那就以真面目示人呗。话说你就不怕刚才我真的是个多管闲事的黄泉的前辈?” “话说你为什么不觉得我刚才也是在咋呼你呢?” 刘庆无言以对,自觉自己在对方面前竟然也似个被捉弄的后辈。 “别觉得丢人,论年纪你应该确实是我的后辈。” 刘庆装作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引得雷森再度哈哈大笑起来,虽然一个破布笑起来也就是随风飘的幅度更大了,但是对于雷森这个负重前行的灵魂来说实属不易,说实话刘庆活跃气氛的手段确实不差,顿时刚开始的剑拔弩张意味彻底消失,接下来两人表面上就好像老友闲谈,你一言我一语不断地诉说着,但实则背地里还是明争暗斗不断,各种试探一点也不消停。 “在我看来能这么言行无忌潇洒游于世间的人物要么实力强到发指,要么背后有强横的实力支撑,虽然大能境已经不弱,但还不够,既然你不属于第一种,那么你背后的势力....” “竟然能真正地混入黄泉而无人阻拦,在我的认知中,什么万邦、罗网、玲珑阁之类的纵横六国的势力都没这么大的手笔,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你是万瑶宗的人。” “我可没说什么,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不过我可听说当年万瑶宗来人要吸纳你入宗门,还请你去做三大行刑者之一的持剑者,却被你一口回绝了。”此刻的刘庆面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敌视意味,就像是个不服气的孩子,在与对手时刻做着斗争。 “你这个表情真有意思,万瑶宗没找错人,这种直率的性格正适合用来握剑,况且现在的我已经不适合再向世间挥剑了,你跟我争又有什么意思。” 能看得出来,刘庆本来就没想着隐藏自己的身份,面对这个正负重前行的前辈他其实是有好感的。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五十九章 拜师礼 此刻的独龙岗上除了漫山荒坟,还有一个死人以及一个不请自来者,三者自有关联,多种巧合与必然交融,构成了这次来之不易的谈话。 雷森没有给刘庆太多时间,他可不是个懒散闲人,该做的事还在等着他去做呢。 “我要走了,别跟过来,有些东西哪怕你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我也不能让你实实在在地看到。” 刘庆并不退让,不紧不慢地说道:“如今你的实力停留到了显圣一境,应该是衍生之术的反噬效果吧,哪怕你有大宏源剑,我也有其他手段防你。” “你的意思是,比划比划。”雷森没有动怒,只是挑衅一般地说道,他也压根就不怕对面这个虚张声势的晚辈。 刘庆没有说话,反而一副贱贱的模样,笑吟吟的。 “得,走,换个地方,别打扰了我兄弟们的清净。” 刘庆仿佛是就等这句话说完呢,此时一咧开嘴就笑了,笑得很是嚣张,然后就来了个大反转,“其实我不是来打架或者拦路的,我是来求你一件事。” 雷森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自己被这小子硬生生给耍了一会,但听得对方有求于自己,他还是好奇地一抖幕布上那突兀的双眼,虽然是并未释放自己的恶意,但看上去依旧十分瘆人。 “我要你帮助一个孩子。” “孩子?” “嗯,他跟你一样在负重前行。” “你觉得我有这份闲工夫吗?” “听我说完嘛,你不也在寻找自己术法的传承者,一个资质无双,身负气运的皇子够不够格?” “皇子?”雷森真的是被刘庆这一番话给惊到了,布条随风摆动的幅度愈来愈大,仿佛在无声地彰显着自己对后续回答的期待。 “那孩子本来是大奉金鳞血脉的持有者,却被人施展巫术置换了血脉,如今还身处黑铁血脉的诅咒中。” 破布随风晃动的身形停止了,他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再做多余的举动,不断在回味着对方话语中透露出的惊人信息。 “别急,信息量有点大,我消化消化。” 刘庆倒是仍然不慌不忙,满脸春风般和煦的笑意,这确实是他一贯的做派。 “那这个孩子跟你们万瑶宗有什么关系?” “棋子和棋手的关系。” 刘庆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回答,雷森甩着两根布条砰砰砰地鼓起掌来。 “大手笔呀,大手笔呀。我可没听说过有能够调换大奉传国的两个血脉的巫术,这也只会是你们万瑶宗所为吧。” 话问到这里,刘庆这才收敛起笑意,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算个什么事,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再说了反反复复可不是你们万瑶宗的作风,可别说什么为了培养人家的话,人才可没有这么培养的。” “我们起先并不知道万瑶宗也有其他人盯上了那孩子,所以才会出现如此变故,到得现在,相当于有了两个棋手,一个想要他变成铺路的死棋,另外的一个希望培养出可以屠龙的勇士。” “这么说你们还是好人一方了?” “不算好人,我们只是想要帮助一个命运不公的孩子。” 这时轮到雷森哈哈大笑,嘲讽道:“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有自己的目的。行了,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让我产生传道的心思呀。” 毕竟对方有求于自己,该摆的架子必须要有,虽然现在雷森已经有些动心了。 “到得普通修行者眼中的修行顶点大能境,天道一说就更加切实,你也曾到过这一境界,必定知道此境若无特殊机遇,那么进阶的道路简直寸步难行,所以才会出现黄泉这种被誉为大能境交流群的存在。更有人不惜奉献灵识和体格于所悟天道上,借此进行突破。” 雷森点头表示同意,但还是疑惑道:“这与你之所求有何联系?” “因为那个孩子可以是天道遁去的一。这个一变化无穷,潜力极大,你我若是与他产生因果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多出种种难得的可能性。” 雷森顿时如遭雷击,此刻的他已经被惊骇得无以复加,他没想到刘庆会给出这个答案。 “你们如何确认?” “只是说可以是,这是我和老头子共同认可的可能。” “老头子是...最年长的那位?” “嗯。”刘庆风轻云淡地点着头,独留雷森再度陷入惊骇。 两人不再交谈,像是约定好了一般都不出声,连带着孤寂的独龙岗都似陷入了沉默的思考中。 “我同意了。”良久,雷森才打破沉默。 刘庆一直保持着了然于胸的自信笑容,不曾改变。 “只是《连山》所载术法不只追求资质,还极讲究心形和毅力,我会自己衡量利弊,所以还要做一番观察。” “嗯,可以。”刘庆倒是丝毫不担心赵楷的心性,信心十足,毕竟贺清雪的造化三梦已经确定了赵楷的资质,这是无可辩驳的。 雷森发现刘庆充满信心,自己也放松了紧张的心绪,说实话他对寻找术法传人同样是迫切渴望着的。 “再说一说那孩子的情况吧。” “大奉三皇子赵楷,如今有数个身份,玲珑阁影杀殿学员,青狼军甲字营校尉,以及甲申帐先锋营精锐。他还身具数门神通,有自行孕育出剑灵的龙游剑认主,有大奉麒麟山庄的金光诀护体,贺清雪的造化三梦还留下了一枚机缘种子,如今的金鳞黑铁血脉在体内保持了相对平衡,拥有无边的潜力。” 木得感情的字从刘庆嘴里一个个蹦出来,这是故意的,就是要达到让雷森惊骇地说不出话的效果。 “我这些年以死人之躯行走于世间,也了解了数不清的秘闻。你应该知晓众神遗物这个词汇吧。我们家族的《连山》秘籍就属于此列,而且我听过秘闻,大奉的皇家血脉同样属于这一类,而《金光诀》此法在练就开合之后也会显露出其中残存的神灵之力,至于造化三梦此等绝技虽然所识之人不多,然论其妙用也该归于此列,至于什么龙游剑灵都已经不重要了。” 雷森继续说道:“你们把这颗棋子培养成个聚宝盆了呀。” “要说这是他自己的造化你信不信。” 雷森眼睛骨碌碌直转圈,勉强开口答到:“我信,我信行了吧。” “但是如今的金光诀还压制不住其日渐增长的黑铁之力,老头子说《连山》中有解决办法,所以才需要你的术法传道。” 雷森叹了一口气,这令得刘庆直皱眉头。 “怎么了,不行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麻烦。” “那你要不要喘这么大的气呀,都快紧张我了。” “活该,耍人的手段还不是跟你学的?” “行吧,时间紧迫我们这就行动吧。我先把他引过来,然后你看着准备吧。” 雷森看着明显已经听不进去别人话语的刘庆摇了摇头,这人明显大概率是在坑自己,还挺小心眼的。 天地间气流猛然一滞,光线交叉密离,时空仿佛也开始交叠错乱,整个独龙岗都变成了一个古战场,杀伐与血战重演,喊声震天,山地动荡,刘庆一脸肃然,雷森却好似石雕一样愣住了。 虚幻的光影一幕幕不断显现,雷森能从那里边找到他的存在,那是这片大地对二十年前大战的记忆,竟然被刘庆以一人之力给牵引了出来。 当时光飞逝,大战也进行到了最后,有人凝聚万千生着与亡灵的意念,形成了一个包裹着同一个宏愿的光辉巨剑,然后猛地劈砍向天地,给这里的一切都带上了圣洁的色彩,然后战局终于扭转,双方就此撤兵。 虚幻的画面消失的同时,山麓间有游荡的亡灵显现生出,且都腾空而起,向遥远的天幕飞去,这是刘庆施展的神通,手持碧绿法杖的刘庆此刻面色苍白也已透支了部分灵力,法杖上缠绕的腾蛇雕塑活了过来,嗞嗞地吐着蛇信钻到了土里,然后快速地游荡着,似乎在翻动这里的每一寸土壤,有升腾而起的白雾从腾蛇过处的土里冒出,看起来十分玄妙。 无数的魅灵出现,皆是带着虔诚地信念接受腾蛇赐予的生机,这一刻草木瞬间生长,鸟兽都爽快地啼鸣着,生机终于掩盖过死气,所有停留在此不得归于安息的亡灵都顺势而去,总算入得了轮回。 等到法杖化作留影消失于世间,腾蛇也再不回归,永远留在了这座山岗时,一切的变化都停歇了。 坟山不再是坟山,有参天的树木,葱葱的花草正违背四季规律,舒展着碧绿的枝叶,鸟兽荟萃其乐融融,一时都忘了物种天敌之分,浓厚的灵气正源源不断地从山间发散,吸引着更多的魅灵往来嬉戏。 刘庆甩了甩手象征着神通的结束,如今的他有些脱力,正像模像样地扶着一个大树干,吐出了一口淤积的浊气,向身旁静止不动的破布说道:“这生命力旺盛的法杖是我好不容易才寻来的,如今所有能量都融入了此山中,不只超脱了此地久久不散的亡灵,甚至将这里的风水都逆转性地改变了。现在才是像样的坟山嘛,该有的福泽死后的将士们也该享享了。” 破布正无声地抽噎着,身体抖动如翻卷的红旗,好不容易他才艰难地突出两个字来,“谢谢...” 刘庆缓缓地拍着薄薄的布条肩膀处,说道:“算是我帮赵楷递交上的拜师礼了。” 良久的沉默后,山间迎来了嘹亮而放肆的哭泣声,声音悲壮,却夹杂着喜悦,并无凄凉婉转之意,与之同现的还有周围狂暴的能量涟漪,那是雷森释放出心中积郁的体现。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六十章 七星烙印 望夫山上的军队已经拔营离开,正按照周长老的指示沿着伏牛山脉,循着探查而发现的细小痕迹一路挺进,周长老在此时充当着领路人的身份,作为这个精锐混杂而成的军队的指挥官,他无疑是合格的,所有的命令都经过深思熟虑,所行道路基本与雷森当初走过的一致,这很好地证明了这位智者的非凡神通以及对细节的把控。 然而其实周长老心中是没有底的,毕竟对方能够逼得魔宗全部逃离,所行手段可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想象的,万一对方有什么隐匿或者提速的神通,说不定已经逃离了龙窑州,那么他们如今所做的搜查完全就是徒劳无功的。 只不过根据一切显露出来的线索和痕迹,这个名为大宏愿剑的神通他已知晓,再与他对二十年前雷家惨案的回忆杂糅在一起,已经有一条通往真相的小路在他心中铺陈,如果雷家真的有幸存之人,那么以往的疑案,乃至如今的幕后之人都要从长计议,也都有了突破口,所以这时他是不可能放弃的。 将近三百人的队伍翻山越岭,穿梭于高山与林间,只是为了搜索一个人的行踪,说起来引人惊骇,其实却不足为道,对于周长老来说如今这些个人还少了,若不是青云峰大战需要人掌控全局,说不定他会让吴承熙或者曲煌这等高手一同前来。 只是周长老不知道的是,他根据细小的痕迹选择的路径确为雷森真实走过的路,他只不过是凭借心头一股子对真相的渴望而带来的冲劲行事,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一遭能不能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但他都会一直前进直到进入庆化州的边境。 或许是上天在帮助他们这群锲而不舍的搜寻队伍,就在第三日的时候变故终于出现。 赶路、搜索与休息的过程是这支队伍三日内所固有的行动顺序,众人也都习惯了急行军以及这番忙碌的工作,只不过午时耀目的阳光还是令得三百人忘却了初秋的美好,回忆起了盛夏的炎热,周长老倒是体谅手下兵士,下令原地休整一段时间。 这是一座名为秀女峰的峻岭,走了这么远的路,如今对周长老来说定下准确的路径已经越来越吃力了,甚至这半日下来什么线索都没找到,所以大家都有些泄气,这也是正常现象,就在众人掏出干粮就着清水准备进食的时候,附近山地却一阵动荡。 大部分人都还以为是地震发生,纷纷起身环顾四周,等得片刻才放下心来,因为这番动荡真的就只是字面意思,没有更出格的灾害发生,就像是山地里隐藏着一条地龙,此刻只不过是小小地侧了个身,并不至于导致山林草木的坍塌倾斜。 只见远处有光亮传来,在这青天白日甚至盖住了太阳的光彩,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是相隔仅一座山峰的独龙岗地界,赵楷也抬眼望去,只见其上有巨木正几丈几丈地节节拔高,树上枝叶也在以非凡的速度瞬间繁茂数倍,鸟兽齐齐鸣叫,嘹亮的声响包含着欢愉和享受的味道,有旺盛的灵气同样翻山越岭发散过来,令得队伍中的修行者们屏气凝神,一个个舒展着全身毛孔贪恋着这一切。 周长老同样惊骇难当,忍不住出声道:“发生了什么?此等违背自然的伟力根本不可能是人所拥有,独龙岗不是座废弃的坟山吗,怎么有如此变故?” 自言自语地讲到这里,周长老猛地身体一震,似乎发觉了某种关联。 独龙岗,坟山,二十年前,雷森,大宏愿剑,当这些关键词汇联合在一起,周长老在脑海中构建出所谓的事件情景时,他终于明白了关联在何处,对他来说真相很近了。 “传令下去,全军向独龙岗进发!”声音威严而沉重,不容半分质疑。 正当周围亲兵们因为对那边的奇景感到担心,想要提醒一二时,周长老却朝他们瞪了一眼,知晓轻重的亲兵立刻蔫了下去,一个个都去传递命令,不再多言。 三百人的队伍不知出发的缘由,更不理解为何如此急促,但他们还是听从命令快速地往独龙岗进发。 正当烟尘滚滚的三百名骑兵步兵如猎豹一般飞奔而来时,独龙岗上虚幻的光影已散,却也很好地接续上了真实的奇景,刚才的景色变换是刘庆故意为之,再次借助了独龙岗的时空记忆,展现出了三天前的一幕,不得不说这番手段确实挺管用的,因为光影刚刚停止,骑兵队伍的马蹄声都已经响彻独龙岗以及其周围的山峰了。 “你准备怎么做?”刘庆扭头向久久沉寂无声的雷森问道。 “我还有事情要做,暂时没有时间,我先种下烙印观察一段时间,到时候不管是他来找我,或者是我去找他都可以。” “离黑铁血脉彻底现世只剩下两年多了,待得赵楷成年那天劫难便会到来,这段时间他不可能去找你,所以按照我们所做的约定,两年内你必须要抽出时间再来一趟,传授给他一套暂时压制煞气的功法。” 雷森干脆地回应道:“嗯,我会的。” “好!”刘庆同样应和一句,“我给你看过他的画像了,而且以你的能力也可以感知到灵力波动最与众不同的这一人,所以接下来就靠你了。” 雷森没有回答,因为铁骑队伍已经到得山脚附近,这阵势是要直冲山顶而来,他发散出体内全部的灵力感知着三百余名来者的灵力波动,而刘庆却已经没了影子,不知是躲藏在暗处还是直接走了。 当赵楷熟练地驾驭着战马,混杂在队伍中往顶峰而来时,心里有着太多的震撼和惊奇,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真正体会到伟力之无穷,刚才的变幻远观起来就可直击人心,当你真真正正进入其中立马就感觉到自己也如同这里快速生长的草木一般,顿时浑身舒泰,磅礴的灵气令得所有人心情愉悦,沉浸在这份美好之中。 只不过周长老却在这番急行军中再度下达了停止的命令,骑兵们要求先行下马,三百人的队伍被快速地整合起来,又整齐地排成纵列。 “这里是英灵安息的地方,我们不要打扰了这些亡魂。”周长老的声音通过特殊手段传播极广,所有人都听得到,队伍里不再有任何骚动,静悄悄地一片,显然都知晓了周长老的意思。 雷森本来想着自己还要运用一番暴力手段才能遏制住对方的马蹄,此刻却不需要了,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山脚处这一幕,刚刚升起的暴戾气息同样收敛了起来。 在所有人讶然的目光下,一大把年纪的周长老竟然躬弯了腰,虔诚地作揖拜伏,整个过程缓慢而神圣,不容任何人亵渎。 队伍的统领都如此作为了,自己又怎么能例外,三百名将士齐刷刷地作揖行礼,态度恭敬,还是静悄悄地一片无人出声。 “我周茼蒿为二十年前留影江一战死去的亡魂祭奠。”说完周长老手指虚空画符,很快一道散发着金光的符箓出现,周长老以血为墨再度画龙点睛,然后猛地前甩,符箓便迎风飘荡贴地游荡,最终融入了此地山水之中。 “这也算是老夫为此地重开生机的小小祝贺了。”周长老似乎在自言自语,这一番手段所有人看得摸不着头脑,只能凭借军人的良好素养继续站着军姿,压抑着好奇。 山顶处的雷森却笑了,他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已经锁定了自己,但他并未出手切断其联系,只是撇了撇嘴,显露出他的不屑神色。 “前辈,我知道您还在山中,二十年前我大楚男儿战死此地,枯骨埋此,死气汇聚,致使半数亡灵不得超脱,如今您施展神通重新赋予给此地旺盛的生命力,理当受到大楚军人的忠实的敬意。” “周茼蒿,我可不是你的前辈,这么多年了,说个话还是文邹邹的,你们这些修行者中的文人依旧是不怎么讨喜呀,为确定我的位置就使用一张伪仙法符箓不心疼吗?” 周长老身后的三百名军士位为之一惊,都没想到此处竟然有高手存在,而且好像还跟周长老认识,那么说这里的变化也是人为的,想到这里就连赵楷也是心头震撼难言,与此同时还产生了一种即将倒霉的感觉,以往只要有大事发生,似乎总与自己隐隐约约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此刻他只得默念跟着彭九学过的祈福咒语,希望事情不要太过难缠。 周长老在心中快速思考着自己的熟人,不过只能找出个大概范围,在他的思想中雷家是没有人幸存的,而吴承熙又没有告诉他所有的事情,所以他脑海中就自然而然排除了一些可能的结果。 “别想了,你猜不到的。” 有一条破布随风自由浮动,奔着队伍的方向飘来,到得近前才有人惊呼出声,他们终于看清楚了布条上还镶嵌着突兀的五官,当这个怪物落在地上,所有人的眼光也随之变化,死死地盯着这个可笑的布条。 有人压抑不住笑意就要笑出声来,却骤然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就要撕裂身体,这才抑制住情绪,急忙拔出兵器,警惕地戒备着四周,看来他并未察觉这股压迫感的真正来处。 “这是衍生之术!阁下到底是谁?”周长老诧异地问道,当所有人看清楚周长老询问的对象这才明白潜藏在山中的高人正是面前的这个不人不鬼的布条怪物。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雷森反问道。 “这么多人来者不善呀,可别再追我了,要不然我可真发怒了。” 这番话无形中承认了自己是周长老一路追查之人,也就是逼迫魔宗众人进入传送阵法的那个高手,那个会使大宏愿剑的高手,此刻周茼蒿不淡定了,大宏愿剑加上用以改头换面的衍生之术,难道这块破布真的是雷家的幸存者。 “你是雷家后人?”周长老直接大胆发问,却只见对方传来爽朗的笑声,却无言语,明显地既不承认,也不反对。 赵楷不知是否错觉,他感受到破布的目光有一瞬间汇聚在了自己身上,那是审视的目光,他顿时感觉自己全身都被看了个通透,只是刚刚回过神再对望过去就见破布已经转过身去,好像是要走了。 周长老见得此景,顾不得是否符合礼仪或者规矩之类的繁琐事情,直接大手一挥示意军队围住破布。 雷森转过身来,笑吟吟地道:“我可是警告过你们了。” 周长老一副“你大可来试试”的表情,直接转换了口气,冷硬地说道:“我们还有事情要问,哪怕你是站到山巅的高人我们也要拦上一拦。” 雷森上下摆动着自己的幕布身体,表现的是点头的意思,简短地说道:“那就来吧。” 三百人的队伍一圈圈聚拢成坚不可摧的大圆,兵器齐齐指向圆心一点,势不可挡的锋锐气势是这些精锐之兵所固有的优势,雷森倒也是吃了一惊,为对方军队的反应速度以及锋锐气势暗暗点赞,不过他可没什么怕的。 战士们逐渐向圆心靠拢,再过数寸兵器凝聚的冷锋已经可以直刺破布的胸膛,然而就在这时一圈圈金色的能量涟漪荡漾开来,直接将这群精锐之士打击得层层翻飞出去,整个过程就像是一朵绚烂的花瓣得绽放瞬间,雷森直接使用磅礴的灵力铸就用于冲击得金光,将周围不听劝解的三百多名甲士轰飞出去,清扫了个干净。 赵楷同样被打翻在地,只不过身体出了痛楚和麻痹之外并无任何伤势出现,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很明显对方不愿意伤害自己。 周长老眼见自己手下的全部可用力量瞬间丧失了斗争能力,心头一瞬的慌乱过后,就决定使用专门准备的“仙人魅影”符箓。 只是周长老的手还未向空间法器探去,一只美丽的迷蝶就这样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就好像掐着点一般正好打断了周长老的行动,既然有重要的讯息传来,周长老自然不可能放过,他可不想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导致自己的判断以及决策失误。 手指轻点已经认主的灵魅迷蝶,小家伙化作点点光亮消失的同时,讯息也就这样进入了周茼蒿的脑海里,只有简洁的八个字,“莫再追击,速速归来。” 周长老一头雾水,他可是打得正起劲呢,如今一道不合时宜的讯息下来,难道他就要停止自己的行动吗,他没有当即下达结论,心中不住盘算,也幸好带来的队伍里不乏好手,打趴下了立即也就继续站了起来,还在不间断地冲击那所谓的破布高手,让周长老还有思考的时间。 雷森当然没有那么无聊,他本来也就没想着要伤人,但是麻痹住这些意志顽强的军士还是不成问题的,之所以没有直接将对方打得彻底失去斗争能力,不断重复着对敌的过程,只是因为他要悄悄咪咪地做一件不能让人知晓的事情,那就是在赵楷身上刻画上自己的神通烙印以监视对方的行踪和行为,三十六天道之一的七星烙印正适合干这番工作。 在金色涟漪不断荡漾而出的时候,没有人看到从某一瞬开始天地都暗了下来,似是有什么不世出的宝贝出世,天上的阳光都为之一暗,乌云密布而厚实,阴沉地仿佛能直接掐出水来,就连赵楷也被要耀眼的金光和自己拼搏不屈的劲头所迷惑,没有观察到突生的变故,只不过猛然之间他感觉到背后一痛,似乎有利剑在背后画着特殊的线条和符号,寒冷的感觉彻骨而幽深。 雷森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一切,七星烙印已经在赵楷体内种下,又被他以障眼法覆盖住,暂时是无人知晓的,所以他也该结束这仿佛没个尽头的打斗了,麻痹人体的力量尽数齐出,这次的能量震荡非同寻常,所有意志坚定的军士这次彻彻底底地陷入了昏迷,没有人再度站起身来。 看见这一幕,破布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也该走了,路的前方还有一大堆破事等着他去做,这时如果周长老再做阻拦,那么将他也打趴下就是了,所以他这次转身转地很潇洒,没有半点回味和留念,瞬间再度乘风而起,飘飘荡荡地,速度倒是飞快。 眼看这些天来心心念念,搜寻良久的人就要远去,周长老终于回过神来,但他却是选择了听从迷蝶传来的讯息,不再追击,不是他被破布的手段给吓住了,没有心气再行拦截,只是他要以大局为重,鲁莽行事不是他的作风。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三百名军士,他的心情再度烦躁到了极点,当他发现这些人只不过是陷入昏迷,并无伤势加身后,也就松了一口气,眼神追随着雷森离去的方向游荡,心绪却已不知飘到了何方。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百合书友群qq群号548944127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六十一章 难得的清闲 当赵楷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他走出已经由先行恢复意识的军士搭建的临时营帐,揉着昏沉沉的额头,暂时有些视物模糊,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像个小鸭子一样,倒是引得前方一人咯咯笑了起来。 赵楷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自然也就没看清楚那人的身份,更是没有发觉咯咯的笑声带着股女子的婉转清丽,他的手就直接毫不忌讳的打向那人胸膛,这本来是军营中袍泽间最合适的打招呼手段,但当赵楷的手接触到一团妙不可言的柔软之后,连带着空气都寂静且尴尬了下来。 此时的赵楷已经能看清楚近前人的面容了,两人四目对视,赵楷只觉气血飙升,手触电般即刻缩了回来,英俊的面庞上快速地就升起了害羞的潮红,而对面地秦渐尘同样如此,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尴尬的她再度回想起上一秒发生的事情,恼人地红起脸来,跺了跺脚随便找了一个人少的方向一溜烟跑远了。 预料之中的巴掌没有扇过来,赵楷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竟然感觉有些可惜,很快他又发觉了自己这病态的想法,即刻自己代替秦渐尘给了一巴掌,摇头了头,叹了一句:“秦渐尘你变了,竟然会害羞了,咱这兄弟情谊尴尬一下就行了,还有个什么难堪的,还就一溜烟跑了...” 赵楷继续朝远处走去,他准备找一个熟人问一问现在的情况,至于刚才的尴尬一幕即刻就被抛到了脑后,刚才所叹的那句独属于钢铁直男的话语确实是他自己心中所想。 他对秦渐尘深厚的兄弟之情经过这一年的历练已经确定下来,深厚到赵楷都不会考虑对方的性别,更别说想到什么男女之情了,袍泽之间是那种敢将后背完全交付对方的信任,赵楷自然也会不留余地地对她好,但这只是一个良好的军队氛围所带来的必然后果,也不会上升到情爱的地步。哪怕秦渐尘有其他的感情,赵楷的心头也会直接过滤掉对方隐隐中表现出的爱慕,只当作也是袍泽之情在起作用。 赵楷仔细地打量着四处的营帐,面前的景象与之前并不相同,之前众人都会分散出去搜集线索,只留少数人呆在营帐里负责戒备以及处理和整合信息,现在的军队却被有序地划分成多个小的队伍,然后再分散四周做着警戒的任务,很明显此行搜索线索和追踪目标的任务,已经被更换或者停止了。 很巧的是,走了没多久,赵楷在马匹被专门汇聚的地方发现了彭九的身影,此刻他正和几人一同做着喂马刷毛之类的繁杂工作,赵楷快步上前,准备问一下军队接下来的计划和打算。 “九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赵楷亲切地称呼着彭九,发自内心地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离阳你可算醒了,你知道昨天秦渐尘缠了我多久吗?就是因为担心你小子,那妮子隔段时间就去找你一次,你现在可该先去找她打声招呼才是。” “刚刚...见过了。”赵楷颇为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哪怕他心再大,也不可能这就忘了刚才的尴尬一幕,这不,又开始不好意思了。 彭九点了点头,这才开始回答赵楷提出的问题,“那场在独龙岗山脚处发生的大战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当时除了周长老我们三百人余人全部昏迷,所以周长老也就放弃了追击,现在大家陆陆续续都醒了过来,又无甚伤势,周长老准备等大家都缓过劲来就带着队伍回凌平去。” 赵楷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这时身旁正在做活的一人说道:“小兄弟,等你吃完饭休息一会,要觉得恢复的还行就跟我们一块来喂喂马,这可是我们南征北战的大功臣。” 赵楷笑着答应了下来,彭九看着活力尽显的赵楷同意也就不阻拦,赵楷兜兜转转空着肚子跑了一圈也饿得咕咕直叫,按着彭九指的方向就跑去露天的地点吃饭去了。 赵楷随意地坐在青草地上,初秋的凉意还不至于令得这些个训练有素的军士惧怕担忧,反而都为这种自由的氛围感到开心,一碗稀粥,一叠野菜,再加上一个大馒头下肚,赵楷顿时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全身也似重新被注入了活力,彻底有了思考以及做事的精神。 头顶着晌午日头透过树影辉洒下来阳光,并不毒辣,赵楷只觉一股温暖顺着面颊,滑下脖颈胸膛,最终流入心田之内,满足感油然而生,一番饱腹过后的清闲可谓世间难得的幸福了,赵楷就这样慵懒地舒展着四肢,随意地环顾四周,放空心情,享受此刻的安详宁静。 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同样活力满满的美貌女子,赵楷看了一眼后也不与她交谈,就这样继续保持恬淡的心情,吹着山风,观赏着景致,嗅着一股从紧挨着的女子身上传来的好闻的芳香,脸上也就更是多了几分笑意。 这次赵楷并未依靠他出众而敏锐的嗅觉发现其身体中的异常之处,因为所载的七星烙印本就玄妙无比,在人身体内种下一个难以察觉的种子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有更多的神通等待着被激发,那才是开始真正起作用的关键步骤,只是现在的雷森根本无法发挥其真正作用,因为他已经失了人身,仅仅依靠破布的身体只能做到这第一步,他使用七星烙印来对赵楷的位置和行动进行监视和观察其实是大材小用了的。 不过赵楷察觉不出异变也不是什么坏事,雷森既然许下了传授术法的承诺,自然就不会做对赵楷有害的事情,所以赵楷也无须提防什么,若是他知晓了这些反而才会疑神疑鬼,不得安生,也幸得赵楷未对两日前一战中背后猛然出现的痛感多做怀疑和深究,这才有了如今这一无忧无虑的时刻。 女孩的声音如轻风般细腻温柔,仿佛是正伏在赵楷耳边哈气,搞得赵楷感觉右耳朵痒痒的。 “你怎么这么开心呀?” “因为...难得的清闲嘛!”赵楷依旧惬意而随意地回答着问题,仔细思考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不可能的。 秦渐尘也很开心的模样,但还是习惯性地怼到:“说得好像你从小到大都没享受过清闲是的。” 赵楷被这句话唤醒,回忆起了自己这一生童年和青年时期的故事,缓缓地道:“从小到大,确实很累呀!” 秦渐尘没想到赵楷会如此认真地回答自己这个问题,望着身旁俊逸的青年,能从他那如星般璀璨的眼眸中看到几分伤感,她不由得有些急了,“正好我也想好好了解了解你,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以前的故事呀,把伤心的事情分享给我,那么我也会主动替你承担一部分伤心的。” 两人间的相处方式就是这么巧妙,作为男人的赵楷反而体会不到身旁女子的心意,但是秦渐尘则是十分主动,简直就快要把自己的好感和爱慕表现在明面上了,说实话夹在两人中间的彭九就更无奈,他早就发现了这个苗头,两人间的相处让他这个光棍汉看得既着急又羡慕。 感受到气氛有些非同寻常的赵楷盯着身旁女子的脸庞看了很长一段时间,正当秦渐尘有些脸红地低下头去,以为自己的心意终于被对方发现的时候,却听得身旁突然传来哈哈哈的大笑声。 赵楷本来顺着秦渐尘这个问题往下思考,还想着要好好回答,猛然间却回过神来,自己的故事可不是随便想说就能说的,先不提对方会不会信,万一不小心走漏了消息,那么自己这些年所有的隐忍和努力可不就全白费了。 “说起我的英勇故事那可是数不胜数呀,跟你聊上三天三夜都讲不完,今天就算了,我还要去喂马呢。”赵楷本想用笑声和这番自恋的话语来消除秦渐尘对自己身世的好奇,只是当他看向对方瞪得溜圆的眼珠,再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杀气时,他便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鬼使神差地,赵楷心头冒出了一个作死的想法,那就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激发起秦渐尘的怒火,让她回想起此时此刻就只有翻涌而来的怒火,这样就能永远打消她对自己身世的好奇心了。 赵楷抬起两只手,就像是早有预谋一般,利索而准确地一齐按在了秦渐尘柔顺的头发上,然后使劲地揉搓起来,仅仅两息的瞬间,一个造型讲究的鸡窝头就出现了,赵楷还不忘补刀,贱兮兮地说道:“小尘尘,哥哥的事情你别问,哥哥的心思你莫猜。” 整个过程像是有预谋一般,一气呵成,极快又极精确,但秦渐尘一时没有动弹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自己愣住了,这一幕是她从未想到的结果,虽然隐隐地心间有些难为情和不知为何会有的雀跃,但是占了大头的恼火还是即刻从心头涌起,瞬间便包裹了全身,控制了大脑。 秦渐尘站起身来,张牙舞爪地朝着见机不妙妄想溜之大吉的赵楷追去,两人你追我赶,不亦乐乎,正如初见时的那般,天地间都是美好的色彩。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百合书友群qq群号548944127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六十二章 重归凌平 难得的清闲时光也只是短短的两日而已,到得所有昏迷的军士全部清醒过来,赵楷他们就又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一场大戏这次连尾声都结束了,至少接下来都不会在起什么波澜,迎接赵楷的将是军营的训练生活,不论是先锋营也好,甲子营也罢,相比于地下修罗场残酷血腥的难熬日子,军营里的生活哪怕再枯燥,哪怕再劳累也是令人期待的。 凌平城的重建工作还在一刻不停地进行中,只不过最近的进展略微缓慢了些,除了勉强留下一些守城的士兵,其余隶属于凌平城的可战之士全部开拔奔赴战场,距离凌平百里之遥的青云峰上可是在进行着残酷的攻伐战。 那里的伤亡人数每天以难以估量的速度增长,主要原因还是魔宗显露出来了一些可以小范围颠覆战场的高手,夹杂着种种奇妙诡异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而且青云峰的堡垒设计巧妙,又占据险峰高地,本就是魔宗专门用来避难的最终场所,不知废了多少心思,自然不会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当然那里不只是一味的攻伐战,所有有用的办法都实施过了一遍,譬如围而不打,等待山中粮草耗尽,最终发现根本不可能实行,因为对方除去富裕的存粮,还能从许多地方找到新的食物进项。 抑或是整天叫阵骂阵逼迫他们下山主动出击,然而先不说这样会不会酿成魔宗突围的祸端,重要的是对方根本就不把骂阵往心里边去,偶尔山下的军队还会听到山上震耳欲聋的哈哈大笑声,毕竟论厚脸皮,谁也比不过这些被教义洗脑了的魔宗败类。 总之就是山中的那些人精汇聚成势,也不惜命,总能找到漏洞加以利用,最后破坏掉军方准备良久的计划。 青狼军和白家军的精锐才是这场战争的中坚力量,是他们的顽强意志将失落的军心再度汇聚,然后一刻不停地迅速投入战场,哪怕是一方战损严重,另一方继续填补空位的车轮战也从未有怨言,这才打开了如今占优的局面。 当那些魔宗高手们坐不住的时候,也就是军方的大将出马的时候,若论高层次的修行者数量,魔宗这些年哪怕经营再好,手段再诡异再强势,也比不过驻守在边境随时准备抵御大奉进军的青狼和白家两军多,甚至是远远不如才对,所以青云峰的战争若不出意外结果便已经注定,吴承熙、白琦等军方大佬发愁的点只是如何减少己方战损。 当三百余名搜查队伍回到凌平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的傍晚时分,当这些拼凑在一起的将士们回归原先的队伍,有的需要再受调派去投入青云峰的战场,而有的人需要加入到凌平重建或者维护治安的工作中去,不过今晚倒是有闲暇的时光,可以收拾收拾好好睡上一觉,再起来迎接明天的重担。 至于对待回归命令仍然疑惑不解周长老则是直接找到了吴承熙,两人就在书房中一问一答,过程很是随意,但是所言的秘密却足以骇人听闻。 “到底出了什么事要我直接撤回来?你可知道你的消息把我的计划全部打乱了,当时的场景你真应该看看,那个使用了衍生之术的布条手段奇异而高超,必定是个知晓内情的绝对高层,你的信息可是恰好打断了我使用仙法符箓的动作。” “我并没有后悔打断你的追踪,因为这是必须要阻止的事情。” 周茼蒿一脸的错愕,“你可从来不说没有根据的话,但是现在的这句话可是有点让我摸不着头脑了。” “你进行搜查的这些天里我们一直在进行信息交换,我所知晓的内幕加上你搜索时遇到的线索,一开始进行整合我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也想着依照我们的力量是否还可以抗拒一二,直到我真正地确认了一个信息,才明确感知到其背后的水有多深。” “一个信息?” “我曾经遇到过那个使用了衍生之术的高手,还差点与他交了手,只不过最后...我把他给放了。” 周茼蒿没想到讨论事情的时候吴承熙竟然会主动表露出自己的伤感之情,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一直以来的做派可都是往神秘学上靠拢,让人看不懂才是他的处世之道,如今这样明显是对方不自觉而流露的感情,这也侧面表明了吴承熙这是要真正而彻底地诉说出他所知的秘密了。 “为什么,难道你也没有能力阻拦得住他?”周长老直接提问,面上的表情紧张而期待。 “不是,因为我认出了他的身份,他就是雷森!” “啊?” 听到这句话后,周长老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想要反驳,因为他还是不太相信雷家会有幸存者在世,只不过吴承熙严肃的表情以及对方不容质疑的语气还是让他顺着这条思路开始考虑,当他将这些天由独龙岗山脚处与破布的见面和对话而得来的推断往雷森身上靠时,他也不由得惊讶地呆住了,因为一切都很合理,所有的事情都走到一块了,大宏愿剑,坟山,雷森,昔日惨案和天衍之术,这些线汇聚到一块,再好好整理,竟然发现他们是串连起来的一根线啊。 “这是真的吗?”周长老这句话更倾向于自言自语。 吴承熙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早在数天前的夜晚,我便与那人见了面,他亮出了大宏愿剑,又告诉我他就是雷森,所以心防彻底被打破的我没有继续追下去的勇气,算是放他走掉了,然而我没有即刻告知你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那段时间我并不能确信这个事实。 而且你传回来的零散消息越来越多,青云峰的大战也愈加激烈,我便也放下了这些疑惑,直到大宏愿剑再度出现在你的消息之内,我也确信就是那人充当得幕后人的打手,将魔宗余孽送进了青云峰大旋涡里,我才将那夜的信息告知了白琦和曲煌,有了旁人的协助,我才能不受感情的影响,也就做出了相对正确的判断。 如今加上你带回的最新消息,也就是坟山的变化以及与那人的战斗,这下子可以断定他就是雷森了。” “确实,只有雷家嫡系子孙可学,而且依照天赋限制,巧合和机遇下成就大宏愿剑的也独有雷森一人。”周长老现在越想越觉得那人就是雷森,颇有些事后诸葛亮的睿智气概。 周长老继续顺着这个思路讲了下去,“怪不得你不让我继续追踪,当初先皇可是派出了多少高手追查那昔日的惨案,结果却是高手无一生还,线索一无所获,而今雷森重归,借助的还是失传已久的衍生术法,充当的却只是一个打手身份,这就可知幕后人的崇高地位以及超凡的手段了。” “我已将所知一切信息全部递交给了陛下,算算快马脚力以及路程,如今信封已经到了天阙附近吧。接下来就交给陛下处置吧,我们虽然有追查到底的决心,但还是要循循渐进,若是查的太急恐怕只会落得人愿两空的下场。” 周茼蒿认同地点了点头,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出口,“一段流传甚广的谣言说是魔宗与某位皇子有关,你这觉得可信吗?” 吴承熙深深地忘了一眼老人,他可不相信对方是真的想要想自己询问,是光明正大的试探才对吧。 “不可能,哪个皇子的手能伸这么远,虽然幕后人身居高位,然则必定隐藏极深,这番心狠手辣的做派再加上能使唤得动雷森,就更是排除掉皇子们的嫌疑了,说实话,如今我们这表面繁华昌盛的大楚可有着不少能够呼风唤雨的人物呢。” 此时已到了深夜,赵楷并没有即刻回到先锋营的休憩之地,反而是借助这次曲煌专门定下的一日休假时间,准备去与那些个阴暗处监视他良久的玲珑阁人士会个面,为此他可是硬生生躲了秦渐尘两个时辰,生怕被抓住了要陪她到夜市里闲逛,所以到得现在他连晚饭都没吃。 虽然影杀殿的训练方式仍旧让他心有余悸,但或许是这一年的时光让他缓过劲来了,如今赵楷的心情很是平淡,甚至没有丝毫波澜,完全没有上几次接头时心头十足的紧张感。 对赵楷来说见到那些人后自己要做得无非两件事,一件是从头到尾交待一遍这些日子中发生的事情,因为他很确定一些时间段内发生的事监视者们是无从知晓的,就比如周长老带领队伍进行搜查的阶段,那些个人根本不敢靠近,因为他们能感受到一股子极为强横的灵识在不断地清扫四周,那是周长老在大范围地探查可疑线索,也更别说独龙岗山脚处的大战了。 其实自从自己进入了先锋营之后,监视的时间和密度就有所减少,原因无他,因为甲申帐中高手太多,当时天魔还未作乱之时,这些个人还能侥幸地进入其内,畏畏缩缩地卡着时间点和范围监视,但如今灾后重建的凌平中甲申帐的安全等级可是直接拔高了数个等级,再加上要应对青云峰大战,甲申帐也在高效率的运转着,这种情形下他们只能知晓甲申帐所在地点,把守住几处出口等着赵楷初夏按,要说想进入其中简直就是个笑话。 第二件事是关于后两年的考核以及最后的绝杀一战的,虽然每想到这些任务赵楷心头大石就会再往下沉上一沉,但这终究是他躲不过的难题。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百合书友群qq群号548944127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六十三章 夜市的接头 凌平城中新兴的夜市成为了黑暗里最具活力也最为热闹的场所,不同于之前的坊间夜市,那时百姓虽然也会挑时间去耍一耍,但总归不当成是生活的必需品,但在凌平正处在重建阶段的如今,幸存着的人们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工作,因为逃过了这场毁城劫难,大家对生命更加珍惜,对平凡日子中的享乐有了更迫切的追求,夜市便成为了百姓们纵享欢愉亦或者放松心情的场所,简直火爆异常。 各种支摊的小贩,吆喝的卖家,杂耍为生吸引眼球的戏团子纷纷汇聚在此,为了满足大家的需求,赚取人们的欢笑而使尽了全身解数。 赵楷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热闹不输于以往早市的夜市之内,望着身边的人来人往,环顾着满目的小吃商品,还有不少以杂耍为生的戏班子,乃至武枪弄棒的枪棒手都在奋力博一个打赏,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些许笑言。 这个世上有的人投身过黑暗,因为自己的满肚子委屈,就会衍生出来许许多多异于常人的情感和表现,因为他们情感和表现不合时宜不合人群,所以异于常人。 但其中仔细划分下来又分为三类,一种是仅仅窥视到黑暗一角的畏惧者,他们未能看到全貌,大部分目光还在光芒之中,也就会对黑暗的一角产生十足的畏惧,这类人往往不会掩盖自己异于常人的情感,他们就是要故意表露出自己的不同,以吸引他人目光,甚至潜意识下还会渴望他人的同情和关怀,但他们却忘记了莫向外求的原因。 还有一类人,他们属于反方向的勇敢者,他们也融入过黑暗一角,但是通过内心的意念亦或者他人的开导,也可以是自己的经验,他们明白自己的委屈不过是大海中的水滴,根本不值一提,也就不再娇气,重新提起了勇气,用心去融入正常人的感情和生活中,他们是不会表露出自己不同的感情的。 但是赵楷呢他属于最后一类人,这些人们全身心地投入了黑暗中,甚至如今还在一刻不停地感受着压力和重担,但也因为他们看清楚了面前的这些,彻底感受过黑暗里的事物,熟悉了孤独的前行,也就不再把这些当成难处,反而会更加珍惜人间不易发觉的简单的美好,这就是赵楷对于如今眼前之景心生欢喜的原因。 这种感情拎起来单说其实很令人心酸,不过当事人很满足也就行了。 一路走一路看,赵楷主要还是盯上了各种喷香四溢的小吃,它们虽然粗陋,但却人间气十足,想想自己在修罗场影杀殿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回忆起那些自己被逼迫着绝食或者山中吃各种虫兽的训练生活,赵楷突然感觉很可惜自己没有答应跟秦渐尘来这里逛一逛,毕竟多一个能说话的人总比现在自己一个人无聊得好。 不过今日事今日了,赵楷也不想再把会见监视者的日期提后了,等自己接收了之后两年的任务,再交待了自己如今的情况,就算是彻底做完了对待影杀殿的表面工作,之后一定还会有休闲日子,等到时候再拉着秦渐尘或者彭九来这里逛一逛就是了。 一处卖卤煮火烧的摊子摆得很长很远,排列有序的小桌子上坐满了贪嘴的食客,赵楷选定了这处并不隐蔽也不太过惹人注目的位置,黑夜里的烛光和华灯毕竟不能比肩青天白日,幕后监视者又是隐匿和接头的行家,自己绫罗境满的实力也能应付周围的情况,所以安全性还是有所保障的。 来了份最平常的卤煮,赵楷其实只在大奉跟随杨逍吃过几次卤煮,当时觉得并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来到大楚又加入了影杀殿的训练中去,这些看似平常的物品到得如今也成了可以寄托情感的珍惜物件,大碗里冒着热腾腾的锅气,赵楷手里正拎着一个火烧毫不讲究形象地吃着,却在其中的某几个瞬间手指借着光亮打出了一连串隐蔽的手势,哪怕是盯着他看得人也只会以为赵楷的手不过是进行了一番无意识的动作,然而落在有心人眼中,这就是要求接头见面的信号了。 卤煮吃得不快,没有被身旁大叔风卷残云般清理饭碗的举动影响到,赵楷反而在细嚼慢咽,温存的卤汁绽放在舌尖,重复咀嚼着食物的清闲让赵楷再度得到了一种心安之感,当小四方桌子上又来了两人的时候,赵楷也未抬头去看一眼,似乎还沉浸在美食的诱惑里。 周围吵吵闹闹的,但是以这方小桌为中心的小天地却很安详,三个人各自吃着食物,发出秃秃噜噜的吸吮声,并无任何异常之处,只不过赵楷的脸色却不时地在变换着,当然在黑暗中隐藏得极好。 赵楷没想到来此的接头人竟然会使用传音入密的手段,虽然刘庆也曾施展过,不过在亲眼见过他的神通后也就觉得没什么奇异的了,只是现在就有必要惊讶一下子了。这种手段要么是运用了特殊的功法,要么就必须达到金身境的水平并且复修而拓宽了五识之后才能习得这番手段,看来影杀殿为自己这个进入了甲申帐的香饽饽可是下了血本。 传音入密相当于是重塑了一个无形的交流空间,其中施展者可以随意地宣泄话语,同时也可以给与进入其中的人交谈的权力,所以赵楷现在也可以进行交流,不过要多耗些心神罢了。 只是从始至终自己只与其中一人交谈着,他能感觉到来的两人都共属于玲珑阁,另外一人也被带入了无形的交谈空间中,而且明显是在扮演着更高层的监听角色。 “你先别急着获知任务,我先提一些问题,毕竟还要确保你的绝对忠诚性。” 赵楷没有直接辩解,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可是学自修罗场的处事秘籍,不发声意味着绝对服从,不辩解意味着坦诚地接受调查,如果赵楷真的急切地反驳了,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叛变,那么对方可都会从心底里生出不信任之感。 接下来的提问说句实话很是中规中矩,先不吹牛说赵楷这些年身经百战,遇到的险境,见过的高手常人根本难以企及,只论在地下修罗场中从教官那里学到的技巧就足以应用于如今的实战而不落马脚了。 因为交换的信息很多,所以几人接连又添了一碗卤煮,以延续耗尽的时间,这个过程中赵楷先是通过临危不乱的回答表明了自己的忠诚度,再对他们并不知晓的信息进行一番仔细讲解,其中还有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赵楷看起来完全是和盘托出,事无巨细一并交带了。 赵楷可不是没头没脑的愣头青,真正相信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组织是不可能的,他此时讲话的准则就是取得对方信任,同时尽可能地掩藏自身秘密,当然了这里就很讲究话术了,不该说的秘密赵楷绝不会说,一些看似重要实则无用的消息赵楷更是尽其所能地舌灿莲花,对于必须要按实说的事情则会尽力删减片段以防出现大的纰漏。 总之这些耗费了大部分的时间,到得对方开始诉说任务的时候,赵楷才算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因为对方二人显然很满意自己的表现。 “因为你的特殊情况,我们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继续保持原状到最后彻底融入甲申帐中,另外一个就是赢得两年后青狼军中的大比,那么你就会被排到大楚的国都天阙行动。” “就是那个选拔皇帝亲卫的大比?” “没错,但说是亲卫其实连皇帝的面都见不了几次,你们会被更高层的将领统帅,当然行的还是保护陛下的职责。” 赵楷没有立即回答出自己的选择,毕竟这种决定命运的事情必须要经过深思熟虑才行。 “给你一年半的时间考虑,只要你在青狼军大比之前说出你的选择就行,当然这些以后的事情其实都是空谈,最重要的还是两年后你们的成年礼,虽然你情况特殊,但也别想着获得什么优待,如果你没有活下去的实力,也就罔谈自己的未来了。” 赵楷心中腹诽不已,表面上却很是简短地回应道:“我有信心。” “那就好,卤煮吃完了,我们也该走了,反正你记住我们监视的眼睛至少两年之内不会离开你就是了。” 但是赵楷还是想从未言语的那人投出好奇的目光,当然是在现实中的眼神。 那人却不与赵楷对视,原先一直提问的监视者打着圆场,“你别搭理他,梁楼的人就是这样,以自我为中心,高傲着呢。” 赵楷还以认可的态度,三人不再聚拢一处,各自分散远离,重新回到了夜幕中去。 这番交谈看似平和,实则对方挖坑不断,赵楷也废了不少心神,虽然圆满地完成了接头,却也穷尽了闲逛的兴致,赵楷直接离开了夜市,往甲申帐的隐秘之所去了。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百合书友群qq群号548944127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六十四章 新的生机 世上万物都被赋予了多重的可塑性,在时光河流的抚动下,于因果转化的过程中,总会陷入一种似是而非的轮回泥沼里,虽然其中许多细小的分子都发生了变化,乃至构造出了真实的出口,人们还会靠着惯性放弃了找寻到出口的时机,最后这种轮回就变成了可怖甚至无人可破解的疑难,而这便是天予而自不取了。 所以要想破局,人们必须拥有许多良好的品质,其中又有最重要的也是不可避免的几点,那就是看待问题的刁钻角度,剑走偏锋的勇气以及承担破局失败的后果,说到底一定要咬紧牙关熬过这不知何时是尽头的轮回。 赵楷他们被放了一天假,这才获得了观摩军队回归一幕的机会,城中百姓的意志也同样与他们相契合,因为这场灾难先锋营并没有怯懦逃脱,所以赵楷很清楚凝聚力的形成过程,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奇妙感觉,夹杂在其中的一个独立的人可以在群体中获得许多难得的精神力量。 这场全城人的情绪发泄意味着魔宗之乱的彻底结束,从此之后这只会成为值得铭记的伤疤,而无法成为拥有毁灭力量的灾难。 虽然人们的情绪各不相同,但是他们对待回归凌平的军队全部展现了温暖的善意,善意里边又包含了许多因素,有感激,有敬佩,有向往,有为伤者病重的心痛,也有为死难者赴死的同情,凌平城内幸存的百姓因为魔宗造成的祸乱,在这一刻形成了无与伦比凝聚力,同时也将隐藏在心头的柔弱情绪暴露无遗。 初秋的微弱寒意也已经进化成了如今寒冬的凛冽刺骨,一场风暴结束,一场大雪初来,磨难的轮回正如四季的交替,总有停歇以及重返的时候,而在这个道路上不知有多少人倒下,成为了一堆枯骨。 这一日满城落雪,大片的鹅毛从天而降没有个停歇,很快便铺满了凌平城大街小巷的青砖石瓦,在这一片银装素裹的环境中,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大呼痛快,结束。 只不过惊喜之后大家很快便又回复到平常心中,但马上就又有一场满城震动的消息传来,让人在枯燥的训练生活中再度迎来情绪的大幅波动。 所以当曲煌将今年的休假时间公诸于众时,少年们都沸腾了,虽然只有为了新年而准备的半月假期,但是对于他们这些看曲煌之前的眼色,已经准备没日没夜彻底投身训练的家伙们来说已经足够惊喜了。 所以曲煌也在想办法,要既能保证秘密不泄露,也能让先锋营军士们进行适度的放松,又能瓦解旁人的疑惑,那就必须要有休假的日子了。现在的甲申帐运营模式一直是跟着上一代学习而来,不过上一代处在战乱时期甲申帐的人们可没有休假的权利,那时处事方法高效便捷,直来直去还会剩下一大堆等待处理的事情,但如今甲申帐还处在未出世阶段,又无大的麻烦待处理,无非是进行训练而已,根本没有可比性。 再加上甲申帐的秘密不能公诸于众的事实,曲煌是不可能一直攥着这些个天才们不撒手的,哪怕这些少年本身以及身边亲人都签署了保密协议,虽然他们所有人是以加入军队的名义来此训练,可若是长时间不见人回去就会产生种种难以解决的问题,就比如亲人们很容易怀疑自己的孩子是否是参加什么特殊任务牺牲掉了,而那些个不知真相的旁人又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疑问,这是不符合人情的,同样过度紧绷的训练不利于少年们的修行。 不过赵楷并不担心,毕竟车到山前必有路,而且影杀殿根本不会放弃如今价值极重的自己,到时候让他们烦心就行了,再者,赵楷不相信先锋营会一直将他们束缚在这里的,少年天才们有傲气有冲劲,但不意味着他们不珍惜自己的青春时光,不向往休闲的日子。 这样下去,赵楷是不会有空闲时间以及隐秘行动的机会的,这样的训练生活如果一直持续下去,估计他连两年后影杀殿的成人礼都参加不成了,况且先锋营对甲申帐的保密工作极严,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防止泄密的手段。 先锋营的人手成分有二,一是从各个渠道找来的绝对忠诚热血的少年天才,其二就是从军队中抽调过来的拔尖军士,不过现在所有被抽掉进入先锋营的军士都还没有被放回原先军队去的,显然是曲煌铁了心要营造一支凝聚力深厚的队伍。 回归甲字营的时间遥遥无期,据说甲字营的将主也已经率领手下奔赴了青云峰战场,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结果了,混在一群少年天才中的老兵油子彭九也并未被曲煌放弃,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每个队伍里总要这样一个人,见识广,资历高,又油滑,这样的老人大多数时候就是用来背锅以及做榜样的,可想而知曲煌对于彭九有多大的期望,就是彭九不大乐意接受罢了。 这种少年人该有的朝气与活力,天才们该有的傲气和努力就是曲煌最想看到的,对赵楷来说这简直就是重现了地下修罗场的生活,不过是少了杀气和血腥,却也多了傲气和血性,但两者最大的不同点还是在于人与人的不同,地下修罗场终究比不过这里的天才强势,不过各自有各自的突出特点罢了。 更加疯狂的是擂台挑战的习俗依旧在保持,这些个硬撑着不叫累的家伙往往还要在特定的时间段挑几个不顺眼的对手上台一起再度受苦,最后分一个成败,这次败了之后就会暗暗憋着劲,一定会再找机会讨回面子,这就形成了一个无休止的恶性循环,这种情况下擂台挑战甚至成为了发泄压力的平台。 各种军队寻常的训练方法被彻底舍弃,换上了更变态更强力的训练手段,整个训练的强度增加了一倍,简直非人,不过这些个少年天才们一个个都憋着劲,又互相比较,谁都不会开口叫苦,否则就会被大家一致看不起。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先锋营的少年们都在贯彻着曲煌亲自制定的作息训练表格,每天大家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做得又比牛多,简直是地狱般的生活,先锋营充分体现了上官的压榨力有多强,手下的兵被激发的能量就有多不可想象。 这就是曲煌近期的训话,与他的文士气度大相径庭,但是效果显著,不说彻底改正一些后辈骄狂的心思,至少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激发大家的热血。 “既然都是天才,那就给我死命的修习和训练,你们就是因为年纪太轻所以没有上战场的资格,等你们到了该为国家拼命的时候,你们不去我也要硬拉着上战场,所以现在都给我收收你们狂傲之心,好好修习各自的神通,这才是你们该做的事情。” 就在青云峰局势仍然不明的紧要关头,先锋营的将士们竟然被全员召集起来训练,而并非开拔前线,看来曲煌还对损失在天魔一战中的少年天才们耿耿于怀,这次他打死都不会消耗这支名副其实的少年军了。 而拼死作战的将士们则是半点错误也没有,他们只不过是为了维护住家国或者军队的荣耀和尊严,就同样要堵上自己的生命,这是最不公平的一点,但恰巧又是最应当的结果,这就是军人,赵楷如今也在这样的体系中,哪怕不是本国,哪怕自己还是个间谍,然而这不影响他的判断和选择,不影响他对这些不惜死战的将士们心生敬仰之意。 赵楷没有再去关心青云峰的大战,他对这场战斗不再有丝毫的兴趣,因为他知道那些作恶多端的家伙终究是要落网了,哪怕狡兔三窟对方手段再多也不可能拼过龙窑州所有军方大佬的手腕. 这些品质是棋子可以在万瑶宗棋局中隐忍、开拔乃至腾飞的关键,虽然赵楷这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特殊棋子不知又会有怎么样的命运,但是如今的军营日子却足以成为他枯寂人生中的一个修养站和加油点,毕竟不经磨难不遇危机的训练生活对他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他有种预感,往后的凌平恐怕再也无人可以为祸作乱了,因为这里的人们对这个伤疤已经铭刻地足够深刻,这种程度的凝聚力,怕是直接会影响到当地的民风意志,而且这种程度的凝聚力随着时间的流逝非但不会缩减,近几年内还会再度增长,如果在这个阶段凌平再度遇到一个大的灾难,那么凝聚力应对祸乱的反弹机制就会一键全开。 总而言之,哪怕如今的凌平重建的步伐还未到头,但众人的凝聚力也会给这个城池带来全新的生机,不管城池是否会回归到原先的繁华地位,人心汇聚赋予的生机也足够满足凌平未来的兴盛。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百合书友群qq群号548944127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六十五章 春节将至 在那一场大雪过后,陵平城中气温的降低便一发不可收拾,彻底滑入了冰冷的漩涡,直到这腊月最后时分,喜庆的春节将至,天空中又无端地降下雪来,白雪覆盖冰雕,柔软与冷硬结合,更是完美地体现了凛冽的严寒,使得冬季彻底进入了**。 赵楷行走在人迹稀少的长街上,大雪初来,行人尽皆匆匆,人们大都受不住这寒冷,哪怕棉袄加身,尽量蜷缩着身子,但满目的白色仍然可谓吓人的利器,所有人都尽量快速地往家中赶去,口鼻处溢出的热气给这冰冷人间带来了温暖和生机。 她小声地嘟囔道:“等着吧,到时候你吃了我做的饭,又进了我的家门,就别想跑了,以后有你好受的。” 赵楷所言不错,这妮子还是很记仇的。 很明显的,秦渐尘又一次回忆起了与赵楷几番对战时受到的打击,这才产生了捉弄的心思。 只是赵楷只顾着欣赏雪景了,秦渐尘的小黄伞又有意无意地遮盖住自己的面庞,导致的结果就是赵楷未能发现秦渐尘得意而邪魅的笑容。 所以说赵楷最终还是抵不住美食的诱惑,揉着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跟在秦渐尘身边往远处的一处小巷行去。 但面对着对方审视的眼神,他还是尴尬地不住咳嗽,要是让秦渐尘知道自己刚刚在回想她的男人做派,想必别说去吃饭,很快自己就要被碎尸万段了,索性赵楷凭借着他的厚脸皮躲过了这一劫。 秦渐尘一番宽慰,赵楷反而更加尴尬了,都已经将忸怩进化到了害羞的地步,然而军中袍泽的情谊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挺管用的,赵楷想着秦渐尘拼命作战时的蛮横状态,也就渐渐放下自己的那番无名悸动,望着秦渐尘的眼神也回复了正常。 “你别多想,就是来我家里吃个饭,再说了到了我家我父母看你这么年轻,自然也就把你当做我的弟弟看待了,这有个什么的。” 其实赵楷不知道的是,秦渐尘是没有变的,无非就是打扮的风格转换了一下,起了变化的是只赵楷看待秦渐尘的感觉,简而言之就是,以前赵楷是把秦渐尘当成兄弟袍泽看待的,如今却发觉了对方的异性身份,而且还挺有魅力的。 秦渐尘看着赵楷不同以往的一副扭捏作态,笑得就更加放肆了,她简直就是要把近几日的欢乐一股脑全部给发泄出来,但偏偏看到对方这副模样,赵楷就更加觉得现在的秦渐尘与那个军营里的女子不大相同了。 赵楷肚子一软心一横正要答应,却又为短暂的清醒给克制住了,自己一个男人去对方女子的家中不太妥吧,作为一个常年沉浸在武道和知识的海洋里的不同男女之情的呆子,赵楷有些拿不准主意了,他自己也感觉这一番思想挺莫名其妙的,但还是迈不过那道坎。 赵楷这才把视线放到对方手中,女子一手举着一把黄黄的油纸伞,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大布兜,透过兜口能看到里边全部是买来的食物,除了些许的熟食之外,还有许许多多蔬菜肉类,看这副模样秦渐尘还是个做饭的好手。 秦渐尘莞尔一笑,大大方方地说道:“怎么着,你不回家吗?我看你嘀嘀咕咕地说中午吃什么,要不然就中午来我家尝尝我的手艺?” 赵楷眼光追随着长髫的浮动而偏移,一时又愣了神,秦渐尘这番朴素却清丽的农家打扮确实给赵楷吓了一跳,这也不能怪赵楷没定力,秦渐尘在军队中英气勃勃的,与如今简直成了两副面孔,况且这种小家碧玉的美人赵楷也难得一见,由不得他不惊叹。 赵楷看了看对方的衣着,与自己一样还是先锋营分发的棉袄加身,但不同于军中的英气打扮,如今的秦渐尘长发挽起,一个素色的布带将其盘成如今大楚正时兴的朝天髫发型,布带的浮动伴随着长髫最后边两个带起的尾巴一块显露出一种独特的风情,女子俏丽的容颜上消去英气,配上笑颜,反而多了几分可爱。 秦渐尘一脸疑惑地望向赵楷,如实回答了问题,“我家就住凌平啊。欸,这么说,你这个春节不回家过?” “你难道也没回家?” 女子的嗓音清脆悦耳,赵楷也缓过劲来,他是没想到自己会在此时此地碰上秦渐尘,她不应该回家了吗?赵楷心里这样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你傻乎乎地在雪地里瞎逛荡啥呢?” 只是当赵楷看向正主的时候,疑惑便也消解,但同时他也愣住了。 背后人拍得很轻,赵楷扭过头去第一眼看见的是对方细腻柔软的白嫩玉指,那是一双女人的手指,赵楷对陌生人的戒备是打心眼里刻上的,所以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放下绷着的心弦,但是如今却是在戒备中难得的升起了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之感。 只是思考似乎不太容易停下来了,因为赵楷又在选择中添加上了当地特色的大肠面一项,雪地中的赵楷就这样没个目的继续闲逛,要不是身后有人实在看不下去,打断了他的神思,真不知道赵楷还要在这种选项不断添加的美食选择中迷失多久。 “王记的烧鹅挺香的,但是李家的汤饼也不错,怎么选呢?”赵楷嘀嘀咕咕地还转着圈,在这大雪天里披个蓑衣行为举动倒跟个二傻子似的,反正周围无人,他索性随着心走,也不怕暴露此番幼稚的举动。 等身子上的重量骤然一轻,赵楷也算放下了一个心中所念,开始准备考虑今天的午饭。 这空间法宝是先锋营配发给少年们的大手笔,形状是最为常见的戒指模样,虽然等级属于最低级的存在,能够拥有的空间也是颇小,但对于这些少年来说还是属于需要藏起来勿要引人注目的宝贝。 赵楷走街串巷的,逛了很多家商铺,也采购了许多的货物,肩膀上的包裹愈来愈重,到得最后赵楷两边腋下夹着两个装补品和酒水的包裹,肩上又扛着一个装衣服和鞭炮的大包裹,只是他也怕雪水将其弄得潮湿,就在没人的地方悄悄将其装入他的空间法宝里。 积雪愈深,又下个不停,脚印从印上再到被新雪覆盖仅仅是数十息时间,赵楷就近买了蓑衣,直接披在身上,有了阻挡风雪的工具,也就更没有回客栈的想法了。 因为天魔降世荼毒四方的原因,城中人口少了数成,朝廷拨款也算是及时充裕,城中官员尽心抚慰民心,平等地分配粮食衣物,路上再不见饿殍乞丐,所有幸存者都能在重建的新家中躲避风雪,尽享温暖。 城中商铺喜庆地营着业,人们面上洋溢着充满生机的笑颜,这次的春节所有幸存者们都格外珍惜,毫无疑问他们会比往年更加虔诚地祈求来年的富足安乐。 当然了就这几日他还准备去看望一下甲字营的情况,多买些补品或者好酒都是必须的,昨日彭九已经先他一步直接去了,毕竟人家还要赶脚往紫阳城去,可等不及磨蹭的赵楷。 除此之外他甚至还想着买一撮鞭炮,到时候找个人少的地方自己来个爆竹声声除旧岁,这样也算是他给自己过了个年。 他是这样想的,毕竟新年除旧岁,他准备将自己一身行头全部换新,虽然棉袄棉裤棉鞋还是先锋营发放的保暖良品,但也算是今年末尾的旧东西了,更别说身上的包裹,各种器物都是从影杀殿地下带出来的,也到了该换新的时候。 不过说起来现在的赵楷也不算是没目的的闲逛,毕竟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四了,他也想着要采购些东西,点缀一下这一个人过的孤独的春节。 索性赵楷就在陵平找了家客栈住下,每日闲逛解闷,品尝品尝美食佳肴,欣赏欣赏人间烟火气,也算是不浪费难得的休假时光。 哪怕是彭九这种混杂在少年群里的中年闲散浪人,也往紫阳城找他弟弟过节去了,唯独赵楷一人无地方可去,其实离家的关系也已经打通一二,不过毕竟是个假身份,他出现一次,露马脚的几率就会增加,再想到进入离家后必定会出现的种种需要应付场合,赵楷就头疼不已。 自昨日起曲煌就给先锋营的军士们放了假,大家都是从陵平附近征派过来的人手,最远也走不出龙尧州,半月的时间大都也够回家一趟,这算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福利被实现,喜悦的心情很快便占满了众人心头,督促着他们收拾包裹,轻装简行地往家中赶。 不同于旁人,赵楷出门就是为了闲逛,而且他也不畏惧这种程度的严寒,大雪挥洒人间,对于其他人来说是骇人的冬老虎在发威,但对于赵楷而言,反而成就了他游荡的兴致。 赵楷这个时候思想防空,只听得好像是有人在说话,就问了一嘴:“你跟我说话呢?” “没有,你听错了。”秦渐尘镇定自若地回复道,短短的时间内,为讨回颜面而制定出的大致计划已经完成了。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电脑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百合书友群qq群号548944127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六十六章 炉边酒香 新建的屋舍千篇一律,无非有钱人家自费加厚了些瓦片青砖,至于寻常百姓们也不至于因为房舍简陋而抵挡不住风雨,毕竟凌平的重建工作是全城人出力,家家户户经历劫难,就更加团结,建造屋舍的公平公正性也自不用怀疑,也没有人会不在乎自己将来要住的家。 绕过几个街巷,秦渐尘和赵楷拐进一处小道,里边有连排的数座大同小异的屋舍,走到道路中断秦渐尘停了下来,砰砰砰地叩响门扉,赵楷就静静地呆在旁边,乖巧的就像一个小兔子,眼巴巴地望着拎着食物的秦渐尘。 赵楷能听到里边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也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开门人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不知为何,哪怕如今身在门外,看不清屋内景象,听到屋内两人时而拌嘴,时而调笑的交谈还是会产生一种温馨之感,这是一种气场,对这种家庭氛围的向往是赵楷不能释怀的回忆,这种悠闲恬淡生活令赵楷憧憬万分,却难以得到。 没等多久,大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来者是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妇女,面容与秦渐尘极像,虽然皮肤略微显老,但仍然可看得出其年轻时的容貌非凡。妇女虽然农家打扮,穿着朴素,然而简洁的装束配上并不显老的面容,一举一动中仍然风韵犹存。 她先是微笑着喊了声“尘儿”,正准备接住秦渐尘手里的布兜,却望见了秦渐尘身后站着的赵楷,在她的目光下青年虽然身披蓑衣,然而俊逸的面庞,和其身上独有的气质仍然散发着充满魅力的光环,哪怕是历经沧桑的她都有一瞬的心动。 不过呆楞片刻后,她又有些摸不清楚头脑,旋即她向着秦渐尘投去询问的目光,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女儿可不属于那种随随便便带男人来家里的人,虽然他们做父母的也很着急,想要赶尽帮年纪不小的秦渐尘搞一门亲事,但是自己的女儿主意多,根本不听他们的,两人也是干着急,但如今这是个什么情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秦渐尘颇有些无奈地瞪了一眼依旧好不顾忌反复打量赵楷的母亲,平静地说道:“娘,这是离阳,我军队里边认识的一个弟弟。” “弟弟?”秦母顿时有些泄气。 “孩子她妈,还堵着门干什么,赶紧让尘儿和客人进来说话呀。” 赵楷这才循着声音望见屋内的温馨场景,如今天上依旧飘着大雪,小院内白晃晃地一片,白色的尽头是几间连着的小屋,正厅里火炉在哔哔啵啵地烧着炭火,炉边一位看上去精神气十足的中年人站起了身,朝着赵楷招呼道:“小伙子赶紧进来,别在外边受冻了。” 秦母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让出堵住的大门,招呼两人赶紧进屋取暖。 秦渐尘拉了拉赵楷,两人便也一块入了屋中,待到赵楷卸下蓑衣,秦渐尘也已经搁置好了菜蔬,放下了小黄伞,拎着额外的两把小板凳来到了炉火边上,赵楷坐下后望着面前的秦父秦母依然是略显拘谨青涩,真的像极了女婿初来女方家中忸怩的模样,他也不知该怎么挑起话题了,难不成直接说自己是来蹭饭的? 所幸秦渐尘先开口了,再度对父母讲述了一遍赵楷的身份,正当赵楷以为秦渐尘挺会照顾人的,尴尬的局面也被控制住的时候,秦渐尘突然撂挑子不干了,说了句“我去做饭了”直奔厨房而去,留下没反应过来还一脸懵逼的赵楷不知所措。 “看把给你青涩的,简直就是个典型的乖乖仔呀,怎么欺负我的时候就那么虎呢!”秦渐尘在厨房里恶狠狠地剁着肉,小声嘀咕着。 赵楷和秦父看起来都不属于那种特别健谈型的人物,虽然都想要熟络熟络,但也不是这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他们顺着秦母挑起的话题闲聊了一会,仍然没有化解尴尬的局面。 赵楷这才想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毕竟他这是来蹭饭的,怎么能不带点礼物过来呢,况且对方的父母都在家里,如果就秦渐尘一个人的话,赵楷根本不用客套什么,可如今面对长辈这就是不懂规矩没礼貌的表现了,赵楷想了想,急忙站起身数道:“伯父伯母,我出去一下。” 两人也不阻拦还以为赵楷要自己去逛一逛,谁知没一会那个小青年就提着一大兜子东西回来了。 赵楷为了掩人耳目,不暴露空间法宝的存在,专门去了一趟放置蓑衣的屋檐下,取出了一些为甲字营专门买的补品和烈酒,用以充当这次的拜访礼品。 “伯父伯母,这是我专门买的礼物,刚才比较紧张,没来得及拿出来。” 很有意思的是秦母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这番礼物,虽然嘴上说着十足的客套话,但是眼睛里却蓄满了笑意,看着赵楷的眼神也变了变,赵楷倒是没有感觉对方势力,只是看着秦母笑吟吟的眼神骨子里没来由地有些发毛,总是觉得对方眼神中藏着些其他的意思,那感觉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亲人在欣赏自己的孩子,不对,应该是未过门的孩子,什么乱七八糟的,赵楷揉了揉脑袋不去思考原因。 其实赵楷不知道的是此番举动有一个小小的瑕疵,那就是他带的礼品太过贵重,因为赵楷也不心疼钱,所以买给袍泽战友们的都是好东西,但在秦母的意识里,能专门买这么多补品好酒的,肯定不止是来蹭饭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其他的目的才对,而这个家里简陋非常,什么都没有,算来算去就剩下一个十分能拿得出手的闺女秦渐尘了。 秦父倒是没太在意,仍然自顾自摆弄着火盆,只不过当秦母炫耀似地将一瓶烈酒拿到他的身前晃荡的时候,他的眼睛也开始冒绿光了。 “鹤年堂的烧酒?这可是好东西呀。”一直定力颇高的秦父也激动了,丝毫不顾及这里还有一个外人,直接缠着秦母讨酒喝,而且态度谦卑诚恳,显然家庭地位不老高呀。 赵楷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这个场景旁人看来无甚可说,但是在他的眼中就变成了难得一见的温馨一幕,老夫老妻间的随意交谈笑骂让赵楷这个早年离家的孩子重新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味道,虽然不是他自己的家,但也足够宽慰他那紧绷的心弦。 秦父拿着好不容易从秦母手中要来的一瓶烧酒,同时又翻找出了两个洗干净的酒杯,直接向赵楷招呼道:“离阳小兄弟是吧,来来来,陪你大伯我喝一杯。” 秦母只是斜了一眼自家这没出息的男人,对二人说道:“都别喝太多了,一会饭就好了。”说完,她也不再搭理这两个老少爷们,自己奔到厨房帮忙去了。 赵楷恭敬地给秦父添上了酒,接着也给自己满了一杯,他并不担心自己的酒量,这玩意虽然他很久都没接触过了,但自从到了影杀殿地下,变态的教官们想方设法地折磨人,还有一项训练就是针对喝酒而来的,要求学员们时刻保持清醒,所以赵楷也这算是被训练过的高手,早已适应了高浓度的酒精刺激,酒量自然也不会小了。 一杯烈酒下肚,赵楷也来了精神,尴尬和别扭的劲头终于散去,他主动挑起了话题道:“秦伯,不知道您是干什么的?” 之所以会有此问,只是赵楷绫罗境满的感知能力在无形中起到了作用,他能感觉得到身边的秦父气血旺盛,精神气十足,整个人的气场就像是一个小太阳般耀眼,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气势,难不成他也是个修行者?赵楷心中疑惑,但也不能直接发问,也就暂且压下好奇心,准备听一听秦父的故事。 “以前如你们一样也是个士兵的,现在嘛,也就是个呆在家里的闲人了。”秦父说着话的时候刚吞下去一大杯酒,十分豪迈而潇洒,根本不带半分惆怅之意。 看得赵楷也被这番豪迈之气影响,咕咕咚咚地也灌了一大口酒,这已经远离了他之前陪酒的初衷,如今他自己也被这酒的魅力和小屋的温馨意境吸引,胸中积郁的块垒正待化解,对面又正好坐着一个可以说话的大伯,他也就卸下了大半的心防,准备好好喝上一场。 “别看我现在这么闲,整天无所事事的,当时年轻的时候在军中也算是个少年,大大小小地参加过许多秘密战役,说句大实话,当年咱也算是个传奇人物” 几杯酒下肚,秦父就开始说起了他当年的传奇经历,不管是真是假,对方是否吹牛,反正赵楷是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来几次鼓掌和喝彩,捧场的境界很高了。 赵楷是真的很感兴趣,也可以说是很享受现在的环境和氛围,就这样放松心情听着秦父诉说当年他的英勇事迹,然后再没心没肺地借着酒劲,通过喝彩来发泄心中积郁的情绪。 屋子中时常发出喝彩的动静,厨房里的母亲和女儿则是满脸的无奈,秦渐尘抚着额头,小脸皱皱巴巴的,她是没想到赵楷还有这样的一面,这是真能咋呼呀,要是赵楷到得中年也进化成了自己父亲的模样该怎么办,秦渐尘不由得机灵灵一个寒颤,开始思索自己是否看错了人。 “剑与征途88读书网” :剑与征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六十七章 尾随 赵楷听着秦父吹牛,两人一杯接着一杯,把故事当做下酒菜,喝得叫一个得劲,很快瓶子里的美酒就被喝了个精光,两人意犹未尽之时,倒也清醒,看起来都还远远没达到喝醉这一程度。 这时厨房里也忙完了事儿,秦渐尘使唤赵楷毫不客气,直接叫赵楷过来盛饭端菜,待到飘香四溢的菜肴将小桌子搁满,四人面前各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饭时,食欲也就顺着咕咕叫的肚子进入了充血的大脑,四人包括赵楷都不再客气直接大快朵颐起来。 不得不说,秦渐尘的手艺很好,几样子菜蔬再加上猪肉,就能搭配出许许多多的诱人美食,而且这些菜肴色香味俱全,让人一看就能产生极高的食欲,就像是一个拥有手艺的巧妇,只要给她适当的材料,就能做出很多年美味佳肴来,这一点让从没做过饭菜的赵楷十分佩服。 四人在饭桌上极少交谈,几乎都是咀嚼食物以及秃噜噜喝着汤的声音,偶尔几句也是清醒着的秦母问一些赵楷的事情,都是些比较家常的话题,赵楷基本不用说谎就能应付得过去。 酒足饭饱人倍懒,屋外依旧下着没个停歇的大雪,屋内众人沉浸在温馨的氛围里不愿散去,虽然四人都已饭饱,但都不约而同地想着要享受一下饭后的清闲,索性也就观着雪景静静地坐着,无人言语。 赵楷感觉很好,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休闲状态,只不过太过难得了,以至于他有些珍惜过头,等到秦渐尘喊他刷碗的时候,他便也选择性耳聋,并没有答应,然后,就在秦父秦母惊诧的目光中,秦渐尘一拢袖管,纤纤玉手一抬,精准地揪住了赵楷的耳朵,毫不怜惜地往后一拧。 “啊,啊!”赵楷痛苦的喊叫结束,秦渐尘也停下了动作,装模作样地拢了拢秀发,潇洒地说了句“收拾碗筷去。”,然后就率先进入了厨房。 赵楷既懵逼又尴尬,但又不得不服从,内心反复默念,“我刚蹭完了饭,不能冲动,要冷静,要冷静。”,然后也就听话地开始收拾碗筷,并且礼貌性地拒绝了秦母的帮忙。 待到他一个不落地将碗筷端到厨房中去,秦渐尘脸上的得意简直就是要溢出框架,连带着赵楷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好心情。 “我说大姐,咱笑的时候能不能收敛一点,好好管理一下表情行不行。” “谁是你大姐,咱俩也没差几岁。”秦渐尘的脸直接拉了下来。 赵楷这时感觉一阵莫名其妙,他觉得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好,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还是少招惹这个爱记仇的小娘们为妙。 然后整个下午,赵楷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刚洗过碗,又收拾了厨房,秦渐尘却没有任何放过他的意思,各种家务活接踵而至。 秦父秦母又不知出于各种原因都不劝解愈加跋扈的秦渐尘,反而一脸慈祥地望着整理家务活的赵楷,看的赵楷心里直发毛。 傍晚,天色渐暗,纷纷扬扬的雪花终于消失在了空中,只是寒冷的气温依旧保持原样。 赵楷出于礼貌没有直接回客栈歇息,忙活了一下午后,他也乏了,没想到寻常家务活竟然这么劳累,但是令赵楷心安的是这一下午过的很充实,这里好像真的是他的家一般,能够感受到其他地方所没有的那种温馨舒适。 火炉旁好像是一家四口的人们各自端着一个茶碗,围坐闲谈,这时话题已经从赵楷的姓名家世转变成了他跟秦渐尘之间发生的故事。 在听得两人两次比武秦渐尘皆惨败时,秦父秦母没有恼火,反而望着自己那一脸吃瘪的女儿哈哈大笑。 当听得赵楷在天魔大战时救过秦渐尘一命时,望向赵楷的眼神也就多了些欣慰和感激。 赵楷知道,秦渐尘一女儿身参军必定让秦父秦母担忧万分,所以很多危难惊险的场景都适当的弱化了,大多只说一个结果,饶是如此秦母还是面色随着赵楷的话锋变换,仿佛她也跟着女儿重新经历了一番危难。 待到茶水用尽,大家的兴致也到了尽头,眼看屋外天色渐暗,傍晚风又起,赵楷就要起身告辞。 “多谢伯父伯母的款待,天也晚了,小侄这就告辞。”赵楷作了一揖,等待着两位老人再客气几句,谁知不待人家父母说话,秦渐尘先开口了。 “你上哪去?反正你春节又不回家过,天天住客栈不费钱啊。” 赵楷的脸下意识抽搐了几下,没想到秦渐尘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意思是要让自己在她家住下?还是她在打着让自己多干几天苦力的心思?不管如何,赵楷都觉得不太合适,正要推辞,对方一句话彻底把他的话给呛回去了。 “咋的,找我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啊,这,不是” 秦母看气氛不对,急忙站出来解围,但是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赵楷心里就直敲退堂鼓,很明显对方也是想着要留下自己的。 “小阳啊,一年之中就数春节最热闹,可不能一个人呆在客栈里就完事了,既然你救过尘儿,我们也要感谢一番才是,你就在这里放心住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楷实在无力反驳,他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只是总感觉自己来秦渐尘家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现在人家都不介意了,他也就没有再推脱的必要。 秦父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他偷偷摸摸地朝着赵楷挑了挑眉,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两人又可以继续喝酒吹牛了,赵楷也不含糊同样挑眉还了回去,就这样两人通过隔空对话将每天喝酒的事情定了下来。 但这落在秦母那里可就是两人狼狈为奸的铁证了,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家男人的手臂,无奈地说道:“别搁那儿隔空传话了,介于你们俩今天中午咋咋呼呼的表现,我跟尘儿决定,以后严格限制你们的喝酒行为。” “啊?”秦父无语了,这可是在外人面前直接丢了面子,但他也不敢反驳,一脸地无奈加妥协的意思,望着赵楷的眼神很是尴尬。 “走,我跟你去拿放在客栈里的包裹。”秦渐尘拉着赵楷就向外走去,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 待到两人出了院门,脚步声渐远,秦父秦母这才回了屋里,开始了交谈。 “尘儿这是开窍了呀,这个离阳确实挺不错的,我看有戏。” “别乱点鸳鸯谱了,我看人家小伙子根本没这个意思。” “什么没这个意思,要是没这个意思能带这么贵重的礼物上门?还有咱们尘儿是性格不够好,还是长得不够俊呀,我就不相信小伙子不动心。” 在父母眼里子女都是没有瑕疵的,所以说到这个话题后,秦父也表示认同,但还是说道:“那你也别多管了,让人家自己相处去。” 与此同时,赵楷和秦渐尘也已经到了客栈,本来也就没什么事情的二人悠悠晃晃,走得很慢,等赵楷拿上包裹利索地退了房,走到外边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只不过很快的,一件事情的发生再度打破了这种平和,将二人放松的心绪又提了起来。 客栈外人迹稀少,赵楷和秦渐尘循着来时的路不紧不慢地走着,走到一处拐角,赵楷刚刚转过弯,就迎面撞上一个酒气熏天的醉鬼,赵楷避之不及,又下意识产生防护的心思,所以对方虽然是主动撞过来的,却似碰上了铁板,一个踉跄就往后跌坐在了地上。 看着面前明显意识不清醒的男子,赵楷也认识到了自己防卫过当的事实,有些愧疚地正要扶起那人,却猛地心神一缩,他敏锐地感知到了对方身体上散发的一股子邪魅气息。 那人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倒也没有死缠着赵楷不放的意思,发泄了一下心中的不爽也就继续往前行去,只是黑暗之中他没有发现一个小瓷瓶顺着他的袖口滑到了地上,丢失在了雪中。 秦渐尘没有发现异常,正要继续往家赶,却见赵楷正蹲下身子,在雪地里捡起了一件东西。 “怎么了?”秦渐尘问道。 “有点不对劲呀。” 赵楷握着瓷瓶,心里七上八跳的,那股子邪魅气息正是从这个瓷瓶里散发出来的,瓷瓶很小,但这股气息却不同寻常,这瓶子也非凡品,应该是个用于存储的下品灵器,但隔着瓶子便能有这样的威力,这股魔气到底从何而来? “你先回去,我跟着刚刚那个人再走一段路。” “一起去!” “别,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个人目标太大,况且你父母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呢,别他们担心。” 说完,赵楷就直接追了上去,丝毫不给秦渐尘继续跟随的机会。 前面那个男人踉踉跄跄走得不快,但显然也是有目的地的,赵楷就这样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暗夜中寒风里独行,也不知能发现什么,但松弛的心弦再度紧绷。 “剑与征途88读书网” :剑与征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六十八章 发现地道 凛冽的寒风中,赵楷隐藏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刚刚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酒鬼,根据那份不同寻常的邪魅气息,想要深挖出些东西。 前面那人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遗失了那个重要的小瓷瓶,更是不会感受到背后有人正紧紧跟随,喝得醉醺醺的他只是想着快点到达目的地,然后就可以痛痛快快地睡一觉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渐尘已经回到了家里,但是她还是放心不下一人独行的赵楷,想要跑出去找人来着,却不知道赵楷如今身在何处,所以只好作罢,只能呆在屋子里继续做她的晚餐,等待着赵楷叩响门扉,带回平安的消息。 赵楷循着前面那人的脚步走了很远,其间七拐八拐的路过很多的房屋,相当于穿过了层层住宅区,由秦渐尘家的城东进入到了城西,赵楷也只是凭借着良好的方向感和培养出的超强记忆力才能够勉强记住来时的路。 雪天黑夜本就人迹稀少,但到得现在四周更是静悄悄地,死寂一片,赵楷向四周张望而去,看到了许多未曾建好的半成品房屋,这才想起城西还遗留下来一片残缺工程,等待着百姓们过完年再做收拾。 看前行人直奔此处的架势,很显然这片残缺的屋舍群中必定有什么猫腻。赵楷调整呼吸,脚步愈加放轻,进入到了极度戒备的模式,他并不是闲着没事干才来跟踪,而是瓶子里那邪魅的气息太过不凡,他实在放心不下,担心这千疮百孔的再出什么变故。 若是换作从前,赵楷根本不会如此卖力地一路追踪,在他出了影杀殿地下之后一直是以活着为目标,更何况他又是大奉的皇子,如今造化弄人来到了大楚,他自然也不会对这里的人和物产生任何感情。 对他来说影杀殿的任务就是任务,为了不受惩罚他必定会好好完成,但可以不做的事情他也压根没心思出手,毕竟事不关己,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冷血之辈,然而周遭时刻都有可能出现的危险根本不容许他滥用自己的能力,若是因为他自己一时心软多管闲事,导致了自身的一些秘密泄露,或者影响了影杀殿的考核,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只是如今,他的整个心态全变了。 在经历了天魔大战时的惨剧后,赵楷见识到了危机来临时人间的离难和悲欢,明白了这些大楚的百姓同样是有血有肉的脆弱生灵,他们也勤勤恳恳地工作,认认真真地生活,哪怕会犯些错误,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一场人为的浩劫却无情地剥脱了他们的生命,狠毒而不留半分余地,丧尽天良的魔宗之辈彻底激起了赵楷心头的怒火,赵楷再也不愿意看到任何一起因魔宗作妖而起的离难的惨剧发生,少年人的是非观就是这样直接,赵楷没有辜负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意气和心性。 前面的醉鬼似乎也缓过了劲,或者说他是在强提精神,脚步虽然依旧踉跄,但是身子却不再像一个钟摆般左右使劲摇晃,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人绝不是普通百姓,因为他该有的清醒一个不落,从刚才到现在,行走的路线七拐八拐,但还是没有走错路,哪怕醉酒到这个地步依旧能强提精神控制得住身体,应该也是个练家子。 两人已经彻底走进了残缺的屋舍群中,四周尽是些没有屋顶的半截墙壁,黑夜里借着并不明亮的月色,赵楷看得隐隐约约,但是可以确认前方仍旧全是这种未成型的建筑,也没有看到有其他人出没的痕迹,心头疑惑中却发现那人脚下的一片区域并无积雪,也就是说这是人为清理过的。 前面那人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他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地面上有规律的敲击了几下子,咚咚,咚咚咚,赵楷听得很真切,能够确认那根本不是敲击土地能发出的声音,反而像是一块木板。 这里竟然有一间地下密室,赵楷心头砰砰直跳,本以为有人来接头也就足够了,没想到这里竟然隐藏了一个秘密的地下室,看来自己真的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就隔了一会,醉鬼站的那块地方就发出了物体移动的声音,木板摩擦在雪地上动静倒也不大,赵楷清晰地看到了那里有亮光从地下透出,照亮了四周的白雪,在暗夜显得格外突兀。 那醉鬼毫不犹豫地翻身跃下,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身影就消失在了地上,然后又是一阵木板移动的响声,等到黑暗再度掩盖住刚才的光亮,赵楷才快步地走上前去,到得近处蹑手蹑脚地挪动身子,丝毫不畏惧严寒地趴在了地上,将耳朵贴在冰冷的木板上,仔细聆听着里边的声音。 地下确实有声音传出来,只是隔着木板,底下又不知是什么构造,嗡嗡嗡地,听得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了些客套话。 “你小子又喝酒喝得烂醉,我们现在的行动要十分谨慎,你这样不走心的,到时候耽误了事可有你好看的!” “吴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弟我的性子,本来就是个嗜酒如命的人,再说了咱又不是那些个没办过事的废物,该带着的脑子我可一个没丢,自然也不会落下破绽,你见我什么时候误过事了。” “我也就是说说,谁不知道你鬼灵精的外号,只是今天舵主过来了,你这个样子恐怕少不了一番教训。” “舵主来了,乖乖,吴哥你咋不早说,好让我提前好好准备准备” 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再也听不清楚了,赵楷这才确认里边并不只是一间狭小的地下室,很显然空间极大,要不然两人的声音也不会不断降低直至消失了,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木板正对的这处地下,去往了其他的地方。 心里边七上八下的,赵楷仍然没有放弃继续追查的心思,艺高人胆大并不是句空话,至少赵楷对于自己绫罗境满的实力,以及身体中隐藏着的秘密底牌很是信赖。 看来木板顶上应该有锁,是必须从里边打开才行的,赵楷并不气馁,从腰侧抽出一把绑缚着的应急的匕首,趁着里面没了动静,才开始一点一点地缓慢割裂木板,想要将没被大锁束缚的一半木板割开。 只是哪怕力量控制的很好,还是会产生一定的声音,所以赵楷也就只好干一会儿歇一会儿,用这停顿的时间来麻木那些可能会听到动静的人。 终于,刀刃从顶点来到了终点,一道完美的竖线将木板分割成了两半,赵楷小心地推动木板,丝毫不顾及时间的流逝,木板一点一点缓慢地移动着,很快便从两方中间露出了一条小缝,顿时地下的烛光透露出来,又被赵楷一张侧脸遮住了大半,只留星星点点的光亮复原了白雪该有的颜色。 赵楷的眼珠子打着转,仔细观察着地下的构造,倒是没有什么华丽的装横,四周尽是被凿开的土墙,在烛火的映照下空间里满是灰尘和土渣的碎屑,很显然这下边就是被人工简易挖出的地道,只不过在入口处垫上了块木板,又借着大雪封路,残缺的屋舍群无人烟的特点这才巧妙地隐藏住了。 虽然没有听到近处有人活动的声音,赵楷仍然没有直接跃下,只是又将木板扒开了一截,将脑袋倒插着伸了进去,这才彻底看清楚了这方地下的所有物件。 果然是一条四通八达的地道,赵楷心中感叹,能看到木板正对着的下方只不过是个单纯的出入口,因为一侧墙壁完全封死,显然没有开凿,而另一侧的光亮则延伸出去了很远,那边应该是一个大厅,人影绰绰的,看来有不少人正在活动。 赵楷一个纵跃进入了地下,快速地挪动木板,复原了其位置,至少让人不仔细观察便也看不出来有缝隙出现,做完了这些的他急忙闪身贴靠上了一侧微微凹下去的墙壁,紧闭着呼吸,不敢发出任何的动静,因为有人影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那人应该是个负责巡逻的人物,但是一举一动间都透露出十足痞气,显然不是专门训练过的高手,也就是个小混混,赵楷松了一口气,但同样不敢大意,他这边正巧是个凹下去的角落,只不过自己的影子还是有小部分映射在了亮堂堂的地上,如果那人观察的仔细的话,自然放不过这点蛛丝马迹。 只是那个小混混显然没这个能耐,做事情马马虎虎的,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不同之处,只不过对方的脚步并未停止,两人的距离依旧在逐渐缩短,再这样下去,就算那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马虎,他也肯定会发现缩在角落里的人影。 赵楷大脑飞速运转,这时他都能够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了,心脏怦怦直跳,哪怕他素质极好也不能否认此刻的紧张。 就在赵楷手中匕首再度提起,就要在那人靠近时急速挥下的时候,对方突然停住了脚步,脑袋朝上望去,一脸的不解之色 赵楷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紧张的心情突然升到了顶点,因为木板中间有一条因积雪渗透融化而成的水印,那正是他割裂开的缝隙。 “剑与征途88读书网” :剑与征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六十九章 余孽 已经没有再做商量的余地了,等这人反应过来后,赵楷的行踪必定暴露,所以本就屏气凝神准备好发力的赵楷一提手中匕首,身子一瞬间快速前移,右手抬起横抹向那人的脆弱脖颈,同时左手捂住他的嘴巴,防止发出声音,就在这无声无息的一瞬之间,那人就失去了意识,身子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赵楷拖着这具还散发着余温的尸体,静悄悄地到了土墙凹面的黑暗之中。 那人身上穿着独特的服饰,就像是被专门定制的制服一般,赵楷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手脚利索的直接与那人开始了换装。 之后他就没有再做犹豫,身子贴靠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往地道里边移动着,向着人群聚集的地方靠近。 既然已经动手那就没有再放弃的选择,赵楷很清楚现在的处境,但也信赖自己的能力,而且他并不贪心,只是准备打探一下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等得到有用的信息了或者见机不妙就打算直接开溜。 赵楷逐渐走向深处,里边除了空间大了点,烛火多了点之外,四处仍然是灰尘铺面的土墙,根本没有任何其他变化。 随着赵楷靠近那处相当于地下大厅的大块空地,人们交谈的声音也愈发清晰起来,只不过这里似乎人很多的模样,三两成群,自顾自说着话,人声嘈杂的,赵楷压根就没有听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看来要想得到有用的信息就要再往里走一段路了,赵楷吸了口气,直接大摇大摆地进入光亮之中,丝毫不避讳地行走在地道之内,意态闲适,不急不徐地,同时学着刚才那个小混混的模样,痞气十足,看他这个样子和这种自信,任谁也不会直接产生怀疑。 赵楷就这样脚踩清风,闲适淡然地走进了地下大厅之中,这里聚集了很多人,但大都在跟自己的同伴对话,看到赵楷进来,瞟了一眼对方身上穿的服饰,也就没当回事,直接扭过头去继续闲聊,当然也有人朝着刚来的赵楷像熟人一样随意打起了招呼,赵楷则只是点头示意,没多做停留,这些人本来就只是在装熟而已,根本不会关心你的身份。 赵楷并未停下脚步,仍然在人群里穿梭着,但眼睛始终盯着一处,那里站着两个人,他们正在说着话,一个像是喝醉了一般脸上红彤彤的,说话的声音很大,而另一个则是面带严肃与无奈,时不时附和两句,但他眼睛总是朝前面的高台上瞟,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这两个人一个正是赵楷紧紧追踪不放的醉鬼,而另一个就是醉鬼口中的吴哥了,这两个人便是赵楷的目标以及计划之中的突破口。 “吴哥!”隔着很远,赵楷便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对着两人挥手示意,对方听到喊声也将视线移了过来,但是表情却很疑惑,很显然他们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小兄弟。 “吴哥你忘了,我是小王啊,我们之前喝过酒的。”赵楷不给对方反应的时机,直接开口甩出套路。 “哦哦,小王啊,记得记得。”那所谓的吴哥没有太过追究赵楷的来历,他应酬也多,况且能够汇聚到这里的人大都相熟,时不时冒出个说认识自己的人也正常,既然对方这么客气了,哪怕是自己不认得也不能驳了对方面子。 “鬼灵精又喝酒了,真是个馋虫啊。”赵楷继续运用言语攻势,瓦解对方的戒备。 “兄弟,咱就好这一口,哪怕一天没了酒喝,也就跟没了魂似的,不自在呀。” 赵楷又打了个哈哈,眼看自己也能跟这两个人搭上话了,而对方明显也没有排斥的意思,他就直接切入正题,问出了此行的关键。 “两位大哥,这舵主还没来呀。” 醉鬼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等得不耐烦了,旋即两人的目光一齐望向吴哥,小眼神中尽是期待解惑的意思。 “你们俩急个什么,我们这群人算是教中最后的幸存者了,舵主实在咽不下来这口气才重新聚集了我们,如今计划近在眼前,就要付诸行动了,准备工作总要落实完善才好,舵主也不是忙嘛。” 听到这番话的赵楷心里砰砰直跳,他自认为已经抓到了关键信息。教中幸存者,舵主,两者联系起来,再上最近发生的大事件,赵楷直接在心中蹦出一个词,“魔宗陆沉?”。 但是这极其让人不可置信,毕竟青云峰一战确实无人逃脱,军方大佬们费尽心思,投入那么多士兵,经历了数月的围山大战,这一点还是很有保证的,那么这些所谓的幸存者到底是从哪出现的,总不能说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说实话,虽然一想到还有报仇的机会我就兴奋,但于此同时也就越紧张,最近就老是睡不好觉,还总是想着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静不下心呀。” 吴哥皱眉道:“别想得太多了,舵主不是给我们每人发了一瓶教中精气嘛,据说吸食之后我们的力量会瞬间大增,而且好处无穷,到时候害怕个卵子,那些个不通教义的无知士兵,有什么资格与我们抗衡。” 醉鬼插话道:“确实,只是舵主严格要求我们只能行动时再服用,以免影响力量的发挥,要不然我早就吞食了。” 通过这番话赵楷得到了两个信息,一个就是确认了这正是魔宗余孽策划的行动,看到对方已经被教义洗脑的虔诚神态,赵楷便会想起当初自己见过的魔宗中人,确实就是这副模样。 第二个则是关于那个小瓷瓶的信息,所谓的精气毫无疑问就是场彻头彻尾的骗局,那种诡异的气息应该确实能够让服食者一段时间内力量大增,只是过了那个时间段,这些普通人必定要遭受强烈的反噬,到时候他们是生是死都未可知,更别说会带来什么好处了。 赵楷推测,瓶中的气息应该是那所谓的舵主不知从何处得来的一股强悍魔气,不同于煞气和怨气,魔气分为很多种,可以是某位修习魔道的高手释放出的能量残留,也可以是天地间某些独特灵物蕴含的蛊惑人的力量,总之千奇百怪的来源,却都躲不过一个原则,那就是魔气对于除拥有者之外的众人必定是个大威胁,更遑论这些只是会些功夫连绫罗初境都未进入的普通人了。 赵楷点了点头,回复道:“吴哥你这么说我就宽心多了,之前我也听说了这瓶里的东西,只是每想到这么厉害呀。” 说完,赵楷一掏袖口将那个从醉鬼那里捡来的瓷瓶拿了出来,反正又没做什么标记,其他人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就在三人继续闲聊的时候,身边有一个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那人三四十岁模样,面容倒也成熟稳重,只是如今颇有些急切,等他走进了三人,就直接朝着赵楷问道:“小兄弟,我看了大半天就看到一个人那边的通道口进来,我家儿子今晚值夜巡逻,但我刚才往那边去了一趟,一个人影都没有,我想问一下你看到他了上哪去了吗?” 赵楷顿时头皮发麻,原来这里还有一个父子皆信教的典范呢,刚刚自己宰掉的应该就是这人的儿子,刚才他说自己过去看了,但看他如今这副模样,虽然焦急,但并没有见到儿子尸体后的悲伤和仇恨的意思,很明显对方没有发现儿子已然死亡的事实。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正好有个小兄弟给我挪开了木板,然后他说他实在憋得慌想要出去转转,我也就没太在意了。那应该就是你的儿子吧。” “唉,他就是这个毛躁的性子,说什么憋得慌了,我看就是想偷懒,不说了不说了,你们先聊着,我再去看看。” 中年男人说完就径直走开了,赵楷心头直说不妙,若是让他再去看一遍,说不准对方还会不会发现角落里的尸体。 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就要见到幕后那所谓舵主的真面目,以及聆听到对方详细的计划,赵楷怎能放弃,再说了这里无非就是多了些危险,还不至于让他的命折在这里,只是他的心头再也不敢放松,说得每一句话都仔细斟酌,至于之后,只能随机应变了。 好在赵楷运气还行,就在那找儿子的中年人刚走,从另一边的通道里便下来了一行人,一共四个,其中一人打头走着,其余三人则都是簇拥在前人的后方,四人步调几乎一致,走得不急不徐,同时面容都很沉稳严肃,他们笔挺着身子,双手有力地摆动着,给人的直观感觉就是气势十足,赵楷见了都直呼内行,就四个人都能够走出千军万马的气势来,这装叉的手段实在是高呀。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不再窃窃私语,都将敬仰的目光投向最前方那人,几乎同时,所有人虔诚地弯腰行礼,右手捂在胸口上,很是恭敬地喊道:“拜见舵主。” 所幸赵楷反应快,模仿着周围两人的动作同样行了一礼,还算是没有露出破绽,等所有人都抬起弯下的身子,赵楷向侧后方看了一眼,只见刚才过来的中年男人也停下了去寻找儿子动作,不再走动,如其他所有人一般眼神敬仰地望着刚来的舵主,赵楷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七十章 紧急通报 舵主站在最前方,面对着不过五六十人的教众,这些天来承受着魔宗覆灭的打击,如今仍然面色冷静,声音冷厉如刀,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教一直以来潜心修行,并不干扰俗世,然则眼看我教信奉者逐渐增加,势力不断增大,那些冠冕堂皇的大人物们就觉得我们碍了眼,然后就给我们安插上了接引天魔,摧毁城池的大罪,趁机带领边军剿灭了我教九成九的精锐,实在可恨。” 话到这里,略作停顿,赵楷能感觉到周围气氛的降低,几乎所有人的面上都露出了愤怒和怨恨的神情,很显然他们对这番话信赖不已。 这就让赵楷十分纳闷了,这种他都快听不下去的胡搅蛮缠,放到一个普通百姓的耳中,也不至于引起这样的信服感,这些个残余的魔教中人到底什么来头,不可能连一点内幕都不知晓吧。 赵楷用余光始终盯着那身材笔挺的舵主,当看到他那一双阴厉如鹰的双眼时,赵楷便感觉到一阵冰冷的气流隔着老远竟然来到了自己的体表周围,他心头巨震的同时,放弃了多做停留的打算,虽然那人现在并未察觉自己,但他身上散发的阴邪气息在感受到自己精神力探查的同时,潜意识下直接警告与反抗,而且颇为奏效,这番情形很明显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 只是现在所有人都停留在原地,笔挺着身子认真地听着舵主讲话,赵楷根本没有办法逃离,总不能瞎编一个什么上厕所的蹩脚理由吧,那不主动引起怀疑的嘛,所以就只能再观察观察了。 “既然他们卑鄙至此,也就别怪我们报复了,就让这些愚蠢的人们再欢庆几天吧,春节很快就到了。” 赵楷心里咯噔一下,似乎被触碰到了最温暖最惬意的地方,对方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了,那就是要在春节当天动手,如果说赵楷刚才的愤怒值还属于那种忍一忍可以暂时咽下的程度,那么如今他便不可能放过这里的每一个人了,因为这个春节是他梦寐以求多年的第一个假期,他又怎么会任由这些人瞎摆弄呢。 还有六天的时间,赵楷并不觉得这些个连绫罗初境都没达到的江湖混混到时候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但就怕这些人找比他们更加弱小的平头老百姓下手,别说他们干不出来,这些个内里的良心完全被教义遮盖住的疯子,肯定会好好听那个舵主的吩咐的。 “我今天过来主要交待两件事情,一件就是关于行动的保密工作,离计划的实施很接近了,容不得半分差错,所以这几天你们都尽量减少外出,我看过这里储存的干粮和水,倒也算充足,所以你们没事就不要出去走动了。 再一会儿我教过你们吸食教中精气的口诀和手法之后,就自己抓紧练习,必须熟记于心,到时候我们的报复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嗖嗖嗖冒着绿光的那种,在这些人的心里小瓷瓶中的魔气可是实打实的好玩意,强筋健体增强力量不说,可能还会延年益寿,这就是被邪教思想荼毒了的人们,赵楷实在是很无奈呀。 这时候人群终于有了动静,人们一个个往前边聚拢,不时还有推搡,就像是在争抢绝佳的学习位置,舵主倒也不阻止,他显然是知道这些人的心思,而且也明白这时候的人们应该也听不进去什么话,也就先任由他们互相挤着,打算等闹腾够了,再传授口诀和手法。 赵楷摇了摇头,看来除了那名舵主以及其背后站着的三个人外,其余的家伙们全都是不学无术又误入邪教的混混,他们应该压根就没参与到与军方的大战之中,估计平时也就是最外围的人员,被骗个钱之类的还行,至于真正的魔教的内部信息是接触不到的。 现在赵楷终于搞清楚这里是个什么状况了,一大群在凌平城大劫中幸存下来的低级邪教徒,被几个真正的魔宗余孽重新聚集在一起,准备借助那不知从何得来的魔气,等到春节那一天来一场大动作,也算聊以慰藉这些人这些天里无能狂怒的心绪。 叹了口气,赵楷没有再停留的打算,自然也不能错过如今这个好的机会,他的身子逆着人流不断向后,但装模做样的功夫还是有的,表面上看去,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青年挤不过身后的那些个大汉,无助地就被推搡到了人群的最外围。 没等多久,高台上的舵主终于发声示意人群静一静,但面上很明显出现了些许的不快,他本来就对这些个人没抱太大期望,也就是想着让他们当个炮灰,在春节那一天恶心恶心那些个他无力对抗的军方大佬。 人们比赵楷想象中的要听话,一听到舵主的号令,这些人就像得到了神仙敕令一般,再不敢发出声音,恭敬地仰望着高处的舵主,眼神里透露着不加掩饰的渴望,他们已经被所谓的教中精气冲昏了头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获得延年益寿的功效。 赵楷控制着自己的同情心不再泛滥,已经摆好了快速逃遁的姿势,双腿都一前一后紧绷着了,身子也在人群的掩饰下弓形下压,就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了。 “拜托再给一个更好的机会。”赵楷在心中卑微地祈求着,但是舵主朗朗的讲述之声不绝于耳,其余众人则都是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很是认真仔细地听着对方的传教,根本没给赵楷撒腿逃遁的机会。 很令人庆幸的是,这些混混们不专业的一面再度爆发了,在舵主基本讲述了一遍,停下来不再继续之后,大家就又吵闹了起来,后边的人说有的没看清,没听见,而一些听完了的则又嚷嚷着没有听懂,总之又乱做了一锅粥,赵楷看着舵主那正抽搐着的面颊,以及那正压抑着的想要揍人的狂躁气息,心中讥笑不已,谁让他非要在大势皆休的局面下硬是想再独当一面呢。 赵楷不再停留,人影如追踪猎物的野狼一般直接窜了出去,反正现在大家都乱成一团,没人会发觉人群的最后方有人在撒丫子跑路。 再次来到出口那里,见没有人跟上来,赵楷便也但大了些,听着大厅之内依旧闹哄哄的声音,手脚利索的搬开已成两截的木板,然后撕开身上衣物的一大截布条,不断擦拭着土地上残留的血迹,也就粗糙的将地上散发着十足血腥气的血液擦干净,再抓了一把土块捏碎盖上。 他双手毫不犹豫地抱起那具死尸,也不管对方身上依旧流淌着未尽的鲜血,直接翻身跃上了雪地,然后用脚复原了木板状况,便快步离去了。 走了一段路赵楷随手挑了个地方将尸体和布条掩埋,也就是将厚厚的积雪压在死人的身上,没太上心,这个时候他可不会思考什么人道主义关怀之类的东西,本来这人就不是个好人,况且事不得已,硬算下来赵楷也是想着要获取情报然后救人,再说了他也不怕自己被盖上心狠手辣的名头,影杀殿的训练早已让他放下了这些与大局无益的矫情心理。 他没有朝着秦渐尘家的方向赶,反而是往隐秘的甲申帐走去,再不刻意控制速度与身形,双脚快步地踩踏雪地,很快便升到了速度的顶点,一点也不拖延地冲向了甲申帐。 赵楷拿出先锋营的通行凭证,看守者见他大半夜里紧张兮兮地突然拜访,问了几句,但是没有等到回复,赵楷直接问了曲煌的所在,然后就一溜烟走掉了,那人心头疑惑倒也不以为意,毕竟凌平的危机已经解除,没有什么再需要担忧的。 “你说有人要在春节报复我们。” “对,还是魔宗余孽。” “不可能啊,魔宗的人都死光了。” “那些人是魔宗的最外围成员,就是凌平城中一些被蛊惑了的百姓,这些人被他们口中的舵主聚集起来,没人分发了一瓶提升力量的能量源,准备春节当日作乱。” “就在未修砌好的屋舍群那一带,他们挖了个地道,藏身其中,我在打探消息的时候杀了个人,地道空间逼仄,血腥气估计也快瞒不住了,大人,还是赶紧派人围剿吧,那些个家伙虽然本事不行,但对上平民百姓仍然是一边倒的局面呀。” 曲煌未做犹豫,深夜里紧急调派人手,队伍如长龙一般整齐而快速地前进,曲煌也亲自跟了过去,赵楷就在前方带路,依靠着强大的记忆力选择了每一条准确的路径,这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及时的反应,至于能不能抓住那些个人也只能看命了。 与此同时,地道之下的舵主突然面色一僵,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很不真实,但是十足的警惕心告诉他应该是出事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七十一章 干仗 或许是血腥气在空气中也需要发酵的时间,也可能是地道的七拐八拐的气体流通不便,感官敏锐的舵主这才察觉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气味,他并没有怀疑自己的感觉出错,一瞬间便紧绷了身子,停止了传授吸食精气方法的进程,他对着身后的三个人小声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其中两个就急忙往另一边通道口赶去。 而舵主则镇定自若地维持着场面,同时心中不住盘算,如今他背后的魔宗靠山可都化成灰烬了,容不得他不小心一点,说现在的他是只惊弓之鸟都不为过,所以他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就等着那两人确认问题回来了。 “大家先静一静,所有的步骤我都已经讲了两遍,所有人应该都已经记下了吧,现在我们这里可能出了点问题,一会儿说不定要让大家转移场地了,所以都做好准备,同时也不要担心,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舵主脸上堆起褶子假笑着,讲话时不但精雕细琢而且很注重语气,生怕笃信教义的人们在危机的面前各自逃窜,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些人是他的全部期望,可不能把他们给吓跑了。 台下人倒也没有太惊慌,他们还是很信服这位令人尊敬的舵主的,只是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不住猜测突发事态的原因,而那位曾经向赵楷询问过儿子下落的父亲终于再次躁动不安起来,似乎冥冥之中他察觉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也向着地道那里快步走去了。 很快地,前去确认血腥气是否真实的两人回到了舵主的身边,将他们得知的坏消息告知了舵主。 “出入口的整块木板被割裂成了两半,看血迹的色泽绝对是刚刚发生的,碎土渣子也是人随便盖上的,尸体却不知道被人丢到哪里去了。” “那也就是说那人刚刚甚至还混在了人群里,听完了我们所有的谋划!”一想到这里,舵主哪怕再深沉内敛,也是猛地慌了神,但看着三个手下盯着自己的希望得到解决办法的苛求目光,他知道自己必须快速地拿个主意出来。 而那个中年男子也发现了一样的血迹和被破坏了的木板,他心中将变故和自己地儿子联系在一起直接就急了,再也不管什么宗教信仰,教中精气,身子承受不住猜测中的结果,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了几步,然后直接大喝起来。 “是谁,是谁杀了我的儿子!刚刚那个人呢,刚刚那个人呢!”他没想那么多,也顾不得确认猜测是否正确,愤怒便冲昏了头脑,直接怒吼了出来,朝着大厅急速奔来,穿梭在人群中不断地搜索着赵楷的面容,只是一番推搡过后毫无结果,反而将人群中恐慌的气氛激发了出来。 “舵主,到底是怎么了?”众人七嘴八舌地问着。 “有军方的探子混进了我们之中,而且已经逃遁,所以我们这里的地道已经暴露,要快些转移才是。 大家跟着我,从那边的通道出去,然后分散着各自远离此处,到得春节那天我们再一齐重聚,给我们的教中兄弟们报仇雪恨。” 舵主的话语很有凝聚力,手臂狂热地舞动着,招呼着众人跟随他走去,只是偏偏那个死了孩子的父亲却闹了起来。 “舵主,他还杀人了,我的儿子好像已经死了!” 众人听到这番话后变得更加惊疑不定,这些个人中最坏的也就是个爱惹事的小混混,有的人连打架斗殴的先例都没有,他们能够汇聚到这里服从命令,准备干一番大事,一是因为被教义洗脑,被舵主诱惑人的言语蛊惑,另一个是因为所谓的教中精气功效非凡,可遇不可求。 总之他们都是被利益诱导着行动的,如今面对死了人这样的残酷事实,脆弱的心弦重又被波动,脑袋也从诱惑里清醒过来,很多人都表示不干了,散发着恐惧意味的瞳孔盯视着那一番话制造出慌张气氛的中年男人,都透露着询问的眼神。 舵主眼看情形不对,立马反应过来,开始施展忽悠人的大神通。 “你的儿子是被我派去处理绝密任务去了,死的人则是我的一个手下,不要胡乱猜测,制造恐慌,我们陆沉大教的无上神灵自会庇佑着他的子民,你的儿子根本不会出事。” 一番话下来,舵主心头愈发沉重,虽然人群的恐慌和骚动已经暂时压制了下来,但是时间也被拖延了很久,好在他可以确定潜伏进来的那人应该只知晓一个出入口的位置,他们还有逃脱的机会。 “快走,估计那些颠倒是非的官兵很快就来了,到时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一众人不再废话,那个挑起恐慌中年男人也不再质疑,都紧跟着舵主前行的步伐,向着通道出口的方向飞奔而去,当然危机之下没有秩序可言的人群少不了推搡和踩踏事故的发生,不过在这种情形之下所有人都顾不得那么多,也没人会去在意其他人的死活,都自顾自地想要先离开这个已经暴露的地道。 而此时赵楷正带着一大群预备的甲士飞奔而来,已经进入了残缺的屋舍群,他心知肚明自己地道之内仍有其他通道,自己所发现的入口对方绝对会弃用的,所以他很赶时间。 而为了预防更大的暴乱发生,曲煌则是暂时离开了队伍,深夜里向着巡城兵马司以及廷尉府而去。 作为更高一层的掌权者,他考虑事情不能简简单单的加减乘除一二,必须考虑周全,如果那些个不稳定因素在甲士的紧追之下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譬如说闯入寻常百姓的家里一番劫掠甚至屠杀,那么这个喜庆的春节可就彻底再度变成一番对于灾难的回忆了。 等赵楷赶到通道这头的时候,另一头的逃窜者也已经有人顺利走出地道,之后这些人就纷纷按照舵主的安排各自分散逃离,准备按照约定到得春节那日来一番大动作。 而也有许多被推到在地上乃至不幸惨遭踩踏的人们没能逃脱得了,赵楷带着甲士一冲进大厅就看到这么多待宰的肥羊,正准备高兴呢,却发现了人数有些不对头,而且这些人的惨状很显然是在逃脱的途中被其他人误伤的,也就是说大部分人已经逃走了。 赵楷再不敢犹豫,深夜里值班的甲士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又都是甲申帐训练有素的精英,不等带他们来这里的赵楷说话,这些甲士就自行分开一部分人围困住未能逃离的邪教徒,而另一些人便跟着赵楷一齐朝那边的通道口追了上去。 负责策划春节行动的舵主并未像那些个小喽啰一样溜之大吉,反而呆在通道口附近,很是自信的玩起了守株待兔的把戏,其实他并不是不担心对方队伍中有高手存在,只是因为他太愤怒了,自己所信奉的魔宗一朝被毁,靠山没了,信仰没了,一切也就都没了,作为幸存者的他并没想着逃跑,反而是自发地组织人手妄图报复,如今也是一样,他就是咽不下这一口气。 黑夜里散发着寒光的弓弩就被架在舵主和三位手下的身前,人手一个,不知道他们是从哪搞到手的,做工精巧,且为连发,弩臂、弓、扳手和可以在弩臂上滑动的箭匣都为木质,但是轻巧简便,箭匣内可装十或十余二十机短箭,射速极快,正好适用于四人此时的偷袭和埋伏。 四人不断将身边放着的箭矢装入箭匣之中,钢铁碰撞箭槽和坎缺的声响带着股子冰冷的窒息感,扳手极快地被向后推去,箭槽被坎缺中的机牙钩住,这就已经完成了准备,只剩下瞄准目标以及扣动扳机这最后两步。 赵楷是第一个探出头去的追踪者,只是还没等熟悉周围冷冽的寒风,就听到四声接连甚至重叠的破空声传来,一瞬之间危机便已到来,赵楷不敢又丝毫大意地全开金光诀,同时身子灵巧的开始不断躲避。 这时他的口中已经发出了“小心,警惕”的提醒词句,只不过后边有两个甲士跟得太紧,又刚来到地上根本来不及反应,嗖嗖嗖地直接就被数支箭羽贯穿身体,然后身体倒回地道之中,这才给之后的甲士来了个血的教训,大家连忙急刹车停下脚步,暂时不敢再度冒头了。 可是在这些甲士门短暂的战术调整时间中,外边唯一呆着的赵楷就变成了暗处四人的活靶子,可谓是险象迭生,不断地有箭羽朝他射来,对方很显然也颇为恼火,本来没想着对付一个人便耗费如此多箭矢的四人,在看到赵楷经历几波齐射之后竟然依旧活蹦乱跳的,哪里还沉得住气,纷纷对着黑夜里身上正冒着刺目金光的家伙来了个馄饨饺子大包圆。 这时有一些甲士趁着赵楷吸引火力的间隙窜了出来,对方眼看着有人出来立刻转换目标,虽然能够再度击杀几人,但也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凭借着暗夜和地形的便利,甚至是同袍的尸体掩护,有越来越多的人成功跃出地道。 赵楷身上不能说一点伤都没带,但因为金光诀的护体,几乎都只是皮外小伤,他也不以为意,自己已经给甲士们争取到了机会,接下来自己也就不能再故意当一个吸引火力的活靶子了,该有所行动,一报还一报才是。 暗处四人的箭矢对付同等数量,甚至多一倍的人都能够全面占优,然而跟着前来的甲士实在太多了,这些人又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野兔子,而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怎会没有一点实力,纷纷借助地势,挥舞着兵器格挡箭矢,同时一齐向着箭矢的根源处冲来,一时间雪花纷扬,寒光迭起,局势转明。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七十二章 穷追不舍 四个隐藏在暗处埋伏着的人此刻都折了精气神,再也没有继续迎敌的心思,报复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在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否则他们的命都要搭进去。 舵主一股脑将刚刚装填满的箭匣再度射空,然后毫不犹豫地一招手,率先往远处逃窜,三个手下见机不妙,也同样不啰嗦,嗖嗖嗖射完自己仍存留的箭矢之后,也按照计划四散着分开脱离,溜地那叫一个快呀。 只不过甲申帐应急聚集起来的甲士们同样毫不示弱,跟随着四人的分散同样分出四支队伍紧紧追踪而去,只是经过舵主这四人的阻击,大部分的邪教徒都已经成功逃离,当然如果运气好的话,曲煌召集起来的巡城兵马司或者是廷尉府的人手,还是可以抓到一两个慌张逃窜的邪教徒的。 赵楷分身乏术,也是无能为力,但他依照自己敏锐的精神感知力,早已经确认了在地道中曾经感受过的那股独具气场的阴邪气息,那正是作为领头人的舵主的去向。 那股气息非凡异常,他虽然不认为自己可以战胜对方,但是也总要拦截一二,剩下的就看变数了,再说了他又不是单打独斗,身边不还有这几十名甲士呢嘛,况且曲煌去召集的人手也应该接到命令,可以派上用场了。 深夜里,两拨人你追我赶,不亦乐乎,只是奇怪的是前方只有一人,而后方则是数十名整装齐备的精锐甲士,其中还混杂着一个身着独特棉袄制服的少年,就数他跑的最快。 赵楷实在是无语了,他哪怕运转金光诀对腿部力量的全部加成,也只能比对方快上那么一小点,如果按照这个进展,要一点一点拉近距离的话,估计需要用半个时辰,但是对方也不是直来直去地狂奔,他也在使劲浑身解数,想要甩开后边的狗皮膏药们。 舵主很显然十分熟悉这残缺屋舍群的地形,而且很是狡猾,擅长突然转向,或者神龙摆尾之类的绝技,把那些个并未轻装上阵,行动本就比他粗笨的甲士们耍得晕头转向的,虽然勉强能跟上步伐,不至于突然跟丢,但是距离却在逐渐拉远,再这样下去,黑夜里并无光亮,等到距离够远,就会彻底看不清楚人影,那样也就是跟丢了。 当然赵楷还是跟得很紧的,经过数年的地狱式训练,他的身体素质没得说,灵巧性比之前方狡猾的舵主甚至还要高出一截,况且还有亮闪闪的金光诀腿部加成,距离还是在慢慢缩减。 只是赵楷回望一眼已经渐渐跟不上的甲士们,心里也开始犹豫了,仅凭他一人哪怕追上对方,也根本无法对付前方的舵主,这是他根据精神感知得到的绝对正确的结论,只是少年意气支撑着的赵楷根本没有理由放弃这场追踪。 简而言之就是他心底里是不愿意放过这个为非作歹的舵主的,作为一个魔宗的绝对邪教徒,并且是仇恨加身的报复者,他简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如果置之不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暴起伤人,造成难以复原的后果和伤痛,凌平这座城市好不容易才焕发了新的生机,可不能再受到这种类型的打击了。 赵楷不再是那个刚出地下修罗场的冷血少年,他的心底里如今同样存着光明,他见过了血腥的屠杀,也明白魔宗的恶行,他不愿意再看到无辜的百姓再遭劫难,虽然他如今他还小,知晓的道理也太浅薄和片面,但是少年人的心思本就该如此简单和纯正。 要不然说赵楷是得天独厚的少年呢,经过数年的魔鬼训练修成的冷血,却又因为这一年的军队生活回归了正常,可以说之前只不过是为了适应环境而做出的改变,既然如今回归到一个相对正常的世界里,冷血的表皮之下,取而代之的是历经打磨,更加坚韧更加光明的心性。 谁能想得到,在泥潭中苦苦挣扎着的赵楷仍然没有舍弃底线,心底里竟然自行生出了正大光明的念头,从对修罗场中的伙伴真心相待就可以看出赵楷仍然是个有血有肉的少年,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奇迹得益于赵楷坚韧的性格,因为他的本心之中并没有放弃对光明的追求,一刻也没有过。 而此刻的舵主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后边的少年是怎么想的,甲士们都已经跟丢了而他自己竟然还在紧追不舍,舵主早在伏击射箭的时候就盯上了这名实力非同小可的少年,当时他们四人一齐攒射,却没能给那一个人造成有效打击,本就十分窝火,如今见此情形,对方孤立无援,可不正是自己报复的好机会嘛, 之前用箭矢阻击,一是对方人多,二是为了拖延时间给手下邪教徒争取逃跑的时间,那种情形下箭矢伏击是最好的办法,但现在嘛,对方就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当初自己用箭矢伤不了他,就不信施展神通也无法在近战中杀了这狂妄的小子。 两人七拐八拐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但神奇的是两人始终未曾脱离过残破的屋舍群一步,始终是在里边兜兜转转,很显然这是舵主刻意为之的,赵楷心头顿时警觉,看来前面那人是在故意溜自己呢,看这架势对方是要先将自己干掉再做其他打算了。 果不其然,被称为舵主的阴邪男子不再逃窜,反而是停下了脚步转过来身子,面对着赵楷展开了诡异的笑容,他又溜了少年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万无一失,保证周围不再有甲士出没,这样自己在收拾少年的时候,也就不会有对方的援兵突兀出现,而今到得收网的时候,他久违地露出了得意的神情,自认为已经胜券在握。 但是预料之中少年的惊慌并未出现,对方反而沉着冷静,身上散发的亮闪闪的金光更加耀眼,显然已经做好了应对之法,舵主舔了舔嘴唇,猎物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听话脆弱,但这样的猎物明显更有嚼头,也更有意思才对。 “小子,你怎么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我是什么境界?” “总是肯定超过绫罗境就对了。” 阴邪男子咦了一声,显然惊讶于对方的清醒认知,但也更加好奇。 “那你还不跑,我看你也就处在绫罗境的高阶而已,难不成你以为仅凭身上独特的功法就能留下我吧,那你可太小看自己对手了。” “别废话,打不打得过,要打了才知道。”赵楷干净利落地打断这番无意义的谈话。 对方啧啧怪笑两声,嘲讽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也就没了谈话的兴致,同样施展神通,将一身磅礴的灵力锁定了赵楷,身子周围冒出了黑乎乎的一团魔气,就像火焰一样不断升腾回落,在月色下格外的阴森和瘆人。 金光与魔气的交锋不相上下,因为刚开始舵主压根就没想着出全力,只不过想着通过试探判断对方是否有着难缠的底牌,然后再决定自己下注的本钱,当然他并不认为对方有获胜的机会,双方境界相差太多,如今的他已经是龙门境的顶层高手,而赵楷看上去不过是个绫罗境高阶的小喽啰,鲤鱼跃龙门的改变象征着实力的天差地别,这本就没有可比性嘛。 只不过试探的结果仍然出人预料,虽然自己依旧可以压制得住对面的少年,然而对方的灵力波动以及熟练的控制能力,明显不是常规的绫罗境修行者可以达到的。 难道说他还在深藏不露?舵主不再试探,身上的黑色火焰骤然增强一倍不止,就像一个被惹怒了的雄狮子,身上的毛发全部立了起来,这次彻底地张开獠牙和利爪,准备直接撕裂敌人的喉咙。 一番碰撞之后,赵楷踉跄着退后几步,很明显对方实力的骤然增强令其吃了个大亏,他虽然有金光诀这一高阶功法支撑,但对方的魔焰借助了更加充沛浓厚的灵力支持,依旧可以稳压自己一头。 轰轰轰,两人又是几次硬憾,拳对拳、脚对脚的冲撞之间还不时夹杂着灵力以及功法的正面较量,只不过此时的赵楷完全处在下风,他那强横的身体素质,绫罗境满的超凡者实力,都无法撼动对方比自己高一境的事实。 这样下去对方妄想在深夜里扼杀掉自己的美梦就真的要成真了,赵楷不得已,终于召唤出了身体窍穴中寄存着的龙游剑。 在舵主的眼中,有长虹自前方直泄而来,剑芒过处,冷意刺骨,利啸丛生,仿佛要把这处空间捅出个大窟窿,这是赵楷偷学而来的一剑西去,凭借着出其不意,再硬塞上自己两成的灵力供给,靠着剑灵得天独厚而自身培养小成的“势”,一击之下宛如千钧,给人不小的惊艳。 舵主也有一瞬的心惊,但是心惊过后,思索出关于对付这一剑的应对措施也就显得更加迫切,好在他也有着相对应的底牌,虽然不如对方的骇人,但也能够勉强管用。 当暗红色的磨盘般的圆轮出现在魔焰周围时,这处空间的邪异色彩便也急剧加重,知道拔高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承受的地步,而正是这个不知是什么材质制造而成的圆轮,硬生生地抵挡住了龙游剑的一剑西去,并且在四周留下了一圈圈的涟漪波动,震动了深夜里这屋舍群的安宁。 “剑与征途88读书网” :剑与征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七十三章 再生的灵力 圆轮状法器的出现再度将局势转换,赵楷倒是没有很吃惊,天下间修行者众多,常人不可知,但是你只要一踏进这扇修行之门就会明白自己不过是沧海中的一朵小小浪花,其内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物件简直数不胜数,更遑论在龙窑州盘踞许久的魔宗,他们能够聚齐的法器也非寻常散修可以得到的。 能够跟自己与龙游剑灵用心挥发出的一剑西去对上而不吃亏,反而散发出层层的波浪状能量涟漪,这种幅度的能量波动,甚至都引得了周围屋舍的震动。而周围的空间却逼仄狭小,空气的狂躁元素都快要打破最后一层约束,彻底进化成纵横四方的残留杀气,将这处战场变为一处来者皆死的杀伐大阵。 想来应当是这位舵主从魔教遗留家产中得到的一件上品灵器,赵楷心知这番能量波动必定会引起旁人,也就是甲士们的注意,而舵主为了掩盖行踪,一定会倾尽全力及杀掉自己这个祸患,然后赶紧逃离。 龙游剑被圆轮造成的屏障反弹而回,重新落到了赵楷的手中,他再也不惜对金光诀以及自己的灵力消耗,因为很快对方如暴雨般密集,如雷霆般的凌厉攻击便会接踵而至。 浑身散发着圣洁光辉的赵楷与对方身子周围的魔焰显露出极其鲜明的对比,一天使,一恶魔,一个想着拼命熬过这番凌厉的攻势,等待援兵的到来,另一个则是要使尽全力及杀掉对方,然后才能安心逃脱,战斗一触即发。 一瞬之间两人便发力冲撞在了一起,宛如离弦的巨箭,却又如下山的猛虎,各自咆哮着,怒吼着,撕咬着。 他们挥舞着手中法器,运转着自身的功法,依旧维持着身上那实质化的金光与魔焰不令其消退,使得这番战斗更加令人目眩神摇,可以每时每刻清晰地看到天使与恶魔的动向,可惜了没有观战者能够记录此时的异彩,要不然此番景象说不定也会出现在后世的某个江湖演义的书中。 两人看似你来我往,势均力敌,实际上赵楷根本丧失了占优的局面,此刻的硬抗也不过是不甘示弱罢了,虽然他的龙游剑灵性非凡,并且可以自行存蓄天地之灵力,不过奈何主人的境界不高,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又因为对方圆轮借助舵主灵力压制而构成的兵器间的属性压制,赵楷便更加难对付眼前的局面了。 剑招换了又换,仍然不能阻止散发着冷芒的圆轮法器的一步步逼近,金光诀形成的铠甲被魔焰逐渐侵蚀,终也是抵挡不住,身体之内的灵力残余被一点一点地榨取个干净,赵楷已经彻底感受到失败和死亡的来临,只不过心有不甘,意终究难平。 当一场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后,赵楷倒在不知是被撞碎还是那本就杂乱的碎石瓦片之中,身体躯干以及其四肢都被冲击波震荡地不得动弹,张口一吐,大片的鲜血喷洒在身前地面,血腥气满满地充斥了四周空气,金光诀的防御措施完全消散,彻底一去不返了。 浑身黑焰的舵主正迈步而来,踏地的脚步声宛如死神收割亡魂时挥舞出的镰刀破空声,每一步都踩在了赵楷心口,如果说赵楷刚刚只不过收了些轻微的内伤,金光诀在接近消散的最后还算是护住了他的主要器官,那么如今舵主故意施展的能量冲击可谓是踩踏着鼓点,每一次都直击赵楷的胸膛,巨大的力道都快要撕裂他的肌肉,**之内的心脏也快承受不住重压了。 赵楷倒在地上,即将接受敌人随之而来的无情践踏,在这羞辱而卑微的一幕之中,他竭力保持着清醒,不愿彻底放弃对生命和意识的掌控。 他最终还是没有等来援兵,没有埋怨甲士的心情,更没有悔恨自己做出的选择,一往无前是他的意与气,他既然选择了少年人的血性,也必将承担置身于危险中的后果,只能说赵楷境界不够,终究还是赌错了时间,没有等到该来的支援,一切都是命数。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去看散发着魔焰逐渐靠近的舵主,反而望向了天空之上的月儿,仿佛那里将是他回归的故乡,他的双目散发着伤感和不甘乃至一种释然,三种情绪等分,虽然意味复杂难辨,但却是越来越迷离,仿佛被月儿的慑人心魄的魅力钩住了魂,已经忘却了此刻的情形。 但舵主的步伐却没有被赵楷怪异的动作所影响,他已经到了赵楷身前,双眼阴厉如鹰隼,手中法器散发的冷芒直刺赵楷毫无遮拦的胸口,如利箭般迅捷如风,又凛冽如雷。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赵楷的眼神瞬间收拢,刚刚一直散发出的伤感与释然意味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血红的眼珠以及强烈的不屈和不甘,可以想象正是舵主最后这毫不犹豫的攻势彻底激发了赵楷心中的意念天平,不甘与不屈终于占据了上风,至于什么无用的伤感,想要放弃的释然都变成了随风而走的过去。 就像是一头凶兽在最后时刻也不愿放弃反击,赵楷爆发了,龙游剑驾驭着超负荷的剑身,瞬间出鞘,擦出火花,将它最后的一点灵性光芒给予给了这一。 而重伤在地的赵楷也没闲着,像是为了发泄一般,他拼尽全力,不顾伤势,也要再度出拳,拳出乘风,流淌的拳意达到了极致,意可破万古,然而力却有所不殆,终究是一场空,这不顾一切的一击淋漓尽致地展现了赵楷的不屈意志,然而他所承受的伤势便也更加重了几分。 看似徒劳无果反倒平添新伤,只是在赵楷感受不到的体内某处,有一股极精纯的气体源流正在酝酿,不断新增,仿若又在赵楷体内凭空注入了一股磅礴灵力。 在赵楷的内心深处,有着一个他不愿提及的事实,那就是他渴望着黑铁血脉的再度爆发,哪怕事后酝酿出更多的灾祸,甚至暴露自己身体里的秘密,也要先活下来再说,这是他的最后一张底牌,不知能否用上,并且他的心底里对这股魔力有着极强烈的抵触,很矛盾的思想,既想活下去,又不愿意使用最后的手段。 不过幸好,选择权并不在内心矛盾的赵楷手中,他并不知道上天会不会同意去激起他的这股凶性,也不认为舵主的攻击就一定能够引起血脉的反应,此时的他只是不断地出拳收拳,不顾伤势,也不去管面前的舵主如何嘲讽,他体悟着节节攀升的拳意,意识已经彻底沉浸到最后的癫狂之中。 舵主确实被他的这股子凶劲给镇住了,对方虽然力竭却意可冲天,这可是拳中大家都未必能达到的风范,如今这小子却在险境中磨砺了出来,舵主不自觉笑得更阴毒了几分,他的圆轮法器正在不断汇聚灵力,准备施展出十成十的大绝招。 只是伴随着呼吸的交替,又是数息的时间过去,舵主却耷拉下来了嚣张的面庞,眉头忽地紧皱着,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在他的感知中,赵楷那理应逐渐衰弱的攻势,反而是在不断增长,甚至有种要重新站起来的节奏,这又是什么鬼? 沉浸在拳意体悟中的赵楷并没有发现身体的变化,他只是觉得自己的拳好像更快更强了几分,至于原因嘛,也就归结到了他不屈的意志里边,仍然没有察觉到体内有一股凭空生出的气体源流正在供他驱使。 这是超凡者独有的特殊能力,就像是上天为了奖励他们将境界修练到极致一样,每个不同的修行者都会根据身体的独特性自行领悟一门独特的能力,称之为造化之术,这是独属于们的领域。 如果此刻赵楷运转内视之法,就能看到除去本来自丹田衍生出的一个气府之外,就在丹田的正下方又无端生出了一个多余的气府,这相当于储存着备用的灵力了。 很明显赵楷所拥有的能力正是即刻恢复全身的灵力配给,甚至能够增强对天地之力的感悟,拳意的增长也不仅是因为险境的磨砺,也正得益于此,绫罗丝线本就看使用者驾驭的手段来分辨强弱,这种提升感悟能力的手段自然能够将绫罗境界的实力拔高一大截。 这下赵楷彻底站起来了,他终于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也明白了此刻的状态,充沛的灵力再次占据了气府,身上的伤势不知为何竟也被暂时压制住,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再战一场了。 龙游剑被握在赵楷手中,磅礴的灵力加持着这金色的长剑,令其再度焕发出生机,而对方耗时良久的十成十蓄力一击也走上了正规,轰隆一声圆轮的能量融合成混沌的光球破器而出,直冲赵楷而来。 赵楷右手挥舞着长剑,一剑西去的锋芒再度亮起,而左手则摆出拳架,滔天的拳意与自身的不屈意志相融,共同往前方挥出,硬憾上了舵主的蓄力手段。 哪怕拥有了二次作战的实力,赵楷依旧比对方的境界差了整整一层,不过这次他只是往后推出十数步,虽然也是堪堪才止住了身形,但仍然有继续比拼的班底。 对于赵楷来说依旧能耗,但是对于舵主来说则就必须撤退了,因为时间不等人啊,在屋舍群中的甲士们哪怕转几个大圈也该快要到达这里了吧,毕竟这不断发出的泼天动静就连靠近屋舍群的寻常百姓也该在梦中惊醒了,更何况那些被调动起来的不断寻找着邪教徒的城中军队。 “剑与征途88读书网” :剑与征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七十四章 养伤 援军终于到来,数十名甲士一股脑地涌入巷中,此地已经是满目的碎石瓦片,而血腥的味道在狂躁的空气中酝酿地更加醉人,舵主见机不妙早已跑掉,所以赵楷这拼命一战的本来目的并未达到,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却在险境中增长了浑厚的拳意,并且得到了一种他还尚未完全熟悉的灵力再生能力。 只能说命运难料,祸福相依了。 在甲士到达之后,放下心来的赵楷也就不再压抑浑身的伤痛,那种可以暂时压制伤势保持清醒的能力也下意识地消失掉了,然后他的身子就无力地后摆,倒地。 此时的他只感觉全身的骨骼经脉已不似本身,浑身连动都不能动,对痛感已近麻木的赵楷总觉得自己体内乱糟糟的,说不清得一种难受,显然是体内那一直处在压缩之中的灵力气息,在丧失掉了管理之后彻底紊乱,右手往胸膛处摸去,浓稠的血红色液体便映入眼帘,应该是舵主可以施展的冲击波所造成伤患。 总之,如今赵楷的身体可谓是一团糟了,甲士们检查一遍四周后,发现敌人已经逃脱,而己方的勇士却已然重伤,也只得抬起陷入昏迷的赵楷就往医疗点撤退,希望能够抢救回这位同袍的生命。 第二天破晓时分,城中各家各户纷纷出门,走街串户地,互相传递交换信息,探讨着昨日深夜发生的一连串紧急事件。 秦家小院之内,顶着个黑眼圈的秦渐尘似乎早已等不及了一般,快步地推开院门,急匆匆地往甲申帐的隐秘之所而去。 昨晚她一夜没睡,在自己回到家中之后,越想越不对劲,赵楷所言的“不是什么大事”明显是骗自己的,为了让自己放心,他才会出此下策,而自己竟然也就傻乎乎地相信了这个大骗子,她越想越焦急,越想越懊悔,但是始终存着侥幸,况且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寻到赵楷。 直到一两个时辰后,城中一连串的大动作发生,她才明白真的是出了大事情。当她听到了大街上军队急促而杂乱的踏地之声,看到数不清地火把影影绰绰地经过自家门口,她终于是耐不住了性子,急匆匆地就要出门探个究竟,却被留心观察秦渐尘焦急神情的秦父一把拦住,死活都不让出去。 为了安抚秦渐尘的坏心情和倔脾气,一家人就这样清醒地坐着,等到了天明时分,才有了如今的出门一幕。 而甲申帐的议事厅里,曲煌和周长老坐在椅子上,周围也聚集了不少参与行动的武官,比如巡城兵马司的都尉吴勇,以及廷尉府的新任都廷尉顾灿,桌子上有许多新积攒下来的卷轴,这些都是昨夜到现在收集上来的消息,还不时会有甲士来此通报新的进展,不过到得这天明十分,距离昨夜的闹剧也已经过了数个时辰,该抓住的邪教徒们自然跑不掉,然而漏掉的鱼儿们估计也没机会再下手了。 其实赵楷通报地还算及时,只是对方的警惕性和应对手段都算是高明,在第一波攻势下,甲申帐应急出动的甲士们被舵主四人的弓弩箭矢拖延住了时间,导致未能及时阻截逃离的邪教徒,只是抓住了些因踩踏拥挤而未能走出地道的老弱病残。 再接下来,分散开的邪教徒发足狂奔,不时还默契的相互掩护一二,深夜里被叫出来办差的公务人员实在是应接不暇,况且当曲煌自巡城兵马司和廷尉府召集起足够的人手出动时,逃跑的邪教徒大都已经走了好一段路,虽然零星地撞上了些慌张的邪教徒,但是大多数人依旧侥幸逃脱,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尴尬局面。 不过还好,对方的具体计划被赵楷无意中撞了个底掉,估计再作乱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只是这几位大佬在这春节将近的喜庆日子里还不能休息,甚至要更加用心的紧盯自己的职位,这导致他们对邪教徒们的怒火不断增长,自然不会放过这些个混子,也算是达到了好的效果。 赵楷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躺在床上,暂时还不能活动,伤口处全是绷带,浑身扯着白布就像是个大粽子,他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过依赖于金光诀的防护作用,应该没有伤及器官经脉,这种类型的伤势他在影杀殿中也受过一两次,倒没有太过担忧,也只是当成是又一次身体休假了。 但当一位女孩突然冲进房中,然后看到赵楷这副模样便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仔细看去竟然是在哽咽和抽泣着,赵楷仍然是吓了一跳。 每想到自己的伤势没能令自己担忧,反倒是秦渐尘的一番抽泣引得赵楷惊吓了。 赵楷看了看自己身上包裹着的白布带子,也没有那么吓人呀,再说了秦渐尘可是个军中女英雄呢,怎会被这点场景吓哭? 直男癌晚期的赵楷这才明白对方是在担心自己的伤势,连忙忍着痛感开口安慰道:“没事的,这点伤不算什么,也没有伤及经脉和器官,不是什么大事。” 只不过,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秦渐尘突然停下了抽泣的动作,只是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之后秦渐尘竟然捏着自己的两个小拳头,不顾赵楷喊疼,就猛捶了赵楷一顿,口中还念念有词地,“还说不是什么大事,昨晚你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呢?” 这一态度突然转变使得赵楷都有些懵了,这不是秦渐尘该有的脾性啊,话说这姑娘是转性了? 幸亏秦渐尘还知道分寸,总算是在赵楷将要喊人阻止的时候停住了,只剩下呲牙咧嘴的赵楷躺在床上嗷嗷大叫。 到得中午秦渐尘一直没有离开,就陪着赵楷,闲聊也好,静坐也罢,总之就像个慈祥的长辈一样,照顾人照顾的无微不至,跟之前捶打赵楷的情形又变了一个样。 “看来暂时去不了甲字营探望前辈们了。” “城中的事情还未完全解决呢,估计还要费些时间,如今各家各户人心惶惶的,虽然官府尽力安抚,但总归是过不好这个年了。” 两人早已经交换过对于抓捕邪教徒的信息了,赵楷是简略地讲述了一下自己在昨夜的经历,秦渐尘则是将她可以获知的抓捕的大致情况告诉了赵楷,两人一番盘算,也明白了局面的尴尬。 “总共的人数大概在两百人左右,如今却只抓到了不过百余人,若是他们闹事的话,魔气的辅助足够他们实力上一个大台阶,到时超出普通人的界限,对付寻常百姓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所幸我们抓到了三个真正的魔宗余孽,甲申帐的甲士们与之缠斗良久,也付出了相应的伤亡。” “只是最重要的一个在我手里逃掉了,他的实力应该是处在龙门境的顶峰,实在是个不小的祸患。” 秦渐尘知道赵楷的担忧,但更是不愿意让他再多想,便宽慰道:“没事的,我们军中的高手更是数不胜数,仅仅一个龙门境的修行者还不够看呢,既然我们有了防备,也就不可能让他们如愿以偿地继续兴风作浪了。” 赵楷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但他心中所想依旧是关于邪教徒的,这些个被教义麻痹,被教中精气那所谓的奇效诱惑的人们,可是还分散在城中,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呢,到时他们不顾一切向身边熟人下手,还不是一打一个准,百姓们基本上都不会有防备。 “就看甲申帐能否依靠信息,揪出这些个隐藏在城中的邪教徒了,或者说是看能揪出多少个了。” 翌日,距离春节还剩下五天,赵楷的伤势已经无碍,就看静养了,当然还会有大夫隔段时间来检查一次,而且每天都要换一次药,所以想要离开这养伤的病房还是遥遥无期。 秦渐尘则是赖上了这里,就昨夜回家了一趟,应该是给父母交待了这里的情况,然后今天一大早就又来了,从家里带了些做好的稀粥小菜,用个大布包裹着,拿出来的时候还热乎着。 赵楷十分地不好意思,对方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实在不是他的小心脏可以承受的,不过他想了想秦渐尘的倔脾气,估计就算是他劝秦渐尘离开对方也不会同意,况且自己还很享受这种被关心照顾的感觉,也就不好意思地承受了。 他俩这状态很难不让人想到男女之情的方向上,至少来换药的大夫都是带着羡慕的表情和姨母般宽慰的笑来对待两人的。 不论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培养就是这样,需要日积月累的相处,以及有人率先往前进一步,当然是抱着关切的态度让人无法拒绝地往前进一步,这样对方根本不会产生反感,而是会下意识接受这种相处状态,等互相都熟悉了这种更进一步的感觉,那么更深的情谊可不就被培养出来了。 如今的两人正是在无意识下进行这个步骤,就看之后能进行到哪一步了。 “剑与征途88读书网” :剑与征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七十四章 养伤 援军终于到来,数十名甲士一股脑地涌入巷中,此地已经是满目的碎石瓦片,而血腥的味道在狂躁的空气中酝酿地更加醉人,舵主见机不妙早已跑掉,所以赵楷这拼命一战的本来目的并未达到,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却在险境中增长了浑厚的拳意,并且得到了一种他还尚未完全熟悉的灵力再生能力。 只能说命运难料,祸福相依了。 在甲士到达之后,放下心来的赵楷也就不再压抑浑身的伤痛,那种可以暂时压制伤势保持清醒的能力也下意识地消失掉了,然后他的身子就无力地后摆,倒地。 此时的他只感觉全身的骨骼经脉已不似本身,浑身连动都不能动,对痛感已近麻木的赵楷总觉得自己体内乱糟糟的,说不清得一种难受,显然是体内那一直处在压缩之中的灵力气息,在丧失掉了管理之后彻底紊乱,右手往胸膛处摸去,浓稠的血红色液体便映入眼帘,应该是舵主可以施展的冲击波所造成伤患。 总之,如今赵楷的身体可谓是一团糟了,甲士们检查一遍四周后,发现敌人已经逃脱,而己方的勇士却已然重伤,也只得抬起陷入昏迷的赵楷就往医疗点撤退,希望能够抢救回这位同袍的生命。 第二天破晓时分,城中各家各户纷纷出门,走街串户地,互相传递交换信息,探讨着昨日深夜发生的一连串紧急事件。 秦家小院之内,顶着个黑眼圈的秦渐尘似乎早已等不及了一般,快步地推开院门,急匆匆地往甲申帐的隐秘之所而去。 昨晚她一夜没睡,在自己回到家中之后,越想越不对劲,赵楷所言的“不是什么大事”明显是骗自己的,为了让自己放心,他才会出此下策,而自己竟然也就傻乎乎地相信了这个大骗子,她越想越焦急,越想越懊悔,但是始终存着侥幸,况且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寻到赵楷。 直到一两个时辰后,城中一连串的大动作发生,她才明白真的是出了大事情。当她听到了大街上军队急促而杂乱的踏地之声,看到数不清地火把影影绰绰地经过自家门口,她终于是耐不住了性子,急匆匆地就要出门探个究竟,却被留心观察秦渐尘焦急神情的秦父一把拦住,死活都不让出去。 为了安抚秦渐尘的坏心情和倔脾气,一家人就这样清醒地坐着,等到了天明时分,才有了如今的出门一幕。 而甲申帐的议事厅里,曲煌和周长老坐在椅子上,周围也聚集了不少参与行动的武官,比如巡城兵马司的都尉吴勇,以及廷尉府的新任都廷尉顾灿,桌子上有许多新积攒下来的卷轴,这些都是昨夜到现在收集上来的消息,还不时会有甲士来此通报新的进展,不过到得这天明十分,距离昨夜的闹剧也已经过了数个时辰,该抓住的邪教徒们自然跑不掉,然而漏掉的鱼儿们估计也没机会再下手了。 其实赵楷通报地还算及时,只是对方的警惕性和应对手段都算是高明,在第一波攻势下,甲申帐应急出动的甲士们被舵主四人的弓弩箭矢拖延住了时间,导致未能及时阻截逃离的邪教徒,只是抓住了些因踩踏拥挤而未能走出地道的老弱病残。 再接下来,分散开的邪教徒发足狂奔,不时还默契的相互掩护一二,深夜里被叫出来办差的公务人员实在是应接不暇,况且当曲煌自巡城兵马司和廷尉府召集起足够的人手出动时,逃跑的邪教徒大都已经走了好一段路,虽然零星地撞上了些慌张的邪教徒,但是大多数人依旧侥幸逃脱,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尴尬局面。 不过还好,对方的具体计划被赵楷无意中撞了个底掉,估计再作乱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只是这几位大佬在这春节将近的喜庆日子里还不能休息,甚至要更加用心的紧盯自己的职位,这导致他们对邪教徒们的怒火不断增长,自然不会放过这些个混子,也算是达到了好的效果。 赵楷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躺在床上,暂时还不能活动,伤口处全是绷带,浑身扯着白布就像是个大粽子,他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过依赖于金光诀的防护作用,应该没有伤及器官经脉,这种类型的伤势他在影杀殿中也受过一两次,倒没有太过担忧,也只是当成是又一次身体休假了。 但当一位女孩突然冲进房中,然后看到赵楷这副模样便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仔细看去竟然是在哽咽和抽泣着,赵楷仍然是吓了一跳。 每想到自己的伤势没能令自己担忧,反倒是秦渐尘的一番抽泣引得赵楷惊吓了。 赵楷看了看自己身上包裹着的白布带子,也没有那么吓人呀,再说了秦渐尘可是个军中女英雄呢,怎会被这点场景吓哭? 直男癌晚期的赵楷这才明白对方是在担心自己的伤势,连忙忍着痛感开口安慰道:“没事的,这点伤不算什么,也没有伤及经脉和器官,不是什么大事。” 只不过,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秦渐尘突然停下了抽泣的动作,只是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之后秦渐尘竟然捏着自己的两个小拳头,不顾赵楷喊疼,就猛捶了赵楷一顿,口中还念念有词地,“还说不是什么大事,昨晚你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呢?” 这一态度突然转变使得赵楷都有些懵了,这不是秦渐尘该有的脾性啊,话说这姑娘是转性了? 幸亏秦渐尘还知道分寸,总算是在赵楷将要喊人阻止的时候停住了,只剩下呲牙咧嘴的赵楷躺在床上嗷嗷大叫。 到得中午秦渐尘一直没有离开,就陪着赵楷,闲聊也好,静坐也罢,总之就像个慈祥的长辈一样,照顾人照顾的无微不至,跟之前捶打赵楷的情形又变了一个样。 “看来暂时去不了甲字营探望前辈们了。” “城中的事情还未完全解决呢,估计还要费些时间,如今各家各户人心惶惶的,虽然官府尽力安抚,但总归是过不好这个年了。” 两人早已经交换过对于抓捕邪教徒的信息了,赵楷是简略地讲述了一下自己在昨夜的经历,秦渐尘则是将她可以获知的抓捕的大致情况告诉了赵楷,两人一番盘算,也明白了局面的尴尬。 “总共的人数大概在两百人左右,如今却只抓到了不过百余人,若是他们闹事的话,魔气的辅助足够他们实力上一个大台阶,到时超出普通人的界限,对付寻常百姓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所幸我们抓到了三个真正的魔宗余孽,甲申帐的甲士们与之缠斗良久,也付出了相应的伤亡。” “只是最重要的一个在我手里逃掉了,他的实力应该是处在龙门境的顶峰,实在是个不小的祸患。” 秦渐尘知道赵楷的担忧,但更是不愿意让他再多想,便宽慰道:“没事的,我们军中的高手更是数不胜数,仅仅一个龙门境的修行者还不够看呢,既然我们有了防备,也就不可能让他们如愿以偿地继续兴风作浪了。” 赵楷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但他心中所想依旧是关于邪教徒的,这些个被教义麻痹,被教中精气那所谓的奇效诱惑的人们,可是还分散在城中,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呢,到时他们不顾一切向身边熟人下手,还不是一打一个准,百姓们基本上都不会有防备。 “就看甲申帐能否依靠信息,揪出这些个隐藏在城中的邪教徒了,或者说是看能揪出多少个了。” 翌日,距离春节还剩下五天,赵楷的伤势已经无碍,就看静养了,当然还会有大夫隔段时间来检查一次,而且每天都要换一次药,所以想要离开这养伤的病房还是遥遥无期。 秦渐尘则是赖上了这里,就昨夜回家了一趟,应该是给父母交待了这里的情况,然后今天一大早就又来了,从家里带了些做好的稀粥小菜,用个大布包裹着,拿出来的时候还热乎着。 赵楷十分地不好意思,对方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实在不是他的小心脏可以承受的,不过他想了想秦渐尘的倔脾气,估计就算是他劝秦渐尘离开对方也不会同意,况且自己还很享受这种被关心照顾的感觉,也就不好意思地承受了。 他俩这状态很难不让人想到男女之情的方向上,至少来换药的大夫都是带着羡慕的表情和姨母般宽慰的笑来对待两人的。 不论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培养就是这样,需要日积月累的相处,以及有人率先往前进一步,当然是抱着关切的态度让人无法拒绝地往前进一步,这样对方根本不会产生反感,而是会下意识接受这种相处状态,等互相都熟悉了这种更进一步的感觉,那么更深的情谊可不就被培养出来了。 如今的两人正是在无意识下进行这个步骤,就看之后能进行到哪一步了。 “剑与征途88读书网” :剑与征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七十五章 除夕夜 五日之后,喜庆的除夕夜里,秦家小院之内,四人围坐一桌,桌上摆放着菜式齐全的年夜饭,香喷喷的,小火炉里铺着炭耐用的炭火,不同于外面化雪时更寒的冬意,整个屋子里反倒是暖烘烘。 赵楷身上依旧缠着些绷带,但是都藏在衣服里了,四肢为了不影响恢复依旧需要小心一些,但是可以小幅度地进行活动,至于其他部位的伤势,只要注意修养,每日换药也就没什么大碍。 毕竟修行者的恢复能力不同于普通人,他们甚至可以借助天地灵气吸纳进己身化作灵力,以此来加速身体机能地恢复,更何况赵楷这种身体素质早就被培养到极高层次的皮糙肉厚者,这些伤确实不是可以令他担忧的大事。 赵楷也是今回到秦家当中,原因就是他实在是拗不过秦渐尘的盛情邀请。 好吧,其实他是被强迫着带过来的,秦渐尘压根就没询问过赵楷先生的意见,反正这些天她一直在照顾赵楷,也明白对方的身体情况并无大碍,已经可以适当地出外活动,明白今天是团圆的日子,直接就催促着赵楷换衣洗漱,然后就押送着对方来到了秦家。 不过说是押送,赵楷表面上流露出的不情愿也只是他无奈之下的一种反应,这意味着对秦渐尘的一种反抗,毕竟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别人说啥他就做啥吧,谁还没个脾气呢? 不过很明显反抗无意义,而且赵楷的心里还是很欢喜的,那日的拜访着实令人回味,与秦父喝酒畅谈很是痛快,又能尝到新出炉的美味佳肴,最最重要的是小屋里的气氛温馨至极,而今赵楷又坐得此处,确实有种团圆的感觉。 以往在影杀殿里度过的新年,那些没人性的上层只会施加上更加残酷而惨烈的考核,那里可是学习杀人技的修罗场,哪里会考虑平凡学员们的心情? 至于时间再往前,那时的新年场景赵楷压根不敢回想,他下意识地把这些美好的景象藏在心里,以避免回味时会带来的伤感与痛苦,归家的日子依旧遥遥无期,就连好好活下去都成了种奢望,赵楷哪里敢去再拨弄心中脆弱的弦呢? “离阳你的伤怎么样了?”秦母面带关切地询问道,她刚刚一直在忙活年夜饭,都没来得及跟离阳打招呼。 “没什么大碍,我身体素质挺强的,简单来说就是皮厚,之后注意修养估计很快就能完全恢复的。” “什么身体素质好、皮厚,你自己就不能小心一点,这次还不是多亏了我的照顾,你的伤才能好得那么快。以后就说不准了。”秦渐尘在一旁打岔,但是四人之间的气氛依旧和谐温馨。 赵楷只得憨憨地笑着,他没办法呀,秦渐尘这几天确实照顾他照顾的挺好,这是事实。 但这时秦父开口了,询问地却是关于数日前城中邪教徒的动静,“这些天来,关于那天夜里的消息和传闻满天飞,再加上尘儿顺带提起的只言片语,我也了解了个大概。不过既然城中已经做好了防备,想必没什么大问题,我担心的是当时逃脱的那个高手,就是伤了你的那个。” 赵楷与之对视,秦父的表情淡定从容,看不出任何隐藏的东西。 “确实,那不是个小角色,虽然比不得魔宗青云峰大战上出场的那些高手,但对于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依旧可以称之为灾难,更何况他还隐藏得极好,简直就是一头恶狼深入到羊群里了,不知道明日能不能成功阻止住这场闹剧?” “估计要有些无辜的人受难了,不过理应掀不起什么风浪,我是怕” 赵楷面露疑惑,不知秦父想要说什么。 “我是怕对方先来找你寻仇!那可是个无牵无挂的疯魔者,仇恨是他唯一的动力源泉,你基本上彻底破坏了他的全盘计划,甚至还与之缠斗差点将其抓获,试想如果将你放到他的处境之中,你会放过这个人吗?” 赵楷表情愈来愈僵,直到面色铁青,手指紧握,显然他很认可秦父的说法,他之前却没有想到会有这个后果。 “但是他如何来寻找我的踪迹,如果春节过后我还处在甲申帐的保护之中,那他岂不无能为力了。” “但你出来了,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四周的气氛逐渐变冷,火炉的暖意已经不足以抵挡四人心头的担忧。 屋内一片沉寂,赵楷没有说话,陷入了思考之中,确实如果那人有什么高明的手段,或者有什么传递情报的渠道,还是有可能抓到自己的踪影,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是不代表它就不会发生啊。 如今自己可是在秦渐尘的家中,而且伤势未愈,实力不及全盛时的一半,又没有任何甲士的保护,如果这个时候那个处在龙门境顶峰的舵主侵入,可不是狼入羊群,轻易就给他得手了。 “我现在就去申请甲士的保护,算了,我还是现在就离开这里,返回营帐之中去。”赵楷不想连累秦渐尘一家人,如果舵主真的要下手自己也只能认栽,这就看天命为何了。 秦渐尘则是将正要起身告辞的赵楷一把按住,不顾对方急切的反抗,转头望向秦父道:“父亲,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秦父点了点头,拍了拍赵楷的肩膀,示意放松下来。 “就在你们回来之后,门外前前后后来了一些陌生的人,虽然你们并未察觉到,但以我作为斥候的经验,这些陌生人单纯路过的可能性不大,最可能的就是离阳你的行踪暴露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那人的能量有这么大的?” “凌平的黑市我去过几次,里边什么交易都有,龙门境的人有手段可以复原人的面容,他可能是早就花了钱派人去寻找你,只是几天之中你从未露头罢了,不过那些个接任务的人对于你的相貌早已熟悉,所以而今你一露头,便被他们发现了。” 赵楷此时反倒平静了下来,因为他发现秦父在交谈时总是轻松惬意的,就像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种程度定力想必对方也是有着解决问题的方法。 秦渐尘接话道:“赵楷你先别担心,我父亲这番表情就说明事情还能解决,而且我父亲的实力也同样不容小觑,当年他可是” “好了。”秦父直接打断秦渐尘抖家底的行为,不过秦渐尘反而是挺了挺她那高耸的胸脯,一副自豪和高傲的表情。 “你仔细说说那人的能力,说得越是具体越好,我这把老骨头也该动一动了。” 赵楷望着秦父淡定如初的表情,那看着根本不像是在说假话,虽然还是心存担心,不敢轻信,但也只好先开口讲述关于打斗中舵主使用出的能力,以及各种可能发生的注意事项。 等赵楷快速地讲完几日前舵主使用出的能力,自己累得够呛,而秦渐尘和秦母则是有些坐不住了,她们的担心也如赵楷刚才一般火山式的喷涌,再也止不住了。 “孩子他爸,真的没事吗?”秦母紧张地问道。 “竟然还有法器,算是麻烦了点,不过也无甚大事。” 秦母和秦渐尘虽然依旧比较紧张,但也没了再问下去的意思,显然她们很是信任秦父的实力。 而赵楷则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与自己一同饮酒的中年人了,对方的目光始终平静无波,但看得久了却能够隐隐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一股直击人心的凌厉。 赵楷也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不过他释放出的精神力探查反馈出的信息与数日前第一次见面时一般无二,秦父精神十足,气血旺盛,其身体周边散发着一种太阳般宏大的气场,偏偏却内敛而不外露,很容易诱导人将其只当做一名身体健壮的中年人。 看来这是遇到高人了,难道说对方也处在龙门境顶峰的位置,不过看人家那气场又不太像,很明显还要再高一阶层。 “是金身境?!”赵楷没控制住,直接问了出来。 只是更加令人震惊的是秦父竟然点头答复了,赵楷这时候才明白那种太阳般的气场为何,而秦父的精神和气血又为何会如此霸道,很显然这是**金身,炼体炼神的作用。 只是今天的年夜饭还未开动,众人就讨论了一大段话,更兼此刻情绪紧张,也没了贪吃的兴致,都望着小屋的内门,以及夹在大门内门之中的小院,不愿意放过任何的风吹草动。 倒是秦父插了句嘴,打破沉寂。 “先吃饭吧,总不能人家还没到自己就被吓得什么都不敢做了,该干什么干什么,都别担心了。”说完他率先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肥美的鱼肉入口,然后吧唧吧唧品尝了起来。 赵楷都有些无语了,对方着实冷静地过了头,不过很快的秦母也紧随其后开吃了,倒是秦渐尘仍然盯着屋外没有动作,赵楷想了想,这次没有回避,直接从口袋中取出储物戒指,在其上一抹,一把泛着冷锋的青铜长剑出现在四人面前。 “这柄剑也是一把灵器,至于品级还不好确定,我也不能直接判断,手感、重量乃至剑型倒是与军中制式长剑相仿,您就先拿去用吧。” 秦父的眼睛终于出现了该有的涟漪,看来这把从修罗场得到的奖励还是颇为不俗的,对方也很识货,直接接过长剑,仔细观摩起来。 秦父越看越精神,所幸离开了屋子,走到院子里随着月色起舞,青铜剑上不时有冷芒闪过,实质性的剑光又在将发未发之际被及时收住,仅仅是从这一手看,他对剑的掌握已经足够媲美武林中那所谓的宗师了。 “剑与征途88读书网” :剑与征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七十六章 肉体金身 年夜饭的氛围被破坏了,但是美食的诱惑仍然存在,秦父已经提着剑回到了座位上,四人重又拿起筷子,开动晚餐,同时等待着报复的人前来,这番做派倒是潇洒淡定。 看来对方也没有打扰赵楷四人吃年夜饭的兴致,至少等到众人吃了个大概,将肚子填了个半饱时,小院里依旧安安静静地,就连四处乱窜的野猫都没了踪影。 楚国龙窑这边的年夜饭少不了两样东西,一是火锅,另一个就是鱼。火锅沸煮,热气腾腾,温馨撩人,说明红红火火,而“鱼”和“余”谐音,象征庆吉有余,也喻示年年有余。所以如果没有复仇者将来的打扰,这个年夜饭应该会吃的极舒服。 再加上秦家拿出了珍藏良久的美酒佳酿,本该各自斟上一杯,互祝安康呢,却只能独留其寂寞的呆在瓶中,无人下口啊。 火锅里秃秃噜噜地滚着热汤,刚刚秦母又添了一些沸水,四人也就继续下筷吃菜,丝毫不管屋外凛冽的寒风以及院中突然会闯进一人的可能,火炉里的炭火不绝,四人心中的温馨仍在,气氛也渐渐回暖,赵楷也下意识地开始信赖秦父的实力了。 但该来的总是会来,秦父的判断没有出错,舵主自从那晚逃出生天,就画出了赵楷的人像,在黑市中雇人寻找,直到今天除夕才有人在大街上发现赵楷踪迹,之后一路跟到秦家,也算摸清楚了底细,然后就去舵主约定好的地方领了赏钱,交待了情报,而舵主则是极为淡定了吃完了自家做的年夜饭,揉了揉舒适的肚皮,这才上路飞奔而来,准备实施复仇大计。 好巧不巧,赵楷这边四人刚刚吃饱喝足,当然喝得是茶水,那边屋外就传出不轻不重,却仿佛能直击人心的脚步声,赵楷明白这是那人在散发着灵力涟漪借此对人进行冲击,真的是毫不加掩饰地狂妄呀,真的当此处无人了。 秦父提着剑,不管不顾地,直接走到了院中,就等待着那人地到来,没有预想之中的翻墙而入,来者竟然主动推开并未反锁的院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一进门,中年人那阴厉的眼神顿时紧盯赵楷,如鹰隼般的凌厉气息仿佛要将赵楷隔空生吞活剥了,看来对方的仇恨以及积郁确实极深。 “瞎看什么呢,你他马地长个眼睛就是吓唬人的?再说了你到底会不会好好走路,砰砰砰地没完没了是吧,怎么着,就显你牛气冲天啊。” 这一番霸气十足的话直接将赵楷整懵了,他没想到秦父如此彪悍,但看到秦母和秦渐尘一脸嫌弃的表情,也明白了这其实就是秦父的本来面目,转念一想也确实,在军中混迹多年的糙汉子,哪个会是软弱可欺的,要么是脾气火爆霸气外露,要么是深沉内敛不容侵犯,总之好像没一个会任由对方在气势上占优的 舵主的目光这时才转移到秦父的身上,小眼睛里满是迷茫困惑,显然他也没想到会有人站出来阻拦他的复仇行动,而且还是个看不出境界的中年男人,既然看不出境界深浅,在舵主的心中,他就直接依照惯性将秦父分配到身体素质好的普通人一类,如今正颇为戏谑地望着对方,满脸的不屑。 而秦父则是报之一笑,对于对方的戏谑眼神根本不置可否。赵楷心中暗叹,这刚一见面,双方的高低便已见分晓,看来秦父果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金身境高手,这次舵主要因为自己的眼瞎而吃大亏了。 “拿着一柄上品级的灵器又如何,真的以为一个普通人能够驾驭得了?”说这话的时候舵主是一直盯着赵楷看的,根本没把对面的秦父放在眼里。 这时赵楷都有点尴尬了,就像是一群人中唯有一人被蒙在鼓里,结果却很信誓旦旦,甚至是牛逼哄哄地向你自己询问,偏偏自己还不好回答,毕竟要说真话,对方信不信不说,自己也没有必要让对方清醒过来。 所以赵楷只能报之以尴尬的微笑,并不发声。见此情形,舵主却是乐了,很明显他把这份尴尬当作是赵楷认输的标志。 “认输也没用,今天我就屠尽你全家,让你也常常极度痛苦的滋味。” 对方话一出口,赵楷这边几人望着舵主的眼神便毫不掩饰地恶心与痛恨,很明显对待这样一个早已抛弃善心的恶人,四人甚至都没有再交谈的必要。 秦父笑得很冷,双眼紧盯舵主那嚣张的面庞,主动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赶紧出手。 这时的舵主反而愈发嚣张,愈发得意,圆轮状法器入手,全身调整成一个适合冲刺的姿势,自身的功法一瞬间被运转到极致,邪异的灵力气息汇聚在圆轮状法器的前方形成一个极其锋利的尖角,看来是想着要一击洞穿秦父的身体。 不过这仍旧是他按照秦父是普通人而进行的设计,他只不过是将灵力实质化而已,但一瞬间的爆发力能有多少,终究抵不过蓄力而来的一击,况且圆轮状法器在此时只是充当了一种媒介,并未发挥其本身的特性,也就是说若是全盛时期的赵楷迎接这一击都绰绰有余了,但却被用到了处在金身境的秦父身上,后果可想而知。 就在舵主突刺的一刹那间,秦父身上顿时被裹上一层光芒甲胄,全身宛如被镀上了金粉一般,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变化来得太过突然,等到舵主看清楚对方的**金身,他也已经止不住身形,法器的攻击以及自身的突刺到达了终点,已经触碰到了秦父的身体。 秦父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专门等待着这一击到来一般,反而将胸膛挺得更加笔直,宛如一堵坚硬的墙壁,却拥有了柔软加上反弹的特性,轰隆一声,在舵主惊骇到极点的目光中,自己的身体就如同脆弱的小鸡一般直接被掀飞了出去,背脊直接撞到地上,又往后滑行了一段,成就了一个优美的弧线。 “你,你竟然是金身境的强者”哇地一声,舵主吐出一口鲜血,赵楷猜测他应该是被自己无知的判断给气吐的。 还没等舵主起身站好,秦父直接一个冲刺,身子如炮弹般快速前掠,手掌也被威严的金光覆盖,宛如坚硬而不可抗拒的金石,直接将毫无心里准备的舵主抓住,之后就是一番狂揍。 这便是金身境对付龙门境的场景,简单,粗暴,绝对的碾压,这简直是血虐呀,赵楷看得直乐呵。 舵主眼看没机会逃脱毒手,就主动制造机会,等到他胸膛上硬生生挨了一拳后,后退的过程中才得以顺利拉开距离,他不再轻敌,不再大意,手中的圆轮状法器蕴含着无边的邪异,圆轮四周绽放出慑人的能量涟漪,身体表层燃烧起气势凌人的魔焰,这些能力加持刚刚他自诩强横都没有使用,如今再不敢得瑟,心弦紧绷,仔细观察着战场的局势。 毕竟他现在是想逃也逃不掉了,一直以为自己是狼入羊群,谁知是最后竟然是羊如虎口,当真是命运的捉弄,他这才明白刚刚屋内四人的表情为何,原来不是在畏惧,而是在嘲讽自己的无知。 秦父也提起身边刚刚一直搁置着的青铜长剑,挥舞着三尺剑锋,抖出撩人的剑花,与舵主两相敌对,气势上甚至要更胜一筹。 蔫了的舵主似乎没有想出手的**,脚步不断地轻微挪动,尽量让自己不露出什么破绽,他的面庞紧皱,额头处的皱纹深深地拧成了一个“川”字,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选择。 终于他不再犹豫,动作决绝而迅速,手臂稍一倾斜,一个小瓷瓶子便从袖口里滑出,然后他就直接拔开塞子,有浓郁的黑气喷泻而出,那人张口一吸,黑气便进到了他的腹中,而与此同时其身上的魔焰为之一凝,仿佛遭受了什么变故,只是下一瞬,魔焰便开始节节攀升,气势的增长也同样没个止尽,很快就连秦母这个普通人都能感受到一股子阴厉、冷峻的气息透过空气,刺入了身体。 秦父连忙运转灵力,掐断了因舵主身上强横的邪异气息而造成的阴冷氛围,防止家人遭到影响,而赵楷则眉头紧皱,心头砰砰直跳,他知道那个小瓶里边放置的是什么玩意,魔气,而且比那些个被分给邪教徒的魔气纯净了十倍不止,看来这个小瓶子里的能量应该是所有分配出去的魔气的根源所在。 而舵主则是直接吞食下去了这缕恐怖到极点的魔气,结果可想而知,对方的实力嗖嗖嗖地往上涨,连带着无形中的气势也朝着赵楷一方压了过来,如今他这个程度的实力,估计已经堪比金身境了,更何况还有未可知的隐藏能力没有出现。 秦父也不得不紧握长剑,目露寒光盯着气势仍然在往上增长的舵主,脚步重重一踏,身子便朝对方袭去,看来是要先发制人。 “剑与征途88读书网” :剑与征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七十七章 明悟 小院的打斗早已惊得众人疑,四周的街坊都已经明白秦家发生了何时,不同气息的灵力涟漪毫无控制地流散各处,对四周的房屋已经造成了或多或少的伤害,当然处在风口浪尖的秦家自不必说,小院周边的围墙已经破损大半。 既然动静传播甚广,也自然就有眼尖和腿勤快的人前往衙门通风报信,估计再等段时间,估计就有大队甲士披坚执锐而来,目标正是不可一世的舵主,这也正是舵主吞掉魔气,妄想快速逃出生天的原因。 金身境的秦父挥舞着利剑先发制人,人腾在空中,左手手肘同时用力往下压去。**金身的强度足以媲美金石,所以可以想象这一招肘击的力道,再加上青铜长剑抖着剑花,闪亮着剑光,一剑直刺而下,秦父已经将这一瞬的杀伤力提高到了顶点。 魔焰终于提升到顶点的舵主不再畏缩不前,此刻他的气势比之普通的金身境强者甚至犹有过之,圆轮状法器就如同夜晚的河流镜面,深邃幽暗,却不乏摄人心魄的力量,魔焰包裹了圆轮,舵主将其置于身前,右手一荡,能量的涟漪激射而出,甚至在其正前方构造了一堵灵力屏障。 如果秦父仍然是之前的手段,估计他很快就能如愿逃出生天,所幸拿起青铜长剑的秦父在战力上也是提升了一大截子,加之其对时机的掌握,战阵经验的总结,他也不能算是个普通的金身境 灵器与灵器的碰撞下一瞬就开始了,圆轮造成的灵力屏障没有阻碍剑刺和肘击太久,不过僵持一会的功夫,无形屏障就趋于有形,龟裂的花纹慢慢延展开去直至完全破碎,而秦父的剑刺仍然不曾停止,还是一往之前的模样。 舵主自知对方难缠,也并未将希望寄予到这堵小小的灵力屏障上,接下来他手腕拧转,法器随之旋转开来,一圈一圈又一圈,就如同一个随风而走的大风车,四周顿时刮起阵阵强烈的寒风,很快小院就如同冰窖一般刺骨的寒,而屋内虽有秦父刻意压制,但对方寒风刮得着实有些诡异强烈,毫无寸铁之力的秦母顿时颤抖连连,显然受不了此番环境了。 赵楷没有愣着,站起身来,金光诀以及绫罗境满的灵力全开,虽然伤势未愈,但经脉以及内脏未损,所以施展这些也就费些力气,不算什么加重伤患的大事。金色的灵性屏障在赵楷面前缓缓展开,然后就快速延展到秦母身前,在此时完美地充当了院门的角色,将寒意和能量的冲击涟漪全部隔离开来,营造了一个适合人观战的区域。 屋内三人俱皆着急,但却无人可以融入内院的战斗,到得那里非但无法帮忙,甚至就还要大幅度的添乱,这正是秦渐尘急躁地在小屋中踱步的缘由,嗒嗒嗒的声音听得赵楷直心烦。 但当他望向那人,只见她那精致的眉毛紧皱,俊俏的小脸绷成了一个苦瓜样,却还是能看出美人本色,赵楷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纤细的手腕柔软而细腻,赵楷轻声安抚了一句:“没事的,战斗仍然两方势均,实在不行,我就出去,反正舵主的目标是我,不会让你一家受罪的。” 而秦渐尘听得这话,反而更加着急,她一把反握住赵楷的手,握得死死的,好像生怕对方会消失一般,声音略微带着些颤抖,她说道:“没事的,你不要出去,我父亲应该可以解决,你若是出去则就是必死的结果了。” 赵楷回望过去,见对方眼圈微红,小脸带着希冀盯着自己,他便不由得一阵心疼,不忍在多说什么,只是缓缓点头道:“我会注意分寸的。” 秦父与舵主的战斗是持久的,虽然舵主并不像拖成这个样子,但很明显他再度小瞧了对手,本以为对方只是一普通的金身境,谁知**金身的强度都快修成罗汉层面了,那可是金身境的最后一层,不过所幸未成,现在他可以凭借魔焰以及刚才生吞的魔气渐渐酝酿出的狂暴气息实施压制,估计很快就能再度占优,到时候他就要换一个目标了。 对方往往会大意,而秦父却不是个愣头青,他有着丰富的战阵厮杀经验,在危机时刻的感知更加敏锐,他可以捕捉到对方酝酿出的狂暴气息在不断发挥作用,而且随着时间的延后,这股狂暴气息便更加凌厉,更加难以抵御,估计自己很快就会被压制住,虽然自保没有问题,但是再想阻挡也不可能了。 **金身的妙用受之无穷,这是秦父一直以来的感觉,所以往往随着境界的拔高,他会不断领悟不同的能力,虽然大同小异,甚至有些只是力量增加了上去,不过结果可谓天差地远,因为这股力量源自于对**的探索,对金身的感悟,或许与之前一样他的施展手法相同,但相当于是换了个施展者,自然会大大不同了。 现在的秦父面容决绝,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正是要开启金身的束缚,彻底燃烧金身境的能量,这样他的身体幅度会大大增加,也就等同于境界的再涨,至于之后的反噬以及副作用,他暂时不做考虑。 “又是个疯子!”身体周围尽是魔焰的舵主厉喝道,其身子上邪异气息顿时一涨。 两具战神一般的人物冲撞在一起,正如狼群中的两只头狼在争夺大王的位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是两人该有的觉悟,战斗的激烈程度上升到这个幅度,已经不是人为的想要放弃能够停止得了的,估计不用甲士再过来围殴了,舵主暂时是走不掉了。 廷尉府的人离得最近,来得最早,只是他们看到周围刮起的刺骨寒风,以及灵力震荡而起的强烈冲击波,暂时是无人胆敢靠近小院,他们便又派人去通报上级,请求更强力的人手支援,而他们只能疏散人群,平复老百姓的心情,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能干。 此时伤势未愈的赵楷则紧握着秦渐尘的柔媚小手,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战场,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自己似乎沉浸到了小院内的战斗世界当中,他就像是个无牵无挂也无形的魅灵,飘荡在小院的寒风中,心神融入了两人的战斗里。 赵楷还未见过金身境层次的战斗,虽然他的见识也算广博,比如今高数个层次的战斗借着杨逍和刘庆东风同样经历过了多次,不过或许是自己境界低微的原因,之前的高层次战斗虽然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势与气,借此观摩他在修行路上的大局观自是提升了不少,但是却对小方面的修行进展无益。 而今可完全不同,他能明显的感知到战斗中的每一份能量涟漪,那些杂乱地缠绕着的灵力丝线他同样可以完美地捕捉到,四周的风都像是他自己的呼吸般顺畅,他似乎就是从这风里诞生的精灵,专门用来记录这场大战的始末。 赵楷不知道的是,他自身的灵力也在伴随着战斗的进行而收缩以及外放,自己沟通天地灵气而形成的绫罗丝线同样在接受着锤炼,就像是被大战牵引了心神,下意识地进行着这一切。 如果秦父在这里观察赵楷,定会惊异于赵楷这番玄妙的境地,看似赵楷是将心神投入了战斗,以此观摩每一份痕迹,实则是他融入了自己的修行世界当中,他在下意识地依照自己感悟所得,反复锤炼自己的绫罗丝线,感悟天地中无形的灵力气机,而秦父与舵主的战斗相当于是只充当了镜面的作用,赵楷借此观察自己的不足,借鉴没有的优点,以此来完善绫罗境的最后一步。 时间越长,赵楷身上的灵力波动也就越发扩散,乃至于被握着小手,面上带着不知是紧张亦或是害羞的潮红的秦渐尘也发现了这一变故,但她当他望向赵楷那双迷离却有神的双眼后,也似明白了什么。 在她的意识里赵楷应该是进入到了修行者极难达到的入定状态,此状态对修行极为有利,但此时的赵楷根本不容半分打扰,秦渐尘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是心神分散出大部分投入到对赵楷的关切上去,至于对于自己老爹的打斗的关心,也只能占一半的份额了。 城中隐藏着的军方高手实际上并不少,在百姓以及廷尉府的人员连番紧急通报下,率先到来此地的是新任的都廷尉顾灿,他感受着周围的能量波动,心中快速地做出评级,这冲击强度只能是金身境高阶强者才能产生的,很显然这次的打斗不是小打小闹了。 他顾灿也不过是个金身境顶层的修行者,这次被顶上都廷尉的位置,只是因为上司张方平是魔宗奸细,被处理之后为了快速接管廷尉府人手,安稳局势,也就轮到自己这个二把手直接上位。 不过相比于凌平的其余顶级武官,他自己还是差了一截子,他如果未跨过逍遥境的门槛,那么就始终抬不起头,金身境的末尾进阶比之绫罗境更是天堑一般的存在,他摇了摇头,这番打斗的强度不是可以随意喊停的,虽然自己与战斗中的二人实力相当,也不是随时就能插手进入的,相反一个不慎自己被二人形成的震荡冲击打中,那可就是受伤的下场了。 “剑与征途88读书网” :剑与征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七十八章 入龙门 舵主眼看自己没有脱逃的能力,虽然不甘之意扑哧哧地往上涌,然而也只能转化成其狂躁的动力,再作用到战斗之中去,此时自知难逃死劫地他算是彻底放下了吃相以及顾虑,更是不去考虑刚刚生吞下的魔气的反噬作用,丝毫没有停下攻击的打算,伴随着法器和魔焰的气势再度拔高,战斗的局面也为之一滞,秦父有些力乏了。 周围的群众已经全部被安排撤离,廷尉府的廷尉们身着带有浓重阴暗色彩的黑衣,将这处小小的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但也无人胆敢向前再进一步,就连他们的最高上司都廷尉顾灿也只是在小院门槛处停下,都未能直接进入战场,他们也不敢去凑什么热闹。 而巡城兵马司的甲士已经朝这边赶来了,马蹄声猎猎如洪雷,虽然人数较少,但都是精锐,领头者为一全副武装的威严男子,手中一柄丈八蛇矛被轻松地驾驭在手中,其上萦绕着撩人的电光,与其人的身体一同呼啸乘风。 至于此刻的甲申帐之内,曲煌也才刚刚接到消息,虽然他并不认为此番变故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但凌平民众的心中刚刚恢复了生机,对待未来的日子同样充满憧憬,偏偏还是在团圆的除夕夜这种关键的时刻发生了又一次动荡,他必须快速止损才对。 吴承熙被圣上召回京城,去汇报青云峰的魔宗战事,自己便是这城中的最高权力者,本来他想着经历了此番磨难,凌平城中幸存的百姓也有了风雨同舟的经历,携风共沐踏浪前行的好未来都已经做出了规划,结果就又出了邪教徒叛乱这么一档子事情,可想而知曲煌的心里有多愤怒了。 不过曲煌没有去掺和那场战斗的心思,手下人能够做好的事情他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况且他的任务是尽可能地安排城中布防,用以对付明日一定会出现的邪教徒叛乱,这些天来他陆陆续续也抓到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最终被判定为邪教徒的,然而这只是少数,大多数人仍然隐藏在群众之中,混得很好不易被发现。 他叹了口气,“希望明天能有个好的收尾吧,魔宗的作妖也持续够长时间了。” 秦家小院里,风暴狂舞,寒意刺骨,廷尉们除了首领顾灿之外无人档案靠近,而赵楷虽然走进了入定状态,但是制造出的灵性屏障借助了金光诀加成,仍然在勉力阻挡着战斗中造成的能量涟漪。 秦母站在屋里,眼睛死死地盯着正在浴血奋战的自家男人,白皙的手指不知觉间都已经没入了柔软的手掌之内,血痕渐生。 秦渐尘的小手被紧握着,为了不影响赵楷的感悟,她一动也不敢动,虽然心情的波动伴随着战斗的局面逆转而起伏,但如今她的心里还装着一个男人,她同样在担心着赵楷的神思状态。 在赵楷的意识中,只剩下小院里比他高一个等级的双方的生死决斗,这场战斗好似一面镜子,赵楷通过观察这面镜子中实质化的灵力丝线,以及虽然狂暴但却犹有痕迹的绫罗布置,他在反复锤炼自己身边可驾驭的灵力丝线,又借此加深对天地灵气的感悟,不知不觉间已经在跨越龙门,完成绫罗境的最后一步。 轰隆轰隆,又是一阵狠厉冲撞,在舵主不要命的攻势下,圆轮状法器的威势比之先前几乎增加了一倍,秦父握剑的右手在轻微地颤抖着,对手毫不惜力,显然是存了死志,像这种对生命无渴望的疯狂的家伙,死前唯一的愿望估计就是拉几个垫背的,不管是百姓也好,甲士也罢,总之敌人已经彻底进化成了一头嗜血而不通人情的野兽,自己怕是挡不住了。 拥有**金身的秦父并无太大伤势,然而金身境哪怕再强横,再持久,也搞不赢一个生吞了先天魔气的疯子,若是无人再插手的话,这样下去的结果就是秦父必定会被耗死,只不过四周尽皆都是甲士,又有一同为金身境的强者压阵,舵主没有那么多时间可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转换目标朝更加弱小的人下手。 又是一番缠斗过后,正在舵主要将圆轮轰向秦父金身的时候,他的手却突然变了方向,朝着四周的甲士气势十足地碾压而去。 秦父是没时间反应过来的,而一直紧盯战斗局势的顾灿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幕的发生,一瞬之间**金身同样显化而出,土属性的加成一齐出现,双拳泛着土褐色的光芒轰向舵主的身躯。 只是突如其来之间顾灿依旧是慢了一小步,他也没有想到对方会不躲不避地硬吃自己一拳,两声接连响起的隆隆之声出现在除夕之夜的凌平上空。 有大块大块破碎的血肉飞溅四射,圆轮状的法器就如同砍瓜切菜般瞬间秒掉了那边的围墙以及墙外的一众廷尉,而舵主的身子也如炮弹般被轰飞了出去,落到了另一边围墙之上,巨力将墙体挤压出了一处人形凹陷区域,顿时烟尘滚滚,黑夜似乎变得更加模糊了。 随之而来的几声厉喝过后,暴怒的顾灿挥舞着拳头追上了行凶的舵主,接替了秦父之前的位置,开始与舵主进行新一番的决斗。 外边刚刚到来的巡城兵马司甲士看着刚才的惨烈一幕,又望向再度起身,桀桀怪笑着往前冲的舵主,不由得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同时都往后退出了一段距离,将大圈的半径拉得更长,以避免自己的无辜遭殃。 脑袋发热地承受了顾灿一拳的舵主同样不好受,他的胸膛处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器官和内脏都似乎遭受了巨震,加上一直疯狂输出,从不停留,他已经受了内伤,然而人死前的疯狂可不是外力能够轻易阻止的,面对随之而来的顾灿,他也丝毫不惧转动着法器,燃烧着魔焰,耗费着自己不值钱的生命力,也在想着多拉几具甲士们的尸体下黄泉。 很懂得见缝插针的舵主时不时给外面包围着的甲士一道痛击,或是魔焰,或是法器的能量冲击,也有可能是直接出拳,总之他已经发疯了。偏偏顾灿还是个倔脾气,对方发疯他发怒,不停地阻挡对方的攻势,眼见自己的手下一个个被击碎成肉块,他大喝道:“都给我退到二百步以外。” “不必了。”刚刚抚慰了一番百姓慌张情绪的都尉吴勇总算赶来,丈八蛇矛重重触地,逍遥境的压迫感便随之出现,有了吴勇在此压阵,局势基本确定下来。 舵主陨落的结局已经注定,秦父便也退出了战场,直接往自家小屋而来,灵性屏障无法阻止住秦父的脚步,他刚一进屋,便握住了自己妻子的双手,与她来了个面对面拥抱,然后就拍打着秦母柔腻的后背细语安慰着什么,而秦母已经传出了哭泣之声。 离得很近的秦渐尘眼圈泛红,但她生怕打扰了赵楷,并未立刻去与自己父亲叙话,只得小声唤了唤父亲,请求他看一看赵楷的神思状态。 秦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入神的赵楷,而是自己女儿的小手被另外一双大手紧紧裹着,与自己握住自己妻子的手时一般无二,他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听了秦渐尘的描述,便也明白了事情轻重,开始仔细打量起许久都未曾动弹过的赵楷。 “是好事,这小子估计马上就要突破绫罗境了,如此年轻的龙门境后辈我还未曾见过呢,我们别打扰他就是了,没必要太过关切。”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女儿说的,看秦渐尘现在一动不动的样子,也就知道她对此时的赵楷有多上心了,秦父无奈地摇了摇头,感慨了一句“女大不由人”,也就安慰自己媳妇去了。 心神沉寂在战斗之中,借助镜面感悟天地灵气的赵楷已经将面前缠绕烦乱的一种灵力丝线从头到尾梳理了个干净,就在最后收回目光的一刹那,他只感觉身体中一道无形之门大开,而自己则是毫不犹豫,毫无阻拦的直接跃入了其中。 其所谓,龙门也。 赵楷心头惊异,感受着从体格以及精神方面各自带来的增益,与之前同样地再度目视前方,只是许多东西都不同了,更仔细地说是赵楷能够看到,感受到以往注意不到的细节,不只是物理方面的目力增长,更准确来说是他于天地的亲和力已经达到了较高的程度,自然能够看到一些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在赵楷的目光之中,在夜晚黯淡的大背景下,此刻凭空生出了许多的色彩光晕,光晕汇聚在人的头顶,象征着每个人的灵力气息,色彩象征着灵力的属性趋向,只有少数人头顶存在着这些光晕,其中以战斗中的舵主以及波动最频繁,赵楷预测这应该是独属于修行者才会有的灵力气息。 只不过有的能看清楚,有的则是模糊,显然这也是根据施展者以及被观望者的境界差来判断的,而各自的明亮程度不一,应该就意味着对方的灵力强弱了。 赵楷不知道的是这便是龙门境独有的望气之术,此望气不同于俗世广义的望气,后者更加宽泛,作用也强,而龙门境的手段也只是能够看清楚修行者的灵力气息而已,不仅会极度消耗精神力,甚至对方不施展神通的话,其头顶的光晕是模糊的,赵楷仍然不知道还有何其他妙用,只听得身边响起秦父提醒的声音。 “望气之术勿要维持太长时间,对精神力的消耗太大了,况且其妙用更多的是用于战斗中去的。” “剑与征途88读书网” :剑与征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七十九章 爆竹声声 “虽然被称之为望气之术,但它的增幅同样可以作用到战斗中去提高专注力之上,相当于一个在精神方面的增幅,到时候对敌人的攻击预判甚至是周围的各种动向都能有一个相当好地把握。” 秦父继续解说着龙门境的望气之术的作用,而赵楷也已经解除了双眼的术法,从入定状态回归现实,只感觉气血旺盛了好几倍,虽然刚刚施展了望气之术,然则头脑依旧精神百倍,对灵力丝线的掌控等级提升了数倍,已经不是普通的得心应手可以形容得了的。 赵楷只感觉自己的左手一直抓住了一个超软超糯的事物,却在入定之后忘记了到底为何,等自己扭过头去,看到少女酡红的脸蛋,以及那双眼波流转的杏花眸子,他不知为何竟有些醉了,下意识地反而更是将女子的手握紧了几分,不忍分别。 见到赵楷重归清醒,并无大碍,甚至还突破了龙门境的瓶颈,秦渐尘想到父母仍在身边,终究小手被人握住有些不好意思,用力地挣脱几下主动脱离了赵楷的束缚,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被娇羞给淹没了。 小屋里四人团聚,秦父也无肉眼可见的大伤患,经历危机之后气氛反而更加温馨可人,赵楷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这次的事情是我的错,我考虑不周才会招来了魔宗的舵主报复。” 秦渐尘正要反驳,赵楷的手却已经放到了她柔软的发丝之上,她没有反抗,他便笑着说道:“你邀请我来更是为了我好,归根结底是我自己没想到那么多,不怪你的。” 见得两人此番温馨一幕,秦父秦母两人表情各不相同,秦父一脸的醋味满天飞,望向赵楷的面庞时两道寒光自眸中直射而出,像是要把赵楷给生吞活剥了似的,而秦母则恰恰相反,她望向的赵楷的眼神说不出的柔软,当看到女儿娇羞的模样时,则会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看来她已经认可了赵楷这个少年人。 小院中的战斗结局已然确定,只是舵主临死之前的疯狂依旧要有人承担,一位金身境强者或许无法阻断对方对普通甲士的发泄,然而一位逍遥境的大高手压阵就没有半点问题了,所以眼下就看随着时间流逝是否会出现什么变故了。 小院之中,响声雷动,风云变幻,宛如张开了一副山中云霞画卷,在风的吹拂下不断地发生着变化,四处院墙早已不成样子,除了一间小屋被赵楷以及秦父护住,其余地方尽是碎石瓦片齐飞的大场景。 舵主那圆轮状的法器临死之前都不甘示弱,哪怕舵主力竭到底,再也起不来身,它竟在其自主孕育的魔气牵引下与顾灿做最后的搏斗。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顾灿仍然无半点留情,肉体金身的外放罡气一瞬之间阻挡住法器的魔气前进,然后下一刻顾灿收拳再出拳,目标却是倒在地上桀桀怪笑着的疯子舵主。 坚硬如金石般的拳头带着猎猎雷动,夹杂着浑厚的拳意来到了舵主的身前,然后骤然加速,拳头也不断放大,在舵主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拳头化为一刻巨大的流星,直击他脆弱的脑袋。 然后的场面太过血腥与恶心,哪怕停留在外杀过人见过血的甲士都是一阵干呕,更别说屋内的两个女子了,秦渐尘其实没事,但或许是身边有了依靠,也不自觉地减弱了对外部环境做出的坚强反应,赵楷极有眼力见地护住女子的双眼,令其不去看外边的血腥一幕,秦父也是这样做的,不过更加干脆,直接是将秦母拉进了怀里,让其将头埋在自己的胸口,去感受心跳的幅度。 秦家大院被毁地不成样子,只剩下一间小屋迎风独立,当然周围的邻居同样遭此厄难,就没一家的院墙是完整的,甚至有的家庭连园中居住的小屋都被轰开了一个大洞,冷风直往里面钻去,搞得人心都要凉了。 官府的处理措施很快到来,因除夕夜风波而无法入眠的各位,先行到衙门住下,承诺等到新年过后,就会立即安派工匠赶来,修补房屋缺口,重新加盖院墙。 当然安抚人心的发言自不能少,一番鼓励性的言语过后,再加上几两的抚恤银子发下,百姓们也就不再抱怨什么了,他们也只是随风摇摆的小草,无力左右大人物的选择,无力阻止突来的祸患,既然官府都认怂道歉了,他们自是没有深究的理由。 秦家四人没有前去府衙,原因是他们的小屋没有被毁,关上房门,打开火炉,还算温暖可人,倒是不影响居住,只不过门外传来的血腥气挥之不去,实在是烦人和闹心,不过家还是原来的家,小屋里还是温馨的模样,四人也就不去太过在意这股恼人的气味,关起门来热菜热饭,又来了一顿年夜饭的加餐。 魔宗灭亡的这一年,除夕夜的凌平已然因为舵主的出现而打破了沉寂,所幸突然冒出了个金身境的高手,挡住了对方的报复性攻击,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不过今夜的各个官府衙门,几乎所有的精锐都被派了出去,他们没有睡眠的资格,食人俸禄就要尽其职责,在天使刘允善的督促下,在陛下的口谕压迫下,凌平不允许再来任何一场有百姓伤亡的灾难,这是所有官员都认可赞同的观点是,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尽职尽责地彻夜不眠,以便更好地应付明天必定会出现的邪教徒作妖事件。 曲煌也未曾睡去,作为凌平如今暂时的最高掌权者,他已经忙完了所有部署,甚至还检查了两三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着手开始翻看今夜刚传回来的资料。 “秦泽,秦泽。”曲煌反复地咀嚼这个人的名字。 本来因为今夜秦父的力挽狂澜,廷尉府以及巡城兵马司的两位统领都起了先表彰嘉奖,再行招揽的心思,奈何对方根本无此心,十分果决地打断了两人的招揽性话语,就告辞往屋内走去,自顾自跟妻儿交谈去了。 一旁站着的赵楷明显感觉到了尴尬的氛围,适当地暖场之后,顾灿和吴勇交待了赵楷和秦父过几日需要接受例行盘问的事情,也就告辞离去,不再打秦父的主意了。 “没想到凌平竟然还藏着一个参加过留影江大战的老卒子,当年的人哪怕存活下来也都年过半百,各自有各自的造化,早已渐行渐远了,这个秦泽的金身境界仍在,却依旧停留在老家凌平,一直未曾出仕做官,想必也是个有心人吧。” 曲煌搁下关于秦泽的信息卷轴,生出了与之见面详谈的心思。 凌平城东一角的大动静终究未曾祸及全城,各家各户坚持守夜,到得午夜时分,接连响起的爆竹声不绝于耳,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全城回荡,荡起了充满生机的涟漪,正如波涛滚动一般,一浪接续一浪,一家接续一家,整个城市热闹而又祥和。 秦父也拿着爆竹到了小屋门外,院中残存着的血腥气实在是不敢恭维,让四人对选择不去府衙居住,而是呆在家中这一行为产生了懊悔,不过爆竹的声响掩盖了四人心头的不完美之意,新年到来,生机与活力理当重启,四人相视而笑,秦父秦母相拥在一起,而秦渐尘的身子也不自觉地往赵楷这边靠了靠,这一幕十足地温馨。 爆竹声声除旧岁,以往的坏心情可以尽皆丢掉,喜庆的氛围达到高潮,带动着历经劫难的百姓也心情欢愉,各自回到小屋之中,开启了新年第一天的晚间睡眠时分。 只是在这样喜庆的大环境之中,城中各处都有人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他们并未入睡,而是纷纷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极快速而贪婪地吞食了里边的黑色雾气,之后盘膝坐下,各自按照地道中所学的方法,运转体内魔气,令其进入五脏六腑,顺着经脉气血而流,一刻不停地,认真而紧张。 只不过到得清晨时分,经过数个时辰的魔气运转,已经有些人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只感觉身体各处都有刺痛传来,向刺痛处观望,竟然有无数细小的突刺凭空出现,而独属于他们人性的意识竟是在不断模糊着。 只不过他们的精神变得十足地亢奋,甚至产生了以往压根不可能出现的一些想法,譬如嗜血,譬如择人而噬,直到他们自己也分辨不清楚意识是否还清醒,也就自然而然的将如今的想法当成是该做之事,开始进行活动了。 大年初一的凌平注定不会安分,这一日四处都有隐藏在明暗之间的两股军方势力,他们互相配合,一方沿街巡逻,一方暗处盯梢。 被上司严厉训诫过的他们知晓此时的轻重,没人敢偷懒懈怠,都睁大了眼睛,紧绷着心神,警惕地观察着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大动静,握紧手中兵器时刻准备出手拦截闹事的邪教徒们。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八十章 我也会等他吗 因为魔宗虽被剿灭,但其影响力却仍然未散的缘故,大楚凌平城在新年的第一天异动频发,不论是平民区亦或是上层人士居住的繁华区各自都有邪教徒冒出,此前根本无人注意,也没人察觉,邪教徒们混迹在正常的人群中防不胜防,给甲士们摆平祸患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这些被魔气统御了身体以及意识的邪教徒们,自天亮时刻起便彻底变成了一头头凶险狠厉的怪物,浑身突起骇人的尖刺,其中冒着绿色的腐臭的液体,**同样畸形扭曲,表皮呈现深暗的紫褐色,犹如被人胖揍过一顿从才出来一般,极难看又是极有威慑力。 估计这些人如果知道吞噬所谓的教中精气后会变成这副鬼样子,再给他们加上一百个贪婪心,他们也不会情愿的,只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这些怪物哪怕被制服,也必定久活不得,甚至可以说在他们吞食下魔气的时候,独属于人类的生命便消失了,魔气只不过是在驾驭着一个个行尸走肉般的躯壳罢了。 明暗两处的甲士们各自巡守防护自己的区域,都熬着夜瞪大了眼睛,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或许是魔气也感念甲士们的诚心,不出预料的天一亮便集体驱赶着人类的躯壳,开始了它们期待已久的血腥的屠杀盛宴。 很多街邻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还很轻松惬意,然而当一个丑陋到极致的怪物映入眼帘时,他们除了懵逼,就是被吓得哆嗦着退后逃跑,然后在暗处隐藏或者正巧巡逻的甲士,廷尉,或者又是甲申帐的高手就会从天而降,与怪物们展开惨烈的搏杀,至于刚才在怪物未被发现时是否已经造成人员伤亡,他们也来不及多想。 城中喜庆的氛围再度被打破,昨夜的怪事本就闹得人心惶惶,很有领导力的曲煌在昨日就连夜派人挨家挨户通报情况,告诉大家明日可能会起祸端,提醒百姓们明日先不要出门,窝在家里等情况就是了。 但是有的家庭还是会习惯性地对一年一度的喜庆节日进行庆祝,他们或许是出于侥幸心理,也可能是不信官府的告诫,总之这些大胆的人还算不少,光是早起给怪物开门的,亦或是去敲怪物家房门的,林林总总就有二十多户,所以这二十户门前也是最先发生打斗的地方。 当然绝大多数百姓都谨记天魔降世的一难,他们很愿意把谨慎的优良品格传续到老死的那一刻,在得到官府通知后恨不得以后永远也不出门去,他们紧锁着房门,不管门外传来任何动静都缩在房里,做自己的事情。 所以这些家庭往往能够躲过这一劫,因为明暗之中的各体系军方人士足以确保在怪物破门而入之前赶到,除非他们的家人之中就存在有邪教徒,这就怪不得旁人了。 总之因果论下,两种截然不同的做法,就必定会导致两种不同的结果,这都是人自己选择的,无关他人的事情,更怪不到负责守卫凌平的军方头上。 这场街巷之间,屋舍之间,人怪之间的仗打得异常艰辛,哪怕曲煌投入足够兵力,依旧不能完完整整地监视整个凌平,总会有疏漏的地方,所以总有怪物趁机下手,他们被魔气操纵着意识,开始吞噬人类新鲜而旺盛的生命力。 等人的生命枯竭,所剩不过一具干尸而已,只是对吸食了生命力的怪物而言,他们的力量则是成倍地增加。 魔气的诡异之处就在于这里,甚至在战斗中浑身长刺的丑陋怪物都能施展一招龙吸水,然后就开始抽取没有防备的甲士们的生命力,幸得每支队伍都被安排了一位修行者助阵,大都是绫罗境的小喽啰,也有一些龙门境的修行者出现,用他们对付起初未曾吞噬生命力的怪物还算能够压制。 但是难办得是,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会突然钻出来一个趁机吸取过精气的怪物,他们便会招架不住,后果当然便是全线溃败,然后再被获胜的怪物吸取精气,怪物借此变得更加强大,再去对付其他的队伍,等借此形成一个难以遏制的循环就完蛋了。 所以当这种情况出现后,为了防止循环的扩大化,真正的军中高手们就被投入了战斗,让他们去对付那些吞噬过精气的强横怪物,这才很好地稳定了局面。 城中各处出现的怪物估算下来足足有百余头之多,这还幸亏当初在地道之下的邪教徒被捕获了一些,不然的话按照二百人的保守估计,制衡的难度估计要大上一倍不止。 踏入龙门境伤势几乎痊愈的赵楷昨夜基本上就没睡几个时辰,昨日深夜的时候四人热了热没吃几口的年夜饭,又饱餐了一顿,这才各自散去呼呼大睡,小屋之**有三个几乎算是连在一起的房间,新建的房屋都是这副制式模样,赵楷这一间稍小,小到就搁置了一个板床的地步,床头边再放一个小矮几,这便是整个客房的构造了。 赵楷躺在床上数着羊,很认真很认真,但毫无作用,还是睡不着觉,考虑到有可能是境界突破造成的精神亢奋的后遗症,不是人力可以逆转的,赵楷所幸就坐起了身,打坐观想,闭目养神,这一坐就到了天仍苍茫的卯时。 之后赵楷便龙精虎猛地起了床,稍微收拾一下也就换上甲申帐先锋营的行头,并未打扰秦家三人,兀自出了门去,同样地加入了守卫凌平,清除祸患的行列。 身上遍布着怪物那早已变异了的散发着恶臭的血迹,赵楷的双脚却依旧狂奔着,一刻不停地,循着自己灵识反馈而来的信息,判断周围其他怪物的存在,四处救火帮忙。 手中青铜剑戾气浓重,犹如俯瞰人间的恶鬼,嗜血的目标却是一个个丑陋的怪物,赵楷已经成功阻止了三波怪物侵袭,有一头甚至已经完成了吸食生命力的进化过程,幸得自己突破龙门境足以自保,暂时稳定了局面,又有一军方高手及时赶到,在己方损失了三名同伴的合围之下,成功将其剿杀,也算是不辜负一番惨烈的厮杀。 秦家屋舍周围无人居住,所以也就不存在出现怪物敲门的可能,况且有秦父这一金身境大佬守护,完全可以有恃无恐,所以秦家三人根本就没想着躲在屋子里不出门。 一大早的天刚亮秦渐尘便穿着里衣蹑手蹑脚地先去洗漱收拾,等到温水清洗了面颊,头发被细致地扎好,然后才回屋换装,精致地梳妆打扮一番,准备好好迎接新年。 推开房门,屋外的天光暴露了美人的身体,白皙的皮肤细腻温软,玲珑的身段凹凸有致,曼妙的身姿引人遐思,秦渐尘的美一直被甲胄或者说是军营里的偏见所束缚住了,所以赵楷当时在城中见面时才会那样的震惊。 秦渐尘叩响赵楷的客房小门,连扣三下都没动静,然后啪的一声似是有怒气一般推开房门,却见里间空无一人,被褥被摆放地整整齐齐,一些小物件无归原处,只是人却不见了。 秦渐尘心里顿时便咯噔一跳,猜测赵楷应该是去主动参加今天的守卫行动了,她便也不知处于何种目的也想着要同甘共苦,急匆匆地回了屋换好了甲申帐先锋营的行头,重新将发辫整理的利落干净,然后提起带回家的军刀就要出门,却好巧不巧地被刚起的秦父一把拦住。 秦父摇了摇头,“那小子已经是龙门境了,自保完全是没问题,但是你还出在绫罗境,去了也让人担心,就乖乖呆在家里等消息吧。” 秦渐尘却是不听,急欲反抗。 秦母也过来了,或许是想起了陈年往事,她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道:“女人啊,有时候就是要学会等待,当对方是情郎的时候天天想着盼着,他却仍是年少气盛之时,有自己的抱负去完成,所以我等着他衣锦还乡。等对方成为了丈夫的时候,又会因为生计责任而奔波,这时我等待的只是他能按时归家,握一握握的手,喊一声娘子辛苦,我便也心满意足。” 说这话的时候,秦母眼眶通红,眼波流转似乎有很长很长的故事要说,她望着秦父,窝在秦父的怀里,享受着这一瞬长存的温情。 而秦渐尘也呆楞在原地,听着自家父母以往的故事,神思却飘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上,准确的说对方依旧是个少年人。 这时的秦渐尘没有了以往的蛮横与强势,也同样没有娇嗔和含羞,她就像是个呆立原地的蝶儿,摆动着她的美丽翅膀,思索着不知从何而起的情思。 “我以后也会等他吗?”女子喃喃自语,身上的坚硬甲胄也变得温软可人,她恰似顾影自怜的美人,一瞬之间涌现出无穷的伤感,伤感之中的最核心处却是数也数不尽的温柔。 “剑与征途88读书网” :剑与征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八十一章 探望 日头东升西落,重归地平线之下,带起一抹悲凉的余韵。 夜晚凉风习习,不知觉间竟又突然下起雪来,仍是一副冬季盛景。 魔宗的事情彻底完结,连带着最卑微的普通邪教徒都遭到了清剿,此后的大楚再无陆沉之名号,只是正如大石落水后必会翻卷出层层涟漪,怕是凌平百姓心头一辈子都会记得陆沉二字,忘却不了劫难的经历,不过这些事情到得如今,都成为了可以督促他们认真生活的动力。 劫后余生的喜乐与忧愁,经过岁月的沉淀与吹拂,必定回味悠长,留有余香,凌平的百姓们估计会一改以往的奢华风气,彪悍好战的气息也会迎着烈日而生,只要人们足够踏实,一城之力足以撼动许多东西了,大楚的边境想必又会有一个军事重堡出现,这正是曲煌和吴承熙这些日子以来呕心沥血,认真经营的原因。 秦家,小屋之中,宛如一家的四人围坐在桌旁共享佳肴,炉子里的炭火劈里啪啦响个不停,却毫不影响时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今天的赵楷格外兴奋,可能是了结了一桩心事的缘故,整个人的情绪都是亢奋的。 而秦渐尘则是与以往大相径庭,今晚的表现恬静温婉,恰似一抹柔嫩的水仙花,带着芳香和温柔吸引起身旁的赵楷注意。 饭桌上,多是赵楷与秦父交流,这些年来赵楷行过的路,见过的风景都可为此刻的谈资,只是他对于大楚各种地方并不熟悉,都是依照着地下修罗场所学资料应付,但正巧对方有一个似乎游过许多地方的秦父,赵楷也就丝毫不吝惜口水,总是往大楚各地的风物民俗上靠拢,表面上只是好奇而已,实则是在借机向秦父讨教,以丰富自己的知识。 二人谈天说地,秦母和秦渐尘就在一旁随机应和,舒适和谐的氛围倒真像是一大家子的四人各自结束了一天的辛劳,坐在桌旁在享用晚饭。 今天白天,从清晨到午时,各处激战不断,赵楷也疲于应付,四处救火,斩杀了数头已入魔道的怪物,虽然同伴们损伤不小,但是以他的实力总能自保,除去灵力消耗过度之外,并无任何伤患,龙门境的实力经此磨砺已不是刚开始的虚浮阶段,算是结结实实地踏进了龙门境的初阶,不需要再有多余的用于沉淀的磨练,他已经可直接开始进行龙门境的观想一途。 而到了下午,各处祸患初平,除去遭了遗漏的地方,并无其他大碍,赵楷也就直接原地歇息了一段时间,喝了点水,吃了点食物,然后就随着大部队继续巡视,战斗已经处在收尾阶段,各处高手汇聚一堂,遇怪物则斩怪物,有异动则共同奔赴。 就这样一直巡查到黄昏,等到真正是没了动静,怪物们被清扫一空,隐患算是彻底消失,大家也就各自收工,回衙门交差去了,而独来独往的赵楷自然是往秦家走,他脱掉已被怪物鲜血泼洒得不成样子的衣物,忍着身上的恶臭,挺不好意思地回到了秦家。 之后就是打水洗澡,自己清洗衣物,等到温水洗去疲乏,他换上新衣,整理好衣着,心情也焕然一新,望着小屋客厅的饭桌上搁放好了食物,再无刚来时的青涩与害羞,主动融入了秦家的晚饭,开始今晚的谈天说地之旅。 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往的赵楷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在如今这个环境下可谓是毫无顾虑,既然不知未来的道路去往何方,赵楷便也不再多想,酒杯里盛满秦家珍藏的酒酿,一杯接着一杯往肚里灌,心情随之荡漾起伏,不知不觉间他与秦父都醉了。 少女施展她的大力将少年拖到屋中躺下,然后自己坐在床边端详良久,闻着赵楷身上的酒气,好看的眉头微皱,不是嫌弃,只是有些小小的烦恼,似乎是不胜酒力地有些过了头了,望着对方俊逸的面庞如今安详地舒缓着,少女竟也有些痴了。 接下来的两日,赵楷就在秦家蹭吃蹭喝了起来,闲暇时就与秦父聊天解闷,忙碌时也自是内心满足,并不厌烦。 要问蹭吃蹭喝的人有什么可忙碌的,那可就是大大的外行了,你在人家这里过得舒坦,总要付出相应的报酬不是,别问是不是赵楷主动去做的,反正赵楷干活时是干得心甘情愿的。 “咋又跟变了个人似的”赵楷叹息一声,继续听从于秦渐尘的使唤,忙里忙外地继续干着家务活。 似乎是又一次想起了自己在赵楷这里吃过的大亏,秦渐尘心一横,直接跳跃过了前些天的温柔阶段,改换暴力模式,不停地使唤赵楷,而赵楷呢就像是个机器人,人家说什么他便也做什么,并不狡辩偷懒,想来也是感念这些天来秦家带来的温情。 赵楷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听话可是让秦渐尘开心成了什么样子,梳着温婉发饰的女子总是在背后挥舞着小拳头,精致的小脸紧绷着,拼命抑制着大笑的冲动,可能是得意地忘了形,秦渐尘在屋里好好地走着也能栽一跟头,幸得背后紧跟的赵楷机灵,及时抱住了女子的娇躯,止住了其下落的身形。 结果倒是挺好,尴尬的秦渐尘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了赵楷一拳,然后自顾自跑回屋子里面壁,留下一个赵楷再无人使唤,清闲又愉悦地哼起了歌。 又过了一天,准备去探望甲字营老兄弟的赵楷前往再度兴隆的集市补购礼品,自己和秦、彭三人就算是进入了甲申帐先锋营,以后估计都要留在那里训练,至于回不回的去甲字营估计还待另说,只是可能性不大,所以赵楷准备这次好好看望一下自己的前辈或者是同一时间入伍的新兵,至少也要在那里待上两天。 青狼军甲字营同样参与了青云峰的魔宗大战,赵楷对损伤数字犹未可知,所以他是带着担忧前往探望的,这段时间属于军队的调休阶段,并不会有大规模的练兵或者是对抗战,除去每天必要的训练,上官们也会给下属空闲的时间玩乐,同样的也给予外界人前来探望的机会。 秦渐尘是跟着赵楷一同来采买的,不过如今离了家的她像是一个小跟班,就追在赵楷的屁股后面,不时地指指点点,给赵楷说明哪家的店铺更好,哪家的礼品更实在。 身旁有美人陪伴,赵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主要是因为有人在旁说话不无聊,绝对不是因为对方今日打扮得清丽温婉,眸子里还泛着亮光。 秦渐尘也要去探望自己的队伍,当初她可是统领数百人的校尉,只不过在围剿魔宗一事后她进入了先锋营,统领一职自然撤去,不过以她的资质进入先锋营实属侥幸,精打细算的话还算是升迁了。 就这样两人在假期的最后几日,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租了两匹劣马,结伴共同前往边境驻扎着的甲字营,以及与之相邻的当初秦渐尘统御的营帐。 军营里不缺好酒,沙场打磨的将士们同样不缺豪气,篝火照亮了夜空,星星点缀着旷野,驻扎在边境的军士们并不孤独,他们互相为依靠,将彼此的后背放心地交给对方,在这例行调休的时间里,坐在旷野种尽情畅饮,与之同下肚的还有大块的蘸着酱料的烤肉,在天幕之下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清闲。 就在这个夜晚,赵楷回来了。 这个重磅消息很快传开,他当时在甲字营里可是风云人物,挑战秦渐尘两次完胜,让自家队伍扬眉吐气,平陇山一战出谋划策,同时力挽狂澜,让所有人敬佩其谋略以及实力,只不过平陇山一战过后他很快就消失在队伍里,与之同时走的还有彭九这个老兵油子,对此校尉的解释是将二人派出执行秘密任务。 春节之前彭九已经回来过一趟,当时他所言是二人已经被调到其他队伍,同袍们都识趣地没有往深处挖掘,十分默契地不再询问,心里对于二人的去向也有了几分猜测,但是没人深究,只是谈天说地,打打秋风。 所以赵楷的到来众人早有预料,但还是兴奋不已,原因当然是因为想念这个俊秀的同袍已久,绝不是因为赵楷提来的大包小包的礼品招引了众人的眼馋。 先是跟还在执勤的校尉打了声招呼,极有眼力见地奉上礼品,跟路上遇到的士兵们瞎聊一番,再去找后勤营的老张,把剩下的礼品一股脑交给了对方,他可不敢自己一个人去分发这些东西,以防遭来红眼病犯了的同袍们因为分配不均而来的一顿毒打,然后自然就是去找跟自己一样的大头兵打秋风去了。 这才是赵楷最向往的环节,因为他以前就是这个队伍的人,军籍仍然存放在甲字营中,不同于那些前来探望的家属们,他可以不守规矩束缚,这里也还是他的营帐,同样的自己就像是一名普通士卒,并没有影响任何行动。 篝火旁,肚子空空的赵楷跟一群糙汉子们搂搂抱抱,交流感情,同时极为熟练地开始蹭吃蹭喝,动作行云流水,一块块烤肉下肚,再来一口平时军营里概不发放的烈酒解腻,好不痛快。 “剑与征途88读书网” :剑与征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八十二章 赏赐 从军营里探望归来后,借着假期的末尾阶段,赵楷则是又在秦渐尘家住了几天,其间秦父多次指导赵楷龙门境的修习,令赵楷收益颇丰。 从秦父口中得知,龙门境的修行重在精神力的修习,正如龙门境的修行者都可施展望气术一般,这个境界的地基是精神力扎起来的,不过有一点麻烦事,就是说若是想要不断进阶,龙门境必须拥有所谓的观想图辅助才可,这可是让无权无势的赵楷大感头疼,只得寄希望于玲珑阁发发善心或者去先锋营找曲煌讨要。 总之,半月的假期已然过去,正月初八还是冷风席卷的时分,赵楷与秦渐尘结伴离家,告别了已渐熟络的秦父秦母,离开了温馨舒适的秦家,赵楷心情有过低落的时候,正如当初离开皇宫,踏上江湖路的那一刻,但此时的赵楷有了准备,也长大了数个年岁,早已经可以承受这样的离别,只是想到从前,伤感难免罢了。 凌平的危机已解,经历过浩劫的城池必将重铸辉煌,各家各户的百姓们又重回到了忙碌的生活中去,脱离了提心吊胆的日子,赵楷和秦渐尘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不时交谈两句,向着甲申帐的隐秘之地行去。 秦渐尘一改家中清丽模样,换上了甲申帐统一发放的御寒棉袄,虽然耐寒厚实,绝不偷工减料,但是这就凸显不出女子丰满的身材了,再加上后边盘起的清爽利索的发辫,以及不必家中温婉甚至逐渐冷硬的面庞,赵楷便知道军营中的秦渐尘要回来了。 埋没在街巷之中不为人知的地方,甲申帐的官员们还在忙碌不停,这些天内,他们因为邪教徒的事件不得已又是焦头烂额,先锋营的少年们算是幸运地偷了次懒,毕竟这次新年可能是出于照顾少年们的心情,所以只有先锋营的人被允许回家探望一次。 现在大家都赶在最后的期限前陆陆续续地返回,赵楷和秦渐尘到达的时候,大半数的少年皆已返回,二人已经算是晚来者了。 光是赵楷到来之后,曲煌便来这边巡视过两次,其间指指点点地以懒散的名义教训了几位呆在房中交谈的少年,最后搞得大家都不敢谈话,直接到地下开启竞技台,两两相对开始了久违的比拼,赵楷这才明白为何竞技台是先锋营必备的传统,原来都是上司给逼出来的。 赵楷在地下昏黄的火焰照耀下左看右看的,好不容易才发现了熟人的身影,彭九也已经来了。 二人视线交错,四目相对,皆是飒然一笑,赵楷大步上前迎上了基本毫无变化但油腻气甚重的彭九,使劲地拍着对方的肩膀,无奈道:“彭哥,怎么出去过了个年,回来感觉你胖了一大圈呀,这脸上的横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山匪呢。” 彭九长相本就不是英俊的那种类型,之前一直是靠着钢铁硬汉的形象支撑着,如今出去过了个年,坚硬的形象没有了,转过来的是标准的油腻中年男形象,虽然小肚子还尚未出现,但已然生根发芽,脸上胖了一小圈,满脸的横肉初具雏形,看来这样下去,若是彭九退了休,以后赵楷想要在茫茫人海寻找自己熟知的军队老大哥,可是要费些功夫了,甚至是要往大胖子的形象那边靠拢。 “你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嘴欠,这不是咱伙食好嘛,你一直住在客栈是体会不到家的温暖地。” 聊到这里,赵楷嘴角猛然直抽抽。 我里个去,忘记了住在秦家的缺点了,秦渐尘是个女子,自己在军营里表现得还跟人家颇不对付,如果让彭九或者洪家二兄弟这些个知根知底的军营伙伴知晓了,以他们的尿性,还不知道怎么打趣自己呢,自己脸皮厚没关系,若是牵连到了秦渐尘可就太不好意思了。 所幸身旁的秦渐尘十分默契地闭口不言,彭九也并未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之后赵楷自然而然地转换话题,说起了彭九十分关心的邪教徒事件。 “你这运气真是没谁了,怎么出去采买个东西都能撞上喝醉了的邪教徒。” 赵楷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很纳闷。 之后赵楷又添工加料地讲述了一连串的大事件,讲述采用了艺术加工手法,简单来说就是大胆地吹起了牛皮,故事的真实性未知,反正趣味性十足,包括赵楷夜探地道,赵楷智取邪教信息,赵楷大胆传递情报,赵楷勇斗魔宗舵主,以及在除夕夜观战感悟颇深突破龙门境,乃至最后的春节十分斩杀怪物,等等等大小数个情节。 赵楷讲得口干舌燥,却神采飞扬,一个假期过后赵楷不似之前那般沉默冷静,反而更加开朗活泼,起初只是彭九在听,秦渐尘在一旁直皱眉头,到后来越来越多人觉得有趣,都加到了听书人的行列,讲到兴奋处甚至连连喝彩,而秦渐尘都捂上了脸,逐渐退到了人群外围。 此刻秦渐尘心中戏份十足,心想自己果然看得没错,在秦家的相处中她就发现,之前外表冷酷的离阳实则有着逗比打趣的另一面,表面上秦渐尘觉得很是尴尬,实际上她并不反感,反而觉得这样的离阳才更有血有肉,更加有趣。 “你入龙门境了?不是吹牛?” 好不容易逮到赵楷说话的空隙,彭九才问出了这个问题。身旁彼此熟悉的伙伴们同样瞪大着眼睛望着赵楷,等待着回答。 彭九问出这句话,就可想而这赵楷之前所讲的故事有多么艺术性了,令得这些个同伴没一个敢轻信的。 “嗯!”赵楷诚恳地点了点头,表示没错。他本就没有隐瞒的心思,先锋营身为甲申帐的重点培育对象,之后各种任务必定层出不穷,不同于影杀殿地下的步步为营,在这里同袍之间背靠着背共同作战,互相给对方援助,自己的境界实力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 得到肯定答复的众人大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这些人中大多都还停留在绫罗境顶层未曾跨越龙门,而赵楷在战斗中明悟是他们最为佩服的一点,没有足够逆天的悟性,可到不了这一地步。 赵楷正想加把劲再好好说说自己的感悟之类的,反正吹牛吹到这个地步,也不差多最后这一小段,然后赵楷便执行力十足地将心动变为了行动,又开始了说书人的生涯。 讲得正尽兴的赵楷丝毫没有意识到人群中多了一个风度翩翩的文士身影,对方深沉内敛的气势与先锋营的少年们格格不入,人群后方的少年们都注意到了来人的身份,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各自极为不舍地推出了听书的行列,见机不妙直接开溜了。 等到人群散了大半,近处的人也察觉到了动静,回身望去,一个个都陷入了尴尬之中,赵楷则是满脸的疑惑,口中依旧说道:“怎么了,怎么了,一个个地,有没有点好好听书地自觉。” 等到他的目光触及到来者深沉内敛的瞳孔时,赵楷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奶奶的,一群龟孙,曲煌来了都没人提醒一下,这下子自己算是社会性死亡了。 “离阳,你跟我出来一趟。” 赵楷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走出人群,身旁众位看客不管熟或者不熟,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尤以彭九、秦渐尘以及刚来的洪家二兄弟为先,赵楷狠狠地瞪了四人几眼,却是毫无效果,只得紧紧跟上曲煌,听天由命了。 跟着曲煌到达其独有的办公区域后,对方没有预料到开始指责或者是教训自己,甚至都没有半点严厉地表情,反而是一脸风轻云淡地询问起了关于赵楷进阶龙门境的详细内容。 这次赵楷不敢夹带私货,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自己在除夕夜的明悟以及之后的进阶,而曲煌则就背靠着椅子,悠闲地听着,不像是上司与下属之间的相处模式,反而就像是两个熟络的好友在交谈。 等赵楷一股脑说完后,曲煌点了点头,赵楷能看到对方眼神中透露出的认可以及欣赏,只是自己一想到刚才的尴尬场景,就又不自觉低下了头,自己吹牛皮被上司逮了个正着,然后被抓到办公室展开思想教育,赵楷一想就感觉十分无奈。 只不过之后曲煌的话语彻底打消了赵楷准备受训的念头,只听对方很是平缓地道:“离阳,这次的邪教徒之乱你又立了大功,从发现地道,再到申请援兵,乃至最后的殊死搏命,都足够证明你是一个有血性又十分勇敢的少年,而且除夕和春节的两场大动静,都有你参与其中,出力不少,所以你可以向我讨要一份赏赐。” 赵楷没想到自己被喊过来竟然是领赏赐的,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就想到了秦父所言的观想图一事,心情很是激动,自己运气确实有些好了,正好缺一个用于冥想,以及锤炼精神力的观想图,这番凑巧正好讨要一个便是。 “剑与征途88读书网” :剑与征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八十三章 巨人图 “将主,我想讨要一份观想图。”赵楷抱拳作揖很有礼貌地讲道。 “观想图?”曲煌先是微微诧异,旋即便又点了点头,道:“我倒是忘了,龙门境的修行还取决于观想图的强弱。” “.....”赵楷心里腹诽,将主,你这个半步大能境的高手能不能走点心,总不能成了大高手,就忘记以前的境界修行方法了吧。 曲煌摆了摆手,示意赵楷等一下,然后他就毫不避讳地拿出了一个亮晶晶的一个小口袋,看不清里边的模样,但外表光亮非凡,属于那种看一眼就知道是个宝贝的物件。 储物袋!赵楷有些惊讶,要知道储物法宝也是分品级的,三六九等各不相同,而且光看储物法宝的外表媒介便可知大概的品级和稀有度,就像赵楷他们这些先锋营天才被发放的戒指就是最低等的储物法宝,只能搁置数个见方的物件,但是袋子就不同了,往往都是最上等的那类。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戒指光看尺寸能大到哪去,一个袋子可不比十个戒指大。当然这是常理,世间也有一些不可按常理推算的法宝,它们往往外表尺寸极小,内力却是包罗万象,不过此类法宝归结为神器品级,稀有程度极高,世所罕见。 如今曲煌呆坐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袋子,仿佛真能够看清楚法宝之内的独家天地。 赵楷等了好一阵,挑挑捡捡的曲煌才总算是结束了储物袋之旅,令得赵楷好生羡慕,搜个东西都要搜大半天,里边是要有多少大宝贝呀。 然后赵楷的目光就放在了曲煌的双手之上,久久不能挪开,他能感受到数股对他这个龙门境修士极具魅惑力的气息,有威严,有强横,有狠厉,有柔和,这些轻微的能量涟漪到得赵楷意识之内则如同爆竹般炸开,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数股气息正是如今的他所迫切渴望的能量。 曲煌将四个价值不菲的卷轴随意搁放到了桌上,然后招了招手,道:“你自己来看看,然后选择一个。” 赵楷早已等不及了,听得曲煌的话后即刻上前,先是拿起了最左边的威严法卷,双手不断拉开距离,卷轴逐渐舒展开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耀目的金光,赵楷眯着眼,迎着刺目的光仔细看去,其上赫然画着一坐定的佛门高僧,赵楷这才知道威严的出处,又观看了将近十息的时间,等图中的气息彻底被赵楷感受一遍后,他才缓缓放下这张卷轴,转而将目光投向第二张。 第二张没有第一张那般闪亮耀目,反倒是多了些厚重或者说是坚实的感觉,虽然威压不似先前,却有种强横的爆裂感在赵楷心头绽放,其上图画着一个巨人,全身各处肌肉虬扎,身比天高,双手高举于头顶,仿佛是要挽坍塌的上天于自己的头顶,赵楷仅仅是看了数息,便能感觉到身体各的力量感在毫无道理的节节攀升,仿佛连血液都有了强横的味道。 第三章图画着一个蛇形怪物,全身赤红,鳞甲成三角锥状,九只头九个蛇信嘶嘶吐出,眼神凶狠,戾气十足,宛如一尊魔神,赵楷能感受到那抹不分敌我的排斥与戾气,先前感觉出的狠厉仍是不足以形容其狰狞。 赵楷在心里已经排除掉这张卷轴了,哪怕其力量或许比之先前两幅犹有过之,但是那抹狠厉是赵楷避之不及的气息,原因无他,只是自己的黑铁血脉邪异非凡,经不起这股子邪性的挑拨,天知道自己学了这副观想图,连带着的血脉会不会也开始更加狂化。 第四幅最为与众不同,柔和的光晕点映在赵楷身上,犹如沐浴时的玫瑰花水让人沉浸在其中,却又回味良久,那是一个圣女的画像,素白的衣裙不沾尘埃,细腻光滑的脖颈宛如最美的天鹅,小巧精致的面庞不带笑容,却能勾起男子心头最深处的笑意,洁白的柔荑点缀在身侧,似动非动,静态的画卷却有了动态的美感,美人眸子如星海,远望前方赵楷,柔和的目光令人心颤。 赵楷之前被九头蛇勾起的戾气刹那间烟消云散,正如被圣光净化了一般,赵楷的心头平和舒缓,再无异动。 合起卷轴,将四张观想图按次序摆好,赵楷陷入了沉默,四张图各有千秋,其中蕴含的“意”各不相同,但无疑都是上上之选,十足的宝物,想来也是曲煌耗费光阴好不容易收集而来的佳作。 赵楷陷入了选择的难题当中,在曲煌善解人意的动作里,他重新坐在了板凳上,双手托着腮,旁若无人地开始了思考。 第三张图已经排除,按说第一张和第四张一威严一柔和,一个是佛门高僧,一个是圣洁的圣女,其中的能量都能带给人心境的平和,是驱除心境异动的不二之选,更是赵楷对付黑铁血脉不知何时便会陷入狂化的不可或缺的手段,但第二张的巨人图仍然是以其独有的“意”吸引住了赵楷。 那是一份孤勇,更是一种没来由的责任感,天若是塌陷,我便顶上,只有我一人又何妨,我心中的意何曾为世间的万物更改,何曾被别人的言语所迷惑,在造化三梦的最后,赵楷得到的孤勇意境在此图中中被体现的淋漓尽致,那么还等什么,还犹豫个什么。 赵楷将手放在巨人图上,猛然抓起,久久都不松开,他将其抱在了胸膛前方,就像是对待一个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宝贝,不愿意有半分的剥离。 赵楷目视前方,望向曲煌,意志坚定地说道:“我选择这个。” 曲煌的眼神似有恍惚,眸子深沉幽邃,仿佛一跃数十年,他想起了当年最要好的伙伴,那位大楚的少年天才雷森,在当初获得了这数个观想图时,一旁众人还在思索的时候,雷森同样是毫不犹豫地选择这副巨人图。 当时有人问起缘由,其所言的孤勇二字,自始至终贯彻了其一生,尤其是在留影河畔的大战之上,体现了个干净,若是没有这份孤勇,雷森又怎会在咄咄败势之下凝聚军心,修成大宏愿剑,故人是如此,那么面前这位同样堪称是天才的少年又缘何如此坚定,曲煌压抑下心中翻涌的巨浪,表面平静地问道:“为什么选这副巨人图?” 赵楷没有任何思虑,直接开口道:“因为其意,有孤勇二字,正是晚辈做事的根基。” 赵楷想到了自己人生道路上的风景,大奉的江湖行,玲珑阁的残酷训练,成为影杀殿刺客后融入军伍之内,这桩桩件件哪一个可与旁人说,哪一个不是小心翼翼如履平地的,不都是自己在艰难地支撑着,一个不慎便是死亡的后果,但他还是在坚持,孤勇二字岂是他随意说说便罢了。 曲煌身子不自觉地摆动了一下,他望向赵楷的目光深沉幽邃,既有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欣赏,又好像还有看待熟人老友的那股子真诚与怀念,让赵楷也搞不清楚其中包含的意图。 曲煌很快便平静了下来,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的眸子收敛,只剩下欣赏的意味还保留着,他又交待了一些修行时的步骤与细节,然后说道:“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解惑。” 之后曲煌便摆了摆手,示意赵楷离开,自己则是站起了身子,走出了屋门,幽深的眸子望向天空,仿佛在追忆以往,又似在感念天地灵力。 其实在曲煌的心里,只是在说一句“老朋友,我找到了一个和你相同的少年,这次我会保护好他,不会让他重蹈覆辙,先行陨落的。” ................ 赵楷回到自己的小屋之中,没有去地下擂台处与众位手痒了的同袍切磋,只是关起门来开始琢磨龙门境的观想图修习一事。 他能感受道曲煌对自己的欣赏与信赖,在心中好好感恩了一下将主,便开始回忆刚才曲煌所言的修习事宜。 观想图,观想图,重在观想二字,又分为观和想两途,观的是图中意味,想的是自身的如何截取运用,其间串联起观和想的媒介便是图中蕴含着的能量。 只有你体悟到了图中一笔一划所包含的“意”,你才能截取其中能量,然后根据自己所想运用于己身,这不仅需要极强的感悟能力,对自己的清晰认识同样十分重要。而且人的心境是会不断变化的,无人可以主观控制,所以环境的作用更是愈加凸显,如果你想淡化环境的影响,就需要无时无刻不在心中去观想图画中的“意”,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复杂的工程,急不得。 对于赵楷来说,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巨人图所表达的意思,所以在开始时便能够事半功倍,再加上身体数次脱胎换骨,以及曾经是绫罗境满的超凡者身份,他的感悟能力非常出众,对能量的感知与截取更是很快便熟练了起来。 眼看着窗外亮光逐渐暗淡,直到最后陷入黑暗,赵楷今日的观想也结束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变化,毫无疑问龙门境的实力往上拔高了一小段,虽然这样的小段在整个境界中不足为提,但要知道这可是赵楷第一天开始观想,能够清楚感知到实力的变化唯有资质变态才能够解释的通。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八十四章 悬案 微光与晨曦碰撞,带来了第一缕霞光。 甲申帐的生活是很规律的,先锋营的少年们各个挺直腰板,精神十足地出了各自的屋门,来到宽阔的广场,迎接他们的是曲煌亲自现身督促的早间训练和修习。 训练自然是体能训练,在绕着甲申帐这座宽广的大院跑上三圈之后,接踵而至的便是修习吐纳之术,所谓的吐纳之术也不过是修行者吸收灵气必备的术法,其中包含类别许多,正如赵楷所掌握的低阶功法玄凝绝也可分为吐纳术法一类。 这一过程是在较为暖和的室内所为,大家都端坐在蒲团之上,用心去感悟天地灵气,进入玄而又玄的主动冥想状态,或许有人事后会因自己天赋所限未能吸纳足够的灵气而懊恼,但是在这一过程当中绝不会有人感到难受,因为吐纳一术也可以用于恢复身体机能之上,大家刚跑了三大圈正是疲劳之时,吐纳一法正可缓解疲劳,重获精神。 之后便是众人翘首以盼的早餐时间,丰盛的肉类,美味的面食等等都不限量,等大家吃了个八分饱,坐在餐桌旁的短暂休息时间正巧给人舒适的缓冲期。 之后一天的正规训练便开始了。如果说地下修罗场的训练是残酷冷血但却高效的方法,那么先锋营的方法就柔和了许多,但是效率同样不可小觑,这里仍然是以严格的军营式样作为的,大家都要遵守纪律,凝聚精神,负责管理先锋营少年的“老师”们同样严苛而死板,不容任何人偷懒懈怠。 除了对硬性实力的提升极为看重,先锋营对于软性的文化知识方面更是给足了时间空间去教授少年们各种军中知识,曲煌对于先锋营的定位很明确,他们以后是要渗透进各个军团,充当直面战场的中下层将官的,所以除却修行方面的天赋,对于心性以及战阵之道也要重点培养。 每日的擂台决斗同样避无可避,这可不仅仅是曲煌要求的缘故,这些个天才们自身想要发泄更是一个重要原因,天才们聚集在一起自是谁都不服谁,哪个肯先认怂?所以每天的地下都是尘土飞扬,各种形式的能量波动被天才们施展开来,甚至还要配上不俗的法器对决,来一场真正的角斗盛宴。 如果说这样有规律而且同样高效的训练还差些什么,赵楷觉得也只剩下生与死的磨砺,或者说应对真正的危机的考验,天才们终究还是少年,他们不会像赵楷一般早在地下修罗场便把人体结构研究了个遍,更不会与人进行真正的生死间的角逐然后胜出,他们也少了几分迈步行走独木桥时的勇气,不过这些都不急,以后的大势裹挟下所有的人都避无可避,必将面对凶险的局面。 先进行三年常规的训练,慢慢辅以凶险的考核,然后在少年们成长起来,已经各自可以独当一面的情况下融入各个军队,去完成最后的实战一途,曲煌就是这么打算的,他也有这样的底气,一是他选拔出的少年们天资聪颖各有所长,二是他相信自己的计划自己的能力。 而赵楷就在这样的有规律的生活中,安静训练,用心经营,终于迈步走出了寒冬,迎来了自己的第十四个春季,如今的他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至少能够做出一些不容别人干涉的选择并且承担起相应的后果。 这些天里闲来无事赵楷便会盘算那些之前在高强度压力下从未思考过的无意义的琐事,包括了自己经历过的人生中的点点滴滴,任凭思绪发散,摒弃对意义的思索,回归至最纯粹的对记忆的回顾,乃至他都开始考虑自己五个月后的生日能否换一个方式去过,当然对于他来说能够过一个生日便可算作大变样了。 这就是赵楷这个人颇为奇特的地方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孩童般天真而悠闲,实际上不过是他在意识的牵引下,主动开始或者说是想要弥补之前从未有过的情感缺漏。 当然了,对于正事一向严谨肃然的赵楷同样没有忘记影杀殿下达的命令,上次在夜市接头中获得的信息仍然萦绕于脑中,不时他便会截取出这段记忆思索一番,以求能够得到更加实用有效的行动计划。 一个是关于成人礼的计划,另一个则是关于青狼军选拔的考虑,二者都是重中之重,虽说青狼军选拔并不必要,但赵楷明显不想放弃这一大好机会,要知道若是自己能够通过选拔,加上甲申帐先锋营的身份,自己在影杀殿的那些掌控全局的中高层人士眼中便又能加重几分筹码,那样的话便也算是曲线救己,变相的加大了自己活下去的概率。 不过对于成人礼的紧张感赵楷无法消除,缘由无它,毕竟这才是真正决定生死的大事。 今年的年尾注定不同寻常,包含赵楷在内的这一届所有影杀殿预备成员们都在六年前便明白这一点,成人礼的残酷早在他们刚刚进入地下观礼之后便烙印到了各自的意识当中,所以他们拼命训练,不甘落后,争先学习高效的杀人技术,他们逐渐冷血,忘却感情,也不曾在乎内心这番变化的后果,只因他们是在为自己的生命而拼搏。 今年的年末每个有资格得到绝杀贴的人会共赴一场盛宴,能够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赵楷的心中不觉得自己拥有绝对的胜算,因为在生死的磨砺之中他明白一个道理:越是凶险的场合,越是会突生变数。 更遑论自己是要跟地下的那些同期怪物学员角逐,这六年来自己变化良多,能够存活下来的学员们也同样是脱胎换骨,而且绝杀贴的“绝杀”二字意味着不限任何手段,只管达成绝杀的目的,所以对付这些个练惯杀人技的学员不比对付那些个魔宗高手容易了。 只是龟缩在甲申帐这一安稳的躯壳下除了规规矩矩地训练修行,赵楷实在没什么别的事可做,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循环往复,在大部分天才们因训练枯燥乏味而怨声载道的同时,他则悄悄地划着水,慢慢地积蓄力量,感受着时间的流逝,等待着年尾两场先后盛宴的到来。 赵楷本以为两场狂风骤雨般的盛宴之前自己还能一直保持着绝对的平静舒缓,却被突如其来的官场风波搅得不得安宁。 要说官场之事本来与这些个闭门不出整日训练学习的少年们无半点关系,只是曲煌硬要把这当作一次严厉的考核,逼迫着少年们搜集线索,各自暗中调查真相。 故事的起因是从死人开始的,不是凌平城,也不是那个盛世繁华的紫阳城,而是在同出龙窑州的殊襄城。 殊襄城位于凌平和紫阳之间,周围青山绿水环绕,其中凹陷下去的土地正巧形成了得天独厚殊襄盆地,虽然让其置于相对闭塞的环境中去,却也阻隔了大楚边境的粗厉风沙,也同样割断了临近紫阳城的娇奢风气。 此城的出名环境倒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儒家书院的存在令其大放光彩,相传此院的开创者为儒家的一位半圣,学问之深厚足可开宗立派,却在百余年前于此处沉寂,开创学堂,教导学子,桃李春风,书香满溢,“殊襄”二字与书香同音,也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谁沾了谁的光,总之此地的书院可谓是龙窑州首屈一指的存在,并无其它可相媲美的存在。 然而就在这盛名之下,儒家半圣逝去的百年之后,如今的十日之前,发生了一桩悬案,死者先是留下绝笔信一封,而又失踪,后又有渔人在河畔打捞出浮肿的尸体,经查验后发现其与学院失踪之人为同一人,至于其坠河真相,是主动还是被动便不得而知了。 死者正是学院的大祭酒,被称为“龙窑风骨”的渔翁老叟。 说是老叟,逝者也不过五十余岁,至于为何叫做渔翁老叟,只是因为他时常独坐河边垂钓,据说一人一柄钓竿便能整整独坐一日,只是没想到最后老叟却在这条陪伴自己良久的寒凌河里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据赵楷这些天打听来的消息看,此人的名声不虚,也绝对对得起风骨二字,就连最寻常的百姓们都对其爱戴有加,乃至于死者消息泄露之后百姓们大都神色哀戚,郁郁难平,所以赵楷一改先前的懒散意图,决议好好探查一番真相。 不过这些天来走街串巷,既要隐藏身份,同时还要打听出一些情况,属实犯难,官面上的事情他们接触不到,曲煌并没有刻意给与少年们特权,但却交待了便宜行事的要求,也就是说他们都要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来探查这个官面上估计很快便会定性的案情。 至于为何说很快便会定性,自然是赵楷他们看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说句实话,定性也只不过是给普通大众或者说是接触不到绝密资料的底层人士一个敷衍的交待,对于能够掌握绝密资料的上层人士而言,他们则要考虑地更多。 至于是否引起波动,那些个主导了这次事件的人们只要适当地操纵舆论,或者说举办一些其他类别的事件,便可以转移注意,反正百姓们也定是服从于上官的安排,再怎么也不可能为了与他们无直接关联的事情放弃平缓的生活。 时间的流逝可消磨一切,这是造成案发的那些个人曾经认为的,只是他们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因为死者的绝笔信在今日不受控制地被公开了,至于为什么今日才被公开,为什么之前从未有人发声,其中的弯弯绕绕,赵楷并不打算多做考虑,如今的他已经被绝笔信中的内容给震撼到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八十五章 疯病 信上言: “人生初过五十,少年勤勉,青年奋进,中年有成,却因自身选择和判断的失误走入了绝境。 以往数年,艰难险阻,于精神于身体,每日煎熬,难以道哉。 终确认,己之原则,于不正风气之下,无路可通,利益勾连者反而坚定顽固,然则独善其身,两袖清风,但沧浪之水浊兮,难改也,遂日渐无力。 知命之年,路途却遭堵塞,一腔书生气,满身正义情,太过天真,不知人性,所以头破血流。 一路走来,小人不绝,伪君子,邪恶的人性,王清远是为极致,披着大儒的外衣,行苟且难言之事,却犹满面春风,读书人之风骨尽皆舍弃,皮囊之下所剩不过追名逐利之心,在书院这座本该书香满溢的庄严之所,无视律法,无视道德, 多年以来,自余一改懒散作风,不忘读书初衷,开始进行顽抗斗争,受到的伤害和不公从未断绝,乃为此生极致,用阴招,泄私愤,拉山头,无底线,表面为祭酒与院长之意气争锋,实则为正邪较量,从未想到书生气与风骨是如此难以维系,甚至无助到付出生命之代价。 这就是王清远院长建立之书院风气,乃至变成了如今实打实之体系: 无原则,坏规矩, 拉山头,排异己, 管理乱,隐患生, 营私舞弊,独断专行, 中饱私囊,不顾学子利益, 鼠目寸光,怠误儒家传承。 恩师在上,亲友在侧,余未能担起责任,属实无颜,愧对良善。 事已至此,只得自行了断。 不得已之尤,无路可退之,余败也,难言之, 人生残酷,退无可退,便也只得斩断牵挂,做个了断, 可笑,可悲,可叹” 读完此信,赵楷久久不语,心中只觉积郁难平,心中之绝望宛如实质性刀子也在割裂其身,身旁还有数位同伴,也同样凝眉不语,有人已经闭上了眸子,仿佛实在压抑将来的泪光。 殊襄城书院旁,一座小院之中,众人沉默不语,少年人本来拥有的朝气,尽数被信中绝望替代,他们不是读书人,不言风骨二字,但却有十足的意气,他们知善恶,知道理,所以更为不忿。 有人怒拍木桌说:“去宰了王清远这个狗贼!” “我也去。”顿时便有人响应。 “站住,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不得轻举妄动,意气行事。”有理智者劝诫。 “没错,先不论那你们能不能杀得王清远,你们的身份允许不允许你们行此等没头没脑之事,只问你们觉得杀一个人能够解决问题吗?”赵楷终是忍不住发声道。 众人眼见得平日里颇有威望的离阳出奇地愤怒,便也绝了冲动的念头,只是问道:“离阳,那你说怎么办?” “查,好好地查,挖地三尺地查,之前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如今这封绝笔信便是我等的指路明灯,老叟已然故去,不可挽回,那么我们就行他未尽之事,尽我所能,揭露王清远恶行,打击这番丑陋的风气。” 见得赵楷此言说得铿锵有力,众人也只是静静听着,等待着其续言。 却听赵楷一改前言的十足气势,似被心中绝望感染,颇为悲切地说道:“至少要给此事求一个真相,为老叟先生求一个美名,求一个后世史家的笔下褒言。” 赵楷只是联系到了自己曾经深切感受过的无力,便也知道此事难以求得完美的结局,终不过是又是上层人的一场博弈,对于百姓而言不过过眼烟云,饭后谈资,很快便会被遗忘,只是心中的不忿不可抑制,所以他发誓自己绝不会忘记此事,也同样相信有志的同道中人以后不会忘却此番回忆。 众人也都感受到了赵楷的情绪波动,都是天生聪慧之人,自也能想到赵楷所虑,此番谈话过后自是没人再冲动行事,屋中再次陷入沉寂,彭九拍了怕赵楷肩膀,眼神中流露着关切,赵楷反倒摇了摇头,示意并不打紧,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怎么会出师未捷便失了心气。 小院内足有二十余人,赵楷他们这一波是借了凌平一家书院的东风,来殊襄城访问这座名满龙窑的儒家书院,借此机会接近书院中人以图探查。 像他们这样的二十余人的部队还有数波,有的扮作了廷尉府的年轻俊彦,反正如今的廷尉府同样接受曲煌管辖,也有的是扮作某地由富商号召而聚齐起的一共前来求学的士子,反正曲煌给与了他们便宜行事之权,自是对这些符合情理的要求一一满足,并不推诿,这也给了先锋营少年们良好的机会去接触真相。 昨日赵楷他们已经去过一趟书院,与其负责人打好了招呼,通过借来的一些身份凭证轻易地获取了信任,本来想着今日早间便再作拜会的众人却被这封绝笔信拖到了下午时分。 在去往书院的路上,众人还忐忑不安,因为昨日的轻松混进并不代表着今日的书院还似昨日般放松警惕,由于绝笔信的流出,说不定那奸诈的王清远院长会直接采取硬性措施,阻止外人进入,好让自己的一言堂更加舒畅地进行补救措施。 只是没想到,大家多虑了,负责人仍然是像昨天一般热情,再收了彭久这个书院老大哥的贿赂小费后,便展开慈祥的笑容,看这架势估计他们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太离奇,这位身为书院祭酒之一的负责人都不会拒绝。 对于对方这般毫无警惕可言的松懈,赵楷多做思量,也就不再疑惑,原因很好猜,要么是王清远是真的蠢货,要么就是这个所谓的院长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或者说其背后的靠山给他许下了什么承诺,所以他才丝毫不怂。 众人进入书院,彭九和几位看上去活泼外向的学子不时地与那位猥琐的祭酒交谈,完美地牵引了话头,很快便引到了渔翁老叟地跳河悬案,当然并未提绝笔信一事,只因此信太过敏感,而且还并未流传到随便几只鱼虾便能看到的地步,他们也是借了曲煌的东风才得以看到此信,这是众人早就商量好的计策,而且因为这件事发酵甚广,所以适当地展露出好奇也是常理。 只见一直都笑呵呵的书院祭酒,此刻则面露不屑,冷笑不绝,道:“你们不知道真相,可别被外界那些个舆论给误导了。这渔翁老叟品行高洁不假,但却死板刻薄,事事力求完美,甚至都达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总是跟我们院长对着干,而且此人几乎不与我等书院同僚相处,反倒是对待寻常学子,或者是寻常的教习时常面露笑意,实在是脾性难测,难以相处之辈,所以我们都刻意疏远此人,谁知他最近搞什么幺蛾子,竟然主动跳河去了,想必是因为某些小事不合其心意,太过玻璃心了些。” 讲到此处似乎来了兴致,这位搞不清形式的祭酒仍然滔滔不绝接续道:“而且此人数年前可是颇为懒散,谁知当我们院长出现后,则一改往日作风,变得咄咄逼人,不可理喻,我们都私底下猜测,他估计是以前与我们院长有仇,此事跳河了解倒也清静。” 这位祭酒想必是天生的五识闭塞资质愚钝之辈,还没有感受到身边流露出的露骨的敌意。 “妈的!原来都是被圈养起来的狗辈,分不清黑白,也搞不清楚真相!”性格跳脱的洪蛇忍耐不住,上前数步,眼看就要朝着仍旧喋喋不休的祭酒出手,此次并无人阻拦,大家的愤怒都已上升到了不可抑制的极点,他们不去一同胖揍祭酒便是在隐忍了,怎么会阻拦洪蛇。 就在洪蛇即将挥舞起拳头的时候,赵楷正好拦住了他,洪蛇本想发怒,但看到是赵楷,则面现出满脸疑惑,投来询问的目光。 赵楷按了按洪蛇肩膀,小声道:“我来。” 然后他又转身在彭九身侧耳语了几句,便朝着那位仍然处在兴奋期的祭酒大跨步行去。 这番动作不加掩饰,自是吸引了祭酒的目光,他眼看着赵楷离他越来越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但还是不能判断此人要干什么。 只见赵楷先是在人群中一阵摇摆,毫无缘由的开始推搡自己的同学,甚至用上了拳脚,同行的众人不知为何,但也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反正赵楷也有分寸,众人身体素质极强,也就任由赵楷挥舞手脚,不做干预。 那位祭酒一时没缓过劲来,等到强烈的危机感到来时,大大的拳头也已经打到了他的面门上,矮小瘦弱的他顿时一个不稳向后倒去,却旋即被赵楷接住,然后就是一阵更为激烈的拳打脚踢。 时间过去了良久,其间祭酒好像感觉到还有其他人也加入了这场围殴自己的盛宴,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自己头晕目眩的,也不能确认是否为幻觉,反正等他起来已经是鼻青脸肿,身体不住颤抖,已然是站不稳了,然后,他就看到了颇为梦幻的一幕,那个凶恶的打人者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他实在是搞不清楚状况了。 不过他心头涌起的愤怒告诉他不能就此罢休,旋即他就张开嘴巴准备大声喊人,只不过下一个一张粗糙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那人正是彭九,正听他说道:“大人,莫要气恼,此子又犯了疯病,我们本以为可以控制住他,谁知这小子气力甚大,打完了自己的同学,竟然把拳头对准了您,大人别跟这种人一般计较,此子胆敢伤害大人,便是犯了大错,等我等这趟回去后,就把他赶出我们学院,令他颜面尽失。大人有大量,莫要跟他一般计较。” 说完这些,彭九便放开了自己的大手,猥琐的祭酒仍然是一脸的怒不可遏,但是听了彭九的话,考虑到此子犯了疯病便也少了几分计较的兴致,只是怒气冲冲地说道:“真的?你们回去后就把这人给赶出学院?” “那是当然,此子疯病犯后必然要歇息一日,我们也是怕出了什么命案,这才要回到凌平后才驱赶此子。” “好,好!记住你们说的,今天你们自己闲逛去吧!”说完,猥琐的祭酒一甩袖袍,然后就一瘸一拐的快速离去,同时还遮住了脸面,看来也知道自己丢了大人。 等矮小的身影离去,二十余人齐齐爆发出笑声,有戏谑,有畅快,但是笑过后则又想到对方那番不分黑白的话语,面色再度阴沉了下去。 等到众人将装病的赵楷抬到客房,已是晚间黄昏,今日想必也再没什么打听的机会,也就窝在屋中开始了讨论,思索明日的行动。 “剑与征途88读书网” :剑与征途。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八十六章 两个读书人 来到书院的第二日,仍然是没有绝笔信泄露的痕迹,按照王清远的安排,学院舆论只是导向老叟本身原因,学子或许都以为向来对他们仁善的老叟压抑过度,积郁成疾,这才跳了河去,悲伤他们是有的,然而对于坐在高台上与老叟平级的院长王清远他们仍然是敬重的。 这让满心义愤的众人更加郁闷,好在是廷尉府的人也到了,其中包含着一些同处先锋营的同袍,底层的学子不知绝笔信,但是朝廷的官差可是熟读了数遍,老叟死前至诚至性之言,只要是个正常的有血性的男儿,哪个会不义愤,他们奉上级命令,来严查此地学院的上层官僚风气是否属实,至于为什么一上来并未把矛头直指王清远,估计是其真的有靠山,要不然有曲煌这尊大神坐镇凌平,谁又查不得。 今日赵楷他们的计划就是去接触一些与渔翁老叟的学子,是亲传弟子便最好不过,这样才能对老叟更深层次的了解透彻,或许能给案情注入一股更庞大的活力呢。 赵楷数人前来这龙窑书院,本身打得就是问学的旗号,所以今日所为并不引人注目,本来他们还有以为找到一个熟悉渔翁老叟的学子有些困难,谁知随便一问便是老叟弟子,所谓桃李满园不过如此了。 一番走动下来,赵楷他们并未得到真正有用的线索,下层的普通学子连他们的温和亲善的大祭酒临死前写了绝笔信都不知道,又怎会知晓书院上层隐蔽之中的利益往来,又或是你来我往的相互攻讦呢。 “看你们对大祭酒亲善,或许你们可以去拜访一下柳河与甘旗二人。” 又是柳河与甘旗?众人心头疑惑,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听到这两人姓名,前人所言也是要教去拜会这二人。 “敢问柳河与甘旗是何人,如今又在书院何处研读?”赵楷作揖求教。 “这二人呀都是怪人,一个是书呆子,一个读书却又只知偷懒,可谓是我们书院两大怪人,哎呀,这些我就不多言了,关键他们呀,都是大祭酒的亲传弟子。至于他们的住处,就挨着大祭酒的茅屋,在西南的一片竹林当中,你们就顺着这条路走下去,然后左拐,复行几百步也就到了,他们的屋舍就在竹林边上。” “亲传弟子!”众人喜悦,总算是找到与渔翁老叟最亲近的弟子了,赵楷他们作揖拜别,按照刚才那位仁兄所指路径加速行进,只求之后的见面能够不虚此行。 众人走得匆忙,沿途也为见到其余学子身影,倒也清静,所以很快便到达了竹林的边缘,却只见满目苍翠绿意之中又格外显眼的几处素白,那正是三个相邻而居的茅草屋,最深入竹林的那一座屋舍上还以白布为底写一个长长的对联,意为歌颂老叟生平,哀悼弟子今日悲切,没有锣鼓喧天,没有痛哭哀鸣,一处墓碑之前两人大白天就跪坐在粗糙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赵楷他们来得突然,这二人自是不知会有人登门拜访,所以此刻所为定是他们这两日寻常的行动,并不是逢场作戏的行为,这让一众先锋营少年观感甚好,那番悲切姿态只有沉淀到了心头,才会一举一动让人感伤,至于之前那位学子所言“怪人”二字当场便也被众人抛诸脑后。 一大伙人到得此处,不可能不引人注意,很快的,那跪在墓前的两人便起身前来,只是目光和脸色颇为不善,很明显他们并不想不相干的人群来打扰自己恩师的清净。 “不知众位兄台所为何事?”只见先开口的一人身着素衣,身姿挺拔,面容清秀,虽然面上悲切,但仍是难掩书生意气,此人说话倒也算和气,只是言语之外流露的是赶人的节奏,关键是赵楷以行人数过多,又都是面生之人,谁知他们是不是兀自观赏游荡误入了此处竹林。 赵楷自知是己方拜访的时候不对,但也无奈,他们本就是为了查案,可拖不得时间,只能硬着头皮,拱手答道:“兄台莫怪,我们一行人来此也是为了祭奠渔翁老叟,老叟美名传遍龙窑,此番天人两隔,闻者哀切,难掩痛心,愿能上前祭拜,若有唐突,在下先行表达歉意。” 听得赵楷这番真诚的言语,再观其面目,不似作伪,这二人也收起了赶人的心思,若是对方仰慕恩师的道德学问,真心想要做一番祭拜,他们倒也是颇为承情的。 柳河与甘旗在前带路倒不多言,赵楷众人跟在身后,也被这近处素白感染了心神,悲切义愤之情自胸口处上涌,又想到昨日所遇的那个猥琐祭酒,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们知道真相,至少是一部分真相,渔翁老叟正直的名声不虚,而且其死怕是内情极深,如今急败便是更加虔诚。 赵楷自石案上捻了一支香,插在香炉里焚烧,慢慢俯下身去,双膝跪在地上,以极重的学子礼拜伏,虔诚十足。他是心甘情愿才如此作为的,那封绝笔信他自己看了数遍,每次都是热血上涌,义愤填膺。 赵楷以往接触文人士子不多,所处环境倒是满满的利益交锋,也一直以为“读书进学,科考为官,谋得锦绣前程”才是精髓,看了绝笔信这才知道世上是真有道德与学问俱佳的大儒,又怎会不心生敬畏,其余先锋营少年大都性格豪爽之辈,他们被誉为少年天才自是少有为难事,所以与赵楷相比,叹服不如,却又多了许多意气,他们都想要一个好结果。 所有人俱是虔诚叩拜,柳河与甘旗二人见得此景,便知之前是误会了众人,他们是真心敬佩自己的恩师,二人甚至能够感受到这群面生的少年由心而发的某种意气,甚至达成了共鸣。 “众位兄台,不妨我们坐下好生一叙。”待众人祭奠完毕后,此前并未开口的另一人这才说道,眼见此人身姿同样挺拔,甚至称得上是魁梧,只是面上少了些读书人的柔软之意,剑眉星目,倒是颇为俊朗,如果这人换上一身其他装扮,而且若不是在这龙窑书院碰面的话,众人只会意味这位俊朗的小哥怕不是哪个江湖好汉。 这人应该就是读书偷懒的甘旗了吧,这一身腱子肉看上去倒是不想读书人,那之前一人是所谓的书呆子柳河,不对吧,柳河谈吐上佳,一举一行自有读书人的风流在身,之前那人怕不是在信口胡诌吧,赵楷直接将那人对老叟两位弟子的评价打上红叉,再不回忆。 小屋空间不够,那便院子和空地来凑,先锋营的众人不拘小节,此时倒是柳河和甘旗颇为不好意思,认为自己招待不周了,不过看得众人仍然是自顾自地小声交谈着,并无不悦神色,便也知道这些人并不计较,好感更是加深了几分。 虽然赵楷他们很想直接告诉柳河与甘旗绝笔信之事,然而看他们的表情,这两人和渔翁老叟最是亲近,又住在一块,却也不知有信一事,不可谓不蹊跷,想到事情水深,只得按照昨日谋划先循序善进,慢慢来过。 这几日众人搜集到的关于渔翁老叟的信息十分充足,关于其生平出名的大小事件,或者是一些流传于世的著作大家都已经十分了解,自是不会露怯,所以与柳河、甘旗二人交谈起来根本没个停歇,柳河、甘旗眼见这些个别院来的学子对自家恩师如此了解,早就是卸了心防,关系更是再进一步,直接以师兄师弟相称了。 时间流逝甚快,天光已然是升到了顶点,也到了午膳时分,书院自有供应之地,只是独居此地的二人向来都是自己生火做饭,如今多了一大群刚刚认识的师兄师弟,便也舍弃了自家炉灶一同前往供应饭食之地,午膳过后,众人返回竹林又是聊了些许老叟的著作,柳河、甘旗正要委婉拜别众人,好前去继续守墓,此是的赵楷终究是憋不住了。 “二位师兄心中真的认为大祭酒坠河之事没有隐情?”此言石破天惊,一改之前的氛围,连彭九都觉得赵楷唐突了,柳河与甘旗面上同样神色一变。 柳河顿了顿,平缓地说道:“府衙已经定性,恩师是自行跳河的。” 柳河此言颇为和气,但赵楷知道此言之中的破绽,太平缓了,平缓的不像是一个刚死了恩师的学生,明显的,言谈到恩师身死的真相,这二人又开始不信任面前的这些个刚刚认识的师兄弟们了。 柳河与甘旗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俱是眸光闪动,发觉了面前这一行人的异样之处,他们自然不会认为恩师身死没有隐情,相反的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和善的恩师,对待学问乃至生活都是积极向上的恩师会自己跳河。 只是这些话都被他们埋在了心里,生根发芽不在话下,但二人都是聪明人,自有考量,根本不敢显露真心。对待面前这些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生人,更是如此,否则若是有人故意派他们前来试探,自己二人可不就正中其下怀。 “二位师兄不必担忧,你们应该能够感受到我们祭奠先师的虔诚,以及我们心中蕴含着的意气,或者说是义愤也不为过,一切都是因为我们读过了这封信。” 说完赵楷便从怀中掏出一封折叠工整的纸张,正是那封被誊抄过来的绝笔信。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八十七章 抱薪者 接过赵楷递来的这封被折叠得工工整整的纸张,柳河、甘旗二人先是疑惑,对视一眼,也不多言,先看再说。 然而等到两人的目光放到纸面之上,墨笔誊抄而来的字连在一起被二人读去,则造就了一番难言的沉默。 沉默之中亦有动作,只见手持纸张的柳河手臂微微颤抖,就连面容也瞬间哀戚了不少,清秀的面庞上带起褶皱,宛如蔫了的芭蕉叶,而那身形魁梧,剑眉星目的甘旗一改硬汉作风,仿佛被触动了心弦,柔软的意分散开来,表露在眼中,化作晶莹的水珠,顺着面颊滑下。 这封信就连赵楷这个起先不识渔翁老叟的少年心生敬意,对老叟离世,以及其受到的不公待遇义愤填膺,想要寻求真相,还人清白,更遑论面前这二位尊师如父的老叟弟子,赵楷已经不敢想象接下来的后果,他拿出信来,给二人读去,本就知道后果难以预计,只是他在赌,赌面前的这两个人不是蠢货,更明白形势,若是对方能够暂时克制住愤怒,那么之后众人彻查真相也就有多了几分助力。 只见柳河眸中也是泪光闪闪,右手紧握纸张,一不注意就要捏烂,声音颤抖,面容哀戚,愤然道:“此信真是恩师死前所做,并无欺瞒?” 赵楷面色沉寂,郑重答道:“正是渔翁老叟所做,我们也是通过某种隐秘渠道获知,这也是我们今日来此拜会二位师兄的原因,自是不敢诓骗分毫,此信并未传开只是有人在故意隐瞒罢了,这封誊抄而来的信件我们便已是得之不易,更别说寻常百姓可知真相了。” “王清远安敢如此行事,欺我恩师良善!?却又忘了恩师子弟桃李满园,我们定会讨回一个公道!”甘旗已经是怒不可遏,偏偏自己还在压制着怒气,他往前快走几步,似是要走出竹林,满脸的戾气肯定是要找那王清远讨债去了,只是不等赵楷众人前去阻拦,好生安慰,那人又自顾自走了回来,面上的怒意却是更加凸显。 轰隆一声,有重拳锤击于绿竹枝干之上,只见雷霆响动,拳风吹拂,一大片高耸的绿竹连根折断,宛若刀切豆腐般果决,要知道这可是位于大楚龙窑的硬竹,想要连根折断,刀砍斧凿都要费些功夫,而这个甘旗竟能以拳风破之,虽然其发作之后也被后坐力反冲倒地,也属实实力高深。 赵楷心头直跳,龙门境的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刚才一瞬之间甘旗的所为,他竟是一个绫罗境满,掌握了驾驭灵力丝线的修行天才! 所有人,包括面容悲切的柳河此刻都诧异十足地望向甘旗,而震断一小片竹林生机的始作俑者如今却成大字形躺在地上,哭哭笑笑,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柳河连忙上前扶起甘旗,甘旗也不矫情,对情感的控制力同样强悍,收缩自如,他终是压制下了怒意,却是与柳河一同悲切不止,望着另一方向的恩师墓碑,宛如回到了刚刚收到恩师故去消息的那一天。 彭九扯了扯赵楷衣袖,并不说话,但眼神里满是戏,赵楷知道彭九担忧,毕竟此行众人身份还要保密,所以昨日他们才商量着要循序善进,不能太过唐突,以免泄露了身份。赵楷之所以敢赌,是因为面前这二人是个突破口,虽然会引起二人注意,但这也是寻求真相必要的牺牲。 “没事的,只要别被除二人外的其余人注意就行,毕竟他们不是鲁莽之辈,可以承受这些的,当然,若是他们要帮自己恩师讨回公道,也必须承受这些,否则他们便也没有资格去做更多的事。”赵楷平淡的说道,这确实也是事实。 等了好一会功夫,赵楷众人都没有动作,就只是静静地等着,柳河与甘旗也总算回过神来,柳河先声说道:“若是此信为真,我们定会帮恩师讨回公道,只是诸位,你们既然说这封绝笔信被人刻意封锁,那么普通百姓根本无法获取,你们既有特殊渠道,那肯定也不是普通求学士子,想必你们的士子身份也只是进入书院的凭证,当不得真吧。” 众人皆惊,赵楷也是定睛往柳河清秀的面庞瞧去,只见对方面容坚毅,显然是要求个答复,他之前也并未想到这二人会如此之快地否定自己一行人的身份,要知道先入为主,己方这几日的努力可不是白费的,今日上午的谈吐举动也都是无丝毫破绽,就是在树立一群求学士子的形象,而且这两个老叟弟子是处在悲切的心神之中,理应思路堵塞才对。 只是还是被人看破了,而且看对面两人的眼神俱是锐气凌厉,不容半分辩解,显然已经是坚定了自己的思路,由此可知,这二位渔翁老叟的高徒都不是泛泛之辈呀。 身边一直以智谋出彩的洪象在赵楷耳边提醒了几句,赵楷这才上前,拱手答道:“在下一行乃凌平城廷尉府暗线,绝笔信一事牵扯甚广,殊襄城官面上甚至还以书院为尊,怕是难查详情,所以才调用我凌平城廷尉府出动,而我们明面上处处受阻,局面难以维系,这才出此下策。” 赵楷迎面对上柳河与甘旗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很快便获得了认同。 甘旗俯身说道:“原来如此,多谢诸位大人告知绝笔信实情,为恩师查明真相也是我二人的分内之事,若是有什么吩咐,大人们尽管开口。” 赵楷看了一眼被甘旗拳风清空的一小片竹林,摇头苦笑道:“如今动静颇大,我们不能暴露身份,怕是一时不能详谈,今日晚间我们派人过来,再做沟通。” 听得此言,甘旗悲切的脸上浮现出尴尬神色,柳河看着自己惹祸的师弟,有些无奈,说道:“你呀你,什么时候能少些急躁。不过有愤怒发泄是对的,以你的性子没直接去找王清远理论已经是这一年静心修习的结果了,也强求不得。” 说完,柳河与赵楷他们拱手作别,诚恳地道:“还是多谢诸位,你们放心,这番动静我们定会好好处理,晚间敬候佳音了。” 赵楷嘴角抽搐,当然周围很多先锋营少年都是这样的,感情刚才那甘旗往外走是要直接去找王清远理论呀,实在是少年意气,值得敬佩,想到这里便有人朝着那甘旗作揖行礼,这便是少年人表达敬意的举动了,只是这个时候刚被师兄教训过的甘旗看到这一幕,倒是更加尴尬了。 众人拜别刚认识的两位渔翁高徒,回到屋中就开始慢慢复盘,先锋营虽然听起来是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意思,但实则先锋二字比喻的是少年天才们的意气与天赋,甲申帐这样的地方教导给少年们的当然不只是军中战阵之道,实力提升之法,更多的时候曲煌这个先锋营名誉统领教导的是思考方法,是直面困难之法,是设局之法,是复盘之法,这便很前卫了。 赵楷一行十余人,身边熟知的便有彭九和洪家二兄弟三人,其余众人一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也很是熟悉,至于秦渐尘没来,只是因为寻常人家女子身份鲜有读书求学的,便也就混去了廷尉府明面上的队伍里,反正人家英气十足的扮作差役,倒也引不起怀疑。 “今日所见渔翁老叟的两位亲传弟子,俱都不凡,只是这两个人住处也都靠近其恩师,竟也没能获知绝笔信的消息,难道这封信不是在老叟住处写的,而是转交了他人?” “可若是转交他人,为什么不附上一二证据,只是诉说了一番内心苦楚便了结了。” “倒也是,那么我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又是谁将此信公开出来的。” 众人谈论了足足一刻钟功夫,都是问来问去的,毫无头绪,主要是这书院水太深了,别说是他们扮作求学士子来此暗访,就算是官面上的廷尉府众人也是满头问号。 “事情难解,说不通处也有很多,这才要我们来此探寻真相,如今得到了渔翁两位亲传弟子的助力,很多计划我们也该从长计议,再好好地疏通一番念头,等到晚间我和离阳前去拜会那二人,商量之后的计划。”彭九在这个队伍中扮演的是安抚和聚拢人心的作用,毕竟年纪在那摆着,老大哥的形象不用白不用。 赵楷点头同意,然后止了止话头,似是想到了什么,众人只见他面容郑重,也就等了下去。 只听赵楷言:“我小时曾被家族安排在某处地下学习技艺,每日都是勤练武艺,少有空闲,一到空闲时便也有师傅传授其余知识,经史典籍浩瀚如烟,我本厌倦被强迫着读书,只是死记硬背敷衍了事,然而背的越多,记住的书中道理越多,我便越来越不敢不虔诚对待读书一事,遂爱读书,每日师傅传授时我往往多学些,多翻些书,多记些道理。” “我曾读过一言,出自一并不流传于世的孤本典籍,今日说与你们听。”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野,为太平开道者,不可使其困厄于荆棘!” 此言一出,俱都恍然。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八十八章 已非正统 夜晚,星月如钩,竹林幽深,边上点缀有零星一点灯火,正是柳河所居的茅屋。 赵楷、彭九以及柳河、甘旗四人坐在一起,已经商量了许久,赵楷他们来后,早已等候多时的两位渔翁弟子也不多做客套寒暄,直接是切入正题,林林总总交待了他们所知的书院里的诸多事宜。 这所书院,名头是有,里边做学问的大家颇多,尤其是以渔翁老叟学问道德为先,若是没有此番事发,估计龙窑书院里边的各种小动作还是无人所察。 书院自以儒家正统自居,倒是赢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与喝彩,原因也很简单,数百年前的儒家半圣不是吹的,是确有其人,只不过半圣去后这书院的发展有些跟不上节奏。 只是听得柳河解释道:“两位不知,我们这龙窑书院虽被冠以一州之名,然则并非最为正统的儒家学宫,因为在二十余年前我们这里设了院长一职,这是我楚国的一个试验,想要验证国家与儒家之间是否能够更好地衔接,本来各处相安无事,恩师也并不排斥此等做法,只是等到这小人王清远上位,怪事一桩接一桩,本来难以察觉,我们也是今日才能相通,若不是此时事发,我们必定也就错漏过了以往的许多细节。” 赵楷和彭九都只是个五大三粗的练家子,虽然赵楷贵为皇子,层面颇高,小时在宫中长大,然则那时甚小,所知事情不多,也就是些与父皇母后,宫女玩伴们的简单相处,论些奢华的玩意或器物他倒是颇有眼光,但是轮得这些个精细的门道,他在地下修罗场也没了解的这么清楚,更别说小时候的宫中生活有什么大用了。 柳河与甘旗见两人对此等门道颇为不知,也就先慢慢解释起来,赵楷与彭九只是在一边连连点头,都是极为谦逊,赵楷心中的求知欲爆发,疯狂地撷取这些个别处难得的知识。 这是个百家争鸣的时代,百家之中尤以儒家,墨家,道家,法家,兵家,阴阳家等等最是出众,在这百年来有不起眼者先后奠定学派,著书立言,站稳根基,也自然有本就出众者,更上一层,加速发展,弟子遍布天下,学问传播四海,儒家便是这后者之中的领头羊,这百年来儒家的发展有目共睹,六国之中虽各国形势不同,但都曾经有过以儒为尊的时代,虽然之后很快便有其余学派居上排挤,终究难以撼动其先锋地位。 而在这个大的趋势下,各地儒家学宫纷纷建立,设有大祭酒一人,祭酒数人,各类总教习数名,其下普通教习和学子自不必说,也是个难以估计的数量。 而这名头不小的龙窑书院偏偏不算是儒家学宫之一,本身便是耐人寻味。 “书院也曾争取或者说是抢夺过学宫的名头,只是儒家那边不愿赋予,也就只得依附朝廷官方。”柳河直言道。 赵楷问的更是干脆,“也就是说龙窑书院虽然曾经有过辉煌,但如今没了儒家正统的支持,已经是在逐渐没落?” 只是对方二人并未生气,颇为诚恳地点了点头,认可赵楷的话。 讲了这么多,赵楷和彭九都是听明白了,虽然这座书院如今名头还是不小,其中也不乏有才之士,只是少了儒家正统的支持,又引入了朝廷官方的势力,早已是不伦不类,已经不算是正经的书院学宫,“没落”二字在一定意义上并非虚言。 “这样的形势下,确实给了那些个唯利是图的鼠辈们可乘之机。”彭九无奈摇头。 “如今书院之中真正的高层包括有十多位总教习以及六名祭酒,至于其中诸位的人品道德学问等等,也是有高有低,参差不齐,尤其以一位姓韩的矮小教习出众,在王清远来之前此人毫不显眼,只是一年的时间便声名鹊起,虽然其品德败坏,但文章功底颇深,又无太过逾矩之举,士子们也只敢私下议论,倒是没太过在意。” “如此看来,这韩姓教习与王清远倒是狼狈为奸,可算一个突破口了。”彭九答道。 “嗯,情况也了解地差不多了,我们再找些突破口,然后具体商量商量明日行事的细节。” 众人一番谈论,都是颇有智慧也不缺生活经验之人,交谈起来倒也顺畅,四人集思广益,先是又找到了几处突破口,难易程度不定,也各有利弊,赵楷略作总结,道:“第一,找到那韩姓教习,威逼利诱一番,迫使其直接开口供述隐情,利处在于准确直接,弊处呢就是难度颇高,更要防人耳目,一旦韩姓教习失踪,王清远的冷刀暗箭估计也会随之而来,各种小动作防不胜防,先作为备用行动来看。” “第二,在书院散播绝笔信消息,各处造势,逼迫对方乱取阵脚,再与其他方面的队伍合流,慢慢推进进度,也总能获得些有用的情报。此法缺点在于太过曲线救国,估计要费不少时间和功夫,但弊处也明显,己方躲在暗处继续慢慢地悄悄地干活,总能看到些真相,同时躲避掉一些不必要的风雨。” “第三,也是我刚刚才想到的,另一个突破口,那就是这封绝笔信是谁发现,最终又是谁再度透露出来地?好好联想一下或许能找到一些以往看不到的线索痕迹。” 赵楷说罢,柳河急忙道:“我倒是忘了这点,老师故去的前一日并不居于此地,说是乘兴访友去了,只是,谁知最后访友迟迟未归,反而尸骨沉于了河底。” 讲到此处,柳河眼中再度泛起闪烁的泪花,甘旗也是耷拉下了脸来,一时气氛颇为沉默,悲切之意都蔓延到了赵楷和彭九二人身上。 赵楷拍了拍对面两人的肩膀道:“事已至此,多多感伤无益,我们继续讨论明日行动的细节,不知二位可知老叟访友去了何地?” “我们倒是不知,恩师故去对我二人打击颇重,一时也无心思考究那些个细节,只是此事不难查,恩师向来对他人亲善,一路上定然多有与人交谈,我们只要多问些学子,或者是书院外村落里的农夫也可,最不济循着路径看,我们也能知晓个大概情况。” “可行。”彭九点头赞同。 赵楷看了眼窗外月色,这静谧的夜总归不能在此处逗留太久,他说道:“那就确定下来了,我们明日定是要将绝笔信的消息直接公之于众的,你们二人去与同学或者熟知的农夫闲谈套话,然后去寻老叟出行访友的路线,找到访友的目的地,至于那韩姓祭酒,先不做考虑,实在不行,我们再行极端之事。” 说完赵楷已经站起身来,彭九紧跟着也站了起来,二人拱手作别,趁着夜色深沉,静悄悄地往住处而回。 里屋之中,正有十余人挤在一处,借着烛光,听着赵楷的讲述和安排。 “大概就这些事情了,该注意的地方大家都再商量商量,争取少出错,我们这一行十数人已经算是进度颇快了,至于其他队伍,明面上的廷尉府众人处处受阻,不必去说,还有几波也是扮作士子的我们都联络一下,把力量汇聚在一起,绝笔信一事背后的隐秘我们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枉这一遭少年热血。” 与此同时,凌平城,甲申帐隐秘所在,曲煌与周长老坐在一处石桌旁,周围静谧深沉,早已将人手清空,桌上有酒有菜,月色下酒杯晃动,其内的琼浆玉液芳香扑鼻,天上月色清冷,星辰横列,地下树影摇曳,宛如晃荡的水潭,这番环境倒是颇为雅致,只是对坐二人只顾着吃酒,面色不见丝毫地喜悦。 “这渔翁老叟实为难得的仁善之辈,以往名头在世,我半信半疑,也无交往的意图,反而是如今其人已去,通过一封绝笔信,一番百姓言,倒让我扼腕痛惜,终究是意难平啊。” “王清远逃不掉的。” “可那又如何呀,真正的儒者已经离世,晚了晚了。” “人间事本就是火热之外难掩凄凉,谁又能避得开,只能指望以后的世道会越来越好。” “以你的手段,自己去查又何尝查不明白,为什么要冒着被他人察觉的风险让先锋营的那些个少年人出面呢?” “甲申帐经历凌平一战已经是瞒不住了,而且到得如今,我甲申帐也不必再隐瞒于世了。” “当时你我受皇命创建时陛下不是说不到紧要关头切记要隐瞒甲申帐存在,不能令其出现在世人面前,这样才能打造出一柄出其不意的利剑,不是吗?” “要变天了,这不正要与你说嘛,刘允善走的时候,交待了一条陛下亲传的秘密口谕。” 周长老听得此处,即刻放下酒杯与银筷,一改之前的感概嗟叹神色,面容端庄而认真。 “陛下说,如今各处乱局已现,凌平的陆沉魔教作乱便是显现,至今我们不也未曾追到真正的幕后黑手嘛,这就已经说明了问题,而且白陌即将领兵攻赵,彼时明暗之下的各种势力都将浮出水面,到时候我龙窑边境数万白家军一走,虽然会有其他地方的兵员补上,但面对虎视眈眈的大奉,依旧难以维系之前局面,甲申帐这些个被帝国打磨许久的利剑,虽然还远未达到其可到达的锋利极致,但已经没有时间再行打磨,必须出鞘了。” “最终还是要攻赵了。这一行是福还是祸呢?”周长老摇头叹息。 曲煌对于周长老的摇头则不能苟同,“这本就势在必行,当今圣上乃怀有大抱负的雄主,我大楚身为强国,若想更进一步,攻击那与我们相邻着的正在一步步自行踏入深渊的赵国,正是绝佳的机会,况且我楚国如果不出手,估计赵国之内的那些个有势力的大家族也会争来争去,不得安息,最后落得个赵国自行从内部兵解的下场,到时种种好处还要分得他国手上一些,还不如我们来帮他们一把,加速赵国衰败,然后自己独占利益。” 此话可见曲煌也是极富见地的善攻之人,同时也是个实打实的主战派,倒是与大楚皇帝所思相合,怪不得一直以来深受皇恩,周长老见曲煌讲了这么多,算是在反驳自己的老旧思想,也不气恼,只是继续平淡说道:“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战乱了,生灵涂炭对于如今的老儿我来说可不只是一句成语,每每想到天下真的会再如此,这四个字便如尖刺一般狠狠扎在我的心上,我为天下的百姓们不值啊!” 曲煌看着面前双鬓泛白,一生操劳国事,忧心黎民的周长老,不自觉地挺了挺身子,再度联想到了故去的渔翁老叟,他端起桌上酒盏,一饮而尽,说道:“此生未能与渔翁老叟相交实为憾事,但又能遇到长老这般仁者智者,也算有了宽慰。长老放心,我定不负所望,定要还渔翁老叟一个清白真相,也定尽我所能守护我大楚国土,守护我大楚黎民!” 两人再碰一杯,各自一饮而尽,都有些醉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八十九章 报复 今日的龙窑书院并不太平,漫天的纸张如同漫卷的雪片般胡乱飞舞,最为牵动士子心弦的还是其上誊抄而来的文字,绝笔信的力量不可小觑,就连赵楷这些个平时与渔翁老叟并无交集的少年都会因心中令人愤慨的内容儿下定决心要查明真相,更别说这些个真正知晓老叟声明,熟知老叟品性的书院士子门了。 事情传播的迅速,一时间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赵楷他们走在路上,总能听到有愤慨之言不时传来,但也不乏理智的人在旁劝解,分析这信的真伪,为何今日会有纸张如雪片般纷纷扬扬入学院,说不定背地里有人设局,妄想栽赃陷害,当然这些所谓的理智人都是想得太多,倒是过虑了。 也有些明眼人并不轻信,也不轻易加以否定,他们依照自己判断,读信上言并不慷慨,反而颇为平淡,只是其中仍然蕴含力量,联想到自己所知的一些事情,或者是内情,他们也便信了七分。 赵楷他们所行,已经达到该有的结果了,今日上午他们联系上了其余几波队伍,一同誊抄信件,倒是快捷迅速,到了下午一大群人分散各处,借着身手,挥洒信件,也算是出其不意,反正书院那些高层既然能将他们这些不知底细的人放进来,那就说明他们还未有太高的警惕意识,也无需太过担忧,只要避开耳目,小心行事,短时间内查不到他们头上。 接下来就是静静等待着柳河与甘旗这老叟二弟子的回归,祈祷着他们今日所行非虚,能够带回有用的线索。 书院的一处精致庭院之内,有桃花开得烂漫,听闻水声潺潺,竟是还有小溪被引流至此,其间曲径通幽,格调雅致,已是大家风范。 这正是王清远的住处,平时他就呆在此处做做学问,听听底下人汇报工作,然后再开始细分流程管理这座他已揽在心中的自家书院,当然此地也充当了书院的议事之所,往里间行去,见有一横排的房屋,檐角勾连闭合,相隔处不突兀,相连时又颇为舒缓,可谓粗中有细,石柱上雕刻着些花鸟鱼虫,各处细节妙不可言,不失大家风范。 屋内总共坐有十人,之前被赵楷胖揍一顿的那位矮小祭酒正在其中,位置还颇为靠前,此刻一脸的愁容,不知是真愁还是假愁,不过若是装的,这人的演技可就太吓人了。 坐在主位上的一人,脸颊微胖,鬓角微微发白,至于面容虽然遭受了些许岁月的痕迹,有些苍老,但仍然是清秀典雅,一身儒袍雅致出尘,一举一动间自有其风度,若是不识得此人的见到了这位中年人,仅凭这面相气度也自是要高看一眼,不敢小瞧了去。 这位正是王清远,间接逼死了渔翁老叟的王清远,学问颇深甚至有望立言的王清远,一个深沉内敛的谋局者,也是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彻头彻尾的小人。 一个矛盾的人,仅看面相做派令人亲近,若不深交必定为其学问风度心生敬畏,只是偏偏这人心中打的小算盘里却满是泥垢,这种反差会让人感到一阵恶寒,只是明显底下的这九人也都是其走狗,不论是否真正认可王清远的做派,利益相关的他们也不会对王清远产生厌恶,只会跪舔罢了。 “这绝笔信是怎么流传出去的,诸位总要给个解释才好吧。”首位之上的“谦谦君子”开口了。 众人都低着头,不敢面对首座之人那凌厉的目光,王清远看了一圈见没人说话,心头火起,话语中的急躁意味再不掩饰,他望向左边的那个矮小祭酒,厉声说道:“韩醒,你说说吧。” 矮小祭酒不敢推辞,只得将头仰起,也不敢再坐,他离开座位,站在过道之上,弯猫着腰,佝偻着身子,姿态谦卑到了极点,就差没跪下答话了。 “院长大人,此事实在蹊跷,事发突然,我等实在不知啊,容我等再行查探一番。” 说到这里,正等着先挨一顿骂的韩醒突然想到了前日自己被胖揍的画面,想到了那十多位杀千刀的拜访而来的士子,这可是个报复的好机会,不妨此时祸水东引,不管他们干没干这事,反正先抓起来好好盘问一番再说,等到自己刮了油水,又解了气,再放了他们就是。 诡计已成,韩醒连忙俯身恭敬说道:“大人,我有目标了,有一群来自凌平城的士子前几日来我书院拜访,他们是几波外来人士之一,而且实为嚣张跋扈之徒,在我书院也不懂规矩,失了士子文雅之风,不妨先查查这般胆大包天之辈,也好作为一个突破口。”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皆是脸色一沉,颇有戏谑,不为其他,只因为他们知道这韩醒被殴打一事,此事韩醒假公济私,借机报复,虽然他们也不会阻拦,但心中还是厌恶反感的。 王清远听得这话,思索片刻问道:“他们是最近外来的?” 韩醒点头,只听王清远又说:“那应该彻查,你下去办吧,若是从他们身上没查出什么,再去查查其余新来的几波人士,切记别做得太过,我书院在外界的脸面和声明不能丢了。” “院长大人放心,我定会拿捏好分寸。”韩醒先行退下,王清远摆了摆手,其余众人也各自散去,小屋之中,颇为敞亮,又只剩下一人,王清远抿了一口手中茶,也不知是否因为茶香太过,他竟然摇头晃脑起来,面上流露出放纵享受的意味。 韩醒这厮算是歪打正着,赵楷也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就有书院的预备甲士包围了己方居住的庭院,他们还在商讨进一步的事宜,本来事情便不好做,难题众多,此时又有麻烦上门,再次是增加了难度。 以为事情败露的赵楷,等到走出门外,看到一脸奸笑,仿佛小人得志的韩醒也就明白了什么。 彭九和众人都是察觉到了韩醒眼神中释放出的露骨的敌意,便也明白对方是来报复的,彭九作为这支队伍明面上的领头之人,只得无奈叹息一声,给身后众人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直接快步上前走向了一脸贱笑的韩醒。 “祭酒大人,不知这番阵仗所为何事呀?”彭九也是个演戏高手,表情诚惶诚恐,身子比以往压得都要谦卑,确实是个普通人面对甲士封堵时该有的动作。 “我来抓人,院长怀疑是你们这群外来人散播不实言论,绕乱书院清净。”此番话义正言辞,韩醒说得那交个理直气壮,要知道他心里边并不认为这些个人就是散播信件的罪魁祸首,他来此只是为了公报私仇。 彭九将手伸进袖口,一张大额银票不知不觉便塞到了韩醒的袖中,来了个暗度陈仓。 彭九轻声在韩醒耳边说道:“大人,一点心意,可不能再多了,咱这也是山穷水尽了,再多就连回城的路费都没了” “看你一直都挺懂事的,这次我就大方一点,不多计较,但是你必须要把那个人交给我,都是办差,我也要有个交待不是?” 彭九视线顺着韩醒手指而去,不出所料对方目标正是赵楷。 “大人,那小人有疯病在身,怕是盘问不太容易吧。” “要的就是这个疯病。别废话快把他给拿过来。”韩醒大手一挥,书院的甲士们便上前围住了赵楷一人。 彭九连忙挤进人堆,奔向赵楷,同样也在赵楷耳边说了几句,那韩醒倒也并不阻拦,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倒像是运筹帷幄的将军。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赵楷也不反抗,给大家递了个眼神,示意不要担心,之后便随着韩醒往他处走去,等到人群越走越远,周围再也没了响动,洪蛇这才抑制不住情绪,愤怒说道:“这天杀的祭酒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挟私报复,实在是无耻之尤。” 彭九拍了拍洪蛇肩膀,严肃说道:“大家先进屋去,要快些想出个办法。我就不信在书院这地界上他韩醒能动什么私刑,要相信离阳有能力自保,实在不行就亮出廷尉府的假身份,也总能拖延些时间。” 刚刚与赵楷说话时,他已经在暗中将唯一的廷尉府铁牌交给了赵楷,关键时刻能算做一张护身符了。 赵楷接过铁牌后将其小心藏好,若是韩醒不剥去赵楷浑身衣物怕是找不到这块铁牌,如此行为自是有所考量,要知道这块铁牌一亮相,在一定程度上就相当于钉死了赵楷一行散播绝笔信的事实,虽然最终书院也做不得什么,但令得书院得知真相,该引起的慌乱效果必定减半,赵楷他们希望对方狗急跳墙的目的自然也达不成了。 甲士们押着赵楷进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军营,要说书院为什么有甲士驻扎,当然是因为这座龙窑书院早已被打上了朝廷的烙印,已非真正的儒家正统,赵楷昨日听过柳河与甘旗二人解释,如今倒也不惊奇,只是感慨这王清远的权力有些大的过头了,连驻扎的甲士都听他调遣,当初谁人这般安排就没想过有今天这所谓的院长只手遮天的局面。 其实这般安排,令得甲士护卫书院士子,倒是可为,将权力交给朝廷分配而来的院长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要想这书院若想长治久安必须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来此办差的院长务必清廉公正,不得被利益冲昏头脑,很显然此时的院长王清远不符合这个前提。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九十章 探访 话分两头,赵楷这边的情况先不去说,再说说柳河与甘旗二人的进展。 这两人一路在书院里探访要好的同学,寻问渔翁老叟死前一天的言语以及行动,虽然老叟此次出门访友仍然是与士子们亲切交谈,没有半分异常,但也并未透露将往何处,只说了出门访友,二人只好循着同学所指的路径,再一次踏上恩师走过的路程,出了书院,往书院外的几家村落行去。 柳河与甘旗知道恩师的性子,也知道恩师与许多农家汉子颇为聊得来,每每出门与人招呼一二便是常例,有些时候也会乘着兴致直接做客农家,二人想着当时恩师的心情,说不定会与哪家的农夫好好叙谈一番,缓解积郁,沾了恩师的光,不少农夫对二人倒也认识,这就给了他们问询的好机会。 渔翁老叟的死都已经传遍了凌平,这边靠近书院的农夫们自也知道,他们看到一直以来都跟随渔翁身边的两位弟子前来,都是率先招呼,脸上并无兴奋之意,有的只是哀戚和悲切。 这不是装的,于这些农夫而言,渔翁老叟是书院里的大人物,但是对待他们同样极好,他们都知道这份情谊的难得,往往更加珍惜,热情好客些也是自然,而老叟也无丝毫虚伪,每每讲些事情,甚至还会顺手亲自做些活计,这老人虽然是个名满天下的读书人,但是农耕之类的粗活也是精通,而且熟知天地时节,曾经多次传授更好的农耕技艺,搞得这人反倒是像个农家弟子,只是乡里乡亲的都知道这位老人是个真正的读书人,那份礼仪,那份节操,都是旁人装不来的。 许多年前的以往,乡亲们见到老人还有拘束,认为他是个大人物,自己应该恭敬些,相处的久了,也就由内而发的认可了这位老人,把他当做了朋友,而且是好朋友,这份情谊极为难得,双方都在好好珍惜,只是如今故人已去,情谊无处可还,便也化作了悲切,化作了思念。 “你们可是老叟的弟子?”有在地里耕种的农夫眼尖,直接大声喊道。 “没错,我二人乃是恩师的亲传弟子,今日来是想问些事情。” 听到肯定答复的众人俱是精神一震,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消息,一个个当即放下锄头,不顾身上的污泥,直接撒丫子跑了起来,只是让二人目瞪口呆的是对方跑的方向不是自己这边,而是另一边的村落。 “这是何意?”甘旗有些发懵。 柳河虽然也颇有些搞不清楚,但心思活络的他立马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旋即便也耷拉下脸来,“难道是王清远恐吓过这些村民,不让他们发声?” “不至于吧,王清远有没有这能耐不说,他也不可能做这么明目张胆的事情,若真的恐吓过,一旦事发,定罪的时候对他可就殊为不利。” “那,难道是这些村民....”甘旗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在揣测人心中潜藏着的恶意,这是恩师所不喜的,他们也不太敢相信人心竟如此地善变。 “先别瞎猜了,事情没问清楚前,一切都有可能。我们不能放弃,还是要去村落里询问一番才行。” 甘旗与柳河就这样继续前行,脚步略微加快,心里边七上八下的,他们也不知道村民跑掉原因到底为何,有些忐忑。 只是临近了村口,看到成群结队的人抱着各自的东西往己方二人这边靠拢,他们则是彻底懵掉了。 有一面容慈祥,满头白发的老者先行走出人群,二人认得,这就是附近的乡长,他正在这个村落里居住。 “二位小相公别慌,我们也只是想尽份心力,老叟故去,我们这里的人都是悲切哀伤,就像是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朋友,老叟在我们这里时常指点农耕,传授些实用的生活技巧,如今他已故去,我们也该尽份心力。这罐子酒就是按照老叟之法所酿造的,本来我们约好酒品出窖时定要痛饮一番,如今话已成空,你们且拿去给老叟坟前洒上一杯,也算了了未尽的诺言。”这慈祥的乡长将怀中的酒罐塞到甘旗手中,满脸的悲伤之意也装不得。 “还有我这里的一些糕点,昨天从城里买回来的,以前老叟经常带些吃食让我家小苗吃,这次听闻噩耗之后,我昨日本想着去书院探望一番,只是不能进去,也就把糕点放到了现在。”那粗壮的汉子满脸不容拒绝的实诚意味,硬是将一大包裹的糕点塞到了柳河手中,柳河掂了掂,这个分量实在是不少,估计够一个孩子吃上十天八天的了,对面汉子的心意可想而知了。 然后就是越来越多的人围上前来,各说各话,一边递东西,一边说老叟的好话,只是越来越多的东西如山般压过来,很快柳河与甘旗便是招架不住了,扔下东西自顾自逃跑的心都有了,只是他们忘不了此行的目的,柳河与甘旗对视一眼,知道该切入正题了。 柳河尽力大声说道:“大家静一静,先静一静。” 听得这话附近的人知趣地不再说话,周围声音是小了一点,但还是略显嘈杂,直到那位慈祥的乡长说道:“大家都静一静,听小相公怎么说。” 声音逐渐下沉,人群再无动静,柳河这才缓了口气说道:“大家先听我说,我们二人此次来是为了探究恩师投河的前一日到底去了何处,又与谁有过交谈,内容是如何也想知晓,若我们不相信恩师无缘无故便会投河,定要探个究竟。” 这话不是虚言,二人就是抱着要探究个真相的这股劲出行的。 “两位小相公是想了解什么不妨说得清楚些,我们必定据实相告,知道多少就交待多少。” “我们想知道那天恩师具体的行程,究竟与谁说了话,说了哪些话,最后又去往何方?” 乡亲们各自低下头,开始仔细思索,不一会就有人先站了出来,那人说道:“那日我正巧在耕地,老叟先生与我闲聊了会,就往村里走了。” “对对对,也与我聊了一会。” “我在村上遇到了老叟先生,还请他坐了一会,只是没聊什么有用的事,也是闲谈,之后我看是往巷子右边拐了。” 很快众人七嘴八舌地就拼凑了个大概,只是大多都是闲聊,又或者是渔翁老叟传授一些知识,对二人来说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最后话头传到了乡长那边,老者说道:“我当时还与老叟约好了过几日找几个乡壮一起去附近的殊襄山转转,按文人说得那一套算是要去寄情山水,只是....唉,对了,最后我问他还要去哪,他对我说要去西边的大别村找老城住呢。” “老城主!”柳河与甘旗对视,他们很明显知道老城主的事情,当初老城主在任上时便与老叟乃挚友,等到各自年岁增长,各处变迁,情谊却仍在,确实是恩师会去访友的对象。 柳河与甘旗得知消息,心里边焦急,不想再拖延半分,便连连拱手说道:“诸位乡亲,我们还要去寻访老城主,不便多留,你们的情谊我们知道,只是这些东西就先不收了,仅凭我们也拿不动不是,来日我们定然会与书院沟通好,一定让大家去恩师坟前祭拜,好来个最终的诀别,这些东西到时再用也不迟,我们先行告辞了。” 一番话下来有理有据,乡亲们也不好再做阻拦,二人连跑带奔的往西边的大别村而去,想着要找老城主将事情问个究竟。 大别村外,两个年轻士子模样的男子站在村口,一个正兀自气喘吁吁,另一个倒是一点也不累,只是二人面色都颇为严肃,仿佛之后要做的事情极其郑重,二人缓步走进村子,心里边有些紧张,最后的大幕布就要揭晓,若是找到城主一问再问还是什么也不知道,连绝笔信也不是对方发送的,那么事情可就愈加麻烦了。 老城主的住宅二人去过几次,年轻人记忆力不差,倒也轻车熟路,那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占地不小,只是这里地处偏僻,倒也不能算是富家,砰砰砰二人叩响门扉,很快一个小斯模样的人开了门,见二人是熟面孔,想了半天,也就认出了二人身份,“你们,你们是渔翁老叟的两位弟子。” 柳河与甘旗点头回应,那小厮继续说道:“我家老爷这些天闷闷不乐的,想来也是因为老叟的事情,连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也颇为难过,二位相公既然来了,不妨好好开导开导我家老爷,算是小子在这里先行谢过了。”那小厮连忙作揖拜谢,二人看这模样,也只对方是忠义之辈,连忙拱手道:“此次拜访只问些事,不多做叨扰,也定然好好开导安慰一番老城主,小哥相信我们就是了。” “好好好,小的这就给二人带路。”说完,小斯都没进去通报老爷,直接领着二人往宅子里的书房行去。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九十一章 老城主 城主府内颇为冷清,仆人不多,一路上除了领路随从外,只遇到一个院中劈柴的仆人,三进的院子并无多余装饰,虽然比之普通人家的土坯泥房要好些,但也仅限于实用一途,中用不中看,毫无奢华之风,由此便可见老城主高洁清淡的品性。 书房门开着,二人也许久不来拜见,早忘了这边的装扮,往内一看顿时眼中放光,只见一排书柜之上书籍摆放地满满当当,这小书房也装点地颇为雅致,有花有画还有名家书法,一老翁正独坐于原木座椅上,手捧一本泛黄的老书,不闻屋外动静,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研究呢。 那小厮应该只得轻手轻脚地先走上前,手挨着门框轻轻敲了数下,老人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往屋外看来。 柳河与甘旗也是向老人望去,只见对方面容苍老,发丝灰白,鬓角飘浮的发丝尤为雪白显眼,只是老人表情端庄严肃,眼神和气度稍显威严,看来是个做惯了大事的人,但是柳河与甘旗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对方神情中夹杂着的一股子难过忧伤的意味,仔细观察一会儿,那股子萧索老人的劲也就更加明显了。 看来老城主也被打击得很重啊,二人对视一眼,不敢耽搁,连忙快步上前见礼道:“老叟亲传弟子柳河(甘旗),拜见老城主大人。” 二者虔诚地躬身拜谒,不敢有丝毫地不敬,因为仅论辈分,对面这老者比之自家恩师还要大上一倍,只是自家恩师升到大祭酒后,二人意趣相投这才成了真正的好友,老城主虽然如今并无权势,也无家财,只是对方的名望犹在,在殊襄城众位上层人士的眼中甚至及得上如今的曲煌之于凌平城。 当然这也仅仅限于名望,老者的年龄和身份已经不允许他做许多事情了。 老者还是那副威严的表情,看来这表情是天生的,只是面上添多了些笑容,老城主说道:“你们来了。” 很平淡的一句话,好像对方就知道自己二人要来似的,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毕竟老城主是渔翁老叟死前曾去探访过的好友,若对老叟的死要追查个清楚,也定然会来此探寻一番。 “晚辈二人来此,确实是有些目的,是要问些问题,希望老城主据实相告。” “你们不必担心,老叟是我的挚友,你们也算是我的晚辈,没什么不可说的。” 说完这话,老城主深深看了眼二人,然后问道:“你们如今知不知晓绝笔信一事?” 二者点了点头,只听老城主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那绝笔信就是我散播出去的。” 柳河与甘旗一时哑然,自己还没问呢,对方可就抢答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二人如今知晓了是老城主散播出的绝笔信,好好往深处思量一番才最重要。 书房之中沉默了一会,柳河与甘旗又是躬身一拜,俱是感激地说道:“多谢老城主散播消息,不然天下人又怎知恩师跳河一事另有隐情。” 老城主苦笑一声道:“我也老了,不太中用了。” 二人知晓这话的意思,看来老城主对于有人阻截消息不让平民百姓知晓此事是耿耿于怀呀,不过话说回来,按老城主的面子,这殊襄城又有谁有能有如此大能量,算来算去也只有王清远那个狗贼可以了。 柳河正要问出此行目的,想询问一下自家恩师来此之后做过的事情,以寻求一些线索,关于恩师跳河缘由的线索,事到如今柳河与甘旗还是不能相信自己那一生积极向上的恩师竟然会因为政治争斗而主动跳河,哪怕斗争失败了,受不了王清远恶心人的作风,自己退位下来养老不好吗,为什么非要选择跳河留下绝笔信这种方法呢,看了绝笔信上内容,并无任何对于王清远实质性的指控,这连死谏都不算,柳河与甘旗不相信恩师会这样傻。 柳河正要说话,却见甘旗突然挥手打断柳河将出的话语,如今老城主就站在二人身前几步外,靠的相对较近,甘旗小声说道:“外面有人偷听!” 身为绫罗境满的修行者,甘旗对于天地灵气的把控可以掌握得炉火纯青,对于周围近处的动静自然也是掌控力非凡。 身材高大魁梧的甘旗猛然快步往屋外奔去,速度之快宛如惊雷,这与其在之前竹林中展现的身手一般无二,看来为了不让对方逃跑,这是动用了全力。 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不像是打斗,倒像是一人撞到了瓶瓶罐罐甚至还摔倒了的声响,然后就有平稳的脚步声传来,等到甘旗再次出现在书房之中时,手里边已经提溜了个鼻青脸肿的人。 甘旗将手中人放下,那人缩在地上一时不敢动弹,看来刚刚甘旗还趁机将此人揍了一顿,这人是被打怕了。 “小六!”听闻老城主诧异地声音,甘旗与柳河这才定睛朝那人脸上看去,一看吓一跳,这人可不正是领着二人进门而来的小厮嘛,就连甘旗也是一脸诧异,他刚刚揍人的时候可没看脸,如今不知是不是闹了误会。 “城主,刚刚此人就在门外鬼鬼祟祟地偷听来着,这点我可以确认。”甘旗无比肯定地说道。 老城主眼眸中也是射出寒光,上位者的威严再度显现,而且这次是体现地淋漓尽致了,这让地上趴着的小刘看一眼便立刻缩回头去,再不敢轻言。 “先把他扶起来吧。” 甘旗闻言便也搀扶着畏畏缩缩的小厮起了身,只是似乎甘旗不想多碰那小厮,他就收回一只手,仅留一只左手夹在对方腋下,为其助力。 “说吧小六,你刚刚在门外干什么呢?” “我,我...”小六支支吾吾难以开口。 老城主继续威吓道:“快些说,要不然你知道我的脾气。” “我,我在偷听老爷们谈话。” 老城主眼神眯成一条缝,那威严的气度令得周围气场发寒,他平淡地问道:“谁让你这么做的?” “老爷,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被逼无奈?你家中无父无母,自身无牵无挂,在我这家中当小厮数年,他人难不成是拿你的命胁迫的?”说道这里,老城主眼睛眯得更紧了些,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小厮。 “老爷,您说的还真没错,那人说我要不按照他说的做,直接就取了我小命。”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那人?你见过他?” “见过,一身黑衣,黑巾遮面的,看不清模样,只有身材几个大概,就是那人的身手了得,纵跃如飞,比之甘相公也只强不弱。” 众人皆是皱眉,没想到对方的算盘真的都敢打到老城主府上了。 “那人要你做什么?” “他,他让我仔细盯紧老爷的动静,若是有人要找老爷,记得要听清楚双方的每一句谈话。”名叫小六的小厮还是有些结巴。 老城主陷入沉默,眉头紧锁,似乎还在联想一些其他事情。 “那人是什么时候现身的?”柳河突然打岔道。 “五天前,我记得清楚,当时我一人在院子里打扫,突然就被人擒住,那黑衣人就开始逼我做事了。” “五天前?!”老城主一脸震撼。 “那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甘旗连忙问道。 “我是在六天前的一场官会上将老叟的绝笔信传播出去的。” “那也就是说,不到一天后就有人查到了传出绝笔信的源头,甚至直接开始安插人手,布局做事了!”柳河将谈话的意思延伸出去,想到了这些。 “老爷,我也是被逼无奈,原谅小人吧,小人以后必定鞠躬尽瘁,再不敢行苟且之事。”这老城主家的小厮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都文邹邹的,只是老城主并无原谅的意思,仍是一张严肃的脸。 老城主缓了口气,继续对小厮问道:“你可知道昨夜有人翻过我的书房和独院?” 小六听得这话大惊失色,他明白老城主问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怀疑自己,不过这事太严重了,比之什么偷听要重十倍不止,而且他也是真不知晓内情。 “老爷,这事真的不是小人干的,偷听一事只是他人逼迫,老爷对我恩重如山,我也断不敢行偷窃之事,昨夜我在自己那边规规矩矩地睡觉,不信你可以问同房的老张。” 老城主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再说下去了,他看也不看小六一眼,平淡地说道:“你自己先下去吧,至于你还能不能住在这里,之后再给你结果。” 小六一瘸一拐地走了下去,等到灵识之中附近没了小六的气息,也无人再做偷听,甘旗这才义愤填膺地说道:“没想到就连老城主这边都是如此模样,那王清远简直是胆大包天。” 老城主并不反驳,无言的沉默便算作最好的承认,绝笔信是他传出去的,他明显也知道王清远是个什么货色。 “烦请老城主告知当日恩师在此居住的情况,也可以先说说这绝笔信是怎么找回来的?” “当日老叟来此拜访并无异常之处,我们也就聊天闲谈,随后吃了个晚饭,他又在我这里借住一晚,第二天一清早没打招呼就走了,不过我二人相处起来颇为随意,我也没当回事,只是接下来城内四处就传来了老叟失踪的消息,然后就是他跳河离世的消失被钉实,我这才感觉事发蹊跷。 便也去他居住过的屋子里看了看,西边的院子都是客房,有一间就是专门给老叟提供的,他也就住了一日,等人走后小厮也就是随便打理了一番地面,所以一切东西都是按原位摆放的,找东西的过程很简单,我就是没处都看一看,摸一摸,很快地我在枕头下边一摸,绝笔信就出来了。” 这番话里没什么漏洞,也没什么线索,柳河心里摇了摇头,却是继续问道:“城主您说昨夜家中曾遭贼人翻查?” “没错,翻来翻去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只是我家中除了这书房里的一些字画之外就没什么值钱的家伙什,所以对方这个动作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在找可能被恩师藏起来的证据!”甘旗抢答道。 “没错,恩师既然跳河死谏,必然会留下关于王清远的罪证。” 老城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只是这些天来我想了又想,实在没想出老叟在我这里还留下了什么东西,翻翻找找的连我自己都没能找到所谓的罪证,只能等着另外的机会到来,你们便算是机会了。” “怪不得老城主见到我们并不吃惊,看来是一直在等着我们来。” “没错,我这里可能真的会留下了些有用的线索,不过无意之中我估计是想不起来了,还要靠你们这两位每日与老叟住在一起,更为熟悉他的弟子了。” 书房里三人再度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柳河终于想到了个思路,他说道:“不妨我们试一试笨办法,请老城主一一说说恩师来此的经过,聊天闲谈的细节都与我二人说说。” “可行。”说着,老城主就讲起了老叟当日访友的经过,各种细节那是尽其所能地详谈,反正只要他记得地都是说出来了。 一直讲到当天深夜,二人酒足饭饱之后的最终闲谈,如今的屋外天色已近黄昏,天光暗淡,只是柳河与甘旗仍然不敢放松精神,一句一句认真听着老城主讲话。 “那时候天色颇晚,我们就要各回各屋去休息了,老叟突然兴致大起,哦,他平时就是这样,每每想到一些他认为重要的事情,也不顾及时间就会立即投入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上。”老城主脸上有着缅怀的神色。 “嗯,恩师就是如此率真的性子。” “当日他说他想写一篇赋,我便就招人取了笔墨来,他就行云流水般快写了一通,读来倒是趣味与深意皆有,只是我最近看了又看,还是看不认为这篇赋与此事有关。” “不妨拿来看看。”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九十八章 血与战 甲士们一圈又一圈地围着,像是包粽子一样,一眼望去众人根本没有杀出去的希望,而那些黑袍人也在外围虎视眈眈,他们手中兵器各不相同,但无疑都放着寒光,等待着嗜血,这些个拥有绫罗境实力地修行者会在先锋营少年们经历过甲士消耗后,以更强烈的姿态插入乱斗,给与致命一击。 事到如今,西侧大门是如此,那么东侧甘旗他们必定也不会好受,赵楷他们一番计划,分头行动,在这一场追逐中先锋营少年们经过一年艰苦训练而得来的良好素质淋淋尽致地体现出来,但哪怕己方再迅速,再灵巧,却仍然被王清远手下走狗咬到了,人数的劣势,双拳难敌四手的古言被很好的验证,只是一切都后悔不得,也无需后悔。 赵楷双臂青筋暴起,隐隐还有金光透出,那是金光诀在发挥作用,猛然间他手中匕首如游龙般刺出,目标正是面前相隔最近的一名甲士,他好不留手,直击对方咽喉,这场战斗在对方甲士统领喊出“不留活口”那一刻,就注定了终将血型无比。 那名甲士只感觉脖颈生寒,便见面前血花喷溅开来,花朵绽放,他的生命力却瞬间枯萎,砰的一声,那人朝前扑面倒去,那一刻的寂静后在无人沉默,一时间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犹如铁匠铺的开张,铁匠们也十分卖力,不过数息时间便接连有甲士尸体倒下。 在这场厮杀进行得如火如荼地时候,贺无双那边也遇到了阻击,凌平城的廷尉府队伍经过天魔浩劫之后早就今非昔比,可谓是难得的精锐,只是他们也和先锋营少年们一般,有着致命的劣势,那便是人数太少,虽然面对面前的这些半道杀出的黑袍人仍然绰绰有余,然而他们不能一直被阻止在这山道上,书院的大局他们还要去控制,而此刻却已然分不出多余人手了,要想赶往书院就要速战速决,杀出一条血路! 这次来殊襄城办案,虽然贺无双也极为看重,但凌平城终究还要廷尉府防守,总不能顾头不顾尾,所以贺无双也只是尽其所能抽调了近百名相对来说更加精锐的廷尉,这已经算是大手笔了。 山道上,廷尉府的人在狂奔,他们紧紧跟随着贺无双的步伐,而贺无双为了更加迅速地赶到书院,抄的是近路,走得更是山道,但是当他们爬上一段山坡,眼见前方仅隔一里不到就能靠近书院东侧的入口,却见坡下一群黑袍人同样是秩序井然地冲将过来,然后排开阵列,很有气势地望着廷尉府众人。 贺无双的目光在那些黑袍喽罗的身上扫过一眼,不由得神色一滞,这些家伙竟然都是绫罗境的修行者,这到底是何方势力,要知道对于普通的小势力,数个绫罗境的修行者加盟就已经足够强势了。 然而面前这些三四十人的队伍,却各个到达了绫罗境,并且都不是刚刚踏入修行路的新手,气息足够沉稳,而最令贺无双感到烦心的便是那名站在队伍前方抱刀而立的冷酷男子,那正是在昨日突袭廷尉府,然后当着贺无双的面杀掉韩醒的刺客。 贺无双眼眸含怒,气势骤然间开始攀升,如今的状况已经很明了了,书院那边出事了,很严重的事情,他作为被曲煌这个代理城主钦点的案件主使,出了这般大的事,必须要负起责任,不管是自己疏忽也好,对方计谋太深也罢,到得如今,他都必须闯出一条路来。 身后近百名的廷尉虽然有少数不通修行,仅是拳脚功夫出众的普通人,但大多都是特招而来的绫罗境修行者,如今倒也不惧,正是该重拳出击的时候,两方在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无人指挥,无人号令,便开始自发地冲阵,今百声刀鸣响起,那是廷尉府众人拔刀的声音,随后便是呼喝声响,近百人齐齐往前冲去。 而对面的黑袍喽罗们虽然手持武器皆是不同,相对更是沉默不少,就如同暗夜里自顾自出鞘的冷锋,不惹人注意,不发出声响,但却更能让人胆寒。他们的气势丝毫不弱,甚至还因为这种沉默让他们身上的那股子阴冷的劲头更加凸显,反而增强了些许的气势。 而贺无双不断攀升的气势终于达到顶点,双脚猛地蹬地,接下来便是如同炮弹般的跃出以及砸下,金身境的强横体魄一瞬间展露非凡,双拳上包裹上一层凌厉的金属质感,更是在空中无处借力的地方强行蓄力,然后以这般极致的力量猛地朝下重重砸下,那黑袍人脸色微变,再不敢托大,长刀瞬间出鞘,但依然来不及劈砍而出,只得横抵在胸前,勉强挡住贺无双突起凌厉的一击。 大地之上被犁出长长的一道沟壑,金身境的修行者虽然看起来依旧是正常的人身,但肉体强度早已脱离凡胎,仅仅是一招一击的攻伐阻挡,其散发出来的灵力涟漪也会会影响到周围战场。 一击打退黑袍人十数步,贺无双并未停手,他腰侧的黑铁长刀终于出鞘,昨日的二人打斗时更多是依靠着金身境的肉体在对轰,但如今事关生死,事关荣辱,大幕已然完全拉开,二人都再无留手,一时间锵锵锵地铁器撞击声犹如巨人心跳般砰砰直响,丝毫不停。 渐渐地局势由刚开始的稚嫩趋于白热化,再到热度过去后的逐渐明了,廷尉府众人占了上风! 而手中握刀的贺无双凭空多出了许多的神意,一时间刀如游龙气势如虹,黑铁长刀在他的手中宛如多了第二条真实的生命,往往能发挥出出其不意的效果,而相对来说对面的黑袍人使刀就更加中规中矩了,不是说他不强,只能说他并不适应这种势均力敌光明正大的战斗。 早在昨日黑袍人突袭之后,贺无双就能猜测到这黑袍人所走的路子,那就是刺客一道,在昨日能够趁着自己大意的瞬间,敛藏所有的气势以及灵力波动,直到最终出手的那一刻,贺无双才能反应过来,这是多么高超的刺客技艺,如此强势的刺客,他早该想到那个势力的。 想到这里,贺无双心神再度收缩,精神气顿时归于刀身之上,宛如刀人同体,他甚至还眯起了眼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贺无双暴怒的标志。 对面黑袍人只觉得对面男子突然气势再变,更加收敛,毫无疑问也更加地凝实简练,然后对方手中那柄黑铁长刀就如同被赋予了灵性一般,刹那间峰回路转,变了招数,大开大合间给人窒息的感觉。 轰轰轰,实质性的刀气自长刀上挥舞而出,向着黑袍人斩去,虽然黑袍人身形灵活多变,战斗经验也极其丰富,之前虽然落了下风,但依旧可以稳稳拖住贺无双,但是如今面对这种程度的斩击,他也只能疲于招架,渐渐地有些无力。 见得此状,贺无双手下廷尉们都是大受鼓舞,虽然己方损失也颇为惨重,但看到了曙光的众人自然是更加卖力,这种情形下,不过半刻钟,廷尉府的人便能杀出一条血路。 书院东西侧的两个出入口如今已经是血光漫天的场面了,当然大多数都是甲士和黑袍人的血,与之同时入眼的还有随意横陈的尸体,还热乎着。 东侧的先锋营少年们人数更多,大约有六十余人,如今大都负伤,却无人畏缩不前,都是杀红了眼,面前使用人海战术围困的甲士们却有人背着场面惊吓过度一时不敢再上前挥刀,所以场面上时不时便有数息的寂静,不过很快先锋营众人便会主动打破寂静,也逼得甲士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前厮杀。 当然了,能够一直困住先锋营众人,依靠的更多是那些不知跟脚的黑袍人,他们实力非凡,更加冷酷血腥,出招难以想象的阴狠毒辣,有数个少年身上的重伤就是拜他们所赐。 绫罗境满的甘旗混在这样的队伍中,哪怕他再缺少实战经验,也在这场战斗中把握住了精髓,那就是杀死对手,以及尽可能地护住自己要好,局面到得如今,已经不是他可以预料的了,先不说哪来的这些满怀正义,却又各个实力出众的少年,那些个不知跟脚的黑袍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个时候他也感受到了绝望,正如他的恩师渔翁老叟感受过的绝望,他已经明白了恩师跳河的原因,无力无力,还是无力,水终究太深了些,所以老叟只能借助自己身死散播出的舆论以及自己死前的那些或明或暗的谋划堵上自己生命去求一个曙光到来。 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痛的甘旗瞬间放下了很多东西,正如恩师可以舍弃许多东西一般,自己也该无畏无惧才对,此时的他就如修行中突然明悟一般,战斗风格急剧变化,他已经在战斗中领悟了些许战斗的真谛。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发错了 别点 1 《剑与征途》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发错了 别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剑与征途》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九十二章 线索 老城主拍了拍手,整了整衣衫,然后把收伸进衣领里取出了一张长溜的薄纸张。 老城主见对面二人有些愣住了,他这才尴尬地笑了笑,道:“我这也不是谨慎嘛。万一里边真有线索呢?” 老城主虽然不认为这张纸与这件事有关,但他仍然是随身携带,小心翼翼地保存,由此可见其对于老叟的情谊是真的深厚。 柳河与甘旗二人接过纸张,认真地阅读起来。通篇下去,辞藻算不上华丽,但言辞顺畅,毫不突兀,给人极舒服的感觉,虽然所言皆是琐事,却又在琐事中蕴含真情,真情流露间抒发的是人生的大道理,实在是一篇不可多得的文章。只是二人将这文章读了数遍,正如老城主所言,也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难道真的没有线索?我们今天先是在书院里逛,然后附近村子满村子的问,最后才来到这里,真的就要空手而回吗?”甘旗有些颓败之感。 只是柳河却是突然兴奋,大声道:“你刚刚说什么,我好像发现什么异于常理的地方了。” “我刚刚说....”还没等甘旗把刚刚的话复述一遍,柳河已经指着纸张的最末尾一段说道:“我知道了,你们看最后一段,‘东泽之乡,五五之数,有一孩童,天资聪颖,轻巧灵动,吾愿收之为徒,奈何其年岁尚小,且乃家中独苗,实为难言,遂先行赠送棉布数匹,可做冬衣御寒,其中情谊深厚,望能珍重。’ 这句话虽仍是闲谈,而且以此平淡结尾乃恩师的既定套路,‘望能珍重’又是有两层意思,一是表达自己的看重,二是希望对方家中能珍惜两方的这份情谊,但其中有一点异样,就是为什么此时不到夏季却要送冬衣,虽然情谊深厚,可也太早了些,若从此句耐心推断,便可察觉其中多有隐喻。 比如说‘其中情谊深厚,望能珍重’这句,如果我们理解为棉衣之中藏了东西,希望我们能够注意察觉,也无不可呀。” 听了这话,二人又仔细看了看纸张上的句子,一脸恍然神色。 甘旗道:“确实可以这样理解,那么说之前的‘东泽之乡,五五之数’告诉给我们的是线索所藏的地点了。大楚村户之间设有牌号,五十五想必就是这家人在东泽乡的牌号了!” “线索有了,不妨我们就连夜去寻。”柳河与甘旗二人都是颇急,只是老城主拦住了即将出门的二位。 老城主劝道:“你们这样匆忙出门行路,周边若还有细作,岂不尽收眼底,到时若有人跟着你们,到时藏在暗处的证据表现在明面,你们二人势单力薄的,怕是会有闪失呀。” 柳河与甘旗思索片刻,这才略微平静下来,他们也是找到线索太过激动,如今细细考量,便也知道轻重。 “你们今夜在我这里住一晚,现在我们继续闲聊着,一会儿再到院里四处去转转,好装做不知情的模样,等到你们明日回去,去找了廷尉府查案的人,到时一同去找证据,这才能万无一失。” 柳河与甘旗俱是点头,认同老者的劝告。 赵楷这边,他在这天下午便被押进了书院外围驻扎着的军营之内,那猥琐的韩醒并未离去,反而一脸奸笑,紧紧跟在甲士身后,看来一会也是要他来审讯自己了。 一处昏暗逼仄的营长之内,仅有一点烛火慢慢摇曳,四处都被大帐篷栓的紧紧的,就连清新的空气都难以飘进来,赵楷就是被押到了这个地方,等到甲士将自己双手双脚用套在一个椅子上的铁条捆住,赵楷便也明白了今天这场闻讯不会是个平缓的过程了,注定是要轰轰烈烈的。 只是赵楷没想到的是甲士最终退场,整个帐篷只剩下一个矮小的韩醒,对方的笑容就没止过,他贱兮兮地说道:“来,你再给我犯个疯病试试,看我不抽死你。” 只见韩醒在昏暗之中仿佛轻车熟路般,随便一摸,手上就多了根粗大的鞭子,借着明灭不定的烛火,赵楷能看到其上还隐隐残留着早已干涸的血迹,这个韩醒很明显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以这人的品行,莫不是来一个得罪他的人,他便找机会按个罪名把对方带到这里一阵鞭挞? 赵楷有些坐不住了,不是畏惧,而是愤怒,他没想到面前的这个韩醒竟如此丧心病狂,莫不是良心都被狗给吃了。 只是赵楷考虑到还不能让己方暴露,便压制下了使用神通破坏手脚锁链,然后直接暴揍对方的冲动,只是目光死死盯着韩醒,犹如剔骨的钢刀不剔骨也要让人记住这份狠厉。 啪的一声,很响很响,鞭子已然重重抽下,只是赵楷并不喊疼,不是他在强忍,而是对方根本对自己造不成伤害,要知道韩醒是个普通人,那矮小的身材了藏着的力道也不大,赵楷这要稍微舒展一下体内的灵力,便可轻松抵挡得住对方的鞭挞,而且不留半分伤痕,就像无实质的一层保护膜,可以在对方接触上来时直接弹开对方的攻击,还会造成不小的反震力。 只是愚蠢的韩醒并未察觉这股子异样,帐篷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又远离赵楷那边,所以他根本看不清楚赵楷那边的情况,倒是自己被反震力一次次震退,却还想着是因为他自己使得力气太大,口中竟还直呼痛快,看来是当作一次存粹的发泄了。 只不过再愚蠢打得够久了,也能察觉到异样,因为韩醒都有些累了,对面端坐着的赵楷那厮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终于是想到要上前查探了,等靠得近了,他这才惊呼一声,望着赵楷身上那无半点伤痕,甚至连衣物都没破损的身体,一下子目瞪口呆。 他像是不信邪一般继续抽打几下,只是靠得越近反震力越大,这人也是个倔强的性子,又连试几下,揉了揉眼睛说道:“见了鬼了。”说完还看了看四周,应该是在观察到底周围有没有鬼。 赵楷心中冷笑,这人智商也是可以,到得现在也未察觉到自己是修行者的事实,实在是个五识闭塞的蠢笨之人,早知道自己刚才就装作被鬼解救,直接自己用灵力震开枷锁,然后撒腿狂奔了。 赵楷也就是想想,毕竟自己要真的跑了,很多事情也就麻烦了,他还想看韩醒继续表演呢,只是很快的赵楷发现自己想错了,因为韩醒往外跑了一趟,不知从何处又叫进来了两名甲士,两人还抬着一个火炉,火炉之上有一猩红的烙铁正嗤嗤作响。 鞭挞无用是因为自己巧妙地运用了灵力抵消了对方的力道,但这烙铁若是实打实地落在自己身上,估计以后一辈子自己的身体就要背上一个耻辱的烙印了。 外面没有变数,那便只能自己破局,赵楷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烙铁落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如今要么是亮出廷尉府令牌,震慑住对方,要么就更纯粹一点,自己运用神通直接离开这里。 猩红的烙铁不断靠近,那韩醒如同正要收割生命的死神一般也正迈着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两步并作一步,快速接近而来,已然是等不及了。 赵楷还正在考虑到底选择哪一个方法脱身,反正他有实力在身,根本不急,最后要没做出选择,在烙铁靠近身体的刹那直接暴起也行。 只是帐篷外突然传来嘈杂之声,长刀出鞘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紧接着便听有人大声道:“吾乃凌平城廷尉府统领都廷尉贺无双,来此捉拿韩醒问询,一切公事公办,叨扰了。” 这声音极富穿透力,整个军营都传了个便,这就是有灵力加持的好处,赵楷知道这个贺无双在修行一道上也是少年天才,甚至还见过对方,只是对方见没见过他,就不得而知了。 帐篷内的韩醒听得这话身子突然僵硬,手中的烙铁丢在地上,好似是失了分寸丢了魂一般,然后赵楷就听得面前的韩醒又好似突然回魂,他大喝道:“拦住这人,他必定是假冒的,我龙窑书院乃龙窑州第一书院,朝廷派院长坐镇,哪里轮得到凌平城的都廷尉来多管闲事。” 帐篷附近的甲士们听得这话,都握紧了手中刀,看来他们对于院长一派倒也忠心耿耿。 只是没等那些个甲士们缓过神来,身边好似一阵风飘过,一个浑身金黄的身影便已掠过持刀的甲士群,直接掀开帐篷,来到了帐篷内。 “你,你是怎么进来地?” “我说过了,一切公事公办,叨扰了。”话一说完,金色的身影直接来到韩醒身前双手各自拎住一条胳膊,将韩醒架了起来,之后又好似一阵风似地,消失无踪了。 赵楷自行挣断了枷锁,站起了身,舒缓了几下手脚,这才准备出门,刚刚那一幕他倒也是见怪不怪,用金身境的修为对付一个普通人就应该如此简单才是,当然那个贺无双也不一定只是个金身境,赵楷自己灵力低微,是无法感应个通透的,只是对方走的时候似乎还看了一眼自己这边,那目光颇为锐利,倒是没有敌意,也不是欣赏,硬要说是什么意思,那便只能是好奇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九十三章 审讯 帐外韩醒仍然在叫喊,说什么让甲士保护他之类的话,只是贺无双既然来了,那么廷尉府随行的人员自也是不少,肯定不会怕这一营的甲士就对了。 赵楷掀开帐篷,果然见到面前人头攒动,两边势力剑拔弩张地在那边对峙,赵楷哪会错过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借机趁乱逃离,直接运转起了身形,身影飘忽,如影子般往远处掠去。 很快的便有人将消息传递给了正悠闲地品着茶读着书的王清远,等那人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王清远刷的一下站起身子,脸上暴怒,一直以来的养气功夫直接毁于一旦,他怒喝道:“好一个凌平城的贺无双,来我龙窑书院竟然敢不拜会我这个院长,还敢在我书院军营里动手抓人,当真是目中无人了。” “你先去叫人,我们出去走一趟。”王清远摆了摆手,底下那人立刻听从号令,出去叫人了,整的跟黑道干架一样,只是王清远显然不是韩醒那种愚蠢之辈,他这种人只能用阴险狡诈,深不可测来说。 “渔翁老叟,你给我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阳关大道你不走,偏要走羊肠小道,若是你真藏了什么证据,导致我最后事发,你也妄想得到半分好处,看我不把你也拉下水,让你一辈子的美名毁于一旦!” 赵楷往自己的队伍而去,一路上速度非凡,不敢耽误半点功夫,贺无双已经来了,那么书院内的明争暗斗就不会如之前一般水柔柔的了,想必很快第一场真正的交锋就要开始,自己一方也要做好准备,毕竟他们来这里一趟不是来划水的,也应该有所贡献才是。 韩醒一路上被人拉着快速奔走,脸颊直面着风却仍然是骂骂咧咧的,直到最后嘴都僵了,也就没了动静,贺无双只觉得这家伙一路上哼哼唧唧地,实在烦人,故而毫不减速,想着把对方晃晕再说,结果也正是如此,当贺无双把韩醒拖进暂借的办公地点时,韩醒意识已经昏迷,脸上一脸的呆傻,就差没口吐白沫,当场去世了。 当韩醒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脸上一阵冰凉,再往手脚看去,皆是厚重的铁链相连着的枷锁。 韩醒仍不服输,也看不清楚俱是,一抬头便破口大骂道:“贺无双,你个黄毛小子懂不懂办差,你抓我问过院长的意思了吗,书院军营重地又岂容你来去自如,你别看你仗着自己身为修行者实力强,等会我们院长大人来了,看你怎么收场?” “你问我如何收场?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的一生会如何收场。这些天来,在书院里你们处处阻挠我廷尉府办案,所以与大部队相比晚来一天的我并未直接露面,而是潜藏在暗处,带着另一群手下暗中调查事情原委,虽然你们掩藏的极好,但是贪污腐败,权力荼毒到了一定程度又怎会不留下蛛丝马迹,今日我抓你来,就是想先问问你,当初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教习又是如何一年之内连升数级爬到位高权重的书院祭酒的位置上呢。” “你,你想说什么,我能够升到祭酒的位置,一是靠院长大人赏识,二来当然就是靠我自己的才华能力了。”韩醒虽然还在负隅顽抗,但显然其心已经慌乱了。 贺无双哈哈大笑,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他双眼瞪着被枷锁缠身的韩醒,顿了顿说道:“靠你的才华和能力?我怕是没听错吧,你韩醒的名声早就坏丑了,我随便一打听十个里边八个都是相说你坏话的。” 韩醒眼神有些避让,但言语仍不退缩,正要大声开口反驳,只见贺无双大袖一甩,扔出了一张泛黄的契约,观其内容,应该是田契转让的单据,在大楚田契转让可为大事,尤其是当转让的田地过于得多时,必须去附近官府报备,要有公证人坐场,两家这才可缔结转让契约,一手交钱一手交地。 在大楚,法家的发展尤为出众,如今的韩帝颇为信赖当世法家的一位领头人,楚帝也是气吞万里,大有抱负的雄主,这二人强强联手,修订了一部重典,各种条纹精细严明,而且推崇重罚,在这种动荡不安,六国争霸的年代实在是受用无穷,一经出世,楚帝便下死命令要求各地官员认真执行,否则直接砍头抄家,底层的官员经此威胁,哪个敢违抗圣名,一个个牟足了劲,如同钢钉一般正在把这法典一步步镶嵌在大楚的每一寸山河之内。 只不过很多时候,力不从心,人力也有穷尽,总要顺应大势,大楚法典的实行并不能尽善尽美,总是有些势力可以不受约束,而且数量不少,也总是有些案件难以决断,更是要顾及背后势力不做处罚,法典的威严也就起不得作用,虽然大楚法典实行于世的过程已经足够迅速,也足够受用,只是到得如今,堪堪十年过去,仿佛再难有所寸进,那位法家大佬曾言道:“若大王还想更进一步,则必须变革。” 可是光空谈有什么用,变革又不是说说就能办到的,大楚皇帝顾虑太多,思来想去,仍不能有一个满意地方法,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周围数国正虎视眈眈,大楚内部的动荡也渐兴起,多事之秋安敢放松警惕,不过或许这次即将出兵灭燕赵,便也是韩帝心中变革的开始吧。 当韩醒的目光落到纸张上的字体时,身体一颤,眸光黯淡,只是这人仍抱有希望,狡辩道:“这又能说明什么,我正正经经地卖地赚钱有什么不对的吗?” “有什么不对你自己心里知道,我也没工夫跟你瞎扯,我既然把这东西扔到你眼前,自然便是查到了你那暗地里的龌龊交易,如今你贿赂上级的证据我已经查实,当然再结合些书院学子的供词,再给你加一个以公谋私,公报私仇的罪名也很轻松。” 韩醒终于沉默了,一条平时一直汪汪直叫只会咬人的疯狗静下来时,往往意味着他已经服输了。 贺无双既然已经查到了这些证据,本来直接派手下把韩醒抓走,然后按罪审理,将其关押在监牢等候发落即可,自己没必要现身的,所以如今他亲自抓住韩醒,肯定是另有目的,他要从韩醒的嘴里套出更多的真相,包括能证明王清远罪行的证据,而在套话之前,先击溃对手心理防线,让对方打心里认输更是必要的手段。 “我本来可以一直罪状直接派手下将你羁押牢狱的,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这么做,而是直闯军营亲自与你会面吗?”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枷锁缠身,满脸狼狈的韩醒恶狠狠地喊了一嗓子。 “哦?看来嘴还挺严的,就是不知道几鞭子下去,骨头还有没有那么硬了。”贺无双拿起鞭子,往前靠近韩醒而去,他年岁不大,堪堪二十有三,面如桃花,笑容灿烂,看起来暖洋洋的,令人如沐春风,只是在韩醒的眼里,他手拿鞭子笑意吟吟的模样极度地瘆人,就像是个冷血无情的恶魔,如今正要来残害自己。 “看你一脸畏惧的模样,搞得我才是个恶人似的,你可要把态度摆正了,我并不是什么恶魔,你想想刚才在军账里边对那个少年的举动,现在岂不是风水轮流转了,你如今可会后悔自己当年行过的苟且之事?!”说到最后贺无双声调变高,也就在快要破音的那一刹那间,鞭子挥下去了,直听啪的一声,接下来便又是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嚎。 只是声音既然响起便没个中断,鞭挞不停,哀嚎不停,贺无双打了将近十多下这才缓缓停下手来,平淡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厌恶,他说道:“现在可以谈谈关于王清远的事情了吧?” 韩醒面目狰狞而扭曲,血淋淋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实则更是痛彻心扉,只是已然服输的韩醒仍然大口喘着粗气,却并不言语,双手打着摆子,眼睛盯着贺无双的脸带着恨意,那副无赖的模样是故意装给贺无双看的,只有一个意思——等着我喘完气再说。 贺无双呵呵笑了两声,转身直接换了个行头,一个体型甚大的钳子出现在二人面前,伴随着两边长力臂的收缩,钳子的头头正铿锵铿锵地发出振奋人心的魔音。 这柄巨大钳子的目标肯定不会只是一个小物件,说不定就是扯耳朵,拔鼻子之类的凶器,韩醒见这架势直接吓了一个机灵,就连因受鞭挞而无力的身体也在一瞬间激发起的本能之下爆发了一次,只不过奋力挣扎过后迎接他的是更加的疲惫与绝望。 “我说!我说!”韩醒终于彻底认输,说实话贺无双这两下也算不得什么,要是来个脾气硬点的罪犯说不定也能熬过去,只是这个韩醒明显骨头没那么硬。 只不过对方眼中的恨意绝无消失的势头,反而更加浓重,贺无双便也大致摸清楚了这个韩醒的性格,卑鄙小人自不必说,他投机,猥琐,贪婪,良心已然丧尽,但也同样善于隐忍,有股子疯劲狠劲,就像条疯狗,若是让他咬住了人必定要扯下一大块血肉。 只是如今这韩醒身为阶下囚,贺无双也不是能轻易任人拿捏之辈,二者的头脑智商也有质的差距,所以贺无双也不在意对方的恨意,淡淡地道:“那就说说吧,这些年你所知道的王清远暗地里所行的那些勾当,给我老老实实地好好回答,若是让我发现有一个字造假,我当场要你好看。” 贺无双手中的钳子仍然在开开合合地,起着威慑的作用,韩醒眼眸虽然含狠,但事到如今,自己落到这个境地也只好暂时服软,他便也接着说了下去:“你们不就是为了渔翁老叟跳河一事来得吗,跳河这事只怪这老头太过死板,我们院长大人可没有逼迫他,甚至院长还表达过对那老头子的敬意,主动示好过,不过人家不给面子,那能有什么办法。” “别说这些没用的,直接给我说王清远到底干了些什么,或者说渔翁老叟发现了你们的什么秘密?”贺无双的眸子里泛着寒光,声音冰冷而无情,仿佛这韩醒再敢打机锋,逃避主题,他就敢直接上前宰了对方。 “就是官场上的那点事呗。”贺无双手中的钳子揪住了韩醒的耳朵,往外扯出弧度。 “啊!我说重点,我说重点!”韩醒不敢拖延,继续道:“按罪状直接说就是结党营私,收受贿赂,营私舞弊,挤压排挤渔翁老叟,反正那封绝笔信上所言不差就是了。” “呵,还算听话,那你再继续说说每一份罪名的具体情况。”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九十四章 真正的交锋 贺无双一手拎着那个大钳子,恐吓加审讯,暗处也早就有人在负责记录审讯过程,所有交谈的内容皆是丝毫不落,如今到得关键时刻,虽然这韩醒已经承认王清远的罪行,只是一个个内里的细节并未说出,如今的口供拿出去还并不能直接定罪王清远,必须深挖各处细节,然后一点点搜集更为可靠的证据才是。 然而就在贺无双感觉到案情希望到来的此时,他只感觉一股猛烈的劲风从后背袭来,这股子劲力中所包含着十足地意气,偷袭之下甚至让这贺无双都产生了危机的念头,一下子直接打断了审讯进程,贺无双侧身一躲堪堪躲过这一击,只是下一刻一股更为强势的力量在他前方数米外绽放开来,那正是韩醒所在的地方。 贺无双直呼糟糕,身形快速往韩醒那边移动,想要帮韩醒挡下这一击,只是对方的金身根本不给贺无双反应的机会,在之前早已是借着贺无双闪避的空挡栖身靠近了韩醒,如今一拳头金光下去,顿时血花绽放。 韩醒的脑袋被穿透,留下了个血淋淋的大窟窿,场面血腥而骇人,只不过贺无双可顾不得这些了,自己即将到手的证词直接被毁,结案的机会刹那间烟消云散,他又怎会放过突袭闹事的那人,刚才他也只是因为太专注于问询,这才忽略了对周围动静的感知,让对方偷袭得手,若是纯拼实力的话,比之那人的金身贺无双的明显还要更胜一筹。 砰砰砰,肉体之间的碰撞仿佛也要刺拉出火花,炫目而震撼,这就是金身境强者的作战方式,很纯粹,但也很有效,两人从屋内打到院内,罡风吹拂四周,掀起许多轻浮的物什,把院子搅得杂乱不堪。 只不过短时间内这场打斗极难见分晓,金身境的强者肉身强悍,耐力也是极佳,廷尉府的众人上来拦截,但也只敢围在周边,没人会冒险加入战局去送死。 直到这一片地方响起甲士踏地的声音,更多房屋之内的廷尉府廷尉们也都齐齐涌了出来,拔出手中钢刀,各自严阵以待着。 贺无双这才暂时停下了攻势,第一次对突袭之人说道:“又是一条王清远的走狗,我都没想到他手下会有你这样的高手,而且韩醒刚一被抓,便开始杀人灭口的行动,如此手段确实难缠了些。只是就连那驻守在书院里的一营甲士也直接齐整整的开拔了过来,我廷尉府奉上层的命令办差,公事公办,这般模样就不怕给你们定下一个妨碍公务,甚至是起兵谋反的罪名吗?” 对面那人冷哼一声,并不回答,只是突然在此刻院外传来嘹亮的大笑声,那分贝方圆一里地都能传的开,可见来者中气十足呀。 “贺大人,可别给我在这儿扣高帽子,还是大人以为我也是个蠢货?先行闹事的可是你们,你们廷尉府私自闯入军营,还劫走了我书院一祭酒,我身为院长不知缘由,也不知对方身份真假,怕己方势单力薄,故而召集甲士出了书院来营救韩祭酒,顺便还可借机确认一下贺大人身份的真假,毕竟若是个假冒廷尉府都廷尉的小人物,可不就闹了笑话吗?” “好个巧舌如簧,那我对面站着的这人又是谁,你敢说他不是你安排来此先行截杀韩醒的?” “哦?贺大人又开始恐吓我了,这人我也不认识呀。还有你刚刚说韩醒死了?我倒还要问问,为什么韩醒被大人劫走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这样无缘无故死在了你们廷尉府暂住的院中呢?” 贺无双知晓自己已然着了道,这一番交锋下来,什么证据都没得到,还死了个知晓许多内情,能够提供证据的韩祭酒,这王清远的手段着实厉害! “好个反倒是要问我们,那不妨王院长先等着,看我廷尉府众人不把这杀人的贼子先行拿下!”说完这话,贺无双当即挥手,周边的廷尉一般警惕着院子外边的甲士,一半已经往金身境高手那边合击而去。 王清远大笑,就像个打鸣的公鸡,没个消停,他厉声道:“众甲士听令!院内廷尉府众人不知身份真假,不可轻信!弓弩手出列!” 只见数排甲士拿着弓箭从后上前,齐整整地拉开架势,锋利的箭矢被架在大弓上,弓弩手们拉开弓弦,气势如虎,就差一声令下,百箭齐发了。 院中的战斗受到这种紧张氛围的影响,便再一次停止了,那位金身境的高手仍未接触金身,仍然是一脸的冷漠,并不觉得如今的局势不利,反而颇为淡定。 贺无双愤怒地掏出腰牌,怒气冲冲地说道:“此乃我廷尉府都廷尉腰牌,谁敢说假,好一个颠倒是非的王清远,这番狠毒手段我今日算是领教了!” “唉,终究还是晚辈,过于轻浮了些,不够稳重。” 说完这话,就在贺无双愤怒到极点的眼神中,王清远明目张胆地朝着那位立于院中风轻云淡的金身境高手使了个眼色,那高手接收到眼色,毫不犹豫,直接腾空跃起,就要逃出院外,贺无双大急,正要飞身拦截,却只听一声冰冷的命令被下达,“弓箭手准备!” 就在贺无双因此而犹豫的一刹那间,那位杀死了韩醒的贼人已经离开院中,正往远处遁去,而那些甲士并未被下达拦截此人的命令,事情的缘由经过已经很明显了,贺无双眼睛死死盯着满面春风的王清远,眸中独属于愤怒的炽热火焰正在燃烧,不能停止。 “王清远,我定会查明真相,找出证据,让你给我规规矩矩地伏法,直接送你上断头路!” 只不过回应的却是淡淡地笑声,以及透露出嘲讽的话语,“贺大人还是年轻气盛了些,修心不够啊,老朽这就先走了,不打扰廷尉府查案了。” 王清远的笑声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模糊消失,贺无双两手的青筋仍然处于暴走状态,压抑着的怒气不得发泄,血气上头,满脸潮红,看来贺无双的心神是久久不能平静了。 天色已晚,夕阳的余晖也已散尽,柳河与甘旗刚刚与老城主在他那三进的院子附近转了一大圈,聊天闲逛,谈到老叟的事情时也只是表露出悲伤和惋惜,把他们下午讨论得到的线索完全隐瞒下来,不留半分破绽。 如今三人回到了院子之内,晚膳时分,小厮端着一些个清淡可口的菜肴上桌,老城主道:“都是些自家栽种的蔬果,倒也可口,你们快都尝尝。” 二人哪敢推辞,也正是饥饿的时候,便也大快朵颐起来,不得不说老城主家厨子的手艺确实不错,这些个清淡的菜肴享用起来别有一番滋味,二人连连赞叹,一顿饭吃得红光满面,暂时让他们忘却了烦恼,等放下碗筷,回过神来,大脑这才又被悲伤的神思覆盖。 老城主吃得很慢,不急不缓,见二人停筷,也就不再夹菜,仿佛是又想起了往事,有些哀愁地道“你们家老师也最爱我这里的清淡菜肴,当时还调侃过要把我这里的厨子抢回书院去呢,如今过去的记忆都似梦一般,不太现实了。” 二人无言以对,只是都低下头去,面上没了坚强,唯有怀念与哀伤。 老城主似乎是说到了兴头上,又好像是在怕今日同那日一般,见过的桌边人在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他的感情便也一齐往外喷涌,纯粹而真实。 “老叟啊老叟,我当时就劝过他的,实在不可为辞官不干了,以后好好过安生不行吗?为什么非要选择跳河呢!”老城主仿佛是在问自己,又仿佛实在问面前的两位老叟弟子。 “恩师跳河必定不会是无用之举,他是为了揭发王清远的恶行,是为了振聋发聩,是为了守护属于他自己的真理,守护独属于他的儒家大道,世人会记住他的名字的!”甘旗坚定地说道。 “振聋发聩?守护真理?世人会记住姓名?连生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守护真理,时间长河滚滚而流,这世上的许多东西发生了就如同泥牛入海激不起半点浪花,而老叟你跳河而去,哪怕是留下绝笔信,也终究只是激起了一层小小的浪花,这又能改变多少人多少事,你的名气,你的声望早晚都要消失,百年之后谁还会记得曾经死谏投河的你姓甚名谁。” “恩师的名声,今日的事情总归由后人来评判,历史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一定会工工整整地运转地!”柳河坚定地说道。 “老叟你这是懦弱,自己跳河去了,却留下了烂摊子,你看看我,城主当了那么多年,赢取了十足的威望,不还一点用也没有,什么事情也做不成嘛,见机不妙就跑嘛,我当年就是这么干的,你怎么就不懂呢?!” 讲到这里老城主有些哽咽,他颤颤巍巍地继续说道:“只是那深不见底的寒凌河水肯定很冷吧,你当时肯定很绝望,肯定很孤独吧,你放心以后我只要有空肯定去那寒凌河看看你,去我们坐过的地方再钓钓鱼。可是你已经死了,一切追忆也都没有用了。” 老城主已然涕泪横流,抽噎不停,失态至极,而柳河与甘旗则是再不反驳,他们听明白了老城主话中的意味,那并不是真正的埋怨,老城主也并不是不理解渔翁老叟,他只是在惋惜,在悔恨,或许是在想当初应该更好地劝解老叟或是直接拦住老叟,也许又是在后悔自己没有一同与老叟并肩跳河而去,让对方走得孤独,走得失望,只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无用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九十五章 坦诚相待 深夜,赵楷一行无人入睡,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出门探寻消息的渔翁老叟的两位弟子还未回归,想必今夜是借宿他处了,大家关于赵楷被韩醒捉去的担忧在赵楷回归后就变为了对目前局势的思考,所有人都知道廷尉府的贺无双来了,也同样得到了书院甲士开拔与廷尉府对峙的消息,只是结果尚不可知,只能从书院甲士回归时的完好无损,王清远的得意洋洋以及韩醒的消失来猜测一些真相。 “今天廷尉府与王清远的交锋想必是王清远高了一筹。”赵楷经过讨论说出了这句总结性话语。 “这几日我们小心些,王清远的手段不可小觑,若是被他发现我们来书院的真实目的,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今晚就这样吧,大家都回屋吧,希望明天会有个好消息。” 十多人各自回屋,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也能让大家更好地警惕四周环境,赵楷安排每两人一组,睡在一个屋里,彭九与赵楷就是一组。 屋内烛光渐暗,赵楷与彭九两个相知相熟良久的伙伴俱是愁容满面,再众人走后没再交谈,只是也并未入睡,他们忘不了那封绝笔信上牵动心神的文字,在心中也定下了查明真相的目标,只是阻力太大,清白难求,不免让人开始怀疑人间是否还有正义。 这样的环境下,赵楷心里边一团糟,睡是睡不着了,有彭九在旁他也可以托付信赖,便从储物法宝中取出那幅自曲煌那里讨要而来的巨人图,盘膝坐好,舒缓心神,逐渐趋于心静,然后就才开始观想。 彭九望着眼前这一幕,少年双眸炯炯有神,认真观摩着面前的那幅巨人图,身上隐隐流溢出尚不能完全内敛的灵力波动,仅仅是几息的时间已经进入了静心得益的坐定状态,不免有些感慨。 他身为龙门境顶峰的修行者,距离捅破金身境就差一层薄膜,只是局限于机缘不够迟迟不能突破,如今作为一个老兵油子,混迹在普通军营里绰绰有余,甚至当个持有青狼令的监视者也无不可,但到了甲申帐先锋营,则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并无睡意的他也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一副图,摊开放在身前,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水,以及一头掀起滔天巨浪的深海巨兽。 这幅图观想图是他十年前在沙场建功的到的赏赐,其上虽有狂风巨浪,虽有海兽无边的神通,本该从这幅图里汲取狂野甚至是磅礴气势的彭九,反而是将重点放在了身为图画背景的大海之上,他感慨海的宽容,赞叹其水利万物而不争的性格,所以他修得便是一个“海纳百川”,或许会有人嘲笑他资质愚钝,眼光独特,就连他自己也怀疑是否这种修行方法正确,这位本来天赋极佳,因机缘甚少,资源不够,在十年前才晋升龙门境的中年男人,踏上了一条他自己都不知道对错的远路。 只不过有时候远路便也是捷径,机缘也都是有数的,上天不会亏待任何人,就是答案揭晓的过程有些漫长,好在彭九性子坚韧,已经熬过了十年,海纳百川的路子也走了十年。 二人就这样修行到了早晨,天还蒙蒙亮的所有人便已经起身,按照计划,是时候该联系上一同来书院潜伏的先锋营其他队伍了,只不过一觉醒来的众人突然发觉身边多了些甩不掉的影子,对这番情形有过预测的众人倒也能稳得住阵脚,只得静等柳河与甘旗的回归,至于联络其他人的任务只能暂时搁置。 安安静静地吃过早饭,借着求学的名头在书院里继续闲逛,又等了近一个时辰这才盼来了柳河与甘旗二人。 彭九装作久幕大名的模样急忙上前攀谈,近距离与二人言语了几句,柳河与甘旗面色瞬间严肃了不少,之后就是二人顺势一番客套邀请,众人这才往竹林而去。 这一来一往的功夫,赵楷能感觉到身边的影子气息少了两个,应该失去通风报信了,虽然刚才己方所行并无破绽,但终归还是与柳河、甘旗交流了许久,隐藏在暗处的这些个影子真是难缠,估计那个王清远早就把算计达到了柳河与甘旗二人的身上,局势颇为不妙啊。 竹林周边空旷的环境下,能够遮盖行迹的掩体甚少,有人监视也只能躲在更远处偷窥,众人再次恭敬虔诚地为渔翁老叟上了一炷香,这才在竹林里呆了下来,几张石桌石凳在竹林坐落,倒正好够用,配上几倍泡好的茶水,众人表面上礼遇有加,做足了请教学问的模样,众人之间早已达成默契,周围数人大声谈论着他们所能知道的所有古籍经典,以做掩护,赵楷、彭九与柳河、甘旗四人则是交流着昨日所获得的有用信息。 在得知昨日城主府所有见闻包括对于真相的推测,彭九和赵楷久久不能平静,他们真没想到仅出去一日这两人真的找到了线索,甚至有可能是证据所在的准确地点,实在有些惊人。 当然柳河与甘旗并未告知证据所在的准确地址,只是讲述了自己二人已经知晓地址所在,真正的地址还要到了真正的廷尉府办案之地才能揭晓。 赵楷和彭九还在感慨于对方给予莫大信任,能够如此精细地将线索和盘托出,柳河已经解释道:“你们不用怀疑,我们能够和盘托出也是情势所迫,或者说是一种赌徒心理,到现在哪怕我们有过许多交流,按理说我也不该如此信赖你们,只是我们都知道目前的形势,暗处有人盯梢,王清远估计早就将算盘打到了我们身上,殊襄城的廷尉府已经烂在了骨子里,根本不能相信。” 甘旗接着补充,“我们本打算先回书院打探一下凌平城廷尉府暂居之地,只不过一回来便有影子紧随左右,开始盯梢,我们便知事不可为,如今只有你们这一条路能选,否则我二人就只能将真相烂在肚子里,然后再做打算,见机行事了。” 赵楷郑重地点了点头,周围数人也都听到了这段谈话,就算是出于对己方这番信赖,他们也不能辜负对方,赵楷众人能够看出对方的信赖与智慧,柳河与甘旗看到面前这些人投来的坚定目光,又怎么不明白自己二人赌对了,当即抱拳作揖,道:“若能为恩师讨回公道,我二人定会感念你们的恩情,一生不忘。” 到得现在,众人也不再演戏,哪个不是作揖回礼,面上坚定非凡。 彭九宽慰道:“想必渔翁老叟也正是因为有你二位这样的弟子,才敢放心离去,你们是真正的读书人,有智慧有风骨的读书人。” 这一幕哪怕是听不到交谈声,暗处的那些影子先生们也察觉到了异常,当即分出两人回去通报情况,其余人继续瞪大眼睛盯着梢。 刚刚表达了对二人的敬意,赵楷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他再不作戏,挥手示意众人围拢在一起,他低声对众人道:“现在没必要再演戏了,以王清远那厮的手段,哪怕只是怀疑也要付出行动,毕竟你们两位老叟弟子的身份本身便惹人注意,估计很快就有人来此要阻拦住我们,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隐忍,而是突围!” “离阳你说,我们都听你的。”洪蛇在关键时刻表示了对赵楷的信任,其余人也都是如此说,这一年的相处下来,众人对于赵楷的智慧都有了很清晰地认识,当然了能够听赵楷调遣需要地更多是信任,关于这一点,先锋营的众人更是不缺。 甘旗与柳河每想到这个被称为离阳的少年有如此威望,当即也对赵楷又看中了几分,心底也涌上信赖,等待着赵楷的计划。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整合力量,突破重围。其余队伍的信息我们都了解,我们十余人分作六组,每一组人都要去通知一组队伍,然后靠近兵分两路,靠近东边书院出口以及甲士大营的那几支队伍需要做的是吸引注意,王清远肯定会派人死死拦截住二位。”赵楷望向甘旗、柳河二人 “所以你们两人人需要分开,这样不但能够令对方的力量分散开来,也加大了我们突围的几率,甘旗兄弟有修为在身,跟着东边的队伍合适,为了吸引注意,你们甚至还可以高呼掌握证据之类的话,总之你们担当的是炮灰的角色,当然也大可放心,以我们的实力突围或许难办,但自保不成问题。”这话是对两位不清楚己方实力的老叟二弟子说得。 而那甘旗则直言道:“你们也不用这样说,实力强弱都无妨,重要的是你们敢做敢为,在这种局势下你们海能够坚持正义,愿意帮助我们,我们二人已经颇为感激了。” 就在这时,竹林不再宁静,四处不再只有盯梢的暗桩潜伏,确认代之的是甲士持刀奔来的巨变。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九十六章 追和逃 远处能够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那是甲士正包围过来的动静,所有人屏气凝神,瞬间紧张,他们都每想到变故会来得如此之快。 赵楷不再啰嗦,加快了说话速度,“而另一边队伍的众人要带着柳河,尽可能隐蔽地偷溜出去,然后快速奔往近十里外的凌平城廷尉府所在。” 众人已经能够看到远处而来的数十个黑点,能够派出百人队伍来拦截己方十多人已经是大手笔了,况且王清远根本不能确定自己一方是否真的是廷尉府暗哨,但还是出动了这么多甲士,可想而知王清远必有恶行为公之于众,而且罪过一旦公诸于众便是砍头的后果,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拼呢。 “该死的王清远,神仙现在站出来说他心里没鬼我都不信,百余名甲士倒真的是排面。”洪蛇愤慨道。 “估计是昨日我二人拜访城主府的事情传出去了,他这才慌了神。”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曲大人要派我们来办这事了,倒真是一次不错的历练。”洪象还有心情在这里打机锋,只不过这话倒是没错,众人纷纷点头,这些少年天才们竟然是有些兴奋,开始了摩拳擦掌。 “按理说百人队伍已经够强悍了,只不过王清远还是小看了我们,兄弟们今天好好干一场,定要拿出百分百的实力,也算是我们第一次在世人面前显露功夫了。”赵楷在这种情况下为众人鼓劲。 听得这话,甘旗与柳河面面相觑,只当成是这群少年鼓舞士气的办法,至于内里边的各种小细节,则没有当回事,甘旗已经做好了独当一面的准备,他对于自己的实力很是自信,对于身旁这些信得过的伙伴,也只当是普通的廷尉,实力再强也就是比甲士强上些,所以他与柳河都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想着奋战一场再见机行事,事到如今也就是听天由命。 然而当眼前的这十余名少年迅速地分配好队伍,开始突围的时候,就连绫罗境满,实力颇为不俗的甘旗也是张大了嘴巴,略微的愣神,更别说手无缚鸡之力的纯粹读书人柳河了。 只见刚才还在谈论典籍的十余名儒雅少年,如今已经同猎豹一般迅速出击,这般速度哪怕是甘旗也无信心可以超过,十余个人六个方向,均是速度拔升到了极致,令得远处的影子暗哨以及聚拢而来的甲士都吃了一惊,暂时愣在了原地。 甘旗已经缓过神来,按照刚才的安排同样是往东边狂奔,他运转浑身灵力,施展出自己修炼的低阶腿法,紧跟着那边冲出去的七人的步伐而去。 柳河慢了一拍,但也清楚形势,按照商量好的计策往动边甲士的缺口处跑去,只是终究是个不曾修行的文人,速度与赵楷他们相比太慢了,察觉到了这一点的赵楷并不犹豫,转身回到了柳河身前,一把将对方拉到了自己的背上,简单地说了句:“抓紧了。”然后就再度飞奔起来。 要知道赵楷的身体强度那可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在到达地下修罗场之前,他的身体各方面素质有过黑铁血脉,以及龙游剑灵的洗礼,便已经是极好,更遑论之后经历了六年的变态训练,与这些个各有所长的先锋营天才相比,赵楷同样是出类拔萃的。 柳河只感觉自己就如同一阵风般,轻飘飘地就在空气中浮动,底下的身影厚重坚实,自己也顾不上礼仪,只得紧紧抓住对方衣领,仅仅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二人风驰电掣,已经跑出了数十米远。 甘旗与柳河这才回过味来,刚刚这些个少年所言非虚,王清远终究还是小觑了他们。 如今这个局势下,要么凭借实打实的力量与对方硬憾,要么就是派一支能力出众,而且智力与武力都全面的奇兵,他们可以权衡利弊,可以见机行事,可以探查真相,虽然人数不多,但各个实力出众,灵活性也足,这样便能在被动的局势下突围而去,给人措手不及,最终转危为安,击败对手。 这便是曲煌打得小算盘,精挑细选出的少年们经过一年的训练成长颇多,这样一支有勇有谋的天才队伍自然要当作奇兵使用,这样才能不委屈了他们的实力,渔翁老叟与王清远的事情一发,曲煌便知其背后势力盘根交错,是块难啃的骨头,所以他便毫不犹豫地将之扔给了先锋营,这就是曲煌安排给甲申帐先锋营的入世一战。 包围而来的战士们本身便心怀怨气,他们认为王清远这个顶头上司实在是在把他们当成兵器使用,他指哪自己一方就要打哪,虽然这些年来好处多多,但这也不是拿他们来对付几个混入学院的十几个小家伙的理由啊。 只不过他们错了,也很错愕,那是几个小家伙,在面对他们百余人的甲士围困后,竟然敢主动出击,妄想突围,而且他们的速度简直可以与丛林里的猎豹,或者是深海里的游泳冠军旗鱼相比,众人眼神闪烁间,双方的距离已经从百步之遥拉近在了二十步之内,甲士们只得匆匆举起兵器,持刀向前迎敌。 很快的,竹林里的响声不再单调,不再只有人脚步踏地的簌簌声,更多的是不绝于耳的兵器交击声,那些个潜藏在书院里的少年们竟然真的携带了兵器,那是一把把模样相同,冰寒如雪的锋利匕首,难道这些少年真的是廷尉府的暗哨? 再没有人怀疑少年们的身份,也没人再敢小觑对方的实力,有又轻松迎敌再到聚精会神丝毫不敢大意,这些甲士们匆忙间已然乱了阵脚,不过一层一层的百人包围圈拉开,人数优势尚在,输赢犹未可知,所以双方陷入了恶战。 赵楷他们忙着突围,目标也只是突围,所以他们如同尖刺一般,相互配合着,誓要将包围圈在东西两个方向生生撕开两个口子。 竹林里,敌对双方,一方为矛一方为盾,但质地并不相同,矛很锋锐,足够刺骨,但盾则不然,它们靠的是数量优势,这样下去虽然也会消耗矛的锐度,但终将被矛破开。 就是这样的局面僵持了很长时间,竹林乱战的消息也如同纷飞的纸鸢,传遍了书院的每一个角落,王清远面上阴沉如水,他有些气恼,百余名甲士本来便是足够看重那些个少年了,想着也是速战速决,不生变数,谁知却如此不堪。 正在厅外待命的其余甲士接到了暴怒的王清远的命令,也即可开拔,丝毫不顾是否绕乱书院学子读书,直接按照最短路径往竹林冲去。 而与此同时竹林这边所有的人俱是冲了出来,他们都是修行方面的天才,大多都与甘旗一般达到了绫罗境满的实力,这可不是凡人甲士可以匹敌的。 当然在这种实打实的厮杀中,血腥的环境渲染下,有些少年还是露出了不适的神色,虽然他们尽力不去杀人,但对方的长刀却不饶人,当你被甲士伤到,鲜血和痛感会让你忘记心里的底线,更何况如果自己手下留情,下一次就是对方杀死自己呢,所以形成突刺阵型,一层一层突围的少年们大多手上沾了血,正如当初面对凌平的天魔一般,他们终于找回了状态,他们为了找到真相一两次伤人或者是杀人也无可厚非,毕竟是他们挡路的,心中再无羁绊,众人能够发挥出的实力再上一个台阶。 后方更多的甲士朝他们袭来,赵楷他们的计划成功了,见得东西方向都有人突围,甲士们也只得分散开来,如同牛皮癣一般紧紧跟随。 书院里其他的先锋营队伍早已获得了消息,察觉到了事件有了变数,各自都握紧了袖袍里的匕首,正如刀客剑客迎敌需要蓄意一般,这边各个队伍的士气也在积蓄,他们收拾好了物件,握紧了匕首,就等着进一步的变数到来,他们好随时出击。 于是后边的甲士追兵们本以为按照前方变态般的少年们的速度,自己一方根本没有追上去的可能,到最后要实在不行,就只能按照王清远的要求放箭矢了,不过书院里边不允许放箭,这是王清远少有的几个必须遵循的规矩,毕竟他还是书院院长,为了学子们的安全着想怎么也不该在书院放箭,这是他最后的倔强,虽然他很想打破这个规矩,但终究不能做得太过。 只是他们追着追着前方越来越远的少年们竟然再度分散开来,而且没有继续往出口跑去,而是进入了一个个房舍中,领头的统领立刻下令加快速度,终于看见了曙光的他怎么会放过对方留下的机会,他现在还有个难题,那就是那些个房舍内可都是书院的学子们,自己包围可以包围,但是抓人的话,以防止不会误伤,估计要费些功夫了。 只是很快的,那名正想着怎么抓人的统领面色一变,心头剧颤,因为他看见那些个少年们又从房舍里出来了,只是后边却又跟着十余名少年,实力与速度丝毫不逊色之前那些人的少年。 在追踪中分散开来的各个甲士队伍都是见到了这一幕,他们本以为追踪有了希望的心思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疑惑以及惊诧。 “娘的!不是说这些少年都是廷尉府的暗哨吗?凌平城的廷尉府都这儿强悍的?这么些个少年天才他们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往西边追去的,缠着赵楷众人的甲士队伍中的统领粗粝地骂道,事到如今他实在是有些蒙圈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也只好等到出了书院就开始放箭狙击了,虽然心疼这些个难得的军需装备,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无可预料的战斗,所有的先锋营少年天才们拿出了十成十的实力以及无与伦比的素质,在甲申帐中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封闭式训练中得到的提升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这场先锋营全员参与的战斗,比之一年前众人出来救场的天魔大战不知要酣畅淋漓了多少,所有人都在这场战斗中学以致用,将自身所学彻底融入己身,许多打斗技巧在这次一场突围战中得到了质的飞跃,不再是空中楼阁,而成为了真正的底牌与实力。 而被裹挟在这场乱斗中的渔翁老叟两位弟子都只觉天旋地转,就连同为修行天才的甘旗都不敢相信这么多个少年们都有足以与他自己近十年苦修才得到的绫罗境满的实力匹敌的真相,也有少数甚至都跃入了龙门,他们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这怎么可能,他不能相信,只是此刻的突围由不得他多做分心,再不敢相信他也只能庆幸自己此刻有如此强悍的队友们,更别说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趴在赵楷背上的纯粹读书人柳河了。 东西两侧,战场各不相同,赵楷这边召集而来的所有先锋营少年们并未分散,反而凝聚在了一起,他们脚上运转开了功法,往书院西边大门冲去,他们有的人已经迈出了大门,而后方百步之遥的甲士们根本没有能追上的意思,少年们欣喜之情涌上心头,但脚步不停,速度不慢,就要顺着小路去寻贺无双。 却听后方嗖嗖嗖数声破空声传来,众人不回头也知道那是弓箭的声音,大楚的长弓射程极远,看弓手的力气,最远大约能达到一百六十米到二百二十米之遥,弓手们拉开架势不再追逐,在后方停下,扎稳步伐,开始射箭阻敌,目标正是百步之遥正在射程之内三十多名少年们,而身着轻甲早在这场追逐中丢去了静气的只剩愤怒的步兵们更是趁这个机会大步往前,拉近双方距离。 不得已之下,少年们都只得暂时停下脚步,转头劈砍开射来的箭矢,虽然大多不够精准,依靠着身法能够避开,但是对方对箭矢足够密集,一波未停便又是一波,这种情况下,最怕运气不好,一个不慎遭到流矢的袭击。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九十七章 黑袍人 整个龙窑书院皆变成了追与逃两伙人的战场,书院的学子们被这场不知从何而起,更不知为何突发了如此剧烈的变故,他们这些个文弱书生哪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惊地连头都不敢往外伸,只能龟缩在自己的小屋里,把头埋在圣贤书里寻求保护。 而书院西侧门口,箭矢如流星,飞凰般之下,破空声不断,而更为惊人的则是百余名甲士一齐狂奔的景色,而这些个甲士对面只有三十余名的少年,他们手握利刃,挥舞劈砍,虽然各个身手了得,灵活多变,但奈何箭矢一波接着一波,总有大一的时候,没过一会已经有好几个人被箭羽擦中了身体,带出了一片血花。 箭矢的攻势还能阻挡,自书院西侧突围而出的赵楷众人尚有能力自保,虽然也会受些轻伤,但总归不影响继续的战斗,但最麻烦的就是这些箭矢会延缓他们逃脱的步伐,步兵甲士们已经在朝他们这边冲来,即使大家拼尽全力,一边手持利刃阻挡箭矢,一边小心翼翼地往远处逃离,速度也是远远及不上后边牟足劲狂奔的步兵甲士们。 己方只有三十人不到,而对面可是足足三百余人的队伍,这次王清远也是下了狠心,他将驻扎在书院的所有士兵一股脑地调集了出来,虽然之后在追踪这些少年时分散开来,但人数的优势不会因为分散就彻底丧失,如今赵楷他们用心阻挡箭矢,一路的狂奔蓄力,早已经耗费了许多灵力,这才能够与后方甲士拉开很长的距离,但对方数波箭矢一来,赵楷他们费尽灵力拉开的距离瞬间缩小,三十人的队伍哪怕再精锐,也终究寡不敌众。 而书院东边,也就是甘旗所在的队伍,那里人数更多,但承受的阻力同样比西侧更大,不同于西侧只有甲士冲阵,这边却是还冒出来了许多实力不凡的黑袍人,虽然人数不多,不过几十个,但各个都是踏入绫罗境的修行者,有他们的拦截,都用不上箭矢,甘旗他们已经被困住了。 与龙窑书院相隔十里不到,坐落于一处山脚下的凌平城廷尉府暂居地里,经过了昨日的甲士围困,廷尉们更加不敢懈怠,巡守的巡守,办事的办事,精神比之先前不知集中了多少倍。 而就在书院大乱的时候,贺无双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年轻俊朗的都廷尉大人手一招,门外候着的两名亲卫连忙走上前来。 “书院那边按时传递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吗?已经比往常定下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了!” “大人,兴许是那边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这已经是二人第三次被贺无双召进来询问此事了。 “已经耽搁了半个时辰,那么这件事情可就是要命的事情了!传我命令,所有廷尉迅速到前院集合。” 两名亲卫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再不敢停留即刻下去传令。 很快,空旷的前院里聚集了七八十名身着黑衣,手持万刀的廷尉,而贺无双早就在这里等候了,见得在无人前来,他神情严肃,俊朗的面容此刻阴郁地宛如被污染的荷花,只听他简短而有力的说道:“去龙窑书院!” 说完他便率先出了门,开始往书院那边疾奔,身后众廷尉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都明白绝对是紧急的事情,经历过凌平城天魔一战后,凌平城的廷尉府早已脱胎换骨,素质良好的廷尉们不发一言,沉默地跟随在他们的都廷尉的身后,队列整齐,步伐急切地朝着龙窑书院赶去。 秦渐尘作为廷尉府明面上的廷尉,身边也跟着十多个一同在书院监督办差的廷尉们,然而他们在如今局面下也是排不上丝毫用场,只因为早在王清远对回归的柳河甘旗二人起疑后,他们便被不知跟脚的一群黑衣人困住,至今都没能突围而出,被对方几波攻势击退的众人在明白了双方实力的差距后,早就偃旗息鼓,没了再搏命的勇气,相当于被囚禁在了办公的小院内。 而秦渐尘以及多个先锋营同袍虽然有心突围,但一来周围那些个身手不佳的真正廷尉们拖了后腿,导致士气低落,而来附近的黑衣人都是绫罗境的修行者,其中还夹杂了数个实力不凡的高手,比之先锋营的众人也可一战,他们若是硬要突围,怕是逃出去也要人数减半,各个重伤。 就在这样的局势下,王清远正站在他那高调奢华的小院里,身庞两三步之遥是一名抱着刀著墙而立的黑袍人,他正是那名足可匹敌贺无双的高手,而王清远面前同样有着许多黑袍小喽啰,他们来来往往,不是在王清远面前言语几句,传递着一份份变化不断的情报。 哪怕情报都是关于己方有利的消息,但王清远的苦瓜脸却没有变化,只听他低声骂道:“都是哪来的这些个少年,一营七百余人的甲士,连同所有箭手全部出动,竟然也只是堪堪在门口拦着了他们!” 似是想到了什么,王清远转头朝那黑衣人道:“对了,你当初就没有发现这些少年的非同寻常吗?” “之前我只当是廷尉府的暗哨,今天他们展现的实力我也没想到。” “他们不可能是廷尉府廷尉,各个实力强悍先不去说,这次他们逃脱明显是有过精心准备的,东西两侧一多一少两伙人,而且相互策应,一路走一路拉人,最后汇聚在一起竟然总共有将近百人! 而且东西两侧都带着一个渔翁弟子,说实话要不是我按你说的,想着万无一失,把你们的人派出去了大半,说不定还真的就让他们钻了空子成功给逃了。就是代价太大了些。” “该付的酬劳你赖不掉,就算你不给我们也自会主动拿去,这些由不得你。当然我们只拿属于我们的报酬” 王清远冷笑,“呵,我懂规矩,我跟你们合作就是看中了诚信这一点。” 两人一言一语,都是声调冷淡,没有感情,就在这时又有黑袍小喽啰上前,在王清远面前俯下身去,恭敬地说道:“在高处瞭望的人发现廷尉府那边地大部队正往我们这边赶来,将近百人,应该是全部出动了。” 王清远面色一变,反倒是不如一个小喽啰淡定,他声音急促地说道:“刚才距离书院还有多远,现在呢,现在到了哪里?” “当时目测还有四里地远,现在应该就剩两里不到了。” 听到这里,王清远一直保持的苦瓜脸终于有了变化,表情逐渐狰狞,他厉喝道:“都怪那些个少年,拦截他们太过费劲,以至于最后还让贺无双察觉到了破绽!” 他转头望向仍旧淡定的黑袍抱刀人,言语冰冷,急促地说道:“你带着剩下的人去拦住他们,至少要拦住贺无双,到时候我把那两个老叟弟子给杀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黑袍人没再多说什么,机械性地点了点头,雷厉风行地便开始召集人手,按照刚才那小喽啰所说的位置,前去阻截廷尉府众人,当然了最后还是留下了七个小喽啰保护王清远,而此时的王清远也是坐不住了,他不再静等,而是往外走去,院子外边还站着几个老人,他们都是跟王清远一伙的祭酒们,虽然蛇鼠一窝,但很多机密他们都接触不到,对于王清远这个老大,他们只能服从与谄媚。 “走,去书院外看看!”王清远对着那些个老家伙们说道,那些个祭酒或者各科总教习虽然也都是文士,见不得厮杀的场面,但那该死的渔翁老叟的两个弟子似乎掌握了某些证据,这事关自己的性命和官帽子,都顾不上那么多了,一个个紧紧跟在王清远屁股后,率先朝着离此地最近的西侧大门而去。 赵楷对付这些箭矢得心应手,不只因为他那极强悍的身体素质,更为可靠的是他龙门境修为的加成作用,只不过他也只能帮同袍们挡住一二箭矢,在做不了更多,自己也逃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数百名步兵甲士朝他们这边疾冲,然后像是围小鸡崽子一般将己方三十余人包围,虽然箭羽停了,但是自己众人却再度陷入围困的境地。 更为惊险的是一伙不知跟脚的黑袍人突然杀出,宛如饿狼扑食一般同样是朝着自己众人包围上来,赵楷他们能够感受得到,这些黑袍人数目不多,与自己一方大致持平,然而各个都是绫罗境的修行者,虽然比不过先锋营少年们,但与普通甲士相比,已经精锐了不知数倍。 而且虽然甲士们与黑袍人两方似乎并不认识,但好像也都明白这里边的一些弯弯绕绕,此刻他们两方极有默契地将矛头共同指向指向被围住的先锋营众人,战斗一触即发,只是众人心里都没底,这种程度的困局,估计最后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领头的甲士统领暗骂了一句“这些人也来了!”,然后也不管黑袍人,继续指挥者甲士缩小包围圈,只是他的心头愈发沉重,这些年自己吃了王清远许多好处,这才甘心为之卖命,但事情闹到这一步,愈演愈烈,他已经后悔了。 他咬了咬牙,大喝道:“不留活口!”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九十八章 血与战 (一) 甲士们一圈又一圈地围着,像是包粽子一样,一眼望去众人根本没有杀出去的希望,而那些黑袍人也在外围虎视眈眈,他们手中兵器各不相同,但无疑都放着寒光,等待着嗜血,这些个拥有绫罗境实力地修行者会在先锋营少年们经历过甲士消耗后,以更强烈的姿态插入乱斗,给与致命一击。 事到如今,西侧大门是如此,那么东侧甘旗他们必定也不会好受,赵楷他们一番计划,分头行动,在这一场追逐中先锋营少年们经过一年艰苦训练而得来的良好素质淋淋尽致地体现出来,但哪怕己方再迅速,再灵巧,却仍然被王清远手下走狗咬到了,人数的劣势,双拳难敌四手的古言被很好的验证,只是一切都后悔不得,也无需后悔。 赵楷双臂青筋暴起,隐隐还有金光透出,那是金光诀在发挥作用,猛然间他手中匕首如游龙般刺出,目标正是面前相隔最近的一名甲士,他好不留手,直击对方咽喉,这场战斗在对方甲士统领喊出“不留活口”那一刻,就注定了终将血型无比。 那名甲士只感觉脖颈生寒,便见面前血花喷溅开来,花朵绽放,他的生命力却瞬间枯萎,砰的一声,那人朝前扑面倒去,那一刻的寂静后在无人沉默,一时间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犹如铁匠铺的开张,铁匠们也十分卖力,不过数息时间便接连有甲士尸体倒下。 在这场厮杀进行得如火如荼地时候,贺无双那边也遇到了阻击,凌平城的廷尉府队伍经过天魔浩劫之后早就今非昔比,可谓是难得的精锐,只是他们也和先锋营少年们一般,有着致命的劣势,那便是人数太少,虽然面对面前的这些半道杀出的黑袍人仍然绰绰有余,然而他们不能一直被阻止在这山道上,书院的大局他们还要去控制,而此刻却已然分不出多余人手了,要想赶往书院就要速战速决,杀出一条血路! 这次来殊襄城办案,虽然贺无双也极为看重,但凌平城终究还要廷尉府防守,总不能顾头不顾尾,所以贺无双也只是尽其所能抽调了近百名相对来说更加精锐的廷尉,这已经算是大手笔了。 山道上,廷尉府的人在狂奔,他们紧紧跟随着贺无双的步伐,而贺无双为了更加迅速地赶到书院,抄的是近路,走得更是山道,但是当他们爬上一段山坡,眼见前方仅隔一里不到就能靠近书院东侧的入口,却见坡下一群黑袍人同样是秩序井然地冲将过来,然后排开阵列,很有气势地望着廷尉府众人。 贺无双的目光在那些黑袍喽罗的身上扫过一眼,不由得神色一滞,这些家伙竟然都是绫罗境的修行者,这到底是何方势力,要知道对于普通的小势力,数个绫罗境的修行者加盟就已经足够强势了。 然而面前这些三四十人的队伍,却各个到达了绫罗境,并且都不是刚刚踏入修行路的新手,气息足够沉稳,而最令贺无双感到烦心的便是那名站在队伍前方抱刀而立的冷酷男子,那正是在昨日突袭廷尉府,然后当着贺无双的面杀掉韩醒的刺客。 贺无双眼眸含怒,气势骤然间开始攀升,如今的状况已经很明了了,书院那边出事了,很严重的事情,他作为被曲煌这个代理城主钦点的案件主使,出了这般大的事,必须要负起责任,不管是自己疏忽也好,对方计谋太深也罢,到得如今,他都必须闯出一条路来。 身后近百名的廷尉虽然有少数不通修行,仅是拳脚功夫出众的普通人,但大多都是特招而来的绫罗境修行者,如今倒也不惧,正是该重拳出击的时候,两方在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无人指挥,无人号令,便开始自发地冲阵,今百声刀鸣响起,那是廷尉府众人拔刀的声音,随后便是呼喝声响,近百人齐齐往前冲去。 而对面的黑袍喽罗们虽然手持武器皆是不同,相对更是沉默不少,就如同暗夜里自顾自出鞘的冷锋,不惹人注意,不发出声响,但却更能让人胆寒。他们的气势丝毫不弱,甚至还因为这种沉默让他们身上的那股子阴冷的劲头更加凸显,反而增强了些许的气势。 而贺无双不断攀升的气势终于达到顶点,双脚猛地蹬地,接下来便是如同炮弹般的跃出以及砸下,金身境的强横体魄一瞬间展露非凡,双拳上包裹上一层凌厉的金属质感,更是在空中无处借力的地方强行蓄力,然后以这般极致的力量猛地朝下重重砸下,那黑袍人脸色微变,再不敢托大,长刀瞬间出鞘,但依然来不及劈砍而出,只得横抵在胸前,勉强挡住贺无双突起凌厉的一击。 大地之上被犁出长长的一道沟壑,金身境的修行者虽然看起来依旧是正常的人身,但肉体强度早已脱离凡胎,仅仅是一招一击的攻伐阻挡,其散发出来的灵力涟漪也会会影响到周围战场。 一击打退黑袍人十数步,贺无双并未停手,他腰侧的黑铁长刀终于出鞘,昨日的二人打斗时更多是依靠着金身境的肉体在对轰,但如今事关生死,事关荣辱,大幕已然完全拉开,二人都再无留手,一时间锵锵锵地铁器撞击声犹如巨人心跳般砰砰直响,丝毫不停。 渐渐地局势由刚开始的稚嫩趋于白热化,再到热度过去后的逐渐明了,廷尉府众人占了上风! 而手中握刀的贺无双凭空多出了许多的神意,一时间刀如游龙气势如虹,黑铁长刀在他的手中宛如多了第二条真实的生命,往往能发挥出出其不意的效果,而相对来说对面的黑袍人使刀就更加中规中矩了,不是说他不强,只能说他并不适应这种势均力敌光明正大的战斗。 早在昨日黑袍人突袭之后,贺无双就能猜测到这黑袍人所走的路子,那就是刺客一道,在昨日能够趁着自己大意的瞬间,敛藏所有的气势以及灵力波动,直到最终出手的那一刻,贺无双才能反应过来,这是多么高超的刺客技艺,如此强势的刺客,他早该想到那个势力的。 想到这里,贺无双心神再度收缩,精神气顿时归于刀身之上,宛如刀人同体,他甚至还眯起了眼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贺无双暴怒的标志。 对面黑袍人只觉得对面男子突然气势再变,更加收敛,毫无疑问也更加地凝实简练,然后对方手中那柄黑铁长刀就如同被赋予了灵性一般,刹那间峰回路转,变了招数,大开大合间给人窒息的感觉。 轰轰轰,实质性的刀气自长刀上挥舞而出,向着黑袍人斩去,虽然黑袍人身形灵活多变,战斗经验也极其丰富,之前虽然落了下风,但依旧可以稳稳拖住贺无双,但是如今面对这种程度的斩击,他也只能疲于招架,渐渐地有些无力。 见得此状,贺无双手下廷尉们都是大受鼓舞,虽然己方损失也颇为惨重,但看到了曙光的众人自然是更加卖力,这种情形下,不过半刻钟,廷尉府的人便能杀出一条血路。 书院东西侧的两个出入口如今已经是血光漫天的场面了,当然大多数都是甲士和黑袍人的血,与之同时入眼的还有随意横陈的尸体,还热乎着。 东侧的先锋营少年们人数更多,大约有六十余人,如今大都负伤,却无人畏缩不前,都是杀红了眼,面前使用人海战术围困的甲士们却有人背着场面惊吓过度一时不敢再上前挥刀,所以场面上时不时便有数息的寂静,不过很快先锋营众人便会主动打破寂静,也逼得甲士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前厮杀。 当然了,能够一直困住先锋营众人,依靠的更多是那些不知跟脚的黑袍人,他们实力非凡,更加冷酷血腥,出招难以想象的阴狠毒辣,有数个少年身上的重伤就是拜他们所赐。 绫罗境满的甘旗混在这样的队伍中,哪怕他再缺少实战经验,也在这场战斗中把握住了精髓,那就是杀死对手,以及尽可能地护住自己要好,局面到得如今,已经不是他可以预料的了,先不说哪来的这些满怀正义,却又各个实力出众的少年,那些个不知跟脚的黑袍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个时候他也感受到了绝望,正如他的恩师渔翁老叟感受过的绝望,他已经明白了恩师跳河的原因,无力无力,还是无力,水终究太深了些,所以老叟只能借助自己身死散播出的舆论以及自己死前的那些或明或暗的谋划堵上自己生命去求一个曙光到来。 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痛的甘旗瞬间放下了很多东西,正如恩师可以舍弃许多东西一般,自己也该无畏无惧才对,此时的他就如修行中突然明悟一般,战斗风格急剧变化,他已经在战斗中领悟了些许战斗的真谛。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九十九章 血与战(二) 书院西侧出入口这边,王清远与众走狗们远远地望着血腥厮杀着的战场,只感觉一阵目眩神摇,就好似看见了人世间最恶心的场面一样,已经有人干呕出声了。 然而王清远却不畏缩,他直勾勾地盯着战场,想要探查出每一分动向,但是看了没多久他的脸色就已经由阴沉变为黑压压的死寂一片,因为他发现包围圈中的那些少年们似乎都只是轻伤,战斗意志还在。 而自己派出的甲士们却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倒下,要知道只论双方人数差距便已是十倍之遥,周围更是有全部都是修行者的黑袍人护阵,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局面,能够想象,东侧那边应该也是如此。 王清远不由得有些火大,可以说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要知道他对这些甲士与黑袍人的经营花费了多少的心血和钱财,这才有如今对方乖乖听他调任的局面,而此刻仅是他双眼看到的这处战场,甲士们的损失便已经超出了预期,这如何不让他心悸。 “院长,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一位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如是说道。 这些书院真正的掌权者周围只有七名黑袍人护卫,刚才这些人心里还并不在意,毕竟他们认为王清远派出的甲士与黑袍人凭借数量优势,一定能稳压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一头,然而却真相让他们大吃一惊,血腥的战斗场面更是让他们吓破了胆,现在他们只想着赶尽远离这处是非之地,离得越远越好。 王清远丝毫不留情面地狠狠瞥了那人一眼,又扫了身后所有人一圈,能够看到他们的面色俱是苍白如纸,没了血色,他嘲讽道:“哼!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家伙,要走你们先走,老夫就在这里看着,我就不信他们真的能够突破重围!” 话语刚落,还真的有人急忙转身逃离,见此一幕,这些平时作威作福的书院管理者们一个个哪敢甘于人后,俱是四散逃离,王清远气地直跺脚,他说这话只是气话,没想着真让他们逃跑。 只是如今局面已经控制不住,他又想到刚刚派出去拦截廷尉府的那些黑袍人,虽然也算倾尽了所有,但是也就堪堪三十余人,对面又有贺无双这名真正的大才,只能是略加阻拦,如今一刻钟已经过去,估计也拦不住多长时间了。 王清远目光狠毒,如秃鹫一般死死地盯住远处的战场,他对着身旁护卫自己的七人说道:“你们不用管我,去把那些该死的少年们给我杀了!” 黑袍人们互相看了看,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没有任何的犹豫,按照王清远的命令直冲先锋营少年而去,他们手中的兵器还泛着幽光,虽然仅仅七人而已,但是身为修行者的这七人,又都是实力无损的新鲜血液,正好可以给先锋营少年们再加上一摞厚厚的稻草。 赵楷已经麻木了,心神也很疲惫,麻木针对的是杀人这件事,他虽然经历过许多战斗,他的兵器也饮过许多许多的血,然而以往没有一次比之如今更加凶险,不管是影杀殿内的那些不留情面的厮杀比斗,还是青云峰围山一战,都有成功化解的希望,不能说明问题,哪怕是天魔大战时在关键时刻也有刘庆出面给与帮助,但是如今突出重围的希望似乎很渺茫,很渺茫。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他个人,而在于那些先锋营的伙伴们,虽然诸如洪蛇,洪象,这些人哪个不是实力强横天资极佳之辈,然而面对围殴,总有力竭之时。现在队伍里不只限于轻伤,还有六名同伴已经遭受了重伤,然而战斗还未停止,他们只能拖着就要崩溃的身体,阻挡住黑袍人主力的一击又一击。 赵楷与彭九是这三十余人中少有的突破龙门境的人,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三人突破了龙门境,洪象也在其中,而这五人实力最强,但同样的也承受了最为强势的压力,更别说赵楷身上还背着一个柳河需要分心了, 十倍的人数差距,不能只按普通的算术题来做,也即需要的不只是以一当十,当三百多名甲士同样杀红了眼时,他们便也会凝做一团,形成更为可怕的力量,更何况还有那些游走在四处,不断补刀袭杀的黑袍人。 扑哧一声,有长刀刺入肉体,拔出后又溅起一道血花,赵楷转头望去,那是一天前还与自己聊天打趣的一名同伴,一天之后他却倒在了血泊之中,生死不知。 有人痛呼,有人厉喝,也有人又一次被成功袭杀,倒在了地上,赵楷没有想到这些人在之前的天魔大战中没有死,青云峰一战时也活了下来,甚至还能建功一二,却在今日在这一座讲解圣贤书的书院里丢了性命。 甲士的尸体随意横陈,成了一堆堆模糊不清的血肉混合物,如土石一般垒得老高,赵楷没工夫算到底死了多少人,只知道前方还有许多甲士与黑袍人仍在向着自己冲过来,他有些急躁,又有些愤怒,更多的还是悲伤,不过这些情绪对于经过影杀殿地下残酷训练的他来说起不到任何负面作用,却有着激发血性的好处。 赵楷只觉得身后背着的柳河有些麻烦,事到如今,他要做的是力挽狂澜,背后不能再有累赘,但柳河口中对于证据的线索依旧很重要,所以他语气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地问道:“告诉我证据在哪里!” 或许是赵楷这句话太过冰冷无情,又或许是这段时间的血腥厮杀太过于残忍,让柳河这些少年们与王清远并不是一伙的,而是真正来此查案的正义之士,所以柳河回答地很干脆,声音也有些低沉,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赵楷背上不断颠簸,然而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见到这种场面,早已经失了许多的气力。 “去东泽乡,五十五号,恩师曾经送过那户人家一些布匹,线索应该就在其中!” 赵楷听得仔细,只是迅速地记下柳河说的话,但脑袋不能多做转弯,也来不及多想,便转头对彭九、洪象,以及少有的几个因为境界更高而还有许多战斗意志的数人说道:“你们帮我护住柳河,我先在前杀出条血路。” “赵楷不要冲动!这不是你一人能够左右的,我们再拖段时间,贺无双那边应该也早察觉到了不对劲,说不定很快就有转机了。”彭九以为赵楷要不顾性命,舍生忘死地向前为众人杀出条血路,洪象洪蛇众人也是大喝,想要阻拦赵楷不惜性命的一搏。 然而赵楷心意已决,不可变更,真相也正如先锋营众人所料,赵楷要不惜性命一搏了,但又与先锋营少年们担心的略有不同,那就是赵楷这次要使出全部的家底,不管在之前显露过的,还是一直藏拙并未施展过的神通,又或者是一直以来丝毫不敢显露的在影杀殿学习的刺客技巧和身手,都要再度重现天日了。 金光诀的加成作用全开,赵楷已经将其修炼到第三阶段大成,双臂,身躯骨干,以及双腿都有金光流溢而出,之后又像铸就金佛一般,这些金光全部收敛凝实,汇聚到一块后,护体的金光甚至都变成了坚实暗金色的钢铁甲胄,当然只是比喻,但效果丝毫不夸张,这是赵楷拼得透支身体灵力,也要拼尽全力的一搏,哪里顾得上其他。 只听得周围空间似有隆隆雷响,旁人只见得有金色的流光自赵楷体内飞出,正不知又有什么神通,却见金色流光宛如箭矢一般朝前飞去,等到的近处甲士与黑袍人才看得真切,竟是一柄锋锐无匹的飞剑! 就连先锋营的伙伴们都惊骇万分,飞剑术可不是寻常人寻常功法可以练就的,并且对于灵力的掌控以及灵力的浓厚程度极其看重,可以说在龙门境能够掌握飞剑术的修行者万中无一,赵楷这一手只有彭九曾经在天魔一战中见过,不过当时的体悟不够真切,如今龙游剑灵与赵楷人灵共体,赵楷突破入龙门境,剑灵的实力自然也有所增强,所以更是今非昔比。 旁人都只以为赵楷修得飞剑术,赵楷却是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接触过那方面的功法,靠的不过是龙游剑灵自主意识操控而已,但是跟龙游剑灵相处多年,他很清楚龙游剑灵的力量是有限的,也就是说你使用一次后就要耗费许多功夫去补充能量,短时间内不能再做使用,所以他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趁着龙游剑灵还有力量,赵楷靠着飞剑一路直刺还未遇到阻碍时,便也往前快速栖身而进,身法极为诡异,甚至带出了残影,要知道赵楷当初在影杀殿地下依靠着所学的杂七杂八的身法以及他那变态般的身体灵活度,与朱丹那踏雪无痕的轻功身法相比也能不分伯仲。 之后赵楷的表现更加令人吃惊,因为他的作战风格变了,如果说之前大开大合,大部分时间是在阻挡攻势或者是帮同伴挡住袭杀,然后在这些空档中杀人,那么此时赵楷就是纯粹为了杀人而进攻,哪怕对方的长刀挥向他的身体四肢,他也不顾,只是杀人杀人杀人。 他手中匕首宛如夜幕中的吸血鬼,总是能够出其不意,刺,劈,砍,撩,还有各种高难度极其考验灵活性的身体动作,被如今的赵楷使用出来却是得心应手,就这样龙游剑在前,赵楷在后,数十息时间过去,长长的一条血路被杀穿,而赵楷那暗金色的甲胄般的护体神光也接近崩溃。 彭九眯了眯眼睛,有些看不透赵楷,他只觉得刚才赵楷所用的杀人技巧是那么的直接有效,跟那些半路杀出的黑袍刺客们极其相似,但却更为强势,仿佛早已经过了千万次的训练,如今的赵楷站在血泊里宛如杀人降临一般,周围的甲士黑袍人满脸惊恐畏惧,但彭九却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明显还未成年,那他又怎么会修得如此杀人技。 好在战场不是多做思考怀疑的地方,彭九也没时间多想,而先锋营众人眼见前路已开,自然也就迅速跟上,赵楷开拓了这条血路,他们要做的就是巩固以及紧随其后尽快逃脱。 柳河再次被人背到背上,彭九手持匕首,脸色阴沉,身后有四五名倒地的同伴,不知生死,身前是数不清的甲士尸体,横陈铺列,他咬了咬牙,对后背上那人说道:“抓紧了。”然后便继续往前冲去,循着血路继续厮杀。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章 血与战(三) 本就阴郁的天空仿佛也看到了地上的战场,开始了哭泣,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然后雨势渐大,落在地上的雨水催动着红褐色的血与土的混合物流淌,交融,宛如红黄色的染料在此汇合,让人一眼望去满心的压抑。 王清远再不敢停留,也忘记了之前自己说过的话语,当他看到人群中有一浑身金光的少年有突围的迹象时,他就已经跑了,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不得不说,他还是有智慧的,至少是逃跑的智慧。 赵楷身上那暗金色的如甲胄一般的护体神光即将破碎,气势锐利无匹的龙游剑也不在自己往前飞,而是落到了赵楷的手中,被紧紧地握着,这一刻,他终于突出了重围,甲士也好,黑袍人也罢,已经全部在他的背后。 只是如今自己的同伴们仍然还被围困,虽然借助自己突围的势头,一路紧随,也算是沾了些光,看见了希望,然而总归落后数步,而自己也无力再回身激战,使用金光诀极其消耗灵力,而哪怕一直有龙游剑灵的加成作用,赵楷的金光诀也是一直处于全开状态,如今要想赶往东泽乡,便不可能再做半点消耗。 所幸少年们士气已经被赵楷打了出来,彭九他们虽然俱皆是力量透支,然而越在这样的局势下,他们中大多人似乎就越能感受到修行境界中有一层薄膜屏障,他们能够感受得到,也就意味着距离突破薄膜只差一步之遥,他们都算是千里挑一的少年天才,往往在这种绝境下更能激发潜力,可以说这次战斗只要不死,那么今日所受伤痕无疑都会变成修行路上的垫脚石,必定更进一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少年们就算拼得透支,也不会停止突围,他们只要没有倒下,便还是那璀璨夺目的少年天才。 而甲士与黑袍人则大都没了先前的勇力,他们生怕再出现一个如刚才那金光少年般的人物,人数仍然占据优势的他们如今只能说是为了尽职尽责而疲于应付,带头的甲士统领都已负伤,连他都是没了再战的念头,如今还站在后方,无非是想着能拖一会是一会,在王清远那里也好有个交待。 至于刚才突围的那个少年,不等他吩咐手下甲士追逐,便已经有黑袍人前去追赶,大约有六七人之多,寻常甲士不知晓黑袍人跟底,他可是清楚的很,这些人都是王清远通过暗地下的交易从某处势力找来的刺客,当然更深处的内幕他也并不知晓,只是以往便时常听到这些黑袍人的凶名,今日一战,他便也更加确定了这些刺客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不惜命之辈。 东侧大门,甘旗这边,先锋营的人数大概有六十余人,是西侧人数的两倍多,所以情况也要比之赵楷他们好上不少,如今最严重的只是重伤,还没有人彻底倒下,甲士们却已经颇有些畏惧,行进间再没了那股子士气,但突然出现的黑袍人们依旧是不依不饶,招式阴险毒辣,更不惜命,如今算是阻挡甘旗他们六十余人的主战力。 东侧的队伍里也有数名龙门境的高手,在甲士们畏缩不前,人海战术起不到作用后,先锋营六十余人的实力缺少了制约,便是更加的凌厉强悍,不需要像西侧那边出来一个勇士赵楷开道,这边便已经能够看到突围的曙光。 而山道之上,廷尉府损失惨重,这些廷尉虽然都是贺无双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其中大多也都是修行者,然而对面那些黑袍人都是修行者中阴险毒辣之辈,毫不惜命,一刀子下去,不管他有没有受伤,总要让对方见血,廷尉府的这些廷尉再怎么精挑细选,再怎么精锐,也根本比不得先锋营众人,所以面对狡猾的刺客阵容,他们也只能靠着自己一方人数更多保存优势。 不同于双方手下们杀得难解难分,贺无双与黑袍刀客的战场即将分出胜负,按理说两人的境界大致相同,但明显黑袍人的攻击路子也是偏刺客向的,所以现在对上攻势凌厉,大开大合的贺无双也算是没了优势,甚至还处于劣势之中,战斗已经接近一刻钟之久,其间双方也算是用出了各种本事,周围那紊乱的灵力波动以及土屑碎石遍布的杂乱景象,便能够说明一切。 但如今贺无双越战越勇,黑袍刀客已经渐渐招架不住,若继续缠斗,倒也能再拖贺无双一时半刻,然而他也必定受伤,这样下去得不偿失,于是黑袍刀客在最后一次勇猛袭杀的掩护下果断向远处逃离,至于他底下的黑袍喽啰,有贺无双腾出手来对付,自然是没有那逃生的可能。 当贺无双大致清点了人数,之后带着手下伤势不重,还能继续作战的四十余人赶往书院的时候,赵楷就已经突围而去,所以当贺无双赶到距离山道最近的书院西侧出入口时,见到的只是满地的尸体,以及彭九他们仍在奋力突围的局面。 当看到仍被黑袍人和一些甲士紧紧围住的少年们时,他的神色一滞,这次行动他算是知晓很多内幕,而因为是凌平城的武官,在天魔大战时他便见识过甲申帐出手的,所以对于甲申帐的秘密曲煌对他也并不隐秘。 此次行动他也知晓曲煌会派遣甲申帐的先锋营来此历练,那可都是千一挑一的少年天才,可以说随便拿出来一个大都能与他自己天赋持平,甚至犹有过之,而这些少年们在他们凌平城中的几次劫难下都没有牺牲,却要在这孤僻的殊襄城龙窑书院栽跟头,贺无双真的是有些怒了,他很清楚这些少年们以后的大用,那可是将来要在战场上左右局面的一个个中层将领啊。 于是贺无双手中的刀更加凌厉,刀锋之上隐隐有淡紫色的光芒流转,他一眼看到了站在甲士队伍最后方,甲胄明显不同,级别应该处于统领位置的一人,他毫不犹豫,黑铁长刀直勾勾地指向那名统领,然后便见淡紫色地刀光犹如利剑向前直冲而去,连带着贺无双的身体也似脱缰的野马,撩起几许残影,直到刀身与刀光触及甲士统领的胸口,他的身形也没止住。 贺无双反而借着这股子前冲的势头,将长刀往上一挑,那噙着血的刀身连带着死不瞑目的尸体一同被高高举起,然后贺无双将之横向一甩,尸体正巧落在了仍旧围困彭九众人的甲士堆中,等甲士们看清楚那人面目,再望向刚才并未注意到的廷尉府援兵,便再也无人敢举刀挥下,反而慢慢向后方退去。 一个个经历大战后神色木然,却似乎有极大的恐惧充斥了他们心头,这些个恐惧在战斗中被甲士们刻意压下,如今没了心气,只想着退缩,恐惧便以更大的形势袭来,让人浸在其中怕是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己方以十倍的数量围攻仅仅三十余人的少年们,却被对方如砍瓜切菜般对待,更为惊骇地是那名金光流转的少年,他凭着一把飞剑,一身诡异金光竟然强行突围而去,一路上阻挡他的甲士却无一生还。而在战斗的最后,自己队伍的统领又被一人一刀刺死,这些甲士彻底丢失了勇气,一个个畏惧不前,只是警惕地看着廷尉府援兵。 至于所剩不多的黑袍人,先锋营众人便能够对付,而廷尉府的廷尉们对于这些浑身黑袍的阴险之辈满心厌恶,自是不用交待便也上前帮忙厮杀,很快地,书院西侧出入口的乱局便被彻底平息。 贺无双吩咐手下廷尉收缴了残余甲士的兵器与甲胄,又将这些个面上没了血色心底也没了胆气的甲士围了起来,他也走向了先前被围攻的少年们,看到他们所有人都是气喘吁吁,毫无形象地坐在血泊里,一副大难不死的模样,想到这些少年都是楚国用心培养的天才,心中更是难受。 而先锋营众人看到援兵到来,也就认出了廷尉府的廷尉官服,便也知晓这名靠近己方团体的那人应该就是此次行动公认的最高武官都廷尉贺无双了,众人收起戒心,任由他继续靠近。 待走到众人身前,贺无双才关切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然后他顿了顿,又面容罕见的悲戚,接着问道:“你们就剩这些人了吗?” 彭九言简意赅地回道:“我们查到了有关于证据的线索。” “我们这边牺牲了五位兄弟,贺大人先不用管我们,书院的东侧出入口处也有我们的人在突围,数目是我们的一倍,应该也尚未突围。” 贺无双听到这边牺牲了五人,而还有六十余人在东侧突围时,虽然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头大石依旧未能放下,五名天赋不逊色于自己的少年牺牲,他不去疯狂发泄一般便已是好的了,又怎么可能会彻底松懈。 贺无双正要召集人手往东侧出入口赶去,彭九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招呼身后一名少年上前,那名少年也明白彭九的意思,身子虽然虚弱但明显并无伤势,只见那人面色苍白,衣衫上满是血迹,他开口道:“众位舍生取义的义士们,多谢你们。” 义士们自然说的是先锋营众人,彭九反而有些无奈,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先把线索告诉我们。” 贺无双靠近几步,柳河不敢再啰嗦,就在先锋营众人身前,轻声道:“东泽乡,五十五号,恩师送了那家孩子一套棉布,线索应该就在其中。” “应该?” 柳河难掩局促和尴尬,但更多的是愧疚,他也不能百分百确定那就是真正的证据所在之地,而这些少年们出生入死,这才保住了自己和所谓的证据,若是真的是假线索,他也没有面目再见众人了。 “不管那么多了,我先带人赶往东侧出入口,至于证据不证据的,之后另说。” 显然在贺无双眼中,一直以来所求的证据虽然重要,但先锋营少年天才的姓名更是不容有失,此话一出他便转身离去,赶往了东侧出入口,当然也留下了半数的廷尉看管甲士残兵,保护血泊中力竭的先锋营众人。 彭九与众人望向贺无双的背影,眸中少了几分生疏,多了些感激与敬意。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一章 被遗漏的细节 此时的赵楷,身后有七名黑袍刺客的追击,身上的金光诀甲胄早已摇摇欲坠,刚才突围的时候大发神威的龙游剑同样被他给紧紧握在手上,是彻底没了刚才的锋锐气势,明显经过消耗,龙游剑灵的力量也已经受到削减。 柳河告诉了他证据所在之地,然而背后紧随的有追兵,而且暗中同样是不知道是否有眼睛盯着,他现在的状态实在不是可以大摇大摆出入东泽乡去取证据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贺无双已经感到书院,替自己的同伴解了围,他单纯地认为这个线索与证据是同伴们拼尽生命,而他也使出浑身解数甚至透支了身体才护住的珍贵宝贝,自当万分小心地对待。 赵楷一人一剑突出重围,到最后也没去帮自己同伴们一把,只顾着一个人带着线索先行逃窜,这种做法确实不讲义气,然而赵楷无能为力,因为他不可能看着众人辛辛苦苦得到的心血付之一炬,而所谓的真相就要揭开,也不能想象被王清远奸计得逞后其小人得志的嘴脸,那又怎么对得起渔翁老叟在天之灵,于是他只能一个人带着线索证据先逃。 哪怕最后证据保存完好,而自己也将真相公诸于众,然而他仍然会对自己那些死去的同伴们感到愧疚和无奈,现在的赵楷终究不是影杀殿下那个冷血的小子,毫无疑问,近年来的军队生涯以及甲申帐的袍泽之情在他的心中是有着一席之地的。 当然这些愧疚和无奈都只是后话,如今赵楷所想,只是该如何将身后的七名黑袍人一一甩掉或者杀死。 刚才的突围一战消耗太大,围攻之下一人一剑哪怕再强势,也终究难当百余人的攻势,而如今赵楷身上这层暗金色的金光诀甲胄,满打满算最多只能抵挡住两次兵器的袭杀。 至于龙游剑灵,虽然刚才大发神威如今有些蔫了,但神器就是神器,能够被杨逍、王琦、刘庆诸位大佬认同的宝贝自然非同凡响,赵楷知道剑灵这副蔫蔫的模样只是它对待外界的一种态度,像是种生存之道,先是示敌以弱,背地里再做自己的小动作,但其实内地里残余的精气仍然有余,若是自己强行榨取一些,事尤可为,所以如今龙游剑便算是赵楷手里边的最强助力。 他没有朝着东泽乡而去,但也并未朝着反方向而走,只是跌跌撞撞地装成一副迷糊的模样顺着书院外的山道随意奔驰,随时好像就要撞树掉崖,虽然后边那些黑袍人还是不会停止追击,但赵楷这副模样是演给暗处可能还存在着的人看得,他不能确认王清远幕后是否还有隐藏黑手,而那些人是否还会在如今盯着自己。 既然不能百分百确保自己所见即是真实,那便也只能装成一个侥幸突围,惊慌逃窜的幸存者,至于证据线索什么的,自己身上是没有的,要不然怎么逃窜起来这么慌张,毫无目的性可言。 至于自己一边,他不认为还有什么人会跳出来保护自己,就连一贯监视着自己的影杀殿与梁楼两拨人,在此次因隐秘任务出动时,他们也未能探查到线索继而追踪过来,也就是说在甲申帐严格的保护之下,影杀殿与梁楼对自己的监视都受到了影响,那么这样下来自己也不能依靠着卧底的重要身份索求保护,一切只能靠自己。 七名黑袍人依旧在背后紧追不舍,赵楷虽然跑得仓促,看起来左突右支,很是杂乱无章,但行动前也曾仔细研究过书院旁边的地形图,他又是在地下修罗场经过训练的绝顶刺客,对于研究地图以及记忆等事熟能生巧,所以奔跑起来虽然对景色陌生,但结合种种标志地形便也大致知晓处在个什么位置,而四周的地形又是如何,如此下来,明显是自己这个刚来殊襄城没多久的外来户将要把这些个黑袍人给绕晕了,这个势头保持下来,就算甩掉他们也不成问题。 但赵楷显然没打算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做,被当成刺客训练数年的他知晓身为刺客的准则,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而目标如果是人的话,那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便不仅仅是个口头禅了,仅看着一点,明显这些黑袍人都是合格的刺客,所以如今不找机会杀掉他们,之后他们说不定还要作妖。 这是一片树林,许多刺客袭杀目标都会选择这样的环境,一来是树林掩体较多,刺客狡猾的身形和攻击手法可以最大程度施展开来,二来便是会营造一种神秘感,当刺客突然现身后神秘感则会转化为恐慌,给予敌人心头重击。 而对于七名黑袍人来说,刚刚进入树林时他们的身形就似鱼游入水般得到了解脱,纷纷靠着树干掩体鬼魅般前进,而前方赵楷仿佛也似力竭了一般,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给了七人巧妙包抄的机会。 而表面上装模作样,实则仍在仔细观察局面的赵楷清晰地看到这七名黑袍人互相竟然在按照某种暗语交流,要知道刺客之间能够拥有暗语交流是一种多么罕见的形式,自己在影杀殿地下听教官们讲解许多知识,对于自己本职刺客一行更是精通。 要知道刺客是传承深远的一门古老职业,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而有纷争的地方就有刺客出没的可能性。但到得如今这个大争之世,绝大多数的资源都被大势力垄断之后,刺客传承都更是被当成一个行业垄断起来,要么就是似罗网,玲珑阁这种盘踞一国的绝顶势力,要么就只能是打家劫舍的不入流的小刺客团伙,而在这龙窑州之内,又有哪些刺客敢抢玲珑阁的生意。 也就是说在玲珑阁这个庞然大物制约下,龙窑州应该并无能够发明单独暗语的刺客团体了。那么这些黑袍人只能是...玲珑阁的人! 赵楷心头愈发冰冷,思绪往深处发散,想到了很多起初并未思考的小细节,这些黑袍人的很多技巧都能让他产生熟悉的感觉,但又有些模糊,如今仔细想来那便是这些黑袍人所学杀人技都是自己影杀殿训练的低配版,很多打斗场面在脑海中短暂一过,赵楷便愈发坚定了这个想法,至于如何验证,那便只能先杀掉他们,再做打算。 七名黑跑人鬼魅般在树林中不断闪现,好似真的遇到了山精截道,七人最终形成了个包围大圈,将行动愈发迟缓的“力竭者”赵楷再度围困住,手中匕首泛着寒光,七双眸子一样的冰冷,哪怕猎物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他们也没有松口气的意思。 树林之中,风呼呼地刮着,卷起了不少盘旋而起的枝叶,好似群魔乱舞,在为身下剑拔弩张的八人助兴。 一直以固定步伐靠近的七人率先打破沉寂,树林之中仿佛成了他们炫技的地点,诡异的步伐被施展开来,七人如幽影,如残魂,在七个方向一同进攻,一瞬之间有诡异的气流撕裂长风,形成席卷向赵楷一人的漩涡,那是杀气与灵力波动汇聚而出的能量涟漪。 而一直示弱的赵楷则真的毫无动静,好似是装傻过了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七人心头也显露出欣喜,之前还一直小心翼翼生怕中了什么埋伏的他们,旋即再加把劲,身上气势俱是陡然一升,不做保留地将漩涡搅得更大更猛烈,而在气流漩涡之后,七柄寒气森森的匕首眼见就要随之而来。 但赵楷依旧一动不动,只是身板豁然挺直了许多,一瞬之间仿佛增加了许多难言的神意,七名黑袍人也不知是否错觉,他们只觉得面前的那名少年仿佛忽然被神灵附体,此刻静静站在那里就宛如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二章 意料之外的援兵 先是杀气与灵力波动凝聚而成的气流漩涡对着赵楷一波冲锋,但令后方七人惊奇的是,中间那名挺直身板的少年仍然是一动不动,虽宛如死物,但在这漩涡里能够立根不动,本就是诡异无比的怪事。 虽然少年人突然多了一股子巨人般的神意,但他们仍然对这场围杀很是自信,毕竟七柄泛着寒光的匕首就要实打实地砍到对方,这般近的额距离他们不相信还有什么转机。 但若是他们的实力更强一些,对灵力对境界的体悟更深刻一些,他们便会为此刻的想法感到可笑,他们知道赵楷是龙门境的修行者,但也只以为对方已经筋疲力竭,更不会想到对面这个既年轻的后辈竟然已经体悟甚至是掌握了一部分观想图的精髓,而一旦到达这个地步,就意味着对方已经修炼到了龙门境的中期。 当匕首接近赵楷,寒光就要刺入肉身而变异成血光之际,众人只觉得一股如苍天压顶般的压力直泻而下,刚开始只是很小的压迫感,但离那静止不动的少年越近,那股压迫感便以跳崖式的速度成倍增加,最终竟然压得这几个有心退后,却在冲锋的惯性下无力逃离的七人先是弯下了腰,低下了头,最后竟连膝盖也支撑不住,直接跪地不起,苍天压顶的巨大压力令得七人动不得分毫。 赵楷缓缓睁开了眼,当看到周围跪地的七人眼神中的愤恨之意再加上那因痛苦而狰狞的面目后,他也不由得心头巨震。 刚才一瞬之间,他只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打开了盖子,然后就冒出了个念头,那便是在原地开始反观想那幅巨人图,不再是如修练观想一般,仔细观摩巨人图,而是反过来开始自行勾勒描绘那幅记忆在心头的图画,回忆其中的每一分细节,每一寸神意。 在赵楷彻底沉浸下来之后,他只感觉天地为之一寂,四周空空荡荡,天下地上只剩下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正是他支起了天幕,在无人现身时独自出现力挽天倾,那孤勇坚毅的神意也正是赵楷身处绝境中不肯放弃的念头带来的真实写照。 他能感受到那些黑袍人被自己成功压制而未能袭杀得手,但当他睁开眼时,仍然是被眼前七人跪地不起难动分毫的模样惊住了,他知道这不是因为自己突破龙门境中期带来的实力压制,虽然龙门境中期与那些绫罗境的修行者高了一个境界,但毕竟刚开始的修行境界之间虽有差距,但并不是鸿沟一般不可逾越,况且对方有七人之多,人海战术对付自己这个经历恶战过疲惫不堪的龙门境,仍然可以大幅度压制。 那么出现这么个情况,就只可能是因为那幅巨人图的本身效力极为强悍,果然曲煌借给自己的观想图应该属于最顶级的那种,用出来后就相当于砸出了一个品阶不凡的一次性法宝,直接再将自己实力拔高了数层。 黑袍刺客们眸中眼神依旧阴冷刺骨,毫无屈服的意思,对这种眼神赵楷算是相当熟悉了,在地下修罗场中他不知道见了多少双这样的眸子,经历数年训练而成功的众人哪个又没有这种到死都不愿服输的狠厉,他自己也有着这样疯狂的一面。 龙游剑剑锋一旋,凌厉的剑气便有如游蛇,一个个割开了黑袍刺客们的喉咙,不留半分余地,这样痛快的结果也算是给他们刺客生涯一个最后的体面了。 杀了人的赵楷没有急匆匆的离去,反而是靠着七具尸体,盘坐血泊之中,就地开始打坐回复灵力和生气,远远望去这里倒了一地尸体,而盘坐其中的血人一动不动,也似没了生气,若有山中樵夫路过,也只当全是死人。 赵楷没有继续赶路,只是因为这副身躯若不休息实在也没了赶路的能耐,而且按照他的直觉,他总感觉背地里还有人未曾出现,这些刺客的身份他已经可以肯定,就是玲珑阁的人,细分下来应该就是影杀殿一脉,这些刺客各种杀人技巧以及身法动作都与他在地下修罗场接受的训练一脉相承,只不过相对来说属于低配版,死前的那股子不服输的狠厉阴冷更是增加了赵楷的把握。 但是最让他感到疑惑的是影杀殿为什么就派出这些个低配版的刺客,或者说真正经历过绝杀贴一战脱颖而出的刺客属于稀缺人手,但他也不相信类似于影杀殿教官之类的中层人才应该也不少才是。 难道真的这些人就是王清远拿钱买来的影杀殿低级刺客,若只是如此,那又有一点说不通,那就是影杀殿,不,应该说是玲珑阁,这个庞然大物根本不会缺钱,若是因为与王清远这个废物合作而暴露出一些布置岂不是得不偿失了,那么也就是说影杀殿参与进来,能与王清远合作,就定然有极富价值的东西被盯上了,而这极富价值的东西定然会有更强力的高手参与,但此刻好像一切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 虽然想了很多,但如今最重要的依旧是恢复身体灵力和生机,赵楷暂时抛弃脑海中的纷乱思绪,祛除糟粕,集中精神,一方面认真调息,要知道赵楷这副身体可能是占了金鳞与黑铁两个皇家血脉的光,被动的恢复力极强,一方面赵楷主动开始运转金光诀,若有若无的金光包裹住受到些许的经脉,促使着血流与灵力的运转开始逐渐顺畅,因为一场恶战而来的疲乏开始一点一滴地消失,生机与活力渐起。 然而就是在这种安静的时刻,赵楷突然睁开眼睛,同时心头狂跳,他只感觉一股凌厉的寒意锁定了自己,就连自从自己进入树林后便一直未停的狂风都小了很多,这种程度的杀气难道就是那所谓的影杀殿更强手来了? 赵楷突然很想痛抽自己两耳光,自己这张乌鸦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站起了身,握紧了龙游剑,而金灿灿的龙游剑仿佛也有了感应,猛然间震颤的厉害,若是赵楷不抓住些,积极的龙游剑灵估计就要先发制人,飞剑而去了。 来者也不再隐藏,直接现身,黑袍还是黑袍,只不过赵楷能看到衣服的正面和背后都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竖眼,瞳孔为金,骇人而凌冽,周围的眼眶则使用更浓重的墨色勾勒,给人十足的压抑。 这正是赵楷在地下修罗场见过的影杀殿的服饰! 虽然自己背地里的身份也是影杀殿的人,但对方这个架势明显誓要杀人,若是自己解释一二先不论对方会不会信,以影杀殿恪守的速战速决的作风,对方能不能让自己好好开口说完话都是个问题,但自己真的是影杀殿的人呀,这可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还是根本没法子好好解释的那种。 “等等,我其实也是影杀殿的人!”危急关头,赵楷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喊了出来,但正如赵楷之前预料的那样,对方虽然微微一愣,但接着就继续靠近过来,杀意不减甚至又有增强,显然他并不相信自己的话语,而且因为自己认出了他来自影杀殿的身份,那股子杀意明显更浓。 这种程度的威压,经历过许多战斗的赵楷能够大致判断出这并不属于金身境之下,然而对方身上并无金身显现,也没有即将显现的意思,这让赵楷心头又是一沉,难不成让自己猜中了,影杀殿筹谋甚大,这真的是个金身境之上的大高手? 自己身上好不容易才恢复一些的金光诀霎那间一丝不剩地运转开来,自己手中紧紧握着尚可一战的龙游剑,正想着要不要耗费心神来一招一剑西去。 与自己这严阵以待的态度相比,来人就要轻松得多了,对方双手之中并无任何武器,而且身上也只是单单流露出了杀意,并无灵力外泄的迹象,而这就已经弄得自己紧张不堪。 正当赵楷感觉到杀意越来越强,压迫感越来越大,就要使出此刻唯一剩下的杀手锏“一剑西去”时,骤然之间自己身上压力一轻,赵楷感觉疑惑,望了眼那名刺客,只见他也是有些困惑,但很快他的眼睛就死死盯住了一个地方,赵楷转头望去,只见在自己背后又来了一人,而那人也穿着自己十分熟悉的服饰,那是梁楼的人! 来者好似缩地成寸,一步可当十步,转瞬间来到了赵楷身侧,满脸笑容,赵楷能感到对方是真的并无恶意,但眼中疑惑更甚,夹在中间的他实在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梁楼的人?你护着那小子干什么,难不成他是你梁楼的弟子,怪不得他认得我身上的影杀殿服饰。”影杀殿杀手嗓音森然生寒。 “我倒是想他是我梁楼的弟子,可是不巧,他却是你们影杀殿的人?”帮助赵楷缓解压力的梁楼弟子针锋相对道。 这下子轮到影杀殿杀手吃惊了,他疑惑地追问道:“他是影杀殿的人?我地行动里可没通知有他这个同伴。”显然还是不信。 “跟你也说不清楚,他还是在训练营里的人,还未通过成人礼。” “还未曾通过考核,那便不算影杀殿的正式成员,为了任务杀了便也杀了,让他们自己在外融入的过程本身就是历练。” 梁楼的弟子大笑,转头对赵楷说道:“你可看到你这个影杀殿前辈的话,我告诉你啊,影杀殿的人都是这样,残忍无情,冷血的不像个人。怎么样,要不跟我去梁楼吧,不用再通过什么成人礼,你是我们楼主钦点的天才,去了便可当个小堂主。” 赵楷微惊,啊了一声,而梁楼的人为此笑得更开心了,明显他的条件让赵楷惊讶,那便也意味着有极大可能对方动心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三章 失望与认可 这话一出口,影杀殿的杀手再不怀疑赵楷身份,当他听到梁楼楼主发话希望少年加入梁楼之后,他的惊讶不比赵楷少半分,而他对于梁楼敢明目张胆抛出橄榄枝,挖他们影杀殿墙角的行为当然不可能再如刚才那般不在乎,不只他不会再杀赵楷,而且他今天是一定要替影杀殿保下这个好苗子的。 “小兄弟恕我眼拙,既然我们同出影杀殿,那我这任务换一种完成的方法也罢,你就继续进行影杀殿的融入考核吧。”杀手的嗓音依旧阴冷,面上并无表情,而气质也无变化,想来这便是一个人潜移默化形成的性格,不过为表示诚意刚才一直外泄的冰冷杀气已经消失,如今的树林里风又起,但气氛极为地缓和。 杀手说完这句话,没等赵楷插嘴回话,便又转头对梁楼那人道:“梁楼的鼠辈,挖墙脚也不是这么挖的。还是你觉得我们影杀殿比不得你们这专门负责后勤工作的梁楼?” 梁楼的人上前一步,硬憾道:“你!”但又转念一想,倒是没丢了和气,只是嘲讽道:“刚才也不知道谁说的要杀了他,你们影杀殿看人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也别说其他的了,选择权终究还是在他身上,我们楼主钦点的人,你要是硬护也护不住。” 两人目光擦除火花,但一瞬间的接触后纷纷望向了赵楷,听了这么久总算搞清楚状况的赵楷无奈但却没有犹豫道:“我不会去梁楼的,毕竟当初第一时间是进了影杀殿的,那便不能轻易更改。” “好!”影杀殿杀手更加欣赏对面站着的少年了。 而那梁楼的人倒也不恼,呵呵笑道:“行,现在不来我们梁楼反正也来日方长,我们楼主可说了这届的影杀殿少奶奶他可独独就看好这一个。”说完,他再不啰嗦,潇洒转身,边走边说:“这次来阻挡你这影杀殿莽夫杀人才是首要的任务,叫赵楷的小子你可欠了我梁楼一个大人请。” 赵楷知道对方所言不虚,毫不推诿直接道:“小子自不敢亡。” 梁楼的人走了,不知是不是隐藏在暗处,反正是个金身境之上的大高手,那种层次如今的赵楷还真管不着人家继续监不监视自己。 树林里只留下了两个同处影杀殿的前后辈,气氛颇有些尴尬。 但显然那名影杀殿的杀手任务要紧,他还是率先开口道:“刚才任务紧急,影杀殿的规矩你也该了解,但现在知晓你的重要性,自然是要换个方法。” 一番客套只是为了挽回刚才的一幕,接下来便是直入正题:“告诉我关于证据的线索,我现在需要去销毁它。” “我不会交出去的!”赵楷坚定地回复道。 那杀手面色一冷,但很快便缓和了下来,追问道:“为什么,你可知道为了这次任务,我影杀殿筹谋了多久,又出动了多少人马?” “这与我无关,我并不知情,但我还是不会把线索交出去的。” “这般不顾大局,我影杀殿可不太能交出这样的人呀。”杀手表情终于重归冰冷,连装都不想装了。 而到此为止,杀气重又出现,周围的压力重新一滞,梁楼的人同样再次现身,一脸笑眯眯的模样,那意思明显是在说他不介意再收赵楷一次人请。 赵楷心中有他自己想要坚守的东西,但并不意味着他不知变通,他问道:“难道影杀殿这次任务真的就是帮助王清远处理烂摊子,他还不够资格吧。” 影杀殿的人见梁楼弟子重又出现,烦躁异常,但明显这种局势只能好好谈判,无法动粗,而对于同出影杀殿的少年天才赵楷本身是无看法的,刚才他表露出杀心的唯一原因便是赵楷阻挡了任务进程,所以他平淡地回道:“你说的没错,但更深层的谋划我跟你们两个也说不着,现在我要做的大致就是帮助王清远取回证据,然后再去换取一个物件。” “凭借这份证据去换物件?” 杀手点了点头。 既然局势僵持,明显这次是影杀殿的单独任务,与梁楼无关,对方这才会专心看戏,有梁楼的人护着,杀手不能直接动手,那边意味着还有转圜的余地,赵楷继续怂恿道:“反正都是拿证据或者线索去换物件,不如直接拿个假证据去便是,反正王清远现在自顾不暇,一个不慎小命都要丢了,你觉得他会计较吗?” “你这小子心倒是黑,但你可知我影杀殿说一不二的信誉保障,况且王清远也不傻,那物件尤为重要,不能有半点损失。” “王清远活不了了,这点不用担心,所以就算没满足对方要求,一个死人也不会去说我影杀殿的信誉不好。至于如何骗出你们所求的物件,这倒不难,我相信总有办法的。”赵楷说得信誓旦旦,而有看戏的梁楼弟子在旁护驾,倒真的是有嚣张的底气。 “如此不顾大局,你可否告诉我你不愿意交给我线索的原因?” “我认为真相应该公诸于众,关于渔翁老叟的声明也该有个公道。”赵楷半步不让直说道。 “可笑的真相与公道,我收回刚才对你的认同,你这样的人不适合在我影杀殿呆。”他的杀气又一次化为利剑,直冲赵楷肉身而去,但没到近前就被无形的屏障挡下,那是梁楼弟子在帮忙。 影杀殿杀手不让半步,匕首自袖中划出,被紧握在手中身形如鬼魅般荡开,在树林中游走,冰冷的声音如同霜雪降下,他说道:“今日我就领教领教你们这龟缩在后勤的梁楼高手到底是怎么个高法。” “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缺了我们梁楼,你们影杀殿连最基本的招募人手都做不到。” 两股无形的灵力波动刹那间展开攻势,两人的身形仿佛化成了风中的落叶,毫无规律性可言,这次的打斗级别太高,赵楷猜测这两位都是同天境的高手,哪怕他退了又退,空气中的涟漪波动带来的压迫感仍然是如山岳般倒下,终究是被身体的透支而拖累,这股威势下他根本没有余力再随意走动,只得沉下心来,就地打坐,再次开始反向观想巨人图,借助观想图的威势才能够支撑下来。 黑与白两道身影如同撞开天门一路打下凡尘的神仙,周围不时发出隆隆雷响,这是空气紊乱到极致才会造成的自然景象,赵楷睁开眼睛仔细观摩这场大战,虽然基本是看不清楚双方真正的攻势,但能够第一时间把握战场的胜负也是好的。 对面激斗正酣,双方却毫无预料的减缓了进攻和防守的步伐,看样子是在布置其他后手,赵楷看得仔细,只见两具高大的身影凭空出现,分别在两人身边站定,俱是高大威猛,面向凶悍,气势不凡,仔细打量,两尊高大的巨人好似门画里的天兵天将,赵楷明白这应该是洞天境中最开始就需要修炼的本命天神。 洞天境的修行者洞天个数以及强横程度因人而异,但有一点是完全相同的,就是每人的第一个洞天都必须在丹田处开辟,而此处必须寄居一位本命天神,末法时代神只是传说,而这天神便被称为神的残缺灵,如今也被称为人与神沟通的第一桥梁。 双方各自的本命天神一出,战斗自然又是天翻地覆。天神代表着各自的宿主在另行争斗,而二人本体也没闲着,同样是拳脚相加,一刻不停。 料想这次还是会凶多吉少的赵楷只能尽快恢复己身灵力,等到金光诀恢复大半的时候他便也有把握克服周围的压迫感,那时便可成功逃脱。 只不过战斗的停歇比预想中要早很长时间,赵楷能看得到,先是影杀殿的冷血杀手突然身形一滞,仿佛受到了什么禁制,然后他的身体挨了对手一拳身子倒下,如同炮弹般砸向地面,而那本命天神应该也是受到了召唤,瞬间消失不见。 梁楼那人并不乘胜追击,他有些疑惑的望着地面大坑中缓缓起身的那人,开口道:“怎么回事,还有主动认输的?” 那人冷哼一声,阴恻恻地道:“没时间在你们这儿费功夫了,证据线索不给就不给吧。影杀殿的小鬼,你可能是在外历练的时间太长了些,现在给我记住了,我们是杀手,一颗坚如磐石的冰冷的心才是首要的,什么真相什么公道,简直不要太可笑。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影杀殿成员,要不就真的去梁楼晒太阳去吧,我们影杀殿也不会欢迎你。” 下一刻,就在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那人竟当场化为一阵黑烟随风而散,而赵楷已经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明显已经远离此地了。 “符箓替身?”赵楷讶然道。 “不,是个影子。没想到仅仅是一个被残酷选拔淘汰掉的影子都有如此实力,楼主说我虽然自命不凡,但只是个井底之蛙倒也没有说错。”梁楼那人面色低沉,显然有所神伤。 “影子?” 梁楼那人看了眼赵楷,似笑非笑地答道:“这对于通过成人礼的人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你也很快就知道了。” “你现在这性格真的不适合呆在影杀殿,要不是因为我刚刚跟影杀殿的人杠上了,而楼主又钦点了你,在你刚刚说出公道二字时我就已经走了。我们玲珑阁可不需要这种正道人士,看来我也需要重新回去给楼主复命一次,告诉他如今的赵楷虽然天赋依旧不凡,但心性可谓太差了。”他甩了甩印有云纹龙首的袖袍,转身便走。 赵楷知道这次对方是真的要走,不会再监视自己了。虽然躲过了一劫,但少年心中则是陷入了思索,他真的做错了吗,这两年的地上融入生活让他不再冷血,不再无情,但这些正道作风都是影杀殿的大忌,若是他继续如此的话,到了成年礼那天,他可以预料他活不下去。 但他认为这些没错,不妨当个两面派,先保证自己活下去,而在这基础上,该坚守的底线继续坚守,该避免的恶行避免。这样才不辜负 一瞬之间,在赵楷背后他无法感知到的地方有无形的波动散播开来,那在坟山上被烙印在他身上的七星图案猛然间有过一次明亮闪烁,赵楷更不知道的是,在千里之隔的远方正有个破布怪物在发自内心地大笑,“少年人,理当有如此赤子之心,而在绝境中能够保持下来的,更是尤为可贵。” 声音在大风中传了老远,这个刘庆为赵楷寻找的师傅总算认可了这个少年。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四章 圣人门徒与道法珠 赵楷并未在风中凌乱多久,他的身上仍旧肩负着任务,如今没了阻碍,背地里所有的监督者也都消失殆尽,寻找证据才是重中之重,凭借着成为绫罗境超凡者时获取的能力,短时间内他已经恢复了少部分灵力,于是少年继续上路,直接往东泽乡而去。 而一刻钟前,王清远气急败坏地回到自己奢华的独院之中,那里聚集着一大堆自家派系的书院高层,但这些人如今畏畏缩缩,半点用都起不上,所幸王清远还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抱刀黑袍人。 黑袍人身为金身境,虽然在与贺无双的正面战斗中处于劣势,但也仅仅是气势上的压制,双方交战时间尚短,黑袍人见事不可为便也先溜了,所以算是各自都没负伤。 王清远也不管周围那些嫡系的书院高层还在,直接开口对黑袍人道:“你们就这点能耐?难道你们所言的诚信都是假的?我不管,既然我出了价,你们就要负责摆平此事。” 黑袍人用冷硬的话语回道:“王大人说笑了,交易达成时我们可没说过还要一直护着你,刚交的人我都给你了,该办的事情我们也一件没少,之前的筹码就值这些,当然了,我既然站在这里就说明还有得谈,王大人,劳烦借一步说话。” 黑袍人直接往王清远那雅致的书房走去,轻车熟路地仿佛他才是院子主人,而王清远看样子是沉不住气了,冷哼一声也没多说什么,紧跟着黑袍人就进了书房,很快书房的门就从里面被关上了。 门外天光依旧敞亮,只是大门厚重,少不得要借烛火亮光才能看清楚屋内格局,王清远点亮了蜡烛,见黑袍人悠然自得,没有说话的意思,哪怕他憋得再好也是抑制不住恼怒,厉喝道:“你是在耍我呢?事情紧急,莫要再拖了。” 黑袍人冰冷的声音传来,“这不是在等着王大人提出诉求呢吗,你说完我才能定价格呀。” “帮我摆平此事,解决所有隐患,至于钱财或者是殊襄城之内的许多特权我都可以给你们。”王清远的声音仓促却有力,眼神中吐露着不加掩饰的憎恨与厌恶。 迎上对方的眼神,黑袍人倒也不恼,他并不在乎这些东西,作为杀手达成任务才是首要的,于是他开口道:“不要什么钱财或者特权,我们只要一件东西,一个大人随身携带的小物价。” 此话出口,黑袍人依旧是耐心等待的模样,王清远却已是面露骇然。 但很快他就压抑下了心头的波动,狡辩道:“我身上携带的东西都不值钱,没什么大用。” “王大人,没时间浪费了,再晚一些,贺无双估计就要集合所有尚存一战之力的人去取证据了。”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王大人虽然说您这些年掩饰的极好,又通过背地里的谋划,靠着祖上福荫和种种关系在许多年前替代了真正的王清远,但是假的就是假的,狐狸尾巴也只能掩盖而不能彻底清除,你也太小看我们影杀殿的实力了。” “怎么可能,我敢断言,我在接触你们的时候根本没有漏出马脚。” “没错,您是真正的圣人门徒,虽然在这百年间已然没落,但是该有的教养和道德本该高尚才是,王清远这样的粗鄙小人一开始自然没人会想到,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或许您手中的宝物才是真正泄露秘密的东西呢?”黑袍人用的虽然是尊称,但是话语中满是调侃的意味。 王清远则是愣住了,很明显他知晓对方说到了要害。 “大人我只想提醒你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的你再不是那些可以承天运道的圣人门徒,你已经成为真正的王清远,一个卑鄙无耻,只知利益往来的伪君子。” 王清远出离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怒火,他抓起一把书卷上的书简,朝着黑袍人砸来,而那黑袍人不躲不逼,紧紧用手遮面,其他地方被砸也就砸了,丝毫不介意。 “大人,谈谈正事吧,我也不说那些没用的了,就说你答不答应吧。别怪我没提醒您,局势走到这一步,若是我们不出手,您可就彻底回天乏力,只能坐着等死了。” 王清远的双拳紧握,指尖刺入血肉,看得出他在痛苦的挣扎着什么,等了片刻,王清远好似做出了决定,但又生怕自己改变这个决定,于是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没错,正是自己抽自己,然后声音低沉道:“我答应你们,但是需要事成之后,我再把东西交给你们呢” “不行,必须当面交货。” 王清远暴怒道:“你们趁火打劫得也有些过了,可莫要欺人太甚!” 门外的那些书院高层们听到书房中的争吵,更是紧张不已,生怕里面谈崩,牵连到了自己,这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家伙如今却成了一只只畏畏缩缩的小老鼠。 黑袍人淡定地回望过去,王清远的目光又愤怒转为无奈,最终也变成了妥协。 他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霞光流转的储物袋子,很快便取出了一块佛珠 “好一个高级储物法宝,仅是这一个袋子拿到万邦的黑市估计就能卖出个天价了。”黑袍人赞道,这般储物法宝其内封印极其强势,一旦认主,放入其中的东西非本人不可硬拿,否则强行破开禁制,也会损毁里边的所有物。 一个朴实无华的珠子就这样被掏了出来,烛光下,颇有些阴暗的屋子里这枚小珠子也好似融入了黑暗,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特异之处。 黑袍人并不在意,他的手中已经不知何时取出了一个星盘,其上宝光流转,光看这副卖相便知不凡,他伸手取过那枚质朴无华的珠子,将左右手中的星盘与珠子贴合在了一起。 一瞬之间,大放光明,此前一直暗淡无光的珠子仿佛被高僧点化一般,瞬间展现出其不凡的一面,那是一种照在人身上极舒服极舒服的青色光晕,仿佛温暖人的阳光一般,又偏偏给人一种宁静之意,仔细沉浸在这种感觉时,会发现自己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念诵声,那是圣人在讲经说理,教化万民。 “是真的!”黑袍人很是兴奋,而王清远却瞪着他那阴厉的眸子,不发一言。 黑袍人淡笑道:“王大人应该对我们影杀殿的信誉放心才是,我这就去再召集人手。”在拜别时他还认真对着王院长作了个揖。 大门推开后,黑袍人的身影径直掠过庭院,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书院偏僻一角,黑袍人恭敬地对着面前看似空无一人的黑暗处行礼道:“大人,东西我给带来了。” 重又变得质朴无华的珠子被递出,而一个身影也在黑暗处逐渐显露峥嵘,那正是袭击赵楷的影杀殿真正高手,却又被梁楼的人称为“不过是一个影子”的人。 森寒的声音响起,“你去约定好的地方将其余人手全部带过来,给我死死盯住书院里的这些家伙们。” “那大人您做什么?”问完这句话,立马感受到周围凝实的浓厚杀意后,黑袍人躬身的腰弯的更低了。 “我去追那个漏网之鱼,他应该是掌握了线索。你们盯紧贺无双地大部队就好。” 等到周围没了那股子浓重的压迫感,黑袍人终于敢直起身子,也未有多余动作,施展鬼魅身形,往书院外那所谓的约定地点找人手去了。 而那个影杀殿的真正高手,被称作“只是个影子”的家伙自然是去追的赵楷,于是之后便有了树林中赵楷遭截杀又被梁楼弟子成功救援的一幕幕。 而这时的奢华小院内,王清远重又关上了书房的门,但就在关门的一瞬间他能感受到一股子阴风吹拂,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都可以感知得到的寒冷。于是王清远的手又回到了大门之上,感觉到不对劲的他正要推开房门,却听一道声音自房间里传来,还带着一阵利落的鼓巴掌声响。 “哈哈哈,王大人不愧是圣人门徒,思虑深远,局中有局呀。连带着我的手下以及我那不中用的影子都没做任何怀疑,当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王清远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急躁得乱甩东西,如今的他很平静,很淡然,他说道:“阁下是谁,您刚才说的影子又是个什么东西?” “不管你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我今天就好好给你普及一下关于我影杀殿的知识,在影杀殿中一个真正合格的杀手都会选择一个影子,通过签订某种不为人知的契约,也可以算作一种左道法门,之后我们便可一体共生,当然我是主人,影子则相当于仆从的身份,因为他们本就是被淘汰了的家伙。” “真正合格的杀手?不知道刚才与我针锋相对的那黑袍人算不算?” “那种蠢材,与你言语交锋时只知一味的进攻,事后还狂妄自大地随意嘲讽,却不知道是他自己钻入了你的圈套,而且他连影子都没有,你说他合不合格。” “那阁下的意思就是说你是个合格的影杀殿杀手。” “呵呵。”黑暗中的人并不多言,只是淡笑。 “珠子倒还真不是假的,然而他们都小看了你这个真正的圣人门徒了,你应该已经与宝物认主过了吧,这种神级的法宝,哪怕相隔百里千里,只要认主之人未死,那么旁人便无法启动其中力量,而且最重要的是认主之人可以随时召唤法宝,相当于构筑了一个不符合天地规矩的转移途径。 估计在我那手下道出你的身份,以及所求为正为圣人的道法珠时,你便已经想好了之后的计划,应该是要另换身份,远离龙窑州了吧。” 王清远面色惊疑不定,好似遇见了知晓心底最深处秘密的鬼魂。 “我家先祖数百年前乃真真正正著书立言开宗立派过的圣人,岂容阴邪小人玷污道法,如今虽然没落,但哪怕我伪装成一个真正的小人也不愿象征着圣人传承的道法珠落入你们奸邪手中。还有,阁下真的意味我就没了后手?” “有意思,这样才配得上我出手。” 王清远迅速咬破舌尖,开始用舌尖血在左手中熟练地画符,而黑暗中没了动静,显然那人足够自大,在等着王清远慢慢表演。 符成之后,骤然之间,王清远这处小院开始剧烈地震颤,外边的那些等待着王清远出现的跟班走狗们一个个都慌了神,纷纷往别处躲去,此时更是没有一个人去关心他们的主心骨王院长还能否活着出来。 “好一个聚灵大阵。”但很快黑暗中那人惊疑道,“不对,这什么野路子的邪祀,把自己当成受贡之人,这阴煞之气几乎能够媲美一场乱斗后死人上千的战场了。你竟然早早地就准备好了祭品,看来你早已经变成王清远那种小人了,论奸邪,我也比不得你。” “为了保护祖宗基业,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 黑暗中那人终于显现出身形,一道预料之外异常消瘦的身影,但看上去并不显得单薄,反而有些精气十足的模样,只见他甩手一挥,一张浑厚苍劲的画卷便被丢掷出去,而在空中,这副画卷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兀自悬空飘浮,其上山水意境显得愈发真实,依靠诡异的邪祀,吸收完祭品供养而来的所有力量,王清远浑身上下气势大变,但此时他只感受到一种磅礴的吸力自自悬浮着的画卷传来,而且明显不可抵挡。 画卷的小世界内凭空出现两道身影,身形消瘦的杀手调侃道:“委屈您这圣人门徒了,为了避免被人发觉书院里的异象,您这展露实力的第一战也只好与我在这画卷之中进行了。哦,对了这画卷是有时间限制的,当然,也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说一个时辰之内我们必须分出胜负,要不然我们彼此拖着,没人能够出去,等画卷的所有能量消耗殆尽,我们也要跟着四散于天地了。” “你这个...疯子!”王清远双眼通红,全身气势不凡却异常邪性,宛如发了疯的魔鬼,朝着对面消瘦身影直掠而去,而那杀手则依旧风轻云淡,身形同样对冲过去,神出鬼没的杀手如今也是丝毫不惧地正面迎敌。 两人就在这画卷中激斗,任它天翻地覆,外界也感知不到丝毫灵力波动。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五章 蹊跷 赵楷身上鲜血淋漓,虽然基本都是敌人的血,但若是以这个姿态去见东郊乡的良善人家,想必会被乡里乡亲们直接抓起来盘问,赵楷不敢想那么尴尬画面,还好他记得地图之上东郊乡西面有一条蜿蜒小河,倒是可以清洗一番。 赵楷将身子全部浸在清冷的河水中,长时间的憋气对于经过严苛训练的他来说不是问题,冰冷的感觉带来清醒,也让赵楷一直紧张的大脑得到了一丝缓解,简简单单清理过血迹之后,赵楷上岸用灵力烘干身上水气,从随身携带的储物法宝中取出一套干净衣裳换上,阳光照耀下又是个清清爽爽的俊朗少年。 很快,东郊乡,牌号上的第五十五号人家迎来了一个少年,他自称是渔翁老叟的弟子,来此是为了取恩师留下的一样东西,朴实的农家汉子一时间不能判断对方话语真伪,为了保证安全只能多问一问。 “小相公是说渔翁老叟在我们这里留下了一件很珍贵的东西?”汉子疑惑问道,身旁一个秀气可爱的胖娃娃正倚靠着他爹的大腿,眨着闪亮的大眼睛,认认真真地盯着赵楷仔细看。 “没错。”赵楷点了点头,如今的他风尘仆仆赶来,身子依旧未能完全缓过劲来,有些虚弱,倒也正好符合文弱书生的模样。 “不可能啊,老叟先生除了留下一套棉布,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就是那套棉布,我从恩师留下的信中得知的线索,还望老哥包涵一二,若是棉布中没有东西便是我错了,到时我也不多做叨扰。”赵楷没有采取更直接的手段,比如说亮出廷尉府的假身份之类的,只是因为自己身上没带廷尉府的牌子,随便这样说对方也不会信,也只好慢慢地解释一二,反正也仅是些棉布,对方不至于不让看。 果然汉子虽然依旧狐疑,但是拗不过,也不好直接赶走对面那彬彬有礼的少年,便也转身进了里屋,屋子不大,赵楷站在门外能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那汉子便也踏着厚实脚步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摞厚厚得也叠得整整齐齐的棉布,显然这家人还未曾使用过这个棉布,倒也是,如今距离严寒的冬天还有好长一段空挡,根本不是用棉布的时候。 赵楷小心翼翼地接过棉布,面上依旧风轻云淡内心则是砰砰直跳,有些紧张,毕竟他们没有一个人能保证这里边真的放着线索,若是打开来看什么都没有,那也就意味着自己先锋营众人,贺无双的廷尉府众人拼得不少损耗差点阴沟翻船,而最后呢,只是白忙活一场,什么结果都没有。 赵楷走到屋外空地上,那里有一个石桌,那家人不放心,就齐齐地跟了出来,于是好几双眼睛就都盯着赵楷分批次地一叠叠拿开棉布,好生翻找,上边半层翻完依旧是什么也没有,不只是汉子盯着赵楷的眼神更加怀疑,连带这赵楷都紧张万分,他很怕这里边真的什么都没有,自己一行人白忙活一场。 不过就在下一叠棉布被打开后,两本夹在其中的书卷便显露而出,心中激动,觉得总算没白忙活的赵楷连忙抓起两本书卷,没有率先收起来,也没有跟身旁那家人打声招呼,他就自顾自背对着对方一家三口,开始翻书看书,他要用经过训练养成的强大记忆力尽可能快的记录下来许多东西,以做两手准备。 第一本是账册,这本就是赵楷预料之中会见到的东西,里面各种数字复杂难辨一时间赵楷是看不懂这些的,但他可以确信,若是将这本账簿带回凌平城交给这方面的行家认真研究一番,定然会发现王清远许多贪污受贿的细节,到时候这便是定罪的凭据。 身后那家人只见少年疯也似地翻书看书,一页页翻书的速度堪比酒楼里经验老道的厨娘的剁菜手速,但见对方看得认真,只以为是魔怔了,倒也没人去打扰,那汉子兀自走到石桌旁,有条不紊地将棉布重新叠好,然后转头往屋里走去,回头看了一眼自家还在盯着那少年看的小娃娃,估计是怕被赵楷的魔怔给传染,急忙拉了一把,给提溜到了屋里,而自己放完棉布又回到空地上,劈柴时有意无意地盯着已经坐在石桌上的赵楷,他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赵楷放下那本账簿,粗略之下他也只能说记了个大概,但是因为不知道会不会又突生变故,所以他只能两本都粗略地只过一遍,记得不清楚了,若是还有空就再复习。 而这本书卷里边记载的都是一些行军记录,那正是龙窑书院的一营兵马,近些天仔细了解过殊襄城局势的赵楷很清楚,实际上这龙窑书院才是殊襄城的真正主宰,至于明面上的城主,比之书院院长还要第一个层次。 赵楷依旧未解其意,也只能死记硬背,这次是连老叟将这行军记录藏起来的目的赵楷都猜不到,但在记忆的过程中他仔细地捕捉到了一个重复出现数次的词语,“红苗山”。 这是殊襄盆地周围的一座较大的山头,然而上面记录着自从两年前那座山就被频繁封禁,王清远更是不断派甲士去逼迫红苗山的山户迁徙出去,算是清理人口,也就大概在一年半前红苗山被彻底封禁,一部分甲士被派遣在附近设立关卡,就地驻扎了下来。 但是除此之外,王清远始终没有其余动作,负责驻扎的甲士们也就按时巡逻,阻挡农户进山,但也有几次上面记载着甲士以接受训练的被调离出去,那段时间山道是也无人阻挡,任人来往的,还有更怪的一点是驻扎的地点虽然都位于近山的关键地点,但都距离红苗山太远,好像就是生怕甲士们发现什么蹊跷似的。 赵楷口中反复念叨着“红苗山”三字,这次他打消了刚才认为账簿更重要的念头,而是将这本行军记录放在首位,不出意外的话红苗山上必定酝酿着什么大阴谋,而这本行军记录的官方存档也已经被销毁,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六章 兜兜转转再聚首 龙窑书院,所谓的半圣学院,如今彻底乱作一锅粥,职责本为守护书院的甲士为了阻挡廷尉府正大光明的查案而损失殆尽,那些个平时里紧跟王清远脚步的走狗跟班们,在发现庭院不再震荡之后也就回来了,此时众人没了他们的顶梁柱院长,连进院子看看是什么情况都犹豫不决,一时间没人敢入,不过就算他们进入书房,也看不到王清远的半点踪迹,只能看到屋子里被随便乱丢的书籍以及掉在地上栩栩如生的一幅山水画。 书院的普通教习和学子们紧闭自家大门,为了驱赶恐惧而埋头圣贤书,只希望祸患不要烧到自己身上,毕竟他们都是无轻无重的小人物,也有胆大的学子或教习,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以及对自家书院的关心,他们打开门来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想要看看外面的动荡,然而当他们的视线落在地上流淌着的鲜红血迹,或是隔断距离便映入眼帘的甲士尸体后,他们那好不容易才凝聚出的勇气彻底磨灭,便也灰溜溜地逃回住处,紧闭大门,再不敢搅入外面的动荡。 当贺无双带领着近三十名廷尉赶到书院东侧出入口,也就是另一场大战的战场时,土地上鲜血飘红,尸体横七竖八地随便倒着,场面虽然一片狼藉,而兵器交击声与激斗仍未停止,贺无双往甲士与黑袍人围成的大圈中望去,果然见到有少年们在奋力拼搏,从未放弃,期望杀出条血路,东侧这边少年的人数大概是大概是西侧的两倍,这应该也就是东侧这边能坚持这么久,而双方依旧僵持,少年们并未败退迹象的原因了。 以贺无双金身境顶峰的实力,之前那名败退的抱刀黑袍人并不在此,也就意味着甲士与黑袍人中都是没有可挡贺无双的对手,所以当何无双出现时,这场战斗也就相当于迎来了转机。 事实也正是如此,如果说贺无双手下的那些筛选留下的精锐廷尉只能说暂时给战场注入了新鲜血液,能让少年们适当地减缓些压力,那么一旦贺无双出手,就好比突然给先锋营众人加上了个重达千斤的巨型铁块,双方优势天平便会瞬间倾斜,黑袍人和甲士群体便无招架之力,更别说继续截杀被围堵的少年们。 龙窑书院紧靠一座小山,距离书院不远的一处山拗口,那名接受了影子命令的黑袍抱刀金身境杀手通过暗号,召集出了早就等待在此的两百名备用的黑袍杀手,毫无停滞地直接发号施令,急急奔往书院。 贺无双全力出招,毫无保留,金身境的神通全部被施展出来,再加上愤怒值爆表的加成,实力百分百的完全展露,而先锋营众人以及其手下廷尉们同样没有懈怠。 于是那些甲士和黑袍人就在对面压倒性的优势之下完败,再无任何士气可言,身为杀手的黑袍人还好些,他们都是内心冷漠之辈,大难临头没有展现出太多对生命的留恋,但他们终究人数太少,扭转不了局势。 更多的还是没了士气,扔掉武器,抱头鼠窜的甲士,然而他们的结局并不好看,丢了尊严也保不住性命,先锋营和廷尉府哪个不是因为此次斗争损失惨重,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转几难道还会给你留余地?所以很快的西侧战场也逐渐平复下来,先锋营和廷尉府都没有招降的意思,手下毫不留情,所以这种平复伴随着的是数百人尽数死绝,甲士与黑袍人的尸体倒了一地。 战后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众人大都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就地打坐运功,开始着手恢复灵力,也有伤势较轻的少年上前行礼,对贺无双道:“多谢贺大人相助,救命恩情感激不尽,但书院西侧出入口还有我们的兄弟,希望大人再去那边救援一次。” 贺无双也有些疲倦,但终究金身境的实力摆在那里,依旧残留不少活力,仅仅是灵力消耗了大半,并未受到任何较重的伤势。 他摆了摆手,解释道:“就是从那边赶过来的,我们就是先在那边激斗了一会,他们那里的战场早已平复,但是看样子损失不小,状况要比你们差一些。” “他们人数只是我们的一半,虽然对上的甲士数量也要少一些,但终究是要更难办一些。既然如此,大人带我们去那边先行回合再做打算吧。” 贺无双看了对面少年一眼,道:“正有此意。” 少年们知道轻重,也很在意书院西侧说是损失惨重的兄弟们,各个起身就要前行,贺无双急忙吩咐手下尚存活力的廷尉们照顾重伤的少年一二,其实不用贺无双提醒,先锋营和廷尉府众人彼此之间也自有默契地互相搀扶,伤势轻的照顾伤势重的,朝着西侧书院出入口尽可能快地赶去。 路上并无任何阻碍,很快地两拨人在西侧出入口成功汇合,先锋营众人看到彼此两拨人虽然扮相都是颇残,但大部队都还在,也就稍微舒缓心神,算是松了口气。 “你们这边损失怎么样?” “死了五个兄弟,你们呢?” “只死了一个,其余多有重伤。这次没脸回去见曲统领了。” 彭九还算是活力在线,一个个拍着兄弟们的肩膀,宽慰道:“莫要太伤心了,或许这番不曾预料到的大战也正是曲统领给我们的真正考核,如今事情还没完,线索和证据还要继续追查下去,不然一切就都白忙活了。” “没错!”贺无双附和道,周围不论是廷尉府廷尉还是先锋营的少年们虽然大都沉默,但眼中依旧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他们表示誓要追查下去的劲头,事到如今,双方都是损失惨重,而线索证据还没所谓的头绪,所有人都不甘心。 “听我命令,暂时就地休整,一刻钟后随我去取证据!”贺无双坚定地说道。 刚才的路上血战过后体悟到战斗真谛的甘旗反而异常兴奋,他又一次告诉了贺无双证据所在之地,贺无双听后仅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柳河已经告诉过他一次了,而如今他的手下众人刚刚经历恶战,还要分心照顾先锋营众人一二,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必须多做思量,至少这些人要大致休整一番,才可继续赶路追查证据。 然而此时暗处已经有人盯上了正在出入口光明正大休整的众人,这不是贺无双不小心,只是如今就地休整便是最好的措施,毕竟他也不能确定暗处是否还有高手,没有就算了,但若是有的话,他们这些人拼得疲惫与伤势继续赶路前行,等寻到隐秘地点再做休整,估计暗处还在监视着的人也会穷追不舍的跟去。 到时万一对方发了疯直接趁人不备,找伤重的下手,依照着那个杀手悄无声息靠近自己不被发现的手段,说不定真的令其成功得手,所以还不如就在这里光明正大的休整,有自己用心看护,再在外围布置些伤势较轻的人戒备也就是了。 而那早先出现的金身境杀手又一次成功躲过贺无双注意,成功潜藏在了附近,他刚刚召集而出的大部队,为了防止被贺无双发现蛛丝马迹,被他放到了身后一里地外,这个距离对修行者来说很近,只要贺无双一有动作他便能迅速作出反应,一来一回也不至于浪费太多时间。 他并不打算趁机出手偷袭一些真正伤重的人,因为他的目标是阻止对方取得证据,而刚刚下达命令的影子大人已经去追踪那名逃脱的少年,想必已经取得关于证据所藏之地,自己只需要盯紧廷尉府这群人,把握好时机再出手,这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那名影子大人已经被真正的主人召唤回去,如今正在主仆配合着,在诡异的画卷天地中与一个实力极强的圣人门徒激斗,根本没有问出来任何关于证据的线索,而那名在他眼中已经是个死人的少年如今却活得好好的,还成功取得了证据,如今仍然做在石桌旁,卯足了劲正在死记硬背一本账簿和一本看不出路数的行军记录。 一刻钟后,不用贺无双提醒,众人纷纷站起身来,等待着贺无双发号施令,为了保险,贺无双也并未直接告诉他们证据所在的地址,而是在前带路,他并不多言,也没有故意加油鼓劲,因为不需要,只见他手臂前指,右手摆出一个手势,用的是廷尉府加速前进的号令,然后身后队伍就以尽量快的速度跟着贺无双前进,连带着先锋营众人,没有一个人掉队。 暗处的金身境杀手见得有此动静,急忙地赶回一里地外,安排手下二百余名丝毫未曾损耗过的普通杀手,以一个相对中等的速度赶路,自己则在前方隐藏着,紧盯廷尉府众人,用做探路,之后又会有人将路径消息传递回去,这样就能保证不会跟丢。 而在这次行路过程中,两伙人相距更远,这是金身境杀手故意所为,明显他更加谨慎了些,而前方的贺无双众人也并未发现后边跟着一个极长极大的尾巴。 就这样两伙人一前一后朝着东泽乡赶去,而民风淳朴,住的都是些良善人家的东泽乡还并不知道即这场将到来的灾祸。 红苗山顶峰,有人正双手抱头,悠闲散步,只听他骂骂咧咧道:“该死的刘庆,派我来红苗山当诱饵,吸引注意,我主人也是副殿主好不好,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气人的是主人还同意了,真就影子没人权呗,等我回去好好跟你算算账。” 然后他就又开始悠悠荡荡,只不过步伐加快了很多,没过一会速度已经提升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虽然他的心态依旧闲散,骂骂咧咧的说个不停,但这般诡异的身形已经不能算作随意的散步,反倒是就像山鬼在巡视自家地界。 在他经过的路径上,红苗山上那本该厚实沉重的山体,竟然显露出一个个大洞,其间那般痕迹明显是人为开凿过的山洞,就好像是山中产有宝物,便也有人工开采而出似的,那名自称是某位影杀殿副殿主的影子的家伙并没有其余动作,除了施展诡异身法一遍遍游荡之外,什么正事也不干,好像就只是出来散心,但又好像,他是在等人。 东泽乡,殊襄城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村庄,却在今日迎来了百人有余的客流量,贺无双他们赶到后,因为所有人身上都血迹淋漓,被认定东泽乡的农户认定不怀好意,是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人明显刚经过一场恶战,更不是好相与的模样,来此指不定是要搞什么大事情。 乡壮们哪个不是如临大敌,一个个拎着锄头菜刀等家伙什出门,而家中婆娘也站在门前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一幕,干惯了农活地村妇们都很彪悍,生怕自家汉子吃了亏,便也卷起袖子提起扫把,誓要做这东泽乡的第二道防线。 贺无双一时不好解释,拿出廷尉府牌子也只是让对方气势略微松动,但依旧没有让道,显然他们不认为这群满身鲜血的家伙来到自家这与世无争的小村庄仅仅是为了歇个脚。 贺无双终究还是年轻,终究不够沉稳,如今局势紧急,又耽误不得,心中急躁,想着若是还被阻挡,他也只能下令硬闯了。 好在德高望重的老乡长及时出现,事情也迎来转机,可见这须发皆败的老人还是有些阅历的,刚一见到廷尉府众人身上的官府就连忙呵斥那些挡路的乡勇,不过他还是极为谨慎的接过了贺无双递出的都廷尉牌子,仔细地察看。 贺无双也不知道这个老家伙究竟能不能验出牌子的真假,有些急躁,便催促道:“老乡长,可否让我们进村去一样东西,事情紧急,不能再耽误了。” 老乡长好像真的识出了这牌子为真,连忙朝着贺无双行礼,说道:“大人办案要紧,请便。” 那些拦路的乡勇也知道搞错了事情,连忙自觉让开一条道,得知那是平时德高望重的老乡长也要喊一声大人的人,他们的神色也愈发恭敬,没人再敢说什么。 经过此番谈话的耽搁,暗处紧随着来此的黑袍杀手均已到位,在金身境首领的安排下,一个个借助掩体,分散躲藏在东泽乡周围,训练有素的二百人的队伍很快便将这个与世无争的村子围了个大圈,此刻若是那金身境统领一声号令,这些没人性的杀手估计也就要立马冲进村子,毫无分别地开始大肆屠杀了。 而身为首领的抱刀男子则独自隐藏身形,依靠着鬼魅般的身法,偷溜进了村子,在廷尉府和先锋营众人身旁较远的地方紧紧跟着,视线紧盯着对方队伍里实力最强也是最容易发现自己的贺无双的动静,一路小心地隐藏着,同等境界下他确实有把握在这个距离下不让对方发现自己。 东泽乡小路崎岖,土坯做的房子没有规律可言,往往一处门前空地极大,而另一处则可能与乡邻紧挨,空间狭小,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问题,毕竟这空地都是公用的,又不是各家各户独有的,淳朴的民风下乡邻间的利益纠葛极少,邻里很是和睦。 一家村户的门前空地极大,大楚官府统一发放的牌子上写得正是五十五号,见那家人就在门前石桌旁坐着,贺无双正要开口索求棉布,却见先锋营的少年队伍里一阵喧哗,转过头去都很兴奋,多有欢呼声传出,彭九与洪蛇洪象三人更是直接上前向那名专心读书的少年走去。 那少年正是赵楷,他正埋头苦记账簿和行军记录的所有内容,这已经是他第三遍复习书卷上的内容,精神完全集中,并无丝毫分心,正如农家汉子之前所想那般,现在的他确实有些魔怔要不然也不会一大群人站在他身前,他却充耳不闻毫无察觉。 “离阳!”彭九忍不住打破沉默,那少年总算抬起头望了过来,见得面前百余人的队伍,先是一惊,好似受到刺激连忙站起身来,将他手中拿着的两本书卷揣进怀里,好似如临大敌,不过很快他就缓过神来,面上露出喜色,张开怀抱与上前的三人熟络的拥抱,又往四周看去,发现先锋营的同伴们大都还在,他更是激动不已。 “你们没事就好。” “离阳没想到你真的突出重围,一个人找到证据了。”彭九大笑道,见得赵楷面上露出愧疚神色,他右手狠狠往对方身身上锤了一拳,调侃道:“整个愧疚脸干什么呢?咱们袍泽之间用得着你这么客套?你一个人先突出重围都是为了大局,更是自己的本事,没必要这副模样。” 周围有人附和,“没错没错,离阳你小子别不把我们当兄弟。” 赵楷得面上收起愧疚,再表露出这副神情就真的是见外了,反倒会伤了兄弟们的心。 一旁的贺无双以及其手下廷尉们也大致弄懂了情形,贺无双开口道:“小兄弟已经拿到证据了吗?” 赵楷望去,通过官服也认出了对方的都廷尉身份,便连忙上前递交出两本书卷,解释道:“这便是棉布里所藏的所有东西,我刚才也已经记了大概,都廷尉不必担忧。” 少年人的朝气和自信不管到哪里都不讨人厌,贺无双发自内心笑了笑,拍了拍赵楷肩膀,但并不认为那少年短时间内真的能完全记下书卷中的内容。 接过书卷,他便自顾自翻看起来,虽然如今最重要的事立即打道回府,到凌平城寻找庇护,但出于谨慎考虑,他必须先大致知晓书卷里边到底记载的什么东西。 周围一片沉默,无人打搅,一些看热闹的村户包括这家拥有棉布的汉子也在远远望着,他们都有些摸不清楚廷尉府的大人带着这么些人来干什么,难道他们这东泽乡真的有什么关于案情的线索? 暗处的金身境杀手见到有两本书卷出现,目光一冷,他猜测那便是所谓的证据,他心中暗骂了几句,表示了对影子大人表面功夫极深,实际上并不干实事的不满,无奈之下如今只能靠他自己完成任务了。 他正要小心试探,已经开始慢慢移动脚步靠近贺无双众人,希望找到一个最合适的角度和机会出手,趁其不备他还是有一定把握直接损毁那两本书卷的。 然而就在此刻,贺无双什么也没发现,但赵楷却感觉到了一丝细微却诡异的灵力波动,那波动蕴藏着浓厚的戾气,这也正是赵楷能够发现的原因,因为感受到这丝戾气,赵楷便发散灵力去探查,认真而仔细,身为绫罗境超凡者的他对天地间灵力丝线的感知极为敏感,通过戾气这个蛛丝马迹一路追踪,又立刻通过探查确认了灵力波动的位置。 “贺大人小心,东边树后有人!”赵楷大喝提醒道。 然而已然来不及,那鬼魅般的身影骤然间冲了出来,肉体金身显露,在其最大的身体增幅下,手持弯刀,只劈贺无双的双手而去。 贺无双在听到赵楷大喝时,便已经极快地做出反应,手中的书卷正往袖口中藏,虽然可能要硬吃对方一击,但保护书卷不受损还算可以。 但就在此刻弯刀好似瞬间加长了数米,诡异莫名的黑焰自刀尖处延展开来,就在贺无双的书卷就要收起的瞬间黑焰也烧了过来。 匆忙间贺无双也不顾自己安危,最大程度施展神通想要保护书卷,然而最终黑焰还是烧到了书卷之上,本应引发燃烧的火焰遇纸未燃,但是刀气触碰过的地方直接是化成了灰烬,这一招下去,贺无双手中的两本书卷都只剩下了半边身子。 “鬼焰刀法!”赵楷惊讶出声,并不是因为这部刀法有多出名,而是因为他刚开始在影杀殿那所谓的藏经阁选取奖励时曾见过这部刀法,结合对面杀手的身法与攻击技巧,赵楷再不怀疑,这一切的一切真的全部都是影杀殿所为! 接着那阴恻恻的声音传来,“小鬼真的不凡,刚才能判断出我所在,现在又认出我的刀法,那一会儿我便先拿你开刀吧。”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七章 胜负手 嘹亮的尖啸声自黑袍杀手的口中发出,宛如盘旋的秃鹫在召唤同伴,下一刻不待有任何缓冲,贺无双的长刀瞬间拔出,金身同样加持而上,撕裂空气的刀光乍起,紧接着就是凌厉无比的震荡波动自战场中传出。 贺无双与黑袍杀手的战斗无人参与,金身境的战斗不是他们能够掺和的,而且先锋营与影杀殿众人各自都有他们的对手,自那声尖啸声响起后,众人周边两百余个隐藏起来的黑影全都露出头来,手提匕首,泛着寒光,清一色的绫罗境波动,二百余人沉默而迅速地靠近过来。 东泽乡的村户们因为现在廷尉府众人的到来,所以大多呆在屋外,静静观察着这边的动静,然而此刻一看周围突然出现了许多明显凶狠异常的黑袍杀手,一个个噤若寒蝉,纷纷向自家院子逃窜。 有村汉慢了一步,正巧又挡着了一名黑袍杀手的前行道路,于是匕首划破脖颈,鲜血喷溅而出,他瞪着惊恐的眼睛,满脸的不甘与畏惧,倒地之后再也起不来了。 这淳朴的小村庄哪里见过这般场面,更别说彼此熟悉的人骤然之间被杀,一旦见了血,这些人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惊叫声四起,逃窜的脚步更加慌乱,却愈显无助。 冷血无情的黑袍杀手们一路上见人便杀,根本没有犹豫,这般血腥残忍的行为,他们明显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甚至有过多次实战,可想而知这些人早已罪恶滔天! 赵楷他们看到这一幕,愤怒涌上心头,双眼瞬间血红,他们都没想到到来此寻证据一事,竟然还要搭上如此多条无辜的人命,俱皆反应过来,哪个不是发了狠地往黑袍杀手们冲去,一开始便抱了不惜命的打算,这些对于黑袍杀手们来说简简单单的行为,在赵楷他们这边人的眼中便是毫无人性的恶魔般的行径。 战斗全面打响,廷尉府和先锋营众人虽然经历恶战,大多实力尚未完全恢复,但自心底涌起的愤怒和血性令得他们得以暂时性的爆发,然而这般打法,刚开始是厉害,但消耗地更是快,不用多久便会劣势尽显,而今没了援兵,一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赵楷手持龙游剑,刚开始便用出了最强手,在长剑之上雄浑刚劲的气流引导之下,剑锋之上一点金光尤为刺眼,少年与剑仿佛都成了天地一线的锋锐之气,刹那间直刺前方,贯穿了一具又一具黑袍杀手的身体,直到连带着十人有余的尸体被劈成两半,前方再无人阻拦,赵楷才收起剑招,这便是一剑西去的威势,难以复刻,使用完毕后也消耗了他大半的灵力。 虽然消耗不小,但是赵楷也有办法,战斗中他不用金光诀便是,如此的话虽然身上再无暗金色甲胄护体,但也大大节省了灵力的消耗,这样便也能更持久些。 于是,剑舞成长虹,人穿梭于黑袍血衣之间,展开了今日最为激烈的一场场殊死搏杀。 赵楷这边能稳得住,先锋营中大多数实力强劲的少年们也没问题,但是剩下的那些人虽然经过筛选,算得上难得一见的悍卒,但先前恶战之下消耗太大,如今对方二百余名黑袍都是满血状态,又都至少是个绫罗境的修行者,不论是实战经验,杀气士气,又或是人数,再度被围困的众人皆落下风,只能暂时维持局势。 贺无双与金身境杀手杀得难解难分,但能看得出贺无双是占了上风的,然而金身境的杀手明显意思就是要与贺无双纠缠,从而避免他这个金身境强者左右战局,所以哪怕金身境的杀手硬挨数次重手,伤势比之贺无双要重不少,但仍然没有退却逃避的意思。 困兽之斗,在于不屈的意志,不退缩的气势,这些先锋营和廷尉府众人都有,然而困兽的结果往往还是惨败,那是因为双方实力相差太多,在一开始双方便是不对等的局面,这般情况下少有局面逆转的结果出现,除非另有胜负手。 而胜负手一般都掌握在大人物的手中,在此死战的众人都了解不到,也不敢奢求,绝境之下所有的人无一退缩,将所有的气力都用到了刀刃上,所以战斗还在僵持,先锋营和廷尉府众人尚未陷入劣势。 赵楷还在乱杀,虽然自己身上也横七竖八被砍了许多刀,但他不敢松下那口提着的气,不敢控制挥舞长剑的手臂停下休息,只因为若是这样做了,很快他自己的气势便会完全散掉,乃至于再也提不起剑,到时候只能任人宰割,于是他冲杀于黑袍血衣之中,本身便是锋锐无匹的长剑,他咬了咬牙,长剑再次开始聚势,剑尖一点金黄刺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线,他又一次要凿阵而去。 当他停下脚步,眼见前方无人之时,本待继续转身激斗,却见前方隔着房屋,远远看去好像有一线人潮往自己这边涌来,那是...援兵还是敌人?赵楷不得而知,看到这线人潮的众人也都不得而知,唯有那还在纠缠贺无双的金身境杀手面色一凝,眼中透漏出诧异与惊惧,他自己知道手下率领的这二百余黑袍杀手是影杀殿最后投入到拦截证据中的人手。 东泽乡死了很多无辜的村户,剩下的人们缩在自家屋中,紧闭大门,大气都不敢喘,外边神仙打架,哪是他们能够掺和的。 在村户的认识中,最先来东泽乡的那伙人应该是廷尉府的大人门,是办案的官差,然而也正是他们这些官差被许多突如其来的黑袍人袭击,这些惨绝人寰的黑袍杀手也杀了自己所熟悉的很多亲友,想到这些他们瑟瑟发抖,周边听到更多的是惨嚎之声。 然而就在百息之后他们又能听到更多兵器交集声,对战呼喝声,甚至一度压制了那些因丧失至亲之人而发出的惨嚎声,他们能够想象,应该是有更多的人参与到了这场战斗,只是不知道是好是坏,会不会又拿无辜的他们开刀,于是这些人哆嗦的身子愈发冰冷,心中的绝望更甚。 但战场中的廷尉府、先锋营一方则并不绝望,相反他们看到了久违的希望,因为来者虽然以极凶悍的气势展开屠杀,但他们的目标正是黑袍杀手一伙,那线带来希望的人潮中,所有人穿着统一,湛青色的长袍飘扬而起,看起来虽不利于作战,但那些人却是在展开一边倒的屠杀,于是并不紧身的长袍在他们身上显得愈发潇洒。 廷尉府众人不知来者为何方势力,贺无双暂时也摸不清楚跟脚,然而出自甲申帐的先锋营众人则一眼便认出了援兵的跟底,那是同出甲申帐的定字营,是甲申帐真真正正的中坚力量。 相较于先锋营培养天才,是以少年们未来前程出名,定字营的创建目的更加沉稳,也更单纯,那便是要足够的强势,能够独当一面,应付许多难缠的局面,其中修行者最低等级都是龙门境界,就连突破金身境的高手也是不少,这些内幕先锋营众人尽皆知晓,因为曲煌时不时也会拉两个定字营的人来与少年们对练,借此激励大家勤勉修行,久而久之彼此之间一些人都算熟悉。 贺无双的战场不再孤寂,因为人群中有人同样肉体金身加入了战团,那是定字营中的金身境高手,往前望去,这样的肉体金身之人仍有许多,所以定字营才能进行一边倒的屠杀,这便是甲申帐的底气所在。 如今两营同出并肩作战,那么甲申帐的实际统领者曲煌必定也到了,要不然定字营这股强大力量又有谁驾驭得了?赵楷在人群中搜索着曲煌的身影,然而却并未找到,联想到之前遇到的影杀殿影子高手,以及其口中所说的更深层次的任务,赵楷只感觉心烦意乱,头大如斗。 殊襄城渔翁老叟一事背后怕是牵连甚大,不知道王清远到底与影杀殿做了什么交易,能引得如此强烈的巨震,影杀殿高层,曲煌,甲申帐,廷尉府,尽皆牵连其中,在此等大势下,他一个突破龙门境中层的少年依旧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赵楷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提升实力,通过影杀殿的成人礼是目前最需看中的任务,之后还要有许多磨砺,哪怕他这个大奉皇子身处敌国,他也会一步步往上攀爬,不会放过一个机会,江湖也好,庙堂也罢,又或者仅仅是在玲珑阁中摸爬,他都会一往无前而去。 少年的内心再一次变得冰冷,这是由外而内地冰冷包裹过程,而非由内而外彻彻底底地冷血,他把心底的温暖又或是一些底线藏在了最深处,因为他要好好活下去,就必然会放弃许多东西,事后回望或许做错了,但他绝不会后悔,这便是赵楷养的意!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八章 焰噬阵法 红苗山上,那自称是影杀殿某位副殿主影子的挺拔男子骤然间停下脚步,神色凝重的望着山下某处,再不敢闲庭信步。 他的气机被山下那人锁定了,在他并未发现山下有人的时候,对方却已经察觉并且锁定了他,这意味着对方的实力至少也要比自己高一个层次。 “这是,钓到大鱼了。”他口中呢喃,身子却颇为僵硬,哪有刚才悠闲懒散的意思。 “好一个隐藏极深,范围极广的焰噬阵法,阁下这是要毁了整个红苗山?看来这山上藏的秘密不小啊。”那人嗓音温润,不像是在问罪。 山脚下,一个丰神俊朗的儒衫中年人正缓步登山而上,一步步踏出,看上去坚实而迟缓,但每一步走出却是直上百米千米之遥,这是真正的缩地成寸,显圣手段。 带来了定字营这个胜负手的曲煌并未在东泽乡停留,因为就在他进入殊襄城之后,隐隐约约中总能感受到一股莫名危险的阵法气息,连他这个半步显圣之人都感觉棘手,可以想象殊襄城中还隐藏着何等庞大的谋划。 于是他跟随着灵力探查出的大致方位,不断探寻,一步步地才找到了这座红苗山,而不出所料山上结阵人仍在,就好像那阵法一直未曾开启,就是在专门等着他似的,他明白这可能是个诱饵,又或者是圈套,但他必须独自来此走一遭,不然什么线索都得不到。 “阁下是在等我?”曲煌不急不徐地问道。 影杀殿那人更不避讳,直言道:“没错,看起来是条大鱼。” “这山中铁矿是你们开采的?”曲煌一路向上,自然也不会只顾着观景,他的意识探查早已深入了那无数个由山脚到山顶贯穿始终的一个个大洞,其内残余的正是铁矿。 “我们?阁下知道我们是谁?”影杀殿那人反过来问道。 “能吃下这么大座山的,一只手的数而已。待我打过,便见分晓!” 骤然风起,山石飞卷,撕裂气流,斗转空间! 一具堪比小山的法相立于山顶,其上光辉似虚又似实,白昼之中仍旧光芒大放,复刻有青龙偃月的长刀被巨人握在手中,与其脚下儒衫男子一同做出向前劈砍的动作。 “显圣境界!”影杀殿那名影子虽然沾了其主人的光,勉强算是踏入了逍遥境,放在外边足以称霸一城,但他也从没见过显圣境的高手发威,当然了,半步显圣的他都没见过,所以这次见到对方巨人法相的神威后,才错把对方的半步显圣当成真正的显圣境界,心中惊骇异常,已经后悔听那刘庆所安排的在这里钓鱼,毕竟虽然有焰噬阵法保底,但这么一大条反客为主的鲨鱼,他也是吃不下呀。 影子高手逃是逃不掉了,只能勉力支撑,更无法硬憾,只能依靠着逍遥境的天地契合之力,遇风借风,遇土遁土,算是施展一通借天地之力而成的高妙遁法,不断地与山顶巨人进行来回往复的追逐战,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而且在半步显圣境的压迫之下,红苗山整体便已经成为了一个无形的小天地,除非影子能撕开一条口子,否则他就要在这种无休止的逃窜中累死,然而仅仅只是逃窜他都要集中全部精神,又怎么可能去攻击山体四周的无形结界。 曲煌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哪怕只是传说中神器的仿品,但也绝对是如今修行界中最高层次的那一拨仿神器,再加上半步显圣境放出的法则真身,虽然有时间限制,实力也比不得真正的显圣境界,但对付一个逍遥境的修行者倒也够够的了。 红苗山的山体被斩出了许多大的口子,法则真身就像是一个用心雕琢物件的石雕匠人,而这整座红苗山,就是他手中的一个待雕琢的大石头,因为被过分开凿铁矿本就颤颤巍巍的山体,如今更是震荡不止,不少地方已经开始走山,所幸山上除二人外的并无人存在,否则这般大的灾难人们都要以为是老天爷发威了。 轰隆隆,刀光斩出却发出阵阵雷声,终于这次的斩击不再只是影响影子逃窜,而是实实在在斩到了对方躲藏之处,哪怕是关键时刻影子险之又险地堪堪在几寸之外避开了全部刀锋,但是周围尽是被长刀划过紊乱的气流,更有厚积薄发的暗劲猛然一厉,一直在勉力土遁的他还是从山体中被斩了出来,身子在空中画弧,无处借力之下如同炮弹般射出了老远。 影子重重砸在了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山顶之上,天幕之下,巨人法相骤然消失,而身着儒衫的曲煌一步踏出,来到影子身前,脸色依旧不起波澜,温润如玉如谦谦公子,右手却是向下一探,抓住影子的脖颈,将对方整个身体提在了空中。 “说吧,你们到底出自哪出势力?” 被掐住脖颈无力反抗的影子只是发出阴恻恻的笑,面上尽是阴险狠毒的意味,如毒蛇被抓住七寸一般,虽然无力作妖,但是仍旧怀揣着无边的恶意。 直到曲煌的握力加大,影子因为无法呼吸而剧烈地挣扎起来,口鼻呼哧呼哧地用力喘息,但依旧得不到充足的氧气。影子终于艰难地吐出模糊的两个音节,“我说。”曲煌右臂一甩,影子便如死狗一般掉在了地上,剧烈咳嗽之后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曲煌不怕他继续逃跑,青龙偃月刀的刀锋就对着影子的身体,若是对方依旧固执地想跑,他就要承受被一刀劈成两半的后果。 影子勉强站起身来,面色苍白,身子虚浮,面向曲煌开口道:“阁下莫不是忘了我还有个阵法未曾开启?” 曲煌神色一厉,对方答非所问,自己已然没了耐心,他手中长刀前指,刀锋翻卷出气浪,语气淡漠道:“这种程度焰噬阵法一旦开启,方圆百里无人烟,我或可逃脱,你绝对会死!”。 影子却只是笑,仿佛邪祟侵体让他成了个傻子,然而下一刻整座红苗山由内而外腾起热浪,几息时间后温度便拔高到难以抵抗的程度,然而这股势头还在上涨,整座山体就如同一座巨大的火球开始燃烧盛放,仍然站在山中的曲煌只感觉浑身上下遭受火刑般难言的痛楚,就连山外的土地宛如受到一整个夏季的炙烤般,竟然开始逐渐龟裂,平地出现了巨大的裂纹。 影子还在笑,他已逐渐疯魔,曲煌再不敢停留,哪怕他是半步显圣境的实力,却根本无法承受住这明显被规划已久的焰噬阵法,本来以为对方不会以命搏命,如今看来是自己想的简单了。 曲煌的步子终于开始焦急,哪怕是缩地成寸加上他所拥有的身法秘技,还是不足以成功逃到安全区域,影子在山上望着这一幕愈发得猖狂,但却见下一瞬曲煌身影突然消失,他再也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明显对方已经逃得够远了。 某一瞬,火球的温度终于升高到顶点,因温度升高而足够扭曲的空间瞬间凝实,然后突然爆开,剧烈的爆炸之下,方圆百里再无生机。 曲煌面色阴晴不定,远远地望着远处被夷为平地的红苗山遗址,久久站立不动。刚刚他用了一张等级奇高的缩地符这才成功来到安全区域,不然的话以他半步显圣级别的身体素质也要受伤。 然而还有更令曲煌忧心的事情,那便是他有些摸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既然对方布下了如此规模的焰噬阵法,那么早早炸掉红苗山不好吗,若是他真的是在等人进入圈套,就更说不通了,因为焰噬阵法之中设圈套的人也要死,要说设圈套的人微不足道也就罢了,偏偏那还是一个逍遥境的高手,难道这人真的就是个疯子,又或者这红苗山铁矿一事也不过是为了转移注意? 想到这里,曲煌心惊不已,却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殊襄城还有什么大事发生,便也只能暂且压下疑虑。 他正想先行离去,却轻疑一声,再度缩地成寸来到了红苗山遗址之处。 “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灵质的存在。”曲煌讶异,身形在四周游荡,眼神四处飘移,应该是在寻找着什么。 逍遥境的高手,已经可以与天地契合,故而死后会催生灵质,散则还与天地,聚则凝为魂灵,这本就是天地间的大道规矩,没人可以打破。 而法阵虽然可以直接将肉身轰碎,也可以令方圆百里生机尽毁,但却无法摧毁天地间无形的灵质,而曲煌可以断定那人正是逍遥境的实力,所以没有发现灵质便只有一个可能,那人并没有死。 “符箓替身?还是游荡的阳神阴神?” 曲煌沉浸于思索当中,结合战斗中发现的对方许多特质,他依旧不能得到完美的解释,终于他脑中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曲煌面色更加阴沉,温润儒雅的气度没了,书生的耐心没了,他口中喃喃自语,“影子传承?影杀殿,玲珑阁!” 接着他又好似发问道:“白陌,玲珑阁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周围静寂无声,无人回答,但曲煌的心底却早已有了答案。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九章 画卷中的攻杀 龙窑书院,专属于王清远的书房之内,掉落在地的画卷之上,那本来栩栩如生的山水图画,竟硬生生地生出了龟裂的纹路,不断勾勒出变化的图形,之间巨浪滔天,山川破损,其内仿佛在遭天劫。 这处画卷之内的争斗,才是影杀殿这次最重要的谋划,其余都是顺手而为,或者仅做掩护,为了王清远手中缘于圣人的道法珠,影杀殿可谓筹谋良久,自探查到王清远的真实身份后,便一直着手准备,直到如今渔翁老叟一案事发,影杀殿才能趁机设局,在不让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夺取道法珠。 为此影杀殿还专门派出一名逍遥境的影子做诱饵,虽然焰噬阵法爆裂之下未死,但必会埋下极大后患,回去后要花不少时间恢复实力,而曲煌便是那条被用计钓到红苗山的大鱼,虽然他发现了红苗山的铁矿一事,不过一来这些本就是隐藏多久的事情,早晚会被发现,二来一枚圣人留下的道法珠,十座红苗山铁矿都不得。 水墨画里原本的好山好水好风光,如今尽数被打斗过程中卷起的风浪覆盖,成就了一番万物渡天劫的盛景。 经历过邪祀过后的王清远,双眼赤红,肌肉结扎,皮肤之下血管膨胀好似要爆裂开来,但无疑对方的肉身在短时间内已经巨变,从他那可开山断海的神威之中亦能推测,王清远应该也通过邪祀获取了堪比高境界修士的种种神通,他同样可以熟练地转化利用灵力,从而催生各种旁门左道。 王清远如今的动作好似经历过无数次的演练,攻杀抵挡,来去自如,灵力旋风卷起巨浪,在极其细微的控制下如长虹般席卷杀手而去,这根本不像是一个未曾修炼过的凡人能够完成的手段。 而他能够与对面杀手的森寒杀气对立而不败,也同样依靠了许多外物,比如符箓和一次性的高阶法宝,统统往外砸去,毫不留手,哪怕是突然进入了这画卷之中,但还留有如此多的后手,可见王清远应该早已经对今日有此情况做过假设,才能这般得心应手。 相较而言,虽然王清远不落下风,但影杀殿的又一个逍遥境的杀手更是风轻云淡,一招一式虽不至于没有不用心,但却毫不急躁,仿佛是在于小孩子过家家般,戏耍着对方。 “王大人,这么多年的隐忍不发,妄想办猪吃虎,可曾想到有一天你自己会变成一头猪。虽然你基础不错,但这些年躲躲藏藏里终究落下太多,高度有限,哪怕你不顾反噬以邪祀之法将力量倒灌己身,又能支撑多久?王大人,放弃吧,交出道法珠,我给你加入我影杀殿的机会,到时通融通融其中隐藏的道法力量或可部分返还于你。” 悬空站立的王清远嗤笑一声,冷然道:“爷爷我若是信你们的鬼话,还不如主动将道法珠交给朝廷换取一场荣华!你放心,这次我若活着出去,定然把道法珠直接交给朝廷,什么富贵权柄我都不要,我只要你影杀殿的一场覆灭!” 逍遥境的杀手冷哼一声,他是真正通过影杀殿成人礼的前辈,要比赵楷他们这一波大三代之多,虽然没有攀爬到类似副殿主的高位之上,但也能被称作副殿主之下第一人,算是如今影杀殿的元老级人物,岂会惧怕王清远这种程度的威胁 他知道多说无益,以对方圣人门徒的身份能伪装成王清远这种小人十数年,为了不就是其先祖道法珠的传承,怎么可能轻易松手,既然和谈无益,那也再不啰嗦,战个痛快便是。 森寒杀气一如既往的笼罩四周旷野,山河画卷之内多的是这种新开辟的空旷之地,如今倒成了最好的决斗场所。 影杀殿那杀手再不留手,能够在影杀殿的成人礼中脱颖而出,而且还在之后种种凶险任务中存活至今,达到了逍遥境的可怕实力,这些年又怎么没有积攒些家底,凭借着影杀殿对胜者和任务成功者的丰厚奖励,以及玲珑阁这个庞然大物长期惠及自家人的行为,仅仅是论那种高阶保命的一次性法宝他都能拿出十多件,又何况是战斗中的各种攻杀手段,那便更是层出不穷了。 与杀手本身的森然杀气而体现出的淡漠色彩相比,影杀殿杀手的灵力色彩却是鲜艳的赤红之色,宛如璀璨的流霞,一抹抹想要填满整座天幕。 一个人的灵力色彩可以代表很多信息,往往与人所修功法或者是自身灵力属性有莫大关联,而色彩之外,不同于常言的“花拳绣腿”,灵力的气势往往与其花哨程度呈正比,就像现在,赤红色的流霞一道一道缀满苍穹,无疑是杀手实力强横的体现。 而王清远的力量本身来源不正,虽然他也隐藏了实力,但明显是连洞天境都没到达的小修士,全部得益于诡异的邪祀,他才能在短时间内撷取到庞杂的力量,虽然灵力和肉身强度都可以堪比逍遥境的强者,但却没有正常这个境界强者的种种神通,于是他除去以单一技巧的迎敌之外,只能依靠着一些其擅长的左道,乃至于直接放出数个高阶法宝辅助作战,实在有些乱了章法。 对于王清远放出的一些纸人法体,又或是高阶法宝,影杀殿杀手也以更直接的方法做出应对,其身躯洞天之内供养的一尊尊天神降临,其中也夹杂着两尊魔头状的凶物,但对上王清远的左道技巧也绰绰有余了。 逍遥境讲究的是与天地契合,擅长的是各种借势,这个程度的强者,如若不是专门修得有武器方面的功法,更多得都会以更简单的灵力幻化而进行攻杀,对外物的依靠得到了大大的弱化,而这名杀手明显便是这种纯粹修行灵力攻杀的路子,赤红色的流霞宛如一道道直可穿天幕而去的匹练,这也便是他手中的武器。 呼哧呼哧,空气撕裂的声音在画卷之内响起,在外界书房,画卷之上竟然缓缓裂开了一些肉眼不可见的口子,这是杀手在毫无保留地辉洒手中的赤红色流霞,瞬间无数道匹练自四面八方以极快地速度朝着正中的王清远席卷而去。 王清远已经避无可避,但也丝毫不慌,只见他手中掐诀,虚空画符,好似在进行一场未完结的仪势,就在四周无数道强横灵力匹练即将冲撞而来的瞬间,一道看来飘渺虚无却又真实存在的巨人身影凭空出现,其上萦绕着浓重的黑色煞气,哪怕相隔甚远影杀殿杀手也能听到无数道响彻整个画中世界的悲苦哀嚎与啼哭。 那巨人正是王清远的模样,身子缥缈虚无,却也实实在在包裹住了王清远渺小的真身,在无数道赤红色流霞冲撞而上时,身影并无丝毫畏惧或者晃动,就这样结结实实地硬扛下了杀手蓄力发出的这一杀招。 “好可怕的煞气,这般程度的邪祀,哪怕你活着出去,反噬之下也没几年好活!为了这邪祀想必你已经搭上了上千条人命,饶是我这种人都有些心惊,你果然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小人王清远,心既已蒙尘,你再次踏上修行路的那天,便是心魔出窍的那一天,圣人的道法珠在你手里已经无用了。” “这就不劳阁下费心了,彼时我若存活,哪怕拼得最后性命不顾,也要拉上你们影杀殿当个垫背的。” “哈哈哈,还真就蹬鼻子上脸了,你以为这种程度就能逃过命运了吗?” 杀手浑身气势一凝,于是又是一波漫天流霞泄下,直冲王清远那尊煞气巨人而去,毫不示弱,两人一方攻伐一方抵挡,一方做矛一方做盾,战斗的胜负就看彼此之间谁能耗得过谁,简而言之就是说谁更抗造。 这注定是场消耗战,时间的流逝却没个停歇,毕竟这幅画卷是一次性的有时间限制的坑货,就这样持续了良久,杀手不慌,王清远却是慌了,但仅仅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他只感觉脖颈微凉,可能会因此丧失生命的危险气息瞬间出现,那人就在背后,寒光直刺王清远后方脖颈! 那是一直隐忍不发的影子,王清远竟然从来没有发觉画卷内有过对方的气息,这般危险境地,前有狼后有虎,他还要尽力阻挡冲过来的流霞匹练,大意之下竟然给了隐藏敌人近身的机会,王清远明白,若是让后方那洞天境的高手突袭得手,那么战斗就要提前结束了。 一瞬之间,一枚质朴无华的珠子出现在王清远手中,伴随着口中喃喃低语:“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那珠子也开始绽放出莫名神圣的湛青色光芒,就在影子的匕首将刺进王清远脖颈之际,王清远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百米开外。 之后影子在前近身作战,杀手在后凭借着强悍的赤红流霞对准王清远进行围追堵截,然而每次就要得手重伤对方之际,往往能被王清远一句儒家真言化解,这般言出法随的神通借助了道法珠的圣人之力才得以施展,所以才能百试百灵。 “王大人,你这就没意思了,道法珠可不是这么用的,其内虽有无穷威力,但终究注重道法传承,基本都是促进修练帮助继承人融合道法的能量,对于修练提升是稀世珍宝,然而像你这般抓救命稻草一样地撷取力量,短时间内又能撷取多少?” 王清远并不答话,面色阴晴不定,如今图穷匕见,杀机迭出,基本到了战斗的尾声,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多少的胜算,然而这么多年的隐忍不发,谋划布置,又怎能这么轻易地落空,他不甘心,狂暴的能量旋风自其体内激荡而出,浓重的黑色煞气宛如得见血肉之食一般,在其身体周围翻转腾挪,好似欢呼雀跃! 这是在以身饲虎,王清远献上了自己的身子,想要凭此做最后的挣扎,这才是真正的疯子! “打不过就要自爆吗?”杀手冷然道,脸色凝重,心中却满是嘲讽。 下一瞬王清远真身消失,而那具煞气缭绕的巨人身影则是凝实了数倍,王清远彻彻底底成为了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 影子身形暴退,再不敢上前,而那逍遥境的杀手正要有所动作,身体却随着巨人的一声儒家真言定在了虚空,无法动弹。 时机已到,王清远双脚虚空一踏,外界画卷凭空出现无数细小裂纹,只见他巨大的身影之上,面目狰狞到了极点,速度猛然暴增,双手做出将出未出的锤击动作,与行进中撕裂开阵阵气流,往杀手渺小的身躯之上砸去。 王清远心底松了口气,短时间内他还未曾丧失主观意识,有道法珠的辅佐他可以确保自己能够借助儒家浩然正气恢复自己真身,所以才有如此冒险的举动,如今目标正在眼前,就要得手,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不枉这般冒险。 然而下一刻,那应该还在儒家真言限制下不能动弹的杀手身形微晃,他竟然由内而外主动地打破了禁制,王清远虽然惊讶,但并未泄气,毕竟自己的双拳已经到了对方的身前数寸之地,劲风都可摧碑毁石,他躲不掉的。 轰隆隆,仿佛有山海异兽在痛快嘶吼一般,画卷之内所有地方卷起无形飓风! 只是结果恰恰相反,王清远那巨大的煞气身体被一双灿金色同样巨大的拳头洞穿胸膛,于是风暴涟漪便从此处扩散而出,席卷整个小天地。 然后那双拳头被抽离出王清远的身体,于是巨大的煞气身影轰然倒地,又是漫天尘土飞扬。 王清远至死脸上都透露着惊骇与讶然,他没想到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击竟被如此轻易地抵挡,然后又被反杀,铜铃般的大眼中满是不甘与痛恨,然而他却是确确实实地死了,死得无比憋屈,连一个圣人门徒的身份都无法得到,只是以王清远这个小角色牺牲,于是也必定会埋没于浩瀚的历史,而且因为所行恶事被揭发,还要背负一时的骂名,简直是隐忍不发,妄想办猪吃虎的失败典型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一十章 正戏落幕 倒下的煞气巨人自胸口处造就了一无形黑洞,而且以极快地速度弥漫开来,不断吞噬着巨人每一寸的身体,直到巨人彻底消失不见,画卷小天地中阴冷地气息也少了大半。 而那亮眼的灿金色巨人仅仅维持了十余息的时间便也消散不见,然而其则真正的神威让画卷中仅剩的两人惊骇万分,此番回归后怕是久久无法忘却。 “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影子来到杀手身前,以极为恭敬地姿态说道。 “幸好此次出任务之前,殿主将一缕法则意念附加在了我的身上,这才得以在关键时刻显现出殿主的法则真身,及时将那疯子击杀。” “半步显圣境的法身,虽然时间有限,但也足够强势了。” 影杀殿的杀手并未露出多少喜色,这一战的结果早已注定,就算对方是圣人门徒,也无法与自己背后的影杀殿抗衡,但画卷之战比想象中要更加难缠,最后能赢依旧借助了外力,严谨的自我反省精神让他暂时是开心不起来了。 他不再御风而行,身形沉稳落在地上,拾起了之前被煞气巨人紧握手中,如今伴随着巨人身形消散也是显露而出的道法珠,珍宝到手,再不多留。 画卷法器早已与他认主,所以他自然可以自由出入,但若是先前王清远想要逃离,便需下死力轰开无形中结界,颇为麻烦。 这般珍贵的一次性法宝若不是为了不引起其他强者注意,才必须在画卷中作战,那么他必然会小心保管,轻易不会使用,毕竟在必要时刻也可将敌人带到画卷里,只做囚笼略加阻拦也好。 他右手握住影子肩膀,身影于画卷天地中猛然一滞,略显突兀,好似天地间自主起了无形的涟漪,造成了剧烈的空间波动,下一瞬二人于画卷天地中消失,出现在了其外的书房之中。 道法珠被收到空间法宝之内,杀手与影子互相对望一眼,任务完成,二人面上都露出释然的神情,然后他们未作停留,身影化作鬼魅,未引起一人注意,迅速地远离了龙窑书院,不曾留下痕迹,好似他们从未来过这里一般。 约莫半刻钟后,书房之内,掉落在地的画卷凭空消散,那不知是何材质拼凑而成的珍惜法宝连带着其内王清远留下的无形却庞杂的灵质波团,一同将能量还付于真实的天地。 如今,正戏落幕,仅剩收尾工作,各方都是如此。 东泽乡一战,虽然先锋营与廷尉府先前占尽劣势,但是当定字营一出现,真正的胜负手威势显现,那二百余名黑袍杀手便也再无法嚣张,同他们那金身境杀手统领一般,均被屠杀殆尽。 无辜的村户们遭此一劫,查案众人无不愧疚在心,但是事情已然发生,最好的补救也仅仅是多发些抚慰银两,并不能挽回死去的生命,如今的重中之重依旧是将证据补齐,落实对王清远的罪名。 损失惨重的廷尉府众人,这一战中牺牲八名少年天才的先锋营众人,双方均是情绪低落,哪怕最终定字营出现挽救了败局,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在这看似安逸的殊襄城,精通儒家教化的龙窑书院内竟然会出现如此多的变数,令得这些在凌平城以往数次劫难中都能存活的精英,今时今日吃了个大亏。 毫无疑问,甲申帐的先锋营入世一战是激烈地,艰难地,甚至损失不小令人痛心,然而经过此事磨砺,血与战的洗礼会令得少年们更加快速地成长起来,不只是实力层面,更多的是精神以及心神的坚固。 日渐黄昏,夕阳落暮,白日里动荡不安的殊襄城重归安宁,而当地官府通过各处渠道俱是知晓了今日发生的一切,那种程度的截杀对于小小的殊襄城官员来说相当于一场心底深处的狂风巨浪,一个个蔫了一般,无一人敢摆架子,生怕白日里的截杀和种种恐怖的劫难被当成罪名按在各自的头上。 明面上先锋营和定字营众人还不能暴露身份,虽然经此一事,甲申帐对于真正有势力的大人物便也不是秘密,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就这样明面上凌平城廷尉府加起来一伙三百余人,尽数被殊襄城官衙安排在了安宁舒坦的衙门客房中,而本该占有一屋之地的官衙真正的居住者们则被赶了出去,反正都是当地土人,先行投奔亲友兄弟就是,千万莫要得罪这些刚经历恶战,血腥味甚重的廷尉府官差才是重中之重。 自红苗山返回的曲煌也回到了队伍里,并未像平日训练时大张旗鼓地训话,只是询问了大致的伤亡情况,之后便就不发一言,但面色阴沉,情绪哀伤,大家都能看得出来。 八名前途无量的少年天才牺牲,其余先锋营众人更是人人带伤,需要好生修养的重伤者不在少数,当时出任务时他能感觉到殊襄城水深,但派少年们来此查案,终究还是为了锻炼他们面对时难题的真正能力以及借助渔翁老叟一案磨砺他们的心气,并不是让他们来此血战消耗。 他没有想到王清远这人竟会与玲珑阁的影杀殿牵连甚广,当他通过秘密渠道了解到更多信息,反应过来后,当即派出定字营赶往此地,而保险起见自己也跟了过来,却还是慢了一拍。 甚至还意料之外的遭遇了红苗山一战,发现了更多内幕,一场复盘下来,对方的操盘手在暗,有先发制人,而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了,或者说与他这个监管一城的凌平城代城主相比,玲珑阁的势力无疑更加庞大,手伸得更远更深,所以他败了,哪怕红苗山一战他胜了,但他心中总觉得隐隐不安,红苗山一战明显是个吸引注意的诱饵,那这诱饵之下隐藏着的又是什么秘密,他不得而知。 虽然戏已落场,但却留下烂摊子无数,一切都要从长计议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一十一章 信息风暴 次日天将破晓,柳河甘旗两个渔翁弟子,以及贺无双、赵楷、彭九等等接触过第一手证据资料的人全部被曲煌聚集到了官衙内一宽敞整洁的书房里,准备做收尾工作。 事情前因后果昨日曲煌便已算是了解清楚,今日召集人手过来后又是一番简单询问,故事的全部梗概皆以理清,只是当贺无双将手中两本均只剩下半边的书卷递交给曲煌时,书房中仍是一片沉默,毕竟这是可以直接给王清远定罪的证据,如今却是残破不堪,能不能有效展露王清远罪行都不好说,所以众人心情都不是多好。 主位上的曲煌对此没有太过在意,对付一个王清远他有的是手段,他所忧愁的另有其事,自昨日战后他回到队伍时,便指派战力完好的定字营前往书院捉拿王清远及其手下一应走狗,但是等到定字营返回时,却是没有找到王清远,询问那些为虎作伥的走狗过后,只说他们最后一面见王清远是在书房之中,之后以书房为中心四周剧烈震动,他们也便逃离了,之后再也没见到王清远。 要知道定字营中不乏高手,然而在书院中搜查一圈都未曾找到王清远躲藏的痕迹,所以这就狠难办了。 柳河与甘旗作为最为关心真相披露以及对王清远判罪的二人,均是有些惴惴不安,但看到那位有凌平城廷尉府都廷尉官职的贺大人也站在书案旁,等待上首之人发话,他们虽不知曲煌身份,却也一点也不敢催促质疑,只能沉默以对,心中却是焦躁不安。 曲煌翻开两本残破书卷,就在众人注视下仔细查阅起来,很是认真的模样,没过一会,他将两本书的大致内容了解了个大概后,便也知晓其中内容层面为何,他望向众人,神色看不出喜忧,依旧是儒衫文士,翩翩佳公子模样。 他淡淡开口,宽慰众人道:“书卷损毁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定罪时少了些依照而已。那本行军记录是关于红苗山周边的部署情况,而红苗山那边我已经大致知晓是什么情况了,红苗山中铁矿已被人尽数开采,仅凭此时王清远必死无疑。” “红苗山上有铁矿?还尽数被人开采!”柳河与甘旗两个殊襄城本地人讶然惊道,他们以往可并未听说过红苗山上有铁矿可以开采。 甘旗发问道:“这是王清远做的?开采铁矿是为了...”他没敢再说下去,望向曲煌的目光也有些惊疑不定。 “王清远没那么大手笔,顶多就是从旁协助,至于真正的幕后黑手,你们也没必要了解太深。”曲煌这话是对书房中所有人说得,这意味着幕后黑手是真正的手眼通天,赵楷对于玲珑阁这个庞然大物的认知更进一步,就连曲煌这种半步显圣的高手都无可奈何,由此已经可以推测很多东西了。 “昨日殊襄城西曾有隆隆炸响,那时天地动荡,好似有人施展了移山填海般的神通,好像正是红苗山那边。”柳河联系昨日所见,进行合理推测。 曲煌毫不避讳点了点头,道:“红苗山被毁了,有人在那里布置了一座焰噬阵法,将整座山给炸毁了。” 屋内众人包括赵楷在内,无不张大嘴巴,无比吃惊,能够毁灭一座山的阵法!这需要何等强大的能量,此番布局实在是难以想象的大手笔了。 “旁门左道耳,同归于尽的蠢法子罢了。”曲煌摆了摆手,本想缓和一下气氛,却看得眼前众人眼中都有些幽怨,仍然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柳河与甘旗看待曲煌的整个眼神全变了,总感觉对方实在捉摸不透,不禁在想面前这青衫文士是他们这个层面的人能够接触到的高人吗? 赵楷打破沉默,上前一步道:“城主大人,我已经记下了两本书卷的全部内容,昨日夜里凭着记忆又将两本书卷誊写了出来。” 说着,赵楷自上衣口袋里取出两本卷着的崭新书册,其上还留有墨水的清香气味。 见周围人满是狐疑的眼神,赵楷又解释道:“不是托大,我这人记忆力出众,昨日在贺大人他们来之前,我已经是用心记忆了许久,所以才会如此自信。” 在外赵楷当然是称呼曲煌的代城主身份,柳河与甘旗听了才真正知晓上首那人身份,原来是凌平城那位代城主,听说其人在天魔一战以及青云峰一战中大显身手,这才在吴承熙将军上京述职后接替了城主身份,那么这样说对方确实是平常他们二人接触不到的高人。 只是赵楷所言也有些离奇,令人不敢轻信,贺无双昨日只当少年说笑,哪知今日这少年竟然继续语出惊人,也不敢盲目打击对方自信,便小心问道:“昨日时间紧急,留给你记忆的时间顶多半个时辰,这么厚的账簿和行军记录真的全部记下了?” 赵楷点了点头,示意贺无双说得没错,曲煌倒是没有质疑,赵楷作为先锋营中拔尖的少数几个人,也是他主要关注的对象,所以曲煌对这个少年人的大致心性十分了解,对方是不是说谎也能一眼看出,他站起身来,主动接过赵楷拿着的两本书卷,不再啰嗦什么,直接翻开那两本残破不堪的原本书册,开始比对勘验。 很快,曲煌抬起头来,望向赵楷,面上有些许惊奇。 “竟然真的是分毫不差。”他将手边一共四本书交给了依旧不能置信的贺无双,示意他自己看看,贺无双接了过来,就近趴在桌子边快速翻开比对,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抬起头望向赵楷,眼神里除去惊讶,还充斥着喜悦,其余人听得这个好消息也都是眉头舒展,稍微放下心来。 柳河迫切地询问道:“如今证据确凿,一本账簿仔细查验定能发现王清远贪污之事,再加上还有其私自开凿铁矿这项死罪,柳河恳请城主大人速速缉拿王清远归案!” 甘旗连声附和:“还请城主大人到时将此事公诸于众,告知天下人恩师跳河内幕,更是要让天下人知晓王清远罪名,让天下人明白恩师老叟先生的用意。” “告知天下人真相,还老叟先生一个公道本就是该做之事,无可厚非,只是除此之外的另一件事就比较麻烦了。” 众人疑惑,彭九也不明白捉拿一个王清远有什么麻烦的,难不成对方真的能够从定字营手中逃离?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便小心地开口问道:“难道,王清远已经自尽了?” 众人恍然,承认这种可能性存在。 曲煌却不给众人喘息的机会,直接说道:“没有,只是昨日我便派人去捉拿王清远以及其一干走狗,但结果却是根本没有找到王清远踪迹。据被捉回来的那些书院高层说,当时王清远所在书房无故剧烈震荡,他们就此逃离,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王清远。” 柳河与甘旗脸色难看,想要发问,但想到曲煌城主身份一时也不敢放肆。 赵楷接续话题,推测道;“有三种可能,第一,王清远自己利用时间差,率先逃了,第二,有人救走了王清远,第三,有人杀了王清远,最后毁尸灭迹。 其中第一个可能性最小,当时虽然我们大部分人手远离了书院,但是被起先围困起来的廷尉府一队人马,也就是秦渐尘他们,趁机打破束缚,也是逃了出来,之后他们也一只在书院留守,当时他们便想着要先控制王清远,但据他们所言,某一瞬书院内一阵剧烈震荡,中心正是书房那边,但当他们进入书房后只见满地杂乱掉落的书籍,其余什么都没有,没想到最后连大人派出的人手都没能找到王清远。” “与他们带回来的消息一致,也就是说书院巨震过后,书房里的王清远就消失了,太过蹊跷了些。” 抓住书院某刻巨震这个切入点的曲煌脑海中念头一闪,他由此联想到了很多东西,若是在书院中,影杀殿仍有其余布置,而这布置如果又正巧是红苗山设下诱饵引王清远上钩想要借此掩盖的秘密,那么一切便说的通了。 王清远身上还有秘密!曲煌已经可以确定这一点。 他话语中少有的出现波动,较为急促地说道:“王清远应该已经死了,我亲自去一趟龙窑书院,贺无双,你负责接洽当地官府,判罪之事就交给你了,同时你还要将真相公诸于众,还渔翁老叟清白,至于红苗山一事,先暂且压下,铁矿被开采的事情先不要与旁人提起。” “是!” 曲煌迈步出门的动作停下,又转头贺无双交待道:“给我好好查查王清远这些年的经历,这个人背后还有秘密!” 就在众人捉摸不透曲煌所言的时候,那一袭潇洒青衫已经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内,宛如契合天地大道的魅灵,来无影去也无踪。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一十二章 污蔑和反转 审理案件,判罪定罪这本就是廷尉府的老本行,如今一应证据齐全,整个殊襄城官场更是怕此事牵连到自己头上,哪个敢阻拦,所以事情做起来倒是十分顺利。 通过一本账册,直接将龙窑书院那些被抓起来的高层贪污腐败的事情钉死了,而关于那些拉帮结派,公器私用,绕乱学院风气的种种行为,只需要派人仔细查证,一步步慢慢找人核实,这些害虫一倒台,那些个平日里受尽欺压,敢怒不敢言的良善之辈纷纷跳出来揭发内幕,所以进展同样神速。 然而王清远依旧未能被捉拿归案,赵楷如今细细思量,曲煌当日所言王清远可能已死的猜测确实成立,只是背后更多的内幕他无从知晓,有心探查,却也没地方下手,而曲煌自那日亲自探查书院之后便再没有召集众人商量过事情,当起了甩手掌柜。 贺无双虽然年轻,但之前毕竟少年英杰,当初在凌平城廷尉府坐了好几年冷板凳才有如今的际遇,并不是一个缺乏经验之辈,相反查案做事十分老派成熟,定位分明,办起事来细节同样拿捏准备,比之廷尉府中的一些中年廷尉都要尤有过之。 转眼五日过去,众人依旧住在殊襄城的官衙之内,这五日期间廷尉府众人忙来忙去,又是经过消耗,人手终究不够,一同患难过的先锋营少年们也时常搭把手,便也熟悉了审案判罪的流程,也算是一定程度的体验人生了。 关于王清远极其一干党羽的罪行当即公诸于众,至于还渔翁老叟公道的谋划五日之前便开始发声,先是老叟绝笔信被公开,令得本来对此事抱着观望态度却还不明所以的平民百姓知晓了一定的真相,渔翁老叟死前所言他们毫不怀疑,毕竟先生名声在外,最终又为了死谏而自尽。 百姓们感其赤诚,除却对龙窑书院的彻底失望以及对王清远的滔天骂声之外,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百姓自发组织起来,他们来到老叟自尽的河畔悼念亡魂,赞颂其高洁品德,殊襄城一案立时响彻整个龙窑州。 除去不知去向,就连生死都不知的王清远,其余一干党羽该下狱的下狱,该砍头的砍头,除此之外还牵连到了许多殊襄城官衙中的官员,他们虽然没有丧尽天良,但也算为虎作伥,有曲煌这个凌平城城主坐镇,殊襄城城主府本就势弱,一直都是以龙窑书院马首是瞻,如今雷霆手段,哪怕火烧到了自己身上,也没人敢当众吱声,于是查明罪行的官员俱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五日之内这些事情全部完结,如今案情基本上告一段落,若没有变数,两日后凌平城众人也便要尽数返回,至于案情背后的各种官职变动,扫除积弊之类的改革,只能等待楚帝下旨安排。 事情已经加急往帝都天阙上报了,要知道龙窑州乃是边境重地,想来都是历代楚帝极为看重的地点,而在这边塞之地被一位儒家半圣创立的龙窑书院更显难能可贵,于是也被当今楚帝给予厚望。 楚帝派王清远一类的官府中人坐镇书院,本就是一种尝试,如今恶行披露,群情汹涌,打得更是楚帝自己的脸面,所以众人根本无需担忧殊襄城积弊已久的官场风气,可以想象,暴怒的楚帝当然会将碍眼的害虫清扫一空,直接用一茬新芽换掉老去长虫的坏苗。 只是龙窑书院经此劫难,书院学子终究无辜,估计以后此处书院会一蹶不振,甚至还会遭至群众们的联名抵制以及唾骂,如今都有学子受不了乡里乡亲的讥讽选择退学另谋高就,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甚至还有自家父母不愿意孩子在这种学院继续生活的,他们直接强迫学子退学,更多的还是士子们分子内心的真正失望,凡此种种,皆因王清远一个老鼠而已,由此可见书院这种读书学习的地方一旦被败坏了风气,便也是没了里子,又怎会让学子们认可? 当然了一些学子执意继续在此耕读,他们是因为渔翁老叟而留下来的,先生人虽死,但精神却仍然熠熠生辉,便也有人赞颂,有人追逐,有人坚守。 书院竹林,那座渔翁老叟的衣冠冢旁,近来总有人追思和哀悼,更多的还是那些书院附近的乡里乡亲,毕竟老叟对他们付出了真心,而他们自是将老叟奉为品行高洁的先生,一切拜谒皆是发自内心之举,无人作假,也作不得假。 柳河与甘旗两位老叟唯一亲传弟子,如今也已经回到了竹林住处,他们依旧披麻戴孝,为自家恩师守灵,他们二位虽然都是儒家系统中相对来说的少年天才,对于儒家学问研究已深,但细细说来一位崇文,一位相对来说更加崇武,一位认为书中包含万物,热爱著经释文,通读古文,追求的便是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学问家,一位觉得则人间烟火气才是更有意思的事情,至于儒家经义,不过是一种拿来运用的处世之道。 两者无优劣之分,只不过是两种相反的认知,并不矛盾,甚至在某些方面还可交融契合。 若事情就这样进展下去,历史的浪潮滚滚而过,所有人也就会按照既定的轨道走下去,而这种当下龙窑州的大事件,放眼整个天下,再加上时间刻度,却又变成了在楚国史册中都不一定被记下一笔的小事情了,也就注定遭受埋没。 然而,不巧的是,事情生了变故,该起程会凌平的众人到最后也没走成。 就在舆论一边倒的指摘王清远一派,哀悼渔翁老叟一人的时候,突然有某种刻意显露的突兀声音出现,有人在暗处一点一点散播出了渔翁老叟所谓的恶行,一些个明眼人一看就是污蔑的东西,却偏偏还有人支持,原因或许只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又或者是某种古怪情绪作祟,令他们享受那种独排众意的感觉,总之这件事在那些小人的心里本就无足轻重,至于是否错怪,事实如何又有何妨? 不管是凭空杜撰的污蔑也好,还是被下套的陷害也罢,如今变故陡生,虽然大多数人持着怀疑态度并不相信此事,但人民群众的某种劣根性适时地便也展现出来,于是有人开始支持暗处的污蔑,不承认渔翁老叟高洁的名声,不认可其死谏的行为,事情终究又是往着坏的方向发展了。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柳河与甘旗来到官衙找到了曲煌,贺无双与赵楷等先锋营能说的上话的一些人正与曲煌在书房商议此事,他们都是从始至终跟下了整个案子进展的人,对于其中心血付出极多,他们本就对渔翁老叟高洁的品行十分敬佩,如今事情来了个大反转,白的又被说成是黑的,任谁这也无法保持冷静。 众人均是义愤填膺,曲煌坐在上位同样一脸阴沉,柳河与甘旗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怀揣着时刻可能暴动的心绪来到了议事场所。 哪怕面对的是曲煌这位凌平城城主,甘旗也绝不含糊,直接就怼,“城主大人,请您给我们一个交待,当初您可是亲口承诺事情无忧过的。” 曲煌叹气,并不计较对方的无礼,终究是自己考虑不周,他那日在书院一番勘验,已经确认了邪祀的痕迹以及书房某种极其浓缩的能量团存在,由此他可以确定当时书房之内必定经历大战,再加上这些天内他派出去的人手搜集的关于王清远的种种经历,他已经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基本也可以确定王清远大半已经是死了,谁能想到一个死人还会继续作妖,掀起这么大的波澜呢? “大人,您能否告诉我们,王清远到底死没死?”柳河也急促询问道。 “我也不能确定,这背后有你们想象不到的势力参与其中,明面上的案件只是冰山一角。” “到底是何方势力?大人可莫要糊弄我们。”甘旗毫不留情地质疑道。 贺无双以及先锋营在场的人同样看向了曲煌,他们也极其渴望知晓真正的答案,唯有赵楷一人,他已经猜到了真相,情绪出现了极大的波动。双手攥拳,眸中隐有怒火浮现,他从来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同恩。 曲煌站起身子,双手负后,脸色少见的阴沉,眸子望向屋外天光,表情没来由地有些黯淡失落,他缓缓道:“或许,你们听说过玲珑阁?” 柳河与甘旗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贺无双却是猛然一怔,接着露出吃惊的表情,而赵楷已然双手攥紧,眸中显现怒火,他从未有过一次像今日这般对玲珑阁无比痛恨,以往虽有厌倦却未曾表示出来,如今他甚至压不下心中情绪起伏,再无法掩饰内心的怒气。 彭九眸光闪动,有森森寒光射出,他身为青狼令的持有者,知晓某些更深层的内幕,其余的也有出身不凡的先锋营少年,他们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但都无人知晓具体情况,他们只知道那是一个比以往的魔宗陆沉都要深沉内敛,云遮雾绕的隐秘势力。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一十三年章 生命的转机 议事厅内,柳河与甘旗满心疑惑,他们都是没有听说过玲珑阁的名号,但从曲煌的语气以及周围人的表情,他们知道这必定是一个庞大无比不可轻易撼动的势力。 曲煌望着两人,没再多做劝慰,只是说了一句“等你们实力足够在言其他”,倒也十分中肯,只是对于甘旗与柳河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众人继续谈论关于此事舆论的处理,这并不是什么难题,玲珑阁能在暗处成事,那么曲煌他们明面上的官府势力无疑更有影响力,方法强硬一些也好,稍微取巧一些也罢,总之扭转舆论并不困难,难就难在此事波澜已起,这便意味着会在时间进程中留下一个大疙瘩,好似永远无法洗去的污点一般,渔翁老叟的声名总归受到了影响。 所以作为学生的柳河与甘旗初来时才会如此恼怒,而听闻玲珑阁势力的强横霸道后,离开官府时,他们俱是耷拉着脑袋,心中郁结的愤恨与无奈无法排解,更多的是对于自己无能的痛恨,他们从没有像今日这一刻如此渴望地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迫切而焦躁,毫无疑问,此次打击对二人影响甚大。 议事厅里众人望着提前离开的柳河与甘旗二人的背影,落寞而萧瑟,仿佛被伤了心的兔子,惹人心疼,众人无不心存愧疚,却也无更好的办法去实施,只能依照商量好的安排,按部就班的开始对舆论进行控制,阻止污蔑性言论的发酵。 一天的时间忙忙碌碌地过去,曲煌将定字营人手散播出去,专门用来搜查抓捕那些个躲在暗处造谣污蔑的小人,至于廷尉府的人则联合当地官府人马张贴告示,也四处讲说,给那些个随风摇摆的百姓定义了个官方真相,更是去某些地方亲自抓捕了那些跟风污蔑渔翁老叟的败类,罪名就往重了说。 这般雷霆手段把许多人都吓了一跳,于是被抓的被抓,定罪的定罪,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也再不敢作妖,俱都沉默以对,再不敢生事,或许这些人到现在还不理解为什么官府的人如此郑重对待这种平常随处可见的风言风语,他们在心底里也从未把渔翁老叟跳河一事放在心上,这种人终于愚昧难当,却也是风言风语来时最需要警惕的祸患。 如果非要认真掰扯掰扯,只能说大楚教化不够,倒也真怨不得这些自认没错的愚民,毕竟哪个朝代哪个国家会少了这群人,他们只是被暂时矗立到了道德的对立面上,等事情一过风平浪静,他们或许依旧是一个淳朴敦厚的良民。 “就是这些个说出来理所当然的事情才需要细细计较,儒家教化下不该是如今这副模样,我们龙窑州地界不好,又被王清远这等人毁了书院立身的跟脚,终究是差了些天分和运气,这也怨不得百姓。” “我知道的。” 竹林之内,柳河与甘旗同坐于桌旁,两位儒家学问在大楚少年中都可谓登堂入室的天才,如今却满脸愁容堆积,宛如阴云密布的天空,除去即将下雨的事实之外,更有电闪雷鸣的可能,这两个兄弟经此变故与打击,他们也再无法按照以往的预期继续活着,他们心中曾经认可的梦想或者是愿望已经变了,两人正巧又都是恰恰相反。 他们都没有再提玲珑阁三字,却都死死记住了这个名字,他们明白,曲煌所言属实,他们还没有那份冲动行事的实力,于是便只能选择隐忍。 生命的转机总会悄然到来,那是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魅力,也无人可以拒绝这份转机,正因如此整个世界才值得人去留恋,记忆才值得去回味。 这一日竹林里起了一场大火,却只烧掉了一间屋子,柳河焚了他那满屋的书籍,背起行囊,轻装简行,离开了书院,认识到著经释文做个学问家终究无甚大用的他决定走一走江湖,看一看更高处的山和水,他明白了儒家之教化更是需要落在实处,而完成此等愿望,他还要拥有更多的技能以及更强的实力,他突然觉得学武修行也不是那般讨厌了。 也是这一日,甘旗性情一变,以往的活泼跳脱,潇洒随性俱都收敛,变得沉稳淡然,除了发奋修行之外,他又重新捡起自家屋中呢谢谢以往自认为早已熟记在心,更是理解其义的经文,他要从头开始,他要对儒家体系有一个更加完备的概念,更加深刻的理解,他要找到先贤典籍中记载的真正可以拿来实施的教化之法,他突然发现那些个他之前自以为完全了解的经文如今看来又是如何的陌生而深刻,他明白以往是他高看了自己,小瞧了书籍。 二人分离时颇为沉默,甘旗看不得冷场,哪怕调侃地颇为不合时宜,也尽力去做了,因为他明白柳河这一去没有归期。 “师兄,你焚书的时候就没有想到你师弟我也有可能会用到你的书,就一把火全烧了,不心疼吗?” “心疼,但总要狠得下心,才能做出改变。” 二人四目相对,柳河拍了拍甘旗肩膀,他终究还是甘旗的大师兄,性格也更为深沉内敛,所以此刻也是他在宽慰甘旗的情绪。 而平日里活泼跳脱的甘旗反倒是忍不住离别的悲伤,眸中隐有晶莹泪珠闪动,他握住了柳河的手臂,想说些什么话,最终依旧没能开得出口,于是又一阵难挨的沉默袭来。 终于柳河一甩袖袍,下定了决心,他潇洒转头,再没回头,双手负后,抬头挺胸,昂首阔步而去,他以这副姿态告诉了甘旗,此行无需担忧,告诉了自己最好的兄弟,山高水远,相逢有期,更是告诉了自家小师弟,要对自己和对方有信心! “莫要悲切太过,不要舍弃了你以往潇洒写意的个性,此后路远,要自信得走下去,直到不负儒家所修浩然正气,不负恩师所传之道,不负我们今日的改变!” 声音自远方传来,人影逐渐消失,最终再也不见。 此刻圆月当空,万籁俱寂,但天地间仿佛有无声的吟唱在奏响,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丽,又似乎很伤感,很遥远,似乎很熟悉,听到这首歌,有人的心变得很透彻,也想清楚了很多的事情,他们感受到了某种召唤,于是他们俱都出发了。 寒凌河畔,迎来了一位拄着拐杖的年迈老人,老人孤单的身影略显突兀,月辉照耀下,老人的须发更加雪白,影子在河畔旁被拉得老长,面上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悲,更无从知晓其深夜来意,只是能够感受到老人面上的沧桑,无可言喻,却也无法排解,他虽拄着拐杖,但在深夜河畔走得极为认真,好似是用尽力气在走这几步一般,所以他走得很平稳,但略显缓慢。 他面向着清冷而宽阔的河面,幽暗深邃的黑色好似可以吞没一切,但他还是自顾自往前走着,没有退缩,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他就这样慢慢地独自一个人走到了河中。 在他身体一步步深入河水中时,老人面上表情也终于有了波动,那是一种捉摸不透的舒适和放松,突兀而没有道理,但就这样实实在在的出现了,好似老人是要去河中寻访老友一般,淡然而平静。 最终他不可避免地被河水淹没了身子,那柄被一直握在其手中的拐杖如今被老人死死抱进了怀里,随着身体一同沉往河底,整个过程平静舒缓,最后也只是在水面上留下了一圈圈散开来的涟漪波纹,逐渐扩散又逐渐消失,圆月下一切又重归于寂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二日有人来报老城主失踪,曲煌派人去查,却始终没有线索,直到数日后,有渔夫于寒凌河中打捞出一具老人尸体,于是失踪案告破,殊襄城震动,那些依旧对渔翁老叟负面消息感到好奇的人彻底死心。 老城主本就德高望重,一时间再度群情激愤,对于那些一直以来造谣老叟名声的小人们,百姓们更是自发地开始唾骂抵制,就是就这样,整个殊襄城的动荡最终以又一条人命的丧失而彻底告终,颇为得讽刺。 影杀殿某处秘址之内,数人聚集在一起,如今正讨论着什么,如果赵楷此时出现在这里,应该能认出不少面孔,当初曾在地下修罗场开幕之初见过一面的影杀殿殿主以及多位副殿主,包括刘庆在内,众人都聚在此地。 有人开口问道:“殿主,王清远既然已死,不也就没必要继续完成以往约定了吗?毕竟这样做必然会暴露我影杀殿的一些布置。” 首位上坐着一位看上去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英俊青年,一举一动,颇为跳脱,他正是影杀殿的当今一代殿主,真实年龄不详。 之后颇为青涩的嗓音响起:“刘庆,你给他们说说。”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一十四章 感念造化,些许遗憾 影杀殿殿主略显稚嫩的嗓音响起,待众人听到话语内容,俱是扭头往刘庆那边看去,大多数人皆以习以为常,他们之中谁不知道刘庆是殿主真正的亲信,虽然习惯,但影杀殿中可没一个人对刘庆服气的,毕竟都有自己的经历和大际遇,又怎会那么轻易地认可一个人,只不过大多数人选择将这份轻蔑收敛到暗处,未曾表现出来。 但也有人实实在在地展露出敌意,望向刘庆时双眼喷火,像是要吃了对方一样。 刘庆倒也不以为意,反而是率先调侃道:“呦,韩副殿主这是怎么了,一脸的幽怨是怎么回事?” 被称为韩副殿主的男子心中郁闷道:你从哪看出来幽怨了,这是愤怒,这是敌意好不好! “当初就是按照你的谋划,让我的影子去红苗山当诱饵钓鱼,谁知道最后钓上了一条鲨鱼,实力受损不说,更重要的是影子传承之间主仆契约都被波及,如今我的影子已经有一半时间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而我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到时契约一断,影子传承依旧,双方力量的关联也正常存在,也就意味着随时双方都可以截取双方共同的力量,这样下去主仆关系随时可以调转。” “额,这事发突然,始料不及的,我也没办法呀。”刘庆摊了摊手,一脸无奈,诚恳地与那韩副殿主对望,妥妥地无赖范。 “你!”那人上前一步,双手抬起,有重似千钧之力的压迫无故生出,但厅内众人都好似没事人一样,并不在意。 周围上英俊青年拍了拍桌子,语气随意道:“好了,当初计划制定的时候,你们都是同意了的,现在出了事情,有恩怨可以,我不管,但是你们自行了解,别打扰正常议事。” 厅内所有人俯身一拜,一齐道:“是!”一举一动恭敬虔诚,也再无人多嘴。 英俊青年摆了摆手,对着那韩姓副殿主说道:“像你这般影子传承已经存在数十年的,如今却突然出现漏洞,确实颇为棘手,不过也不用担心,一会我先给你看看,不行的话再去请高人帮你,总之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影杀殿损失一个逍遥境顶峰的存在。” 韩副殿主受宠若惊,他可知道自家这个殿主平日里有多怕麻烦,如今能够开口说要帮助自己,便已是天大的面子,他直接跪倒在地,恭敬拜伏。 “谢殿主大恩,卑职不敢忘记,此后自当尽心尽力辅佐殿主成事。” “起来吧,生分了!” 待那韩姓副殿主起身,主位上的青年一笑,道:“接着说吧,刘庆,这次可别再有人打断了。” 青年语气随意,众人却皆是低头附身,不敢于主位青年有视线交汇,更不敢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刘庆倒是依旧懒散模样,慢悠悠道:“无非两个原因,一来是曲煌对于王清远消失一事一直死死追查着不放,想必他也已经在书院发现了邪祀和书房打斗过的痕迹,根据消息他也一直在搜集王清远以往的经历,可见他对于王清远的消失以及其背后的秘密极为重视。 据我估计,大概率曲煌已经查到了些蛛丝马迹,所以此次我们的行动,表面上是泼脏水,背地里还有各种顺势而为的清理线索,极为地隐秘,对方被暂时吸引了注意自然是无法察觉,哪怕事后发现了我们的行为,线索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二来涉及的面就更大了,如今白家军将远离盘踞多年的龙窑州,开拔前往燕赵联盟之地,对于吴承熙曲煌他们来说此时无疑是一个扫除他们眼中龙窑积弊的好机会。 而这次曲煌亲自出手,更是将甲申帐身上的帘布直接掀开,在世人眼里毫不避讳地直接将其拉上了战船,甲申帐这种来源已久的战争传承,一旦公之于众必定会给龙窑州背后许多势力一个巨大的威慑,当然不可否认的是,甲申帐有这个资格和实力,但是他曲煌对我们玲珑阁的认识还不够深刻。 对方想要来一个震慑,我们自然不能示弱,此次行动看似冲动,实则更是对曲煌的告诫,我们玲珑阁这些年,在白家军的羽翼庇佑下也好久没发过威了,这次就是个开始。” 啪啪啪,英俊青年鼓掌笑道:“刘庆这话跟咱们阁主说得也没差多少,挺好挺好。” “只是个开始。”有人重复道。 众人心中了然,一种名为兴奋的情愫自他们心中升起,久久不能平静。 “没错,诸位别急,马上我们就要大干一场了。”英俊青年站起身来道。 其下有不少人面上显露出扭曲而激动的复杂神色,这些杀手们都是真正的疯子,而刘庆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其内心的真实想法,却也巧妙地融入了周围的气氛中,并不显得突兀。 凌平城中,甲申帐隐秘之地,离开此地已近月余的先锋营众人重归之后,并无欣喜之意,俱是内心沉重,甚至还带着些许无法磨灭的愧疚,他们依旧没能从殊襄城一案中回过神来,先锋营的第一次入世之战,就这样以其困难险阻重重,过程一波三折,反转不断,结局并不完美等等要素给众人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 或许赵楷还是其中最先缓过来劲的人,不是因为他没心没肺或者内心麻木,也不是因为他经历残酷训练甚多,对此抗压能力比较强,只是因为他心底还藏有两个重要的任务,这两个任务俱是关联生死,有关命运的重大事件。 其中成人礼一事凶险万分,他必须要保证有良好的状态,否则他敢断定在他交出绝杀贴的那一刻,也便是生命丧钟敲响的起点,他只是暂时将此事压在心底,埋藏起来,若非闲暇,他是不会打开酒窖品尝这坛子苦酒的。 此事过后甲申帐彻底在世人面前展露峥嵘,各方势力都开始重新估计曲煌和吴承熙手底下的能量,由此而来的还有种种平常百姓看不见的转变,这些事情牵扯甚多,某后的各个势力往往考虑的都是一城一州的安排谋划,在他们眼里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做起,重新开始磨合,甲申帐这种楚国的战争传承确实起到了极强的威慑作用。 甲申帐里训练还要继续,先锋营的少年们依旧过着极为规律的作息和生活,经此磨砺,虽然打击不小,但随之而来的,激励作用也很大,最为明显的体现便是再无人对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喊累,相对于适应这个词来说,不妨认为他们在心底渴望力量的同时对这种枯燥乏味的训练方法,不再抵制,而是十分认同,观念的转变也意味着少年们的成长。 赵楷如今全身心地将精力都投入到了修行和对战当中,刻苦程度可谓是全营第一,毕竟其他人训练是为了提升实力,保证以后出任务可以更加干净利落地完成,但赵楷则是为了搏命。 七年前影杀殿地下,那场上一波学员的成人礼大战他依旧历历在目,回想起来仍然是刺骨的森寒,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哪怕他在殊襄城突破到了龙门境中期,哪怕他掌握了一门极强的观想图手段,哪怕他曾经将绫罗境修练到了极致,成就了超凡者身份,他仍然是心里没底。 影杀殿那些世界各地被挑选出的少年们,通过历年残酷任务,能存活到至今的,可谓是各个资质不弱于甲申帐的先锋营天才,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杀手,出手只求斩敌,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存在。 赵楷在最近这两年的融入任务中,虽然奇遇不断,提升迅速,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强烈的弊端,那就是如今的他有些太过正派了,正如当初那名遇到的影子和梁楼高手所言,在外这两年变化多多的赵楷已经不适合继续呆在影杀殿了。 他遗忘了杀戮之道,以往的冷血也被外界袍泽感染而回暖,这便是他的缺陷,而且拿到成人礼战场上会是致命的缺陷。 如果命运继续让赵楷呆在最初的甲字营里,按照影杀殿中发布的任务在青狼军体系里不断攀爬,最终通过成人礼不在话下,然后成为影杀殿伸手进入青狼军的臂助。 如果他不曾来到凌平城,不曾参与天魔大战青云峰大战,不曾加入甲申帐,不曾认识彭九、秦渐尘、洪蛇、洪象、曲煌等人,那么他还是会保持杀手本心,不会真正与人交心,不会展露自己真情,那么他也自然不会被温暖被改变,终究是造化弄人。 赵楷从不后悔,相反他很感激这份得天独厚的造化,借此他在大楚交到了真心的朋友,志同道合的同辈,明白了许多道理,也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弥补了许多许多这些年奔波流浪带来的遗憾,这两年的他不再是黑暗中独行的孤单之人,然而好不容易才能走进光明的他又要重新一次走入黑暗,他并不畏惧,只是觉得时间太短,有些遗憾罢了。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一十五章 龙窑变天 这年冬天来得极早,仿佛贼老天专门算好了时间,就为了某些事情腾出了日子。 白陌和吴承熙两个老对头几乎同一时间回到了龙窑州,他们在楚帝的命令下一个准备领兵攻打燕赵,一个准备凭借二十万青狼军再加上之后各处调拨过来的州府甲兵,顺势接手边境一切事宜,就此成为下一任龙窑边境统帅。 龙窑边境线上,四十万白家军悉数开拔,前往燕赵联盟之地,那日大军所过之处,威风凛凛,百姓噤声,只敢目送,白陌白琦这两位功勋卓著,誉满天下的兄弟,骑在自家坐骑之上,领头开道,其风发意气,锋芒之势仿佛可直破苍穹,有百姓与白陌碰巧对视,视线交错过后竟然内心胆颤,剧烈颤抖,那是无形中的杀气外泄,误伤了本国百姓。 白陌与白琦并肩前行,一个内敛沉稳,一个少年意气,左右后三方,各有红袍黑甲的铁骑拱卫在侧,他们与寻常白家军不同,被称为的“血衣卫”的他们俱都在各处战场显露过神威,甚至曾经在白陌起势初期多次扭转败局,这才有了今日的四十万白家军的势力和凶名,乃是精锐中的精锐,对白陌更是忠心耿耿,可以说他们不听官府调遣,不畏皇权所迫,只听令于白陌一人,可谓嫡系中的嫡系。 白琦望向左侧立于马背上的自家大哥,对于他来说,那便是他终其一生都视为追赶目标的男人,与其他将白陌视作难望项背的目标的人不同的是,他明明确确知道自家大哥还是个有温度的亲人,这些年来两人相依为命,彼此都将对方视为唯一可以全权交付信任的兄弟。 对于白琦来说,大哥不仅可以是严厉的父亲,也可以是关怀备至的母亲,更重要的他也是战场上彼此交付后背的袍泽与兄弟,情谊之深厚,不是背地里那些擅长阴谋论的嘴强王者可以想象的。 “哥。”白琦开口喊道,左侧的白陌无声地扭头望来,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终于多了几丝温暖。 “此行...为何非要是我们白家军?” 白陌面上无丝毫情绪波动,嗓音淡漠,却富有磁性,“当今圣上是位雄主。” 这句话理解来有很多意思,但自白陌口中说出的自然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白琦对上自家大哥那双颇为邪魅的丹凤眸子,能感觉到一瞬之间其中闪现出的凌冽寒光。 潜在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当今圣上是位雄主,不仅要灭了燕赵一展抱负,更是要借此机会斩掉白家军这头一直虎啸山林的猛虎的獠牙和利爪。 白琦得到了答复,也又一次确认了大哥的立场,于是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道:“我明白了。” 白陌没再回答什么,于是又一阵良久沉默。 马背上的白陌丹凤眸子微眯,因为他看到了前方道路旁的一位熟人,白琦也看到了,吴承熙就身着便服毫不在意地混在寻常百姓中,等看到白家二兄弟的目光望来时,他便极为高兴地挥手致意,好似那边二人是他真正的好友。 白陌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便也转过头去,不在去看,而一直以来与吴承熙志同道合的白琦,如今却是眼神淡漠,眸子低沉,看了一眼便不再去看,仿佛他看到的真的就是一个寻常百姓。 吴承熙倒是不在意,依旧笑眯眯地望着那边,眼神随着骑兵的前进而移动,或许没人可信,但现在他的心底确实是在祈愿白家军可以旗开得胜,在燕赵联盟之地大发神威,毕竟都是大楚的战士。 只是对于白家军最后的结局,他希望不要太好,他并不是一个内心仁厚的大善人,也不是一个只为大楚全局考虑的直臣,他是楚帝的亲信,嫡系,所以他只听令于皇帝,他要助楚帝重新聚拢皇权,自然而然地,他与白陌以及白家军从始至终都是对立面,某一天他必定会直面白陌,与之殊死搏杀,那也是以后的事,但他可以确定,这是必然会发生的。 “你心底里依旧认可吴承熙吗?”白陌面向前方,却淡淡地问出了这一句。 白琦毫不避讳,也没犹豫,他点了点头,眼神却依旧淡漠,神色愈发冰冷,道:“只是互相认可罢了,如今彼此对立,便是死敌!” 白琦身上杀气外泄,与周围血衣卫带给人的凌冽寒意相辅相成,压得四周百姓喘不过气,有些人身体僵硬,只觉得温度骤降天气太冷,今年冬天来得有些过早了。 四十万白家军一走,龙窑边境上的青狼军迅速接管一切关隘城池,以往相较于白家军一直处于后方战线的青狼军如今全线压着国境,还有各道府州郡调派而来的三十万甲兵,这些天里一波波进入龙窑,在最短时间内成功接手以往青狼军所在的后方战线,比之先前白家军的极强震慑作用如今的军队还略显稚嫩,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期。 这些天来大奉看准时机,时不时派队伍前来骚扰突出的关隘城池,虽然都是双方小打小闹,不至于牵扯出更大的战争,但足以恶心到龙窑边军,这样下去统帅处理不好事情的话,边军的适应期很可能会因此拉长,说不好真的会被抓住某些因不够熟悉而产生的漏洞,从而突然袭击,然后造成无可估计的后果 这就很考验统帅的能力了,吴承熙这些天忙碌异常,为这些事情可谓操碎了心,许多龙窑州州内的统领事宜都交给了曲煌来处理,如今甲申帐这一战争传承彻底掀开帘布,暴露在世人的眼中,对于龙窑局势的稳定无疑是针强心剂,而曲煌是以甲申帐账主的身份管理许多事宜,短时间内各方势力受甲申帐的威慑,是不敢妄动的。 所以对于曲煌来说很多事情相对来说阻力也不大,除了近来异动频发的玲珑阁,他们实际把控着紫阳城等重要城池,好像牛皮癣一样,难以拔除,十分地棘手。 今日曲煌坐于马车之中,已经是第三次带队前往紫阳城,三次目的相同,都是为了今年来不曾上缴的税收,周长老陪在其左右,面色阴沉如水,初冬地车厢里竟然温度很低,冷到了极点。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紫阳城一直都是龙窑州府,最为繁华之所在,如今却被玲珑阁这种背地里的势力死死把控,简直荒唐!” “也有好的一面,至少玲珑阁不再龟缩在暗处,终于是跳了出来。” 周长老低头叹气道:“唉,这次去,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曲煌摇了摇头道:“有了大概的计划,但还没想好。” “要我说,我们这样不带一兵一卒只身赴会,实在是有些单薄了,还不如雷霆手段,血洗一通,杀他个昏天地暗,让那些拿人好处的官员们知道,他们的仕途以及命运终究还是朝廷说了算。” 曲煌合拢起一直盘旋不停的双手,放于膝上,神色略有落寞道:“他们就等着我们这么做呢,一旦我们开始血洗,那么玲珑阁便会趁机使巧劲发力,蛊惑人心,威逼利诱,作为一个在暗处盘踞龙窑已久的最大势力,处理这些不算麻烦,到时候整个龙窑州便会从紫阳城开始动荡不安,直至余波扩散开来,估计整个龙窑都不得安宁,到时候我们想要清除积弊的目标,也会成为一纸空谈。” “也就是说,我们也要使巧劲才行。”周长老在旁盘算。 曲煌点了点头,道:“一切都不能操之过急,还要慢慢来才行。” 龙窑风起,暗流涌动之下一切个体无疑都十分渺小不堪,但人们总归还要着眼于现实,处理面前堆放着的一个个任务于难题。 赵楷已经离开了甲申帐,有彭九陪在左右,他们二人在此状况下暂时离开了前途不可限量的先锋营,回到了已至边境的青狼军甲字营里,为了正是即将开始的青狼军大比。 秦渐尘本来是白家军的一员,但由于天魔作乱一事,被强制编入甲申帐先锋营里,如今白家军开拔,她依旧呆在甲申帐中,但也并不感觉后悔,只是这次青狼军大比她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只能眼巴巴看着两位同时进入先锋营的同伴去参加大比,自己则要继续参与每日枯燥的训练。 这次大比没有因为边军的种种变动而更改拖延,这个青狼军自建军以来便有的传承从未断过,如今自然也不可能轻易受到影响。当然因为大奉队伍不断骚扰的原因,一些小战不断的地方是暂时排不出参赛的人手了,这也导致这场大比的含水量不小。 赵楷早在天魔一战之后便被赐予了青狼令,如今他和彭九二人自然是有资格参与大比的。 只是在曲煌那边,赵楷也是厚着脸皮才求到的机会,当然一向待人和善的曲煌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赵楷觉得自己这般为了大比终止训练的行径不是很好,但是他必须这么做,因为这是一直在暗处掌控自己性命的影杀殿给与的任务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一十六章 不胜烦扰 赵楷当时面对曲煌的时候,也只是说“大比机会得来不易,他是希望更好磨砺自己”,当然最后也轻易地获得了批准,而对于先锋营众人赵楷也是这般说辞,大多数同伴并不觉得突兀,一些跟赵楷时常聊天打屁的,还拿出一副羡慕的模样,为自己不是青狼军的出身无法,参与大比而可惜。 但是对于十分熟悉赵楷性格的几人,也就是彭九、秦渐尘以及洪家二兄弟四人,他们对于这套说辞并不很是认可,毕竟赵楷在先锋营里也并不是无人可当的,先锋营的对战实际上足以胜任磨砺一职。 如果说赵楷是为了青狼军大比优胜后的奖赏,也不太能说得通,他们眼中的赵楷并不是一个趋于利益,热衷升迁调动的人,相反他不会为了一个官职去舍弃先锋营的袍泽兄弟,再说了,他们也不认为大比优胜后的奖赏会比先锋营更有前途。 不过既然赵楷已经决定,他们也不会去阻止或者有意询问,说到底这不是什么违反原则的大事,而本来无意参加大比的彭九也是跟随着一块去往边境城池,只是为了陪着赵楷一块参赛而已。 如果说凌平城是大楚与大奉相隔最近的边境普通城池,那么威武雄伟的封城便是距离大奉最近的军事重镇,在其外围的前左右三方各有三座军事要塞在旁拱卫,这次青狼军大比就在其中举办,除去一些个近些天来小战不断的兵营要塞之地,其余众营都会派出人手前来参赛。 表面上说是比武切磋,实际上青狼军中各营也要争个先后强弱的顺序,而且在大比中位列前茅者,会获得升迁到京城的资格,虽然具体差事不详,但只要稍稍一打听那边也能抓住要义,那就是去京城给楚帝办事,所以这场大比,哪怕是在这种参赛人手受限的情形下举办,竞争性也比赵楷、彭九二人想象得要大。 二人来时身着便衣,未披甲胄,手持青狼令以及曲煌帮忙办理的通关手续一路前行,先是去甲子营讨要了两个参赛名额,由于甲申帐驻守区域与封城相隔还远,也只能重新调头再次上路,过程中还算顺畅,未曾受到阻拦,当然如果没有遇到那波同样是来此参加大比的袍泽就更好了。 赵楷与彭九既然回来了,甲字营也就并没有再出其余人手,二人本以为每营也就只能出两三个人了,谁知道路途上竟然遇到数波参赛队伍,都有六七人之多,这才知道甲字营对自己这两个从甲申帐的人有多自信。 令两人烦扰的是,在路上还遇到了一波自称是来自青狼军冠军营的六人队伍,他们见二人孤单上路,非要将他们拉到自己队伍里一同赶路,本来这是好意,也没什么,但是偏偏那队伍里有两个性情跳脱的小子,十分地聒噪,在听说了赵楷他们来自甲字营这种弱势军营后,不时调侃。 赵楷二人也不甚在意,更不计较,偏偏那两个人,以为赵楷他们目中无人,硬是要拉着二人提前打一场,赵楷彭九不理,他们就缠着不放,到今日午时,那两个人已经缠了近两天了。 “咱们虽然都是青狼军的同胞,但各营排得都有强弱顺序,我们冠军营可是能挤进前五的兵营,你们可不要太自大了。”一个身形看起来颇为瘦弱的少年说道。 赵楷不耐烦地回道:“我俩说了多少遍了,没有瞧不上你们,也没有自大,你们冠军营的名头我听过,所言非虚,确实很强势,但是我们并不想提前比试。” “不行,我看你们就是目中无人,必须跟我们两个打一场。”另一个魁梧粗犷的汉子说道。 赵楷与彭九对视一眼,颇为无奈。 对方六人队伍中还有两男两女,这四人离得远远的,并不打搅他们这边的商谈,除去一个女子曾经开口劝过两个纠缠的男子莫要再打扰赵楷二人,如今也是颇为担忧的看着这边,其余三人都是笑眯眯地观望,虽然没有插手的意思,但都抱着看戏的心态,并不想多做阻拦。 见两个男子依旧喋喋不休,那名颇为担忧的女子终于上前,往这边靠近,那女子容貌姣好,哪怕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皮肤依旧颇为地白皙,而且经过军营历练,如今穿着紧身衣的她身材玲珑有致,与秦渐尘相比,这位女子脸上少了些英气,多了些柔软。 但是赵楷却能够用灵力探查的到,就是这名女子,反而是这支队伍的最强者,是位初入龙门境的少女天才,至于旁人,都只是位于绫罗境的中后期而已,在青狼军的普通士卒中可谓是出类拔萃的兵王,但与赵楷、彭九比,那可是差地太远了,这也是二人不愿对战的原因,没有必要嘛。 “史云,史庆,你们两个别闹了,人家明显就不像跟你们比嘛。”少女轻柔的嗓音夹杂着些许怒意,小脸稚气可爱,严肃起来更加地明媚动人,他就直接拦在赵楷、彭九身前,一副要保护两人的模样,赵楷彭九对视一眼,能看得出眼中都含着笑意。 “小灵,你别挡着我们,这两个甲子营来得人,不知天高地厚,明显看不上我们冠军营,要知道我们可是青狼军中可排前五的兵营,他们那个破烂甲子营,以往都是垫底的!” 立时,彭九与赵楷收敛了笑意,望向开口之人的眼神锐利如刀,那人刚才说了自家营帐的坏话,这可就触碰底线了。 “史云,你太过分了,我们既然同出青狼军,就都是同袍,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其他兵营呢!”少女更加愤怒,却依旧挡在二人身前,明显他不想让双方因为这些口角就随意争斗起来,在她的意识里,后方甲字营两人确实不可能是史家二兄弟的对手,所以她认为她是在变相保护身后两人。 “我哥说的没错,甲字营本来就是垫底的兵营,还真就是垃圾。”另一人不依不饶,也有些恼了,这些天里自己二人一直缠着对方,但那两人就是不愿应战,只当缩头乌龟,但看那神情却又并不在意自己二人的挑衅,不是目中无人是什么,他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你...”少女正要开口驳斥,却在此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还轻轻拍了拍,她扭头望去,一张英俊而坚毅的面庞出现在眼前,赵楷与她离得有些近,于是她便越发觉得那少年英俊而富有魅力,稍一愣神,竟有些痴了,等缓过劲来,才发觉脸颊微烫。她 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少年开口道:“小灵姑娘,你先让开,他们既然敢说我甲字营是垃圾,那么我便要让他们知道他们连垃圾都不如,以往我们不应战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但如今就算你们不应战,我也要主动挑战了。” “好!”史家两兄弟颇为激动,这次终于等到对方应战了,至于对方的话语中的强势他们压根没当回事,因为他们曾经用灵力探查过赵楷与彭九二人的修为情况,结果却是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那可不是就不曾修练过嘛。他们心想:等这次把那目中无人的甲字营两人打趴下,看他们还服不服软。 “你们谁先来。”史云上前一步道。 “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们一起上吧。”赵楷风轻云淡地说道。 只听身旁小灵急忙提醒道:“别,他们都是绫罗境中期的修行者。”很明显,她也以为赵楷二人不曾修炼过灵力。 史家二兄弟哈哈大笑,颇为得畅快,赵楷却依旧无喜无悲,顺势挑衅道:“啰里啰唆的,你们还打不打,我说了让你们一块上,怎么着,不敢是吗?” 史家二兄弟道:“行,你说的,一会被打趴下了可别说我们以多欺少。” 被唤作小灵的姑娘依旧挡在赵楷身前,不愿离开,赵楷却不啰嗦,右手直接一带,巧妙地灵力丝线包裹住少女身体,直接将其旋转着巧妙地推了出去。 少女突然感觉到一股步可阻挡的灵力丝线束缚住了自己身体,又看到使力之人是他想保护的赵楷之后,不由得微微一愣,这股灵力波动看似柔软无力,实则却是绫罗境界被修炼到极致才可拥有的掌控运转灵力的手段,而能束缚住自己这个龙门境修行者的,对方的灵力强度定然要高于自己,她这才明白这个英俊少年实际上竟是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龙门境高手。 史家二兄弟还没有反应过来,只以为是小灵主动让开了道,他们两人咋咋呼呼,十分嚣张地往赵楷直冲而来,根本没有看重赵楷的意思,这可不是大意轻视这么简单的,因为他们甚至都没有率先运转灵力波动。 赵楷微微一笑,对方的愚蠢简直超出想象,既然如此也便怪不得他了。 两方距离本就不远,史家二兄弟又颇为急切,速度快若奔雷直冲而来,很快便到了赵楷近前,仅隔一步之遥,他们颇有默契地抬起手臂,一同挥向面前少年的胸膛,拳头仿若被加有千钧之力,甚至隐隐有破空声传来,看得出来,二人虽然没有使用灵力,但同样没有留手,直接便是突破未修炼者极限的两拳,明显是志在必得了。 然而他们只觉面前人影一晃,仿佛一阵轻风吹过,面前少年便已经消失不见,而几乎同时,他们二人都感到自己的一只手腕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之感,下一瞬他们二人就这样被赵楷一个绕后,直接双手抓住两人一只手臂,轻轻松松地将两人掀翻,然后一把甩出去老远。 地面上尘土飞扬,场中一片死寂,那边看热闹的几人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被唤作小灵的少女望向立于场中的赵楷时,眸中隐有亮光闪过,而一直沉默看戏的彭九只是笑笑,这种基本操作实在没什么好炫耀的。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一十七章 杀机凛然 四周讶然无声,赵楷一脸淡然,直接被大力甩到地上的史家二兄弟被迫打了两个滚之后,急忙起身,不只是面上挂不住,他们也没想到自以为是大意之下被偷袭的一击竟然会如此刚猛霸道,如今二人只觉气血震荡,肩背疼痛,还暗自奇怪,为什么赵楷一个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会有如此手段。 史家二兄弟对视一眼,眸中闪过冷芒,立时二人身上气势暴涨,绫罗境的实力被完全调动而出,此刻的赵楷能看到二人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灵力丝线,那便是沟通天地灵气的绫罗。 但赵楷依旧没有大动作,对方二人哪怕都是绫罗境中期的修行者,但自己曾经是绫罗境的超凡者,对于境界和灵力的把控早已出神入化,凭借着如今龙门境的神通,根本不需要可以调动灵力运转,只需要内里细微加持,便也能将二人压服。 然而赵楷终究错估了对方的决心和狠厉,只见前冲而来的二人,在行进中竟然开始踏出某种特殊步法,身形灵巧,似燕子划破长空,不时调换位置,绕乱赵楷视线,仅是这些赵楷也不会计较,本来这花里胡哨的技巧对他来说也无用,只当作看猴戏而已。 但是当史家二兄弟靠近立足不动的赵楷不足五步时,突然两股异常强势的能量波团自赵楷左右两侧二人手中升起,然而几乎同时被丢掷出来,速度之快,化作红与蓝两道长虹,最终无可避免地碰撞在了一起,于是从不相容的水火两道能量波团就此以更加剧烈地阵势爆炸开来,刹那之间空气剧烈震荡,有极强的能量涟漪暂时无法扩散,也就在被炸出的大坑周围徘徊摩擦,不时有诡异的滋滋声发出。 数道惊呼同时响起,当然不包括依然淡定的彭九。远处观战的众人俱都有些畏惧,望向史家二兄弟的表情也没了那种熟悉与热络,相反有些陌生,他们并不阻挡史家二兄弟纠缠赵楷二人,并不代表着他们就认可史家二兄弟就可以随便施展家族秘法,以此不对等的手段来击溃同出青狼军的袍泽,在他们眼里赵楷如今就算不死,也必定重伤了。 被唤作小灵的少女也同样惊呼出声,只是很快她感觉到了场中极为异常的气氛,以及一股子仿佛将出未出的凌冽杀机,饶是她这种龙门境的修士,都能感到刺骨的寒意。 得意洋洋地史家二兄弟再不看尘土飞扬的大坑那边,反而是转头望向跟着赵楷一块行路的彭九,某种满是戏谑与挑衅,彭九则不发一言,表情淡漠,他感受到了那抹杀机,所以他不急着出手,只是静静看着二人跳梁小丑般的表演。 “你兄弟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不服输?”史云有些愤怒,他实在是看不惯彭九眸中的冷淡意味,好像永远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似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有什么资格装告冷?明显更加霸道一些的史庆已经往彭九那边靠近过去,身上强势的灵力波动时隐时现,实则更是在暗处密布绫罗丝线,想要直接构建囚笼,压制住一直立在原地的彭九,然后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只是他们二人还没看到想象中彭九受到压制,痛苦哀嚎的局面,却突然感到背后似有一柄将出未出的利剑直接顶到了后背之上,极强的威压令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更别说有所动作了。 远处观战的众人本来已经都要出声劝阻史家二兄弟继续霸道下去,视线都已经从那处尘土飞扬的大坑中挪开了,却突然发觉眼角余光中一股刺目金光亮起,而与此同时,他们也都感受到了仿佛正置身于腥风血雨之中的凌冽杀机。 赵楷没有出剑,甚至没有使用武器,他只是运转了体内更进一步的金光诀,金光诀运转之下,龙门境的灵力波动也便自然而然的出现,至于为什么史家二兄弟感觉有利剑直抵后背,那是因为赵楷磨砺已久的杀气,在骤然出现后,锋锐之气无可阻挡,便也无止境地增加直至臻于有形之境,其实这与练剑的聚势之法颇为相似。 至于赵楷为什么没有像之前一样,再做忍让,大事化小小时化了,只是因为他在影杀殿地下明白了一个道理,当有敌人无缘无故却偏偏想要取你性命,不让你好活的时候,你便要抢先一步杀了那人,让他体会一下风水轮流转的绝望之感。 正如当初的郝力,虽然天赋极强,身体素质,实力悟性等等都不低于赵楷,甚至有些还犹有过之,但最终还是被赵楷以极重的代价偷袭反杀,那是赵楷心态上第一次转变,也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决然和狠厉,他才能在影杀殿活这么久。 而如今,对面两个同样是以十分随意的目的,就想要杀掉赵楷的所谓袍泽,在赵楷眼中便更是不值一提。 既然杀机已起,便也再无人可拦,于是下一刻杀机收拢聚集,趋于实质的杀气囚笼被构建出来,封锁住了史家二兄弟的所有退路,并且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暂时还未曾缓过劲来的二人。 史家二兄弟除却内心的恐惧和焦躁之外,更有痛彻心扉的寒冷气息渗透入体,仿佛要冰冻住二人整具身体的生机一般,他们终于体会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绝望。 于此同时,赵楷也动了,身形并不潇洒出尘,也无轻灵写意的视觉感官,但旁观的所有人,无一不感受到发自心底的惊骇,因为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可以省却一切技巧动作,只剩下天地间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过。 这次赵楷没有再小打小闹,双手直接往二人脖处颈掐去,手臂探出后,几乎一瞬间,二人就被赵楷捉小鸡一般轻松地提溜了起来,伴随着赵楷双手握力的加大,二人喉咙中发出一种听来低沉难言的呜咽声,好像有两双拳头直接被卡在了二人喉咙里,就此二人只能发出呜呜这一种声音。 眼见史家二兄弟面色潮红,仿佛极尽了血液凝聚之色彩,双眼微微泛白,好像时刻都有可能直接翻白死去一般,在这种情形下,小灵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也是第一个挣脱四周无形扩散的杀气领域的人。 她不敢拖延,生怕同出一营的史家二兄弟真的就此直接死去,面对那刚刚还令她心中悸动的英俊少年也再无了先前的柔弱,龙门境的威势一出,女子粉嫩的小拳也似裹上了千钧之力,浩浩乎如陨石坠地,直冲赵楷面门砸去,她还是有分寸的,如果赵楷能够就此收手,她当然也会适当缩减力量,但若是对方依旧固执,她也只能先逼退少年,其他地等到救下史家二兄弟再说。 只是少女刚刚跨出几步,便看到一个豆丁大的光点由远及近直掠而来,速度比她快了不止数倍,等光点接近才知道是柄气势凌人的飞剑,之后那剑更是直接悬停半空,剑指少女面门,威风凛凛,却不再更进一步,只做威慑之用。 而这时其余旁观者都反应了过来,当他们看到赵楷双手之中两具颤抖不止的同伴身体后,更是不约而同展开攻杀阵仗,也不讲究是否以多欺少或是趁人不备,总之他们各自用处了心中的最强手,各种能量波动尚处在酝酿阶段,但已经锁定赵楷气机,眼看就要一番轰砸,却都是发觉脑海中一副画面突然显现而出。 那是一具顶天立地的巍峨巨人,欲挽天倾是他的心愿,天上地下只他一人站出,那是他的决然,然而更可怖的是,巨人好像真的可以撑起苍天,他的手臂正向上逐渐伸展,直到更高更远,无人再敢去看,他们都发现身体彻底不能动弹,除去思考的意识存在之外,连带着那份继续行动的勇气和心里都彻底消失了。 而正要找机会冲破龙游剑束缚的小灵也是进入了这般混沌状态,她的情况与旁人一般无二,哪怕她已经踏入龙门境,却依旧无法阻挡面前少年的一切行动。她隐隐猜出了赵楷所用的手段,应该便是修炼观想图,突破龙门境中期后可施展的反向观想,凝聚图灵的手段,她是在大比之前才初入龙门境,还不曾接触过观想图,要不然,估计她又会为赵楷观想图的极度不凡而震惊。 他,是个怪物吗?少女不禁在想。 “赵楷!”关键时刻理智尚存的彭九喝到,想要提醒赵楷这样做殊为不智,然而赵楷却是柴米不进,只是淡淡摇了摇头,手中握力骤然增大,几息过后,两具已然没了生机的尸体被随意仍在了地上,赵楷转头,再也不看一眼。 四周依旧没有人动作,因为赵楷反向观想的巨人威压尚存,他并没有就此撤去。 “如果你们早些时候不是在旁看戏,而是直接阻止他们不要再纠缠我们,如果今日他们诋毁我们甲字营的时候,你们能多几个人出言辩驳,哪怕是在刚才那两兄弟下了杀心要杀我时,你们能像现在这样奔出来劝阻,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做事没有底线,行军没有规矩,内心既然没有束缚,岂不是什么恶行都能做?这样的人,这样的冠军营,又是什么垃圾兵营。” 赵楷言语冰冷,面若寒霜,心底则是苦笑自嘲道:“自己这个影杀殿的杀手,什么时候也要这样极具正义性的教育别人了,而且说出来还义正言辞的...”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一十八章 六国将乱 脑海中的巨人威压直到赵楷消失在众人视野里才彻底消散,而如今所有人除了对于此突然发时间的彷徨和错愕,更多的是望向赵楷时眼神中发自内心的恐惧,哪怕是龙门境的小灵也不例外。 彭九跟上赵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了然地拍了拍赵楷肩膀,赵楷再回以一拳,这件路途上的突发事件也便被二人抛诸脑后,不再烦扰己心。 再去纠结该不该杀人毫无意义,毕竟人已经死了,若是让赵楷再选择一次,他依旧不会抑制自己的杀心,在那中忍无可忍的情形下,自己内心由此而来,顺势而为,循序渐进迸发出的意和气,也即杀心是不能主观阻挡的,否则便是违背本心。 当然了,更是没有必要去阻挡,对方作死,那便要他死就是,忍无可忍便也不忍了,对方毫无保留的展现杀心,那就要做好承担其他人杀心的准备,这本就是很基本的关联道理。 只是起因一旦种下,便要承担后果,赵楷并不觉得随之而来的后果会比违背本心带来的震荡涟漪沉重,所以便直接将史家二兄弟击杀当场,说到底,还是那史家二兄弟看不清形势,非要以卵击石罢了。 彭九能够感受到赵楷今日所行与以往的不同之处,虽然对这种感觉微微疑惑,但今日只是哪怕赵楷做的有些过,但却绝不会错,所以他并不会就此事与赵楷发生嫌隙,相反他有些担忧赵楷心性的变化,在他心里赵楷不仅是兄弟、袍泽,更是一个极为难得的后辈,相处起来让人感觉十分地舒服。 二人就此再度上路,往封城而去,远离冠军营人马的喧嚣,之后当真是舒坦了不少。 封城,在其同样威武雄壮的瓮城之中,吴承熙身着便装,坐在战时往往都要在此下达第一命令的议事厅中,在他旁边有副将正在缓缓禀报近日边境战况。 “将军,近日边境上的各处险要关隘,大奉或多或少都曾经派出精锐斥候和敢死先锋进行骚扰试探,丝毫不怜惜精锐的牺牲,他们是在一个个试验,想要找到我们布防中留存的破绽。” 副将身着重甲,低伏着身子,语气神色俱都是恭敬异常,而吴承熙则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甚至计较起来可谓吊儿郎当的姿态,随意地听着。 想当初赵楷第一次见到吴承熙的时候,这位深得楚帝信任的二十万青狼军统领,可还正在与一名美貌女子在房中缠绵悱恻呢。 只要是认识,或者短暂与吴承熙相处过的人,都会觉得吴承熙是个潇洒随性的风流种子,要说那种严肃周正或者说统领之人本该信手拈来的压迫感,大多数人则从未见吴承熙流露过,但是真正熟悉吴承熙的人,不管是敌人也好,友方也罢,他们都明白这个一直讲究细水长流,内心从不起波澜的人,体内藏着多么可怕的城府。 “只是颇为有意思的是,大奉对于我们封城这龙窑第一军事重镇反而只是些小打小闹,斥候骚扰甚至远不如东西两侧一些小关隘来得激烈。常人看,或许会说一句很正常,但我们领兵的人一看也便知这种做法有多么幼稚,难不成当今大奉蜀地的统帅当我们青狼军是软柿子不成,也太小看我们了吧” 吴承熙摇头纠正道:“当今大奉的蜀地统帅,名为仲秋,传闻当将军以前还是个儒家夫子,自调任以来近十年一直与白家军对峙,虽讨不到好处,倒也不会陷入劣势,是个难缠的对手。如今我们青狼军这支后方部队走上前线,人家可不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大干一场。” “将军您是说,他要趁机进攻我们封城,想必我们即将在此举办大比的消息也已经泄露,这就怪不得了。” “兵行诡道,对方又是个老狐狸,不到图穷匕见的那一刻,我们只能说是尽力完善视野中的一切防御布置,却绝不能说对方一定会做出怎样的行军谋划。” 那副将身形魁梧,相貌粗犷,四十多岁模样,正是健壮有力的时候,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听到自家统帅的教训,连忙躬身道:“卑职记下了,定不会犯武断之过。” 吴承熙笑呵呵地摆了摆手,丝毫没有统帅的架子,底下的人却不敢不恭敬。 “但是些许经验我还是有的,只能说仲秋那老狐狸大概率是真的要进攻我们封城,毕竟封城地理位置特殊,是龙窑边境最为突出的关隘,可以是刺破敌阵的矛,也可当做防御时反击敌人的盾锋。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他要是不趁机来进攻封城,我都看不起他。” “那么将军,不如将青狼军大比换个位置举办,这样的话各营青年才俊也就不会有折损的风险,而我们也可以专心致志地应对接下来有可能进行的攻防战。” “撤销大比只是下策。” “那不如我们调派更多人手,明面上还是如今的模样,背地里我们可以在多处设伏,同时加固各地防御,以此来应对大奉即将掀起的风暴。” “这样单纯地加固防御也只是中策而已。至于上策,说起来倒也简单,无非将计就计四个字,他们既然要进攻我们封城,那么我们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将...将军,这上策风险太大了些,先不说封城对龙窑边境线有多重要,只说那些即将到来的各营的年轻俊彦,哪个不是我青狼军的宝贝。 将军,您不是说战场上要多讲究中正平和,切莫太过依赖于险招吗?平日非至稳之兵,必不可轻用险着;平日非至正之道,必不可轻用奇谋。这还是您交给我的道理,如今我们立足未稳,平日青狼军中虽也不乏短兵相接的小战事,但终究还是较为缓和的后方战线,而且如今我们还要带上几十万道府甲兵的拖累,还望将军再多多思量一番。” 吴承熙拍了拍副将肩膀,先是夸赞道:“不错,长进了很多呀。” 接着,他收敛起了笑容,神色少有的严肃道:“如果是往前推或者是往后走几年,我都会在中下两策当中选,绝不考虑上策,但如今我们青狼军立足未稳,必须要有一场足够振奋军心的大胜来稳住阵脚,不然的话,慢慢磨合,哪怕我们始终能够尽力维持原状,但渐渐下去我大楚龙窑边军便会在大奉不断骚扰进攻的强度下适应,到时候缺少了进取之心,我们便会逐渐比大奉蜀地边军矮上一头。” “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时间了,你很清楚,我们青狼军在这龙窑州戍守边关,面对的不只是大奉边军的压迫,还有大楚内里的各方争斗,我们必须要尽快适应完成,否则便难以抽出精力,去清除白家在龙窑州布下的各处暗棋了。” 那副将点了点头,他跟吴承熙虽然年龄没差几岁,却是正经的师徒关系,故而对其十分尊敬和忠诚,他自然也是楚帝一派的亲信嫡系,对于这些个内幕,他完全知晓。 “我听说曲煌已经在紫阳城碰过两次壁了,以往我没觉得玲珑阁有多强势,如今白陌一走,玲珑阁主动跳了出来,我才知道之前一直小瞧了他们。” “玲珑阁只能先靠曲煌的甲申帐拖一拖了。”吴承熙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轻轻拍了拍自己双肩,副将立刻会意,上前认认真真地开始为自家统帅捏肩敲背,手法熟练,明显不是第一次了。 等揉的舒服了,吴承熙便也站起身来,伸了伸腿脚,厅内也就他们两人,倒是毫无顾及,吴承熙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继续说道:“六国将乱了,我们进攻燕赵联盟只是个开场。 大奉这些年一直是诸子百家争斗的主战场,虽然他们也乘着这个东风,在许多方面进入了全盛阶段,但也由此埋下了不少隐患,比如六年前的墨家浩劫,风波之下墨家大受其害,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在大奉的各处布置几乎全线崩溃,而近年来大奉又开始崇尚法家,阴阳家等,反而是百年前最为兴盛的儒家开始走向没落。这就导致人心不齐,皇权动摇,乃是祸乱的先兆。 至于距离我们最远的大魏反而是最好糊弄的,当朝魏帝,虽然不至于昏聩,却无雄主风范,守城有余,开拓不足,在这大争之世毫无优势可言。 至于大渝国,一直有女子武神坐镇倒是安享太平,但近些年妖魔两界好似受到了某种召唤,大规模陷入狂乱的突袭事件都已经发生了数次,他们那里深处蛮荒边界,正是动荡不安的时候,那些个俱是出自远古魔神血脉的妖魔两族,虽然一直以来同样争斗不休,但如今竟能一致对外,开始对人族进行反扑。 除此之外,近年来我总是感觉天地中始终存在的灵力和灵质正在朝着某种极端的方向倾斜,很是...莫名其妙。 这最后两点反而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那名副将不敢插话,这种层面的知识见解,他可以认真仔细地听,也可以暗中好好记下,但绝对不能态度随意,时常议论。 他并不知道的是,自己这种谨小慎微,坚持实干,不善空谈的性格也正是吴承熙着重栽培他的原因。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一十九章 细节上的规矩 封城北安远门,赵楷、彭九二人凭借通关文书成功通过关卡,威武的城楼上箭楼、门闸、雉堞等防御设施正张开巨口,吞吐着滔天气焰,锋锐之气指向所有遥望它的生命,身披重甲的兵士巡查驻守其中,一刻不停,不留缺口。 冬季干燥而天寒,太阳照拂却如旱地里的小雨,毫无用处,因为接近边境荒漠,所以城内外沙尘密布,不时风起,便又是满脸土气,而且天空之上常有有大雁盘旋而过,它们无拘无束的飞翔反而令得下方的城中人类显得冰冷沉重,边陲重镇的肃杀之气由此彰显无遗。 二人早就在关卡之处询问过驻守老兵,关于大比安排的情况,由安远门进入城中之后,只需直往前去,注意道路两侧的建筑,占地宽阔,肃杀深重的城防司还是很显眼的。 慢腾腾地走了约莫一刻钟时间,二人终于找到了城防司的位置,黑底金字的牌匾上写的正是“城防司”三字。 那是一处莫名庄严肃穆的场所,仅仅是从外围站岗的卫士以及透过大门看到的一些场内甲士和环境,两人只感觉自己站在了一处可仿佛可以吞噬万物的黑洞之前,这里终归不是他们之前见到过的那些战略后方城镇。 这里是真正的边塞要地,整个城都可以化作战争的利器,因为城内居民要么都是自家军户,要么都是世代居于此地的城中老户,他们受惯了战争的苦与痛,但却不愿放弃祖宗传承,远走他乡,于是便也融入了这座封城,熟悉适应了战争。 战时他们可以充当临时上战场的甲兵,在敌人破城时其中的血性男儿也会提起武器杀入敌阵,与残兵一起誓死守护这座城池的寸寸土地,绝不会畏缩不前,而在败退时,这些居民也会不慌不忙地按照指挥有序撤退,他们已经成为了驻军的一员,作用相当于后勤营或者是预备营,算是封城乃至整个龙窑边塞重镇的特色。 街上行人不多,居民们都是有目的地出门采办食物,商量事情等等,在封城里没有闲逛这一说,因为这里几乎没有可供娱乐的场所以及所有城池中理应最常见的小摊商贩,这里是战争的绝对前线,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赵楷与彭九二人往城防司道旁左侧的黑漆大门走去,门外站岗的卫士穿戴整齐,腰间跨刀,威风凛凛,如今见有陌生人上前,纷纷手按刀柄,视线紧紧盯着二人,后方有一官阶较高的将官走出,同样是肃杀威严地道:“城防司重地,闲杂人等莫入!” 赵楷与彭九对视一眼,都感受到了从心底升起的一股无名压迫感,虽然他们可以确认,对方实力加起来都不一定可以打赢两人,但若是双方对战,那些个威风凛凛的甲士也一定会死战到底,决不辜负身上这披青狼军的甲胄,这便是气势上的压制,更为准确的说,是整个城防司重地的气势内外一致的墨色深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两人从袖袍中取出从甲字营那边获取的参赛凭证,递交给了刚刚开口的那名将官,那将官先是扫了一眼,见真的是青狼军中统一发放的参赛凭证,这才接了过来仔细察看,与此同时赵楷和彭九依旧能够感受到从那将官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气息,那是在通过灵力扩散来监视自己二人,由此可见对方的警惕程度。 那将官检查的倒是仔细,但一番查验发现并无错漏后,也就再不阻拦拖延,直接打了个军令手势,周围六名甲兵卫士一同收刀入鞘,重新站会之前分散开来的位置,让开了方才被堵住的大门。 “原来是甲子营来参加大比的兄弟,你们把参赛凭证交到那边就行了,之后他们会安排比试流程,也自会有人引领你们去住处先行安顿。”那将官言语缓和了不少,虽然依旧是一副冰冷的模样,但这不过是人家的军伍习惯罢了,赵、彭二人还是能感受到对方表露出的些许善意。 二人顺着守门将官的手指望去,果然看见城防司院内不远处,一处空地上,摆着几方大木桌,旁边有几个文员模样的行军参谋,如今正在埋头挥墨书写这什么东西,赵楷估计他们除了接待来参加大比的甲士外,还要就地梳理比试流程以及安排各项琐碎事宜之类的麻烦事。 不多时,二人跟随着一个文员的引领,深入城防司之中,穿廊过道,来到了一处四周都是相连的成排房屋的宽阔庭院内,虽然略显简陋,却绝对耐用,每间房屋面积极大,往往能容纳十人之多,相当于一个个军中营帐了,不过这对于各营甲兵来说,本就无可厚非,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换了些袍泽共住而已。 将二人带到了住处,那文员当即告辞,继续前往其他地方忙碌去了,二人背着长条的行囊,其中除去隐藏着的军刀之外,就只是搁置了些必备的换洗衣物,干粮水袋之类的东西。 房屋里已经有准备好的被褥用品,看房中摆设,虽然都是被整齐叠好的被褥横陈在木床上,但有三个地方均是有行囊包裹置于床头,明显已经有三个人来过,也占好了位置。 赵楷和彭九随便找了两个挨着的床铺,把包裹搁在床头,便也无事反正只是个简易的睡觉之所,都不用再做其他收拾布置,倒是十分方便。 两人正不知做些什么,想着要不要找个人询问今日的大比事宜,却听有人砰砰砰敲了几下敞开着的木门,二人转头望去,又是一名身着重甲的持刀将官,那人率先开口道:“穿上重甲,随我来。” 赵楷和彭九站起身,虽不明所以,但军令不可违,二人同时答了一声是,便也跟随着那将官离开了房屋。 “距离大比开始还有三天,这三天内你们依旧需要接受每日固定的训练,由我们城防司派人统领和监督,这是将军传下来的意思,你们可别想着来这里偷懒。”将官看了二人一眼,严肃地提醒道。 二人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命令他们非但不反感,反而都是在心中极为地认同,一支军队的军纪和军风就要从这些细节上来体现,以往多年来处于龙窑后方战线的青狼军虽然也是大楚数一数二的强军,这从青云峰一战整支队伍的坚毅和果敢就能看得出来,但是前方与后方的转换终究是个大问题。 也就是说虽然青狼军仍存热血以及悍勇,仍然有不可小觑的实力以及难以想象的天分,但它还不够好,还能够更进一步,直至逼近白陌的白家军,那是才是吴承熙和楚帝想要的青狼军。 这需要更加严格的军纪和束缚来确保,但是一些兵营依旧未从后方转前方的事实中反应过来,依旧抱着盲目的自信,却不符合足够满足前线战场的实力,比如赵楷前几日所见的教导出史家二兄弟的冠军营,必定是个盲目自信的重灾区。 他们先是从器械库房中领取了各自的重甲,穿戴完毕后又随着将官往别处走去。 巨大的练兵场上,如今约有二百名整装齐备的重甲士卒正在跟随着军阵前方的教官一次次挥刀练习最为简单的劈砍直刺等动作,虽然这些对于各营精英来讲信手拈来,一个个早已熟练掌握了标准动作,然而城防司的教官仍然是在不厌其烦地监督着众人练习这些最基本的动作,与其说是为了训练,不如说是为了夯实基础,告诫众人莫要浮躁,更是在这些小细节上增加规矩束缚。 一眼望去,众人年龄都是偏小,但也有譬如彭九这般的中年士卒存在,其中也不乏飒爽英姿的女卒,有些看上去比之汉子们还要悍勇。 不用将官多吩咐,两人便也加入了阵列,在后方找了个位置站定,一同抽出军刀,开始练习认认真真地练习最基本的挥刀动作,那将官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转身离去。 训练进行了整整一个下午,除去练刀之外,也会要求练习拳法身法,不过都是最为简单的基本功,众人无不熟悉异常,但整个下午毫不停歇休息,哪怕众人大多都是修行者的身份,也是吃不消这份训练带来的疲劳。 晚饭过后,又是一阵夜场训练,相比之下缓和的多,都是教官带着做些真实有效的搏杀技巧,这对众人来说还是很有必要学习的,不像下午需要极强的体力支撑消耗,这时需要的是消化和记忆。 两个时辰过后,众人散场,赵楷和彭九二人回到了被充当临时兵营的房屋中,另外三个兄弟要早一步回房,三个人正凑在一起随意闲聊着,等赵楷二人回房,三人皆是颇为热络地打了声招呼。 等赵楷二人洗漱完毕,整理了一番,五个人就在这种十分缓和舒适的氛围中,自然而然地凑在一起,开启了愉悦的晚间交谈时光。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二十章 不现实的想法 屋内烛火颇为明亮,加上众人一天训练之后的疲乏急需一场放松,所以交谈的气氛愉快而热烈,室内五人,分别出自三个不同兵营,虽然只是认识不到一个时辰,却是颇为热络地在随意地聊着天。 反正距离固定的休息时间还有些空挡,五人又无其他事情做,坐下来后先是自报家门,这次赵楷二人没有遇到像史家二兄弟那般瞧不起甲字营的场面,对方三人还颇为捧场地在旁说着“知道知道”,听说过听说过”之类的话。 赵楷二人这才知道另外三人跟脚,一个相貌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少年是出自瀚海营的精锐斥候,而另外两个相对来说年纪较大些的兄弟则是出自虎豹营的重骑兵。 根据三人之后的介绍,赵楷二人才知道这两个营地如今相较于封城处在被拉开来的东侧战线上,正是大奉敢死士卒和斥候骚扰严重的两个地方。他们本来已经放弃这次青狼军大比的参赛机会,为的就是与袍泽一同迎敌,可是他们各自营地的将领并不认为这次大比是个可以随意放弃的机会,先是告诉三人可以去参赛,见三人并无动静后,反而是强迫着他们来参赛的。 讲到这里,气氛由热烈转为些许的压抑。 他们所言的是真正的两国前线,是每天都要死人的战场,同为青狼军的袍泽,旁人在边境上鏖战,自己一边却是来参加相对而言无比安全的青狼军大比,换成是谁都不太能接受这种事情,更何况是对自家军营关切挂念的精锐战士。 只是与此同时,赵楷的情绪却是越来越沉默低落,三个新认识的袍泽没有发觉,彭九却是切实感受到了赵楷身上那种极少有流露出的落寞难过之意,他拍了拍对方肩膀,以为赵楷是在回想几日前遭遇冠军营那波人的烂事。 彭九有意开解,于是说道:“前几日路途上我们遇到了一波来自冠军营的人,其中两人嚣张跋扈,言语挑衅侮辱不够,非要与我们打上一场,而且频频场上下狠手,结果就不多说了,反正我们还好好的。 当时他们所言各营都有排名,排名高的自然要排斥排名低的,而排名低的也自然要去捧他们的臭脚,我感觉简直荒唐,我们青狼军本就是各司其职相辅相成的队伍,如今却被打上了排名的烙印,我看他们就是缺少战争的历练,不知道战斗中真正会为彼此抗伤害的还是自家的袍泽。” 另外三人听得这话,一阵气血上涌,一名出自虎豹营的汉子道:“如今边境各处小战不断,我们刚入前线,立足不稳,都到这个份上了还争什么排名,毫无意义的事情,竟然还出言挑衅,战斗中下狠手,他们真的认为大家还是袍泽吗?” 那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少年如今也是颇为愤慨,嗤笑摇头道:“冠军营!他们现在就在我瀚海营所在城池的后方,因为我们是斥候营,所以统辖城池也要比他们更加深入边境,如今我瀚海营的城池正巧替他们挡下了所有攻势,也从未有一次燃起求援的烽燧。每想到偏偏是最没有杀敌底气的他们竟然如此的嚣张。” 赵楷暂时收起纷乱的思绪,接过话题道:“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直面战斗,依旧保留着之前一直处在后方战线的想法态势,所以才会在乎那些无意义的排名,不过这也没什么,让他们排就好了,反正我青狼军经此变动,排名必定也会发生变化,在我看来,能够杀敌不退,勇往直前的营地,那便都是第一名。” 屋中其他人俱都表示赞同,赵楷的这番话后半句所言,赢得了大家一致的认可,对于赵楷这个人,其余三位不同营地的士卒顿时产生了不少的好感,至少他们知道,这个甲字营的兄弟,绝对会是战斗中死战不退的一员。 “没错,什么狗屁的排名,我看能够杀敌的都是好的兵营!”彭九附和了一句,却是愈发看不出这少年内心所想,他不由产生了许多疑惑,他总能感受到距离龙窑前线边境越近,这个一直以来坚毅非凡的离阳的情绪就会越低落,好像这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总会牵动少年的心弦,让他不由得地落寞忧郁。 随后又是闲聊了一会,便也到了休息的时间,烛光熄灭,如水的月色透过窗子将银辉洒在赵楷的床头,赵楷睁眼往窗外看去,正巧可以看到夜空之中悬挂着的弯月,愁思不由更加百转千回,难以压制,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在心中思索着许多事情。 他叫赵楷,是如今奉帝的第三个儿子,也就是大奉的三皇子,那么他自然也就是大奉的人,但事如今他成为了大楚边军的一员,而且是正在跟大奉边军正面交锋的青狼军,时刻都有可能直接被调去最前线战场作战,而那个时候,他一个骨子里流淌着奉帝血脉的大奉三皇子,又怎么可能去杀那些为国作战的将士,而如今自己身边认识的这些兄弟,又都是大楚的将士,跟自己是袍泽关系,那么自己也就要与他们一同死战不退才是。 一方是卖国贼,一方是当逃兵,怎么样都是错的。这种令人纠结的难题,必须要用非常规手段对待,既然自己无法轻易选择,那么就只能遇到具体事件,再就事论事,做出决定,那个时候这种两难之境必须做出选择,就相当于有外力逼迫自己,那个时候生死在上,其余都只是选择,便也少了许多顾虑。 这是赵楷认为的无情的精髓,正如几日前杀掉史家二兄弟时候一样,他从未想过路途上也能发生这样的麻烦事,但到了那一刻,意气不可违背,便也由心而生直接杀掉了二人,事后也不后悔,无非是要做些准备,承担后果罢了。 在影杀殿地下明白了许多道理的赵楷,又一次睁开了眼,神色没了之前的迷茫,只是他依旧忧愁,望着弯弯的月儿,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自己小时候的休闲日自,想起了自己与父皇母后的相处,于是他又一次陷入了相思。 彭九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月光照射下的赵楷,在那边睁眼又闭眼,翻身又转身,最终到了很晚才彻底安静了下来,于是彭九这才安安心心的睡起了觉,在梦中他依旧是在为赵楷这股没来由的忧愁而猜测和担心。 直到白昼降临,天光微亮,训练的哨声响起,众人这才精神抖擞地开始起床洗漱和收拾,只是赵楷和彭九二人都是睁着惺忪睡眼,略有不舍地离开床榻,最后盯着个浓浓的黑眼圈照常去参加晨跑训练。 晨跑结束,固定好的早饭时间到了,赵楷、彭九以及新认识的三个兄弟一同前往后厨领餐。 早饭并不丰盛但也足够营养,跟平时在自家军营吃的一般无二,但对于这本就该如此的早饭众人很是习惯,吃饭时三人看到赵楷与彭九二人脸上的黑眼圈,以为二人昨晚干了什么事,一番追问下来什么答案也没得到,于是都装作一副原来如此的欠揍表情,再加上一番无情调侃的双重打击,赵楷与彭九彻底清醒过来,清醒地想要揍死面前三个嘲讽不断的家伙。 揍当然是不可能揍的,但是离那些没完没了的家伙们远一些还是可以的,赵楷与彭九又一次站在了队伍后方,继续认真地进行着每一次的挥刀与挥拳动作,一整个上午没有休息,其间陆陆续续又加进来近二十个新来者,赵楷二人倒是没有看到前几日被他们教训过的冠军营数人,其他的也不甚在意,于是一个上午就这么单调地走过了。 午间饭点,赵楷终于问出了他非常疑惑的问题,“彭老哥,你这黑眼圈怎么来的?瞅着挺吓人的。” 彭九心中有青青大草原飘过,其间有奔腾而过的一万只动物..... 赵楷继续问道:“你昨晚真不会干了什么事吧?”,说完他感受了感受自己的大腚,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感觉,稍微放下了心来。 彭九噗的一下,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心头老血也险些就此丧失,他缓了口气,没好气道:“我还能干什么事,还不是昨夜看你翻来覆去,闭眼又睁眼的,再加上我发现你情绪有点不对劲,我这才盯着你,生怕你出什么事嘛。” “啊?”赵楷神色尴尬,有些兜不住了,心里吐槽道:原来如此...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离阳,我总感觉你最近有什么心事似的,就趁着这个机会给老哥我说说,虽然咱们年龄差地有点大,可能有代沟,但是架不住咱经验多,说不定能给你些有用的建议呢。” 赵楷收起玩笑的态度,神色略显严肃,他换了种说法道:“我只是在想,大楚和大奉一定要交战吗?难道大楚和大奉之间就没了和平的希望?如果战争继续下去,只会死更多的将士,更多的袍泽,而结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他在心底取了个折中的法子,这样既可以不用当卖国贼,也不用当青狼军的逃兵,只是如今这个想法太过脱离现实了。 彭九:“..........”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二十一章 青狼大比 彭九没想到赵楷所虑会是这般深刻的哲学问题,或者说对于寻常百姓、军卒来说,这般祈求和平的问题不只毫无意义,因为这根本不是他们可以左右的,人们在心中可以希望和平,但在如此两国交战的浪潮汹涌澎湃的时候,若是问出这番话,便可以当做此人懦弱无为了,幸好彭九知道赵楷的真实性子,但也是没有给出答案,只是瞄了一眼赵楷,颇为无奈。 但是赵楷依旧一脸诚恳,并没有因为彭九的不予回复就放弃,因为这是他的心底想出的两全之法,虽然不切实际,但可以当成以后的目标。 彭九发觉赵楷依旧认真,不似作伪,这才知道对方不是胡思乱想,应该是认真考虑过的,不过在这战时这般想法实在不符合主流,他终于开口提醒道:“我心底也祈求和平,甚至可以说大多数军卒他们也希望自己可以出生在和平安泰的地方或朝代,但是现在是战时,我们青狼军位于大楚龙窑真正的前线,任务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万万众百姓,又怎能纠结于这般想法。” “嗯,我知道的,我只是说如果有可能,以后我会为此努力的。” 彭九停下动作,望向赵楷,少年人的眼眸中好似星辉璀璨,朝气蓬勃,这时候的赵楷也是彭九所未曾见过的赵楷,他顿了顿,终是没说什么,只是重重点了点头,能看的出来,他是支持赵楷的。 距离大比还有两天时间,今日依旧是认真而单调的训练生活,队伍陆陆续续地大约又增加了数十人,赵楷他们还是没有发现冠军营那伙人,毕竟自己弄死了对方两名精锐,虽说事出有因,对方作死,但事情暴露之后,也是个不好消瘦的难题。 估计对方派人回去禀报此事了,这才落下了时间,赵楷做如此想,终是摇了摇头,便不再回忆以及思索这种糟糕的事情。 夜间烛火点映,五人的小屋又加入了五人,他们都是今日才到的参赛者,五人俱是出自山魁营的精锐步兵,如今小战不断,虽然他们的兵营也与瀚海营以及虎豹营一般,处于直面荒漠风暴的城池,却是罕见的没有遭到骚扰,原因可能是与此处封层较近。 然而他们没有遭到进攻,反倒是更加谨慎异常,生怕出了什么错漏,所以五人哪怕是并无参加战役,也是拖到很晚才朝封城上路而来,对于战争的担忧丝毫不弱于瀚海营和虎豹营的三位兄弟,并无冠军营那般的嚣张行径。 十人正好达到了小屋的极限容纳量,今夜谈话不再是随意地闲聊,气氛沉重严肃,因为大家谈论的是最前线的真实战斗。 “我们山魁营驻守在封城以西的景还城,也是最为靠近封城西侧起拱卫作用的雪城的城池,却是没有遭到任何袭扰,我们通过情报得知,整个封城附近都是如此,对方好像专门是为了避开这座雄关重镇一样,只朝远处的软柿子下手。” 众人疑虑,却是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彭九道:“如此这般,不符合常理啊,毕竟类似封城这种雄关险要,正是要下力气骚扰的地方,以阻止我青狼军在此布置地守军过度舒适地磨合适应,也要趁此时机寻找缺陷破绽才是。” “没错。”出自瀚海营的柔弱少年开口道,神色却是少见的冷厉。 “兵行诡道,越是平静的海面下越有可能隐藏着汹涌湍急的暗流。”虎豹营的汉子说道。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对方来这一手,明显就是为了吸引注意,绕乱我们的思维,真实的目的却是极难猜测,不过有一点却是没错,那便是奉军很快必定会有一场大动作,不然他们不会布下此等迷局,毕竟若是没什么大动作,这样安排布局毫无意义。”赵楷双手的食指不断盘旋画圈,这是他思考问题时会有的小动作,当然也只是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才会表露出来,不去刻意压制。 “不过封城有统领亲自坐镇,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相信以及准备好状态。”彭九鼓舞众人道,他是青狼令的持有者,是吴承熙真正的嫡系亲信,之前青狼军起势时,他甚至还是吴承熙的身边亲卫,所以他自然也最为信任吴承熙,甚至他觉得有吴承熙坐镇,如今的封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众人尽皆表示认同,这点没什么好否认的,每一个青狼军的将士,除却他方的奸细,其他人只要稍稍了解青狼军的创建历史,知晓起势之初的一场场恶战以及险胜,都会被吴承熙出神入化的统帅之才深深折服,进而发自内心的敬佩忠诚。 对于青狼军的历史,赵楷是从影杀殿地下便开始接触其第一手资料,后来更是在甲字营的老人吹牛聊天中渐入佳境,尤其是老人叙述中的一些玄学场景,他尤为记忆深刻,比如说,一场死战持续良久,青狼军败局已定,却突然天降异象,天空中隐有龙象吟唱,狂风大作,将敌军将旗刮倒,而吴承熙将军,站在高处,手持长刀,趁此机会大喝道:“如今有老天相助,诸位再加把劲,事后荣华富贵无数.....”然后手下将士受此激励,一鼓作气,直捣黄龙,赢下了此战。 当时赵楷初听时,就被其过于演义化的春秋笔法,太过脸谱化的精英人物深深吸引,那是好一阵憋笑啊,差点没受内伤,不过不论是真是假,士卒们对吴承熙的尊敬忠诚是没得说了。 在甲申帐训练时,赵楷主动接触了许多秘密文档,由此得到了更多的青狼军隐秘,一场场战役被简短有力的语句记述下来,带给赵楷的却是更为震撼的观感,他那时候便也知道,吴承熙是真正的帅才,是大楚白陌之下第一人,这并不是什么夸口。 夜晚风起,卷起阵阵黄沙,也遮盖住了本该静谧如水的夜色,听着呼呼的风声,望着窗外被阻挡住的暗色细沙,赵楷闭上了眼睛,事情总归还要一点一点做,路也只能一步一步走,急不得,他还没有成年,生命还有的是转机,这漫漫长夜正该忘掉烦心事,好好睡一觉才对。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内,依旧是单调而严格的训练统御了参赛者的时间,而在此过程中,赵楷认识了不少同出青狼军的袍泽,有这些人在旁相伴,倒也不觉无聊,前日晚间的忧虑与落寞尽皆消散,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后,反而十分淡定从容。 冠军营的队伍也终于是在最后一天到来了,赵楷彭九二人好巧不巧地又一次与他们碰了个面,赵、彭二人倒是不甚在意,但对方仅剩下的五人参赛人员,包括少女小灵在内,在碰到赵楷的那一瞬,神色都急剧变化,面色大都显得苍白,很明显,他们在畏惧赵楷,只是没人敢挑衅惹事,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神态。 当日事发后,他们就已经把此事写进信中连带着史家二兄弟的尸体雇人传回了冠军营,毕竟参赛名额已定,他们再回去便也没了时间参赛,营地都有特殊的传信之法,相对而言要快速不少,这些天来五人也一直是留在原地等待回信,但直到时间到达了不能再消耗的期限,五人也没等到回信,也就只好硬着头皮直接上路,终于是在期限的末尾赶到了封城,不过五人心中都有了心结,这次大比怕是会心不在焉,没有竞争力了。 只是他们没有认真思考自家冠军营没有及时传信的原因,如果他们想的更深些的话,便也明白在这边塞能让消息无缘无故遭受阻断大概率是不可能的,而没有收到回信,就只能说冠军营本身出了事情,只是没有多余精力处理再这些麻烦事了。 如果五人能够想到自家冠军营已经陷入前线战斗之中,也就不至于还来参赛,估计应该会急匆匆地赶回自家城池才是,这五人终究是少了些战火渲染,太过单纯了些。 大比当日,近三百人的参赛队伍又一次来到了训练场地之中,先是经历了一轮抽签,现场决定对战人手,规则流程分为淘汰赛,进阶赛,半决赛,决赛四项,采取积分制来排先后顺序,每个阶段都有预取的人数,时间一过,名次之外的人直接淘汰,而每一阶段的排名在阶段结束后便也立即清零,重新来过。 四个阶段预取的人数分别是一百人、三十二人、八人、以及最后的决赛圈两人。当然,虽然阶段排名会不断地清除重置,但是被淘汰掉的人排名位置是不会变化的,赛事结束后那也便是他们本场大比的排名,军方也会按照排名分发奖赏,包括极为稀少的几名可以升迁入京的资格。 赛程时间从以往的二十日被压缩到了今年的八日,毕竟是因为受到了边境战火的侵扰,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这样的话,比拼就要更加紧凑激烈些,就比如说今日每个人都要进行三场比斗,三百人的比赛队伍,就是九百场对战,这不仅需要相对较大的场地,也需要城防司合理的安排,还要承受参赛人员体力消耗过大的隐忧,不过也令得场中的气氛和战斗更为紧张激烈。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二十二章 战阵刀法 每个参赛者今日都有三场比赛,对于这种各营精英之间的战斗,强度无疑是巨大的,而且基本上都会耗费许久时间,大多比拼的是体力和灵力的消耗,所以今日三场比赛对于参赛者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都要硬着头皮支撑到第三次场比赛结束,这样才算今日淘汰赛完结。 赵楷和彭九暂时被分开,前往不同的场所进行争斗,赵楷拿着分发的牌号,按照指引到达了比试的擂台,台上已经战着一位身形魁梧的汉子,典型的军营壮汉形象,一身肌肉结扎,爆发力十足,对方实力也处在绫罗境巅峰,更为突出的是,赵楷能从那人身上隐隐约约感受到凌厉的气焰,那是经过战斗磨砺,战阵厮杀的人才能收获的气质。 虽然此人颇为难缠,哪怕是换成一个未经磨砺的寻常龙门境初阶修士,也是要吃亏,但对赵楷这个龙门境中期的修士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赵楷神色淡然地走上了台,遭遇到对手凌厉气息的压制后,便也毫不掩饰,直接释放出了自己龙门境中期的气息,那汉子瞳孔微缩,明显没想到这个英俊的少年人有这般实力,二人对视,眸中俱是升腾起浓烈的战意。 下一瞬,长刀出鞘,划破长空,两人挥舞长刀拼杀做一团,二人使用的都是最为简单直接的战阵刀法,但不管是看客,还是局中的两人,却是感觉异常的兴奋,整个场面简直畅快淋漓,这才是军中大比应该有的程度,真正的战阵刀法放在江湖一对一的厮杀上,或许难以与那些变换非凡的刀法匹敌,但在战场厮杀上却是最为有效。 赵楷的战阵刀法还是从进入甲字营后开始学的,那时的每日严格的训练令其极为迅速的入门,甚至很快登堂入室,熟练非凡,之后又经历过天魔大战,青云峰接触战,以及龙窑书院的死斗,虽然不比真正的大规模战场杀伐凶险,但也算是经历很多磨练,如今再被使用已经颇具气势。 然而令赵楷有些惊讶的是,那明显上过真正大规模战场的汉子,在挥舞出长刀后,哪怕是最简单直接的劈砍动作,都仿佛凝聚起了可压倒众生气势,这种无可匹敌的锋锐之气,他还未从任何一个使战阵刀法的人身上见过,连彭九都没有。 “你的刀太慢太软!劈砍的时候就只想着劈砍,抵挡的时候也就只想着抵挡,将力量都集中到一个点上,找最有效的方式去进攻或者反击!”那汉子一边不断转换身形,挥舞长刀,一边竟还给赵楷做出解析,在指出赵楷的不足。 赵楷并没有那种受到轻视后的恼怒,反而极为认真地开始思索对手的提醒告诫,他越想越深,越想越深刻,直到最后不自觉地将心神都放在刀上,开始凝练他的战阵刀法。 于是赵楷的精神愈发集中,他好像真能感受到聚集在刀上的锋芒存在,无形之中他将感受到的锋锐之气凝于一点,然后加持在刀身之上,随着长刀劈砍而下,那一点的锋芒也是倾泻而出,于是赵楷的刀也有了气势,赵楷再不做任何无意义的行动,每一次挥舞长刀,都有固定的任务和目标,这种效率最大化的刀法足以让战阵上每一个甲士发寒。 “好悟性!”那汉子夸道,“那就再加把力!” 接下来那汉子身体一震,仿佛练就了佛门狮吼功一般,身上隐隐有兽吟声传出,更为强势的灵力气息辉洒而出,浑身的绫罗丝线更是被牵引着直接将灵力加持到军刀之上。 刚刚还被人家教训过的赵楷哪敢大意,金光诀在体内默默运转,虽未显现出暗金色光团盔甲进行保护,却是增加了灵力运转以及汲取的速度,龙门境的灵力压制也在这一刻起到了作用,于是,更为激烈的争斗开始了。 其实赵楷知道自己在听到对方提醒后,就能够直接做出改变,战阵刀法更进一步,看似是悟性绝佳,其实也不过是日积月累以及早前勤练的后果,或者说赵楷之前便已经悟到了战阵刀法的一些精髓,如今与那汉子对战,对手就相当于一个指点境界的前辈,不只是言语上的提点,更重要的还是赵楷能从实战中真真切切感悟那股子意念和锋锐之气。 双方攻杀来去,却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军刀,双方各自用上了自身灵力的加持,虽然比拼的仍然是战阵刀法,但赵楷却是渐渐占据了上风,若双方依旧不出其他强手,那么一番消耗后,结局便也注定了。 那汉子终于说道:“不愧是后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呀,你这龙门境的灵力压制一出,我便没了还手之力,现在我还有一招最强手,此招过后便可分胜负。” 赵楷点了点头,缠斗了良久,也该进入尾声了,对方这样直接说出来,对那汉子赵楷反而又是多了些许好感,遇到实力强悟性好的晚辈,并不嫉妒排挤,反而是教导提示,赵楷仿佛又回到了刚入青狼军甲字营的时候,当时他刚从影杀殿阴暗的地下走出,便也十分幸运地遇到了甲字营的一群老大哥,那些日子里,虽然每日都有枯燥单调的训练,却是赵楷感受人心温暖最深的时刻。 这样才是真正的比拼切磋嘛,不分生死,不耍阴招,光明正大的见招拆招,比拼各自的刀法、灵力以及最强手,这位老哥倒是爽快,想来对反来此参赛也是真的为了切磋吧。 正在此时,赵楷能够感受到自对手身上开始由轻及重,渐渐发出象吟之声,威严肃穆,令听者不自觉想要跪服,要知道陆行之中象力为尊,此刻听到象印吟唱,赵楷只觉有一尊山岳直压心神而来,那不是现实世界中的声音,只是灵力波动中若有若无能够震荡心神的魔音,与此同时,对方挥出了手中紧握的长刀,赵楷望去,只觉那刀身之上也是出现了一个虚幻的小象身影,如今正张开四梯,甩着象鼻,直冲而来,锋芒锐势不可阻挡。 通过这招已经远超绫罗境巅峰,甚至可谓直指龙门境中期的一刀,赵楷算是彻彻底底认识到青狼军精锐的强势,他之前一直以为这场大比不会如何沉重,相反对他来说取得名次应该轻松,当时在遭遇到冠军营那些弱鸡后更是确认了这一点,如今所见,倒是他太过自信了。 赵楷凝神聚气,自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具顶天立地的巨人图像,对方那汉子只觉少年身上龙门境的压迫感骤然一增,仿佛升到了顶峰,接下来天地间若有若无的绫罗丝线纷纷缠绕汇聚于他的身体四周,脑海中的象力之威,却是没来由出现了一副威压众的巨人神像。 他在感受到身体被灵力丝线束缚缠绕的同时,心神也遭到了压制,一瞬间肉身与心神尽皆闭塞不通,于是真实世界中只见刚才还勇猛无敌冲杀而来的汉子猛地停下,静止于擂台之上,与赵楷还相隔两步之遥,长刀堪堪才近了赵楷的身,仿佛周围升起了无形的血色囚笼,那汉子愣愣地被囚禁在了原地。 就在刚才因为灵力运转速度以及强度骤然增加,金光诀的外放形态不自主地显露而出,如今的赵楷身体四周隐隐有暗金色光芒流转,阳光直射而下,正巧又映在了少年的脸庞之上,旁人看去,只觉擂台上好似天神下凡,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赵楷呼出了一口气,他每次使用反向观想巨人图的手法对敌时,自身消耗也同样不小,如今终于撤去了在对手身体以及心神之中设下的双重囚笼,也算是放松了下来。 那汉子又愣神了片刻,才缓缓转醒,望向赵楷的眼眸由些许的疑惑到逐渐清晰,最后直至惊讶,他开口道:“好一个龙门境观想手段,原来你这少年都已经到达龙门境中层了,我起初还以为我这最强手好歹能起点效果呢,最终还是被压制了。” “以绫罗境的实力挥出直至龙门境中期的一刀,前辈你这一招是真的不凡。还有,多些前辈指点。” 那汉子脸上绽放出诚恳地笑意,没好气地说了句:“小子,你就别恭维我了,以你的天赋,往后多经磨砺,关于战阵刀法的意和气也早晚会超过我的。” 他上前拍了拍赵楷的肩膀,这一动作是温暖的,是鼓励,也是欣慰,他转身下了擂台,直接是前往休息区,准备下一场对战去了。 赵楷在其身后执晚辈礼作了一揖,为的是感激对方的指点与提示,这便是他心目中真正的军中前辈,自然也是值得他这一礼。 接下来的两场对决都是不愠不火,相对平淡轻松地度过,赵楷甚至一直将灵力压制到了绫罗境顶峰,暂时隐藏了实力,未曾吸引太多人的注意,这般藏拙在大比初始还是很有必要的,一天下来,疲惫是疲惫,倒也能承受的住,更重要的是赵楷还在争斗中有所收获,大比的第一日还是很有意义的。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二十三章 赤麟鸟的到来 接下来的两日时间内,大比进行的颇为顺利,就是每日参赛人员时间安排得十分紧凑,每日三场战斗对于精力的消耗来说无疑也是巨大的,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没有人退出或者倒下,所有人俱都认认真真地完成比试,取得积分和名次,这便是青狼军中精锐之所在,名副其实。 三日的淘汰赛过去,积分排名已定,前一百人自动进入赛程更为激烈的进阶赛,至于那些被淘汰出去的近二百人,按照要求,全部没有离城,而是依旧呆在城防司内,观摩接下来的比赛。 这个要求其实很莫名其妙,毕竟许多参赛者所在兵营仍然在前线作战,不时在应对着奉军的骚扰袭击,他们却只能呆在这里观摩比赛,却无法回到自家城池参与战斗,无疑是很令人气恼的,但他们上诉回城请求,却被城防司将官以这是吴承熙将军所下命令彻底压下了众人的请求。 无奈之下,这些被淘汰的人也只好继续用心观摩接下来的大比战斗,虽然与回军作战比太过平和了些,但对他们这些悟性极好,天赋极佳的军中精锐,在此观摩精彩纷呈的战斗也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 只是这些逐渐将全身心投入到青狼大比中的军方精锐们,并没有感觉到平静之外的暗流汹涌,甚至连当日做出奉军必定会有大动作的赵楷几人,都被这些天来依旧平静祥和的封城气息所感染,逐渐抛弃了这种可能性。 进阶赛的一百人需要在两日时间内经历四次战斗,然后排出前三十二人,进入到所谓的半决赛中,这下子因为人数减半,每人每日的争斗次数也减少了一次,由此而来,大家就有更多时间休整与准备,所以进阶赛中无疑多了更多的可能,或许之前一些需要消耗庞大灵力才可施展的招数,现在也可以少些顾及,多用几次,再加上一些高手不再藏拙。 整体来说,今日的大比与前三日相比,争斗的强度不知高了多少倍,看场上肆意挥洒的灵气,卷起气浪的威武军刀,以及不时响起的兵器交击声,空气撕裂声,对于看台上那些被淘汰的精锐来说,真可谓是一场平日难得一见的视听观摩盛典。 好巧不巧的是,今日上午第一战,赵楷对上了那名出自冠军营的小灵姑娘,对方上台时眼神多有避闪与畏惧,但并没有投降的意思,虽然气势弱了些,但看来还是要再战上一战。 比试开始前双方互报姓名,少女空灵的嗓音响起,好似空谷幽兰,让人听一听便能洗去浑身的疲惫,她朱唇轻起,带了些细微颤抖道:“我叫叶灵儿。” “我叫离阳。”赵楷回复道。 在这战场之上,有叶灵儿这般好听的嗓音响起,对方又是个白嫩可爱的小丫头,估计任谁上台,都会不由得心软几分,想着下手不要太狠,但对赵楷来说,双方也算是面对面短时间斗法过,算是知根知底。 赵楷可知道,这小丫头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甚至当日自己杀掉史家二兄弟时,小丫头身上忽然冒出了一股十分危险的气息,虽然很快被主动压制了下去,但还是被赵楷捕捉当场,如今细细想来,应该便是那小丫头隐藏极好的一招胜负手,就是不知道今日对方会不会使出来。 赵楷在一开始就拔出了手中刀,挽了个起手式,朝着叶灵儿缓缓走去,他是要主动进攻。 对面少女眼神微晃,她回想起了当日这名为离阳的少年人使出了一手飞剑,那是一柄灿金色的长剑,如今看对方拿起了刀,不禁有些疑惑,她只以为对方小瞧自己,这才用上了普通的刀,要知道大比是可以使用任何武器的。 当然军中士卒用的最多的还是刀,少女手中也拿的是刀,但她本就是精练刀法的刀客,如今刀一入手,与少女容貌完全不符的浑厚罡气一瞬之间发散开来,逐渐笼罩全场,好似当即便设置了一个利于自己的刀气领域。 赵楷也只觉身处其中,限制颇大,但他没有运转任何手段强制破界,反而是更为亢奋,影杀殿地下出来的他很明白,就是在这种压迫感十足,磨砺体魄最佳的纵横而起的刀气牢笼中,他的实力才会有更进一步地提升。 双方的第一次交锋便是气势不凡,两柄战刀触碰到一起的时候,响起刺耳的金石之声,就要撕裂耳膜,只是这声音极短极厉,两柄战刀一触即分,然后很快便又在此交击在一起,这样的循环进行了良久,二人也缠斗了良久。 两股截然不同的刀法和气势却是在这刀气牢笼中比斗的难解难分,暂时未有人占据绝对的优势,你来我往的攻防双方依旧在不停变换位置,寻找彼此的缺漏,看来双方如果不出更强手,只论刀法之争的话,绝对是要有一场恶战了。 要论刀法强弱,赵楷使得战阵刀法哪怕是登堂入室,也依旧无法与少女浑厚无双,甚至可以释放出笼罩全场的纵横刀气的刀法相比,他能够跟对方杀得难解难分,还是凭借着他本身的灵力加持,龙门境中期的修为依旧是压了少女龙门境前期一头的。 赵楷一直在等待,等待少女释放出曾经在史家二兄弟死时,在某一瞬间挥发出的危险气息,但是等了许久对方依旧没有反应和动作,好像就真的是要凭着这纵横来去的刀法跟赵楷拖到日落西山才肯罢休。 赵楷无奈,既然对方不愿意先出更强手,那便只能由他开头了,一瞬之间,赵楷体内的金光诀全面运转开来,身体四周显现出暗金色的能量团形态的虚幻甲胄,此时的赵楷刀气骤增,赵楷掌控着天地间无形的绫罗丝线,开始星星点点的牵引其流转轨迹,将金光诀的暗金色不凡灵力同样加持在刀身之上,如此一来,简陋的一招聚势便也算是完成了。 对面的少女感受到压力,眼神略显犹豫与挣扎,最终依旧没做出任何动作,于是很快的,赵楷便以绝对优势全面压制了少女的气势,最后一鼓作气破开了对方早先设置的刀法囚笼,如此一来,对方刀法锋锐之气减了大半,胜负之分也再无悬念了。 最后战斗结束,赵楷的刀悬停在女子细嫩的脖颈处,少女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楷,没有畏惧,没有沮丧,却满是好奇。 赵楷心中叹气,摇了摇头,心道:唉,看来这小姑娘藏起来的手段要比自己想象得更强啊。 长刀重回鞘中,赵楷抱了抱拳,反而是率先立场,他总觉得这小姑娘的眼神好像能吃人一样,瘆得慌... 进阶赛中其余的三场战斗虽也有波折,但还算是以最小的消耗成功取胜,到得如今,赵楷的全胜战绩,已经在诸多看客以及参赛人员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已经有人隐隐将其视为大比中最难缠的敌人。 对此赵楷不置可否,这次青狼大比又不是即将到来的凶险成人礼,没有争得太过头破血流了,他选择的应对之法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毕竟这军中光明正大的比试,他还真的不怂。 傍晚时分,所有的比试全部结束,积分排名中的前三十二位选手被赐予晋级半决赛的资格,其中赵楷以全胜的姿态,跟另外全胜的三人并列第一,进入半决赛的还有两位熟人,包括第一场战斗中遇到的军中前辈以及少女叶灵儿,他们能够晋级,是赵楷早就预料到的。 夜晚,雄铮古城门紧闭,防守于城内的甲士们各司其职,聚精会神态度严肃地对待所有巡逻视察的任务,夜已深了,城中百姓大多都已睡下,留下的清醒之人要么都是觉少失眠的老人,要么就是活力旺盛的熊孩子,不过这些都算少数,整体来说,城中一片静谧,城防司除去轮值的兵将,其余所有的人也都陷入沉睡,赵楷也不例外。 月光正如匹练,缠绕点点繁星,轻风拂过封城,好似城池也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它也已经熟睡,此刻正是极安宁极舒缓的祥和氛围,却突然有尖锐的鸟鸣响彻云霄,顿时惊醒了满城酣睡的人们。 封城之外,左右前方三侧,承担起拱卫封城重任的雪、月、叶三城几乎同时燃气警示的狼烟,封城城墙之上的甲士们朝远方望去,只见漆黑的夜色下凭空多出一片火红的连云,而那云彩还在往前方移动,朝着起拱卫作用的三城不断逼近。 等又过了一会,离得更近了些,封城城墙上的众人定睛看去,却又从火红的云彩里发现了扑闪着巨大鸟类翅膀,以及若隐若现的怪异大鸟头颅,众人这才知道,那是奉军的赤麟鸟出动了。 于是下一刻城中警示钟声无间断地敲响,这意味着封城中不论是甲士还是平民,全员都进入了备战状态,肃杀紧张的气氛顿时笼罩长空,辖制了整个暗夜。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二十四章 战端起 蛮荒地带的妖兽血脉在这人族天下并不是完全被抹除了的,千百年来,有许多妖兽逐渐适应了人族天下的环境,不断进行着异变,最终成为了与蛮荒天下妖众同源不同脉的新一代妖兽,这些妖兽不仅要忙着适应人族天下的环境,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还在适应着去与人类相处,不论是争斗也罢,和平也好,两族总归在一点一滴慢慢磨合,也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些被人族驯养的妖兽群。 与人族修行灵力不同,妖兽的身体便是它们最为强悍的攻击手段,不同的妖兽有不同的优势,往往强大的妖兽会被每个国家的军方垄断,再经过训练让它们适应战争环境,最后再由掌握操纵之法的人将其传授给更多的军武士卒或者是修行者们,以此完善这柄战场上无往不利的攻伐杀器。 而这赤麟鸟便是大奉边军中数一数二的强横妖兽,要知道飞行类妖兽往往更加稀有,也更为难得,而且在战场上,制空权的争夺往往能给一方军队带来难以想象的极大优势,所以不论是哪个国家,对于这种飞行类妖兽的训练与保护都十分重视,绝对是不会轻易拿它们上战场的,除非是真正觉得可以扭转聚势的大战。 一直以来,赤麟鸟所属赤麟营,都是整个大奉在楚奉两国边境线上极为稀有的五支制空战团之首,在整个大奉边军的地位可以位列前五,由此可见,大奉此次进攻是下了血本的。 城中各处灯火通明,很多人来到了空旷的长街上,顺着雄伟的城墙朝外望去,隐隐可见直上长空的狼烟和一层层看不太清楚的还在移动着的火红色流云,人群中有百姓也有换班休息的士卒,所有人都是面色沉重,甚至透露着愤恨,两国交兵,边境的百姓与战士怕是最为仇视彼此的存在了。 城防司内,当差的将官和士卒在没有接到更上层命令的情况下,依旧是按照以往惯例和官衙本分,派出了人手外出维护整个封城的秩序,马队集结,步兵集结,大部分人都被分派了出去,他们要做的就是命令所有百姓回到自家住所,而各处闲杂人等同样不得喧哗闹事,有可疑人员立马逮捕拘押。 这般情况下,城内的秩序和人心往往更加脆弱,哪怕这里是封城,这里的百姓们久经战乱,扛得住磨难,而驻守在此的军队是青狼军中最为强势的军团,更有吴承熙亲自坐镇,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依旧是说不准。 如果此时城中有敌军中混入的奸细,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趁此机会袭杀百姓,制造恐慌和整座城的动荡,到时候城外敌军尚未攻到,反而是城内先起了战火,这是城防司众人最为担心的局面。 赵楷等近三百个参赛人员被全部召集在比武场上,在数名将官的安排下,众人又如几日前训练那般,披挂上了甲胄,握好了手中战刀,排列出了整齐的军阵,如此整装齐备,却迟迟不发,只是紧张肃杀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城防司,众人隐隐都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今深夜,近三百人被召集在这里,领头将官等分发好了装备,整理了几次队伍后,再不多言,只是与几位城防司同袍一起静静地等在这里,风呼呼地吹过,地上众人却是沉寂无声,站立不动,所有人都已经严阵以待,他们知道,若是城内真的先起了战乱,他们这些参赛者便也要去上场救火。 瓮城之内,副将快步朝着吴承熙那就在城头上的居所走去,三步并作两步,颇为的焦急。 终于他见到了吴承熙,而一向吊儿郎当的潇洒吴如今却是站在屋外,视线望向远方,眸子里的锋芒仿佛可以刺投长夜和云层,直接抵达封城三侧的战场。 “去瞭望塔。”吴承熙淡淡地说道,他好像就等着这个副将到来似的,丝毫不慌。 那副将边走边通报道:“是奉军的赤麟营,除了制空权上的绝对压制外,攻城队伍应该也都是名列前茅的大奉边军精锐。那三座拱卫封城的城池,如今俱都燃起了象征着死战的特殊狼烟信号,他们并没有请求支援。” 听到这里,吴承熙的脚步猛然顿了顿,但很快又回复正常步伐,朝着最近处的一座瞭望台走去。 瞭望台上,两人并肩而立,夜风吹拂只是卷起些许风沙,根本无法与远处恍惚可见的残酷攻城战斗相比,二人隐藏在甲胄之中的战意和热血更是无法吹散,它们只会越来越凝实,越来越强势,因为这股热血聚集了很多死难者的残魂,所以注定不死不休。 “他们不能退。”吴承熙突然说道。 那副将看了旁边的统帅一眼,眸中亮光闪动,他想透过甲胄看穿自家统领的内心,哪怕一次也好,但是他失败了,他依旧无法想象吴承熙心中此刻到底在思索着什么,也无法从对方的行为和表情上看出些什么。 副将点了点头,他只知道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那所谓的上策究竟适不适合真实的战场,很快便也会揭晓,然而这次的实验玩的太大了些,大到他想为那些死战不退的无辜将士怒吼,想为他们讲一句“不值得”,想着要当即冲到附近三城,与袍泽一同作战,哪怕只是去帮他们挡两刀也好,但是这些他都不能做,他只能学着自家统领一般保持冷漠和平静。 然而他突然觉得这样做有些冷血,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将军,值得吗?”。 吴承熙依旧神色淡漠,他点了点头道:“值得,如今的青狼军正需要一场死战恶战,这样做才能让所有将士彻底清醒,真正从当前的真实境地中明白过来,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该怎么转变态度。” 感受到副将始终未曾转过的固执目光,吴承熙声音终于多了些温度,他扭头说道:“你终究还是少了些经历。死战不退,死守城池,那是他们的责任,不求支援,不愿连累同袍,那是他们的选择,这值得我们敬佩和赞颂。我们都有各自的责任,也都有为了职责尽忠的一天,但明显不是现在。” “将军,卑职自愿率领亲兵百人,前去支援!”副将并未挪开目光,声音中透露着不可转变的固执。 “蠢货!你真以为我们脚下这座封城就安稳可靠了?你真以为我们能躲得过今日城内的动荡,还能躲得过明天后天的?你给我好好统御好自己的部下,尽好自己的职责。如今所有的布置都已经完备,就等着他们主动入瓮,这整场局势并不是你能够改变的,你给我冷静点!” 副将望着极为少见地发了火的统领,微微有些愣神,视线始终未能挪走,于是他看到了今生难以忘却的一幕,在他的眼中,自家那个平时尽享荣华富贵,如今的玩乐心要远远多于治军心思的统领,双眼的眼圈竟然十分异常地有些通红,他这才知道吴承熙的心中也不好受。 “传我命令,青狼大比暂缓举办,近三百人的参赛队伍尽数融入到城防司的城内巡查队伍中,负责维护城中秩序。驻守封城的细柳、神策、焰阵,玄甲、洞蛮五营和以及你我手下的亲卫营,全部上城楼,五营各自负责自家区域,轮换次数可以多些,但常备驻守人数要给我增加两倍,两个亲卫营当做预备队,直接由你指挥。” “是,可是将军,你的亲卫营...” “别啰嗦,你觉得以我的实力还保护不了自己吗?” 那副将虽然依旧担心,却不敢反驳,又见情势紧急,不敢拖延,只得再应了一声,之后匆匆离开,下达命令去了。 吴承熙却依旧立在瞭望塔上,目光穿透层云,遥知远处的攻城战,只听他声音清冷,喃喃自语道:“仲秋,这次咱俩好好比一场。” 城防司巨大的训练场上,所有人神情严肃地立于场中,哪怕他们中有三分之一今日刚刚经历两场精力耗费巨大的比试,在这深夜前端也只是休息了数个时辰,如今却是意识清醒至极,一个个热血沸腾,再没有睡觉的心思,只盼着城中别出什么大事,要不然他们也只能尽力去救火了。 赵楷平视前方,锐利的眼神在这暗夜中尤其明亮,他知道自己当日所言奉军的大动作到了,而且还是直奔封城而来的攻城战,两难的选择即将到来,他始终未曾忘记自己大奉皇子的身份,如今却是混在大楚的青狼军中,而且自己身旁的这些触碰得到的甲士们好似才更像是自己的袍泽和兄弟。 这次他没有陷入迷茫,他的心也没有再像几日前那般落寞低沉,不是他做出了选择,只是他有了些长进,也掌握了些方法,那就是立足于眼前,忠诚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在困境到来后细心体验,到时再做出选择,这样就相当于绝境中开出了希望的花,不管怎么做,都会是相对正确的答案。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零二十五章 仲家两大支柱 封城之东的雪城之外,锋锐无匹的攻城队伍正向城内守军压来,城墙之上巨石擂木热油箭矢尽数往城下一股脑地攒射而来,然而攻城的士卒依旧毫不惜命地一波又一波冲杀而来,云梯上蜂拥而上的奉军如同心无畏惧的蚁群,损失一波,又爬上一波,城墙上的守军早已习惯了这种无休止的残酷对抗,双方暂时僵持着,挥洒着鲜血,还未有一方出现倾颓的败势。 雪城正对面的城门之外,攻城槌的金属头正发挥着无与伦比的巨大作用,肩扛厚重盾牌的攻城手正在拼尽全力,各自催发着身体内全部的气力与灵力,一次次重重撞击厚重的城门,却也只是少有地几次撞开缝隙,很快便又被城门内楚军肉身堆砌成的另一层城门堵上。 要说作为进攻一方的楚军哪一点最为占优的话,那便一定是飞翔在高空中,制霸整个空域的赤麟营了,怪异而强大的巨鸟不断盘旋在城池上方,操纵巨鸟的修行高手们站立于其背部空旷的平台之上,不断攒射着准备好的箭矢与一些较为常见,损耗较小的能量波球,而那妖兽时不时还会嘹亮地鸣叫一嗓子,之后更是吞吐烈焰,令底下城池一大片的甲士陷入火焰的炙烤。 在雪、月、叶三城驻守的青狼军都是吴承熙细心挑选的死战之士,所以哪怕是遭遇到这般突入起来,而且一场猛烈的大规模进攻,哪怕对方一上来便派出了边军中的天空王牌军队赤麟营,短时间内防守的楚军已经在苦苦支撑,未曾显露出颓势。 驻守三城的将领在战争一开始便自发燃放了不求支援的狼烟标记,他们心中很清楚,面对奉军发了疯般的突袭,他们能做的只有死战不退,根本没有撤退的余地,因为他们身上肩负着拱卫封城的责任,若是在战争中期选择撤退,那么不用一刻钟,进攻三城的全部奉军便会更加势如破竹地拿下三城,接着便也会直捣封城这只黄龙。 到时候,他们这些残兵败将涌入封城,不仅对城防毫无作用,还会进一步激发起封城中的动荡和恐慌情绪,再者说他们这里士气一散,封城的坚守便会天生多了许多劣势,必定会更加艰辛。 所以他们都选择了死战,选择用所有将士的尸体为后方封城争取调派更多人手,巩固城防,安排布置的时间,这样他们的战斗,他们的牺牲才会有意义。 雪城之外,攻城队伍后方,依旧立着两万之众的奉军精锐之师,他们还尚未投入到战役中去,宽阔的营地之中,帅帐之内,两名身披铁甲威风凛凛的将领正对这一张巨大的行军地图指指点点,不时讨论几句,两人一中年一青年,俱都在无形流露着杀伐之气深厚的威严气势。 终于,二人似是得到了共同认可的行军方案,那青年将领帮忙卷起厚重的地图,然后立于中年将领身前,抱拳厉声道:“叔父放心,侄儿定不负所托!” 那中年将领面色冷峻如刀,只是用手在对方肩膀了重重拍了几下,这才开口道:“这是我们与青狼军的第一场大规模战役,不抓住这次好机会,以后可就没有这般先天占优的时机了。” 青年将领昂了昂下巴,挺起胸膛,意气风发地道:“吴承熙,大楚万里山河俊秀人才中公认的白陌第二?这次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潭儿,莫要自大,这次我们先发制人,来了个突袭,但我总觉得这吴承熙像是故意为之似的,太正常了些,我看他还留有后手。” “后手?”青年将领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没错,倒是极有可能,我们在封城之外下套,用的是扰乱敌人视线和思绪的法子,然而出乎我们预料的是,边境上的所有楚军依旧是在按部就班地管理防线,甚至我们视线之中,所有的楚军并无太大变动,甚至在突袭之前那所谓的青狼大比也依旧在好好地进行,这样的话,吴承熙那老家伙是想来个将计就计,他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没那个本事,吃不下我们吗?” 中年将领淡笑道:“不简单呀,我看他掌握的后手应该颇为不凡,说不定还真能成为关键局势中的胜负手呢。” “叔父觉得是什么?” “能隐秘不发到现在的,可以躲避我们视线关键时刻进行突袭的,同样实力非凡能够左右局势的,我猜,是墨玉麒麟。” “墨玉麒麟!那支传说中无往不利极善隐匿的轻骑兵,它真的存在吗?” 作为全边境统帅的中年将领,名叫仲秋,名副其实独霸大奉一方的功勋武将,他点了点头道:“当然存在了,这世上的传说有不少都是真的,至于为什么被当作不可信的传说,也无非是常人难以理解,难以相信罢了。” 青年将领一脸疑惑,他同样是楚奉边境上数一数二的将才,同出仲氏一名的仲潭比之他叔父年轻时的功绩还要犹有过之,如今更是锋芒争胜,好似势不可挡,仲家一门如今正是靠这两个军方支柱在大奉才能够权倾一方。 “怎么可能,那种妖兽我大奉地界上加起来不过百来数。” “这一代的楚帝年轻时曾经深入蛮荒之地,随行者唯有吴承熙一人,或许他们在那里达成了某种交易。” “又是传说?” 仲秋摇了摇头道:“当今楚帝年轻时可是个传奇,当年那女子武神还未成势,大渝国也曾动荡不安,那时还是皇子的楚帝被派去大渝当了个青年质子,本来一无所有的他却在归国之后一步步扫除异己,从最不让人看好的皇子成为了真正站在权力中央的太子,直至最后的楚帝,这一切故事都有迹可循,该是真的。” 仲潭摒住了呼吸,严肃道:“如果真是传言中的墨玉麒麟的话,这次战争可就棘手了呀。” 仲秋则是淡淡笑道:“别着急,一切才刚刚开始,还有的是切磋和纷争呢。” 封城所属瓮城之中,吴承熙坐于议事厅中,台下有传信的斥候们进进出出,一个又一个情报随之而来。 “报!雪城方向灵符传信,说最多能再支撑半天到晌午时分,望将军早做安排布置。” “报!月城方向传信,赤麟鸟已经破开一处城墙,他们已经支起了所属全部灵力炮台,最多再支撑半天时间。” “报!叶城城门被破,所属楚军尽数死战,仍在尽力用尸体填补城门缺漏!” 灵符传信在战时用处巨大,但往往此时敌方会派出高手或者在暗处袭扰各处灵力传讯,甚至会导致传讯的真假难辨,所以往往类似封城这般军事重镇,会有阵师建造特殊的灵符传讯通道,因为范围有限,也只能与其所属其拱卫作用的小城连接,以快速传递命令与情报。 至于为什么还要点燃狼烟通讯,只是因为灵符传讯尚未普及,更有缺陷,那就是消耗巨大,更有着限用次数,隔段时间便要补充能量,不到关键时刻没人会随意损耗这种可供即实传讯的机会,毕竟用一次少一次。 高台上的吴承熙面容虽然还算淡定,但也愈发得严肃,他还未曾下更多的军令,因为他还要听取更多的信息才能做出更全面的判断。 “报!东侧君子馆斥候来报,君子馆同样遭奉军围攻,脱不开身,无法支援。” 这边士卒刚刚说完,又有人急匆匆到来,“报!西侧虎头城遭受奉军进攻,暂时无力脱身,无法支援。” 两则信息意思差不多,距离封城最近的两处大城也被奉军拖住,无法前来封城支援,要知道封城、君子馆以及虎头城这三城是相隔最近的龙窑边境军事重镇,封城在中央,其余两城在侧,一同构成了一个指向南边大奉的凸起形状的不规则半圆弧,三城与雪、月、叶三小城布局相似,只不过,它们所拱卫的是背后整个大楚龙窑州。 真正的龙窑边境线,正是像三城这样一个个边境重镇相连而成的一排凹凸状的不规则弧形,如今却在同时遭到了奉军一方或大举进攻,或更为强势的骚扰,而真正激烈的战斗还在封城之外,可以说这次的封城之围难解了。 “传我军令!原灵墟道所属,鼎阁地界所属全体甲士即刻开拔,离开驻守区域,速来支援封城、虎头城、君子馆三城。最后方的泉州道所属,幽云州所属接手空出来的驻守区域。其他地方布置不动,各自驻守本地城池,不得随意外出!” 吴承熙说完,当即便有数份写好的文书被传递给报信的斥候,再由这些斥候们马不停蹄地疾驰奔往后方军令中要求变动的各个城池。 原本小打小闹的两国边境刹那间风起云涌,双方都准备换个玩法,无疑要更加刺激,形势愈发严峻,楚奉两国国战一触即发。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城防司重任 从夜里那火红色流云飘过,到如今天光微亮的清晨到来,赵楷等近三百位参赛者便一直呆在城防司的训练场上,并未参与任何行动,而在这个牵动全城人心弦的夜晚里,封城之内也并未发生任何哪怕一丁点不正常的动荡,一切平静如水。 昨夜外边战火刚起时,百姓们便在城防司卫士的警示驱赶下纷纷回到家中,闭门不出,没过一个时辰,城内街上便已没有了人群蹿动的景象,一切闲杂人等全部被驱逐到自家的居住之所,只剩下甲士们井然有序的巡逻,以及远处战火弥漫而至的些许恐慌萦绕众人心头。 直到如今,天光大放,城中各处井然有序,城中发生动荡的可能性直接降低到肉眼可见的最低,城防司的卫士们才终于稍稍放下心来,而在训练场上带领近三百人一同守夜到现在的将官才终于下令让参赛者们回房补觉,如今青狼大比暂缓,也不再逼着他们继续待命,毕竟他们终归只是预备营,没有必要让他们熬着夜继续跟城防司的卫士一同准备应对可能会放生的种种情况。 赵楷回到房中,却无心思补觉,并不是因为他没有疲倦之意,只是因为他没有睡觉的心思,无奈之下他只好盘膝而坐,就这样在脑海中开始观想记忆深处潜藏着的巨人图像。 他并没有直接取出储物空间中的巨人图,反正他现在也不是想正儿八经的修炼,只是想着有个事做,况且观想一事也并不是非要拿出观想图,在自己脑海中感悟那份若有若无的意念,虽然不能直接吸收巨人图中拥有的灵力,但也能在道和意两途更进一步。 一晃时间过去许久,赵楷就深深沉浸于巨人图的意境中,心神极为少见的全面集中,却在此时突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正如以往交众人起床的哨声一样,吹哨之人正是以往管理参赛者内务的将官。 众人按照以往的惯例,穿戴好衣物,整理好床铺,简单地梳洗一番,让头脑更加清醒,便也集中到了住所外的空地上,等待将官说话,见对方眼神锐利,面容严肃,众人都以为要有什么任务交给他们,也在各自担心着是否城中出现了什么变故。 却听那将官开口道:“别呆着了,都给我吃饭去。” 众人一脸懵圈,但旋即都是松了一口气,秩序井然的,纷纷前往后厨打饭,昨夜到现在他们确实是滴水未进,肚子里边早就空空荡荡了。 一觉醒来,已近晌午,赵楷虽然没有睡眠,但是类似观想这种集中精神沉浸于另一番意念中的手段也在某种意义上相当于休整,至少现在赵楷并不觉得困倦,朝天空望去,已经看不到昨夜那火红色的流云,但众人心头却愈发沉重,也更加担心,他们能够察觉到路上所见之人,没有一个顶着正常面色的,所有人皆是一脸阴沉,好似滴过血的一般。 众人进食时也没了先前几天比赛时热烈交谈的场面,如今整场寂静深沉,仿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看到什么都是波澜不惊。 赵楷暗戳戳的碰了一下身旁彭九的胳膊,等他转过头来,便小声问道:“彭哥,如今局势你怎么看?” 彭九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好判断,毕竟我们不是守军,什么情报也接触不到,但就我们自昨夜到现在的所见所听,我估计情况不妙,甚至往最坏处想,我甚至猜测三座拱卫封城的小城池都快要失手了。” “啊?”赵楷惊讶出声,嗓音大了些,瞬间引来周围许多人的注意,他缩了缩脖子,再度低下头,小声道:“这么严重的吗?” “昨夜那火红色的流云你知道是什么吗?” 赵楷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眼睛始终盯着彭九,充满了对问题答案的渴望。 “那是大奉边军中的赤麟营,在奉军整个楚奉边境体系里排名前五的恐怖存在,这种实力强横的妖兽,再加上训练有素、实力强劲的操纵师,说是制霸空中的王者之师也不为过。” “也就是说大奉动真格了?” 彭九点了点头道:“我们那日猜的不错,大奉果然是有大动作,而且还是直接挑起两国国战的那种程度。” 赵楷无言,默默扒饭,表面淡定的他却是在心中回想小时候的很多记忆,比如说楚奉边境线上的驻守军队状况,主将以及各位功勋将官的名称,毕竟这些都是以前他在皇宫中或多或少都会听到的东西,终于,他记起来了楚奉国境线上的大奉统帅仲秋,以及其下被誉为大奉武力脊梁的北漠军。 那是一支延绵许久,却一直掌控在仲氏一族中的家族军团,他们制霸蜀地,剑指大楚龙窑,拱卫起大奉的万万力江山,可谓是功勋卓著,势力无双,怪不得一直在与大楚的白家军对峙中而不败,如今见大楚青狼军到来,怕是也想着钻些空子,趁着换防这个间隙来一场突袭,更是想要试一试这支突然由后方转前线的青狼军的深浅。 想到此处,想到这一触即发,战火都要蔓延到自己身边的两国争端,赵楷不禁唏嘘,又为自己当初所言祈求和平的选择感到些许荒唐,他又又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个体的渺小与无助。 七年的隐忍不发,自离开皇宫之后便也再没向任何人说过自己真实身份的赵楷只觉可支配的时间更加紧迫,他想要更快地提升实力,更快的掌握力量,然后去摆脱束缚,先从玲珑阁开始,一步步,直到最后建立起自己的势力,那样才能在这大争之世勉强占有一席之地,到时候他才能考虑幕后黑手万瑶宗的事情。 这条他所思所想的人生道路的串线之上还有许许多多被挽成绳结必须先行跨过的艰难险阻,比如说自己身体内的黑铁血脉,它让自己随时可能陷入狂化甚至是变成怪物的境地,又比如说他心中所留存的种种想要先行完成的念想,比如回到大奉,与父王母妃相认,又比如赵楷他想念已久的杨逍、大铁锤、王琦等当初一众同行之人。 赵楷颇为神经质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通过物理方法直接阻断了大脑中的琐碎神思,他跟彭九一起收拾好碗碟,离开了坐席,按照将官的指示重新集结到了他们最为熟悉的训练场上,等待所有人全部归队以及似真的有话要讲的将官发号施令。 等所有人尽数结束午餐,来到训练场上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开始逐渐阴郁而低沉,有黑乎乎的云彩飘在众人头顶,却又好似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还未等那将官发号施令,众人只觉大地一阵颤动,好似有庞大无比的地龙翻了个身,除此之外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由远及近,但处于城内的众人尚还听太不真切的甲胄撞击声传来,声音整齐却尽显肃杀,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是城外的奉军来了,能让城内众人都听到外边的滔天声响,怕是已经奉军已经极靠近城墙,而且人数怕是已经过万。 果然,几乎在众人猜出事情为何的下一瞬,就有隆隆战鼓声擂响,滔天的声浪传遍了整个封城,奉军在攻克起拱卫作用的小城之后,竟然一鼓作气,毫不停歇地趁机直接进攻封城,想来也是要保持这份半日的血战磨砺而成的锋锐之势,以及他们那极旺盛的士气,局势不妙了。 只听那将官极快速且严厉地说道:“你们要作为城防司的预备营,协助一同维持城内秩序,必要情况下,也要作为守城之士,直接上城头作战。” 场中三百余人没有一人退缩或畏惧,到了这一刻,这些军中精锐的血性呈爆发式直线上升,三百余声“是”整齐而响亮,这让心情极为沉重的将官也为之一振,不由得又看好了这支临时拼凑的预备营几分。 近三百人随机分为五队,在被拆分后各队由一名城防司将官带领着前往指定的护卫区域中参加巡逻监视等任务,更是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动荡,包括随时做好上城头作战的准备。 现在的众人中没有一个不紧张不严肃的,包括早已见惯了杀伐的赵楷也是,因为自从他来到边境线上,那个困扰他已久的两难问题终于要发生了,他却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要通入青狼军,而是与自家的大奉军队作战,越是这种情况下,以往在影杀殿地下练就的平心静气的功夫也就自然而然开始运转,终究赵楷还是愈发地冷静,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了。 他必须先要活下去,更不能做出什么异常的行为,露出任何的马脚,虽然这样也会间接地拒绝另一个选择,从而造成一些方面的重要牺牲,但他必须要这样做,这就是他的选择。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二十七章 白热化 雪月夜三城的告破便也意味着封城彻底的身单影只,而东西战线上相隔最近的军事重镇同样被奉军拖住,无法支援,至于身后那些稳居后方战线的道府甲兵的支援也需要一定时间,而且它们的战力要比青狼军差那么一截,大多队伍从无边境厮杀的经验,这也意味着哪怕他们到来,也依旧要以青狼军为主,道府甲兵为辅,少不得要一番艰难的苦战。 封城城墙正上方,一众操纵着妖兽赤麟鸟的高阶修行者占据高空,对底下的守城军进行无与伦比的破坏与伤害,赤麟营哪怕经历了半日的鏖战,在击溃三座小城之后并未停歇,直接进攻封城,却依旧是这场战争的绝对主力,是奉军赖以破城的依靠。 在守卫封城的五营之中,细柳、神策、洞蛮三营都是真正的精锐步兵营,其中前两者擅长防守,后者则是倾向于进攻,但在这生死攸关的守城战中,它们不分先后,不分营地,所有人如今都在城墙上苦战,抵御着天上与地下的敌人的一次次冲锋与进攻。 而焰阵与玄甲两营虽然人数较少,每一营都只有大约千人的兵力,却都是青狼军中数一数二的精锐骑兵,前者是轻骑,后者是全员玄甲的重骑兵,他们的优势在于突袭与极强的机动性,在如今的守城战中暂时还没有出动的必要。 城外身为副统领的仲潭自领先锋大将一职,率先冲锋陷阵,于漫天黑压压一片的箭矢中撕开一条裂缝,其后百余盾牌手在前加速冲锋,更有一群高阶修士躲藏在盾牌掩护下积蓄灵力,与真正的先锋甲士混在一起,短时间内在青狼军未反应过来时,大显神通,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使这场青狼军本就防守极难的攻城战更加雪上加霜。 吴承熙再不懒散,全身披挂亲自在战场后方指挥压阵,而城中的精锐青狼军也在观看了整场雪月夜三城的死战之后,士气变得极深厚却不失锋芒,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一股宁死不悔,誓要死守封城的劲头。 修士上阵本就是奉军取巧之法,因为每一位随军修士都是一支队伍中绝对的稀有宝贝,一般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派遣而出的,更是没有这种战场上刚开打就出现的惯例,但是奉军就是这样的打法,搞得守城军卒更是处处受制,普通精锐甲士虽然大都修为在身,但也只是最低级的绫罗境初期而已,对上真正的修行强者毫无招架之力。 吴承熙察觉到场面上这一不可控的劣势,沉声对身旁亲卫指挥道:“原收成所属三营随军修士尽数出动,直接出战。” 下方亲卫急忙去传令,三营各自的随军修士也皆在城墙之上,也并未休息同样是在直面战场,但大多都在后方稳固局势,更是大多在施展神通抵御高空中的赤麟妖兽,未曾直接上到第一线,如今听得军令,一个个放弃稳固后防的任务,直接冲杀到甲士成堆的阵中,与对面的大奉敌军展开殊死搏杀。 吴承熙望着头顶上空那成排的火红色妖兽群,眉头紧皱,心情沉重,对方这支赤麟营确实占尽了空中优势,暂时无人可以制衡,他虽然有心揭开底牌,却是明确知晓时机仍然未到,他还在等,等着城中起了动荡,等着外围奉军尽数出动,等着奉军统帅想着己方军队势如破竹就要取胜的时候,那时才是胜负手揭晓,底牌尽出的最佳时机。 “传我命令,预备营出战,架起炮台,反击上方妖兽!” 亲兵急忙又去传令,如今吴承熙虽也身在前线,但是稳居后方,身边还是有些许亲兵护卫的,不是他不想上阵冲锋,又或者是他畏惧战场厮杀,只是因为他是全军统帅,他必须要够稳,这样整个青狼军才有继续作战的底气。 而那名吴承熙最为看好的副将如今却已是冲杀在阵中,与那些侥幸突破重围,冲上城墙的大奉精锐战作一团,殊死搏杀,本来实力强横的他对付那些侥幸上得城头的奉军精锐很是轻松,不说类似砍瓜切菜,也算是见一个杀一个。 但很快他就遇到了棋逢对手的奉军副统领仲潭,这名仲氏一族的青年将领勇猛无敌,早在攻城时便是冲在最前方,也正是因为有他的带动,奉军的进攻才会如此得凶悍狠厉,锋芒无比,如今更是成功冲上了封城城墙,跟楚军同一级别的守城副将碰头之后,便毫不避闪地杀了上去,凶悍之气外露,灵力波动更是一层一层叠加,看来在之前的冲锋中他还并未动真格,如今见到棋逢对手的一人,也是起了好好比一场的心思。 那守城副将名唤狄勇,乃是一步步在青狼军依靠着实打实军功攀爬到高位的功勋武将,更是在青狼军起势初期便一路跟随吴承熙过关斩将,建立威势的人物,经历大小战役早已过百。 那副将实力更是不凡,不同于那些专门修行攻杀之法的兵家修士,他在战场上历经厮杀磨砺,早已经形成了独属于他一人的战阵攻杀手段,挥舞起长刀时,实打实的军阵刀法被耍的仿若神灵附体,每一刀看上去简洁单调,毫无变数可言,却总能撩起一个士卒的人头,血腥凶悍之气,攻杀取舍之道,比之真正的兵家修士还要兵家一些。 就在两人形成的战团之外,几乎所有的在拼命搏杀的两方士卒都感受到了这边挥发出的似可摧城摘星的极强灵力波动,更好像天地间有某种特殊的领域就此形成,那边两人对立,天地间的某种势好似也被分成了两股,与两人搏杀一同开启对抗,于城头上造就了一方不受外界干扰的小战场,那是独属于逍遥境的天地借势之力,他们二人都是真正的军阵杀神! 特殊材质造就的暗黑色金属炮台被架在城墙的最后方,又亲兵营所属精锐操纵着,将炮管一支支对准天空上的赤麟妖兽,这种军中灵力大炮乃是楚国阵师以及督造监工匠合力制成,发配给青狼军的这些更是大楚绝无仅有的最高层次最为先进的炮台,哪怕是能人辈出的大奉也是垂涎已久。 大奉虽然是百家争鸣的主战场,然而其中某些与战阵之法关系匪浅的派别,则是会更倾向于来到军事实力极强,而近百年来南征北战不断的大楚以求更好地发展,其中以公孙家霸道机关数为最。 其中大多数精英都被分配到督造监制造军阵杀伐利器,更是与高等级的阵师结合,制造出了这种暗合灵力运转和变换之法的灵力大炮,修行者们可以通过控制自身灵力的外放,然后作用到炮身之内,再通过阵法增幅和变换,成就势头更猛威力更甚的能量炮弹。 这些年大奉虽然多有仿制,军方高层更对其上心不少,但主张兼爱非攻的墨家哪怕机关数同样闻名于世,却不愿帮助大奉建造这种擅长杀伐的血腥利器,所以灵力大炮的水平迟迟提升不上去,根本无法跟大楚的相比。 而墨家的这些主张和种种大奉皇家看来不识抬举的逆耳忠言便也是造就了七年前的大奉剿灭墨家的一根根压垮骆驼的稻草,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法家的崛起与昌盛,那一句“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更是诛心之言。 当炮台对准高空中的赤麟妖兽一阵阵激射,隆隆巨响之下,整个封城似乎都处于地震的中心,而发射能量炮弹的青狼军精锐并无丝毫停歇,一次次激射没有间隔,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炮手都知道既然掌握了炮台,那么双手离开大炮的时候,便只能是灵力耗尽亦或是身死无力之时,于是封城上空一声声炸雷响起,伴随着的还有因各种灵力属性不同而会展现出的种种璀璨光彩,好似烟花绽放。 城墙高空中那火红色的流云也跟着一阵七倒八歪,空中的赤麟营遭到阻击,便暂时放弃了城头最前方的厮杀战场,转而面向城墙最后方亲兵营驾驭的炮台之所在,一边不断躲避能量炮弹,一边占据高空优势的他们发力还击,不只是赤麟妖兽的滔天魔焰挥洒而下,更有更高阶的修行者在背上施展种种神通,或抵御或反击,两方你来我往,不相上下,暂时保持了均势。 只是这奉军攻城先锋还并未杀至的城墙后段也变成了砖石翻飞,血肉挥洒,的惨烈战阵,厚实的城墙后段如今出现了各种缺漏,都是种种攻讦往来的能量涟漪造就的深浅不一的大坑。 封城之战已经白热化,整个城墙完全变成了惨烈异常的地狱场面,奉军的攻城队伍却依旧不曾停歇,一波接着一波的冲杀而至,城外三万余众奉军如今已经出发了大半,而封城之内的三个步兵营相加仅一万之众却已经渐渐招架不住,厚重的城门也在攻城车的猛烈撞击下摇晃不止。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墨玉麒麟 如今的封城之中明面上依旧留存有两大底牌,那便是焰阵与玄甲两方精锐骑兵营,一轻甲一重甲,都是青狼军中数一数二的前列部队。 望着身边四周都是血流成河之景的吴承熙终于下定决心,他再度传令道:“焰阵玄甲两营给我出城杀敌,不死不休!” “是!”那传令的亲兵眼中同样升起一抹决然,不死不休是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两个骑兵营要去城外作战,面对的是数万奉军,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冲杀来回往复,阻挡住地方的进攻队伍,哪怕最后拼掉了所有的将士,也要尽全力挡下更多奉军的进攻浪潮,为封城援军到来争取时间。 两营将士被下达的军令中本就包含了死之一字,然而所有的骑兵队伍无一人犹豫畏惧,所有人早已整装待发,就等着命令下达可以奔赴战场的此时,于是城中烟尘滚滚,马蹄践踏着封城的土地,马上所有将士扬起了高傲的头颅。 封城南城门,奉军所属大军正对着的大门外,攻城槌一下一下凶猛地撞击于前,周围无数奉军士卒不少更是以血肉为槌,凝聚成一波波血肉浪潮,同样是撞击着厚重的城门,照此情形下,哪怕城内有不少大楚的城防司卫士发力抵挡冲撞,再过半个时辰,这座城门哪怕不被撞开,那必然也要撕裂几个巨大的口子,到时候便是更为凶残的攻守城门之战。 然而,就在城外不少奉军发力猛冲撞击于城门之时,一直阻挡奉军在外的城门却开了,所有的大奉士卒还尚未缓过劲来之际,就只听得整齐而响亮的马蹄裂地声传来,城门之后的城内烟尘滚滚,隆隆巨响,一片杀伐气深重的黑云却是朝着城外而来,好似神仙下凡的阵仗。 奉军还未得欣喜,却见那是一个个铁甲凶悍的骑兵,好似铁甲洪流般正朝着他们直冲而来,一时间惊恐之情上涌,丢盔卸甲往后逃去的不少,却无一人的速度能比得过雄壮的青狼军中顶级战马,于是城门这边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等到一阵阵骑兵冲杀而过,两千余名轻骑重骑尽皆出阵,城内再无马队,烟尘滚滚的城门这边却是按照吴承熙军令关了城门,顿时有更多的城防工匠开始上前修补缺口,就地查漏补缺,城门之围终于是暂时解除。 封城之外有生了死志的两千精锐骑兵冲杀而去,带起一阵阵烟尘与血雾,城墙这边压力暂时缓解一二,又有更多城防司预备队伍涌上城头,于是封城战场上的青狼军终于迎来曙光,守城之人士气大涨,就此下去,说不定真的能拖到后方州府甲兵的支援到来。 然而就在守城将士心头稍安,以为危机忍一忍还能挺过去的时候,封城之内却突然嘈杂不安起来,更有沉闷的巨响突起,其后更是有厮杀之声不停歇的传出,城防司的卫士们终于迎来了他们预想中的最坏结果,就在这攻守之战已渐白热化的时候城中果然动荡起来,图穷匕见不过如此了。 刚刚下达了两营骑兵出城作战命令的吴承熙也再不稳固在厮杀战阵的后方,而是提起军刀带领着身旁数人一同往阵中冲去,也是逐渐融入了战场之中,一直以来几乎从未展露过实力的他如今大显神威,往往一刀下去劲风拂过之地便会倒下一大片的奉军士卒,但看他脸上神采毫不吃力,明显依旧并未使出真正的劲道。 如今他听到城中动荡已起,不由得嗤笑一声,心道:“来了!”他再不留手,刀锋好似席卷出浪潮,一寸寸直往前冲杀,并不回头。 吴承熙直直往前冲去,一直杀到了城头,却仍然不回身,反而是纵身一跃往城下跳去,高耸的城墙伫立着,下方更是有不少虎视眈眈的奉军,哪怕是逍遥境的仲潭也无法直上城头,都是经历了一番殊死搏杀才冲到城墙之上的,如今的吴承熙却是一跃而下,稳稳当当的落于地面之上,然后众多奉军如海纳百川一般,几乎同时包围住了吴承熙,但这名起势成名都极早的青狼军统帅就这样一个人一柄刀冲杀而过,竟然都抛弃了身后的整个封城守军不顾,只是一人往前而去,目标直指奉军大帐。 有尚在大帐压阵的军将接到消息,也是通过来报之人所述甲胄模样猜想到了吴承熙身份,不由得嗤笑道:“这姓吴的莫不是疯了,真以为他是以一挡万了?大能境都不能做成的事,莫非是他觉得他可以试一试?传我命令!其余所属随军修士全部出动,围杀吴承熙!” 这军将其实说得没错,哪怕吴承熙是半步大能境,是整个天下都少有的高手,哪怕他有着数不清的手段神通,但是这里是两军交战的战场,他面对的是过万的精锐奉军士卒,其中更是混杂着不少高阶的随军修士。 这些修士的存在往往就是为了猎杀一些高层次可以影响小规模战局的修行者,此刻正是他们物尽其用之时,一个个哪怕知道此去生死不知,死的可能性更大,但依旧抑制不住兴奋,对面那可是大楚数一数二的将帅,整个楚奉边境统领,他们哪怕尽数死在这里,只要能拖死对方也是值得的。 可是他们疏忽了一点,那就是既然吴承熙真的是整个大楚数一数二的将帅,他会如此不知轻重,冒冒失失的冲入敌军阵中,丝毫不顾整个封城局势,难道这人真的疯了? 吴承熙没疯,相反他很清醒,他斩杀了一个又一个挡路的士卒,之后更是遇上了近百人组成的猎杀队伍,其中不乏高阶修士,这些人凭借着特殊的结阵之法,以及相辅相成的法宝器物,算是暂时拖住了他这个真正的半步大能境修士。 面对此等自找的困局,吴承熙很平静,好似波澜不境的深海平面,下边藏有万丈波涛,这一刻他已然忘我,长刀在手天地仿佛只此一人,这是他所修的刀,更是他所悟的道,他的万军丛中过,一人即一军! 于是下一刻刀出如虹,刀气纵横如巨龙,直上九霄而去,天空之上响起炸雷的同时,周围那些自不量力的随军修士尽皆倒飞而出,锋芒不可挡。 看到这一幕的那名压阵军将先是大吃一惊,随后愤怒交加中讥讽更甚,“负隅顽抗,真当我大奉无人!”他再不停留,掠阵而去,往吴承熙那边而落。 “仲秋不再?”吴承熙朝着远方那人问道。 “阁下先管好自己才是吧。”那军将身上闪烁出璀璨金光,下一瞬有法则巨人应运而生,赫然正是显圣手段,吴承熙微皱眉头,这与他所想不同,仲秋不再军中,便也意味着他的谋划缺失了重要一环,对于吴承熙的安排,很明显对方仲秋也早有预料,怕是还有其他手段,但事已至此,箭已在弦上,也只好继续实行既定策略。 吴承熙身后也有法则巨人显现,下一瞬甲士人群尽皆被震退而去,战场之中凭空多出了一块四周无人的空地,这里便是两则巨人交手的地点,也是两位高手施展神通不断对轰的战场。 “吴承熙,你这个疯子,竟然敢不顾后方封城战场,直接一人冲阵而来,怕不是自大过甚了。” “你们那仲大统领莫非没有猜到我的后手,又或是他猜到了是墨玉麒麟却只当作传说,而未曾与你分说?” “墨玉麒麟,只是个传说罢了,你还想炸我不成。” 吴承熙大笑出声,嘲讽道:“你再看看你那东西两侧的军阵。” 那名军将心中疑窦丛生,虽然感觉很可能是对方故意要让自己分心,却仍然是想要确认一二,然而当他转头朝后方军阵东西两侧望去时,脸上却再没了对吴承熙的戏谑与嘲弄,当他看到两边阵脚大乱,那些个后方尚未出战的近万余奉军甲士本来整装齐备,阵式整齐,铁甲鲜亮,就等着一波之后再行冲锋了,如今却是纷乱四起,甚至还有军卒慌忙之下前突后冲,挤作一团,完全不知所谓,根本不是之前军中精锐备阵的情况。 吴承熙并不打扰对方观察,那军将抱着疑惑继续定睛望去,他依旧是没能找出任何原因所在,因为他所见的场面中就只有自家军卒不断逃窜,还有人举起刀柄胡乱挥舞,好似在于人对峙,却是并未见到另一方人马。 难道是幻术,他摇了摇头,因为他用心感受之时,却是切实感受到了一股无形而至的锋锐杀伐之气,又或者是看不见的地府阴兵?他还颇有黑色幽默精神的,在这凶险情形下头脑风暴了一把,然而当他派除了所有有着可能性的选项时,他却是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他回头与吴承熙对视,眼中慌乱已起,不再平静,语气中尽是惊骇:“真的是墨玉麒麟,传说中能够隐匿于无形的杀伐利器?!” 那军将即刻转身,就要往后方军阵而回,却听得身后吴承熙平淡却不留余地地开口道:“想逃?既然仲秋把你留下,去做其他大事,那便也别怪我不客气了,这城外的数万奉军,这次我要全部吃下,骨头都不带吐的。”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巫师的手段 一向淡然潇洒的吴承熙此刻某种露出森森寒光,下一瞬法则巨人之身没来由再度扩张了几分,半步大能境的威压降临于世,顿时笼罩住了对方军将的肉身,灵力锁死对手之后,便是毫不留情的攻杀大战,无数神通在这地界上被施展开来。 对方显圣境的军将似乎没有想到这吴承熙竟然如此拼命,又想着赶快回军阵中救场,一时间气势上便弱了几分,之后的打声打死便也占了劣势,境界之差更是难以逆转,这名军将已经陷入困局之中,攻守双方逆转,此刻的吴承熙由本来被围困的一方变作了猎杀羊群的豺狼,墨玉麒麟真的是好一招逆转局势的胜负手! 封城之中的动荡发生的毫无预兆,好似无色无形的空气,怕是早就融入到封城之中,老早便已埋下了隐患。 而这动荡一生,百姓受难,全城不得安宁,守城将士们最为放心的城中后方却也变成了不得安宁的险地,城中城防司人手尽数出动,包括赵楷等参赛者所组成的预备队,也一同陷入了漩涡中心。 半个时辰前,本来还在规定区域巡逻监视的预备队中,所有人尚在担心着城墙攻守的局势,赵楷与彭九二人亦是如此,然而就在众人满心担忧之际,封城之内的空中突然出现了许多个噗嗤噗嗤好似尚在沸腾的小泡,就像是深海鱼儿吐出的泡泡一般,一个接一个十分地密集,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这些气泡慢慢扩大着身形,然后许多个泡沫连成一体,最终成就了一个个人形大小的巨型泡泡。 在此过程中,早已察觉到不对的城防司众人都是运转灵力轰砸而出,亦或是长刀劈砍而下,却毫无作用,那些看上去软弱异常,仿佛轻一触碰便会消失的泡泡,竟然好似虚幻一般,刀劈不中,灵力挥砸也没有效力,众人不禁疑惑是否大白天见了鬼,又或是中了幻术,眼前这些都是假的。 就在赵楷等人面前,这些个凭空出现的诡异泡泡一个个聚齐重叠在一起,逐渐增大体积,最终成就了人形大小的巨型泡泡。 察觉到周围诡异的气氛以及似乎已经降到冰点的温度,众人全部握紧手中军刀,如临大敌一般谨慎而小心的望着周围莫名出现却又无法消除的泡泡。 “是某种召唤术法!预备队列阵!”统领众人的将官大喝道,彻底将众人心头或还留存的侥幸彻底消灭。 果然,几乎在那将官刚开口提醒之时,那些个泡泡竟然开始由内而外更加舒展,好似内里有不知深浅的鬼怪左突右支想要破开枷锁,更为诡异的是,当下午的阳光直射到泡泡之上时,本该反射出七彩光芒的泡泡外壁竟然极不符合自然规律地开始冒出团团黑气,好像阳光刺激了这些暗黑泡泡的留存一般,那种由内而外的舒展过程更加剧烈而快捷。 终于,有了第一个率先碎裂的泡泡,随之而出的还有一个令人莫名恐惧的人形黑影,哪怕是在这天光大方的下午时分,众人定睛看去依旧看不出那团黑影之上的其余任何痕迹与纹路,那好似就是一团黑色雾气,只是凑巧展露出了人形。 只是很快的,一个又一个泡泡破碎,一团又一团黑雾般的鬼影展露出实体,舒展开他们的四肢和獠牙,同时呼喝出刺耳又森然可怖的尖啸,众人听得只觉是战场上的亡魂在哭泣一般,从心底莫名生出难受与颤栗的质感,大白天的正经街道上,突然出现这群鬼影和怪叫,哪怕他们都是青狼军中所谓的精锐,却也有战场经验甚少之辈,如今已然站在了崩溃的边缘。 “是巫师召唤出的战场亡魂!所有人静心凝神,不要再汲取天地灵气,莫受周围死气沾染玷污。”统帅预备队的这名城防司将官明显时经验极其丰富的沙场老兵,竟然一下子就道出了危机的来源以及相对应的防范措施。 这名城防司官员确实战阵经验丰富,而且官身不低,是城防司的二把手,所谓的城防司副司官,今日他带领着这支由全军精锐组成的预备队,其实是有任务在身,更是听从了主司官的吩咐才来当这统领预备队的将官。 原因很简单,能够参加青狼大比的这些个军中精锐,早在参赛名额的选定上就有种种要求和限制,其中年龄更是限制中最主要的方面,毕竟是为楚帝选择亲信那定然要看上去朝气蓬勃,而且可塑性极强。 所以来此参赛的人员除了某些特殊资格获得者可以打破年龄限制,比如青狼令的所有者彭九,其余都是不满三十岁的青壮年天骄,可以说他们是整个青狼军的未来,而今哪怕是某种层面上被迫当做了请君入瓮的诱饵,却也依旧被上层将官所重视,所以才派了一名经验丰富的洞天境的城防副司主带领。 但是在此突发状况下,饶是这名副司主也是面色惨败,毫无血色,他的心中同样震撼万分,大奉军队配有巫师,这些个阴森可怖的家伙施展其巫术来简直就是专门为战场铸造出的战士,在正面战场的杀伐之后,可以通过邪灵神力重新赋予死尸灵性,造就战场上极为难缠的士兵。 尤其是在封城这种世代都是兵家战阵之地的场所,其下埋葬了不知多少将士的尸骨,那些巫师们往往还能够召唤出地底残余亡魂,再加以诱导和强化,最终可以造就种种扭转局势的阴兵,而且巫师的层次越高这种阴兵的数量和等级也会随之有质和量的飞跃。 而今这种满城皆死气,各处都是亡魂的情境下,那名施展巫术的巫师必须要有逍遥境甚至更高层次的修为才是,短暂的时间内,思索甚多的那名副司主已然定下了死志,至少如今看上去他们除却死战一途,再无生还余地。 赵楷与彭九背靠着背,各自为对方警惕着周遭不易察觉的动静,在这种凶险的战场上,二人无疑也是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 赵楷听得那名将官的话,听得“巫师”二字时脑海中不禁思绪万千,追溯到数年前的那场大奉江湖行,他也正是在去黑角寨的途中被一名实力极强的杀手劫掠后,被隐秘的巫师定下契约,被抽走了象征大奉皇家正统的金鳞血脉,随之转换而来便是承接一国之厄运的黑铁血脉。 如今在这战场上,他成了楚国的青狼军,身边有真正的袍泽兄弟,却又一次碰上了大奉的巫师,在不知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要置自己于死地,这种敌国袍泽,同国死敌的命运戏弄,属实是讽刺。 那些个黑雾般的地底阴兵在隐蔽之处的高阶巫师的操纵下,挥舞着黑漆漆的手臂和利爪,从他们那扭曲古怪的身体中更是有刺耳又瘆人的嘶吼和尖啸声挥发而出,周遭死气弥漫,众人都死死握住长刀,少有人率先出战,大多还在原地等待着,不知是因为眼前这种前所未见的诡异气氛而愣住,还是因为不敢贸然行动而谨慎地观察动静。 总之满城的城防司甲士,包括预备队在内,在这突如其来的异变之下,已然丢了先手的士气,如今城中的动荡怕是无法遏制了。 赵楷这边,那名洞天境的副司主再不压制体内灵力流转,更是率先冲锋而去,军刀在手,气浪翻涌在侧,明亮天光之下,黑甲披挂着的整个人如同一点墨色深染的长剑,如今利刃出鞘,锋锐之气无可阻挡,一瞬之间直冲而下,数具黑雾鬼影被一刀斩碎,就此彻底消散于世间。 好似这一击极大地鼓舞了己方的士气一般,由那副司主所统领的预备队所有人也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动了,对于眼前局面心中已然明了的青狼军中各个营地的精锐,也都从那死气渲染下恐惧和压抑的气氛中摆脱,他们回忆起了昨夜自从奉军进攻开始,心中早就下定了死战决心,这些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人更是军中锋锐士气的代表,气势一旦形成,更是凝聚到一块,那便也无法再被割破,如今必定是要斗个不死不休,无人想过逃跑和撤退。 赵楷与彭九相隔很近,更是相互协助和支援,在这人鬼战场上勉强算是暂时站稳了脚跟,至少短时间内面对周遭阴兵的围攻二人不会陷入绝对的劣势。 某一瞬,赵楷身上先是金光璀璨,然后渐渐收敛聚合,成就了暗金色的光芒甲胄,金光诀的这等神通确实可谓保命神技,赵楷更是在许多次的战斗中磨合完善,对于如今金光诀的运转和收缩之法无比熟悉。 那件暗金色甲胄好似也在战斗中一次次遭受打磨淬炼,好像会不断进化,如今的防御力在同境界中堪称顶尖,对付周围数量居多,打法阴险,自身境界却是堪堪绫罗境中期的小小阴兵们,还算是顺手。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三十章 光与暗的交织 封城城墙之上,所属奉军似乎也注意到了城外自家军阵后方的大乱,似乎是青狼军另有布置的结果,而那作为先锋冲上城头的仲潭却是丝毫不退,仍然是与吴承熙的副将狄勇战作一团,逍遥境的天地借势之力搅得两人周围构造出的整片战场不得安宁。 天空中的赤麟妖兽已经昂着它们那高傲的头颅,在高阶修士的操纵下不时吞吐滔天的火焰,以作为底下灵力炮弹攻势的反击,这些妖兽凭借其坚硬的外壳和血肉,再加上操纵手们各种手段神通的庇护,基本没有陨落的妖兽,大多都只是受了些轻伤,对它们那妖兽群中极其变态的恢复力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虽然对于赤麟营无太大的杀伤作用,但是封城在守城战的关键处才拿出的灵力大炮终究起了作用,至少赤麟营所属无暇其他,只能与飞到天空中的能量炮弹斗智斗勇。 赤麟营所属如果要想借助高点优势,压制底下的炮手,则必须要先拦截住能量炮弹的一波波攻势,才能在炮弹激射的间隙中找到机会再加以反击,而城墙之上们早已心存死志的炮手们更是陷入了疯狂,他们驾驭着灵力大炮从无间断地射出一波波能量炮弹,哪怕耗尽自身灵力最终遭受反噬也毫不惜力,一个人倒下就换另一个人上。 也就是炮手们这样不要命的疯狂打法,才终于将赤麟营的优势一点一点蚕食干净,最终极好的压制了这支大奉中的王牌空战军团,让其再无法影响城墙前端的战局。 封城之外,玄甲、焰阵两营精锐骑兵原先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甘愿出城去当一个个人肉护盾,在反复冲杀中阻挡奉军攻城之势,为后方封城争取道府甲兵的支援,而从始至终一直将胜负手藏得严严实实的吴承熙更是没有告诉他们墨玉麒麟会突然出现。 所以当损耗惨重的两营骑兵发现大奉军阵那边后方大乱,战甲上满是鲜血的存活着的骑兵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都是精神一震,本来以成就孤勇而死的士气反倒是不断攀升,他们都知道这座战场上发生了难得一见的变故,而变故的结果正是他们再度冲锋的绝佳机会! 于是城外那波本该陷入团团围困而全数牺牲的大奉骑兵队伍,如今重又焕发出勃勃生机,仅余半数的近千名骑兵队伍,不管是轻甲还是重甲早已混作一团,之前这些骑兵早已没了再度汇合的意思,一个个甲士只管着挥舞着长刀或大戟,凿阵而去,能带走一个人是一个人。 如今却是两营众人在冲杀中有意识地各自重新结阵,当所有的骑兵汇聚在一起时,独属于两营精锐骑兵的锋芒再度展现,这次是真的实实在在的要凿阵而去,千余之数的骑兵共同铸就了一柄可开山摧城的利剑,与远处致使大奉后方军阵乱作一团的墨玉麒麟遥相呼应,给夹在中间的那些本来士气满满目标是正攻城的大奉甲士迎头痛击。 吴承熙与那名仲秋专门留下来压阵的显圣境军将的打斗已经逐渐白热化,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一招一式间都要往与天地大道相契合的方向牵引,由此展露出来的威势更是好似可以毁天灭地,两方从洞天境的各种窍穴请神相搏斗,再到显圣境的法则金身的对轰,这些争斗造成的涟漪波动都不是寻常甲士可以触及的,两人身旁数百米的范围内早已无一人生还。 吴承熙半步大能的境界终究稳压对手一头,然而那边的军将显然并不满意如今的局面,还想凭借自身的修为硬扛下去,然后找机会平定军阵后方大乱,为了进攻封城而排出的这三万余众甲士,至少也要安全撤走大半才是。 于是这边的战斗继续僵持着,吴承熙自然也不会留手,对手是个尽职尽责的军将,没有逃的心思,那么他更是没有放走敌人的习惯,此次两方投入超五万人的大战,前期他付出了多少的心思和代价才换得如今的拨开云雾见青天,哪怕思虑与考量都做到了不能再细的地步,如此还是出现了变故,那就是仲秋不在奉军后方的军帐大营之中,这是吴承熙早先没有料到的,更是不符合常理的统帅临阵消失的现象。 仲秋乃是楚奉边境上盘踞数十年的奉军猛虎统帅,要说他这是无意之下的缺漏,吴承熙根本不会信,对方不在这方大帐,那只能说明一点,就在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仲秋去做,吴承熙心中惴惴不安,却暂时被那军将拖住,探究不出个究竟,只能发力再战,尽量缩减获胜所需的时间。 而那原先隐蔽于无形的墨玉麒麟大军如今也现出了原形,细细看去,魁梧的妖兽通体墨绿,眉心却独独一点雪白,映射着寒光的坚硬鳞片也在出现后展现出猎猎威势,寻常士卒的长刀哪怕用尽力气劈砍而下,也只能造成那鳞片上星星点点的痕迹。 妖兽头顶生有两角,怪相峥嵘,更是凸显出两角之间妖兽眸子里的血色深重,在前进的过程中,在光与暗的交织下,妖兽还会不时地消失于现实中一会儿,但之后却是又以更强势的凶悍气息出现在更前方,又或是一半身子显露一半身子消失,场景诡异莫名,却又好似墨白相间的暖玉,光线交织中造就了天地之间一奇景,这是妖兽独特的隐匿特性。 甲胄骑士稳稳地坐于妖兽之上,漆黑的甲胄散发着森森的寒光,细细看去,午后阳光直射其上,却好似可以穿透一般,这些材质不凡的甲胄拥有某种可以消失于无形的特性,甚至连带着驾驭着妖兽的甲士们都修炼的有闭息凝神,潜藏突袭的高超技巧,再加上墨玉麒麟这种妖兽的稀有特性,最终才造就出了这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杀神队伍。 哪怕是急急冲阵而来,这些甲士的队列依旧严整规范,长刀范围之内无非是一个个人身被挑起刺穿,最终沉落在血水流深的战阵长河中,任凭马蹄践踏,却再无生机。 墨玉麒麟的出现好似毒液一般,仍在一刻不停地将优势和恐慌扩散开来,最终更是造就了整个军营大帐的后方动荡,封城之外的局面已经被青狼军牢牢把控在手中,战胜之时时间问题。 然而封城之内,由那隐匿极深的逍遥境巫师所牵引出的阴兵鬼影团队依旧在一刻不停地制造着城中的骚乱,赵楷于彭九二人且战且走,不时转移阵地,周遭却依旧满是那召之即来挥之不去,密度极大数量极多的一只只绫罗境界鬼影,所有尚还在拼命搏杀未曾倒下的甲士们都已经乏了,包括赵楷、彭九在内,这般高强度无休止,甚至看不见希望的厮杀,平常也没经历过几次。 赵楷如今不只是要保护自己,更是要不时照顾一些袍泽兄弟,乃至一些逃无可逃就要进入鬼影魔爪的寻常百姓,所以他身上所有能力这次是彻彻底底开启了个干净,龙游剑、金光诀乃至损耗灵力极大的反向观想巨人图这一类的神通术法,他都没有留手,却是在这惊险的大规模作战途中,赵楷的心神小天地里传来了一阵咿呀鬼语。 那是吞吞怪在与赵楷交流,两人心意相通,所以根本无需话语只需意念沟通而已,而吞吞怪所发出的咿呀鬼语无非是这种交流的一种显像化,并无其他任何作用。 听得那小怪物的请战言语,赵楷心中陷入思虑,他也知道吞吞所言不错,此等情况下确实是它这种擅长吞噬的鬼怪大展身手的时机,然而作战本身是没有问题,说不定还可以暂时缓解城内局势,然而吞吞怪本身的存在以及赵楷背后那一个个秘而不宣更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才是首要考虑的重点,毕竟种种秘密加身赵楷根本不能引起外人的注意与好奇。 正在犹豫间,城中上空突然出现某种玄之又玄的道法涟漪,赵楷转头望去,只见一道身影冲天而去,身体四周盘旋萦绕着一圈圈显为实体的阵法图案,赵楷再度定睛望去,只见那构造阵法图形的本体却是一颗颗斗转不息的星斗,在白昼下依旧摧残而夺目。 那人身着城防司官服,口中念念有词,冲天而去之时目标便已锁定,等到行至到某个不可再前进的结界阵前,终是探手一抓,刹那之间只见其身边斗转的星斗一瞬之间射出无与伦比的刺目光芒,圣洁的光辉锁定的前方,凭空趔趄跌出一道人影。 那人浑身披着灰色的斗篷,好似整个人身都被裹上了一层薄雾,而伴随着那人跌出的同时,封城之中许多鬼影好似受到了影响,虚幻地身体一阵摇摆,好不容易才能止,而且有一些鬼影竟然就此凭空消失,赵楷这才知道,那名踉跄跌出的斗篷神秘人正是那名在城中布局引鬼的高阶巫师。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星斗杀阵 封城城内鬼怪受到召唤主人灵力不稳的涟漪波及,它们那本就虚幻的身子也跟随着摇摆晃荡,甚至有些一震之下渐渐趋于消散,城防司的卫士们纷纷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手中长刀舞出雪影,再加以爆发之下的灵力支撑,城内甲士们逐渐趋于劣势的阴兵之围暂解,但还是没有一下子扭转局势。 天空之中,那名冲天而起,星光斗转之下,一击将那隐藏暗处的巫师揪出的城防司将官正是如今城内修为最高、官职最大的城防司主司官,自城内动荡升起,他便一直游荡各处,将自身逍遥境的灵力完全扩散而出,又是借助了独特的星斗流转之法,这才于冗长的时间空间里找到了隐藏在封城上空的巫师身影。 而那名被陡然撞出隐蔽空间,踉跄踱步退出老远的巫师好不容易才止住身形,两人依旧悬空对峙,这种依靠着天地借势之法得到的浮空能力对于逍遥境的高手来说手到擒来。 巫师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在其刻意压制下,却只有高空中的城防司主司官才能听得到,“好手段,大奉的星宫术法我倒是见过,不过都是皇宫里影卫才能修习的秘术,却没想到在楚国,这边境军中就有类似的星斗运转之术,倒是不凡。但是只有你一个人可还不太够。” 那名灰袍加身异常邪祟的巫师骤然间气势猛增,好似一口极远极深的古井,甘冽的井水可以任人汲取,这名巫师身体里的灵力密度和强度都属实难以捉摸,像是也无穷无尽一般,就在城防司高手的惊骇眼神下,那名巫师的气势攀至顶峰,直接越过了逍遥境屏障,成就了半步显圣的威势。 “刚才我太专心摆弄城中的那些个小棋子了,才让你偷袭得手,如今你再来试试!”阴冷地嗓音却夹杂了不容置疑的雷霆威势。 而伴随着巫师本人的力量不再压制,骤然放开,底下的那些在其口中似小棋子一般的鬼影们更是威势大涨,好似有了靠山,在短暂的失利过后竟然再度开始更强力的反扑,这等强度的攻势若继续下去,城中的城防司甲士们怕是要全军覆没。 赵楷听着心神中传出的阵阵涟漪,看着眼前袍泽即将溃败,尚在艰难支撑的一幕幕,终于不再犹豫,他将意识投入到心神小天地之中,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某种无形中类似小天地大门的禁止,然后独独给吞吞怪开了一条小缝,眨眼之间,在心神小天地中居住良久,更是闷了许久的吞吞怪已然凭空出现在真实世界之内。 就在赵楷身边,吞吞怪凭空出现,在满城甲士与阴兵厮杀的凶险场面下,起初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边的变化,而一直伴随在赵楷身边协同作战的彭九也是在吞吞怪大发神威,一出现便张开血盆大口,运转体内吞噬之力的时候才发现了赵楷身边的这个小不点。 如今的吞吞怪经历过几次大饱口福的吞噬之旅后早已产生了异变,不再是赵楷初见时那般黑漆漆的粘稠状怪物,身体反而是浮现出了某种看上去极为高妙的暗金色纹路,同时原本虚幻粘稠的身体也变得顺滑凝实了不少,如今看去小小的一团,反倒很是可爱。 然而当那巨大的吸力自它身体之中释放而出,更是短时间内扩展开来时,所有注意到吞吞怪的甲士们俱是神色凝重,心头沉重,他们只以为又是某种刚刚出现的高阶阴兵,正在张着血口朝众人吞吐魔焰呢。 彭九感受到那股磅礴的吸力,更是发现了赵楷距离那怪物极其接近,他急切而担忧道:“离阳,小心!” 赵楷却是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问题,他神色淡然,在放出吞吞怪的那一刻便已经做好了接受关于鬼物来历的盘问的准备,如今看到吞吞怪果然听自己所言,并未对甲士出手,反而是对着周遭无数虚幻的阴兵有针对性地展开吞噬,他总算松了口气,手中刀舞更快更狠,掠起阵阵残影,转瞬间便有三只靠得极近的低级阴兵彻底消散。 而今悬在空中,正彰显着半步显圣境威势的巫师也是感受到了城中的突然出现的变故,循着感应望去,视线穿透极远,直接将地下吞吞怪周围百米的风景尽收眼底。 他眉头微皱,身为巫师,对鬼道同样研究极深的他在短暂时间内也是猜出了吞吞怪的真实身份,它应该与地府之中阎王坐下某位擅长吞噬的阴间使者有同族血脉,这等特殊至极的鬼物按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阳间,哪怕是在阴阳交界处的酆都或是某处鬼门之内这种血脉等级的鬼物也绝对是在最内层生存,但就是这种无法想象的事情偏偏发生就发生在了他的眼前。 他心中不断猜测,最终只能认为这是某位擅长鬼道的修行者与这怪物签订了契约,这才能召唤出这种真实世界里对付修行者简直是犯规的鬼物出战,但当他将灵力扩散而出,范围极广,且感知良久后,他却始终未曾发现另有接近自己这个程度的强者存在,看着地上大发神威的鬼物,搞不清楚状况巫师他愈发焦躁。 于是空中那强悍且同样邪异的法则巨人的身形也随之狂暴,极具破坏力的能量涟漪肆虐在空中,更是将对面有璀璨星斗加身庇护的城防司主司官打得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占尽劣势。 城防司强者身体周遭的那些在白昼中依旧夺目绚烂的星斗顿时再放光明,更是不断斗转变幻,速度极快的一颗颗星斗运转之间竟都连成了一条条不间断弧线,光芒闪烁中最终形成了璀璨的流霞,好似夜间悬挂九天的银河,终于,星斗运转的速度逐渐放缓,视线之中银河的密度也开始不断缩减,然而最终停下来之后,这些星斗的占位与关系却与之前天差地别,竟是形成了四象八卦共存的真正星盘! “星宫敕令!聚合!” 此令一出,地面之上突然亮起了八枚光点,八个人的身体四周同样有明亮刺目的星斗显现而出,萦绕其上,距离赵楷的一枚光点正是那位城防司的二把手,洞天境的副司官,紧接着,众人就见一道道璀璨身影倏忽升天而去,前后总计共八位,尽皆聚合在下达敕令的主司官身旁,站立位置与先前主司官周遭星斗凝聚而成的星盘各个区域相暗合,共同成就了一座气势不凡的星斗杀阵。 “原来如此,我大奉的星宿秘法讲究一人即一势,一人便是一星官,占据不同的星宿,有的只是不同星官的差别,实力却都无可匹敌。然而你们这种术法看重的却是星斗布阵,还在外部掺杂了八卦四象的概念,故而并不讲究,什么人都能练,最终九人才成就了这座星斗杀阵。”巫师明捧暗讽的话语说完,心神之中倒没有生出太多波澜,他眼前的这些星斗杀阵与大奉的那些个宫廷高手相比终究差了些门道。 没时间废话的九位城防司高手自结阵起,杀伐之气便已攀升到顶点,眼神中的冰冷意味尽皆锁定对面半步显圣的巫师,以及其身侧好似顶天立地般的法则巨人,于是下一刻,无数星斗汇聚而成的整条银河好似一只匹练挥洒而出,星星点点的光芒不断被狂甩挥砸,向那同样冲杀而来法则巨人当空砸下,一次次地阻挡住了对方的冲势。 独自深入封城作战,为了阴兵一事布置良久隐匿极深的巫师终于在这一刻感受到了焦躁和愤怒,他没想到这封城的城防司还有如此手段,哪怕比不得大奉皇家豢养的宫廷高手,也足以拖耗他许多时间了。 有了吞吞怪在侧辅助,赵楷周围能有一战之力的阴兵数量大减,他也是终于争取到了喘气的机会,目光同样望向天空中那异常绚烂夺目的攻杀战场,赵楷同样是依靠着他那与天上战场的气势相对,无比渺小的灵力感知着所发生的一切。 只见那有法则巨人在前厮杀,躲在后方独自安稳的巫师开始捻诀念咒,那本就涟漪阵阵的天空突然好似受到磅礴力量侵袭,时间空间开始出现震荡,最终成就了肉眼可见的极富层次感和视觉冲击的涟漪波浪,那是真正的光与暗交织造就的空白之地,就好像无垠的天空变成了波涛翻卷的大海,天地异象甚至都惊动了远处城墙上的双方依旧厮杀着的战士们,场景简直骇人。 “咒杀术!”就连赵楷这种只在影杀殿地下了解过一些巫师体系信息,实则认识只停留在表面的人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这种术法的笼统名称,只因为咒杀术之名实在太过响亮,就像是巫师体系中的代言名词,是每位巫师的必修课和看家本事,也是伴随其一生会随着境界和感悟不断提升的神通术法。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灵契约 半步显圣境的巫师终于用出了看家本领,九位一体成就星斗杀阵的城防司高手们,如今反而将星斗汇聚而成的银河匹练重新聚拢在身前,用于抵挡对方这防无可防的一击。 勉强抵挡住这一击的九位高手虽也小有伤势,却还能战,再度重整旗鼓,凭借着汇聚而成的杀阵与星斗之力,开始展开璀璨流霞般的攻势。 而那巫师眼见一击无果,却也不再急躁,反而心神静寂,聚精会神起来,依旧是凭借着法则金身上前抵御和进攻,巫师在后方自顾自地施展接下来的更为强势的神通术法。 正在竭力与法则金身围斗,眼看已经逐渐占据上风的九位高手,却见远处那巫师右手指尖竟有鲜血汩汩流出,对方毫不避讳地就此开始在左手掌心画符,神情认真,好似沉浸在了这一过程中,九人心中皆是暗叫不好,这种巫师以自身生命之火损耗为代价燃烧早就的血灵契约,一旦施展便能迅速提升自身的实力,施展之后最低也会提升一个等级,若是让对方成功用出,城内大战的胜负便已成定局。 九人几乎同时发力,星斗之外,八卦四象的图案接近凝实,最后成为了一方好似可以镇压凶兽的巨鼎,朝着对面巫师以极快的速度飞驰而去,同时又以银河匹练与法则金身缠斗,让对方再无法阻挡。 用出这一招,九人无疑损耗极大,若不是对面巫师要用血灵契约,他们这般损耗极大的一击,其实并不值当,很可能被对方抓住破绽,来个突然袭击。 但如今局势忽明忽暗,巫师发了疯般的开始下死力角逐,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如此选择,就看这一击是否得中,之后的胜负为何了。 只见空中那八卦四象轮盘造就的镇压大鼎实实在在地击中了对方巫师,九人同时松了口气,却又及时刹住了车,九人心中同时生出疑虑与骇然,因为他们感受到了一股强势无匹的气息自对面升起,比之前咒杀术施展而出时还要磅礴数倍。 当能量涟漪带起的余波散尽后,巫师却无损无伤地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他眸中血色深沉,身体四周黑气萦绕,好似鬼影缠身,对方九人看见巫师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却是丝毫笑不出来,因为他们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形气机的锁定,那股气机更是无比的强大而令人畏惧。 天上炸雷响起,空气撕裂带来的阵阵涟漪逐渐扩散,巫师身影消散,却又骤然出现在数百米开外,就在九人的星斗杀阵之前,他的身子却毫无停滞,直冲而过,缭绕的血色和黑气好似滔天的魔焰,可以冲破一切阻碍,将一切都燃烧成虚无。 天上战场胜负已分,九位高手的身躯直直坠入大地,砸出深坑,溅起无数尘土,地上的吞吞怪大显神威之下也是饱腹一顿,赵楷能够感觉到天空中那巫师对吞吞怪所在这一片区域透露出来的滔天杀意,于是出于对吞吞怪这个一体共生的小家伙的担心,他正要打开心神小天地的大门,召唤吞吞怪回到身体之中。 却只见一道强横无匹的身影飞身而下,直冲那尚还没主动结束吸力,感知迟钝的小家伙而去,赵楷大惊,不由得加快了开门的速度,最后更是没有跟吞吞怪进行心神交流,直接把那家伙粗暴地硬塞了回去。 这一幕发生的无声无息,好似那小家伙本来就不存在世间一样,然而就是这样看似毫无破绽的局面下,攻击落在空处的巫师竟然扭头朝着赵楷望来,眸子微眯,已然是通过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以及刚刚挥发出的极其微小涟漪震荡发现了蛛丝马迹。 赵楷心中突生逃跑远离的念头,然而根本没有实行的机会,就在下一刻,他只觉脖颈生疼,呼吸不畅,一只大手已经是握住了他那脆弱柔软的脖子。 “离阳!”彭九见此场景,毫不犹豫地直冲往前,想要解救赵楷,与此同时,身边许多甲士也都如此作为,突生的变故之下没有人想着要放弃袍泽的生命,俱是飞蛾扑火般朝着巫师冲去,同时用力挥斩出一刀。 然而这般无畏的进攻,也终究只是以卵击石,众人同时被飞卷出的能量气浪震退,倒地不起,陷入昏迷。 赵楷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更加焦急和担忧,然而面对绝对的力量,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拼尽全力挣扎着,扑腾着,哪怕不屈的意志仍在,赵楷的意识却是逐渐模糊。 终于心神小天地里迎来了一个缩小版的赵楷,却又放出了囚笼里早就在伺机而动的那条黑龙,黑铁血脉又一次掌控了赵楷的身体。 巫师心头疑惑,他原本以为能够释放出那种血脉等级的鬼物,契约的主人必定也是为高阶修士,谁知哪怕是他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对方奋力挣扎之下最多也只有龙门境顶峰的实力,这完全是说不通,他正想要先放缓一下握力,给对方一个喘息的时机,以好好盘问和探寻,来获取一些连他也十分好奇的深层次的信息。 然而他的手还没松开,对面那名将要昏迷,完全无力的相貌俊朗的少年,竟然缓缓睁开了他那先前逐渐闭合起的双眼,眸中血色深沉,细看之下竟然还缭绕着黑蒙蒙的雾气,那双瞳孔眼白分布极少,邪异非凡。 与此同时,对方流露在外视线可及的肌肤上,既然开始突兀地生长出无数肉眼可见的红黑血线,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凭空出现的,连他触及都只觉冰冷邪异的诡异黑气,那是一种从心底升起的威压和颤栗,他心中大骇,已然松开松了手。 而少年稳稳落地之后却依旧紧盯着巫师,杀机凛然。 巫师已经解除了他的血灵契约,但哪怕激战过后,他依旧保持着半步显圣境界的水准,却在对方展露出的威压之下有一瞬的愣神,就是这一瞬已然被黑铁血脉控制的赵楷动了,手中握刀,直劈而下,黑气翻腾,好似神龙行云布雨时召唤而出的云。 那巫师咬了咬牙,法则真身上前抵御的同时,再度开始施展那损耗极大的血灵契约,一日施展两次损耗生命之火的神通,哪怕是精通此道的他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两人周遭已经没有观战者,早在巫师翻卷出能量涟漪击退众人的时候,周围数百米的街道上便已然没了清醒的人。 而对于刚才那些冲在最前的甲士们他也没有下杀手,只是让众人昏迷而已,他还想着继续放出更多的阴兵,而这些身上萦绕生气的甲士们便是阴兵进阶和转化的最佳养料。 血灵契约施展成功的巫师已然不惧对面黑气萦绕的邪异少年,手中捻诀口中念念有词,刚才天上便已大展神威过的咒杀术再临,赵楷哪怕有黑铁血脉的控制,哪怕身体里潜藏着极强极邪异的恶灵之气,他本身境界终究太低,咒杀术攻击之下,少年倏地吐出一口鲜血,真正身受重伤的他再无顽抗之力,身子直直向后倒去,也是陷入了昏迷。 那名巫师面色冷峻,心情阴沉,对面少年那一瞬之间的变化他依旧没能搞明白原因,只知道对方体内必然藏着许多秘密,他上前而去,想着先将对面少年掠走,回去好好研究一番,却没走几步,突然被身体周围尚还停留空中的一层薄薄血雾吸引,那是赵楷刚刚喷出的鲜血,他却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手掌翻覆之间,气流盘旋聚合,流散极广的血雾竟然逐渐凝做一团血水,转瞬间就悬浮在了巫师的掌心之上。 巫师的灵力扩展而出,最终聚合在血水之上,他刚刚就是感觉到了血雾里留存着的某种极为强横同时又威压极大的气息,他想到了什么,但无法确定,于是便又下了一番功夫将这血水彻底聚拢在一起,如今用心感知之下,那种玄妙的感觉更加强烈,他心头大骇,不自觉地吐露出心声道:“神性之血!?” 作为楚奉边境上仲秋手下,实力位列第二的巫师,他可谓见识极广,所知甚多,对于这种神性之血,他也曾在某些古战场和诸神遗迹中遇见过几次,甚至还服用过几滴,但是却从未见过有人的身体里留存着神性之血。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往大奉两个皇家血脉身上想,只是因为他从未想过这大楚的青狼边军中会有大奉的皇子。 巫师感知越深,就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他再不罗嗦,遇到这等生平仅见的机缘他再也压抑不住心头激动,也不往奉军那边做汇报,而是决定暂时当了逃兵,他掳起赵楷身体,转身朝着大楚境内奔去,他可不想平白跟别人平分这等机缘。 在巫师逃离现场之际,还不忘再给封城加一把火,他释放出了这些天来紧密布置之下,如今所能控制的所有阴兵,于是封城之内动荡更甚。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仲秋之谋 城外,吴承熙的刀直落于那名显圣境将官身侧,卷起阵阵刀锋舞出的风浪,一整个境界的压制不是简简单单几次搏命就能拉回来的差距,那将官既然尽职尽责,在一开始没有想着先行逃脱,那么便也要承担与吴承熙恶战之后再难逃离的命运。 法则巨人的对战早已进入尾声,吴承熙的法则巨人如今是处处占优,攻势锐意而不可挡,对方只能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抵挡着,就是这样毫无变数出现的攻守战,硬是将战斗拖到了现在。 大能境的改天换地之功,粗通神性之意也终于被吴承熙浅层次激发出来,虽然他只是半步大能,倒也够用,如今的整个战场就是一个被吴承熙硬生生撕裂而出的小天地,里边风云际会,声声炸雷,外界却可以不生丝毫涟漪,而被围困其中的那名奉军将官则好似一只没了招架之力的笼中雀儿,在这处囚牢里当真是处处被压制,眼看连费力抵挡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吴承熙的刀却好似有了神灵加持,一招一式间都裹挟着风雷之势,更有整个天地法则的亲近和加持,在这处小天地里他便是真真切切的唯一神灵,那名苦力支撑的将官则是对神不敬的罪人,他必将受到严惩。 轰隆隆,好像有远古巨兽出没,移山填海般的威势惹得整个小天地陷入震荡,那是吴承熙的法则巨人彻底将对方打趴下了,随着巨人战的胜负已定,那名将官也受到了士气的波及,还有法则巨人反馈本体而造成的内里深层次的伤势,他喉咙一甜,更是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精血。 如今胜负已分,就看是吴承熙成功斩敌,还是对面将官展露神通成功逃脱了。 吴承熙的刀意不断攀升,法则巨人更是直冲往前,先行一步朝着敌人出击,双拳凝实好似两座小山,然后猛然砸下,虽然还是被那将官躲过,但是拳风依旧是劈头盖脸地给对方轰了个结实。 这种情形下,还要争取一线生机的将官自然是将所有的家底一个不落地全部施展而出,只见他瞬间祭出三柄悬空的绚烂法宝,先是一口大钟,然后又是一个四面皆雕刻着远古凶兽透露的小鼎,最后连一个缩小版的假山都搬了出来,看来应该是所谓的祭炼山河之法。 三个不凡的法宝瞬间齐出,朝着吴承熙攻杀而去,与此同时,那名将官在后开始主动寻找这方小天地里可能拥有的破绽,最后竟是直接所剩灵力全部加身,裹挟着千钧之力开始硬憾四周的无形结界。 吴承熙犹若未觉,他依旧在蓄着自己的刀意,一股直破苍穹,可达天外的刀意,在这方小天地里他就是真正的神灵,于是风也助他,雷也助他,所有的天地元素尽皆为此刀欢鸣,下一瞬,刀出如虹,有如狂舞的巨龙,带着尖啸直冲而过,碾压而去,路上所有阻碍皆如土鸡瓦狗般碎裂。 哪怕那尊金钟爆发出威严的钟响,那一刻小天地四周突起涟漪,哪怕那尊小鼎瞬间释放出四方凶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直扑而来,气势不凡,哪怕那具假山在进程中不断扩大,最后直至遮天蔽日的盛京到来,朝着前方将这百丈山体压下。 凡此种种神通,依旧是被吴承熙一刀斩断,龙吟声所过之处,尽是一派清明,再无妖魔临世,这便是最纯粹的刀意,直上九霄的神灵一刀。 那名将官只觉天地开了一线,他的眼中也只剩下那线光明,在他的视线里,那如游龙般的一刀由远及近,直冲而来,避无可避,好似蕴含着无边的杀意与攻势,下一瞬他只觉脖颈微凉,便也失去了意识。 人头落地,吴承熙收刀入鞘,缩地成寸间来到那头颅前方,将其捡起后,便也毫无停留,直接破开天地囚笼,撤去了四周因他而生的结界,再临战场。 如今的战场上,有墨玉麒麟在后方引起奉军大乱,又有焰阵、玄甲两营精锐骑兵裹挟无边锐意横冲直撞,大奉的军魂早已被打散,如今又无可以压阵的将官指挥,城外战场只剩下一边倒的屠杀,大奉那些来此本为攻城的将士如今十分戏剧性的变成了防守的一方,不乏被杀的丢了胆魄的家伙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而城头之上,早已注意到城外己方军帐大乱的奉军先锋也受到了影响,士气大跌,攻势锐减,渐渐地也陷入了劣势,如今也只怕也唯有城中阴兵叱咤的战场才是奉军占优的地界。 城墙上,依旧在与青狼军副将狄勇缠斗的仲潭,更是率先发现了城外远方吴承熙复而重现,视线穿透数千米,更是看到了对方手中握着的军将头颅,出乎意料地,他没有任何懊恼与气愤,反而十分淡然,好似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似的。 只见仲潭手中瞬间浮现出八张血色涂就的秘法符箓,接下来更是直接往前方的狄勇那边挥洒而出,这一动作利索而突然,狄勇根本未曾料到,更不知符箓深浅,只得先行裹挟灵力于身体四周,铸就光辉屏障,以做抵挡。 八张符箓在到得狄勇身前之时,猛然爆裂开来,威势之大,阵仗之极,堪比八枚能量炮弹凝聚而成的巨型能量团。 一瞬之间烟尘滚滚,城墙开裂,而作为始作俑者的仲潭则是趁此机会,双脚猛然踏地,接着飞身跃起,直接扶摇上了青天,往那离他最近的一只赤麟鸟跃去,最后当狄勇在爆炸余波中缓过神来,开始重新搜索敌人位置的时候,仲潭也已经稳稳落于鸟背之上。 身边有妖兽的操纵者恭敬来报,道:“大人,石灵明还没回来。” 仲潭眉头紧锁,声音冷峻道“那个老家伙莫不是玩嗨了,他的任务本该最轻松才是。” 望着城墙上已然反应过来,就要横冲而上,再行阻击的狄勇,以及周遭越来越密集的灵力炮弹,仲潭咬了咬牙,厉声发令道:“我们走!” 声音传播极远,响彻了整个赤麟营,接到命令也并不意外地操纵者们一个个调转妖兽身躯,同时控制着脚下妖兽最后一波魔焰吞吐,也有不少高阶修士继续施展着自身的远攻神通,整个赤麟营就在这样的局势下,洒下最后一波攻势后,全营独自撤走了。 狄勇心头愤怒难鸣,却也无可奈何,青狼军的空战力量太过薄弱,满打满算将所有飞行类妖兽聚集在一块也只能达到对方一个赤麟营的数量,实力却还参差不齐,实在有些无助。 既然无法阻挡对方撤退,狄勇只能将怒火发泄到城内城外被当作弃子的那些奉军甲士身上,于是他的指挥下,守军们在清除了已经没有增援的城墙上的奉军先锋之后,更是大开城门,一半守军直接出城作战,以巩固城外胜局,一半则是将心思精力全部投入到了城内阴兵的身上,协助那些早已不堪招架的城防司甲士一同清理城中动荡。 总之封城之围已解,一个时辰后城内城外都已没了大规模交战,只剩下对付顽抗奉军的小规模围攻以及追杀逃兵的一边倒屠杀。 已成断壁残垣的城墙之上,吴承熙迎风而立,面色严肃而沉重,他并没有因为此等大胜而喜悦,反而是思虑深远,担忧深重,因为这场战役有太多的漏洞和一些对手故意为之的痕迹,他怕的是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封城。 刚才一直在收拾残局,如今总算是可以缓口气的狄勇,终于找到了城墙上的统帅,他上前一步到道:“将军,再过半个时辰,城内外所有动荡都可解除,再天色黯淡之前一定能将残余的奉军杀个干净!” 听得此等振奋人心言语的吴承熙却是哀叹出声,他有些颓然地说道:“我们应该是中计了,对方的目标不在封城,他是故意送上了这数万颗头颅,誓要先把我们这精锐齐备封城给打残,或者是拖住,然后再趁机完成他们之后的谋划。” “目标不是封城!?那是......” 吴承熙打断他的话道:“君子馆一线完了,我也是刚才才想通的。” 狄勇更是疑惑,问道:“怎么可能?君子馆与我封城一样,都是有着三座用做拱卫的小城在侧,防御措施同样完备,哪怕他们拿着与进攻封城一样强悍的人马和手段,也只是又一场残酷攻城战罢了,君子馆守军固守城池,还不至于直接落败。” “他们绕后了,是从马嵬坡走的。” 狄勇一脸震惊,“将军,您不是说马嵬坡有精锐埋伏固守吗?” “那精锐便是如今被调过来的墨玉麒麟一军。” “这.....难道那仲秋早就猜到了墨玉麒麟在防守马嵬坡,怎么可能,这是连我都不知晓的消息。” 吴承熙摇了摇头道:“他也在赌,必定压上了极重的筹码,兵家所言逢林莫入,然而大奉的仲家军中却有一支可当作例外的军团,那便是三万百战的穿甲军,人人备有强弓劲弩,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仲秋若是想万无一失,便一定会出动这支军团,否则他没有把握能够成功突破山高林密的马嵬坡,哪怕他已经凭借着极强的军事嗅觉猜到了之前墨玉麒麟所属在马嵬坡一线固守。” 吴承熙与狄勇交谈的时候,封城之内,在那道原先赵楷与巫师交战过的长街上,混进来了一个隐匿在甲士群中的潜藏者,让人惊讶的是,他好似运转了某种可以屏蔽他人视线以及自身气机的神通,在做一些事情时完全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就好似他不属于这方天地一般,大摇大摆又极其认真仔细地在寻找着什么痕迹。 这人正是一向神出鬼没,掩饰身份层出不穷的刘庆,他在得知封城陷入奉军围攻的时候,便急匆匆往这边赶来,对于赵楷他很是上心,不只是因为这是他们万瑶宗如今的一枚不可舍弃的棋子,也是处于对于这个少年的重视,这个少年身上的秘密太多,更是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如今也处于动荡不安的漩涡中心,出岔子的可能性太大了。 虽然老早就有过最坏的猜想,但在刘庆来到封城之内开始搜索赵楷身影之际,依旧是陷入了极大的难题中,他曾在赵楷体内种下铃音种子,两人的距离处在某个较为广阔的范围时都会有所感应,然而如今他找遍了整个封城却是没能得到该有的感应,这说明赵楷如今已经是离开了封城。 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重新在做排查,这次更加仔细认真,他不敢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终于在这条长街上感应到了神性之血的灵韵,以及之前那场大战印刻在时间和空间的尺轴上的某些刻度和痕迹,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对于刘庆这般大能境人物,完全可以透过外壳直击世界的本质,一些常人难以得见的天地玄妙印记,他只要细心搜查,认真追寻,也就能大差不差找出个真实存在的路径。 刘庆在心中盘算个不停,与此同时,涉猎极广甚至擅长推演术法的他已然在掐指计算,他面色微沉,眉头紧皱,他已经知道那本该在自己保管掩藏下好好保存在暗处的一些秘密已经被人知晓,而那仅仅知晓个大概的人又会因为此等秘密显露出的神通一角而着迷,必然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举动,以及造成某种严重的连锁反应。 刘庆已经没有了来时的风轻云淡,顺着那条线推演下去的最坏结果,是连他都要扼腕叹息而且无可逆转的结局,所以他必须敢在时间线前阻止住可能发生的一切。 此刻的他再也不循规蹈矩地去疏通天地间的无形丝线,而是一股脑地抓在手中,再统统将其捋顺,找出无数个相连缠绕的脉络,最终确定出了一条直出城去,尚还看不到尽头的线索路径。 他即刻动身,不敢拖延,也没时间思虑太多,急速动身之际,无形中的掩护屏障破碎,更是有微不可察的能量涟漪扩散开来,在封城的某一瞬时间线上留下了意味着破绽和漏洞的刻度。 第二卷 玲珑阁,绝杀贴 第一百三十四章 精神迷幻的血食 城墙之上,正不断复盘,反复着思虑大局的吴承熙面色一凝,转头朝城内望去,那一瞬他感知到了一股极其强大可怖的能量涟漪,这等强度的威压在那一瞬之后竟就彻底消散,如梦如幻,不太真实。 他不敢想象,那种可怖的气势已经超过了他的全盛之时,无疑便是大能境的强者才能拥有的实力,可是大能境的强者在这整座六国天下,都是站在浪尖的披坚执锐者,而且他们的锐意和锋芒早已全身心投入到了修行之上,几乎不理尘俗,修行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因果与羁绊完全可以认为是入魔的诱惑之果,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难道只是某个偶然路过此地的大能?吴承熙没有思虑太过,因为想得太多也没有用,这楚奉两国边境线上加起来两国百万军团之中最高境界者也不过是半步大能境,若是真的出来一个与青狼军有着因果恩怨的大能境,他也无法阻挡,就只能任着对方闹。 抱着只能作如是想的态度,吴承熙便也将这小小涟漪抛诸脑后。 身侧的狄勇却是开口道:“将军,怎么了?” 吴承熙摇了摇头,重新将思绪放到龙窑边境大局之上,面色冷峻,荣光不再的他终于开口道:“狄勇,接下来封城内外一线交给你了,那些即将到来的州府甲兵也由你全权指挥,雪月叶三城也要重新修建和巩固。” 看着好像即将就要转身离去的吴承熙,狄勇急忙开口道:“将军,你要干什么?卑职愿鞍前马后,充当先锋!” “封城必须有人坐镇,君子馆一线出大事了,一切都要重新部署,先稳住局势才对。” 断壁残垣之上,吴承熙身影转瞬消失,而充当此战胜负手的墨玉麒麟一军在大展神威之后也随之撤去,再度不见了踪影。 这一年冬季,大楚白家军调出龙窑,前往燕赵联盟之地筹备攻伐之战,之后青狼军进驻前线,不到月余,奉军大举进犯楚国龙窑边境,两国国战一触即发,仲秋使计,以三万军力拖住青狼军精锐于封城,转而由马嵬坡绕后袭击君子馆一线。 由此,青狼军封城一战大捷,却在君子馆一线败落,输了个精光,楚奉两国边境局势大变,一时之间风起云涌,却又是在暴雨来临之前陷入了短暂的平静,两方都在积攒着力量,筹谋着之后的攻伐战役,各自蓄势待发,边境乱战即将到来。 而就在此等事件纷乱嘈杂的当口,封城之外的荒漠里,一处稀有至极的绿洲之上,一灰袍老者盘坐于地上,正在兀自安静地运功调息,他的身侧摊放着意味相貌俊朗的少年,那少年明显陷入了昏迷,此刻面色极差,毫无血色,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在彰显着活人的生机。 伴随着扑哧扑哧的怪异声响发出,那灰袍老者的胸膛一阵起伏震荡,接着便是张口一吐,无数的乌黑浊气散开,直接是将无数灵力积怨化作实体牵引到了体外,灰袍老者终于恢复了一些活力,他终是站起了身,舒展了一下臂膀,便将视线望向了身侧的那名昏迷中的少年。 这两人正是巫师与被他强行掳走的赵楷,那巫师一路奔袭,真的是下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这一处极为罕见的大漠绿洲,如今已经足够远离封城,附近也不会有人打扰,正是到来该好好探究一番身边拥有神性之血的少年的时机。 在行进的路途上,他早已抑制不住贪欲,直接将少年当作一尊存储神血的器皿,由此汲取了不少血食,每每饮血之后,他都会产生一种浑身充满力量的舒畅感,却又在短时间内消散而去,由此他便也沉浸在了这种令自身精神迷幻的血食之中。 但到得如今这种不过瘾的玩法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贪欲,他想要一劳永逸,彻底拥有那种力量感和舒畅感,便也只能冒着风险赌上一赌,至少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够将神性血脉彻底嫁接到另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但他想试上一试。 绿洲之中,少年所处的空地之上开始出现一条条血色浸染的丝线刻痕,这些线条相互连接共同构成了一幅玄妙难明的巫术图案,阵法已然成型,而那名巫师却还不停下,左右忙碌,不断查漏补缺,不时修修补补,看来还远没有达到令他满意的程度。 直到白昼将过,傍晚霞光映照得天空血色弥漫,更是凸显出绿洲空地上巫术图案的邪异和森然,繁复的图纹好似没个止尽,已经由原先的简单轮廓变作了如今密密麻麻的血色丝线,而那巫师依旧还在添着线头,不时从储物法宝中拔出几根不知是何材质的特殊立柱,插入地中,好似一个个沟通能量的阵眼,吞吐着霞光和丝线映照之下的血色焰火。 直到明月现身,又升至头顶,时间已然到了深夜,天空上繁星点缀,朦胧光影自成缠绕繁星的匹练,荒漠之中一派寂静柔和。 巫师终于停下了忙碌的脚步,数个时辰的潜心勾勒,更是不断地反复查验,逐一添笔,终于成就了如今这座平生仅有的巫术法阵,如今心神俱疲的他终究有些熬不住了,这个状态下他不能保证接下来的步骤会万无一失,于是他再度就地开始盘膝打坐。 出于谨慎考虑,也是为了防止鸟兽到来破坏阵法,巫师从袖中摸出一只纸做的黄鸟,用灵力画龙点睛之后,将其高高抛起,那已然被赋予生机的黄鸟振翅而飞,兀自盘旋在高空监视着四周,如今的巫师颇为得急不可耐,却也只得压下性子,耐心打坐。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巫师消耗的精气神恢复之后,就可开启巫术大阵,进行血脉转换一途。 而沉寂一天一夜的少年却在此刻睁开了眼,好似没弄清楚形势一般,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坐起了身,当他看到周围环境以及地上那一道道血色图纹的时候,哪怕坚毅如他,也是陷入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