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繁星梦若璃》 第1章 净若琉璃 “双脚悬空,在你冷酷热情间游走。被侵占所有,还要笑着接受……”——刘力扬《天后》 “欢迎各位贵宾的莅临。倾慕你的倾慕,让我们掌声请出着名足履设计师赵华阳女士致开幕词……” d市梧桐大道,新揭幕的鞋履品牌“倾慕”旗舰店门前,吸引了诸多媒体与品牌拥趸的到来。纯白风帆形的门面设计,高搭粉红绉纱的彩门,彩门上垂下串串纯白栀子花,一切的设计全都美如梦幻。 随着掌声,闪光灯如星海般层层亮起,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赵华阳女士的身上。她是倾慕品牌的初位设计师,同时也是这个品牌的老板。她的作品蜚声国际,获奖无数。 “切,还倾慕……老公的心都拢不住了,还侈谈什么倾慕!” 店堂内,已经有心急的顾客率先开始了选购。都希望自己能够抢先得到“倾慕”的首批限量版的鞋子。忙碌的店堂里,却冷冷扬起一个不和.谐的嗓音。 一个穿了范思哲大热款蟒皮纹低v礼服裙的女子,戴了范思哲同样着名的大款太阳镜,冷冷睨着店堂内的一切。 静璃忙走过去招呼,“这位女士,很荣幸为您服务。喜欢哪双鞋子,我帮您试穿。” 那女人睨了净璃一眼。 店堂里亦如门面的白帆设计理念,货架与地面都是纯白。金色的灯光在纯白之间耀起一片柔暖的氤氲。而站在她面前的净璃,一身修身白衣白裙,清雅美丽得就像初放的栀子花儿;纯黑而直的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露出她明净的额;五官清透如水墨勾画,一双眸子更是明净如琉璃璀璨。 这样的年代,还有这样纯净剔透如琉璃一般的女孩儿,粉黛不施、发色无染,任谁见了都不能不多看一眼。 那女人也只得冷哼一声,“这家店一切都很垃圾,好在你这个店员还算入眼。” 净璃自当没听见那女人话里的刺儿,笑着垂首,“女士您的鞋号应该是36,不过您跖骨较宽,建议您穿大半码的鞋子会更舒服些。” 净璃说着转头指着左右架子上的鞋子,“如果您暂时没有一见钟情的,我为您推荐两款鞋子:其中一款是左边第三排鞋架左手第一双,那是一双大红鳄鱼皮的尖头高跟包金女鞋。性感且火辣,非常适合女士您今日着装的风格。” “另一双是右边架子,下数第二排右手边第三双鞋子。白色软鹿皮的坡跟鱼嘴鞋,设计亮点在于脚踝处的拉链,拉链头去除了金属材质,而以鹿皮打造成栀子花的造型。行走摇曳之间,那栀子花清雅美丽,定能为您足下平添万种风情。” “这两款鞋子风格迥异。大红的可以为您在聚会上赢得注目;白色的则为了爱护您自己的脚,是呵护自己的美丽。” 净璃说着将鞋子一并取来,拢着裙子跪倒在那女子面前,亲手帮那女子试穿新鞋。 “哎哟,你不能轻点啊!”岂料大红的鞋子刚套上脚,那女子便尖声叫起来,惹得店里的人都转头来看。 净璃面上一红,急忙道歉,“抱歉女士,我会小心。” “赵华阳就是个垃圾,她设计出来的统统都是垃圾;没想到就连找个店员也是这样垃圾的!”那女人却一扬脚,不软不硬地踢在净璃面上! “净璃发生什么事情?”店长韩赓走过来,先向那女人点头微笑,继而轻问净璃。 宛如阳光一般清透的男孩子,笑容温雅、气度亮洁,让那女人暂时发不出脾气来。 “店长不好意思,是我为这位女士试穿的时候,不小心指甲碰疼了女士的脚。”净璃只轻柔微笑,揽过责任来。 韩赓没多说,与净璃一样跪倒在那女人眼前,亲手捧住了女人的足,抬起阳光笑脸,“真不好意思,我代员工向您致歉。我是本店店长韩赓,这回我亲自为您服务。”韩赓说完向净璃使眼色,“那边有位小姐等了很久,你帮我去招呼一下。” “店长没关系,还是我来吧。方才是我没做好,我努力改正。”净璃并未退缩。 就在此时,店堂水晶大门无声滑开,一个男子缓步走进。负责迎宾的店员愣了一下,随即惊呼起来,“欢迎十二少……”话音未等散开,便似乎猛地截住,再没了声息。 店堂里古筝曲铮然流泻,顾客与店员各自忙碌,并没人过多注意门口。净璃更是全副心神都放在眼前难伺候的顾客身上,鼻尖儿上都微微起了细汗。 “这回我会很小心帮您试穿,我们一点点来;如果您觉得不舒服,请及时提醒我。”净璃依旧好脾气地与那女人沟通。 可是直到此时,那女人依旧戴着硕大的太阳镜,不肯露出真实神色来。韩赓都替净璃捏了一把汗。 净璃吸了口气,再度给那女人穿鞋。这双大红的高跟鞋是性感设.计,尖头高跟、窄瘦鞋身,对女人足形的要求极高,宛如剪裁严苛的礼服一般要求身段。 鞋子刚套上那女人的足,紧窄的地方微微碰到那女人跖骨,那女人便又惊叫起来,“你个阴毒的贱.人!” 净璃一惊,韩赓连忙抢先一步挡在净璃前头,却还是没有那女人的手来得更快——“啪”的一声,那女人伸手隔着韩赓的肩头扇了净璃一个耳光! 全店大哗,所有人都惊愕地瞪向净璃。一层层的泪水无声溢满净璃的眼睛,她死死攥住自己的手臂,告诉自己不许哭! “这位顾客……”韩赓纵然还能保持职业微笑,但是颈子上的血管也已激跳,“如果您对我们的服务有任何不满意,请您直接提出;动手打人却没道理。” “小帅哥,不必这样英雄救美吧。”那女人瞅着韩赓冷笑,“你名字取得挺好的,相貌也真的跟明星韩庚有的一拼。韩庚那么干净的小孩儿,我都喜欢,所以看在你名字和相貌的份儿上,我提醒你一句——别用错了心。” “你维护的这个丫头,根本就不是表面长得这么清纯。她是个天生的狐媚子,她是给人当小三儿的!” 小三儿这个词现在有多火?直逼黄岩岛了吧?大家便都越发瞪大了眼睛瞪着净璃。 那女人越发得意,“她勾.引的是是哪个男人,大家就更想不到了吧!她勾.引的就是你们老板赵华阳的老公!” 第2章 一场闹剧 “哟,这就过分了吧?拿着赵华阳的薪水,还睡着人家的老公……这女孩儿长得挺清纯的啊,没想到竟然是小三儿!” 店堂里立时便有顾客窃窃私语起来。这年头,没人不讨厌小三儿。 “现在这世道啊,越是道行高的狐狸精,越装出清纯样儿。我刚一进来就发现她不是什么好女生,没看她虽然相貌清纯,却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这位女士,请到我办公室小坐。有任何事,我们再谈。不要影响到其他顾客购物。”韩赓努力压抑着,微笑向那女人发出邀请。 净璃则垂首望向地面,忍受着众人的目光肆无忌惮的穿刺。 那女人看场面闹得也差不多了,便起身要走。就在此时,门口处的休息区忽地传来一个声音。慵懒的,仿佛中提琴悠悠荡起的弦音, “我只是好奇,怎么这样发作开的,不是人家身为正室的赵华阳,反而是这位看似无关的女士?” “是啊!”大家都被影响,登时便有机敏的女士做出推断,“怎么她反倒像是被人家抢了老公一般的?”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休息区去,却没看清全貌,只隔着绿植看见背对着货品区的意大利手工真皮纯白沙发上,坐着一个男子。从这边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人的后脑。 众人继续讨论眼前的八卦,净璃却惊呆在原地,仿佛这一眼比之前挨的耳光,还要让她受伤。 “你!你是谁?”那女人再也绷不住。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恰好看过八卦杂志。”那男子轻描淡写地将手里一份杂志背身扔过来,“啪”地一声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平躺的杂志封面,暧昧的封面照片——可是大家却都看清了上头那风情万种的女人。 “哦,这不就是她嘛!”大家纷纷惊呼,“看这墨镜,分明是同一个!” “你,你们!”外头前来采访开幕的媒体也都敏锐嗅到了气息,纷纷举着相机就冲了进来,照着那女人就拍。 众人推搡里,整出闹剧达到了高.潮。 净璃也含泪向媒体倾诉,“我不过是来打工的暑期生,一共就陪着老板与郑先生见过一次面。却也被她诋毁……” 原来真正的小三儿另有其人,大家同情的天平自然全都倒向了净璃。 净璃满面含泪走向洗手间去,忍辱挺直的脊背让所有人都生怜。韩赓也急忙推开想要跟上来的媒体,“对不起,今天对于我们的同事来说是一场噩梦。她不习惯面对媒体,请留给她私人空间冷静下来。多谢。” 媒体就也没好意思在跟上来。 净璃站在卫生间门口擦干眼泪,转头去望休息区——却哪里还有人在? “贱.人,我不会放过你!”后头还传来那女人疯癫的叫喊。 净璃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回那女子面前去,然后向所有媒体鞠躬,“对不起,今天是倾慕旗舰店的开幕仪式。诸位想要采访这位女士,请到外面,不要打扰了客人的购物。” 净璃受了委屈,还这样识大体,大家便簇拥着那女人向外去。 净璃站直身子回望那女人,在擦肩而过的刹那,净璃低声说,“你该说我是小四儿,或者是小n。其实你也不是小三儿了,不过比我靠前一位罢了。” 那女人如遭雷击,定定望着净璃。 “醒醒吧。”净璃垂下头去,穿过人群。 “净璃,你不要有任何的压力。如果那个女人再来闹,我会报警。”打烊之前,店里客人已经不多,净璃专心来整理货品,韩赓特地过来说。 “我没事。”净璃按照记录,仔细一双双对照货架上的货品,“店长,我今天拿给那位女士试穿的两双鞋子到哪里去了?” 所有的货品都没问题,单单就少了那两双! 韩赓也一愣,“那会儿实在太乱,我也没顾得上。净璃你别急,说不定是其他的同事替你将货品收起来。回头我问一下。” 净璃面色止不住地苍白。那两双鞋子的售价加在一起,是一个让她几乎无法负荷的数字。 “净璃找到了,你别急。”韩赓拖着工读生小范的手过来,额头上也见了汗,显然他的紧张不在净璃之下,“当时场面混乱,小范又是刚来,对业务程序不熟悉,这才直接走了手写票,没上电脑,所以没查到电子记录。” 小范也不好意思地一个劲儿鞠躬,“净璃美女,真是不好意思。那时候人太多,我知道你忙不过来,恰好有顾客想要买这两双鞋子,我便卖了。” “小范哥你别这样说,找到了就好。其实你都是在帮我,我应该向你鞠躬才是!”净璃终于笑开,开心地面颊绯红。韩赓望着灯光里俏丽的净璃,微微笑开。 “那两双鞋子卖掉了?”净璃问。 “正是,而且是一位帅哥买走的。”小范微笑,“那位帅哥实在太帅了,而且让我想起一位大明星,所以我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啪!”净璃手上的簿子跌落在地上,惊得韩赓和小范都凝眸望她,“净璃你怎么了?” “没事。”净璃努力一笑,“店长我把账目核对好,就可以下班了吧?” “嗯,没问题,你今天累坏了。”韩赓压低了声音凑在净璃耳畔,“不介意的话,在外头等我五分钟。顺风车载你。” 净璃没来得及拒绝,韩赓便跟小范一起走开,继续去核对下一区的货品。小范的笑声还飘过来,“那位帅哥顾客很有趣,还问我那两双鞋子应该搭配什么样的丝袜才最性.感。” “你怎样答?”韩赓也轻松下来,笑问。 “红色的那双,当然要配黑色的网纹袜咯;白色的那双相对清纯了些,我没想到好的。倒是那客人自己说了句。” “他说了什么?” “他说,栀子花会让人想到处.女。所以反倒是女孩子光着大腿来穿最性.感。” 男人之间的谈话自然都是围绕女人,话题也没什么避忌。韩赓也愉快笑开。 转头再去看净璃,她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想来应该是下班离开了。韩赓笑笑,加快了最后工作的步伐,希望五分钟后能见到净璃。 第3章 青花和月 夜色清透,被远远近近的灯火照亮,便仿佛闪耀的黑色水晶。净璃站在街角轻轻敲了敲小腿。做店面销售,最苦最累的便是这双小腿,不能坐,又要时刻保持仪态。 凉风轻来,转过街角,流进净璃耳鼓。 那是电台晚间音乐节目dj的嗓音,不疾不徐温和流转,仿佛柔软轻纱:“相聚fm82.0,今晚又是和花和月美少年。‘青花和月’的最新专辑,日前在水乡古镇掀开了神秘面纱。从未让我们失望过的‘青花和月’,从未失约过的清音流转。忍不住急急向我的听众朋友们一同来分享我那一刻的感动……” 这个年代,广播作为媒体已经迅速退化远去,再不是幼时守着广播听评书联播的年代。如今收听广播的,除了树下遛鸟的老人家,再就是行车路上的司机。 这一番声音定然来自街角那边停着的车子。 这样宁静而清透的夜色里,循着音色只张开耳朵、闭上眼睛,于每一个忙碌过后的人来说都会是一种别样的放松与享受。 净璃索性背抵墙面,细细聆听。 和花和月美少年,与他们宛如清风流泻、花朵绽放的嗓音。没人敢随便界定“青花和月”的音乐风格,他们时而古典,时而摇滚,各种音乐元素混搭运用得妙到毫巅。 青花和月,宛如脱胎于水墨古卷,却灿烂在当今的流行乐坛。引人欢呼,引人沉思。 “湿尽檐花。花底也曾携手语……”化用于纳兰词的歌词,宛如夜色里飘荡起的雨丝,无声潜进净璃心底。心便也随之湿了。 无声里,一辆黑色保姆车无声滑来。比夜色还幽深的,是一双静静凝望着净璃的眼眸。车子一直向前,他的目光却始终锁定。 看她站在街灯的橘色光晕里,白衣漾起柔软清波,发丝随风轻扬。 看她若有所盼,红唇微抿,眼波顾盼。 净璃看了下腕表,想是韩赓要来了。转头去看店门方向,这时手袋里的电话响起来。 净璃看清屏幕上的号码,微微皱了下眉,“妈,这样晚了还没睡?” 邓娴雅在电话里温柔微笑,“净璃,青爵打了电话,明日回来。中午的飞机,你早晨一定赶回来先替他收拾好房间。” “明天中午?”净璃愣了下,怕妈听出端倪,急忙掩饰,“放心妈。他的房间我一直清扫,不需太多时间。” “好。记得早点回来。他回来找不见你,恐又要发脾气。”邓娴雅又嘱咐了几声,这才收线。 一天一地的夜色里,只有净璃盯着手机屏幕,蹙紧了眉。 黑色的车子无声停在净璃脚前,净璃发现时已经晚了。 黑色的车窗里,宛如黑夜撒旦一般的男子只冷冷两个字,“上车!” “我,不要!”净璃仿佛被狼盯住的小羊,轻颤向后退去,“我跟同事约好了,稍后一起走。” “韩赓?”那男子连头都没动一下,“你不必等了。” 天上的星子微微眨了下眼。 “我刚扎了他车胎。” “傅青爵,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做这样幼稚的事!”净璃转身疾走。 “你干什么去?”傅青爵也并不下车,只是嘱了司机向后倒车,以与净璃步速一致的速度,平行向后而去。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她的脸。 “就算车胎被扎,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24小时救援这件事的。就算24小时救援来不及,还可以叫出租车的。”净璃转过头来,眼睛在街灯里闪亮,“你坑害他,那我反倒非要跟他一起走了!” “我这人做事你也知道,小惩大诫。如果有人还不知轻重,那么我接下来要扎的,可就不知道是哪里了。”青爵不急不忙迎着净璃的目光, “我说过,我是否作恶,全都在你。” “你!”净璃停住脚步,只觉呼吸都凝滞。 他总是这样逼她,总是! 别开头,不去看他得意的黑瞳,净璃用力深呼吸了几下,这才按下电话去。背转了身子,不让他窥见她面上神情。 “韩店长,真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路上遇见了同学。我们就一路回去了,谢谢你,改日请你吃冰。” 电话那段传来韩赓好脾气的笑声,“好的。正巧我车胎没气了,要拖去修车厂补胎。明天我们再一同下班好了。净璃记得我今天已经预定了明天哦,一定要留给我这个荣幸。” “好。”净璃启唇微笑。韩赓的确是阳光一般的男子,即便此时心中阴霾,也全能被他照亮,“那就明天,一起下班,一起吃冰。” 电话还没等讲完,便被人劈手一把夺去! “傅青爵你要干什么!”净璃轻呼,却没他手快。只听“啪”的一声,电话就被砸碎在街角墙面上! 破碎的零件一块块狼狈地掉落下来,变成一堆废品。 狂怒的男子却在夜色里轻柔地笑,“还要约明天,还要一起下班、一起吃冰……宝贝儿我忘了提醒你,明晚你是我的,我一分钟都不会放你离开。” “我明天还要上班。” 尽管是深夜,路上依旧有行人;方才手机碎裂的大声,也惊动了附近的街坊,有人掀开窗帘探头望出来。净璃只能克制自己,尽量柔和与他商量。 “不必去了。我刚刚打电话给了赵华阳,替你辞了这份工作。”他的眼睛被墨镜藏住,看不见眼神。 “你又要干涉我的生活?”净璃咬紧牙关,“我已经答应了你,每个周六的时间都是给你的;24个小时,我允许你为所欲为!你也答应了我,其他的时间给我自己来安排……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我给你自己的时间,可是不等于我答应你去利用其他的时间去给别的男人当小三儿!” 第4章 苔痕满阶砌 “顾小姐,还是请你上车吧。他这样闹下去,整条街都会知道了。”就在两人之间的怒火一触即发的刹那,坐在前排副驾驶上的钱未然轻声说了句。 净璃恨得瞪了青爵一眼,但还是上了车。总归要顾及他的身份。 夜色掩盖下,青爵面上神色纹丝未动;只从钱未然的方向,能瞥见倒后镜里青爵嘴角的轻轻挑起。只一瞬便散去,让人以为是幻觉。 车子无声滑行在夜色里,净璃缓了口气,还是主动软下来,望着身畔的青爵,“这回一切都顺利吧?水乡小镇最修心养性。” “还好。”青爵这才跩得转回头来给了净璃个眼神儿,尽管那眼神儿还是罩在墨镜后头的,“只是房子都是盖在水上的,潮湿得难受。墙里头都爬满了一墙缝儿的青苔,睡在床上像是在游泳。” 净璃忍不住笑开,“哪有那么夸张!” 青爵又不说话了,反倒生气似的瞪了净璃一眼。他说有就是有,只不过她看不见罢了。他整颗心都爬满了青苔,又湿又荒,她当然不明白。 黄叶青苔归路,屧粉衣香何处。消息竟沉沉,今夜相思几许。秋雨,秋雨,一半因风吹去……这份心情,懒得对她说。 净璃看他又不说话了,只能轻叹了声儿,赔着软话,“我妈才打电话来,说你明天中午的飞机回来。可是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吧,还恰好就赶上那女人来鞋店里闹的时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你说呢?”青爵依旧绷着脸,将手肘抵在车窗上,便转过头去,不肯搭理净璃了。 净璃囧住。后视镜里钱未然望着她笑,“他关于归期的撒谎可不是三回五回了。我也好奇,为什么总要这样呢?” 净璃越发脸红。青爵则不客气按下按钮,墨黑的玻璃将前后车厢隔开,净璃这才轻舒了口气。 “内个,青爵,关于郑广海……”净璃原本不想做什么解释,可是这一刻不知怎地,忽然还是想跟他说吧,“其实,你是误会了。” “嗯。”他依旧没有回头,兀自冷冷地,“我知道你不会那么没眼光。郑广海就算也是国际着名的设计师,不过跟我比起来还差了太多。没我有钱,更没我帅,又是年纪一大把了——顾净璃,你要是为了他而抛弃了我,那我才要骂你眼睛瞎了!” 原本挺严肃的讨论,净璃却没忍住,一下子笑开。 “笑什么笑?”青爵真的很庆幸这是在夜色里,车子里也没开灯,只有外头的街灯光晕黄地落进来,影影绰绰罩着他的脸,让她看不清他的面色,否则她会笑得更夸张。“难道我说错了么?” “那你还跟我生气?”净璃叹了口气,“郑广海的女人真的不少,但是其余的还算是有眼力见儿,只是这个女人太不知深浅,总来找赵老师闹,连公司都不放过。我实在是看不过去……” “就算小三儿是假的,可是我嘴里的醋味儿却是真的!”青爵终于肯转头来望净璃,“你该,如何补偿?” 有人形容夜色如酒,一不小心就会醉了人。不知道是不是正因为这温柔的蛊惑,才让净璃狠不起心来,只能低低说了句,“对不起……原本是我的私事,却没想到被你赶上。” “你的私事?”青爵在暗夜里依旧戴着墨镜,“你想说的是韩赓吧?你想说即便没有我来,韩庚也一样能帮你解决了困境;你想说我根本是多此一举,是不是?” “他只是我的同事。我刚来打工的时候,许多事情会出错,多亏一直有他帮着。”净璃耐心与他解释。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再与他逆着说,他八成会连整条街都掀了。 “你说要跟他吃冰。”青爵转了转眼睛,“去吃什么?” 净璃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真是被问住,愕了愕,“鞋店路边就有个摊子,有很棒的红豆刨冰。平素忙完了,我们同事都会去买一大碗来吃,冰凉又甜蜜,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 “我也要吃。现在。”青爵冷冷下令。说完打开玻璃就下令,让司机调头回去。 “喂!”净璃真拿他没办法,“这个时间都午夜了,人家早就收摊了。你要是想吃,哪天我买回来给你。” 被青爵吓到的还有钱未然。钱未然扭头瞪了他一眼,“少爷,你现在的声带情况不宜吃冰。” “啰唣。”青爵冷冷地瞪了钱未然一眼,再将玻璃关上。 “不然,我去陪你吃点别的东西?”净璃陪着小心,“只要别吃太冰、太辣的,钱大哥相信也不会拦着。” “这还差不多。”青爵撅着的嘴,这回才微微挑了下。 下了车子,夜色里宁静无人。净璃乖巧地随着青爵走进店里去,面上忍不住笑。说给任何人听,也绝对不会想到,堂堂的傅青爵大少爷,大半夜地带着人来的店子,竟然是一间奶茶店。 店老板熟稔地点了个头,“还是老样子?” “问了这么多年了,还每回都问。都不嫌烦?”青爵讪拽地在高脚椅上坐下,径自抽了根吸管来玩。 “大叔,别跟他一般见识。”净璃连忙给大叔鞠躬。 大叔就笑,“他还嫌我问的烦?这么多年了,他说的还不都是同一句话?”大叔笑着压低了声音跟净璃说,“带来的女孩儿,也这么多年来从没换过。” “大叔……”净璃的脸腾地便红了,连忙别过去,不想让青爵看见。 钱未然则站在门口,挑高了眉毛去看门帘上印着的招牌字样:“波.霸奶茶”。钱未然笑开,“真是好名字。” “嘁。”青爵冷冷瞪了钱未然一眼,“有人要吃红豆刨冰,我自然要来喝波.霸奶茶。”还转头跟老板强调了声,“要最大的波.霸哦。太小的我咬不住。” 司机正在喝矿泉水,一口水直接喷出来。 第5章 雕盘转,珍珠红小 奶茶店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微妙起来,司机一边擦衣裳一边尴尬地望了望净璃,钱未然则在一边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店主大叔显然是开店这么些年早就见怪不怪了,也只笑着不肯解释;净璃满面通红,只能跟那司机大哥解说:“司机大哥,其实这就是珍珠奶茶啦。里头的粉圆小的叫珍珠奶茶,大颗的就叫做波.霸奶茶。” “哦,是,是这样啊。”司机惊魂未定,红着脸先告辞出去在车上等着了。 “才不是!”惹祸的青爵却扭头来瞪净璃,“你避重就轻!”说着还召唤钱未然,“钱钱你来,我解释无马赛克版本的给你听。” “傅青爵!”净璃真是要抓狂了。 钱未然笑着凑过来,店主大叔正好将一大杯奶茶送过来。修长的玻璃杯里头满满的都是大颗的粉圆。粉圆透明的,晶亮圆润,内里还有一点粉红,极是丰腴娇嫩。 青爵指着那粉圆就笑,“看,这是不是像极了……”后头的话被压低了声,紧接着钱未然便也压抑不住地爆笑开。 “对吧,看着像;含在嘴里更像……”青爵还在说着,目光邪邪滑过净璃胸前。 净璃只能羞得冲出门去,站在门外的夜色里用力呼吸。 “这里头加一点粉红色的主意当初还是我给大叔出的。”青爵狎笑的声音还从门内追出来,“这才是处.女的颜色……” 净璃脸红得赶紧疾步走上车子去,将一杯打包好的奶茶递给司机大哥,“您尝尝,味道很棒的。我们从初中的时候就来这家店里喝奶茶,不知不觉已经喝了这么多年。” 折腾回到青爵在外头的公寓,已经是凌晨。净璃跟青爵并肩目送车子离开,净璃瑟缩了下,避过青爵伸过来的指尖。 “又干嘛?”街灯橘黄,他颀长的身子立在灯光下,黑色丝质衬衫敞开三颗扣子,隐约露出紧致的胸膛,居高临下地凝着她。就像黑色的丝绸,丝滑却紧紧地缠绕住了她的心魂。 “我,我不知道你今天就会回来,我还跟宿舍楼阿姨打招呼让她给我留门的。我得回去,不能让阿姨白等一夜。”说到最后,净璃的声音一点一点小下去。 知道说了也没用。他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抱进怀中,就像抱着小孩子一样,让她双脚离地,将她抱进电梯去。 “青爵……”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所有的反抗都只会激发他更多的索取。净璃早已知道,这样的时候只有顺从。 他抱着她,丝绸衬衫之下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狭窄的电梯里,他贴着她的耳珠沙哑宣告,“我告诉家里,明天中午的飞机。从现在到明天中午,宝贝儿,我们还有很多个小时。” “青爵……”净璃只能喘息,呵气仿佛凝成了雾霭,笼罩了她的神智。 “嘘……”青爵身子更贴近些,“我想念我专属的波.霸奶茶了……” 青爵的小公寓不大,两室两厅加起来不够一百个平方。也唯有如此才能避过傅家人去,这些年一直没人知道青爵有这么套房子。也实在是没人能想到,堂堂傅青爵竟然会买这么小一套房子。 这样面积的房子却让净璃觉得自在。不知怎地,她一点都不喜欢大房子,总觉得若是住的人少了,夜里睡觉都不会踏实。 两室两厅的房子布置得很温馨。家具都是现成的,从宜家搬回来就是,不过布置上却能看得出用了心思。虽然并不是日日都有人住的,却充盈满了家的气息。 当初刚进这房子的时候,青爵原本请了着名的设计师来,可是效果图却被净璃一张一张地给否了,无论哪张总能被她挑出毛病来。 最终青爵烦了,索性将房子扔给净璃,让她看着布置。结果布置好的那天,青爵进来一看满屋子的宜家,跟净璃发了好大一顿脾气,直说她拿超市里的东西来糊弄他。 净璃只清清淡淡说了句,“总之这就是我喜欢的。你若想让我呆在这房子里,就得按着我的喜好来。” 青爵气得摔了个玻璃杯,却也再也没提过要拆了这些板式家具。这一晃就是好几年。 大红纸灯氤氲地明着,青爵将净璃抱到餐台上,解开她的衣襟,贪婪地捧住她的丰盈,将那殷红的粉圆全都含入唇里,真如啜饮着奶茶一般,不知餍足地吮.吸。 餐台是高脚设计,青爵站着的高度,恰好与净璃坐在餐台上的高度相当。殷红的灯光落在她凝脂一般的肌.肤上,漾起胭脂一般的红,仿佛羞涩浮涌。青爵微眯着眼看这一幕绮丽,越发贪婪地揉搓净璃,恨不得让她全身都这般羞红起来。 他掌心的滚烫全都洇入她皮.肤里去,她的身子在他掌下柔软下来,像是被热融了的奶糖,有奇妙的甜香从皮肤腠里弥散开来,仿佛这世上最美妙的奶茶香气。 奶茶要最佳的温度才最好喝,其实女人也一样。青爵不由得低低嘶吼,“小东西,谁让你生成这样儿!我作恶,都怪你!” 只觉自己的身子都变成一颗粉圆,在他的唇舌的濡湿之下,变得肿胀而又透明起来。净璃克制地喘息,终究还是扯住了他向下去的手,红了面颊低声抗拒,“你答应我了,只是每个周六才跟你在一起。今天已经够了,我不喜欢违背前言。” “再说,我明天还得回老宅去给你收拾房间。我得提前回学校去,跟学校请假。”净璃颤抖着指尖儿,勉强地扣上衣扣,“你说过,不能让你家里人看出来……” 青爵剧烈地喘息,眼睛如夜枭般紧紧凝着净璃,“我这回走了20天,错过了三个周六。你就不能把那几个给我补了?” “那是你的工作,是你决定要走的。”净璃穿好了衣裳,恢复了些俏皮,“不该由我负责哟。”说着要从餐台上跳下来,却又被青爵拦住。 “耍赖?”净璃撅了嘴。 “嘁……谁跟你个小孩儿耍赖。”青爵抻了抻长裤,这才走到门口去,将一袋子东西扔给净璃,“给你的。” 第6章 乖乖的玩偶 “我不要。”净璃抱着手袋防备地退到门口。仿佛他扔过来的是洪水猛兽。 “给我理由。”青爵没有爆发开,但是真丝衬衫还是真实地勾勒出他胸膛的起伏。 “我们并不是情侣,所以我不接受你的礼物。”净璃缓了口气,“谢谢你,这份心意我心领了。鞋子我带回去,明天去店里退掉,然后将款项打进你手机里。” “你知道是鞋?”青爵站在灯光暗影里,眼神如夜。 “嗯。小范说有个像大明星一般的帅哥买下了我推荐过的两款鞋。我知道是你。” “你以为我买这鞋是为了你?”青爵冷哼了声,在玄关处用来换鞋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顾净璃,你未免高看了你自己!” 净璃怔住,面色一点一点苍白下去。这时才想起,下午下课就赶过来打工,直到现在一直在忙,都忘了要吃晚饭。空空的胃里,胃酸凶狂地流淌,眼前有些旋转,掌心里都是虚汗。 “不接受我的礼物,我们不是情侣……我明白你是恨不得想将我留在你身上的所有印迹全都抹掉,抹得干干净净的。你是不是还希望你自己是个处.女,将来再遇见另一个男人,然后将完美无瑕的自己交出去?”青爵坐在黑色的皮沙发上,身影全都晕染在灯光暗影里,像是毫不留情的刽子手,“真可惜,你做不到了。就算这世界上还有修复手术,可是不管哪个男人站在你身边,我都会将你我之间的一切都告诉他!——你从十六岁开始就是我的,玩偶!” 虚汗从掌心一路上行,爬上了净璃的额头。净璃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弯下腰抱起鞋盒子,转身就要走。 “跟我发脾气?你玩儿得过我么?如果你不介意让街坊邻居都听见,我也不介意到门口再把你拖回来!”青爵依旧冷冷地一个字一个字吐出。 “你到底想怎么样?”净璃明白,她真的永远玩儿不过他。 “将那鞋子穿给我看。”青爵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指尖儿撑着他如刀刻一般的下颌,“这两双鞋子,我不是为了讨好你,只为了取悦我自己。” 净璃抱紧鞋盒,脊背靠着门,微微阖上双眼。 灯影幽暗,青爵起身,宛如黑豹潜行在夜色里,走到她面前来。甚至是温柔地凝望着她,伸手卷着她黑缎一般的发丝,“你既然都猜到了是我买走了这两双鞋子,那你也一定有机会听见你的同事提到我说过什么话……” 他说那双大红的鞋子要配渔网袜,还说白色的鱼嘴鞋应该光着大腿穿。 “我知道你一定听见了。”青爵优雅地俯身附在净璃耳边,残忍却又温柔地说,“我就是要借着他的口说给你听。宝贝儿,无论我想怎么玩儿,你都会乖乖地配合我的,对么?你只是我的玩偶,只能乖乖听话,没有资格反抗。” “顾净璃,你最喜欢玩的游戏是什么?”面孔严肃的小男孩儿,穿一身手工裁剪的黑色天鹅绒小西装,冷冷立在她面前。 “我最喜欢……”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眼睛里充满了对这座大房子的恐惧,小女孩儿露出怯生生的微笑,“我最喜欢玩过家家!” “好,我们就玩过家家。”小男孩黑色眼瞳里掠过一丝残忍,“你就当我的布娃娃。我给你穿什么,你就得穿什么;让你扮演什么,你就要扮演什么。” “好啊!”小女孩并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过家家的时候原本就是这样与布娃娃玩的,对不对?——她当妈妈的时候,布娃娃就是宝宝;她是医生的时候,布娃娃就要当病人;她要是当售货员,布娃娃当然要当来买东西的顾客咯。 净璃叹了口气,登上黑色的渔网袜,踩着六寸高的紧窄大红高跟鞋站起来。胃里的空洞又扩大了些,眼前的灯光与暗影缠绕起来,在她眼前摇晃。净璃伸手去抓手袋,从手袋里翻出一板口香糖来,掰开锡纸,将白色的口香糖吞进口中去。 肚子饿的时候,一点糖分都是好的。 盛着口香糖的塑料板咯吱咯吱地响,吸引了青爵的目光。他正在吧台边倒酒,听见声音便捏着红酒走过来,“你在吞什么?” “我……没什么。”净璃连忙将口香糖塞回手袋去,只是那塑料板很不配合,一路依旧咯吱咯吱地响。 不必告诉他,她肚子饿了。这房子里已经空了20天,什么吃的都没有。就算他肯为她在这样的凌晨跑出去买吃的来,她也没有胃口。 肚子饿,却未必有胃口吃得下去。 青爵捏着高脚杯的指节泛出青白,仿佛在压抑着极大的怒气。净璃只能垂下头去。也不知自己又怎么招惹他了,索性不管他。 “你就想这样穿渔网袜给我看?”青爵捏着高脚杯走过来,傲慢地摇动着杯中宝石红的酒液,“穿着裙子遮得严严实实,我又何必要看!”狂鸷的男子走过来,将净璃从沙发上提起来,手指沿着她肋骨向下去,温柔却不容抗拒地直接将她的裙子扯掉! 黑色的渔网袜宛如第二层皮.肤,完美地勾勒出净璃臀部的曲线,线条由臀部的挺峭过渡到腿部的修长,最后收在大红尖头高跟鞋的冶艳里。青爵毫不掩饰地深沉喘息了声,“我就知道,你穿才最好看。” 净璃努力揪着自己的心,不去分辨他究竟对她是辱还是赞。 “转过来。”青爵捏着酒杯,将净璃的身子展开,让她正面对着他。丝袜里能藏住与藏不住的秘密,全都暴露在他眼前。他缓缓啜着红酒,眼神不疾不徐地欣赏着她身上的美景。 “够了么?”净璃高高仰着头,只望天花板上的星星投影。 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吧?工业污染的城市里,女孩子们却偏偏都想看见满天的星光。那天她只是在他面前微微抱怨了句,说城市里看不见星星;转天再来,就发现茶几上多了一盏星星投影灯。打开灯,便整个天花板和墙壁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星星。 那天她没对他说过谢谢,只是当他对她作恶的时候,她便用力仰头去看满天星光。然后,忘了他给她的疼。 第7章 小偷 净璃是莫名其妙醒来的。睁开眼睛,房间里已是一室的鸭蛋青色。实则他们折腾着入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所以她压根儿就没睡多一会儿。 只能再度惊讶于自己这年轻的体力。原本都快被饿晕了,可是在他的蛮横攻势之下,她竟然还能一路随他战斗到最后,没有中途便晕厥——虽然刚跟他的时候,她经常丢份儿地在中途就晕厥了。然后每一回醒来,都看见他促狭的笑。 这家伙作恶是作恶,可是当他的邪恶劲儿都在她身上发泄完了,看起来还是蛮可爱的。就像个大男孩儿,纯净又温暖。 净璃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去摸身边儿。却是空的。 净璃连忙起身。这样早,他去哪儿了?难道是昨晚她得罪了他,所以他没留下来睡觉,做完了就直接走了?——即便他这样做,她也并不惊讶,原本他就经常这么做的。 他的脾气若是上来,九头牛都拉不住。她不是九头牛,她就也干脆不拉着。 虽然昨天累到死,净璃醒来却还是睡不着了,便起身走向卫生间去,想洗漱了早点回学校去。得赶着买一份早餐给宿舍管理阿姨送去,不然阿姨以后该不给她登门了。她晚归都是违反校规的,多亏管理员阿姨帮她。 走向卫生间去,却听见客厅沙发的方向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净璃惊住,从沙发背的方向看过去,压根儿就看不见人。难道说进贼了,或者是闹耗子? 净璃咬住唇,猫腰从鞋柜里拎出棒球棒来,蹑手蹑脚走向沙发去。刚抡圆了要砸,却正看见青爵抱着她的包包! “呼!”净璃用力过猛,再加上惊吓,一下子就瘫倒在沙发上,“傅大少爷,你在干嘛?吓死我了!” 青爵就像被人捉到手腕的小偷似的,面上很是有些不自在,手上抱着净璃的手袋,好像有点手足无措。 净璃寻思过味儿来,“你在翻我的手袋?找什么?”小孩儿有翻妈妈手袋的习惯,想从里头找到好吃的;可是他干嘛? “嘁。”青爵将袋子扔开。袋子口没搁好的口香糖滑出来。 “你在翻我的口香糖……”净璃脑袋有点短路,“难道你也肚子饿了,想找点糖来吃?” “懒得理你。”青爵起身伸了个懒腰,“要是让我从你手袋里搜出避孕药来,看我怎么整治你!” “哦?”净璃愣了下,这才笑开。明白了,他昨天看她吞塑料板的口香糖,那声音跟塑料板的药片很像。原来他以为她提前服避孕药……他说过他不喜欢女人这样做。就好像还没亲热呢,先拉远距离了。 “你再睡一下吧。”净璃洗漱换衣服,“我先回学校去了。”净璃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站住。”青爵忽然指着地上的另外那双白色的鞋子,“穿那个走。不然我不让你出这个门儿!” 净璃在校门旁的早点摊买了两份早餐。她饿得站在国槐树下便将两个包子吞进去,也没来得及品尝滋味,更顾不得会不会有失形象;包子全都卡在嗓子眼儿里,她连忙用豆浆往下冲。 旁边吃饭的几个年轻人上上下下打量净璃几眼,低声议论,“想看传媒学院的美女,就得这个时间来看。天刚亮,凡是从外头急匆匆回来的,都是系花、班花之类的美女。” “怎么说?” “美女晚上都得‘打工’。陪导演、制片人或者投资商,早晨赶回来上课。身兼两职,日夜都忙。” 净璃一下就噎住了,赶紧回身走向校门去。“姑娘,你还没付钱呢!”后头早餐摊的老板在后头喊。净璃脸红,赶紧跪下打开钱包。 眼睛的余光都能看见那几个人伸长了脖子过来看她钱包,净璃故意朝他们开得大一点。她的钱包里可没有成叠的百元大钞,更没有什么黄金白金黑金的附卡。净璃一枚一枚数出几个一块钱的钢镚搁进老板的手心里。看见那几个人失望的眼神,净璃这才直了直脖子,原本卡在喉咙里的包子也终于顺了下去。 “怎么好叫你破费。”宿舍管理员阿姨姓曹,是个下岗女工,看见净璃拿来的早点急忙推托。净璃就笑,“曹阿姨,那不是给你的。你早晨下班回去也来不及给小光做早餐了,就拿这个给他吧。我刚也吃了一份,韭菜鸡蛋馅儿的,挺鲜灵。” 学生们都起床了,女生们打着哈欠从收发室的大玻璃窗前走过,拎着水瓶或者饭盒走出去。曹阿姨瞅了她们一眼,这才压低了嗓音跟净璃说,“昨晚上舞蹈系那边可突击查寝了,据说最近社会上对咱们学校女生夜不归宿的情形给传的挺难听的,学校可能要严查。你这两天可小心点。” “谢谢您。”净璃有点落荒而逃似的走出收发室去。 曹阿姨也是位传统的母亲,女生里想用些小东西贿赂她帮着留门的不少,可是曹阿姨全都不要;她肯帮净璃,是知道净璃在外头打工。有回曹阿姨跟邻居逛街,在鞋店里看见净璃了。 进宿舍,就只剩下阮灵一人照着镜子涂脂抹粉呢。净璃就惊呼,“咱们寝室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勤快了?今天早晨必须出早操么?扣分儿?” “什么啊。”阮灵恨其不争地摇头,“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忘了?青花和月来啊,啊啊啊!” “哦。”净璃兴致缺缺应了声,赶紧换衣裳。阮灵纳罕转头来瞅净璃。一听“青花和月”,所有人都会尖叫,就净璃“哦”了这么一声儿,让阮灵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 阮灵眼睛贼,一眼就瞄着了净璃脚上的鞋子,“净璃大美女,我没认错的话,你穿的可是倾慕的‘栀子同心’?” 第8章 潜规则也是规则 表演系的女生说白了都是在名牌堆里打滚过来的,认名牌的眼睛那叫一个毒。阮灵有回上街在lv店门口揪住一个美女,告诉她那个手袋是假的。美女还怒了,说你谁呀,我这是在专卖店里上班的朋友给我员工价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阮灵揪着那美女进店里去,跟售货员微笑,“小姐你帮我在五金件上打个名标。”那售货员拿过手袋来好脾气地笑,“不好意思,我们不能满足您这个要求。”软灵就跟那美女说,“听见了吧?只要你的东西是这店里的,人家就一定会免费帮你在五金件上打标!专卖店但凡这么说的,就证明你这是假的!” 那美女才恍然大悟。原来有骗子就专门在专卖店门口冒充店内人员来糊弄人! 净璃只能点头。阮灵咂嘴,“姐姐,七千多块啊!” 赵华阳是国际着名的设计师,而且将自己的作品全都运用了中国文化元素来命名,品牌的附加值很高。这双鞋子又是赵华阳亲手设计、亲手参与了手工制作的,所以这个价钱已经算优惠价。 “嘘……”净璃赶紧捂住阮灵的嘴,“这是员工价买的啦,没有那么贵。” “你撒谎。”阮灵咂嘴,“员工价几折?至少也要7折吧?让你花五千块去买一双鞋,打死我也不信。”阮灵凑过来压低声音,“难道这回真的想开了?凭你的条件,要是真想下水,肯定大佬排着队等你。” 表演系的女生在外头有这样的事儿,早就是这个行业不必公开的秘密。潜规则那也是社会的规则,不遵守规则,那你只好别玩儿。 净璃怔在那里,有点后悔今早上还是穿了这双鞋。原本以为这个牌子是新创的,不算大众,同学里未必有知道的;却原来还是错了。 一直到开始上课,阮灵都还一直叽叽咕咕盘问净璃。阮灵她就是个天生的八婆,她不八点什么出来,她就难受。净璃都埋汰她,说人家富家女是“饱暖思淫.欲”,阮灵倒好,饱暖就知道穷八。 “嗯,嗯!”舞台课老师走进来,咳嗽了几声儿。大家赶紧都站好,望向练功大厅的门口。登时女生们就尖叫起来: “花!” “小和、月月!” 独独净璃垂下头去望自己的脚尖儿。好吧,这样的见面,真的有够——丢份儿啊。 “哦?青呢?青怎么没来?”大家很快发现门口站着的只有三个男子。方才还尖叫的欢腾仿佛被泼了盆冷水似的,降了些温度下来。 “美女帅哥们你们好。”有阳光弥散般的嗓音在练功房里潋滟开,“我好像听见了有失望的叹息声哦。看来不如‘花和月’退去,单叫青来吧?” “花殿别这样说。我们想见十二少,可是也想见花殿、和公子和月郎君!”女生们又齐齐呐喊。 净璃则继续垂首看着自己的鞋。鱼嘴鞋实则很是暗合东方人的审美,就露出那么一两个脚趾,有含蓄之美。如果在脚指甲上涂了蔻丹,那则更是若隐若现,妖娆无匹。赵华阳老师说过,实则男人多少都是有点恋足癖的;女人从千年前开始缠足,再到今天为了好看而豁出去了折磨自己的脚,实则都是女为悦己者容的道理。 看看现在的女鞋,有几个还只是为了舒适的行走? “一钩新月风牵影,暗送娇香入画庭。”许是净璃头看得过于出神,花上苑何时站在了她面前,她都不知。 “啊?”净璃惊讶抬头,目光跌进一片繁花影中一般。那少年慵懒地穿着白色亚麻的休闲西装,内里还衬了一件粉红条纹的海魂衫。此人名花上苑,倒是真想当朵上苑的花儿,名花倾国哈? 花上苑则继续学着净璃的样子,也极专注地垂首看净璃的鱼嘴鞋。净璃的脚指甲上未涂蔻丹,却反倒是最纯净粉嫩的颜色,正合了栀子花的意象。花上苑看得眨着眼睛一笑,“我在说栀子花。沈周的栀子花诗,没听过么?” 看花上苑跟净璃对上话,和郁和月如璧都走过来,三个人一头垂首看净璃的鞋。仿佛一屋子人都不存在,神马事儿都影响不了这三位看女孩子的脚这么重要。 和郁的个子最小,在三人当中倒是仿佛开朗的开心果,“这两句词儿这么熟呢。是不是老大这回写进歌儿里的词儿?” 月如璧是三人当中气质最清雅的,虽然也在微笑,却周身却漾起月光一般的淡淡疏离,“是啊,老大昨天下午忽然灵感大发,传了小样给我。就是写栀子,好像是要叫‘栀子同心’。” “栀子同心?”死八婆阮灵岂会错过这样重要的信息,一下将脑袋伸进四个人的战团中间来,“净璃的这双鞋就叫栀子同心!” “哦?”三人对视一眼,继续垂头瞅净璃的脚。月如璧忍不住笑,“我又想起一句诗:栀子同心好赠人……是不是有人想要以此物赠人了?” 净璃受不了了。这三个活宝继续这样折腾下去,满教室的人都会猜到怎么回事儿了……净璃连忙举手,“老师不好意思,我,我想上厕所!” 舞台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听见净璃的话就非常不满,“当你们自己还是小学生呢?进练功大厅门前忙什么来的?” “对不起老师,人有三急……”净璃说着瞥过眼前三人一眼。 人有三急:尿急、便急、屁急,就送给眼前这三个人吧。 第9章 傲娇的刺猬 净璃出了教室来,下意识摸电话,这才想起昨晚手机已是被青爵摔坏了。看时间已经不早,情知妈会打电话来催。净璃便赶紧跑到小卖部去,用公用电话给阮灵打电话。 “……老师要是不给假,你就说我是来例假了,没带卫生巾,我得赶紧跑去买去;买完之后还得回宿舍换裤子,洗裤子。折腾下来,肯定来不及在下课之前赶回去了。行,拜托拜托哦!” 净璃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得赶紧回傅家去,要不妈该急坏了。舞台老师又是最有名的严格,一般不给学生假。舞台老师最经典的一句台词儿是:“腿瘸了么?没瘸就还能来。感冒发烧想睡觉啊,没事儿,你到我眼前儿来,我保证你什么病都没了!”病假尚且如此,事假更是一律不给。净璃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拿女生的生理期来说事儿,也就这个理由能让老师没办法。 净璃放下电话这才长舒口气,转身低着头走向小卖部门口去。都没敢抬头瞅小卖部老板的脸,知道人家八成听见她在电话里都说什么了…… “啧,真丢人!”却冷不防眼前儿传来一个嗓音,吓得净璃猛地抬起了头! 墨绿色真丝衬衫,下头是卡其色长裤。就连鼻梁上的墨镜都是墨绿色的镜片配着金色的镜框。净璃只觉有点小头晕。 “你怎么来了?” “你,你离我远点!”高傲男跟躲避禽流感似的,向旁躲了好几步,搓着自己的手臂先抬步走向外去。 净璃只好赶紧跟着走上去,“你既然也来了学校,怎么没跟他们三个一起进去?今天是你们一起约好了来合练的吧?” “用你管?”青爵在前头走着,站在车子前,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咬牙将拉开的车门又关上,“你别坐我车!” “谁说要坐你车?”净璃真想上去踹他一脚,“在中国的交通环境下,我坐公车说不定比你的布加迪还快!”说罢抱紧手袋,转身就走向校门旁的公车站。 青爵站在车子旁,转头去望净璃。阳光透过玻璃的遮雨棚落下来,在净璃身上漾起一圈儿金光。净璃站在光晕里,皮肤清透得宛如新剥的鸡蛋清,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一点都没被眼前的处境给窘到。 青爵咬了咬牙,还是走过去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然后扯着净璃的手臂到出租车边。低头跟出租车司机说,“139x……你回头打这个电话号码,他会给你换一套车后座和坐垫;如果有误工,你也把损失告诉他,他会给你赔偿!” 说罢还抽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司机,“这是车费,应该够了。” 司机瞪着青爵有点懵,“内个,不好意思我没听懂,为什么要找人给我换车后座和坐垫?” 青爵没搭理他,只打开车门扯着净璃的手臂扔进去,“我先走了,你赶紧回来!” 直到坐进车里,看着青爵的布加迪逃命似的从车后掠过车旁、再直接冲到前头去,一直消失在视野里,净璃这才笑开。 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那家伙是洁癖犯了,以为她真的来例假,这才不让她坐他的车子;却又不放心她坐公车出糗,这才宁肯给出租车换后座、补误工费,而让她坐出租车。 司机却不明白,忍不住从镜子里瞅了瞅净璃,“姑娘,内帅哥有病吧?” “师傅没事,您开车就好。那个电话号码您不妨留着,将来要换后座的时候就打这个电话。”现在的出租车生意也不好做,反正有人烧包,就当给劳动人民做贡献了。 车子到了官帽胡同,出租车司机暗自咂舌,“你住这儿啊?这胡同里的院子,最小的市价也半亿了吧?” 净璃有点不好意思,“师傅您误会了,我来当家教的。”哪里敢说实话,这条胡同连同左右两边的左帽翅胡同和右帽翅胡同,整整一大片地都是傅家的祖产,又何止是其中某一个院子…… 净璃急急进了角门,母亲邓娴雅正等在琉璃照壁边儿上向外张望着。见了净璃进来,开心得拉着女儿的手,“可回来了。青爵竟然早到了,急得我呀……” “妈没事,我现在赶紧去收拾去。他回来也得先跟傅伯伯、傅伯母叙话,没个把小时恐怕也说不完。”净璃安慰母亲,脚下也没敢耽搁,赶紧奔青爵独居的跨院里去。 邓娴雅却在后头喊,“净璃你等等,青爵刚扔给我条裤子,说让你换上再进他的屋子……” 净璃停住。 邓娴雅追上来劝,“就当换上工作服了。换吧,不然他又得发脾气。” 正院澄波阁,青爵歪在酸枝木的椅子上,听父亲傅豹生说话。傅豹生穿着石青团花的短衫,细细瞄着眼前的一个瓶子。 “在小镇瞄着这个瓶子,虽然工艺糙了些,还是个民窑;不过形制特殊,应该是景德镇出的异形器,比较少见。就带回来给老爷子你看着玩儿吧。喜欢了就搁案子上摆着,不喜欢就给邓阿姨,回头在厨房里装点儿大米啊、豆子啊,也算有个功用。” “算你有心。”傅豹生微微笑道。这三耳三方瓶值不得几个钱,跟他家里藏着的东西不可同日而语,但是胜在形状新鲜,倒的确引出了他的兴趣,“原本我这回还要审你,看在你出门还惦记着给我找东西,那我就轻饶了你这一回。” 青爵笑开,舒展了下长腿,“您又看见网上胡说八道了吧?您不说从不看娱乐版的?” “我才懒得管你!”傅豹生笑骂了句,“可是扛不住有人到我耳边来说。我总是你老子,你的事情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青爵耸肩,“哪个房头说的?大娘,还是三姨?” “你别管谁说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没有那些事,又何至于这么紧张?”傅豹生截住儿子的追责,“她们说你,你也不必认为就是针对你;这也是为了你好。” 第10章 就欺负她 “爸爸说的对,小十二你是傅家的长房长孙,要明白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芸香木削成薄片连缀成的内门帘一挑,青爵的母亲于含之走进来。身上只简单地穿了件绉纱的中式短袖上衣,衣袂上却染满的芸香之气,显得高雅清媚,“你不该抱怨,反倒应该更躬身自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妈妈,我知道了。” 青爵在老子面前还斜歪着身子坐着,看见妈妈进来却赶紧起身,托着母亲的手肘走过来,让母亲坐下,“您又亲自去收拾那些书。通天彻地的书架子,爬上爬下的多不方便,交给他们去弄吧。” “你只看见那辛苦,却哪里明白整理书架时重新翻阅书籍的喜悦?书墨之香永远比疲惫更重要。”于含之含笑拍着儿子的手。 傅豹生见妻子如此说,便也点头,“你妈妈既然这样说了,我就饶了你这回,不问你花边新闻。我单问你两件正经事:其一,你什么时候才肯离开娱乐圈;其二,什么时候结婚。” 青爵蹙眉,“老爸,到该离开的时候就会离开,到该结婚的时候自然结婚。” “你这跟没说一样!”傅青爵沉下脸来,“若是让亲戚朋友们知道你还在混娱乐圈,你让咱们家的脸往哪儿搁!”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呗。”青爵不在乎地耸肩,“咱们家亲戚在内地的原本不多;再加上我这身子骨不是自小就着名的‘年少体弱’嘛;内地娱乐圈在国际上也没什么名望,他们未必就知道是我了。” 于含之扭头瞅儿子,“那妈妈也问你件事:现在净璃都上大学了,你怎么还欺负人家,让人家伺候你?你邓阿姨是咱们家的人,可是净璃却没这个义务伺候你。现在净璃也长大了,不方便总这么在你院子里出出进进的。我看这样,单独再给你找个知根知底的阿姨照顾你那边的起居,你就别难为人家净璃了。” 于含之说着转头望窗外,“不用问,这个时候净璃一定忙着给你打扫房间呢。十二,你真是太欺负人了。” “我的起居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照顾么?”提到这个问题,青爵立马绷起脸来,“她叫净璃,这名字我听着就干净;别人名字不对味,都不行。” 青爵的房间里,净璃正手脚麻利地吸尘。就连窗帘的褶皱里都不能放过。 网上淘的小狗吸尘器真是蛮好用,手提着就可以将各处犄角旮旯里的灰尘吸净。正在忙着,门外忽然一声,“你怎么没换裤子!” 净璃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转身,“我马上就收拾完了,你等下再进来。” “你给我出去!” 某人非但没有留在门口,反倒大步流星奔进来,提着净璃的肩膀就往外拎,“出去出去,换了裤子再进来!” “青爵,又怎么了?” 青爵正拎着净璃往外去,门口光影一转,一个身影伸手揽住净璃,帮净璃稳住身形。 “允扬?”净璃回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鬓发,连忙自己站好。 “净璃你没事吧?”允扬只垂首问净璃。银灰色的修身剪裁西装,完美勾勒住男子颀长的腰线,显得他更是姿如玉树。 “没事。”净璃回头朝青爵努了努嘴,“他洁癖又犯了。” 青爵皱眉走出来,拖着净璃的手肘到他身边去,仰头桀骜瞪着允扬,“哟,原来是我日理万机的兄长。这个时间应该正在上班,怎么会回来?难道爸最器重的晚辈,也会翘班哈?” “傅青爵!”净璃扭头望了允扬一眼,连忙低声喝止。 允扬倒是云淡风轻一笑,“青爵,我知道你从没将我当做兄长,所以你也不必这样为难你自己。你叫我的名字就够了,不必叫哥哥。” “还有,”允扬微微挑了下唇角,“我今天真的是有许多工作,可是我还是将一切都放下了回家来。只是因为今天是你回来的日子。青爵,听说你们的新专辑又引起极大的反响,恭喜你。” 原来允扬回来都是为了给他接风……净璃都忍不住瞪了青爵一眼,青爵有点太心眼儿了。 “是么?真是不敢当。”青爵一笑,“允扬大公子近来不是也频频登上《财富》等杂志的封面,还被央视二套邀请去参加年轻领军人的论坛么?我的那点成绩不过是不务正业,怎么能跟允扬大公子相比?” 允扬依旧好脾气地笑,“这个世上还有老板跟自己的经理人吃醋的么?我再有所谓的成绩,我也不过是个打工的;所有的收益依旧是你这位未来老板的。” 青爵高高仰起头,目光沿着鼻梁、下巴一线瞄向允扬,“杜允扬最大的优点在于识时务,永远看得清自己的身份。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个优点,千万不要忘了自己姓杜,而不是姓傅。” “你放心。”允扬笑得依旧从容,却也并不示弱,“实则我还要感谢青爵你。是你的不屑于照顾家业,这才给了我展示的机会,获得今天的一点成绩;以青爵你的聪明,如果你愿意放弃娱乐圈而回公司来,那我永远没有机会崭露头角。” 眼看两人越说火药味儿越浓,净璃赶紧走过来横在两人中间,只抬头望允扬,“允扬你房间里有麈尾?借我用用。青爵房里的那些瓷器,我不敢用吸尘器,还是用麈尾拂尘吧。” “有。”允扬只垂首望净璃笑,面上的凌厉尽数化去,“跟我来。” “顾净璃,我房间还没打扫完!”背后青爵阴冷说。 净璃回眸一笑,“我去换裤子。你说的,换完了才回来。” 第11章 桀骜也要有资本 “允扬不好意思,今天都怪我。”跟着允扬转过院墙,净璃这才抱歉地说,“青爵的脾气不是冲你,是因为我。我给他收拾房间,他嫌弃空气中有灰尘了。” 粉墙乌瓦之下,鱼鳞瓦片的青影都落入净璃眼底,将她一双点漆一般的眼珠子映衬得越发乌黑透亮,像是大粒的水晶黑葡萄。小小菱唇下意识微微撅着,印满急切。 允扬歪了头望净璃笑,“从小我跟青爵每回打架,你都会把责任揽到你身上去。净璃,或许青爵觉得欺负你是天经地义,可是我却不接受你这样做。我知道今天的事情与你无关。青爵对我一直有敌意,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净璃面上一红,“允扬,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虽然比我大三岁,可是我一样拿他当小孩儿看。他是被宠坏了,家里人宠他、歌迷和影迷更宠他。他心眼儿其实不坏,就是不习惯弯腰低头。” “嗯,我知道。性格是由环境决定的。以青爵的出身,他能够今天这样已经很不容易。”允扬点头,“桀骜也要有资本的。” 净璃听出允扬语气里的黯然,便轻轻拍了拍允扬的手肘,“嘿,严格说起来,你也算得上是傅家的大少爷。虽然没有血缘,可是却有完备的法律手续。” 净璃故意深深叹了口气,“跟你们这两位少爷比起来,最可怜的是我。我只是管家的女儿,算是你们的奴婢咯?” “嘁。都什么时代了。”允扬终于笑起来,摇摇头,“这个时代虽然也看门第,门第好的人会少奋斗二十年;但是对于没有门第的人来说,只要有才干,一样还是有机会的。” “允扬,就比如你!”净璃朝允扬挑起大拇指来,“唐骏还是打工的呢,可是他年收入又是几个当老板的能比得上?不在于是老板还是打工仔,吃祖荫总不如依靠自己的才干。” “嗯!”允扬笑起来,周身都仿佛笼罩了光芒,“净璃你真的很奇妙。就算心情再不好,如果跟你在一起,也很快会开心起来。看来这世上果然有人如其名这回事,你具有净化情绪的神秘力量。” “是么?”净璃眨眼而笑,“那我看我选错了专业。我不该学表演,而应该去学心理学。出来当心理咨询师,可以赚很多钱啊。” 允扬展眉而笑,“可以试试作为第二专业选修。你们应该也有表演心理学的。” “我学表演实则也是为了这个。”净璃在阳光下笑得透明,小小而尖翘的鼻子俏皮地轻皱,“人活一辈子只能做一个自己,可是我会不由得去好奇,别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别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学表演恰好可以满足我这个好奇心。” 允扬点头,“最近课业很忙吧?青爵离开这20天中,你也一次都没回这边来。” “我……”净璃结舌,“我,我是因为在外头打工。每天晚上下班都10点了,又不想回来吵到大家。” 允扬皱眉,“你打算这样打工来攒满那笔钱?净璃,你计算过没有,你这样打工要多少年才能攒够300万?” 300万……净璃提着麈尾走过重重廊檐,垂首望阳光将廊檐印在地上,形成一起一伏的波浪线。 300万,这是净璃麻痹自己不想提起的数字。以现在大学毕业生平均月工资2000块算起来,她差不多需要150年才能还清这笔钱。150年,她早已成了尘土,被手上这柄麈尾一扫,便散了。 麈是一种鹿,尾巴可以用来做成拂尘。麈尾却又不能等同于一般的拂尘,它在历史上还是身份的象征,身为公卿或者清谈之士方可随身携带。 这说道一般人家早已不懂,傅家却是要严格遵守的规矩:但凡古玩字画,都只能用麈尾来掸去尘埃,断不能用抹布擦抹,更不能用吸尘器和鸡毛掸子之类的来怠慢。 “咳,咳咳!”净璃想着心事走回青爵的院子,正听见有压抑的咳嗽声从青爵房间里传出。净璃一惊,赶紧奔进房间去。青爵正伏在桌案上咳嗽。 净璃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阳光如雾的正午,她怯生生走进这院子,正看见一个苍白瘦弱的小男孩儿正伏在案上咳嗽。他咳得很厉害,肩胛都一耸一耸地凸出来,更显得他嶙峋地瘦。感知到她的存在,那男孩转过脸来,那张苍白却浮现着桃花嫣红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神色,“滚出去,谁准你进来?出去!” “又咳了?”净璃伸手给青爵轻捶后背,“都怪我。原本小心洗尘了,可是还是有灰尘飘起来了。” “哼,你知道就好。”青爵坐直身子,仰靠在椅子背上,“光顾着跟允扬说说笑笑地走,四目深情相对,你哪里还顾得上我咳嗽不咳嗽!” “刚才你,跟踪我们?”净璃瞪大了眼睛。 青爵呲了呲牙,伸手指着净璃的裤子呲牙咧嘴,“你,你还穿着这裤子!刚才你竟然就穿这裤子去了允扬房间!” 净璃知道再不解释清楚,他今儿一准儿没完,“这裤子是干净的。我是说谎请假。” 青爵似乎还是不信,翻着眼皮瞪净璃,“你撒谎。脱下来我看看。” 净璃愣了半秒钟,才猛地意识到他又欺负她呢!“傅青爵,你,你说什么呢你!” 青爵终于挑了长眉臭屁地笑开,“又不是没脱过……” “你!”净璃慌了,连忙回首望向窗外,生怕被人听见。 幸好青爵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是短信。青爵垂头看了一眼,就嗤笑了声儿,将手机扔给净璃,“我去洗脸,你替我回。” 净璃拿过手机来,看见是花上苑发来的,问青爵今天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出现。 净璃咬唇问他,“怎么回?” “就说:寡人有疾。”青爵将脸全都浸入脸盆里去,水波的清凉让他感觉舒服多了。方才灰尘的刺激终于远去。 在水里睁开眼睛,青爵却发现净璃握着手机站在脸盆边儿上。小脸红扑扑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青爵将头从水里猛地抽出来,甩了甩发丝上沾满的水珠,“回完了?” “没有。”净璃的脸更红了些,“你不能这么回。” “为什么?”青爵眯起眼睛弯腰去瞅净璃,不明白她怎么脸红成这样儿。 “寡人有疾……”净璃囧得闭上眼睛,“语出《孟子·梁惠王下》。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第12章 深度的熟女 “噗!”他短促笑开,薄情的红唇在这一刻挑起好看的弧度。就连落在她面上的目光,都仿佛被染上一抹阳光的暖色,“这个,我喜欢。不好色的,还是男人么?” 净璃的脸没出息地一下子红透了,只能嗫嚅望他好看的下颌,“总之你,你不能这么回过去。”他们三个该都知道他跟她在一起了。 “嘁。”青爵放过净璃,抬起身子来抽了毛巾擦脸,与她距离拉开。净璃这才长出一口气。 “那就换个字回过去。”他甩着湿润的发丝扭过头来,“别告诉我你笨到连这都不会。” 不说寡人有疾,改成“寡人有恙”,或者“寡人有事”也都行啊。 “哦。”净璃深深低下头去,像是小学生刚学会捏着铅笔写字一般,极认真地一笔一笔按下回话。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儿,青爵悄然勾起一抹微笑。 “发完了。”净璃将手机递回给青爵。一双清亮的眼睛璀璨如晶,看得青爵都眯起眼睛来,“干得不错小孩儿,那个甭给我了,留给你玩儿吧。” “嗄?”净璃一慌,就跟扎手了似的赶紧推开,“我不要。” 青爵只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们不是情侣,你不接受我的礼物——这个不是礼物,不过是个我玩儿腻了的二手手机。我砸了你的手机,这个就当补偿你了。” 净璃皱眉,“就算二手的,你这个也太贵。” “不要算了,反正我也玩儿腻了。”青爵抓过电话来,扬手就要扔向窗外。 “你别!”净璃连忙跳起来去抓。她个子小,就算跳起来也只能刚刚吊住他手臂。不过幸好还来得及截住手机,“你要是真不要了,那就给我吧。摔了多可惜!” 净璃抢过电话去,伸手赶紧摸摸那屏幕;青爵耸起肩膀,藏住自己的笑。 给她东西,从来都得反着来,否则她绝对不要。 电话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来,青爵皱眉,这才想起忘了把电话卡抽出来了,便抓过电话来听。花上苑那欠揍的笑声穿过来,震得青爵耳膜嗡嗡的,“老大,你这回换口味了?嫩模、熟女都腻歪了,索性要个‘深度熟’的?” 青爵翻了翻眼皮,简单明快一个字,“滚。”说罢就要挂电话。 深谙青爵脾性的花上苑赶紧嚎叫,“别挂别挂,我还要问问你那寡妇的事儿呢!” 青爵面上笼起寒霜,又加了一个字,“去死。”然后二话不说挂断电话。 什么寡妇?青爵瞪着电话看了一眼——突然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顾净璃,你刚刚给他怎么回的短信?” 净璃一听就赶紧跳开,“没,没怎么回的。” 青爵咬牙,按开发件箱。再抬头,净璃早跟兔子似的直接跳出房门去了—— 屏幕上就四个字:寡妇有疾…… “顾净璃,你给我回来!”暴龙在咆哮。 “轰——”随着马达拉风的轰鸣,花上苑笑着将车子弹射出去。 和郁从后头搂住花上苑的靠背,“老大怎么说,那寡妇到底怎么回事?”相对于和郁的好奇,年纪最小的月如璧反倒淡然而笑,只转头望车外的风景。 “我没想寡妇,我只是在想老大的小萝莉。”花上苑笑得一脸桃花,“没想到,老大的小萝莉都长这么大了。啧,水嫩水嫩的。我说老大这几年怎么不带着小萝莉来跟咱们一起玩儿了,敢情他把她锁起来就跟他一人玩儿了。” 和郁张大了嘴巴,“二哥,你的意思是,老大喜欢上他的小萝莉了?” “喜欢也没用。”花上苑摇了摇头,“小萝莉有自己喜欢的人,还说大学毕业就要嫁给他。” “啊?”和郁惊得嘴都合不拢,“小萝莉的初恋是谁呀?他们同学?” “不知道呢。”花上苑也叹息,“老大明里暗里一定查过了,不过就是没查出来!小萝莉跟老大斗法,手段相当高!” 月如璧清风明月地瞅了眼前的两个八婆一眼,“她不过比我们小三岁,亏你们还一口一个萝莉地叫。” “bb,这你就不懂了。”花上苑朝后视镜挤眉弄眼,“萝莉不在于年纪,而在于身子。三十了都没关系,只要一掐都出水儿,那就还是萝莉。” 和郁捂着嘴邪恶地笑,“bb从来都不喜欢女人的哦,他没经验。” 月如璧只能耸了耸肩再转头回去望窗外。不是他吵不过他俩,而是眼前的事情真的不值得他动真格的。就让两个八婆得意去好了,好男不跟女斗。 “净璃!”净璃从青爵眼前逃跑,回学校去上了三四节和下午的课。下午放学后又去了倾慕。站在玻璃橱窗外,正好看见韩赓在核对台账。气质高洁的男生,穿着纯白的制服,身上映满了阳光,真是好看。 净璃晃神的工夫,没想到韩赓就这么转过了身来,隔着玻璃惊喜地望着她。甚至都顾不得店里的规矩,向她敲着玻璃。 净璃不好意思地进了店里,大家都围上来。小范还打趣,“净璃,老板今早忽然说你辞职了,害得我们好担心。店长给你打了一天的电话都打不通,我们都以为你受了昨天那疯女人的影响。” 净璃不好意思抬头去望韩赓。他站在人群里,目光闪闪望着她。“店长对不住哦,我的手机坏掉了,不是故意不接电话。” “你回来了就好。”韩赓含笑摇头。 “……店长不好意思,我想问问,我的位置有没有招到新的同事?如果没有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继续留下来?” “真的?”大家都欢呼,“当然要你留下来!” 韩赓也笑,“我根本就没给办离职手续。你还欠我今晚一顿冰呢,我可不能放过你。” “谢谢店长!”净璃连忙童子军敬礼。 第13章 初恋红豆冰 “还记得红豆冰的味道吗?赤道国家炎热的下午,吃进口里的红豆冰,冰凉清甜,甚至把嘴巴冻得有点疼,但是来不及再继续感受,它却已融化了;还记得初恋的滋味吗?甜蜜却又苦涩,把心刺疼了,像红豆冰一样,还来不及再感受,就已经融化了,只能在记忆里留下那味道和深刻的刺痛。” 夜色如丝滑的玄色丝绸,绕着身周静静流转。刨冰车子上的电灯散出金色的光芒。净璃捧着大碗的红豆刨冰,舀了一大口在嘴里,感受软软的冰在绵绵的红豆之间一点点融化的味道,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韩赓换掉了店面的工装,换上了简单的polo恤,翠绿的,左胸口有大大的马标;配牙白的长裤,坐在昏黄的灯光里,很是标致。他望着净璃,忍不住微笑,“女诗人,了不起。” 净璃笑起来,睁开眼睛,眸子在灯光下闪闪,“这是《初恋红豆冰》里的啦。阿牛做的,女主角是李心洁;梁静茹、品冠、曹格都有出演的。” 韩赓笑着摇头,“文艺片?” “嗯。”净璃点头,“同档期撞的是《山楂树之恋》。阿牛自然比不过张导的功力,但是阿牛的诚意要超过张导。同样的青春片,阿牛的故事酸中带甜,有很扎实的生活气息;张导的匠气过浓。” “净璃,要不要再加一勺冰?”摊主是位阿姨,约有四十多岁的年纪。皮肤保养得很好,看上去有别于一般的摊贩。 “谢谢!”净璃叼着塑料勺子,将自己的碗举过去。摊主非常大方,大碗红豆刨冰不过5块钱,还会给免费加冰和红豆,全无市侩气。 “说起初恋……净璃,你初恋过没?”男生对冰和甜品的兴趣都比不过女生的吧,所以韩赓面前的一大碗就只动了几口,便放在空气里开始自然融化。 净璃皱了皱鼻子,“当然有!我还在图画本上,照着芭比娃娃的裙子,给自己设计过婚纱。” “哇。”韩赓笑开,“真遗憾。还以为你没谈恋爱……原本我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告白的。你男朋友他,你们两个还在交往中?” 气氛有些沉重,净璃赶紧笑着错开话题,“店长咱们店这两天的业绩都很好吧?老板这样用心,一定会收到回报。” 韩赓点头,“是很棒。老板只是有些可惜,栀子同心被卖掉了。那双鞋子是手工制作,老板没来得及做第二双,却没想到第一天就卖掉了。” 净璃暗自吐了下舌,“老板那边一定留下之前的图样和资料,所以一定可以再做出来的。” 韩赓静静望净璃,“听同事说起,那位买了鞋子的顾客,很像是青花和月的十二少。” “哦?是吗?”净璃庆幸自己是学表演的,可以没慌掉,“那真是好可惜,错过了请他签名的机会。” 韩赓挑了挑眉,“只是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叫十二少。” “艺名吧。”净璃有点心虚,“许多艺人的真名从来不被人知晓,艺名慢慢就代替了原名。” “这四个人身份都很神秘,从来不回答传媒对他们身份背景的刺探。”韩赓眨眼,“据说有可能是四位红门公子出来玩票。不过他们越神秘,那些小女生就会越着迷。” “哦,是么。”净璃只是低头喝掉自己塑料碗里融掉了的冰水。甜甜凉凉,隐秘地落在了心底。 拒绝了韩赓送她回学校的好意,净璃抱着手袋坐在末班公车上。喜欢德芙巧克力关于末班公车的一辑广告创意,于是她也都会在每次要独自坐末班公车的时候,在手袋里放两块巧克力。 车子里静静的,一共只有三位乘客。街上的灯光都落进来,栖息在净璃的肩头。巧克力在舌尖融化开,苦涩带甜的味道沿着舌尖游走。净璃的神思不由得被拉远。 如同韩赓一样,外界对青爵的好奇心集中地体现在他的称呼上。可是他从来就不解释。 也有看过《胭脂扣》的,知道张国荣在《胭脂扣》中所饰演的世家公子就叫十二少。叫十二,并非是排行十二。实则那位十二少该是行二,可是大家族担心人丁单薄不好养活,便前头加了个“十”;这样看着人丁兴旺些,又能骗过那些索命的鬼差去。于是大家就也释然,更印证了青爵是名门的出身。 也有的以为是源于刘德华的《庙街十二少》,华仔在里头扮演的古惑仔风靡一时。他们便以为这说明青爵是出身黑道世家的。 众说纷纭,青爵却从来都没出来解释过一句。可是每一回听见有人问,净璃便不由得回想起幼时。那时候她刚学会写字,每天放学后都会趴在樱花树下的石桌上,一笔一划地将每个字都写得好不认真。 那时候恨不得将身边每个字都写会了,写了自己的名字,又写妈的;最终还是偷偷开始写青爵的名字。“爵”太难了,她便只小心翼翼写“青”。一边写一边又要防备着,别让他看见。 以他的性子,如果知道她偷着写他的名字,不爆炸了才怪。可是写字却又非是一件需要全神贯注的事,于是她写着写着便放松了对周遭的防备。 冷不防耳畔就是一声,“难看死了!” 净璃吓得一哆嗦,正在写的“青”字只写好了上边一半,铅笔尖便断了。她怯生生地回头望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年已经上了小学四年级的青爵轻蔑地弯了弯唇角,“笨蛋,笔顺都错了!你那写的不是青,你写的是‘十二’!” 从那以后,青爵每回写名字,都不忘了趁机讥讽她一下,故意也学着她当年的笔顺给写成“十二”。再后来,十七岁的他骤然成为少年偶像,需要酷一点的签名,他便直接将十二写下去…… 因为她的稚拙,傅青爵意外地变成了十二少。 第14章 夏凉 “我看,都甭用咱们这些学表演的了。”上艺术理论课,阮灵趴在阶梯教室桌子上,低声跟净璃嘟哝,“这世上会演戏的多了,何必还要咱们学四年的表演专业!” “怎么了?”净璃顺着阮灵怨毒目光的方向看向大教室另一边去。艺术理论大课是跨专业的,舞蹈专业的也开这门课。 “唉,就是上回那位大导演全国海选女主角的事儿呗。结果呢,人家最终选了个舞蹈系的!大导演说了,不会演戏好办,我可以指导她;可是跳舞却是从小的功底了,一两个月可突击不出来。”阮灵也参与了海选,还进了复选呢,原本是挺热衷的,这一下子受打击了。 “想找会跳舞的,那早说呀,直接就上舞蹈专业去招得了呗;干嘛还让我们学表演的去?再说,我们学表演的就不会跳舞了?我们也上形体和舞蹈课的!”阮灵非常不屑,“我看,所有蹩脚借口的背后,都藏着潜规则!” “选的是咱们学校的?”净璃也有点惊讶。 “嗯,就那个。”阮灵指了下那边有个有点像章子怡似的女生,“东方小脸、身材娇小柔软、却偏有倔强的五官和锐利的眼神。据说那样的最容易借着大导演的作品走向国际。” “我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叫夏凉。。”净璃点头。她记得这个女孩儿,很多回下课从练功房出来,都会看见这个女孩儿垂着头,将一双纯白的舞蹈鞋抱在胸前,挺直了肩膀和脊背,无声地穿过人群走向已经无人了的练功房去。有时候目光跟净璃撞上,还会略带羞赧地一笑。唇边有小小的梨涡,很是甜美。原来她总是趁着大家下课之后的空闲时间,再去自己练舞。 “你认得她?”阮灵倒是一愣。 “嗯,她的名字是矛盾的两个字,很好记。而且我记得舞蹈系的成绩单上,她从没掉下过前三名。专业课和文化课都是。” 知道是夏凉,净璃反倒放下心来。这样勤奋的女孩子,原本就应该得到上天的垂青。他们这个圈子,并非都是潜规则当道。 “青花和月在2008奥运会跟张导合作的很好,广州亚运会也玩火了中国元素的背景音乐,青花和月的音乐要走向国际了。上回花和月三个人来,就是为他们的演唱会来找人的。”下课后,阮灵跟净璃一起沿着梧桐道往宿舍走,“可惜,你还跑了。” 净璃吐了下舌,“大家都很想跟他们合作么?” “那当然!”阮灵用力点头,“不说别人,就说夏凉吧,她就一直等在练功厅外头,就希望能参与这回的演唱会演出。她马上要上国际大导演的戏了,还能这么在乎青花和月的演唱会演出,就可想而知现在青花和月的影响力有多大。” “你好,请问是顾净璃么?”背后忽然传来清澈的嗓音。净璃和阮灵停下脚步,回头去望。中午的太阳明晃晃地落下来,照在那如白天鹅一般的女孩儿身上,漾起一圈儿清光来。纵然都是女孩儿,净璃还是忍不住心跳了下。 “夏凉你好,我是顾净璃。”净璃的心剧烈地跳,心中有一瞬的眩晕。 即便都是穿白衣,即便都是这样阳光盛大的正午,却并非任何年纪的人都会绽放出这样让人不敢逼视的清光。必得是青春年少,骨子里都带着一股锐气才行。夏凉身上的这份光芒,让净璃仿佛被推回时光隧道,隔着悠长的时光,想起另外一个也同样有着清光的少年。 “净璃,其实我有些冒昧,并不敢确定是不是你;所以忍了这么久,直到今天才问出来……”夏凉仿佛很犹豫,却终究还是说,“我在我哥的皮夹里见过一张女孩儿的照片。那女孩儿还穿着中学的校服,很小。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我只觉你的五官与那女孩特别相像。” 净璃一震。“夏凉,你是夏天的妹妹?” 净璃心中方才微微的惊慌,终于找到了答案。夏凉与夏天其实并不像,夏凉有倔强的面容与锐利的目光,而夏天人如其名,总让人有夏天般的温暖。 “净璃,果然是你!”夏凉开心得笑起来,“哥哥如果知道我找见你了,一定开心死了!当年你突然就转学了,哥哥放学后跑去你家,发现房子也退掉了;哥哥找不见你的联系方式,都快急死了!那年期末考试,原本年年都是第一名的我哥,愣是掉到了班级的第三十名,回家被我爸妈一顿胖揍!” “哈哈……”净璃开心地笑起来,“真遗憾没能亲眼看见他当年吃瘪。从前我们俩总争班级的第一名,而多半是他赢。我咬牙切齿地希望他掉下来呢,原来他也有因为成绩而挨打的经历啊!” 夏凉也愉快地笑,“他趴在床上,一个星期都下不来床。可苦了我,给他当了七天的小使唤!” 净璃能想象到那情景,便也点头,“夏凉我在郎溪呆的时间不长,不过也不短。我好像没见过你啊。” “我学跳舞的,12岁就参军去了;后来这才参加的高考。” “是这样哦。太好了,把你哥的电话号码给我哦,哪天我们一起聚聚。” “不会吧,我刚讨厌她,结果你就跟她成了故人……”跟夏凉互留了电话告别,阮灵就塌下脸来,“不过我饶了你了,只要你给我坦白,那位夏天哥哥是怎么回事啊?”好在某人八婆精神又现。 净璃笑起来,“我爸当年在郎溪做一个度假村的项目,我就在那边借读过一段时间。时间也不长,一个学期多一点的样子。夏天是班级里功课最好的男生,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屁!”阮灵登时发飙,“如果只是短暂的同学,那你的照片怎么在人家钱包里?而且人家还为了你期末考试都发挥失常!” 太阳真是太热了,晒得净璃脸颊上又热又疼,“其实我也真的没想到。也许因为我是他的对手,突然找不见了对手,就找不到战斗的乐趣了吧。” 抬头望头顶梧桐叶,眯起眼睛感受阳光一闪一闪落在她面上。她甚至都不是很能记得清夏天的具体相貌,只记得那少年又高又瘦,几乎日日穿一件白衬衫。那衬衫白的一尘不染,白的都晃眼;说话被她逼急了,便会面上涌起桃花一般的红,然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第15章 好像有点酸 “前边的美女,你的手机掉了。”背后忽然传来男子好听的嗓音。 净璃没动,阮灵则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抓出手机来回头,“在这儿啊,没掉。” 净璃没忍住笑起来。这年头“帅哥”、“美女”泛滥,只要你站在大街上高喊一声“美女”,肯定大家纷纷回首。 阮灵发现净璃乐呢,这也会过意来,红着脸掐她,“人家有捡钱的,就你捡笑!就咱俩,不是找我的,应该是找你的?”说完压低了嗓音,“那个人好帅啊!不会是用手机来搭讪你的吧?” 净璃这才转头去看,一看之下也跟着脸红了。那站在地面的手机旁边的男子,正是钱未然! 净璃赶紧跑过去,低声问,“钱大哥,你怎么来了!这手机,又是怎么了?” 钱未然也笑着凑到净璃耳边,“因为如果我不来,某人就要自己下车来了。净璃你总不希望你们传媒学院马上就变成尖叫的海洋吧?” 净璃赶紧扭头,目光绕过钱未然手臂去,头皮发麻地看见停在那边的黑色保姆车……车子上的太阳膜质量极好,根本看不见里头有什么人,可是净璃还是准确地查知,某人的目光正如针一般扎在她面上。 “……这手机?”净璃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说他给你的。结果你那天忘了拿就跑了,他好几天找不见你,快要抓狂了,这才非要来送。”钱未然悲惨地耸肩,“没办法,只有我这个当经纪人的代其劳了。” 净璃不想为难钱未然,只好接过手机来。手机刚碰着她手,就惊恐一般地尖叫起来,吓得净璃好悬把手机给扔了——干嘛呀,手机里的手雷啊? 钱未然就笑,“他特地给你录的《惊声尖叫》铃声。” 净璃瞪了保姆车方向一眼,按下“拒绝接听”。短信随即追过来,就六个字,“再挂一次试试”,汉字就六个,惊叹号却一大排。 钱未然轻轻叹息,“你别惹他了。他这两天联系不上你,已经发了好几通脾气了。” 净璃听见自己的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崩断,便接起电话来。结果人家就俩字,“上车。” 净璃都给气乐了。短信能发出六个字来,结果让接电话就为了说俩儿字。 净璃转身回去跟阮灵说,“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中午不能陪你吃饭了,sorry啊。” 阮灵可没顾上这个,她的眼睛正沿着钱未然的腰线滑动,隐隐地吞了下口水,“那帅哥是谁?不会是追你的吧?” “绝对不是。”净璃赶紧撇清。 “不是就好,介绍给我。”阮灵眼睛都蓝了。 保姆车已经很大了,可是青爵坐在里头,长腿放肆地两边摊开,便将整个座位都给霸占去了。净璃只好委委屈屈地贴着车厢壁坐下,“你今天没有通告么?到我们学校来干嘛?” 青爵傲慢地将一块口香糖在嘴里倒来倒去,“刚刚跟你说话的女生是谁呀?长得挺好看的,比你好看。” “夏凉本来就比我好看,我知道。不用你说。”净璃转头去瞪他,“跳舞的女生,姿态好、气质好,比我好看奇怪么?” “夏凉?”青爵反倒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夏凉被的夏凉啊?” 钱未然不厚道地一声就喷出来。净璃气得瞪他,“你这人怎么净胡说八道,刚说完人家好看,转头就拿人名字开玩笑。没礼貌!” “谁说我没礼帽?”青爵回头从服装箱子里拎出来一个纸草编成的小檐帽扣在净璃头上,“这不是么?” 司机大哥也不厚道地喷了,方向盘都跟着哆嗦了下。 净璃气得没理他,将帽子好好放回服装箱,趴到前头跟钱未然说,“钱大哥,刚刚在我身边的那个女生,你看见了没?她叫阮灵,是我好姐妹。她说你特帅,比青花和月合在一起都帅……” 以钱未然的良好修养,本能地就想道谢,可是一扭过头来就正好撞见某人铁青的一张脸。可怜的钱未然只好委委屈屈又转回去了头,愣是没敢吭声儿。 “真是人以类聚。”青爵索性闭上了眼睛,“审美都有问题。” 净璃转头瞪青爵,“那你还真说错了,阮灵在上大学之前是a类名模。国际着名男性网站askman评选‘男人最想拥有的女人’,那年阮灵是唯一入选的亚洲女生。” 钱未然都张了张嘴巴,青爵却只是微微挑了下眉尖儿,“东西方审美的差异就是巨大。西方男人挑选出来的,肯定都是东方男人眼里最丑的女人。” “你真不厚道!”净璃懒得理他。 “笨蛋。”青爵傲慢得连眼珠都没转一下,“评选什么男人最想拥有的女人?每个男人心中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标准,哪里来的评选出那么多?” 净璃撇了下嘴,“我知道你那独一无二的标准是谁。我看见过你电脑里存着米兰达可儿的裸.照……” 钱未然和司机统一死绷着脸,再不敢笑出来。 青爵绝对不以为忤,还进一步解释,“尽管那t-back很迷你,可是它存在感还是很强。” 净璃只能冲他翻了个白眼儿,“你让我上车来干嘛?就为了跟我斗嘴?” “恩,就为了这个。”青爵傲慢地将修长的手指彼此对起来,“跟你斗完了,我心情就好了。”然后某人还假惺惺地“哈、哈、哈、哈”地干笑了几声。 车子无声滑进官帽胡同去,要下车了,青爵这才说了实话,“杜清荷回来了,我烦。你这几天不许住宿舍,回来陪我。” 净璃扭头望青爵,真想不答应他,让他自己受折磨去吧。不过看见他那微微有些透着桃花红色的颧骨,她还是心软了下来,“不是我不答应你,可是我下课后还得打工。晚上回来太晚了,不好意思麻烦门房刘伯。” 第16章 止水澄波 傅邸正院澄波阁内,一个利落穿了黑色职业套裙的女子,正举着青爵给傅豹生带回来的三方三耳瓶仔细端详。这女子身材高挑,有了年纪却依旧保养得宜,并无赘肉;漆黑的长发高高挽起,修长的颈子上戴着一条珍珠项链。每一颗都是罕见的浑圆金珠,越发显得这女子气质高贵。 “先生,这三耳三方瓶竟然搁在澄波阁里?与这‘止水澄波’的格调可是不符。”那女子轻轻摇头“这瓶子存世量不多,却反倒不珍贵。因为这种形制不符合国人中庸之道,所以当年出了不多就弃去不用。似乎也只是在民窑里见过,官窑都不做。” “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入得先生您的法眼,甚至搁在澄波阁的架子上?”那女子嗓音柔软,却是语气扬搓,看得出她性子的果断。 “那是青爵买来给我。”傅豹生微微一笑,“那小子难得出门还记挂着我,所以这瓶子虽然不合澄波的格调,我却也收着了。” “原来如此。”那女子小心搁下瓶子,走到傅豹生背后去,轻轻给傅豹生捏着肩胛,“那倒是清荷又失言了,先生你别怪罪。青爵自然是先生心上的宝,所以倒不拘那瓶子什么样儿了,重的是这份儿父子亲情。” 傅豹生笑起来,“清荷,你总最体人意。你回来还要一口一句叫我‘先生’,实在委屈你。” “不委屈。”杜清荷淡然而笑,“这是该给太太的尊重。原本我就是后来者,太太没撵了我出去,已经是莫大的恩德。我哪儿能当面让太太难堪?” 正说着话儿,外头就传来青爵的嗓门儿,“还去打工,嗯?我给你刚辞掉,你转头又回去了!” 傅豹生皱了皱眉。 杜清荷却笑,“这么大火气,又是净璃惹了他了?青爵也是的,净璃那么个安静甜美的女孩子,偏他总是呼来喝去。” “……还是为了韩赓,是不是?”青爵站在抄手游廊上,狠狠瞪着净璃,“那份工能赚多少钱?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净璃,你怎么还在受我暴龙二哥的欺压呀?”院子里头传来初燕一般的嗓音,一个绯衣的女孩儿已经奔过来,扯住净璃的手,笑着瞪青爵,“二哥,你再欺负净璃,我转头就告诉母亲去!” “嘉怡?”净璃惊喜地握住嘉怡的手臂,“你怎么也回来了?你们暑假放得这样早么?” “是的!爸爸的意思是,希望我转学回这边来读大学。”傅嘉怡便笑,“不光我,妈妈、三哥、小弟也都回来了!” 青爵冷冷转身,沿着抄手游廊走回自己的院子去,都没去澄波阁请安。 傅嘉怡难过地望着青爵的背影,“听见我们回来,二哥又不高兴了……” “嘉怡你别胡思乱想。”净璃赶紧扯住嘉怡手臂,“他是跟我发脾气呢。待会儿我哄哄他就好了。” 净璃进了青爵的房间,他知道她进来,拧着身儿不理她。太阳打了个斜儿,光线透过纱窗来,都被筛成细细的金丝。一缕缕一簇簇都落在他肩上。 原本那样桀骜高贵的家伙,这会儿终究藏不住了一丝落寞。 净璃轻轻叹了声儿,径自用温水拧了手巾,走到他跟前儿去,弯腰替他解开衬衫的扣子,帮他擦脸。 她的小手温柔抚在他面上,青爵喘了声,忍不住扯过净璃的手腕,唇便凑过去吻住她的唇。净璃想要挣脱,腿却都被青爵的两条长腿给别住,又不敢挣扎出声,只能让他放肆地伸进了舌尖儿来,恣意地吻了个够。 青爵这才放开,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我好了。欺负完你,就痛快了。” 净璃赶紧扭头去望外头,捂着通红的面颊低斥,“门儿都没关,外头人看见怎么办?” 青爵咬牙,“再逆着我?再说我就这么要了你!” 净璃只能深深吸气,柔声求着,“你别闹了。杜阿姨回来,伯母心情最不好。你还这样闹,伯母肯定更难过。” 青爵深深吸了口气,手指还绕着净璃的手指,“她杜清荷碍不到我的事,我大不了躲出去住。我生气也是为了我妈。我心疼我妈。” “我明白。”净璃拿手巾给他轻轻扇风,“那你就脾气好些,别让伯母跟着为难。” “那我生气怎么办?”他歪了头,翘着眼神儿睨着净璃,“你觉得我能压得住么?” 净璃只能垂下眼帘,“你有脾气便对我撒。只要你别出去闹。” “真的?”他扬着眉尖儿笑起来,伸手掐了净璃手背一下,不疼,“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净璃红了脸,赶紧将毛巾拿走去晾上。 “你什么时候放暑假?”青爵走过来,从镜子里去望净璃的神色。 “这就快了。”净璃回头望他,“干嘛?” 青爵懊恼地从盘子里抓了个苹果咬着,“钱未然那个见钱眼开的给我签了个电影,得封闭进组。日程预算是两个月。” “哦。”净璃应了声儿。 “你这是什么意思?”青爵歪头去瞪净璃,“我有两个月不能回来,你就哦了一声?” “那我该说什么?”净璃被他盯得脸红,“这是工作。” “这什么苹果啊,打这么多蜡!”青爵扬手就扔了苹果,狠狠瞪着净璃, “你就,你就不想我?” 净璃的脸腾地就红起来,只能低头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傅青爵,你想听我说什么?” 青爵恨得想砸净璃头壳一拳,却也终究没舍得,“……你就不想,跟我一起去?” 【你都不说想我,那我想你怎么办?难道要我说?……傅家情形后头会说明,大家先表晕。放入书架哟。】 第17章 亏欠 晚饭就设在花厅里。外头就是花园,景观好,也风凉。 净璃帮着妈和几个佣人将盘子一个个地摆上大理石面的大八仙桌去。傅家人围坐下来,就青爵的凳子迟迟还空着。他倒是来了,就是迟迟不肯落座,装作风雅地沿着花厅溜着。墙壁上几幅镶了玻璃的碑刻,估计快被他目光腐蚀出窟窿了。 “少爷,入座吧。您老不入座,我们都不敢动筷子。”傅豹生亲自出声。 于含之也赶紧出声,“青爵,吃饭了。” 净璃赶紧走过去,背身儿站在青爵身后,低声说,“求你。” 青爵扭身瞅了净璃一眼,这才扬声一笑,“啊,让各位长辈久等了。儿子刚刚看那几幅碑刻,实在是为之心折,忘了饮食。三月不知肉滋味,说的便是这般吧。” 全家人都一副要掉了下巴的神色。 “放屁!”傅豹生笑骂,“你赶紧给我坐下吃饭!” 看傅豹生笑了,全家也都跟着笑起来。净璃赶紧拿餐巾将青爵的筷子和碟子又都擦了一遍,还将他背后的竹帘放下来遮住花粉,他这才不急不忙地坐下。 “三姨,几月不见,您老还这么漂亮。果然岁月无痕。”青爵竟然还主动跟杜清荷说话。 杜清荷很有点惊讶,便也笑,“哪里敢跟你们小孩子比。”说着抬头望了一眼在青爵身边忙碌的净璃一眼,“就不说别的,看净璃那张鸡蛋清儿似的小脸蛋儿,三姨就绝对比不过了。” 于含之也笑着招呼,“净璃,你也坐下来吃饭。青爵是个不知好歹的,咱们可都明白你没义务伺候他。净璃来,挨着伯母坐。” “太太,不必了。”邓娴雅赶紧走过来躬身,“净璃的饭菜我已经准备好了,待会儿我们娘俩还有些体己话要说。” “这样啊。”于含之点头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女说话。快去吧,这边没事了,有事还有别人忙。” 邓娴雅跟净璃母女两人拉着手沿着回廊走远,青爵便推开了筷子。刚刚还能吃两口,这会儿一点胃口都没了。 杜清荷就笑,“难得邓娴雅的女儿这么知道知恩图报。顾林河当年毁了郎溪那个项目,砸进去那么多钱,后来只判他赔偿三百万,已是便宜了他。” 傅豹生皱了下眉,“吃饭。那么多年的事了,还提他干什么!” 杜清荷赶紧打圆场,“先生,怪清荷失言了。清荷毕竟替先生管着生意上的事,账上一笔一笔的亏空,我想不记着都难。在商言商,清荷的确有些尖刻了,不过也都是为了维护家资。” 青爵天真地笑起来,“三姨别怕,那笔亏空算在我头上。就算这笔亏空的数字很大,将来也影响不到三姨那边的遗产。” “青爵。”于含之赶紧轻斥。 “也是。”杜清荷笑得甜美,“所以青爵你怎么呼喝净璃,她都只能忍着。她原本欠你的。即便心里不乐意,却一个眉头都不敢皱。” “妈,这回杜阿姨怎么要回d城来?她在香港不是呆得好好的?” 邓娴雅给净璃用鸡蛋炒了角瓜片儿。角瓜是邓娴雅在园子里自己种的,一点化学农药都没放过,吃起来清甜爽脆;鸡蛋也是邓娴雅跟厨房里的人一起养的柴鸡。味道非常好,净璃吃着却总有些食不知味。 那么一大家子人吃饭,她不在青爵跟前儿,又不知道那少爷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净璃,你别总杜阿姨杜阿姨地叫,她不喜欢听。”邓娴雅叹了口气,“香港那边喊‘阿姨’都是喊佣人的喊法。就比如三少爷、四少爷他们都喊我‘邓阿姨’。” “那我叫什么?”净璃搁下筷子,“喊三太?就算她好意思,我还喊不出口。” “按香港那边的规矩,喊她杜小姐吧。” 净璃只能不厚道地笑起来,“原来她喜欢当小姐……” “净璃!”邓娴雅赶紧轻斥,极担心外头有人听见。 净璃轻轻摇头,“我没任何不敬之意。叫阿姨原本也是当她是长辈。香港的规矩我管不来,我就知道大陆这边不好管她这个年纪的叫小姐。” “听妈一句劝,咱们虽然在傅家这么多年,但是要记着咱们毕竟不是傅家人。有些事咱们只看着就罢,别把自己的情绪带进去。”邓娴雅岂能不明白,净璃非常看不惯杜清荷的跋扈。净璃的心里总归更偏着于含之和青爵母子些。 “妈,这个进退我岂能不明白?”净璃越发没了胃口,“我就是看不惯她对待您的态度!” 净璃心疼地望着妈,“这么多年,她明里暗里对您指桑骂槐,难道还想让我就当没听见?咱们是亏欠傅家;拿不出300万来,咱们娘俩儿弯折了自尊给他们当佣人来偿还,难道还不行?” 净璃攥紧指尖儿,“300万,我一定还给他们。就为了不受她的冷眼,我也绝不欠着他们的!” “净璃,别说气话。”邓娴雅难过地握紧女儿的手,“孩子你记着,欠下这笔债的是妈和爸爸,却不是你。妈不要你扛起这个担子来。你还这么小,300万是足以将人一辈子压得动不了的大山。” “妈你放心,女儿是学表演的,说不定将来哪部戏就火了,一部戏或者一个广告代言就能赚回来300万!”净璃安慰母亲。 邓娴雅却反而更难过,“孩子,妈也年轻过,当年也期期都买《大众电影》,喜欢那些年轻漂亮的电影明星。妈尊重那些表演艺术家们,可是却也知道当今娱乐圈那些乱糟事。” “净璃,那是名利场。从名利场上打滚过来的人,也许看似名利双收,可是那背后要付出的代价却太大。妈尊重你想要学表演的这个高考志愿,可是妈却不希望你将来真的去演戏。妈希望你去做幕后,或者考研做理论研究。” 第18章 我的歌声里 夜色低垂,净璃抱着手机上了花园里假山上的亭子。假山不大,亭子也极小,只容一个人坐着。 净璃从前还觉着这亭子小,后来去了沈阳故宫,看了沈阳故宫御花园里的那个亭子,才知道原来自古以来,男人愿意留给女人的空间就一直都那么大点儿。电影电视剧里都把皇太极的后宫描述得怎样巨大,实则清宁宫、关雎宫、永福宫、麟趾宫、衍庆宫等五座妃子的宫殿,就在一个院子里,都没有一般的四合院大。五个宫分别只是五座平房而已,更遑论后头两个配殿里还大通铺住着十几个没有位份的侧妃……御花园就更是小得让人惊讶。 这可能就是古代世家大户对待女人的真实心态。修筑了花园和内宅,不是让女人们去享受的,而是希望女人们能在屋子里头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服侍自己的男人、生儿育女就够了。纵然让你能登上亭子自由呼吸下,却不容太过放肆。 净璃的同学,许多考表演系根本就不是为了当演员,她们只希望通过这个途径嫁入豪门去。净璃自小在傅家长大,就只觉那些女生真是天真。嫁入豪门又怎样?豪门是豪门,你还是你,不过是只豢养的雀儿。 净璃叹了口气,从手机里调出歌儿来听。不用事先去看,也知道手机里存的歌儿一定都是青花和月自己的。以傅青爵的自负,除了自己的歌儿,别人的他哪里能天天都听得进去? 净璃滚动菜单,看见一首首熟悉的曲目,那些她都能背诵下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小节的曲调。却有一首歌没注明名字。净璃好奇点下那首歌,青爵略显沙哑的嗓音透过耳机而来: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带给我惊喜情不自已;可是你偏又这样,在我不知不觉中悄悄的消失,从我的世界里没有音讯,剩下的只是回忆……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净璃怔住。歌曲的旋律很慢,配乐也干净,非常适合在喧嚣城市安静下来的夜色里,这样独自戴着耳机倾听。有释然沿着感官悠长而起,却也有一种痛潜游在心底,挥之不去。 “世界之大我们为何相遇,难道是缘分,难道是天意?”净璃听着,眼睛不觉湿润。这样偌大的都市里,能有一瞬让自己的心潮湿,多么难得。 想起妈的话,想起妈问她为什么要选择学习表演。想起当年拿着高考志愿表,妈那无法置信的目光。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为何要选这个在大人们眼里仿佛染缸一般的专业。 那一年的微雪初降,她看见灯光之下的他。微闭着眼睛,站在万重掌声里,光芒万丈。 只有那样同样光芒万丈的人,才配站在他身旁的,对么?而不是如同她当年一般,只能站在灯火暗影里,只能站在千万人当中,遥远地仰视他的光芒。 净璃擦去眼角泪花,却猛地转身怔住。假山下的花影扶疏里,正有清峻男子双手插着裤袋,仰头静静地望着她。隔着夜色,隔着灯火阑珊,隔着花影隐约。 “你,在干嘛?”净璃忽然心跳得急促,赶紧将耳机从耳朵上扯下来,“找我有事?” 青爵站在灯火里,仿佛微微地眯了下眼睛,却没移动,依旧还是隔着遥远的距离,问,“我问你,你为什么肯乖乖让我欺负?你每回都说要走,可是为什么直到今天还在?” 青爵的问题宛如一根针,染着夜色便直直向她刺来,一直刺进她心底,直刺向她藏得最深的那个秘密。净璃坐在亭子上不由得轻轻一个摇晃。 是不是这个夜晚太过宁谧美好,又或者是哪首歌意外打开了她的心扉?才让她的心骤然这样失去防护? “我……”净璃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其实许多事情,她还都没来得及细细整理自己的心,可是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问出来。不是没有答案,而是不甘心就这样什么都说出来。 若是他并没有同样的心情,她说出来,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净璃垂下眼帘,“我倒想反问你,如果我想离开,你肯不肯答应?” 当问题过于尖锐,不好回答的时候;也许反问是最好的办法。 “顾净璃,是我在问你,哪里轮到你来反问我!”青爵立在花影扶疏里,面上印了花影,斑斑驳驳地映着他眼中的戾色。 净璃咬住嘴唇,索性不肯说话。 青爵烦躁起来,眼瞳渐渐幽深下去,“……是不是因为那300万?” 仿佛一颗嶙峋的石子,猝不及防地击中了她的心,“那你不让我走,是不是也为了那300万?” 净璃缓缓阖上眼睛,“那毕竟是我欠你的;虽然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一笔小钱,可是它却是压在我自尊上的大石头。只有还清了,我才能找回自尊,才能在你面前抬起头来。” “果然,是为了那300万!”青爵在花影里恼怒起来,“是,就是!你说对了!我不让你走,就是为了那300万!” 净璃手指扣住柱子,这才让自己坐稳,“你放心,我一定会还清你的300万。还清了,才会走。” 净璃闭着眼睛,错过了那一瞬青爵神色的改变——仿佛有血色一下子从他眼瞳里漫延开,他带了点愣怔望着她,“原来,你是存了这个心!还了钱,你就会走……好,很好!” 净璃紧紧闭着眼睛,不肯再说话。 下头传来冷硬的脚步声。净璃慌乱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他的背影,一路穿过花影假山而去。灯火映过湖石的空洞,洒落在他背上,仿佛在他背上洞开一个又一个圆形的伤口。 “少爷,少爷您去哪儿?” “青爵!” 青爵的院子里传来一阵乱声。净璃这才回过神来,手指掠过面颊,已是一片泪水。 慌忙下了假山,出了花园,正看见青爵站在大门口,被门房刘伯扯着,“这都大半夜了,少爷你有事明天再说。” 净璃怔了一下,立在原地。 灯影摇曳,他隔着众人肩头,只转头来望她。 目光那么疼。 第19章 一颗心的距离 “咦?好奇怪。尊贵的青爵少爷,也会被气成这个样子么?”傅家人都被惊动,杜清荷的长子、傅家三少爷傅嘉定抱着手臂走出来,笑笑望眼前一幕,“平素,都是青爵少爷气旁人的份儿,今天太阳打哪边出来了?” “我倒真想知道,咱们家里有何方神圣能做到这样呢。”傅嘉定比青爵小两岁,相貌很像杜清荷,也是俊美的男子,只是多了些阴气。 “三哥,你别火上浇油!”嘉怡赶紧扯着嘉定。 “傅嘉怡,我才是你亲哥哥。”嘉定眯起眼睛望妹妹,“那个人,从来没当你是妹妹过!” 气氛顿时冷凝,净璃咬住唇。青爵的目光密密如针,刺在她面上,可是她不能抬头去望他。 “这么晚了,你们又在闹什么!”傅豹生立在垂花门的台阶上,他背后是已经披散下了头发的杜清荷。 “嘉定,你不许胡说八道。看见我们回来,青爵不开心是肯定的。我们低眉顺耳些又怎么了?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这回你怎么就翘尾巴?”杜清荷径直走过来,抬手就给了自己儿子一个耳光,“我早告诉过你们,别当自己跟青爵一样。你们都有点眼色!” “净璃啊……”邓娴雅担心地过来握住净璃的手。 青爵再这样闹下去,最终伤心的恐怕会是于含之。 净璃攥紧了拳头,指甲都抠进掌心的肉里去。垂了头走到傅豹生眼前去,没去看青爵,“傅伯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今晚我忘了带作业回来,时间又很晚了,我就跟青爵商量,想让他开车载我回学校去一趟。” “没想到,惊动了大家。”净璃转向杜清荷与嘉定,深深鞠躬,“对不起。” 傅豹生冷冷哼了声,遥望青爵,“就知道你这么闹,又是欺负人家净璃!这么晚了,你不开车陪净璃去,难道你忍心看着她个女孩子大半夜的自己打车回去?” “她才不会舍得打车,她会坐公车。”青爵扬起头,低声嘟囔。 “别站在这儿运气了,赶紧陪净璃回去一趟。开车小心,早去早回!”傅豹生冷冷转身,盯了嘉定一眼,“你妈妈打你一巴掌也不冤枉了你。青爵是你哥哥,就看你刚刚说话的态度,就也该打!” 傅豹生说罢转回垂花门里去,杜清荷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也赶紧跟着傅豹生进了门去。 净璃再向门房刘伯和一众佣人鞠躬,“刘伯伯,各位叔叔阿姨,让你们跟着担心了。” “是这样啊。”刘伯忙笑,“那快去吧,作业总归耽误不得,大学生了也是一样。咳,也怪我刚刚多事,不知道青爵是跟你取作业去,还以为他又不高兴了。” 净璃温顺笑着,赶紧走上来扯住青爵手臂,“拜托了,一定要帮我这个忙。谢谢,谢谢!” 青爵还想拧,却被净璃掐住了手指肉,给扯出了大门来。 站在门外,大门关合,站在大红的灯笼下,净璃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犹豫了下,还是抬起眼睛来望他,“就生那么大的气?闹得一家人都不得安生,你这不是授人以柄,给杜清荷把柄闹么?” “你明知道,还故意在这时候惹我!”他站在灯光下傲然扬起下颌,绯红的灯光印在他硬玉雕刻般的面庞上,“跟我道歉。” 净璃真想痛快地骂他一声儿,“我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话都涌到舌头尖儿来,却只能硬生生憋住。 她若说了,他能就在这大门口、红灯下,对她干出更不要脸的事儿。 打小到现在,他对她做的哪件事是要脸的?简直——简直说不出口。 净璃闭上眼睛,终究还是红了脸。他那些不要脸的事,却让她心底涌起不能告人的甜蜜。也许就是因为那些只能两人知道的隐秘,才会拦住了她离去的脚步;明明被他欺负,却始终还在他身旁。 “快点。”他却不耐烦了,双手插着裤袋,居高临下地借着红灯望她迷乱的小脸儿,邪邪挑起唇角来,“只要你道歉,我就原谅你。” 净璃还闭着眼睛,却完全能想象得到他那欠踹的模样,一下没忍住,轻轻笑起来,“谁稀罕你原谅么?当钱花?” “钱,你就认钱!”青爵又绷起脸来,“你怎么不钻钱眼儿里去!” 两人站在门阶上斗嘴,官帽胡同里走过的人不由得都回头去望他们俩。当然,那些人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红灯之下的青爵面上。青瓷般的男子,姿容如玉,气质里却刻着饕餮纹,清贵又霸道,任谁都难免多看几眼。 净璃却微微紧张,怕人认出了他是青花和月的成员,便只好低声下来,扯了他的手离开。既然撒谎说要回学校去,总不能一直站在这儿。 “你别开车,我带你去个地方。”净璃跟他商量。他的车子太嚣张,每回坐他的车,净璃都觉得自己有dy-gaga的感觉,仿佛奇装异服被围观。 “道歉。”青爵挑着眼眉,并不想妥协。 “好啦,到那个地方,我就跟你道歉。”净璃只能软语。 “那还差不多。”青爵迈开长腿径直向前去,害得净璃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好吧,就当晚上跑步了。 “哇,太好了,还在!”两人步入商业街,净璃远远地看见红豆冰的摊子还亮着灯,开心地扯着青爵一路小跑到摊子前去。转头望他,“上回不是说想吃?今天我请客。” 灯火阑珊里,她笑靥如花。面颊与眼睛一同光闪闪的,晃得他心烦意乱。青爵只能翻了个白眼,“就请我吃这个,5块钱,你也好意思。” 净璃气得真想上去踹他,却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看笑话。扯他坐下,想了想,跟老板娘要了一碗红豆冰。 老板娘借着灯火遥遥望了青爵一眼,便跟净璃对了个眼色,满脸的艳羡。欣赏美男,对于女人来说,也不分年纪。 净璃脸红了下,接过红豆冰来走向座位。 青爵傲慢地抱着手臂,不肯将手肘放在塑胶桌面上去,唯恐脏了他的衬衫。“说你小气,你还真是小气。5块钱的红豆冰你就给我买一碗,原来你不光对别人小气,对你自己也小气。我吃,你看着?” 第20章 如果没有那么凉 “不过也好,这样才算你道歉有诚意。”青爵酷得掉渣的眼角,终于不可觉察地浮现起一丝笑纹。他高高仰起下颌,露出自拍时惯用的45°角的左边侧脸,得意地看着净璃过来,等着净璃将冰碗送到他眼前去,“好吧,小孩儿,我原谅你了。” 有风来,吹的摊子上挂的灯泡一晃。橙黄色的灯光仿佛哆嗦了下。 净璃叹息了声,没说话,只坐下。将嘴里叼着的白色塑料勺子拿下来,低下头去,将勺子伸进红豆与刨冰的交界处去,轻转手腕,将它们融合在一起。绵绵的白冰、融融的红豆,满满舀起一勺子来放进嘴里,在灯光里满足地闭上眼睛——嗯,好味…… 空气凝固一秒钟,对面的怒吼如期响起,“你!原来你是买一碗自己吃!” “嗯!”净璃乖乖地点头,目光纯净,“少爷,我请你来——看着我吃。” “这样廉价的东西,又是露天加工的,我想你肯定不会吃的。那我就表现出最满足的吃相来,然后给你最完美的视觉感受,好不好?” “你!”青爵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这回也顾不得嫌脏了。他转头朝老板娘,“给我来一碗。哦不,要两碗,我吃一碗看一碗!” 老板娘在灯光里无辜地惊愕着,半天才讷讷地说,“对不起啊帅哥,今天的已经全卖光了。净璃手里的是最后一碗。” “真是对不起,对不起……”老板娘赶紧弯腰收拾摊子,唯恐被台风尾扫到,都没顾上跟净璃收钱,打了个招呼就赶紧推了车子走了。 净璃乐得都快喷出来,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用力低着头用冰堵住自己的嘴,只有两个肩膀不听话地一直在抖动。 “顾净璃,你给我抬起头来。”暴龙要喷火了,“看着我的眼睛!” “哦。”净璃使劲咽下冰去,感受着嘴里微刺的凉感,抬头去望他。啧啧,真是不公平,为什么有人生气的时候还能帅成这样儿。 “为什么这么对我?故意报复我,嗯?”好在是商业街,某男还能微微控制一下自己。 “其实不怪我。”净璃用塑料勺子戳着冰,“是钱大哥说你的声带不能吃冰。马上就是你们演唱会了,你得小心保护声带。红豆冰好吃,可是又凉又甜,所以我不能给你吃。” 想跟他对着干,她必须得给自己找到十分充分的理由,才能ko他。 街灯浅影,朦朦胧胧落在她面上。她一弯菱唇被冰给激得又红又润。青爵压着怒气瞪着她的小嘴儿,看着她红唇鼓囊鼓囊地,仿佛咬啮吞吐着他的尊严。 “因为怕我凉,所以才不给我吃,嗯?”青爵怒到极致,忽然不怒了,反倒笑开。灯光的幽影里,邪魅潋滟。 “如果没有那么凉,我便可以吃了,是不是?” 如果没有那么凉? 青爵的话在净璃脑海里打了个滑。就像冬天的小时候,最开心路上结冰,便可以一路打着“刺溜滑”去上学。那时候年纪小,哪里明白路面上结冰,对于城市交通来说,会成为多大的负担。 净璃的脑筋就这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刺溜滑”,就没能及早预防。等她回神去看青爵,那家伙的脸已经到了她眼前。隔着黄色的塑胶桌子,他单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霸道地扯住她的发尾,将她拉近他。 净璃惊慌得没来得及眨眼,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的唇落了下来。 他的舌尖先慵懒地舔过她嘴角粘着的红豆,继而含住她整个唇,再将舌尖好整以暇伸进她唇里去。他的舌尖儿不慌不忙地贴着她的舌尖儿,轻轻辗转着,将她舌尖儿上的冰凉全都带走…… 宛如蜻蜓点水,虽然吻得很深入,不过他极快便退出。 净璃这才喘了口气,想要退后,庆幸他这样就放过了她。可是他的手从她的发尾直接过渡到她后颈,垂下眼睛来灼热地望她,“好吃。我,还要。” “唔?”净璃再度瞪大了眼睛。许久忘了眨眼的眼睛,一片酸凉。 “你再吃一口。”他慵懒地挑起唇角笑,“温热了,我再吃。” “你!”净璃这才回过意来,可是他另一只手已经抓了勺子舀了红豆冰到她唇边,“张嘴,乖。” “喂,你看人家两个,好浪漫哦!”街边的情侣走过,女孩子抱怨的声音落进净璃的耳朵去。“好啦,我也去买一碗喂给你吃,好不好?”那男生好脾气的哄劝也随着微风一并传来,让净璃的心宛如被海风濡湿。 她跟他这样,看在旁人眼中,便仿佛一对恋人吧? 心不知怎地便酸涩下来,舌尖一凉,原来他送来的红豆冰已经进了她的口。“真没办法,每回亲你,你总是这么心不在焉。顾净璃,你如果胆敢在我亲你的时候想着别人,我会杀了你!”他沙哑地呢喃,温柔却残忍,冷酷却又带着奇异的蛊惑。 微微愣怔间,他的唇已经再度覆了下来。灼热地,缠着她的唇舌,啥呀地呢喃,“果然又滑又甜。真好吃……”他一点点从她的唇舌间将冰和红豆都缠走,却将冰凉和甜蜜留在了她唇间。 净璃的大脑瞬间空白,眼前只有一片一片的时光碎片,仿佛现实的世界都被敲碎,在她眼前全不成形。 直到—— “净璃?是你么?”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 净璃心下一晃,猛地推开青爵,惊慌回头——满街灯火,那一瞬仿佛被夜风吹乱,一片一片地破碎着在她眼前飘荡。 碎星一般的灯火里,韩赓穿着店里的白色制服,站在她面前,一脸的惊愕。 第21章 你找死! “店长?怎、怎么是你。今晚应该是你串休。”净璃惊得舌头打结,下意识去扯青爵的手臂,想要挡住他。 上回一起吃冰,韩赓还问过十二少为什么叫十二少,显然韩赓就算不一定是青花和月的粉丝,可是也极为关注的,所以如果被韩赓认出青爵来就糟了……更何况,上回她还装作不认得十二少。 可是青爵却反倒伸手扶住了净璃的肩膀,慵懒仰头去睥睨韩赓。 韩赓的眼睛冷冷落在青爵面上,再辗转至青爵的手,却柔声回答着净璃的提问,“今晚原本是我串休,可是你今晚请假。店面人手都是固定的,所以我来替你的班。” “是这样……”净璃不好意思地鞠躬,“对不起店长,我今天临时请假,真的是很不应该。” 做店面销售的,最不喜欢的就是售货员临时请假,会打乱店面的整体安排。可是今晚是青爵要求她回傅家去,怕他不高兴,所以她只能请假…… 面对眼前的尴尬,净璃只能回头去瞪青爵。都赖他啦! 韩赓一笑摇头,只不过眼睛里依旧盛满了破碎的灯光,看得净璃的心都揪起来——好嘛好嘛,就算这段日子以来跟韩赓相处得很好,上回吃冰的时候韩赓也透露过说喜欢她的心意;可是她的态度一直很明白啊。她将韩赓当做哥们儿一般,没有其他感觉的。以韩赓的聪明定然能看得明白啊,韩赓怎么会用这样破碎的目光望着他们俩? “净璃,这位就是你男朋友么?”韩赓依旧好脾气地笑,气度高洁的男子将工装制服都穿得宛如高级定制,“上回你说过的,还为了那个人在图画本上勾勒过梦想中的婚纱?” “我。他……”净璃回头去望青爵,终究只能轻轻闭了下眼睛,转头回来望韩赓,努力平静地笑开,“店长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他不是你男朋友。”韩赓笑起来,微微点头,“他不是你男朋友,竟然敢站在大街上这样轻薄你?!”韩赓惊愕地摇头,两步跨到青爵眼前来,举起拳头照着青爵的面颊便砸了下去! “店长!”净璃尖叫起来,跳起来便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青爵! 打人不打脸,尤其是青爵的这张脸!他马上就要开演唱会了,绝不容许有任何一点点的受伤啊! 拳头落下来,正打在净璃的侧脸上。面颊上仿佛点燃了一团火,口腔里顿时咸腥一片!净璃来不及顾着自己,只转头去看青爵。还好,他没事。 “净璃!”韩赓也绝没想到净璃竟然会这样不顾一切地用自己来挡,他的挥拳已是收了些力,可是打在一个女孩子的面上,还是太严重了。 幽黄的灯影里,净璃的嘴角一痕血色淌下。 “姓韩的,你找死!”青爵轻轻推开净璃,抬脚上了塑胶桌子,然后便如猛虎扑食一般猛地扑向了韩赓! 时间已经很晚了,商业街上的店铺也都一间间熄灭了灯火,准备打烊。这个世上不会有绝对意义上不夜的城市,就仿佛这个人间不会有不散场的筵席。 街上的灯光依旧明着,打烊商铺的大玻璃窗却已经黑暗下来,有的还放下了冷冰冰的卷闸,便越发显得街灯明亮得寂寞。 就在这样一片寂寞却又兀自执着明亮的灯火里,青爵宛如黑豹,伸展了腰身,从塑胶桌子上便猛地扑向韩赓! “傅青爵你要干嘛!”净璃顾不得大声喊会将嘴角的伤口撕开更大,可是她的叫声根本就来不及挡住青爵愤怒的一扑。韩赓的个子不比青爵矮,可是他毕竟挡不住青爵凌空而下的冲力,身子猛地倒退几步,被青爵一个绊子就摔倒在地。青爵扑上来就打! 净璃该庆幸,这时已是夜深,商业街的繁华早已落幕。青爵的面容有夜色遮挡,周围的看客并不多。 “别打了!”净璃叫着扑过来,用自己的身子隔开两人,抱住韩赓,用后背挡住青爵。拜托,傅青爵自小是跟他外公的警卫员厮打着长大的,区区白衣韩赓,三五个都是白给! “你,还护着他?”青爵绝没想到净璃扑过来,竟然是抱住了韩赓! “我知道我拉不住你!”净璃急得都掉下眼泪来。拉架也是有技巧的,一般应该是拉住进攻的那一方,让他无法继续进攻;可是净璃知道自己这小胳膊腿根本就拦不住青爵;更何况如果她这样当众抱住青爵,还不知能传出什么来, “我拉不住你,我也不拉。你要是想打,那你先打我吧!” 净璃一边跟他吼,一边赶紧拨下钱未然的电话,“钱大哥你快点过来。商业街,对!” 钱未然果然是专业的经纪人,一听净璃的语气便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只简洁说,“给我五分钟。你一定要拦住他!” 净璃终于松了口气,“钱大哥,你快点,拜托。” 围观的人不多,有夜深了还舍不得各回各家的情侣,再就是附近的店铺售货员。但是却也已经有人认出青爵来,交头接耳起来,“哎你看那个人,好帅啊。他像不像青花和月的十二少?” “不可能吧。虽然是很像,不过说不定是模仿秀。十二少向来神秘,他怎么会到咱们这条商业街来,而且怎么会公然打架。一定是模仿秀炒作博宣传的,别上当。” “可是他真的好像啊!就算是模仿秀,我看我也过去跟他合影一个好啦。明天发到微博上去,就说我是遇见了真的十二少!” 净璃闻言便惊住,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从韩赓身上扯下工装上的装饰用围裙,转身冲回青爵眼前去,扯下他的头,用围裙将他的头给挡住! “你干什么!”青爵恼了。他身上怪癖多多,还有一点是讨厌人乱碰他头发。净璃从前还开玩笑说,老虎胡须碰不得,就是不知道他是纸老虎还是母老虎。 “你闭嘴,再闹下去,就算你自己不怕麻烦,可是你会给许多人带来麻烦。比如钱大哥就要花很大的气力去给你擦屁股!”净璃低吼着,眼睛还小心观察路面。 远远地,青爵那辆保姆车终于电掣而来。 第22章 奢望 钱未然的车子停在路边,先下来的却不是钱未然,而是钱未然签约的一对新人,目下人气还不错。一男一女有说有笑地走,旁边的看客登时便有人尖叫,“啊你看那个女的,是不是奶茶mm啊?” “那个男的,好像十四爷啊!” 人群的注意力都被那一对男女吸引去,保姆车上露出钱未然的面孔来,他疾步下车跟净璃一同将青爵给推上了车子。 “放手!”青爵还想反抗。 “你闭嘴!”净璃厉喝一声。青爵也怔住,再没说出话来。 “钱大哥,你们走吧。”净璃将车门推严,“那两位……” “我安排好了,你放心。”钱未然朝前头努了下嘴,保姆车前边已经另外驶来一辆公司的车子,那对新人避开看客的目光,不慌不忙进了车子便离去。 “净璃,倒是你……”钱未然有些不放心。 净璃闭了下眼睛,“钱大哥你们走吧。店长被打伤了,我要留下来。” “顾净璃,你敢!”青爵在车内又要发飙。 净璃瞪他,“你当你是小孩子,还要给多少人惹麻烦!”净璃转头朝司机大哥,“司机大哥别管他,开车!” 司机大哥竖起大拇指,车子随即启动,如同一头黑色的猛兽,迅疾消失在夜色里。净璃这才站在路边长舒了口气,抹干颊边的眼泪。尽管依旧能感觉到车子后玻璃上有尖锐的目光刺来,不过谢天谢地,终于把他送走了。 看客们渐渐散去,净璃走过来蹲在韩赓身边,“店长,对不起。” 韩赓依旧坐在地上,小范等几个同事已经冲过来,正围在他身边。 “净璃,到底怎么回事?”小范等几人原本正在忙着打烊前最后的核对和整理工作,却忽然见店长朝着外头就疾步走出去。他们在店里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这边已经打起来了。 “小范哥,都怪我……”净璃难过地垂下头去。今晚其实真的是她的错,不该带着青爵来商业街吃冰,毕竟这里人多,还邻近鞋店。 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果然不该有哪怕一点点的放肆之心。倘若从来都与他保持小心翼翼的距离,便不会出错。是她错了,真的——是她不该奢望,就这样与他一同到商业街上来吃一碗冰,就仿佛这天下千千万万的情侣们最普通不过地做过的那样…… 旁人眼里最简单的事情,却只该是她的奢望。 “我没事。”韩赓轻轻出声,直起身子温柔望向净璃,“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看见有男生跟你在一起,就嫉妒得什么都顾不得。净璃,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但是我直到方才那一刻才知道,我竟然是这么地喜欢你。” “店长、净璃,你们……”小范和几个同事都张大了嘴巴。 韩赓害羞笑起来,回头擂了小范一拳,“别张这么大嘴巴,都看见你蛀牙了。有时间惊讶,不如多花点时间给我出出主意,帮我追到净璃啊!” 夜色里,黑色的保姆车无声穿透夜色。青爵一直扭着脖子,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回头来。见钱未然一直在打量他,青爵翻了个白眼,气恼说,“诶,以后我大便不用带手纸了哦,都交给你了。” “嗯?”钱未然听得惊住,“你说什么?” “嘿,月光下的你,是否在寂寞夜里,回忆过去?” “oh,你微笑的眼睛,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韩赓送净璃回学校去。净璃推辞,韩赓只说,“我今晚是伤病员。净璃,别让我的心也受伤哦。”净璃只能含笑点头。这样晚了,她自己一个女孩子回学校去,的确也是不安全。 夜深了,校区大门的保安不准出租车进去。韩赓索性下车陪净璃一同往宿舍区走。月色疏朗轻轻落地,韩赓踏着月色轻轻哼起歌儿来。 净璃转头去望他,“店长也喜欢江美琪?” “嗯。”韩赓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男生k歌时候也会喜欢唱女生的歌。” “店长唱歌很好听哦。”净璃竖起大拇指,“好像除了知道店长是很棒的店长,其他的倒知道很少。听你唱歌,这也是第一回。” “你才知道么?”韩赓歪了头来望净璃。气度高洁的男子在夜色里有一种别样的标致,“顾净璃,我已经在你身边很久了,可惜你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就没转头来多看我一眼。在你心里我只是店长,从来都不是韩赓。” 净璃脸红起来,伸出手掌来,仿佛想拦住韩赓的表白,“店长,你又来了。谢谢店长送我回来,前面就是我的宿舍,我回去了,拜拜……” 韩赓无奈耸肩,“净璃,我不强求你现在就有回应。至少别拒绝我追你。拒绝是你的权利,可是追你也是我的权利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不好?” “净璃?”宿舍管理员曹阿姨正巧走出来,一眼瞄到了净璃。 “曹阿姨。”净璃连忙打招呼。 韩赓也笑着一并向曹阿姨问好。 曹阿姨抬头望了一眼净璃,又看了看韩赓。两人且不说相貌般配,嘴上的伤都是如出一辙。 净璃猛然意识到曹阿姨在看什么,连忙捂住嘴。可不是一样儿么,都是被拳头给挥的。 “现在85后的小孩儿,连受伤都流行‘情侣伤’么?”曹阿姨跟净璃很熟了,便含笑打趣。 “因为,这是我们kiss时候撞击的哦。”韩赓笑着凑趣,“我们俩都很笨,都没什么经验,所以撞得好惨。” “店长!”净璃急得蹦过去,伸手想去捂韩赓的嘴。 “嚯,年轻人,你欺负我跟你们有代沟啊?”曹阿姨在灯影里也笑,“你曹阿姨我也年轻过的,虽然没你们现在小孩子们的胆量,不过该有的经验还是有。怎么可能撞成这样,否则还怎么谈恋爱!” “哈……”韩赓爽朗笑开,朝曹阿姨行礼,“阿姨我错了。” 净璃连忙挎着曹阿姨的手臂往回走,回头跟韩赓道别,“店长拜拜。”然后跟曹阿姨解释,“阿姨,那是我打工的店长啦,您别误会。” “这小孩不错啊。”曹阿姨还回头瞄韩赓,“这年头还这么有礼貌又风趣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净璃,你别错过机会哦。”曹阿姨说着还回头大声地说了句,“净璃,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有男生送你回来嚯!” “阿姨!”净璃惊得赶紧回头去望。街灯光影下,韩赓笑得宛如月色倾城。 第23章 没有你在身旁,世界都空荡荡 洗漱睡下,阮灵在下头踹床板。净璃掀开床帘望下去,阮灵如灵蛇一般的身子柔滑扭转着在涂护脚乳液,边瞪她,“不是说这两天陪你妈,不回宿舍来住么?” 净璃扯了个谎,“睡惯宿舍了,在家反倒睡不着。” 电话又亮起来,净璃调了静音,却还是看得清屏幕上那个号码。净璃按开短信,青爵愤怒的脸浮现在眼前。就两个字:“回来!” 净璃咬唇,回过去,“我回学校了,有事回头说。”她嘴角有伤,回傅家的话,怕又会引起猜疑。她更不想让妈担心。 “下来!”短信还是两个字,可是却让净璃惊得差点从上铺直接跳下来! 他说“下来”,那岂不是说,他,他他…… 净璃裹上外衣就跑出去,阮灵的声音追出来,“干嘛呀,尿急?” 净璃只能尴尬回答,“是啊。”便跑出走廊去。 这个时间多数人都睡了,没睡的也都趴在床帘的台灯下看小说,净璃干脆扯下脚上的拖鞋,省得它们在花岗岩的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啪嗒啪嗒声。净璃赤脚跑下楼梯去,心里暗自感谢清洁工阿姨将地面擦得好干净。 曹阿姨刚锁了楼门,看见净璃就一愣,“净璃,你又干嘛去?” 净璃双手抱在一起,跟曹阿姨作揖,“阿姨拜托拜托,我再出去一下下,马上就回来。” 曹阿姨诡秘一笑,指着门外,“刚刚那小男生还没走?” “嗯啊。”净璃只能敷衍。 曹阿姨帮忙开了楼门,净璃冲下门阶去四处顾望。外头一天一地的夜色,楼区附近的大灯都关了,只剩下几盏光不盛的小灯。夜风吹过楼旁的梧桐树,发出沙沙的静声。 却不见人影。 净璃一摸身上,这才发现方才下来得着急,手机都没拿下来。着急地看了几圈都没有影子,净璃只能失望地转身走回宿舍楼。 他又骗她。 因为气她不肯听话回去,所以骗她下楼来。用这种方式欺负了她,等她再跑上楼去,一定看见他发来奚落的短信。 他总是这样。 净璃咬牙,抬步上了楼梯。 就在进入楼门的刹那,她忽地下意识转头。就在门阶的最边边上,隐约有玻璃光泽。净璃心忽然跳得惶急。小心翼翼走过去,是一只塑料袋,里头有几个小瓶子。净璃伸手拎起来,借着门廊上昏暗的灯光去望—— 一股巨大的情绪宛如出闸的洪水,骤然铺天盖地而来,将她瞬间淹没。 手里的袋子里是几瓶药水与脱脂棉。没有一张字条,没有一个解释,甚至放在能够被所有人忽略的角落里——他极有可能都不想让她知道。 ——可是她还是知道,他来过了。 初夏的风仿佛一下子灌满了净璃的心房,让她站在门廊下只用力想要藏住眼泪。 “净璃,怎么了?”曹阿姨见状走过来问。 净璃真的想告诉她,韩赓并不是第一个送她回来的男生——或者说,韩赓并不是第一个为了她而来的男生。另外有个人,他悄悄地来过了。虽然没让她看见,可是他真的,来过了! 机场大厅,青爵迟迟不肯关电话。助理小孟过来催两趟了,“十二少,再不登机,怕是要耽搁了。” 停机坪上飞机已经到了起飞的时间,可是却在为他一个人等待着。再延宕下去,机上的乘客一准儿暴动。 电话终于“叮”地一声响起,钱未然长舒了口气。青爵低头看向短信,嘴角终于挑起。隔着屏幕仿佛看见净璃那张匀净的小脸儿,颧骨上染着一抹羞红,说“谢谢”。 青爵挑着唇角将电话关掉,扔给钱未然。钱未然挑眉,“不回复?” “省得她骄傲。” 青爵起身,挑着唇角终于走向闸口。助理小孟忙不迭地跟上去。 飞机起飞,钱未然这才说,“我这回的屁股擦得不错吧?” 从商业街回来,青爵坐在车里找茬儿吵架。钱未然无奈,只好直接吩咐司机,将保姆车开到传媒学院大门外头,递过墨镜和鸭舌帽去,“想干嘛就干嘛吧。干完了你乖乖跟我上飞机。反正今天净璃也不在,你还是不要推掉明天的通告了。” 坐在保姆车里,钱未然跟司机两人看着某人迈开长腿跑进药店去,小心翼翼地看清每一瓶药水上的说明书,还低头仔细地向售货员请教;然后再迈着长腿跑进校园里去。良久才出来,却已经散尽了脾气了。 “能让十二少完美的翘臀对我敞开,实在是鄙人的荣幸。”钱未然不怕死地补充一句,“可惜我是直男,不然那完美后庭该有多棒。” 饶是青爵都险些被自己口水淹死,却没稀罕搭理他,直接扯过耳机来戴上。一副耳不听心不烦的模样。 钱未然继续笑,“十二少,既然你不介意被人看见你屁股,下回咱们接了ck内裤的广告呗?” 青爵依旧没出声,只捏过桌面上的饮料来,轻巧地全倒在钱未然裆部。助理小孟险些笑得滚到地上去。 红眼航班很难熬,可是演唱会赞助商临时要求青花和月隔日上午帮他们站台。一个高档楼盘的建设,自然需要身具贵气的十二少的亲临。 青爵在飞机上睡了会儿,在车里化好妆,上午九点已经神采奕奕出现在活动场地。一片浮涌而起的闪光灯里,青爵忽然皱了皱眉,望向那个已经早早站在台上的女子。 纯白的抹胸小礼服,露出她精致的肩膀和锁骨;下摆是前短后长的不规则裙摆,露出白皙修长的腿。那女子梳着典雅的赫本头,露出羞涩的笑容迎着他。 青爵走上台去跟花和月击掌,歪头去问花上苑,“那谁呀?有点眼熟。” 花上苑耸了耸肩,“你未来女朋友。” “欠揍?”青爵笑意吟吟,却低声警告花上苑。 “小花儿没说错。”月如璧也笑,“据说是你下部戏合作的女主角,所以今天也来给赞助商站台。” 正说着话,一只修长秀美的柔荑伸过来,那女生红了面颊含笑,“十二少你好,我是夏凉。” 第24章 好大一颗鸭梨 青爵却没接住那只手,只扭头瞪钱未然。就仿佛压根儿就没看见夏凉的示好。 夏凉就僵在那。 和郁见状赶紧伸出手来握住夏凉的手,“夏凉你好。” 夏凉微微尴尬了下,随即雀跃笑开,“你是和少爷!和少爷你知道不知道,青花和月里我最喜欢你!” “嗷……”花上苑和月如璧齐声学狼叫。 和郁也有点不好意思,“真的呀?通常我都是青花和月里最容易被遗忘的那个。青、花、月都是主体名词,就我这个‘和’一看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并列连词。” 和郁说着耸了耸肩。忍不住想起当年青爵带着他的小萝莉第一回走进他们录音棚的场景。小萝莉那时候还青涩地穿着中学的校服,红着脸跟他说,“可是我不觉得。青花和月,‘和’不是并列连词,而应该读音hè,是为动词,就如曲高和寡里的那个‘和’,是酬答的意思。” “青花和月不应该是青花与月的意思,而是青花瓷上辉映着月光。月色皎洁,瓷光清湛,两者交相辉映,才是中国传统文化最经典的意象表达。” “青花和月不是名词结构,而是主谓宾结构。这样才更灵动。他们三个都是名词,而这个灵动就只体现在小和你的身上,你才是四个人中最独特的那个。” 和郁记得那天自己乐得跟个傻子似的。不过小萝莉随后就是一声,“不过,我一看见你就想起永和豆浆哎。” 和郁想起当年,面上的笑就藏不住。夏凉看和郁这般温暖地笑,反倒尴尬更甚。 “青爵,恒玖地产非常支持你。这回听说你加盟了陈导的戏,特地提出除了赞助演唱会外,还要出资赞助影片。所以这回让女主角一起来给恒玖地产站一下台,也是应该的。” 和郁帮着解了围,钱未然赶紧跟青爵解释。不然大少爷脾气上来了,说不定拂袖而去。 钱未然仔细拿捏字眼,“出于投资回报的考虑,恒玖地产建议我们在演唱会上也邀请夏凉一同登台,以便在电影未拍之前先造势。这样电影的票房自然便可预期。” “已经定了?”青爵冷冷回头望了夏凉一眼。 钱未然叹了口气,“合同已经签完了。夏凉已经是铁定的女主角。” 看见钱未然跟青爵说话,夏凉也笑着跟钱未然打招呼,“钱大哥你好,我们见过!” 钱未然淡然一笑,“是么?那是我唐突佳人了,倒想不起来。” “传媒学院啊!”夏凉清澈笑起,“那天钱大哥来找净璃,我就在净璃旁边。”夏凉眨了下眼睛,低声说,“钱大哥是正在追净璃吧?果然郎才女貌哦!” 钱未然原本还保持着一向的绅士风度,这一听却惊得连忙转头望了青爵一眼,“夏小姐开玩笑,没这回事。” “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完事,我站累了。”青爵扭头走到另一边去,再不搭理钱未然。 恒玖地产财大气粗,统一给青爵他们买了回程的机票。不可避免地,夏凉也与他们同机而回。花和月自觉远离风暴口,跟空中小姐用了美男计,将座位调远。青爵的座位左边是钱未然,右边是夏凉。 青爵先坐下,看钱未然走来,他起身就喊助理小孟,“换座位。” 小孟石化了下,只好赶紧让出座位来。钱未然无辜地遥望了青爵一眼,跟小孟唠叨,“见过男版窦娥么?要不我说我是基友算了。我绝没追过任何女孩儿,天地良心啊。” 小孟只能再无辜地望着钱未然。老板的事儿,他哪说得上话? 夏凉看出有事来,红着脸问,“钱大哥,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夏凉咬住唇,尴尬地回头望一眼坐在小孟座位上的青爵,想办法给钱未然解围,故意大声说,“钱大哥,我闹了好大一个乌龙哦!之前我说你追净璃,实际上是对你有敌意的!因为——净璃可是我哥哥的初恋!他们早在郎溪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夏凉以为这下子钱未然应该如释重负,可是转头来望钱未然,却发现钱未然的脸一片青黑,比之前还要严重。 夏凉伏下了身子去,轻声问钱未然,“钱大哥,我又说错话了么?难道十二少是认识净璃的?” 钱未然也伏低身子,“夏小姐,友情建议:如果你想跟青合作愉快的话,千万不要随便在他面前提起净璃的名字。” “你刚才,说什么?”钱未然话音未落,青爵的嗓音已经如鬼魅一般在夏凉身后飘起。夏凉吓得赶紧坐直身子扭头望去,“我,我没说什么。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阿——嚏!”空旷的自习室内,净璃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刚好了的嘴角,这一震,又险些被撕开了。净璃赶紧伸手托着自己的下巴。 阮灵挑着丹凤眼瞅过来,她高耸颧骨上的几颗雀斑极是俏皮,“我给你数着呢,这是你半个小时内打的第八个喷嚏了。” “有那么多么?”净璃吸了吸鼻子,“完蛋了,可能要感冒。每回赶上期末考试,我总是免疫力下降。” 阮灵耸肩,“我还以为是某人某晚傻乎乎站在走廊阳台上站了大半夜被风给吹的呢。哭泣也会让人感冒的,何况有人攥着手机吹着风哭了那么久。” “阮灵!”净璃大惊,“你,你都看见了?” “小姐啊,你光着脚出去,大半夜跟个鬼魂似的。我不看看你,你要是跳楼怎么办?一想到我上铺的姐妹是个鬼魂,你以为我喜欢被鬼压身啊!” 净璃垂下头去,指尖捏紧电话。 她是傻瓜,她自己都知道。可是那晚除了那样站在风里流泪,她都不知道如何将心中灌满的情绪发泄出去。不过一袋药水,竟然仿佛得了这世间最贵重的宝物。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期末考试?更为什么有人可以不用考试,而我们却悲催地必须考试?”阮灵嘀咕。 “谁不用考试?”净璃扯回情绪,问。 “夏凉啊。”阮灵极不满,“因为人家当了陈女郎,学校说为校争光,就给她免考了。让她专心筹备进组拍戏!” 第25章 时间按下快门 下了飞机,夏凉要自己坐机场大巴回去。出于礼貌,钱未然还是邀请夏凉坐了自己的车。将夏凉送回传媒学院,车子停在大门前,钱未然转头来看青爵,“就走么?” “停一会儿。”青爵深深吸了口气,望着传媒学院大门前进进出出的同学。手指从电话上滑过数次,最终还是将手机丢开,“我看看他们校门就行了。” 钱未然斟酌了下,“青爵,有件事我想我必须要跟你澄清一下。我上次是来替你给净璃送手机,可不是我追她。说白了,还是我给你擦屁股。” “我知道。”青爵垂下头去,“不然你还能在这车里坐着?我早把你踹下去了。” 钱未然长长出了口气,“那你之前的表现是?” “因为夏凉。”青爵皱了皱眉头,“在台上和飞机上,实则我都不是避开你。我是想跟她拉开点距离。” “哦?”钱未然挑了挑眉,“这话是怎么说?” 青爵摇了摇头,“她是新人。这个圈子里的新人都会想办法给自己博宣传。我不想趟这浑水,跟她远点。” “这样啊。”钱未然放心笑开,竖起大拇指来,“这才是职业艺人爱惜自己形象的表现。” “不过,我现在倒是改主意了,我决定跟她多亲多近。”青爵慵懒转了下眼珠,“老王,开车。” 司机大哥调头,钱未然一个反应不及,险些闪了脖子,“为什么?” 花和月三个没义气的家伙,下了飞机就赶紧躲到花上苑的跑车上去了。 “花儿,老大下飞机的时候,怎么神色那么平静啊?我觉得有点诡异。他竟然还同意夏凉走在他身旁。难道老大转性了?”和郁对着手指。他永远是四个人当中最好奇宝宝的那个。 “老大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越是平静,麻烦就越大。”月如璧高高翘起二郎腿,修长的手指叠放在膝盖上。仿佛永远与红尘浊世保留适当的距离,不近亦不远。 花上苑倒是难得地深沉叹了口气,“老大终于找见小萝莉的初恋了。怪不得老大始终没查着,原来那个人远在郎溪。” “哦,我明白了。”和郁用力点头,“老大想要知道当年净璃跟夏天之间的事情,那么最方便的信息源当然就是夏凉。夏凉有老大想要的东西,所以老大才会允许她跟在他身边。” 月如璧和花上苑一同点头,各自伸出手来拍了和郁的左右肩膀。 “诶你们看!夏凉竟然跟青花和月在一起耶!”自习室里忽然一声尖叫,净璃和阮灵也都不由得回头去看。一个女生举着手机,上头是一则微博爆料,“看,他们一起从机场走出来,夏凉就走在十二少的身边!” “看看这文字说什么了——天,原来夏凉这回的电影,男主角就是十二少!” 听见女生们的聒噪,净璃愣了一下。此时听起来,那仿佛真的是说着遥远的事情,仿佛与她无关。可是却不知怎地,她的心里还是轻轻地跳了一下。就仿佛是被压扁了的乒乓球,原本没什么弹力了,却还是能小小地蹦一下,发出沙哑的声音,随即静去。 “看,微博还有爆料,说十二少全程对夏凉照顾有加。每回说话都是弯腰过去,侧耳倾听。看来十二少跟夏凉对彼此都很有好感啊。”女生们谈论起娱乐八卦来都顾不得压低音量。 “净璃你干嘛?”阮灵拍净璃,“你把书都给涂黑了,以后怎么看?” “嗯?”净璃急忙回神,尴尬地遮掩,“啊,我溜号了。” “净璃你很奇怪啊。”阮灵叹了口气,“每回提起十二少,你总是会特别紧张,我只问你,是不是认识他?” “没有啊。”净璃急忙垂下头去。撒谎的时候还是不敢看人的眼睛。 “净璃,我也是这个圈子里混过的人,上回你上的那辆保姆车我知道是十二少的。他的车子一般人是绝对上不去的,所以足以证明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就连钱未然我也认识。他那个出身高干家庭的金牌经纪人,我以前就见人给我远远地指过。” 阮灵是个八婆,但是她一旦认真起来,就证明她已经认定了,否认也没用。净璃只能深深垂下头去,“阮灵,对不起。” “算了。”阮灵耸肩,“我知道这个圈子里的规矩。想要将功补过呢,把钱未然电话号码告诉我!正好我还没有经纪人呢,我得找他!上回陈导的戏,我要是有他当我经纪人,早搞定了,哪儿还有夏凉的份儿!” 海浪飒飒,纯蓝海水冲上礁石来,漾起细白的泡沫。青爵走向礁石上独自垂钓的老人去。老人头发都白了,却身子骨依旧硬朗,脊背挺得溜直。青爵故意放轻了脚步,可是还距离三米,老人没回头却已经朗笑起来,“小子,你藏得住脚步却没藏住呼吸。你每回要干坏事儿,总是呼吸沉沉。” 青爵站在原地笑起来,“那说明我就当不了奸人,真的能做坏事毫无痕迹的,那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 说着话,钓线忽然一沉。老人朗笑,“过来过来,帮我拽着!” 青爵忙上前去,两人一起用力,一条大鱼活蹦乱跳地被吊起来,在半空中还不甘心地挣扎着。 “这么大!”青爵向老人竖起大拇指来,“首长,您老好身手。” 老人笑,将鱼嘴里的鱼钩卸下来,却没将鱼扔进鱼篓里去,而是直接将鱼又扔回了水中。 “老于你这是干嘛呀?就因为姓于,就连于都不吃了?”青爵不怕死地瞎掰。 老人笑骂,“你再胡说八道,我抽你!现在的鱼吃不得,刚刚那是条母鱼,还没甩籽呢。吃了就是罪过。我要吃鱼啊,上市场有的是,买两条就是了;钓鱼我要的不是鱼,而是‘钓’。” “学姜太公啊?那您下回别安鱼钩。”青爵也笑。 “姜太公是文臣,你外公我却是武将。武将哪有不真刀真枪的?”老人笑着往回走,“走吧,咱们爷俩喝两盅。” 第26章 姻缘签 “你们回去吧,我们爷俩走走。”于震老爷子上了公路,吩咐警卫员。 “首长……”警卫员张玉德还想劝。 “回去吧。我一个老头子,跟外孙溜达溜达。你们哪儿都跟着,制造紧张空气啊?”老爷子就乐。青爵也说和,“小玉子,你且退下吧。这儿凡事还有本小爷呢。定不会让老将军遇险。” “你再喊我小玉子?”张玉德暗冲青爵瞪眼睛,那可是当年全军大比武受过个人嘉奖的,在青爵嘴里却被喊成了个太监。 青爵也不含糊,“回去咱们俩再过两招,我要是打不过你,让你趁机出气就是了。” 老爷子扛着鱼竿进了超市,卖鱼的摊贩就笑,“这老爷子嘿,钓鱼钓到这儿来了。” 老爷子就乐。当年高英培、范震玉和说过一段相声,就说过钓鱼不成,扛着钓竿进菜市场的。那是天津味儿的腔儿,老爷子就学那段经典词儿:“二他妈妈,我可赶上赶上介拨儿了!” 大家都乐,散在时光里的记忆翩然而回。青爵明白,老人家最爱逛菜市场就为的这个。平素在家里,大家说话都敬着,老人家反倒觉得没意思。 青爵伸手挑鱼,“这鱼鳃都松了,眼珠也浊了,鱼鳞都不全了,忒不新鲜了。” 于震外头瞅青爵,“少爷,你嘛儿时候学会挑鱼了?说的还有鼻子有眼儿的。” 青爵连忙收回手来,“谁说我会了?” 回到家里,鱼烧得了端上来,于震捏着小酒盅笑眯眯瞅着青爵,“说吧,跟谁学的?” 青爵皱了下鼻子,只捏起酒盅来喝酒,“老于,您那一大缸特级茅台还有多少了?一缸900多斤呢,都让您给喝差不多了吧?” “你小子,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于震拿筷子打了青爵手背一下,“肯定是跟小姑娘学的。怎么着,开窍了,终于肯谈婚论嫁了?” 青爵皱眉,“喝酒喝酒。我这两天心里不痛快,您别给我添堵成不?” “我知道。”于震叹了口气,“杜清荷回来了。你爸爸亲自到我这儿来汇报,得了我的同意这才答应的。” “您同意了?”青爵搁下酒盅。 “不同意,又能怎么样?你妈妈当年为了跟你爸爸在一起,宁肯跟我脱离父女关系。”于震叹气,“如今时代不同了,我也看开了。你妈妈自己都能忍得,我怎么还能拦着。再说,这回是为了给嘉怡和嘉康回来上学的事情,我再拦着也说不过去。” 青爵捏起酒盅来,“兹溜”又喝了口酒,茅台沙口,辣得他呲了呲牙。 “当年你大娘是你爸打小儿的娃娃亲,可惜不能生育;你爸跟她离了婚迎娶了你妈,结果你妈妈怀了你哥哥,却将生的时候掉了;你妈妈之后好几年也是怀不了孩子。杜清荷是你爸爸的助理,偏在这个时候怀了孕……傅家人老派儿,就让杜清荷生下孩子来。” “当年我差点没拎着枪上他们家去掀了他们的桌子,是你妈妈在我眼前跪下来,说如果我嫌丢人,那就脱离了父女关系吧……”于震老爷子想起当年事只能摇头,“你妈妈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 “你小子要是真心疼你妈妈,就赶紧把婚给结了。有个儿媳妇在家陪着你妈妈,也能护着你妈妈些。”于震也深深叹气。老爷子能保家卫国,却帮不上深宅大院内的女儿。 艺术宫大礼堂前人山人海,广场上打起巨大的灯柱,激光射灯不断在变换方向,照亮广场上一张张年轻的脸孔。粉丝团打起各色牌子,不断不断在广场上呼唤着青花和月的名字。 阮灵不顾形象地,将手包咬在嘴里,从人群里冲出来,得意地凑到净璃身旁,“奶奶啊,我可买上了!黄牛真黑,一张票加我200块!” “就知道你那长胳膊长腿,一定能先抢到票!”净璃接过票来,轻轻吸了一下那墨香。 “长胳膊长腿……”阮灵咬牙,“你一这么说,我就想起钱未然那个混蛋来!我打电话去找他,要他给我当经纪人,你猜那混蛋说什么?他说他不签1米70以上的女生,说不然再穿上高跟鞋,怎么也得180了。可是这演艺圈里,超过180的男星有几个啊?难道拍吻戏的时候,还让人家男的踮起脚尖来啊?那个混蛋说,现在都流行镜头里踮起脚尖的,一双男士鞋踮起脚尖来,那成了滑稽片了!” “噗……”净璃乐得捂着肚子,“也的确。现在演艺圈那些男星都是统一穿内增高的。志玲姐姐每回跟人配戏,宣传的时候男星都离她远远的,你没看出来?” 阮灵咬牙,“那也没那个混蛋那么说的啊!他还说,我的电话他记下来了,等下回再拍《女篮九号》续集就给我打电话。妈的,《女篮九号》都是哪年的了,他想让老娘等成望夫石啊?” “哈哈……”净璃笑得弯下腰去,“钱大哥是个成熟稳重的人啊,他竟然跟你这么说话么?真没想到。” 阮灵拿票子当扇子扇着,气得还在翻白眼,“倒是你啊,你跟十二少那么熟了,干嘛不跟他要票?还要自己打工攒钱来买票看演唱会……你脑袋秀逗了你。” “真正支持偶像的演唱会,就应该花钱来买票啊。”净璃笑了笑,“有时候我反倒喜欢向后退一步,跟他拉远距离。就如同这天下任何一个普通的粉丝一样,抬头去看台上他的演出。” 阮灵挑高了眉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再这么说,我会以为你在,爱着他。” “怎么可能。”净璃用力别开头去,面颊印入光柱里,去看粉丝团狂热的呼喊,“或者应该说,所有的粉丝都爱他们,我只是万万人之一吧。” 到处都是他的身影。粉丝团制作了巨幅的喷绘和海报,青爵邪魅地笑,青爵微微蹙眉,青爵玩世不恭叼着雪茄,青爵英挺的身影沐浴在如金的阳光下…… 有些人生来便注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某一个人的爱对他来说,不过是万万人之一吧?可是对于那个人自己,却是全部。 这些日子她忙着考试,他也忙着演唱会的彩排。算到今天,他们已经两个星期没见过面。两个星期,他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第27章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回两个星期没有一个电话,其实也并不奇怪。便如前些日子他去江南水乡宣传新专辑,20天也同样一个电话都没有。从小就是这样,他有事了才会找她;如果他忙,便也仿佛忘了她。 便如他说,她只是玩偶,原本就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早已应该习惯了。 “净璃?”人群拥挤入场,肩头被人一拍。净璃转头望去,“店长?”隔着黑压压的人影,露出韩赓明净的脸。 “店长也来看演唱会么?”净璃向边上让了一步,避过急着入场的观众,等着韩赓走过来,“店长真不好意思,这几天一直忙着期末考试,也没给你打电话。” 净璃看见韩赓嘴角的伤也好了,这才想起自己竟然都忘了电话问一声,真是失礼。 “没事。”韩赓清净地笑,“你跟店里请假,我知道你要考试了,所以才没打扰你。”韩赓避过人影,借着灯光来细细看净璃的唇角,“看见你的伤也好了,我就放心了。” 韩赓说着,指尖儿下意识从净璃唇角滑过。净璃一怔,急忙向后躲了一下。却还是被阮灵看见了,“净璃,这位帅哥是?” 净璃给韩赓和阮灵介绍,韩赓就笑,“恕我眼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在上海时装周的大秀上见过阮小姐。” “你眼睛好毒啊你!”阮灵也惊讶。自从进大学,她极小心藏过自己当年的职业经历,只想当普通的女大学生。好在她的美,在东方人眼里并不突出,她平常穿衣服也不注意,倒没人想到她曾经是a类名模。 阮灵凑到净璃耳边笑,“你命带桃花哟,怎么你认识的个个儿都是绝色的?” 韩赓却没在意,只伸开手臂帮两位女士挡住身后拥挤的人群,边向前走边问,“你们是哪边座位?” “在后边。”阮灵耸了耸肩,“抢不到最好的,就剩下c座了。” “这样啊……”韩赓长眉微蹙,“你们等下,我去去就来。” “干嘛?”看着韩赓的身影穿过人群,阮灵问净璃。净璃也是摇头。 几分钟,韩赓便又挤了回来,面上挂着微笑,自然地托住净璃手肘,“跟我来。” “啊,韩帅哥,你不会吧你,太牛叉了!”韩赓竟然将净璃和阮灵带到了vip特座,阮灵惊呼起来,伸出长手臂推了韩赓一下,“哥们儿,这可都是招待席,你怎么弄来的!” 韩赓略带羞涩地笑,“让两位美女被淹没在c座的人海里,那才是我的罪过。” 净璃担心低声问,“店长,黄牛倒卖vip特座已经炒到了5000块。店长这……” “你放心吧,我不是花钱买来的。”韩赓含笑摇头,“你开心就好。” 阮灵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阮灵一手堵着耳朵一手擎着电话,站在人群嘈杂里尖声问着,“喂?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啊,太好了!”阮灵说着突然一把抱住净璃,“净璃我有事先走了,你自己看哦!” “什么事?”净璃惊问。 阮灵一边逆着人群往外挤,一边眉飞色舞,“终身大事!” 阮灵语焉不详就走了,净璃被淹没在人海里,进退无凭。也只能故作轻松与韩赓说话,“店长你今天怎么会来看青花和月的演唱会。似乎你不算铁粉哦。” 韩赓笑起来,在灯光下有种别样的标致,“因为我想应该可以在这里遇见你。” “嗄?”净璃讶住,惊愣望韩赓。难道说韩赓来看演唱会,不是为了青花和月,而是为了她? 净璃惊愕的这一刹那,场中的灯柱疯狂游走起来,大家知道这是演唱会将要开始的前兆,于是满场数万人齐声尖叫!而台上的大屏幕上便打出方才被灯柱攫获的镜头,都是大家在尖叫,都是一双双期盼的眼睛。 候场走廊,所有的工作人员也都笑望大屏幕,感受着现场的热烈气氛。钱未然笑着向青花和月竖起双手的大拇指来,“不必我预祝,也知道你们一定大获成功!” 花上苑邪佞挑起眉尖来,“去拯救那些还没有梦中情人的美少女吧,让她们的青春不致苍白!” 和与月都笑,只有青爵冷魅眯起眼睛,完全没搭理花上苑的得意。他的目光只静静落在大屏幕上。 舞台监督下来通知,“青花和月上台!” 花和月都含笑走向台口去,三人这才发现青爵的情绪有点不对头。 “怎么了?”月如璧走到青爵身边轻问。 “没事。”青爵随即转身跟上花和月。只是他眼底的玄黑还是落进月如璧眼中。月如璧在青爵后头私下里跟钱未然打了个手势。钱未然会意,比出ok的手势。 青花和月的演出效果,半数要依赖身为灵魂人物的青爵身上。如果他的状态不好,那么整体的效果都会大打折扣。青爵的态度让大家都不由得紧张起来,只希望一切都没事。 场上尖叫声如海浪一波一波涌起,钱未然赶紧告诉工作人员将方才大屏幕上的录像倒回去。一幕一幕随机的镜头闪过,钱未然的“显微镜眼”终于锁定了其中一帧。钱未然看了,也是长眉一蹙。 灯影光柱里,镜头里正出现净璃的脸。只不过她没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被镜头捕捉下来,而且映上了大屏幕去。因为她那一瞬正歪着头,专注地望着她身畔的男子。 灯影如星芒,急急从视野里璀璨掠过。那男子只穿简单的休闲西装,宝蓝色,内衬着v领的棉t,极为简单的穿着却让他在那一片星芒般闪烁起来的灯影里,周身潋滟起宝蓝色的华贵光芒。 那是净璃的店长,钱未然认得。 就连钱未然也绝没想到,净璃竟然会单独跟那位店长来看演唱会。净璃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女孩儿,她在青爵身边这么多年,又岂是不懂青爵的脾气的? 可是她还是这样来了——难道,她想用这种方式在对青爵表明着她自己的态度? 青爵和她自己都无数次否认,说他们不是情侣;难道这一回是净璃终究想要选择了另外一个人,要用这种方式向青爵开启了告别的序幕? 第28章 雁飞过 “青花和月,青花和月……”前导曲的节奏沉落下去,场上的灯光也尽数熄灭。只有一片银白月光如月色一般落在台上,照亮灯光里那四个卓然俊美的男子。 仿佛潮落月生,沙尽珠现。 青花和月,第一套服装便是按照名字的字面,分别穿了青色、粉红、鹅黄、月白四色的服装。四种颜色,四位同样俊美却又各具特色的男子,登时满场又是一片尖叫。许多女粉丝举着荧光棒,当场已经落下泪来。 青爵站在舞台中央,微微仰头闭了下眼睛。心领神会的花和月三人已经明白青爵的心思。青花和月的演唱会从来没有固定的曲目,所有的曲目选择全都根据四人的临场发挥与现场情绪来选择和调整前后次序。 月如璧轻轻转眸,手中竹笛便清越而起;花上苑手中琵琶弦声紧随而来,和郁的扬琴也加入。 全场数万人,刹那间鸦雀无声。就在暗夜一般的宁静里,青爵依旧高高仰头阖着双目,一声清音拔高挑起,宛如清泉直上,辗转低回: “琴声落,玉指勾弦一拨;笛音和,犹记多情一刻。 “荷塘处,佳人伫立一侧;望天涯,千帆过尽一诺。” “手中玉笔紧握,未曾落墨;曲终人散几何,有谁记得……” 原本还在欢腾的心,方才还在热烈的情,便仿似被清泠泠的一盆清泉泼下。不是冷,而是心神俱颤。 仰头看舞台中央那个清音婉转的男子。他只高高仰头,仿佛只聆听天籁;明明那般高贵如神祗的男子,却唱着这样悲伤的歌儿。 全场再无聒噪,每一个从情绪至高点猛然兜转回来的粉丝,都只能静静地去聆听他的歌唱。除了默默地随着他的歌声流泪,便再无其他声响。 最好的音乐,不是让你随之齐声唱和,而是会一下直入你的心底,让你再发不出任何声音。除了,情绪被他生生牵动,只能随之无声泪落。 净璃用力咬住自己的唇,心底的难过无法言语。他歌声里的孤单和寂寥深深扯疼了她的心。即便她一直都在他身边,即便她想尽了办法逗他开心,可是他的歌儿里为什么还会染透了这般的孤寂? ——就是因为,她还没能直达他的心,是不是? 她一直都在他身旁,可是她始终还在他心门之外。所以她能够陪伴他的身影,却安慰不了他的寂寞。 好在全场都是静静的哽咽,净璃庆幸自己的情绪不至于被人发现。 手边却递过纸巾来,韩赓的眼睛即便在暗色里,却依旧能映着舞台上的灯光,晶晶闪亮着凝住她,“小心肿了眼睛。” “谢谢。”净璃接过纸巾擦眼泪,舞台上却已是灯光一转,又多了一个人。那个人从天而降,长裙轻柔似长空月色;水袖轻拂,纤腰轻转。随着青花和月的歌声,那清丽无比的女子,从四人之间滑过,却独独栖留在青爵身畔。 他歌,她舞;他双目流连,她回眸轻笑。 “哦,那个就是夏凉对不对!”周围的女生们登时爆发低低惊呼,“看她跟十二少的眉目传情,看来真的是情愫暗生!” “那个女生的名字取得也很好。夏日凉风,可不就是最让人心情舒爽?” “怪不得啊,那个夏凉的性子看来真的跟娱乐圈的女人不太一样。所以十二少才会对她那么与众不同吧?夏凉创造了十二少身边的好多‘第一’,比如第一个单独吃饭的女生、第一个可以连续多日都出现在他身边的女生、第一个能让十二少侧耳倾听的女生……” 台上光影又转换,青花和月四人换过了第四套衣裳。四个大男生背上羽毛的大翅膀,宛如谪入凡间的神祗,轻柔唱起款款情歌。舞台上依旧有不变的“第五人”,夏凉白裙黑发,纯净得仿佛天使在人间。 不知是舞美效果的设计,还是舞台上人的临场发挥,夏凉与青爵四目相对,掌心相贴,共同在轻柔的节奏里,演绎出恋人一般的缠绵。 净璃转身向外去。韩赓下意识伸手,原本只是想扯住净璃的手肘,却还是不小心扯住了她手指。净璃一颤避开。 “你怎么了?”韩赓急问。 “时间很晚了,我怕学校大门要关了。阮灵有事先走,我自己回去怕不安全。我先走了,今晚谢谢你店长。”净璃在台下的暗影里微笑。 琉璃的光芒纯净而璀璨,却最是易碎。 “好,我陪你。”韩赓毫不犹豫随净璃向外去。穿过人群的时候,始终伸手帮净璃挡着人,难走时坚定伸手握住了净璃。净璃退避,却没挣脱开。 “店长,谢谢你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就到这里吧。”出了艺术宫大门,净璃慌乱地道别。 “净璃。”韩赓再度伸手扯住净璃的手肘,在广场明亮却空旷的灯光里向她深深垂眸,“如果你伤心是为了十二少,那么请你不要急着垂下头去独自悲伤;我要你抬起头看清楚,在你眼前还有一个我。” “我是与十二少截然不同的两类人,也许我身上并没有他能吸引你的质素;但是我也同样不会给你他给你的伤心。净璃,跟我交往吧。我发誓我会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 从舞台上看下去,整个观众席都是一片黑茫茫的海洋。海洋里有荧光小灯闪烁着,仿佛夜空中的星星。完全看不清任何人的脸,更无从分辨哪一颗星星才是那个人点亮。 所以,即便那片暗色的海洋里,有两个人逆流离开,也全然都看不见。 演唱会的时间已经差不多,舞台监督给了信号。最后一首歌,该用什么歌与粉丝们say-goodbye? 青爵高高举起手臂。得了信号的灯光师调整了灯光,将观众席的灯光也轻柔点亮。 再不是之前黑白的截然分割,舞台上下的两个世界仿佛对接在了一起。整场演出里一直沉浸在歌曲情境中的青爵,这一刻仿佛回到人间,望着场下数万人,缓缓露出了极为难得的微笑。 红唇轻挑,场下就是一片尖叫。 花和月也都微笑,各自将手中的乐器拨响,营造出一片调皮的音效。 青爵挑起眉尖儿,朝台下忽地柔声轻问,“明天是什么日子,你可,还记着?” 明天? 场下观众都怔住,只能循着直觉,大声呐喊出来,“明天是——星期六!” 第29章 星期六的深夜 在偶像面前,粉丝都是最乖的宝宝。听见全场数万人齐声回答明天是星期六,向来冷面的青爵也不由得在灯光里轻轻笑起,“对,你们说对了,明天就是——星期六。” 麦克风慷慨地将他低低的笑声都传开去,那柔柔的声音让台下的粉丝几乎发狂。 有控制不住情绪的美女举着荧光棒拼命摆动,不顾一切向台上大喊,“青,我爱你,最爱你!” 后台就有人问青爵的助理小孟,“你老板是什么意思啊?听他问的那么郑重,还以为明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原来答案也只是星期六啊!星期六怎么了,哪个星期没有星期六?” 小孟也给难住。老板那跳跃思维,他还真跟不上。旁边的钱未然听见,一笑耸肩,“明天这个星期六,却是与众不同的。它是青花和月的第八张专辑发行后的第一个星期六,值得纪念。” 钱未然的话将几个来跑稿子的娱记给逗乐了,纷纷凑趣,“钱公子原来跟青花和月四位少爷一样狂哦!”这帮娱记都是跟着青花和月跑的,跟钱未然早已混熟,“其实钱公子应该说,这个世界因为有了青花和月而有了不同。” 钱未然大笑,“还是你们搞文字的厉害。我就是想这么说的,被你们给完美表达出来了。” 前台,青爵再度难得微笑,朝台下轻轻一叹,“最后一曲:《星期六的深夜》。” “哦!”全场粉丝再度爆棚! 最后一曲,伴奏的只有钢琴。宁静的钢琴声在全场缓缓亮起的灯光里,轻柔萦回。青爵双手握住了麦克风,轻轻闭上了眼睛: “星期六晚上,哪都不想去,也无法入睡;看着电视机,持续在发呆,喝了七分醉……闭上了眼睛,试着不想你,但已来不及。” “星期六深夜,永远不会有任何人,能代替你……” 尾音轻落,全场的掌声与不舍的欢呼盘旋而起。满场灯光全然点亮,青爵也含笑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如雾,轻轻飘落台下—— 台下的灯光终于与台上灯光一般明亮,站在台上也能看清了台下。 可是青爵的笑容却猛地僵在了面上。 “安可,安可,安可……”全场齐声呐喊起来。今晚的青爵依旧高贵如神祗,却在演唱会的末尾给了粉丝们太大的惊喜。他竟然一个晚上连着微笑了数次,更在歌声末尾温柔望向台下。宛如一梦,有谁会舍得醒来? 却出乎所有人预料,方才还在温柔微笑、深情凝望的青爵,却忽地放开了麦克风,转身便走向台口去,竟然连一个回眸都不再。 便有粉丝当场放声大哭! 花和月和都一愣,只能三人一起向观众道别,便也转身跟着青爵走下台去。 青爵下台的表现倒也正常,他向来在粉丝面前都是这副酷样;他不正常的反倒是方才那几次微笑,以及轻柔的歌声。 他现在算是又恢复了正常。只是他方才不正常地念叨着的星期六,又是为何? 他又为何,忽然恢复了正常? 宿舍里空空的,这样晚了,阮灵竟然也还没有回来。宿舍里其他两个女孩儿,一个家在本地,一个签了个广告,已经请假出去了。期末考试文化课都考完了,就剩下几科专业课,学校也都开绿灯,让专业课可以弹性考试,以确保学生们利用暑期可以在外头接通告,所以大家的心都已经飞走了,只留下一座空巢。 宿舍里的大灯是学校统一装的,相当省电,平素看着都是惨白白的,有光却没亮;可是此时独自一人的寝室里,净璃只觉那灯光竟然都白花花地耀眼。 “净璃,我明白你现在不肯接受我的原因,是因为傅青爵。可是既然你们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他如果真的喜欢你,也早应该跟你表达过了。可是你上次却明白地对我说,他并不是你男朋友。”韩赓的话一直在净璃耳畔回旋。 “既然他不肯对你表达感情,可是他还公然在街上吻你……净璃,我觉得一个男人既然不肯给承诺,却还这样轻薄,那就只说明一个问题:他只是在玩玩。” “净璃,为什么不能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试试看跟另外一个男生相处试试?也许你与他的感情,只是认识得太早,便已经习惯了在一起;如果你肯试试去接受另外一个男生,也许你会真的开始学会相爱。” 净璃心慌意乱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却始终握在手里,长久忘了喝。眼睛只落在桌子上摊开的一本《青年文摘》,上头一篇文章的题目是:“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 净璃心烦意乱地将杂志倒扣过来,起身将满满一杯水仰头喝下。希望那清水能冲散心中的混乱,加速心神代谢,将压抑的因子全都排出体外。 青花和月的庆功会,团队的工作人员包了歌房整整一层楼,大家都极为开心。作为主角,青爵却只是坐在没有灯光的角落里,一声没发。 大家都没敢惹他。钱未然过来轻轻拍了他肩膀,“干嘛?你是老板,自己这么拘着,多扫兴。” “不然做什么?唱歌啊?”青爵笑起来,“刚刚演唱会还没唱够么,到这儿还要唱。我倒是真佩服他们三个,到这儿还来当麦霸。”花和月正拿捏着嗓子唱祖英姐的歌儿。 今晚注定通宵达旦,不醉不归。钱未然想了想还是说,“大屏幕上的镜头,我看见了。你唱最后一曲的时候,我也瞧见了台下的座位空了。你那首歌算是白唱了。” 青爵这才扭头,正眼盯了钱未然一眼,却冷冷说,“多事。” 钱未然都给气乐了,“行行行,我就是操心的命行不行?谁让你是我摇钱树呢,我上辈子欠你的。” 青爵只眯起眼睛来,仿佛假寐,“这些事你知道就知道了,敢给我泄露出去半个字,我一定找钱爷爷去,说我们同性之爱很久了。你当受,不能让女人怀孕了,注定给钱家绝后。” 第30章 沉默的电话 钱未然一口酒喷出来,“傅青爵,你缺不缺德啊!” 青爵眼珠都没动,“那就别来惹我,闪远点!” 钱未然都给气乐了,也知道自己发贱。这少爷就这样,每回生气了就像在身边五米以内的半径都竖起牌子来,上书:“我在生气,全都闪开!” 每当这个时候,能走进青爵那块禁区的,只有一个人。 他钱未然都不行。 “好了,你们玩吧,我先走了。”青爵起身。 “我送你吧。”钱未然哪里能放心,一并起身。 “我让你闪远点,没听见?”青爵挑了眉毛瞪他,“难道说你真的对我情根深种,真爱上我了?” “滚你的!”钱未然真想踹他。 “我自己走走,你别管了。”青爵走向外去。小孟看见,赶紧也跟上来。青爵转身一瞪眼睛,“干什么,当我不能自理么?我今晚也没喝酒,没事的。” 宿舍里,净璃趴在床上给阮灵打电话。这样晚了还没回来,这妮子可遇上什么危险? 电话接通了,那边的吵闹如海浪一般喷涌过来,阮灵在那边尖着嗓子喊,“演唱会完啦?你找我有事么?” 净璃皱眉,也大声问,“你在哪儿?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发生什么事?” “好事!”阮灵在那边叽叽咕咕地乐,“对了你把暑假留给我哦。” “干嘛?”净璃不解。 “别问了,我回去再跟你说啊。反正你记着把暑假留给我,我给你发工资!就这么说定了啊,你可不许给我反悔!”阮灵那边又语焉不详地就挂断了电话,让净璃瞪着电话发了半天呆。 电话随即又响起来,净璃想也没想都将电话举到耳畔去,“阮灵你到底说什么呢?我暑假得打工,跟店长都说好了;就连青爵那边的事情我都推了……”上回青爵说要拍电影,让她跟着去。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去。 电话那边无声,静静挂断。 净璃这才傻掉,连忙将电话扯下来,去看那个来电号码。 心仿佛被高高搁在博古架上的瓷瓶子,被窗外忽来的一阵大风给吹掉下去,跌在砖地上,“啪嚓”一声跌了个粉碎。 ——青爵的号码。 净璃慌张地赶紧去回拨那个号码。可是反反复复,电话里只有一个清甜的女声,“对方挂机或电源未开。” 巨大的慌张仿佛迷蒙的雾霭,从心底弥漫而起。净璃连忙去打钱未然的号码,钱未然在电话里说,“他刚刚是跟我们一起庆功,不过走了有一会儿。他没说要去哪里,我问了也不肯回答。” 惊慌越发弥漫不去。 净璃又赶紧去拨打妈的电话。妈也在电话里惊讶,“青爵没回来啊。刚刚允扬给他打电话,祝贺他演唱会成功,也说是关机,没打通。” 净璃从床上爬起来,愣愣坐在上铺。转头去看窗外,四楼的窗子有好大一片视野,月光照亮夜色,继而穿过玻璃窗,仿佛在她心底也砸穿了一片银白的空洞。 他去哪儿了! 风从窗外扑进来,鼓荡起公寓统一配的天蓝色的确良的窗帘,飘摇,再飘摇。 净璃面上一凉,伸手摸去,原来已是流了一面颊的泪。 手中的电话忽然又静静响起来,月如璧的嗓音宁静传来,“净璃,你知道青最后一曲唱的是什么么?” 净璃心底骤然一紧,“你告诉我!” “你猜。”月如璧嗓音宁静,却无声挂断了电话。 青花和月四人里,月如璧是年纪最小的。人如其名,平素气场带有月光一般的特质:清贵里头染着淡淡的疏离,对人总是温文尔雅地笑,客套却总是带着固有的疏离。 没想到,这样的人都能打电话来,给她隐秘的提示。 青花和月整个团队的人都在庆功,方才她跟钱未然打电话的时候,听得见那里头热烈的气氛,显然大家玩的都很high。月如璧却难得地能在那一片嘈杂里听见了钱未然讲电话,这便说明他是用足了心的吧? 更为难得的是,月如璧的电话里一片宁静,仿佛他的嗓音里都浸润着宁静的月光。他定然是离开了庆功的现场,远远地走到了可以不被声浪波及到的地方去。距离定然不近,他一步步走去,却只为了帮她和青爵。 青爵的兄弟都在为他们担心嘈。 净璃垂首望着已经全然沉寂下来的电话发愣。月如璧是一片好心,可是他究竟又是什么意思?既然能费尽心机走了那么远,只为提醒她一声,却怎么又不肯明白给她答案,要她费心去猜? 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青爵究竟唱了什么? 如果她能再多忍耐一会儿,如果她能忍耐到最后,那么这个问题便自然也不是问题了胍。 净璃想到这里,心猛然一动——月如璧的话里,既然要她猜最后一首的曲目,那岂不是说,月如璧知道最后一曲唱起的时候,她并不在那里? 而如果月如璧都知道了,青爵便也知道了,是不是? 方才电话里那片迷茫的空音再度在她耳边盘旋起来,净璃再也坐不住,也忘了要换衣裳,就那么慌慌张张地,穿着睡衣和拖鞋下了楼去。 可惜今晚值班的阿姨不是曹阿姨,而是着名的“灭绝师太”。这位师太实则是个正直的人,就是有点老派儿,平素最是看不惯女孩子不知道自爱,大晚上的跟男生黏黏糊糊,或者是夜不归宿。 凡是晚上超过熄灯时间回来的,灭绝师太绝对是按个上报,一个都不放过。 可能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学校才聘用了她当女生公寓的管理员吧。 灭绝师太看见净璃这副样子下来,就冷冷皱了眉,“大半夜的不睡觉,这是干什么去?楼门都锁了,上去上去。” 净璃抱着电话站在收发室的大玻璃窗前,也说不上是为什么,眼泪就那么定定地流下来,“阿姨求求您,我想出去。” “我刚刚说过的话,你没听见吗?我说楼门已经锁了,那就是不管你是想出去的,还是外面想进来的,通通都没门儿了!”灭绝师太果然是丝毫不肯通融。 净璃再不说话,就抱着电话站在大玻璃前流泪。 第31章 两颗心 能塞几个问号 灭绝师太越发不满,“你哪个系的?啊,我倒有点印象了,表演系的吧!果然这演技不错啊,眼泪说来就来,还一对一双的!我说同学,你不必站在我这儿演戏了,我绝不会被你给骗过!” “真不知道你们这帮女孩子是怎么想的,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还张罗往外跑;更何况穿着睡衣呢!知道点自爱,行不行啊!看看咱们学校食堂前头天天派发的那些小广告,都是些什么,啊?都是各种妇科医院打胎的!” “就算你不嫌丢人,我这还得遵守学校的相关管理制度呢。你甭跟我这磨叽,再磨叽我直接打电话给学生处,他们晚上也有人值班的吧?” 净璃知道说也无用,只能抱着电话转身上楼去。小小的寝室这一刻显得空旷而孤寂。 净璃抱着电话,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她赶紧去查电话簿,夏凉的名字出现在名单里。 净璃的目光从夏凉的名字上反复滑过,咬紧了唇,终究还是按下了号码去。 电话仿佛迟疑了一下才接通,传来夏凉含着睡意的嗓音,“净璃你好。这么晚了,找我有事么?” 净璃闭上眼睛,眼前回想起演唱会上夏凉的翩然身影,想起夏凉与青爵互动的神情。 “夏凉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你没去庆功会么?”实则演唱会上伴舞的还有群舞演员,其中还有传媒学院的学生;只是夏凉作为领舞穿梭在青花和月四人中间,实在是想不惹眼都难。 “我没去啊。”夏凉咕哝着,“我现在还是学生,演出完了就该回学校来。这也是咱们当学生的本分啊,净璃你说是不是?” 夏凉竟然是这样洁身自爱的女生。净璃只觉自己越发汗颜。 “夏凉不好意思,我其实是想来问一下,你知道十二少去了哪里?”这一刻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让夏凉知道她跟青爵的关系。 夏凉仿佛轻笑了一下,嗓音在话筒里清醒起来,“原来你问这个啊。净璃没事的,你放心好了。他只是累了,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我们都不用去打搅他就好了。” 跟夏凉告别,电话又在夜色里沉静下去。净璃凝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只觉自己的心都跟着一同黯然下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青爵去了哪里,可是听夏凉的语气,她却是知道的。 净璃咬牙,将电话扔到一边去,躺下,将被子拉过头,命令自己睡觉。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良久,房间的灯都熄灭了,净璃却还是没能成功逃入梦境中去。小虫子似的从被子里再度喁喁爬出来,借着月光去看那被丢到床角去的手机。想了想,还是伸手将它捡了回来,小心地用手触摸着屏幕,生怕刚刚那一丢,给摔碎了。确定了没事,这才开心地将它抱进了臂弯里,重新钻回被窝去,安心睡去。 只是因为,它是他给她的。 她自小从不主动接受他的馈赠,可是凡是接受下来的,都小心地藏在一个铁盒子里。都说时间就是一个铁盒子,她希望将那些共有的时光都点点滴滴珍藏下来。那些时光,是她最宝贵的财富。她虽欠着他300万,却储蓄着比那些钱更为宝贵的财富。 他演唱会最后一首歌,唱的,究竟是什么? 第二天起来,净璃先去参加了台词课的考试。 实则净璃昨晚根本就没做准备,也没休息好。早晨眼底便沉了两坨黑眼圈。好在台词课的考试可以自选台词。 净璃就朗诵了那段着名的《海燕》。台词课里,《海燕》是必修篇目。 其实能让净璃第一时间想到这篇诗歌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那年过年,赵本山在辽宁卫视春晚上演的小品,里边就有一段情节是赵本山朗诵《海燕》。赵氏典型的腔调和口音,笑得净璃差点出溜到地上去。从此便也学会了小品里头的一句话:“海燕啊,你可长点心吧!” 后来再跟青爵吵架,她就也经常语重心长地拍着青爵的肩膀说,“青爵啊,你可长点心吧。” 青爵总是冷冷翻个白眼,“再多长个心,我就三心二意了。” 其实她一直想问他,“你对什么是一心一意的么?” 出乎意料,她的台词课考试竟然得了“优”。台词老师的评语是,说她极为精准地揣摩到了海燕孤单飞翔在风雨海浪中的心境。虽然孤单,却依然勇敢,有一种永不放弃的孤勇,让人动容。 净璃提着篮子在超市转悠的时候,还在琢磨老师的这句评语:“孤勇”。 是因为凡事都是独自在承担,深深明白自己在演出一场独角戏,所以才会生出的一份勇敢么?明知道会无人应和,就算清楚那一路会孤单地踏遍荆棘,却依旧贪恋而不肯放弃,是不是? 净璃叹口气,伸手进冰柜里去挑鱼。超市里的鱼真的是比农贸市场的品相好了太多,一条一条冰冻着,看起来整齐而又鲜亮。只是坦白说,未见得就比农贸市场的新鲜,保质期恐怕更是几番涂改过的。 净璃翻拣了几条,终于选中了一条。不由得想起曾经带着青爵去农贸市场买鱼的情景。洁癖的他恨不得踮起脚尖走在一盆一盆的活鱼中间,捏着鼻子。看她用手去摸鱼鳞鱼鳃,受不了地嘟哝,“你别弄一手一身的鱼腥味儿,多少天都洗不掉!” “那你就离我远点。”她当时反唇相讥,结果那天晚上他鼻孔里塞了两团棉球,还是该干嘛干嘛了。 她在他身.下笑得不能专注,问他不是烦她一身鱼腥味么。他倒是冷冷一声,“做.爱又不是用鼻子的!你当我是大象啊?”她当时还觉得蛮有道理,事后才猛地想起来,人家大象做.爱也不用鼻子啊! 那件事之后,有回阮灵在淘宝上逛内衣店,闲着没事儿去看情趣内衣,倒是真的看见一条男士内裤,整体就是一个大象头的造型;当然,象鼻子就是——那个啥。 当时阮灵就笑喷了,她则红着脸抬不起头。 净璃想着那时的情景,进了公寓的门儿。拿出钥匙去开门的刹那,净璃的手指终究忍不住有些轻颤。 她孤勇地认定他或许是来了这边。可是,她真的没有猜错么? 就想去猜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她真的,没有猜错么? 第32章 带走我的心跳 开锁不过只需要几秒钟,净璃却觉得那过程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打开了门,看见门口鞋柜上整齐放好的鞋子,净璃这才长出一口气。 方才的紧张尽数卸去,她双腿一软,靠在墙壁上。忽地,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终于找见他。 房间里静静的,净璃便也没敢出声,小心翼翼脱掉了鞋子,光脚走向卧室去。卧室的门半掩着,净璃蹑手蹑脚趴着门缝去瞧—— 床上是纯白的被单和床罩,被褥间趴着一个男子,正在沉睡。被头露出他紧致的后背,被尾露出他有力的小腿。阳光洒满他周身,那身体绽放金蜜色的光芒。一个男人的睡相也能让人感觉活色生香,真是异数嘈。 净璃抚着门把手,终于无声笑开。一颗心算是落在了实处。 转身,刚想迈步。伸手便是一声冷冷的低喝,“又想去哪里?” 净璃愣在当场,忽然有点不敢回头去面对他,只是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我没出声啊。胍” “嘁。”青爵的嗓音里还掺着浓浓的鼻音,“我脑袋上又不是只长着两只耳朵。你一身的鱼腥味儿——该死的,你是不是又用手摸鱼了!” 净璃低头看自己的手,吐了吐舌,“我去洗!”便要迈步向卫生间去。 却还没迈两步,只听得后头有脚步声响,随即她的身子便被从后头狠狠地揽住,再也动不了半分。 只听见他鼻音浓重地低吼,“你再敢躲!” 他的身上还带着棉被的暖热,那么霸道地包绕了她周身;可是净璃却只觉一股凉凉的酸意一下子冲进鼻子里来,让她必须轻轻地抽气。 “我,我没躲你啊。” “还说!”他从背后收紧手臂,“你就总是背对着我。我稍一不留神,你就走得无影无踪!” 他从后头发狠垂下头来,灼热的唇轻轻咬啮她的耳珠,“……尤其这一回,还是跟韩赓一起走的!” 净璃一颤,顾不得耳珠上的疼,转头去望他,“你看见了?” “你该庆幸我没看见。” 他的呼吸灼热地全都喷在净璃颈子间,让她无法自制地轻颤,“台下的灯光亮起的时候,你们的位子已经空了;否则你以为我还能顺利让你们两个一起走出去?” “你要干嘛?”净璃惊问。 “抢回我的……”他邪佞而答,“你别忘了,你是我的!” 他的,什么? 净璃闭了闭眼睛,“你当我是什么?真的是没有生命的玩偶么?我的去留不是谁能强迫,而是我自己的意愿。我能支配我的双腿。” “反正你是我的。”他的手臂宛如钢筋,紧紧勒入净璃皮肉一般,“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是不许走!” 那么霸道又无礼的话,却说得净璃只想流泪。心里不知是被什么,戳出了一个一个的小洞,整颗心便再也坚硬不起来。 这一瞬才猛然意识到,他的身子热得有点离谱。方才净璃还以为他只是带着被窝的温度,现在感觉却有些不对劲。净璃赶紧扭过身子来,他的手臂还死死箍着不肯放开,净璃只好在他臂弯的范围里旋身,抬手去摸他的额头,“天,你在发烧!” 再垂首去看他的身子,净璃的脸腾地就红起来。原来他浑身还光着,就那么大喇喇地抱着他。 修长,健硕。 “干什么?”青爵挑眉垂眸去望净璃的眼睛,研判着她面上的绯红,“第一回看见我么?我从来都是裸睡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净璃只能叹气,“你在发烧,还这么光着身子扑出来。你疯了?” “那你……”青爵慵懒地挑了挑唇角,“照顾我。” 净璃将他扶回床上去,浸冷了毛巾敷在他额上,再手脚麻利地找出了体温计,甩下了水印刻度,将体温计塞进他腋下。 他竟然跟小孩子似的怕痒地乐,不肯好好夹着体温计。净璃只能掐他肩膀,“你老实点!” “对我真凶。” 青爵脸颊都烧红了,瞅着净璃嘟囔,“人家是病人啊,你就不能温柔点儿?还是医院的小护士好,每回我去打针,对我可温柔了。” 净璃瞪了他一眼。可不,小护士也都是喜欢帅哥的,每回小护士们都会羞红了脸对他软言细语,便将他惯出毛病来了。如果医院里的医护人员都能拿出对他的那份态度来对待普通的病患,相信医疗纠纷的问题定会得到彻底扭转。 “那我替你上医院请小护士来?你看好哪个了,我这就让贤。”净璃故意用手在他鼻子周围游走着。 “该死的鱼腥!”青爵立时跳脚,“顾净璃,你故意的!” “看,我的罪过又多了一条:鱼腥味儿。我赶紧走了,快说,我找哪家医院的护士来?”净璃作势就要转身。 “顾净璃!”青爵也顾不上胳肢窝下的体温计了,伸手一把扯住她手,“我病了,你对我好点儿,就不行?” 净璃轻笑,心底终究还是柔软下来,“那你肯听我的,吃药?” “吃就吃。谁怕谁?”青爵皱着鼻子瞪她,“不过我要糖衣片,不喝药水和糖浆;更不打针!” 净璃还能怎办?只能无奈摇头,唇角已是不自知地噙了微笑,“不许提这么多条件。一个大男人,还这么挑剔,你真丢人。” “又没丢到别人眼前去。”他嘟囔了一声,再抓一张纸巾去擤鼻涕。故意擤得很大声。 伺候他吃了药,净璃要到厨房去。他在后头又紧张地问,“你又干嘛去?” 净璃听见自己的心又软下去的声音,只能柔声回答,“你放心,我不走。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嗯。”他转身下地。 “你干嘛?”净璃赶紧推住他。 “我躺得头晕,上厨房去坐会儿。”他径自穿上拖鞋走向厨房,穿着睡袍的身子有了微微的摇晃。净璃只能叹口气,上去扶住他一同走。 第33章 纵容你 净璃想了想,还是将鱼缠了保鲜膜,冻进了冰箱里。取出从超市买来的鸡蛋,打了两个鸡蛋,打算给他做鸡蛋羹。他这样病着的时候,定然是吃不下鱼去;与鱼肉的蛋白比起来,还是鸡蛋里的蛋白质相对安全些,也省得他过敏。 净璃用筷子麻利地搅着蛋液,只觉得后颈上麻酥酥的,便转头去瞪他,“看什么看?” 青爵端着热水,眼睛氤氲在热气里,潮湿地笑,却不回答。 净璃被看得有点毛毛的,赶紧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后颈,怕是粘了什么东西,这才让他那么诡异地笑。却什么都没有,净璃只能回头再瞪他,“回床上躺着去,坐久了又该难受。” 青爵却撇了撇嘴,“我昨晚都自己一个人在床上躺了一夜了,还让我自己去?要让我去也行,你together。” 净璃故意不理他,只专注将蛋碗搁进蒸锅里去,小心地试了试蒸汽,这才转头,“还知道自己躺了一夜?不舒服怎么不打电话?还有,你干嘛自己一个人躲这儿来,害得大家都找不见你!” “你找我了?”他在热水的热气里,颧骨上仿佛浮起一层淡淡的粉红。 净璃避过他的目光,“怎么会发烧的?演唱会换衣裳的时候,被后台的凉风给盗着了吧?” “笨。”青爵叹了口气,“开演唱会,我也会紧张啊!一紧张就容易抵抗力下降,这有什么奇怪?你真当我是超人,什么都不会有压力?我偶尔骗骗别人罢了,你也信?” “那你干嘛跑这儿来睡?”蒸锅里嘶嘶地冒出热气来,让厨房里的气氛有些小小的慌乱。 青爵转着眸子去望净璃,缓缓地说,“找我的时候,你,担心了么?” “有啊。”火很旺,蒸锅里的蒸汽冒出来的更多。小小的厨房便都被蒸汽的湿暖与蒸蛋的香气占领,那么地逼得心都蠢蠢欲动。 净璃没去看他眼睛,转身去起锅,“蛋羹好了。” “顾净璃,我赢了。”身后,某男臭屁宣告。 “嗄?”净璃一怔,指尖儿被蒸汽给烫到,火烧火燎地疼。却怎么都比不过,心下奇异的慌张,“你说什么赢了?” 蒸汽如雾,他摇摇晃晃跑过来,一把捏住她指尖儿,伸到水龙头下去冲水,“小心点儿,能死啊!” 他自己明明还在发烧,明明走路都还在摇摇晃晃,却为她这样跑过来。净璃转头望他,只觉眼睛里被冲进了蒸汽去,又湿又热。 “你说呀,你什么赢了?” 眼睛里已经被蒸汽冲得模糊成了一片,净璃也顾不得他病不病了,只用脚去踩他脚趾头尖儿,“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赢了?” 心里奇异跳成一团,仿佛有什么细芽在那团混沌里,想要冲破而出。 “嘁。”他笑,脸也许是被发烧和方才的着急给惹出满满的红来,“我说我赢了韩赓!” “什么?嘈” 青爵翻了个白眼儿,“你笨死了你!你昨晚上虽然跟着韩赓一起走了,可是你现在还不是乖乖回到我身边儿了?还蒸蛋给我吃,像个贤惠的小媳妇儿。” “什么啊!”净璃推开他,那种被他目光凝视在后颈上的毛毛感重又回来。 他刚刚神秘兮兮盯着她后颈看,看得她后颈上寒毛立起——难道他那会儿的观感就是,她是个贤惠的小媳妇儿胍? 拜托,她是可怜又可悲的童养媳好不好? “童养媳”这个词儿莫名地就钻进净璃的脑海中,净璃一愣,连忙“呸”了声。转头去瞪他,脸已经不自觉红了。 “这是什么输赢?不明白你这儿戏。”净璃心慌意乱地去拿蛋碗。 “你!你一边儿去吧!”青爵看净璃毛毛躁躁奔着蒸锅去,他胳膊长力气大,扯住净璃的手,便将她推到一边儿去。他去伸手拿起碗夹来,将蛋碗夹出蒸锅来,小心地放在隔热垫上,“上回我说买碗夹,你还说用不着,买了也是浪费。这会儿可不就用上,要不你那手还不烫成熏鸡爪了!笨手笨脚的,真是。” 碗夹也真的是比较新鲜的厨房用具,中国人传统一般也就是手上垫块抹布就把碗给捧出来了,所以上回两人一起逛宜家,他说要买那白钢的碗夹,净璃还心疼那价钱,拦着他;这回倒让他得意了。 “还说我笨手笨脚的?”净璃只能瞪他,“大少爷你手脚麻利,怎么不见你伺候自己,给自己做饭?” “嘁……我要是自己伺候自己,自己给自己做饭,还要你干嘛?”青爵关了火,扯着净璃的手到了一边,仿佛生怕她再冒冒失失用自己的手去捅咕蒸锅。 “我生来就是该伺候你的么?”净璃甩手,面上佯怒。 “你不伺候我,谁伺候我?”他天经地义地挑眉,仿佛她说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一个女人,这样天经地义该伺候的男人,是自己老公和儿子。净璃歪头望他,只能将话咽回去,转过话题去。 他当然不是他儿子,更不是她老公。 “吃蛋吧。”净璃转身又要向蛋碗去。 “你站住。”青爵胳膊长,一伸手就将净璃捞回身边来,“你跟我说,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你看你把厨房弄得满屋子的怨气,我怎么吃得下去?” 净璃都被气乐了,“满屋子的怨气?你什么眼睛啊你,这是满屋子的蒸汽好不好?” “说啊。”青爵却不肯放松下面部表情来。 “我……”净璃垂下头去。她就那么藏不住么,还是让他给看出来了?还以为掩饰得蛮好。 “我昨晚上找你,可是钱大哥和我妈都说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着急了,就打电话问夏凉……”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净璃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底气不足。拜托,她干嘛心虚啊? “夏凉?”青爵冷笑起来,“你跟她问我的行踪?顾净璃,你脑袋让驴踢了?” “什么啊!”净璃本能反击,“我问她有错么?这么些天你们都在一起,我就想她说不定知道你在哪儿呢。我这叫合理推论好不好!” 第34章 不许say-no “合理推论个屁!”青爵伸手到净璃额前,净璃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弹了个脑瓜崩,“我去哪儿会跟她报备么?她是我妈,还是我老婆?” 他那个拽样儿真是欠揍,可是这一瞬净璃只觉鼻子酸酸的,心里奇异地爬起隐秘的甜。 “反正,反正你们都在一起。”想到网上的爆料图片,还有舞台上他们两人的四目相对,净璃心里就仿佛塞满了棉絮。丝丝绕绕,堵得慌。 他的目光落下来,那目光仿佛被水蒸气给浸透了,沉甸甸的;他的呼吸因为鼻塞,也比往日粗重些,就那么全都无遮无拦地落在她面上,“什么叫我跟她在一起?” “顾净璃,说话要负责任。你看见我亲她了么?你看见我们上.床了么?你看见我吃她做的蒸蛋了么?” “嗄?”净璃被问得愣住,惊讶抬头望他,“你说什么啊?” 青爵烦躁地捋了挠头发,“我既没亲她,也没跟她上.床,更没吃她做的蒸蛋,这叫我跟她在一起了?顾净璃,我早知道你笨,不过真没想到你会笨到这个程度!” 净璃的脸腾地就红起来。 也是,他的话说的有道理。看见的不过是两人同行的照片;听见的也不过都是道听途说……可是,可是他说什么蒸蛋啊他。蒸蛋跟亲吻和上.床也能相提并论么?这是什么逻辑? 看着她的小脸儿通红,青爵缓缓笑起来,慵懒地抬高了眼睛,居高临下地望她,“……难道说,我又猜对了,有人早早从我演唱会退场,是因为看见舞台上我跟别人的演戏而吃醋了。” “你说什么!”净璃差点跳起来。想要转身走,却还是被他死死揽住了腰。 “还说不是?”自负的家伙笑容更浓,满脸的病容也都消失不见,此时眉眼慵懒,却笑容生动,“……小孩儿,承认吧,你吃醋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净璃伸膝盖去蹬他腿骨,这才从他臂弯里挣脱出来,转头去取蛋碗去,“赶紧吃。你这种人,蛋羹一冷了,又该嫌弃有蛋腥味了。趁热吃吧。” 蛋羹还没吃呢,那家伙忽地就面容生色起来。净璃瞪他一眼,懒得去想他又得意什么呢。 “加点糖。”青爵捧着碗,如小孩子般伸给净璃。净璃只能笑,“早知道你那点癖好。我蒸蛋的时候,里头加的水就是冰糖水。已经是甜的了,又不像绵白糖那么腻,你赶紧吃吧。挑剔鬼!” 他穿着睡袍坐在桌边高脚椅上,笑眯眯地开始吃。那种感觉——像极了居家过日子的两个人,周末早起慵懒地吃早餐的模样。 净璃垂下头去,提了纸篓去收拾客厅的杂物。收拾到阳台的时候,净璃都忍不住叫起来,“傅青爵,你这只垃圾虫!你怎么把阳台里扔了这么多烟蒂和易拉罐!” “没听见。”青爵继续埋头吃蛋羹,仿佛这回知道乖了。 净璃将垃圾蛋放到门口的垃圾箱里去,回来就瞪他,“你,你这感冒发烧的,不会是昨晚,昨晚……” 还撒谎说什么演唱会也有压力,可是这些烟蒂和易拉罐还是留下了罪证——根本就是他昨晚上在阳台上抽烟喝酒加上吹冷风吹的! 净璃的眼泪忽地一下子全冲进眼睛里去,她背过身去,不肯让他看见,“你干嘛这么作?你昨晚最后一首歌,到底唱了什么?” 就因为她提前跟韩赓一起走了,就因为她没听见他最后一首歌,他就这么折腾么?就如同,那个晚上,她独自一个人捏着电话,站在阳台上吹着冷风掉泪么? 他疯了,他忘了一个职业艺人应该好好保护自己的健康,要随时都以最光鲜亮丽的状态出现在公众眼前才可以的么? 一个偶像艺人,是不可以有任何一点瑕疵的。 “所以啊,我这人最不会照顾自己。顾净璃,你说我要封闭进组两个月,也没人管着我、照顾我,我要是一旦病了,怎么办?”他的嗓音不疾不徐从背后跟来。 净璃攥紧指尖儿,“不是还有花和月,还有钱大哥,还有小孟,还有你团队里那么多同事?” “你怎么不把各级医院,还有联合国教科文卫组织一并都算上啊?”他在后头将餐巾纸团成团打她,“顾净璃,我十六岁才跟花和月那三头猪认识;十八岁才签约给钱未然;小孟和团队的同事更是后来才一一认识的……他们才照顾我几年,他们哪儿知道我习惯了吃什么用什么?” 净璃的心越发软下去,转头去望他,“我给你列一张单子。将你平常习惯用的东西都列清了,给他们。还有我跟你保证,那两个月,我电话24小时开机,他们有什么想问的,随时都可以问我,好不好?” “不好。”青爵斩钉截铁地答,“你跟我去。” “青爵……”净璃为难。 “就算你能列单子,开电话,可是还有个需求是他们怎么都做不到的。”青爵撑到桌面上,身子向净璃压过来,“我想上.床,怎么办?你看我是跟钱未然上.床,还是跟小孟?” “你!”净璃的脸一下子便发烧起来。他的病仿佛瞬间都传染给了他。 “……还是,你希望我压抑不住了,去找夏凉?”青爵好整以暇抛出最后一颗重磅炸弹,“她名字取得多好啊,夏天还冰凉,缠在身上一定舒服极了。” “傅青爵,你!”净璃彻底被打败,气得握起小拳头来,“你,你不要脸!” “跟我去吧。”青爵伸出指尖儿来,一下一下扯净璃的耳朵,“小孩儿,跟我去吧。听话。” “先把你这回的病治好再说。”净璃叹气软下来。每回争执,她自然都争不过他。 “真想帮我把病治好?”他知道自己又占了上风,两只眼睛都眯起来,“我有个偏方。” “说啊。”净璃仰头,认真地望着他。 “你来。”青爵诡秘地向净璃招手,拉着她手绕过桌面来,到了他眼前,“这个秘方是,把病传给你,我自然就好了。” “嗄?”净璃再度惊住,“怎、怎么传给我?”心底一慌,还是结巴起来。 “我教给你。”他沙哑地笑,一把抱起她来,“我的病都是被你惹的,所以你要帮我治病,不许say-no!” 第37章 含沙射影 净璃醒来时,窗纱上的阳光已经西斜。净璃没敢动身子,只小心看一眼身边依旧在熟睡的青爵。被子早掉到了地上去,他们两人都光着身子这般睡着。他的胳膊腿都搁在她身上,即便睡着了还是护卫的姿态,所以她丝毫没冷着,只觉周身温暖环绕。 小心翼翼地,净璃挪开他的胳膊腿,坐起身来,望向搁在门厅里的包包。 不,没有电话响。青爵的脾气她知道,青爵最讨厌周六两人在一起独处时,会有她的私人电话来找。所以净璃每回来这儿,进门前都是关掉了电话。可是这会儿她就是觉得那电话一定是打来过。 蹑手蹑脚下地,净璃抽了条被单裹住身子,走去打开电话的电源,但是小心地调到了静音。短信跟挣破了渔网的鱼儿一样,争先恐后地闯出来。净璃先回了允扬和钱未然、月如璧的短信。他们三个都是问她是否找到了青爵,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如果她也还没找到,他们可能要想办法派人去找。 净璃让他们放心。 还有个短信是阮灵的,净璃想稍后再给她回电话。 青爵这家伙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除了她之外,谁都找不见他。净璃不由得后怕,如果有一天连她都找不见他,那么又该怎么办? 未来那两个月的时间,他都要封闭进组;钱未然作为经纪人,手下带的艺人也不只是他一个人,钱未然总不能天天跟他一起蹲在剧组里。净璃捏着电话蹙眉,她真的有点不放心。 他那个家伙如果真如他自己所说,发脾气了,或者生病了,要是她不在身边,会不会翻了天? 傅宅,允扬握着电话急匆匆走进澄波阁去。傅豹生站在厅堂里,眉头紧锁。于含之有些焦急地攥紧帕子,杜清荷则陪在一边,低声劝慰于含之。 “爸爸,已经找见了,您老别担心。”允扬上台阶进了门,赶紧扬声禀报。 “找见了?”于含之这才松开了帕子,望向允扬去,眼里已是含了泪。 “我就说没事,都是你们想多了。”傅豹生坐下来,握着藏六的老铁壶继续安心煮水。 这把老铁壶仿青铜器兽口,造型华贵而精美,是傅豹生从日本贵族家里淘弄来,市面上早已没有了。喝普洱,最好的水便是老铁壶煮出来的,不仅沸点更高,能将普洱老茶的陈香和茶韵都挥发出来;而且老铁壶煮出来的水更为软滑、甘甜,能提高茶的口感。 “是。”允扬赶紧跟于含之回答,“妈妈别担心,一切都没事。他昨晚庆功会喝得多了些,跟团队同事玩了通宵,手机又恰好没电。嘧” “这孩子,真是让人担心死。”于含之终于长舒了口气,歉意望了杜清荷一眼,“你说他演唱会这么大的事,忙完了也不说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杜清荷就笑,“允扬,我倒是好奇,是谁有能耐找见青爵的?” 允扬微微迟疑了下,还是回答,“是净璃。” 杜清荷一拍掌,“真是一物降一物,我就想到是净璃。这天下虽然大,可是不管青爵藏到哪儿去,净璃那丫头总是有能耐找的见他。” 杜清荷转头望傅豹生,“先生,您说是吧?” 于含之只是含笑点头。“青爵打小就跟匹野马似的;多亏身边有净璃这个孩子跟着,这才这么多年没什么行差踏错。真的该感谢净璃。镑” 傅豹生仿佛只是在专心煮水、泡茶,并没搭理杜清荷的话。 允扬随着杜清荷一同出来,杜清荷停在垂花门边,笑笑望允扬,“夫人可一向都好?” 允扬连忙躬身,“母亲她都好。这些日子在茶山那边跟茶农学习采茶、泡制茶,很是开心。”允扬是傅豹生原配夫人的养子。原配夫人虽然与傅豹生和平离婚,但是傅豹生依旧念着旧情,照料原配夫人的生活。 杜清荷这么多年依旧称呼那位原配夫人为夫人,称于含之则是太太。 杜清荷点头,“允扬,我清明曾经回郎溪祖籍去扫墓。你爸妈的坟我都有照顾到,你放心吧。” 允扬立在原地,垂下头,半晌才微不可闻地抽了抽鼻子,“三姨,谢谢您。” “客气什么。”杜清荷缓缓说,“我们总归都是杜家人,就算是远亲,却终究都是姓杜的。你当年是我做主带来给夫人的养子,那我自然将你当做我亲儿子一般看待。允扬,坦白说我对你的期待高于嘉定和嘉康。嘉康年纪还小,嘉定又是缺乏韬晦的,允扬我希望你将来光耀门楣。” 允扬缓缓鞠躬,“谢谢三姨。我会尽力。” “妈?”嘉定正好从外头进来,皱着眉头瞅杜清荷,“我怎么听着,刚刚您又说我了?” 允扬赶紧笑着走过来拍拍嘉定的肩头,“三姨望子成龙,自然对你期望更高。别看三姨夸奖我,那也只因为我不是她亲生儿子。” “嚯。”嘉定冷冷一耸肩,“允扬你不必这么说,其实你我都不是亲生的儿子。” “嘉定!”杜清荷一皱眉,环望四周。 “难道不是么?”嘉定耸肩,只望允扬,“允扬你总归是个养子,这倒也罢了;我倒是爸爸的血脉,可是你看爸拿我当傅家的儿子了么?” “听听我们兄妹三个的名字:嘉定、嘉怡、嘉康,‘嘉’字是根本就不入族谱的旁字,压根儿就不能与青爵他们序齿;定、怡、康,不过简简单单、四平八稳,又如何比得上‘爵’字那么高贵?” “呵,呵呵,这个家里只有人家傅青爵是正根儿的傅家少爷,我们啊,不过是路人甲乙丙!”嘉定眼里翻涌着无声的愤怒,“我妈现在活着还好说,要是以后我妈不在了,傅家说不定直接把我们给扫地出门儿!” “嘉定你过虑了。”允扬听着也皱眉,“爸爸昨日还与我说过,要安排你进公司的事。如果不当你是亲生骨肉,爸爸又何必亲自过问你的事情?” “哈!”嘉定回头一指杜清荷,“我妈先是给他当助理,再一步一步进入公司管理层,如今替他掌管着香港公司那边全部的业务——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你看我妈现在得到了什么?对外,不过依旧是香港公司的管理层而已;即便在家里还得一口一个先生、太太的叫着!” “就算我也步我妈的后尘进了公司,又怎么样?不过依旧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将来做出的一切不都是人家傅青爵的?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嘉定!”杜清荷低呼,过来一把扯住嘉定的手肘,“你想干什么,啊?你想让你爸爸什么都听见,然后彻底对你绝望,索性连公司都不让你进了?你要知道,这件事是我跟他央告了多久才办成的!” “你不进公司,那你就更不是傅家的儿子了!” 杜清荷只觉心力交瘁。费心费力,偏偏生出的这三个孩子,都不是自己期望的性子。嘉定莽撞,嘉怡天真,嘉康贪玩。她谁都不敢过多指望。 “妈,我真希望我不是傅家的儿子。”嘉定深深望了母亲一眼,转头沿着回廊走去。 杜清荷立在原地,眼角鱼尾纹掩不住地漾起。 “三姨你别担心,嘉定进公司的事情,我会安排。可能他忙起来之后,就也不会这么多不开心了。”允扬劝慰杜清荷,“对于男人来说,事业是最好的精神寄托。” 第38章 那年的疯狂 “干嘛给允扬的短信写了又删,删了再写?就那么小心翼翼,力求完美?” 净璃给钱未然、允扬、月如璧回完短信后,微微舒了口气,却没想到身后忽地传来青爵的声音。净璃吓得一蹦,转头瞪他,“你想吓死我啊!” “你心里有鬼。” 青爵寒了眼睛盯着她,“没鬼的话,干嘛这么小心翼翼?” 净璃只能叹气,“少爷啊,允扬发短信来问你的行踪,那就不是他一个人在问,他背后是全家人都在问;那我不得好好措辞,才能既让家里人都放心,还能不泄露你的行踪啊?你要知道你这么突然没影儿了,傅伯伯和傅伯母该有多担心!你是甩手大少爷,什么都不用管,可是我哪儿有你的潇洒?我还得给你擦屁股!” “我是小心翼翼,不过不是对允扬,你懂了么?噱” “哼,这还差不多。”青爵这才笑开,伸手扯过净璃来,“我也谅杜允扬不敢!” “是是是。”净璃只能无奈摇头,“小时候只要我去跟允扬玩儿,你肯定找茬跟人家打架。就算是我去问人家数学题,你也从院墙外头往院子里扔砖头。少爷,谁还敢惹你?” 青爵翻眼皮,“你还知道啊!不会的数学题又不问我,难道我不能教你么?允扬虽然是好学生,可是你别忘了,我的数学成绩才是回回都满分。他可没有!” 净璃仰头,在他怀里去望他高高扬起的下颌。若论天资聪颖,允扬自然是不及他;允扬胜在自己努力,所以综合成绩就很棒。哪儿像眼前这个少爷啊,喜欢的科目能回回都满分,不喜欢的科目恨不能空白卷子交上去。每次考试完毕,都整得傅伯伯刚夸完他,随即再拎起家法去抽他…… 可是即便如此,大家却也都放心,知道他考上个国内的一流军校,对他来说是手掐把拿。可是却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在高考前夕,他却放弃了原来的志愿,签约给了经纪公司,正式出道当一个艺人。 那天他也这么傲然地在众人的眼前儿,高高仰起下颌宣布这个消息,傅家所有人都惊得瞠目结舌。很是不以为忤,反以为荣的拽样儿垓。 结果话音未落,傅豹生起身揪着他的耳朵就走,一直将他拖进傅家供奉着祖宗牌位的长青楼去,将楼门锁起来,在里头用家法抽他。家法打着皮肉的声音凛冽地传出来,听得大家都不敢再闻,可是他在里头却一声都不哼,只听得见傅豹生愤怒的吼声。 于含之和全家人都在外头哭求,甚至后来都跪倒在了门阶上,却都求不开门。 想及那日情形,净璃的眼睛还是红了。 他那天被放出来的时候,竟然还是自己走出来的,可是却满身的伤痕。 净璃哭着去给他涂药,埋怨他,“你当你自己是杨利伟啊?还非要自主出舱,虽然看着英雄,那却会死人的啊!你装英雄样子给谁看?你就不能跟傅伯伯示弱些,让大家伙儿把你给抬出来,那样傅伯伯心里也能对你软些。你还自己走出来,你觉得自己挺骄傲的是不?” “你才‘阳立萎’呢!我金枪不倒!”他全身上下就嘴上还是完整的,就一句都不肯让,比往日还要尖刻。 她气得落泪,不想搭理他。他却只看着她冷笑,“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然后拿出了一张支票,上面是明晃晃的300万,塞进她手里。 看着她惊愕瞪大的眼睛,他清冷又邪气地挑起她的下颌,只说,“记住,这就是你欠我的。我会全都跟你讨回来!” 虽然这事情闹到后来,连于震老爷子都被惊动了,所以青爵最终还是被押进了理工大学去念书去,不过却显然早已不是他自己当初想要去念的第一志愿。 “干嘛?”青爵垂下眼睛来瞪净璃,“就因为我说你两句,不让你跟允扬这么小心翼翼,就又跟我发脾气?还要哭?” “不是。”净璃推开他,背过身儿去擦眼泪。 “喂……”青爵从后头扯着净璃的发尾,“你被我欺负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脆弱?一说就哭,真是的。” “你还好意思说啊!”净璃的委屈反倒被他给挑起来了,“你还知道你欺负我?你明知道是欺负我,还没完没了?” 青爵无力地挥了挥手臂,然后起身走向房间外去,“行行行,你哭。给你五分钟,哭够了再出来!” 看着关严了的房门,净璃气得真想把手里的手机给当成手雷扔到门板上去。 正想扬手呢,突来的电话铃声阻止了净璃的暴力企图。净璃一看是阮灵的电话号码,知道阮灵是短信没找到她,这就急了。净璃赶紧接听电话。 阮灵在那边噼里啪啦跟爆豆子似的,“净璃你怎么还不给我回复!反正你不回复我就当是你默许了啊,就这么定了,我合同都签好了!” “啊?什么合同?”净璃惊了,“阮灵你听我说,我暑假……” “你暑假给我了,我已经拍板定案了!”阮灵在电话里叽叽咕咕地乐,“净璃你在哪儿呢,赶紧回来,我请你吃大餐!200块一位的海鲜自助,这个档次总行了吧?还可以吃河豚啊河豚啊……” 净璃皱眉,用力猜着,“难道你彩票中奖了?” “什么啊!”阮灵在电话里乐的破马张飞的,“你姐姐我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就刚刚哈,我刚跟剧组签约了。我女三号啊,净璃你听见没,我女三号,第一回触电就女三号,可不是龙套和群演啊!” “可是,这跟我的暑假有什么关系?”净璃迷糊了。 第39章 真的能看么? “怎么跟你没关系!”阮灵在电话那头妖娆地乐。 其实人的名字跟命运真的是奇妙相关的,比如阮灵这厮,净璃就总觉着她真是又软又仙儿,脑海里一想到她,就是一条美女蛇。 这厮更会勾人,越是说到关键的节骨眼儿上,越是能慢条斯理地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吐。果然是名模出身,最会吸睛。 “净璃,你说你姐我都女三号了,进组的话要是单身儿进组,肯定挺丢人的,是吧?没听冯小刚导演说嘛,他剧组里就一三线女演员进组都带着八个助理;于正在微博上不是也跟江燕儿的经纪人干起来了,说连助理和司机都要求住五星级的房间……” “所以吧,你说我这回起点这么高,我要是不也带着个助理进组,该被人瞧不起了,你说是不?噱” “嗄?”净璃呆掉,“你的意思,该不是让我去给你当助理吧?” “净璃你别多想,咱们对外是老板跟助理,关上门儿咱俩还睡一被窝啊!”阮灵在那边叽叽咕咕地坏笑。 “你滚!”净璃脸都红了,说什么呢她! 阮灵这厮倒是跟傅青爵有的一拼,傅青爵动不动就说跟钱未然上.床,说的脸不热气不喘的。 “净璃,好不好嘛?你也知道我临时真的抓不到谁来给我当助理。你总不会舍得眼睁睁看着姐姐我自己一个人儿,既得演戏背台词儿,回头还得处理各种麻麻烦烦的细节吧?在片场被太阳晒着了,连个帮我打伞的都没有……净璃,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难道你舍得不管我?” 净璃坐在床沿儿上闭上眼睛。阮灵的话说得虽然是添油加醋,不过却也有一部分是真实的情况。作为阮灵最好的朋友,她还真的没办法做到闭眼不看见垓。 “阮灵,你听我说,我可能需要想想。”毕竟这边青爵还为这个事儿跟她没完没了呢,还有韩赓那边都说好的,还得去解释。 “净璃。”阮灵那边却正经起来,“你不会是想跟着十二少一起进组吧?” 阮灵她就是个蛇精,真是敏锐得让人心惊胆战。 “我……”净璃犹豫。 “你什么你!”阮灵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净璃你别忘了,十二少这回的女主角可是夏凉。他们俩拍的可是爱情片,爱情片现在博眼球的就是吻戏和床戏。你别告诉我你愿意跟在十二少身边儿,天天去看他们俩kiss和上.床。” 净璃握着电话垂下头去,用力弯了腰,只去看自己的脚尖儿。 女生的心是不是总会左顾右盼的?她知道这回青爵要去拍什么戏、又是跟谁拍;她也更明白如今的商业片是一定有吻戏和床戏作为噱头的,而且在整个宣传期还要爆出各种的绯闻作为炒作手段……她也是学表演的,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个规矩?所以她尝试着要自己能够接受这一切。 工作就是工作,这也是身为艺人所必然要经历的,所以她不可以太在意。 可是……道理总是说给别人听的,自己总是无法说服自己。就比如这回的演唱会,她明明知道,舞台上的一切,都是事先排练好的舞蹈,一板一眼都是舞美设计,只是演戏,可是她还是难过到无法面对、不能自已。 所以她一直在迟疑。如果真的跟青爵进了剧组,天天面对这些,她是否能够忍受得了? “净璃,帮我这回吧。”阮灵在电话那头求,“拜托拜托,你要是不帮我,那我可完蛋啦!” “净璃……”阮灵听出净璃这边的迟疑,“我知道每个学表演的,其实都是想演戏,而不是只当一个伺候人的助理。可是当助理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就比如现在大红大紫的吴秀波,当年还是刘蓓的助理呢。刘蓓和导演老公张黎闹离婚那段时间,一出事儿吴秀波就被叫去跟张黎说话去。结果后来张黎都觉着对不住吴秀波,要拍一部戏给他,就是那部大腕云集的《立案侦查》,这才让吴秀波一步一步走回演戏的圈子里来。” “净璃,我这回的戏真的不错的,说不定我也有机会跟导演推荐你,助理就直接变成演员了。”阮灵用心劝说,“净璃,好不好?” 净璃握着电话看了看门板,客厅里没什么动静。心小小地跳了一下,阮灵还是激活了净璃自己的事业心。 一辈子只做青爵身旁的影子么?她又如何会忘记自己曾经的梦想?只有能平等地站在他身旁,才能与他说出那份感觉吧? “好的,阮灵,我跟你去!”净璃笑开。 “哦耶!”阮灵在电话里欢叫,“你在哪儿,快回学校来!我们去吃大餐,庆祝我们‘灵璃’正式启动!” 净璃顿了下,还是柔声笑,“我明早回去吧,今晚上还得陪陪我妈。暑假要离开她两个月,也得给我妈打个预防针呀。” “嗯!那就这么定了!”阮灵开心收线。 净璃放下电话,转头再去看房门,心里的不安恍如雾霭。青爵如果听见这个消息,估计又要生气了。 净璃悄悄打开了房门去,却没在客厅看见青爵。皱眉四望,却闻见厨房里飘出香味儿来。 净璃惊住,连忙走到厨房门去。眼前的情形让净璃停住了脚步。 傲娇的暴龙大少爷,这会儿竟然挂着她的粉色hello-kitty的围裙,站在锅子前认真地煮着东西。那味道一闻就知道是香菇味儿的辛拉面。 净璃压住心底奇异的柔软,赶紧走过去,从冰箱里取了两棵油菜出来,还有三五个圣女小柿子,手脚麻利洗净了,将菜叶一片一片撕下来,再将西红柿切片,伸手都搁进锅子里去。 青爵在热气里转头来望她,轻挑嘴唇,“放完水了?” 第40章 保鲜期 “如果你跪下来,是否就不再伤害?如果你喊出来,又能不能听得见?”——张靓颖《保鲜期》 他说“放水”,这当然是红果果的挑衅。往日净璃也定然会反击。 可是今天,净璃却放弃了回击。只低下头看着他手下的锅子。 白钢的锅子,配着透明钢化玻璃的盖子。锅子里头是辛拉面黄浓的汤汁,里头翻滚着白色面条,一根根都煮得胖了一圈儿;油菜是碧绿的,圣女果鲜红娇艳,这一锅子的东西看起来色香味俱佳,勾得人食欲大动嚅。 虽然无数营养专家振臂高呼,说方便面没有营养,不建议人们用这东西来代替正餐。可是它就是有种奇诡的魅力,让人偶尔宁肯舍弃用心烹调的食物,转而去想念它。 有时候甚至不是因为它方便,而只是单纯地想吃。 “你以后每回煮方便面的时候,记得打一颗蛋;再像我这样加两种蔬菜,不拘是什么,搭配在一起也能补充你需要的维生素了。今儿给你吃过蛋羹了,所以我就不给你打蛋了。”净璃伸手拿过碗筷来,抢过去要帮他起锅街。 “什么?”他咕哝。 净璃垂下头去,“你在家里没机会拿方便面填肚子;在这儿也顶多是跟着我吃两口,每回也都是浅尝辄止。可是现在看你这么娴熟地煮面,我想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学会的、在哪儿学会的,都难。” 净璃将面盛好,转头望他,“在外面吃东西就那么不顺口到要你自己煮方便面,而且煮到这么娴熟?” 青爵这才终于展颜笑开,“知道我在外头吃苦了?那你还不答应跟我进组?小孩儿,这回是封闭拍摄,就像想出去下馆子都难。你要是不去,我除了吃小孟做的那串烟的夹生米饭,就只能自己煮方便面了。” 净璃垂下头去,手上明明没沾上方便面汤儿,可是她还是用毛巾蹭了蹭手,仿佛手心上有让她不安的东西,“青爵你听我说,我这个暑假真的不能去了。你先别急,不是因为鞋店的事儿,而是我答应了要给阮灵打工。” 净璃将阮灵事情的首尾说了,担心地看他反应。 青爵盯着净璃,半晌,转身将整锅的方便面全都倒进垃圾箱。将空了的锅子“哐啷”扔进水槽里,转身就走出厨房去。一个字都没说。 净璃愣在当场。 几分钟后,入户的防盗门“哐”地一声关严,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空气中还弥漫着方便面的香味儿,那是两人份儿的量,可是如今它们只能在垃圾箱里等待着腐烂发酵。 净璃呆愣了会儿,赶紧将面锅刷洗好,晾在碗架上。 出门的时候将房间里所有垃圾都带出来,连床单和被罩都一并打包带走。将防盗门锁好的刹那,净璃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未来一别又是两个月,这房子又将两个月没有人来。7、8两月又是东西最容易腐烂变质的月份,所以她不能留下任何一点尾巴。 可是真的就什么都带走了么?那些不舍,还有在里头刚刚共度的时光呢?又如何能全都带走?就是不知道,它们留在房子里两个月,会不会也会发霉变质了? 王家卫经典影片《重庆森林》留给净璃印象最深的就是关于凤梨罐头的保鲜期的那段经典台词。这世上什么都有保鲜期,那么她跟他呢? 那些长久共度的时光,终究能够陈酿成酒,还是腐烂为酸? 那套床单被罩她得洗出来。舍不得送洗衣店去,不光是在意钱,更不希望两人贴身的东西被店家混在洗衣机里跟别人的衣物一起缠绞;又自然不敢带回傅家去,净璃只好先回了学校。 期末考试陆续结束了,整栋女生2舍都安静下来。走廊共用的卫生间里,也只有净璃一个人。从前水龙头少女生多,有时候来洗衣服都要排队;可是今天整条水槽的六个水龙头都归净璃一个人独享。 净璃索性将阮灵和另外姐妹的盆子也都用上了,将床单、被罩、枕套分别泡开,先用清水浸着。 青爵不喜欢贴身的东西用洗衣粉和柔顺剂,他那条鼻子最受不了工业的加香剂;他说每回住宾馆,只要躺在床上就会开始打喷嚏,一整夜的喷嚏下来,根本就不可能睡得着。 他这个毛病净璃自然知道,所以就上妇婴店去给他买美贰玖肥皂来洗衣服。美贰玖肥皂一般都是妈妈给小宝宝洗衣服用的,印尼出产,内含棕榈油成分,不刺激皮肤;虽然也有香味儿,但是那种香味儿是连小婴儿都可以接受的,所以他也能忍受。 后来商业街上开起来几间手工肥皂坊,她便去手工做了些,特地避免用工业的加香剂。他贴身的内衣和被褥,都是她这样用手一点一点给搓洗出来的。 “嘿,想什么呢,愣这么久!”阮灵从外头扑进来,拍了净璃的肩头,吓得净璃好像将手里的盆子都给扔了。 “你这家伙,吓死我了!”净璃赶紧深呼吸,“那么大的事情,前头竟然一点口风都没透过。小阮同学,你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到位了吧?” 阮灵也觉着不好意思,“你生气啦?是不是觉得我特没姐妹儿义气,找不见助理这才告诉你,前头竟然什么都不跟你说?” “知道就好!”净璃撅嘴,成功地将注意焦点又转回阮灵自己身上去,省得阮灵还得逼问她想什么呢。 “其实真的不怪我。”阮灵叹口气,“你也知道我那段时间跟没头苍蝇似的,什么剧组招人我都去碰运气。我现在自己都记不清我究竟跑了多少个场子,面试了多少个剧组了。这回签约这个,我其实一点希望都没抱,所以就也没好意思跟你说。” “演唱会得时候是突然接到他们电话的,我一点都没想到,真的!”阮灵深呼吸了下,有点扬眉吐气的意思,“夏凉那种人都能当陈导的女主角,我阮灵虽然是个女三号,可是这回的制作可也是一点不逊于她的大制作!” 第41章 柴米油盐酱醋茶 “是什么戏?”净璃也有点吃惊。陈导是本土数一数二的导演,当年金棕榈之类的奖项也是拿到手软;这两年虽然连着几个片子票房不是特别让人惊喜,但是人家的江湖地位在那摆着呢。这回陈导这个大片可是寄望翻身之作,是兄弟影业今年的重头作品。 如果能跟陈导这部片子打对台的,那岂不是…… 净璃郑重望阮灵,“难道是韩国郭导的作品?就是他来中国市场的第一片?” “就是啊。”阮灵丹凤眼妩媚一挑,很有烟视媚行的味道,“净璃,所以为我高兴吧!” “天……”净璃都不由得惊呼起来,“郭导是我最喜欢的韩国导演之一。天啊,阮灵你太好命了!” 阮灵伸出两条蛇一般的长胳膊抱住净璃,“谢谢……我自己也真的没敢想,净璃其实你知道,我的成绩比你差了太多。” “阮灵你别妄自菲薄行不行!”净璃回抱住阮灵,“既然这部制作是跨国团队,那么以你的外形条件就自然是最有魅力的东方女性的代表。阮灵,眼睛瞎的人才看不懂你的美!你在镜头前,简直就是披着画皮的妖精,你有的是能耐吸引住所有观众的心!阮灵,你一定行!” 两个女孩儿抱在一起又哭又叫。 如今娱乐圈虽然被污染得像个大染缸,可是却依旧有女孩儿对表演保持着敬重之心。这个小小的梦想的实现,对于两人来说都是巨大的鼓励。纵然这与净璃无关,但是净璃也是由衷地为阮灵开心。 “这回这部戏里都有谁参演?好像保密功夫做得很到位,连主创都是要分阶段揭开面纱的。”净璃晾好床单被罩,边问阮灵。 “我也不知道。”阮灵耸肩摇头,“反正是跨国组合,所以可以要兼顾全球各个市场。大陆啊、港台啊、日韩啊、东南亚啊、欧美啊……估计哪儿的都有,有的人家就算说了,我也未必都认识。” “这样啊……”净璃微微握了握拳,“纠结,真是太吊人胃口了。他们越是不公布,我就越好奇啦!” “兄弟影业这回拍陈导的片子,早早启动主创人员名单,就是要用主创的人气来造势;那么伯纳公司作为对撼的作品,自然就要反其道而行,偏偏分阶段揭开主创面纱,制造噱头。”阮灵叹了口气,“看着吧,今年的春节——情人节档期,两部片子将有一场血雨腥风的厮杀!” 柴米油盐酱醋茶,滴滴都是你。 傅宅,净璃帮母亲拾掇着傅豹生的衣物。 傅豹生这些年回到d城来,过着甩手掌柜的悠哉生活,再不是当年那个黑白两道叱咤风云的大佬形象;许是年纪也大了的缘故,穿衣裳越来越喜欢天然材料的。真丝、亚麻、精梳棉。可是这样材质的衣物也最不容易打理,容易起皱,洗涤起来稍不注意还会缩水和脱色。熨烫起来,稍微一个小溜号就发黄甚至焦破了。 所以邓娴雅从来不放心这些东西让别人去处理,总要亲自来打理嚅。 便是最简单的熨烫,都不敢用熨斗和现在流行的挂烫机。傅豹生最烦真丝和纯棉的衣裳被熨烫出那种死板板的边角来,总说想弄个木头框子把自己给框起来似的,难受得很。只有邓娴雅知道应当将衣裳在晾晒到半干的时候就取下来,搁在枕头下头压着。 枕头柔软,不会压得死板,在9成干左右再将衣裳拿出来,用衣服挂挂起来,经过自然风干,便会既熨帖,又不会过于死板了。 净璃打小就看着妈给傅伯伯这么伺候,看得她真是目眩神迷,觉得妈在做这些细节工作俄时候,真是太美了——那种眉眼之间自然流露的细致和温柔,正是东方女性最动人的片段街。 后来长大了,净璃就也忍不住笑。总算明白青爵那么机车是遗传自谁,也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对青爵那么自然而然地就有耐心,显然是自小看妈这样做,便也潜移默化地跟着学会了吧。 “妈,傅伯伯这件府绸的衣裳肩头有点跳线。” “是么,我看看。”邓娴雅将那衣裳娶过来,就有点皱眉,“这件衣裳是他在书房练大字的时候最喜欢穿的。算到今天都穿了五年多了,这不是刮碰的,就是纤维老化了。可是他不肯扔,也不喜欢换新的;偏又不喜欢身上有瑕疵……” 净璃只能叹息。傅豹生的龟毛比之他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妈,不然我出去找织补。” “别了,你帮我把绣撑子绷上,待会儿弄完了这些,我给他弄吧。外头那些织补匠人手艺参差不齐,他们手上的气味又不定都是什么样儿的,再者他们那边也未必有这样的府绸丝线。” 净璃只能站在原地叹气。真的佩服妈这样的细致,有时候她被青爵气得快要疯了的时候,就会想想妈。妈这么多年照顾傅豹生一家人,真是细致到了一根丝线一颗纽扣里,却从没见妈有过半分的埋怨。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傅家一直不肯放妈离开的缘故吧?虽然妈的祖上是傅家家生的奴才,可是新中国都建立这么多年了,自然再没这个规矩;可是妈也并没抗拒,而是安静地留下来。 妈说她也从小都将傅家当成自己的家,留在这里觉得心里踏实。 邓娴雅终于处理完了所有衣物,这才坐下来捧起绣花绷子,仔细地在线篓子里找见府绸的丝线,对了颜色,为了配颜色还用指甲轻轻将那簇新的丝线给刮起了点毛,这才一针一线仔细地去缝补。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落进来,将妈的侧脸映照得柔和静美。尽管妈快五十了,可是这一刻看起来,还是美得让人心跳怦然。 女人的美,有时候真的不在年纪,而在于那种仿佛从骨头里头绽放出来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 净璃心里微微紧张,低声问,“妈,您是不是不喜欢我跟着阮灵去剧组啊?跟您说了大半天了,您一点反馈都不给。 第42章 妈就是这样的人 妈就是这样的人,就算不高兴也极少会发作出来,却以这样安静的力量来对抗。有时候反倒让人心里更难过,觉得自己做了很大的错事。 “净璃,妈会有一点担心。”邓娴雅的手没停,手上针线穿梭,“现在剧组里头的传闻太多,妈知道你和阮灵会彼此扶持,只是妈会舍不得你去面对那些事情。毕竟你现在还没毕业,妈总是想护着你,让你晚一些再去面对社会上的那些事情。” 净璃轻轻叹息,抱住妈的肩膀,“妈,我知道您是爱惜我。尤其是爸爸去了之后,您一个人承担起父亲与母亲双重的担子,就更护着我,唯恐我受一点伤害和委屈。” 邓娴雅这才叹了声,任由泪水濡湿了眼睫。 “傻丫头,这都是当妈妈的本能。更何况,妈妈就算不经常在你面前说起,却也明白,妈妈生养了一个多好的女儿。你美丽又善良,纵然在你们表演系的那么多好看的女生里,依旧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妈妈是真的担心你会被社会上一些不好的东西给玷染了,妈会心疼,会自责没能保护好你。” “妈,您放心。”净璃鼻子也酸起来,“我知道自己的原则是什么,也更明白要保护自己。妈,净璃已经长大了,不应该再让妈这么担心;净璃还要反过来保护妈呢。您放心吧,我是拥有神奇力量的女超人希瑞……” 净璃用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来逗妈。妈还留着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候的她好像也就是两岁多大,肉嘟嘟的,自己举着一根筷子,摆出希瑞的经典造型。当时嘴里应该还在说着,“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每回拿出那张照片,妈都笑得仿佛回到了当年。 思及往事,母女俩相对而笑。邓娴雅放下针线,握着女儿的手,“净璃,妈就问你一件事。青爵说这回也签约了一部电影,你跟阮灵要去的这个剧组,跟青爵的不是一回事吧?” 净璃一怔,面上不知怎地便红起来,“妈,您干嘛这么问?” “当然不是。青爵的是兄弟影业的,我们这个是伯纳影业的。” “那就好。”邓娴雅这才仿佛长舒了口气,“那你就去吧。妈妈知道你跟阮灵的关系好,情同姐妹的。虽然那孩子看起来有点仙儿,不过对人是真的热肠热肺,你跟她在一起互相照应着,妈也就放心了。” “谢谢妈!”净璃笑着抱住妈,可是心却不自知地无声坠落下去。 妈方才的问话,让她无法心安。 从小到大,妈都始终提醒她,让她照顾青爵是照顾青爵,这也是她们母女的本分,但是要跟青爵留下足够的距离。过去说的是主仆身份的差别,现在说的是主仆之间应该保有对方的私密空间。 越到这两年,妈越是经常在她耳边说起这些。 傅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里头有多少沟壑,没人比妈更清楚。所以也正因此,妈为了保护她,所以才会让她保持跟傅家的距离,不要将自己的情绪牵扯进去。 净璃只能叹息。妈的心情她都明白,可是妈那含蓄的劝阻自然无法对抗青爵那霸道的占有。她从小都是这般,若敢稍稍退开一步,他便翻了天地闹,最终让她只能乖乖走回他身边去,放弃所有的抵抗。 “净璃,你要去拍电影了?”嘉怡跟个小燕子似的,从外头扑进来。 净璃就笑,“嘉怡你情报有误,不是我要去拍电影了,是我同学。我去给她当助理的。” “哎呀,那也没分别的!”嘉怡一张苹果似的小脸儿兴奋得通红,双眼亮晶晶地,“反正你都能在剧组里,能近距离地看见那么多大明星!天啊净璃,我羡慕死你了!” 净璃只能笑。这就是女孩子,就算嘉怡是傅家的女儿,可是她依旧会羡慕演艺圈的星光。这也就是为什么演艺圈里真的混着一些富家子女的缘故吧。他们拍戏可能不是为了钱,只为了能让自己星光满身。 “哼,你跟二哥怎么都嘴巴这么严啊。”嘉怡跟净璃套八卦,净璃却只是含糊其辞,嘉怡小脸儿又被气得通红,“我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净璃,该不会你跟二哥去的是同一个剧组吧?” 嘉怡自顾自兴奋地说,“我就说嘛,我二哥那么霸道,日日眼前儿是离不了你的;三分钟不见就找人满院子喊去。这回要是封闭两个月,看不见你他肯定不干。所以其实你跟我二哥进的是一个剧组,是不是!” 净璃皱起眉来,“嘉怡,谁说的?” “我妈他们都这么说啊,说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合?一定是你们两个偷偷安排好了的。”嘉怡天真微笑。 净璃却听见自己的心沉落得更深。怪不得妈方才会那么担心,原来这话是从杜清荷嘴里说出来的。 第43章 有些快乐,要等一个人来附和 “嘉怡,当然不是。” 这一刻,净璃忽然非常庆幸自己是最终答应了跟阮灵进剧组,而不是跟着青爵去。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真的答应了青爵,那么此时傅家里头的传言,还不定变成了什么样儿。 “原来是这样啊。”嘉怡听净璃解释完,反倒很有些遗憾,“净璃,那完蛋了,我二哥这回的电影肯定打不过伯纳影业的撒。嚅” “怎么说?”净璃的心都提起来。 娱乐圈有不成文的说法,对于任何一个艺人来说,最重要的代表作是电影。就算你电视剧演得再火,或者演唱会再赚钱,这些都无法提升你的地位。电影是所有艺人的终极梦想,尤其是大制作、大导演,最好再拿个国际奖项,那这个艺人才真的是功德圆满了。 所以就算前段日子大热的《甄嬛传》,导演郑晓龙心里扮演甄嬛的第一人选是周迅,第二人选是赵薇。可是周迅已经明白地说日后不接电视剧了,专注大屏幕,因此婉辞。由此可见艺人对电影成绩的重视。 这回青爵参加的是陈歌导演的大制作,又是名导演,而且成为兄弟影业的贺岁档重头大戏,这对于青爵的演艺事业来说,其地位自然里程碑。所以净璃虽然没说,可是心底是真的极为在乎青爵这回电影的成绩的,希望他获得更广泛的认可。 不光是为了那些虚名声,更为了告慰自己的努力。付出该有回报,这才是公平的天道。 所以即便阮灵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可是净璃在私底下还是窃窃希望,当两部片子真的同步上档、正面厮杀的时候,青爵的片子能够获胜街。 此时听见嘉怡这样说,净璃自然担心起来。 “道理明摆着呀。”嘉怡这会儿老气横秋起来,“净璃你看,二哥签约那部电影,出品方显然是看中了二哥的超高人气,想要再打造个‘粉丝票房’,所以整部片子的成败都在我二哥身上。” 净璃点头,却撞上嘉怡狡黠的目光。“干嘛?”净璃伸手掐嘉怡。嘉怡虽然是杜清荷的女儿,却跟杜清荷全然不同。很天真可爱,净璃很喜欢她,一直当她是自己妹妹一般,两人在一起也没那么多规矩,相处得很好。 嘉怡躲闪着乐,“还不是因为你呗!二哥的脾气,我也是知道的。你真让他两个月都看不见你,他顶多能忍几天,然后就得发脾气。” “既然这部片子的最大卖点都在二哥这儿,他要是表现得不好,小则影响到拍摄的进度和质量;说大了的话,他再不愿意好好跟着宣传,那这片子岂不是自乱阵脚,不战而败了?” 净璃一听便皱眉。嘉怡的话着实提醒了她。青爵到时候能闹起来,这她一点都不意外……这可,怎么办? “净璃,别再惹他了。如果真的不能跟他一起去,那至少要对他好点儿。你该知道,他从小到大,最好用的减压阀就是你。如果你再跟他生气,那他所有的压力都无处可以宣泄,就只好等着自己爆炸了!”嘉怡人小鬼大,说这话的时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净璃垂下头去,却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嘉怡说得对,她不该再跟他闹脾气。 “嘉怡?”门外传来允扬温润的嗓音,像是带进来一缕轻柔的阳光。 “允扬哥哥!”嘉怡听见允扬的嗓音,登时红了脸颊,如同小白鸽一般,霍地转身。发尾和裙角都飞扬起来,看得出心的雀跃。 净璃便也含笑打招呼,“允扬,你今天这样早下班?” 允扬走进来,西装脱掉,闲适地挂在手肘上。衬衫的领口也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好看的喉结。阳光从他背后倾洒下来,英挺的男子站在光晕里望着她温柔地笑, “是。嘉怡要回来上大学。虽然校方那边都已经疏通好了,可是嘉怡自己好强,还主动要求做一套对方的入校测试题。我提早下班回来,帮她温习一下。香港那边的教程跟内地总有不同,我怕她不适应。” 净璃听着,眼睛却促狭地去望嘉怡。 嘉怡的苹果脸登时便红了,局促地一边回瞪着净璃,一边回头仰望光雾里的允扬,“谢谢允扬哥哥!” 净璃轻轻咳嗽了声,“嘉怡这样上进好学,其实也可以来找我的。我高考成绩也很不错的,而且我刚高考完两年,对高考的一切都记忆犹新。总比允扬你这个高考好多年了的要强。” “净璃!”嘉怡差点化身母夜叉奔过来,净璃笑得弯了腰。 允扬站在光雾里,也囧得红了脸。目光却始终落在净璃如花的笑靥上,“净璃,如果暑假不忙的话,一起帮嘉怡温习吧?” 嘉怡听见了,心慌意乱地偷偷掐净璃。净璃大笑,转头向允扬摇头,“允扬对不起,我暑假出去打工,已经跟同学约好了。给咱们嘉怡小姐传道授业解惑的工作,就只能烦劳给允扬你一个人了。” 嘉怡这才偷偷舒了口气。 允扬却微微一皱眉。只是那光雾太亮,他又背着光,没人看得见。 青爵的房间里空空静静的,这家伙看样子又不回来了。净璃站在房间里,看着窗外月色落在元青花盘龙纹大瓶上,泛开青蓝色的光辉,如月如玉,便轻轻地叹了口气。 月色迷蒙,薄瓷易碎。倒是像极了那家伙的性子。 净璃青爵打电话,电话那边传来的却是钱未然的声音,“净璃么?青爵在排练。你有事情找他,那我现在叫他来。” 第44章 左拥右抱 “不必了,钱大哥。”净璃还是阻止。 青爵这家伙别看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平时跩得二五八万的,可是他工作起来是极为专注的。最烦工作的时候,有人因为些琐事,没完没了地打搅他。 “钱大哥,我问你其实也一样。我就是想问问你们那边住宿条件什么的,具体是什么样。我这边好给青爵准备东西,看都需要带什么去。” 钱未然在电话里轻叹,“净璃,是什么力量能支撑你,这样宽容他?他今天一来的脾气就不对劲,我都能看出来他是刚跟你生气了。” 净璃只能笑开,“钱大哥,其实你不必问我。你做得也很高杆儿了,我相信整个演艺圈,除了钱大哥你,没人能做得了他的经纪人。早晚都让他给气走。” “哈哈……”钱未然大笑,“如此说来,他注定是我手里签死约的艺人喽,我不用担心他被别人挖墙脚,只乖乖当我摇钱树了。” “钱大哥……”净璃握着电话,站在清幽的月色里微笑。心也仿佛沾染了月色的温柔,不由得轻声说,“他是不是一直忘了跟你说一声谢谢?钱大哥,我替他说,谢谢你这些年对他的包容,还有无微不至的照顾。没有你的保护,这家伙能混到今天,其实挺难。” 电话那头,仿佛快节奏的背景音乐静了下来。隔着空旷的场地,传来青爵那跩得掉渣的喊声,“钱钱,你抓着我电话,一声不发地呆站在那干嘛呢?难道最近改恋物了,爱上我电话了?” 钱未然在电话那边无奈一声,“你不说话能死啊?” “嘁,懒得理你。”那边音乐又起,青爵的声音不见嚅。 净璃握着电话,静静地微笑。那家伙的嗓音嗲得真让人想上去踹他两脚,可是此时隔着电话的距离,听起来却会让人不自觉地微笑。 那就是他。好也是他,坏也是他。 每个人身上其实都贴着许许多多无形的标签,上头写着独属于这个人的各种词语。也许词语本身有褒义和贬义之分,可是标签却都是标签,只是客观的存在,无法揭除,也不容改变。 “……净璃,实则我在困扰中。”钱未然的嗓音恢复通话。 “怎么了?”净璃急问。 “我这个经纪人是认命了,可是合适的助理总是难找。他今天脾气不好,小孟就多问了几句话,他就恼了,吵着要炒了小孟。街” 净璃皱眉垂下头去。他就是那样龟毛,生气的时候最讨厌有人不停不停问他话,小孟这人很勤快,就是有时候有点没有主见;实则也不算人家没有主见吧,主要还是怕青爵生气,所以才做什么都要提前问一声——这就总容易把他给问烦了,问毛了。 “钱大哥帮忙安抚一下小孟吧。合作这么久了,如今合适的助理并不好找。”净璃叹了口气。 “好。”钱未然简单应答,然后将剧组住地的相关情况给净璃做了介绍,净璃一一记下来,心中盘算着该给青爵带什么东西去。 “好的钱大哥,那不打扰你们工作了。钱大哥再见。”净璃刚想挂断电话,话筒那边隔着轰隆隆的快节奏音乐,忽然传来一声雷鸣似的吼声,“我还没挂呢,你敢挂!我允许你挂断电话了么?” 净璃的手一哆嗦,电话险些掉了。一着急,净璃都有点结舌,“你,你你,怎么是你?” “笨。”他在那边仿佛喘着粗气,“我的私人电话,而且钱未然毫不犹豫接起来的,不是你的又是谁?” 净璃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握着电话就傻傻笑起来。 明明跟他生气呢,该冷战的,怎么突然就没忍住?净璃暗自怪自己。 “你干嘛?”明知道偌大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那家伙并没在眼前,净璃还是忍不住撅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说什么!”青爵顿时就怒了。 净璃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儿来,“就许你说我放水,不许我说你放屁啊?再说你现在跟我隔着这么远,放屁了也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独享,我当然没理由拦着。” “顾、净、璃。”他在电话那端一个字一个字地叫着她的名字,“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情绪有时候真的是奇怪的玩意儿,就因为前头笑了那么两下,现在索性一发不可收拾,笑容爬满了净璃的面颊,再也压不住,“你想给我挠挠?你当你是痒痒挠,还是999皮痒平啊?” 电话里沉寂了一下,随即听见他喊,“夏凉,我肚子饿了。一起宵夜?” 净璃的笑容一下子都冻僵在脸上,手指握着电话,只觉指节都绷紧得那么疼。 “你还有事么?没事我挂了。”净璃尽量平静地说。 “我说让你挂了么?你耳朵又出毛病了?”他在电话里冷冷说,“刚刚我说什么你听没听见?我饿了。” “那你去吃饭呗。”净璃垂下头去,用脚尖儿碾着脚下的砖地。 “好。”他的嗓音慵懒地在电话里浮起来,像是一片微微的尘埃,“我等你20分钟。晚了可没你的份儿了。” “嗄?”净璃有点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你过来陪我吃饭!”青爵在电话那边嘟囔,“怎么这么笨啊!我又怎么忍受这么笨的人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真是疯了我……” 电话随即挂断,净璃看着电话愣住。他要干嘛?他要让夏凉跟她一起陪着他吃夜宵? 该死的,难道他想左拥右抱?! 第45章 天真 我的天真,早就碎成遍地的忐忑——弦子《天真》 净璃为了节省时间,打车去了芒果娱乐。途中正好用了15分钟。还有5分钟可以用来爬楼梯。 芒果娱乐的办公大楼是整体的玻璃建筑,不知道钱未然安的什么心,整幢大楼里竟然除了应急电梯之外,再不安装载客电梯。不论是公司员工,亦或是外来访客,不好意思,请一律爬楼梯。 芒果娱乐的楼梯也果然独特,螺旋楼梯安装在玻璃大楼挑空的中央大堂里,楼梯踏板同样是钢化玻璃的,让人走在上头就觉着整个是在悬空,很是考验胆量嚯。 每回净璃来,还真没工夫考虑自己有没有恐高症,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裙子上了,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捂着自己裙子,唯恐裙下走光。 就从这个楼梯上,当年净璃还小的时候就得出一结论:钱未然这个人就算不bt,也正走在通往bt的路上。净璃就纳闷儿了,怎么就没有女性员工投诉啊。 今天净璃特地穿了长裤来,也顾不得太多,踏着楼梯就直奔三楼排练厅去。此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整幢大楼都暗寂下来,只有几盏基本照明的小灯幽幽地明着,将素日里那个仿佛摆着冷面孔高高在上一般的玻璃大楼,减少了些光耀的压迫感,平添了几许亲和力芬。 五分钟,净璃正好爬上三楼,走过长长的走廊,站在排练大厅前喘气。 排练大厅的牙白色柚木大门开着,里头的灯光明晃晃地透出来,洒了一地。净璃一边大口呼吸,一边透过门缝看向里头。 偌大的排练大厅里,青花和月四个人正在音乐节奏下练舞。四个人都穿着休闲的衣裤,可是即便休闲,那衣裤都也汗湿了,可见四人练舞的辛苦。 净璃不由得再转眸望向他们旁边。夏凉也是穿着一身纯白的练功服,笔直地站在旁边,高高仰起头颈,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跳舞的女孩子就是这般的,气质都是向上拔起;夏凉气场上的棱角就越发分明,即便她一声都不出,却仍旧让人无法忽略她的存在感。 这种气场,该是一个人走入娱乐圈,进而成为明星所必须要具备的吧? 净璃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下来,却站在门口有点迟疑是否要走进去。正在跳舞的青爵忽然停下来,在花和月的舞步里,他慵懒地望向门口,继而走过来。 “走啦,宵夜,我请。”他一边懒洋洋地走,一边挥手告诉同事们。 大家都笑起来,“哦~~,宵夜喽。” 花和月也都笑起来,回身向整个房间内的团队同事鼓掌,“辛苦啦!” 团队的同事们都很齐心,都笑着摇头,表示不累,走过来一一跟花和月击掌。团队的士气高高飘扬。 全屋子的人都朝门口走过来,净璃站在门口很是局促。有一点想要躲开的冲动,却还是留在了原地;有些局促地将手插进裤袋,堆起笑容来向大家一一打招呼。 青花和月的团队都是一起工作了多年,大家对净璃都熟,便也都回应,“嘿,这不是净璃吗?好久没见,都长这么大了。来,让叔叔抱抱……” 然后,凡是说这句话的,都赶紧回头瞄一眼他们的老大,笑着没敢伸手,径自走去。 花和月都凑过来逗净璃。和郁压低了嗓音,几乎跟净璃头碰头地说,“啧啧,你们俩一个放水,一个放屁。真是绝配。” 净璃的脸轰然地就红了。 花上苑大笑着将和郁给拉走;月如璧笑容宛如月色温柔,静静走过来,望着净璃,“今天来得很快啊。他说20分钟,你果然就来了。今天舍得打车了?” 净璃越发不好意思,嗫嚅着,“这个时间,公车都没了。我倒想跑步来,怕巡警叔叔以为我遭遇坏人了。” “哈哈……”月如璧难得地大笑起来,耸起肩头回头去望青爵,“找他报销。” 走在前头的和郁和花上苑忽然停下脚步来,两人对望一眼,然后一同招呼落在后头的夏凉,“夏小姐,走啊。” 夏凉这才走出排练厅来,站在门口跟净璃打招呼,“嗨,净璃。” “你好。”净璃有些打不起精神来,但是只是得要求自己微笑。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夏天的妹妹。 大家都走了,青爵这才双手插着裤袋,慢条斯理地走出来。背后空了的排练厅里,那些盛大的灯光全都落在他肩上。他面上映着幽暗,歪着头望净璃,“我想吃炒年糕。” 净璃心里咕咚一声。他竟然没继续生气,不过却提了她不允许的条件。 “不行。”净璃撑着胆量,在光芒里抬起头来回瞪他眼睛,“年糕不好消化,你晚上吃多了该肚子疼了。还有,太辣了,对你嗓子也不好;而且会长痘痘。” “我要吃炒年糕。”他微微挑高了点下巴,却依旧还是那句话。 嘉怡的话从脑子里冒出来,“净璃,你别再惹二哥……”净璃深深吸了口气,“行,吃就吃。不过你得听我的。” “嗯。”青爵这才迈步朝前走去。 裤裆硕大的垮裤被他穿得像个螃蟹,几乎要横着迈步了。净璃跟在后头,只能偷偷微笑。方才分明是他第一个朝门口走过来的,结果拽得愣是最后一个才出来。果然是老板的架子、巨星的范儿。 净璃静静跟在他后头。排练厅的大灯被值班人员关掉,整条走廊长长的,只有墙壁上几盏昏黄的小灯照明。前头的同事们都走得没影了,就剩下他们两个沿着长廊一直向前去。 有巨大的尴尬,伴随着夜色一同席卷而来,净璃清了清嗓子,“我跟钱大哥已经问过了你们剧组驻地的情况,已经计划好要给你带什么。你自己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么?” 他依旧宛如螃蟹一般地迈步,却出其不意地停在黑暗里,转头盯了她一眼。 他今晚穿牙白亚麻布的上衣,纯棉的牙白色长裤,头发都用皮筋拢到头顶去,露出修长的颈子和线条优美的面颊。面上身上还处处都挂着汗,汗水将他的气息氤氲地送到她鼻息间。 极简的一切,却让此刻的他在幽暗里,有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魅力。有点妖。 净璃心里更有奇异的惊慌,便没话找话,“你,你不是找夏凉去宵夜么?怎么还带着这么大帮人?” 他又转头回来盯她,“我有钱,不行么?” 净璃原本忍着,没想到他这么说,一个没忍住,“扑哧儿”一声笑开,“的瑟!” “我乐意。”青爵瞪她,“除非有人以为,我喊夏凉去吃饭,就只是要跟那女人一个人单独去吃饭。” “男女主角嘛,单独吃个饭培养一下感情,有什么奇怪呢。”净璃的头低低垂下去。明明周遭光线够暗,可是她还是想隐藏起自己的神情来。 “好,我从善如流。下回听你的,单独跟她一个人儿去吃饭。”他依旧停在原地,慵懒地双手插着裤袋望她。 “哦。”净璃知道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应着。 “我说你不能走快点?”青爵伸手一把扯住净璃的手臂,转身,径直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他的手却留在他身后,握住了净璃的手。 净璃几乎是被他拖着一直朝前去,想要挣脱也挣脱不开。 下楼的时候,净璃不经意抬头望玻璃墙壁外的夜空。竟然看见了大颗大颗的星星。 好美。 第46章 一碗粥 “哇,这家的炒年糕好地道!” 大帮人站在炒年糕的摊子前大快朵颐,和郁就叫起来,“简直比得上我们上回在韩国狎鸥亭吃的那家了。嗯,真好吃!” 净璃则跟老板要了空碗,在里头放了清水,将炒好的年糕在里头涮一下再拿出来递给青爵。青爵手里可怜地捧着罐酸奶,他将吸管打斜咬在嘴里,跟喝药一样。 净璃就一瞪他,“赶紧喝,喝完了酸奶才能给你吃这个!” 花上苑笑,伸手拍青爵肩头,“小宝宝乖哦,喝奶,喝奶。” 夏凉站在钱未然身旁,辣得咳嗽起来。 青爵看见,忽然一笑,“夏凉,你等着,我给你买饮料去。”说罢就举着酸奶罐子,奔着马路对面的一间还没打烊的粥店跑去。 大家都有点愣,谁也看不透青爵这是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 花和月三人以及钱未然都不由得皱眉,目光担忧地滑过净璃的脸。 谁能想到青爵能来这么一出? “净璃,老大刚刚说给你们两位女士买饮料去了,呵,呵呵呵。”和郁赶紧过来打圆场。 净璃努力一笑,故作轻松跟和郁打趣,“永和豆浆么?我现在就想喝那个,别的什么都不要。” “永和豆浆?” 和郁被一块年糕给噎住,半天才咽下去,伸手跟净璃抱拳,“别提永和豆浆了,你一提我就觉着自己变成永和豆浆那个戴着草帽的‘豆宝’。草帽还没事儿,关键还露着肚脐眼儿……这让我情何以堪。” “呵……” 净璃要求自己不去想青爵那边去买饮料的事,只为眼前的和郁微笑,“谁说的啊,那是露脐装好不好,现在多流行。小和你的小蛮腰挺好看的,下次我跟造型师赵哥说下,专门给你弄一露脐装穿!” “净璃你饶了我吧,我露肚脐眼儿,怕拉肚子……”和郁也凑趣地笑嚯。 灯光一闪,青爵已经从马路对面回来,手里举着一个外带纸杯,杯子上印着那家粥店的logo。 只有一杯。 和郁和花上苑、月如璧对了个眼神儿,赶紧将净璃往旁边引。可是净璃又岂能没看见?她只是努力微笑着,顺着和郁的方向转过身儿去芬。 花和月三个人都在保护她,她明白,所以她至少表面上不能让花和月三人过不去。 “夏凉,我让他们将新做好的粥冰镇了下,不会很凉,微温。”青爵站在灯光下,伸手将杯子递过去给夏凉。面上难得地堆满了笑容。 他原本今晚的气质看着就有点妖,这样地站在灯光下眉眼生色地笑,就将他身上的妖魅气质映射得更加浮凸。 “喝吧,别辜负我一片心意。”他说起话来,眼睛亮晶晶地,手臂伸直就在夏凉眼前,“一定都要喝光哦,不然我会伤心的。” 就连花上苑都一搓手臂,低声嘟囔,“啧啧,恬不知耻的卖萌啊……” 月如璧斯文地端着一碟炒年糕,清雅地微笑。真是异数,旁人吃炒年糕,都吃得一手一嘴的酱汁,狼狈不堪;这位月郎君吃起来,却跟吃法国大餐似的,说不出的姿态高雅,“这就是老大的魅力。平常95%的时间里都是冰山,只用5%的时间偶尔跟粉丝卖萌一下,粉丝们反倒会更加尖叫、迷恋。” 和郁则咧着嘴,小心翼翼地望着净璃,唯恐净璃会哭了似的。 “十二少,这个是,给我的?”夏凉的嗓音惊喜里带着一丝怯怯。大家都理解,这绝对是大少爷破天荒的事儿。 “嗯,给你的,喝吧。”青爵依旧卖萌地笑,笑得大家的心头都一蓬一蓬地长满了荒草。 夏凉柔静的小脸儿在灯影里绯红一片,一双妙目仿佛闪烁着星光,“十二少谢谢。可是这里这么多人,只有我一个人喝,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青爵依旧十二分诚意地平伸手臂端着纸杯,“你是女生。他们这帮大老爷们儿,谁好意思嫉妒你,我明早就送他上韩国自宫去。” “哈哈……”不明就里的外围工作人员都轰然大笑,“老板,算工伤不?给报销医药费、差旅费和营养费不?” 夏凉的脸就更红,先垂下去看自己的指尖儿,再偏头望了望净璃的方向,“……也是不妥的,女生也不是就我一个人,还有净璃呢。” 夏凉回身跟炒年糕老板说,“老板麻烦你给我个空纸杯。” “你干嘛?”青爵显然是累了,手臂弯下去,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 夏凉有点尴尬,赶紧解释,“我是想把饮料分开,跟净璃一起喝。” 净璃听见了,微微皱眉,赶紧说,“夏凉谢谢了,我不喜欢喝。” 和郁硬着头皮也接了一句,“我跟净璃说好了,待会儿请她去喝永和豆浆。夏小姐你自便吧。” “这是只给你一个人买的,就是要你自己一个人喝的。”青爵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抽离,再恢复了往常那副冰冷的模样,微微挑着下颌,冷冷睨着夏凉,“或者,是夏小姐不屑给我这个面子?” 气氛一时冷凝。 青爵冷笑一声环顾周围,“我的团队同仁,许多都是第一回看见我主动给一个女生买饮料,主动讨好。却没想到我这么没面子,被夏小姐拒绝。夏小姐真是好大的腕儿啊!” 团队的同事们先是面面相觑,继而微微起了涟漪,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说夏凉不给青爵面子。 夏凉囧得脸都红起来,“十二少你别误会,不是的。我喝,我喝。” 夏凉将纸杯捧在手里,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之下,仰头喝下去。没喝两口已经呛得咳嗽起来,有粘稠的粥汤从她嘴角滑下来。夏凉用力吸气瞄着手里的纸杯,仿佛再难以下咽。 青爵竟然又笑了,笑得比刚刚卖萌的时候还有点恬不知耻。简直眉眼都在轻轻抖动,还柔声说,“夏凉,你一定要喝光哦。这是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你如果不喝光,我会很受伤的。” 团队的工作人员更有愣住的。几时见过这位大少爷笑成这样儿?哪儿是正常的人类在笑,分明是偷了腥的猫啊。 钱未然看出了些门道来,走过来伸手按住青爵的肩头。青爵只笑着歪头瞄钱未然,“你也想来一杯?” 钱未然皱眉,回头望夏凉,“夏小姐,剩下的给我尝尝吧。” 夏凉抬头望钱未然。映着灯光,净璃惊讶发现,夏凉的眼睛里竟然似乎盈满了泪光……这是,怎么了? 第47章 屁乃人身之气 净璃怕青爵惹事,赶紧走过来,扶住夏凉的手臂,“是不是那粥不好喝?夏凉那别喝了,一碗粥而已,也算不得浪费。” 净璃说着回头瞪青爵,“咱不搭理他。男生就是会欺负女生,他当咱们女生都跟他一样是大胃王么?刚刚吃过炒年糕,哪儿喝得下这么一大碗粥啊。喝一口就行了,就算给足他面子了。夏凉,咱们不喝了哦。” 夏凉转眸望着净璃,用力喘息了下,却还是甜美笑开,“净璃没事儿,我喝。这是十二少特地给我买回来的,就算会撑一点,我也还是该喝光。” 夏凉甜美笑着,仰头再将纸杯里的粥全部喝掉! “好!”青爵笑着鼓掌,挑高了眉毛冷冷凝着夏凉,“知道这是什么吗?最近因为电视剧《甄嬛传》而大热了一款粥品。我去粥店的时候,许多小男生小女生都在排队等着这碗粥呢。” “《甄嬛传》?”净璃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什么东西啊?”花和月三个大男生自然是基本不看电视剧,更不看女人后宫戏的,所以都不知道青爵说什么呢。 和郁天真地一举手,“老大,求注解。” 青爵笑,站在众人中央,映着摊子上的灯火,高高地仰起了下颌,“我关注那个电视剧,是因为郑晓龙导演。他是我最喜欢的中国电视剧的导演之一,希望未来有机会跟他合作,所以顺带着我也看了几眼那个电视剧。” “正巧,我看见了一个桥段。那电视剧里头有个女人,封号是祺嫔的,最先进宫的时候主动跟甄嬛示好,抱大腿;看着亲如姐妹,结果背后就捅刀子。” “这个女人后来争宠,都争到自己宫里去。皇上当晚翻的是欣贵人的牌子,祺嫔就半夜地惊叫,让自己的丫头去叫皇上,说她梦魇了,要请皇上过去帮着压一压宫里的阴气。” 花上苑等男人听得满额头的黑线,都忍不住嘀咕,“老大这是干嘛呢?还说要送别人去韩国自宫,我看他自己是不是变成女人心了?” 青爵却仿佛没看见周围人的神色,继续讲他的后宫戏,“那祺嫔觉着自己高杆儿,把皇上给骗到手了,赢了;殊不知她这么点子心计,在后宫女人里头,谁不知道谁啊?就像个皇帝的新衣,自以为玩儿得完美无缺,实则早被人看光了屁股!” 青爵说着,目光仿佛不经意一般滑过夏凉的脸。 “哦~~,我知道了!”摊贩老板娘举着锅铲笑起来,“这段情节我看过,我记得当时的甄嬛是给祺嫔赐的糙米薏仁汤,满满五大碗,半生不熟的,让她必须喝下去,说是能治疗梦魇的。” “那祺嫔不敢不喝,只能打掉牙齿自己吞。被甄嬛彻底来了个下马威!”老板娘当然是八点档电视剧的忠实拥趸,对剧情细节记得那叫一个清楚。 “大姐,说的太好了!” 青爵挑起大拇指,眨着眼睛,继续笑得眉眼轻扬,立在灯火里望夏凉,“夏凉,知道我给你喝的是什么了吧?糙米薏仁粥,如今可是各大粥店的热卖单品哦!” “是么?谢谢十二少。” 夏凉捏着空了的纸杯,依旧立在灯光里俏生生地微笑。面上浮涌起淡淡的绯红,仿佛娇羞,“我就知道十二少的时尚触角最为敏锐,连这样的女人戏里衍生的热卖粥品,十二少竟然也会知道。真了不起。” 青爵哂笑着眯了眯眼睛。 “夏凉,中国的粥就是好东西,不光能填肚子,还能治病。你喝完了这碗粥,以后肯定不会在夜梦惊悸,乱说胡话了。嚯” 青爵的话仿佛冷飕飕的风,吹散了大家方才吃炒年糕的热乎劲儿。不知内情的大家全都面面相觑,不知这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夏凉面上的神色却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那女孩儿那一瞬,面上一红一白,差点哭了。 只有净璃听懂了青爵的话,她毫无准备,慌得转头去望一眼青爵,再回头担心地看一眼夏凉。 倒是出乎净璃的预料,夏凉依旧傲然地抬高了她的下颌,在灯火里回望青爵,“好,借十二少吉言。” 已近午夜,大家吃过了炒年糕便各自散去。钱未然主动送夏凉回去。 净璃叹了口气,站在灯光里望青爵,“你回公司宿舍,还是回家?你要是回宿舍,我明早会把你的箱子送到公司来,交给钱大哥。” “我还没吃够呢。”青爵都不瞅净璃,径自转身去跟老板娘微笑,“大姐,你这年糕太好吃了。可不是我吹捧您,我在韩国狎鸥亭吃的那家,都没有你的正宗!” 老板娘自然眉开眼笑,“小伙儿你不知道,我们朝族人做吃的是把整个心都用进去的。我当年上学的时候,家里在东北农村,穷,也交不起学费,买不起书本。我妈没办法就自己做咸菜去卖去,开始没钱在市场里租摊位,就拿个小马扎,头上顶着装咸菜的搪瓷盆子,到长途车站去卖去。” “那时候坐长途客车的人也没什么好吃的,大家都喜欢吃一口咸的。我妈做的萝卜条做的可好了,都不是用擦菜板擦出来的,而是我妈用菜刀一刀一刀切出来的。那萝卜条切得可细了,我妈用我家地里产的苹果、梨,拌上糯米浆一起掺着辣椒面和调料来拌,做的可好吃了。虽然这么费事,可是一小袋才卖两毛钱,所以一天一大盆根本都不够卖的。我妈就是用卖咸菜赚的钱,供我和我弟弟念书。” “那时候经常天不亮地我醒过来,就看我妈坐在屋里,也舍不得点电灯,就借着炉火的光在那腌咸菜。我妈的手指头常年在冷水和辣椒面里头腌得,后来都变形了……” 老板娘的故事听得净璃含满了眼泪。 老板娘瞅了下鼻子,“就算这么辛苦,我妈也说,咱们卖咸菜不光是为了给自己挣钱,也是为了给顾客吃到好吃的菜。所以只要做这个生意,不管再辛苦,也不管能挣多挣少,都得用足了心去做。得让每个吃完了咱家咸菜的顾客都说,好吃,真好吃。” 老板娘在灯光里自豪地抬起了头,眼睛亮亮地望着青爵和净璃,“所以这个自信我是有的,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吃了还来的!” 第48章 月儿弯弯爱的傻 净璃跟青爵吃完炒年糕,告别摊子,走向公司的停车场。净璃的眼泪还在无声地流。 “傻瓜。”青爵打了个饱嗝,叹了口气,“都走出这么远了,还哭?” “用你管!”净璃用力吸着鼻子,“对比那位老人家对生活的用心,我总觉得自己过得太不够用心。这样一辈子,我都浪费了多少好时光?” “你们女人啊。” 青爵耸起肩膀,站在街灯下望净璃,“怎么就能有那么多眼泪?不怕脱水么?” 青爵越这么说,净璃的眼泪越是藏不住。午夜时分,整个城市都已经空旷无人。净璃站在空旷的灯火里抬头望他的眼睛,“傅青爵,谢谢你。” “嘁……” 不知道是不是平素太习惯了被千万人一同望着,所以此时只被净璃一个人望着,他反倒有些不自在。这会儿的青爵竟然尴尬得将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谢什么谢啊?我也是当事人,谁让她半夜不好好睡觉,在电话里跟你胡说八道!” “知道的是她惊悸梦呓,有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审美那么有问题,竟然会主动跟她报告行踪!嘁,我傅青爵打小连我妈都不告诉,我干嘛巴巴地跑去告诉她?” 净璃瞅着他那样儿,真是不知道该上去踹他一脚,还是应该——走上前去抱住他。 “可是就算你想惩治她,也没必要这么狠吧?” 净璃只能什么都不做,就站在原地,看着他叹气,“拜托,你刚刚实在是太没绅士风度了。” “要那么多绅士风度干什么?” 青爵歪着头瞪净璃,“难道我准备让她爱上我么?对不起,我不稀罕。” 此时的城市真的好静啊,身后偶尔有一辆急速掠过的车子,在耳畔响起轰然一片马达声,随即就再度归于沉寂。可是这片响声却并不吵,因为那声音只是在表达一份急于回家的心情。这样的夜色里,所有人的心都是柔软的,柔软到——只想垂首,静静微笑。 “反正有人也说我放屁了。屁乃人身之气,哪有不放之理。憋在心里,都臭死了。” 那家伙自负地高高抬起了头,却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我帮你放了这个屁了。你要再跟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儿,那就是你无理取闹!” “喂!”净璃转头去瞪他,“好像,那个更生气的人是你好不好?是你放屁,不是我。” “嘁……”青爵站在灯影里无奈地望净璃,“行,反正我大半夜吃了不少炒年糕,估计今晚上屁会不少放。你想闻?” “喂,我得进去了。” 官帽胡同外头,梧桐树影下,青爵腻歪在车里,扯着净璃的手,不肯让她下车。 “我得下去了……”净璃软声求着,“家里人都知道,我刚刚跑出来,是去公司给你送东西去了。所以我要是今晚上不回来,肯定不行的。嚯” 净璃叹息着垂下头去,“我妈会担心,这还不说,杜清荷要是知道了,不定又在那边胡说八道些什么。所以你要是不回家的话,那我也得赶紧下车了。” “……说好了等我放屁的,我这还没消化完呢,还没放出来呢。”某人臭屁地欠了欠自己的屁股,作势真的要使劲儿一般。 “你滚啊!”净璃囧得浑身滚烫,“一晚上屁啊屁啊的,你烦不烦人啊你!” “嘁……”他坐在夜色里,面上映着灯光笑开,“看你日后还敢不敢说!你会说,我就不会说么?我说到你恶心为止。” 净璃伸脚踹他,“好了,我得进去了。刘伯给我留门呢,不能让他等太久。” 青爵扯着净璃的手,指了指他自己的嘴唇芬。 净璃喘息了声。 都怪这个夜晚太静谧了,也怪胡同里的红灯笼太过温馨迷离,净璃都被自己的喘息声惊住。那一声喘息,已经泄露了太多;她如果再想装作没事,骗不过他更骗不过她自己。 净璃转身回来望他。他一身休闲的装束,手臂前伸搭在方向盘上,仿佛一切都很闲适,紧张的只有她自己。 净璃咬住唇,在座位上跪起来,用膝盖爬行,爬上他的身。 夜色迷离,青爵用力压抑自己的渴望。原本只是要一个goodbye-kiss,原本只要她歪过头来吻他就行了,却没想到他的小猫儿竟然转过身子来,整个人爬上他的身子…… 青爵喉头咕咚了一声,只能向后仰直了身子,伸手将座椅向后仰放。 “唔……”青爵登时亢奋,双手捧紧净璃的小腰,粗喘着去含她的舌尖儿。 可是她却淘气,借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优势,偏不让他含着;灵活闪躲,丝丝娇吟。 青爵疯了,嘶吼着去扯净璃的衣裳,“小东西,我不让你下车!给我!” 净璃喘息着在他身上轻轻摇曳,伸手沿着他的胸膛向下滑去——却只轻轻一碰,确定了他已经反应到无法自制的刹那,诡秘一笑,“你等我。” “嗯?”青爵迷离地望她。 “乖,等我。” 净璃笑着从他身上爬下去,凑在他耳边曼声,“我去准备一下。” 夜色如玄色轻雾,缓缓漾开;远处的大红灯笼,摇曳成了一片迷幻的梦。青爵仰躺在座椅上,看着他的小女孩儿开门下车去,还巧笑倩兮站在红灯光里指了指马路对面的那家便利店。 青爵心急火燎地等——却发现,他的女孩儿转身走到那便利店门口之后,忽然一转身,飞奔回了傅家门口! 第49章 是我想得太多? “该死的!”青爵气得急忙收拾衣裳,眼睛盯着那大门红灯之下的女孩儿。 她竟然还在灯光下冲他笑,甚至还摆了摆手! 青爵推开车门想要下车,角门已经开了。净璃再回眸一笑,便奔进了门去……角门随即关严,整个天地骤然安静下来,一个声音都没有了。 “小混蛋,混蛋!”青爵气得差点没把自己的方向盘给砸了! 片刻的安静之后,电话响起来。青爵急忙按开短信去看。 “明天我跟阮灵要先启程,来不及去给你送行,也不想难过地跟你说再见。所以,就这样告别吧,让你生气,让我开心。青爵,新电影加油,两个月后见。” “行李我会交给钱大哥,你生活起居的单子我也放在箱子里了,钱大哥会注意。傅青爵,照顾好你自己。” 手机屏幕在夜色里发出蓝莹莹的光芒,像是《泰坦尼克号》里头那颗海洋之心。最后它被老年rose放入大海的一幕让人无法忘怀,蓝色的宝石被更加蔚蓝的海水包绕、淹没……就仿佛这一刻,夜色将手机的屏幕全都吞没。 傅宅院子里,净璃的手机停顿了大约五分钟后终有震动。净璃按开短信,只有两个字:“再见”。 月色清幽,一下子倾天彻地地洒满了她的脚边。将这古老的院落越发勾勒出深幽的颜色。 混蛋,给他发了那么多字,他只回这样不痛不痒的两个字。 或许告别总是女人一个人心尖上的伤,它对于男人来说不过只是简单的一个转身。便如这倾天彻地的月光,女人看见它的落寞与哀伤,男人也许只看见它的明亮。 唯一可以聊做安慰的是,她临走了能主动去挑.逗他一回。以他的性子,她确信,在未来的两个月时间里,他会一直记着方才那一幕。 他是不服输的家伙,刚刚被她骗过,欲.望和自尊都被压抑;所以他会一直记着,再记着,不能忘了她。 未来的两个月,60天,1440个小时,分钟……那样漫长的时光,宛如今夜的夜色团团包绕。可是她只仰首去望天井洒落的月光,用眼睛寻找一点点光明。 阮灵跟净璃下了飞机,坐大巴奔向竖店影视城。 竖店原本是一个小镇,如今整个镇子几乎都成了影视城的布景。竖店淳朴的百姓都是靠着给各大剧组当群演来挣生活,每日更是就生活在影视景观里,正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不知道是不是也正是这现实与梦幻二合一的感觉,让当地百姓的精神头特好,每个人都是平和,面上带着知足的微笑。 这世上的幸福是什么?细细捋下来,不过“知足”二字。 小镇上除了本地居民之外,还有许多外来模样的人,更是天南地北,哪儿的容貌特征的都有。阮灵指着那些早早就在影视城大门外坐着的人跟净璃说,“瞧见了吧,那些就是着名的‘竖漂’。现在全中国除了‘北漂’之外,就这帮‘漂’最有名了!囗” 看见那些随地坐在马路牙子上的“竖漂”,净璃只觉心生敬意。当漂自然不容易,不是每个人都跟王宝强似的,有机会从“漂”里脱颖而出,成了日后的腕儿;更多的漂,就只能漂,可能一生一世地漂在这个行当里。能支撑着他们一直漂下去,而且漂得面上还有笑意的,定然更主要的是对于这个行当的热爱。 一部戏里头主角毕竟就那么几个,更多的人是在镜头里一晃而过的群演。就像这红尘人世,星光璀璨的就那么几个,更多的还是要当知足常乐的普通人。 净璃向阮灵竖起大拇指来,“还是我们阮大美女起点高,第一步已经是女三号。我能想象若干年后的情景,我也在这一群人当中坐着呢,捧着一个盒饭;这时候远处开来一辆拉风玛莎拉蒂,巨大的马达轰鸣声让我跟这里一群人一样,抻直了脖子去望;我的嘴角还挂着一根菜叶,可是我的眼睛已经光芒闪耀起来——当然,这光芒不是我自己的,而是你身上的光芒倒映进了我的眼睛里……我拼命在想着,还要多久以后,或许有一天,我也能成为你这样的腕儿,如此牛叉地在我们这帮群演眼前轰鸣而过,挥挥手不带走一个人,而留下一串长长的尾气……侦” “哈哈!”阮灵下了大巴,手撑着箱子,妖娆地弯着腰就笑得再也收不住,“净璃怪不得你台词课的独白总能得全班最高分,老师也说你入戏最快,果然啊果然……我的天啊,哈哈,我简直都被你给带进情绪里去了!” 看着阮灵跟净璃在这说笑,就有旁边的竖漂过来搭讪,“嘿,两位美女,这回是参加哪个戏的?带着角色来的,还是来试镜啊?” 阮灵跟净璃互望了一眼,只笑不答。 那汉子还不甘心,继续搭讪,“哥哥我在竖店跑了五年了,虽然还没跑出来,到今儿还是个群演;但是哥哥我人脉足,哪个组需要群演或者跟组演员,哥哥我都知道。两位小妹儿说说,你们是想来试什么戏,说不定哥哥我有门路帮你们一把……” 这世上啥地方都有装作老经验,想借机诱骗未成年少女的哈? 净璃再跟阮灵对望一眼,朝着那大哥甜美一笑,“大哥我们就想问个路,咱竖店影视城派出所怎么走?” 那大汉灰头土脸走开,阮灵更乐得直不起腰来了。 净璃倒是没什么好笑,表情越发谨慎起来,“阮灵,别在这儿耽搁了。你这么乐,那大哥脸上的颜色越发不好看了,别惹事儿。走吧,剧组在哪儿呢?” “等会儿啊,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啊。”阮灵到包包里去翻手机,“等我经纪人来的,他带我去。” 净璃张大了眼睛,“你,经纪人?你有经纪人了?” 阮灵耸着肩头,“当然啦!我现在连你这位助理都有了,我哪儿还能没有经纪人?我没经纪人的话,我跟人家剧组怎么签合同啊?没有经纪人的艺人,多不正规!” 净璃忍不住皱眉,心里说不清怎么,就有点慌乱起来,“你经纪人,是谁?” “阮灵,净璃,你们来了?” 阮灵还没回答净璃问题呢,她们背后就传来一个嗓音。阮灵自然顾不上回答净璃了,转头赶紧朝那个方向摆pose微笑;那动作,简直都有搔首弄姿之嫌,净璃都恨不得把阮灵的脸给捂着……可是她暂时顾不上,因为她的心已经直接沉落下去——仿佛掉进一个陷阱。 她竟然之前丝毫都没想到,如今一脚踏空,直接掉下去,一点自救的能耐都没了。 有一种仿佛全身寒毛都竖起的感觉,净璃只能麻木转身,麻木朝那个走来的男子微笑,“钱大哥,这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儿吧?” 靠之,阮灵的经纪人竟然——还是——钱未然! “干嘛这个表情?”阮灵过来垂眸望净璃,“怎么跟被人卖了似的?” “我是没想到你经纪人是钱大哥。” 净璃有点说不清自己心里此时是什么心情。就像调料盒被打翻了似的,盐、糖、五香粉、味精、姜粉……一股脑全掺和到了一块儿去。此时光觉着刺激了,还没分清楚究竟是什么味儿。 “为什么没想到?”阮灵咬着指甲瞄着净璃,“我早八百年就告诉你,我要找钱未然当经纪人啊。他电话还是你给我的呢,怎么了,失忆了?是不是下一步就穿越了?那个啥,要是穿越了,替我带点古董回来啊,别白穿一趟。” “去!”净璃掐阮灵胳膊一把。 是,不是人家阮灵没告诉她,是她自己没往这边想。上回阮灵就说钱未然不想签她,所以净璃自动就把钱未然给截在思绪之外了,之前竟然压根儿就没想到钱未然这码事儿! 也是,回头如果仔细想想,以阮灵一个没毕业的学生,如果就靠自己的力量,就那么顺利地签了大戏的女三号,而且没有潜规则——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经纪人很厉害。 第50章 阴魂不散 “净璃,走啦。包沉,给我吧。”钱未然仿佛对净璃这种呆若木鸡的神情毫无意外,甚至很是享受,很耐心地等着净璃自己恢复过来。 “没事儿钱大哥,我拖着吧。”净璃耸了耸肩膀,“我知道但凡当助理的,都得三头六臂。拖箱子这是必修课,我先练着吧。” 钱未然大笑,“好,进入角色真快。” 阮灵进入角色也快,现在就扭着水蛇腰当甩手掌柜了,自己在前头万种风情地走着,真是有当腕儿的范儿。净璃在后头瞪她。 虽然嘴上还能开玩笑,净璃终究还是沉下来,转头望钱未然,“钱大哥,一切不会这么巧吧?” “哈哈……”钱未然终于大笑开,“净璃,你说呢?” 天上的太阳明晃晃地照下来,地面温度估计超过35摄氏度了,净璃有些晕,只能赶紧闭了闭眼睛,“钱大哥,说吧。” 钱未然点头,“我原本是不想签阮灵的。她的形体条件虽然很好,但是该怎么说呢,面孔过于国际化,身高又太高,想在演戏的圈子里混,不符合主流审美,有点难。不过她是你朋友,所以青爵就跟我说,签了吧。” “那小子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签阮灵,那他就自己签她;然后他自己转行当经纪人去,跟我对着干。”钱未然说着就笑,“你也知道,我谁都不怕,就怕他。” 净璃一捂脸,总觉得有点没脸见人似的感觉。 看钱未然气度不凡,又是来接阮灵跟净璃的,所以周边那些竖漂呼啦一声全都围过来,殷勤地问,“老板,您是哪个剧组的?需要人不?咱们都是成手儿,肯定上戏就演的,价廉物美……” 钱未然微笑摆手。 净璃深深吸了口气,在一众群演的簇拥下,低声问,“钱大哥,你来了竖店这边,青爵他们在哪个基地拍戏?” “未然,人到了?”钱未然还没回答,前头就迎来一个剧组模样的人。那人身穿导演马甲,看样子就算不是导演,也是个副导演,或者场记之类的,总之应该是内部人员。 “嘿,小丁,到了。”钱未然含笑招呼阮灵,“阮灵你过来,这是丁副导演。你的戏主要是跟丁副导,赶紧来打个招呼。” 上了剧组的中巴车,钱未然跟丁诺坐在一起说话,净璃只能将问题憋在心底。 不知道,青爵此时在哪儿呢?中国现有的几个影视基地:涿州、金华、无锡、车墩、西北……他在其中哪个? 丁诺将阮灵和净璃带到酒店。先安顿好,回头再去见导演。 酒店设施不错,虽然竖店从前是个镇,不过会议中心的这个贵宾楼还是四星级的,设施条件什么的都不错。南窗外就临着景区内的“赏月园”,西窗户外是“秦王宫”和“清明上河图”。 坐在酒店房间里就能近距离熟悉场地,睡觉都跟演戏似的。估计这就是剧组特地将主要演员的住宿安排在这儿的原因。 会议中心的这幢贵宾楼,那可是名副其实的贵宾楼,成龙、刘德华都在里头住过。酒店也很会利用自己的资源,每个星期都要搞一次明星见面会,惹得全国各地的小粉丝们将家里的小猪扑满摔得啪嚓啪嚓的,就为了来能住进偶像曾经睡过的房间,爬上偶像曾经睡过的床,抱着偶像曾经盖过的被子,在睡梦里使劲儿去寻找与偶像同床的感觉。 不过就忘了,其实不能同床不是最悲哀的;最悲哀的实则是同床异梦囗。 丁诺和钱未然离开,让阮灵和净璃休息。净璃扯着阮灵问,“你先别急着洗澡去,你先跟我说,钱大哥签约你的时候,提了什么条件没?” “提啦!”阮灵不愧是当名模出身,没三两下已经把自己衣裳剥得差不多了。从前走台的时候,在后台换衣裳都锻炼出来了。 “提了什么!”净璃扯着她,不让她滑溜溜地钻进卫生间去,“快说!侦” 阮灵手指头抠着门框,只能红着脸嗫嚅,“就是,钱未然就说让我把你给带到竖店来。我说我一人儿扛不动你,他就给我出主意,说让你给我当助理。” 净璃闭上眼睛,手指头还扣着阮灵,“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让我给你提一个无法抗拒的工资数额。我当时就认怂了,我说我也想提一个带好多0的数字,可是姑娘我没钱啊。结果钱未然说钱不是问题,到时候他给我……” 阮灵颧骨上瘫痪着一大坨红色,“所以我一咬牙一跺脚,就给你提了月薪5000。钱未然很满意,说这个数字你肯定抗拒不了。他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净璃只觉所有的血液都一下子冲到头顶上去,“他是不是还说,说我是钻进钱眼儿里的?” 阮灵无辜地眨着小眯眯眼儿,泫然欲泣地点头,“净璃,这绝对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 “也不是他说的!”净璃咬紧了唇,“钱大哥他怎么说还是个要脸的,说我的那话都是不要脸得人说出来的!钱大哥不过成了个传声筒!” “不要脸的?”阮灵八婆精神抖擞重现,“谁呀?净璃你说是谁呀?” 净璃红着脸松手,将阮灵给推进卫生间里去,“洗澡洗澡,哪儿那么多问题啊?” “净璃,你快告诉我,要不我这心里跟八百个爪子在挠抓似的。我不洗了,我臭着,你赶紧跟我扒一扒。” “赶紧进去!”净璃伸手将阮灵直接推进去,将卫生间的毛玻璃门给拉严。 立在门口,净璃就握紧了指尖儿。 那个不要脸的,这世上除了傅青爵,还有谁! 她说那个混蛋怎么分开那个晚上,那么淡定地就发来两个字儿“再见”呢;为了他那态度的冷漠,她还着实难过了一晚上;原来他的淡定是因为他早就想好了办法,他说“再见”不是告别,而是“会再相见”! 混蛋! 无赖! 心里将所有骂人的词儿都祭出来,一股脑儿地批发给那个家伙,可是不知怎地,净璃还是站在原地,垂下首去,悄然笑开。 第51章 出门去历险 两人洗过了澡,小睡了会儿。原本以为就是小睡,结果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妞,一睁开眼睛发现太阳都西斜了。要不是肚子叽里咕噜地叫唤,估计要连轴转了。 净璃醒来坐在床上就自我批评,“如果阮灵童鞋这么没心没肺,我也并不奇怪;怎么连我也跟着阮灵童鞋一起没心没肺了?这真的需要自我检讨。” “你滚!”阮灵大笑,将枕头扔过来砸净璃,“你那是自我批评,还是借机损我啊?” “没有没有,我真的自我批评呢,真的。”净璃双手抱拳,放在胸前,做圣女状,“我跟阮灵童鞋的身份怎么能一样呢?阮灵小姐是大戏的女三号,我是她的助理啊,这关系就是小主跟宫女儿啊,哪儿有小主在床上睡,宫女儿也跟着睡得跟个死猪似的道理?我错了,圣父、圣灵都原谅我吧,阿门……” “哈哈……”阮灵笑得坐着趴到床上。这姿势用文字来描述简单,可是事实上做起来,那没有蛇一样的柔软,是绝对做不到的;也多亏阮灵是当过模特儿的,方能软成这样儿,“净璃,多久没见你这么贫了?喂,小贫妞儿,我发现你的情绪大爆炸啊。怎么这么开心呢?” 净璃听着就赶紧闭上嘴。 手边儿没胶带,如果有,她一准儿自己扯出来一条把自己的嘴给封上。 人果然一得意就忘形,这不刚贫嘴了两句就泄了自己的底?忘了对面那就是条美女蛇,她的情绪哪儿瞒得过阮灵去? “没有啊。”净璃红了红脸,“我刚刚就做了一梦,梦见我在这床上躺着睡觉,然后梁朝伟坐在我床边上拍着我……你说我能不心情好么?”张艺谋的《英雄》就是在横店拍的呀,所以说不定这房间就住过梁朝伟哥哥呢。 其实净璃说的这幕场景是从《暮光之城》里拷贝来的。吸血鬼爱德华不是就偷偷坐在艾拉床边,陪着她睡觉咩? 孰料阮灵直接乐得就滚地上去了,“不是吧,梁朝伟哥哥肯定不会那么乖乖地坐着拍你睡觉,他肯定让你玩‘曲别针’……” “啊我噗……”净璃从床上跳下来,抓过枕头来就追着砸阮灵。两个大丫头一顿枕头大战,刚洗过澡的,这会儿又是一身的汗。两人打够了相对大笑。 竖店之行,开端真的好棒。久违的快乐直白而来,让净璃不由得用力呼吸这快乐的空气。 两人又冲了个凉,这才一人一件沙滩大花裙,踩着人字拖,手拉着手溜出门去“历险”。 竖店对于演员来说是来拍戏的,酒店对于演员来说是来休息的;可是竖店的酒店对于阮灵和净璃来说,首先是来追星的! 这里多少剧组,多少明星啊,她们怎么可能按捺得住怦怦乱跳的小心脏,而不出去以各种方式邂逅、路遇各路明星,甚至故意装作不认识一般与偶像擦肩而过呢?天,想想就刺激,哪个女生能抗拒得了这个! 出门儿迎面就撞上一位清洁工阿姨,她正拖着机器在清洁地毯,看着阮灵和净璃两个人就笑,“哟,这俩姑娘怎么穿这身儿出来,是把咱们竖店当成海滨度假村了吧?” 阮灵跟净璃就相对而笑,努力没笑出声儿来。实则就是的,这一趟竖店之旅,对于她俩来说就是一趟海滨度假之旅,当然要换上最休闲、最花色灿烂的衣裳。 酒店里很忙碌,接待的自然不是一个剧组。酒店前台前来来回回的人,流水一般不停办理着退房和入住。旧人刚去,新人早已等不及补充进来。 阮灵给净璃指着几个熟悉的面孔,“哎,这个不就是那个那个谁么?还有那个,那不就是那谁家的小谁?” 名字全都是如数家珍的,可是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又真的是认识的么? 净璃就静静微笑,仿佛回到小时候,那时候逢年过节的,她就躲在傅家回廊的柱子后头,偷偷去看大门内外流水一样穿梭的来拜年和送礼的客人。都是似乎在电视上看见过的,那时候能那么近距离地看见,便也仿佛偷偷得着了什么美妙的礼物一样。 尽管,对于那些人来说,根本就不知道柱子后头躲着一个小姑娘,更不知道自己这么一来一回的从她视野里走过,就能带给那个小姑娘隐秘而满足的快乐。 而每一回,她的后脑都会被傅青爵那个家伙毫不留情地一拍,转头就能看见他拽拽的嘴脸,说,“他们有什么好看的?比我好看么?” 然后她就只能转回身去,只看着他。有回她实在憋不住了,反击了句,“你又有什么好看的?我天天看着你,早就看够了!” 然后,他就整整三天没搭理她。 想起往事,净璃下意识回头望向身后。就仿佛,那个家伙又会在这个时候如阴魂似的浮现出来,正跩跩盯着她的后背。 第52章 福至心灵 东方传统文化内核里少不了一个“玄”字,宛如水墨画一般,最喜欢那种“似与不似之间”的味道;凡事喜欢说几分又留几分,讲究那份不全直白,却心意相通的调调儿。所以虽然说中国传统文化在走向世界,可是就这调调儿,你累死外国人他也很难取得这样的心灵共鸣。 这种感觉如果凝缩为一个词儿,净璃觉得“福至心灵”可以作为描述。 月下鸣琴,韵和新诗,福至心灵——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受。 只可惜,净璃这一刻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心中蓦然一动给用“福至心灵”这个词儿来形容了,因为——自己面对的这哪儿叫福啊! 净璃就觉着背后毛毛地,原本是思及幼时情景,可是那种莫名被盯着的感觉还是阴魂不散地缠来,净璃便回头去瞅—囗— 走廊上的鎏金电梯正好打开,正有一队人走出来。除了几个穿着导演马甲、身份带了符号的剧组人员之后,更有几个低头哈腰的男子——都穿白衬衫,下头是深色的西裤;最可以成为标志的是,那些人的白衬衫的下摆都掖进裤腰里去,用黑色的皮腰带给扎上。虽然穿着看着很正式,可惜他们几乎每人一颗将军肚,所以这样穿着起来不觉正式,反倒更觉可笑;那根黑色的皮腰带更是快要“包二奶”了,很是滑稽。 这样装扮的,定然是小领导之类。 剧组来拍戏,一般都是要上赶着去求着地方小领导的;这回反倒要小领导们主动来陪同,甚至有点低头哈腰的,倒是少见。净璃就不由得多盯了几眼,静静等着那队伍里的主角走进视野来侦。 空气仿佛都静止下来,时间也站在墙角驻足旁观,那一队人的面貌都隐晦入尘埃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慵懒傲然而来。 贵宾楼的装潢是相当金碧辉煌的,电梯和墙壁都用金粉装饰过,配着地面的大红地毯,极有华贵的感觉,可是当那个家伙的身影缓缓走来的时候,那些金碧辉煌的装潢便都成了虚假的繁华——因为,真正的华贵正从那家伙的骨子里氤氲而出。 不需鎏金嵌玉,只在于那眉尖眼角的点点睥睨。 净璃听见自己惊喘了一声儿。要不是此时正站在楼上,不然她真的下意识就跳下去了……只能赶紧转过头去,低低垂着头,用鸵鸟精神努力催眠自己,“他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地面上的大红地毯真的是质量很棒,所有的脚步声都被地毯给吞没,所以阮灵压根儿就没意识到背后的暗潮汹涌,一直兴奋地望着楼下大厅里攒动的人头,努力辨识着哪个是自己认识的,又有哪个有可能是自己同剧组的。 而那队人与净璃和阮灵的擦身而过,原本就是极快的;所以净璃的担心都是多余,背后根本没有任何人认出她。或者可以说,压根儿就没人注意到她吧。 净璃用眼角余光瞄着那队人走向走廊彼端的房间去,说不清为什么,又主动转头去望——他真的,没看见她么? 酒店的工作人员在开门,行李小弟推着锃亮的行李车好脾气地躬身候着。一大群人的注意力都在房门那儿,等着进门呢;就在这一刹那,隔着黑压压的人头,那个穿着墨绿真丝衬衫的家伙,仿佛微微朝她的方向偏了下头。 净璃吓得赶紧赶紧再垂下头去,小心脏好悬跳楼;她自己是没那个勇气,不过她小心脏似乎比她本尊勇敢。 可是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等了几分钟,再转头去望他那边——刚刚是她自己误会了吧,他根本就没看见她,是不是? 可是再转头去看,整条走廊早已空荡荡,再没有了人影。只有一条长长的大红地毯在寂寞地热烈着。 “你干嘛呢?怎么鬼鬼祟祟的?”阮灵卖单儿够了,这才转头瞄着净璃,“眼神儿干嘛一直往上瞟,目光都是从眼睫毛的缝儿里出来的?这神色不是做贼心虚么?” “去!”净璃拍了阮灵一下。正如阮灵说她的台词课总能得高分一样,阮灵的形体课分数总是名列前茅。毕竟是当名模出身的,阮灵身上的每个零件儿都是活的,说句夸张的,就连脚后跟儿都是具有表现力的,所以阮灵对于人的肢体语言观察得最为细致。 “还吃不吃饭啊?饿死我了。”净璃扯着阮灵的手,将她注意力往旁边引。 “走吧。”阮灵扯着净璃的手下楼,“按说剧组是应该管饭的,可是吧我就觉着就算提供也就是常规的盒饭一类的吧。咱们日后盒饭还有的吃,估计一直得吃到胃出血;现在就趁着还没开机呢,咱们先享受一段不用吃盒饭的日子!” 净璃心细,楼下路过餐厅的时候还进去打听了一下餐饮的价格,然后就吐着舌头出来了。 “怎么了?”阮灵就问。 净璃叹了口气,“不到竖店,不知道演员没钱。人家里头一桌普通酒席,3000块起……” 阮灵也吐了舌头了,“咱还是外头摊儿上吃吧。” 两人手拉手刚走出酒店大门,净璃的电话就响起来。净璃从椰壳小挎包里将手机给抠出来,一看那号码就面色一红。按开短信,净璃手一哆嗦,好悬将电话掉地上。 转头,瞄着方才那家伙房间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不敢确定究竟哪个窗子是他的房间,但是大致的方向总归错不了;她这么大面积撒网地狠狠翻了个白眼儿,如果他正躲在窗边呢,一定能看得见。 “干嘛站在门口翻白眼儿?”阮灵扭头问,“这都夕阳西下了,你不会还要中暑吧?林妹妹也没你这样儿啊。” 净璃只能笑,挎过阮灵的胳膊就走,“我翻白眼儿非得是中暑么?我饿的不行呀?你个当老板的,赶紧给我买饭去!” 净璃说着,还在酒店门口渐次亮起的灯火里抖了抖胸。切,气死某人算了,笨蛋! 电话里那条短信独自寂寞地沉寂下去:“你敢不穿胸罩就出去!” 净璃跟阮灵穿的都是大摆沙滩裙,露出肩膀与锁骨的,自然不能再穿普通的bra,不然bra肩带露出来不好看;她们俩都戴着胸贴呢,只不过从外头当然看不出内里的奥秘。 而对于某些笨蛋的男人来说,更是智商永远赶不上女人内衣用品的更新换代。他out了! 净璃跟阮灵一同走在美食街上,一间间的店子兜转。竖店本地的小吃不多,倒是这条街上汇集了全国各地的风味儿,什么东北熏肉大饼、新疆大盘鸡、北京涮锅、重庆火锅……全都高高挂着招牌。最大的方便是,全国各地来的演员都能在这儿找到自己最习惯的味道,不会因为饮食不便而不舒服。 净璃和阮灵最喜欢的还是竖店附近的东阳的一些小吃。两人一人一碗东阳沃面,面前又共同对着一东阳土鸡煲,手里各自拈着金华龙须酥,吃得很是甜香。 吃晚饭结账,价钱也很公道。老板还笑着打包了一盒龙须酥递到净璃手里,“小姑娘刚刚边吃边夸,可真是识货得很内~~~咱们这龙须酥,过去的名儿叫的是‘皇帝点心’,那是皇上最爱吃的内~~~” 净璃赶紧掏钱包,“老板这盒龙须酥要多少钱?” 老板却笑了,“不要钱不要钱,这是送给你吃的!吃好了常来哦~~” 净璃抱着盒子走出餐馆的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就算这么一小塑料盒的龙须酥没有几块儿,价格不会很贵,但是这么平白地被人送了东西,心里总觉得有点奇怪; 阮灵站在灯火里扭着水蛇腰,“看,中国人就是喜欢干净又甜美的小女生,比如你;像我这种单眼皮、大骨架的,没人待见。” “什么啊?”净璃赶紧推了阮灵一下。 阮灵就笑,“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人家就送给你吃,怎么不送给我啊?方才分明我比你吃的更多,好不好……” “欸,阮灵?”两人正站在餐馆门口的灯火下嘀咕,不意街上走过一队人,有人招呼阮灵。阮灵忙扭头去看,原来是丁诺,看样子正带队去吃饭。 “丁副,来吃饭啊?” “是啊。你吃了没?刚刚去你房间叫你,发现你已出门了。” “我吃过了。丁副你们去吧。好胃口哦。”阮灵什么时候也忘不了八卦,压低了声音问,“丁副,什么人还要丁副你亲自陪着出来吃饭啊?” 丁诺看样子跟钱未然的关系真的很好,所以跟阮灵就也不是很见外,低声答,“大人物哦。我陪着的还只不过是他的助手,大人物本人我是见不着边儿的。” “谁呀?”阮灵八婆精神蠢蠢欲动,嗓音都拔尖儿起来。 第53章 初恋20年 一听阮灵的嗓音拔尖儿起来了,丁诺陪同的客人都诧异向阮灵望过来。丁诺额头起了黑线,赶紧说,“阮灵啊,后天就是开机仪式了,到时候你自然能看见。你先忙啊,我先去陪客人。” 阮灵也知道自己失仪了,赶紧吐了吐舌头,“丁副,那我什么时候见导演啊?” 丁诺已经走回马路对面,犹豫了下抱歉地笑,“这两天导演估计都没时间。阮灵你别急啊,开机仪式上自然都能看得见。” 看着大队人马招摇地朝商业街最大的那间饭店走去,阮灵只能丧气地嘟哝,“一直觉得这个女三号挺牛叉的了,怎么也是主演阵容啊,现在才知道,根本就不受待见。导演压根儿就没时间见我。” “阮灵,好了,别那么完美主义。囗” 净璃上来拉住阮灵的手,“一个剧组有多少人,导演自己哪能忙得过来?从来选演员都是一号、二号由导演亲自选定;三号后头的都是副导演来挑选,最后交给导演审核而已。你的戏原本就是跟着丁副导演的,就别郁闷了。” “净璃,多亏有你在。”阮灵叹了口气,“总希望自己的第一个起点高一点,第一步走得好一点,第一部戏就能取得很好的成绩……净璃,我真的是太着急了。” “不着急才有病呢。”净璃笑着拍阮灵的手,“想这些是没错的,不过别想太多。就好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儿,该有的成绩自然会有。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该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强留也无味。对么?侦” 阮灵缓缓笑起来,“原本让你来当我的助理,只是我跟钱未然的交换条件;可是现在,这却已经是我自己的主意了!净璃,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你现在都只是我的助理,再与钱未然那衰人无关了!” 回到房间后,剧组的人将通告单发下来。阮灵坐在一边看通告单,剧组的人瞄了净璃一眼,“你是阮小姐的助理?你跟我来一下。” 净璃跟着走到走廊里,那穿着工装裤的女生推了推眼镜,“我是剧务刘真。有点事儿要额外提醒你一下,不过这些话不能白纸黑字印在通告单上,我说你听;别说出去,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净璃有点惊讶,不过赶紧恭敬点头,“刘姐你说,我听着。”毕竟还是没毕业的大学生,出门就叫“姐”,嘴甜点,总没错。 刘真点头,用手里的水性笔指指中央挑空缓台另一边的走廊,“不用我说,我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了。贵宾楼这个拍摄季接待的最大两个剧组就是咱们跟《画心》剧组,贵宾楼主楼的东西两翼的主要房间都被咱们两派人马给包下了。” 净璃点头,这个情况她也看出来了。 “《画心》跟咱们《初恋20年》正好是打对台的。关于这一点,你们就算是新人,可是也应该从前期的网络宣传上知道了吧?”刘真说话短促而有力,极飒爽的感觉。利落的短发和格子衬衫、工装裤,几乎掩盖了她所有的女性特征,“所有日后最好王不见王,演员之间尽量避免彼此碰面。咱们就算不怕他们挑事儿,但是至少要避免他们用咱们来博宣传。” 净璃微微张了张嘴。还以为两个片子的较量要在拍摄完毕上档的时候争夺票房呢,哪儿能想到还未开机,这火药味儿就起来了? 刘真看净璃的神色,叹了口气,“丁副跟我说了,你们俩都是新人,还没毕业呢,对这行了解不深。我可提醒你们,千万别出任何篓子。这个行当就这样,为了博宣传,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没有下限。你们要是出了问题,导演可翻脸不认人。就算是丁副介绍进来的人,也照撵不误。就算拍了的戏份,同样能删得干干净净。” 净璃的心沉了下去,“刘姐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嗯。”刘真借着走廊微弱的光细细瞅了净璃一眼,“有时候当助理比当演员还难。要想让你老板好好拍完这场戏,你就得长八只眼睛、八条手臂。护好她,就是护好你自己的饭碗。” 净璃点头,“刘姐谢谢你,我一定会注意。” 刘真接下来沿着走廊,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敲开门走进去,片刻之后再出来。净璃知道,她那是一个人一个人地亲自提醒到,让每个演员的助理都听清楚她的嘱咐。在这个凡事只消一个电话或者一个群发邮件就能搞定的电子时代,刘真的工作该有多么繁琐而又庞大。 她那几乎被掩盖了女性特征的身影裹在走廊昏黄的灯光里,显得隐忍却奇异地强韧。净璃望着刘真的背影,心中涌起轻烟一般的叹息。 当一部电影出来,人们称赞的是导演的功力,是演员的光鲜亮丽,却从没有人会认真看完影片尾巴的剧组人员名单,没人理会为了一部电影,幕后有多少人承受了远比导演和演员还要巨大的压力。 净璃垂首望向自己的手机。刘真进来之前,她还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青爵回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问问他那边是否一切ok。可是现在……净璃叹了口气,将电话放回口袋里去。 从这时开始,她顾净璃的一举一动将不仅仅是她个人的事情,极有可能会牵扯到阮灵,甚至是整个《初恋20年》剧组。她必须谨小慎微,不能出错。 夜色深浓,净璃还趴在床上摆弄着手机。不知是不是下午睡得太多了,晚上反倒睡不着了。阮灵翻了个身瞅她,“净璃,你干嘛不睡觉?你那手机屏幕很刺眼啊。” 净璃就笑,“行行行,我的大明星,你快赶上豌豆公主了。以前在寝室,有人睡觉有人上网玩通宵,电脑屏幕那么大的光也没见搅扰了你的好梦,现在我的手机屏幕这么小一块都影响到你了。我明儿去找刘真去,让她给咱俩换个房间。你是女三,要个套间好像也可以吧,省得这个双标咱俩床并床地打扰你休息。” 阮灵只能将靠垫扔过来砸净璃,“喂,你在焦虑什么?” “你看出来了?”净璃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嗯……”阮灵懒洋洋打了个呵欠,“你是伶牙俐齿,我早知道。但是你一般不多话,除了高兴的时候,或者是焦虑的时候。” 净璃垂下头去,“我在犹豫该怎么打这个电话。” “给谁啊?”阮灵抱着枕头,大半个脑袋都陷进去,像只慵懒的猫儿,“给傅青爵么?” “不是。”净璃叹了口气,“跟他还好说。我一直欠店长一个解释。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人都到了竖店来,她还没给韩赓打过电话。原本约好了暑假一起打工,原本韩赓跟她表达了那么真诚的感情……可是她还都没给过答复。 究竟该,怎么说才好? 想了良久,净璃决定还是迂回前进,先打电话给鞋店的同事小范,想问问看这几天店长的态度是怎么样的,然后也好根据店长的情绪来决定自己是该用什么样的态度。结果小范在电话里大惊小怪地说,“店长辞职了啊,净璃你不知道么?我们都以为店长跟你已经开始交往了呢,就算别人不知道,你也总该知道啊!” “什么?”净璃一下子从被窝里坐起来,“店长辞职了?他去哪里了?” “净璃,你都不知道,那我们就更不知道了。只知道店长走得很突然,那天早晨我们是一如往常开始工作,结果店长没来,而是老板和郑先生亲自来了。从他们口中,我们才知道店长辞职的事情。这几天没有新的店长来,都是老板亲自在店里坐镇。” “怎么会这样……”净璃心口仿佛压了块大石,忽地喘不过气来。 净璃再去拨打韩赓的电话,这回电话那头只传来冰冷的提示音,说机主挂机或电源未开。 净璃心中的空洞越发加大,她再去拨打小范的电话,急着问,“小范哥,你知道该怎么找得到店长?” 小范在手机那头抱憾地笑,“净璃真不好意思,平常店长都很少主动跟我们说起他的家庭情况;现代社会就这样,他不主动说的话,我们也都不好意思去问。所以除了那个手机号码之外,其他的资料恐怕也只有老板那里能够查到。别的,我们也不知道了。” 小范担心地补充了一句,“净璃,难道店长的这些资料,你竟然也不知道么?他喜欢你好久了啊,每回我们一起喝酒,他说起的都是你在店里的点点滴滴……我们都以为至少你是知道的。” 第54章 喧哗霓虹灯,更让人心慌 如果想劝退一位追求你的男生,最好的办法也许就是刺痛他的自尊。 男人跟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雄性动物都一样,摆在第一位的往往不是爱情,不是事业,而是自尊。所以有位婚恋专家曾经辗转多地,调查夫妻离婚的缘由,男人说起的往往都是一句:“在外人面前,她实在是太不给我面子。我还怎么跟她过下去!” 说得义正辞严,却只让人觉得幼稚。男人对于爱情和婚姻的理解,真的远不如女人的那一句:“婚姻就像自己脚上的鞋子,舒服只有自己知道。囗” 男人的幸福就是面子,是给人看的;女人才会兢兢业业全心向内。 当然,这个方法奏效的前提是:这个男人是正常的。 要是碰上那不正常的,你刺痛他自尊,他直接把刀插进你胸口了。仿佛想比较看看,究竟是自尊更疼,还是身子更疼。 虽然道理想得明白,净璃还是无法入睡,索性披了外套起身。阮灵已经没心没肺地睡着了,她不能再打搅阮灵的美梦。 拿着电话想了无数个人,净璃还是最终没有拨出去,只下了楼,漫无目的地走出酒店。迎面就又是那条小吃街了。 竖店影视城里,不乏剧组拍夜戏的,所以那条小吃街也摆着流水席,24小时不打烊侦。 净璃又走到之前跟阮灵吃饭的那家饭店门口去。送她龙须酥的老板看样子已经下班去休息了,此时坐在柜台里的是个中年汉子,四十多岁的模样,正坐在柜台里打开电扇吹风。看见净璃站在门口,就笑着打招呼,“嘿美女,我记得你晚饭时候来吃过饭的。怎么,来宵夜啊?吃点什么,我招呼你。” 净璃含笑摇头,“老板今晚送我一盒龙须酥,正好可以当宵夜。肚子一点都不饿,只是出来散步。” “哦~~”那人看样子是打工的,听见净璃的话便神秘兮兮凑过来压低了嗓音,“别被我老板给骗到。他说他送给你吃的,是要拉你一个主顾;事实上,那盒子酥饼原本是有人付了钱滴……” 净璃瞪大眼睛,“这么说,师傅,那个给钱的人,你看见了?” “看见了。”男子点头,“是个很斯文的后生。本来只是到门口买瓶水,却看见小姐你跟朋友在里头吃饭,估计是看见小姐你吃龙须酥吃得开心,他这便嘱咐老板包一盒给你。” “很斯文的后生?” 净璃站在原地有点愣。坦白说,老板将龙须酥送给她的时候,她心里不无揣测。毕竟是商人,就算也有送的,但是似乎没这么轻易的道理;净璃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青爵。 可是那个家伙跟“斯文的后生”挨得上边儿么? 那么是花和月三人,或者是钱未然?虽然他们的气场是比青爵友善了许多,可是似乎也都不是斯文的人啊。 那么这个斯文的后生,究竟又是谁? “你个赤佬,你不好好做生意,你站在门口跟这个小姑娘说什么呢?” 正说着话,后头忽然传出一声吆喝,只见那老板正睡眼惺忪从楼上下来,看见那师傅跟净璃闲聊,就吼起来。 那师傅赶紧扭身儿回去干活,净璃抱歉地笑,“老板对不住,我是问个路。” “啊,是你这个小姑娘啊。”老板认出了净璃来,面上神色好看了些,“没事没事。你哪里找不见了,我指给你。” 净璃一笑摇头,“谢谢老板,我已经知道了。回见了,祝你生意兴隆啊。” 净璃有心想再跟老板仔细打听一下,后来还是作罢。一盒酥饼没几个钱,不值得要当面戳穿老板的伎俩。日后在竖店呆的日子还长久,少不得将来还要来吃饭,闹得面上都不舒服,又是何必。 得饶人处且饶人,也给自己多留一条路。 “老板我问下,这种盒子的金华龙须酥是在你的店里卖的噶?”净璃转身正要走,店面前头又走来一个女子,举着跟净璃今儿拿走的一模一样的盒子在问。 “是哇是哇。”老板赶紧殷勤招待,“这位小姐要几盒?” 那女子站在灯影里笑,“老板,先给我包五百盒的吧,我明天一早就派车拉走。” “五百盒!”老板惊呼一声,净璃也不由得停住脚步。 “哎哟,谢谢小姐照顾生意,可是这龙须酥吃就吃个新鲜的,所以店里不多做,差不多够一两日卖的也就是了;五百盒,店里一时没有那么多,小姐容我几天可好?”老板赶紧挤着笑脸,躬身招呼。看他面上神情,瞌睡虫早被金钱声给惊跑了。 灯影煌煌,那女子明丽的容颜全都明晃晃映入净璃眼里去。她跟净璃身边认识的所有女生都不一样,带着一通身的精明利落,有着超乎年龄的冷静,却仍旧不失女子妩媚。 那女子的头发被削得很短,齐耳的地方被她妩媚地拢到耳后去,露出精致的琼耳。耳垂上只戴着一只红珊瑚的耳钉,简单而鲜艳,极显风骨。 都是女子,净璃却也不能不多看了她一眼。 那女子也极敏感,感觉到净璃的目光。却并没局促,只是在灯火里微微偏转了头,朝向净璃的方向一笑。洒脱,又自信。 这一笑让净璃发现,那女子的五官的明媚之外,神情却是刻骨的妩媚。尤其一笑的时候,很有马伊琍的味道。 马司令从来不是亮眼的美女,但是她身上有种很特别的女人味儿。 既然被人家发现偷看,净璃索性大方一笑,“这家的龙须酥真的很好吃,我今天也刚刚吃过。” 那女子点头一笑,朝净璃的方向竖了竖大拇指。有小小的默契,沿着两个女生的笑颜升起。 第55章 蘅芷清芬 隔日阮灵还想逛,却被净璃给扯住,拉着她在房间里温习剧本。下一日就是开机仪式了,早做点功课,开拍的时候自然好看些。 阮灵是典型的“阅读困”,大篇大篇的白纸黑字,她没看多一会儿就呵欠连天。净璃没辙,只能将剧本拿过来给她念,将她出场部分格外注意,不知不觉也加入了净璃自己的理解和体会。 直到此时,净璃才有机会通观整个剧本。 阮灵在进组之前,都是跟剧组签过保密协议的,有关拍戏的一切东西都是进组了,才由剧务给发下来,之前净璃都看不见剧本。 看着看着,净璃便被剧本里的故事吸引进去。 《初恋20年》是讲一对青梅竹马一路成长、一路相爱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好看,但是国内的导演都拍不出味道来,怪不得这一回伯纳影业要请来韩国的郭荣导演。实在是因为韩国的导演驾驭这种小清新的电影是轻车熟路。 郭荣导演更是因为拍过《野蛮男友》、《爱情天注定》、《小菊花》等着名的清新青春片,画面都是唯美清新,善于诠释青春情感故事,擅长抓住年轻男女的心。 当商业片借助大导演、大制作、大画面的噱头来狂轰滥炸观众的眼球之后,电影市场总归会回归本真,出现以内心情感获得票房胜利的影片。便如《失恋33天》瞄准了光棍节的时机进军市场,从而造就了3点5亿的票房神话。 不是观众不肯买账,而是中国太多的导演拍不出好看的电影来。只要电影好看,又何必担心没有人来看囗? 看到后来,净璃的眼睛里已经含满了眼泪,哽咽着念不下去。 “怎么了?”阮灵这才睁开眼睛过来,仔细打量净璃眼睛里的泪光。 “你看,男主和女主因为从小就在一起,感情上就跟兄妹一样,所以他们有时候会分不清,这种彼此的牵绊与依赖,究竟是因为爱情,还是兄妹手足情。所有人都说,他们俩就像一对亲兄妹;连女生自己都说,实在没办法跟男生来电,否则感觉就像乱.伦……” “可是那个晚上,女生一直暗恋的男生吻了另外一个女生,女生拉着男生喝得酩酊大醉……然后,他们俩在一起了。结果天亮了女生便无法面对这一切。那个女生慌乱之下说了‘对不起’,男生愣愣望了她半晌,然后走了出去。” “后来他决定离开这座城市,没留下电话号码,也切断了网络上一切的联系方式……”净璃用力抹着眼泪,“这个女生怎么这样笨啊?侦” 阮灵叹了口气,“净璃,你又入戏了。” 阮灵又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净璃讶了下,赶紧放下剧本,转身去抽纸巾擦眼泪,“对不起阮灵,把你的剧本都给打湿了。” “没事儿!”阮灵倒是老神在在地笑,“这样的话,如果钱未然来看我的剧本,一看上头还有泪痕呢,就一定会以为是我自己看剧本的时候流下的眼泪。他一准儿夸我!”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传来钱未然的敲门声,“阮灵,净璃,是我。” 两个女生赶紧把一床铺的零食都收一收,阮灵将衣领子整理好,净璃下地去打开了门,微笑招呼,“钱大哥。” 钱未然走进来,看见摊开在床上的剧本,还有剧本上被各色荧光笔标出的道道,果然一笑,“阮灵,给你加十分。” 阮灵身子令人发指地扭曲着做瑜伽,装作不在乎地朝钱未然梗了梗脖子。原本是想闲适出毫不在乎的范儿的,可是她唇角的小梨涡还是泄露了她的开心。 净璃也笑着凑趣,“钱大哥,我们阮大腕儿可用功了。今早上起来头不梳脸不洗就开始背台词儿,比起那些一开拍就满嘴糊弄人的明星,可实在多了吧?” 钱未然笑着点头,“这还差不多。别看郭荣导演是韩国人,可是你如果乱说台词儿,他从监视器里也能发现。别糊弄导演,才有可能给自己赢得未来的口碑与合作的机会。” “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阮灵趴在床上做瑜伽的眼镜蛇式,神态安详却媚态十足。净璃在旁笑着瞪她。 钱未然点了点头,“拿这个给你们吃。”说着将手里的一只纸袋子递给净璃。 净璃垂首一看,袋子里是若干盒子的龙须酥! “钱大哥,你特地买这个来给我们吃?”净璃有点惊讶。 “不是,收的。”钱未然一笑摇头,“昨晚上24点为止,剧组所有的演职人员都已经到位了。比开机仪式更早启动的,是剧组中的关系牌。这是其他艺人的经纪人送的,整个剧组所有的相关人员人人有份。小小意思,却足见用心。” 净璃听着就一挑眉,不知怎地会想起昨晚上见到的那个女子。张口就要五百盒龙须酥,自然不是为了自己吃的。难不成…… “哦?你见过韩芷了?”钱未然听净璃说起昨晚的事儿,也有点好奇,“那个女人很厉害,倒是跟你有缘。” “韩芷?”阮灵皱了皱眉,“钱未然,你说的这个韩芷,是当初以业余身份走过阿玛尼米兰大秀的那个韩芷?她走秀本是玩票,后来是成立了模特经纪公司,怎么现在她又转身进了影视圈?” 钱未然也点头,“阮灵你这样的a类名模都能转身走入影视圈,为什么人家韩芷就不能?做经纪人的,原本也都希望自己是全能经纪人,技巧和人脉都是可以跨界运用的。” “如此说来,这个人你们都认识?”净璃反倒置身事外的感觉,“我倒是只喜欢她的名字。韩芷,发音让我想起‘蘅芷清芬’。” 第56章 薛宝钗的魅力 “蘅芷清芬?” 阮灵当模特儿的,当年的文化课底子薄了些,所以只是听着这四个字好听而已。钱未然倒是微微挑了挑眉,“这是红楼里,宝二爷最初题写在蘅芜苑的匾额,是在暗喻薛宝钗。” 净璃脸上一红,赶紧摆手,“钱大哥你别想远了,我单纯说这四个字呢。” 看红楼的普通读者——咱不说恨不得把一笔一划都给附会出玄奥意思的某些红学家,就说普通读者——心里对薛宝钗是持着否定态度的。那样八面玲珑的女人,纵然也是心思剔透、身带冷香,可是总让人感觉虚假。 可能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更喜欢嬉笑怒骂的真性情吧。 “薛宝钗倒也没什么不好。” 钱未然一笑,“也许她原本就比林黛玉更适合当妻子。就算是曹雪芹也并非将黛钗两人截然对立,曹公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子秦可卿,那不就是集合了黛钗两人之美么?所以喜欢黛,而推远钗,不过是现代的读者根据现代的审美标准做出的选择,折射的只是现代的观念罢了。” 阮灵正在那扭曲着做后屈式呢,也不顾自己的手脚都绊着,便直着眼睛来瞪钱未然,“钱未然,很少听你维护哪个女性啊,还以为你骨子里有轻视女人的病呢。如此看来你没病,原来你欣赏的女人就是韩芷那种啊?” “阮灵!”净璃一看情形不对,赶紧过来扶住阮灵,“你手势还没做呢,别这么直接停下来啊。” 阮灵冷冷起身,拎了毛巾走向卫生间去,“钱未然,我要洗澡了。你想坐这儿等着参观?如果不是的话,请你有话赶紧说,说完了就忙您的去吧。囗” 钱未然也没想到,挑了眉毛去望阮灵的背影,“没什么事,就是过来提醒你一声,明天早上九点就是开机仪式,让你别睡过了。” 钱未然说完走向房门,“净璃,我先出去了。” “钱大哥,我送你。”净璃连忙跟着走出房门去。 走廊里很静,尽管这幢贵宾楼的房间每一间都住了人,可是却仿佛都有默契地不随便出来聒噪。一门之隔,仿佛就能远离这个圈子里的纷扰。 净璃陪着钱未然缓缓地走着,“钱大哥,你别跟阮灵一般见识。别看她看着跟大妞儿似的,实则她的心也很细。明天马上就要开机了,她也非常紧张。她特珍惜这回的机会,所以说话的时候就有点带脾气。侦” “净璃我明白。”钱未然一笑,“你钱大哥我是当经纪人的。当经纪人首要的基本功就是要应对各种各样的人。自己手下的艺人、外头的电影公司,甚至还有各种媒体……天天做的都是摆平人际关系的事儿,所以你不必替阮灵解释。” “我既然已经签了她,就有自信驾驭得了她,而且一定会带她走上一个高度。这不光是我对自己艺人的承诺,也是我对自己的要求。” 净璃这才放心笑开,“……只是,钱大哥,我问句不当问的。昨天我们这边的剧务刘真来提醒过我们,没事不要跟《画心》那边的发生瓜葛——那钱大哥你呢?你这边是阮灵的经纪人,那边又是青花和月的经纪人……” 钱未然点头一笑,“净璃,你有看过李娜跟莎拉波娃对决的比赛没?实则李娜和莎拉波娃是同一经纪人。你看这会形象到这两位网坛金花的比赛激烈程度么?” 净璃会意一笑,向钱未然挑了挑大拇指。 “经纪人是这个圈子里比较特殊的一个族群。经纪人是依靠对这个圈子规则的理解与良好的口碑来生存的。如果经纪人因为自己手下艺人的问题而影响到不同影片的拍摄,那么这个人一定做不下去了。所以,这会两个剧组虽然剑拔弩张,却唯一没有对艺人背后的经纪人提出过要求。因为电影公司都清楚,经纪人最明白自己的职业规则,不会乱做事。” 净璃深深吸了口气,由衷佩服,“钱大哥,你们这个行当真的很不容易。” “其实跟做经纪人类似,当艺人的助理是一样的规则。”钱未然站住,转头望净璃,“其实圈内许多经纪人都是从助理做上来的;大牌艺人的助理同时更是要兼任宣传、经纪人等许多功能。净璃,这两个月的拍戏,对你也将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好好学习学习,对你未来定然有用。” 净璃这才微微张大了嘴,“钱大哥,原来你让阮灵聘用我当助理,不是只作为一个将我诓来的借口,而是希望借助这个机会让我学到东西?” 钱未然笑起来,双手插在裤袋里,“净璃,这个世上相信除了你之外,我也是最了解青爵的人之一。他做事的方式从表面上看来,总有些儿戏;可是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会明白,他每一个安排实则都有背后的深意。” 钱未然转头望了望周遭,见并无人,这才说,“尤其是对于你的安排,他从不儿戏。” 净璃张大了嘴巴,惊愣望向钱未然。心中只觉百转千回,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已经到中央大厅了,再往那边走就是《画心》的地盘了,净璃你就送到这儿吧,省得沾染麻烦。我先过去看看青爵他们。” 净璃垂下头去,低不可闻地问了声,“他一切,还都好吧?” “还不错。”钱未然愉快地笑起来,“就是昨晚上扯着服装师问了半天,什么女人不穿胸罩的话怎么能够做到不必波涛汹涌……把我们大家吓得眼镜碎了一地。” 第57章 神秘公子 开机仪式,《初恋20天》抢到了《画心》的前面。 上午八点一过,剧务主任就带着一应场务、剧务人员铺红地毯,摆供桌,端乳猪,奉香炉,挂鞭炮。 八点五十八分,开机仪式正式开始。导演带着主创人员扇子面儿形地站在供桌一边,拜神敬香,切乳猪,摔苹果,放鞭炮。 鞭炮红纸纷纷扬扬飞舞开,像是一只又一只大红的蝴蝶。净璃站在人丛里捂住了耳朵,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处处都是喜庆,跟过年或者办传统婚礼似的。那些敬香拜神、切乳猪的仪式,从前的内地电影人并不做的,反倒都是跟着港台那边的规矩倒流来的囿。 这还犹自不够,制片人又带着大家到另外一张桌子前去开香槟。香槟挂着纯白的泡沫,沿着垒成数层的高脚杯“小山”上倾流而下。净璃不知怎地,就想起李白的《望庐山瀑布》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可是却又不对,毕竟流淌下来的是酒,于是净璃又不由得想起纣王他老人家富有创意的肉林酒池。 一片热闹里,净璃的思绪倒是自由翩飞;只因为她是小助理,自然只能站在观众的人群里。 纷扬的大红纸屑里,净璃凝眸仔细去望主创阵容的队伍啥。 电影始终没有最终公布名字的几个演员今日都到场。女主是韩国着名的年轻演技派女星孙丽珍,女二是台湾的童颜女星徐如轩;男角色那边,有日本的当红偶像山下,以及内地的偶像教主黄天鸣。 女角色的站位就足以说明了问题,孙丽珍站在制片人与导演中间,众星捧月,所以定然是女主角;反倒是男角色那边的站位有点诡异,无论是山下,还是黄教主,都没在中间的位置。 究竟是他们绅士风度?还是说真正的男主角依旧没有露面? 好在男主角是谁,并不是净璃心中最关心的;她此时作为小助理,最关心的还是阮灵。那么一大排人里头,阮灵只是个女三,所以被挤到了最边儿上去。 如今的艺人都跟削尖了脑袋的铅笔似的,所有的排名都要争夺;这样重要的开机仪式,剧组大合照明天一定登上各大娱乐传媒的头条去,所以艺人们也都想尽了办法给自己博取眼球。 用“花枝招展”来形容女星们,早已经out了,现在大家比的都是“事业线”,所以大家都在媒体镜头前面躬身向下,露出那深重的事业线来。 好在阮灵天生长手长脚,原本又是当模特儿的出身,最会站位和摆pose,所以虽然被挤到边儿上去,却也一样谋杀了不少菲林。更有专业素质过硬的摄影记者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阮灵气质的与众不同,于是避开正面的机位,专门走到阮灵面前来,拍她的大特写。 隔着人群和鞭炮的烟雾,净璃看见阮灵在跟她挤眉弄眼地乐,净璃这才放下心来,跟阮灵比了个大拇指。 实则钱未然之前有过嘱咐,让她提醒阮灵,今天的开机仪式不要太抢位置。毕竟阮灵还是新人,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儿就跟其他女星结了梁子,难保拍戏的过程里,那帮女人不趁机挤兑她;到时候影响就大了,得不偿失。 “咳,拍那么多配角干什么?拍了这么半天,连男主角都没拍到,回去怎么交差?”旁边有摄影记者嘟哝。 “老兄别急,他们剧组的宣传,肯定到时候会把照片和新闻通稿都发咱们邮箱里。他们就再牛,还不用宣传了?现在什么戏不‘交口称赞’的话能卖得出来啊?《赛德克?巴莱》那么好的史诗片,就因为在大陆缺乏宣传,还不是赔个底朝天?”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们宣传发来的通稿和照片还不是千篇一律?现在我们老总要求的可是独家的东西,要及时,更要新鲜!” 娱记们的交谈还是吸引了净璃的注意力,她再度向主创人员的队伍里去望。鞭炮的烟尘已经散去,净璃看见人群里,有一抹翠色的身影格外灵动。 正是韩芷。 她今儿穿了一身真丝的碧色连身裤,颈子上也只有细细的白金链子吊着一块翡翠;偏在耳垂上露出那枚红珊瑚的耳钉。众人的扰攘声里,韩芷就像一株红英香草,遥遥望去,便仿佛有清芳飘逸而来。 净璃不由得将目光停驻在韩芷身上。看见她在众人当中巧笑倩兮,与制片人和导演碰杯祝酒,行为举止无不妥帖。 实则韩芷的年纪也定然不大,不会超过27岁去;可是她的一举一动都俨然有成熟的气度。这若不是她阅历丰富,便是说她家境极好,所以才会培养出她这份面对任何人、任何场合都会游刃有余的自信和气度来。 净璃只是一直忘了问钱大哥,韩芷究竟是谁的经纪人? “诶,来了,来了!”净璃看得出神,身旁的摄影记者又是一阵小小骚动,“神秘男主角,终于现身了!” 净璃也一惊,急忙收回目光来,随着媒体记者一起踮脚翘首望向那人来的方向。 《初恋20年》的开机仪式是在秦王宫场地举行,大红的地毯沿着高高的台阶一路迤逦而下,将古朴的布景映衬出艳丽的繁华。而此时就在那红毯的尽头,正有一辆纯白的玛莎拉蒂缓缓开来。 纵然开得慢,可是玛莎拉蒂就是玛莎拉蒂,机器依旧响起完美的轰鸣声,遥遥听着就仿佛身畔驶来一架飞机般。 “哦,好大的架子。开车直接进来,算计好了能吸引全场的目光呢!这下好了,所有的风头都被这一人给抢尽了。上头那些女明星,挤奶又露背的,全都白扯淡了!”有老娱记低声议论。 纯白的玛莎拉蒂停在长长红毯的彼端,车子里缓缓走下一个人来。那人并没忙着走上台阶来,甚至目光都没望向高台上的众人,而只是静静伫立于车门旁,伸手扶着车身,抬头高高仰望了一下这高耸入云天的巍峨宫阙。 纯白的西装配着黑色的丝质衬衫,黑色的长裤更是完美勾勒出他一双笔直的长腿。遥遥望去,那简直就像是齐藤千惠笔下走出来的美男子,活脱脱一副诱人的男色。在蓝天白云之下,那人微微挑唇一笑。 在场所有的女性,心都仿佛被人给狠狠掐了一把,就那么狼狈地偷停下来,忘了自己要好好跳动。 全场女性的目光都汇聚向阶下男子,净璃则惊讶得好像没喊叫出来! 虽然他今日更换了衣装,整体的气场已与往日差异极大,但是那个人却还是那个人,净璃如何能认不出来? ——正是她多方设法打听去向的韩赓! 人有时候是喜欢自欺欺人的,因为韩赓叫韩赓,也更因为演艺圈早已经有了另外一位优质偶像韩庚,所以净璃压根儿就没把韩赓朝演艺圈来考虑过,所以想过他无数的去向,却独独没有半点想得到,他竟然就出现在这里,而且是娱记们口中认定的男主角人选! 大家还都在震惊的余波里,高台之上的韩芷先笑着沿着红毯向台阶下去。韩赓则一路向上来,两人笑着拥抱在红毯上,完全不顾周遭还有人在看着。 净璃的心又是狠狠的一震——韩芷、韩赓……这天下虽然韩也算大姓,两个同样姓韩的人凑在一个剧组里也并不算奇怪;但是他们两个人却绝不该是巧合! 净璃此时方明白,为何那晚在灯光里,她会着意多看了韩芷两眼——因为她在灯光里那份独特的标致,跟韩赓如出一辙。虽然两人的面目并不十分相似,但是气质上却有许多地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那么现在何必还用问,韩芷是谁的经纪人? 老百姓都爱八卦明星的私隐事儿,明星们跟媒体也打太极、捉迷藏,但是明星们的私隐却独独瞒不过身边的经纪人和助理。所以许多明星干脆就选了自己的亲人作为经纪人和助理。 比如刘亦菲的妈妈、赵薇的嫂子陈蓉、李冰冰的妹妹李雪、章子怡的哥哥章子男……那么韩赓的经纪人是韩芷,这便是天经地义的选择。 韩赓跟韩芷拥抱了下之后,韩芷笑笑地挎着韩赓的手臂,两人一同走上台阶来。沿着长长的红毯,男子清隽、女子妩媚而娇羞,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去。 “这个男生什么来头?好强的气场!”身旁有人嘟囔。 “看韩芷的样子,难道说来人有可能就是韩家那位向来对媒体保护得极严密的公子?他竟然肯来拍戏?以韩家的家世,他竟来来混演艺圈?” 第58章 簪缨世家 “韩家到底什么来头?” 有入行晚的娱记便跟老资格的请教。和平年代里,间谍的身影逐渐淡去,但是其实娱记们就是现实生活里活生生的间谍。他们无孔不入,这世上的事儿就没有他们打听不到的。不管是你被窝里那点事儿,还是跟谁桌面下的小动作,只要他们肯,那就统统都逃不掉。 “韩家的历史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啊,那位公子的身份虽然神秘,但是名字是能打听到的,据说是叫韩赓。提到这个名字,你想起谁了?” “韩庚啊!还有谁?” “再想。囿” “哦……那我倒是想起陈赓大将军了,救过蒋介石命的嘛。” “继续……” 年纪轻的娱记卡壳了,“我印象里名字里带庚的,就这么两个了,再想不起别的。啥” “所以说你们这帮小孩儿当娱记,开始起步就是难呢。因为你们的阅历不够啊……”老娱记语重心长,又似乎带着些微得意地自己说,“你们也学过历史,记得不记得南洋有位华侨领袖,名叫陈嘉庚的?” “陈嘉庚?啊,我晓得嘞,晓得嘞!”年轻的记者有点激动,“抗战的时候曾经给捐献过飞机的,是不是?” 年轻的记者不了解那时代的深重,只眼睛闪着光芒,“一架飞机,那得多少钱啊。他们自己家就能捐得起一架,那得多有钱啊……” 好在年轻记者还没忘了话题的主旨,“陈嘉庚,又跟韩家有什么关系?” “说你笨,你小子还真笨得脑袋不转个了啊?”老娱记笑骂,“韩赓的名字就是在纪念陈嘉庚,因为演艺圈里已经有了个韩庚,所以他从国外回来后,就将名字改成了韩赓。” “他的名字是为了纪念陈嘉庚?” “榆木脑袋啊。那就因为,陈嘉庚是韩赓的外祖!韩夫人就是陈家的曾孙女!” 这回那年轻记者再不敢说话了。陈嘉庚是南洋华侨领袖,是新加坡实业家、又是马来西亚的橡胶大王,后来被毛主席亲自电召回国,当选过全国政协副主席……有这样一位红色背景的巨商先祖,韩家牛叉还奇怪么? “韩家如今继承了陈嘉庚的祖业,是南洋的大地产商、橡胶大王、水果大王……所以你该明白我惊讶的原因了吧?” “乖乖……”年轻记者愣愣,“吴尊家里是文莱的豪富,,之前已经觉得他是个异数;如今跟这位韩公子比起来,倒是小菜一碟了。” 净璃侧耳听着那两个记者的谈话,就只觉心脏跳的一片乱声。如果韩赓真的是他们口中描述的那个贵不可攀的名门公子,那么他怎么会在鞋店里卖鞋? 每回都跟他们普通的营业员一样,都是要双膝跪倒在客人面前,小心帮客人试穿——就算卖鞋还有情可原,可是中国大陆内会有什么贵公子这样委屈自己要双膝跪倒的么?他们不凌驾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就不错了,又岂能会做到这个地步? 如果不是这两个记者言之凿凿在说,净璃便只觉他们说的不过是另外一个人,不是她早已熟识的店长韩赓。他们说的那些东西全都与她认识的韩赓无关,她认识的韩赓没有一丝一毫的骄矜之气,只会在璀璨的灯影里,温柔地对着她微笑。 心里想着,净璃的目光便静静停落在韩赓身上。看他跟韩芷一起沿着长长的红毯款款而来。面对一片宛如星海般闪耀起来的闪光灯里,淡然而洒脱地微笑,显然是早已见惯了大场面,全然没有半分的局促。 这样一场大陆娱乐圈所瞩目的开机仪式,于他不过是浅烹一锅小鲜。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呆呆落在他身上,从而产生了磁场的缘故,韩赓跟韩芷一路踏上台阶来,遥遥地,便向净璃站立的方向抬起了头。 层层的灯光与惊呼里,他向她微微一笑。温润如玉的笑容里,还又调皮地轻轻眨了眨眼睛。 仿佛全然不在乎周遭还有这么多人在看。 净璃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赶紧垂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只恨自己刚刚太过好奇了,所以挤到了人群头排来,这会儿就想钻出人群去也做不到了,被密密麻匝的人给裹着站在原地,一寸都退不得。 “哎呀,韩公子啊,你可来了。我们是盼星星盼月亮,没有你的开机仪式那哪儿叫开机仪式了?”出乎所有人预料,就连出品人和制片人两大巨头都亲自步下台阶来,迎接韩赓。 韩赓握住他们的手,淡然微笑,“路上塞车,我迟到了。让大家久等了,请代我向大家致歉。” “好说,好说!”众人簇拥着韩赓向上去。 “老哥,我就又看不明白了,于董跟制片人有必要这么跟韩赓点头哈腰的么?”那年轻的娱记又开始当好奇宝宝,“就算家世厉害,可是他不过也只是个男主角而已。” “就说你是榆木脑袋。伯纳影业这几年迅速窜起来,于董自己还都不到40岁,你以为那么大的投资都是他个人的资产?他善于吸纳股东投资,我怀疑韩公子或者是韩芷本身就是伯纳影业的大股东,所以制片人和导演能不对老板毕恭毕敬么?” “啊?老板自己当男主角?”年轻娱记再度脑袋打结,“为什么呀!” “你这小子,还真是眼界浅。不说别人,杨子当年怎么涉足影视行业的?他最早跟小龙女李若彤拍《青花》,就是当男主角,还对外宣传上说跟李若彤拍吻戏拍到嘴都麻了……” “你看现在巨力影业在他带领下风生水起,而人家最高杆的宣传手段就是向自己开炮啊,自己拍戏,然后再炒作自己的绯闻——如今也是影视圈内大鳄级的人物了!” “小子,看明白点吧。眼皮子浅的人才只当娱乐圈是大染缸,真正有头脑的商人看中的是娱乐产业这块巨大的蛋糕。现在连恒大地产的许家印都要进军影视产业了,谁还能坐得住了?” “年年都说投拍影视剧,多少多少老板都赔了,可是你看现在依旧有多少富豪捧着银子走进来。做娱乐产业不能光看账本上的收入,还有无形的广告效应呢,那一年就能给他们的实业节省下多少广告投入!这笔账是要综合来算的……” 净璃听着身后人的谈话,朝高台之上的男子扬眸望去——如此说来,他不仅是个贵家公子,甚至还有可能是一位极有战略眼光的商人,是不是? 可是此时高高在上的韩赓,真的还曾经是自己认识的那位店长么?她向他致谢,不过只请他吃5块钱一碗的红豆冰;他因为她被青爵打伤,她甚至都忘了事后打电话去问候…… “净璃,净璃!” 净璃连忙转头,正看见阮灵一副要吃人的神情。显然是阮灵也看见韩赓了,这才不顾一切从上头跑下来,扯住她求证。净璃就也笑了,“没错,你看见的就是我店长。” “乖乖……”阮灵也算心理素质好的,这会儿也是满脸的惊色,“我穿越了我。这是言情小说的桥段好不好,怎么跑到现实生活里来了?” 阮灵转头瞄着韩赓,看他含笑一一跟主演们握手寒暄,“净璃你说,他现在口袋里会不会装着一只水晶鞋,待会儿就会走下红毯来径直跪在你眼前,说你是他寻觅了已久的灰姑娘仙度瑞拉,请你嫁给他,当他的王妃?” 净璃也只能无奈地笑开,“看他口袋那么熨帖,定然揣不下一只水晶鞋的。更何况姑娘我可是没缠过脚的天足,水晶鞋要做也得做36号的,多浪费天然水晶啊。” “哈哈。”阮灵扭着腰,妖娆地笑,“你竟然一点都不紧张?一点都不做梦?” “做你个大头鬼。”净璃轻轻打了阮灵的手臂一下,“他是我的店长,是我认识的一个很好的朋友,仅此而已。至于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其实也与我无关。” “阮童鞋,你以为我是言情小说女主角,恨不得期望这天下所有的高帅富都爱上我啊?有没有那么无聊啊?” “哈哈……”阮灵笑得前仰后合。女生个个都有梦幻情结,其实不是言情小说的错;言情小说不过是把女生心底那点隐秘的小心思具象化了而已。没办法,女生个个都希望自己是灰姑娘,终究会邂逅自己的王子。 如果那男主不是王子,而是同样贫穷的打柴的小子,那故事的最后就只能演变成“贫贱夫妻百事哀”。 “阮灵?” 净璃跟阮灵正带着看戏的心态来看眼前的梦幻一幕呢,冷不防丁诺从上头招呼阮灵,“快上来快上来!跟韩公子大合照呢,就等你了!” “嗄?” 阮灵有点迷糊,扶着净璃的肩膀低声嘀咕,“我一不受待见的女三,导演都懒得见;这会儿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还全剧组大合照就等着我……” 净璃也笑,轻轻推她,“快点去吧。别那么患得患失行不行?早对你说了,金子迟早都会发光!” 剧组主演阵容再度扇子面儿地排好,一众看客和媒体记者围拢上前去。净璃这回只站在人群后头,含笑去望向那万人中央。 韩赓和孙丽珍居中,出品人与制片人和导演分列左右。阮灵的站位比较古怪,她竟然站在女二的前头,就在导演左手边。 净璃明白,这多少会是韩赓的主意。 不管他是从前的那位店长,还是今天高高在上的贵家公子,至少从他帮阮灵的这一点上,净璃还是愿意对他充满了感谢。 一片片的闪光灯亮起来,剧组人员凑趣地喊着“茄子”、“益达”之类的口号,场面再度热烈地达到了高.潮。 净璃站在人群背后,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她只觉韩赓一直在望着她的方向,微笑。 “这位小姐是不是也被男主角的风采给迷住了?”净璃身后有沙哑的嗓音在问,那语声语调跟之前的老资格娱记如出一辙。 净璃便也以为是娱记搭讪,没回头,只微笑,“不被他迷住的,才不应该吧?” 她是阮灵的助理,便也是这剧组的一份子。所言所行都应该帮剧组造势才是。 “爱上他了?”那声音沉郁下去,“还是,后悔没早点爱上他?现在想补救了?” “嗯?”净璃一惊,急忙转头来看。 明晃晃的阳光倾天而下,秦王宫门前的大广场上没遮没拦,远处的白条石地面上都仿佛起了海市蜃楼,遥远看去浮着一层水光;所有的游客都仿佛在涉水而行。 这样耀眼潋滟的水光里,一个家伙站在她眼前。头上戴着大檐的遮阳帽,眼睛上卡着蛤蟆镜,身上穿着多袋的导演小马甲,弄得假门假事儿的,真跟个剧组人员似的。 净璃只能垂首微笑,“你以为穿上马甲,我就不认得你了?” 第59章 醋味儿熏天 “是么?你还认得我是谁?” 某男嘴都快撇到耳朵根儿去了,傲慢抬起头来,披了一身玄黑一般。 净璃只能叹气,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往旁边的塔桥处带。这是人家《初恋20年》的开机仪式,青爵身为《画心》的男主角到这儿来挑事儿,外人会以为是来砸场子的,一旦被媒体给添油加醋,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干嘛扯我啊?不是被男主角的风采给迷住了么?这么就走了,多恋恋不舍啊!”蹬鼻子上脸,这也算更上一层楼,算是进步,对吧? 净璃又气又担心,可是却清楚这家伙生起气来,你得顺着毛来捋;一旦逆了龙鳞,那他就有能耐把天都给你捅个大窟窿囿。 “内个,那你就不想跟人家独处一下么?”净璃在阳光下仰起匀致的小脸儿,颧骨上被太阳晒出一块粉嫩的晒斑来,仿若娇羞,“毕竟,好容易才有机会见面……” 秦王宫前的台阶有99级之高,王宫前的广场更是面积能容纳万人……此时所有的游客和剧组人员人头攒动、笑语欢声,可是这一瞬青爵却只觉天地无声,只看得见眼前的小孩儿那张俏生生的小脸儿,只听得见她说想与他独处…… “走!”青爵再不被动地让净璃拉着,他反手扣住净璃的手腕,两人朝着大殿旁高耸的塔桥奔去啥。 秦王宫的配色保持着古旧的风帽,高耸的塔桥为暗朱红色,显出皇家的沉稳与雄浑;高高耸起的塔桥,形状上宛如蜿蜒游龙弓起的脊背,雄浑之外更添轻灵动态之美。 因为大殿广场上正在进行《初恋20天》的开机仪式,明星们将游客都给吸引过去,塔桥上便无半个人。乌瓦廊檐遮住外头耀眼的阳光,只透了些金雾一般的光霭洒落下来。暗红色的塔桥便仿佛被金粉点染,沉重的底色焕发出华贵耀眼的光芒。 青爵拖着净璃的手奔进塔桥,只来得及将净璃安放在眼前,垂首望她一眼——唇便已经按捺不住地压下来,将她整个抵在塔桥的柱子上,贪婪地吻了下去。 塔桥是中空的,原本挑高的桥身就已经高过许多宫殿的屋顶去,头顶的廊檐与手边的围栏之间只有一根一根的廊柱略作遮拦,所以此时净璃被青爵给压在柱子上贪婪地亲吻,便只觉整个身子都处在悬空的情形之下。 倘若他的力道再大些,如果那柱子承受不得他们两人的重量,那她就只能变成空中飞人…… “又胡思乱想!”青爵在她唇瓣之间喑哑喘息,甚至用牙齿在咬她,“每回我亲你,你都心不在焉,嗯?你在想谁,是不是韩赓?” 净璃将他鼻梁子上架着的蛤蟆镜给摘下来。他就那么急,连眼镜都来不及摘下来就亲她;蛤蟆镜大大的眼镜片儿都硌在她面上,凉凉的一片。 两人的脸终于能自如贴合在一起,皮肤乍然亲近的滋味让青爵悠长地叹息,“不许想着他,听没听见!” 像个闹别扭的孩子,急切地想要得到保证,却万事不由自己控制,所以急得恨不得跳脚。 “好了,你别闹了。”净璃只能笑着哄他。这是塔桥呢,真的跳脚了,不得掉下去么?“我是在想着他,不过不是想念他。想着他,是因为在想着他突然的身份转变,只是有点猝不及防罢了,不是胡思乱想。” “嘁,有什么奇怪。他当他是谁啊,女明星啊?特地在重大场合晚来10分钟,以此来显示自己大牌,然后把所有注目的眼光都吸引过来啊?”傅青爵这张嘴在评价韩赓的时候,从来不谦虚自己的刻薄。 净璃不由得仰头去望他的眼睛,“怎么你竟然一点都没惊讶么?他突然来了,突然变成了那么高的身份……” “嘁。”青爵跩得捏紧净璃的下巴,“那么高的身份?比我高么?如果比不上我,你再给我眼睛亮晶晶地!” “那你要怎么样?把我眼睛抠下来么?”他生气的时候很吓人,可是相处久了,有时候净璃却觉得在他生气的时候,逗着他玩儿,很有趣儿。 青爵呲了呲牙,露出唇边尖尖的犬齿,跟吸血鬼附身了似的,“我给你戴美瞳。找那种乌黑的,不透光亮的,让你什么都看不见的……” “呵……”净璃只能笑开。他这种霸道的孩子气,真的很——可爱。 “傅青爵……”净璃心里有柔软的波纹漾开,她伸手捉着青爵的衣襟,“我有个直觉。既然你对韩赓的身份一点都不诧异——你是不是有事隐瞒了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韩赓的真实身份?” “嘁!”青爵傲然仰起了下巴,“不然我当初为什么不让你在鞋店工作;不然我何必要扎了他车胎?” “啊?”净璃真的惊讶了,“你扎他车胎,是因为你知道他身份?” “扎车胎也是有技巧的。”青爵再度傲然翻了个白眼儿,“如果车子不够贵,车胎一条就几百块,扎了有什么快感?他那车子的原装车胎,扎一条就要几万块,而且还需要排队等待国外原厂空运来新的车胎……这多有快感!” “傅青爵!”净璃真是不知道该乐,还是该哭,“你也太缺德了吧你!” 怪不得那天晚上韩赓就放弃了送她回家,说要将车子拖到车厂去;而且后来好多天他一直都是坐公车,就连打架那个晚上他送她回学校都是打车,再不见他提自己开车的事儿…… “他那种人,给他教训就得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四两拨千斤,让他有疼说不出。” 青爵臭屁地高高仰着下巴,净璃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下巴上一点点隐约冒出来的青茬儿,极是性.感动人。 她跟他说过,说小时候爸最喜欢用胡茬扎她,这是父女之间的小小亲昵;他就记住了。后来每回做.爱,他都会在她高.潮来临前那一瞬,用自己的胡茬去扎她,然后一下子便将她拱到高.潮去……他的坏,罄竹难书。 脑海里不由得转起打架的那个晚上,那个晚上青爵扑向韩赓的时候,直接吼叫的是“姓韩的”——这称呼虽然疏离,却分明是认识的人才会这样喊。 净璃只能暗自怪自己不够细心。正如钱未然所说,傅青爵此人看似被宠坏的孩子,可是那都是外人眼里的他;以她对他的了解,原本应当透过表象,再向内多想一层的。她却恍忽了,还是说她也真的将他只当做荒唐的人? “既然你认得韩赓,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我还以为他真的只是鞋店的店长,被他蒙在鼓里这么久……”净璃伸出指尖戳着他的胸膛,小女儿娇态不自觉显露。 青爵垂首望着她的小指尖儿,那一下一下戳得他心烦意乱,却又舍不得推开,只能继续耍酷,“我凭什么提前告诉你?我提前告诉你的话,你该越发注意他了。切,现在的小女生啊,如果听说了他那身份,还不得排队去等他召幸啊!” “傅青爵你,又胡说八道!”净璃伸拳去砸他。 “哼,难道我说错了么?再说我也是为他着想——他想的不就是这样冷不丁揭开身份,让所有人,尤其是你,一下子惊呆了的模样么?他知道你没喜欢上他,他就赌这一次呗,说不定猝不及防之下,你的心理天平就一下子歪歪了,发现自己早就喜欢他了呢!” “臭小子,我就给他这次机会,让现实打击打击他的算计——他做不到的。不管他是谁,可惜他晚到了22年。顾净璃,你跑不掉的。” 那家伙虽然臭屁得跟发了情的公牛似的,但是神情却那么认真……净璃手指一转,不戳也不砸了,变成兰花指一拧—— “好了吧你。说的都是什么啊?”净璃红着脸转头笑开,背过身去,把着塔桥的围栏去望王宫广场,看那边进程如何了。她不能离开阮灵太久,以免阮灵有事找她。 他从后头包裹过来,将下颌无赖地倚在她肩头,手指头就那么不规矩地摸住她的胸…… “喂!”净璃吓得好悬没跳下去,“别闹!” “要是让我发现你再敢不穿胸罩就走出去,还故意在外头抖胸,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喑哑低喃,“尤其,绝对不许在韩赓面前!否则,我就用白布条给你勒上!” 第60章 心意 “好的,谢谢各位媒体朋友,麻烦帮《初恋20年》多多宣传。” “一定,一定。” 韩赓结束了媒体的群访,含笑起身,与一众媒体记者礼貌道别。 他原本就是气度高洁的男子,笑容灿烂,再加上在鞋店工作的经历,所以面对众多记者依旧表现出谦虚亲和的魅力。原本被他身份震撼了的记者们,看见这位韩公子竟然是这样一位低调温润的男子,心中自然敬意更甚。 这是一个装蛋的时代,谁都敢喊“我爸是李刚”;可是看见真的这样高的出身,反倒谦和有礼的,所有人都只有更加尊敬圊。 韩芷笑着走过来,给每个记者派送了红包和福袋,巧笑倩兮招呼,“各位辛苦了,这是一点小小意思,给大家买杯凉茶喝。哦对了,正宗红罐王老吉已经改名为加多宝咯,各位买凉茶的时候要看准哟。” “哈哈……”韩芷一句话,就将在场的老记们都给逗笑了。 老记们都是社会上的老油条,什么信息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目去。加多宝集团与某药集团因为“王老吉”这个品牌而引发的口水仗,他们自然是早就知根知底的。听见韩芷在这个场合也提这个事儿,大家全都会意一笑茱。 现场的气氛越见融融。 有相熟的记者问韩芷,“韩小姐这样说,不怕被媒体猜测心意所向?” “不怕。”韩芷嫣然一笑,“坦白说我不喝凉茶,喝不惯;不过至少我记得当年的王老吉在四川地震的时候捐献过一个亿。我其实也在拭目以待,看某药拿回这个品牌之后,能不能也同样拿出一个亿来捐献社会。” “在商言商,品牌保护是没错;但是商人也要讲良心,看一个商人是否真的成功,要看他最终有没有回馈社会。” “韩小姐,有见地!”便有记者竖起大拇指来。 如今的公众人物都不敢在公众场合说实话,生怕引发点什么影响。可是以韩芷的身份,能够掷地有声说出这样的话来,记者们自然佩服。 韩芷亲自送走记者,一个一个安排好车辆,站在门口含笑回首,直到所有人都走了,韩芷这才反身走回大厅里来。 却见韩赓正站在窗口,遥遥地不知望向哪里。 “小弟,怎么了?”韩芷站在韩赓身后,“累了吧?我们回宾馆吧,我跟导演那边安排好了,第一天不开你的戏,让你休息一下。” “姐,我没事。第一天开拍,就算没我的戏,我也是要留在片场。一方面能跟剧组同事们早些彼此熟悉,另外也方便从现场去跟大家学习。毕竟我没有表演经验,什么还都不懂。我得多用点功,别扯大家后腿。” 韩芷点头,赞许微笑,“小弟,你做的事,便没有做不成功的。” 韩芷跟韩赓说着话,目光却绕过韩赓,投向窗外去。窗外正是方才开机仪式的现场,大家还都留在原地的寒暄、拍照。 韩芷笑起来,“小弟,别告诉我,你在看的那个人是那个高个子的女生——叫阮灵的,对吧?看她的身姿就能看得出来,她当年肯定是大模儿。” “姐?”韩赓一愣,赶紧转身扶住韩芷的肩膀,“姐你别瞎猜,不是阮灵。” “还说不是?”韩芷笑起来,“如果不是看她,那她怎么能凭一个还没毕业的身份,就直接成了咱们的女三号?就算钱未然有能力,可是这当中如果没有你那一句话,她也断然拿不到这个角色。” “刚刚的大合照,你也特别关心阮灵,把她的位置调到导演左右边去……小弟,那可是原本属于女二的位置。徐如轩当时脸色就垮下来了。小弟,还说你不是对这个阮灵青睐有加?” “姐,真不是。”韩赓只能苦笑。 “臭小子,你姐我当年第一次谈恋爱,跟爸妈都铁口钢牙咬得死死的,可是我可把我所有的秘密都跟你分享了。亏我那么相信你,你竟然还这么糊弄老姐。” “姐……”韩赓被韩芷给堵得没辙,只能承认,“我帮阮灵,不是因为阮灵本人。我喜欢的女孩儿,是阮灵身边的人。” “哦?”韩芷眼睛也一亮,“阮灵身边的人……她身边就两个人:经纪人钱未然,还有那个小助理。你喜欢的自然不能是钱未然,那么就是那个小助理,对吧?” 韩芷转着眼珠,笑意更浓,“小弟,姐不能不说,你的眼光好棒。阮灵的助理叫净璃的吧?我见过她,也对她印象极深。” 韩赓的脸红起来,“姐,你留意过她?” “是啊,你没想到吧?”韩芷微笑,“想来,或许这个女孩儿真的跟咱们家有缘。我出去买龙须酥,正好遇见她。那个女孩儿穿着那么朴素,脸上脂粉不施,那天晚上街上的灯火也并不明亮——可是你知道你老姐我当时什么感觉么?只觉珠翠满眼,都不能不转头去望她一眼。” “后来回来特地打听了一下她名字,知道她叫净璃……这个名字就更让我喜欢得不得了。珠翠虽然名贵,却有失俗华;所以我修正了当时的观感,她不是珠翠,她就是琉璃,天下最清澈通透的那一块。” “姐!”韩赓听着姐姐毫不掩藏的赞美之意,兴奋的脸颊都红起来,“你也喜欢她?” 韩芷含笑点头,“你老姐我这几年混在模特儿圈子里,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可是这位净璃,却让我一眼难忘,而且极是想要亲近她。” “太好了!”韩赓放松地笑起来。 姐姐是了不起的女子,当年不要家里一分钱,靠着自己的智慧混在模特圈儿里,积攒下巨大的人脉资源,后来开起了自己的模特儿经纪公司,一直走到今天。 从小到大,韩赓都极少听见姐姐夸赞哪个女孩子,尤其是这样压抑不住由衷喜欢的夸奖。韩赓放下心来。有姐姐的襄助,他无疑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韩芷笑着,目光却依旧望着窗外,“我刚刚送记者出去,也没见净璃的影子。好像刚刚你们在大合照的时候,她就离开了。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不见佳人,你就这么失魂落魄?” 韩赓脸一红,“姐,不是的。只是该怎么形容呢,或许应该说——是我习惯了用眼睛去寻觅她。” “从前在鞋店的时候就是这样,不管多忙多累,只要抬眼去望一眼她,我就不觉得累了。”韩赓想着当初两人共事时候的情景,不由得轻轻微笑,“也许,她早已是我的精神信仰。看见她,我就觉得快乐。” 韩芷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着韩赓的手臂,“那么说,老姐就要失去你这个老弟啦。你最爱的女人,从妈妈和我,将要变成另外一个女生。而那个女生对于你老姐我来说,还是个陌生人。” “姐……” 韩芷一笑,“傻瓜,姐姐是希望你幸福,不过适当跟你撒撒娇罢了。等你姐我给你找到了姐夫,我最爱的男生也将不再是爸爸和你,也要变成我自己的老公喽!” 韩赓开心笑开,两姐弟轻轻相拥。 不管韩家在外人眼里是什么形象,可是在家里他们不过都是最普通的人,在乎的都只是自己的亲人,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够幸福快乐。 “净璃,你跑哪儿去了!” 净璃劝说青爵离开,赶紧溜回来。第一天开拍就有阮灵的戏份儿,所以净璃必须得留在阮灵身边。 净璃红了红脸,“上厕所了。你也知道我一紧张就容易肠胃痉.挛,所以我赶紧去找卫生间了。”好吧,无论任何时候,实在找不到理由来推搪的时候,那就找这种借口。虽然有点丢脸,不过百试不爽。 “看你这点出息……”阮灵无奈叹了口气,“是我拍戏啊,我还没紧张呢,怎么你倒是先紧张起来了?” 净璃红了脸,“我跟你自然不一样。你是名模,早见惯大场面了;我哪儿行?虽然今天这场面我只是人群里的看客,可是我还是紧张。生怕你那边出现什么状况,我来不及去补救啊。” “你担心我出现什么问题?”阮灵瞪净璃。 净璃大笑,“担心你走光呗!今天让你穿打底短裤,你死活不穿,嫌热;要是强光拍照拍到你走光怎么办?” 阮灵也乐,“老娘不怕露。老娘有露的资本!” “净璃。”身畔有静静的笑声。净璃脸一红,赶紧回望,正是韩芷在笑着望她。 第61章 简单的倾诉 “这世界很复杂,混淆我想说的话;我不懂,太复杂的玩法。什么样的礼物,能够永远记得住,让幸福别走的太仓促?” “云和天,蝶和花,从来不需要说话,断不了依然日夜牵挂。唱情歌,说情话,只想让你听清楚,我爱你是唯一的倾诉。”——王力宏《一首简单的歌》 净璃跟阮灵在一起,说话生冷不忌都习惯了。可是哪儿想到韩芷这个时候来到,净璃囧得小脸儿通红,连忙微微鞠躬,“韩小姐,找我有事么?” 阮灵倒是大方,伸过长胳膊来跟韩芷握手,“韩小姐你好。我们以前见过,在北京时装周的后台。不过当时你是压轴贵宾,我是串场小模儿。圊” 韩芷点头微笑,“还说自己是小模儿?我却是记得你的。当初在后台就有记者私下里惊呼,说看见了另外一个刘雯。刘雯儿当年刚出道的时候,起点也是不高,没被很多人看好,可是她现在是中国第一名模,是国际超a类名模。阮灵,你的感觉很像她。” “不过很遗憾,你却放弃了模特儿这条路,转而来学表演了。如果你当初能再坚持一下,也许你现在已经跟刘雯比肩了。” 净璃不知道这些,只能转头望阮灵,替她感到遗憾茱。 “没什么。”阮灵自己只是耸肩,“我干够了。让我再多干一个月,我都得吐了。” “哦?”韩芷都不由得挑眉,很是惊讶。 “我喜欢的是模特这个职业本身,喜欢用自己的身子来将服装的内涵阐释出来……但是我不喜欢模特儿圈里的那些事情。除了工作之外,有太多的人际关系之类的事情,盘根错节、机关算尽,我觉得恶心。” 阮灵向来率性,即便当着韩芷的面,亦丝毫不做隐瞒。 “韩小姐,您别误会,阮灵她是……”净璃赶紧想办法给往回挽回,毕竟这话是要引人侧目的。 没想到韩微微的惊讶之后却笑起来,“净璃没事,我就喜欢听阮灵这么说话。这个圈子里的藏污纳垢,我也同样清楚。” 韩芷说着朝阮灵眨了眨眼睛,“坦白说,我也觉着恶心,只不过从来没敢这么直白说出来。今天听你说出来,我真觉得痛快!” “哈哈……”阮灵的手臂撑着净璃的肩膀,又招牌式的妖娆地笑,“韩小姐,你也让我好惊讶。富家女多数是装b的,你却没有。” “阮灵!”净璃吓得赶紧伸手去堵阮灵的嘴。 韩芷却笑着拦住净璃的手,“阮灵没说错,这是真的!就我圈子里那些所谓的闺蜜,凑在一起说的话题,无非是开了什么车子,买了什么珠宝,又做了多少高级订制……” 阮灵微微挑了眉,再望向韩芷,目光已是郑重起来。 “嗯~~,我现在好想喝两罐啤酒。”韩芷笑着微微耸起肩膀,在阳光下闭上眼睛。 阮灵笑起来,“怎么跟我臭味相投?” 韩芷大笑,“好,那就这么预约下。阮灵,等你今天下了戏,我们一起喝一杯!”韩芷说着转头望净璃,“还有净璃你哦!” 净璃也着实没想到原来韩芷竟然是这样率性的人,心中的喜欢更浓一分,便点头,“好啊!” “阮灵,化妆了。”剧务刘真过来,手里攥着通告单子,通知阮灵。 “好的,来了!”阮灵跟着刘真走。 韩芷一笑,跟阮灵说,“把你的助理小姐借我几分钟,聊聊天。” “好,我按秒收租金。”阮灵笑着离去。 没了阮灵这个大妞儿的插科打诨,净璃单独面对韩芷,不免有些局促起来。毕竟她是韩家的大小姐,更是韩赓的姐姐。 “净璃,借我几分钟,去跟我那傻弟弟说几句话吧。他都呆呆瞅了你大半个上午了,一直没机会过来跟你说话。” “啊?”净璃有点吃惊。一直以为韩赓忙着,绝没想到他竟然一直望着她么? 韩芷就笑,转头朝后头的大厅努了努嘴。 净璃顺着方向去看,正看见窗口旁的韩赓。净璃的脸不可救药地红起来,赶紧垂下头去,“好的,我这就去。谢谢你韩小姐。” “我可不小了。”韩芷微笑望净璃,“至少我是韩赓的姐姐,比你要大。” 净璃心思剔透,立时便明白了韩芷的话,只能红着脸回答,“韩姐……” “哈!”韩芷开心地轻轻拍了下净璃的肩头,“果然是一点就透的,我喜欢!” 秦王宫大殿平素是开放给游客的,今天因为《初恋20天》在用,所以圈出来没让游客进。偌大的殿堂都静静的,大殿中间的许愿池里波光潋滟,大殿四周垂下的大红垂帘将厅内掩映如梦。 净璃跨进门槛,不由得微微紧张地吸了口气。看见站在窗边的韩赓,不由得有些紧张。 韩赓看见净璃来,急忙走过来,挂了一脸的欢喜,“净璃,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局促?不认得我了?” 净璃再吸口气,努力平静笑开,“可不。店长,现在的你还真不是我从前认识的店长了。我好像需要重新认识你一下才行。 “呵……”韩赓温柔笑开,“好,我都听你的。” 韩赓面向净璃,微微弯下腰来,笑容如雾,“净璃你好,我叫韩赓。我去年大学毕业,从英国回来。第一份工作便是赵华阳女士鞋履专卖店的售货员,后来因为工作表现卓越,而在新店开张的时候升职成为店长。” “如今我的第二份工作是演员,第一部参演的电影是《初恋20年》。” “净璃,这样自我介绍,可让你满意?” 净璃垂下头去,“除了你去年刚从国外回来,我不知道之外;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你重新进行的自我介绍,不提你的家庭么?” 韩赓笑开,“何必要提?将来若要带你去见我父母,到时候那一切你自然会亲眼看见。我不希望将我的家庭用传闻的形式介绍给你,我倒是希望你用你的眼睛去看。” 净璃的心越发慌乱起来,“他们说你还是这部戏的老板。” “为什么不可以呢?”韩赓笑起来,“实则我只是小股东,真正的幕后老板是我姐。我没我姐那么多钱,更没我姐这么多年在这个圈子里的阅历和眼光。只是听我姐跟我提起这部戏,我也很喜欢,所以我也把我自己的积蓄拿出来投了一股而已。” “净璃,你不必想的太多。就像现在也有很多大学生用打工赚来的钱,尝试着去买股票一样。一方面希望有所收获,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用自己赚来的钱,去学习更多的东西,为自己未来的人生探索多一条路啊。” 那些被绘声绘影猜测的神奇背景与投资意向,此时在韩赓看来,竟然是这样的透明与明白。净璃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觉得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其实人与人之间,一切的距离都是心的距离,都是自己将许多事情想得过于复杂,从而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容易亲近吧。 “那你,为什么去卖鞋?” 韩赓笑容越发扩大,“自己选择的职业,自然是要自己喜欢的,不是么?所以道理很简单,那是因为我喜欢啊。” “如果你硬要我去说出一些背后的理由的话,那是因为我的祖辈都是做橡胶生意的。橡胶生意最大宗的合作产业之一曾经就是制鞋业。所以自小我就对制鞋业很感兴趣,虽然现在制鞋行业出现了许多的新兴材料,但是世界顶级制鞋厂商却依旧坚持运用天然材料,所以就引发我对这两个行业之间嫁接的更多兴趣。” 那些曾经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问题,被韩赓这样的解说,便变得通透而简单。 净璃越发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韩家的公子还要在客人的面前双膝跪倒下来服务……”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这样做?”韩赓笑得越发温柔,“净璃,别将我看得距离你那么远。既然这就是鞋店的规矩,既然每一个售货员都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我为什么就要做不到?” “选择进这个行业,原本就是我自己的决定,那么我就得接受这个行当所有的规矩。不但是要接受,更是要做得出类拔萃,所以那种服务的方式我不觉得有什么接受的难度。净璃,你说,我说的对么?” 净璃更是脸红,“店长,你觉得我是不是有点小人心度君子腹啊?” “哈哈!”韩赓爽朗笑开,“嗯……,其实我也不是君子。好吧净璃,我虽然一直不好意思跟你承认,那我还是承认了吧。” “我选择制鞋行业是因为我的兴趣,与家庭的产业;但是我选择具体的鞋店,却是与你有关。” “嗄?”净璃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第62章 心的答案 《初恋20年》正式开始拍摄,净璃跟着阮灵开工,这才忽然明白韩赓为何会成为男主角。 原着的剧本净璃看过了,可是没想到那不过是b稿,真正主拍的a本其实都在导演郭荣的心里。许多现场拍摄的情境,都是导演临时改动的。 例如,男主角的职业。男主角何景卿后来从事的职业就是制鞋业,也是最初从鞋店的售货员开始做起,后来一步一步成为国际着名的鞋履设计师。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不知是韩赓的职业选择正好契合了导演的设定,还是导演的设定来要求韩赓这样来事先准备。 导演为什么会给男主角何景卿选择这个行业作为职业背景?以韩国导演细腻的心思来推论,这其中一定有感人至深的情怀在里面。韩国导演最善于以小见大,影片开始时总是轻松淡雅,有时候甚至是撒泼搞怪的,但是到后半段基调就会一下子沉下去,让观众都是笑着进去,哭着出来囿。 所以影片开始铺陈起来的这些小细节,看似简单,但是却是格外不能忽视的;否则到后来,极有可能便是被这个小细节给弄哭了。甚至会长长久久从影片的情绪里走不出来。 就像郭导那着名的《我的野蛮女友》,开始两个人作成那样儿,谁能想到到后来,当情节与画面推进到那棵大树下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流下满脸的泪水来?那样细腻而疼痛的爱情在之前那般的折腾之后,终于伸展了枝叶,娓娓道来。 一切来得都仿佛猝不及防,可是一切却又来得那么自然熨帖、水到渠成啥。 刚开始看那电影时候的卡通感觉,还有有些不胜其扰的折腾,便在这一刻全都找到了注脚。那些荒唐,原本是因为爱缺席了之后的悲伤与绝望,却还要硬撑起笑容,硬撑着对这个世界说,其实我一个人还能过得很好……可是硬撑永远只能是硬撑,于是就连上天都要垂怜,派了另一个他来陪伴。 当你最绝望的时候,其实转一个视角,其实也可能正是新的希望开启的刹那。 这就是韩国文艺片最厉害的地方,轻松的讲述,看似简单的情节,却能深深烙印在你心上,有光明有励志,让你久久不忘。而中国的导演更多的只会打动眼球,很难走进心灵。 男主角何景卿的职业背景定下来,那么阮灵的角色便也水到渠成。何景卿是足履设计师,阮灵扮演的角色就是他的模特儿。 镜头下的阮灵,让净璃只能惊艳。模特儿往往就是这样的:生活里你看着她真的很普通,就像个有点营养不良的大高个儿似的,平素穿衣服都得穿大码;但是一旦她化好妆、换好了衣裳,往灯光里、镜头前一站,登时便会有无数的光芒从她眼角眉梢,甚至每一条骨头缝儿里迸射出来,让人一下子就觉得心跳偷停,皮肤上密密麻麻地爬起小小的粟粒。 真是太震撼了。 净璃暗自替阮灵鼓掌。虽然阮灵的加入,看似有人情的元素在发挥作用,但是你不能不说,这个角色仿佛就是为阮灵度身定做的一般。以郭导的目光,他也绝不会在来中国拍摄的第一部片子里,就随便安插人;即便是有外力的作用,郭导也一定亲自目测了之后才点头的。 影片里的人就是模特儿,阮灵自己又是a模儿。一切的一切都不需要去刻意表演,所以即便她是新人,却也全身上下都极放松,丝毫没有表演的痕迹。 最初的几个镜头,丁诺还在监视器后表情严厉地ng了几回;后来郭导亲自过来看戏,渐渐地反倒拍着丁诺的肩头,示意可以过了。夕阳西下,阮灵第一天戏的最后一个镜头,将近三分钟的长镜头竟然一条过! 丁诺鼓掌表示收工的时候,阮灵直接窜过来一把抱住净璃,高兴得尖叫! 净璃的眼泪也都落下来,那份紧张和快乐简直不亚于净璃自己的处子秀。 “直到今天开拍,我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多么多么的正确。” 暮色宛如玄色的轻纱低垂,星子就是点缀在黑纱上的明珠,心情好的时候,原来连夜色都这样标致动人。阮灵捏着啤酒罐,高高仰起她修长的颈子,半醉半朦胧。 “其实我上大学上得好吃力。我十六岁就出来当模特儿,文化课基本上全都扔下了。好不容易吊车尾上了大学,每回上课我都觉着吃力。” 阮灵又灌了一口酒,转了颈子望韩芷,指着净璃,“就比如我家净璃。她的成绩实在太优秀了,每回都让我觉得自惭形秽。” “你少来了你!”净璃捏着啤酒罐小口地喝,也笑,“表演这个行当要的是天分和表现力,理论倒是其次。你看中戏、北影、上影……如今影视圈的大腕儿哪个是他们的状元?理论学得好的,出来的戏反倒可能过于中规中矩,缺少爆发力。” 韩芷捏着啤酒罐微笑听着。 “不过今天,我真的是要说,我爱表演,我真的爱死了当演员、拍戏!”阮灵挥舞着长长的手臂,妖娆地仰着腰,转头过来,跟韩芷碰杯,“韩芷,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韩芷大方地碰了个杯,却摇头,“这个机会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不是钱未然,也与我无关。今天如果你的表现很差劲,郭导自然会撵你走。” 阮灵醺然一笑,“不是,我没说这个角色。韩芷,我说谢谢你慧眼识珠投拍了这个影片。因为有这个电影,才有我今天的角色和机会。我就是谢谢你这个。” “好,那我接受了。”韩芷再跟阮灵碰杯,仰首将罐中的啤酒尽数喝干。 喝到后来,房间的台坛上一片狼藉。三个女人竟然喝了十几罐啤酒,猩红的地摊上到处散落着开心果、牛肉干、话梅肉的袋子。三个女人各自靠着沙发、床脚,带着微微的酒意放松了往日的矜持,大声地笑,挥舞着手臂地抢话。 醉态尽显,却无比真实。 “净璃,你知道我小弟涉足影视圈,也是因为你么?”韩芷喜欢穿碧色的衣衫,此时微醉的她,颧骨上却浮涌起绯红。红绿相配,曾经会被传统的人视作是极有问题的配色,可是出现在韩芷身上却只觉好看。 “啊?”净璃又是一愣。 之前韩赓跟她说了,说他选择了赵华阳的鞋店,实则就是因为她。那还是去年秋天,刚从英国回来的韩赓到达d城,原本只是沿着商业街逛街,顺便走进一间一间的鞋店去看。就是那个时候他意外走进了赵华阳的鞋店。 那一刻净璃正在为一位女士服务。那位女士是个母亲,出来逛街还带着自己的小孩子。那小孩子很调皮,一刻都不肯静下来。偏那位母亲自己的双脚还有点问题,两只脚的大小稍有不同,所以对鞋子的号码极为挑剔。 那时候的净璃也是刚到鞋店来打工,一边顾着母亲对鞋号的挑剔,一会儿左边大了右边小了,一会儿又要颠倒过来;另外一边,净璃还得照顾着那个小孩子,唯恐小孩子调皮奔跑起来再撞了鞋架。韩赓便被这一幕吸引,停下脚步来静静观察净璃的反应 净璃忙得一头大汗,可是面上的笑容却一丝都没有减少或者僵硬过。开始的局促过后,净璃终于找见了自己的窍门儿,她开始把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小孩子这边来。 母亲的挑剔,一大部分是因为母亲的天性,看着孩子闹,母亲的心情便会烦躁。心情烦躁的话,自然便也会格外挑剔。净璃拿过店里用作赠品的小毛绒玩具来给小孩子玩儿,让母亲试穿鞋子的时候有足够的时间去镜子前头看,母亲又能看见孩子得到了妥帖的照顾,听着孩子的笑声,母亲终于平静下来,面上也开始漾起笑意。 这一位母亲的购物,整整耗费了净璃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用这样多的时间来照顾单一的顾客,从简单的营销学立场来说,也许是一种经济成本的巨大耗费。可是却出乎意料的是,那位母亲一高兴之下,竟然买了七双鞋子。 原来那母亲平日要自己照顾孩子,基本没时间逛街购物。每一次好不容易能上街,都会被孩子闹到没办法买到心仪的鞋子。这回终于遇见了净璃这样的售货员,于是她索性一次多买几双,够这一年全家的穿用。而且从那以后,那位母亲更是成了净璃的专属顾客,每回来只找净璃一个人。 其实营销没有绝对的诀窍。如果一定说有,那就是一颗真诚的心。 那一天韩赓在店里整整站了两个小时,一直看着净璃,看着净璃挂着汗珠的清透笑颜。当韩赓走出鞋店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双腿早已麻木,却也心中已是找到了答案。 第63章 垃圾站也是个好地方 那一年的缘由,也许带着误打误撞的成分,所以净璃听来虽然有小小的唏嘘,却也不会让自己心旌摇曳。如果那时韩赓去的时候,给那位女士服务的不是她顾净璃,也自然会有另外一个营业员。净璃相信除了她之外,其他人也一样可以做到她的程度,所以也许能打动韩赓的并不是她个人,而是这种人人都可能是大家共有的职业态度。 可是听韩芷说韩赓选择影视圈也是因为她,净璃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如果说第一回是误打误撞,第二回的选择则是主动为之。 “啊?是吗?”阮灵倒是先按捺不住兴趣了,爬过来拍着韩芷的手臂,“快说快说!” 韩芷笑,“我小弟这个人原本是对娱乐圈不怎么感兴趣的。我在这个圈子里打拼这么多年,认识那么多名模和明星,可是他也从来就没跟我打听过任何人;即便少年时代也从来没像其他追星族的小孩儿似的,跟我要明星的签名照之类的。囿” “可是很奇怪,从去年秋天开始,他跟我打电话或者视频聊天的时候,开始有意无意来打听演艺圈的事情。而且还会问我,表演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演艺圈里的人,真的都如同传闻里那样浮华,只为了博取名利么?” 韩芷醉意地挑了眼角去望净璃,“作为他老姐的我,就猜到了他这样问,一定是因为身边出现了一个与表演有关的人。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个女孩儿。” 净璃急忙垂下头去,红着脸去喝啤酒啥。 “然后呢,然后呢?”阮灵又是八婆附体,恨不得把骨髓都给挖出来、 “后来,我就跟他聊到我看好的《初恋20年》的剧本。我说这故事非常让我感动,我准备投资来拍摄它。我去找合作的电影公司,我来选制片人和导演。正好郭导想到要改编剧本,将景卿的职业改成足履设计师——这样的巧合让我自然把小弟拉过来当职业顾问。” “后来直到有一天,郭导无意中看见了我小弟的照片,忽然问我,‘韩芷你为什么不尝试着劝说你弟弟来出演这部影片?’我便觉得,这真是个不错的建议。“ “郭导说,中国的青年男演员有点断层,当红的依旧是四五十岁的那些大腕,新生代里头的黄教主都已经快四十了;再年轻的,或者是知名度不够,或者是没有干净的气质。郭导说不如索性找新人,最好就是要有鞋店工作经验的,上来不需要演戏,直接就是做自己。” 韩芷瞄着净璃眨了眨眼睛,“当然更关键的是——我小弟真是帅哥,拥有绝对的星光。净璃,你说是不是?” 净璃更囧,脸红更甚。 “小弟原本还不肯来,说暑假这两个月的时间已经安排出去了。可是后来不知怎地又改了心思,答应来了。”韩芷笑眯眯地静静望着净璃的神色,仿佛什么都不必问,却也已经了然于心的从容。 净璃局促地起身,将手里已经空了的啤酒罐扔到纸篓里去,借以避过韩芷和阮灵两人的目光。 韩芷的意思最明白不过,这是在极力撮合她和韩赓;可是阮灵知道青爵的存在,所以阮灵的目光里含着的东西就更多一些,多到净璃都不想去细究。 三个女人里,净璃喝得最自制。韩芷到后来已经醉倒,净璃将韩芷送回房间,这又回来收拾一地的狼藉。 阮灵醉得跟条美女蛇似的在床上蜿蜒着,抬着醉眼盯着净璃,“你在逃避。” “你赶紧睡觉。”净璃摆出小助理的架子,“明天早上起来如果又是头疼,又是眼睛肿的,影响了明天的拍摄,那我可不管。今天好不容易是个完美的开始,明天你可别自己都给毁了!” 果然好使。阮灵只好乖乖爬回被窝里去,老实躺好。 开心果壳的碎屑都嵌入地毯缝儿里去,很是不好收拾。虽然明天早上自然可以找保洁阿姨来吸尘,可是净璃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尽量自己能抠出来的就都抠起来。 毕竟是女孩子的房间,哪儿好意思被保洁阿姨骂是猪窝啊。 “净璃,韩芷还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啊,你说,是不是?” 净璃还以为阮灵睡着了呢,可是半晌之后还是听见阮灵幽幽的叹息声,仿佛是梦呓。 “所以,钱未然喜欢韩芷,也是有道理的,是不是?你说这个世界为什么就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有的女人有了那么良好的家世,可是她并不骄矜讨厌,让你想发现她身上的弱点,都只能失败。” “到后来,甚至你自己,都不由得被她一点点吸引过去……甚至想要,跟她,成为朋友……” “所以啊,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男人?男人喜欢更好的女人,这原本就是天经地义,你说,是不是……” 净璃听得愣住,放下手中的纸篓走到床边去。 同寝了三年的阮灵,一直是她心目中的大妞儿。平素就知道穷扒,快乐得没心没肺的,可是这一瞬,映着窗外的月光,却能看见她落寞地躺在白色的被褥间,眼角流了长长的眼泪。 净璃的心一下子就疼了,蹲下来轻轻去呼唤阮灵,“阮灵,你睡着了么?阮灵?” 可是阮灵没有回答,咕哝了一声,径自沉睡下去。睡梦里依旧有长长的叹息。 净璃就蹲在床边,自己的心仿佛也被阮灵给扯了下去。 这辈子也许什么都有预兆,唯独爱情没有。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见那个让你爱的人,更不知道上天给你预备好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等在你未来的人生路上。可是当你遇见了,看清了,却忽然发觉他的心里却早有了另一个倩影……那一刻的绝望,又该向谁去说? 阮灵喜欢钱未然,净璃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以阮灵的性子,她原本没必要非要找钱未然当经纪人。可是她就仿佛来了拧劲儿,还就咬定青山不放松了。人跟自己过不去,非要想着法儿地为难自己,其实不是自己犯贱,而是——早已爱上了那个人。 有时候爱情跟自尊是一对冤家。没人不想带着自尊去傲然地爱,可是上天偏偏不允许。一旦真的爱了,就会甘心低声下气,甘心收藏起自己所有的锋芒与羽翼。 净璃幽幽地叹了口气,提着垃圾袋走出房间门。 酒店极注意形象,垃圾排放处远远地在院墙的角落。净璃将垃圾袋扔进存放垃圾的小板房,这才转身往回走。 夜里静静的,整个竖店影视城都安静下来。白日里由游客带来的喧嚣,这一刻仿佛被月华洗净。静静的,仿佛整个世界都浸润在静静的水波里,通体沁凉。 净璃低头走路,看着月色将自己的影子拉长了映在地面上。人其实不会孤单,最不济,还有自己的影子陪伴自己。只要你肯低下头来看,只要你不过于自娇自怜。 净璃跟自己的影子相伴,看着影子忽长忽短,到后来已是轻轻微笑。 “嘁,真是醉到骨头里了。走个路还嘻嘻嘻地傻笑。傻呀?”夜色浮涌,月华仿佛飘在卡布奇诺咖啡上的泡沫,一切都轻柔绵软着,却偏偏冷冷窜出一个不搭调的嗓音。 净璃吓得一蹦,转头去望。跟她大约有五步的距离,恰好可以避过她影子长度的距离上,某男拽拽地挑起下巴,睥睨着她。 “你怎么来了?”净璃赶忙向周边看看,“你们剧务没嘱咐你要避嫌么?” “嘁……”青爵耸肩,身上的运动衫竟然也能被他穿得有棱有角,“你以为两个剧组的各位大明星们,会没事儿到这垃圾站来么?这儿有谁会看见?” “两个剧组的大明星……”净璃站在月色光影里笑,“好像,目前两个剧组的演员加在一起,最有名的是你哎。” “你都能来了,又怎么能保证别人就不会来?”有能耐说话就别留下空隙给她,否则她自然要善加利用。 “嘁……”青爵果然被噎住。 如果不承认自己是最有名的呢,那岂不是说别人比他强?如果承认了他是最有名的,那么从逻辑来说,承认了前提就自然要承认结论。反过来就是说他刚刚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两头堵,这小孩儿总是轻易一句就让他只觉被野牛给顶到南墙上,只想爬上墙去。却还不成,否则她一定继续说“狗急了跳墙”。 “好了。回去吧。”看他脸上那表情,净璃就忍不住笑起来。连带的,心底也浮起柔软来,“我知道你是想跟我说说话。平时不得机会,垃圾站虽然臭些,倒也是个机会。” “你还知道啊?”青爵叹了口气,皱起鼻子来,“你闻闻你自己,一身的酒气!这样还敢自己一个人出来扔垃圾,你那根本就是在说‘我是喝醉的孤身女子啊,快来非礼我,快来啊!’” 第64章 夜不见月光的蓝 净璃笑得弯下腰去,“那你呢,什么时候成了酒店的兼职保安?” 有时候喝一点酒,感觉真的是好奇妙。完全没有醉,神智是完全清醒的,只是那点微微的醺醉却像是浮涌在夜色之上的月光,轻柔绵软着,将你思维的速度拉低。 其实人有时候不是不够聪明,而是过于聪明了。对事情反应过速,思虑得过多,反倒会产生几何倍数的压力。如果能稍微慢一点,可能反倒觉得万事都是不难。 所以也许这就是近几年“慢活”的生活理念越发流行的缘故吧? “让我当保安?这酒店雇得起我么?”他站在月色里挑高了下巴,撇着嘴帔。 “好~~” 虽然肚子里还有用之不尽的反驳的话,可是净璃却决定放弃,只站在银白的月华里仰起头,静静地望他。 他习惯了仰起下巴,睥睨着人;那么自然就该她仰起头来,仰望他。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重要的是要找到一个肯与你这样配合的人,那么便能周全所有的角度,让高傲与谦卑融合成一个圆满的○蜍。 “是我错了,我不该喝那么多酒;更不应该带了一身酒气,独自一个人出来扔垃圾,好不好?” “哼,算你识相。”青爵再大的脾气,净璃这样说了,他也再发不出来。 “……不过呢,就算我知道错了,就算惹你生气了,可是我还是不后悔。”净璃笑着蹦跳转身,长长的发尾在月光里轻轻一滑,像是上好的丝绸。 “勇于认错,坚决不改,嗯?”青爵盯着净璃的背影,咬牙切齿。 每回表面上看似都是他赢了,可是谁自己心里憋屈谁知道啊! “因为……”净璃停下脚步,在如银的月色里翩然回首,“因为这样让我遇上你了啊。” 净璃说罢轻笑一声,疾步走向前去。 她身后的某人,愣了足足有五秒钟,这才猛然追上来,“干嘛去,这么快就回去了?” “嗯。”净璃点头,“我不放心韩芷和阮灵。看我一身酒气,实则我没事;她们俩可都醉成了一滩烂泥。” “韩芷跟你一起喝的酒?”青爵眯起眼睛来。 “是啊。”净璃微笑,轻轻闭上眼睛,“韩芷拥有我欣赏的许多女性素质:漂亮、坚强、独立、成功。地位高卓却不骄矜生态,出身豪门却勤奋努力……” “好啊,你欣赏韩赓,这会儿又连韩芷一并都欣赏了!”青爵闭上眼睛,压抑着怒气,“韩家定然不像我们家那么多破事儿,让你只觉得他们圆融而又幸福,是不是?” “青爵?”净璃赶紧睁开眼睛走过来,“你多心了,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就事论事。” 青爵站在夜色里,悄然攥起双拳,“你是不是一直盼望着,大学毕业之后就能早点离开傅家?傅家那大染缸让你烦,是不是?” 净璃微微蹙眉,“青爵,我很早就没有家了。家里的房子都抵偿出去,我要谢谢傅家给了我和我妈托庇之所。如果没有傅家,我妈一个人带着我,连租房子的钱都没有。所以我没资格埋怨傅家半句,我实则一直感谢傅家的收留。” “可是毕竟那不是我自己的家。”净璃叹了口气,“我大学毕业后,有了自己的经济收入,我会希望能自己租一间小房子。” 青爵再没说话,只迈开长腿向前走去。身影与净璃擦肩而过的刹那,他一刻都没回过头,就仿佛全然陌生的两个人,在人海之中千万分之一地擦肩而过,毫无留恋。 “傅青爵,我又在哪里招惹你了么?”净璃无力地攥紧自己的拳头,“我又没说从此再也不认得你。我只是,我只是不想永远做寄人篱下的雀儿,我想要一点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只有这样,我才能与你是完全平等的两个人,你究竟懂不懂啊! 我不是你的佣人,我要拉开那段距离。我要以独立的姿态站在你的面前,而不是永远这样仰视着你! ——可是这些话,现在又如何说出口? “还清你的300万再说吧。”青爵停住脚步,并没回身,“还有一年大学毕业,顾净璃你现在一分钱积蓄都没有。等你还清了我的300万,你再来跟我提什么出不出去的事。否则,免谈!” “傅青爵,你并不缺那300万!”净璃绝望地低喊。 青爵在月色里霍地转过头来,却只是盯着净璃,一个字都没说。 ——我不缺那300万,可是我到哪里再去找另外一个你! 青爵气哼哼先走进酒店去,双手插着裤袋,打横站在电梯前。却不按楼层。 净璃在月光里用力地深呼吸,一边隔着大玻璃门看电梯门前的青爵。 也有人进出电梯,还曾有人礼貌地问过青爵,应当是问他是否进电梯,或者到几楼。可是青爵动也没动过,依旧打横那么站着。 净璃叹了口气,只能碎步走进去,垂下头,用发丝挡住视线,走到电梯前头去。犹豫了下,还是按下了向上按键。 鎏金的华丽电梯大门滑开,净璃伸手拦着,只回头去望他,也并不说话。 大厅的水晶大灯放射着金色的灯光,灯光被平如水面的大理石地面反射开来,在他脚边漾起一朵一朵的金色光芒,仿佛一朵朵金色莲花。他傲然地站在金光里,目光静静落在她面上。 净璃别开目光,垂下头去。却依旧伸手拦着电梯门,也并不说话。 那电梯门不断地开开合合,门扇撞在净璃的手臂上。虽然不疼,不过一次次地被撞击着,看起来也总有些触目惊心。 青爵咬碎了钢牙,终究还是抬步走进了电梯去。净璃伸手进去,替他按了楼层按键。 然后——就在电梯门要关合的刹那,当着他的面,从门缝里抽出了手臂来…… 电梯门关合,那一刹那,净璃看见电梯里的他猛然涌起的惊慌失措。他瞪着她,仿佛不敢置信。 净璃轻轻垂下眼帘,看着电梯向上去。 “净璃?”身后传来呼唤声。 净璃忙收敛神色,转身去望。韩赓跟郭导、丁诺等几个剧组的男同事一同从外头走进来。 净璃连忙微笑,微微鞠躬,“导演、丁副。店长。” 丁诺认得净璃,笑着打招呼,“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陪阮灵看剧本呢?” 丁诺定然是承钱未然的情,很是想办法在导演面前替阮灵说好话。 “是啊。”净璃微笑点头,很是感激地看了丁诺一眼。 郭荣导演却是第一次注意到净璃。 剧组里的演员这样多,每个演员是手底下都带着好几个助理,这样算下来,净璃不过是数百号人之中的一个。导演自然不会格外留意到小助理。 郭荣导演便向韩庚笑,“韩,她管你叫店长,哦?这是怎么回事?”纵然是韩国人,也看出来韩庚跟净璃是旧识。 韩赓就笑,“净璃是我鞋店的同事。” “哦?”郭荣导演这回方深深地看了净璃一眼。 导演他们几个男人都是在外头刚刚喝完酒的模样,郭荣导演温润的面上也漾着酒红。被导演这么一盯,净璃很是不好意思,连忙垂下头去。 郭荣导演大笑,“净璃,是我唐突了,对不起啊。”说着又转头极有深意地望了望韩赓。 韩赓也是大笑,“没事。净璃是我们店里的最佳营业员,即便是陌生人,都会应对妥帖的。” 丁诺按着电梯,他们几个人进入电梯去。韩赓伸手挡着电梯门,伸出头来问,“净璃,怎么不上来?” 净璃急忙摇手,“导演,店长,你们先上去吧。我还有点事。晚安。” “来吧,别觉得不好意思。”韩赓却没放弃,笑着伸手扯住净璃的手,将净璃拉进来。 郭荣导演跟丁诺对了个眼神儿,两人都是无声笑开。 电梯里不过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净璃却觉得简直心惊肉跳。最后一个走出电梯门,跟韩赓他们道别。电梯门无声在背后关严,净璃咬着嘴唇怯生生转头去望大厅那边的楼道。 青爵应该早已经进房间去了,是不是? 夜色已深,楼道里的灯都被调暗。昏黄的灯光黯淡地映着地上的猩红地毯,有一种古旧的意味;就像上海老洋房里的气氛。 就在那片幽幽里,却无声立着一个人。 第65章 愿者上钩 净璃的心惊跳起来。 隔着楼房两翼的中央大厅,仿佛就像是两个剧组之间的楚河汉界一样,没事儿切莫轻易跨越,否则就有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净璃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下,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她记得剧务刘真的提醒,她也知道自己的言行会影响到阮灵和剧组——可是她,终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那片寂寞的灯影里。 只能侥幸地去想,自己终究只是个小小的助理,是剧组里最微末、最无关紧要的人员,所以她的言行影响力也该极为有限吧帔? 要感谢这酣然的夜色,更感谢酒店铺在走廊里的地毯都是这样好的质量,能这样安然地包裹起她的脚步声。 净璃悄悄走到青爵眼前去,叹了口气,在寂寞的灯光里仰头望他,“好了,又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行么?你回去休息吧……” 净璃的话还没说完呢,青爵伸手抓住净璃的手腕,径自推门就将她拖进了房间去蜍! “你干嘛?”净璃不敢大声喊,背抵在门板上,惊慌低呼,“这样,不行的!” “好了,你不用这么小心了。”青爵掀了掀嘴唇,径自走到沙发边儿去,将运动衫扯下来,“这是这间酒店最好的房间,隔音做的也很好。我来这间酒店,住的都是这个房间。当初为了要配合我练歌,这房间都做过格外的隔音设施的。” 他脱下汗湿的运动衫和背心来,光着上身,只穿着七分的运动裤转头来望她。黑瞳染着迷离的光,“现在就算你喊得再大声,也没人能听见。” 净璃心这才一松,腿一软,顺着门板坐下来,“这房间里,就你一个人?” 青爵叉着腰瞪她,“不然你希望里头还睡着个女人?你希望是谁?我明天就满足你的幻想!” 净璃爬起来,瞪他一眼。 刚刚心软,还以为他被她伤到了呢,她于心不忍。可是此时看来,他分明一切如旧,还能这么跟她贫嘴。 不过终究是在他的地界里,净璃有点小小的局促,“我是说,钱大哥,还有小孟……” “嗤……”青爵从冰箱里抓出一瓶依云,缓缓喝着,“只有阮灵那种刚出道的,才会同意跟助理睡一个房间。再说现在异性睡一个房间没人怀疑,同性住一个房间那才出事儿了呢!” 净璃赶紧过来抢过他手里的水瓶,“不许你喝冰冻过的水,你怎么不长记性啊?喝常温的,不然声带受不了。” 动作自然到,仿佛都不是条件反射,而是本能。 “嘁……”青爵竟然没坚持,在净璃眼前松开了手指,笑笑地看着净璃将水瓶给抢走。 他当然知道她会怎么反应,所以这瓶水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就是留给她抢的。否则,他干嘛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又不是要学林黛玉。 净璃抢得太容易了,抢到手里才霍地明白这家伙是故意的——净璃捏着水瓶红了脸瞪他,“你又要干嘛?” 青爵叹了口气,“这样,才是我正常的生活。” “嗄?” “笨。”青爵回手拿过常温的水来大口地喝,边喝边笑,“到了竖店好几天了,我耳边这么清静,我哪儿适应啊?没点噪音,我觉着自己这房间跟真空似的。” 净璃的脸腾地红起来,“你,你说什么呢你!你说我在你耳朵边聒噪,是不是?” “嗯。”青爵笑意扩大,“就跟个苍蝇似的,嗡——” “你!”净璃气得转身,将水瓶扔到一旁,“原来你说你的房间里隔音设备好,让我喊多大声都没事儿——这就是你存心要跟我吵架呢,是不是?不搭理你了,我走了。” “小孩儿,你为什么会走过来?你不是担心你们剧组的提醒么?”青爵不急不忙在后头问。 净璃攥了下指尖,“刚刚电梯放你鸽子嘛。就哄哄你呗,省得你又要闹。就怕你丢人都丢到竖店来,让整个剧组跟你一起受罪。” “是么?”青爵叹了口气,从后头走过来。他腿长,两步就赶上来,伸开长胳膊将净璃给抱进怀里来,“我发脾气是因为什么,你可知道?” 他的气息霸道氤氲而来,笼罩了她周身。净璃只觉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光着上身,汗水和体温透过她的裙子,侵扰着她的身子。 “你傅青爵大少爷,生气还需要理由么?反正生气不花钱,想生就生呗。” “胡说。”他沙哑地笑,面颊贴着她的发丝, “我阴阳不调了。” 净璃轻轻闭上眼睛。 抗拒不了他,无论他的邪肆,还是他的温柔。他强要她时的野蛮会让她疼,却会上瘾;他更经常用这种猝不及防的温柔和耍赖,一点点卸掉她的防备。 “哦?不调了?”净璃叹了口气,依旧忍不住反击,“傅青爵大少爷原来也会月经不调么?好像,你没这个功能吧?” “顾净璃,你找打啊!” 青爵恨的嘶吼起来,大手去拧净璃的pp,“再胡说八道!” 净璃此时穿着的长裙是莫代尔面料的。莫代尔棉有弹性,又最为贴身,箍在身上就仿佛是她的第二层皮肤。他的大手捏来,掌心的温度、甚至是指腹的纹理,全都真实地透过莫代尔传导过来。 净璃轻轻地喘息。 “你刚刚,真的生我的气了?”用力扯开注意力,借着说话来抵抗他给她的感受。 “嗯。”他的手指不再拧,而变成了辗转的抚摸,“尤其是看见你跟韩赓一起上来,该死的,你敢这么惹我!” 净璃喘息着靠着他的身子,“是巧遇。” “嗯,我看见了。”青爵垂下唇来咬净璃的颈子,“我从挑空围栏那一直看着你,也看见韩赓跟郭荣他们一起进来,后来与你遇上的。要是让我看见你原本是跟韩赓约好了,这才放我鸽子的话……” 青爵发了狠,用全部的牙齿咬住净璃的颈子。像是恶狼扑食小羚羊一般,“我会杀了你!” “啊!”净璃惊得低呼,轻轻推着青爵,“疼了……” 青爵粗浊喘息了声,这才缓缓放开牙关,“真想给你咬个牙印儿,让韩赓给我看清楚!” “青爵!”净璃努力转头,小鹿一般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别闹了。我跟你闹脾气,只是因为我自己的问题。跟他没关系的,你记住了。别动不动就因为他,跟我没完没了。” 他的心情,她也懂。听着她说跟韩芷一起喝酒,他心中的担心自然扩大。 就像说韩国能一起吃烤肉的男女,一般都定然有了肉体的关系一样;女人能一起喝酒的女人,也通常来说可以成为亲近的朋友。 烤肉的烟熏火燎,会让约会的男女撕掉表面的伪装;女人跟女人喝酒也一样,喝酒后往往都是自己最狼狈的一面,说出来的都是酒后的真言。 “我跟韩芷一起喝酒,也只是因为她是韩芷,而不是因为她是韩赓的姐姐。只不过很巧,她的身份恰好是韩赓的姐姐而已。” 净璃伸开掌心推着他的身子,却忘了他原本是光着上身的。她这样平伸双手去推拒着,掌心便正好按在他男性的乳上…… “喂……”青爵没再去细听她在说什么,只是垂了眼睛去看她的手。玄黑的目光越发幽深下去,他挑了眉尖儿邪邪地瞄着她笑,“你非礼我……” “你!”净璃一下子慌乱起来,赶紧想抽回手来。可是早被他先一步按住,挣脱不得。 净璃便想起他之前对她说的话来,“你还说我一个人带着酒气,是邀人来非礼——可是你看你这样儿,脱得半裸了,还好意思怪别人非礼你么?” 原本只是口舌之争,顺着说下来的反击,可是话出了唇边,净璃才猛然觉得不对!赶紧咬着舌尖儿不许再说,却也晚了。 青爵得意笑起,“是啊,我想的就是这样。我身体力行,言出必践——快来非礼我啊,来啊……” “青爵……”净璃费力地呢喃。像是鱼儿离开水面之后垂死的挣扎。 “嘘……”青爵沙哑地在她耳边,“你的小嘴儿那么美妙,别让它继续聒噪,让它——做点更美妙的事。” 青爵粗哑地喘息,亲手握着净璃的小手,开始在他的身子上游走。 第66章 若相逢 前生前世 “青爵……”净璃低声哀求。却不知道是跟青爵哀求,还是在跟自己身子的反应哀求。 青爵嘶声低吼,“坏小孩儿!” 夜色已是深沉了,窗外除了院子里照明的灯光还在亮着,整个天地都已经暗灭下来。隔着院子里稀疏的灯火,可以看见远处的大街上,灯火璀璨如星河。 只不过,天上的银河是银华潋滟,人间的光影银河则是金光闪耀。 青爵喘息得越发凌乱,发了狠扯着净璃就向床铺去。净璃还来得及小小溜号了一下,回首窗外去望那灯火闪耀的远方。 都说现代社会有光污染,可是人类又怎么会忘记得了对于黑夜的本能恐惧?倘若夜晚再没有了这些灯火,而真的只给你漫天的星星,那么人类究竟是真的心愿得偿地开心大笑,还是会瑟缩在一片黑暗的大地上茫然不知所措? 人心有时候真是矛盾。说出来想要的,是否真的就是心底最想要的?或者说嘴上说不要的,是否真的就舍得割舍? 这个答案,究竟谁能给?上天高高在上,只是淡然俯瞰人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人自己呢,百转千回,纵然心里有八百个弯弯绕,却实则都回答不了自己这样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古人说庸人自扰;其实反倒应该说是智者自扰。 “又溜号!”青爵半靠在床头上,伸手捏紧净璃下颌,嘶声警告。 净璃脸红回神,“没有,看星星呢。” “那么喜欢看?”青爵回头瞥了一下窗玻璃,忽地邪恶笑开。 “是哦。”净璃倔强反击。 “好,那我便让你看……”青爵一声诡笑,猛地将净璃抱过来,转向窗子! 窗外暗寂,除了远方那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街,近处都是暗色的玻璃。 借着房间内的灯光,恰好将两人的影子都投射到窗玻璃上去。原本透明的窗玻璃,此时倒成了一块光华靡丽的大屏幕。他与她便成了屏幕上的男女主角儿。 “青爵!”净璃猛地明白了他要干什么,微微惊慌,“别,会被人看见!” “没人。”青爵沙哑地笑,“窗户对面没有楼房,只是半个人影都没有的影视城景区。小孩儿,不许违抗我。” 净璃细细密密地喘息,已是无法抗拒。 “看着,不许闭眼睛,也不许别开头。”青爵也从净璃的肩头上,抬眸去望向大玻璃窗,看得见他的小女孩儿,面色绯红,发丝凌乱。分明似乎也想躲闪,却整个人都被他钳制着,不得躲闪。 在她怀中,她那么娇小,那么甜美,那么——粉嫩。 “喂!”净璃惊叫,“你给我扯坏了!” 净璃迷蒙里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什么用白布条给勒上那个,便喘息着问他,“你,你那天说白布条……谁,谁给你出的馊主意?” 青爵隔着衣料揉捏着净璃的丰满,沙哑回答,“笨。当然是跟剧组的服装师学的。古装戏里,女扮男装都是这么弄的。” “啊?”净璃真是忍不住笑起来,“他是男的吧?” “嗯。”青爵懒得回答。 怪不得……只有男性的服装师才这么笨,还能给提出这样的馊主意。倒真是拍惯了古装戏的哈。倒要同情《画心》剧组的女演员们了,还不得要被这位服装师大哥怎么折腾呢。 女人的胸用白布条束缚——没错,电影小说里都是这么说的,但是如果真的来弄,那你日后也不必再想用美妙的曲线了,全都给缩回去,或者干脆下垂了。 “青爵……”净璃整个身子都已燃烧起来,只能使劲儿说话,“《画心》,到底是古装戏还是时装戏?” 《画心》在开拍之前向外只透露过两款宣传海报。可是两款海报的风格还截然不同,一张是古装,一张是时装,一时间弄得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陈导这回真是沉得住气,对于整个剧情的保密程度堪比姜文的《让子弹飞2》了。 人就这样,越神秘就越好奇。所以《画心》还没做什么前期宣传呢,网络上却早已猜破了脑袋,吵翻了天。剧组自然偷着乐了。 “你希望是古装,还是时装?”青爵轻轻笑起。她终于肯关心点他的工作了么? “嗯……”净璃借着沉吟,让自己吟哦出来,“我想看,古装剧。我还没看你穿过古装呢。就算之前爆出来的海报,你的形象也只是电脑效果图,不是你真的穿上了古装。傅青爵,我想知道若是人有前生,那么千百年前的你该是什么模样。” “嗯?还想知道我前生?”青爵仿佛一窒,“如果我有前生,也不必给你看!” 不啻兜头一盆冷水猛浇下来! 身子由欲.望颤抖,变成了冰冷的寒颤。净璃愣愣望着窗子,看着他继续贪婪地调弄他,他依旧灼烈,她却已经成了木雕泥塑,“你为什么,不许我看?” 青爵自然查知净璃的反应。他双手向下,揪住净璃的裙摆,猛地将她的裙子掀上头顶来,然后绕过她的手臂——却没彻底脱下,而是顺势在净璃手腕间绕成了绳结,将净璃的双手绑缚在身后! 净璃心中绝望,此时又不能不羞囧。 大玻璃窗里,青爵的大手终于环绕而来。 “傅青爵,你放开我。”净璃听见自己轻声的呼救。沉入水里,最后的挣扎。 “休想!”青爵沙哑地嘶吼! “傅青爵我让你放开我,你到底听见没有!”净璃听见自己的喊声陡然而起,就仿佛水里被猛地投入巨大的石子,从而激起又高又陡的浪花。 “放开我,放开我!”净璃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大劲儿,拼了命地躲闪着,想要避开青爵放肆的攻击。 “小野猫,要发疯了么?”青爵这回出乎意料地竟然没恼,却用力裹住了净璃的身子,轻易收服她挥舞的手臂。 他甚至残忍地依旧将她的头摆正,逼迫她继续望向大玻璃窗,继续看他如何对待她! “傅青爵,你这个混蛋!”净璃盯着玻璃窗里的自己,定定地落下泪来。 “傅青爵,我恨你!”净璃知道再无法逃脱,只冷冷说。再不惊慌更不逃避。 他如兽嘶吼,“笨蛋!纵然我有前生也不必你看,因为你原本就在我身旁!或者是我侍婢,或者是我书童,反正不管你是男女老幼,你总归一定都在我身旁!” 第67章 彩虹 “哦?你真的看清楚了么?” 夜色深深,整个酒店里的人几乎都睡了。只有前台的服务员硬撑着,却也熬不过夜色侵扰,大大滴打着哈欠。楼上挑高的栏杆旁,却还立着一个倩影。那女子白皙的手臂扶着栏杆俯望大厅,仿佛毫无睡意。 从她站立的高度,几乎与大厅上垂下的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平齐,水晶吊灯的光华灿烂却又寂寞地落在那女子的眼底。 熬夜的女人,就算依旧还是美人,却总有些迟暮的味道。 “是的,我看清了。”她身旁的助理小心回答帱。 “只是好奇怪,为什么是一个小助理?我还以为应该是阮灵自己出现的。”那女子正是《初恋20年》的女二号徐如轩。 开机仪式上,徐如轩莫名被阮灵抢了风头,无论是大合照的排位,还是后来安排的媒体群访,阮灵都以女三的身份反倒超到了徐如轩的前头去。一次两次还就罢了,后来还次次如此,徐如轩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阮灵相貌妖娆,她自己又性格像个大妞,平时在片场跟丁诺、韩赓等人说说笑笑,有时候到高兴处还会伸出胳膊来勾肩搭背。徐如轩便留了意戬。 “原来传闻不虚,阮灵跟韩少是认识的;原来传闻却还没有现实更狗血,阮灵果然了不得,不但跟咱们剧组的小开有秘密关系,她原来还派自己的小助理去勾.搭那边的男主角。” 徐如轩的助理曹丽点头,“老板,你可能还没听说过阮灵签约钱未然的关窍所在。钱未然是十二少的经纪人,阮灵让自己的小助理来陪十二少潜规则,那么十二少自然会给钱未然和阮灵搭桥。” “哟,怪不得。阮灵这个丫头,号称是新人,我看极懂娱乐圈的潜规则嘛。”徐如轩冷笑,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老板,这件事……”曹丽小心地问。主子受辱,就是他们当助理的屈辱,所以她也劲劲儿地想要帮主子扳回来。 “且不急。”徐如轩微笑,“两人一同进门的照片都拍到了,我们还怕这照片没地方用么?” 走进房门的刹那,徐如轩轻轻拍了拍曹丽的肩头,“小曹,你今晚辛苦些,别睡了。我猜那个小助理一定是天不亮就得偷偷跑回来。你盯着些,最好拍到她出来的照片,到时候就更是有说服力了。” 曹丽点头一笑,“老板放心。” 晨光青蓝,净璃猛地从梦里醒过来,赶紧坐起身来,找自己的长裙。 青爵的手臂从纯白的衾被里伸出来,打横扯住净璃的手,“还早……” 净璃轻轻叹了口气,“不早了。待会儿怕是早场的剧务都起身了。你再睡会儿,我得赶紧回去了。” “你走了,我怎么睡得着?”青爵闭着眼睛嘟哝,像个耍赖的孩子,扯着母亲的手,不想让母亲早起上班去。 净璃拍了拍青爵的手背,“好了。如果真的睡不着就早点起身看剧本。你们今天也要开机了,以后还有的你忙。” 净璃从青爵房间里出来,小心地四处看了走廊里没人,这才一溜烟跑回房间去。蹑手蹑脚打开了房门溜进来,阮灵便跟贞子似的从床上披散着头发一下气扑上来,卡住了净璃的脖子,“啊你这个家伙,你昨晚上死哪儿去了你!” 净璃吓得赶紧捂住阮灵的嘴。 阮灵穿着睡袍披头散发地盘腿坐在床上,“你个家伙,你可担心死我了你。我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我也不敢声张,满屋子一打量,就看见垃圾都收拾干净了,就猜你可能是去扔垃圾了。可是你却这时候才回来你!” 净璃扭着手指垂下头。 阮灵伸腿蹬了净璃一脚,“上傅青爵那去了吧?我就知道,所以我才没敢吱声儿,不然我早报警失踪人口了!” 净璃脸上浮起红云,嗫嚅着说,“阮灵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阮灵翻了个白眼儿,“都在一个楼里住着,我也能猜到傅青爵那野兽不会放过到了嘴边的肉的。日后你要是晚上再不回来,你给我发个短信啊,别忘我以为你被外星人抓走了呢。” “去!”净璃红着脸找衣裳。胸罩被那家伙给扯坏了,她含着胸不敢让阮灵看见。 可是阮灵是干什么出身的啊,她一眼就看出净璃是上空着回来的。阮灵坏笑着扑起来伸手指头捅了净璃胸一下,“说实话,傅青爵床上功夫怎么样?” “阮灵!”净璃羞得赶紧捂住自己身子,面上都是红透。 “说。”阮灵坏笑着指着净璃。 净璃垂下眼帘,只能说,“……很,很好。” “哈哈!”阮灵得意大笑,“行,我今儿就先八卦到这儿,省得你一副要死了的样儿。日后我再慢慢扒。” “阮灵你还要扒!”净璃惊了。 “哼,那还要不要我给你们打掩护了?”阮灵翘着脚尖儿,“如果还要的话,那自然也得给老娘一点实惠的啊。这都不让我扒,我干什么给你们打工?” 阮灵看净璃连进的气儿都没了,知道是把净璃给吓着了,便笑着说软话,“净璃,给人家一点甜头嘛。你也知道姐姐我很久没有男人了,寂寞至死啊……” “呸!”净璃这才转身笑开,心里却蓦地浮现起昨晚喝醉了的阮灵独自在梦里默默落泪的情景,心便不由得轻轻地疼了,便也原谅她的口无遮拦,“以后我会慢慢把我跟他之间的事情讲给你听,这总行了吧?” “床上的?”阮灵兴奋举起脚丫子。 “不是!”净璃回头瞪她,“小时候的。”说罢进洗手间洗澡更衣。 外头阮灵的哀叫追来,“本宫不要儿童文学,本宫要成人版的……” 净璃果断将门关严,打开花洒。水花唰地一声倾泻下来,刺在皮肤上。嗯,这世界终于清静了。 净璃跟着阮灵拍戏,今天的拍摄相对简单,就是一场走秀。这对阮灵来说轻车熟路。净璃小心地管理着阮灵每一套服装要用到的小道具,仔细对着进程单。 “净璃,郭导请你过去一下。”剧务刘真走过来,一贯的格子衬衫加多袋工装裤,利落得像个男生。 “导演找我?”净璃愣住,“刘姐,导演是找阮灵吧?那稍等,她马上就完成这个镜头了。” “净璃请你听明白我的话,我说的是导演找你,不是找阮灵。”刘真皱眉,仿佛极不喜欢多说一句话。 巨大的问号横亘在净璃心头,可是看刘真那个表情,净璃还真的不敢多问了。 她也明白,刘真不是不好接近,而是剧务真是个会让人撞墙的工作。现实一点形容,那就是整个剧组的老妈子,事无巨细都要靠她一张嘴去催促去嘱咐,数百号人一个人多说一句,加起来就是几百句,她不惜字如金才怪。 导演正在上海街拍女主角孙丽珍的戏。几乎可以乱真的商业街上,店铺林立。透明的大玻璃窗里,商品琳琅满目。乍然看上去,还以为真的是走进实景里来。 “净璃你来了。”韩芷从一旁走过来。 净璃有点担心,低声问,“韩姐,导演找我有什么事?” 韩芷轻轻耸肩,“别担心,是导演要求你帮忙。” 另一位韩国的金姓副导过来将净璃带到店铺里去。导演头上蒙着一条浸湿的白毛巾,正猫腰凑在监视器前发脾气。一边用韩语唠叨着什么,一边将手边果盘里的开心果剥开扔进嘴里。 导演拍戏的时候都有怪癖,有的导演是喜欢抽烟,一根接一根;有的则喜欢吃零食。都是用琐碎的东西来陪伴需要不断重复的工作。 影视拍摄是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幕后制作起来折磨死人的工作。一旦ng过多,所有人都会抓狂成精神病。 “导演,我来了。”净璃礼貌地向导演躬身施礼。 导演闻声回头,也顾不上自己头上还顶着的白毛巾,一把扯住净璃的手腕,将她带到货架前的孙丽珍眼前去,“净璃,你可来了!你教教她,教教她!真是,笨死了!” 孙丽珍是导演从韩国带来的女主角,是多年跟着导演的班底。导演是对孙丽珍给予了极大的信任,两人的关系便如父女般,所以导演说话也不必客气。 孙丽珍正坐在帆布椅子上,表情木然。见导演扯了净璃来,而且当着净璃的面那么说她,孙丽珍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第68章 寂寞可以是忍受,也可以是享受 净璃哪儿能想到竟然是这样的阵仗,局促地望望导演,手却自然而然去抽纸巾递给孙丽珍。 竟然,比孙丽珍的助手还快。 孙丽珍感谢地点头,她的助理倒是拿着刚找到的纸巾,有点尴尬地站在一边。 导演也注意了这个细节,叹了口气,“看一看,这就是不一样!丽珍,一颗服务者的心态,不是表演出来的,是要自然流露!” “看看净璃的反应!帱” 导演说完气哼哼地回到座位去,金副导演给解释,“净璃,以你们当助理的级别,拿不到每天拍摄的剧本,所以我大致给你介绍一下今天拍摄的情节:丽珍扮演的鞋店售货员今天有一场重头戏。不是矛盾冲突严重,而是导演要重点采撷她工作时候的细节。神态的细节,动作的细节,姿态的细节……” 净璃点头,韩国导演最喜欢的是通过这样的小细节来阐释情感。不过净璃心底却也微微一惊——女主角是鞋店的售货员,这世上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金副导演压低了声音,“丽珍的演技很棒的,她面部表情很完美,只可惜动作总是生硬,有表演的痕迹。净璃拜托你指导她,否则今天全组人都要跟着受罪。导演是个力求完美的人,不达到他的要求,那就几十号人一起在这儿干耗着。戬” 净璃点头,“金副导演您放心,我一定尽己所能。” 净璃蹲下来,跟孙丽珍细细地讲解着。孙丽珍的助理给做着翻译,孙丽珍也认真地点着头。 净璃起身去鞋架上拿鞋,给孙丽珍做示范。目光不经意望见周遭已经围了一圈儿人,而钱未然正在其中。 钱未然身边是韩芷。钱未然正垂着头,仿佛认真地听韩芷说着什么。 净璃一怔,有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认识钱大哥这么久了,她倒似乎也是第一回看见钱大哥能这么仔细地侧耳倾听一个女子的话,仿佛真的是极为在意的模样。 净璃心里涌起难过。多亏这个场合阮灵不在,否则真不知道阮灵会不会发挥失常。 却也真的是的,钱未然与韩芷站在一起才是般配。两人都是家世良好,都是独自拥有了自己的事业,说话做事无不妥帖……阮灵则像个大妞儿,怎么看跟钱未然的气场都是南辕北辙。 那感觉——有一点像书香门第的公子,却遭遇了个吉普赛的妞儿。 “净璃,净璃?”看净璃卡壳儿,孙丽珍的助理连忙提醒。 净璃赶紧回神,微笑给孙丽珍接着讲解。 孙丽珍很勤奋,净璃说的话她都认真听着、学着。时间不长,已经大致掌握了技巧,躬身向净璃致谢。净璃非常不好意思,赶紧也回礼。 “嘿,如果不是两位美女,我倒要以为是夫妻对拜了。”耳边飘来轻柔的笑谑。 净璃回头看去,正是韩赓。净璃赶紧瞪眼睛,然后嘱咐孙丽珍的助理不要将这句话翻译给孙丽珍听。助理会意微笑,韩赓则笑得眉眼飞扬。 “你忙完了?”净璃跟韩赓到一边说话,“今天的拍摄还顺利么?” 韩庚笑,指了指眼前的布景,“相信你看见眼前这一切,你就会放心了。导演很厉害,一切都在配合我,还原着我平常的生活。所以我也只告诉自己不是在表演,而是在做日常的工作,便一切都ok了。” 净璃将冰凉的水瓶贴在颊上,扭头望他,“店长,只是我好奇怪,怎么女主角也是鞋店的服务员。” 韩赓点头,“景卿后来的工作是鞋履设计师,所以导演将女主角的职业也这样定位了吧。净璃,其实……” 韩赓说着却顿住。 “嗯?”净璃转头去望他。 太阳明晃晃地从高天洒下,丝毫不吝惜自己的热力,晒得人头晕目眩。 “净璃我想说,其实如果导演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你也许会是女主角的最佳人选。”韩赓的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那天晚上在电梯前看见你,导演回去也跟我唠叨过,说你的气质非常契合他的审美。也说,如果早一点知道剧组里还有这样气质如琉璃的女孩子就好了。” 净璃心底一晃,急忙垂下头去。 对于学表演的学生来说,这样的机会是让任何人都会心旌摇曳一下的吧?毕竟现在演员多,而出演的机会却这样少。 “店长……”净璃捏紧了手里的水瓶。冰冻过的水很沁凉,凉意在这样的温度里真是弥足珍贵。就像一旦大脑过热了,也需要及时冷静下来一样。 “净璃,你说。”韩赓目光热切垂下来。 “店长我知道你在目下这部戏里的分量,我也知道如果你肯帮我说一句话,也许我就有机会在这部戏里得到一个角色——可是,我不要。” “净璃?”韩赓眼中的热切被顷刻扑灭,他着急地握住净璃的手臂,“其实我一看到导演最终的剧本,我便认定,这部戏该是为你我开拍的。净璃,这是天意。难道你不想跟我一起来主演一部电影么?” 净璃深深吸气,“店长,我也是俗人,我当然也羡慕这部戏里的每个角色。阮灵成了女三,我都替她高兴到甚至掉眼泪。现在学表演的学生,真的好难熬。没有背景没有潜规则的话,都不知道要熬多久才能有出头之日……” “可是即便如此,店长,我希望是由自己来争取到表演的机会,而不是有你的帮忙。店长你的心意我十分感谢,但是我如果接受了却会让自己寝食不安。” 净璃说着转头望向孙丽珍,“刚刚我跟孙丽珍的谈话虽然不长,但是我能够看到她的奴隶。隔着中韩文化的不同,她却一个字一个字让助理都翻译清楚。孙丽珍是个非常好的演员,我当年看《爱有天意》、《橡皮擦》的时候就非常喜欢她。我相信她一定能胜任本片女主角,能帮这部电影打开更广阔的市场。” “净璃……”一些晶莹的东西在韩赓眼中闪亮。他呼唤着她的名字,也不是要具体说什么,只是想这样轻声呼唤她,“净璃,净璃。” 净璃羞囧,急忙垂下头去,“店长你们这边先忙吧,我得回去看看阮灵。她今天拍走秀的戏,道具多,我怕她自己收拾不过来。” 净璃猜的一点不差,回到阮灵这边,正看见这大妞满场地跺脚找耳环。净璃叹了口气,翻开阮灵手边的一个薯片的纸筒,耳环正静静地躺在里头。 “啊?怎么在这儿啊!”阮灵惊叫起来,“我差点把这空桶给扔了!” “你刚刚吃薯片的时候,一边吃一边说耳朵痒痒,担心这道具耳环不干净,张罗着要摘下来用酒精棉擦擦……你自己都忘了。光急着吃。” 片场除了导演之外,所有演员的通告包里都是小卖部,各种零食一应俱全。人在寂寞时,最贴心的伙伴不一定是情侣,有时候反倒是零食。剧组里不分男女老幼,几乎人人手上都是一大盒。拍戏间隙,最快乐的就是捧着自己的零食盒子去跟别人交换着吃。 阮灵尖叫了一声之后却乖了。净璃反倒有点不适应,“我刚刚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了?” 净璃心说,钱未然跟韩芷的那一幕,是在上海街那边啊,跟这边隔着好几个景区呢,阮灵一定没能看见。那她干嘛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阮灵伸着蛇似的长手臂瞎抓挠了下,最终还是说实话了。她实在不是那种能藏得住话的人,若是憋得久了估计都得“心脏下垂”。 “净璃,我刚刚看见夏凉了。” “哦。”净璃微微愣了下,不过随即还是垂下头去。这个名字自打来竖店之后,她就刻意逃避着。好在助理都是悲催的命,每天的杂务一堆又一堆,让她当做自己很忙,忙到没时间去想到夏凉。 阮灵大惊小怪地歪了头来瞅净璃,“他们今天开机啊,从今天开始夏凉就要天天跟傅青爵耳鬓厮磨了!” 《画心》这名儿一听就知道跟《画皮》不远,所以有些风格是要延续下来。比如纠结的情感戏,还有那些唯美的yy镜头。 净璃只低头将包包整理好,“过两天你还要跟韩赓耳鬓厮磨呢。” “切!”阮灵翘起手指头来,“色.诱他那种乖乖男,对本宫一点挑战都没有。本宫不怕别的,就怕韩赓假戏真做,真的爱上我怎么办?” 净璃只是微笑。 “顾净璃,我可告诉你。他们剧组为了玩儿噱头,第一天拍的就是傅青爵和夏凉的吻戏!而且,开放媒体探班!” 第69章 迷宫·迷心 如今的时代,各种宣传造势的手段已经到了妖魔化。为了先声夺人,《初恋20年》和《画心》两大剧组的宣传简直是绞尽了脑汁,针对对手来给自己寻找可以借用宣传的点。 针对《初恋20年》的导演和班底大部分来自韩国,而演员阵容也更是囊括了中、日、韩、台湾地区等“国际化”的特征,《画心》的宣传人员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点。 这一两年来,针对好莱坞大片抢占中国市场而衍生了一个词儿叫“好莱虎”,各家电影公司和各位本土导演纷纷化身祥林嫂,到各种媒体面前来抱怨,说好莱虎挤占了中国点一个市场的份额,造成中国本土电影连续几年来票房的大滑坡。 郭荣导演虽然不是“好莱虎”,但是他是韩国人呀!韩国电影人也来了,也来跟中国电影人抢饭吃,所以这正好可以振臂一呼! “保护民族电影的希望,贺岁档只看中国本土电影”,这题目成了网络上各大论坛、博客之间流传的噱头帼。 可是《画心》这么宣传,便明显是在狠踩《初恋20年》,所以《画心》利用这个噱头来进行开机仪式的时候,《初恋20年》这边已经炸了营。制片方这边的人员恨得在办公室里拍桌子,恨不得去砸场子去。 净璃和阮灵因为之前一直忙着拍摄的事情,却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两人还是忍不住好奇,扮了装混到《画心》开机仪式的观众群里去偷窥。 这主意自然是阮灵出的。净璃虽然也担心,但是她还分得清轻重,反倒是阮灵的八婆精神发作,你不让她去她就抽筋拔骨地什么都干不下去嫡。 被阮灵给拖到《画心》的开机仪式地点——明清风情民居景区,净璃一听周遭媒体的议论,说什么国产影片pk外侵电影的这个论调,就不由得一皱眉。 “阮灵,我们回去。”想看的东西近在眼前了,可是净璃还是扯着阮灵走。《画心》这个宣传的论调,是等于直接挑开了两个剧组之间的火药味儿的。如果再被人发现她们两个混在人群里——没人会以为你们只是来看热闹的,定然会有人借机生事,说是你们来砸场子的。 “别走别走啊!”阮灵八婆精神一旦附体,那就是天不怕也地不怕了,“咱们来都来了,哪儿能白来一趟啊!再说咱们都乔装改扮了,就躲在人群里,谁认得出来啊!” 竖店影视城有自己的规矩,整个影视城几乎是不收剧组的场租的,给剧组节省下了巨大的成本投入。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求剧组不可以驱逐游客,除非是额外划定的封闭拍摄区域,否则游客就可以近距离走到剧组身旁去。 所以此时的开机仪式上,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游人。净璃和阮灵隐藏在千百游人当中,的确是并不显眼的。 净璃想了想,就也点头。阮灵的性子她了解,这时候你劝说她肯定劝不通,一旦两人这么拉拉扯扯起来,反倒更加惹眼。便这样大隐隐于市,安安静静地看完离开,也许是最安全的办法。 各个剧组的开机仪式全都大同小异,都是一样的烧香敬神、切乳猪、大合照、媒体群访。就像是一个固定的程式,套进去不同的人脸罢了。可是这世上最生动、最迥然不同的就恰恰是人脸——净璃隔着人群,隔着鞭炮的飞花,细细去望那被人群簇拥在当中的青爵,只觉心跳怦然。 即便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即便隐身在众人中央,这份心跳从不曾改。即便,从小一起长大,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即便早已有过身体的亲密,拥有过独属于二人的小小世界——却依然无法泯灭这样的悸动。 《画心》的大合照开启了一个悬念的谜底:青爵和夏凉都穿着古装现身。 青爵一身大红的战袍,袍子上金线刺绣着飞翼团虎,正是武将威仪。他的头发被梳成贴着头皮的麻花辫,一同向后归拢去,露出明净的额头与完美的五官;头发后头接上假发,假发上缀着金环与明珠,极为考究奢丽。 原本就占尽眼光的人,再加上这样浓墨重彩的装扮,想不吸引人都难。 相对于青爵妆容的浓烈,他身边的夏凉却是素淡如菊。只穿白色的曲裾长裙,勾勒出纤纤一抹细腰。面上的妆容也是淡,长发只是自然中分披散下来,在背后收拢;头顶只有一串素银的步摇,净雅娉婷。 花和月三人也各有角色,可是一时之间净璃还真猜不出来他们三个都扮演什么。花上苑一袭水粉绣满穿花蝴蝶的袍子,形如艳花;和郁则是一袭黑色短衣短打,笑容诡谲;月如璧一袭纯白长衣,目似朗月。 “走啦走啦,咱们先进棚里去抢个好地方,争取头排围观!”净璃还在出神思忖,阮灵拉着她的手臂往棚里拖,“人家都大合照完了,你还在这儿愣什么神儿啊!” “头排围观?”净璃这才寻思过味儿来,“阮灵你疯了!咱们躲在人群里也就是了,你还头排围观!” “我是为了谁?”阮灵怒其不争地叹气,双手叉起腰来,“《画心》也真功利,头一天开拍就上吻戏,还让媒体公开探班!他们赚眼球倒是无所谓了,净璃,难道你真的不担心傅青爵?” “行,就算你不担心傅青爵,那你难道还不担心夏凉?信不信我给你预言,就算傅青爵没事儿,说不定夏凉倒是要主动吻下去的!” “阮灵……”净璃深深吸了口气,“你我也都是专业学表演的,我知道一个演员该承担什么。这是工作,我可以理解。” “净璃!”阮灵急得一跺脚,“你说得对,我也是学表演的,我也明白。所以我不是要你来看着你男人,我是要你来看着夏凉!” “现在傅青爵是什么身份,夏凉又是什么身份?你觉得夏凉会放弃拿青爵来炒作的机会么?以傅青爵的身份,他要是陪着夏凉去炒作,那他可吃亏死了!” 阮灵扭头瞪着净璃,“净璃,你不是他小跟班么?他的事情时时处处你都会小心留意,难道这回你就能这么大意么?” 阮灵说得大义凛然的,让净璃都被说得没词儿了。净璃心里还纳闷儿呢,就算是阮灵看不惯夏凉,可是似乎阮灵也没必要这么护着青爵吧?毕竟这原本是净璃自己的事儿啊 净璃冷静下来一想,这才笑开。这个美女蛇似的阮灵,净璃差点被她给骗过去! “是不是觉得,今天青花和月第一天开戏,所以作为经纪人的钱大哥也一定会到场啊?”净璃终于找回了从容,调皮一笑,促狭地盯着阮灵。 “知道还问!”阮灵难得地脸一红,赶紧扯着净璃跟着人群溜进了棚里。 因为首日拍摄开放媒体探班,拍摄倒是成为次要的目的,宣传才是首要的目的,所以《画心》剧组这回竟然难得地允许观众一并进棚观看。只是要求大家要安静。 摄影地就在秦王宫大殿中,高敞轩阔的大殿里足以容下数百人。大家都屏息凝神环立周遭,凝望着大殿中心的水池。 经过剧组的布景改造,此时的秦王宫大殿更为靡丽浓艳。就连往日那在阳光下清澈粼粼的水波,都被赋予了迷离的色彩。仿佛一池春水,水中埋藏着情潮与***。 “这一段情节是拍摄大将军卫长君带兵千里奇袭,孤军深入大漠中,士兵全都又累又渴。就在此时,大漠中忽然现出一座宫阙。” “军中老兵苦劝卫将军不可入此宫阙,唯恐有诈;卫长君少年英雄,不舍看见手下士兵被干渴和疲惫夺去生命,毅然下令军队入宫。” “卫长君亲入王宫大殿,却于深夜听见有女子的娇媚笑声……” 阮灵听得入迷,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是狐狸精来了!” “正是。是匈奴的大国师召唤来了沙漠媚狐前来迷惑卫长君。人心一乱,便失去了斗志,那么卫长君非但不能再带领军队击溃匈奴,更可能因为心的迷失而再也走不出这片沙漠。” “哇,又h又狗血,不过真他妈吸引人!”阮灵听得鼻血都快下来了,“老娘就是俗人一个,谁也别跟老娘装高雅清纯!来,快点开拍呀!” 净璃都差点哭了,扯着阮灵低声吼,“你再胡说八道你!你看看你身边那是谁!” 第70章 征服的野心 “嗄?”阮灵这才寻思过味儿来,赶紧一扭头望向旁边儿——那跟个狐狸似的笑眯眯给她讲故事的,不是钱未然,又是谁! 阮灵自己也差点哭喽——就说嘛,虽然是开放媒体探班,但是剧情却还是一定要保密的;就是要你媒体和观众明明看见了,却不知道人家在具体拍摄什么情节。人们出于好奇心的本能,反倒会打破了头去用力使劲儿猜;最好网上再出现几种观点互掐的情形,那么这部戏的故事核想不吸引人都不成了。所以这个阶段剧组的宣传要做的功夫不是“全脱”,而是“半裸”,就是要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调调儿。 所以怎么会有人出来给她和净璃讲剧情啊? k,那个匈奴大国师怎么不让钱未然去演呀?他都不用化妆他!阴死了! 心里早问候遍了钱家的八辈祖宗,阮灵脸上却还是只能赶紧挤出小女孩懵懂的笑容来,“哦?怎么是你?原来你也来探班啊?帼” 青花和月在竖店这边拍戏,钱未然却没办法天天都跟着。毕竟他公司旗下还有那么多艺人和日常的管理事务呢,所以钱未然现在处于空中飞人阶段,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形象。阮灵就是因为好几天没见着钱未然真人了,这才什么都豁出去了,非要拽着净璃来偷看《画心》。 钱未然耸了耸肩,“除了是青爵的经纪人兼哥们儿,别忘了我本人也是他粉丝。我不光当他是我摇钱树,我一样是因为崇拜他,所以才会为他干活儿的。” 净璃心中一暖,转头望钱未然嫡。 以钱未然的家世,他真的原本没必要做这个行当。艺人的经纪人其实跟艺人一样,所承受的压力和苦恼一点都不少;甚至于经纪人要挡在艺人前头去堵抢眼。没有百毒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身,再加上千手观音一般的八面玲珑,还是不要梦想去当个成功的经纪人了。此行多雷,闲人勿进。 “啊,我刚才说的话吧……”阮灵一脸的尴尬,想办法要扯回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不管怎么着,她刚刚那种说话的腔调,是一定会把高帅富们吓跑的。 阮灵自己吭哧了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急得一边跟钱未然微笑,另一边赶紧扯净璃的手,想让净璃帮她一把。 净璃会意,却也只能叹气。那话都说出去了,还扯得回来么? 净璃就只好往旁的话题上引,以期能引开钱未然的注意力,“钱大哥,夏凉扮演的是什么身份?我看她的妆容真是素淡到了极致,好像跟青爵的角色形成极大的反差了。” 钱未然点头,“夏凉扮演卫长君的夫人。是端庄的大家闺秀,也是卫长君真心爱慕的女子。只是,卫长君有武将天生的野心,他拥有太强的征服欲,而卫夫人的人淡如菊虽然能让卫长君获得心灵宁静,却无法满足卫长君征服的***。” 净璃微微挑眉,已是明白了编剧的意图:又是一段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永远不老套,古往今来,甚至千百年之后,还一样会活生生地演绎在现实的人生中。其实红玫瑰与白玫瑰未必是现实世界的存在,而不过是贪心不足的男人们自己在心里衍生出的并列角色。 换用俗语来说,那就是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古今皆通。 “可是媚狐的扮演者呢?”净璃转头望望周遭,“钱大哥,似乎在开机仪式的大合照里,我并没看到有气质契合的女演员。” 正如《画皮》里头要用周迅来扮演小唯一样,那种灵动清澈而又妩媚的气质,并不是任何的导演都有机会能一下子就碰见的。如果没有周迅,上哪儿再去找到第二个那般契合的小唯?所以净璃非常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演员来饰演妖狐。 钱未然耸了耸肩,“这可是剧组的高度机密。我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不能说出去滴……”钱未然促狭地笑,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阮灵面上。 净璃的性子,钱未然知道,净璃虽然好奇,却是能够控制得住自己的心;阮灵就糟糕了,阮灵绝对会百爪挠心,不达目的绝不甘心的。 净璃自然看出来钱未然的居心了,只能暗自皱眉。 如果钱大哥真的对阮灵没有意思,那么钱大哥便不应该这样逗阮灵了。否则阮灵真的上来那个死心眼儿的劲儿,那只会越陷越深。 可是——谁一旦动了情,会不死心眼儿?净璃知道自己哪儿有资格说人家阮灵啊,她自己不更是这样执迷不悟?明知道一切隔着千山万水,却一头这样走下来,从不曾转头。 “你,你要是不想说,你倒是从一开始就别说呀!”阮灵果然开始发飙了。 坑爹的钱未然,敢情他没追过文,不明白这种被坑住的感觉是不是? 钱未然就笑,“那答应我签一个平面广告吧。”做经纪人有时候跟当动物园饲养员差不多,怎么让动物乖乖听话?那得诱之以饵。 “不干!”阮灵使劲摇头,“老娘现在是演员,老娘不干模特儿的老本行了。干恶心了!” 钱未然也不急,绅士风度地朝净璃和阮灵一点头,“那你们俩先看,我得去看看青花和月那边有什么事没有。” 阮灵果然中招,“你,你等会儿!拍群像行不行?不要特写的。” “行。”钱未然谦谦公子的模样,微笑点头,“合同在这儿。” “靠!”阮灵忍不住骂出声来,“你还随身带着合同!妈的,男人随身带着套子的还算正常,你竟然随身带这玩意儿!” “阮灵……”净璃吓得赶紧看周遭,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拍摄场景那儿,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钱未然挨骂,不过面上却是笑笑。男人嘛,既然在女人身上得到了满足,你怎么也得谦让女人些。 阮灵签完字,这才吊着丹凤眼瞪钱未然,“说啊,谁演狐狸精啊?” “也是夏凉。”钱未然老神在在地收拾好合同和签字笔,轻描淡写地说。 “你骗人!”哪儿能想到刚刚的“卖身”竟然就换来这么一个答案,阮灵登时就急了,“怎么可能!” 净璃却懂了。 卫长君虽然有野心,可是他毕竟顾念着与夫人的感情,所以那媚狐自然只能首先幻化成夫人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这样才能欺骗了卫长君,从而与卫长君欢爱。 妻子就是家,只要卫长君心中还有妻子,那么他必然还有归心;只有让他误认为就连夫人也已经来了大漠,那么他就会忘了回去的心,从而与“夫人”一同永远留在大漠中,再也不离开了。 这世上最有效的监牢,不是钢筋水泥的牢房,而是画地为牢,是自己的心将自己给囚禁。 所以,今天才会有夏凉跟卫长君的吻戏。只是夏凉今天的身份实则不是卫夫人,而是媚狐;相信就算大家都亲眼看着呢,也决不会有人猜得到,眼前的女主角是卫夫人,却又不是卫夫人。悬念感吊得十足。 净璃垂下头去,努力微笑,“如此说来,卫将军今天艳福不浅。” 钱未然心下也是黯然,转头望净璃,“净璃,其实你们今天本不该来。” “喂喂喂,今天是群战,不光是一对一啊!”这时候后头不知哪里出了点骚动,“据说是男主角一个跟七个女人啊!” 净璃面色又是一白。 钱未然赶紧解释,“媚狐是沙漠群狐之首,所以她开始是先派了几个小狐妖来勾.引,都不成功的情形下,她才亲自出马。所以……” 所以青爵开始还要跟几个妖冶的女子同时纠缠,就像《白蛇传说》里要安排好几个半裸女缠绕着李连杰扮演的法海一般。只消想想,就觉得香艳无比。 “钱大哥、阮灵,我……” 净璃正犹豫着是不是可以要求离开,却猛然现场灯光俱灭,场务在旁边用大喇叭嘱咐着,“大家的手机都关了哈,还有绝不许出声,更不许超过红绳的范围,不许走动。大家想看拍戏,我们也满足大家,但是大家一定要听从指挥啊。谢谢各位啦,谢谢!” 净璃便僵在当场。走,已经来不及。 拍摄现场,灯光迷离而又绮丽。大殿周遭红帘低垂,中央水池波光潋滟。隐隐有女子娇媚吟哦之声,如丝缠来。 第71章 被雨洗过的太阳 傅宅。盛夏的阳光盛大地倾落而下,却被宅院的设计巧妙地一层一层地拦住。 粼粼层瓦在青砖地面上留下一圈儿的阴凉,瓦当处形成一道波浪线般的起伏,沉静却又不沉寂,仿佛音符的跃动;院子中错落有致栽种着紫薇、百合竹、葱兰……绿影婆娑倒映粉墙,便是霸道的阳光都已被绿叶繁花抖乱,筛落下来时便只剩下一些金线一般,再无炽烈的温度。 花园里的荷塘里荷花盛开,荷塘边绿柳垂地,柳浪荷风清凉而来,只觉荷风四面,清香满溢。 便是地面的青砖缝儿里,微微得了一些雨水的地方,都顽强地长出绿毛苔藓来,那一层浓翠倒是比花儿和树更加活泼,可见苔藓在极用力地生存,索性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也要鲜丽一夏。 凉亭里,四面垂下碧纱来,挡着外头的小虫子。傅豹生半躺在藤椅上,手里抱着个收音机,昏昏欲睡。石桌上铺着软凉的丝绸台布,上头是酸枝木的茶台,一壶好茶刚刚沏好,茶香弥散在凉亭里帼。 此时就越发显出四面垂下的那碧纱的妙处来。碧纱的网眼不大,茶香袅袅不会极快便散尽了;偏碧纱的网眼却还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又不会让凉亭内茶香过浓而遮盖了外头的柳浪荷风。 所以要说,真正会享受的人,享受在于细节。细节当中也最显品位。 此时看来的傅豹生倒像是民初年的馆公了,不理天地,小楼自成一统;实则不然,只要你仔细听听,便能听见,傅豹生手里抱着的收音机里播放的根本不是老头儿们经常听的京戏或者评书联播一类的——傅豹生听的是财经新闻嫡。 纵然此时处于半退隐的状态里,他对外部世界的一切依旧了如指掌。 “茶要凉了,趁着这会儿喝最好。”耳畔有清宁的嗓音,仿佛与这天地清幽融为一体,一点都不会打破宁静。 傅豹生也没睁眼睛,只是伸手向头顶后方去,便稳稳地接过了递过来的茶杯,纹丝不差。 杜清荷从外头走进凉亭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便轻轻一笑,“先生跟邓姐姐的配合倒是妙到毫巅。便是我好奇,却也向来不敢这么做,唯恐稍有差池,那热水就滚热地全都浇到先生脖领子里去了,我可担待不起。 原来一直静静陪着傅豹生,伺候他喝茶的人是邓娴雅。 邓娴雅赶紧起身,向杜清荷微微躬身,“杜小姐请坐。先生喝安溪铁观音,我这就去给杜小姐准备六安瓜片来。” “不用了。”杜清荷一直笑着,“先生最不喜欢两种茶香彼此冲突,所以先生喝茶的时候我只喝矿泉水。” “那我去给杜小姐准备矿泉水。”邓娴雅依旧温婉微笑,“昨儿刚拉回来一车好水,在池子里沉了一个晚上,这时候水质最是清冽。” “娴雅你不必忙碌。她要喝什么自然会对你说,她不说就是不口渴。”傅豹生依旧闭着眼睛,却掷地有声地说。 “先生说的是。”杜清荷从邓娴雅眼前走过去,走到傅豹生身后,坐在方才邓娴雅坐着的绣墩上去,“邓姐姐你千万别忙碌了,我刚喝过了水过来的。当年我第一回走进傅家,先生就严命过,说我不许拿邓姐姐你当佣人看待,所以邓姐姐在先生面前这样儿,反倒会让先生以为我骄矜了。” 邓娴雅赶紧躬身,“那是先生误会了。这都是我的本分。” “没事。”杜清荷一笑,“邓姐姐,刚刚我陪太太聊起青爵,青爵出去拍戏这么些天也没给家里打个电话,太太有点放心不下。倒是还要问问邓姐姐,青爵这些日子可好?” 傅豹生皱眉,“那小子就是脱缰的野马,他不给含之和我打电话,娴雅又怎么会知道?” “先生有所不知,净璃跟青爵虽然不在一个剧组,却是在一个影视基地的。”杜清荷不紧不慢地解释。 邓娴雅赶紧垂下头去,“我也不知道。净璃很懂事,每晚都会给我打电话,让我安心;可是她的确没有提到青爵与他一个影视基地。我想,影视基地都是这样大,净璃还要忙阮灵的工作,未必有机会跟青爵经常见面才是。” “邓姐姐说笑了。”杜清荷抿嘴笑,“就算净璃不想去打扰青爵,青爵却一定会去找净璃的。”杜清荷说着掩口笑着垂首望傅豹生,“先生是吧?从小到大,青爵都跟个小猎狗似的看着净璃,净璃一离开他视野,他肯定想办法给找回来。” 傅豹生无声地又喝了杯茶。不过这回不是自己闭着眼睛等着杜清荷送过来,而是自己坐起身来,从茶台上取过的杯子。 半晌傅豹生才说,“娴雅,如果方便就问问净璃。也好让含之那边放心些。那小子自小不懂事,处处都需要净璃替他周全。” 邓娴雅赶紧点头,“先生、杜小姐,如果没有其他事了,那我先下去看看晚饭准备的如何了。” “你去吧。”傅豹生发话,待得邓娴雅走下台阶才又唤了一声儿,“你给我炸一碟花生米。嗯,不要他们动手的,你亲自弄。他们弄的不是老了就是生,盐花多了少了都不知道。待会儿,我配着喝一盅花雕。” 瞄着邓娴雅的背影走远,杜清荷就笑,“先生真是一日也离不了邓姐姐。这么些年,还是邓姐姐的照料最为周到。” 傅豹生皱了皱眉,“港口那块地拿得怎么样了?这块地我们是志在必得,价格再贵一点也可接受。建在港口的厂房,可以直接上船、下船,交通运输成本累计下来便不止这个数。” 傅豹生径直转过了话题去,杜清荷自然明白自己不该继续说邓娴雅的话题。多年来一直如此,一旦她想要试探邓娴雅的这个话题,傅豹生总是毫不留情地直接截断。 “这块地大家都在觊觎。我正在想办法。先生您放心,只要咱们要的地块,相信政府部门那边也总会开绿灯的。同样的投标金额,咱们自然有优先权。” “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谁?”傅豹生只是一直按照自己的思路在走,并不受杜清荷的任何左右。 “最有竞争力的是两家:恒玖和长庚。” 现场拍摄的一切都准备就绪,音效师将群狐的妖媚笑声都已经播放出来,整个秦王宫大殿里已是一片靡丽的气氛,就等导演喊开拍。 “演员埋位!” 随着现场指令,千呼万唤的青爵终于缓缓走出来。大殿中鼓风机已经启动,登时红纱轻拂,碧水潋滟,一袭红衣的青爵醉卧在池畔。幽幽灯光照射在他面上,又映上水光,便显得他原本就邪气十足的容颜,越发奇诡而又带有一种邪魅的美丽。 风起,心动;红纱飘摇之中,大殿中袅娜而来众女。俱是绯红轻纱裹身,窈窕身段在透明的白纱里若隐若现。她们眼视媚行,红绸一般随风一条一条地缠上青爵的身子。 现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前的一切真是太过奇诡瑰丽,偏又那么香艳到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虽然大家都明白,那几个女子并没真的碰触到青爵的身子,而只是环绕他在舞蹈;以手臂和长腿的夸张动作,来演绎勾.引与抗拒。 这也是卫长君心中的欲.望与理智在做搏斗的一种具象化表现。 但是,正常的男人如果面对着这样七个妖娆如花的女子,面对她们直白而炽烈的邀请,怕是也会心潮澎湃了吧。纵然是演戏,人也毕竟都是血肉之躯。 “卫长君的情绪再投入一些!”导演在监视器后发话。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观众们都只被那七个女子妖娆的体态给吸引去,净璃却一直都看着青爵——与导演一样,净璃也看出来了青爵的心不在焉! 正常的男人,在这样的情境之中,还能溜号? 青爵听见了导演的提醒,倒是似乎收拢了下注意力,仰高了头来,看着七个妖媚女子的着意魅惑。 “卡,卡!”导演却喊了停。 负责宣传的人员赶紧跟观众解释,“男主角需要补妆,大家稍等。” 导演却是一脸无奈地走到青爵眼前去,低声说,“这是一场激情戏,青爵你得拿出激情来。你现在看着像个性冷淡,哪儿有少年将军的野心和壮志?” 第72章 狐の媚 “陈导,您想让我不性冷淡也行,可是拜托您找几个像样儿的女人,行不行?”青爵倒是没恼,反倒嬉皮笑脸跟陈导说话。 “就这几个,您仔细瞧过她们那张脸没有?” 陈导摇头,“这些龙套演员都是副导演直接选来,反正也只是在画面里一晃而过。青爵,你别那么挑剔行不行?” “不是我挑剔。”青爵继续嬉皮笑脸,“您说,这总是人的本性吧,对着几个丑八怪还能动情么?如果对着丑八怪还能急不可耐,那就是我bt了。” 陈导是国内第五代导演里最有文艺范儿的,审美也同样是挑剔的。一听青爵这么说,陈导也明白那种不入审美的感觉,就笑,“我看还是你小子找茬儿。这几个群演我是没见过,不过现在一打眼看过去也还个个都不错的。要演群狐的演员,自然不会太怠慢,应该都是从舞蹈学院找来的,要她们的形体和肢体语言。你还嫌弃!岽” 青爵耸肩,“导演真不行。我尽力了,要不您找替身上吧。” 陈导头都大了。是给青爵找了替身的,因为青爵现在是偶像级别的艺人,太过分的亲热戏是肯定不拍的,否则怕影响了形象;这在签约的时候,钱未然那最会鸡蛋里挑骨头的,都是一条一条列明了的。只是今天是剧组第一天开拍,要的就是借助青爵的名气来吸引人气呢,上的如果是替身的话,那哪儿还有化学反应了? “青爵!”陈导拉住青爵,“今天不比平日,今天你怎么也得帮帮忙。皿” “再说,这几个群演不过是一闪而过,后头还是夏凉上场的。”陈导劝慰,“不管怎么说,夏凉总是相貌出众。青爵你跟夏凉演对手戏就会好了。” 青爵笑,“是啊,那眼前这场戏怎么过?陈导您饶了我吧,我实在是找不到感觉。” 陈导皱眉,“青爵,要不然这样,只要你肯帮今天的忙,你看怎么能帮你找到感觉,我这边给你一路绿灯,可好?” 青爵仿佛为难地眯着眼睛想了一下,眼睛仿佛不经意地瞥向周遭,然后准确找到了钱未然站立的方向。青爵这才诡谲一笑,凑近陈导的耳边,“陈导,我推荐我一个小师妹吧。让她来轧一个小狐狸精……” “哦?”陈导微微一挑眉,却也没惊讶。 这就是演艺圈里的不成文的规则,演员自然都会想办法推荐自己同门的师弟师妹上戏。反正狐妖不过是群演,上一个下一个的易如反掌。 陈导就也点头,“青爵,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保证那个女孩儿上来,你会有感觉?” 青爵无声地笑起来,点头,“绝对的。” 拍摄暂停,青爵从水池那边朝她们这边望了一眼。红纱碧水里,他的目光仿佛都是湿润的,净璃只觉心头小鹿一撞。 这样的青爵,在她眼里也是陌生的。便如她曾经想象过的那样,前生前世他该是什么模样?原来便是这样的少年将军,倒也契合。 “净璃,跟我来一下。”钱未然从旁低声对净璃说。 “嗯?”净璃惊讶回望,看见场务走过来站在钱未然身边,“钱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钱未然大大地叹了口气,“场务大哥都来说了,那个谁又发脾气了。净璃,你不去的话,他怕是又要惹事。” 净璃皱眉,沉吟了下还是跟阮灵抱歉。阮灵倒是弯着腰乐,“去吧去吧,你就是个幼儿园阿姨的命。” 净璃随着钱未然走出人群,绕到后头去,还是不由得担心,“钱大哥,两个剧组之间火药味儿很浓。我有点担心……” “别怕。”钱未然摇头,“你是演员的助理而已,影响力有限。再说就算出了问题,还有我这个经纪人在。净璃,你还不相信你钱大哥我危机公关的能力么?” 听钱未然这样说,净璃终于放心笑开,“那就拜托钱大哥了。” 钱未然也笑,“是我要拜托净璃你才是。只有你能摆平那只暴龙。” 钱未然跟场务使了个眼色,净璃便被那场务带进后台去,却出乎净璃意料竟然是径直进入了化妆间! 化妆师二话不说,把净璃按在镜子前就开始化妆。 净璃都晕了,“这位哥哥,您这是……” 副导演走进来,将闲杂人等都遣出去,这才跟净璃说明了情况,“顾小姐请你帮帮忙。只一个镜头,很快就会结束的。” 傅青爵……净璃听完了副导演的讲述,便忍不住握紧了指尖儿——她真服了他了,拍戏还能这么挑剔么?他这样儿根本就是在耍大牌!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人家就是当红呢?人家就是有耍大牌的资本。 净璃安静下来,乖乖地让化妆师给上妆,却还是跟副导演说,“这个忙我愿意帮。只是请您跟导演和摄像说一下,我不希望露脸。” 副导演沉吟了一下便也点头,“这个承诺我就可以给你。原本这些妖狐只是群演,就是要镜头前的群体感,基本不给面部特写。” 净璃轻轻舒了口气,“那就好。” 副导演在净璃化妆的过程中,将大致的拍摄要点给净璃讲述清楚。净璃的专业素质让她很快明白。 化完了妆更换服装。净璃身上被脱净,只穿着肉色的打底内衣裤,身上便被裹上绯红轻纱。胴.体若隐若现。净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有些脸红。但是好在待会儿要面对的那个人是青爵,让她才能镇定些。 拍摄重新进行,隔着远远的那些观众并未知晓那七个女子中已经有一个被换过。反正在他们的距离能看清的也只是相同的服装与头套,还有差不多的身姿与身高。 可是导演却能从监视器后明显地看出来青爵的状态不同了。 几乎只是看了那么一眼,青爵扮演的卫长君就活了。这样绮丽的情境里,男人必然是要血脉贲张的,而此时醉卧水池边的红衣卫长君,终于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才是男人正常的反应嘛!陈导微微笑起,忍不住告诉身边的副导演,“给那个新的女孩儿加点戏,让她跟卫长君缠.绵。让化学反应先起来。当然,后头是要卫长君经过一点迷乱之后,最终推开她。” “明白。”副导演也含笑点头,遂走向净璃去。 “各部门注意——action!” 导演一声令下,机器开始运转。整个场地静默无声,唯有音效师播放出来的众女吟哦、喘息、娇笑的声音。 净璃有些紧张,不过好在专业素质过硬,便也很快融入了情境去。自己已经不是顾净璃,自己此时只是一只小狐狸精。 生长于沙漠的小小狐狸,因缘巧合修炼成了人形,忍不住羡慕人类所拥有的一切——比如男女情爱。当年还是野狐的时候,也曾于丝绸之路旁边,偷偷见过男女的欢爱。那些商旅中的男女寂寞难耐,唯有男女之爱方可在这浩瀚寂寞的天地之间找回一些欢乐。就在那丛沙枣花丛里,它看见那个男人将那女人举到他的身上,让那女人撩起长裙,宛如骑马一般驾驭着他纵横驰骋…… 他们发出的声音,恍如这世间最诱人的音乐,让当年还是小野狐的它,心醉神驰。 今晚终于有机会也来领略一下人间的欢爱了么?更何况,面前的那人是那般的英俊。有人类的端正,却也有妖精一般的邪魅。如果能跟这样的一个男子颠鸾倒凤一番——那滋味,定然比当年偷看到的,还要美妙百倍,对么? 而且,主人还吩咐过,若谁能勾.引得手,那么便会给她加十年的修为…… 小妖狐心猿意马,媚态万方,跟随着一众扑向那俊美的少年去——今晚,她美美地吃光了他,可好? 大漠的长风将大殿内的红纱全都高高吹起,一条一条纵横交织成了绮丽的幻梦。小妖狐脚步轻灵来到卫长君面前,伸出掌心,轻轻地贴住了他的面颊。 目光,羞怯却又放肆地与他的目光交.缠在一起。 导演的耳机里,真切传来卫长君灼热的喘息声。导演向身边的副导演竖起大拇指来。 青爵终于入戏了。 “镜头前推,拍他们的眼神和动作细节。对,越细腻越好!”导演的兴致也高涨起来,忍不住也想看看这两人接下来的对手戏。 第73章 戏假情真 作为学习表演的学生,净璃实则最为尊敬那些演小剧场的话剧演员。小剧场与影视和大剧场话剧都不同。影视拍摄的空间相对是封闭的,剧组人员也是相对固定的,所以即便影视拍摄的时候周遭也有许多剧组人员在看,但是一旦习惯了,就会忽略掉了剧组人员的存在,而专心进入自己的角色创作当中去;便是演得不满意,还有导演,还有卡了重来的机会。 大剧场话剧则是因为有广大的观众群,容易调动起现场的气氛来。 小剧场话剧却不同。舞台上一旦有地方演错了,你连重来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要将错就错下去,这就要求演员前期做好功课,而且表演的过程中要集中注意力,更是考验演员的临场发挥能力,与驾驭舞台的能力。 而且,因为是小剧场,观众数量有限,甚至会出现全场冷清的情形,极难调动起情绪,不容易产生情感的互动——所以演员会有较大的孤独感,有些像是无人喝彩的独角戏。 在净璃看来,那些能将小剧场演好的演员,才是最了不起的;他们能用那样小的舞台,焕发出那么耀眼的光芒——那支撑他们焕发出光芒的动力,不是金钱,甚至不是演技本身,而是内心对于表演这个职业的热爱岷。 不管外部环境如何,他们只专注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只有这样的人,才会真正成为一个如同周星驰在《喜剧之王》中那么郑重地梦想着的——“演员”。 在开放的拍摄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青爵去,拍摄的又是这样相对香艳的戏码,对于初次“触电”的净璃来说,是绝大的考验。万事开头难,她的开头甚至没有一丝心理准备,就这样被猛然推到台前来,而且别无其他选择,只能一直向前去。 净璃便在心中一遍遍回味小剧场演员们的精神,用那种热爱和无畏来鼓励自己栳。 还有——还有就是那一年的冬夜,当她站在人群当中,一同仰头去看台上光芒万丈的青爵时,心中那猛然萌生的愿望——她要站到他身边去,她要与他一同分享那成功的喜悦与观众的掌声;而不是,只能灰暗地站在人群里,只能那样远远地仰望他的光芒。 纵然紧张,可是通向那条路的帷幕已经打开。现在要做的只是一路勇敢地走下去。一步一步,走向万丈光芒中心的他。不管这一路要经过多少荆棘与坎坷,都不要怕,因为她能看得见,他就等在终点线上。 人鱼公主踩着刀尖一路前行,为的只是牵住王子的手。那么路上的一路鲜红便都不是血,而是朵朵繁花。 傅青爵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对手……净璃忍不住轻轻叹息。 一场好的演出,光靠一个演员单方面的努力是不够的,是需要演对手戏的演员的互动,才能产生化学反应,产生双珠生辉的效果。 就在她还有些迟疑的刹那,青爵那边的反应已经鲜活起来。她的掌心下,他面上的皮肤一点点灼热起来,似乎都能感觉得到那皮肤之下的血脉渐渐贲张;而他的目光细细密密地落下来,现在在她面上身上如丝滑动,继而与她的目光交.缠在一起,渐渐形成一张绵密的网,将她牢牢锁在当中,再不能逃脱,只能被他越收越紧。 小狐妖在颤抖地喘息。她发现她错了。她以为她是修炼成形的妖狐,那么对付普通的人类自然是易如反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今晚要美美地吃了他——可是此时她眼前的这个少年将军却是与众不同的。 他虽然只是普通的人类,但是他的目光、他的意志,甚至——他的体温、他的喘息,全都拥有奇幻的魔力。它们一同将她擒住,它们合起来与她缠斗。 原本只是一场简单的她吃掉他的戏码,此时却离奇地转化,变成了她正在一点点的——被他吞噬! 她的眼睛、她的心、她的呼吸、她身子的反应——全都已经逃脱了她自己的掌控。就像这片大漠上稀罕的几回落雨,那雨滴也是又大又急,在大漠上打出一片青烟来;可是等雨停了,她跟着一众姐妹提着长裙冲出洞穴,到大漠上去寻找雨水的踪迹时,却发现,除了大漠表面的沙砾稍有湿润的痕迹之外,所有的雨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她就是倾天而降的急雨;而眼前的少年则是灼热浩瀚的大漠。她只能被他一点点吞噬进去,再也无力挣脱。 大漠上的风,更急了;远处不知是哪里传来金戈铁马的苍凉之声,却也仿佛遥远得远遁到了天边去。大殿中的红绸被风撕扯得狂乱飞舞,一众姐妹妖娆的身影里,她再也逃不开卫长君玄黑的眼睛。 这样的夜色里,红衣的卫长君那双原本如黑曜石一般玄黑的眼瞳里,忽地绽放出一丝幽幽的碧色。那颜色她也见过,在动物界见过,那种碧色目光的名字叫做——掠夺。 小狐妖只来得及听清自己惊慌的一声娇喘,她眼前的世界就已经倾倒——卫长君一个转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此时他就是她的天,全部地覆盖了她的身子、侵占了她的视野。她只能眼睛望着他,她只能身子悸动地体会着他身.体的亢奋。 他要她,她知道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她! 小狐妖惊慌大叫——不是这样的,主人之前的安排都不是这样的。不是她被他采撷,而是只是要她去迷乱他的心智。可是此时看他的眼睛,贪婪的掠夺之下却依旧是子夜一般的宁静,而他侵略的大手丝毫都没有迟疑! 究竟是哪里错了?他不是深爱着他的夫人么?他怎么会这样轻易便主动将她扑倒在地! 究竟是剧本错了,还是——人生错了? 净璃忽地分不清眼前的情境,究竟是真是幻?她只能惊慌地尖叫,用力想要推开他的侵略! 不是这样的,副导演给她讲的戏不是这样的;青爵也不应该在拍摄现场对她这样! 大殿内红绸狂乱飞扬,其他几个小狐妖围绕着他们两人妖娆舞蹈。他的大手直接伸进红纱来,搓揉着她的身子!即便——红纱之内还有打底的肉色内衣裤,可是他的掌温霸道而嚣张,一丝丝透入了内衣来,让她在他的掌下——真实地颤栗! 仿佛一场当着众人的欢爱,一切来得都这么猝不及防。从前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隐秘,除了身边极亲密的人才能知道;她从来不敢在人前与他有任何逾矩的言行,可是这一刻——他狂野得仿佛想昭告所有人都知道。 净璃听见自己心底连绵不绝的叹息声。尽管众目睽睽,尽管大庭广众,却毕竟有拍戏作为最好的掩护——她便任由了他。 实则多么希望在人前,自己也可以如同这世间任何一个沐浴爱河的女孩子一样,尽情地跟男友撒娇,甚至公然吵架,然后看他追上来跟她道歉,两人重归于好,拥抱在一起……女孩子心底都有的小虚荣,在她眼里却成为高不可攀的幸福。 便是今天,只想小小放纵一下。 满场无声。虽然大殿内观众和媒体多达数百人,却没有一人出声。他们全都被眼前的场景所吸引,被卫长君与小狐妖之间汹涌情潮的张力给紧紧牵绊住。 陈导在监视器后头,自己的手都不自觉地握紧。聆听全场的鸦雀无声,只有摄像机的运转之声,陈导抬起眼睛来跟副导演对了个眼神儿,两人都是满意一笑。 今天这幕戏拍摄的目的,已然达到。 净璃沉浸在戏里的情境内,主动伸出手臂绕住了卫长君的颈子…… 却就在此时,卫长君霍地将她双臂扯下,扣在她头顶上。少年的眼瞳依旧在玄黑里染着幽碧之色,却,一层层清冷了下去,“戏耍结束了。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卫长君并不抗拒逢场作戏,可是我却永远分得清戏内戏外。你,还没有道行能扰乱我的心。看在你陪我一场快乐,我便不杀你;倘若再来纠缠,下次见面便是我拔剑相向之时!” 卫长君说罢起身,红衣如血,黑瞳如夜。他在小狐妖面前敛好衣襟,冷冷凝望她一眼,随即转身而去,仿佛弃如敝屣,毫无留恋。 小狐妖惊得无法移动,更无法思考。当卫长君离去多时,他怀抱的温暖变成大漠长风的清冷,她才轻轻地动了一下——随即便有一颗晶莹的泪,沿着那唯一颤动了的睫尖儿,无声滑下。 方才一瞬,是戏,是真? 第74章 化身成人的眼泪 “净璃,如果你是那个小狐妖,接下来你会怎么办?” 拍完戏都大半天了,阮灵在卫生间刷牙,含着一嘴的白色泡沫,还唠叨不绝地问净璃。净璃静静地刷牙,明显还处于心神游离状态。阮灵这样的旁观者都一下子被电影的情节给勾进去了,她作为戏中人,就更是长久地拔不出来。 只有那些老演员,才能做到自如地入戏和出戏。而她这样刚触电的,进去就出不来了。 就像孙俪演《甄嬛传》,有一回入戏太深,直到导演喊完毕,她还坐在床上哭,长久出不来。大家都没有办法。终究还是经验老道的陈建斌走到她身边去,拍着她肩头,轻声地说了句,“孙俪,刚刚这一幕戏,你演得真好。” 简单一句话,却包含了几个重要元素:1你是孙俪,不是甄嬛;2刚刚那是一幕戏;3你“演”得好,但是那不是你的真实生活岷。 多亏这一句话,孙俪说自己一下子就出来了,所以特别感谢陈建斌。不然那段拍摄的日子她真是特别压抑。 可惜净璃身边现在没有陈建斌那样的老戏骨,所以她的心神一直被囚禁在情节里,无法自拔。 “净璃,你说说嘛。天啊,就连我都被《画心》给勾去了,那《初恋20年》还能打败《画心》了么?”阮灵含了口水,呜噜噜地将口中的牙膏泡沫给冲掉,歪过身子来望净璃,“净璃你说,我这算不算叛变啊?栳” 净璃默默地漱口,将牙刷和水杯洗净,无声地放在搁架上,转头望阮灵,“那看你怎么做好两个身份的定位和转变。比如黄秋生做过一款人头马酒的广告,里头的文案就很有意思。” 净璃严肃起来,扮演起黄秋生来,用粗哑了的嗓音说,“如果我是‘主演黄秋生’,我会说我喜欢这部戏的剧本;如果我只是黄秋生,我会说我喜欢这部戏的片酬。” 用完了黄秋生的沙哑嗓音,净璃含笑说出人头马诚印的广告语来:“这一刻,黄秋生就是黄秋生,你就是你。” “哈哈……”阮灵大笑,“想不到顾净璃模仿起黄秋生来还这么像啊!喂,要不要模仿一下他早年拍***片的形象?” “去!”净璃微微叹息,“好演员就是好演员,当年他拍色情片,一样拍得极有演技,极有范儿。”净璃闭了闭眼睛,“英雄莫问出处,也许每个演员在没红的时候都有过困窘。那时候为了生存也许没办法选择出演什么样的片子,却有权利选择在表演过程中自己会投入几分的心……他做到他的最好了,***片都演出影帝级别的演技来,所以他又怎么能不后来终于大红起来?” “哇……”阮灵敷了一脸的海藻泥面膜,跟个非洲土着似的向净璃竖起大拇指来,“小女子受教了。” “滚!”净璃这一笑才终于出了戏来,跟阮灵在大镜子前笑闹起来。 两人躺在床上,阮灵却还没完,“净璃你快点说说嘛,如果你真的是那个小狐妖,你究竟该怎么办嘛!” 净璃转头去望阮灵——这个傻瓜,净璃自己都出来了,阮灵竟然还没出来。 都说爱情里的女生,尤其是爱情受挫的女生,内心是最脆弱的,也最容易受到影响;阮灵就因为这个,所以还迟迟没有出息呢吧? “……如果我是那个小狐妖,我已经再没有了回头路。我只能向前走,去追寻卫长君的身影,去为他粉身碎骨。”净璃轻轻叹息,在没有灯光的月色里说。 “啊?”阮灵惊得一下翻过身来,隔着两个床铺之间的空隙瞪着净璃,“粉身碎骨?干嘛那么凄惨啊!” “你看就像《画皮》里的小唯似的,她两部里头都那么惨,凭什么那么虐她啊?就因为她是狐妖,所以就都该她粉身碎骨么?这是人本位思想,欺负狐狸嘛!” “阮灵你错了。”净璃轻轻摇头,“当小狐妖望着卫长君离去的背影,而流下那滴眼泪开始——她便已经不再是一只小狐妖,她变成了一个最普通的女子。心从此再不归属自己,眼睛也会自动自觉去寻觅那个男子的身影。这一生为情所困,再不能回到身为小野狐时候的自由和随性。” “啊?……”阮灵难过地又缩回被窝里去,“那可怎么办呢?那个小狐妖注定了只是一个龙套,只是卫长君与妖狐以及匈奴人斗法的一枚小小棋子啊。可是对于她来说,却是注定了的一生,真是太不公平了吧?” 净璃在夜色中抱着自己。 不知道《画心》的编剧接下来是怎样安排剧情的。如果她是《画心》的编剧,她定然不会让这个小妖狐就此消失在剧情里,只作为一抹苍凉的背影。因为单单只是今天的一场戏,便已经让观众深深被小狐妖的命运所牵动了,这样一个灵动的角色,是可以拉动整个电影的情节和气氛的,不可以随便便被所谓“如椽巨笔”给就此隐没。 净璃的心被小狐妖的命运牵动,却也忘不了,从拍摄场地离开的刹那,她与夏凉擦肩而过的一幕。 一袭白衣的夏凉人淡如菊,与一众狐妖的绯红纱衣比起来,显得纯美而又恬静。可是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净璃却从夏凉的眼睛里看见一层涌起来的冰冷。 夏凉是铁打的女一号,而她不过是去客串了一个小群演,夏凉至于这样掩饰不住自己的敌意么?所谓相由心生,她难道不担心那一刻的眼神破坏了她整体的纯美感觉么? 结束了当天的拍摄之后,夏凉始终守在门口,从猫眼里望向走廊里的动静。 与她斜对门而坐的编剧果然稍后不久就被副导演给叫走,看方向应该是去了导演的房间。 夏凉按捺不住心中的怨懑,回身将桌子上的茶杯摔在地上! 好在马克杯摔不碎,地毯又很厚,所以她尽可放心地摔,并不用担心会有人发现她曾经情绪失控过。 拍摄的那一幕她也看见了。原本是七个群演而已,原本应该只是作为镜头当中的活体背景的,却莫名地有一个人“活”了! 更可笑的是,傅青爵扮演的卫长君更是违背了剧本,非但与她有了亲昵眼神交流,更是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是在拍戏,可是他们之间的身体与眼神的互动,他们身子的自然颤抖,简直就是真的在做.爱! 而这一幕,所有的媒体和观众都亲眼看见了,那么后头如何再抹掉这个小狐妖的身影!所有人的情感都被牵动,后台还有人在彼此嘀咕,猜测小狐妖接下来的命运——就算剧本里原来再没有了这个小狐妖的戏份儿,可是现在如何再已经“活”了的她给抹掉! 就像小野狐已经化身成人了,她已经拥有了人的七情六感,你如何再将她打回原形,让它去做一只无感的沙漠野狐! 顾净璃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来抢戏的! 如今导演都叫了编剧去,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导演根据现实的变化而要编剧修改剧本——修改的方向就是要给小狐妖加戏! 而这个小狐妖的角色已经铁定了还要顾净璃来演! 太过分了,过分! 她才是《画心》的唯一女主角,她才应该是《画心》整部故事里最让人心动和心疼的角色!凭什么——今晚潜移默化之间,便什么都变了? 顾净璃,如果真的要跟她斗,有能耐便明着来呀,这样背后来做,真是小人! 夏凉咬牙,终于拨下电话去。电话接通的瞬间,夏凉重新恢复甜美,“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净璃了!” 钱未然从陈导的房间出来,径直进了青爵的房间。长眉紧蹙。 “干嘛扮怨妇?”青爵正坐在床上打游戏,手指头将ipad给划得都要抽筋儿了。钱未然走过去一看,真想踹他一脚。这么大活人了,玩儿的竟然是切水果,一堆堆的水果被他“手刀”划的“咔嚓咔嚓”的,这种小儿科竟然能把他逗得嘎嘎直乐。 “说吧,陈导找你干嘛?”青爵停了游戏,将界面换成钢琴键盘,叮咚地弹着音符,做出专心写歌的样子来。 钱未然郑重望青爵,“青爵对不起,我失职了。” “怎么了?”青爵抬起头来。 “我答应了净璃,整场拍摄不会出现她面部的特写。可是刚刚我去看了陈导粗剪的小片儿,发现陈导不但整场戏都在拍净璃,而且将她面部和身上的细节拍得极为清楚。” “拍得好看么?” 钱未然皱眉,“极为唯美,极为动人——只是,这些镜头一旦留下来,净璃的身份就也曝光。” “嗯,好看就行。”青爵挤眉弄眼一乐,“在场的人有没有流鼻血的?” “青爵!”钱未然懵了,“陈导坚决拒绝剪掉这一场戏,我怎么说都不行,我后来都拿合同跟他拍桌子,他也不肯剪掉!” “青爵——你不是该跟我大吵一场么?” 第75章 从今以后 “我为什么要跟你大吵一场?吃饱了撑的?” 青爵盘腿坐在床上,瞅着钱未然乐,“那小孩儿要是自己不喜欢,她自己自然就会来找你吵。她还没吵呢,我干嘛先跟你吵?” 钱未然愣住,“事关净璃,原本你就比她自己更紧张。” 青爵对着脚丫耸肩笑,“钱钱你是我的试金石——她要是来找你吵,那我就知道她不喜欢这部戏;若是反过来,她不来主动找你吵呢,那我就知道了她是喜欢的。那我就心里更笃定了。” 钱未然听着,缓缓转了转头,猛然会意过来,一把揪住青爵的衣领子,“好啊你小子,你拿我当挡箭牌,嗯?你想把这个角色给了净璃,可是你却又不敢确定净璃是否能接受,所以你就把这个矛盾推到我这儿来了,嗯?峤” “这个角色不是我给她的,是她凭自己的实力赢得的。就像原着剧本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小狐妖的后续戏份儿,甚至都没露出这个小狐妖的五官眉眼;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是净璃自己将这个小狐妖给演‘活’了。”青爵却宁静下来,缓缓地说。 “我只是给她一个当群演的机会,而这个角色却有可能地位上升,这就是她自己的能耐了。如果这个角色是我直接塞给她的,你以为她会接受么?她热爱这个行当,不喜欢这个行当里头的潜规则,所以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努力赢得,与我无关。” 青爵笑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目光一点点放柔泊。 钱未然轻轻叹了口气,再没多说。傅青爵这头暴龙的这样一面能够被他钱未然给目睹了,也算造化,就原谅他利用了自己吧。 “拍完戏之后,我去看净璃。她自己的情绪还沉浸在剧情里,甚至都忘了接下来是你跟夏凉的吻戏,她都没去看。卸妆的时候我看她一直静静坐在镜子前——她一定是喜欢这个角色了,心都被情节给牵动了。” 钱未然指着青爵就笑,“你这小子怕也是故意的吧,转移了净璃的注意力,然后再去拍跟夏凉的吻戏,让净璃无暇再去注意。” “谁说的?我才没故意转移那小孩儿的注意力呢。”青爵垂下眼帘,狡黠一笑,“陈导找你还有别的事儿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个猴儿精!”钱未然叹了口气,松开了青爵,也在床边坐下来,“陈导跟我商量,要签净璃。现在正召编剧在修改剧本,要提升小狐妖的角色。” “那就签呗。”青爵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钱未然转头过来深深望了青爵一眼,“你跟陈导说净璃是我手下的小艺人;可是你我都该心知肚明,净璃跟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合约。如果净璃不愿意签约给我,怎么办?” “那就要看你这位金牌经纪人的手腕儿了。”青爵一推六二五,“想办法去说服她。” 钱未然看出来青爵根本就不想帮忙的死样儿,只能自己起身,“好,你做的事儿就活该我替你擦屁股。我现在就去解决,你满意了吧?” 青爵大笑,“成了请你吃饭!” 夜色宁静,月如璧在外头跑了一圈步回来,长长地吁了口气,将颈子上的白毛巾取下来擦着额头上的汗。 不意外地,一种被偷窥的感觉又来了。月如璧转过身子,望向路边的花丛。一如所期,那边又是一片悉悉索索,隐约传来“哎哟”的呼痛之声。 月如璧只能苦笑。拜托,他自己被偷.拍倒是没什么,自从青花和月出道以来,他们每个人都习惯了被偷.拍。也明白如今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各个媒体都要讨生活,所以月如璧是能够接受被适当拍照的。反正他自己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私生活,便如此时不过是去跑了个步,就算拍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月如璧的苦笑是因为,为什么有人想要当狗仔,还偏偏手脚这么不利落,总落得个摔得人仰马翻的? 月如璧站在原地摇了摇头,几不可察地,微微露出了笑容。 却又似乎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笑,只能急忙转身,随即转身奔入酒店大门。 草丛里一个烫了一脑袋爆米花的小女生拼了命地压低自己的脑袋,真恨不得自己会缩骨功,好能将自己一米六的身高藏进不足五十厘米高的花丛里头,更要保证自己那一脑袋爆米花不会从花丛支愣出去。 不过她狼狈归狼狈,手里的相机却是嘁吃喀嚓一直都没闲着,快门一转,就是连拍了16张,将月如璧从停步,到望向花丛,再到转身奔回酒店的一系列动作都给抓拍下来。 夏夜蚊虫都不消停,那女生却也顾不得,眼睛盯住16张照片其中的一张,便愣了神儿。 暗夜如纱,灯火阑珊,那宛如月色一般的少年,从来都是与人有着淡淡的疏离,可是这一瞬却在她的相机里,若有似无地透过视窗玻璃,在向她微笑! 哇塞,bb在微笑耶,在冲着她微笑耶! 那笑容里有无奈,有不意外,却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宠溺……对对对,就是宠溺,就是宠溺啦! “啵啵!”爆米花少女朝着相机猛亲,“bb我爱你!” 可是还是眼珠一转,“可是再爱你,我也得先卖了你。这张照片至少开价500块!” “你知道不知道,你虽然不认识我,可是却已经养了我好几年了耶!厚厚,金主,继续多养我几年哦!本小主的大学学费可就都靠你啦!” 净璃被钱未然叫出来的时候,已经都准备睡觉了。头发还湿着,坐在茶座里,打着哈欠。脑海里转着刚出门的时候,阮灵一副要吃了她的神情——大半夜的,钱未然要约她单独出来喝茶,阮灵不抓狂才怪。 可是看见钱未然给她看的草剪小片儿的片段后,净璃的瞌睡虫就一只都不剩了,只能瞪大眼睛望着钱未然,“钱大哥,这跟副导演跟我说的戏不一样,跟导演最初的设定怕是也不一样吧?” 钱未然知道净璃冰雪聪明,并不需要他说得过于直白。 钱未然直接将一份合同的放在净璃面前,“净璃,这部戏里那个小狐妖是否还有未来,是否还有机会去赢得卫长君的爱情,就看你此时的决定。” 钱未然说着伸手指指窗外。从这个插座的大玻璃窗,恰好能看见陈导房间的窗子。夜色深沉,陈导的房间却是灯火通明。 “这时候剧组的核心成员都在陈导的房间里,等着你的这个决定。如果你签约了,编剧现在就会着手改编剧本,导演组的拍摄计划也会因此而重新订正。” 钱未然的目光静静落在净璃面上,“如果你不同意签约,那么那个小狐妖就如从前剧本的设定一样,将从此再不出现。” “净璃,这一切,都在你。” 净璃抱紧了膝盖,深深地垂下头去。半湿的头发沉沉地垂下来,遮住她小小的身子。 她努力微笑,想要放松下来,“钱大哥,这样晚了还喝茶,不担心晚上失眠么?” 钱未然也不急,兀自缓缓啜着茶,“茶是会让人兴奋,晚上喝茶会让人失眠;但是却有一种茶是例外的。我喝的是绿茶,绿茶非但不会让人神经兴奋而失眠,反倒会促进睡眠。” “净璃,所以你看,就跟喝茶与睡眠的这对矛盾一样,这世上的事情是不能一概而论的,要看各自的特殊性,你说对么?” 钱未然当然明白净璃在犹豫什么。虽然这个角色是净璃自己的表现来赢得的,但是最初也是青爵使了一定的推动力;净璃始终有自己独立的自尊,最不喜欢是依靠着青爵的帮助而获得什么。 这是她想办法要在青爵身边保持自己独立人格的表现。 “其实你只是七个群演之一。如果不是你独特的演绎,那么那七个人只是活的布景,绝不会进入导演和观众的视野。”钱未然耐心劝导,“这个角色因为你而生。所以你的意见决定了她在剧中的存在亦或灭亡。” “净璃,如果你是那个小狐妖,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净璃想起阮灵问自己的时候。 她当时回答阮灵:“……如果我是那个小狐妖,我已经再没有了回头路。我只能向前走,去追寻卫长君的身影,去为他粉身碎骨。” 净璃在茶香里轻轻叹息,终于抬头,目光如璃,“钱大哥,我签。” 第76章 星空 “那一年我们望着星空,有那么多灿烂的梦。”——五月天《星空》 “妈呀!” 净璃心事重重地开门进房间,原本是蹑手蹑脚,唯恐惊动了阮灵的;孰料一进门,就看见夜色里一双眼睛绿幽幽地亮着,就盯着她。 净璃腿都软了,拎过枕头就砸,“你干嘛不睡觉啊?峤” 阮灵坐在黑暗里,依旧幽幽着一双怨妇眼,“钱未然大半夜的约你喝茶,你说我能睡得着么?你长得这么好看,钱未然又是高帅富,你俩一旦***了,我岂不是吃亏了?” “去!”净璃伸脚踹阮灵,却还是心疼地拥抱了她一下,“睡吧,是公事。” “怎了?”阮灵反正睡不着了,缠着净璃说话呗。 净璃犹豫良久,“其实,有件事我原来打算天亮再跟你说。既然你现在睡不着,那我就现在跟你说吧。” “嘁,只要你不是跟钱未然有一腿了,别的没什么是本宫承受不住的。说吧。” 净璃垂下头去,“阮灵,我恐怕不能继续当你的助理了。” “嗄?”阮灵一下子坐起来,“干嘛干嘛呀?刚开始就不愿意来,现在好不容易都让我拐来了,怎么又要不干了?难道就知道是钱未然的主意,所以你就不想干了?” “不是那么回事。”净璃自然知道钱未然不过是被青爵给当枪使了,“不是我不愿意当你的助理了。而是……” 阮灵转着身子,“难道你担心你客串《画心》的事情会被《初恋》这边剧组知道,从而影响了我?” 阮灵推了净璃一把,“你好了你!没事的!别说还没人发现呢,就算有人发现了,我也不怕!——再说了,韩芷和韩赓都是你朋友,他们只要说一句话,就没人敢再胡说八道什么了。” 阮灵朝净璃眨眼,“尤其是韩少哦。只要你肯向他笑一个,他什么不肯为你做啊?” “阮灵!”净璃在夜色里脸都红了,“你别胡说八道,不是那回事。我跟你这样说的原因是,就在刚刚,我跟钱大哥签约了,正式作为演员出道。” 净璃将来龙去脉跟阮灵说明,阮灵一声尖叫扑过来抱住净璃,“啊,原来是这样!太好了,太好了!” 净璃惊讶望着阮灵,“阮灵,你没有不高兴?” “不高兴个屁啊!”阮灵大笑,“还记得我当初说当了女三的时候,你陪着我一起掉下的高兴的眼泪么?净璃,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我还能那么小气?” “咱们学表演的想要混出来该有多难,尤其咱们学校还没中戏和上影那么权威,咱们都得靠自己来硬闯和碰运气。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都能出演,这就是天大的喜事!” 阮灵扯着净璃,“净璃你如果没戏演,那才是导演的眼睛都瞎了呢!今天的事儿证明咱们中国导演还有耳聪目明的,这就是咱们中国电影未来的希望啊!” 净璃垂下头去,“可是这个决定这样突然,让你到哪里马上再找个助理来?” 阮灵嘴上说得可坚强了,可是她就是个傻大妞儿,她身边一时一日都离不开助理的,不然她能把道具和通告单子以及自己的东西丢八百个地方,到时候什么都找不着;更何况平时的一些生活小细节了。净璃真是放心不下。 阮灵转了转眼珠,却笑起来,“刚刚钱未然找你签约,也是他劝说你答应的吧?” 净璃点头。 “那不就结了!”阮灵抚掌大笑,“那我就找他算账去!他把我助理给撬走了,那他就得给我赔!净璃你不当我助理了,那我就让他给我当!至于以后再找着合适的再说,反正我现在就只让他给我当助理了!” 这回轮到净璃瞠目结舌了,“阮灵,钱大哥不光是带我们几个艺人,他身后还有整个公司的运转,他怎么可能给你当助理,天天跟着你拍戏?” “那我不管!”阮灵大笑,“反正他这回是自己跳进坑儿里来了,我还能让他跑了?哼,看我的吧!” “阮灵,你要干嘛?”净璃瞪大眼睛。 阮灵笑眯眯凑过来,“你甭管。反正就算要撞南墙,老娘也得试试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韩芷给勾走了魂儿!” 净璃只是阮灵的助理,她的一切只需与阮灵交待就够了,与剧组本身并不发生关系。可是净璃还是敲开了韩赓的门。毕竟韩赓不仅仅代表剧组,更是她私人的朋友,她需要解释一下。 开门看是净璃,韩赓非常惊喜。昨晚刚拍过夜戏,他的面上还写着疲惫,可是看见净璃的刹那,净璃清楚地看见有阳光瞬间扫清困倦。 净璃只能垂下头去,简单将事情解说清楚。不必抬头看韩赓,净璃也能感知到气氛一下子沉降了下来,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净璃,首先我应该恭喜你。”气度高洁的男子,尽管难过,却依旧露出清透的笑容来,向净璃诚挚伸出手来。 净璃迟疑了下,握住韩赓的手,感受他掌心的干燥和温暖,眼眶不由得有点湿润,“店长,谢谢你。” 韩赓礼貌地一握便松开手,面上的笑容渐渐灿烂起来,“净璃我知道你是早晚会出来演戏的。当年我们在鞋店共事那么久,每回大家一起吃烤串或者吃红豆冰,总会听你说起你的职业梦想。那时候我就在想,你一定会成为一位很棒的演员,而不是一个简单的明星。” 净璃心底暖流涌动,“店长,对不起。其实我知道你也是想帮我。比如那天说到孙丽珍的角色,我知道你也是想在《初恋》里给我一个角色的。” “原着剧本我也看到过,《初恋》里男女主角的职业背景原本的设定根本不是鞋店职员;我明白店长应当是添加了自己的影象,而这个目的当中有可能就有为我铺路的打算……” 净璃深深垂下头去,“店长,我都明白的。可是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 “呵……”韩赓苍凉地笑起来,“净璃,听到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原本不想让你知道,所以从来没直接说给你听;可是你却心有灵犀,自己猜到了我的心意,我便觉得之前所有的心意都没白费。” “虽然被你拒绝,那也只能说是我之前的打算还有不周到的地方,所以才让你依旧有机会拒绝我——下一次我会改正,争取进步,让你再没机会拒绝我。” “店长……” 韩赓酸涩地笑笑,“我在想办法给你安排角色,傅青爵也在想办法给你安排角色。你拒绝了我给你的角色,却接受了傅青爵给你的角色——净璃,你的潜台词我听懂了。” “不过我要跟你说的是,净璃,这只是一个回合。来日方长,我还有机会。” 净璃轻轻叹了口气,原本想要解释,是小狐妖的角色吸引了自己;可是想来还是作罢,那样的解释也许只会越描越黑。净璃索性只是起身,含笑向韩赓伸出了手,“店长,很喜欢《初恋》的故事,期待你的精彩表演。” “这是告别么?”韩赓也起身微笑,微微弯腰望着净璃的容颜,“傻瓜净璃,不用告别。因为我们还在一个影视基地,还在一个宾馆里住着。而且就算不在一个影视基地,不在一个宾馆的话,我也不会离开你。” “嘿,欢迎我们的小师妹!” 净璃正式到《画心》剧组报到,安排好了房间,刚开了房门,花和月三只就窜了出来,扬起了一屋子的彩纸。 青爵抱着手臂睥睨着和郁,“和啊,你当你是花童撒新娘子呢?是不是小时候当花童没当够啊?” 和郁从小就是甜美小男生,成为亲朋好友之间婚礼花童的首选人。七大姑八大姨的婚礼他参加了个遍,闹到后来都有婚礼恐惧症了。因为实在参加得太多,真是担心自己将来结婚的时候一点兴奋劲儿都没有了。这天下婚礼的程式都差不多,他还没结婚呢先直接变厌婚了。 花上苑“砰”地开了香槟,“所以有人说什么自己厌婚了,都是扯淡。没看这撒花撒得还乐此不疲么?” 月如璧依旧如清月一般微笑,没跟和郁一起瞎胡闹,也没跟花上苑一起玩儿情调,只走过来含笑跟净璃说,“中国演艺圈,将会记住这样一个日子。净璃,祝贺你。” 青爵只能叹息,“谁说智商跟年纪成正比的?看看bb说的话多中听!” 净璃站在四人中间,静静微笑。认识青花和月四人多年,却从来没曾想象过,有一天她会成为青花和月的师妹,与他们四个光芒闪耀的少年一同,站在万人中央。 第77章 小邪恶 净璃的加入,让《画心》剧组整个大乱。所有的分镜头剧本都需要重新修改,拍摄日程也因此要重新编订。好在刚刚开机,一切修改还都来得及;另外大牌导演都有边拍边修改剧本的习惯,大家就也都见怪不怪。 引起更多好奇的,当然是净璃这个人。 这个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又怎么会劳动到导演亲自给加戏?这女人有什么背景? 一团一团的问号将净璃几乎缠绕成了个“天外飞仙”。不过剧组的宣传却高兴得见人就眉开眼笑,跟买彩票中了大奖似的。 这样一个身上有那么多问号的角色加入,媒体和观众的好奇心自然就给吊得足足的,谁都想办法通过各种管道来打听,网上也更是猜破了头——这个演员是剧组的福将啊,她自己和这部戏想不火都不成了峥! 净璃自己倒是处之泰然,没有去过多理会这些事。在剧组的分镜头脚本和拍摄计划修改完之前,她只是安静留在房间里看剧本,平常连门都少出。 开门就是是非,她现在需要的不是过度的炒作,而是塑造好自己人生的第一个电影角色。 “当当当……”有敲门声忽。 净璃问了声,“请问哪位?”钱未然嘱咐过她,说如今的媒体记者是无孔不入,让她平时不要轻易开门。 “客房服务。”门外传来悦耳的嗓音。 “谢谢,我这边暂时不用了。房间我会自己收拾好,不麻烦你了。”净璃走到门边,礼貌婉拒。 “不行的!”外头人好像有点急了,“我得进去检查一下,客房里的东西有没有损坏的、需要补充什么的啊……你不让我进去的话,我也交不了差啊!” 净璃出门住旅店的机会不多,住这种高档酒店的机会就更几乎是零,所以还真被外头人给唬住了。想想也是,这房间里的陈设看着都是很有价格,想来酒店也真是要每天巡视一下,看看有没有损坏的吧。 净璃自小不喜欢为难别人,便只好打开了门。门口穿着服务生白制服的女孩子,推着清洁车就进来,眼睛从净璃面上掠过的刹那——净璃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浮起一个词儿来: ——贼眉鼠眼。 净璃暗责自己,心说怎么用这么个词儿呢,多不礼貌。 那边那服务员已经忙活起来了,手里拎着个抹布,东擦擦,西蹭蹭的。 可是净璃自小在傅家就是伺候青爵的,那个洁癖男该有多挑剔,净璃的房间清洁水平真的堪比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了,所以净璃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服务员一点都不专业。 高档酒店的客房服务人员都是经过严格的职业培训的,哪儿能这样?净璃犹豫了下问,“你是新入职的人员吧?我好像没见过你。” “哦?啊……”那服务生愣了下,转身过来,已是红了脸。一双眼睛格外灵动,转身那么短短几秒钟,仿佛就转了不下百八十下,“我是实习生。我们酒店管理专业的,趁着暑假来实习。客房部经理不放心我们干活,就让我们来巡视客房。” 原来如此。 净璃就也微笑,“既然不用干活,光巡视客房就够了,那你干嘛还推那么重的清洁车?” 那女生惊了下,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脚边的清洁车。一缕发卷从制服帽子里滑出来,像一串弹簧似的挂在眉边。 净璃笑着叹了口气,“虽然我不是很了解酒店业,但是我也看过许多以酒店业为职业背景的电视剧啊。比如《蓝色生死恋》里,宋慧乔最开始也是酒店的客房服务员;还有《大酒店》之类的……客房服务员的仪表和着装也都是不能乱来的。” “就算具体的细节我不清楚,可是我也能想到,似乎是不能随便烫头、染发的吧。” 其实真的是不忍心戳穿她的,可是——她的马脚实在露得太大了呀。 那女生怔住,一张脸登时囧得通红,可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珠却依旧不甘心地使劲转着。可是看着净璃面上看破了一切的淡然笑容,那女生忽然一把抓住净璃的手臂,使劲儿向净璃鞠躬,“拜托你不要赶我出门!要是拿不到你的采访,那我的暑期工作就要砸了,我下个学期的学费就没了!” 那女孩儿说着竟然声泪俱下,“我上有病重的母亲,下岗又有病;我小弟还在上中学,正是最需要用钱的时候……小姐我求求你。” 净璃也被吓到了,赶紧扶着那女孩儿,“你有事坐下来慢慢说。” 那女孩儿大约哭了十分钟,费了二十张左右的面纸,这才终于平静下来,抽噎着说,“顾小姐,你现在在网上火了,你知道不?各大媒体都想要你的访问;就算访问不行,一张正面照片也行啊!如果不方便发正面的照片,就做成我偷.拍的效果也行啊……” “你叫什么名字啊,供职给哪家媒体的?”净璃依旧不慌不忙地问。 “我叫……”那女孩儿又转了下眼珠,“我叫aa!顾小姐你叫我小a吧!” “aa?”净璃忍不住笑开,“对不起我邪恶了。” “没事儿。”那女孩儿倒是放松下来,咧嘴一笑,“一般别人听见我名字也都说,aa制啊?这很正常,不算邪恶。” 净璃掩口而笑,“我说邪恶,自然不是说aa制。” “哦?”那女孩儿登时惊了,“那顾小姐你邪恶什么呢?快说快说。” “哈哈……”净璃笑开,觉得这个女孩儿很有意思。两人的距离倒也因此拉近了不少,“还是不说了,省得你恼了。我笑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我身边还有个人叫bb。我刚刚就想着,还好你不,不然还成公主了。” “茜茜公主呀?”那女孩儿也笑,“其实我不怕当公主,我是怕老人家一,就想到献血。我大好女青年,一下子变成一袋子血浆,那种感觉多不好。” “哈……”净璃再度大笑,“aa,从个人来说我很喜欢跟你说话,只是我已经签约给经纪人和剧组,所以现在各种事物就都需要征得经纪人和剧组的同意才能够进行。我很理解你的采访要求,也很感谢你和贵公司能如此重视我,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与经纪人和剧组沟通。” “aa,如果方便的话,请将你的电话留给我。如果这边我征得同意了,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好不好?” aa又哽咽着哭诉了一下这一行的不易,还有母亲正等在医院,要用这笔钱做透析……净璃听得难过,跟aa保证,“我这边一定会最快给你消息,好么?” 净璃送aa出去,aa还一步三回头地推着清洁车朝外走。月如璧正从房间出来,转头望了aa一眼,结果原本还不甘心离开的aa急忙低下头,转身急匆匆地便走开了。 月如璧一瞥之下只看见是个服务生的身影,便走过来跟净璃说,“发生什么事?” “没事。”净璃想了想,还是决定替aa隐瞒,“是客房服务。” “不过她这么慌慌张张,看着有点不对劲。”月如璧叹了口气,“净璃你刚入行,万事还需要你自己多加小心。现在的记者都是间谍级别的,他们有办法通过各种匪夷所思的渠道到你身边来,刺探你的私隐,取得他们想要的东西。” 净璃看着月如璧的严肃样儿,忍不住一笑,“刚刚那女孩儿的名字跟你很配。她叫aa。” 月如璧也一挑眉。 “aa?”净璃躺在床上跟阮灵讲电话,阮灵听见这个名字后果然也是大笑。 净璃叹息,“以前我都是叫你aa的……” “滚!”阮灵在那边大叫,“老娘二度发育了!老娘才不是aa了呢!等我搞定钱未然,有了男人给按摩,那就更不是aa了!” 净璃差点没被口水呛着,“阮灵,你说什么?你想要干什么?” “嘁。”阮灵在电话里冷哼,“《初恋》里反正也有一幕是要我来***韩赓的戏嘛,我又没有人来帮我对戏,我不找钱未然找谁?他是我经纪人,他活该得帮我!” “阮灵你来真的?”净璃惊了,“阮灵你别太心急,我怕你适得其反!钱大哥,他不是这种人……” “管他呢!”阮灵在电话里幽幽叹了口气,“老娘没想过跟他天长地久,老娘就想跟他当一对露水鸳鸯!” 第78章 公然卖萌 “哦?原来就是她啊!哈哈,倒是好玩了。” 竖店拍戏的生活是寂寞的,各个剧组最大的放松也就是下了戏之后能几人一小队出去喝一杯。竖店门口的商业街就那么一条,大家常去的饭店也都是那么几家,所以《画心》和《初恋》两个剧组不可避免地经常狭路相逢。 《初恋》的女二号徐如轩在饭店门口远远瞥见了净璃,确定了原来《画心》那边传得沸沸扬扬的新人就是她曾经夜晚见到的那个小助理,徐如轩便忍不住笑起来。 徐如轩的助理曹丽也挺惊讶,凑过来低声说,“真没想到,倒是一步登天了。” 徐如轩瞟着曹丽,“如此说来,她那天晚上进十二少的房间去潜规则,就不奇怪了。我原来还以为她为的是她老板阮灵,现在看倒是我走眼了——她为的,是她自己!峥” “正是!”曹丽也一点头,“她去跟十二少潜规则,让十二少帮她推荐角色——据说他们开机那天,真的就是十二少跟陈导推荐了顾净璃演小群演的。这其中的奥妙,就也不言而喻了。” “真有手腕儿啊。”徐如轩抿着嘴笑,“看着吧,这样有心机的丫头,不会甘心只当一个小配角的。我倒是担心,《画心》的女主角晚上会睡不着觉了。” “老板你的意思是,顾净璃还有可能抢了女主角的戏?”曹丽也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忽。 “顾净璃跟夏凉的气质,你没看见么?”徐如轩远远指了指那两个女生。 “啊!”曹丽微微惊呼,“她们的气质有一点相像的!只不过夏凉更冷一些,顾净璃倒是更加轻灵通透。” “一部戏里,最讨好的角色未必都是主角的。”徐如轩耸了耸肩,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本剧组的女一号孙丽珍,“女二号演好了,有时候风头会全部盖掉了女一号。” 曹丽没敢插嘴老板这边跟女一号的暗战,只说净璃那边的事,“老板,那我们拍到的那张照片……” “不要急着放出来。”徐如轩笑起来,“照现在的情形看来,这张照片也许越到往后,就越是奇货可居。现在放出来不过还为顾净璃炒作绯闻了,对我们并无任何益处。那照片你给我保管好了,将来会有用得到的地方。” 《画心》这边一大帮人进了雅间,避开大堂里的食客。可是既然有青花和月的四人合体出动,想要不被人知是不可能的,窗外大街上就已经出现了十几个小女生打着横幅大喊青花和月的名字。 青爵揉了揉眉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竟然主动起身走到了窗边! 打开窗子迈到外头的阳台上去,微笑朝下面的小女生们打招呼,“现在虽然是暑假,但是你们跑到竖店来也是赶了很远的路吧?早点回家去,别让爸爸妈妈跟着担心;路上注意安全。” 哪里能想到一向冷面的十二少会真的出现,而且给她们这么体贴的提醒?小女生们登时尖叫着大哭起来,一起喊着,“十二少,我们爱你!” 花和月三只赶紧凑在一起,和郁最惆怅地仰着小脸儿,“从前一出现这样的情况,老大都是派我出场的啊。人家今天都已经准备好了台词了,正要起身呢,却被老大抢了先。台词儿一下子就卡在嗓子眼儿了,很难受的说。” 花上苑也使劲点头,“老大是最不喜欢处理这样的事情的。他今天是不是打了鸡血了?” 月如璧依旧如月色一般清朗地笑,“你们俩的智商亟待提高。送给你们俩四个字:审时度势。” “啊?”和郁迷蒙着眼睛望月如璧,“什么意思啊?” 花上苑一抬头正好瞄见坐在一边的净璃,就笑了,“我明白了。” 和郁还在迷蒙,“到底什么意思啊?” 花上苑弹了和郁一个脑瓜崩,“bb都说了:审时度势。今儿的场合跟往常有什么不一样?” 和郁依旧迷蒙,“很多不同啊。地方不同,桌子不同,坐的座位也不同……” 花上苑瞪了和郁一眼,跟月如璧说,“咱们从哪儿找来个幼儿园小朋友?” 和郁这才眼神澄明起来,“切,我早知道了,就是没说而已。如果不是净璃在这儿,有人会这么逞能装英雄吗?” 青爵站在阳台上,挑起眉尖儿傲然地笑,却难得竖起手指在唇边,柔声说,“嘘……这边饭店还有很多人在用餐,咱们不要打扰他们啊。” 粉丝都是最听话的,立时便个个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再也不肯出声了。 青爵继续卖萌,“你们要想拍照就拍吧,需要什么姿势我都配合你们。可是你们也要答应我啊,拍完了照片,十分钟之后要赶紧回家啊;而且别忘了完成暑假作业。” “一定!”小女孩儿们顿时又是欢呼雀跃。 十分钟后,小女孩儿们果然跟一群欢跃的雀儿一般,乖乖消失在街道尽头里,一片灯火阑珊。 青爵这才叹了口气,迈回来,目光有意无意滑过净璃的脸。净璃脸一红,急忙垂下头去,不过嘴角还带着没来得及掩住的微笑。 望见那一抹笑,青爵得意地挑了下眉尖,将下巴扬得更高。 钱未然叹了口气,凑到青爵眼前来,“公开卖萌真可耻。” 青爵冷着一张脸,瞟了钱未然一眼,“不会卖萌的才可悲。” 净璃一口茶好悬没喷出来,伸手拿餐桌上的餐巾纸刚想擦嘴,却惹来青爵的低声嘟哝,“那都什么纸做的,知道不知道?还擦嘴?脏死了!” 净璃就给卡在当场。 某男叹息了声,从自己左胸口袋里扯出手帕来,扔在桌面上。和郁看见,赶紧跟狗腿子似的,隔着人给净璃递过来。 幸好桌子上人多,大家各自聊着各自的。净璃赶紧接过手帕擦了擦嘴。 “我来晚了,真不好意思。”服务员开始上菜,一个清冽的嗓音跟着传来。 净璃转头一看就愣住,“韩芷姐?” 来人讶然就是韩芷。 制片人赶紧笑着招呼,“不晚不晚,刚上菜。韩芷快坐吧。” 韩芷一边入座,一边跟净璃眨眼,“惊讶了吧?我稍后跟你说。”说着还跟钱未然和青花和月四人打招呼。 净璃看见钱未然的目光闪亮了下,花和月三只只是礼貌应答;偏青爵就当没看见,理都没理韩芷。 更让净璃惊讶的是,韩芷落座的座位竟然是在夏凉身边。 “韩芷是夏凉的经纪人。”月如璧看出净璃的惊愕,低声解释。 “啊?”净璃着实一惊。 这才意识到她这么久以来竟然没打听过谁是夏凉的经纪人。也许在来竖店之前,青爵给了她足够的信心,所以她心里才会过度忽略了夏凉吧? 净璃垂下头去,握紧茶杯,提醒自己别胡思乱想。就像钱未然手下的青花和月和阮灵可以同时出现在《画心》和《初恋》两个剧组一样,韩芷当然也可以同时横跨两个剧组的,是么? 夏凉见韩芷来了,仿佛放松了不少。隔着人朝净璃举杯,“净璃,我敬你一杯。真的没想到,我们会成为一个剧组的同事,真是缘分。” 净璃也笑着举杯,“我还有许多不懂的,还希望夏凉你多指点。” 夏凉耸肩微笑,“那是没说的。净璃毕竟我们的关系在这儿,你不光是我的同学,更有可能是我的……”夏凉说到这儿猛然一吐舌,调皮地望了大家一眼,“不说了,喝酒吧。净璃,咱们不告诉别人。” 钱未然和青花和月都微微皱眉,韩芷则转了目光静静望了一眼净璃。反倒是陈导他们那边好奇起来,“哦?原来夏凉跟净璃认识,而且还有很好的私交么?” 有女人的地方就容易有是非,以陈导多年的从业经验,当然希望剧组里平平安安的,尤其是女一号和女二号之间自然是越和睦就越省心。否则总是有别有用心的人给胡说八道,可是还有人说她们踹凳子之类的闹不和。 净璃面对陈导的问话,有点尴尬。 青爵倒是接过话茬儿来一笑,“导演你当初去她们学校选过演员。不过你选的是夏凉,却没看见净璃。” “不会啊……”陈导也沉吟了下,“如果是净璃来面试,我一定会记住她的。净璃你没参加过试镜吧?” 效果达到了,青爵冷笑着瞥了夏凉一眼。夏凉果然面上挂不住,急忙垂下头去。 第79章 用心良苦 大队人马吃喝完毕,起身回酒店去。韩芷叫住了净璃,“净璃,可以聊两句么?” 青爵闻声便也坐在原地没动,不肯起身,目光玄黑地落在韩芷和净璃身上。韩芷见状便莞尔一笑,“十二少也对我们女人间的话题感兴趣么?” 青爵倒只是冷哼一笑,“你当我是未成年少男么?女人的事儿,我有什么听不得的?” “青爵!” 他又胡说八道了,净璃赶紧走过来低声说,“你先回吧,我待会儿就回去。” 青爵还坐在那儿不肯起来,只抬头,目光玄黑迎着韩芷。虽不再说话,却没有让步。 许是感知到房间内的气氛不对劲儿,钱未然已经走出去了的,又转回来叫青爵,“走吧,导演正要跟你讨论角色。” 净璃叹了口气,知道青爵这是在乎什么呢,只能低声保证,“你放心,我跟韩芷姐不谈韩赓的事儿。忽” “这还差不多。” 青爵这才收了长腿,傲然起身。目光冷冷瞥了钱未然一眼,这才双手插了裤袋走出门外去。 钱未然向韩芷歉意点头,转身追着青爵出去。 他们两个出了门,净璃还能听见青爵的怨怼,“钱未然,你是给我打工的,还是给韩芷打工的?你帮谁呢?” 净璃赶紧冲韩芷尴尬地笑笑,给韩芷倒上杯茶,“韩姐,你别介意。” 韩芷摇头,伸手拍了拍净璃手背,“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位大少爷难伺候,管你是谁,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他那样的人,你能一直服侍到今天,真是太了不起了。” 净璃垂下头去,“韩姐,你都知道了?” 虽然着意保密,不过这世上终归没有不透风的墙。韩赓已经知道她跟青爵的关系,所以韩芷从韩赓那里得知,倒也不为奇怪了吧。 韩芷点头,凝眸望净璃,“你从《初恋》剧组离开的那天,韩赓就失踪了。当晚拍夜戏,全组人员,包括现场的群演,差不多200个人一直都在等他。可是他电话关机,谁也找不到他。” “我只能放下一切,亲自出去找。找见的时候,他自己正坐在太和殿广场的墙根儿底下,喝得酩酊大醉。可能除了姐弟连心的我,旁人都未必能找的见他。” 韩芷顿了下,静静望净璃,“竖店的太和殿广场布景,原本就是比照着真实的太和殿广场来建造。净璃,那片地方有多空旷,你便也能想象得到了。那么大那么空旷的广场上,除了韩赓,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寂寞的月光无声地落满那白条石的广场地面。是一天一地的银辉,可是我走进去,却觉着就像走进了冰天雪地一般。” “看见我来,我小弟他抓着我的手落泪,就一个劲儿问我说,姐,这世上为什么有个词叫做‘用心良苦’?为什么不能是甜?为什么,用了那么多的心,结果收获到的不过是心里的苦涩?” 净璃垂下头去,攥紧了自己的指尖儿。指甲抠进掌心的皮肉里去,疼。 “韩姐,我……” “净璃,我小弟自打生来就是意气风发的孩子。家里的家世不必我多说,你也能明白;偏他自己还是个谦虚谨慎的性子,所以纨绔之气一点都没有,家里的长辈们便也因此而更加看重他,相信他将来一定有大作为。” 净璃点头。以韩家的家世,能有韩赓这样的努力与谦虚,着实万中难见一个。 “我小弟他,从小到大想要的,都会经过自己的努力而争取来;我这个当姐姐的,也会力所能及帮他。可是这一回,他却真的伤了心;就连我这个当姐姐的,除了能坐下来陪着他一起喝酒,都帮不上他……” “韩姐……”净璃难过的眼泪都落下来,“再遇见这样的事,韩姐你一定要打电话给我。虽然我不能回应店长的心意,但是至少我应该陪着他,哪怕跟他一起喝醉了呢,也不必让他一个人那么孤单。做不成情侣,我却依旧在心中将店长当做最好的朋友。” “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韩芷含泪笑起来,伸手握住净璃的手,“坦白说,看见我小弟因为你那么难过,我这个当姐姐的,心中是对你有所怨恨的。” “可是净璃你知道么,当初韩赓刚跟我说喜欢你的时候,我便已经欢喜地点头。因为我能看出你这个人值得。听你刚才的话,我便还是要说,虽然眼睁睁看着我小弟那样我难过,但是我依旧认定,他那样是为了你的话,那就还是值得。” “韩姐……”净璃原本更希望韩芷责备她几句。不管客观对错,当姐姐的毕竟本能会护着自己弟弟;却没想到韩芷这样明理,反倒让净璃心中愧疚更甚。 “净璃,不说韩赓的事了。方才你答应十二少的,我都听见了。是我自己忍不住,这才扯着你唠叨几句,倒是让你为难了。”韩芷喝了口茶压住情绪,再转眼又是平素那个笑靥如花的坚强女子。 “韩姐,你再这样说,倒是让我更加无地自容。”净璃感念韩芷的开明。 韩芷摇头,“咱们说别的——净璃,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会成了夏凉的经纪人?” 净璃点头。 “其实我是遗憾没能早一步签到净璃你。”韩芷握着净璃的手,“净璃,一点都不用隐瞒,我真的非常喜欢你。无论是你将来有机会成为我的弟媳,还是只是作为闺蜜,我个人都非常欣赏你。” “韩赓早就有想法在《初恋》你给你一个角色,我这边都做好了准备,只要你点头,我这便签下你。只是——出乎我们所有人的预料,净璃你竟然拒绝了。所以这个机会就与你我擦肩而过,我只能等待下一次机会再与你提起此事。” “可是……”韩芷轻轻叹了口气,“随即你就进了《画心》,更是跟钱未然签约了。虽然我心里更是喜欢你的,可是在商言商,作为经纪人就也要发掘新人。作为跟钱未然的对撼,我就需要找一个气质上差强与你匹敌的。正好,夏凉找到我,于是我们便签了约。” 净璃微微惊讶,“我以为钱大哥跟韩姐你是很好的朋友。”“这倒没错。”韩芷点头微笑,“钱未然是经纪人这个行当里,我难得能谈得来的。这些年走过来,他也帮了我不少;我刚从模特儿圈转过来带艺人,许多东西还都是跟他学的。” “不过净璃,在商言商,许多事要讲人情,可是也要分清情势。如今我们既然都做经纪人、带艺人,那么我们就得为自己的公司、自己的同事负责。他能得到你这样气质干净的女生,我必然也要找类似的作为对撼。否则一旦出现剧组需要这种气质类型的女生,我就没有能与他竞争的了。” 净璃点头微笑,“在商言商,韩姐,我明白了。” 眼前这个女孩儿果然是冰雪聪明,什么事都是一说就透。韩芷轻拍净璃的肩膀,“所以未来难免还会在选角的战场上咱们碰撞在一起,我希望净璃你也能分清楚,什么是公,什么是私;千万不要误会是我因为韩赓的事情,对你个人有任何的成见。” 净璃微笑点头,“韩姐,我最佩服你为人的飒爽利落。你放心,私下里我们还是朋友,依旧可以一起喝啤酒、说醉话;可是公事上我们各自努力就好。” 韩芷满意微笑,“还有,夏凉。” “因为我是夏凉的经纪人,既然我签了她,那我就得保护她的权益,我们的利益点是在一个立场上的。所以……”韩芷静静望着净璃的眼睛,欲言又止。 “韩姐你不必为难。”净璃诚挚点头,“作为经纪人,一定要维护自己手下艺人的利益。所以韩姐没关系的,我不会有任何的误会。这是工作的职责,不应该涉及个人感情。” 净璃明白韩芷要说的话:未来如果她跟夏凉再对上,即便韩芷个人是赞成净璃的,但是出于职业规则,她也只能去维护夏凉的利益,而有可能要跟净璃对上。 净璃的气质清透,此时看来只觉平静而淡然,韩芷不由得叹息,“净璃,我现在为我和韩赓一同叹息。我遗憾失去了与你这样好的艺人签约的机会,韩赓暂时失去了拥有这么好的女朋友得机会。” “韩姐,我们还都是朋友。” “当然!”韩芷起身跟净璃握手,“我也相信这一切都是暂时的。你跟钱未然的经纪约是有时限的,等你们解约之后请优先考虑我;而韩赓也一样,只要净璃你还没有结婚,韩赓依旧有追求你的机会。”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净璃,相信我们姐弟俩还会有扳回的机会。期待那一天,早点到来。” 第80章 宅男女神 “净璃快上搜搜!你要火了!” 全新的剧本终于出炉,净璃紧张地在通观剧本,阮灵的电话打过来,那妮子的嗓音震得话筒嗡嗡的。 “什么啊?”净璃在研习剧本的时候根本就断了网络。 在开拍之前,演员应该专心在角色塑造上,应该自觉远离网络上的一切。现在的网络就是个公共厕所,有宣传自己的,就一定有对手黑人的;在国家相关法规缺乏监管的大环境之下,当艺人的就应该学会有一双知道何时应该开关的耳朵。 “净璃,你这家伙贼啊。快说,那辑照片是不是你自己找人拍的?效果真是好极了,网络上已经一片高呼,说新一代宅男女神诞生了!”阮灵还在电话里头嗡嗡崂。 “阮灵你说什么?”净璃此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哪个网站,哪个频道?” “你上搜搜直接就能看见,首页上挂着大banner呢!”阮灵那边继续没心没肺地笑。 净璃扔开剧本,打开电脑点进搜搜网站,一看大banner上的自己,就傻了。 点进链接去,是一个竟然有二十多张的相册! 相册里一张一张,都是就在她房间里。阳光静好,她白衣无邪,一张素颜的面上,眼如琉璃、唇如樱花;时而睁大美眸好奇,时而歪着头静静微笑。 相册下头的评论已经翻了天,有正常评论留言的,可是也有些猥琐男人留下的不堪入目的字眼。 净璃只觉耳鸣阵阵,急忙去翻电话,去找aa的电话号码! 这一辑照片,只能是aa拍下的! 原来她跟aa说话的那些时间,还有她安抚aa、帮aa擦眼泪的那些时间,aa竟然一直都在偷.拍! 怪不得她何必多此一举地推个清洁车进来,让她自己都露了马脚出来,原来她是利用清洁车在做掩护,以便随时从各个角度进行偷.拍! 打出去的电话却像是石沉大海,话筒里只是一片空茫的回声。良久对方才传来一个听似甜美却实则冷冰冰的回声,“您拨打的是空号。” 空号! 原来那个aa根本就是刻意来骗她的! 净璃握着电话,浑身都颤抖起来。评论里那些字眼在她眼前放肆地飘飞起来: “长得不错啊,在《画心》里多上演些激情戏吧。据说有全裸的床戏啊。” “新人就是这么浮躁!还没正式开拍,先自己拍了这些照片出来炒作。既然想炒作,倒是多露一点啊,穿那么多干嘛?” “现在的女生为了搏出位,真是不要脸!” 净璃大口大口地呼吸,就仿佛被潮水冲进浅滩里的鱼,只有一片小小的水洼承载,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只能自己拼尽了全力地大口大口地呼吸,以期能多吸入一口氧气来,能让大脑正常运转,而不会乱了分寸。 阮灵的电话稍后又追过来,“嘿,好看吧?别说那帮宅男了,我都被你迷住了!净璃,你在镜头下真好看!就像琉璃一样,透明的,又是闪闪发光!” 净璃深深呼吸,“阮灵,宅男女神是什么意思?我以前只是在网上见这个词,不过不是很明白。” “简单来说呢,就是三点要素:清纯脸庞+大胸+无辜眼神,这个是最最重要的。性格呢可以是活泼灵动型的,也可以是乖巧天然呆型,反正只要你是清纯脸庞+大胸+无辜眼神,那你一定就是宅男女神啦!”阮灵在电话那头八卦起来,绝对世界一流。 “也就是说,我的这些照片看在网民的眼里,就是这个印象:清纯面孔+大胸+无辜眼神?” 净璃有些站立不稳。虽然这些要素单独剥开并不是贬义词,而都是女生身上萌性特质,可是一切放到网上去,可能就有了猥琐的延展意义。 “……净璃,你还好吧?”阮灵这才听出来净璃的语气不稳。 “净璃你听我说,没事的。”阮灵叹口气,“我跟你说啊,我们这帮当模特儿的什么照片没拍过啊?姐姐当年还拍过一套内衣照片,k,跟被人剥光了差不多,还得做出享受的表情来,在镜头前搔首弄姿。没办法的,有时候这就是职业。” 净璃握住电话垂下头去,“阮灵,那照片连你看起来,都以为是我自己找人拍的,是不是?” “是啊。”阮灵直接肯定回答,“因为是在你房间里,跟你那么近距离,而且能看出来你的身体神态并没太设防……净璃,如果不是你自己找人拍的,那么的确是有点说不通的……” 阮灵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虽然现在偷.拍无孔不入,但是没可能偷.拍成这样的。” 阮灵握着电话咬住自己指甲,电话里的沉默铺天盖地而来,阮灵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说出口的话已经来不及扯回来,她只能握着电话等,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良久,阮灵这才轻轻呼唤,“净璃,你还好么?我的性格你也知道,我经常满嘴跑大炮的……” “我没事。”净璃深深呼吸了下,看着墙上的镜子,让自己努力微笑,“真的。” 她没事,真的。其实许多事可能要拜从小一起与青爵长大所赐,拜他一直给她的强压所赐,所以她的心理承受力真的很强。这消息骤然而来,让她有些猝不及防,不过给她一点点时间来消化,她便已经可以平静下来。 和郁来找净璃,青花和月几个人和钱未然一同汇聚到了青爵的房间。 钱未然皱眉,“剧组的宣传刚刚约见了我,对照片一事做出问询。净璃,我们在跟剧组签合同的时候,你也应该看到了相关的条款,首先我们每个成员都有保密的义务,而且所有的宣传动作都要配合剧组的统一安排。” “剧组的相关合同条款尤其对于网络宣传这块做出了严密而细致的要求……如今你作为剧组一个重要宣传的点,正是剧组宣传部门想要着力包装推出的,现阶段是在玩神秘,却没想到你的近距离正面全身大特写就这么泄露出去了,让剧组措手不及。” 净璃静静点头,“钱大哥我都知道。这次是我给剧组,给钱大哥你添麻烦了。” 净璃垂下头去,避开青爵玄黑望来的目光,“稍后我自己去给剧组道歉。此事因我而起,我会尽力补救。” 钱未然叹了口气,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净璃的肩头,“净璃,我刚刚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我知道这一定不是你的问题,可是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必须要让你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净璃抬头望钱未然,灿烂一笑,“钱大哥,我没什么承受不了的。这件事既然发生在我身上,那就是我的错。粗心大意永远不能成为借口,粗心大意就是我的错。” “既然是我的错,那么我就应该承担责任,应该向剧组道歉。” 月如璧静静立在一旁,忽然幽幽地说,“净璃,那天你说的那个aa……这件事是不是与她有关?” “aa?什么aa?”花上苑、和郁都望向月如璧,“你快说啊!” 净璃向月如璧感激地一笑,却随即摇头,“联系不到她了。我甚至不知道她是谁。” “到底怎么回事?”青爵依旧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嗓音却已经藏不住了情绪。 月如璧便将那天在净璃门前遇见的事情跟青花和三人与钱未然说了。 钱未然率先在皱眉,“如此说来,那个aa只是狗仔,根本就不是娱记!” “钱大哥,有什么区别么?”净璃惊问。 “如果是娱记,那她就有公司归属。净璃,那我就有办法找到这个人,或者问责,或者让她站出来澄清;可是狗仔却不同。狗仔不是归属于任何一家公司,他们只是只偷.拍了照片,然后卖给图片公司赚钱的。他们跟图片公司的联络可能只有一个笔名、一个账号,除此根本联系不到本人,更不知道本人的真实身份!” “现在的娱记虽然也被人叫做狗仔,但是他们毕竟还能秉持最根本的职业操守;可是真正的狗仔,他们职业无底限。网络上那些流传的最低劣的那些偷.拍照都是出自他们手中。” “为了赚钱,他们不择手段,不顾后果,根本就不管当事人会不会受到伤害!” 第81章 是不是感情就该有个胜负? “顾净璃,你真是个猪脑袋!这么明白的骗子,你还让她进屋,还在你屋里呆了大半个小时!你可真行啊你!” 听完了月如璧的讲述,青爵终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净璃面前来。窗外明明还天光明亮着,他一步一步地走来却似乎洒落了一地的夜色。 这件事的影响很不好,如果换了是钱未然,或者花和月三人谁说她两句,净璃都可以接受。只是此时,她偏偏听不得青爵的冷言。 没错,从小到大他都没给过她什么好听的,可是眼前这时候他们都在外头,有茫茫人海中相依为命的感觉——这个时候,难道他就不能安慰她一句? 他明明该知道,她有多重视他的话题。 哪怕就一句——甚或,如果他不习惯当着人说温软的话,哪怕他什么都不说,那她的心里也会好过些。 又何必,一定要说这样伤人的话? 越难过的时候,其实越想笑出声来。净璃深吸了口气,抬头望青爵,“如果不是我笨,我为什么要一直呆在你身边,一直被你欺负?” 气氛登时冷凝,钱未然过来扯住青爵,“你又胡说什么呢!越惯着你还越来毛病了!” 花和月三人都过来围住净璃,将她跟青爵隔开。和郁是一贯的甜美小可爱,扯着净璃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净璃别气了,生气是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多不值得!你都22了,小心长皱纹!人家说哦,女生是从21岁就开始长皱纹了哦。” 花上苑收起一贯的戏谑,这一刻难得的正经,“这件事如果长远来看,未必都是坏事。净璃,身在娱乐圈你就得适应娱乐圈的玩儿法。” 月如璧只静静望着净璃,忽然转身,“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和郁回头瞄着月如璧的背影,有点尴尬地跟净璃说,“bb小孩儿心性,待不住。你别介意啊。” 净璃被和郁老气横秋的话给逗乐。月如璧虽然是青花和月里年纪最小的,却也比净璃大一岁呢。偏和郁虽然比月如璧大,却天生长了个小孩儿脸,说话故意老气横秋就特矛盾。 “小和、花大姐,我没事了。” 净璃缓缓舒了口气。是真的没事了,刚刚所有的怨气都化作给青爵那一声吼了。吼出来了就舒服了。 花上苑立马就跳起来,“诶你这个小孩儿,你又乱叫什么你!当年就警告你了,不许这么叫我!” “哦。”净璃微笑,“我知道了花大姐。下回叫你花花公子。” 原本挺严肃的气氛,被净璃这一声“花大姐”给打破了,和郁和钱未然借着机会就也都微笑起来,努力调亮气氛。 花上苑也知道自己重任在肩,就耸耸肩膀,“行,花花公子总比花大姐好听。再说我原本就是花花公子,这不是贬义,我还乐意这么叫呢。” 大家的努力却仿佛丝毫没入了青爵的眼,他依旧冷冷转过身去,径直打电话给小孟,“去问问夏凉今晚上有时间没,一起吃个饭。” 和郁一脸要哭了的样儿,转头去瞪青爵。 倒是钱未然眯起眼睛来望青爵,仿佛在思索什么。 青爵挑着眼皮盯了钱未然一眼,“看什么看,干你的活。经纪人是吃闲饭的?” 青爵说罢径自拎了外套出门,脚步走过净璃身边,都没一丝停留,目光更是吝啬地没落下来一丁半点。 她又踩到他的猫尾巴了,她知道。 “允扬哥哥,身份证借我用。” 傅宅,阳光如雾洒落。嘉怡坐在合欢树下,仰头娇俏望允扬。 “要我身份证做什么?”允扬即便在家,依旧穿着正装。只不过将领口解开两粒扣子,白衬衫的袖子挽上手肘,看着稍微轻松随意些。 “注册淘宝店铺啊!”嘉怡眨着大眼睛,“我的香港身份证,不知道在淘宝上可不可以用。还是用内地的身份证更稳妥一些。” 允扬皱眉,“嘉怡你要做什么?” 嘉怡笑起来,将笔记本放在地上,起身,拍落肩头的粉色合欢花,凑到允扬身边儿来,“允扬哥哥,这是我跟净璃的秘密。净璃不让我告诉别人的,我就告诉你一个,你可别说出去哦!” 听见净璃的名字,允扬微微笑开,“好。你们两个丫头又出了什么鬼主意?” 嘉怡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每回回来自然跟净璃最为交好。净璃又自是妙人儿,在青爵面前俯首帖耳,但是跟嘉怡在一起就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两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是净璃最为活泼灵动的时候。允扬最喜欢看那个时候的净璃,于是每回净璃跟嘉怡在一起玩儿,允扬也愿意静静地当一个观众。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当然是要将咱们家的资源善加利用喽!”嘉怡诡秘地笑,“最初我是要帮我同学跟二哥要签名照片啊。我们同学也有许多是二哥的铁粉的。可是后来净璃说,光要签名照片多老套啊,还不如再干点别的。” “还能做什么?”允扬虽然是商场上的精英,可是说到娱乐圈里这些事儿,他还真是有点门外汉的感觉。他对追星的记忆还保留在若干年的阶段,也不知道除了签名照之外还能干什么。 “还是净璃聪明喽!”嘉怡天真地微笑,“净璃说,不如我们在网上开个二手衣店。二哥有许多衣服是出席重要场合穿的,很多都只上身过一次,就再没有机会穿第二次了。那些衣服都价格不菲,挂在屋子里生了尘土不说,还真是太浪费了。” “净璃就说,不如我们在网上开网店卖掉这些衣服和配饰。虽然二哥自己并不在乎这笔钱,但是我们可以用赚来的利润帮二哥做慈善啊。这笔钱对二哥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许多山村的小孩子和城市里的困难家庭来说,那就是雪里的一车炭。” 允扬怔住。 初初听着,允扬还以为是两个小丫头的游戏,也算追星的延展;或者是两个i型奥丫头捣蛋,利用青爵的名声赚点钱。听到后来,才明白这其中净璃的苦心。 青爵忙,他的性子也轻狂,纵然有善心,却未必腾得出时间来做;更想不到这样的细致之处。 而青爵想不到的细节,一定都有净璃安静打理的身影。 允扬轻轻叹了口气。有人就是这样福泽深厚,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听见允扬叹气,嘉怡紧张起来,“允扬,你不高兴了么?是不是我想借用你的身份证件不方便?也是我冒失了,允扬你也是商界名人,用你的身份证件的确很不方便么。没事的允扬,我再跟其他朋友借用看看好啦!” 嘉怡努力地微笑。只有心急起来,才会忘了叫哥哥,而直呼允扬的名字,泄露了自己心底的渴望。 “嘉怡你别慌。”允扬温煦笑起来,“我没说不行。我刚刚走神,是在想你们的生意。从我一个商人的视角来看,真的觉得这是一幢无本万利的好生意;更重要的是,你们的目的是为了做慈善,是回报社会,所以就更应该支持。” “真的!”嘉怡的眼睛立即亮闪闪起来,“太好了!” 允扬笑着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嘉怡,好好做。” “嗯!”嘉怡双手接过允扬的身份证来,打字的手都颤抖了。一时注册不下来,嘉怡只得先用鼠标点击其他页面,让自己能平复一下。 女孩子看门户网站,往往首选的频道是娱乐。嘉怡每天也乐此不疲,可是今天一看页面便愣住。 “怎么了?”允扬发觉不对劲,忙凑过来看。当净璃巧笑倩兮出现在视野里,允扬也是一怔。 “这个,这个……”嘉怡看着下头的文字说明,很是吃惊,“原来净璃成了二哥那部戏里的角色,而且还会跟二哥上演一段情劫的戏码?” 嘉怡都有点慌了,“他们俩的保密功夫也太厉害了吧,怎么家里人一点都不知道的?不是说净璃去给她同学当助理,而且是在《初恋》剧组么?这一切怎么变成这样了?” 允扬则静静望着照片中的净璃,久久移不开目光。 那样清纯剔透的目光与微笑,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 允扬犹豫了下,转头望嘉怡的眼睛,“嘉怡,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对三姨说?” 嘉怡愣了下,随即也会意,“允扬哥哥,净璃是我姐姐,我一定不会伤害她。可是,我怕我妈现在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毕竟这样大的频道首页,想不被人知道是不可能的。而我们现在才开这个网页,说不定我妈她早已经知道了。” 第82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嘉怡猜得没错,杜清荷果然已经看到了网页。 其实不奇怪,杜清荷原本就小心地留意着净璃,多年来一直是。只不过从前净璃还是个小女孩儿,净璃自己言行也恭谨,倒是不值得杜清荷太过小心;可是这几年毕竟不同了,净璃马上就要大学毕业。 女孩子大学毕业,婚嫁之事自然就也近了。 杜清荷抱着平板电脑进了于含之的书房。窗外美人蕉叶绿意婆娑,全都映入窗纱来,染凉了于含之笔下的素花小笺。 纵然外头盛夏炎炎,到了于含之这里却是触目生凉,杜清荷都不由得轻轻摇头,“先生已经是最懂养生之人,阖府里唯有太太可与先生比肩。像我们这样儿的粗俗人,倒是只能望而兴叹了。崂” 于含之忙搁下笔,起身含笑相迎,“清荷你又说见外的话。外头的生意如果没有你看顾着,豹生和我又哪里来的这些闲情逸致?我们在风雅,辛苦的却是你。清荷,你这些年的辛劳,我虽然说的少,心里却最是记得的。” 杜清荷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太太千万别这么说。当年若不是太太肯留下我们母子,如今哪里有我杜清荷在外头的风光?傅家原本也是我自己的家,再苦再累我都愿意,都值得。” 窗外有风,吹着美人蕉的叶子,沙沙地响。听起来,仿佛夜雨轻来了。 于含之听着便有些走神。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中国园林处处安排皆是心意,便比如这屋子外头种着蕉叶,要的便是让人想起巴山夜雨、西窗红烛。进而,将这屋子用作书房,便自然想起“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典故。 梅花三弄,一唱三叹之妙。 只是,这屋子在于含之嫁进来之前早已有了;同样地,这样的红烛夜雨也原本不是为她而设。于含之当年便曾经细细思量过,在她嫁进来之前,这书房窗边的桌案上坐着的是谁;而当红烛高燃之时,印在窗纱上的身影,又曾是谁的。 杜清荷静静望着于含之面上神情,心中毫不奇怪。她也不急,耐心等着于含之自己回过神来。 少顷,于含之面上一红,“真是年纪大了,这两年我总是容易走神。清荷,怠慢了啊。” “太太又说笑话。”杜清荷一笑坐下,“每回太太跟青爵一同出去,谁不说太太是青爵的姐姐?倒是我才真的是老了,时常看着镜子,已经抹不去鱼尾纹和法令纹了。” 于含之笑笑摇头,转头看见杜清荷手里抱着的平板电脑,便笑,“清荷你才真的是年轻。人上没上年纪,其实面相倒是其次,重要的反倒是心。看清荷你手里抱着的,可不是现如今年轻的小孩儿们最喜欢玩儿的东西?每回出去,不论什么场合,总能看见那些小孩子们手里抱着它玩儿个不停。” “哈哈。”杜清荷朗声笑,“叫太太笑话了,我随身带着它可是为了工作。如今我在d城,香港那边的报表和业绩,随时就可以与我连线,这样我就跟还身在香港办公室是一样的。” 杜清荷说着将平板电脑递过去给于含之看,“操作简单极了,一切都是用手指直接操作了,太太您看看,一学就会的。” 于含之也是好奇。人上了年纪,对变化日新月异的电子产品总有一种本能的恐惧感吧,乍然听说这玩意儿用手指操控就好,于含之也忍不住好奇,伸出手去拨动界面。 屏幕如水滑开,正是搜搜娱乐的首页。于含之便怔住,望着照片里巧笑倩兮的净璃。 净璃原本那日穿着毫无暴露,但是因为逆光的原因,白色的雪纺衬衫里便有内衣若隐若现,看上去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清纯的性感。 于含之便是一皱眉,“这不是净璃?她怎么会上了娱乐头条?而且,穿成这个样子让人家拍照。” 杜清荷叹了口气,“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太太您说这件事。既然您今天看见了,我想我也不能不说了。竖店影视城也有咱们旗下子公司的股份,所以那边的消息我多少能知道一些。净璃这回据说是一步登天了,进了《画心》剧组,而且要跟青爵演对手戏!” “什么?”于含之就是一皱眉,“当初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杜清荷耸了耸肩,“如果她当初就这么说了,邓娴雅还能让她去么?现在的小孩子啊可多有主意,为了达成自己的心思,不大不小撒个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于含之显然紧张起来,“净璃要跟青爵演对手戏?清荷你知道不知道,他们要拍的是一部什么戏?” 杜清荷皱眉,“他们剧组对剧情的保密最严格。不过就算我们不知道具体的剧情,太太你看看照片下的评论,估计心里多少也该有数了。” 于含之颤抖着手向下拨动屏幕,看见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于含之的面色越来越白,“什么,还有全裸的床戏?是净璃跟青爵?” 杜清荷望着于含之的神情,缓缓说,“太太是不是也有所担心?其实清荷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挥之不去,却从来不敢问先生,也不敢说出来。清荷也是担心,如果那个猜测是真的,那么净璃跟青爵拍这样的戏,那岂不成了……” “清荷!”于含之面色灰白,“拜托你帮我叫邓娴雅来。” “好,太太您注意身体。”杜清荷将平板电脑搁在书案上,转身离开。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微笑。 夜色寂静,整个竖店影视城各个景区都宁静了下来。月如璧走在无人的明清民居景区。竖店影视城从各地实景搬迁来许多水乡民居,真实的房屋与精心设计的景观,将人带回旧日时光。小桥流水,月色倾城,陌上水生花。月如璧颀长的身影融入景色,仿佛谁家翩翩佳公子,穿越俗世浊流而来。 一双眼睛在夜色里激动地闪亮着,亦步亦趋跟在月如璧身后。尽管热切,却还小心保持着安全距离,唯恐被月如璧发现。 走着走着,刚走到烟雨长廊,月光水色被纯木廊檐一遮,视野骤然变暗。那个跟着月如璧的身影便一个没停住脚,差点没撞上旁边的柱子。月如璧听见那熟悉的狼狈声,站住脚叹了口气,“出来!” 夜色依旧寂静,那人躲在柱子后头撇了撇嘴,心说:你让我出来,我就出来啊? 月如璧失去耐心,径自走过来,准确地找到那人藏身的柱子,伸手便从柱子后头将那个人给扯出来! 月色落在水面上,粼粼地反射进长廊来,落在那女生身上。 影戳戳看不全相貌,却能看见一头爆米花似的卷发,再加上一双闪亮的眼睛。 月如璧上下打量了那个女生几眼。他一直知道有人在跟踪和偷.拍他,可是他却也从来没看全过这个人的模样;只是好多回隐约从花丛顶、树干边儿等地方看见过支愣出来的发卷儿。 由此,月如璧证实眼前这个人就是一直偷.拍自己的人。 “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那女孩儿虽然惊慌,却似乎并不服输,甩着手臂就嚷,“虽然竖店影视城里没人了,但是保安叔叔还是无处不在的。你赶紧放开我,不然我喊非礼了!” 月如璧咬牙,“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我会挑你来非礼么?” “你!”那女孩儿一听就疯了。 粉丝眼里的月如璧向来是温润如月光的男子,总是静静微笑着,虽然带着淡淡的疏离,可是却总有骨子里挥之不去的温柔眩惑。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怎么,怎么说出来这么刻薄的话,而且毫不犹豫,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月光之夜——那女孩儿忍不住抬头望天,目光透过一串一串的发卷凝望天空那轮神秘的月亮——难道月如璧会在月光之夜变身? “啊!”女孩儿吓得使劲往后挣,“你你你,你如果不非礼我,那你抓着我干嘛?” 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月如璧看清了月光之下那女孩儿的脸。没什么太大的特点,也不惊艳,就是一双眼睛总仿佛转速超常,就像失去重力的玻璃球一般滴溜溜转个不停。 “听你的意思,我抓住你,却不非礼你,你还很遗憾?”月如璧气得弯腰凑近她的脸,“或者说,你在期待我非礼你?” “呸,呸呸呸!”女孩儿顿时结舌,面颊上的红在月色里也能看得清,“你,你你你放开我!” “行,我原本也没兴趣抓住你。”月如璧眯起眼睛来,“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我就放开你:你是不是aa?” “我,我……”女孩儿顿时没了底气,“你,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女孩儿随即垂下头去,“你,你竟然认得我……” 月如璧没工夫搭理这女孩儿的花痴,“你跟我来!” 第83章 真正的狗仔,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 饭店雅间,月如璧直接将aa拎进去。绕过髹漆螺钿大屏风,房间内已经坐着青爵。 aa一见是青爵,就吓得腿都哆嗦了。 她跟拍青花和月多年,自然知道青爵是最不好惹的。当年她也曾跟拍过青爵,有回让青爵直接把她相机抢过来就要摔! 原本她的目标不光是月如璧,而是青花和月四个人都拍。他们四个虽然是一个团体,但是因为四人各自不同的特质,所以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铁杆粉丝,所以四个人都拍自然能赚上四份儿钱。可是十二少上来就那么凶巴巴的,她还是退避三舍了。 花上苑呢,那个人忒邪,整天眨着一双桃花眼,哪个女人他都瞄一眼;她不喜欢这样花的。虽然她只是拍照,又不是跟人家谈恋爱,人家花不花的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可是干工作也得干点自己喜欢的吧,也不能为了钱就生冷不忌、什么都干,是不是崃? 和郁呢,虽然明知道和郁的年纪比月如璧还大呢,可是实在受不了和郁那一张娃娃脸。凡是成年女生跟和郁往一起一站,感觉就怎么都像姐弟恋;每当想到要欺负和郁,她就觉着像是欺负小孩儿,于是她也作罢。 她最后还是选了翩翩如玉的月如璧。月如璧的性子虽然冷淡些,不过她相信月如璧肯定不会跟十二少似的这么凶的。 桩. “老大,人我给你带来了。就是她。” 月如璧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迈着长腿走到一边的沙发坐下,便又恢复了原本清淡如月的样子,仿佛什么事儿都跟他没关系了。 甚至,还掸了掸袖子,仿佛要掸掉衣袖上被她给沾染上的尘埃。 k,看来青花和月这四只,个个都有点洁癖哈!怪不得他们四个能沆瀣一气,凑在一起。 aa这个气,忍不住转头去瞪月如璧。也太没义气了吧,他把她抓来的耶!怎么着,想把她甩给那头暴龙,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拜托,要不是因为他是她最爱的bb,她至于这么乖乖跟着来么?她也是会咬人的!结果到这儿来他还这么对她,过分! “aa就是你?” 她正跟月如璧吹胡子瞪眼睛呢,那头暴龙说话了。aa紧张得赶紧转头去望青爵,差点不敢呼吸。 ——乖乖隆地咚,那头暴龙竟然没发脾气,而且跟她说话很温柔! 不不不,有点不对劲儿呢? “说啊,我在等你回答我呢。aa,净璃的照片是你拍的?”青爵的长腿交叠,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看着一派闲适,可是周身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氤氲的黑雾。 aa瞄着那层黑雾。看着那黑雾缓缓凝成一条黑龙的形状,朝她一点点张开血盆大口—— “啊!”aa被自己的想象给惊得赶紧应答。 “……你拍的,挺不错的。” 啥?那头暴龙又在说啥?是在,夸奖她?太阳打哪边出来了? aa还真抻着脑袋往窗外去瞧——哦,是晚上了,太阳打哪儿都不出来。所以十二少这态度更是危险! “别这么惊讶地瞪着我,我说真的。”青爵用修长的指尖儿撑着额角,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促狭的笑意,“就连我看着,都怦然心动。把你存储卡给我,我会好好珍藏。” “我,我……”aa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需要钱。”青爵笑容缓缓敛去,那身周那层瘆人的黑雾又来了。他用的根本就不是疑问句,而根本就是笃定。 “是,是……”aa哆嗦着点头,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下来,便将跟净璃说过的那套说辞又搬出来,从老妈病重在医院里等着钱透析,到她小弟上中学正是最花钱的时候…… 青爵竟然依旧耐心地听完,甚至同情地点了点头,“催人泪下。” aa激灵灵又是个冷战,撑着胆子挑起眼帘望向青爵。 “只是,你既然需要钱,怎么不来找我啊?” 青爵依旧坐在沙发上,目光不疾不徐地盯着aa的反应,“拍得这么好的照片,我一定愿意花钱给你买下来的。你倒是给我说说,你这些照片卖了多少钱?” 青爵的语气诡异地温柔,aa只觉后脊梁沟直冒冷气,便只能一五一十地回答,“现在顾净璃在网上挺火的,各个网站都想要她正面照片。所以单张至少能卖到500块以上。我那些打包给他们打个折,一共卖了五千块!” 反正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她豁出去了,说就说吧。不说的话,真担心十二少能把她就地分尸。 “五千块。不错。” 青爵笑眯眯点着头,“如果按照单张500块的价码,20多张照片你起码应该卖到1万块。既然你这么需要钱,怎么又会轻易给人家打了五折这么巨大的折扣?aa,如果是生意人,你这桩生意做得可不是很好。如果你肯将照片分拆了卖给不同的媒体和网站,那你的收入自然比打包卖给一个网站更可观,这个主意我不信你没想到过。” “我,我……”aa被问得哑口无言。 “不过道理我也明白,你既然肯打包卖给一个网站,而且愿意给打出5折的巨大折扣,就证明你是将眼光看向将来的。你是想用这份诚意来硬的一份长远的合约,你想跟搜搜娱乐做长期的合作——换句话说,你答应了搜搜娱乐,日后将长期跟拍净璃,作为给他们的独家供稿。” 青爵就像说着八卦,不疾不徐地说。 aa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怎么她的心思,以及她跟搜搜谈的条件,眼前这个家伙竟然都知道了!说的,就像钻进了她心里,或者当时就在电话信号上趴着似的! 忒,忒惊悚了! “赚钱没什么不对。你不是第一个狗仔,当然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狗仔。你只是众多狗仔中的一个——aa,我从来没期望过你会有多么的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就在aa震惊的当儿,青爵的话茬儿已经急转直下,终于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可是你既然想赚钱,却怎么根本没照清楚赚钱的道儿啊?想赚钱你就得想办法赚得更多。反正已经不要脸了,为什么不把自己这张脸卖得更贵一些?至少能用厚一点的钞票来填补自己的良心空洞。”青爵依然在笑,笑得眉眼生色、妖异万端,笑得让aa瞠目结舌,腿肚子转筋。 “其实如果你来找我,说不定我会在五千的后头再加一个零给你。而且如同你跟搜搜娱乐谈的条件,我也可以跟你长期合作,你拍到的她的照片全都给我,我照样给你多一个零的价码……这么棒的照片,又是偷.拍的情形下取得,却还能拍得那么好,着实难得,所以你值得更高的价码。” aa越发惊慌。要是常规的吵架她还真不怕,可是这位十二少这么不阴不阳的,她反倒没了主意。 “你,你甭绕弯子了,就说你到底要怎么样吧!”aa既然干了这行,就知道这行多风险、入行要谨慎,她听说太多狗仔挨打的事儿了,被摔相机倒是还在其次。既然今天撞到人家枪口上了,她也就甭继续装清纯、扮无辜了,该怎么解决就解决吧。 “你,你想揍我就来。不过别摔我相机!我相机不是我自己的,是公司的;你要是给摔坏了,我公司肯定找你来索赔!”aa咬牙闭上眼睛,“打人别打脸,本姑娘怎么说也是个姑娘,绝对不可以破相!” “好。” 看aa来干脆的了,青爵就也重新恢复惜字如金,只说了一个字便冷冷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走着,轻轻晃动着他的手腕。 “老大!” 月如璧一看情形不妙,连忙起身扯住青爵的手肘,将他自己的身子隔在两人之间。 aa闭着眼等着挨揍,听见月如璧的嗓音,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太好了,她最爱的bb还是好人,他不忍心看她挨打,所以要护着她,是不是? “……老大,这是饭店,人多眼杂。换个地方再动手。” 月如璧的话说完,aa气得差点没坐地下! 她猛地睁开眼睛,狠狠瞪着月如璧。 这个当儿,青爵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来,子夜一般的眼瞳无声锁住她的眼睛,黑雾一般的笑容轻轻漾起,“谁说我要打她呢?男人折磨女人,有很多玩儿法的。就看她,是否听话。” 第84章 不可言明 夜色阑珊,于含之坐在书房里愣神儿。仿古台灯的灯光落在桌面上,仿佛漾起一层轻红。 邓娴雅从外头进来,披了一身的灯火。虽然已是上了年纪,可是灯影下她那一抬头,还是可见楚楚动人。 于含之听见自己无声的一笑。 是了。她当年必定也是在进门的刹那,于这灯火里这般抬头一笑的。定然也有人如同此时的她一般,仿佛被夺走了呼吸。 “太太让您久等了。方才正在忙着晚饭的事情,这刚刚才忙完。”邓娴雅走进屋来,规矩立在桌边崃。 于含之微笑,“娴雅,别这么拘束。我明白,豹生那边吃饭是必定要你伺候的。他这人一生什么山珍海味都不稀罕,偏偏离不开家里的几味小菜,说离了那几味小菜便吃什么都不香。而那几味小菜又非得是娴雅你亲手做的。纵然家里特聘来的几位大厨,做出来的却也不合豹生的口味。” 邓娴雅淡淡一笑,“只是习惯了吧。先生是个恋旧的人,即便穿破了的衣裳也并不舍得扔掉。” 于含之一笑,只垂首望桌面上的平板电脑,“娴雅,豹生那边如何,我从来都知道我左右不了他。就算没有那些恋旧,也还会多出许多新鲜。我都能容得下杜清荷,娴雅,你说我这颗心是不是早已学得宽大?桩” “我当年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要我能在他身边,这就够了。”于含之努力微笑,藏住眼底的落寞,“所以我今天找你来,想说的事情原本不是豹生,而是我们的孩子——豹生我管不了,但是青爵我却定是要管的!” “太太?”邓娴雅惊讶抬眸。 于含之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推向邓娴雅。邓娴雅垂首看了便是一惊,“净璃她,她怎么拍这样的照片!” “娴雅你也别紧张,客观说净璃这照片没什么,而且拍得很好看。其实我更关心的是她接下来要拍什么——网上都在说,净璃接下来要拍的,是跟青爵一起的床戏!” “什么?”邓娴雅的面色也一下子苍白下来,“这,这怎么可以!” 于含之默默将电脑皮合上,“青爵这孩子从小就孤单,我当年怀着青尊,结果没活下来……那几年我的身子和情绪一直都很压抑,所以怀上青爵的时候就有些勉强,总担心他也留不住。可是这孩子却也真顽强,愣是在我这并不健康的母体里坚持下来,而且顺利落地。只是他一生下来身子骨就弱。” “对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我真恨不得含在嘴里、捧在手上,生怕他再出任何的差池。他便也从小都留在府里,极少出去,身子弱的同时连性情就也孤僻了。” “家里的孩子虽然也不少,但是允扬是外姓人,嘉定、嘉怡又都是杜清荷的孩子,所以青爵为了我,便自然与他们也是疏远;多亏有净璃。” 于含之在灯光里抬眼望向邓娴雅,“如果没有净璃,我这个当妈的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如何度过那样漫长而孤单的成长岁月。所以这两个孩子要好,一直是我乐见其成的。甚至我对净璃,也是超乎允扬和嘉定、嘉怡那几个孩子的。我从没有一天将净璃当做是外人,从没有一回觉得她是佣人的孩子。私心里,我甚至当她是女儿。” “知子莫若母,我也更明白青爵对净璃的那些态度。他是欺负净璃,在我们眼前他从不给净璃一个好脸色;可是娴雅我相信你也能看出来,每每遇见重大的事情,青爵却从来都是护着净璃的。那种护卫,也许外人看不出来,就连豹生这样的男人一旦粗心也看不出来,但是相信,娴雅,你我当妈的却一定能看得出来。你说,是么?” 邓娴雅深深垂下头去,手指缠绕,“太太您说的是。如果不是知道青爵事实上是护着净璃的,我这个当妈妈的又怎么会舍得看着净璃那般……错是我跟老顾一起犯下的,与我的净璃无关。如果不是知道青爵事实上对净璃好,那我一定会想尽办法不让净璃进府来。” 于含之转头望窗外蕉叶,“……可是他们现在长大了。小孩子在一起怎么玩儿都没关系,长大了却不能不避嫌。娴雅,相信我的担心你也明白,对么?” 邓娴雅的脸色又是一白,“太太您放心,净璃绝不会有非分之心!从小我就对她耳提面命,少爷就是少爷,虽然时代不同了,但是有些规矩还是不能乱了的!” “我知道。”于含之点头,“我之所以放心让他们青春期后还在一起,一方面是青爵习惯了净璃服侍,另一方面也是相信娴雅你是个有心的人。他们俩在府里都是在咱们眼皮底下,出了府门,青爵去忙他的演出,净璃乖乖回她的学校宿舍……所以我也相信,他们之间没什么的。” 于含之伸手揉了揉眉心,“就因为从前他们都没什么,所以这一回两人突然到一起去拍戏,我就格外担心!尤其,尤其还要拍两人的床戏!” 于含之闭上眼睛,“娴雅,都说演员容易入戏,分不清戏内戏外。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因为这样的镜头而……” “不会的,太太您放心,我一定不让净璃跟青爵拍这样的镜头!”邓娴雅也颤抖起来,“我,我现在就去给净璃打电话,我现在就让她回来!” 邓娴雅的背影消失在夜色深处。窗下只有蕉叶在风里静静地摇曳,沙沙,沙沙,仿佛心上都落下了雨滴。 于含之望着邓娴雅背影消失的方向,呆呆地落下泪来。 邓娴雅的惊慌,是她想要的,这态度至少表明邓娴雅的谨守身份、懂得规矩;可是邓娴雅的惊慌却又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净璃跟青爵之间发生了什么,邓娴雅又何至于这么惊慌?——唯一的理由就是,净璃与青爵绝对不可以发生这样的事,是不是? 邓娴雅的惊慌宛如一根刺,深深扎进于含之心里——邓娴雅的惊慌便仿佛一个无声的回答,真的印证了她的猜测,是不是? 豹生他那么依恋邓娴雅,豹生对邓娴雅的态度甚至是超过对她和杜清荷的态度——所以豹生和邓娴雅当年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今日的青爵和净璃,岂不活脱脱就是当年豹生和邓娴雅的翻版! 净璃究竟是谁的孩子?究竟是后来的顾林河,还是……! 她嫁给豹生,甚至是生了青爵三年之后,当年已经是老姑娘了的邓娴雅才邂逅了豹生的手下顾林河——于含之现在只想知道,邓娴雅最终嫁给顾林河,是真的两情相悦,还是顾林河根本就是豹生安排给邓娴雅的,是作为豹生的障眼法! 而顾林河的死,究竟真相又是如何!真的只是因为毁了郎溪的那个项目,于是负疚自杀? 从来看剧本,净璃的眼前都会看见立体的画面,仿佛能够预见到将来开拍时候的情景;可是今天,平面的文字依旧是平面的文字,一个一个的方块字都安静地趴在纸面上,悄无声息。 净璃叹了口气,将剧本搁在一边,起身打电话。 吵架了,总归还是她先给青爵道歉。 接电话的却不是青爵本人,而是助理小孟。通常都是青爵出席场合或者演出的时候,他的私人手机才会在小孟那。 小孟在电话里抱歉地说,“净璃,老板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不好意思啊。有事么?我回头转告他。” 净璃垂下头去,握紧电话,“他,还生气么?” 小孟回头瞅了一眼,迟疑地回答,“应该不生了。现在看着,挺高兴的。” 净璃深吸了口气,“他跟夏凉吃饭呢?” “是,是啊。”小孟硬着头皮回答。 “嘱咐他少喝点儿,明天要正式开拍了。”净璃努力不去问自己心里的沉坠是什么。 “净璃你放心。”小孟逃命似的赶紧挂断了电话。 净璃握着电话努力深呼吸。电话却又惊慌失措地响起来。净璃垂首看竟然是妈的电话,便连忙接起来。 电话里邓娴雅焦急地说,“净璃啊,你回来吧,好么?明天一早就买机票回来,好不好?咱们不打工了,暑假里就陪着妈安静待着,行不行?” “净璃啊,你快点回来。妈妈好想你,净璃……”邓娴雅在话筒里轻轻哭泣。 第85章 最后的二人世界 “妈,您怎么了?别哭,慢慢跟我说。别哭,啊……”净璃赶忙劝慰母亲。 邓娴雅人如其名,性子柔静温婉,可是净璃却知道,在那层柔软的表象之下,妈其实有一颗坚韧的心。 当年爸出事,整个家一下子便倒了。债务像一座骤然崩塌的雪山,一下子将她们母女压在下头,无法逃生,更无法呼吸。母女俩在抱头痛哭一场之后,妈却很快平静下来,默默转身出门去筹钱。 那样毁灭性的打击,就连一个大男人都无法承担的吧?就在妈不顾日夜在外头筹钱的时候,却传来了爸负疚自杀的消息…… 净璃记得消息传来的时候是个清晨,天还没亮;或者是天早该亮了,却那天有阴雨迷雾,所以让人产生了还没天亮的错觉,因为她分明听见了窗外人流车声的嘈杂崤。 然后,所有的声音都在门被重重擂响的那个瞬间静止下来。整个世界里仿佛只有砸门的一种声响。 净璃听见了,却迟疑着不知道是否该去开门。那样重又那样急的砸门声,自然意味着有极重大的事情发生,需要第一时间被传达;可是,可是净璃却又不想去开门。 仿佛只要这样鸵鸟着,仿佛只要这样不去开门,那么不好的消息就会被一直挡在门外,进不来;仿佛就可以就此逃开那不好的消息的影响…鹋… 净璃靠着墙壁捂住耳朵,妈却起身去开了门。隔着房门和捂住耳朵的双手,净璃依旧听见小吴叔叔惶急的嗓音,“嫂子,顾哥出事了!” 爸的最后一面,净璃几乎认不出那就是曾经儒雅淡然的父亲。最后一面的爸,面黄肌瘦,双腮下陷,胡茬子覆盖着半张脸。只一眼,泪水已经模糊了净璃的视野,她咬紧唇,无声地哭泣。 反倒是妈一声都没哭。她只是静静地走到爸身边去,双膝跪下来,给爸清理着遗容。殡葬公司是有专业的人员来干这个,可是妈没让;这回不是妈再怕花钱,妈为了给爸办葬礼,拿出了她手边仅剩的所有的积蓄,妈只是不想假别人的手,来为爸做最后的妆容。 妈那天一直静静的,给爸刮脸、净面。妈一直在软软地跟爸说话,说了很多很多。妈的面上始终带着温婉的笑,并没在爸的面前掉下一滴眼泪。 就连净璃,都舍不得去打扰爸和妈最后的二人世界,退开到门口去,远远望着他们两人,最后的相守。 那天妈在爸的身边待了很久,很久。久到殡葬公司的工作人员都不能不来提醒,让净璃注意一下妈的情绪,担心妈的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 净璃只好进去请妈出来。妈只是淡然一笑,便起身。回头望向爸最后一眼的时候,终于落下泪来,不过妈面上还在微笑,她说,“林河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净璃。我一定会还清你所有的欠债,让你走得再无牵挂。” 从那之后,妈虽然每到爸的忌辰都会难过,但是妈却再没在她眼前掉过一滴眼泪。妈说,爸爸已经去了,但是他一定还在天上看着她们;所以她们一定要努力地活着,好好地活着,这样才能让爸在天上放心。 净璃知道妈不是不想落泪,而是妈已经无暇再流泪,她从此要一个人担负起爸爸和妈妈的双重责任,所有的时间她宁愿用来好好地、用力地生活,而不是再软弱地哭泣。 ——可是今天,妈却在电话里哭着求她回去。 净璃的心仿佛被一根叉子反复翻搅起来,五脏六腑都跟着疼,“妈,您是不是看见网上的照片了?是不是杜清荷又去找您的麻烦?” 邓娴雅在电话里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净璃,妈是看见了网上的照片。其实拍得很美的。妈看着那照片就觉得遗憾,我的女儿这样美丽,可是你长这么大了,妈竟然还没带你去正经拍过一套照片。” “妈,您别这么说。”净璃不敢在妈耳边掉泪,只微笑,“您女儿正青春无敌呢,不用拍什么照片。等再过几年,我要老了的时候,想要留住青春的记忆的时候再说吧!” 现在的影楼都黑死个人,阮灵时不常就骂两句。就连最便宜的那种写真吧,他们招徕生意的时候会告诉你,这个套系就是199块啊,很便宜啊;可是拍摄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摄影师举着数码相机给你咔嚓咔嚓往死里拍,一个套系下来至少多出来50张照片,一张照片10块钱,你一个套系没500块钱别想出门儿……你说那50张不想要?行,那你就去看那影楼那帮工作人员的脸子吧。 邓娴雅在电话里也轻轻笑起来,“妈知道。净璃,你把网上那些照片都下载了保留起来吧,妈觉得好看,日后还想看的。” 净璃握着电话,轻轻地问,“妈,您没生气么?” “妈为什么要生气?”邓娴雅轻轻叹息,“妈跟你讲过,妈年轻的时候也最喜欢看《大众电影》封面上的美女照。当年妈的床头也贴满了那些大明星的杂志封面。” “那您怎么……”净璃这时候非常想念座机电话,当说到为难的话题的时候,老式的座机电话有那根长长的螺旋导线,可以让手指绕在上面,仿佛能分担一点心中的压力。可是此时的手机都是无线的了,便只能所有的心事都压在自己心底,一层一层地看着它们累积起来,一直哽到自己的嗓子眼儿上,无可排遣。 “净璃,妈妈是听说接下来你跟青爵可能还有床戏……”邓娴雅在电话里微微困难地解释,“妈妈知道时代已经不同了,可是妈妈心里还是多少有点封建吧,妈总归不希望你拍这样的戏。” “净璃啊,你还大学没毕业,还没谈恋爱,没结婚……所以妈,总是担心。” 这世上所有的母亲都会并不乐意让女儿小小地便拍这样的戏码吧,净璃当然明白母亲的心。 “妈您听我说,这次的电影是一部非常棒的制作,班底都是国内一流的,很难得我一个新人就能遇上这样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妈,我非常非常喜欢这个剧本,故事已经将我完全吸引了进去。我现在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顾净璃,而是那个小妖狐。她被囚禁在狐狸的真身与人类的情感里面,那是一个无形的囚笼,只有我能去救她,帮她冲开那个牢笼。” 净璃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表达,妈妈是否能听得懂。这世上的万事,因为立场与视角的不同,定然会产生千差万别的看法。 “妈,您能明白我的心么?我是与那个角色偶然邂逅,却一见钟情。我不能舍弃了她,我不能自私地抽身便走,我不能留下她一个人孤单单地在那个囚笼里……妈,我舍不得她。” “她是为我而生,我要与她一起,活下去……” 当最不知道如何来表达的时候,也许最直接的表达就是最恰当的办法。将自己心中所想直白地表达出来,就说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妈,如果我不能跟她在一起,不能跟她一起活下去;如果我就这么离开了她,我便也会将自己囚禁入那个囚笼。我会日日夜夜想念着她,挂心她未来的出路。” “妈,您从小便告诉我,要做一个负责任的人。这个角色原本剧本里只是一个过客,却因为我,导演让编剧修改剧本,让这个角色活了起来。整个剧组都在为此而忙碌,妈,我不能这样离开。” “妈,我舍不得您难过,不想让您担心……可是妈,女儿是真的喜欢这个故事,喜欢这个角色,更珍惜这次意外而且珍贵的机会,珍重所有的剧组同仁为了我的角色而付出的工作和努力。” “妈,可不可以请您相信女儿?可不可以让女儿求您一次?妈,让我继续留下来,让我继续做这件我热爱的工作,好么? “净璃……”邓娴雅在电话中也愣住。 “妈,女儿知道拍了这样的戏,可能未来要承受什么样的压力。就像女儿当初选填高考志愿的时候,当确定了是表演专业的时候,女儿就知道未来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站在高高的舞台上,台下万众瞩目,可是却也同样地,要成为众矢之的。这世上有人爱你,就也一定有人恨你。你的成就会成为爱你的人欢呼雀跃的理由,也会成为恨你的人咬牙切齿的靶子。 唯一要做的,就是秉持着心中的热爱,记得自己心中最初的那个愿望。永远不要迷失自己的心,就够了。 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可是这世上依旧有出淤泥而不染。 第86章 雾里看花 “有人心疼说我委屈了点,也有人笑我一定是瞎了眼。但爱不爱你是我自己的人生。我管别人能不能了解。”——容祖儿《雾里看花》 ------ “妈,我知道您是想保护女儿。爸爸不在了,所以您对女儿的保护就要再加上爸的那一份;可是妈,请您相信女儿,女儿已经长大了,女儿已经开始学着去面对自己未来的人生。” 净璃握着电话轻轻微笑,“妈,还记得小时候您给我讲过的那个故事么?老鹰妈妈为了要让雏鹰学会飞翔,甚至要亲自将雏鹰一只一只地从山崖上给扔下去。能在半空中勇敢地张开翅膀的,便自然学会了飞翔,拥有了独自求生的能力。” “妈,你的净璃已经长大了,正在风中学会伸开翅膀。可能也会有急流和狂风,心里也许还会有惶惑和害怕,但是请让女儿独自尝试一回,好不好?崤” 邓娴雅的眼泪直直堕下去,她不想再让女儿听出她在哭,可是这一刻她真的再也压抑不住。只不过这回的哭泣是因为开心。 “净璃,妈妈相信你。妈妈知道,这些年因为爸爸不在的缘故,对你的保护过度。今天听见你这样喜欢这个剧本,妈妈相信你,只要是净璃你喜欢的,一定会是动人的电影。妈妈只有一个心愿,净璃啊,请你自己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行么?” “妈我知道……”净璃泪落下来,“妈我知道您担心那些床戏。可是电影电视那都是假的,而且毕竟是要送审的作品,还有国家相关部门的审核呢,所以不会很过分的,您放心。鹋” 这一晚,净璃握着电话陪着妈聊了好久。从前都是心疼电话费,舍不得跟妈多说说话。可是今晚对于妈和她自己,都是一个很重要的时间点。所以净璃愿意陪着妈多聊聊,给她讲剧情,跟妈分享她对这个角色的体会,憧憬这部电影未来的票房。 想让妈接受她的梦想,就要让妈首先理解她的这份热爱。只要妈也爱上了,那么妈自然会支持她的决定。 聊到最后,净璃都不知道是怎么就睡着了,手上还握着电话。早上醒来,电话的电量都已经耗光。 净璃望着疲累了一夜的电话就笑,能够让妈放心,它还是个大功臣呢。 净璃看了下时间,赶紧起床梳洗。今早正式开拍,她要拍晨起的戏。导演要补拍一些小狐妖前世今生的镜头。 净璃准备好了,最后深吸一口气。想打电话给青爵,还是止住;最终还是一边插着充电器,一边给阮灵打了个电话,“阮灵,给我个祝福。” 谁知,阮灵那边却压低了声音,见不得人地嘟哝,“嘘,小声点啊……” “嗯?”净璃一怔,“你干嘛呢?” “嘘啦!”阮灵那边跟做贼似的,“好啦好啦,净璃,祝愿你今天开拍大吉!所有镜头一条过,不ng,台词不卡壳!” 净璃还想问,阮灵那边却“啪嗒”挂了电话,撞了净璃一鼻子的灰。 净璃盯着电话半晌。现在是没工夫搭理阮灵了,且先饶了她,等下了戏再回来跟她算账! 净璃是最早开始化妆的。古装难化,衣服头套什么的都很复杂;尤其净璃是小狐妖,就还要做好变身的妆容,很是考验化妆师和服装师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甚至,因为这个角色的突然出现,都没来得及给净璃定妆,化妆师完全在没有定妆照的指导和参考,就要直接给净璃上妆,难度可想而知。所以今天她的妆不是普通化妆师给化,而是首席化妆师纳米。 纳米修长冰凉的指尖托着净璃的脸,将她的脸映着灯光在镜子里端详了良久,口中啧啧有声。净璃就不由得紧张,只觉掌心都是虚汗。 可是都出乎净璃自己的意料,纳米的下笔倒是又准又快。化妆师忙完了在后头跟助理说话,略带娘娘腔的嗓音轻轻飘进净璃耳朵里,“导演的眼力真是越来越老道了,这小姑娘简直就是天生的小狐狸精,又妩媚又清澈,完全符合我脑子里的想象。所以化她,我简直是神来之笔,一气呵成!” 净璃垂下眼帘,用力地呼吸,挡住差点滑下来的眼泪,唯恐花了妆。 她今早是忐忑的,遇上圈内出名挑剔的化妆师,听着他娘娘腔的嗓音,净璃就更紧张。却没想到,化妆师却成了今早给了她最大赞美和信心的人。 净璃换好服装,翩然转身朝化妆师和造型师鞠了个躬,“谢谢几位老师。第一天开拍,我一定会加油的!” 久在娱乐圈里闯荡的化妆师和造型师早已习惯了演员之间的冷漠,却没想到净璃会这样儿。化妆师纳米翘了个兰花指,惊愕地侧眼瞅着净璃,半晌才妖娆地扭了扭脖子,“小姑娘你不错。就冲你今天这个谦虚的劲儿,你就一准儿大红!” 化妆助理就凑趣儿,“净璃你加油。纳米老师在圈内化过所有大牌的妆,纳米老师的化妆学校开业的时候,章子怡都来给走台的!纳米老师说谁红,那就是必红的!” 净璃娉婷微笑,“谢谢纳米老师,我一定会努力不让纳米老师走眼!” “呀你个乌鸦嘴!”纳米扭着水蛇腰,像个刻薄的女子在嗔怪,不过眼角却是挂了微笑,“行了,日后她的妆都是我亲手来跟吧。别到时候真给弄砸了,她还不得四处说我看走眼去啊?” 大家都笑,化妆助理们却向净璃投来羡慕的目光。净璃也极惊喜。纳米通常只做指导,不用自己上手的,可是却肯跟她的妆,着实是没想到。 开拍,场地选择了水畔,晨起正有层层的水雾迷蒙飘散。像是一场不舍醒来的梦,场景中的一切都亦真亦幻。 导演给净璃讲完了戏,让净璃在一边自己酝酿情绪,场边调整机位,准备开拍。 几个早起打着哈欠的场务,凑在一边翻网页。有一个场记就低声惊叫起来,“哎,你看你看,夏凉跟十二少这套照片!这个是真的,还是宣传他们安排的啊?哇塞,夏凉好主动哎!” 净璃就微微一震。 圈内人看八卦新闻就比圈外人聪明得多,她们也惊呼,但是并不跟粉丝似的一看就信,她们会先问一声是不是宣传安排的。 “应该不是安排的。”场务b摇头,“我师姐就是宣传,她跟我说,原本剧组有想要炒作十二少跟夏凉绯闻的意思。我师姐还特地联系了几个圈内着名的狗仔公司,让他们派人来偷.拍。不过十二少不干,后来就也不了了之了。” “如此说来,这回是真的?”场务a这才真的惊呼,“哇塞,看来他们这回想没绯闻都不行了……尤其夏凉,这也太上赶着了吧……” “小狐妖埋位!”副导演一声令下,净璃赶忙收摄心神,起身。 走进机位的时候,净璃刻意拐了个弯儿,从那几个场务身边走过。眼睛瞥向他们手中的平板电脑——黑影绰绰的画面,是典型的“偷.拍体”,不过画面中央的几个人却拍得极清楚,曝光恰到好处,完全看得清那些人的面容和肢体动作。 那是一间饭店,透过雅座窗边的绿植,看见夏凉一会儿俯身向青爵去娇俏耳语,一会儿又是手托香腮静静凝望青爵。到后来更是主动伏到青爵肩头去;再后来…… 净璃闭了闭眼睛,强制自己抬步向前走。 开拍。导演坐在监视器前看着穿着纯白纱裙的小狐狸在水雾中迷茫地游走。 这是在表现小狐妖内心的迷茫。她想知道自己是谁,究竟还是小狐妖,还是一个有了七情六欲的女子。她迷茫,她恐慌,她不知所措。 这一幕,净璃的表演非常到位。净璃此时的心境正与小狐妖的迷茫契合,她走在水雾中,仿佛也正是在寻找着自己的心。 面对那样的照片,她是应该相信眼睛,还是相信他? “净璃继续朝前走,对,一直走。眼神再空洞一点,对,保持……”导演的指令不断传来,净璃却忽地停下。 “她要做什么?”导演在监视器前咕哝。 无根飘散的水雾仿佛也因为净璃身影的停驻而栖落了下来,宛如纱衣的蝶,全都落满净璃的肩头和裙袂。 水雾虽美,却也悲伤。仿佛飘荡天地之间的孤单魂灵,永生永世地找不到落脚的地点;可是这一刻,连水雾都终于有了根系一般。 在那边纯白的水雾迷茫里,柳如轻烟,楼阁只有隐约檐角,一切都是淡淡的,却别显出净璃白裙玉肤之下的一弯红唇。 唇红如血,眸如黑璃。 这个水雾缥缈的世界便仿佛因为这两抹坚定的色彩而停止了无依无凭的飘荡。 就此在迷离里平添了一抹稳定。 水色烟雾里,迷茫的小狐妖忽然朝着监视器,启唇而笑。 那一笑,便仿佛阳光冲破了雾霭,娇艳无比。 第87章 不避 原本这一场戏是要拍小狐妖的迷茫,是要用那些水雾来衬托小狐妖内心的的彷徨。可是净璃却突破了这一切,导演开始略有犹豫,可是后来却一击掌,指导摄像跟上净璃去,镜头推上去拍净璃嫣红坚毅的唇角,还有她宛如黑璃般光华潋滟的眸子。 当初升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水雾,导演开心地喊,“不错,拍到这。放早饭!” 净璃走回到导演眼前,红着脸跟导演鞠躬。导演笑着拍了拍净璃的肩膀,“净璃,表现很不错,你又让我刮目相看。” 这一幕戏剧本里的描述不多,导演也只是要净璃表现迷茫;实则后头是净璃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和发挥。 “跟我说说,这一幕你是怎么想到的?一下子都启发了我,非常好。崤” 导演跟净璃捧着盒饭,坐在一起吃。净璃文静地吃,边想边说,“小狐妖的彷徨是很正常的,但是我想小狐妖一定不会让自己一直彷徨下去。这俗世便也想那些飘荡在身周的水雾吧,一不小心就会被它们给迷住了眼睛,迷失了自己的方向,不知该走向何方;所以与其随波逐流,倒不如先守住自己的心。” “自己的心就是唯一的出口,坚定了想要继续爱下去就是唯一的出口。”净璃轻轻歪了歪头,含住筷子尖儿微笑,“我想小狐妖的迷茫并不是在犹疑爱还是不爱,她只是需要一点勇气,来鼓励自己一直爱下去。” “她是狐,总归会担心卫长君会轻蔑她;她自己又是千年媚狐的手下,她违背主子的命令,还要背负主子的惩罚……所以她也会有一点小小的害怕,所以需要给自己捋清,这段爱情值得不值得她放弃一切去追寻?如果不能成功,那么她便失去了一切,不光是性命,还有心。鹋” 导演听得入神,微微点头,“净璃,好样的。很难得能遇见你这样的新人,你的表现不但让我惊喜,而且时时给了我启发,让我对整个戏也产生了许多全新的理解。净璃加油,我有一个预感,你会成为整部戏最大的亮点。” “导演早。”夏凉的嗓音静静传来。 陈导含笑转眸,“夏凉你早。你的戏还有一个小时,怎么这么早过来?” 净璃吸了口气,也抬头向夏凉打招呼,“早啊。” 夏凉一笑坐下来,“今天是净璃第一天正式开拍,日后我们俩的对手戏还多,导演我当然要早点过来,先熟悉净璃的风格,也好跟净璃找到默契点。” “嗯,说得好。”导演开心一笑,“难得你们俩都是新人,却都这样勤勉;更妙的是你们还是同学,这样就更容易培养默契。” 夏凉笑着转过眼睛来,目光落在净璃面上。若有似无地,带着一丝隐隐的挑衅。 导演吃完了饭去忙工作,夏凉直视净璃,“我刚刚化妆的时候才听说,就连纳米老师都被你收服了。净璃你好棒哦,教教我,怎么那么快收服人心的?” 净璃微微皱眉。 “……啊,我说错话了么?”夏凉伸手掩住红唇,“其实是我一直很崇拜纳米老师,特希望纳米老师给我化妆。我是女主角,纳米老师是首席化妆师,按理来说我的妆一定该由纳米老师亲自来化的。” “可是纳米老师实在是腕儿太大了,他在外头的工作排的太满,没时间跟着剧组。所以只有我定妆时候的妆是他亲自给化的;后头的都是他的手下按照定妆照给我画的,他只是偶尔来指导一下罢了。” 夏凉笑得更甜,“所以净璃,你说我如何能不好奇,他怎么就突然肯为了你而跟着剧组,而且主动要求要亲手给你化妆了?虽然我相信净璃你的为人,可是我却忍不住还是要好奇一下呢。相信好奇的人不止我一个,整个剧组,甚至整个娱乐圈的人,一旦听说了,都会好奇吧?” 净璃微微闭了闭眼睛。眼前不由得浮现起当年在学校刚刚遇上夏凉的那些场景。 那时候练功大厅的走廊都静静的,走廊里回荡着下课的学生们急着去食堂抢菜的喧闹。静的依旧静,吵嚷的自顾吵嚷,两者仿佛互相不能融合,只是恰巧混在一个时空里而已。就在那仿佛被割裂的动与静的夹缝里,夏凉闪身而来。 她挺得直直的脊背,她紧紧抱在胸前的雪白的舞蹈鞋,与她略带羞涩和躲闪的目光形成一重矛盾;就仿佛混同在同一个时空里的静与动。 那时候净璃也只是为夏凉的气质所吸引,同时也钦佩夏凉的勤奋和毅力。其实在中国跳舞非常不容易,几十年能出来一个独舞成名的都不错了;其余的则都是沦为群舞,即便将来能到国外跳舞,收入也不是特别的丰厚。所以在净璃眼里,能这样一直坚持着自己专业的女生,是值得敬佩的。 甚至曾经有些时候,当净璃自己都会打退堂鼓的时候,她总会想起夏凉的坚持,她会用夏凉的精神来鼓舞自己。 尤其,她又是夏天的妹妹。 所以净璃曾经真的是很想与夏凉成为好朋友。可是如今看来,真的是她错了。 净璃听见自己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一口从唇边溢出的空气,便就是曾经对于夏凉的欣赏,以及曾经想过的结交之心。 净璃叹息过后便是灿然一笑,“夏凉,你昨晚睡得那么晚,今早上却还起得这样早,真是难得。” 夏凉面色一僵。原本是她在进攻,谁想到净璃没有进行防卫,而是直接反.攻过来! “是么,昨晚我跟十二少在一起的事情,你听说了?”夏凉倒是不急不慌。 净璃一笑,“我要是没看见,夏凉你今早上起这么早来看我拍早场,岂不是可惜了?” “你!”夏凉一震,完全没想到向来对她礼遇有加的净璃,今天能说话这样带刺儿! “夏凉,你想让我看见的,我看见了;刚刚你问我的话,我也可以回答你——你问我是怎么收服纳米老师的心的,其实很简单,就像《画心》这部戏里的设定:想要得到一颗心,必定要付出自己的一颗心。以心换心,才是世间唯一收服人心的技巧。” 净璃清宁一笑,目光不闪不避落在夏凉面上,“夏凉,在想试探别人心的时候,首先要扪心自问,问问自己是否已经付出了真心?如果你并没有给纳米老师付出自己真诚的心意,纳米老师又为什么非要给你化妆呢?” “虽然他是首席化妆师,但是她给国内所有的大牌女星都化过妆,他又何必非要上赶着给你化妆?”净璃话虽然犀利,面上依旧笑容如清风,“在揣测别人之前,其实自己的心已经先罩上了阴影。夏凉,你说对么?” “顾净璃,你!”夏凉自然听懂了净璃的讥讽之意。 “小姐妹两个大清早就头碰头地在说话啊。说什么呢?”韩芷走过来笑着拍拍两人的肩。 夏凉气得转过头去,没吱声;净璃一笑起身,“韩姐早。我刚刚跟夏凉讨论《画心》的剧情理解。我说,想要赢得一个人的心,就要首先付出自己的心。否则胸膛里放着两颗心,那岂不成了三心二意?” 净璃说着,不经意地想起,似乎从前的某日,青爵也说过一句这样一句话。 不由得一笑,轻轻摇头。受他的影响,真是太深了。总是如影随形想起,挥之不去。 “能这样交流,真好。”韩芷笑着拉着净璃坐下,转头望向夏凉,“夏凉,我刚刚去找过纳米。已经搞定他了,他答应给你化妆。” 韩芷并不知道净璃跟夏凉之间因为纳米而发生的小插曲,只径自说着,“当年他刚入行的时候,我还帮了他不少。所以他敢驳谁的面子,却还要卖我几分面子的。放心吧,已经没问题了。” 夏凉吵着要纳米给化妆,作为经纪人,韩芷自然要去摆平此事。原以为夏凉会开心,可是却没想到夏凉只是耸肩冷笑了声,“韩姐,他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咱们也别强人所难。人家自愿给画的,还是被迫给画的,待遇自然不同。我倒怕他给我越画越难看呢!” “夏凉?”韩芷也是皱眉。 净璃只问韩芷,“韩姐这么早吃过饭了没?剧组有盒饭,味道还不错,我去给你拿一盒?” 第88章 明白不明白 鼎升国际集团总部大楼,阳光炫目。纵然位于d城最繁华的商业核心区,周围鳞次栉比都是各样现代大厦,但是人们还是能一眼就看见鼎升国际的大楼。 因为它的造型实在是太醒目。遥遥望去整座大楼就是一枚竖立起来的铜钱,圆形方孔;金色的玻璃外墙映着阳光,金辉万丈。 鼎升的大楼刚刚建立起来的时候,曾经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有老夫子便说这是在红果果地宣扬钱本位主义,破坏社会精神文明建设,搞金钱拜物教……直到后来政府相关部门也要一个解释,当时刚刚接掌鼎升国际的少帅掌门人杜允扬才含笑出来解释。 “我们的总部大楼的建设实在是秉承中国传统文化。大家如今所看到的外圆内方的形制,大多数人认定是铜钱的造型,实则着眼点并不在这里;我们想要表达的是中国传统的‘天圆地方’的观念;同时它的造型又表明了我们鼎升人做生意的自我规条——为商之道,更应外圆内方。” 一番解释说得那些只会形而上学的老夫子们哑口无言。他们只知道铜钱的形状,却从不知道就连铜钱铸造学上都是讲究多多:铜钱形状的选择,铜钱文化的内涵也是秉承中国数千年的传统文化一脉绵延下来的。一旦追本溯源,所有的根基都在民族性与文化的沃土里圊。 鼎升国际的总部大楼从香港搬回内地来,都没用做任何的宣传,便已经无人不知;少帅杜允扬更是从那一刻声名鹊起。业界无不惊叹,绝难想到鼎升的掌门人竟然是这样年轻的小子,更无法不钦佩傅豹生的胆魄。 国内多少集团的老板,原本自己已经年岁大了,身体不好,知识背景也不够了,但是还只能死守在那个位子上,不放心将决定权放给年轻人。与人家鼎升的傅豹生比起来,的确是忒小家子气了。 “总经理早。” 一大清早,允扬便与公司同事相同的时间走进办公大楼。迎面而来的同事纷纷含笑问好,一股宛如朝阳般蓬勃的朝气迎面而来。允扬满意微笑,点头回应,“早,大家早。” 秘书马亚含笑帮允扬拉开办公室的玻璃大门,“总经理今天情绪饱满,正适合打一场硬仗。” “说得对。”允扬心领神会,一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一边说,“如果再有一杯咖啡就更完美。” “我亲手去泡。”马亚点头,“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没错。醒神自然要黑咖啡。”允扬含笑眨眼。 多年的合作,他与马亚之间已经默契十足。 坐下来,桌面上关于恒玖集团的资料堆了小山高。允扬看着它们,自豪地叹了口气。这样小山高的资料,到今早之前,他已经全都看完,而且从中获得了许多心得。今天朝阳初升,便应该将它们重新锁回资料柜。死的资料此时已经全都鲜活印在他脑海里,随时可以灵活调取,比电脑还要方便。 马亚说的没错,今天早上将有一场硬仗。对手就是恒玖集团。 鼎升、恒玖、长庚三家正在争夺港口的一块地。长庚是外资集团,按照政府部门的做事方式,这样具有战略意义的地块会优先给内地企业;所以暂时长庚可以放到下一步考虑,首要的敌人是恒玖。 恒玖集团……允扬微微闭了闭眼睛,让这四个字在脑海中静静飘过,飘回记忆。 这么多年来,恒久集团从来没有远离过傅家的生意。一直如影随形,或者说:阴魂不散。 “咖啡来了。”马亚走进来,咖啡香截断了允扬的思绪。 “谢谢。”允扬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温度正好。 马亚一笑,将手中的一份文件放在允扬眼前,“趁着今早的时间,我又将最近12小时内有关恒玖的消息做了个汇总。这次的视野更大一些,给你看看,做个最后的冲刺吧。” 允扬微微皱眉,“昨晚忙到12点,你早晨竟然还做汇总?” 马亚耸肩,“跟着你这样拼命的老板,我想不拼命也不行啊。忙到12点之后,想睡都睡不着了,满脑袋都是恒玖、恒玖。所以索性坐下来继续工作喽。” “辛苦。”允扬温煦微笑。 “总经理要是体恤下属呢,那你这回打败了恒玖之后,你就放我个带薪的长假喽。” “没问题。”允扬大笑,“我特批你假期。假期期间的工资,我个人补给你。” 只要能打败恒玖,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老爷子极为重视这回港口地块的生意,如果他能打败恒玖而拿到这块地,那么老爷子对他的信任自然更重。从前他虽然名义上是鼎升集团总部的总经理,但是香港那边以及海外的生意还一直扣在杜清荷手里;杜清荷的年纪也大了,这回又回到了内地来,允扬明白这次是他的机会,也有可能是老爷子对他的一次考验。 若能成功,他将成为鼎升集团全球总部真正的总经理,而不只是一个被扶在前台的傀儡。 允扬翻开简报一条条浏览。 黑咖啡的香气浓郁而来,将清透的晨光都染得醇厚。马亚垂首望着允扬清晰的发际线,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指向简报一处,“总经理,我想,对于这条消息,你也许会更感兴趣。” 允扬的眼睛实则早已落在了这条消息处,只不过碍于秘书在眼前,他没动声色罢了。 那条消息是:恒玖集团成立了恒玖影音公司,进军娱乐圈。牛刀小试赞助了青花和月的演唱会,继而大手笔赞助兄弟影业投拍的年度大戏《画心》。 而整个事件的核心,隐隐围绕着青爵。 外人极少有人知道青爵的真正身份,傅家有专业的人员负责清理网络上所有指向青爵真实身份的消息;更何况青爵的外公是于震老爷子,纵然知道内情的人,谁又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去惹军方背景的人? 可是纵然外人看不出恒玖这两步棋的目的,允扬此时却又如何看不出来? “果然有意思。”允扬只微笑,算是回应了马亚。 尽管是合作了多年的秘书,允扬却也不愿让马亚看出太多东西来。她这样指向了这个方向,他却也只能允许她点到即止。 马亚也知道分寸,只是点头一笑,“那您忙,我先出去工作。有事您叫我。待会儿恒玖的人来了,我提前给您知会。” “好。”允扬没抬头,只是语调里加了一点微笑,算作答谢。 “对不起,我来晚了。” 净璃正在跟韩芷说话,钱未然略带狼狈地走了进来。 韩芷挑眉望钱未然,就笑,“未然,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来看你都是衣冠楚楚;今儿怎么这么狼狈?” 净璃也藏不住惊讶。钱未然穿的——竟然还是昨天那套西装! 更要命的是,胡子都没刮! 一个莫名的念头一下子钻进了净璃的脑海——早晨给阮灵打电话,阮灵鬼鬼祟祟不让她声音大,而且着急忙慌就挂断了电话…… 这一切,没这么巧合吧? 净璃就没忍住,垂首低低笑开。 钱未然被韩芷打趣,已经很不好意思;此时见净璃又在偷偷乐,面上就更是挂不住,只得解释,“昨晚跟青花和月喝了几杯,忘了今早上净璃第一天开拍就是早场戏。等我醒来,发现时间已经来不及,所以我只能这样就直接先过来看看净璃。” 这是钱未然的敬职敬业,却也是钱大哥私人对她的关心。净璃感念一笑。 从来都衣冠楚楚的钱未然,明知道自己今早的狼狈会被人看见,可还是赶来了……这份心意就更难得。 净璃就赶紧帮钱未然,跟韩芷说,“昨晚钱大哥陪着十二少,当时夏凉也在。” 净璃说着瞟了夏凉一眼,“夏凉,你们很晚才散的,对吧?” 钱未然这才讶了一讶,“净璃,你都知道了?” 净璃点头微笑,“钱大哥你放心,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虽然外界对她顾净璃的好奇很多,但是她的关注度如何比得上如日中天的青花和月灵魂十二少?于是今天一早,原本占据着搜搜娱乐首页大banner的她的照片,已经被十二少跟夏凉的那辑照片所取代。 所以,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第89章 红着脸躲避 “早晨的盒饭都是馊饭么?” 几个人正说着话,男主角大人到。净璃真是一点都不意外,他一张嘴准没好话。 他已经画好了妆,通身妖异的大红战袍,长眉吊起,凤目斜扬,越发的气势凌厉、无比邪魅。一见他这样儿,净璃就只觉气短心虚,不敢直视。 会有一点点的分不清,她此时的心慌意乱,是带着小狐妖看见了卫长君的心情,还是只是顾净璃看见了傅青爵。 剧务陈宁听了就一哆嗦,赶紧凑过来,“十二少,没有啊!盒饭我可是亲自把关的,大夏天的就怕饮食出问题,所以我可是一盒一盒亲眼看着的!圊” 净璃同情陈宁,轻轻扯了扯陈宁,轻声说,“没事”。她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不是冲着盒饭来的。这不过是他的起兴。 果然——“如果不是这盒饭是馊的,那这馊味儿从哪儿来的?” 钱未然顿时面色大囧。 青爵不是欺负人家剧务呢,他是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来挤兑钱未然。 钱未然觉着真是祖坟冒青烟,才遇上傅青爵这么个艺人。 “有么?”净璃看钱未然的面色,有点看不过去了。别人也不敢得罪青爵,所以只能她替钱未然说话了,“除了十二少,还有谁闻见了么?” 韩芷聪明,一下子就听懂了净璃的话,抱着胳膊在一边笑,目光落在青爵面上,“我也没闻见。” 净璃再问周边的小孟、剧务陈宁等人,“你们都闻见了么?” 大家自然都不好意思说闻见。 “大家都没闻见,就证明没有;如果非有一个人说闻见了嘛,那就只证明是这个人自己的鼻子出问题了。” 净璃淡淡说出结论,仿佛浑不在意地瞅了瞅钱未然,“钱大哥,我觉得你今天特别帅。平常高帅富惯了,有审美疲劳;今天犀利一点,更有男人味儿!” 在场人都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大家也不敢乐,都低着头使劲儿忍着。处于风暴核心的钱未然面上神情就更是可观,一会白一会红的。 只有韩芷跟净璃相对而笑。 “男人味儿?”青爵也不客气,凑到钱未然身边还闻了闻,“小狐狸你的意思是,他今天才有男人味儿,他从前没有呗?” 净璃也一惊,着实没想到那混蛋能这么犀利地反击回来! 青爵一看得逞,立时便呲牙笑了,上上下下打量着钱未然,“原本没有男人味儿的,今早上突然有了男人味儿……那么昨夜到今晨,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钱未然毕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他还能撑得住,净璃却一口水呛着,咳也咳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 ——这个该死的,原来他拿她当枪使了! 刚刚还以为她反击他反击得挺有效的,此时看来根本是他下的圈套,他知道她会怎么说,所以顺着就来了! 韩芷大笑,过来伸手帮净璃拍着背,“净璃你干嘛这么紧张啊?该不会……”韩芷笑着用眼角瞟着钱未然,“该不会是你心里对未然他……” 净璃更慌了,嘴里呛着说不出话来,赶紧摆手。 “净璃原本就是人见人爱的。”夏凉化完了妆回来,正好赶上这个话茬儿,纯净笑着望净璃,“不光钱大哥,青花和月的四个人也都是极护着净璃的,争着抢着哄着净璃笑。” 气氛顿时冷凝下去。不明就里的剧务陈宁等人都惊愕望向净璃。 娱乐圈也有怪圈,任何曾经大红过的团体终究也会合久必分。对外的解释是创作理念不同;内里的缘由无非是成员内部的别苗头、争风吃醋。青花和月四兄弟能一起走了这么久,而且关系一直这样好,一直有好事的旁观者静静等待着他们内部什么时候也闹出矛盾来。娱乐媒体更是时不时就爆点料,说青花和月四个人怎么怎么了;可是直到今天,他们还在一起,从没分开过。 所以乍然听见夏凉这么说青花和月跟净璃的关系,外人自然会睁大眼睛——难道说青花和月终于因为净璃,而出现了一条裂缝了? 净璃刚刚呛着的一口水反倒顺下去,再不咳嗽了。净璃回首朝夏凉一笑,“其实夏凉才是《画心》的女主角,才该是众星捧月的人。如果身边围着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夏凉怎么会还有工夫分出目光来注意我这个小配角?” “你!”夏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净璃的弦外之音传得妙,就是在讽刺她身边没有人。 青爵也冷冷一笑,“作为男主角,我从来不跟男配角争风吃醋,丢不起那个人!” 远处有早上看见网页的工作人员暗自嘀咕,“昨晚上看十二少跟夏凉还那么亲热,怎么今早上十二少对她这么冷漠?” 有男生解答,“那还不简单,夏凉的功夫不行,没伺候好十二少呗。” “去,你说什么呢你!”有女生脸红起来。 “啊,你们以为什么呢?我又没说床上功夫。功夫分很多种啊,接吻不要功夫啊?说话讨好也是功夫啊……” 钱未然听见了那几个人的对话,倒是有些脸红,也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还是怎地。钱未然转身冲夏凉拱手,玩笑说,“夏凉谢谢你帮我解围啊。要是没有你,卫少将军还不得怎么挤兑我呢。” 钱未然果然老道。用玩笑来化解尴尬,四两拨千斤地用小小的自嘲解放了夏凉。外人听起来反倒像是夏凉真的是在为钱未然解围,是好人。 韩芷自然知道内中关窍所在,走过来轻轻拍了钱未然一下,以示感谢。夏凉还要说什么,被韩芷给拦住。 青爵便越发看韩芷不顺眼,“我听说《初恋》那边可要求过剧组的人要彼此避嫌,你这么两个剧组串,不怕有人说闲话?” 青爵似乎始终对韩芷不掩恶意,净璃赶紧过来,“韩姐是艺人的经纪人,跟钱大哥一样。与闲话比起来,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艺人。你不明情况,别胡说!” 净璃很担心青爵对韩芷的敌意是来自韩赓,所以自然要替韩芷说话。 青爵的目光带了点阴森落下来,罩住净璃的脸。他低下头来凑在净璃耳边,“知道接下来要拍的剧情么?” 净璃的脸登时便红了,嗫嚅答,“知,知道。” “知道就好。你尽管惹我吧,我更高兴。”红衣妖男邪笑而去。 接下来要拍的剧情是:卫长君邂逅了小狐妖之后,诡异地总会想起她。便是梦里也是小狐妖的身影,她妩媚承欢,她清纯微笑,她伏在他怀里长发如水落下膝头…… 虽然剧情的描述里,这一段是卫长君的独角戏,是卫长君个人隐秘的心理活动;但是作为电影的表达,就需要净璃的出演。卫长君所有的yy,都需要净璃的亲身配合。 该死的,他用这个来威胁她。 他,他要干嘛? “你,你待会儿别乱来!”净璃忍不住冲着他的背影低声惊呼。 他走向自己的休息室,只邪佞转头来瞥了她一眼,并无一声回答。 “总经理,恒玖的特别代表到了。”马亚没用内线电话,而是亲自开门进来向允扬报告。 今天的事情重大,即便身为秘书,她也要与老板共进退;不光是她,整个总经办,甚至整个鼎升都要在这个时候汇集在总经理身边,共进退。 允扬起身,转身走到窗边去,挑起百叶窗,望向楼下。 马亚会意,出声解说,“来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位是恒久的法律顾问赵峥律师,一位是恒玖地产的执行总经理吴京,还有一个是吴京的秘书。” 倒是很正常的典型组队。允扬点头,“他们上楼后,请到会客室。” 马亚点头,知道老板的心事,便补充一句,“吴总和赵律师都是老相识,只有那位秘书是个生面孔。很年轻的,斯文书卷气,言行都很妥帖,倒是很符合秘书这个职位。” 马亚就是资深秘书,由她的眼睛来检测对方是否真的秘书,自然最为权威。既然马亚这样说了,允扬倒也放下心来,“好,谢谢你的细心。” 允扬的谨慎是有道理的,恒玖集团是一个现代化管理理念来运营的公司,并不见中国公司那种典型的管理层家庭化的影子。恒玖集团的老板一直是一个谜,几乎从未在公众场合出现过;各个行业的工作都由各个职位的经理人来处理。 与敌直面,自然想要知己知彼,允扬也多方打听过这个老板的真实身份,所以会极小心这次对方来访队伍里的陌生面孔。不过既然是个极年轻的人,倒应该不用太过紧张。 能拥有恒玖这样的集团企业,老板怎么可能是个年轻人? 第90章 天朝之战 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向会议室。走廊虽长,不过走过去也只有短短的几分钟而已。对手已经到来,已经再没有时间留给你去犹豫和考虑。允扬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迅速调整情绪,站在会议室门前时,允扬已经阳光笑开。 马亚推开门,允扬含笑而入,边走边打招呼,“吴总、刘律师,让二位久等。” “哪里。为了今天的会面,多等一会儿都是值得。”恒玖地产的执行总经理吴京也起身寒暄。乍看上去宾主皆欢,完全看不出在商场上针锋相对多年的僵持。 “倒是这位,看上去有些眼生。”允扬最后站在那位秘书的面前。 “杜总你好,我是吴总的秘书夏天。今天有幸能来到鼎升集团总部参观,多有心得。” 允扬微微蹙眉,仔细打量眼前的青年男子。 纯黑西装、纯白衬衫,眼前的青年男子以传统而恭谨的配色显出他为人的端正。只是他的眉眼之间却有一种掩不住的桀骜,即便是与允扬说话,依旧是眉尖微微挑起。 这些倒还无所谓,真正让允扬无法不留意的是,眼前的夏天让他忍不住想起青爵。夏天虽然没有青爵那样的飞扬桀骜,不过五官眉眼、甚至眼角眉梢的小动作上都跟青爵的感觉极为相似腿。 不是相貌,而是气质。 “夏天?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见过这个名字。”允扬适时收回目光,走到会议桌另一边,伸手请各位就座。 夏天淡淡一笑,“夏天是个太过普通的名字。以杜总的阅历,一定见到过太多个以夏天为名的人。” “是么?”允扬笑,看着工作人员给对方上茶。上茶完毕,茶香氤氲里,允扬抛出第一枚投枪,“叫夏天的人虽然多,可是夏天你该不会是也这样巧,老家就是郎溪的吧?” 吴京和刘律师这才微微动容,互望了一眼。 吴京含笑开口,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微微发福,不过却让他的形象更有分量,说话便也慢条斯理,“杜总果然少帅凌厉,就连我秘书的资料都打听得这样细致。” 允扬并不接招,只说自己方才的话,“如此说来,夏天真的就是郎溪的夏天?太好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夏天也许还不知道,我也是郎溪人。” 夏天倒是淡然一笑,并不理会允扬的感情攻势,“郎溪虽然是个小县城,不过这些年发展迅速,我记得去年的一个数字,说郎溪现在的人口也有几百万了。” 夏天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几百万人口的地方,老乡见老乡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了。 允扬点头一笑,这枚软钉子他先接了;倒是由此可见这位夏天的思维敏捷与性格走向。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夏天当着吴京和刘律师的面,说话并不迟疑,可见他的身份肯定不只是小秘书这么简单。 与一争口舌相比,更重要的是,探知对手真正的分量。 对于允扬的态度,吴京看在眼里,无声转头望了夏天一眼。夏天会意,微微蹙眉,急忙展开会议记录本开始记录,再不主动与允扬撞上眼神。 “我就最欣赏你们年轻人做事的爽快劲儿,不拖泥带水。”吴京笑着接过话柄,“那我今天就也开门见山:杜总,我们今天到访,是带着十二分的诚意来与贵方商谈合作的事情。” “吴总请讲。”允扬淡然微笑。 “……港口那块地,地价就要30个亿。杜总恕我直言,即便鼎升财大气粗,可是想要独力吃下这块地,却也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噎着;更何况地块上未来的建设投资,以及未来的运转投入,那将是一个巨大到不敢估量的数字。” “反过来说,毋庸讳言,如果是我们恒玖自己拿下来这块地,以及未来的投入,我们自己也觉得这是一笔巨大的投资。” “杜总,商人在商场上是有争斗,但是商人的首要目的是要寻利,而不是为了斗而斗的,如果我们两方首先在为争夺这块地而斗到两败俱伤,然后还要费力独自吃下这么一大盘生意,那么便是得不偿失。” “何如我们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变竞争为联手,共同来吃掉这块大蛋糕?”吴京并不着急,一字一句地说;每说一个字,都静静看着允扬的反应。 允扬微微挑眉,“那么我可以揣测一下,恒玖地产投资赞助青花和月的演唱会,以及青花和月主演的电影的目的?” 吴京倒是爽朗一笑,“杜总不必揣测,我直说便是:这就是我们恒玖首先抛出的诚意。我们愿意捐弃前嫌,与鼎升携手。” 夏天将恒玖方面的合作方案一条一条读出来给允扬听,允扬微笑听完,却淡淡跟吴京说,“业界传闻恒玖最近大举进入娱乐圈的真正原因是:国家屡出重拳打压房价,而恒玖前些年太过热衷于拿地,如今大量的高价地块压在手里,造成资金的周转不利。娱乐圈的投入产出周转快,一个自然年度就是一个回款周期。” 吴京面色一变,“杜总不妨直说。” 允扬点头,“吴总方才说,独力吃下港口那块地,会噎人;其实是恒玖自己的胃容能力不够了吧?恒玖是因为自己没能力来吃下这块地,却又不想服输,所以才会来跟我谈寻求合作——可是吴总真不好意思,30个亿对于我鼎升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吴京被允扬直接戳穿目的,面上挂不住,直接起身,“杜总的少年锐气,吴某佩服;但是吴某作为年长之人,不能不提醒杜总一句:年轻是资本,不过却也会付出成长的代价!” 允扬点头一笑,“受教。” “总经理?”看恒玖三个人走出大楼去,马亚这才微微担心望允扬,“会不会太直接了些?” 允扬摇头,“我就是要看他们来找我谈什么。原来的信息已经得出上述答案,但是我还是没敢贸然确定;看他们来果然是来谈合作,那么就印证了之前的推断。恒玖这一次只能是手下败将!” 场景调暗,导演指导青爵、净璃和夏凉埋位。 今天是三人的第一回出镜,也是卫长君的心第一次出现了动摇的表现。剧情描述里,卫长君的心里时常想起那夜的小狐妖,想起她与他缱绻的情景;可是理智里,夫人的形象也不断在心中同时浮现。 心神游离之间,只觉仿佛自己在与小狐妖缠绵,而夫人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虽然只是一幕卫长君的内心戏,但是大家都明白这一幕戏的重要。尤其是夏凉跟净璃两个人,将从此走上对立的路。 戏中如此,戏外何尝不是如此? 净璃坐在小凳子上,将自己的头沉低,只酝酿自己的感觉,不去理会周边情景,仿佛将自己的灵魂从自己的身子里压榨出来,重新放入小狐妖的身子里去。 “开拍!”导演一声令下,净璃缓缓起身。 便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韩芷在下头跟钱未然就是微微一声惊呼,“小狐妖醒了。” 钱未然也凝眸点头。现代人与古代人是不同的,便是一个细微的姿势,内里的细节也太多不同。 净璃转头去望枯坐书案边的卫长君。桌面上红灯摇暗,红光落满桌案上平铺的舆图,卫长君手肘支在桌面上,微微歪头,跌入沉睡。 他累了。 独自带兵长途奔袭,遭遇的是强大的敌人,更有诡异的灵力抵抗。随着战斗深入,就连卫长君自己心中都开始产生犹豫,只觉这一场战争越发像是自己与自己的兵戈相向,越发不敢去想,将来战胜的究竟是敌人,还是另外一个自己。 那些征战里燃烧起来的红火,被摧毁的房屋帐篷,老幼妇孺绝望的哭喊之声,在这空荡大漠的暗寂夜里,宛如海潮一般,一波一波回涌起来,挥之不去。 天朝之战,毁掉的,究竟是谁? 抛开这些冷硬而残酷的现实,记忆里唯有一抹轻灵的身影,聊以安慰他焦渴的心。她是带着邪恶而来,可是当他将她压在身.下,看见的却是一双清澈到透明的眼睛。她真实地在颤抖,恐惧里却藏不住欢喜的吟哦。 比起那些朝堂之上煌煌的理由,比起那些攻伐征战,只有她是那么真实,那么——任凭他掌控。 帐外来风,红灯忽灭。袅袅轻烟从灯上飘散,缥缈朦胧里有绯纱少女盈盈而来。 第91章 或许,早已爱上她 不知是更深地沉入了梦里,还是方才一梦清浅,卫长君蓦然醒来,从桌案上抬起头来。 轻烟袅袅,宛转升空,曼妙之姿宛如妖娆女体,曲折、扭转、纠缠、轻盈。卫长君听见自己的呼吸沉重了下来。一声一声喘息,撞上了心跳的心跳的怦然,便共振开去,成为更广阔的波澜。 “你?”卫长君听见自己的嗓音,奇异的干涩。 仿佛明明渴望,却又本能抗拒。初音极重,尾音却消散无踪,恍如轻烟。 “将军。”小狐妖一步一步走来,面上笑容依旧带着狐狸本能的妖娆,可是那双眼睛里却明明灭灭闪烁起盈盈泪光圊。 卫长君的心,便狠狠一疼。 本不该这样的,不该…… “你站住!”卫长君霍然起身,衣袖急挥里便已经长剑出鞘!寒声凛冽,剑尖直指小狐妖鼻尖,“止步!本将说过,你若再敢来,便是刀剑相向之时!腿” “将军便杀了我吧,不必犹豫。”小狐妖目中泪光闪动,面上的笑却越加妩媚,“将军若不杀我,我也是必死的了。日日念着将军,若再不来见,我也终究会死。还不如就这样死在将军剑下,亲眼看着将军,然后再独自走上黄泉路,我也心满意足。” “你!”卫长君长剑一颤,冥冥夜色里一片寒光如水,涟漪阵阵。 小狐妖的身子迎着剑尖,丝毫不退避。借着卫长君长剑的抖动,小狐妖索性轻曼摇曳身子,借着卫长君的剑尖,将她的衣带划落…… 绯红纱衣如曼妙落红,嫣红一缕,无声滑落。镜头从地上开始推起,滑上小狐妖线条优美的小腿,紧致幼滑,再向上去。 现场几乎所有人都真切听见了卫长君挣扎的喘息。 小狐妖曼妙的身子紧紧贴着剑刃滑动,一步一步走向卫长君。只需卫长君心再坚定些,剑刃一偏便能直接刺入小狐妖的身子! ——可终究,小狐妖一直走到了他身前,曼妙的身子贴上了他,卫长君终究也没能挺剑直刺。 天人交战,情潮与理智彼此厮杀,卫长君的身子已经被小狐妖缠绕住,可是他兀自拼死一般保持着挺剑而立的身姿,仿佛不肯放下长剑就是还没服输。 小狐妖叹息,将面颊贴住卫长君的耳际,柔声,“将军,这是在梦里。梦里……” 卫长君手中长剑当啷落地,剑刃寒光在地面划过一片仓惶。 “梦里?”卫长君俯身凝视小狐妖。她周身肤如凝脂,只有长及地面的长发遮掩着身子的玲珑。那若隐若现的柔美,让他再难自持。 “梦里……”小狐妖主动仰躺在桌面上,背下就是卫长君的大汉江山、进攻的路线舆图。宛如长发缠住她的身子,小狐妖的长腿也勾缠住了卫长君的腰身,“将军,这是一梦。再不必压抑,只随着自己的心。” 卫长君压抑地嘶吼,身子已经宛如挣断铁链的猛兽般扑了过来,可是——却还是在暗夜里猛地抬头,望向帐门的方向。 那里洒落一段月光。就在月光里,盈盈站着一个宛如月光般轻盈而纯美的身影。卫长君一声嘶哑的低呼,“夫人?” 小狐妖也一怔,急忙旋身缠绕住卫长君,娇吟轻声,“将军,这是在梦里。夫人没在。” “梦里?”卫长君又是一声问。 “梦里。”小狐妖主动扯开了卫长君的战袍。血一样的红,包裹了她玉白的女体。 一个小狐妖,妩媚侍人,谁能知道她却还是初次;一个小狐妖,竟然如同人间女子一般,拥有了这初次的落红。 小狐妖用尽全部身心,紧紧缠绕住卫长君,落泪长吟,“梦里,梦里!” 身为小狐妖,她只配在梦里真的躺在卫长君怀中,对么?所以不不必让人知道她真的落红,更不必让卫长君知道,她满脸的泪。 场上拍戏,场下的工作人员早都脸热心跳。 不知是谁嘀咕,“完蛋了,我跟自己刚做了一场爱似的。跟剧组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回……” “非常好!”导演也大声称赞着。 即便已经拍摄完毕,净璃的眼泪还在不停不停落下来。青爵无声扯下戏中已经被小狐妖给褪到腰下的大红战袍,披在净璃身上。 外头等着采访的几家合作媒体的记者冲进来。浪浪娱乐的记者率先发问,“十二少,评价一下你身边的女配角吧。她是《画心》的惊喜,是否也是十二少的惊喜?” 《帝都晚报》的记者也追上一句,“方才这一幕是交心的戏,十二少是否也心动了?” 青爵回头望了一眼披着大红战袍的净璃,幽幽一笑,眯着眼睛望向二位记者,“我觉得,我早就已经爱上了她。” “哦!哦!!”两个女记者登时不能蛋定了,当场就尖叫起来,“十二少说真的么?早就,早就爱上了?” 净璃还在从角色的情绪里抽身,猛地听见青爵的这话,吓得一下子就从角色里抽出来了;转身惊愣地瞪着青爵。 青爵扭头再望了净璃一眼,狂傲地耸了耸肩,“奇怪么?卫长君如果没有早就动心了,没有早就爱上小狐妖的话,他怎么会真的就跟小狐妖成了好事?” “你们也看到了,他内心也有挣扎,甚至看见了自己的夫人——不过最终,就当着夫人的面,他还是那么狂野地要了小狐妖。” “哦~~~,哦~~”女记者们又不行了。此时的青爵桀骜不羁,可是那种狂野之下掩不住的深情,却让人无法不怦然心动。 “那,夏凉呢?”浪浪记者一眼瞄到了一旁的夏凉,夏凉的目光泛着凉意,“十二少昨晚刚跟夏凉那么亲密互动过……” 记者都是唯恐天下不乱,浪浪的也不例外;这还在小小的挑拨呢。 青爵又是耸肩一笑,“大家都以为卫长君是爱着夫人的吧?可是如果真的爱,他又怎么会要了小狐妖?怎么又是那么迫不及待地狂野拥有的?” 青爵歪了头,冷冷瞥了夏凉一眼,“……眼见未必为实。也许卫长君自己错了,旁观的人更是错了。” “卫长君唯一骗不过的,是自己的心。而他的心,早失落给了小狐狸。” “小狐狸?”《帝都晚报》的记者是个文艺女青年,一听就笑了,“真是巧合哎,净璃的名字里有‘璃’,倒是跟小狐狸的‘狸’同音呢!” 记者的话原本无心,只是凑趣,周遭人的目光却被吸引过来。现在这个时代,女生要被说是狐狸精,那就绝不是赞扬了。 净璃微微紧张。她还没学会如何从容应对媒体,尤其这样故意挑刺儿的访问法。 “嘁……”青爵倒是邪气一笑,转头走回净璃身边儿去,歪着头望两位记者,“她就是卫长君的小狐狸。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会这么叫?” “哇,哇!”今天两个记者跟抽羊角风似的,这会儿第三回不淡定地大叫了。 十二少平常最喜欢玩儿的是面部石化,这么多年她们当然都知道;可是今天的十二少怎么了呢,竟然愿意配合她们爆料! 圣母玛利亚,她们今天肯定能写出一篇巨轰动的稿子来! 净璃只高高仰头去望青爵。她也猜不透青爵在想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说。 青爵只挑起嘴唇邪邪一笑,“小狐狸,变回原身去吧。” 净璃这才回神,低低惊叫着赶紧去换衣裳。方才仿佛被法术定住了身子一般,忘了自己现在的情形还是“裸”着。 青爵扭头望着净璃小小惊慌失措的背影,轻轻挑了挑唇角。 他的,小狐狸。 两位记者急着将捞到的***回去抢先变成报道去,便跟青爵探口风,“十二少,如果我们将你刚刚的话都报道出去,十二少不会不高兴吧?” 这位当红偶像,娱记们轻易还真不敢惹,不然以后就没机会采访了。 青爵双手插着裤袋清淡一笑,“写好看点。回头,请你们吃饭。” 第92章 不是一个人 青爵走向化妆室,一个工作人员迎面走过来。那人戴着鸭舌帽,帽遮挡住面孔。 青爵站下来,跟身边的助理小孟说,“给我买瓶康师傅的奶茶去。就要徐静蕾做广告那个红色的瓶子的。” 小孟愣了下,“老板,您什么时候连康师傅的奶茶都肯喝了?” 青爵歪了歪头,“我就当跟徐静蕾接吻了,不行么?” 小孟“噗”的一声,没词儿了,赶紧转身向外去圉。 青爵回身瞅了一眼那工作人员,“韩少,别装了。” 来人正是韩赓。 “你看出是我了?”韩赓倒是有点意外,抬起头来,露出鼻子以下的面容来怀。 气度高洁的男子,即便穿这样简单的休闲装也一样好看。看起来倒像又是大学里的男生,干净、阳光。 青爵也懒得说话,直接走进自己化妆室里去,没让人进来给他卸妆,将房门锁严。青爵坐在镜子前,镜子周边一圈儿的小黄灯泡,照得他那张脸一点瑕疵都没有。他就自恋地盯着镜子里的卫长君看,都懒得去看暗处的韩赓。 “有什么奇怪。我就知道你对她贼心不死。你姐这两天没事儿就往我们这边跑,说是给夏凉当经纪人呢,能骗得过别人,能骗得过我么?她就是来给你探听消息,夏凉又肯定会把今天拍摄的剧情说给她听,她自然全都告诉你了。” “以你韩少的性子,你今天不来监场才怪。”青爵轻蔑地瞟了韩赓一眼,“我知道你一直都混在一边工作人员的人群里,看见你想看见的了?” 韩赓站在青爵背后,也望着灯光灿烂里的青爵,“原来你演戏给我看!” “你错了。”青爵又是冷冷一笑,“我还没这么看重你,我又何必演戏给你看?如果你真想知道我演戏给谁看,那我告诉你,我只是给那小孩儿看。或者说——我演戏只是为了取悦我自己。” 青爵歪头瞟着韩赓那张倏然苍白的脸,“我想她。你不懂男人想要女人的心情么?想她的时候,我哪儿顾得上演戏给别人看?自己早就沉醉不知归路。” 青爵想着那一刻的缱绻,不由得红唇微抿,眼眸里染了醉意,“你不知道,她迷人起来,让人多不能自拔。” 韩赓握紧拳头,“傅青爵,可是你看你让她跟你拍的是什么戏!即便小狐妖的角色很讨喜,可是她毕竟是初次演戏,你就让她拍这么大尺度的戏!” “有我在,怕什么?”青爵傲然眯起眼睛,“他是跟我,又不是跟别人!” “……作为净璃的第一部戏,傅青爵你该明白,《初恋》里的角色更适合净璃!你是个小气的男人,你只为了独占她,你就想方设法把她骗到你这边来,你让她错过了一个更适合她的角色!” “是么?”青爵从镜子里打量韩赓,“在你心里,净璃就是《初恋》里的那种小白兔?白衣黑发、面上挂满泪痕?韩赓,我告诉你,你搞错了。那小孩儿从来不是你眼里的模样——她是小狐狸,她绝不是小白兔。” 青爵自己伸手拿了化妆棉浸润了卸妆液,缓缓抹掉自己的眼妆,“我不要她演戏,我要她当她自己。做她自己喜欢的事。” 韩赓怔住。原本义正词严而来,以为可以当场指责傅青爵的霸道和无礼,却没想到——听到这里,连他都不由得心尖一跳。 “傅青爵你……”韩赓有一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自己的指责,“你想让我以为,你爱她?可是如果你爱她,为什么你不给她一个保证?你让她这么不清不楚地跟在你身边,这就是你自以为是的爱?” 青爵轻轻闭了下眼睛,“韩赓,你出去!你还没资格来质问我,我更没必要将我们的事情跟你交待!” 韩赓冷笑,“恼羞成怒了么?你终究没有刚刚说的那么深情。傅青爵,你依旧还是拿净璃当做一个玩偶!只因为她是你家佣人的女儿,你就有资格这样玩弄她?——而且还准备始乱终弃?” 青爵脸上的妆一点一点卸掉,露出他自己的本来面容,“……我从来就没想过放她走。韩赓,不用你操心。” “还不准备让她走?”韩赓站在光影幽暗里缓缓摇头,“你真自私。” 青爵一把扔了化妆棉,“对她,我永远自私!韩赓,不劳你费心了!” “请你开门。”门上忽然传来敲门声,是净璃的嗓音。 青爵猛然回身瞪了韩赓一眼,忙起身走到门边去。 门开,净璃一脸苍白站在门口。 青爵一把将净璃扯进房间来,低头看着她的脸,“卸妆液不好么,怎么这么苍白?” “不是。”净璃努力地笑,抬头望韩赓,“店长好久不见。你那边的拍摄一切都还顺利吧?我的化妆室就在隔壁,你也知道的,这边的化妆室是临时搭建,有点不隔音。” 所幸,化妆室里当时没有别人,只有她听见他们两人的吵。 青爵也一皱眉,“下回我让钱未然把房车调过来。这破化妆室什么秘密都藏不住,没劲!” 韩赓也没想到吵声惊动了净璃,赧然望净璃,“净璃,你的戏我看了。你表现得很棒,对于小狐妖这个角色来说,表演恰如其分。” 净璃腼腆一笑,“谢谢店长。”说着回身望了青爵一眼,“就如他所说,可能我骨子里就是个小狐狸吧。自从看了《画心》的拍摄,我就觉得自己像是小狐妖附身,夜里梦里都是这部电影的情节。” 净璃深深吸了口气,勇敢抬眸,直视韩赓的眼睛,“我爱她,爱这部戏。所以即便有些场景的尺度较大,我也心甘情愿。” “净璃!”韩赓惊讶。 净璃再转头望了一眼青爵。灯光明灭的交界里,那家伙忽然笑起来。这一笑便仿佛妖精复活。 “……还有,毕竟跟我演对手戏的人是他。我相信他会保护好我,而且因为是他,我也没有什么放不开。”净璃面上苍白还在,可是目光却清透坚定。 许多话,也许说得明白才最好。虽然直接似乎会伤人,但是让韩赓继续误会下去,也许伤害就会更深更重。 韩赓笑开,凄凉地向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墙边的椅子上,“净璃,如此说来今天是我白来了。我以为我是为你好,现在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 “店长不是。”净璃轻轻摇头,“店长对我的关心——最好朋友的关心,我早已经收下。我解释给店长听,也是不想让店长为我担心。店长每天还有繁重的拍摄任务,一旦分心可能影响工作;店长放心,我很好。” 说这样的话,心虽然坚定,可是还是很困难,净璃轻轻握紧自己的指尖儿,转头再看了一眼青爵。那家伙含着笑,目光始终静静落在她面上,不闪不避。 净璃再深吸一口气,“店长别当我是懦弱到只知道闪躲的小白兔哦,我凶狠起来也是小狐狸的。我不会勉强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可是反过来说,只要是我投入地想做的事情,就一定是我深深热爱的,愿意奉献一切去做好的。” 韩赓越发颓败,他忍不住低吼,“可是前两天网页上的那两辑照片我都看见了!净璃,你还是个新人,让你来承受这样大的传媒压力,对你太过不公!” 韩赓叹口气,转眼去望青爵,“十二少实在是太红了。可是娱乐圈就是人红是非多,但凡跟十二少有瓜葛的女生,都一定会被传媒反复追逐,甚至扭曲夸大……净璃,这种压力会强大到超乎你的想象。” “店长,其实——我从没怕过。”净璃攥紧指尖,尽管指尖紧张到冰凉,但是她却依旧绽放微笑,“那天照片刚出来,我是真的惊讶了一下。说完全不怕,倒也托大;不过担心了半天之后,我的心已经平静下来。” “从当年我选择了这个专业开始,我就知道走进演艺圈要承受什么样的压力;虽然那来得猝不及防,可是我心理实则已经有了准备。” 净璃再转头去望青爵,“而且我知道,他不会袖手不管。所以才有后来的这一辑照片。” 说到这里,不知是灯影朦胧,还是情绪依旧在戏中,净璃只觉泪水迷蒙了双眼。 “就算娱乐圈言语如刀,可是店长我很幸运,因为我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有钱大哥,有青花和月四个人。甚至还有你,有韩姐。你们都会帮我,我知道。” 第93章 那个晚上 “啊,阮灵,你吓死我了!” 净璃回到房间,一开门就发现阮灵窜出来。 “哈哈……”阮灵笑得趴在床上,“这两天可闷死我了,自己一个房间,啧啧,跟小龙女的活死人墓似的。” “你怎么过来呀,不用避嫌?”净璃冷静下来推阮灵,“还有,你这家伙怎么进我房间的?门卡分明在我这儿。” “嘁,小看我了不是?”阮灵伸着长胳膊长腿乐,“我跟钱未然要的,他手里不是也有一张门卡?圉” “至于避嫌……”阮灵抖抖手臂,“懒得理那个。难道真想让我两个月时间,自己一个人长毛啊?” “阮灵……”净璃叹口气,拉住阮灵,“你也跟那边剧组的女生多认识认识啊,别自己一个人待着。” 净璃也是心疼阮灵。净璃自己这边还好,毕竟还有青花和月四个人,她不致孤单;阮灵就不行,而且阮灵又是那么个爱说爱闹的性子,一旦身边没人,她肯定悒郁桓。 “那边的女生?算了吧。”阮灵摇头,“孙丽珍是韩国人,我除了韩剧里学的一句‘阿尼哈撒哟’之外什么都不会了;而那个女二号徐如轩——还是算了吧,一听她说话故意做出的嗲声嗲气,还有故意装天真而睁大的眼睛,我就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阮灵……”净璃很担心,“其实我倒是觉得有个人很好,应该性子跟你也相近。” “嗯?” “剧务刘真。”净璃微笑,“刘真的人如其名,她面上看着有点冷,不过相信她也是个直肠子的人,你们俩能相处得很好。平常多跟她说说话吧。” “哦。”阮灵点头,却转了眼珠过来促狭地瞅净璃,“喂,听说你跟傅青爵的对手戏,尺度很大哎!” 净璃也立马反击,“是么?不过我们就算尺度再大,也还都做着打底,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演戏呢;我倒是担心有些人在私底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宾果,净璃此言一出,果然看见阮灵面色大红,手都僵在半空中,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快说,那天早上到底怎么回事儿?支支吾吾不让我电话大声说,还着急忙慌地挂断了电话——当时你身边有谁?”净璃伸手扯着阮灵的手臂,不让她逃。 “我,哎哟,我说就说了!”阮灵见自己跑不掉了,索性叽叽咕咕地乐,一屁股坐在床沿儿上,“净璃你明知故问嘿!我早就告诉你了,你还不知道是谁?” “啊???”净璃跳起来扑上去,“真的是钱大哥,你真把他扑倒了?” 阮灵难得地连长脖子都红了起来,还努力控制着面色,清了两下嗓子,“我说过的话,几时做不到的?我想要的人,切,必须是我的!” “种田文写法,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讲给我听。一个细节都不许漏掉!”净璃笑着抓紧阮灵的手臂,唯恐她逃跑。 阮灵索性大方起来,盘腿正襟危坐,两条长胳膊从膝头耷拉下来,跟佛祖结跏趺坐似的,“那天就是你照片出事儿那天。傅青爵跟夏凉一起出去吃饭去,钱未然也陪着。老娘跟丁诺他们也在那吃饭,正好撞上了。” “老娘就气不过,趁着尿遁就去他们那个雅间了。老娘就是去砸场子的,谁欺负我姐妹儿,那就是欺负到我头上!老娘进去二话没说,拎了两打啤酒就搁夏凉眼前儿。” “阮灵……”净璃感动得扯着阮灵的胳膊摇了摇,“你怎么不告诉我?” 阮灵叹口气,“你甭觉得过意不去,我早就看不惯夏凉,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那也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夏凉一看那些啤酒,当时脸就白了。”阮灵想到当时情景,小小得意地笑起,“她平素不是装圣女嘛,我就知道她不敢当着傅青爵的面儿那么豪放地喝酒。不管她到底有没有酒量,她当时的形象还是要顾着的。更何况,只要有傅青爵在,外头的树丛里就一定有等着偷.拍的狗仔——如果夏凉真的豪放喝酒,那她的圣女形象就毁了!” 净璃也跟着紧张起来,“那,然后呢?” “……然后?”开始还意气风发的阮灵,说到这儿就有点颓了,耸着肩膀摇摇头,“后来钱未然这个碍事儿的站出来了呗!” 阮灵抬起头来,眼睛里又有了神彩,“不过净璃,傅青爵的表现还真算不错。我当时拎着啤酒跟夏凉叫板,实则我也是跟傅青爵叫板呢。我就看他怎么表现,如果他要是当着我的面儿给夏凉当护花使者,起来替她挡酒,那我直接把酒瓶子摔他脑袋上去!” “阮灵!”尽管已经是过去好几天的事儿了,现在净璃听起来还惊心动魄的。 “不过他还不错,就跟没看见似的,坐在那儿一动都没动。丫就跟看戏似的,笑眯眯地瞅着我,反倒瞅得我演技没放开!” 净璃微微愣了下,想象着青爵那个死样儿,忍不住轻轻笑开。 “钱大哥是你的经纪人,他自然得拦着你,怕你惹事。你又死犟,所以钱大哥只能站出来跟你拼酒。表面上是在替夏凉挡酒,实际上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净璃的心中已经大致有了谱儿。 “嗯,我知道。”阮灵又耷拉下脑袋去,“但是当时就僵到面儿上了,我就算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也不能退缩啊。就跟他拼酒呗。” “你呀……”净璃笑起来,“你最后把钱大哥给灌醉了?——不过这段儿我比较好奇,钱大哥看着是翩翩公子,可是他其实酒量很厉害,我知道的;当经纪人的,这样面儿上的场合很多,所以钱大哥练都练出来了,就算阮灵你的酒量也不错,可是若说你能把钱大哥给灌醉……这个我还真的有点不信。” “嗯。”阮灵又难得地乖乖点头,“我们俩是对着喝,不过不是他一瓶我一瓶——两打啤酒我就喝了两瓶,剩下的都被他给抢着喝了……” 阮灵面上一层一层漾起红晕,向来泼辣的女生,这一刻忽地有了小女子的羞涩;不过,依旧说着麻辣的话,“靠的,赚那么多钱,还跟老娘抢酒喝。老娘紧赶慢赶着,都没抢过他。等老娘两瓶喝完,他把剩下的都喝光了!” 怪不得…… 净璃只能轻声叹息。可以想象到当时钱未然一改往日翩翩风采,抢过酒就喝的模样。 他哪里是在抢酒喝?他分明只是在护着阮灵。 “然后呢?”净璃坏笑着扯住阮灵,“前边那段都跳过去,我就想听钱大哥喝醉之后那段儿。” “……后来,后来就把他给吃了呗!”阮灵脸红大叫,却起身就往门外跑。 净璃一声尖叫,赶紧从床上跳下来追上去,“你给我站住。怎么吃的啊!” 阮灵胳膊长,早已一把扯开了房门;净璃追上来,一瞧门外也愣住。 一个一脑袋爆米花的女生讪讪地站在门口,手还举在半空,应该是正想敲门,不想门就开了。 三个女生都有点愣,阮灵贼滑地赶紧溜出了门去,将那女生推到净璃眼前来,“你有访客。咱们俩的事儿以后再说啊!” 净璃虽然意犹未尽,可是还是只能正视眼前的女生。 “aa,我没想到你还能主动来见我。” 来人正是aa。 阮灵跑回自己房间去,锁上门坐上床,抱住羽毛枕头,心还在砰砰地跳。 这紧张跟刚刚的奔跑没关,跟要躲着剧组人的眼目没关,甚至跟净璃的追问都没关——她没想瞒着净璃,甚至她乐意讲给净璃听。女生就是这样,特高兴的事儿,即便是床上的隐私,都愿意说出来跟闺蜜分享一下的。 她今天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她自己还没回味够呢。她得自己独占多些时候儿才行。 一想到那晚,阮灵坐在没开灯的夜色里,脸上仿佛燃着了炭火,滚烫滚烫的。 那晚钱未然的酒喝得很急,而且看样子当时菜还没上来,他喝的是急酒,所以很快就醉了。当时的雅间内只有青爵、夏凉、她、钱未然四个人。 一看钱未然醉得坐倒沙发上,傅青爵眯起眼睛笑眯眯,“阮灵,我还要陪夏凉吃饭。对不住了,谁惹的事儿谁自己平,这只交给你了。你把他扶回宾馆去吧。” 第94章 不醉不归 “不用你说,我自己惹的事儿,我自己会平!” 一听青爵那个袖手旁观的腔调儿,阮灵的火就大了。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劲,架起钱未然就走。 可是走到门口,阮灵心里却觉得不对劲儿,怎么就觉着青爵的话里那么多幸灾乐祸?阮灵还勉力转头回来骂他,“是希望我赶紧扶着钱未然走,好给你们俩腾地方儿,是不是?” 青爵摊开双手呲牙一乐,却没说话。 要不是钱未然此时跟泰山似的压在她肩膀上,阮灵真想过去给傅青爵一拳!他,他太过分了他圉! “行,我走,我给你们两个狗男女腾地方!”阮灵回头就骂。 “阮灵,你原本就是不速之客!”夏凉也绷不住了,回了句嘴。 阮灵也不客气,反唇相讥,“好啊那我走,我可没某人脸皮那么厚,死赖着不走!患” 阮灵费尽了吃奶的劲,这才将钱未然给架回宾馆去。可是又找不见他身上的房卡,没辙,就暂时将他架到自己房间去。 累得散了架子的阮灵心里还惦记着傅青爵和夏凉那两个贱.人,也不知道没人监视着了,那两个独处的贱.人能做出什么事儿来。阮灵就给净璃打电话,可是也怪了,净璃当晚的电话一直占线占线;后来终于不占线了,却还没电了。 那晚正好是净璃跟妈谈心,一直聊到晚上睡着,到后来电话的电量耗光;所以阮灵就始终没打进来。 阮灵架着钱未然累出一身的臭汗,只能先虚脱了的进卫生间去洗澡。 阮灵大妞儿惯了,一边洗澡一边冲着镜子搔首弄姿,追忆当年当模特儿的时候,找镜头摆pose的时光。 正做到一个性.感pose,卫生间门忽然一开——钱未然迷迷糊糊走了进来! 阮灵就是一声尖叫! 好吧,这声尖叫里头有惊,但是不是惊吓,而是惊喜。 而那一声尖叫将钱未然的迷迷糊糊都给震飞,钱未然瞠目结舌站在卫生间门口,瞪着一丝不挂的阮灵…… 钱未然真的是被惊住了。他醉得迷糊了,以为这是自己的房间;宾馆房间的结构都差不多,所以他迷迷糊糊闭着眼睛都能直接推开卫生间的门——却哪里想到,里头这一派活色生香。 惊讶会让人迟钝,迟钝会让时间延长——所以尽管不是钱未然故意的,可是他还是这么瞪大了眼睛,毫无遮拦地看着阮灵的身子好几分钟! 等两人都回过神来,钱未然原本就醉着,头重脚轻的,这视觉刺激让他当时就站不稳了,急退几步靠在墙上,呼吸急促。 倒是阮灵大方,没有女生被非礼的惊声尖叫,反倒抢过来扶着钱未然。 开玩笑,当年当模特儿的时候,都是不允许穿胸衣的;在后台换衣裳有时候着急,谁还顾得上后台有多少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呀,直接将身上的衣裳扒下来,套上另一套衣裳就上场。所以阮灵对自己的身子倒是还相对大方——当然,还有另外的原因的,她原本也是想…… 只不过设计不过天意,她没想到机会今晚上一下子就到了。 钱未然堂堂男子汉,被酒精和震惊给双重夹击,一下子就瘫软如绵了。嘴上还说着,“阮灵对不起……我得,我得离开。” 阮灵岂能放过这天赐的机会,径直将钱未然扶向床,嘴上还在劝说,“钱未然你现在醉死了,站都站不起来;我刚刚把你扶回来,也一点劲儿都没有了,你可别指望我能再把你给架出门儿去……你就,你就在这对付着歇会儿吧。” 心里笃定是要色.诱的,可是事到临头她自己也觉得尴尬又紧张。 k的,色.诱哪儿有电影里表现得那么容易啊,情绪岂能跟自来水似的,拧开水龙头就来的? 房间中一时就僵下来,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才好了;情势僵下去,暧昧的气氛却涌起来。孤单寡女同处一室的诡异,就像一根一根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住了两个人的身心。 钱未然就喘,虚弱指着阮灵,“阮灵你穿上衣服去。” “嗯?”阮灵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愣愣望钱未然。 钱未然虚弱地捯气儿,“……小心,小心着凉。” 原本是个打破尴尬的办法,虽然笨拙点,至少面子上还过得去;只可惜阮灵没绷住,一下子笑开。她是个大妞儿,平素最怕这种假惺惺的没话找话说,听起来就特想笑。 这一笑,刚刚的紧张就也散了,阮灵反倒什么都豁出去了。 “你怕我着凉,那你就不能替我焐着?” “嗯?”钱未然真是烂醉如泥、瘫软如泥,现在一点劲儿都没有了。 阮灵像一条蛇一样钻过来,直接钻进他怀里去,迷茫着一双丹凤眼,这一刻那一双薄眼皮竟然含着说不尽的风情,直直瞪着他,“抱着我呀。” 钱未然彻底晕了,坐在地上就像被逼进沙漠里的鱼,大口大口绝望地吸气,“阮灵你别开玩笑,我是你经纪人!” “我知道你是我经纪人。”阮灵在钱未然怀里撑着身子坐起来。她的身子细长软腻,就像是一条美女蛇,有不可思议的柔软度,以无法言传的方式缠绕着钱未然的身子。 她撑着他的腿支着身子,唇吻上他的下颌,“你是我经纪人,可你也是个男人……” 阮灵毫不客气地低头看了一眼前卫日娜某处,那里已经高高搭起了小帐篷,泄露了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只要有这实话实说的兄弟,男人嘴上怎么抵赖就都没有用。 钱未然情知她干嘛呢,颓丧地哀叹一声,“阮灵,这不行……我不希望将工作与私人关系牵扯到一起,阮灵,对不起。” 不想将工作与私人关系牵扯到一起?阮灵心中一酸:只要他是她的经纪人,她就不能要他,是不是? “钱未然,那么你能接受的私人关系又是什么呢?韩芷跟你一样都是经纪人,甚至你们在公事上还有彼此的竞争——钱未然,那你喜欢她的事情又怎么说?这难道不是将私人关系和工作混为一谈么?” 阮灵说着,身子却不肯放松。她一丝不挂缠绕着她游动,她说话的时候,唇便几乎贴着他的唇;她修长的指尖儿则轻轻搁在他喉结上,沿着他喉结到锁骨之间的线条缓缓滑动…… 钱未然哪里还能禁受得住,整个身子已经在她的攻势下颤抖起来,“……韩芷?谁说我喜欢韩芷?” “你不喜欢韩芷?”阮灵倒是一愣,微微抬起了头,去看钱未然的眼睛,“那你跟韩芷……” 钱未然无奈笑开。她忽然的离开,拉开了一段距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为这拉远的距离而高兴,还是懊恼。 这些年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不少,主动爬上他床的也并非没有;但是他向来冷静自持,通常那些女人都没机会挨近他的身子,就已经被他礼送出门。可是今天真是老天都要毁他,竟然是他自己冲到卫生间去,主动看见了阮灵的身子…… “我跟韩芷……”钱未然努力冷静一下,“我们的出身相似,刚进娱乐圈时面对的压力也相似。看见她,我有时候像是看见了当年刚入行的自己,所以愿意帮她一下,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阮灵挑着眉毛,一瞬不瞬地盯着钱未然。 钱未然闭了闭眼睛,他无法回望阮灵这样的目光。她蛇一样盘踞着他,她身上每一寸神秘都紧紧贴着他……他是男人,他已经快要受不了。 “……就算还有点其他的事情,同样是工作!阮灵我不会将工作和私人关系混合在一起,你听懂了么?所以请你起来,求你。” 孰料阮灵却是清亮一笑,“钱未然,你说真的?” “真的。”说了实话,她便可以放他起身了吧? “好!”阮灵大笑,妙目灼灼盯住钱未然,“不枉我为你哭过,为你醉过,原来你都不是那样的人!今晚上我奖赏你……” “阮灵!”钱未然惊讶望向阮灵。她说她为他哭过,为他醉过?何时? “嘘……”阮灵含笑,“如果你喜欢韩芷,我都笃定了要吃了你;如今你都不喜欢她,我就更没有理由放过你……钱未然,让我今晚,好好地,奖赏你……” 第95章 爱情也许就是,赌一场 “阮灵你听我说,虽然娱乐圈盛行潜规则,但是我知道你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姑娘,我不希望你这样轻慢了自己!” 钱未然还在拼力阻挡,尽管他自己已经浑身酥软。 “潜规则?”阮灵伸直长长的脖子,妖娆俯视钱未然,“你以为我给你潜规则?崆” “阮灵。”钱未然强自冷静,“请你放心,虽然当初我签了你是有青爵的原因,但是既然我签了你,那我就一定会谨守经纪人的职业,我会好好帮你规划你的职业人生,我会给你争取最大程度的利益;阮灵请你相信我,三年合约下来,我一定会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成为知名全能艺人。” “钱未然,你还是认定了,我现在这么对你,是给你潜规则呢?你以为我想靠这个来取悦你,然后从你这儿谋前程?” “潜规则虽然已经是一个被嚼烂了的名词,可是我始终知道,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跟一个陌生的男人上.床,永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阮灵你我认识到今天不过短短的两个月,我不认为你能这样豁出去跟我上.床,你就毫无抵触。哦” 钱未然的身子已经灼烫而且渴望,可是他一向的冷静自持却自动发挥功能,他的理智依旧在做最后的抵抗,“阮灵你相信我,不必你这样,我一样可以尽力做到你所期望的那样。阮灵,别为难你自己。” 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已经被一丝不挂的女人缠在身上的男人,他所经历的早已比柳下惠难得不是一星半点儿了;可是钱未然还能做到如此地步,这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该有多难得? 如今世风日下,娱乐圈里的风气就更是败坏,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男人,还得想方设法找关系跟女演员潜规则呢,而钱未然这种近水楼台原本就该水到渠成的,可是他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依旧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种自制早已经是超出生理极限的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人的个人修养。 阮灵妖娆一笑,伸手捏住钱未然的下颌,将他的头抬起来,与她对视,“钱未然你说对了,老娘就是跟你潜规则呢!” “不过,你却给说反了——老娘不是讨好你,陪你潜规则;钱未然你是颠倒了谁是攻谁是受!” “阮灵,你说什么?”钱未然作为男人,长到了28岁,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捏住下巴过;此时被阮灵这样骑着,还让她给挑起下颌来,钱未然的脑袋便空前地浑浊——怎地会到了如此境地? 阮灵身子扭动,柔长软腻的她就是一条天生的美女蛇,一个劲儿钻进钱未然衣裳里来,更——开始钻进钱未然的心。 “钱未然你听清楚了,现在你我是在潜规则,可是不是你在潜规则我,是老娘要潜规则了你!谁说娱乐圈里就非得都是演员陪经纪人睡?咱们俩颠倒过来,是经纪人要陪演员睡!”阮灵的喘息越发悠长,她伸手扯紧钱未然的领带,“……是老娘对你情不自禁,是老娘想要对你兽性大发!” “阮灵!”钱未然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得仰望阮灵,“你是女孩子!” 女孩子……女孩子该怎么样?女孩子就应该被动、娇羞,不能主动去争取自己喜欢的,或者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走向另外一个更好的女人? 如果女孩子主动一点,就会被看做是豪放,是不守妇道,是不值得娶回家里的,是不是? 阮灵笑,媚眼如烟,“你怕什么?怕老娘脏?还是怕老娘要了你之后,会拿这个要挟你?钱未然你小看我了!” 阮灵深深吸气,在暗夜里豁出一切般笑靥如花,“钱未然你别怕,这不过是一场男欢女爱,老娘没想跟你要别的!” 阮灵知道自己这时候也许应该温柔些,此时能够看到钱未然骨子里是个传统的男人,可是阮灵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老娘”这个平时挂在嘴上的自称张口就来。 这样的自己,在他的眼里也许会更不堪吧?钱未然也许会更加印证她是个豪放女,拿上.床当吃快餐那么随便。 可是她不想掩饰。这就是最真实的她自己。跟男人上床,难道还能给自己的灵魂还披着伪装么?。 “阮灵……”钱未然想要说的话,被阮灵一句一句地堵回来;眼前的阮灵像个上了战场的女战士,她只想无畏向前,完全不在乎后果。 阮灵咬牙垂首,“钱未然,老娘跟你交句底:老娘今晚上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了!我是什么都不图你的,你要是觉得这样还不行;那大不了明天早上你上派出所去报案,说老娘强了你!” “阮灵~~”钱未然还能再说什么?更何况,他现在的心思早都在阮灵的手上,她的手跟她的身子一样,柔软滑腻,已经伸进了他的衬衫里,沿着他的胸膛缓缓滑动…… 钱未然听见自己的嗓音沙哑下来,即便是呼声,都变得柔软,再也无法强硬。 脑袋里仿佛开来一辆巨大的蒸汽机车,轰鸣着,披着纯白的雾气,不可阻挡地奔袭而来。轰隆隆,轰隆隆,在他每一根神经上碾压而过,将他最后的一点点抵抗,一根一根碾平,再难说出一个不字。 阮灵,阮灵……为什么这个世上会有这样一个名字?为什么会有一个女人能真的跟这个名字一般,又软又灵,能用那样不可思议的方式缠绕着他,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钱未然喘息着,双手向下扣住地毯,借以支撑住自己的身子。地毯的长绒都穿进他指间去,微微的轻刺,微微的麻痒,仿佛心中的痒痒,似乎有小小的草尖儿悄然萌生,挡都挡不住。 脱衣裳在专业模特儿阮灵的指尖下,简单得就像剥掉一根香蕉皮。钱未然闭上眼睛一个深呼吸,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被阮灵剥得赤条条。 阮灵依旧如蛇一般盘踞着他,却还来得及慵懒地微微抬起身子,上上下下打量着钱未然的身子,甚至轻薄地打了个口哨,“钱未然,你怎么不当男模去?” 目光还特地流淌到钱未然下方那处,口哨便连串地响起,阮灵红了脸颊,一双凤眼风情流转,“……修正一下,你应该去当内衣男模。” 钱未然哪里受过女子这样的轻薄?越发心智昏乱,无法自持。 阮灵俯下了身子将钱未然压倒,她像一头母豹子,缓缓在钱未然身上爬行……她并不算大,但是生在玲珑细致;她四肢爬行,她的乳便在钱未然身上滑动。钱未然嘶声喘息,唇角掀动,还想要说什么,却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沙哑地喘息,绝望地吟吟。 房间里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壁灯幽幽地明着。地面上猩红的地毯,在夜色里现出一种别样的狰狞之意。野性便被从灵魂深处呼唤而出,沿着四肢百骸放肆窜行,阮灵垂首望身.下的猎物,一种狩猎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他是她的,至少今晚。 第96章 为所欲为 他将任她为所欲为,至少此时。 阮灵如母豹子一般柔软地俯下了头颈;她的腰臀还高高地挺立在钱未然身上,她只是落下了她的唇…… 钱未然的喝过酒的唇里,隐约还有酒气;他的唇灼烫,微微起了干皮。这些都是他情潮已起的清晰证明。他远没有他之前说话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男人在这样时候的所有硬撑,都是纸老虎,一捅就破。 阮灵得意轻笑起来,却依旧不给他。手指沿着他干渴的唇滑动。钱未然闷声一吼…… 他已经被她完全唤醒,他已经不能再抗拒她。 阮灵坏坏地笑,故意用手压住钱未然的髋骨,不让他向上去找寻她……她的身子尽数都贴在了他身上,柔腻滑动。她伸出舌尖舔着他的耳廓,沙哑地问,“钱未然,你想不想吻我?” “……”钱未然大声呻.吟,不过却不肯说出准确的字眼儿来。方才她的唇只浅浅贴来,却不让他吻,他如何能不想要! “钱未然,你说嘛。”阮灵的身子是一条大蛇。 钱未然整个身子都敏感地拱起来,喘息猎猎不熄,“阮灵我,我……” 香唇软腻,就在唇畔。钱未然只觉一股巨大的潮头猛地兜头拍来,“啪”地一声便将他整个打入水中。他绝望地张开嘴呼吸,绝望地挣扎。 “阮灵,我要!”终于还是嘶吼出来。 阮灵却猛地抬起了身子,竖立坐在了他身上,唇骤然躲开! 钱未然一惊,迷乱里睁大眼睛,去望阮灵。 “啊,啊……”钱未然张开口,原本只是想呼吸,却没想到传出来的。 阮灵则背转过身去,不肯面对钱未然,也不肯说话。 她是大妞儿,但是女人的勇气也是有限,她已经将一切勇气都用在了方才那一刻;此时已经宛如放光了气儿的气球一般。 “阮灵,我需要跟你谈谈。”钱未然长眉紧蹙。 “明天再说,我睡了。”阮灵咕哝。 “不行,明早醒来,一切就已经变化了;我就要听你现在最真实的心声。”钱未然用手肘撑起身子来,目光绕过阮灵肩头来看阮灵的脸,“你是,初次?” 阮灵没说话,只闭着眼睛。 钱未然为难地说,“……你至少,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方才的一切太疯狂,我都不知道我是否伤到了你。” 阮灵轻轻颤了下。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有些不适应。 “阮灵……”钱未然看阮灵还不肯说话,只能另外想办法。他沙哑低喃,“你也知道,你都染上我了……” 阮灵转了半天眼珠,这才寻思过味儿他说什么呢。阮灵的颧骨上笼起一抹红,终于睁大了眼睛转过身来,“钱未然你什么意思你!那,那我给你手工洗洗呗?” “噗……”阮灵的回答更让钱未然猝不及防。一想到那香艳的一幕,钱未然的鼻血险些流下来。钱未然笑着捂住鼻子,抬眼看阮灵,“不装睡了?” 阮灵红着脸赶紧转身又躺回去,“我刚刚说过的话一辈子不变:钱未然你不必担心我会因此要挟你什么。我说了,这不过是一场简单的男欢女爱,你不用想什么第一次不第一次。” 第97章 那是我在想你了 阮灵深深吸了口气,努力笑着冷哼,“老娘老早就不想要这层膜了,老娘根本就不在乎!不过老娘眼光高,别的男人没有看上的;钱未然你是高帅富,所以谢谢你帮我除掉这张膜。” “你说什么?”钱未然的手明显一僵。 阮灵转头来,望钱未然,“在娱乐圈里混,女人有两种东西不能要。一是这张脸,二就是这层膜,不是么?否则男人反倒觉得是麻烦,都不敢靠近的,不是么?” “阮灵你!”钱未然再度惊住。 阮灵反倒有了勇气,转身钻进钱未然的怀里去,主动抱紧他紧止有力的腰,“你放心吧,我不要你任何;如果你真的希望工作跟私人情感分开,我也尊重你。平常咱们俩还是经纪人跟艺人,只做工作份内的事情;只是,在床.上的时候不许再说什么经纪人跟艺人。钱未然,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各取所需。” 钱未然怔怔望着阮灵,“你说真的?” 阮灵用力点头,露出大妞儿的招牌微笑,“……所以,你不许再抗拒我。即便明早上离开了这个房门,也不许你躲起来。钱未然,如果你觉得我让你还满意,也请你这段时间内不要找别的女人。我愿意陪你睡,毫无所图。” 那晚的记忆让阮灵独自坐在夜色里微笑,可是那夜的感伤却让阮灵抱着枕头压住自己的难过。 这一回就是豁出去了吧,她真的什么都不要。 不是她真的能这么洒脱,而是她知道,她就算要了,非但什么都要不到,甚至可能反倒就此吓跑了钱未然——她不是钱未然喜欢的类型,她知道;就算钱未然不喜欢韩芷,但是钱未然的审美方向肯定是那个类型的女子。 同样良好的家世,同样传统的性子,同样事业有所成——而她呢,她有什么? 所以她知道她跟钱未然是没有未来的,于是她索性什么都不奢望,什么都不要。 只求,能在他身旁;只求,在还能在他身旁的时候,成为他的女人。 阮灵深深叹了口气,不由得又想起净璃。 从前她都不理解净璃,一提到傅青爵,她就想打醒净璃。可是这一刻她好像一下子就理解了净璃的心。 傅青爵是一个比钱未然更难拥有的男人,那么净璃的心便也一如她此时吧?也许不去想天长地久,只求这一刻的真实拥有。 爱情从来不是一件讨价还价的事,甚至从来都不公平;可是关键还是看自己的心吧。自己的心觉得值得,觉得快乐,那便继续坚持下去。 别人眼里的只是一场戏,永远不是自己的爱情。 “aa,其实发生了上次那件事,我并不想再见你;可是我也没想到你会主动来见我。” 净璃请aa坐下,给她倒了杯酸梅汤,“既然已经来了,那也请你开门见山,将想要说的话说完。当然前提是,你现在身上四处没有偷.拍设备,否则我现在就请你出去。” aa脸红了下,不过目光迎向净璃,也并没退缩,“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会让我进门来。一般女星的做法,一定是直接扇我耳光,或者是叫酒店保安。” 净璃垂下头去,“那天你在我眼前哭,说你妈妈在医院等着钱做透析,你弟弟上中学正是最费钱的时候……虽然你说得很溜,溜到让人觉得你是在撒谎;可是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如果真的是为了妈妈和弟弟,除了这个办法之外没有其他法子更快赚到钱——aa,我愿意原谅你;只是请你不要有下一次。” aa抬眼望净璃,微微一怔,“你,说真的?不是客套,不是笼络我,而是真的相信我说的话?” aa在娱乐圈内混这么久了,外人对她这段话的信任度却跟她的职业资历成反比:她越是自如地用这段话当敲门砖,旁人看她的眼光却越是怀疑的神色居多。闹到后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了,每回依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描述,说完了抹掉眼泪鼻涕就忘了,心底都不觉着疼了。 或者说,那疼早都结了痂,虽然明知道还没痊愈,可是总归能暂时忘了疼崴。 她自己都忘了的,哪里还能指望帮别人会替她疼? “嗯。”净璃点头,“虽然对我这个专业学表演的来说,会更加轻易看出你的大段独白里头感情投入太少,那些台词因为说过太多遍了,自然而然就背诵出来了;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你。” “为什么呀?”aa愣愣问,“你既然都看出来我背诵太多遍了,你为什么还肯相信我?节” “因为……”净璃叹了口气,“因为你小弟那段也就罢了;这个世上不会有哪个女儿糊涂到,随便去诅咒自己的母亲。你说你妈妈在医院里等着钱做透析,那是尿毒症吧,那样痛苦的病症,没人愿意为了拍几张照片、赚一点钱,就这样说自己的母亲。” aa的眼泪一下子跌下来,大颗地滚下衣襟。不过她随即就使劲抽了抽鼻子忍住,用手背抹掉眼泪,“那可不一定。现在都什么社会了,为了骗人,什么话说不出来呀?什么自己爹妈弟妹,恨不得都赌咒发誓自己出门被车撞死之类的。亏你还混演艺圈的呢,你还真信啊?” “你干嘛这么说自己?”净璃叹了口气,“或者你觉着,我相信你了,反倒让你不得劲儿?” “嗯!”aa吸着鼻子喝了口酸梅汤,“我今儿是来负荆请罪的,你好歹也抡圆了给我两下,或者也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两句,咱们之间的事儿也好这么平了。” “不用。”净璃被aa的话都给逗乐了,“至于那么苦大仇深的么?你拍的不是我走光照也不是我裙.底,虽然没经我允许,不过至少你并没丑化我,我也不至于当自己是豌豆公主,一点磕碰都受不了。当时是挺气你,不过现在也已经好了。” “别介,你还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吧!”aa闭上眼睛,递过面颊来。 “好了aa。”净璃叹了口气,“我说的是真的。不用了,只是前提是希望你下次不要这样做。好了我还得背台词,就不多留你了,以后有机会再聊。” 第98章 威胁我给照的 净璃送客的意思明白,并不想因为这个事儿再多纠缠。 “哎,哎顾净璃你别这么着啊,我好歹都来了,你怎么也得给我意思意思啊!”孰料aa没挨着打骂还不开心。 净璃扑哧儿一声笑开,“aa真的,你别闹了,不然我又该邪恶了。” 跟上回相似的台词儿让aa忍不住也一笑,“我上回还不知道你到底邪恶什么呢,这回怎么又邪恶了?不过还真别说,我上回猜错了你邪恶什么呢,不过这回我真猜着了——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受虐狂啊?” 净璃笑着点头,“你要是不想在我脑海中变成受虐狂,那你就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aa却垮下脸来,一屁股坐在床沿儿上,”哎呀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不是受虐狂,我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我自己。如果你不打我骂我,可是那位尊神却一定饶不了我;我这叫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宁愿让你打我一顿骂我几句……如果你不跟我报仇,那位尊神使出的报复手段可能更要命!” “嗄?谁呀?”净璃这才惊住。 “十二少啊……”提到那位尊神的名讳,aa差点哭了,“我落他手儿里了,他说了,男人收拾女人,玩儿法多着呢;我可玩儿不过他。顾净璃我求求你行行好吧,你打我骂我其实是帮我,真的!” “他?”净璃一怔,“他对你做什么了?” “他……”aa把玻璃杯放在一边,转手拉住净璃的手,“净璃你看了你那套照片之后的那个位置的照片儿了吧?就是十二少跟夏凉的那套?” 净璃点头。 “那就是十二少威胁我给照的……”aa攥住拳头抓狂地挥了挥。 ”嗄?”净璃又惊了下,随即却抿嘴笑开,“不过,这似乎也不全是坏事吧?十二少向来很少在媒体抛头露面,即便有人想要拍他,也极少有机会能刊登出来。aa你拍到了,而且是绯闻,相信那套照片一定能卖个很不错的价钱。” 傅家有人专门清扫网络,但凡事关青爵的新闻,尤其是揣测青爵家世的公开报道,都会被专业的公关公司清扫掉;所以那天净璃看见了那套照片登出来,就知道这一定是青爵自己授意的,否则搜搜娱乐哪里能刊登出来。 “唉……”aa叹了口气,“那是你不知道十二少这个人有多毒!我是能从那套照片里赚钱,但是我也得罪人了啊。就因为这套照片登出来了,夏凉那边的经纪人都差点给我发律师函,说我故意扭曲夏凉的形象。净璃你也知道夏凉的经纪人是谁吧,那是韩家大小姐啊!她要是想整死我,简直易如反掌!” 净璃瞪大眼睛,“你故意‘扭曲’夏凉的形象?” “嗯。”aa撅嘴,“那套照片你们外行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是我告诉你,那些都是最没品的摆拍!” 净璃站在青爵的门前,看了看走廊里没人,这才敲门。 却半天没人开门。 净璃咬了咬唇,正想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一转身却正看见青爵汗流浃背站在她背后,穿着运动衫,头上绷着毛巾,正挑着眉尖儿望着她。 净璃的脸腾地红起来,“你去运动了?我刚刚来敲你门,还以为你没在。” “嗯,好不容易主动来敲我的门,看我没在反倒长舒一口气。正高兴地想走,觉着心里很庆幸,是不是?”青爵擦着汗,黑曜石般的眸子里仿佛都罩上一层水雾。“我没有。”他怪她不来陪他,她知道。可是身在剧组,尤其是在同一个剧组,她更应该小心才是。 净璃叹了口气,“健身完怎么不等汗落了再出来?” 青爵没说话,径自开门,将房门敞开着,等着净璃进来。净璃看一眼他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又踩了他的猫尾巴了,只能跟着进门去,将房门关上,“我是想跟你聊聊。” 青爵也没搭理净璃,只是走进洗手间去,水声随即哗哗响起来,净璃微微尴尬站在洗手间门外。 他干嘛又生气? 几分钟后,青爵从洗手间出来,穿着浴袍刚迈出门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净璃叹气,“看你,说了你还不听。着凉了吧?” 青爵站到镜子前用手指拢了拢头发。净璃叹了口气,拿过干燥的毛巾和牛角梳来,先用毛巾替他包着发尾,将发上的水都吸干,然后再用牛角梳小心地帮他顺着头发。 青爵被伺候得舒服,轻轻叹了口气,“说吧。” 净璃从镜子里瞪了他一眼。干嘛呀,皇上恩赐宫女说话权呀?什么时候该说话,这个权利她自己还有。 “我问你两件事:第一件,钱大哥的事情,你是不是早知道了?而且你还跟着推波助澜?”想起那天早上,看见钱未然的衣着狼狈,青爵那个狠踩的样儿;现在怎么跟阮灵的描述相互映照,就怎么都觉着有阴谋的味道。 “嘁,有什么奇怪么?钱钱上你学校送手机那天,我就看见阮灵瞄着他的眼神儿了,跟要吃了他似的。后来她三天两头没事儿就打电话找钱钱,我就知道电话号码是你给的——既然你都有心促成,我也就顺水推舟好了。” 净璃挑着眉望镜子里的青爵。大少爷不是只关注他自己么,原来他竟然连阮灵和钱大哥之间的暗潮涌动都注意到了? “你说他们俩将来能不能在一起?”对于钱未然,青爵毕竟更了解一些,净璃想跟青爵探听点消息。比如钱未然平常跟青爵有没有私下里聊过阮灵? 青爵轻哼了声,“你当钱钱是谁?如果他丝毫不感兴趣的女人,就算主动在他面前脱光,他照样能一眼都不看,转身就走。” “这么说,你是赞成阮灵跟钱大哥在一起的?”净璃一声欢呼。 青爵从镜子里瞟了净璃一眼,“小孩儿……” 净璃撅嘴,“怎么啦,我当然希望我姐妹儿爱情顺利。” 青爵轻轻叹了口气,“我难道就没有这个心?钱钱身边也是该有个女人的时候了。既然他身边早晚都该出现个女人,我倒宁愿是你姐妹儿。” “嗄?”净璃的大脑又出现短暂短路。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99章 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青爵却已经不耐烦地跳到第二个问题去。 “哦。”净璃没时间好好去想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急忙问下一个。待会儿说不定他没耐心了,就又要问不成,“我第二个问题要问的是:aa。” “嗯。”青爵哼了声,仿佛一点都不意外净璃会来问。 看他这么淡定,净璃反倒有点局促,从镜子里看着他微闭的双眼,放轻手上的梳子,让他的头皮更舒服,“你,威胁aa?” “嗯。”他再度淡然地哼了声,仿佛天经地义。 “那天的照片……就是你跟夏凉在一起的那辑。原来都是你故意安排了aa在外头偷-拍,专挑不利于她的角度拍的?比如她侧着头跟你说话,可是画面的角度看起来却像是她主动在亲吻你……” “笨。”青爵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从镜子里瞪净璃,“如果不是我安排的,aa怎么有可能拍得到我?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笨么?” “如果不是我安排,你以为夏凉那种女人,能亲得到我?”青爵从镜子里冷冷地看着净璃,“我是男主角,她是女主角,我跟她在一起就是在演戏。只有笨蛋才看不出来。” 净璃脸上的红丝毫不差地全都落进青爵眼底。净璃急忙垂下头,“我也没信。谁说我当真了?” 没想到青爵反倒挑了眉毛恼了,“你竟然没信?那我要找aa,她什么狗仔技术啊她!” “喂!”净璃赶紧按着青爵的肩膀,“你别再难为人家!她也不容易,她哪儿玩的过你!” 青爵转头瞪净璃,伸手揪住净璃的发尾,“你给她说情?你忘了被她偷-拍,忘了那天看见网页的惊慌失措?” 净璃轻轻喘息了声,这才轻轻笑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谢谢。” “哼。”青爵却赶紧转回身去。净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仿佛看见他面上飞闪而过的一抹赧红。不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净璃彻底发飙了——“打狗也要看主人。” “傅青爵!”净璃伸手拍了他脑门儿一下,啪地一声脆响。 “打我,嗯?”青爵从镜子里满脸戾色瞪着净璃,猛地手臂后伸,一把将净璃从凳子背后给扯到怀里来,将她横抱在膝上,“来竖店这些日子,你是越发胆大了,嗯?我是不是太久没有好好收拾你?” 净璃羞得满面通红,也知道服输,在他怀里像是乖巧的小猫儿,收起了尖牙利爪,“傅青爵,真的,谢谢你。不过你也别为难aa了。她也不容易,而且我跟她说了,让她日后不要背着我偷发照片。” “真的不怕了?”青爵居高临下望她。 “嗯!”净璃用力点头,“其实就算不是她,也一定会有别人来偷.拍。如果换了那些可能会拍不堪照片的,我倒是宁愿拍照的人是她。” “其实你注意没有,aa虽然是狗仔,但是她拍照还是蛮有个人的要求的,即便是偷.拍出来的片子也都挺唯美的。有别于一般狗仔,只要有影儿就行的那种照片。由此可见,即便aa是狗仔,却是有追求的那种狗仔。” “你就知道替人家说话。”青爵叹了口气,“她是害过你的人。”净璃瞪了他一眼,心中有句话没敢说出来:其实这世上害她最多的,还不是他?可是她可以报仇么? “青爵,求你了。”净璃只能软软相求,“夏凉和韩芷姐那边并不好说话,aa承受的压力已经很大,所以我们这边不要再为难她了,行么?” 青爵垂下头深深望着她,“傻瓜,你以为这世上的女人都跟你一样善良?” “你是在,夸我么?”净璃面色大红,垂下头去用手指搅着发尾。 “哼。”青爵伸手放她起来,“你说放过她,那就放过她吧。省得以后还有人说我好男跟女斗,胜之不武。” 净璃却蹲在青爵面前,“……其实夏凉和韩芷姐跟aa的过结也都是你害的,是你让人家aa专拍夏凉不好的角度。你能不能帮帮忙,让夏凉和韩芷姐别再追究了?aa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她的家里还需要她拿钱回去。” “她那套说辞你也信?”青爵无奈地叹气。 “青爵,就当你帮我,行么?”净璃伸手扯了扯青爵的手臂,“please~~” 青爵垂下目光静静望着净璃,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外头传来和郁的喊声,“老大你没事儿吧?开门,开门啊。” 净璃赶紧起身去开门,和郁也一身热汗地走进来,边走边擦汗,却扭头望净璃,“净璃你也过来了,老大是不是不舒服了?”和郁也是一身运动衫,看样子方才是跟青爵一起在健身。 “他怎么了?”净璃回头望青爵,不知道和郁在说什么。 “闭上你的乌鸦嘴。”青爵皱眉瞪和郁,“你个搅局的,来了还不会说两句好听的,我直接踹你出去!” “傅青爵!”净璃脸一红,连名带姓地叫青爵。 和郁看着青爵穿着浴袍,一副美男出浴的模样,这才寻思过味儿来,“哎哟,我真是来的不是时候了。老大你继续啊,我现在就走。”向门口走着还跟净璃嘀咕,“净璃不好意思啊……” “什么啊!”净璃囧死了,扯住和郁,“刚刚他到底怎么了?” 和郁耸肩,“就是因为刚刚不知道他怎么了,所以我才追着过来看看,怕是他不舒服了——我们几个一起在健身房做运动呢,结果他在器械上一下子就蹦下来了,转头就朝楼下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 方才——净璃愣住。方才就是她在敲他的门,然后没人开门,所以她转身就要离开呢。 难道,他感应到了? 净璃转头回去,青爵却也背过身去,不肯看她。 一看青爵跟净璃的这个架势,和郁一乐,赶紧走出门去,“老大,待会儿我跟钱钱、花花和bb一起去吃饭了,就不叫你了啊。那个啥,用我给你带点吃的回来不?我知道你八成没时间出门去吃了;可是又急需食物来补充耗费的巨大体力。” “永和豆浆!”净璃岂能听不出来和郁说什么呢?她红着脸就一跺脚。 和郁大笑,扬长而去。 “你先休息一下,捂点汗,我先出去一下。”净璃转身也想走。 “你又干什么去?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就不能消停陪我待着?”青爵两步奔过来,伸手扯着净璃的手。 净璃叹了口气,“我不走,我是出去买点菜。他们出去吃饭了不带你,难道让你吃剧组的盒饭啊?我看还是算了吧,省得你吃了又说地沟油,要拉肚子。今晚上咱们都没有通告,我做饭给你吃。” “去哪儿买?”青爵却还没松手。 “那边有好又多超市啊。”净璃拍了拍青爵的手,“跟d市的是连锁的,经营模式应该都差不多,应该能买到你吃惯了的那些东西。” 青爵撅嘴,“你终于肯做饭给我吃了。哼,我等了多少天,你知道么?” 净璃脸红起来,“不方便总过来……” “那我肚子呢?你说我天天吃外头饭店那些脏东西,我就方便么?我恨不得吃一口吐一口!” 净璃听着也难过。她如果不跟在他身边也就罢了,可是既然在身边却没能好好照顾他,她心里比他还难过。 “那我以后在我房间里做好了,给你送过来。你就不要再吃那些东西了。” “过来做。”青爵手指还缠得死紧。 “青爵……”净璃只能软求。 “哼,就怕被人说闲话,我知道!”青爵嗔怪地哼,“大不了,我到时候把钱钱和那三只一起叫过来,一大帮人在房间里,你过来做饭总行了吧?” 净璃想了想,终于笑开,“好。” 青爵得了承诺,这才终于也缓缓笑开,“你等我一下,我换衣服。” “啊?”净璃惊了,“你要干嘛?” 青爵已经钻进了衣帽间,瓮声瓮气地回答,“跟你一起去买菜!” “唉你不要了!”净璃跟进来,柔声劝,“这边狗仔多,别被拍到。” “又逆着我?”青爵的套头衫穿了一半,猛地转身瞪她,“还求不求我放过aa了?不用的话,就让她等着被韩芷和夏凉整死吧!” 第100章 爱情没什么道理 爱情从来没什么道理 总有个人在等着你 默默靠近就两颗心 一起去未来的风景。——戚薇《爱情没什么道理》 沿着万胜街走下去,仿佛带着他从天上走进人间。万胜街上人头攒动,当地居民与暑假期间涌入竖店的游客交织在一起,将万胜街装点得繁华热闹,热闹程度堪比王府井了。 净璃回头去望青爵,开心微笑。 最好的隐藏不是将自己全身都包裹起来,而是混迹人群当中。万胜街上这样多人,摩肩接踵,净璃终于放心下来了。 许是之前她拦着他,不让他跟着她一起去买菜,所以青爵就又发起飙来,坚持着非要素颜出来,什么伪装都不肯做。净璃之前还担心得很,怕会遇见粉丝造成麻烦;却没想到反倒因为他的不做伪装,淡然地走进人群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也许这就是人们的习惯思维吧,竖店里暑期的剧组多,明星也多;粉丝们习惯地认为,明星们一旦出街定然是大墨镜、压低的鸭舌帽。一旦如青爵这般素颜出来,穿最普通的运动衫,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耀眼的装备,便没人敢认他就是舞台上那位光芒万丈的偶像。 顶多,有人会因为他的相貌而多看一眼,低低议论:“哇,那帅哥长得好像十二少!” 粉丝们习惯了与偶像之间的固有距离,一旦将那距离拉近到身边,粉丝们其实也许反倒不敢上前来。青爵在人群里歪着头瞟着净璃,得意地笑。 净璃叹息了声,知道他是又等着她服输呢,便在街市如花的灯影里抬头向他,“好吧,我承认你的法子好了;愿赌服输,那我同意你以后跟我一起出来买菜了。” “嘁。”青爵挑了挑唇。 “不过我也很好奇哎,为什么粉丝现在却认不出你了呢?洗掉钱花,除掉服装造型,是不是有人也平凡得就像邻居家小孩儿,也没什么特别的呗。”净璃不慌不忙说出接下来的话,说完便笑着急忙跑开,率先冲进超市入口去。 回首望,那家伙立在门外,咬牙切齿。 说是来买菜,其实简直是大采购。若要做菜,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菜这么简单,前后一应程序里的用具都得现买。电磁炉、电饭锅、菜刀砧板、盘碗筷子……还有豆油、调料、洗洁精、百洁布……如此购买下来,购物车很快便被堆成了一座小山。 净璃推着购物车在货架之间一列一列地走着,仔细在心里盘算着是否还疏漏了什么;而人家大少爷悠哉悠哉跟在后头,双手插着裤袋,迈着长腿跨大步。 净璃回头瞅了他一眼,却是微微笑开。 其实从不指望大少爷能帮她干什么活,他自小也没这个眼力见儿;她只是看见他这样悠闲地迈着大步,看出他心情的轻松,这便够了。 走到调料架子前,净璃用力伸手去够最上头一排架子上的一罐甜面酱。可是她没够着,只能跳起来再去够。 “小矮个。”毫不意外地,某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奚落她的机会。 净璃一边跳着,一边转头瞪他,“有人倒是个子高,却也不干活。白浪费粮食,还不是个废物?” “哦?”青爵回头望周遭,“你敢在公众场合,骂我?” “那还不快帮忙!”净璃瞪他。 要不是他吃东西挑剔,吃甜面酱只吃那一种老牌子的,她何必这么费劲去够最上头那老包装的一瓶?随便在下头拿一瓶就是了,他还不领情! “还不快帮忙!”净璃伸手掐他手臂,“快点啦!不然你在公众场合听见我骂你,绝对不仅是刚刚那一句!” “哦?”青爵挑眉而笑,“你还威胁我?” “快过来,帮我够下来!”净璃伸手打他。 “还打我?”青爵咬牙切齿,“你个小东西,越来越变本加厉了哈?” 净璃笑,“快点啦!” “来就来。”青爵这才不情不愿从口袋里将双手抽出去来,迈着长腿跨过来,朝着货架子伸出手去——却,不是将手伸向货架子上的甜面酱,而是双手叉住净璃的腰,将净璃给抱了起来! “啊,你要干嘛?”净璃猝不及防,惊慌地叫起来。 扭头去看他,他一脸促狭,笑得欠揍,“帮你够甜面酱喽。你小矮个够不着,我举着你够喽。” “喂!”净璃惊慌失措,觉得自己已经周身都红了。 这法子本身没有错,小孩子的时候要是够什么东西够不着,大人就会这样举起小孩子来,这样能既帮小孩子够到东西,又能让小孩子享受亲历完成的快乐——可是她现在是大人了哎,他这么举着她,非但不是帮她,简直就是在糗她嘛! 更何况,这是在公众场合;而他又是偶像明星,这倘若被有心人给发现了,那就糟了! 净璃来不及跟他斗嘴,只能手脚麻利地先将甜面酱够到手里,然后急促说,“我拿到了,你快放我下来吧!” 与斗嘴比起来,更重要的是保护他不被发现。虽然她有多享受现在的这一刻——这一刻,让她隐约有恋爱一般的感觉,她真不舍得醒来。 “不放。”他傲慢挑起眉尖儿,邪佞仰视她的眼睛,“抱起容易,放下难。” “你又要干嘛?”净璃的脸登时爆炸了一般,各种的神色都被爆裂出来,再难掩饰。羞涩、惊慌、渴望、欢喜……统统都落进他眼底。 他笑,胜券在握,“亲我一下,就放你下来。” “你疯了!”净璃惊呼,“这是超市里!” “反正又没人。”他慵懒耸肩,示意左右。 已是过了准备晚餐的时间,该买调料的都买完了,每个家庭各自都在忙着准备晚餐或者享用晚餐了,超市里的调料架子前后就他们两个人。 “青爵……”净璃羞得在他臂弯里颤抖。 “一下。”青爵仿佛漫不经心地等着,一点都不着急,却也一点都不放松手臂。做出一副“你不亲我,我就不放你下来的”顽抗姿态。 净璃知道拗不过他,红着脸垂下头来——只轻轻在他额头上啄了一下。 第101章 快乐,如影随形 “好啦,你快放我下来。”净璃低声恳求。 青爵唇角微弯,虽是得意,却还是懊恼,“你亲我额头?你当你是我妈啊!不行,推倒重来!” 净璃原只想敷衍一下,现在是骑虎难下,又担心待会儿有人走过来,只好红着脸捧住他的面颊,轻轻落下唇来——四瓣唇相贴,美妙得让青爵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净璃虽也留恋,却急忙想要放开。 却哪里想到那家伙不满足,非但不肯放开净璃,反倒将净璃的身子挤到货架上,他伸长了脖子含紧了净璃的唇,深深地探进了舌尖儿来。 “我好饿。”他深深浅浅不知餍足地吻她,沙哑低喃。 净璃羞涩,却也赶紧趁机从他怀里溜下来,红着脸伸手推开他的唇,“那你还闹!我赶紧把郫县豆瓣和番茄酱都买齐了,回去就可以做饭。” “装傻。”青爵喘息着用他的额头抵着净璃的额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青爵……”净璃小小地祈求,“别闹了。被人看见的话,我倒是没什么,可是你那边怕又是轩然大波。” “轩然——大波?”青爵听懂了净璃语气里的担心,但是他却还是把话给往邪恶的方向上猛拽。声调已然不正经,目光更是下滑到净璃的胸.口,辗转一停。 “喂!”净璃真是要以头抢地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什么话都能让你给说下道儿了!” 青爵大笑,“这回你该知道我有多想你……”垂首望他的小孩儿那张红透的小脸儿,目光不由得越发沉溺,“这该死的破戏把我的星期六都给毁了!以前的规律生活都没了,我只能变成这样儿了。破小孩儿,都是你害的!” “活该!”净璃一笑躲开,“谁让你当明星的?谁让你又签约《画心》的?是你自找的!活该!” 净璃笑着跑开去拿郫县豆瓣,却意外青爵怎么没回嘴啊? 捧住郫县豆瓣的大瓶子,净璃惊诧回望。青爵伸着长胳膊推着堆成小山的购物车跟在她身后,嘴角含着一抹微笑。仿佛真的这回甘心情愿不跟她回——好奇怪啊。 他诡异的沉默反倒让净璃越深思一下——猛然间,心底掀起滔天的波澜。 他为什么会好好的大少爷不当了,转身在十八岁那年去签约当了艺人?虽然原因也许有很多,比如他想要叛离家庭的安排;或者他是天生才华难自弃,天生注定了要吃演艺这碗饭——但是,净璃却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正是她跟妈四处求借无门的时候。他签约了经纪公司,却给她拿回了300万! 还有这回签约《画心》。他最初告诉她,是那“见钱眼开”的钱大哥给他签的,但是钱大哥跟他之间的合作模式,净璃岂能不知?如果不是他亲自点了头,就算是钱大哥,又哪里敢擅自便签约了? 更关键的是,如今的一切一切越发指向一个方向——《画心》与她有关。他向来做事不是脑袋一热,而是每一步都精心算计过的;从他让钱未然签约了阮灵,顺带将她引来,到如今她进入《画心》成为小狐妖……回头再去看他当初签约这部电影的原因,无不透露出与她的关系。 他当年签约成为艺人,为她带回了300万;如今他签约《画心》,顺利将她引入剧组…… 忽地就有眼泪***辣地刺进眼睛里,她在超市白晃晃的灯光下转头凝望他。隔着几步的距离,隔着一辆小山似的购物车,她忽然就想这样冲过去,抱住他。 “干嘛?”青爵歪了头看她,长眉微蹙,“干嘛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又赖我欺负你了?刚刚你可是笑着跑开的,不是刚占了上风么?我又没回击你,干嘛又这样?” 青爵叹了口气,伸手放开购物车,抱着肩膀走过来,撅着嘴瞄着净璃,“自来水呀?说来就来。” “滚!”净璃破涕为笑,伸手打了他一下,“谁说我哭了?谁说眼睛里有眼泪就是哭了?” 青爵高高挑起眉,“嘿,真稀奇,那你倒是说说,你这是怎么了?” 净璃使劲儿想理由,垂首看见手里抱着的郫县豆瓣酱的大玻璃瓶,便红着脸一笑,“郫县豆瓣啊,很辣的,粘在手上了,一揉眼睛就辣出眼泪了呗。” “是么?”他伸开长胳膊,从净璃手中拿过大玻璃瓶去,上下瞄了瞄,“封闭这么不严么?要是封闭得不好,我可不要,肯定进去氧气了,就该变质了。” “拿来!你不要我要。”净璃抢回了玻璃瓶,紧紧抱进怀里。 不是因为这瓶子豆瓣酱,而是因为——它今晚是她的幸运瓶,对不对?瓶子里那红彤彤、鲜辣辣的豆瓣酱,便是多么炽烈而又直白的感情呢。 “我不要你要?”那家伙又邪恶地笑开,伸手撑住净璃头上的货架,向净璃垂下头来,“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干嘛?”净璃抱着玻璃瓶,身子平贴在货架上,尽力与他保持距离。 “我不要,你都要……”他笑得眉目生姿,“那如果我说我要呢?你是不是要得,比我还要疯狂一点?” 偌大的超市仿佛出现了一刻的无声宁谧,天棚上垂下的白色灯光都刹那间五彩缤纷,货架上的各种调料仿佛都从密闭的瓶子罐子里飞奔出来,净璃只觉鼻息之间酸甜苦辣咸各色气味杂陈…… 抬眼,是他邪恶放大的五官,慵懒地凝视她的反应。 净璃呼吸偷停了刹那,赶紧恢复,嫣然瞟了他一眼,“真不好意思我刚刚耳鸣,没听见你说什么。怎么看你光嘎巴嘴,没出声儿呢?好奇怪耶,厚厚。”说罢赶紧转身,从他和货架之间的狭小缝隙逃跑。 快乐,如影随形。 第102章 拎不动的,不要嫁 跑出调料区的货架,收款区的嘈杂一下子都扑面而来。净璃深吸口气,平抑下面上的羞红去,收敛了唇角,只立在原地回身等他。大少爷不情不愿地推着堆成小山的购物车,一步三晃地走过来,眼睛恶狠狠瞪着净璃,唇角却不自知地微微上扬。 净璃心内的欢喜,又多了几分。 “哎这位小姐,请问你们是刚结婚的新人吧?”没想到身边有促销员走上来搭讪。 “啊?”净璃一愣,随即望着那堆成小山的购物车,就忍不住笑起来。 也怪不得人家促销员误会,他们这种买东西的方式,真的就像是刚刚结婚,新房里什么开伙的家伙都没有的新婚小夫妻。 看见净璃红着脸不语,那促销员倒是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急忙推销,“哎哟,那真是恭喜二位了。二位请来看看咱们这专为新人准备的情侣杯!咱们超市这也是搞活动,只要您单张水单购物满了一千块,咱们就赠送一套情侣杯。” “啊?”净璃脸越发红得压不住,她扭头望着青爵,已是羞得说不出话来;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青爵倒是笑着走过来。难得他笑哎,又是跟个促销员笑,“什么杯子啊,值得我们花一千块去换么?先看看。” 傅青爵大少爷的脾气最是龟毛,尤其是讨厌跟着屁股走的那种促销员。以前去买衣裳的时候,只要有人跟着他喋喋不休地介绍,他就会立刻说,“麻烦你们店里做好清洁,一件衣服卖这么贵,怎么舍不得花20块多添一个电苍蝇拍?要我赞助贵店一个么?” “跟着个苍蝇嗡嗡嗡,真是烦死人。还买什么衣服?扫兴!” 他说话一直这么不客气,曾经在阿玛尼的店里,活活把一个服务小姐给气哭。 可是今天,他竟然对那位促销员大姐展颜微笑…… 傅青爵的微笑,电量绝对不亚于高压线,那促销大姐登时就被电着了,睁大了眼睛看了青爵好几眼,连忙从货架上拿过一对杯子来,“不是外头卖的那种10块钱一对的情侣杯。那些杯子有的是粗瓷的,有的甚至是石膏的,咱们超市这批情侣杯可是骨瓷内!要是搁在架子上卖,一个就得几十块!” 青爵笑着接过杯子来,“嗯,是挺不错的。”转头望已经傻掉的净璃,“要一对呗?” 净璃登时更是羞得手足无措起来,可是还得劝,“要一千块的水单……太贵了。” 促销大姐急忙劝说,“看你们这都买了一车了,估计也差不多了。我帮你们算算价钱啊,说不定这一车东西就够一千块了!” “不会的。”净璃急忙摇头,“大姐我买了什么,自己心里都有数,现在不过才花了四百多块。还差一大截呢!” 开玩笑,她买东西可不是乱花钱的,总归要仔细核对了价签,心里大致有预算的。从小到大,家里的钱都是有数的,要一个一个计算着花;尤其爸出事之后,那能给她支配的钱的数字就更是有限,她总要在心里提前盘算几遍之后才会动手选购。 也许钱在傅青爵这样的心里只是一个数字,可是对于她来说,却是心里小心翼翼的权衡。 那大姐也麻利地扫完了价码,也有点尴尬,“哎哟,姑娘你真是个理家的好手,价格真是一点不差,比我这电脑还准呢。小伙儿你娶了这样的媳妇儿回家,真是好福气哟。”大姐一边夸奖,一边还不忘了促销的本职工作,转而去望看似更好说话的青爵,“小伙儿啊,就差五百多块,这杯子就是你的喽。看这上面画的女生,跟你媳妇儿多像!” 青爵一笑,垂首望净璃,“等我一下。” “你干嘛?”净璃回头想扯住青爵,不想让他乱花钱;可是看见促销大姐那殷切的目光,净璃却还是忍住了。 这个年纪的大姐能在超市里做促销员,这个晚饭的时间还在工作,那么极有可能她是下岗女工,也许家里还有孩子在等着钱用吧?净璃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望着青爵的身影消失在货架间,左拐右绕地没了踪影。 他干嘛去了? 少顷,看青爵走回来,手上已经提了一个袋子。看样子是在超市里单独结过账的那种,他隐秘地将结过账的电脑小票绕过净璃的视线,给了促销员大姐。 促销员大姐一看小票上的金额,登时眉开眼笑,“好啦谢谢啊!小伙儿你挑一对,看哪个好?” “就这个吧。”青爵看似漫不经心地拿过方才他看过的那对杯子。 “好,好!”促销大姐一叠声说好,手脚麻利将那对杯子包进了盒子里,盒子上头还给打了个大大的心形花结,还笑着祝福,“祝愿你们小两口爱情甜蜜,早生贵子啊!” 结账走向外去,净璃一直处于大脑缺氧的状态。直到站在大门口,被清凉的夜风扑在脸上,净璃这才回过神来。转头,身材颀长的男子立在一边,映着星光月色,美得像个趁着夜色游戏人间的妖精。 两大袋的东西死沉死沉,可是却被他双手轻巧地提着,仿佛不过两大团棉花一般,体积虽大却没什么重量。 净璃不知怎了,心里便跳得厉害,“打车么?别累着你。” “嘁。”他倒不耐烦了似的冷哼一声,“你不是说,你小时候特喜欢看你爸扛着煤气罐上六楼?” “嗄?”净璃有点大脑短路。她是说过呀,觉得那时候的爸爸好man;可是跟现在他提着东西,有什么关系? “笨。”青爵叹了口气,在灯火阑珊里妖魅回眸,“这是男人的责任。拎不动的,不要嫁。” 第103章 霸道的锁定 回了房间,青爵扯掉运动衫的帽子,赶紧奔进洗手间去洗澡。他说得轻巧,可是手里那两个大袋子里,左手电磁炉和炒锅,右手是豆油和锅碗瓢盆,重量绝对不容小觑,他早累得一头一身的汗。再加上净璃回程的路上,担心他干家务的样子被粉丝看见,还坚持给他拉上了运动衫的帽子,素有洁癖的他哪里受得了自己满身的汗味儿? 男生跟女生就是不同,净璃倒是清凉无汗;看见他狼狈冲进洗手间的样子,净璃含笑拎着东西进了厨房去。酒店里的房间一般没有厨房,净璃见过其他演员想要自己开伙的话,就得把卫生间给变成厨房了,锅碗瓢盆摆满卫生间的洗手架;青爵的房间条件好些,倒是有个小小的厨房,虽然为了安全起见没给配煤气,但是至少有碗柜和通风设备,不用担心中餐里最头疼的油烟问题。 将锅碗瓢盆一一归位,净璃最后从购物袋里捧出那一对情侣杯来。方才在超市里她不好意思,只是远远看着,此时亲自捧在手里,才觉得这杯子果然不错,瓷质细腻通透,捧在掌心轻盈灵动,足见做工的细致,果然如那位促销大姐说的一般,绝不是外头地摊儿上10块钱一对的那种廉价产品。 将杯子泡进水池里,净璃的目光被杯子上的花纹吸引,将杯子对在一起再分开,分开了再合在一起——其实现在的情侣用品已经泛滥得遍地都是,情侣杯的花样也无非那么几种。这对杯子上的花纹就是一对情侣,左边的杯子上是个身材颀长的少年,右边杯子上是娇俏的少女。画面只是两人的背影,两个杯子合在一起的时候,男孩的手便恰好握住了女孩的手,两片图案合成了一个,那是圆满。 再放眼去看画面的背景,是大片大片氤氲成紫色雾霭的薰衣草花田。仿佛风来,在薰衣草的花香里,女孩儿的发丝轻轻扬起,而她的眼睛也转向那男孩儿,投下凝眸崴。 净璃怔怔看着,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将杯子埋进洗洁精的白色泡沫里。其实不是心疼那一千块钱的水单,她是对这对情侣杯有些手足无措。他要这对情侣杯做什么用呢?难道会真的跟她一人一个? 他们从来都不是情侣,又如何能用这情侣杯? 更何况,这样的情侣杯就是最明显的记号,会让任何一个有机会看见的人产生疑问。这对杯子虽然好看,但是在无风都起浪的娱乐圈里,却有可能是惹事儿的麻烦蛊。 “看了那么久,就那么好看吗?”青爵的嗓音猝不及防地从后头传过来。 净璃吓得险些蹦起来,转头去瞪他,“你下回该签个谍战片,就不能不走路跟猫似的一声都没有;还有说话不能不这么阴啊?” “嘁。”青爵摇了摇头,“谍战片我是誓死不拍的,漏洞百出,受不了。比如《潜伏》里姚晨演的翠平,这个人虽然在电视剧里很有血有肉,但是在真正的潜伏工作里,这样性格的人是绝对不能出现的,否则余则成早死了八百回了。” “哦,你把电视剧当历史看啊?”净璃撅嘴。她当初可是为了翠平最后的悲伤哭过很久的。 “没办法,谁让我外公是于震呢。本小爷是打小被于老爷子训导长大的。” “哦!~~”净璃就笑,“怪不得现在一看就跟天生的特务似的,说话走路就也罢了,做事儿都是让人猜不透的,哦?” “嘁。”青爵冷哼,眉梢眼角却隐隐然挂了微笑。他穿纯白色的浴袍,懒洋洋走过来,腰抵着橱柜,瞅着净璃,“我是吃这杯子的醋呢。实则我走路一点都不轻,可是你就是专心致志看着它们,压根儿就没注意我过来了。” 净璃皱鼻子,“大少爷,这是你买回来的哎,我敢不小心伺候着?刷洗也要小心,怕给摔碎了。” “嘁。”青爵继续冷哼,“光小心了,就没发现这画有点不同?” “没有啊。”净璃装傻。 原来他也早发现了画面的不同,所以才坚持要这对杯子的吧?甚至不惜再去多花500多块。 “继续装。”青爵放下手里的水瓶,伸手捏住净璃的胸尖儿,轻轻一拧。 “喂!”净璃手一颤,杯子沾了洗洁精的泡沫,原本就滑不留手,险些便跌进白钢的水池里跌碎了。 不疼,让净璃无法淡定的是那动作本身…… 青爵低低笑起来,那笑声像是静水流深,他慵懒转了个身,便已经到了净璃身后,将她环抱在怀中。 他的体热氤氲袭来,透过她的衣衫,直达她的体肤。净璃不由得想起杯子上那层氤氲如雾的薰衣草花田,就仿佛那紫色的花香从杯子上弥漫而来,将现实与图画里的世界沟通起来,再无隔障。 “说。”青爵在她耳边沙哑命令。 净璃轻轻喘息了下,“那个男生的背影很像你。都是一副拽到骨子里的样儿,看看,即便是背转着身,那肩头也是下意识绷紧的,可见你这人多难接近!” “切!”青爵不苟同,却在哼声里掺入了些笑意进去,“一千个人看见这个杯子,999个都会说这男生真帅;只有你这样千分之一鸡蛋里挑骨头的才能看见什么肩头绷紧着。这叫有棱有角,叫酷,好不好!” 净璃笑起来,哄着他点头,“好。有棱有角的帅哥,你先到一边老实坐会儿呗。我得做饭了。你的棱角会硌疼人的。” 净璃原本只是顺着他的话来说,好哄着他乖乖放开她,让她能自在把饭给做完了;却没想到颈子后头,他喷来的气息登时便滚烫了。 “硌疼你了,是么?”他缓缓收紧手臂,“我给你揉揉吧。” 净璃猛然寻思过味儿来,懊恼得浑身轻颤,“青爵……,你知道,我没说那个。” 青爵却哪里肯放过她?索性将两人身子越发贴紧,用他的“棱角”故意硌着她的翘.臀。气氛顿时暧昧,迷你厨房内的温度陡然升高。他方才洗浴过的香气,被体热熨着弥散而来,包绕了净璃的心神。一切仿佛巧合,他身上的香气也正好是薰衣草。眼前身周,仿佛紫气流动。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对杯子?”他放肆地将她的衣领向后扯低,露出她后颈到脊背的幼嫩体肤,他一路吻了下去,激起她阵阵轻颤,“就因为,这对杯子上的人,根本就是你我。你说,我怎么能不要这对杯子?别说多花500块,再加几个零,我都会要。” 净璃的手上捧着易碎的杯子,满手还都粘着洗洁精泡沫,身子都在他臂弯中,无处躲藏,甚至没办法抵抗,只能任由他将她的衣裳向后拉低,任他的唇灼热而湿润地沿着她的后颈,一路印吻下去。 后颈的感觉一般来说是相对迟钝的,甚至有人做过好玩的试验,将几根手指放在人的后颈上,让对方猜是放上了几根手指,结果几乎没人能答对;可是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相对而言的,比如此时,他的唇印在她后颈上,她便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唇的移动,以及他舌尖儿放肆的舔舐。 只能闭上眼睛,高高仰起了头,感受他给她的一切。 眼前是那对杯子,是杯子上的少年和女孩儿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咕噜……” 他的唇一路下行,几乎将她的衣裳扯下腰际,可是就在此时,某人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起来。 “混蛋……”青爵一声呻.吟。 “哈哈,哈……”净璃终于忍不住,笑得弯了腰。他今天肚子不饿才怪,下午刚刚健身过,回来又陪她去超市买东西,回来还亲自拎了那么重的两袋东西。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铁汉也变成糟糠。 “我做饭,你乖。”净璃用力绷着笑意,唯恐笑毛了他,用手肘推着他,让他坐在一边,这才回身手脚麻利地准备做饭。 被洗干净的一对杯子,被净璃高高地放在最上面的架子上,倒扣下来沥水;杯子上的男孩和女孩虽然诡异地倒立着,可是双手却依旧坚定地握紧彼此。 也许世人眼里的颠倒,却是他们绝不放手的坚定。便如她与他,是不是? 第104章 永远猜不透他 饭菜很快做好,是简单的海鲜蔬菜粥。 米粒是净璃提前用热水泡软的,熬得正是火候,颗颗软糯;里头加了切得整齐的胡萝卜丁和香菇丁。通常饭店做会加鲜虾仁或者是蚬子肉、海蛎子,可是净璃却没放这些,只是将小虾米用洗米水泡软了,又点了一点点耗油,这样整碗粥既有海鲜的鲜香味儿,又不用担心某人吃鲜活的海鲜而过敏。 虽然生活在沿海城市,可是某人却不敢放肆吃海鲜,这真是天生的悲哀。可是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某人也经常馋海鲜馋得不行,便也只有净璃这样的,才会极致细心地用所有可能运用得来的食材和调料给他细心调配近似的味道,又能小心避免开过敏源。 “就给我吃粥?”青爵看净璃给端到眼前的食物,撅起了嘴,“你敷衍我!” “不吃拉倒。”净璃瞪他,“自从来了竖店,你一直在外头吃饭。高油高盐的吃得够多了,你现在缺的不是大鱼大肉,你就该吃点这样的蔬菜粥,养养你的胃,借以好好吃点素淡的蔬菜。香菇、胡萝卜和芹菜末都是好东西,都是你平时不怎么爱吃的菜,混在粥里就会变得鲜甜可口了,你多吃几口。” “哼。”青爵又是习惯的冷哼,不过倒是乖乖伸了勺子进去,舀了满满一大勺送进嘴里去,“现在就唠叨,老了还不烦死人?” “你嫌我烦?”净璃瞪他,“你嫌我烦,我还不稀罕唠叨你呢!” 原本只是玩笑,可是这样脱口说出来,心里又难免难过了。女人变得唠叨,都是在岁月中慢慢老去之后的事情吧?女人最爱唠叨的除了自己的孩子,就是自己的老公。那些细碎的唠叨,实则都是一个女人满满的爱,却以生活最为琐碎的方式表达出来。老公会烦,可是真正有心的老公却也会在转头之后懂得珍惜。 可是当她有一天在时光中老去,也变成碎碎唠叨的家庭主妇,那时候她要唠叨的人,是谁?会是他么? 净璃不想让他看见她面上骤然的黯然,猛地转过身去,想逃回水槽方向去。 “那你唠叨谁去?”他胳膊长,却一把就扯住了她手臂,将她制住,“说啊!” “反正……”净璃回头望他,心里的委屈就控制不住地涌起来,急忙垂下眼睫,“反正,反正不是你!” “你再说一遍!”碗碟磕碰得当啷一声,他丢下勺子,一把就将她扯过来,压在桌面上,狠狠瞪着她,“你再说一遍!” “……我又没说错。”净璃难过地别开头去,只去望那只粥碗。灯光如金,白瓷的粥碗绽放出琉璃一般的光华,清透细润,仿佛需要细细研磨出来的生活滋味,“你的脾气又岂是容得人家跟你唠叨的人?你本来是最讨厌人在你耳边聒噪的。难道,不是么?” 她用力避开他的眼睛。 “笨。”青爵居高临下,像是豹子扑着自己的猎物,不急着入口,反倒极其享受猎物惊恐到最后绝望臣服的神情一般,“……顾净璃,从你会说话那天起,直到今天,你在我耳边唠叨的还少么?” “我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我更担心你这小孩儿是不是更年期早了一二十年就到了。” “滚!”净璃惊慌地转头来回望青爵的眼睛,急切想看见他眼睛里的神色。究竟是认真,还是一如他话里表现出来的,不过一场笑谑? 可是他的眼睛玄黑闪耀如黑晶,她从中只能看见隐秘闪耀的光芒,却看不清他眼睛里真正的含义是什么。 她永远都猜不透他,她投降。 净璃轻轻推着青爵,“好了别闹了,你先把粥喝完。凉了你又该不喝了,热过的你又会嫌弃不新鲜。” “你惹我生气了。你说别闹就不闹了?”他却按着她,不肯放她起来。 “那你又要干嘛?”净璃只能认命。每回他公开说“我生气了”,潜台词就是“你得听我的话,好哄我开心”。 青爵果然得意一笑,“你等着。保持这个姿势不许动。” “啊?”净璃仰躺在桌面上,腰都酸了,还一动都不让动? “听话。”青爵诡秘一笑,转身走到卧室去,回来手里拿着方才在超市里买的袋子。 从看见他买那个东西,净璃就在好奇他买了什么;可是净璃克制了自己,始终忍着没问。这会儿看他得意地捧出来,便忍不住问,“你买的是什么?” “嘘……”青爵笑着弯腰下去,“闭上眼睛,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净璃按捺不住好奇。什么东西还要她这种姿势一动不动,而且还要她闭上眼睛的? 青爵不耐,索性起身抽出他自己浴袍上的腰带,将净璃的眼睛蒙上,“不让你问就别问!” 眼睛被蒙上,净璃越发心里没底,仿佛被孤身一人扔在陌生的城市,举目无亲。 他的手指干燥而稳定地抚上她的腰,轻轻扯掉她的腰带。 净璃一声低低惊呼,“青爵,别……”她还在餐桌上,她回来忙碌做饭,一身的油火气,都还没来得及沐浴。他最厌烦这样的气味儿,所以现在怎么可以…… “嘘……”青爵凑在她耳边,沙哑地笑,“没让你说话,还说!要不要我把你的嘴也堵上?” 净璃轻颤着抗议,“到底是什么?你干嘛那么神秘?” “还问?”青爵低低低笑,继而张口便猛地咬了一下净璃。不疼,却让净璃惊叫。 “再不听话,我可不保证待会儿还做什么!”青爵沙哑地笑。 微微的凉意爬满皮肤,上头明明有汗,却也因为紧张,颤栗着起了小小的粟粒。一层密密麻麻,仿佛感觉神经一根根地都伸出触角来,整个身子因为没有了眼睛的帮助而敏感得宛如针尖儿。 净璃微微紧张起来。身在餐桌之上,头顶就是餐台灯。 净璃躺在桌面上紧张地颤抖,若有所盼,却又彻骨清寒,直到——她腰上一凉,仿佛一环水花环绕在了她腰上。 “什么?”净璃惊呼。 “猜。”他的嗓音喑哑下来。尽管隔着眼睛上的障碍,净璃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火辣辣地落在她身上,尤其是——集中在她腰腹那里。 净璃想要伸手去摸,却被青爵给按住,不许她用手去探查。 “青爵……”净璃的好奇心将她自己刺得难以安定,“求你。” 青爵坏笑起来,“好。”说罢有力的双臂将她横抱起来,走向厨房门外去。 “你干嘛?”净璃低呼。 “嘘……”他再度强横止住她的好奇。 直到耳边水声哗哗而起,净璃才知道是被他抱进了洗手间来。洗手间里他方才沐浴之后的水汽还没有散去,湿润的氤氲里,是一层薰衣草的香气如雾环绕。 “青爵……”净璃的身子酥软下来,蒙着眼睛的她只能软软靠在青爵的怀中。 “让我帮你,不许不答应。”他从后头轻轻咬着她的耳廓。 第105章 举棋不定 刹那间,净璃便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就在这最奇妙的一刻,她终于看清了她腰上的东西! 那坠子不是通常可以想象得到的链坠儿的形状,而是一枚小小的海豚! “喜欢么?”青爵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只慵懒地欣赏着镜子中的净璃的神色,撩开她汗湿了的发丝,轻轻咬着她的耳廓。 净璃在狂喜里流泪,只能用力点头。 “那,就收下。别再说不是情侣,就不收我的礼物。”青爵慵懒褪掉自己的浴袍,健硕的男性身子从后方再度贴紧净璃的身子。 净璃落泪,止不住自己身心双重的狂喜,闭了眼睛轻轻犹豫。 “别忘了,这是我当年,欠你的。”青爵缓缓托住净璃。 净璃无声地哭泣。却不是难过,不是悲伤,而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狂喜。只能用眼泪来宣泄。 “所以,我必须要一遍一遍地要你。小孩儿,你是我的毒,让我上瘾,让我总也要不够……”青爵再度说出那句说了无数次的宣告,毫无保留地用尽自己所有的一切…… “这是锁链。”最后的抵死挣扎里,他吼出来,“它锁着你,守着你,你的身子,你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不许你再给别人看,也不许你将这链子解下来,听见没有!” “卡!”陈导高声喊卡。 净璃用力呼吸,收住了眼泪。转身朝向导演微微一笑。导演敏锐地捕捉到了净璃神色上的变化,便走过来鼓励地拍了拍净璃的肩膀,“净璃,今天不错。情绪的自我控制也越来越好了,加油。” 就像台岛的老戏骨李立群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所说的那样,好的演员不应该沉浸在戏中难以自拔,而应该有极强的控制力,只有这样才是专业的演员;李立群也曾经很不客气地说过,如果有演员跟媒体总是一遍遍宣称自己从角色中走不出来,那就不是在炒作博宣传,那就是身为演员的自我控制力不够,还需要修炼。净璃刚开始走入拍戏的时候,时常将自己与角色合二为一,拍完戏还会长久沉浸在小狐妖的情绪里头出不来;但是随着拍摄工作的不断向前,净璃已经开始显露出专业的素质,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 剧情已经过渡到小狐妖的内心阶段。卫长君虽然有勇有谋,但是孤军深入,很难在冬雪飘下之前战胜匈奴,因此朝廷下令卫长君退兵。 卫长君要离开大漠了,小狐妖又该何去何从?是跟着他回到大汉去,离开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大漠,离开她的狐族亲人,去到那个全然陌生的、遥远的人类世界去;还是离开卫长君,就此用生命最后剩余的时间来忘记他崴? “净璃明天将是重场戏,是你跟夏凉的第一次正面对手戏,回去多揣摩一下角色的心境。希望你们两位之间的对手戏能够火花四溅!” 陈导仔细嘱咐。自从《画皮》开始,如今的言情戏互动的重点已经不仅仅是男女的互动,而是越来越开始重视女女互动。赵薇和周迅在两部《画皮》里的双星生辉为整个系列影片增色不少。 “导演您放心。”净璃乖巧点头疽。 “好,期待明天的惊喜。”陈导满意地再度拍了拍净璃的肩膀,然后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夏凉的方向去。 导演的叹息,净璃都明白。夏凉很聪明,后天也很用功,但是她毕竟不是学表演的专业出身,所以当进行到更复杂的内心戏的阶段,夏凉的表演就开始显得吃力。到了这个阶段之后,与净璃的越发游刃有余相比起来,就越发显得夏凉的表演晦涩滞重,表演的痕迹过硬。 曾经发话有信心教会夏凉演戏的陈导也只能尽力去指导。 如果没有净璃作为比较,陈导尚可以认为夏凉是新人,经验不足;可是就因为有净璃在畔,就越发显出夏凉的问题不在于经验,而在于天赋与领悟力的不同。 对此,净璃也只能在心中暗自希冀导演能快速帮夏凉找到感觉。毕竟演戏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两人对手戏的火花需要两个人共同来创造。 净璃卸妆完毕,走出化妆室。她没有助理,平常如果钱未然不在,或者青花和月四人在另外的场地拍戏,她就会自己提着东西离开。可是今天刚出门,通告包就被一只手给接了过去。净璃一看那人便轻声惊呼,“店长,怎么是你!” “替我担心?”穿着普通的工装裤与polo衫,再配上一顶鸭舌帽,韩赓的装束普通得就像是个场务人员。拍摄场地到处都是这样的忙碌身影,所以韩赓并不以人注目。但是就算不引人注目,可是他的身份又怎么方便总到《画心》这边来走动? “店长,我刚进《初恋》的第一天,剧组就提醒不要两边剧组任意走动。你是男主角,身份就更敏感。” 韩赓轻轻耸了耸肩,提着净璃的通告包,小心地走在净璃前面,帮她挡住迎面急匆匆走过来的人,唯恐净璃被撞上,“剧组应该还不会批评到我头上,这一点净璃你可以放心。” “不担心引发两边剧组的口水战么?”净璃还是不放心。 “不怕。”韩赓站在走廊的明暗光影的交界处,回首望净璃,“娱乐圈的各种报道也是有自己的原则的。如今显然傅青爵身上的话题更多,他的人气比我高了不知道多少,所以媒体的目光暂时都集中在他身上,没人会过多注意我。” 青爵的话题很多……净璃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是说青爵这个人个性容易招人非议,而又容易绯闻缠身么?相比较而言,韩赓亲和力强而又洁身自好,倒是少了不少被媒体捉住的把柄。 第106章 故人重逢 可是对于如今这个浮躁的娱乐圈来说,没有话题就也意味着缺乏关注度。 听见净璃的叹息声,韩赓的目光轻轻落下来,“净璃你没看今天早上的网页?” 净璃摇头,“又爆出他什么事情?” 韩赓犹豫了一下,才皱眉,“我以为你知道了,原来你还不知道。”韩赓掏出手机来,将网页调出来给净璃看。 净璃垂眸望向那图片,心中便是惊惊一跳! 图片拍得非常清晰,因为现场的灯光条件非常好,画面中是她跟青爵两个人,而被拍下来的场景竟然正是他们在超市里! 净璃慌忙滑动画面,一幅一幅去看那些照片——当青爵抱着她去够甜面酱的那张照片落入视野,净璃的心几乎都停止下来。 屏住呼吸,再去滑动画面——万幸,并没有她与青爵相吻的那一幅。 别的图片还有转圜与解释的余地,如果被拍到相吻,那便什么都解释不清了;谢天谢地,没有那一张。 净璃心一定,再抬头去望韩赓,已是轻轻笑开,“店长你为了这个,所以今天才过来吧?我没事,这没什么。” “没什么?”韩赓叹息,“净璃,你这样说是你太小觑了傅青爵的人气。不管两个戏如何,就是他的粉丝们,那些盲目狂热的小女孩儿,就会恨死你。” 净璃点头,“我知道他的粉丝有多狂热。谢谢你店长,我会做好心理准备,想办法去因应。” 韩赓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握住净璃的手,却终究还是停在半途,颓然放下去,“净璃,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的家人,我最不希望受到伤害的人就是你。净璃你记着,如果你遇到难处,请你千万要记住,我还在你身边。只要你需要,便随时来找我,我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 净璃回房间整理了一下,目光最后定格在桌子上放着的那只杯子。一对情侣杯被拆开成两个,男生的那个自然在青爵那里,女生的被她带回房间。 原本推辞,总觉得这情侣杯用得心里并不安定,青爵却给出最简单的理由:“这两个杯子上画的就是你和我。画着你的杯子你不拿走,就搁在我屋里,那日后但凡进我屋子的看见,就都知道这是你,知道我把你给藏在我房间里……” 净璃还能怎么办?只能把这杯子带回自己的房间来。 净璃将杯子搁进包包里,转身走出了房间去。又回到那晚万胜街上的好又多超市去,却发现那晚促销的大姐不知去向,就连放着促销品的柜台都撤了。 净璃便去询问,店员解释说那晚促销品都已经发光了,促销活动自然结束了。净璃只好拜托人家问,终于打听到了促销品的来源。 一番折腾下来,从超市离开,已经是夕阳西下。她看着手中的小纸条上的地址,终于走进竖店小镇的民居胡同,走到一间手工作坊门前。手工作坊依旧是普通的民房,红砖砌墙,乌黑的鱼鳞瓦片嶙嶙从屋脊垂落下来,被兽头的瓦当截住。唯一与普通民居不同的是被扩大了的窗子。两扇窗子几乎占满了整面墙,像是两面巨大的镜子。净璃的身影便经由斜阳,印在了玻璃窗上。 净璃素裙长发,不施粉黛,看上去依旧不像是娱乐圈的人,反倒还像是个中学生一般。她素淡的气质倒是与这手工作坊,有一点奇妙的默契。 净璃敲响大门。那木门一看就是有了年头的,却不是从古建筑上扒下来的,而就是农村最普通的古老木门,甚至都没经过什么细致的打磨,木材的纹理嶙峋而清晰地留下来,仿佛年轮一般带着岁月的印记。 却也唯因如此,反倒更显得这大门的气质独特。 木门上的兽头门环响过,里头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来了!” 是干净的男生的嗓音,纯净而干燥,就像夏天午后的阳光,掠过绿叶间隙筛落下来,熨暖了她的鬓发,漾起发丝自然的香。 脚步声随即稳定传来,随即大门轻开。净璃抱着包包站在原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得怦然。 等待的心再忐忑,时间却也不会因此而停步。大门随即轻响,毫不掩饰地发出古老的门枢门轴彼此摩擦而发出的“吱扭”一声。 那是岁月的轻响。仿佛耗子要走过这道门,便能一步跨回从前的时光。 有温暖的目光轻柔落下,便仿佛时间隧道里倾落而来的温暖阳光。那声音温暖干燥,带着轻轻的笑意,仿佛丝毫都不惊讶,仿佛——时光从不曾走远。 “净璃,别来无恙。” 大门遮挡住阳光,大门内外形成光与影的交界。就在那处立着身姿颀长的男子,他穿着简单的卡其色工装裤,上头是亚麻的白衬衫;他的脸虽然还有一半掩在门内的暗影里,但是他的薄唇已经映满阳光,露出饱满的形状与温暖的红色。 还有他的眼睛。即便还在门内暗影里,那双眼睛也依旧蕴满温暖与柔软的光芒。 净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再看了几眼,这才轻轻呼唤,“夏天,真的是你么?” 那门内柔静而来的男子,正是夏天。 虽然早已经猜到是他,可是当亲眼在这竖店小镇胡同的民居里看见他,净璃还是有点如堕梦中的感觉。 “呵,净璃,当然是我。”夏天将大门全然拉开。门外高天上的阳光便一下子奔涌进了门内去,将门内原有的暗影全都照亮。夏天原本普通的卡其长裤与亚麻衬衫便发出柔亮的光芒来,如玉如珠。 净璃微微歪了歪头,“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会还在郎溪!” 夏天轻笑,“净璃,该再见的人早晚都会再见,不管在哪里。” 净璃轻笑点头,“还好,我没错过你。” 净璃跟着夏天走入手工坊,看着架子上一件一件的瓷器素胎,便忍不住低呼,“喂,原来这些瓷器上的图画真的都是你手绘出来的,真了不起!当年看你自习不好好上,就在本子上用铅笔画这些简笔的素描,我还觉得你是在不务正业。谁知道现在它也可以成为一种职业。” “是啊,那时候还要拜你所赐。” 夏天含笑垂首望净璃,“你我争夺第一名,还要都故意在对方面前装作不用功,所以我才在自习课上画这些。如果没有你的竞争,我还不知道原来我有这个天分。” 净璃笑起来,手指轻轻握紧包包里的杯子。 第一眼看见杯子上的画,她便觉得熟悉。只因当年日日都会看见他一笔一笔的描画,只是尚且不敢肯定这是否就是出自夏天之手,也只能是一个猜测。到此时终于可以认定。 也更因为,当年的她就曾经在他的本子上见过与杯子上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的画面。他画的是她,她知道。 “我是在超市里买东西,恰好看见了这对杯子,就想到你。”净璃压抑住心底奇异的忐忑,微笑着望夏天。 故人重逢,原本应该高兴。 第107章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其实……”夏天笑开,目光干燥温暖地落在净璃的面上,“是我故意的。夏凉早打电话告诉我找见了你,而且你们还一同都在竖店拍戏。我自然是迫不及待想要见你,却又想小小赌一下,并不想就那么随便地便出现在你面前。” “正巧好又多超市搞促销,便找到我,要合作一批瓷器。我便画了当年我给你画过的图像,心中暗暗跟上天、跟你打一个赌:看看这对杯子会不会被你遇见,而你又会不会因为杯子上的画而想起我,进而找见我。” “有一点像是迷宫的游戏,我藏在迷宫中心,只在入口处留下隐晦的提示,等待有心人的追寻而来。”夏天轻轻叹息,宛如夏风吹过林梢,“如果有人比你更早看见这对杯子,而且要了这对杯子,那你我就此擦肩而过,那我便也明白了天意所向。” 夏天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当时对上天说,如果结局如同我希冀的一样完美,能让你第一个发现它,并且顺着它的线索找到了我,那我就一定跟你表白这多年一直压在我心里的那句话。”夏天!”净璃微微一震,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夏天,我们还是好朋友。友情不会因为时光和距离而褪色,就像夏天的温暖永远留在记忆深处一样。” “不光是这样。”夏天的目光玄黑而执着地落下来,“净璃你当年走得好急,等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就像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一般,我到哪里都找不到你的联系方式——我那天就呆呆站在你家门口,狠狠地甩了自己两个耳光。” “我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把我心里的话说给你听;我恨自己为什么在你面前永远扮演的是一个竞争对手的角色,跟你之间只积存下一次次竞争的胜负?” “夏天,你别这样说。其实我离开了就知道,虽然你我曾经是竞争对手,但是你一样是我最好的朋友。”净璃轻柔微笑。 “……那样是不够的。”夏天轻轻叹了口气,“我那一刻已经跟上天发誓,只要我再找见你,我一定会告诉你——净璃,我喜欢你。” “我一直一直都在喜欢你,从你刚转来我们学校,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开始,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你。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吸引你的目光,笨拙的我竟然想到要战胜你,以成为你竞争对手的方式来让你注意到我。” 净璃轻轻笑起来,“夏天,那你成功了。郎溪的那段时光,你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人。那时候的每一天仿佛都像是一条绷紧的发条,我每一分钟都不敢放松,因为担心自己稍微放松一点点,就会被你超越了。” 夏天却没说话,只是用玄黑的目光静静笼罩着净璃的笑脸,耐心而分享地听她说话。 净璃的脸一红,“夏天,你怎么不说话了?” 夏天笑,轻轻摇头,“当年上学的时候我就说不过你。开始还能顶两句嘴,到后来就只能沦为听着你说,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你。” 净璃不好意思,垂首,让发丝滑下遮住面庞,“我那时候是不是很牙尖嘴利?牙尖嘴利的女生,是不是很让你们男生不待见?” 夏天摇头,“净璃你听懂了我刚刚的话么?——我说,我一直在喜欢你。一直,从前是,现在依旧是。” 故友重逢自是高兴的事,可是净璃却没想到老友重逢的第一面,夏天竟然就会如此直白地说感情的事。 净璃着实有些局促,“夏天,你这样说话让我真的有点不习惯。而且我想可能夏凉也跟你说过了,我跟她之间……” 如果净璃也能有位兄长,她在外头受了的委屈,便一定会第一时间打电话说给哥哥听吧?所以夏凉也应当是将她们之间的过节都说给夏天听了吧? 不管夏凉怎么样,夏天终究是这样珍视的朋友,净璃便只觉很是不好意思。 夏天笑起来,“净璃你要说什么,我知道。女孩子之间的小矛盾,我听夏凉说过了。不过你是你,她是她,我明白她的性子,我也更了解你的为人。” 净璃没想到夏天竟然这样大方而体谅,心中就越发不好意思,“其实若是从你这里来论,夏凉是妹妹,我应该多让着她。” “我当然心疼我的妹妹。”夏天黑瞳光华闪烁,“但是一个男人疼爱自己妹妹的心情,永远比不上他对心仪女子的爱慕之情。” “夏天……”夏天这样的话,让净璃越发汗颜,“在你面前我怎么觉着我像恶毒的老巫婆?” “哈哈!”夏天率真大笑,“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其实反过来亦然;净璃,你在我眼里是善良的,却也有纯美的小邪恶。我就喜欢那样真实不做作的你。所以就算你是巫婆也没关系,依然有王子愿意为你等候。” “哎呀,夏天……”净璃伸手捂住双颊,囧得原地跺脚,“你再这么说,我真的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了。好不容易见面,你别三句话就不离喜欢二字,可否?” “好。”夏天轻轻笑起,笑声柔软而温暖,像是夏日里静静盛开的合欢花,“日后夏凉要是还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便都告诉我,我替你收拾她!” 第108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这样温暖又温柔的夏天,让净璃仿佛回到十六岁那段如花如雾的时光里。便仿佛夏天笔下的薰衣草花田里飘来的紫色轻雾,清芳绕身,却又因为那紫色,而有了若有似无的淡淡忧伤。 每个人的年少时光便都是这样吧,甜美芬芳,却又仿佛总缭绕着独属于那个年纪才会有的淡淡忧伤。也许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但是人在少年时却真的逃不开那丝轻愁。 净璃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藏住心底的疑问。毕竟那段时光里,夏天给了她最柔暖的记忆,让她在每每想到郎溪的岁月,也能在想到爸出事的同时,回想起一丝鲜亮的颜色崴。 她循着杯子来找夏天,不光是为了来会见一位老朋友,也更是为了心底的那个疑问:夏天画的杯子出现在好又多超市,而她跟青爵的照片又是恰好在超市里被拍到的——这两件事之间虽然并没有必然的关联,但是的确是地点这样地巧合。 夏天留下净璃吃饭,他亲手做了几个小菜。最让净璃惊喜的是他做的郎溪当地的小吃酱香鸡爪孤! “夏天你做得太地道了!我记得我家巷子口的老张鸡爪做的就是这个味道,我百吃不厌!”那段时间爸妈都很忙,有时候晚饭都来不及给她准备,她放了学回家,就在巷子口买三块钱的鸡爪。郎溪当地的物价便宜,三块钱能买五六根鸡爪,回家再配一碗米饭,能吃得很香甜。 面对老朋友就是有这一点好处,尽管夏天是男生,但是净璃也能在夏天面前自在下来,不用去担心女生的仪态,直接上手去啃鸡爪。 “是啊,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老张家的鸡爪。”夏天就笑。 净璃停下手来,惊讶地瞪着夏天,“夏天童鞋,你别告诉我,你真的专程去学过。” 夏天但笑不语,“我知道我说出来的话,会让你觉得不自在;所以就别问,我也永远都不说。” 净璃的脸腾地就红起来,“喂……” 夏天扬眉笑起来,“净璃你别尴尬。我去跟老张学做鸡爪,也是让我自己多个手艺。老张家的卤味在郎溪也算首屈一指,我学来也可以给家人朋友多尝尝。” “好呀,那就多谢这么好吃的鸡爪了。” 净璃含笑将鸡爪的脚趾都一根根掰下来,将上头筋道的皮肉都撕下来,搁进嘴里去嚼。边吃边忍不住笑,这若是老外看见她这么个吃鸡爪的样子,肯定都吓死了,觉得她是女妖怪了吧。 夏天静静望着净璃的笑,便也眉眼舒展开。他始终没顾得上自己吃一口,只是将肉最肥厚、酱料颜色最好的鸡爪全都夹到净璃的食碟里去。 “夏天,你日后就想以这里的瓷画工作坊为工作么?” 净璃忍不住好奇。夏天一直都是上进的男生,成绩在郎溪一中又是最好的,他当年的志愿是北航,怎地如今却隐身在竖店的一间小小手工作坊里?会觉得如同金龙蛰伏在浅滩里,虽然人各有志,职业也许是喜欢更重要,但是净璃还是忍不住替他惋惜。 夏天却只是笑笑,“来这里不是工作,只是度假。” “哦?”净璃着实没想到,“如此说来,这里不是你的手工作坊?” “不是。” 夏天含笑摇头,“我是仰慕隐藏在民间的手工艺人,所以慕名来到这里学瓷画手艺。这作坊是我老师的。他老人家跟随民间工艺大师的团去欧洲访问了,有些零散的活儿我来替老师做。” “老师说什么大师不大师的,民间手工艺人的根永远在民间,所以不许拒绝民间的零活儿。好又多超市的就是这样的零活儿。” 净璃张了张嘴,随即朝夏天竖起大拇指来,“那你毕业之后定了哪里工作?” 当年净璃跟夏天是同班的同学,但是后来爸出事,净璃担心妈也会熬不住,便休学了一年来陪伴妈。这样算来,夏天是今年毕业,比净璃早一年。 夏天淡然一笑,“大学刚毕业的新鲜人,自然要从最底层做起。” 夏家的情形,净璃都知道。当年夏天的父亲夏志木不过是郎溪下属的一个小小的镇子的副镇长。当年各个地方的小官员,身上都背着招商引资的任务,夏志木幸运地引入了鼎升集团的度假村建设项目。这对于当年那个相对偏僻的小地方来说,是不敢想象的大项目,所以夏志木见了顾林河和鼎升集团的人,都会毕恭毕敬的全无半点官员的架子。 以夏志木当年的小小副镇长的官职,后来的几年就算有所升迁,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机会,所以夏天除非还在郎溪本地发展,否则夏志木可能还真的帮不上什么大忙。 这种身份背景在夏凉的身上就有所体现。 夏凉的个性很强,可是不知道哪里总是带了一点点小小的自卑,仿佛生怕被人忽视;而夏凉后来对净璃所做的事情里,多少也能折射出这样的情绪来。就仿佛夏凉千辛万苦得来的一切,她会花更多的力气去守住,绝不容许任何人后来居上,拿走她好不容易拥有的。这种患得患失便印证了夏志木的官途并不算太通畅。 净璃明白夏天的志气与现实之间的矛盾。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傅青爵那样的幸运,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而他不凭借家里的帮助一样可以拥有一片自己的天地就更是得天独厚了。 “男生如果不是白手起家,就算赢得再大的成绩也会被人猜测是借着祖荫。不管别人如何,我个人是敬佩白手起家的男生。” 净璃笑着伸手拍了拍夏天的手臂,以示鼓励,“夏天我相信你一定能取得很棒的成绩。给你五年时间,我相信五年之后的你一定身披光芒。” 净璃的笑容真诚而透明,她不施粉黛的面容在夏日的阳光中宛如琉璃一般清澈。 夏天玄黑的眼瞳静静凝望净璃,缓缓,终于笑开,“好。净璃,五年时间,我做给你看。” “切,不是做给我看,是做给你自己的骄傲看!” 净璃笑起来,摊开手将空了的盘子扯过来,“真不好意思,你都还没吃,我却已经给吃光了。那罚我洗碗吧?” “哈哈!”夏天大笑,“好,我喜欢看你忙家务。贤惠得就像个……” 夏天的话即将脱口而出,净璃赶紧拦住,“厨房在那边吧?” 其实同样的话,青爵也说过。夏天的感觉真的与青爵非常相像,就连说话的时候喜欢微微挑起眉尖的小习惯都像。但是,夏天终究是夏天,青爵终究是青爵,是不同的。 收拾完毕,净璃告辞出门。夏天送出门来,陪着净璃一直走到小巷口。古老的江浙小镇,就连巷口种着大树的习惯都是国人古老的传统,虽然镇子因为影视城的建设而迅速走进现代化城镇的行列,但是隐藏在民间的传统依旧焕发着勃勃生机。 有些事情,永远不随时光而老去。 可是这句话的含义却又不是单一的:不随时光老去,并不仅仅是说那些东西不会泯灭;却也是说,有些东西永远可能都停留在原地,并不会时光而长大。 便如同她对夏天的心情。从来还是当年的模样,没有忘记,却也并无生长的余地。 走到巷子口,净璃含笑转头望夏天,“你的假期有多长呢?这个暑假我在这里都能找见你么?” 夏天含笑,“这个暑假我原本已经应该正式报到上班,不应该再放假了。但是我还是来了竖店……” 净璃微微挑眉,却含笑垂下头去,避过夏天想要说出口的话。 夏天是想说,原本这个暑假他该报到上班,可是因为从夏凉那里听说她也要来竖店拍戏,所以便来了。 “那好,有时间再联系。”净璃淡然微笑,仰头去望那个在阳光里柔软微笑的男子,“谢谢你今天的美味鸡爪,再见。” 第109章 猝不及防 素裙轻摆,净璃转身,朝着影视城的方向走去。 夏天站在树下,望着净璃的背影。净璃的发尾在阳光里轻轻一摆,仿佛一匹光华潋滟的黑缎,扰得他的心都跟着一荡。 忽然就舍不得这么看着她离去,尽管他们都在竖店,尽管影视城跟手工作坊的距离,步行的话不超过半个小时,可是他还是心中生起不舍。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些奇妙的词,从字面上看起来是相通的几个字,但是细究起来那却是截然相反的含义。比如——天涯咫尺与咫尺天涯。他不愿与净璃之间,咫尺天涯。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而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其实泰戈尔都说错了。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而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明明知道我爱你,可是你却毫不在意。 一个女生面对一个男生的表白,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夏天从前虽然也并无这方面的经验,但是他至少知道,女生的反应不应该是净璃那样平淡。 虽然也有小小的羞涩,但那只是女孩子天生的反应,却不是源于他表白的惊喜。 甚至,夏天也能看得出来,净璃仿佛还在有意淡化那句话的影响。 他蕴积了这么多年的表白,他那么小心翼翼设定的重逢,却在她的清澈的眼底,只化成一片云淡风轻。 “净璃!”夏天伸手扯住净璃的手臂,急切的。 “嗯?”净璃惊讶回首,树叶的影子全都扑簌簌落满了她清澈的眼底,“夏天,怎么了?” 夏天的阳光盛大落下,照亮夏天的面容。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光太明亮了,并不能让你更加看清他神色之间的真情,反倒因为太过刺眼,而会本能地眯住眼睛,从而错过了他神情之间的细节。 净璃轻轻叹了口气,“夏天,你怎么了?” 可是夏天却清楚明白地看清了净璃面上的神情——依旧是云淡风轻。对于他的急切,她只有惊讶,却全无惊喜。如果真的是心中也有感情回应的女生,看见男生的不舍,应该只会开心吧?净璃却全然没有。 “……净璃,我是说,你不光会在这里看见我。我也会去看夏凉和你拍戏啊。”夏天努力微笑,“我很好奇,净璃你拍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好啊。”净璃点头微笑,“这段时间是夏凉相对困难的阶段,夏天你如果能去探班的话,对夏凉一定是极大的鼓舞。” 夏天这才欣慰含笑,“你允许我去就好。” 净璃微笑点头,“剧组里最能收买人心的就是好吃的。最简单的是零食,如果再肯多花一点点心思做点好吃的饭菜的话,我保证你五分钟内就会成为剧组里最受欢迎的来宾。” “我明白了。”夏天愉快地轻轻笑起来,“净璃,谢谢你。” 净璃将饭菜都摆上了桌,钱未然、花和月三只都争抢着开动。净璃看着四个人的模样,便忍不住微笑。 她说的真的没错,剧组里不管你是多大的腕儿,也都吃不到什么合口的好东西。千篇一律的盒饭自不用说,即便能到外头的饭店吃饭,却也终究逃不过高糖高盐的问题,所以自己做出来的家常菜反倒成为剧组人员最想吃到的美味。 “你怎么不吃?”青爵却握着筷子冷冷盯着净璃,“我记得你之前没领盒饭,也没到外头去吃。” “哦。”净璃有些局促,迎着青爵玄黑的目光,不觉有些心虚,“我,我吃过了。刚刚你们回来之前,我一边准备饭菜,一边尝着,肚子就也填饱了。” 和郁登时举手,“净璃我跟你一个毛病。我小时候也最喜欢在我妈做饭的时候,守在锅台边偷吃。通常我妈做完饭了,我的肚子也已经吃饱了。” “厚厚!真不知这条消息如果发到和平鸽的论坛上去,那些小mm们会不会对你偶像梦碎!”花上苑吃还堵不上嘴,尖叫着糗和郁。 和平鸽是和郁的专属粉丝团的称呼。名头虽然大了些,不过好在女生们也会附会,说希望自己团体成员们都能有小鸽子一般的轻盈、洁白和美丽。 “只怕和平鸽们会更爱小和。”月如璧安静喝汤,家常的饭菜也被他吃得跟赴英国女王的国宴似的。 “为什么?”花上苑颇不以为然。 “小和是和平鸽们圈养的宠物。她们是要和郁越可爱越好,所以如果听说这糗事,非但不会让和平鸽们失望,反倒会觉得小和更真实、可爱。” 花和月三只是最善于扯跑话题的。只要一看青爵和净璃之间又有点剑拔弩张了,他们三个就会自动将话题给扯到一边去。 可惜这回青爵没上当,他压根儿看都没看那三只,玄黑的目光只落在净璃身上,“……你撒谎!” “青爵,别破坏我们吃饭的情绪好不好?”钱未然抬眼,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碗沿儿,目光从净璃尴尬的面上轻轻掠过,“女孩子现在都流行减肥的,净璃一顿饭不吃,为的也不过是保持身材。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青爵一笑,“钱钱,我记得你这几天要带着新人去连跑几个卫视台做综艺节目啊,今天怎么有时间又跑回竖店来?” “唔……”钱未然顿时说不出话来,抓起手边的茶就猛灌了一口。 “昨天在饭店遇见《初恋》的副导演丁诺,听他说阮灵今天就要拍色.诱韩赓的戏了。”青爵又哪里肯放过钱未然,继续状似无意地呲牙一笑,“钱钱,你该不会是为了给阮灵监场才特地跑过来的吧?” “咳,咳咳……”钱未然一下子就呛住,用力咳嗽起来。 青爵挑着眉尖清冷一笑,眼角夹着钱未然的糗样,轻轻耸了耸肩。 花和月三只都张大了眼睛望着钱未然,只不过那三只的表情也各有不同:花上苑是乐不可支,和郁则是张大了迷蒙的眼睛,月如璧只是淡然微笑。 “钱大哥你慢点。”净璃慌忙奔上来帮钱未然拍着后背,忍不住狠狠去瞪青爵。 钱未然不过是帮她说了句话,结果就被青爵狠踩!傅青爵这混蛋,经纪人都落得这般境地,旁人就更是不敢想能落得什么下场了! 所以不是她不肯告诉他实情,而是真的不敢告诉他。他原本就对夏天耿耿于怀呢,这要是知道已经近在身旁,他还指不定能折腾出什么事儿来。 钱未然终于不再咳嗽了,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了青爵一眼,“亏你还记得‘监场’这个词儿。我是为阮灵回来的,这有什么异常么?人家阮灵怎么说也是我签约的新人,第一回拍这么大尺度的亲密戏份儿,她自己心里肯定有坎儿不好过,我这个当经纪人的自然要陪在一旁监场。” “哦,是这样啊。”青爵倒也配合地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其实钱钱你不用这么紧张。阮灵没你说的那么没见过世面,她当年当模特儿的时候拍的内衣广告图比这戏份儿的尺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人家当年早就是见过世面的了。” 钱未然一个猝不及防,又不争气地咳嗽起来。 净璃终是看不下去,“阮灵招你惹你了,你干嘛总拿阮灵说事儿?她是我朋友,你再说她,我可不依了!” 青爵的邪火都因她而起,净璃知道。他这么继续发疯下去,还指不定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不能再让钱未然和阮灵因为她而变成被城门失的火给活活煎烤的鱼。 “你不依?”青爵冷笑着望她,“那你倒是挺身而出,回答我的问题啊。干嘛总躲在别人背后?顾净璃,原来你姓的是‘顾左右而言他’的顾啊!” 毒舌妇……净璃忍不住在心底偷偷骂一声。脸上却总归得服下软去,“你先好好吃饭,吃完饭了我就告诉你。” “说话算话,而且待会儿也不撒谎?”青爵依旧清冷地抱着手臂,面上是一点都不给宽容的余地。 “嗯。”净璃抿紧嘴角。 花和月三只小心地察言观色,和事老和郁童鞋赶紧一只手一人地拉拢两边,“吃饭,吃饭。老师教导我们食不言、寝不语。亲,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更不要生气哟,不然会消化不良滴;时间长了会得胃病滴;得了胃病就会口臭滴……” 和郁的“淘宝体”终于有效地让青爵恶心得再也开不了口,这顿饭总算是消停地进行了下去。 吃完饭,钱未然第一个逃之夭夭。花和月三只也假惺惺地表示要帮净璃收拾碗筷。净璃自然说不用,于是那三只也顺理成章地逃离危险地带。 战区就剩下对敌双方直接面对面。 净璃深深吸了口气,垂下头去,“是夏天来了。所以我们一起吃了顿饭。” 第110章 到底谁在你心里? “夏天?” 青爵仿佛并不意外,冷哼一声,“他终于肯出现了?他当他是谁,犹抱琵琶半遮面这么久,期待万众瞩目么?” 果然语气不善,净璃只能和缓处理,“是是。有资格这样做的只能是大明星十二少您,他夏天一个小白丁,哪儿有这个范儿呢?崴” “嘁。”青爵依旧不忿,不过听见净璃这么说,嘴角倒是不易察觉地微微挑了挑唇角。 净璃知道他心情好了,便轻轻在他面前弯下腰来,柔声劝说,“夏天是我当年在郎溪最重要的朋友,而且他还是夏凉的哥哥。现在同在竖店,他总归要来探班。你别跟他闹得太僵,否则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 “那要看你。举” 青爵玄黑的眸子凛冽滑过来,刺在净璃面上,“我说过,我是否作恶,全都在你。我要知道你究竟拿他当什么。” “同学,朋友。”净璃轻轻叹了口气。 “是么?可是我看夏天却未必这么想。夏凉是虚张声势,但是我相信她未必是无中生有。顾净璃,就算你拿他当同学和朋友看,夏天却未必也这样看你。”青爵抱住手臂,眼神凉薄。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净璃轻笑哄他,“难道要我亲手杀了他,你才放心呀?” 净璃笑着,还是轻轻叹了口气,“青爵,我自小在你身边,身边的朋友原本不多。郎溪的那段日子真的很不好过,是夏天给了我最温暖的记忆。我难得有这样的朋友,我很珍惜,青爵,你明白么?” “嗯。” 口气虽然还是臭臭的,但是某人竟然极难得地认同了净璃的话,而不是只顾着发脾气。 净璃惊喜转眸去望他。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眼珠一转之间,她还是带出了泪光一闪。 可能她真的就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人吧?只要他肯听她说,只要他能稍微认同和理解她一点,她就开心得仿佛得了极大的福祉 “这么说,你肯听我的,对夏天友好些?” 净璃满含期待。不然若是来日夏天来探班,净璃很担心青爵会跟夏天闹起来;毕竟夏天还是夏凉的哥哥,现在男女主角之间已经闹得很不和睦,如果再将夏天牵连进来,那真是要连累整个剧组了。 “再说。” 青爵却轻易一言砸碎净璃方才美好的希冀,“他要是也只当你是同学和朋友,我自然懒得理他;不过他如果敢藏着任何非分之想,那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方才还满怀希冀,方才还为了他的肯体谅而开心,可是一瞬间这一切却都落空。巨大的失落感让净璃的一颗心顿时沉到深渊去。 “青爵,是不是只要我身边出现异性朋友,你都会想方设法把他们赶走?或者干脆吓退他们,让他们再不敢跟我当朋友?” 净璃有点急了,“从小都是这样。允扬跟我要好,你三天两头找茬跟允扬打架,让允扬在傅家几乎无立锥之地;我小学的时候跟同桌手拉手回家,你转天就找人把他的期中考试卷子给偷走,让老师冤枉他压根儿没交卷,害得他没有成绩之外还被他爸妈胖揍,后来还得含冤忍屈地参加补考……” “中学我在郎溪,你这回鞭长莫及,就千方百计跟我旁敲侧击,想要知道我在郎溪认没认识男生……” 净璃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想要软下声音来跟他讲道理,“青爵,这个世上只有男人和女人,我的朋友不可能只是同性;小时候或者是上学的时候倒也罢了,毕业后我也需要走向社会,我也需要有正常的社会交往!更何况我是学表演的,你该明白,娱乐圈中的许多事情是需要人际关系的——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你就算控制欲强,可是也要知道适可而止吧?” 青爵却丝毫不为所动,只眯住眼睛望向净璃,“你再控诉一千遍也没有用!尤其是这个夏天!——因为,这个人是你唯一始终瞒住我的人。郎溪的事情,我跟你旁敲侧击那么多遍,你竟然都没跟我坦白夏天这个人的存在!” “顾净璃,如果你说你对他只是普通的同学和朋友,却又要这样小心翼翼瞒住我,你当你在骗鬼啊!” 他眼中的玄黑一瞬间迸发出来,像是一根根黑色的丝线,紧紧缠绕住净璃的身子。挣脱不得。 “你想错了。”净璃用力呼吸,抬头望青爵,“我是一直没告诉你有夏天这个人,但是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十五岁秋天去的郎溪,十六岁初夏才回来。你今年二十二岁。顾净璃,你将这个人在你心底偷偷地藏了整整七年!” 青爵坐在原地,周身仿佛笼罩着黑色的云雾,“无论我怎么逼问你,你都不肯说出来——你敢当着我的面对我发誓,你从来就没有一点点喜欢过他?” 青爵周身的戾气仿似挣脱了牢笼的野兽,全都扑将出来,叫嚣着冲向净璃,张开撕咬的嘴,毫不留情啮下, “说啊,你敢在我面前发誓么?如果你敢发誓,顾净璃,我傅青爵压根儿就不会多看夏天那丫的一眼!如果没有你的关系,他还不配让我注意到他!” “他不配让你注意到他?”净璃失望地望着青爵,“你是不是还想说,我也不配这样跟你反抗,我也不配跟你要求任何一点属于我自己的自尊和社交选择?” 净璃轻轻闭上眼睛,心底的酸涩疼痛地翻涌开,“是,你说的没错。你是谁呢?你是尊贵的傅家的大少爷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里配入得你的眼?无论是夏天还是我,我们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我们挣扎着自己一步一步考上中学、大学,没有机会成为议价生;大学毕业了,还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找工作,然后苦苦坚持,才能养活自己和家人。” 净璃用力微笑,她越是难过的时候却越要在青爵面前笑得灿烂,这是她唯一残存的一点自尊,她不能放弃,“啊,其实我也说错了。青爵少爷,其实你一定已经在心里笑话我了,是不是?笑话我大言不惭,是不是?”“我眼下的这份工作就是你帮我的,我还有什么资格说什么独自挣扎,是不是?” 净璃身子颤抖得站不稳,伸手扶住身后的桌沿,借以撑住身子,“其实我应该庆幸,庆幸始终在你的控制之下。虽然我没有了自由,但是你却是可以为我安排妥当一切的。我只需要乖乖听你的话,我只要做一个俯首帖耳的女人,你傅青爵大少爷便有能力让我拥有我独自挣扎十年都无法获得的成绩,是不是?我应该感谢你,我没资格怪你。” 净璃努力笑着转过头去,望窗外的一只鸟儿蹬开树枝,身影轻灵掠入空中,在碧蓝的天空中自由飞去,“可是夏天他不一样。他是没有你的出身显赫,但是他的天资却绝不亚于你;他后天的努力更有可能超过你,他未来的成就未必就不及你!傅青爵,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轻视夏天?你比夏天优秀的,不过是比更会投胎,出生在尊贵的傅家罢了!” 净璃刻意容忍青爵跟她发脾气,但是她却不能容忍他以盛气凌人的语气这样说话! “其实也许在你与他之间选择的话,也许同样出身平民的我们,拥有更多共同的话题。而跟你在一起,真的很辛苦,很累……”心里的苦涩自行流淌出来,净璃在自己的苦涩里苦笑。 “你想说什么?”青爵冷冷等待净璃将话说完,“给我一个结论,说!” 净璃轻轻摇头,“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喊。青爵今天的晚饭已经做完了,厨房我也收拾好了。我可以回我的房间去了吧?对不起,我很累。” “你把话说明白!”青爵却阻住净璃离开的路线,“你是不是想说,在他跟我之间,你宁愿选择他!” 净璃微微惊讶,没想到他竟想到了那个方向上去。可是她却真的很累,不想继续再吵下去。净璃伸手抱住自己的身子,轻轻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那张霸道的脸,也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 “……就如同这对杯子,是不是?”青爵霍地将那对情侣杯的男杯捉过来,另一手攥紧净璃的手臂,“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嗯?你以为我真愚蠢到,认定这杯子上画的人是我?” 净璃心里一抖,惊惶睁开眼睛。 “这杯子里画的人,根本是夏天自己,是不是!” 青爵怒极也反倒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容里根本就没有一丝温暖,纵然是笑容,都仿佛化身锋刃,有太多的棱角会刺得人体无完肤。 “夏天画这画的心情,是当年与你在一起的时光。他希望你们能一直牵着手,一直都不走出那片薰衣草花田,是不是?”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你还要这对杯子?” 净璃手指揪紧自己的裙摆,控制住身子的颤抖。原来他都知道了,原来什么都瞒不过他;可是他还在她面前演戏,说什么不管多贵都一定要拿到这对杯子。 那日他说,为了这样一对杯子,他多花多少钱都愿意;那日的感动,原本都只是一场笑话! “我为什么要拿到这对杯子?” 青爵残忍笑起,“如果我不拿到这对杯子,难道我要等着让夏天亲手将这杯子送给你,借物传情么?” “你明知道那杯子上的男生不是你!”净璃握紧指尖,指尖在自己的掌心冰凉。 “……反正我跟他的确有几分相像,单从背影而言,就更是难分彼此;而且他的画真的不怎么样,就算他想要画的是他自己,可是我倒是觉得画得更像我多一些。” 青爵伸手捏住净璃的下颌,强迫净璃抬起头来望着他,“我要你给我听清楚:就算他画的是他自己,就算他是希望他能跟你牵手到永远,我也会将他的位置变成是我!” 下颌的疼痛深入骨骼,他的手指丝毫不肯给她半点温柔。净璃听见自己心底轻轻的碎裂声,“青爵少爷,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么?网页上那辑你我在一起的照片,是不是你让人发上去的?” “就因为在好又多超市,你看见了夏天手绘的这套杯子,所以你就以牙还牙,让aa拍了你我在那超市的照片发到网上去,是不是!” “原来那晚你故意跟我一起去超市买菜,又故意在超市里与我那么亲密,这一切根本是你早就安排好的,你是将我当成棋子一般,以便摄入镜头里当做你战胜夏天的武器,是不是!” 那个晚上真是美得宛若一场梦。他丝毫不在乎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就那么直白地与她一同走入超市,一同如情侣一般直白亲近……原来他不是为了她,他那样做只是为了让aa能拍得更清楚一些! 高高在上的傅青爵,怎么会容许他自己输给夏天?所以他精心策划和安排了这一切,那么深情款款,那么情意绵绵,却原来不过都是一场戏。傅青爵,他果然是个好演员,他在她眼前演了一场几乎没有表演痕迹的好戏,他让她这个学表演的科班学生都没看出任何的破绽! 净璃深深呼吸,不肯让眼泪跌落下来,只允许自己笑,“我真笨。我怎么之前还会以为是夏天找人拍的那些照片?傅青爵,我不能不承认,就算我跟夏天绑在一起都不是你的对手——我们没有你聪明,我们更没有你这般阴毒!” “阴毒?”青爵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指越发用力捏紧净璃的下颌,“你再说一遍!” 净璃摇头,“你的听力很好,不需要我重复。我说的是什么,你早已听清了。我知道我又得罪了你,你想要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净璃闭上眼睛,听天由命。他惩罚她的方式,她全都记得。他会粗暴地要她,用最残忍的方式;尽管到后来她也会沉浸其中,但是他的凶狂却从来不会掩饰。 “啪!”却只听得一片惊人的碎裂声!破碎的不是她,疼痛也不在她身上,可是净璃那一瞬仿佛听见了那瓷器尖利的哭喊声,“啪”的碎裂声狠狠鞭挞在她心上! 净璃睁开眼,奔过去,却早已晚了。那只画着男生背影的杯子早已被他摔在墙上,摔了个粉碎! 那颀长少年的身影破碎在瓷片中间,再也无法追回从前的清隽;那片如梦如雾的薰衣草花田也碎裂成忧伤的紫,一片一片颓然地躺在猩红的地毯上,仿佛薰衣草都流了血。 净璃隐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跌落下来,忍不住朝他嘶喊,“你有恨就发泄在我身上啊,你何必摔碎了这杯子!是我惹你,是我逆着你,你的脾气该朝我来,就如同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你一直对我所做的!我早已习惯了,我早已学会了逆来顺受,你为什么不冲我发泄,你为什么砸碎这杯子,啊?!” 青爵眯起眼睛,望着那蹲在地毯上,小小的肩胛耸起、颤抖的净璃,看着她为了一个杯子而跟他大喊起来。青爵忽地笑了,那笑容轻柔如梦,却漾满了一层又一层的凉,“小孩儿,你为了一个杯子跟我大喊?从小到大,无论我怎么欺负你,你都会乖乖地忍受着,甚至还会努力对着我笑,告诉我没事……可是现在你竟然为了一个杯子,而跟我这样大喊?” “只因为,这是夏天画的杯子,是不是!原来夏天在你心中这么重要,原来就连一个他手绘的杯子,都比我还要重要,是不是!” 净璃大哭出来,“是,就是!傅青爵,你是个混蛋!” “滚!”青爵猛地指向门外,“你给我滚出去!趁着我还能忍住不打你,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净璃深深吸气,吞下泪水。垂首去将散落在星红地毯上的瓷片,一片一片地都捡起来,小心搁进自己裙摆里。仿佛,它们根本不是没有生命的瓷片,而是一个个小小的生命。她小心地检视着它们,就仿佛怕它们会疼,甚至不顾那些瓷片尖利的棱角刺伤了她的指尖。 净璃兜着那些瓷片走出房门去,青爵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良久。 直到她消失在走廊里,他才转头去看方才的地面。猩红的地毯上,除了碎成齑粉的部分瓷屑外,尚有一点点的鲜红。那几点红印染在猩红的地毯上,原本颜色都混同了,可是却不知怎地,它们落在青爵的眼里,却只剩触目惊心。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她根本就不知道,方才他亲手摔碎的根本就不是那个混蛋杯子,而是——他自己的心! 她怕那些瓷片会疼,可是她却根本不管他的心是否会疼! 大敞四开的房门口,钱未然无声走进来,将房门关严。以钱未然对青爵的了解,一看青爵的神色,还有墙面上的印痕,以及地毯上残存的瓷屑,就已经猜到他又是跟净璃大吵起来了。 这位大少爷的脾气是不好,但是能让他这样发疯似的吵起来的,也只有净璃。旁人还真没能耐挑起他这么大的火气。对旁人的挑衅,他通常是要么压根儿懒得搭理,要么三言两语就直接让对方闭上嘴。 “幸亏这房间当初专门为你做过隔音处理,否则你现在就麻烦了。青少爷,你该知道他们跟猎狗似的,就等着你这边传出风吹草动去呢。”钱未然冷静劝诫青爵。 “你怎么回来了?” 青爵收拾情绪,转头漠然盯着钱未然,“不是去找阮大妞了么?原来是守在门外听墙角?钱未然,你变.态了吧你。” “我是不放心阮灵那边。”钱未然只能无奈叹息,“但是我更不放心你。” “嘁。”青爵轻哼了声,面上的戾气却悄然和缓,不过嘴依然不服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钱未然除了叹息,还是只能叹息,“刚刚吃饭的时候,我们就都看出来你跟净璃不对劲儿。我出了门去给阮灵打了个电话,还是得守在你门口。大少爷啊,你知道不知道你发起脾气来有多吓人?” “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青爵转身走到窗边去,望向窗外影视城的风光。 “……是因为夏天?”钱未然暗暗观察着青爵的神色,“其实我真的想问你一句,就为了那么一个人,你这么跟净璃大闹,值得么?” “值得。”青爵伸手扯了罐啤酒过来,仰头都倒进自己嘴里去,“这个夏天,远比韩赓更难对付。有夏凉那样的妹妹,夏天又能好到哪去?” 想到夏凉,钱未然也一皱眉,“可是在净璃的记忆里,夏天一直是个很好的朋友。” “所以,才更要不能不防。”青爵耸肩一笑,“夏凉跟她哥哥比起来,真是段位差了太多。” 钱未然静静望着青爵,“你对夏天这样大的敌意,不会是过于敏感了?” 青爵轻轻一哼,“宁可枉杀一千,绝不放一个漏网。” “噗……”钱未然无奈摇头,“白色恐怖都来了你!” 钱未然也开了一罐啤酒,跟青爵碰杯,“倒是你,我都看不透你要干什么。你以答应做专访为交换,让浪浪和《帝都晚报》的记者写你跟净璃拍戏的暧昧;转头你又找狗仔拍你和净璃在超市的照片……青爵你到底要做什么?用自己来给净璃炒作么?” 第111章 心里的小九九 听见钱未然问,青爵举起啤酒罐大口喝了一口,将目光从啤酒罐的边沿歪向钱未然,“你猜。” 娱乐圈里,钱未然是最了解他的人。倘若钱未然都不能猜到他的用意,那么才能证明他的打算是安全的,能瞒过所有人去。 钱未然皱眉,“我能想到的,只是你可能想要用你的名气来为净璃炒作,帮净璃打开知名度,让她未来的演艺圈之路走得更加平顺。” 青爵轻哼耸肩。 原来钱未然能猜到的也不过如此。虽然有点小看不起钱未然,他倒也欣慰,至少别人也同样猜不到。这就好了。 钱未然却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微微皱眉,“可是你考虑过净璃的感受没有?她并不是喜欢这种炒作方式的人。她热爱这个职业,她是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而不是漂在这个圈子里那些只计较名利的浮躁的明星。” “青爵,我相信净璃宁愿走得慢一点,但是她也希望能一步一步扎实地向前走,而且是通过她自己的努力。” 钱未然很是担心“你这样虽然也是为了她好,但是却是将你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了她。净璃的性子我虽然没有你了解,但是我也多少能知道:她外表能对你逆来顺受,可是如果你真的触及了她心里的底线,她会有巨大的反弹的。冗” 可是出乎钱未然的预料,他是在忧心忡忡,可是却看见青爵被啤酒罐遮住的眼睛里,似乎划过一丝狡黠的微笑? 钱未然不觉一愣。难道他猜错了?可是一时间却真的猜不到青爵这家伙的心思。 钱未然只能叹口气,伸手指指地毯上的瓷器碎屑,“你们俩刚才这场大吵,就是因为你又去故意触碰她心里的底线了吧?表面上是因为夏天,但是实际上却是你又触痛了净璃的自尊心。净璃在你面前什么都能依你,但是唯独要保留最后的那一线自尊——青爵,我不信你不懂净璃的这点心思,那你怎么还故意去试探?” 青爵仰头将罐里的啤酒仰头一口喝光,用手背擦掉嘴角的啤酒沫,另只手将啤酒罐直接捏扁,手肘便撑着桌沿斜斜瞟着钱未然,“干嘛钱大哥,你真是给净璃当钱大哥当惯了,所以摆出娘家大舅哥的嘴脸来教训我?” 钱未然轻轻挑眉,“也可以这样说。从认识你们开始,我也算一路看着净璃长大的;前些年的交往虽然不多,但是我却是真心喜欢净璃这个小姑娘的。现在就更进一步——净璃现在也是我手下的签约艺人。所以无论是从公事,还是为了私交,我都有义务维护净璃,不让她受到伤害。” 钱未然眯了眯眼睛,“青爵,就算你也不行。” “嘁……”青爵眼角悠然轻挑,是个不屑的姿态,但是薄唇却轻轻勾起,“钱钱,不枉你我相交一场。” 钱未然挑了挑眉,心里明白青爵的意思,嘴上却也不放松,“滚。谁跟你相交了。” “哈哈!”青爵大笑起来,“干嘛,还跟我记仇?我不过就威胁你,说要去跟钱爷爷说咱们同性之爱很多年了,所以才咱们一起不谈婚嫁……我这也是为了帮你嘛,你干嘛那么小气!” 钱未然长叹口气,“青少爷,你能不能不想方设法跑题?一跟你说正经的,你就用不正经的搪塞我。眼下你跟净璃在媒体上的事情,你究竟想怎么办?我可告诉你,粉丝团那边已经有人开始隐约对净璃不满了。那些小姑娘认为你只是她们的,绝不可以属于某一个女生,这种偏执的心情你总该明白。” 青爵依旧耸着肩膀,眼神斜吊,“啊我明白了,你这么护着净璃,是因为阮灵的关系吧?这世界上果然有爱屋及乌这回事。” “傅青爵,你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钱未然登时满面通红,“你别胡说八道!尤其,不许在外人面前乱说阮灵。她还是新人,刚进入这个圈子,如果先传出跟经纪人的绯闻,那她日后怎么立足?” 青爵耸肩轻笑,“好啦好啦。钱钱,我认识你这么久,几时见你这么紧张过?不必欲盖弥彰了,反正我心里有数,你自己心里也有数。” 钱未然叹了口气,“你既然说到阮灵,我现在还真得去看看阮灵了,她那边应该已经开拍了。你这边没事的话,那我就赶紧赶过去了。” “去吧。”青爵笑眯眯向外推钱未然,“乖哦,大哥哥。” 钱未然真拿青爵没辙。娱乐圈里一般的玩法是经纪人为大,艺人都是攥在经纪人掌心里的;可是他们俩正好颠倒,钱未然只觉自己这个当经纪人的,不过是被傅大少爷推在前头的一张挡箭牌。 “青爵,说正经的。媒体这边的方向要不要我来操控一下。不然接下来他们会更加想办法去挖掘你跟净璃之间的绯闻。你也知道,现在娱乐新闻最欢迎的就是绯闻,而且是你这个很久没传过绯闻的超级大冰山。” “让他们继续炒。”青爵眯起眸子静静一笑,“钱钱,你甚至不妨多帮他们爆一点料。” “好吧,既然你如此决定了。”钱未然只能叹气,“但是我还是担心净璃会不接受这种方式。” 青爵轻轻摇头,“我对她的事,自有我的安排。那小孩儿就算生气,也总归会顺了我的意。如果对这一点我都没有把握,那我也就不用跟那小孩儿玩这么久了。” 净璃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对杯子。 物理意义上,依旧还是那些物质;可是一个还是原来形状的杯子,而另一个已经碎成一滩碎片。 净璃无声落着眼睛,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将那些碎片都拼对起来,努力在一滩残破当中,再去寻找那个少年颀长的背影。 所有的瓷片都拼对在了一起,少年的身影重新映入净璃眼帘。可是说巧不巧,净璃却遍寻不到少年的那只手的瓷片。 没有那一片瓷片,少年的手便再也不能跟少女的手握在一起…… 净璃惶急地四处寻找,生怕是自己粗心把那瓷片掉落在哪里了。可是遍寻不获,净璃下意识望向门口——难道那片瓷片还落在青爵的房间里?那他一定不会管的,而会就让那片瓷躺在地面的角落里。而房间保洁来打扫房间的时候,一定会将那瓷片带走……之前还是一体的瓷片,下一刻却可能变成断线的风筝,就此远远飞走,再难找回完美。 净璃转身冲出房门去,去找保洁。保洁也正好刚从青爵房间里出来,推着沉重的清洁车。 “阿姨不好意思我请问下,刚刚您在给那个房间吸尘的时候,发现了瓷片没有?”净璃赶紧问。 保洁阿姨愣了愣,“刚刚地毯上是有些碎了的瓷器,不过都成粉末了,我用吸尘器都给清理了。倒是没发现什么大的瓷片,不然我也不敢用吸尘器,否则还不把吸尘器都给割破了。” 那,那瓷片哪儿去了? 净璃不顾清洁阿姨的阻拦,借着清洁阿姨打开的门,便冲进青爵的房间去。 既然是清洁阿姨来清洁,那么青爵自然是不在房间里的,否则清洁时候的尘土和噪声就会活活让他跳楼。净璃冲进去,果然是人去屋空。净璃小心翼翼在地面四处寻找。可是真是应该表扬清洁阿姨的工作认真,地面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根本就没有那瓷片的任何踪迹! 也许这就是注定,是不是?他亲手摔碎了那杯子,亲手毁掉了那一切。就算她还能用心将那些碎裂的瓷片拼对在一起,却还是终究让他们失去了重新牵手的机会…… 净璃失望走出门来,净璃站在长长的走廊里,忽然有一种迷路的恍惘。尽管走廊只有一前一后两个方向,可是开向这条走廊的房门却有无数扇。看似稳定而简单的方向选择:不是向前就是向后;但是其实途中的变数何其多,任何一扇突然打开的门,都可能会成为一个新的去向,更无从去预测那些门内都掩藏着什么。 就像她跟青爵吧? 从小一起长大,她只愿意停留在他身边,他也从来都是霸道地锁着她。就算从来不曾说过一个“爱”字,她又如何能不懂得这其中的潜台词? 只是谁能给未来一个保证,保证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就真的有机会能厮守终生? 谁又能给一个保证,从小一直笃定的感情,在长大成人融入社会的过程里,就一点都不会动摇和改变? 阮灵的电话在这个时候追过来,“净璃,你那个店长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是个木头疙瘩!唉,烦死老娘了,拍这么亲密的戏份儿,他竟然一点互动都没有。真没意思!” “啊?”净璃迅速调整心情,想起吃饭的时候青爵调侃钱未然的话,“阮灵,你今天真的拍亲热戏啊?” “嗯,就那个色.诱啊。”阮灵在电话里倒是云淡风轻,“我扮演的模特儿倾慕男主角的才华,已经在心底默默喜欢男主角很久了,可是男主角却始终不给回应。模特儿就决定拼一把,色.诱他咯。” 净璃皱眉,“店长他毕竟是没经过专业的训练,拍这样的戏份他肯定放不开。阮灵你别急,耐心带他入戏,我相信他能表现得很好的。” “这个道理我明白。”阮灵在电话里有点疲惫,“而且他还是这部戏的老板,在剧组里因为你的缘故又对我照顾不少,怎么说我都能体谅他,尽量带他入戏——可是净璃啊,你知道不知道,从中午到现在,拍了三十多条了,他始终进不来状态啊!” “他这么笨的,我再想办法也没用啊。”阮灵叹气,“关键是,他这家伙还有点没分清演戏和现实的区别。他对我不来电,所以怎么都跟我演不起对手戏来。普通的戏份还罢了,他天分也挺高的,可是这样的亲热戏,是必须让两个演员都有类似真的在谈恋爱的感觉才能入戏啊。唉,也是本宫失败,我就真的一点都挑不起他的感觉来。” 净璃只能跟着叹气了。韩赓的为人就是这样的,你让他逢场作戏,韩赓一时也真做不出来。 净璃倒是因此而对韩赓更加欣赏。这样的娱乐圈,还能保持这样本真的男生,尤其还是身为簪缨公子的男生,这样的稚拙便更是可爱。 “……净璃帮帮忙啦。”阮灵在电话那头哀嚎,“他要是再不入戏,那老娘今晚都不用睡了。烦死了,你快点过来帮帮我。” “我?”净璃有些诧异,“我能怎么帮到你?” “你过来呀。”阮灵在电话里哀嚎,“也许韩赓看见你就能找到感觉了。现在他对着我,就跟对着根木头似的!老娘的女性自尊心都被他给打击没了,k,老娘好歹也曾经是名模好不好!” 想象到那份场景,净璃也忍不住笑开,“阮灵你再耐心点。郭导那边相信也一定会有办法的……” “净璃,我的意思也是这样。”净璃专注跟阮灵讲电话,冷不防身后传来韩芷的嗓音。 净璃惊得一跳,转身望韩芷,“韩姐?” 韩芷叹了口气,“我也是为了韩赓来求净璃你帮忙。整个拍摄进度今天都卡在这儿了,韩赓要是还不进入状态,整个剧组的人就都得跟着他干耗。净璃你也知道,他毕竟是我弟弟,如果再连续ng过多,剧组里就会有人说闲话……” “净璃,帮忙过去看看他,行么?”韩芷殷切望净璃。 “韩姐,可是两个剧组这边……”剧务刘真当初的警告还在耳边。 “你放心,我会安排。”韩芷笃定一笑,“这边我已经打了招呼;《初恋》那边我也告诉宣传组不许将你作为炒作点写进去。今天的拍摄也是清场拍摄,就更不用担心会有媒体进来。” 净璃展颜静笑,“那韩姐,我们走吧。” 跟净璃那边讲电话呢,结果讲着讲着,净璃就顾不上她在电话里的嚎叫,光顾着跟韩芷去说话了。阮灵伸展着长腰,冲着自己手机撅嘴。 身边仿佛一静,阮灵45°角抬起头来。拍摄场地的一众扰攘里,钱未然一袭宝蓝色西装含笑走来,一路跟剧组人员打着招呼,显示出钱未然在圈内人脉的雄厚。阮灵将电话收起来,不知怎地,面上身上都有点不自在起来。却还是状似不在意地扭头瞪他,“你不是说要忙着带几个新签约的艺人跑场子,连续赶几个卫视的综艺节目的场子么?怎么有空过来?” 钱未然叹了口气,“你也是我新签约不久的艺人。我应该关注他们的发展,帮他们铺好路;我同时也应该同样关注你。我可不希望被人说,我这个经纪人厚此薄彼。” 阮灵冷笑着望钱未然。真是一点都不出她所料,男人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他今天第一句话就摆明了公事公办的嘴脸,抢先想要堵住她说私事的嘴。 阮灵依旧妖娆地笑,起身凑向钱未然耳边,“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又没说跟你上了床,就会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给你;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愿意娶我,我还不愿意嫁呢!” 堂堂钱未然,这一刻面色涨得通红。嗫嚅着,无言以对。 阮灵的凤眼风情地眯着,将钱未然的神色都看进眼里去,微微地笑了下。能让钱未然这么没面子,她也应该挺有成就感的吧?可是这一切,她真的笑不出来。 爱情的这个战场一旦拉开,参战的双方又哪里会有真正的赢家?唇枪舌剑,亦或心计算尽,其实被算计进去的不过是自己。所有的自尊与爱,都会成为这战场上无法保全的炮灰。 “阮灵。”好在这个时候净璃来到。 钱未然微微挑眉,“净璃你怎么会过来?”青爵那头暴龙还没发完脾气呢,净璃这就过来探班,青爵知道了那还得了? 净璃明白钱未然在担心什么,只能浅淡微笑,“钱大哥,阮灵和店长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钱未然理解点头,低声说,“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你也嘱咐韩赓以及阮灵,最好不要这么快说出去。他正在气头上。” “他干嘛去了?”净璃还是忍不住担心。他发脾气,却又不在房间里,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你放心。bb带他去打网球。让他借由运动把心里的不痛快发泄出来就好了,流一场汗再洗个澡,他就消停了。” 净璃终于舒了口气,“钱大哥,多亏有你和花和月三位。” 钱未然叹了口气,“心病还须心药医,我们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净璃垂下头去,“钱大哥我明白。你放心,我也平定一下心情,回头再去哄他吧。” 这话既在钱未然意料之中,实则又在意料之外。认识净璃多年来,始终都是净璃跟他道歉,仿佛早已成了惯例——只是,净璃这样的隐忍究竟能坚持多久?做完了这一回,是否还有下一回?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个性张扬,谁又肯一直为谁忍辱负重?所有的女孩子都希望被身边的男生捧着宠着吧?净璃自然也不会例外。可是傅青爵那头猪,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懂得柔软下来? 旁观着这两个人,钱未然以及花和月三人真是愁白了头。可是正如观棋不语的原则一样,他们都不可以随便替当事人说开这一切。只有等他们两个自己心里明白了,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找到最适合他们自己的相处方式。 “不好意思,我得把净璃借走一下。”韩芷笑着打断交谈,抱歉地望望钱未然和阮灵,“我先带净璃去化妆间看看韩赓。稍后就回来。” 钱未然点头,“快去吧,祝顺利。” 韩芷将净璃带到化妆间门口,示意她不进去了。净璃点头,“韩姐你放心,我会尽己所能。” 净璃轻轻敲门,门内传来韩赓烦闷的嗓音,“请进。” 净璃推门进来,看见韩赓独自一人坐在镜子前,头向后仰躺在椅子靠背上,面上盖着一块手帕。化妆镜周围的一圈灯泡将金色的光芒都落在他身上。 金色原本是灿烂而盛大的颜色,可是这一刻却只勾勒出韩赓的落寞。 净璃没说话,只是静静走过来,伸手轻轻帮韩赓捏肩膀。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助理,在老板拍戏遇到不顺的时候而应该静静所做的一样,什么都不说,只是帮韩赓缓解着焦虑的情绪。 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无声的肢体语言才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韩赓却很自制,被净璃捏了两下,就急忙起身,感谢地转身,“……多谢。” 却一抬眼看见净璃的剪水双瞳。韩赓登时惊喜低呼,“净璃,怎么是你?” 净璃笑起来,“探班咯。店长不欢迎么?” “净璃。”韩赓似乎极为激动,努力呼吸着平抑自己的心情,“你能来,真是太好。今天是我的难关,整个剧组的人都在看着我的糟糕表现。尽管清场拍摄,可是场外的大家都知道了我的愚蠢。” “店长你别这么说。”净璃柔静微笑,“给你讲件我的糗事:我当年在郎溪呆过一段时间,因为好奇当地的方言,所以很故意地学过当地的口音。我当年考传媒学院表演系,进行面试的时候,当时场面紧张得不行,面试老师让我朗诵一首《长恨歌》。你猜我怎么了?” 第112章 双面夏天 化妆室里灯光幽幽,但是净璃的笑容却仿佛足以照亮黑暗。望着净璃清透的笑颜,韩赓垂首笑开,“我真的很想听听郎溪口音版本的《长恨歌》。” “哈……”净璃爽朗笑开,“当时给我面试的老师便笑,说听了这么多年的朗诵《长恨歌》,这回倒是头一回听见带口音的《长恨歌》。更妙的是,那位老师的祖籍还真的就是郎溪,他说听见这带着乡音的朗诵声真的是太亲切了。” 净璃笑着抬头望韩赓,“店长你知道么,当年我的表现并不算特别出色,但是无心插柳,就因为我情急之下用郎溪口音朗诵出来的《长恨歌》,反倒帮我通过面试。” 韩赓也笑起来,“净璃你会说这这是巧合,是好运气;其实面试老师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让你通过,一定不会只是因为你巧合之下用了郎溪口音;他们看中的应该是你的随机应变的能力,以及即便你用口音来朗诵,可是你的表现依旧可圈可点,这证明你的可塑性,所以才会让你通过。” 净璃点头微笑,“我相信这背后有老师们慎重选择的原因,但是我自己倒是更愿意相信好运气。人这辈子总会遇到不顺,可大可小,但是只要相信有好运气陪伴在自己身边,那么不管遇到什么不顺就都不会害怕了。乎” 韩赓轻轻吸了口气,“净璃,你就是我的好运气。原本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渡过今天的难关去,却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净璃轻轻摇头,“店长,其实你的好运气不是来自我,是来自你身边的人。比如韩姐,比如阮灵,她们都在暗暗为你着急。今天的事情如果没有她们告诉我,我又哪里会有机会过来?在你遇见困难的时候,并不只是你一个人独自来承受,还有那么多人陪你一起。你别忘了大家都在,所以店长你一定能听过这个难关去。” “净璃其实……”韩赓的目光灼灼落在净璃面上,“其实,不是我入不了戏,而是我一直在跟自己较劲,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眼前的人并非净璃……冗” “店长你错了。”净璃明白韩赓的感受,“其实那一刻你也并不是韩赓。你是《初恋》的男主角,所以你面对着的只能是《初恋》里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是顾净璃?” 原本迷惘只是一层迷雾,一捅就破,只是韩赓身在其中,无法自行排解。此时听见净璃的话,不啻一道阳光刺穿迷雾,登时只觉周身通亮。 “净璃你说得对,我哪里还是韩赓?我又怎么会对着净璃?”韩赓含笑注视净璃,“净璃,谢谢你。” 净璃娇俏抬眸,“当初在鞋店的时候,是谁帮了我之后,每回都不许我说谢谢的?那我自然也应该如法炮制——你的谢谢,我可不接受哦。” “呵……”韩赓轻轻笑起来。眼前的女孩儿闪亮清透,却又不失娇俏可爱,让他怎样看都看不够。只要看见她,心中何样的阴霾都会消散,“净璃,我真的非常怀念当初我们一同在鞋店的那些时光。如果还来得及选择,我宁愿时光倒退回当日去。” 宁愿不要此时罩在身上的所谓光环,只淡守着当日的素净时光。只看日光从衣襟上静静流过,还看她在灯火阑珊里巧笑倩兮。 只可惜,时光再不能重来;而她也不可能永远只在他身边。 韩芷带了净璃去化妆室,阮灵和钱未然之间的气氛就又暧昧下来。两人坐在一处,却反倒不知道再说点什么才好。 阮灵还好,径自低头去玩手机,边吃着手边的零食;钱未然囿于身份,既不方便在拍摄场地乱走,又不方便跟阮灵一样随性自在,只能僵僵坐着。 “未然,喝茶。”韩芷回来,用她的小电壶烧了水,泡茶送过来。即便是拍摄场地这样简陋,她递过来的茶具依旧是讲究的宜兴紫砂。 钱未然含笑接过,浅浅抿了一口。韩芷就乐,“我知道你不喝电水壶烧开的水泡的茶。不过这里就这个条件,聊胜于无,你便将就些。” 阮灵听见就乐,伸出长长的手臂去,“韩姐重色轻友哦?我不嫌是电水壶烧开的水,这里有一杯茶喝已经很完美,有人不稀罕,那给我喝吧,别糟践了东西!” 韩芷就笑,“你什么时候也愿意喝茶了?这回不嫌茶水又苦又热了?” 两个女人的交情倒是不错。净璃不在身边,《初恋》这边幸好还有个韩芷,阮灵与韩芷之间的交情便越发多起来。 “切,我看倒是有人说话言不由衷。”阮灵抱着膝盖乐,“韩姐你的习惯我是清楚滴~~你虽然平易近人,但是最私人的物品却是不习惯跟人分享的。就比如你那小电水壶,还有这套宜兴紫砂的茶具,韩姐你可是从没给我用过哦,这回却给这个男人用。” “瞧你。”韩芷抿着嘴笑,却是偏着头望钱未然,“知道的这是你经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冤家对头呢。阮灵,我对你经纪人好,不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的前途可都在你家经纪人手心儿里捏着,他肯对你好些,愿意卖力多给你接几个好通告,那你一两年之内想不红都不行。” 韩芷四两拨千斤,轻巧地便将阮灵的攻击化解,反倒变成姐妹情深一般。 钱未然轻轻一笑,“可能我钱未然就是这个命了,但凡我签下的艺人,果然都是我老板,没有一个肯给我好脸色,都得我小心伺候着才行。” “哈……”韩芷托着茶杯,倚在阮灵椅子的靠背上笑,“圈内人都说,钱未然是金手指,但凡钱未然签下的艺人,都会大红;许多人都在猜测钱未然的成功知道究竟是什么?——现在我可知道了,原来钱未然的成功之道就是将所有手下艺人都供起来。” 钱未然大笑,“虽然有效,我却不建议你效仿。韩芷你是独一无二的,你不必学其他人的所谓秘诀——更何况,你的个性有你自己的魅力,你并不适合如我一样哄着他们。” 阮灵歪着头望钱未然和韩芷说话,心中黯然更甚。灯光之下的那两个人,真的气质好相像,都是气度高洁明亮,无论站在哪里都能无光而闪亮的一般。有时候人的出身是不必说话言明的,只要看这人的气质,便一切都明白了。 便如她此时就在他们身边,距离这样近,可是她却仿佛跟他们有着云泥之别。她只能在尘埃里仰头去望光鲜亮丽的他们,就算伸直了手,都够不到他们一片衣袂。 “韩姐,你跟钱未然先聊,我失陪了。”阮灵起身,无力地摆了摆手,都没去看钱未然和韩芷,便独自转身走去。 韩芷只是静静望着阮灵的背影,再转眼望钱未然。钱未然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投向阮灵的目光已经超越了一个经纪人对艺人所应该露出的目光。 第113章 诡秘对笑 竖店影视城的正午,阳光炙热。白色条石的地面被阳光照出一片白炽的反光来,整个广场便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石板烤锅,每个走在这片天地之间的人,都成了在烤锅上即将被烤熟的活虾。 青爵站在报摊前将墨镜微微扯下鼻梁,笑眯眯看着广场上的游人,微微一笑。他实则最喜欢玩儿捉迷藏的游戏,却不是玩儿躲猫猫,而是就是这样公然走在人群里,反倒让所有人都认不出他来。 倘若有人真的能认出他来,即便他的脾气是出了名的龟毛,但是他却愿意在那个时候给人家签名,甚至是合影留念——只因为,那样难以辨别的时候,如果有人真的能认出他来,并能够勇敢走上来,那么便足见那人对他喜爱的程度,以及想要留念的诚意。 “这位顾客,都准备齐了。”报摊老板抱着一大捆的娱乐书报杂志从橱窗里递出来。 “谢了。”青爵交了钱,含笑捧着那捆书报杂志,找了个街边的咖啡店,坐下来边喝咖啡,边翻看那些书报杂志。 其实艺人这么热衷地去翻看八卦杂志,是有点变.态的,因为每个上头都有关于青花和月的内容,而那些内容简直是胡编乱造、捕风捉影,无一不有。尤其里头还有几个小报记者是青爵的仇家,因为屡屡被青爵给拒绝,所以便怀恨在心,写青爵的内容都是用了极为不善的语气和字眼。 青爵却只是一笑而过。仿佛他从不觉得那报纸上所写的当红偶像,跟他自己,有什么关联。 青爵翻阅这些八卦杂志,为的只是寻找一条消息。 果然,《帝都晚报》以及他们旗下的子刊《8日报》、《苹果时讯》等,以及浪浪的线下合作刊物《新新鲜闻》等都刊登了他的专访。 专访开始的噱头用的都是同一个,那就是《画心》的拍摄进程里,他跟净璃出现的种种暧昧传闻。 戏中,卫长君的心渐渐转移到了小狐妖的身上;戏外,青爵跟净璃越走越近,不断有他跟净璃的爆料和狗仔照片传出。戏假情真,是娱乐圈里每段绯闻都逃不过的宿命。 青爵含笑看着那些报道,满意地将目光锁定在最终的结语上:“娱乐圈新一代银幕情侣已经锋芒初现。只是很意外,这对银幕情侣并非男女主角,而是男主角与女配角。” 青爵含笑起身,伸手召唤了下旁边的清洁工人,让他将那大摞的八卦杂志都收走。清洁工人看着有点心疼,便追问了句,“都是这么新的,刚看了一遍吧?就这么不要了么?” 青爵一笑,“那些都是垃圾。我看那一眼,已经看到了有用的,就够了。” “唉,那个叫顾净璃的,跟韩少单独锁在化妆室里,还能有什么好事?”青爵走过街市,正好听见前面有两个剧组工作人员模样的女生在说话。 青爵不由得慢下脚步来,无声跟在那两人后头。 “是哦。韩芷今天可是明令剧组宣传绝对不许将顾净璃来的事情写进去博宣传的,为的自然就是她弟弟。韩少一场亲热戏竟然拍了一整天都没进入状态,也的确是太衰了。几个摄像助理在私底下都忍不住抱怨,说韩少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就算是演戏,但是对这阮灵那么个活色生香的,至少也该有点生理反应吧?借着生理反应,那一条就也自然能过了,结果韩少非但频频ng,摄像助理说从镜头里更是没看见韩少有任何的生理反应!” “咳,现在长得干净斯文的小男生,多半都是gay吧?就比如《画皮》系列里的那位……虽然没人敢明说,可是据说他可是gay圈子里很有名的哎。” “那位是不是,咱们不好说,但是韩少肯定不是。他喜欢顾净璃,在咱们组里早就是公开的秘密,据说韩家姐弟愿意投资这部电影,尤其是韩少愿意亲自出演男一号,就是为了这个顾净璃。结果顾净璃不识抬举,倒是去了《画心》那边当女二号了。” “也未必是人家不识抬举吧,我看倒是人家懂得攀高枝儿。就算顾净璃在《初恋》能得到个角色,但是女一、二、三都已经定了人了;她只能是个配角。到了《画心》可不一样了,是女二号哎,而且是跟男主角之间爱恨缠绵的,多抢戏啊!再说了,就算韩家门第了得,十二少家里又哪里比韩家低了?难道你没听说,十二少实则是傅家的嫡公子,而且他外公有可能是于震……” “估计顾净璃来了,韩少就能入戏了。就算跟韩少演戏的不是顾净璃,至少可以让韩少yy顾净璃啊。一旦有了性幻想,那韩少就能拍出戏来了……” 两个女生诡秘对笑。 “对哦对哦,我还特地从韩少化妆室门口走过,看见他们的影子投在门玻璃上。虽然毛玻璃看不清里面人在干嘛,可是那影子绝对是两人拥抱在一起了哦……” 天地阳光盛大,原本晒得人要死要活,可是这一刻青爵却只觉浑身急冻。太阳镜的墨绿色仿佛全都染进了眼底,让他的目光也全都变成了阴郁之色。 青爵转身从那两人背后的方向离开,拐进了竖店小镇一条安静的小巷。 青爵摸出电话打出去,接电话的人是允扬。 如果此时净璃在青爵身边,一定会惊讶此时青爵跟允扬说话的语气。在净璃印象中,青爵从来对允扬说话就没个好态度;净璃更不会想到,青爵还会跟允扬私底下联系。 “青爵,果然不出你预料,夏天的确是出现在恒玖的三人代表团中;而长庚正是韩家的旗下子公司。你、夏天和韩赓又都凑在娱乐圈里。看来我们鼎升与恒玖、长庚的竞争,要在商场和娱乐圈同时打响了。” 还有一句话,允扬忍住了没说:这两场争斗里,净璃将不可避免地成为一个焦点。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但是许多事岂容人算? 允扬努力避开净璃这个话题,他在电话里清浅微笑,“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事先想到夏天有可能会跟恒玖有关?” “当年的事发生在郎溪,夏天又是郎溪人,单就这一点巧合,就让我不能不注意夏天这个人。更何况后来又来个夏凉,《画心》又是恒玖赞助的……这世上万事都可能有巧合,但是如果巧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那就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了。” 青爵握着电话,站在墙边轻笑。江浙古老的民宅瓦影垂落他肩头,帮他挡住盛夏如火的阳光。 “所有人都知道你打听夏天这个人,只是为了探听净璃当年在郎溪的经历,想知道她跟夏天有什么感情交集。”允扬也一改人前对青爵敬而远之的态度,这一刻只有手足之间的亲近。 “倒也没错,我原本打听夏天,就是为了知道她当年在郎溪出没出轨;要不是担心这事儿,我也不至于就这么注意了夏天。”青爵虽然在电话里对允扬的态度亲近了许多,不过依旧不改锋芒本色。 “那件事我还在查,暂时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如果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告知你。”允扬在电话里言声笃定。 “嗯。你办事,我放心。”青爵依旧一副甩手掌柜的跩样儿,“不过,你也要小心。”直到最后一句,终于泄露了一丝关心。 第114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嗯,你放心。”虽然青爵的关心只有那么一丝,但是允扬还是敏感地接获到,“毕竟我也是郎溪人。就算他们知道我请人回去找人,也只会以为我这个傅家的养子是回去寻找自己的身世的。” “更关键的是,青爵,所有人都以为你我彼此怨恨。所以不会有人想到,我是在为你办事。” 允扬轻轻叹息了声。别说旁人,就连他自己当年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替青爵办事吧? “好。”青爵点头收线。仰起头来,目光越过乌瓦房檐,去望辽阔高天。 夏天是个无法一言说定它是究竟是好还是坏的季节。喜欢它的人会说它温暖可亲,不喜欢它的人会嫌弃它酷热伤人。 那么夏天这个人呢? 净璃记住的是夏天的温暖,那么就让他来接下夏天的炎热吧。 那小孩儿说,她这辈子从小到大都呆在他身边,极少有机会结交其他朋友,尤其是异性朋友。她这辈子唯一有机会远离他身边的,就是郎溪的那段时光;而她在郎溪结识了夏天,所以夏天是她难得的异性朋友,他很是珍惜。 那他就暂时不让她知道夏天这个人的可能来头了吧。这样不是为了夏天,而只是守护她的内心的静好。 阮灵跟韩赓的戏份儿终于恢复开拍。因为是敏感戏份,且为了保护两位新演员,拍摄现场进行了清场拍摄。净璃却被韩赓邀请留下,钱未然则是提出以经纪人身份在现场为首次“触电”的阮灵监场。 郭导在仔细嘱咐了两位演员之后,丁诺召唤两人埋位。 净璃含笑伸出双手去,将两根大拇指分别送给阮灵和韩赓,同时为他们两个加油。 阮灵走过来揽住净璃的肩头,低声促狭说,“你跟傅青爵的亲热戏我也看见了,看你们拍得多顺利;秘诀是什么内?是不是因为真的做过,所以即便众目睽睽也不会放不开?” 净璃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睁大眼睛瞪阮灵。 阮灵坏坏一笑,扭着蛇一样纤长柔软的腰.肢走过去,眼睛却只是径自掠过钱未然的脸去,仿佛都没看见这里杵着个人。 钱未然的脸顿时便是一僵。 净璃赶紧歉意地跟钱未然说话,“钱大哥,她在角色的情绪里,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钱未然淡然一笑,“净璃,我是她经纪人,如果她能专注工作,我应该是最开心的人,所以你不必跟我解释。” 净璃一皱眉。 阮灵已经跟钱大哥在一起了,可是两人之间的态度怎么会这样?原本遥遥地望着,现在终于在一起了,可是却怎么感觉两人的心的距离并没有拉近,反倒似乎更加拉远了? 阮灵和韩赓的戏份开拍。 经过一天的折腾,剧组工作人员早就疲态了,甚至有些悲观的都对这场戏不抱希望了,都希冀导演也能认清现实,将这场戏高抬贵手,放松点要求过去就算了。 可是重新开拍,现场的情形却让大家都刮目相看。 因为有净璃的在场打气,韩赓越发卖力,也更清楚地想到此时的他不再是韩赓,而只是戏中的男主角。当能控制好本我与角色之间的距离,韩赓自然就放松下来,能很好地进入角色情绪当中去。 更令人惊讶的是阮灵犴。 经过一天的拍摄,阮灵原本也已经烦了,状体越来越差,可是现在的她让人只觉眼前一亮。说句玄的,仿佛被什么仙灵附体一般,整个人几乎立时便鲜活起来,灵气四射,风情万种。 对手戏的两人状态都是大变,两人往一起一站,化学反应就已经出来了。即便对手戏还没有进行到最高.潮,但是两人之间的化学反应已经足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所有参与拍摄的人员情绪都跟着高涨起来,郭导朝净璃和钱未然的方向抱了抱拳。以导演经验。自然明白韩赓与阮灵状态的改变,要归功于净璃和钱未然的到来蛰。 净璃含笑轻轻鞠躬回礼,钱未然那边却没什么反应。净璃惊讶转头去望钱未然,原来钱未然的眼珠子都落在阮灵的身上。方才不是钱未然故意失仪。而是他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郭导的手势。 “钱大哥,郭导向我们致意。” 净璃暗自一笑,轻声提醒钱未然。钱未然这次如梦方醒,转头向郭导回礼。净璃扬眸再去看阮灵,心中不由得替阮灵开心。 爱与不爱,也许不必听嘴巴的诉说,而是要看下意识的动作细节。钱大哥是个为人周全、八面玲珑的人,极少在人前失仪;可是他刚刚能为阮灵那般……其实已经不必再听他嘴里说那些公事公办的话,净璃已经看懂了他的心。 现在需要的不过是时间与一点耐心。可能每一段爱情的来临,对于成熟的男女来说,都未必先看成是一段浪漫和幸福,有时候反倒会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和抗拒。 谁让爱情都是一趟“失心之旅”呢?现代人都这样善于保护自己,又有几个肯甘心交付出自己的心? 不过暂时的迷惘不要紧,只要肯持久战,肯耐心去等待,那就有可能获得双赢。 净璃面上的微笑轻轻浮涌,若雾笼玫瑰,美而朦胧。韩赓望向净璃的方向,不由得心中越发快乐,整个人的状态便越是提升起来。 灯光转暗,韩赓扮演的何景卿跟阮灵扮演的柳芸还在设计室中忙碌地工作。窗外整个城市都安静了下来,陪伴他们两个人的除了寂寞的灯光,与笔尖划过设计稿的沙沙声之外,只剩下彼此无声交汇的目光。 何景卿专心投入工作中,亲自引柳芸坐上高高的工作台,然后亲手将样板鞋躬身穿在柳芸的脚上,请柳芸来试穿。 柳芸也是专业的模特儿,以专业的感受来品评样板鞋的款式、舒适度和版型。每一双鞋子,柳芸都敬业地在设计室中不厌其烦地走完整圈,并且摆出各种角度的pose,来帮助何景卿从各种不同的角度来观察鞋子。 当整座大厦投向楼前江面的灯光只剩下了何景卿工作室的这一盏,原本灯光粼粼的江面也静寂下来……柳芸的眼中便也只剩下了何景卿。 何景卿小心细致托起她的脚,帮她换上鞋子。这礼节像极了民间婚礼的一个环节,新郎在迎娶新娘的时候,离开娘家的时候是要新郎亲自给新娘换上新鞋的……柳芸不由得醉了。 何景卿与她交流鞋子的意见时,他的眼神细腻,语气温柔,两人耳鬓厮磨娓娓道来,像极了情人之间的旖旎细语。柳芸越发情浓,喘息转眸之间,早已红红两颊。 整个天地都已经黑暗静寂了下来,仿佛这个世界都在给他们创造这样独处的机会。柳芸终于在何景卿再将一双新鞋子套上她脚的时候,大胆伸出双腿,将何景卿缠绕住。 全场光暗,只有工作台上那处的灯光明亮。这种光影设置的效果,像极了一场催眠的场景。而灯影里的阮灵实在是像个活了的妖精——只不过她是那种符合现代审美意味的妖精,跟净璃所扮演的古典小狐妖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类型。 灯光落在纯白的桌面上,又反射回来,全都罩在她穿着黑色西装和同色高跟鞋的身上。黑白两色之间,冷艳的阮灵却是活色生香。她修长的两腿缠住韩赓,她媚眼如丝,那目光更是能直直钻进男人的心里去。 第115章 店长,恭喜 清场拍摄,无关人员都被清退,现场必要的工作人员数量已经被压缩到了最低。但是净璃依旧能够听见现场传出的清晰的喘息声。这样的情境、这样的阮灵,原本就是能勾动任何一个男人心的妖精;而导演设置这样的戏份儿,为的自然就是要俘获人心的,否则何必还要拍? 净璃却还是忍不住转头去看钱未然。 钱未然依旧是风度楚楚的钱大哥,可是净璃却没忽略掉他始终下意识攥紧的拳头。 柳芸的身子整个缠上了何景卿,她在他耳边沙哑呢喃,“景卿,今夜还有很长……莫负良辰。” 这样的邀请,这样寂寞又宁静的暗夜,正常的男子都可能难以把持吧?何景卿也有一瞬间的迷惘,仿佛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原本最好的朋友、最棒的工作伙伴,怎地会在一秒钟之间变成了这样的一种相处模式。 柳芸却已经施展出模特儿特有的柔软身段,长腿勾着何景卿的腰,她自己的身子已经仰躺在工作台上。 一台子的设计稿和铅笔、尺子纷纷坠地,一个个全都如何景卿一般的仓惶。 何景卿一瞬间的迷惘被柳芸捉住机会,柳芸伸臂搂住何景卿的脖颈,唇已经吻上了何景卿的唇…… 只有机器在运转的拍摄间内,喘息声汇成一片。即便明知在拍戏,这样额情景也是动人。钱未然却攥紧了拳,转身向外去。净璃一慌,急忙拦住钱未然,“钱大哥……” “净璃,多谢你。”韩芷这时从一旁走过来,含笑望净璃,“韩赓的这个难关终于突破过去了。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 净璃报以一笑,“韩姐你谬赞了,其实不是我帮了店长,是店长自己想通了本我与角色之间的距离的问题。店长毕竟不是专业科班出身,他有时候是分不清本我与角色,这是有的;店长自己聪明,只需轻轻点醒,他自然便能进入角色了。” 韩芷轻轻拍了拍净璃,“道理虽然是如此,可是却也在人的不同。我同样提醒了他这样的话,可是却不能帮他改变状态;同样的话被你说了,却能让他真的入耳入心。” 钱未然朝净璃和韩芷笑笑,“你们先聊。今天这一条看样子没事了,我先失陪了。” “钱大哥……”净璃当着韩芷的面很难直说,却真的不希望钱未然离开。 “是,我看导演的反应,应该也是很满意。咱们倒是真的不用留在原地了,省得他们两个待会儿下了戏,看见咱们还得不好意思。这事儿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韩芷也含笑,转头瞟了一眼钱未然,“不如一起出去喝杯咖啡。我还有个合作的case想跟你聊聊。” 钱未然点头,“好。” 净璃知道有公事,但是净璃还是伸手拉住了钱未然。净璃跟韩芷抱歉一笑,“韩姐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点事想跟钱大哥说。” “哦?是这样啊。”韩芷挑眉一笑,“那未然你先跟净璃说事儿,稍后忙完了电话联络。” 净璃歉意目送韩芷离开,心里也觉不好意思。她找钱未然没事,她只是不希望钱未然跟韩芷一起离开。 看见净璃的神色,钱未然如何看不懂净璃的心?钱未然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净璃,韩芷与我真的有公事要谈。《初恋》和《画心》都拍摄过半,作为职业经纪人,我跟韩芷都要给你们联络下一步的工作。” 钱未然抬眼望了一眼阮灵和韩赓的方向,“《初恋》和《画心》这次竞争激烈,两班人马看似楚河汉界;但是如果下一部戏将两个剧组的演员撮合到一部戏中去,这本身就将成为一个极大的卖点。我跟韩芷都有这样的合作想法。” 净璃面色大红,“钱大哥对不起,我真的,我真的冒失了。” “卡!这一条过了!”郭导终于高兴地用蹩脚的中文高声宣布。 韩赓含笑起身,朝向在场的工作人员深深鞠躬,“让大家跟我一起辛苦了,谢谢各位兄弟姐妹!” 韩赓的真诚态度终于也获得了在场工作人员的一片掌声,之前的怨怼就也散去。韩赓一一跟在场工作人员击掌,一片笑声里缓缓走向净璃来。隔着那些人的距离,他的目光早已静静停落在净璃的面上,目光柔软如水。 净璃有些局促,咳嗽了两声向后退了两步,这才含笑迎向走过来的韩赓,“店长,恭喜。” 阮灵倒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只是在原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扭着腰过来望净璃,“你今晚上是准备跟韩少一起吃饭,还是跟我?” 阮灵的目光依旧自动忽略钱未然的存在。 “我……”净璃为难地望望钱未然,又望望韩赓。她原本不想跟韩赓一起去吃饭,但是又想给阮灵和钱未然创造独处的机会。 阮灵对待钱未然的那个死样儿,净璃极为担心。她再这么下去,净璃真担心阮灵跟钱未然又生分了。 “净璃,给我一个机会表达谢意。”韩赓目光殷切。 净璃转眼再看阮灵那个死样儿,只能叹气,转头向钱未然,“钱大哥,你帮我照顾阮灵。” 跟韩赓一起出去吃饭,净璃就觉得自在许多。韩赓目下还是新人,《初恋》还没播出,所以他还基本上没有什么知名度,走在外头也不会有人注意,倒是不像她跟青爵一起出去时候的小心翼翼。 韩赓没带净璃去小吃街,反倒是走入了竖店的民居。一条条巷子幽深,走进其中,仿佛走回古老时光。 净璃是最喜欢这种味道,可是今日却莫名有一点紧张。只因为这些巷陌里并非全然陌生,其中某间手工作坊里还有一个熟人:夏天。 夏天那日的表白让净璃略有不适,而此时她身边又有一个韩赓……真不知如果巧遇夏天的话,夏天和韩赓两人之间又会发生何事。虽然夏天和韩赓两人定然都没有青爵那么龟毛,但是男人内心的某些特质还是相同的。 “净璃我在这民居巷子里发现一间极好的菜馆。那味道绝不同于小吃街那些饭店的高油与高盐,都是自然食材清爽鲜甜的味道。我尝过,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这里。”韩赓在前面引路,将净璃一直引入一条小巷深处。 小巷清幽,两面人家院落的砖墙上都爬满了不知名的绿色藤萝。有细细小小的红花在掌形的绿叶之间若隐若现,每有风过,绿散了便透出红来,一片含蓄的妖娆。 第116章 韩家的继承人 这样的藤萝,若是阮灵和青爵在这里,定会都说是“闷骚”。阮灵和青爵的性子,在某些方面还真的相当相似,净璃想着都不觉叹了口气。也许自己就是这样的命吧,遇见的与投缘的,偏偏都是这样的龟毛兽类。 反倒是眼前的韩赓,以及记忆里温柔温暖的夏天,甚至还有完美精致的韩芷……这样看似更优秀的人类,虽然也被她引以为友,不过不知怎地,却仿佛还总是隔了点距离。 “店长你拍戏的日程这样紧张,竟然还有时间探寻幽巷?”净璃只是凑趣。 韩赓闻言,在原地停下脚步来。两边人家窗内的灯影落在墙上的红花绿藤上,染了些浓浓淡淡的的旖旎再飘落在韩赓的面上。无论何时,都无法不去承认,眼前的男子别有一段标致的风情。气度高洁而不疏离,面目疏朗却自有动人之处。 “……净璃你不知道,你不在我身边的这段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被放大成为无限的虚空。我不觉得我忙,我反倒觉得那些寂寞的虚空快要吞噬了我。我很怕拍戏间隙的这些空闲的时间,所以我便走出来,沿着每一条街巷走动,想要逃开寂寞在背后的如影随形。”店长……”净璃轻声叹了口气,“你原本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算没有这部戏,我也能想到你还有其他的工作。” 韩家的继承人,如何能奢侈地能拥有所谓寂寞而旷大的空闲时间? 韩赓站在灯影花雾里哀伤一笑,“原本那些也都很重要;可是一旦出现了对比,便会觉得那些都不再重要。人生一世究竟要多少事业的成就感才能填满自己的心呢?我相信,那些成就感永远比不上一个相知相伴的人更重要。” 有风沿着巷口吹来,轻轻抖动满墙的绿萝,点点小小的红花露出嫣红的心儿来,一点一点让人心疼。 净璃垂下头去,“店长,你一定会遇到那个对的人。” “净璃……”韩赓在花雾里垂下头来,目光翩然倾落。 可是就在此时,他们身畔一间小院的柴扉“兹呀”轻开,一个嗓音爽朗轻来,“久候贵客不至,等候多时。既然来了,又怎么不进来,反倒站在外面?” 净璃听那嗓音便是一惊,转头望向柴扉。院落内的灯光透过洞开的柴扉来,更加照亮巷子内的风影花雾。 倒是韩赓连忙一笑,转身自然而然地扯住了净璃的手腕,抬眸望那门内人,“夏天,劳你久候,真是抱歉。我带了人来,特地介绍给你。” 净璃没顾上被韩赓自然握住的手腕,只能愣怔抬眸望门内那人,“夏天?你跟韩赓,认识?” 都是夏天自如许多。乍然看见门外韩赓牵住手腕的人是净璃,面上有一刻的惊讶,随即便已经自然微笑,“净璃。记得我说过,有缘的人迟早迟晚都会再见面。” 韩赓也一愣,目光在夏天和净璃面上逡巡,“夏天、净璃,你们,竟然是旧识?” 夏天将净璃和韩赓迎入院中。院中灯影如雾,花枝婆娑,夏天将净璃和韩赓引入花影中的八角竹亭。 夏天亲自端来绿茶,含笑望净璃,“别那么惊讶看着我。江南小镇暗藏玄华,除了瓷画,还有那么多古老的菜式。我学瓷画之余,因为喜欢吃这里的家常小菜,便也顺带学来。” “而做菜的另一重境界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己吃得开心便也希望能与人分享、交流。不为赚钱,只为有个地方能与人切磋,于是我便租下了这个小院子,每年过来一段时间。” 净璃点头笑开,“夏天,是我眼界窄了。多年不见,你让我太多惊讶。” 韩赓已经听净璃讲述了当年与夏天在郎溪同学的过往。净璃出于尊重,并未将夏天上回向她表白了的事情说给韩赓听,因此韩赓便也只当夏天是净璃故人,不觉又与夏天多了一分亲近。 “夏天,有机会还要听你多给我讲讲净璃中学时代的故事。每一件,我都好奇。” 净璃夹在夏天和韩赓中间,只觉如坐针毡,只能岔开话题,“你们二位,又是怎么认识的?” “慕名而来,倾心相交。”韩赓微笑,“是朋友推荐我来这边一定要尝尝夏天的手艺。结果夏天令我折服的不光是他的手艺,更有他的言谈风采,所以就也成为朋友。” 夏天淡然一笑,“承蒙那几位朋友的帮忙宣传。结识韩少,真是荣幸。” 净璃面上在微笑,心下不由得轻轻皱眉。 韩赓依旧是她认识的模样,反倒是此时的夏天看起来略有陌生。也许人长大了,性子都会随着环境有所转变。这里是夏天的地盘,却也是夏天的商场。所谓在商言商,可能人难免会在脸上挂上一层属于商人的面具吧? 夏天的手艺的确极棒,很是让净璃惊喜。 夏天看着净璃吃得开心的模样,也是静静微笑,“这里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而且完全没有农药和污染,你们放心吃。鱼和蚌都是自己的池塘里养殖的,蔬菜和调料都是农田里亲手种植的。” “那样辛苦?”净璃不由得讶然,“听着倒像是农夫,而不是厨师了。” 夏天笑开,“真是。现在这个时代,想要当个好厨师,要培养的绝不只是对事物的直觉与烹调的手艺,甚至要从当一个农夫开始了。” 韩赓细细品尝着舌间鱼肉的鲜甜滋味,轻轻一叹,“竖店如果不是提前做了影视城这个大项目,否则真的可以考虑做生态农庄。这里得天独厚,鱼肥水美,可以将生态农业与旅游业结合起来。” 净璃轻声叹息。韩赓生在韩家,也许从小到大已经对生意形成了本.能的直觉。 “嗯,我倒是想起一件旧事。”韩赓将鱼肉缓缓咽下,只觉齿颊留香,“当年在郎溪倒是也有个类似的项目。当年鼎升的眼光极好。如果当年郎溪那个项目做成了,今日成就不可限量。” 净璃口中的笋片便僵在了舌间,鲜嫩竹笋仿佛成了硬邦邦的竹竿。 第117章 重生的美丽 韩赓并不知道当年鼎升在郎溪开发生态旅游山庄的项目,负责人就是净璃的父亲顾林河,所以韩赓才会在净璃面前提起这件旧事。净璃微微怔了下,随即淡然笑开,转眸去望夏天,轻轻摇了摇头。 灯影花雾里,夏天已经微微紧张地想要截断韩赓的话。 有些疮疤是怕再被揭开的,可是越是这样害怕着,那疮疤却更容易会被揭开;倘若能放松下来,而不去时刻紧张那疮疤何时会被揭开,也许精神上的敏感度自然会降低,那疼痛自然也会被减少了许多吧? 躬身自望这样的心情,净璃知道自己终于长大了,终于能从当年的阴影里走出来。 净璃与夏天之间眼神的交换却并没瞒过韩赓去。韩赓停住话题,躬身过来细细望净璃的眼睛,“净璃,我说错什么话了么?犴” “韩少,今晚喝点我亲手自酿的米酒?微酸薄甜,最适合在这样的夏夜浅酌。”夏天不想让净璃尴尬。 净璃却朝夏天清静一笑,还是缓缓摇了摇头,这才转向韩赓,“店长有所不知,当年负责郎溪度假村建设的项目负责人,就是我父亲。” “净璃!”想要拦着净璃,已是晚了。灯影随风摇曳,夏天只能敬佩望净璃。没想到净璃今晚能够这样坦然面对这件事蛰。 花枝在风中仓皇地一颤。韩赓是个自制的人,这一刻也很小心地控制自己面上的神色,可还是猝不及防地泄露了些惊讶出来。 当年郎溪那件大事,也许社会上已经有所淡忘,但是房地产业内却不会忘记。韩赓虽然一直在国外求学,但是这件事他多少还是有所耳闻:原本注定能大赚的项目,却最终项目毁了,还死了人,盈利的期望全都变成巨大的亏空,最后项目负责人顾林河又不明不白地死在拘留所里。 当年的郎溪一案,当年引起巨大的反响,引发各种猜测;针对顾林河的死因,当地拘留所长都被免职,更有警员被惩处……于是那件单纯的房地产开发案子,演变成了官商勾结、还有什么官员内部派系斗法等等各种猜测。 直到当地宣传部正式下了封口令,所有媒体一律不许再报道该事件,所有的传统与新兴媒体都不准再刊登相关的内容文字,这件事才随着时光的尘烟,悄然盖棺。 韩赓只是没想到,顾林河竟然是净璃的父亲。 或者说,他并非没机会知道,毕竟两人都姓顾,而且都跟傅家有这样的关系——也许是他自己不愿意相信,这样纯净美好的净璃,竟然是顾林河的女儿。 当年的顾林河虽然是整场事件的殉难者,但是业内对他的说法极多,什么背弃旧主,什么中饱私囊,甚至还有吃里扒外……等等。虽然内里不乏捕风捉影、含沙射影,但是却也一定事出有因。 “净璃对不起。”韩赓深囧,“我方才的话,并非是对伯父有任何不敬之意……我只是,很心疼你。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我没想到你会被牵涉其间。” 韩赓目光充满殷切,“我真希望我能早几年认识你。净璃,我希望那段时光,我能陪伴在你身旁。” 风吹过,花枝重新恢复平定,继续安稳散发出幽幽香气;灯光也静好下来,缓缓照亮净璃的笑容。 “店长,谢谢你。这些事当年是我心中一个巨大的负担,许多年不愿意坦然说出来。可是今晚说出来了,反倒宛如吐出心中块垒,只觉轻松。” “而且……”净璃说着,轻轻咬住了舌尖儿,止住接下来的话,思绪却跌回旧日的记忆里。 “而且,现在回想起当年来,其实一切没有店长你现在想象的那糟糟糕。我虽然是爸的女儿,虽然我也被牵涉其中,但是我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爸、妈都尽力保护我,没让我受到太大的影响。” 净璃深深吸了口气,不知是不是夜气微寒,顺着呼吸进入了她鼻腔的缘故,一股泪意直涌眼底——还有青爵啊。 那家伙像头藏獒似的,小心地将她护在他身边。但凡有媒体或者关联人想要跟她刺探爸的事情,那家伙张口就咬人。 那时候高门深宅的傅家,虽然也同时被牵扯其中,但是傅家却着实成了她跟妈的避难之所。尽管所有人都好奇,但是绝对没有狗仔敢偷偷进傅宅来刺探。那曾经绝望的时光里,傅家成了她和妈最安稳的靠山。 甚至当有记者挑衅地问傅豹生:“傅先生手下最得力的助手竟然被传在郎溪的项目里背叛了傅先生,请问傅先生又何必要收留顾林河的妻女,并且尽己所能给予保护?” 傅豹生当即冷冷一笑,“这位记者,看你的样子还很年轻吧?刚入行的人,就敢对我提这样的问题?就算我现在还能对你微笑,我保证你回去面对你们总编的时候,就不会遇着我这样的笑脸了——我现在给你补课,你既然想跟这个case,你总归要先弄清楚:邓娴雅和顾净璃不光是顾林河的妻女,她们更早就是我傅家人!” 当年她年纪还小,在那些骤然而来的慌乱里,她还未必能懂得傅家为她们母女所承担的一切;此时回想起来,不觉早已泪意潸然。 此时面对韩赓和夏天两位温柔的朋友,可是净璃的心里,却忽地只想去见一个人…… 傅青爵,他是否还在生她的气? 撅起嘴怒目瞪着这个世界,仿佛身边所有人都欠他八百吊;非要她向他服输、非要她哄了他,他才肯放过全世界? 这个家伙,他将他发怒所引起的所有责任都归咎在她身上,真是不公平哎! “顾净璃,我是否作恶,全都在你。”每一回听他这样笃定而又顺嘴的宣告,她就在只觉整个地球都向她压下来——开始觉得沉重,后来却奇怪地有了隐约的甜蜜。 他是不是想说,她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净璃。”韩赓站在两个剧组居住房间交界的走廊里,轻声呼唤净璃。 净璃出了电梯,便只简单跟韩赓告别,便急着奔回自己的房间去。韩赓看着净璃急着回去的背影,只觉舍不得。“店长?”净璃停步转身。 韩赓吸了口气,这才说,“我是想说,虽然当年郎溪出事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认识你,没来得及在那个时候陪在你身边;但是从现在开始,不管再发生任何事,我都会第一时间出现。” 净璃含笑点头,“谢谢店长。如果将来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向店长求助。” 净璃强调了如果她“需要帮助”这个字眼,既礼貌地接受了韩赓的好意,又留下了朋友的距离。 韩赓只能轻轻点头,“好。净璃晚安。” 净璃含笑也跟韩赓道别,转身走回房间,忍不住转头去看走廊尽头青爵的房间。 时间已经很晚,虽然此时想见他,却也只能忍住。 第118章 无所遁逃 想了想,净璃还是垂首按下电话。夏天的嗓音从电话里惊喜传来,“净璃?已经回到宾馆了么?找我有事?” “夏天我已经回来了。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方才店长在,我没方便与你当面说。” 夏天轻声笑起来,“净璃,我很开心。不管什么事,我都一定帮你做到。” 净璃听见自己心底轻叹了声,她知道夏天误会了。 “夏天,并非什么大事,只是这件事有些繁琐,而且也只有你能帮我,所以只好烦劳你。”净璃尽量将事情降低敏感度,“我是想拜托你帮我再烧一块瓷片,上面有情侣杯里男生的那只手。” “嗯?”夏天捏住电话,站在寂寞下来的灯影花雾里皱眉,“净璃,你这是?” 净璃脸红,知道瞒不过聪明的夏天,只好承认,“是我不小心打碎了那个杯子。所有的碎片都在,唯独少了带着手的那一块。” 电话里静默良久。 夏天站在孤寂的院落里,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那幅画是他的梦想,那个男生便是他自己。满以为这杯子终于到了净璃手中,便仿佛这个梦想终于有了成真的可能——却不成想,净璃竟然跌碎了那个杯子。 “夏天,对不起……”净璃也难过地垂下头去,“真的是我太不小心了。夏天你生气了,是不是?” 那杯子原本是被青爵摔碎的,净璃却不能据实相告。只能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来。青爵和夏天之间原本就有些暗潮汹涌,净璃不想再多增加这一种矛盾。 “净璃,没事。”夏天努力平复心情,站在花雾里轻柔微笑,“不过是一个杯子,我再做给你。实则所有的艺术都是缺憾美,总觉得上一个作品不够完美。这次还能给我一个机会精益求精,实则倒是我求之不得。” 夏天轻柔化解了净璃心中的负疚。 净璃站在房门前终于开心笑起,“谢谢你夏天。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生我的气。当年在郎溪,每次我气极了你,你都不会真的生我的气。” “净璃,我怎么舍得真的生你的气。你的每一个微笑,都是我最爱惜的珍藏。”夏天终于由衷笑开,“我今夜连夜就会准备,三两天就好了,我会尽早给你送过去。” “好。”净璃开怀笑开,“夏天不要太辛苦。今晚你也跟店长喝了不少酒,早些睡吧。明天休息好了再开工不迟。” 夏天轻轻笑,“是我自己迫不及待再见到你。净璃,带着那瓷片去找你,你一定会笑着见我,是不是?如果能用今晚的劳累来换得你对我一点的期盼,那便值得。” 夏天柔声告别,“希望因为这瓷片,净璃,你今夜梦里有我。” 净璃刚想回复些什么,可是那边的夏天已经不给净璃推搪的机会,电话无声而断。净璃举着电话站在原地,满面愣怔。 青爵的霸道是一柄尖利凛然的矛枪,夏天的温柔却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网。两人的性情和对她的方式南辕北辙,可是那份坚持和效果却是异曲同工。 都让她感觉被捉紧,无所遁逃。 净璃打开了房门,房间内一室幽暗。只有桌案上一盏小台灯寂寞亮着。 净璃叹了口气。这时候有点明白为何艺人喜欢带着一大堆的助理一同进组,便如这样的时候,只是艺人自己一个人,真的是好寂寞。 净璃倒水喝水,心底却莫名一动,赶紧伸手拿过台灯暗影里的那个杯子—— 方才刚进门的时候,眼睛只被灯光给吸引去,反倒忽略了灯光暗影处的杯子。那时借着光影隐约看去,净璃还以为是那对情侣杯里的女生杯。可是现在净璃在喝水,手里握着的杯子正是那个女生杯——那么那个杯子是哪个? 净璃将杯子放下,伸手拿起那个杯子,借着台灯幽幽的光辉,净璃便愣在当场! 她手里握着的,岂不正是那个男神杯? 她出门的时候,它们还都是一堆碎片,可是此时,它们竟然又重新聚合成了原来的杯子形状! ——是有人倾尽了小心,将那堆瓷片一一小心地拼对起来,用胶仔细将每一片瓷片贴合在一起。 虽然那杯子现在看起来伤痕累累,能透过那每一条贴痕看出它曾经的支离破碎,但是——谁说破镜重圆就不再是原来那个镜子? 如果硬要从这个逻辑去推论下去的话,带着裂痕的重新相聚其实更是一重涅盘之后的境界。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完美无缺的事物,经过一场破碎,体验了一番疼痛,重新懂得了珍惜的意义——重新聚首,便是升华了的重生。 当然,前提是用心。不是勉强拼凑,而是要在重新拼合每一片碎片的时候,都带着崇敬与回忆的心,好好地去追忆旧日美好时光,每一寸的贴合都让自己对未来的期冀之心越发坚定才行。 净璃用力深呼吸了好几下,终究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将那杯子小心翼翼搁在桌面上,便双手抱住脸,哭出声来。 这世上,能干这件事的,除了那个始作俑者,还能有谁? 那个被摔碎的杯子,就仿佛她跟他那一刻的相对一般,他用力打碎了杯子,又何尝不是打碎了两人之间相伴的宁静?却没想到这回还没轮到她去主动哄他,他已经先用心贴合了这杯子……一块一块的瓷片,何尝不是一片一片的心? 可是他明明做到了这件事,却还要故意将它放在灯光的暗影里。如果不是她心有灵犀的一动,至少今晚她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杯子的破镜重圆! 他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是——让她既想开心大哭,却也同时又想扑上去狠狠踹他两脚! 眼泪带着激动宣泄而出,良久,净璃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她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再捧起那个杯子。生怕自己手一抖,便又将那失而复得的完美再度打碎。 小心将杯子转过来,净璃的泪水却又忍不住夺眶而出。 杯子上的画面重新聚首,不光是她捡拾回来的那些碎片都被一一复位——更重要的是,就连她没找见的那块碎片,那块男生的手,竟然都在原位! 原来,那块瓷片并没有失落,而是被他安好地收存了起来,是不是?否则如何解释,她那样小心地搜寻过,而且清洁工阿姨也小心地清理过,却依旧遍寻不获? 只是他性情如此,从来不对她明说,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帮她补上的心上的那角缺憾…… 灯影幽幽,隔着泪雾迷蒙,净璃凝神望着那个杯子。经过一番离乱,忍过涅盘的疼痛,画面上的男生与女生再度牵起手来。 杯子上薰衣草清香如雾,少男少女执手相望。 净璃哭得用力咬紧自己的唇。 原本那个男生,夏天画的是夏天自己,而根本不是青爵;可是这一番破碎,重新聚首之后,那个人物其实便已经换过了另一个人。正所谓不破不立,也许经历了这样一番凤凰涅盘,她心中便越发坚定——她此时看见的男生,那个在杯子里坚定握住女孩儿手的男生,再不是记忆里的夏天,而是青爵。 他蛮横地打碎了属于夏天的过往,却更霸道地将他自己留在了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是不是? 眼睛去望电话,净璃多想伸手抓过电话来,拨下青爵的电话,对他说声谢谢;可是却又深谙他的脾气。他做了暖心的事情的时候,却又是最长刺儿的时候,她若是这个时候跟他说了谢谢,他可能非但不会开心接受,反倒有可能当场就怒了…… 他啊,真是的。 净璃流着眼泪,想起他那个可爱的长刺儿的样子,便又忍不住微笑。 暮色四合,青爵的房间内一点光亮都没有。这家伙绝对不放过任何的机会显示自己的龟毛性情,夜晚睡觉房间内是不允许留一点灯光的,否则人家会睡不着。 就连窗外的街灯光都被厚厚的窗帘给尽数遮住,不许泄露一点进来。 好在净璃早就深谙青爵这龟毛的性子,进来已是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更要感谢酒店房间格局设计的雷同性,净璃即便不借助眼睛,依靠对防卫的直觉感也可以准确地走到青爵的床边去。 房间内,唯一生动的是他轻轻的呼吸声。 他从不打鼾,睡眠里的呼吸节奏平稳而绵长,时而会有小节的细腻,整体听起来,便仿佛一段静夜的幽美乐章。 当你喜欢一个人,会没来由地喜欢他的一切。即便是最平常不过的呼吸节奏…… 净璃站在他床前深深屏息,为心中一抹闪烁而过的火花惊住——如果喜欢一个人便会喜欢他的一切,甚至包括他的呼吸节奏;那么她能忍耐他的龟毛性子这么久,即便外人都看不过去,她依旧能够安之若素——其实也全是因为,她早已全盘接受了他的一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性子便是这样;若是喜欢他,哪里还能去想要改变他?他就是他,好也是他,坏也是他,他便是原来的他自己,便够了。 净璃站在青爵床边,听着他的呼吸,惊得不敢移动。 原本知道自己喜欢他,可是却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这个念头会这样清晰电闪而来,劈开她的灵魂,让她在这一瞬间如聆天喻,只觉不可抗拒。 净璃用力屏住呼吸,怕自己的哽咽声会吵醒了他。只能用手用力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床垫忽然静静一响,青爵的呼吸一静。夜色里爆发一声满含怒意的咕哝,“顾净璃,你又要干嘛?大半夜的站在我床边哭,是贞子模仿秀,你还是梦游了?!” 真是的,原本这么感人的场面,原本这样福至心灵的心情,可是却全被他一声全都给打破。 净璃的眼泪便也停住,站在夜色里去望他的眼睛。有些人真是天生的野兽,连眼睛在夜色里都仿佛能幽幽放光。 “我没想吵醒你。既然你醒了,我就问一声,你怎么把杯子拼起来的?” “笨。”青爵慵懒转身过来,撑起手肘望她,“我是拼图高手,你不知道么?这回不过是技痒,看见碎片就想拼合罢了。至于你大半夜的,这样么?” 第119章 完美拼图的名字叫:爱情 夜色静袅,远处不知是哪里飘来乐声。 这样的夜色里,也只有商业街那边还能继续放着音乐吧?那乐声原本也应该是吵闹的,类似《香水有毒》或者《爱情买卖》之类的节奏热闹,但是许是隔了遥远的距离,那些吵闹便都被夜色过滤净去,此时落尽耳中的,便已经都是宁静的旋律。 净璃轻轻捏紧了指尖儿,站在夜色里悄然微笑。就像沐浴时候,温水润泽了发丝,平素直直的发梢儿便会自动打起弯儿来一般。这世上没有不可摧折的坚硬,端的看你用心是否足够。 “原来是拼图高手呀。” 净璃轻轻微笑,“我看新闻,有一户农民不小心将装有全家积蓄的棉手套给塞进压面机去了,结果几万块钱都变成了碎片。银行也不给还,那农民就冲着摄像机镜头绝望大哭。那是他们全部的积蓄了……崆” “有善心人士便在网上发起号召,邀请全国各地的拼图高手去那个小山村,帮那农民将纸币的碎片都拼合起来……”净璃深深吸了口气,“我去帮你报个名呗?这么有才,不用上岂不可惜了?” “嘁,没那兴趣。”清绝在夜色里慵懒瞟着净璃,“几万块……那要忙几个月恐怕都对不完。是你弄碎的,我还说不定看看;旁人的,我可没那工夫。” 夜色虽浓,眼睛看不清他神情的细节,但是他那死样,净璃还是能猜到。净璃皱了皱鼻子,“拼图高手,不管怎么样——谢谢。哦” “切,就这么谢谢啊?真没营养!” 青爵咕哝了一声翻身背转过去,显是恼了,“算了,你回去吧。” “还装。”净璃只能叹息,伸脚踢了床帮一下,“我其实原本没想进来。我就推了一下你的房门试试——你却没锁房门……” “以你的身份,还有你的性子,你绝不会晚上不锁门就睡觉。”净璃的心微微紧张起来,轻轻攥紧自己的手。掌心里已经全都是汗。即便已经这么多年相守,此时此刻她竟然还是如此紧张。 “你是故意的。”只有五个字,净璃的尾音已经跟心一同颤抖起来。 “嘁。”青爵背转身子,呲了呲牙,“知道就好。我原本就是想试试看,你会不会来。结果你来了,却也只是这么着,没劲!” 净璃再度深深呼吸了下,爬上青爵的床去,从他背后绕到他身前,悄然——钻进他的怀抱…… 青爵的呼吸陡然变急,却依旧故意保持着距离,只垂首望她,“你这是?为了那杯子谢我?” “不是。” 净璃在他怀中再深深吸了口气,吸入她熟悉的、他的气息,“你说你是拼图高手啊,可是你忘了帮我完成另一幅重要的拼图。” “嗯?”青爵怔了下,垂首望着那娇羞埋首在他怀中,都不敢抬头的小东西,“什么拼图?你还想说服我去帮那农民?我说了,我真没时间。几个月……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我明白。”净璃轻笑摇头。她披垂的长发轻轻刺痒了青爵的胸.膛,那痒却仿佛不是在皮肤表面,而是一下子进了心底去;深深扎着,摸不着挠不着,怎么都无法遣散,“那个事情只是个玩笑,我没说非要你去。” “嗯。”青爵这才冷冷哼了声,“那你刚刚又说什么拼图?” “我不告诉你。”净璃终于扯着他的胸.膛,在他怀中羞涩抬起了头来。 夜色深浓,眼睛还是看不见彼此深情的细节;但是不知道人体是不是还有神奇之处,还是眼睛适应了黑暗,两人竟然已经都能看见了彼此的眼睛。他灼灼,她羞涩,却都勇敢滴凝视着彼此,没有躲闪。 “不告诉我?”青爵轻轻咬牙,心却早已乱成春日的原野。 “嗯。”净璃轻轻捉紧青爵的胸.膛,重又埋回头去,轻轻说,“今晚,让我在这儿睡吧,行么?” “嗯?”青爵显然没想到净璃会这样要求,“你,什么意思?” 净璃笑起来,这一次主动伸手揽住了他的腰,整个人信赖地全都贴住他的身,“睡吧。不许再嫌我影响你翻身而撵我。” “嘁!”青爵又是冷冷哼了一声,却没推开净璃。 夜色静袅里,净璃没有错过他语气里一丝无奈、还有一丝——轻笑。 净璃含笑闭上了眼睛。 今夜注定好梦,她知道。 上帝造人的那个故事里,夏娃原本是亚当的一根肋骨。亚当与夏娃在一起,才能是一个完整的人。那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男人与女人原本就是一幅拼图的两部分碎片。只有找到了彼此,拥抱住对方,这幅拼图才能圆满。 如果要给这幅拼图取一个名字,相信定然都是美好的词汇。而那个首选的词汇应该叫做——爱love。 他说他是拼图高手,可是她却知道,他还没能力做到主动拼好这一幅拼图。于是她来了,她主动帮他聚成这幅拼图。 梦境姗姗而来,净璃向梦境轻盈微笑。它就像一只蝶,蝶翼并无多彩,只是透明而薄。梦之蝶就静静栖落在净璃肩头,轻盈颤动翅膀。 这世上任何一只蝴蝶都是神奇的,因为它可以引起蝴蝶效应。梦之蝶在净璃肩上轻轻拍了下翅膀,净璃心底的微波便扬起奔涌的潮。夜色静谧里,净璃映着睡意,如梦如幻轻盈一笑,“傅青爵,我想我——喜欢你。” 夜色如梦,却有人在夜色里霍地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死死凝望怀中的人儿。“顾净璃,你刚刚,说什么?” 真可惜,回答他的只是净璃稳定而均匀的呼吸声。显然周公抢走了他傅青爵的风头,让他只能一个人大半夜地瞪着眼睛,既想摇醒她,问个明白;却又——有一点点的胆怯,生怕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刚刚说些什么,方才的不过只是一枕黄粱。 只能徒劳地终究放松下来,轻轻叹息着伸手揽紧了怀中的人儿。她的手在他腰上,他的手臂在她枕下。 这一幅拼图,如此美好。 净璃走进化妆室,看见大家都在,微微红了红脸。 “大家早。”净璃尤其向纳米鞠躬,“纳米老师对不起,我今天早晨晚了,让纳米老师久等。” 纳米正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翘着手看自己的指甲。纳米的指甲修得很漂亮,甚至比女人的指甲还要好看。 纳米抬眼瞟了一眼净璃,难得宽容地叹了口气。“行了丫头。每回都是你提前半个小时到化妆室来,给我泡好茶;连我助理的咖啡都给准备好了。偶尔要我们等你一回,谁还能好意思说句什么?那我们还是不是人啦?” 纳米在圈内是出名的难搞,今天听见纳米能这样宽容说话,旁边给其他女演员化妆的化妆师们都不由得扭头看了净璃一眼。 着实没想到。 净璃脸一红,“纳米老师,我已经自己做了初步打底。纳米老师你直接帮我上妆吧。”净璃很懂事,知道纳米的时间紧,平素都是按小时收钱的,所以她每回让纳米化妆的时候,都小心按照纳米平素的方式,自己先初步打底了来,这样能让纳米快速进行工作。 “唉……”纳米轻叹了一声,“真是的,同样都是混在娱乐圈的女演员,这人跟人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纳米说着,目光还不经意地滑过夏凉那边。 今天条件受限,重要的女角色都只能在一个化妆室里化妆,净璃与夏凉不可避免地碰面。 不过倒是出乎净璃的意料,夏凉今天没因纳米的态度而迁怒给净璃,反倒主动转头朝净璃一笑,“净璃,早。你今早气色真好。” 净璃有些猝不及防,却也很快调整了自己,真诚笑开,“夏凉你也早。今天的戏还要夏凉你多照应。” 今天要拍摄的是卫长君千里带回小狐妖,带着小狐妖回府。卫夫人与小狐妖第一次正面相对。整场戏的重心就是两个女子的气场暗斗,按照剧本的原本设定,卫夫人虽然惊慌、难过,但是终究正是要压住小狐妖的妖气。 “好说。”夏凉继续甜美而笑,“净璃,我刚接到我哥电话,我哥今天会来探班哦。他说,彻夜未眠,只想着早些见到你。” 第120章 正面交锋 “卡!” 陈导高声喊卡,净璃难过地垂下头去。陈导让大家休息半小时,他亲自走到净璃身边来,关切问,“净璃你今天很累么?怎么状态这样不好?” 净璃难过得向陈导鞠躬。小狐妖第一次进将军府面见卫夫人,这原本是重头戏,是两个女子气场的暗斗。小狐妖必须要表现出一个狐妖的妖娆、同时也有与人相同的对爱的坚定来;可是净璃今天却在夏凉扮演的卫夫人面前软了下来,无法实现两女争艳的效果。 “导演对不起,可能我的状态也有问题。”站在净璃对面的夏凉并没有去休息,而是走过来也跟导演主动承担责任,“如果我的状态能再high一点,也许就能将净璃带入戏了。这是我们两个的对手戏,效果不尽如人意的话,不是净璃一个人的责任,而是我们两个共同的失误。” 夏凉的反应让在场的人都微微一怔。从净璃加入剧组到现在,两大女角之间的明争暗斗都落在大家眼里,怎地这会儿夏凉反倒站出来替净璃主动承担责任崆? 陈导更是宽慰而笑,“夏凉你说得好。是的,净璃一个人的不在状态,却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责任。咱们大家都有义务帮净璃尽快恢复状态,这是我们的team-work!” 导演走开去,留下空间给净璃自己。净璃由衷感谢夏凉,“夏凉,多谢你。” “不客气。”夏凉压低嗓音凑在净璃耳边,就像一对姐妹花一样亲昵咬耳朵,“……因为我知道,净璃你不在状态是因为——我哥!哦” 净璃的脸腾地红起来,却不是娇羞,而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的着急所致。 “夏凉你误会了!” “净璃好啦,我哥都打电话告诉我了。说你们宿命一般地重遇,说你们看到彼此第一眼的时候便仿佛这六年的时光都不存在。你今早起床晚了,是因为昨晚又去见了我哥,还品尝了我哥亲手为你准备的米酒和菜肴;刚刚你拍戏的时候心不在焉,也是因为化妆的时候我告诉了你,我哥今天会来探班。” 夏凉笑着伸手握住净璃的手,“净璃,我高兴还来不及,哪儿还要你谢我?净璃,我真替你和我哥开心!” “夏凉对不起,其实是你误会了……”净璃今早起来晚了,是因为在青爵的怀抱中醒来。这一夜睡得这样好,以致向来敬业的她,竟然连生物钟都失效了。 “十二少。”旁边有剧组人员打招呼。净璃知道是青爵来了,急忙停住话语。 她今天的拍摄失常,一方面是昨夜的一切太过美好,让她今天还不由得溜号;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面对夏凉,便会不时想到夏天要来——净璃真正担心的,是夏天跟青爵的第一次面对面。尤其还是在拍摄现场。 净璃背对着青爵的方向,倒是夏凉先看见了青爵的走来,主动含笑招呼,“十二少早。” 青爵挑眉斜睨了夏凉一眼,这才转头去望净璃。 净璃却下意识躲了下。昨晚的事,净璃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今早是偷着跑的;这会儿又见青爵,有些无法面对。 “听说,我没来的这会儿,你ng了好几次?”语声依旧冷冷,仿佛只是想幸灾乐祸。 “嗯。”净璃也不指望他会温言软语,只能颓败地点了点头。 青爵傲然一哂,“现在我来了。你再敢ng给我看!” 冷冷一声,那人已是擦肩而去。身上大红的锦袍潋滟开一片浓艳的雾。净璃转头去瞪他的背影。心里当然有小小失望,不过——却也奇怪,被他这样一刺,净璃反倒私心杂念都停下来,只想再不ng给他看。 很了不起么?她会拼尽一切让他刮目相看。她曾经仰头去仰望他在万人中央的光芒万丈;总有一日,她也要在他眼中看见同样怦然心动的光芒。 不光要青梅竹马的喜欢,更要与他同样的心折。 夏凉眯着眼睛望净璃的神色,“净璃,我哥待会儿就来了。听你的建议,他会带好吃的给大家。” 净璃点头嫣然一笑,“夏凉,只有好好拍好这一条,我才能有资格享受夏天的好吃的。夏凉帮我,咱们争取这回一条过!” “好啊。”夏凉也点头一笑,目光飘向入口的方向。 “夏凉,夏天来探班。”韩芷含笑而来,向夏凉眨眼而笑。 净璃倒是微微一怔,“韩姐,你也认得夏天?” 韩芷一笑点头,“净璃你有所不知,夏天从大学起就在恒玖实习;我呢又被我老爸逼着也要参与公司的事物,于是在商务场合与夏天见过。与恒玖的那些商人比起来,夏天是最干净,最与世无争的人;我这个同样对家族事物不感兴趣的甩手大小姐,自然宁愿跟夏天站在一起,聊聊天、喝杯酒,赶紧混过那些假惺惺的商务酒会去。” “原来是这样。”净璃也点头而笑。夏天的确是一个让人很舒服的人,韩芷的感觉净璃也明白。 韩芷说着朝大家鼓鼓掌,“大家加油,有神秘人物来探班,给大家带了好吃的来哦!!加油加油!” 听见有神秘人物,还有好吃的,在场的剧组人员都振奋起来,向韩芷回以笑容,“韩姐,是什么神秘人物啊?怎么还不现身?” 韩芷耸了耸肩,“既然是神秘人物,这么早现身,那就不神秘了。稍后大家会看见,大家先加油工作!” 灯光渐暗,大将军府的后宅正厅,卫夫人欢喜奔向门口去迎接远征归来的丈夫。虽然远征未能大奏凯歌,没能一举平定匈奴之叛,但是卫长君还是将大汉国威播撒到了西域去。匈奴虽然没有立即降服,却也就此收敛许多;丝绸之路西去的大汉商旅便也再不受匈奴袭扰,西面边境相对安定了下来。 卫夫人与夫君少年新婚不久,夫君便这样带兵远去,终于能再聚首,这份开心远远超过高奏凯歌的功勋。卫夫人迫不及待想要扑进夫君的怀中——却愕然看见,夫君的怀中抱着另一个女子。 为了欢迎,今晚的将军府正堂红灯高燃。在那殷红的灯光里,卫夫人看见夫君怀中女子妖媚的眉眼。 卫夫人愣在当场,等着夫君的解释。夫君却微微皱眉,仿佛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倒是那女子主动从夫君怀中滑落,如一片殷红的花瓣飘落地面,向卫夫人纳头便拜,“奴婢见过夫人。奴婢乃是孤女,被匈奴人擒获,幸为将军所救。奴婢想要报答将军,将军却不肯受;奴婢深知将军爱重夫人,奴婢便恳求夫人能将奴婢留在身边。为奴为婢、结草衔环,这一生服侍夫人,以报答将军救命之恩。” 终究是狐,即便对卫长君感情是真,然这一刻面对夫人时,还是用了心计。 而女人之间,无论是人是狐,对于男人的争夺,那份心便是司马昭之心。 卫夫人并不热络,只是淡然一笑,朝向卫长君,“妾身只是不明,夫君何以抱着她进来?堂堂将军府,进进出出这样多家人,将军做如何想?” 卫长君自然理亏,“……她的脚伤了,走不得路。” 小狐妖要随他来,他念着夫人不肯答应。她便拼了命般伏身于马蹄之下,倘若卫长君要离去,便从她尸首上踏过去;而卫长君的马真的凌空踏下,幸亏卫长君终究不忍而勒住缰绳——却也还是迟了一步,马蹄踏碎狐妖脚踝。 她用拼命,换得卫长君终究应允带她同去,换得卫长君怀抱着她出现在夫人面前。 这一仗,小狐妖自信不战而胜。 狐妖就是狐妖,学不会人类的涵养,对胜利的渴望尖锐而不肯给对手留半分退路。 小狐妖伏在地上,声音啜泣,妖媚明眸却挑战地凝视卫夫人,“奴婢孤身一人,脚又是伤了。倘若夫人不肯接纳,奴婢只有横尸街头。” 卫长君只能抱憾低求,“夫人向来宽厚。身边不多这一个丫头。” “看那顾净璃面貌柔美,骨子里却当真妖媚。”外围工作人员暗自嘀咕,“只是不知道哪个男人有机会看见她妖媚的一面?她相当自制,看来不是谁都有机会看见她那一面。” “谢谢。”身边忽然有男子温暖的嗓音,“此事不劳二位挂心。” 剧组人员惊愣回眸,只见灯影明暗里,正有男子长身玉立。面上挂满温煦笑容,一双黑瞳却似乎——冷有寒霜。 第121章 心跳 背后说人,虽然不是全然恶意,但是终究难免引人误会,那两个剧组人员一看那男子眼中的寒霜,便都极尴尬。因这人并不是剧组中人,出于职守也需要循例查问,心中也更是好奇这人是谁,为何会出言维护净璃: “你好,这位先生,请问你是?” 夏天长眉微蹙,将挂在脖子上的胸卡举起来给那两人看,“我有准入的证件。” 那两个剧组人员看了看登记的名字,心中的惊讶便更甚,因为那胸卡上登记的名字是:夏天。 纵然他们不知夏天是夏凉的哥哥,但是夏并不是一个特别常见的姓氏,那么看到这个姓夏的,自然就会联想到夏凉——真正令那两人心惊的是,夏凉与净璃隐隐不睦,那么夏凉的及家人却又怎么会这样出言维护净璃崆? “夏天。”韩芷闻声走来,向剧组人员含笑介绍,“不好意思,这位是我带来的朋友,探班的。” 剧组人员自然惹不起韩芷,只好讪讪而去。 韩芷抬头望夏天,玩味挑眉,“夏天,从来没见过你对陌生人这样满面厉色。哦” 夏天温润一笑,“要分情形。对于友善的朋友,自然要笑容回应;可是若是对方挑衅,便自然反击。” 韩芷轻轻叹气,“我听见了。是为了净璃。其实方才他们未必恶意,只是就事论事。” 夏天转眸正色望韩芷,“那也不行。我绝不容人说净璃任何一句。” 韩芷含笑,却微微蹙眉,“夏天,为什么你也是喜欢净璃的?我很为我弟弟担心。一个傅青爵已经让韩赓焦头烂额,若再多了一个你……” 夏天再度优雅一笑,却是直接,“让他放弃。” 韩芷也只能哑然失笑,“夏天,你吓着我了!傅青爵都没有这样直接。” “是么?”夏天轻轻抬眉,眉梢染了丝丝傲然,“我视韩少为友,所以不希望与他对敌,更不忍对他有半点伤害。傅青爵不肯直说,那是因为他不会顾惜韩少,便是对敌也不会手下留情。” 夏天转眸,静静望韩芷,“韩芷,这道理我相信你懂。” 韩芷轻轻皱眉,“夏天,我不想与你为敌。” 夏天点头轻笑,“恒玖也不希望与长庚为敌。” 许多话,不必再言明,仅此一句,已是够了。 韩芷叹气,“我只担心,我左右不得韩赓的心。韩赓喜欢净璃,我看得见他真心的期盼。” “如果韩芷你左右不得韩赓,希望你至少能够左右长庚。”夏天微微仰头。以韩芷的身高,看不见他的眼睛,他可轻巧藏住眼神,“若有长庚合作,我自然可以保证不伤害韩赓。” “夏天!”韩芷面色一怔,“你威胁我?” “不是。”夏天转眸回来,目光凉凉落在韩芷面上,轻轻一划。那目光便像是寒泉冷刃一般,让韩芷的面皮仿佛被切开一般,“推测未来。未来的事,没人能说得准,我只是将这可能性说给你听。至于如何选择,而你的选择又会对未来发生何样的影响,这个权利在你。” 若净璃此时在这里,听见夏天的话,一定会觉得夏天说这话时候的感觉,像极了青爵总对她说的那句:我是否作恶,全都在你。 韩芷沉默下去,转头去看拍戏场中。 夏天的话,此时听来不免狂妄。毕竟,韩赓是韩家的继承人,以韩家的实力,又有谁敢大言不惭说就能伤害到韩赓?——可是韩芷相信,夏天所言不实狂言。 韩赓纵然有韩家为后盾,纵然有她这个姐姐小心维护,可是韩赓毕竟有软肋——韩赓的软肋就是他的专情。 这世上也许没有韩芷更了解弟弟,她知道以弟弟这样的条件却从青春期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过女朋友,不是他身边没遇到好女孩儿,只是因为他从来没动过心。弟弟自小在英国读书,洋妞的热情和火辣是极大的诱.惑,可是弟弟却全然都没有过,足以证明弟弟在感情方面的专一和坚定。 虽然不希望,可是上天就是这样安排了,让弟弟遇上顾林河的女儿,并且爱上她,不可自拔。 韩芷轻轻闭上眼睛,“夏天我要你知道,就算长庚将来选择的是恒玖而不是鼎升,为的都只是净璃;而不是因为你今日对我的威胁。” “我懂。”夏天终于恢复从前的温暖,柔软一笑,“选择恒玖,就是选择净璃。” 两个女子并列眼前:一个红衣妖媚,清灵肌骨之间风情流转,让人心跳;一个白衣端庄,眉眼平和之间是平和大气之美,让人心静。 拍摄场中的卫长君,面对的便是这样的情形。 向左,还是向右? “夫君,夜色已深,妾身服侍夫君歇息吧。还要禀告公婆诸事。”最终是卫夫人赢了。她有正室的身份,有要求丈夫完成夫妻义务的权利,有公婆期待孙儿的授意。 卫长君点头,目光却最终滑向小狐妖,目光痴缠。 灯影里她红衣如樱,却转眸之间闪过泪光。泪光如钻,原本柔软的却生生硌疼了卫长君的心。 即便与夫人入了床笫,夫人一改往日端庄,竟然主动缠.绵,卫长君却也提不起兴致,只是躺着,任凭夫人流连。 夜色如纱,红灯如雾,卫夫人白衣黑发,缱绻爬行在卫长君身上。她的唇,那一弯原本淡红的美丽,却也似乎映着卫长君身上大红的袍子而被染成了妖艳的红。她的目光炽烈,仿佛想以今夜挽回夫君的心,想让夫君知道,她的侍候只会比那来历不明的女子更好,更旖旎。 夏凉的身子紧紧贴合着青爵,夏凉的唇终于向青爵落下……按照剧本,卫长君自然不能躲,甚至要真的与夫人欢好。这是夫妻之间的义务,也是他的心抵抗狐妖的最后挣扎,所以他非但不能拒绝,反倒应该更投入,仿佛用尽自己全部的心力才行。 就连摄像都在好奇,这一回,青爵是否会让夏凉真的吻到他。 青爵跟夏凉之间的吻戏这已经是第一场;第一场是开机仪式那天发生的,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平空“活”了的小狐妖给吸引去,反倒后来在拍摄青爵跟夏凉的吻戏的时候,观众的注意力并没有那么高。 甚至,在拍摄那场吻戏的时候,后头都能隐隐听见观众的不满,说青爵跟夏凉之间的互动,与之前小狐妖与卫长君之间的互动相比差了太多,完全没有化学反应。 这有剧本的设定。毕竟那个年代的女子,尤其是正室夫人,是必须要端庄的;便是与夫君亲昵,也有诸多的规矩不可逾越。小狐妖自然不同,她仿佛是用尽自己的性命一般随着卫长君缠.绵。 当然还有旁人看不见的奥秘,而这个奥秘是瞒不过摄像的。摄像在镜头里清晰看见,吻戏拍摄的时候,从观众的角度上来看,也许是两情缱绻;实则青爵一直睁着双眼,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冷冷盯着夏凉笑! 青爵那是什么性子的人?他这样睁着双眼地冷笑,谁能受得了?更何况夏凉一个演戏的新人,她怎么能入得了戏? 那一幕吻戏拍得实在太勉强,夏凉并非不努力,只是到最终页没敢真的去吻青爵的唇。摄像都没敢按照导演原来的拍摄意图去推特写,只能远远给了个长镜,算是草草了事。也正是因为此,导演蔡不得不去考虑将小狐妖的戏份加重,否则《画心》里的亲密戏份就都没意思了。 摄影机静静运转,夏凉的唇向青爵落下。这块是必须要推近景的,摄像也紧张地屏住呼吸,暗自祈求别再出什么乱子。 一寸一寸,夏凉的唇终于堪堪贴上了青爵的唇;镜头推进,偌大视野只有两人即将贴合的唇。四瓣唇微微开启,在暗夜红烛下闪烁着玛瑙一般的光泽,颤抖着渴望彼此的贴合。 夏凉的喘息透过收音器在现场如丝蔓延,净璃在一旁终究还是,别过了眼睛去。 知道身为演员,总归要面对这些;知道戏就是戏,不是人生,可是这一刻她知道自己还是没能修炼好;就仿佛小狐妖,明明是狐修炼成妖,却终究只是修成人形,没能拥有一颗妖心,所以便只能化身为人,没能拥有妖的真正道行。 所以请原谅她这一次的闪避…… 第122章 拥吻 “净璃。” 听见那温柔的呼唤声,净璃轻轻一颤,急忙收摄心神,抬头去看。夏天一身牙白色亚麻衣裤站在暗影里,拍摄现场繁复而绮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便仿佛都被滤过一般,只剩下一段纯粹。 “夏天,你来了?”净璃努力微笑,“快坐。夏凉一会儿就拍完了。” “没关系。”夏天挨着净璃自在坐下,转头来望净璃。一双黑瞳映着现场灯光,光华闪耀,“我原本也不是为了她来的。净璃,我来看你。” “夏天……”面对这样的夏天,净璃皱眉,“今天听见夏凉说你要来,我看得出她极为开心。夏天,若听见你这样说,夏凉会难过。崆” 夏天耸肩而笑,“兄妹的手足之情,总会在长大之后退居其次;我与夏凉的兄妹情其实褪色更早:净璃,因为我早在少年时便已经遇见你。在我心里,你那时便早已超过我这个妹妹去,她早知道。” “夏天,这里是娱乐圈,无风还要起浪;所以这里开不得玩笑。”净璃只能婉转拒绝。 “净璃,你的睫毛膏上粘了东西。”夏天忽地说,眼神飘落,停在净璃眼睫上哦。 “嗯?”净璃唯恐妆花,惊讶回望夏天,“哪边?” 夏天轻柔一笑,却极其自然按住了净璃的手,唇落下来,轻轻帮净璃将睫毛上的东西吹掉。 远远望去,仿佛夏天的唇落下来轻吻净璃。极轻柔的美,让人心颤。 “卡!” 原本大家的精神都在拍摄现场那边,并无人过多注意坐在场外的净璃和夏天,可是却冷不丁从拍摄场中传来一声厉喝。 大家都一震,眼睛望向导演,又望向拍摄场中。 轻纱床笫,那红衣的少年将军猛然起身,面容邪魅又凌厉,宛如妖魔附身! ——方才那一声“卡”,竟然不是导演喊的,而是出自青爵口中! 任何职业都有那职业自身的规矩,拍摄这件事儿上“卡”可不是能随便喊的。除了导演之外,任何演员倘若擅自喊卡,那就都会被传媒给写成是戏霸,一个演员竟然凌驾到导演头上去,是极坏的影响。 更何况陈导是这样大牌的导演,无论是谁到他眼前,都只有被导演给调.教的份儿,哪儿有演员敢这样干? 场面一时紧张,净璃则惊讶地起身望向青爵那边。 众目睽睽,那一袭红衣的男子忽然舍弃了床帐中婉转清丽的夫人,不顾众人目光,霍地迈步直朝场边而来! 红衣猎猎,黑瞳如火! “卫长君!”现场的副导演急忙拦阻,“卫长君请埋位!” “滚开!”青爵并不停步,只是凛然瞪向那副导演一眼。那副导演惊得收回拦阻的手,不敢再说话。 钱未然此时并未在现场,花和月三人跟随b组导演在另一场地拍摄,现场没人能接制得了青爵……净璃慌忙起身,朝向青爵,“十二少!” 却都是徒劳,无人能拦住青爵的脚步。净璃的呼唤声非但没能让青爵止步,反倒让青爵更准确锁定她的方位,几个大步便跨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青爵便将净璃抱进怀中!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近在夏天眼前——青爵带了些凶狠,直接从后头扯住净璃的长发,让她身子微微后仰,而他的唇便这样凶狂降落了下来! 灼烫的唇紧紧噙住净璃的唇,他辗转吮.吻,用他的唇烙印遍净璃每一寸柔美;霸道而又耐心地用舌尖一直叩着净璃的牙关,想让净璃当着众人,就这样开启了关口,任他冲入! 净璃被吓得懵了。 吻自然是轻车熟路,却从没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这不是拍戏,这是现实中! 青爵他,要干什么! 他明不明白,这样做之后的影响? 净璃神智俱失,惊慌之中除了紧闭牙关,再来不及任何的抵抗……吻已经铸成,她唯一能拦住的就是他继续的深入。 只能给他唇,再不能给更多;至少这样还有可能来得及在事后帮他遮掩,否则就来不及了……拍戏的吻只能是唇吻,可是倘若让他深入进来,那便已经超越了拍戏的底线。她不能…… 可是青爵却哪里肯放过净璃?她不肯开启牙关,他便耐心地等;甚至,他仿佛更加享受这等待的过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反倒更率性地吻她。将她的发丝攥在掌心,扯着她的头向后,唇舌贪婪穿梭在她唇瓣内外,轻啜浅吮,随即却又是暴风骤雨一般地深深攻入,再度对她牙关发动一轮猛击…… 净璃全然站不稳,青爵在她唇内低低地笑,索性将她的整个身子都与他贴紧,寸寸不离…… 净璃整个昏了。霸道的气息沿着他的身子攻击而来。除了他的吻,他身子的每一寸生理反应,全都直白地印上她的身子——他的喘息,他胸膛的激烈起伏。 尽管隔着阔大的古装,他的一切也全都叫嚣着冲击向她的身子,更遑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净璃伸手想要推,他却邪佞将她双手全都反扣在她背后;净璃只能想要喊停——却忘了,这一喊牙关便洞开! 甚至,希望她与他共舞,希望她与他一同,进退流连! 净璃仿佛被猎人捏在掌心的小鸟,除了顺从再无力反抗。只能睁大惊恐的眼睛环望周遭——所有人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尤其是夏天,那一刻净璃在夏天的眼瞳里看见了无边蔓延的夜色。那夜色滔天而来,仿佛台风来袭的海面,浪潮即将吞噬天地! 净璃心中大慌,只能狠了心! “唔!”青爵吃痛,果然放开净璃。一双黑晶一般的双瞳如披覆晨露一般润泽,明明气恼,却掩藏不住笑意,就当着众目,却旁若无人一般捏起她下颌,“咬我,嗯?” 如此亲昵,不像问责,反像是床笫之前情人间的闺房之乐。 “十二少……”净璃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下一幕戏该如何演了。十二少放心,我这次再不ng。” 只能忍下自己的尴尬,努力让大家相信,他这样所为只是为了帮她演戏吧……他是偶像明星,他的一举一动再无隐私的权利;倘若今日的一切传扬出去,还不知要怎样!那些青春期的小女生,可以为了他死为了他生,他的一言一行都要关注到粉丝的感受,不可以自私。 “是么?”青爵只凝着净璃,邪佞而笑,“可是我后头怎么演戏?我的舌头都被你咬出血了,我下面跟夏凉的吻戏还怎么拍?” 那一吻,青爵也是倾尽全力。此时他的五官眉眼、额际发丝均被一层水雾缭绕,有说不出的妖魅之气;可是他的眼睛,独独只望着她,“就算夏凉不介意尝到我的血,我还怕我的伤口因为接触到别人的唾液而中毒呢。” 青爵说着,终于肯眯起眼睛回望一眼呆若木鸡的夏凉,“……人的唾液里都是有毒的,尤其是女人。” “青爵!”陈导这时才能插话进来。刚刚青爵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生命在拥吻净璃,陈导都不好意思说话,“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青爵轻狂一笑,“导演大人,真不好意思,我刚刚那吻戏实在是拍不出感觉来。还是吻她,更有感觉。” “可是这是卫长君与夫人的吻戏……而且不止这一场,后头还有!”陈导终究有些动气。 青爵倒是并不在乎,“导演,为了不耽误拍摄进程,我也豁出去了,轻伤不下火线——继续拍戏吧。不过现在只能拍我跟小狐妖的吻戏,而不能拍跟夏凉的。谁让我的舌头就是小狐妖咬坏的,她的唾液我已经能适应,有毒也不怕。” “十二少,你!”净璃险些羞愤自杀。 当着导演的面,他胡说八道什么呢他! “剧组传闻,说十二少不服从导演的拍摄计划,擅自修改剧本和拍摄剧情……此时我眼见才知,这些原来都不是传闻。”一旁的夏天终于出声。 尽管嗓音依旧温和平静,可是没人能忽视他面上的怒色。 “……导演,十二少,我只是想问一句,你们拿这部戏当成小孩子的游戏么?请问你们将投资商的利益放在何处!这样恣意妄为,你们如何保证投资商的投资回报!” 第123章 好玩儿的游戏 如今的商业电影,都已经不再是纯粹的艺术创作,早已沦为投资商们攥在掌心儿的赚钱工具。正如好莱坞影片的剪辑权都是在制片人手中,吴宇森后来因此愤而回归华语影片一样;中国电影业,曾经的艺术家们也越来越不得不向资本低头。 便是冯小刚,今年能够拥有绝对的自由来拍摄《一九四二》,也是他多年给华谊兄弟赚钱而赢得的自由;一般的小导演,你只能当提线的木偶。 据说宁浩今年的《黄金大劫案》之所以故事不好看,制作也不够精良,主要原因是资本方在催时间,使得宁浩尽管用心却没能拍出好看的电影。 资本的身影在影视圈像是越来越膨胀的哥斯拉,阴影笼罩在各处。虽然这是商业电影的必然,但是如陈导这样资历的导演听见夏天这样直白的问责,还是忍不住皱眉。 青爵倒是自在一笑,轻轻喘息着帮净璃站好,伸手小心将净璃的发丝捋顺,这才转身走到夏天面前去,像是好哥们儿说悄悄话一般低声说,“夏天,你真笨。如果我是你,绝对不这样急着露出自己这副嘴脸。听说你来探班,还带了好吃的来吧?我告诉你,苦心全白费了,因为你刚刚这句话虽然是朝着我来的,可是你已经一言之间便得罪了整个剧组的人,尤其是导演。这些自尊心上的伤害,是多少好吃的都弥补不回来的……崆” “你!” 夏天大囧,这才明白自己的确是冒失了。原本这句话只是朝着青爵去的,顺带向导演施压,可是他自己毕竟不是娱乐圈中人,便无法对导演等人的感受感同身受,因此反倒引起了导演等人的反感。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他与傅青爵正面第一回合的正面较量,岂不是便输了?哦! “你是故意的!”夏天倒也不是易与之人,微微的惊愕之后,面上已是再度露出温和笑意,只是朝着青爵说话的语气溢满寒霜。 “就如同你方才对净璃所做的——你是故意这样挑战净璃的心理底线,你是故意惹得净璃咬你!然后,你就可以以这个作为理由,逃避与夏凉的吻戏;甚至要让导演为了保证拍摄进度,而不得不修改原来的拍摄意图——你不想与夏凉拍摄的不止是这一场吻戏,而是之后全部的吧?” 青爵这回瞧着夏天,终于笑起来。 面对这张酷似自己的脸,青爵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欣赏。夏天不光相貌和气质像他,终于心智上也能赶上一点儿了。 要玩儿,就要跟势均力敌的对手玩儿,这样赢了才有更大的成就感;如果跟毫无抵抗力的对手玩儿,便是赢了,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众人都惊愕望着青爵和夏天。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太低,旁人难以一窥究竟;可是他们面上却都含着笑,这便更是诡异。 在众人的惊讶里,却蓦然看见青爵含笑,轻轻鼓起掌来! “夏天,你不错呀,都能猜到我的用意。”青爵说着扭头望了一眼那几乎担心得要晕倒的净璃,轻轻叹了口气,“那小孩儿都未必猜得到我要干嘛。或者她不是猜不到,而是被我吓坏了,她总得事后平静下来才能想到。” 夏天面上依旧在笑,却微微攥紧了手指。眼前的傅青爵该有多么狂妄,他都能计算到净璃会咬他,然后他顺水推舟便不再拍跟夏凉的吻戏——他的计算就算再厉害,却终究厉害不过他对净璃的了解! 净璃在他眼中几乎是透明一般,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夏天:他对净璃了解到了何种程度!而这一切,是他夏天所永远无法比拟的! 他夏天,就算少年时代便已与净璃相逢,但是净璃是以他对手的身份出现的,两人比拼学习成绩——可是在傅青爵那里呢,净璃哪有能力反抗傅青爵?净璃全都被他占有,被他掌控,宛如没有了自己神智的玩偶! 这是胜利者嚣张的炫耀,是对敌手最强有力的打击! 夏天黯然无言,青爵却又哪里肯就此住手?方才他在拍摄的时候,实则一直在留心场边的动静。 净璃珍重这部戏如她自己的生命,她又怎么会随便在拍戏的时候溜号而频频ng?这不是她自己的性格,唯一的解释是有外因。 看夏凉早晨主动跟他打招呼时候,面上流露出的得意神色,青爵又如何猜不到净璃失常的原因与夏天有关?于是整场拍摄,青爵一直在溜号,直到隐约看见夏天坐在净璃身畔,朦胧看清夏天向净璃落下唇去…… 怒火便瞬间爆发! “夏天,如果我是你,我便会将狐狸尾巴藏得久一点。”青爵依旧面上含笑,嗓音低低,“你明知道,净璃心中记得的是那个温暖的夏天;倘若你的凌厉全都显露出来,你该知道以她的性子,她会转身就走开。” “夏天,我傅青爵自认是这天下第二倔强之人。那个唯一超过我的,就是那小孩儿。她若真的倔强起来,谁也拿她没办法。”青爵狂傲仰头,“不用谢我,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帮你追她,而是要告诉你,你根本没能力与她对抗。那小孩儿玩儿起横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天的语气一抖,面上却依旧从容微笑,“十二少,你是拍魔幻大戏拍迷糊了脑袋吧?你真当自己有超乎凡人的魔力?你我都是普通人,没有人是不可战胜的;十二少,你也一样。” 青爵笑得更加邪魅。那种超乎性别的魅力,使得夏天都有些呼吸停滞。这样故意发散出自己魅力来的傅青爵,的确让人无法抗拒。 他是魔鬼。恐怖,却有让人无法抵抗的魅力。 “……夏天,那我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说出刚刚那样托大的话。别忘了你给世人的身份,不过是恒玖集团的一个总经理秘书罢了——试问一个小小的总秘,怎么会这样不检点,用自己来代替整个恒玖来说话,甚至向地位如此高的陈导来问责?” 青爵慵懒一笑,“夏天,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也后悔刚刚那么急躁了?” “傅青爵……”夏天此时才心中轰然一声! 之前傅青爵给他的那些羞辱原来还都只是铺垫,真正用来攻击的矛尖原来在这里! 傅青爵既然说他方才的话暴露了自己,那岂不是说他的身份早已为傅青爵所知!这些年的小心隐藏,原来在傅青爵的眼里根本都是掩耳盗铃么?! 夏天忍了一口气,努力示弱而笑,“你说得对,刚刚倒是我托大了。稍后我会去向导演道歉,我一个小秘书的确不该说这样的话。” 青爵却眨眼一笑,近似顽皮,“夏天,还想扮猪吃老虎么?不必了。夏副镇长放弃没什么未来的仕途,转而投身商海的故事,我早已经打听清楚了。” 夏天不着痕迹地缓缓握了握指尖,“你想说什么?” 青爵呲牙一乐,“外界都很好奇恒玖的幕后老板是谁。我猜,是你爸。当年他因为身在仕途,不方便将身份剖露开来;更何况当年郎溪那个项目原本就是你爸负责的,他当然不希望让外界知道,那个项目实则就是他批给了他自己……当年鼎升出事,顶上那个项目的是恒玖。小小恒玖,几年之间迅速做大,此时竟然跻身内地前十大房地产企业;你爸果然政商两途皆通。” 夏天这回终于愉快笑开,“傅青爵,原来你没有你想表现出来的这样聪明。你以为你知道了所有,可是我不妨告诉你,你知道的不过冰山一角。” “是么?”青爵却不懊恼,反倒笑得更甜。他那样的性子,偏偏露出这样甜的笑容,看了反倒更让人毛骨悚然,“不怕,我其实更希望这里头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儿,那才还有继续玩儿下去的余地。一个好不容易发现的游戏,一下子便通关了,那多没意思。我等着埋伏在途中的各种大小boss。夏天,陪我玩儿到底么?” 看两人面上的笑越来越让人眼睛冒出加号,可是净璃的心里越发担心。 “夏天,青爵!”净璃奔过来挡在两人中间,“够了。这是拍戏的现场,你们别耽误全组人的工作!” “好,听你的。”青爵亮亮一笑,伸手抚去净璃唇边的一点被他吮开的口红,“别撅嘴,不然我又想亲你了。” 夏天愤怒转身。 韩芷赶紧走过来跟大家拍掌,“来跟大家介绍,这位是夏天,夏凉的哥哥。同时也是恒玖集团派驻而来的投资商代表!” 第124章 最动听 我想要看见你的眼睛 听见你的声音 不管多小声我会用心地听 不管多小声 多小崆声 因你的声音 在我心 是最为动听——房祖名《最动听哦》 投资方派来的代表……说白了,是钦差大臣。 陈导和制片人等剧组相关人员都走过来跟夏天握手,净璃也一怔。只有青爵依旧原来的样子,抱着手臂谢谢吊着眼睛瞟着夏天,呲牙一笑,“果然少年有为。这样投资过亿的大制作,恒玖却能派个小秘书来监督,虽然体现的是恒玖对于夏天你个人的重视,但是我怎么看都是揠苗助长呢?” “十二少你误会了。”韩芷从中调解,“夏天虽然是秘书,却是总经理秘书。一个集团的总秘,所要承担的职责甚至不亚于总经理本身,十二少你也该知道。” “我可不知道。”青爵耸肩,“我又没有过企业管理的经验,我在乎的不过是演艺圈的这片繁华。” 夏天并不搭理青爵的挑衅,依旧露出温蔼笑容,抬眸招呼围绕过来的剧组人员,“大家休息一下。我给大家带来了一点吃的,都是我亲手做的,希望能给大家品尝到‘夏天的味道’。” “啊?夏天的味道?”便有懂行人惊喜叫出来,“夏天你就是‘夏天的味道’的老板么?早就听说竖店这边的小镇里有一间特别棒的私家菜馆,就叫‘夏天的味道’。但是老板并不为赚钱,所以即便登门拜访,却未必能品尝得到老板的手艺。老板说,要看是否投缘。” 夏天轻轻笑起,笑容阳光而率真,甚至带了点少年的羞涩,“你们不会骂我闷***吧?” “哈哈……”没想到那个想象里神秘而难搞的私家菜馆老板,竟然是眼前这个温暖的男子,甚至这样善于自嘲,真的将双方的距离拉近许多。 “这世上,最难同时取悦的就是大家的口味。”夏天温润而笑,“所谓众口难调,所以没有哪个厨师敢于托大地说自己的手艺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于是我索性给自己降低要求。凡是投缘的人,脾气会相似,审美的方向也会大致趋同,这样我就敢保证只要能跟我投缘的人,就会大体喜欢我烹调的风格。” 夏天微微调皮眨了下眼睛,“这也算是我的自保办法,大家明白了吧,呵呵……” 看着夏天的坦率,大家就也都笑了起来。食物的美味更是有效缓解了心灵的疑问,虽然导演等人还是有所距离,但是剧务和小演员们的心却都已经靠拢了过来。 大家捧着餐盒边吃边聊,有些小角色的演员更是以崇拜的目光望着夏天。也许做恒玖的总秘不难,但是能做出闻名竖店的私家菜馆“夏天的味道”却不简单;更何况这位老板传说中曾经拒绝过数位中国演艺圈巨大的大腕,一袭白衣以柴扉隔断红尘功利,仿佛有一种隐士的高洁之态。这样的人,容易让人倾慕。 “各位兄弟姐妹也千万不要被我的职业身份给唬住,担心我是什么所谓的钦差大臣。虽然是恒玖集团的代表,但是恒玖派我来当代表,实则不是为了给大家加压——我这个总经理秘书今年不过刚刚大学毕业,一切的资历还都太浅,我并不懂得如何来做投资商代表。” “跟大家说句实话,这个代表的派驻,实则是我个人争取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监督大家,而是——我个人的两个小小心愿。大家别笑我……” 听见夏天这么说,大家倒是蛮奇怪。拍过这么多戏了,剧组老资格的成员多多少少都见过了投资商代表,大多比较装b,就仿佛自己是投资商老大似的,凡事都想插一嘴,倒像是剧组里的太上皇一般;这回的夏天谦逊温蔼,而且愿意主动与人分享自己心里的小秘密,距离感便自动拉近了许多。 “夏天说说吧。”便有主动亲近的年轻人,问出来。 夏天一笑,伸手招呼夏凉过来,手臂轻轻搭住夏凉的肩头,“首先,是为了夏凉。夏凉是我妹妹,她从小就当兵离开家,我这个当哥哥的没能照顾到她。如今她来拍戏,身边除了经纪人韩芷,并没有一个助理。我也帮她找过,只是她坚称自己是新人,要将所有的心力都用在拍戏上,坚拒。所以只能是我来,我希望能尽到一个哥哥的义务,好好爱护我的妹妹。” 夏天垂眸望夏凉,心疼地笑,“她明年就大学毕业了,再过几年也该恋爱结婚,我这个当哥哥的还能站在她身边的日子已经不多;我愿意尽力珍惜每一天。” 谁不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个心疼自己、护着自己的哥哥呢?剧组中的小姑娘听着夏天的真情流露,都湿了眼眶。夏凉更是直直落下泪来,伸开手臂拥抱住哥哥。 第一个理由已经足够动人,那么第二个呢?便有剧组小姑娘扬声催问。 夏天这一刻腼腆一笑,手还搭在夏凉的肩头,目光却羞涩又炽烈地投向净璃,“……我不知道,大家都相信初恋会成真么?” “哦?”大家都惊呼。这个年代,初恋成真估计比处.女还珍贵。 净璃看夏天的目光投过来,却下意识退开一步,微微蹙眉。想要出声拦阻,却只是怕欲盖弥彰。 “夏天快说!”有人按捺不住好奇。 夏天羞涩轻笑,“照顾妹妹是我来这里的重要原因,但却不是最重要的——其实我最重要的原因是:找回我的初恋,并且让这份初恋伴随我一生走下去,再不放开她的手。” “哦?”混娱乐圈的人都是耳聪目明,大家都顺着夏天的目光望向净璃的方向啊。虽然夏天没有明说,可是这样直白的暗示,大家却也都看懂了其中奥义。 更有直率的群众演员叫起来,“夏天,你的初恋就是净璃,对不对?你来剧组当代表,不是来死盯我们大家伙儿,你是来死盯净璃一个人的,是不是?” 直白大嫂的笑话,惹得在场的剧组人员全都哄堂大笑。 夏天在笑声里红了脸颊,却目光痴痴,只望着净璃,“大家会帮我的,是么?” 这样的年代,真情可贵;更何况是这样坦率的表达。而且夏天又是这样姿容出色的年轻人,他这一番话已经赢尽人心,于是被美食收买了的大家便都笑着回应,“没说的!《画心》杀青那天,就是夏天你抱得美人归的时候!” 青爵站在人群外冷冷望着这一切。 他天性冷傲,与人不易接近;有些话更是不善表达。夏天却正好直刺他软肋而来。他冷傲,夏天便温蔼可亲;他不善于表达,夏天便将所有话都说得那样温柔好听。 其他人的反应,青爵可以不顾;可是他无法不去在意净璃的反应。 这样的他,从不完美;一旦出现一个能与他截然相反的人,懂得温柔,善于表达……她的心,是否便会倾斜? 更何况,那是净璃认识了七年、在心里藏了七年的人。净璃从小到大,瞒着他的也只这一桩。 所有人的目光都轻轻重重落在她面上、身上。就像秋日,风一吹过,便有无数叶片倾天而下,落满她发间、肩头。 那些叶子有依旧葱绿的,也有被秋日染红,更多的则是衰黄了的。秋日究竟是一种何样的季节?跟夏天一样,其实也要看人自己的心情吧。有人说秋日是收获的季节,有人则看见了落叶的凋零。 净璃轻轻垂首一笑,轻轻拂过众人目光,只转身走到青爵眼前,轻轻抬眸,“下面还有你我的对手戏。十二少可否屈尊帮我对对词儿?还有几处情绪转折,需要跟十二少交流。” 这话是说给外人听的。青爵虽然一下子便平静下来,却依旧挑眉,仿佛还不满意。 净璃只能叹了口气,低声只对他说,“你刚刚说了那么一大篇话,嗓子还不干了?我去泡茶给你喝吧。不然待会儿拍戏,你嗓子又该哑了。大明星十二少,怎么能变成一只扎着脖子的公鸭呢?” 行~~,青爵低头瞪着净璃,满面的怒容,却——唇角还是不自觉挑起。 她的话是温顺,但是她从来都会在温顺里藏着一根刺。可是他就是偏爱这口,美味的同时还让自己的心酥酥麻麻地微微疼痛。 “嗯。”青爵臭屁冷哼,“给你个面子,走吧。” 那少爷说完就自顾傲慢离开,留给大家一个傲然背影。净璃叹了口气,转身向大家微微鞠躬,“大家先忙。我跟十二少要去准备接下来的戏份儿,要去对对词儿。大家好胃口。” 她必须替他周全。 第125章 初恋不同 “净璃!” 夏天奔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拖住净璃手臂。 青爵站在原地转身回来望净璃。 他不是不能奔过来一拳打飞夏天,就像当初在商业街上打飞韩赓一样;可是此时他宁愿看净璃的反应。 净璃站住身,朝向夏天静静微笑,“夏天,有事么?嵘” 夏天一直流畅的表达,却在净璃的淡然面前全都遇上了阻碍;就仿佛流水遭遇了水库大坝。纵然千言万语,却在她清澈的目光里,全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的表达全都有企图心。所有的企图心遇上净璃这样透明的目光,便尽数显得肮脏而不好意思再出口。 纵然有企图心,夏天的心底也始终保留着一方净土。那方净土是回忆里的紫英如雾,是郎溪那方山水里,那少女无邪而清澈的目光铗。 “净璃,你这样急着走开……你听见了我方才的话么?”夏天伸手想要去拉住净璃的手,却被净璃不着痕迹避开。 “我听见了。”净璃清澈微笑,“很好听的初恋故事。” 很好听的初恋故事?——夏天愣怔。 净璃似乎什么都没说,可是净璃却又什么都说了! 她是说,她将他的表达都当做故事来听。她不是故事中的女主角,她只是置身事外听故事的人!她没有心的感动,她只觉得愉悦了耳朵! “净璃!”夏天面对净璃,再难保持原本的温蔼,“你明知道,那不是故事,那是你我的初恋!” 净璃轻轻叹了口气,“夏天,你还是我记忆里的夏天么?从前我固执认定,时光定然不会轻易改变人心;可是现在我似乎被打败了。夏天,六年的时光让你我长大,也改变了你我两人的性子吧?从前的你,不是这样。” “净璃……”夏天的嗓音不由得轻颤,“我没变,我还是你记忆里的夏天!” “我认识的夏天……”净璃淡淡微笑,“那个白衣的少年,每当被我欺负,总是会颧骨上涌起两团粉红。很冷,却又萌得可爱。有时候与我吵架急了,更是会咳嗽出声,肩胛会一耸一耸,让人看着会不由得心疼……” 净璃正色望向夏天,“可是此时眼前的你,即便当着这么多人也能表达得这样自如;即便说起私隐初恋,也能这样脸不红气不喘。” “净璃……”夏天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错了,他似乎真的是错了。 他太急,他太想力挽狂澜。却忘了,净璃从来不是她表面看起来的柔弱模样。 “净璃你听我说,我是压抑了太久。长长的六年时光,我一直压抑着这份感情,终于重新找回你,那些压抑了太久的溪流便会一下子汇聚成拍岸的怒涛——净璃对不起,我是太心急了,我恨不得现在就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 “唉……”净璃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夏天,其实你想听听我的初恋故事么?我的初恋故事,与你不同。” 转头,净璃静静望了那个龟毛男子一眼。 他明明在紧张,浑身都在紧绷,黑瞳里更是层层黑雾弥漫;却,还装作吊儿郎当,跨步一脚站着,有点像鲁迅先生笔下那个细脚伶仃的圆规。 冷酷狂傲的傅青爵,与细脚伶仃的圆规——两个形象之间的反差真的是好大,亏她却能给想到一处去。净璃便忍不住轻轻一笑。 已经说过了喜欢他,便不后悔。 不似当初从未表露,这一刻她再不能闪躲。 “夏天,很荣幸,我会成为你初恋故事中的那个人;只是不巧,我初恋故事中的那个人,却另有其人。”净璃轻叹了声,终于说出这句绝情的话。 实则当初在瓷窑作坊再遇夏天,听见夏天那样炽烈与她表白,净璃心中便有过不适。可是终究珍惜曾经的友情,净璃没能直接说出绝情的话;可是今天再看见夏天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顾忌她感受地表达……净璃便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也许绝情的拒绝会让友情遭受考验,却至少能够保留友情的纯粹。纵然少男少女时代有过朦胧,可是她自己明白,那是不同的,与她对青爵的感觉,绝对不同。 “净璃,呵呵,你说什么?”夏天不可置信地望着净璃,踉跄笑开,“你说你初恋不是我,而是傅青爵,是么?” 幸亏跟众人离得远,再加上青爵那副死样站在一边,所以没人敢跟过来;夏天也终究是个自制的人,说话的音量并不高。 净璃叹了口气,“夏天,这里是片场,是工作的地方。也许我永远做不成那种对感情大张旗鼓的人吧。对我而言,情由心生,要在心底默默流淌;你这样在工作的地方将私人感情昭告天下,让我觉得非常不礼貌,也不理智。” “不礼貌,也不理智?”夏天怆然笑开,“净璃,那么傅青爵呢?他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样拥吻你!那是礼貌,也是理智么?” 净璃轻轻闭上眼睛,“夏天,他从来都是那样的人。他这样做是他的本性,我甚至也从不奢望用礼貌和理智两个词去要求他……”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夏天忽地笑开,“原来在这个世上真是当坏人更幸运些,在情场上也更是这样,是不是,净璃?” “不是。”净璃摇头,“也许我的表达有问题,可是我希望夏天你知道:无论他是善是恶,更不论他如何对我,我都能接受,心底只有害羞,却无抵触;可是倘若换了另一个人,无论那人能有多周全,却都不行。” 净璃勇敢抬头,望住夏天的眼睛,“都说爱情会让人盲目,坏的也都变成好。所以爱情也许不需要用嘴来表达,只要问自己的心就够了。那个能让我这样盲目的人,自然便是我心头所爱;而旁人,无论多完美,若不能让我这样盲目,那便不能是爱情中的那个人。” “夏天,谢谢你。只是,我早已不是自由的人。早在许多年前,早在我还懵懂不自知的时候,一切早已注定。” 命运早已注定,便是注定的劫数,也在劫难逃。 净璃转头望青爵,望着他那周身的玄黑之气,忍不住轻轻一笑。 他便是这样就好了。 “夏天对不起。希望日后片场这边只是你我共事的工作场合,而不希望再听到有私事来打扰工作。夏天,我很珍惜这份工作。” 净璃微微躬身,便毅然转身走向青爵。那冷狂的男子,黑瞳暗沉,紧紧锁住她的身影,仿佛用黑暗魔法将她囚禁。 可是她甘愿。 “我听见了。”青爵却霍地转身,率先抬步离去,只留给她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嗯?”净璃惊讶。什么他听见了?是说她刚刚跟夏天说的话么?也不可能啊,离得这样远。 “你说什么?”净璃轻声问。 “……反正,我说我听见了!你还问,烦不烦!”青爵却似乎恼了,率先推开化妆室的门走进去,随即“哐”地一声关上,只留下余声陪着净璃。 他怎么听见了? 净璃不解,心中却默默涌起一段潜流——静水流深,脉脉情动。净璃面上猛然红了起来。 ——他说他听见了,是不是说,是不是说他听见了她的表达? 他这算是,回应她么? 算的,是不是! 站在门前,净璃的泪猛然跌落,落在衣襟上,应着心跳,晶莹剔透。 “k!我就说果然有黑幕吧?”阮灵在电话里拍案有声,“果然被本宫算对了!” “净璃你别忘了,《画心》可是恒玖投资的;怪不得夏凉能莫名其妙被选为女主角,这当中肯定有她哥夏天的缘故!”阮灵在电话里冷笑,“哼,老娘开始就不明白了,凭什么她就赢过老娘去,原来是上头有人!” 净璃只能在电话里苦笑,“你可拉倒吧。你没中选,主要还是你形象不符合卫夫人的气质。其实如果让你去扮演那位千年妖狐还差不多……” “滚,本宫的气质就那么没有正室范儿么?”阮灵在电话里笑骂。原本是笑谑,终究还是变成一声叹息。 净璃就一皱眉,“谁说你没正室范儿了?阮灵,你跟钱大哥又……” 阮灵在电话里苦笑,“哎我说,你对韩少究竟是什么感觉的?” “嗯?”净璃有点愣,“什么啊?” “你快说吧!”阮灵不耐烦。 “朋友。”净璃毫不犹豫回答,“你别跟我扯绯闻啊,我真的对店长没有其他的。” “那就好了。”阮灵在电话里懒洋洋地说,“那我跟他发生点什么,你不会吃醋吧?” “阮灵!”净璃惊了,“你又要干什么啊你!” 第126章 可不可以找一个人代替 《初恋》的拍摄已经完成大半。 《初恋》小清新的电影定位,人物的情感不似《画心》那样纠结;画面制景也不用《画心》那般的魔幻古装片一样要大费周章。 《初恋》更不用《画心》那样要做差不多2000个左右的特效,所以拍摄的难度就要小很多。所以《初恋》的拍摄进程一定会赶在《画心》前头。 也因为是这样的小清新电影的基调,剧组中人耳濡目染下来便也都拥有了小清新的气质,剧组的气氛倒是一日日的平和下来。最开始有些暗中较劲的女一、女二和女三之间,也终于相安无事。 韩赓几乎每日拍摄完毕都会邀请同事去吃饭。大家都道韩少是个好老板,韩芷和阮灵却都知道他是害怕孤单嵘。 人若孤单下来,心便会格外去想念那个可望不可即的人。 于是便要身边热闹,用众人的喧哗去掩盖自己的孤单。 阮灵指着桌子中间那大盘大虾,抖着长胳膊跟韩赓喊,“韩赓韩赓,帮我扒虾!铗” 阮灵的话一喊出来,满桌子人都笑了。“扒虾”的音同“扒瞎”,后者在北方话里是说瞎话、撒谎一类的贬义。 韩赓也笑,“阮灵,这个我真不行。” 当着一大桌子人,阮灵面上便有些挂不住,尤其凤眼瞄着钱未然跟韩芷低头窃语,便更是恼羞成怒。阮灵抖着长胳膊,“韩赓,你扒不扒!快点!” 女孩子的小性儿使出来,便有些忘了顾忌。冷眼看上去,倒是有点女生跟男朋友撒娇的意思。 女二号徐如轩就笑,“哎哟,满剧组敢这样跟韩少说话的,也就阮灵你一个吧。就算导演和制片大人都从来和颜悦色的。” 阮灵最烦徐如轩,便也针锋相对,“怎么了,嫉妒啊?那你倒是也来啊,看韩赓给不给你这个面子!” 阮灵在《初恋》里扮演的柳芸是男主角的模特儿,有感情,却更多是红颜知己的角色;徐如轩的角色则是要跟景卿谈婚论嫁的富家女。两人在戏中原本就经常大吵出声,戏外便也彼此看不对眼。 “哈哈,轩轩跟阮灵这都是还没从戏里走出来呢。大家举杯,咱们走一个。”副导演丁诺很有眼色,起身来化解危机。 韩赓笑着手脚麻利地将几个大虾剥好了皮,搁进阮灵碟子里去,柔声劝着,“好,其实都是我的错。徐姐是代我受过。” 徐如轩挑了挑眼眉。她实则都快40了,却非喜欢宣扬自己童颜;韩赓这一叫姐,让她面上很是挂不住;可是又碍着韩赓的身份,不好意思发作开。 徐如轩心里冷笑:韩少这人也够狠,他这是帮着阮灵呢! 阮灵当然也听出来了,登时眉飞色舞,隔着桌子伸了长胳膊过去,“韩少来,咱俩喝个交杯!” 酒桌上的游戏,交杯只是个喝酒的花样儿,没人会当真。可是韩赓却微微皱了皱眉。 “未然?”韩芷跟钱未然说着下一步合作的事,却讶然发现钱未然说着说着,竟然忘了下头的话。 “喝交杯,喝交杯!”任何场合里都会有不明就里的人,有几个剧组人员喝high了,就只知道跟着起哄。 “韩赓,装清纯啊?”阮灵看见韩赓皱眉,却已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她起身拎着酒瓶子就给韩赓满上,隔着人扯着韩赓的手,将韩赓扯起来,“韩赓,外人看着你清纯公子哥,我可知道你……” 阮灵故意痴痴地笑,压低了嗓音说,“……你的吻技,绝对了得!” “哦!——”阮灵这句话就跟热油锅里扔进一把辣椒似的,刺啦一声就扬起巨大的响声。 阮灵跟韩赓之间的几场色.诱戏看得大家是血脉贲张的,不过主动的都是阮灵,大家谁能想到那样气度高洁的韩公子竟然吻技惊人? 越是这样清纯的,姐姐们越希望他该邪恶的时候就邪恶,是吧?于是所有女人都疯了,都怂恿着阮灵仔细说说。 阮灵就也借酒撒疯,干脆推开椅子走到韩赓面前去,挑着一双凤眼瞄向在座的人,“光听我用语言描述,那有什么劲啊!不如,现场直播?” “阮灵,你够了!”钱未然低低喝止。韩芷的面上已是很不好看。 “我够了?”阮灵媚眼如丝,辗转锁住钱未然。她也真是个仙儿,越是在这样的绮乐之所,她身上的妖娆气质越是潋滟而开,真真儿是活色生香,“我还没够呢!” “阮灵别闹了。”韩赓轻叹起身,扶住阮灵,“你今晚喝急酒,肚子里没什么垫底就喝了这么多。好了,我陪你出去走走,散了酒气咱们再回来吃饭。” 阮灵软着长胳膊细腰还想拒绝,却整个人已经被韩赓给扛起来,直接走出了门去。 阮灵也被吓到了。韩赓翩翩公子的模样,哪里想到他有这么大力气? 街灯阑珊,月光从远处影视城的飞檐洒落下来。阮灵跟韩赓坐在马路牙子上,仿佛背后便是古代,而眼前却是繁华的今时。很有穿越的感觉。 韩赓叹了口气,转身跟后头一间小店的老板请求人家帮他泡了热茶,确定了茶温可入口,韩赓这才将茶杯送到阮灵眼前,“心情不好还要喝酒,只怕只会让自己更糟糕。喝杯茶缓缓。” 阮灵抱着茶杯,眼泪就直接掉下来,转头瞪韩赓,“你干嘛对我这么温柔你?刚刚你当众拒绝我,现在又对我这么好,干嘛?” 韩赓只能叹气,“阮灵,你是净璃最在乎的朋友。” 阮灵垂下头去,“我知道,你对我好,是为了净璃。我真的羡慕死净璃了,她怎么会遇上的男人一个一个地,都对她这么好?” 韩赓却笑开,“人跟人的视角永远不同。从你旁观的视角来看,你以为是净璃幸运;可是从净璃自己来看,也许反倒是烦恼。感情只有一份,只能托付给一个人,可是如果出现了太多的人,那便不是幸运了。” 阮灵听着,终于平静下来,歪了头看韩赓,“其实,我觉得你比傅青爵好。我只担心净璃跟他在一起会受伤,而你却会保护她。” 韩赓轻轻摇头,“旁人的看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净璃自己的感受。” “倒也是。”阮灵叹了口气将茶杯推开,“我当模特儿的时候,经常连续几天几夜不睡觉,所以习惯了喝黑咖啡来提神;后来上学了,要收敛性子,转而跟其他女生一样去喝3+2的雀巢,却发现根本就喝不进去。” “傅青爵就是黑咖啡,净璃打小不管是被迫也好、自愿也罢,都已经习惯了那种口味;所以再遇上你这样的翩翩公子,便也只能是保持距离的欣赏,却不可能交出她的心了。” 韩赓黯然笑开,以茶杯与阮灵cheers,“阮灵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当面一针见血。呵呵。” 苦涩,一如茶味。 “韩赓,遗忘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投入另一段感情。”阮灵媚眼灼灼,“不如,咱们俩凑合凑合?你别怕,我不求什么的,《初恋》杀青了,我自然跟你各奔东西。” 韩赓眯起眼睛望阮灵,“你也喜欢上一个可望不可即的人了?” 阮灵将长胳膊向后撑着身子,长腿伸直,仰高了头去望夜空。竖店即便是个小镇,却也因太过繁华而看不见天空的星子,“韩赓,咱们两个同病相怜吧。两个人凑在一起,也许比一个人孤单要好些。更何况,我跟你拍戏挺来电的。” 韩赓却轻轻摇头,“阮灵你言不由衷;我也做不到。其实想要硬生生忘掉一份感情,也许比咽下可望不可即的痛苦更难。所以,还是别挑战自己了。” “韩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阮灵恼了,转头瞪韩赓,“一般男人,我这样勾.引,早就上手了吧!没听说那些演员一到竖店都乱来么?” 韩赓微笑,“我刚刚去泡茶的时候,已经电话给钱大哥来接你。阮灵,有什么话说给你的经纪人,比说给我更好些。” 阮灵惊恐转头。橘色街灯里,钱未然疾步而来。不过就算脚步有点急,那家伙依旧衣冠楚楚,真是典型高帅富代言人。 阮灵伸脚踹韩赓,“你这家伙不仗义啊你!” 韩赓一笑起身,“我的出身跟钱大哥相似,气质也有相似之处。阮灵,你说跟我拍戏来电,就是因为这一点相似吧?” 阮灵眯眼,“你狡猾啊!” 韩赓轻叹,“净璃嘱咐我照顾你,我一定做到。” 第127章 夜风凉 “钱未然,你来干嘛?” 韩赓沐着夜色走远,阑珊灯火里还与钱未然击了下掌。阮灵最后的盾牌也没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要独自面对凛然而来的钱未然。 夜风飒飒,吹动他的衣袂。平素修长整齐的男子,这一刻西装随风,别有一分冷冽。 阮灵面对韩赓时的妖娆和自如全都不见,此时就像做错事被捉住手的孩子,尽管还在硬撑,想要装作不在乎,可终究说话的时候还是找不见了底气,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色厉内荏。 钱未然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周遭。幸有夜色笼罩,幸阮灵还没有声名鹊起嵘。 “想说什么就直说,不必左顾右盼!”阮灵冷笑,挑着眼梢儿瞟着钱未然。 果然是世家公子,做事最在意人眼光。 “阮灵,你不该在酒桌上那样闹。尤其,是对韩赓。你明知道,韩芷在场。看见你那样闹,韩芷面上很不好看。铗” 果然,果然钱未然在乎旁人眼光,远远高于在乎她。 阮灵笑起来,轻轻抖动长长手臂,“钱未然,真不好意思我给你丢脸了。签下我这样的艺人,真的是太让你为难。如果当初没有傅青爵的要求,如果没有净璃的缘故,你绝对不会签下我的……我这是走了狗屎运,还不知道惜福,真他妈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不是?” 钱未然站在夜色里闭上眼睛。 身为阮灵的经纪人,他有义务要规束阮灵的言行。毕竟她还是新人,任何出格的言行都有可能影响到将来。他不是针对她个人有什么成见,这是职业的要求。 但是,他却也不能否认,他对她是有一重格外的在意的——他很在意旁人用那样看戏,或者轻蔑的目光去看着阮灵。阮灵在饭桌上表现轻浮,钱未然知道那些人会怎么想,可能还会联系到阮灵从前当过模特儿的那些经历……娱乐圈总有太多不知检点的女生,豁出去了一切只为赢得注目。旁人以为阮灵也是这样的人;可是他知道不是。 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替阮灵辩解;即便身为经纪人,却也有些无法言明的立场。所以他急,便只能想要约束阮灵。 可是这份心情,他却又不知道如何才能让阮灵明白。 有时候他会特别羡慕青爵。青爵的性子比他顽劣不知多少倍,可是青爵幸运地拥有净璃这样心思剔透的女孩儿,青爵顽劣表象之下的真心,净璃终究能猜到——可是阮灵,她大妞儿惯了,他甚至不知道她能不能懂他的心。 “阮灵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性子旷达,又喜欢开玩笑。可是娱乐圈里玩闹是一定要分人的。韩赓虽然也进了娱乐圈,但是对于他来说,娱乐圈永远只是玩票,他最重要的身份不是男主角韩赓,而是韩家的继承人。阮灵你若与他那样玩闹,旁人只会当你轻浮。” “轻浮?哈哈!” 阮灵用力大笑起来。轻浮,她轻浮…… 没错,她就是他妈轻浮! 当模特儿的人,又生成她这样儿的,早就学会了烟视媚行,婉转承欢。别说现在,当年在模特圈儿里混的时候,什么事儿没干过?为了争取一场秀,她跟着那些人去陪酒,被人往死里灌,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 却醉了也好,便不用再知道自己都遇见过什么。虽然还能拼力保持着自己的完璧之身,但是其它的亏,明里暗里吃得多了。 她也想洁身自好,她也喜欢出淤泥而不染,可是她这样的女子,想要混在这个行当里,如果再不能玩儿得开些,她根本就混不下去! 这些肮脏,她相信钱未然知道;只是她也明白,以钱未然的出身,也许永远想象不到那些肮脏有多污秽! 阮灵坐在马路牙子上妖娆地笑。她想起刚进传媒大学,第一天报到,看见净璃的那一刹那。她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净璃。 别误会,不是蕾丝边儿啦;她喜欢的是净璃那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清透气质,她更喜欢净璃的名字。仿佛只要跟在净璃身边,她身上、灵魂上曾经烙印着的那些肮脏就会尽数被荡涤净。 这样的她,却还想要去觊觎那宛如白玉兰花般高贵、洁白的钱未然,她可真是痴心妄想了她! 她真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 刚开始喜欢的时候,有勇气不顾一切去得到他;可是得到了身体了,在下一步去靠近他心的时候,她才突然明白,她自己有多自不量力,有多不堪!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她就是那只死不要脸的癞蛤蟆! “钱未然,我就是这样轻浮呢。”阮灵闭上眼睛,“所以对于这样轻浮的我,你就只会摆出公事公办的脸孔来,是不是?你不想跟我私人有任何的瓜葛,你避之不及。” “阮灵……” 钱未然在静静灯火里握紧拳头。 有些问题他也本.能想要逃避,可是他此时清晰看见,他的逃避已经伤害到了阮灵。那样一个仿佛百毒不侵的大妞儿,这一刻再也藏不住她的孤单和脆弱。所以纵然他现在还没能整理好自己的心,可是他此时此地已经不能再回避。 “阮灵你听我说,我不是在逃避你。该怎么解释给你听呢?——我其实,是在逃避我自己。” 钱未然烦恼地也坐下来。从来纤尘不染的男子,这一刻带了点落拓,就与阮灵肩并肩坐在马路牙子上,不再在意自己与这环境的格格不入,“……那个晚上过后,我一直在自己跟自己追问:阮灵,我为什么会跟你发生那晚的事?” “对于我来讲,虽然常年在娱乐圈里,但是我有自己的教育背景与行事准则,我决不准自己发生没有感情的一夜情。不负责任的亲密,只会造成心灵的伤害。阮灵你听我说,你是我的签约艺人,你是青爵的嘱托,你更是净璃的姐妹……你是我绝对不可以轻慢的人。” 钱未然说着,烦恼地捋了一下头发,“可是那一夜就是这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了。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可是我的身体却背叛了我的理智……” 钱未然的脸在灯光里红了起来。他却还是勇敢地转头来望阮灵,“阮灵,你让我迷惑。我明明在心里还没有确定是否对你有情,可是我的身.体却那样疯狂地要了你……我觉得自己像是被割裂,灵魂和身子被切割成两个各自独立的个体。” 阮灵泪流满面,这一刻却有一丝羞涩,猛地转过头去,“你不必受你良心的煎熬。钱未然,我早说过,我不求你什么;那个晚上也是我强了你。” “可是我不能真的那么做。”钱未然叹息,“我是男人,我是一个习惯了承担责任,习惯了步步为营的人。你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我全部的计划,你让我目瞪口呆,你让我根本来不及想清楚这一切。” “阮灵我不是逃避你,我只是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混乱。” 钱未然努力地解说。这一刻他才发现,那个被业界同事称为“巧舌如簧”的他,原来这样笨嘴拙腮。 其实他想说的不过一句话:阮灵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确定我是否已经真的喜欢你到爱上你的程度。 可是这句话倘若直白说出来,恐怕会对阮灵那大妞儿伤害更深。她来得太猝不及防,钱未然甚至从没想过自己会跟这样一个性子的女生上.床…… 可是一切,却就是那么迅雷不及掩耳地发生了。 “阮灵给我一点时间。《初恋》杀青在即,你现在先好好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最后的拍摄工作上。等《初恋》杀青,我们再好好聊聊。行么?” 阮灵一笑起身,醉了的身子轻轻摇摆,宛如风中细柳。灯火阑珊,染红了她的眉梢,点亮了她眼中的醉意,“钱未然,你再这样说,我就更觉着自己不要脸了。是我说主动强了你,是我说什么都不求你的——可是也是我自毁前言,要了你一点,便想要更多;如此不知餍足,如蛇吞象。” “阮灵……”钱未然轻轻叹息,“我知道你不是随便的女孩子。如果你真的是你表现出来的这样大方,也许我便不会这样为难。”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如果他不说,她还能继续装作——不爱他! 他说他为她为难,他说——他知道她不是表面的这样! 他懂她,他怜惜她;唯独,他还没爱上她…… 哈,哈哈! 阮灵站在风里,深深吸气,任凭夜风吹干了她眼角的泪。她笑,依旧媚眼如丝,“钱未然,我替你说吧:你应该直接告诉我——阮灵,我已有婚约。” 第128章 与爱告别 “阮灵……” 钱未然惊讶起身,在夜风里去追寻阮灵的眼。只可惜,夜风迷乱,吹散了阮灵的发,那一丝丝一缕缕全都遮住了她的眼,让他看不分明,“你知道了?是谁告诉你?” 阮灵笑着摆手,“是谁告诉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见自己错了。” 阮灵的泪在夜风里滑下来,“钱未然,我阮灵虽然轻浮,虽然什么都敢玩儿,可是我阮灵却也同样有一条人生准则——虽然我的准则比不上你这位世家公子的高贵,但是我同样将它当做悬在我头顶上的尚方宝剑。” “我宁愿自己断了头,却也并不愿违背的那条准则——”阮灵笑,身如媚蛇,“我阮灵,绝不当小三儿,绝不!嵘” 就算再爱,也不会去抢另一个女人的男人,也绝不为了成全自己的爱而摔碎了另一个女人的爱! 绝不! 钱未然望着这样的阮灵,只觉心痛欲裂。 她是火,灼灼燃烧,虽然可能会烫伤人,可是她烤暖了他的灵魂;可是他自己的性子,早已注定是温水,只能缓缓加温,若是温度升高过快,他只会化作水蒸气飘散,再也找不回自己。 “阮灵,听听我这个所谓高帅富的心声吧——你知道么,我这样的人,光芒永远是给别人看的;其实若是翻检内心,我们更有可能是可怜虫。” 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来都力求完美的他,却在这一刻愿意向阮灵敞开自己的心,让她看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 他让她疼了,他也便将自己的疼给她看,以此来补偿她,是不是? “什么?”阮灵站在原地,神色缓收,静静望着钱未然。 这样的钱未然,是陌生。 “家世,没人能在出生之前自选。高贵也好,穷困也罢,都是生来便已注定。”钱未然努力微笑,温柔望向阮灵。希望能以自己的痛苦,让她好过一点。 “可是所谓的高贵家世,是让自己能少奋斗许多年,甚至就算不奋斗,也可以凭着祖荫,一辈子丰衣足食;可是它同时也是沉重的枷锁。” “我跟青花和月四人能凑在一起,其实因为我们都是相同的人。在祖荫之下,我们却有自己的事业心,想要做属于自己的事业——这便是与家世抵触的。若想实现自己的事业,便只能与家庭做交换。” “交换?”阮灵冷静下来,努力跟上钱未然的思路。 “是,交换。一个男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两件事,是事业和婚姻。我们若想做属于自己的事业,便只能将自己的婚姻自由交换出去。比如我,大学毕业出来创业,家人唯一的要求便是定下婚约。以此来作为未来家业能够稳定发展的保障。娱乐圈在老人的眼里只是旁门左道,他们能够接受的唯一前提,必须是我顺从他们的安排,将来迎娶他们看中的孙媳妇。以家世联姻来确保未来的富足。” “你原来,是因为这个才订婚?”阮灵眼中流出心疼,却忍不住笑起,“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会有这样古板的家庭?” 钱未然轻轻摇头。阮灵并非出自这样的家庭,所以阮灵想象不到这样家庭的真实模样。 没错,时代是在不断进步,但是有些观念上根深蒂固的东西,是多少年都无法改变的。那些等级与门户的观念,或许根植在中国人本性里的,若要改变,也许还要千百年。或许要等到那一天,等到这个世界上再无贫富差异。 “事业与婚姻,对于男人来说,跟女人有所不同。对于男人而言,摆在第一位的,永远是事业。那时年少,更是毫不犹豫便选择事业而放弃了婚姻的自主。”钱未然怆然地笑,“甚至有过冒失的想法,以为这辈子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业,娶个什么样的女人,又有什么重要?” 钱未然在夜色里凝望阮灵,“那时不懂情。此时隐约懂了,却已追悔莫及。” 阮灵在夜色里轻轻转过头去,“又没人捆着你的手脚,若你想反抗,又有谁能将你怎样?除非你舍不得你家庭的荣华富贵。” “我是舍不得我家庭的荣华富贵。”钱未然在夜色里,目光宁静,“只是,不是阮灵你想象的那样。” “年少轻狂时,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与家庭割裂,想要告诉全世界,我手里的每一分收获都是自己白手创造来,不是托赖家庭;可是现在我如果再那样说,便是不负责任。” 钱未然静静凝望阮灵,“我即将而立,早过了少年叛逆期。我现在越发感谢我的家庭,珍重家人,珍惜家业。虽然我依旧还是不舍得放弃我自己的事业,但是我绝没理由对家业不负责任。” “联姻让家业获得确定的保障,如果我毁弃婚约,便会对女方家庭认为是奇耻大辱,他们会因此而反倒打压我的家业。”钱未然在晚风里几不可闻地轻轻叹息,“阮灵,我不能如此自私,你明白么?” 也正因此,即便他心中对阮灵有所动,却不能让一切发展得太快。可是现在说一切都晚了,一切早已不由他来控制。 一个是微微心动的女子,一面是血缘不能割裂的家庭……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平衡,尽他所能希望能够两全其美。 阮灵笑起来,依旧妩媚妖娆,却没了之前的赌气与怨怼。她只是淡然地笑,凄凉地笑,“钱未然,我明白你的选择了。其实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听见我刚刚跟韩赓说过的话了吧?其实在那晚我跟韩赓拍完了色.诱的戏,我跟你一起出去吃饭,碰巧知道了你有婚约的事情之后,我就已经知道了我该怎么做。” “钱未然,我已经决定——放过你了。我不会当小三儿,我宁愿今天撕碎自己的心,我也决定放弃你了!” 阮灵在夜色里努力想要藏住自己的眼泪,可是眼泪它就是不争气,就是一径一径流下来,不肯给她留下最后的尊严。 “我若痴缠,你和她都会痛苦;我放弃你了,只要我自己难过——比起来,一个人难过,总比两个人痛苦要好。所以钱未然,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不要你了!” “阮灵!”夜风掠过长街,钱未然听见自己胸膛内的惊跳。 绝没想到,她给出的竟然是这样的结论! 惊慌,沿着每一根神经爬起来,全都汇总到他大脑皮层里,让他头嗡嗡地响,仿佛随时都会炸裂! 不是的,他暂时的躲闪和犹豫,想要的并不是通向这个结果!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阮灵站在风里妖娆而笑,“……趁着一切都还来得及,趁着——我还没有那么那么地,爱你。” 阮灵转身,缓缓地走。 这世界,这年代,或许不该用情太深。即便用情,也不该是爱别人,而是要爱自己更多一点。 所以这个世界,全都要不负责任、只求身子偷欢的一夜情吧,又何必还他妈要什么爱情! 损人不利己,明明最美丽的字眼,却会让自己这么疼! 爱情,是他妈哪个混蛋发明的破玩意儿?统统毁掉,再不要它肆虐人间…… 阮灵摇摇摆摆地走,钱未然追上来,“阮灵!” “嗯?”阮灵站住脚,回头妖娆地笑,伸出长手臂绕住钱未然的脖子,“钱未然,你舍不得我了?还是,想跟我旧梦重温,再共度一夜?” “阮灵……”钱未然直觉大脑成荒,“至少,我还是你经纪人。至少,让我扶你回去。” “不必了。”阮灵摇摇摆摆地笑,“以为这点酒就会让我找不到酒店大门么?钱未然你错了。我告诉你啊,我当年喝酒,能喝到吐,吐完了继续喝,喝了再去吐……如此折腾,我都还能找到家。眼前的,不过是小case。” 钱未然不再说话,只是抿紧嘴角,霍地用力将阮灵打横抱起来! 她醉了,他便不再与她讲道理。 “放下她。”却还没来得及抬步,前方就传来一声冷冷的呵斥。只有三个字,却是寒冷万钧。 钱未然一怔,抬眼去望。夜色里一辆纯黑的牧马人无声停着,车前站着一个男子。同样的一身黑衣,却目光如利刃,劈开夜色而来。 “我说,放下她。”那人看不清面目,只有身子嚣张的轮廓,“钱大公子,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否则,我只好留下你一只手当见面礼。” 第129章 霸道的誓言 净璃焦急等在酒店门口,看见那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抱着阮灵回来,净璃大惊,急忙跑过去从那人怀里夺过阮灵来。 阮灵的个子比净璃高,净璃即便拼尽了全身的气力,也只能勉强支撑阮灵。阮灵在醉意里,靠着净璃叽叽咕咕地乐,“喂,是姐姐我喝醉了哎。净璃你没喝,怎么还摇晃啊?还是你被我喷出的酒气给熏迷糊了?” 阮灵说着,还放肆地朝净璃张大嘴巴,哈出一口酒气来。 净璃咬牙,“阮灵你给我闭嘴!” 净璃的眼睛却一刻都没放松面前夜色里的男人。那大块头仿佛是从夜色里析出来的,圆领短袖的黑色t恤鼓鼓囊囊地勾勒出胸肌和手臂上隆起的肌肉。上臂藏在袖口里的,还隐约可见有大片的刺青嵘。 这样的男人,一看就不像好人。 净璃瞪着他,“请问尊驾是哪位?又为什么,是尊驾抱着阮灵回来?尊驾之前带着阮灵去了哪里!” 那副架势,像是小母鸡在保护鸡雏铗。 那男子忍不住一笑。那笑并没软化他面部神色,反倒露出他口中一颗金牙。金光一闪,更是嚣张。 “我,卢一山。至于我是谁,你还是问她吧,看她愿意用什么方式来介绍我。好了我走了,回见。” 孔武的男子,气场嚣张,净璃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却没想到他倒潇洒,转身就走。 净璃连忙打电话给钱未然,“钱大哥你在哪里?” 钱未然在电话里怆然一笑,“……净璃,公司还有点事。我要连夜赶回去。阮灵那边,拜托你。” “钱大哥,你们究竟发生何事?”净璃从没听到过钱未然这样落寞的语气。那样风度翩翩的男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净璃,该上飞机了。稍后我再解释给你听。” 钱未然并不想多说,净璃只能怅然挂断电话。 过了午夜,阮灵还躺在床上唱歌。鬼才知道她究竟在唱什么,反正都是欢快的旋律,只是她的嗓音听起来那么像倩女幽魂。 净璃第100次低吼,“卢一山!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净璃一直在问,阮灵一直在唱歌儿。其实都是揣着明白说糊涂,这人生难得糊涂。 “阮灵,你再唱歌,我理你才怪!”净璃叹气。 阮灵赶紧扯住净璃的手,媚笑,“啊?庐山?净璃你要听《望庐山瀑布》,还是想听《庐山恋》?” 继续装傻。 “卢、一、山!”净璃真是要气疯了。 阮灵翻了个身,用棉被缠住自己如灵蛇一般的身子,“不问,行不行?” “不行!”净璃过来扯开她棉被。 阮大妞既然敢当大妞,就甭想装柔弱;有种就继续大妞到底,对任何事都勇敢面对! “我仇人。”阮灵终于平静下去。 那样跟倩女幽魂似的歌声,对别人是折磨,对她自己也一样。 “仇人?”净璃有些没想到。 “……我当初在模特儿界混不下去了,就因为他。”阮灵幽幽抬起眼睛来望着净璃,“他当年放话,只要我还在模特儿界里混,走一个秀他去砸一个。甚至……”阮灵说到这儿,皱了皱眉,不再说下去。 那些肮脏的事儿,她不想让净璃知道。 “说。”净璃又哪里肯放过。 阮灵叹了口气。没错,她是大妞,看着表面上比净璃强势不知道多少倍;可惜净璃是被傅青爵那厮锻炼出来的,净璃连傅青爵都不怕,又岂能怕她?只要净璃坚持,她阮灵也不是对手。不然净璃非得磨死她。 “……当年,他甚至下过江湖奸杀令。”阮灵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 “什么!”净璃被那字眼吓住。 江湖——奸杀令? “奇怪么?”阮灵妖娆一乐,“觉得像是看电影呢?那我告诉你实话,当年……” 净璃的心猛然一击,说不出话来。以刘嘉玲今时今日的风光,却依旧有人敢对她那样。娱乐圈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那你还让他送你回来!”净璃真想尖叫了。 阮灵幽幽望了净璃良久,“我宁愿让他送我回来。” “卢一山虽然凶,可是我不怕他;钱未然虽温润如玉,他却会伤我的心。两害相权取其轻,净璃,如果是你,难道不这样选择?” 天光放亮,阮灵终于呢哝睡去。 净璃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开门,背贴着门板,幽幽叹了口气。 以为凭阮灵的勇敢,她定能直接攻下钱大哥的心。钱大哥不是随便的人,既然两人有过一夜,那么钱大哥便绝不可能是对阮灵无情——以为能以一个朋友和观众的身份,亲眼看着这一对能顺利发展,最终抵达幸福的彼岸,以此来温暖自己的心。 却没想到,这世上任何一段爱情,其实都没有一帆风顺。 净璃懒得开灯,借着房间里微蓝的晨光走进卧室。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冷不防被床上一只手臂给抱住,身子便被压入衾被间! 净璃惊讶得本.能想要尖叫。那人却伸手捂住净璃的嘴,邪恶说,“现在就开始叫?没做呢,就高.潮了?” 净璃被卡在惊与喜的两重天地的夹缝里,大口喘气望着眼前的人。暗夜染醉,晨光微蓝,那双邪恶的黑瞳雾气润泽,含笑望着她。 “你,你怎么来了?”净璃低声问。 这样宁静的清晨,仿佛怕稍微大声,便会泄露了自己的心跳和欣喜。 “嗯,我也这样问自己。”青爵叹了口气,微蓝的晨光里凸出他淡淡的不好意思,“我真是苦命。好不容易主动投怀送抱一次,结果人家还整夜未归。” 净璃迟钝了好几分钟,这才缓缓咂摸出青爵话里的滋味儿来。 他说他自己主动投怀送抱? 他说他主动来她房间,可是却独守空房,受了她的冷落? 笑容蓦然绽放在净璃心间,像那暗夜里的花,衣锦夜行、不动声色藏起所有的风情。 这一笑,便忍不住。笑声从心底漾出来,轻轻溜出唇角。 “呵呵,呵……” 净璃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笑出来的,因为明知道他一听就会恼羞成怒了;可是,此时,如何能不笑出声儿来? “你还笑,嗯?”青爵果然恼了,伸手去呵净璃的痒。手揉搓着她的身子,不觉掌心灼烫起来。深深喘息里…… “我不是,彻夜未归……”勉强地,集合起语言来跟他解释,“是阮灵啊。她跟钱大哥,有了,问题……” “哼,就知道钱钱是个拆台的!”青爵懊恼嘟囔,“爱吵爱闹也换个日子啊,凭什么赶上今晚?” 今晚,怎么了? 净璃在他手掌下无法分神,却又必须分神——她必须要在此时听懂他的潜台词。 今晚,怎么了?——他今晚主动“投怀送抱”,又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他听见了她的表达,是不是? 这样一个确认了她心意的晚上,所以他愿意纡尊降贵来主动投怀送抱;所以即便钱未然和阮灵是他们重要的朋友,他仍旧忍不住抱怨,是不是? 若是她自己,习惯了压抑;只有他能释放她,只有她能带着她发疯发狂。那么这样的时候,唯有尖叫才能表达出灵魂深处的快乐,是不是? 青爵如何禁得住这样的邀请? 青爵嘶吼,却只能凶狠喊出一句话,“你让我死了吧,让我死……” “小孩儿,我绝不放过你!”居高临下发出宣告,“别指望我是钱未然。即便你想逃,我也会霸占你,绝不放过!” 激情奔涌,携同霸道誓言,将她封印。 这样的晨光微蓝,恍若看见小狐妖眼角落下的泪。 无声。 第130章 耳光响亮 小狐妖在卫将军府留下来,卫夫人的心开始摇曳。 从前她坚信夫君的爱,坚信两人不仅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在小狐妖娇娆的身影缭绕里,卫夫人开始动摇。 人心若动摇,尤其一旦起了恶念,那便是妖的机会。千年妖狐等待这个机会,已久。 只等,卫夫人最终与小狐妖矛盾爆发,只等卫长君维护小狐妖而挺剑指向卫夫人;只等,卫夫人绝望之下主动撞上剑尖去,那生死交汇的刹那,便是千年狐妖彻底虏获卫夫人的心,从而进入卫夫人体内,化作卫夫人! 小狐妖的痴情,其实不过是千年狐妖一颗不动声色的棋子嵘。 可是这一切却终究还是逃不过小狐妖的直觉。她随着卫长君而来,是为了爱;便是与卫夫人有所竞争,但是这依旧还是为了爱。她绝不想自己成为千年狐妖的棋子,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卫将军府中任何人受到伤害! 夜雾迷离,小狐妖独自坐在夜色里,直到墙外三更响过。 小狐妖再吹了口妖气,确定阖府众人都已经睡熟,她静静起身收敛衣襟。她要独自去赴一场约会,她要独自去见她的主子、那手握众生的千年狐妖铗! 千年狐妖,便也是夏凉扮演的。 千年狐妖原本千变万化,为了将来成为卫夫人,她在暗处小心观察卫夫人一举一动,日日揣摩,面貌上便越发与卫夫人肖似。所以这个角色也由夏凉来扮演。 一人分饰两角,对于演员的演技是绝大的考验。倘若能演得好了,那自然也会对演员有莫大的益处。整个《画心》,真的是为了夏凉而大费苦心,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夏凉一炮而红。 这日开拍的戏就是净璃与夏凉的面对面。而千年狐妖的气场自然又要大于卫夫人百倍。光是一想到这场戏,便是火花四溅。两只狐妖,却也同时是两个女人,这样的正面对决,自然值得期待。 灯光亮起,导演开拍令下。千年狐妖冷笑着扬手就给了小狐妖一个狠狠的耳光! “卡!” 全场大哗,陈导也惊讶喊停。 “夏凉,你怎么搞的?打早了!小狐妖的台词还没说完!”陈导亲自走过去轻斥夏凉。 那一巴掌有多重,导演自然看得出来。 原本这一巴掌只要求借位拍摄,因为没有年轻的女孩子能受得了这个;可是还是净璃主动要求真拍。这是情感爆发的一刻,那真实的屈辱和疼痛会帮助小狐妖将真实的情感都爆发出来。 小狐妖此时的爆发,对于她整体性格的塑造将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爆点:在这之前,小狐妖是狐妖,来到卫将军府是带着反面的意义;可是这一刻,小狐妖已经心化成人,她是为了保护整个卫将军府,为了保护府中所有人,才会独自来面对千年狐妖。 净璃这样勇敢,陈导也希望能小心保护净璃。至少不要重拍多次,否则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来说,会成为一场灾难。 孰料,第一条就出了岔子。夏凉下手早了,且又下手过重! “导演对不起!”夏凉惊慌望住自己的手,“我太紧张了。自从知道要拍这场戏,我就一直没放松下来过,只想着怎么打,又要怎么别伤到净璃……所以我刚刚都忘了台词,我,都是我不好……” 夏凉又转头去抓净璃的手,“净璃对不起。要不,要不你也甩我一巴掌!” 净璃没有助理,她只是自己按着面颊。面颊上清晰的五根手指印。 净璃努力微笑,“导演、夏凉,我没事。趁着情绪在高点,我们继续开拍吧。” 陈导叹了口气,“夏凉你小心。这回我会给你在场边做提示,看见提示再动手,不要太早了!” “是……”夏凉赶紧躬身回答。 随着开拍的命令,“啪”的一声又是一个凛冽的巴掌! “卡!”陈导在监视器后高声喊停,高大的男子大步腾腾走向夏凉,也是难掩怒气,“夏凉,你怎么搞的!” 这回的时间倒是对的,夏凉的确是看了场边的提示,只是——夏凉竟然是甩的净璃的另外那边脸! 那边脸没有机位,所以打了也是白打,还得重来! “我,导演我……”夏凉举着自己的手,泫然欲泣,“导演我太紧张了,我全部注意力都在台词和场边的提示上,我,我错了……” 剧组人员都同情地看着净璃。 灯光中央,净璃双手捂住双边面颊低低垂下头去。纵然她小心躲藏,可是大家还是看得见她两边脸颊的同时红肿! 感知到大家的目光,净璃努力平静,尽管——她的眼中已经溢满了委屈的眼泪,“导演对不起,我想我需要补补妆。” 陈导一声长叹,“净璃真是对不住。你去补补妆吧,稍微休息一下。” 副导演随即向全剧组宣布休息半个小时。 净璃进了化妆室,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幸好补妆不用纳米老师亲自来,纳米的化妆助理小新无声地陪在一边,也只能陪着净璃一起叹气。 化妆室的门轻轻一响,小新就嚷起来,“哎,你别进来啊!” 另一个声音仿佛耍赖,又似恳求,“小新姐,拜托拜托啦。” 小新为难,“绝对不行的!否则不光剧组要开除我,我老师也得打死我!”小新似乎将目光望向净璃这边来,“……你也知道,我老师难得喜欢一个新人的。老师这回离开剧组还嘱咐我,让我帮着她些……” 净璃赶紧吸了吸鼻子坐起身来。小新的话,她懂;那样难搞的纳米老师都这样关照她,她自己就更不应该为了两个巴掌这样难过。 纵然委屈,可是又有什么委屈是挺不过去的?你越是伤心流泪,那坑害你的人便越是得意;最好的反击是坚强的笑容。 净璃整理好自己,抬眸望向镜子。便怔住。 门口的光线尽管黯淡,可是净璃也认得出那一脑袋的爆米花! “aa?”净璃惊呼出来。 这个人真是神出鬼没啊,这么些日子再没见过影子,可是一旦出现竟然就是今天这样的日子,而且还直插进化妆室来了! aa仰头向小新呲牙一笑,“小新姐你看,我跟净璃是旧识!让我进去吧……” 小新还在犹豫,“真不行……” aa双手合十状拜拜,“小新姐,今天净璃挨打了耶!她自己也没带着助理,经纪人又没在,难道你让她自己这么熬着啊?让我去陪净璃说说话,说说笑笑的她就忘了刚刚的事儿呢!” 小新听到这个,倒是有些动心,“……还真别说,若是说笑话,你倒是最厉害的。” 净璃看aa那个样儿,便也忍不住微笑,便向小新说,“小新姐,让aa进来吧。如果剧组或者纳米老师问,就说是我请来的。” 小新担心的不过是被问责,既然净璃这样说了,她也乐得成全这个人情。便松开了拦阻的手,“那行。你们先聊啊。待会儿导演喊订位了,我再来叫你。” “谢谢小新姐。”净璃含笑点头。 aa顶着一脑袋的爆米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借着灯光细看净璃的面颊,便爆了,“我k!这哪儿是拍戏呢,这是冤家路窄呢!她这是抡圆了狠狠抽的!顾净璃,你是吃白菜长大的么,你怎么不抽回去!” 净璃心中一暖。 aa是素不相识的人,甚至开始还是仇人,可是她此时却能这样说话,让净璃相信这世上人心终有善良。只要你肯真心相待,必能获得回报。 “我知道。”净璃叹了口气,“她一巴掌下来,我都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地响。如果不是抡圆了狠狠抽下来,怎么会这样。” “你明知道,还这么挺着?”aa有点怒了。 “不然我还能怎么样?真的如你说的,抽回去?”净璃静静一笑,“那片场就成了武斗场了。而且,这个巴掌是剧本里的设定剧情,是她应该抽的;至于轻重程度,外人也没办法去度量;如果我反击了,反倒显得是我找事儿。” “那你就这么受了?”aa脑袋上的爆米花都颤抖了。 净璃目光宁静,“类似这样的苦,也是新演员的必修课。这一次我忍了。” “你这是纵容坏人!”aa挥舞小拳头。 “这是顾全大局。”净璃轻轻握住aa的手,“与她的私人恩怨,将来还有机会,不急于一时。” 第131章 寒冷的夏夜 “夏凉,我需要你给我解释。” 夏凉过分的举动,韩芷作为经纪人也闻讯赶过来。化妆镜上的灯光氤氲落满夏凉的脸,却照不暖那薄凉。 “陈导的班底都是跟随陈导多年的老人儿,在娱乐圈混的日子比你的年纪还要大。”韩芷也极少见地寒声斥责夏凉,“你做的事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去。夏凉,你真是愚蠢!” “韩姐!”夏凉将发饰扯下来,当啷一声扔在桌面上,“你也帮着她?别忘了,我才是你的签约艺人!” 夏凉甚至带了点挑衅地从镜子里去望韩芷,“还是,韩姐是在为你弟弟?狒” 韩芷轻轻闭了闭眼睛,“夏凉,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那就好。”夏凉莞尔一笑,“韩姐,我哥哥说,我与你之间的合作,也代表着恒玖与长庚之间的合作。” 韩芷皱眉,“夏凉,你借戏打净璃,也是为了你哥哥吧?只因为,你哥哥探班来的那天,净璃当众拒绝了你哥哥?可是夏凉,我相信这件事绝不是你哥哥让你这样做的;如果你哥哥知道了你这样对净璃,你哥哥会怎样?尕” 夏凉冷冷瞟了韩芷一眼,没再说话。 半个小时后,导演组来通知重新拍摄。 净璃整理好妆容出化妆室去,还小心嘱咐aa,“aa,我知道你是快手,虽然刚刚什么都没看见,但是我直觉你还是偷.拍了照片的。aa拜托,别将这件事发布出去。” aa只是站在化妆室里微笑,“净璃,我在娱乐圈里混了很多年了。这么多年来,相信我那些话的就没有几个人;更从来没有演员真的把我们这些狗仔当成朋友——顾净璃,你是异数。” “所以,顾净璃,也请你再相信我一回。我在这个圈子里的资历比你老多了。我知道做什么对你好,你放心。” 净璃来不及跟aa细聊,已经被剧务带走。只能回头去望站在化妆室里的aa。化妆室里灯影幽暗,aa的笑容却明媚动人。便是她那一脑袋不服不忿的爆米花,此时看起来竟然也动人许多。 净璃轻轻叹了声,垂首笑开。 是的,一如第一回见面,她此时还是选择愿意相信aa。 转过走廊转角,夏凉正冷冷站在那里。转头凝眸望向净璃,目光如冰。 剧务一愣。净璃轻叹,“我跟夏凉马上就来,您先过去吧。” 看剧务走远,净璃走到夏凉眼前。夏凉是跳舞的人,气质向上拔,在这幽暗的走廊里,便越发显得她头颈高高昂起,像是天鹅一般的高雅,此时却也更有了一种盛气凌人的观感。 “你有话就说吧。”净璃平静望向夏凉。 贪婪的胜利者往往不满足于单纯的胜利本身,她还想耀武扬威,还想打扫战场,是不是? 如果净璃此时泪流满面,或者是眼神躲闪,相信夏凉一定会更开心。只可惜,净璃早已完全平静了下来。这世界原本就有太多貌似的不公,外界的东西你决定不了,你至少还能左右自己的心。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就够了。 “我是故意打你的!”夏凉高抬下颌。 净璃点头一笑,“我知道。” “你知道?”夏凉冷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净璃轻轻叹了口气,“这世上,任何人做事都有一条自认为准确无误的准绳。就算旁人看见她错了,可是她敝帚自珍的话,旁人又有什么办法?所以我没兴趣知道你心中的理由是什么。” “顾净璃,你好狠的心!”夏凉寒声嘶吼,将她手中一样东西狠狠塞进净璃掌中。 尖利的刺痛从掌心贯穿而来,净璃低低一声惊呼,摊开掌心,便怔住。 掌心,平躺在那些纹理之上的,是一块瓷片。 纯净轻盈的白色骨瓷,上头细心地描画着一只手。那修长的手指、包握的姿势、坚强的骨节,都能分明看出那是一只男生的手。 “瓷片!”净璃惊呼,明白这是她拜托夏天重新烧制的那片瓷。只是后来杯子被青爵重新拼合,找回了那片原本以为丢失了的瓷片,所以净璃便再也没将拜托夏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是此时,那瓷片躺在掌心,净璃的心自是一晃。 仔细去看那瓷片,棱角簇新,边沿上还有殷红色。白瓷染红,分外刺眼。净璃轻呼,“夏凉,这瓷片是怎么回事?” “这瓷片是怎么回事?哈!”夏凉清冷地笑,“你果然没心。你只问这瓷片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问问这瓷片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血?”净璃嗓音一颤。 方才看见那边角上的红,净璃心中实则滑过直觉,想到有可能是血;可是毕竟希望一切都没那么残忍。却没想到,最残忍的,就是现实。 “是夏天的?”净璃惊慌起来,忍不住抓住夏凉的手,“夏天他怎么了?你说啊!” 夏凉是对她有敌意,但是净璃也明白,夏凉也是有足够智商的女人,如果没有事,她也绝不会这样明白地当众抽她。毕竟剧组里的人都是老油条,她纵然假装,又如何能不影响到她自己? 原来,真的是出事了! “顾净璃,我告诉你。那天我哥探班回去,我担心他,打电话给他,可是他根本关了电话!你也知道以我哥的工作,他必须24小时不能关机的,我就知道一定出事了!我奔到手工作坊去找他——” “那晚好热啊,那是个没有凉风的夏日夜晚。我从影视城走到我哥工作坊去,就这么一小段距离,我都浑身被汗湿透。可是就在这样闷热的夜里,我哥的工作坊里却依旧炉火红彤。我哥就那样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房间里,没点灯,只有炉火的红光罩在他身上……” 夏凉闭上眼睛,痛苦地攥紧指尖。仿佛眼前又看见哥哥那痛苦却喊不出声的一幕。 “我哥最喜欢穿亚麻的衣裳,牙白的、纯白的,平素看着通体清凉;可是那个晚上,炉火的红光笼罩在他身上,我看见的就仿佛是他整个人都在火中,被烈焰焚烧!” 净璃也轻颤起来。 “我哭着奔过去,抱住我哥,说:哥你在干嘛?这么热的晚上,你还在烧什么!别弄了,把炉火熄灭了吧!”夏凉转眸望净璃,眼泪已是流了下来。 “可是我哥说:不行啊。这是净璃拜托我烧的瓷片。今晚是最后一道烧制,是最关键的工序。不管今晚有多热,我也一定要亲眼看着它烧制完。” “我抱着我哥大哭,我说:净璃都不要你了,哥你干嘛还这样对她!一件瓷器在她眼中根本就不值钱,你何必还这样倾尽心力!” “可是我哥说:她不喜欢我,却没办法让我不喜欢她啊。我这辈子第一次的心动,就是因为净璃。就算她说不要我,可是我却没办法不要她啊……除非时间可以倒流,除非能有月光宝盒再把我送回到我十五岁时候的郎溪;除非,那一年我没在翠烟湖畔看见她……瓷器本不值钱,一块瓷片更不值什么,可是那是她的拜托啊。只要是她的话,就算再小的心愿,我也会倾尽我的心去完成。” 净璃握紧瓷片,感知到那瓷片的棱角刺进掌心的皮肉里去,尖利的疼沿着神经蔓延开,化作火焰般的烧灼。 “血呢?夏天他究竟怎么了?”净璃急切望夏凉。 “哈……”夏凉怆然笑着,“我气疯了,等我哥将那完工的瓷器拿出来,我便不顾一切地砸碎了它!” 夏凉的眼神这一刻溢满了疯狂,“我用铁锤想要将那杯子全都砸碎,砸成齑粉!可是我哥竟然不顾一切地用手来抢!我的铁锤不小心砸到了他的手,而他为了护着这片瓷片,完全不顾瓷片的棱角,而将瓷片紧紧握在掌心!” “他用力地握着,那瓷片几乎扎穿了他的掌心!”夏凉的泪水花了妆,她狠狠瞪着净璃,“我抽了你两巴掌,你就怕疼了?可是你的那点疼,如何跟我哥的相比!我哥他不仅仅是疼在皮肉上,他更疼在心上!” “我送他去医院。那个晚上那么闷热,炉火那样烘烤,可是我哥却在一直喊冷,他在医院的长椅上一直在打着寒战!顾净璃,你差点杀死我哥,你几乎整个毁了我哥!我抽你两个耳光,已是便宜了你!” 第132章 好帅! “卡!”陈导再度心痛喊停。 净璃低头抹掉嘴角的血,扬眸朝导演宁静一笑,“导演我没事,请继续拍摄。今天这幕戏很关键,而且既然已经挨打,我希望今天能将这幕戏拍完,就不必明日再补拍。” 夏凉立在一旁望着净璃,冷冷地笑。 “净璃,你真的可以?”陈导颤声问,“不如上替身!” 净璃抬眸望夏凉那张得意而又凉薄的脸,静静一笑,“导演您放心,我扛得住。狒” 打人的看着耳光响亮,可是她继续抽下来却也一样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终有她打到手软,再也打不下来的时候! 视野里,青爵助理小孟的身影在门口一晃而过。净璃急忙起身喊住小孟。走到避人处,净璃低声嘱咐,“别告诉他!” 小孟都快哭了,“净璃,老板今天跟花和月一起拍朝堂的戏,他过不来,却让我小心盯着你这边。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我不告诉他,他事后知道的话一定会活活撕了我!” “别告诉他,小孟哥哥,求你了。”净璃只能软求,“我没事,真的。你看我都没掉眼泪。别看我脸上好像很严重,实则都是化妆化出来的。小孟哥哥你也知道,现在的化妆术真的可以以假乱真的。你没看电视上那些化妆品广告么,看着跟真的似的,实则那些斑点和疤痕什么的,都是化妆出来的呀。” 净璃努力往轻松了说。 “可是净璃……”小孟还是害怕。 “小孟哥哥,你放心。这件事我亲自跟他说,好不好?” 女生的软言,对于男生来说是最好的武器。小孟只好投降,“那净璃,老板要是揍我的话,你可得保护我啊!” “小孟哥放心,我一定当你的人体盾牌!”净璃含笑童子军敬礼。 小孟只能暗自叹息了。两颊红肿的净璃,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这样略带调皮地笑开。这女孩儿的坚强,令人起敬。 千年狐妖听见小狐妖为整个卫将军府求情,看见小狐妖在她面前扬起坚定的脸,说不愿为匈奴做内奸,绝不出卖卫将军。千年狐妖冷笑,“凭你,也敢这样反抗我?你不过是一只刚刚修炼成人形的小狐狸,只需我动动手指,便会让你魂飞魄散!” “什么情啊,爱啊,倘若你魂飞魄散了,还拿什么去爱?卫长君依旧是卫夫人的夫君,卫长君永远都不会属于你;甚至多年以后回忆起今日种种,得知了你真实身份的卫长君恐怕只有懊悔与恶心!自私又贪婪的人类,永远最讨厌狐妖,尤其是——女狐妖。” 千年狐妖狠狠打了小狐妖之后,甩出杀手锏,“若你不肯听我的话,那我只好将你的身份告诉给卫长君。试问他一旦知道你不过是一只狐妖,他还会喜欢你么?他会对你避之不及,他会觉得你——恶心!” 再度被千年狐妖打倒在地的小狐妖,愣愣坐在地上。实则,脸上的疼痛早已麻木;此时真正让她疼的,是千年狐妖那锥心的话。 倘若让卫长君知道了她是狐妖,倘若让卫长君知道了她是个妖精……卫长君一定真的会厌弃她了吧? 与死亡相比,更可怕的是,即便能活下来,却从此失了心。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幕戏终于收工,夏凉最初的凶狂之后,到后来竟真的再下不去手。因为每当她再扬手,尖叫的不只是她的良心,更有整个剧组所有人凛冽的目光。纵然心中还有不甘,夏凉也只能停手。 转场的大巴车上,净璃红肿着两颊,却能安静入睡。仿佛一切都已经不放在心上。 反倒是夏凉,如坐针毡。 下一场戏将要与青爵会合一处,傅青爵若是看见净璃的脸,又如何能善罢甘休?夏凉不是怕青爵,她只是忐忑于无法预测到傅青爵的反应。傅青爵整人的法子太多,又每每匪夷所思,让人根本没办法做提前的防御。 预先的种种想象,让她心中惴惴难安。 两组演员会合,身穿朝服的青爵黝黑的目光只静静望向净璃来。 整个a组的工作人员都不由得一哆嗦。十二少这头暴龙要发飙了吧?是不是? 紫袍玉带,黄金鱼符,朝服的大汉将军卫长君凛冽而来。在净璃面前站定,眯着眼望她的脸,“怎么了?” 花和月第一时间将小孟给五花大绑到一旁去询问。听完了,那三只脸上也都是不见人色。 完蛋了,赶紧抢救现场的易碎物品吧,暴龙要咆哮了!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双颊红肿的净璃并没含泪倾诉,而是莞尔一笑,在青爵面前踮起脚尖来,低低说了句什么。 全场一时紧绷,仿佛一根弦一旦崩断,就将发生现场大爆炸! 却——青爵轻轻地挑了挑眉,忽地,“扑哧儿”一声笑了出来! 所有人都听见全场大合唱般地长舒了口气。 青爵挑眉望净璃,“真的?” 净璃含笑点头,“嗯。” 青爵面上,仿佛、似乎、好像、隐约……地浮现起了一丝羞红。那家伙却抬步走向化妆室去,甩下一句话,“那我待会儿就再帅一点!”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外人没办法揣测的情景——大家都愣愣望着净璃。 不怕死的和郁按捺不住好奇心,赶紧凑过来打听,“净璃,你刚跟他说什么了?” 花上苑也挤眉弄眼地笑,“甭问她,她肯定不说。我来猜猜——老大走的时候说,‘我就再帅一点”,由此可见……”花上苑瞅着净璃笑,“我推断,刚刚是有人说老大帅了呗!” “哦!”和郁登时握拳欢呼,“怪不得老大瞬间由暴龙变成孔雀男了呢,看把他给美的……” 月如璧则静静望向净璃,没有说话,只有目光一如月光,宁静,却仿佛一切洞悉。 净璃脸红朝月如璧一笑,知道都没能瞒过最冷静的bb去,“bb,我刚刚看见aa。” 月如璧清冷的面具登时垮塌,“净璃,你能不能不每次见到我就提那个野丫头?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花上苑与和郁的兴趣登时被转移了,这俩活宝相对一笑,“凡是急着在三秒钟之内说没什么的,一般来说都一定是有什么的啦……” 净璃含笑走向化妆室。多亏有花和月这三只,不然她还真的没把握能平息得下青爵的怒气来。 她方才夸他帅,就是为了哄他;其实,很肉麻哎…… 外头净璃与花和月三只嬉闹,青爵却冷着脸进了陈导的休息室。所有人都以为青爵是乖乖化妆去了,陈导也没想到青爵还是直接杀到他这儿来。 陈导也很是心虚地一笑,“青爵,怎么没去化妆和换服装?” 青爵一笑,伸手将椅子扭过来,靠背朝向陈导。他长腿跨坐,像是小孩子骑大马似的。 一看他这有凳子不好好坐的姿态,陈导就知道不妙。这家伙上来拧劲儿了。 陈导只能赶紧先降低身段,“青爵对不起,今天的确是我对场面的控制不周。我保证不会有下一回。再有净璃挨打的戏,我会上替身。” “是么?”青爵呲牙一笑,笑容那个甜,“下回,好啊……可是我关心的不是下回,我问的是这回。陈导,您甭跟我偷换概念,下回归下回,下回不能代替这回!” 陈导心虚,只能投降,“青爵,我知道你进来找我,不是为了打我一顿;你心中定然有了主意。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只要我能帮净璃补偿一些,我都愿意做。” “这还差不多。”青爵这才笑开,眉眼之间的凌厉缓缓融化,“我最不爱拍电影,但是一听《画心》是您拍,我就毫不犹豫地签约了。只因为,陈导您是我最尊敬的导演……” 陈导笑骂,“你小子少给我戴高帽!我知道你是想说我最识相,最懂你的游戏规则吧!” 陈导叹了口气,“有什么幺蛾子都赶紧给我说。说完了我还得看剧本呢,你也赶紧上妆去!别耽误工夫。” 青爵也笑。他就喜欢陈导这副痛快劲儿。不管陈导怎么就选了夏凉的,至少陈导做事的方式倒是对他的脾气。 数分钟的“密谋”后,青爵在陈导的瞠目结舌里得意起身,“导演,就这么定喽。” 陈导咬牙,“喂,这戏让你这么折腾,我可怎么向老板交待!” “随便。”青爵呲牙一笑,“恒玖投资的戏,我不给它搅和成一锅粥,已经是看在导演您的面子上。所以,想让我乖乖拍完接下来的戏份儿,并且如果希望我还配合后期宣传的话,您最好也听我的。不然,我就毁了这部戏!” 青爵邪佞向外,回头向被吓坏了的陈导顽皮眨眼,“……您知道,我不是说着玩儿的哟。” 第133章 狐狸精终会露出尾巴 两组人马合并,接下来的戏份开拍。 小狐妖从千年狐妖处归来,一身伤痕,满心疼痛。狐族亦或人类,无论她怎样选择,向左或是向右,都注定是殇。 以术法开启将军府角门,她无声走回自己居住的跨院。卫长君对她照拂颇多,以丫头的身份哪里配独自拥有一间房,更何况卫长君给她独居一个跨院。 更何况,这跨院是最靠近卫长君书房的。远比卫夫人的卧房更近。 小狐妖轻声一叹,想要进房。心中却猛然响起警铃,转头望去,小狐妖惊得心神俱颤——院子里种着如烟如雾的花,名为“影雾”,白日看是藏在绿叶间不起眼的小小白花,在月光下却连缀成雾,宛若月影轻落崆。 就在那一片影雾花丛里,卫长君长身玉立,一双黑瞳无声锁着她的身影。 小狐妖惊得忘了该做何样反应。 卫长君静静望着她,缓缓问,“你去哪里了?哦” “我……”小狐妖百口莫辩。 卫长君一步一步走过来,小狐妖都能听见他的衣袂滑过影雾花枝发出的簌簌摩擦声。细碎的,却仿佛在心尖上碾磨。 “这是夜半更深。你别告诉我。在这样的时辰,你孤身一个女子只是走到街市上去逛了逛;或者,你是在梦游。”卫长君的嗓音依旧温柔,却藏着无法直面的凛冽。 他是武将,温雅公子的形貌不过是他的表象;他身子里藏着武将的直觉,面对敌人和危险的时候,灵魂深处会自动伸出嗜血的矛尖! “……难道传言是真?”卫长君在小狐妖面前立定,伸手捏住小狐妖下颌,强迫她抬起眼睛来与他对望,“还在西域大漠的时候,我手下的老将军就曾经提醒过我,说你来得妖异;而你更是能不顾生死也要随我来大汉,进入我的、府邸……便有人说,这样不畏生死,已经不是普通人对情感的执着。” 小狐妖心底涌起寒凉。原来他一直都在小心防备她吗?纵然他接受了她,纵然他带她一同东归——但是他的心始终有一个角落是对她充满了防备和观察的,是不是? “你是,匈奴的细作?!”卫长君凝着小狐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出这样的结论。 这样宁静的夜色,这样看似温柔却致命的逼问,倘若换了另一个人,定然已经瘫软。卫长君却没想到,小狐妖听了他的结论,反倒一笑莞尔。 原来卫长君是因为这个,而不是窥破了她身为狐妖的身份……小狐妖嫣然笑意里,轻轻舒了一口气。 “若将军还在西域与匈奴对敌,兴许奴婢身为细作还能为匈奴获取些许情报;可是此时却是在大汉都城,与匈奴远隔关山。奴婢身在将军府中不得自由……奴婢若真的是细作,又岂会这样笨?” 小狐妖轻叹,心疼地抬头去望卫长君的眼,“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军在西域时威风八面;可是一旦回到朝堂,将军又哪里还有半分自由?将军的一切都只能听从朝堂权贵的安排,奴婢纵然在将军身边,又能得到将军什么第一时间的情报?” 小狐妖的话直刺卫长君软肋,卫长君一皱眉,“你若不是细作,你又如何解释夜半出门?而且府中各道门均有军兵把守,你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出门,又回来?” “香。”小狐妖妩媚一笑,“西域盛产香料,西域的合香法子又是汉地人所不了解。我只需带了香出门,即便是军爷,也会被迷倒,或者是压根儿就忘却了亲眼看见我出门去。” 小狐妖的话有理,卫长君犹豫。 他的理智想要质疑,感情却更倾向于相信。 正在此时,府中灯火骤明,卫夫人带着内宅家丁,举着火把、手拎棍棒冲进来! 卫长君一愣,回望夫人,“夫人,这是何义?” 夫人却冷冷一笑,“将军,内宅之事向由妾身主持,夫君便回书房研习兵书战策吧。这里的事情,妾身自有主张。” 男主外,女主内,内宅的事情原本就是夫人的地盘。可是卫长君却放心不下,指着周遭手执棍棒的健仆,“夫人,究竟发生何事?” 卫夫人站在灯影里,语声寒凉,“抬进来!” 在卫长君惊慌的目光里,几个健仆抬着三具尸身进来!每一个都死状狰狞,比活活挖了心去!狰狞的血腥味儿在小院里弥漫开来,饶是久经沙场的卫长君也不由得一皱眉。 而与那狰狞的血腥味儿一同在小院中弥漫开来的,竟然是小狐妖方才展示给卫长君嗅闻的香! 院子里花影如雾,血腥与香料的香气凝聚在一起同样也聚成一片雾霭……只是这雾霭是一片血红之色,细嗅之下眼前只看见那三个家丁死不瞑目的双眼! 卫夫人身后转出捉妖的道士,道士手中桃木剑一挥,指向小狐妖,“将军、夫人,害人者便是那妖孽!” 小狐妖愣在当场,回望灯影暗处的卫夫人。与平时不同,今晚的卫夫人自打出现,便只站在廊檐下,躲在灯影暗处,并不走到灯光下来。 再看那三个被活活掏了心的家丁,小狐妖心中波澜骤起! 那灯影之下的,早已不是卫夫人,而是幻化成了卫夫人的千年狐妖! 她的抗拒,终究惹恼了千年狐妖;千年狐妖还是来了,这一回千年狐妖先要毁了她,进而毁了卫将军府,毁了整个大汉天下! 剧情拍摄到这里都还是剧本中原来的设定,可是到最后一个镜头拍完,夏凉却猛地喊了声,“导演,请停一下!” 夏凉从廊檐下走出来,直接走到导演面前,“怎么后头变成这样了?导演您要修改拍摄意图,可是不用跟我们说一声么?” 夏凉不是傻子,她当然看得出来,如果照这样拍下去,那么她扮演的角色将不再是正室卫夫人,而会成了那个千年狐妖! 卫夫人代表着人性的光辉,明知夫君迷恋狐妖而不放弃,最终终于唤醒丈夫,伉俪情深携手终老——这是原来剧本的设定。千年狐妖和小狐妖,都只作为夫妻情感的一道坎儿,两人同心协力制服妖精,体现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人性光辉唤醒心灵的主旋律立意。 可是现在,卫夫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消失,而千年狐妖就这样披挂上场了;她这个人性光辉的正室直接沦为最邪恶的千年狐妖大反派,这算怎么回事! 导演微微皱了下眉,“夏凉,影视圈有不成文的规矩。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工作方式。剧本只是一个基本的参照,不等于导演每一幕戏都要完全按照剧本来拍摄。身为导演,当初签约的时候,我已经跟投资商要求了绝对的拍摄自由权。我陈歌以这么多年的专业经验敢保证,我一定会让投资商赚钱,所以这个改动本身,没义务告知任何人。” 副导演也冷冷望着夏凉,“王家卫拍戏从来没有剧本。夏凉,如果王家卫找你拍戏,你会拒绝么?” 夏凉被反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硬辩,“可是人物的设定也不能变化这么大吧?导演,卫夫人一下子就变成了千年狐妖……这,这也未免太荒唐了吧?” 陈导看了夏凉一眼,根本就没再说话,只转头跟副导演核对接下来的分镜头剧本。 夏凉看出导演的冷遇,忍着问,“导演,那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接下来的剧情?该不会是小狐妖为了保护卫长君和将军府,而跟千年狐妖正面对敌吧?小狐妖一下子变成了正面的角色,后头所有戏份的光辉都只在小狐妖身上了,是不是?” 导演还是没理她。 夏凉站在原地笑起来。剧组所有的班底都是多年跟着陈导的,此时看见夏凉这么当面质问陈导,都不由得对她怒目冷视。 你夏凉不过是个新人,还是没毕业的学生,你能担纲女一号,是陈导亲自拍板的!陈导为了你,受了外界多少猜测和指责?什么潜规则,什么吃嫩草的都传出来了——你夏凉非但不对导演心怀感激,你竟然还敢这么当面质问导演? 凭什么?就凭你夏家在恒玖的身份,是不是? 剧组人员的集体冷眼,让夏凉恼怒得攥紧了拳头。一直小心藏着自己的身份,藏着自己的狐狸尾巴。她努力想做一个勤奋上进的新人,她努力想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做到一炮而红,她小心与剧组每一个人结交——如今,怕是都白费了! 第134章 挑唆 全剧组的冷眼里,夏凉讪讪走回化妆室。 纵然狼狈,夏凉却也没低头避过众人的目光去。就仿佛曾经在学校里一样,下课的时间,逆着人流走向练功房去。迎着众人的目光,抱紧自己怀中的纯白舞蹈鞋,孤单的身影与众人身影交错之间,依旧挺直自己的脊背。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即便要因此而不得不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她依旧要勇敢向前去。 目光终究落在远在角落里的傅青爵身上。 青爵永远众星捧月。必定在场的花和月三只,还有助理小孟,以及专属化妆师、造型师等都环绕在侧。那人只是坐在角落的暗影里,却也周身仿佛能自行发出光芒来,让人无法不去注意到他的存在崆。 遥遥地,青爵玄黑的目光也锁定了她;甚至隔着众人的身影,朝她举杯遥祝! 夏凉的心底一翻。 她之前就担心青爵不会放过她,她只是没办法预料傅青爵会怎么干;现在才想到,这一切是不是根本就是傅青爵的报复哦! 这部戏就是想要捧红她,可是傅青爵故意让她从端庄坚贞的卫夫人角色直接过渡到大反派,就算影片上档之后她会红,可是却也注定了她的角色不讨喜,日后恐怕要难逃影迷的杯葛! 还有,导演的态度…… 夏凉转头回去看导演的方向。 她方才太急了,只顾着去向导演要说法。她能那样对导演,仰仗的自然是自己的身份;陈导虽然是大导演,但是近年来人气有所下滑,所以陈导原本对投资商还是很配合的,可是今天却强硬地不肯搭理她——夏凉心中惊跳,导演突然的态度大变,是不是这背后就是傅青爵的计策! 以青花和月今时今日在娱乐圈的地位,傅青爵想要玩儿死她,简直易如反掌!就算她背后还有恒玖做靠山,但是恒玖至少目下的地位还不能跟傅家相比! 夏凉狠狠咬牙,绷住自己的神色,走进化妆室去。 还是哥哥说得对,若想要跟傅青爵抗衡,要对付的不止是傅青爵整个人,还要先摆平整个傅家! 医院里静悄悄,夏天坐在病床上,抬眼默默看阳光从墙上转了角度,无声滑过。时光便是这样更改,看似清浅,却粗暴改变了世道与人心;无论你花多少气力,都再追不回。 方才夏凉在电话里与他哭诉,说在剧组受了委屈。整部戏全都被傅青爵给改得面目全非,早已不再是他们最初设定的模样。 剧本改成什么样,夏天本不在意。那不过是他用来赚钱的一个工具,只要能保证未来的票房就好,至于本身是什么样子都没关系。 可是夏凉的另外一句话让他不能不心有震动。夏凉说,傅青爵将剧本给改得彻底变了方向,傅青爵根本就是要用这部戏确立他跟净璃在片中的情侣身份! 最后,卫夫人死了,是被千年狐妖杀死的;千年狐妖其实是在帮卫长君和小狐妖扫清障碍!——卫长君跟小狐妖两个人齐心协力杀了千年狐妖,小狐妖便能以此功劳,名正言顺成为卫长君续弦的夫人! 卫夫人和千年狐妖都是夏凉扮演的,原本要的是一人分饰两角,以一正一邪的面目来表现演技、获得声誉——可是如今倒好,局面彻底变成是夏凉自己杀死自己,最后整个成了片中的大反派、大悲剧! 让夏凉自己毁了自己,然后让傅青爵自己跟净璃名正言顺成为银幕上天造地设的情侣……夏天将手机扔在一边。手机上开着的网页正是娱乐频道,上头正连篇累牍报道十二少跟小狐妖扮演者渐入佳境,新一代银幕情侣呼之欲出的新闻。 这部《画心》彻底成了傅青爵的游乐场! 他自己不用拿一分钱,他还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他拿恒玖当什么,他拿女主角夏凉当什么,他又拿他夏天当什么!恒玖出钱出力,夏家出人,原来都只是陪着傅青爵玩儿的么? 夏天起身走出病房。 他的伤在手上,行动自然不受影响。他站在走廊的落地大玻璃前望向窗外一丛一丛的绿植,轻轻勾了勾唇角。 计算好时间,夏天猛地回头,正好撞上一个从走廊入口走进来的男子。那男子身材颇高,跟夏天几乎平齐。五官很是俊美,却眼角眉梢总挂着几许抹不掉的阴郁之气。仿佛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让他开怀。 “你干什么?走路不长眼睛么?”那男子果然冷言相斥。并不因夏天身上的病号服,以及手上的绷带而有所谦让。 夏天连忙道歉,“真是对不起。我踩脏了你的鞋,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到我病房一坐。我有全套清理麂皮鞋的工具,让我帮你清理一下。” 那男子皱眉,“手都伤成这样,还能帮我清理皮鞋?” 夏天耸肩,“不妨试试?更何况,就算我单手亦能完成烹饪。” 清理鞋子跟烹饪?什么跟什么呀这是? 那男子愣着看夏天一眼,“你想说什么?” 夏天微笑,“早接到过傅少爷的预定,只可惜我手伤了,所以一直没能亲自招待傅少爷。” 那男子哑然失笑,“你是‘夏天的味道’的主人?我还以为什么人这么屌,竟然连我傅嘉定的预定都不搭理——原来是你手伤了啊。我说你也不敢这么怠慢我们傅家人吧!” 来人正是傅家三公子、杜清荷的儿子傅嘉定。 杜清荷虽然遗憾自己整个儿子是个不争气的,但是他已长大,杜清荷总归要给他些工作来做。杜清荷便让嘉定来负责竖店这边子公司的运转情形,顺带探听青爵与净璃在这边的消息。 嘉定自恃身为傅家公子的身份,来到竖店自然要去品尝一下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私家菜“夏天的味道”,并自信那老板不敢给他吃闭门羹。为此嘉定还跟狐朋狗友吹嘘过,却没想到他的名片依旧被夏天原封不动地退还,并且一声解释都没有! 嘉定的面子很是下不来,正想着要找夏天报仇,却没想到在医院里碰上了。更好的是原来夏天不是不给他面子,而是手伤了,这让这位少爷心口郁着的这口气算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夏天的手的确灵巧。他会画瓷画,又会做菜,仿佛这些注定了他做其他的手工也能做得极好。傅嘉定瞄着夏天单手给他打鞋粉,清理麂皮鞋,都不由得咋舌,“夏天,你手艺果然不错。” 夏天着意顺着嘉定说话,一口一个傅少爷,一句一声对不起,嘉定跟夏天于是极快熟络起来。 夏天只笑,“日后但凡傅少有朋友想来我这里尝菜,只消傅少一个电话,我必定接待。” “真的?”傅嘉定脸都兴奋得红起来。这该是多有面子的一件事,他都能想到日后在朋友之间的扬眉吐气! 同样都是傅家的儿子,他却永远像个小瘪三。人家一提傅青爵,那是无不尊敬;可是他就永远享受不到青爵那种尊贵。朋友之间也总有人踩他,说他空姓了傅,不过根本就没有未来。还有人推测,说老头子死了之后,能给他留个几百万让他混吃等死就不错了,绝对不会让他继承家业。 嘉定忍气吞声多年,一旦能有个办法能在朋友中间扬眉吐气,自然是恨不得将夏天认作手足。 夏天点头微笑,“我就算再敢不给嘉定你面子,我却也绝对不敢不给傅家的面子。” 夏天留意到那一刻嘉定面上滑过的不甘,一笑继续问,“鼎升最近频出重拳,嘉定你怎么有时间来竖店?外界传闻,傅青爵不理家业,那么现在的鼎升少帅自然就该是嘉定你吧?” 夏天一言便刺中嘉定痛处,他闷声回答,“不是!” 夏天听嘉定说完允扬的事,便故作惊诧地扬眉,“哦?怎么会这样?就算他是长子,可是他毕竟是养子;傅青爵既然无心家业,没理由不让嘉定你这亲生子来掌管家业啊。” 夏天不疾不徐挑动嘉定的怒气,脑海中则静静浮现起允扬那张眉眼疏朗的面容。 从前以为允扬跟青爵是冤家,正如他们从小在人前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所以恒玖这几年来在允扬身上下过不少的功夫,希望允扬能够成为傅青爵的对头,能够形成窝里斗的情形——可是似乎一切都白费了。夏天现在只担心,恒玖曾经对允扬说过的那些话非但没能起到挑拨的作用,反倒有可能全都借由允扬的嘴,落进了傅青爵的耳朵。 否则傅青爵,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第135章 你是喜欢我的 “妈,就算你为傅家拼了命,可是你又能得着什么!老头子活着的时候,是绝不可能给您一个名分;如果将来老头子死了,咱们母子怕是都会被傅家扫地出门!” 嘉定与母亲杜清荷通电话。夏日火热,杜清荷忙着港口那块地的事,在电话里嗓音都是嘶哑的,可见有多上火。 听着母亲那疲惫又沙哑的嗓音,嘉定的火腾地就起来了。 如今傅家一家人都在养尊处优,凭什么就让他妈一个人这样忙这样累? “嘉定,你胡说八道什么!”杜清荷一听嘉定这话,在电话那端惊得起身,厉声训斥,“你这话今天说说就算了,日后绝对不许再说起!你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么?说不定你此时说出来的话,早已传到了你爸爸耳朵里!崆” 嘉定后脊梁沟也是一凉。却转头环望四周,却冷笑一声,“妈,您这辈子真是被老头子吓破胆了吧?我现在在宾馆里,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跟您在电话里说的话,老头子怎么可能知道?” 杜清荷只能在电话那端叹气。怨不得先生不待见嘉定,实在是嘉定空生了一副精明的相貌,实则心里却还是幼稚。 “嘉定你听妈说,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这话你日后都绝不许再说了。记住了么?哦” “妈,港口那块地如果拿下来,能给傅家赚多少钱?”嘉定烦躁。 “你问这个干什么?”杜清荷心中警铃大作。 “妈,您说老头子是不是也在用这块地的事来考察允扬?如果杜允扬做不成,老头子自然就不会再让他做鼎升的总经理了,是不是?” “嘉定?”杜清荷大惊,“你要干什么!” “妈,现在老头子已经撒手不管公司的事情,如今整个集团的决策权实则都在妈您的手里——如果得不到您的支持,您说杜允扬能做得成这桩生意么?” “嘉定?”杜清荷已经明白了儿子的用意。 “妈,我已经等够了。我就算斗不过傅青爵,可是难道您真的愿意眼睁睁看着我屈居在一个养子之下?”嘉定俊美的长眸里却透出阴冷的神色。 “嘉定……”杜清荷喘息惊慌,“妈知道你这么多年受委屈了,妈也着急,可是允扬却毕竟是夫人的养子!” “妈,整个傅家原本就该是你我母子的。大娘怎么了,她早就跟老头子离婚了;傅青爵和他妈都是不懂生意的人。傅家若想要未来,必须得与咱们母子经营!这不光是为了我自己,妈,这也是为了傅家,不是么?您这辈子无论受多大的委屈,却始终提醒我,让我记着自己是傅家的儿子……我也该为傅家的将来着想,不是么?” 事情已经隐约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去走,夏天的手也康复得很快。只是,他并不急着要求医生将他手上缠得很夸张的绷带数量减少,宁愿忍受这大夏天的被绷带缠住的闷热和痒痒。 像是一种修炼。苦行僧用世俗眼中近乎自虐的方式,来寻求精神的境界。只要能达到自己希冀的彼岸,这一点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房门上传来敲门声。音量不高,却足够让人听见;倘若房间中人在熟睡,这音量还不至于吵醒……从这敲门声的周全里,就足见那敲门人的心思剔透。 夏天终于展颜一笑。所有的阴郁,因为想到那一个人,便仿佛一道光劈开所有阴暗,能让他心灵深处透过光来。 夏天含笑打开门,深深凝眸门口的净璃,“你总算来了,让我好等。” 他伤了,她一定会来。 只不过夏天没想到,净璃竟然来得这样晚。晚到,迟了好几天。 净璃面上一红,“这两天是重头戏,夜场戏完了还连着早场戏。我怕太晚了过来会影响到你休息,所以我直到今天才来。” “没事。”夏天温柔微笑,“只要你来了就好。再晚我都能等。” 净璃微微皱眉。还是不习惯夏天这样的说话方式。 “快进来坐。”夏天伸手握住净璃的手臂。原本是想要拉住净璃的手,却被净璃不动声色避开,“看你眼下两团黑,定然是累坏了。进来坐,我给你准备着好吃的。” 净璃似乎微微犹豫了下,还是走进门去。 夏天看见净璃的神色,不由得皱眉,下意识抬眼去望净璃背后。走廊里安静,并无人跟着净璃同来。夏天这才一笑,推严了房门。 “夏天,你的手怎么样?”净璃拦住夏天要泡茶拿茶点的动作,只关心他的伤。 夏天一笑摇头,“没什么大碍。医生只是说,将来会在我掌心留下一条疤。年深日久了会变成一条掌纹。” 会落疤……净璃心中不忍,“夏天,对不起。” “哪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夏天温柔微笑,“中国人都信手相,这条疤痕变成的掌纹是你给我的,那么便更证明你注定要在我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净璃,我求之不得;往后便日日用那掌纹握着你的手,这就是美梦成真。” “夏天。”净璃皱眉,“我想我已经与你说得明白。你是我珍重的朋友,可是我对你从没有其他情感。” “净璃,你撒谎!”夏天依旧温柔地笑,眼神中却多了些冷硬的东西,“我记得当年在郎溪的那段时光,我记得清你望着我的目光!——净璃,你是喜欢我的;我认得那种目光!” “从十五岁到十六岁,那是人这一生情窦初开的年纪。我记得你望向我的每一段目光——无论你我吵架还是辩论,你的目光里却都是喜欢……净璃,是你先喜欢上我的;甚至早过我喜欢你!” 净璃轻轻一颤,“夏天,不是的。” “净璃你不必再遮掩。”夏天坐在温煦的阳光里微笑,“我夏天也不是傻子,我分得清人目光里的情感。净璃,如果不是接受到你那样的目光,也许我不会那么早就动心,也许我更不会这么多年从来无法将别的女生放在我眼里和心里。” “爱情是需要交互感应的。净璃,如果不是在你眼睛里看见了喜欢,我不会固执一生。” “夏天!”净璃真是百口莫辩。那种感觉像极了小狐妖面对三具被活活挖心的尸首,面对所有人的指责,无法辩解一样。 “净璃……”夏天微笑,柔声哄慰,“你别为难。把所有为难的部分都交给我,让我连同你为难的部分一同承担起来。你只要好好地等着我爱你,就够了。” “我明白傅青爵的性子,他自小就霸占你,绝不容许你说一句想走,或者想要反抗他的话。你妈妈也还在傅家,你不敢反抗他,所以你不得不违心地说一些话。不过现在我来了,净璃,你不要再害怕。” “傅青爵的问题,我会替你解决。有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人胆敢再强迫你、伤害你。净璃,你相信我。” “夏天你够了!” 净璃听着夏天自顾自的诉说,惊愕得站起身来,“夏天,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夏天依旧温暖微笑,耐心地望着净璃的眼睛,“净璃,你怎么会说我是误会?我没有误会。去问问你身边所有的人,甚至是傅家的人,每一个人都将你跟他之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强迫你、禁锢你,而你强颜欢笑,不得不顺从。” “净璃,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都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你不想在我面前承认,只是因为你惯性地不敢说他坏话;还有,净璃你是心疼我的,你不想我为你担心,是不是?” 夏天的笑容温柔如夏日阳光,暖意融身,“就像当年在郎溪,许多次我看见在我眼前几乎落下泪来。可是我问你的时候,你却都不说。你知道那个时候的我,还没能力去保护你,还没能力去对抗傅家,所以你不舍让我为难,对不对?” “夏天!”净璃惊愕望着眼前的男子。 那样熟悉的容颜,可是此时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就像曾经端庄坚贞的卫夫人,忽然一夜之间变作了千年狐妖。即便皮囊依旧是那一副,却因为内在灵魂的不同,而彻底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没错。只是夏天,这世上凡事都有例外。这世上唯一不用与旁观者交待的就是爱情。爱情从来都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管旁观者看法如何,重要的永远是当事两人内心的感受。” 净璃深深吸了口气,“夏天,我喜欢的人,是他。即便他对我霸道,我也喜欢他。这就是我的答案。夏天,请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第136章 怎样认真,也不一定成真 傅宅,阳光如雾。只是青瓦屋檐还是凛冽刺破光雾,筛落进眼底一丝阴冷。 允扬坐在房间里,攥紧了手上的签字笔。他主持的工作,再一次被杜清荷掣肘。杜清荷并不直接说不行,只是说相关资源需要时间来调度。 可是时间恰恰就是做生意的生命线所在。晚一步,商机错失,便不再来。 门口有身影在光雾里轻灵一闪,却随即躲开,没敢踏入门槛来。 允扬轻轻叹了口气,“嘉怡,进来。崆” 嘉怡忽闪着大眼睛,怯生生地迈进门槛来。她身上樱红色的连身裙,在金色的光雾里潋滟开一片艳丽的波。 “这几天怎么了?躲着我?”允扬抬眼静静望着嘉怡。 嘉怡站在允扬面前,很是局促,手指绕过裙摆,辗转了几回。这才终于鼓足了勇气,“允扬你跟我妈又怎么了?听说你跟我妈在办公室大吵,公司的同事都听见了。哦” “对不起。”允扬起身,诚挚道歉,“是我做晚辈的礼数不周。等我过两天去跟三姨当面道歉。” 嘉怡黯然垂眸,“我妈说,不许我再与你往来。” 允扬微微皱眉,“嘉怡,你我在法律关系上是兄妹。都是一家人,岂能不彼此碰面?再说,爸爸定然不希望看见你我不睦。” 嘉怡幽幽地转了晶莹眼瞳,回望允扬,“允扬哥哥,碰面与往来,是不同的。” 允扬心底丝丝一颤,急忙别过头去。 这多年,那少女心事,他如何不懂?只是装作不懂,以她的年纪作为最好的托辞。可是如今小姑娘已经长大,又入了大学,再没有托辞来做挡箭牌。 “嘉怡……”允扬垂下头去,有一点点为难,不知该怎么说。 “我妈说,这些年你与我亲厚,其实不过是在利用我!” 允扬的迟疑刺痛了嘉怡,嘉怡眼中含泪,想要求证地望向允扬,“我妈说,你不过是想从我这里得知我妈那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不过是你的工具;而你利用我的目的,是为了伤害我妈!” 允扬动容,“嘉怡你听我说!” 嘉怡却含着泪光冷笑,“我妈是什么样的人,我并非不知道;可是就算她不是什么善类,她却也毕竟是我妈!作为她的女儿,我只能无条件去护卫她!” 嘉怡长睫轻眨,眼泪豆大滚落下来,“允扬哥哥,我从小就亲眼看着你跟二哥吵架。二哥身边有净璃,每回你们吵完,二哥都有净璃去劝慰他;可是你却没有,你只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没人会理你,甚至你自己都不敢表现出生二哥的气了……那时候我看着就好心疼。” 嘉怡用力吸气,“我知道,你那时候潜意识里是希望净璃也来陪你的。净璃是神奇的女孩儿,面对着她,你和二哥便都会心情好起来。可惜二哥霸道,每回生气完后都会格外缠着净璃,不让她离开他半步;所以允扬哥哥你只能独自在孤单里,失望了一次又一次。” 允扬长眉紧蹙,心底的疼痛盘转而起,“嘉怡,不必说了。” 嘉怡却摇头,“可是那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陪在你身旁。如果你跟二哥再吵架,二哥身边有净璃,你身边也会有我;这样你们也就是打个平手,没有胜负。” 允扬定定望嘉怡,说不出话来。嘉怡从少女时代便崇拜他,他却没想到,嘉怡亲近他的原因不是出于少女的仰望,而是——心疼他。 他这一生早早离开生身双亲,父母用他来换一个安身立命的未来;进入傅家,只是寄人篱下,纵然法律上是傅家的儿子,可是傅家内部绝不会将他与青爵一样看待;就是那愚蠢的嘉定,也因为血缘比他纯正,而时时处处对他盛气凌人。 所以他会不自觉地喜欢净璃。不光净璃有净化他情绪的力量,更因为他的处境与净璃那般相似。可是净璃没有怒,没有怨,而是安静生活在傅家;看着净璃,他便含笑熬过一道道难关。 却没想到,原来在那些层层的廊檐下,还有一个红裙的小姑娘,在默默地心疼着他。 人不该自怨自艾,可是闻说有人在心疼,那种感动却会汹涌而来。 “允扬哥哥,你喜欢的人是净璃。在你眼中我永远只是妹妹,是不是?”嘉怡从未有勇气问出口的话,这一刻终于迎着允扬的目光问出来。 只因为,在母亲与他之间,她已经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哥哥嘉定的阴气吓坏了嘉怡,嘉怡每次都小心偷听母亲与哥哥的对话,每听一次她便心寒一次。尽管允扬与母亲都姓杜,都来自郎溪——可是原来母亲和嘉定从来都将允扬当做一条狗;先是以允扬来攀附夫人,继而想利用允扬与青爵造成龃龉,从而离间夫人与太太…… 这样的母亲与哥哥让嘉怡心寒。她也更明白,一旦妈和哥哥与允扬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开,她跟允扬便注定失去了将来。 允扬他,即便从小对她爱护有加,却又如何在将来还能接纳她这个杜清荷的女儿? 允扬温润,但是嘉怡最知道他骨子里的自尊之重。倘若妈和哥哥伤害了他的自尊,他一定会反击! 这一生,也许爱情还能退而求其次,可是亲情却是无法选择。所以她也许只能选择妈,只能选择——告别允扬。 既然,他从不爱她。 允扬垂下头去,“嘉怡对不起。感情这件事,我的确尚未想过;只是这些年谢谢你的陪伴,我自然应该与你说实话——三姨说的没错。嘉怡,从小你便善良,对我知无不言,所以我利用你得到了三姨那边许多的消息。” “从我自己这个角度来说,我要谢谢你;从三姨那个角度来说,我要说声对不起你……”允扬尽量说得清浅,可是心底的疼却那样深地刻印下来。甚至是他从未想过的惨烈。 他自己是没有双亲的孩子,可是他又利用眼前这个孩子去伤害她的母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是他却这样不厚道;更何况,他后来还隐秘利用了眼前少女的初恋。 越是深想,越觉自己是罪人。 即便想要做的事实为了傅家,可是无论说辞多么光辉,光辉的背后总有阴影。 嘉怡站在光雾里透明底笑,“允扬哥哥,尽管伤心,可是我还是要感谢你,能与我说实话。至少眼前这一刻,你是尊重我的;也不枉我们少年一路长大。” “嘉怡……”向来口才极佳的允扬,这一刻除了轻呼嘉怡的名字,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好了允扬哥哥,我该走了。这个暑假就要结束,我要在内地上大学,开始要按照我妈的安排,走一条我妈所希冀的人生之路。”嘉怡甜美微笑。 “嘉怡?”允扬心中一颤。 嘉怡微笑,“我既然是傅家的女儿,便如同这个圈子里所有家族的子女一样,都会成为长辈们掌心中的筹码。上大学了,我该一步步按照我妈的安排去相亲,将来嫁入一个与傅家门当户对的家庭,然后……” 然后或者与太太于含之一样,一辈子身居庭院深处,看青春老去;或者像自己母亲一样,不甘寂寞便想方设法抓住手中的权利,用尽一切抢夺。 这便是所谓的豪门女子,不是被变.态,就是主动变.态。 八月中旬一过,竖店越发天高云淡。秋日开启,却并非能迎来秋凉,而是夏天最后的狂热与秋老虎的威力叠加显现。天高云淡之下,依旧大地成灰。 算算日子,暑假将结。《画心》的拍摄也即将杀青。一日日,许多配角的戏份杀青,大家不断告别,说再见,说希望下一次再合作。 铁打的竖店,流水的剧组。人间离合,也如一幕幕戏。不管戏中曾经如何爱恨痴嗔,终有大幕落下的一刻。 净璃在剧组中,与夏凉彻底势如水火。曾经的那些表面上的相安无事,终于被彻底撕碎。 这次拍戏,宛如人生一梦。将所有曾经美丽的,全都凛冽清醒。 剧组渐渐清静下来,净璃的心也跟着安静下来。既然小心周全的不能得到周全,她索性放开不再想。随遇而安,船到桥头自然直。 唯一让净璃有些为难的是,也不知是aa,还是剧组的宣传,总之最近的媒体上写她跟青爵之间的事,越来越口径一致:说他们是银幕情侣,粉丝甚至有希望他们真的在一起的。 太多的照片,都是她跟青爵拍戏过程中,或者是日常生活中的含情相对。净璃甚至不知道这些照片是怎么被拍下来的。千万小心,还是防不胜防。 她不怕绯闻,她怕的是这些消息一旦喧嚣开来,傅家和妈都会知道。 第137章 你不是精神病,你只是不要脸 《初恋》比《画心》杀青更早。对面走廊的《初恋》剧组,已经走得七七八八。阮灵的戏份儿原本也完了,却被郭导留下来再补几场戏。 导演都是慧眼识珠,如同净璃的小狐妖给了陈导惊喜一样,阮灵的戏也让郭导刮目相看。 阮灵在电话里跟净璃得瑟,“哎,姐妹儿这把真没想红。想着就一个女三号呗,充其量就是给人家女一号和女二号提鞋的份儿。可惜呢,天生丽质难自弃,姐妹儿这把是注定要红了!” 净璃也笑,“我也听说了。郭导说你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外表妩媚美艳,可是骨子里有种能让人心疼的哀伤。这正好符合韩国导演最喜欢的气质。尤其郭导,最中意用模特儿当女主角。比如《野蛮女友》的贤贤,所以他对你情有独钟是肯定的啦。” 阮灵在电话里夸张地笑,“情有独钟?净璃你想扯我绯闻,嗯?我倒是替剧组担心,我多待一天,说不定卢一山那个不要脸的会带人来收保护费!崆” 净璃也笑,“反正现在又出现个卢一山了。你也不多这一桩绯闻了,嗯?” 阮灵咬了咬手指,“其实我现在倒是有个邪恶的想法。比如做个局,让卢一山揍徐如轩一顿!这样卢一山会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不会再干扰我;徐如轩姐姐也能就此得个教训,不再有事儿没事儿跟我找茬。” 净璃听了便一皱眉,“徐如轩还没完没了的?哦” “是啊。”阮灵说到那女人,很有点不屌,“就因为上回在饭桌上,韩赓暗自帮我了,管徐如轩叫徐姐;结果这事儿就被那帮记者给添油加醋地写出去了,顺带揭露徐如轩的真实年纪。结果这女人就跟我杠上了!” “昨天记者来探班采访,你知道这不要脸的女人干了啥?她竟然当着好几十号记者,公开管我叫‘阮姐’!我k,她比我大了快20岁了好不好!” 年纪是女星的软肋,圈内经常有女星用这种互相叫姐的方式彼此别苗头。比如圈内的那两位冰姐,就曾经公开这样玩儿过,自此彻底撕破好姐妹的表象,唇枪舌剑相见。 净璃听见阮灵也遭遇到了这样的事儿,只能叹息,“让卢一山吓她一下倒是也行,毕竟娱乐圈人都惹不起黑道的;但是阮灵你听我一句,别太过分,否则这女人反击更凶。” “我知道。” 阮灵懒洋洋叹了口气,“卢一山办事有分寸,这事儿我只需要跟他说一声,剩下的他自己就知道怎么办了。” “这个卢一山……”净璃在电话里调皮地笑,“应该有许多故事。阮灵,你何时给我全盘交待?” “交待你个脑袋!”阮灵笑骂,“你当你是我妈啊!我可没那义务跟你交待!” 夏天出院,他拒绝了夏凉等人来帮他的要求,独自静静坐在病房里收拾东西。 掌心的伤,虽然将来会落下疤痕,可是不过只是皮肉伤,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用这伤来让净璃多来陪陪他,这个愿望现在看起来也注定成空,那么他就更没必要继续留在医院里浪费时间。 净璃的决绝,是他从前绝对没想到的。她那样善良,那么柔软,从前就算与他吵架,也总会主动走过来哄他,跟他道歉……他以为她还会如同当年那么对她。可是却都错了,这一回见面,她再也没给过他,往日的温柔。 净璃说他变了,其实变的是她才对! 她对他的温柔都去了哪里?她与他说话时,面上不自禁的娇羞,都去了哪里? 当年他微微表露一点心意,便能看见她眼中闪烁起的火花,他确定那是她的欣喜;可是如今他将自己的心都直接扯开了给她看,不留一点隐瞒,可是她却只有宛如恐惧一般的面色苍白……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他虽然不解,但是他更不甘心! 他想逆天,他想将时光调回曾经,调回少年时代山水清透的郎溪! 那个时候、那方天地,只有他与她独独相伴。没有今日这些纷扰,更没有——傅青爵! 门上传来敲门声。 夏天停住思绪转头去望门口。便一怔。 这个世上果然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吧?他方才正在仇恨想着傅青爵,没想到此刻傅青爵就站在门口! 越是不想见到的人,就越是主动来到他眼前么?真希望就这样闭上眼睛,看不见恶眼前这人,于是这人便也从世上消失! 青爵却不请而入,径直走向夏天来,“再不想见到我,也晚了。若真的不想见我,就别惹我的人;否则你就好好面对我!” 夏天霍地睁开眼睛,“我记得我没邀请十二少来。” 青爵耸肩,“可惜医院是公众场所,不是你私宅。不请也能自来。” “请直说来意吧。”夏天起身,迎向青爵。 两个男子正面相对,身量几乎平齐,更少见的是面容相似。看着对方,仿佛看见另外一个自己。 “听说你被瓷片扎到了手。”青爵残忍地笑,“我只是遗憾,那瓷片只伤到了你的手,却没扎在你身上。一点皮肉伤就让你这么要死要活,我便忍不住好奇,如果我将那瓷片捅到你心上,你又会怎么样?” 夏天眼睛眯紧,“你什么意思!” 青爵继续笑,周身宛如有黑色雾气缭绕而起,最终汇聚在他头顶,宛如一条黑龙盘踞周身,“我来给你看一样东西。” 青爵说着将手机调出图库,举在夏天眼前。夏天一看,便是面色大变! ——照片上,正是青爵亲手黏合好的那只杯子! “知道她为什么压根儿忘了拜托你再烧一片瓷片了吧?那是因为,我已经给了她最想要的。她找不到的那片瓷片,永远握在我的手里;你即便能再造一个,看似相似,却事实上是完全代替不了的。” 夏天一震。便是他也绝对想不到,那个冷酷狂傲的傅青爵,竟然真的会为了净璃而小心将他亲手打碎的杯子再一块一块黏合回来! “其实这瓷片本身倒也没什么,夏天,它真的不值得你演出这样一幕苦肉计,闹得要死要活的。净璃的性子恬淡,你这样折腾,非但不能让她心疼,反倒会让她不适应。人生如戏,只可惜净璃原本就是专业学表演的;夏天你的演技虽然看似还不错,可惜过犹不及,你太过夸张的演技,在哪小孩儿的眼里,一看即穿。”青爵依旧不留情地,字字如冰。 “傅青爵,你真狂妄自大。你当你自己是谁?你的感受凭什么就能代替净璃的感受?你又不是她,你又如何知道她心中作如何想?”夏天纵然被打击,却也不放弃反击。 青爵邪恶笑起,上前一步,仿佛极亲近地附在夏天耳边,“……因为,我到过她最深处。所以你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她如何想?” “你!” 夏天大惊,绝想不到青爵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傅青爵,你不要脸!” 青爵淡然一笑,“话粗理不粗。夏天,你该明白,你永远做不到我对于她的意义。” 青爵叹了口气,悠然自在在沙发上坐下来。长腿交叠起来,手肘撑着扶手,修长的手指彼此相抵。一双冷眸悠闲却又冷酷凝着夏天,“听说还有人执迷不悟地说是那小孩儿先喜欢上他的,并且以此为理由,纠缠不休。啧啧,我就想问一句了,就算我刚刚那句话有点不要脸;可是这世上怎么还有人会比我更不要脸一万倍呢?” “傅青爵!”夏天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上回他的直觉没有错,傅青爵果然跟着净璃一起来了,是不是! “夏天,尽管我很愿意将你的胡言乱语归结为精神病;但是我总归还能清醒地意识到你不是精神病。你要真的是精神病,那我就不能说你不要脸;只有确定你不是精神病,我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不要脸到你这地步的人。啧啧,真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 “傅青爵!”夏天出奇愤怒,如果不是忌惮着病房门还开着,否则他一定扑向青爵去。 青爵冷冷一笑,“那让我叫醒你吧。夏天,你说当年净璃是先喜欢上你的,事实其实是这样的……” 第138章 再深爱,也只是个误会 和一个人说自己的隐私,那叫知己;和一群人说自己的隐私,那叫博客;和全国人民分享自己的隐私,那就成了《艺术人生》。 但凡当明星的,都得有这种上《艺术人生》之类访谈节目的大无畏精神吧?所以此时青爵跟夏天讲述,就真的端上了上《艺术人生》的姿态来。 “……夏天,你说你初次见着净璃的时候,净璃凝视你的目光就现出爱意来,是不是?” 青爵残忍地笑,“你又不是傻子,夏天你怎么就没好好想想,那小孩儿怎么可能对一个从没见过的人露出那样的目光?——唯一的解释是,她看见的压根儿就不是你!” 青爵叹了口气,“她从你身上看见的那个人,是我。郎溪的时光,我们两个被分隔两地;更因为是她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无法面对对我的情感,所以一定程度上是在逃避的。崆” “可是感情是不能被泯灭的,她恰好看见了与我那般相像的你。她的所有感情流露都不是对你夏天,而是对藏在你的影子里的我!” 青爵冷笑,“就像那对杯子,你以为你画的是你自己;可是她看见的却是我的背影。就算你事后能帮她再烧一块瓷片,可是她想要牵住的手永远是最初的那一只,而不是后来的复制品!” “夏天,你不过只是我的影子,一个悲催的复制品罢了。你从来没曾拥有过她一点的心意。你对于她而言,唯一的存在价值,不过是能在千里之外看见我的身影,仿佛我还陪在她身边……哦” “她始终最为难忘你温柔的笑,也只因为我从来没给过她那样的微笑;她潜意识里会希望,我也能给她那样的笑容……夏天,醒醒吧。千万不要再到她眼前,或者其他人眼前去丢人,说什么是她先喜欢上你的。” “这个事实这样浅显,全世界人民都看明白了;可是你还跟精神病患者似的那么自说自话,那该让全世界人民多为你不好意思?夏天,执迷不悟不光是一个简单的词汇,它有可能会成为病理肇因。抑郁症八成都是这么来的,而抑郁症再严重下去,就会变成精神病。” 青爵的笑容都是黑色的,配着他那玄黑色的目光,阴沉得令夏天的灵魂都冰冻起来。 “夏天,除非你自己想当个贱.人。人至贱,则无敌。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自尊心,可千万别再出去丢人了。”青爵冷笑起身, “故事讲完了,拜拜。” 青爵轻狂而去,夏天则独自站在房间中如遭雷劈! 曾经的信仰,倾塌成灰。给自己唯一的支撑,再找不到受力点。 夏天绝望地望向窗口,看见青爵的黑衣身影已经转过绿植,从窗口走向大门的方向去。夏天忽地扔下手中的行李,大步奔出病房去,直追上青爵去。 “你不必如之前对我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傅青爵,你一样没跟她说过你爱她!你是个自私鬼,你既想取悦你的家族,又想保持偶像明星的身份,所以你宁愿让她难过,宁愿让她孤单地承担这份感情!” 幽幽叹息,宛如丁香花的香气,馥郁却带着苦涩。 青爵转头,摘下墨镜,瞳光深深望着夏天,“在我心里,‘我爱你’是最为贵重的三个字。不是不说,而是时机不到,便暂时不说。” “这三个字如果如同你一样,被三不五时就随便说出来——夏天,那你带给那小孩儿的不是惊喜,而反倒是疑虑。那三个字在她心中一样贵重,如果被你那么廉价甩卖出来,那就只能是贬值的假冒伪劣商品。” “你狡辩!”夏天的面孔在夏日艳阳之下变得苍白,他一向温润的目光这一刻带着绝望,“分明是你自私!分明是——你只想玩弄她,只把他当做你的玩偶和战利品!你根本就,不爱她!” 青爵笑起来,盛夏花影里便仿佛缭绕起黑色的雾霭,“你真的当那小孩儿是小笨蛋?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确信,你以为她会这么多年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夏天,我爱不爱她,她知道就好,与你何关?”“大家快来吃冷饮!” 盛夏初秋的热量集中在一起,摄影棚内纵然打着大风扇,可是演员们被吊了大半天的威亚下来,也都是汗透中衣。 最辛苦的还是净璃。她扮演的小狐妖,这一刻要飞天遁地,从来没吊过威亚的她被武师们给架下来的时候,几乎已经瘫倒在地上。 这个时候,能吃点冷饮,当然是最棒的了。 仿佛知道她想要什么,就来什么。剧务小王欢喜招呼大家。 看见青爵主动走过来陪着净璃,花和月三只虽然也心疼净璃,不过还是识相地先出去吃冷饮。少顷,和郁兴奋奔进来,“天啊,净璃、老大们你快来!” 青爵轻哂一声,“又不是红豆冰,有什么欢天喜地的?” 红豆冰? 净璃的脸登时红了,转头去瞪他。脑海里止不住地想起那晚的商业街上,他说“如果不凉,就可以吃了吧?”然后,当着那么多人,他站在塑胶桌椅边,邪佞地吻她,从她口中一点点偷走红豆冰。 那一刻的甜蜜与沁凉,此生难忘。 这一害羞,净璃便不觉得身上疲惫,赶紧爬起身来迎着和郁走向摄影棚门口,“有什么雪糕?没听剧务说买了雪糕来啊。影视城距离远,都说怕化了……” 说着走到门口,天上的阳光一下子全都晒下来。净璃不经意望向眼前——便惊得怔住! 和郁献宝似的笑,“想不到吧?净璃你想不到吧想不到吧?” 真的想不到,因为投映在净璃眼前的,竟然是一辆冷饮车! 小货车改造成,将后面的车厢变作大冰柜,里头放满各种口味的雪糕桶;车身上一花花绿绿涂满了冷饮车的快乐颜色。更吸引眼球的是车子侧面长长拉起的一道彩带,上头写着几个巨大的彩虹色字:“青花和月后援会祝各位夏日添凉!” 净璃知道青花和月粉丝力量强大,整个拍摄期间也陆续有小影迷送来小礼物和零食什么的;却着实没想到,还有这样大的手笔! 剧务小王凑过来,眼睛里冒着星星,“和殿,这辆冷饮车可不只是今天来给我们送冷饮,而是送给我们剧组的哎!有了它,咱们陈导的班底就再也不用担心日后盛夏拍戏了!和殿,咱们全组人都托青花和月的福了,真是太感谢了……” 净璃说不出话了。一辆车啊,而且还有改装的费用!这是很大一笔钱啊! 和郁笑起来,“冬天他们还送过全剧组每人一份的烤肉,春天还曾送过剧组咖啡机……粉丝们的支持如影随形,他们知道剧组不喜欢粉丝打扰拍戏,所以他们只将东西送来就走。只无声让我们知道,他们都在默默陪伴着我们。” “天……”净璃都忍不住含泪,“好难得。” 和郁一笑,偷偷指了指青爵,“所以老大那么酷的人,却能够在娱乐圈坚持这么久,他虽然嘴上从来不说,实则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些粉丝。” 净璃含泪点头。那个人就是这样的,嘴上不说,可是他总会用无声的行动默默表达出来。 “你好,请问你是顾净璃么?”旁边有个学生模样的小女生,背着双肩包,走过来试探地问。 净璃便含笑点头,“是的。” 便是为了他,她也愿意满足他的粉丝们一点心愿。签名或者合影,她都乐意。 那女生上上下下打量了净璃良久,“顾姐姐,你真的好美哦,比照片里还要美。我也真的好喜欢你哦,期待你在戏中的表现。” 净璃惊喜微笑,“多谢你,我一定会加油。” 那小女生却轻轻摇头,“……可是,可不可以请你离十二少远一点?你是狐狸精,你靠近十二少,只会给他带来灾厄!” 高天的阳光明晃晃地照下来,在白条石的广场上反射回来,漾起一片刺眼的白光。净璃站在那片白光里,有一刹那宛如雪盲一般的呆愣。 那片白雾里,她看见和郁面色大变,看见剧务小王等几个人冲上来将那个小女生给拉开。还看见,冷饮车附近有几个大学生年纪的女生冲过来,将那女生扯走,耳朵里仿佛听见她们在喊,“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是十二少的粉丝,我们最爱我们的偶像。不论他做什么、怎么选择,我们都要支持他!你怎么能丢我们的脸?……” 第139章 捉弄 “青,你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你不可以只属于顾净璃一个人!” “凭什么是那个顾净璃?她是狐狸精,狐狸精!” 净璃回到房间良久,日影西斜落在墙壁上,没有了光和热,却还留下一抹刺目的血红。净璃耳边还在回荡着刚刚那个小女生声嘶力竭的喊声。 粉丝对明星的爱,也是一柄双刃剑。有人奇怪刘德华怎么会在年届五十才会公开朱丽倩和高调生女,蔡卓妍直到宣布离婚才让大众知道她已跟郑中基隐婚四年;还有大陆的“海藻”李念,她说如果不是任志强捅破了她已婚的事,她会选择一辈子隐婚下去…… 有人会以为明星们这都是矫情,用爱情和婚姻博炒作罢了,至于嘛?实则不设身处地,真的无法体会到那种困窘。这些看似的“矫情”,更多的还是出于保护家人的初衷崴。 纵然自己风光万丈,可是如果却让自己身边的人因此而遭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那么什么样的风光能弥补这样的难过? 青花和月是当今内地第一男子团体,走的是实力+偶像的路子,那么便不可能躲过女粉丝对他们产生近乎爱恋的心情。年纪大的粉丝还好,他们能分得清崇拜与爱恋;可是年纪小一点的女生,就会有这种类似爱情被抢走一般的情绪。 “净璃,那女生说你是狐狸精,别往心里去。她那是因为你扮演小狐妖,仅此而已。”和郁小心陪着净璃节。 净璃吸了口气,抱紧自己的手臂,“小和谢谢你,我没事了。” “真的?”小和瞪大了眼睛问。 “嗯!”净璃用力点头,环望站在吧台前的花上苑和月如璧。 相对于和郁,花上苑和月如璧都是相对成熟的男子,他们两人一个一身粉、一个一身月白,站在吧台前,手肘撑着桌面,各自手里捏着一杯酒,看似逍遥——实则,净璃明白,他们都是在小心地担心着她。可是他们都愿意给净璃自己足够的时间和距离,让净璃自己想明白这一切。 面对困境,外人纵然再能助力,但是最终能帮自己真正战胜困难的,只能是自己。 净璃向那两人微笑,“我是被吓到了,开始也觉得有一点委屈。可是现在冷静下来,已经不怕了。这才说明你们青花和月有多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切……”花上苑跟月如璧对望一眼,都如释重负笑开,“那就好。净璃,你不知道你一向是我们青花和月编外第五人么?” 小孟眨了眨眼睛,“哦?我还以为那第五人是我内!” 花上苑笑着将手上一张餐巾扔向小孟,“就算有人要问,那也应该是钱钱!啥时候轮到你了?” 净璃也笑起来,“要不,这个第五人的位置,我出租?小孟哥要不要,我租给你呀,租金八折!” 大家都笑开,一场风波消弭而过。 净璃知道,这不过只是个开始。除非她胆小地就此离开青爵,否则她必须勇敢起来。第一回就怕了,那就不再是那个从小被青爵“摧残”长大的顾净璃!她的抗压能力,强着呢! 竖店长途汽车站,背双肩包的小女生,握紧手中的矿泉水瓶疾步走进车站候车大厅。趁着暑假来竖店追星的小女生多了去了,这样装扮的最是常见,没人会多看她一眼。 “嘿。”小女生刚要走进候车大厅去,却冷不防身旁一个清冷的嗓音。音量不高,却不啻晴空一个炸雷! 小女生颤抖转身。阳光倾天而降,原本是光灿又温暖,可是那人周身的玄黑却仿佛将阳光都急冻。纵然依旧耀眼,却没有了一丝温度! 是青爵! “你说你是我们后援会的姐妹,那一起坐坐吧。走!”青爵身边走出一个大学生年纪的女生,白衣黑裙,清秀却凛冽,伸手拖住小女生的手就走。 “哎,哎姐姐,我……”小女生顿时腿软。 那女生耸肩一笑,“哈,你叫我什么?你还敢继续装我们后援会的姐妹?你若真是我后援会的姐妹,你会这么叫我?” 青爵残忍眨眼一笑,“你不该叫她姐,你该叫她哥。” 那女生姓英名鸽,是青爵后援会的会长。名字里有“鸽”,再加上性格飒爽,所以向来都让后援会的姐妹叫她“哥”,最讨厌人家叫她“姐”,所以单从这个称谓上就足以证明这小女生是冒充的! 小女生被英鸽揪着头发给扯上保姆车去,就吓得嘤嘤哭起来。 英鸽劈手就给了小女生后脑一记,“还装柔弱,嗯?害人的时候怎么不柔弱?嫁祸给我们后援团姐妹的时候,怎么不良心发现?如果不是十二少发现你不对劲,我们还真被你骗过去,以为你真的是我们后援团的姐妹!” 青爵坐在车里,隔着墨镜,眯着眼睛瞪着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生。 净璃在门口出事,他立时就冲出摄影棚来。大家都忙着照顾净璃,只有他逆着光,朝向那小女生走去。英鸽她们扯住那女生,叫骂了几句就也放过,因为毕竟是自己后援团的姐妹,一时模糊而已;青爵却对英鸽她们断言,说那小女生一定是假冒的。 “你好狠毒啊你!你冒充我们后援团的姐妹,你伤害了顾净璃,你借此想来离间我们跟十二少的关系!能使出这种一箭双雕计策的,还装什么柔弱!”英鸽越说越气,伸手不停地接连拍打那小女生的后脑。 那小女生终于再装不下去,猛地抬头,一把推开英鸽的手,眼睛里戾气顿现,“怎么样,我就不是你们后援团的又怎么了!我不是青花和月的粉丝,我当然可以不用管十二少的感受!我就是看不惯顾净璃,可是这又跟你们青花和月的后援团有神马关系!” 小女生眼神越发阴毒,甚至直直瞪向青爵,“青花和月的后援团,什马时候也变成了顾净璃的后援团了?女生喜欢女生,你们都是拉拉么?”小女生怒冲冲转向英鸽,“还有你,好好个女生非要人家管你叫哥,原来你就是拉拉!” “你找死!”英鸽被气疯了,伸手又要打。 那小女生霍地扬起手,朝英鸽举起手中的手机,“我现在已经拨通110了!你要是敢再动一下手,我会控告你!” 小女生瞟着得意的眼神登上了远去的长途大客车。大客车开走,尾气扬起,青爵赶紧捂住口鼻,远远避开。 英鸽不甘心地望青爵,“十二少,就这么放过她?” “谁说我要放过她?”青爵眨眼一笑。 “嗯?”英鸽愣住,“可是她已经坐上车走了啊!” “哈……”青爵捂着口鼻狂傲笑开,“她是走了,不过她坐的一不是飞机,二不是轮船,三不是火车……” 英鸽聪明,迅速会意,“飞机、轮船和火车,一旦开走,咱们可能就追不上了;可是她坐的不过是一辆大巴罢了,有什么追不上?” 青爵邪佞一笑,甩了下手里的钥匙串,“英鸽你回去吧。” 英鸽秀美的面庞却露出英气的笑,“十二少,你的布加迪敢不敢借我玩玩儿?” “哦?”青爵挑眉,“那可是头畜生,一旦踩下油门,就是你跟它搏命,后果难料。” 英鸽轻轻一哼,“不是这样的,我还不屑开!”说着径自抓过青爵手上的钥匙串,英气逼人一笑,“这事儿十二少自己出面不方便,交给我吧!” 青爵坐在长途客车站里,买了份胡编乱造的小报坐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客车站传回消息,说一辆载客大巴在半途的荒郊野外放下一位乘客。原本以为有辆豪车是那乘客的姐妹,会将那乘客带走,结果大巴走远了,那辆不知名的豪车也绝尘而去。那女性乘客被放在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青爵勾了唇角起身。小惩大诫,一向是他的风格。这一回只是像恶作剧一样折腾一下对方,若下回再来,就没这样客气了。惟愿那人知道自己收敛。 青爵回到宾馆去,打开了房门就闻见一阵浓香。小小厨房里灯光氤氲,净璃正忙着什么。青爵站在原地清冷地笑,“今天没生气?你受委屈,我却甩手就走。” 净璃转头瞪他,“冷饮车里还剩了这么多冰淇淋。我做了冰淇淋火锅,要吃就赶紧去洗手。” “不吃。”青爵故意挑事儿却没得逞,懊恼地转身去换衣裳。 “为什么?” 青爵回身翻了个白眼,“谁让她们在车上写‘给各位夏日添凉’?我才不稀罕!” 第140章 阴影 “我也猜到她是假的了。”净璃一边用小勺子舀着裹着巧克力的冰淇淋吃,一边向青爵自豪地宣布。 青爵没具体跟净璃说他干嘛去了,只隐约说去确认了一下那女生的身份,说那女生不是后援团成员,只不过跟着一起混进来。 “嗯,你怎么猜到?”青爵用小勺子尝了一口冰淇淋就扔开。 冰淇淋的香精味儿太重,裹着冰淇淋的巧克力溶液里的可可脂含量又太低。他事儿多,代可可脂做成的巧克力,或者是可可脂含量低于70%的巧克力,他才不吃。 净璃懒得搭理他的矫情,自己一勺一勺地吃,只觉美味,“是小和说过的一句话点醒了我。小和说,青花和月的粉丝们都很懂事,知道剧组不喜欢粉丝打扰拍戏,她们只是静静地来,送来了礼物之后便会悄然离开。这些粉丝都很爱护你们,所以定然不会有这样不懂分寸的小女生来闹事。崴” 青爵哼了一声,唇角还是悄然挑起,“她们都是好姑娘。” “唔。”净璃撅了下嘴,垂下头去,仿佛认真吃冰淇淋。 青爵瞟了净璃一眼,冷冷转身,却还是在转身间悄然笑开界。 姑娘是对女生的泛称,她是他的“小孩儿”,才不是姑娘。 一小锅冰淇淋火锅很快吃完。每个女生都是天生的冰淇淋杀手,虽然怕胖,却没人不是吃冰淇淋的高手。净璃抬眼瞟着青爵,“我想跟你说:不管这粉丝是真还是假,我都没怕。你以后别再亲自去做那些事,不值得。” “嗯?”青爵穿了宽松的纯棉t,走过来睨着净璃,“你说什么?” 他装傻。 净璃舔了下唇上残留的巧克力,“我是说,我想到你去干嘛了。我不是受了委屈要找家长的小孩儿,你也别急着替我出头啊。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被人窥破了恐怕更有麻烦。” “我怕么?”青爵挑着眼眉凝着净璃,“在明星这个身份之前,我更是傅青爵,是个男人。” 我是傅青爵,便要护着傅青爵的小孩儿;我是个男人,自然要护着自己的女人! 他什么都没说,净璃却也听懂了。净璃忍不住微笑起来,“后援团里头有个女生很夺目。白衣黑裙,头发那么长。有一点像日漫里那种练剑的女生。” “她叫英鸽。”青爵含着狂意瞪了净璃一眼,“……不是我的菜。” 净璃脸腾地红起来,“谁问你这个了?” 青爵冷哼,伸手过来,隔着桌面抹掉净璃唇边的巧克力,“你不问,就等于你不想么?我干脆说明白,省得你胡思乱想。不定想出来什么,就又跟我赌气。” 净璃大囧,“我,我哪有!” 青爵轻轻撇嘴,“外人都只看见我对你暴力,就没人知道你总给我冷暴力。表面的暴力顶多是吓唬吓唬耳朵,你的冷暴力却是软刀子割心。” “你冤枉我!”净璃又羞又囧,将面前的小锅子扔过去,“罚你洗锅子!” “用浓硫酸么?”青爵跩跩回望,“如果你不介意,那我就去洗。” 傅青爵最不喜锅碗瓢盆的油渍,净璃只能投降,“我怕你化学爆炸把整座楼都毁了!”只能认命。 含笑望净璃进厨房去洗锅子,青爵的电话响起。青爵听了电话便皱眉,电话里傅豹生的嗓音如寒冰斫来,“这一回的绯闻,你闹得太不像样!凭你跟谁传绯闻,也不该传到净璃身上来!” 青爵咬了咬牙,“你是担心我给你抹黑,还是舍不得看邓阿姨伤心?老爸,我妈在您心中不重要,原来现在连我也一样不重要了,是么?” “小子,你胆敢这么说话!”傅豹生冷冷嘶吼,“说一句浅白的话:兔子不吃窝边草!青爵,无论你怎么闹,不该牵扯净璃!你自小欺负她,不该将她也扯进娱乐圈,扯进你的是非里去!” “爸,您现在说,已经晚了。”青爵捏着电话,黑瞳里染了一丝残忍,“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我跟她的绯闻。爸,我知道您有能力让所有的媒体集体闭嘴;可是已经发生的,您已经来不及穿越时空回去再抹掉。” “青爵,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傅豹生凛然惊喝。 “我不会放开她。就算是绯闻,亦或是丑闻,我也要拉着她一起;便是下地狱,也要一起去!” “又在跟谁凶?”净璃从厨房出来,娇媚瞪了青爵一眼,“好好说。” 原本净璃在洗锅子,却听见青爵在打电话,开始还是压低了嗓音的,结果音量越来越大。净璃以为他又在跟谁发脾气,便赶紧走出来劝和。 傅豹生在电话里也听见了净璃的嗓音,只能隐忍低声,“小子,你好自为之!你再胡来,将来对净璃会是伤害!” 青爵凝着净璃,努力挤开微笑。净璃看见他的笑容,便也放心地转回厨房去。毕竟他在打电话,她若在旁不礼貌。 直到看见净璃反身回到厨房,青爵才向电话冷冷说,“……便如同您伤害邓阿姨那种么?我不会重蹈您的覆辙。儿子必定胜过老子。” 傅豹生在电话里微微绝望,“青爵,她虽然是你邓阿姨的女儿,可是她同时也是顾林河的女儿!” 青爵无声,只冷冷挂断了电话。 顾林河是老爸一生的阴影,却不是他的。 不是。 夜色宛如厚重的穹庐,倾天压下。竖店的酒吧街上,有戴着鸭舌帽的女子喝得东倒西歪。旁边有友人搀扶,那女人却还在发脾气,“喝,我还要喝!要老娘喝酒赔罪?行,那老娘就喝!又能怎么样,又死不了人!” 夜色里微微仰头,街灯照亮鸭舌帽下的容颜。竟然正是《初恋》的女二号徐如轩。 徐如轩身边友人模样的女人,实则是她助理。 助理只能皱眉,“老板你怎么招惹到那样的黑道大哥?咱们也没干什么呀!” 喝酒赔罪是黑道惯常的做法,就要看着你在他们面前一杯一杯地灌酒,直到喝醉歪斜;不过好在这种方式是伤害最小的一种,否则他们有更残忍的法子来折腾女艺人。 “阮灵,一定是阮灵!”徐如轩咬牙切齿,“看那贱.人一身的风尘味儿,也只有她是认得这些黑道大哥的!跟我玩儿阴的?老娘今晚一定不会白白喝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也顾不得分清自己是不是君子了,反正先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 “可是老板……”助理很担心,“既然阮灵背后有黑道大哥撑腰,咱们要是跟她对着来,那……” 徐如轩冷笑,“我不会笨到直接对她开刀。” 街灯幽幽,徐如轩一脸醉眼,目光却越发坚定起来。清醒得,仿佛两块寒冰,“还记得我们手里的那张照片么?我就算暂时惹不起她阮灵,我至少还能惹得起她曾经的助理!” “小姐还好么?我的车在外面,可否载你们一程?”身边有清净的嗓音,仿佛那个人原本就站在黑暗里。 徐如轩吓得几乎跳起来,借着灯光看清走出暗影的人脸,这才咕哝一声,“这位先生,原来是你。方才,多亏你帮忙。” “不客气。我跟酒吧的老板是朋友,看见你在包间里被人灌酒,忍不住打抱不平一下。老板通知说派出所要临检,其实是假的。”那男子穿亚麻衣裤,通身的清爽。 方才如果不是酒吧老板通知派出所临检,那帮黑衣人也还不会放她出来。徐如轩也知恩图报,“先生,请问你尊姓大名。日后,我定回报。” “夏天。”男子淡然一笑,亚麻衣袂随夜风轻摆。 化妆室里,一身粉衣的花上苑朝镜子里的自己抛了个媚眼儿。化妆师和满屋子的人都笑。可怜的花上苑在《画心》中的角色是——男宠。 大汉天子几乎多少都有短袖的毛病,花上苑扮演的就是《画心》中大汉皇帝的男宠。身为绝世才子,被皇帝征召进后宫为宫廷乐师——却结果将歌声直接唱到皇帝的龙帐中去了。 这是个亦正亦邪的角色,原本受摧残,却对卫长君暗生情愫;后来大汉皇帝忌惮臣子功高震主,想要杀了卫长君,还多亏花上苑给枕边说情。 净璃都笑他,说他这回真成了上林苑的一朵花儿了。 电话响起来,花上苑接起来。那边英鸽的嗓音却一声咕哝,“对不起,我打错了。” 花上苑登时就站起来了,“你敢给我挂了电话试试!什么事,说。” 英鸽咕哝,“你们四个人的电话就差一个数字,我找的是十二少!我说我打错了,就是打错了!” 花上苑忍着气,“你说,什么事?我替你转告。他酝酿情绪的时候,不会接任何电话。” 第141章 青花瓷的裂纹 英鸽在电话那边又咕哝了声,仿佛跟花上苑说句话就让她那么为难似的,“好吧,那我说给你听:青花瓷内讧了!” “青花瓷”是青花和月的粉丝们的自称。 花上苑听了就一皱眉,“怎么回事?” 英鸽性子飒爽,在后援会中是会长,威望极高,对青花瓷们的控制力相当强。所以一般不会听见英鸽将这样的事情传达给他们。 这回英鸽传达给他们了,就说明其中事态英鸽自己都已经控制不住崴。 “顾净璃。”英鸽言简意赅。 花上苑长眉蹙紧,“具体说。” 英鸽在电话那边叹气,“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以为青花瓷们是最理智的粉丝,喜欢自己偶像的同时,一定不会也做出那些狭隘又幼稚的事。谁知,我错了。节” “青花和月走红六年,从来都只有捕风捉影的绯闻,青花瓷们早都不当真,所以也从来没闹起来过;可是这一回,真是hold不住了。” 英鸽的语气这一刻也急起来,“十二少这次是当真了么?花花,十二少这回怎么不注意一下言行,或者怎么不节制一下媒体?现在整个媒体都乱了,写什么的都有,不过所有的方向都指向相同的目标:十二少跟顾净璃戏假情真!” 花上苑捏住电话也说不出话来。这回的确不是青爵惯常的做法,往常那些绯闻传不了几天,被青爵冷冷地否认过之后自然就会烟消云散,可是这一回,青爵非但不否认,甚至还有挑.逗着媒体,推波助澜一般! ——不过话说回来,青爵这样做法不同,也只是因为那个人不同。这回是净璃啊,青爵怎么会用往常对付绯闻的那些办法? 只不过,花上苑依旧还是觉得,就算是净璃,只要青爵想要压制绯闻的传播,并非是没有办法的;只是青爵没这样做。这家伙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呢?虽然是多年的兄弟,花上苑却一时也是猜不透。 “英鸽,情形严重么?”花上苑问粉丝那边情形。 “严重。青花瓷们分裂为两派,一派支持十二少与顾净璃,另一派依旧支持十二少,却反对顾净璃,认为顾净璃根本就配不上十二少。两边彼此攻击,最终所有的怨气还是集中在了顾净璃身上。” 英鸽说着发过来一张图片,上头居然是鲜红凛冽的血,还有一把匕首的图样。一行血色大字触目惊心:顾净璃,去死吧! 花上苑也犯愁地皱起眉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青花和月能走到今天多亏忠实粉丝们的一路支持,可是粉丝们这样的过激反应也极有可能带来无法估量的伤害。 更何况,他们这次指向的人,是净璃。很难保证青爵不会一怒之下,为了保护净璃而跟所有的粉丝闹翻! 那就糟了! “过激的图片和言论,你先别发给十二看。这事儿我跟你一起具体解决,你暂时别让他知道!”花上苑简洁作结。 “你,跟我一起具体解决?”英鸽在电话那头冷笑,“花花,你别开玩笑了。这不是你的风格。” 花上苑的风格向来都是嘻嘻哈哈,杀伐决断的事儿都留给青爵了。四人之中,青爵为将帅,月如璧宛如军师;他跟和郁两个凑在一起就是哼哈二将,只负责搞笑的。 英鸽的讽刺让花上苑眯起眼睛来,“也是时候让你重新确立对我的观感了。英鸽,听你的语气是在不屑我,实则我听出来你心底的害怕。你很怕跟我一起单独共事,是么?” “连粉丝会长也不放过。花花,你真不要脸。”和郁跟月如璧上好了妆也都过来。 和郁青纱高冠,两鬓长穗垂下。手中一柄麈尾,讶然竟然是太监打扮!从前他也戎装过,让来探班的记者一时猜错了他身份:他原来是跟着卫长君去西域来的,那时身为监军;回到宫里来自然又恢复太监的服饰。 月如璧则是将军戎装,原来是与卫长君并列为将的少年将军霍羽。卫长君之后,成为大汉未来的大将军。 和郁带着一脸太监的笑,挤兑花上苑。 花上苑却没心思开玩笑,将英鸽的事情说与和郁与月如璧听。 月如璧终究最为冷静,微微皱眉,“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媒体的态度,也不是青花瓷们的态度;此时最关键的是老大的态度。他要是再继续一边暧昧,一边又挑.逗媒体继续去猜的话,后果将更不好收拾。” 和郁担心起来,“老大这么多年打死都不说,bb你的意思是,现在老大却要被媒体逼供了?他跟你我三个都不说,他能对那些记者说吗?完了完了,这回净璃可要被他害死了。老大到底想干嘛?” 花和月三人互望一眼,都觉愁上眉梢。老大那么个打死也不说的主儿,谁敢指望他这回就什么都会说? 花上苑审慎望两个兄弟,“这回我必须得出手了。还有你们俩也都别闲着。” 和郁登时捂住嘴痴痴地笑,“这回终于有我们出手的机会了么?偶也,太棒了!” 从前凡事都有老大罩着,他们三个只管嘻嘻哈哈就好。可是这一回,该他们三个来帮老大建起防护的铜墙铁壁了。 快餐厅里窗明几净。aa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鬼祟笑着掏出手机,调出计算机功能,在那算数字。 初秋的天高气爽可真好啊,身边这块落地大玻璃都被金灿的阳光给照得熠熠发光,像是一块巨大的金色钻石,向她露出含金量十足的笑容。 这笔钱拿到手里,新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搞定了,还能给小弟买一套他早已觊觎多时的三叶草经典款运动服;剩下的,除了给妈的医药费之外,也能让妈每周好好改善一顿伙食了。 钱,真是他妈好东西!有人不屑说到钱,可是一件一件扒拉看看,哪个梦想和愿望不跟钱相关? 所有那些不差钱的,都是绝对的有钱人,钱在他们眼里只是数字;没钱的人谁好意思说不差钱?那都是装蛋! 不过女生的梦想,不光是钱;倒是有一样是比钱更重要的。 aa想着,叹了口气,身子向后去靠在椅子背上,闭上眼yy了一下。梦想着这一刻月如璧就站在大玻璃窗外望着她。 aa只给自己十秒钟的放纵,然后赶紧睁开眼睛去继续算钱。月如璧是可望不可即的梦想,眼前手机里的数字才是扎扎实实的拥有。 却冷不丁只觉后脊梁沟冒凉气!aa被针扎的似的猛然转头望向身畔的玻璃窗——闹鬼呀!那站在玻璃窗外望着她的人,不是月如璧,又是谁! 是老天让她美梦成真,还是一语成谶?怎么觉着那少爷面上满是阴沉,很可怕呀! “没没没,绝对不是我!” aa一看bb给她看的那张照片,就惊得直接站起来,“这不是我拍的!” 媒体上关于青爵和净璃绯闻的报道,越来越成为脱缰的野马,呈现不可收拾之势。花上苑那边刚跟英鸽好不容易控制住青花瓷那边的内讧,这边网上又爆出了来! 一组照片,上头有清晰的日期与钟点,正是凌晨时分。净璃披散头发从青爵房间内走出来;更要命的是有一张的细节正好拍到净璃的近景,净璃那一刻没穿胸衣! 这样衣冠不整地,大凌晨地从青爵房间里出来,谁还能往别的方向去想? 网上有句话叫:外事问google,内事问baidu,糗事问天涯。这照片就是从天涯上放出来的,发帖人自称是剧组内部人员,从剧组内部爆料的;一时间真假难辨,但是那人专业的腔调的确引起众多网友追捧,相信这真的是来自内部的***。 “你说不是你拍的,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与如璧向后靠在椅背上,一双眼睛满是寒霜凝注aa,看得aa心底发毛。 跟青爵比起来,月如璧是个温和的人;可是此时,月如璧的温和全都不见,看他那冷酷的神情,分明是另一个版本的傅青爵! aa打了个寒战,“我说了,真不是我!bb,不是我自夸,我这人能犯错,但是也勇于承认错误。如果真的是我拍的,你又拿了证据找上门来,那我就算忍着挨揍,也一定会承认的!” “反过来说,如果不是我干的,不管你是谁;就算你是我最爱的bb,我也一样不承认!” 第142章 月映西厢 “你不承认?可惜有些事由不得你不承认!” 月如璧眸光一冷,“刚刚出门去的人是‘抓狐娱乐’的图片总监,事实上他就是狗仔队的头儿!你刚刚在那按着手机算钱吧?抓狐今天最大的重磅爆料就是这张照片!” “你们做的倒是隐秘,看似在天涯首发,实则链接都指向抓狐这边。倘若我们问责,也只会去找天涯,你们自然可以免责;天涯被问责之后删除了帖子,而你们就可以适用避风港原则逃脱了,可以长久留着图片,将天涯那边的流量都吸引过来!——aa你是聪明人,我向来都知道。” “月如璧,我说过不是我!”aa怒了,“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 月如璧冷笑,“我刚刚在外头堵住了抓狐的图片总监,他刚刚跟我亲口承认过,最近他们发布的关于老大和净璃的绯闻照片,都是来自于你!崴” 月如璧掏出手机,“兵不厌诈,我还录了音。你要听么?” aa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之前的那些,的确是我;可是这张,真的不是我!” “看看这照片的时间。”月如璧依旧清冷,“啧,刚好是你跟净璃还在彼此怨怼的时期吧?后来的你倒是应该不会,因为你也该知道净璃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那个时候,你还没认识净璃……节” aa知道今天月如璧是不能放过她了。眼珠一转,aa只好说实话,“bb,你现在当做证据的,不过都是我以前发布过的那些照片。可是你怎么就没想想,那些照片是谁让我发出去的!” “你说什么?”月如璧倒是一愣。 “上回的事情你忘了?是你把我抓到十二少面前去的。他吓死我了,那些情景你都看见的……”aa夸张地打了个寒战,眼神哀怨地瞄着月如璧,“bb,你该知道,真的不是我……我是被十二少捏在手里的小棋子,我都是不由自主的。” 月如璧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除了上回他要你拍了跟夏凉的照片之外;你此后拍的照片,也都是他授意的?” “嗯!”aa反正也说了,索性说得更明白,“不光我,他还要我联络所有的狗仔朋友,尽情拍相关的照片。就像是他的命题作文,他规定题目和方向,还主动配合我们拍照……我们有钱拿,还能完成任务,何乐不为呢?” 月如璧闭上眼睛,良久,“你的意思是,目下所有媒体的相关报道,都是他一手授意炮制出来的?!” “是哦。”aa撅嘴,“其实狗仔跟明星的关系远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坏啦。狗仔要明星的八卦新闻来养活,明星也需要狗仔来帮着进行炒作。其实我们是互帮互助的关系啦!” 月如璧在桌面上拍下两张百元钞票,起身就走人。 aa在后头跺脚,“bb,你来都来了,就不能陪人家吃顿饭?” 月如璧回到影视城,第一时间联络青爵,青爵此时却还在棚里。月如璧走进摄影棚,翻看通告单。 此时的这场戏接续之前情节。三具被活活挖心的尸体摆在眼前,小狐妖几乎百口莫辩。她不怕被千年媚狐冤枉,她只是怕卫长君识破她的真实身份。 人妖殊途,卫长君即便已经对她有情,可是一旦身份揭露,卫长君也定然会转身离去。那时的她,跟死了还有什么区别?哀大莫过心死。 可是出乎所有人预料,卫长君却在那紧张一刻挺身而出,淡然凝望夫人、道士,以及众位家人,说,“此事不可能是她所为。只因为——方才我与她在一处。从夜色降临到现在,我跟她都一直在一起。” 卫长君身为大将军,又是家主,他既这样说了,谁还能反驳? 媚狐幻化的夫人含恨而去。临走隐在夜色里冷冷的回望,让小狐妖多日颤栗。 今日的戏便从此处启幕——灯火如金,卧房内卫夫人温柔缱绻。细细为卫长君散了发,为他更衣的刹那,更是柔情万种,手指停在卫长君随着衣襟散开而露出的皮肤上。 即便是媚狐,这一刻也略有失神。一直是两军对敌的敌人,她更不屑亲自来诱.惑他,可是这一刻他身上的阳刚之气喷薄而来,也扰乱了媚狐那颗千年孤寂的心。 修行千年,得人形、得术法,却唯独无法面对那千年的孤独。这一刻不由得恍惚,她也这样执着追随他而来,究竟是因为匈奴国师的命令,还是奇怪的感情? 今晚的夫人,与往日不同。卫长君早已对夫人提不起热情,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情动。灯影如金,越发映得夫人的眸子眼色迷离。不再是从前的纯黑眼瞳,而似乎是青色,内里狭长地潋滟着一抹金色,万种妩媚。 人心的一点动摇,自然都会成为媚狐乘虚而入的机会。媚狐呻.吟着将卫长君扑倒,身子便已骑跨而下……灯影迷离,夏凉仿佛与媚狐合二为一,她也不顾一切地压向青爵。 明明是最亲近的姿势,却带着仿佛刻骨铭心的仇恨! 卫长君目现惶惑,却在媚狐即将得逞的刹那,猛地伸臂推开了媚狐!喘息声乱,卫长君眼神迷离,却,清晰说出自己的心声,“夫人,错了。我方才情动,看见的不是你的眼睛。” “夫君!道长说,她是狐妖!否则一个孤女,缘何连名字都没有!”媚狐恼羞成怒。小狐妖刚修炼成形,还没有人类的名字;妖术之中又有注定,名字便是命数,所以小狐妖迟迟没有自己的名字,甚至都没给自己编造一个名字。 卫长君红衣在灯影里潋滟如血,“我若给她名字,她便不是狐妖了?”目光如刀,逼退媚狐。 这场戏拍完,所有人的心都被吊着。接下来还要再拍一场戏。转场的过程里,月如璧找到青爵。 青爵的妆容妖异无比,长眉的尾梢全都向上挑起,眉弓之下今晚更是被上了胭脂红的眼影。黑瞳红影,说不出的邪魅。 “我知道了。”青爵只笑,压下月如璧的疑问。 “aa的事,也是真的?”月如璧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微微攥紧了指尖。如果不是真的,如果aa是在跟他撒谎,那他未来一定会痛恨她! “bb……”青爵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真的,借给她两个胆子,你问她敢不敢随便胡诌是我授意她的?我对她说过,想要玩儿她,法子还多着。”青爵说着从小孟管着的手包里拿出一张纸来,“她家的地址,她弟弟的班级,全都在我掌心握着。如果做恶人,我一定能整残她。” 月如璧张大了嘴巴。 青爵不轻易整人,因为没人值得他这么干;可是他一旦要整人,那就只能替那人哀悼了。月如璧每回都会暗自庆幸,自己是老大的兄弟,而不是仇敌。 “这个你留着,我去就位。”青爵将那纸条塞进月如璧掌心,转身就走。 “可是老大,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媒体都在看你的态度!”月如璧急着冲青爵背影喊。 其实他还有句话,没好意思喊出来——老大为何将aa家地址的那张纸条给他? 为什么呀,为什么? 夏凉气急败坏在化妆室里砸东西。韩芷无声走进来,凝着夏凉的背影,“夏凉,你方才演过了。就连我都看出来,你那一刻差点要真的跟傅青爵ml了!你疯了?” 夏凉猛地转头回来,望着韩芷冷笑,“韩姐,有时候我真的不能不去想,你究竟是为什么主动签约当我的经纪人。你该不会是钱未然派来监视我、跟我作对的吧?” 韩芷也眯起眼睛来,“夏凉,每一个行业都有每一个行业的圈子,需要这个圈子里特定的人脉。恒玖虽然财力雄厚,可惜在娱乐圈还是个新丁,恒玖的人脉不够,不可能建立起属于你们自己的经纪公司来——你夏凉作为艺人,如果不签约钱未然,你就只能选择我。这是单选题,没有第二个选择。” “所以夏凉,你不必这样对我心有怨气。就算恒玖有钱,你也只能选择我;更何况,就算恒玖有钱,老板却依旧不是你夏家人。真正的决策权,始终不在你父兄手中。所以先别急着摆出恒玖大小姐的面孔来,我韩家人还不吃你这套。” 第143章 你的名字我的姓氏 曾听说过寻觅爱情 就像天与地别离和重聚过程 只需要最回肠荡气之时 可用你的名字和我姓氏 成就这故崴事 ——学友哥《你的名字我的姓氏》 韩芷走出化妆室,门内还听见夏凉不满的乒乒乓乓声。韩芷背抵走廊墙壁,无声仰望天棚节。 傅家、韩家、夏家,就像一条食物链上的三个环节。彼此吞噬,却又互相制约。夏天此时以为他已经捉住了她韩家的软肋,以净璃对韩赓的影响力为要挟;实则夏天真是太小看她韩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又怎么不会做? 她甚至更早一步将夏凉捏在掌心。只不过她比夏天更加耐心。 外人看来,《画心》是恒玖要捧红夏凉;可是韩芷却看得明白,整部《画心》为的不过都是想要撮合夏凉和傅青爵。夏凉心底真正想要的不是红,而是——要利用拍戏的机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傅青爵。 夏家的想法很明白:只要夏凉得到了傅家,那么不管将来怎样,至少夏家已经得到了傅家的一半。 此时媒体炒作傅青爵跟净璃的新闻越来越凶,夏凉感受到了威胁和绝望。所以她刚刚那一刻才想要孤注一掷,真的跟傅青爵做了吧?只可惜,傅青爵有时候压根儿就不是个男人,他绝不会被女色迷惑。 夏家怎样图谋傅家,她不管;只要夏家不要将主意打到她韩家人身上来。尤其是小弟。她也会不顾一切保护家人,她凶狠起来又怎么会比不上夏天? “刚刚那场戏,夏凉竟然都没跟我要打底胶布,好奇怪哎。”净璃马上就要埋位,趁着定妆的间隙闭目养神,却听见服装组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 “她忘了吧?”服装b说,“她毕竟是新人,有些细节自己还照顾不到。她没助理,她经纪人韩芷又大牌,肯定没工夫帮她顾及这些的。” “倒也说得过去。”服装a迟疑,“可是更古怪的是,我好心上去提醒她,还想帮她贴好打底胶布——毕竟是亲热戏,女孩子一旦泄露了,那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可是她却说不用,而且那眼神儿似乎还怪我多事似的。真是古怪……” 净璃的心神无法再安静下去。幸好剧务来通知埋位。 将军府中不断有人死去。小狐妖情知这是媚狐所为,媚狐需要食物,同时又是故意这样做来嫁祸小狐妖,让小狐妖再无法辩驳。 同时,媚狐这些日子一直缠着卫将军,即便将军想要再以他与她一处的借口来回护于她,也再做不到——媚狐正是要用这种方式将她逼到绝境! 却转念,小狐妖站在灯火里微笑。 虽然身处绝境,可是一想到那一次他竟然以他自己作为盾牌来保护她。虽然那三具尸体血淋淋,可是他还是选择相信她——就凭这一点,她便没什么再怕。 将军府如今已入媚狐掌控,所有曾经忠于将军和夫人的家丁都被撤换。老管家的儿子就是被挖心的三人之一,老管家含泪请辞,回了老家去;如今将军府便成了媚狐只手遮天的地方。 将军肉眼凡胎,她却要替将军守护将军府。决不让媚狐再伤了人命。 因为将军说过,他们都是他的家人。即便是一个花匠庖丁,或者小厮婢女,都是伴随他一路长大的人。将军做不到的事,便要她来做吧。尽管术法没办法与千年媚狐抗衡,至少——她可以拼命。 拼了命,也要守护他和他的家人。 夜半三更,阴气最浓。妖气遮天蔽月,正是媚狐与手下出来猎食的时间。 而这个时间,将军定然会在与媚狐欢好之后,累极而睡熟,便什么都不知道。 小狐妖守在宅院里,吓退了几个小妖的进攻。当妖气被风吹散,破晓的天色映亮天地,小狐妖这才疲惫回到房间来。 却一推门,便惊愣在原地! 房间没点灯,月亮地儿下,卫长君一身红衣如血,正背身立在那里。 “你去了哪里?”卫长君冷冷问,“原来真如夫人所说,你是狐妖,夜半前去猎食?明天一早,我是不是又会看见一具被活活挖了心的死尸?!” 他霍地转头,乌发随风猎猎。 小狐妖听见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他纵然就在眼前,他纵然曾经拼力护着他,可是他的心——已经对她生疑。 若是告诉他,他的夫人是千年媚狐;他定然会与媚狐搏命。他不是对手的……他死,不如她死。 “你叫什么名字?”惊愣里,他却柔声问出这样的话来,“认识这样久,你却还从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小狐妖静静闭上眼睛。 是他从来没问过。她没机会与他说话,他每次来也只是夜半,与她欢好之后便抽身而去。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通房的婢女,他只需要身子的欢好,不必知道她的名字。 “回将军。”小狐妖难过摇头,“身为奴婢,不配有闺名。自进入将军府以来,奴婢从前的名姓便都注定抹去。” 原本如此,中国古来千年的规矩。为奴为婢,不必有名姓;便是正室夫人,不过一个姓氏,简称某某氏即可,世人皆不可知其闺名。 “也罢。你的名,我来取。”卫长君长臂骤扬,便将小狐妖困在怀中! 无尽辗转,净璃忽地分不清现实抑或拍戏,只能在他掌心颤抖。耳畔是他沙哑的呢喃,“我看见的都是你的眼睛,你的……她说你是妖精,我倒是同意。如果不是妖精,怎么会钻进我的心,让我再对她没有渴望,满心只想着你?” 小狐妖流泪承欢,“便让奴当将军的妖精。只为将军臣服的妖精……” 红烛跳跃,卫长君起身早朝。映着红灯,却主动为她画眉。 张敞画眉、举案齐眉;画眉深浅入时无……女子一双眉,从来都是夫妻恩爱的代指。却没想到,将军却亲自为她一个奴婢画眉。 晨光初起,卫长君搁下手中黛笔,温柔浅笑,“眉若青岚,目若琉璃。从此你便有了名,我赐你名曰:青璃。” 说罢朗声长笑,红衣起身,披着晨光而去! “卡!不错不错!”陈导都轻轻击掌。 净璃却与小狐妖一般,还被困在那一瞬的宛如梦魇里,无法醒来。后期的剧本全都没用,只是导演在开拍前给说戏,现场给分角色台词的脚本,所以净璃完全不知道青爵会这样回答。 眉如青岚,目如琉璃,所以他赐给她名曰青璃。按照剧情,这样的安排完全没有问题;可是现实里,她如何能不多想一层? 青璃,他的青,她的璃。如果名字是一个人的记号,主宰一个人的命运——那么他岂不是将他与她,合二为一? 因照片的出现,媒体已经再也不肯等。青爵刚下戏,外头的媒体已经集体叫喊起来,非要青爵接受采访。 这样越来越坐实的绯闻,顾净璃的意见不重要,她的名气与青爵还没办法比;媒体想要的口实是青爵的。 剧组宣传都慌了神,过来问青爵的意思,“十二少,我们真的挡不住了。刚刚保安跟几个记者已经厮打起来。十二少您看……” 不管怎么样,此时都需要青爵出面了。他可以打太极,至少能平息一下现场的情绪。 青爵倒是淡然一笑,“我没说我不接受采访啊。你们拦着他们干什么?都进来吧。” “嗄?”宣传差点没以为自己穿越了。十二少从来不接受被动的采访,除非是他钦点的媒体;今儿的十二少怎么转性了? 今儿这么棘手的问题,难道十二少反倒不当回事了? 媒体蜂拥而至,小小的化妆室被挤得快要爆炸。各种话筒、镜头全都快伸到青爵脸上来,只怕错漏了青爵的一个神情,或者一声叹息。 当今第一偶像直面绯闻,回答传媒提问——这将是一个多么轰动的新闻! “十二少请你说说,跟顾净璃到底发展如何?顾净璃不穿胸衣于凌晨从十二少的房间里走出来——请问你们在练习排戏么?”记者问的挺小心。 不过青爵却“噗”地一声笑起来,黑瞳撒娇一般地凝视那女记者,“你故意下套害我,哦?你当我们拍a.片呢,还要练习解开胸衣么?” “哈哈……”大家都没忍住,笑开。 青爵抢回从容,缓缓微笑。他轻易不笑,一笑肯定迷死人。他促狭眨眼,“我这个人的习惯是这样,拍戏的时候肯定只回答与戏有关的事情。这样我才对得起导演,对得起投资商。所以我就用戏里的情节来回答你们的提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