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灯花开待你来》 第1章 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http://.biquxs.info/

“喂喂喂!纸掉了!”打印店老板的声音洪钟一样响起来,宁之一神游万里的脑子被狠狠一震,险些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她茫然地看了看坐在软椅上的中年大叔,回过神来。哦,打印好了,老板把纸递给她的时候她没留神,叫那一打厚厚的纸直接扬到了地上。 白纸铺铺洒洒散了一地,后面还有排队打印的人,老板气急败坏道:“小丫头你怎么回事?开小差开到外国去了?” 宁之一连忙蹲下来捡纸,嘴里不停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纸散得太多,宁之一在打印机附近胡乱捡了一圈,转到桌子边时,突然遇到一只手。 骨节分明,修长好看。指尖修得圆圆的,皮肤白到即使跟白纸搭在一块儿也不见逊色,反而有几分相得益彰的精致。 宁之一顺着那清瘦的手臂往上看,一个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正定定看着她,见她抬头,便把几张整理好的纸往她面前一送:“喏,拿好。最后两句话摘的张嘉佳的吗?我也很喜欢。” 她接过纸,没有答话,只木木地回了一句:“谢谢。”然后匆忙跑了出去。 太阳毒得很。宁之一被外面突然增强的阳光晃了眼睛,方才一直混乱的脑子终于渐渐清醒过来。她捏了捏手里厚厚的纸,心情压抑至极。 b大的校园非常大,宁之一顶着太阳默默走了很久才看到对面师范学院的门。她原本是师范学院的学生,但b大作为著名985高校,打印费收得比她们学校便宜一点。所以她总是为了几块钱,多走一些路。 今天是和程悬分手的第72天,只要是孤身一人,必定想起他。宁之一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摆出一个自嘲的笑,到底还要等多久,自己才可以摆脱这该死的浑浑噩噩? 风吹起她手上的纸,最后一页张嘉佳的“天各一方”赫然写在纸上,宁之一想起方才那个长得颇不错的男生,心道,程悬以前也是这样的。 不能再想。宁之一挣扎着将自己又想往程悬身上拐的念头掐断,狠狠扔回记忆旮旯里。加快了脚步,今晚九点前这篇稿子要改完。 宁之一是个兼职写稿的师范大三学生,同时自主创作投稿,时不时还要在网上投几篇文章。她有个写作梦,所以一直拼了命得写文投稿,只是这几年都没什么成绩出来,兼职拿不了几个钱,投稿也入不了几篇,网文则更是惨淡。今天这篇小说是自己构思了一个周的作品,她把它打出来,准备改完再投一次稿。 她这一段时间对感情和背叛颇有心得,所以写了篇叫《安之若素》的中篇小说。宁之一回到宿舍拿起笔在那一堆文字里扣扣画画,改着改着却突然红了眼睛。 “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 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方才那个男生就是说喜欢这句话吧,我也喜欢。不过我不想这样。宁之一的笔长时间停留在“一方”的方字上,黑墨水集聚得越来越多,下一秒一滴泪“啪嗒”一声落下来,把那原本聚集的黑墨水,冲散晕染成一片。 世上所有的人都要这样吗?谁都摆脱不了吗?爱情最后都会沦为背叛吗?男人脑子里只有新鲜感吗? 一连串问题跳出来,宁之一再也静不下心来改文章,索性笔一扔,趴到床上。 她这一趴动静不小,上铺的侍卿卿从被子里探出头,从上往下扔过来一个恶狠狠的眼神:“说了多少次轻点儿!你就等着这床散架是吧!” “您这老骨头都还没散呢,床怕什么?”宁之一心里堵着,嘴上却吃不了亏,又作死一般在床上翻腾了几转。 侍卿卿忍无可忍,飞快得从床上跳下来按住宁之一,准备挠她一顿痒痒。却没想到痒痒手还没下去,倒撞见宁之一红红的眼角。她瞬间又不忍心了,轻轻踹了宁之一一脚,顾左右而言他:“下周b大和我们学校有个联谊晚会,去不去?” “不去。”宁之一想都没想。 “你这人怎的这么没劲!”侍卿卿叹了口气,给了她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眼神,又翻身上床。 不过她前脚刚躺进被窝,下铺的宁之一又翻滚了一圈,然后腾一下坐起来,侍卿刚要探出头骂娘。却突然听到下方传来声音:“下周的联谊晚会我非去不可了。” 侍卿卿诧异:“……怎的?突然有了奔头准备跟我一块儿乐享生活?” 宁之一:“不是,刚刚主席私戳我,说这个联谊是校级的大活动,需要编辑部部长亲自拍照写稿。” 侍卿卿又从床上翻下来,几乎兴奋道:“我就说下周吧,可沾了我们大部长的光了,编辑部的应该可以坐前排到时候你得带着我!” “没门儿。我退学生会去。”宁之一淡淡道。 “……你疯啦!”侍卿卿觉得眼前的宁之一简直是一堆废柴烂泥,恨不得把她的脑袋抡到墙上砸。不就是个破失恋么,至于这么死气沉沉的吗?! 宁之一仿佛从侍卿卿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里看到几分危机感,连忙补了个笑:“开个玩笑,我还有大半年就功成身退了,现在怎么可能退,不就写个稿吗?还白捞一前排大晚会看。到时候肯定带着你的。” 侍卿卿这才松了板成一块铁的脸,翻书似的换了个谄媚的表情:“我的之之最好了。” 脸皮呢?侍卿卿难道真的没有这个东西吗?宁之一躲开她,拉了枕头旁边的恐龙抱枕压在身下,开始琢磨联谊文稿的事情。b大一向财大气粗不屑于和她们这个蹩脚小师范为伍,这次两个学校居然能联谊,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她这编辑部部长尸位素餐了整整一年,如今终于有个要亲自写的稿砸到头上,居然还隐隐有几分压力。 宁之一吸了口气,有点事做也好,省得她一天到晚没日没夜想起程悬,想起那些糟心的事儿。大学四年一晃而过,总不能一直揪着这么点事情不放,惶惶不知终日,岂不是空蹉跎了自己。 第2章 适逢其会,猝不及防 http://.biquxs.info/

十月的天空出现了一年四季不常见的蓝色,宁之一把那份《安之若素》改完投给了火苗工作室,就当碰碰运气,虽然常常失败,但她并不急于求成。 学校和b大的联谊晚会近在眼前,周三宁之一陪着几个舞蹈部的小学妹去看了一遍彩排,布景甚是辉宏考究,设备也高端到位。宁之一咂舌一番,小师范能蹭到这么个大晚会,真是不亏。 彩排时主席晋文朗也在旁边,拧着眉老妈子一般叮嘱宁之一,照片要怎么怎么拍,怎么样才能让我们学校的节目不被人家比下去,怎么样才能凸显我们师范学子的优异,怎么样才能在一场晚会里看出将来人民教师的浑身亮光。 宁之一托着腮有一没一地听着,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在编辑部杵了三年你当我吃白饭吗?该怎么拍怎么写我知道,您就别瞎操心了,还有那什么人民教师的浑身亮光,你拍一张出来我看看!” 晋文朗被她呛了一顿,也知道自己说大了,尴尬地搓了搓手:“这不是咱们学校第一回和b大联谊吗,要是效果好之后肯定还会有的。万事开头难,这一次所有事情都必须小心。” 宁之一再度白眼:“知道了知道了,你什么事都操心,我看演出当天你是不是还要系个围裙连工作餐都自己做啊?” 晋文朗被她气得眼镜框都要掉下来,他抬手本想揪着宁之一的领子疯狂晃荡几轮,治治她这没心肝的东西,无奈她今天只穿了件圆领卫衣,胸前挂了两根带子。寻不到领子,晋文朗只好仗着身高优势把她的卫衣帽子扯到她头上,然后又不顾她的挣扎拼命把她拉成一个葫芦头,道:“你别一天到晚飘上天,这回写不出点像样的东西,你这葫芦头就别想要了!” 天理何在!宁之一好不容易从这一米八的老妈子手里挣脱出了,原本扎得漂漂亮亮的半丸子头瞬间真的成了一瓢杂毛乱飞的葫芦小金刚。 她幽怨地用目光刮了晋文朗一眼,余光却突然扫到表演台后方的一个男生。清清秀秀的一件白衬衫,搬了一个大纸箱子站在一堆道具旁边。露在外面的左手戴了只黑色精致但并不光鲜跳脱的手表,台上的聚光灯分了几缕光洒到他头上,柔柔的光将他原本俊挺如刀削的下颌线笼在一堆蒙蒙之中,好看至极。 宁之一第一回信了那句话,灯下看人,比寻常要美三分。 而那男生正好也将目光投过来,温和淡然的目光仿佛天成,四目交错间,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晋文朗原本正在等待她炸毛后的反击,久不见动静,又拽了拽她刚拨下的帽子:“之之,你看什么呢?” 宁之一瞥过目光,尴尬一笑:“没什么,后台那个小哥哥长得太帅了,移不开眼。” 晋文朗:“……我这么大一个帅哥放在你面前你竟然还不知足吗?女人心,总是贪得无厌。” 宁之一嫌恶地瞪他一眼:“走开你这油腻的老妈子。” 话虽然这么说着,宁之一觉得晋文朗虽然不如那个男生好看,但已经算不错的长相了。而她方才也并非完全被那男生的帅气吸引。而是觉得那个男生眼熟得很,她仔细在脑子里搜刮一番,上次帮她捡纸的仿佛就是他。但是记忆还可以延伸到更远的地方,宁之一又往他那里看了一眼,人已经不见了。 但就在此时她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青涩稚嫩的面孔,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瘦瘦的身板。宁之一揉了揉自己杂乱的葫芦头,心说,难道是他?男大十八变,他现在长这么帅了? 第3章 青涩华年,可堪回首(1)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脑子里闪现的那个男孩便是萧选。 萧选此人,也不算男大十八变吧,可以说是中学的时候未长开,又有几分瘦弱,所以一直没怎么入过宁之一的眼。但宁之一知道,萧选是楼上尖刀班的天之骄子,成绩好到让她提起就牙痒。 高一高二时学校比较随意所以不分实验班尖刀班,她有幸和萧选同了两年学,后来高三抓起升学率。天之骄子毋庸置疑地被拉到了楼顶尖刀班,再后来想必如愿以偿地去了好大学,只是没想到那好大学居然就是门口的b大。 三年多不曾谋面,也算得上多年不见了。 宁之一在这里读了两年多的大学,到了大三居然才知道原来还有高中同学在对面b大。话是怎么说来着,该死的缘分? 再仔细一想,萧选高一高二好像跟程悬还是同桌。 一想到程悬,宁之一满脸的笑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晋文朗被她吓了一跳,在旁边小心道:“你也不要压力太大,尽力而为就行。彩排快结束了,b大旁边新开了家奶茶店,喝一杯去?” 宁之一谢了他的好意,淡淡地说了一句没胃口,便自顾寻了张凳子坐下来,装作全神贯注看节目流程的样子。晋文朗见她神色恹恹,心知大约她又想起了前男友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宁之一这么好的女生居然也能情路坎坷,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老妈子虽然唠叨啰嗦,但是情商还是有的。 宁之一一想起程悬,心就像热血滚滚一下子被极寒的冰给困住一样,呼吸不畅。 而突然撞进她脑子里的萧选,更是犹如冰上强加一层火,里外冰火两重天,折磨得她不是滋味。宁之一记得当初萧选和程悬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还是忍不住回忆起最开始的那段时光。 青涩年华,琳琳琅琅如碎珠之玉,芬芳馥郁如花。 宁之一和程悬初中高中三年一直是同学,关系也很好,两人是别人眼里的青梅竹马。但准确得说,宁之一高中是单方面喜欢着程悬,程悬却不一样,心里装着隔壁班的班花。对于旁人强加的“青梅竹马”这个头衔,两人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可能因为太过熟悉,所以宁之一对程悬来说毫无吸引力。于是宁之一把精力都放在看小说写小说上,偶尔帮程悬打探打探隔壁班班花戚相容的消息。两人一起走过高中三年,风风雨雨中成了铁哥们一样的存在。 程悬高二的时候彻底放弃戚相容,因为那戚相容实在眼光有问题,高二选了文科班然后跟一个小痞子好上了。那一段时间程悬活得仿佛一个天塌下来的小醉鬼,初尝爱情却被残忍拒绝的十七岁少年在操场上疯狂奔跑,跑着跑着就红了眼睛。然后朝着戚相容所在的班级站着,良久不动。 月考成绩出来后,宁之一奉班主任的命去查访程悬的成绩为何一泻千里,然后就看到了躲在操场主席台上抹眼泪的大男孩。 月色洒得铺张。 少年穿着一身黑卫衣牛仔裤,趁着月色,初现锋芒的棱角在脸上尽显,蓬松的头发耷在脑袋上,肩膀微微耸动。其实程悬高中的时候就已经算得上是个帅哥了,宁之一站在台阶上,心里冒出一个挺不甘心的念头“那个小痞子有什么好的?” 第4章 青涩华年,可堪回首(2) http://.biquxs.info/

程悬抬头看到站在三级台阶上的宁之一,连忙收了自己微耸的肩膀,装作一派不动声色的深沉,神色冷淡道:“你来干什么?” “老班让我来看看你为什么考倒数。”宁之一很直白。她一向直白。虽然此情此景她本该安慰程悬,但是苦于她情商不够,脑子里仿佛有根棒槌,致使她直接说明了来意。 程悬定定看她一眼,眼里似乎有风云变幻,挫折后的疲惫和无奈显露出来,他垂头丧气地回道:“你回去告诉他,我自己会调整好的。” “戚相容有什么好?看给那个小痞子嘚瑟的,你如果现在灰心丧气荒废学业,不是扯着大喇叭告诉他你不如他吗?”宁之一没头没脑得讲出这么一句话,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多事,转身就要走。 “之一,我就是不甘心。”程悬突然站起来,“我一开始觉得自己喜欢她,忍不住就想对她好。可是她拒绝了我跟那个垃圾顾浩然在一起了。过了几天,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她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提不起精神,也懒得学习。之一你喜欢过别人吗?喜欢一个人那么痛苦吗?” 宁之一撇过头,觉得他有点好笑,便不留情道:“大哥你不要带头早恋好不好?我可不敢,我要好好学习呢!我们才多大,情啊爱的谁说得清楚,莫要为赋新词强说愁!滚回去把你那烂屎一样的卷子订正了是正经!考个好大学要什么漂亮姑娘没有?!” 程悬紧绷在夜色里的脸突然就松开来,破涕为笑地骂道:“你怎么跟老班一样,他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 宁之一:“你不懂,我有梦想。” 程悬跳下来两格台阶,跟她平齐,靠的十分近:“哦?什么梦想?” 宁之一连忙后退一步:“你可真是可以的,咱俩认识那么多年你都不知道我什么梦想?!” “我真不知道你这一天到晚没心没肺的小破烂居然还有梦想。” “滚蛋。”宁之一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往教室方向跑。好心劝他,不识好人心,认识这么多年连我的梦想都不知道是什么!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还叫我小破烂!岂有此理! 这一个晚自习宁之一都没有再和程悬说话,不过程悬的态度却突然转了720度,仿佛突然顿悟,认识到了不学习的可耻。在他成绩突飞猛进的同时,宁之一又多了一个绰号,小破烂。 程悬取的。此人做事风格铺张,极有带动作用,这个绰号两天就风靡全班,搞得宁之一不胜其烦。 而萧选也是这个时候给宁之一留下了唯一富二代学霸之外的印象。就是他是全部唯一一个不喊宁之一小破烂的人。 说起来他跟程悬是同桌,本来应该喊得很勤,但他并没有。一是他很少和宁之一说话,二则可能因为他实在是个板正的人,说不来这些没正形的绰号。 宁之一叹了口气,还欲往下想,耳边突然传来晋文朗的聒噪之音:“祖宗,你哪里是看彩排,快别神游了,人家都散了!你就别顶着你的葫芦瓢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第5章 整顿旗鼓,抬头向阳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被他那么一喊,抖了个激灵,抛给他一个怨愤的眼神,自顾站起来往外走。 心绪不宁,她有些烦躁地强行按下心中郁结,看着b大来来往往的学生默默思索,老妈子虽然啰嗦,但说的确实不错。她们作为一个小师范学院能和b大联谊,可以说是幸运的。 宁之一偶尔也会听到有人埋怨学校,舔着脸要去b大丢人,非要和人家搞活动,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但她不这样想,她心里对高等学府有着本能的向往,对那里的学风资源有着说不出的羡慕。高考因为数学瘸腿使她读不了太好的大学,只能勉为其难上一个普通本科师范。这么多年来她对好学校的羡慕犹如一根横亘在喉头的刺,越发疼痛起来。 宁之一没什么戾气,从不抱怨,也不刻意贬低。 她想过考研换学校,但是长久得读着教育类的专业并不能使她离自己的梦想更进一步,继续深入地学习理科也只会榨干她脑髓。 她想写文章。 说起来可笑,这样的梦想她很少跟人提起。因为这无异于小时候作文课上的牛皮,和“我想当科学家我想当宇航员”一样的无稽之谈。 更何况她高考平淡的成绩只能支撑她来到这个小师范,最后去小学当个老师。 她压在心头的这个爱好和梦想,就像b大的校门,仿佛永远可望不可即。她可以进去打印进去吃饭逛操场,但这不是她的学校,给不了她烫金的毕业证。就像她可以努力写文投稿,却没有人会真正给她一个机会和平台,去完成她的梦一样的感觉。 有心无力,遥不可及。 但是宁之一是一个积极乐观的人,虽然突遭背叛失恋,又逢连续退稿。她依然觉得,并不是无路可走。 她对自己这一点很满意。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哪怕自己表面上痛苦压抑得要死,但其实内心依然坚定。 宁之一扯扯嘴角,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b大学子,心里想了方才偶遇的萧选,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成竹于胸,但并没有目中无人的骄纵。她突然就觉得未来还很长。大道三千,只要肯努力有方向,走什么样的路不是殊途同归?程悬,我们走着瞧。 宁之一暗下决心,关切道:“晋老妈子,ppt是我们学校负责的吗?千万别出问题,文稿这次我一个人负责,绝对写出让你满意的稿子。” 晋文朗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你怎么阴阳怪气神经兮兮的,失恋真的能让一个阳光大葫芦变成一个暗黑七小弟吗?太神奇了……ppt你就放心吧,我来放过好几回了,没问题的。” 宁之一茫然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暗黑七小弟是被蛇精抢过去用丹炉炼黑了的七娃。她登时怀疑晋文朗是靠什么走上学生会主席这个位置的,靠他那中二幼稚脑吗? 那岂不是她们宿舍的中二担当胡月儿更适合。还轮得到晋文朗? 第6章 惊鸿一瞥,方寸镜花缘 http://.biquxs.info/

转眼就是周五。 宁之一被侍卿卿撺掇着画了一个淡妆,又挑了件慵懒淡粉薄毛衣套了,配一条杏色烟管裤。整个人有一种雾蒙蒙醉醺醺的美,这是她分手之后第一次主动拾啜自己,穿衣镜里美人如画,宁之一觉得这段时间真是对不住自己。 “这才像个人嘛。”侍卿卿叹道,转脸又催胡月儿,唐言两个人赶紧倒腾,几个人磨磨蹭蹭到下午四点半,然后个个在风中摇曳成一朵顾盼生姿的美人花,耀武扬威得跟在宁之一身后进了b大艺体楼。 抱紧编辑部部长大腿,前排座位绝对没问题的。果不其然,演奏厅里虽然已经人满为患,但第二排留了四个座位,侍卿卿眼睛搜刮了一圈,看到台旁角落里正像她们招手的晋文朗。 一瞬间侍卿卿搞不清楚究竟是编辑部本身该坐前排还是晋文朗给她们开了后门。但是不管花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看演出也是一样的道理,不管靠哪边的后台,反正抓住一个靠了就成。 舞台实在太亮眼,人也实在太多,侍卿卿无暇去搜刮八卦的余韵。 宁之一和她的三个美人花舍友们各自入席,灯光和舞台的距离都离她们刚刚好。宁之一坐在最外侧,方便中途起身拍照。 晋文朗见她们都入了座,放下手里的一堆东西走过来,朝着宁之一笑得仿佛一个兴奋又紧张的茄子:“一会儿我全程负责ppt,就在后台那个角落里,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加油!” “老妈子你可别紧张,大三学生会主席了都。还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学生一样。”宁之一努努嘴,扔给他一瓶水。 晋文朗一把接过,本想回怼的话到了嘴边突然打了瓢,然后僵硬道:“你今天居然还有点好看。” 宁之一:“……我哪天不好看吗?” “散头发比扎葫芦头好看多了。”晋文朗抛出一个贱贱的笑容,然后转身又奔赴自己的战场。 最后一次彩排流程已经走完,聚光灯还在不断调试,还有半个小时晚会就要开始了。宁之一打开相机开始调节各个因素试拍,镜头由模糊转向清晰,强光下人影散乱,宁之一慢慢调节着相机,视野里的天地逐渐暗下来,轮廓也渐渐清晰。刺目的光线变得柔软,缱绻着捏出了一个从模糊到深刻的人来。宁之一连忙停手,轻抬相机,人影终于完全落在这一方天地里,她却愣住了。 白衬衫,黑色修身九分裤。鼻梁上架了个金丝框眼镜,腕表摘了,露出清瘦骨感的手腕。相机清晰到连他右眉下方压着的一颗小痣都能看到。 衣冠禽兽,大约就是这个样子吧。或者说,极致帅哥也行,再或者说厌世冷峻小公子也行。 镜头里的萧选拥有一张逆天的身材和长相气质。 宁之一确认了自己并没有加什么美颜滤镜,然后继续装作毫不在意地调试相机,仿佛视野里糊成一片,她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就像一种很奇怪的定律,你某一天遇到一个以前忘记了的人,之后几天就会总遇到他。不是世界太小,就是心里对这份忘记的愧疚作祟。总是遇见,总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良久,相机里的人没有挪动,反而换了个姿势看着她。她终于不忍心再装作自己是个废柴摄影,调到现在的相机都没调好。 她吸了口气,放下相机,然后朝萧选笑了一笑。 第7章 普通礼物,人手一份 http://.biquxs.info/

逆着光的萧选向她走过来,步子里带着一股慵懒的不可一世,刚刚隐在身后的右手里多了个暗红色的盒子。 萧选走到宁之一身旁,轻轻一笑:“前几次总是匆忙,没跟你打个招呼。这个给你。” 修长白皙的手把那书本大小的暗红盒子递过来,和那日递稿纸一样的姿势。 宁之一身旁已经窸窸窣窣炸开了锅,她仿佛身后都有一只耳朵,听到侍卿卿她们几个疯狂的八卦之音。 她硬着头皮摆了摆手:“你这是干什么?前几次都没认出你来,不好意思啦。” “你不要吗?今天晚上所有参加晚会的人都会有这个礼品,我只是提前拿来给你,”他抬眼示意宁之一看礼堂入口处的一排大箱子,然后故意把手收回去,“你不要吗?那我还放回去,跟他们说一声不用发给你了。” 几年不见,萧选此人,变得分外不是东西。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宁之一从来都将脸皮这种身外之物看得不甚重要,在白得的礼品面前她毫无原则可言,于是笑嘻嘻地接过来:“既然大家都有那我怎么好不收呢!破费了破费了。” “学生会这点钱还是拿的出的。你们先忙,我去看看后台都准备好了没有。”他满意地笑了一下,轻扫了另外三个美人花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转身往后台走去。 这小子如今长得颇有些像样,宁之一还没有来得及感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身旁的三个美人花已经叽叽喳喳仿佛要扑到她身上来问她,这是哪里来的神仙帅哥。 宁之一推开胡月儿的手,故作骄矜道:“现在知道你姑奶奶的厉害了吧。” “那得吧,我姑奶奶真有本事,这是什么品级的帅哥啊!”胡月儿比宁之一想象得还没有原则,连怼都没怼她,居然就给吆喝上了,萧选果然果然有前途。 “你快收收吧,他就是我高中一普通同学。现在看着怎么得也是b大校学生会主席团里的人,别打主意了。” “……没打,我就看看。”胡月儿看着萧选的背影眼珠子都快勒出来了。 唉,单身寂寞使大三大龄剩女的眼光如狼似虎,披着美人花的皮,实则里头是吃人般的饥渴。 宁之一忍不住举起相机挡住她的视线,目光简直烫手。 一群人七七八八聊天聊地,把萧选的祖宗八代都想从宁之一这里挖出来,可惜她对萧选并不是很了解,给不了她们满意的答案。等到她终于有空拆开那个暗红色盒子的时候,晚会已经快开始了。 大家都已经拿到属于自己的盒子。宁之一跟着拆下蝴蝶结,里面是本包装精美的牛皮本子,还有几根棒棒糖和巧克力。身旁的侍卿卿盒子里的东西和她一样,便嘴里嘟哝道:“怎么b大这么没新意,我小学的时候学校就这么送礼物了!” “你要知道学霸们的世界是很无趣的。他们可能比较喜欢本子。”宁之一把东西放回盒子里,凉嗖嗖道。 “没劲。”胡月儿也补了一句。 唯有唐言,从见了萧选后一直不说话,此刻终于缓过神,怒气冲冲地给他男朋友打电话:“今天晚上到明天中午这一段时间请不要找我。跟你的死舍友打游戏去,我放你半天假!……为什么?因为你太丑了,我目前不能看。” 宁之一为她男朋友捏了一把虚汗,默默把相机抱在手机,静待演出开始。 第8章 突生惊变,以桃代李 http://.biquxs.info/

礼堂里渐渐安静下来,有领导陆陆续续进来,可正在演出开始前十分钟左右,晋文朗突然火急火燎得冲过来。 宁之一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晋文朗脸色铁青,把宁之一喊到一个音响旁边,低声道:“林文刚刚晕倒了,好像是忙了一天没吃饭,低血糖了。” 宁之一讶然:“低血糖?现在好了吗?” “刚刚去送入了医务室,现在醒过来了,可是开场白估计赶不上了。” 林文是二师范学生会副主席,这次负责晚会第二段开场白。b大和二师各有一段开场白,代表了自己学校,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现在离开场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主持人废话几句最多五分钟,林文肯定是来不及了!况且低血糖导致头晕眼花,聚光灯有晃眼,她更可能出现紧急状况。 这可怎么办!宁之一看着焦急的晋文朗,自己也拧起眉来:“翟将玉呢?她是主持部的,行不行?” “我刚刚问过她了,她脱稿不行。这种大场合拿着林文的稿子上去读吗?”晋文朗额头上的青筋几乎暴起,明明不是很热的天气,但他已经热得汗流浃背。可见已经跑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人。 宁之一无言地叹了一口气,转圜着看了四周,离开场就剩几分钟了,几个主持人已经在舞台旁边就位了。 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晋文朗突然拿出一张稿纸,塞到宁之一手里,简直想要躺下来烧一般:“他娘的不管了,这是林文的初稿,上次落在学生会办公室的,你大概看看。十五分钟左右,到时让b大的先上,然后你上吧。” 宁之一仿佛突遭晴天霹雳,看着手里的稿子不可思议:“你有没有搞错?十五分钟让我背完上去讲?你刚刚怎么不让翟将玉背?” “她不是没你口才好嘛,临场发挥能力不行,我记得你以前拿过演讲比赛的奖。”他说完怕宁之一拒绝,较忙又补了一句,“姑奶奶我求求你了,没别的办法了。” “晋文朗你是人吗你,你自己怎么不上,我可不敢保证我能讲好。毕竟那么大一场合。”宁之一看着礼堂咽了口水,略无底气道,“我会紧张。” “尽力就好,比我好就行。你再不上就只能我上了,你知道我的,废话太多,三句话开外就容易跑题,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您留点时间给我吧。”宁之一强行打断老妈子叨叨叨。 晋文朗连忙闭嘴,给她一个加油的手势,转身又奔向后台。他的一件薄卫衣已经从领口处开始湿透了。宁之一觉得晋文朗其实也很不容易。 非常时刻,死马当活马医。她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稿子,词藻华丽,但浮于表面,并没有什么实际内容。空洞无力,穷酸显摆,宁之一心里漫过一阵改稿的心痒,可随即又被她压下来。时间不够,校级场合,不能乱来。 她只得拼了命地背,但林文写东西晦涩拗口得很,宁之一简直无法理解她的文风。 怎么的也是自己编辑部的人,想当年招新的时候宁之一还被她的文笔惊艳过,怎么过了一年变得这么酸起来。 宁之一百忙中抽空开了个小差,觉得人果然是一直在变的。自己当初不也很喜欢那些穷显摆的酸文软语么。 第9章 大路三百,我信我行 http://.biquxs.info/

聚光灯柱稳定下来,宁之一掏出手机看时间,只剩三分钟了,可她才背了三分之一! 苍天在上,为什么一个负责拍照的龙套现在要上去讲开场白。 时间疯狂撒野,主持人走上舞台的那一刻,她几乎想把那稿子扔到地上甩袖走人。可是她不能,不仅因为晋文朗,还因为她和晋文朗一样希望自己的学校可以在b大面前抬头挺胸。 虽然只是一场晚会,但是他们要做到滴水不漏无可挑剔,这是二师第一次面对b大,林文倒了,她退无可退。 “秋风送爽,丹桂飘香。锦绣铺撒大地……”主持人的拖着长长的尾音开始了这场布置已久的晚会,宁之一硬着头皮看了身旁同样焦急的侍卿卿,埋头背稿。 “下面有请来自b大生命科学学院的萧选学长致开场词。”女主持人的声音清甜可人,宁之一却是一愣。 台上的灯光都聚到方才还在她镜头里的那个人身上,她隐隐听到后排有女生尖叫,若不是前排坐着领导和老师,她们估计可以把这个开场白吼成演唱会现场。 宁之一咬着嘴唇越发烦躁,萧选和她学的是一个专业,一会儿报起幕来岂不是会很尴尬。“下面有请来自二师生命科学院的宁之一同学致词。” 太尴尬了。心绪不宁,宁之一越发背不下去,她索性把稿子往侍卿卿手里一塞。闭目沉思,理一下一会儿要说的话。 萧选的声音从话筒里缓缓流出来,好听又沉稳。宁之一听到一句“我相信只要努力,我可以做到我想做的任何事情。”的时候,抬头瞥了他一眼,心里鄙视一番,狂妄。 但正是这一句话,叫宁之一心里翻起了一阵不平不甘的风。她和萧选曾经是同学,异地而处两年多现在又重逢,宁之一虽然早已自认为佛系,可还是经不住这样的对比和冲击。他凭什么想做什么就可以做成呢?学校的资源就这么强大吗? 不甘心。对自己平凡平庸的不甘心,还有对失落对磨难的意难平。她像一根被压了太久的弹簧,早就想要爆发,却苦于身上重负太多撑不起自己残存挣扎的那一点梦想。就这样日日夜夜颓然无所为,其实压抑至极。 她越听越难受,仿佛自己身体里被强行哄睡的野兽突然吸入了狂气,疯狂躁动起来。 不甘心。 “不负好时光是今天晚会的主题,愿大家珍惜珍爱时光,笃心笃意前行。”萧选的结束语落下,礼堂里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而台下的宁之一仿佛魔怔了一般,心里只有那快要藏不住的不平。 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宁之一没再顾着什么同出两处生化院的尴尬,径直朝舞台上的话筒走过去。 她扫了一眼整个礼堂,方才退下去的萧选正端着手看她,离得太远看不清神色,成千个学生已经静下来,只有后排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宁之一轻吸一口气,然后朝着晋文朗的位置笑了笑。 对不住,我不讲林文的稿子了。 第10章 大路三百,我信我行(2) http://.biquxs.info/

“大家好,我是来自xx师范学院的宁之一。非常荣幸能够站在b大的礼堂里来说这样一段话。如刚刚萧选同学所说,今天的主题是‘不负好时光’,我很喜欢这个主题,也由衷感慨,时光易逝,不忍辜负。” 宁之一顿了一顿,接着道:“但是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就是明知时光不可辜负,明知人心不待蹉跎,却还是得亲手去葬送一段段被自己丢弃的光阴。有的是无意浪费,有的是无奈难追。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最后是让时光溜了跑了找不到了。我现在已经大三了,站在这里往回看,不知道自己已经扔掉了多少宝贵的光阴,也不知道自己的梦想还有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支撑。再过一年我就要毕业了,我有时候也会怨恨,甚至在刚刚,听到萧选同学讲只要他努力他可以做成任何事情的时候,我还在嫉妒不甘心。也许这些话讲出来会引来各位b大学霸们的不屑,可我还是忍不住一说,真的学校的资源背景就那么重要吗?” 聚光灯打在头顶,宁之一觉得脑浆越来热,心里的热血也越来越沸腾。她有些失控,座下是无数的学生和领导老师,她真的想就在这里剖心剖肺,让大家都知道命运并不是决定于环境,她想呐喊,想举起拼搏的大旗。 “我不这样认为。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我觉得我们二师范的学子将来可以和b大的同学们一样或腾天潜渊或飞黄腾达。我们将来或许是老师,但我们一样有属于自己的青春和梦想,我们会用实际行动告诉这个世界,资源不重要,学校不重要,任何东西都不足以成为阻挡一个人前进的障碍。梦想面前,不存在障碍。时光不等人,但我也可以超越时光。青春忍蹉跎?我们是拼命生长的太阳。…………” “……” “最后祝愿b大和二师永结同盟,齐头并进,大家欣欣向荣蒸蒸日上。” 说完最后一段话,宁之一松了一口气,可也正是这一口气,把宁之一拉回现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一通完全不找边际也不甚礼貌的话,方才的血气方刚一下子被冻了起来。台下乌鸦鸦一片脑袋,宁之一的手心里捏了把汗,暗道不好。 这下办砸了事,晋文朗是不会放过她了。 可正当她尴尬地鞠了个躬,打算转身向台下走时,台下突然轰然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宁之一懵懵地看见鼓掌鼓到台下领导身边的晋文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欣然下台。 掌声经久不衰,宁之一完全没有料到效果这么好,感情二师的人长脸,b大学霸们也跟着乐,果然大气得很。 “梦想面前,不存在障碍。说得很好。”宁之一下台就差点撞到一个人,那人轻轻一避,笑着道。 正是萧选。 宁之一惊魂甫定,勉强干笑一声:“我瞎说的,别太当真。” “你是临时上场顶替的吧?”萧选懒懒得伸出一只手摘下了宁之一头顶沾的一片礼花碎片,姿态略微有些暧昧。 宁之一忙退开一步,疑惑道:“你看出来了?我讲得很乱吗?还是太紧张了?不对啊我讲的时候没紧张啊!” “没有。你讲得很好,只是我看过彩排,那时候不是你。” “……吓我一跳。”宁之一无语。 “过了这么长时间依然出口成章,你很厉害。加油宁之一。”萧选给她让开道,用手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而且还夸了自己,宁之一回了他一个真心的笑容,然后往晋文朗侍卿卿她们那里跑。 怎么说这事办的也算凯旋而归了。 第11章 凯旋而归,能饮一杯无? http://.biquxs.info/

晋文朗兴奋得脸都浮上了一层薄红,他手足无措地原地跺了个脚,然后发现宁之一今天既没有帽子给他拉扯也没有丸子头给他蹂躏,只得右手捏了个拳头,拍在自己左掌上:“之之,你太牛逼了。即兴发挥啊!我要为你肝脑涂地!” 宁之一抬眼狡黠一笑,再跟他身后的侍卿卿对了个眼神道:“肝脑涂地就不必了,今晚聚餐的份子钱,得给我免了吧。” “作为功臣舍友的我们,可不可以蹭一顿免费庆功宴呢?”侍卿卿拉着胡月儿和唐言,笑得一脸谄媚。 晋文朗大方道:“走着。一分钱不要,你们几个的份子钱都免了。” 学生会长,就是阔绰。 宁之一被他豪气得牙酸,自顾拿了相机开始拍照片,头几个节目是很出彩的歌舞,她丝毫不肯松懈,专心致志地拍了几套照片,再回去精修一下,效果应该就还行。 她于拍照这方面有一些经验,但并非爱好,只能做到板正清晰,讲好故事。但离艺术炫目,甚至表达情感这方面,她还差很远。 好在学校微信公众号,就需要这种一板一眼毫无艺术气息的照片。 下一个节目。诗歌朗诵,宁之一打算拍个灯光掩映,白衬衫黑裤子的同学交错而立,静待音乐响起的场景。可就在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另一件不同风格的白衬衫闯进来,说时迟那时快,“咔嚓”一声响,镜头里却是萧选走过离她不远的演出台前。 可能朗诵还没开始,他作为工作人员去帮忙调整话筒。 有人闯入,破坏画面,算一张废了的照片了,可是萧选此人意外的上镜。只是一个侧身一张侧脸一件白衬衫,被柔柔的灯光镀了一层金边,再和身后一群板正直立的朗诵者一对比,又多了几分洒脱随性。画面原本是主拍台上朗诵队伍,他这么一来,倒像是主拍他。主角一换,竟也不算一张废照了。 宁之一对于意外偶成的精美照片有几分不舍,便没有删除,调整了一下继续重新拍朗诵。 整个晚会流程进行得十分完美。除了林文的一点小插曲,别的几乎已经无可挑剔。 宁之一吊着酸疼的手臂放下相机时,已经九点。散场的人潮涌动,她缩在一圈人中间几乎要被挤成肉饼,可正是在这样的人群中,她才有一点真实感溢出心头。一种随波逐流,安全又孤独的脆弱的感觉。相比刚刚在台上的豪情壮志,拍照的小心翼翼,这时的感觉才算真真切切,回归本源。 宁之一默默地叹了口气,一瞬间有些索然无味。 豪言说是说了,可是现实还得面对。虽然别人总夸她有文采,能出口成章。可现实是她投出去的稿子从来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至于环境还有资源的重要性,她其实并不真正了解,差距是一种很难看明白的东西,所以你只能哄骗自己,人定胜天。 台下的掌声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吧,所有人都会努力告诉自己,人定胜天。 努力就可以改变所有的东西,励志的故事永远都能得到吹捧和赞赏。 宁之一随着人流走到礼堂外面,晋文朗已经在等她,他一个响指把她的神思喊回来:“一个周之前就定了‘太阳楼馆’的桌子,我们几个今天好好吃一顿。对了刚刚在后台听那几个b大的说,他们主席团今天也要去那里聚餐,好像就在我们隔壁。” “这么巧的么?”宁之一诧异地问。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们估计就敬个酒走个过场。回头还是各吃各的各玩各的。毕竟不太熟,避免尴尬。” 宁之一扶额:“嗯嗯。” 第12章 凯旋而归,能饮一杯无?(2) http://.biquxs.info/

十月初,夜风刮起几阵透心的凉意。初秋的昼夜温差大到令人发指,宁之一在路灯下哆嗦成一个抖糠的筛子。 一行人走到太阳楼的时候,已经十点。好在今天周五,门禁推迟半个小时,十二点之前赶回去就行。 她和三个舍友,主席晋文朗,主持部翟将玉,大艺团楚雪颖她们几个一桌。其余还有两桌在左边隔壁,右边隔壁是b大的人。 分手之后宁之一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面,久未出门造作,偶见今晚这样沸腾的人心和氛围,有点不适应。好在大家都是熟人,也确实饿了,吃得实在,几个菜等下来,一顿狼吞虎咽。酒一瓶没开,菜倒是盘盘见底,直到包厢的门被敲响,b大的人来客套敬酒,他们才意识到有失风度。 b大进来四个人,除了一个宁之一认识的萧选,其他一个小个子男生,两个挺清秀漂亮的姑娘,宁之一都还没怎么见过。大约也都是副主席吧,她端了一大杯晋文朗递过来的啤酒,抬手示意了一下,并未碰杯,只远远地一饮而尽。 她不知道自己确切的酒量是多少,但啤酒这种是没什么问题的。一大杯下去,略有些撑。 远处似有目光灼灼烈烈,她喝完抬眼,见萧选一直盯着她。有一种近乎陌生的冷意,她打了个寒颤,觉得这人似乎有病。 难道是认为我们小师范没去给他们敬酒,反倒他们来找我们所以失了面子?那也应该朝晋文朗发作吧。盯着我一个小部长作威作福有什么成就感,更何况,宁之一看了一眼自己已经空了的杯子,觉得自己简直热情似火给足了面子。 她转头一看晋文朗,他又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道:“刚刚吃急了,忘记给你们去敬酒,我代表我们二师范,自罚一杯。”说完“咕嘟”几声,一杯酒就入了肚子。 “没事,今天的晚会很成功,二师范也人才济济,我们一起忙活这一个月,虽然中间出现过诸多问题,不过最后也算苦尽甘来。”萧选有一没一地语气里略带敷衍,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姑娘似乎觉得有些尴尬,举着杯子要过来再喝一轮,却被萧选拦住,“你们酒量好的很?” 话是对她们俩说,目光却是落在宁之一这里。 宁之一捏了捏手里的杯子,觉得莫名其妙。 场面一度有些微妙。 暖光的灯光都救不了的那种冷场。 幸而此刻突然有个服务员敲门进来,操着一口半真半假极不标准的普通话:“同学们菜来啦。小鸡炖蘑菇,来来来边上的同学小心喽。” 那服务员阿姨显然不明白这里正进行着怎样的尴尬,又热情似火地补了一句:“小姑娘们少喝酒咧,晚上拂安全哦。” 小鸡炖蘑菇。桌上的菜全方位散发着它独到的香气,宁之一无暇再去理会b大这一群莫名其妙的学霸,于是放下杯子,道:“我爱小鸡炖蘑菇,你们先聊,我吃着了。” 说完也不顾众人错愕,自顾坐下来夹了个蘑菇。 萧选神色缓了缓,继而好像意识到自己有些骄矜拿大,便退了一步,用几分难以察觉的客套语气道:“看来大家真是饿了,你们随意,我们也回去吃着了。” 果然是卖老想等我们去敬酒没等到,借题发挥。宁之一咬了块肉,等b大一行人都离开后才从晋文朗旁边拉过来一瓶酒,倒了一杯:“没事找事。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第13章 温柔缱绻,陌生怀抱 http://.biquxs.info/

“不醉不归!”晋文朗显然也被刚刚b大人的态度气到,拉过来一瓶啤酒就和宁之一对吹起来。 “我们二师范最牛逼,我们晋大大最牛逼,之之也超级棒。来,喝!”翟将玉也喝起来。 侍卿卿疑惑得见证了一场从纯吃到纯喝的大战,简直匪夷所思。 但是她今夜仿佛又见到了从前的宁之一,活泼自信,还有点臭拽。这是一个好现象,一直沉湎在失恋里只会另她丧失活力,消极厌世。如今她虽然喝得放肆,但略微有了些当初的风姿。 很久没见到这样的宁之一,她欣慰得和胡月儿她们对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也开了酒。 一群人在一起,只要有个人领个头,大家感情又都不错,那绝对会喝得昏天黑日。 酒并不是什么很好喝的东西,甚至口感略差。但正因为这略差的口感里,带了那么一丝倔强的苦涩,隐含禁忌,拧着眉喝完,又有一种微麻上头的刺激感。不似纯甜或者纯水一般喝多了索然无味,多了些欲说还休的意思。因而即便是很普通的啤酒,也被世人冠上一个“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路艰难”的名头,情感上带了些放纵与慰藉,即使难喝,那也不一样了。 感情引导味觉,情绪激化矛盾。 宁之一从一开始的兴奋喝到对未来的憧憬再到屡次投稿无果的失落最后终于停在了程悬转身离开的背影上。毅然决然,仿佛从前种种,全都如泡影一般破开。人说酒能浇愁,怎么她却越喝越难过,越喝头越疼呢。 她伸手去拿最后一瓶酒的时候在座的人都已经四仰八叉不成人形。晋文朗喝得哼起了歌,宁之一觉得耳熟,但脑子打结一般,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歌。 定了许久她才从那纠结里面挣脱出来,然后起身拿酒的右脚勾到了不知道谁的凳子腿,晃晃悠悠地跌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人在喝醉的状态里,大约都会迟钝。 且非常迟钝。想一首歌想不起名字,看一个人也记不起是不是认得。她昏昏沉沉得脑袋里像一团浆糊,又重又黏地糊了她整块大脑。她眼睛睁着,其实只能描绘出眼前人的轮廓,却看不清五官,耳朵听着,却也只能听到“嗡嗡”嘈杂的声响。起初好像人在说话,后来又像桌椅碰撞,再后来直接混乱着听不清了。 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困了,她觉得抱着她的怀实在舒服,她索性眼睛一闭,就这么躺了下去。 如有满天繁星,点缀在夜色里,又像春风拂面,她躺在杨柳依依里。轻飘飘雾蒙蒙的,其中夹杂了点清淡的香,时有时无地撩拨着她晕晕的脑袋。 宁之一顷刻进入睡眠。 一夜黑甜。 当然如果她第二天醒来不是一张检讨通知等着她,她会觉得更圆满。 晨光漫进宁之一床上的时候已经早晨九点半。她睁开惺忪睡眼,然后被手机上一条通知生生吓醒: “上午十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顾明 顾明是宁之一的辅导员,想必是知道了她们昨天出去喝酒的事情了。她们昨天喝的太多,肯定误了门禁时间。又一大群人一起行动,目标群众基数太大,使得宿管阿姨们……正在想着,她的头突然一阵刺痛,短暂的镇定后,她发现自己昨天喝断片儿了,因为对于她怎么回来的,她简直毫无印象。 总不可能是自己走回来吧,她艰难地搜刮了自己的记忆,却发现除了一个稳稳当当的怀抱,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瞬间觉得有些后怕,低眼扫了一眼全身,好在没有丢胳膊少腿,也没有衣衫不整。 她抬头,上铺的侍卿卿的一条腿挂在外面。 昨晚,太放肆了。 第14章 温柔缱绻,陌生怀抱(2)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领了一份两千字的检讨要求回来,扯一张酒后颓然的脸问唐言:“昨天我们怎么回来的?” 唐言是喝得最少的一个,清醒得很:“昨天我打电话让我男朋友来接的,晋文朗他们几个大男人没什么,自己打车回去的。” 宁之一有些疑惑,她明明记得,自己蹭到过一个人的怀抱。以唐言的清醒程度,总不会让她男朋友来一个那么实在的揩油吧。 虽然讲不清楚是谁揩谁的油。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我怎么记得不止你男朋友一个人来了?” 唐言有点阴阳怪气:“哦对了,你是那个b大帅哥给送回来的。” 什么?萧选? 宁之一突然后悔自己刨根究底,她没理会唐言的阴阳怪气,悻悻道:“昨天喝太过了哈哈,一点都不记得了。” 唐言坐在自己的桌子前,不知道在扒拉什么东西,弄得噼里啪啦,她头也不抬:“那是呢,你这么牛逼的还缺护花使者吗?” 说完好像找到了自己一直在找的什么东西,凳子刮地发出刺耳一声响,她起身就出了门。 宿舍就剩下她和上铺装死的侍卿卿,她茫然地推了推侍卿卿的蚕蛹被,问道:“唐言怎么回事?” 蚕蛹里钻出一个头发爆炸了的头:“都大三了你还不清楚她什么脾气吗?太好强了,你昨天被大家举得跟朵霸王花似的,她眼红吧。” “她有病?”宁之一朝着唐言的床位看了一眼,眉毛一拧,还是没忍住,“昨天什么情况你们都看到了,被晋文朗劈头盖脸推上去讲开场白,遇到的萧选也只是高中一普通同学。看人家现在牛逼的样子也知道跟我不是一路人,她有什么好眼红的?” 侍卿卿把头又缩进去,声音闷闷的:“谁知道呢?都怪你太优秀哈哈,对了我也得写检讨吧,苍天!我恨!” 宿舍的灯还亮着,外面已经日上三竿。宁之一有些郁闷,但她也确实了解唐言,相比大一刚刚认识的唐言,她现在已经收敛很多了。有人天生好胜,到哪里都希望自己能如众星捧月般出场,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唐言就是这样一个人。也许宁之一的出现是唐言成长路上的劫,也是不得不跨越的槛。宁之一比她漂亮比她能干比她人缘好,她被宁之一的光芒压了三年,这一段时间宁之一失恋得像个废人,她才得意起来。 不过昨晚的宁之一又让她不舒服了。因为晋文朗,萧选,还有那经久不息的掌声。宁之一不知道唐言怎么想的,她嘲讽得扬了扬嘴角,觉得有些人生而在囹圄中,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盖上城墙。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有她宁之一,还有世上那么多厉害的人,哪一个不是对比着就能令人心生羞愧?唐言只看到她身边一个自己,何况自己其实也就是个连未来和挚爱都握不住的废柴。 人心狭隘,鼠目寸光。她本是想着唐言,却不知怎的一延伸,就到了自己身上。自己那么久久得把程悬的背叛当成心结,难道不也是画地为牢,自陷囹圄吗? 说来也真是可笑。 她的脑子逐渐清醒开来,五感也渐次归位。身上的酒味冲到她的鼻腔里,她嫌恶地拎起一片衣角,觉得自己可真不是人。 可太臭了。这么臭昨天还在萧选身上滩了一路,她打了个哆嗦,不忍心在想象画面。 难怪刚刚进辅导员办公室顾明眉毛皱得跟毛毛虫一样。 丢人,丢死人了。 第15章 卿卿的支教梦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连忙冲进浴室把自己从头到尾洗了一个香。 出来之后还往重新挑出来的一套衣服上来了点香水。里三层外三层的香,终于让她冷静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在遇到萧选的时候丢人。第一次是在打印店走神洒了一地纸,第二次是被晋文朗蹂躏成一个葫芦瓢,第三次更是过分,直接喝成一坨烂泥。 简直匪夷所思。怎么点背的时候总让他瞧见?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扫把星?宁之一把萧选的脸和七仙女里面的扫把星重合到一起,然后被自己的恶趣味折磨得狠狠打了个喷嚏。辣手摧花不是人,宁之一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人。 大三的生活闲中透着一点隐隐的压力。课虽然不多,但是看似遥远的未来抉择已经悄然而至。考研还是考编,继续深造还是直接入职,这个问题暑假一过就直接砸到了她们头上。 都说大学快乐闲散,其实在大二暑假蝉声隐遁的那一刻,真正的闲散就已经被掐了个戛然而止。 宁之一看着手头的稿子,重重叹了口气。 她确实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联谊那天晚上的话她还记得,也想坚持,可她也不得不考虑现实。她从大一开始写文码字,途中也偶有小成,可她知道,自己现在离可以拿写文当饭吃还差很远。远到她很怕这永远只能是梦。 现在现实摆在眼前,残忍却不留余地。她必须先考好教师资格证,然后考编入职。 否则别谈写文追梦,饭都快吃不上了。她可不想打着追梦的旗号当个啃老族。 桌子上柔弱的灯光把宁之一手里的白纸照得也柔弱了半分,不再惨白。她狠心放下稿子,收起了桌子上的一对小说和杂志。打开教资的试卷,开始刷题。 人生在世啊,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想有所不想,有的事情非做不可。她不是很抗拒,甚至觉得自己正在朝着赚钱的大路迈步,有了钱,她才能继续吃饭写文。 当然如果这样的想法叫侍卿卿听到,她肯定要鄙夷得啐上一口:“人民教师啊!我们将来是祖国花园的园丁啊!你怎么一天到晚想着赚钱?!” 彼时高尚的未来园丁侍卿卿正在捣腾她的绿萝。 她似乎心有灵犀般打了个喷嚏,抬头:“谁在骂我?” 宁之一:“……是有人在想你。” “想我就是骂我。”侍卿卿木木道,“十一月份就要考教资了,咱一次过了吧。” “不然呢?我不陪你二刷!”宁之一甩了甩油尽灯枯的笔。 侍卿卿放下她那垂死病中惊坐起般的黄叶绿萝,并没有平日里来玩笑的嘻嘻哈哈,正色道:“我说真的。有了教师资格证,我就可以去贵州支教了。” “哈?支教?” 侍卿卿点头:“我好久没回贵州老家了。我想趁寒假回去支教,今年的寒假会很长,学校给了大三特殊的实习时间,可以任选地点实习。” 这宁之一倒是知道,但天地良心,她确实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对于支教这一方面,自己从未想过。 她突然有些羞愧难当,听了侍卿卿这一番话,再联想起自己方才想赚钱的心,宁之一想寻个洞钻进去。 但她面子上依然装成一派了然于心不动声色,问:“怎么突然想去支教?” 第16章 老妈子的兼职问候 http://.biquxs.info/

“不是突然,是一直想。”侍卿卿走过来坐到宁之一床上,“你有多想写文章,多想发文章,我就有多想当老师,多想去支教。我以前没说过吗?” 宁之一回想了一下,她好像确实说过,只是当初说得随意,宁之一以为她是玩笑话。毕竟这个年纪的小青年,谁不是满嘴跑火车? 她于是接道:“好像说过,但是我以为你开玩笑。”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哟,你们这些钻钱眼里的小孩怎么知道我心里面的向往!我爱这份光荣高尚的职业,我想为祖国的未来抛洒热血,我要为山区的孩子……” “说人话。”宁之一扔过去一个橘子。 侍卿卿没接到。橘子滚到床头,她蜷着腿送出上半身够了够,使了好大劲才把那小橘子捞回来,慢条斯理地剥开:“我真心的。我虽然不是从山区走出来的孩子,但是我家里很穷,我能一路走过来受了不少人的帮助。能去支教是我这辈子最大最重的心思念想,我也知道肯定会很难,但是哪条路不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志向嘛。” 侍卿卿很少这么严肃地说正经话,也很少提自己未来的打算。今天这么一说,宁之一突然觉得自己对她还是不够了解。 原来这人除了吃喝玩乐看帅哥,还有这么远大无私的志向,人不可貌相原来就是这么讲的。 她自己也剥了个橘子:“大哥,我今天看你头顶一片buff加成,哪里哪里都好看。果然有无私的人最美。” “那是。我对于那些花里胡哨的不感兴趣,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跟穿越来的一样,城市里这些浮躁的东西实在不喜欢。回归大山,是我的宿命。” 宁之一没忍住:“你不喝奶茶?” “……住口,那个另当别论。” 宁之一笑岔了气,侍卿卿吹胡子瞪眼地又要来挠她,被她蹦跶着躲开。 不管怎么说,侍卿卿这一番话还是落到了她心头。宁之一一直以为侍卿卿这样家里特别困难的,一定特别想努力赚钱摆脱自己贫困的状态和家境,却没想到,她竟然会选择一条更困难更贫困的路。 侍卿卿家里三个孩子,她排行老二。穷人家的孩子本就鲜有关心,父母忙着生计都已经焦头烂额,根本没空管他们几个小孩。而侍卿卿排行第二,更是关爱少的可怜。她像朵野花一样长大,时而也会告诉宁之一心里压抑二十年来的不甘和委屈。也有戾气深重埋怨父母的时候,她高中因为经济问题考上了也没能去得了最好的高中,因而来了这么个平平的普通师范。宁之一以前也曾为她可惜,如今一看,有的人生而带着无畏的光芒,即使贫穷也不会使她变得逼仄短浅。 她很欣慰。即使自己做不到这样,但身边有这种大无私的精神,她也觉得骄傲。 她把头埋进面前的试卷阴影里,充满干劲。 但就在此时,宿舍的门突然不合时宜的响了。 好不容易沉下心准备学习,宁之一在心里骂了声娘,然后起身开门。 见来人是班长,她连忙换了个笑脸,还没问什么事,班长已经开口:“顾明让我找你。” “他不是给了我一周反省时间吗?两千字现在就要收?”宁之一简直想冲到辅导员办公室的桌子前质问他。 班长连忙道:“不是不是。他是看你口才不错,让我问问你有个演讲比赛……” “不去。”宁之一没等她说完就无情拒绝。 “校级演讲,得奖了加分的。”她还不放弃。 宁之一倚在门口不为所动:“我都大三了,这些活动让给大一大二的去锻炼吧。” “那好吧,对了学生会最近拉了个赞助,帮人家拍抖音广告。晋文朗让我来问你去不去?” 宁之一:“他怎么不自己问?” 班长笑得有些意有所指:“谁知道呢,估计怕你觉得他是个事儿妈。” 宁之一为晋文朗对自己的定位如此精准而叹惋:“他可真有自知之明。” 第17章 救兵虽到,却非良人 http://.biquxs.info/

与此同时,宁之一的手机“叮咚”一声响,晋文朗的消息来了:“之之,下周三下午,西门路南苑,有个商品房的赞助。去拍两三条抖音视频就成,大二的前一段时间刚忙完联谊,现在又在忙着招新,实在太辛苦。赞助的事,还是咱们老一辈的去吧。” 宁之一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总是能把麻烦人的事说得情真意切,好像不去就不是人一样。 论主席骗人干活的本事,晋文朗想必无人能出其右。 宁之一对着班长惨笑:“赞助的事我回头再看吧。麻烦你走这一趟了,演讲我是真不行。” “没事,我再去看看别人。”班长大度得很。 关门。宁之一滩到床上,侍卿卿咬着橘子,脸带嘚瑟:“哟我们大部长又有事要忙啦?要我说主席他老人家真的是个事儿妈。得亏我当初没进学生会。” “一轮面试就被刷下来你还嘚瑟?”宁之一回怼。 “那是失误,不管怎么说,你看我少受了多少罪。” 宁之一被她嘚瑟的脸气得坐起来,跑到自己凳子上开始看书,学习的兴致是烟消云散了,不如翻本书陶冶一下情操。 十月初的天气格外跳脱,前几天温度降到宁之一翻了薄毛衣出来套着,这几天又热到好多姑娘又穿起了短裙,露出肤白貌美的大长腿。天边泛起一丝燥热的涟漪,初秋不甘示弱的温度让人摸不着头脑。 周三上午的课十点就结束了,宁之一看着烈日当空热得厉害,也回去换了身夏天穿的白裙子。晋文朗约了下午一点在图书馆门口等他,宁之一被他万事亲力亲为的态度感动到,对于拍视频拉赞助的事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说实话作为学生会主席,没有一点干部架子,没有一点官僚主义,平易近人,和蔼可亲,难事自己先上的晋文朗,除了嘴碎老妈子,其余地方简直无可挑剔。 宁之一把侍卿卿强行给她烫卷的刘海拨到两边,换了个姿势靠在图书馆门口的柱子上,然后打开晋文朗先前发的赞助内容扫了一眼。 西门路南苑的商品房,老板会跟她说明拍什么,怎么拍,后续处理之类。反正具体跟着老板要求就行,钱现结,百分之三十五给学生会,剩下的自己装腰包。也是份不错的差事。 宁之一甚至突然有几分愉悦。对于赚钱,她一向兴奋。也许是前两年和程悬谈异地恋的时候穷狠了,所以每每碰到赚钱的事,她都敏感积极。 很快就要一点了,太阳光直直打在脸上有些刺眼,可就在这时,晋文朗突然打了个电话来。 “之之,我真的操了,下午院长让我跟他去厦门大学参加一个学术报告会。飞机票都帮我买好了,点名让我跟着去的,但是老板那里我也约好了,这可怎么办?” 宁之一满脸黑线,咬牙道:“你把你撕成两半。” 晋文朗却没空跟她扯玩笑:“这个赞助好不容易拉来,可不能丢,我再去联系联系别人,看有没有下午有空的,陪你去一趟。好之之,我回来给你带姜母鸭吃。” “你怎么每次都大难临头一样找我。什么人啊你是?”宁之一没好气得想骂他。 “之之,我是真的难,天天忙东忙西踩高跷一样。你最好了。”晋文朗在电话里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 宁之一一阵恶寒,连忙打断:“行行行,大主席,你赶紧找个人过来,不早了。” 晋文朗没有挂电话,微信语音保留着,实时给宁之一播报他找人帮忙的坎坷路。 怎奈这些人好不容易有周三一个下午的空闲时间,谁肯轻易去给学生会卖命。更何况拿的钱百分之三十五还要上交,简直压榨。 晋文朗走投无路,索性发了条朋友圈,全方位喊人来帮忙。 “有人评论了!有人评论了!”晋文朗激动得喊起来,宁之一耳朵都被他咋呼的声音刺激到。 第18章 救兵虽到,却非良人(2) http://.biquxs.info/

“是谁啊?”宁之一配合道。 那头的晋文朗却突然没有了声音,沉入一片死寂,良久之后别扭道:“活见鬼,是b大上次那个萧选。” 宁之一有如晴天突遭霹雳,磕磕巴巴道:“……谁?” “操了我真没看错,他私聊我了,说要百分之七十的报酬。才肯跟你一起去。”晋文朗喃喃,“不过这是什么事儿啊!我们学生会的赞助,b大主席来帮着拉?他是不是有病?还是穷得吃不起饭了?” 宁之一脑袋哄哄的,但是神识依然清醒,她不假思索道:“他肯定是有病,我记得他好像是个富二代来着。” 时间紧迫,晋文朗也不再深究:“不管了,反正赞助拉到就行,管他哪个学校的!你们以前还是校友,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个屁,宁之一心里骂了一声。但目前确实没有别的人主动了,她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好了我已经和他说定了,你去校门口等他吧。之之我怎么那么爱你。mua~”晋文朗惯用的油腻结尾,宁之一又是一阵恶寒,连忙挂了电话往校门口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挺怕见到萧选的。怕看到他太优秀自己自卑,怕看到他想起曾经和程悬在一起的时光自己心痛,又怕看到他两人没有共同语言自己尴尬。诸多情愫夹杂在一起就组成了心理上的逃避和害怕。 可他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同学啊。宁之一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故作姿态。难道因为程悬一个人,以后所有的高中同学都不能见了么? 上回还嘲讽唐言画地为牢来着? 不能这么自我封闭。她努力做好心里建设,手捏住裙子一角,急步走到校门口。四周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和情侣,并没有见萧选其人。宁之一松了口气,想必他们学校大,他还没有走过来。 然而她的气还没有全部顺完,身后的上方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宁之一。” 一瞬间简直有魂飞天外的酸爽。宁之一转身,萧选正站在她身后。他本来就很高,现在站在她身边就更显得高了。身高压制,宁之一觉得自己勉强能对着他的锁骨讲话,但还是有点诡异,于是退了一步,尴尬道:“你这么快啊。” 说话间她再次飞速打量了眼前人,宁之一本人168的身高还算可以,但萧选比她高那么多,想必有185。他今天没有穿白衬衫,反而穿了件粉色的宽松短袖。风格和第一次见面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依然是好看得没有道理。 宁之一觉得粉色男生穿不好很容易显娘显傻,但萧选却不一样。他很白,又棱角分明,如果穿黑色一定会平添戾气。穿起粉色来,只是多了几分松软柔和。清清亮亮反而像个邻家大哥哥,并不显得刻意娘气。 但虽然穿着如此,但萧选一张口,还是冷冰冰的满身生人勿近:“西门路南苑是吧,地址他发我了。走吧。” 刺眼的阳光把他整个人包起来,连头发丝都泛着金色。 宁之一讶然:“怎么走?” 萧选抬了抬眼示意,他打的车已经在路边等着了。 宁之一忙点头:“哦哦哦。那走吧。” 第19章 尴尬之旅,谁晕谁输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准备小跑过马路,校门口车水马龙,交叉路口的红绿灯还坏了。 处处是疾风一样的外卖小哥和滴滴快车,宁之一碎步跑到一半,远处突然有辆饿了么骑手疾驰而出,风箭一样就往她身上射过来。萧选立刻反手将她一拉,扯到自己身后,有些恼怒道:“别跑,不急这一会儿。” 白裙子被风带起一阵肆意飞扬,宁之一看到萧选晦暗不明的脸莫名有些不舒服。于是连忙从他身后又绕出来,走到对面停车的地方。 两人从进了车,就一路无言。 萧选有一种极度令人迷惑的强大气场,他不说话,就连司机也都被感染得一声不吭。 这样的气氛简直折磨得宁之一抓狂。她在心里把晋文朗拉出来血鞭了几千遍,也无法缓解自己被坑的愤懑。于是她掏出手机,给晋文朗发了条消息:“老妈子你有本事别回来。回来了我也让你感受感受b大主席的气场。”然后配了三把刀的表情。 什么人啊这都是。一个只会叨叨叨的老妈子,一个徒有其表其实冷酷至极的冰锤子。 萧选坐得离宁之一有一个人的距离,但他似乎看到宁之一打的几行字,也感受到宁之一莫名的抗拒烦躁,于是沉声问道:“你怎么了?不想跟我一起?” “没有没有,咱俩高中同学呢,你这说的哪里的话。”宁之一勉强堆了一个自己都不忍看的假笑。心里却一直重复,岂止是不想和你一起,我简直不想看见你,你看不出来吗老子受不了你这态度。 “那你那么拘谨?还坐那么远?”萧选朝她坐近了一点,但是分寸还行,中间留了三拳的距离,也比一开始两人分隔两边的局面好多了。 宁之一尴尬得头皮都要竖起来:“哈哈不拘谨不拘谨。” 不拘谨个鬼!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能不能别这么装腔作势自来熟!你那张脸配上这诡异的态度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好不好? 西门路南苑离学校有好一段距离,宁之一又是天生晕车的料,没坐到一半,自己就开始摇摇晃晃肚子里翻江倒海起来。 司机大叔的技术不行,路又难走,宁之一被颠着颠着越来越难受,不由得忘了先前的尴尬,不自觉得往萧选身边又靠了靠。萧选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大约是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清雅又不过分。宁之一受不了车里弥漫的汽油味和不知名的油腻味,陡然闻见萧选身上的香,几乎灵台清明了一瞬间。 这一瞬间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靠得太近了。宁之一摸了摸鼻子连忙悄悄得挪回去,本指望着萧选不知道,谁知头一抬他正定定看着自己,绷紧的脸缓和了不少,甚至似乎还有点闲适。 新一轮的尴尬。 宁之一打哈哈:“那个我有点晕车哈,不好意思。” “我看出来了,没事。”他倒不在意。宁之看他正常了点,心也松了,有一没一搭话道:“你怎么会主动帮我们学生会拉赞助呢?我觉得你应该不缺钱吧。” 说说话,也许就没那么晕了,宁之一有经验。只是萧选不知道会不会给面子。 “你怎么知道我不缺钱?”萧选看着她,不知道是刻意配合还是本来就来了兴致,没了先前一系列的冷酷和莫名奇妙,终于像个正常的大学生,“我大二开始就不要家里生活费了,平时也得小缝小补才能聊以度日。所以看到你们主席的朋友圈,想都没想就来了。” 第20章 学霸的肯定 http://.biquxs.info/

小缝小补才能聊以度日?宁之一看着他书包上的名牌logo,在心里比了无数根中指,然后才继续违心道:“学霸也需要赚钱哈哈哈。” 萧选淡淡道:“更多的是体验生活吧。其实平时我跟着导师做个项目搞个研究,就够半年的生活费了。” 宁之一:“……” 说他学霸,他还立刻就给喘上了?!这也太不要脸了吧,谁不知道b大的牛逼,瞎显摆什么? 宁之一为自己惊人的忍耐能力竖起大拇指,她依然一派春风的样子,轻轻自嘲道:“我就比较难了,钱挣不到,学校也不太好,想做的事情也不能全身心投入去做。” “宁之一,不要妄自菲薄。”萧选又重新固起了他的冰冷保护罩一般,声音凉涩涩的,宁之一分不清是严肃还是冷漠,但他的语气里没有分毫骄傲不屑,这倒大出她心中所料。 “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很喜欢写文章,我也看到你大学了依然风采不减当年。所以既然喜欢,就努力去做,梦想路上没有障碍不是吗?”他突如其来的柔和叫宁之一应接不暇。 虽然出乎意料,却有一股不言而喻的温暖。 宁之一笑笑:“你别拿那晚的瞎话出来折腾人了,太尴尬了我受不了。” 这一次萧选没再说话。车终于颠着颠着越来越慢,缓缓停下来。宁之一没想到,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几句话说下来,居然就到了。她松了口气,顶着晕乎乎的脑袋下车,开车的瞬间却瞥到萧选似乎有些上扬的嘴角。 他笑什么?这人果然正常不过三秒,常态莫名其妙。 学霸又怎样?学傻了有什么用!帅哥又怎样?阴晴不定没情商一样讨不到老婆。 宁之一摇了摇头,看向萧选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怜悯可惜,然后关切道:“你跟着我走吧,应该就是前面的那套楼盘。” 风中的萧选对她的突如其来的怜悯和关切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几乎乖巧地点了点头。阳光给他的轮廓度上一层金边,简直好看得不像人,头发也蓬蓬的,还有点可爱。 宁之一狂咽一口老血,觉得此人可谓人间妖孽。凭着这张脸他就算随便去干什么也都会一帆风顺吧。 真是生来不公。有的人极尽所能整容化妆也想要的容颜,就这样平平淡淡放在这人天然雕饰的脸上。就像你努力至死也不能获得的未来,别人轻而易举就可以走过去一样。 萧选默默地跟着她,神色已经恢复方才的冷峻。楼盘销售中心前已经有两个中年男人等在那里,还有一个年轻一点的,像刚入职不久。 宁之一拨打了联系电话,确认了就是这里,然后跟着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往售楼处走。 那年轻的小哥给他们详细介绍了彼此活动的主要目的,以及宁之一和萧选需要做的事情。 无非怎样拍视频,怎样显得真实不摆拍,要求一堆不亚于三个晋文朗。宁之一偷偷吐了吐舌头,跟萧选彼此对了个无奈的眼神,然后继续跟着他们往里走。 售楼处很大,里面是全空的楼房。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对宁之一道:“一共拍三个吧,你先拍一个;老徐带着男孩子去南边儿楼区拍,都拍完之后你们俩再合拍一个。” 那中年男人油头大耳的,宁之一心里有点毛,忍不住问:“我一个人跟着您去拍?” “就在西边儿这一片,”他那肥手一扫,敷衍得扫过西边一片,“离他那南边差不了多远,拍完就能一起拍了。” 宁之一见老板误会了她的意思,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问问。” 第21章 人渣在侧,千钧一发 http://.biquxs.info/

另外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中年男人则转向萧选:“你跟我去南边儿吧。” 话已说完,男人转身就要带他走,他桩一样纹丝不动,对宁之一面前的中年男人道:“您先给她拍吧,我在旁边可以给点意见,应该浪费不了多长时间的。” 那肥头大耳的男人见这小崽子有些微词,登时来了脾气:“我是老板你是老板?我可没空跟你们这群穷学生磨叽,拍就拍不拍滚蛋。” 讲真宁之一还没见过这么蛮横的老板,甚至可能根本不是老板,只是一个小售楼,还要装门面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作威作福。 态度太恶劣,宁之一还没发脾气,却见萧选似乎已经忍无可忍。宁之一连忙给他使了一个别轻举妄动的眼色,然后堆笑道:“好的听您安排。萧选你也去那边先拍着吧。” 她这人,本身其实特别容易冲动冒进,但一旦有一个人在身边,比她情绪还激动还冒进,那她就会突如其来有一颗热切的责任心将自己作乱的心绪压下去,然后看顾着另一个愣头青。 目前就是这个状况。萧选和这人剑拔弩张的,一会儿钱拿不拿得到都说不准,她不假思索地跟着中年男人就往西边走。留着萧选自己缓一缓,应该就能清醒过来了。 果不其然,萧选没再说什么,也闷头跟着那两个人走了。宁之一这才放心地跟上前面的一坨肥山。 说来也奇怪,那男人方才和萧选吹胡子瞪眼,走了几步出去,此刻对宁之一倒和蔼得很,他扭着那粗脖子一脸涎笑:“小姑娘,那是你男朋友啊?” 宁之一忙警惕着退了一步,保持礼貌道:“不是的,我们是普通同学。” “哦这样啊,走,那边是电梯。”他的肥手在自己夹克的口袋边扣扣转转,然后往电梯处走。 宁之一有些不安,出于本能的自保意识,她问道:“请问可以就在这一楼拍吗?或者走楼梯去二楼也行。” 那男人也不生气,手插进口袋,又瞄了宁之一一眼:“那我们走楼梯吧,一楼背景不行,拍着不好看。” 说“不好看”三个字的时候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好像是在看一条砧板上的鱼,刀下的肉。宁之一听得后背发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总感觉这人阴阳怪气不安好心,可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楼梯处弯弯绕绕,又在个没人的角落,宁之一越想越不对,更加提高了警惕,心想着是不是要拒绝上楼。再这么下去,不说钱的问题了,这男人是个什么三五王八的东西还不知道呢。宁之一小心地踩了一级台阶,犹豫着下一步要不要上去,万一他—— 就是这时,宁之一的腰上突然有一只肥手覆上来。 宁之一当场跳起来:“先生请您自重。” 那男人又是一脸肥肉乱颤的笑,声音都透露着猥琐:“小姑娘别怕,这楼梯抖,我怕你摔着了。” 说完他又强硬得把手伸过来,沿着宁之一的腰想往下摸。 宁之一瞬间脑子里热血上涌,像被针到扎了,她疯了一样甩开胖子的手在楼梯间乱窜。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可是胖子堵在楼梯上她出不去,再往上跑又没有人。 人渣。十足的人渣。 她奔跑之中大脑飞速转动,附近除了萧选没有别人可以救她了。情急之下,她掏出手机,翻了几转才猛然发现,她没有萧选的联系方式! 该死!胖子的声音在下面一层楼晃荡:“小姑娘你跑什么?叔叔疼你啊!” 第22章 萧学霸的1v3斗殴 http://.biquxs.info/

不跑?不跑等你摸?宁之一忍不住要往楼下吐一口吐沫。 报警吧,宁之一正想拨打110,可突然手机微信颤动了一下。她慢了一点步子,扶着楼梯把手松了一口气,点开微信。 新朋友那个图标亮了,添加人——“萧选,保持联系”。 简直是天降救星。宁之一连忙接受,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打了电话过去。宁之一现在几乎已经跑到了四楼和五楼之间,胖子在下面有些喘,似乎也烦躁起来:“小丫头你下来,多大点事,我不碰你了。快下来把视频广告拍了。” 鬼信你,宁之一的微信电话几乎被萧选秒接,她一颗提着的心突然就落下来,有几分委屈道:“萧选你在哪里,我这边这个人渣对我动手动脚的卧槽!” 那边的萧选停顿了一瞬间,然后语气冷得叫人不敢相信:“等我,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在哪里?” “西边五楼。”宁之一看了一下楼牌号,然后侧身躲到了一个布满还没装修好的杂乱物品的小房间。一股油漆和甲醛的味道,她皱眉蹲下来,等着萧选。 生平第一次遇到危险,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艰险的状况,但有一个人可以立刻过来救她的感觉,真的不错。 她和程悬分手许久,已经渐渐适应了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一个人解决,此刻突然遇到一份陌生的温暖与踏实,心里像有强行冻结的冰山化了一角。丝丝缕缕的温流漫过,暖了整个胸腔。 就连油漆和甲醛的味道都似乎柔和起来。 胖子的脚步越来越近,宁之一缩在门后,他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得找,嘴里骂骂咧咧:“操你妈的给我出来,你钱不想要了?说了不碰你了,傻娘们儿——” 宁之一越来越恶心,努力无视外头胖子的口吐芬芳,心里简直无法理解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渣滓。 楼里面没有人,他颤颤的声音回荡在自己耳边。但就在越来越近的时候那震颤四周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呼“——啊!操你娘的小兔崽子?!” 有人来了,外面脚步杂乱无章起来,宁之一意识到是萧选,当即不假思索冲了出来。 新楼里阳光直白刺眼,还有刚粉的白墙上的粉尘飞扬。宁之一眼前的萧选比她想象中生猛许多,她只是想着他能来把自己带走,但没料到他居然和这胖子打起来了! 他很高,文文弱弱的透着清瘦。此刻跟个胖子在一起对比更加强烈,但萧选动作干净利索,几拳下去胖子并没有还手的余地。甚至有些畏畏缩缩的害怕。 胖子鼻青脸肿地嘴里骂娘,萧选也不恋战,一脚把他往角落里一踹,然后拉着宁之一就往下走。 看不出此人对于打架以及打完就跑这系列流程相当熟悉。宁之一又是新一轮人不可貌相的由衷感叹。 可正在他们跑到楼梯口的时候,另外两个人找上来了。 萧选声音一沉:“不好,刚刚我话都没说直接跑过来了。他们现在都找过来,难办了。” 宁之一锁眉:“能不能跟他们解释一下是这个人渣先毛手毛脚?” “这些人都一个德行,而且还是同事,胖子被打了怎么可能作壁上观。”萧选话刚说完,那胖子已经喊出来:“老徐,带着清柏别让那小子跑了!” 果然,这下难办了。萧选一个人带着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还要对三个大汉。这不是找死吗? 宁之一觉得自己简直累赘害人精。 第23章 萧学霸的1v3斗殴(2) http://.biquxs.info/

“报警吧。”萧选拿出手机。 宁之一连忙抢过来:“不行,咱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你刚刚打了那个胖子,万一弄不好被他反咬一口怎么办?” 萧选沉声片刻,那三个人已经赶过来,把楼梯口给堵死了。宁之一惊慌中被萧选扯到了身后,白裙子的半袖口勾到了他书包上的一个拉链勾,裙子被划开了一个小破口,而裙子上的一朵小白花则挂到了他的书包拉链上。 可宁之一已经无暇顾及了。那个胖子口中的清柏二话不说就上来推搡了萧选一把。然后另外一个老徐也加入其中,萧选被推搡扭打了几圈,身上立刻就烙下了几处青红。 没想到的是,那几个人却不动宁之一,想必还有点不对女生动手的原则。宁之一看到萧选不是他们的对手,且身上已经有了伤,知道此事已经不能善了,即刻拨打了110。电话一通她就大声报出了地址,然后手机往身后一踹,自己拿着个大书包就往那些人身上扔。 不就是打架吗?萧选都伤成这样了自己还看着那就太不是人了。至于其他,她不再多想。再柔弱的人也有爆发的时候,况且要真讲起来,她并不是没有打架经历。宁之一穿着普通的板鞋,书包扔出去后没有趁手的东西,她就用脚奋力往那胖子屁股上一踹。 那一团肉颤动着跳起来,胖子转身凶神恶煞:“操他娘的,你这小娘们儿给命不要?” 说完就冲着她的头发揪过来,那边被两个人缠住的萧选立刻抽身,长腿勾住清柏的脚踝,右手又拉住老徐的一支胳膊,两处用力,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两个人交叉着被他撩了个倒,以非常销魂的姿势摔了个狗啃泥。 然后他以宁之一都没看清的速度一手扛下了那只快要落到宁之一头顶的肥手,将那手反折过去,胖子又是一声嚎叫。 时机正好。 萧选趁着胜又给胖子来了一拳,将他打到一边的柱子上。自己则飞速带着宁之一往楼下跑。 一系列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要不是看到他脸上的几块青紫,还有被扯的不像话的衣服,宁之一简直认为他是练过格斗的。 他们跑到楼下,躲进楼盘旁边的一个超市里,不过几分钟。110就欢唱着过来了。 宁之一和萧选配合得走了一趟公安局。这是宁之一第一次以主事人的身份进派出所,心里不是滋味,她抬头看了萧选一脸的伤,又非常内疚。 “今天对不起了。本来是来赚钱的,结果害得你弄了一身伤。”宁之一坐在派出所的凳子上,来问话的警察还没到。她便对萧选道了个不是。 萧选脸色冷到令人惊骇,他似乎格外不在状态,张口说话都露着狠意:“不关你的事。要不是怕犯法坐牢,刚刚那胖子的手就断了。” 卧槽咧?!这人是不是还有什么暴力倾向!宁之一眼皮疯狂跳了跳,觉得还好都是皮肉伤,没出什么大事。她一个受害人对那个胖子都没有这么深的怨念,萧选却这么深恶痛绝。难道学霸们对于恶都是这种非死即伤的零容忍态度? 这也太可怕了吧! 宁之在心里高唱了一声我佛慈悲。 派出所里一等就是一个小时,等到压着帽子一脸嫌弃的警察出来给双方训斥教育调节后,已经到了傍晚。出了派出所看到远天边一片红云烧得灼灼烈烈,宁之一有一种终于得见天光的轻松感。 这次赞助终究是没拉成,这可怪不了他们,是这甲方不做人。晚风吹得清爽舒适,宁之一看着萧选的脸叹了口气,痛心疾首:“你先打车等着,我去一下药店。” 派出所旁边正好有一家药店,宁之一没等他回答自己就往那边走。心里琢磨着,受了伤不能吃油腻辛辣不能吃大鱼大肉的发物,只能带他去吃点清淡的东西。 第24章 不闻外事,只晕前车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按医师的说法拿了几盒药,排队结账的时候透过大玻璃窗看到在不远处等车的萧选,英气逼人的脸上挂着伤依然冷峻不羁,在风中丝毫不动的身形有如一尊雕塑。 她心猿意马地赞叹一番,然后小跑出来。 “怎么买药?哪里不舒服吗?”萧选看着她手里的药眉头拧起来。 “这是给你买的,车打到了吗?”宁之一觉得自己并没有说出什么特别的话,但萧选的眼神却似乎晃荡了一下,从一片雾蒙蒙的漠然变得有些灼热。 他张口半天才道:“我其实没什么感觉的。” 买都买了废话多什么?我现在拿回去退了?宁之一在心里跑了几句,然后微笑:“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才落了伤,买点药表达一下我内心的谢意是应该的。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说完这句,宁之一发现萧选方才灼热的眼神不着痕迹得暗淡下去,又是一阵匪夷所思的莫名其妙。 萧选答道:“不用那么客气。” 不用这么客气?你这表情像我欠了你几百万似的,我再不客气,你岂不是要用你那冰冷的目光削铁一样削死我?萧选没注意到宁之一这里疯狂的内心戏,神色依旧恹恹,见远处来了辆车,示意宁之一他打的车到了。 “去新城市吧,那里有家老鸭煲还不错。你这脸如果不想发炎毁容这几天还是得吃点清淡的。不过据说鸭肉不是发物,也算开荤了,怎么样?”宁之一笔直地站在车旁,非常绅士地帮他开了门,觉得自己简直是上天入地难找的温柔体贴。 萧选被她这一套动作言辞戳中了笑点,神色缓了缓,眼睫扇动间甚至带了轻微的笑意:“听你的。”然后他看到宁之一还拿在手里的药,好像想起了什么,坐进车里突然凉飕飕道:“你既然表达谢意,这个药是不是现在就该给我涂上一点?” ??? 宁之一脑子里炸开一串五颜六色的烟花,一瞬间烟雾缭绕寻不到该说什么。萧选难道真的有病?要是这种情况换在晋文朗或者任何一个男生身上她都会义不容辞地拒绝,然后给他来一句“你丫消受不起”的爽言。但萧选不一样,他现在的神色做派完全没有一分一毫的胡闹和不尊重,甚至可以说虔诚端庄,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期待。 更何况,萧选今天这满脸的伤全都拜她所赐。所以虽然心里觉得他简直有病,但是面子上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任何抗拒的样子。能有几个朋友在你身陷险情的时候能义无反顾跑过来救你,而萧选和她不过泛泛之交,因而宁之一对这份感情格外珍重。 但再怎么珍重,她也做不到为他上药的这种事情。这是什么鬼要求啊,老子请你吃饭给你买药甚至今后有求必应,当然除了上药这种的,都行啊。 萧选等着她的回应,宁之一装了半天死,然后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 “天呐,司机叔叔您稍微稳一点,我好晕啊。萧选啊,我可能帮不了你了,如果你疼得厉害,我书包里有面儿小镜子,你可以自己看着涂。”说完自己还做了一个想吐的动作,然后装模作样地闭目养神。我晕,我听不见,我晕,我看不见,我晕,我刀枪不入。 也不知萧选什么反应,只听他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那你眯着吧,到了我喊你。”似乎心情还不错,这回没有触到他的霉头。 第25章 苦心人天不负 http://.biquxs.info/

十月白天已经明显变短,六点左右天边就已经黑沉沉的压下来,云层敦厚得覆在这一片头顶,有一种风云变幻的蠢蠢欲动。 萧选十分配合地跟宁之一吃了一顿和平的晚饭,不尴不尬,带着劫后余生的饥饿感,两人都吃的很饱。且宁之一抢着付钱,萧选也没有过多客气,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下次我请。” 一顿饭下来,宁之一发现萧选额角的一块青紫更加明显了。她的愧疚心又开始疯狂作祟,担忧道:“还疼不疼啊?” 萧选负手站着,听她这么一问,笑道:“你又不肯帮我涂个药,疼又能怎样?” 宁之一:“……你怎么回事!能不能好好讲话,实在疼不会早点说吗,我们还能去医院处理一下。现在好了医院关门了。不过要是疼得厉害咱们去挂急诊!” 宁之一是真的生了气,觉得他这人不知轻重,开玩笑归开玩笑,真的疼怎么能不早说呢?万一身体有什么问题岂不是事儿大了!而且他这个学霸,万一被伤了脑子,她替祖国可惜。 她急地对着萧选的额头左看右看,那伤口青紫一片,中间还有些细红血丝杂乱地渗透在青肿里。真他妈见鬼,宁之一在心里又把那胖子拉出来问候了祖宗十八代。 萧选看着她:“其实还好啦,药我晚上回学校涂。” 宁之一啰嗦叮嘱道:“涂之前一定要消一下毒,要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明天请假也得去医院。如果去医院记得把我拉上。” 萧选挑眉,向她靠近了一点:“我去医院拉你干嘛?” “你是因为我被打的,我得负责。”宁之一想也没想就答。可说完又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萧选重复:“哦~对我负责?” 呸呸呸!谁要对你负责。宁之一没好气:“对你的伤负责,你贫什么!好了也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 天彻底黑了,萧选把宁之一送到宿舍楼下,然后给了她一个对于他来说挺夸张的微笑。 宁之一看着萧选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觉得他心情似乎还不错。 她沉沉吐出一口气,她今天第一次遇到来自人渣的恶意,简直仿佛亲历社会毒打。一时间那覆上她腰际的肥手,萧选脸上的伤,还有自己勾坏的裙子连成一个个惊心动魄的片段涌入她的脑子。 她不敢想象如果今天萧选不在,或者今天去的是一个更偏的地方,再或者遇到的人不是这几个流氓而是几个穷凶极恶的歹徒,不是赤手空拳而且手持凶器,那她会是什么结果呢?她突然有一种无能为力的脆弱感,如果真的遇到不测,她一个没什么力气的女生,连反抗这两个字估计都没有机会说出来。 人生而渺小,大多数时候在十足的恶意和伤害面前,不堪一击。 但也正因如此,萧选的存在,善意的出现,则更显可贵。 宁之一看着自己被划坏了的袖子,轻轻一笑,随后藏起自己鲜有的柔软,端出一派凶神恶煞的态度来,打了晋文朗的电话。 这老妈子,找的什么狗屎赞助。第一次逮到他不靠谱的时候,必得骂得他狗血喷头。 宁之一的晚间问候,关切了刚下飞机的晋文朗足足半个小时才罢休。再跟侍卿卿她们分享了今天从人渣手里脱险的经历后已经快十点。她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疲惫,然后习惯性地打开自己的邮箱。 一条消息弹出来——“亲爱的作者宁宁,您的稿件《安之若素》已经被本工作室收录,后续工作将于五个工作日内发送给您。请您留意邮箱动态。” 第26章 神秘三月花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突然脑子一片空白。这是她的小说第一次被一个中等向上的工作室收录。她把这条消息关了退出去,重新点开看了一遍。又把后台全部清空,再打开看了一遍。那几个字组成的一句话宁之一读到几乎不认得,才放了手。自己喃喃:“我的小说,被火苗收了?” 她写了那么多东西,废了那么多文字,被退了那么多稿件。终于有一篇被收录了?而且是小有名气的“火苗”? 她还是不敢相信,拿着手机跳到上铺把躲在被子里看剧的侍卿卿吓了一跳:“卿卿你看这条消息,我的小说是不是被‘火苗’收了?” 侍卿卿被她突如其来得神经吓得几乎发作,可听完她的话,自己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将信将疑地接过手机,把消息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瞬间不可思议地看着宁之一:“之之,你也太牛逼了吧!” 这一下,宁之一终于从飘飘忽忽的不真实中回到现实,她接回手机,几乎要哭出来:“靠,我等了那么久。终于有一家承认我了!靠!” 她写了多久等了多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坐在侍卿卿床上,一动不动,心却跳得急快,分分钟高破天际。 宁之一手足无措地打开手机微信,几乎本能地想要告诉程悬,她的小说要在一个中上杂志上发表了。 可是下一刻,她看到程悬已经黑掉的头像才意识到,哦,原来他们已经分手快三个月了。 不知道是小说被收的喜悦,还是对程悬的思念,还是这一段时间一个人浑浑噩噩的辛苦,宁之一只觉得心头一阵无法抑制的酸涩不由分说地涌上来,然后漫过四肢百骸,最后扎了眼角的泪腺,眼泪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掉了下来。 她这一段时间的艰难,有谁知道呢?一个人默默吞下的泪水,有多少呢? 宁之一看着手机,眼泪越来越肆虐。侍卿卿丢给她一包纸,也没说什么,就这样放着她哭。兴许哭过了,明天就会好了。 她心里泛着轻微的心疼,但不于言表。 注定今夜难眠。这一夜宁之一痛苦和激动交杂,犹如一块被正反煎炸的肉,里外具焦。她翻看着以往自己在一些小网站和小杂志社发表的作品,越看越心酸。 终于等到这一天,自己写的东西被一家大工作室看上了,不管是运气还是文笔,反正终于有一次得到肯定了。以往的作品杂七杂八,她觉得其实写得都还不错,就是没编辑看得上,正愤懑间,她突然发现几乎自己每一篇作品下面,都有一个叫“三月花”的人评论。 宁之一躲在被窝里的心突然来了兴致。她以前发给小网站和小杂志社基本拿了微薄稿费就走,从没留意过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粉丝。 今天一看,这个叫“三月花”的人,已经连续评论了她三篇作品了。而且她虽然都用一个笔名,但作品其实分布很偏很散,能找到她三篇并且评论,这绝对算个粉丝了。 第一篇,是她发出去的一篇散文,论成长的形式。2500字,当时拿了不过三十块钱的稿费,宁之一看到“三月花”评论:“我认为的成长大概就是,开始用心去体会一首曲子,去感受它传达的感情和描绘的意境,而非仅仅欣赏旋律。我让自己的思绪被它牵动,同时在它的情感里融入自己的情感。撞击心弦,然后领悟。” 居然这么正式,而且写得还挺好。可见是个有眼光的人才。 第27章 王尔德的劝诫 http://.biquxs.info/

第二篇在一个微信公众号里,是宁之一写的她比较喜欢的两个作者的书类比以及观后感。用词情真意切,宁之一深爱那两个大大,甚至想为她们肝脑涂地。 那篇微信稿下面同样有“三月花”的评论:“一个是从极度阴暗的杀虐中寻找人性与爱的良知,一个是在随时可能背叛的世界去探求信念与坚持。她们的作品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这个世界本身也许充满肮脏与黑暗,但总有些人带着一身赤诚与这些阴暗拼命。单单是为了心中所念,去上刀山下火海,在黑暗中摸爬滚打,最后所向披靡。她们让人相信,即使世界残酷冷漠,却总有美好在等着我们守护。” 这种大段的极有见解的评论看的宁之一心生疑惑,怎么这个“三月花”跟自己的想法这么重合呢?甚至文笔也很像。 平行世界另一个我?这也太恐怖了吧!她连忙掐断自己危险中二的想法,继续往下看。 第三篇是她写的一篇诗词扩写,扩写“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那篇文章更是因为写景而门庭寥落,下面只剩“三月花”一个人的评论:“人生得意尽欢,然就算身处仙境,这得意二字,却总不能诠。” 这次评论字数不多,却格外透露着一点伤感寥落来。 看完这三条评论,宁之一越发好奇这“三月花”是个什么人。心思文笔都和自己很像,还默默无闻地关注着自己。莫非,程悬? 她这念头刚蹦出来就立刻被自己打了出去,自嘲自己已经疯魔了,什么都想到程悬。 程悬可没这么高的情商没这么好的文笔。 是谁呢?她想着想着来了几分困意,但迷迷糊糊睡就要睡过去之际,她还是心生了几分期待。等不了多久,自己那篇《安之若素》也该发出去了,到时候会有很多人看很多人评论吧,“三月花”会说什么呢? 心有念想,一切就都渐渐明朗温馨起来。 明天虽然都不至于会更好,但相比一个个昨天而言,但凡只要多出那么一点期待,就总不会是不值得向往的。 宁之一睡得很沉,梦里她终于成了一方圣手,笔耕不辍横贯八方,最终赢得了大家的认可。 经年痴心妄想,简直叫她已经走火入魔。 日子流淌得越来越快,宁之一刚刚寻到一点积极向上奋力拼搏的滋味,它便如洪水决堤般往着未来冲过去。无情冷漠如漫天冻地的大雾大雪,纷纷扰扰不留一点余地。 十一月。 宁之一和侍卿卿她们一起度过了紧张的教资考试,可她一口气没松,就又投入了自己的写作大梦中。她把自己整理的读书笔记一本本摞到桌子上,颇为享受得一页页翻阅,思索着自己这次要写一个什么故事,表达一种什么主旨。 自从上次《安之若素》发表之后,她便动了写长篇的心思。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关乎成长关乎梦想的故事,她想用自己的笔把它讲出来,用自己的笔赋予一个个纸片人名字,生命与情感。 她想成为一个和她心中偶像一样的造物主,创造一个爱恨情仇都由她主宰的世界,让一切都万本归元般走向自己拟定的命运。 笔在草稿纸上划来划去,是不是还要在故事里再加一点世事诚可原谅的大彻大悟呢? 她突然想起上次期待了很久的《安之若素》“三月花”的评论:“为了自己,你必须饶恕,一个人,不能永远在胸中养着一条毒舌;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的花园里栽种荆棘。”【注】 《安之若素》是她根据自己和程悬的故事改编的,里面有很多偏激怨恨的情愫,“三月花”的提醒让她意识到故事不可侧重性太强,而必要的宽容也是对自己的解放。 她恨程悬,但不能永远放不下他。 她想写好故事,也注定不能作茧自缚。 第28章 路远迢递,等一场枯木逢春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本来思索故事的大纲,笔下扣扣画画,却鬼使神差地写下“三月花”三个字。 人生恰如三月花,倾我一生一世念。 莫非这“三月花”就是取自这句诗?还挺浪漫的。那他或者她会是谁呢?能在《安之若素》下面评论让她宽容放手,说明应该是她身边的人吧。 可她写文的事,除了她们宿舍几个,还有前男友程悬,基本没人知道。侍卿卿她们也不可能装个神秘人当她的粉丝,这样一想。宁之一更加好奇。可实在毫无线索,只能顶着一头雾水堪堪放下。 无论如何,哪怕自己再艰难,但只要有一个人惦记着,认真看自己的作品,她都会努力写下去。也许执念和爱就是这样,旁边有条条通罗马的康庄大道,但她偏走这孤涩艰辛的独木桥。 宁之一知道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 秋天的尾巴,连枯叶都已经没有了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气势。天气如突然泡进了冰窖的热气球,从头到尾渗透进刺骨的寒风来。 宁之一站在一棵已经被凌虐得看不出品种的树下,得知了程悬和沈温和官宣的消息。 一瞬间在风中有些茫然。 听祝敏说,是发了条朋友圈。和当初他们官宣一样的套路,分手已近半年,大家都已经忘了他们曾经的甜蜜与纠葛,如今仿佛失了忆般,又轰轰烈烈地祝起99。 也许于她而言久久不能释怀的怨愤纠葛,在旁人看来早是过了很久的陈年旧事了。 当然,宁之一没有看到这排队祝99的一盛况,程悬把她屏蔽了。她苦涩地踩碎了一片枯朽的叶子,脑子里不着边际地想:这枯木明年当真还会活过来吗?不过四季更替,年年如一,枯木逢春倒也容易。可人心呢?人心伤透了,甚至枯了死了,还能因为一片轻浮春色而重新抽枝发芽吗? 她无从得知。这世上她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也不再钻牛角尖。她松开那片叶子往图书馆走,大纲还没有写完,她要加紧了。 正埋头走间,那一片被秋风凌迟得不像样的树后面突然转出一个人,宁之一仔细看了片刻,只见那人身着一件半长风衣,从衣领到裤腿都写尽了随意却又透露着笔挺。她微微一笑,往前走了一步:“萧选,好久不见啊。” 确实是好久不见。 从那天分别后,宁之一只后的一个周都惴惴难安,每天跑b大去查看他的伤势。但随着萧选逐渐恢复,侍卿卿她们却开始疯狂八卦起来。师范的女生们大多单身寂寞,好不容易逮到一点新鲜谈资,又跟一个学霸帅哥有关,谁肯就这么放着不管。 宁之一受不了她们每次审视又猥琐的目光,等到萧选伤好了后就再没去找过他。再加上两人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这一不见就是一个多月。 今天在此见到,宁之一有点惊讶,但也有几分没来由的开心。她抱着一堆书,看萧选也拿了个本子,意外道:“你这是有什么事吗?” 萧选看着她头顶一棵树:“我在统计这一带的树种。前一个周统计完了我们学校的,今天来你们学校看看,回头好一起研究。” 宁之一感慨:“果然大学校学生物的看树就是搞研究,我学生物看树就是想着以后怎么糊弄小朋友。” 萧选道:“每个人从事的职业不同。”他摸了摸那棵树的树皮,宁之一忽然想到什么一般,问道:“秋天看树,叶子都掉光了,能分出它是什么纲什么科吗?叶脱落早落还是没有,很难分辨吧。” 萧选摸着树皮头也不抬:“就是因为难,所以我才看。” 宁之一:“……打扰了。”学霸思维,不需要试图理解,理解了就是一顿狂虐。 第29章 平凡可贵,贵中见真 http://.biquxs.info/

她和萧选不咸不淡地寒暄了两句,然后继续往图书馆走,秋风一过,扫得她脸上干疼。萧选突然叫住她:“宁之一,不懂得珍惜的人记挂着也没意义,伤害你的人更应该就此以死刑论处。沉湎过去只能让人永远身陷桎梏,你必须向前看。” 宁之一心下一惊,她完全没想到,萧选会在她面前如此直白的说出这样的话。莫非自己此刻的失落摆在了脸上?还是他也看到了程悬的官宣消息?眼前人如玉琢而出,好看得晃眼,再加上这一腔冷静的劝言,越发不像个普通学生。 她也一本正经地答道:“知道。你看着吧,我将来说不定比你还牛逼呢!” 萧选没想到她这么坦然,愣了一会儿重新摸起树皮:“那就好,我等着。” 宁之一疾步进入图书馆,大纲拟写了一个周,涂涂改改又磨蹭了三天,如今终于要结尾了。她的故事如一幅长画刚刚起笔,泼墨多少,分布几处正欲细细铺来。 每天生活单调乏味,甚至还有点心酸疲累。但宁之一有着自己的梦想,虽苦尤甜。与此同时,侍卿卿也开始计划着她支教的事。她们已经都拿到教师资格证,已经具有可以任职的资格。她走了几个办公室询问了老师,现在又跑去问晋文朗有关事宜了。 宁之一无法理解,大家都是大学生,晋文朗虽然是主席,但他对支教的事一定也是一窍不通的。 侍卿卿属于病急乱投医。且动机不纯的病急乱投医。因为她对晋文朗的信任崇拜程度,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宁之一咬着笔头,等侍卿卿火急火燎地回到宿舍,就凉嗖嗖问道:“怎么?我们大主席有没有替你详细解答支教的一系列事宜啊?” 侍卿卿显然没有意识到她其中晦暗不明的意有所指,没头没脑地实在道:“没有,我觉得他似乎没有这方面经验。” 废话。谁有这方面经验? 宁之一觉得她无甚趣味,便收起自己那一腔蓬勃的八卦欲,正色道:“反正还有一个多月才放寒假,不急啦。” “不行。我现在就要打点好一切,地点我已经选了,在贵州瑶山。”侍卿卿往宁之一床上一坐,从包里掏出一堆刚打印好的资料。 里面是各种证件以及瑶山的概况。宁之一一页页翻过,看完瑶山的概况后,叹了一声:“这地方还要什么手续和资格证,能有人去估计就不错了。” 侍卿卿说:“好像确实是太贫困了,但是我既然选择支教,就不怕苦的。” 宁之一心里被狠狠动摇一番,默默给侍卿卿竖了个大拇指。又仔细看了一遍资料,摁下了心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她被自己一瞬间的脑热折磨得有些难受,刻意顾左右而言他道:“马上就是平安夜了,珍惜着吧,你以后要是都在大山坳坳里,就过不了洋节了。” “这不还早呢吗?才十二月初,而且平安夜圣诞节啥的咱们这种单身狗有过的意义吗?浮躁!不如去山里修行。”侍卿卿瞪她一眼,把资料往包里一塞,又开始煲剧。 宁之一不理解,为什么她明明有着支教这么远大的志向,但平日却表现得最普通最平凡。像个中二不知事的二楞青,煲剧看电影喝奶茶,谁能想到她这个寒假就要去那远山僻壤里支教,过那自己都不敢想象的苦日子呢? 第30章 故人既去,休再回头 http://.biquxs.info/

虽说着还早。但实打实地过起日子来,还真不慢。 宁之一自己也没感觉,一天天这么上课码字,一天天看着叶子凋零,这天本该如往常一样,但她一出门却是迎来了劈头盖脸一阵大雪。 彻骨的冷在视觉冲击之后袭来。宁之一连忙退回去,加了条秋裤。她一向以穿秋裤为耻,但是今天此时,骚不动了。 可能年纪大了,也可能于风度这方面不甚在乎了。 侍卿卿鄙夷道:“没出息。” 那是,我现在养生,我惜命。宁之一把那棉秋裤套上腿,嘴里哼唧道:“美人你在寒风中形销骨立,美人你似玉似雪冰冷堆积。” 美人,你大冬天不穿秋裤,冻不死你! 宁之一颇有风度得为侍卿卿撑起一把伞,大雪里头深一脚浅一脚两个人都冻得哆嗦。她看着这一个个脚印,突然道:“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到时候咱们出去high啊。好久不出去玩了,咱吃顿火锅吧。” 侍卿卿一听火锅,两眼里立刻放出光:“好啊!我爱火锅。” 下课后两人又约了胡月儿唐言两个,计划着该怎么庆祝自己为数不多的大学圣诞。宁之一和她们合计好,默默走到窗口。以往两年程悬都会从武汉过来,两人过一个急忙但幸福的圣诞或者元旦,但是今年不同。 宁之一第一次单身面对这种属于天下有情人的节日。 程悬当初高考考得还不如宁之一,只能远走他乡去武汉读一个普通二本。此刻宁之一对着窗看雪,想起以前程悬从武汉风尘仆仆得一路过来,然后在车站跟自己来一个大大的拥抱的样子。 和所有甜蜜的异地恋一样,万千想念凝聚在一起然后在见面的瞬间如洪水决堤,涕泪横流。 去年的圣诞,他还做了一本手工相册,揣在书包里颠了一路,到南京的时候连木质壳子都坏了。 宁之一记得他们俩吃了一顿火锅,然后在南京街头的大路上走。大雪纷飞,太冷了,外面人很少,只有昏黄的路灯在尽忠职守。那些汽车上全都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棉雪。宁之一和程悬就一人隔着一辆车,在人家车前用手指头划雪:“之之爱悬儿。”“悬儿爱之之。”,画各种各样的爱心,画彼此名字的缩写。 画了一路一辆车也不得幸免,宁之一和程悬的手指头都被雪冻成了隐隐有些发烫的红萝卜,然后程悬在街道尽头突然转身把她抱起来,冰块一样的鼻子抵在她同样已经没有知觉的脸上,唯有嘴里有几分热气出来,他说:“之之,大二了,我们大学一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那时候有多好呢?武汉到南京那么远的距离,似乎也抵不过一句“我好想你。” 然而人总是会变。 不仅程悬。 他背叛了她,他离开了他们用心血保护的爱,而宁之一也已经不再和当初一样了。她会怨恨,会心死,到如今,再想到程悬,她也快无感了。当然自己也分不清是无感还是无奈。反正结果一样,回不去,人也不愿归。 她把窗帘拉起来,这一场雪,和当初一样的窸窸窣窣,不久就会越来越厚。 但其实早不同了。 第31章 平安果至,圣诞降临 http://.biquxs.info/

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一直累到圣诞节。外面天寒地冻的已经不适合外出,宁之一天天除了上课就是宿舍,连图书馆都不太跑了。她的小说写到五万字左右,遇到了瓶颈,索性就先放下了。灵感来源于生活,她决定且行且看,为自己的内容增添一点实质性的生活经验。 侍卿卿坐在她那张垫了绒的凳子上,看了一眼美团订座,对宁之一苦笑:“本来以为这个天这么冷没什么人敢出去吃饭了,结果看了几家火锅店,家家爆满是几个意思?” 宁之一不假思索:“虐狗的意思。” 唐言坐在她的床上,手里抱着个电水捂道:“我可是为了你们才没跟张天出去吃饭。不然我也将是今夜虐狗大队的一员猛将。” 侍卿卿满脸怨愤:“女人,你不要嘚瑟。你现在就是想出去虐狗也没人拦你。前提是你要订得到位子。” 宁之一敷衍得劝架道:“别吵别吵,今天平安夜,同志们吃苹果吗?我现在天猫超市下单还来得及。” “谁要你的?吃了你的还得回给你,一个苹果十块钱我烧得慌吗?”侍卿卿头也不抬,手上依然疯狂搜索有没有漏网之鱼的火锅店,说完似乎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对了,你不是编辑部部长吗,应该不缺人送苹果吧,那个晋文朗也会送你吧?” 宁之一没料到她会突然想起学生会还有晋文朗,一时间不知道该答什么,论理说学弟学妹们肯定会送的,毕竟隔了一辈。但是晋文朗,她想了想,不知如何。她跟晋文朗关系确实不错,但平安夜送苹果这种暧昧行为彼此从没做过。因此宁之一完全没想到。她都没想到,怎么侍卿卿这个大老粗倒想到了呢? 空气里弥漫开一阵轻微的八卦气味。可还没散开多久,就被尖酸的唐言打乱,她好像总是对宁之一有意见,忍不住剐蹭道:“大部长这么受人欢迎,我看不止晋主席要送苹果,隔壁b大学霸说不定也要巴巴地来排队呢!” 宁之一习惯性白她一眼:“快住嘴吧,毒蛇女。”她跟唐言现在已经达成了一种不言而喻的平衡,虽然彼此都不太喜欢,但面子上还算过得去。 “呀——”此时侍卿卿突然叫起来,“找到了,新城市还有家没满的火锅店。我定座啦?” 果然吃货牛逼,只要想找,没有找不到的地方。宁之一唐言,还有那边戴着耳机一直装死看小说的胡月儿几乎异口同声:“好啊。” 火锅面前,统一战线。不分彼此,快乐完事儿! 这一天只有上午两节课。宁之一下课就收到了好几个苹果,有部门学弟学妹们的,也有班上为数不多的几个男同学的,宁之一简直受宠若惊,顶着一群女生或艳羡或不屑的目光把那些苹果带回宿舍,彼此换了个包装,然后二手送给部门萌新们。侍卿卿嘴一瘪嘲讽:“你这大部长穷扣扣的,自己买几个回来能怎么的?非要这么猥琐。” 宁之一颇有微词:“你不懂,这叫环保节俭。”依然是唐言凉飕飕道:“卿卿,人家有花容月貌,哪怕扔个烂苹果出去都有人抢着捡。” 她这阴阳怪气的调子听得宁之一想把苹果砸她头上:“你能不能正常点。” “对不起,不能。”唐言照镜子,油盐不进。 什么人啊这是!宁之一手里忙着狸猫换太子,包装都来不及,也无心跟她拌嘴,否则简直要和她唇枪舌战个几百回不带歇的。 第32章 卿卿有意,暗许芳心 http://.biquxs.info/

晚间四人都把自己包成一个饺子一样往新城市走。宁之一帽子手套围巾一件不落,外面还在下雪。她和侍卿卿轮流撑一把伞,唐言刚刚拿到了张天送过来的苹果和暖宝宝,嘚瑟上了天,正在和胡月儿普及他们俩的恋爱史。 新城市离学校不远,走着还方便,虽然有点冷但时间一长冻习惯了也就还好。侍卿卿突然问道:“怎么晋文朗没给你送苹果?” 这一问,宁之一终于重视了这个问题。前几次侍卿卿对晋文朗表现出来的特殊关切总是隐隐约约不甚真切,且总有人在旁边张牙舞爪引水东流。现下只剩她和侍卿卿在伞下,她明显意识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情愫其实已经酝酿很久。 宁之一不再刻意玩笑,正经答道:“晋文朗跟我就是普通朋友,算细了应该还有上下级关系,就跟我们部门学弟学妹和我的关系一样,我都没给他送,他怎么可能反过来送给我呢?” “这样啊,我以为你们俩关系很好。”侍卿卿明显松下一口气的表现让宁之一更加敏感起来,她举着伞的手不动声色地晃了晃,然后强装无所谓道:“也不算特别好啦,晋文朗就是个中二弱智脑,但人品不错,对大家都很好。” 侍卿卿默默点头,宁之一从这微小的动作里看出了一瞬的娇羞来。这是什么姿态?!侍卿卿也有娇羞的时候吗?太诡异了,宁之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先入为主的嫌疑,接下来的几句话总觉得侍卿卿似乎有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苍天在上,侍卿卿这种万年单身狗,一向管你外头花飞蝶舞我自己岿然不动的佛系女子,竟然也有芳心暗许的一天? 可见这感情一事是多么的诡异。 宁之一扭头看了一眼唐言和胡月儿,她们依然投入得很。她将伞往下放了一点,挡住两人的脸,然后侧首小心问道:“你只看帅哥不动心的原则呢?” “……我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你看出来了?”侍卿卿没料到宁之一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有一点尴尬。 “你今天要是不问我估计还想不起来。” 侍卿卿心一横,又仗着和宁之一关系很好,于是也不藏着:“我就是觉得他还不错,人靠谱又挺可爱的。” 宁之一伞一晃,抖落一片雪:“他人是不错,而且单身。”她特地加重了“单身”两个字,侍卿卿这厚脸皮听了也忍不住脸上浮起一片薄云,伸手推了宁之一一把。 路灯昏黄,路上人很少但车很多,上面都覆了挺厚一层雪。走着走着宁之一突然像被什么扎到了眼,低头匆匆越过。眉眼间聚拢起一片愁。原来那几辆车上被好事者就着雪写下了几句露骨的真心。雪很快就遮盖了原来的痕迹,但仍然不难看出先前有两个情侣在这里写了“xxx我爱你”之类的话。 言者无意,看者有心。宁之一冷不防被戳中了伤心事,一时间竟缓不过来,像有雪压在心头,又像那露骨的情话是在凌迟着自己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登时没了赏雪的闲情逸致,她催促着,一行人也就快速走到火锅店,店里早已人满为患,宁之一不禁庆幸提前定了座。 第33章 心醉不醒,此夜难为情 http://.biquxs.info/

四个人心照不宣地点了全辣锅,胡吃海喝了好一阵侍卿卿突然起了喝酒的头。宁之一本着不安全的旗号推脱了一阵,但抗不过她们三个盛情邀请,说平安夜人多,出不了什么事,而且就喝一点,绝不喝醉。 宁之一心里原本就有那么一点感时伤怀的酸楚,自己又不禁劝,推脱个三回,也就喝起来。当然她要是知道自己喝醉了都干了些什么,估计这辈子不会再上侍卿卿的当。 这次喝酒感觉和上次聚餐不同,她们四个人边吃边笑边喝,气氛比上次还好。宁之一越喝越上头,左手拿了根串儿,右手一杯酒下肚,打一个饱嗝儿,磕磕巴巴道对着门外喊:“真爽,悬儿,你今天有没有出去吃火锅啊?” 侍卿卿也不是什么好酒量,见宁之一发疯,自己也跟着来,嘴里没了谱:“他吃什么火锅啊,他估计跟小贱人烛光晚餐了吧。” 宁之一茫然抬头:“小贱人?小贱人是谁啊?” “沈温和啊。”侍卿卿灌了一口酒,不以为意。虽然宁之一失恋的具体原因从来没有和侍卿卿提及,但她多少听到过宁之一打电话和程悬吵架时的核心人物沈温和。 宁之一醉醺醺的脑袋仿佛有千斤重,她放下串儿拍了一下脑门,然后心头似乎慢过一阵不明所以的痛,她闷闷道:“不要骂人。她只是悬儿喜欢的人,如果因为悬儿喜欢她就骂她,那我不就成了蛇蝎心肠的怨毒老妈子吗。” 侍卿卿哈哈笑起来:“之之你平时可没那么傻白甜啊。你上次还骂程悬渣男来着,转眼就忘啦。” 宁之一脸闷得通红:“没办法呀,我喜欢他。”她转眼看胡月儿,她和唐言两个人玩起了剪刀石头布,不管谁赢了都要发疯般狂笑一番,自己也动了心,摇摇晃晃对侍卿卿道:“卿卿,我们也玩石头剪刀布吧。” 侍卿卿即使已经醉了,但是依然能保持着她最后的一丝清醒和原则,她摆摆手:“姑奶奶,不玩,太丢人了。” 火锅店热气沸腾,锅里身边都往外冒着蒸腾的热气,宁之一越吃越闷,又对石头剪刀布有一种几乎执着的念头。她小和尚念经般:“我就是想玩石头剪刀布。” 四个人醉得深深浅浅,宁之一虽然还能正常说话吃饭,但明显已经突然变成了小萝莉,心智三岁不能再多。胡月儿跟唐言已经划拳划得杠上了几乎快打起来。侍卿卿顶着酸疼的脑袋,扯着自己最后几分清明的心绪,飞速打了张天的电话。她让张天来吧唐言和胡月儿带回去,自己则准备带着宁之一回去。 张天不愧是国民好男友,办事效率极高,几乎立马赶来抱走了已经喝成烂泥的唐言,还颇具风度得将胡月儿安置到出租车后排。侍卿卿安排好一系列事情又结了账,自己已经清醒了几分。再陡然从火锅店温暖的环境中出来,顷刻被冻得魂飞天外,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可宁之一却像喝了假酒一般,被这钻心彻骨的寒风一吹,依然念叨着:“我们来石头剪刀布吧。”苍天啊,再不能让她喝酒了,侍卿卿在内心咆哮了一阵。但转眼看宁之一,她穿着羽绒服蜷着手闷着头自言自语,侍卿卿突然觉得她喝醉了其实不算闹腾,甚至有点傻乎乎的可爱。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校门口,她悲催的发现,宁之一酒量浅就算了,醉得还很别致,简直越来越醉,起先念叨着要石头剪刀布,现在又总有一声没一声地喊着程悬。 她本以为宁之一和程悬分手已久,她也很久未曾表现出对那段感情的怀念。今夜一看,她其实还没走出来。 相知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程悬此刻想必怀抱美人,早不会想起宁之一了吧。 真是不公平啊。 第34章 寒风凛冽,学霸在等 http://.biquxs.info/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学校门口,侍卿卿松了口气,夜色中路灯下的雪越发柔美,侍卿卿突然看到校门口的石头边突然走出一个人影。 逆着光帅气逼人。侍卿卿在心里转了有八千个弯弯,匪夷所思地想,见鬼吗?这不是那个傲娇b大学霸吗。她低头看一眼手机,十点了。这个点儿,学校门口,朝这边走,总不会是找我吧?她连忙按下自己危险的想法,装作不在意地往前走。 正在三人即将擦肩时,萧选停下来,脸色柔和得朝侍卿卿打了个招呼。虽然没什么表情变化,但侍卿卿莫名觉得他似乎还挺有礼貌的。可能有的人与生俱来有一种彬彬有礼的好气质。 萧选停在三岁的宁之一面前。侍卿卿这才发现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手指动作有些僵硬。 这样的天在外面等,侍卿卿突然联觉一样感同身受地哆嗦出了一个喷嚏。 萧选僵硬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透明精致的水晶盒,里面似有五彩琉璃闪光,透着水晶外壳在这夜色里绚烂夺目,像星空月色,非人间该有。侍卿卿再一看,那五色流转的精美盒子里,悬停着一只完整打开,姿态轻盈的美丽凤尾蝶。凤蝶只腿脚处用尖细的针固定了,更显细致绝妙。 大家都是搞生物的,侍卿卿乍一看虽然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但就大小颜色来看,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珍惜物种。而且被他这么一做一装,实在是美得叫人一刻也移不开眼睛。 侍卿卿忍不住想替宁之一说一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这是什么神仙浪漫。她觉得自己虽然对晋文朗有好感,但是也不得不为眼前这情形无言绝倒。 萧选对着宁之一道:“诺,上次出去野外实习抓的,我记得你也是学生物的。送只给你看看。” 侍卿卿再次绝倒,这是在研究生物吗?你哄一个醉鬼还行,但是你当我死的吗? 三岁宁之一好奇宝宝般接过来,倒是没有当场砸掉,左右晃荡了一下,五色光华流转着划过夜色,侍卿卿连忙抢过来放进宁之一背后的包里:“之之咱们回去在玩。别在外面弄坏了。” 宁之一听话地点点头,可是下一秒,谁也没料到的一幕发生了。宁之一突然转身像萧选靠近了一步,然后一把抱住眼前同样愣得云里雾里的萧选,扶着他的肩膀,垫脚就亲了上去。 这是什么情况?! 草草草。侍卿卿心里一万只曹尼玛奔过,但是场面太惊心动魄,她不知道该干什么,看什么,说什么,甚至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身体力行了一回正人君子的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侍卿卿再抬首,见萧选仿佛被调戏的良家妇女,呆在了现场。不过无措也只是一瞬间,他立刻推开宁之一:“你喝酒了?” 侍卿卿心道……她不仅喝了,还喝的假酒,不然她能亲你? 也许是被冻得太久,已经失去了敏感的嗅觉,萧选一开始并没有闻到两个人身上冲天的酒气。 他皱起眉,本就穿着黑色,此刻平添戾气,侍卿卿吓了一跳,觉得这人恐怖得很。可正在此时,宁之一说话了,不说还好,一说侍卿卿恨不得把她扔到海里去跟自己瞥清关系。宁之一道:“我想玩石头剪刀布。” 萧选:“……” 他估摸着还沉浸在方才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当中,胸口起伏有一些剧烈,他用一种几乎冰冷的语气质问侍卿卿:“她喝了多少?” 侍卿卿连忙道:“也不是很多……” 那边宁之一又开始说话,侍卿卿提着心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见她薄唇微张又合,似乎脑子里在打架,矛盾与纠结直接表现在脸上,良久才酝酿出那几个字:“程悬,我想你。”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侍卿卿这一瞬间仿佛看到萧选的脸色刷一下苍白起来,眸中有星辰陨落,暗沉沉得泛着叫人不敢直视的寒冷。 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如此刻,与萧选身边的气压比起来,又算什么? 他后退了一步,漠然对侍卿卿道:“把她带回去吧,别告诉她今晚的事。你们拿过蝴蝶就走了,只是这样。” 侍卿卿听出这话里的无限落寞,心生凄凉,叹了一口气:“嗯嗯,你也快回去吧。太冷了。” 第35章 圣诞醉歌 http://.biquxs.info/

月色与雪色之间。萧选单薄的身影看的侍卿卿起了几分怜人怜己的同病相怜之感。 她想起晋文朗,一瞬间的晃神,又想起他对宁之一笑得开怀的脸,心像被小针扎了一下。她有时候是真的很羡慕宁之一,羡慕她长得好看,羡慕她有能力有魄力,羡慕她有一身的特长,羡慕她总有人守护。 她像个困顿的小兽,有些恼怒得陷入迷茫和无奈之中。 又有雪零零落落地掉下来,侍卿卿回过神,连忙对宁之一道:“之之我们快走,又下雪了。” 宁之一乖巧道:“好的卿卿。” 这人乖巧得仿佛刚刚当众调戏良家妇男的人不是她。 混乱寒冷凄凉惘然的夜。四个人终于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在门禁前回到了宿舍。 平安夜。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心如止水,有人心如枯木,有人春色满园,有人寥落寒冬。 如果一颗平安果真能保人平安长遂,那世上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糟心事儿了呢? 怎么可能呢,凛冬面前,春风还得待来年。冰雪天地,只能修一场冷心绝情的苦涩无边。 醉酒的人能暂时忘却烦恼欢然住进心里屏蔽外界的伊甸园,可一醒来,还是一枕黄粱空梦一场。 宁之一头都快炸了。 她醒来是在半夜,带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抽搐和头重脚轻。宿舍其他三个人睡得死沉,不知道谁在打呼噜谁在磨牙,反正各种声音都有。 她拍了拍自己沉重的脑袋,蹑手蹑脚去上了个厕所。神思渐渐归位,但胃里从内而外烧的难受。她上一次喝醉是一觉睡到天亮,没这么难受。此刻半夜醒了,所有酒后的折磨全都袭来,苦不堪言。 她坐在床上思考人生。手里捧了一杯热水顺气,也解自己酒后头晕。目光漫无目的的扫过床头,突然看见书包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亮,她来了兴致,放下杯子抽出半身把书包扯过来。 拉链一开一时间五色华光尽显。 宁之一心下大奇,可大家都睡了她不能太放肆得掏出来观赏,只能将头往书包里一伸,尽量遮住光,像个黑袋子套头的小贼,又像只千年老乌龟。 宁之一勉强看到是一个不知是水晶还是琉璃制的盒子,里面还固定了一只蝴蝶,不知是凤蝶还是闪蝶。五彩流转时强时弱,她判断可能是太阳能供电,现在快没电了。 这是哪里来的?她把头拔出来,深吸一口气,仔细回想回宿舍前发生的事,可她这人只要一醉就会断片,上次是,这次依然。她想得头都快炸成一个开花的鞭炮场,可依然毫无头绪。 实在想不出,她只能叹口气,暗恨自己胡吃海喝得瞎来。但那蝴蝶和盒子都实在太漂亮,她又忍不住把头伸进去研究了一会儿,想着明天问一问侍卿卿,估计就知道是谁给的了。 头还是晕得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醉着还是醒着,搞不好明天早上起来,连半夜看到了一个发光漂亮盒子都不记得了。 欲哭却无泪,苍天饶过谁。 宁之一拉好书包重新钻到被子里。 隔壁不知道哪个宿舍还在放小铃铛的圣诞歌,那旋律洗脑狂魔一般钻进宁之一的耳朵,啃咬着她混乱的脑神经,成功得唱响了她后半夜半睡半醒的梦。 第36章 光明女神蝶 http://.biquxs.info/

天大亮。宁之一一脸沉痛地换下了一堆衣服和床单,在冲天的酒气里辗转几番,越发觉得酒这个东西不能碰。 与此同时侍卿卿也已经洗完澡出来,毛巾裹着头,满脸疲惫颓唐:“之之,咱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好不好,我好累。” 宁之一虽然心中与她同想,但总觉得她的累和自己的不一样,而且自己总是喝断片,想必劳累她很多,于是颇自责地问:“怎么了?” 侍卿卿端了一派欠揍的欲言又止,将宁之一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咂嘴涩涩道:“不好说。” ??? 宁之一:“我到底干了什么啊?” 侍卿卿毛巾一拆,甩了甩头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拿了b大主席的蝴蝶。” 哦,原来那个蝴蝶是萧选的。 什么?!萧选的! 宁之一大脑飞速运转,一时间无数个场景里无数个萧选诡异地重合起来,像一幅会流动的画,她汗颜道:“怎么回事啊?” 侍卿卿呛白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我带着你往学校走,正好遇到了他。” 宁之一:“这么冷在外面,他有病?” 昨天是这几天来最冷的一天,出去呼口气都能冻出冰碴子来,本身她们几个出去已经是非人类式的自残行为,没想到萧选居然也有这种爱好,学霸可真是优秀得让人无法理解。 侍卿卿继续说道:“你那包里的蝴蝶就是他给你的,当时还差点给摔了。得亏我眼疾手快,救稀世珍宝于瞬间,否则你今天估计就看不到了。” 宁之一尴尬的笑笑,觉得自己昨晚想必又是狠丢了一回人,但还是怕有更过分的事,于是提心问道:“这也还好,我没干别的了吧?” 侍卿卿叹了口气:“没了。”心里却道,哪里还好,你要是知道你昨天强吻了学霸,你就不觉得好了。可惜这种事情说了也没什么意义,徒增尴尬而已,况且她答应了萧选,现下也不方便多言。 宁之一却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她几乎已经习惯了在萧选面前丢人,此刻早已经没有当初那么难堪。反倒淡然一笑:“不知道他这个圣诞节怎么过,”然后掏出书包里的盒子,放在手里玩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做个这个给我。” 蝴蝶展翅美如画,蓝色的翅膀上分布着均匀白色闪光星点,通体色彩渐变着向外延伸,如大海似波纹荡开轻缓的浪潮,翅尖暗沉黑色,下翅尾部又泛着点金光,整体温柔中有隐秘的深沉。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高贵冷艳,清丽色绝。 侍卿卿目光落在盒子上,提醒道:“快查查是什么品种。” 宁之一连忙拍了个照,可还没来得及搜,从床头诈尸般坐起来的唐言突然尖叫一声,口吐芬芳:“卧槽!这不是上次老师讲的那个光明女神蝶吗?” 这下好,不用查了。不过宁之一却懵了,她平时不好好听课,但唐言一向认真,沿袭着自己小学的习惯,老师哪怕放个屁也要给好好记下来毕恭毕敬地消化掉。 宁之一茫然:“光明女神?这么中二的吗?” 唐言难以置信:“你自己搜搜看吧,脑残。” 宁之一闻言往百度里输入词条“光明女神蝶”。 第37章 光明女神蝶(2) http://.biquxs.info/

百度百科界面。 光明女神蝶。 海伦娜闪蝶、蓝色多瑙河蝶 拉丁学名:xxxxxx 类属:昆虫纲→有翅亚纲→鳞翅目→闪蝶科→闪蝶属。 特征:这种蝴蝶产于巴西、秘鲁等国,数量极少,十分珍贵,美丽而梦幻般的蝴蝶,整个翅面犹如蔚蓝的大海上涌起朵朵白色的浪花,其颜色及花纹非常壮观,被誉为世界上最美丽的蝴蝶,不仅体态婀娜,展翅如孔雀开屏,而且蝶翅还会发光变色,时而深蓝,时而湛蓝,时而浅蓝,双翅上的白色纹脉就像镶嵌上去的珠宝,光彩熠熠,十分迷人。光明女神蝶中翼都有白色花纹,这是高贵的象征。 宁之一看完,更懵了。百度百科上给的图片,没有她这只大,也没那么好看。此刻实物托在手里,她简直像托了个烫手山芋。 脑子里有千万个念头。漂亮,这蝴蝶真的太漂亮。萧选去了巴西或者秘鲁?这个好看珍贵的蝴蝶送给我?他为什么要选这只送给我? 宁之一虽然平时颇自恋,但是关键时刻,得到一只珍贵的光明女神蝶,她却没有恬不知耻得认为是自己把萧选迷倒了以至于他送上一只这么美的蝴蝶,名字还叫光明女神! 她诚惶诚恐得把百度百科给侍卿卿看,自己则拿着那炫目的光明女神蝶,左看右看思索是该供起来还是直接还回去。 侍卿卿扫了一眼,眼睛往上翻强装镇定:“也没什么,不过还好昨天你没给砸了。” 宁之一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萧选为什么要送这么好的东西给她,她发了条微信给萧选,问道:“你怎么把这么珍贵的蝴蝶送我了?” 对方两分钟后回道:“朋友送的,不喜欢,恰好遇到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萧选虽然只说了几个字,但宁之一似乎可以隔着手机屏幕都感受到彻骨冷意。她抬头确认了一眼空调是运作着的,心里又咕哝道,这萧选还真是阴晴不定。上次见面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送了只蝴蝶,自己还没来得及道谢,他就又一副爱答不理的做派。 这态度搞得她现在连还回去的想法都没了,人家只是不喜欢随便塞给了自己,不管遇到谁都会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 她对着那几个字不知该说什么,皱眉酝酿了半天最后只打了一句“谢谢啦,很好看。” 然后萧选回道:“嗯”。 论学霸之怎样惜字如金。 反正这种单回一个“嗯”字的行为,宁之一是做不出来的,她无论跟谁聊天,但凡不是对这个人讨厌至极,总会用“嗯嗯”“好的”“知道啦”这些亲切一点的叠词结尾。 单用一个字,真的显得你很拽,很讨厌,很不耐烦一个人。宁之一无语,她尽力替臭拽的萧选说了几句话,劝服自己学霸都是这样的。 眼前绝美的蝴蝶还在手上,静止傲然的身姿真的像个灭世而生的女神。她无奈地想,就算是萧选不想要扔给自己的,也不能抹灭它真是个绝色的事实。 宁之一把光明女神放到桌子最上方,瞬间觉得蓬荜生辉这个词竟不是古人胡乱溜须拍马搞出来的。 实在太漂亮了。 愿光明女神保佑我,哪怕未来艰涩难行,请一定给我留一片光明。 她居然还鬼使神差得许了个愿。 第38章 玉琢方成器 http://.biquxs.info/

圣诞节的氛围笼罩了整个南京城。 从满城的悬铃木到路边的积雪都泛着即将放假的欢快色彩。大街上的圣诞树上挂着五彩的小铃铛,可怜可爱。 宁之一昨晚出去浪了个头晕胃痛,此刻安分得很。思索着即将放寒假,自己手头的学业要加紧,上次停了的小说也要思索着再起笔了。 她几乎每天都要写一两千字练练笔,对自己要求又很高,总觉得言有尽意难穷。再看之前遇到瓶颈的小说,越来越不顺眼。 不仅卡文卡得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而且很多地方显得非常生涩刻意,语言文笔到位,情感人心不足。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生活经验不够。经历得太少,对于情感和更多别人的故事无法感同身受,又怎能用动人的笔触写出那些情动至极的色彩和那些生死别离的壮丽来。 强行脑补,未免空洞瑟索,乏善可陈。 宁之一一时间觉得自己遇到了真正的大难。这难并不是无人承认无人欣赏的状态难,而是属于自己水平受限不能更上一层楼的心里难。前者她一直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努力只要够好,哪怕孤芳自赏,亦有无限自信和趣味。 但后者不一样。那种能力有限的力所难及,实在不是滋味。就算想努力也没有方向,这感觉好比你爱上了一个人,可是想尽办法和手段却不能让他爱上你的感觉。束手无策,进退维谷。 缺乏对于生活的认知,总不能过个三五十年再来写吧,到时候感悟是有了,可半身都进棺材了。 宁之一咬着牙,烦躁至极。她漫无目的地扫过正在忙七忙八的侍卿卿,上次偶然抬头的一腔热血又恰到好处地冒起来。 她突然道:“卿卿,要不这个寒假我跟你去贵州吧。” 侍卿卿的手几乎瞬间悬停在空中,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去贵州?姑奶奶这可不是去旅游的!” “我知道。我也不是大发慈悲突然变得跟你一样高尚,我有目的的。”宁之一觉得自己这么说似乎有点不是东西,但目前来看,确实是这个想法。 侍卿卿道:“你有什么目的?去修行?” 宁之一:“我吃过的苦太少了,和程悬分手算一次。但是还是觉得太浅薄,我想去山里看看,真正的难是什么样子。这样我也好有一点别的见识,我要写文章,没点生活体验写什么写。” 侍卿卿手终于放下了,鄙视道:“多说无益,你就是抖m。” “滚蛋,”宁之一笑道,“我说真的,我看你准备了那么久,多带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带个人当然没问题,别说带你一个,再带十个都没问题。只要你吃得消,支教可不是去旅游,那里很困难,无论是吃饭洗澡还是信号,都是你想象不到的可怕。”侍卿卿正色道。 “我就是要去吃吃苦,也看看别人口中的困难到底是怎样的。至于条件嘛,我本身也是农村出身,不至于娇滴滴到完全不能适应。”宁之一看着自己已经近乎报废的小说,坚定道。 侍卿卿始终有些半信半疑地犹豫,但是见她坚定,于是顺口提了一句:“听你这么一说,上次晋文朗也说要跟着我去贵州来着。” 宁之一:“……” 不会吧,晋文朗也要跟着去?!他什么想法啊! 心里跑完一阵不可思议的吐槽,宁之一诧异地问:“晋文朗可是咱们院不可多得的富二代,富贵日子过狠了,要去山区找虐吗?我怎么搞不懂他?” 第39章 怎甘心画地为牢 http://.biquxs.info/

侍卿卿懒懒地一笑:“果然你其实不了解他。我上次因为支教的事情去找过他,他很感兴趣。我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挺欣赏他的。” “感兴趣和真正做到是两码事。”宁之一鄙夷。 “那你不也是感兴趣吗?不然你会主动找我要去支教?” 宁之一突然无言反驳,她方才对于晋文朗没来由的不屑像皮球泄气,没了踪影。侍卿卿说得不错,她跟晋文朗都是感兴趣动机不纯,不是真正为了大山和孩子,既然都如此,那谁又比谁高贵呢。 侍卿卿又说道:“其实能多去几个实在太好了,那里真的很缺老师。当然如果晋文朗确定去,就最好再找一个男生,两个男生两个女生,方便一点。” 确实,如果只有晋文朗一个男生跟着她们两个女生去贵州,那想必有太多的不方便。但是除了晋文朗,还能再找谁呢? 宁之一脑子里突然不合时宜得闪现一个人冷峻不羁的脸,但想法还未成熟就立刻被她掐死娘胎中。 萧选不是师范的,而且高材生学霸,每天日理万机,富二代男神,怎么可能跟他们去山坳坳里头受罪。 算了算了。 宁之一默然,停顿半刻对侍卿卿道:“你确定一下,如果晋文朗要去,咱们就想办法动员其他人。如果晋文朗不去那就咱俩。” 侍卿卿点头赞成,继续扒拉手上的一堆资料。 宁之一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桌前,为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点了个赞,可此时桌上一张照片突然撞进视野。宁之一的笑容几乎一瞬间碎在了脸上,她冷冷地拿起照片,自言自语:“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那正是一张她和程悬的合照。当时在新城市的免费照片打印机里打出来的,照片上的男生和女生都还青涩未退,笑容甜得发腻。 打印纸很劣质,现在色彩鲜明的地方都已经开始泛黄,像在回忆一段落了灰进了墓的过往。 宁之一不由得想到上次程悬和沈温和官宣的消息,突然面露一丝阴鸷,单手折碎了那张合照,不留一丝余地地扔进垃圾桶。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会怨恨,一瞬间的恨意像毒蛇盘踞她的心头,吐露深黑色信子。侍卿卿察觉她的异样,关切道:“怎么了?” “没事,以前的一张合照,不知道怎么掉出来了。”垃圾桶里的照片已经成了几片废纸,她脑袋里突然蹦出“三月花”的劝诫:一个人,不能永远在胸中杨着一条毒蛇,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的园子里栽种荆棘。 宁之一连忙转醒过来,强行压下泛滥的恨毒,心道,看来这大山是更去不可了。自己因为程悬已经变得狭隘起来,再不出去,可能永远这样,看不见天光了。她可不要这样。 她立刻打了电话回去,想必劝说父母让自己去贵州折腾两个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寒假,伴着过年,谁家都团团圆圆的,甚至她自己都盼着这个年盼了好一段时间,这说不回了就不回了,对于她和爸妈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残忍举动。 电话一接通,是老爸的声音,他显然没料到宁之一非双休居然也能打电话回去,笑得大声。宁之一提心吊胆得寒暄一番,然后切入正题。“老爸我今年不回去过年了。跟同学一起去贵州支教。” 第40章 支教亲兵团 http://.biquxs.info/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问道:“非要寒假去吗?明年暑假时间不是更长?” 老爸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亲切地不像话,生生听得她一瞬间思念决堤。 宁之一心一软,但最终还是坚持道:“今年寒假学校多给了一个月的实习时间。而且明年大四了,估计没这么闲。” 老爸没来由的好说话,宁之一简直不敢相信,他说:“我挺赞成的,回头我帮你再问问你妈,她不肯我就帮你说说。” “支教是好事,我没想到我丫头这么有觉悟啊,就是有点苦,你自己可要担着喽。” 宁之一长吁一口气,觉得世间没有像自己老爸一样开明的爸爸了,要写文,他支持;要支教,他也支持。要是换了老妈,估计就是一堆数落,不做正经事,不看正经书,不干正经活。 她挂了电话心情转好,甚至对于自己即将去支教有点兴奋,于是哼起一首小曲儿,开始整理东西。 看到全程的侍卿卿无奈训斥:“支教!是支教!我看你越来越像去度假的,瞎激动什么,到了那里你就要哭了。” 切,小瞧人。宁之一不理她,继续唱歌,手上却鬼使神差地打开和萧选的聊天记录。上次的不欢而散戛然而止在那个“嗯”字上,她也不以为意。方才那个危险的念头此刻又抬起头来,她想了想还是问道:“寒假贵州山区志愿支教,你去吗?” 心里带了一点莫名的小紧张,正要揣测学霸的态度。 不过这次萧选几乎秒回:“山区支教?我没有教师资格证,也可以?” 咦,看起来他也不是很抗拒嘛,宁之一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然后转头问侍卿卿:“没有教资证可以去吗?” “可以。那里很缺人,”她不假思索,但说完又警惕道,“你不会又随便拉了人吧?” “萧选。学霸级人物,不会误人子弟的。”宁之一笑道。 侍卿卿张大嘴巴,眼神里看不懂是些什么东西,她半失声道:“你还敢找他?” “为什么不敢?”宁之一茫然。 她意识到自己失言,欲盖弥彰:“哈,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他上次那么拽你居然也不生气。” 宁之一疑惑:“有什么好生气的,学霸不都那样儿吗?倒是你怎么回事?” 侍卿卿:“哦,晋文朗说了,他去。” 教科书级别的顾左右而言他!宁之一更加奇怪:“你到底什么事儿瞒着我?” 可就在侍卿卿被逼问的时候,宁之一的手机突然响起来。钢琴曲的《thetruththatyouleaveme》缓缓流出,宁之一诧异萧选居然没有直接打微信电话。 “如果可以,我就去。”萧选的声音隔着无线有些飘乎乎的不真切,但非常好听。 宁之一笑着搬出侍卿卿的原话:“当然可以。但是山区很苦,支架不是去度假哦。” 萧选道:“放心,我顺道可以踩点标本。以前也去过偏远的地方,不至于不适应。”又是一个大写的动机不纯,学霸满心扑在他的生物研究上,装着一脑子的标本和珍奇物种,想必支教也是幌子。 侍卿卿侧耳偷听的脸色立马像吃了个烂柿子,满脸皱起来:“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不配当老师。你们的灵魂一点也不洁净,一点都没有人名教师的样子。” 萧选不能幸免地听到她做作的话剧腔,淡然道:“我本来就不是人民教师,我很自私的。” 学霸就是学霸,对自己定位稳准狠,还一点都不藏着掖着,甚至有几分拿出来显摆的意思。宁之一无语,陪了个半尴尬的笑,然后说了再见。 第41章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http://.biquxs.info/

决定很快落实。 忙完一个短暂刺激的期末考,宁之一跟侍卿卿就各收拾了一堆东西和晋文朗萧选他们在校门口集合。 另外附带了一个林文。 据说林文得知晋文朗要去贵州支教,跑去缠了他半天也要跟着去。 虽然宁之一和侍卿卿不太待见,但拂不过晋文朗的面子,只能接纳这个颇有些清高矫情的小学妹。 林文的东西格外多,宁之一忍不住问道:“你不是低血糖吗,身体不好没必要去受苦的。” 侍卿卿立刻意会,刻意咳嗽一声接住话茬:“我们要去的地方真的特别特别穷特别特别脏的。” 林文穿着名牌呢大衣的身体微微一颤,不屑道:“学姐们放心吧,晕倒了把荣誉拱手让人的情况不会有第二次的。” 唔,她果然还对联谊那晚的事故耿耿于怀。宁之一心道这人怎的这么小气,有些不爽,于是转向萧选,也学着林文那套不屑的语气:“学霸我们打车去吧,晋老妈子你看顾好学妹。行李也要帮忙提着点。” 这下轮到侍卿卿不爽,催促道:“快走快走,已经七点了,飞机虽然只要两个小时,但是到了贵阳还要坐火车转公交爬山的。一个个的别磨叽。” 一月初,雪已经停了一个周。机场航班恢复正常,宁之一完全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坐飞机居然是去贵州,而且是去支教。 她坐在机场等候室里,百无聊赖地问萧选:“萧学霸居然会去支教,想不到啊。” 萧选的手随意搭在腿上,黑裤子显得手格外白皙修长,他端凝着自己手上的机票,神色有些恍惚:“确实是第一次,不敢相信。” 宁之一:“我觉得你这个人明明是个学霸,但是有点木木的没生气,开心一点嘛。” 萧选目色深邃起来,整个人有一种不言而喻的严肃气场,他抬眼道:“我现在很开心。” 宁之一:“……” 简直无法交流,如果这种程度是开心,那萧选的情绪变化域也太小了吧。 五个人座位都靠在一起,侍卿卿一个人坐在宁之一前面。后面分别是宁之一旁边的萧选,再后排是林文和晋文朗。 侍卿卿一脸哀怨跟宁之一咬耳朵:“我真是烦死这个林文了。” 宁之一压下声音,鼻腔吐字般说:“淡定。她没你漂亮,她腿粗胸小脸大八字脚。” 旁边似乎有轻微低笑,宁之一转头看到嘴角微扬的萧选,觉得自己方才有点过分,于是赶紧装模作样地正襟危坐,换了个语气对侍卿卿道:“咳咳,咱们马上要起飞了,侍学姐好好闭目养神吧。” 南京到贵阳。 千山万水于空中不过两个半小时的航程时间。宁之一天生缺陷一般,晕机跟晕车一样凶残,临下飞机时终于没忍住,吐得稀里哗啦。好在飞机上服务到位,很快清理干净了,不然宁之一真觉得自己对不起萧选。 “前庭半规管过敏。”萧选没表现得太抗拒,很有礼貌,“我其实带了晕车药。” 宁之一吐完了神清气爽,但听他一番话忍不住要口吐芬芳,卧\/槽咧,你带了晕车药还能看着老子一路晕乎乎到吐? 友谊呢?善意呢?属于学霸的圣父光辉呢?简直没有人性啊! 萧选又说道:“你快起开一下,我左腿要麻了。” 宁之一又是一顿无语泪千行:“……” 原来自己晕晕乎乎得半个身体都靠在他身上,压了人家一路,刚刚的那点责备顷刻烟消云散,化成一抹微妙的尴尬。她连忙让开来,吞吞吐吐:“哈……那个……不好意思啊。” 宁之一心里狂吼,太难了我太难了。 萧选调整了一下坐姿,腿稍微偏了点方向,然后颇绅士道:“没事。” 说来也不怪宁之一,她看萧选那笔直弯折的长腿,觉得即使没有自己压在他身上半路的负累,就这逼仄的小空间,他一样会麻。 突然负罪感就减少了那么一点。 第42章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2) http://.biquxs.info/

而且宁之一还注意到一点,就是萧选这个人非常低调。 她高中就隐约知道萧选家里条件很不错,现在到了大学他虽然不需要家里的生活费,但随便一个项目的研究补助就几万,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堆出来的精致,可他却依然跟着侍卿卿定的经济舱。 带的行李里,除了生物研究专用的器具,他几乎只带了一点衣服和生活用品,简单到极致。 他甚至连给山区孩子的见面礼都没带。用别人看上去几乎不近人情的简单来彰显自己的原则。 他说:“我并不是去做慈善。无论教书还是科研,都是我想做的。但是馈赠和拯救不是。” 宁之一想着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神色严肃庄重不容置疑。心里顿生一点敬佩之意,萧选已经是这个年头为数不多的敢直言直语,不顾别人看法的人了。 谁能在支教路上说出我其实是出于很自私的目的才走上这条路呢?每个人都有强行美化自己的本能,在那种几乎崇高的付出面前,谁肯容忍自己的形象受到一点玷污?更多的人总归选择哪怕是自欺欺人,也要打肿脸充胖子吧。 他们的飞机在贵阳机场降落,五个人连忙又马不停蹄地赶上了提前定的火车票。 繁华和人烟渐渐落在身后。 绿皮车摇晃着驶进他们都未曾探知过的大山脚下,时间仿佛凝滞了一样,在这秀水青山附近流连。期间淋淋漓漓下了一场雨,好在贵州即便是在冬天,依然是满眼青碧,令人心旷神怡。 等到风停雨歇,车也到了站。按照原定计划,他们今天还要在乘三个多小时的公交车。 宁之一已经晕得快认不得家。哦不对,她作为一个路痴本生就认不得家。 但她没说话,那边林文大包小包的已经受不了了,她顶着一张白消了的脸,几欲来一个美人迎风倒。 侍卿卿忍了一路,终于找到机会,她大着嗓门道:“现在还没有进山,要是不行的赶紧回去,还来得及。我在这里啰嗦几句,要是各位到了山里娇滴滴的受不了,走不了山路吃不了糟糠吹不了寒风,那可没人有精力管你,更没有什么医院卫生所的能挂水买药。” 她说了一堆不解气,又机关枪一样道:“还有山里的孩子生活能力比我们都强,尽量不要出现孩子受得了你受不了的丢人现象。人家要的是支教老师,不是娇气的公主和贵公子。” 宁之一忍不住汗颜,她这不管三七二十一得把这里其他四个人都说了个遍,真不愧是没有人性的炮火筒子。 林文听完她一番话,脸色又白了几分,但是她没说什么,只柔弱得往晋文朗身后站了站。 晋文朗是个没脑子的老妈子,但也是个名副其实的热心市民。见林文那么娇弱惨白的样子,心下不忍,于是也不管侍卿卿才骂了一通,开口就问:“我们要不歇会儿?” 宁之一可以想见侍卿卿有多嫌恶这个小学妹,但此刻一直沉默在身边的萧选突然道:“别歇了吧,今天坐车到镇上,早点定个旅舍休息。明天还有大半天的山路要爬呢,在这里就停,太浪费时间了。” 侍卿卿立马投来热切的赞许目光:“学霸你跟我想到一块儿了。” 车站的风呼啸过一阵不分青红皂白的枯枝败叶,将几个站在路边的青年吹得脸有些发干。 宁之一连忙也顶着晕乎乎的脑袋附和:“是啊,我们还是加紧赶车吧。林文你要是吃不消,就吃点东西。带吃的了吗?没带学姐这里有。” 第43章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3) http://.biquxs.info/

“我带了。”林美人西施捧心般顺了顺气,然后回了宁之一侍卿卿一个哀怨的眼神。 商讨结果在此,晋文朗再怜惜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他已经多次劝诫林文,让她别跟过来。现在有什么吃不消的只能她自己担着,怪不了旁人。 车行半路又换了一班。直到天色渐晚,远处山顶压下来几片红云,他们才到了一个名字都不认得的小镇上。 刚下车,浸透白纸一样的夜色已经悄悄蔓延开来。 萧选去订了镇上唯一的一家青年旅社。其余几人到达现场,每个人都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才勉强接受了这种大通铺一般的旅舍。 它甚至根本就是个小平房,就三间旅舍,每间里面摆了三张上下铺的床。墙面涂了普通的白粉,但斑驳脱落严重。从这间旅舍就看得出来贵州常年潮湿,斑驳处和墙角处甚至在冬天也能生出一片油腻腻的青苔。 萧选定了两间,三个女生一间,他们两个男生另一间。 环境虽说不上脏乱差,但是已经足够让他们这些常年居于市中心的小白们望而却步。 太可怕了,说是人间炼狱过分,但绝对当得上荒芜凋敝,捉襟见肘。连萧选的眉头都锁起来了,这可是他自己定的。 依然是侍卿卿先打破沉寂,她咽了口口水,眼一闭心一横:“不管了咱们今天现在这里将就一下吧。顺便珍惜一下今晚的将就,以后到了山里,估计还没这里好。” 林文颤巍巍道:“山里还不如这里?” “很有可能。”萧选已经认命,背着包就进去。 接着宁之一晋文朗也放弃挣扎,两眼朝上一番,说进就进。 这厢几个人好不容易安置下来,吃了一顿半素不荤难以下咽的土豆丝和包菜炒鸡蛋。彼此都闷闷的有些压抑,便也没什么话,各自睡下。 夜间冷得彻骨,冻得宁之一萧索想起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她想狠狠地为杜甫大大的精神高歌一曲,自己则默默无闻地爬起来思考人生,余光一瞥发现身边的侍卿卿和林文都没睡。 “学姐怎么不睡?不是不怕环境差吗?”林文的声音细细的传过来。 宁之一突然有一种唐言在身侧的感觉,不过林文比起唐言之尖酸刻薄来,还缺点火候。 宁之一道:“太冷了,冻得慌。” 侍卿卿闷在被子里搭了句话:“真的冷,我特么要冻死了。” 正在此时外头突然想起敲门声,宁之一坐着离门最近,便挣扎着起来把那破烂不堪的门开下来,只见来人是萧选。 “走道”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小钨丝灯,灯泡里面已经沉积了一层黑色物质,暗沉诡异。 萧选塞给她一个热水袋。 手指碰上那一份温暖的时候宁之一觉得自己简直要化开来。风灯寥落寒风瑟瑟中,有那么一丝暖意,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她贪婪地捂了会儿手,随后又发现问题:“只有一个吗?” 萧选眼睑低垂,无端柔和:“我只找到一个,你要就你用。”他停顿了下,又说道:“不用就给她们。” 宁之一看他也冻得慌,连忙说道:“谢谢啦,你也快回去待着吧,外面太冷了。” 萧选“嗯”了一声,宁之一见他走,关了门开始思索这暖水袋应该怎么办。 太舒服了,手根本舍不得挪开。她挣扎了一会儿,才对侍卿卿和林文两个好奇宝宝说:“萧选找到一个热水袋,大家轮流捂会儿吧。” “恩人。”侍卿卿接过去。 随后是林文。 三个人轮流把那热水袋捂到没了温度,眼皮也终于累得抬不起来了。 第44章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4)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彻夜难眠的苦涩。柔弱一点如林文,已经开始嗅起鼻子,感冒了。从来到这里手机信号就已经差的离奇,萧选勉强记住了导航的路线,并且将它和镇上人口中形容的路线并成一体。一行人跟在他身后,心里稍安。 宁之一觉得自己能主动把萧选拉来实在太明智了,假如只有她跟侍卿卿两个人来,她不敢想象自己会走到哪里去。 萧选的学霸光环以及他本身沉默稳重的气质,非常轻松的赢得了大家的信任。 山路非常难走。山上不知道是刚刚下过雨还是昨天的雨迹未干,泥泞非常。他们找到一条盘山路,那路用一级一级大石头垒起来,坑坑洼洼的。好在贵州地处东亚大陆季风区,只有晚上冻得人怀疑人生,白天爬山费劲,也不算特别冷。 可这山实在太难爬,几个人走了有连续三个多小时,还没到目的地。宁之一看了看自己已经快报废的鞋,长叹一声:“同志们,如果我累死在这条山路上,请把我的血肉就埋在这大山里。好看着你们,给你们最灵性的祝福。” 侍卿卿喘着气,已经没有精力回怼,还是晋文朗和了一句:“谁埋谁谁看谁都还不一定呢。” 说话间萧选仿佛意识到大家都太累了,停顿了半刻,问道:“要休息吗?” 宁之一:“不用,学霸你野外实习是经常走这种山路吗,我怎么看你走了那么久还身姿矫健呢?” 萧选道:“也没那么夸张。” 宁之一看着这青山绿水,突然想起上回的光明女神蝶,于是好奇地问:“那个光明女神碟你为什么不要啊?你去过巴西或者秘鲁没有?” 这一问侍卿卿和萧选两个人的神色都诡异的扭曲起来。侍卿卿做贼心虚般开始了她招牌式的顾左右而言他:“之之你看再远一点的地方好像有瀑布。” 还没等宁之一反应,林文已经慢悠悠道:“那不是刚刚就看到了吗?” 这样一来宁之一更加觉得不对。然而此刻萧选的脸已经阴云密布,看得人没来由心里一惊。他沉沉道:“我去过秘鲁,不过那个蝴蝶只是偶然得到,我们标本室还有很多,不算什么。” 宁之一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自己那天还漏了什么事情不知道。但此时人多口杂也不好多问,只能一概而过,装作不太在意:“光明女神蝶都不算什么?好想去你们标本馆看看。” 晋文朗和林文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正要问,侍卿卿眼疾嘴快:“别问,问就是人家学霸随便扔了一只漂亮蝴蝶而已。不要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宁之一赞赏的看了侍卿卿一眼,觉得她居然能在晋文朗面前放的这么开,不愧为女中豪杰。 此时山间已经开始渐涨云烟,他们也已经过了最疲累的那个极限点,身体渐渐轻快起来。远处青山浸在缭乱腾然的雾气里,犹抱琵琶半遮面一样彰显着自然的魅力。宁之一偶然扭头活动筋骨,却突然撞见萧选深邃不明的目光。熟悉的尴尬漫开来,宁之一点头假笑。 萧选也没太在意,方才的情绪被他压下去,此刻声色平稳:“再走半个小时应该就能到了。” 第45章 刷新世界观 http://.biquxs.info/

果不其然,又婆婆妈妈地走了半个小时左右,他们看到了一块似有人居住的区域。 不远处地势稍低的地方有一片黑瓦,紧凑地聚集在一起。山路尽头有个小孩子站着,看到他们几个,连忙跳起来用他们虽然不懂但能意会的方言喊着:“来了来了。” 宁之一远远看着那个孩子,分不清是男是女,但勉强可以看出他穿着非常老旧的衣服,外衣不知道是棉质还是什么材料,杂乱得套在身上。裤子像一团团已经打结的棉球,一轮一轮摞成长米其林轮胎一样。 她瞬间有些窒息,方才的疲累烟消云散,小孩身后有个穿着还算正常的中年男人迎上来。 此人名叫李春良。是当地小学的校长。 李春良操一口塑料普通话简单地进行了自我介绍,然后把他们往村里的小学带。 几个人一路无言。那小孩子跟在他们身后也不说话,宁之一看他的脸脏兮兮的,头发杂乱,仍然辨不出男女。 长路漫漫,每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不知该说什么。倒是李春良热心,知道他们想什么,笑着打破僵局:“这地方是不是太恐怖了啊?你们还没看到学校没看到这里真正的生活条件咧,要提前做心理准备啦。” 宁之一道:“我们做了心理准备了,只是才到有点不适应。这个孩子是?”她看了看身边的小孩。 李春良伸出大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这娃子叫田敏芳,她老爹疯了,前年砍死了她妈,现在家里就一个老奶奶。我没事儿就带着她。” 宁之一不敢相信:“……什么?” 李春良也不管是不是当着孩子的面,就这么口无遮拦道:“她老爹是个神经病。也不晓得当初怎么讨到老婆还生下这么个小呆子的。” 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头堵住,宁之一看那孩子旁若无人地玩着自己的脏手,也不听李春良的话,好像世界与她无关一样。 她的手脏得不行,刚刚不知道摸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此刻又拿着一根野草一样的东西往嘴里塞。晋文朗连忙跑过来拉住,耐心道:“小朋友,脏手碰过的东西不能往嘴里放。” 可田敏芳眨巴着眼睛看他一眼,好像没听懂一样,抽出自己的手又伸进嘴里。 宁之一心里又是猛得一窒。田敏芳已经有六七岁的样子了,可是一点没有六七岁的心智。 教育资源的缺失,使这样大的孩子停留在了不该停留的接段。她不敢想象,如果一直没有人来,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如果整个村镇都是这样的状况。 他们该怎么办? 沉闷至极。 李春良带着他们到了一所小学。还好,并没有宁之一想象中那么差。但是也只比想象中好了一点。 学校不大,但设施还算齐全。墙皮虽然脱落,但有黑板。学校是一层水泥房,上面挂了几个手工红字牌子,分别写了“诚”“实”“善”“思”四个字。 可再往里看,宁之一又觉得自己估量失误了。里面是一块破油布拉起来的一方棚子,下面放了两张大灶锅。几张小凳子破桌子,和一堆摆放不整齐的铁盆铁碗。 萧选站在桌子旁边把那大铁盆拿起来,上面已经锈得不成样子。 李春良道:“这是孩子们吃饭的地方,有的孩子家里太远了,中午就不回去吃。你手上那个就是盛菜用的盆儿。” 宁之一看着这些带锈的锅碗瓢盆,一度想要干呕。 第46章 入住新房 http://.biquxs.info/

李春良又说道:“本来现在放寒假了,但是今年的支教老师回去过年了,不知道明年还来不来。你们既然来了就寒假开课,反正这些孩子上学有一天没一天的,能学多少是多少吧。我也没想到这回一次来了你们这么多大学生,孩子们要开心死了。” 几个人默默跟着他走,心沉得厉害。 李春良把他们带到平房后面的另一间小屋子,他把那和镇上青年旅社颇有异曲同工的门一推,里面的床和几张桌椅就袒露出来。 “这是教工宿舍,本来这里就两个老师,一人住一间。你们五个人可以女生住一间男生住一间。其实还挺大的,这不是怕老师们来了条件太磕碜留不住人嘛。”李春良一笑,右边有颗牙缺了一半。 宁之一凉凉想到,就算整个学校都是教工宿舍也留不住人的,除非真的有奉献精神,否则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吧。 萧选推开另一扇门,里面陈设差不太多,但有一间稍微整齐宽敞一点:“你们住那里吧,我们两个人住这里。” 李春良对田敏芳道:“去吧新哥他们喊过来,跟哥哥姐姐们打个招呼。” 田敏芳别的人不理,李春良的话却格外管用,立刻射箭一般飞出去。 小身体消失片刻,然后带了三四个小孩重新出现。 几个小孩参差不齐高矮都有,年纪也不一般大,但都是清一色的脏脸脏手破棉袄。最大的那个估计有十岁左右,是个黑黑的腼腆的男孩,脖子上还扣着一个歪歪扭扭黑乎乎的红领巾。 宁之一侍卿卿她们主动地朝小孩们打了个招呼,然后每个人都从包里掏出一点带过来的小礼物分发到孩子们手里。 唯有萧选方才面色凝重,此刻柔和下来,等他们发完礼物,才温声道:“我叫萧选,没给你们带什么东西,但是你们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 田敏芳眨巴着眼睛,突然就笑起来。另外几个孩子抱着礼物,朝他走近一步,也都露出笑容。 宁之一觉得长得好看的也太嚣张了吧,什么都不送,随便说两句话也能赢得小孩子们的欢心。 李春良道:“谢谢你们啦,这几个是常年跟在我后面的,家里人没个正经的,养了也是糟蹋。还有些孩子家里远,今天没来,通知了明天来上课。你们大老远的过来也不容易,好好休息。”说完他朝那几个孩子手一招,“走咧我们去把挑点好吃的做顿饭,好好给哥哥姐姐们接风洗尘。” 唔,萧选眉毛一挑,宁之一也心照不宣地想到李春良居然还是个文化人,不过“接风洗尘”对这几个小孩来说想必是对牛弹琴。 等李春良走远,这几个人又恢复了沉默。眼前的一切太沉重,暂时缓不过来。 那边林文的脸已经扭曲到了极致,好像终于等到李春良走,此刻声音颤着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不适应:“既然养不了,为什么要把孩子生出来。没本事养活就不要养,让他们来这里受苦干什么?!” 侍卿卿把行李往那她们那间屋子里推,有点心不在焉道:“穷苦的地方就是这样,越没能力越是孩子生的多。没有避孕意识,而且生下来也不管,能活就活,活下来了还能出去干活养老。” 见到侍卿卿力有不济,晋文朗和萧选连忙赶上来帮她们几个把行李安置到小屋子里。 两间宿舍靠在一起,只是用很薄的木板从中间隔下来了,宁之一简直不能理解李春良口中的“大”和“条件好”。 第47章 入住新房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走进屋子,里面已经提前搭好了三张木床。她随便挑了一张,拧眉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才狠心坐下来。 床上的被子是那种九十年代的大花被,应该提前洗过,不算特别脏。但是床榻和桌椅都已经老旧的不成样子,仿佛不需要怎样折腾,稍不留神就能让它散架。屋子最里面有一张老式掉了漆的三柜桌子,中间大抽屉上随意得挂了一把生锈的小锁。 地上和墙角阴阴得向外透着湿气,宁之一终于明白侍卿卿一开始说要珍惜那青年旅社时的心情。 因为此刻的环境跟那里比起来,真不是差了一点两点。 林文木木地站着,手足无措地左右上下打量,又不敢说出什么嫌弃的话,脸都快涨红了。 饶是这样,侍卿卿仍然准备消遣她,她自己也挑了张床。然后略带嘲讽地对林文道:“早在山下我就说了,到了这里可没有什么好条件。学妹要是想走,现在也还来的及,就是没人送你。” 林文本身看到这种情况已经快崩溃了,现在又被炮筒子学姐一怼,更是又委屈又生气,细弱蚊蝇的嗓音也厉害起来:“我没说要走!不就是……不就是睡在这个地方吗?”说完她看了看床,又突然没了底气。 侍卿卿嗤笑一声:“不仅要睡在这里,一会儿还要用那个大铁盆吃饭,吃那瓶猪油炒的菜。” 她这话一出来连宁之一都不由得胃中翻滚一阵酸水。她连忙帮林文解围道:“好了侍学姐,你安分点儿吧。还说我抖\/m,我怎么看你才是越难越兴奋呢?” 侍卿卿道:“我就是看不惯娇滴滴的样儿,到了这里谁都一样,山区穷苦的孩子们多少年如一日的受苦,我们稍微担待点儿能怎么样?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来拯救众生的,虽然担了个支教的名,但真正能给他们带来多少东西呢?两个月的时间,还劳动人家给我们收拾出这样的地方,不感恩戴德都不是人!” 林文实在忍不过,脸都黄了几分:“可如果不是想为他们做点什么那我们也不用在这里遭罪,学姐何必咄咄逼人?大家是一样没错,但总有生理适应期吧,一过来就能像当地人一样生活,我可做不到!” 侍卿卿不想和她吵,便头一撇,对着宁之一指桑骂槐:“宁学姐生理适应期过了吗?” 宁之一被她问的如芒在背,但是依然大义凛然道:“说实话,暂时还没有。” 侍卿卿:“……没出息。” 头次出门受苦,还是来的这么极端的地方,生不见亲友,日月都仿佛换了个遍,也没什么体贴的朋友。宁之一挺理解林文的,有意帮她解围,她于是又说道:“你要是实在嫌脏,我包里还有一条干净床单,你要就拿去铺着。” 谁知林文却不领情,她对宁之一抢她风头的事情介怀非常,于是立马拒绝:“谢谢学姐,不用了。” 林文语气冷涩,宁之一也不生气,再怎么说林文也毕竟比自己小一届,又是自己部门的干事,能多担着就担着呗。 她们此间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已经十二点多。外面有点火炒菜的声音响起来,她们赶出门一看,居然是方才那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第48章 登高望远,敛心修行 http://.biquxs.info/

那小男孩名叫田新。这一带田姓偏多,此刻田新正站在一张摇摇晃晃的小板凳上,身上即便套着棉袄也显得单薄。 灶台稍微有点高,他站在凳子上,身体前倾,大铲子跟小手极不搭调,但是手法娴熟,又使整个画面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平衡。 宁之一往前看了一眼,一大锅的土豆片,只随意撒了点油盐。大铲子拨来拨去,如果不是临出锅前他扔了一把小葱进去,那动作那食材那锅里,简直像是做给某种动物吃的东西。 可是在这样一个小孩子面前,她们连稍微一丝不适都不能做出来。 贫穷是一副被迫架上脖子的难以挣脱的枷锁,但是热情和自立自强必须得到尊重。 宁之一笑着对田新说:“每次都是你做饭吗?” 田新把一锅的土豆片铲进铁盆里,有点害羞:“不是,以前赵阿姨会来做饭,但是现在她跟袁老师他们回去过年了。” 林文道:“那你怎么那么熟悉呀?” 田新随便拿了个抹布把锅一擦,又开始煮下一个菜。他声音小小的,普通话沿袭了李春良的口音:“大家都会的,今天我煮,明天田敏芳也能煮。” 这话一出来,几个人又面面相觑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除了惭愧,就是心酸。 宁之一自己厨艺不佳,爸妈手把手地教到今天也不过能炒几个小菜,烧几味淡汤。 可是这里的孩子,人均八九岁而已。 她们三个女生围着田新心里不是滋味,回头一看萧选和晋文朗不知道为什么没出来。 侍卿卿便拿她那不知轻重的手拍了拍门:“你们在干嘛呢?一会儿吃饭啦!” 门后晋文朗的声音幽幽传出来:“我们在互诉衷肠。” 侍卿卿:“……” 宁之一:“……” 林文:“……” 还是田新不明所以地喊到:“哥哥们,快出来吃饭吧。” 这两个人,简直没脸没皮。饭菜都盛好了,连李春良和另外几个孩子都到了,他们俩才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出来,也不多说什么,坐下就夹了一筷子包菜若无其事地吃起来。 宁之一觉得晋文朗和萧选作为两个金枝玉叶般养大的富二代,今天能坐在这山坳坳里旁若无人地吃这些东西,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这几天不停地在被身边人刷新着世界观,她发现自己简直屁都不是。 为什么晋文朗可以当主席,为什么萧选可以考上b大,为什么侍卿卿一个废柴却在支教路上尤为执着,为什么林文作为一个娇滴滴的小学妹可以跟着来这里受罪。甚至为什么山里的孩子能那么早的掌握她都不会的技能。 她突然发现,其实很多人都有自己闪光的一面,而更优秀的人则浑身都发着光。 晋文朗和萧选有靠教育和修养,金钱和见识堆砌出来的气质和从容,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处世见解,尊重一切。侍卿卿则是被贫困和艰难打压出来的一根劲竹,从不缺迎难而上的勇气,林文呢,虽然欠缺了点,但是暂时还没有添麻烦。那自己呢?程度其实和林文差不多,不算努力不算出色,没有过人之处,常年混个稳妥的中庸。 她低头咬了一口索然无味的土豆片,觉得这山,确实是来对了。 艰难和贫困是一场修行。尤其对见过繁华富丽的人来说,它简直是降温灭火的良剂,让你知道这人世间,原本是怎样的。 第49章 登高望远,敛心修行(2) http://.biquxs.info/

吃完饭李春良又带着他们转了附近一带。 山路崎岖辗转,民生凋敝至极。 穷苦的生活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不仅是令人望而生畏的生活状态,更是永远不能逃脱大山的压抑和无奈。 李春良眯着一条细眼,见怪不怪道:“山里太穷了吧,你们都是一群学生,我也不指望你们能留下来。不过好歹回去要努力学习,将来有出息了也想着山里的孩子们。” 林文浑浑噩噩道:“怎么会这样,国家不是有扶贫政策吗?我一直知道山区困难,却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困难。”她说着说着又没了声音。 李春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不知名的烟,躲到一处避风的山谷出点了,猛抽一口,然后鼻子和嘴巴一起冒出一团闷烟:“有啊,国家每年都拨钱下来。可是这大山里,拨多少钱能有什么用?先不说有多少真能落到百姓手里,就算有了钱,没人肯来开发,没有教育资源,连条好走的路都没有。有什么用?” 他说话轻飘飘的,仿佛连那轻微的忧愁也只是一闪而过。宁之一不知道他是习惯了还是常年等待无果所以死心了。 李春良又说道:“你们能住下来还挺出乎我意料的,有多少人来看了一眼当场就给吓跑了。哈哈哈。” 侍卿卿逮着机会就要嘲讽林文:“这可不一定,有的人娇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受不了了。” 李春良道:“受不了也没事,就是孩子们会伤心。总是很多人来很多人走,我不想让他们习惯被抛弃的感觉。” 林文往晋文朗身边一凑,抛过来一个怨愤的眼神:“学长一会儿回去帮我把床前面的一根突出来的钉子砸瘪呗,太危险了我有点怕,我可要住两个月呢。” 晋文朗无知无觉,低眉温柔道:“好。” 一瞬间空间中有些尴尬。宁之一觉得侍卿卿的目光简直要把林文的头皮都刮下来几层。她默默离开那片视线区,走到沉默寡言的萧选身边。 萧选递过来一本植物检索表,宁之一打开发现里面已经写满了备课笔记。他低头看着宁之一,温声道:“第一个周我和晋文朗打算先带着孩子们认识周边的植物,总不能天天看着吃着却不认得。如果有机会我们也看看有没有什么除了土豆跟包菜之外的别的吃的。” 宁之一讶然:“你们什么时候写的?” “就是刚刚互诉衷肠的时候啊。”晋文朗油腻一笑。 李春良抽完了他那根烟,觉得介绍得差不多了,于是手一抬,给他们指了回去的路:“你们记得怎么回去吧,自己注意安全。我去田敏芳家看看,她那老不死的奶奶别硬在家里了。” 宁之一:“……” 她觉得李春良这人很奇特,明明仿佛是个好人,实在老实,可是一张臭嘴时不时吐出一些刺耳的话。 傍晚吹来的山风又冷起来,原路返回都很不容易。 宁之一到“教工宿舍”的时候田新已经煮好了晚饭,依然是土豆片,还有不明物组成的粥。 她几乎逼着自己喝完那碗粥,然后对田新说:“明天跟萧哥哥出去抓野味吃。” 田新一本正经:“冬天没有。” 萧选也有几分笑意:“咱们看看有没有蘑菇。” 第50章 小大人田新 http://.biquxs.info/

田新又是一派不容置疑的小大人模样:“蘑菇有毒。” 晋文朗抢着解释道:“不是所有蘑菇都有毒的,还有很多能吃的别的野菜。总吃这土豆片多没劲。” 田新沉默半晌,突然有一丝落寞:“哥哥觉得土豆片不好吃吗?其实也就是今天你们来了我们才有土豆片吃。” 这话一说,一桌子的人都不知该怎么再答,李春良连忙尴尬地笑起来:“没出息的小崽子。上次运粮车刚送了一车土豆和包菜花生来,有的吃了,别穷哭酸的。” 萧选的眼中难得泛起一阵波澜,他将自己面前的土豆片推到孩子们面前:“别担心,咱们还小对不对,不会永远都那么困难的。” 桌子对面林文也应和道:“是啊,你们是祖国的花朵,咱们朝前看,将来肯定能走出去的。” 可林文的话刚刚落地,田新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扎到尾巴一样从凳子上蹭起来,小手本想把碗砸了,但念及粮食可贵,他犹豫了半分然后把屁股底下的凳子给踢倒了。 众人都没料到这看着腼腆温和的孩子突然戾气大发。田新黝黑但已经分明的眉眼此刻阴云密布,他咬牙道:“你们所有人到这里都说我们是祖国的花朵!狗屁,来一堆人走一堆人,可我们照样没一个人能出的了这个破地方!你们城里人到这里来看看笑话,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你们都是傻狗傻猪!你们——” “田新!”李春良喝到,“你犯他娘的什么疯病?” “李春良我说错了吗?你天天哈巴狗一样讨好人家有什么用!姓徐的留下来了吗?”田新此刻浑身炸毛,若不是样貌摆在这里,宁之一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她瞬间又意识到,田新可能不止十岁左右,或许是发育跟不上,限制了身高,他其实已经十二三岁了呢? 李春良被这小孩子呛了一顿,很没面子,起身就要过来揍他,宁之一连忙拦到:“好了好了,您就别和小孩子计较了。他说的确实也没错。我们……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长久得留在这里。” 田新冷笑:“早知道。” “但是田新,愤怒生气撒泼都改变不了现状,你得靠自己才能走出这个地方。”宁之一说道。 田新有点不屑,又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悲凉:“自己走?你让我怎么走?” “就像潜水一样你需要氧气罩,攀援高峰你需要梯子,走出大山的道理一样,你需要知识为你铺路,且目前来说这是唯一的路。我们虽然不能长久得待在这里,很多人也如我们一样来了又走。但是你可以不在意,你把我们当做为你铺路的石子就行。”宁之一冷静道。 田新听得恍恍惚惚微有动容,但还是倔强的很:“可有知识又能怎样,能当饭吃能当钱使?能像你们一样?” 这回轮到萧选说话了,他慢条斯理把手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野果子拿出来,当场剥开,送给在旁边默默无言的田敏芳,然后说道:“当然能当饭吃,比如你跟着我,就可以不每天不吃重复的东西。即使冬天也能吃到各种好吃的野菜,野味。甚至你可以把这些珍惜的东西拿到山下卖,这样就能赚钱。但是前提是你得认真学。” 萧选的说辞明显更有力道,方才还在炸毛蹦跶的田新瞬间就软下去,他疑惑地看了看田敏芳手里的果子,然后果断跑到萧选身边问:“真的吗?那我明天就要跟哥哥出去去学。” 第51章 咱们写生去 http://.biquxs.info/

小孩子变脸,真如六月的天,好在他们几个人被骂了一顿也不计较。 宁之一笑道:“所有的知识都要努力去学。接下来的两个月。我是语文老师,侍姐姐教数学,林姐姐教英语。萧哥哥和晋哥哥带你们出去活动以及学习别的野外生物。大家能学多少是多少,别白白浪费机会。” 几个孩子乖巧道:“好。” 宁之一和萧选相视一笑,萧选低声道:“宁老师的语文课,我很期待呢。” 宁之一回道:“萧老师的野外实习课,我也很有兴趣旁听呢。” “咳咳,食不言寝不语,大家从礼仪方面就要注意!”侍卿卿摆出一脸嫌弃的样子,对着宁之一和萧选大声喝道。这种感觉仿佛中学时谈恋爱被抓包,宁之一莫名脸有些烫起来。 她鬼使神差地瞄了一眼萧选,他倒是从容地吃着饭,宁之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矫揉造作,连忙也闷头吃饭。 大半天相处下来,他们对于支教的神秘和恐惧已经消散了大半,觉得山区不过如此,狠狠心也是能扛下来的。只要不是一辈子扎根在这里,用余生去体会寸步难行的无奈和绝望,那就行。 宁之一在那张破旧的桌子上写下几句话:“初入山林,民生凋敝。但孩子们的倔强如星星之火,总有挣脱枷锁燃遍大江南北的时候。万事皆有可能,路难行,并不是不可行。——宁宁”她把这张纸折好放进自己的本子里,心里有热血沸腾,使她久久难以平静。 田新的小脸浮现在眼前,将来这孩子若能走出去,他会看到怎样的天地呢。宁之一又把纸掏出来看了一遍,直到侍卿卿催着熄了那催命的灯她才挪上了床。 贵州的天气还算温和,空气也很好。他们自来了这里就觉得仿佛来到了另一处世界,没了信号的手机还不如一块板砖,因此也不会再有熬夜的行为出现。 这几日人人精神饱满英姿飒爽,发黄发黑的衣服也掩盖不了好气色。 小学又多了十来个学生,每天读书写字辨花识物,倒也很有乐趣。这一日晨起,宁之一带着大家读了《劝学》和《竹石》。正准备着中午的饭菜,萧选突然神秘兮兮地走过来,问道:“今天下午放假,出去吗?” 宁之一疑惑:“怎么放假了?” “今天腊月二十八,贵州这里有打糍粑的风俗,有的孩子们要回家帮忙,李春良也要带着田新他们去到处蹭,我们就不跟着了吧。”萧选道。 宁之一确实对打糍粑不甚感兴趣,她不喜欢吃甜腻粘食,于是颇期待得问:“那我们出去能去哪里呢?总不至于半天的时间下山去玩吧,我可不要。再说山下也没什么。” 萧选眼睫微闪,眸中亮色有如星星:“当然不用下山,我发现了一块山洞,边上开了很多梅花,很好看,还有条溪水。我随便找了个木板几张纸,咱们去写生。” 资本,贫苦至此还如此小资。但是除此之外宁之一立刻又发现别的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会画画?” 萧选笑道:“我可没说让谁写。我也会啊。” 宁之一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萧学霸果然浑身上下都是过人之处。” 萧选拿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头:“我看你是自夸。” 第52章 咱们写生去(2)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道:“身怀绝技,难免自矜哈哈哈。”虽然她那三脚猫的画工,能算得上画已经是不错了。 她对萧选所说的山洞格外感兴趣,山间梅花开,那是何等的人间仙境,于是她欣然答应,又转去询问侍卿卿他们。 彼时侍卿卿正在处理昨天萧选他们带回来的野生木耳。一双手冻得通红,却依然麻利。晋文朗在她身后削一根竹笛,远远一看竟然有几分山间老夫妻般的闲适恬淡,宁之一心想,其实晋文朗跟侍卿卿真的挺般配的。一个人油腔滑调,一个大大咧咧。只不过两人追求不同,家境也是差了十万八里,就算走到一起将来估计也是分道扬镳的多。可是侍卿卿万年铁打的心,好不容易动一回,宁之一实在不忍心做出任何干扰的事情来。 于是她纠结一番,认为还是给他们留点私人空间的好。至于林文嘛,相处日久,依然不待见。 她默默退出侍卿卿和晋文朗的二人世界,去把在教室收拾残局的林文喊出来,一脸假笑道:“林文啊,学姐今天下午去写生,你去吗?” 林文看着她一脸危险的假笑,心下带了警惕,几乎本能地拒绝:“不去。” 宁之一又道:“那下午李春良他们去打糍粑,你去吗?” “打糍粑?”林文作为一个典型甜蜜系小女生果然对于这种事情非常感兴趣。 宁之一刻意引导道:“也不知道晋文朗去不去,我看他对这种民族传统艺术还挺感兴趣的。” 林文一听更加来了精神,把手上黑板擦一扔,就要去找李春良。 宁之一完美得手,立刻转移阵地,要知道,她是想把林文支走,给晋文朗和侍卿卿来一个彻底的二人空间。 宁之一回到侍卿卿洗木耳的水池边,画面已经换了一番。 晋文朗的竹笛削好了,现在横在了侍卿卿手里。 宁之一心里呐喊,有戏! 见宁之一来,晋文朗喊到:“之之你看看我削的竹笛。”他虽然人喊着宁之一,眼睛却是看着侍卿卿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在看竹笛还是看人。 宁之一心里又是一阵疯狂的呐喊,有戏! 她也不走近,只远远站着回到:“削的真不错,可惜我不会吹。” 晋文朗笑道:“反正也不是给你的,卿卿会吹就行啊。” 这话一出,宁之一心里彻底放了心,她思索到,不是有戏了,是八九不离十了。她顺水推舟暗示了一句:“你们继续,我下午出去写生,林文去打糍粑,都各忙各的啊!” 侍卿卿放下竹笛疑惑道:“打糍粑?” “就是贵州的一个年前风俗啦,下午李春良带着几个田小去人家蹭糍粑。”宁之一长话短说。 可侍卿卿却仿佛被驴夹了脑袋,无知无觉地喊了一句:“打糍粑好啊,我也要去!”这一瞬间宁之一简直怀疑她究竟对晋文朗有没有感情,神经质得太离谱了吧。这样天时地利难得的机会就这样给扔了,跑去跟林文拈酸吃醋? 脑子有病? 宁之一忍不住提醒道:“打糍粑有什么好看的,林文也去了,学校空了不好,你跟晋文朗留下吧。” 可侍卿卿就是反应不过来,她拿着那竹笛转了个圈儿,无所谓道:“那晋文朗你留着吧,你不会也要去看打糍粑吧?大三学长?学生会长?生化院校草?” 一连三个问号,晋文朗铁一般的脸皮上耳朵都被她说红了,连忙答道:“你们去玩吧,我看门儿。” 第53章 心念一人,此生不换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觉得侍卿卿这个人简直抬上娇不肯上,膈应得很。无法理解这都是哪里来的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思维,宁之一叹了一口恨铁不成钢的气,不再管他们,自己则专心摸索了一堆下午要带去的东西。 简单吃完一顿心不在焉的午饭,宁之一就跟着萧选往那山里走。萧选背着他自制的画架,穿了件纯黑色的冲锋衣,虽然在山里已经过了有十来天,但他依然干净整洁,神采奕奕。 宁之一在他背后百无聊赖得走,眼神四通八达地扫来扫去,最后停在萧选身上。这一停,却突然发现萧选耳垂后面的耳骨上仿佛有一串小小的纹身。她以前从来没注意到过,但今天实在跟得紧,又恰好无人无物可看,唯萧选一个可以算得上得天地日月精华堆出来的一个玉人,不看可惜。怎料这一看,居然看到了学霸不为人知的纹身。 她登时来了兴致,再想仔细看是纹了什么的时候,脚下却突然踩到一个膈应人的石头块,山路本就崎岖难行,石头块几个连在一起,像一颗颗小豆子,使她脚一滑就快要扑到萧选身上。 宁之一脑子里登时飞过各种各样的场面,心道自己为什么总要在萧选面前把面子丢尽,苍天有眼,能不能降点福泽。 也不知道是她当时虔诚的祈愿起了作用还是怎样,宁之一往前扑过去却并没有被那大画板压一脸,反而是落入一个坚实稳妥的怀抱。她抬头一看,萧选也正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眼里渗出几分担忧:“小心点。” 过于温柔。 宁之一连忙像条鱼一样跳起来,扶着额头道:“刚刚看到你的耳朵后面有纹身,略微有点走神,不好意思。” 萧选眼神微侧,然后反应过来,好像不在乎的样子道:“很久以前纹的了。” 他又继续往前走,宁之一始终看不清楚纹的是什么,不过隐约能猜到估计是一段不为人知的黑历史,年少轻狂,葬爱非主流谁没有过,她笑着道:“很久以前纹的?年轻人啊就是做事没轻重,现在知道丢人后悔了吧。不过纹身应该可以洗的吧。” “为什么要洗,我不是没轻重的人,喜欢什么,这辈子也不会变。”萧选沉声道。 心念一物,心爱一人,此身不换。 宁之一听到他这句话,登时有些失神,如果没记错,程悬是这样说过的。她顿时就有些抵制情绪,脱口就说:“这些都是屁话。” 萧选步伐顿了顿,宁之一意识到自己失言,可怎么也不想再找什么理由去掩饰。她就是不信,也看不惯这些人做不到就空许诺的架势。 虽然她不知道萧选喜欢的是什么,又在耳朵后面纹了什么,可是她看不得这种似是而非,很容易就会被抛弃的“一辈子”的喜爱。 就像程悬一样,答应了喜欢她一生一世,到头来不还是转头就走。 然后用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去为自己当年轻狂时许下的无知诺言聊表歉意。 对喜欢的人都如此,那对所爱之物不是更加吗? 今天喜欢这只笔明天喜欢那本书,每每爱不释手要放着共度余生,可遇到下一个好的立刻就抛之脑后了。 她恨。 萧选注意到她神色有变,转过身来看看她:“怎么了?” 宁之一冷然启口:“没什么。” “因为我说我喜欢什么就一辈子喜欢,戳了你的伤心事?”萧选此人,直接上房揭瓦般撕人伤疤。 他挑了挑眉:“每个人不一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未必是好事,你因为他管中窥豹画地为牢,实在太对不起自己。” 第54章 心念一人,此生不换(2) http://.biquxs.info/

山间清风徐来,宁之一看着萧选不容置疑的样子几乎有一瞬间恍神,但是也只有那么一瞬,随后她立刻又不屑道:“我自己的事,就不劳烦你担心了。” 萧选眉头微锁,英气的眉刀刻一般,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脸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转身继续往前走。 这番闹了一场不愉快,两个人都恹恹的一路无言。宁之一脑子里满是萧选那句喜欢什么一辈子不会变,还有程悬抱着她许诺的样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萧选说得不错。自程悬背叛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无法再对任何一句诺言真心而待了。她拒绝听,拒绝看,拒绝信。她宁愿把自己关起来,然后坚信这世上没有深情不渝至死不改,也不想提心吊胆地过着怕被欺骗抛弃的日子。 简单友谊是人之常情,因为耐不住寂寞。但本质上讲,人除了爱自己,不会对任何自己之外的东西倾一世之心。 宁之一随手拉过一根长得肆意的藤蔓,用力一扯折下来一段,然后将那刚抽出芽的绿色枝条打了几个死结。 他们二人就这么默默走了一路,等到宁之一心情稍微平复,可以转眼山河时,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身处何处了。那仿佛是在两座山交接的半山腰处,有一条清澈但很窄的溪水流出来。宁之一沿着溪水往里看,它的尽头被石壁给挡住了,再看远一点,石壁后上方居然是一条瀑布。 她这才想到,原来刚刚一直在耳朵边“哗哗”的响声是瀑布的声音。自己刚刚疯魔了一般钻着牛角尖,竟然连这山川大美也忘了欣赏。一时间有些自责可惜地深吸一口气。 萧选转过来说道:“怎么,回过神了?” 宁之一讪讪一笑而过:“各持己见,每个人不同,我不该随意揣测你对心头挚爱的忠诚度。” 萧选却是抓着不放,停下脚步一字一句道:“嗯,那确实不该。” 嗯?这是什么意思?宁之一狐疑地想了一下刚刚自己所思所言,再联系一下自己的悲惨经历,难道说出那样的话不应该吗? 互相体谅人之常情,他做什么这么不给面子地直接讲出来啊! 她无奈地摆摆手,示意萧选继续往前走,然后嘟哝道:“我看你以后是不是自己打自己脸。纹耳朵后面算什么,你有本事纹肚皮上啊。” 萧选在前面幽幽道:“我当初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是纹在肚皮上影响纹身的美观。我爱的,哪怕刻进血肉里也没关系,只是目前技术只支持纹身。” 宁之一被他说得打了个寒颤,想想都觉得疼,于是忍不住问道:“你究竟纹了什么?显微镜?生物书?还是你老婆?” 萧选棱角分明的脸仿佛缓和了一下,宁之一在侧后方隐隐看到他上扬的唇角。他难得笑得这么明显:“是一个人,应该是未来老婆,现在还没到手。” 乖乖。这一说,宁之一终于觉得一天到晚仿佛谪仙降临,无欲无求的萧学霸突然有了一点烟火气。 宁之一跑近了仔细一看,他耳朵后面就是纹了一个仿佛音符一样的符号。可再仔细看,又不是音符,像几个汉字的随意组合,强凑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是什么。 但是这不明所以的字符串,用墨青的颜色刻在萧选精致的耳朵后面,反而有一种不明的神秘和性\/感。 第55章 花开浪漫,花开惊险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突然觉得自己色\/心大发,连忙心猿意马地躲开。 连再问的兴致都不敢有了。 管他纹的什么呢,不过这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想必他那不知道在哪里飘的老婆也是个妙人。 萧选绕过那石壁,再走了一会儿,宁之一发现他们已经到了瀑布后方。 果然有一方洞穴。 原来花果山水帘洞这种设定真的存在。 这就是萧选口中边上开了梅花的山洞。宁之一来到这贵州山区已经靠近半个月,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山间之景,清若拂尘,灵动天地的美。 梅花四散着开在这一片山洞的外面,洞口,不是大片大片摄人心魄的艳红,而是点点坠在碧色之间,零零落落的星红。不铺张,却很有一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 山洞不大,宁之一踩着一堆野草进去,发现里面比外面还暖和一点。洞里暗沉沉的,说话的声音在头顶石壁间撞来撞去,连成好几波的回音。 她也不敢往里走,只在门口站定,用脚点了一块地方对萧选说道:“这里真的好看,来吧萧学霸,我觉得这个点就不错。你是不是该给我展示一下卓越的画工了呢?” “就这里吧。”萧选随意地点头,把那手工做的画板架到一个很像椅子的石头上,然后对着梅花和瀑布开始调整角度。 “你要是搞不定就让我来,本大大师承张大千。”宁之一满口胡扯道。 萧选提笔唇角一勾:“那我画完一半留给你。” 宁之一觉得他挑衅,顿时起了胜负欲:“画就画,你快点,我好来给你画龙点睛。” 萧选起笔,袖子微微往上拉了一截,露出清瘦的腕骨,手指修长好看,铅笔草草划过,打形干脆利落,稳准狠。 宁之一心道,有两把刷子! 再看他端凝面前美景的神圣姿态,真真又像是个从小到大被艺术品堆砌熏陶出来的另一件盛世精品。 难道学理科搞科研的不都是些毫无情趣可言的钢铁直男吗? 这人的人设令她有几分困惑。 宁之一蹲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十二月的山间偶尔还有几片不合时宜的枯叶掉下来,颇有几分漫岁月长,寒尽不知年的意味。 萧选画得投入,她也不好意思打扰,于是东瞄瞄西看看,眼神扫到那瀑布尽头的泉水旁边,有一朵独立的手掌般大小的白色花朵。宁之一从没见过这种花。她默默挪近一点,见那花在风中摇曳姿态煞是好看,且花瓣白至透明,里面微露嫩黄心蕊,孤零零站在一方泉水之边,可怜可爱。 瀑布不算大,也不算湍急,但足以阻挡宁之一再往前一步的脚。她远远地看,脑子里回忆过生物老师曾经讲过的一种珍奇花朵,可怎么也想不到叫什么,于是她忍不住打断沉浸在画里的萧选:“你看那朵白色的花,叫什么来着,我们老师以前好像讲过。” 萧选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沉思片刻,武断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你在课上都看过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没见过。”萧选的眼神落在那花身上,几乎挪不开了。 宁之一无语:“你怎么那么瞧不起人!大家都是学生物的,怎么我就不能见过?你自己学艺不精就叫别人跟你一样没见识吗?”她说完这一番话,觉得自己头皮都有点发麻,虽然宁之一经常吹牛皮,但是在萧学霸面前却是还是有些心虚的。 萧学霸放下笔端起手:“哦?那它叫什么?” 第56章 失足落水,险象环生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望着那花,突然不知道该说啥。她甚至连方才脑子里闪过的老师讲解图都忘了。先不谈是不是老师讲的那朵,起码说出一个名字来过过场吧,不然现在也太尴尬了。 大型吹牛皮翻车现场。 萧选托着腮的手抬起来轻轻拂过鼻尖,眼尾都渗透出意味不明的笑意,宁之一简直脸都快憋红了。 什么人嘛!他摆明了要看自己笑话。 宁之一思索无果,觉得有必要离近一点观察,便身子往前一探,准备再靠近一些。 她踩着石头往前挪动,刚刚低下头看画的萧选抬头一见,立刻大声喝到:“你干什么?回来!” 声音在山谷里撞成一阵连绵不断的风,宁之一本来无事,可被他这么一喊,突然低头看到自己身下的流水,仿佛身临万丈深渊,心就慌了起来。 也就那么稍微一咯噔,她原本就不怎么平衡的身体打了个颤,脚底一滑瞬间就栽了下去。 “扑通”一声响,宁之一简直要被砸昏过去。 冰凉的水顷刻漫延过四肢百骸,宁之一觉得自己简直要被冻僵了,她穿着棉袄,此时水一泡,吸水吸得厉害。身体越来越重,还没怎么挣扎就死死得往水下沉。 她仿佛还听到萧选在岸上瞬间的怒喊:“宁之一——”。不过她此刻管不了这么多了,呼吸太困难,即将窒息的感觉使她整个脑子都空了一般,没有东西可拉,没有氧气可以呼吸,唯有漫天的水和映照在水里的外面的青山。太痛苦了。 她试图挥舞了一下四肢,重得根本使不上力。她眼看着自己离水面越来越远,心里简直绝望透了。年方二八,青春年华,梦还没踩到脚下,居然要命绝于此吗? 宁之一已经憋了好久的气,再不吸一口气,她真的撑不住了。此时水面不停的有波纹散开,宁之一觉得自己垂死之际还能留意到这奇怪的景象,真是有闲情逸致。 然而就在她挣扎得快要松口呛水时,那不停散开的波纹里闯进来一条黑影。宁之一已经昏昏沉沉得看不清,脑子里也如浆糊一片完全想不了任何事情。 她浑身上下都被缺氧折腾的快死了,可下一秒,她忽然感受到唇间温软一片。有清冽空灵能让人得生的一口气渡入自己唇齿之间。 这一口气来得太及时,若再晚一步,她或许已经晕死过去了。 这一来一回,她终于意识到何为救命稻草,抓住了就不肯放。本能的求生意识使她抱紧眼前的人。 她又贪恋这瞬间回魂的感觉,舍不得那口气消散,于是抬手就着领口将人往自己面前拉了拉,还未等他松口,又深深加重了这个吻。 险象环生。 她能感受到那人拼命往上游的身体,可是冬天的衣服吸饱了水都重得跟锤子一样,再加上宁之一除了能黏在他身上已经完全丧失了别的任何行动能力,以至于他游得相当困难。 不过艰难归艰难,他还是带着宁之一爬上来了。 宁之一松开了嘴和手,感受到天光云影,还有久违的空气。她猛得咳出了一口水,睁眼一看,眼前的萧选脸色苍白得像张纸一样,有水沿着他的脸颊滴下来,头发湿哒哒得耷拉在脑袋上,身体还在微抖。 第57章 失足落水,险象环生(2)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的手腕被萧选死死捏在手里,白皙的肤色几乎泛起了一圈红晕。 她勉强撑起半个身体,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呻\/吟:“疼。” 萧选一直死盯着她的眼色愰了愰,意识到后立刻松手,声音终于不再似往日那般平稳:“宁之一,你发什么疯?” 宁之一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虽然刚刚尽力撑起了半个身体,可方才的缺氧使她实在使不出再多的力气了。 她重重吸了几口气,闻到山间梅花的清香还有草木的涩索,突然答非所问般道:“我今天要是死在这里,那就亏大了。” 身下的人叹了口气,声音在耳边吹过来:“你要是再压一会儿把我压死了,那就不亏了。” 宁之一讪讪一笑,觉得确实有些对不住萧选。 但身体实在太累,经不起她害羞。于是她恬着一张老脸,摆出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再让我缓一会儿,我需要吸会儿天地灵气。” 棉袄里吸足的水压得两个人都有点吃不消,宁之一缓了会儿,觉得再压着他实在有点过意不去,于是胳膊往地上一抵,翻身滚到旁边。 她这样水桶子般一滚,生生撞到旁边的一棵梅花树。那树头一颤,枝丫间零零落落飘下来好些红梅花瓣。血红妖冶的花朵美人一样舞起来,纷纷扬扬地就飞到了她和萧选的身上。 宁之一唏嘘轻叹,若不是此刻两人都狼狈不堪,那可真算得上极致的良辰美景了。 萧选冻得嘴唇都白了,不过即便是苍白的嘴唇,也像是度了一层泛白的釉一般,非常精致。他就着一片梅花坐起来,看了看自己浑身的水,眉毛都快打不开了:“我们刚刚过来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现在如果原路返回也得晚上才能到学校。宁之一,你有什么想法吗?” 宁之一装死道:“学霸说怎样就怎样!我今天对不住你。” “我说怎样就怎样?那感情好,你把衣服脱了吧。”萧选突然像个登徒子一般,嘴里没谱儿地说道。 什么?!宁之一脑子一热,要不是刚刚鬼门关走一趟,暂时腿还有些软,否则简直当场要暴起揍他的头。 可是她换个方向一想,萧选说得又不错。穿着这件没用的棉袄就像挂着一身啷当无用的石头一样,不仅重,而且会吸干自己本就冻透了的身体。 这么一来回,她竟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可乖乖在他面前解衣服也太诡异太乖巧了吧。 那可不行,宁之一扯了扯领口露出一小截锁骨,端着和他一样不正经的架子,扬眉一笑:“可是我怕我这身材实在太好,扰了潇潇君子磐石心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学霸装登徒子,我还能比你再浪三分。这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萧选你可还要跟我玩? 他果然变了脸,愣了片刻把头别了过去,不再那么平稳,有些急促道:“别玩儿火,抓紧时间。” 她抬眼一看,天色已经不如刚刚那么清丽明亮了,像上了一层暗淡滤镜一样。 宁之一收心敛神,也不再开玩笑,棉袄重得她根本无从下手,只能递给萧选让他帮忙拧干。 一地的落梅花被他们拧出来的水泡得飘荡起来,不过随后又随着水渗进泥土而软趴趴地贴到地上,场面煞是好看。 第58章 失足落水,险象环生(3) http://.biquxs.info/

山风一吹,冻得彻骨,萧选和宁之一几乎同时打了一个喷嚏。 宁之一哆嗦道:“学霸,咱现在衣服浑身上下湿透了,就这么再走一两个小时回去,我觉得十分有可能休克。” 萧选扶着一棵树的手上还滴着水,他把衣服平放到书包旁边,心里仿佛盘算了一番,然后无奈道:“去找点枯木头来生火烤一会儿吧。” 宁之一点头如捣蒜,哆哆嗦嗦跳了几下晃去身上的水,然后低头寻找枯枝烂柴。说来也怪,这山谷里头四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一点不像腊月寒冬,她一边甩着“水袖”一边找了半天也只找到几根不像样的细木棍子。 还待再往别的地方找,萧选突然在她身后喊到:“好了,你别走远。” 是了,要不是他提醒,自己这路痴万一走差了路,说不定就真的要两眼一翻去见阎王了。宁之一感激不尽地看了他一眼,牙哆嗦得止不住:“这里枯木头太少了。” 萧选在山洞的地上劈出了一块干净的没有水和烂泥的区域,此刻弯着的腰直起来,腰线划得一清二楚。他和宁之一不同,宁之一棉袄里面还塞了件薄卫衣,即使脱了棉袄也不至于太显身材。但他黑冲锋衣里面就穿了件白色贴身衬衣,此刻淋湿了,半贴在身上,包裹着阳刚的肌肉线条,蹭出几分禁\/欲又性\/感的味道来。 宁之一在心里叹惋一番,跟他比起来,刚刚自吹太过身材好的自己实在太不要脸了。不过没等她想太久,那边萧选说到:“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记好了不许离开。” 宁之一茫然问道:“不用我跟着一起去?” “不用,你好好待在里面这个山洞里,洞里没有外面冷,知道自己路痴就别去别的地方。” 宁之一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路痴?” 萧选愣了一会儿,钝钝道:“看出来的。” “敢情我路痴写在脸上?”宁之一简直奇了怪,哪有这种说法,一看就看得出来这个人路痴。要是这样,那些犯罪分子还需要提着心骗人吗,只要看准了谁路痴就去拐走不就好了。那这样自己作为路痴人民的代表岂非早就灭绝了? 萧选见宁之一面带疑惑,也不再理她,转身就往外走:“太冷了耽误不起时间。你且待在原地不要走动,就当我去买两个橘子。” 说完疾风一样,就消失在方才来时穿过的石壁后方。宁之一简直没有反应过来,方才萧选是和她开了个玩笑,虽然她一直觉得朱自清大大的这个梗真的没什么意思,怎么现在萧选说起来,就那么好笑呢? 他那张板正的脸,写满了生人勿进我自清高,现在开个玩笑,居然是这样的。 宁之一笑了一会儿,实在冷得吃不消了,便整个人蜷作一团,缩在山洞的一个避风口。她脑子里百无聊赖地想,这萧选心上人究竟是幸运还是倒霉呢,遇上这么一个人。冷僻的时候冷僻,温柔的时候又温柔。她想了一会,总的来说,想必还是幸运的。 然后她又想起萧选那句“喜欢什么便是一辈子”,嘴角嘲讽地扬了扬,心道,我就是不信。 第59章 美人在等,归心似箭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蜷缩着抖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样子,萧选回来了。 他手抱着一大捧干荆棘一样的弯曲枝条,白衬衫上蹭了许多泥浆。待他把那一大捧木条扔到地上,宁之一才看到他右手上有朵白花,连着一指长的细弱茎干,被他夹在两根手指中间。而那只手的大鱼际到手腕处,有长长一道血口子,正不断往外渗着血。 宁之一顿时不知该从何问起,于是她挑了最严重的一个问道:“你那手怎么回事?” 他头也不抬,那只伤了的手挂外面,另一只手在书包里不知道找什么:“砍荆棘的时候不小心割下来的。” “带了处理伤口的东西吗?” 他长眉一挑,抬眼道:“我只是出来画个画,又没料到你半路来这么一出。现在连打火石都不一定有,哪里有东西处理伤口?” 宁之一被他一噎,焦急半天没办法,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又看着那朵白花问:“刚刚因为这朵花差点去见了阎王,你怎么还把它搞下来,没点心理阴影吗?” “顺便,确实是个稀有物种,你要是喜欢就拿去。”萧选摸到了打火石,神色微缓,将那镰刀状的管儿和石头片对着荆棘一擦,娴熟地生起一撮小火来。 “我们以前也会跟着导师去野外,所以打火石常备身边。” 宁之一看着那神奇的火苗从星星点点渐渐涨大,吞进了好几根枝条,有些崇拜道:“像荒野求生那种一样吗?萧学霸吃毛毛虫吗?” 萧选被她恶心到,哑然失笑:“那倒不至于,我们有经费的。今天这样儿的已经是我的极限狼狈了。” 他的手还在往下滴血,宁之一这才注意到,连白花的花瓣上都染上了几分鲜红血迹。原本清丽可人,此时妖冶横生。她默默地从书包里翻出一把小美工刀,就着那白布包干净的里层划破一个口子,用力撕下来一块挺大的布条。 萧选闻声看过来,嘴角攒了一抹笑:“怎么,要给我包扎?小说里头男子因救女子负伤,姑娘给男生包扎之后一般都是要以身相许的。” “学霸你说这话我可不敢应,再说我看的小说比你多了不知道多少,不是这个理……快把手给我,起码包起来,比大喇喇地在外面蹭灰感染好一点。”宁之一把湿透了的一缕头发夹到耳后,接过萧选嫩白修长的手,明明已经知道它正在渗血,却还是被那骇人的伤口惊了一惊。 “你也太不小心了。”她小心翼翼地把伤口周围的血和泥给擦了,然后把白布条轻轻地来回裹了两圈,临了在他的手腕处打了个结。像个天然偶得的艺术品。 萧选靠她很近,懒懒的声音就在她脸颊边上:“这里有美人等着,忍不住想归心似箭。” 宁之一连忙被蛰了一下般弹开,觉得萧选一定是和晋文朗待一起久了,染上了他一身油腻:“你快收收,早点把火生大了,烤一会儿回去是正经。” 火越来越大,盛着两人冻得都已经毫无血色的脸,灼灼烈烈得烧得欢快。 ——与此同时,山间的另一边,李春良带着一堆人正围在一户姓龙的人家院子里头。此间虽田姓偏多,但唯有这一家姓龙的,算得上个“大户人家”。 这“大户人家”有一方别家没有的小院子,里面养了些鸡鸭,院子后面还有个猪圈,各种味道交杂出一种让人接受不了的富贵味道。重点是,这不大的院子中间放着打糍粑用的石臼和摏。是以年节在下,许多人家就背着一小袋珍贵的米,来打点平时吃不到的糍粑小食。 第60章 田新的憧憬 http://.biquxs.info/

跟着李春良的侍卿卿一脸嫌恶地躲开叽叽喳喳的林文,自己则站到田新身旁,看着眼露馋光的小孩子问:“这家家都是自己带米来自己打,到了咱们怎么办。李春良打吗?” 田新咽了咽口水,小脸难得兴致高涨,他挺自豪地笑道:“我们自己打啊,你一会儿看,我的力气不比李春良小。” 李春良明明站得很远,耳朵却很好,细眼睛穿过人群瞪过来:“小崽子你别没大没小的。” 院子里围了许多人,一个轮一个得喊着号子抡着膀子,侍卿卿从没见过这阵仗,觉得光是喊都被喊出一身汗来了。黏黏的米在那锤子底下翻滚,酝酿着最质朴的快乐。 第一个人家的糍粑打完,送了几个给李春良林文侍卿卿还有几个孩子。味道很好,是外面几十年也遇不到的天然爽口。侍卿卿咬了两口对田新道:“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等我毕业之后就回来跟你们住一起。到时候年年有这么好吃的糍粑吃。” 田新也咬了一口,红扑扑的脸像个苹果,听到侍卿卿温柔的话,头抬起来:“我不信,以前那些老师都是这么说。”但是他这次没像上次一样发火,只落寞地垂着眼睫。 侍卿卿心一软:“你不信拉倒,反正明年我回来的时候别不认得就行。” 田新又咬了一口糍粑,扑闪着眼睛问:“姐姐,外面究竟是什么样的?以前的老师告诉我们,大山外面有飞机有好吃的东西,有游乐场动物园。反正就跟另一个世界一样,很好很好。在外面不会有小孩不上学,也不会有小孩生病了不医死掉。他们和你们一样,穿着好看的衣服,人长得也漂亮,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旁边的号子还喊得热烈,侍卿卿却像被割到了心脏,疼得皱起眉毛:“怎么可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呢?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想要什么就有有什么的。只不过外面比这大山里有更多的颜色和机遇。好比你喜欢数学喜欢物理,那你待在大山里永远只能修修桌子凳子。但是在外面,努力一下你就可以修汽车造飞机。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但这个''想要’也是因人而异的。” 田新反映了一会儿,说道:“我真的很想出去看看。姐姐你知道吗,李春良跟我说我刚生下来不久爸妈就都死了,现在村里面也没什么靠得上的亲戚。我其实一点都不快乐一点也不想来到这里,只有李春良说努力学习就能走出去的时候我才有点干劲。我很羡慕萧哥哥晋哥哥,我想和他们一样什么都会。” 那边打糍粑的声音吵嚷非凡,可侍卿卿却觉得自己安静下来,掉进了这个小男孩的心里。她看到他向往未知世界的灼热眼神,心里不明所以的想到,外面真的有这么好吗?要是等到他拼尽血泪走出去,却发现外面的天地并不如心中所想,外面的人心也不如山中纯质呢? 但起码比一生埋没在这寂寥山中好些吧。侍卿卿笑道:“那你可要努力喽。有机会的,将来有了出息要回来帮帮我们哦。” 田新狡黠一笑,酒窝里能装下两颗旺仔小馒头:“那当然。” 侍卿卿看他那神情,仿佛自己已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正凯旋而归呢。 第61章 急救田敏芳 http://.biquxs.info/

侍卿卿莞尔,正待看看什么时候等到李春良的米上去,却突然听到林文尖叫着大喊一声:“田敏芳怎么啦?” 一听她惊呼,众人都停下来,侍卿卿急忙挤到李春良身边,只见田敏芳两只大眼睛此刻已经翻上去,手脚并拢着抽搐起来。一群人围着不敢上去,只有李春良将她抱起来,可也是急的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 侍卿卿上去探了一下田敏芳的额头,滚烫的,她抽了一会儿停下来,脸上浮起一层不健康的红。 “附近有医院吗?”侍卿卿脱口问道,可随即又觉得不对,改口道,“卫生所,卫生所也行。” 李春良抱着孩子脑门上冒出许多汗,他颤颤巍巍地说:“山下镇上才有诊所。” 山下才有诊所,下山起码要三四个小时的行程,侍卿卿简直不敢想象等到了诊所田敏芳还有没有救。可眼下的情况根本容不得别的办法,他们一群人都是师范出来的,虽然看得出来这似乎是急性脑炎,但应对起来基本束手无策。就剩一个萧选不是师范生,可人家学生物的也未必就懂医理,更何况现在萧选和宁之一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侍卿卿在心里把那两个溜出去逍遥的人骂了一通,转身对林文道:“去找个小方便袋灌点冰水过来。” 林文不喜欢侍卿卿,但眼下情况紧急,也没有能拿起主意的人,只能得令乖巧地去了。 侍卿卿又对李春良道:“这可能是急性脑炎,要赶紧下山,越快越好。” 田敏芳烫的厉害,刚刚翻过去的眼睛现在闭起来,吓得李春良赶紧舌头打结地说:“好……好好,这就走。”说完他还不忘另外几个小的,手腾出空来一指,“你们几个跟着田新回去,注意安全。” 林文把水袋送过来——附近没有冰,但好在冬天,水够凉。她用水袋敷着田敏芳的额头,担忧地问:“能支撑到下山吗?” 侍卿卿跟在李春良后面暴走,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没谱,只得提着气说:“我也不知道,你把水袋给我,然后带着田新他们回去,换晋文朗过来。” 林文本身也忧心忡忡,此刻一听这话眉头却拧起来,阴阳怪气道:“为什么要你们俩去,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本来长得就有几分刻薄,眉头一锁,更是十分不讨人喜欢。侍卿卿火急火燎,却见她还有空在这里拈酸吃醋,实在忍无可忍,一声吼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时间有多紧?一会儿李叔叔累了晋文朗一个大男生有力气换着背,你能吗?” 吃了一通呛,林文也气得慌,但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春良就气喘吁吁道:“林姑娘,你快些吧,把晋哥喊过来。送孩子去看病要紧。” 两边说嘴,林文无奈得红了脸,气呼呼地喊了田新几个转身往学校方向跑。 好在他们一行人脚程也不慢,晋文朗不过一会儿就赶过来,带了一书包急救用品和几个糍粑。想必是做好了一夜守着的准备。 天边沉下得云已经泛起了五彩的霞光,傍晚时分的风吹过山间三人狂奔的脸庞,像一把把钝刀子一般扔过来。 第62章 得即高歌失即休 http://.biquxs.info/

山洞里宁之一正烤着火,陡然间打了几个连环喷嚏。 身上的衣服仍然是湿哒哒的,想烘干估计是不可能了。只能稍微有点暖气,好存点力气回去。 萧选撑着头坐在一块石头上,慢条斯理地又扔进去一堆木枝,眼前的火星噼里啪啦地炸个不停,但他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宁之一瑟索地挪了挪地方,往外一看,天色已经暗下来,想必不出一个小时就要黑了。 “咱们要不回去吧,马上天黑了不好走,他们还得担心。”宁之一说道。 萧选看着眼前的火苗点点头,随后取了点水往上面一浇,那团旺盛跳跃的明亮当即“嗞——”一声灭了个通透,留下一堆黑炭色的渣滓。 两个人收拾了东西就往回走。 宁之一手握着那染了血的花,又看了眼未完的画,摇头长叹:“真的可惜了,我还没点睛呢。” “你要是不怕冻死,现在在这里点也行。”萧选为她劈开一堆杂草,让路稍微好走一些。 宁之一随意道了声谢,心道若不是这天色已晚,画不出天地灵动之美,那她可能真的会留下来把画补完。好不容易来这一回,好不容易看到这么美的景,没有手机没有相机拍下来就算了,居然连手绘也只能带个半成品回去。 简直憋屈。 要是有灯就好了。她神游天外地想,可这山间怎么亮灯呢?电灯手电太煞风景,如此广阔天地山川大美,唯有孔明灯冉冉升起,才有意趣呢。 孔明孔明,她突然神经大条般脑子里转出《三国演义》的场景。 “萧选,我给你讲个故事呗。”宁之一故弄玄虚地把花拿到他眼前一晃。 “你可真有闲情逸致。” 宁之一笑道:“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总跟你一样闷葫芦实在太无聊了。” 萧选侧头勾起唇角,懒懒道:“什么故事?” 宁之一整顿辞藻,恶作剧般鬼扯道:“七星坛诸葛祭风,三江口周瑜纵火。却说周瑜立于山顶,观望良久,忽然望后而倒,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萧选一脸菜色地拎起她卫衣的帽子,拧出几分水来:“你这是背三国呢?” “你不觉得很牛掰吗?这一回我能背得一字不落,不仅三国,《红楼梦》我也会背好几回。比如……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错里错以错劝哥哥。”她偏头一笑,特地加重了“哥哥”两个字。听得萧选更是脸色晦暗不明,他把帽子扔回她肩上,凑近了说道:“宁之一,你怎么就没个正形?” “彼此彼此哈哈。”她加快了脚步,此刻天已经快黑了,再不快点,一会儿摸黑可没这么快活了。 与此同时她发现萧选这个人其实挺有意思的,话虽然不多,但极靠谱,时而也会开玩笑,但点到为止分寸很够。玩笑怼人的时候跟自己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像,虽然她也不知道像在哪里。 她冷得几乎要跺脚狂奔,萧选脚程也不慢。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等到天色彻底压下来,山头有明月洒下几抹寂寥银辉时,他们终于看到了那小平头一般的学校。 宁之一仰天长啸:“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这么吸引我,这么温暖这么有人气!” 第63章 能不能痊愈全看命 http://.biquxs.info/

学校宿舍里就林文她们宿舍亮了灯,整个小平房笼在夜色里头,门口横着根坏扫帚,有种阴森暗沉的隐喻感。宁之一一头雾水地跑进去。 进门林文和她对视一眼,两厢惊讶交错,宁之一和她几乎同时开口:“怎么回事?” 原来此时她们的宿舍里不止林文一人,田新他们几个都坐在那破桌子前面,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脸上都惶恐不安。侍卿卿也不在屋内,反而是平时从不积极的林文守着这一窝小崽子。 林文则是看到浑身狼狈的宁之一,心里疑惑,再看跟着进来的萧选,两个人都是浑身湿透,站得不近,但依然可以感受到冷气。 是以两人都眉毛一锁,宁之一抢先问道:“侍卿卿他们呢?” 林文被她这么一问,想起先前与侍卿卿的不悦交锋,再带着本身对宁之一的偏见,于是此刻一股脑的气都发作到宁之一身上:“侍学姐救人去了呗。我也懒得问学姐你去哪里搞成了这幅样子,反正能下山就下山去吧,省的回头你们两个没接上头,又说我不会办事,不知道通知你。” 说完她还是不满意,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学姐先把衣服换了吧,别回头田敏芳没救成,自己生病了给别人添麻烦。” 屋子里灯火昏黄,宁之一莫名其妙被她这么冷嘲热讽了一顿,有些生气,可她还是避轻就重地找到了话里所出之事,不得不强压下脾气问:“田敏芳怎么了?” “不知道,下午突然两眼往上翻,发高烧。”林文坐在床边,把头转向田新,示意自己不想再跟她说话。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萧选往前走了一步,对宁之一说:“你先去把衣服换了,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宁之一哪里肯,这林文说话半搭不理的,到现在除去说了个田敏芳生病了,其余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还在这里故作姿态摆脸色给人看,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她急得几乎要冲着林文大吼一顿,好在萧选及时拉住,强硬地把她拉到另一间宿舍,软硬不吃道:“换衣服。” 她实在没办法,只得火急火燎地返回去扒拉了几件衣服过来随意换了,然后又拿干毛巾把自己的头发擦了擦,再打开门时萧选也拿了衣服在门口等着。 他面露一丝忧色:“大致就是下午三点左右田敏芳发病了,侍卿卿晋文朗陪着李春良把孩子送下山了。” 宁之一狠狠打了个喷嚏,又拿了一条干毛巾扣到萧选头上说道:“你也先把衣服换了吧,太冷了。下午三点出发,快一点现在应该已经到山下了,也不知道问题大不大。” 萧选忍着侧过头咳嗽了两声,宁之一连忙为他让开道关上门,自己则回到林文那里。林文依旧是一派不理人的做派,宁之一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恼火,料到想必她和侍卿卿起了冲突,于是也不同她计较。她对着在场唯一算的上个小大人的田新道:“田敏芳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田新摇摇头:“没有。” “别怕,会没事的。”宁之一看着他忧惧的眼神心里一紧,劝慰道。随后又问:“这山上连卫生所也没有吗?那大家生病了怎么办?” 冬日晚上冷得厉害,田新流下一行清鼻涕,随意用手一擦:“生小病自己就能好,生大病不是傻了就是死了。也有人跑下山去看,但是我们没有爸爸妈妈,全看命。” 第64章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http://.biquxs.info/

他这几句话说得七七八八毫不连贯,可偏偏叫听的人越发心疼。 小灯泡发出的暖色光晕把田新的小圆脸包成一个可爱的小包子,可圆脸该肉肉的地方却清瘦地瘪下去,也不完全像包子,像个扁扁的瓢。宁之一被他淡淡的话语狠狠砸了一番,心里难过得不行,只能叹了口气。 山区不仅教育资源短缺,医疗资源何尝不是。生小病就硬扛,生大病就等死。人的生命在这里用最原始最无情的方式扮演着弱小和无奈。难道生在这里真的就只能是这样的命运吗?田敏芳不过是个六岁半的小女孩,没有父母,甚至话还不太能说全,从没吃过什么好吃的,没有看过外面的任何天光云影。如果就这样平平淡淡无人挂怀地消失,那上天把她们这样的孩子派到这世间的意义何在? 如草芥似蝼蚁,驾着一叶扁舟在时代浪潮看不见的背后动辄翻覆。有什么意义呢? 宁之一愣愣地想,可世界不就是这样吗,不说这样命苦的孩子,就算强健如自己,来到这天地间摸爬滚打,能有什么意义呢?她的脑中闪过这样消极的念头,稍后立刻被她自己强行摁下去,思考人生是最无用的东西,积极乐观吃饱饭才是当今社会需要的好青年。 她勉强提起一丝笑,笃定地对田新说:“晋哥哥他们跑的很快的,一定能救过来。” 话音还没落门“吱吖”一声响,萧选换好了衣服,不重不轻地重复道:“是啊,萧哥哥跑的很快。” 宁之一从这莫名其妙的重复里嗅到一丝莫名其妙的味道,但是眼前就目前糟心度来讲,她实在没心情去品味。 “咱们还要下山吗?”她问萧选。 萧远给了一个几个小孩子一人一个果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山上采的。他脸上有浓云不散,但是依然镇定道:“现在天黑了,而且我们们现在下去也没用了。” 宁之一撑着湿漉漉的头,晕晕涨涨地看着萧选缠了布条的伤口,心里狠狠骂了一声,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 一群人围在这个不太宽敞的小屋子里,腿脚都不太能伸开,林文不耐烦道地对几个小孩子说:“现在你们萧哥哥回来了,跟着他去他那里等吧。” 萧选一直对林文淡淡的,此刻听她一说,也不做挣扎,反而挺大方地手一招:“困的人都回去睡觉,他们今天晚上肯定不会回来了。实在害怕不敢睡的,就到我那里跟我睡。” 唔,他倒是挺大方。宁之一看着这几个孩子脏兮兮的脸,觉得萧选真有点别人没有的东西。比如林文,虽然看着孩子们,但她明显排斥得很,不许他们靠近她的床,也不许乱动她的东西,是以这几个孩子拘谨得很。现在萧选一喊,全都猴子一样跟着他跑进另一间房间。可见萧选平时小孩子缘还不错。 可谁能想到他在来这山里之前也是个挑三拣四看着十手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呢。那样风姿奕奕,浑身玉一样的人,居然也能跟一群脏兮兮的孩子一起睡吗。 宁之一不想跟林文待在一起,也跟着孩子们默默跑到隔壁。萧选的书包扔在桌子上,桌上还放着那朵已经快蔫的白花。宁之一想到他在山谷里的样子,莞尔一笑。 可谓言念君子,温润如玉。只是不知道君子能不能乱了那姑娘的心曲。他又打开一盏小灯,耳后的纹身隐在朦胧灯光里,度了金般熠熠生辉。 第65章 你是荆棘花 http://.biquxs.info/

山下。明仁卫生所。 卫生所的玻璃门年久失修,又脏又黄像块沙门帘一样。“明仁”两个字用红纸写了分别贴在两扇玻璃上,边角已经泛起来,中间却死死沾着,像已经久到融进了玻璃里面。屋内亮了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地中海医生在走来走去。他穿着一件发黄了的白大褂,胸前挂着一个摸得锃亮的听诊器,整个人很有一种江湖老医生的感觉。 侍卿卿精疲力尽地坐在一张同样被蹭亮了的椅子上,那木椅的拂手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简直起了包浆。她看着正在挂水的小田敏芳,心里压抑地像要生吃了一斤铁一样。 李春良已经睡倒在另一张椅子上。他已是不惑中年,身体瘦削,体质也不算好,一到这里直接累瘫了。侍卿卿强撑着腿站起来,对靠在门边的晋文朗说道:“你去歇一会儿吧。” 晋文朗显然也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他们一行人从山上一路往下跑,摔了几个跟头不说,光是跑,腿都已经快废了。可这穷酸的卫生所里只有三张椅子,一张李春良睡了,一张田敏芳躺着。剩下一张医生还没坐呢,他们俩也轮不下来。 晋文朗在几乎休克的边缘依然保持着他执迷的绅士风度,摆摆手,气若游丝道:“我没事。” 卫生所里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一清二楚。晋文朗说完话,听到自己几乎快断掉的气声,又硬着头皮笑了笑。侍卿卿很讨厌和人废话,即使是面对晋文朗,她依旧不是很有耐心。 她把椅子拖过来,强行把晋文朗往上一推:“让你坐会儿就坐会儿,一会儿再让我不就行了,装腔作势。” 晋文朗无奈的苦笑,但也不再挣扎,他太累了。 田敏芳确实如侍卿卿所说,得了急性脑炎。他们一路狂奔着过来,虽然也花了有两个小时,但不算延误病情。 只是急性脑炎这病治不治得好还得看她的命,恢复得好,也不过像是感了一场大冒。恢复的不好,伤到脑子,那以后可能一辈子只能当个痴呆了。 她小小的半躺在椅子上,却不知命运之神已经降临,一辈子的活法只在这场病的翻覆之间。 侍卿卿掏出一个冷掉的糍粑,心不在焉地啃着,却突然听到晋文朗说到:“卿卿,你好强。” 她愕然转头,一脸困惑:“怎么说?” “就是很强啊,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生。好像从来没有自己做不了的事,也从来不需要别人帮忙。甚至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能临危不乱拿主意,一口气跑下山现在还能站着。”他挑眉一笑,“总之,很强,比男人还男人。” 侍卿卿一脸皮笑肉不笑:“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晋文朗坐了一会儿,已经不再和先前一般气若游丝,连忙站起来示意侍卿卿坐,然后掐了个标志性的笑容凑近了说到:“像荆棘花一样。” 侍卿卿的脸腾起一层浅红,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荆棘哪里开花?我们……师范女生不都是当男人使嘛?你跟宁之一那么熟,难道还不习惯吗?” 晋文朗拖长了音:“那倒也是,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很特别。给我的感觉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第66章 此间多磨难 http://.biquxs.info/

地中海医生不知道从哪里又找来了一张小凳子,往晋文朗面前一砸:“来,小伙子坐这个。”晋文朗被他一喊,吓了一跳,本来就靠侍卿卿很近,差点撞上去。 他尴尬地退回去坐到小板凳上,一时间乖巧地像个小孩子。侍卿卿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顺完,那边田敏芳突然又抽搐起来,明明已经在吊水,可她又起了高烧。 医生连忙掐住她的人中,手忙脚乱地让侍卿卿去把他药箱里的退烧药翻出来。 夜色冷寂地透进这一方小天地,紧张肃杀之气弥散在空气里。 —— “某些地方炮火连天,尸横遍野;某些地方载歌载舞,酒緑灯红。这就是我们共同生活的世界。”宁之一疲惫的大脑里闪过这样一句话。她看着眼前几个小孩,又想了想正在山下卫生所里情况不明的田敏芳,觉得这世界,真他娘的残酷。 文学的艺术往往极具夸张性,眼前也早已不是尸横遍野炮火连天的战争岁月,可生命在此间,一如既往的不值钱。 另外两个小孩现在窝在萧选床上睡了,其实他们并不是害怕,只是不习惯李春良的突然离开。这几个孩子每天都跟李春良一起睡在旁边类似大通铺的一个小平房里,骤然少了主心骨,有些无所适从。至于对田敏芳的担忧,除了到现在还没睡的田新,其余人基本是人来疯一样凑个热闹。 萧选和宁之一一样累到极致,他尽可能温柔地劝着田新,让他睡一会儿,明天天一亮还得上课。可这小孩执拗得很,萧选劝了几次无果,他还没嫌烦,田新却来了脾气,蹭蹭的就跑到门外的“厨房”等。 宁之一先前落水受冻的后遗症已经上来了,头又涨又疼,萧选看出她体力不支,沉声道:“你先回去睡吧,田新我来处理。明天还要正常上课,侍卿卿晋文朗都不在,咱们得顶一整天的课。” 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宁之一头疼腿疼,实在没有力气再客气,于是她朝萧选投了个感激不尽的眼神,期期艾艾地回了自己的宿舍。 林文已经睡得不省人事,宁之一躺到床上,虽然疲惫至极,却又谜一样久久不能入睡。不仅是感冒使机体罢工,更是这烦心事压着难以入眠。明明是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半天假期,结果砸成了这样。明天又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田敏芳无虞的消息,还要连续上很多天课,吃土豆片和包菜,喝带糠的粥,看着这些孩子衣不暖食不饱。 这样永远望不到尽头的苦日子,李春良究竟是怎么熬下来的呢? 她浑身煎熬得几乎要昏过去,精神却跳跃着扯动她脆弱的头皮般不肯放她得生。 一夜辗转,即止天将明,她才真正睡过去。 清晨的雾气腾腾得把这山里笼得像一处人间仙境,可身处其中的人才知晓,仙境谈不上,炼狱还差不多。萧选已经煮好了一大铁锅的粥,宁之一起床看到他忙碌的忙碌的身影,简直怀疑他一夜没睡。 他手上的白布条还没有拆,那么深得伤口只是草草用白布包了,到现在都没处理。宁之一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难受得紧。 第67章 此间多磨难(2) http://.biquxs.info/

萧选递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赶紧喝了去上课。教室里有几个孩子在等了。”他的声音已经哑了,说话格外费力。 宁之一道声谢,喝着粥问道:“你昨天不会一夜没睡吧?田新呢?” “他后半夜熬不住了,我就和他两个人挤在晋文朗床上。结果这孩子睡觉不踏实,我也不敢睡深。”萧选的嘴唇泛白,看得出来身体状况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晋文朗不在,萧选把这里所有需要男生做的事情都一个人担了,宁之一喝完粥,心里仍然苦得很。她赶紧去带着一堆孩子学了几篇古诗,又暂代数学老师讲完了侍卿卿留下来的几道应用题。站在讲台上整个人时时刻刻像要魂飞天外,可她不得不撑着神识,因为这里真的没有条件给她生病。 唯一一点值得欣慰的是,午饭的时候有个热心肠的阿姨来送了一包糍粑和一袋干玉米粒。 林文毫无人性得点评了宁之一的手艺,说土豆片炒得难以下咽,只吃糍粑又吃不饱,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 桌上的土豆片被批得一无是处,唯有萧选还给点面子,吃得脸不红心不跳,仿佛身体已经丧失了味觉功能,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 宁之一懒得理林文,何况自己确实手艺不佳,也不能发作,只得默默吞下她的颐指气使。 正在吃饭间,宁之一隔着平房外的几棵树隐隐约约看见走过来两个人人影。 宁之一连忙急步走上前。 侍卿卿和晋文朗两个人一人撑着一根长木棍,手里都被蹭破了皮,渗出淡红的血水来。 宁之一无法想象他们俩是怎么在一天一夜之间,把这山爬了个来回的。 “你们疯了吗?这么拼命干嘛?”宁之一撑过侍卿卿累成一瘫泥一样的身体,发现她的鞋都快走烂了。 晋文朗被萧选抬着,气喘吁吁道:“田敏芳还得在山下挂几天水,李春良陪着。我们就先回来了,省的你们俩忙不过来。” 萧选把晋文朗的木棍扔到一边,努力让自己受伤的手躲开用力的点,然后问:“田敏芳到底怎么样?” 接话的是侍卿卿,宁之一明显感到她已经快虚脱的身体不自觉得抖了抖:“不知道,运气好就能好,运气不好就痴呆,那个破卫生所也不是大医院,保证不了。”她顿了顿,又继续说,“拒李春良说,她妈妈好像就是急性脑炎没医好,成了傻子。后来被随便塞给了他爸爸,她爸爸又有精神病,最后拿刀把她妈杀了。田敏芳当时就在家里目睹了一切,好在小孩子腿脚快,跑出来了。否则她也活不到今天。” 宁之一默默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把侍卿卿扶到房间里,只见侍卿卿脱了鞋,脚上俨然冒出了三五个大水泡。 像炙热的纹身,昭示这次行路的困难与艰辛。 宁之一递给她一条热毛巾,闷闷得也不说话。两个人默默地消化着这半天一夜的非人经历,像做了一场大梦,浑浑噩噩不知该从何说起。 第68章 言之切切,笔者从心 http://.biquxs.info/

腊八一过就是年。日子并不会因为谁的小病小痛就矫情地流连,宁之一熬过一场生扛过去的高烧和感冒,终于在腊月二十这天摆脱了魔鬼一样的浑身难受。 她站在田敏芳面前,用最大的耐心对她说道:“来跟我念,锄禾日当午——”。 这句话她已经念了有二十几遍了,可田敏芳不是眨巴眨巴眼看她,就是支支吾吾地哼唧两个完全听不懂的字。 田敏芳在山下挂了一个礼拜的水,期间萧选和宁之一下山去看过,顺便结清了李春良在赵医生那里赊的账。前几天赵医生说田敏芳身体已经好了,不需要再留在山下了。 宁之一不知道田敏芳究竟有没有坏了脑子,因为平时她就很少说话,现在大病一场,小脸黄黄的,别人说话她也不理,根本无法得知她的病情实况。 这个六岁的小女孩只是不停眨巴她明亮又空洞的大眼睛,让别人揣测她对这个世界的感知究竟是模糊还是清明。宁之一突然想起侍卿卿当日所说,她爸爸砍死她妈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目睹了一切。那么小的孩子,看到这样血腥残忍的事情,心里会是怎样的呢?在她的心灵还一尘不染得什么都不知道时,被迫目睹了一场如牲畜一样的杀戮,心头淋上一滩血,从此世界该是什么颜色呢? 田敏芳依然眨巴着眼,如呓语般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此时萧选走过来——他也算是大病初愈,现在脸上懒懒的没什么精神,抿着的唇缝几乎透露出冷漠肃杀,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平白给他添了份诡异的精致。 他走到田敏芳面前,恰到好处得露出一个微笑,打破了原先可以冻杀四方的气场:“今天下午田新哥哥他们去山里学植物,你想不想去?” 田敏芳嘴角流出一行亮晶晶的口水,突然笑着蹦了蹦。她本身就很喜欢萧选,因此宁之一现在还是搞不清楚她是本能的喜欢所以开心,还是因为听懂了萧选的话所以想跟着去。 萧选转向宁之一,倒没有刻意切换表情,仍然留着给田敏芳攒出来的笑:“别太担心,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 宁之一惨淡一叹:“刚刚教‘锄禾日当午’,我读了二十几遍都没用。也不知道这孩子缺心眼儿还是怎么回事,我也不信她脑子烧坏了。” “有点耐心,宁老师。”他侧身走出去,左手上的白布条像一只盘踞在掌心腕部的大蝴蝶。 他的伤口已经结了一道骇人的痂,他偶尔把那白不条拆下来洗一下让伤口裸奔,见孩子的时候就又缠起来防止吓人。 萧选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 宁之一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放弃了对田敏芳的洗脑式“锄禾日当午”教育,自己则打开笔记本,开始记录所见所感。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太多的东西要记,她要把这样贫苦未知的世界带到外界的眼前。她已经不忍心把自己的梦想建立在这个地方,纸笔从前只思索着创造梦幻,此刻却只想记录斑驳和疮痍。 也许浪漫的爱情,刺激的悬疑,奇幻的穿越,都比她笔下这山里的世界吸引人。但她还是选择了走这样一条路,写下这属于大山的故事。哪怕无人问津,也好过逐浪浮华丧失本心。 笔者遵从内心,不拘泥于市场,不低头于名利。 她写山区,写贫苦的百姓,写纯质的关系,写孩子们对未知的渴求。她希望又一天别人能看到在这个地方,她也希望有一天这个地方真能遇到属于它的救世主。从此没有疾苦,欣欣向荣。 第69章 偶遇不良青年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笔走龙蛇,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林文走了进来。 她脖子酸痛地起身舒展,眼角余光扫过身侧,却撞见林文黑黢黢的眼光,突然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宁之一问道。 林文不知在想什么,眼睛盯着她的本子半晌,脸色不明不白地一晃,然后轻飘飘地挪开,恢复正常道:“我来看看田敏芳——学姐真有闲情逸致啊,在这么穷的地方也能搞创作。” 宁之一笑道:“也算不上什么创作,就是一些所见所感,将来要是能发出去,也算帮帮这些孩子们。” “现在很少有人写民生了,学姐真是出淤泥不染啊。”林文挺不见外地伸手想把宁之一的本子拿起来翻看,被宁之一果断挡住:“没写完之前我不喜欢给别人看我的东西。” 虽然显得有点不近人情刻意清高,但她真的不喜欢别人在未成品面前评头论足。 林文尴尬一笑:“好的学姐,你加油,不过可别做无用功哦。”说完她施施然往田敏芳身边一坐,甚至挤得田敏芳往旁边挪了挪,装腔作势地对田敏芳嘘寒问暖起来。 宁之一听到她那句“别做无用功”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可这跟平时的嘲讽也实在分不清有什么不同,只得作罢。 不过宁之一敢肯定的是,林文这一段时间比较诡异。自从她那天跟着下山去看田敏芳开始,整个人就变得有些怪。 宁之一掰着指头回忆了一下,大约是从那次下山开始。 由于自来到这里她们便没有下过山,所以那天下山虽然是顶着看望田敏芳的名义,但林文其实很激动,她想去逛一逛自己一开始非常不屑的山角小镇。 虽然这小镇跟繁华的大都市比起来简直连个边边角角的街道都算不上,但至少比山上全封闭的穷苦要好一点。他们被山上的逼仄折磨了很久,是以林文只是象征性地在小卫生坐了不到十分钟,就扬言修理她漂亮精贵的刘海,一个人跑去了镇上的理发店。 她在那小理发店里认识了一个不良青年许成山。 宁之一记得那天林文消失了很久,直到天色不早,他们去寻她,才在路头一家老旧的理发店里找到。那许成山不知是不是理发店的老板,年纪很轻,看起来像是早早辍学打工的仔。 他剃了一个很跳脱蹦跶的平头,明明是大冬天,但他只穿了一件黑色宽松短袖。左臂纹身爬满了整条手臂。眉毛笔挺斜飞入鬓,眼皮不抬,唇角眉梢带着几分轻佻,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十分野气的感觉。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不良小青年长得十分好看。 林文就像个城里来的花痴傻白甜,明明已经剪好了刘海,可还是赖着不肯走。 当然许成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走,他就很配合地陪她聊天。偶尔露出猎人看兔子的危险神情,林文这傻白不甜的脑子却无知无觉。 宁之一记得当时她喊走林文的时候还跟许成山对视了一眼,他的眼神离开林文后仿佛毒蝎子一样蛰了宁之一一下。吓得宁之一赶紧拖着林文往外走。 不过从那以后,林文好像就和许成山经常联系,偶尔她特地跑下山去见他,更多的是许成山自来熟一般来山上跟她们套近乎。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林文的中心渐渐从晋文朗身上挪开,可整个人也因为许成山而变的更加阴阳怪气。 宁之一总觉得不是好事。林文幼稚不经事,可许成山却是看起上去实打实得在社会上混了许多年,且油腔滑调不安好心,动机不纯实在太明显了。 第70章 年节将至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虽然不喜欢林文,但总还是忍不住圣母心泛滥地提点一句:“那个许成山,我看着不像好人,你还是尽量少跟他接触吧。” 林文对着田敏芳,手扯她棉袄上的一根线头,头也不抬:“他怎么不像好人?学姐也喜欢以貌取人管中窥豹那一套吗?” 宁之一被她一呛,觉得这孩子真是心大不知好歹,将来迟早要吃亏,可自己又忍不住看着她飞蛾扑火:“他早早就在社会上混了,真要耍起本事来你我都看不清的。况且咱们再过一个多月就得走了,你跟他耍流氓没结果啊。” “谁跟他耍流氓?他只是寒假回来打工而已。你不会以为他是老板吧,”林文嗤笑一声,“这是他老家,他也在读大学呢。” 不是吧,这个样子读大学?宁之一回忆了一下他整条手臂的纹身和贴着头皮剃的头,突然觉得师范类院校的孩子们还是太乖巧了。她尴尬一顿,可瞬间又不敢相信,这个不良小青年说得话,怎么能随意相信。万一是穷山恶水出的刁民,林文岂不是要被他坑了? “不管怎么样,小心为妙,虽然以貌取人不对,但是起码对自己的安全得负责。相由心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们来这里一次也是费了千辛万苦,怎么的得对得起担着心的家里人。”宁之一苦口婆心,林文的脸简直像吃了顿烂土豆片,连忙要走。还甩了一句:“学姐你就别啰嗦了,顾好你自己吧。” 顽固不化,宁之一摇摇头,只得又拔了笔盖,重新投入自己的创作大业中。 年节将至,此间虽然贫穷,但好歹也有些过年的氛围。这山里的人从不出去,一年到头忙活些粮食谷子的事,永远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也不知道什么是意义和乐趣,平时过得节俭困苦,熬到年下,也终于肯稍微松动一些,热闹起来。 毕竟如果永远被囚禁在压抑和绝望中,人很容易疯掉。而这里的山民之所以绝大部分还保持清醒,是因为他们接受这种一望无际的绝望,并且善于把这无奈和绝望转化成心安理得得生活状态,甚至在生活之余还能寻到一些快乐来。比如过年。 他们挂不起精致的红灯笼,但有着巧手的奶奶编一些红绳子,做些喜庆的小首饰。也有人家去山下买了红纸,请李春良贵手写两幅对联贴一贴。 除夕前一天学校彻底放了假,李春良依然是带着一堆孩子打家劫舍般去讨年货。好在大家感情好,他这个几十年的校长也有些威望,因此从来不会空手而归。 宁之一蹭到了田家奶奶送的红绳子。没什么挂饰,就单单三根材料不算好的红绳子编制起来的手链,寓意平平安安。她颇嘚瑟得拿回来炫耀,却发现萧选侍卿卿晋文朗林文人手一根。完全没有任何不同的,只得悻悻戴起来,丧失了优越感。 萧选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宁之一将那朱玉般的手来回查看一番,还是有些愧疚地说道:“回去之后一定请你吃饭,太对不住你了。” 萧选把手收回来,端了派毫不计较的仙人之姿,右手掏出一根红绳:“那我可提前先谢谢宁老师了——我这只手不方便,你帮我扣上吧。” 第71章 怎么个认真法 http://.biquxs.info/

说来奇怪,那红绳子宁之一拿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可此刻被萧选捏在手里,居然平白无故生出了几分暧昧缱绻的风月之感来。仿佛这精心编织的红绳,不是保人平安无虞的平安符,而是在月下老人那里求来的姻缘红签。 宁之一这些天来已觉得和萧选处得很熟,熟了的人在她脑子里基本重叠,没有什么性别长相美丑之分。可今天她看着这红绳和修长好看的手,心里才意识到,萧选首先是个非常好看的男生,然后才是她熟悉靠谱的学霸。 她抬眼意味不明地打量他一眼,眼前的人懒懒站着,眉宇间的不可一世和浑身散发的谦逊气质搅在一起,像个光华刻意收敛在里面的和氏璧。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不笑的时候冷峻禁欲,笑起来却又有几分意带桃花,惹人遐想。再看他发梢到衣角,无一处不是平整精致,相当的“衣冠禽兽”。 宁之一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洗发了黄的衣服,心中顿生一阵羞愧。她接过萧选递过来的红绳子,满脸的神圣不可侵犯,其实心猿意马地给他扣上,然后扯了个与此情此景毫不相干的话题:“明天就是除夕了,有什么打算吗?” 萧选把敛眉低眸看着手腕上的红绳,似乎心情不错:“第一次在外地过年吧,还是在山里。”他顿了顿,“不过这次我可不敢再带你去什么地方了。” 宁之一瞬间被他不轻不重的语气带回上次那段不友好的回忆里,连忙摆摆手:“不出去了不出去了,我有阴影了。” 她想了想,又说到:“也不知道卿卿和晋文朗他们什么安排,萧学霸你有没有发现他们俩很奇怪?” 萧选往方才侍卿卿和晋文朗一起放下来的一堆野菜看过去,确实连菜叶子里都透着和宁之一一样的八卦之感。 正在倒腾菜的侍卿卿打了个喷嚏。 她不自然地用手摸了摸鼻子,结果手上沾的泥瞬间就在那一枚小巧玲珑的鼻尖上留下了倔强的脚印。 “谁在骂我?”她把菜筐子往“厨房”旁边一扔,晋文朗熟练地把那栽到在一边的菜框子收拾到一边,笑得像个油腻的老茄子:“是有人在想你。不过我实在想不出,除了我,还有谁能那么想你。” 侍卿卿跟他待在一起已久,仍然不太习惯他这一套满嘴跑火车的样子,纵使厚脸皮如她,也不能每次对他抛来的这些浮言浪语充耳不闻。 她强忍了微烫的脸,没好气的啐道:“你整天是没屁放还是嘴欠怎的?” 晋文朗可谓油盐不进:“你怎知道我欠,不过你要是肯调教我,哪怕要我以身相许我也愿意的。” 侍卿卿猛得转过头,眼里带了些恼怒的红血丝:“晋文朗,你能不能不要随便撩别人?” 她心里放着这么一个人,日日同进同出,可还要看着他毫无所谓地跟自己磕牙打屁般暧昧不明的玩笑,实在受不了了。更何况这些没头没脑的玩笑话,未必是他真心。他就是那么一个浪荡子的样子,对着谁都能说些香喷喷的混账话,可其实心跟块铁一样,侍卿卿并不奢望。 侍卿卿把那大灶里放了一点珍贵的油,油遇到铲子上零星没晾干的水,噼里啪啦地炸起来。她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就被一颗小油点子蹦过来,在她手上戳出一个小红泡。 一直站在身后不吱声的晋文朗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严肃的不能再严肃的神情:“侍卿卿,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我是认真的。” 第72章 怎么个认真法(2) http://.biquxs.info/

锅里的油还在噼里啪啦地跳,侍卿卿一手被他拉住,另一只手拿着大铁铲悬在空中,保持这个姿势愣了半分钟。直到她发现油快炸干了才挣脱那钳住自己的手,把洗好的土豆片扔进锅里。“嗞——”一声土豆进锅,带起来一股腾然上升的热气,将两个人的脸都隐在里一片白雾里。 待这一团雾散了,侍卿卿才回到原先的状态:“什么认真不认真?” 晋文朗面带忧色,把铲子从她手里夺过来:“炒个菜都能烫到手,还是让我来吧。”然后他缓和了自己刚刚绷着的脸,眼角都渗出笑,“至于我说的认真,卿卿,你一定要我说是怎样认真法吗?” 侍卿卿迷惑地看着他挥动那大铲子,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她不敢相信晋文朗对自己是喜欢,可也实在搞不明白他这种资源上佳的人为什么要来自己身边找存在感。 说白了,她喜欢晋文朗,却又本能得想逃避晋文朗,她希望他能和自己心心相印,可又矛盾地告诉自己他不是命定的良人。 他笑着看着自己,就像从画里走出来,没来由的温存至极。侍卿卿鬼迷心窍般道:“怎么个认真法?” 人心贪婪,挣扎了那么久,她其实还是想听。 晋文朗看到她神色微松,笑意更甚:“我第一次见你——” 话至口边没说完,突然听到有人从后面窜出来,带着大喇喇的嗓门:“你们俩鬼鬼祟祟干嘛呢?” 晋文朗:“……” 他方才还笑盈盈的脸像被泼了一盆洗脚水,一脸菜色地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人:“大部长可真闲,怕是这一段时间稿子写的少,闲出屁来了。” 宁之一少见他这种表情,第六感告诉自己可能无意识当中坏了什么事,只得讪讪一笑:“大主席你也不赖,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侍卿卿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因为宁之一的到来倏地一松,好像从棉花糖般不真实的云端掉下来,此刻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失落,自相矛盾得很。 风一吹,简直像做了个梦。 晋文朗把一盘土豆片倒进那接地气的大铁盆,往宁之一眼前一送:“你今天,只配吃这个。” “凭什么?昨天不是挖了野菜回来吗,还有上次没吃完的木耳!”宁之一咋唬起来,险些要踩到站在她身后的萧选的脚。身后人侧身一躲,仿佛全然不关他的事:“土豆也不错,一直吃一直爽。” 黄天在上,这都是什么人?!来坏好事的又不止我一个。 宁之一脑子里这句吐槽才刚落地,林文就不负众望地走了过来,看到桌子上土豆片的脸瞬间被吓得黄了黄,然后捏起一副受够了的样子:“怎么今天又有土豆?都快过年了了还吃这些,前天张阿姨送的年货呢?” “那些等开学了还煮给孩子们吃。”侍卿卿白她一眼,大眼珠子转回来时却突然看到平房外面有个人影兜兜转转,她心道一声撞邪,然后没好气地示意宁之一,不良青年许成山又来了。 五个人齐刷刷地往外一看,许成山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地不正经样,身上套了件风衣遮住了纹身臂。咖啡色的风衣笔挺地立在身上,给他添了些少年气,身上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松松垮垮得不成样子,可却出奇得好看。 他站在那门口的铁桶外面,也不进来,就远远地朝林文招了招手,然后指指黑挎包,示意他给她带了东西。 就这么一看,居然还有些乖巧的意思。 第73章 蹭吃蹭喝许成山 http://.biquxs.info/

林文立刻得了三仙令牌一般飞去出,简直像个毫无原则的小孩子。可细想下来,许成山从山下爬上来送她点东西也不容易,要不是宁之一总觉得此人长得过分不正经,那自己都忍不住要夸他情动天地了。毕竟爬山是体力活,他这么时不时来来回回,想必小腿肚的肌肉都得给练成几个大馒头。 许成山拿出了一包奶糖几包瓜子和别的一些闲散小零食。在这山里,这些东西简直比王母生辰宴上的蟠桃还要精贵些。林文抱着一堆吃的,不情不愿地一人分了一点过场,剩下的全藏进了她床上的枕头下面。要说这么不光彩的事儿,论起林文从前的大小姐脾气,估计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把这些路边零食当稀世珍宝。 许成山走过来和他们自来熟地打了个招呼,顺便问候了今天的菜品。 晋文朗依旧是方才对着宁之一的那一脸菜色:“土豆片,阁下请便。” 许成山也不恼,反倒嬉皮笑脸往宁之一这里扔过来一个诡异的眼神:“这么多美女都能吃,那我当然也能。土豆多好,美容养颜。” 宁之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许成山的目光毒毒的透着一种几乎要吃人的险恶,而且还不是生吞活剥的吃法,必要是细水流长慢火细烹的吃法。她莫名的抖了抖,可再看他的样子,又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只像个普通的小痞子。 她有些受不了林文找来的这位神仙。 正欲转身回避,却突然见萧选慢条斯理地走出来,恰到好处挡住了许成山往宁之一这里投过来的目光:“我第一次见人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到山上蹭吃,既卖面子又装佛陀,只是你这形象还不够,缺点金粉涂着显大气。” “第一次见?”许成山偏头一笑,露出一颗邪气的虎牙,“那你们都不是人喽?” 宁之一反应了一下,这小子是就着萧选方才的质问挤兑他们呢,说他们都是一群放着城市里好日子不过来山里遭罪的愣头青。 萧选低头摸着自己手上的红绳,刚刚半睁不睁的眼睛稍微抬起来一点,正欲再说,宁之一却已经忍不住:“你说我们蹭吃?不好意思,除了土豆包菜是国家补贴,其余油盐酱醋乃至你上次来吃的我们的山芝木耳,野菜黄花,都是我们自己买的自己采摘的。到底谁蹭谁你别搞错了。” 气氛一度有些剑拔弩张。许成山的气质跟在场的所有人不符,难免沦为众矢之的,可他还不知收敛,尤如一只招摇过市的花公鸡。林文藏好了自己的零食赶出来一看,简直要被气倒,她连忙拉开许成山,吃里扒外地对着宁之一呛道:“学姐怎么这么小气,那些零食还是山哥带的呢。” 宁之一分分钟要为这脑残绝倒,这才认识几天,山哥这种称呼都叫起来了,她也太傻白了吧。 此时一直在旁边沉默寡言的侍卿卿终于不耐烦,对着林文说道:“好了好了,再叽叽歪歪饭都吃不上了,这么多人围着这一盆土豆片吃?一会儿李叔叔要带着田新他们回来了,该干啥的干啥去,之之你去把菜洗了。” 第74章 除夕年夜饭 http://.biquxs.info/

虽然诸多不待见,但大家最终还是没有拉下脸把许成山轰走。那吊儿郎当的小子陪着林文去收拾李春良写的对联,宁之一和萧选则领了洗菜的任务。几个人瞬间被侍卿卿打成了个如鸟兽散。她冷冷看着晋文朗翻动锅铲的背,脑子里又浮现出“怎么认真法”几个字。 可惜方才的情境已经没了,她那忐忑的心就像漂浮不定的尘埃,原本在一片暖气沸腾的场子里脑热飞扬,可一旦温度降下来,就被迫着要落下来了,再翻不出什么花来。她吸了口气,看见晋文朗又要开口,连忙打断:“你炒菜吧,我去看看田敏芳,她今天好像好点了。” 说完,她也不等晋文朗回答,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留下晋文朗一个人无奈地皱起眉毛,身体僵硬如机器一般顺延着接下来没有灵魂的炒菜工作。 侍卿卿的逃避,不自在的顾左右而言他,时不时流露出的纠结苦恼,都让此刻的晋文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木木地把那巨大的木头锅盖盖到大灶上,想起她对他所有的回应,不由自主地苦笑一声。 怎么认真法?既然她不想听,那不说也罢。 锅里闷闷地向外喷着热气,晋文朗觑着头顶的塑料油布,那油布因为场面油烟的浸泡此刻又黑又亮,简直像个穿着脏衣服的大蝙蝠。 他默默地把穿肠毒般的情愫藏起来,换上平日里最寻常的温柔笑,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年节在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新一年的憧憬。无论过去的一年是欢馨多一点还是痛苦倒霉多一点,大多数人还是对未知的明年抱了许多期许。 哪怕日复一日如山里的村民。即使心知肚明新的一年跟以往的若干年都不会有什么不同,但依然乐观地在那风雨飘摇,时刻准备罢工的木头房子前勉强糊上了几副对联。 “猪是家中宝;肥是地里金。” “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 除夕夜,宁之一搞不明白许成山是家里没人还是对林文起了真心,居然拎着一串红鞭炮又跑上山来。 不过也因为他的到来,山里的孩子们有幸看了一回红鞭炮炸满地的热闹情景。不算霸气的鞭炮像条小蛇在地上一边炸一边游,红色的皮纸飞得到处都是,伴着孩子们红扑扑的笑脸,把那陈旧的一年送到属于记忆的过往里。 年夜饭是在李春良的“家”里。其实说家也算不上,那不过是李春良平时住的一间小平房,和学校一种料子一种建筑风格,里面反潮比学校还厉害点。脱皮的墙面上挂了几副自以为是的毛笔字,也不知道是附庸风雅还是遮住丑陋斑驳的墙皮,总之看起来十分违和。 平房中间一分为二,一间“客厅”,一间“卧室”。可总共加起来不过两三个厕所大的地方。“客厅”里他搭了两张大桌子,桌子不是一个类型,颜色也不一样,甚至接缝的地方还一高一矮。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桌子上面摆了平时看不到的菜。宁之一鼓动大家把许成山带上来的零食摆了盘放在小孩子们座位前,又托许成山从山下带了点鸡鸭荤菜,是以现在的一桌菜可谓是“山珍海味”。 一群小孩像脱了僵的野马般飞进来,看到这么多菜,突然就哑巴了一下不敢叫唤不敢动了。 第75章 不一样的年夜饭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还在挪动摆盘和走位的手在看到孩子们的一瞬间倏地一停。只见田敏芳够了够桌子,眼神木木地看着一桌子菜,居然露出了几分恐惧的神色,而身后的田新虽然比她见过的“世面”多一点,但也实在没有一下子看到过这么多好吃的,目瞪口呆得愣在了一边,小手搓着,像个老干部。宁之一把田敏芳抱上凳子,对自己来说明明是再简陋不过的一顿家常便饭,可放在孩子们眼里原来竟是从没有过的一顿正经年夜饭。 田新小大人般故作深沉地一叹:“这也太奢侈了。” 晋文朗揉了揉田新的头:“小子可以啊,还知道‘奢侈’这个词儿。” “我怎么不知道,你等着吧,我将来还要考大学呢,要比你们都厉害。”他的语气露出几分幼稚的孩子气,可眼神却已经带上了少年人才有的坚定沉稳。 宁之一笑着也拖来一张椅子坐下,屁股刚挨到凳子却没料到侍卿卿也连忙挨着她坐下来。宁之一觉得太阳打了西边出来,莫名闻道一缕似有似无的八卦气息。于是她拖了长长的尾音小声揶揄道:“怎么今天不跟我们大主席坐一起啊?” 侍卿卿明显做好了极强的心里建设,脸不红心不跳,甚至有点小冷淡:“你说哪个主席?” 废话,当然是晋文朗。可宁之一还是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萧选。他正在田新旁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桌子不大,侍卿卿的声音出来,他便把目光从田新身上挪到了此处。 四目交错短兵相接。宁之一觉得眼神仿佛在空中发生了一个微妙的碰撞,温度莫名有些上升,是以她连忙别开眼,对侍卿卿道:“当然是晋文朗。” 侍卿卿依旧神色淡淡:“天天在一起,吃个饭有什么讲究的。” 她没有刻意收声,宁之一立刻发现不远处坐着的晋文朗瞬间身上少了些欢快的光,变得有些沉闷。有的人虽然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其实忘记了自己全身长着一张嘴,那不协调的手脚还有那不听使唤的飘忽眼神,甚至还有不太放松的肩膀,无一不大声宣告着他听到了侍卿卿的话,他很不舒服。 无奈侍卿卿仿佛没有看到,低头只管扒饭,也不跟孩子们抢菜吃,宛若一个乖巧的邻家大姐姐。 这是什么节奏?宁之一苦恼地把目光放在两人中间悛巡,可两人都不说话,实在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她有些无奈,但自己也不能多事,于是非常实相地夹了一点山木耳,嚼得咯嘣脆。 菜炒得非常入味,花样不多,却个个入了情感,吃起来像人间珍品一般。 席间虽然有那么一点点不和谐的小插曲,比如侍卿卿和晋文朗之间谜一样的氛围,比如林文总是忍不住抢孩子们的吃,再比如李春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瓶二锅头,喝成一个烂不倒翁。但是总体来讲,还是非常开心,虽然好吃的都让给孩子们了,自己饱没饱都说不准,可宁之一还是觉得这顿饭吃得爽快,有意义。 她像个初识人间疾苦的傻白,突然领会了真正的苦难,幸福的来之不易,整个人现在看到一点温馨就觉得可以哭上一箩筐,表彰三千字。 这样的年夜饭,不说田新他们没见识过,宁之一她们又何尝见过呢?都是第一次,都是打开未知的大门,无论进来还是出去,都神圣地像是换了条命一样不敢稍作怠慢。 第76章 为你升起一盏灯 http://.biquxs.info/

这个大冬夜里,不知道是因为身处贵州还是人心沸腾,宁之一觉得似乎也没有那么冷。她陪着侍卿卿把碗刷了,各种旁敲侧击也没问出她和晋文朗之间秘制的微妙状况。 侍卿卿被她问得头大,捂着耳朵跑进屋子里不出来,简直像个缩头乌龟,平日壳硬得很,一到关键时刻怂得毫无原则。 除夕夜自带了新年的欢乐色彩,即使山里没什么灯火通明礼花漫天的景象,依然掩盖不了这浓郁的过年氛围。 田新带着几个小一点的孩子飞来飞去,不知道在玩些什么,一张张小脸在风中红扑扑的,头发凌乱成一堆堆乱舞的鸡毛。 宁之一笑着骂了一声:“别太疯了,刚吃完饭不能跑,小心肚子疼。” 可惜她平时跟孩子们嘻嘻哈哈的没什么威严,此时他们象征性地停下来看了她一眼,稍微慢了几步。可那已经不痴不傻的小鬼头田敏芳突然“哈”了一声,手往另一个男孩身上意味不明得一指,几个人又笑嘻嘻要扭做一团,彼此追着跑起来。 傍晚时放过的红鞭炮还留在地上,在月色下铺铺展展仿佛开了一地红梅。宁之一看到萧选拽着不动声色的笑走过来,手里拿了个像孔明灯一样的纸袋子。 她先是一惊一喜,随后又置疑道:“你哪里来的孔明灯?” 萧选在她身边站定,拿捏了一个非常好的分寸,然后侧身把纸质灯打开。原来不是孔明灯,孔明灯是靠点火烧油烘气飞上天,可这个灯只内里有一个像小发电机的盒子,被糊在竹条中心,里面还连着一颗小灯泡。 他把红色的灯纸散开,整个灯变成一个巨大的网布袋一样,上面用毛笔写了一些字。宁之一端首一看,是写着“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字迹和李春良的行楷不同,潇洒里透着硬\/挺,收放自如,更加好看。 宁之一拉过灯纸的一角,唏嘘叹道:“学霸居然还会写毛笔字。” 萧选正在摸索里面灯泡的头轻轻一抬,鼻尖离她不过一拳的距离,小声道:“我会的可多着呢。”宁之一莫名觉得他这说话的态度十分诡异,又好像语焉不详另有所指,于是连忙躲开尬笑:“呵呵我会的东西也多。” 这次萧选没再说话,旁边几个孩子看到他们的灯都兴冲冲跑过来,把这一小块地方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小圈,叽叽喳喳要伸手拉。宁之一赶紧护起来:“不能乱动不能乱动,坏了就飞不起来了。” 不过她话才落地,甚至还没打上两个滚传到围墙外面,萧选手上的大灯就冉冉升了起来。它仿佛一个做成圆筒状的热气球,宁之一还没搞清楚发光发热的原理是什么,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甩开束缚着它的手,踉踉跄跄左摇右摆地飘起来。灯布上的字在暖色光晕下显得十分好看,像从古代公子案头窃过来的珍品墨宝,随着这宫灯形状的灯笼慢慢往上,在这山间洒下一片不算强烈的光。 小孩子们兴奋地叫起来,引得原本躲进房间的侍卿卿都把头探出来。说来有趣,这亦真亦幻的山间孔明灯,落在小孩子眼里,是可遇不可求的奇异景观;落在一些成年人心头,却悄悄便了样,仿佛眼前一团明光并不是灯,而是烧在自己心尖的火,梦,乃至人。 宁之一有一瞬间仿佛看到被自己压制许久的梦,又看到被自己判了死刑的人。 第77章 用心爱还是用脑爱 http://.biquxs.info/

她看着这灯,越来越远的光晕仿佛把远处晋文朗和侍卿卿两人晦暗不明的目光各自拆卸了揉碎在一起,使他们即使没有对望,也早已深情相凝。 看看天地,看看别人,再想想自己,宁之一莫名生出了一腔难以名状的凄迷之感。有一瞬间好像身边喧闹的环境像开车时路边的树一样回倒过去,使她身处一个安静又陌生的环境里。 灯挂在天边,她突然喃喃道:“我有一个穷尽毕生也想追求的梦想。” 若是换了平时,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绝对要被群起嘲讽,毕竟这样的话不仅可笑,而且幼稚。她早已过了畅想未来的年纪,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书读了一堆有一堆,甚至连自己的心都显出几分老态来,因而她几乎不说。她也明白,有的时候客观事实就是那么残忍,逼得你把梦打碎,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向毫无灵魂但是既定平稳的将来。 梦想只配住在伊甸园和乌托邦的地方,但在人世间,难走得很。 比如田新想考大学,李春良想开发山区,宁之一想成为一代笔者大家。她不知道要怎样努力,才能有资格和客观事实抗衡。哪怕她已经发表过一些文章,哪怕田新真的聪明绝顶又努力上进,哪怕李春良省了半辈子的钱都已经砸进山里,可些仍然不足以改变这路,继续它固执己见般的的道阻且长。 她苦笑着看到田新头顶的发旋,伸手摸了摸,原以为自己方才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无人问津,却突然听到耳边低低响起萧选的声音。他恰恰就是接了她那句话:“相比而言,我就比较没出息了。”他扯了扯嘴角,柔和得继续说道,“因为只要我想。就没什么做不到的。唯独心里有个人,总是叫我无能为力。” 他这话一说,立刻将宁之一拉回了风月无边的凡尘里来,她先是对他一如既往的傲慢嗤之以鼻,接着忍不住八卦地问:“萧学霸还有搞不定的人吗?你这不点火的破灯都能飞上天,还有什么人追不到吗?” “首先,不点火就是破灯?”萧选挑眉,用一种看脑残的眼神看着宁之一,“我是特地避开了明火,在山上放火灯,你不要命了?其次,追一个人用心,学一门科学用脑子,不一样。” 宁之一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厉厉道:“我反对,追人也是用脑子,咱学生物的不搞那有的没的,科学一点。你的心除了扑通扑通跳,输放点儿血,其余没什么用的。” “哦?我的见解却和你不同。大脑沟沟回回,哪怕爱一个人,也爱得此起彼伏甚至带些目的性。但是心不同,它确实只会呆板地跳动,维持那一腔在世面上毫无用处的热血,可是它的爱,却是本能。本能地靠近本能地追求,甚至本能得想占为己有。不理智,却最本真。”他说着说着不知为什么有些气息不稳,于是仿佛自相矛盾地给自己又加了一套牵强附会的补充论证:“虽然不得不承认,心的爱往往要被大脑的理智所克制。” 第78章 往事不可追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没想到学霸如萧选这样的学霸,也能有这么艺术的见解。她不经想起前段时间坐在山间画画的他,整个人散发着艺术的光华,如琢如磨。 她顺着他说:“你说的也对,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不过还是要大胆一点,既然都选择用心去爱了,那错过了岂不是此生遗憾。” 萧选的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深沉的眸色此刻化进了灯火的暖光,掩去平时的锋芒,堪称温润。他低声一笑:“那当然,我的光,我要亲自把她藏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神仙,能降住我们萧学霸,”宁之一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伤感,鬼使神差地接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当初也自己为是个了不起的神仙,结果没想到是自作多情来着。” 孔明灯已经悬停下来,就稳在不太远的天边,墨色的字融到夜色里看不分明了,唯有灯光还执着得在一片漆黑中闪耀。 孩子们看够了新鲜,各自散去。萧选身上散发出的暖气也消散了不少,他转头把目光从灯上撤下来,看着宁之一:“你还是忘不了他?” 宁之一没料到他立刻意会到自己在说什么,有些心虚地打岔道:“哎呀大过年的,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你跟程悬,到底怎么回事?”萧选却没有放过她,用学霸独有的刨根问底式求知欲,大喇喇地问。 宁之一锁眉沉默,不置一词。她不想说。 “你可以选择把伤口藏起来自己默默舔舐,但是要知道,不对症下药,一般病痛都只会漫延至死,痊愈不了。”萧选不近人情地靠近一步,随后却换了副温柔的腔调,“失恋很痛苦吧,但长痛不如短痛。宁之一,咬咬牙忍住,走出来就好了。” 他周身都散发出安定温柔的气场,裹住宁之一强行给自己装上的铜墙铁壁,让她一瞬间简直像要沦陷进去。 他继续说道:“分手的详情,你连侍卿卿都没有告诉吧?一直憋在心里会抑郁。就像一直像别人倾诉的祥林嫂一样,都属于极端的不正常状态。你能不能尝试着说出来,就当给自己减负,别总是折磨自己。” 宁之一怔怔地回看着他,他闪烁的瞳仁里倒映着自己彷徨无措的样子,像被人揭开伤疤的动物,几乎本能想要逃命。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深沉的目光却又诡异着固定着她的腿脚,好像这里有最吸引人的果子,让她不能挪动分毫。 宁之一觉得萧选可能是妖怪变的。不仅是可能,是非常可能。 她最终还是放弃了本能地挣扎,在他面前叹了一口溃不成军的气,然后仿佛打开被自己尘封已久的灵魂冰棺,揪出那个一直在徘徊哭泣的自己。 “那我告诉你。”宁之一的目光又看向天边的灯,仿佛要透过去,穿像更远的地方,“感谢你能花除夕夜这么宝贵的时间做我这个故事的听众。当然你是第一个,我可能语无伦次,不过是你非要尝试撬开我的心结的。到时候我变成另一个极端祥林嫂,你可得负责了。” 萧选不假思索地回道:“好。” 第79章 往事不可追(2) http://.biquxs.info/

“既然要说,那我就从头开始说。当然我也希望从头到尾说一遍,就能将这些没用的东西像扫垃圾一样全都扔掉,我确实再也不想留了。我跟程悬高中同学三年,这你知道吧?”宁之一闭眼回忆了一下仿佛很久远的记忆,干涩启口,不经意间就被带进了那最开始的青涩懵懂。连此刻已经千疮百孔的心都忍不住被当初的柔软时光照了个措手不及。 萧选轻轻应了一声:“嗯。” “我好像从高一开始就一直挺喜欢他的,但他那会儿喜欢戚相容——就是那个隔壁班的班花。”宁之一想了想戚相容的长相,突然皱眉换了个话腔,“不是我吹,戚相容长得真不如我好看。” 萧选显然没料到她在剖开自己创伤过往的时候还能自恋一番,于是看着她愣了一会儿笑道:“确实。” “学霸眼光不错——高二分班之后戚相容和文科班一个小痞子在一起了,也就是那个顾浩然。说起来你跟我们一个班,这些事应该都知道吧?” 夜色里宁之一眨眼的睫毛像扑闪的翅膀,萧选游离了一会儿,有些尴尬:“不知道。” 高中的事情,除了和她有关的,他基本全不记得了。一个人的记忆力有限,需要记住的东西太多,他只会选择需要记住的。 像程悬的八卦这种无意义的东西,他虽然跟他是同桌,那也是不会记住的。 这回答在宁之一意料之中,她不再问,像个突然打开了话匣子的人,开始滔滔不绝。 她讲了个挺长的故事。萧选则越听越压抑。 宁之一高一就喜欢程悬,可是性格实在大大咧咧不像个女生,以至于程悬一直拿她当哥们儿。 高二之后程悬在宁之一的劝说下放弃了戚相容,开始专攻学业。两个人过了一段和平又暧昧不清的青春期,直到高三毕业戚相容甩了顾浩然又回来找程悬。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听说戚相容回来找他了,自己虽然心里难受,但面子上做的很大方。我甚至跟他说‘你行不行,要不我去帮你跟她说说,你当初为了她可是颓废得连书都不想念了。’”宁之一像在说别人的一段过往,轻描淡写地略过年少时刻骨锥心的痛和不甘,说出当时将挚爱拱手让人的愚蠢行为,“程悬那会儿估计对我也起了点意思,在我们两个人之间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怎么选。我怎么到今天也想不通,他究竟为什么比你还吃香?” 萧选淡然开口:“纠缠当然会有,只是我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漩涡里。” “说得也是——我受不了这种举棋不定的行为,于是就自作主张地推了他一把,当然我也不是圣母心泛滥,非要成全他和戚相容,我只是想看看我们俩在他心里究竟谁轻谁重。” 萧选长眉一挑,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你还会试探别人?” 宁之一自嘲一笑:“谁都会点手段,只是看自己是不是舍得把自己放得那么低,去做一些平时不屑的事情。我把戚相容约出来,自作主张得又私下约了程悬,想看看他们究竟到了哪一地步。当时是在一个麦当劳门口,我都想好了,只要程悬对戚相容表现出高于对我的热情。我转身就走,事后自动退出,也算做桩好事。” 第80章 往事不可追(3) http://.biquxs.info/

“可是没想到的是,程悬到了麦当劳门口,左等右等没等到戚相容。正在要走时,他却在麦当劳旁边的一个小街道旁看见了顾浩然。”宁之一抱起双臂,终于出现了一丝神色变化,从别人的故事走到自己身上来。 她的记忆像汪洋的海水,今夜仿佛潮涨潮汐,一次又一次令人灭顶。宁之一看到顾浩然神色不对,他走过去拍了程悬的肩,然后挑衅地喊他跟他去这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叙叙旧”。 顾浩然是什么人,学校里出了名的小痞子,三年一过,现在混了个社会青年的名头,已经从小痞子变成一个“呼风唤雨”的大痞子。可是年轻人大多气盛,程悬也不怕他,被他一挑,就跟个快炸的包子一样,愤愤地就要去给他点颜色瞧瞧。宁之一无奈地远远观望,心思一直徘徊在为什么戚相容放她鸽子的事上,这种火,唯有戚相容在此方能平熄。 直到她手机“叮咚”一响,“今天有急事去不了了,改天再约。” 宁之一脑子里的弦瞬间蹦断,把大脑弹得四分五裂。她连忙跟着程悬过去,却没想到他们约战的巷子里,已经等了零零散散七八个人。都是葬爱风格,类属于吆五喝六没正形的“顾浩然”。程悬显然也是一愣,用他那文绉绉的话腔愤怒道:“顾浩然,你有没有点胆子?单挑不敢?” 事实上,单挑顾浩然确实应该是打不过程悬的。可是那没脸没皮的小混混把嘴扯得老大,学着不知道哪里的痞腔痞调:“老子可没有闲情跟你单挑,老子今天就是要带人群殴你。妈的抢老子的女人,你这狗\/操的东西。” 他骂的不堪入耳,但宁之一多少听出来这小子对戚相容倒是有几分真心,虽然这真心用错了地方。 程悬见势头不好,也不逞强,拔腿就跑,可是哪里来得及,顾浩然大喊一声“给我打。”一下子所有人就涌了上来。 “你知道吗,那天情况有多紧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怎么就那么喜欢他。居然冲上去帮他顶了一拳头——那些人本来是带了棍子的,不过我冲得及时,他们棍子暂时还没派上用场,也有可能是不敢拿出来用。反正我被打了之后他们就像被吓住了,突然就停了手。”宁之一随手折了旁边一株杜鹃的枝叶,拿在手里慢慢撕开,撕着撕着一开始专注于叶子的筋脉,像要跌入那无尽的深绿当中去。 萧选的手捏成一个坚硬的拳头,骨质凸起处几乎泛白:“你被打了?” “嗯,一共被打了两三下吧,不过我那会儿也就是个文弱弱的小姑娘,生扛了几拳头鼻血就喷出来了。宁之一莞尔,“一流鼻血我就想到个好办法,我往地上一躺,装了个昏迷。那些小混混打人是常事,但是也不敢真把人打出什么事来,他们见我一倒,连忙吓跑了。就留着顾浩然一个人在那疯狂叫嚣,最终被程悬给揍了回去。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我彻底拿到了程悬的心。说起来真可笑,我为了程悬挨了顿打,却阴差阳错让他对我死心塌地。不知道的人听了这段故事,估计会觉得我耍的手段并不是前面双约的试探,而是这里的惺惺作态阿顺取容。” 第81章 往事不可追(4) http://.biquxs.info/

夜风凛冽起来,灯火渐疏。萧选不经意间走到上风处,替宁之一挡开了一阵冷风。他好像突然不想听了,也好像只是担心风大:“太冷了,回去吧。” 宁之一盯着手上的杜鹃叶子,淡淡一笑:“还好吧,没我心冷。” 萧选的脸又是倏地一白。 “我们后来就在一起了,具体暧昧啊表白啊还有恋爱细节我觉着你也不感兴趣,我挑点刺激的说吧。当然今夜我一面之词,可能会给程悬带来很多负面影响,感情的事真真假假很难分清对错,我本身也不是很喜欢分手后无限诋毁前任的那种人,所以我几乎从不对人提起。”宁之一抬起头,眼里不知道有些什么雾气,“仅此一次,我告诉你。带着我自以为是的有色眼镜,把我的心挖开。明天之后,请你忘记。” 萧选神色不明,接话道:“我只负责你,至于程悬,跟我没关系。” 宁之一没听出这话有什么异样,她只顾着把自己推入那无边的绝望里,重新回忆起那碰都不想碰的记忆。可是萧选说得没错,那些东西藏在心里,发酵腐烂,像一团阴沟里的污秽,永远不见天光,只会发臭,让人愈发压抑颓唐。 她需要打开自己的心,把它们拉出来放在太阳底下,吹去迂腐的尘垢,风干晒裂,最后消散在这世上。“程悬高三毕业后去了武汉,我在南京。我们俩谈了两年痛并快乐着的异地恋,每天扣扣索索省吃俭用留下一点钱,维持每月一见的频率。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我穷得只吃得起食堂的青菜豆腐,连续吃了一个周,后来看到青菜豆腐嘴里就条件反射一样发苦,想吐。”她苦笑一声,“因为那会儿我和他谈恋爱是偷着谈的,我爸妈不让,他们比较死板,所以我没钱了也不敢像他们伸手。虽然比较困难吧,但我们那时都以为自己找到了毕生真爱,苦死了也不肯放开彼此的手,就这么拉拉扯扯往前走,居然也就过了两年。” “直到今年年初,我们回老家约会的时候。我发现他跟我吃饭的时候有个女孩打电话给他,被他匆忙挂了。”说完她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老套,于是难以自抑地抬了抬脖子顺口补了一句,“这个点简直老套地让我提不起兴趣说。” 萧选却没她那么随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仿佛已经不在状态,明明是他提出要给她进行心理疏导,可此刻谁的心理障碍更大一点,看上去有些说不清楚。他从“厨房”那里拉来两张凳子,示意宁之一坐下,自己也生硬地坐到了那根本容不下这尊大佛的小板凳上。然后他木木地说:“所有的背叛欺骗谎言,说白了不都是那样。再怎么新颖,里子不还是换汤不换药。就像有些杀人狂魔,虽然手段不一变态程度因人而异,但是结果都一样,就是让一个人死掉。” 宁之一惊异于他这丧心病狂的解读,继续说道:“没错儿,还好我这个老套一点,就是个寻常又简单的背叛。我们两年的感情,我对他接近五年的爱,没能抵得上另一个女孩的糖衣炮弹。” 她觉得萧选的轮廓变得有些模糊,伸手一抹原来自己眼睛里自己冒出零星的泪。她疲惫得说:“可能异地恋真的太辛苦了吧,那个女孩是他们学校的,天天陪着他,陪他吃饭打游戏,给他占座打饭。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一久,就很难守着曾经的白月光,心智不移。” 第82章 往事不可追(5) http://.biquxs.info/

“我能理解,可是我没想到那个女孩,她找上我了。我本来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本来她可以顺理成章享受我直接放弃的一切便利,可是她就是自作孽一样蹬鼻子上脸。”宁之一目露一丝狠厉,眼里还有泛着星光的泪珠,简直像在夜里闪烁着的诡异夜明珠,能将人狠狠吸进去。 “她知道程悬有个异地恋的女朋友,也知道我们已经谈了两年多,于是她很果断地在寒假踏上了来我们老家的车。当时程悬跟我已经闹得很掰,因为这个女孩我们经常吵架,他觉得她就是个普通朋友。而我却把她当成横亘在胸口的刺。程悬再次表现出他优柔寡断的一面,在我们俩之间徘徊不前,舍不得放开我,又舍不得断掉她。” “为什么?”萧选问道。 “谁知道呢?”宁之一嗤笑一声,“大概是害怕吧,我跟程悬在一起两年,虽然爱他,但也知道他不少毛病,他这人没什么担当。他热衷于新鲜,非常想要背叛,可又害怕自己良心的谴责,甚至害怕将来后悔之心的折磨。准确的说,他不仅渣,而且自私没胆量。那天沈温和——就是那个女孩,从老家武汉千里迢迢赶过来,她也是个非常有手段的女孩子。知道我们现在的状态一触即发,岌岌可危,所以拼着命推波助澜。” 宁之一感受到凳子有些膈应,于是挪了挪地方,离萧选近了几分:“沈温和把我单独约出来,告诉我她跟程悬已经私下好了有两三个月了,让我早点醒悟,对大家都好。我也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听完这个小学妹讲完她跟程悬的恋爱故事的,好像天都塌下来,浑身都死机了一样。就剩脑子里残存的一点理智在疯狂叫喊,让我在这个文静端庄的小学妹面前保留最后的体面。” 萧选的身影在夜色里面有些松动,他几乎不可闻地喃喃自语:“一年前,一年前我在干什么呢。” 宁之一莫名其妙:“谁知道你在干什么。反正那会儿我是挺狼狈的。沈温和话都说完了就静静坐着,我沉默半天才收拾了几句正常一点的话,可正待对她说的时候,她突然哭起来。你根本无法想象,那个女人泪水来的有多快。” 她又闭眼回忆了一下当天的情境,手里的杜鹃叶子彻底烂了个稀巴。当天沈温和的眼泪,可以说给宁之一留下来毕生印象。她本来美人灯一样温柔而坐,可瞬间翻脸,颤颤巍巍道:“学姐,我不是故意追着程学长不放的,我们平时就是走得近了点,他人很好,经常帮我点忙而已。” 宁之一简直被她弄了个云里雾里,而自己本身就处于极端的愤怒下,沈温和此刻的行为无异于杀人防火后再去人家哭丧,非常讨人嫌。宁之一脸色难看至极,但还是冷静地问了一句:“你哭什么?” 她越哭越厉害,还不是那种傻哭,哭的非常高端。先是无声地落了几行泪,等宁之一一问,她立刻收了正在疯狂夺眶的泪水,把它们含到圆圆的眼眶子里。似落非落,有一滴忍不住掉出来就立刻一擦,擦得痕迹还很明显。整个人已经脱离楚楚可怜的状态,直接上升一个段位,到了受人欺负却不肯屈服傲然挺立的莲花级别。 不仅哭,声音也更委屈了三分:“学姐你别怪我了好不好,我道歉,真的对不起。” 宁之一实在想不明白她搞什么,她刚刚炫耀自己和程悬怎么好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尖酸刻薄趾高气扬得很,现在是抽了什么疯?宁之一越看越烦,终于在听到那句“对不起”的时候彻底爆发。 你的对不起,算什么东西?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沈温和,她好像没有心肝,在别人胸口上狠狠插了一刀,然后还拎着血淋淋的刀,在受害者面前晃一晃,然后哭着说:“对不起。” 第83章 往事不可追(6) http://.biquxs.info/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可是你占据着我想要的东西,我不得不这样啊,我很委屈,因为你让我拔了刀,我虽然说着对不起,但我其实觉得你更对不起我。 宁之一把手里的一杯奶茶杯都捏瘪了,然后冷冷回道:“沈温和,你的对不起,算什么东西?你在这里,又算什么东西?哭给我看?我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其实特别想骂一句脏话,可话到嘴边实在出不来,于是换了一句,“拿着我的——” 谁知这句也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似乎压抑了很久的一声暴怒:“宁之一,你别太过分。” 这一声出来,宁之一心中的谜团终于解开了,沈温和无故落泪,拼了命说对不起,原来因为程悬来了。宁之一听完那些话整个人浑浑噩噩没有注意到而已,要说这么劣质的手段,这么没品的情节,宁之一这种博览小说的人见到后眼皮都不屑于一抬。可是生活讽刺的很,越简单越粗暴越直观,往往效果越好。 她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有这样的人,说心机谈不上,可终究令人恶心。宁之一像突然游离到太空之外,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看着程悬走到沈温和身边,极尽温柔地递过去一张纸,动作和当年帮自己擦鼻血时的样子几乎隐隐绰绰的重合起来。心像被狠狠掏空,宁之一想起自己这五年来为他做的所有事,为他吃的所有苦,它们突然像被压缩成了一块极小但威力巨大的弹丸,被第二次咽下去,苦得她肝胆俱裂。 程悬定定看着宁之一:“宁之一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整天脑子里就是情爱是非这些脏东西。温和很纯洁,请你不要平白玷污别人。” 是很纯洁,和有女朋友的人玩暧昧,为了有女朋友的人千里迢迢赶过来送新年祝福。 宁之一看着他半身挡着的美人灯,又想起自己当年也曾被他这样守在身后,突然觉得有一丝索然无味,连一个字也不想再说了。大抵所有的心灰意冷就是这样,吵架其实没什么,你心里其实还有点希望,希望他回头,希望他能变好,可是此刻,宁之一彻底说不了话了。她就像一夜枯朽的木头,在风霜面前已经放弃了自保和挣扎。 她一直死死抓住不想放手的人,此刻站在另一个女人身边,事实就是这样。无论怎么幻想他还爱我,他舍不得我,我们各自退一步,依然可以朝着既定的方向跑,都没用了。 自欺欺人罢了。 “后来我就和程悬提了分手。”宁之一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不住地咳嗽起来,萧选递过来一杯热水,她接过来没喝,倒是贪婪地捂着手,“他依然不让我走,拖了很久。不过沈温和大致又使了点我不知道的手段,让程悬在今年清明的时候松口,彻底跟我说了再见。之后几天他们就在一起了,你说可笑不可笑?程悬口口声声说情爱肮脏,沈温和纯洁,我觉得他这人真挺搞笑的。” 自相矛盾,自私浅薄,他这个人,这么多年来一看,其实乏味的很。不论是从戚相容开始还是到宁之一结束,甚至到沈温和继续,都没意思得很。从来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仿佛爱情是个由新鲜感堆砌出来的橘子,一片片吃完就可以扔了,再去寻觅下一个,惶惶不可终日,永无止境,其实也可悲得根。 第84章 往事不可追(7)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讲完这些话,自觉没什么意思,可难受却是实打实的。偶尔有风透过来吹着脸上未风干的泪,疼得她不得不抬手抹去那些软弱的水。正在此时,萧选恰到好处地从她手里把杯子拿走,温柔道:“我去帮你换点热的。” 他转身,她立刻又涌出肆虐的泪水。 宁之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对那些不咸不淡的事情耿耿于怀,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背叛,明明是乏善可陈的青春,别人听了说不定连哈欠都要打上好几个,可真的落到自己身上,那五年的时光慢慢精雕细琢过来,居然时时刻刻都仿佛变成了切肤之痛,在一次次委屈和压抑中,不消反浓。 好在萧选再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整顿好,收拾了满脸的泪痕,除了眼角的一点红晕,基本看不出什么来。宁之一实在不喜欢把自己狼狈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她不是特别要强,但也不想自己在外面过分软弱。 她接过杯子,刚说声“谢谢”,却发现萧选定定站在眼前,手未曾松动半分,杯子在他手里牢牢握着,弄得宁之一的手同时握过来却不能离开,这使她有些无所适从。 夜风把前院外的树吹得“沙沙”响,孔明灯还悬挂在天边,可巧月亮又同时出来了,白玉盘晶莹地洒下来一地碎银,和孔明灯的一方小黄晕交缠在一起,变成了似金似银的流光,简直温柔得不像样。 而此刻身前的萧选,宁之一手悬在半空中,顺着她面前那只手往上看,萧选今天依然穿了上次落水时的那件黑色冲锋衣。可能因为太冷,所以镶了一边白条的领口半立着,脖子隐在衣服里,上面的肌肤有些苍白,色调一直延伸到他那张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一般似鬼似仙。 可是他的眼神却复杂得很,宁之一有些看不明白,甚至自我怀疑地端倪半天,倪出了他眼中仿佛一丝心疼之意后立刻自我否定,缩手问道:“你看什么呢?” 萧选意识到什么一般,把杯子又拧了拧,确定不会有水漏出来后塞进宁之一怀里:“没什么,觉得程悬不是人。” 宁之一早已见识过学霸对于恶的零容忍态度,一点也不意外:“这些事就当今天饭后消遣,别太放在心上。我已经在努力排减了,今天还是要谢谢你听我讲这些,像吐掉一肚子发了霉的酸粥一样,舒服得很。” “我不知道你和他在一起那么痛苦,早知道这样”,萧选脸色又白了几分,整个人几乎有些病态的颓废之感,像突然身体不舒服,又像极度生气后的无奈无力。 “早知道这样?萧选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宁之一关切地问,手无意识地擦过他的手背,被那冰冷彻骨的肌肤温度冻了个大激灵。她这才意识到萧选的站位一直在她的上风处,把吹到她这里的风基本档了个严实。 该死,只顾着自己吐槽了,宁之一拍拍脑袋,愧疚得把热杯子塞到他手里,不容置疑地把他往屋内拉:“先回屋再说。” “宁之一,你很好。程悬不知道珍惜,注定他这辈子会悔恨终身。”萧选被她拉着,没接上面那句话,“不过这不影响,还有人在等你。” “谁在等啊,我可不信那些未来总有人在等的屁话,”宁之一话都没经脑子,“再说我现在无欲无求,别说有人在等,天王老子下来要跟我谈恋爱我也不肯的。” 第85章 止步不前 http://.biquxs.info/

萧选的眼睛在夜色里又黑了几分,却又泛着不屈的光,像个未知的黑洞,不知道吸进去了多少日月星辰。宁之一回头看他一眼,又毫无意识地转回去,絮絮叨叨:“你怎么冷也不知道说,大过年的,要是感冒了怎么办。到时候不是我心理有问题,是你肉体先罢工了。” “不至于。”萧选神色微缓,却没把手缩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进门,没料到被眼前的画面给惊在了当场。 宁之一把萧选拉到了他的宿舍,因为侍卿卿今天心情不佳,不好意思叨扰。 是以撞见了正在昏黄灯光下手忙脚乱穿红线的晋文朗。 一个身高一米八大几的男生,坐在这逼仄的屋子里都显得格格不入,更别提手里拿着一堆粗红线,正在穿来串去做女工般的景象了。宁之一大着嘴巴凑上去,发现他用的正是先前奶奶们编手链用的粗红绳,手里一个疙瘩一样的块状物颠来颠去,像个用结堆叠出来的瘤子。 实在是惨不忍睹。萧选显然也是被惊到,一头雾水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晋文朗这才从他的专心致志里头拔出来,意识到有人来了,连忙紧张地把手里的一堆东西握起来,然后见到来人是宁之一和萧选,才松了口气,又把手打开:“你们看不出来吗?” 那红绳冒得到处都是,中间一个瘤看着越发诡异,可偏偏红色艳得很,趁着整个东西像个古老诡秘的符咒。宁之一拎起来左右看了一圈,然后端起一个非常崇拜的眼色:“老妈子没想到你还会这种东西。不过大过年的做出来驱邪,不是很多此一举吗?” 然后她把东西递给萧选,学霸不仅对于善恶有着绝对的零容忍之心,对于美丑也有着绝对的见解。他接过这个四处炸毛的红疙瘩,甚至没再多看一眼连忙又还给了晋文朗,耿直道:“社会主义新时代,拒绝歪门邪道。” 晋文朗:“……” 他自己把那红疙瘩拿起来宝贝一样观摩了半天,然后有些懊恼地说:“你们俩什么眼神儿?这是中国结。” “噗——”宁之一一听瞬间就忍不住笑地喷出来,她又把他手上的中国结抢过来,对着萧选笑地人仰马翻,“学霸你看看,这是中国结,社会主义新时代了,还有人能做出这种疙瘩一样的中国结!” “宁之一你是人吗?”晋文朗气得登时就要上来揪她的帽子,被萧选恰到好处地挡住,凉飕飕地吐槽:“现在一看这个中国结居然还有点像芋头。晋哥,你手不够巧啊。” 宁之一笑得肚子疼,一听萧选居然叫晋文朗晋哥,脑子里突然压强飙升,仿佛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要知道,作为一个资深腐\/女,萧学霸刚刚的称谓也太引人遐想了吧,同样大的年纪,两个帅度基本一致的帅哥,这是什么?我不管,我要磕cp,我搞的都是真的。再一想,他们一天到晚住在一起,还时不时关在屋子里“互诉衷肠”,天哪,我竟然知道的那么晚!宁之一的大脑仿佛一个跑马场,臆想和脑部天马行空地在里头狂奔跳跃。她完全忘记了那个疙瘩一样的中国结,满心满眼都是这两个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晋哥”,天哪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直到晋文朗愤愤地把中国结又抢回去,手脚并用地又回到桌子前黯然伤神:“那么那看吗?我想送给卿卿的。” 这样一来,宁之一方才还在跑马的大脑突然清明,神识把她无下限的臆想通通杀了个干净,然后她几乎本能地问:“你跟卿卿到底怎么回事?” 第86章 及时止损(1) http://.biquxs.info/

晋文朗颓然地将中国结放到桌上,双手撑起头:“你们都看得出来吧,我很喜欢卿卿。” 宁之一秒接:“说实话我不是特别能看出来。” 萧选却仿佛很了解,正色道:“挺明显的。” 论男女生的世界观方法论差异,要说起来,宁之一真觉得晋文朗对侍卿卿的好,还不是很够,只能算顶级暧昧,高端朦胧,但是要说很明显的喜欢,还是差了些的。尤其晋文朗同志以前很有一些中央空调的性质,前一段时间对林文也是体贴入微,再有人甚至认为他对自己的那种好也是喜欢。这种满嘴抹蜜,油腔滑调的人,谁能看出他喜欢谁。 “就怪你平时实在太浪荡,谁能知道你真的喜欢谁,中央空调最终都会孤独终老,晋哥,你是自作自受。”宁之一学着萧选的强调喊了声“晋哥”,晋文朗听了还没什么反映,倒是萧选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给她抛来一个不甚友好的目光:“就算平时待人友善,但面对心上人的那种特殊唯一的表现,也一定是不一样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中央空调型的人,只有没遇上爱情的人。” 宁之一听完他一番论调,胜负欲即刻而起:“哟,学霸还挺懂。可不乏有的人就是得陇望蜀或者湖海泛舟不知道珍惜呢?就是喜欢表现得擦边游离呢?不说别的,咱晋哥在暧昧这方面确实是一把好手,光是我,就知道好多女生都挺喜欢他的。” 晋文朗被她说得有些窘迫,不自然地坐下来:“我以前确实是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姑娘,师范学院女生多,我对大家都好可从来没越过界。” “呵,越界不越界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卿卿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宁之一嗤笑,“我估计卿卿就是对你这种行为很不满意。” 她其实并不知道晋文朗和侍卿卿已经走到了哪一步,可侍卿卿确实对她说过自己喜欢晋文朗,是以现在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得给晋文朗指条路,规范规范行为。 至于别的,还得看他们二人心之所向。 晋文朗听完宁之一一番话,重拾了信心般问:“那我从现在开始收心敛性,一心一意待她好,别人都不理,是不是就有机会。” 宁之一不置可否:“看你诚意喽。” “其实你不说,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人心不是铁打的,我总有一天能感化她,这个中国结本来准备送给她做竹笛上的挂坠,可惜现在估计是拿不出手了。”晋文朗看看自己迷一样的红疙瘩,像是自嘲又像自豪,“生化院院草追女孩第一步失败,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在这小屋子里走来走去,萧选终于忍不了避到门口:“就是怕你做什么她都不愿意往前一步,那就很难办了。” 话尾隐在门外的一方夜色里,被轻而易举地吹了个消散,晋文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留神,手上还搓着那芋头一样的红疙瘩。 但宁之一却真真切切听了进去,她总觉得萧选看事情比别人透彻一些,于是顺着一想,觉得有必要找侍卿卿谈一谈。 她连忙跑到隔壁宿舍,侍卿卿和先前的晋文朗摆了几乎相同的动作,只不过她手里不是一块红疙瘩,而是一本书。 “假如你避免不了,就得去忍受。不能忍受生命中注定要忍受的事情,就是软弱和愚蠢的表现。”宁之一看到她正对着这行字发呆。 第87章 及时止损(3) http://.biquxs.info/

“大过年的你看《简爱》,不合时宜啊。”宁之一笑着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把她飘离的神思喊了回来。 她违心一笑,像是有点疲惫:“盗版书,人家捐给学校的。我在教室后面翻了好几本发现还是能看的。” “独立女性思想,我们的卿卿现在越来越有魅力了。”宁之一把灯往上面抬了抬,灯光晃了一圈儿,显得整个房间跳跃了一下,不再那么压抑。 侍卿卿无力地摆摆手:“闲着没事干而已,我不太喜欢热闹的氛围。萧选刚刚那个灯真的太秀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学——” “别扯话题啦,”宁之一连忙打断这个女人标志性的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刚刚在隔壁说话,你都听见了吧?这里的一张纸板能隔什么声儿,他们两个二愣子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他们这两个宿舍虽然紧紧挨在一起,但是隔音效果却不一样。在这间大一点的屋子里,可以清楚听到晋文朗他们讲话,可他们却很少听到女生宿舍传来声音。 加上平时两个大男生也不会到她们房间里乱窜,所以更是不知道这里可以把他们的谈话声听个无余。 侍卿卿咬着嘴唇,露出鲜有的焦虑之色:“听见了,那又怎样?” 宁之一诧异:“什么怎么样?圣诞的时候你不还跟我说你喜欢他吗,怎么突然变卦?” “我当时就是心血来潮,现在相处久了发现自己对他没什么感觉。你还给他出馊主意,没用的,老子不感兴趣了。”她眼里露出一抹决绝,用一种痞里痞气的腔调讲出来,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宁之一替晋文朗捏了把汗:“卿卿,我认识你马上快三年了。你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兴趣就告诉我你喜欢他,更有甚者,要不是因为你喜欢他,你也不可能把他带来支教吧。” 侍卿卿几乎秒接:“我那么讨厌林文,不还是把她带来了。” 宁之一:“那你是因为林文?可她就是个没心眼的小孩,看见谁好看就往谁身上黏。这不已经跟许成山在外头看起了月亮了吗,我也认识晋文朗三年,可从没见过他——” “别说了,”侍卿卿几乎是粗暴地打断她,“你以后也别再鼓动他了,等时间长了,他自然而然就放弃了。”她顿了顿,觉得说得还不够,又冰冷地加了几句:“人总是会变的,别说我这个才喜欢了他几个月的,就算是当初的程悬,爱了你两年最后不也变了。我不是诚心要在你伤口上撒盐,之之,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感情并不是单一的独立存在的东西。它是相对的,时刻变化没有保障的。所以我们在开始一段感情之前必须用最敏锐的判断力去给它估计打分,一旦出现低分值,或者有过多的未知因素,那最好还是不要开始。免得徒然受伤。” 她看着宁之一渐渐僵硬的脸,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于是努力让自己也承担一部分痛苦:“我其实不是突然不喜欢他了,我只是统筹之后,发现不定因素太多,我们跨不过世俗的很多负累,最终必然背道而驰。既然结果如此,那还不如不开始。” 宁之一听了她这长篇大论,猛然发现这万年铁树居然和受伤后的自己有着同种逃避意识,自我封闭,割断一切可能会扎向自己的刺,哪怕那刺的根部连着筋骨血肉,也要剜个干净。 第88章 及时止损(5) http://.biquxs.info/

“因为你们本身人生追求就不同是吗?” 宁之一这句话狠狠撞到侍卿卿心上,像一块尖锐的石头在胸口凿了个血窟窿。她一直强硬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伤感,可稍纵即逝:“是的。可能因为我不够爱他,所以我不会因为他而放弃这么多年支教的执念。同理,他的家庭背景,他表现出来的对未来的设想,也必然不会因为爱我而毁掉重新规划。咱们就此互相断得干干净净,也未必不是好事。更何况,我这个万年单身党,真的很厌烦有个人在你身旁看似嘘寒问暖实则限制多余的行为。” 门半掩着,外头吹进来一股半冷得风,把桌上的书翻了一遍,最后停在了沾了几滴墨油的那一页。淋淋点点的黑墨水洒在书页上,正好凸显出一句话“耐心忍受只有自己感到的苦痛,远比草率行动,产生恶果要好。” 真的是这样吗? 宁之一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把书合起来,叹了口气:“卿卿,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要知道,这样你可能会错过一个人,有可能你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他为你努力为你改变甚至将来有可能为了你入驻大山。你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放弃,真的不会后悔吗?” 侍卿卿似有动容,眼睛里几欲渗出水光,可是这人脾气倔得很,又是死鸭子一般的嘴硬:“不后悔。早说过了,我变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就算喜欢,那又能怎样,如果注定了是一段虐恋,不如趁早止损。 她坐到床边,心想现在晋文朗和她一墙之隔,可过不了多久,桥归桥路归路,谁能记着谁呢? 此间两人静默无言,宁之一扶着额头,侍卿卿抱膝坐在床头,谁都没有留意到门外的灯影一暗。晋文朗的手里还捏着那个不成型的中国结,他本想着既然自己做不好,那就请侍卿卿帮忙共同完成,然后许下对新一年的期许,挂到那个竹笛上。 可是现在却愣住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他准备敲门的手在侍卿卿说完那些话后仿佛被冻僵了,丝毫提不起一点力气来。除夕夜晚,没有万家灯火,只有这刺骨夜风和凋敝荒山,正应了他此时心境。 不过这世上向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除夕夜既有人凄凄惨惨,也有人幸福美满。林文披着许成山带过来的大衣,整个人缩成一个山间的娇小公主,对这许成山这个不是道哪里来的骑士说道:“我们要在这里待两个月,第二个月你是不是就要回去上学了?” 许成山靠在一棵树上,懒懒地开口:“是啊。”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林文把头往衣服里缩了缩,脸上浮起红晕。 “想我?”他突然凑近了,浅浅的鼻息在林文脸颊边上悛巡了一周,却没有落到实处,暧昧叫林文大脑即将充血。正在林文要闭眼时他却拉开了距离,非常正人君子地靠回树上:“那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啊。” 林文抬头:“一起走?那不行吧,我得等到这次支教结束才能走。” 许成山嗤笑一声:“有什么好等的,你在这里受她们欺负,我都看不下去了。尤其是那个宁之一,一天到晚装清高,弄得李春良和一堆孩子都拿她当个宝。林文,我记得你说过她抢你风头的事吧,跟这种人待在一起不会觉得难受吗?” 第89章 嫉妒抖生 http://.biquxs.info/

林文拿她的大眼睛觑着天上不知道谁放上去的孔明灯,心里陡然一紧:“我确实很讨厌她,一天到晚自命不凡,不知道哪里来的资本。不就是个破部长吗,能写点破东西怎么了,我看她这次写的垃圾能不能火。” 许成山半睁不睁的眼睛睁大了点,刻意装腔道:“哦?她还是个作家?那我看她真的挺厉害的啊。” “这年头什么玩意儿都能叫作家,她当了我们部门一年的部长,文笔我又不是不知道,垃圾单调没劲。要不是想挣个明年部长的位置,我早就看都不看她一眼了。”林文几乎咬牙切齿。 “那你让她没有资本狂不就好了,或者你跟着我先回南京,攒时间好好写个支教心得体会,不是比他们里头任何一个都被人看好。”许成山引导道,“要我说,这个世上捱苦工最没用了,你在这里为人名服务累死累活,哪里有那一篇研究论文来的好处多。要是写的好,别人还要夸你有心,奉献,了不起呢。” 林文眼睛里有光闪了闪,她本就受不住这山里的苦,即刻松口道:“那你帮我定张票吧,我们一起走。对了,你在南京哪个学校?” 许成山勾起唇角:“三流学校就不说出来让我们大美女笑话了,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那好吧,一言为定喽,至于宁之一嘛,我迟早超过她。”林文的眼里烧起一阵灼烈的光,压抑许久的愤懑不平像一场大火烧过本就铺满干柴的胸膛。以至于她没看到那许成山隐在夜色里的一抹狼般的笑容。 差距很大会让人心生仰慕和敬畏,而差距不大则会让人心生嫉妒和怨毒。林文裹好衣服,许成山的存在让她安心,同时她像被这匹狼的野心所感染,心头的恶意跃跃欲试起来。 山里并没有午夜的钟声,连早前许成山带来的鞭炮都已经放光了,是以守岁跨年的这个瞬间只能伴着暗淡无言的夜色,以及独具一格的闹铃。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宁之一自从手机被丧失信号后就不经常使用那个板砖,今天拿出来当闹铃,居然有点不太习惯。再加上这谜一样的歌曲,侍卿卿吐槽道:“之之你这个人太实在了。” “新年好,祝我们可爱美丽大方迷人的卿卿女神今年越来越爷们儿!” 侍卿卿笑着砸了她一枕头:“新年快乐,祝我们傻之之今年能拿一个诺贝尔文学奖!” 宁之一有些激动,拉着侍卿卿出门狂敲隔壁的门。 萧选拉开门:“你再生猛一点这个门估计就要在大年初一上演一个‘碎碎平安’了。” 宁之一笑着说道:“别打岔,祝我们萧选学霸今年越来越帅,学业生物研究成绩不封顶,顺利追到老婆!” 侍卿卿疑惑:“什么老婆?” 宁之一:“你不知道吧,咱萧学霸有个梦中情人,还没追到手呢。” 萧选:“……”他伸手媷了媷宁之一的头,但脸色却没跟她计较:“你也新年快乐,越来越好。” 嗯,学霸依旧惜字如金。 第90章 收留许成山 http://.biquxs.info/

侍卿卿和萧选也互道了一声新年好,宁之一透着门缝看进去,好奇道:“晋老妈子呢?” “在这里,祝我们之之和卿卿新年新气象,越来越开心。”他已经换上了笑脸走出来,此刻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唯有目光扫过侍卿卿的时候露出一抹异色,但也是稍纵即逝。 宁之一笑得骂了一声没诚意,又问了一圈林文回来了没,晋文朗说:“她吃了晚饭后就跟许成山出去兜圈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宁之一总是对那许成山有些戒备,即使他这些天已经在这里混了个挺熟,可听到林文到现在还没回来的消息仍然忍不住皱了眉:“大晚上的他把林文骗出去看月亮就算了,这个点还不回来,这人什么意思?” 侍卿卿也跟着说:“林文这些天跟那小混混走得也太近了吧,她怎么没点数?” 刚刚还一片热闹的门口突然气氛有点僵硬,晋文朗叹了口气:“她也那么大了,咱们又不能绑着她不让她交朋友。不过我们也别带有色眼镜,许成山虽然痞气,但是人还是挺不错的。” “算了算了,法治社会,他估计也不敢做什么坏事,”侍卿卿看像宁之一,“更何况许成山跟我们也差不多大。今天除夕,玩心太重了吧。” 宁之一还是不放心,上次自己落水的经历尤在耳目,实在不得不啰嗦:“再大的玩心也不能夜里在这山里乱逛吧,真遇上什么事儿怎么办。这穷山恶水的,她可真是——”话没说完,却看见许成山和林文远远地走过来,许成山的大衣还披在林文身上,两个人有说有笑,宁之一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 许成山今天比往日规矩一点,虽然大衣已经脱了披到林文身上,但里面一件松松垮垮的灰色毛衣,倒也不是特别跳脱。月色照着他左耳上的一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耳钉,投射过来一束浅浅的光。背景纯度不太高的黑夜包得他整个人居然有了一点不可一世的慵懒。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然后手一抬,像武侠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抱拳一揖:“各位新年好啊。” 宁之一简直被他这骚包的样子闪瞎了眼,她两眼一翻:“要是你不说这句话,我们恐怕能更好点。” “这是哪里话,”他笑着露出两颗虎牙,“今天在山上陪文文守岁,懒得回去了,下山还得几个小时。各位帅哥有人肯收留我一晚吗?” 文文……宁之一被他说得一阵恶寒,赶紧看向萧选。不过萧学霸刀枪不入油盐不进,他对于不想看的人不想听的话简直拥有自动屏蔽的功能。是以他身体力行地在许成山面前表现了一回绝对高冷。萧选手插\/在黑冲锋衣口袋里,朝宁之一点头示意晚安,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第一个转身进屋。 可进去不到半分钟,他又想起什么一样走了出来,上下扫了宁之一一眼:“我刚刚忘记说了,你的黑眼圈已经顶得上李春良了。” 宁之一:“……” 她赶紧也蹭蹭跑进宿舍,高喊一句:“我明天……哦不,今天早上还要跟着田新出去拜年,你们自行high,我睡了。” 接着是侍卿卿:“你们看着办,反正女生宿舍不要你。” 林文恼怒地几乎要骂起来,可许成山却不以为意:“没事啦,大不了我睡个树头。保证明天早上你一起床一样能看到我。” 第91章 疯子跑出来啦 http://.biquxs.info/

最终还是晋文朗人好心善,没有真让许成山在某个树头挂上一夜。他把自己的床收拾了小半出来给他睡了,自己则坐在门外头来个彻底的“跨年”。 后半夜很短,宁之一还没感觉到云端真正的温暖就被一声破天而出的鸡鸣刺得脑仁一紧,然后下意识地用被子蒙住头,想逃避外面已经漏进来的天光。 无奈耳边有脚步声走来走去,一会儿又是翻箱倒柜和塑料袋的“呲啦”响。她闭着眼绝望地挣扎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从那一方温柔乡里拔出来,满脸颓然地问:“侍卿卿同志,你一大早倒腾什么呢?” “找找有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孩子们。” “您可真是佛光普照,可咱们能送的不都送了吗?”林文的声音幽幽穿过来,明显也有些不满。 “我给每个人写了贺卡还手工做了点小东西,”侍卿卿拉出一个破烂纸箱子,里面装了各种颜色的折纸和手工小玩意儿。 宁之一清醒过来,伸出半身从床底扒拉出一个箱子:“我上次下山淘了点书,什么《海底两万里》《十万个为什么》之类的儿童彩绘,林文你一会儿拿去分了吧。” 林文头都没从被子里伸出来,闷闷回了一句“好”。 宁之一感觉到林文总不喜欢和她相处,自己心里又存着点莫名其妙的愧疚,于是就让些面子给她,也算对这小学妹的一点关心。 她揉着自己蓬乱的头发,心想自己其实圣母心蛮重的,无论当初对戚相容、沈温和还是现在对林文。她从小没什么戾气,总是想着能好好相处就好好相处,与这些人相遇谈不上什么缘分,只当过路的虎,两厢敬畏便罢。更何况她还有些信奉真情善意至上的一套思想,认为自己可以通过努力感化一些人。 经年来理论付诸实践,她做足了让人如沐春风的好角色,可戚相容不待见,沈温和更是蹬鼻子上脸,如今的林文,唉,也不知道能不能体会自己的良苦用心。 虽然如今的世人大多信奉我行我素我爽够了拉倒的处事行为,可宁之一也不知道是书读多了坏了脑子还是怎样,她始终不愿意过分自我,甚至总会主动割舍自己的利益去博个他人的欢心。并不是谄媚,而是有几分超然的奉献包容之心。 只是林文若再做出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想必她这套处世标准也要彻底改头换面了。不过话说回来,能抢的人已经被抢走了,剩下的东西于自己这种佛系女而言无足轻重,林文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宁之一开了会儿小差,正打算穿衣服,门外却突然吵闹起来。侍卿卿连忙飞出去一看,不过几分钟,宁之一穿好衣服见侍卿卿几乎魂不守舍地撞了进来:“李春良说有个疯子拿着刀出来了,现在满山找不到人。田新他们今天一早就出去疯了,不知道会不会撞……撞上个疯子。” 第92章 疯子跑出来啦(2) http://.biquxs.info/

“又是疯子?怎么回事啊!”宁之一心里陡然冒出一阵不安。 “我也不清楚,刚刚李春良就说了这么一句,现在正没头地找田新他们呢。我记得田敏芳她爸就是疯子,拿刀砍死了他妈,不敢想象今天这疯子要碰上小孩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宁之一连忙随手扯了两把微微打结的长发,心事重重地走出门,却见几个男生也已经起了床。正月初一,没点大过年的喜庆,所有人都笼罩在压抑地不安里。 除了许成山,他吊儿郎当地坐在灶旁喝粥,见她们都出来了,甚至摇手示意了一下新年好。宁之一没空理他,但看他的样子也许是起的最早的,知道些内情,于是问道:“你知道什么情况吗?怎么突然又有个疯子?” 许成山喝了口粥,眼睛像没睡醒睁不开一样:“一直就有啊,不过你们这些年轻大学生怎么会知道?他平时被关在家里又不会放出来给你们参观。” 这回答简直跟放响屁一样没料,她白了许成山一眼,转身急切地看往门口——李春良还没把孩子们带回来。 空气里弥散着难以坠地的紧张感,许成山这回却正经说道:“这山头总共就那么点人,没人进来没人出去,导致总是近亲结婚。我虽然书念得没各位精,但也知道近亲结婚容易生出傻子的道理。而且我发现傻子还总是出在那些有点小钱的人家,他们又不肯就这么把儿子扔了,所以就关在家里当畜生养着。” 宁之一一顿,看向他。 他接着说:“不仅要养着,还得给他找老婆,要么从附近穷死了养不起女孩的人家买回来给傻子当老婆;要么就是从外头人贩子手里买。” 他一说这话大家都蒙了,虽然来这里支教已经接触了很多此前难以想象难以忍受的事,但大家都没料到自己能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违法犯罪的勾当。拐卖妇女,这是什么性质的行为。 萧选手里还捏着一本物种检索本,显然是早起研究来的,没料到遇上这回事,此刻神色冷得叫人跟着心发慌:“那跟今天这个疯子的出现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们可真是只会死读书——不知道昨天那个疯子家娶媳妇儿吗?”许成山说,“那个女的就是被人贩子拐来的,人生地不熟地被扔进这山里头,还要给个疯子当老婆。据说昨天闹了一夜,近晨大概四五点的时候她跑出来撞在了疯子家的一口井上。唔,还有人说一下子没撞死,血流了一地,结果疯子看见血就傻笑着从房里拿了把刀出来,那女的害怕,索性就直接投了井。” “他被那女人刺激了然后现在拿着刀到处跑?他家里人怎么没拉住,平时不都关得好好的吗?”宁之一想象那个画面,简直血染一口井的壮烈景象就在眼前,那黏腻的红色液体在她脑子里游走扩散,使得她整个人有些恍惚。 “这谁知道呢?这疯子又不是我养的。”许成山一耸肩,低头在自己那帆布包里扒拉起来。 萧选沉眼看着他,铁面无情地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些,昨天不是睡在我们这里吗?” “我早上去起得早啊,今儿大年初一,我不得给文文送点小礼物嘛”,他的虎牙蹭着唇边,手从包里抽出一个野花编起来的花环,“文文,看看喜不喜欢。” 宁之一被他狠狠酸了一把,简直牙疼。她连忙走远了一点,心不在焉地想,为什么这里会这样呢。近亲结婚,傻子横行,买卖妇女,疏于教化。 第93章 结伴寻人 http://.biquxs.info/

她闭眼想了想许成山口中的女人,虽然从没见过,但那想必也是一个青春靓丽的生命,可自从她被拐进这里,那绚丽的生命几乎也就结束了。这里未开化般的愚钝和残忍逼着她把自己的生命扼杀掉,扼杀在那头或许能通向解放的井里。宁之一仿佛思绪只是飘了一小会儿,随即她问许成山:“我看不仅有女人被买进来,更多的女孩会被卖出去吧。你知道这里有拐卖妇女幼童的现象,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我看到人了吗?人贩子又不从我家后门走,再者宁之一,你能不能别自诩正义了。我就算报警了,也没人替我作证,就算坐实了又怎样,这山里一躲一藏,到哪里去找人贩子?何必平白无故捞不到好还惹一身骚,我们穷乡僻壤的刁民可没你们城里的大学生有本事。”许成山替林文盛了一碗粥,笑着看林文,话却是对宁之一说的。 侍卿卿不耐烦地瞪他一眼,把眼下的重点又拉回来:“现在不是抓人的时候,李春良还没带着孩子们回来,也不知道这田新这小子野到哪里去了。” 田新不是那种喜欢到处疯玩的孩子,他很努力很上进,平时就算带着几个小点的弟弟妹妹出去也不会走远,李春良怎么还没把人找回来? 宁之一把田新近日来所有的表现细想了一回,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卿卿你知道田新平时除了学校后面的小山头,操场旁边的荒地、田敏芳她们家那里之外,还会去哪里吗?” “应该不会了,平时玩都是在荒地,背书在小山头,田敏芳家的话李春良肯定已经把人带回来了。”侍卿卿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皱起眉来,喃喃地说:“不会是……不会是上次跟着晋文朗他们去的那个小山谷吧!” 年前最后一次她跟着晋文朗他们一起出去,似乎听到田新说过还要再去一次。 宁之一茫然:“什么小山谷?” 晋文朗连忙代替侍卿卿答了:“是我们野外教学偶遇的一个山谷,里面有些野菜和野果子,也就年前才发现。最后一次去的时候田新好像对里头的一些石头很感兴趣,说还想再去看看来着……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这小子会不会趁着大年初一跑过去!他人小鬼大,那水灵灵的眼睛里头一天到晚不知道藏了些什么东西。 宁之一听到山谷二字几乎条件反射地像萧选看过去,他十分意会:“不是那个,是我们另外发现的一处。” 说完他立刻打住宁之一想接下去说的话:“你待在这里别乱跑,我和晋哥还在这里,不至于要你们以身涉险。” 那边坐在桌子边的许成山嗤笑道:“这护花使者当得真行。” 晨曦的光从山头越上来,漫过这一小片天地,给每个人都度上一层金边。萧选没理他,直直对着宁之一说:“第一,你是路痴;第二,疯子是个持刀的男人,你们几个女孩子都好好待在这里。我跟晋哥出去找。” “那要是不在哪里呢?几个人分头找效率更高一点,”宁之一话间催促起来,“快点时间不等人,我跟卿卿去别的地方再看看。” 第94章 学霸也有失误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也不管萧选看着,兀自拉着侍卿卿就朝外走,结果没走两步就被一双手提了回来。 萧选刀刻似的眉眼此刻生出些烦恼和无奈:“那你跟着我,卿卿跟着晋哥,我们两头找。” 宁之一琢磨一下,这样也好,她跟侍卿卿两个女生加起来未必制得住疯子。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于是她欣然点头:“也好。” 就是为难了卿卿又要和晋文朗一起了,天意如此,虐缘啊! 好在晋文朗还挺大方,拿着一捆麻绳就往外走,嘴里还不断叮嘱侍卿卿要紧跟在他身后。 宁之一转向许成山:“看护好林文。” 随后也跟着萧选往那学校另一边的山头里走。她自上次落水之后总有跨不过的心里阴影,因此这几日几乎足不出户,陡然又走进这莽莽林原,还没遇见疯子,肾上腺素就已经飙升起来。 好在萧选在身边,学霸强大的存在感使她找到一点安全感。一进这茂林,外界像被隔开了一样,宁之一卯足一口气喊:“田新,你在哪里呢?” 声音传的不远,在山土和树木间撞得一分散,像一盆水浇到一大片沙土里,瞬间消失得无影。 意料之中的无人回应。 也不知道会不会在晋文朗他们去的那个山谷。 宁之一没放弃,一直走一直喊,时至此时,平日里一向温文尔雅的萧选也无奈地陪宁之一扯起了嗓子。 林子越走越深,人烟几乎没有,宁之一有感觉田新应该不会来这么偏的地方,正欲让萧选换地方,好巧他也正好说道:“这里太偏了,我们往回走,看看西边那片荒一点的地方有没有。” 宁之一感慨了一番心有灵犀,点头说:“西边树少,咱们……”话没说完,前面突然一簇树摇动起来,有个人“哈哈”笑着,从一块大石头上跳了下来。 只见那人剃了个光头,肥头大耳的,眼睛斜着,嘴角流口水,一件棉服穿得四仰八叉,已经被蹭了一身灰。 而他的手里,正举着一把菜刀! 宁之一暗叫不好,田新没找到,倒是先撞上疯子了,这世界怎么这么小?! 她飞速扫了一眼疯子的刀,明晃晃的没有血,可见跑出来到现在还没伤着人。正欲再看,萧选突然一把将她扯到身后,顺便往一棵大树后面推了推:“你躲起来。” 她不想给萧选添麻烦,但也不肯他一个人犯险,疯子人高马大,没意识还有凶器,萧选未必能敌得过他。 她急忙把萧选也拉到这棵大树后面,因为情况紧急,地方又太小。萧选的身体几乎贴着她压过来,她也来不及在乎这些,贴着萧选的胸口说道:“咱们先躲起来,等他找我们的时候从背后把他撩倒。” 这棵大树挡在他们两人身后,萧选的肩膀被她紧紧拉着,措手不及地大脑放空,外面提着刀的疯子还在悛巡,可他却只能感受到宁之一浅浅的呼吸,近在咫尺的身体和脸。他本来想着自己一个人去把那人给制服,可现在突然觉得宁之一的方法也不错,更致命的是,他真的很难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推开宁之一,抽出自己的手来。 第95章 学霸也有失误(2) http://.biquxs.info/

自古温柔乡能溺英雄肠。 这么一愰神,他竟然由着那持刀的疯子跑了过来。 虽然宁之一说的不错,要是能绕道疯子后面撩倒他最后,可问题是他要是侧着过来,问题可就难办了。 宁之一贴着萧选的胸膛,拼命静下来去听那疯子的脚步声,这一听,发现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发现了他们藏匿之处,并且侧着跑过来了。 她大骂一声“活见鬼”,萧选也反应过来,连忙转身正面迎上去,又顺手把宁之一往旁边一推。 疯子嘴里“哇哇噫噫”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过他一看见宁之一,眼神立刻就变了,流着口水的嘴角溢出来几个略微能听懂的字眼。 仿佛是“英英”还是“圆圆”。 宁之一皱眉一想,想必是他那被拐来后又投了井的老婆吧。 她随手捡起一块石头,角度刁钻地往疯子拿刀的手上一扔,不满道:“你的老婆已经被你吓死了,还不快把刀放下来。” 说完那小石头就稳准狠地落在他的指节处,疯子疼得一跳,却没把刀放下来,反正生气得冲过来。 宁之一:“……” 萧选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你快躲起来别添乱。” 谁添乱?!你看不见他拿着刀朝你冲过来了吗? 萧选的站位离疯子很近,他拿着麻绳正准备跑过去,可没想到疯子并没有举刀对着萧选砍,反而险险的擦过萧选扑过去的身体,几乎以一个非常矫健的身姿纵身一跃把刀往宁之一头上扔过来。 那明晃晃得刀飞过来,宁之一根本躲不及,恍神之际,只见萧选已经又反扑过来,只是这次他做不到全身而退了。 毕竟人再怎么快,也快不过斜抛自由落体的重物吧。 菜刀擦着他的脖子落到他肩头,宁之一只觉得脸上溅来一抹温热黏腥的液体,溅得她昏天黑地,一瞬间不知道身处何处,以至于她立刻僵在了原地。 萧选的手搭在她肩上,沉闷得一声轻吟把她拉回现实。只见他脖子下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血口,但是冬天衣服厚,那血口在衣领往下处堪堪停了,没头没尾的一处很深的伤口就戛然而止在那里,更显得惊心动魄。 宁之一呼吸都快停滞了,但是情况不容她呆愣过久,她正要把萧选扶到一边,可那疯子见了血像受了刺激一样。他雀跃着又扑过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叫着“圆圆”。宁之一瞬间心里杀人的心都有了,她一脚踢开横在脚边的沾了血的刀,浑身散发出高至顶点的怒意:“傻x,今天他妈萧选有生命危险,我就也杀了你。” 她这一嗓子喊出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抖成这样,萧选脖子上的血就像流在她心里似的,叫她毫无方向,胆怯和畏惧之心都被怒气压地滚到了不知道哪里的边角。 可是萧选即便流着血,也不妨碍他那套学霸绝对的保护欲和为人民除害的心,他脖子上还在飙血,还有闲心把宁之一护在怀里,一个闪身跑到另一片林区。身后疯子正在穷追不舍,宁之一气得脑子都快炸了,两个人搞不定只一个人吗,她宁之一又不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柴。 她再一看萧选的伤口,立刻狠狠地从他手里把麻绳扯过去,跑了出去。萧选有些气虚地喊:“宁之一你又发什么疯?” 第96章 刀仿佛砍在谁心上 http://.biquxs.info/

没了刀的疯子有如一个满地找球的小丑,嘴里留着涎水,眼睛找着刀,脚步和身体却向他们横冲直撞地飞过来,毫无灵魂的身体仿佛一摊死肉,宁之一眼疾手快,也不管萧选阻止,直接委身从他身边一跑,趁他一个不注意,将绳子套在了他身上。 疯子一见身上多了条绳子,立刻吓得跳了起来。他像个从没见过外物的孩子,在面对这蛇一样束缚着他的东西简直敬若神佛。先是惊异地自己拨弄了一番,随着宁之一在他身边飞跑捆绑,他越是觉得有趣,甚至笑着夹手鼓起了掌。萧选也连忙赶上来帮了她一把,将站立着的大毛毛虫一脚踢倒,让他在地上蠕动起来。 宁之一就着他的手脚,把那绳子打了两个死结,直到松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抖成了筛子。她木木地擦了擦刚刚被血溅着的脸,又被自己手上沾的血吓了个魂不附体,然后她立刻把萧选揪过来。 他也是命大,刀锋擦着他的大动脉打过去,虽然也溅出了一道血,但是好在没有划破大动脉。要是在这里大动脉出血,下山三五个小时的路程,那他必死无疑。 可看着这么深得伤口,血还在不断淌,宁之一突然想起上回他跳水救自己的那回事,又想到他为了砍荆棘手上划开的伤。这一幕幕重合到一起,使得她的胸口狠狠地震颤起来。 她看着眼前失血有些无力的男生,难以自抑地想到,若不是他,自己恐怕死了有好几回了吧。生死关头,没拿她当活命的靶子,还替她挡刀,这是什么样的大恩大德。 宁之一的心仿佛随着那流着血的脖子在动,动中又带着细微的痛感,甚至已经越过了细微一个程度,像是被小刀细细磨着擦出一点小口子一般的隐痛。不甚分明,却实打实地痛在我心。 萧选怕她过于惊慌,于是轻轻挣脱她死死抓住自己肩头的手:“没事,你不用太担心。” “萧选,你作为一个学霸,能不能有点常识,”宁之一锁着眉头,“上一次我落水,你救我上来的时候就该知道不能让我一直吻着你,当时为什么不推开?不知道救人的人也很容易被拖累而死吗?还有面对这种疯子,只有先制住他才能算完,你一心防着我被他误伤,是不是蠢?看到刀还扑过来,你有病吗?” 这些话宁之一简直是喊出来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着萧选这么流着血,已经快要疯掉了。 林子里吹来一点清凉的风,大年初一并不算冷,可宁之一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冻起来了。她攒了浑身的气,不等萧选回答就转身朝着疯子踹了一脚。她不是什么神仙道人,没有普度众生的心,此刻一想到这疯子砍过萧选,她真恨不得把他拖起来再狂揍一把。 “好了宁之一,我没事。只是血流多了人有点吃力。”萧选无奈地笑了笑,可这不笑还好,一笑那苍白的脸拉动了颈子间的伤口,痛地他立刻发出“嘶——”一声沉吟。 “还说你没事?!”宁之一朝着疯子又来了一脚,随后练忙转身拉住萧选往回走,“把这疯子就扔这里,咱们先回去找人处理伤口。” 第97章 倒霉是连锁反应 http://.biquxs.info/

萧选的血把领口那一块的衣服都染红了,宁之一拖着他跑,山间密林难走得很,又到处是小石头四仰八叉地横成着。于是她急忙之下不负众望地扭到了自己的脚。 宁之一抽空仰头叹了口气,不知道究竟自己是扫把星还是萧选是扫把星。每次两个人待在一起,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脚腕疼得厉害,但比起萧选的脖子来简直小巫见大巫,因而她愣是一声没吭。 大年初一的早晨,就是这么的刺激。听闻了被拐卖的妇女投井,见识了三十岁的疯子,体验了被刀擦颈间过的绝处逢生,又顺便在山上崴了把脚。 真是可喜可贺得很。 萧选走了一会儿,却不知道宁之一是演技太差,还是萧选实在太细心,他停下来说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不小心?究竟是谁更不小心一点,有些人真是自我感觉太良好。 宁之一摸了把铁青的面皮,也不管他问话,把崴了的脚一带而过:“我没事,你这么深的伤口耽搁不起,必须赶紧下山处理一下。” “不用这么担心,反正这种出血量也死不了人。”萧选把手臂从宁之一手里抽出来,转过来对着她说,“倒是你,脚崴了还在走山路,不怕腿废了吗?” 宁之一本身就很难受,她那细细密密的心疼一直扎在自己的愧疚之心上,现在听萧选这么说起来,更是觉得这人一点数都没有。 “什么叫这种出血量死不了人?你能不能别总是不把自己当个人,能不能稍微在乎一点自己。”她咬着牙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心里实在堵得厉害。 萧选就像个无知无觉的上等机器人一样,平时所有的事情做到天衣无缝,待人接物也亲和,可唯独对自己,一点疼惜之心都没有。 宁之一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她不是荀子性恶论的信徒,可怎么也不相信有绝对的无私和付出。但萧选仿佛是上天派来颠覆她世界观的一个人。 他就像个神话般非人类的存在。别人永远搞不定他在想什么,想干什么。 尤其是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常常无微不至,温存之极。 宁之一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突然鬼使神差般继续说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嗯?”萧选挑眉,但似乎轻微的表情也能带动那伤口,他神色又变了变。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宁之一疯了一样刨根问底。 “可能因为,你比较好看,我挺喜欢你的。”萧选突然一笑,明明不太能做表情,可他却笑得很夸张。 宁之一吓得连忙抬手扯住他的脸皮:“别笑别笑,看在你是个伤病,信口胡说的罪就给你免了。”她本身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所以然来,就没把萧选的胡扯当个真。就事论事,萧选虽然对她不错,但耳朵后面明晃晃得刻着心上人的名字,自己一天到晚跟人家鬼混在一起已经十分不好,因而此刻更是不敢多想。 萧选看她没什么反应,也没再说什么,只轻轻道:“脚疼得厉害吗?” “还行吧。”宁之一边走边说,努力不露出什么吃紧神色。不过她虽然觉得这样很不人道,自己也不忍心,但是心里还是存了点不一样的心思,甚至有点期待萧选会怎么处理自己这个半残废。 然而萧选只是低低扫了一眼她的脚腕,然后继续往前走:“唔,没事的话,那快走吧。” 学霸方才那句“喜欢”果然是信口而至的随意调笑,宁之一无奈地笑笑,只得跟上他,并小心留意着他的颈间伤口。 第98章 山里的阴谋? http://.biquxs.info/

能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情义是多么难得,宁之一对此深有感触。毕竟自己曾经为了程悬挨过一顿不轻不重的打,虽然时过境迁,但她记得当时自己于程悬而言,真心可贵。 只是他得陇望蜀,拿着自己的真心随意践踏罢了。 谁料几年之后,此间山里,竟然也有人能为自己扛下一刀呢?无关风月,仅仅是因为他的善意和友谊,真是令人难以想象,难以不小心将这份情义放到心上。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日如有用场,必两肋插刀。宁之一觉得自己突然脑补了一场武侠大戏。 她已经败露了自己的脚,此刻也不再刻意装着,直接找了个比较舒服地姿势瘸起来。 萧选的血也已经不再汨汨地往外淌,流满了血的领口怎么看怎么惊心动魄,实在令人心疼。他仿佛走地有些累了,停了一小步:“这正月初一人气那么旺,好多在外面打工的壮年人也回来了,怎么就让这个疯子拿刀跑来跑去伤人还不管呢?” 宁之一一顿,确实是这个道理,这几天山里多了好些生面孔,大多是在外头打工的,年节回来陪陪老人孩子,过不了几天又得走。 “大家都睡了,没人发现?” 萧选说道:“不可能,凌晨闹出了女人撞井投井的事,死了人怎么可能还那么不留神让他跑出来。” 宁之一沉下心来:“你的意思是,这里头还有别的隐情?” 萧选没作声,继续慢慢往前走,宁之一崴了脚本身走得慢,但萧选的速度更是慢得出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伤了脖子,而是断了腿。 宁之一提点道:“快点走,你脖子上还在淌血呢。” “没事,它马上就会结痂的。”萧选颇不在意地说,等了片刻,又继续方才的话题,“有没有可能疯子是被人偷放出来的?” “大年初一故意放出来害人?他是疯子,难道家里人也是疯子吗,不至于吧。而且他一个疯子,放出来也未必就害的了人,想行凶也得磨把快刀。”宁之一跛着脚说。 萧选抬眉:“若是用他来掩人耳目呢?” 宁之一道:“怎么说?” “许成山说被拐来的女人投了井,现场又只有一个拿着刀的疯子,那不是他逼的就是他杀的。他一个精神病人,杀人也偿不了命。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更何况这女人还是被拐来的,山里人也不懂法律。”萧选侧身让过一个抓野味的陷阱,顺手把宁之一捞了过来。 宁之一擦过萧选的胸膛,略过他半个怀抱,完美避开了那个能让她再崴一次脚的陷阱。她险怜怜地啐道:“这些人怎么回事,陷阱伤了人怎么办!——你的意思是有人蓄意杀人然后嫁祸给疯子。” 萧选挑眉,不置可否。 “同志,阴谋论可不符合学霸气质。”宁之一笑道。 见她不信,萧选也没有继续固执己见,只是淡淡往回看了一眼,然后自己陷入自作孽转头扯伤口的后遗症中。 第99章 毁誉岂由人 http://.biquxs.info/

山风吹的人脸皮发干,清晨的浅雾消得一干二净,林子里头腾起一阵白亮亮的光,太阳隐在一片树后面,端着一副俯视天地的架子彻底露出面来。 身在此处,少了人烟,宁之一发现其实所谓的大年初一,也不过就是个寻常的日子。 你给它些灯笼鞭炮,它就是喜气洋洋的一年之龙头;你给它一把刀,淋淋地洒些血,它就是暗黑不见天光的阴沟沟。 全凭人的所作所为罢了。 等两人走回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明。李春良正在院子里跺脚,林文和许成山已经把早饭收了,百无聊赖地嚼着些没营养的肉麻话。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关系已经发展到了哪一步,宁之一摇头一叹,李春良已经迎上来,嗓子里像噎了一口痰一样听得人难受:“萧哥……萧哥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回事?”宁之一气呼呼道,“我们遇上那个疯子了,还好粘了大年初一的喜气,老天开了半会儿眼,不然我们俩起码折一个。” 李春良一听,把那半口痰咳了半天咳出来,往旁边的泥地里一喷,然后把萧选的脖子里外看了一圈。也露出些痛心疾首的脸色:“怎么就弄成这样,这真是差一点啊!” “是啊,差一点就让国家损失了一个全身是宝的国之栋梁,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宁之一有些不满道。 萧选正兀自拉开衣服的拉链,听她一句,抬头回看一眼:“园丁价更高,您别只顾抬举别人了。” 李春良见这会儿两人还有空贫嘴,实在不能理解,他连忙回去掏了几盒自己的伤药,说道:“我这里有点止血带和消炎药,你先用着,孩子们还没找到,你们又搞成这样。大年初一一个个地不消停,真不让人省心!” 宁之一替萧选接过药:“孩子们别怕了,估计是在晋文朗他们说的那个山谷,疯子已经被我们绑了。刀也扔了,不用怕了。” 李春良毛毛虫一样扭着的眉毛舒展开:“疯子绑起来了?在哪里,我让人去领回去。” “南山头,顺着野树林里的几棵松树往里走大概十五分钟,再转到石子多的那一片,临一块石壁的地方。”萧选像背公式一样无情道。 宁之一作为一个资深路痴,分分钟为之绝倒。 李春良应了声,连忙颠颠地跑出去找人,才走几步又跑回来。眉间又上了三分木刻的皱纹,一边拉着萧选叮嘱了半天,要赶紧止血赶紧情洁怎样怎样,一边又让许成山和林文一起下山再带些药来,宁之一要帮忙看顾着萧选怎样怎样。 平时倒没发现李春良这么关心人,就连当初田敏芳生病也是没这么唠叨的。可见他对外来人的殷切期盼,一点不想让这山给别人留下一点不好的映像。 宁之一看着他寥落的背影,突然泛起一阵心酸,若是他这些努力真的有用,何以至今这个地方还是这样的光景呢? 这样贫瘠落后的山,这些未开化的人,这些糟心的事儿,总要他一个人担着,未免太强人所难。 可他偏要强自己所难。 萧选对宁之一摆摆手:“别听他絮叨,我自己可以。”见林文站起来,他很礼貌地对又对林文说道:“麻烦你们了,除了愈合药还请再带点跌打损伤的药来。” 林文疑惑的问:“你还有哪里摔伤了吗?” 第100章 何至于卖身求药 http://.biquxs.info/

这一问,萧选还没答,宁之一倒是已经反应过来,她连忙想说自己的脚没什么问题,却听萧选道:“确实不小心崴了脚,谢谢你啦。” 嗯?!多说了一个“啦”! 宁之一零点几秒之前还在想他为什么要骗林文是自己崴了脚,此刻却突然被他冒出来的一个“啦”冲昏了头脑。 萧学霸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时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时而冷峻严苛,不近人情;偶尔心情大好,开小玩笑。可实实在在的,从没出现过一个语气词。 啊,呀,呢,啦。。。一个都没有! 惜字如金刻在脸上,永远带着远离尘世的仙气,但他今天说了一个“啦”。 宁之一几乎石化在当场。 好在林文没让她石太久。她也少见学霸这么好的态度,新奇地站起来,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尾巴要翘上天:“好的,我们这就去。” 说完她把不情不愿地许成山拉起来,几乎有些兴奋:“快走快走,人家受着伤呢!” 许成山无奈地敷衍一声,也站起来。这小青年气度倒是很大,似乎无所谓于林文是否将心放在自己身上。 宁之一满嘴里找牙地在心里打了几个闷鼓,但还是觉得自己这样简直毫无道理,于是捏了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学妹路上小心。” 微笑地送走了林文,她接着又端着一派丝毫不以为意的施施然之姿对萧选说:“你有几只手,能自己来?还是说你那瘸子腿也能帮着自己上药。” 萧选不明所以:“嗯?” 又开始了标志性的惜字如金。 宁之一又找了一圈牙,和蔼道:“别磨叽快进去,大喇喇地放在外头淌血是把你舒服死了吗?” 她语气莫名不是特别和善,可也想不明白自己那么和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有些不爽。也许是看不得学霸装嗲,见不得帅哥耍萌,皇天在上,这种自蹦人设的行为也就林文那种小女生才会觉得有趣。自己看着简直要被麻死,不就是带个药吗,何至于! 不过想到这里,她才迟钝地又回到最开始,想起萧选这么说是为了帮她求药。 况且他还替自己挨了一刀,小小的看不惯,暂且忍忍吧。宁之一叹了口气,敦促萧选赶紧进去把衣服脱了,眼神却不自主地往他耳后飘了飘。音符一样的刺青并没有写什么特殊的能章示人身份的东西,却没来由得惹人烦躁。 萧选把黑色冲锋衣脱了,里面穿的白衬衫领口一圈都已经染红了,宁之一一看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的难言之痛。这傻瓜也不知道轻点,还没等宁之一上手,自己就把和伤口连在一起的领口扯了下来,又带着喷涌出了一行血。 这一系列行为吓得宁之一眼角一跳,心力交瘁地骂道:“你神经病啊!慢一点能怎么着?从现在开始自己不许动,再动我找个绳子把你手绑起来。” 她这里语气激动,脑门上的筋都快飞起来,萧选却不在乎,方才因为疼痛拧起来的眉毛舒展开,仿佛心情甚是愉悦:“也好,那宁老师把我捆起来吧。” 宁之一:“……” 为什么这话他一说起来怎么好像变了味。 第101章 处理伤口 http://.biquxs.info/

宿舍里灯光晕然,萧选的白衬衫脱了,身上随意披了件棉服,皮肤和肌肉紧实好看。宁之一拿着李春良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棉纱布,蘸了酒精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他伤口周围的血迹。等到处理伤口时她才敢将眼光全部放到那一寸多长的巨大豁口上。刀很锋利,却是斜着砸过来的,是以这不是一般严丝合缝的一条线伤,而是一片伤,最外面甚至被刀锋卷起了一小片肉,细细密密地渗着血珠。 宁之一手一顿,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就连偷瞄学霸锁骨的心思都没有了。 萧选感受到宁之一异样:“我早说了自己可以,你非要跟过来看,现在自己被吓呆了很有意思?” “你别说话,”宁之一看着那伤口,哆嗦着手仔细又在外圈转了一回,“是不是特别疼?” “宁老师不是不让我说话吗?”萧选被酒精碰到,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然后诚恳道:“特别疼。” 宁之一一听他说疼,更是手足无措不敢乱动,只得无奈道:“知道疼还乱扑腾,你活该。” “不值当吗?宁之一我发现你怎么不识好人心。” 宁之一被他几句话一带,轻松了些,忍不住锤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才狗咬吕洞宾,我准备清理伤口了,你稍微忍着点,实在疼得厉害就……”她想了想,疼得厉害能怎么半呢,难不成咬我吗? 那可不成,于是她稍顿片刻,见门外晋文朗他们好像回来了,就立刻接道:“实在疼得厉害,就咬晋哥。” 萧选:“……” 晋哥不负众望地带着田新几个小鬼头回来了,进门一看萧选,吓得恨不得摔个一米八的大跟头。宁之一没等他发问,自己先说道:“晋哥你担待着点,你再摔成残废,咱们还要不要上课呢?——我们不是跟你们去了反向吗,结果撞上了那个疯子,萧选这一刀就是挨的疯子的。” 此时侍卿卿也走进来,同等惊讶一阵后看了看宁之一僵硬的手法,颇担心地问:“之之你这样的真的不会草菅人命吗?不应该用止血带吗?” 晋文朗道:“同问。不过这应该不需要止血带,要让血自己凝固,之之你的手为什么一直哆嗦?” 这里一个个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不上手还在那里说风凉话,宁之一全神贯注放在萧选的伤口上,也不能分神骂街,也是只能稍作一些嫌恶地神色,示意他们哪里凉快哪里待着。 这小宿舍几个人待着挤得慌,晋文朗站在门口,挡了一半的自然光,宁之一逮着机会,连忙下逐客令:“晋哥挡着光了,你们快去忙活午饭吧,怎么说今天也是大年初一,倒霉就算了,要是连午饭都吃不上,那不是惨绝人寰。” 侍卿卿和晋文朗前排围观了一圈觉得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于是颇有自知之明地走出去张罗午饭,宁之一执着地对着萧选的伤口处理了有一个多小时,等到萧选已经被折磨地起了困意,她才满意地用绷带把伤口围扎起来。一样是白布条,宁之一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手,手上的伤已经好了,细细的一条疤纹都浅了,不过也不知道这脖子上会不会留疤。 这么深这么大,流了这么多血,估计得留疤了。 萧选无知无觉地低着头,不知道是困了还是在思考人生,他似乎已经适应了痛感,后来一个小时几乎没说话也没发出声音。 第102章 行思付纸笔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又愧疚起来。萧选这样玉打的人,看在眼里都舍不得脏了半分,可自己却害得他在身上留下疤痕,这种程度这种位置,即便是个男生,也不能不在乎吧。 她叹口气,手悬停在半空,碰了碰那布条的结,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会觉得丑吗?”萧选突然说道。 宁之一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在打盹,一出言却和自己心心相印般石破天惊。 “当然不会,更何况你是因为我……” “那就好。”萧选没等她说完,莫名其妙地说。 宁之一听他前一句,心想他还是在乎的,胸口窒了一窒,此刻又听他后一句,仿佛他也不是特别在乎,又或者是很相信自己的审美,自己说不会在乎那别人应该也不会在乎。宁之一简直有些蒙圈。搞不懂这学霸的脑回路,只得自己默默吞下一口愧疚的长叹。 欠了他的,将来有机会补上就是,只不过眼看着越欠越多越欠越大,实在有些惶恐,心有余力不足。这就跟你长久的拿人家好处吃人家东西一样,若是自己也适当地送些东西给人家,礼尚往来,有来有往,还能保持个问心无愧的平衡;但若只进不出,人家还不曾介意,自己就要先难受起来了。尤其对于宁之一这种不喜欢欠人情的人来说,萧选两次三番的救她受伤,已然让她坐立难安了。 可还人情表决心还差个天时地利,宁之一有些幽怨地看着外面烧火的煮菜的,像一颗颗大白菜一样亲切可人,实在没办法让她彰显一下自己内心的愧疚。 于是她叹口气,道:“今天谢谢你,我现在真希望这会儿这个房子塌了。” 萧选低着的头抬起来,疑惑地问:“为什么?你有毛病?” “这样我就好替你也挡上一挡,让我流些血,或者被砸得半死不活,好过我看着你心如刀割。”宁之一沉声,“我实在不喜欢欠人情。” 萧选方才还盈盈的笑渐渐消散,脸上似乎浮起一抹稍纵即逝的怅然:“你也不必那么过意不去,实在难受,那就拿把刀也对着脖子也割上一割,不过这可是你自己想的,因为你难受。” 宁之一:“……” 到底谁有毛病?她瞪他一眼:“懒得理你,我出去帮忙弄饭了。” 新年的早晨被这一大出乱子搞得失去了它原先的热烈色彩,宁之一帮着炒了两个不甚体面的菜,就被侍卿卿赶去收拾桌子。 那破桌子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算拿抹布擦个几百遍它也不能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大圆桌。是以宁之一得了闲,又拿出自己的记录本捣鼓着。 她已经记完了三本挺厚的软面抄,就因为这事还被侍卿卿吐槽过浪费教育资源。不过这里实在有太多可思可写的东西,宁之一想,单单是拐卖妇女,就控诉一阵本也不为过。 她把每本本子都分了章节,每个部分分别记录了不同的事情,后面写满了由这些事所引发的思考,提升。 问题大小不一,包括教学,民生,发展,甚至现在违法犯罪也要来占一占席位。 一个多月的努力时间,分秒必争得海绵里挤水,数日苦行苦思。这沉甸甸的几本软面抄,是她此行全部的心血。 宁之一拿着笔,觉得一座山就像一个未知的盒子,里面布满了成千上万的难以置信。她要竭尽所能把它们都一一陈列,带到世人的眼前。 第103章 田新的礼物 http://.biquxs.info/

伏案许久,宁之一直腰锤了捶脖子,却不自主地一笑,想,人生在世,若有人能因为自己的善心得到一个不那么困苦的人生,那真是太好了。 她不自诩救世主,却也奢望着能用一支笔去行一些力所能及之善事。 她也不自视清高去抨击社会的阴暗面,去针扎时弊,指点江山。她只是平平淡淡把山里的近况写出到纸上。 “我那没见过的花一样的女孩,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把自己的生命掐了个戛然而止。她并没有犯什么错,我也不相信法律单单因为人口杂乱,地处偏远,力所难及,就可以松散起来。如果这样,那法律也不配得到这个名字,公正二字也不必写了。” “每个人生来平等,也许客观意义上有些人出生就比别人多了很多磨难。就像这座看起来就很扎脚的大山,可是正是如此,我们才更要为他们争取接近光明的机会。因为平等是一个相对局限且不稳定的概念说法,它甚至是一个无形的天平,每个人都不可能永远站在上风的那一块,永远能直上青云。我们所有的善意,都是叫处于天平较低处的人们往上走一些,好让我们一着不慎摔下来,不必太惨。” 有人会看自己写的东西吗,这可都是字字肺腑之言啊。宁之一笔走龙蛇,正在共情至快声泪俱下时,田新非常煞风景地跑了过来。这小子冻得通红的脸上刮起了一片风吹干冷出来的白丝,看着都叫人心疼。宁之一本欲嗔怪他一大早瞎跑的心一下子荡然无存,只得深深叹口气:“以后可不能瞎跑,今天要是你们遇到疯子了可怎么办?” 田新委屈地抽抽红鼻子:“对不起,都怪我,害得萧哥哥受伤了。” 宁之一拍拍他的头:“好啦,别自责了,萧哥哥已经没事了。” “宁姐姐,我就是去找这个石头的,”田新把小手摊开来,里面捏了几块形状不一但是成色均匀好看的矿石,“上次和晋哥哥他们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当时在上课,我也不敢停下来把它们挖出来。今天大年初一,我想把它们带回来送给哥哥姐姐们的。” 小矿石在田新手里闪着别样的光,不算璀璨耀眼,却是独特别致。就像这山里的孩子们,不算出彩,也没有人精雕细琢,但并不平庸。 宁之一把一小块矿石拿出来,笑着问:“你怎么就知道哥哥姐姐们会喜欢这个呢?” 田新看到宁之一笑,委屈地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嘴角忍不住也翘起来:“因为这个很漂亮啊,山里又没什么别的东西值得送的。” “其实很多野花野草,手工小玩具甚至写一首诗都算非常好的礼物,你怎么选这个呢?”宁之一本人对矿石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不过她看田新的眼光,仿佛是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田新嗤道:“那些算什么,这才是我最喜欢的,最好的。宁姐姐这些是给你的,还有的我拿去分给别的哥哥姐姐们了。” 他骄傲地抬头,宁之一忍不住笑出声,想来是这个小伙子自己喜欢矿石,十岁左右的孩子,拿着自己喜欢的以为旁人也喜欢呢。 第104章 萌芽 http://.biquxs.info/

田新拿出一种把自己打下的江山都拱手让了美人的气魄,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去,宁之一不小心看见他那破棉裤口袋里仍然自己塞了几颗舍不得拿出来的小石头,藏得严严实实反倒露出一丝马脚。 实在可爱得紧。 宁之一拿着手里的石子,空空地想,要是田新将来能走出去,读个大学,未必会比萧选差。这么一想,她忍不住思绪飘忽起来,萧选小时候,会是怎样的呢。会不会和田新一样,满脸通红地抓着几只昆虫去送给别人呢? 那也太可爱了吧,不过学霸从小家境优厚,看他对自己的态度也知道家教也是颇严,未必能有田新过得这么自在。这么一想,她又有几分细密的心疼。 萧选究竟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呢,不知道心疼自己,只知道学习,只知道在乎别人的感受,这样浑身发光的人,怎么就叫自己遇见了呢。重点自己还跟他同学了一个高中,却完全没有注意过。 还有那个他喜欢的女孩子,究竟得多么好看多么优秀呢。不然,怎么配得上这样优秀的人。 外面的光已经从晨白走向了中午柔和得暖黄,此刻斜斜打进来,正照在宁之一面前泛黄的纸上,一道窗柩的阴影横上桌面,像在一节旧的铁皮车厢里度过了半年一样。 她倪着那道轮廓起了毛边的阴影,却发现那木条的阴影陡然增大,凝成了一颗圆圆的飘着呆毛的头。她回身一看,正是萧选。 才一会儿不见,此时此景却像是真在旧皮车厢里困了半年似的。宁之一并不知道自己怎会出现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因而愣愣地看着他已经换好的一身整齐的灰色风衣,半晌才说道:“你怎么不待着休息休息,出来乱跑什么?” 萧选慢吞吞地从身后拿出一盒药,为了不使颈间伤口牵动,他的动作极慢,可并没有生出让人等不及的厌烦。可能这样的人,他做什么都像是幅画,让人不忍心打扰。 宁之一看见那药盒上的字,才意识到林文已经带着药回来了,这才多长时间,也太快了吧。早上七点半出发,中午十二点未到就回来了,甚至饭都没在山下吃上一顿。宁之一神色复杂地扫了一眼萧选的脸,觉得学霸这个“啦”字效果未免太好。 萧选在她身旁坐下来,打开药盒,宁之一懵懵地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可下一秒,她却被萧选弯腰抬起她脚的动作吓到了。萧选伤在左颈,他用右手把宁之一的腿捞起来搁在自己腿上,然后轻轻把宁之一刚换上的拖鞋扔到了一边。 宁之一在心里疯狂地咆哮了一声,不敢动,这个情形,实在是不敢动。 她呆了片刻立刻要把腿缩回来:“你干什么,自己伤成这样还逞强给我上药?脑子没烧坏吧?” 他也不抬头,只轻轻把宁之一的脚踝翻了过来:“你再乱动,扯到我的伤口,那就得再替我包扎一次了。”说完抬起头,“重点是,你一乱动,我就会用力,那样我会非常疼。宁老师,体贴一下民情好不好。” 这句“好不好”说得实在太苏,宁之一头皮都有些发麻,再加上自己的脚踝在他手里,虽然上的药凉凉的,伤到的筋骨也确实挺疼的,可是她还是心里冒出了与此景此景眼中不符的缱绻之意来。 第105章 萌芽(2) http://.biquxs.info/

阳光暖得不像是寒冬里的应该存在的,不知道为什么,跟萧选单独相处,总能遇到这良辰美景般的时刻。宁之一心猿意马,脸上难免浮起一阵不甚明显的微红,好在萧选正低头细致地上药,无暇顾及。 抹好了药,他又把方才扔到一边的拖鞋捡起来重新套回了宁之一脚上,凝着张严肃的脸道:“大冷天的,别光脚穿拖鞋,把袜子穿起来。” 宁之一小腿还在他怀里,此时连忙一缩,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 萧选顺眼瞄到了她面前的本子,嘴角微微勾起:“写得怎么样了?” 话题一转,宁之一终于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清瘦指腹和温暖掌心里挣脱出来,挺骄傲地把本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看看。” 当然她宁某人早已忘记了前不久同在这里,她无情地拒绝了想看她本子的林文。为什么人类如此双标?宁之一咬了咬唇角,可能萧学霸一直很有艺术见解人文情怀,所以自己比较崇拜他信任他? 宁之一当即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哆嗦了一下。 低头的萧学霸并没有注意到她这些小动作,他专心地翻看着宁之一的笔记,金丝框的眼睛架在鼻梁上使整个人看起来都像一件只可远观的精致艺术品。宁之一第一次在自己作品接受审核的时候心里有些打鼓。并不是她骄傲吹牛,起码在同年龄层段,同生活层段,从小到大,她身边并没有人有这个资格和能力对她的写作能力评头论足。可是萧选不一样,他的出现颠覆了宁之一很多认知,并不单单是学霸的本体性质。 宁之一本身有着一些别人难以察觉的清高和骄傲,许多年来这份骄傲并不能有人触及并进行干扰,因而她自在的很。可现下面对萧选,她却局促起来,就像一个面对未知审判的孩童,将自己引以为豪的东西忐忑地拿出来给更厉害的大人看,其实底子里有些异样的不平等的自卑。 骄傲和自卑,往往并存,彼此稍微一过界,就成为对方。 萧选慢慢地把本子翻完,抬起来的眼睛里有不甚明显的光,像压抑着的星河,包裹着天地本色的混沌沉郁。宁之一打着鼓,却实在没看懂这眼神里有些什么。于是她局促地低声问:“怎么样?” 他看了她一会儿,把本子末页一张卷起来的页脚翻过来:“宁之一,你真的被理科耽误了。” 不知怎么,听他这句话,宁之一突然想哭。并非她矫情,她方才还在忐忑地等待着学霸的点评,此刻一听这话,满腔的热血像被他音调平平的几个字拽起来一样,恨不得当即窜到嗓子眼,逼着自己为自己多年的坚持鼓掌,热泪盈眶。 宁之一抽了抽鼻子:“你相信吗?迟早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写的东西。其实从小到大,大家也都知道我文笔不错,可是没人信我,你信吗?” 萧选似乎想都没想:“我信不信其实没用,重要的是你得信自己。在我看来,理论上你已经可以成功,只是还缺少一个机遇,机遇难求,所以理论跟实践经常会有出入。不过就你这次支教而言,手上的材料未必不能算作机遇。” 第106章 萌芽(3) http://.biquxs.info/

宁之一淡淡摇了摇头:“我是挺想出名发大财的,说实话我的写作之心并不是特别的纯粹,特别的高洁。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并不会拿别人的悲苦去博取同情,以此来让自己声名鹊起。我来支教是为了锻炼自己,我写大山是为了孩子,就算将来发表我也会用匿名,且把稿费都寄回来。” 萧选听她说完一番豪言壮志,不置一词地两指敲了敲桌面:“宁老师总是令人刮目相看。” 这人每次喊“宁老师”的调调都不是很对,听得宁之一想一把锤上他的头,扯开他那暧昧不明的壳子来,看看内里究竟是什么斯文败类。 可是她最终还是没下手,只淡淡地笑了笑,故作高深地做了一派我自岿然不动。 毕竟萧学霸早已名花有主,自己在这里瞎自作多情实在没趣。 窗外爆起一阵闹哄哄的笑声,不用细想也知道晋文朗做了什么讨小孩子欢心的玩意儿,正在外头现世呢。 年节里除了正月初一闹出了几件不愉快的事,隐隐昭示了些不吉利的因果,接下来的几天倒是都过得完满安乐。 疯子被抓回去后就没了消息,可能家里人因为买卖人口还闹出了人命吓破了胆,都安安分分地只管养起猪来,不再打那传宗接代的主意了。 日子一旦安稳,就会过得极快,像撒泼疾驰的流水一样,腾腾地就窜到了人的前面。宁之一把黑板上的一行“我们在此相遇”的字擦掉,点名表扬了田新的作文。一晃正月初十,林文上次已经说了,她要跟着许成山先走。 宁之一兼职了孩子们的英语老师,正调整心态从汉语言文学里窜到“am,is,are”的天堂。一节课上得很不习惯,孩子们也听得云里雾里。宁之一叹了口气,疲惫地喊:“toperseveremeansvictory!” 林文一昨晚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迫不及待地就要离开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她甚至都没有同孩子们进行一些简单的告别。也许她天生无法适应这个地方,一个多月的相处并不能产生什么实质上的情感羁绊,不是她无情,是这里太冷酷。宁之一理解林文,可她不该一个人不跟大家商量就让许成山定了飞机票。 许成山是什么人,宁之一至今不太了解,林文就这么草率地孤身回去,未免太不安全。于是宁之一再次披上一套老妈子的嘴脸,圣母心泛滥地去眉飞色舞的林文面前浇了一盆冷水。 宁之一说道;“林文,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一说,你认识许成山多久了?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跟着他,你不怕自己有危险吗?” 林文正一脸兴奋地瞪等许成山上山帮她搬行李,听了宁之一满嘴唠叨,眉间蹙起:“学姐你真的好啰嗦,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宁之一吃了一鼻子灰,觉得自己能做的也算做了,是她自己不听劝,于是轻飘飘地回到教室。说实话,她做这些圣母行径也不过求一个自己的心安,到时候真有什么事,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连愧疚都不需要有半分。 第107章 http://.biquxs.info/

“我们跳支舞好吗?”萧博翰的眼神滚烫而直白,眼眸中似有一种说不出的忧郁,他将酒杯一推,向薛萍发出了约请。 那星球同样炸裂出了双眼和巨口,并且从四周延伸出了四条黄色的气流,犹如四肢一般匍匐在星球之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了四方城上,聚集在了郑丘所在的位置上,但郑丘仍旧是保持了沉默,并没有应答。 “但我还没有想好,我舍不得这些孩子,更不愿意给你们都带去危险,毕竟,我还是个通缉犯。”蒙铃伤感的说。 今天本来准备顺手再调查一下宗诗梦的身份背景,拍几张生活照用来交差。没想到还没等找到宗诗梦,就被一个陌生电话以段如霜的名义叫了出去。 张天毅也受到了一个好消息,他在南京的第一个朋友,给了他无数帮助的徐锦衣从国外回来了。让他兴奋的是,这种信息灵通胆子又不大的人敢回来,只能说明他确信钱如意完蛋了。 秦铮则死死盯着不断袭来的飞船残骸,仿佛没听到奥莉希斯的话一般。 “你……你会来灵蛇谷看望清灵的对吧?”董清灵这么说着,耳根微微泛红,脸颊有些发热。 “你!”傅元览呆在当场,噎得说不出话来。钟之绶一看两人又要争吵,连忙插在两人中间劝慰。 “我,我以后会注意的,对不起了,陈总!”这丫头很聪明,懂得从陈紫君这里获得谅解,这才能消除林雨鸣对她的不满。 陆麟自然知道这位的压力有多大,尽管他不是第一次做导演,却是第一次弄这么大的制作。同时还要跟好莱坞动作团队合作,还要涉及那么多的枪火、爆炸、特技场面。 凤吟心中的热切被轩辕夜狠狠浇了一下,直到第二个客人出现他才回到最初的兴奋状态。 急忙忙跑出去叫人,邻里们都来了,有人骑了马去报官,待到那县州的衙役、仵作来时已是三更了。 而且就在刚才,他们已经深有体会的感觉到了这个阿三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致命的杀气,那种杀气之浓烈,足以致命。 “从前天开始,馆主您之前发的那个微博就突然火了起来,许多人嚷嚷着要前来天灵国术馆观您晋升化劲礼的。”麦飞天郑重道。 直播间里边涌入了越来越多的人,看着惨绝人寰的场景,大家都忍不住感伤起来。 于是,夕玥便带他来到了九龙城的闹市。这里可以说是天灵帝国最富饶的地方,够秦羽斌好好玩上一天了。 所以觉醒者才会想要在徐牧晋升的这种日子里,硬刚徐牧一波,期待能够打败徐牧,继续保持着觉醒者压武者一头的状况。 世界上除了天朝的子弟兵们,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士兵会这样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的。 范知春虽是军师,可对于许家的家务事,他也不好插嘴,只鹌鹑般的站在一边。 李连顺的表情闪过一丝的不爽,不过他看我的眼神却是越发的认真起来。 抬手揉了揉眼睛后,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接近半夜了,正要起身的时候,肚子却传来了一阵儿“咕噜噜”的叫声,爷爷这才察觉到,自己可能中午晚上都没有吃饭,此时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同时,他看向路明,冷冷的说道:“路公子,请回吧!”周君对路明的行为颇有不满,因此,这话也说得十分的生硬。 眼见情况不妙,清仁搬出体制,鲍超拿出法宝。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穿过空谷,便正式进入锁魂谷传说中,最为恐怖的瘴气密林,慕容倾冉与她的属下戴上了自制的口罩,却在慕容悠强势的唠叨下,不得不现场教给大家制作方法。 班克罗夫特每攻下一个城池,就会大肆掠夺,不刮地三尺,决不罢休。他的性格更是古怪之极,为人鲁莽暴燥,睚眦必报,动辄杀人。 屏风后,夜雨听到此话,不免有些动怒,要知道,天门里哪个不长眼的属下敢如此嚣张? 所以,他想在这段时间,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再解决这件私事。 “不然,教廷的势力,根深蒂固,恺撒大帝想要连根拔除,绝非短期内能够见效。没个十几二十年的,他想都别想。”蒋孔明不屑地一笑,对于恺撒人,他可算是研究透彻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干活,我妈虽然过的辛苦,可是她一直都是在折磨我,我就算是去做了这些事情,她也不会感动,只会骂我装逼,假惺惺,收买弟弟的善心。 但是此刻,这里这么多的海妖汇聚于此,怕就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抵御的了。 别看白冰薇在苏锦绣和顾明珏面前表现地淡然自若,她内心其实惶恐得紧。 总共三十支箭对她来说没有体能压力,三十米的赛道也是她最喜欢的,所以这一局,很容易就赢了下来。 这帮人惹不起,自己为了保命还是该绕着他们才对,明哲保身嘛。 因我的衣衫比较凌乱,这事儿李叹便有些跳进黄河洗不清,索性他也不爱解释,愤愤地瞪我一眼,连靴子都没顾得上穿,光着脚愤愤地走了。 虽然祁睿泽没有动手动脚,但是他的眼睛却明显的定在了韩瑾雨的胸前,那意思不言而喻。 我再睁眼的时候,人在马背上,颠得头昏眼花,终于忍不住,狠狠地吐了起来。 107 http://.biquxs.info/

谁到头来不是为了自己呢? 宁之一合上书本,看向屋子外头正在帮田敏芳倒腾自制玩具的萧选,心跳频率缓缓波荡了一阵。 ——作者要考试啦,被迫先完结啦,而且本书没什么读者,挺伤心的。 2019年快过去了,未来还不知道怎么走,考研还是考编压在头顶炸秃了一头的毛。 不过不管怎样,文学这条路我是舍不得放弃的。 愿我们都有一个灿烂未来,如食指所说,相信未来,珍爱生命。 再见! 《明灯花开待你来》10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明灯花开待你来》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