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侠之道》 第一章 少年任侠 夕阳西下,一辆马车缓缓走在路上。 车上坐着两个人,前面赶车的年纪稍大,约四十岁上下,身形偏瘦,穿着青衣头戴斗笠,左手握着马缰右手拿着长鞭,身边斜倚着一把长剑。后面坐着的少年衣着穿戴跟前面的中年人一样,像是有些疲倦,大字仰躺在车上,长剑随意的丢在一旁。 旁边树林里有几只林鸦像是被什么惊动了,鸣叫着飞向树林的另一边。中年人随手两斗笠摘下推到了背后,看了看夕阳,抬手将长鞭在空中虚抽了一下,马儿听到鞭声,脚步愈加快了起来。 少年被吵醒了,睁眼发现已近黄昏,催促道:“师父,我们把马车赶快一点吧,趁天黑之前找加客栈投宿,要不然就要在着荒郊野外过夜了。” 中年人笑了笑:“马儿也跑了一天了,它也很累啊,再走一会吧,能走到哪里算哪里吧,”说着伸手摸了摸怀中的纸袋,“还有些干粮,水也不缺,要是没有客栈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吧。”马儿哼哧一声打了个响鼻,似乎表示同意。 少年抱怨了两声,也就没有反对。 马儿依旧向前走着,少年看到前面路边走着一个人,拍了拍师父,中年人点点头,自然自顾自的赶着车。 那人发现身后有辆车,回头高声喊道:“两位留步!” 中年人一勒马缰,不动声色的将剑握在手中,仔细打量着拦路之人。那人中等身高,二十岁上下,身穿土黄色长袍,前额上系着一根发箍,头发没有盘髻,随意的垂在胸膛上,看上去就像一个豪侠。背后背着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剑,还有一个足有寻常两倍大小的葫芦——从他一身酒气来看,不难推测葫芦里装的是什么。 那人快步走到近前,双手抱拳:“前辈,可是往重阳宫去吗?能否捎我一程?” 中年人握剑在手,也是一抱拳:“江湖儿女,出门便是朋友,小兄弟不必多礼,你上来吧。” 那人连连称谢,上来摘下背后的酒葫芦,打开塞子猛灌了一口,将葫芦递给中年人:“我叫江远,初涉江湖,还请前辈指教。” 中年人见他喝的豪爽,接过也灌了一口,他身后的少年也跃跃欲试,满脸希冀的望着酒葫芦。犹豫了一下,将葫芦递给少年,开口:“不必客气,我二人是点苍派门下弟子,我叫徐涛,”用手一指少年,“这是我的弟子,他叫陈溪平。” 少年喝完酒,又还递给江远,抱拳问道:“江大哥这是准备去哪里?天色这么晚了还在路上。” 江远哈哈大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我师父叫我下山见见世面,顺便办几件事。横竖事情又不急,四处走走喽。倒是你们师徒二人,这么晚了还在路上,准备去哪里?” 徐涛接过话:“日前接到重阳宫的帖子,掌教马真人仙逝,”说着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马真人生前广结善缘,在江湖名望极高,听闻他病逝的消息,大半个江湖的人都在往重阳宫赶,我们也是去奔丧。” 江远见他悲伤,连忙劝道:“人终有一死,前辈不必太过悲伤。” “前面有客栈!”陈溪平很兴奋,终于不用睡在荒郊野外了,跳下马车三五步就跑到了客栈门口。 店小二见来了客人,殷勤的迎了出来,招呼人将马车拉到后院,迅速腾出一张空桌:“三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要吃点什么?我们这里还有几间上房……”陈溪平已经坐下,招呼小二上茶水。徐涛和江远有说有笑的走进客栈,微微一愣。 三人落座,酒菜上齐。徐涛使了个眼色,用手偷偷向旁边一指:“六和帮……” 陈溪平闻言吃了一惊,抬头就向那边看去。 江远赶忙用筷子在他手上敲了一下:“动作小点,”回头又问徐涛:“这六和帮什么来路?” 徐涛摇了摇头,闭口不言,示意江远回到客房再说。 三人匆匆吃过晚饭,来到客房,徐涛左右看了看,快速关上了房门,回头对江远说:“你初涉江湖可能不清楚,这六和帮本是江苏一带的小帮派,可是近几年不知道什么原因实力大增,连续吞并了周围好几个帮派,帮中高手众多,招收弟子不择良莠,已然是一个庞然大物。隐隐有少林,重阳宫一争高下的势头。”缓了缓又道:“他们在江湖上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江湖上无不闻之色变,我们还是避这他们吧。” 江远感觉很奇怪:“这里距离重阳宫已经很近了,他们难道敢在这里作恶?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总不会是想来悼念马真人吧?” 徐涛摇了摇头:“不清楚,想来他们不敢再重阳宫的地盘上撒野。总之我们小心为上尽量不要与他们起冲突。对了小兄弟,横竖你也无事可做,要不要一起上终南山去悼念马真人?” 这一句话正问到江远心坎里去了,江远赶忙点头,表示愿意结伴同意。于是约好明早一同出发后各自回房休息,徐涛再三叮嘱不可与他们起冲突。 次日早晨,徐涛和陈溪平洗漱完毕下楼,发现江远已经在楼下饮酒,陈溪平快步走了过去:“大早上就喝酒,江大哥好兴致啊!” 江远摇头晃脑,做书生状:“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宁可食无肉,不可饮无酒。” 陈溪平大笑:“江大哥你把古人的文章都背错了,这要是让他听见你这么背,还要气的活过来啦!” 江远也笑了:“前人写的文章是前人的理想,我念的也是我的理想啊。理想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嘛。再说了,我又不是书生,江湖儿女不让喝酒还有什么意思?” 陈溪平又笑。看着徐涛也坐了过来,江远点点头:“走了。” 徐涛也点点头,心中越发欣赏这个年轻人。 吃过早饭后三人再次上路,陈溪平好奇的问:“江大哥,我看你气度不凡,你师承何派,随何人修行?” 徐涛心中一动,这本是江湖大忌,不过陈溪平正问到了点上,于是他也在用心听着。 江远哈哈大笑:“我资质驽钝,七岁学剑,如今方有小成。临下山前师父特意叮嘱,叫我不许透露他的名讳,给他丢脸。所以我没法回答你啊。” “这么说尊师是位隐士高人?”陈溪平年纪尚小,听到隐士高人立刻两眼放光。江远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徐涛心想,所谓师父不准多半是托辞,指不定是哪个隐世不出的老怪物**出来的弟子,能被放下山来肯定也是个小怪物,毕竟学了十来年,越发觉得自己拖上他同行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徐涛不是那种古板的老前辈,江远也是健谈之人,陈溪平更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不知不觉就到了终南山下。 天色渐晚,三人找了处客栈投宿,用过晚饭后兴致上来的江远邀请徐涛师徒二人去小镇上逛逛,陈溪平倒是跃跃欲试,无奈赶了一天路师徒二人体力不佳,江远只好独自出了门。 第二章 夜探六合 虽然马真人仙逝对于武林来说是一大损失,但这么多前来吊唁的江湖豪杰一起涌入山下小镇,倒是小镇的一大盛事。 已经时近半夜,小镇上依然灯火通明,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江远此前一直随师父在山上苦修,从不曾见过这样繁华的夜市,在其中流连忘返,也算是这么久以来难得的放松。 忽然江远余光里瞥见有两人躲在暗处小声交谈着什么。江湖中人多少有些秘密,江远本不想多问,奈何这两个人很是眼熟,正是前日在客栈见到的六和帮众! 六和帮?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虽然江远对六和帮的了解只限于徐涛的一面之词,但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子着实令江远厌恶。难不成他们要在此时浑水摸鱼,搞些小动作?那他们究竟看上了哪条鱼? 二人商量了片刻,又鬼鬼祟祟的溜走了。江远不动声色远远跟在后面。 好小子,我倒要看看你们搞什么鬼! 江远一路跟踪,二人进了一处小院内,还谨慎的将门闩插上了。江远施展轻功,纵身跳进院中,屏息来到窗前,用手指沾了些口水弄破窗纱,偷偷观察屋内的情形。 一张桌子旁坐着四个人,正对着江远的一人穿着像个藏僧,身材高大魁梧,许是天气太热,他只是斜斜半披着袈裟,漏出半个胸膛,古铜色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纹着梵文,一直从胸口延伸到脸上;身边靠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镔铁禅杖,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 而左边那人就瘦小得多,宽大的衣服与其说是在身上不如说是挂在身上,不时从袖中摸出燕子形摸暗器放在手中把玩;原来此人是一名暗器高手,衣袍宽大一来可以多带些暗器,二来将手藏在袖子里,出手时也可以迷惑对手。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跟徐涛差不多大小的中年人,穿着打扮斯文儒雅,像一名文士,但江远总觉得此人眉宇间有一股凶戾的杀气,与其穿着颇不相称,手边放着把长剑,一言不发。 至于背对着江远的另一人是一名女子,从穿着上来看年纪不大,也看不出其他。而后面进来的那二人似乎是喽啰,正站在一旁听候命令。 西风吹得紧,四人谈话的声音又压得低,江远躲在屋外只能偶尔听到一鳞半爪,再等下去也听不出什么消息,只好作罢,趁屋中的几人还未发觉,江远又轻手轻脚的跳出了院外。 思来想去,这件事应当知会重阳宫一声,且不说六和帮在江湖上声名狼藉,单就这偷偷摸摸的手段就令江远不齿。 江远一边走一边琢磨,突然身后有人拍了拍肩膀。这里并没有江远的熟人,莫非六和帮的贼人追了出来?江远反应极快,右手按剑转身将肩膀上的手招架了出去,迅速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那人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江远的反应如此激烈,江远此时也看清了来人,约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青色道袍——一个年轻的道士,应该跟六和帮没关系。 气氛有些尴尬,江远挠了挠脑袋,道:“兄台何事?” 那道士也反应了过来,拱手笑道:“是在下失礼了。武当历青,见过兄台。” 江远回礼道:“在下江远,山野之人,不值一提。历兄有什么事?” 历青道:“在下是个剑痴,对天下名剑情有独钟,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兄台手中的应该是《剑谱》中提到的青灵剑。可否借我一观?” “你认识我的剑?”江远轻抚着剑身,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声音还是止不住的有一丝颤抖:“那你知道这把剑的故事吗?” 历青接过青灵剑,手腕轻轻用力一抖,剑身发出清脆的颤音,剑身上稀奇的纹路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此剑采用春秋古法锻造,然而这种方法早已失传,这数百年来铸剑师们费尽心血希望能复原,然而能窥得一二之人寥寥无几。《剑谱》上说此剑出自前朝铸剑大师韩卓之手,吹毛断发犀利异常,可惜没有什么战绩,故而不为人知。” “那近年来此剑曾在何人手中?”江远急切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历青有些为难,虽然他喜好名剑,但毕竟只有二十来岁,江湖阅历有限,一把剑的来龙去脉怎么可能清清楚楚?“兄台若是真想了解,可以上武当山。我师父灵风真人是一代剑道高人,说不定他会知道。” 江远拱手称谢:“多谢兄台指点,此间事了之后,我定要上武当山向灵风真人请教,到时候还请历兄引荐。” 历青道“兄台客气了。我师父一向平易近人,定然会知无不言。刚才兄台心不在焉,是有什么心事吗?” 江远一听,正问道了点子上:“我虽与马真人素昧平生,但却十分仰慕前辈,本想来一睹先贤遗风,但是却发现有些鼠辈暗中作祟,正在想要不要知会主家一声。” “鼠辈?是哪路人马敢在重阳宫的地盘上捣乱?”历青惊讶道。 “有一伙六和帮的贼人就藏在这附近,我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可惜风声太大,没听出什么消息。” “六和帮?好大的胆子!以为没了马真人坐镇,重阳宫就可以任人欺负了吗?”历青冷笑道:“不过他们还真选了个好时机,现在重阳宫上鱼龙混杂,倒还真方便他们下手。” “历兄以为当如何?” 历青沉吟片刻,道:“这几日大半个江湖都在重阳宫上,六和帮不敢明目张胆的乱来,即便他们真有阴谋,咱们也要先有证据。” “那你的意思是?” “江兄明晚可敢与我一道再探探六和帮的底细?” 江远已经独自一人探过一次六和帮据点,再探一次又有何妨?江远长笑道:“区区几名六和帮贼寇,有何不敢?” “好,明日是马真人出殡的日子,我必须要随师叔前往送行,明晚天黑以后江兄在酒馆等我,一同去看个究竟。” 第三章 初上终南 一早江远会同徐涛师徒上了重阳宫。 马真人在江湖上影响极大,各路门派都有人前来吊唁,一路上人群涌动,大家都默默无语,心情悲痛,就连蝉鸣也低了许多。 来到重阳宫门前,早有弟子身着素衣在外迎接各方豪杰,维持秩序。其实哪里还需要维持秩序,陷入悲痛的人群早已自觉地排起了长队,就连一些平时素有仇怨的门派都暂时放下了恩怨。江远感叹道:“古之圣人去世,贤者扶柩,天下缟素。如今马真人驾鹤西去竟能使整个武林为之哀悼。人生一世,能如此收场,也算不枉此生了。”徐涛轻抚着胡须,道:“你也不必太过神往。依我看,你们这一代不少青年才俊,若是机缘得当,将来的成就未必在马真人之下,脚下的路该怎么走,你们要心中有数。”江远点头称谢。 三人在真人灵前上完香后,徐涛师徒与旧识座谈,无聊之下江远便在终南山上信步而行。不知不就就来到了一处用篱笆扎成的小院,院中有一个茅草屋,草庐的主人在房前种了些蔬菜,绿油油甚是好看。江远不自觉的推开门就走进了院内,菜地里缓缓站起来一个枯瘦的老道士,江远有细看那个老道人,身材佝偻须发皆白,只怕不止古稀之年,虽然气血枯败,但却精神奕奕,仙风道骨,令人称奇。江远想了想,此人年纪应该和马真人不差几岁,又有如此非凡的气度,来历不小,拱手问道:“敢问前辈,马真人仙逝,重阳宫上下哀悼,为何前辈置身事外?”老道人将江远请进院中小坐,斟了些茶水,道:“不瞒少侠,马真人正是我的师兄。”江远更奇怪了:“既然是师兄弟,那为何......”“没什么值得悲伤的。人终有一死。师兄他先一步离开,过不了几年,我自然也会随他而去,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生死早就看开了,”老道人举起茶杯:“荒山野外,只有些粗茶淡水,切莫见怪。”江远连忙称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前辈心境豁达,晚辈自愧不如。”老道人轻笑了一声,道:“修道修道,修的就是一颗心啊,身在红尘,不为其扰,方得自在。我年轻时也不懂,事事不甘落于人后,后来练功走火入魔,在这里休养了二十年后,一朝得道,从此就在此地住下了,不再与人相争,万事随其自然,亦自得其乐。” 江远追问道:“前辈年轻时发生了什么?” 老道人笑了笑:“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刚到重阳宫,天赋很高,又聪明勤快,颇得师长们喜爱,在师兄弟中也备受尊重,师兄则完全不同,他生性敦厚,资质平平不露峥嵘。后来掌门要在众师兄弟选出八人作为入室弟子,准许修炼《先天功》。我自信满满,原以为榜首之人非我莫属,怎知道师兄他竟然在十招之内就将我击败,更令人惊讶的是,就连前辈长老亲自下场也只是与他打了个平手。虽然最后我也得到了入室弟子的资格,但却对十招之内就落败耿耿于怀,暗暗将师兄作为了竞争对手,练功修行愈加刻苦,《先天功》更是勤习不缀,但成效甚微,当时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不知反思,越发的急功近利。急怒攻心之下,最终走火入魔,狂暴的真气在体内四处乱窜,经脉多有损伤,幸亏师兄及早发现,强行将我的真气导出体外,从鬼门关将我拉了回来。后来我就搬来此地调养身体,直到三年后,我才领悟到,我一直努力的修行《先天功》,却忽略了《先天功》最重要的一点——平和的心境。真气的运行自有其轨道,若要强行使其加快,轻则事倍功半,重则走火入魔。后来,我就一直住在这里,与鸟兽为伴,与山水为伴,怡然自得,并未刻意修炼,《先天功》却日渐浑厚,前些年师兄弟们还常常来劝我回宫内居住,我却更喜欢住在此地,有山有水,何乐不为?这些年师兄弟先后逝去,只剩下了我一人,不回去也罢。今天师兄下葬,我就在此地道一句师兄走好即可,若要再回重阳宫,不免睹物思人,徒增伤悲耳。”江远默然。 老道士轻轻将茶杯放下,指着江远,道:“我虽不知你师承何人,但却能看出来,你天资极高,且身负绝学。假以时日,必能有一番作为。看到你就像看到年轻时的我自己,我要告诫你一句:修行要先修心。莫要学我,走了弯路才要回头。人生在世就是一场得到与失去的历练,你要向上走就要学会放下一些东西,过分执着不是一件好事。”江远一阵失神,老道人如此恳切的劝告让他不想敷衍,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老道人见江远半天无语,又道:“走些弯路倒也无妨,年轻人若是也像我这样该多无趣,别做傻事就好,很多事做了就回不了头了。”江远见他说的隐晦,心想他多半是看出来什么,道:“前辈所言有理,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执念放不下,不能放下,不该放下,”江远握着剑柄,若有所思,“事情总该有人去做。”老道士似乎还想在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也罢,路是自己选的,旁人劝也没用。” 江远起身告辞,老道士送出门来,对江远说道:“江湖平静不了几年了,你心中所想之事,或许不久就有答案了。”江远扭头问道:“前辈如何看出我心中所想之事?”老道士指了指江远背着的剑:“二十年前这把青灵剑曾在江湖上昙花一现,后来在无音信。而今在你的手中,当年的事情......并未善了。”“您认识这把剑?”江远急切的追问道:“您知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老道摇了摇头,道;“数十年来我极少下山,只是听说过这些事,并未刻意打听过。你想知道的,我并不清楚。” 江远不甘心的想要继续追问,老道士回头自顾自的走了。江远呆立了一会,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又见天色不早,叹了口气便往回走。回到重阳宫内,与徐涛师徒一道下了山,回到小酒馆要了些酒菜一边吃菜一边等历青。 第四章 险地行窃 江远带着历青来到那处小院,两人刚刚攀上墙头,就发现院内气氛有些紧张。房内灯影绰绰,似乎又在商议着什么,院内加强了把守,数名喽啰分别站在门口和走廊上,江远暗道不好,恐怕今夜又要白来一趟。历青运起聆风术侧耳细听,摇了摇头,告诉江远屋内的人非常谨慎,声音压的很低,听不到只言片语。江远懊恼,莫不是昨夜留下了痕迹被他们发现了? 正当二人气馁时,房门打开,昨天江远看到的那和尚等四人走出来,冲几名喽啰交代了几句,出门向终南山的方向去了。江远和历青悄悄的跟了上去,想要看看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一路上江远向历青请教这几人的来历,历青比江远年长几岁,见识自然要多一些,一边走一边向江远解释:那名身材魁梧的和尚,名叫空智,本是一名藏僧,因犯了杀戒不敢回山,所以流落到中原,被六合帮吸收,做了一名执法长老。此人武功很高又嗜杀成性,不宜正面交锋。那名女子不知来历,只知道六合帮上下都叫她青蛇,据说她幼年时曾遭到山匪劫道,一家老小死于非命,幸得六合帮主路过,救了她一命,从那以后她就死心塌地的跟着六合帮,六合帮主也对其颇为器重,亲自授其武功,加上她天资聪颖,勤奋刻苦,实力不容小觑。那名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名叫赵十三,是燕子门的弃徒,当年还在燕子门时只是一言不合便出手偷袭,杀了六名师弟叛出门派,做了十余年年的梁上君子,后来在六合帮快速崛起时不知为何也加入了其中,负责为六合帮收集消息,其人出手狠辣,也是一个狠角色。前夜江远没有看清的第四人名叫寇英,此人来历不明,极少出手,不知其底细。 江远听历青说完,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难怪六合帮可以迅速崛起于江南,这样招揽高手所图必然不小,他们难不成打算挤掉少林和重阳宫等门派,独霸江湖?”历青摇摇头,道:“这也不无可能,十余年来六合帮不断壮大,如今已跻身于一流门派之列,除去帮主本人近年来未出过手,不好揣测其功力强弱外,余下帮众展现出来的整体实力已不在丐帮之下。若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恐怕最多十余年后六合帮就会成为天下第一大帮。”“他们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拍整个武林群起而攻吗?”江远有些困惑。历青道:“此事不好揣测,想来背后有些倚仗吧。” 俩人一边小声说着,一边紧紧跟在六合帮众人身后,只见那四人来到重阳宫东侧的一处围墙下,四下观察了一番后,依次跳进了院内。江远白天没来过这里,回头问历青:“这是什么地方?”历青悄悄攀上院墙,观察了一下,道:“这里好像是重阳宫的藏经阁,据说重阳宫的镇教之宝《先天功》就放在这里。”江远也攀上墙头,一边观察着那四人的动向,一边问道:“难道六合帮对《先天功》有什么想法?如果《先天功》真的在这里,那么这里怎么会无人看守?这不合道理。”这也难怪江远觉得奇怪,那《先天功》虽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内功心法,但是练功却颇有讲究,初学者学起来非常缓慢,练上十余年或可有些小成,但要真正想在武林群雄之中占得一席之地,至少也要二三十年之后,且修炼者需数十年如一日勤习不缀。更重要的是,《先天功》本是道家的典籍演化而来,在修行之中要求修炼者时刻保持一颗平和的心,一旦有些差池,就会像马道长的师弟那样走火入魔。这也是为什么重阳宫每代弟子中只有寥寥数人被准许修行《先天功》的原因。数百年来,不乏有视武如命的武痴,不可一世的魔头和复仇心切的强人,却极少有人打《先天功》的主意,对他们而言修行缓慢,需要禁绝七情六欲的《先天功》远不如《易筋经》《天罡气决》等心法。历青解释道:“也不见得他们就是冲着《先天功》来的。藏经阁里不只有《先天功》,更有历代掌教的心得随笔,这些东西对绝顶高手而言可比一部内功心法强的多啊!”翻看前人的心得,就像与其人坐而论道,不仅可以相互印证,更能提升自己。这些心得可谓是历代掌教留给后人最大的遗产,若是真的被六合帮主得去,不难想象江湖上会发生什么。 江远与历青对视了一眼,准备随时出手阻止六合帮的行动。恰在此时,藏经楼中传来一声巨响,只见那名大和尚被人一掌打了出来,一名中年道长长须飘飘,倒持着拂尘,信步走出藏经阁,道:“真是涨了见识,什么牛鬼蛇神都敢来重阳宫捣乱?当我师父过世后,重阳宫就无人了吗!”言未毕,人已冲到空智面前,反手一掌当胸劈来。空智虽然刚才先受了他一掌,此刻倒也不慌,将禅杖横护在胸前,接下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掌,顺势向后退了几步,做好了防守的架势。历青小声的跟江远解释道:“这名道长姓孙,是马真人的二弟子,也是现任掌教的师弟,堪称当世一流的高手,有他在此,必不会让六合帮宵小群贼得手。”只见孙瑾玉道长将拂尘往腰间一插,反手抽出长剑一招白虹贯日直指空智咽喉,空智举起禅杖招架,两人便战到了一起。孙道长不愧是重阳宫掌教的亲传弟子,剑招凌厉挥洒自如,而空智也不弱,虽然明显不敌,却依然有攻有守,更是仗着硬功了得,竟让孙道长无法快速取胜。六合帮的其余三人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青蛇和寇英快速赶来支援,三人将孙道长围在中间,却也不敢动手。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个老道身手不凡,重阳宫的援手又近在咫尺,若是不能快速拿下,一旦被他拖住,向全身而退势必难如登天。 三人正进退两难时,藏经阁二楼传来一声哨响,一道人影快速冲出来,正是赵十三,六合帮四人合在一处,不再理会孙道长,使出轻功翻墙而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那孙道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站在原地放他四人离去。这却甚是奇怪,失主丢了东西一不追贼二不叫骂,反而呆在原地。 江远惊道:“这四人必是已然得手,孙道长居然连自己家的宝物也放这不管,任由别人将它盗走?不去追赶也就罢了,居然也不去清点一下,看看到底丢了哪部秘籍,这是何道理?“历青也不明其意,道:“难道马真人过世以后,就连重阳宫也怕了六和帮?”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二人摸不着头脑,商量了片刻二人决定追下去,看个究竟。 孙道长在院中呆立了一会,开口道:“这又是为何?难道我堂堂重阳宫,竟保不住一部秘籍?”藏金阁中缓缓走出个人来,正是马道长的首徒,重阳宫现任掌教,徐元一。徐道长叹了口气,道:“师父有此遗命,你我自当尽力完成。《宋武秘籍》一书干系重大,若是放出消息,恐怕打主意的就不止是一个六和帮了。” 宋末时期武林凋敝,各派都受到元庭镇压,故而许多典籍绝学无人继承,至今已失传大半。后来明朝初年时有江湖传言说宋末时有各路侠士齐聚临安府,将当时的各类绝学整理成册,详尽的记录了那个时代的武学巅峰,而后齐赴国难,无一生还,这部秘籍便是《宋武秘籍》。 徐道长又道:“师父在世时,不敢将此书在重阳宫的消息走漏半分,为的就是怕在他死后重阳宫被武林围攻。在他过世后还要想尽办法将这部书送出重阳宫,可此书早晚是个祸害,这样也算是遗祸江东了吧。” 孙道长想起师父过世前千叮咛万嘱咐的样子,心中不痛快,道:“既然此书是个祸害,那为何我们不毁了它?” 徐道长道:“师父念其是前人心血,世间只此一部,不忍相毁。……我也不忍。” 今夜守在藏经阁是孙道长和徐道长二人。孙道长在明,徐道长在暗。可怜赵十三,一举一动都被徐道长监视竟毫无察觉,亏是他没去碰其他典籍,否则当场就被徐道长击杀了。 徐道长看着江远二人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后去的两个又是什么人?” 第五章 宋武秘籍 六和帮众人担心受到孙道长的追击,运使轻功亡命似的奔逃,浑然未曾察觉尾随其后的历青和江远。历青江远二人虽一时激愤追了出来,但二位少侠心智见识都算得上当世一流,很快就醒悟过来,此四贼的武功都不弱,更是长期合作,极有默契,不易对付;而今之计,要么先发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赵十三,取走秘籍而后再设计逃生,凭借梯云纵的速度,料他四人也追不上;要么掉头回去,不再理会此事。只是前者难度太大,一旦失手,必将陷入四人围攻之下,凶多吉少;后者又太不甘心,白白便宜了六和帮。 又过了一个半时辰,此时天已蒙蒙亮。青蛇左右环视了一下四周,回头对其他三人道:“稍歇片刻吧,那个老道似乎没追过来。跑了一夜,赶紧看看,这到什么地方了?”三人闻言,找了块石头瘫坐了下来,空智左右看看:“四周除了山就是树,谁知道到哪了。我们四人马不停蹄的跑了一夜,最少也有二三十里地了,早出了重阳宫的地盘了,那老牛鼻子追下来咱也不怕。放心放心。”青蛇瞪了那空智一眼:“此次任务关系到我六和帮百年内的兴衰,不容有失。出门前帮主再三交代务必小心谨慎,你还是长点心吧。”听到帮主二字,空智脸色一变,讪讪地笑道:“青蛇妹子,洒家也就随口那么一说,那能不用心呢,帮主交代的事,哪一次咱们不是不折不扣的完成了。莫说帮主只是要一部书,他就是要那重阳宫掌教的头颅,洒家也给他摘下来,你说是吧?”寇英和赵十三并不接话,拧开水壶喝了些水,调整调整体内浮躁的真气,重阳宫不会在江湖上宣扬此事,接下来的任务就轻松多了。四人稍稍放下戒心,从怀中取出干粮吃了起来。 空智坐的有些无聊,干笑了两声开口问青蛇:“青蛇妹子,你说帮主非要我们来偷写本书有什么用?还非要四人联手,什么书这么重要啊?” 青蛇似乎很厌恶的看了空智一眼,冷笑了一声:“帮主交代下来的事,你只管做,不必想,更不必问。”空智仿佛没有看到青蛇的厌恶,继续讪笑道:“你看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也不是没干活呀,再说了,咱知道的多一点,干起活来心里才更有数呀。哦——我知道了,帮主一定也没告诉你,是不是?”说完哈哈大笑。青蛇当然不会中这样浅显的激将法,扭头一脸高深莫测的冷笑让空智很是尴尬。这时赵十三搭话,问空智:“你只道帮主要我们来偷书,你可知帮主叫我们来偷的是本什么样的书吗?”空智见有人解围,急忙开口:“那我哪知道啊,我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个,天下所有的书在我看来都一样——看不懂!”赵十三哈哈大笑:“你个呆子,连书你都没读过,就是有本天下第一的秘籍放在你眼前你也学不了!亏得你爹娘给你这身糙皮贱肉,还能练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出些不要钱的蛮力,要不然,早晚得去跟叫花子结伴,天天挨狗咬!”空智被赵十三挤兑的有些挂不住了,恼怒道:“罢罢罢,你说就说,不说就拉到!不就识几个臭字吗!你爹妈识字咋给你取了个十三的名字?在家排行十三啊,”说着眼睛一转,翻了个白眼:“还真能生啊,一胎几个?” 赵十三被空智奚落,也不恼怒,依旧笑嘻嘻的:“别瞎说啊,我这还真不是爹妈给取的名字,咱也从小就没爹妈,我这名字啊,是在燕子门的时候,师父给的。不过此书确实干系重大,若是这次失了手,回去见到帮主,可没咱得好果子吃!” 空智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道:“你就吹吧,还干系重大,能有多重大?要是真的干系重大,咱能这么轻易得手?你看那牛鼻子都没追来,指不定就是人家不要的东西,你们还拿他当宝了还。” 赵十三从袖中取出两枚小巧的十字镖,把玩了两下,斜眼看着空智,笑意不减:“没想到你这榆木脑袋还想了点东西,那你怎么不想想,眼下我六和帮正大张旗鼓准备东进灭掉名剑山庄,为什么帮主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派我们四人来盗书?再说了,那重阳宫前掌教这天下第一的名号占了有二十年了吧?他的收藏能差到哪去?我可跟你说,据我所知,这《宋武……》” “赵十三!你话多了!”青蛇一声大喝,打断了赵十三的话,赵十三吓了一跳,自知语失,不再做声。空智干笑了两声,对青蛇说道:“咱们自己瞎聊两句,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碍事,不碍事。”一边暗暗给青蛇使了个眼色,青蛇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 他们的对话当然一字不漏的被一路跟踪埋伏在左近的江远历青听去了。江远回头悄声问历青:“这《宋武》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让六和帮放下吞并他人的大事?”历青也压低声音:“你有所不知。南宋末年,各路江湖豪杰都奔赴战场,抵抗蒙古大军南侵,立下死志。为了防止各门各派前辈所创绝学失传,他们在出发前在临安府将各路功夫记载在一部书中,后来南宋灭亡之际,有位前辈带着这部书在众人的掩护下逃走了。元廷一直在追查这部书,可惜一直没有线索,所有接触过这部书的人都不肯说出这部书的下落,全部被杀了。一直到本朝,都不曾有过这部书的消息。不曾想竟然在重阳宫中。你说,它算不算事关重大?值不值得六和帮放下小小的名剑山庄?”江远闻言骇然:“这岂止是事关重大,若要被六和帮得去,它便要独霸武林!此书万不能落在他们手中!”说罢,反手摸到背后的剑柄处就要冲出去。历青赶忙按住他,道:“这四人武功不差,不易对付,即便你我能抢出书来,也怕被他们再夺回去。此地尚在长安城郊,离六和帮总部甚远。他们就算马不停蹄回去也尚需时日,你我跟在他们身后,总有机会下手,不急在这一时。” 历青顿了顿,又道:“六和帮近年来在江湖上胡作非为,怨愤极大,现在他们身上又带着这样的重宝,容不得闪失。他们定然不敢招摇过市走大路,我们慢慢跟上,等他们放松戒备,我们再下手偷回来就是了。”江远也并非冲动之人,见历青说的在理,便也只得耐下性子等。 空智等四人稍歇了片刻便继续赶路,江远和历青紧随其后,悄悄跟着。果然如历青所料,空智等四人避开大路,投小路而去。山路崎岖,纵使他四人都是练武之人,在这羊肠小道上脚程也不得不慢了下来,再加上小道上山高林密,江远和历青一路跟下来并不费力。突然前面路风一转,待江远二人走过时,竟不见了四人踪影。 江远和历青赶忙四下搜索,发现不远处有座茶寮,料想他四人不堪疲惫,进茶寮里去歇息一下。江远和历青有些欣喜,他们四人终于放下了戒心,此刻正是下手之时。两人收拾了一下,将长剑藏在草丛之中,扮做行脚商人,径向茶寮走去。 第六章 神秘骑士 重阳宫中。 各方豪杰为马道长吊唁之后,来向新任的重阳宫掌教道贺。不过包括徐道长在内,众人脸上都没有笑意。向来如此,江湖上各大门派新掌门人上位之时多是伴随着前一任掌门人的死亡,门派不比朝堂,江湖人重义气,并不会大摆延宴,只是简单的布置一下大堂,新任掌门人接受了各路门派的认可,就算是正式接掌一派。徐道长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应付着大堂上熙熙攘攘的众人。武当派此行的领头之人周新风来向徐道长辞行,徐道长随口问了句:“周兄远来不易,何事如此急着回去?”那周新风是武当派掌门灵风真人的小师弟,也是个老实人,他见徐道长心不在焉,心中暗想:武当派与重阳宫素来交好,如今众人还未散去,我却要先行离开,莫非此事令他不快?心下大急,支吾半天,叹了口气:“嗨!不瞒徐道长,承蒙贵教抬爱,可惜我武当派教徒不严,昨日门下大弟子历青竟偷溜下山不知道何处去了,至今未归,我正想着要去找他呢。”徐道长心中一动,暗想原来昨夜去追六和帮贼人的人竟是武当派的少侠。徐道长笑道:“年轻人总是坐不住,说不定历少侠此刻正在山下行侠仗义呢,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若担心,我派几个弟子替你去找他。周兄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倒显的我重阳宫礼数不周了。”周新风不好推辞,只好答应下来。 周新风刚走一会,徐道长找来孙瑾玉道长,道:“我本以为昨夜跟在六和帮贼人后面的那二人也是六和帮一伙的,如今看来不是,武当派大弟子历青昨夜外出至今未归,恐怕他是其中之一。你立刻下山,务必保护他们的安全。师父临终前叮嘱过此事小心处理,千万不能让武当派牵扯进来。” 孙道长惊道:“武当派也卷进这件事里来了?我现在就下山去。”走了两步,孙道长突然回头:“我若真的救出他二人,夺回《武典》,之后又该如何?”徐道长来回踱了几步,沉吟片刻道:“此书若是流传到江湖上,必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你……”徐道长咬了咬牙:“见机行事吧。”长叹一口气,徐道长推门而出。 话分两头,江远和历青刚刚走进小茶寮,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寇英和赵十三一左一右把住了门,空智和青蛇冷笑着坐在桌前。两个年轻人心中一惊,知道中计了,苦于兵器藏在外面的小树林中,手无寸铁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青蛇开口了:“两位少侠跟了一路,不知所为何事?”江远打着哈哈:“这位女侠玩笑了,我们哥俩走南闯北只是做点小生意而已,哪里是什么少侠。”空智冷笑一声,道:“不说实话,那就要吃点苦头了!”话音未落,反手扣着禅杖一个箭步冲到两人面前,一招横扫千军拦腰打来。江远和历青见那禅杖来势凶猛,退路又被截断,只得就地一滚,来到窗前翻窗逃出茶寮,向小树林奔去。 空智等四人紧追不舍,赵十三更是如狂风暴雨般不间断的扔出数十枚暗器。江远和历青随手抄起路边的木板护在身后,也亏的他俩身法过人才逃出茶寮。来到小树林,二人取出长剑,心中多少有了些底气。还来不及松口气,就见空智挥舞着禅杖劈面砸来。历青抢前一步,将长剑舞了一个圈,以四两拨千斤之势轻轻松松挑开了禅杖,摆出了一个蝎步游龙的架势。一招得势,历青并不急于进攻,此时敌强我弱,盲目进攻极有可能满盘皆输。空智楞了一下:“太极剑?武当?”青蛇冷冷的笑着,抽出腰间的九节鞭:“武当派弟子又怎样,碍着我六和帮做事只有死路一条!何况这里荒山野岭,随便挖个坑埋了他也就是个无名野鬼!”说罢,将鞭一甩,扫向历青腰部,空智与寇英发动抢攻,意图在青蛇缠住历青的空挡先杀掉江远,赵十三也同时配合用暗器在远处骚扰压制。四人本就不弱,再加上共事多年,合作默契,一时间江远压力倍增,同时应付三个人并不简单,好在江远自幼随名师修行,所学甚杂,多数招式又剑走偏锋不拘一格,所以一时之间虽然手忙脚乱,却没有性命之虞。历青眼见江远身处险境,想要帮忙却抽身不得,心中焦急,剑法渐渐凌厉起来将青蛇压在下风。青蛇知道他着急,越发努力的死缠着不放。 二人毕竟涉世未深,虽然武功不弱,但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也低估了空智等人的实力,此时身陷困境,眼看就要枉送性命。 也是命不该绝,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吼好似平地惊雷。正在缠斗的六人纷纷看向吼声的方向,只见一名大汉怒目圆睁,手提长枪,骑着一匹黄骠马,狂飙着冲向这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六人不知所措,各自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来者何人?双方一时间分不清敌友,未曾轻举妄动。 直到来人冲到近前,众人才发现这匹战马实在不同寻常,肩背足有八尺之高,着实雄骏。骑士的身材也十分高大,整个人犹如黑铁铸成,即便骑着这样的战马也并不显得瘦小。 一愣神的功夫,战马就冲到了空智和寇英面前,在骑士的带动下举起两只海碗大小的前蹄照着二人的胸膛就踩了下去,马背上的骑士也拧枪向寇英身后刺去,封死了寇英的退路。空智抽身急退,寇英却进退不得,电光火石只见也来不及细想,就地一滚,从马肚子下滚了过去。骑士一招击空,也不做停留,带动战马冲出约二三十丈,再次冲击回来。 寇英躲过骑士的长枪,却遭到江远和历青夹击,一时间险象环生,幸亏远处的赵十三连甩六枚飞镖,逼的江远撤招回防。寇英还没等松口气,就听见背后马蹄声又来到了近前。不敢回头,寇英立刻就地又滚了几圈,躲开了骑士刺来的长枪。骑士又是一击扑空,索性跃下战马,倒拖着长枪飞奔过来,看样子非要置寇英于死地。 空智和青蛇见那骑士直奔寇英,虽不知他俩有什么过节,却也不能眼见同伴挨打,立刻拦在骑士面前。青蛇见那人不好惹,出言道:“壮士,我们不知你和寇英有什么过节,不过可否给我们个面子放过今天?六和帮感激不尽!”那名骑士见有人拦路,不由得怒由心生,面似寒冰,冷冷道:“我不知道什么六和帮八合帮,滚开!挡我者死!”空智刚才就差点在这个骑士手下吃了亏,现在又被人这样呼喝,勃然大怒,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受死吧!接我一招!”话未落地,招已先发,禅杖挂着金风恶狠狠的朝那骑士劈脸打来。那骑士也毫不含糊,也挥起长枪硬碰硬的打了回去。空智冷笑一声,心想原来此人马上功夫不错,却不擅长步战。长枪素有百兵之秀的说法,招式虽然多变却总离不开刺、挑、撩、扫,而禅杖则不同,禅杖是重兵,招式简单多以劈砍为主。那名骑士这样以己之短克敌之长,空智又不是等闲之辈,下场几乎没有悬念。 本该如此。 两支长兵恶狠狠的磕在一起。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另一种情况出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空智连连后退,双手握着禅杖仿佛烧红了的烙铁,虎口都震裂了。而那名骑士却好似没事人一样,继续大步流星的走向寇英。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众人目瞪口呆。要知道空智手中的禅杖是镔铁铸成,足有五六十斤重,能将这样的兵器运使如飞,双臂怕有不下千斤之力!这样轻易被人一击击退,此人莫非是天神转世? 正与江远缠斗的寇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惊胆战,快速后退与空智等人合在一起。青蛇问寇英:“他是什么人?你什么时候惹上这样的仇人?”寇英却欲哭无泪:“我不知道啊,我不认识他!” 双方紧张的对峙着,大战一触即发。而那名骑士依然步步紧逼,丝毫不把六和帮众人放在眼里。 空智和寇英再也受不了了,虽然知道厉害,却也不得不抢先下手。两人一左一右同时出手攻向骑士,今日之事已无法善了,唯有以命相搏!骑士丝毫不惧,枪法严谨工整,二人根本讨不着便宜。江远和历青也没有闲着,分别与青蛇和赵十三缠斗在一起。赵十三虽然轻功暗器出众,短兵相接却稀松平常,在江远手下只过了三五招便只剩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叫苦不迭。历青不愧是武当派的大弟子,太极剑使的浑圆老辣,而青蛇也绝非弱手,九节鞭神出鬼没,两人战在一起一时间胜负难分。骑士以一敌二却越发神勇,精铁长枪在手中如毒蛇般灵动,左右扑击,反将空智和寇英压着打。 江远冲历青使了个眼色,历青领会,两人同时舍弃对手一左一右拦住空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青蛇和赵十三措手不及,比他二人更措手不及的是寇英!他那里是骑士的对手,数招之内便败象纷呈。 空智等三人冲过来想要救援,江远却隐隐发现有些不对劲,空智和青蛇出招总有留手,似乎并不急于救援,尤其是空智,甚至有意无意的拦着赵十三。江远暗笑,原来这六和帮也不是铁板一块,看来寇英今日是凶多吉少了。寇英眼见骑士越战越勇,指望着空智等人能尽快突破历青和江远,谁知战场上再生变故!历青虚晃一招后将拦截的重任留给江远,与骑士合战寇英!寇英吓得亡魂皆冒,招不成招,竟被历青一剑将兵器挑飞,空门大开!骑士抓住机会,枪做棍使狠狠的劈向寇英的胸膛!寇英躲闪不及,像个稻草人般竟被打的倒飞出三四丈远,滚落在地大口的咯血。而与此同时,江远也终于抵敌不住三人,空智等人冲过来将寇英护在身后。寇英扶着赵十三艰难的站了起来,双方再次对峙。六和帮众人已落下风。 江远沉声道:“不留下东西,你们别想走!”空智等人面面相觑,赵十三咬了咬牙,道:“小子!我们一拍两散!”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包裹抬手就丢向旁边的古井。江远和历青大吃一惊,赶忙飞身去救。赵十三本就是暗器高手,这一掷将那包裹当暗器打出,江远和历青哪里来得及接下,所幸古井已枯,东西并无大碍。六和帮众人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转身运使轻功逃之夭夭。 第七章 宦官弄权 六和帮众人走后,历青和江远将包裹从枯井中捞出来,来到骑士跟前。二人抱拳向骑士道谢:“多谢壮士援手之恩,不知尊姓大名?”那骑士慌忙回礼:“末……我叫李高,二位少侠不必言谢,我只是刚好遇到仇人而已。”三人同行进了茶寮,在柜台后面找到被赵十三点了穴道的老板和小二,吩咐他们做了些吃的,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刚一坐下,江远就问李高:“李大哥与那寇英有什么仇?为什么那寇英会不认识自己的仇人?” 李高也是爽快人:“我看二位少侠不像是奸邪之人,我就明说了吧。我本是西宁侯帐下的战将。近年来瓦剌屡屡寇边,我就跟着侯爷四处征战,可是朝廷里面有个大太监王振,竟然几次三番找我们侯爷索要贿赂,你说我们当兵打仗,有时连粮饷都发不下,哪里会有钱财给他!于是他就在皇帝跟前说侯爷拥兵自重,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皇帝竟然信了他,派了一个什么狗屁监军下来,对我们的计策指手画脚,害的我们侯爷战死,兄弟们死伤惨重,我就将那狗屁监军的脑袋砍了,逃亡到此。那个什么寇英,也是东厂大太监王振的手下,他们之前来传令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先报个小仇。早晚有一天,我要把王振的狗头拧下来给弟兄们报仇!” 历青点点头:“这些事我听说过,那王振仗着皇帝的恩宠,四处胡作非为。上个月听说有金刀会的人刺杀他,可惜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拿下了,随后牵扯出一千多人全部被杀,像这种狗贼人人得而诛之。李大哥如有用得着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远却皱起来眉毛,道:“寇英是东厂的人?那他怎么回又加入了六和帮呢?难不成东厂跟六和帮之间有什么猫腻?” 历青想了想,道:“有这种可能,六和帮在短短数年之内崛起到现在的程度,后面一定有人在支持,说不定就是王振那狗贼。有些事情东厂不方便出手,所以他要扶持一个江湖势力为他所用。此人心机城府之深,不是你我所能猜到的。” 李高道:“你们还是小看了他,据我所知,他身边可谓是高手如云,他的势力范围不仅是东厂,就连锦衣卫的督指挥使马顺也与其沆瀣一气,甘为其爪牙。朝廷上下只有兵部尚书邝壄大人不怕他,所以一些正直敢言的大臣都团结在邝大人身边,我也打算去投奔邝壄大人。只恨现在我仍是戴罪之身,怎么能去给邝壄大人添麻烦?” 江远道:“竟有如此邪门的事?朝廷大臣居然会怕区区的太监总管?” 历青笑道:“你有所不知,历代皇帝最怕的就是武将拥兵,文臣弄权。所以太祖皇帝在位时将满朝的文武大臣杀的心惊胆战,多少的冤假错案都是为了维护皇权。而太监又是天子近臣,朝夕相处必然极受恩宠,所以我朝多有阉党弄权。” 李高突然想起了:“你们刚才抢回来的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值得你们这样不要命的去抢?” 江远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伸手准备打开包裹,却被历青一把按住。 历青道:“不能看。这本书事关重大,一旦江湖上穿出风声,你我还有重阳宫都脱不开关系。这里面的东西我们知道的越少越安全。我本以为他们盗走的是《先天功》,所以才追下来。这东西反倒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在风口浪尖上,若不多加小心,说不定会有杀身之祸。” 江远颇不以为然:“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说破天不过也就一本秘籍而已。” 李高也按住江远:“匹夫无罪,怀璧其责。既然事关重大,还是小心点好。” 江远若有所思,“算了算了,等下回去交给重阳宫的道长,让他们决定吧。” 三人正聊的时候,茶寮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道缝,一个人影疾闪而入。三人大惊,伸手摸到兵器才发现进来的原来是重阳宫的孙道长。 孙道长也是一惊,仔细打量着三人问道:“你是武当派弟子历青?” 历青立刻抱拳施礼:“弟子正是。孙师叔你怎么也来了?” 孙道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剑于鞘:“万幸万幸,你们没有事真是太好了。昨天夜里我们察觉到有两人追了下去,以为是六和帮的同伙便未加留意,直到今天早上你师叔来辞行我们才知道原来是你们。我刚才看到外面有打斗的痕迹,还以为你们……” 历青笑道:“此事我二人有些鲁莽了,所幸有李大哥拔刀相助,要不然恐怕真要吃些亏了。” 孙道长道:“没事就好,要不然我们也无法向武当派的诸位师兄弟交代。哦对了,你的师兄弟们还在重阳宫等你,早些回去吧,别让他们操心。” 江远见他二人左一句右一句,只字不提那《宋武秘籍》的事,急得抓耳挠腮,又看孙道长转身要走,终于按耐不住,随手将包裹往孙道长怀中一塞,道:“我们从六和帮贼人手中抢回个包裹,你看看是不是你们丢的东西?” 孙道长大为惊奇,一边打量着江远,一边打开包裹,书面上四个大字赫然是《宋武秘籍》。孙道长足足呆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最后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你们怎么把它抢回来了?” 原来马道长当年云游四海的时候,在崖山的一处山洞中发现了这本书,由于其影响力太大,所以未敢公开,一直到临终前都不曾对人提起。马道长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知道此事一旦处理不慎就会给重阳宫带来灭顶之灾,那时恐怕就是整个武林的浩劫。但他明白,此物现世武林浩劫在所难免,即便自己武功再高也无力阻挡。人难免有私心,他不希望重阳宫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再三交代,自己死后,若有人来盗取此书,便任由他盗去,不得阻挡。 孙道长苦笑道:“而今这部书又被抢了回来,也是天意啊。” 江远一阵头大,原来这本书竟然是个祸害,连重阳宫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大祸害!自己竟然被卷进了这么大的麻烦之中。 江远想了想:“我说,干脆一把火烧了它吧,大家都省事!” 历青白了他一眼:“这可是多少代前辈的心血,为了保护它又死了多少人,要是真烧了咱们可就是千古罪人。再说了,你说你烧了也得有人信啊。” 孙道长沉吟许久,开口道:“也罢,先回重阳宫吧,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第八章 分道扬镳 四人回到重阳宫之时,天色已晚。孙道长将三人请进内堂。徐道长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四人无恙,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 还没等徐道长开口,孙道长冲他拍了拍手中的包裹,徐道长顿时预感不妙:“那是什么?” 孙道长撇了撇嘴,苦笑道:“你丢的东西。” 徐道长愣了半晌:“费尽心机,麻烦还是没送出去。”江远历青一阵惭愧,若是武林浩劫因此而起,两人纵使万死也难辞其罪。 徐道长察觉到二人心中的愧意,出言安慰道:“也不怪你二人,即使浩劫真由此而起,究其根本也是一个贪字,若是不贪就不会被卷入其中。” 江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重阳宫新任掌教,有些拘谨,扭捏了半天,低声道:“依您看我们现在该当如何?”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望向徐道长。 徐道长思虑再三:“前人心血,不忍相毁。还是将它留下吧。今日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有合适的时机,就将它公布于众吧。”众人默然,只能如此了。 孙道长猛然想起一件事,道:“我们不会说出去,可是六和帮那边怎么办?”众人再次沉默,六和帮如今连续扩张,称霸武林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此刻若是武林大乱,正是他们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徐道长摇了摇头,此事无解:“由他们去吧。”众人心事重重,各自散去。 次日清晨。武当派众人和江远李高二人向徐道长辞行,徐道长亲自送下山门。历青问江远:“此间事了,二位接下来做何打算?” 江远笑道:“江陵傅恒大侠曾与家师有过救命之恩,这次下山前师父特意备下了厚礼,要我务必在傅大侠六十大寿的时候送去,听说就在下个月十八,我也该动身去往江陵了。” 历青亦笑道:“傅大侠名满江湖,他的六十大寿我武当派一定会有人前去祝寿,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又能相见。” 李高牵着战马走过来,拍了拍江远的肩膀,豪爽的笑道:“我与二位小兄弟虽然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开口,咱爷们儿绝不含糊!” 江远问道:“李大哥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高从怀里摸出一枚令牌,似是有些感伤,又有些不甘:“我这辈子啊,就是当兵的命,弟兄们还指望我给他们报仇呢。平倭将军是我的同乡,前几日写信给我,说沿海一带倭寇猖獗,正是我将功折罪的机会。” 历青笑道:“李大哥要去江浙沿海一带,江兄要去江陵,这么说你们俩顺路啊!” 李高摆了摆手,道:“不行不行,我现在仍是戴罪之身,阉狗们正在通缉我,与你们同行就是给你们惹麻烦。万一碰上阉狗的鹰犬……” “那就杀掉。”江远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下,“李大哥不必担心,兄弟我胆子够大。” 李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吧,你我兄弟同行,也能有个照应。” “山高水长,二位兄弟,后会有期!” “历兄保重!” 六和帮内。 一名中年男子闭目盘坐在石台上运功,周身上下紫气缭绕,内功修为深厚世所罕见。细看那人,头戴束发金冠,身着青色长衣上面绣着紫霞流云的图样,衬托着此人神武不凡的气质。倏然睁开双眼,双目中精光奕奕甚是迫人。常年的风吹日晒给了他一副刚毅的面孔和古铜色的皮肤,颔下蓄着寸许长的胡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杀伐果断的将军而非一个江湖侠客。此人正是六和帮之主:瞿寒青。 青蛇和空智站在背后,拱手到:“帮主,我们失手了。请帮主责罚。” 瞿寒青并未回头,似是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此事本也不易,失手在情理之中。算了,你们自己去执法堂领罚吧。” “帮主,我有一计,我们不如将这件事捅到江湖上,必定能够引起武林大乱,到时候我们再乘机来个浑水摸鱼,定能成功。”青蛇这心肠倒也真对得起她的名字,蛇蝎心肠。 “对啊!”空智一拍脑袋,“青蛇堂主说的对,江湖一旦大乱,我们就将这江浙苏杭一带的小帮派统统灭掉,雄霸江南,那时什么少**当统统靠边站……” “这件事我自由分寸。”瞿寒青摆了摆手,“交代你们的另一件事做的怎么样了?” “帮主,这件事妥了。寇英那小子狠狠地挨了一下。看那伤势,没三两个月下不了床。”空智嘿嘿一笑:“既然您如此忌惮他,我一会去他的药里加点佐料,除掉这个祸害。” 青蛇颇有些不屑:“动动脑子,杀个寇英跟捏死只蚂蚁有何区别?只是我们杀了他,王振还会再给你派来个王英陈英。所以说,杀了他有什么用?给他些教训,叫他乖乖听话别给咱们惹事就是了。” “好了,你们下去吧。准备一下,马上我们有事要做了。“瞿寒青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话分两头。江远和李高结伴同行,一路上不敢走大路,尽量避开城镇。小路虽然崎岖,却是风光宜人,加上那些偏远的茶寮酒馆总有些稀奇古怪的酒,有酒喝江远倒也得其所乐。李高心中有事,歇脚时总是问江远要酒喝,喝多了就摸出怀中的令牌,握在手中静静地发呆。 山路走多了,总会碰见贼。 “我的葫芦又空了!”江远一边摇晃着酒葫芦,一边抱怨着。 “都叫你省着点喝,这荒山野岭的去哪给你打酒喝?”李高坐在战马上扛着枪拎着水壶,“喝口水,将就一下吧。” “当兵的!话不能这么说吧,我记得这一多半都是你喝掉的吧?”二人都是豪爽的人,这几天同行早已厮混熟了,言语之间便不再客套。江远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嫉妒李高走累了有战马可以骑——倒不是李高小气,那匹马性子极烈,从不让别人骑,碰都碰不得。江远第一次想要骑它就被恶狠狠的甩了下来,还差点挨了一马蹄,从此断了这个念想。 “前面好像有个酒馆!”李高坐在战马上指着前方。江远只能隐约看到有炊烟升起,不由得感叹坐得高就是好。 江远快步来到酒馆跟前,抬头一看:“峰回路转?这酒馆的名字还真贴切啊。”李高栓好战马,吩咐小二弄了些草料,二人并肩进了酒馆。刚刚坐下,李高突然警觉的嗅了嗅,回头望向旁边的树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江远初入江湖还不甚熟悉,可久经沙场的李高却是再敏感不过,就连正低头吃草料的黄膘马都抬起了头。 “怎么了?”江远有些不解,李高不仅面色凝重,甚至已经摸到了靠在一边的长枪。难道这是家黑店?为防万一,江远也将长剑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出鞘。 路边突然跌跌撞撞的冲出十数人,身上都带着伤,还有一位年有五旬的老人。令人震惊的是,除了那个老人,其余人全部都穿着盔甲,虽然残破,可李高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正是护卫京畿的神武军的盔甲!而那个老人更是身穿二品官服! 第九章 奇怪的刺客 天呐,竟然有人敢对官军出手! 同为朝廷命官,李高震惊之余,更是怒不可遏:“光天化日,竟然有人敢劫杀当朝二品官员?” 此时追兵也从树林中冲了出来。一名蒙面黑衣人持刀走来,看样子此人就是行凶者,但似乎并不急于取这些人的性命。 “于谦大人快走!我们拦住他!”护卫们大吼着,奋不顾身的冲向那黑衣人。 正在此时,一杆长枪呼啸着越过护卫,飞向黑衣人! 同是军旅出身,李高此时热血沸腾,抢先出手将长枪当做标枪投了出去! 黑衣人眼见长枪杀到,不疾不徐从容的往旁边让了一下,恰到好处的躲开了飞来的长枪。李高赤手空拳疾步冲出,一拳打向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再次闪躲,李高连击数拳都被他轻易躲开。 护卫们虽然不知道李高的来历,看到有人帮忙,也配合着从旁封锁黑衣人闪躲的方向。虽然是败军,但这几下联手掩护劈砍的动作亦足见水准。 江远没有急于出手,在旁边仔细观察着那黑衣人。 虽然身为敌人,江远却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心性修为,眼看就要在李高出手前,此人几乎就要得手,却不见他有大功告成的喜悦,也没有大功将成的急切,而且眼看就要成功时被人打断,也不见他有任何恼怒,相反他的表现从容的简直不像个凡人。 江远知道,此人绝不简单,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来袭击朝廷命官?不像仇杀,倒像是被人雇佣,什么样的价格可以雇佣这样的高手?而且此人一味闪躲,完全看不出其武功路数。江远知道继续观察得不出什么结论,也抽出长剑和众人配合围攻黑衣人,想要探明他的武功出自哪一派。 有了江远的加入,黑衣人终于不再从容,却依然不愿露出本家功夫。李高咬了咬牙,排开众人,将长枪舞的飞快,拿出了压箱底的绝招。 江远从未听说过有这样刚强决绝的枪势! 长枪素有百兵之秀的说法,之前在与六和帮群贼的战斗中江远也发现李高的招式非常特别,而此时已经近乎疯狂!完全放弃了长枪灵活多变的优势,以一种气吞山河的威势撕扯着黑衣人的防线! 一枪刺出,不问归途! 那条长枪仿佛被赋予了灵魂,化作一条凶猛毒蛇疯狂的扑击! 这种枪法承自何人?江远不得而知,但那人一定是个亡命之徒,这种枪法虽然刚猛绝伦,但破绽也极多,完全是你死我活甚至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一旦用出这样的枪法,使用者必然是做出了相当的觉悟。 江远从旁配合着李高的攻击。两人联手夹攻之下,那名黑衣人被逼的不停地后退。可即使如此,那人依然不愿漏出本家功夫,很快就落于下风。江远暗喜,盘算着三十招之内,他再藏着就要落败了。 “二位少侠好身手!我等也来助二位一臂之力!”周围的护卫们见黑衣人节节落败,一拥而上群起攻之,更有两人翻滚近前,地趟刀直砍黑衣人双脚而去! 黑衣人冷哼一声,突然爆发了惊人的内力,真气四处激荡,护卫们再次被震开,七零八落的飞向周围! 接着那人提刀向上,狠狠地磕在李高的长枪上,李高只感觉一股大力自枪上传来,震的双臂发麻,长枪竟然脱手飞出!那人一击得手之后不加犹豫,伸手抓住江远持剑的右手,转身一脚飞踹向江远的胸膛,江远无处闪躲,只能举起左臂护在胸前,被踹的倒飞了出去跌出数丈远。在那黑衣人踹飞江远的同时李高也并未闲着,同样一招跛子脚踹中了黑衣人的后背!黑衣人往前踉跄了两步迅速站定了下来。江远撑着剑站起来,和李高并肩站在了一起。 几乎是在一瞬间,胜负已分。 侍卫们见势不妙,一边高喊着于谦先走,一边冲上来做最后一搏。那黑衣人看了看众人,转身运起轻功跳走了。 众人呆呆的望着黑衣人远去的背影,“这是怎么回事?”江远有些摸不着头脑,那黑衣人明明眼看就要得手,却走的干脆利落,“难不成当兵的你那一脚把他踢出内伤了?” “怎么可能,我刚才只是仓促出招,以他的功力,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李高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名官员来到江远和李高身前深施一礼,道:“多谢二位大侠搭救之恩。” 二人慌忙拉住,李高道:“我刚才听见侍卫们高喊于谦大人,莫非您就是兵部侍郎于谦大人?” 于谦笑了笑,谦虚道:“本是驽钝之才,忝居侍郎大位。不才正是于谦。” 江远和李高,一个是江湖游戏,一个是沙场战将,肚子里的墨水也就够识字用,于谦前两句文绉绉的话两人一句都没听懂,不过最后一句倒是听懂了。 李高慌忙下拜:“罪将李高,拜见于大人!” 于谦大惊:你就是李高?是你杀了郭安?” 侍卫们赶紧拦下:“于大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黑衣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我们先脱离险地,李将军再细说也不迟。” 于谦终于冷静下来,指了指酒馆:“进去歇息一会,边坐边说。” 众人走进酒馆,江远从柜台后面找到了瑟瑟发抖的老板,告诉他架已经打完了,没出人命,老板终于稍稍放下心来,招呼店员们上茶做饭。 于谦拉着李高:“大同那边发生的事情,我们已经弄清楚了,你要对我们有信心,早晚我们要扳倒王振这个恶贼,还大明一片朗朗晴空,给你们的侯爷和大军讨一个公道!” 一番话说得李高热泪盈眶,道:“于大人,你们一定要帮我们讨个说法!那恶贼为了逼我们出战,竟用尚方宝剑将我们诓骗出城,致使大军在旷野断粮四日!我们与瓦剌大军交战时更是作壁上观,坐看我们全军覆没!我们败的冤枉啊!” 于谦拍案怒道:“我就知道!王振不谙军事却好大喜功,定要诓骗你们出城应敌。之前我们也曾苦劝过皇上,可惜没想到你们最后还是……李将军你且放心,王振那恶贼势力虽然庞大,但还不至于一手遮天,朝中还有不少正直的大臣敢站出来跟他作对。眼下王振正在通缉你,不如你跟我回京城,权且藏在兵部。我们和瓦剌很快有一场大战要打,到时候你也有机会将功折罪,我们也好替你在皇上面前斡旋。你意下如何?” 李高一愣,本想投奔兵部尚书邝壄大人可惜苦无门路,谁知竟在此地意外救下了侍郎于谦大人。李高立刻答应下来:“李高戴罪之身,承蒙于大人抬举,只求大人能帮侯爷洗刷冤屈,为弟兄们伸张正义,如有用得着的地方,李高自当肝脑涂地!” 于谦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我刚才看你的枪法刚猛绝伦,几乎不下当年王彦章之勇,不知你师从何人?” 江远也十分好奇,如此不要命的枪法到底是何人所创。李高擦了擦眼眶,从悲伤中回过神来,道:“不瞒大人,我的师父是定远镖局的一位镖师,当年他被人追杀奄奄一息是是我父母救了他,他便收我做徒弟,传我武功,但却不肯告诉我姓名,只说会惹来杀身之祸。不过传闻这套枪法确实是当年王彦章传下来的。” 江远从未听说过王彦章之名,不由得奇怪:“这王彦章是谁?” 李高道:“王彦章是五代时梁国大将,曾一日之内连挑三十六员晋将,有王铁枪之称。是当时天下第二的高手。” 天下第二?江远听着十分神往。古往今来神州大地能人辈出,称雄一个时代的能有几人?虽然王彦章屈居第二,其武学造诣依旧远在绝大多数人之上,令人难以企及。江远笑道:“既然是天下第二的枪法,那李大哥你练到极致不就是天下第二啦?” 李高看着江远,意味深长:“没有天下第二的枪法,只有天下第二的人。” “这里就近有一处关隘,名叫定山关。关中有八千健儿,今日我们就去那里歇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第十章 宵小群贼 众人担心那神秘的黑衣刺客去而复返,稍作休息之后立刻出发赶往离此地较近的山城。江远和李高一面赶路,一面小心的戒备着四周。 “李大哥,你说,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江远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劲的敌手,而且此刻敌暗我明,形势非常不利。李高也有些吃不准,刺杀兵部侍郎,按理说不是东厂杀手便是瓦剌死士,可这名刺客太过奇怪,在眼看就要得手的时候突然撤走,这令李高百思不得其解。 李高道:“不管是谁派来的,我们必须保护于大人。天黑之前我们一定要赶到定山关,那里有数千兵马,到了那里就安全了。”众卫士深知刺客的厉害,纷纷加快了脚步。 紧赶慢赶,众人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定山关,守将听说于谦中途遇刺,立刻调离精兵将府衙护卫起来,亲自披坚执锐,安排将士们防守。 夜幕降临。于谦和守将料想刺客今晚还会来偷袭,布下天罗地网专门等候着。于谦端坐在堂上秉烛夜读,大门敞开着。 三更时分,十余名黑衣人翻墙进入院中。江远反手去抽长剑,不料却被身后的李高按了下来。李高同时示意暗处的卫军们不要轻举妄动。江远不解,李高附耳道:“你我先不要出手,等于大人套套这些人的来历。还有,那个人还没出现,再等等。”李高盘算着,以卫军们的实力,再加上有心算无意,对付这些人应该足够了。 刺客们闯入房中,完全没注意到房梁上埋伏的江远和李高。于谦抬起头来,从容不迫道:“我于谦的人头,值多少钱?” 刺客们一愣,走出一个头领模样的人道:“于大人说笑了,兵部侍郎的人头岂是金钱能衡量的?” 于谦道:“既然知道我是兵部侍郎,你们怎么敢两次来刺杀我?” 那名头领又是一愣,笑道:“两次?看来于谦大人挡了不止一个人的道啊。” 房梁上的江远和李高心中一惊,难道这两拨人马竟不是一伙的? 于谦不愧是朝廷的兵部侍郎,刺客近在眼前,竟还能气定神闲的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哦?那你倒说说看,我究竟挡了谁的路?又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刺客笑道:“大人挡了谁的道,自己心里有数。至于我们是谁派来的,大人恐怕也猜出几分。时候不早了,莫要耽误了大人上路的时辰。”说罢,冲左右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们上前:“送于大人上路!” 于谦仰天大笑,将手中的杯子扔在地上,道:“恐怕不能让你如愿了!” 于谦与卫士们约定掷杯为号,此时数十名卫士纷纷从屏风、暗墙、夹巷中走出,将于谦紧紧保护在中央,并反过来将刺客们包围了起来。听到府衙中有动静,埋伏在府衙外的卫军们纷纷举起火把,将府衙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间喊杀声大起。 刺客们发现中了埋伏,却并不慌乱,四人一组结成阵型,与卫军小心的对峙着,既未急于撤走,也未急于攻击。于谦感叹,这些人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带头之人更是冷静,身处如此绝境竟然丝毫不显慌乱。 于谦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主子是谁。腰上挎着绣春刀,你是王振的人吧?刀背上刻的是下山虎,你还是个百户?” 刺客头领看了看右手的道,沉声道:“大人真是好眼力,猜的一点都不差。不过我们东厂的规矩大人可能不知道,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一旦被人认出就非死不可。可惜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位置,大人,你来为我垫背吧!”说罢,挥起长刀就向前冲了过去,刺客们也不知是被首领激发了斗志还是自知死路一条,也一齐冲了上去,与卫军们战到了一起。 东厂秘密培养的死士果然不同凡响,在卫兵们的围攻下仍在做着困兽之斗。看情况,卫兵们短时间是无法取胜了。 江远在梁上看的着急,几次想要跳下去,可李高紧拉着他不放,只得做罢。江远无奈,扭头对李高道:“李大哥,我看那个神秘刺客是不会出现了,咱不要等了吧?” 李高紧紧盯着战局,道:“此时卫兵们占着优势,拿下刺客是早晚的事,我们出不出手都一样,可万一他们还有什么后手,我们也好应变,兄弟,要沉住气。”江远笑了笑,颇有些不以为然。 再说眼下,卫士们将东厂死士已经逼到死地,眼看就要尽数斩杀,那名首领眼见情况危急,突然高声大喊:“先生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江远心中一惊,果不其然,那首领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人影急飙而至,刚出现便震飞了十余名卫士,尽显高手气派。 “来了!”江远等了一个晚上,早就不耐烦了。江远知道对手武功高强远在自己之上,丝毫不敢大意,只希望能够拖住对手,不让他支援东厂死士或者刺杀于谦。不等李高配合,江远一个箭步冲到那黑衣人面前,一剑直取对方咽喉。黑衣人对突然杀出的江远并不意外伸出两指稳稳夹住,毫不费力。李高突然从侧面杀出,长枪立劈而下,重如千钧!显然李高的出现也在黑衣人的意料之中,只见他两手中夹着的长剑从旁一推,轻轻一侧身便让李高击了个空。李高一击扑空,背后空门大开,江远立刻出剑逼退敌人,两个合作无间。 黑衣人不知什么来路,始终不肯使出本门武功,然而即使如此,在两大高手的围攻下犹自攻多守少,一招一式挥洒自如,甚至反过来逼得江远和李高连连闪躲,颇有些狼狈。 虽然在黑衣人的掌下狼狈逃窜,江远和李高却并不担心,此人始终不肯漏出底细,必然是有所顾忌,极有可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被东厂拉来充当打手。二人联手尽力拖住这个神秘的黑衣人,不让他插手卫军和东厂死士的战斗,为卫军们争取宝贵的时间解决东厂死士。 二人正在和强敌缠斗,正在无暇他顾时,身后的卫军们突然大喊道:“大人小心!”二人吃了一惊,回头一看,那死士头领竟杀散了面前的卫军,已经冲到了于谦面前! 二人顾不得面前的强敌,急忙回身去救护于谦,但那死士头领的刀已经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将于谦砍杀!数步之遥,二人来不及救援! 突然江远耳边响起嗖嗖两声破空之声,那死士头领突然左腿和右臂溅起两朵血花,狠狠地摔倒在地!江远赶到,想也未想,双手倒持长剑,自死士头领后心刺下,入地三分,死士头领立时就没有声息! 两人解决了后顾之忧,死士们也尽数被歼,正要合众人之力拿下黑衣人,谁知那黑衣人竟施展轻功三两步就跳出包围圈,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江远望着黑衣人去的方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回头问于谦:“大人,此人武功轻功如此之高,白天你们如何能逃过他的追杀?”于谦一怔,道:“你是说他白天就能杀我?武功我不懂,那他为何不动手?”江远和李高也想不通,于谦一捻胡子,道:“此事还不明了,先不要外传。”二人点头称是。 江远回到房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那死士头领身影和死时的样子在眼前晃来晃去。江远虽然打过不少架,但杀人还是第一次,出手时电光火石来不及害怕,但此时夜深人静,正是往事袭来之时,江远倒是并不害怕死人,只是此时不免有些不安。 江湖中人,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些。江远默默地想。 第十一章 南风奇人 江远心烦意乱一夜未眠,早早便起床在石台上盘坐吐纳,默默运行内力。 “江兄,这么早就起床练功?”李高打着哈欠从背后走来,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江远扭头笑道:“从小师父管的严,十数年来从来没有睡过一天懒觉,时间久了,养成习惯了。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一个当兵的,暗器倒使的十分俊俏。” “暗器?”李高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不会用暗器啊。堂堂八尺男儿,杀敌建功自有长枪骏马,冷箭暗器之流,我李高看不上!” 江远有些震惊:“这么说不是你?昨夜那死士头领眼看就要得手时,有两枚暗器从我身后飞来击中了他,我以为是你,原来另有高人。那又会是谁?” 江远急匆匆的拉着李高回到大堂上,正巧于谦也在堂上翻阅书籍,听闻此事后也吃了一惊,皱着眉道:“当时堂上足有百人,会不会是卫军之中有人练过暗器?” 江远道:“这个恐怕不太可能。当时堂上卫军和刺客正在战斗,场面乱作一团,出手的时机和角度只要稍有偏差就无法命中敌人。这等人物放在江湖上也称得上是第一流的高手。” “你们快来看!”李高在撑梁柱上发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坑,江远和于谦赶忙走过来查看,谁知那坑中赫然竟是一枚光滑的鹅卵石。江远四下查看,在另一根柱子下端发现了第二枚鹅卵石。 鹅卵石与暗器有多大的区别不问可知,江远心中暗忖:这样的高手,整个江湖上恐怕数不出十个来。 “这角度……”李高指着门口,正是昨天二人与黑衣人缠斗的方向。 “我想起来了,昨晚死士头领似乎并不知道白天的时候你们已经被行刺过一次。”江远有些犹豫,如今看来,白天的行刺似乎只是为了给于谦他们提个醒,并不是真的要他们的命。 难道,那个黑衣人…… 于谦愣了半晌,道:“此事不必再查,也不可外传。想来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数日之后,兵部尚书邝壄派了一队人马前来护送于谦,领头之人正是六扇门的指挥使——南风奇。 六扇门是朝廷设立专门缉拿官府通缉的江湖要犯和武功高强的穷凶歹徒的部门,同时也与各大门派有着相当的交情,在朝廷和江湖都有着举足轻重的权利,也是反对王振祸乱朝堂的中坚力量。 南风奇朝于谦拱了供手,言语颇有些轻佻:“于老头,出门一定要小心点,我听说这次还好有人拔刀相助,要不然我还见不着你了,不行下次出门我找几个人跟着你。说说,谁刺杀你,有线索没有?没关系,我们肯定把这人揪出来给你报仇,放心。” 江远和李高面面相觑,这中年人说话痞里痞气,一点也不像在朝为官的样子,若不是他身上还穿着官服,江远都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四品官员。 于谦倒并不在意南风奇说话的语气,似是已经习惯了,指着身后的江远和李高,道:“想杀我的人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刺客的尸体还在后院,你要不要去看看?这次若非这二位小兄弟,几乎就被他们得手了。” 南风奇往于谦身后瞄了两眼,捕快出身的眼睛尤其犀利,看的江远浑身不自在。于谦轻咳了一声,南风奇自觉失态,开口道:“两位小兄弟别见怪,职业病。我叫南风奇,是六扇门的头头。二位怎么称呼?” 江远拱手上前,道:“晚辈江远,见过前辈。” 南风奇眼中精光一闪而没,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声:“你这剑不错,是哪位前辈相赠?”江远一愣,道:“这把剑从我记事起就在身边,从不离身,也不知有何来历。前辈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还请相告。” 南风奇仔细看了看江远,摇头笑道:“我又不用剑,怎么会知道这把剑的来历。” 众人来到后堂,南风奇仔细的查看刺客的尸体,最后摇了摇头,道:“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们是王振派来的杀手。看来就算他们能够完成任务,也无法活着回去。” 江远道:“为什么?这些人出生入死不就是图个赏赐吗?” 南风奇扭头看着他,面色沉静,和刚才嬉笑的样子大相径庭平静的说道:“他们杀掉于老头,半道就会有人来杀他们。他们完成了任务,活着对于王振而言就是隐患,不除掉他们,王振睡不安生。少年,人和人不是那么简单的,江湖上混,还是要多看,多想,多加小心!” 江远心中一惊,不是滋味。虽然这些人死有余辜,但是想想这些人的处境,敌人要你死,自己人要你亡,江远有些说不出话来。 南风奇看到江远的样子,知道他没接触过这些阴暗的东西,不再提此事,给他些时间让他慢慢消化。 于谦道:“我就知道看不出什么东西,东厂的人办事要是怎么会轻易被人抓住把柄,王振早就死了一千次了。好了,刺客也看完了,我们现在启程回京吧!”南风奇点了点头,道:“对,赶早回去,这两天瓦剌在边境蠢蠢欲动,京城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呢。” 众人匆匆上路,出了山城,江远道:“各位大人,晚辈还有些许私事缠身,不能同行了,就此别过!” 于谦道:“这一路多亏小兄弟仗义相助,我才死里逃生捡回条命,既然有事在身,我也不好强求,日后如到京城,可来我府上做客,我也好报这救命之恩。” 南风奇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随手扔给了江远,江远一看,竟是一包金子,正想推辞,南风奇摆了摆手,示意江远收下:“闯荡江湖,这些盘缠总是用得到的。只是江湖凶险,万事三思而行。” 江远不好推辞,随手将金子揣进怀中,冲众人拱了供手,转身走了。 南风奇摇了摇头,自语道:“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于谦看着江远远去的背影,问南风奇:“你是不是认识那把剑?” 南风奇知道瞒不过,叹了口气,道:“那把剑就是我从府库中顺出来的。我有个师弟开了家镖局,走镖难免要跟江洋大盗拦路山匪打架,我就从府库中偷偷拿了把最好的剑送给他,谁知镖局一夜之间被人……那把剑也不知所踪。如今……唉!” 于谦吃了一惊:“这少年莫非是……” 南风奇点点头:“只怕是故人之后。他的身形样貌跟我师弟颇有几分相似,我已经飞鸽传书,让六扇门的人去查了。” 于谦伸出食指:“还有一个问题,你身上哪来那么多金子?” 南风奇满不在乎的笑道:“来的路上顺手抓了个毛贼。……我发现这当贼要比当兵挣钱容易的多啊?” 于谦暗笑,今天也算是涨了见识,堂堂六扇门指挥使从府库盗剑,赃银赠人,哪里有四品官员的风度。不过此人虽然任性妄为,但其秉性忠良,办事也漂亮,连皇上和内阁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又何必过问。 第十二章 风云际会 赶了几天路,江远终于到了江陵。 江陵城中车水马龙繁华热闹,江远就像乡下人头次进城一样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连日来赶路的疲惫也一扫而空,随意找了个客栈将背囊丢下,兴冲冲的出门而去。 “糖葫芦喽!糖葫芦!” “烧饼!热腾腾的烧饼!” 江远在江陵城中流连忘返,不知不觉就逛到了小吃街上。闻到小吃的香味,江远突然感到腹中饥饿,顿时食指大动,随手拉开板凳坐下。 小二殷勤的跑来招呼:“客官吃点什么?小店的招牌菜往来的客人没一个说不好的,还有自家酿的果酒,味美清冽,您来一壶尝尝?” 江远最听不得一个酒字,听闻这里有自家酿的美酒,不觉又更饿了几分,忙不迭的叫小二上酒菜尝尝。南风奇临别时赠了一袋黄金,江远此时可谓腰缠十万贯,出手自然阔了许多。 小店的酒菜堪称美味,江远消消停停的一边吃着,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看着江远突然发现路对面的烙饼摊有些不对劲。江远坐了约有半个时辰,却从不见那摊主往炉灶里添柴,也不见炉灶里升烟,可烙饼却做了一个又一个。炉面是怎么加热的呢?江远百思不得其解。江远仔细看了半晌,发现那摊主每做一个烙饼,都用手在炉面上抹过,看似是要抹去炉面的残渣,但滚烫的炉面,常人又怎么敢用双手去触摸?江远心中咯噔一下,听师父说过江湖上有一套失传已久的掌法,运掌之时双掌犹如烧红的钢铁,折断敌人的刀剑不在话下。 “火云掌?” 可这套掌法修炼极难,若无三十年以上的苦修断然难有所成,难道那老人竟是位绝顶高手? 江远骇然,这位老人的功力几乎不在师父之下,可为何这样的高人要藏身于市呢? 江远起身来到摊前,想要一探究竟。 没等江远开口,老人先问到:“少侠看了半天,看出什么来了?” 江远略显尴尬,拱手抱拳道:“前辈练的可是火云掌?” 老人也不加掩饰,捋一捋山羊胡,道:“不错,正是火云掌。你师父把你**的不错啊,还算有点见识。” 江远诧异道:“前辈认识家师?” 老人笑道:“二十年前在江湖上走过几遭的有谁敢说不认识老酒鬼的?看你这样子,他怕不是教出了个小酒鬼!说来你们这一脉虽然人丁稀少,可各个弟子都算是冠绝同辈。你这次来给你师伯祝寿,带了什么好东西?” 江远愣了一下,道:“前辈是说傅大侠是我师伯?师父来时只说傅大侠是他的救命恩人,没听说过他们是同门师兄弟啊?”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你师父年轻时行事作风颇为偏激,又好意气用事,闯下了不少祸事。你师祖在时他还不敢太过胡来,后来你师祖过世后傅大侠欲以门规约束他,俩人之间多少有些不快,后来你师父索性就下山,寻他的逍遥自在去了。傅大侠敦厚仁义,对此颇多自责,也就成了一块心病。而你师父事后也很后悔,愧于再见傅大侠,因此二人再无往来,只是每年傅大侠寿辰之时,你师父总会差人送来些东西。”老人黏着胡须讲着当年往事,何尝又不是自己的青葱岁月?“其实人呐,多半都是这么过来的,年轻时做事不计后果,年老时又放不下颜面,傲了一辈子,傲给谁看?” 江远听着老人的话颇受感触,也明白了为何师父没有告诉自己他与傅大侠的同门之谊:虽然他从未被逐出师门,可当年他偷偷下山确实是叛离师门之举啊。 “可是前辈,您既然身怀火云掌这样的盖世武功,为何会在这里买烙饼呢?” “那你以为我应该去做什么?”老人笑了笑,道:“你看,这江湖上似我们这般年纪的人还有几个?一代新人换旧人喽,这个江湖已经从我们手中交到你们手中去了。或者说,你觉得你像我们这么大的时候,会去做什么?” 年老之后会去做什么?江远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年轻总是放荡洒脱,这是江湖需要的新鲜血液无畏热忱,没有少侠便没有江湖,一代人的崛起是另一代人的落幕。江远第一次想到自己也会被别人盖下去,那时又该何去何从? 老人笑道:“不必惆怅,你离这一步还长着呢,有的是时间慢慢想。你师父这次派了弟子前来见师伯,总要有些拿的出手的好东西。他到底准备了什么样的贺礼给你师伯?” “胡三,你就别拉着人家娃娃问东问西了,赶紧给我们爷孙俩做块饼吃!” 江远不愿将师父的贺礼给外人看,又不好推辞,正是尴尬之时突然身后有人出声解围,江远连忙回头,刚好看见一对爷孙。老人约有六十岁的样子,身材枯瘦,腰背却挺的笔直,鹤发童颜双眼中更是神光奕奕;少年约有二十来岁,身材挺拔,龙行虎步甚是不凡。 被叫做胡三的老人应了声:“好嘞!看来傅恒的面子还挺大。你也大老远的跑来了?” “是啊,马真人去了,我们这一代人越来越少,借着傅恒的寿辰大家也能聚一下,说不定数年之内我们就能在黄泉路上再碰头啦!”那老头把生死之时说的如此洒脱,江远不由得佩服。那老头使劲吸了两下鼻子,仔细嗅了嗅:“小子,你身上有什么好东西?这种药香从来没闻过,人参、鹿茸、灵芝、还有这些都是什么……用了这么多天材地宝,你怀中揣了粒仙丹吗?!” 江远非常尴尬,扭头看着胡三爷,很想知道这对突然出现的爷孙是什么来路。胡三爷轻咳了一声,指着江远给那对爷孙介绍:“老酒鬼的徒弟。” 韦老头恍然大悟:“哦,来看你师伯是吧,你师父自己怎么不来?”老头挠了挠头,继续死缠烂打:“你怀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江远颇有些不悦,拱手向韦老头答道:“前辈见谅,家师交代过礼物贵重,若无见到傅大侠不得轻易示人。还请前辈不要再追问了。” “见傅恒是吧,简单!我这就带你去找他,胡老头你也来,大家一块去见识见识老酒鬼的贵重礼物!”那老头伸手去拉江远,招呼胡三爷收了摊子同去。 江远不明这些人的来历不敢轻信,侧身一躲,闪过韦老头伸来的手,向后撤了一步,警惕的看着老头,随时准备跑路。这两人武功深不可测,江远自忖在他们手下走不了三十招。 然而事实证明江远还是想多了。 江远刚一后撤,韦老人如影随形的便跟了上来,抬手轻轻拍在江远肩头:“年轻人不要戒心那么重,我们与你师父师伯都是旧识,不会害你的。” 韦老头轻轻拍的那一下,一股浑厚的内力已经传入江远体内完全压制住了江远自己的内力,江远现在内力用不上,行动受制,这招比什么点穴手法都管用。 江远欲哭无泪,天外有天的道理不是不懂,可这也太悲惨了吧,在这个老头面前自己竟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甚至无从揣测对方用了几成功力。虽然自己没有防备,但这么容易就中招了,可见双方实力差距之大。 胡三爷走上前来递给那老头一块烙饼:“行了行了,欺负年轻人算怎么回事?再说了,你不怕老酒鬼找上门来?” 韦老头大概是想起了老酒鬼“恶劣”的品性,悻悻的收回了按在江远肩头上的那只手。江远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不过那老头依然拉着江远:“你不是要找傅恒吗,我知道我知道,他家就住在城南,离这儿不远!他不是你师伯吗,我带你去见他!” 江远推辞不过,又听他俩频频提到师父,料想不是恶人,也就只好随他们去了。 第十三章 师门聚首 “傅恒!傅恒出来!” 韦老头拉着两个年轻人来到傅大侠的府前,扯着嗓子开始朝里面喊。 傅府上下都忙着准备傅大侠的六十大寿,一个闲人都没有,听到有人在外面喊,还以为是来找麻烦的,一呼拉冲出一大群家丁。 真新鲜,多少年没人敢来傅府找麻烦了。 韦老头看见冲出这么多人,也没觉着不好意思,指着江远:“去跟傅恒讲,有故人来看他,还有他的师侄,叫他出来接我们!”说罢,大大咧咧的往照壁下一坐,随手摘下背后的斗笠当扇子扇了起来。 一群家丁大眼瞪小眼,自从家主武功大成以来,这样上门找人的还是头一遭。最后有个家丁开口说道:“你们又是故人又是师侄的,可有什么信物凭证?我也好去给你们通报。” “信物?”韦老头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包,随手塞给家丁:“告诉他,这是我刚调出来的毒,他就知道我是谁了。” 那家丁脸都绿了。毒?光天化日竟然有人给傅府送毒?而且此物毒性如何尤未可知,家丁们手抖的跟打摆子一样楞是没敢接。 江远也吓了一跳,这老头心也太大了,那群家丁连连后退他还一个劲的凑上前去要他们接。江远摇了摇头,再退家丁们就要关门。江远赶忙拦住韦老头:“您把那包东西赶紧收起来吧!你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我们是来祝寿的,你拿包毒药出来是想打架还是怎么着?” 韦老头也挺委屈:“我一个玩毒的,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可不就是毒药吗!你不是他师侄吗?你们师门总有点什么信物吧?” 江远没好气道:“你说呢,我师父他老人家连他俩的关系都不肯告诉我,能给我什么信物?我就说不来您非拉我来,现在好了,大门都进不去。” 韦老头有些气恼,可又不能打进去,抓着头发在一旁想辙。 “那倒也未必就进不去。”胡三爷想了想,从推车里取出拍面饼用的铁饼,运起火云掌轻轻在上面按了一掌,一只掌印便清晰的留在了铁饼上。胡三爷将铁饼递给众家丁:“你们把这个拿去给傅大侠看,他自然知道我们是谁。” 这一手功夫实在让众家丁吃了一惊,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功力如此深厚,家丁们不敢怠慢,接过铁饼一路小跑冲会了傅府。 片刻之后,傅大侠亲自迎出府门见到胡三爷和老头欣喜万分,拱手笑道:“胡兄,韦兄,别来无恙!” 话音还未落地,江远眼前一花,傅恒竟移形换影突然过到了胡三爷和韦老头的身前,双手同时出击伸指点分别点向二人的腰腹和肩头! 盛名之下无虚士,江远暗暗惊叹,这一招若是攻向自己,即便能躲过,也断无还手之力!不愧于大侠之名! 胡三爷却并不费力,运起火云掌从旁一推,轻轻松松卸去了来势汹汹的一指,并立时反击,一掌拍向傅恒的胸膛!韦老头轻轻后撤一步,右手中指和食指不知何时带上了两节指刺,反手也点向傅恒的腰腹! 傅恒左右受敌,火云掌来势虽猛,却也不难应对,反倒是韦老头的双指令傅恒有些忌惮,不敢硬接。不过功夫练到他们这种程度,战斗也变成了本能。傅恒一指点中胡三爷臂弯,令这一式火云掌未发先败,而后电光火石之间又移形换影跳到了镇门的石狮上,堪堪躲开了韦老头的直刺。韦老头这一指失去目标,竟不思收招反而变招点向胡三爷。胡三爷伸出双指,稳稳的夹住韦老头的指刺,火云掌力随意出,任你指刺上涂了什么样的剧毒,也不能伤人分毫。韦老头更不含糊,左手冲胡三爷一弹,藏在指甲中的毒药随风而散,胡三爷也顾不得夹断指间的指刺,向后一跃躲开了这团毒物。 高手过招只在分毫之间见高低,三人刚才一番试探,不过是久未逢遇对手,一时技痒,却已经让大部分武林中人望尘莫及。 三人哈哈大笑。韦老头拉过江远:“你猜猜看,这个人是谁?”傅恒有些诧异,盯着江远看了又看,江远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拱手施礼道:“晚辈江远,师从酒中仙。” 傅恒万分惊喜:“你是我师弟的弟子?他在哪里?近来可好?” 江远道:“蒙师伯挂念,师父他在云蒙山上结庐而居,自得其乐。” “行了行了行了,你们俩要叙旧要聊老酒鬼有的是时间,小子,人你也见到了,赶紧的,好东西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别看韦老头年纪大了,唯独对此事焦急万分,不停地催促。 江远笑道:“也罢,师父令我送来几粒药丸,本意是在大寿当天送出,既然前辈想看,今天送也没什么两样。”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檀香木盒,轻轻打开,四粒褐色的药丸放在中央,药香味扑鼻而来。 “这是……” “这是我师父自己做的药丸,取长白山的山参鹿茸,秦岭的灵芝为主,东海巨蚌腹中之珠,鳌鱼之宝为辅,因其各类药性相冲,又以天山的雪莲调和,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江远道。 众人听的目瞪口呆,用了这么多的天材地宝,只怕能起死人肉白骨了,这四粒药丸说是仙丹也不为过。 “老酒鬼可真大方啊,傅大侠年年寿辰都有重礼,怕也是当年的事心中有愧吧。”韦老头小声的嘀咕。 “诸位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为何你们一见我就知道我是酒中仙的弟子?”这事江远百思不解,忍不住发问。 胡三爷指了指江远腰间挂着的的墨环,笑道:“你可知此物有何来历?你们这一脉究其根源其实是发自灵台山,承自道家,后来不知哪一代祖师另辟蹊径自成一派,你们这一脉就算是彻底从灵台山分裂了出来。祖师为了表示自己不曾忘本,所以立下了规矩,凡门下弟子有出师者,无论多远,师父须远赴灵台山,取山顶奇石打磨一枚墨环赠予弟子,是为信物。你们这一脉人丁稀少,年轻人我知道的就只有傅大侠的儿子和一个徒弟,想来想去,就只有老酒鬼的弟子了。当然,这只是其一。” 江远问道:“那其二呢?” 韦老头大步流星的走到江远身后,一拍江远的酒葫芦:“这便是那其二!老酒鬼的弟子当然是小酒鬼了!”众人哄堂大笑。 “诸位进府!我们今日好好的喝他一场!”傅大侠得见师弟的高徒,心中十分欢喜,邀请诸位进府去喝酒,“师侄,我的徒弟也在府中,你们年纪相仿,一定聊得来!” 第十四章 幼麟戏斗 傅恒领着大家进了府中,傅府上下一片忙碌。傅恒在江湖上名望很大,寿辰之日必然有很多武林中人前来道贺,也算是武林一大盛事,作为主办方的傅府为此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务求万无一失。 众人随傅恒来到会客堂,两名年轻人正在指挥家丁们布置客堂。“伯良、仲林,你们俩过来一下!”傅恒招呼弟子和儿子过来,拍着江远的肩膀:“这是你们师叔的弟子,也是你们师弟。你们认识一下。” “师弟?那可太好了。爹,说真的,师兄他简直太无趣了,每天跟他出去玩一点都不痛快,师弟来的简直太是时候了。“那个白衣的年轻人兴高采烈,转头又对江远说道:“我叫傅仲林,师弟你放心,江陵这地方,我罩的,出去甭管什么事,报我的名字绝对好使。等忙过这一阵,哥带你出去,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咱给他来个一网打尽!”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被傅恒扇了一记:“武功练好了没?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玩乐,什么时候能学学你师哥,我也能省点心。” 仲林吓得一缩脖子,滑稽的模样惹的众人哄堂大笑。仲林讪讪一笑颇为不满:“爹,武功什么时候不能练?是吧,师弟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这做师兄的不得好好尽下地主之谊?你做师伯的,没有准备见面礼就算了,总要给师侄接风洗尘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众人又是哄堂大笑,仲林这一副巧嘴滑舌倒是令江远羡慕不已。 伯良走了过来,拍着江远的肩膀道:“师弟,我叫伯良,是师父的大弟子,有难处要我帮忙,师兄绝不推辞。”江远点点头,拱手向两位师兄行礼,道:“江远见过两位师兄。” “你们师兄弟先别寒暄了,我刚才就想问了,你师父为人我知道,别看他放荡不羁,其实就是个死脑筋,当年他私自下山叛出师门,没有掌门同意,自然是不会教你本门武功,那他都教了你些什么武功?你耍两招给老头子开开眼啊?”当面问别人武功底细,本是江湖中人最忌讳的大事,韦老头一把年纪还是冒冒失失的样子,瞪着眼睛追问江远。 江远无奈,武功本是江湖人傍身之技,怎么能随便耍两招,这老头太让人难受了。傅恒出言解围道:“我们师兄弟这些微末技艺如何能跟你韦大侠相比,不如这样吧,你身后的少年与他们年纪相仿,想必也是位少年英雄。这样吧,让他们俩对拆几招,你来指点一二,岂不美哉?” 韦老头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年轻人,笑道:“这又有何不可?年轻人切磋交流是好事,多见识百家功夫,方知自己浅薄。” 江远见那年轻人并未不反对,也不好推辞,只是见那韦老头似笑非笑,似是料定了自己会吃亏一样。 那年轻人走上前来,拱手道:“在下叶一凡,还请江兄不吝赐教。” 江远刚刚见识过那韦老头跟傅恒交手,知道其善使毒药,身手也颇为敏捷,此类人等多半长于轻功暗器,却不善短兵相接,于是暗暗打定主意,必要抢先出手,扬长避短。 哪知刚一出手就吃了大亏。 江远突步上前,一招黑虎掏心当胸打向叶一凡,本想逼其后撤,抢占先机,谁知叶一凡竟不慌不忙,反手轻轻擒住江远右腕,扯向一旁,另一只手扣向江远腰间,立即反客为主。 “太极?!”仲林轻喊了出来。 “不,不对,不是太极。”伯良道。他扣向江远腰间的那一爪颇有些龙爪手的模样。太极拳,龙爪手分别是少林和武当的绝学,一个刚猛霸道,一个以柔克刚,难道此人竟可以同时使用这两种绝学? “太极拳和龙爪手都堪称当世绝学,若无数十年的苦功绝难有成,以那孩子的年龄,绝不是那两门武功。”傅恒捻着胡子似笑非笑,“韦兄,此人不是你的弟子吧?” 韦老头笑道:“我从来都没说过他是我徒弟。” “爹,那他用的到底是什么武功?”仲林颇有些疑惑,兼具太极拳和龙爪手的特色,这样的武功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仲林不禁在想若自己与之交手,该如何见招拆招。 “一会下来你自己问他吧。”傅恒并未解释,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身处战斗中的江远没空细想,右手运功震开限制,猛的向前大踏一步,又是一招推碑手!结结实实的推在了叶一凡的胸膛! 叶一凡挨了一招却依旧不慌不忙,身体轻轻一摆,卸去了这一掌的威力,一招苍鹰扑兔抓住江远的双肩。 “ 江远顿时感觉双臂**,这小子竟想封住自己双臂的经脉!江远挣开双肩,抬手一招霹雳掌又拍在叶一凡的胸膛。汹涌的掌力打在叶一凡身上却似泥牛入海不知所踪。江远自知预判失误,不敢再攻,施展身法后跃了一步,观其虚实。 叶一凡见江远后撤,立刻大举进攻,密实的拳头雨点般打向了江远。江远不甘示弱,一面招架,一面伺机反攻,一时间两人打的难分难解。 “好了!点到为止吧!”傅恒为二人叫停。 “叶兄好身手。”江远由衷的称赞。 “好什么呀,你这孩子咋一根筋呢?”还没等叶一凡开口,韦老头抢先道:“与人交手之时未知虚实切不可抢先出手,懂不懂?你抢先出手也就罢了,一连三招,一招强过一招,可有半分成效?没有成效便要变通。你看你一退,他立刻攻过来。你退步便是示弱,便要挨打。老酒鬼教了你不少,但你要明白怎么用啊!” 韦老头一边数落一边搓牙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江远无语,若不是以为他是你徒弟,鬼才想抢着出手! 胡老三道:“你不要放在心上,虽然这次你出手莽撞事出有因,但老毒怪说的也不错。况且那叶一凡的武功本也难缠,若不知底细,难免要吃些苦头。” “那……”江远本想问这叶一凡所学究竟是门什么武功,又觉得有些不妥,扭头看向叶一凡。 叶一凡笑了笑,道:“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我所学武功叫做擒龙功,师父说这门武功内外兼修,外可擒龙缚虎,内可包罗万象,只可惜我一直未得要领。” “你这娃娃也不聪明,你师父创下这门武功时确实是参考了武当和少林的绝学,本是刚柔并济天下少有的武学,你却只得其形未得其神,似牛非牛,似鹿非鹿,一条大龙被你画成了四脚蛇。”江远算是听明白了,这韦老头嘴里就没一句好话,打架用毒,嘴更毒。 仲林听见韦老头如此数落江远和叶一凡,心中有些不服气,揶揄道:“前辈如此高论,想来传人必是人中龙凤,不知他来了没有?我仲林不才,想跟他讨教几招。” 江远意外的看着仲林,没想到这个初次见面的师哥居然会替自己出头,心中不由得一阵温暖。 谁知那韦老头竟面路尴尬的神色,并未搭话。胡三爷轻咳了一声:“嗨,世侄说笑了,那老毒怪成天与毒虫毒草为伴,别人躲还来不及,他哪里能收的到徒弟?” 仲林恍然大悟,摇摇头道:“可惜了,前辈一代高人,一身本事竟无人传承,若是我遇到合适之人,必然推荐给前辈做弟子。” 韦老头闻言两眼放光,一个箭步冲到仲林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贤侄你说的可是真的?!”仲林目瞪口呆,本来只是随便说说,谁知道这老头竟然当真了!可是看着韦老头放光的双眼他也不好意思反悔,只得点了点头,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傅恒走过来拍着江远的肩膀,道:“你师父似乎并未教你本门武功。这样吧,忙过这一阵,我亲自教你,本门武功博大精深,非一朝一夕能成,你可要多多用心啊!” 江远自幼在山上与师父为伴,虽然不记得父母,但在他心中早已将师父的容貌与父亲重叠,而今初遇师门,师伯与师兄待他真诚,行走江湖,朋友很多,家人很少,江远心中一阵暖意。 第十五章 佳人如月 江远和两位前辈被傅恒盛情挽留在了傅府中,这几日跟着伯良仲林跑来跑去厮混的非常熟稔。 数日之后,傅恒寿辰到了。 各路江湖豪杰纷纷赶来祝寿,偌大的庭院被挤的满满的。傅恒一身红衣,喜气洋洋的站在庭院中央跟各路英雄道谢,江远等三人做为子侄也随傅恒一起接待各位来宾。 “天刀门到!” “昆仑派到!” “点苍派到!” 听到点苍派到来,江远抬起头仔细的看着,果然看到了徐涛和陈溪平师徒俩走了过来。 陈溪平也发现了江远,拉着徐涛的衣袖叫道:“师父你看,是江大哥!” 徐涛暗暗吃了一惊,当初和江远同行时他便探过江远的底细,那时他始终不愿透露自己的师门,此时却又站在傅恒身后举止亲密,莫非他又拜了傅恒为师? 师徒二人走到跟前,向傅恒道喜。陈溪平迫不及待的想要问问江远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上次不告而别,被徐涛拉住了。徐涛毕竟是个**湖了,虽然也想知道,但此时不是寒暄的时候,时间多着呢。 傅恒在江湖上影响力很大,各大门派都派人前来祝寿,历青作为武当派大弟子也来了。江远正想上前打招呼,猛然发现有几个不认识的人冲自己笑。江远不明所以,偷偷问仲林。 仲林扫了一眼,惊诧道:“那是六扇门的人啊,你不是犯了什么事吧?!” 江远闻言道:“怎么会!我前几天见过六扇门的南风奇,要是犯过事早被他拿下了!” 伯良道:“别怕,他们即便要对你动手,也要等过了今天。一会我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江远想了想,南风奇临行前还扔给自己一袋金子,料想他们不是来找茬的,不过让伯良去打探一下也好。 “六和帮到!” 江远大惊,问仲林:“六和帮为什么会来?” 仲林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的地盘离这儿不远,我爹好歹也是这一带的地头蛇,他们来很正常啊!” 傅恒一脑门黑线,江湖上人人敬仰的一代宗师居然被自己儿子说成是地头蛇,突然手痒难耐。 江远轻咳了一声,道:“我与他们有些过节,先行回避一下。”正要离开,却被傅恒一把拉住:“无妨,我傅恒行走江湖不曾怕过谁,而且我跟他们帮主还算有些交情,我来替你化解矛盾。” 六和帮来的人竟是青蛇。青蛇走上前来,笑意盈盈似三春暖阳:“我们帮主正在闭关,传下话来让我们定要前来祝寿,来的迟了,还请傅大侠海涵。” 傅恒笑道:“你们帮主也是有心了,回去记得替我转达谢意。我听说我师侄曾与贵帮有些误会,还请回去向瞿帮主解释解释,化干戈为玉帛,不要伤了和气。” 青蛇看了看江远,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傅大侠言重了。些许小事何须帮主过问,我青蛇便做的了主,既然傅大侠说了是误会,那便让他过去吧。我六和帮绝不是小气之人,”说着慢慢走到江远身边,压低了声音轻轻道:“何况这件事少侠也算帮了我们。” 江远扭头诧异的看着青蛇,却发现青蛇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江远不明所以,正想发问,青蛇却自顾自的走向了宴席,只好呆呆的站在原地。 “醉仙苑蒲姑娘来了!” 满座宾客听到这声喊,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翘首望着刚进院门的女子。 好漂亮的女子! 一头青丝简单的在头上盘成发髻,用一支飞燕样式的玉簪绾住;两条弯弯的黛眉下一双明眸波光流转,琼鼻高挺,朱唇微微露着笑意,脸颊两侧的酒窝令人心醉;最妙的是眉心的那一点朱砂,恰如其分的装点了这一张绝世的仙颜。一身白色的丝绸长裙外轻轻的披着一件青色的薄衫,令人难生亵渎之意。她只是轻轻站在那里,天生清雅的气质,就让那意境美的像一幅山水画。 “傅大侠寿辰,小女子不请自来,冒昧唐突,还请海涵。”玉人莲步轻移,翩然而至。 蒲姑娘一出现就令不少人呼吸急促了起来,但傅恒毕竟是见过世面的**湖,这点定力还是有的,道:“蒲姑娘光临,是老夫的荣幸,哪有冒犯一说?只怕招呼不周,唐突了佳人。” “傅大侠寿辰,蒲姑娘既然来了,何不献一支舞为傅大侠祝寿啊!”台下不知哪个孟浪之徒叫了起来。 “是啊,久闻蒲姑娘身轻如燕,能做掌上之舞,还请让我等开开眼界啊!”有一就有二,台下很快就有人跟着起哄。 “诸位见谅,我家姑娘前不久刚刚伤了脚踝,今日恐怕不能为诸位献舞了!”在蒲姑娘光彩之下,众人竟未注意到她身后还跟着三个侍女,此时其中一人高喊出声,中气十足,虽然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众人耳中。这三名侍女不简单! “诸位,今日是我傅恒的寿辰,蒲姑娘远来是客,还请诸位不要为难。”傅恒作为东道主,虽知台下乱不起来,仍要找出来表个态。这一句话的分量很足,乱哄哄的台下跟快就静了下来,有不少人都在叹息。 “无妨,小女子今日来也没有带什么像样的贺礼,既然诸位说了,那小女子便献舞一支,为诸位助兴!”蒲姑娘轻轻笑了笑,回头拦住想要说话的侍女,道:“取玉碟来。”那侍女有千般不愿,也只得从包袱中取出了七只玉碟。 “小女子这支舞名叫七踏彩莲,须四人手持玉碟,而今缺一人,不知哪位女侠可委屈一下,为沧月举这最后一只玉碟?”原来蒲姑娘闺名沧月,此刻正举着一只玉碟向台下众人发问。 “男人行不行啊!”不知又是哪个登徒子高声问了出来。若是由男人来举碟,岂不被窥尽了****? “混账!!!”随即就跟着一声暴喝,估计是身边的师长听不下去了,立刻打断了那名冒失鬼。众人哄堂大笑,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再应声。台下众人本就少有女性,冷月宫和峨眉派倒是清一色的女子,可惜一边是冷月清辉,不近人情,另一边则是佛门女尼,自重身份。倒急的一帮男人抓耳挠腮。 “我来!”众人侧目,一道青色的身形飞身上了台上,是青蛇! 江远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女人竟会热心帮助别人。台下众人也吃了一惊:六和帮在江湖上树敌众多,此时台下也有不少仇家,此人竟敢如此高调?霎时间台下一片肃静,不少敌视的目光扫了上来。 青蛇却视而不见,伸手接过蒲沧月手中的玉碟,道:“既然是为傅大侠祝寿,那我也理应相助。” 蒲姑娘欠身施了一礼,道:“女侠相助之恩,沧月记下了,若日后有难,沧月定竭力相助。” 蒲姑娘舞步果然美妙,一行、一跃、一举、一动都美的不可方物,似天仙下凡。 就在蒲姑娘跃向青蛇的一瞬间,一枚石子突然贴着石柱飞向青蛇的脚踝!有人要她出丑!那石子路径刁钻,又被人刻意磨成圆片状,减少破空而行时的声音,又趁众人沉醉于蒲姑娘的舞步,一时间竟无人察觉!青蛇自知有人要她出丑,时刻戒备着四方,这一招本是伤不到她,可此人选择的时机简直无懈可击,若青蛇侧身躲开,她可以无恙,可半空中的沧月姑娘失去了落脚点一定会摔下来,她脚上本就有伤,若此时把她摔伤了,暗算之人必会借机挑拨,群情激奋的众人和醉仙苑必然会要青蛇给个说法,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只怕刚出傅府的大门就要被人五马分尸。青蛇纵使发觉有人出手,也只好一动不动,硬挨这一下。 “啪”。 台上的鼓声,台下的喊声,众人独独没有听到青蛇的低吼。 青蛇咬牙接下来这一招,鲜血立刻透过鞋袜荫了出来,钻心的疼痛自脚踝上袭来,大口的吸着凉气忍受着疼痛,谁知那人竟还不肯收手,第二枚石子又飞了上来,打向了青蛇的另一只脚踝!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青蛇再次硬抗下来这招,双脚的脚踝已经难以维持站立,更不用说还要举着一个跳舞的人!青蛇咬牙坚持着,心想,至少要等她跳完舞才能倒下。 傅恒察觉到了青蛇的异常,看到她的双脚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暗暗佩服这后辈女娃,不动声色的摸出两枚棋子捏在手中,暗中替她戒备着。 好在那人还算识趣,就此收了手。 一支舞罢,蒲姑娘跃下玉碟,向台下看傻了的众人施礼,青蛇步履蹒跚的回到座位上,暗暗发誓此仇必报。 傅恒悄悄叫住江远,指了指地上的两摊血迹,轻道:“切勿声张,去找韦老头取些金疮药,送予青蛇。”江远点点头,心知傅恒的用意,一来是对青蛇有些歉意,二来怕也是想化解自己与六和帮的恩怨。 江远在台下找到韦老头,还未开口,韦老头先冷哼了一声,道:“也真是难为那女娃了,连挨两下哼都不哼一声,要让我抓住那家伙,一定把他手打折,省的他再害人!”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递到江远手上,道:“长点心吧,无论出了什么事,你们脸上都是最难堪的!” 韦老头说话直来直往,却总是在理的,江远羞愧难当,拿起金疮药去找青蛇。 第十六章 祸从口出 江远从傅恒和韦老头那里多少知道了些情况,快步来到青蛇旁边,拉来一张空椅子坐下,问道:“你不要紧吧?” “傅大侠叫你来的?”青蛇平复了一下疼痛,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可说话时还是有些颤抖。 江远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臂都在抽搐,脚下的血迹已经又流出了一摊,于是赶忙拿出小瓶子,道:“你先敷些金疮药止血,歇息一会,等宴会结束,我去帮你找大夫。” 人有时不怕逆境绝境,就怕别人突然来的关心,青蛇平素里总是强势冷漠的样子,在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听到了这样一句话,语调也软了下来,略带委屈的说道:“可我现在走不动路,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脱掉鞋袜吧?” 这样当然不妥。江远也犯了难,思前想后咬了咬牙,道:“现在全府上下都在前院忙着,后院应该没有人,我先扶你去后院吧。” 男女授受不亲,这话难道这傻小子不知道?青蛇瞪大了眼睛看着江远,可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周围没有女子,即便有恐怕也对六和帮敬而远之,蒲沧月身边倒是有几个侍女,可一下了台就不知所踪了。 青蛇脸红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江远扶起青蛇,蹒跚的往后院走去。远处的历青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俩:一个月前还你死我活,怎么转眼之间二人关系变的如此暧昧? 二人来到后院,找到一处凉亭,青蛇坐在石凳上正准备脱去鞋袜上药,抬起头突然看见江远正看着自己,脸又红了几分,道:“你……你转过去。” 江远发觉有些失态,慌忙转身道:“我……我先去找大夫,你就在这里歇息一会。”说完便赶紧跑开了。 江远刚走出不远,突然一件事情涌上心头:这里六和帮仇家众多,万一有人趁此机会对青蛇不利,以青蛇现在的状态,岂不是非常危险?细思之下江远越发不敢大意,刚才在台上就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暗算,现在出手也在情理之中。踌躇之下江远也不知是该去保护青蛇,还是该去找大夫。 正巧此时历青走了过来,问道:“江兄,你与那六和帮的妖女……你二人……莫非……“历青支支吾吾,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江远一件历青,大喜过望,忙解释道:“绝无此事,只是她在傅府受了暗算,师伯叫我来照顾她而已,你来的正好,我要出去帮她找个大夫,你帮我照看一会,免得有人对她不利。说来话长,一会我再跟你慢慢解释。“ “别……还是我去找大夫吧,要是让人看见我跟她在一起,武当派的名声可就不保了。兹事体大,你赶紧回去保护她吧。”历青摆摆手,催促着江远回去。看着江远的背影,历青摇了摇头,看他俩刚才暧昧的模样,早晚要出事! 江远回到凉亭里,正好看见青蛇托着下巴在静静地发呆。带血的鞋袜被脱在一旁,她就这样赤脚踩在石板上。说实话,青蛇这样敛去杀气,也还挺可爱,江远心想,这样的佳人何苦要打打杀杀? 江远轻咳了一声,亭子里的青蛇回过神来,赶忙想要将赤脚缩回裙子里,却忘了脚上的伤,扯动了伤口,青蛇低声叫了起来。 江远干笑了两声,青蛇薄怒道:“你笑什么!” 江远走上前来,解下身上的薄衫随手盖在青蛇腿上,也遮住了青蛇的双脚,问道:“你刚才说上次的事情,我也算帮了你们,是什么意思?” 双脚被遮住后,青蛇定了定神,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冷笑道:“这是我六和帮的内事,少侠不妨猜猜看?” 江远一愣,笑道:“若我猜的不错,你指的是寇英被打伤的事吧?你说的你们,应该是指你和你的朋党,看来这六和帮也并非铁板一块啊!不过我还有个疑问,《宋武秘籍》藏在重阳宫之事,所知者不过寥寥数人,究竟你们是从何处得知?“ 青蛇放声大笑,道:“你说六和帮并非铁板一块,我刚想夸你,你就问个如此愚笨的问题,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江远笑道:“你自然不会告诉我,怕是你也不知道吧?像这样的消息,必然是一个有相当地位的人才能知晓,而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让你知道?多半此人也是直接跟你们帮主联络。我说的对不对?” 青蛇愣了一下,笑道:“我倒是小看你了,不过你既然知道,又何须来问我?” 江远笑道:“反正闲来无事。六和帮的事情你不能说,那就不问六和帮,为什么你要叫青蛇?” 青蛇冷笑道:“少侠在审问我?我青蛇既非你的阶下囚,又没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中,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知无不言?” 江远挠了挠头,道:“这与审问何干?我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姑娘武功高强,铁石心肠,自然是对的起这青蛇二字,不过人都是爹娘生养的,总该有个爹娘给的名字,莫非姑娘觉得爹娘给的名字难听,所以取了个这样吓人的名字?” 青蛇不语,面如寒冰,扭过头不再去理会江远,倒跟手中的顽石较上了劲。 江远觉的好玩,一时玩兴大发,道:“不如我来猜猜你本名叫什么,难不成叫狗剩儿?也不对啊,这也不像是女孩的名字,我知道了,你一定叫二丫!” 青蛇再也忍不了了,刚才他扶自己过来那仅有的一点好感也消磨殆尽,转身狠狠地将手中的石头砸向了江远,近乎咆哮道:“你才叫二丫!你才叫狗剩儿!你们全家都叫狗剩儿!你家养的猪也叫狗剩儿!你家粮仓里的耗子也叫狗剩儿!你就是个大狗剩儿!” 江远早已料到了这一幕,随手接住了石子,道:“你不叫狗剩儿也不用生气啊,我瞎猜的嘛。我再猜一猜……” “你敢!”青蛇怒发冲冠,此人摆明了就是在调戏自己,自己何曾受过这种调戏?六和帮上下那个见了自己不是敬重有加?江湖上纵使仇敌众多,有又几人见了自己不是绕道而行?此人竟敢如此戏弄自己,青蛇伸手就要去摘腰间的鞭子。 江远慌忙后退,连连摆手:“小心伤口,小心伤口……你看你不要生气嘛,大不了我不猜了就是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里就咱们俩人,不吵架还能做什么?谈谈人生聊聊理想?” “你……”青蛇气的七窍生烟,原来自己变成了此人消磨时间的对象,简直无赖至极!青蛇恨恨的扭头,不再理他。 身后的草丛中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江远立时察觉到了异样,大喝道:“什么人!”一边扭头将手中的石子打了出去。 果然,一道人影从草丛中窜出,飞快的逃走了,江远跳出凉亭就要去追。 “不要追!”恢复理智的青蛇大喊。 “为什么?”江远不解。 “其一,你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调笑我?还不是怕我死在傅府,傅大侠脸上无光!若你追去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我被人杀了,你该如何向傅大侠交代?”青蛇一边冷笑着,一边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捏在手中把玩:“其二,即便追到了,又能怎样?这里是傅大侠的寿宴,你在他的宴会上说他的客人是偷袭暗算,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这样看来,此人真的是来杀你的,他们此时没有得手,必然会在你回六和帮的路上下手,你身上有伤,要小心喽。”江远返回凉亭,坐在青蛇对面,小声道:“不知他在哪里多久了,别的倒问题不大,万一被他听去了《宋武秘籍》的事,那便糟了。” 青蛇闻言,笑道:“那也不赖,到时要是真的有十几个门派逼上终南山,我六和帮再下手浑水摸鱼,容易的多了,这事我是真的要谢谢你了。”说完,不加掩饰的放声大笑,一半是因为心中欢喜,另一半则是因为被江远调笑了半天,终于得见江远吃瘪,蓄意报复。青蛇越想越开心,笑的也越来越得意。 “含蓄点吧,你看你笑的后槽牙都漏出来了。”江远耷拉着脑袋,叹气道。 “你管我,姑奶奶是江湖中人,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蒲沧月,不懂什么叫三从四德,也不懂什么繁文缛节,姑奶奶我现在开心,开心就要笑,要大声笑!”说罢,青蛇一手指着江远,一手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 “你们俩……”历青带着大夫匆匆赶到,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二人,有些发傻:“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 “我记得你,武当派的少侠,来来来,我告诉你件开心的事……”青蛇相当开心,见到历青丝毫不计前嫌,似乎完全不记得曾经说过要把历青埋在荒山野岭的话,但是历青记得。 历青是一步也不想离这个女人太近:“大夫我帮你找来了,你俩慢慢聊,我先走了。”仓皇的扔下这句话,历青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大夫,你先来帮这疯女人看看伤口。”江远也受不了了,拉着大夫给青蛇看伤口,希望能够堵住这女人的嘴。 大夫上前仔细的查看着伤口,青蛇还在放肆的笑着,江远趁其不备,偷偷在她的伤口上碰了一下,于是大笑被一声惨叫打断:“找死啊你!” 这下江远开心了。 第十七章 乱点鸳鸯 大夫小心的为青蛇包扎了伤口,扭头交代江远:“这姑娘伤的不轻,若是再重些这双脚就废了。你可一定要照顾好她,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让她四处走动,否则伤到了骨头,日后行走站立都有影响。金疮药不行,我给你开了个方子,你随我去取药。” 江远有些发愣,没想到她伤的竟有如此之重。“我随你去取药?可……这里……”江远本想说这里可能还有刺客,突然想起来若是此话传出去,影响不好。 “怎么,你们不是……那个什么?”大夫听到江远支支吾吾,不由得有些疑惑,八卦之火更是熊熊燃烧。 “喂,你不要乱点鸳鸯谱啊,谁跟他……那个什么!”青蛇气急,在背后喊道。 “您误会了,误会了。”江远挠挠头,有些尴尬。 “哦……我懂的,那这样,你留下来照顾她,我去找仲林公子,他跟我去也是一样的。”老大夫挤眉弄眼的,一副我懂你的样子让江远百口莫辩。 江远想了想,拉住老大夫,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放在老大夫手中,道:“让仲林顺便再帮那姑娘买双鞋袜。”青蛇本来的鞋袜已经被血渍打湿,不能再穿了。 那老大夫一见手中的金子,两眼直放光,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小声道:“公子可是要小老儿少用些剂量,让那位姑娘好的慢些?好让公子……” 江远一听头皮发麻,连忙道:“这倒不必,这金子除了请仲林买鞋袜外,其余都是先生的诊金和药费,只求那姑娘能早日痊愈。”说完,生怕那大夫再出什么惊人之语,江远立刻抬手做送客状:“先生请。” 江远目送那老大夫出了后院,他还转身冲江远挤了挤眼睛。一颗豆大的汗珠瞬间挂在了江远脑门上。 “你给了那大夫多少好处啊?这年头大夫都能男人骗女人。”青蛇笑道。 “你听到了?” “江湖儿女,耳聪目明。” 很快仲林便提着鞋袜找到了江远和青蛇。仲林偷偷拉过江远,问道:“听说你跟那个青蛇有些什么……真的假的?” 江远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师哥,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我跟她之前还有过节呢,怎么可能!这离我跟你说完还没过三个时辰!” 仲林一副你别蒙我的样子:“那又怎样啊,对于一个能拿得出金子的男人,女人一般都沦陷的很快。” 不待江远解释,仲林扭头向青蛇说道:“今日之事,是我傅府让姑娘受委屈了,不过姑娘确实称得上是女中豪杰。请姑娘放心,那出手暗算之人我傅府必将追查到底。日后必会给姑娘一个交代。眼下姑娘伤重,父亲已经让我把厢房收拾出来,这几天请姑娘就住在我府上,待伤愈之后再做计较。还请姑娘不要推辞。” “既然傅大侠已经安排好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青蛇点了一下头,算是答谢。 “前面还有些事情,我要回去了,师弟你就留在这里照顾青蛇姑娘。我走了。”仲林一番话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江远一把抓住,拉到一旁:“她要住厢房?” 仲林一脸贱笑:“就是你隔壁那间。” 江远眼前一阵发黑:“你跟师伯说什么了!” 仲林笑的更贱了:“这可是哥哥我替你安排的。不过我爹也说了,青蛇姑娘现在受了伤,需要人保护,安排在你旁边,有人保护她。” “那你怎么不去保护她!”江远气急败坏的掐着仲林的脖子道:“韦老头和胡三爷还有叶一凡也在,他们怎么不来保护她!” “你撒手!放开!开什么玩笑,他们都是外人,我傅府的客人还能让外人来保护?再说了,这不是让你……那个什么……是吧。”仲林好不容易挣脱了江远,整了整衣服,道:“你就接受现实吧。回头记得请兄弟们喝酒。” 看着仲林远去的背影,江远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欲哭无泪。 天色渐晚,在青蛇轻哼和倒吸凉气的声音中,江远艰难的帮青蛇穿上了鞋袜。这倒不是青蛇故意为难,伤口附近肿胀以后,脚踝大了一圈,这鞋袜自然就不好穿了。 “这……大夫说了,你又不能走,你要怎么回厢房?”江远以为本以为穿鞋袜就够难受了,现在发现是自己太天真了,穿好以后还要想怎么回去,回去之后还要脱掉鞋袜,现在傅府把这个任务等于扔给了自己,江远头都大了。 “你是主家,我是客人,你想办法。”青蛇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你这不讲理的样子是和哪个甲方爸爸学的啊!!) “那要不……我背你?”江远没辙了,试探的问了一句。 “不可能。”青蛇想都不想,一口回绝。意料之中。 “那边有张竹椅,你坐椅子上,我再背起椅子,这总行了吧?”江远举手投降,实在没招了。 青蛇想了想:“这个可以。” 当江远背着椅子上的青蛇走回厢房的时候,惊掉了一地下巴。 “江师弟……太会玩了……”仲林帮伯良抬起下巴,目瞪口呆的感叹道。 “年轻人花样多,师哥,你老喽!也不知你这榆木疙瘩当初怎么讨到媳妇的。” “行了,你也到地方了,我去厨房找找看有没有吃的。”江远一边走一边跟青蛇交代。这附近住了不少高手,料想那刺客也不敢在此地动手,江远放心去了。 刚刚走到拐角,江远发现这里站着四个人:伯良,仲林,叶一凡和历青。仲林提着一个大食盒,看样子里面得有四五盘菜,伯良手中更是拿着一壶酒和两只酒盏。 “忙了一天,饿了吧?”仲林一脸贱笑。 “你们要找我喝酒?等下,我先给那姑奶奶送点吃的过去,然后咱们好好喝他个一醉方休!”江远不愧是老酒鬼的弟子,连嗜酒如命这点都一模一样。 “没毛病吧?”叶一凡上来摸了摸江远的额头。 “咱们兄弟什么时候不能喝?”历青笑道。 “那你们这是……”江远不解,或者说,不想解。 “这是要你去给青蛇姑娘送去。不是我们要陪你吃。”伯良果然是个老实人。 “这么多东西她也吃不了啊,她又不是猪。”江远继续装白痴。 “对啊,但是,还有只猪可以陪她吃。”仲林将食盒塞到了江远手中,招呼众人:“走,哥几个喝酒去。” 江远见装傻没用,只好灰溜溜的提着东西回到了厢房。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青蛇问。 “仲林他们说今天厨房准备的东西有些多,所以,我们就有口福了。”江远编了一个瞎话,希望青蛇不要多想。 二人边吃东西边天南海北的聊着。江远最大的能耐在于,能快速跟任何人混熟,青蛇也不例外。宴会上没有吃好,两人几乎都饿了一天,于是风卷残云般很快一桌子菜就被吃的干干净净。酒都一滴不剩的喝光了。 青蛇拍拍小肚子表示口腹之欲得到满足之后想要休息了,于是江远又艰难的帮她脱出鞋袜,打来些洗脚水。 …… “你不会连洗脚都要我帮你吧!”江远有些崩溃。 “我也不想啊,可谁知偌大的傅府居然连个丫鬟也没有。你是主家,我是客人,现在客人需要帮助。”青蛇点点头。青蛇并非寻常女子,之前被他看到玉足还有些害羞,可刚才他不仅看了,甚至还帮自己穿过鞋袜,这点羞涩早就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可你手又没受伤!” “我现在是伤员,你管我哪受伤!” 江远无奈,生平连姑娘手都没有拉过,如今居然要给姑娘洗脚。四个大老爷们躲在暗处偷听,笑得前仰后合。 第十八章 师门武功 江远一夜未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容易捱到了天亮。 次日一早,傅恒带着众弟子来到江陵城外,送别前来贺寿的群雄。 历青来到江远面前,道:“江兄,匆匆一见,又要道别。过些日子你若得空,可以与师兄们一道来武当山做客。” 江远也抱拳道:“武当山一行,我早晚要去,到时还请历兄为我引荐尊师灵风真人。此行山高路远,千万珍重!” 群雄走后,仲林来找江远:“师弟,我爹说他在后院等你。”江远正要问什么事,仲林一巴掌拍在江远肩头,硬生生把这一问拍回了江远肚子里:“别问,去了就知道了。” 江远随仲林来到后院,傅恒正背对着二人,伯良则抱着宝剑站在傅恒身边。江远见着气氛诡异,问道:“师伯,我……” 江远话还未出口,傅恒却突然动了。只见一道白虹划过,傅恒抽出伯良抱在怀中的长剑,一剑刺向江远的左肩!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江远措手不及,这一剑傅恒留了手,江远并非接不下,只是江远情知敌我的差距,实在不愿意硬碰硬的去接招,只好往右一闪,堪堪躲过这一剑。傅恒一招扑空,不疾不徐将剑轻轻一抖,剑身带着颤音拍向江远。 “剑荡八荒。这招过分了吧?”仲林惊道:“他是不是你师侄啊?” 剑荡八荒,一招八式,行云流水般自然又快到极致,一招出手,八面皆攻,对手往往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放眼当今武林,能接下傅恒这招的寥寥无几,他与江远小试身手,居然用这招抢攻?!仲林有点怀疑他爹吃错药了。 江远避无可避,只好举起长剑挡在胸前硬接这一招,只听啪的一声,木质的剑鞘被拍了个粉碎。傅恒毕竟是名震天下的大侠,即使留了手,硬接这一剑江远也绝不好受,右臂顿时一阵**,险些连剑都握不稳了。趁着江远气血上涌的档口,傅恒欺身近前,左手一掌拍向江远的胸膛!江远不及思索,左手也运起龙玄掌接了上去——这一掌自然是挡不下来的,江远早已双脚轻拍地面,接掌的同时也接这一掌的力量远远的退去。 江远知道师伯并未动真格,只是想看看自己究竟有什么样的实力,便放心出手。未及调息定神,江远一落地便立刻发动攻势,剑如风雷,仿佛一道紫色的电光扑向了傅恒。 “师弟你的攻击太直接了,你要懂得迂回啊!”伯良在一旁提醒道。无论内功修为还是外家功夫,傅恒都比江远高出不止一个档次,这样不加掩饰的攻击很难奏效。 傅恒不慌不忙,左手弹出一指,轻而易举的打散了这道电光,气定神闲的等着江远的下一招。 一招失利江远并不气馁,或者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江远撤招回身,一脚破碑腿横踢向傅恒。傅恒抓起衣襟一抖,一股沛然的大力扫在江远腿上,破碑腿还未及近身就已破招,江远急忙收招后退。 傅恒朝江远勾了勾手:“再来!” 江远定了定神,没有急于出招,调整了一下体内沸腾的真气,将状态调整到了最佳。江远出手了!这一剑来的过于凌厉,剑身上仿佛有道冷冽的光在流动。观战的伯良和仲林都能感觉到剑身上传来的森森寒意。 “好快!”伯良暗叹道。 这一剑仍不足以令傅恒动容,这位大侠甚至动也未曾动过一下,依旧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江远这来势汹汹的一招只刺到了傅恒身前一尺的地方,再难寸进。是傅恒外放的护体罡气。 傅恒抚掌大笑:“好了,我大概知道了。外家功夫学的杂七杂八,内功却自成一体,是你师父自创的吧?从今日起,我来教你南华一脉的武功。天下武功,或刚或柔,或大开大合,或闪躲腾挪,本门武功却别有不同。我们这一脉本源自道家,讲究顺势而为,故而往往能以弱胜强。你来看好了,我现在要教你的,就是本门的入门剑法。” 傅恒边讲边练,长剑像有了生命般灵动。 江远仔细的看着傅恒的每一个动作,这套剑法共分十三招,每一招都朴实无华,毫不花梢。傅恒一边讲解,一边演示十分用心。末了,傅恒问道:“这套剑法作为本派的入门武功,便是胜在简单易学,但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了它。这套剑法名为三才剑法,是根据道家的三才阵法演变而来,我派不少高深的剑招都是从它而来。你就先从它开始练吧。”说罢,将长剑收入鞘中,又从怀中摸出一本书来,递给江远:“这是我派的内功心法,有些晦涩不明的地方我留了注脚,你用心练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来问我。” 江远接过书来,只见首页上写着《南华心经》。 江远本就天资卓绝,在老酒鬼那里习武二十年,老酒鬼也有意引导,为他学习这些武功打下了结实的基础,再加上傅恒如此用心的教授,只用了数天功夫,这一套剑法就能耍的有模有样。江远一边练剑一边摸索,固定的剑招终是死物,要发挥它的威力,就要勤加练习,增强对其的理解,江远深知这一点,所以在练功这件事上从未偷过懒。 “年轻人,过来休息一下吧。”不知何时,胡老头来到了不远处的凉亭里,招呼江远过来休息。 江远坐下,擦掉脸上的汗珠,道:“前辈有何指教?” 胡老头笑道:“指教谈不上,不过我看你一个人练,虽然不受外界影响,但终是闭门造车,事倍功半,不如我老头子陪你练练如何?” 江远大喜过望,当初刚见到这位老前辈时心中还曾盘算过在他手下能过几招,不曾想现在这位前辈竟要给自己开小灶。江远连连称谢。 火云掌果然威力无匹,江远知道胡老头放了水,依然抵敌不住,仅仅十三招便败了。当然,江远为了练三才剑法,刻意没有使用其他的招数。 “三才剑法你刚接触,能用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可惜,你还未修炼心法。不然的话这套剑法的威力可以提升数倍。”胡老头捻着胡须笑道。 “师伯说这是我们这一脉的入门剑法,会有那样的威力吗?”江远觉得难以置信。 “你错了,任何一套武功都威力无穷。你可知当年我大功初成之时曾败在傅恒手下,他当时用的就是这套三才剑法。你初学乍练,这套剑法你也只知皮毛,未得其骨,更不用提形神兼备,差的远呐!”胡老头笑道:“不必气馁,好好练吧。你们这一脉虽然人丁稀少,却能傲视群雄,凭的就是神鬼莫测的武功。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像傅恒一样强。” 江远练了一上午,也想休息一下,索性将长剑还于鞘中,斜倚在一旁,向这位老前辈打听打听江湖之事:“前辈,我之前听说天下第一是马真人,如今马真人仙逝,武林中以何人为最?” 胡老头道:“昔日马真人在时,江湖上以重阳宫的马真人,武当的灵风道长,少林的心印大师和你的师伯傅恒四人为最强者,然而这也并非绝对,老酒鬼,老毒物,心印大师的师弟心慈和尚等等数人也不弱半分。在我们这一代人之下,各派的继承人也均有相当的实力,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们这一代人中最强的当属新近崛起的六和帮主瞿韩青,传言此人武功已不在那四名最强者之下。而今心印大师和马真人先后去世,我们这一代人早晚会凋零,以后得江湖终是你们的。” 江远见胡三爷对六和帮主瞿韩青似乎颇为推崇,问道:“前辈,我听说六和帮在江湖上可谓是臭名昭著,瞿韩青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胡老头笑道:“瞿韩青?我也从未见过他,也从未和六和帮有什么恩怨。听说瞿韩青此人武功高强,原本江浙一带大大小小的帮派不下四五十个,六和帮在其中只能算是小的,天天被大帮派欺负。可自从这瞿韩青做了帮主,六和帮不断壮大,吞并了不少帮派,照这个势头下去,不出两年,江浙一带就会被六和帮彻底吞下。这瞿韩青若是在战乱之时,也算是一方雄主。” 江远问道:“可江湖上人人传言六和帮飞扬跋扈,在江浙一带更是横行霸道,这是不是真的?” 胡老头反问道:“这些传言你又怎么看?” 江远沉吟道:“我不曾去过江浙,也没有亲眼见过他们横行霸道的样子,只是在终南山下跟他们打过一架,了解不多。不过江湖上传言很多,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胡老头拍着江远的后背,就像个慈爱的长辈:“老酒鬼没有教过你,眼见为实吗?六和帮的地盘离这里又不远,你若得空,不妨亲眼去看看。三人尚能成虎,传言又怎么能信呢?”胡老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回头看着江远,笑道:“所谓闯荡江湖,你不去闯荡,怎么能看见江湖?你还年轻,没去过几个地方,没遇到过几次凶险,阅历没有那么丰富,想要成为像傅恒那样的大侠,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江远从心底里佩服这些老前辈,无论是重阳宫的老道长或是这位胡老头,又或者师伯傅恒,这些人有着相似的平和淡然,远见和睿智。江远明白,这些东西羡慕不来,这是需要时间去沉淀的,需要走出去经历的。 第十九章 事发 一转眼半年过去。 江远在傅府呆了半年,这半夜来江远在傅恒的指导下刻苦的修炼,武功突飞猛进,就连傅恒都称赞不已。这也难怪,江远本就天赋异禀,少年时又有名师**,傅恒将对师弟的愧疚转移到了江远身上,这半年天天来找江远,弄的仲林都开始怀疑到底谁才是亲儿子。 这天江远来找傅恒辞行,想去江湖上闯荡一番。表明来意后,傅恒有些意外,沉吟片刻后点点头,道:“你是个可塑之才,我本想留你三年五载,待你武功有成后再放你出去闯荡,既然你有此想法,那我也不便强留。不过你要记住,虽然你此时《南华心经》略有小成,但离真正的大成还差的远,以后每日还要勤加练习。江湖凶险,万事还须多加小心。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傅恒拉着江远的手,一路送出江陵城,临行万千叮嘱。 出了江陵城,江远骑着一匹黑马,一路悠哉悠哉的往武当山的方向去。二十年来江远没有一刻不在想自己的身世,师父也未曾透露过只言片语,直到那日历青认出了青灵剑。 “终于有了线索……”江远在马背上喃喃自语。这件事江远想的都要发疯了,而今有了线索。 数日之后江远终于来到了武当山。江远看着武当派巍峨的山门,终于来了! “来者解剑!”山门内突然走出四名年轻道士,拦住了江远,道:“少侠来我武当,有何贵干?” 江远解下佩剑,抱拳施礼道:“在下江远,还请四位师兄通知历青一声,就说江远来访。” 中间为首的一名道士应道:“少侠稍候,我这就去找历青师兄。” 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历青飞快的跑了出来:“江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江远笑道:“你曾邀我来武当山做客,我怎么敢不来?” 历青大笑,道:“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刚巧我师父近日刚刚出关,你要是来早了还见不着呢。来来来,我给你引见。”说罢,拉着江远来到了太和殿。看的出历青在武当派颇受尊敬,年轻的弟子们见到历青总要打声招呼。 二人进了太和殿,只见一位老道长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这位老道长须发皆白,脸上却不显老态,鹤发童颜。历青施礼道:“师父,我跟您提过的那位江兄来了,请您为其解惑。” 灵风道长闻言睁开双目,仔细的打量着江远,挥手打发两旁服侍的童子回避,又叫历青关上了殿门。 “贫道知你为何而来,也有事情要问你。也罢,我先解你之惑,你再回答我的问题。”灵风道长站起身来,伸手将江远手中的长剑抽出来,仔细观察掂量,道:“不错,这正是青灵剑。这把剑是宋时铸剑大师韩潇子所铸,因铸剑时淬火用的水取自一眼青灵泉,故而得名。此剑出自名家之手,可惜剑成之时刚好宋末亡国,此剑被元人得去存在府库之中,虽然品质上乘却鲜有人知。贫道第一次见到它是在二十年之前,那时它在定远镖局的东家江庆云手中,后来定远镖局一夜覆亡,这把剑也不知所踪,贫道还以为它随江庆云葬在了火海里。既然它现在在你手中,说不得你跟定远镖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前辈,那定远镖局为什么一夜覆亡,是什么人下的毒手?”江远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贫道未曾与定远镖局有过来往,也不清楚江庆云在江湖上有什么仇人。只是定远镖局里镖师众多,不乏武功高绝之辈,能在一夜之间将之灭门,这个势力一定非常庞大,你若要调查,必须多加小心。”灵风道长说道:“那定远镖局就在宣德,你去那里打听一下便知道了。” 江远心中千般滋味,咬了咬牙道:“多谢道长。” 灵风道长摆摆手道:“不忙谢。我且问你,前日我听到小道消息说《宋武秘籍》在终南山重阳宫手中,我还听说这话出自你的口中,是不是?“ 江远和历青闻言大吃一惊,历青不可思议的看着江远:“江兄……你怎么能把这件事传出去!” 江远赶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日我师伯大寿,青蛇受伤,我与她在后院闲谈时被人听了去。我并非刻意传出去的啊!” 灵风道长扭头看着历青:“这件事你也知道?” 历青只好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给灵风道长将了一遍。灵风道长听完,叹了声气:“也罢,你也不必太过内疚。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种事情。调查定远镖局的事情你先放一放吧,如今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你,你若再不小心些,只怕要别人手中的牺牲品。如果不嫌弃,我看你暂时不妨就在武当住上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你再离开,你看如何?” 江远想了想,道:“前辈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只不过这件事既然是我传出去的,那我也该负点责任。我住在这里,若是江湖大乱,我岂不是连累了武当?” “江兄,你就放心住下吧,宵小之辈不敢来我武当撒野,若江湖真要大乱,武当恐怕也不能独善其身。”历青拍着江远的肩膀安慰道。 “算了,历兄,”江远想了想,道:“我若留在武当,就等于在江湖大乱之时将武当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我的过错,不能让别人来给我承担。” 历青还想在说什么,江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也罢,我即刻就下山去,你们多保重。”说罢,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历青一路送到山脚下,道:“你去意已决,我不留你,若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远翻身跃上马背,胸腔里被塞的满满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点了点头,道:“保重!”说罢扬鞭打马,那马希律律的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江远趴在马背上,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身世终于有了些眉目,却一时口快惹下了这样的祸。江远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坐在马背上信马由缰的走着。 傍晚时分,江远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小镇上。闻到客店里饭菜的香味,江远突然感觉有些饿了,翻身下了马,招呼店小二将马牵去马厩,走进了客栈里。 江远随意点了些酒菜,自顾自的喝着闷酒。左右店中也没有别的顾客,客栈的老板索性坐了过来,问道:“这位小兄弟,看你这身打扮,是江湖中人吧?什么事情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 江远也想找个人一吐心中压抑,无奈一肚子烦闷不知从何说起,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叹息,摇了摇头:“也罢,不说它。既然有缘相逢,店家你不妨陪我喝一杯如何?”江远注意到镇上有许多流民,问道:“镇上怎么会有那么多逃难的灾民?今年哪里又大旱了吗?” 店家笑了笑,道:“这几年天下太平,风调雨顺,哪有什么大旱。你说的那些人啊,都是从海边跑来的,这些海民也都是苦命人,年年有倭寇侵扰,那些倭寇可真不是个东西,在沿海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派了备倭军驻守将他们拦在海外,可这些家伙成了精似的,总能找到机会冲进来,海民们不堪其扰,每年总有几个月的时间流浪在外有家难回。都不容易啊!” 江远有些好奇,道:“那朝廷为何不派兵将这些倭寇彻底铲除连根拔起呢?” 那店家一拍桌子,叹气道:“嗨!你有所不知,这些倭寇是斩不尽杀不绝,即使今年杀绝了,明年总会又有一群从倭国流窜出来,更可气的是有些当地人勾结倭寇,为其通风报信,官军几次出海都无功而返,久而久之,也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那就任由他们这样肆意荼毒百姓?”江远圆睁醉眼怒问道。 “那倒也不是,官军虽然拿他们没办法,但朝廷却不限制当地海民们组织民间力量抵抗倭寇。据我所知,这些民间力量在最近的几次行动中还颇有斩获。”那老板笑道:“可惜我年纪大了,又不懂武功,要不然我也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江远醉意上头,暗道:“大半个武林都在盯着《宋武秘籍》,却没有一个人想为天下黎民出力。也罢,你们不管的事,我来管一管!“ 第二十章 老妪托孤 数日之后,江远来到了海边的一处渔村,满眼荒凉破败的景象,许多房子都空置着,村中只有聊聊数十人,多数还是老弱妇孺,看来能走的都走光了,剩下的都是走不动的。 江远牵着马进入村中,村人们纷纷打量着江远。这个年轻人骑着马,看穿着不像是穷苦人家,更不像本地人。这个年轻人是来做什么的?村人议论纷纷。 “大哥哥你是谁啊?”有个女童站在自家院中,怯生生的看着江远问道。 江远看着女童,约六七岁的样子,头发简单的扎了两个小包,颇有些凌乱的样子,小脸上脏兮兮的像个小乞儿,手上有些冻疮和茧。看得出日子过的十分清苦。 江远看着这小姑娘心酸不已,问道:“你家大人呢?” 女童低头玩着手指,道:“奶奶躺在床上,小海在山上砍柴。” 江远又问:“那村中其他人呢?” 女童仍旧低着头,道:“有的人被倭寇杀了,剩下的都跑了。” 江远继续追问道:“那你为何不跑?” 这句话似乎问到了女童的痛处,江远发现女童脚边的地面被打湿了,懊恼自己为何如此唐突,正不知该说什么,那女童说道:“我从来没有去过外面,跑出去也活不下去。再说奶奶年纪大了跑不动,我跑了谁来照顾她?” 江远心中一阵酸楚,推开篱笆进到院中,在女童身旁蹲下。问道:“那你不怕倭寇吗?” 女童用小手胡乱的抹了抹眼泪,抬头看着江远,道:“我已经回答了你三个问题,你还没有告诉你我你是谁呢!” 江远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我叫江远,从外面来的。” 那女童想了想,道:“大哥哥你真奇怪,从来只有我们村里的人往外跑,还没有人从外面来呢。你不怕倭寇吗?他们要杀人的。” “小鱼?你在外面跟谁说话?”屋中有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女童应了一声,飞快的向屋中跑去:“没什么,一个从外面来的大哥哥。” 江远和跟着进了屋中。屋内光线很暗,江远勉强看到女童吃力的扶起躺在床上的老婆婆。 老婆婆坐起身来斜倚在墙上,看着江远问道:“年轻人你是从外面来的?” 江远这才适应了屋中暗淡的光线,一边扫视着屋中的陈设,一边答道:“是,晚辈是北方人。”屋中的陈设实在简陋,连个像样的桌椅都没有,房子又低矮,江远无法想象祖孙三人如何挤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 老婆婆显然已经病入膏肓,气若游丝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江远答道:“我听说这里有人组织抵挡倭寇,所以来相助一臂之力。” 老婆婆笑了一声,道:“年轻人你不知道,这些倭寇厉害的很,连官军都打不过他们,前几年这里还有官军驻守,去年那些倭寇从海上冲上来,把官军都杀光了,村里也洗劫一空,年轻人都跑光了。我劝你啊,赶紧走吧,倭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不要白白送了性命。” 江远笑道:“婆婆你不用担心,我自幼随师父练武,这次来就是要对付倭寇的。” “小鱼!我回来了!”门外有个少年高喊道。 小鱼转身跑了出去,帮那少年卸下柴火。 “年轻人,我想请你帮个忙。”老婆婆看着小鱼跑出去的背影,向江远请求道。 “婆婆你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江远见其可怜,点头应承道。 “我这病好不了了,即使倭寇不来,我也没几天活头了。当初村里有人逃难的时候我求他们把那两个孩子带走,可是逃难的时候谁愿意管两个累赘。我看你器宇不凡,想来也是有福之人,只求你把他俩带走,无论端茶倒水或是当牛做马,只要能给他俩条活路,我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你……”老婆婆说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江远一眼就看到那老婆婆捂着嘴的手上溢出来的鲜血,慌忙答应道:“我答应你,那两个孩子我一定护他们周全,一定安顿好他们!您不要再说话了。”江远有些慌了神,向门外喊道:“你们俩快进来,你奶奶咳血了!” 两个孩子赶忙冲了进来,小鱼拖着哭腔道:“奶奶你怎么了?你快躺下……” 老婆婆似是怕江远反悔,拉住两个孩子,道:“从今以后,你们俩就跟着那位少侠,他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听他的话,快给他磕头,快……” 两个少年哭成一团,老婆婆焦急的催促他俩磕头,仿佛磕过了头两个孩子就能活下去。江远希望能让老婆婆安心,所以并未阻拦。 那两个少年涕泪纵横的趴在江远脚下如捣蒜般的磕了几个头,那老婆婆终于心满意足的躺了下去,静静地合上了眼。 原来那老婆婆早已油尽灯枯,因为太担心两个孩子所以吊着口气,如今心愿已了,便安心的去了。 那个小姑娘扭头发现老婆婆已经没了呼吸,立刻哭成了一个泪人:“奶奶……” 江远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刚刚变成孤儿的小姑娘,悲伤逐渐在三人之间蔓延。 按照当地的习俗,新死的人要停尸七天方能入土为安,村中的老人们听闻有人过世,纷纷来到这个小院,最后送一送这个一辈子同病相怜的邻居,如果不出意外,这也是他们最后的结局。 江远让两个少年在院中看着老人的尸体,自己提着斧子到山上去看几颗树,希望能简单的做一口棺材。谁知江远刚到山上,村中突然哭喊声大起,江远回头看时,村中已有数处房屋起火。 坏了,倭寇来了! 江远担心村民们的安危,丢下斧头运起轻功迅速跳回了村中。 这伙倭寇只来了十数人,正在四处追杀村民。江远来晚了一步,村中的老人多数都走不动路,早已被屠杀殆尽。 “混蛋!你们这群禽兽!” 怒发冲冠,江远拔出长剑迎了上去,将一腔怒火尽数发泄在这帮倭寇身上。 ”大哥你看,竟然还有个年轻的!看他穿的衣服,他身上一定有银子!“一名倭寇兴奋的知着江远,对身边的人喊道。 “不是倭人?”江远已经出离了愤怒,“你是汉人!你竟然帮助倭寇残杀同胞!” “兄弟们,干掉他!” 数名倭寇冲了上来,挥舞着刀剑要杀江远。 江远一剑刺出,无人能挡!一气呵成的一剑从挡在身前的六人颈上划过!一剑击杀了六人的江远看也没有看倒在地上的尸体,继续往前走去。 “我之前以为有人勾结倭寇只是通风报信或者当当向导,没想到你们竟然连自己的同胞都杀,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江远怒吼道。 “上!快给我上!”这个头目模样的人似乎也是个汉人。也罢,没有什么分别,反正都要死! 尽管那人大声的呵斥下属,却仍然无人敢上前,江远一步一步往前逼近,看着他们恐惧的脸,意外的有些解恨。原来都是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江远想,也对,若是他们真有种,又怎么会做倭寇的走狗? “快跑啊!”终于有人崩断了那根神经,大喊着开始逃命。 江远一步冲到人群面前,长剑横挥,鲜血四溅!这些人根本没有练过武功,平时也只是跟在真正的倭寇后面狐假虎威,又怎么是江远的对手,几乎是在一瞬间,全部都伏尸在江远脚下。 就在江远解决掉那些人的瞬间,一把长刀却从江远背后刺来。江远知道有人藏在自己身后, 早已做好了准备,往旁边闪过这一击,回身一剑刺向来人,不料却刺了个空。 江远细看那人,头发与胡人相似,鼻子下留着一点胡子,五短身材,奇装异服,想来这便是真正的倭寇了。 那人叽里咕噜的说着鸟语,江远听不懂,也并不想听,此刻的江远只想杀人! 那人抢先出手,双手持刀大开大合的向江远劈来。江远从未和倭寇交过手,也不知其武功路数,用剑格挡住劈来的长刀,欺他身短,江远抬脚将其踹到在地。江远也没有想到这一击竟如此轻易就得手了,随手挥剑斩飞其持刀的右臂。那倭寇惨叫一声,抱着断臂的肩膀挣扎着想起来。 “大哥哥!”小鱼和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看着一地的尸体和浑身是血的江远吓的瑟瑟发抖,倒是小海却非常冷静,随手捡起把刀,保护着身后的妹妹来到江远身边。 江远本不想让两个孩子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正想安慰他们,谁知小海却提着钢刀狠狠的将地上尚在挣扎的倭寇的头颅砍了下来。 “噗”,鲜血飞溅。 那头颅滚到了江远脚下,圆睁的双眼露着不可思议的神色,仿佛不相信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下的手。小鱼吓傻了,大声的尖叫了起来。小海撇了撇嘴,抬腿一脚将其远远的踢飞了出去。 这还是个孩子?江远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事情自己都做不出来,更不用说做完以后还能保持冷静。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第二十一章 倭寇来犯 江远带着两个孩子在村中搜寻了一番,确实其他的人都被杀死了,无一生还。不忍心让这些无辜的村民暴尸荒野,江远在村外的田里挖了个深坑,将这二十余名村民合葬在一起,也算是黄泉路上有个照应。而后江远带着两个孩子往附近的村落走去。 小鱼被吓傻了,默默地跟在江远身后走着,一言不发,反倒是杀了人的小海完全没有心里负担,一直不停地哄着她。 江远越发好奇,在海边生活的人可能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倭寇行凶,但是在杀完人以后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的小孩江远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不禁让江远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那个东厂头目的眼神让江远很长时间寝食不安。 江远想了想,开口问道:“小海,你之前杀过人?” 小海似乎是还不习惯跟陌生人说话,双手纠结的搓着答道:“没有,第一次杀人。”这小孩杀人的时候干净利落,这个时候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小海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我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 江远心想也对,若是这样血腥的场面多见几次,说不定也就对杀人麻木了。 小海又道:“其实我不是这个村子的人,我们村被倭寇烧掉了,爹娘也被他们杀了。我就到处流量,后来小鱼和奶奶收留了我。结果这里也被倭寇……其实这也是能够想到的事,倭寇每次来,都会杀死很多人。” 江远没想到这个小海还是个很健谈的人,问道:“也就是说,你跟小鱼不是亲兄妹?” 小海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们村叫沙家村,我的名字叫沙海。至于小鱼……我还真不知道她姓什么,大家都叫她小鱼。” 江远抬起头,远远的看见远处似乎有炊烟升起,回头把两个孩子扶上马:“天快黑了,那边好像有人家,我们赶在天黑以前过去。” 紧赶慢赶,三人中午来到了那处地方。这是个挺大的村落,跟小鱼他们村里一样,年轻的人们都已经逃难去了,只剩下些老弱妇孺。三人找了间没有人的空房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安顿了下来。江远从包袱中拿出饼来分给两个孩子,小鱼和小海这一天早已筋疲力尽,就着冷水匆匆吃了点东西,很快就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把江远吵醒了。江远拍醒熟睡的两个孩子,示意他们不要出声,随后轻手轻脚的来到窗前,偷偷的看着外面。虽然天还未大亮,江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四人身上穿的衣服。 六和帮! 他们来干什么?江远并未打草惊蛇,偷偷跟在四人后面。只见四人在村中匆匆转了一圈,只听为首的一人吩咐道:“你回去告诉堂主,这个村子还未遭到袭击,村中还有村民居住,请求派人来协助撤离。” 六和帮在做什么?协助村民撤离,难道是已经知道倭寇要来?江远不动声色的躲在暗处,看着其他三人往相反的方向离去,返回了屋中。 不多时,村外浩浩荡荡来了百余人,都是六和帮的帮众。他们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将没有行动能力的老人从屋中搀扶出来,或安置在简易的小车上,或抬在担架上,快速的往他们来的方向转移。还有数人站在村口神情紧张的戒备着。 “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突然有人发现了江远,大声的喝问道。 确实有些奇怪,江远的穿着明显不像本地人,而且像他这么年轻的人早该逃难去了才对。四周的六和帮众也快速围了上来,很快就将江远和两个孩子团团围住了。两个小孩吓的紧紧贴在江远身上。 “我看此人多半是倭寇派来踩点的人,不必多问,先拿下再说!”不由分说,六和帮的帮众们就要动手拿人了。 “且慢!”江远大喝道:“我并非倭寇的走狗,也无意跟你们动手,你们放开条路,我离开便是!” “我们真的不是倭寇……”小鱼钻在江远身后,小声的争辩道。 “你们说自己不是倭寇,要怎么证明?!” 江远百口莫辩,周围的六和帮众又蠢蠢欲动,迫于无奈,江远抱着两个孩子飞身跃上屋顶。 “好小子,想逃?”六和帮众人惊怒,有不少好手也跳上附近的屋顶,意图堵住江远的去路。 “出了什么事?都围在这里好什么?” 江远看见有一个排开众人走了过来,有人向他禀告:“堂主,我们发现一个可疑之人,正要拿下他。” “哦?”那人闻言,缓缓将目光转向江远。 这不是赵十三吗?江远又喜又忧,喜的是终于有人能证明自己不是倭寇,忧的是自己曾与此人有过节,虽说青蛇答应过一笔勾销,但毕竟踩在别人的地头上,此刻被认出来,难保他不会跟自己算旧账。 赵十三看着江远突然大笑出声,挥手让部下散去:“他不是倭寇,他是傅恒大侠的师侄,散了吧!” 江远有些尴尬,抱着两个孩子跳下了屋顶,朝赵十三拱了拱手。赵十三笑道:“既然傅恒大侠做了和事老,那我们六和帮自然要给面子,以前的事就不提他了,不过你怎么会来这里?” 江远只说是听闻沿海一带闹海患,有人在这里抵抗倭寇,过来帮帮忙出点力而已。 赵十三性情似乎很是开朗,笑道:“江湖上人人对我们六和帮恨牙痒,居然还有人肯来帮我们,现在我又开始怀疑你真的是倭寇了。” 江远哂笑道:“我何时曾说过是来帮六和帮的?我说的是有人组织民间力量抵抗倭寇,所以过来帮忙。” “都一样!这一带除了我们六和帮,哪还有什么抵抗倭寇民间力量?”赵十三以为江远是抹不开面子,哈哈大笑。 “你是说这一带只有你们在抗击倭寇?”江远觉得难以置信,这跟传闻中的六和帮不太一样。 “除了备倭军,就是我们了。诶你到底帮不帮忙啊?你不会听说是六和帮就走了吧?“赵十三揶揄道。 “当然不会!只不过你们怎么知道倭寇要来这附近?”江远挠了挠头。 虽然江湖传言说六合帮张狂跋扈,可他们确实在为这些海民们跟倭寇拼命。 赵十三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昨天隔壁的村子遭到了袭击,合村上下无一幸免。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出手将入侵的倭寇杀光了,但是我们只找到十来具尸体,应该是倭寇派来的探子。如果他们没有按时回去,那么倭寇们很快就会来复仇,将这附近十余个村落洗劫一空。真他奶奶的不是东西!”说着,赵十三一拍脑门,抬头看着江远:“不会是你干的吧?” 江远点点头,默不做声。 “堂主你看!”突然有一名帮众指着远处的海面,数艘大船在海天相接的一线上露出了身影。 倭寇来了! 第二十二章 血战 “该死!这帮狗日的来的真快!”赵十三狠狠地骂了一声,“现在去通知备倭军已经来不及了!告诉弟兄们,加紧撤离村民,其他人抄家伙准备干架!“ 江远拦住一个准备撤离的帮众,将两个孩子送走,扭头跟着赵十三走到了海滩上。 赵十三一边指挥众人在沙滩上布防,一边焦急的扭头催促着撤离的众人:“快!慢吞吞的,跑起来!” 好不容易村民们都撤离了,倭寇的大船也已经停下,船上放下数十条小舟,他们准备冲过来了。江远握剑的手有些湿润,手心开始冒着汗,他从未参加过这样的战斗,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战斗,就要开始了! 片刻功夫,倭寇们已经冲到了近处。江远猛然发现这些家伙跟昨日遇见的不同,都是货真价实的倭人,举着明晃晃的倭刀,吼叫着冲了过来。 海滩上的双方立刻开始了混战,伴随着厮杀声和刀剑的碰撞声鲜血开始泼洒在这片无名的海岸,这是一场没有任何记录的战斗,后来没有人会想起还有过这样的一场战斗,它却是倭寇入侵以来沿海百姓们不屈反抗的缩影。 在鲜血的刺激下江远早已忘记了害怕,近二十年的刻苦练功早已让他把一招一式都化作了本能,大量的鲜血撒在了脸上,麻醉了紧张的神经,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依靠着本能厮杀,很快就杀了十余人。 突然有个受伤的六和帮众撞在了他身上,虚弱的喊着:“快,我们堂主,他……” 声音戛然而止。 江远茫然的朝四周看去,六和帮的众人已经死伤过半,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无数尸体,海岸线上的倭寇们还在源源不断的冲过来。人数和武功都不占优势,赵十三还在苦苦的支撑着,近身搏斗本就不是他的强项,在数名倭寇的围攻下险象环生。 江远大吼一声,提着长剑冲到了赵十三旁边,一剑击退四人,赵十三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一口气射出十二枚暗器,将围攻江远的四人全部杀死。 稍有喘息之机的赵十三环视战场,自己的手下已经伤亡过半,而倭寇却越来越多,这样不是办法。民众已经全部撤离,再打下去除了将这百十来人折在这里以外没有别的意义。 赵十三大吼道:“撤退!撤退!往备倭军的方向撤!” 六和帮的众人听到命令开始往海岸的另一边撤去,而杀红了眼的江远什么也听不到,犹自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无人能挡! 赵十三一面招呼众人撤退,一面去拉江远:“村民们都已经撤到安全的地方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死在这里没有意义!走!快走!” 江远终于醒了过来,四周的敌人又源源不断的围了上来,江远大吼道:“你们先走!我断后!” 在这里的所有人中,江远的武功最好,留下来断后是最好的选择,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其他人安全离开。 赵十三也不与他争辩,下令让其他人先走:“你们先走,我们俩留下断后!快走!” 六和帮众人边打边撤,先后撤离了战场,只剩下了江远和赵十三两人。 赵十三跟江远二人背靠背互相掩护着,大批的倭寇在他们周围围成了一个圈。 “就剩咱俩了。”赵十三气喘吁吁,“你先走吧,我替你掩护!” 江远头也没回:“你先走!” 赵十三吼道:“废什么话?这块地方本来就是我们罩的!怎么能让你断后!” 江远也怒吼道:“这里你挡得住吗!你再不走,咱俩都走不了了!” 赵十三也不再坚持,轻功是他的强项,纵身一跃便出了包围圈。众倭寇拦不住他,便向江远攻去,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也跑了! 一瞬间江远八面受敌,险象环生!江远尽力的攻向面前的敌人,后背却猛的吃痛,左肩背挨了一刀,好在江远及时避开要害,没有伤性命,情况更加不妙! 江远左冲右突却冲不出来,赵十三在圈外焦急万分,一息之内将剩下的暗器全部射了出去,江远的包围圈终于有了空缺,就着这个空挡,江远终于冲了出来。 二人没敢做一丝停留,运使轻功追着六和帮的众人而去,身后的倭寇紧追不舍。 二人一路逃亡,渐渐将倭寇们甩开了距离。赵十三轻功随好,耐力却不行,听见背后追杀的声音渐渐小了许多,终于跑不动了,坐在树叉上瘫了下来。 “歇……歇一会,累死我了。”赵十三拦住江远,道:“这次算我欠你一次,下次我断后……” 江远也终于停了下来,赵十三伸手在他背后点了几下,封住了伤口附近的穴位。 休息了片刻,倭寇们的声音又近了些。二人准备再次逃亡,不料前面也传来不小的动静。 赵十三两步攀到树顶,手搭凉棚仔细看了看,乐得手舞足蹈:“备倭军来了!” 二人终于松了口气。片刻以后备倭军就来到了二人跟前,赵十三跟为首的将军指了指方向,备倭军匆匆赶去与倭寇交战。 “虽然官民有别,但同是抗击倭寇,我们跟备倭军也算有些交情。”赵十三解释道:“行了,既然备倭军出手了,那群倭寇就上不来了。咱们先回去给你疗伤。”赵十三故意拍了拍江远的肩膀。 这小子是故意的!江远一声闷哼,怒道:“你找死啊!” 二人回到了六和帮飞翼堂,赵十三安排人请大夫为江远和受伤的兄弟们疗伤,随后清点了一下阵亡者的名单,突然微拭了一下眼泪,恰好被江远看见。 江远轻轻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 江远坐在台阶上,默默回想着今天的战斗,小鱼和小海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两个孩子关切的问江远疼不疼,江远微微摇了摇头。孩子们很懂事,帮江远倒来了茶水后帮着大夫跑前跑后,俨然是院中最忙的人,大家都笑称他俩是六和帮的后备成员。 江远默默的想着今天阵亡的人,明知九死一生也能义无反顾的去拼命,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江远却佩服不已。 正这么想着,后背伤口却猛的吃痛,像是被人戳了一下。 江远以为是赵十三,不由的恼怒万分,回头便要开口大骂,突然看到一张久违的面孔。 “青蛇?你怎么在这里……哦对,这里就是六和帮啊。”江远挠了挠头,嘿嘿的傻笑着。 青蛇轻笑了一声,从大夫手中拿过些白布,道:“你跟我来,我帮你包扎伤口。”说罢,自顾自的朝厢房走去。 江远挠了挠头,跟在青蛇后面亦步亦趋。青蛇个性可是出了名的冷淡,六和帮的众人看到这一幕更着瞎起哄,令江远尴尬不已。 “上衣脱掉。”到了厢房,江远刚刚坐下,青蛇头也不回的命令道。 “呃……可是……”江远有些犹豫,毕竟男女有别,这样脱衣服算怎么回事嘛! “嗯?!”青蛇突然回头,眼神里满是再废话就宰了你的杀气。 江远吓了一跳,一边纠结一边还是顺从的解开了衣衫,露出了精壮结实的上身。 青蛇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药品,面无表情的来到江远身后,拔开瓶塞,撒了些药沫在江远的伤口上。 “好疼,你撒了什么?!” “火碱。” “什么?!” “金疮药。” “哦。” 江远可算是见识到女人的厉害了,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 “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什么事?”江远摸不着头脑。 “明明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明明可以先走的。这一刀如果再狠一点……”青蛇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那……你有没有做过这样危险的事?”江远斟酌了一下语气,轻声反问道。 “这不一样。我们生长在这里,这就是我们的家。”青蛇轻轻的咬着嘴唇。 “一样的,”江远转过来,看着青蛇的眼睛,“我既然站在那里,又怎么能见死不救?” 第二十三章 暗流涌动 江远受伤虽然不严重,但赵十三和青蛇却十分担心,这几天一直留在飞翼堂养伤,小海和小鱼兄妹俩端茶倒水伺候的也十分周到。年轻人本就好动,江远这几天在屋中呆着早已坐的烦了,也时常出去走动,想看看传闻之外的六和帮。 这数日的相处下来,江远发现六和帮帮众大多出身附近的海民,都是些穷人家的孩子,之前饱受倭寇欺凌,所以若要说与倭寇作战,那自然是舍生忘死,可江湖传闻中已经几乎妖魔化的六和帮,难道真的是空穴来风? 江远也不太确定。 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江远的心性渐渐成熟,开始学会用自己的双眼去审视这个江湖。 江远坐在石阶上发呆,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扭头一看原来是青蛇。 青蛇处理完了帮中的事情,拍了拍江远:“看你闲的无聊,陪我去山上走走。”江远点了点头,求之不得。 两人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江远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你上次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叫青蛇?这个名字也太凶了些。” 这次青蛇却挺直爽:“其实青蛇不是我的名字,而是这把鞭子的名字。我家本来也是这附近的海民。你也知道,我们这里倭寇时不时的就来侵扰,我家在这些海民中也还算富裕,于是那年我爹就决定带着我们全家搬到江陵城里去想避开倭寇,谁知半路被海鲨帮的人劫杀,他们劫了钱还不肯放过我们,怕我们说出去,想要杀人灭口,我爹和我娘还有哥哥,弟弟都被杀死了。那时我以为自己也会死,所幸的是帮主路过,救下了我。后来我就跟在他身边为他出生入死,他教我武功,教我杀人,我发誓我的命就是他的,我就是他手中的武器,就是这把青蛇。” 江远之前也曾猜测过,还以为青蛇这名字只是因为她狡诈狠毒,江湖上送的外号,没想到这其中竟有这样的隐情,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满怀歉意道:“这……我不知道……提起了你的伤心事,真是抱歉。” 青蛇轻轻一抚额角的秀发,淡淡道:“没什么,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何况我早已报了仇。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江远苦笑了一声,道:“打算?能有什么打算,我现在什么地方也去不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来找上门。” 青蛇不解,道:“找上门?你可是傅大侠的师侄,什么人会找你的麻烦?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惹麻烦。” 江远想了想,反正这些事青蛇也知道,于是就直说了:“你还记不记得在傅府的时候,我俩曾在后院亭子里说过关于《宋武秘籍》的事吗?“ 青蛇面色一怔:“难道真的被人听去了?” 江远点头道:“应该是这样。我前几日去武当山时,灵风真人跟我说最近江湖上有传言说《宋武秘籍》在重阳宫中,还说这句话出自我的口中。想来那天那人应该是听到了传了出去。这半年我一直在傅府修行,想来那时他们畏惧我师伯,不敢对我出手吧。”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回到傅府去吗?” “不,若是我回去,反倒给他们惹了麻烦。祸是我闯下的,什么事由我一人承担!”江远叹口气,斩钉截铁道。 青蛇想了想,道:“这沿海一带鲜有其他门派的人,你在此倒也能躲个一时安宁。可《宋武秘籍》干系重大,时间久了,他们寻不到你,难保不会暗中对重阳宫和我六和帮发难,你可想好怎么办了?“ 重阳宫根基深厚,江湖上威望极高,即使有人想使坏,也难以撼动其根基。事情若是不成,自己反倒成了跳梁小丑,事后万一重阳宫追究起来,其后果不难想象,任何人做这样的事都要掂量掂量。 六和帮则不同,江湖上本就恶名昭著,也没有什么盟友。若此时有人想趁机使坏,将这盆脏水一股脑全倒在六和帮身上,再添油加醋一番,引得武林群雄真来六和帮大闹一场,那六和帮可就真要伤筋动骨了。 青蛇不得不开始担忧了起来。 江远愈加头疼了起来。一句话竟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这令他始料未及。 “我明天刚好要回总舵,这件事情我会跟帮主说的。”青蛇拍了拍江远的肩膀:“你要做好准备,事情……可能比你想象的要严重。” 青蛇没有安慰他,见惯了生死的人知道,安慰并不能改变事实。六和帮是她的家,如果要让她在六和帮与江远之间放弃一个,那必然是江远。 江远沉默了许久,苦笑一声:“对了,你也小心点,他们或许也知道了你们曾去重阳宫盗书的事情。” 六和帮内。 “传言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你是说那个叫江远的现在就在飞翼堂中?”瞿韩青背对着青蛇,盘坐在石台上运行内功,似乎这天大事情也并未放在心上。 青蛇站在石阶下,毕恭毕敬道:“是,前几日飞翼堂跟倭寇打了一场,折了不少兄弟,所幸有江远援手,才没有伤了元气。” 青蛇还是不动声色的帮江远说着话,希望六和帮能够出手助其躲过一劫。 瞿韩青运功完毕,站起身来在石台上来回踱步,沉吟道:“近日江湖上暗流涌动,多半与此有关。你先去飞翼堂避一避风声,至于那小子……他若愿意在那里呆着就让他呆着,告诉他最近不要露面,否则一旦事发,傅恒大侠也保不住他。” 青蛇本想问一下,若火真的烧到六和帮门前又当如何,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问出来。帮主心中应有打算,此时已经不是把江远交出去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青蛇回到飞翼堂,径直来找江远。江远正在练功,听闻青蛇来找,问道:“怎么样?你们瞿帮主怎么说?” 青蛇面色沉重,道:“帮主说了,这些日子叫你我二人不要露面,这样对大家都好。看来我们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青蛇心中明白,就算他二人不露面,也只能躲一时安逸,瞿韩青也说了,江湖上近来暗流涌动,看来早晚要爆发一场武林纷争,而六和帮早已置身在漩涡之中,避无可避。 “行了,既然事情我们左右不了,那就在这里暂避些时日静观其变。往好处想想,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呢?”青蛇见江远闷闷不乐,好心安慰道。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你们帮主是怎么知道《宋武秘籍》藏在重阳宫呢?”江远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虽然以于事无补,但这个问题才是一切麻烦的源头。 青蛇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事后仔细的推敲了一番,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帮主的安排简直是如有神助,负责掩护的青蛇空智和寇英三人在一楼戒备,而负责盗书的赵十三直接上了二楼,甚至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找到了秘籍,偌大的藏经阁,里面的藏书何止千数,如果不是赵十三运气好,那就是他提前就知道秘籍藏在何处——青蛇更愿意相信后者,如果他真的知道,那么又是谁告诉他的? “这容易,现在赵十三就在此地,我们去问问他就好了。”江远道。 “你有所不知,我们六和帮规矩严明,尤其是关于任务,自己只要安心负责自己的任务就行了,不得打听别人的任务,也不得透露自己的任务,我是执法堂长老,岂能明知故犯?” 第二十四章 倒悬之危 “不好了,倭寇又来了!”一名帮众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大喊道 “慌什么,昨天接到线报说倭寇要来,夜里备倭军就已经出发去了黑水湾截击倭寇去了,此时说不定已经将倭寇击退了。”赵十三剥着橘子悠哉悠哉的说道。 “不是黑水湾方向!是白沙滩方向,那里发现了大批倭寇!”那名帮众又道。 赵十三吃了一惊,抓起琉璃镜飞上了屋顶想白沙滩的方向看去,果然已有数道黑烟升起,看来又有村落遭到了毒手。 “该死!备倭军他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通知弟兄们,抄家伙!“赵十三大声的下了命令,整个飞翼堂顿时忙碌了起来,赵十三将人马聚集起来,大手一挥:“走!白沙滩!” 也难怪赵十三如此紧张:若这股倭寇只是来劫掠几个村落,那到还好说,若是他们此刻绕道备倭军的背后,腹背受敌之下,备倭军可就危险了。若备倭军遭受重创,那么倭寇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劫掠沿海一带的所有村镇,那时绝非是六和帮能够应付的局面。 赵十三一面派人通知备倭军,一面派人向总部请求支援。 赵十三和江远他们匆匆赶到白沙滩时为时已晚,村民们已经被这帮畜生杀光了。 六和帮的帮众大多出身海民,见到如此凄惨的一幕,纷纷红着眼睛吼叫着冲了上去对着正打算转移的倭寇们发起了攻击。 这群倭寇们也不甘示弱,放下手中劫来的财物,拔出刀剑反击了上来,双方立刻大战到了一起。 刚交上手,江远立刻就发现了这批倭寇与前两次遇到的倭寇大有不同,不仅刀法狠毒,而且明显训练有素,其中还有数名蒙面的黑衣人身法更时诡异,杀人时神出鬼没,刀法暗器似乎五一不精,极为难缠。 “忍者?”赵十三惊呼道。 忍者是倭寇中比较奇特的一群人,与寻常的习武之人不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技能傍身,令人防不胜防。赵十三与倭寇交手很多次,深知这些人不好对付。 相比之下六和帮的众人就普通一盘散沙,只能依靠一些简单的阵法作战,很快就被对方撕扯开来,切割成数个小块,收尾不能呼应。 那群黑衣忍者似乎专门对付指挥者和武功高强的人。江远在人群中无人能敌,长剑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已经击杀了数十名倭寇,惹来了忍者们的注意,四名忍者同时出手,意图绝杀江远! 江远力战四名忍者,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的敌人,这四人虽然武功内力均不如自己,可招式刁钻诡谲进退如风,攻击的方式千变万化,一时间难以压制,处于下风! 那四名忍者亦是心惊,这四名虽然都只是中忍,可四人联手发动的偷袭竟然无法在第一时间搏杀此人,而且这么长的时间里此人剑法不乱,仍旧有攻有守,虽然处于下风,却并未有实质性的战力削弱! 要知道,中忍与上忍的差距只有一线之隔,换做任何一个寻常的上忍,在四人的围攻下早已不知该死上几次了! 然而江远能做到的其实也只有这些,他也无法对这四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好不容易抓住个空挡打了其中一人一招推碑掌,谁知此人倒地后原地升起一阵黑烟,人便不见了,一愣神的功夫又从另一面攻了过来,江远疲于应付,一时间也没有破阵之法。 “小心!”青蛇见江远身陷险境,不由得焦急万分,撇下敌手赶来帮助江远:“他们是忍者,是倭寇中最难对付的,杀人不择手段,偷袭下毒这种江湖人所不齿的手段对他们来说稀松平常,我帮中有一位长老便是大意之下被他们下毒杀害了。” 这种战法江远已经领教过了,心中多少有了些了解。那四人压制江远已是不易,此刻又多了一个人,顿时压力大增,各自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往地上一摔,升起一阵黑烟。趁着这阵黑烟,四人分散而去,转去攻击其他人去了。 “不好!赵十三有危险!江远扭头发现赵十三在两名忍者的围攻下险象环生,身上早已负伤。这也难怪,他武功本来也就不如江远,更是不擅长近战,而且这些人身法高绝,暗器也不易命中,可以说是被完克。 江远和青蛇赶到赵十三身前,提他抵挡住攻击,他这才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伤亡太大了!得想个办法!”江远冲赵十三大吼道,这几日的相处令江远对六和帮的众人大为改观,他不忍心看着这样的一群人就这样被赶尽杀绝,可战场上的战况实在不容乐观,鏖战了一个时辰,飞翼堂数百名帮众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人。 “死守此地!不能退!父老乡亲们就在我们身后!”赵十三扯着嗓子大喊道,瞪着猩红的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倭寇们,六和帮众人受到他的感染,气势陡然高涨,悍不畏死的再一次向倭寇们发起了冲击。 这样的气势也令江远备受鼓舞,三五步便冲到了队伍最前方,化作一只矛头箭矢,疯狂的撕裂着敌阵! 倭寇们措手不及,没想到眼看就要濒临崩溃的对手竟然爆发这样的力量,一阵溃散之后很快也组织起了反击,再次切割包围了六和帮的众人。 江远在人群里忘我的冲杀着,长剑化作一条灵动的毒蛇四处扑击,所到之处挡者披靡! “当!” 正当江远在人群中所向披靡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挡在了江远面前,拔刀打断了江远的剑招,一刀一剑狠狠地磕在了一起,江远被撞的倒退了好几步,靠着长剑的支撑才勉强站定了身体。 江远站定了身体后仔细打量那人,一副正统的倭国武士装束,左侧腰下插着两把***,额头系着白色的绸带,狭长的眼睛里闪动着精光,一看便知是极不好惹的人。 此人缓缓开口,用蹩脚的中文说道:“敢在这样的情势下发动攻击,想来你们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你们的古人说,知死不畏者,其人必勇。能与你们这样的勇者交手,是我的荣幸,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生命中最后的光彩!” 废话真多。 江远见其装束异与其他的倭寇,武功更是超群,心想此人应该就是头领,只要能拿下他,那这群倭寇就可以不攻自破。 江远鼓足全力出手一刹那青灵剑的剑芒大盛,朝着那名武士席卷而去!那名武士也非弱手,见江远发动抢攻,不慌不忙的抽出***迎了上去,雪亮的刀光与青色的剑影撞在了一起,互相咬合,互相纠缠。 ***刚猛霸道,攻守皆是大开大合的招式,而三才剑法承自道家,讲究阴阳相生,恰好以一股巧力化解开那霸道的攻击。 然而江远却暗暗叫苦,那名武士的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此刻能斗个平分秋色全是仗着三才剑法出众的游走缠斗能力,若论硬碰,自己恐怕早已落败。想要取胜,必须另想他法 青蛇和赵十三也注意到了这边胶着的战况,几次想要冲过来助江远拿下此人,可惜被倭寇和众忍者拦住,难以突破。 “很好,你很强大。如果我再有所保留,那便是对对手的不敬。觉悟吧!”那名武士突然大吼了一声,江远这才发现他腰间还有一把***。 那名武士双手持刀,攻击暴增了不止一倍!这样的状况令江远始料未及,手握双刀的武士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攻击越发的犀利,整个人陷入癫狂的状态,完全放弃了防守,因为江远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江远避无可避。 难道要死在这个地方? 江远绝望了。双刀合在一起当头劈下,江远已经尽力去抵挡,依然抵挡不住,若不是及时后撤,恐怕已经战死!那名武士跟进,一招侧踢将江远踢飞了出去!江远在地上翻滚着躲避武士的双刀,不料那武士砍到一半的双刀却及时撤刀回防护在胸前。 江远茫然的抬起头,青蛇和赵十三都未突破过来,自己被打倒在地对武士难以构成威胁,他在防备什么? 危险并不来自江远,江远回头看去,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其中一名大和尚提着禅杖满脸杀气,不像罗汉倒像个修罗,正是空智;另一人一身紫衣,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然而危险的气息正在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瞿韩青! 第二十五章 瞿韩青 强大的人总是自带气场,即使不动不言,巨大的存在感和威胁感也令人不敢忽视。 瞿韩青便是如此。 那名武士收到护在胸前,冷峻的盯着这个新到的对手。 瞿韩青仍旧一脸平静的向前走来,步履沉稳,双腿运力分走阴阳,两股截然不同的内力向左右两边横扫出去,将周围的所有人全都震飞了出去,二人中间便只剩下刚刚挣扎着站起来的江远。 如此高深的内力江远自知远在自己之上,若此二人交起手来那自己必然是那被殃及的池鱼,这可不太妙。江远不是不想退,只是二人的气机微妙的平衡在了自己这一点上,在这样两股气机牵引下,江远甚至不敢移动一步。 好可怕,一旦哪一方漏出一丝破绽,胜负就在一瞬间。原来这种级数的人交手是这样的凶险。 虽然不敢移动,但身处比斗中心的江远却能够清晰的察觉两人气机的变化,一开始二人还是互有攻守的拉锯战,但瞿韩青渐渐占了上风,在内力的比拼上那名武士俨然已经落败,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水。 这样的压迫令武士无法忍受,他必须要出手了!而另一方瞿韩青在取得了优势以后也在酝酿着实质性的进攻。 两股气机的碰撞越来越剧烈,江远的处境更加危险了,自身的内力在两股外力的挤压下疯狂的远转着,却无法脱身!这也亏是江远内力还算深厚,若是换个内功不济的,五脏六腑早已被挤压成血水了! 那名武士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大吼了一声便冲了过来,而瞿韩青也终于出手! 遭到池鱼之殃的江远无法躲闪,只得举剑尽力去招架武士的双刀,这自然是招架不住的,多亏了瞿韩青及时赶到了,右掌贴在江远后背,一股沛然的内力传到江远体内,协助江远抵挡那武士的攻击。 江远的身体俨然被二人当作了战场,刚才两股力量还只是在体外对抗,现在倒好,两股力量直接在体内开始针锋相对,江远自己的内力相比这两股力量简直微不足道,根本无法护住自身周全,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上每一处骨骼,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肤都在被人揉碎粘好,如受刀剐之苦,江远痛苦的大叫了起来。 瞿韩青眉头一皱,对抗已牢牢占据了上分,奈何战场却不堪肆虐,右手化推为拨,掌力忽刚忽柔,一面震开武士当头劈下的双刀,一面用柔和的掌力将江远推向一旁。青蛇和赵十三见江远被退了出来,赶忙舍下对手冲过来护住躺在地上无力起身的江远。 高手过招,胜负只争毫厘。虽然瞿韩青已经力压那武士,但在一力二分之下被武士抓住的破绽,双刀挂着金风呼啸着劈了下来! 若这一招抢回先机,两人的胜负犹是未定之数。然而瞿韩青却没有后退,负在背后的左手握拳打在了武士的胸膛!后发先至的一拳令武士措手不及,武士被打飞了出去,嘴角溢出了丝丝鲜血。 倭寇头领落败,六和帮支援的大部队此时也杀到,战况彻底逆转了。 倭寇们的情况十分不利,本来定下的计策是大队倭寇正面缠住备倭军,分出一部分精锐绕到后方偷袭扰乱备倭军的阵形,两下夹击,一举全歼。然而这个计划在赵十三率部赶到的时候就已经破了一半:既然有人来拦截,那么备倭军必然也得到消息,调整阵形后便很难被击败。 倭寇头领则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若是能在备倭军调整好阵形前赶到战场,那么还是可以重创备倭军,然而瞿韩青和六和帮援军的到来则宣布这个幻想的破灭。 既然再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倭寇头领没有丝毫犹豫,舍下一部分倭寇断后,指挥剩下的人登船快速离去。 瞿韩青也不去追赶,带领众人杀光了这部分被舍弃的倭寇。江远被瞿韩青推出来后受了不轻的内伤,浑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处不疼。青蛇和赵十三扶着他脱离战场,斜倚着大树坐下运功调息。 安排赵十三和空智处理后续事宜后,瞿韩青带着青蛇来到了江远身旁。江远抬头瞄了瞿韩青一眼,颇为不屑。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江远虽然对六和帮颇为改观,但对这个帮主却越发厌恶。 在他眼中,这六和帮众人本是苦命的海民,指望着有人带他们保护家园,抵御倭寇入侵,此人却为了自己的私欲,利用他们铲除异己,打压武林同道,甚至是去重阳宫盗取秘籍。 想到如此,哪怕此人刚刚救了自己的性命,江远也对他提不起半分好感。 这臭臭的表情令瞿韩青有些讶异,青蛇勃然大怒:“江远,你什么意思?我们帮主刚救了你性命,你就是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别以为你刚帮了我们就了不起,你难道忘了你多嘴给我们惹了多**烦……” 瞿韩青扭头瞪了青蛇一眼,青蛇虽知失言,仍是气愤难平,恨恨的盯着江远。 可惜江远却不这么想:“你说那件事啊,我还真不觉着对不起六和帮。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搞出来的嘛!你们不去盗书,哪来的后面这些事?说起来,我才是被你们坑了!”江远也压着火,这件事走到哪里都被人指责,如今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江远哪里会有好脾气! 瞿韩青伸手一指点在江远左肩,往他的任督二脉中渡了一道真气,协助江远疗伤,使得江远恢复了一些行动力。江远站起身来,仍旧不愿意看瞿韩青:“救命之恩我自会铭记,别指望这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我!” “能站起来了?咱们去那边的山头上走走吧?”瞿韩青虽是询问,却不容江远拒绝,扯着江远右臂便向对山飞去。 “去便去,你拉我干什么,放开!”江远使劲挣了三五次,瞿韩青的左手就像生了根般纹丝不动,只好任由他拉着自己飞过了对山。 “你找我来做什么?” “让你听个故事罢了。” “你我无亲无故,你给我讲故事?” “对,既然你已经被卷进这件事来,这其中故事也该将给你听。你可知《武典》的来历?” 第二十六章 所谓正派 南宋末年,蒙古人南侵。宋军竭力抵节节败退武林群雄纷纷走上前线,协助宋军守城,杯水车薪终不能力挽狂澜,直到崖山一战,国破家亡。最后一战前,群雄决意与国同难,却无法让各派武学断送失传,于是便有了这本《大宋武学秘籍》。 战后,鞑靼人不知如何得知了这部书的消息,派人四处抽查这部书的下落。我的先祖带着这部书东躲西藏,后来在崖山发现一处极隐秘的山洞,将它藏在了那里。在那百余年间,元廷从未放弃过搜寻,而我的先祖们则是付出了数代人的鲜血保护这个秘密。 直到十年前。 我接任六和帮后,在一股非常强大的势力的协助下很快扫平了周边的小帮派。然而地盘的扩大让我越来越受到那股势力的钳制,很多时候不得不屈从听命于他们。我不甘心,于是我想起了《宋武秘籍》,只要我能练成上面记载的武功,我就可以摆脱他们,随心所欲。 然而事情在做的时候出了一些麻烦。若是那个地方太容易找到或者进入,元廷也不至于百余年难以得到《宋武秘籍》。我虽然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可那个地方遍布机关陷阱,以我的武功,想要取出它可谓难比登天。 正当我一筹莫展时,一个意外的人出现了。重阳宫的掌教真人马玉春游历至此。我知道机会来了,经过周密的计划后,我乔装打扮接近马玉春,再向他透露了《宋武秘籍》的下落,利用他取去出这部能够颠覆整个武林的秘籍,然后趁他在精疲力竭内力紊乱时出手偷袭,从他手中抢出秘籍。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马玉春确实神功盖世,先辈们布下的陷阱在他面前形同虚设,各种机关被他信手破去,我几乎萌生了退却的念头。不过我坚信,若是我得到《宋武秘籍》,十年之内我将有望比肩他,十五年之内,我一定能超过他,到时候整个武林都将在我脚下臣服!于是,即使再害怕,我仍然留下来继续观察。好在,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剑气也不如原先那般犀利,事情终于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终于,他在破去了层层机关后将《宋武秘籍》拿在了手中,躲在暗处的我这时也预备出手了。这时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不利的情况:他的气息竟然在数个呼吸之间迅速调整了过来,而狂乱奔涌的内力也平静了下来。我扶额长叹,千算万算,唯一漏算了《先天功》,这部功法不仅是上乘功法,更是道家修身之术的集大成者,能这么快回复状态其实并不值得惊讶。可此时要我如何去偷袭这个天下第一? 正当我踌躇不决时,马玉春一道剑气将我从暗处逼了出来,并道明了我的身份。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已知晓我的布局,这么长时间我在他面前一直是一个跳梁小丑。实力上的差距让我难以生出抵抗的念头,然而他却不想杀我。 他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问我:“你与这部书究竟有什么渊源?为什么你会知道它藏在此处?”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答道:“我祖上数代先人因它而死,为它颠沛流离不得安生,你说,我有没有资格拥有它?” 他又问道:“那你要它来做什么?” 这简直就是个白痴的问题,整个武林谁不想要他?我冷笑道:“你以为我们小帮小派的生活也像你们一样安逸?在武林之中,弱小就是被欺负的理由。你当然不明白,你们从未被欺负过,可我们呢?我在十六岁接任六和帮主,是因为我爹和我哥在我十六岁的时候被人杀了!我六和帮越来越壮大,可江湖上哪个曾正眼看过我们?你问我要《宋武秘籍》做什么,我当然是要壮大六和帮把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名门正派大侠豪杰统统踩在脚下,让你们也知道知道,被人欺负是什么感觉!” 马玉春摇头轻笑,他的话时至今日我都记忆犹新。 他道:“在你看来,这些所谓的江湖大派,名门豪侠是什么?无论少林,武当,或是我重阳宫,在你眼中难道只有《易筋经》,《太极心法》和《先天功》?名门正派四字,核心不在于名,而在于正。在《易筋经》之上,少林有佛家诸学典籍,有释迦剜肉饲鹰,有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武当和重阳宫出自道家,亦有我道家的传世经典,有天师采药救世人,有老君背剑济苍生。可若是失去了武功,你六和帮又算什么?你要让武林同道认可你,要让天下百姓称颂你,你可曾为他们做过什么?即便今日让你得到这《宋武秘籍》,即便你能够称霸武林,那又能怎样?逞一时之威风,与先前欺负你的那些帮派有何不同?这样的强大,又能支撑几时?只靠武力,虽成必败。而心怀天下者,一时虽覆,终究能复。六和帮可曾想过为武林为天下出力?” 我默默无语,这些话当然听了进去,只是我不想承认,仍然嘴硬道:“道理讲的真是好听啊,我几乎都要改过自新了。只不过,若你我易位相处,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说出这么漂亮的话来。说到底,我今天在这里听你聒噪,你不觉得,是因为你的拳头比我大吗?” 马玉春微微一笑,知道我已经听进去了,道:“这部秘籍本该交还给你,但事关重大,我还不能信任你。我先代你保管几日,到了该给你的时候,我再将它还给你。” 我并不担心他偷练《宋武秘籍》上的武功——他已是天下第一,而且年事已高,即便再练也没有意义,我只好奇他不杀我这件事:“你不打算杀我?” “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为什么?” “我从不杀有救之人。你这样问是急着想死吗?” “……那秘籍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你值得拥有它的时候。” “那万一你活不到那天怎么办?” “……待我死后,你自可来我藏经阁取,我会安排好后事。” 那老道士背起剑转身离去,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那天他教我做大侠,也是那一一番话,成就了今日的六和帮。 第二十七章 进退两难 “我听说那晚的行动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惜后来杀出了两个程咬金。“瞿韩青瞥了一眼江远,揶揄道。 瞿韩青的故事讲的不错,江远却将信将疑。江远依稀记得李道长曾说过,马真人离世前交代过若有人来取《宋武秘籍》,任其取走不得阻拦;而且瞿韩青的话也合理的解释了他为什么会知道《宋武秘籍》在重阳宫藏经阁的具体位置。可江远却又无法完全相信,若是瞿韩青机缘之下得知了消息,编出这样的故事也并非难事。 “那你后来为什么没有继续去偷秘籍?还有,我们坏了你的事,你却并没有找我们麻烦,这可不像你六和帮做事的风格。”江远道。 “我六和帮如今在江湖上也算是无人敢惹,众人虽不敬我,但却畏我,谁还敢欺我?这一带的海民百姓更是对我们恩敬有加,我们早已不是当年受人欺负的小帮派了,我还要它何用?他们失败以后我也想通了,还不如就留在重阳宫。”瞿韩青负手而立,远眺大海,一吐心中抱负:“马真人说的不错,离开了《易筋经》《太极心法》和《先天功》的少林,武当和重阳宫,难道就不是名门正派了吗?我六和帮想要跻身一流门派,难道要靠一部秘籍?” 江远呆呆的望着瞿韩青高大的背影,此刻他完全相信了瞿韩青说的话,而且确信了他将会成为一代豪侠。侠者,气也。若无浩然正气,哪来信义豪侠?江远想起了自己多管闲事,还打伤了寇英,心中愧疚万分。 “那个……之前坏了你们的事,还打伤你的手下,多次出言不逊,还请……”江远极少与人道歉,支支吾吾地说道。 “无妨,托你们的福,最近我的日子过的好一些了。说起来我倒是还要谢谢你。”瞿韩青摆摆手,一脸轻松道。 谢谢我?江远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指的究竟是哪件事情?咦?似乎这话之前也有人跟自己说过……青蛇!在傅府的内院,她说的就是寇英的事! 江远开始仔细琢磨这中间的关联:青蛇是瞿韩青的心腹,他俩说的应该是一件事,难道寇英在六和帮这么不招人待见?等等,好像李高曾说过寇英是什么人来着……想起来了!他是东厂的走狗!这么说的话…… “寇英是东厂的人,你们既然从上到下都不待见他,干嘛不把他赶走啊?难道……当初协助你们壮大的势力就是东厂?”江远并不傻,之前没有这么多信息,以为六和帮称霸江浙靠的是血腥手段,原来这中间还有东厂的身影。 “你怎么会知道寇英是东厂的人?”瞿韩青诧异道:“你说的对,我当初为了壮大六和帮,答应为他们做事,但与朝廷有来往素来是武林大忌,尤其是与阉党合作。此事千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否则我这十年来的辛苦便要付之东流了!”瞿韩青有些佩服眼前这个年轻人,能从只言片语中总结出这样的结论,很了不起。 “此事关系重大我一定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你放心吧。”江远拍胸膛保证却不能令瞿韩青信服,毕竟此人一时口快竟将《宋武秘籍》的事情都漏了出去,万一他再一时口快将自己的事情捅出去……瞿韩青甚至动了杀人灭口的想法。 江远对瞿韩青心中那一丢丢的杀气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依旧自顾自的问道:“你都已经这么强了,那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派人过来协助你呢?这样万一暴露,江湖上人人皆知你为东厂做事,群起发难,到时候六和帮荡然无存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这又何苦?” 瞿韩青纠结半天,最终收起了那一点杀气:“你为什么觉得寇英是来帮我的?” 江远也松了一口气,他并非没有察觉瞿韩青的杀气,只是装作不知,见他收敛,便把一颗心又放回了肚子里:“既然不是来帮你,那便是不信任你了。也是,像你这样胸怀正气的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为阉人做事,他们派个人来监视你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监视你的人受了伤,你不担心他们问责?” 瞿韩青两手一摊:“这能怎么办?人是你们打伤的,又不是我要他受伤的。打架嘛,哪有不伤人的。”他说的轻松,似乎完全没有压力。 可江远却不这么想,这大概是他的一次试探,试探一下东厂的态度,若东厂立刻派人前来问责或者追究,那就代表瞿韩青已经完全失去信任,接下来六和帮就要准备面对来自江湖和东厂的双重压力?若是东厂并未追究,也并不代表还信任瞿韩青,但至少东厂现在腾不出手来对付六和帮——至于信任,派寇英来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江远突然觉得这样好累,原以为江湖就是仗剑走天涯,谁知还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 “你现在怎么办?我听说东厂那边心狠手辣,我就亲眼见过他们刺杀当朝二品的官员,若是他们真的要对付你,你可有对策?”江远忧心忡忡,道:“若只是你一个人还好说,六和帮目标太大,何况民不与官斗,你斗的还是权倾朝野的王振。” 老实说,六和帮已经走到了这样的地步,若是被东厂此时横插一脚,实在有些可惜。想来当初瞿韩青对东厂的命令阳奉阴违的时候,也想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江远很好奇会是什么样的事情会值得瞿韩青放下六和帮,放下心中抱负去做,但想来一定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很多事情就像选择题,可惜正确答案并不在选项里。无论选择六和帮还是选择直视内心,我都会输。我只是希望能够迟点面对输掉选择题的代价。”瞿韩青有些失魂落魄,这是他早晚要面对的问题,可无论怎样的后果他都承受不来。 江远想起了于谦遇刺的那天,那名武功奇高却处处手下留情的神秘高手,又看了看瞿韩青。 “这么说来,那天刺杀于谦的人便是你?” 瞿韩青笑而不语。不否认,那便是承认了。 第二十八章 新叶萌芽 这场大战六和帮损失惨重,整个飞翼堂几乎全军尽墨。若非倭寇及时撤退,随后赶来的飞云堂和执法堂也必然要遭受重创。 伤亡如此巨大,瞿韩青很难受,整个六和帮半个月以来都笼罩着悲伤的气氛。 江远和赵十三等人回到飞翼堂,这场战斗虽然没受什么外伤,但是被瞿韩青和倭寇头领两股内力在体内争斗导致内伤严重,经脉多处损伤,急需修养。每日清晨江远都会静静的盘坐在后山的石阶上吐纳灵气疗伤,直道卯时朝阳升起灵气渐散,才会回到飞翼堂的院中。 就在几日以前,这处庭院还有数百余众,如今只剩下寥寥数十人,多数还带着伤,包括赵十三。那场大战之后,赵十三就时常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也不愿见人。 江远有时也会望着赵十三叹气,他曾听历青说过,赵十三本是被燕子门吸收的孤儿,因为受不了师兄弟们的欺负嘲弄,一时激愤出手杀了人,后来才加入了六和帮,本以为他也是冷血凉薄之人,如今看来也许另有隐情,也许这里才真正给了他家的感觉吧。 “江大哥,你教我武功吧。”江远正叹着气,突然身后响起了小海的声音,急忙回头看时,发现小海拉着小鱼站在一起。江远没想过让两个孩子一直跟着自己,如果要让他们在这里生存,会些武功也许更容易。 江远点点头:“练武是件吃苦的事,你们可想好了?” 两个孩子用力的点点头,道:“想好了。” 江远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飞翼堂空旷的演武堂,道:“从今天起,我就要开始教你们武功,你们要用心学。但你们还未正式拜在我南华派门下,所以我不能教你们本门的武功,你们也还不算我的弟子。我先教你们一些江湖上流传较广的粗浅的入门武功,随后再传你们内功。” 两个小孩点头大喊道:“是!” 颇有几分习武之人的气势。江远心中点了点头。 原本悲伤低沉的飞翼堂也渐渐有了些朝气,大家都出来看两个小孩认真的习武。 毕竟从死人堆里走过几次,两个小孩的性格十分坚韧,短短几天时间小手,身上就被摔的青一块紫一块,却从未叫过一声苦。两人在习武这方面都很有天赋,可在刻苦用功这方面,江远更是自愧不如。 飞翼堂的众人受到了感染,也自发的出来加入了练功的行列,虽然人少,但气势却是前所未有。不几日,瞿韩青从别的堂口也调来一些新人补充进来,飞翼堂渐渐恢复了生机。 “师父,你说我这么刻苦的练功,将来有没有可能打过六和帮的帮主?”小海除了练功以外,每天最大的兴趣就是问江远关于江湖上的事。 江远从发呆中醒悟过来,回头看着小海,对于这个十岁就敢杀人的小孩,他可从来没有轻视过:“当然能,虽然他现在很强大,你才刚刚起步,但若是机缘得当,二十年后就就有可能超越他。还有,不要叫我师父,我说过你们还不算我的弟子。” 看的出小海有些失望:“二十年啊……时间好长,有没有很快就能提升的办法?” 江远也很失望,一是小海的心态太过急于求成,习武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二是这小家伙居然完全不把自己说过的第二句话听进去。 江远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小海的后脑勺轻轻拍了一记:“闲了就去练武,累了就休息一会,别想那么多,等你长大他们那辈的人还活着几个都不知道,你跟他们比什么?”小海悻悻的冲江远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跑去跟小鱼对练。 这一场大战给江远的感受颇多,尤其是两个高手的内力在自己体内较量的时候,等于他间接的参与了两个人战斗,这几日他运气治疗好自己的伤势,默默地参悟着《南华心经》,事半功倍,修为一日千里。 青蛇也在飞翼堂中,这几日赵十三受伤心思低迷不能主理堂中事物,她便代替赵十三主事,这几日不断有新人报到,她也是忙的焦头烂额。偶有闲暇时,青蛇跟江远也坐下来闲聊,江远行走江湖的时间并不长,在这方面青蛇倒像个**湖了,青蛇便给他讲起了武林中各个门派。 江湖上门派众多,但能够称得上大派的却只有那么几个:首先是重阳宫,其历任掌教都是武功高绝之辈,像马玉春真人就曾稳坐天下第一的宝座十余年,当然这与他们修炼的功法有关,《先天功》注重修身,其特点在于厚积薄发,相对其他的功法,修炼时间越长越有优势,真若能修炼四五十年以上,内力不仅精纯浑圆,恢复力也极强,无论是车轮战还是以一敌多都不在话下,但是外家功夫他们就不是那么出众了,剑法虽然也属上乘但却远不如华山派的《华阳剑法》来的犀利,拳脚功夫更是他们的软肋; 少林派自古兴盛,可谓是内外兼修,内有《易筋经》,外有七十二绝技,涵盖拳脚掌爪擒拿等多个方向,刀枪棍棒无一不精,皆是刚猛无匹的武学,然而这类型的武学大多需要平和的心境,否则极易走火入魔,所以大和尚们要花大量的时间研究佛法以平和内心,消除武功上带来的戾气,所以花在武学上的时间就不如其他门派,这便导致了少林寺中虽然整体素质高,但真正能够在武林中排的上的人并不多; 武当派开派最晚,其祖师三丰真人曾游历天下,曾与许多门派和大侠学习过武功,在将所学武功融会贯通之后突然一朝顿悟,开创出了《太极心法》,走出了自己的路,太极融汇百家却超脱百家之上,世人只道以柔克刚,却不知太极实际上却是刚柔并济阴阳相生; 华山派传承古老,注重外家功夫,说简单点就是剑法超群,《华阳剑法》更是被称作天下第一剑法,他们的特点就是犀利,出招的时候绝不拖沓,每一招都有数种不同的剑式,令人防不胜防,所以在与人对决时常常短时间内就分出了胜负,但是在内功修为上便差了一些。 这便是当今江湖上最大的四大门派。而在此之前,昆仑,崆峒,峨眉,青城都曾盛极一时,可惜有兴便有衰。再往下像点苍派,天刀门这些便是小门派了,虽有可圈可点之处,但终不能左右江湖的格局。 江远听的津津有味,问道:“那六和帮算不算江湖大派?” 青蛇笑道:“我六和帮统合十几个小帮派,雄踞江浙,无论帮中高手还是地盘,我们都可以算是大帮。但帮与派不同,我们帮中的武功并未成一个体系,弟兄们很多都是带艺入帮,个人素质参差不齐,所以江湖上不肯承认我们。” “哦?我曾听人说丐帮也是天下第一大帮,难道他们还有自成一派的武功?”江远不解。 青蛇哑然失笑,道:“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听啊。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就人数而言他们确实是天下第一大帮,可若真的武功高强,又怎么会沦为乞丐?至于影响力……别逗了,你上街的时候从乞丐嘴里除了听到行行好给点吃的以外还听到过其他的话?”青蛇一边笑一边模仿乞丐们的样子,惟妙惟肖,江远尴尬不已。 新的活力注入,飞翼堂上空笼罩的阴云渐渐散去。 第二十九章 夜袭 身上的伤养好后,江远一面教小海和小鱼习武,另一面也积极参悟着《南华心经》,难得这段时间风平浪静,没有外物的干扰,修为越发的精深。 瞿韩青派人传下话来,要各堂主立即动身,前往玉皇顶总舵议事。 青蛇有些惊讶,这几天已近隆冬,海面都快要结冰了,按说倭寇不会在这个时间来袭击,周边的小帮派也早已被扫平,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需要各堂主事一起商议? 青蛇问道:“帮中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 小喽啰想了想,道:“自从白沙滩一战后,帮中风平浪静,既没有别人上门寻衅,帮中弟兄也无人在外滋事,要说大事……几天前中午时分有个没见过的人来找过帮主,帮主与他密谈了一下午,直到天黑那人才走,从那以后,帮主就似乎一直在谋划什么事情。” 这事多半与那人有关,青蛇心想。 江远不好多问,毕竟是六和帮的家事,万一与东厂有关,自己知道就反而不好。 青蛇和赵十三一直到天黑才回来,而且刚一回来就召集众人收拾兵器干粮和药品。飞翼堂又再次忙碌了起来。 “怎么,倭寇又要来了?”江远拉住赵十三和青蛇,这么大的阵仗,十有八九跟倭寇有关。 “不是他们要来,而是我们要去找他们算账!”赵十三面色冷峻,紧握双拳。 青蛇解释道:“过几日备倭军要换防,趁着两支部队交接时两位将军决定集中兵力对倭寇发起一次进攻,解决掉这股倭寇,来年的压力也会先很多。他们缺一支奇兵,于是找我们去偷袭倭寇的老巢,从背后捅他一刀!” 江远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你们打算去多少人?算我一个!” 赵十三道:“你要想好了,那处悬崖高耸直立,久在海风中又湿又滑,可谓飞鸟难渡猿猴难攀,即使顺利爬了上去还要面对数倍于己的倭寇,如果备倭军没有及时攻上来,那就真的死定了。你确定要去?” 江远想了想,笑道:“打仗什么的,我不懂。不过你都说了我们同生共死好几次,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去九死一生?” “那就准备一下吧,明晚我们出发。”青蛇转身淡淡的说道。 第二天傍晚江远随赵十三和青蛇等人来到了海滩,备倭军和六和帮其他人早已等在那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众人乘船趁夜色向黑龙岛方向驶去。 约到丑时,天还未亮,就着月光江远隐约能看到黑龙岛,漆黑一片的黑龙岛孤独的耸立在海面上像一颗狰狞的獠牙。船队灭掉了灯火,悄悄的向前靠近。 “老瞿,现在到你们了!”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从船头走过来:“趁着天黑他们看不到,你们现在先过去。” 瞿韩青应了一声,大船上放下几只小舟,分出来的这队精锐迅速换上夜行服,架着小舟向黑龙岛背后的悬崖驶去。青蛇和空智并未跟来,他们俩带着剩下的人跟备倭军一起去正面吸引倭寇的注意力。 片刻以后江远他们到了预定位置,焦急的等待着那边发动攻击的信号。大约不到寅时,太阳刚刚跃出海平线的时候,江远突然听到了从另一面传来的打斗声,海风中也开始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们开始了,我们上!” 瞿韩青吩咐下去,赵十三一马当先攀上了悬崖——虽然他武功不算出众,但若论轻功,江远和瞿韩青还真比不过他,白沙滩一战更是令他对这些倭寇恨之入骨,所以卯足了力气往上攀。江远和瞿韩青紧随其后,三人作为第一梯队,悄悄的爬上了悬崖顶上。 “没人!” 江远三人确认附近没有倭寇的踪迹,将麻绳一头系在大树上,另一头丢了下去,不一会六十名好手陆陆续续都爬了上来。 众人找了处隐蔽的所在,瞿韩青一边远眺着山下的战况,一边盘算着倭寇们手头的战力,小声吩咐道:“现在我们分成三队,赵十三带一队去倭寇老巢各处放火,江远带另一队去偷袭赶往岸边的倭寇,剩下的跟我去找到倭寇的头目。出发吧!” 隆冬季节草木枯黄,海风吹的又紧,不消片刻倭寇的老巢已经烧起了熊熊的火焰,赵十三唯恐做的不够绝,在山中也放起火来,整片山都烧着了。 正在与倭寇作战的备倭军看到火起,知道计策已经成功了,备受鼓舞,攻势越发的猛烈。 反观倭寇,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遭受到数倍于己的敌人攻击,本就已经手忙脚乱,在几个头目和忍者的带领下苦苦支撑着战局,看到山上着火时再加上江远从背后偷袭过来,早已失去斗志阵脚大乱,逃又无处可逃,成了一股溃兵。 以往屠杀海民们的倭寇如今变成了被屠杀的对象,被杀死的,被淹死的,被烧死的不计其数。 江远轻松完成了任务,海岸上的倭寇包括几名小头目都被击杀,那几个忍者却不见踪影,这可是心腹大患。江远一面派人去接应备倭军,一面仔细搜索忍者,在烈火中找到了正在和倭寇头目缠斗的瞿韩青。 看战况瞿韩青已经完全占了上风,那武士已经挨了一掌,口溢鲜血身负重伤,而瞿韩青得势不饶人,攻击越发的凌厉!左拳狠狠地破开武士的防御,右拳一招重击狠狠地又打在武士的胸口!那名武士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好远,重重的撞倒了一面墙方才停下来。 “六合拳?这威力也太离谱了吧?”江远喃喃自语。江远之前随师父在山上习武之时听他点评过天下武学,六合拳本是流传在江浙一带的小拳种,威力远没有这般强大,在瞿韩青手上却有气吞山河之势。 瞿韩青大踏步的向前走,要去结果了武士的性命。倏然一股莫名的杀气散发了出来,瞿韩青敏锐的环顾四周,想要找出杀气的来源。 然而那杀气却并非冲着他来的。 几乎是一瞬间,两个忍者突然从赵十三背后跳了出来,赵十三根本没有一丝防备,江远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虽然一步之遥却来不及救援! 瞿韩青感觉更加敏锐,早已判断出忍者的意图,遥遥一掌凌空拍出,那两名忍者一瞬间被拍的血肉模糊! 摧心掌?! 这一招的威力实在太过惊人,江远不由的在想若是贴身挨上一掌会不会把人拦腰打成两截。 江远却来不及惊叹,因为就在瞿韩青发掌救赵十三的一瞬间,四名忍者从脚下的土地中钻出,四柄钢刀同时刺向瞿韩青!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牺牲两名同伴假意自己赵十三,实则趁瞿韩青发招救人来不及变招时袭杀他! 好歹毒的计策! 这本是一个死局,但他们却挑错了对手。瞿韩青一面救人,一面却仍有余力应付刺杀。双脚轻轻在地上一滑,险而又险的躲开了四柄钢刀,身法翩若惊鸿! 那四人武功诡异,瞿韩青被围在中央,虽然那四人伤不了他,但他的攻击也都被四人化解。江远想要冲过来帮忙,瞿韩青挥手示意他不要过来,已有决胜的办法。 瞿韩青发现这四人虽然身法莫测,却总在自己身旁方丈之中活动,心中有了主意。他猛吸一大口气,气沉丹田,猛然大喝! “滚!” 声浪一波接一波的向四面八方席卷,近在咫尺的四名忍者被生生震碎了内脏,七窍流血而亡! 这一招不仅敌人没想到,连江远和赵十三都猝不及防,猛烈的声波将在场的众人掀翻在在,那武士本来就身负重伤,早已无力抵抗,也死在这一招下! “呸、呸!”江远和赵十三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吐嘴里的沙尘,心底泛起一阵凉意。一吼震杀五人,瞿韩青也许真的可以比肩傅恒和灵风真人! 第三十章 心思 剿匪行动大获全胜,备倭军和六和帮收兵乘船回去,一路上各船皆是喜气洋洋,战士们相互比较着杀敌的人数,盘算这次能拿到怎样的奖赏,兴高采烈的庆贺着。 瞿韩青带着众人和备倭军的将军们同乘一条船,众人商量着回去庆功。“怎么样?有收获吗?”张将军凑到近前问道。 收获?江远有些不解,难道剿灭了倭寇还不算收获? 青蛇见他有困惑的神色,悄声解释道:“他们怀疑这一带的几个大家族与倭寇秘密勾当,为其提供保护和情报,这也是本次行动的主要目的之一。而且……东厂也参与其中。” 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江远难以相信:倭寇烧杀抢掠,跟他们勾结且不说千夫所指,难道就不怕引火烧身? 瞿韩青从背后取出一个木匣递给张将军,道:“这是你要的东西,我要的我拿走了。” “行行行,归你归你。”张将军豪爽的摆了摆手,接过木匣:“有了它,就可以跟上面交差了,你拿走的那些可要收好,那玩意不是护身符就是催命鬼。” 回到了岸上,张将军执意邀请六和帮的群雄一起去备倭军驻地参加庆功,众人不想拂了他的面子,再加上这段时间跟倭寇作战损失了不少兄弟,大家情绪低落,也需要放松一下,瞿韩青点头同意了。 酒桌上,压抑了很久的众人都放开了喝,江远更是张狂的挨个找军中将校拼酒。拼着拼着,就拼到了张将军头上。 “将军起来!可敢与我再战三百回合?” “有何不敢?本将军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千杯不醉!” “将军你怎么倒了?” “不玩了!你小子敢阴本将军……” 次日凌晨,江远睁眼发现自己竟然还倒在军营中,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宿醉未醒的将士们,还有一地碎掉的酒坛子。头有点疼,昨晚到底喝了多少? 江远摸着前额开始回忆,张将军喝多了,要给大家表演胸口碎大石……赵十三非说自己不是孤儿,追着青蛇喊娘……这都什么跟什么?哦想起来了,自己好像还在将军头上碎了一个酒坛子……嗯?将军他还好吧?江远紧张的望着不远处躺着的将军——他好像没事,嘴角留着哈喇子,呼噜打的震天响。 嗯?青蛇呢? 江远环视了一周并没有青蛇,开始担心了起来:一个女子在军营中,旁边还倒着这么多醉汉,想想就让人……江远火急火燎的踢醒众人。 “青蛇不见了!” “她昨天晚上就回去了……”赵十三打着哈欠说道,突然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江远。 众人纷纷醒来,望向江远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江远一脸不解,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发现不知道什么人在自己脸上画了好多涂鸦。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一名将军小心的措辞,试图提醒江远什么。 “我记得你好像要给大家表演胸口碎大石……” “呃……跳过这段。” “我记得你追着青蛇叫娘……” “这段也跳过……” “我好像在将军头上爆了一个酒坛……” “……混蛋!” “还有呢?”众人问道。 “还有?还有什么?完全没印象啊……”江远抱着脑袋使劲想。 “那你看看这个,也许能想起来。”一名校尉递过来一面镜子。江远接过来看了看,发现自己脸上不仅有涂鸦,还被画了许多胭脂,不用问,军营中有没人用这玩意,一定是青蛇画上去的。 “想起来了?”赵十三小心翼翼的问道。 “昨天晚上你非要拉着那个姑娘唱牛郎织女……” “你演牛郎,她演织女……” 江远感觉自己要疯了。 “关键你非要我演牛……”说话的一名校尉头发上插着两根筷子,别说还真有点像牛角。 “那算什么,最后他要演鹊桥会,要我们演喜鹊啊喂!” 江远已经不敢去回忆了,大帐中顿时又欢乐了起来。 “我觉得你应该赔她一盒胭脂。”瞿韩青很想一本正经,但说到一半还是绷不住笑了出来:“还有一件事,以前她可从来不用胭脂……我是说在上次去飞翼堂之前。” 江远感觉脑子有些缺氧。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从这些家伙嘴里说出来让江远忐忑不安。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张将军带着一众校尉将六和帮众人送出营门:“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得嘞,我们这次换防不知何时才能再换回来,没准就换到别的地方去了,说不定以后就见不着了,以后若是再见,大家再来一醉方休!” “将军再回会!” 瞿韩青带着众人回到六和帮,拉过江远来:“青蛇当初是我救回来的,虽然当初救下她的时候希望她能为我做事,但是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她在我们身边从来都没有这么高兴过,我也乐见她快快乐乐。你若有心,别辜负她。”说罢,不待江远答复,转身便走了。 江远呆呆站在原地,这算是被托付了吗?江远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一下青蛇问问她,谁知哪里都找不到。飞翼堂还有两个拖油瓶的,江远就和赵十三返回了飞翼堂。 刚一进到飞翼堂,却发现青蛇正在指导飞翼堂的新人们习武。见到江远进来,她只是淡淡的打了个招呼,随后继续指导,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正常的有点反常。 江远尴尬的站在一旁等她回头,可惜等了一会,青蛇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好悻悻的回屋练功。可惜心神不宁,江远练功也练不进去,抓耳挠腮的等着青蛇休息。 好不容易捱到了傍晚,江远找到青蛇,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不知所措的窘态让青蛇忍俊不禁,笑道:“小牛郎你可真有意思,喝醉的时候胆子那么大,怎么酒醒了变怂包了?” 江远更尴尬了,从怀中摸出一盒胭脂递给她:“昨天晚上糟蹋了你一个胭脂,这个就当是赔给你的。” 青蛇接过胭脂,打开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道:“你这是什么胭脂?你知道本姑娘用的又是哪一种吗?” 江远大窘:“胭脂还分种类?这……” “行了,今晚这附近的镇上有庙会,本姑娘就带你去见识见识,仔细的给你讲一下。”青蛇将胭脂收起来,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不容拒绝。 可瞿韩青不是说她之前从来不用胭脂的吗? “有庙会?那要不要带上小鱼和小海?他们俩命苦,可能都好久没有逛过庙会了,我想带着他们去放松一下。”江远根本没有意识到重点,不过心眼倒是真的好。 “行啊,你随便。” 江远感觉这不是一句好话,因为他隐约听到了咬牙的声音。 “行了,你俩玩去吧,以后晚上我来教两个孩子识字。”赵十三远远的冲他二人挥手,心中暗骂江远呆子。 第三十一章 驱虎吞狼 从庙会上回来后江远重重的躺在了床上,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跟做梦一样,人生对于江远来说还长远着呢。 可青蛇不同,再特立独行的女孩,也终究还是期待一个好的归宿。 第二天一早,小海照例来到江远门前问安。这孩子是真把江远当成了师父,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侍奉师父之道,每天都规规矩矩,有时总是弄的江远哭笑不得。 不过今天他却问了江远一个始料未及的问题。 “师父,你会留在六和帮吗?” 江远几乎跳起来了:这怎么可能?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恰在此时,青蛇带着小鱼也来到演武场,似不经意的往这边看了一眼。 “谁要你来问的?”江远确实不太相信是青蛇派来的小间谍,她要派的话也应该是小鱼。可小海的话确实问到了她的心里。 “没谁啊,昨天你跟那个青蛇出去玩,你们两个是不是……”小海一脸认真,没有丝毫隐瞒的样子。 江远在跟小海相处的这两个月里渐渐发现这个孩子的特别,冷静,干脆,天赋异禀,最重要的,心智特别成熟。他能毫不手软的杀倭寇,甚至是面不改色的面对、踢飞人头——倭寇也是人啊,江远自问没有这样的心里素质。江远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问题被他一语道破,与他交谈的时候感觉对面坐的是个同龄人。 这个孩子的才能江远是知道的,与他同时学武的小鱼半个月学会了五行拳中的金字拳,已是难得的良才;他不仅学会了全部的五行拳,步法身形也已有模有样,二人人只差两岁,心智只差更是天差地别,小鱼有女孩子的细腻早熟,尽量去照顾别人的感受,而小海已经像成年人一样思考。也正因为如此,江远才愿意教两个孩子武功,以这样的才能若是走上歪门邪道,不仅可惜,而且恐怕会是大祸,江远有信心引导他走上正途。 江远想着,笑而不语。他知道,青蛇肯定希望他能留下来。可关于未来的事,江远还未想过要安定在什么地方。 “今日我来教你一部吐纳之法。吐纳灵气贯通筋脉是万般内功的基础,要想内功好,先得基础扎实,好好练吧。”江远为了脱身,不得不交出一点干货。 可这些话听在青蛇耳中,又何尝不是一种答案? 小海也听懂了,自然不会再去追问。 小鱼活泼可爱,这与江远救她只隔了两个月,她便完全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这也多亏了青蛇像姐姐一样的照顾她,就连睡觉两人都睡在一起。青蛇大概也是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吧。 玉皇顶,六和帮总舵。 大战之后,瞿韩青召集众人清点人马,确认伤亡情况,商议下一步计划。众人还未开口,寇英却突然冷笑了一声,阴沉道:“属下有伤在身未能参与这次行动,实在惭愧,不过有件重要的事情还需向帮主禀告,请帮主借一步说话。” 也好,该来的总要来,瞿韩青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起身转回内堂。 寇英随着进了内堂,虽然拱手施礼,眼神却颇为不敬:“瞿帮主,王公公让我给您带个话来。他说,您出工不出力坏了事儿也就算了,还拿走件不该您拿的东西。” 瞿韩青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气定神闲道:“哦?不知王公公说的是哪一件?”? 寇英冷哼了一声,自恃是王振派来的监军,态度渐渐倨傲了起来:“瞿帮主,大家都是聪明人,这样装糊涂有什么意思呢?就是您从独龙岛带出来的那本账册,?这件事可是扎在王公公胸口的一根钉子,让他老人家可是寝食难安,他的手段,您可是知道的。” 言下之意,若是见不到这本账册,东厂出的下一招可就不是这么含蓄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瞿韩青语气也渐渐冷了下来:“那件事啊,你回去转告王公公,册子?在我这里安全的很,只要六和帮在一天,这件事没人知道,可若是六和帮遭到什么不测,那可就没人替他老人家保护这个秘密了。” 身为东厂密探,寇英在六和帮自视甚高,这些人不过是依附着东厂的泥腿子?,哪有资格跟主子这样说话,不由得恼怒了起来:“姓瞿的,你别给脸不要脸,王公公要的东西你敢……” 话还未说完,寇英只觉得眼前一花,瞿韩青不知何时已掠到近前,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腹部已经挨了一掌,气海被重创,体内的真气散得无影无踪。这一掌,废了他三十年的功力! “你……你……”寇英狼狈的伏在地上,脸上半是震惊半是恐惧。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人居然敢对自己出手,他在此地,便是代表着东厂! “王公公不会放过你的……” 瞿韩青如今手中捏在王振的把柄,自然是有恃无恐。他弯腰揪住王振的衣领像提死狗一样将寇英提了起来,道:“我就是杀了你又如何?王振难道还会为了一条走狗去冒勾结倭寇的风险?” 寇英面如死灰,他在东厂?呆了三十几年,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再清楚不过了,冷酷,残忍,对敌人如此,对自己人更是如此。不,那个地方从来没有过自己人,只有有用的人,和没有的人。 “但我不杀你。我还要你给王振带句话,若要逼急了我,大家谁也别想好过。”瞿韩青说罢,一把将寇英扔出了外堂。赵十三、青蛇、空智和甘蒙等人戏谑的看着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寇英,嘲弄的眼神令寇英想死。 “来几个弟兄,将寇英寇公公,扔到江陵城里去,哎对了,捡人多的地方扔!好让东厂的公公们把他捡回去!”瞿韩青难得用戏谑的口吻跟众人开玩笑,立刻哄堂大笑。? 六和帮的兄弟们忠实的执行了瞿韩青的命令,或者应该说是过分执行了瞿韩青的命令——寇英被人发现时已经鼻青脸肿,几乎看不出人形,甚至还有几条流浪的野狗徘徊在周围,不知是将他当成的同类还是食物。 东厂大堂。 一名白面绣袍的中年太监闭目斜坐在太师椅上,手上戴着蓬莱青玉扳指,两旁的侍女将剥好的荔枝依次放进此人口中,桌子上摆着天南海北各地的美味佳肴,脚边跪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太监,奢靡之极。 东厂的探子们发现了寇英,并将其带回了东厂。账册的事情王振尤为上心,立刻命护卫们将他带了过来。一见王振,寇英立刻眼泪簌簌,将瞿韩青如何倨傲,如何藐视王振的威严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王振听完,皱着眉头挥手让人将他带了下去。 “江浙的备倭军攻破了独龙岛,账册落在了瞿韩青的手中。这小子也完全没有交上来的意思,都说说看吧,这件事怎么处理?” “找他要啊!要不是王公公提携,他瞿韩青算个什么东西!现在王公公找他要本册子他敢不给?” “要什么?直接打过去不就完了吗?不听话的狗就要教训,顺便也给那些什么武林豪杰一点颜色看看,以后谁敢跟东厂作对,这就是下场!”众太监叽叽喳喳吵做一团。 王振挥手道:“行了,都闭嘴吧。平日里看着一个个挺机灵,关键时候一个也用不上!喜宁,你怎么不说话?你鬼点子不是挺多的吗?”? 正锤着腿的太监喜宁嘿嘿一笑,道:“狗不听话,那是得敲打敲打,不过这次啊,不用咱们亲自动手,有人帮咱们打,咱们只要跟在后面捡漏就行了。咱这招就叫:驱虎,吞狼。” “帮咱们打?谁啊?” 喜宁在王振腿上写了四个字:宋武秘籍。? 第三十二章 暗中推手 “瞿帮主?你来了?”江远匆匆从演武场出来,惊讶的发现瞿韩青来了。 瞿韩青犹豫了一下,道:“两件事。第一件:《宋武秘籍》的事情传遍江湖,十余个江湖门派推荐少林为首,要上终南山去找重阳宫要个说法……” “什么?!这关他们什么事!少林怎么会插手这样的事?”江远失声惊叫。 这事因他而起,若是重阳宫最后因此有什么闪失…… 更令人惊讶的是少林寺竟然也参与其中! “这件事应该是有幕后黑手在推波助澜。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重阳宫在武林中素有威望,堪称天下第一大派,想动它,没那么简单。不过这中间,我想应该有朝廷的身影。”瞿韩青道。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这是当权者不愿意看到的两件事。朝廷借机削弱江湖力量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可为什么少林要站出来挑头?他们不是修身戒欲吗? “《宋武秘籍》中记载了不止一派的功法,这些功法有很多因为当年那些人的死去而失传。所以各派都打着迎回先辈祖学的名义,重阳宫也总不能恃强凌弱吧?” “第二件事呢?” “傅恒大侠到处在找你,你要不要先去跟他报个平安?” 江远想了想,道:“此事既然因我而起,我一定要去,即便真的死在那里,我……”江远说不下去了,就算真的会死,他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可想起自己的身世都还没搞清楚,江远还是期待能活着。 “那倒也不必,你去了也……” “瞿帮主,若我不能回来,我的两名弟子就拜托你了,请你讲他们送到我师伯府上,他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江远去意已决,瞿韩青知道再劝也没有用,点了点头道:“听闻武林各派已聚集在嵩山,这几日就会出发去重阳宫,你既然要去,抓紧时间吧。” 事态紧急,江远来不及跟青蛇打招呼,骑上马匆匆往江陵而去。 “师伯!师兄!”江远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到了江陵傅府,进门便高呼着傅恒和两位师兄。 “师弟?你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没有你的消息,我们都担心死了!”伯良快步跑来,拉着江远进了门,高喊道:“师父!仲林你们快来,师弟他回来了!” 傅恒从内堂跑出来,拉着江远的手:“幸好你没事啊!都担心死我们了,他俩天天出去打听你的消息,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都以为你已经……孩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半年来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傅恒秉性纯良,这半年早已把江远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舐犊情深恨不得提剑冲出去杀光对江远不利的人:“你快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扯进这么大的麻烦里?“ 事到如今整个江湖都已经沸沸扬扬,江远也就不再隐瞒,将这些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众人。 “你打算去重阳宫?!太危险了!”仲林吓了一跳,高呼道。 “不行,重阳宫此时已经乱成一锅粥,那各大门派更是各怀鬼胎,你此时去根本就是添乱嘛!”伯良也不同意。 “伯良说的对,你此时若去,逼上重阳宫的各大门派就有了证人,重阳宫的处境会更加不妙。你就待在我傅府中,我看谁敢来找死!”傅恒道。 “师伯,师兄。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样的大祸确实是我闯下的,那就该我去收拾,哪怕就是收拾不了,至少我坦坦荡荡。可若我今日做了缩头乌龟,那就是我这辈子的心魔。”江远道:“我知道此事九死一生,可是求你们不要阻止我!” 一番话说的师徒三人愣住了,行走江湖就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这一点上至少江远没错,可若是江远真的死了,对错又有什么意义呢? 傅恒愣了半晌,苦笑道:“你若要去,那便去吧。” 时间紧急,江远没敢多留,匆匆而去。 “爹,就算师弟他非去不可,我们也完全可以跟着一起去,有咱们在,那帮人动手的时候至少得掂量掂量吧?”仲林不满道,难道就这样不管江远了? “那孩子心善,他不想连累我们,我们不能明着跟过去。我找几个朋友帮帮忙吧。”傅恒到底年纪大了,处理事情更加老道,既照顾了江远的心情,又能保护江远。 伯良仲林心领神会,不能明着跟过去,那就在暗中帮忙吧。 半个武林都在找江远,傅恒的府邸是目前已知江远唯一可能在的地方,早已有人在暗中盯着。事实上,江远刚一进江陵城就被发现了,只不过碍于傅恒的威名不敢动手罢了。 “你的师侄惹了不小的麻烦啊,他可比我们那个时候能闹腾多了。”韦老头感叹道。 自从傅恒知道了江远的事情后就一直在打探江远的下落,找了很久都没有消息,傅恒心急之下找了些老朋友帮忙打听,韦老头也在其中。 “那孩子不错,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胡三爷淡淡的说道:“顺便也活动活动筋骨。” 江远出了城一路疾行,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尾巴。亏得傅恒等人一路暗中保护,想要下手偷袭的人全都被他们拍晕了,不知不觉一路送到了终南山脚下。 “又有人来了!”伯良察觉到周围有人,提醒道。傅恒等人行走江湖一辈子了,哪里还需要伯良提醒,暗中早已做好了准备。 “各位不必紧张,我并没有恶意。”那人干笑了两声,摘下了头上的斗笠,是南风奇! “堂堂六扇门总捕头,来这种地方有何贵干?”傅恒沉声问道。敌友不明,傅恒也不能放下戒备,也不好轻易出手。 “各位,送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再往前走就上重阳宫了。这件事有东厂在暗中捣鬼,若是你们也参与进来,可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傅恒等众人面面相觑,这倒也是。且不说伯良和仲林两个小辈,就这里的其他几个老家伙联手那可是能颠覆武林的,就这么上了重阳宫的话还真不知要闹出怎样的乱子。 “这件事交给我们吧,保证你师侄平安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众所周知,六扇门跟东厂可是死对头,但凡东厂要做的事六扇门总会设法干扰,这还真像南风奇的性格。 “这……” 傅恒思忖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南风奇,我师侄若是有失,我定会杀进六扇门,与你不死不休!” 第三十三章 黑手现身 “你说那便是江远?此事就是从他口中传出来的?” 江远只顾赶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居然已经被跟踪了。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波了。早在他离开傅府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多亏有傅恒暗中出手替他解决掉了埋伏在江陵城边的探子。此时他正是纵马疾驰无法分心的时候,又被人盯上了。 “对,只不过他去的这方向是终南山啊,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众矢之的了吗?”另一人冷笑道。 “他可是傅恒的师侄,即便上了重阳宫,我就不信真有人敢对他出手。”另一人沉声道。 “这么大的事情,傅恒罩的住吗?”这个团体一共三人,最先开口的明显是头目大哥一类的角色,剩下的两人对他的话颇为尊敬。 “一个傅恒可能资格不够,再加上一个老酒鬼呢?你们可别忘了,那老酒鬼当年可是能从国师姚广孝手下救人的狠角色啊。” “不能让他上终南山。做掉他!”头目沉声下命令道。 江远骑马飞驰,突然听到身后有两声破空之声,是暗器! 江远立刻贴身在马背上,险险躲过了两枚暗器,立刻勒马停住准备应敌。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路旁,飞身一跃抽刀砍向江远!三人配合默契,负责主攻之人更是刀法刁钻凌厉,若非江远机敏过人,这一招便是绝杀!江远在马背上抽剑来当,正好借这一刀之力翻身飞下了马。 江远虽然行走江湖的时日不长,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敌人所持的武器,正是绣春刀!众所周知,绣春刀是锦衣卫专用的武器,看来整件事朝廷确有参与! “锦衣卫不在京城保护皇上缉拿乱党,来着荒山野岭劫杀我一个路人做什么?”江远臣声问道,实在不想与之纠缠。 “前日有人在京城密谋行刺,我们怀疑你参与其中,你跟我们走一趟吧!”那名首领答道。只不过他此时身穿便服,还蒙着面,此话自然令人难以信服。 密谋行刺自然是子虚乌有,只不过是他顺口编的借口,即便真有,又怎么会到这荒山野岭找刺客? 江远知道此事难以善了,唯有打算强行闯关。 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江远抢先攻了上去,三才剑法精妙非凡,本就适合以一敌多,更有《南华心经》为辅,这一战江远有十足的信心! 对面的三人也绝非易于之辈,三人分三角而立,互为犄角,那为首之人更是功力超群,刀刀皆攻向江远要害,江远讨不到半分便宜!这是锦衣卫的阵形,面对强敌时由一人主攻,而另外两人则负责化解对方的攻势,并伺机干扰对手,令主攻之人有机会打出致命一击!这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若是没有常年累月的配合,往往容易自乱阵脚。 小看了这三名锦衣卫!江远心道。这三人单打独斗未必能在自己手下撑过三十招,但三人配合默契,看来需要费上一番手脚才能闯过这一关了。此时江远已经打消击垮三人的念头,一心只想能够迅速冲过去。 比江远更心惊的是对面的三人!这个阵形本就是为了对付武功高强的江湖豪杰,自打不知哪位前辈创出这个阵形以来不知已经拿下多少好汉,无论是哪个门派的高手或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游侠,这个阵形都鲜有失手,此时拿来对付一个年轻人居然久攻不下,而且此人在包围圈中犹自有攻有守,剑法不慌不乱! 战况愈加胶着,江远迟迟冲不出来,而对方三人拿他不下。 “三个欺负一个算什么本事?有种的来跟老子单挑!” 四人正在僵斗,突然路边走出两人,惊扰了三名锦衣卫的攻击,三人立刻变换阵形,将江远放了出来。 江远也很好奇,连自己这种初入江湖的菜鸟都能看出来对方是锦衣卫,究竟是什么人敢与锦衣卫作对?这声音并不熟悉,江远扭头回身看去。 莫名其妙出现得到二人皆身穿捕快制服,哪个衙门的捕快竟敢管锦衣卫的事? 锦衣卫的人似乎对此二人很熟悉,那头目沉声道:“张弛杜皓你二人莫要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江远看那两名捕快越来越眼熟……唔,这不是当日在傅府简单的那几个六扇门的捕快吗?听于谦说过,六扇门和东西厂锦衣卫是对头,看来来的是友非敌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三个打一个还打不过,你说传出去这要东厂王公公怎么见人啊?对不对?我们这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输给三个人总比输给一个人好听吧?我们这叫帮你挽回颜面,王公公那边也能交差,四弟你说对吧?”其中一名捕快似乎叫张弛的笑道。 “那必须对啊,我们这么帮他他该请客吃宵夜了都!” “诶四弟不对啊,师父常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说我们这么打王公公的狗是不是不太好啊?王公公会不会生气啊?” “三哥你又岔了,马顺大人怎么着也是锦衣卫指挥使,怎么会是狗呢?要是马顺大人都是狗,那锦衣卫不就都是狗了?” “得嘞,干活吧!” 这二人像在说相声似的明里暗里将锦衣卫骂了一通,江远听的一愣一愣的,六扇门的捕快怎么会是这样的德性?哪里像个捕快,分明是地痞流氓嘛!江远不由的想起了南风奇,恍然大悟,哦,他们的头儿也是这德性。 那锦衣卫的头目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马顺,正咬牙切齿道:“我看你二人活的不耐烦了!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我马顺虽然是条狗,那也是条会咬人的狗!” “妈呀!疯狗咬人啦!快来人呐!”二人大呼小叫的冲了上来,手下更是毫不含糊,分别缠住一名对手开始厮杀。战场立刻变成了一对一的局面,江远压力大减,回过头对战马顺。 锦衣卫有锦衣卫的作战方式,六扇门有六扇门的作战方式,锦衣卫通常群体出动,擅长数十人的围歼群战,其锦衣卫大阵可与重阳宫的天罡北斗阵媲美;而六扇门的捕快常常需要独自破案,擅长三五人配合的擒拿格斗,有些厉害的捕快甚至可以跻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这样单打独斗的战斗,孰优孰劣一眼便知。 马顺等三人很快便明显不敌,虚晃一枪后便撤走了。江远无暇追击,再加上张弛与杜皓二人怎么说也是官府之人,不可能真的去击杀锦衣卫,也就放任他三人离去。 江远牵过马来,冲二人抱拳道:“多谢二位援手之恩,他日定当相报。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还请见谅。” 二人摆摆手,张弛道:“不妨事不妨事,我们知道你,师父传下话来,若你有事尽管可以找六扇门帮忙。这次的事情我们六扇门也在关注着,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请你帮忙呢。” 杜皓补充道:“六扇门负责维护社会安定,我们也不愿见江湖大乱,需要的时候你尽管开口,我们可助你一臂之力。” 江远一愣,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知此事该如何收场。不过若有六扇门相助,那我心中就有底了。” 谢过了两位神捕,江远心中稍稍定了些。 第三十四章 危局解困 “站住!什么人?”四名重阳宫弟子执剑拦在山门外,不让江远进去。江湖上这么大的风声怎么可能没有刮到重阳宫,现在的重阳宫已是如临大敌,守山的弟子们已经增加了数道关卡。 “我是江远,烦请通报徐道长。”江湖上关于这件事的传闻早已有了数个版本,重阳宫这里听到的是哪个版本江远并不知晓,不过他相信,无论哪个版本,江远这个名字都不会缺席。 “江远?难道就是他……” “事到如今他竟敢独自来我重阳宫?”众弟子面面相觑。 “你等着,我们进去通报。”一名弟子匆匆往紫金大殿跑去。 紫金大殿内。徐道长和孙道长正召集一众弟子商议如何应对这件事,此时已经商讨了好多天,迟迟拿不定主意。 “掌教真人不好了……”守山的弟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众人不由得心中一惊。难道前来索要《宋武秘籍》的江湖各派这么快就来了? “什么事情这么慌张?”徐道长面不改色,沉声问道,如今重阳宫上下都如惊弓之鸟,作为主心骨的他若是也慌了神,那么事情才真是完了。 “山下有个年轻人,他自称是江远……”果然,此话一出口,原本寂静的大殿立刻喧闹了起来,众弟子小声的交头接耳。 “什么?他此时还来重阳宫做什么?莫非是嫌惹的麻烦还不够吗?!”孙瑾玉脾气急躁,怒声喝问道。 徐元一拦住了他,道:“师弟莫急。当初那个小兄弟送回《宋武秘籍》的时候,你我不是早就料到了今天的局面了吗,况且能送回秘籍,此人必定光明磊落,想来也是一时之失。不如我们请他上来,看看他这次来有什么事情。” 片刻后,江远被请到了大殿之中。 “小兄弟,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指教吗?”时隔大半年,徐道长越发沉稳,神采内敛,果然有大派之主的气象。 江远抱拳道:“还请诸位恕罪,小子之前曾一时口快,致使今日重阳宫之危,现在上山来,是想助重阳宫一臂之力,化解今日的危机,才能解我心中的愧疚。” 徐道长无奈的笑道:“你倒也有心了。今日危局过虽在你,却也不在于你,你不必太过自责。你说要助我们一臂之力,莫非你有办法能助我们度过这一劫?若是有,请直言相告,说是没有,就快快下山吧,莫要趟这浑水。” 江远道:“我在来时的路上遭到了东厂的阻击,发现这件事不仅有东厂的影子,连六扇门都参与其中。东厂不止一次染指江湖之事,跟他们有深仇大恨的门派不在少数,若这件事真是东厂所为,那他们必然还有后招,我们一定要小心一些。” “东厂?这帮阉人素来喜欢在江湖中挑拨离间,你这么一说倒也像这么回事。”孙道长看了江远一眼,低头沉思:“看来这次的麻烦比想象中还要大。” “既然是东厂搞出来的麻烦,依他们的手段,必然还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安排有后招。现在我们首要的事情是《宋武秘籍》决不能落在东厂手中,那么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呢?”徐道长捻须沉吟道。 这倒是个麻烦。各派的豪杰想来也不敢在重阳宫造次,就算和平解决,他们也必然会要求查看重阳宫的藏经阁。 孙道长咬了咬牙,怒道:“我看,一把火烧了算了,这就是个祸害。先有六和帮惦记,后又惹来这么多门派,就算过了这关,下次它还不定带来多大的麻烦呢!” “不可,崖山一役死去的都是我中原武林的英雄,怎么能让他们的传承断绝?要我说,这些门派所说不无道理,让他们各自迎回自己的武学也没什么不好。”徐道长沉吟道。 “让他们把自己的东西拿回去当然可以,反正我们也从来没看过,可他们会信吗?我们要怎么洗去自己的嫌疑?各派弟子良莠不齐,若是有人挑唆,说不定敢在我重阳宫动起手来。”一名弟子发表了不同看法。 “是啊,我们将原本给他们,他们就会怀疑我们手中还有手抄本,我看二师父说的对,烧了算了!” “不行,不能烧,先辈们的心血啊!” “不烧至少也不能留下!” 大殿里顿时乱了起来,弟子们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徐道长也没了主张。 “将书拿来我这里。我来代为保管。”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了江远的耳朵,这声音有些耳熟,江远一时想不起来。徐道长和孙道长脸上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相视道:“师叔?这怎么可能?”大殿上依旧乱纷纷的,显然其他弟子并没有听到这个声音。是千里传音功!江远终于想起来这个声音是谁了,就是马真人的师弟,那名独自在后山居住的老道士! 千里传音功也是音波功的一种,与狮吼功不同的是这门武功极其难练,而这位自称半废的老道长居然能相隔十几里将声音同时传入三人耳中,这份功力谁人能及?相比他的武功,江远更费解的是,他是怎么听到这里的声音的? “师叔当年不是走火入魔了吗?即使师父再世,也不见得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徐道长惊叹道。 三人取了秘籍便往后山赶去。事情终于有解决的办法,徐道长松了口气,一路上给江远讲关于那老道长的事:“这件事你有所不知,听我们师父说,我们这位师叔年轻时曾经走火入魔,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可惜浑身经脉遭到重创,几乎算是废了。后来师祖为了让他养伤,将他安置在后山上,整日面对山水修身养性。我们师父在的时候,常常去后山跟他下棋聊天,我们师兄弟也常常在一旁侍奉,但却从来没有感受到师叔身上有内力运行的气息,谁知师叔的武功竟然早已臻至化境,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真是惭愧啊。” 江远第一次见到那个老道士时就曾听他说过自己放下执念后内力日渐浑厚,谁知竟然浑厚到了这样的境界!有这样的人物坐镇,看来这次的事情有一半把握了! 江远等三人来到老道士居住的小院中,老道士已经备好了茶水等着他们。 不等三人见礼,老道士先开口道:“此事的来龙去脉我已有了解。当年师兄从崖山将它带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此物早晚要在江湖上引起一场浩劫,不幸一语成谶。” “问题的症结在于有人听到我亲口说出《宋武秘籍》在重阳宫,六和帮曾来盗取。若是我否认这件事呢?“江远道。 徐道长沉声道:“那也没用。武林中人绝非三岁孩童,这么大的事情岂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依我说啊,要不烧了它,要不送出去得了!”孙道长有些恼怒,“烧了一了百了,再无后患,送出去也好,送出去我们就关闭山门,管他武林什么血雨腥风!” “师弟不得胡言!若是我们真的置身事外,那便违了师父的本意,倘若武林真的血雨腥风,且不说我们能否不被卷入其中,你又于心何安!” “我于心何安?我有何不安?!若是他们不起贪心,我们将书交出去又怎么会引起浩劫?再说了,师父临终前曾说过,无论谁来取书,只管让他取走,你又岂知这不是师父的本意!” 当着老道士和江远的面,两位重阳宫的掌权人不顾体面的争吵了起来。江远自觉尴尬,他当然知道马真人临终遗言是什么意思,可是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自己又怎么好意思插嘴。老道士更是视若无睹,不管他二人吵的面红耳赤,自斟自饮的品起了茶来。 大概是发现没人搭理他俩,两人渐渐地不吵了,低眉搭眼的看着老道士:“师叔……” “不吵了?当着我这个师叔的面你兄弟二人成何体统?四五十岁的人了还要在二十岁的年轻人面前丢脸?”老道士徐徐开口,话到是不重,却臊得两个中年人抬不起头来。“行了,依我之见,瑾玉说的不错。出家人留着等身外之物何用?不如就交给他们。不必担心什么江湖大乱,一饮一啄,原有定数。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我们不必负疚。“ 徐道长听闻这话,虽然心中不喜,但也不好多说什么,道:“听凭师叔安排。” 第三十五章 遗祸江湖 数日以后,各路江湖人马浩浩荡荡的逼到了重阳宫山门前,徐道长亲自带着重阳宫的长老名宿迎下山去,和和气气的将众人迎了上来。重阳宫中甚至备好了素酒和佳果,一派和乐的气氛令众人始料不及,这便是天下第一大派的气量? 众人被重阳宫的态度搞的摸不着头脑时,少林寺的心慈大师最先回过神来,念了一声佛号,问道:“阿弥陀佛!掌教真人既然早有准备,想必知道我等此来所为何事,不知贵派有何说辞?” 徐道长笑道:“既然心慈大师有此一问,那我就直说了,《宋武秘籍》确实就在重阳宫上。当年先师从崖山一处山洞中将其找到带了回来,因恐其引起武林浩劫,所以未曾将秘密外泄。后来不知如何让六和帮得知前来盗书,幸得江远少侠助我们夺回,这件事才传到了江湖上。”话说得极婉转,有意无意的帮江远在众人面前博好感。 “那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办?”说话的是峨眉派的静仪师太。峨眉派在武林中不算弱,静仪师太本人武功也算一流,在江湖上威望颇高,看起来是众人中的二号人物。 “虽然先师本意是不愿将《宋武秘籍》公之于众,但眼下既然大家都知道了,这些日子我等商议了一下,就将它还与诸位吧。”徐道长说的云淡风轻,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然而人群中却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群雄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是自从上了重阳宫,发生的一切都与想象中的大相径庭。难道是重阳宫怕了?作为天下第一大派,无论是教中的高手或是门下弟子的整体实力,真要打起来,群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徐道长手一挥,身后的童子从怀中摸出一部秘籍,正是《宋武秘籍》。徐道长取在手中高举起来,缓缓道:“此书分上下两卷,上卷是十四个门派的武功秘籍,下卷是八位大侠的独门绝技和内功心法。我将此书一分为二,上卷之中的秘籍任各派取走。诸位以为如何?” 这件事对与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只赚不赔,各个门派的武功秘籍这百余年来皆有遗失,若是能补全,各派的武功都将大进一步! “那下卷的秘籍贵派打算如何处置?”心慈大师又问道。在场的各派掌门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他这一问是什么意思:少林派的功法并未缺失,亦未曾记载于《宋武秘籍》之上,所以若是重阳宫只分了上卷,那么少林派此行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他们明白归明白,但却恨的牙根痒痒,这个问题谁不眼红?完全可以等到各派的秘籍都拿到手中再提出来嘛!万一此时重阳宫恼怒反悔,那岂不是自己的秘籍也拿不到了? “大师多虑了,下卷重阳宫自会妥善处理,完全可以容后再议嘛!”昆仑派掌门人何进站出来打哈哈,这句话说的恰到好处,既回避了尖锐的问题,又不动声色的提醒了心慈大师别人不是傻子。 现场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众人也随之附和道:“对啊大师,这件事情完全可以再商量嘛,着什么急?” 心慈大师一时语塞,只一句话就将自己陷入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徐道长笑道:“此事容后再议也可以,我们现在先将各派的秘籍还给各位。” 不一会,童子就将十四个门派的秘籍分发了下去,这时众人却有了新的发现:“咦?这怎么是手抄本?” 徐道长解释道:“原本的《宋武秘籍》是用麻线装订成册,又已过了百年,纸张也早已腐朽,若是将麻线拆下来难免其中书页会有遗失。故此我们将其抄写下来,这才能够还与各位。“ “那这么说我们的秘籍你都看过了?”有人发问,言语不善。 “那你们抄写的时候有没有抄错的地方?武学秘籍有时错一个字便会失了其意,不行!我们要看原本!” “对!我们要看原本!” 在场的众人再次哄乱了起来。 “哼,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重阳宫看了又怎么样?难不成他们会放着先天功不练去练别的武功?你们手中的秘籍难道还比的上先天功不成?”一道人影从众人头上飞过,翩然落在了李道长面前。来人是华山派掌门的师弟赵文瑞,剑法出神入化,早已在江湖上成名多年。他稳稳的站定后,朝徐道长抱拳施礼道:“久闻重阳宫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师兄听说有人纠集十余个门派要上重阳宫寻事,故此让我们前来相助一臂之力。我华山派愿与重阳宫同进退!“ 华山派?众人预感不妙。武林四大门派:重阳宫,少林寺,武当派,华山派。现在武当派态度不明,华山派已经明确表示站在重阳宫一方,此时虽是和平解决,但是若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可怎么收场? “说的好听!你们华山派难道不是惦记《宋武秘籍》才上这终南山来?”何进冷笑道。 赵文瑞放声大笑,道:“小人之心!我华山派要那《宋武秘籍》何用?你们扪心自问,那门哪派未曾受到马真人的恩惠?马真人刚过世不到一年,你们就敢逼上重阳宫来,真是忘恩负义之徒!我劝你们早早下山去,像你们这样的人,即使武功再高也终是碌碌小人!”华山派素来孤高,不屑与武林中人来往,赵文瑞这一番大骂令很多人脸上挂不住,却又不知还如何反驳。 “阿尼陀佛,赵施主此言差矣。马真人乐善好施我等素来尊敬,于我等的恩情当然不敢忘记。但门派传承事关重大,故此不敢不来。”心慈大师依旧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略一点拨就给了众人一个反驳的理由。 “对,一码归一码,若日后重阳宫有用的着我们的地方,我们自是赴汤蹈火,我等此来是为门派的祖学,不干你事!” “诸位稍安勿躁,既然是信不过我重阳宫,那《宋武秘籍》由诸位取走也未尝不可,只是我姓孙的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们将此物带下山去分不均匀出了什么矛盾,一概与我重阳宫无关!”这样的场面令孙道长倍感压抑,冷笑一声后将腐朽破败的《宋武秘籍》原本重重的拍在了台几上。 偌大的紫金殿顿时鸦雀无声。当时老道士跟孙道长决定将《宋武秘籍》送下山去时,徐道长心知这将会引起江湖纷争,不忍武林同道遭受荼毒,提议由重阳宫代为分配,有此折中,以避免此事的发生,孙道长对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本就千般不愿,只是碍于师兄的情分同意先让他一试。如今见群雄这般不识好歹,自然压不住火气。 “孙道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各派的武学虽不及你重阳宫,但是似这般被人翻阅我们还不能抱怨两句?重阳宫未免欺人太甚!” “《宋武秘籍》在你们重阳宫十余年,说不定我们的秘籍早已被你们翻了不知多少遍,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你们有什么好神气的!” 片刻沉默之后众人更加喧闹了起来。利益面前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性,忘了曾经的恩情,也忘了利益背后的凶险。 场面即将失控时,一股强横的力量从重阳宫两位当家的身后绕了过来,将为首的数人横扫了出去。一个身材枯瘦的人影从三清像后走了出来,那股超凡入圣的气息恍惚之间与马真人的身形别无二致! 马真人还阳了? 各派掌门紧张的看着那人,若是马真人在世,借他们十个胆子也无人敢上这终南山! “师兄在世时曾说过此物绝非吉物,你们若是想要自可拿去,但是谁想在重阳宫撒野,莫怪老道手下无情!”老道士缓步来到众人面前,手中浮尘一扫,原本放在台几上的《宋武秘籍》稳稳的飞向心慈大师。心慈大师见书飞来伸手去接,不料这老道内力着实惊人,心慈虽然接下来书,却不免被书上蕴含的内力撞的倒退了几步,踉跄的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这……心慈大师的实力在江湖上绝属前列,即便是武当的灵风真人和傅恒大侠出手,也未必能让他如此狼狈,这老道士的武功恐怕犹在马真人之上! “敢问前辈……” 静仪师太刚想问话却被他打断了:“还不走?难不成要老道我赶你们下山?” 这等强人放话,众人谁也不敢在说什么,拿起秘籍悻悻而去。 “师叔,这恐怕……”徐道长来到老道士身后,望着下山的众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师兄你也看到了,我们已经尽力了,再往后的事无论好坏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老君尚且有不救之人,何况是我们?”孙道长道。 第三十六章 遗祸江湖(二) 众人被老道士赶下了终南山,虽然灰头土脸,但却并非一无所获,最起码《宋武秘籍》拿到了手中。 刚出了山门,何进便提议道:“心慈大师,我们不远千里冒着得罪重阳宫的风险来这里,不都是为了这《宋武秘籍》吗?现在秘籍在手,我们何不翻开看看?” “对啊,大师,我们就翻来看看嘛。” “就是就是,万一重阳宫耍诈我们现在就杀上山去。” 所谓世人皆贪,利益面前唯恐少了自己的好处,这一群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就在重阳宫门口不顾体面的争执了起来。 “老衲本无意这《宋武秘籍》,之所以愿带你们众人上终南山,无非是怕你们抢出秘籍后分配不均大打出手生灵涂炭。重阳宫也担心这一点,所以预先为你们想好了分配的方法,然而你们不识好歹反而处处刁难。也罢,重阳宫敢放着不管,难道我少林就非要插手?”心慈大师伸手从怀中摸出《宋武秘籍》随手递给何进,叹气道:“阿弥陀佛,我少林不趟这浑水。”说罢,将袍袖一挥,不会众人假意挽留,带着门下的武僧径直离去。 这倒真是奇了,明明秘籍都已经到手了,少林寺却突然摆出了这样的姿态。虽然各派掌门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少林一走便少了一个最有力的分赃者,众人都在心中盘算如何能够在这份大蛋糕上分走足够的分量。 “算了,别叫他,由他们去吧。这里面的东西本就与他们无关。”《宋武秘籍》在手的何进喜出望外,带着众人匆匆来到小镇上。安排好住宿后众人开始商议如何分配这部秘籍,一直商议到半夜也未曾商议出一个结果,于是众人约好第二天继续商议。 次日清晨。 百爪挠心的众人根本没睡着,天一亮就聚集到何进的房间门口拍门,真是难为他们了,一个个年过半百顶着黑眼圈居然还能神采奕奕。 拍了半天,门内毫无反应。 “不对劲,我们七八个人一起拍门,这么响的声音他便是睡的再熟也早该吵醒了,里面有情况!” “闪开,我来将门撞开!” 崆峒派掌门申不恶猛然发力,一拳将门打碎。众人一拥冲了进房中,眼前的一幕简直令人不敢相信。只见何进仰面倒在地上,双眼大睁着,嘴角溢血,胸膛塌下去一块,已然断了生机。原本应该放在怀中的《宋武秘籍》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这样?昨夜十余个门派云云近千人都在这附近落脚,莫说是人,即便一只鸟也飞不进来。再说何进,本身就是昆仑派的掌门,武功在江湖上也属前列,怎么会这样轻易的被人杀死呢? “掌门!掌门你醒醒啊……”昆仑派众人见掌门被杀,失去了主心骨,一个个悲痛欲绝,咬牙切齿的发誓要报仇。 “《宋武秘籍》找不到了……”申不恶喃喃自语道:“是谁杀了何进师兄?” “屋内并无打斗的痕迹,我们昨夜也并未听到何进师兄的呼救声,看来何进师兄根本未来的及反应就被杀害了。这个武功极高,放眼整个武林恐怕不出手掌之数。”静仪师太道。 “可是我们昨天刚见了一个……” “你是说重阳宫那个老道士?可他为何要这样做?他们若是真的有心,这十余年他们都能把《宋武秘籍》背下来了!” “人心叵测,说不定他们想独吞这部秘籍,先给我们,再杀人夺物,既洗脱了自己的嫌疑,又达到了目的!” “我看也是,何掌门武功高强,能无声无息的一招将他杀死,这世上还有何人?” “走!去找那帮杂毛要个说法,难道他们还能不顾天下悠悠之口,将我们全杀了不成!” “大家冷静一下,现在事态不明,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师太!现在的事态还有什么不明的?你若是怕了,峨眉派可以留在这里坐看我等去重阳宫为何进师兄报仇!” 江湖人最听不得的就是报仇二字,若是因为怕死而不去报仇,不如回家抱着老婆孩子过日子得了,做什么江湖儿女! 静仪师太劝阻不住,众人浩浩荡荡的又杀回了终南山脚下。 “山上的杂毛听着!杀了人就要敢作敢当!偷偷摸摸算什么好汉!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们个交代!不然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杀上重阳宫,为何进师兄报仇!”申不恶领着众人朝山上怒喝道。 “掌教真人不好了,昨天那帮人又来了!”守山的弟子慌慌张张的跑进了紫金大殿,恰巧徐道长,孙道长和江远都在。孙道长怒道:“这帮人欺人太甚!《宋武秘籍》都交出去了还要怎样?真当我们天下第一大派的名头是买来的?” 徐道长还能保持理智,压住火气问道:“他们有没有说,这次来所谓何事?” 守山的弟子从未见过两位当家如此生气过,急道;“他们说是来为何进报仇,要我们交出杀人凶手和《宋武秘籍》” “混账!《宋武秘籍》已经给了他们,更何况我们这里哪有什么杀人凶手!昨天我们的话已经说在前头了,叫他们爱去哪找去哪找!”孙道长怒道。 江远此时还未离开,这件事可以说因他而起,无论最后发展成什么样子,他都过不去自己那关。“既然已经闹出了人命,恐怕二位不出面决难善了。”江远犹豫了一下,道:“况且被他们这样误会,对重阳宫的名声也不好。” 徐道长思量片刻,无奈道:“也罢,我们就去看看吧。” 众人见重阳宫的两位当家和一个年轻人下山来了,情绪更加激动了起来。“今天的事重阳宫必须要给个说法!” 孙道长面色不善,听到此话立刻回怼道:“你们要什么说法?昨天将《宋武秘籍》给你们的时候就说了,你们下山以后无论出了什么事与我重阳宫一概无关,你们若再胡搅蛮缠,莫怪我不客气了!” 徐道长拦住了他,这么多武林同道在这里,几分面子总是要给的:“诸位稍安勿躁,何掌门的死与我重阳宫绝对没有关系。昨天你们走后,我重阳宫便关闭了山门,一直到此时也未有人出入过。你们说凶手是我重阳宫的人,可有证据?” “证据?何掌门的遗体便是证据!试问天下,有几人能绕开我们着十几个门派的耳目,无声无息的击杀何掌门?莫要推给别人,就是你的师叔!”申不恶大喝,甚至已经指名道姓了。 徐道长此时也压不住火气了,此人竟然敢直指师叔是凶手,简直是太放肆了。江远赶忙在其耳畔小声道:“此事确有蹊跷,说不定是那恶贼故意栽赃。此时的首要是查清事实,抓住真凶。前辈千万不可逞一时之气,中了恶贼的奸计啊!” 徐道长深呼吸几口,平复了一下心态,道:“我们可否到何掌门遇害的地方去看看?你们便是要我们认罪,也总得让我们见见现场吧?” 静仪师太见状心喜,只要有一方肯冷静下来,那么事情便有解决的办法,抢先应声到:“当然可以,何掌门便是在终南山脚下的小镇上遇害的,离此地不远,我们便跟你去看看。” 申不恶等众人见静仪师太点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众人领着徐道长等人去了镇上那处客栈。 第三十七章 遗祸江湖(三) 静仪师太带着徐道长来到何进遇害的房间,因为预先吩咐过,所以此时房间里一切东西都还未动过。江远也随着徐道长进了房间,皱着眉头仔细观察着周围可能存在的线索。 何进胸膛被击中,头朝窗户脚朝门的仰面倒在地上,说明那凶手应该是由门进去房间。屋中陈设未损坏,左右房间的人也未听到动静,说明何进是在一招之内被人击杀。江远解开何进的衣物,胸口上赫然一个拳印,“什么样的拳头可以有这样的威力?”江远不禁喃喃自语。何进的武功虽然不及徐道长,但也不至于被人近身上来还不做防备,何况身上还带着《宋武秘籍》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必然是时时警觉处处小心,若说他是被人欺身近前,一拳先破开了防御然后击杀,那么这一拳的威力未免大了些。 徐道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天下间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并不多,有这等威力的拳法就更少了,偏巧重阳宫就有一套:马真人整理前人遗留下来的八极拳!难怪他们会怀疑师叔。听到江远自语,徐道长不动神色的答道:“可见凶手内力相当强横。” 内力足够强横?江远想起了一个人。瞿韩青曾用六合拳打伤了倭寇的首领,那个武士可不在何进之下!若是说瞿韩青能做到此事,那也是有可能的。根据瞿韩青的说法,那《宋武秘籍》本就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也有动机来做这件事,难道真的会是瞿韩青?江远感到难以置信,在之前两个月的相处中江远对六和帮和瞿韩青大为改观,尤其是在并肩作战过之后,更是对这个组织产生了一些崇拜的感觉。基于这种感觉,江远并未将想到的说出口。 “等等,这伤口不太对……你们来看,这有点不太像是八极拳……” “什么?”江远的发现令众人吃惊不小,刚才激愤之下没来的及仔细查看,若是真冤枉了重阳宫,那这梁子就结大了。 “申师兄,你是拳法大家,你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拳法?” 申不恶上前,翻来何进的衣襟仔细查看。片刻,摇头道:“虽然看起来像是八极拳,但绝对不是八极拳。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应该是有人刻意模仿,引开我们的注意力。我们被摆了一道。” “能看出来是什么人在捣鬼吗?” “不行,不过既然是刻意模仿,那么本身的拳法威力更在此之上,此人武功之高,不在当年四强之下!” 可以比肩四强,世上寥寥无几,这几人中,精通拳法者只有两三人而已! “有此功力者……莫非是六和帮的瞿韩青?!” “有道理!听说最先知道《宋武秘籍》在重阳宫的就是六和帮!这一定是他们搞的鬼,偷盗秘籍失败后故意放出风声,引得我等上重阳宫索要,然后做跟在螳螂身后的那只黄雀!真是好狠毒的计策啊!我等险些中了计!” “我们走,去找六和帮算总账!” 这些人也不知过没过大脑,有人领头,便一窝蜂的跟上走了。现场只留下了江远和重阳宫的两位当家的,静仪师太决定不跟他们前去凑热闹,所以峨眉派诸位女侠也还未走。江远紧锁着眉头,仔细寻找着可能的线索。 “贤侄,你在想什么呢?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们都走了。”徐道长见他愁眉紧锁便出言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江远有些想不通,直到昆仑派的弟子来抬何进的尸体。江远这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何进正面中招仰面向后倒地,脚必然是朝着凶手的方向,也就是说凶手是从门口进来。而何进倒下的位置却很蹊跷,他倒在了桌子后面,那么他当时应该是正面对着门坐在桌子后面阅读《宋武秘籍》,那么如果有人从门口进来,他应该能察觉才是,怎么会在一招之内被击杀呢?而且那桌上放着两只茶杯,说明来人他一定认识,决不可能是瞿韩青! 江远立刻将发现的东西跟两位道长还有峨眉派的众人说了。徐道长皱眉捻须道:“如此说来,六和帮也不是凶手,那么凶手应该是谁?天下有几人能得到何进的信任,进到其两步之内都不做防备?” “这件事我还并未想过,说不定是我想错了也不一定。我现在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江远苦笑着,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东厂而字,道:“但愿是我的感觉出了问题。” 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这件事不知从何时起东厂就在暗中推波助澜,他们的目的必然是削弱江湖的力量,所以借《宋武秘籍》来掀起武林纷争也是极有可能的。六和帮原本是他们在江湖上安插的眼线,可惜瞿韩青不听话,借着这十余个门派的力量去除掉六和帮也符合他们做事的手段。可惜,这只是江远的推测,眼下并没有证据表明凶手是东厂而非六和帮。 “事已至此,看来整个江湖都被东厂耍了。”对于查清这件事,孙道长兴趣乏乏,他们本就对六和帮没有好感,何况此时情况复杂,若是继续查下去反而有可能将重阳宫再次拖去漩涡之中。他们俩是重阳宫的当家,自然不可能拿重阳宫的存亡去赌。 “师太,贤侄,此间事了,我师兄弟二人就回去了。看来武林大难在所难免,请诸位好自珍重。师太,东厂的人既然已经出手,必然不会轻易收手。此回峨眉山高路远,还请多加小心。贤侄你若是无处可去,我重阳宫随时欢迎你。”徐道长朝众人拱手告辞。说罢,师兄弟二人便回了重阳宫。 送别了二位道长,静仪师太扭头看向江远,笑道:“这位年轻人想来便是江远?” 江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小子正是江远。”静仪师太身后的一群弟子闻言一阵娇呼。 江远此时还没想到,这件事对自己而言最大的影响便是从此以后整个江湖都知道有个年轻人叫江远。可能静仪师太都没有他的名气大。而这群小姑娘第一次见到年龄与自己相仿却能搅得武林大乱的年轻人,自然是惊叹不已。 静仪师太向来宠爱弟子,对弟子们的管教很是松懈,若是换做其他门派,像这样在外人面前大呼小叫有失门派威严,早被逐出师门了。 静仪师太丝毫不介意身后弟子们的惊呼,笑道:“这段时间你的名字可真是传遍武林啊,今日一见果然不简单。不知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江远想了想,还是去六和帮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道:“我打算去六和帮看看,这件事毕竟因我而起,我也希望它能早日平定下来。” 静仪师太笑道:“如此说来,我们还算顺路,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江远点点头,看样子峨眉派的这些弟子中武功好一些的除了静仪师太也没几个了,若是她们真的被东厂盯上了,自己也能在一旁出手相助,想来静仪师太也在打这个主意。 第三十八章 遗祸江湖(四) 静仪师太盛情邀请,江远便与峨眉派同行。担心路上遭到东厂和锦衣卫的袭击,他们稍作休整便立刻开始赶路。 峨眉派的众弟子大部分年纪比江远还要小,又被静仪师溺爱放纵,一路上莺莺燕燕欢歌笑语,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东厂随时可能在路上袭击她们。江远暗自觉得好笑,这群丫头大概从没下过峨眉山,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倒也惹人怜爱。不过与这样的同伴同行,江远不得不大起十二分精神注意四周可能存在的危险。 “师父,前面有个茶寮,我们去那里歇一歇吧!”有名女弟子叫道。有人带头,立刻就有人跟着起哄,众弟子纷纷叫道累了。静仪师太拗不过她们,征询了江远的意见后点点头同意了。那些弟子们欢呼了一声,立刻一窝蜂的飞奔向茶寮,叽叽喳喳的叫小二上茶。 静仪师太无奈的看了她们一眼,无奈的对江远说道:“少侠别见怪,我的这些弟子都是峨眉山附近的孤儿,是我从小一手带大的,平时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所以她们就被我宠溺成了这个样子。让你见笑了。” 江远听闻此言,想起了自己年幼时随师父学艺的样子,心中一阵泛酸——大家都是孤儿,待遇差别也太大了。 江远刚想说话,静仪师太却朝他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那个店小二。小二刚好来到这桌上茶,江远注意到了他端着茶壶的右手——宽厚沧桑,虎口处有厚厚的老茧,一看便是常年握刀的手。 江远立刻警觉了起来,趁那小二钻进内室的时间,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似乎有些异味,有毒。江远刚想提醒峨眉派的众弟子,却发现那群女孩们早已戒备了起来,有几个紧张的已经把手放到了剑柄上。看来峨眉派的弟子们虽然平日里倍受宠溺,基本功还是非常扎实。 静仪师太吃不准这些人到底是不是东厂之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冲着峨眉派来的,却也不想将事态扩大,毕竟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弟子们安全带回峨眉山,于是一面让弟子们保持戒备,一面从袖中摸出些散碎银两,丢在桌子上试探性的问道:“店家,茶钱放在桌上,不必找了。” 谁知那小二进去内室后久久没有动静,更无人答话。 不好,此地不可久留! 静仪师心中一惊,侧身掩护弟子们想要快速通过此地。就在此时,路边冲出数十名黑衣人将峨眉派众人团团围住。 静仪师太连忙指挥弟子们结成一个阵形,准备与这些人战斗。江远从刚才起就躲在圈外,预备他们打起来的时候从后面偷袭这些黑衣人,静仪师太看到江远的动向,猜到了他的打算,于是心中大定,不慌不忙的喝问道:“你们是哪一路上的人?竟敢在此截杀我峨眉派!” 刚才的茶寮中传出一声长笑,一人从中飞了出来,也是一身黑衣蒙面,道:“听说宋末武学遗著近来重现江湖,我们特地在此等候,谁知却等来一群女流之辈!也罢,不如押回去卖到窑子里,好歹能换几个酒钱!”江远暗笑此人愚蠢:黑衣蒙面不过就是为了不暴露身份,可是但凡是个正常男人,此时说的应该是押回山寨做压寨夫人或者是给弟兄们乐呵乐呵之类的话,可惜此人说要卖到窑子里,怕不是个被去势的太监!这不就等于自报家门了吗! 静仪师太生平最恨有人看不起女人,听闻此人口出狂言,冷声道:“原来是些畜生败类,今日便叫你们领教一下女流之辈的厉害!”说罢,将手中的拂尘反插在后腰上,左手长剑推簧出鞘! 江远这才看清,原来静仪师太手中的长剑也是一柄稀世神兵,三指宽的剑身上镂刻着一条青色的龙影,两侧的剑刃上反射着白光,刺目而骇人。 静仪师太提剑在手,径直朝那领头人攻了过去。那黑衣人也不惧,两人立刻战在一起。峨眉派众人见师父出手了,也向黑衣人发起了攻击。江远还真是小看了峨眉派的弟子们,原以为她们太过稚嫩恐怕难以抵挡东厂杀手的攻击,谁知她们配合阵形竟能在杀手们的攻击下游刃有余,杀手们数次进攻都被击溃,更有数人已经受了伤。 东厂杀手们的手段江远是见识过的,不过此时见峨眉派众弟子的表现也不弱,便放下心来去支援静仪师太。江远与静仪师太合在一处,那名头领原本与师太斗得不分胜负,此时江远的出现令起措不及防,两边的夹击令其手忙脚乱,不一会便只剩招架之功,再去还手之力了。 杀手头领抵敌不住,手中长刀虚晃一下,飞身后退了一段距离。两边都是劣势,这一架不可再打下去了。 “撤!” 这群黑衣人听道命令,依次掩护撤出了战场,飞速离去。“大家莫追!”静仪师太大声喊道,让弟子们不要去追杀敌人,以免中了圈套。 “应该是东厂的人。”江远看着黑衣人们远去的背影,对静仪师太说道。 “我也感觉到了,他们的招式明显不是江湖上的招式。”静仪师太感叹道。这下情况不妙,看来真的被东厂盯上了,此地离峨眉尚有十几天路程,这一路上怕是要提心吊胆了。 “什么人胆敢在此行凶!”杀手们逃离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此人声音雄浑有力,想来必是武功高绝之辈。看来是有人与逃走的杀手们打起来了。江远与静仪师太面面相觑,上重阳宫讨要秘籍的门派都已离去,峨眉派已是最后一批,那么跟杀手们打起来的是什么人? 江远道:“师太你就在这里指挥大家不要松懈,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罢,脚下运起轻功向那里飞去。 “你小心些!”师太和众弟子在身后喊道。 江远来到战场,发现那个正与黑衣人交战的中年人有些眼熟。 “唔……那个不是赵文瑞吗?这么说跟他一起的就是华山派弟子了?” 情势根本不用江远下去帮忙,华山派的弟子实力果然要比峨眉派强出一截,即使没有结什么阵势,那黑衣人已然死伤过半,其头领被赵文瑞压着打,身上早已数处带伤。华阳剑法果然犀利,招式连贯毫不拖沓,剑剑不离要害,逼的对手左招右架,毫无还手之力! “好精妙的剑法!”江远感叹道。那黑衣人完全不是对手,片刻之后就被赶尽杀绝。 “出来!”赵文瑞将黑衣人杀光后沉声道。江远知道他在说自己,看来他早就发现自己了。江远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赵前辈的剑法果然厉害,晚辈佩服!”江远虽是奉承,却也是发自内心。不知道三才剑法比起华阳剑法来,哪个更胜一筹? “哦?你不是……重阳宫的小道童吗?”当时各派逼上重阳宫时,江远躲在李道长身后扮做了一名小道童,想不到赵文瑞竟然还能认出来。 “晚辈江远,见过前辈!”江远拱手道。 华山派众弟子惊道:“这就是江远?” “这个时候敢上重阳宫?好大的胆子!” “江远?”赵文瑞也吃了一惊,上下仔细的打量着他,“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人要把我们这些老一辈比下去喽!” 江远不知他指的是那个方面,谦虚道:“哪里哪里,前辈说笑了,我比起诸位前辈还差的远呢。” 赵文瑞哈哈一笑,道:“你才是说笑了呢,我们这些老骨头哪有你能闹腾,你一句话就把这个整个武林搅翻天呐!” 江远很尴尬,挠了挠头不知该说些什么。赵文瑞笑够了,拍着江远的肩膀,道:“听说你是老酒鬼的徒弟?他当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也不足为奇,不过就这件事来说,你倒是青出于蓝了!说说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赵文瑞说话的语气,似乎与老酒鬼的交情匪浅。江远便将刚才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赵文瑞听完,皱眉道:“你是说,这些杀手可能是东厂之人?他们先是袭击了峨眉派,又被我华山派灭口了?” 江远点头道:“是,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这样。”赵文瑞摆了摆手道:“管他什么东厂西厂,杀便杀了。” 华山离重阳宫并不远,两派同行了一日便到了华山脚下。赵文瑞正与众人道别,谁知门下一名弟子跑来在其耳边耳语几句,赵文瑞突然脸色怪异,对静仪师太道:“师太,赵某有个不情之请,请千万不要推辞。我门下有个弟子希望出去历练一番,我想请师太代为收留几日,在下不胜感激。” 静仪师太侧目扫了那人一眼,点头道:“既然赵兄开口了,那我便不推辞了。他就跟我们走吧。” 天色渐晚,江远看不清究竟是华山派哪位弟子,只觉得好生奇怪,峨眉派不是只有女弟子吗?难道峨眉山上还要容留男人? 第三十九章 华山灵云 入夜后,江远等人并未找到住宿的客栈,只好在路边的破庙里露宿。冬夜寒冷,峨眉派的弟子们捡了些干柴,找了处背风的墙角烧起几堆篝火,就着火光中的暖意挤在一起睡着了。 江远自觉男女有别,不便跟她们离的太近,自觉的走到门口盘膝而坐,也好为她们放风留意四周的情况。江远内功不弱,这样的天气即使不烤火也不会觉得寒冷,他随手解下腰间挂着的酒壶,往口中灌了一大口酒望着寒夜发起了呆。 事情的发展朝着最坏的方向去了,《宋武秘籍》流入江湖,四大门派已有三派被卷了进来,一众中小门派更是争的天昏地暗,若是他们攻破六和帮玉皇顶总舵却一无所获,必将陷入互相猜疑,到那时不用东厂挑拨他们自己就会打起来。这样一来东厂的目的就达到了,这件事因自己而起,自己也算做了东厂的帮凶,这如何能令江远不难受。 “兄台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那名华山派的弟子有过来,找了个破蒲团坐下,道:“不必担心,那群杀手的目的应该不是峨眉派,他们要跟踪也应该是跟踪先走的那群人。我们白天碰见的应该是他们留下善后的人,而且已经被我师叔杀光了,应该不会有事。” 他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江远担心的并不是这个,他所担心的东西不知该如何跟这个陌生人讲起,讲也没用。江远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了那人问道:“兄台如何称呼?武林将乱,你为什么不回华山派避难,偏要挑这个时候出门?” 那人有些诧异的接过江远的酒壶,从腰间摸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壶嘴,方才饮了一口。这个举动有些奇怪,江远侧目看着他。此人察觉到有些失礼,赶忙解释道:“兄台勿怪,我这人有些洁癖。在下陆灵云,实不相瞒,我这次下山虽说是历练,实则是避难。在下的家就在华山脚下,家中长辈为我说了一门亲事,我不同意,这几日爹娘竟找到华山派来,在下实在是不得已才逃了出来。” 江远吓了一跳,从未想过江湖儿女竟然也会被包办婚姻。江湖中人,尤其是年轻一辈的人做事大多率性而为,这种违背他们意愿的事那必然是绝不会答应的,尤其此事还关系到往后半生。只不过江远还是想不明白静仪师太为什么会容留一个男人待在峨眉派里。 “江兄,你还没说你又因何事心烦?”陆灵云问道。 “陆兄,你说这次若是真的江湖大乱,我是不是罪魁祸首?”江远低语,似是在问自己。陆灵云一愣,原来他在想的是这件事情,此事确实是因他而起,虽然只是无心之失,但这样的后果真不知该如何去宽慰他。 “绝非如此。《宋武秘籍》的存在本就足以颠覆武林,世上没有不透分的墙,何况还有东厂的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此事不能怪在你一个人头上。再说了,重阳宫中徐道长已经为各派分配好了秘籍,他们自己贪心不足,怪得了谁?”静仪师太也走了过来,道:“其实武林大乱也好,江湖大乱也罢,归根结底都是一个贪字,若是人人都固守本分,江湖岂会大乱?” 也正是因为能够看得如此透彻,峨眉派和少林派才会在此时抽身离去,华山派和重阳宫才会对其避如蛇蝎。 “师太所说极是,他们为了《宋武秘籍》,连昔日的恩情都能忘记,在大乱中丧生也是咎由自取。江兄你不必太过自责。”陆灵云也安慰道。 静仪师太说的很有道理,江远低头不语。无论如何,他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 次日一早,众人醒来后稍作整理便接着上路了。昨日天暗,一直没有看清陆灵云长相,今日众人才发现此人生的白白净净唇红齿白,峨眉派众女子都心生嫉妒,果然是个俊俏的后生。 江远悄悄调笑道:“陆兄生的如此俊美,此行莫不是在躲桃花债?” 陆灵云大概也是开得起玩笑之人,哈哈笑道:“江兄过奖了,山野之人,哪有什么桃花债。”突然压低了声音,朝身后峨眉派的众弟子一指:“再说了,我若真躲桃花债,怎么能躲到这桃花丛里来?” 虽然他二人有意压低声音,但峨眉派中也有几名耳力极好的弟子,听到二人孟浪之言,不由得羞红了脸颊。 果然如陆灵云所言,这一路上再没有碰到东厂的杀手,一连数日风平浪静,峨眉派众人终于平平安安的回到了峨眉山。静仪师太悬着的心总算平定了下来。 江远将她们送到山脚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灵云。陆灵云感觉莫名其妙,问道:“江兄何事?难道我脸上有朵花?” 江远一脸认真:“不,我只是想看看,你一个大男人,要如何好意思留在峨眉派。” 岂料这句话一出陆灵云笑弯了腰,江远莫名其妙,问道:“你笑什么?” 静仪师太走来,道:“多谢少侠千里护送,峨眉派感激不尽。日后若有需要,峨眉派定当相助。” 举手之劳,江远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疑惑绕在心头,江远道:“区区小事,师太不必在意。只是陆兄难道真的要留在峨眉派?不会有什么麻烦?” 静仪师太侧目看了陆灵云一眼,意味深长道:“这位少侠的事,既然他不肯说,那我自然也不好说。” 怪事,江远百思不得其解。 “江兄,山高路远,江湖再见!” “江湖再见!” 江远目送众人上了峨眉山,开始暗自思忖:算算时间,前行一步的十余个门派联军应该也快要到了六和帮,不由得焦急起来,六和帮可不比重阳宫,行事作风向来强硬。如果被人打上门开来那必然是不死不休,战端一起,再难收场。于是顾不得休息,快马加鞭的赶往六和帮,希望能够劝住瞿韩青,与众人好好解释一番。 江远也知道,以六和帮在江湖上的积怨,众人多半不会听他们的解释,可即便解释不通,好歹也要让他们知道,东厂的人一直躲在暗处伺机下手,而且峨眉山已然遭遇到了伏击。 不仅如此,江远越发怀疑在众派联军之中,也有不少人暗中为东厂卖命。何进的死疑点重重,基本上江远认定凶手是何进的熟人,结合目前的情况,若不是何进与东厂有联系,便是联军之中有人与东厂暗通款曲。 第四十章 醉仙沧月 从各派联军逼上重阳宫至此,这一系列事情发展看似合理,却总是透着蹊跷。江远忧心如焚,一连几日不停地催马快行,几乎都没怎么休息。连日的飞奔弄的江远人困马乏,好不容易赶到了扬州城,马儿却罢工了,任凭江远怎么催促,就是不肯再跑了。距离六和帮只有一日之遥,也罢,就在扬州好好休息一番吧。 江远牵着马儿进了城,最想做的就是找间客栈好好吃一顿,然后睡他个天昏地暗,可却偏偏事与愿违。 “江兄?你怎么也来了这扬州城?”身后有个声音传来,江远回头看去,原来是曾在傅府中见过的叶一凡,江远对此人印象不错。 江远也不卖关子,简单解释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略去了关于何进之死的推测,只说是怕众人误中了东厂的奸计。 “哦你怕他们打起来啊,那你不必担心了,他们两天前就到六和帮了。”叶一凡一脸轻松,扬州离边城一日之遥,消息传播的很快,江远连日来只顾赶路,从没有停下来打听一下风声。 “什么意思?”江远心中一惊,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看来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你来的晚了,各派联军早几天就到了,刚来头一天他们就去找六和帮算账去了。可惜呀,这边刚刚把六和帮总部围住,沿海的海民们就知道了,拿起锄头扫把差点没把他们赶出去。别说江城的百姓,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们都来了,嚷嚷着叫他们滚蛋。十几个门派啊,愣是连六和帮的大门都没摸着就被人赶跑了。” “什么?被老百姓赶跑了?他们还怕老百姓?”江远一脸不可思议。 “怕,怕着呢。没练过武的百姓真打起来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他们若真敢动手,传到江湖上他们就不用混了,说不定还会被官府当土匪剿灭。” “然后呢,他们就散了?”如果说之前发生的事情江远是没想到,那么这件事江远是跟本想不到。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六和帮在江城护一方平安,百姓们反过来保护他们,也没有什么说不通的。 “散了?怎么可能!且不说何进死的不明不白,那可是《宋武秘籍》啊!武林中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那他们怎么办?” “怎么办?耗着呗。进是进不得,退又不甘心。他们想找间客栈住下都没人做他们生意,这几天缩在城外的一处破庙里缺衣少食的,可心酸了。”叶一凡撇了撇嘴,又道:“这大冷的天,也真是挺难为他们的。昨日就连备倭军的将军都出面调解,也不知道他们最后走了没有。” 江远一阵无语,事情的发展太出乎意料了,不仅边城的百姓们处处维护六和帮,就连官军都出面调解,瞿韩青已经逐渐把六和帮发展成他希望的大帮派了——就连各派联军逼上重阳宫时附近的百姓也没有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更不用说官军,就这一点而言,六和帮已经足以与四大门派相提并论,只是江湖上其他门派偏执的不肯承认罢了。 “如此说来,这件事就快要结束了?” “结束?怎么可能!昆仑派可是死了一个掌门啊!若你是昆仑派弟子,就这样收场,你干吗?即便这件事情瞿韩青能解释清楚,那么凶手要不要抓?《宋武秘籍》要不要找到?”叶一凡翻着白眼:“我们还是去找地方坐下,再仔细说吧。” 江远发现这小子对扬州城非常熟悉,三转两转便来到了一处……呃……青楼? “叶兄?咱们不是要说事情吗?为什么要来这……烟花之地?”江远瞠目结舌,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是个风流少年。 “谈事情为什么不能到这里来?有佳人为伴,佐以美酒,指点江湖岂不快哉?”叶一凡大笑,拍着江远的肩膀半拉半推的往里走。 这样不好吧?江远有些抗拒,架不住叶一凡盛情邀请,半推半就的来到了门前。“醉仙苑?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说过……”江远抬头看见门上挂着的匾额,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江远发现这里与别处的青楼大有不同,没有莺莺燕燕的吵闹,却多了些抚琴弄弦的丝竹之声。客人们大多也斯文儒雅,全然不似别处的呼喝吵闹,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是处谈事情的好所在。江远都有些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处青楼了。 叶一凡拉着江远上了二楼,径直来到一间雅室,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两位姑娘上门,在桌上摆了些酒菜,而后便坐在琴台后弹起了小曲。耳边阵阵丝竹之声,窗外车水马龙,江远感觉好不惬意。 “叶兄,这是……” “我可算的上这里的常客了,这间雅室便是我常来的地方,一般没什么人会来。”叶一凡把玩着酒杯,漫不经心的答道。 抚琴的侍女抿嘴笑道:“这位少侠有所不知,叶兄这半年来几乎天天都在我们这里,醉仙苑人人都认识他,苏姐说了,这间雅室以后就留给叶兄,不招待其他客人了。”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放松,所以也就没什么规矩。 “哦?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什么天天都要来呢?”江远饶有兴致的问道,这里面肯定有事情。 “还不是为了沧月姐姐啊,燕儿可是听说了,那天在傅府叶兄一见沧月姐姐魂都要丢了,死乞白赖的追来,在扬州一住就是大半年,但凡沧月姐姐表演的时候他可是一场不落。可沧月姐姐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我们都劝他放弃,可他还是天天来。”燕儿道,“痴情的我们不是没见过,像这么痴情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叶一凡一言不发,壶中的酒已少了大半。江远心知这个问题触及到了他的伤心处,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叶兄,你说各派联军在六和帮若是找不到答案,又会怎么收场?” 叶一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那就乱套了,现在还有东厂推波助澜,祸及整个江湖也不是不可能。可惜现在你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 江远默然,一切的关键都在于《宋武秘籍》,秘籍找到了,凶手便找到了。 雅间中的几人各怀心事,都沉默不语,只剩悠扬的琴声缠绵。忽然有人推门而入,竟然是沧月姑娘。沧月轻移莲步,径直坐在了窗边,笑道:“我说这雅间怎么又有琴声,原来是叶公子来了。江公子许久不见,青蛇姑娘近来可好?” 不愧是醉仙苑的头牌,这气度不像个风尘女子倒像个大家闺秀,无论举止或是言辞皆是落落大方,这样的女子为何会沦落到这烟花之地?江远并非油嘴滑舌之辈,尤其是面对蒲沧月这样的美女,摸了摸下巴以掩饰突然出现的不自在感,道:“有劳姑娘挂念,在下一切安好,青蛇她也安好。” 沧月察觉到了江远的不自在,斟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道:“当日在傅府献舞之时未曾察觉,后来才知道青蛇姑娘竟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不过请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出那个人,为青蛇姑娘出出气。” 找到那个人?江远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大半年来傅恒早已把当日来往的客人来回滤了几遍也没有个答案,醉仙苑居然敢夸口说要找出?不过,若是她们真的能找出来,那么说不定也可以顺势揪出那个偷听他们对话并传出去的人,这样一来事情也许会有转机。“那就多谢沧月姑娘了。” 叶一凡见到沧月进来时便心起波澜,稍稍定了定心神,故作镇定道:“沧月姑娘来的正好,江兄他正为各派联军围攻六和帮之事烦恼,可否请姑娘为他开解一番?” 沧月姑娘抿嘴笑道:“此事来龙去脉我也有所耳闻,想来江兄也感觉到了,整件事从一开始就被东厂利用。当然,如果没有你那句话,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所以眼下这件事的症结看似是在于《宋武秘籍》,实则在于东厂。要想解决这件事,必须要从东厂和江湖的联系下手,切断了这个联系,令东厂失去了江湖上的影响力,那么即便《宋武秘籍》找不到,那也只是一时之乱,不久便自会平息。” 江远没想到一个女流之辈竟然对武林之事有如此深的见解,一针见血的只出了问题所在,看来沧月姑娘也并非只是花瓶而已。江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之前一直追着《宋武秘籍》,完全是被东厂的人牵着鼻子走。姑娘真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不过还想请教姑娘,东厂与武林的联系究竟是何人?现在何处?” “请教二字不敢当,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人,在何处。不过依我看,他必然就在联军之中,且是个有一定名望之人。”沧月姑娘皱眉道。 江远脑中浮现出一个人来,此人曾带领各派联军第二次逼上重阳宫,崆峒派掌门——申不恶! “看江兄的样子,似是心中已经有了线索?” “沧月姑娘,依你看,崆峒派掌门申不恶是个什么样的人?” “未曾谋面,不好评价。不过真正的幕后黑手不会站到明面上来,他只会在背后操纵事态。江兄不妨想一想,目前为止,何人获利最大?若此事发展下去,谁又会是赢家?”果然是一代奇女子,心智谋略非同一般。 见江远开始思索,沧月姑娘又道:“若是江兄真的想要解决这件事,那么必须要加快脚步了。前几日听闻瓦剌屡犯边境,皇帝打算御驾亲征,东厂的总管王振也会随军出征且要身居要职,他必然会带走心腹之人。所以一定会在出征前解决掉所有的麻烦,也包括江湖上这些事。不过,若是他们急于解决这件事,那么必然会漏出马脚,这就看你如何把握了。”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但若是连皇家的事情都能打听出来,醉仙苑……醉仙苑! 第四十一章 破局(一) 入夜时分,江远和叶一凡踉跄的回到了客栈,二人都被沧月姑娘灌了不少酒。自打进了醉仙苑,江远便一直有个问题如鲠在喉,刚才在醉仙苑不好想问,而今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叶兄,你说这醉仙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江湖之事?甚至连皇帝打算御驾亲征都知道,”仗着酒劲,江远又问道:“还有,明明是青楼,居然不留宿客人?” 叶一凡喝的舌头都有些大了,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你当那醉仙苑是个什么地方?那里南来北往的客人哪个不是一方豪杰富商巨贾?可你听说过哪个敢在醉仙苑撒野的?敢给这些人立规矩那能是个普通的青楼?杯中之物窥四海,红粉轻裘听八方听说过没有?江湖上没人比她们的消息更灵通的了。至于不留宿我们,那是因为她们从一开始便是卖艺不卖身啊!” “她们居然这么厉害?”江远惊道,“我说呢,沧月姑娘怎么知道那么多,还有那心性,涵养,一点都不像个风尘女子。” “沧月姑娘不同,她本来确实该是个大家闺秀,可惜啊,错生了人家。”叶一凡趴在桌子上,用手指敲着桌子,一提起沧月姑娘他便是这般惆怅,不待江远问,他缓缓又道:“她的先祖百余年前曾犯下大错,做了不忠不义之人,惹得人人唾骂,本朝太祖皇帝曾下过圣旨,叫她们这一族人充军流放,不得出仕,世世代代男奴女娼。沧月姑娘也算命好,年幼就被醉仙苑的老板柳烟雨买了回来,教她读书识字,抚琴跳舞,虽然还是在这烟花之地讨生活,却比她的族人们强太多了。” 宋末时蒲寿庚在泉州的所作所为江远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有想到沧月姑娘也是这一族的后裔。 “哦对了,当日一别后你就来了扬州?那与你同行的韦老头和胡三爷呢?” “胡三爷还在江陵城卖煎饼,那韦老头本来一心想找我做他徒弟,那日仲林说要帮他找徒弟后他便再也不缠着我了,出了江陵城他便自己回夹云山了。你别提他……你一提他我就想起来第一次见他的样子了……呕……”叶一凡不知回忆起来什么场景,突然跑出去剧烈的呕了起来。 这倒也不奇怪,成天跟毒虫毒物为伍的人,做出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举动或者身上有些难闻的气味也不足为奇,但是看起来叶一凡受到的刺激有些大,这都过去半年了,想起来居然还能恶心到呕吐。叶一凡吐完又踉跄的回到房间,酒劲上了趴着桌子上沉沉的睡去了。今日沧月姑娘的一番话犹如指路明灯,给了江远一个方向,江远终于能安心的睡个好觉了。 次日一早,江远告别了叶一凡,再次启程。此时心中已有了打算,不必急着去六和帮,先去找傅恒,请师叔出面先去边城外稳定一下各派联军,相信以师叔在江湖上的名望必然可以使他们安定一些。然后自己暗中调查,一明一暗必能揪出从中作祟的恶人。 主意打定,江远便改道来到了江城傅府,傅恒听说了他的计划,立刻带着仲林和伯良动身前往各派联军的驻地劝和。江远也趁着夜色乔装打扮混了进去。 直到混进去了以后江远才发现各派联军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此时正值天寒地冻之时,沿海一带的风更是冷冽,吹在脸上如刮骨钢刀,千余人挤在小破庙里瑟瑟发抖。边城的百姓们不肯卖给他们吃的,只好远去百里外的江陵购买食物。江远心中感叹,这样缺衣少食又冷又饿的日子他们都能坚持下来,可见《宋武秘籍》的吸引力果然非同一般。 其实各派联军也是被架到这个份上了,如果此时退走了,那么不仅得不到《宋武秘籍》,还会被武林群雄耻笑,习武之人岂能怕吃苦? 可眼下百姓们护着,官府也掺和了进来,想要围攻六和帮,那却是万万做不到的,这点大概东厂也没有想到。 傅恒的到来则是给了这些人一个台阶下,只是三言两语众人的态度便软了下来,毕竟谁也不想在这里再受罪了。傅恒答应帮忙去六和帮和瞿韩青沟通,并调查杀死何进的凶手,各派联军便退回到了江陵城中等候消息。江远则混在联军的队伍中,仔细观察着各派的领头人物。 可惜此人实在狡猾,一连数日都没有收获。江远暗想,若是杀何进的凶手跟东厂的线人是同一个人,那么此人必是何进的至交好友,且拳法高深。 崆峒派的七伤拳倒是威力强大,但若是申不恶在会议后单独进入客房和何进交谈,何进怀揣着《宋武秘籍》必然不会没有准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不会不懂,其余各派又均不以拳法见长。 如此说来,除非何进自己是东厂的线人,东厂自己的人为了将事态扩大不惜下手杀掉自己人?这也并非不可能。蓦然间江远想起了沧月姑娘的另一句话:“这件事目前为止,谁受益最大?若是发展下去,谁又会是赢家?”若是发展下去,赢家自不必说,那必然是东厂,所说谁受益最大……少林派和峨眉派及时抽身而去,未有损伤,却也没有受益,各派联军更是凄惨,在荒山野地忍饥挨冻,昆仑派更是死了掌门,哪里会有受益者?江远灵光一闪,受益者也不是没有,何进的师弟余化继任昆仑派掌门人,这倒是此事中唯一的受益者。 入夜时,江远照例躲在了暗处,偷偷观察着众人,可惜众人并不住在一处,江陵城中林林总总大小客栈都住满了。好在江陵城中有座落雁塔,塔有七层高,站在塔顶可俯瞰整座江陵城,视野极好,整好适合江远观察众人。 “嗯?”江远刚一回头,发现一道黑影从客栈的窗户上跳了出来,一眨眼便融入到了夜色中。那个房间正是申不恶的房间! “果然是你。也罢,我先拿住来接头之人,到时候当面对质,不怕你不认。”江远自语道:“捉奸捉双,拿贼拿赃。” 江远立刻动身前去追赶,谁知那黑衣人轻功也不弱,若非有些月光,江远怕是还要追不上他了。饶是如此,在一处破庙旁江远还是将人跟丢了。莫非此人躲进了庙中?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了。 江远于是小心翼翼的进了庙中,借着月光仔细的查看着周围的情况。这间寺庙荒废的很久,院中尽是些枯败的树叶和杂草,若是有人踩在上面必然有声音,江远小心的移动着,生怕发出响声,突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涌上心头:黑衣人莫不是发现了自己故意引来这里? 就在江远分神时,忽然一柄钢刀悄无声息的刺向江远的后背。江远急忙躲开这一刀,转身拔剑护在身前,心道好险,这一刀来的又稳又狠,没有半点声音,若非地上的影子,恐怕自己就要栽在这一刀下了。 “你是何人!”江远大声喝问道,他知道此人的身份必然见不得光,如此喝问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对方。 那人阴沉的冷笑了一声,道:“将死之人,多说何益?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江远也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东厂的人。若是完不成任务,或是任务之中露出破绽,便要被杀死,这是东厂的规矩。看来你今天是死定了!” “那也未必,杀了你,我就能活!” 话刚出口,那人便立刻挥刀以力劈华山之势砍了过来,直取江远左肩!然而他却不知道,江远修习了三才剑法,最擅长的就是后发制人。 江远不慌不忙,稳稳的举剑招架,抽丝剥茧般的卸去刀伤的劲力,反将黑衣人压了回去。 黑衣人大惊,这一交手便知道对方武功在自己之上,急忙想要抽刀回防,连抽三四下却未能如愿,原来这一刀一剑早已被江远用内力锁在了一起,这便是《南华心经》的奥妙。内力绵绵不绝,可刚可柔,最适合与人缠斗,若不是江远有意要留活口,此时只要稍一变招以刚猛的劲力回击,那黑衣人即便不死怕也活不长了。 黑衣人当然知道江远做何打算,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他一面继续与江远缠斗,一面左手偷偷伸向腰间摸到了一些粉末,藏在指甲缝中。这一手江远自然见识过,可惜此人的手法比起韦老头还差的远,只要稍加留意便不会中招。 果然,那人摸到粉末后故意卖了个破绽,趁江远攻来时右手弃了长刀,将左手的粉末冲江远面上弹去。江远赶忙挥袖扇去毒雾,就这一分心的刹那,黑衣人转身便跳出院外,江远拦截不及,也飞身追了出去。 谁知江远刚追出来便看见黑衣人早已被人拦下。一个枯瘦的身影挡在黑衣人面前,正是胡三爷! 想想也是,十几个门派的联军一拥而入江陵城,作为地头蛇的胡三爷怎么可能不注意到?胡三爷并未多言,抬掌便向黑衣人胸膛打去。 黑衣人见他掌间隐隐有火光,知道威力无匹,自然不敢硬接,想要躲开可也来不及了! 江远自然知道火云掌的威力,若是这一掌打实了,黑衣人能不能留个全尸还是问题,焦急万分大喊道:“掌下留人!” 可惜这一掌已经打了出去,断断收不回来。胡三爷闻言,只好勉强将掌力抬高,拍在了黑衣人的肩头。 黑衣人“哎呀”一声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庙墙上,只觉得左肩已经粉碎,感觉不到左臂的存在了。 “哦,是你啊。”胡三爷扭头,认出了江远,“为何要留他一命?” 江远将此事前因后果给胡三爷大略讲了一下,道:“我看见此人鬼鬼祟祟从申不恶的房间出溜出来,想来必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想捉他到申不恶面前问个清楚。” 胡老头沉吟片刻,道:“你怀疑申不恶是东厂的人?” 江远笑道:“是不是,问问此人便知道了。” 黑衣人趴在地上大口的咳着血,阴惨惨的笑道:“想审问我?” 惨白的月光下,江远分明看见一道黑线顺着黑衣人的筋脉迅速窜上了脸颊,不一会黑衣人已经满脸黑气:“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好!他服毒了!”江远失声叫道,李高曾告诉过他,东厂的死士执行任务前口中都会含一粒毒囊,内里装着见血封喉的毒药,一旦任务失败立刻咬破,甚至有些特殊任务身上还会装着化尸粉,人死不留尸! 江远和胡三爷想要施救,可惜为时已晚,黑衣人早已咽了气,这下死无对证了,江远懊恼不已。 第四十二章 破局(二) 人死不能复生,江远虽然错失了这次机会,但是依照沧月姑娘的分析,东厂必然还会再派人联系内鬼,机会还有,何况现在还有胡三爷助阵,抓住内鬼应该不是难事。 次日一早,江远打算去找申不恶问问昨夜的情况,虽然有打草惊蛇的嫌疑,但根据胡三爷的说法,这招叫做敲山震虎,先吓唬一下申不恶,迫使其漏出破绽。 谁知刚走到客栈门口就发现这客栈早已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申不恶死了! 江远吃了一惊,难道自己猜错了,昨夜的黑衣人是来杀申不恶的?可那黑衣人武功并不是很高,以他的武功决计打不过申不恶。 但有时要杀人也不一定武功要高过他。 江远努力挤开人群来到前排,发现申不恶仰面倒地,面色铁青,应该是中毒而死。 “这是……血竭草!”有人翻开申不恶的衣襟,胸膛上紫青一片,像是血液在体内就干涸了,这正是血竭草中毒的症状! 众人纷纷看向冷血宫主燕寒雪。众所周知,冷月宫在栖霞山,虽然并不长于用毒,但这血竭草却确确实实只有栖霞山才有!换句话说,这血竭草便是冷月宫独有的奇毒! 燕寒雪怔了一下,上前仔细查看尸体,犹豫道:“这……看起来确实是血竭草之毒,但我冷月宫从未对申掌门下过毒啊!” 冷月宫于江湖各派素有嫌隙,只凭她一句话自然难以令众人信服。众人于是吵嚷着要拿下冷月宫众女子为申不恶复仇,燕寒雪百口莫辩,众人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冷月宫众人亦不甘束手就擒,大战一触即发。 “诸位静一静。且听老朽一言。”一位老者排众而出站在中央,将手中的拐杖重重的在地上一点,一股刚猛的劲力贴着地面四散开来,将周围的众人扫了一个趔趄,一些武功未够火候的弟子甚至被扫翻在地。站稳了身体的众人抬头看着那名老者,原来是太玄教的青愚长老。 崆峒派的弟子了最先反应过来,惊怒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诸位稍安勿躁,老朽有话要说。”青愚长老转头对燕寒雪道:“老朽冒昧,燕宫主可否将血竭草拿出来给众人瞧一瞧?” 燕寒雪心想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必然不会做什么恶事,从袖口摸出一个纸包,递给了青愚长老。 青愚接过纸包,拆开给送人看:“诸位请看,这便是血竭草的粉末。此毒呈玄青色,且有淡淡的腥味,以我等江湖中人而言,只要稍加留心必不会中这样的毒。何况申掌门行走江湖一生,在今日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会不加小心?” 这话说来有理,在场的众人都在细细琢磨,申不恶的死确实有蹊跷,若说何进死于《宋武秘籍》还说得过去,那申不恶又为何而死? 这样看来何进的死也不是那么简单,那么拿走《宋武秘籍》的难道另有其人? 众人各怀心事,不欢而散。 联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各派互相猜忌提防,人心惶惶。有些门派想要抽身,在终南山上他们已经将本派的秘籍拿到手中,这一趟也算收获颇丰。可惜谁也不敢提出来,为什么?凶手没找到,《宋武秘籍》下落不明,此时若是离开,那便是有最大的嫌疑! “现在城中人心惶惶,东厂万一此时再下杀手,那么还不等这件事解决,江陵城便要先乱起来,三爷,这可如何是好?”此事的前因后果江远自然心中有数,可若是此时出头去对各大门派挑明事情,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再想抓出那内鬼就难了。江远没了主意,只好来找胡三爷商量。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想他们不至于现在来杀人。现在江陵城中的各路人马如同惊弓之鸟,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的,这个时候下手风险太大。我们只管安心查内鬼,静候傅恒回来。”胡三爷捻着胡须沉吟道。 江远半信半疑,依旧昼伏夜出的盯着各大门派。可惜一连数日毫无收获。这几日江陵城中风平浪静,平静的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令人毛骨悚然。 江远心知这种平静不会太久,因为东厂急于解决这里的事情,势必会再次出手,现今明里各派都加强了戒备,暗里则有自己和胡三爷在盯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要东厂敢再次出手,最少有七成把握能拿下。 果不其然,迫于阉党们的压力,潜伏在暗处的死士们没过几天便又开始活动了起来。依胡三爷对江陵城的了解,江远很快便排查出几处可能藏匿死士的地方,所以当死士们开始活动时立刻就被赶来帮忙的叶一凡盯上了。叶一凡不知深浅,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紧紧的跟着想要摸清底细,连日来已经掌握了几处潜伏着死士的窝点,三人商量后决定敲山震虎,先端他一处窝点。 “我觉得这件事最好能找些帮手。”叶一凡想了想,补充道:“我发现这几拨敌人平时基本互不联系,若是被他们逃掉一两个,通知了其他人,再藏起来可就不好找了。” 这本来不是个问题,江陵城中这几日各路高手云集,且多数都与东厂有仇,可惜在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江远一筹莫展,倒是胡三爷像是胸有成竹一般,不急不躁的抿了口茶水,道:“无妨,我去找些帮手来。” 胡三爷在这江陵城中住了大半生,这件事交给他确实稳妥。 约摸到了后半夜,平常人都熟睡的时候,江远与叶一凡二人悄悄出了门,来到了东厂死士们的据点附近,等着胡三爷的帮手。三人分两路而行,江远和叶一凡就守在窝点附近,等待一声令下便冲进去,而胡三爷下午便出去联络帮手,与帮手们埋伏在左近捕捉漏网之鱼。 江远仔细观察窝点内的情况,那里灯火还未熄灭,多半也是在谋划着什么。“来了?”背后传来胡三爷的声音。江远回头看去,只有胡三爷一人,疑惑道:“三爷,人呢?”胡三爷活动了一下筋骨,道:“他们已经埋伏好了,放心吧,今夜必不会有一只漏网之鱼。”江远点点头,既然有胡三爷的保证,那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 江远一马当先,率先杀了进去。自从在傅府修行了半年后,又在六和帮与倭寇接连数场大战,江远武功精进不少,东厂的死士们虽然悍不畏死,又岂会是他的敌手! 叶一凡也紧跟在后,他身负上乘武功,内外兼修,当初就连江远都曾在他手下吃过亏,虽然手无寸铁,也将冲上来的死士们摔的七荤八素。 死士头领的武功不弱,无奈碰到了胡三爷——江远也想跟强者交手,可这次行动动静越小越好,不能被其同党察觉,于是只好由胡三爷出手,火云掌威力无铸,只用了两招就将那死士头领拍翻在地,胸骨都塌陷下去,显然是活不成了。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几乎就解决了战斗,余下的敌人四散而逃,暗夜中跳出许多黑衣人来将他们一一杀死,果然如胡三爷所说,并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江远从那死士头领的怀中摸出一份江陵城的地图,其中标出了各大门派住宿的客栈,并附有一份详细的计划。“你们来看,这些家伙居然要杀光各大门派的掌门,从明天就要开始!”江远小声的惊呼,胡三爷和叶一凡也赶忙粗略的看了一下,惊叹道:“好大的手笔!若是他们真的得逞了,江湖还不乱了天?” “你们说什么?”胡三爷请来的帮手也走了过来,解下面罩,居然是太玄教的尹庄道长!胡三爷将手中的地图递给他,道:“东厂的暗杀名单,上面也有你的名字。” 江远一脸怪异的看着这位道长,穿夜行衣的道长还真没见过。这应该就是太玄教的掌教了吧?大概只有四十岁出头,一脸和善的样子。 尹庄道长接过地图看了看,皱着眉头道:“看来今晚幸好我们及时端掉了这个窝点,要不然明天不知有多少武林同道要遭殃,解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叶一凡道:“只要知道他们的计划就好办了,我们明日分头暗中提醒这几位掌门小心暗算,等他们的阴谋败露以后,我们再联合起来铲除这几拨死士,这样一来,不仅江湖大乱的危机可以解除,想来他们也不会再去惦记《宋武秘籍》了。” 江远等三人纷纷侧目,这位叶少侠倒还真是机智百出,利用这一点小破绽就能令对手满盘皆输。“怎么了?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叶一凡莫名其妙。 “没什么,你的主意很不错,就按你说的去做吧。”胡三爷点点头,其他人也没有反对,算是敲定了主意。 第四十三章 破局(三) 天一亮,江远他们便分头出发,在太玄教弟子们的协助下一一提醒了各大门派,众人心有灵犀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耐心的等待着鱼儿咬钩。 落雁塔七层。江远坐立不安,不时的朝各大门派住宿的客栈张望。 “你坐一会好不好?好歹他们也是一派掌门,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暗算?何况你不是都提醒过他们了吗?”叶一凡望着来回踱步的江远觉得好笑,“你这样晃来晃去我眼都晕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信咱们?万一他们要是不信怎么办?” “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老天说了算。你呀,还是少一些淡定。好好跟叶少侠学学。”胡三爷和叶一凡对面而坐,两人甚至悠哉悠哉的下起了棋。 江远实在没心情看他俩下棋,趴在窗户上四处张望,此时已是午后,人们用过午饭最疲倦的时候,除了半夜,在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暗杀时机了。何进和申不恶的时候就是在半夜,怕是现在众人睡觉都睁着眼睛,所以半夜反而不好下手,而中午便成了最好的时机。 “快看!有动静了!”江远连连惊呼,叶一凡也跑来趴在窗户上张望,江远手指的方向是正是冷月宫住宿的客栈。 大概是因为申不恶的死让她们蒙受了不白之冤,燕寒雪将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在这名倒霉的刺客身上,一掌便将他连人带窗户怕下了楼。 与此同时,各派的掌门也都拿下了刺客,他们已然醒悟,知晓了这一切都是东厂搞的鬼。 泥人尚有三分火性,何况是这些在江湖上刀头舔血的人?众人联合起来,浩浩荡荡的奔着东厂死士的窝点而去。 东厂死士们也不傻,知道这一出手无论成败这江陵城都待不下去了,早早就准备好了撤退的事宜,等各大门派找上门的时候早已撤的无影无踪。 “各位,我们这次出山被东厂耍的团团转,崆峒派和昆仑派更是痛失掌门,东厂势大,我看我们不如就此散去,以免遭到暗算。诸位以为如何?”尹庄真人不辞辛劳,专程一一提醒各大门派,在这件事中可谓大出了风头,他说的话众人自然还是会给几分面子的,何况他们本来也就不愿再留在江陵城中了。 “真人所说极是,我等还是各自回山养精蓄锐,好给何进和申不恶两位掌门报仇!” “对,我们回山之后各自完善门派秘籍,壮大自身才能为死去的同道报仇!” 这些自然是屁话,但总还是要有人喊出来,要不然各大门派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散了,岂不是怕了东厂? 众人吵吵嚷嚷,一片群情激奋誓与东厂不死不休的场面让躲在暗处的江远觉得好笑,真要有能耐,就该直接去找东厂算账,被人耍了还只敢在口头发泄,就像是一群斗败了的狗,被人打疼了也只敢嘤嘤狂吠。 东厂背靠朝廷,实力极大绝非是江湖上的势力能惹得起的,无论是被他们算计或者败在他们手上都不算丢人,但是这样装模作样的怒吼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江远摇了摇头,羞与此等人为伍! 虽然看不起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但江远还是很高兴,他们中午要各自回山了,这场浩劫终于算是避开了,虽然隐隐有些担忧,毕竟内鬼还没揪出来,但是想来目前的情况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就留到日后再解决吧。当天下午便有门派出城,生怕东厂再派人来,一个个逃的飞快。 此间事了,江远想起傅恒还在六和帮,辞别了胡三爷向边城而去。至于叶一凡,他一见事情解决了,立刻便动身回了扬州,走的比那些门派还快,江远哭笑不得。 江远刚要出城,却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历兄?你怎么在这里?”江远意外的叫道。 历青摘下斗篷,耸了耸肩道:“我听说了江陵城中的事,想来助你一臂之力。谁知刚走到江陵城中就听说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自从下山后出了师门的人,江远没交几个朋友,这次却真的被感动了。江远握拳轻轻在历青胸口敲了一计,道:“谢了,兄弟。不过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历青挠了挠头,道:“我也不知道。那日在武当山上师父见我心神不宁,便叫我下山来历练一番,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也不知该往哪走。” “不知该往哪走,那就跟着我走。” “去哪里?” “六和帮。” 历青对这件事知之甚少,显然回错了意,道:“你认真的?据我所知,盗走《宋武秘籍》的人应该不是瞿韩青,不过你既然想去看看,龙潭虎穴我也陪你闯!” “《宋武秘籍》的事各大门派都不追究了,我还掺和什么?而且六和帮并不是江湖传闻的那样,我倒是还挺佩服他们的。江湖人心错综复杂,要用耳朵去听,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想。你我这样的年轻人,还是要多见见世面啊!”江远感叹道。 历青压根就不信这个人居然有这样的体会,怀疑道:“你老实说,你去六和帮是不是想见青蛇?” 江远多少有些心事被说中的意思,尴尬的笑了笑,道:“我跟青蛇姑娘可是清白的,你这样说话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误会了?” 历青一肚子腹诽,还是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这十几年来我极少下武当山,江湖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难得有机会下山来,咱俩就到处闯闯吧。” 六和帮离此不远,二人结伴同行,日落之前便到了,一路上江远将之前在六和帮发生的事大概跟历青说了一些,只是略去了瞿韩青和东厂的联系,历青何等聪慧,稍一琢磨其中的奥秘也能猜出个大概。 江远在六和帮住过些日子,六和帮门口站岗的帮众见他回来了,悄悄将他拉过一旁,小声耳语几句,历青就发现江远的脸色立刻变成了猪肝色。 “怎么了”历青好奇,感觉应该不是太糟糕的事。 可惜这件事对江远而言确实很糟糕。江远耷拉着脑袋不接话,埋头往里走。赵十三迎面走来,看到江远先是一愣,随后脸上藏不住的笑意荡漾出来,一边冲江远挤眉弄眼,一边拍着江远的肩膀指了指身后。 不用他提醒,江远也看到了他身后的青蛇。 第四十四章 神秘预言 江远一眼看到了青蛇,立刻无视了眼前的赵十三,有些兴奋的跟青蛇打招呼,谁知青蛇却仿佛看到个陌生人一般,点点头便错肩而过。江远尴尬的站在原地,枉费了赵十三一番用心良苦的暗示。 “怎么了?她为什么这个样子?”江远不解,扭头问赵十三:“是不是我不在这段时间有人说我什么坏话了?” 赵十三表情夸张,道:“说你坏话?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这么危险的事青蛇她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去?你刚走的时候她急的都要发疯了,要不是我们拦着,她一准去追你了,后来听傅恒大侠说你没事才放下心来,我们这些日子已经替你说了不少好话了!” 江远简直是个单细胞生物,皱眉道:“当时我心里着急,一时间没想那么多,再说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她掺和进来?” 一旁的历青大概听明白了,比起江远,历青这方面见到的听到的都多的太多了,揶揄道:“从前你是孤身一人,独来独往自然不用考虑太多,想去哪便去哪,可现在不一样喽,你可是……”历青不怀好意的笑着,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两下:“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早晚要出事,可惜啊,刚来就让我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恰巧此时瞿韩青和傅恒走了出来,这还是历青第一次见到瞿韩青。 之前的事情历青也有些耳闻,在之的印象中,各派联军围攻六和帮可以算是正对邪的讨伐,理当顺天应民才是,可谁知当地的百姓们竟然如此维护六和帮,最后各派联军甚至以那样的方式收场,简直颠覆了历青的世界观。历青有些好奇这瞿韩青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瞿韩青拍着江远的肩膀,江远猛然想起来何进尸体上的拳伤,怎么看都像是要嫁祸给六和帮,若这件事真是东厂所为,那么这件事有必要提醒一下瞿韩青。 “你也察觉到了?”瞿韩青无奈的笑着,笑容有些苦涩:“你想的没错,东厂确实准备对我们动手了。这次想利用江湖势力没有得逞,下次就会亲自出手,我们正为此苦恼。近期这里不太平,你要小心一些。” 江远下意识的看了历青一眼,历青却并不太吃惊,六和帮短时间内迅速崛起,江湖上早已流言纷纷,猜测他们跟朝廷有所勾结,如今听闻这样的消息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瞿韩青担心的是江远,江远两次坏了东厂的好事,怕是早已上了东厂的死亡名单,被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盯上,怕是从今以后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了。 江远却满不在乎,跟东厂打交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岂有害怕的道理? 用过晚饭,傅恒拉着江远出来散步,显然是有事情要说,但江远却完全没有心思,他大概也能想到傅恒要说些什么主意安全小心行事之类的,他现在最想见的人当然是青蛇,刚才在饭桌上的时候青蛇的表现就很不正常。江远听傅恒絮叨了一路,不由得有些心急,这时傅恒却说起了另外的话题。 “你可知当初我为何要对你师父勤加约束?” 嗯?江远一愣,师伯没由来的说这些事做什么? 不待江远出声,傅恒有些恍惚,自问自答道:“本来我们这一脉人丁稀少,只要不作奸作恶,门规什么的也宽松的很,一切都是因为当年天机老人的预言,他说我们这一脉会出一个为祸江湖的大魔头,当年你师父的行事作风偏激,我担心他坠入魔道,预言应在他身上,所以才会以师兄的身份对其严加约束,以至于最后引来了他私自下山叛出师门。后来他做事虽然不按常理,但总归还称的上一个侠字。这令很我愧疚,也松了口气,预言终归没有应在他身上。” 这也太扯了吧?就因为一个不知所谓的预言,致使师兄弟差点反目?江远不信天命,问道:“就因为一个预言?” “你可莫要小看了天机老人,这位前辈一生参破天机无数,所卜所算无一失言,也正因如此,泄露天机太多死后尸身遭到九雷击顶,尸骨无存。” “那师伯你的意思是?”江远瞪大了眼睛看着傅恒,预言没有因在师父跟师伯身上,剩下这一代只有三个人,伯良从小跟在师伯身边,为人处世跟师伯简直一模一样,师伯自然不会怀疑他,仲林师伯的亲子更不用说,他虽然平时说话吊儿郎当,但江远深知他骨子里却是一位正直的侠士,这么说……师伯实在怀疑自己? 傅恒察觉到了江远的言外之意,笑道:“你误会了,你之前在我府上住过半年,你的为人我当然清楚,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你出力不小,大侠之名当之无愧。” 江远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说得也不是自己,那师门中还有谁? “六和帮中的那两位少年是你的弟子吧?” 江远恍然大悟,自己确实曾教过小鱼和小海二人些粗浅的入门功夫,却从未想过要收他俩做徒弟。只是这两个小鬼自称是江远的弟子,被傅恒撞到了吧。 江远有些怀疑这子虚乌有的预言究竟有多大威力,上至自己的师弟,下至八九岁的孩童,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傅恒傅大侠居然都起了疑心。 “那两个小鬼都是倭寇刀下的孤儿,被我救了回来,只教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让他们防身,算不得弟子。再说了,师伯,我还不到收徒的年纪吧?”江远哭笑不得,这天机老人真是害人不浅。 “那两个少年皆是良材美玉,你若有爱才之心,收做弟子也未尝不可。只是……那女娃娃还好,那个男孩有些阴沉,令人住摸不透,千万要小心**。”傅恒道。 江远心中一惊,师伯一生阅人无数,他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之前也曾觉得小海的心性城府不想是个普通的少年,但江远深信只要悉心**,此子终究还是可以走上正道的,如今听到师伯的评价,他也有些不确定了,江远更是想起了他挥刀杀人的样子,沉稳冷静,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江远感到心中一阵寒意。 跟傅恒散步回来已是近半夜,江远心中惦念着青蛇,顺着小路来到了青蛇的小院。青蛇房中还亮着灯光,似乎是在专程等着什么人。 江远心中暗喜,原来她也没有真的生气嘛。 门上着插销,江远轻叩了两声。 “谁?” “我。你开门啊。” “这么晚了,少侠夜闯姑娘的闺房,成何体统。有事还请明日再来吧。” 江远哭笑不得,连忙求饶:“是我错了,都怪我不辞而别,当时情况紧急,你别生气啊。” “你这么晚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保证,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不让你担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江远看到了双眼通红的青蛇。 “进来吧。” 江远低眉搭眼的跟在青蛇身后也进了房间二人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壶酒——这不是明摆着等自己嘛! 青蛇自顾自的喝着酒,江远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对不起,走的太匆忙,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江远想来想去,就想出这么一句话。 “我跟你说过的吧,我八岁的时候失去了父母,兄弟,和家庭。后来在六和帮,每次打仗都会少一些兄弟,有的只见过一面,有的朝夕相处,他们有很多人替我当过刀,六和帮越来越壮大,每次死的兄弟就越来越多。江远,你不告而别真的一点都不重要,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了。”青蛇有些恍惚,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伤心事,双眼红彤彤的。 “抱歉,让你担心了。”江远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女人。笨拙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人在江湖,身处险境是很平常的事,这一点怕是很难如青蛇的愿了。江远从青蛇手中抢过酒壶,往口中猛灌了一口,道:“人生不过就是个得失的过程,总有些东西是终究会失去的,只在意你失去的,就无法得到想要的。你看,你失去的家庭,却得到了六和帮的兄弟兄,每次打仗都会失去同伴,可你的同伴不是每天都在增加吗?人总要向前看。”江远暗道:谁不是一路伤痕累累的走过来的?江远甚至都不记得父母的样子。 青蛇扭头看着江远,莫名其妙的笑道:“你的故事还没有讲给我听过呢。” 江远想了想,道:“我的故事还没有完呢。你要听下去吗?” 这倒还真是个新鲜事,江远这个榆木疙瘩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以啊,那你就慢慢讲给我听吧。” 第四十五章 大雨将至 演武场上。 小鱼和小海两人在练习对打,青蛇在一旁用心的指导,这段时间江远没在,一直都是她在教两个孩子练功。 不得不说这两个孩子确实很有天赋,这才几天不见二人对攻时出手已经初有章法,怕是一般的成年人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可见他俩不仅天赋异禀,练功时也比别人要刻苦。 江远甚是欣慰,却也有些隐忧,小海来历不明,傅恒说他心机城府很深,不知是福是祸。 “你们两个过来。”江远想了想,不如将他们留在自己身边,一来可以引导其走上正道,二来小海若是真有为祸江湖的迹象,自己可以及早想其他的办法。 两个小孩闻言立刻快步跑了过来,恭恭敬敬的给江远行了个大礼。这次江远没有躲开,坦然的受了这一拜,这就代表着江远自己正式手下二人作徒弟了。 “从今天起,你们二人就正式拜在我南华派门下,我就是你们的师父,我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明白了吗?” 两个小孩相视一眼,激动的双眼泛出了泪花,再次重重的拜倒在地,声音颤抖的喊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江远弯腰扶起二人,道:“你们既然是我的徒弟,那我自然该送你们些见面礼,”说着从怀中摸出两枚血红色的珠子,“这是用菩提树的树心打磨而成的菩提珠,修行内功时将它握在手中,有助于抱守元神,摒除杂念,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二人双手接过菩提珠,握在手中有果然有些暖意传来。 “这至少是百年以上的老树才能结出这样的树心,这份礼不可谓不大哦!”青蛇走了过来,眼含笑意。 “青蛇姐姐……哦不,师娘,你也有礼物要送给我们吗?”小鱼抬头希冀的望着青蛇。 这一声师娘叫的青蛇方寸大乱,脸色没由来的红到了耳根,假意啐骂了一声:“小丫头片子,谁是你师娘?现在有人撑腰了,连姐姐都敢戏弄了?”假意扬起巴掌要打,小鱼咯咯笑着躲开了,欢笑声一片。 “江远小兄弟以弱冠之年收徒,日后师徒三人行走江湖,也堪称是一段佳话。”不知几时,瞿韩青和傅恒等众人也来到了院中。 傅恒看着江远收徒,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拜师的时候大概也就像两个孩子这般大小,一晃眼一个甲子便过去了,心中感叹岁月不饶人,笑道:“今日我师侄收了两个徒弟,南华派后继有人。我这做师公的,也该给徒孙点见面礼。”说着伸手从腰后取出两柄短剑, “这是我近日所创的一套剑法,你二人年纪还小,用不了长剑,这套剑法给你们正合适。看好了!” 傅恒随手将套剑法使了一遍,在场的众人大多都是识货之人,这套剑法长在灵活多变,虽然威力稍有欠缺,但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却是正合适。傅恒将两柄短剑递了过去,两个孩子再拜而受之,依次见过了伯良和仲林两位师伯。 傅恒和两位徒弟在这里的事情也处理完了,这便是打算起程回家,过来向江远道别,年关将近,傅恒原本还是希望江远也能回傅府,被江远婉言谢绝了。一方面六和帮和自己都已被东厂盯上,此时再回傅府怕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青蛇。 江远和历青在六和帮住了下来,一面潜心修炼《南华心经》,一面教两个孩子武功。 一晃眼便到了年底。 边城虽是座小城,一逢过年却也热闹非凡,街上的商铺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大家都忙着采购年货,江远和历青也被青蛇拉到了街上。 “话说我们都买些什么?” 历青有些不解,说到年货,自然是要备些对联鞭炮之类的,可青蛇拉着两个大男人居然逛起了绸缎庄。 “对联鞭炮自然有人准备,我们就随便逛逛喽!” 面对历青的质疑青蛇满不在乎,漫不经心的答道。大概自古以来女人逛街都比较麻烦,三分地大小的绸缎庄她来来回回逛了不下几十遍,江远和历青跟在身后腿都走乏了。 “怪事!江兄,你说我们自幼习武,平时被师父罚扎马步一扎就是几个时辰都不觉的累,今日怎么在这街上逛了逛便腰酸腿乏?”历青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江远自然知道他这是在取笑自己,白了他一眼不做反驳。终于青蛇逛好了,挑了两匹布表示心满意足,说回去要做两件衣服穿,历青满脸不信:“你还会女红?” 青蛇大概是对两个少侠的表现还算满意,眼都眯成了月牙:“那是当然!从小我娘就教我做女红。”不待江远和历青说话,发号施令道:“我们去下一家!”兴冲冲的往胭脂水粉店里而去。 江远和历青两人一人抱着一匹布跟在身后。 “江兄……”历青冲江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后面有个人在跟踪。 江远早就注意到了,那人从绸缎庄就跟着,一路跟到了胭脂铺。江远暗笑这人也是个笨贼,哪里有大老爷们一个人要逛绸缎庄和胭脂铺的?想不注意都难! 青蛇机敏过人,后面两人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她的眼睛,察觉到有人跟踪后冷哼一身,不动声色的转进了一处小巷。那人跟在三人身后也进了巷子,七拐八拐,三人竟然不见了。 “糟糕,中计了!”那人吃了一惊,慌忙往外跑。 “晚了!”江远和历青一前一后将此人堵住,青蛇高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跟踪我们!” “姑娘说笑了,在下只是个过路的,哪里是在跟踪三位?”那人大概也是心虚,一咬牙竟抢先出手,从怀中抽出匕首扑向了青蛇! 青蛇虽是女流之辈,手上的功夫却不弱,虽然惯用的九节鞭没带在身上,却依然不是这个毛贼能欺负的,不慌不忙一脚踢飞那人手中的匕首,右手一个擒拿手将那人扣在墙上,左手接住下坠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那人的手心。 “啊……”小巷中顿时穿出杀猪般的惨嚎。这样凌厉的手段江远都感觉有些残忍,但是若非青蛇有所防备,此时受伤的便是青蛇了。 “胆子不小,武功却如此脓包。说不说?!“青蛇冷笑道。 那人不知什么来路,咬牙忍住手上钻心的疼痛,硬是一声不吭。倒算是个硬汉。 “怎么办?”青蛇见一时也盘问不出来,在这里继续用刑总归不太好。 “带回六和帮吧,无论如何,先查清底细再说。”江远想了想,心中大概有个方向,还是需要验证一下。 “啊,对了!小心他……”江远猛然一件事上心头,曾经也有个刺客被他和胡三爷逼上绝路,可惜被他咬破藏在口中的毒囊自杀了,如果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还是迟了一步,那人的口中也藏着毒囊,被青蛇擒住的时候就已经咬破了,此时已经七窍流血,神仙难救了。 “这……这么狠?这下问不出底细了。”历青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惊的张大嘴巴。 “应该是东厂的人。我之前也遇到过这样一个人。”江远懊恼,同样的事情居然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两次。 青蛇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说法:“上次的事情就是东厂搞出来的,看来他们是打算亲自出手对付我们了。” “先回去通知大家吧。” 第四十六章 是祸非福 “该来的早晚会来。” 青蛇他们向瞿韩青禀告了情况,瞿韩青也认同了他们的想法,只不过却并没有太惊讶:“二十年前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东厂可不比各大门派的联军,不仅高手如云,行事风格霸道残忍,更重要的是背靠朝廷,势力极大绝非江湖门派能相比的。 “我们手中不是还有一张大牌吗?东厂王振怎么敢……” “他们正是冲着那个来的。” 江远猛然想起来,张将军说过,瞿韩青拿走的那个东西,不是救命符,就是催命鬼,看来现在应验了。 “东厂这次来,不止是要找到那个东西,恐怕也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好杀鸡儆猴,给江湖上其他人看看,与他们作对的下场。” “也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江远沉吟片刻,想起了沧月姑娘曾说过的话。 “哦?此话怎讲?”不仅青蛇,就连瞿韩青也来了精神,这个少年不久前曾阻止了一场浩劫,他的话或许可以听一听。 “我在扬州时曾听醉仙苑的沧月姑娘提起过,皇帝打算御驾亲征,王振也要随军出征,我想届时东厂怕就腾不出手来管江湖上的事了。这一场大战打三五个月也好,打一年半载也好,这段时间我们有机会想想其他办法。这场大战若是胜了,王振的权势必然更大,野心和欲望就会更加膨胀,那时朝廷内外要对付他的人就更多了。若是败了,朝廷里的忠臣良将能便更要追究他的责任,东厂的势力说不定也会因此受到影响,所以只需三五年,王振必败。”这是沧月姑娘的原话,江远也是将信将疑,眼下用来给六和帮打气再合适不过了,“而且,我想……如果我们能挡住这次进攻,东厂恐怕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毕竟我们若是将那东西公之于众,对他们也没好处。” “你还懂朝廷的事?”青蛇斜瞄着江远。 “这是沧月姑娘说的,我哪里懂这些?”江远摇了摇头,看来这几句话确实起了些作用,至少瞿韩青开始皱眉思考,不是那么悲观了。 “醉仙苑是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沧月姑娘是醉仙苑的花魁,她的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瞿韩青喃喃自语,他现在就如同一个落水者,只要有一丝求生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哪怕那只是一根脆弱的稻草。 三人从聚义堂出来,青蛇斜眼瞅着江远:“你还去过醉仙苑那种地方?” “你可别误会,都是叶一凡那小子,他说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谁知就带我去了醉仙苑,而且你有所不知,醉仙苑的姑娘们都是卖艺不卖身,根本就不能算个烟花之地吗!”江远气急,忙乱的解释着。 “哦?醉仙苑不算是烟花之地,那你倒是说说,你都去过那些烟花之地啊?” 江远一时语结,百口莫辩。好在有人及时替他解了围。一名帮众匆匆跑了进来,递给青蛇一封书信:“长老,刚才有个姑娘给你送了封信,你不在,我们代为接受了。” 青蛇在江湖上仇人很多,朋友很少,若说有人来寻仇还可信,谁会写信给她?青蛇自己都很好奇,接过书信先看了一眼落款:蒲沧月。 “没由来的,她给我写什么信?”青蛇一边自语,一边翻开书信。 “说了些什么?”说曹操曹操到,刚才在聚义厅中江远转述沧月姑娘的一番话令历青对她敬佩不已,如今她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寄来封信,历青也很好奇她又说了些什么。 “她说前几天醉仙苑探听到东厂有大批人马出动,朝着六和帮的方向而来,其中不乏成名已久的高手,料想以六和帮的实力怕是难以抵挡,我若有难可以去醉仙苑避一避。”青蛇撇了撇嘴,“她以为我是什么人?要我在危急关头抛下弟兄们独享安逸?” “别这么说,她也是一番好意,你想,若是你真的做了朝廷钦犯,她们收留你那便是要冒着灭门的危险。”江远道。 青蛇一脸不屑,冷哼了一声:“今日之事,对谁都不能提起,尤其是六和帮内的兄弟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江远和历青点了点头,这件事当然不能传出去,三人默默散去。刚走两句,江远叫住了青蛇。青蛇回头望着她,听听她要说什么,江远神色复杂,犹豫了一下。 “最近小心点,不安全。” 青蛇愣了一下,笑道:“你还是小心自己吧,别让东厂的人盯上。” 江远不擅长表达感情,但青蛇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内心,历青毫无防备的被强塞了一把狗粮。 回到演武场,江远和历青来看看小鱼和小海练功练的怎么样了。这两个小孩的天赋很高,江远一直采取放养式的教育方式,除非两人修炼上遇到了难题,江远一般不会干涉。他们两个小家伙这一个月来又长进不少,江远和历青远远的看着两个孩子,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看着看着,江远渐渐发现小海的动作有些不太对,似乎有伤在身。刻苦练功是好事,但因此而伤到自己就没必要了,江远快步走了过去,打算劝劝小海。 两个孩子见江远走来,马上收招站住,没等江远开口,小鱼却先说话了,她两眼噙着眼泪,似乎是受到了委屈:“师父,我们跟别人打架了。” 这哪里是跟人打架了,这分明是被人欺负了。以他们俩现在的武功,寻常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都未必是他们俩的对手,若是小孩子间的打闹,绝对不会被伤成这个样子。 这可是江远自己的亲徒弟,江远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这么护犊子的人,只感觉心中有一股无名怒火,顺着脊梁顶上了脑门!强压着怒火,江远沉声问道:“你们跟什么人打架了?” 小海要强,不愿自揭伤疤,还是小鱼开口,她哽咽了几下,稍稍平复了心情:“我跟小海中午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想吃点凉皮,结果路边过来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说我们是六和帮的小杂种,偷了他的钱,要我们赔他,我们怎么解释他都不听,还动手打了小海。然后我们就还手了,然后就逃回来了。” 这分明就是来找茬的!当这两个孩子真是没人管?江远二话不说,拉起小鱼就往外走:“你们在什么地方遇到那个人的?妈的欺人太甚!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老子废了他!”江远气的连爆粗口,出乎历青的预料,生怕他惹出什么麻烦,拉着小海在后面也跟了上去。不过历青在意的还有另一件事:什么人敢在六和帮的地盘上骂六和帮是杂种? 第四十七章 败絮公子 江远拉着两个孩子怒气冲冲的出了门,正好碰上了青蛇,青蛇大概在小鱼身上找到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平素最疼爱小姑娘,一听她受了委屈,气的简直要提刀砍人了,二话不说便和江远一道去找那人算账了。 江远等人匆匆赶到集市,在路上就碰到了那个人。那白衣男子大概和江远差不多大小,生得倒是模样俊朗,可惜一脸阴鸷的神色却没有多少英气,看着便惹人厌恶。 “就是他!”小鱼躲在江远背后,怯生生的指着那个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一脸两个孩子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仰天大笑,言语轻佻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小杂种找来了帮手,可惜呀,就这仨瓜俩枣,是你家周爷爷的对手吗?” 历青摇了摇头,这人怕是个愣头青。且不说江远行走江湖的时间不长,还未有什么名号,青蛇可是六和帮几位堂主之一,江湖上怕是没几个人敢说不认识她;历青也是武当掌门的首徒,数次随师父师叔们下山,江湖上有名的人几乎都混了个脸熟,此人却说这几个是什么歪瓜裂枣,不是那个富贵人家出来的愣头青,还能是什么? “我道是谁,这不是名剑山庄的周义显周少爷吗?你怎么敢跑到我六和帮的地盘上来撒野了?”青蛇冷笑道。 那人被点破身份并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张狂的大笑道:“想不到这里也有人认识我周义显,姑娘你放心,我一会下手轻些,免得传出去有人说我不知怜香惜玉。” 江远怒极,历声质问道:“瞧你也是个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无故欺辱十岁的孩童,你羞也不羞?!你也不问问他师父是谁!” “哦?原来你就是他俩的师父?简直是误人子弟。你要提他俩出头,那便来试试!” 周义显有意折辱江远,放着左手的长剑不用,脚下轻轻一跃,一个箭步滑到江远面前,伸出巴掌抬手狠狠地抽向江远的脸颊。 出道以来还没有被人这样轻视过,江远怒发冲冠,抬手挡住这一巴掌,反手狠狠地也抽了回去。 周义显毕竟有些实力,一击不中立刻远遁,不与他再做纠缠。谁知江远却如影随形的追了上去。周义显低估了江远的实力,这一巴掌竟然没躲开,被抽了个结结实实! 爽!不仅江远,历青和青蛇以及两个孩子心中同时跳出这个字。 这一巴掌抽的很重,周义显的左脸立刻红肿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吃了这样大的亏!行走江湖,面子最重要,若是今日的事情被人传出去,日后自己岂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了?周义显的自尊和理智被这一巴掌扇得粉碎,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光这几个人! 周义显愤怒之下想也不想,抽出长剑甩出一个剑花,同时刺向江远腰腹腿三处! 虽然失去了理智,此人的剑法倒还是工工整整,看得出练剑的时候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可惜江远一点也没有放在眼里——给小海三年时间,这样的剑法也当能轻松击败! 简单的探清了周义显的底细,江远也学起了周义显,放着长剑不用,赤手空拳的戏弄他,以这样的方式回应他刚才的狂妄。 反过来被江远小看的屈辱令周义显直欲发狂,长剑接二连三的刺向江远的要害,可对方却总能在将要刺中的一瞬间灵巧的躲开。 其实这个时候若是周义显还能保持理智,他就会发现自己完全不是江远的对手,可在愤怒的冲击下他却误以为江远接连闪躲已经被自己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惊鸿一剑! 这是名剑山庄的秘传绝学,也可以算是名剑山庄立派根本之一,名剑山庄的剑法本繁华多变,这一招却化繁就简,聚内力于剑上,以极快的速度刺出一剑,虽然只有一剑,但是所到之处无坚不摧,不留后手,没有回旋! 这一招本威力无穷,是可以决定胜负的一剑,当年在周家先祖们的手上令江湖人闻风丧胆。 历青摇了摇头,名剑山庄的剑招路数他多少有些耳闻,这一招惊鸿一剑当然知道,可惜……俗话说,像不像,三分样。周义显的这一招不仅未得其神,连形也不对,不仅没有无坚不摧的气势,就连速度也跟不上。 失去了速度的惊鸿一剑破绽百出,简直就是送命。直到剑尖离江远的面门只有二指之遥,江远方才伸出右手的中指和食指,稳稳的夹住了这一剑。 周义显立刻发力想要震来江远的手,可惜三次都没能如愿,登时进退不得。江远顺着剑身发力,一股内力立刻震开了周义显持剑的手,夺下了他的长剑。失去了长剑的周义显惊慌失措,然而更加惊慌的事情还在后面。 江远夺剑在手,照葫芦画瓢的把周义显刚才的招数模仿了一遍,周义显左右躲闪,好不狼狈。这人竟然有这样的本领,只见过一次的招数就能用的出来?虽然手法生涩,但那的的确确是名剑山庄的剑法!周义显心中骇然,这么说来,他最后要用的不就是…… 惊鸿一剑! 周义显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同是这招惊鸿一剑,江远竟然用的比他这个名剑山庄的传人更有气势,若是假以时日,这一招怕是要在江远的手上重现辉煌了。生死关头,周义显来不及失魂落魄,他没信心像江远一样用两只手指接下这招,只好向后仰去,擦着肩膀避开了这一剑。 这人虽然可恶,但终究罪不至死,江远没有下杀手,要不然出剑时再下三寸,管教他躲不过。这一剑擦着他的肩膀刺了过去,剑身上却没有传来破皮伤肉的触感。 怎么回事?江远很疑惑,那一剑虽然没有刺实,但应该会伤到他。江远收剑,将长剑一甩,齐柄没入周义显身后的大树中。 周义显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望着对面这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他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江远,今日就算栽在这里了。江远这才看清楚,原来周义显身上穿着金丝内甲,难怪刚才那一剑没有伤到他。 江远不想再与他纠缠,冷冷的喝到:“滚!” 周义显听到这个字,如蒙大赦,连身后的剑也顾不得拔出,立刻抱头鼠窜。 江远替两个弟子出了口恶气,回头拍着小海的肩头:“你看,很多时候你不去招惹别人,却有人要来欺负你,我教你们武功,便是要你们有能力保护自己,不受他人欺负。今天要是你比他强大,他就欺负不了你。” 两个孩子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常年跟倭寇打交道他们自然懂得弱肉强食的道理,江远也不想多说,反而给了他们压力。 “师父,最近街上多了很多很奇怪的人。”小鱼犹豫道。 “有多奇怪?”青蛇问道。小鱼口中很奇怪的人多半是江湖中人,这里是六和帮的地盘,她自然要好好打听一下。 “嗯……前几天我跟小海看见有个瘸了腿的老伯伯,撑着一副铁拐,走的竟然比正常人还快,还有一个小姐姐,穿着道袍,脸上和手上都白的吓人,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不像个活人,还有个光头,跟空智一样,脸上身上都是青色的纹身……还有好几个,想不起来了。”小鱼歪着脑袋想了想,补充道:“最奇怪的是有个瞎子,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人群中走路完全没有撞到任何人,很厉害吧?” 这些人听起来都不简单,突然齐聚在这边城,必然有阴谋。江远打发两个弟子回去练功,扭头对青蛇道:“来者不善啊。”青蛇冷哼一声:“听说我六和帮有难,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来分一杯羹?想的太简单了些!” 第四十八章 逆子 “帮主,打听清楚了,这几天出现在边城的这些人都是东厂找来的帮手,个个都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 从小鱼口中无意中得知了有高手潜入边城,青蛇立刻上报了瞿韩青,六和帮的探子们行动了起来,很快就将这这些人的底细摸清楚了。这些人在江湖上可谓是劣迹斑斑,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很多无辜的人命,若是在平时,他们根本不敢正视六和帮,而今敢大摇大摆的来到边城,一方面是东厂要对付六和帮,另一方面怕也是找到了东厂这样的大靠山。 “找几个人跟着他们,看看他们要干什么。”瞿韩青沉吟道:“就明着跟踪,盯死他们。” 破船尚有三斤钉,何况六和帮现在还不是破船,瞿韩青此举无非是想警告他们:六和帮不是好欺负的,若是惹急了,拼着鱼死网破也要先掐死这群炮灰。 话分两头,名剑山庄内发生着另外一件事。 “爹,东厂的人来找我们,这是多好的事情,你怎么不同意呢?”周义显有些恼怒。 也难怪他会生气,就在东厂放弃了对六和帮的扶持之后开始在江湖上重新寻找扶持对象,第一个目标就找上了名剑山庄。 这件事情上父子三人产生了分歧,作为庄主的周显鸿并不同意,认为这样的事情有辱家门,但两个儿子却求之不得。 “你懂什么?我们名剑山庄以正为本,以义立身,如此不忠不义,欺师灭祖的事我绝不答应!”周显鸿也有些什么恼怒,万万没想到两个儿子竟是这般势利之人,连家门祖宗都不要了。 “爹,你糊涂啊,这件事怎么能叫欺师灭祖呢?祖宗的期望不就是我们名剑山庄能发扬光大吗?你看看六和帮,短短十五年便能称霸江浙,不就是有东厂在他们身后吗?以我们名剑山庄的实力,若是能得到东厂的帮忙,早晚可以一统江湖,到那时才真正是光宗耀祖!”周仁显也劝道。 “我看你们两个是被鬼迷了心窍!如果真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名剑山庄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这件事不必多言!”周显鸿愈加生气,“你们若是再敢多说,我便将你们逐出名剑山庄!” “他六和帮做得,我名剑山庄如何做不得!”周义显也来了火气,口不择言道:“你就是个老糊涂!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偏要守什么清高!你睁眼看看这个天下,哪里不是弱肉强食?我看名剑山庄早晚要败在……” “住口!”周仁显立刻狠狠地扇了弟弟一个嘴巴,以防他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哥,机会只有一次啊,我们不答应,东厂就会去找别人!说不定还会把我们当成眼中钉除掉!” “滚,滚!”周显鸿怒不可遏。 “你会后悔的!”周义显硬邦邦的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周仁显也摇了摇头,离开了。 望着两个儿子的背影,周显鸿不禁老泪纵横:“家门不幸啊……” 周义显离开后怒气冲冲,径直去了酒楼,独自一个人喝着闷酒。一壶壶花雕下肚,周义显却越喝越闷,越发恼怒,一把抓起酒壶摔了出去:“小二,上酒!”破碎的酒壶正好摔在刚进门的一个黑衣人脚下。 “周兄?这是谁惹你生气,发了这么大的火?”那黑衣人径直坐到了周义显对面,拿起小二刚上的酒自斟自饮了一杯:“好酒,喝惯了江北的烈酒,一品这江南的花雕也别有一番风味。” “韩兄,你有所不知,我爹那个老顽固,他不同意我们跟东厂合作,还不听劝,我多说一句他便要赶我去家门。我能怎么办?”周义显抱怨道。这个人惹不起,此人是东厂派来与名剑山庄交涉的人,荣华富贵全在此人身上,纵有天大的火气,周义显也不敢朝此人撒火。 韩德闻言笑了笑,遗憾道:“周庄主年纪大了,有些顾忌也很正常,这件事急不得。不过时间紧迫,若是名剑山庄不同意,那就算了,我们再找别家。买卖不成仁义在,周兄,来日再见我们还是朋友。”说罢,起身假意要走。 “韩兄留步!我们再商量一下如何?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能说服我爹,就几天!”不出韩德所料,还没走出酒馆的门口,身后周义显便追了出来。 “周兄啊,不是我不给你时间,多等几天也无妨。只不过以我看你爹的态度,几天你恐怕很难说服他。周庄主不点头,我们跟谁合作?”韩德话中有话,周庄主三个字特意加重了些语气。 周义显犹豫了片刻,咬牙道:“若是周庄主答应了呢?” 韩德心中暗笑,话中的意思显然对方已经听懂了:“如果周庄主点头,那合作随时可以开始,我们东厂有十足的诚意,当年给六和帮的,一样不少都会给名剑山庄,没有给他们的,也可以给你们,只要我们合作愉快。” 周义显被这样的利益冲昏了头脑,急切道:“韩兄,你且稍等几日,等我的好消息,等着!”说罢,周义显如同在黑暗中窥见了光明般欣喜若狂,飞奔离去。 韩德看着周义显的背影,暗暗冷笑了几声。 “爹,别怪孩儿不孝,我这也是为了名剑山庄,请你先委屈几日吧。”当天夜里,周义显联合哥哥周仁显悄悄在父亲的饮食中放了软筋散,偷偷的软禁在了密室中。 周显鸿怒道:“畜生!连你爹都下得去手,还敢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名剑山庄,我就算是死也绝不做东厂的走狗!”说罢,周显鸿快步向墙上冲去,想要撞死在墙上。可惜,中了软筋散后不仅无法运行内力,甚至就连走路都脚步虚浮,周显鸿没走两步便重重的摔倒在地。 周义显兄弟俩冷漠的看着趴在地上大口喘气的父亲,道:“爹,我们哥俩怎么会让你死呢?你还要看着我们是如何统一江湖的,到时候我们就让你来做武林盟主。”说罢,二人转动机括,密室锁紧。 周显鸿躺在密室中老泪纵横,既为自己今日的结局心酸,又为名剑山庄的未来担忧,但更多的还是对两个孩子的堕落感到失望,愧对列祖列宗啊…… 兄弟二人从密室出来,走到前厅,韩德正坐在那里喝茶,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韩兄,事情已经搞定了,我们答应和东厂合作。”周义显丝毫没有愧疚,甚至笑的有些得意。 “哦?周老庄主他同意了?”韩德明知故问。 “韩兄多虑了,现在我大哥就是庄主,他说了算。” 这对兄弟倒算是理想的工具,这年头连狗都有人争着当。韩德眼珠一转,决定再逼他二人一把:“这恐怕不行吧?既无前任庄主遗命,又无世代相传的信物,江湖上如何能够承认仁显兄是名剑山庄之主?更何况若是有朝一日周老庄主万一脱困而出,又该当如何?” 这对兄弟虽然目光短浅,但却并不傻,韩德的弦外之音自然听懂了。只是要对父亲下手,他们俩还真过不去那一关……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二位下不定决心,那韩某就不勉强了,告辞!”韩德假意起身准备离开。 “韩兄等一下,我去去就来。”周义显沉声道。周仁显吃了一惊,没想到弟弟真的要动手了,伸手抓住周义显的衣袖:“义显,这件事……” 周义显使劲挣脱了出来,面色铁青怒道:“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们还有退路吗?!” 不多时,周义显从密室中走了出来,韩德大笑着迎了上去:“周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坚决果断,是个做大事的材料!日后名剑山庄发扬光大,想必九泉之下令尊也以你为荣!我明天就发消息回总部,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哼哼,是条好狗。 第四十九章 恶少 “帮主,柳溪那边的兄弟们传来消息,有大批来历不明的人这几天进去名剑山庄,可能是东厂的人。” 瞿韩青皱着眉头,东厂的人进入名剑山庄为其扫平路上的障碍,跟当年扶持自己时一模一样。而他们要对付的第一个目标,自然就是六和帮。 “我曾听师伯说过,名剑山庄的周显鸿老庄主为人正直甚至有些迂腐,他怎么会跟东厂的人同流合污?”江远不解,这件事有些古怪。 青蛇对江浙一带大大小小的门派全无好感:“哼,接受东厂的帮助,就可以一举称霸江浙,将来一统江湖也不是不可能,与这样的利益比起来,跟东厂同流合污算什么?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盼着这个机会呢!”青蛇大概忘了六和帮也是靠着东厂起家,“虽然人人都不齿东厂的所作所为,但是好处可是实打实的揣在自己怀里的,残害几条人命算什么,被东厂骑在头上,那就去骑到别人头上,不是人人都有骨气的。” 青蛇越说越来劲,一抬头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 “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智商得打折啊。”赵十三小声嘀咕。“前两天传来消息,周老庄主病故,现在名剑山庄主事的是周仁显。” 江远始终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从未听说过名周老庄主身染恶疾,怎么会突然就病故了呢?跟何况前几日还在街上跟周义显打了一架,若是周老庄主病重,那周义显哪里有功夫来这里找茬? “我听说那个周显鸿死后不久,东厂的人就进了名剑山庄,我看就是那两个小畜生为了自己的前程,连自己亲爹都不放过。”连空智这么没脑子的人都能看出这里面的蹊跷。 赵十三道:“这件事可不好乱说,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东厂吧。” 众人议论纷纷,却发现瞿韩青一句话也没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片刻,瞿韩青道:“名剑山庄已经跟东厂合流,怕是很快就要对我们动手,我们不能放松警惕。传令下去,各堂加强戒备,严密监视名剑山庄的动向。没什么事就散了吧。” 众人散去。 “江兄,我觉得你说的对,名剑山庄必然有蹊跷。”历青凑了上来。 “你的意思是……”江远隐约猜到了历青的想法,他想去名剑山庄一探究竟,顺便还能摸一下东厂的虚实。 江远亦有这个想法,二人一拍即合,立即准备前往名剑山庄。待收拾停妥,江远将两个徒弟托付给青蛇,二人便立刻动身前往名剑山庄。 柳溪离边城并不远,只用了一上午的功夫江远和历青便赶到了名剑山庄。 “江兄,你看那里,是周义显!”历青遥遥指着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正是前两天交过手的周义显。 周义显在柳溪一带本就嚣张跋扈,现在更是有了东厂做靠山,春风得意,丝毫不见是父亲过世的悲痛。 江远冷哼一声:“这世上竟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我看空智和尚说得对,周老庄主说不定真是被这个畜生害了!” 前几日打过一架,大家都认识彼此。江远不想被周义显认出来,与历青低着头躲入了一家酒楼。 江远本想打听这其中的秘密,可谁知这件事早已在柳溪传的沸沸扬扬,不用刻意打听都能听到许多情况。 “你听说了吗,名剑山庄的周老庄主死的冤枉呐,据周家的下人说,老庄主死的时候嘴唇都黑了,一看就是被人毒死的!” “我也听说了,老庄主死之前的几天他们父子三人大吵了一架,这件事,跑不了那两个小畜生!” “不能吧?周家兄弟俩再不是东西,难道还能谋害自己亲爹?” “那俩小畜生也能算个人?我看这件事绝对和他俩有关!” 江远和历青侧耳听着众人议论,也插一句:“名剑山庄在江湖上好歹也算是声名远播,怎么周家的兄弟俩德行如此不济?” “客官你是外乡人吧?我跟你说,这弟兄俩那就是两个大祸害,平时仗着会些武功,就横行邻里,跟土匪没两样!他爹活着的时候还收敛些,如今老庄主去了,谁也管不了他们俩,不知道他们要把这柳溪祸害成什么样子呢!” “就是就是,他爹这才死了几天,两个兄弟就在外面花天酒地,据说昨晚他们还带着一个外乡人逛窑子呢!你说说,这像是死了爹的样子吗?” 江远和历青面面相觑,这俩混蛋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咳哼!”酒楼内食客们对周氏兄弟的所作所为议论纷纷,若是这等话传到了那两人耳中,这里的几十号人都要遭殃,机灵的跑堂小二早已站在酒楼门口放哨,看到周义显策马过来,赶忙示意大家收声:“周二爷,贵客呀,里面请!” 食客们纷纷会意,立刻转移话题:“该你了!喝酒!别耍赖!” 店内一下子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周义显翻身下了马,面无表情的穿过入群径自上了楼,趾高气扬。 小二殷勤谄媚的送到楼口:“二爷楼上请,房间都给您预备好了。小心台阶……”目送周义显上了楼,扭头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压低声音道::“我呸!什么东西!” “小二!”江远招呼小二,想问问他为何如此唾骂周义显。 “客官,你有所不知,那周义显在小店吃东西从来不给钱,前几天让小人送了两桌子菜到山庄,没有小费也就算了,小人跟他要酒菜钱,他还恶声毒气的喝令小人滚蛋。你说,这样的畜生偏偏做了人上人,找谁说理去?”小二向江远倒了一肚子苦水。 “哦?他从你们这里买酒菜是要招待什么人?”江远随口问道,其实即便不问,他也能猜到几分。 “那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二道,“不过听说每天夜里名剑山庄总是有人进进出出,怕是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哦?晚上常有人出入?江远和历青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第五十章 段瑜淳! 夜里,江远和历青偷偷摸到了名剑山庄外。这种事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算的上是轻车熟路。二人纵身跃上名剑山庄的屋顶,发现有一处房间内灯火通明,料想东厂的人就在此处。 二人摸到屋顶,悄悄揭开瓦片,正好瞧见下面东厂的众死士在喝酒,韩德也在其中。 江远并不认识韩德,但见众死士频频向此人敬酒,想来此人必然是死士们的头目。夜风有些大,江远勉强能听清下面的人说什么。东厂的死士喝多了也像常人一般吹嘘,各自吹的面红耳赤,江远始终没听到什么重要信息。不过江远和历青耐性极好,等了半宿,死士们终于朝江远关心的方向聊去了。 “大哥,你说那周义显真的能下的去手杀他爹?” “事情他都已经做出来了,你还不相信?当初为什么挑名剑山庄,不就是因为这两个草包吗?这兄弟俩一个胆小怕事,一个没心没肺,志大才疏放在他俩身上都算是好话。” “原来周老庄主真的是被他两个儿子害死的。”江远低声自语。 “不过这样一来,对付六和帮的事,他们也就帮不上什么忙了,毕竟那两个草包什么事也办不了。” “嗨,怕什么,区区六和帮不在话下,不用他们帮忙,我们自己就足够了,别忘了,督主可是派了段瑜淳大人来指挥。段大人什么手段,大家可都是见识过的吧。” 江远小声问历青:“段瑜淳是什么人?很厉害吗?” “段瑜淳是东厂的二号人物,此人向来深居简出,极少在江湖上露面,我也只是知道他,从未听说过他的事迹。”历青皱眉道,身居高位却不张扬,这样的敌人肯定不好惹。 “我们都在这里等了很多天了,段大人什么时候到啊?再这样迟迟不行动,搞不好要误了督主的大事。” “今明两天吧,我说你有毛病吧?段大人什么手段你不知道?他要是来了,咱们还能这么轻松?一天到晚不是打架就是跑腿,趁他还没来,好好放松一下,等他来了,就没好日子过喽!” “你说的对,喝酒喝酒!” 再听下去也没什么价值了,江远和历青开始小心的撤退。恰在此时,一粒碎石从屋脊上滚落下来,顺着缺口不偏不倚的掉进了韩德的酒杯中。韩德吃了一惊,知道有人在屋顶偷听,想也不想抄起筷子当暗器回手掷向屋顶:“什么人!” 江远和历青见行迹败露,也顾不得轻手轻脚,运起轻功顺着来时的方向跑去。韩德这一身大吼不仅叫醒了酒兴正酣的众死士,也把名剑山庄的众弟子叫醒了。很快江远和历青身后便组织起了浩浩荡荡的一支大军。二人不敢回头看,只顾狂奔。 原本东厂的死士体力过人,名剑山庄的弟子素质也不差,但是今夜酒醉的酒醉,没睡醒的没睡醒,没追出多远就被江远和历青远远的甩在身后。 江远听得身后的喊声渐渐远了,刚刚送了一口气。谁知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不由分说遥遥一掌向二人拍来,掌间隐隐有风雷之声,来势汹汹几有不下胡三爷火云掌之威! 二人吃了一惊,这一掌绝难招架,慌忙向旁边闪开,江远心中波澜大起,这个架势他是见过的,那是瞿韩青和那个武士对决的时候用过的一招! 事情来不及江远细想,那人的第二掌又接踵而至,威力更胜第一掌! 江远和历青都是年轻人中数的上的俊杰,甚至一些前辈高手也不及他二人,然而却在此人掌下被逼的左闪右躲,始终不敢接招,好不狼狈! “哼!无胆鼠辈,只会东躲西藏,可敢接老夫一招?”来人大喝,出掌越发狂暴,内力更是源源不绝。 江远心中骇然,这人的功力怕更在瞿韩青之上,几可与傅恒匹敌!若非这些日子连场大战,修为又精进了几分,怕是早已横尸在他掌下! 不错,来人正是东厂的段瑜淳!段瑜淳也暗自惊叹,虽然这两名小辈没敢正面接掌,但也仍是在他掌下缠斗了这么久,都堪称一时人物。不过这么久还没能拿下这两个小辈多少有些脸上无光。 江远和历青的处境更加危急了,一面段瑜淳的掌力实在难以抵挡,另一面身后的喊杀声更近了。二人几次想要冲过段瑜淳的掌力范围却都被挡了回来,这样下去两人落败被擒只是早晚的事。 江远明知东厂和名剑山庄有所勾结,却仍敢来夜探名剑山庄,自然是有所准备。情势危急容不得江远犹豫,伸手从怀中摸出两个黑色的石球,使劲掷在地上。那两个黑球立刻冒出大量的黑烟,将一点微弱的月光也遮蔽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段瑜淳措手不及,这黑烟的来历不明,是否有毒也不清楚,段瑜淳一分神的时间,江远拉起同样愣神的历青飞奔而去。 这本是东瀛忍者的把戏,江远曾和忍者交过手,对于其来去如风神鬼莫测的战斗方式实在好奇,后来那四名忍者被瞿韩青震死后江远在那死人身上踅摸了些物件,粗略的弄懂了所谓忍术的原理。 就好比这个***,用法简单,但作用却相当大,借助烟雾的掩护进可攻退可守,再不济也可以用来逃跑。还有缠着透明丝线的十字镖,当暗器用的同时还可以借助丝线控制方向,赵十三拿去研究后功力也提升了不少。只可惜江远虽然弄明白怎么用,却没弄明白制作的方法,仅有的几颗***江远一直带在身上,用一个就少一个。 眼见江远和历青逃走,段瑜淳却并没有追击,反而愣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江远和历青死里逃生,更是一刻都不敢停留,几个纵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片刻,东厂的追兵遇到了面色铁青的段瑜淳。 “我不在你们就是这么做事情的?”段瑜淳声音冷冰冰的,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在众人心头上扎。“连被人偷看了也没有察觉?区区两个人,你们这么多人都拿不下要你们何用?废物!出任务的时候不准喝酒你们不知道吗?下次若是让我再从你们身上闻到酒气,我就把你们扔到酒缸里淹死!” 段瑜淳怒气很大,不仅东厂的众死士,连名剑山庄的弟子们也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个个噤若寒蝉,抖如筛糠。 江远和历青一路逃回六和帮,这件事情必须要让瞿韩青知道,同时,江远也想问问瞿韩青,这段瑜淳究竟是什么人。 第五十一章 师徒相见 听完江远和历青的叙述,瞿韩青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他来了。段瑜淳心狠手辣,做事凶残,手上有不下数百条人命,东厂执行的任务一半以上都是他策划的。” “这么厉害?”历青惊道。 “东厂督主王振负责朝廷里的事情,跟皇帝,大臣们周旋,而暗地里见不得光的事,都是他负责,你说他厉不厉害?”瞿韩青毕竟曾投靠过东厂,对于东厂的分工还是知道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们两个的武功很像。”江远沉声道。 瞿韩青犹豫了一下,坦然笑道:“你猜的不错,段瑜淳可以算是我师父。当年我投靠东厂的时候,他发现我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不仅将《奔雷赤帝功》的秘籍传授给我,更是亲自指点了我七年,我能有今日的修为,离不开他的指教。后来他跟我说,若是我跟东厂同心同德,那么他百年之后,我就可以坐他的位置,若是我胆敢背叛东厂,他就会亲自前来将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看来他是来兑现当年说过的话了。” 江远和历青沉默不语,就依目前的情况来看,瞿韩青怕是真的不敌段瑜淳,六和帮也绝非东厂的对手,情况不容乐观。不过江远却一直有些奇怪:既然六扇门与东厂是死对头,那么东厂这么大的动作,为何六扇门一点反应也没有? 六扇门当然不会一点动作也没有,相反他们早在东厂之前就已经行动起来了,南风奇此时已经带着四大名捕不声不响的来到了边城。只是众人不知道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瞿韩青苦笑着摇了摇头,一阵沉默。东厂大兵压境,此举不仅是要灭六和帮,更是要杀鸡儆猴,在江湖上立威,为名剑山庄铺平道路,先前以为手中握有把柄,东厂不敢太过放肆。可现在段瑜淳既然已经到了名剑山庄,想来他们不久就会动手。 “帮主,有人送来封书信。” 青蛇递给瞿韩青一书信。江远偷偷撇了一眼,落款这些段瑜淳。这并不意外,毕竟师徒一场,眼看就要你死我活,总要找个地方叙叙旧吧? “这其中会不会有诈?”江远有意担忧,毕竟瞿韩青刚才也说了,这个段瑜淳可是心狠手辣之徒,若是瞿韩青此去有些闪失,六和帮岂不就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应该不会吧?”瞿韩青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江远:“他约我在落霞山半心亭见面。那是他当年传我武功的地方,要动手也不用去哪里吧?我想他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次日一早,瞿韩青谢绝了江远和青蛇等六和帮众人的跟随,独自一人前往落霞山。 时近半晌,瞿韩青终于到了半心亭,那里早有一道人影在等着他了。 “师父。”即便此时双方已经敌对,瞿韩青依旧对段瑜淳十分尊敬。 “以前你可从来没有迟到过,当了帮主果然不一样,日理万机忙的很啊!”段瑜淳出言奚落道,他对这个弟子虽然看重,却从来没有客气过。 瞿韩青曾在段瑜淳门下学艺数年,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脾气,也不气恼,心平气和道:“日理万机不敢当,帮中事物确实有些繁忙。” “忙什么?忙着背叛师父,背叛有恩于你的东厂?!”段瑜淳背对着瞿韩青负手而立,回头冷言道:“还是忙着想办法保住你这条狗命?!我曾对你寄予厚望,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他的眼神似闪电般冷峻而犀利,令人不寒而栗。 瞿韩青依旧面不改色,仿佛没看到段瑜淳要吃人的样子,道:“师父说笑了,东厂与六和帮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六和帮不是东厂的下属,自然谈不上背叛,师父于我有恩,我自当肝脑涂地,但绝不会拿六和帮当做回报。” “废话少说,我给你个机会,那个屡次坏我大事的小子在你帮中,你回去杀掉他,提着人头来见我,发誓永不背叛东厂,我就撤兵。否则,你知道后果。” “师父,你知道我,既然已经决定跟东厂划清界限,就绝不会回头。东厂的刀上沾着很多无辜的血,我不会再为东厂杀一个人。” 瞿韩青语气平静,话倒是斩钉截铁,任谁都知道这番话的分量。 “大胆!” 周围突然冲出数十名杀手将瞿韩青团团围住,只等段瑜淳一声令下就要将瞿韩青乱刃分尸。其实根本没有这样的必要,区区一个瞿韩青,段瑜淳自己便能拿的下,若是没有段瑜淳在,就凭这些人还不够瞿韩青打一套六合拳的。 “退下!” 段瑜淳大怒,伸手就近抓起两名杀手扔出数丈远,“给我滚!” 段阎王龙颜大怒,杀手们胆战心惊,潮水般退去了。 “我给你三天时间决定,三天后在你六和帮门口,我听你答复。”段瑜淳扔下这句话走了,半心亭里只剩下了瞿韩青一人望着段瑜淳远去的背影发呆。 “半心亭,半心亭……”瞿韩青苦笑,这名字还真是应景,这两难之选叫人如何能不纠结。 若是杀掉江远重新取信东厂,在东厂的协助下六和帮必将进一步壮大,称霸江湖也未尝不可,然而出卖良心,残害忠良必将被人唾弃,终有一天会万劫不复;若是执意对抗,覆亡便近在眼前,然而六和帮在边城乃至江浙一带都颇有名气,只需一点星火,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前者助纣为虐虽成必败,后者取信于民虽覆能复,看似后者更为稳妥,但若是拿六和帮去赌东山再起的可能,瞿韩青心中也没底。 瞿韩青在半心亭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月亮升起才回到六和帮。刚一进门,众人便担心的围了上来。瞿韩青有些疲倦,挥手让众人散去,独自一人拖着有些落寞的影子回到了房间中。 “他没事吧?” “应该没事,不知道段瑜淳跟他说了些什么,不过能平安回来就好。” 瞿韩青离开的这一天,六和帮上下全部都提着一颗心,眼见他平安回来,虽然神情低落,但好歹无恙,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 第五十二章 青蛇遇刺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段瑜淳站在河岸望着结冻的长河不住的摇头:“瞿韩青啊瞿韩青,老夫有意栽培,你却不识好歹,罢了罢了,终不能留你啊……” 话音刚落,路边闪出四道人影,静默的站在段瑜淳身后,像四座雕像一动不动,却散发着逼人的杀气,令人胆寒。这次的行动段瑜淳不仅自已亲自来了,还带来了东厂的四大杀手助阵,一者是对瞿韩青颇为看重,再者那部账册干系重大,容不得失败。 “去吧,六和帮长老以上者,一个不留。”段瑜淳挥挥手,四人应声而去。 青蛇正在房间内苦恼,东厂行事素来狠毒不择手段,这次不知他们会怎样对付六和帮,只能被动防守,精神高度紧张时间长了人会变的神经兮兮的,现在六和帮的帮众们多少都有些疑神疑鬼,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正一筹莫展时,青蛇猛然注意到刚刚送进来的茶水不对劲——她可是宁可喝白开水,从来不饮茶,这个习惯别人可能不知道,贴身的丫头却是再熟悉不过了,怎么会让人送茶水到房间?青蛇不动声色,摸出些散碎银子丢进了茶水中。果然,银子在茶水中迅速变成了黑色,茶中有毒! 青蛇暗暗吃了一惊,自从名剑山庄依附到东厂的消息传来,六和帮上下早已层层戒备,不仅轮值的兄弟增加了两倍,甚至还安排了不少暗哨,即使这样,东厂的杀手依然不留痕迹的混了进来,来者不善!看来不仅自己,怕是其他的堂主也遭遇了这样的刺杀! 青蛇心急如焚,顾不得找出下毒之人,火急火燎的冲出房间去提醒众人小心暗算。青蛇刚出房间,迎面走来一个身穿六和帮服饰的男人,六和帮帮众很多,即使青蛇也不能将这些人全部认得,青蛇也并未在意,错身而过的刹那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下意识的从旁一闪。 一瞬间,青蛇腰间传来剧烈的疼痛。 青蛇连忙跳开,左手从腰间摸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满手的鲜血。刚才要不是及时避开了要害,此时早已糊里糊涂的踏上了黄泉路。 “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那匕首上是不是淬了剧毒,青蛇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快速的流失,原本大声的喝问也变的虚弱无力。 来人并不答话,低着头快速走来,一击的手,显然是想要再补一刀,解决掉青蛇。 青蛇这时才注意到,来人有意遮脸,自己都快要命丧他手了,却仍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青蛇步履蹒跚的向后退,此时已经身受重伤,又没有趁手的兵器在手,交手的话怕是用不了三五招就被杀了。 杀手的速度极快,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青蛇面前,匕首再次狠狠地刺了过来,这次的目标是咽喉! 青蛇想要抬手格挡,可两条胳膊像是有千斤重,躲又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那柄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咽喉,青蛇绝望了。 千钧一发之际,江远刚好赶到,眼前的这一幕令他睚眦欲裂,没有反应的时间直接拔剑出手,可江远距离杀手足有三丈,这个距离……只能说鞭长莫及! 本该是这样,不过江远最近学了一个不错的新招式。 惊鸿一剑! 这招从周义显那里偷学来的招式挺合江远的胃口,这几天来江远一直不停的练习揣摩这一招,总算学了个三五成。 江远一招惊鸿一剑含恨出手,直指杀手的后背,那杀手显然不愿意跟青蛇一换一,飞身跃过青蛇背后,回身一掌将青蛇拍向江远。江远怕误伤到青蛇,赶忙收招接住了青蛇,再回头看时,那杀手已经不知所踪。 江远伸手封住的青蛇腰间的几处大穴,随后渡了一股真气在青蛇体内护住她的心脉,这时的青蛇已经失去了意识,只剩下了一口气而已。江远不敢耽搁,抱起青蛇飞奔去找郎中。 同一时间,六和帮已经乱做一团,很多人都受到了刺杀。好在早有防备,损失还不大。 “江兄,我也略通医术,我来帮青蛇姑娘看看吧。”历青协助六和帮众人赶跑了杀手,回头看到了心急如焚的江远。 六和帮这附近没有药铺,青蛇的情况也不知能不能撑到,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 历青帮忙检查了伤口,又扣着青蛇的手腕,片刻之后轻轻摇了摇头:“青蛇姑娘的伤口虽然避开了心肺,却也伤到了脏腑,再加上失血过多,很是棘手。” “那又该怎么办?”江远急切的问道。事不关己,关心则乱。青蛇的伤势严重,江远早已心乱如麻。 历青沉思一会,道:“如此严重的伤势,即使眼下一时半会能保住性命,也撑不了许久。除非杏林谷的药王出手或有一线生机,可杏林谷遥在庐山脚下,这路程恐怕……” 恐怕来不及了。 历青没说出口的话江远当然能明白,只是两人谁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 “啊呀!”历青突然重重的在脑门上拍了一记:“我怎么把她给忘了?青蛇姑娘有救了!” “你说的是真的?!”江远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急切的抓住历青。 “小药王董思思!她是药王的亲孙女,医术据说不下其祖,现下就在这附近的吕州,我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请她来!”历青激动的大叫,一面叮嘱江远护住青蛇的心脉,小心照顾,一面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你路上小心点!”江远担心历青的安危,东厂既然已经出手,这个时候万事还需多加小心,若是历青因此有些什么闪失,那他可真是追悔莫及了。 历青摆摆手,骑上白马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伤势如此严重,青蛇早已昏迷了过去,瞿韩青和帮中几位主事的都赶来看望青蛇,众人都很担忧,空智更是破口大骂,将杀手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瞿韩青怕众人吵到青蛇的静养,让众人都回去了,只留下江远照顾青蛇。 一直过了三天,历青都没有回来。这三天来江远带着两个弟子一直寸步不离的照顾着青蛇,不间断的给青蛇体内渡真气,护住她微弱的心脉,同时越发担心历青,毕竟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东厂的杀手还在暗中虎视眈眈,他一个人落了单,又没有帮手……江远不敢再想下去了。 “历少侠回来了!” 第五十三章 小药王 历青回来了! 江远听到有人在喊,赶忙站起身来朝院中张望。这三天来他为了护住青蛇的心脉,几乎是一动不动的盘坐在床上,手脚早已经麻木了。 历青也不敢耽搁,一阵旋风般的冲进了屋内,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想来就是小药王董思思。 小药王来了,这下青蛇有救了。董思思也不多话,放下身上背着的药箱,伸手搭在青蛇的左腕上,只用了片刻,便已洞悉了青蛇的伤势,脸上阴晴不定。 “怎么样?”众人纷纷问道。 小药王面露难色:“是有些棘手,这位姑娘的伤势很重,若要先医她的伤,必须先调理她的身体,否则她的身体根本撑不住汤药的药性,若是先调理身体,则她的伤势随时可能要命。难啊!” “那要如何调理身体?” “她现在体弱,调理身体当然最好是用灵芝,鱼腹珠这些东西为她生血,调理阴阳。” “那疗伤呢?” “她的伤口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寻常的药物就可以疗伤,但若说最好,那自然是雪莲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双管齐下这种事行不通的,且不说你去哪里找这些药物,这些药物本身就药性相斥,如何均衡?稍有差池便成毒药了……” 小药王话还没说完,江远从怀中摸出一个盒子,递给小药王:“你看这个行吗?” 这是老酒鬼炼制的夺天丸,当初他一共炼了七颗,送了四颗给傅恒,自己留了一颗,剩下两颗都给了江远。 “这……这是?”小药王难以置信的将两枚夺天丸取在手中,仔细的嗅了嗅,“这怎么可能呢?完全不合药理啊……我明白了,他为了平衡药性,不惜削弱了药物本身的疗效,可恶,这雪莲至少百年起步啊!这鱼腹珠也是难得一见!暴殄天物!” 小药王简直要抓狂了,雪莲和鱼腹珠的功效至少被削弱了四成,想想都肉疼!小药王浑身散发着怨毒的气息,令众人多少有些不自在。 “那它到底……能不能用?” 小药王收敛了一下情绪,点点头:“能用,虽然牺牲了疗效,但它治疗这位姑娘还是没问题的。我再给你开些方子,辅助一下。” 江远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位姑娘已经昏迷过去了,连吞咽都做不到,你要如何给她用药?”女孩儿到底是心细,正值豆蔻年华的小药王从一进门就发现江远和青蛇的关系不简单,故意抛出了这样问题。 嗯?江远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其实答案很简单,在场的众人包括两个孩子都已经明白怎么做,小鱼甚至还乖巧的端来了茶水。江远尴尬不已,虽然二人已经默认了这样的关系,但事关姑娘的名节,还需征求本人同意。不过现在青蛇紧急,青蛇本人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可是要江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口渡药…… 瞿韩青轻咳了一声:“我看青蛇的伤势已经有办法了,我们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吧?过几天待青蛇醒来再过来探望便是了。” 帮主放话了,谁敢不从?虽然众人都有些八卦的心思,但慑于帮主的威严只好悻悻而去。小药王也是一副八卦脸,被历青揪住后衣领拖走了,看得出来二人颇有交情,不然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小鱼和小海也溜走了,乖巧的小鱼还轻轻的关上了门。 “喂!这……”江远更尴尬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众人一个个溜走了。 “你早点给她疗伤!东厂的杀手还会再来的!”瞿韩青一边走,一边高声提醒道。 呃,好吧。 江远拿起一颗夺天丸含在口中,轻轻的印在了青蛇的唇上,小心的将药丸渡进了青蛇的口中。江远第一次离姑娘家这么近,鼻间萦绕着似有若无的女儿香气,双唇传来的柔软清凉更是令他头晕目眩,险些忘了正事。青蛇却没有那么好的体验了,药丸入口,昏迷中又无法下咽,全凭江远用舌尖推入喉咙,此时正卡在喉间上下不得。 “咳……”昏迷中的青蛇难过的轻咳了一声。 江远猛然醒悟,暗骂自己该死,连忙端起茶水再次渡进了青蛇口中。借着茶水青蛇终于将药丸咽下去了,江远松了一口气,回味起刚才的感觉,忍不住又在青蛇的唇上轻点了几下,占了些小便宜。 江远喂青蛇服下了夺天丸,总算放下了心,望着青蛇恬静的睡容没由来的脸颊发烫,堂堂大小伙子、不理世俗的江湖儿女竟然也有些害羞,慌忙召开小鱼和小海两个小孩照顾青蛇,自己却匆匆躲了出去。 “这药丸是何人做的?”没想到董思思早已等候多时了,她实在太好奇了,这人也不知该夸他天才还是该骂他浪费。 “这药丸是我师父炼制的,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江远好奇,无论傅恒还是韦老头都夸这药丸药性堪称生死人肉白骨,怎么这小药王一副要砍人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为医者无不爱惜药物,就如同你们爱惜手中的兵器一般,各种药方都是通过主辅搭配保证其药性发挥到最佳,你师父倒好,不问三七二十一什么天材地宝都敢用,你以为这是干什么?大杂烩啊!” 眼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竟然如此评价自己的师父,又蹦又跳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江远挺郁闷,却也不知该怎么反驳,不过细想起来师父的医术好像确实不是专业的,小时候每次发烧感冒都……江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能活到这么大真是不容易啊。 “你那小情人服了药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了,据我推测明早她大概就能醒来,再用些益气养血的汤药,不出十日大概就能下地了,若是想要痊愈,最快也要一个月。这一个月内别让她动武,否则伤口复发,神仙难救。” “我知道了。”江远点了点头,暗处的杀手、东厂的大队人马随时可能发难,青蛇偏偏有是个急脾气,这个任务实在有些艰巨。 “你也小心些,六和帮如今正是山雨欲来多事之秋,可别把你伤到了。” “这点你放心吧,”历青刚好走过来,道:“董姑娘是我请来的,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一定会护她周全。” 历青本也与此事无关,都是因为自己才卷进了这样的事情,江远心中非常愧疚。 大概是看出了江远的心情,历青哈哈大笑,拍着江远的肩膀为他宽心道:“江兄不必愧疚,我在六和帮这些日子也了解了不少,是我自己决定要留下来帮他们的,与你无关。我师父曾为我卜过一卦,说我年寿七十有六,不会轻易死的,放心!” 江远点点头,不再言语。 第五十四章 暗算 一夜无眠,江远端坐在屋顶戒备着四周。六和帮内灯火通明,经过前几日的刺杀事件,帮中弟子不仅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巡逻的队伍又添了几倍。好在上次刺杀失败后杀手们也放弃了,连着几日都相安无事。 “咳咳,嗯……”青蛇痛苦的睁开眼睛,果然如小药王所说,第二天一早青蛇便醒了。青蛇浑身乏力,一睁眼便对上了江远关切的目光。 “醒了?”江远早已在等候多时,见青蛇转醒过来忙关切的问道。 江远坐在床头,一手替青蛇整理着鬓角的散发,另一只手轻轻的握着青蛇的手。青蛇有些尴尬,两人之间虽然早有情愫,但从未如此亲密过,她想要抽回右手,奈何重伤加四天来滴水未尽,只好任由江远继续这样“轻薄”的举动。 江远是真的由心底感到庆幸。身边的人总会死去,对于他而言,这件事还太遥远,他一时还无法接受身边有人以这样的方式离开,甚至来不及告别。青蛇是他第一次爱上的女子,江远很难想象有一天会失去她,更难想象那一天竟然就在眼前。 青蛇又何尝不是?若非这次在阎王爷面前打了个照面,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牵挂?直到失去意识前,青蛇才知道,睁眼看到的这个人,自己有多么割舍不下。 “我睡了多久?” “四天。” “我饿了。”青蛇露出一个微笑,她没有问六和帮的情况,只要眼前这个男人陪在身边,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医生说你要先喝药,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江远将青蛇扶起来斜靠在床头,将一大碗汤药端了过来。 青蛇乖乖的大口喝完,小声抱怨道:“好苦……”撒娇是女人自带的技能,江远还以为像青蛇这般泼辣的性格,早已将这项技能扔进了二十年的苦难中,没想到就这两个字便令自己一阵骨酥。 “我啊,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到我爹娘,姐姐,弟弟,还梦到了我们扳倒了东厂,海边的渔村再也不受倭寇的威胁,不必流落他乡……” “还有呢?” “讨厌……”大概是小药王的药方独到,青蛇稍稍恢复了些体力,轻轻捶打着江远的肩膀,原本苍白的脸上竟浮上了些许红晕。“我还梦到了我们两个住在山上,几间茅草屋,一片菜地,没有人打扰……” “你们两个躲在门口干嘛?怎么不进去?”门外传来了董思思的声音,青蛇吓了一跳,没想到有人躲在门外偷听,又气又羞。 小鱼和小海一早就过来了,听到师父和师娘在屋里说话,两个小孩憋着笑偷偷听了半天。这样并不高明的偷听自然是瞒不过江远的耳朵,青蛇重伤未愈却是难以察觉,若非小药王来探访病人点破了二人,青蛇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呢! “你们两个小鬼越来越不听话了,竟然敢偷听大人说话!”青蛇佯怒,同是匪寇刀下的孤儿,她素来心疼这两个孩子,待他们俩像亲人般,又怎么会冲他们发火? “师娘你终于醒了,我们跟师父都担心死了,尤其是师父,他都四天没合眼了。”小鱼嘴甜,左一个师娘右一个师娘叫的青蛇心里甜滋滋的。 江远为青蛇介绍道:“这位就是为你疗伤的小药王董思思姑娘,你能醒来多亏了她。” “哪里哪里,我可不敢居功,如果没有你的夺天丸,这位姑娘的伤我也没有办法。”小药王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搭在了青蛇的腕上,“嗯,果然如我所料,你的伤势已经大致平稳,剩下的就是将损失的气血补回来,我这里有个方子,随后你配合用药。这段时间你要静养,不能动气,更不能与人动手,知道了吗?” 这令青蛇有些为难,眼下六和帮风雨飘摇,正是用人之际,自己却是这幅样子,不仅不能出力反而还需要别人保护,她恨不得自己立刻痊愈,重返战场。“大夫有没有快一点的办法,我现在需要立刻好起来。” “你不需要。”瞿韩青推门而入,他已经在门外站了有一会了,“六和帮还有其他兄弟,你就安心静养吧。” “对,前几天我们已经宰了寇英给你报仇了,东厂杀过来有我们顶着呢,你就安心吧。”赵十三和空智跟在瞿韩青身后也走了进来,纷纷安慰青蛇要她安心。 “江兄弟,历青少侠,董大夫,这几天就拜托你们帮忙照顾青蛇了。”江远他们毕竟不是六和帮的人,这次的事情搞不好是灭顶之灾,瞿韩青也不想把他们拉下水,可这时若是劝他们离开,他们也多半不会听,只好托付青蛇给他们,让他们离这件事远点。 “好,青蛇就交给我们了,瞿帮主有什么事但请吩咐,我们一定尽力而为。”历青虽然出身名门正派,但在江湖上混久了也是一个小人精,瞿韩青话里的意思他自然听出来了,没等江远出言,他率先表态:“我们在之前已经好几次跟东厂交过手了,东厂要对付六和帮,必然也会将我们算在内,瞿帮主不必将我们当做外人。” 江远点点头,青蛇被杀手所伤,他的立场自然不必问,若是让他知道杀手的藏身之处,他能立刻冲过去活撕了他们! 最无辜的就是小药王了,她本来在吕州坐诊好好的,被历青拉来为青蛇疗伤,莫名其妙的趟了一趟浑水,结果弄得自己都深陷危险之中。对此历青很是愧疚,小药王却很看得开,如今东厂势大,染指江湖是早晚的事,身为江湖中人出一份力也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六和帮云云数千之众,东厂也不见的就敢明刀明枪的将之灭门。 “行了,历青少侠既然这么说了,那是我瞿韩青见外了。各位,若是我六和帮能度过此劫,以后若是有用的着的地方,六和帮自我瞿韩青以下,愿听差遣!”瞿韩青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令众人消除了隔阂。 众人正谈话间,有个帮众神神秘秘的跑来,在瞿韩青耳边低语了几句,瞿韩青冷笑了一声,对众人道:“诸位,鱼上钩了。” 第五十五章 漠北双煞 “有刺客,快来人啊!” 当天夜里,四名杀手再次夜袭六和帮,这次他们用的是声东击西的伎俩,使其中一人故意暴露,其余三人合力去刺杀赵十三或者空智。 青蛇已经重伤,瞿韩青他们没把握拿下,若是能够将瞿韩青手下几员大将一一重创,不仅可以打击六和帮的士气,更能为后续大队人马灭掉六和帮铺平道路,这个办法不仅狠毒有效,而且更加稳妥。 “开始了,我们也行动吧。”历青吹灭了桌上的蜡烛,房间一下子立刻暗了下来。 “嗯,我走了,一会就回来。”江远从青蛇的床头站起身来,将长剑抽出半截映着月光照在脸上,杀气腾腾。 “小心点。我等你回来。”青蛇轻声说道,江远要去为自己报仇,他的实力远胜自己,自然是不用担心。 “你们两个放心吧,青蛇妹妹就交给我了。”小药王也在这个房间,她武功并不高强,自保问题不大,参加这样的战斗就有些勉强了。她被安排和小鱼小海一起保护青蛇。 杀手们从一开始就中了瞿韩青的计。 瞿韩青好歹为东厂效力多年,早已想到有了这一天,东厂在六和帮埋卧底的时候瞿韩青同样也在东厂中安插了线人,这次他们的行动从一开始就被瞿韩青提前知道了,刚好瞿韩青也有同样的想法,若是能先解决掉段瑜淳的左膀右臂,就有把握能对付随之而来的东厂大部队了。 躲在暗处的三名杀手对身后的黄雀还浑然不觉,自以为得手,摸黑朝赵十三的房间走去,打算故伎重演。 “没人?怎么回事?”三人面对空房间有些纳闷,此时他们还未想到中计,只不过一种不祥的预感没由来的涌上了心头。 “嗖嗖” 窗外突然传来暗器破空的声音,一根根细小的银针如暴雨般密集的射来,三人慌忙左右闪躲。“坏了,中计了!”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三人将桌子护在身前,合力朝门外冲去。 历青和江远联袂出现把住门关,一左一右将他们再次逼回了墙角,进退不得!正在此时,墙那边似乎传来一声震人心魄的虎吼,三人未及回头,空智便挥舞着禅杖破墙而入! 三人吓得亡魂皆冒,这支禅杖的威力他们先前就有所耳闻,此时正呼啸着拍砸下来,三人难以招架,各自闪躲,好不狼狈!江远和历青也支援过来,六人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乱战,赵十三在远处用飞镖和暗器配合压制,一下子立刻占据了上风。 东厂杀手素来以狠毒著称,这三人能在其中脱颖而出,其武功强悍可见一斑。三人虽落于下风,但却犹自攻多守少,在人群中做困兽之斗。 这三人虽然看起来很凶,江远和历青却是并不担心,六和帮的帮众已经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又有四名高手压阵,他们逃出去的可能极小,待他们的体力和内力消耗殆尽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另一名被当做弃子使用的杀手自有瞿韩青去料理,败亡是早晚的事。 无论如何,今晚大局已定。 就在江远他们快要拿下三名杀手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长啸,一刀一剑紧随其后破空飞来,狠狠地钉在了双方中间的地面上。一阴一阳两股截然相反的内力瞬间爆发开来,将周围六和帮的帮众冲了个人仰马翻。 “什么人敢来六和帮撒野?!” 两道人影翩然而至,稳稳的挡在了三位杀手前面,替他们对上了六和帮。 这两人长的可真是奇怪,一人高高瘦瘦,却生了幅尖嘴猴腮的样子,脸上也没有几分血气,像活僵多过像活人;另一人跟他正好相反,又矮又胖活像只大冬瓜,脸上却是气血充盈,两人看起来都是四五十岁上下的样子。 二人分别拔起地上的刀剑,那矮子嘿嘿一笑:“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兄弟二人听说贵帮跟东厂的王公公有些误会,特意来劝架,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今夜就看在我们兄弟的面子上,放了他们几位如何?” 空智脾气火爆,哪里受得了这二人阴不阴阳不阳的语气,二话不说抡起禅杖就砸了过去。二人不慌不忙,那瘦子轻轻用手一托架住,空智尽力打出的一击竟被这样轻松的招架住。 来者不善。江远皱着眉头暗自盘算着,那三名杀手此时体力和内力均已消耗了大半,而己方人多势众,拿下他们并不费力,但偏偏此时杀出个程咬金,这两个人不知什么来路,武功却高的出奇。 异位相处,江远不认为自己也能像他那样轻松的接下空智的一击。不过几人并不着急,主场作战占尽优势,而且算算时间,此时瞿韩青应该已经差不多收拾掉那个被当做弃子的刺客,到时由瞿韩青打主攻,几人从旁协助,再厉害的高手也能拿得下。既然摆下了这样的阵势,今天谁来都不好使。 “二位莫非是漠北双煞马氏兄弟?”历青皱着眉头,这里就属他见识最广,马氏兄弟的名头他也是听小师叔周新风提起过,据说当年这两个兄弟在关中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且手段极其残忍,死者身上或遍体鳞伤,或尸骨不全,更有甚者,传闻他们还吃人肉,引起了官府和江湖上众多势力的不满,武当派也有弟子死在他们手下,后来他们为了躲避官府和各派的追杀,逃到了漠北。可他们如今又怎么敢回来了呢? 那胖子哈哈一笑:“哦?兄弟你听见了没有,这小子居然知道咱哥俩,见识不浅啊。不过在漠北待了这么久,他们现在都这么称呼我们的?” 真的是他们!历青低低的惊呼了一声。空智脑门上渗出了汗水,他原本就是关外之人,这两位的事迹多少有些耳闻。 “他们是谁?”江远见历青一脸凝重的神情,好奇的问道。这里这么多高手,难道还怕他二人不成? “这两人是马春马元兄弟,都是穷凶极恶之徒,那个矮的是哥哥马春,高的是弟弟马元,二十年前杀人无数,遭到官府追杀,被迫逃亡漠北,再不敢踏足中原。现在他们敢回来,怕也是投靠了东厂。总之这二人不可小觑!” 马氏兄弟似乎对历青的评价还算满意,得意的大笑:“哈哈哈哈,想不到二十年没回来,还有人记得我们哥俩,既然知道我们哥俩,那便放这几位兄弟离开如何?也省的一会还得再打一架。人老了,杀心也没那么重了,要是伤到了你们,可别怪我兄弟下手太狠!” 江远勃然大怒,道:“不过是两只恶狗,也敢在此犬吠!今日便叫你们死在此地,为死在你们手下的无辜之人偿命!” 受到江远的感染,空智浑身热血沸腾,“说得好!区区两只老狗,今日便宰了他们,叫他们后悔回来!” 自出现以来一言不发的马元突然微微眯起了双眼,浑身杀气如海浪般席卷向四周,功力和胆量不济的普通帮众受到这样的压迫,不由得心生惧意,慢慢向后退去,若非人多,若非江远等高手在场,这些武功低微的帮众早就掉头跑了。 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顿时乱哄哄的。就在这骚乱的一刻,马元出手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马元就掠到江远等三人面前,手中的长剑以横扫千军之势向三人袭来! 好快!三人来不及惊叹,江远和历青来不及招架,施展轻功向后一跃,堪堪躲过了这一剑。空智功力可能不及他二人,但若说到临场对敌的经验却原来两个年轻人之上,早在马元还未出招前就已经预判出了对手的动作,将禅杖护在身前,硬桥硬马的接下了这一招!众人只听到一声巨响,空智觉得似被巨锤击中,双臂一阵发麻,还未及反应,马春手提长刀紧随其后也杀到了。空智吃了一惊,这对兄弟配合可谓天衣无缝,双手还未从麻木中恢复过来,这一刀来的真是要命! 江远和历青见势不妙,赶忙一左一右前来替空智招架住这要命的一刀。这一刀来的气势汹汹,江远不敢小觑,竭尽全力去抵挡,谁知这刀行到一半,竟转了个弯,灵巧的避开了江远的格挡,在江远目瞪口呆反向江远砍去。江远已经将全部的力量用于格挡,此时变招为时已晚!好在历青及时赶到,以太极剑化解了江远的危局。饶是如此,江远的左臂还是被削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 俗话说,刀劈厚重,剑走轻灵,这兄弟俩偏偏反着来,马春的刀法用得刁钻诡谲,马元的剑招却是势大力沉。江远等人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招数,一时间全无应对之法,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了。赵十三在远处心急如焚,想要帮忙敌人却不给机会,几人贴身肉搏,一不小心还可能伤到自己人,可若是论肉搏,就自己这点功力还不够他兄弟二人塞牙缝的。 要说江远三人的表现也称得上优秀,寻常人若是不知道这对兄弟的底细,只怕第一个照面就被他们杀掉了,能撑过二十几招,还未败亡,足可在同辈之中称雄了! 五人缠斗了三十余招,马春奇道:“这两个小娃娃倒是挺有意思,能跟你我二人缠斗这么久,假以时日说不得也是一代大侠。兄弟,你说是也不是?” 马元似乎并不是多话之人,冷哼一声道:“死在你我手下的少年英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碰上我们,算他们倒霉!” 对方似乎意兴渐浓,冷笑着再次冲了上来,江远等三人却已然技穷,眼看这一次突袭就要重创三人。江远咬了咬牙,他尚有一招压箱底的绝招未出,他不想底牌被人窥尽,可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就在江远下定决心之时,一道人影狂飙而至,正是瞿韩青!他手中还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黑衣人,抢到三人身前后将手中的那名刺客狠狠地掼向正冲过来的马春马元兄弟,二人眼前一花,生生顿住了脚步,这一击不攻自破! 第五十六章 隔岸观火 二人都不是善人,对自己人下手也不是很奇怪的事,若是放在平常,扔在面前的这个人早就被一刀两段了,但被扔过来的这个人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难保不会被瞿韩青做了手脚,二人不敢接近,就地一滚堪堪躲开,好不狼狈! “好手段,想必你就是瞿韩青吧?”马元阴测测的说道,眼前刚刚出现的这个人浑身散发着非常强大的气势,不知底细,他们兄弟二人也未敢轻动。不打没胜算的架,这也是当年他兄弟二人能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你们敢来六和帮撒野,准备好棺材了吗?”瞿韩青心情不佳,既然有人不怕死,那便送他去死。 马氏兄弟相视一眼,这有多少年没听见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了? “好!好!好!”连叫三声好,马元怒极反笑:“不愧是段瑜淳教出来的人,我就来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送我兄弟二人去死!”说罢,一刀一剑分走阴阳,恶狠狠的向瞿韩青绞杀过来! 瞿韩青也不含糊,挥手制止了想要过来帮忙的江远等人,双掌运起混元功,毫不畏惧的与二人战到一处。 “瞿帮主小心,这二人武功邪门的很!”历青怕他吃亏,急切的高喊,提醒瞿韩青小心防备。 瞿韩青却不以为然,身处二人的围攻之中,在一刀一剑之下犹如闲庭信步一般,任刀剑来的再急也伤不到他,“哼!无妨,不过是些旁门左道,能奈我何?雕虫小技也敢拿来献丑?” 瞿韩青双掌一合,强横的内力外击四方,顿时四面震颤,这是对内力最简单的应用。马氏兄弟也非庸手,虽然有些狼狈,好歹也躲开了这一招。 好深厚的内力!江远暗自感叹,马氏兄弟方才倚仗招式奇诡多变尚能游斗一二,现在瞿韩青以力相逼,高下立见。 胜负已分,此地又是六和帮的地盘,马氏兄弟也不敢久留,赶忙招呼四大杀手撤退。 “我让你们走了吗?” 身后传来瞿韩青冰凉的声音,六人心下一惊,今夜之事决难善了,眼下能跑一个是一个,也顾不上回头,亡命向外奔去。 此时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江远等人跃跃欲试,却发现瞿韩青依旧沉稳的站在原地,并未追赶。 这倒是件很奇怪的事,刚刚放了狠话,却不追击,这可不像是瞿韩青的作风啊?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前有青蛇被重创,后有六和帮数名弟兄被杀伤,这种仇怨怎么可能放过?不追并不代表不击,只是因为没有必要。体内混元功正全力运转,瞿韩青猛的拍出一掌,无匹的掌力遥指逃走的几人! 马氏兄弟察觉到身后呼啸之声,慌忙回头看时掌力已到近前,躲闪不及!二人没有丝毫犹豫,分别扯过身边的四名杀手挡在前面,要以他们为肉盾,挡下这一掌! 可怜四人连反应的时机都没有,更不用说运功抵抗了,切实的挨下这一掌,五脏俱裂立时毙命! 掌力透体而衰,再透而竭,杀到马氏兄弟面前时威力已所剩无几。饶是如此,马氏兄弟仓促之下也被震得一阵气血翻涌。两人不敢恋战,运起轻功三五个纵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江远等四人想要去追击却被瞿韩青拦下了:“穷寇莫追,再说了,这天色若是他们杀个回马枪,那得吃个大亏,划不来。今夜已经除掉了段瑜淳的左膀右臂,这两人有些本事,来日再图。” 既然瞿韩青都这么说了,江远等人也就放弃了追击的想法,各自回到房间。 “回来了?怎么样?”青蛇斜靠在床头,见江远进来忙关切的问道。 “还算顺利吧,四个杀手都除掉了,也算给你报了仇。不过……”江远犹豫了一下,不知道马氏兄弟的事情该不该跟青蛇说,她重伤未愈,正是养伤的时候,按理说这些事不该让她知道,可这毕竟是六和帮的事,她身为六和帮的一员,若是不告诉她,被她知道后难免心生隔阂。 “但是什么?” 江远咬了咬牙,道:“四名杀手是除掉了,但是突然杀出了漠北双煞,这两个人武功很高,除了瞿帮主,我们谁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这几天你休息的时候帮忙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对付他们。” 江远一五一十的将今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青蛇,谁知青蛇听完后竟然噗呲一声笑出来了。 江远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傻啊,你以为帮主为什么要放走他们俩?就他们俩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久居人下?”不得不说,青蛇的见识心智都堪称女中枭雄,江远等人琢磨不到的东西她竟然立刻就能反应过来,难怪瞿韩青对她如此倚重,他若是个男人,说不定也能做一番大事。 江远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四大杀手是段瑜淳的心腹,他们俩能毫不犹豫的将四大杀手拿来当肉盾,可见他们跟段瑜淳之间必然也有矛盾,四大杀手明着是死在帮主手上,但实则他二人也逃不了干系。如今四大杀手死了,段瑜淳等若被斩断左膀右臂,你说,他俩会不会蠢蠢欲动?帮主是想利用他们去给段瑜淳找些小麻烦。”青蛇微微闭目,倒是将瞿韩青的心思了然于胸。 瞿韩青果然是当帮主的材料,心思也太深沉了一点吧? 江远撇了撇嘴,道:“没那么容易吧?段瑜淳武功极高,又是东厂的二号人物,经营多年,哪是这两个人能轻易动摇的?” 青蛇笑笑,不置可否。这些日子以来天天躺在床上,睡的骨头都稣了,左右睡不着,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就天光大亮。 这一场胜仗之后六和帮在面对东厂的来犯也有了些底气,众人皆是严阵以待,静候强敌,这也是瞿韩青乐于看见的。不过江远也还有些担忧,四大杀手的死讯很快就会传到段瑜淳的耳朵里,段瑜淳势必会来报仇,看来双方的决战不远了。 这道理谁都懂,可江远看瞿韩青似乎并没有太过担忧,甚至隐隐有胜券在握的样子,这就有点奇怪了。虽然说放马氏兄弟回去给段瑜淳找麻烦这一点确实高明,但只凭这样就想打败东厂,难比登天。 第五十七章 离间 名剑山庄。 “混蛋!”段瑜淳听闻四大杀手的死讯怒不可遏,一掌将桌子拍了个粉碎,身旁的众人战战兢兢跪伏脚下不敢言语,生怕他迁怒于自己。 “瞿韩青,你有种,给我等着!” 马氏兄弟自然没有告诉他四大杀手是怎么死的,一旦被他知道那还了得?搞不好立刻就会杀了二人祭旗。 周氏兄弟倍感郁闷,原本以为攀上东厂的高枝以后便可横行江湖,谁知区区一个六和帮就令东厂损兵折将。更郁闷的是,自从投靠了东厂,上到段瑜淳,下到东厂的普通死士都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这哥俩,即便在名剑山庄内也从来不给自己面子,仿佛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韩德虽然跟自己说话客客气气,可周氏兄弟能感觉出来,他从心底里看不起自己。 战战兢兢的从房间里退出来以后,哥俩看到了同样满头大汗的马氏兄弟,周义显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周义显笑盈盈的上去打招呼,主动示好:“两位前辈这是要去哪里?” 马元上下打量着周氏兄弟,其实这两对兄弟的处境差不多,马氏兄弟虽然本领高强,但毕竟不是东厂出身,在东厂内部也颇受排挤,受了以段瑜淳为首的一众人等许多白眼,再加上这二人的利己主义,早已引起了众人的不满。 马元见周氏兄弟上前打招呼,知道他有话要说,亦是笑意满面,道:“大家同为朝廷出力,有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周二庄主有什么话,尽管讲。” 周义显心中一喜,鱼儿上钩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离此不远有处酒楼,我请二位前去喝酒。” 马氏兄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想看看也无妨,便随他一同前往。 酒桌上四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却并不尽兴,马氏兄弟一直想知道周义显到底想说什么,可这小子偏偏就能沉得住气,只管劝酒。 马春几次欲言又止,周义显知道时机成熟了,将酒杯放下,道:“我看二位前辈武功不凡,怎能甘心久居人下?” 马元马春相视一眼,心事被他说中,只是不清楚此人是不是段瑜淳派来试探的,马元哈哈一笑:“周二庄主此言差矣,我兄弟二人本是闲云野鹤,如今受王公公召唤,来为朝廷出力,不论大小,再说了,高位自是有能者居之,段总管本事在我兄弟之上,我兄弟对他是敬佩有加,心服口服啊!” 闲云野鹤?敬佩有加?心服口服?见鬼了! 周义显一肚子腹诽,心知这是他二人的托辞,来试探自己,也并不着急,缓缓自斟了一杯酒,又道:“二位前辈过谦了,依我看,段总管纵然武功高强,行事却也多有偏颇,对二位前辈更是倨傲,有时连我兄弟二人也看不下去,更何况现在四大杀手已死,段总管日后少不了对二位的倚仗,一日两日还好,若是十年八年常是如此,岂不委屈了前辈?” 弦外之音马元自己听的很清楚,佯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周义显见他神色有异,心知事情已成一半,便大着胆子只言道:“六和帮实力雄厚,能一夜之间杀掉四大杀手必是一块硬骨头,段总管现在已是孤家寡人,对付这样的强敌难免会有意外,若是段总管真有什么不测,王公公的日后还不是要多多倚仗二位前辈吗?” 话里的挑拨离间已经不能再明显了,周仁显和马元都想不到这小子居然会说出这些的话,细细琢磨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段瑜淳春秋鼎盛神功盖世,此时说这些,意思不就是……周仁显惊恐的看着弟弟和马氏兄弟,马春倒是两眼放光。 “住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若是再让我听见这等挑拨离间的话,小心老夫刀剑无情!”马元大怒,将酒杯一摔,拍案而起。 “哥,可是……”马春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想再说些什么。 “走!”马元见弟弟犹豫,不由分说拉起他扭头就走。 周仁显怯懦的看着马氏兄弟离开,末了,埋怨道:“二弟,你说你怎么能说得这么明显,这下弄巧成拙了吧?” 对于马氏兄弟的离开,周义显倒是显得满不在乎的样子,把玩着酒杯,阴鸷的笑道:“弄巧成拙?大哥,咱们大事已定了!你以为那俩兄弟是善茬?你就瞧好吧,早晚我要把这些人一个个收拾掉。” “可……可若是他们俩没得手,你这计划不就落空了吗?那段瑜淳也不是好糊弄的。”周仁显有些担忧。 “他俩得没得手,关咱哥俩啥事?无论他们谁输谁赢,咱们只管看戏,只要他们斗起来,咱哥俩的机会就来了。哥,我这招驱虎吞狼怎么样?”周义显得意的笑道。 又是这招驱虎吞狼。 周仁显惊悚的看着这个处了二十余年的弟弟,仿佛从来都不认识过他。 “哥,你干嘛生那么大的气?那小子说得有道理啊,若是段瑜淳死了,我们就是王公公身边的红人,取代段瑜淳指日可待,我们干嘛不跟他俩联手?”马春不解。 马元狠狠道:“联手?跟他俩?你没看出来吗?那小子根本就是想利用我们除掉段瑜淳。东厂只要有段瑜淳这棵大树在,其他人谁也别想出头!”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除掉段瑜淳,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他不死,谁也别想出头,不过若是他死了,出头的自然就是我们哥俩,只要盯好那俩小子别耍花样,这总管的位置,谁也别想跟咱哥俩争!” 段瑜淳端坐在堂上,一名侍卫推门进来,道:“段大人,王公公派人送来一封书信。” 段瑜淳撕开信封,草草看了两眼,将书信丢在一旁。 “大人,王公公信上说了些什么?”侍卫大着胆子问道。 段瑜淳叹气道:“皇帝出征在即,朝野动荡,王公公问我什么时候能解决这里的事情,回东厂坐镇大局。” “那大人做何打算?” “传令下去,明日出发,准备攻打六和帮。”东厂和锦衣卫自成立以来所行之事多半阴暗苟且,如此大张旗鼓的做事,段瑜淳也真被逼急了。 段瑜淳呆呆的望着窗外,师徒一场,这一天终归还是要来了。 第五十八章 鏖战东厂(一) “帮主,山下聚集了东厂的大队人马!”巡山的帮众火急火燎的冲进来禀告。 没等瞿韩青说话,空智先嚷嚷开了:“帮主,咱们跟他们拼了!横竖是一死,好歹也要杀个痛快!” “就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跟他们拼了!” “说的对!这帮阉狗都欺负上门了,我们若是还缩在家中不敢出去,传出去江湖上还怎么混啊!” 空智带头,大大小小一众干部们立刻拍案而起,恨不得立刻就下山厮杀。 “大家静一静,听听帮主怎么说。”赵十三一向比较冷静,发觉大家叫了半天,正主还没吭声,立刻让众人收声,听瞿韩青发话。 瞿韩青道:“大家说得对,若是被人欺负上门还不敢还手,以后在江湖上怎么混呐?打肯定是要打的,但也不能愣拿鸡蛋去碰石头。” 赵十三听出了些言外之意,“那我们怎么打?” 瞿韩青似乎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不慌不乱的下达命令:“飞翼堂飞云堂分别守住前后两个山口,飞流堂负责埋伏在山口两侧,利用地形骚扰敌人,执法堂暂时交由江远兄弟指挥,负责支援其他弟兄!” 六和帮具有高度的执行力,命令一经下达,众人纷纷散去,各司其职。江远从中听出了些值得玩味的东西。 瞿韩青所做的部署无非是防守,固守的目的是待援,若是没有援军,固守就没有意义,还不如一口气冲下山去,说不定一冲之下还可以逃出一部分。可六和帮在江湖上树敌众多,若说落井下石的人那倒是一抓一大把,可说到雪中送炭……江远实在想不出有谁会来支援。 众人散去,江远悄悄问道:“瞿帮主,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现在大家都走了,你不妨跟我说说?” 瞿韩青似乎心情并不紧张,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左右看看,确认无人以后道:“你附耳过来。” 瞿韩青在江远耳边低语了几句,江远一脸震惊,不可思议道:“你……这么说你们是早就打算好算计东厂的吗?” “好了,我能说的就是这么多了,其他的打完仗再告诉你,你去吧,我还要准备对付段瑜淳呢。”提起段瑜淳,瞿韩青有些不忍,虽然他杀人无算罪孽深重,但此人毕竟对自己恩重如山,今日以后,世上再无此人。 山下。 六和帮为此战早已筹备了许久,此时正占据有利地形牢牢的扼守山门,令东厂的人马一时冲不上来。 东厂的人马也悍不畏死的一波接一波的冲锋,每次都损兵折将,却从不后退。 江远在山上看的心惊,这些都是东厂多年培养出来的死士,正经的“嫡系部队”,这一战中却像不要钱似的放出来,足见东厂铁了心要灭掉六和帮。 伤兵源源不断的从山下送来,可忙坏了小药王,与朝廷作对的事武当派不宜露面,历青也在小药王左右奔波,帮着把伤兵安顿好,运起太极心法为他们疗伤。 青蛇卧床不起,却仍心系大局,瞿韩青的谋划并未与帮中众兄弟讲过,她也对此一无所知,只道东厂打上门来,心急如焚,连连催促小鱼和小海打探战况,兄妹俩腿都跑细了一圈。 “副长老,山下的弟兄们等着咱们去支援呢!” 江远并未加入六合帮,六和帮也从来没有副长老的职位,执法堂的弟兄们原本是归青蛇管辖,现如今江远临危受命,众人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编制之外的指挥,只知道他是青蛇的相好,瞎琢磨出这么一个奇怪的称呼,令江远尴尬不已。 执法堂是六和帮精锐,其中不乏早已成名的高手,虽然人数不多,却个个身手不凡,以青蛇的武功,说实话只能在他们中排到中上游的水准。 “走!我们也去看看。”江远将人马分作三队,每队约二十人上下,只在山门两侧接应受伤的弟兄,截击突破进来的东厂贼人。 “快看,是杜兴兄弟!”江远刚刚下山,就听见山脚一处有打斗的声音传来,急忙带着众人前来接应,就看见数人在围攻一名六和帮的兄弟,旁边还站着几个人并未出手,看衣着打扮,这些人应该不是东厂之人。被围攻的人叫杜兴,是飞翼堂的兄弟,江远与飞翼堂来往很多,对这位兄弟也颇为熟捻,杜兴身上已有三处伤,正在围攻下险象环生。 那数人见江远等人到来,并不惊慌,现在远处的一名胖子哈哈大笑,招呼众人退走:“今天这个人是杀不成了,假书生!你快些滚吧,老子们替你殿后!” 围攻杜兴的数人中,一名做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恶狠狠啐了一口,“胖子跑的慢,还是我来替你殿后吧!” 江远怒道:“殿后?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说罢,闪身上前,一剑挑开正在围攻杜兴的四名高手,反手一剑平平刺向那书生的咽喉,那书生吃了一惊,慌忙举剑招架,不防江远突然变招,转刺向那书生的右肩,变招太急,加之青灵剑锋利,那书生竟被一剑刺穿!这一剑纵然不废了他的武功,至少也能令他三五年内使不了剑! 这一招使得巧妙,余下的几人色变,全无刚才从容的神色,掉头就走。 “想走?”江远踢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接在手中捏碎了,将一手碎石一股脑全数掷了出去,虽不及赵十三精准,胜在够多。 那名胖子听见脑后有声响,侧身想躲,但无奈数量太多,只好伸手去接,“哎呀”的一声惊呼,手背上挨了一下,顿时皮开肉绽,掌骨怕是碎成了数截。更有两人被击中后脑、咽喉,倒地毙命。众人悚然,慌忙抱头鼠窜。 江远正要追击,却被杜兴拦住:“别追了,东边还有弟兄被围了!” 江远恨恨的盯着那些人远去的方向,叫人先送杜兴回山,自己带着人又赶赴杜兴所说的地方。 江远赶到时,惊讶的发现一个老朋友——围着六和帮弟兄的居然是名剑山庄的周氏兄弟!江远来晚一步,地上已然躺着两具尸体,是飞流堂的弟兄! 这都是在与倭寇作战时一起并肩的弟兄,在与倭寇的血战中幸存了下来,却死在这帮宵小杂碎手中,江远怒不可遏! “姓周的,老子当日饶你一名,你竟然还敢来此行凶!恶贼受死!” 周义显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怒道:“六和帮今日覆亡在即,你们这些狗杂种还敢嚣张?当日我不过是一时失手,你以为我真怕你不成!也罢,今日我就来报当日之辱!” 二人一个要报同袍之仇,一个要报折辱之恨,江远怒气上头,周义显却暗怀了心思,他自知不是江远对手,暗藏了一枚毒针在手。二人刚一交手,周义显便落了下风,不过十余招,手中的宝剑竟被江远挑飞了!周仁显吃了一惊,想不到兄弟竟然如此轻易落败,赶忙出手救援:“二弟别怕,哥来帮你!” 韩德也立刻出手,周义显是他控制名剑山庄的一枚重要的棋子,不容有失。江远见又来了两人,丝毫不惧,一剑长驱直入,径自扑向周仁显! 就在此时,跌坐在地上的周义显一甩手,一枚银针飞向江远!江远只顾力敌周仁显、韩德二人,对地上的周义显丝毫没有防备,如此近的距离,这一偷袭简直太致命了! “叮” 江远没注意不代表别人也没注意,江远身后一名大汉挥刀替江远挡下了这枚毒针。这名大汉叫甘蒙,在投六和帮之前就以七杀刀闻名江湖,也算是一名老江湖了,他很清楚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有多少苟且龌龊,时时替江远戒备着身后。 江远猛的回身,怒斥道:“手段如此下作,你名剑山庄也配称名门正派?” 周义显自知理亏,涨红了双颊,强辩道:“对付尔等这些恶贼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人人得而诛之!” “三个打一个,好不要脸!要打群架?弟兄们,上!”甘蒙担心他们再施毒手,招呼弟兄们一起上,名家山庄的众人也一拥而上,很快就变成了乱战。 名剑山庄实力弱小,遇上六和帮执法堂这样凶悍的队伍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有数人战死!这群人本就是来捡些漏好回去邀功,这样显示违背了周氏兄弟和韩德的初衷。“撤!” “副长老,这附近还有落难的弟兄,我们救人要紧!”甘蒙怕江远一上头要去追名剑山庄,赶忙劝阻道。 江远点点头,这种人杀之无益,早晚死在刀下。 第五十九章 鏖战东厂(二) 从日出战至傍晚,东厂始终未能突破山门,人员伤亡不算小,但士气却始终高涨,这一点确实不是江湖上任何一个门派能比的,相比这次前来攻山的东厂,上次各派联军简直就是小儿过家家一样。 反观六和帮这边,虽然山门未曾失守,但是山门两侧险要的地形正在逐渐被东厂拔除,用不了多久,山门就会无险可依,更令江远担忧的是,即便在山上,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山下的斗志在一点一点的涣散,若不是空智等人维持,恐怕已经出现大规模的逃兵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江远忧心忡忡的望着远处,现在问题的症结不是山下,而是援军。依照瞿韩青说得话来看,只要六和帮将东厂的主力吸引在山下,就会有援军直扑东厂的后方,那时两面夹攻,东厂必将损失惨重。如今东厂的人马何止是被吸引,几乎是全军压上,双方已经战至胶着,可援军却迟迟不见,这不得不令江远担忧。 “副长老,山门快守不住了!” 不用旁人提醒江远也知道,马氏兄弟带领着东厂的死士们又一次扑了上来,这对兄弟武功奇高,在场的众人无能挡者。 “怎么办?”空智一时也没了主意,飞云堂伤亡惨重,面对这种强敌,也不能让他们上去送死。 “退!”江远咬牙道,“退回总舵,就是殊死一搏,也要先把力量集中起来!给其他地方的弟兄们发信号!“瞿韩青的目的是防守,等待援军,最大限度的保留六和帮的力量。若是纠结在山门上让弟兄们白白送死,就是等来了援军又能怎样? 空智从怀中摸出一支鸣箭射了出去,刺耳的响声传遍了山谷。六和帮各处的弟兄们纷纷往总舵撤去,且战且退。 “嘿嘿!小子,哪里逃?”马元冷笑道。江远和执法堂的弟兄断后,自然就对上了马氏兄弟。马氏兄弟认出了江远,一刀一剑直扑江远而来! 这二人的本事江远是见识过的,心知不是二人对手,望着身后正在撤退的弟兄们,突然间没由来的豪气冲天:“你们两个一起上吧,死有何惧!” 江远曾与二人交过手,深知他二人招式颠三倒四,防不胜防,在这一刀一剑袭来时竟不闪不避,随手抽起地上一柄不知哪位弟兄遗落的长剑,双剑同时指向二人胸膛,以鱼死网破之势强逼二人收招回防! 马氏兄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不要命,慌忙拨开刺来的长剑,先机尽失。 抢占先机的江远没有一丝犹豫,双手长剑分如山河,山者势重沉稳,主守,千人难撼,水泼不进;河者势长且急,主攻,百人不挡,无孔不入。 双剑与单剑、左手剑大有不同,不仅攻守兼备,对技巧要求更高,江远跟师父学过一些,并不算精通,招式之间还是有一些破绽的,可马氏兄弟被他刚才的一手鱼死网破搞的疑神疑鬼,吃不准这些破绽是不是他故意漏出来引自己上钩的,错失了不少良机。甘蒙等人也在从旁协助,一时间与马氏兄弟斗了个平分秋色。 “怪事!兄弟,你说我俩怎么脓包到连几个小辈也拿不下了?”马元怪叫了一声,“这要传出去,咱俩这老脸往哪搁呀!” “哥,这小子要拼命了,小心点,别阴沟里翻了船!” “不妨事!咱哥俩从小打架,哪次不拼命?”说罢,马元觑着个空挡,单刀直入,直取江远胸膛! 江远将双剑一摆,一左一右护在胸前,挡住这一刀,哪知刀上突然爆发了第二重力量,刀尖在剑脊上一点,江远双臂发麻,连连后退,暗道不妙,一招之失,满盘皆输!马元嘿嘿冷笑一声,大步跟进,一刀挑起,磕飞了江远左手的长剑!江远退无可退,虽然还扣着一招绝招,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周围一名执法堂弟兄发现了江远的危局,***攻试图救江远!然而两人实力相差太远,马元轻松避开他的攻击,反手趁他还未回身之时一刀斩掉了他的右臂!鲜血立刻从断肢处喷涌出来,溅了江远一声,江远呆呆的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马元又将他的左臂也齐肩斩下! 与倭寇鏖战时血腥的场面也见过不少,然而江远这次却失了神。 “副长老!快走!”这名不知名的帮众大喊出声,口吐鲜血。 “不!”江远心智大乱,提起长剑疯狂的朝马元扑了过去。若是江远此刻仍能冷静应敌,以三才剑法游斗,虽然不敌,却仍有一战之力,但此刻全无冷静,招不成招,轻易就被马元踹了回去。 马元有意刺激江远,一刀又将那人左腿斩下,独退的帮众仰面栽倒,仍不忘大喊着:“快走!” “感觉怎么样?同伴在眼前被杀,自己却无能为力,是该说敌人残忍,还是该怪自己无能?”马元笑咪咪的,他本就体胖,若非脸上的血迹,这样笑起来竟与庙中的弥勒佛有几分相似。 “畜生!”甘蒙大吼着扑了过来,一刀斜斜斩下,这一刀来势之猛,马元也不得不退避。甘蒙得势不饶人,一刀复一刀,一口气将七刀全部斩出!总算逼退马元,为江远赢回一线生机! “好个七杀刀!”马元虽然退避,却退得从容不迫,甘蒙七刀竟未伤到马元分毫! “现在该我了吧?”马元冷笑一声,抓住甘蒙一斩七刀不及收招的档口,飞身跃起一刀砍向甘蒙背后!甘蒙暗叫不好,就地一滚,还是伤到些皮肉。 情势危急,容不得江远犹豫。江远猛的运起内力,狂躁的冲击着自己的任督二脉,让此二脉短暂贯通,从而达到前所未有的境界。师父曾说过,这一招虽然威力很大,但终究不是水到渠成的事,不仅凶险万分更会对筋脉造成难以逆转的损伤。江远顾不上了! 成了! 江远成功的将任督二脉打通,强行扩张筋脉带来的后果江远尚未可知,不过眼下江远只是稍稍动下手指全身的筋脉都仿佛被针扎一般疼痛。江远咬着牙,从地上摸起一枚石子,飞掷向马元! 马元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放弃了追击甘蒙,回头将刀护在身前,堪堪挡住了那枚石子! “叮” 马元右掌一麻,快刀几乎要脱手飞出去,心中吃了一惊,收起嬉皮笑脸,表情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这一下虽未失利,但却并不如刚才那般稳操胜券,这其中固然有轻敌的缘故,但这小子确实出乎意料。 江远拄着剑艰难的站直了身体,趁马元还吃不准自己的状态时悍然发动了抢攻,身化一道疾影狂飙上前,抬手便是一招“三生万物”,这是三才剑法中精髓的一招,三才者,天地人也,道家以三才衍生万物,故而生生不息,这一招灵活多变,威力极强。 马氏兄弟虽然凶残狠毒,但却是谨慎多疑之辈,一时间马元琢磨不透江远的状态,有意试探,横刀在手与江远缠斗了起来。 可惜,马元终究还是低估了江远,也低估了三才剑法。 刀剑刚一接触,马元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两股内力借由刀剑对撞,江远丝毫不落下风,长剑毒蛇般的绕开钢刀,直扑马元胸膛!马元骇然,慌忙侧身,险险的躲开,这一剑贴着胸膛擦过,嗤的一声割下了马元胸前的一截衣衫! 马元往后一跃,跳到了马春的身边:“兄弟,这小子太邪门!” 马春方才只顾和执法堂的兄弟们缠斗,一时没有注意到马元那边的战况,这时方才看到马元胸前破碎的衣衫。 就在此时,山下传来一声哨响,东厂的人马如潮水般退了回去。从早至晚,整整打了一天,双方皆是人困马乏,想来是段瑜淳认为今日收获不小,所以将人马撤下来休息,以待明日再战。托他的福,六和帮也稍有喘息之机。马氏兄弟也撤走了。 “副长老,贼人退走了,我们也回去休息休息吧!” 江远眼前一黑,一口鲜血没压住从口中喷出,竟直挺挺的仰面倒了下去。 “副长老!副长老……” 第六十章 鏖战东厂(三) 马氏兄弟撤退,昏死过去的江远被执法堂的兄弟们带回了玉皇顶。 瞿韩青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原本他并没有打算带领六和帮死守玉皇顶总舵,而是准备让众人分散撤退,可就在犹豫不决时有两个黑衣人找上门来,许以结盟,约好六和帮在正面牵制,他们在背后偷袭。 这是六和帮与东厂划清界限的一战,借此一战,六和帮或可一举令天下侧目,瞿韩青这才决定孤注一掷。如今东厂四面围山,六和帮损失惨重,可援军却迟迟不见,眼下再想突围,已然来不及了。 “江远?他怎么了?”小药王看到甘蒙等人匆匆抬着江远进来,吃惊不小,江远的本事她是知道的,扣着江远的手腕,小药王脸色有些不好看,外伤倒是不重,经脉却有极大的损伤,加上之前瞿韩青和倭寇头目借江远对拼内力造成的伤害还没有痊愈,这便有些棘手了。 更令小药王头疼的是,江远体内真气不受控制的四处流窜,狂暴凶猛的力量找不到一个发泄口,若是江远还醒着,将这股狂暴的力量释放出去,再用针或药加以调理,内伤虽然严重,问题却不大。而今之计,唯有让他先醒来。 小药王快速施针,连封江远二十七处穴位,历青也用双手抵住江远后背,试图以太极心法去引导江远体内躁动的真气。 “他……还好吧?大概什么时候能醒来?”小药王施针的时候没人敢去打扰,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下错了穴位,见她收手,甘蒙赶忙上前问道。 小药王道:“一两个时辰内吧,不好说,他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的?” 甘蒙还未说话,青蛇步履蹒跚的推开门跌了进来,小鱼跟在后面:“青蛇姐姐你小心点,你的伤还没好,有董姐姐在,师父他不会有事的……” 小药王赶忙扶起青蛇,责备道:“你的伤还没好,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下床的吗?” 青蛇摇摇头,急切的问道:“他怎么样?” 历青是个耿直的少年,为难道:“江兄他内伤……经脉……” 小药王一脚狠狠地踩在历青脚上,怒瞪着他,历青吓的赶忙把口中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小药王转头向青蛇道:“些许内伤,不碍事的,有我在你还不放心?” 半哄半劝的送走了青蛇,小药王刚想回房间去照顾伤患,冷不丁背后冒出个人来吓了一跳,眼下此地正是是非之地,东厂的杀手们随时有可能潜入进来,惊魂未定的小药王正要大喊,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人……这不是瞿韩青吗?! “瞿帮主,你这样会吓死人你知不知道!”小药王拍着胸脯,定了定神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来送你们下山。”瞿韩青道:“你,历少侠,江兄弟和他的两个徒弟毕竟不是本帮之人,眼下恶战在即,说不定六和帮一朝倾覆,你们不必跟着陪葬。” 历青刚好出门来,听到了瞿韩青的话也是一愣。单就道义而言,见死不救不是二人的作风,但是此事关系到两人身后的武当派和杏林谷,这就不得不慎重了。 小药王看向历青,希望他能做个决定。历青犹豫了片刻,沉声道:“那就有劳瞿帮主了。” 小药王默默不语,有生以来她从未放下过任何一个病患,如今要抛下这一屋子的伤员逃命,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片刻后,小药王道:“稍等我一会,我再为他们煎一副药。” 她的心思历青何尝不懂?只好默认了这件事。三人分头行动,历青去接小鱼小海兄妹和青蛇,瞿韩青去接尚未清醒的江远,小药王则为她的病人们煎最后一副药。 半个时辰后,几人在总舵门外汇合,相比来时,江远昏迷不醒,江远和小药王也失去了神采。青蛇被小药王哄着灌了些**,这时候也正在昏睡。 “别犹豫了,走吧。”瞿韩青催促道。眼下六和帮太过危险,只能趁山下不备的时候出其不意的冲过去,子丑之间正是人疲马倦之时,错过了这个时辰风险又加一分。 “走吧。”几人皆是沉默不语。 刚刚走出总舵的大门,四下里阴风大起,夜空中传来一声冷笑,声音犹如夜枭啼叫:“想往哪里走?” 瞿韩青脸色一变,本想趁着夜色送几人下山,没想到对方也在打着同样的主意,想要趁着夜色来偷袭,连忙挡在几人前面,怒道:“什么人!够胆就滚出来一战!鬼鬼祟祟算什么好汉!” 夜色中跳出四个人来,分别是马氏兄弟,段瑜淳和一名阴沉的老者。那名老者此前从未见过,想来也是东厂从别处拉来的高手。 那老者阴测测的笑道:“段总管,老朽拜见王公公无甚拿得出手的礼物,可否将此人让给老朽,好让老朽拿着他的脑袋去给王公公做见面礼?也好叫王公公知道老朽的手段。” 同马氏兄弟一样,此人也从来未被段瑜淳当做同伴,听到他想要单挑瞿韩青并未言语,算是默许,马氏兄弟也暗暗将此人当做了继段瑜淳之后的又一个绊脚石,自然是乐得看他出丑,假意道:“散人小心些,瞿韩青武功不凡!” 那老者以为他二人要抢自己功劳,冷哼一声并未言语,径直走向瞿韩青:“久仰瞿帮主大名,不过既然背叛了王公公,那便要付出代价,今日老朽便来替王公公取你性命。记住了,老朽是九幽散人!到了阎罗殿阎王爷问起来,别忘了死在何人手下!” 瞿韩青面色沉重,他又瞧见四人身后的树林里隐隐有人影攒动,人数不多,但那几纵几跃中看得出来,这些人身手不凡。 “那就请前辈不吝赐教了!”瞿韩青一面示意历青等人退回玉皇顶,一面大步走向九幽散人,狂涌的内力行遍全身,大战一触即发! 这几人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历青心知就在此地无益,甚至还会拖瞿韩青的后退,不假犹豫,带着众人退回玉皇顶,去通知六合帮众人准备御敌。 “好小子,接招吧!”九幽散人先一步出手,将蛇头毒杖向前一探,径直点向瞿韩青肩头! 毒杖来者势重,且有剧毒,瞿韩青不敢托大,将内力聚于掌心,双掌平举拍开毒杖,反手拍向九幽散人的心窝! 九幽散人自恃内力深厚,拖回毒杖横挡在胸前,硬碰硬的接这一掌,飞脚踢向瞿韩青的双腿,攻其下盘! 片刻的功夫,两人已过了十余招,谁也未曾讨着半分便宜。 “那小子别走,可敢跟你马家爷爷过过招?”马氏兄弟不去相助九幽散人,却盯上了一旁想要退走的历青等人。他二人以为这些人也是六和帮的堂主长老,即便拿不着瞿韩青,能拿下他们也是大功一件。 瞿韩青听闻他们要对历青等人出手,也顾不得保存力量对付段瑜淳,全力出手一掌逼退九幽散人,转身想要拦住马氏兄弟。 就在此时,段瑜淳也出手了!抬手一掌隔空拍向瞿韩青后背,其势似奔马,如猛虎,百人不当!瞿韩青听到身后有风雷之声,连忙侧身躲开,这一掌没击中瞿韩青,却将不远处一颗百年的老杨树拦腰拍断。那棵树少说也有合抱之围,隔着这么远都被一掌拍断,这段瑜淳果然有问鼎天下第一的资格! 被段瑜淳这么一干涉,瞿韩青没拦下马氏兄弟,历青慌忙把江远塞给小鱼小海兄妹,拔剑应敌,边打边撤。好在六和帮的众人被这么大的声音吸引过来,空智等人纷纷加入战斗,与历青联手对敌,一时间难分难解。 而另一边瞿韩青和段瑜淳的战斗更加激烈,两人用的皆是混元功,刚猛无匹,旁人根本无法插手相助。段瑜淳明显更胜一筹,掌力不仅更加雄浑,内力也比瞿韩青精纯。瞿韩青虽落于下风,但是仗着身手灵活,避开一味的交锋,消耗段瑜淳的内力。 不知是被段瑜淳和瞿韩青两股内还是被刀剑相撞的声音刺激,小海背上的江远,痛叫了一声,转醒了过来! 第六十一章 鏖战东厂(四) 江远醒了! 刚刚醒来的江远神智模糊,只觉得身上有股力量不受控制的游走,几乎要将自己撑爆,倒拖着青灵剑推开人群也冲进了战场! “啊……” 江远发狂的叫着,将那股内力凝聚于剑上,就势一剑劈出! 强大的剑气割裂地面,一道手掌宽的裂缝不断朝马氏兄弟延伸,二人左右闪开,那道裂缝最终碰到了一块巨石,积蓄的力量随即爆发,巨石炸裂开来,满天的石子四溅,众人骇然。 “这小子有古怪,上次也是一样!趁他现在神智不清,先除掉他!”马元喊道,招呼兄弟要先攻江远。 江远意识模糊,只是依靠本能在行动,好在历青和空智挡在身前,接二连三的将马氏兄弟挡了出去,为江远争取发挥的空间。 要说江远拼着经脉受损得来的力量果然够强大,也足够危险,江远此时哪里还有什么招式,只是胡乱的挥着剑,追着马氏兄弟乱砍乱劈,疯子一样的甚至闯入了瞿韩青与段瑜淳的战斗! “哪里来的野小子,不要命了吗?!”段瑜淳大怒,倒不是他怕江远和瞿韩青联手,瞿韩青是对他有特殊的意义,他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二人的对决。 段瑜淳将手一挥,树林中冲出大批杀手,这里迅速演变成了一场混战。 “杀……”六和帮的众人也冲了出来,对付这几个高手他们不行,但是对付东厂普通的死士还是可以一战的。 江远的闯入不仅令段瑜淳恼怒不已,瞿韩青也为之担心,抢在江远前面与段瑜淳硬拼了一招,借势以一股柔和的掌力将江远推了出去。 恢复了一丝神智的江远闯到了东厂的人堆了,恰好撞上了周氏兄弟和韩德带领一众江湖好手。不由分说,江远举剑横削,催发剑气大杀四方! 江远今日的表现众人看在眼中,情知难与争锋,急忙各施手段四下散开! 江远的速度更快,几人刚刚闪开第一下,不防第二剑也追到了眼前,两名高手还未及防备,被一剑削去半个脑袋,鲜血、**四处飞溅!周义显兄弟二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立刻被吓呆住了。 “大家联手对付他!这样下去会被他各个击破的!”韩德毕竟是东厂出身,功力可能不如江远,但各种血腥的场面天牢里见得多了,最先反应过来,指挥众人摆了个简单的御敌阵法。这阵法是东厂的死士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总结出来的,没有江湖阵法的花哨,杀伤力和实用性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着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逐渐被发泄出去,江远体内的内力也渐渐平稳下来,整个人也逐渐从癫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见敌人结阵对抗,冷笑了一声,三才剑法中地利可谓算尽天下阵法,东厂的杀阵虽不谙阴阳五行,却总在阵法的范畴之内,未加犹豫,江远提剑杀进阵中,在几人中来回冲突,犹如虎入羊群,肆意攻杀敌人,不多时,手下又添两条亡魂。 而另一边历青等人对战马氏兄弟。合历青,空智,赵十三和甘蒙以及一众执法堂弟子之力在马氏兄弟手下仍旧不敌,几个高手尚且可以自保,但普通弟子几乎是一个照面就被杀了。惨叫声传到江远耳中,江远回头看到马氏兄弟屠戮六和帮众人,不由杀心大起,舍下周义显等人,转头攻向马氏兄弟。 “马元,拿命来!” 有个六和帮的弟兄为了救自己被马元斩去了三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江远一剑分开众人,大步流星的走向马氏兄弟。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小子,你死定了!”马元冷笑一声,舍下众人一个跃步跳到江远身前,举刀立劈而下!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大有名堂,这一招分六式,每一式都阴狠毒辣,端的是变化无穷,是三十六路阴葵刀中杀孽最重的一招! 而江远的回应很简单,惊鸿一剑! 似简实繁对上了化繁就简! 自从在周义显手中偷学到了这招以后,江远对这一招的理解越来越深,一剑西来不仅要刺的快准狠,更是要刺的堂堂正正正大光明!若是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就不配用这一招! “当!”刀剑相错,二人擦肩而过,平分秋色! 即便马元的功力高出江远一截,即便对方使用的是压箱底的杀招,惊鸿一剑并不逊色半分!一个人若是连命都能豁出去,又怎么甘心屈居人下! 一旁的周义显和周仁显兄弟看呆了,那是他们父亲都不曾达到的境界。惊鸿一剑他们自幼修习,何曾见过如此强大的剑意,莫说十年二十年,他二人此生都难望其项背! 马元反应极快,一招未曾得手,左手向后一挥,横扫向江远! 江远的反应则更快,早已料到马元的动作,身形幻动,快速掠向一旁!马元一掌拍空,余波却伤到了不少正要冲过来的死士,纵使这些人武功也不弱,仍有数人被远远的拍飞了出去,倒地毙命。 二人再次战到了一处,自知功力不抵对手的江远并未采取硬碰的方式,将重点放在了闪躲上,马元疯狂的连砍二十一刀,却总被他以些微之差躲开,伺机还能反击个一招半式。 妈的,这小子是猴子托生的吗?马元接连猛攻无果,恨恨的在心中暗骂。其实江远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经脉大伤,又强行使用了惊鸿一剑这样的招数,此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刚才被马元一磕,青灵剑几乎要脱手飞出。 就在此时,一支毒杖悄无声息的探到了江远身后,点向江远背上的要害! 正是九幽散人!刚才与瞿韩青交手失利后便一直藏在暗处,趁着江远不备,出手偷袭! “江兄小心!”历青大声的提醒江远,要他戒备身后! 晚了! 江远猛然回头,那柄毒杖已经探到不足半尺的地方,躲闪不及了! “叮” 暗处飞来一枚石子,撞在了毒杖上,九幽散人双手一阵发麻,毒杖擦着江远的衣衫扑空了! 两旁快速冲出一伙黑衣人,个个身穿夜行服,黑布遮面,看不清来人是谁,为首一人一跃来到江远身边,一掌逼退马元,更是劈手夺过九幽散人手中的毒杖,劈头盖脸的反砸了回去! 援军,来了! 第六十二章 鏖战东厂(五)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九幽散人和马氏兄弟措手不及!来人武功之高不在段瑜淳和瞿韩青之下,马元和九幽散人合力与此人对拼了一掌,一击之下二人被震的倒退了六七步,浑身气血更是如流星坠入湖泊一阵翻涌,高下立见! “来者何人?竟敢与东厂作对?!”九幽散人历声喝问道。 “哼!狐假虎威!” 来人并不多言,周身卷起一阵烈风,衣袂翩飞,气势立时风起云涌。只见他轻抬右掌,一股难以名状的压迫感向三人席卷而来。 这是什么样的气势?三人面色沉重,这一掌是万万接不得的,即使三人合力也绝无胜算。 马氏兄弟原本打算找机会下阴手算计段瑜淳,眼下当务之急是先保住性命,说不定还可以假此人之手做掉段瑜淳。九幽散人也暗怀了心思,三人心照不宣。 “走!”这一掌还未拍下来,三人先一步退走。撇下段瑜淳不顾。 “无胆鼠辈!”黑衣人冷哼一身,大步流星的走到瞿韩青身旁,与他并肩对敌。 对手突然多了一个,而且实力强劲,段瑜淳微微一愣,并未急于退走,仰天大笑道:“我道是谁敢与我东厂作对,原来是六扇门南风奇大侠。你就不怕王公公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诛了你九族?” 黑衣人亦是大笑,一把扯下遮面的黑布,道:“即便是王阉狗要去皇上面前告六扇门的状,也得有证据,段瑜淳!你以为你今天还走的了吗?!” 段瑜淳脸色一变,冷笑道:“杀人灭口的事我还以为就只有我们东厂做的出来,没想到六扇门也熟谙此道啊,不过就凭你二人,就能留的住我?” “再加上我呢?”树林中走出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站到了段瑜淳身后三丈远处,与南风奇,瞿韩青三人成鼎足之势将段瑜淳围在中央,插翅难逃! 段瑜淳脸色大变,又是一个不弱于自己的高手!“宇文峻?郕王府也要对东厂出手吗?” “今天的事若是传出去,无论是南风奇还是我都难逃一死,甚至就连郕王也会受到牵连,所以,你做好死在这里的准备了吗?”宇文峻道。 “多说什么废话,接招吧!”南风奇大吼了一声率先出手,双掌运足内力,以横推五岳之势汹涌的拍向段瑜淳,瞿韩青和宇文峻亦配合从侧翼攻击,三股内力将段瑜淳夹在中间! “你们以为老夫好欺负吗?!” 段瑜淳大怒,大袖翻飞,无匹的掌力席卷四方,竟未让三人讨到半分便宜!此人坐镇东厂数十年,果然不凡! 南风奇等三人虽然一时不利,但总归占据了优势,牢牢将段瑜淳困在原地脱身不得。 “我来!” 今日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宇文峻从背后抽出长剑,剑身倒映着月光的寒意,化作一道旋风将段瑜淳卷了进去。灌注了内力的剑气非同小可,无物不断挡者披靡,即便是段瑜淳也不敢小视,在剑影中来回闪躲,无暇还手! 江远和历青也都称的上剑道高手,也见识过不少剑法,却从未见识过如此强悍的剑意,江远甚至觉得此人的剑法可与师叔傅恒一争长短! “妙极!宇文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南风奇抚掌大笑,再次出手配合宇文峻夹击段瑜淳。段瑜淳刚刚躲开宇文峻手中的长剑,转头却遇上了南风奇的铁掌,躲闪不及,只得抬掌硬接! “轰!” 两掌相对,双方撞散的内力如同水波一般在两人脚下四散开来,周围的一些人甚至站立不稳,载到在地! “瞿韩青!你还在等什么?今日若你放他离开,日后他会放过你吗?!”南风奇大声喝问道。 瞿韩青咬了咬牙,从段瑜淳背后补了一掌。 “噗!” 段瑜淳全身没力被南风奇牵制,对身后这一掌自是毫无抵抗之力,立刻口吐鲜血,受了不轻的内伤。 南风奇有些不满,自己这边已然牵扯住了段瑜淳的全部内力,若是刚才瞿韩青全力出手,段瑜淳哪还有命来?想来他是顾念旧情,没下杀手吧。不过此时段瑜淳也已身受重伤,瞿韩青的妇人之仁倒也无伤大雅。 “啊……”南风奇发狂般的咆哮着,内力猛然提升了一倍,段瑜淳再也抵敌不住,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被吹出去数丈远,撞在了一颗巨树上,总算停了下来。 “段瑜淳,你还有什么话讲?”宇文峻提剑指着倒在地上的段瑜淳,冷冷的问道。 段瑜淳艰难的扶着树从地上站起来,长叹一声,道:“我段瑜淳这一生杀人无数,死在刀剑之下倒也是意料之中,不过……”段瑜淳放声大笑,道:“瞿韩青!你这一生不过是被人当做棋子的命!东厂拿你当棋子时尚且将六和帮扶植成江南第一大帮,你跟着六扇门,他们又能将你怎样?你不想想,他们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六和帮伤亡殆尽的时候才来,你以为真的是巧合吗?” 瞿韩青答道:“师父,我且叫你一声师父。从今往后,我六和帮再也不会寄人篱下,也不需要依附别人,六扇门和郕王府这次相助,不过是因为我们三家都有共同的敌人罢了。算计也好,利用也罢,只要打倒了敌人,其他的可以慢慢来。师父,这次是你输了。” “输?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段瑜淳突然猛的抽出藏在身后的右掌,重重拍在地上:“真武伏魔!”雄浑的掌力将大地拍出一个巨大的坑,飞散的力量无差别的向周围冲击而去,同时激起了大量的尘土,瞿韩青等三人纷纷运功抵挡。 “不好,他要逃命了!” “快追!” 三人皆非易于之辈,刚快就锁定了段瑜淳逃走的方向,快速追击了下去。 段瑜淳重伤在身,虽然拼命打出一掌成功逃出了三人的夹击,却无法快速脱身,此时只能指望先前逃走的马氏兄弟和九幽散人能来接应一下。 段瑜淳一手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在树林里逃命,突然前面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段瑜淳警惕的将双掌护在身前:“谁?” “段总管?你受伤了?”树林中转出马氏兄弟,见到段瑜淳,二人关切的上前来。 见到是自己人,段瑜淳稍稍放下心来,道:“受了些伤,不碍事,我们快走吧,他们在后面追得紧。” “可你……很碍事啊……” 什么?段瑜淳还没有反应过来,半截钢刀突然从胸口刺了出来。他难以置信的扭头看着马元:“你不怕……” “这个位子你坐得够久了,不如让给我们兄弟如何?死在这里,没人怀疑是我们兄弟干的。” 马春一剑抹过段瑜淳的颈项,段瑜淳挣扎了两下,没了气息。 片刻,南风奇等三人追到,见了段瑜淳的尸体,愣道:“这又是谁做的?” 瞿韩青神色复杂,道:“他确实已经死了。我们没有后顾之忧了。”说罢,上前替段瑜淳合上双眼,“我与他有一段师徒之缘,我将他带回去安葬了吧。” “合情合理。” 第六十三章 鏖战东厂(六) 瞿韩青等人围攻段瑜淳的同时,周围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失去了主将的东厂众杀手兵败如山倒,被六和帮众人配合六扇门和郕王府杀了个人仰马翻。 一众被拉来的江湖高手见势不妙,纷纷逃出战场,只有名剑山庄牵扯太深,此时想要脱身也晚了,六和帮的帮众们早已知道他们勾结东厂,宁可放过其他人,也绝不放过名剑山庄的弟子。 周氏兄弟和韩德左右冲突,几次被堵了回来,周义显眼见情势危机,又起了心思:“我们若是想冲出去,手上必须要有人质!” 要能保三人冲出重围,这个人质的分量不能太轻,若是随手抓个普通帮众,杀红眼的敌人说不定会更加愤怒,得不偿失,可有分量的……各堂堂主武功都不弱,即便三人联手一时半会也拿不下来,更不用说当做人质了。 韩德和周仁显朝周义显手指的方向看去,小鱼小海兄妹正带着刚刚醒来的青蛇准备躲避。眼下这是三人唯一的生机,周氏兄弟分别招架两边,韩德瞅着一瞬间的空挡,一冲而过,抢飙到了青蛇等人面前! 小药王武功不济,青蛇又虚弱无力,小鱼小海兄妹情急之下只得拔出短剑挡在二人身前! “滚开!”韩德飞脚踢开小海手中的短剑,手中的钢刀立劈而下,这小孩显然不是重要人物,杀便杀了! “小心!”小鱼在一旁看见小海就要死在韩德手下,焦急的大喊,伸手去推开小海!小海被推了一个跟头,险险的躲开了这一刀,但是小鱼却躲闪不及,被砍倒在地! “啊!”小鱼惨叫了一声摔倒在地,昏迷了过去,生死不明。 江远只顾在人堆里厮杀,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猛然听到一声稚嫩的惨叫,回头便看到了小鱼倒在了血泊中,青蛇被韩德擒在手中。那一瞬间江远只觉得一股怒火冲上脑门,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 “住手!都住手!不然我就杀了她!”韩德有人质在手,心中多了些底气,大声呼喝道。 正在厮杀的众人停下手,试图搞清状况。东厂残余不多的十余人慢慢的聚拢回韩德身边。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韩德的要求是什么。 江远倒拖着青灵剑,一言不发走上前去。赵十三担心江远此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做出什么傻事,抢先道:“放开青蛇,我们放你走。” “你们不许跟过来,否则我们立刻杀了她!”韩德一边往后撤,一边大声喝道。 “别做梦,放你们走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妥协。而且,我警告你你们若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敢保证你们会死的很惨!”赵十三面色阴沉,毫不退让,将暗器拿在手中亮了出来,令韩德等人倍感压力。 “不要管我,杀光他们!”青蛇本就重伤未愈,艰难的从口中挤出一句话来。 赵十三宽慰道:“放心,区区几只臭虫,成不了什么气候,随时都能踩死!” 韩德挟持着青蛇断后,掩护着东厂杀手们慢慢撤退,江远和赵十三等人紧紧跟着他们,生怕他们耍什么花样。双方就这样对峙着一点一点向山下走去。 “段总管?!”从山下折返回来的瞿韩青刚好碰上了这个场面,一名东厂杀手看到瞿韩青怀中抱着的段瑜淳,失声大叫了起来。 “段总管死了!” 韩德是段瑜淳的心腹,对这位上司可谓是尊敬有加,听到这个消息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了一眼。就是这回头的一瞬间,一道人影快速掠过人群,一把夺下韩德手中的钢刀,折断了他的双臂! 是南风奇! 双臂俱废的韩德失去了对青蛇的控制,江远眼疾手快,冲过来将青蛇抱在怀中,抢了回去!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韩德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还未从剧痛中回过神来,突然眼前一花,胸口传来一阵凉意,韩德只感觉浑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了,瘫软的朝后靠在一颗树上。低头看着刺进胸口的短剑,以及短剑的主人——是小海! 小海一击得手,几乎陷入了癫狂,发疯一般的将短剑拔出、刺入、拔出、刺入,脸上到处血污,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气,像恶鬼多过似活人!在小海疯狂的发泄下,韩德的胸膛很快便被刺成了马蜂窝。 韩德早已没了生机,失去人质的东厂杀手很快就被屠杀的一干二净,夺回青蛇的江远无暇顾及其他,抱起青蛇赶回了玉皇顶。 小药王正在为小鱼医治,那一刀几乎要将她杀死,好在躲开了要害,又有名医在身边,所以才勉强能保住性命。 青蛇心疼的问道:“怎么样?” 小药王皱眉道:“很严重,我封住了她的几处大穴,暂时控制了她的伤势,但是失血太多了,已经影响到了五脏六腑,我不敢保证能救回来。” 江远从怀中取出夺天丸,道:“这个还有一粒,能否救她一命?” “不行,她年龄尚小,功力不深,贸然使用药力这么强的药只会加重伤势。峨眉金顶有一种灵芝,药性温和,活筋益血,你去向静仪师太求几株来,方可有救。我这里还可用药石为她吊住几天性命,你快去快回。” 江远与峨眉派还有些交情,求几株灵芝倒也并非难事。只是不知道青蛇受了惊吓,有没有事。 青蛇见他扭头看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催促道:“你快些去吧,我这里有董姑娘在,不会有事的。” “骑我的马去吧。”瞿韩青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几人身旁,道:“我的照夜玉狮子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可助你早日取回灵芝。”说罢,吹了一声口哨,一匹白马从屋后冲了出来,跑到瞿韩青身旁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好一匹神骏的白马!肩背几乎与江远同高,腿上肚子上没有一丝赘肉,浑身从头至尾更是没有一根杂毛,双眼有神,很有灵性。 此时不是推辞的时候,江远道了声谢谢,翻身胯上宝马,不待他挥鞭,马儿又是一声长嘶,化作一道白影冲下了山。 “早去早回!”小药王在山上声嘶力竭。 第六十四章 有女灵云 江远一路快马加鞭整整赶了三天路,终于来到了峨眉山下。峨眉守山的弟子都见过江远,见他匆匆而来,赶忙将他让进了山上。 “江兄?你怎么有空来峨眉?”一名女子叫住江远。 江远回头,这位姑娘身材高挑,一头黑发用发簪简单的扎在脑后,额前飘着几缕青丝,细长的黛眉斜斜飞入鬓角,凤目精光奕奕,颇有几分英气,看衣着,不像是峨眉派的弟子。江远有几分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怎么?不认识我了?”那女子轻声笑道,丝毫没有做作的样子,举起手中的长剑在江远眼前晃了晃,给了些提示。 各大门派的长剑都有些细微的差别,而这位姑娘手中的长剑一看便是出自华山派。 “华山派?”江远仔细看着那姑娘,面容与陆灵云有几分相似,恍然大悟:“莫非是陆灵云的妹子?” 那姑娘笑弯了腰,道:“我便是陆灵云啊!” 江远大惊:“什么?!可是你……” 陆灵云俏皮的一笑,道:“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男人啊。” 原来如此,那时江远还有些纳闷,静仪师太怎么会收留一个男人在峨眉派,原来老前辈眼睛毒,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女儿家。这样一来,她说自己是被逼婚逃出来的也就合情合理了。 江远想明白了,解释道:“我的小徒弟受了重伤,小药王说要用峨眉山上的灵芝,我特来向静仪师太求取几颗。” 陆灵云惊道:“你的徒弟?你不过弱冠之年,已经收了弟子?不过你来的不巧,静仪师太前些日子下山去了,说是受宝山寺方丈之邀参加个什么会,至今未归,我也不便多问。你若是着急,可以直接去找夏敏师姐。” 二人急匆匆的去南院找到了夏敏,峨眉派本就广结善缘,江远又有恩于峨眉派,夏敏听闻此事后痛快的取出三颗灵芝送给江远。药材拿在手中,江远的心稍稍放了下来,随口问道:“静仪师太下山,可是有什么大事?” 夏敏叹了声,道:“你有所不知,大理以西有个土司,虽是小族,却屡屡寇边,本朝前后发大军征讨四次未果,每逢佳节他们总会趁乱潜入大理捣乱,百姓不胜其扰,宝山寺的方丈于是广邀周围有名的侠士,前往大理去击退匪徒。元宵节前他们又广邀豪杰去伏击宣慰司的匪徒,这一去少则一月,多则百日,方能回来。” 自古以来王朝边境都不会太平静,争端摩擦是常有的事,当朝者能保天下太平已是不易,这些小事哪里能管的到?只是苦了当地的百姓。江远不禁想起来沿海的边城,那些渔村早在倭寇们的肆虐下十室九空! 江远道:“静仪师太武功高强,必然不会有事。若我日后得空,也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灵芝拿到手中,江远稍稍松了口气,挂念小鱼的伤势,与夏敏师姐寒暄了几句,匆匆又胯上照夜玉狮子返回边城。 这一来一回整整六天,江远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回了玉皇顶,将灵芝给了小药王让她用药。小鱼趴卧在床上,伤口已经做了处理,江远想起小丫头平时活泼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酸。小海也在床边守着,一连几天着急上火,心中非常自责,若不是为了救他,小鱼也不会受这样的重伤。 “行了,你们让开吧,我给她用药。”小药王端着药走了进来,见师徒二人都沉浸在伤痛中,好意将他们赶了出去。 小海跟在江远身后出了门,道:“师父,我没有保护好小鱼,我对不起她……” 江远一阵揪心,用力握紧了拳头,指节一阵发白,道:“不,你没有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她,若是我及早发现,就能避免这样的事情了,我对不起你们……” “行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俩能不能不要婆婆妈妈?大老爷们的。再说了,董姑娘不是在这里吗,不会有事的。”历青看不下去了:“所以,小海,你是哥哥,也是师兄,你要好好练功,才能保护好妹妹不受伤害,懂了吗?” 小海抬头看着历青,一言不发,扭头去了演武场。江远还想说些什么,被历青拦住了:“行了,小孩子有压力是好事,你去看看青蛇吧。” 这边有小药王和历青盯着不会有事,江远放心的看青蛇。 “你回来了?灵芝呢?有没有给思思?小鱼她……”江远刚一进门,青蛇立刻焦急的问个不停。 “董姑娘正在用药,历青也在那边,小鱼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倒是你……”几日不见,青蛇更加憔悴了几分,她待小鱼如同亲妹妹,若不是有伤在身不能行动,她早就去看小鱼了。看着她苍白的脸,江远心疼不已。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青蛇松了口气。 东厂。 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随意斜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脸上似笑非笑。马氏兄弟和九幽散人跪在面前,抖如筛糠。 “王公公,这次的失败不怪我们啊,本来行动进行的好好的,眼看就要灭掉六和帮,谁知突然杀出一伙武功极好的蒙面人,我们没有防备,段总管为了掩护我们撤退,自己却……” 原来那中年人便是大太监王振。王振似乎对此次的失败毫不在意,甚至连损失了段瑜淳这样的高手也不放在心上,依旧一脸笑意的把玩着酒杯,冷笑道:“什么黑衣人,敢搞这么大动作,无非就是六扇门和郕王府。你们起来吧,以后就在东厂好好做事,亏不了你们,要是给咱家耍什么心思,咱家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们,懂了吗?” “听懂了,听懂了。”三人唯唯诺诺的起来。 “行了,老段……死就死了。过段时间再好好收拾他们。咱家现在要准备跟小皇帝去亲征,你们下去准备吧。”王振挥挥手,让三人出去了。望着三人畏缩的背影,王振从怀中摸出一部破旧的古籍,道:“有这东西在,高手……要多少有多少!” 出了东厂,马春突然拉住兄长:“哥,王公公说不要耍心思,你说会不会是段……被他知道了?” 马元大惊,兄弟二人回头望向那间大殿,不寒而栗。 第六十五章 趁热打铁 在小药王的调养下,青蛇和小鱼的身体逐渐康复。小鱼伤得比青蛇轻,很快便能下地了,在小海的搀扶下四处走动活动活动筋骨,青蛇也恢复得不错,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经此一战后,六和帮不仅为自己证了名,跟东厂划清了界线,更是证明了大帮的地位。消息传出去以后整个江湖为之震动,以一己之力独抗东厂,甚至击杀了东厂的第一高手段瑜淳,六和帮风头强劲一时无两。 “说说吧,接下来咱们怎么打算?” 战后的六和帮损失不小,但是也吸引了不少新一代的高手们,不仅元气迅速了恢复,更是比之前更强了不少,瞿韩青打算趁热打铁,再做些事情。 “那还用说?当然是灭了名剑山庄!这帮孙子投靠了东厂,上次也来了不少人,总该算算账了吧?”空智摩拳擦掌,上次一个没留神居然让周氏兄弟跑了。 “对!名剑山庄已经投靠了东厂,咱们动手江湖上没人会说什么,再说了,咱们既然已经跟东厂做了对头,那就不怕再多做点,灭了他!” 提起这件事,真可以说是群情激奋,偌大的议事厅吵作一团。 瞿韩青挥手让大家静了下来:“好,既然大家都是这么说了,那就下去准备吧。明天咱们就动手!” “对了,不光是名剑山庄,那些个什么地方豪族也不能放过。他们也都投靠了东厂,这些血债也有他们一份!” 上次宴会临散之时,张将军曾暗示过瞿韩青要斩草除根,这件事也是兵部谋划了很久,终究做起来不太方便。不过有人传下话来,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东厂方面自然有人去对付。这次的事情也是他们从中斡旋,不然单凭瞿韩青和六和帮,哪里能找来这样的帮手? 众人各自回去准备,新进的帮众们很是兴奋,想着明天就能大显身手,将宝剑磨得又快又亮。 江远正在房间里陪青蛇,空智和赵十三推门进来,“我说,我们明天就要去收拾名剑山庄了,你要去吗?” 江远想了想,这件事一来是六和帮自己的事,二来杀人放火的事自己确实没什么兴趣,道:“我就不去了。” 赵十三遗憾的摇了摇头,他是很想把江远也拉进六和帮。 其实江远心头一直有件事情——关于他的身世。青蛇的出身很苦,但至少身世清楚。自己父母是什么人,做什么的,家中还有何人,一概不知。这段时间很忙,只好把这件事情先放一下,这几天若不是青蛇重伤在身,他早已去宣化定远镖局一查究竟了。 赵十三和空智二人简单问候了两句便识趣的离开了。青蛇见他神情低落,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这件事江远也没必要瞒着青蛇,道:“我从四岁跟着师父上了山,从来不知道父母是谁,现在何处,这次下山,一来是闯荡江湖见识见识天下的英雄豪杰,二来也是想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家人的消息。” “有线索吗?” “只有这把剑。灵风真人说可能与汉中定远镖局有关。” “等我好了,我陪你去看看。” “好。” 夜渐渐深了,青蛇也慢慢睡着了,江远轻轻退出来,关上房门。一扭头发现小海现在身后,“怎么了?” 小海低声道:“师父,我想学更强的武功。” 自从小鱼受伤以来,小海练功就更卖力了,常常整天整天的呆在演武场,比之前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武功突飞猛进,这两天江远也正琢磨教他些其他的功夫。 傅恒的逍遥剑法也算的上是上乘武功,小海虽然勤习不辍,但以他的年纪来说,很难将这套剑法完全融会贯通,江远暂时不打算教他别的剑法。内功方面,当初刚拜师时江远教过些简单的吐纳功夫,小海也练了有些时日,是时候教他些更高深的内功了,本想等小鱼身体恢复些时再一起教他们两个,既然他提出来了,先教小海也是一样的。 “你随我来。” 来到了演武场,师徒二人对面盘坐,江远从怀中取出《南华心经》递给小海,道:“这便是本派的内功心法,也是本派虽然人丁稀少却仍能立足武林的原因之一,我也是不久前刚开始修炼,今日我便教你这套心法。你要记住,外家功夫再精妙,招式再高明,若是没有内功的配合,也只是花架子。而内功的修炼又是无穷无尽的,一时无功不必心急,小有所成切不可骄傲自满。” 小海接过秘籍,点了点头。 “哦对了,这部秘籍不可让外人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对于江湖中人而言,这部秘籍可谓价值连城,不要让它给你带来麻烦。”江远顿了顿,“我先来带你运一遍真气,你要记住现在的感觉。” 说罢,二人抵手,江远用自己的真气牵引着小海,在他体内将真气运行了几个周天,“以后每天早晚多修行几遍,以期有朝一日能够贯通任督二脉,达到绝世高手的境界。内功的奥妙很多,可以用于护身,也可用于疗伤。过些日子等小鱼身体养好了,你来教她。“ 这件事江远也犹豫了好久,小海为人深沉,令人琢磨不透,师伯也曾嘱咐过自己要小心对待,这样轻易的就将《南华心经》教给他,日后他若真的为祸江湖,真不知是福是祸。 “练功的事切不可着急,千万不要走火入魔,今天就先练到这里。”江远收手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拉起小海。 小海站起来,沉声问道:“师父,我们这一带多有孤儿,像我,小鱼还有青蛇也是,你说,根源是什么?”小海这孩子不像小鱼那般嘴甜,但他思考问题的方式,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江远万万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也没有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老实说,江远自己都没有想过。江远愣愣的看着小海,想了想,道:“大概是倭寇吧?若是没有倭寇,你们的父母也不会死,青蛇的爹娘不会逃离渔村,路上也就不会被海鲨帮的人劫杀。所以……大概是这样吧?” 江远也不确定,总觉得自己哪里没有想到。 “是吗?”小海若有所思,默默转身回了房间。 不是吗?江远望着他融进夜色里的背影,心里默默在想,这小孩真奇怪。 第六十六章 师徒过招 青蛇吵着要下床。从她受伤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以她活泼好动的性格,这两个多月天知道她是怎么熬下来的。趁着江远在身边,压了二十多年的女孩天性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在床上像个任性的小姑娘吵吵闹闹。最终江远拗不过她,同意她下地活动活动。 其实青蛇早也就能蹒跚的走上两步,考虑到她有伤在身,万一摔倒碰到伤口容易引起其他麻烦,小药王和江远一直拒绝她下地。又歇了这一个月,青蛇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能平稳的行走,与常人无异,只是还无法剧烈的活动。 “看见了没有?再过几天我就能和你去宣化找你家人了。”青蛇得意的冲江远比了个“小样儿”的手势。 江远瞄了一眼:“还是再等两个月吧,此去宣化路途遥远,一路舟车劳顿,万一伤口没好利索反而麻烦。我都等了二十几年了,不急在这三两个月。” 这两个月江远也没闲着,他与历青平日里经常切磋,太极与三才剑法同出道家,自然有很多相似之处,这段时间下来,二人对剑法的理解有精进了几分,武功有了长足的进步。江远更是将《南华心经》和师父所创的《道劫心法》相互印证,感悟颇多。虽然相对两部旷世的功法而言这只是一点微末的见解,但对江远此时的修行却大有裨益,加上上次强行冲任督二脉,江远隐隐感觉体内的真气时不时的有些躁动,种种迹象表明,若不是任督二脉将要贯通,便是快要走火入魔了。眼下正是重要关头,江远想先稳住自己的根基,再考虑别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呢?”青蛇不满道。 “没什么,我再想若是找到了我的家人,又该怎么去跟他们相认?或许,当初根本就是他们不要我了呢?”修行的事江远不想让青蛇担心,撒谎扯开了了话题。 青蛇一脸嫌弃道:“你傻呀,哪有父母遗弃孩子的时候还留把宝剑的?这分明是信物啊!日后若是有相见的机会,一见宝剑就能相认。至于怎么相认,这就要看你们了。” 青蛇其实想说,关于江远的父母,若是真的被人逼到了将佩剑留给幼子的程度,那么活下来的希望也不会太大。可这些话要怎么能说得出口? 江远又何尝不明白?灵风真人说得分明,定远镖局一夜之间被人灭门,只有寥寥数人逃了出来。若江庆云真的是他的父亲,作为定远镖局的当家,必然也是九死一生。即便他真的活着,也一定会远离宣化另谋生路。可即便如此,汉中对江远而言也仍是势在必行,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线索了。 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据灵风真人的说法,当时的定远镖局镖师众多,可谓高手云集,即便不如四大门派强盛,也绝非一般的小门派能比的,能做到毫无征兆的一夜之间将偌大的定远镖局化成一片废墟,这个势力甚至要强过四大门派。镖局立足江湖,靠的更多的是人脉广,黑白两道都有朋友,这样庞大的势力他们不仅不去结交,甚至与之结怨,这点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好啦,再难的事总会解决的,一步一步走下去,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青蛇安慰道。 江远点了点头,将青蛇扶回床上,“你好好休息吧,早点恢复过来,我们一起去看看。” 照顾青蛇入睡,江远慢慢踱步来到了演武场,已是月上西楼,小海还在场上挥汗如雨。江远很是欣慰。 “师父。”小海见江远走来,收剑而立。 “还在想昨天的事?”小海心思深沉,江远知道,他必然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这才睡不着觉跑出来练武。 小海摇了摇头,道:“不想了,现在即使想通了也无济于事,重要的是要有改变它的力量。” 江远点点头,小海这孩子不能以寻常的眼光看待,这样成熟的心态正是他天才的一面,只能引导,而不能加以限制。“来吧,为师来试试你这些天有多少长进。” 小海闻言朝江远施了一礼,倒也不含糊,高高跃起将手中的短剑猛的向前刺来,直取江远胸膛!江远心中暗暗惊叹,这一招苍鹰扑兔使得可谓是落落大方中规中矩,虽然功力尚欠火候,但气势十足,颇有几分眉目。 这一招江远本可侧身反擒小海持剑的右手,但毕竟是自己的徒弟江远不能当真出手,于是往后退了几步,先避其锋,且看他下一招如何考量。 小海一招不中,短剑转刺为削,这招横断五岳端得凶猛,江远不得不再避三舍。贴身肉搏中短剑最是凶险,傅恒的逍遥剑法又灵巧多变,小海的表现超乎江远的意料之外。 看来是要拿出点真本事了。 江远以指代剑,趁二人错身时点向小海后背。不料小海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矮身一蹲,就地来了个扫堂腿。 江远当然不会被他扫翻,不过这反应倒令江远大为意外,原以为他不过是个习武不足一年的雏鸟,谁知这身手竟比许多高手更要老辣。江远正分神,不防小海反手一剑自下而上斜斜刺向胸膛。 “好!”历青不知何时也来到这里观看江远师徒二人切磋。 小海越战越勇,手中的短剑舞成了一道白虹,短短片刻之中连出十八招,攻势连贯一气呵成,凌厉异常! 俗话说,名师出高徒。江远自认为在武学方面自己算是很有天赋,又经老酒鬼悉心**二十年,方有了今天的成就。可是跟小海一比就逊色多了,他习武时间不长,对武学的理解却非常深刻。江远不禁想起了傅恒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这样可怕的天赋一旦走上了错误的道路,那可真的是一场灾难。 “到此为止吧。”江远一把抓住小海持剑的右手。照这样下去,这孩子三年之内可与周氏兄弟争锋,十年之后便可与自己比肩,那时他不过才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赶超远在自己之上的瞿韩青、傅恒,甚至已故的马真人和他的师弟都将被他超越!江湖上名人高手辈出,如花开花谢,而他将会是最显眼的那一朵! “练的不错。”江远知道他为了练功一天只睡两个时辰,这样刻苦着实令人心疼,“去休息吧。明天再练。” “是。”小海也不做反驳,转身便回了房间。 望着小海远去的背影,江远猛的一阵气血翻涌,用右手抓住胸口深呼吸了两下,终于压下了那异样的感觉。 “喂,不是吧,跟徒弟练练手竟能把你伤成这样?”历青赶忙过来扶住江远,感觉很不可思议。 深呼吸了数次之后江远终于定了心神:“我这两天每次运功的时候都很奇怪,总有一部分真气会不由自主的跑到气海和百汇穴附近,久久不散,偶尔会有心悸的情况,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你不会是练了什么邪功吧?你这样子很像是走火入魔啊!”历青担忧道。 “明天去找董姑娘看看吧。”江远望着夜空叹了一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追寻自己的过去,这个岔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第六十七章 内伤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小药王将手刚搭在江远的脉上便惊叫了起来。“真气已经开始逆冲经脉,不光是各处大穴,整个经脉系统都受到了损伤,再迟误一些,不受控制的真气就会慢慢流失,你的武功就会一点一点的废掉,甚至有可能伤到你的性命!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会如此大意?” 江远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严重,苦笑道:“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小药王道:“这种情况绝非药物能治疗的,你千万不能再动真气,更不能跟人动手,或许可以延缓一下你的病情。我这里有几颗玉露丹,胸闷时服一粒,会让你好受些,但是治标不治本,若是想治好你的伤,恐怕要回杏林谷走一趟。” 三人默然,依小药王的说法,江远的伤若是再这样下去轻则走火入魔武功尽失,从此半生病病殃殃,重则筋脉尽断,内力失控命丧九泉。无论哪种情况江远都无法接受,二十载苦修一朝尽丧,自己的身世还尚未搞清楚,还有很多想要保护的人……这么多事情怎么能放的下! 历青见他难受,宽慰道:“药王谷医术传承千载,什么样的疑难杂症他们没有见过?药王前辈医术当世无双,一定能治好你!” “杏林谷远在千里之外,阿青和小鱼有伤在身不能远行,还是再等等吧。你不是也说了我的伤一时半会要不了命吗?再等几天她俩能痊愈之后再上路吧。”小鱼受伤的事让江远心有余悸,再也无法放心亲近之人远离自己,虽说六和帮这里很安全,但自己的弟子一直寄人篱下总归不是个事。 青蛇跟小鱼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小鱼更是已经可以下地练功了,青蛇再有最多十日也差不多能远行,对于江远这个有些任性的要求小药王也只好默许了。 但历青注意的却是另外一个方向:“阿、阿青?你们两个……” 也难怪,历青一个修道之人,长这么大跟长辈们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于男女之情简直一窍不通。三人约定这件事且不告诉青蛇,免得她担心。 一连几日,江远没敢轻易运动内力,再配合玉露丹,虽然偶尔有些难受,但也终无大碍,更没有被青蛇看出端倪。青蛇恢复的不错,这几日一直靠着江远的搀扶下地走动,在六和帮偌大的总舵里简单的做一些恢复运动。 这一日原本去江陵城做事的赵十三突然跑了回来,兴奋道:“好消息!听说皇帝御驾亲征,出兵了!王振那狗贼也随军出征,看来这一年半载是没工夫插手江湖事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果然是个好消息,自从跟东厂翻脸后,六和帮众人头上始终压着一座山,这次虽然有六扇门和郕王府暗中相助,但东厂依旧没有受到大的损失,这样的实力足以令任何人心惊,现在这个庞然大物的注意力转移向对瓦剌的战争,六和帮难得有了一些喘息之机。 “唔……确实是个好消息,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虽说上次一战之后东厂应该不会轻易对我们出手,但难保大战之余他们不会抽空来偷袭我们。”瞿韩青掂量了一下账册的分量,沉吟道。选上了这条路,虽然是无可奈何,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短短数月时间六和帮连做数件大事,先是应备倭军之邀奇袭黑龙岛全歼倭寇,后又联合六扇门郕王府击溃东厂来犯之敌,而后更是梨庭扫穴,彻底铲除了与倭寇暗通款曲的地方豪族势力,这几件事经由悠悠众口传遍武林,天下侧目。个中内情虽不为人知,但其名声与影响力与半年前早已不能同日而语,众人渐渐接受了六和帮成为江湖第五大门派的事实,各门各派纷纷发来贺贴,瞿韩青也算实现了理想。 虽然段瑜淳与四大杀手的死并未让东厂伤筋动骨,然而失去了主将短时间内仍是无法发动对江湖各派的兼并和打压,某种程度上来说,六和帮也算为江湖除一大害。 “帮主,我听说……”赵十三犹豫道:“我们之前除掉的那伙倭寇,就是被你用狮吼功震杀的那个武士,他叫正木宫村,是倭国一个落魄武士家族的继承人,在倭国还颇有影响力,他还有一个弟弟叫正木宫幸,其剑法远超乃兄,在倭国横行一方,不得不防啊!” 瞿韩青抬头看了一眼赵十三:“你从哪里听来的?” “嗨!我还道你要说什么事呢!”赵十三正要说话,却被空智打断了,满不在乎道:“就是我们上次去灭的那几个跟倭寇来往地方豪族,他们交代的,这事儿我都没放在心上,来就来呗,谁怕谁啊!” “不是啊,我在想,上次他哥哥只是带来百十名武士,八九个忍者便将海岸搅得鸡犬不宁,如今他弟弟武功,威名均在其兄之上,我们六和帮又在那一战中出了大力,有此仇怨,应该早做准备才好。” “言之有理。”瞿韩青淡淡道。赵十三入帮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瞿韩青一开始也没太注意,如今看来,其才能确实远在空智之上,是个可以倚重之人。 “这样吧,在青蛇受伤的这段时间你暂领执法堂,全帮弟兄的习武操练由你来负责。” 自从江湖上承认了六和帮的地位,帮众猛的增多了数倍,瞿韩青索性将这些事一并交给赵十三打理,赵十三也不负所托,帮中事物处理得井井有条,无论在六和帮还是江湖上,地位水涨船高。江远与赵十三交情不错,也替他高兴。从燕子门叛徒,残杀同门的恶贼变成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赵十三倒是淡定从容,这点气度尤其令人钦佩。 唯一倒霉一点的就是江远,如今重伤在身不能习武,每日除了陪青蛇做恢复训练便是在演武场上指导小鱼小海二人。 江远正在教两个孩子剑法,突然觉得一阵目眩,身体一阵摇晃,一头栽倒在地上。 “师父……”小鱼跟小海惊叫道,飞快的跑来想要扶起江远。江远一阵眼花,头一歪,晕了过去。 第六十八章 杏林谷 再次醒来,江远发现自己躺在马车内。小鱼发现醒来,大叫道:“师娘,董姐姐,你们快看,我师父他醒了!” 青蛇闻言赶忙冲了过来望着江远双眼通红,捂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这是去哪?”江远问道。 “当然是去杏林谷了!还问呢,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昏迷了一天一夜,可把青蛇姑娘吓坏了。”历青道。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小药王拉过江远的左腕为他把脉,脉象有些杂乱,真气越发不受控制了。 “还好吧,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江远扶着车门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坐了一天车,你也该出来透透气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 “哼哧……” 照夜玉狮子颇通人性,长长的打了一声响鼻,回头似有不满的看着江远:明明是一匹千里马,居然被用来拉车,它也挺委屈。也亏的这匹宝马,换做寻常的马,这样拉着车跑一天一夜,早就尥蹶子了。 “玉狮子?”江远这才发现拉了自己一路的马车居然是瞿韩青的爱骑。 “你突然就晕倒了,思思姐姐说杏林谷或许有救你的办法,帮主担心你的安危,就用玉狮子拉车送你去杏林谷。他还说玉狮子就送给你了。”青蛇道,眼睛里满是担忧。 “这怎么好意思?”江远并未提自己的伤势,试图转移话题。 “他这像是不好意思吗?”历青当然明白他意图,配合道:“你还是拿个碗接一下吧。一会哈喇子流衣服上不好。” 江远白了他一眼。 众人匆匆吃了些干粮,继续赶路。 杏林谷倒也不算远,玉狮子脚程又快,又赶了一天路,终于到了庐山脚下。 “好了,从这里开始就是进山了,山路不好走,大家小心些。”回到庐山,小药王就算到家了,这里的路再熟悉不过,提醒众人小心。 马车是不能再坐了。江远从车上下来,展了个懒腰。正好,这两天坐在马车里闷死了,青蛇又不准他随意下车走动,现在终于可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江远内视筋脉,内力试着运行了一个周天,除去心悸胸闷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不适。也就是说,虽然日后可能会逐渐加重,但其实现在的状态并不影响什么。 小药王离开杏林谷有四年了,所谓近乡情怯,反倒有些紧张了,不停的说话缓解。但青蛇还是注意到她微微颤抖的双手。 “沙沙” 附近的树丛中传来一些声响,尽管相当微弱,但江远,历青和青蛇都非等闲之辈。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不像是人。” 三人小声嘀咕,这地方山高林密,有些兽类出没也正常,但这一行可有六个人,按说寻常野兽不会轻易靠近才对。三人默默加强了戒备。 “嗖!” 队伍前方跳出一只金钱豹,历青吃了一惊,赶忙上前一步将小药王护在身后,右手按剑随时准备出鞘。 谁知那豹子完全没有介意这紧张的气氛,摇头摆尾的靠了过来,没有要打架的样子,活像只亲人的大猫。 “等一下!” 小药王仔细看着那只豹子,小心翼翼的上前。那豹子竟就地躺下露出脆弱的腹部。 “你是小秋?“ 小药王一步步慢慢靠近豹子,伸手在它肚子上来回摸着:“真的是你?你是来接我的吗?!” 小药**音修炼激动了起来,兴奋的搂着豹子,样子十分亲昵。豹子被撸得爽极了,眯着眼睛喉咙里似乎还有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们不知道,几年前我上山采药的时候在树下发现了一只被摔断了腿的小豹子,就把它带回了家,照顾了一段时间,谁知它就赖着不走了。” “所以说,它也算是你的病人?”历青问道。 “对,应该说,它是我的第一个病人。” 历青惊道:“第一个病人?原来你是兽医出身?!” 啥?众人一阵发呆 这个人的脑回路怎么回事?青蛇抚着前额,活着不好吗? “敢侮辱我的专业!我跟你拼了!”小药王心情大好,张牙舞爪的跟历青闹了起来。那只叫小秋的豹子比她稳重些,围着几人转了两圈,来回打量着,似乎是想要记住这些新朋友。 反正路途也不远了,众人有说有笑的朝杏林谷走着。经过一片空地时,原本在前面趾高气扬带路的小秋突然站住了,两只耳朵不安的抖了一下,似乎有些胆怯。 “它怎么了?” 这附近的山上没有更大的猛兽,以豹子的战斗力来说这里应该没什么让它忌惮的东西。 小秋往后退了一步,终于下定决心,突然扭头一口咬住小药王的衣袖,二话不说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树丛里,似乎在躲什么。 “啊!我忘了!你们两个快丢掉……”小药王只来得及说出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半句话,就被小秋拖走了。 “什么情况?丢掉什么?”历青很纳闷,但很快就搞清楚了。 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从不远处的草庐中传来,几人不敢分心,如临大敌! 气氛极度压抑,就在要爆发的一瞬间,一柄铁剑破空飞来,直指江远和历青! “好快!” 好在众人都有防备,这一下倒是都躲过去了。 那柄铁剑直直钉入众人身后的空地,几乎是齐柄没入地面。 隔着数十丈远将剑扔过来,居然还能保持这样的威力,这个人的功力直追四大强者! 这个世界怎么了?像这种的高手从哪里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历青更纳闷的是,这一群人是怎么得罪了他? 剑刚一落地,一道人影狂飙过来,稳稳落在众人之中。 江远和历青反应极快,一左一右联手攻向此人。那人不仅剑法高超,身法同样高绝,如灵巧的雨燕般翩然躲开二人的攻击,随手抓起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小鱼小海,用力扔出了战团,飞起一脚将青蛇也踹了出去,战场中央只剩下了江远历青和这个神秘高手三人! 那个神秘高手并不急于取回铁剑,就仗着拳脚功夫独战二人!江远和历青都堪称少年豪侠,不仅身负上乘武功,自身的修为内力放眼江湖也算得上是高手,可在此人面前全然不够看。三五十招过去了,不仅没有伤到对手,反而处处受制。 “江远!”不远处被踹飞的青蛇站了起来,似乎没受什么伤,心急江远的伤势,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回去助战。 “别过去,他俩不会有事的。”这个关头还是小海冷静,扶起妹妹拦住青蛇,“那个人并没有想杀人,要不然他俩连十招都撑不过。” 确实如此!江远从来没打过这么难受的架,不仅三才剑法被拆的七零八落,所有招式都被一眼看穿,封的死死的。 历青也倍感憋屈,武当剑法绝非只有一十八式太极剑,跟江远一样,招招被制! 江远渐渐打出了真火,一咬牙,向后退了两步,使出了那一招。 惊鸿一剑! 江远也看出来此人没有杀人的想法,本不想用这招,因为这招威力很强,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无法及时收手,初来杏林谷,若是伤到了对方也总有些说不过去。可眼下江远哪里还有空去管这些! 招式得看什么人用,这是江远教给周义显的,同样的,招式也要看对什么人用,这是这个神秘高手教会江远的。 这一剑来势汹汹,那名神秘高手却并不放在心上,侧身一躲,右手一指点中江远的右腕! 江远只觉得一股强横的力量从右腕冲击整条胳膊,右臂如遭锤击一阵剧痛,青灵剑脱手飞出! “住手!” 小药王终于挣脱了小秋,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怪人叔叔,我这好几年才回来一次,你就是这么迎接我的呀?” “怪人叔叔?!”众人瞪大了眼睛。 第六十九章 老药王 小药王突然出现打断了三人的战斗,那名神秘高手收招而立,江远和历青二人狼狈的拍打身上的尘土,这才有空仔细打量这位怪人叔叔。 此人约有五十岁上下,满脸胡子拉碴,眼神里几乎没有什么神气,衣衫也不算很干净,说实话,众人若是不知底细,定会以为他就是这庐山上一个普通的樵夫。 那人见了小药王,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用力一脚震出钉入地里的铁剑,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草庐,不一会鼾声大作。 小秋现在远处不愿意靠近,脸上似乎还有一些愁容——豹子的脸上几乎不会有什么表情,真是难为它了。 “你这个怪人叔叔到底什么来头?”历青好奇道。 “我也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有个老头带他来找爷爷治伤,结果治好以后他就不走了,在谷口搭了个草庐住了下来。他很少跟我们说话,我小时候经常溜出谷跑到山上去玩,每次都是他把我带回去。”小药王望着草庐,捂着嘴笑道:“我之所以叫他怪人叔叔,是因为他大概是太无聊了,居然想教豹子练武,所以小秋很怕他。” 这算什么毛病?历青目瞪口呆,之前听说过有位高手打遍天下未尝一败,顶峰之上太过寂寞,无聊到教大雕练武,最后居然真的教出一只功夫神雕。这些高手也太无聊了吧?! 小秋小心翼翼的靠过来,趁那怪人睡觉的功夫嗖的一声冲进了药王谷,生怕被那怪人捉住。众人捧腹大笑。 “好大一片杏林!” 江远感叹道,整片山谷密密麻麻的种着杏树,一望无际的杏海。 “那当然!这可是我们家族传承了千年的见证!这一千年来每一个来找我们看病的人都必须种一颗杏树,久而久之,就这这样喽!”小药王骄傲的说道。 众人在小药王的带领下在山谷中七拐八绕,来到了几座木屋前。 “到了,这就是我家!” 千年的积累,居所倒是朴素简陋,只是简单的几座木屋,庭院外用木篱笆扎了一大片药圃。 “师妹回来了?大家快来!师妹回来了!”一名年轻男子正好走出木屋,望见小药王,惊喜的叫道。 “什么?谁回来了?” 一呼啦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来十余人将小药王团团围住,江远等人都被挤到了一遍。 “思思你可算是回来了,想起我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知道回来?出去那么久连封信都没有,害我们天天担心!” “快去告诉师父,他老人家一定高兴坏了!” 这些人看来都是杏林谷的弟子,还有不少年纪大些的看起来像是董思思的师叔辈。众人围着小药王乱哄哄的闹作一团。 “咳!”一名老者从屋中踱步出来,站在台阶上重重咳了一声:“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众人立刻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连小药王也低头乖乖的站着,低眉顺眼的偷笑着。 青蛇偷偷用肘磕了江远一下,示意他看小药王,在一起呆的久了,彼此都很熟悉,小药王这个样子绝对是憋着坏呢。 “一走就是四年,逢年过节都不知道回来来看看,连……哎呀!” 趁那老者踱步过来的时候,小药王突然出手偷袭,一把抓住那老者的胡子向下拉扯,那老者再也绷不住了,大叫起来:“撒手!你个小丫头片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爷爷不高兴了!” “老头你太不给面子了,我刚一回来你就黑着一张脸,是不是想让我拿你的灵芝泡茶喝?”院子里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众人跟着哄堂大笑。 那老者果然就是老药王。 “行了,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吧。” “爷爷,我这次遇到**烦了。” 小药王把江远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众人。在座的都是杏林谷的弟子,其中不乏小药王的叔叔辈,个个都是医道高人,别看董思思在外被称做小药王,在这些人面前……还差的远呐! 这样的疑难杂症可谓是百年难遇,小药王话音刚落,大厅立刻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老药王也从未听闻过这样的伤势,伸手搭住江远右腕,一手捋着山羊胡,双目微闭,一脸凝重。 青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须臾,老药王长叹了一声:“难呐!”思索了片刻,又道:“等我一下。”说罢,转身去了隔壁书房。 老药王前脚刚出木屋,一众神医立刻一拥而上将江远按在椅子上,有人把左脉,有人搭右腕,有人隔着胸膛检查经脉,甚至有人扒开他的嘴检查口腔。 外面围着的几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反应慢了些,挤也挤不进去,急的团团转。 “你们快点,让个位置给我啊!” “喂,你们……”青蛇紧张的抓着小鱼,“你们小心点,别伤着他……” 最难受的就是江远,这些大夫不知平时是怎么修行医术的,一个个手劲特别大。江远被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又不能用内力震来,难受死了。 “别……别扒我衣服啊……”江远绝望道。 救星很快就回来了。 老药王手中捧着一卷不知从什么年代传下来的竹简,见到这一幕啼笑皆非,重重咳了一声。 众人发现老药王去而复返,有些尴尬,纷纷从江远身上下来又坐回了座位上。那一瞬间江远感觉自己仿佛重生了一样。 “都看过了吧?那就说说吧,有什么想法?”老药王笑咪咪的,似是已然胸有成竹,青蛇稍稍放下了心。 “我先来!”一名年轻人抢先举手发言,道:“刚才我替这位少侠诊脉,发现他受损的经脉主要是手太阴肺经和足少阴心经,所以流失的真气必然会顺着这两条经脉侵入心肺,少侠应该会时常感觉心悸,头晕,喘不上气,这便是症状。我认为,我们应该由这两条经脉入手,用银针封住几处大穴,再以药物调和脏腑,待其恢复生机,再图根治。” 这个年轻人的想法很有见地,一众神医频频点头。 “哪有那么容易,这位少侠经脉先是被两股外力重创,后又强行提升内力,经脉已经如此脆弱,你又怎么敢去封住两条经脉,干涉它的自然运行?依我看,要想这位少侠的伤势,就如同大禹治水,宜疏不宜堵啊!” 这边说的也极有道理,众人又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老药王也不卖关子,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你们两个说的都对,但又不全对。如今这位少侠的脏腑、经脉受损,内力似盈实亏,不能有半点马虎。如今之计,只有强行贯通任督二脉,疏导体内不受控制的真气,而后才能去修复手太阴肺经和足少阴心经。在此之前,这位少侠的脏腑要先用药养护好。只有此法,可堪一试!“ 这些东西江远等人听不懂,但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放心了一大半。 而那一众杏林谷弟子则完全听懂了,此法的凶险不言而喻。 第七十章 万事俱备 江远等人在杏林谷安顿了下来,老药王抓了几服药,暂且遏制住了伤势的恶化。 江远和历青对谷口那位神秘的高手颇有兴趣,总是跟老药王打听此人的消息,甚至一连五六天跑去拜访。可此人从来不给面子,每次都吃到闭门羹。 此人越是神秘,二人就越是好奇。 “二位少侠你们莫要打听了,他的名字传到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要来寻仇。” 老药王终究是没守住秘密,被江远用一葫芦女儿红灌晕了,迷迷糊糊道。 “哦?那位大叔年轻的时候得罪过很多人?” “得罪?他杀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二十年前他血洗了八个门派,赶来缉拿的官府捕快也在他手下损兵折将,据说连南风奇都败在他手下!” 二十年前?这个时间令江远微微一怔,莫非定远镖局……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历青问道。事出必有因,即便再穷凶极恶之徒,也不会做如此疯狂的事。 “复仇呗,若是没有血海深仇,又怎么会下这么狠的手?说白了,江湖上的事无非就是打打杀杀,今天你杀了我,明天我得后人找你报仇,后天你的后人又找我的后人复仇,一代一代,仇越结越大,最后总要有一方彻底倒下才算完。”说道这里,老药王颇为心痛,“来来来,再给老夫满上。” 可江远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那他所屠戮的门派里,有没有定远镖局?” “定远镖局?”老药王拍着脑袋想了半天:“想起来了,那不是在最北边吗?他一直在南边啊!” 江远舒了一口气,心中又有些失落。 “给老夫满上啊!” “满上满上满上……”历青和江远一脸谄媚,殷勤的给老药王斟了满满一杯酒:“那他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你们居然不知道他?当年他可谓是名动江湖啊,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老药王脸上泛着红晕,口中打着酒嗝,醉态可掬。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江湖年年出大侠!默默无闻二十载,后人当然不知道! 江远一肚子腹诽,脸上还是陪着笑:“您说的是,俺是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您就直说,他究竟是什么人?” “听好了,老夫今天就给你们说道说道……”正说道关键处,老药王突然干呕了一声,趴在酒桌上不省人事。 江远二人傻了眼,这老头儿早不醉晚不醉,偏偏这个时候醉倒了?! 江远不死心的推了推老药王:“前辈……” 老药王依旧鼾声如雷。 良久无语。 靠!! 历青目瞪口呆:“什么都没问出来,这酒不白请了吗?!” 此处距离庐山脚下最近的酒馆也尚有不近的路途,江远已经打听过了,即便骑着玉狮子往返也需两个半时辰,再说了,酒馆里自酿的酒哪里比得上这坛陈酿了十八年的女儿红! 瞿韩青知道江远好酒,往马车里塞了这坛十八年陈酿的女儿红,没想到就这样浪费了! “爷爷,你是不是又偷偷喝酒了?!”小药王的声音突然在院子里响起。 历青吃了一惊:“怎么办?” 江远一怔,道:“兄弟,对不住了!”而后往桌子上重重一趴,睡了过去。 “喂,你……” 话还没说完,小药王和青蛇推门进来,看到桌上三人皆是一身酒气,怒道:“历青!历少侠!你不知道他们俩一个重伤在身一个年事已高不能饮酒吗?你还把他俩都灌醉了?!” 历青一脸懵逼百口莫辩,明明出主意和做事情的都是江远啊喂! 历青气急败坏,掐着江远脖子使劲摇晃:“装什么醉,你丫给我醒过来……” 青蛇心疼极了,一把推开历青,小心的扶着江远回房躺下。 这酒喝的,里外不是人啊!历青在心中呐喊。 在这之后,江远和历青消停了几天,再也没去打听那神秘高手的消息。 数日以后,小鱼气喘吁吁的跑来找江远,“师父,药王老爷爷找你!” 看来第一阶段的治疗已经完成了。青蛇端着药汤的手没由来的颤抖了起来,眼神不安的望向江远。 最关键的时刻,终于来了! 江远倒是面色如常,接过青蛇手中的药碗,仰勃一饮而尽,平静的拍了拍青蛇的肩膀走了出去,仿佛今天要决定的不是他的命运。 门口趴着的豹子见到他来,难得的冲他摇摇尾巴,用头在他腿上蹭了蹭。 “来了?” 江远点点头,道:“我准备好了。” “如此甚好,我已经让思思去请聂玄,稍等片刻,由他来为你贯通任督二脉,帮你疏通积郁的真气。” 聂玄?难道就是那个神秘高手?紫光阁内吵吵嚷嚷,一众神医探讨江远的病情。 “崇安,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老药王见他面露忧色,开口问道。 那名叫崇安的中年药师犹豫道:“师父,我在想,聂玄在为江远贤侄在贯通任督二脉之时,他本身的内力必然会不自觉的运行,甚至比平时更激烈数倍。如此一来聂玄一面要压制江远贤侄的内力,一面要疏通他的经脉,两边都非同小可,稍有差池便功亏一篑。聂玄即便武功再高,这种事他一个人做的来吗?” 此言一出,乱哄哄的众人立刻静了下来,纷纷望向老药王。是啊,这件事要怎么解决呢? 老药王一怔:“糟糕,这件事我漏算了。” “什么?!”青蛇吃了一惊。 老药王对武学知之甚少,大意之下漏算了如此重要的事,这可如何是好? “历青贤侄,你与青蛇联手,能否压制住江远的内力?” 历青仔细推敲一番,摇头道:“不成。我与江远内功修为本就在伯仲之间,胜负尚不好说,更何况压制?即便加上青蛇,也没有把握。” 历青说的不错,想要完全压制住一个人的内力,要么用极重的手法点穴,要么就是实力高出对方数倍,可惜前者会影响后面的治疗,后者……眼下去哪里找一个这样的绝世高手!紫光阁中再次炸了锅。 “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 “你是说那个人?” “别逗了,他怎么可能来帮忙!别忘了,他跟师父可是老死不相往来!” 青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问道:“你们说的是谁?他在哪里?我去请他!” 老药王道:“他们说的是本派的弃徒,我得师弟,三十年前被逐出师门,现在的万毒谷主!” “莫非是韦莫声前辈?”江远道。 “是他,你们认识?”老药王道:“他的万毒谷离此地不远,你们若是能将他请来,那便万事俱备。” 历青激动道:“傅恒大侠寿辰时,我曾在府上有幸见过他一面,江远是傅大侠的师侄,这个忙他一定会帮的,我去请人!” 不多时,门口趴的着的豹子耳朵抖了几下,不安的望向大门,最终一溜烟逃到屋顶上去了,董思思带着聂玄回来了! 聂玄依旧是一身邋遢,进门后一言不发,朝老药王拱了拱手,自顾自的坐在了椅子上,并不理会旁人。 “师哥,好久不见了啊!” 一声冷哼,韦老头也进了门,伸手拉过江远的左腕,这本是医者大忌,越是高明的医者,对病症的理解越有独到之处,治疗方案不尽相同,甚至有时还会大相径庭,如今这两人一医一毒,不要吵起来才好。“怎么搞的,伤成这个样子?” 韦老头是毒中魁首,老药王是医道圣人,二人虽曾有同门之谊,也早已分道扬镳,这次若不是看着傅恒的面子,韦老头无论如何不会踏足药王谷,老药王亦是如此,若非为了束手无策,绝对不会去求韦老头! “既然来了,那就开始吧!” 第七十一章 伤愈 韦老头撇了撇嘴,跟这个师哥有大半辈子没见了,他倒是一点都不念旧。 虽不知他师兄弟二人有何仇怨,但韦老头的为人江远还是知道些的,能与师伯称兄道弟的,又怎么会是奸邪之徒? “喂!小子,你答应我的徒弟呢?这都一年了!” 啥?江远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那个是仲林答应的吧?看来他是把这件事记在南华一脉头上了。这事儿他倒是念念不忘。 “说吧,要我做什么?”韦老头哼了一声,送来江远左腕,似乎对老药王的治疗方案并不满意。 老药王亦冷哼一声,若论行医用药,这天下恐怕没有能出其右者,千辛万苦定下的治疗方案岂容他人指手画脚! “我已用药滋养江远少侠的五脏与经脉,如今只差贯通任督二脉将他体内的真气律入正规,我不熟武功,还请由二位代劳。” “前辈言重了。” 聂玄对老药王还是颇为恭敬,起身拱手,调息了片刻,来到江远身后双手抵住后背,做好准备。 “那我做什么?” “麻烦就在于此,聂大叔帮江远贯通任督二脉时,江远本身的内力必然会无意识的做抵抗,若是不能正确引导,恐怕在筋脉中四处游走,冲击受损的五脏。毒大叔你要负责引导江远的内力,不要让它四处乱窜。”小药王见爷爷状态反常,站出来提爷爷回答道:“要是实在无法引导,你将它压制住也行。” 引导与压制显然是两个不同难度等级,小药王一脸认真的样子, “毒、毒大叔?!我跟你爷爷平辈的好不好!”这个丫头长的倒是乖巧,但怎么一开口自己就矮了一辈?更何况,她居然看扁了韦老头的内力,认为他无法引导江远的内力! “行了,开始吧。”聂玄淡淡的催促道。从韦老头一进杏林谷,他浑身的气息就不太对劲,虽然韦老头与老药王早就相识,又曾是师兄弟,但此人武功高强不同常人,他作为杏林谷的守门人有些戒备也在情理之中。 韦老头亦早已察觉到了聂玄的戒备,不屑的哼了一声,双掌平托,与江远抵手而坐:“小子,女娃娃,你们可又欠我一次啊!” 两股内力同时冲入江远体内,各司其职,合两大绝世高手之力的疗伤过程开始了! 由别人帮忙贯通经脉,说白了就是一股强横的内力在经脉中冲撞,强行打破禁制,那种滋味,岂是好受的?! 江远已经很放松身体,但在这般刺激下依旧痛苦不堪,若非有韦老头从旁辅助,他的身体早就被撑爆了!饶是如此,那种痛苦也绝非常人能够忍受,江远还算比较有种,硬生生咬牙一声不吭,大汗一身又一身,就像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青蛇不忍心看下去了,咬紧牙关转身出了门。 历青和小药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三人,仔细观察着江远的变化,生怕出一点意外。 这种疗法老药王也从未用过,皱着眉头神色紧张,一众神医记录着疗伤过程,大厅中落针可闻。 神经再粗大的人也经不起这种折磨,疼痛一点一点的吞噬着江远的意志。半个时辰过去,终于他忍不住了,鼻息之中传来一丝细不可闻的哼叫,渐渐地越来越响,到最后几乎是吼叫。 “还需多久?” 老药王也开始怀疑这种理论上可行的办法是否真的能治得好他,更是怀疑他能否撑到治疗完成的时候。 “快了,大概还需要一刻钟。” 聂玄闭目答到,治疗究竟到了哪一步只有他最清楚,江远的死活与他无关,也只有他还能保持平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对于江远而言,这一刻钟比在山上修行那二十年都更加难过。 “江兄撑住,就剩一刻钟了!” “对啊,半个时辰都过来了,再坚持一刻钟就完成了!” 众人纷纷出言鼓励,江远渐渐恢复了一丝神采,勉强挤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再次咬紧了牙关。 “成了!” 聂玄收回搭在江远背后的双手,慢慢站起身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这般运功,对自身消耗也是极大,强如聂玄这般人物不免也有些目眩,额角渗出丝丝热汗。 而韦老头依旧与江远抵手而坐,默默引导其内力运行了数个周天,确保畅行无忧方才罢手。 “江兄,怎么样?” “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屋内吵吵嚷嚷,青蛇飞奔进来,轻扶住江远,为他抚去脸上的热汗,眼中的关心不言而喻。 “没事,我感觉好多了。” 江远借着青蛇的手勉强坐住,虚弱道。 老药王一把拉过江远的左腕,细细为其诊脉,片刻,捻须微笑道:“果然如预期一般,任督二脉一旦通畅,混乱的内力便有了新的秩序,只要内力运行无碍,经脉上些许损伤算不得什么,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多谢药王前辈,多谢二位前辈相助,还有杏林谷各位神医照料。”江远艰难起身,一一向众人道谢。 韦老头当头泼下一人冷水:“小子,别高兴的太早。贯通任督二脉是每个武林中人都梦寐以求的好事,但终究不是你自己修行得来的,你要知道,别人帮忙,终不如自己得来的稳当。日后还需勤习内功,多加巩固,否则后患无穷!” 聂玄也点头道:“贯通任督二脉,可令你的招式更具威力,标志着你已跻身一流高手之列,然而若是你没有足够深厚的内力支持,与人交手时很容易内力枯竭,反而处处受制。” 这点江远倒是并不担心,自幼苦修二十载,身负《道劫心法》与《南华心经》,他的内力远超同辈,假以时日待他稳固境界,内力必将冲云直上! 江远默默盘坐调息,内力自行游走,许久不曾有过这般畅快的感觉,内力通畅,体力自然也渐渐恢复了。片刻之后,江远竟能正常行走,虽然脚步尚有些虚浮,但已与常人无异,众人啧啧称奇。 江远的内伤已经无碍,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接下来只需静养几日便可痊愈,一众神医亦颇为上心,整日围着江远观察。 聂玄又回到了小屋闭门谢客,江远和历青以谢恩的名义几次拜访仍是无功而反。倒是韦老头明知老药王不想看见自己,却一直赖着不走,像是故意要给他添堵。开玩笑,堂堂一代毒王,岂容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要知道有句古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江远的身体状况一天天好转,然而一件足以改变很多人命运的事情在土木堡发生了…… 第七十二章 聂家剑法 自从被两大高手合力贯通任督二脉后,江远一行在杏林谷又修养了一段时间,巩固境界,六识愈加敏锐,功力大增。 这天夜里,几人猛然听到一阵呜咽,似风声,似剑鸣,又像有人在低声哭泣,杀意甚浓。惊疑不定,江远与历青提剑出门查看,莫非有人偷偷摸进了杏林谷? 二人四下查看,发现那声音是从谷口方向传来,聂玄的小屋附近刀光剑影,甚是骇人。莫非聂玄在与人交手?什么样的人能与聂玄战得如此激烈? 江远与历青火速赶到聂玄的小屋,却发现并非交手,是聂玄自己在月下练剑。 只见聂玄手持一白一黑双剑,招式挥洒如风,既快且急,悲愤之情化作剑意,又透露着冲天的杀气,即便远隔数丈,依旧令二人心惊胆战。 二人不由得看呆了,那日他出手时只用了右手的白剑已经令二人狼狈不堪,如今双手持剑,威力提升何止数倍! 渐渐的,聂玄的动作慢了下来,二人能感觉到,那股冲天的杀气也化作了深深的无奈。尽力劈出最后一脸,剑舞戛然而止。聂玄将双剑收起,呆呆的坐在了石阶上,望着明月不知是否想起了过往。 江远壮着胆子走到石阶后,解下腰间的酒壶递了过去。 酒是伤心人永远无法拒绝的东西,聂玄头也没回,接过酒壶大口痛饮,淡淡的哀伤蔓延开来。 “前辈援手之恩,晚辈没齿难忘。”江远想跟他搭话,却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聂玄又饮了几口,将空葫芦还给江远。江远暗骂自己,早知道就多备几坛子酒了。 “前辈姓聂,莫非是扬州聂家的后人?”历青小心翼翼问道,亦并不指望他会回答。 许是喝了些酒,抑或心中烦闷想与人倾诉,聂玄点头道:“是。” 历青骇然:“这么说,当年那场血案,当真是那几个门派所为?” 聂玄不做声,只是呆呆的望着月亮。 “什么血案?”江远小声问道。 历青解释道:“三十年前,不知何人放出传言,说聂家私藏靖难遗孤,这件事在江湖上沸沸扬扬,江湖中人插手朝廷的事是为大忌。不出数月聂家竟被一夜灭门,所有人都以为是东厂做的。但仍有人对此心存疑惑,因为永乐大帝皇威当头,聂家绝不敢私藏靖难遗孤,可这件事毕竟涉及东厂,纵使有人怀疑,却无人敢追查,最后不了了之,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后来的事江远听老药王说过,二十年前聂玄一夜之间将八个门派屠戮一空,甚至连官府前来拿人的捕快和南风奇都败在他手下。 “那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聂玄叹气道:“我苦练了十年,武功大成,却也练出了心魔,报仇的时候犯下了不少杀孽。幸好重阳宫马真人出手将我从入魔的边缘打了回来。重伤之下被带到这里,由药王前辈悉心调理,一晃二十年了。” 在那之后,为了报恩,也是为了远离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聂玄甘愿做了杏林谷的守门人。 “原来如此。” “你二人资质不错,假以时日必会名满天下。”这倒很意外,聂玄竟然主动跟二人搭话,令江远和历青有些受宠若惊。 “来,我也见识见识三才剑法和武当太极剑!”说罢,不等二人拒绝,聂玄抖手抽出双剑分走两极,同时攻向二人! 这是什么话?江远吃了一惊,先前交手的时候你不是都见识过了吗?!就算要杀人灭口,这个时候要说的也应该是你们知道的太多了才对吧?! 二人无暇他顾,两把长剑一人架住一边,竭力抵挡!聂玄攻势猛烈,真个动起手来如狂风暴雨,状若疯魔!看那黑白双剑的架势,江远绝对有理由相信他曾经的心魔又回来了! 大概聂玄长时间未与人交手,身体对战斗的兴奋感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才过了十余招,就已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招式皆由心发,不需思索,即便在战斗中亦能自得其乐。如久旱逢甘露,这可算的上是莫大的欢愉。 不过有人快乐,就有人痛苦。被迫与他交手的江远历青二人可谓是倒了血霉了。 单就实力而言,二人加起来也不可能是聂玄的对手,好在不久前聂玄为江远疗伤耗费了不少内力,实力上打了折扣,又刻意留手,而江远则是重伤甫愈,内力难以为继,只得由历青来承受大部分压力,一来一去,双方竟战成平手。 不过所谓平手,也绝非势均力敌,从头到尾江远二人守多攻少,完完全全落在下风,只是竭力支撑着战局,不过落败也是早晚的事。 时间一长,江远首先不支,这也怪不得他,任督二脉贯通之后,内力的消耗比之前快了不少,再加上他重伤甫愈,不支也在情理之中。剩下一个历青,只过了三五招,也被打败了。 聂玄及时收手,二人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受益良多。聂玄的心思二人心中有数,聂家已被灭门,聂玄膝下并无儿女,这一套双剑的剑法堪称盖世绝学,怕也是不忍其从此失传,故而打着切磋的名义,变相的教给二人,否则他独自练剑时快得让人目眩,怎么跟二人动起手来又慢了一截? “再来!”江远调息片刻,率先攻了过去,历青亦提剑上前,三人再次战到一处。难得聂玄肯教,那还不赶紧多学一些? 从后夜到天亮,一直到日上三竿,聂玄将这双剑的窍门统统传给二人,没有丝毫保留。亏得二人天赋异禀,勉强记下。一连数日,二人每天都在聂玄的木屋前练剑,有高人指点,自然事半功倍。 “你们俩可是得了莫大的机缘啊!”韦老头难得一本正经。他还赖在杏林谷没走,老药王也不好赶他。“放眼当今武林,聂玄的双剑可称一绝,他肯教你们,必有深意。若是你们能了却他的心愿,也不枉他的一番苦心。” “什么心愿?”受人好处,必要有所回报,聂玄在这杏林谷中一呆就是二十年,会有什么心愿? 韦老头摇摇头,转身离去。 “这剑法非一日能成,更需深厚的内力相辅,你们日后要多加练习。”聂玄转身背对着江远和历青,默默地拭去眼角的泪光,又道:“拜托二位,将它传承下去,莫使它绝迹于人世……感激不尽!” 不知聂玄说这话时是何等的伤心,这本是该由他的子女做的事,现在不得不托付于人。 “前辈言重了,我们一定会为这套剑法找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二人异口同声道。 江远的内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修养了些时日,剑法也日渐精进。 第七十三章 土木之变 ?大明正统十四年,英宗皇帝尽起京师六营五十万人马御驾亲征瓦剌,于土木堡惨败,全军尽墨。旬月,消息传来,朝野震动。 瓦剌大军趁势南下,攻破边关,直扑北京而来。大明朝廷四处调兵遣将,是战是和抑或是南下,一时间众说纷纭,难有定论,朝野人心惶惶。在孙太后和于谦等下班大臣的扶持下,郕王朱祁钰代皇帝暂摄朝政。 深夜,一顶官轿出了兵部的大门。轿中正是于谦,四方军报频频,这位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忙的焦头烂额,一直到三更天才处理完军务,在轿中摇摇晃晃不知不觉竟累的睡着了。 “哐当” 轿子猛的落地,差点将于谦摔了出来。于谦猛的一下惊醒,情况有些不对。 “出了什么事?”于谦掀开帘子,睁眼便看到了轿夫东倒西歪的尸体。 有人行刺! 一丈之外站着四名蒙面的黑衣人,手中雪亮的长刀犹自在滴着鲜血。能在同一时间无声无息的击杀四名轿夫,这四人武功不弱,配合更是默契。见于谦出来,四人没有丝毫犹豫,四柄快刀同时斩向于谦的头颅、脖颈、胸口和腰腹,于谦命悬一线! 也是于谦命不该绝,就在四柄快刀就要斩下的时候两道人影抢飙疾至,两把长剑一左一右架开快刀,跟着两人同时抬腿,横踢四人! 突然的变故令四名刺客措手不及,挨了一脚后踉跄的向后摔了两步,勉强站定身形,那两人又抢攻而至。 “撤!”刺客们见势不妙,对手武功高强,一时半刻恐怕无法取胜,若是纠缠的时间久了,巡夜的守军赶到,那时想走也走不掉了。今日的刺杀已然宣告失败,刺客们毫不犹豫退走了。 “穷寇莫追!”持剑的两人正要追击,身后突然传来于谦的喊声。 那二人回过头来,正是江远和历青。大明江山存亡一线,江远等人早早就来到北京城找到于谦,希望能出一份微薄之力,如今暂住在于谦府上。 “大人,这些人必须要调查清楚,国家危亡之时竟敢刺杀大臣,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我们俩迟来一步……” “从刚才他们联手的招式来看,应该是锦衣卫。” 于谦略一思索,挥手道:“不,刺客是瓦剌派来的,目的是要令我们内部矛盾,他们才有机可乘。” “呃……何以见得?”江远追问道。 历青恍然大悟,面色沉重,盯着刺客远遁的方向。 江远更加摸不着头脑:即便于谦大人说的有道理,可是还未调查便下了这样的结论,是不是为时过早? 于谦已然下了结论,显示不想再追究下去,二人也不是傻子,收起长剑护送于谦回府。 次日一早,于谦去上早朝,直到日落西山方才回来。江远等人担心不已,生怕他在路上又被人劫杀。 不过这次于谦回来的样子确实有些奇怪。官帽歪歪扭扭,官服也不成样子,甚至背后还被撕开了一块,江远和历青目瞪口呆,难道大白天又遇到刺客了? “今天朝上……不太平。”于谦轻声道,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很难想象什么事情会让于谦变成这个样子,江远好奇的问道。 “马顺死了。” 哦,江远并没有太意外:王振死后,他的走狗们多半要被清算,像马顺这样的铁杆,死已经算是很轻了。 “不是那么简单,他在朝上被一班老臣活活打死了。” 什么?江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今大明风雨飘摇,所有能打的大将都被派出去了,廷议上莫说武将,就连稍微年轻一些的人都没有几个。历青和青蛇不曾见过这个马顺,但江远可是知道的,二人曾交过手,真打起来,百招之内恐怕拿不下他。 这样的人会被一群老头打死?别闹。 于谦道:“事实就是如此。今日朝议主战派与南下派又大吵了起来,马顺此人不思悔改,公然叫嚣战则必亡。大臣们本就恨透了他,当时更是怒上心头,不知何人带头打了他一拳,众怒之下一群人便将他打死了。可奇怪的是……” 江远插嘴道:“他没有还手?” “正是如此。就算他想要在御前博取同情,也不至于被打死吧?”于谦也有些想不通。 “有蹊跷。”历青皱眉道。 “哪里不对?” “这肯定不对。他即便不还手,那么多年的内功可不是白练的,只要他运气内力,即便任由你们殴打,就凭一群老头,绝对无法打伤他,更不用说死在他们手上。” “是这样……” 几人正在谈话,南风奇推门进来:“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 什么意思?” 南风奇伸开左手,掌中有两枚极细的银针:“马顺的尸体刚一送到大理寺,我就去看了看,这是我从他膻中、气海两处发现的。” “膻中和气海?”江远等人惊道。连小鱼和小海都知道,习武之人,内力必从气海运行,一旦气海遭到重创,一身武功等于废了大半,膻中就更不用说了,那可是死穴啊! “也就是说,马顺他不是不想还手,而是不能还手,甚至有可能在挨打之前便已经被银针刺破膻中,所以这才被你们打死了。” “可是什么人会下这样的狠手?”于谦闭目开始回忆朝议时发生的一幕幕,当时朝堂上的大臣们都不会武功,禁军也不曾练过暗器,排除马顺自杀的可能,唯一的答案就是——皇帝身边有高人! 皇帝身边的高人?几人对视了一眼,难道是宇文峻做的?这倒是也说得通,毕竟若是宇文峻想要算计马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结合这几日朝议时的表现,于谦拍案而起,声音颤抖道: 看来皇帝已经下定决心打仗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于谦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可是就凭北京现在的兵力……能守得住吗?”青蛇轻声问道。 “北京是天下根基,若是战乱之时弃守都城,根基动摇,不说虎视眈眈的瓦剌,谁敢保证各地的手握重兵的大将没有异心?而今的天下,北京存,则国存,北京亡,则国亡。这一战,我们只有胜利,不容失败。” “江兄弟,我听说你的坐骑照夜玉狮子可日行千里,确有此事?” 江远点了点头:“这事倒是不假。” 于谦挥毫狂书,一连写了四封书信,连同一枚铜令牌一起递给江远:“兵部的差役这几天全部都派出去了,眼下只能有劳你先去山东,再跑一趟江浙,调这两地的备倭军来。务必将书信亲手交给张、岳、于、徐四位将军,令他们依计行事。” 江远接过铜令,一刻也不敢停留,“我立刻就去。” “你小心点!” 第七十四章 山雨欲来 受命之后,江远片刻不敢停歇。直奔山东。除去京师六营外,天下各路兵马之中唯有这两地的备倭军最为精锐。 数天之内山东的备倭军闻令而动,于、徐两位将军带着数万兵马立刻出发拱卫京师,有了这只生力军,北京保卫战便有了些底气。 江浙的张将军老早就做好了北上的准备,一见到于谦的令牌和文书,立刻下令各军拔营,都没顾得上跟江远寒暄几句。 一切军务交代完成,这才想起些什么,拉过江远悄声道:“兄弟,我们这一去,江浙一带可就空了,若是倭寇来犯,六和帮尚能勉强支撑。可我最近听说……江陵城中聚集了不少江湖人士,足有数千人之多,南方诸省的门派几乎都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要干什么?” 江远吃了一惊,数千江湖中人齐聚江陵城此事非同小可,尤其是现在这么危机的时刻,师伯难道不知道吗?他们准备做什么? 心中着急,江远顾不得其他,匆匆向张将军告辞,纵马直奔江陵城。 刚到傅府,就见府门前立了一面斗大的义旗,义字两侧大书着“宁为断头赴国难,不作顺民求苟全”,所言之意不问可知。江远稍稍定了心神,推门而入。 傅府中早已人满为患,自打傅恒广发英雄贴号召武林群雄齐赴北京城助明军破敌,这数日以来不断有人前来加入。 人潮中江远找到伯良,“师兄,你们打算去北京城?” 伯良见到江远惊喜万分“师弟,你可终于回来了,我们正打算出发,先前广发英雄贴,想着你肯定会来,要不是等你,昨天我们就走了,还以为你没接到。快去见见师父!” “师伯!我回来了!” 傅恒正在安排各门派出发,闻言转身,看到江远站在身后,欣喜道:“江南各路豪杰都来了也没见着你,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来了好,咱们一起去京城,会会那瓦剌铁骑!” 傅恒等几人带头,数千名江湖豪杰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正赶路时,胡三爷不知何时也插入了队中。 “**,你也要去?” 胡三爷抬头看了看傅恒,淡淡道:“我为汉人存亡而战,不为大明江山而死。” 这前半句好理解,若是北京失守,那便又是一场靖康之辱,汉人将再次面临存亡之危,此战亦可视做汉人的存亡之战。可后半句又颇有些深意,似乎对大明朝廷有什么不满,看傅恒诧异的语气,恐怕还不只是不满而已。江远身为晚辈,也不好过多打听。 这一路山高水长,众人又没有千里良驹,虽然心急,却也只能一日行个五六十里。好在众人皆是习武出身,走起来总归比常人快一些,耐力也要好一些。 话分两头,自江远出发后,于谦等人也没有闲着,各地抽调来的部队也陆续到了北京城,于谦立刻安排他们巩固城防,迁移京城附近的百姓,坚壁清野,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代宗正式任命于谦领兵部尚书衔,全权指挥北京保卫战。情况紧急,于谦立即召各位将军议事。 三通聚将鼓一停,众将到齐。于谦面沉如水,命人将北京城防图展开:“诸位将军议一议吧,这一仗该怎么打?” 打仗这些将军们显然更在行一些,于谦此言一出,将军们立刻议论了起来。 石亨原本就在北部边境,与瓦剌交锋十余载,可谓知己知彼,最有发言权,排众而出道:“启禀于大人,末将以为其一,瓦剌军得胜之师,气焰骄横,我军应先避其锋芒;其二瓦剌军又远道而来,粮草必不久持,而我军正好可以逸待劳;其三北京城池高大,壁垒坚固,城中兵多粮足,正可以固守。因此,我军应固守北京,待敌军锐气堕尽,再与敌军交战。必能一举破敌!” 其实还有一点石亨怕折了众将的心气儿没有说出来:别看北京城中现在有二十余万将士,但大多数都是些新兵,让这群人出去打仗,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众将附议,于谦却不甚满意:“瓦剌军刚刚在土木堡击溃了我大明五十万主力,兵锋正盛,若是我们固守示弱,无异于助长其威风,灭我军士气。此消彼长,难保北京城不会被其一鼓而下。死守,断不可取!” 说的也有道理,可既然不能固守,难不成……众将摸不着头脑。 “大人是何主张?” 于谦勃然色变,拍案而起:“狭路相逢勇者胜,当前形式,唯有出城决战,才能击溃敌军、守住北京!” 这……众将呆住了,一个书生出身的尚书居然高喊着出城决战,久经战阵的武将们难道要当缩头乌龟? “但凭大人差遣!” 于谦点点头,战意昂扬,军心可用。 一口气连点了八位主将分别镇守京城八门,只剩下了一个德胜门。众将抬头望着于谦,众所周知,德胜门在北京城正北面,正冲着瓦剌军的方向,首当其冲要面对瓦剌军的攻势!能否守住北京,这个人选必是重中之重! 于谦左右望了望,高声道:“德胜门守将,兵部尚书于谦!” 什么? 众将脑子嗡嗡作响,听错了吧? 然而还未等众将会过神来,于谦又扔出一颗惊雷:“战端一开,即当死战。临战,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日暮之后,我会派人在京城巡查,若发现有军士怯战不出城者,斩立决!”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还是众将印象中的文人吗?先有出城死战得主张,后有如此严格的禁令,于谦彻底颠覆了众将心中文人的形象。 兵随将令草随风,于谦一声令下,一队队士兵出城,各自结营守城。于谦亦收拾了些贴身衣物,带着李高前往军中坐镇,历青放心不下,与小海二人一道随于谦出城,担任护卫。青蛇是女眷,在营中多有不便,只好呆在城中等候消息。 日暮之后,原本夜夜笙歌的北京城也变得寂静无声,这一仗太过凶险,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瓦剌军大概这几日就会发动试探性进攻,于谦在营中盯着地图与几位参将一直商量到后夜,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与其被动应战,不如先发制人! 第七十五章 初战告捷 傅恒带领着江南这一众豪杰连着赶路十余天,总算是在大战前赶到了北京城外。 “师父,前面有动静!” 伯良走在队伍最前面,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这密集的声音判断,怕有不下万骑! 这么大阵仗肯定不是冲着这千余人的散兵游勇来的,难道已经打起来了? “似乎?离此不远,咱们去看看!” 江远一马当先,快速冲上旁边的山坡,远远看见一团沙尘中有似乎有人正在与瓦剌军厮杀!距离太远看不清大将的身形,但那匹黄骠马江远却一眼就认出来了——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匹这般健壮的黄骠马! “是李高!” 明军明显处于劣势,瓦剌到底是马背上的民族,骑兵战力极其强悍。 江远看得真切,李高与那瓦剌大将交手,只是一错马,铁枪被大斧磕开,若不是及时使了一招蹬里藏身伏在马背上,就要被敌将随后而来的第二斧?斩落马下,饶是如此,头盔上的红缨还是被斜斜斩去半截! “啊!”江远惊呼,“这不可能!” 李高的武艺他是知道的,若是连他都在一合之内被击败,那么敌将的武功岂不是比瞿韩青还要高?! “撤!快撤!” 李高虚晃一枪,掉头就走,不敢恋战! 明军一触即溃,纷纷转身逃命,一路丢盔弃甲,被瓦剌军兜屁股追杀! “怎么办?” 傅恒皱着眉头,咨询几位掌门的意见。军队作战可不比江湖打斗,在数万人的大战中这里的区区千余人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瓦剌军刚刚打败了明军,士气正盛,现在若是冲出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上吧,我们大老远跑来北京城,不是来看戏的。”胡三爷道。 “说的好!敢来这里就没想过活着回去,门中事物我已交代清楚,战死在这里也算对得起我这一生了!” “对!战死总好过吓死!” 众人群情激奋,纷纷要求傅恒带领众人杀下去,解明军之危。 “且慢!” 太乙教掌教尹庄子拦住众人,眯着眼睛仔细盯着山脚下的战斗,片刻,回头道:“在下虽不曾学过兵法,但各类阵法却颇知一二。诸位请看,明军中军虽然败退,但两翼却各有一部脱离主队,一旦瓦剌军过分追击,必将腹背受敌。这是明军的圈套啊!” 众人将信将疑,傅恒等人登高望远,果然如尹庄子所说,明军兵分三部,确实有诱敌深入的嫌疑。 可是,这等计谋连尹庄子一个外行都能看得明白,久经战阵的瓦剌军主将怎么可能会上当? 众人还是漏算了一点:数万人大战在一起,如果没有事先做好准备,想将一条命令传遍全军何其困难!数万骑兵冲杀起来,哪里是说停就能停下的?明军正是算好了这一点,给瓦剌军设了个不甚高明的圈套。 瓦剌军主将博罗暗叫不好,却也只好硬着头皮冲下去,指望着士卒勇猛,能破除重围转败为胜吧。 “那我们怎么办呀?”众人齐齐望向尹庄子。 尹庄子沉吟片刻,道:“我们就悄悄跟在瓦剌军后面,准备截杀败逃的士兵。” 说干就干,众人借着山势的掩护悄悄尾随在瓦剌军背后,时刻准备捡漏。 不多时,瓦剌军一头撞进了明军布好的口袋。 这是一座小镇,镇中的居民早已被迁入北京城中,只留下数百间空房子,几乎是瓦剌军全部进入镇中的一瞬间,千余只火铳立刻开火,枪声大作。与此同时两翼的明军立刻冲过来封住口袋,先前败逃的明军也回军反杀。 杀机立现。 镇子中被困的瓦剌军立刻炸了锅,如此近距离被火铳扫射对于战马或者马背上的骑士都是致命的。更何况火铳发射时声音极大,又伴随火光,骑士或许还能稳住心神,战马却先炸了营,受了惊的战马四处乱窜,将骑士掀下马背,变成了活靶子。 “跟我杀出去!” 博罗也慌了神,万没有想到明军会设下如此恶毒的险计,此时已经不求击败明军,只要能带着残部冲出重围,就是胜利! “保护博罗先走!” 瓦剌军中不乏忠勇之人,一众亲兵将博罗护在中心拼命朝小镇门楼杀去,试图冲出天罗地网,而残存下来的瓦剌军也渐渐聚拢过来,猛烈的冲击这布袋口的明军! “杀!” 刺斜里杀出一员大将,单人独骑冲杀向博罗,手中长枪虎扑龙击,勇不可挡! 短短片刻,李高已经杀到了博罗近前不足十丈,气势如虹! “跟我去拦住他!” 博罗的副将咬了咬牙,带着身边的数十名亲兵冲上去,拦截李高! 李高见有人冲了过来,更不打话,将手中的长枪舞出一片血花,十合之内,刺敌将于马下! “卯那孩!” 博罗见副将战死,睚眦欲裂,悲愤怒吼。 “将军快走!” 趁着李高与卯那孩交手的短短片刻,瓦剌军终于在明军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几名亲兵连拖带拽将博罗拉了出去! “哪里走!” 敌军主将近在咫尺,李高当然不会轻易放走他! “拦住他!” 众多的瓦剌士兵一拥而上,悍不畏死的挡在李高身前,硬生生拖住了李高的脚步! 博罗逃出生天,一刻也不敢停留,催动胯下战马,没命的逃命而去。 “嘿!果然来了!” 武林群雄在瓦剌军败逃的路线上设伏,不多时就等到了败逃回来的博罗。 正常时候,瓦剌军决计不会将区区千余名连配合都做不好的江湖高手放在眼中的,然而值此败军之际,人心惶惶,突然出现的千余名武林高手就变成了灭顶之灾。 一心逃窜的博罗还没等回过神来,江远从路边的草丛中突然杀出,挥剑斩断了博罗的马蹄,战马悲鸣一声,将博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傅恒遥遥一掌,猛烈的掌风将数名亲兵从打得跌下马来,旁边的几人亦是东倒西歪,摇晃不已! 尹庄子、青愚长老、胡三爷、伯良仲林等人各施手段,在人群中大肆屠杀! 残兵败将们亡魂皆冒,已然分不清东南西北,又被太乙弟子们结阵困住,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场都称不上战斗的屠杀很快就结束,数百名瓦剌败军逃战斗如此顺利,众人兴高采烈,傅恒和尹庄子暗自点了点头,第一次尝到甜头,往后就不怕了。 “江兄弟!” 明军很快肃清了包围圈里的残敌,李高亲率一支小分队出来追击博罗,见到江远更是喜出望外:江远被于谦派去江浙调兵,如今他回来了,那就说明备倭军离此不远了!江浙的备倭军常年征战,战力极其强悍,有他们在,北京城的防御有望了! “李大哥!” 两下兵和一处,得胜回营。于谦亲自迎出了大营,这次全歼了瓦剌军的先头部队,是自土木堡后明军第一次胜利,而且是大胜!大挫了瓦剌军的锐气,也极大的鼓舞了北京城下这些七拼八凑出来的杂牌军。 ? 第七十六章 血战 大战还未正式大响,明军就先胜了一场,全歼了瓦剌军一支万人队,并且击杀了也先的弟弟博罗,于谦立刻将这个好消息传遍全军,明军士气为之鼓舞! 更令于谦高兴的是,江远带着好消息回来了!两地的备倭军已经出发,算算时间,这时他们已经快要到了于谦预想的位置,各路武林人马也支援了过来,不仅傅恒带领的江南群雄,重阳宫和少林寺亦号召了周围的侠客前来助战,总数不下两千人!虽然于大战而言微不足道,但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安顿好这前来支援的数千名江湖人士,?这些人的态度亦可视做民心所向,于谦第一次对这场惊世大战有了必胜的信心! 于谦仔细的询问了江远两支备倭军出发的时间与方向,小心的在地图上做了些标记,江远瞥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地图,虽然看不懂,但是地图上标记着瓦剌军大营的地方周围那么大个红色的圈圈还是看得分明。 难道于大人不止是想打赢这一仗,甚至在谋划全歼眼前这二十万瓦剌军主力?江远目瞪口呆,这气魄……非常人也!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可能,明军不仅有眼前的二十万守军,更有各地源源不断前来勤王?的部队,只要能守得住正面,派几支劲旅包抄断其后路,说不定真的可以报土木堡的大仇! 于谦对着地图兴奋的比划着,最终重重的拍在地图上——一切,全看明天的战斗! “报!瓦剌军进攻了!” 于谦一宿没睡,刚刚用过早饭,探子就冲进来报告。 “传令,迎敌!” 博罗的死令也先悲痛万分,第二天一早便亲自率军前来报仇。于谦令众将出战,双方在德胜门下拉开架势,大战一触即发! “杀!” 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去鼓舞士气,双方早已红了眼,于谦的将令很清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瓦剌铁骑开始冲锋,神机营的大炮也轰隆做响! 两股洪流撞在一起,鲜血立刻泼洒! 李高一马当先,杀入瓦剌军阵,长枪染血,无人可敌!正是眼前这些敌人,杀了他的侯爷,同僚,袍泽弟兄!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江湖群雄被安排在侧翼,只有等双方阵形崩溃,展开混战的时候,他们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那时神机营的大炮也将失去作用,剩下的,就是殊死一搏! “冲啊!” 于谦站在帅台上登高远望,敌我已经短兵相接,李高带着阵中的精锐撕裂了敌人的攻势,像一颗獠牙般刺入敌阵,将士们大受鼓舞,原本处于劣势的明军一点一点扳回了局面! 战况胶着,现在正是出手的时候! 傅恒将义字大旗挥了起来,数千名义士打着赤膊倒拖着铁剑、大刀从侧翼发动了突袭!没有阵形,没有掩护,只有一腔热血,只有以命搏命! “杀!” 冲在最前面的是傅恒、胡三爷、心慈大师和重阳宫的几位前辈,年轻人反而落在了后面。 傅恒脚踩太虚步,仗剑在瓦剌军中冲杀,灰白的头发被鲜血染成艳红色,面前几无一合之敌! 胡三爷运起火云掌,双臂通红有如烙铁,将数名挡在眼前的敌军拦腰打成两截,余众胆寒! “阿尼陀佛!”心慈大师念了一声佛号,周身气息激荡,反掌向前推去,掌力卷起狂风,将一大片敌人通通扫翻在地,如来神掌! 老道士功力更在心慈大师之上,先天功数十年的功力岂是易于,袍袖一卷,也不需什么招式,重重一脚踏出,浑厚无匹的内力将周围一众敌人震得倒飞了出去! 顺着四位绝顶高手撕开的缺口,群雄猛烈的冲击着瓦剌军的阵脚!江远等人在敌阵中来回冲突,不辨方向,反正到处都是敌人,杀吧! 凭借着一腔热血,群雄杀了瓦剌军一个措手不及,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江远历青等人武功高强,甚至有相当部分的人是第一次经历鲜血与厮杀,而且军阵杀戮不同于江湖械斗,反应过来的瓦剌军迅速结成阵型,将群雄反过来困在阵中,也先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战斗,随手又派了一支万人队前来支援。数万人的战斗中,这区区几千不成建制,没有章法,没有指挥的散兵游勇根本够不成威胁。 形式急转直下,群雄被围,大部分弟子只能依靠本门的阵形苦苦支撑,然而实力上的悬殊让败亡只是时间问题!纵有高手坐镇,亦于事无补,更无暇他顾! 李高攻击也被拦下了,深入敌阵,远离后方,他倒是尚有万夫不当之勇,可后面的新兵蛋子们跟不上他的脚步,被敌军切断了与本阵的联系,围在了阵中!李高带着身边仅有的千余名精兵连续冲突四次,均被乱箭射回! “放箭!传令神机营开火!” 两路人马冒进被围,于谦不能不救,迅速指挥神机营和弓箭手掩护,本阵的明军亦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对于瓦剌军而言,被困的李高与江湖豪杰,就像被生吞下肚子的刺猬,若是不能及时消化,它就会在肚子里竖起倒刺,令人苦不堪言。 局势又一次陷入了胶着。 “杀!” 就在双方拉锯战时,刺斜里杀出一员大将,黑旗黑甲,乌马长枪,率领一中黑甲军如同一朵乌云般迅速飘进了战场。这支部队战力非凡,为首的大将更是勇冠三军,索到之处敌军纷纷落马,交手之将更无一人生还! 突然出现的这支大军迅速解了群雄之围,江远抬头一看,原来是江浙的备倭军到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救星!原本胶着的战况随意这支生力军的到来逐渐明朗,也先主动放弃了对李高的包围,收缩兵力,像一条毒蛇盘起身体,盯着对手的每一个破绽,随时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于谦亦是老谋深算,现在处于优势,更是不骄不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根本不漏出任何破绽,骑兵,步卒,弓兵,神机营依次向前推进,不断压缩瓦剌军的活动空间! “杀!” 也先在也沉不住气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现在,是到了拼命的时候了! “杀!” 明军也不甘示弱,双方再次战到了一处!而这一次,被逼决战的瓦剌军不敌士气如虹的明军,败了! 这是明军土木堡之后,第一次堂堂正正,从正面击败瓦剌军! “报!瓦剌军与我军激战一日,败退!主力已转至西直门!” “守住了!”守卫大营的士兵们欢呼起来。 于谦闭目长叹,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去西直门!” ? 第七十七章 两军相持 激战一日,瓦剌军伤亡颇大,然而未有寸进,也先被迫放弃攻击德胜门,转而攻向西直门。 明军的伤亡亦很惨重,这些临时抽调来的部队到底战力稍逊一筹,即便有神机营压阵,也不是瓦剌军的对手,李高险些被围死,江湖群雄不熟悉战阵,作为散兵出击亦被围住,如果不是江浙的备倭军及时赶到,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探马来报说瓦剌军转至西直门,于谦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一来德胜门直面瓦剌军大营,若是德胜门能守的住,那么其他几门也应该问题不大,二来加上昨日的设伏,明军已经连胜两阵,瓦剌军的嚣张气焰彻底被打掉,而我方则是正士气高涨,此消彼长之下,双方实力上的差距已经不是很明显了。 入夜,于谦安排好岗哨和夜晚的守卫,象征性的派出几支小股部队去夜袭瓦剌军大营,不求他们能够建功,只要能骚扰敌军,就能够影响其第二天战斗的士气,江远等人主动请缨,要为白天战死的众派弟子们报仇。 谁知也先亦是沙场宿将,虽然两战不利,但不气不馁,大营扎的极为严谨,江远等人找不着机会,只好悻悻而退。 黎明时分几支小队先后回到大营,去向于谦复命。于谦的大帐中灯火通明,似乎在与什么人交谈,门外的士兵拦住不让众人进,只说于大人吩咐,众人各自回营歇息,为明日备战。江远偷偷瞥了一眼,一名年轻人站在地图前负手而立,而于谦则站在他身后为其讲述作战计划。 江远眉头一挑,那年轻人他不认识,但他身后跟着的那名老者却十分眼熟——宇文峻!这么说来,那个年轻人岂不就是……代宗皇帝?! 这么晚了,皇帝来这里做什么?门口没有銮驾,他也没有穿龙袍,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事情要让皇帝鬼鬼祟祟阵前偷偷来见大臣? 这事倒也与江远无关,虽不得其解,江远亦不去多想。 “于大人,军中怎么会有这么多江湖中人?”皇帝虽然不曾注意,但宇文峻从一进大营就发现了。 于谦道:“瓦剌军兵困北京城的消息传开以后,江湖群雄亦想为国出力,自发前来助战,可见我大明不分朝野,全国一心,这是江山社稷之福啊!臣此前被东厂刺杀,亦是蒙他们所救,这才捡回条性命。” 皇帝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道:“他们有多少人?” 于谦道:“约有数千人。” 代宗眉头一挑,岔开了话题:“这一战,你又几分把握?” 于谦道:“这几日我军已经连胜两阵,瓦剌军的士气已经衰落,而各地勤王的援军仍在源源不断的赶来,只要撑过这几日,北京城防便可无忧。臣已另派两路大军悄悄包抄向瓦剌军背后,待入冬以后,敌军粮草耗尽,若是不交出太上皇,管叫敌军出不了长城!” “你……”宇文峻不知想说什么,被代宗拦下,将后半句话硬生生憋回了腹中。 “好了,既然你已经有这样的把握,朕就不多说什么了。城外风寒,将军自重。”说罢,代宗一拂袖,带着宇文峻和几个侍卫离开了大营。 次日,西直门的战斗亦非常惨烈,也先十分恼火,明明在关外已经解决的大明的五十万主力,眼看北京城近在咫尺,城中的金银财宝都在向自己招手,谁知就这临门一脚,这道门槛始终迈不过去!先后吃了几次亏,也先也压不住火气,在西直门下疯狂的进攻。 西直门的守军也非常顽强,战力明显落后,但就是没有让瓦剌军占到便宜,主将为了鼓舞士气,亲自带兵冲杀,不幸战死! 于谦火速派人支援西直门,更是临阵点将,任命石亨为守将,死守西直门! 石亨不愧是沙场宿将,在大同时就与瓦剌军多次交手,真可谓是知己知彼,迅速改变了明军的布防,配合神机营与两翼的援军,不仅成功守住的西直门,更是一度反过来将瓦剌军围住,杀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也先气急败坏,却也于事无补,一连进攻几日,各门借鉴石亨守西直门的战术,令其没讨到半分便宜。瓦剌军士气沉到了谷底! 也先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这样打下去也没有任何好处,于是收兵在北京城下扎下了大营,一面派人与大明朝廷交涉,一面继续寻找着明军的破绽。 战争终于如于谦预期的那样,进入了相持的阶段,瓦剌军无法突破明军的防御,明军则是防守有余,进攻不足。 也先不甘心退走,这时原本王振身边的红人太监喜宁向也先提出了建议,令将士们阵前戏弄折辱英宗皇帝,一来可以打击明军的士气,二来可以诱使明军出战,只要明军露出一点破绽,瓦剌军便会有机可乘。 于谦则是不顾孙太后懿旨,严令各门守军不许出战,可怜堂堂的大明皇帝,竟在两军阵前被人当做玩物戏耍,若是洪武皇帝和永乐大帝泉下有知,该作何感想! 军中将士不少人都隔着大营向外张望,一些世受皇恩的将官,哪里受得了这等刺激,咬牙切齿的咒骂着瓦剌军无耻,纷纷要求出战,却被于谦全部驳回。 “要我说,咱们这位太上皇可真能受得住气,以九五之尊受了这般折辱,竟还能苟活,要是换个人,早就自尽了吧?”江远在大营中亦无事可做,正趴在大营的栅栏上看着瓦剌军戏弄英宗,嘴里叼着草根,吊儿郎当的样子。 还好这些话没被别人听到,这里可是军营,对太上皇不敬,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历青紧张的左右张望,确认周围有没有人;而叶一凡吓得几乎要跳上来捂江远的嘴: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究竟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谁知江远满不在乎的伸了个懒腰:“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俩担心,怕什么,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没人知道的。再说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易位相处,咱哥仨谁能苟活?” “师弟,于大人找我们。”伯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句话惊得江远魂不附体。 别看江远大大咧咧,但却也不是傻子,刚才奚落英宗时早已张开六识耳听八方,但却对伯良的到来没有丝毫察觉! 好家伙,低估这个大师兄了! 江远定了定神,故作镇定道:“于大人找我们什么事啊?” 历青与叶一凡偷笑,刚才胡言乱语,而今遭报应了吧?该! 伯良性情稳重,颇有长者风范,故意吓唬江远亦是想借此给他一点教训,“师父没说,咱们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进了大营,江远才发现各派掌门和说的上话的长老都已经聚在这里了,发生了什么? 于谦面色凝重,突然单膝点地,扑通一声跪在了众人面前,站在前排的傅恒等人慌忙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这我们如何受得起?!” 于谦沉声道:“诸位豪杰,再下有一事相求,还望诸位鼎力相助!” 傅恒一把拉起于谦,道:“我等既然来到军营,那就是大人麾下的士兵,于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于谦的计划很凶险,可除了群雄,营中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诸位掌门最终点了点头,同意了于谦的计划。 第七十八章 营救皇帝 “报!大队明军在北京城下集结,向我军挑战!”一名斥候匆匆冲进也先的大帐。 伯颜帖木尔拍桌而起,惊怒道:“什么?他们?竟敢走出神机营大炮的射程范围,真是不知死活!大哥,既然他们来找死,我们去成全他们!” 也先倒没那么鲁莽,扶额思忖了一会,看着一旁的英宗皇帝,突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脱离了神机营的支援,就凭如今守城的乌合之众在我瓦剌精骑面前就是死路一条,他于谦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之所以来送死,无非是你娘怕你弟弟抢了你的皇位,给他施加了压力罢了。一旦你弟弟的皇位坐稳了,你即使回了国也失了势,一个失了势的前任皇帝跟一个没什么权利的皇太后能有什么样的下场?你们汉人果然长于内斗,要是把这点心思都用在对付我们身上,又何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局面?” “伯颜!点兵出发!我们去杀光他们!” “是!大哥!” 兵随将令草随风,也先一声令下,整个大营立刻动了起来,一对对瓦剌骑兵出了辕门,准备与明军厮杀! “他们走了,我们开始行动吧!”江远从一层薄土下抬起头。从?凌晨开始,江湖群雄依照既定的部署分成两批埋伏在瓦剌大营两侧,一队集合了数百名高手,由华山派掌门韩相奎带领,负责去烧瓦剌军的粮草,在大营中制造混乱;而另一队则只有十余人,由傅恒、老道士、青愚长老以及江远历青等人组成,负责在乱军之中营救英宗皇帝。剩下的人则由心慈大师,胡三爷,灵风真人和徐元一道长带领,负责接应——主要是乱军之中,无论是罗汉棍阵还是星斗伏魔阵抑或是武当七星阵难以在敌阵中成型,无法发挥其威力。 “我们先等等,韩掌门他们应该已经摸进去了。”傅恒按住江远的肩膀,“沉住气。” 片刻,大营西面突然火光冲天,接着喊杀声四起。 “成了!我们上!”傅恒一马当先,两丈高的木墙根本拦不住他,运起轻功一跃便跳了过去。 粮草是大军作战的重中之重,留守大营的瓦剌军乱做一团,正好方便傅恒等人下手。根据明军提供的情报,一众豪杰快速寻找着英宗皇帝的帐篷。 “找到了!”叶一凡叫道。 一名气质儒雅的年轻人盘腿坐在地上,身上的衣物污浊破损,依稀能看出龙袍的模样。众人谁也没见过英宗,但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英宗皇帝! “你们是来救朕的吗?”年轻人很激动,从地上站起来抓住叶一凡的手,急切的问道。 “陛下,快随我们走!” 众人将英宗皇帝护在正中,直往辕门杀去!傅恒持剑先行,万夫莫敌,鬼神辟易! “嘟——” 遭受袭击的守军吹响了号角,召唤大批人马赶来围杀众人。正在与明军厮杀的铁骑也听到了号角声,也先知道上了当,赶忙率部回援! “该死,又来了一个万人队!” 挡在众人身前的敌军越来做多,斩不尽,杀不绝。再强的人也总有力尽的时候,众人即便是铁打的,又能滚几根钉? “呃啊——” 傅恒怒吼着,手中长剑毫不留情,剑气纵横!将冲上来的瓦剌军杀了一茬又一茬,可后继的人还在不停地向前冲! 江远身前的瓦剌军也在悍不畏死的冲锋,试图从别的地方打开突破口。几个年轻人没有傅恒那样的功力,在接连不断的人海战术下险象环生!保护英宗皇帝的阵形越缩越小,几近崩溃! 瓦剌军疯了,即使拿命填,也必须要将英宗皇帝留下来! “杀呀……” 周围喊杀声又盛了几分,一面大旗从辕门冲了进来,不用想也知道,也先亲自杀回来了! 也先亲自坐镇,瓦剌军备受鼓舞,更加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阵形终于崩溃! “啊!” 崆峒派代掌门丁小鹏招架不住,被四杆长枪刺中挑了起来,更多的长枪顺势刺了过去,惨死当场! “丁兄!” 太乙教青愚长老睚眦欲裂,他与丁小鹏是至交好友,就这一分神,胸口突然穿出半截钢刀,将他的心脉一刀两段! “啊……” 青愚长老武功强绝,并未当场死去,双掌分向左右挥去,浑厚的内力尽数劈出,将身旁一丈内的瓦剌士兵震得倒飞了出去!他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强行镇压下伤势,每一掌都毫无保留! “救朕!” 江远与历青叶一凡三人合在一起互为掩护正在苦苦支撑,猛然听到英宗皇帝的大叫,回头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英宗皇帝已经又被瓦剌士兵抢了回去! “陛下!” 三道人影飞扑过去,试图杀散周围的敌军救出英宗。 “哼!” 也先一声冷哼,身边的两个护卫出手了!这二人身高九尺有余,身形壮硕,似两座小山一般挡在了英宗皇帝身前,江远等三人近身不得! “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青愚长老飞身跃了过来,袍袖一挥狠狠地抽向两名护卫! 那两名护卫硬功了得,青愚长老一击像是拍在了钢铁上,二人毫发未伤! 杀红了眼的青愚长老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掌接一掌狂风暴雨般的拍向二人! “快去救皇帝!” 三人左冲右突,终于杀到了皇帝身旁! “走!”江远拉起皇帝转身要走,瓦剌军士兵再次蜂拥而至,将几人团团围住!青愚长老已经力竭倒下了,两个护卫正往这边赶来,江远等三人已经要支撑不住了! “给我死开!”傅恒和老道士终于摆脱了一波又一波的瓦剌士兵,杀到了江远等人身边。 “嗖”九死一生的绝境下没人注意到一支冷箭飞来,正中英宗皇帝的左腿。是也先! 先前没有用箭,只是怕伤到人质而已。 “啊!”英宗惨叫一声,拔出腿上的箭,鲜血立刻汩汩流出。英宗拿着箭遥看着也先,年轻的帝王脸上少有的露出坚毅的表情:“你们先走吧,不必管朕,他们不敢对朕怎样。再拖下去,你们也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说什么傻话!今天死了这么多人,如果不把你救出去,那他们才是白死了!”叶一凡回身揪住英宗的衣领咆哮道。 是到了决断的时候了。 傅恒咬了咬牙,道:“我们走!” “可是……”叶一凡还想再说些什么。 “走!”傅恒一把揪住他的后背,用力将他扔了出去! 江远等人含恨咽下这口气,飞身跳出了包围。 “快走!”原本应该在远处接应的胡三爷等人也冲了上来,五百罗汉大阵和七座天罡星宿阵死死扼守住辕门,瓦剌士兵一时难以冲出来,精疲力竭的江远等人终于有了一丝生机! 胡三爷一掌拍断军营的大旗,将旗杆挥舞起来,拦在辕门扫翻了一大片追兵!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数丈长的旗杆在胡三爷手中仿佛巨蟒在翻滚,劈砸碾压将近身的瓦剌军砸得筋断骨折! 失去了英宗的庇护,瓦剌军再无估计,满天的箭雨如飞蝗般射了过来。胡三爷身上一下长出数十根箭! “三爷!” “**!” “走!不要回头!” 胡三爷还在支撑着不倒下去,手中的旗杆又挥舞了起来! “射!” 箭雨又一次射了下来。这次胡三爷再也抱不住那笨重的旗杆。旗杆滚落在一旁,胡三爷已然是一个血人。 “呃啊……” 那血人又动了!三爷拼命运起火云掌,朝瓦剌军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 “射!” 这次的箭雨更加密集,胡三爷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江远远远回头看见已经被射成刺猬的胡三爷挣扎了两下,最终也没有再站起来。众多瓦剌士兵一拥而上,乱刃分尸! “不!” 几座大阵也在同一时刻崩溃,遏制不住的瓦剌士兵如洪水般冲出了辕门,武林群雄难以抵挡! “阿弥陀佛!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心慈大师排众而出,“各位施主先走,老和尚再为各位拖上片刻。” 如来神掌第一式:佛光初现! 心慈大师周身似乎散发着点点金光,仿佛一尊大佛盘坐,气息激荡!这一掌勾动一方天地,威力无穷! “喝啊!” 心慈大师一掌猛的挥出,前方数十名瓦剌士兵被轰得向后翻飞了出去,砸到了一大片敌人。 如来神掌是少**学的不传之秘,历来只有方丈可以修炼,刚猛无匹,消耗也极大,即便心慈大师有数十年的内力,这样全力以赴出掌之后难免气血沸腾,难有后继之力! “老和尚,也不能让你独自面对啊。”老道士不知何时来到心慈大师背后,伸出一只左手贴住其后背,将一股柔和的内力送入体内,顿时心慈大师内力恢复了不少。 傅恒跟灵风真人更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老一辈人物的风骨,两人安排后辈们撤离,仗剑杀入敌阵,为他们争取时间! ? 第七十九章 一夜雨 这是一场失败的营救行动,不仅未能救出太上皇,还折损了不少人马,四大高手见群雄安全撤走,舍下眼前的敌人也撤走了。 四大高手殿后,群雄折损过半总算是狼狈撤出了瓦剌军大营,一方面若不是明军在前拉扯住了瓦剌军主力,莫说有四大高手,即便有四十人,想如此收场也是难比登天。 瓦剌军众人拦不住,分出几路人马将群雄追进了山里方才回军。 入夜瓦剌军退走,江远等几个战力尚存的年轻人登高远望,一来替众人戒备瓦剌军杀个回马枪,二来观察瓦剌军大营的动向。 瓦剌军大营灯火通明,江远他们分明看见瓦剌军的士兵正将今日被杀的群雄尸首倒吊在大营门前,不由得睚眦欲裂,手指捏的咯咯作响,胡三爷为了掩护众人撤退,先是被乱箭射成刺猬,后又被一拥而上的瓦剌军士兵分尸,几乎难以辨别还是个人样。青愚长老与丁小鹏死在乱军之中,尸骨无存! “这些前辈舍身为国,死后竟还要受这等折辱!”历青咬牙切齿。 “我们去带他们回来!” “好!” 几个年轻人气愤难平,当下就要杀下山去。 突然眼前一花,一道身形晃动,傅恒悄无声息的出现,将几人拦下:“不准去。” “爹,瓦剌军一定想不到我们敢再来,我们就这几个人去,哪怕能带回来几个也好啊。”仲林哀求道:“我们几人武功也不弱,快去快回,说不定他们都没有察觉!” “你以为瓦剌军为什么要这般折辱他们?!还不是要逼我们出手?现在去,等着你们的是千刀万刃,乱箭穿心!”傅恒怒道:“你们的武功再高,能高得过**和青愚道兄吗?!” “可我们总得为他们做点什么吧?”江远转过头,不忍再看山下。 “我们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傅恒拉着众人来到山顶,指着山下的瓦剌军大营:“你们看,躺在那里,我也分不清哪块是**。瓦剌军一走,再过两年,草木又会繁盛起来,人们就会忘了这里曾经死过一个这样的人。再过十年二十年,也许都想不起来这里曾打过这样一场大仗。有些事,我不说,就怕你们忘了。**他苦练一生,火云掌也算是独步江湖,却甘心隐身俗世,你们觉得,他图什么?” 江远等人望着傅恒的背影有些落寞,他踱了几步,最终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说起来,他应该是恨着大明朝廷的。洪武皇帝时期,宰相胡惟庸擅权专政意图谋反,被株连九族,前后被杀者多达三万余人,他家不过是跟胡惟庸祖上沾了一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要不是锦衣卫查出来,他们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位亲戚,居然也在株连之列。那时他还小,侍卫念其年幼,放了他一条生路。他苦练多年,为的本是杀一两个皇亲,为家人报仇,谁知四海升平,百姓安居,年纪大了,也慢慢放下了。如今他为了挽救他恨的国家,来到战场,死在战场,命运啊,令人唏嘘。” 傅恒说着说着,苦笑了一声,转身背对众人,默默拭泪,低沉道:“若是明天我也战死了,你们不准去抢我的尸首,就在这山脚下,为我们立一个衣冠冢。” 江远想起来,胡三爷他曾说过,为汉人存亡而战,不为大明江山而死。当时不懂其意,如今懂了,怎能不令人落泪! “行啦,行啦,你们回去吧,不要再去送死了,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总要有人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拼命的事就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吧。”傅恒说着说着,抖手扔过来一卷书。 江远接住,翻来一看,《火云秘籍》。“这是……“ “收着吧,**专门交代留给你的,他说你跟他投缘,你自己练也行,找个合适的人交给他也行,随你处置了。”傅恒站起来,自顾自的走了。 江远等人心中五味杂陈,面面相觑,最终并肩在石块上坐了一夜,静静地看着山下瓦剌军肆意的作践着死者的遗体。 第二天太阳升起,在山中休整了一夜的群雄商议后,分批回到了于谦营中。 明军士兵们知道他们伤亡惨重,见到他们回来,全都默默不语,傅恒带着江远等众人去找于谦复命,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于谦的帅案前站着一个宣旨的太监,而于谦本人正跪在脚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于谦,擅用大权,不经请旨私调大军,致使明军伤亡惨重旌麾血染,罪当处斩,然念其功勋卓著,又是初犯,故赦其死罪,仗责三十,望尔戴罪立功,莫负朕望。钦此!” 这放的什么狗屁?!江远火冒三丈,反手去抽青灵剑,要一剑斩了这个满嘴喷粪的死太监! 傅恒一指点在江远背上,以极重的手法点住他的穴道,江远动弹不得,只能狠狠地盯着那个死太监! 我们拼死拼活,难道是为了谁的天下?!瓦剌营中被俘虏的,难道不是你的亲哥哥?! 几次冲穴不成,江远转头瞪着傅恒,眼神中要喷出火来。 “臣遵旨,谢陛下天恩!” 于谦宠辱不惊,再拜而接旨,太监身后的四名锦衣卫大步上前来,将于谦按倒在地,不由分说打了三十军棍,就当着满营人马的面! 于谦心里清楚,代宗这是在杀鸡儆猴,他担心的不是明军贸然行动最终伤到兄长,反而恰恰是担心明军的突然袭击真的救回英宗!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真救回他来,当今皇帝又当何以自处! 江远扶起于谦,忿忿不平道:“皇帝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于谦扶着帅案站起来摆了摆手,身披甲胄,那三十军棍倒是也不算太重,“我理解皇上的想法,眼下我们与瓦剌军都在盯着对方的破绽,确实不应该冒险出击,只是……” 只是我大明天子怎么可以任人**! 从东厂围攻六和帮,到决心守土保国,江远对这位代宗皇帝心中一直有些敬佩,可这点仅存的好感也在此时迅速败光了,骨肉至亲都可以弃之不顾,他与他哥哥有何分别! (最近家里事比较多,请假几天大家谅解!) 第八十章 京师大捷 “报!瓦剌军又来了!” 探哨快步冲进大营,汇报瓦剌军的新动向。 石亨拍桌而起:“他们不来咱还要去找他们呢!” 明军如今兵多粮足,连胜数场士气如虹,更是有十几万勤王的部队马不停蹄的奔向此地,那可是有着相当的底气的。 反观瓦剌军,土木堡大胜的余威坠尽,深入敌境四面皆敌,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战又不利,退亦不甘,和更是无望。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如今于谦巴不得也先天天来攻打,一来消耗敌军战力、士气,二来拖住也先,给山东备倭军和边关回援的铁骑争取包抄瓦剌大军。于谦是做梦都想在长城内全歼瓦剌军主力,生擒也先。 “这次是哪个方向?” “彰义门!” 石亨冷笑,瓦剌军可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德胜门和西直门碰了钉子,就想去彰义门碰碰运气,捡软柿子捏呗! 于谦一愣,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京师布防图,章义门的防守不算薄弱,在京城九门中兵力算是富裕的,也先此举,绝非是想要捏软柿子! “也先心有不甘呐!”于谦感叹,也先能在草原上称雄,其军事水准必然远超常人,如此危局如果还有理智早该退了,可迟迟不肯退走,无非是捏着皇帝却没捞着好处,不甘心罢了。 “石亨!带上你的人,去章义门助战!李高,你也去!” “得令!” “我们也去!”众将等人跃跃欲试。 “不必。”于谦挥手拦下众将,接着下了第二道军令:“传令各营,做好追击的准备!” 追击?追哪门子击?众人摸不着头脑。 “也先要退了。这将是瓦剌军最后的攻击,强弩之末,不足为虑。”于谦长叹了一声,再心有不甘,也先他也称得上是一代枭雄,该撤退的时候,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回头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作战图,那些红圈圈马上就要围好了,这下轮到于谦心有不甘了。 章义门的战斗甚是激烈,瓦剌军的进攻比起前几日更加疯狂,也先将所有的不甘,愤怒全部发泄了出来,数万铁骑一轮接一轮的冲锋,那架势就像是要用血肉之躯将北京城的城墙撞出一个窟窿。亏得章义门的守将久经战阵,神机营弓弩营阵法严谨,这才堪堪守住。 从天亮战至正午,攻守双方都已显疲态,按照之前的经验,瓦剌军战马疲惫后,便无法继续进攻。众军士眼见也先军徐徐退走,心中都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击退了。 还未等众人缓口气,一队人马突然自明军阵中杀出,数百人策马扬刀,竟然直扑正在撤退的瓦剌军! 众人目瞪口呆,这是唱的哪一出? 章义门的将军简直要疯了,瓦剌军并非败退,而且明军凭借火器和弓弩尚能守住城门,但离开火器和弓弩的支援范围……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拿鸡蛋去碰这个石头! 若是别人冲出去找死,根本无需理会,可偏偏脑子抽风的是景帝派来的监军太监! “王八蛋!” 将军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皇帝派的监军,不可不救!趁着还没有追的太深,将军立刻改变了部署,召集步卒也追了下去。 也先早早就发现了这支不知死活的追兵,却并未将其一口吃掉,反而一步步诱其深入,想要以此为饵,引章义门守将出战。 世上一多半的麻烦事都是由不知死活的人惹出来的,这次也一样。章义门守将为了救监军太监率主力出战,阵形出现了片刻的松动,虽然已经尽力去去弥补,但这一瞬间的战机还是被也先捕捉到了! 趁着章义门守军变更阵形的时间,也先一口吃掉不知死活的追兵,而后率部打了明军一个措手不及!脱离了神机营和弓弩营的支援,明军主力只撑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败了下来,溃不成军! 也先很兴奋,这几日累战不利,几乎想要退走,难道最后关头胜利女神终于要向自己招手了吗? “冲上去!杀光他们!” 明军溃兵且战且退,好在神机营和弓弩营部署没有轻易改动,暂时抵挡住了瓦剌军的进攻,但是没有步兵的支持,神机营被突破也只是早晚的事!将军悔青了肠子,早知道会这样,宁可去法场上挨那一刀!事已至此,只能祈祷援军快点来了! “嘟——嘟——嘟——“ 沉闷的号角突然吹响在战场侧翼,石亨带着大队人马前来增援,江远等人亦在其中充做前锋。千钧一发,援军终于到了! “杀!” 双方已经战到一处,什么军阵,火器统统失去了作用,混战!血战!以血换血! “哼,”也先冷哼了一声,瓦剌人打起仗来悍不畏死,在他眼中,失去了火器的支援明军就是待宰的羔羊,混战对己方有利,何况自己本就占着优势!“斩尽杀绝,不留活口!” 虽然明军的增援已经到来,但形式依然不容乐观,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石亨纵有满腔怒火,亦束手无策! 也先已经知道博罗和平章卯那孩死于眼前这群不伦不类的乌合之众的手中,而且这帮乌合之众数天前还偷袭了自己的大营,差点救走了那个废物皇帝,新仇旧恨,一并了结吧! 也先令旗一挥,瓦剌军全军压上,不堪重负的明军一退再退,已经退回了北京城墙根下,没有足够的距离神机营和弓弩营失去了用武之地,明军的战线几近崩溃! “杀!” 江远回头望了一眼北京的城墙,和身边不断倒下的明军士兵江湖义士,突然间悲从中来:即便是死,也不能后退一步! 乱战中江远忘我的冲杀着,历青,叶一凡等人早已不知去向何处,也不知是否还活着,江远唯一的念头就是,如果命当如此,那就战死在此地! “小心!” 一支钢枪悄无声息的探到背后,可杀到疯狂的江远丝毫没有察觉。眼看就要得手,一条九节鞭毒蛇般的咬穿了偷袭者的咽喉。 “你怎么来了?!”江远回头看到身后一身戎装的青蛇,天知道她是怎么混进军中的。此时的青蛇满脸血污,若不是那条九节鞭,江远还真认不出来这个人是青蛇。 青蛇看着江远,没说话。该说什么呢?活下去还是一起死,都不合适,索性就不说了吧。 瓦剌军一轮又一轮的猛攻,震天的喊声终于又招来了两侧明军的支援,原本于谦并没有想到这次的攻击会是这般激烈——这也不怪于谦,要不是那没长脑子的监军贪功,这一仗早该在中午之前就打完了。 反应过来的明军从两侧同时猛攻,城墙根下的明军虽然不堪一击,但仍在负隅顽抗,一时间还拿不下。 也先恼恨的看着北京高大的城墙,明明咫尺之遥,偏偏就是跨不过去!可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两天前就接到探报,东路军攻击受阻,更有大队明军在向瓦剌军背后运动,边关大将杨洪亦带领数万边军正像一把刀子插向自己后背——这些边军都是百战之士,难缠的很。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撤!” 也先无奈回头,指挥瓦剌军开始撤退。 第八十一章 乱军之变 次日,瓦剌军趁夜退走,只留下空营数座,直至凌晨,明军方才探到消息。于谦立刻升帐,安排各路人马追击。 一个月的恶战,前后赶来助战的江湖豪杰不下三千,及至此时已只剩下寥寥数百人,现在敌军败退,正是报仇的时候。 “诸位留步!” 众人各跨战马准备追击,谁知背后传来一声高呼。于谦气喘吁吁的赶到辕门,拦住了众人。 傅恒在这群人中威望颇高,见于谦亲自跑来,料想必有安排。“于大人有什么吩咐?” “有一件事要拜托各位,这件事万分紧要,还请千万不要推辞。” 这倒奇怪了,于谦身为大军统帅,手下十余万将士,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还非得求别人来做? “于大人但讲无妨。” “保护好太上皇。” 什么?英宗皇帝被瓦剌军劫持,若是说救回尚可理解,保护又从何说起?江远等人不得其解。 傅恒会意,点头道:“明白了,我们一定护太上皇周全。” 瓦剌军退出北京,一路向长城外狂奔,半途连停下来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惶惶如丧家之犬,沿途的百姓们见此景象,纷纷爬上屋顶,揭瓦投石狠狠地砸他们,即使身披甲胄,很多瓦剌军士兵仍被砸得鼻青脸肿,饶是如此,也根本不敢停留片刻! 路过瓦剌军大营时,辕门外倒吊的尸骸终于被解下,前来接管的明军将他们与战死的将士们埋在一处,终于算是入土为安。 紧赶慢赶,明军的先头部队终于在长城下追上了瓦剌军,也先见追兵不多,迅速部署阵形,以求最快速度击败这支追兵,好能安然撤出长城。 仇敌当前,杀意正浓。 江远李高马快,当先杀入敌阵。同样奔波一路的瓦剌军亦回身掩杀上来,瓦剌铁骑自是天下无双,失去了神机营火器支援的明军骑兵竟然不落下风,虽然人数不多,但数个回合的厮杀下来,瓦剌军的伤亡反而更多些。 “先救太上皇!” 酣战太过忘我,江远早已将于谦的嘱托抛到脑后,不知何人喊了一声,这才醒悟过来,众人纷纷在乱军之中寻找英宗的身影。 “找到了,在那里!” 也先将英宗带在身边,左右数员大将皆是虎背熊腰,更有两个铁塔般的护卫随侍在侧,令旗一指,数队瓦剌铁骑立刻围了上来,将群雄挡在阵前,一时冲不上去! 江远等人正奋力冲杀时,侧面突然冲出三道黑影,快速扑向英宗!也先等人的注意力全部被群雄吸引,直道三人冲到十步之内方才发现,两名护卫立刻挡在前面,不让他们接近! 三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一人手舞大刀缠住两名护卫,另外一人手中蛇杖一摆,射出数十只毒针突袭也先及几员大将,令其自顾不暇,剩下的一个人冲到英宗近前,举起铁剑立劈而下,竟是要杀英宗!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令也先手忙脚乱,也让群雄措手不及。 那不是马氏兄弟和九幽散人吗?江远和青蛇相视一眼,江远早早察觉到不对劲,一直盯着三人的行动,直到三人杀机显露,方才明白于谦所说的保护,可惜冲不过去,鞭长莫及! 虽然江远冲不过去,但不代表别人没有办法。傅恒劈手夺过一柄点钢矛,运足内力用力掷了出去。 “着!“ “小心!” 马元察觉到这支矛不同寻常,想要从旁截击却被两名护卫缠住,只好高声提醒兄弟。 马春闻言猛的转身,那只长矛已经飞到身前,躲闪已是不可能,只好挥舞铁剑尽力劈去,想要硬接下来! 傅恒数十年的内力岂是那么好接的?马春只觉双手一阵**,铁剑脱手飞入云中,而那柄长矛去势不减,洞穿了马春门户大开的胸膛,将其狠狠钉在地上! 击中的瞬间,枪杆上猛然震出一股澎湃的内力,将马春嗯五脏六腑统统震成了肉泥,马春立时毙命! “兄弟!” 马元悲啸,他兄弟二人自幼形影不离,丧弟之痛岂能干休!当下舍了也先的两名护卫,掉头来战傅恒。 那两名护卫也不追赶,回过头来反将九幽散人包了饺子。 九幽散人压力大增,扭头发现马元竟要去与傅恒决一死战,顿时头皮发麻:“你疯了?!” 昔日重阳宫马真人在时,傅恒尚且位列四大高手,如今马真人去世,傅恒隐隐已有天下第一的势头,刺杀失败还不趁场面混乱及时抽身,这个时候去找傅恒拼命,跟寻死有什么区别?他要寻死,那本可由他死去,可眼下自己一人万万闯不出去,九幽散人慌忙纵身一跃,跳到马元背后,伸手抓住他后领:“走!” “哪里走!” 傅恒遥遥一掌,直指二人后心,雄浑无匹的掌力刹那间追上逃走的二人,狠狠地将其打倒在地! 也亏得二人还有些真才实料,虽然挨了一掌,倒还不至于丢了性命,咳了两口血,运起轻功眨眼间便窜出了数十丈,亡命而逃。 虽然这二人甚是可恶,但眼下还不是追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先救出英宗,傅恒一掌逼走二人,暂时解了英宗性命之忧,其他的只能他日再做计较。 眼前的这拨瓦剌军都是也先的亲卫,战力远高过其他人,但群雄之中高手云集,已经渐渐占据上风,眼看就要突破这最后一道防线,杀到也先近前了! “住手!” 也先突然一声大喝,江远等人猛然发现,也先将英宗拉过身旁,雪亮的弯刀架在了英宗的脖子上。 “你们再敢近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这……如何是好? 群雄正踌躇间,英宗突然高喊道:“诸位的大恩,朕没齿难忘,朕知道,你们都是来救朕的,但是有人不希望朕回去,你们的心意,朕他日、来生再报,回去吧!” 什么? 稍稍一琢磨,众人便醒悟了过来。江远等人并非傻子,马氏兄弟和九幽散人本是王振的走狗,土木堡之变后便再无音信,而今突然出现,一出手便是要刺杀当今皇帝的亲哥哥,若是没有人指使,他们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更何况,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或者说,是谁不希望英宗活着呢? 临行前于大人再三叮嘱保护好英宗,这些事,怕是于大人早已猜到了吧? ”既然如此,陛下请千万小心,草民等告退。“ 也先挟持着英宗徐徐退出长城外,一路上再无阻拦,李高和群雄亦收兵回京。 第八十二章 招揽人心 瓦剌军退兵,一路上片刻不敢停留,惶惶如丧家之犬。 围堵追击群雄帮不上什么忙,徒然留在北京也没什么事情做,各门派都折损过半,众人商议了一下,各自回山,远离这个伤心之地。 江远等人来向于谦辞行,大战之后于谦尚有许多事情要做,一天忙的都不着家,江远等人索性来到兵部来找于谦。 兵部的属员都与江远等人熟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几人放了进去。于谦有些诧异:这刚大了大胜仗,怎么一个个急着要走? 还未寒暄几句,兵部大门前有人阴阳怪气的高喊道:“皇上驾到!” 兵部上下吃了一惊,瓦剌撤军昨日便已呈报皇上,难不成皇上竟然亲自前来,以示嘉勉? 于谦惶恐,立刻带领兵部所有属员出门跪迎,江远等人也只好一起同去,跟在于谦身后跪下。 “众爱卿平身!” 代宗皇帝笑容可掬,下撵亲自扶起于谦,“这一役全赖众爱卿尽心尽力,不避艰险,方能有此全胜,诸位爱卿,你们的功劳朕统统都记得,待事了之后,朕各有封赏!” “谢吾皇!” 各属员笑逐颜开,千恩万谢,总没有拿到手机的赏赐来的实惠。 历青撇了撇嘴,他可不是江远心思单纯:瓦剌军此番大败,再捏着英宗不放不仅无益,徒增烦恼尔。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必然会放其回来,到时候两帝并存,代宗又只是代理皇上,若不趁此时收买人心,等他回来,谁做皇帝? 一通官话文章,江远等听得昏昏欲睡,可一众属官却热泪盈眶,若不是代宗还在,说不定早就跳起来弹冠相庆。皇帝的长篇大论终于说完起驾回宫,江远等人长出了一口气,跟于谦打了声招呼逃命似的飞奔出兵部。 “呼……终于说完了,要我天天听这个,我还不如去找瓦剌人打架呢!”江远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抱怨道。 “谁说不是呢,我还真是佩服这些大臣,这些话是怎么听下去的?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 “就是,说了半天没一句实的,全是虚的,真搞不懂那些大臣在高兴什么?” 三人背后悄悄议论,这可算是欺君之罪了。 突然三人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出现在面前,这不是宇文峻吗?!三人大吃一惊,刚刚说了几句坏话,这下立刻被抓现行了? 宇文峻面色不善,伸手拦下三人:“皇上在前面等几位。” 皇帝召见,不得不去,而且也由不得三人选择。 三人低头顺眼的跟在宇文峻身后,没走几步,就到了一处酒楼,不知何时就已换好了便服的代宗皇帝正自斟自饮,等候多时了。 郕王府的旧臣也不是吃干饭的,江远的几人的来历早就打听出来了,代宗既然肯放低姿态,必然是有事要说:“不必拘礼。身在江湖之远,亦心系家国社,无愧一个侠字。自土木堡以来,朝廷各部均损失惨重,若几位有意,不如就留下来,为朝廷效力如何?” 皇帝亲自抛来的橄榄枝,任谁都不能拒绝,可偏偏几个年轻人却兴趣乏乏。 江远拙于言辞,历青道:“回皇上,草民等闲云野鹤,平时自在惯了,受不得朝廷的条条框框,更何况我等才疏学浅,难当大任。” “王振与段瑜淳死后,东厂暂由宇文峻统领,然而王振虽死,阉党未除,锦衣卫仍不可用。再者宇文峻年纪大了,总要找一个接班人,几位若是留下来,东厂总管和锦衣卫都指挥使后继有人。” 代宗皇帝语出惊人! 东厂总督和锦衣卫都指挥使,虽然官阶品级都不大,却掌握着大明的两大特务机构,朝野哪个敢不畏惧三分!这可不是一般的橄榄枝! 三人心中吃了一惊,皇帝这可是下了血本了。可……这两个位子,若非亲近之人,寻常别人坐上,那皇帝能放心吗? 历青心思细腻,很快就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之前马氏兄弟和九幽散人当众刺杀英宗,不知是否也拿到了同样的价码?这不是个好事情,必须要推脱掉! “回皇上,我们几个性情懒散,当不了朝廷的差,更何况是锦衣卫和东厂的差。为国出力,不在朝野,若是再有战事,只需一纸告示,我等万死不辞!” “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你们当真不来?”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已经拒绝皇上两次,再拒绝只怕他要恼羞成怒。三人一时支吾,不知该如何回话。 皇帝等了片刻,大概心中也有数:“算了,你们不愿意,朕也不强求,临别,朕送你们个恩典,说吧,你们想要些什么赏赐?” “这……”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个……”叶一凡道:“陛下能不能赦免一个人?” 赦免一个人?这个太容易了。代宗端起酒杯送到嘴边:“什么人?” “回皇上,此人是蒲寿庚之后,太祖皇帝降诏将她们这一族人发配没入官籍,男奴女娼。草民不敢求皇上将这一族人统统赦免,只求赦免蒲沧月一人。” 蒲氏?这可有些难办。其一,这是太祖皇帝亲自下的诏命,代宗名义上还是个代皇帝,皇位还没坐稳,怎么好去拂逆太祖的诏命?若是当年的冤假错案也就罢了,蒲氏当年所为可谓人神共愤,这道圣旨一下,指不定多少人要上书反对呢! 但君无戏言,皇帝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岂不贻笑大方? “这件事情朕想想办法。行了,你们走吧。” 三人低头顺眼出了酒管,片刻不敢停留。 代宗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道:“这些人,你怎么看?” 宇文峻侍立其后,拱手道:“碌碌小人,难成大事。” 说到底,宇文峻自己也出身江湖,虽然后来投身郕王府,但对江湖上的人还是有一些莫名的感情,相处了十几年,代宗的弦外之音他当然听得明白。不能为我所用,那就…… “哼,没意思,回去了。”同样的,宇文峻的那点小心思也被代宗看得明明白白,等腾出手脚来,这件事要有个了结。 “你们说,这皇帝什么意思啊?朝廷那么多人不用,要用咱们哥几个?” “不知道,但是跟皇家沾边的事打死我也不去。” “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哎你干嘛提沧月姑娘的事儿啊?”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嘛,他是皇帝,没准真能赦免蒲姑娘呢!” 三人一路嘀咕快步回到于府,青蛇跟小鱼小海早就收拾好了行礼,随时能出发去宣化。 “几位留步。”于小姐快步走出来,拦住一行人,“父亲早上上朝前留下话来,请几位务必多留几天,有事情要请几位帮忙。” 于大人有事,江远等人自是义不容辞,反正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不在乎再等这几天。 第八十三章 远赴北疆 刚拒绝了代宗的任命,谁知于谦扔过来一个更加烫手的山芋。 “长城下的事情李高告诉我了,如今太上皇在瓦剌人手中,万一有什么不测,战端再起,边疆必然又是血战连天啊!” 于谦是这么说的。理是这么个理,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在也先的千军万马中将英宗救出来?几个年轻人费解的望着于谦,不明白他的意思。 于谦笑道:“救人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那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历青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 于谦道:“想要救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我会尽量与草原上其他部族结好,让他们在瓦剌背后弄点动静,瓦剌两头不能兼顾,自然会放太上皇回朝,但若是这中间太上皇有什么不测,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几个年轻人总算听明白了:“于大人想让我们去暗中保护太上皇?” “我身边信得过的人中,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也就只有你们几位了。” 锦衣卫、东厂倒是高手如云,但这些人本是王振的手下,不仅皇帝信不过,于谦也信不过;京师这十几万大军中能打的自然也有,但术业有专攻,他们长于军旅征战,说到暗中保护,那就差得远了;原本六扇门倒是有不少高手,可皇帝一纸调令,包括南风奇和四大名捕在内的不少人都被调去大内,充任侍卫——反倒是宇文峻等一班郕王府旧臣整日神神秘秘,不知忙些什么。 这倒着实尴尬:堂堂大明的首辅大臣居然要找江湖中人来保护大明的太上皇! 于谦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几个年轻人自然无法推辞,远行的包袱早已收拾停妥,江远原本打算将两个弟子留在府上请于谦代为照料,谁知两个小家伙却不干了。 “师父,我们也要同去!” 众人大为吃惊,江远惊问道:“塞外苦寒,可不比关内。再者牧民们仇视汉人,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此去少说也得一年半载,你俩确定要去?” 小鱼争道:“要去!渔村也很艰苦,我们从小到大不也过来了吗,我们能行的!” 江远有些犹豫,青蛇急了:“不行!塞外太危险了,我们……” “算了,带他们去吧。”江远拦住了青蛇,毕竟他才是两个孩子的监护人:“带他们去经历些磨难,对以后也有好处。” 一行人辞别于谦,一路低调向北而去。 江远等人刚出发,早有锦衣卫探听到了消息——即使再低调,也不可能逃过遍布锦衣卫京城的眼线。更何况非常时刻,于谦作为当朝第一人,他周围的锦衣卫那可是论队数的。 皇宫中,代宗正在批阅奏折,百废待兴,事物愈加繁忙,代宗也常常忙的吃不起一口热饭。宇文峻从屏风后转出来,在代宗耳边轻语了几句。 ”哦?你是说于谦让那几个人去保护朕的废物哥哥?” “是,一共六人,其中有两个十岁上下的娃娃,其余四人皆是高手。他们从德胜门出发,一路向北。” 代宗驻笔沉吟,眉头紧锁:于谦啊于谦,朕给了你最大的权利和信任,你难道还在念着那个把你搭配做苦力的废物?! “皇上,要不要臣派人将他们截回来?” “你看着办吧,”代宗轻轻摇了摇头,提笔继续批阅奏折:“传于谦。” 于谦入见。 代宗斜坐在龙椅上左手托腮,微闭着双眼,右手拍打着御案,似乎有心事。 “臣于谦,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于谦手握玉芴趋步向前?,正要下拜。 “免了,起来说话。”? “皇上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代宗没有说话,将御案上的一封奏折递了过来。看来让皇帝不快的便是这件事了,于谦接过奏折翻来,脸上变了颜色。 奏折是礼部上的,大概是说日前北京城下那一战?,武林群雄不避矢石助明军守城,数次劫敌营,后来更是在也先撤退的路上多次设伏,功劳甚大,请求为他们封赏。 按说代宗代宗登基时先皇未死,又没有禅位,此时战争结束正是收拢人心的时机,无论在朝在野都应该慷慨,怎么会纠结在这种事情上? 于谦虽然正直无私,但却并不迂腐,自然听出了代宗的弦外之音:大敌当前,短短不到半个月,北京城下便聚集了数千名江湖人士,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然而于谦不知道的是,令代宗耿耿于怀的事情远不止这些。 代宗认识的江湖中人并不多,除了马氏兄弟与九幽散人就只有江远几人,这几个人拒绝了自己的高官厚禄,却愿意为于谦买不要钱的命,这几个人是否就可以代表整个江湖的态度?平时他们散落在三山五岳之间,不足为虑,谁知有人振臂一呼便能招来数千人!代宗的担忧不无道理。 于情,这些人曾救过于谦的命,曾为大明江山出生入死,于理,功劳簿上虽未记载,但这些人的功劳有目共睹,应该重赏。但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这股力量,究竟会不会对大明造成威胁? 于谦不知该说什么,索性扮起了哑巴。 可惜代宗却不愿让他沉默,问道:“于爱卿以为当如何?” 于谦硬着头皮答到:“臣以为只需赐他们个名头,赏些金银安抚,不足为虑。” 代宗微微睁开双眼斜瞟了于谦一眼,右手中指和食指在御案上重重点了几下,道:“朕问的是,这些人当如何处置?”处置二字,像是从代宗牙缝中咬出来的一般。 于谦回答的自然也是处置的手段,可惜此处置非彼处置。 于谦刚正不阿,不畏皇权,越是皇帝发怒是他心中越发冷静,沉声道:“这些人比之大明,米粒之光耳,臣以为不必理会。眼下战事刚平,正是百废待兴之时,皇上当以国家大事为重。” “国家大事为重?”代宗冷笑了一声,道:“你是读圣贤书的,难道不知道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吗?!我朝自开国以来,对这些儒生还不够狠吗?即使这样还是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你叫朕对这些人置之不理?”皇帝出离的愤怒,倏地站起身来,将御案上摆的几沓奏折一股脑的摔在地上,“朕看你是昏了头!” 殿前伺候的小太监慌忙从地上捡起奏折,于谦弯着腰,眼睛盯着手中的玉芴,不卑不亢道:“国难当头,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救国,都是忠肝义胆之士,陛下多虑了。” 代宗狠狠的盯着于谦,攥紧的拳头似乎能捏出血来。于谦当然知道,依旧心平气和。一君一臣就这样对峙着。片刻,代宗松开了拳头,沉声道:“你下去吧。” 于谦告退,代宗盯着于谦的背影,多少有些无奈。于谦是大明的擎天柱,皇帝也需要倚仗他,这样的对峙于公于私都没有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