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黑暗中相遇》 第一章 少年 这一年的夏天并不寻常。 烈阳当空照,大地燥热生,空气中弥漫着热浪,就连着呼吸都异常困难。 考完所有的科目,大学的第一次暑假如期而至。木子李背着书包走在偌大的s大,不知道要去哪里。一个宿舍四个人,另外三个早早打包好行李箱回家去了。 而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回不去,也不想回去。 漫无目的走在操场上,一眼望去,人很少,天气炎热,没有什么人愿意呆太久。 “小姐姐,能加你微信吗?我兄弟想认识你,交个朋友吧。”一个带着鸭舌帽,穿着休闲的男生一路小跑过来,语气轻快,极为友好。 木子李顿时全身绷紧,僵硬地转头去看,又迅速地看向前方,红唇轻启,“我不加陌生人。” 她的声音很冷清,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这样的情况,在她来s大的半年里经常发生,她都是以同一句话,让无数男生女生望而止步。 那些人无一不是失望而归,然后对着身边的朋友吐槽,“这个小姐姐好冷,没戏了。” 或者是极为不屑地说道:“装什么高冷,不就是长得漂亮吗,整一个花瓶。” 木子李手紧紧握成拳,想要鼓起勇气去接受他们的邀请,可每到最后关头,都偃旗息鼓。 她害怕,害怕和男孩子接触,她自卑,自卑得不想说太多话。 “你……”她想改变自己,鼓起勇气,在那个男生没走之前。 男生笑着看向木子李,目露真诚。 “你……你为什么要加我?”她问道,第一次主动去和男生的眼睛对视。 “我兄弟不好意思,他让我来,就想交个朋友。”男孩用食指指着不远处樟树下的另一个男生,戏谑地笑。 木子李看过去,那个男生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 “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吗?”木子李看回身旁的男生,“我漂亮,所以才想加我,我不漂亮,你们会不会都懒得搭理?” 她一字一句,面无表情。 男生被她说得莫名其妙,“我们就想和你交个朋友,没考虑那么多。” 木子李突然不敢去看男生,无神地看着前面的樟树。 男生以为木子李没了兴趣,她的转头被误解成了无视,他以为这个女孩懒都懒得理他。 一改先前的语气,不耐烦道:“不加就不加,你耍我呢,问这么多。” 男生离开了,带着嫌弃的眼神。 木子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紧紧捏着,手心里热得出汗,身上却透着冷意。 她似乎又搞砸了一件事。 刚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她喜欢胡思乱想,她已经猜到那个男生回去后,对他的朋友怎样的说着她的坏话。 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木子李在书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古典文献学》,这是她在图书馆借的,专门讲解文献典籍中的版本学、目录学、校勘学等专业知识的书籍。 她学的文学,读这些书有助于专业知识的积累。 翻开绿色封面的书,一片树叶好巧不巧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书上。 她用手拾起树叶,抬头看向头顶茂密的枝叶,发起了呆。 她对于刚才的事情有些难过。 从小到大,她的身边就没有异性,小学初中读的女子学校,高中选择文科,大学读的文学,她这十八年来班级里相处的统共不过十个男生,而且各个同她都不熟。 她害怕异性,不仅仅是与他们接触不多,其实和她的家庭有关,对异性的印象,从小到大,根深蒂固,深入骨髓。 她突然想起西蒙·波伏娃在《第二性》里的一句话:压在女人身上的一重诅咒是——她在童年时便落在女人手里。 十岁那年,父母离异,她跟着母亲。 于是,她必须按照母亲的模板过活。 母亲会以疯狂与怨恨相交织的热情,努力把她改变成一个像她一样的女人。 长大后,她知道了,原来她的成长是一种自残。 可为时已晚,她已经沉下来,上不去,在黑暗里踽踽独行。 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于是便放弃了挣扎。 木子李是个懦弱的人,就如同丑陋的老鼠,只有等到夜深人静时,才有勇气出来,偷看着他人的美好,偷窃着不属于自己的美丽。 如果有一天,老鼠也能获得尊重,那这个世界又算什么? 她将书收了起来,没有心思再看下去。 起身背起书包,准备去学校门口的美食一条街买晚饭。 因为放暑假,食堂关门了,她不得不去那条人声鼎沸的街道。 每次行走在那条路上,她都很紧张,双手不知道如何放。 他们都看她,看得她想要找个地缝躲起来。 她只期望,学校放假,那里没有多少人。 她能快速地找到一家店铺,随便买些饭菜,带回宿舍吃。 老天保佑,这里人不多。 她看着逐渐日落西沉的天空,美得不切实际,脸上终于柔和了,她喜欢日落晚霞,西山迟暮。 白露将残暑唤回,清风在晚霞中起舞。 燥热不再那般让人无法忍耐,微风携来夜晚的清凉。 “小妹妹,需要点些什么?” 她随便找了一家吃饭的店铺,在收银台前站定,收银的老板娘一脸和善地询问。 “蛋炒饭。”她紧紧抓着书包带,掂量着书包里的钱,好像最近要节约点儿了。 “好嘞,打包还是在这吃?”老板娘笑得灿烂,转脸对着厨房,用方言吼道:“蛋包饭一份!”变脸似地又转头看向木子李。 “打包。”木子李轻声说道。 “小妹妹长得真漂亮,怎么之前没看到过,是s大的学生吗?”老板娘见店子里没什么人,也不忙,开始热情地聊天。 “嗯。”木子李简短回答,有些不适应,杵在那一动不动。 老板娘赶紧招呼着,“别站着,还要等一会儿,去那边坐坐。” 木子李摇头,依旧不动。 老板娘见她没有什么聊天的欲望,也就不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转身忙活着干活。 木子李一个人,看着门外夜色逐渐侵袭。 路边街灯亮起,色彩斑斓的各家店铺开始吆喝生意。 这里的顾客一般都是s大的学生或者云溪中学的学生。 少了一半的顾客源,街道也冷清了不少。 “小妹妹,你的蛋炒饭好了。”老板娘将一盒饭用袋子装起来,递给木子李。 “谢谢。”木子李轻声细语,接过去。 “不用谢,下次光临。”老板娘又热情似火地笑道。 木子李走出来,抬头看着天空,烁烁明星,皎皎白月。 一个人走在路上,在黑暗里独自前行。 “格老子的,别跑!” “给老子站住!小兔崽子!再跑腿给你打断!” “老三,你带人去抄近路,在那条岔路口逮住他!看老子不弄死他!” 一阵喧哗声,在吵吵闹闹的街道上犹为突兀。 木子李站在路灯下远望过去,正好瞧见有一个少年,逆着满目的灯光,向她这边奔跑而来。 第二章 好意 许言午边跑路边拿起手机,拨打着联系人栏目里,那一个极其想让他动手狂揍的人。 电话终于被接起,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喂,小午午,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想我了啊。” 许言午死死捏着手机,咯吱直响,“你特么找死呢?这么久才接!” 沈路非这边太吵,大声问道:“小午午,我这里太吵,你刚才说什么?” 满头大汗,许言午又热又燥,“我在这边被人追杀,你倒好,在酒吧?” 电话那头的沈路非闻言,挺押韵的,淡定如常,小酌一口手中的mojito,“哎呀,不就是被人追杀嘛,是陈大那群人吧?上次你把他弟弟打得半身瘫痪,他今天才来找你?” 沈路非不甚在意,嘲笑,“回首掏啊!你不是练过吗?怎么这次这么怂了,还被他们追着打,哈哈哈哈” 许言午冷笑,回头看着后面穷住不舍的人,各个手里拿着刀和匕首,凶神恶煞,颇为壮观。 他终于控制不住脾气,怒吼道:“你特么过来1v30!” 沈路非吓得手机掉在地上,他惊慌地捡起来,哆嗦着说道:“我马上喊人来,你坚持住!” 许言午混迹江湖,没想到今天要栽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陈大这个地痞流氓竟然找上这么多号人。 他将手机放入口袋,回头看一眼,乌压压一群人。 手一抖,赶紧提起力气跑路。 鼻尖传来一股清香,余光看见路过的灯光下,有一个似乎很漂亮的女人,他没太在意。 “喂!”他似乎听见那个女人喊了一声,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他以为是幻听。 木子李看着跑得飞快的少年,再看看地上的手机。 呼啸的风吹过,她看着一群人跑了过去,似乎在追着少年,嘴里骂骂咧咧的。 他们手上拿着的,好像是……刀? 木子李心口砰砰直跳,他们好像要弄死那个少年。 看着周围,有些店铺因为没有什么人关闭,有些也只是冷冷清清,老板都在店子里,偶有几个回来看热闹的。 路上云溪中学的学生倒是有几个。 她听见一个女学生在哪里和同伴闲聊。 “刚才看到了吧,就我之前说的许言午,我们班的祸害。”谢灵儿看着被人追的许言午,兴奋地赶紧扯着朋友,说道。 “他就是?跑得太快没看清楚,应该长得还挺帅的。” “帅是没错,他有病。”谢灵儿说道:“我听别人说的,许言午有狂躁症,动不动就打人。” 朋友闻言,以为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狂躁症是不允许上学的。” 谢灵儿哪管那么多,吐槽,“他在外面不知道招惹了多少混混,天天和别人打架斗殴,警/察都找上门几次。反正就是不正常。” “看出来了,那么多人,我们要不要报警啊,我怕闹出人命。” “这……应该会有人报警吧,轮不到我们。” 谢灵儿迟疑,环顾四周,指着一个打电话的成年人,说道:“说不定他就在报警,哎呀,我们赶紧回去,都快高三了,回家还要写作业呢。” 木子李看着离开的小妹妹,再看看地上黑色手机,上前捡起了起来。 她刚一拿起来,手机就传来了动感十足的铃声。 来电,废物。 她迟疑了很久。 该不该接? 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似乎有生命危险。 手轻轻一点。 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急促的声音。 “许言午,你在哪?我这里已经喊了人,就等着你的地址,坚持住我们就来!” 沈路非急得满头大汗,拿着手机的手不停地在抖。 等了半天,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声音。 “喂?许言午,说话啊,你不会出事了吧?喂?” 木子李斟酌着语言,她也很急,可越急就越不知道该怎么说,终于,她说了一句,“那个……你朋友手机掉了。” 沈路非一愣,怎么也没想到,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好听的女生。 他冷静下来,问道:“你在哪里捡到手机的?” “洪武街。”她说得简短,电话那头说了句,“马上来,你拿着手机等一会儿。”就被挂断了。 木子李盯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上面的壁纸很血腥,电锯杀人狂? 她看得认真,提着蛋炒饭站在路灯下,有许多蚊子嗡嗡响,咬了她很多包。 她穿的是长裤,那些蚊子总是盯着她的脚踝和胳膊咬。 “汪汪汪!”不远处垃圾桶旁有一只流浪狗,正在翻箱倒柜似地扒着垃圾。 狗狗没有找到好吃的,失望地叫了几声,一双圆圆的眼睛透露出伤心难过。 木子李肚子咕噜噜直叫,她饿了,手里提着的蛋炒饭越来越香。 她看着周围,好像没有什么坐的地方。 也没什么人,干脆蹲着吃吧。 她借着路灯,蹲在地上,将蛋炒饭打开,香气扑鼻,食欲大开。 掰开一次性筷子,她吃了两口。 “嗷呜~”旁边传来狗狗的叫声。 她将塑料袋单独拿出来,分了一半的蛋炒饭在里面,再小心地放到狗狗面前。 狗狗先是嗅了嗅,然后狼吞虎咽起来。 木子李面无表情,扒拉着盒子里的饭,吃得很快,嚼了几下就吞下去了。 不到五分钟,解决了晚餐。 她看了看狗狗,它也吃完了,酒足饭饱地趴在地上,两只前脚上下交叠,很是舒服。 她离开,将吃完了的盒子袋子扔进垃圾桶,又走了回来,蹲在路灯下。 时间慢慢流逝,夜色渐浓。 她太无聊了,干脆打开书包翻出书,看了起来。 很痒,蚊子太多,肯定咬了很多包。 拿出手机,已经八点了,他们还没有来。 环顾四周,人越发少。 “小妹妹,我看你在那里蹲了这么久,是在等什么人吧,进来坐,外边蚊子多。” 对面奶茶店,老板娘出来倒水,看见小妹妹孤身一人,热情地招呼着。 木子李摇头,抱着双臂蹲在那。 她说了句“谢谢”。 老板娘没有听见,走了进去。 木子李总是在拒绝别人的好意,这已经成为习惯。 几分钟后,老板娘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杯冰柠檬水和一把扇子。 笑着来到木子李面前,“小妹妹,外边很热,又有蚊子,真的不进去坐吗?不要你买东西哦。” 木子李看着这个二十来岁的姐姐,暖暖的笑容,笑起来真好看。 她也希望自己能像这个姐姐一样,笑着,温暖别人。 黯淡了眼中的光,她又在做梦了,她不会笑。 摇头拒绝,她重复着过去。 老板娘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我也要关门啦,这杯柠檬水没有卖出去,还有扇子,是准备发出去的宣传扇,姐姐给你尝尝味道,如果好喝,下次一定要来店里看看,扇子上面有许多的奶茶,你可以好好研究。” 木子李在她的眼里,看见了星光满地。 还没有等木子李拒绝,老板娘将东西放在地上,转身离开。 木子李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谢谢。”她说,可是老板娘已经进店了。 她小心地拿起柠檬水和扇子,动了动嘴角,很艰难。 第三章 室友 宋苏苏:@我超凶哦,小可爱木木,你回宿舍了吗?^o^ 我超凶哦:还没有。 台明镜:怎么还没有回去,你在哪呢? 我超凶哦:洪武街。 宋苏苏: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赶紧回宿舍。 台明镜:嗯!小心坏人,赶紧回去。唉,让你来我家你也不来,一个人住宿舍,这得多危险。 我超凶哦:没事。 宋苏苏:木木,你要是晚上害怕,就彻夜点灯,我们不差那点电费。 台明镜:就是就是,假期结束等我们回来给你带好吃的。╭(╯e╰)╮ 我超凶哦:嗯嗯,谢谢。 …… 木子李在手机上和舍友聊天。 宋苏苏、台明镜,还有一个不怎么聊天的林沫雪,她们四个住在一个寝室。 舍友很好,初来大学时,木子李很拘束,在寝室里不怎么说话。 宋苏苏说,她第一次见到木子李时,就觉得她长得漂亮,可是相处后有一段时间总是会误会她。 一年过去,她们不断了解,宋苏苏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不会利用自身的资本谋取利益,是个鼎鼎大的小傻瓜。 台明镜说她个子小小的,是一个让人有保护欲的姑娘。 当时,木子李害羞地蒙着被子,躺在床上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觉得她们说得太过头了,她自己什么样,自己最清楚。 如果有一天,她能被万众瞩目,那她一定会紧张羞愧,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难以全神贯注。 木子李紧张时就会做错事,也许会在平地突然摔倒,也许会说错话让别人难堪,也许会莫名其妙地流眼泪。 她不会笑,只会哭。 这是她控制不住的,她努力想要憋住眼泪,但眼睛不听话,总会冒出眼泪花。 木子李一抹眼睛,看着周围,许多店铺都快关门了,四周越来越静谧。 她拿起黑色手机,上面的密码锁她打不开,也没办法拨电话。 她有些急,想上厕所。 蹲在路灯下,旁边还有那只小狗狗陪伴,很乖很乖地蹲着,两只前脚撑地,热得直吐舌头。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木子李吓了一跳。 在她听来,这部黑色手机的主人一定很张扬,否则怎么会用这么动感十足的摇滚乐做铃声。 来电,废物。 “你好。”她接起电话。 “你好,不好意思,今天不能去拿手机,明天在洪武街能麻烦你再来一趟吗?” 木子李站起来,腿麻木了,酸酸麻麻地让她差点没站稳。 “好的。”她说。 “那就谢谢你了,明天一定重金感谢你。” “不用……”木子李拒绝,她不要钱,她就想让失主把手机拿回去。 “明天见。” 那边似乎很忙,还没有等木子李说完便挂断了。 木子李将黑色手机和扇子小心放进书包里,动了动腿,舒缓全身。 那只小狗也立即站了起来,甩着尾巴,抬头,一双圆圆的乌黑大眼珠子看着木子李。 木子李抬脚离开,那只狗狗亦步亦趋。 木子李停下,狗狗也停下,木子李走快,狗狗也跑快。 “你别跟着我,我养不了你。”她蹲下来,和这只乌白色小狗面对面说道。 她对每件事都很认真,她是很认真的在和小狗说话。 然而,她说什么小狗也听不懂。 到了学校门口,木子李回头去看,那只狗还在她身后。 她打卡通过铁闸门,迅速地关上门。 小狗也想要过门进来,可门被她关上了。 “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木子李说道,不带转身地留下月光下的背影。 “汪汪汪!”狗子在后面吠叫,带着哀怨。 …… 木子李回到宿舍,打开灯,一阵阴凉扑面而来。 她放下书包,一溜烟跑到厕所去。 出来后洗手,抬头,阳台上有几件衣服没收。 她将外边的衣服都收了进来,一件一件干净整洁地折好,然后放到舍友的衣柜子里。 又在自己柜子里拿出睡衣,准备洗个澡上床看书。 看了看时间,九点。 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响起,在这个仅有她一人的宿舍显得犹为恐怖。 她拿起手机,来电显示,妈妈。 她迟疑了许久,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终于,在最后一刻,她接起了电话。 “喂,妈妈。” “木木啊,回宿舍了吗?” “嗯。” “这个……木木啊,你和你爸爸打电话了吗?上次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 “还没有。”木子李的声音冷冷清清,她就知道是为了这件事。 “唉,木木,妈妈也是没办法,债主都催上门了,再不还钱,妈妈就……妈妈没办法啊,房子也卖了,现在只差一点点就还上了。” 木子李听着电话里哭哭啼啼的声音,有些累,仰头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上面有一只很小的蜘蛛在走动。 “我明天就和爸爸打电话。”她说,有气无力的。 “那你记得,你就说是大学要交费用,不要和他说是妈妈欠了钱,记住了吗?” “嗯。” “行。木木啊,最近学习怎么样了?和舍友相处得还好吧。” “还行。” “这么晚了,吃了饭吗?” “吃了。” “那行,妈妈就不打扰你了,早点睡,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嗯。” 电话挂断,木子李将手机扔在桌上,有那么一刻,想要将它砸碎。 似乎这个手机带给她的烦恼远远比欢乐要多的多。 她有些控制不住眼泪,眼睛酸酸的。 还好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能若无其事的将眼泪流出来。 任由眼泪结成珠子滑落,她收好衣服进去洗澡。 喷洒下来的冷水将她冻得一激灵,忍受着刺骨的冰凉,她洗完了澡。 书包里的柠檬水让她晃神。 她极为有仪式感地将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小口,酸酸的,很爽口。 她平时很少喝这个,记得上次喝还是苏苏给她买的,和上次的味道差不多。 扇子上琳琅满目的奶茶让她目不暇接,等苏苏和明镜回来,她一定要和她们一起去那家奶茶店。 爬上床后,木子李自言自语道:“木子李,你能不能相信自己,主动一次?” 她有一个习惯,每天晚上反问自己一句话,以此来勉励。 可这并没有用,这么多年来,木子李也没有什么改变。 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四章 想打打比赛 “许言午,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路非看着从局子里安然走出来的许言午,眼睛里满满都是十万个为什么。 “还能怎么回事,陈大聚众斗殴,携带管制刀具,被抓起来了呗。” 许言午热得不行,干脆脱下白t,光着膀子走在路上。 削瘦的少年脱下衣服,白皙的上身,几块腹肌,没有特别厚重的肌肉,少年感十足。 “那你怎么躲过去的?他们没把你怎么样?” 沈路非给他递上矿泉水,许言午一把抓过来,咕噜噜直灌,渴死他了。 “你慢点喝,别急啊,太没形象了。” 沈路非嫌弃,向他这样一个贵公子,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小子。 他今年二十四,大了许言午整整八岁,都说长辈可以树立榜样,可他的优雅贵气丝毫没有影响到许言午,在他面前,毫无长辈的威严。 “嗤。”许言午不屑一顾,形象?他许言午就不知道形象两个字怎么写。 “陈大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吓唬人倒是有一手,花钱喊了几个人演戏,拿着几把破刀子就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许言午可是被吓大的,本来打算给他点颜色瞧瞧,这还没出手呢,警/察叔叔就来主持正义,替我解了围。” “谁报警了?” 许言午将喝完的矿泉水瓶随手一扔,“我可是祖国的花朵,正儿八经的高三学子,被坏人这么对待,当然有人会报警,管他是谁,多管闲事的没错了。” 沈路非无语,就许言午这鬼见愁的人品,没雪上加霜捅他几刀就不错了,还帮他报警? “你手机落了你知道吗?害我担心,生怕你老爹把我灭了。” “关他什么事?能不能别扫兴,提他我犯恶心。” “我手机掉哪了?”许言午问道,自个儿从沈路非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 叼着根烟,点燃打火机,极为娴熟。 “被人捡了,我明天拿回来给你。” 许言午闻言,笑道:“还有人好心送回来?我那可是限量版的手机,别是想要更多的钱吧。” “你管那么多呢,谢人家的钱我帮你出了,你回去后千万别提今天的事,知道了吗?” “不让我提你去逛夜店,还是不让提我又被叫到局子里了?”许言午戏谑一笑。 沈路非觉得自己这个叔叔做得很失败,看着吞云吐雾的许言午,“啧”了一声,动手把烟抢了过去,“你都还没成年,能不能别像个老烟鬼似的。” 许言午嫌弃,“你看得少了?再说了,十六岁,昨天刚过的生日,我成年了。” 说完,一把将烟抢了回来,继续抽。 “唉,你这小子。”沈路非无奈,拿着车钥匙去开车。 许言午坐在副驾驶上,怎么舒服怎么来,偏头看着一脸不高兴的沈路非,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他又不是白痴,老爷子如果知道他又在外面搞出什么乱子,铁定把他丢到荒无人烟的地方自生自灭。 但是,如果知道他这个小叔子逛夜店。 许言午心里不知道打着什么小九九,凑到沈路非耳边,笑得极为灿烂。 “小叔子,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小婶婶?” 沈路非开着车,余光瞥到许言午极其欠揍的面容,忍了下来,“你管这干什么,专心过完高三,然后回你原来的地方去。” 他现在巴不得赶紧让他出国,别再回来了。 一回来就给他添麻烦,重点是家里头还放心地把他交给他。美名其曰带他熟悉熟悉国内生活,还不是让他护着他,出了什么事就是他没教育好。 他这两年来,就一个词形容:憋屈! “沈路非,我最近想去打职业。”许言午说道。 “你说嘛呢?”沈路非以为自己听错了。 “最近迷上了游戏,想创办一个职业战队,打打比赛。” 沈路非一听,就觉得许言午这小子在玩他,“家里可是说了,你得读完高中,否则别想自由,到时候把你送到部队里,有得你受。” “我知道,所以高考完我再去。”许言午将手搭在窗口,烟随手一扔,嚣张至极,“高考完不回去了,就留在国内。” 沈路非一听,手一抖,车子差点开不稳。 他现在想骂娘…… “你想干嘛?”他迟疑。 许言午漫不经心,“我寻思着国内电竞行业差点火候,要不你投资一下,注入点资金。” 沈路非一听,“找你爸去,我没钱。” 许言午一听,暴脾气就上来了,“你特么说什么狗屁?能不能别老是提他?” 沈路非挺无辜的,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长辈的样子,倒像是他的小弟。 有的时候还挺怕他的…… “你爸有钱,我那点小钱,就只能给你办个俱乐部,给你开发一个行业?你怕不是想我谋权篡位,把你老爸轰下台。” 许言午听后,竟然颇有兴趣,“这个不错,把他轰下来,你去当总裁,然后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气死他。” 沈路非看着许言午两眼放光,呵呵一笑,“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和他大哥对着干,他会生不如死。 “切,就这点胆量。”许言午调整座位,将双腿搭在前边,手放在后脑勺,得意忘形,“你刚才可是说了,给我办个俱乐部,不准骗我,否则我把你告到老爷子那里,就说你带坏我,让我陪你去夜店。” 沈路非自诩s城响当当的人物,可在许言午面前,他就一小菜。 他上他的套不是一次两次了,跟个泥鳅似的,滑的很。 “行,那你明天给我好好去上学,听到没,你老师天天打电话,烦都烦死了。” “别介啊,那老太婆是个单身,不如联络联络,总会联出感情来的。”许言午闭上眼睛小憩,开起玩笑来。 “滚犊子,你叔叔我s城响当当的黄金单身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自由的很。别老是在老爷子面前提这档子事。” 许言午吐槽,“老油条,腻得很。” 说完后自顾自地睡过去,他今天实在太累,又是上学,又是打架,又是跑路,又是警/察叔叔问话的。 他长身体呢。 呆会儿回到公寓,陪练上门,他还要再练两个小时拳击,铁打不变。 这是规矩,既然不能随时随地,那就只能憋住,在特定的时候一股脑儿的发泄。 他的暴躁,没有谁受得了。 第五章 失眠 晚上九点,万家灯火,御景湾恒天大厦顶楼。 许言午累趴在擂台上,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脸上,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双眸。 外头走进来两个穿黑衣的保镖,将地上的另一人抬了起来,准备送出去。 这已经是他们两年来的工作,这个人是他们找的第五百个拳击陪练。 刚刚好五百个,整个s城都被他们挖空了。 想来倒是有几十个坚持了几次,不过最后都放弃了。 “少爷,夏医生来了。”路名穿着一身黑色管家服走了进来。 许言午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左手耷拉着,嘴巴咬开右手拳套,动作娴熟,桀骜不驯。 路名上前将他的拳套解下,有几滴血沾染在他的身上。 他又转身,将毛巾递给许言午。 许言午接过,随便擦了擦汗,灯光下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眉角擦伤,鼻子下面是干涸的血迹。 他很开心,今天来的是个硬气的,把他打成这样,还是这一年来第一次。 他当时格外的兴奋,下手越发重,现在都还留有余味。 下楼,正好看见夏至笑得一脸温和站在沙发边上。 “我看刚才被抬出去那人,想着你的病是不是又加重了。” “如何?”许言午亢奋,眼睛里一片血雾。 “看来没错。” 许言午笑得张狂,将手里满是汗渍的白色毛巾甩在夏至的笑脸上。 “那又如何?” 他本来就没打算好好治疗。 “我早就说过,肢体上的冲突会加重他的病。”夏至没有一丝怒意,依旧如沐春风,捡起毛巾递给路名,对着路名说道。 “你不用和他说,他是我的人。”许言午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喝着送过来的水,看向夏至,危险而又慵懒,“你应该和我小叔子,或者我家老爷子说。” 夏至点头,笑道:“好提议。”这个小霸王,还真是不懂得尊重人啊。 “过来,把我骨头扭回来。”许言午不可一世,侧身将左臂对着夏至,命令道。 刚才被整脱臼了,虽然痛,但这是他许久没有体会过的享受。 夏至微笑,活动了一下筋骨,在许言午左臂处摸索。 只听见咔嚓一声,许言午哼都没哼一下,骨头就被正了回来。 “你是在报复吗?” 许言午偏头看向这个优雅到极致的男人,饶有兴趣,双眸中闪烁着光彩。 夏至挑眉,他特意下重手,他吭都不吭一声。 “你爷爷让我回国来照顾你。”他说道。 “毕业了?”许言午扭动左臂,稍微适应一下,然后往后倒,敞开双臂瘫坐在沙发上,大佬姿态,怎么舒服怎么来。 夏至点头,不久前他博士毕业,还没来得及出去旅游,就被召回来。 他是许家培养的人,只要许家有需要,他就理应回来。 “麻烦。”许言午原本的好心情被这个男人搅得乱七八糟,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夏至拿着医药箱,一脸温和的笑,“你的脸上和身上需要上药。” 他说着,将酒精和跌打损伤的药一一摆出来。 许言午站起来,准备冲个澡再出来。 “上完药就滚,别在我面前碍眼。”他不客气地说着,眼底满是厌烦。 “遵命,我的小少爷。”夏至勾唇一笑,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折射出微光。 夜半时分,许言午坐在电脑前一顿操作。 看着队友又全部阵亡的画面,他终于忍不住喷起来,“你们特么干什么吃的?傻逼吗?” 队友小七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对不起午哥,我的锅。”他刚才不应该一个人冲上去。 “我特么是叫你们来打游戏的,不是来这里找骂的,就你们这水平,能去打职业?” “五个人的游戏,你们特么地搞成我一个人的游戏。”许言午继续骂道,手指在键盘上一顿操作。 他突然想起前几天看见他们在玩别的游戏,越发烦躁。 “我要是再看到谁偷懒去打别的游戏,你们就不用干了,直接滚回去,我这里不养废物!” “是!”耳机里异口同声传来声音。 许言午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个月工资扣半。”他说道。 “午哥,午少,午爷,我们知道错了,明晚一定让你刮目相看,这个工资…能不能商量一下。” 凝滞哀求,他什么惩罚都能接受,扣工资太残忍,他现在极其缺钱。 “是啊,午哥,我们真的很努力了,每天从早打到晚。” 流云也出来帮腔,话一说完,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 果然,许言午一听,冷笑,“从早打到晚就这水平?” 众人缄默,人人都说他们是天赋型选手,打游戏生来就厉害,可谁又知道真正天赋型选手,是他们这个不怎么喜欢露面的队长。 这个叫做许言午的人,每天只打三个小时比他们打上一天的效率都要高。 看着电脑屏幕上大大的胜利,许言午捏了捏眉心,“工资可以不扣,明晚我要看到你们真正的水平,否则滚蛋!” 众人终于重拾信心,一一答好。 “等我毕业后就可以去打比赛,你们这段时间把技术提上去,给我达到巅峰,明白了吗?” “是!” 许言午关电脑,准备上床睡觉,习惯性地去拿手机,才发现自己手机掉了。 拿出备用手机,看着每天的新闻。 新闻头条:许氏集团将与阅竟集团合作,强强联合共同构筑岛屿计划,未来有望在旅游业、房地产业、服务业等行业实现共赢。 许言午烦躁地翻过去,前天他生日,阅竟集团那个嚣张跋扈的千金摔了一跤哭鼻子,全家人都在那里责怪他,想想就来气。 他只不过舒展了自己的大长腿,哪里晓得那个丑八怪跑过来。 好在他后来报复回去,让她在s城众多名媛贵胄面前当场衣衫不整,现在想起来,他还觉得意犹未尽。 一个小时过去,他关闭手机,躺下睡觉。 他想起来最后一次拿手机是在打给沈路非,他跑过路灯,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个子很矮,黑长直的头发,背着书包,穿着很土的衣服…… 既然穿着很土,他是怎么觉得那个女人很漂亮的? 脑海里总是闪着一个女人站在路灯下的画面,看不清楚脸。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想要将之挥去。 睡不着,脑袋有些痛,钝痛刺痛交替,他受不了,爬起来坐在床上,从床头柜拿出安眠药,吃了几粒。 他又失眠了。 偏头看向落地玻璃,满目的繁星,白月皎洁。 他不知不觉走到玻璃窗前,席地而坐,高楼俯瞰,下面的车和人就如同蚂蚁。 他怕热,开着空调,可这温度还是让他燥热不已。 许言午越来越亢奋,他控制不住,看着手边的玻璃杯,想要摔碎,想要听悦耳的声音。 他是个行动派。 噼里啪啦一阵响,在静谧的夜晚犹为刺耳。 许言午看着满室的凌乱,脚下的玻璃碎片,倒地的椅子,许多书籍,电脑屏幕上的大窟窿,他得偿所愿,终于能静下心来睡觉。 每天晚上最多四个小时睡眠,这是他竭尽全力入睡的结果。 第六章 爱一行干一行 木子李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叫做废物的先生如此的贵气逼人。 一身西装迎面走来,魅惑的桃花眼上下打量。 他笑起来很好看,是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与从容。 “请问,你是木小姐吧?” 沈路非看着这个小姑娘,白t牛仔裤,极为普通的女大学生打扮,没有戴任何的首饰,又黑又直的长发及腰,个子也不高,才堪堪到他的前胸。 只不过这张脸,还是有点看头。 小鼻小嘴,杏眼微睁,就像是两颗葡萄,水灵灵的,他突然想起自己现任女朋友,也是这种类型,只不过面前的小姑娘很青涩,未施粉黛,很舒服。 就是不怎么正眼看人,没有礼貌的感觉。 木子李现在很紧张,拿着手机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木小姐?”沈路非站在她面前,高高的让人不敢去仰视。 “你、你好,废物先生”木子李回神,说道。 “什么?”沈路非惊讶,他应该没有招人讨厌到见他第一面就骂他废物吧?这姑娘的声色很冷,像是在讥讽他。 木子李完全没有反应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废物……”沈路非咀嚼着这两个字,意味不明。 “对、对不起,手机来电,废物……对不起。” 木子李有的时候很聪明,有点时候又很蠢。 她一个劲地道歉,话也说不明白,断断续续的。 沈路非终于听明白,看着语无伦次的小姑娘,他误会了,这小姑娘其实是认生。 嘴角抽搐,他就知道,那小兔崽子没给他备注什么好名字,枉他对他那么好。 他微微一笑,缓解尴尬,“没关系,你不用自责。” 木子李伸出手,样子像一只白白萌萌的小兔子,可她的语气却让人感觉不容易亲近。 “手机。”她说着。 木子李很害怕与人接触,手在轻微地发抖。 沈路非阅历风流无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冷淡与羞涩交融。 他没有接过手机,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s大的学生吗?” 木子李木讷点头,手一直向前伸着。 “那你的成绩应该不错,能进s大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人才。”他这人特别自来熟,看了旁边的咖啡店,又说道:“我请你去喝咖啡吧。” 沈路非这人不正经,锁定一个目标就换一个女朋友。 他想,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笑得温和,生怕吓坏了这个小姑娘。 “不用。”声音越发冷清。 木子李想要快点结束这段对话,可面前的人又不接手机。 她又急又热,最后干脆将手机放在地上,一溜烟地跑了。 沈路非被小姑娘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跳,眯着眼,看着跑得飞快的小姑娘。 平地一摔,女孩倒地,手脚并用又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 沈路非不知不觉笑了起来,捡起地上的手机。 又不要报酬,又不花痴,又冷淡,又害羞胆怯。 他似乎被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萌化了。 转身离开之际,他看见小姑娘摔倒的地方有一张卡。 他上前捡起地上掉落的学生卡。 女孩青涩漂亮的面容,旁边是学号姓名。 木子李…… 沈路非看着这个名字,脑海里突然冒出来许言午这个脾气暴躁的大爷。 许言午…… 他烦恼了,这名字构造如出一辙,怎么人与人之间差别这么大呢? 看来,他又有机会和这姑娘见面了。 —— 云溪中学。 高三(四班)再一次传来灭绝师太的怒吼声。 “许言午!许言午呢?许言午!” 全班鸦雀无声,低气压一直弥漫在空气里,过了很久,终于被一道慵懒的声音打破。 “叫魂啊,没看到我坐着吗?” 众人屏住呼吸,这是他们第n次亲眼目睹许言午这个祸害在数学老师面前在线作妖。 李荣华怒不可遏,“给我站起来,点你名字,你还这种态度!” 许言午很无奈,他好不容易不逃课,乖乖的在教室里听课,这灭绝师太对他有意见吧,动不动就来找茬。 猛地一拍桌子! 全班同学不约而同往后看。 他们严阵以待,生怕许言午动手动脚殃及无辜。 坐在他前面的梁姜屁股离椅,随时准备躲开。 “好的呢,老师,请问有什么事吗?” 前所未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嚣张跋扈,不计后果,凶残至极的许言午,竟然乖乖地听话站了起来? 梁姜觉得许言午吃错了药,或者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挤眉弄眼,小声问道:“许言午,你干嘛呢?” 许言午也不想这么憋屈,可为了自己的电竞之路,为了沈路非的一千万,他忍住自己的脾气。 “你上来,做这道题目。”李荣华对许言午这个问题学生没什么好脸色,她敲黑板,指着题目。 许言午撑着桌子向前看去,弄得像一个近视眼似的,眯着眼睛。 “不会。”他言简意赅,吊儿郎当地站着。 “我看你不是不会,而是用学习的时间去打架了。你看看你,不学无术,你家里把你送进这所学校就是为了你能有个学习的好环境,哪想到你竟然又逃课又打架,哪次考试不缺席……” 许言午站在那里听了一通废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等灭绝师太终于口干舌燥闭嘴,他才说道:“老师,您说完了,我可以坐下来吗?哦,还有,您误会,我家里不是因为这里环境好才送我来这的,是因为别的学校都不收,我只好来这学校了。” 李荣华感觉喉咙里卡了一口淤血,出不来,进不去,胸腔上下起伏。 “我今天会和你家长沟通,你也高三了,这一次我会联系你的父亲,好好和他谈谈。” 灭绝师太一股脑说着,完全没有预感到后面发生的一幕。 梁姜一听,完了。 果然,不到两秒,许言午将屁股后面的椅子用力一踢,阴恻恻地说道:“特么的,这种话怎么会从你嘴巴里说出口……” 全班沉默…… 这堂课最后由灭绝师太愤然离场结束。 梁姜看着坐在后边巍然不动的许言午,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他家和许家是世交,他们俩也算是小时候认识,两年前许言午回国,他校霸的称号成功被这个人拿下,他也开始跟着许言午混。 平日里很少见他听话,怎么今天这么奇怪。 许言午用手摸了摸脸上的伤,无所谓地说道:“我叔给我投资一千万打游戏,我得给他点面子装装样子。” “一千万!?”梁姜惊讶,“你不就喜欢打打游戏嘛,怎么就想在这行业发展了?” 许言午哼声一笑,将背靠在椅子上,抱胸。 腿伸得老长,嚣张狂妄,“爱一行干一行,没听过吗?” 梁姜一想也没错,但似乎有些别扭,问,“你是不是说反了,是干一行爱一行,然后下一句是爱一行钻一行。” “一样。”许言午看白痴似的看着梁姜,“知道什么叫并列关系吗?” 梁姜寻思着,脱口而出,“爱干爱钻?” 许言午一听,往他脑袋上一拍,“傻逼吗?我说的是语法关系。” 梁姜摸着脑袋,听不懂,问旁边钻研数学几何的班长谢灵儿,“喂,谢灵儿,你知道爱一行干一行是什么语法关系吗?” 谢灵儿正做题呢,最烦别人打搅,不耐烦地随口一说:“因果关系吧。” 梁姜觉得许言午会很丢面子,哪知道他自顾自地打开手机打起了游戏,理所当然地说道:“从今以后在我这里,这句话就是并列关系。” “是……”梁姜摸着被许言午拍过的地方,他就知道他这是自作自受。 第七章 打架 谢灵儿见许言午打游戏,这心里就来了气,也不管许言午是什么样子的人,将笔一甩,义正言辞地呵斥道:“许言午同学,这里不是你家,能不能别影响同学,都快高三了,我们不像你,不用高考也能去好学校……” 她说得阴阳怪气,一脸嫌恶。 许言午觉得特别聒噪,紧锁眉头。 “关你屁事!滚蛋!” 在他眼里,男女平等,谁惹他,他就对谁不客气。 谢灵儿是第一次被一个男生如此对待,眼睛里溢出水花来,没过一会儿就憋不住了,“哇”地一声,趴桌埋脸哭泣。 许多女生都围了上去安慰。 “喂!许言午,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 周志伟怒气冲冲地凑到许言午跟前,在他桌子上怒捶一拳,他每天小心呵护的女孩竟然被这个人如此对待,他怎么不生气。 “道歉!”周志伟吼道。 许言午懒都懒得理他,打着游戏,低头,碎发遮住眼睛。 “有种出来单挑!” 周志伟觉得自己被无视很没面子,他个头雄壮,平时听话,成绩处于班上中下等,人缘也挺好的。 一直喜欢班长,却苦于自己不够出色而不敢去表白。 这一次终于可以英雄救美,怎么能放过机会。 可等了很久,许言午也没有回应。 他气得想要掀桌子踹上一脚。 许言午脸上的表情缓和,胜利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他放下手机,看着面前熊一样个头的同学,问道:“干嘛?” 梁姜没好气,他就知道许言午打游戏什么都没听进去,说道:“他要和你打一架。” 许言午一听,兴趣蹭蹭蹭地往上涨。 平时就他想和别人干架,头一回听说有人想和他单挑。 “可以。”他笑得灿烂,还没等人反映过来,突然蹲下一个扫腿。 嘭—— 巨大的声响,紧随而来。 “啊!”有女生尖叫,场面一度混乱。 许言午本来心情不怎么好,可现在,他这心里就跟偷着乐似的,爽得一批。 桃花眼里洋溢着兴奋的穹光,他踩着地上人的脸,笑得像一个得了糖的孩子,“还以为你多厉害呢。” 全班都被这一幕给吓坏了,地上的周志伟满身泥污,额间撞到桌子,流了一脸的血。 可那个始作俑者竟然笑得宛若明月清风。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看见许言午打人,从前也只不过是传闻。 没想到,传闻中的许言午,是真的…… “许言午!”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有人喊了老师,众人望去,只见灭绝师太后面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人。 一身华贵,带着上位者的气势,看着许言午时双眼寒冷彻骨,仿佛要将人一刀一刀切割。 …… 李荣华看着许言午又挨了一巴掌,她有点后悔将他爸喊过来。 “这个……许先生,孩子不能这么打,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她试图劝解盛怒之下的许江。 可他似乎没有听进去,给了许言午一脚。 在许言午面前,被人称之为笑面虎的许氏集团掌权人再也没有往日的风度,手上脚下那是铆足了劲,不带任何拖泥带水,比谁都狠。 许言午闷哼一声,被踢倒地。 在地上缓解了会疼痛,他又从容不迫地爬了起来,挑衅地看着面前这个他恨极的男人。 眉角的伤口裂开,血缓缓往下流。 “许先生……”李荣华赶紧扯住,“许先生,许言午固然有错,但没必要这么教育。”她是老师,对每一位学生都要负责。 她之前以为许言午是叛逆期到了,所以过分的放纵,可现在她错了,这根本就不是许言午一个人的问题。 “李老师,你不用管,他就是有病,打死他都是应该的。”说完,准备上前再给他一脚。 李荣华急了,赶紧护住许言午。 可一转眼,就被许言午的眼神给吓到了。 她从来没有在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眼里看到过如此的恨意,给人深渊般绝望的恐怖气场,只需一瞥,像是堕入无尽地狱里…… 许江的手机铃声这时候恰好响起,他收回满腔怒意,一看来电,接起电话。 李荣华长吁一口气,拿出纸巾擦拭许言午脸上的血渍,却被他反手打掉。 “你为什么要打周志伟?”她问道,试图将语气放缓。 许言午一声嗤笑,“想打就打。” 李荣华试图去教育,去和许言午讲道理。 许言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 许江每次都是这样,自从回国后,许言午换了很多学校,每回老师喊许江过来,许江就会狠狠地打他一顿,打完后就走,然后他再换地方学。 这让许言午想到了那些嫖客,上完就走,毫不留情,等到下次再换个地方。 他被这一贴切的形容逗笑,一个人不紧不慢走在回去的路上。 沈路非这个废物肯定被许江喊了过去。 后边的路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倒是像条忠心的狗。 他心情很好,笑得咧开了嘴,就连着被人撞了一下也没有生气。 一股清香传来,他看着这个撞到他胸口的女人,只能看见她的脑袋。 “对不起。”道歉的声音随之而来。 这声音很冷。 他原本挺热的。 大夏天头顶上的太阳能晃瞎他的眼,这么一句漠然的道歉,许言午觉得还不错,这女的挺能给人泼冷水。 他现在很想有陌生人来和他说说话,最好是来惹他。 “你披着头发热不热?”他拉住要离开的人,前言不搭后语。 木子李很敏感,尤其是对他人的触碰,她吓得差点跳起。 低着的脑袋看着手腕上那只白皙修长的手,用力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放开。”她冷声说道,其实心里害怕得要死。 许言午恶作剧般地用力抓着,舔了舔嘴角,“问你话呢,你热不热?” 木子李觉得自己撞到了神经病,她本来想着来找学生卡,卡没找到,倒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她不由自主地全身发抖,眼睛里面溢出水花,用力憋住。 手腕很疼,一定被这个神经病捏青了。 “热。”她回答。 许言午感觉到了她在抖,像一只小仓鼠似的。 “热,你为什么还披着?”许言午和她的头发杠上了。 “安全。”木子李越发地冷若冰霜,这让许言午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他愣神,放开了抓着她的手,任由她离开。 安全?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披头发能让人感觉到安全。 女生夏天披头发,要么是怕晒黑,要么是爱美,沈路非说的。 木子李跑得很快,差点又摔跤,还好她稳住了。 等到觉得自己的位置安全了,她才偷偷地躲在一面墙后边,悄悄去看。 第八章 世风日下 在刚才的位置,站着一个穿着云溪校服的高中生。 凌乱的碎发被微风吹起几根呆毛。 他给人的感觉又颓又丧,落寞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次,木子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模样。 他额前碎发轻扬,有着一双和废物先生一样的桃花眼,如水光潋滟,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木子李不知不觉想到一首诗,这是她喜欢的诗人所写。 如今细细斟酌,她觉得最配这夏日微风下的孤寞少年。 她就像是一个偷窥狂,站在墙后看着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想了起来,这个人是他昨天捡到手机的主人。 她的卡! 找了一下午,她猜测是被废物先生捡了去,可她又没有方式去联系到他。 这个小弟弟一定有。 他叫什么来着? 许言午? 木子李摇摆不定,她到底是去找他,还是不去。 不去,没卡她进不了宿舍,暑假学校补卡处又没有人。 去,她害怕…… 昨天他被一堆人追着砍的画面历历在目。 想来他一定是那种偷摸拐骗,整天只知道欺负弱小,不学无术的混混。 他会不会打她? 可木子李又瞧着他,没有染发,没有耳钉,没有纹身,没有穿紧身裤豆豆鞋,不像传闻中的精神小伙。 昨日见他,他的姿态如恣意潇洒的鸿鹄。 今日再见,他却犹如雪山巅寂寥的孤狼。 木子李看到了他脸上的伤,那是昨天被人打的吗? 扣着墙上的墙灰,指甲缝泛着乌黑。 她好歹也是大学生,怎么可以对一个高中生这么忌惮? 看了一眼地上的墙灰,木子李抬脚又收脚,反反复复,纠结不已。 …… 许言午感觉手上空空的,他看着自己的左手,翻来覆去,他断定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尤其是左臂。 甩动左手,一阵剧痛。 “路名。”他头也没回,对着不远处的路名命令,依旧还是往日不可一世的模样,“我们回去。” 路名离开,去把车开过来。 颓废的少年转瞬间青春洋溢。 转身离开,又停下脚步。 时间仿佛停止。 往下看去,他将目光放到自己的袖子上,神色如晦,薄唇微抿。 有一只小小的柔夷,拉住他校服下小小的一角,缠在了一起。 多年以后,当木子李回想起这一幕时,她笃定,她平生最勇敢的事,就是拉住了许言午。 这一拉,惊艳了他们往后余生所有的黑暗时光,他们之间的情深不寿,步步紧逼,至死都未能罢休。 许言午饶有兴趣的回身,就看见刚才被他抓着的女人,面容僵硬,如冰雪敷面,却出奇的好看。 “小弟弟……卡……手机……废物……联系……”木子李吞吞吐吐,额间的汗冒越来越多。 “你干嘛?”许言午挑眉意外,刚才他抓她,不让她走,现在反过来,她抓着他不放。 他似乎不认识这个人。 “大姐,你搭讪也要搞清楚对象。” 他以为这女的看上了他的样貌,花痴起来。 毕竟他许言午长得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许言午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 木子李被狠狠地甩倒在地,撑着手臂,惊慌失措。 许言午看都不看一眼,转身准备离开。她又飞快爬起来,拽住他的裤子。 周围人都看着他们。 就像她被无情抛弃,丢掉尊严跪倒在地,祈求他不要离去。 “小伙子,这姑娘怎么了,这么对待?”旁边卖煎饼果子的大爷看不下去了。他一直站在边上,前因后果也都看到了。 大抵是这高中生早恋,刚开始还拉着这姑娘扯东扯西的,后来姑娘不知道怎么跑了,跑了又回来扯住他,被他推倒,这姑娘也不放人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拉拉扯扯。 如今这年纪就想着谈恋爱,还学着成年人藕断丝连,世风日下…… 老大爷又说了句,“高中生呢,学校就在前边,也不怕被人看到,你要是我孙子,早给你修理了。” “关你屁事!” 许言午脾气不好,吼了一句多管闲事的老大爷,可他看了一眼脚下这女的。 “喂!你抓着我干嘛呢?松开!” 木子李紧张得全身发抖,四肢僵硬。 她想松手来着,僵住了,动不了。 “路名!把她给我拖走。” 无人回应,他才想起来,路名去开车了。 “我的卡……在废物先生……你可以……联系他。”木子李试图去把这句话说清楚。 许言午终于听清楚这女的说什么了。 他笑得张扬,“什么狗屁废物先生?不认识!” 说完,脸上露出恶作剧般地笑,一脚将她踹开。 木子李很痛,她今天摔了不知道多少下,膝盖反反复复磕破皮,血哗啦啦直流。 许言午其实真不知道这女的发什么神经,他就是好玩,踢了一脚,毕竟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被伤害一定很有趣吧,哭也一定很好看。 可惜,这女的不配合,冷着一张脸,搞得像他欠她钱似的。 许言午环顾四周,他们俩成了众矢之的,那老大爷似乎还想上前来教训他,跃跃欲试。 他低头看她,这一看,他惊了。 地上的女人苍白着一张脸,眼眶里的眼泪死死被她憋住没有流下来。 她冷若冰霜的面容白得不真实,就像是遭受到巨大的打击。 许言午很确定,这个女人在害怕,浑身瑟瑟发抖。 她很紧张,就连下嘴唇也被她咬出血,瞳孔逐渐没有焦点,仿佛陷入魔怔。 接下来,他耳边响起惊悚的尖叫。 他被吓得退后半步。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错了,求求你,不要过来!” “……” 许言午觉得这个女的刚从精神病院出来。贞子一样披头散发,蜷缩在地上,紧紧怀抱住自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伤害着她。 她尖声叫喊着,手抱住脑袋,眼眶因为用力的憋住眼泪而猩红,汗水打湿面孔。 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让许言午震撼,那一定是在地上抽搐着、痛苦着的木子李。 他只是推了她一下,顺便踢了一脚……这反应? 第九章 你大爷终究是你大爷 “喂,装你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大爷飞来一拖鞋,脑袋瞬间一个包。 之后,大爷左勾拳,右勾拳,锁腿…… 他本来可以躲过去的,可一时被这女的弄得晕头转向。 他也本来可以反手就给那大爷一拳,可一时身上伤痕累累,尤其是左臂提不上力。 你大爷终究是你大爷…… 许言午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心情复杂。 再看看旁边隔着的帘子,心情更加复杂。 帘子那头,安静地躺着一个女孩。 医生和他说,这女的身体没啥问题,可能心理有毛病。 初步断定,惊恐障碍。 惊恐障碍属于一种心理疾病,不是抑郁症,但是惊恐障碍也会有抑郁症的一些表现。 许言午翻了个身,全身上下阵痛。 旧伤新伤一起,它很荣幸地打上了石膏,顺便还确诊了一个心理疾病患者。 他想起刚才,他因为和那个会功夫的老大爷打得上下不分而极度不爽,所以对这个他以为是装的女人怒吼了一句“你特么给老子安静点!”。 于是,这个女人很不幸地昏倒了。 刚好路名这个拖沓王开车过来,又急急忙忙地把她送医院,问医生什么情况? 医生说,极度紧张导致的心慌,再晚点可能要做心肺复苏。 他寻思着,他不就是推了一下,踢了一脚,都没有他平时打人的半分狠劲,怎么就差点闹出人命来了? 他让路名喊来了最权威的医生,一系列检查下来,惊恐焦虑症无疑了。 他不耐烦地将隔着他们的帘子掀开,侧身躺着看这个女人。 小模样长得倒挺漂亮的,可惜有病。 和他一样,心理疾病。 他刚才翻了翻她的包,本来是想让路名联系她家人朋友,只翻到了身份证和上了锁的手机。 木子李,她的名字。 她昏睡过去的面容很柔和,琼鼻小嘴,睫毛纤长浓密,闭着的眼角呈现出向上翘的弧度。 沈路非和他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个叫做木子李的女人骨美皮也美,是那种光明如白、静好如婳的美。 他这十六年来糟糕颓废,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安心静性。 就在她的身旁。 她睡在他身旁。 这每一分一秒,许言午在计算他心如止水的时刻。 不知不觉,他破天荒地睡了过去,这是他很久很久都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从前累的时候,他只能闭着眼睛,却入睡困难。 现在他同样很累,只是闭上眼睛,他便安然入睡。 黄昏降临,晚霞的余晖从床边斜照而下,落在木子李姣好的容颜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木子李醒过来的时候,旁边站着笑得像只狐狸似的废物先生。 她很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这里是医院。 她也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她又发病了,这是她上大学后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发疯。 这也是她的一个秘密。 她的心中有一场海啸,却不想让别人听到。 “废……先生……”她迟疑开口,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姓沈,沈路非。”沈路非笑着,谦逊而又随和。 “实在抱歉,木小姐,我侄子冒犯了你,我们会竭力补偿,你看看是否要联系你的家人?” 见小姑娘摇头,沈路非站在病床边,手里拿这一张卡,礼貌地递出,“这是我们给你的的经济补偿,如果还需要什么,请尽管说,我们竭尽所能替你办到。” 沈路非从来没有这么客气过,从前许言午那小子给他惹下祸,他都是喊人替他处理。 这次是一个清清白白的漂亮小姑娘。 他这人没什么优点,就一点,对女孩子好。 “谢谢,我的卡。” 木子李十八年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谢谢,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看着沈先生手上的银行卡,怔愣片刻,排除他话中所有的无关信息,总结,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需求。 她只想要回她的学生卡,她想回宿舍,外面的一切都让她恐惧迷茫。 沈路非的思维飞快的跳跃,这姑娘有病,许言午说她有惊恐焦虑,带着抑郁。 他信这话,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拒人千里之外,完全没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该有的自信和阳光。 阴沉、呆板、冰冷、寡言、敏感……这是木子李给沈路非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夏至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在心理学中,孩子是最重要的研究对象。 有些孩子从小到大看别人脸色,只要看到一点点问题就知道出问题了。 这些孩子那么敏感,是因为他们能够更早的识别他人的愤怒,更早的能够感受到危险。 沈路非想到了许言午,他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极端。 一个走上了压抑,一个走向了放弃。 “哦,对,你的卡被我捡到,我放在车上了,这样吧,我送你回学校。” 这个女孩,让他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保护欲。 如果她是她的妹妹,那他一定愿意用尽毕生的力气去保护她。 然而,她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谢谢,不用。”木子李喏喏说道,低着脑袋不敢去看沈路非,他太光芒万丈。 沈路非一直在被拒绝,有些气馁。 “那个,我的侄子,就是你昨天捡到手机的主人,他叫许言午,平时家里太过娇纵,所以实在不好意思。你放心,回去后家里头自会教训他。” 他怕因为许言午的举动对这个姑娘造成一辈子的创伤,反复向她宽慰,并试图与她沟通,“小李,我可以这样叫你吗?”终于颤巍巍点头,这让沈路非有种进步了的感觉。 木子李呆愣,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叫什么无所谓。 她想起了先前的自己,当时她太害怕,尤其是许言午用脚踢向她时,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只剩下血色。 她的心脏会紧缩,呼吸会困难,身体会抽搐。 这些她都一清二楚,非常难看,那些围观的人一定被吓到了。 她产生了愧疚感,压抑…… “沈路非!你磨蹭什么呢!”许言午不耐烦地在外边吼道。 他游戏都快打完了,里边还没有结束对话。 许言午脑袋上包扎着纱布,他坐在长椅上,低头专注,碎发遮住眼眸,艰难地动着自己打了石膏的左手臂,奋力在手机上输出。 头可破血可流,游戏不能输! 当胜利的声音传来,这才勾唇一笑,极为得意地收起了手机。 转眼又紧皱眉头,原本伸展着的长腿弯曲,黑色的五分校裤宽大,衬得他的腿矫健,到小腿肚的白色袜子和黑色皮鞋,让他青春活力,张扬肆意。 他站起来,前往病房,边走边说:“你特么能不能快点,便秘呢,我还得回去……” 第十章 私生子 许言午本来还想说上几句,可看到病床上孱弱的女人,他莫名其妙地闭上了嘴。 木子李又抖了起来,当许言午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像是有生理反应似的感到害怕。 许言午看到了,轻轻“啧”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好摸脑袋上包着的纱布,然后机械转身,又走了出去,安分地坐在长椅上等待。 这一系列反映,沈路非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许言午竟然有一天会收起自己的暴脾气! 沈路非眼珠子放着光,说道:“小李,我送你回去,顺便拿卡。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沈路非还想继续看看许言午吃瘪的样子,执意送木子李回去。 对待他人的执意,木子李从来不会强硬。 她只会拒绝一两次,如果别人真的态度坚决,她都会默不作声,然后被动接受。 木子李一个人抱着书包坐在后座位上的,忐忑不安。 这是她第一次坐豪车,当她看到的灰色独特车身和许言午调侃地说道:“又换车了?rolls-roycephantom,不错!”时,她就有种想退缩逃跑的冲动。 然而沈路非绅士风度替她开了车门,笑得温文尔雅,她想跑也跑不了。 沈路非开车,许言午坐在副驾驶位子。 车里开着空调,木子李没有流汗,就是头晕。 她晕车,只要坐在车里就一阵犯恶心。 “小李,冷不冷?需不需要把空调温度调低点。”沈路非贴心问道。 木子李赶紧摆手,“不用。” 许言午透过前面的镜子目不斜视看着木子李。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起皮干裂,上面还带着被她咬出来的伤口。 他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切…… “那个……白天的事,对不起……” 许言午从来不会道歉,至少在沈路非看来,让许言午低头认错,那只能是他被鬼上身。 看着前面杳无人烟的道路,他一激灵,右手边冷得出奇。 他捏紧方向盘,不敢去看许言午,生怕他真鬼上身,吓到自己。 刚才上车的时候也是,这小子原本想自个儿独自坐在后座位上,可看到小李坐上去后,竟然乖巧地坐到了前面,还脾气很好地沉默寡言起来。 沈路非觉得许言午太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木子李显然也被许言午突然的道歉吓到。 她是真的害怕,在许言午面前,她做不到去忘记他踢她的样子,她感觉他有暴力倾向。 许言午又把木子李给吓着了。 他发誓,他真的已经让自己很温柔,语速放慢,声音放轻,语调放缓。 可偏偏木子李就像是小仓鼠,动不动就发抖。 这让他很无奈。 木子李什么也没说,紧紧抱着书包。 她感觉到了许言午的示好,可生理反应她也控制不住。 许言午说完这一句话后就闭嘴了,一车之内,谁也没再说话。 很快便到了s大校门口,沈路非下车给木子李开门。 他给她写了一张纸条,上面是电话号码和公司地址,他依旧笑得温柔,说有事就去找他。 这让木子李受宠若惊,低着脑袋不知道想什么。 许言午点了一根烟,独自坐在车里,烟雾缭绕,他盯着木子李远去的背影,心情又开始烦躁不安。 沈路非上车,系好安全带。 他笑得不怀好意,问:“怎么?转性子了?” 许言午“艹”了一声,玩味地拿出了背后的一个黑色本子。 沈路非就知道许言午不是会消停的人,这小姑娘的日记本也去偷。 “别用你那看变态的眼神看着老子,老子只是对抑郁症患者的内心世界有点感兴趣。你说她们自杀都是为了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好玩,干嘛放弃?” 许言午边说边打开本子,从第一页翻起,活脱脱就像个得了玩具的小男孩。 前面无非就是小姑娘家家的兴趣爱好,看上面的话倒是挺乐观的,不像是有抑郁症。 这应该是她高中开始写的,大部分都是关于学习和生活习惯的记录,无甚意思。 他干脆合上,以后再看。 沈路非皱着眉头,不赞同许言午的做法。 “她都抑郁了,你还给她添堵,这种人心里极其脆弱,一不小心世界就会崩塌,唉,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有多脆弱?在这世界上不就那点破事吗?承受不了就抑郁,那要是这样,老子早就死了。” “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些人他就是没办法改变性格。”沈路非突然想到今天许言午给他惹上的烂摊子,怒道:“你也好意思说你自己,天天在我这惹麻烦,我帮你收拾烂摊子都收拾了这么久,今天倒好,给我惹上了不该惹的,明天你就跟我一起去洪仁馆登门拜访,道歉!” 许言午一听,这暴脾气瞬间点燃,“他么的那老头子自己没事找事打我,还我跟他道歉?” 沈路非脑袋痛,白天他哥喊他过去训话,说是许言午越来越过分,让他直接跟家里那位说一不二的老爷提议,把许言午送出国,一辈子别让他回来。 晚上又得知许言午这小兔崽子和洪仁馆创始人打了起来,他这脑门子哇哇疼,洪仁馆那位在上个世纪是为国争过光的人,当年可是国家武术队灵魂人物。 一手创办的洪仁馆,那是汇聚了全国顶尖的武术人才,他们都得尊称洪老一声师父。 这不退休了,洪老搞起了副业,兴趣爱好卖煎饼果子。 他想不通了,怎么就好巧不巧撞上了许言午这混世大魔王。 “你不去也得去,否则我就上老爷子那告状,你的电竞路就泡汤吧。”沈路非威胁道。 许言午狠厉,一脚揣在了车上,力道之大,让沈路非怜惜。 他这九百万的车子,刚换的,新的,这一脚踹的,他可心疼了。 “你可给我老实点吧,小心我这唯一的靠山也没了。”他愤愤地说道。 “就你?靠山?不就是个监控器嘛。”许言午不屑,背靠椅子说起风凉话。 “一个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顺地……” 许言午最爱捅人短处,并且还爱用刀子使劲在伤口反复抽插。 沈路非一听,紧紧捏着方向盘。 是啊,私生子。 他忘了,在许家这个扭曲的家族,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所有人都拿着一把刀,伤害他人的同时,也保护自己。 第十一章 弟弟 早上八点,木子李已经洗漱完毕,昨天打包好的行李还摆在床边。 她吃着早先买的面包,准备看书学习。 一天就是这样开始,然后这样结束。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原本寡静的心生出几分烦躁。 一看来电,爸爸…… 木子李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有人给她打电话,尤其打电话的人是她爸妈。 因为,一个找她要钱,一个找她要血。 她接起,果不其然,电话里又是催促的声音,像是列车的疾跑,永不等人。 “喂,木木,小齐真的等不了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这样吧,我和你阿姨去找你,陪你一起回来,你看怎么样?” 木子李突然想起来昨天上午爸爸和她说过的事。 她极其不愿地回道:“今天下午的车,昨天意外……” 她想解释昨天下午发生的意外,原本计划回去,没想到误了时辰,只好改签到今天。 可话到嘴边就被她爸打断,“木木,你阿姨和我都急疯了,昨晚打你电话也没接,就等着你回来救小齐,赶紧的,小齐现在躺在病房里受尽折磨,他是你弟弟,只有你能救他了。” “爸爸,都还没有检测,不一定我的血和小齐配对……” “怎么可能不配!你们都是我的孩子,肯定能行,木木,你也别找借口,小齐平日里就喜欢和你玩,你可不能见死不救!”电话那头,爸爸的声音突然抬高,有些着急。 “爸爸,我没说不救,我只是……”害怕。 在这个世界上,目前为止,木子李只和两个人说许多话,一个是她妈妈,一个是她爸爸。 可偏偏,他们都没有给她机会。 “喂,木木,我是陈阿姨。”电话被另一个人抢了去,传来年轻的女声。 “……”木子李没有回话。 “木木啊,阿姨知道你不喜欢阿姨,可小齐不一样,她是你的亲弟弟,和你流着一样的血,你弟弟真的快要挺不住了,阿姨求求你,帮帮你弟弟可不可以,只要回来抽一点血……” 木子李的脑袋空空的,她不喜欢的何止是她这个继母,她不喜欢的还有他那个明着喜欢她,暗地里折磨她的好弟弟。 明明只有十二岁,却让她在爸爸家里如坠深渊。 “好,下午回。”她不知道是怎样说出口的,脑海里晃过许多人的面孔,有嘲讽,有假意,有斥责,有打骂。 原本想着这个暑假好好呆在学校,却最终被生她养她的两个人彻底打乱。 一个生她的,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要她来还。 一个养她的,因为弟弟突然的白血病,要她来治。 所有的一切都好似安排好了,不断地来压垮她,让她窒息,让她痛苦。 明明小的时候她还很幸福,父母恩爱,家庭美满,生活优渥。 怎么到头来,全都变了? 木子李坐在回家的列车上,四个小时车程,一路上她都在查阅白血病的治疗方法。 骨髓移植是最有效的方法,她想起爸爸和她说过的一句话。 不会很痛。 不会痛的,会打麻醉,就像睡过去一样。 她信这句话,她怕痛,小时候摔跤了,爸爸会小心地将她扶起来,吹着她的伤口,哄着她说不痛不痛,那时的她在爸爸的关心下,真的会不痛,这一次也一样。 她刚下火车,就看见爸爸在火车站前等着她,旁边站着陈阿姨,还是那样年轻漂亮,一点都不像十二岁孩子的妈妈。 “木木啊,快上车,阿姨给你做了一桌子菜,今天回你爸那住一晚,明天一起去医院进行配对。” 陈阿姨一改往日对她爱搭不理的模样,殷勤地帮她拿着行李箱。 即便再漂亮,这几个月来的操心费力也让她白了几根头发,憔悴的面容再精致的妆也掩盖不住。 木子李看到了她头发上的白丝,在她弯腰拿行李的时候拔了下来,示意给她看,“白头发。”她说,面无表情。 陈雅致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重新微笑掩盖尴尬,“都有白头发了,你弟弟的事让我和你爸操碎了心。” “你弟弟已经化疗了四次,这几个月,我和你陈阿姨就等着人来捐献骨髓,可这么久了,即便有也不是相同血的人。迫不得已才让你来,木木啊,小齐对你好,你也要对他好啊……” 木子李的爸爸木兴业说道,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弯弯绕绕,他老了,老得木子李差点不认识。 “木木,你没跟你妈说这事吧?”陈雅致推着行李箱问道,又不好意思的解释,“阿姨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妈担心你……” 木子李打断,“没有。”她的声音如往常,冷若冰霜。 陈雅致呵呵一笑,没有再问,这小妮子只要和她见面就摆脸色,她已经习惯。 “我去开车,你们俩在这等我。”木兴业拿着车钥匙走远。 木子李站在太阳底下,任由火辣辣的阳光在她身上灼烧。 陈雅致躲在一边的棚子下。 她们之间没有什么话,互相厌恶罢了。 陈雅致讨厌木子李是因为她从第一次见面就抱有敌意,并且木兴业在她身上花了大笔钱送她读书,给她买好的,原本这些都应该是她的儿子独享。 木子李讨厌陈雅致是因为她是第三者,是插足她父母婚姻的狐狸精,是让她从小父母离异的一根导火索。 木子李坐在车上,木兴业问了她许多事,在学校里有没有缺的,学习怎么样,还有许多她根本就不想聊的事,她都沉默以对。 这么多年了,木兴业也知道木子李的性子,内向不爱说话,如果她不是成绩好,能给他在家族里长面子,他都不会花心思在木子李身上,毕竟是个女儿,哪有他的小齐宝贵。 “爸爸,我要钱。” 木子李迟疑了很久才说出口,坐在后座上忐忑不安,手紧紧捏成拳。 妈妈欠了那么多钱,房子卖了,亲戚也找遍了,再不还钱找上门来,妈妈她……毕竟对她很好。 木兴业第一次见木子李这么主动,“说,多少?只要你下次还是年级第一,爸爸保准给你多余零花钱。”他在花钱这方面,从不亏待孩子,即使陈雅致劝过他,也没有什么改变。 “三十万。”木子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很冷很冷,冷得她想打开车窗。 车里头的空调太冷了。 “什么?”陈雅致惊道,语气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第十二章 破财消灾 “三十万!你怎么不去抢钱啊?小小年纪就狮子大开口,跟你亲妈一个样……” 陈雅致一听,气得反过头对着木子李就是一顿说道,回神时才发现一旁开车的木兴业冷着一张脸,眉头一皱,对她的话不耐听。 在木兴业眼里,她虽然是继母,有点小家子气外,但到底是温柔贤惠,对木子李也是很好的。 陈雅致赶紧止住话,试图掩盖自己的态度,“我就是觉得木木年纪小,不懂事,教育教育。” 木兴业没有理她,对后头坐着的木子李说道:“你是替你妈来找我的吧?我知道她在外边欠了钱,前几天跟个疯婆娘似的找过我几次,我都没有理她。她自己欠的债,我才不会替她还,再说了,即便我把钱借给她,她就算死也还不了,何况你弟弟的病需要一大把钱。” “爸爸,妈妈说她知道错了,她很可怜,房子卖了,没地方住……” 木兴业想要让木子李清楚她妈妈的为人,很有耐心的跟她说:“木木啊,你妈的话你也信?她就是个大骗子,当初我和你妈没离婚的时候她就到处赌博,我帮她还钱还了那么多年,家底被她掏空,到头来还不是屡教不改。” 木子李明白的,她一直都知道她妈妈什么为人,她只是作为一个女儿,完成她妈妈交给她的任务,至于成不成,她管不了。 就像当年她的父母离异,她也管不了。 “我知道了,爸爸。”她了无情绪,就像是机器人。 陈雅致一句话也没说,从前面的镜子看向木子李,神情漠然。 她不喜木子李,连着她的长相也不喜,太过于扎眼。 木兴业似乎没说够,他对周娟这个女人有太多的怨恨,“她有她的男人求,当初离婚,不就是跟别的男人跑了吗?现在来找我干嘛?” 木兴业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看到木子李的模样,陈雅致看见了,她看到木子李突然开始颤抖,脸色苍白,明明开着空调,额间却流出了汗。 她没有在意,以为木子李是因为没有拿到钱而羞愧难耐。 “木木,你上大学你爸也是不小的开支,从小到大,你妈给过你钱吗?还不是你爸含辛茹苦供你的……” 木子李被前头两个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弄得头晕,她本来就晕车,这一下,脑袋就跟气球似的,只要稍微尖锐的东西扎上去,就会“嘭”的一声炸开。 吃完晚饭,她被安排去了她以前的屋子睡觉,本来是间放物件的房间,她偶尔来住便安排成了她的房间。 里头很乱,还有许多灰尘,用手在床上轻轻一拍,就会有灰尘满天飞。 陈雅致即便有求于她,也没有给她什么好的东西,除了在明面上做了一桌子菜,好骗过木兴业之外。 吃完后,木子李又急急忙忙地被他们带去了医院,说是见见弟弟。 木子李上次见到木明齐时,还是她的大学宴,也就是一年前。 她因为害怕人多而不敢出去见客人,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 那时木明齐才十一岁,笑得一脸灿烂地告诉她,爸爸喊他出去见见亲戚朋友。 她不愿意,被他软磨硬泡拖出去,他以为弟弟是真的想和她打好关系,对她一脸亲切。 没想到,就在她换衣服鞋子的时候,刀片和钉子在她的皮肉上反复碾压。 那一刻,看着木明齐得逞的笑,她明白了。 他害她在最开心的时候进了医院,整一个暑假,她都待在家里养伤,思考着木明齐的想法,她喜欢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后来她知道了,从小被灌输的理念,是很难被改变的。 陈雅致应该在木明齐很小的时候就教育他,木子李是个坏人,她会抢走你的所有东西,包括你最爱的玩具、冰淇淋、电脑,甚至是你爸。 “小齐,快看谁来了!你姐,开不开心,明天你姐姐就可以和你进行骨髓配对,过几个月你就会好起来,和从前一样了。” 陈雅致坐在床边,握着木明齐的手,温柔得犹如四月天。 木子李干愣愣站在一边,什么也没说,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木明齐虚弱的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瘦弱骨柴,完全不同于一年前的健康。 他应该被这病折磨得生不如死吧。 木子李窃喜,他就知道上天是公平的,对他这么坏,活该遭报应。 “姐姐?”他有些不确定,朦胧的眼里毫无神气,没有头发的脑袋就像是他小时候最爱玩的皮球。 “木木,上前去和你弟弟打声招呼。”木兴业推了一把木子李,木子李一踉跄上前,然后笔直地站在病床边。 她无话可说,直愣愣看着木明齐。 木明齐起先还与木子李对视,后来被她看得有些心虚,翻身去睡觉,嘴里嘟囔着什么,她也没听清。 她猜测,大抵是骂她的话吧。 她怕他,在往年那些岁月里,她害怕木明齐对她所有的恶意,害怕他让她失去了爸爸的爱。 可奇怪的是,木子李唯一能够毫无畏惧与之对视的,迄今为止也只有木明齐了。 往后的连续几天,她在医院接受各种检查,从静脉抽取血液进行dna配对。 半个月,他们都在焦急的等待配型结果。 木子李依旧闲得自在,每天看看书,写写论文。 只是妈妈的电话越来越频繁了,刚开始三天一个,后来一天一个,再后来一天几个。 她说她快承受不了了,每天都有人在找她讨债,让她去找她爸,救救她的命。 她看着陈雅致和爸爸拿着化验单欣喜若狂,嘴角抽搐。 木子李想着,她第一次做坏事,原来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她对他们说,让她进行骨髓移植可以,她要三十万,一分钱也不能少。 她话音刚落,陈雅致就冲上去甩了她一巴掌,她很怕痛,这一巴掌,让她痛得头都没力气抬起头来。 其实,她是害怕看爸爸的眼神,一定是很失望吧。 陈雅致还想骂上几句,层出不穷的脏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第十三章 骨髓 木兴业吼了句“够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从小乖巧听话早熟的女儿,用力地甩了一耳光,说道:“我辛辛苦苦供你长大上学,你就是这么报答的?你妈给了你什么让你这样帮她?钱是吧!我可以给你,但是从今以后,你上大学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出,我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木兴业吼得很大声,作势要动手打人。 这让木子李想到了他当年打她妈的时候,她瑟瑟发抖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拳头和脚撞在人身上的声音在耳边不绝于耳,妈妈在哭喊救命,爸爸在愤怒咆哮。 这一切就像是耳膜阵痛下的幻听。 她想着,爸爸说错了,妈妈其实给了她很多东西,虽然没有给过她好的生活条件,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她是妈妈历经千辛万苦生下来的,是她往后许多年的寄托。 妈妈给了她从小到大的嘘寒问暖,给了她即使是一颗橘子也不舍得吃要留给她的母爱。 她不敢去摸脸,这会儿脸应该对称了,一人一巴掌,还是不同的两面。 木兴业奋斗了一辈子,前半生的钱挥霍给了周娟,后半辈子的钱挥霍给了木子李和木明齐。 木明齐是他最爱的儿子,他为他花上再多的钱也愿意,可另外两个人就像是他上辈子欠下的债,要用今生大笔的钱财才能打发。 俗话说得好,破财消灾,他这回答应了,从此也和这两个人没什么关系,正合他意。 可陈雅致并不这么认为,极力劝木兴业,木兴业被她搅得心烦意乱,说了句“小齐你还想不想救!” 陈雅致一听,马上闭嘴。 从这一刻起,陈雅致对木子李的厌恶装都不想装了。 木子李打电话给周娟,告诉她再等等,其实木兴业已经给了她三十万,她没有告诉周娟,因为她想让周娟记住这次教训。 那边只能听见周娟的哭泣声,木子李听周娟哭得不多,在她心里,妈妈不会哭,她一直是她坚强的后盾,即便这是个布满荆棘的盾,带给她许多伤害。 可她依赖她,就像全世界所有女儿都依赖妈妈一样。 电话挂断,木子李收起手机,准备睡觉。 明天她就要进行骨髓穿刺移植,需要早睡早起,饮食清淡,不能过于悲伤。 短短十几个小时过去,木子李躺在病床上,看着旁边正在接受检查的木明齐,看得入神。 她有的时候特别羡慕木明齐,特别是在爸爸抱起他的时候,或者是陈雅致贴心地为他做饭,为他盖好被子的时候。 她就没有这样的经历。 等到医生出去和木兴业陈雅致交代事情的时候,木明齐转头对她说起话来。 他说:“姐姐,你知道脊髓穿刺是什么感觉吗?” 木子李没有理会,她对木明齐没有好感。 木明齐自顾自说着:“就是拿着一根很长很粗的针,从你的腰椎后穿进去,穿过骨面、骨膜,再到骨髓,再回抽骨髓。” 木子李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他似乎是在给木子李普及知识,实际上,木子李明白,木明齐在给她增加心理压力。 “没关系,你不知道这个也没关系,那你知道我得病的这一年里是什么感受吗?” 木明齐不在乎木子李有没有在听,反正他这个姐姐是个不说话的怪物。 “你有过心慌、胸闷、头痛以及耳鸣、眼花的感觉吗?还有高热,有的时候是肺部感染,使劲的咳嗽、咳痰、胸疼、胸闷,甚至骨骼关节疼痛,姐姐,这些你都体会过吗?” “这一年来,我过得很痛苦,每天想的都是,为什么偏偏是我得了这种病,为什么不是你?你是个怪物,你才是那个不幸的人……” 木子李平躺在病床上,脑袋放空,自动忽略木明齐。 直到最后,她听见木明齐的讪笑,他说:“我身体里流着和你一样的血,就连骨髓也是你的,太恶心了。” 她想着,既然如此,那干嘛还求着她救他,干脆死了算了。 她被推进手术室,打了局部麻醉。 浑浑噩噩里,她感觉到了冰冷的针刺进皮肤,不停的钻进去,然后再不停的吸她的血,酸酸痛痛,这种感觉,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就像是在无尽深渊里,被人紧紧遏制住攀爬的四肢,她动不了,反复挣扎,恐惧让她瞳孔涣散。她想要惊声尖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术后,木子李看着木兴业和陈雅致对木明齐一脸关心的模样,有种深深的悲哀。 她起身离开,全身上下都酸痛无比。 偌大的城市,没有一处她的容身之所,也许她不属于这里,她属于s市,那是她高中倾尽全力也要前往的地方。 在那里,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只有以书为伴的惬意,那才是木子李憧憬的一切。 她准备先回她爸家里收拾好行李,然后再打电话给妈妈,把三十万拿过去让她还了。 只要妈妈以后能改邪归正,她就觉得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么沉重。 有的时候,木子李会出现幻觉,比如说她从高处一跃而下,比如说她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比如说她在泳池里出不来。 第十四章 日记 这几天的s城很热闹,传闻,隐居于此的洪仁馆那位老先生突然宣称即将收取最后一位关门弟子。 武术界翘楚都瞻仰洪老威名,对于他收弟子这件事当然极为上心,问是哪位天才被洪老收入门下,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竟然是许家那位臭名昭著的小少爷许言午。 众人惊讶,洪老自诩正气凌然,仁义为首,怎么就收了那样一个小魔头为徒。 来s城两年,捅了不知道多少大篓子。公路当街赛马,学校打群架,怒砸金银店,脚踩偷窥狂,美名其曰替天行道,还不是因为看不顺眼,局子都不知道去了多少回,在里面可以熟到搓麻将。 听闻在国外的时候,许言午还杀过人…… 当然这都是传言,故事情节怎么样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当事人坐在沙发上吃西瓜,手上嘴上飙得全是红色的西瓜汁,他向来豪放不羁,从来不懂优雅为何物。 这吃西瓜的豪情,确实不敢恭维。 “陈大进局子了,死刑。”沈路非坐在一旁,一身黑色西装越发温文尔雅。 “整挺好。”许言午不甚在意,嘴里的冰西瓜让他瞬间舒畅。 整整一天都在洪仁馆里应酬,他可是煞费苦心去向那老头子示弱,好不容易才入了他的眼,成为他的徒弟。 许言午没啥爱好,就喜欢打。 打人,打游戏,打拳啥的,这一不小心知道了一个武术不错的人,还打赢了自己,他就特兴奋。 他许言午成为洪老的关门弟子不为别的,就为了以后用洪老所教授的武术将他打倒在地,好好羞辱一番,以报昔日当街胖揍之辱。 许言午从小到大就争强好胜,残暴凶狠。 当年深居国内的沈路非,竟然还能听见他在国外的惊天动地的事迹。 沈路非略有耳闻,许言午因为被人嘲笑肤色而将人打残废,后来被人追杀,凭一己之力逃脱险境还傍上了谢尔家族。 还有,他喜欢结交一些疯子,这些人各个脑子不太正常,许言午耳濡目染有的时候也不正常,钟意暴力血腥,做出了许多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完全不像个孩子。 许言午回国,是因为他在国外呆不下去。 灵顿家族独生女因他而死,这在当时闹挺大,后来家里那位出面,许言午唯一的选择就是避避风头,回到国内安分守己。 在许家的庇护下,回国后的许言午才开始像一个正常人。 许言午有病,很严重,没有人能治得了。 除了夏至,也没人想去治疗他。 “你弄的?”他问得干净利落,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 许言午一听,停下吃西瓜的动作,看着沈路非,笑若星辰,“你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小屁孩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没那能力啊。” “你还真自谦。”沈路非吐槽。 许言午无辜,他放下西瓜皮,躺在沙发上,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轻轻拍着肚子,问道:“他和我很熟吗?” 沈路非耸耸肩,“不熟,但得罪过你。” 许言午回答得干脆,“没兴趣。” 沈路非猜不透许言午,转移话题,“你怎么说服洪老收你为徒的。?” 他对这事极其有兴趣,一个自诩正派的名师,如何收了一个撒旦,这不是引狼入室嘛。 许言午打了一个嗝,得意洋洋,“我天赋高,人不错,再加上帮了他不少忙,慧眼识珠就收了呗。” 沈路非安静不说话,憋了许久才说道:“那还真是……眼瞎。” 许言午一听,不耐烦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还不走?我这里没有小姐姐,呆我这是准备对我家路名发骚吗?” 路名始终站在一旁,像透明人似的,闻言看了一眼沈路非,意味深长。 沈路非“啧”了一声,皱眉,看了看手表,晚上六点整。 拿起一旁的外套,准备离开公寓,“我走了,记住跟你说的,别再惹事,否则我也帮不了你了。” 沈路非走后,许言午接过路名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随口说道:“那个保镖下次找个理由撵走,别总在我这碍眼,难受。” “是。”路名弯腰接过毛巾,离开。 许言午重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许江在他身边安插人是为了监视他,好抓住把柄,废了他在许家的地位。 沈路非是老爷子安插的人,为了监视他,考验他能不能作为许家继承人,随时随地抛弃他训练下一个接班人。 一个两个的,挺烦,他捏了捏眉心,这个沈路非似乎有点私心啊……无缘无故问他陈大的事。 许言午脚突然一踢,沙发前的水晶茶几碎伴随着一声巨响,碎成玻璃渣。 一个黑色的本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安安静静躺在地上。 许言午弯腰去捡,这才想起来,这是他拿的那个叫做木子李的日记本。 他也没事做,随手打开,本来还不高兴的,翻着翻着就不知道怎么的看入迷了。 我喜欢吃甜的,今天妈妈给我带了一颗橘子,我吃了一瓣,太酸了准备吐出来。可妈妈说是别人给她的,留着给我。我听着又吞下去,不过真的好难吃,酸的我牙都要掉了。 我叫木子李,名字是爸爸取的,所以无论爸爸有没有忘记我的名字,无论他在没在我身边。我都要爱他,孝敬他。 爸妈虽然离婚,但还是爱我的吧…… 我的生日是九月一号,妈妈在这一天因为我受苦受累,所以每年这一天,我都要好好和妈妈说一声,我爱你。 成绩出来,我后退了,爸爸一定会对我失望,所以,我决定!这几天晚上,熬夜看书学习! 今天老师让我辅导差生,我没有嘲笑他们的意思,他们误会我了…… 今天我去爸爸家,弟弟又恶作剧了,没关系,他还小,以后会对我好的。爸爸要我让着他,说他是弟弟,是可以保护我的人。 就要高考了,要加油!要努力!你是最棒的! 木子李,你要开心起来,所有的人其实都没有恶意,他们只是还没有真正认识你。 …… 许言午没有看完,还有很多,他大概翻阅了一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没有害死他的母亲,他的父亲对他很好,他出身在一个小康家庭,幸福安康,一生顺遂。 路名进来的时候,许言午将自己蜷缩成婴儿,安安静静地窝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黑色的本子。 这是路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画面,他的小少爷睡得这样安稳,就像是精灵一样。 在暗色之中,他嘴角的笑,温柔无暇,潋滟生光。 …… 第十五章 求死 木子李妈妈死了,他们说是自杀的,就城头那条河里,扎进去十几天后才泡肿浮起来。 木子李再见到她的妈妈时,她妈妈已经面目全非,一点儿都不像昔日极爱打扮的艳丽模样。 没有葬礼,就一把火,骨灰盒拿到手,然后再放到一个不知名的山头埋了。 她一直住在爸爸家里,陈雅致说她还不能走,因为小齐术后还不稳定,需要她当个移动血库,随时随地去抽取。 后来,有几个面目凶狠的债主找上门,说是周娟欠了他们很多钱,既然人死了,就由前夫或者女儿来还。 当时木子李被吓得抱头鼠窜,用尖叫发泄自己的痛苦。 在木兴业眼里,木子李已经神志不清,他自作主张将她卡里的三十万拿出来还了,卡的密码他套了很久的话,最后哄着和她说了句“木木,爸爸和妈妈要带你去游乐场玩,可是没有钱,爸爸记得把钱放你卡里了,密码是多少啊?”,木子李立马将密码说了出来,就像是七八岁的孩童乖巧懂事。 不过几天,又有一大群亲戚找上门,围着木子李七嘴八舌地叫嚷,说他们借了周娟很多钱,家里都揭不开锅就等着还,可还没等到,周娟竟然死了,他们也没办法。 竟然还有人跪下来去求一个比她小几轮的晚辈,木子李记得她是谁,她的舅妈,小时候很喜欢抱她的舅妈。 她看着一堆堆欠条,很神奇地点头,说她会还钱,给她一点时间,回学校后她立马去找同学借。 没人相信,哭着闹着喊着,将她围在中间,家里就她一人,所有的话语都向她砸过来,她反而不再害怕,那一刻,人再多她也不害怕了。 那些亲戚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既然答应还钱,都悻悻离开。 木子李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有的时候踏出一步就好像整个身体都在下降,往下一看,才发现下面是无底深渊。或者她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厨房,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陈雅致偶然在夜里看见这一幕,把这件事告诉了木兴业,又说起了小齐手术很成功的事。 几天后,木子李拖着行李箱回了s市,这一来一回的,她移了骨髓死了妈没了爸,从此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将行李箱放回宿舍后,木子李一个人出去了。 她很孤独,十八年来最孤独的一次,她开始想“孤独”这个词,那还真是孤独啊,就连反义词都没有。 看着无尽的夜色,走在火树银花的街道,繁华的世界人声鼎沸,阴沟里的脏水缓缓流动,弥漫着腐烂的气息。 有行人走着,家人、情侣、朋友……她又出现了幻觉,她发现现在是冬天,寒风刺骨,树枝丫被狂风吹的颤颤作响,顶头的霓虹灯亮得刺眼,红灯酒绿,有人笑、有人哭、有人落寞、有人无措……。 街边的店面都大开着,里面尽是天堂般的光辉,人们走走进进,或看了看价格,黯然离场,或同老板交谈许久,才舍下百来块钱去买下。 此起彼伏的声音,根本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就如同炎热夏天嫌厌的蚊子,嗡嗡的,嗡嗡的。 木子李站在璀璨星光之下,她在思考,该怎么个死法? 不能在学校附近,这里都是和她一样大的学生,会吓到他们,不能太血腥难看,这样也会吓到路人,不能太复杂,否则她的案子会让别人忙坏,不能闹太大,否则会上新闻,占用公共资源。 他们何其无辜,怎能因为她的死而遭受任何损失呢? 后来木子李一个人走了很久,从日落西沉到夜色袭人,从人声鼎沸到街巷犬吠,从滔滔江水到巍巍高楼,最后她选了一个风景极佳的桥,站在围栏边上,在这群居者厌恶的夜里,她寻到了一片光,在这一刻,她感觉到了风也怡然,尘也缠绵,就连呼呼的声响也缱绻。 她想,如果自己不叫木子李该多好,这样她就不会有木子李这样的性格,她不会被伤害到,不会难过,不会哭泣。 都说人死时会回想过去的一些事情,木子李却一点都不想去回忆,她承受不了。 安然的闭上眼睛,感受着极速下降后的粉身碎骨,全身都在放松,平时总是紧紧捏成拳头的手也打开了。 下落的感觉突然停止,想象的痛苦没有出现。 木子李睁开眼睛,僵硬抬头,赫然看见她的右手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死死抓住,就像是抓住了希望,用力地抓住,用力到不断在颤抖。 她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就像是从幻觉里抽出身来,周围的一切都开始鲜明,灯光晃得刺眼,顺着手臂上暴起的青筋看上去,有一个少年,将所有的光明逆在身后,用尽全力,只为拉住她坠落的身躯。 僵持了许久,木子李终于明白了自己在做什么,她看了一眼下面,黑漆漆如无底洞,什么都看不见。 只这一眼,就让她濒临晕厥。 她听见许言午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暴躁的语气,他说:“你给老子坚持住,待会儿我用尽提,你配合着往上蹬!” 木子李喘着粗气,她猜测她又要开始犯病。 她的一生就要结束了,这样也好,她已经没有勇气活下去。 她颤抖的嘴唇哆哆嗦嗦,反反复复念叨着,“放手。” 许言午从来不听别人说什么,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既然他想让她生,那便是天灾人祸,他也要她活。 为了保存体力,许言午不再说话,慢慢将底下的人拉上来一点,较紧牙关,他迅速双手拉住,得亏下面的人没有乱动,许言午满头大汗,手臂酸痛,终于将木子李从危险的边缘救了回来。 他瘫倒在地,转脸一看,才发现她已经昏死过去,披头散发,满脸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的液体。 许言午爬起来,拿起刚才因为慌乱随意扔在地上的机车帽,将地上的人扶起给她戴上,然后背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机车旁。 她很轻,许言午感觉不到任何重量,就像是一团空气,随时都会吹走。 坐在机车上,木子李总会倒下去,许言午没有办法,将她的双手牢牢卡在腰间,用背撑起她能依靠的一块区域,好不容易,木子李乖乖的靠在他的身后没有乱动。 昏黄路灯下的许言午难得认真安静,他从来没有开机车开得这样平稳过。 斜长的影子伴随着机车的轰鸣,许言午怎么也没想到,他好不容易偷跑出来开机车,竟然会遇到一心求死的木子李,更没想到无视生命的他,会用尽全力去救一个与他只见过几面的人,这一救,就是一辈子…… 第十六章 木子李 “少爷,今晚不用练了吗?”路名躬腰问道。 许言午抱着自己坐在玻璃窗前,削瘦的少年赤着脚,双膝曲起,他的手臂环绕着膝盖,撑着下巴,落寞而又孤寂。 桃花瓣般的眼眸看着外边,夜色正浓,灯红酒绿的街道,飞速奔驰的车辆,还有一览而过的高楼大厦,这一幕他看过许多遍,不厌其烦地去看。 微不可察地摇头,他今天没有心情练拳,心里缺了块似的怏怏不乐。 “那我叫人离开。”路名又说道,“少爷,夏医生还在给那位小姐看病,您要不要去看看?” 许言午没有说话,路名以为他不去,“那少爷,我让夏医生看完了直接来您这。” 许言午将腿放直,伸了个懒腰,然后从地上起来,室内昏黄的暗灯照在他俊秀的脸庞上,一时看不清神色。 “出去。”他命令,声音中带着沙哑。 “是。” 路名离开了昏暗的房间,轻轻带上门,少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听碎裂的声音,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暴怒,可刚才,少爷明明不高兴,为什么会如此平静? 路名关上门后等着房内的巨响,五分钟后,很神奇,什么都没发生,就像是做梦一样,路名下楼离开。 许言午去了最西边的房间,夏至和他说,木子李需要心理咨询,于是他给了他们足够的空间,一个人回了自己房间。 已经两个小时,他已经在玻璃窗前看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他不断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救人? 机车上不经意间的一瞥,他看见桥上的木子李,满头青丝随风而起,似乎一不小心就能被风吹走,那一刻,他慌乱了,这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感受。 在飞速地奔向她的时候,脑海一片空白,看着她跳下去时,手不受控制地去抓住她。 他不敢去想,如果没有抓住她,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这一切都太奇妙。 木子李 木子李 木子李 他在心底反复念叨这个名字。 就像是操手一款新的游戏,从前略有耳闻,之后想去攻略。 实在是……太有趣了。 那个黑色日记本里的人和现实里的人,完完全全就像是两个人。 一个乐观向上,心里头藏着一个梦,一个抑郁自杀,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许言午笔直地站在门外,他突然想起来,木子李只要见到他就会害怕,像一只小仓鼠,瑟瑟发抖。 他愉悦地笑了一下,手放在门把上,久久没有推开门。 笑容消失。 木子李害怕他。 突然,门从里边打开,夏至戴着无框眼镜,一身白衣大褂,考究而又优雅。 “站门外多久了?”他笑着关上了门,许言午通过缝隙什么都看不到。 “刚来。”他胡说八道,鬼知道已经站在外边十来分钟。 “走,去楼下和你说。”夏至板着脸,对待工作,他一向严肃认真。 “这小姑娘什么都不说,根本就不配合治疗。”夏至坐在椅子上,端起咖啡小酌了一口,好奇问道:“你从哪捡来的?” “路上。”许言午随口一说,心情好不容易平静,这会儿又开始闹腾,就好像地狱里的炼火,烧灼着他人也烧灼着自己。 “许言午,你搞笑呢?” “没骗你,真的。” 夏至愣神,他第一次从许言午的眼里看见了真诚,那可是许言午啊,他在国外陪伴了将近十年,许言午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他敢打包票,这个世界,没有能让许言午赋予专注的人。 可这一次,他是感觉错了吗? 他拿出一张表格,研究了一会儿说道:“患者有惊恐障碍,并且重度抑郁,随时都有自杀的情况,这是目前我能给你的信息,她什么都不说,可能外人看来性格孤僻怪异,其实她是将自己放在一个很安全的空间里。”抬了抬眼镜,他看着许言午的眼睛,问:“你想治她的病吗?” “治病?”许言午舔了舔嘴角,露出一抹邪肆的笑,“我突然想起一个好玩的。” 他看着不远处站着的路名,嘴角咧出弧度,那两颗虎牙在灯光下尤其的锐利。 “你说,让一个活在黑暗世界的人看见一束光,他会怎么样?” 夏至苦涩一笑,“会努力去抓住,死都不放手。” “那便是了。” “你想干嘛?” “我想让她陪我。”陪我活在另一个炼狱里。 夏至不置可否,“许言午,孤独的人从来不需要另一个孤独者的陪伴,相反,你需要的是一个天使,如同michael一样,强大慈悲而又正义,他能治愈你的伤痛,带你走出曾经的梦魇。” 许言午听后嗤之以鼻,吐槽,“你这声情并茂的文艺范,属实有点作。” “……” 夏至给木子李开了许多药,走之前和许言午说了一句话。 他说,“每一个心理疾病患者都应该得到尊重,许言午,别伤害她。如果哪一天你想通了去治她的病,记住,第一步就是去治疗自己。” 没有一个狂躁症患者能够和抑郁惊恐的人相处,这分明就是两个极端,一个疯狂,一个压抑。 许言午吩咐路名去配药,他并没有说不帮木子李,怎么夏至总觉得他想伤害她。 他觉得自己在夏至心中的形象有待提高,下次他一定对夏至好一点,至少在他面前多笑笑,或者说话好听点。 “路名,我凶不凶?亲不亲切?”他问站在一旁的路名,声色温柔,面带微笑,这一笑,宛若溪风渚月,又如谷霭岫云。 路名有些恍惚,他该如何回答……才不会被打? “这……少爷,您不笑的时候或者说话难听的时候,比较亲切。”至少现在,您特别吓人。 不是他吹,少爷和和气气说话之后,一定会极其不爽。 果然不出所料,他话音刚落,少爷就作势要踹他了,他赶紧保持不动,动作娴熟得让人心疼。 “滚!”许言午吼道,只是用脚在路名身上蹭了一下。 刚吼完他就后悔了,从楼梯往上一看,又回身将声音压低,吩咐道:“以后你们所有人见着木子李都给我声音放小,动作放轻,不准吓着她明白吗?” “少爷,我们从来都没有大手大脚过。”反倒是您……路名没有胆子再说话,双手交覆放在腹部,恭恭敬敬回答,“明白。” “少爷,那位木小姐是您的小女朋友吗?您对她真好。”好到他想哭,这可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路名这话绝无半点调侃,他是真的以为少爷有了女朋友,性子才发生了诡异转变。而且还对她那么好,吓着她都觉得心疼。 刚问完他脑袋一个叮咚响,整个人都懵了。“什么狗屁?我是她救命恩人。” “是……”路名忙不迭点头,完全不认为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心里头反复铭记:因为少爷救了她,所以要对她好。 这因果关系完全成立,所以今后他必须要用上百分之二百的心去和木小姐交谈。 …… 往后数年,路名怎么也没想到,木子李和他交谈的次数一个手就能数过来。 第十七章 朋友 “明天给我木子李全部的资料,还有,请一个女佣。” 刚说完,楼上传来玻璃碎地的声音,许言午飞速地从楼梯跑上去,路名跟随其后。 他想起来夏至跟他说过,木子李随时都会自杀,她已经放弃了生的欲望。 推开房门,正好对上一双杏眼,除了苍白憔悴了许多,她依旧如同江南烟雨下的寒月。 那双眼眸藏着一场兵荒马乱,看着突然出现的许言午,木子李呆愣地坐在床头,一只手藏在被子里。 床很大,她很娇小,许言午站在门口,后边的路名不明所以。 他看了一眼地上碎成渣的水晶盏,然后慢慢来到木子李床边,如她所料,木子李又轻轻抖了起来。 “咳……”他轻轻咳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 木子李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双手紧紧捏成拳。 许言午看不下去了,他抬起右手向她伸去。 木子李屏住呼吸,吓得不敢动弹。 他执意将她的那只手从被子里抽出,刚一碰到她的皮肤,他就感觉到了冰冷与抖动。 赫然看去,果不其然,她早已满手鲜血,红色的血顺着指缝流出,一滴一滴流在被子上,白色的被单上开出了朵朵绚烂的血花。 许言午什么也没说,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取出锋利的水晶碎片。 许言午手上冒出血,他将伤口藏起来,把碎片扔在地上,这一声清脆的声响,让木子李惊慌失措。 “木子李,自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许言午说道。 路名拿来药箱后就离开了,一室之内,只有许言午和木子李两人。 许言午坐在床边替她上药,边涂边说:“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他用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对木子李说道:“说不定你会有不一样的感觉,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你没有体验过的,比如说让所有人俯首仰望,享受一次高高在上地滋味,或者去报复那些让你痛苦的人,让他们痛苦百倍千倍。你可以放浪形骸,抛洒自己的不满与愤怒,也可以无需压抑,活得肆意潇洒。木子李,这世界千千万万的不好,也有千千万万的好,你可以不爱它,却不可以离开它,否则,诸事唯有痛苦,毫无意义,你不知道,你想离开的世界,其实是许多人想拼命留下来的……” 许言午将她的手包扎好,小心地放进被子里,“你肯定疑惑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话吧。” 木子李发起了呆,没有任何反应。 许言午笑了笑,如同阳光刺穿云玦,“你一定在听,你看,刚才你还在抖,现在你是不是不害怕我了。” 他试图去缓和两人的关系,曾经费力才能做出的事,说出的话,在木子李面前是何其简单,如同水到渠成,他站了起来,整个人放松,伸出一只手,说道:“我很抱歉一个月前对你做过的事,这一次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能不能重新来过,我们重新认识。” 他像一个知礼有节的学子上台领奖一样,伸出一只手,语气真诚,“我叫许言午,今年十六岁,就读于云溪中学,很高兴认识你。” 木子李没有理他,任由许言午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 有那么一刻,许言午差点绷不住,依着他往日地性格,绝不会做出这种白痴的举止,就算做了,他人的无视只会招致他一顿毒打。 许言午神奇地忍耐下来。 他收回手,嘴角僵硬,努力微笑道:“没关系,等你好了以后再来一次。” 床上的人掀开被子,神情冷漠,她从床上下来,刚站起脚下一踉跄,两眼混黑,整个世界都在颠倒。 “你怎么这么虚弱?”许言午想去扶她,又不敢上前,呆愣地站在一边。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人,动不动就会颤抖昏厥。 木子李扶着墙稳了稳身子,这种眩晕症她已经有一个月了,自从骨髓移植后,她每天都会流冷汗,时不时会晕眩。 “你要去哪?”许言午尾随着木子李,看着她走出房间,又不知道往哪走,东窜西走,慌不择路。 “你想回去?” 木子李一直都不说话,她摒弃了所有的外界信息,偏执得像个孩子。 她想回家,她没有家,她想回宿舍,她想离开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这里太陌生,太恐怖。 木子李又摔倒了,许言午耐着性子将她扶起来,再一次被她推开。 “木子李,你特么能不能别那么犟!跟头死牛一样!”许言午再也忍耐不住自己的脾气,轻声吼道。 不到两秒,许言午给了自己一巴掌,因为木子李哭了起来,哭得很吓人。 原本还只是面无表情的落泪,额角青筋暴起,用尽全力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后来,她憋不住了,似乎将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哭泣,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落在地上溅开,撕裂人心的哭吼,绵延不绝的哀嚎。 许言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肝肠寸断的哭泣,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声,就连楼下的路名也惊讶地抬头看去。 “操!你特么哭屁啊,能不能闭嘴!” “别哭啊,这有什么好哭的,我真是服了你了。” “你别哭了,我以后再也不对你吼行了吧。” “姐姐我错了,求你别哭了……” 路名赶上来的时候,木子李已经哭晕过去,许言午正抱着她不知所措。 “少爷,恐怕您似乎可能也许应当稍微克制自己的脾气一点,否则木小姐承受不住……” 许言午翻了个白眼,努力让自己不生气,抱起木子李回房间。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吃饱了撑的想去对她好。 他坐在床边发消息给队友,“今晚你们自己组队打,有事。” 关上手机,他看着床上的木子李,床头昏暗的的夜灯洒在她的面容,平添了许多柔和,她醒的时候不笑不说话,远远看去冷酷漠然,睡着了的时候却格外的平易近人,那双杏眼本就是可爱的代表,偏偏她却掩盖了自身的特质,拒人千里之外。 “我好心救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给我闹这出,木子李,你……好样的。” 许言午看了一眼时间,刚刚好午夜时分,闲着无聊,他悄悄地在木子李耳边说了一句话,他说:“木子李,我想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和我做朋友吧,陪伴我,我们一起活下去。” 刚一说完,木子李动了一下,他以为木子李听到了,心里头的喜悦还没涌上来,床上的人就皱起了眉头,似乎被梦魇缠住,小声啜泣着,在安静的夜晚,痛苦得让人心疼。 第十八章 抑郁症 路名忙活了一天收集木子李的详细资料,当他拿着一堆文件给他的小少爷时,还是挺自豪的,因为他负责到把她从小到大的所有档案拿了过来,包括出生证、保险单、监护人证明、就医情况表乃至高考成绩单和试卷。 “少爷,资料上显示木小姐曾经是以全国高考文科状元的身份进入s大的。”他实在想不到木小姐竟然是状元,“少爷,那可是状元啊,第一名。” 许言午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感觉。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日记本里都写着。 高中时期,她花了许多心思在学习上,没有假期没有日夜的学,酷暑严寒,手指生疮,深夜温习,这些都只是为了取得一个好的成绩,让她的父亲能瞧上她一眼。 他“嗯”了一声,翻了翻路名拿来的资料,越翻越觉得路名不会办事,他要的是这些吗?他要的是关于木子李生活上的细节资料,比如说她经历过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哪里是这些刻板的档案信息。 “路名,你想不想去f州的部落?我听说那里的分公司濒临破产,你去正好可以帮忙回一下血,我对你的能力向来都赞赏有加。” 路名脑海浮现惨不忍睹的恶劣环境,呵呵一笑,婉拒道:“少爷,这就不用了,我的能力我自己知道,怎么能堪当如此大任。” “我认为你行,你就行。”许言午笑着说道。 路名觉得小少爷的笑容阴恻恻的,可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习惯性地说道:“少爷,我现在就去领罚。” 许言午突然翻到一则新闻,关于木子李的母亲死亡的消息。 一个月前,她还是轻度抑郁,短短一个月就转变成重度,这期间的改变,也许和她母亲的死有直接关系。 许言午瞥了一眼路名,“你也不用罚了,去趟宁城……” 路名给木子李安排的女佣叫做小米。 二十来岁,是精挑细选的乐观派,又热情又勤快,就是有一个缺点,话太多。 木子李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第一次看见小米的时候,正在忙活着撕床单,屋子里什么尖锐锋利的东西都没有,她考虑了很久,打算上吊自杀,可撕到一半脑袋就开始眩晕,身体没了力气,原本想着休息一下再来,哪想到小米一进来就极为热情地帮起忙,一通自我介绍后,床单撕完才问她撕这个干什么? 木子李不想说话,她现在不敢和任何人交流,小米是谁她不认识也不想去认识,休息好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手里的床单碎条抢了过来,又像防备坏人一样把自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宛若一个精神病。 小米知道她即将服侍的人是一个抑郁症患者,这也不是第一个,以她的经验来看,木子李可能是在发泄,毕竟抑郁症都会有心焦急躁的时候,自杀也有可能,后来她将那些碎条收拾走,重新铺好床。 木子李眼睁睁看着小米打乱她所有的计划,自己好不容易撕了许久的床单,她咬着牙目送,心里头在滴血。 小米会温柔的和她说话,还会笑得很热情,会讲一些笑话,只是小米讲着讲着自己笑得停不下来,可在她看来并不好笑。 之后小米会一脸歉意的看着她,问这个不好笑吗? 那一刻她会感到内疚,小米想逗她开心,可自己开心不起来,她实在太对不起她的好意,这样想着,她开始伤心难过,眼睛不由自主的酸涩。 她一直都想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可怎么走都出不去,走出房门没过多久,就会有一个自称路名的人阻拦她,说她需要治疗,需要好好呆在这里,他口中的少爷会帮她治好病。 木子李有的时候很偏执,她不认为自己需要陌生人给自己治病,她不想亏欠别人。她就想寻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了结此生。 往后几天,许言午每天晚上都会满身伤地从洪仁馆回来,他放弃了晚间的练拳和游戏,尝试着去和木子李交谈,可她依旧一句话不说,把自己藏在盔甲里。 夏至说木子李现在的状态不能一个人生活。 “木子李,你想不想回宁城?去找你的家人。”他问她的时候,木子李正在发呆。 “你既然不回答,那我就当你不愿意回去了。”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上那幅画,暗色调的荷花池塘,木子李就这样看着,把自己看了进去,无论身边有谁,说着什么,她都没有感觉。 许言午后来陪着她一起看,自言自语,“那是著名印象派画家mn所画,他将光与影的结合做到了巅峰造极,这幅画还是我当年从拍卖会抢过来的。” 许言午赤脚坐在地上,腿伸直,往后撑着手,他说道:“那个时候我八岁,第一次去拍卖会,里面没有一个人认识我,他们都以为是哪个富家子弟跑来见见世面。 这幅画在当时有很多人想买下来,我也想要。我开始和他们竞拍,拍着拍着,突然想起一个好玩的,不如和他们恶性竞价,把画的价格炒高,等到价格真的难以上去的时候我再停下,你说好笑不好笑,还真有蠢蛋以超出市值20倍的价格买了下来。 在国外有许多抢劫暴乱,后来我趁着那些保镖没注意偷偷换了画,你想象不到,现在那个拍画的蠢蛋还在家里挂着这个画,日夜瞻仰,爱不释手,特么那其实是个仿制品。” “我对这些艺术的东西懂个屁,但我就想要它,你知道为什么吗?。”许言午突然笑了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原本黯淡的面容瞬间荣光粲然。 木子李其实一直在听,她只是不想说话,紧紧抓着沙发的把手,如坐针毡。 她听见许言午少年的嗓音,如同悠扬的乐曲,他说:“因为我就喜欢看别人想要而得不到,到手了又是一场空的画面,这种感觉能让我神清气爽,趣味盎然。” 木子李动作迟缓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许言午的笑容如同最灿烂的阳光,让她沉迷而不自知。 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救她,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开始不害怕他了,这个叫做许言午的人对她说她患有抑郁症,为她喊来心理医生,给她住的地方,吃好的喝好的,还给她小米。 “这样不好。”她开口说话,第一次没有感觉到紧张害怕。 许言午听见,笑眯了眼,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朦胧艳丽,他说:“你说话了。” 木子李终于愿意和他说话了。 她躲闪着他眼睛里的光,又手忙脚乱起来。 许言午不想去逼迫她,一句话就好,这是个好的开始。 他站了起来,拿过床头的药,端着一杯水走向木子李,“吃药吧,吃药后你就不会感觉到痛了。” 夏至说治疗抑郁症的药具有很大的副作用,它会让木子李剔除多余情绪,没办法再特别深刻的体会悲伤,记忆力下降、嗜睡、身体虚弱、颤抖,这些症状她都会一一挨过,乃至完全没有精力再去自杀。 第十九章 打游戏 木子李睡着了,许言午就着床边的毛绒地毯躺了下来。 他发现,只要木子李在身边,他就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就像现在,只不过是凌晨一点,他就感觉到了困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一觉睡到自然醒,几年了他没在意,可这一次,许言午期望自己能够自然醒,不要做噩梦,就这样睡到天亮。 他紧紧抱着自己,如同婴儿在妈妈肚子里一样,侧身弓背,膝盖弯曲,双手怀抱,不知不觉就着地毯睡着了。 夜静得像一潭水,只能听得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月色朦胧,繁星点缀,澹静清明。 中央空调正对着许言午吹,床上的人影坐了起来。 她一直都不敢睡,即便吃了药后她很困,但心理暗示她不能睡,她的旁边还有别人。 木子李看着地上睡得像小孩一样的许言午,昏黄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打出侧影,他的鼻梁很高,下把棱角分明,侧脸俊郎出尘,她看呆了。 木子李的勇气或许只能用在这个时候吧,一个人偷摸摸地去看他的样子,他真好看,就像是漫画里的痞雅少年,有的时候暴躁痞气,有的时候温柔雅正,这几天的相处,木子李发现许言午很孤单,他会坐在窗前一动不动,会对她自言自语,会无缘无故地笑,笑过之后又神情冷漠。 她一直都在听他对她说话,每一字每一句,铭记于心。 木子李下床给他盖上被子,捻好被角。 有的时候木子李会想,如果她的弟弟是他,该有多好。 …… “木子李,看我打游戏吧,我打游戏可厉害了。”这一天,许言午如同往常从洪仁馆回来,一身的汗还没来得及洗漱就直奔最西边的房间。 今天他终于约到了gt战队和他们打训练赛,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试水。gt是上一届职业联赛的冠军,战队里各个都是最顶级的职业选手,这此比试对于他电竞之路尤为重要。 木子李呆愣地看着推门而入的许言午,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小米正在替她换衣服…… “啊!”一声尖叫。 “对、对不起。”许言午看到了白花花的一团,还没看清楚,脚比嘴快,马上转了过去,不到两秒,门从外边关上。 尖叫的并非木子李,她连自己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遑论尖叫。 叫的是小米,她正帮小木扣bra呢,哪会想到有不速之客突然闯入,这一声,她替正主喊了出来,喊完后她立马觉得自己挺贴心,小木没有力气,如果有力气一定会和她一样尖叫,她只不过代为转告。 木子李闭上眼,耳膜受不了,此情此景,她好想哭,抬手想穿好衣服,但是手一直在抖,什么都拿不稳,她越来越想哭了。 小米见了,赶紧动手帮她把衣服穿好,嘴里一个劲的说道:“小木,你不要害怕,小少爷也真是的,怎么能轻易推开女孩子的房间呢?我一定帮你在心里狠狠地骂他。你放心好啦,你没有被她看光,顶多就是上半身的一点点和一点点,真的,我这人绝不骗人……” 木子李成功流下了羞愧的眼泪。 “唉,小木,你要想开一点,小少爷还小,看到了也没关系,你就当他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脑海里想一下怎么教训他,打他屁屁!看他以后还听不听话,推不推女孩子房间门了。” 小米替木子李穿好衣服后,木子李已经哭得像个泪人。 这几天她好转了许多,愿意说话了,就是动不动流眼泪还是和以前一样。 小米觉得这可能是生理问题,她之前遇到过,有的人只要情绪有一丁点波动就会眼睛酸涩落泪,这个没法控制,除非手术治疗。 “许言午,打游戏。”木子李坐在轮椅上,终于平复了心情,全身上下抬不起力气,气喘吁吁说道。 刚才许言午和她说让她看他打游戏。 木子李没有打过游戏,但是她看过室友打,而且台明镜很痴迷电竞比赛,是某一个战队的钟爱粉。 她大概知道台明镜打的是一个5v5的moba游戏,但具体再多就不知道了,她看她打游戏的时候,会被台明镜脏话连篇的怒骂给吓到。 有一次还给吓哭了。 “好,我推你出去看小少爷打游戏喽!”小米的声音会不由自主的往上扬,让人听了心生愉悦。 许言午一直站在门口,为了不吓到木子李,他刚才表现得还不错,速度之快和他手速差不多。 他其实就看见了白白的皮肤,其余的什么都没看清。 不过在许言午眼里男女平等,只不过是身体构造不一样,没多大区别,而且他挺晕的,可能是之前国外那些盆骨前倾的女人带给了它阴影吧。 “你待会儿就坐我旁边,我给你讲解一下,其实打游戏很有趣的,里面有许多有趣的技能,好看的人物,还有精彩的对决。” 许言午推着木子李到他的房间,滔滔不绝地和她讲了许多关于电竞的东西。 这是木子李第一次进许言午的房间,黑色的墙壁,黑色的地板,一切都是黑色的,家具很少,唯一显眼地就是那台屏幕超大的电脑屏。 许言午将木子李推倒他的电竞椅边上,给她的腿盖上毛毯,又倒了两杯水,方才安心地坐在椅子上。 “午哥,都等着你呢,怎么这么晚。”小七一惊一乍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刚才凝滞说你拉屎去了,流云说你陪小姐姐去了,我就寻思着,午哥你平时这么准时,这几天都没有和我们一起上线,不会真的有女朋友了吧?” 许言午戴着耳麦,木子李听不见,她瘫在轮椅上,只有眼睛能转动。 她听见许言午极为敷衍地说了句,“拉屎。” “……” 许言午瞥了一眼木子李,她正疑惑地看着他。取下耳麦,解释道:“我在和队友说话,刚才说他正拉屎。” 木子李表示明白,只是拉屎还在对着电脑打游戏…… 真敬业,怎么做到的? “空白说他这次绝对能c起来,午哥,这次我们打赢了gt,考虑考虑涨工资呗。”凝滞说道,对于钱这个东西,他从来不觉得多。 第二十章 我教你 “看你们表现。”许言午想抽烟,手还没碰到一边的烟盒,想了想,放下手摸到烟旁边的摆设,笑笑,“呵呵,这瑞士匕首打造得还真好看,真好看……” 木子李不知道盒子里面是烟,只以为是装了什么小玩意,倒是那把匕首看了许久。 “木子李,你看,这个是选英雄环节,这边是我和队友,那边是对手,等会选完英雄就会加载出沙盘,两边对打,谁先打破对面基地,谁就胜利。” 木子李听许言午讲解,开始感兴趣起来,她看着两边的框,十个每一个都不一样,许言午这边id有空白、流云、小七、凝滞,还有一个,该名不对傻逼显示……有被冒犯到。 许言午选了一个光头强,木子李觉得一点不好看,她看凝滞的英雄就很好,像仙女一样,这个叫凝滞的小姐姐一定也很好看吧。 比赛开始,刚一进去对面就发来一句话,正好木子李离得近。 所有人:胖得想跳楼(暗影精灵):对面的和尚id也太欠了吧。 所有人:凝滞(雪域女神):是男人都忍不了,要不是我队友整局只针对他。 所有人:年夜饭(黑暗骑士):别,兄弟你是真的狗,卖队友卖成你这样的不多了。 “午哥,我这是战术,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然后我和小七一起联动。” “一死一送?”许言午说道,他这个和尚打得还真是憋屈,对面都过来针对,他还怎么吃钱。 “你们打拉扯,我从后面包夹,灵活点。” “是。” “右草有人,注意身位。” “我用绝招了,你们看着打,杀c位,别让他发育起来。” “午哥,对面配合度很高,没办法打啊。” “感觉要被翻了。” “别着急,我们阵容后期比他们厉害,拖住。” 木子李看得眼花缭乱,她听见许言午在指挥,好像整个人都融进游戏里,许言午认真到像在发光,她感觉他就是游戏里的光头强,在战场上战斗挥洒热血,有的时候界面灰了,他会利落的指挥队友,丝毫不拖泥带水。 木子李看着光头强倒下又复活,死亡又站起来,看着他不断在危险的边缘试探,血量还差一点点就要没了,五光十色的招式和攻击,还有键盘被他竖着摆,手指灵活飞快的敲打,鼠标不停地滴答滴答响,这些都让她有了一种心情澎湃的感觉,她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好像有了一点点……活着的意义。 电脑屏幕里的颜色开始鲜艳起来。 “午哥,你干嘛呢?”众人正在正面战场守基地,只有许言午一个人在对面地盘上站着不动。 “别吵午哥,他在等。”空白艰难地操作,阻止对面进攻的趋势。 小七明白了,不再说话,不到十秒,对面c位往和尚那边走了。 “午哥,牛批啊,这都能猜到。”凝滞发出惊叹。 许言午立马操纵键盘,一顿输出。 “遭了!”流云意识到正面少了一个人,“午哥,对面是两个人。” 许言午想撤退已经来不及,他现在只能尽力和对面同归于尽。 手指的速度快到飞起,木子李看到光头强的技能一个一个被用光,可时间又像是刚刚好,一个用了,另一个却好了,就像是计划好了一样,许言午在屏幕黑掉之前,手指扭曲成一个令人惊讶的弧度,用常人无法办到的方法同时按住几个键。 “换掉了?”小七一脸疑惑,又咋咋呼呼地叫喊:“午哥牛批!午哥威武!午哥天下第一帅!” “nice!!!”众人齐呼。 木子李隐约能听见耳麦里传出的声音,是一群正青春的少年呐喊声。 她看着许言午的队友们一路高歌猛进,似乎刚才许言午的举动是整局的翻盘点,他们开始顺风顺水,不到十分钟,胜利两个字溢满整个大屏幕。 许言午长吁一口气,放下耳麦。 “精不精彩?”许言午一脸得意地看着木子李,就像是邀功的孩子。 “精彩。”木子李说道,虽然她看不懂。 “那你觉得里面谁最好看。”许言午笑得露出了小虎牙,又可爱又傲娇。 “凝滞。”她是真的认为凝滞用的英雄好看,一身白色裙子,带着皇冠,和女王一样。 许言午一听,笑得不像那么回事,“是嘛。” 他重新戴上耳麦,队友正热闹地分析上一局的得失。 “gt不愧是冠军,不止个人能力强,配合度也高,要不是午哥的决策,恐怕我们还赢不了。” “你也别太当回事,他们不过是以玩玩的心态和我们打,肯定不是真正的实力。” “唉,看来我们又得练了。” “你们看,他们队长发来消息,说还想和我们打一局。午哥,怎么说?” “你们的想法呢?” “当然要啊,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小七说道。 众人一致同意。 “那行,凝滞去把id改了。” “为啥啊?”凝滞满脸问号。 “你的名字太禁锢了,会让我们战队停滞不前,不吉利。” “没想到午哥你还挺玄学的,也是,那改成什么好呢?” “就这个吧。” 木子李见许言午在打字,打完就关闭了聊天窗口,速度太快没看清楚。 “不是吧,午哥,我不就上一局拿你吸引注意力,这些都是战术,没必要公报私仇啊。” “午哥,你太有才,这id有味道了。”小七看热闹不嫌事大,哈哈大笑起来。 “不改扣工资。”许言午气定神闲,“等我们登上职业舞台的时候,你才能改回来。” 凝滞心里在滴血,要是他朋友看到这个名字,都不知道该怎么笑话他。 尊严啊!怎么能因为这点小钱就没了? “午哥,狠!” 忍痛改了名字,手指狠狠敲打键盘。 “你想不想试试?”许言午取下耳麦问坐在一边的木子李,他感觉到了她的兴趣。 木子李怔愣片刻,摇头,她不会玩。 许言午站起来推开电竞椅,走到木子李身后,将她推到屏幕前,一句“我教你。”阻止了木子李所有的拒绝。 “右手鼠标,左手键盘,w前进,s后退,a向左,d向右,鼠标切换地图,点击技能,大概基本操作就这样,你可以打一些怪兽来挣钱买装备增加武力值,战斗中你看这些技能,哪里亮了点哪里就ok了。” 他耐心解释,木子李听得胆战心惊,她怎么会操作这个,而且她的手会抖,按不利索。 许言午看见了,不大在意,“你就当随随便便一局,反正输了也不会怎么样,我的号随便糟。” 许言午自动忽略耳麦里那几个聒噪的对话,屏蔽麦克风。 选英雄环节,木子李犹豫不决,她是真不知道该选什么。 “你觉得哪个好看就选哪个吧。”许言午说道,坐在木子李身边一对一指导。 木子李想了想,她喜欢刚才凝滞的那个英雄,点击雪域女神,再点击确认。 她眼睛往凝滞头像框瞥去。 奇怪,怎么没有凝滞小姐姐,倒是多出来一个叫做“嘴里含着一坨屎”的。 木子李由衷的佩服这位兄台,是个狠人。 “别紧张,玩游戏就是放松的。”许言午在一旁安慰道,完全不顾队友的惊讶、质疑和嚎叫。 “午哥,什么情况?” “午哥,你怎么把一坨屎的位置给抢了?”流云掷地有声,凝滞改名,称呼当然也要改。 “噗哈哈哈哈,不行了,这名字太有味道了,一坨屎别讲话,太臭受不了了。”小七的狂笑声不绝于耳。 空白在队伍中比较安静,没有说什么,既然午哥想随便打,那他就不客气了,正好想玩玩c位。动作迅速地选了输出高的英雄。 “乱了乱了。”凝滞哭丧着声音,“对面可是gt啊,世界冠军,无敌战队,这还配不上我们午哥认真对待吗?” “吵死了。”许言午不耐地皱眉,用手打开耳麦上的麦克风开关,回了一句。 众人安静。 木子李害怕地回头看了眼,她是不是做错了哪一步。 “没事,队友在发骚。” 第二十一章 死亡 整整一局下来,不到十分钟,按照正常的对局,一般也要个半小时。 许言午对着大大的失败由衷赞美道:“木子李,不错啊,都能到十分钟。” 他是真的意外,他原本以为她只能坚持五分钟,没想到被她加了一倍。 木子李的手一直在抖,这一局游戏她打得酣畅淋漓,多次跌倒又爬起来,死亡再复活,她不断地奔赴敌方基地,在五个人怀抱里视死如归,她佩服自己,她觉得自己是只打不死的小强,生命力顽强。 “真的,厉害吗?”看着自己0-21-0的数据,不敢置信地问道。 “嗯,厉害,打游戏的天才。你看你都杀了21个人,还没死一次,我刚才都死了好几次了。”许言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木子李需要鼓励而不是打击,夏至跟他说过,寻到机会就鼓励鼓励木子李,给她自信,这样对她的治疗有益。 “真好。”她轻声回道。 木子李好了,可队友不好,他们现在的心态只能用炸裂二字来形容。 凝滞怀疑人生,小七脑袋懵懵的,流云准备今晚熬夜练技术,空白沾沾自喜又玩了一次c位。 “午哥,你是不是喝酒了?”小七小心翼翼问道。 全程不和他们交流就算了,还一根筋地直冲对面基地,给他们造成了一种错觉。 他们的午哥一个人追着五个人,感觉自己可以一挑五,就差拿着喇叭大声叫喊:“你们五个被我包围了,速速投降饶尔狗命!” 许言午打开麦克风,高深莫测,“我自有道理。” 空白接过话茬,“你们傻啊,午哥是想给gt一种错觉,我们到时候会跟他们二队打比赛,这是战术,对不对午哥。” 许言午迟疑了一会,说道:“别想那么多,我其实就想给你们负重训练。” “……” “累不累,要不要喝水?”许言午蹲下来,拿过一边的水杯,准备喂给木子李。 许言午喂水给她喝,她现在惶恐不安,瑟瑟发抖。 “你的手抖,就算拿起来水也会被你泼了。”许言午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他只是陈述事实。 “不渴。”木子李拒绝,她不能再麻烦许言午了。 许言午放下水杯,“那我送你回去。” “许言午,我想回去。”临走前,她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她想回学校。 “你放心,我不会,自杀,你是好人,不能再,麻烦你。”木子李说得断断续续,唯独在你是好人这里说得清清楚楚。 自从吃药后,连说话都觉得累,而且她本来就是一个紧张说不清话的人。 还好,这一次许言午有耐心听她说完。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喜欢我,不想和我做朋友,嫌弃我这里,你想要早点离开。”许言午眼神落寞,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狼崽,蹲在木子李腿边,眨巴着眼睛,用力地造作。 木子李一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摆头否认,杏眼里满是自责,“没有,没有。” 她又要流眼泪了,木子李开始愧疚,没一点用,动不动就哭。 许言午觉得自己特欠,干嘛去惹她哭。 “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许言午轻轻擦掉木子李脸上的泪水,“等你开学我就送你回学校好不好?你就当暑假陪我玩,我很孤单的,没有一个人愿意陪我。”许言午开始卖惨,“暑假每天都要去练武术,翻跟头压腿蹲马步对打,一天下来遍体鳞伤,回来后就想有朋友和我聊聊天,你要是走了,我就一个人了。” 木子李觉得自己很过分,怎么可以对许言午这么坏,许言午对她很好,虽然他救她不是她想要的,但不可否认,许言午有一颗热于助人的心。 他是个好孩子。 “好。”她想给他一个安慰。 他笑得很开心,清澈明亮的眼睛透着些许孩子气,嘴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小虎牙也露了出来。 太可爱了。 这让木子李产生了一种女性特有的母爱泛滥。 “许言午,谢谢你。”她说。 “谢我什么?”许言午愣了一下,笑容逐渐消失,这个世界上,木子李是第一个对他说谢谢的人。 “谢谢你的善良。” 许言午压抑住体内即将迸发出来的狂笑,站起来走到轮椅后面,他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直到最后剩下让人极为不舒服的狞笑。 “我送你回房。”他说。 木子李吃完药已经晚上九点,小米离开后,拿出手机,每天她都会给室友报平安或者聊天。 她掩盖得很完美,台明镜和宋苏苏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同,一直以为她呆在学校里看书写论文。 宋苏苏:木木,我过几天就会回学校啦,想不想我╭(╯e╰)╮ 我超凶哦:想。 宋苏苏:我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有腊肠、饼干、果冻,还有你最爱吃的大白兔奶糖。嘿嘿嘿,我要把你喂胖,你看你瘦的,跟个火柴棍似的。 台明镜:苏大胖,你这是嫉妒我们家木木只吃不胖的体质。 宋苏苏:我就嫉妒怎么了,也要有人值得我嫉妒啊,男人婆你看你,全身上下哪一点值得我去多看一眼。 台明镜:滚犊子:(,洗干净床上等着!!! 宋苏苏:-.-就这? 我超凶哦:苏苏,明镜,你们真好。 台明镜:你才发现我们好啊,准备怎么报答爸爸我?要求不多,香吻一个。 宋苏苏:好什么好,一切都是颜值作祟,看你貌美如花柔弱不能自理,爱意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一切都是天意。 台明镜: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人话! 木子李揉了揉眼睛,她今天哭了很多次,眼睛肿得不成样子。 算了,哭吧,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我超凶哦:谢谢你们。晚安,愿你们的明天会更好。 木子李发完最后的一句话,退出聊天界面,她又开始编辑短信。 昨天舅妈给她打了电话,她没有告诉小米和许言午。 舅妈找她要钱,之前借给了妈妈十万块,她要她马上打钱过去,否则明天就来学校找她。 话很难听,还不了就去卖肾。 好像再过一个星期,木子李就到十九岁生日。 十九岁,她似乎等不到了。 “舅妈,明天会有人打电话给你,让你来找我,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陪你去卖器官,一定能凑够十万块钱的。还有,谢谢舅妈,小时候你对我真好,家里也只有你知道我喜欢吃甜的,谢谢你。” 她艰难得打着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反复斟酌,手抖个不停,一个小时,她将短信发送出去。 对方已接收。 木子李抖着手将手机放在床头,坐在床上,从怀里拿出了刀,赫然是许言午电脑桌上的瑞士军刀。 她趁着许言午打游戏入迷偷偷拿的,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藏起来。 她原本不想在许言午家里死去,这样会带给他许多麻烦。 可直到她看见那把刀后,她改变了主意。 她已经不想再等了,就当她自私一回好不好。 她对不起许言午。 没想到她最后想到的人会是一个叫做许言午的十六岁男孩。 他们认识还不到两个月。 黑暗中她小声啜泣,手抖如同帕金森综合征,刀其实不重,可此刻她却觉得重如山。 “谢谢你们。”她说着最后一句话,咬字清楚。 这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念。 手腕被她割出了伤口,但不深,全身上下没什么力气,只能一点一点不断加深。 真的很痛很痛,比木明齐用刀片弄伤她的脚痛苦千倍,比骨髓移植的时候痛上百倍。 她仿佛被死神撕咬,手腕一口一口遭到吞噬,恐惧、悔恨、失望、迷茫,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木子李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红色的血液蔓延,就像是分流的江水不断涌出。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她痛苦得皱起眉头,全身都在疼,而且她好冷,身体仿佛置身在冰天雪地,不断在抽搐。 一个小时过去,白色的床单被褥枕头上全是血,远远望去给人视觉上的冲击,白红交汇宛若最绚丽的血色之花。 木子李躺在床上,呼吸困难,她被头发掩盖了面容,就像恐怖片里的女鬼,披头散发地制造鲜血。 在等待死亡的过程中她没有哭,实在太痛,痛到所有的神经只能感受到痛,泪腺都已经被痛苦堵塞。 真的好痛好痛,这漫长的放血过程,她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所有的过往都不再让她难过,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加艰难。 痛苦难耐,她好想给自己一个痛快。 第二十二章 许言午 擂台上的沙袋一下又一下晃动,亮眼灯光下,少年光着上身,腹部的肌肉紧绷,线条分明,汗液顺着脸上的轮廓滚落,带着些许荷尔蒙的气息。 他听着钟摆滴答响,全身投入,用不同的招式对沙袋练习,每一次出击都蕴含着爆发般的力量。 “许言午,你还真是狠。”夏至拿出自己带来的医用器具,穿着白色医生服,边说边调剂药水。 “少爷,真的还不进去吗?都已经一个小时了。”小米的腿一直在抖,她害怕,如果小木真的有三长两短怎么办,她不就成了帮凶,杀人犯了? “不用担心,割腕死不了,顶多失血过多致死,这常常需要3个小时以上,而且多数伤口会自己凝固,成功率在20%以下。倒是这个放血的过程很痛苦。”夏至好心的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解释。 “可是……”小米担心不已,她就怕有个万一。 “没有可是。”许言午一拳打在沙袋上,他没有戴拳套,这一拳,黑色沙袋有着破裂倾向。 他走下擂台,一步一步走到小米面前,嘴角勾起一抹笑,突然抬起手,用着标准的拳击姿势,对着女人的脸,笑容越发邪肆。 呼啸的风扑面而来,时间仿佛静止,小米瘫倒在地,她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身体不停颤抖。 刚才那一拳要是真的打在她的脸上,她不死也得毁容。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去吧。”许言午漫不经心说道。 夏至摇头无奈一笑,开始准备缝合手术的器具。 临走前,他看着地上半天不起来的小米,薄唇下笑意难消,“帮我打下手。” 小米忙不迭点头从地上爬起来,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少爷实在太恐怖。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来之前同行羡慕,来了之后,内里的苦只有自己清楚。 夏至到的时候,木子李的血液还在流淌,从床上一滴两滴落在地上。 他开始消毒,优雅地戴上手套,准备工作就绪。 小米跟随夏至一步一步照做,夏医生说她只需要递东西就可以了。 时间很快过去,木子李的血已经凝固,夏至开始缝合伤口。 “人的生命太脆弱,稍稍一个偏差,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夏至最后给木子李打上吊针,说了这样一句话。 小米对这句话非常认可,暗自点头,看着儒雅的夏至,问出了心中疑惑。 “夏医生,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她回想刚才的一幕,越发觉得少爷过于冷酷无情。 明明就知道小木在割腕,他还偏偏要等上一个小时再去。 夏至扶了扶眼镜,声色温柔,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夏至不再解释,转身离开。 他也想问许言午怎么想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整一个小变态。 小米给木子李换了身衣服,又把所有沾了血的床单被褥枕头都换了,这么一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小木只是睡着了。 睡美人等待着王子来吻醒。 清晨,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挥洒自如,木子李无暇的脸庞被阳光漫射。 死了吗? 木子李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光,照亮了一切的黑暗。光明大道出现在面前,她寻着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走,眼睛被光芒刺伤,眼皮重得打不开。 艰难睁开眼,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她没有死。 抬起手,正在输液。 白得吓人的肤色,手上青筋能够看得一清二楚。手腕被医用纱布包扎,稍微一动就是巨大的疼痛。 “醒了?” 一睁开眼,许言午的大眼睛眨巴着,俊秀的脸溢满木子李的视野范围。他倾身弯腰,脸离她很近,近到木子李能轻易地感觉到他灼热的呼气。 他的眼睛在阳光折射下呈现出金褐色,在木子李看来有点儿不真实,似乎在笑,嘴角勾芡弧度,眼尾上扬。 她被他扶起来坐着,整个人苍白无力。 “喝水。”许言午看了一眼她的嘴唇,干到起皮,贴心地从旁边拿起刚才倒好的水。 木子李很听话,似乎许言午让她做什么,她都会照做。 “痛吗?”许言午问。 “痛。”她回答。 “你有没有发现,死亡特别容易,可是死亡的过程痛苦到你不敢想象。” 木子李低着脑袋,微不可察地点头,太痛苦了,就像是在地狱一般。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昏过去的那一刻,她想,原来电影里的桥段是骗人的。 割腕而死,她选择了一个最煎熬,最折磨人的方法。 许言午沉默了一会儿,周遭静得诡异。 钟滴答响,直到听见他的声音,如梦似幻,他说:“木子李,做一个怕死的普通人又何妨呢?” 木子李不敢去看许言午,她低着头,看着纯白的被子,蠕动嘴唇,静默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你不懂,我就像一个丑八怪,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爱。” 没有停顿,没有结巴,她说得口齿清楚,“为自己而活,我又如此不堪,为他人而活,他人又何曾在意我。有的时候我会想,生命的意义在哪?许言午,活着真的好累好累。” 她的声音苍老了许多岁,需要用上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完。 许言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那把她割腕用的瑞士军刀,锋利的刀刃折射出一片芒泽,他漫不经意,又像是娓娓道来,一步一步剖析她,将她一层层剥开。 “很久以前的你像个动物一样很怕死,也有一些顾虑,比如说父母朋友,所以你选择坚持生活下去。可糟糕的事永远没有解决完的时候,永远有各种各样的难题摆在你面前,压榨着你活下去残存的耐心。你越来越不适,身体越来越差,觉得周围人越来越恐怖,自己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很久没有笑过了,朋友家人永远在提要求,很少有人肯为你想想,后来你母亲的离世,便成为压倒你的最后一根稻草。你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句话——要不还是结束吧。于是孤独而又可悲的你在那天夜里一个人走到桥上,想着纵身一跃结束这一切。上天给了你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可还是有一天,因为一件事,因为一句话,在你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中给了最后一击,你觉得亏欠,又觉得痛苦,你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没有人在乎一个社恐怎么想的,很久很久,没有一个人来真正了解你,最后,直到看到那把刀,你选择了割腕自杀逃避现实。,可现在,你又害怕死亡。” “木子李,你害怕现实同时也害怕死亡,怯懦却又不甘懦弱,一度赴死,一度求生,心中有过安慰,也曾理想破灭,你在现实与理想中反复挣扎,可你想想,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能无限接近死亡,怎会没有力气活下去?” 许言午收起那把刀,边说边走到落地窗前,将所有的窗帘都拉了上去,转身面对木子李,笑容宛若璀璨流光,“这几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木子李听了许久,也忍了很久,她的心一沉再沉,如刀割一般。 好像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有人会这样对待她。 她使劲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就像是她最后的倔强。 许言午走过去轻轻拭去滚烫的眼泪,他安慰她,像朋友一样,那种互相开导,互相理解的朋友。 “没关系,你可以放肆的哭,我不会笑话你。” 这一刻,木子李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全身都在用力,她说:“许言午,如果我不曾有过幸福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有奢望,也不会失望。小时候我曾以为自己很幸运,可慢慢长大才发现,人间疾苦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昨晚在我承受不住的那一刻我一直在自责,在内疚,为什么我的承受能力这么弱?我要是能强大就好了,一点点就好,我不会奢求太多。” 许言午拉过木子李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左手上,虔诚而又轻快,就像是在教别人做一道只有他会的数学题,他说:“我来教你变得更加强大。” “什么?” 木子李错愕,她抬起头看着许言午,她听见他在说话,犹如天籁。 “木子李,你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吗?这些话现在对你来说是徒劳吗?” 木子李将许言午望进眼底,他的笑容治愈着她心口的伤痛,眼眸里的金色光辉温柔了岁月。 许言午不会安慰别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这别人里,不包括木子李。 似乎在木子李面前用尽了毕生的温柔,他说: “我们合作吧,木子李,你为我而活,从今以后,我来在意你。” …… 木子李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句话,救赎了她往后余生犯下的所有不堪,从此刻开始,许言午成了她的世界。 第二十三章 老师 夏天的清晨真的很舒服,风儿扑面而来夹杂着凉爽,太阳东升,漫天的橙色彩霞和鱼肚白交相辉映,浩瀚的云海被阳光冲破,一切都美得那样神圣,看着这一幕,木子李似乎不那样讨厌旭日朝阳。 许言午将轮椅固定好,走上前,蹲在木子李腿边,轻声问道:“手还痛不痛?” 木子李摇了摇头,想让自己笑一笑,可怎么用力,她都弯不起嘴角。 “你不用讨好我,不会笑也没关系的。” 许言午有点好奇,用食指戳了一下木子李的脸颊,微微歪着脑袋,“真神奇,你竟然不会笑。” 他无心去说这一句话,可听者有意,木子李落寞的微敛眼睑,对这件事,她很在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万花丛中的一朵玫瑰花。 红色的玫瑰犹如炽热的火焰,她突然开始羡慕起这些花来,能尽情地绽放自己的美丽。 “不过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笑。” 许言午收回手站了起来,从旁边的灌木里摘了那朵娇嫩欲滴的玫瑰花,闻了闻花香,他笑得明媚,“我那么爱笑的一个人,如果还有比我笑得更好看的,一定不会允许他出现在我的面前。” 说完后,他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玫瑰花一点一点掐碎。 木子李轻轻皱了皱眉,“花很好看。” 她的意思是,他不应该就这么粗鲁地将花碾碎。 许言午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将地上的玫瑰花瓣又踩了几脚,一脸傲娇,“它比我好看?” 木子李摇了摇头,一本正经说道:“你好看。” 她不会说谎,许言午确实比花更加明艳动人。 只是有点小孩子脾气。 “许言午,我想回去了。”她轻声说道。 “行,我推你下去,这上面虽然空气好,但早晨确实太冷了。”说完,准备绕到轮椅后边。 “不是。我想回学校。”木子李解释。 她想通了,她不会再要死要活的,她会好好过下去,读完大学,然后再找一份工作,从此以后没有家人也没有关系。 她现在必须找到一份收入比较高的工作,去还钱,还有挣自己的学费。 也许没人会要她,她担忧自己的性格,沉默寡言,真的能找到兼职吗? “你不是和我说过,会陪我的吗?”许言午一听,心情顿时如乌云密布,他控制住自己的暴怒,心平气和地说道:“等你开学后再走也不迟。” “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不是想反悔了?”许言午义正言辞,声音拔高了一个度。 木子李闻言,赶紧否认,“没有想反悔。” 她不再说话,心里头藏着一堆事。 许言午脸色微沉,他想了想,“这样吧,木子李,你就当暑假帮我补习功课,你不是s大的吗?那可是全国最高等的学府,你肯定能够胜任我的家教老师。” 木子李抬头去看许言午,她感觉他会读心术,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他都会如神祇一般降临到她的身边。 “待遇从优,还有双休,怎么样?”许言午问道。 “我考虑考虑。” 对许言午的亏欠似乎越来越多了,她实在欠他太多,现在又要在这种事上继续去亏欠,她过意不去。 “你是不是嫌弃我?” “不是。”木子李忙摆头。 许言午凑近去看木子李,想看看她有没有说谎,她的皮肤真好,水水的,嫩嫩的,脸也好看,就是太瘦了,一点肉都没有。 “虽然说我的确在学校成绩垫底,整天干着别的事,但不代表我不聪明,如果有一位良师益友来辅导,保准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未来,你说是不是?” 许言午突然想起来,木子李有一个愿望,她说她想成为一名老师,她会爱每一个正在成长中的孩子,在他们人生中的某一个阶段,带给他们知识和理想。 这是她日记本里的原话,积极又向上,温暖又平凡。 “你不用和你的父母商量吗?”木子李迷糊了一个月才反应过来,似乎她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从未见过许言午的亲人,她只在他的身边看见过沈先生、夏医生、路名还有小米,他住在豪华的公寓里,所用所行全部都奢华至极。 “我没有父母,只有爷爷,他住在老宅离得远,平时就沈路非管管我。”许言午一脸平静,心中却犹如翻江倒海。 木子李豁然贯通,“难怪。” “许言午,你家里很有钱吗?”她不带任何感情,就像是在问他今天中午吃什么。 “还好,足够我请家教了。”许言午回答,“爷爷退休后一心想管我,但我不想听他的,于是就跑了出来住到这里,不过必须要读完高中。” “你还真是叛逆。”木子李说道:“你爷爷一定很爱你吧。” 想了想那个老头,许言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好笑。 “这是笑话吗?”他问,脸上是掩盖不住的讪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木子李的手腕开始隐隐作痛,“我们下去吧,上面太冷了。”她说。 许言午推着轮椅,朝阳落下光辉,影射出他们的影子。 “你还没答应我。”许言午边走边说,“如果你不放心,我明天让沈路非过来一趟。” “嗯。”木子李答应了。 “那行,木老师。” 许言午喊着老师,开心地笑着,露出了白白的牙齿,还有那颗小虎牙。 木子李有点儿不好意思,她不习惯这个称呼。 “我还不是你的老师。” “会是的。” 木子李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她以后要对许言午很好,把她当做朋友、弟弟、孩子,赋予全部的爱和精力。 她想帮助他,同时也是为了缓解心中的亏欠。她的心里一直都有愧疚感,并且随着时间不断加深。 许言午推着木子李坐电梯下来后,小米想要接过去轮椅,偏偏许言午不松手,她只好悻悻地站在边上。 说实话,她有点怕许言午。 “少爷,时间到了。”路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笑得端庄。 “我陪你吃早餐吧。”许言午没有理路名,自顾自推着木子李走到餐厅。 “少爷,洪仁馆那位……” “滚。”许言午觑了一眼路名,就像是一把刀子飞过,吓得他赶紧闭嘴。 路名目送,抹了一把汗。 心中甚是无奈,少爷想受虐他也没有办法,洪仁馆的规矩,迟到受训五十鞭笞。 恐怕他又得多备点外伤用的药了。 第二十四章 甜甜的 为某一位小可爱加更啦 “你多吃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许言午尽数把早餐挪到木子李面前,“都是甜的,特别好吃。” 木子李看了一眼摆在面前的豆浆、糖包、面包、蛋糕、牛奶、果汁,又看了一眼许言午,“你很喜欢甜口的吗?” 许言午喝了一口黑咖啡,抬眼一笑,“嗯。” 木子李的面容缓和了许多,选了她最喜欢的糖包,咬了一口,甜味瞬间充斥,占据了她的味蕾,“我也喜欢,甜甜的。” “味道怎么样?” “好吃。” 许言午拿起糖包闻了闻,然后一大口,豪爽地将整个包子吃下去。 木子李看他鼓鼓的腮帮子嚼啊嚼,桃花眼微眯,用心去享受食物,有点儿可爱。 她发出了一种“哼”声,在别人看来似乎是一种冷笑,许言午知道这是她表达快乐的的方式,木子李很开心,她只是笑不出来。 “你慢点吃,我不会抢你的。”木子李见许言午狼吞虎咽的,抖着手给他到了一杯水,她这几天精神状态好多了,药量变小,手只是轻微地抖动。 许言午艰难地吞咽包子,刚吃下去,马上喝了一口水,脸色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噎着了吗?” “嗯,有点儿。”太甜了,又齁又腻。 吃完早餐后,许言午离开公寓去了洪仁馆,出发前,他叮嘱,“你要替我好好备课,不能想一些有的没的,知道吗?” 木子李郑重点头,她平生第一份工作,她一定认真对待。 她去了许言午的书房,就在最东边的房间。 小米推着木子李一直在说话,一会儿说到她的家乡美景,一会儿说到她的青梅竹马。 木子李也有青梅竹马,只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 木子李看了一圈书房,欧式风格的书房,似乎没什么人进来过,但也没有灰尘,像是那种经常打扫但不经常用的感觉。 她听见小米的惊呼,“小木,少爷真爱惜书籍,你看看,这些都跟新的一样。” 小米指着一本高中教材,仔细一看,原来不止一本,是满满的一垒。 “小米,许言午让我更自信一点,所以,我觉得我应该自信的认为,他从来没有翻阅过高中书籍。” 从那一垒中随便拿起一本国文书,有些熟悉,这是她一年前日夜翻阅过的书,她的书在她的竭力保护下还是被翻烂了,不像这一本干干净净。 “小木,我听路名管家说,少爷从来不认真读书,而且还喜欢打人,在之前,他每天晚上都会招拳击陪练。”小米说着说着,突然激动起来,“你说少爷会不会打女人啊?” 木子李轻轻皱眉,“路名不是保镖吗?”还兼任司机。 小米疑惑了,“路名不是管家吗?我看见过他的管家资格证,还是最高级的那种,他还会做饭,小木你今天的早餐就是路名做的,之前才是我。” 木子李想了想,原来路名明面上是保镖,其实还是司机,还是厨师,还是管家。 小米觉得小木曲解了她的意思,她刚才想说少爷很可怕,可小木搞错了重点,怎么说起路名来了。 “小木,你不害怕少爷吗?”她问道。 木子李弯腰挑选课本,及腰的长发随之飘散而下,她回答:“怕,很怕,怕到全身发抖。” “可我感觉你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小米帮着一起选书。 “因为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骨子里还是有着那些男孩子该有的青春阳光,而且他对我很好。” “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许言午,他被一群人追着打,那场面实在太吓人了,第二次见许言午,我拉了他一下,他给了我一脚,我害怕到休克,第三次见到他,他救了我的命,在之后,就算再害怕,也要去靠近他。” 小米想了想,打了一个响指,“我知道了!小木你其实已经把少爷当成了恩人,害怕也阻止不了你去报恩,对不对?” 木子李突然翻到了一句话,书上说:“人间疾苦,你明目张胆的偏爱就是救赎。” 她点了点头。 小米却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小木,我觉得少爷不像是会救人的人。” “为什么?”木子李疑惑,“许言午怎么会冷眼看一个人死去,他其实很单纯,也很善良。” 小米不明意味的笑了笑,将整理好的书放到木子李腿上,推着她离开书房。 “他救了我。”木子李的表情一直都是一个样,冷冷的,怎么都柔和不了,却在说到许言午时努力地想要缓和。 “小木,你才是个单纯的姑娘。” 木子李将所有的高中知识都备好了,她想重新找回当年的感觉,高考状元,好像在她得知自己成绩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倒是爸爸妈妈知道后,她高兴了几个晚上。 大摆宴席,宴请宾客,她也曾是父母的骄傲。 许言午回来的时候,脸色白得吓人,路名说他练武的时候摔了一跤,不严重,木子李有点不信,但许言午没有和她说太多。 第二天沈路非来了,这是木子李时隔一个多月再次看见废物先生。 他依旧还是温文尔雅的模样,一身华贵,绅士风度。 他的桃花眼笑起来让人特别舒服,木子李喜欢沈路非笑的样子,就像大哥哥,让她特别有安全感。 “没有想到许言午跟我说的家教老师是你,小李,缘分啊。”沈路非一见到木子李,感慨万千,他还疑惑许言午这祸害怎么突然就想找老师了。 回想起昨天,许言午一个电话让他今天来公寓,说想找个老师补补课业,让他作为家长出面一下。 他当时正醉卧美人膝,哪有时间管这些,说找老师他自己忙活就行,他要是找老师,大学教授都可以上门服务,干嘛还扯上他? 事后一想,不对啊,许言午找老师? 他拍着脑袋,这可是天下奇闻。 本着看热闹的心情,他来了。 没有想到,这个老师竟然是小李。 沈路非偷瞄了许言午一眼,他想看看他哪根神经搭错了。 许言午正在玩手机,他似乎对沈路非的到来不甚感兴趣,甚至有点不耐烦。 “沈先生,打扰了。”木子李小声说道,她还是有点儿认生,小心翼翼的。 沈路非用手撑着下巴,不经意间打量着木子李。 “没有打扰,一个多月不见,小李你变了。” 沈路非不知道木子李经历了什么,他只是从木子李现在对他的感觉来看,她更加瘦了,也更加自信了。 她敢去看他的眼神,会主动对他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木子李似乎对许言午很依赖,许言午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她都会往他那边去看,完全不像之前,她对许言午充斥着害怕。 第二十五章 天选之号 木子李瞳孔微张,难道沈先生看出来了她不正常?还是说他知道了她的所有。 “小李,你更漂亮了。”沈路非笑着说道,桃花眼里藏着醉人的润泽,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魅力。 一旁的许言午玩着游戏,好巧不巧手机里传出来队友骂人的声音。 “艹,你个傻逼,天神下凡一锤四吗?不会打游戏就不要嚯嚯别人行不行?以为自己有皮肤就在这里瞎几把指挥,脑子瓦特了!” 也不知道是应和队友还是在对沈路非说话,许言午不屑地吐出一句话,“确实是傻逼。” 沈路非总觉得许言午在骂他,转脸对木子李说道:“你看看,天天打游戏,木老师你得管管。” 他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木子李有点尴尬。 许言午翻了一个白眼,让路名去拿手机过来。 “一个手机都不够你玩的,还得两个?”沈路非吐槽。 许言午接过路名拿来的手机,递给木子李,“上次教你的,还记得吗?” 木子李乖顺的接了过去,点头。 沈路非傻眼了,“小李,你不会助纣为虐吧。” 木子李不好意思说道:“两个小时,休息时间,约定的。” 许言午不耐烦,脸色难看,“我的老师关你屁事,把合同放下赶紧滚。” 沈路非已经习惯了许言午对他的态度,这混世小魔王对谁都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年少轻狂又不知道轻重,伤心了。 “你个小兔崽子,能不能有点礼貌,我可是你叔叔。”沈路非突然有底气反驳道。 许言午一听,气势凌人,脏话脱口而出,“我干你大……” “许言午。” “大可不必这么说,我会礼貌的。”许言午话音陡转,像一只小乌龟收敛起来,低头继续玩手机,碎发遮住眼眸。 沈路非听到了木子李的声音,冷冷清清,他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看着她,似笑非笑。 “小李,你真厉害。”他由衷感慨,像碰见了什么好玩的事。 木子李面无表情,她只是觉得许言午应该知书达礼一点,至少沈路非是长辈。 一个不想和他说话,一个不会说话,沈路非呆在这里很憋屈。 “走了走了,劳务合同放这里,你们看着签。”他拿起一边的外套准备离开,今晚还有夜场。 “再见。”木子李说道。 “小李,许言午就拜托你啦,治治他那个动不动就搅得别人天翻地覆的性子。” “嗯。”木子李答好,又加了一句,声音很小,“他很好。” 沈路非没有听见,径直离开。 路名站得笔直,他看着沈路非朝他这边走近,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许言午没有理沈路非,一心操纵手机。 “沈先生对你真好。” “嘁,他可是只笑面虎,别被骗了。”许言午闻言,嗤之以鼻。 “为什么这么说?”木子李不解。 “你知道脚踏n条床的海王吗?”刚问出口,又改口,“这个形容不好,这样问,你知道背后捅人刀子的人长什么样吗?” 许言午面无表情,声音有些寒意。 “沈先生他……”木子李似乎被吓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哈哈哈,我跟你开玩笑的。”许言午突然开怀大笑,似乎还觉得自己说了个大笑话。 木子李无言以对,拿起茶几上的合同,紧紧捏着,“其实没必要弄这个,你让我免费帮你补习都可以。” “那你会每天都来吗?” 木子李想了想,如果不去做兼职,她就会没有钱交学费,摇头,“不会。” 许言午没有抬头,手指在手机屏幕前滑动,他知道木子李极其缺乏安全感,所以才让沈路非来,还弄了这个合同。 只有这样,木子李才会安心地做他的家教老师。 “你会认真学习吗?”木子李试探着去问。 许言午笑了笑,说道:“我很聪明。” “唔,可是学知识最重要的不是聪明,而是你的勤劳。” 许言午结束了一局游戏,一脸骄傲,今晚就开始吧,我会让你知道勤劳在智商面前体无完肤。 木子李无奈,有的时候,许言午像一个小大人,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会贴心地照顾他,有的时候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言一行都是幼稚和桀骜。 “拭目以待。” 说完,点开游戏。 “这次我一定不会再把你当做敌人打,你放心,我保证跟在你后面。”信誓旦旦的承诺,木子李开始沉迷游戏。 刚一打开界面,满屏的高级气息扑面而来,再打开邮箱,满满当当全是服饰。 “系统怎么送我东西了?”她开心的点击接收。 “可能你是新玩家,所以要对你好一点。”许言午解释。 “你当初也有吗?”木子李问道,似乎不敢相信这款游戏为了挽留玩家下如此血本。 “有。” 她点头相信,和许言午组好队开始游戏。 刚一进去,她就发现自己站在了基地的c位。紫色的裙子闪烁着星光,光芒将所有的玩家都掩盖。 “卧槽!星空图,这件衣服我竟然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 “我的妈呀,这是真土豪。” 木子李看着聊天,另外两个队友似乎在说谁。 “许言午,他们在说什么啊?” 许言午看了看,不紧不慢说道:“应该在说你运气好,系统送了你一件星空图服饰,听说这是史诗级的衣服,全游戏没有几个人有。” 木子李一听,前所未有的开心,也有点不敢置信,“系统原来还会随机送不同的东西啊,我以为我们收到的都是一样的。” “看运气,说明你今天是欧皇。”许言午露出羡慕的眼神,又傲娇地说道:“我大号也有。” “嗯!许言午也是欧皇,我们太幸运了吧。”木子李说道,声音带着起伏,她激动了,心也在跳动,这种感觉很真实,没有从前每天的窒息感。 许言午的id叫做血崩裂开,她当时取名的时候就很奇怪,怎么许言午总是取一些莫名其妙的id,端游《遗迹》里的大号叫做“该名不对傻逼显示”,手游《永无止境》里大号叫“此名只对傻逼显示”,小号叫“血崩裂开”。 …… 木子李就比较正常,她取了一个不偏不倚的名字,叫做“女子力”,本来她想直接取自己的名字,可惜被占用了,正好用九宫格打出这个名字就用了。 这样也好,木子李要有女子力,要坚强,要变强,寓意不错。 看着屏幕上大大的失败二字,木子李有些气馁。 “我觉得这一局我们可以赢。” “不会。”许言午断定,对刚才炸死自家队友的举动毫无愧疚之心。 “为什么?” “队友太吵,心情不好,打不下去。” 许言午有点后悔给木子李送东西,一群群舔狗,游戏都不打了,专门来舔,上辈子没见过吗? “他们确实有些聒噪。”木子李承认,又疑惑,“他们怎么死的啊?我就听见一声巨响,转眼就没了。” “可能天降正义,被雷劈死的。”反正许言午说什么,木子李都会信。 “那我以后也要小心了,这个游戏还有这种环节。” “不用担心,你是氪金玩家,雷不会劈你。” “?” “我的意思是说,既然系统眷顾你给你送了这么好的东西,那么游戏中也不会对你太残忍。我听说啊,游戏里有那么几个号叫做天选之号,运气好到爆的那种,抽奖开箱子打人都能爆出极品,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号无疑了。” 许言午继续忽悠,木子李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原来游戏这么好玩。” 第二十六章 《论打游戏队友的傻逼操作》 “那你以后除了帮我补习外,还得陪我打游戏,陪我出去玩,陪我吃饭,陪我聊天,陪我……” 许言午一一细数,觉得还是不够,认真说道:“要不你别读大学了,就做我的老师,每月给你超出市面十倍的工资,怎么样?” “你有保镖,有女佣,有私人医生,有豪华公寓,还给我这么多工资,你家里真有钱。”木子李很敏感,也许是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促成的,她能轻易感觉到许言午语气的变化,她说:“可我觉得你并不快乐。” 许言午闻言,笑意未达眼底,“木子李,你又在胡说八道了,我每天都很开心。” 木子李没有再围绕这个话题,“再过一年你就会毕业,我教不了你多久。” 许言午没理她,一心一意用在打游戏上面,晚霞从窗外斜射而来,照在他隽秀的面容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晚间,木子李拿着国文书给他讲解课文,说到作文这个议论文时,许言午真是一朵奇葩。 “写议论文肯定是要有论点、论据、论证的,这是它的三要素,你先写一篇我看看底子,随便什么论题都可以。” 木子李拿出几张纸给他,许言午坐在书桌前抓腮挠头,右手拿着笔不停的转啊转。 他想了一会儿,眉头一皱,就像在思考人生。 过了很久,提笔在纸上开始写起小作文。 木子李孺子可教地点头,整理待会儿要做的数学题。 想了半个小时,写了不到二十分钟,许言午收笔,扬了扬手里的纸,脸上满是骄傲的样子。 她以为许言午在作文上有很高的天赋,接过去一看,这一瞧没把她弄得病情复发。 《论打游戏队友的傻逼操作》 她本着认真对待每一位学生的心态,委婉道:“你这个题目似乎太偏激了,改一个吧。” 继续往下看,第一句话就让她心累,满篇粗鄙之语。 “你既然想陈述这个现象,就不应该动粗口,要礼貌的表达才能让别人信服。” “我很礼貌了。”许言午摸了摸鼻头,撇撇嘴。 “议论文要说服得了别人,你这种不下论据的,读者很难信服。”木子李边说边点拨。 “论据?这不需要证据,队友什么操作他心里没点b数吗?而且我说什么不用向别人来证明,我站在他面前,他必须得信。”许言午姿态不可一世,精致的面容极其嚣张。 木子李轻声“啧”了一下,无奈,“明天我给你准备一些范例,再写一篇。” 木子李怎么也没想到,两年后,许言午的这篇小作文被各大网站争相编辑,成为了电竞圈热议的操作误区点拨指南书。 “这小作文写了有什么用,平时和别人交流难道要文绉绉的,我要是在别人面前这样茶里茶气说话,都不用别人打我了,我都得给自己几拳,高考考这些纯属浪费时间。” “也不能这么说,它可以检验你的文采、说理能力和逻辑思维,如果你的议论文积极向上,还可以引导正确的价值观。” 许言午大笑,“你确定还让我写吗?” “嗯?”木子李被许言午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正确价值观?”许言午反复咀嚼这五个字,信誓旦旦,“我觉得我明天可以写好。” 木子李突然感觉压力大,许言午的底子太差,她这个半路出家的老师一时不知道怎么才能迅速提升,又想着平时专业课上学到的教书技巧,竟然没一个用得上的。 她心事重重给许言午准备其他科目的题目。 整整三个小时,她被许言午过目不忘的本领以及超强的逻辑思维彻底折服了。 “你学过?” “没有。” “那你怎么会做这些?” “书上有类似的题目,我换了种做法,就这样。” 许言午没有告诉木子李,在许家没有一个人是废物,从出生的那天起,他就注定要被施以最好的教育。 国外的八年不只是在玩,他的那些小伙伴各个都是人才。 老爷子之所以安排他过上普通的生活,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要活命。 往后几天,木子李开始钻研教书,根本没有心思想一些有的没的。 她给舅妈打电话的时候,舅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和她说钱的事不着急,毕业后找到工作还也可以。 她不知道舅妈怎么突然变了性子,但是这是个好消息,她只用赚钱交学费了。 偶尔在午夜梦回时,她会梦到妈妈,早上起来,泪水湿了枕头。 她有社恐,平时就不喜欢出门,在许言午家的一个多月里,她从没提出过出去。 不过她抑郁症用药的剂量一天天在减少,慢慢地她开始有力气,可以不用坐轮椅,她的四肢不再发抖,每天睡觉的时间也没有那么多。 她似乎在转变,每天很充足,白天备课看书写论文,晚上教许言午,每次上国文课时,许言午都能让她啼笑皆非。她有了许多开心的事,比如说小米和她说笑话,她也会时不时“哼”上一两次,许言午带她打游戏,或者她看许言午和队友打游戏,她能有许多乐趣。 临近开学,宋苏苏提前来了学校,木子李不得不回去。 走的时候她整理了许言午在这一个多月给她准备的所有东西,穿的、用的、玩的,仔仔细细打扫了她住的房间。 “小米,谢谢你。” “呜呜呜,小木,我舍不得你。”小米抱着她,作势要哭。 木子李拿出手机,“我们可以网上聊天。” “呜呜呜……” 小米得不到安慰,她就是不想让木子李离开,她一个人承受不来,毕竟在这里工作一个月的钱,抵得上她一年的工资了。 人啊,也就那么回事,两难。 小木走了,她也得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 “我跟你说哦,我在爱雅福利院工作,记得来找我玩啊。”小米挽着木子李的手说道。 木子李激动的时候特别容易哭,虽然小米没有流出眼泪,但她却泪眼朦胧起来。 “对不起,我又哭了。”每次她因为一件小事哭的时候,小米会自责,小米自责她就会内疚,会不停地抱怨自己怎么那么喜欢哭,她害得小米心情不好,敏感到什么事情都是她的错。 “木子李,你又道歉了。”许言午一进来就看见木子李哭,皱起眉头。 小米感觉到了四周的寒意,冷得她开始发抖。 “小木,我走了。”小米赶紧道别,一溜烟跑得飞快。 第二十七章 唯一 “小米很好。”木子李看着小米离开的背影,突然也舍不得了。 就像是做梦一样,两个月的时间,经历了太多。 “她只是你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 “那你呢?”木子李抬头看他,黑色瞳孔里藏着一束光,似乎迫切地想知道什么。 “我可不一样。”许言午露出小虎牙,咧开嘴笑,“我把你当我唯一的朋友,你也必须把我当做唯一。” 木子李原本通红的眼眶又开始泛出泪花,用力地点头,生怕许言午改口。 许言午无奈,小哭包太能哭,不过哭得到挺好看的。 看着站起来才到他胸口的木子李,“你真矮。”用手在她头顶比量着,“你多高?我看着没有一米六。” 她自卑地低头,喏喏说道:“一五八。” “我觉得你长不高了。”许言午暗自窃喜,“我还能长。”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的身高这么有优越感过。 “嗯,长不高了。”木子李心情低落,因为身高问题不自信起来。 许言午随口说了句,“也许是我抢了你的身高。” 他把脸伸过去,笑得一脸欠扁,“你看看,我很坏的,把你身高抢走了,还在你面前耀武扬威额的,你还不打我?” “打你?”木子李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变态的要求,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许言午。 许言午今天不正常。 竟然提要求让别人打他? 木子李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许言午二话不说,干脆直接抓着她的手腕,对着他的脸来了一下。 打完后,许言午还笑容满面,“就像这样。” 木子李看着手心,又看了看许言午漂亮的脸蛋,神情突变,嘴巴哆嗦着。 她竟然打了许言午!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木子李嚎啕大哭,“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一时之间,公寓内哭声不止。 许言午傻眼了,手忙脚乱安慰起小哭包来。 …… 沈路非去找了一趟夏至,询问许言午的病情。 这两个男人年龄差不多,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优雅温柔,一个活得清心寡欲,一个活得风流多情。 但只要说起许言午来,他俩都得一个感受——头疼。 “他的病有些好转,前几天主动吃药,而且开始刻意地去控制自己的情绪,总的来说,情况乐观。” 夏至用手扶无框眼镜,思考了会说道:“也许和那个女孩有关。” “女孩?”沈路非喝了一口咖啡,“你说的女孩是叫木子李吧。” 夏至点头,“嗯,她有抑郁症,我去看过她的病,和许言午一个性子,都不怎么配合治疗,这一个多月一直都是我在帮她配药。” 沈路非似乎听到了什么奇闻,“你的意思是说,许言午让一个患有抑郁症的女孩子和他住一起,而且还替她治疗?” 刚说完,又觉得不可能,笑道:“你开什么玩笑呢。” 夏至耸耸肩,表示不信拉倒。 “说真的?”他突然发现,事情开始变得有趣。 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桌面,桃花眼下深思之色。 “沈先生,你知道狂躁症的一个症状吗?” “什么症状?” 夏至将一堆资料整理好,双手交握在桌上,“兴趣广泛,对什么感兴趣就会付诸行动去接触,他想征服一切,只要征服下来就会马上放弃做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说,许言午对木子李感兴趣?” “重点不是这个,小时候我们都会喜欢玩具,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心里总想将这些玩具占为己有,可是当我们得到后却又没有当初的新鲜感,最后终于将之遗忘。” “我知道,许言午在玩感情,有我的风范。”沈路非颇有成就感。 夏至略微沉默,解释,“这不一样,他这是心理上的缺陷,你是道德上的缺陷。” 沈路非咳了一下,将话题转移到许言午身上,“这个许言午害人不浅啊……” “木子李有抑郁症,这种精神疾病受不了一点儿刺激,外行人总说,患这种病的人都是因为自身承受能力太弱,不会自己缓解压力自作自受的,可我们这些学心理学和医学的都知道,遗传因素占很大原因,还有养成的性格,生活的环境等多种综合因素,患者敏感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却只能无助地压抑情感,如果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大多走向死亡。” “你觉得许言午最终会害死木子李?” 夏至什么也没说,点头示意。 能够拯救迷失在黑暗中的人,一定必须是满身光明的人,乐观善良正直,这才是木子李和许言午都需要的救赎。 第二十八章 许言午说 “木木,百团招新去不去?明镜已经答应陪我了,你也一起呗。”宋苏苏咬着棒棒糖躺在床上,左脚搭在右脚上悠哉悠哉地晃着。 宋苏苏是一个lo娘,木子李刚开始不知道什么是lo娘,第一次见到宋苏苏的时候,她穿着一身华丽的裙子,就像是动漫里的人物一样,带着粉红色的假发,可爱极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lo娘就是将洛丽塔风格的裙子当做日常服饰的女孩子,和宋苏苏越来越熟后,她也开始了解到洛丽塔文化。 “我们三个到时候穿着洛丽塔炸街。”宋苏苏说道。 “我没有洛丽塔啊。”木子李小声说道。怀里抱着宋苏苏和台明镜带给她的家乡特产,像一只小仓鼠似的,左一口右一口。 “我有,而且很多,到时候穿我的。”宋苏苏闪烁着她24k的黄金大眼睛,满怀期待。 木子李沉默,她不想去,百团招新人太多,她害怕。 “木木~你看看,我们刚进大学的时候你也没去,一年一度,我们也就只有四次机会能去的,把握住机会啊。而且我想让你陪我,你这么可爱漂亮,到时候我保准给你打扮得像仙女一样。” 宋苏苏已经觊觎木子姐的美貌很久了,她好想给她化妆啊,每天见到木子李的漂亮脸蛋她就手痒。 漂亮小妹妹谁不爱。 “好不好~”宋苏苏从床上爬下来,屁颠颠跑到木子李身边给她剥开一包蜜汁鸡。 还未等木子李说话,一旁在电脑前努力打游戏的台明镜说道:“木木不喜欢人多,别在这里为难行不行?” “哎呀,人嘛,总得踏出一步,跟在我们俩身边什么都不用做就行,就去一次,去一次!我保证保护好木木。” 电脑里传来失败的游戏声效,台明镜暴躁地锤了一下她专门用来泄愤的海绵。转脸对宋苏苏鄙视“你这个死八婆,强人所难。” “你这个男人婆怎么说话的,游戏输了关我屁事,来我这泄愤。” 看着两人一百零八次上演的斗嘴,木子李第一百零八次感到心慌,小声地劝导,“别吵了。” 可惜两个人声音太大,淹没了木子李的声音。 正当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候,宿舍门被打开了。 宋苏苏一看来人,脸色突变,一声“卧槽!”飞速跑进厕所里。 台明镜脸色非常不好,又开了一局游戏。 木子李正对着门,正好看见林沫雪和一个男人进来。 林沫雪是她们的室友,有着一头和木子李一样的长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浓,身材凹凸有致。 男人穿着成熟,一看就是职场人士,他帮林沫雪推着行李,两人亲密无间。 木子李有一个习惯,除了晚上睡觉,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穿搭整齐,她看了一眼厕所门。 宋苏苏现在一定很生气,她刚才穿的睡衣,有点小透,女生看还好,男生就不适合了。 林沫雪进来后,连一声招呼都没打,柔声对男人说道:“谢谢你啊息哥,就把箱子放这里吧,我晚上回来再收拾,我们不是还要约会吗?走吧。” 说完,挽着她口中息哥的手,准备离开。 台明镜边打游戏,边阴阳怪气的说道:“什么东西啊?不知道女生宿舍,男生止步吗?” “明镜,不好意思啊,我提不动那么重的箱子,所以就让男朋友帮我抬上来的,你们要是因为这件小事就讨厌我,我下次再也不会了。”林沫雪有点委屈,在男人怀里我见犹怜。 男人皱眉,维护起女朋友来,“是我执意帮小雪的,实在不好意思,你们有气就怪我吧,不关小雪的事。” 说完后,空气里一片安静。 木子李唯唯诺诺地坐在一旁,话都不敢说,她看见陌生男性就会紧张害怕。 台明镜懒得在婊子面前争执,回了一句“恶心”后也不说话。 “小雪,让你受委屈了。”周息只好安慰起怀里的林沫雪。 “没事,习惯了。”林沫雪小声说道。 台明镜不耐烦,游戏打不过,旁边还有一个讨厌的人,她实在烦躁,“能不能快点走啊,烦死了。”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亏小雪还在我这里说室友怎么怎么好,现在看来,也就那样,还说s大的学生,保不定就有几个买进来的。”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台明镜游戏都不打了,奋起拍桌。 她本来脾气爆,还遇到找茬的,捞起袖子作势准备干一架。木子李马上站起来和台明镜站在一块儿,除了表情有点怂,其他到还可以给她长势气,不能让他们以为是明镜一个人在对峙。 “你还有理了,你这个老油条,跟这个林沫雪果然天生一对,恶心吧啦的。” “你!” “息哥,算了,毕竟是我室友。”林沫雪生怕闹大,赶紧稳住周息,眼泪都要下来了。 周息一见心疼得不得了,“小雪,你还是别住宿舍了,又不是没有钱,搬出去吧。”说完,一脸嫌弃地看着台明镜,眼睛都要到天上去,自以为高人一等。 “息哥,我们走好不好,别和我室友计较,她们还是小女孩,没钱没势力的。” 刚说完,就听见厕所门传来一声巨响,宋苏苏躲在厕所里气得临门一脚,差点没背过去。 “走,我们不跟这种人见识,我带你去买包,这些穷学生没点眼力见……” 木子李瑟瑟发抖,她就知道,林沫雪一回来,整个寝室都会闹得天翻地覆。 “木木,你知道什么叫做绿茶婊吗?” 宋苏苏义愤填膺从厕所里出来,对着林沫雪的箱子用力踹了一脚。 木子李摇头,刚才可怕的架势,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林沫雪那种,上了大学就开始勾引男人,长得不咋样,装起柔弱来一愣一愣的,我们这一年来都不知道看到她换了多少个男朋友了,这一次倒好,年纪这么大,长得油腻,我瞧着就是个有家室的。” 台明镜和宋苏苏每次谈到林沫雪时,都会站在同一阵线上,颇为赞同地点头,“木木,你可千万不能学林沫雪,她这种人太恶心了,夜不归宿和男人在外边鬼混,你还记得上次她彻夜不归,回来后把带着姨妈血的裤子丢进洗衣机里洗的事吗?我现在想想都觉得鸡皮疙瘩起一身,要是她染上什么不干净的病,我们岂不是遭难都不知道?” 木子李听后,附和着点头。 林沫雪在有些地方确实过分,她没有跟她们两个人说,林沫雪偷偷拿她的照片去和别人网恋,还有总让她帮她写论文的事。 许言午说,遇到自己不愿意的事就要勇敢的拒绝,否则会让别人得寸进尺,她想,如果林沫雪再让她做这做那,她一定会明明白白的拒绝。 许言午说的,都没错。 宋苏苏和台明镜巴拉巴拉说完林沫雪的不是之后,又继续刚才炸街的话题,眨巴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木子李。 木子李抿了抿嘴唇,小声说道:“好。” 她要改变自己。 许言午说过…… 第二十九章 高中生 百团招新很热闹,人山人海,宋苏苏给木子李化了一个超级卡哇伊的妆容,水晶玻璃一样的眼睛,小嘴琼鼻,瓜子脸,再配上一个蝴蝶头饰,加上裙撑,完完全全就像是漫画里的美少女。 “漂不漂亮?”宋苏苏用手肘顶台明镜,颇为满意自己的杰作。 “我家木木那当然漂亮啦。” “嘿嘿嘿,我厉不厉害?化得这么好看。” “别飞会掉,不是你厉害,是木木天生丽质,懂?” 台明镜有些不适应穿裙子,扯了扯裙摆,她平时都穿工装裤外加t恤的,这一身洛丽塔,有些别扭。 “同学同学,要不要来看看我们轮滑社团,我们有正规的比赛哟,加入我们一起来玩吧!” “小姐姐喜不喜欢唱歌,我们焦点音乐社都是会唱歌的大佬哦。” “黑白棋社招新,喜欢围棋的小伙伴可以过来看看呀!” 木子李全程挽着宋苏苏的手腕,这种万人瞩目的感觉,她实在害怕,他们的眼神就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宋苏苏的胳膊有点痛,不露声色的皱了一下眉,看着木子李安慰道:“木木,你别害怕,他们看你的时候是惊艳的目光,没有讨厌你,反而很喜欢你的,所以作为回应,你是不是应该抬头看着前方走路。放心吧,我们俩都在。” 木子李深呼吸,她的听觉现在格外灵敏,她听见了旁边有女孩的惊呼声。 “哇塞!洛丽塔诶,真好看。” “嗯嗯,我也想穿,下次也买一套炸街,一起吗?” “好啊!” 她的余光总能感觉到有人在注视,那种压迫感和窒息感,让她极为难受。 “你看,那不是文学系的木子李吗?” “谁是木子李啊?” “新来的?不知道吧,木子李是文学系的系花,还是学霸,平时特别高冷,我从来没看见她出来玩过,倒是在图书馆经常遇见。” “中间那个吗?确实长得好看,就是太矮了。” “切,你还嫌弃矮,人家指不定还看不上你,木子李出了名的冷美人,都不知道拒绝了多少追求者。” “这么厉害吗?会不会是因为她有男朋友了。”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有男朋友也阻挡不了桃花运啊。” 杂七杂八地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入耳朵,她咬着舌尖,脸色煞白。 “学姐,能加一下联系方式吗?” 木子李一直低着头,始终不敢抬起来,直到面前出现三个男生,她立刻出现了轻微颤抖。 “不好意思啊,学弟吧?我们不加陌生人。”宋苏苏微笑地婉拒,牵着木子李的手准备离开。 “学姐,我只要这位学姐的联系方式就行。”三个男生中的一个上前阻拦,似乎很想认识木子李,“我们保证不打扰学姐,只是想交个朋友,刚来s大还不熟悉,学姐可以帮我们认识认识吗?” 宋苏苏的微笑龟裂,这几个人太没眼力见了。 台明镜伸手抓起木子李的手,低头在木子李耳边说道:“如果实在不习惯,我带你回去。” 木子李想点头,可她始终克服不了恐惧,这样回去她之前做过的所有心理斗争岂不是徒劳。 众人以为木子李一点儿都不关心周围的的喧闹,没有一个人值得她去看上几眼,都看热闹似的等着木子李的回应。 台明镜始终看见有一个男生穿着高中制服,亦步亦趋跟着。 她们停驻时,他会无聊地站在樟树下,手背在后面,低头看自己的脚,她们走时,他会笑得天真烂漫,然后悄悄跟着。 她以为是隔壁高中生来s大游玩,看见了漂亮小姐姐一时好奇,所以跟着她们。 “木子李。” 直到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熟悉的声音…… 木子李突然抬头转身,睁着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穿着云溪的校服,白色衬衫打着黑色蝴蝶领带,衣摆扎进黑色五分裤里,精瘦的腿又长又直,穿着白色中筒袜,脚踩黑色皮鞋。 “许言午。”这是意外之喜,许言午竟然来了。 今天周末,他白天不应该在洪仁馆练武吗? “你怎么来了?” “今天休息一天。”许言午的笑容如同阳光穿过枝丫,“你昨天说你们学校有活动,闲着没事我就来看看。” 额前的碎发被风撩拨,一双桃花眼温柔如水。 宋苏苏和台明镜不约而同地看着彼此,又看向木子李。 看错了吗?她们的木木眼里竟然有笑意? “木木,你不介绍一下吗?”宋苏苏是外貌协会,许言午实在太帅了,看一眼就忘不掉的那种。 “说过的,我的学生,许言午。” 刚说完,一旁被遗忘的男生突然伸出手,朝着木子李的方向。 木子李吓得踉跄退后,差点摔倒。 “干嘛?”宋苏苏护犊子一样看着男生。 “抱歉,我就想给学姐我的联系方式。”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纸条,男生脸红成一片,小心翼翼地伸出递在木子李眼前,他旁边的朋友一个劲地起哄。 “学姐,接受吧,我们真的很想和学姐交朋友。” “朋友?”许言午上前,调皮地将纸条抢了过去,看都没看一眼,风一吹,纸条吹到不远处的草地中。 “呀!没拿稳。”惋惜地看了一眼那三个男生。 “看来做不成朋友了。”说完委屈地凑到木子李跟前,“木子李,不好意思啊,我把纸条弄丢了。” 木子李摇摇头,“没事。” 怎么能让许言午道歉呢?他又不是故意的。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我刚才看见有很多手工糖果。”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许言午牵起木子李的手,飞快地跑走了。 走之前他状似不小心撞了一下那个递纸条的男生。除了他,没人看见那双桃花眼里暗藏凶光。 宋苏苏眼冒爱心,“我刚才是看见了他的小虎牙吗?天啊,太太太太爱了!!” 台明镜惊得出现了双下巴,“有没有搞错八婆,木木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抢走了,你知不知道啊?” 二人跟上去,留下一阵唏嘘声。 “兄弟,都跟你说了木子李出了名的高冷,失望了吧。” “那高中生谁啊?” “她弟弟吗?” “总不可能男朋友吧,姐弟恋,一个高中生,看不上的。” …… 第三十章 韩薇 “好不好吃?” “好吃。” 木子李拿着一个超大的棒棒糖,甜甜的味道,她好开心,许言午在她身边,周围的一切都不那么让她无所适从了。 他们并排走在校园里,尤其引人注目,许言午会笑着安慰她,保护她,让她一点儿都不会感到害怕。 宋苏苏和台明镜则相伴走在后头。 “男人婆看到没,太羡慕了,我也想要有一个人给我买一个比我脸还大的棒棒糖。” 台明镜抱胸上下打量,鄙视,“那可能不会有。” 宋苏苏承认,“目前是没有这一个人,不过我会努力的!” 她可是立下了g,大学一定要找一个疼她爱她的男盆友。 “不是,我是说不可能有一个比你脸还大的棒棒糖。” “你!” s大有许多园子,逛了许久,荷花池边娇嫩欲滴的荷花在水池盛开,满满池塘全是粉红的荷花和翠绿的菏叶。 “木子李,我要走了,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三晚上记得来我家给我补习,明天就是星期一了。”许言午看了一眼手机,不舍道,眼含落寞,嘴唇抿着,有点不开心。 木子李踮起脚尖摸了摸许言午的头,软软的头发很舒服,就像是在摸一只可爱的小狗狗。 她答道:“嗯嗯,路上注意安全。” “汪汪汪!” 木子李听到了狗叫声,回头看过去,正好看见一只狗兴奋地向着她这边跑过来。 这只狗她见过,是她两个月前等废物先生取手机的时候,那条一直陪着她的狗狗。 两个月过去,它似乎长大了不少,但毛发颜色没变,灰白灰白的,还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小狗似乎认出了她,摇着尾巴冲过来。 “嗷呜……” 还没冲到她的脚下,许言午用力踹了一脚。 那只狗惨叫一声,掉进荷花池里。 后面的台明镜皱眉,宋苏苏小声惊呼。 “许言午?” “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踢它。” “它都要扑你怀里了,我就随便踹了一脚。” “我认识这只小狗,它喜欢我才朝我跑过来的。” 许言午挑眉,有些无辜,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池塘里的狗,说道:“下次不会踢了。” 红烧了。 他看着木子李流出的眼泪,无奈擦了擦,“我去给你捞回来。” 还没等他下水,那只狗自觉的游了回来,怏怏不乐地趴在池塘边,狗生危矣。 木子李过去将它抱了起来,查看了伤势,看不出哪里有外伤,但它一直在“嗷呜”呻吟。 “怎么办?”木子李慌忙地看着许言午,泪水哗啦啦流。 “我下脚很轻的,不可能有什么大问题,放心好了。” 许言午担保,“这一看就是流浪狗,这样吧,你把这只狗交给我,既然你喜欢,我来养。” 他模样真诚,木子李感激地点点头,将小狗给他抱。 许言午抱着狗,一副特别喜欢地模样。 “那我先走了,回去给它请一个兽医看看。” “谢谢。” “谢什么,都是朋友,应该的。” …… 许言午走后,宋苏苏一脸八卦,挽着木子李的手,“木木啊,没看出来啊,我就说你这样貌怎么还没有男朋友,原来喜欢小的。” “什么?”木子李歪着脑袋,十分不解。 “就那个啊,许言午。” 木子李一听,赶忙摇头,“他是我学生。” 还是我的恩人。 “我知道是你学生,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心动?毕竟我和男人婆刚才可看到了,他对你真好。” “我们是朋友。”木子李无甚表情,面瘫似的。 她能做他朋友,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如果还有更深入的关系,她怎么配? 许言午,她配不上。 木子李有意不想再聊许言午,台明镜提议回去,木子李连忙点头,许言午走了,她也不想被那么多人盯着看。 只有许言午在的时候,她才有勇气。 回去的路上,木子李尝试着抬头去看前方,看四周。 鼓足勇气抬起头时,她看见了毕生都不会忘记的面孔。 韩薇,她高中三年的噩梦。 来了s城后,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是一个被霸凌者。 那三年,她活在地狱里,而那片地狱,就是这个叫做韩薇的女生为她建造的。 她看见那个带着自然卷短发的女孩子在对她笑。 笑成月牙的眼角旁有一粒朱砂痣,就像是血点缀而成。 她的面容冰冷而又恐怖。 人流涌动,不一会儿韩薇消失在她的面前。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却是那样的清晰,那张脸,那个笑,是她曾经午夜梦回时的噩魇。 她突然被冻住了脚,用尽全力也抬不起来,她就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木木,你怎么了?” 台明镜和宋苏苏担心问道,木子李的唇色已经接近煞白。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楚,她从往事中回神,看着周围,直到再也找不到那个人,她一脸茫然地说道:“我刚才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我害怕。”她又说道,这次是真的害怕,害怕到会死。 …… 木子李做了噩梦。 她梦见自己一个人被关在女厕所,门从外边被堵上,她孤立无援,全身上下都湿透,恶心地泡泡糖黏满头发,脸被打得肿了起来。 她梦见自己在学校的杂物间里,许多女生围成一圈,将她打得遍体鳞伤,衣不蔽体。 她们嘲笑她,辱骂她,用唾沫吐她,还让她吃恶心的东西。 当成绩好、不会笑、不说话、漂亮成为她们攻击她的利器时,木子李彻底的完蛋了。 她的血和眼泪不停地在流,白天承受着委屈与毒打,晚上承受着痛苦和坚强。 所有的声音砸向她,淹没她。 直到高中毕业,她抗下了偌大的折磨和痛苦,终于去了自己的梦寐以求的地方,她才终于得到解脱。 …… 灯光照亮一切,宋苏苏和台明镜面容出现在她眼前,她无措地看着她们,身体抖个不停。 她感到非常抱歉,打扰了她们睡觉,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 她好像又陷入了曾经的死循环。 韩薇怎么可能来s大,怎么可能…… 第三十一章 主动背锅 许言午抱着那条狗反复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又丑又臭又脏,随手一扔,他把狗抛给了开车过来接他的路名。 “少爷,这只狗?”路名嫌弃地用一只手提着,狗张扬着四肢,汪汪叫个不停,毫无刚才在木子李面前的虚弱样。 小样,现在狗都会装柔弱了。 许言午打量会,淡淡的语气,“看品种是牧羊犬,带回去训练,他会是一条好狗。” 路名提着狗扔进车的后备箱里。 “去洪武街。”弯腰坐进车里,翻看手机? 听说梁姜被人打了? 他看了一眼聊天记录,满屏的求救信息。 关上手机,枕着手,准备假寐一会儿。 到达目的地,是一间废弃工厂。 他插着裤子口袋,悠哉悠哉地走到了里头。 好巧不巧,里头正在上演血腥场面。 梁姜被五六个个黄毛怪围成一圈,左一拳右一脚地胖揍,旁边还站着一群人抽烟,为首的是一个瘦不拉几的非主流,叼着一根烟。 “干!你谁啊?大老远就听到吹口哨。” 非主流有点狂,将烟头摔在地上,那张脸有点惨不忍睹。 梁姜似乎看到了救星,嘴里一个劲地喊着:“呜呜呜,许言午,你终于来了,救我!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有点分量,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呜呜呜~” 梁姜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缤纷色彩也掩盖不了他的满腔热情。 要不是几个人拉着他,许言午觉得梁姜会扑倒他身上。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打火机一点,开始观摩。 “别误会,我就来看看你们下手重不重。” 吞吐了一口,打量四周,正好看见有一面墙可以给他靠,抬脚走过去,他拿起手机,准备开一局游戏。 “午哥,午爷,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被压在地上的梁姜绝望。 “你就是许言午?”非主流拿着手里的刀,不怀好意地看着靠墙的少年,“听说你很屌啊。” “嗯。”许言午正打着游戏,随口一嗯,根本就没关注他们。 “挺牛啊,你兄弟抢了老子的妞,说吧,怎么解决?” “屁叫,什么叫我抢了你的妞,明明是你喜欢的妞喜欢我好不好。” 梁姜有些气愤,他今天只不过像往常一样拒绝了女生的表白,怎么就被打了? “喜欢你?明明是你看吴捷长得漂亮,想要强取豪夺,找抽呢?敢在我面前撒谎。” “我没撒谎!”梁姜突然暴起,脸气得通红,“艹,吴捷长得那个b样,我还看不上!倒贴我都不要。” “曹尼玛!给我往死里打!” “跟你但是挺配的!打死我都不承认我会追一个丑女。” 一群人开始狂揍…… 梁姜立马抱头大哭。 所以说,许言午总觉得梁姜这人不打不行,这张嘴……他都想打。 眼见梁姜缩头乌龟似的抱头,许言午站累了,动了一下脚。 站在不远处的非主流如惊弓之鸟,拿着刀子防备。 “许言午,我听说过你,怎么?想为兄弟出头?”或许是面前的人穿着校服的缘故,虽然平时听说许言午如何如何可怕,可看到后只觉得是一个毛头小子,非主流胆量依旧不减。 “你随意就好。” 他继续打游戏,就是周围的环境有点吵,听不见游戏里的脚步声。 轻轻蹙了蹙眉,不到一分钟,外头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声音不断接近,工厂大门口出现黑压压一群人。 “啧,我忘了和你说,我喊了人,不多,就二三十个。” “太感动了……” 梁姜眼泪婆娑,此时此刻,他只想说。许言午就是神,神逆着光芒,带着一大群人,将他救了下来。 完事后,梁姜献殷勤似的给许言午递上一瓶水。 “许言午,你怎么喊到这么多兄弟的?太厉害了。” 他竖起大拇指,由衷钦佩,许言午混得还真不错。 “哦,我没说吗?你家不是搞运输的嘛,我去你家厂子里借的人。” “什么!?” “回去和你家里人好好解释吧。”拍了拍梁姜的肩,许言午看时间也不早了,准备离开。 梁姜顿时后背凉嗖嗖的,他回头看着后面跟着的一群人,欲哭无泪,立马跟上许言午。 特么的,这还是人干出来的事吗? “你平时不是挺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吗?怎么今天跟个怂逼似的,还得喊那么多人?” “厌了,现在想想,自己动手挺累的,以后能别人效劳就别自己动了,这样舒服。” 所以这是你诓害我的理由? 梁姜无语问苍天,心里头在滴血,他得好好想想回去怎么交代。 “梁姜,你不用想了,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借口。”许言午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人声鼎沸的夜市。 “什么借口?”梁姜没好气地说道,他不抱任何希望,只要别再坑他就行。 “你就说是我惹事,骗他们过来的,你也是受害者之一。” “什么鬼?”梁姜不敢置信,许言午竟然主动背锅。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看到那三个人了吗?中间白色衣服,两边一蓝一黑的那三个。”许言午用下巴示意,桃花眼在灯光下诡谲多变。 梁姜顺着看过去,确实看到了三个男生坐在烧烤摊上吃东西。 “关照关照,收点过路费。” “你要干嘛?他们惹了你?”梁姜眯眼试图看清楚,“惹了你,按照你的性子,早就当场废了他们,何必我来?” “我刚才说了,不想自己动手。” “ok,行,只要你把锅背了,我就替你出头。” “成交,尤其是中间那个白衣服的,多关照。” 许言午舔了舔尖锐的虎牙,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独自走到一旁的路灯下。 梁姜带着后面一群人,气势凌人走到那三个男生面前。 场面一度混乱,砸桌子声,尖叫声,怒吼声,殴打声…… 和木子李做朋友?他们也配? 许言午抬头看着天空,今晚月色很美,不知道木子李有没有睡好。 第三十二章 木子李去哪儿了 正式开学后,木子李每天都很忙,大一的时候还有时间和台明镜宋苏苏一起去吃东西,可到了大二,她每天就像是消失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能看见她的时候,也就是中午回宿舍吃了个中饭和晚上睡觉的时候。 木子李去哪儿了这一个问题,是宋苏苏和台明镜总是在讨论的话题。 “木木去哪了?”宋苏苏嚼着口香糖,正在化妆。 “不知道,图书馆吧。”台明镜用手机坐着打游戏。 “木木不愧是学霸,让我天天呆图书馆,真心受不了。” “你以为人人像你不学无术?” “切!你不一样?天天打游戏。” 化好妆后,宋苏苏准备去和台明镜吃早饭……午饭。 她边走边看手机,翻了翻空间里的学校里八卦墙,她每天有一半的兴趣来源就是这面墙。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哪天出现几朵奇葩往墙上发一些耸人听闻的轶事,大家都喜闻乐见。 这不,今日头条:本人男,今天在图书馆遇见一位小姐姐放屁,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后来实在受不了臭味大声提醒,惨遭毒打,后续正在协商赔偿,问一下广大网友,我该索赔多少?在线等,挺急! 看这种东西紧接着的操作肯定是看看评论。 宋苏苏欣慰地点头,看到大家的沙雕评论,她就放心了。 再往下翻,无非就是表白,什么今天在哪里看到了哪位小哥哥小姐姐,一分钟,我要他的全部信息,再附上一张闪图,真的特别闪,人都没看到。 最后再来了一句,对不起太快了没拍到人。 台明镜一路上就看着宋苏苏傻笑,他去瞄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八卦。 s大惊现本科大佬,论文多次刊登国际性权威杂志,学校或奖考虑为这名学生直接授予硕士学位,现已有相关媒体来我校探查。 “牛批。”台明镜佩服,看了一眼像个傻子似的宋苏苏,“你说人和人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天才岂是随随便便就有的,我们学校最近不也就这一个。” 宋苏苏自我宽慰,“人各有志,再说了,你看看我们认识的谁有这样的。你想打职业,我想成为美妆博主,木木也没说她想干嘛天天在图书馆,我们不都在奋斗,都是普通人,一步一脚印,踏踏实实吧,天才的事,天才会完成,我们也就看看瞻仰瞻仰。” 台明镜翻了个白眼,“你又在为你的懒惰找借口。” 台明镜和宋苏苏刚进食堂,就看见木子李安安静静地打菜,里面没什么人,可能是去太早了。 “木木!”宋苏苏冲过去就给了一个熊抱,近一米七的宋苏苏将只有一米五八的木子李撞了个踉跄。 “你今天去哪了?” “图书馆。” “又是图书馆,我怀疑那里面的书都被你看完了。” “怎么可能。”木子李浅浅的表情,面色柔和。 书是看不完的,看完一遍她还会看第二遍,每一遍的感觉都会不一样。 “今天晚上你要去帮你家许言午补习,我和台明镜报名了一周情侣,所以我们晚上可能会回来的有点晚,你一个人哦。” “一周情侣?”木子李不解地看着台明镜,明镜怎么可能会参加这种活动。 “别误会,我是被老太婆坑了,有人加我联系方式后才知道这回事,按照规定,我要请那个人吃饭才算解除活动。” “一周情侣随机匹配,缘分促成姻缘,这是大学才会有的,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我是为了不让台明镜后悔。”宋苏苏呵呵一笑,“说不定还真看上了。” “滚!你怎么不好心给木木也配一个,专门给我添堵。” “木木有她家许言午,我凑什么热闹。” “你、你别乱说!”木子李慌忙地用手去捂宋苏苏胡说八道的嘴巴,严肃纠正,“他还小,刚满十六!别胡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松开。”宋苏苏投降,她就是觉得女才郎貌,格外登对,耍了一下嘴皮子。 木子李像往常一样,打好饭后就回了宿舍,宋苏苏想看帅哥,强硬拉着台明镜坐在食堂吃。 不知道是不是木子李的错觉,她今天格外地不适应,在之前也有人会看她,但大部分都是觉得她长得好看,或者是迎面无意看,今天太奇怪了,他们看她的眼神就像是故意看着她一样,冰冷而又刻意,让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一路小跑赶紧回宿舍,她似乎听见了背后有人在小声议论。 “她就是木子李吧,本人长得确实不错,怎么就……” 木子李眉间紧皱,脸色倏变。 发生了什么?她们在说她什么? 太恐怖了,她像逃命似的跑…… 回到宿舍后,林沫雪也在,一回来她就打开了空调,说是太热了。 木子李看了看外边即将下雨的节奏,风呼啸而过,她收好衣服,裹紧被子吃饭。 “木木,你知道学校八卦墙吗?”林沫雪躺在床上刷手机,没有看木子李。 “不知道。”木子李吃着饭,说道。 独自和林沫雪共处一室,她有点尴尬。上次她拒绝了林沫雪让她帮她写论文的事,她的表情历历在目。 脸色难看,嫌弃的回了她一句,“不帮就不帮,惯着你了。” 木子李觉得自己太惯着林沫雪,看了一眼她的衣柜,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自己没帮她收衣服。 “不知道就好,劝你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都是些没营养的。” “哦。” 林沫雪没再说话,专心刷起了视频。 木子李不知道林沫雪干嘛和她说这些,她吃完了饭,按照惯例准备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 耳边林沫雪视频的声音震耳欲聋。 “沫雪,你能不能带耳机,我就睡二十分钟。” “寝室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要睡觉,我也要放松,我又没要求你,你干嘛还要求我。”林沫雪继续刷视频,得理不饶人,“以前就因为你要睡觉影响其他人,你不觉得内疚吗?” “苏苏和明镜她们自愿的,我没有强迫他们。” 她有点不服气,据理力争,林沫雪没有理她,木子李叹了一口气,起身准备了一些书籍放进书包。 反正不睡觉也不会怎么样。 出门的时候,她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床上的林沫雪轻声说道:“沫雪,你之前的论文我是抄的,可能过几天有几个老师会找你谈话,听说挂科多门会被退学,你注意一下。” 说完后,她轻轻带上门,极有礼貌说道,“再见。” 辅导员说她今天下午要去见见几位老教授,拒绝了这么多次,这次必须要去。 辅导员是一个大姐姐,三十来岁,对她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动不动拿学习上的事威胁她,她也很无奈,辅导员说这次再不去,奖学金的事待定。 第三十三章 人生的选择 会面室人都到齐,几个老教授颤颤巍巍拄着拐杖,还有几个带着老花眼镜在看一本不怎么厚的书。 “文采不错,论述得当,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这一看就像是我们这些老学究写出来的东西,我说老陈,你确定它是一个大二学生写出来的?” “我看看。” “你最近没看那本学术杂志?我让主编小李专门开了一个栏目刊登她写的论文。” “你说她又没实地考察过,怎么就那么了解相关的知识?从这些文字就能看出来她知识渊博。” 周教授拿着大茶壶喝了一口,吐出茶叶渣子,翘个二郎腿,颇为得意,“木子李把我们学校图书馆大部分专业书籍都看了个遍。” “这么多年书白教了,带头撒起谎来,羞不羞?” 他们s大是全国顶尖学府,图书馆的书那可是书海,一年时间文学专业的书能看完?这不明摆着吹嘛。 “羞什么羞,我说的实话,也教了她一年,她什么水平从第一次交论文时就看出来了,我还特意把她喊到办公室问了问,当年文科状元,又是记忆力超群,又努力又勤奋,经过一年的训练,她现在水平高了去,我说老吴能不能别一副被后浪拍死的表情,我们该退居幕后了。” “得得得,你这次喊我们过来是准备要收她为徒?” “哪还需要和你们商量,我早就收为关门弟子了,这次叫你们来就是那个机密文档库的事……这个,我想给我徒弟来张通行证。” 周教授搓搓手,“我徒弟就想近距离观看我们h国的历史文化,所以今天带她来见见你们几位重量级人物,顺便获得大家认可,免得到时候你们都说我私自放人进去。” “老周啊,这和我们说没用,和校长说去吧。” “小张说了,听大家意见。” “先聊聊吧,看看什么样子,我们再商量。” “得。” 木子李被辅导员带进会面室时。迎面就是五尊大佛,她在电视手机上经常看到,也看过他们写的书。 恭恭敬敬对着周教授喊了句“老师。” 站在众人面前她有些拘谨。 这些都是学术界泰斗,门生遍布世界。 不过她一点儿都不害怕。 这里有种归属,仿佛她生来就应该在这里一样,他们能够懂她,能够包容她,就像当初她的老师找到她时那种亲切感。 这也许就是梦想的出发地。 这么多年来她的坚持与选择,或许就是为了实现梦想。 “这是吴教授,教育界的大牛,挺会教书的。这位是陈教授,写了不少书,主流文学界的领头人,这位是余教授,主攻语言方面的问题,h国语言文化所所长,这位是齐教授,我们院里唯一的女教授,也是女性文化领域的创始人之一。我是你老师,年轻的时候被誉为h国第一才子,老了干不动就变成老不死的,专门写一写乱七八糟的东西。啥都不懂,啥都略懂。今儿个就我们五个,就当见了所有教授了吧,反正其他的也是我们的学生。” 一连串说完,木子李有点蒙,她早就知道这几位大佬的身份,不清楚的是她老师要干嘛? 面见众人,然后探讨学术问题吗?她确实有许多问题想要问问。 只是这种氛围,似乎没有读书交流会的其乐融融啊。 “老师们好。”她鞠了一个躬,羞涩地躲在周老身后,“老师,你让辅导员,让我来,干嘛?” 她紧张得口齿不清,周老宽慰地眼神示意放轻松。 “既然都喊了老师了,那大家都是你的引路人,是不是?”看了一样老神定定坐在椅子上不动的众人,他拍了拍木子李的肩。 “看过他们著作的书和论文没?” “看过。” “那就开骂吧,别给他们面子,把他们骂的狗血淋头,老师我护着你。” 木子李不敢,瞄了一眼座位上喝着茶的,闭着眼的,还有看着她眼睛都不眨的教授,她差点哭出来。 “小木,你知道为什么h国历史上没有一位文学院士吗?” 木子李乌黑的眼珠子看着她的老师,礼貌礼貌而又谦逊的求问。 “因为文学没有评定的标准,如果给艺术加上行政等级的标准,那整个学术界将缺少百花齐放的面貌,我们的文学将会止步不前甚至被扼杀。所以在文学面前人人平等,在学术面前,每个人都有权力参与。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让大家看看真实的你。” 木子李听后,百感交集。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老师时,老师问她的问题。 “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做文化的传播者,教给世界各地的人h国的历史文化,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国家的文化是怎样的震撼人心!” “这太大了,恐怕只是你的嘴上说说。” “我不知道,如果我坚持不了活下去,也许会放弃吧。” …… 如果时间不会流逝,她愿意永远呆在这个下午,整整一下午,木子李的面见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场学术交流会。 她开始庆幸自己曾经的坚强,还好她没放弃。 如果痛苦缠绵过去,那便认定往事难追。 她感谢自己,也感谢那些帮助过她的人,若非如此,她怎能站在这一个地方。 她的社恐或许源于无人能懂,不在一个世界,怎能相谈甚欢? 当她拿着一张通行证离开时,周老转脸对自己的老朋友们说道:“虽然跟你们在某些学术上有分歧,但我依旧尊重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对她比对我带的那些博士还要好吗?” 众人不解。 他笑了笑,花白的胡须随着笑容摆动,“因为在这个浮躁的金钱至上的社会,再难以找出第二个天才能够热爱我们这一行并为之努力付出。” 回想往年那些跌宕岁月,他感慨道:“想当年哪一个看到我们不喊一声臭老鼠,哪一个不说我们是老迂腐,那些年死了多少人,现在想想都觉得苦啊。” 陈老握着拐杖的手一直在抖,就连拐杖都要拿不稳,他太老了,脸上的皱纹耷拉成皮,“是啊,我们都老了,回想这么多年来的点点滴滴,我总结出一个道理。” 余老是里面比较健朗的,他将手覆在陈老抖动的手上,盖住了所有,“什么道理?” 陈老感激一笑,说道:“有的时候人性就在那一瞬间,而思想的力量足够改变瞬间的善或恶,有的时候痛苦就在那一时刻,而精神的幻想足够让我们看到一切的美好。” …… 第三十四章 蛋炒饭 木子李按照惯例去校门口等许言午来接她。 路名开车到的时候,她正拿着那张通行证反复细看。 老师说那是机密文档库,她的权限只限于看社科书籍。 她也对其他的没兴趣。 “木子李!” 许言午在车上摆手和她打招呼,他今天心情不错。 木子李上车后,他得意忘形地拿出那张成绩单。 “你上次说让我考进全班第十名,我达标了,刚好第十。” 木子李仔细看成绩单,从下往上一一看过,终于在第十行看到了许言午的名字。 数学:55 化学:45 物理:28 生物:30 生物:0 外语:0 她算了算,数学化学物理生物好歹有十位数,怎么语文外语是交了空卷吗?“许言午,你们班应该是全校最差的班级吧。” 这种成绩都能拿班上倒数第十,怎么办到的? 她感觉压力好大,原来当一个老师这么难,明明教的时候感觉挺聪明一小伙子,怎么考起来这么烂。 木子李捏了捏眉心,焦虑感涌上心间。 “我在的班级听说是全市的重点实验班。”许言午记得之前那个老妖婆骂他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木子李感觉到了一丝安慰,这样都能倒十,一定是试卷地狱级难度。 “不错。”她适当的口头鼓励。 许言午突然凑上来,呼吸喷洒在她的脸庞,桃花眼里宛若酝酿着一坛醉人的美酒,“你难道没看出什么吗?” 木子李不适应许言午靠那么近,侧着身子微微往后挪了一下,“你别靠那么近,好好说话。看出什么?” 她再低头看成绩单,依旧是惨不忍睹地差。 “倒数第十,比之前倒数第一前进了十名。” 他当然第十名,那些垫底的谁敢跟他抢这名次,那不是找死吗? 许言午扁嘴,好心情瞬间被破坏,抬起脚就想踹前面的司机椅后背,想了想,还是抱胸安安分分端正坐好。 许言午没再说话,木子李不喜欢说话。前头的路名已经感受到了低气压,开着车瑟瑟发抖。 每次都是许言午叽叽喳喳聊天,这一次木子李感到些许意外,她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许言午,他抱胸靠着座椅,偏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许言午,班上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心情不好。”作为一名老师,教资书上说,在关注知识的同时,也要关注学生的心理。 她现在想到的只有班级里的那些事惹得他心情不好。 许言午放弃了自己的固执,紧绷的下颚线放松,“嗯,感觉去上学很无聊,那些人都是傻子,不想和他们说话。” “你难道没有同学玩得要好的那种吗?” 许言午想了想,摇头,“没有。” 木子李感同身受,她开始心疼他。 她的高中也没有朋友,有的只有无休无止的殴打羞辱。 她用手摸了摸许言午的头,听许言午又说道:“倒是有一个人我特别喜欢欺负他,因为他看起来最傻逼。” “……” “这个成绩单我拿走了,下次考试我也要。” 木子李把那张单子折起来放进书包,许言午有些气馁,又开始不说话了。 他之前一直都没有参加个考试,每逢考试周必逃课,以至于木子李以为他门门鸭蛋,这次兴致来了去参加考试,怎么她对数字这么不敏感呢。 55452830,我无时无刻不想你。 …… 三个小时补习时间雷打不动,木子李开始收拾书包回宿舍。 许言午坐在椅子上,慵懒地看着面前的人。 不远处的牧羊犬被绑在门把上跃跃欲试,看了一眼椅子上的桃花眼少年,又似乎畏惧,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嗷呜叫。 许言午面无表情觑了一眼狗,又笑眯了眼看着木子李,一只手撑着下巴,“木子李,你为什么学文科还能教我理科?” 木子李虽然天生面容漠然,可声音却很好听,她柔声说道:“高中的知识很简单,只需要多背多记就行。” “那你当初为什么学文呢?”许言午在木子李面前是个话痨。 木子李永远都会回答许言午的问题。 “因为我喜欢文字,它能带给我心灵地慰藉。小时候学什么都会,看书可以一目十行,记在脑海里的东西永远不会忘记,有的时候想想,这样子真的好痛苦,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这种天赋,可我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于是得过且过开始读书,我发现那些书中可以给我些许快乐,我不会操作那些机械,但我会写,将我知道的凝聚成精华,我不会说话交流,但我会思考,心甘情愿享受一个人的宁静。” “你有没有发现,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两个月前的木子李,每逢说话紧张结巴,每次都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回答,现在的她会讲许多心里话,长篇大论无一不谈。 木子李没有多大地情绪,淡淡道:“是吗?” 她明白的,只是在懂她的人面前这样罢了。 “我们走吧。”她该回去了。 补习结束,许言午会坚持不懈地想让木子李留下来住。 可木子李很倔,每次都拒绝,许言午拗不过她,最后退而求其次,让路名开车送木子李回学校。 御景湾离学校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 “你给他取了名字吗?”木子李走到牧羊犬面前,蹲下来摸着它的脑袋,“原来你是黑白色的。” 牧羊犬见木子李蹲了下来,两只脚不停地往她膝盖上蹭,热情似火,试图去舔她的脸。 许言午站在旁边似笑非笑,“还没呢,你取吧。” 他的声音有些寒意,牧羊犬身体顿了一下,耳朵奇怪地歪了歪,然后乖顺地从木子李身上下来,四肢摊开趴在地上,舔了舔她的手心。 “蛋炒饭吧。”木子李记得第一次见这只狗的时候,她喂它吃的是蛋炒饭。 “你要好好感谢许言午,他给了你一个家。” 她摸着它的毛发百感交集,他们都得感谢许言午。 第三十五章 救我 夜晚虽然漆黑,但却可以使灯光瞩目。 木子李坐在车上,脑子里忙活着教学方案。 她决定改变一下。 余光瞥到许言午正看着窗外,琳琅满目的橱窗,还有许多行人。 她顺着看过去,没有一个是孤孤单单的,他们有朋友,有家人,有情侣。 “木子李,你相信亲情吗?” 等了许久,木子李回道:“相信。” “那爱情呢?” “相信。” “友情呢?” “也相信。” 许言午突然指着窗外的一对老夫妻,“你看他们手牵着手是不是很幸福,也许他们先是从友情开始互相吸引,感情如火如荼,然后产生爱情,最后结婚生子相濡以沫,变成了亲情。可我并不觉得这样很好,在他们相遇之后,可能有过矛盾,有过争吵,曾濒临感情破裂,又因为负担与责任重归于好,或许更严重的男的出过轨,女的背叛过,他们之间原本纯洁,却因为许多事开始变得乱七八糟。许多年相互忍耐,最终还是选择妥协,现在又假装自己幸福,谁又能知道背后的苦楚。” “许言午,人就是这样,可能相爱过于甜蜜,所以再多的繁杂,他们也能挨过。” “你弄错了,我想说的是,亲情爱情友情终会变质,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真情。木子李,你骗不了我,你和我一样其实从来不相信这些感情,就像我说我想和你做朋友,只是因为我需要你,你依赖我,相互合作,才会交集。” 木子李有些看不懂许言午,她发现自己流泪了,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这一次她不是为自己而哭,而是为了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 “我们打一个赌吧,十年后,看看我们会不会像普通人一样拥有我刚才所说的从友情到亲情,我赌不会,怎么样?” “不赌。”木子李擦干净眼泪,摇头。 “为什么?” “不配拥有。” 木子李黑色瞳孔里印出许言午的面容,他笑得好开心,就像是彩云遮住阴霾。 “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从今以后不需要那些肮脏的东西,拥有彼此就好是不是?” …… 木子李一个人走在校园里,宋苏苏和台明镜说今晚晚点回,她也不想那么早回去,许言午送她到校门口后,她就去了学校的旧操场,这里是她经常呆的地方,没什么人,很安静,晚上也没有灯,她能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谁也看不到。 “木子李。”黑暗里传出来一道声音。 这是来自地狱的呼唤,曾经的梦魇再一次来到她的身边。 “这一年,过得还好吗?” 周围漆黑一片,一个人影从不远处走了出来,很慢很慢,慢到她的呼吸快要停止。 “木子李,你知道什么是地狱吗?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地狱。” …… “贱人!凭什么你可以拥有他的喜欢,我为他付出那么多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你只不过长得漂亮了点,他就对你千般好万般好,狐狸精!婊子!” …… “这是我们辛辛苦苦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食物,小木木,你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哦,好好吃了吧。” …… “你怎么那么爱哭啊?可是实在对不起,我们就爱看你哭,你哭得越伤心,我们就越开心,哈哈哈哈哈。” …… 木子李瞳孔逐渐涣散,她回忆起那三年就像是在深渊,她慢慢被吞噬着,那些深渊里的魔鬼将她一口一口咬到血肉模糊。 她的牙齿直打哆嗦,整个身体开始颤抖,这冰冷的眼神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紧紧盯着,稍微动一下,那条蛇就会立即向她扑上来,尖锐的牙齿咬伤她的脖颈,毒液渗进动脉,疼痛折磨全身,最后痛苦死去。 那道人影慢慢出现在眼前,微卷的短发,精致的面容,她特有的樱桃嘴笑着,就像是遇见了老朋友,看起来天真又活泼,只有木子李知道这都是假象。 韩薇太能装了,那三年她就是乖乖女好学生,所有人都喜欢她,谁又能知道,动手打人的韩薇,就像是疯子…… 木子李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力气,脚下不受控制地往后跑,她的头皮瞬间感受到了撕裂的疼痛。 韩薇抓住了她的头发,表情狰狞恐怖,黑暗中宛若恶鬼,“木子李,别跑啊,我们叙叙旧吧。” 她抓住木子李的头发使劲地扯,恨不得把整个头皮都扯下来,力气大到吓人。 “我好不容易复读才考上s大,你都不恭喜恭喜我,好伤心啊。” 她翻过木子李的脸,小心翼翼地摸着,嫉妒让她疯狂,让她恨不得杀了木子李,“你看看你越来越漂亮了,难怪他去年改志愿放弃梦想也要跟着你。” 木子李什么都听不到,她现在只感觉到耳边嗡嗡响,全身都在痛。 什么他?他是谁? 为什么韩薇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身边?为什么? 好痛……真的好痛…… 谁能来救救她?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木子李开始奋起反抗,拼了命推开压在她身上的魔鬼,跑了很久很久,生怕又被扯回地狱。 四周突然安静,静到寒毛竖起。 木子李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呼吸开始困难。 她有焦虑惊恐症。 不到一会儿,口吐白沫,全身抽搐。 她感觉自己快要陷入晕厥,用力地呼吸却吸不到一丁点空气,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将指尖插进泥土里,用力抓紧,就像抓住生的希望。 救我。 这是她发给许言午最后的信息。 醒来的时候,木子李躺在校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在鼻尖萦绕,她的身边没有许言午。 宋苏苏趴在床边睡觉,睡得一点儿都不安稳,台明镜带着一袋食物从外面走进来,急忙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扶起木子李,她对木子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木木,我们帮你预约了心理医生,下午去看看吧。” 第三十六章 流言蜚语 宋苏苏拿着手机的手一直在颤抖,她现在的心情可以用“暴跳如雷”四个字来形容,“擦!特么是人干出来的事吗?”她气到心肝脾肺肾都在冒火。 台明镜扶了一下眼镜思考,较之平常冷静了许多。 “先别让木木知道,医生说她现在的状态不怎么好,等下午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后,我们俩再商量,这特么到底是哪个杀千刀干的!” 最后一句话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不是她们大题小做,实在是这件事太特么气人了。 学校八卦墙今天突然顶上来的头条:s大文学系系花不知廉耻,网上诈骗脚踩数十只船,勾搭有妇之夫,实为文学系的耻辱。 后面配上了一些她日常的照片,还有和很多人的聊天记录截图,一副绿茶婊的口吻,惨不忍睹。 “木木什么样我们知道,平时都不和陌生人说话,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看就那林沫雪做的!” 她一肚子火,抓着台明镜就打算去找林沫雪算账,“走,我们去找那个贱人,她如果不承认我们就告到辅导员那去。” 台明镜稳住宋苏苏,将她按在椅子上,冷静道:“你干嘛?没有证据谁信?而且林沫雪又不是白痴,干嘛发这些东西出来。” “可是……” “从长计议,反正现在当务之急,木木再也不能被刺激到,我们可是从开学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好不容易约到全s市最好的心理医生。” “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木木的。” 宋苏苏调节好情绪后,和台明镜前后脚进了病房,校医院的设施还是比较齐全,昨晚木子李被送进来,现在已经没了大碍。 木子李将被子折好,打扫干净,又把刚才吃完的粥和鸡蛋清理,提着垃圾袋准备出去,正好看见两人进来。 “我们回宿舍吧。” “回什么回?下午去看医生,也没多久,你现在就在这里修养,这里一下去就是公交车站,回宿舍又得走一段路多不方便。” 木子李也觉得有道理,“好吧,那我去丢垃圾。” “我帮你,你好好躺在床上。” 宋苏苏一把夺过垃圾袋,殷勤地将木子李推搡到床边,安置她坐下,生怕她出去后遇见什么人,听见什么流言蜚语。 “谢谢。”木子李安安分分地坐在床边。 有点儿不对劲,她一向敏感最会看人脸色。 宋苏苏和台明镜一看就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遇到这种情况,木子李的态度就是,不闻不问。 小时候,父母之间出现了问题,她从来不会问,因为只要参与进去,她就会面临巨大的痛苦。 木明齐和韩薇总想着怎么折磨她,她也曾反抗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只会承受加倍的折磨。 所以不要管不要问,否则麻烦事找上门,她会更加难受。 这是从小的生活教给她的道理。 “哦,对了,昨天是一位学妹送你来校医院的。”宋苏苏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一茬,“昨天晚上我和台明镜接到医院电话说你出事,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不过没看到那位学妹。” “学妹?”木子李感觉全身发冷,不确定地问道。 “护士说的,好像叫……哦,韩薇,是刚来的大一新生,木木,你要不要明天去感谢一下她?” “……” 木子李不受控制地发抖。 好冷…… 她柔和的面容瞬间冷若冰霜,一双杏眼锐利似剑,低着脑袋隐藏不悦,“再说吧。” 宋苏苏以为木子李是心理原因不太爱和别人说一些客套话,于是贴心说道:“没事,明天我和明镜替你去。” “不用,谢谢。”木子李拒绝,突然抓住台明镜的手,“许言午他……” 她明明给许言午发了消息,可为什么她一没见着他,二没有收到任何他的信息。 “许言午怎么了?”台明镜不明所以,看着抓着她手的木子李,她感觉到木子李现在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就像是被抛弃的孩子,无助地寻找着回家的路。 “没事。”木子李眼神黯淡无光,摇头。 她好像太过于依赖许言午了。 潜意识里,她总觉得许言午能为她解决任何问题。 实在是太过分了,明明人家已经帮助了她许多,木子李,你真是得寸进尺,许言午有他自己的生活,怎么可以频繁地去打扰? “你一定要听医生的话,配合他治病,知道吗?” 台明镜坐在木子李身边,握着她的手,给予她勇气,“我们都在呢。”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有病……” 台明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木子李会不会因为她们发现了她的病而疏远她们,斟酌语言,她说道:“木木,一年的相处,我们总该看出来点什么。可能是你发着高烧帮我们处理生活中的小细节的时候,也可能是那场风雨下你被淋湿给我们送伞的时候,或者是你明明不会笑却用尽全力也要给我们一个温柔表情的时候。木木,你知道心与心的交汇就是一段友情的开始吗?” “没错没错,上课的时候我饿的头发昏,肚子咕噜噜叫,你每次都会带多余的早餐给我,嘿嘿嘿,我现在只要看到别人对你凶,我就会想到你的一些点点滴滴,然后我就会特别生气,我就要动手揍他们!” “唉,你怎么又哭了,木木你还真是个爱哭鬼。” “我开心……很少有人对我这么好。” “谁说我对你好了,我这是要回报的。” 木子李擦眼泪,泪汪汪看着宋苏苏。 宋苏苏一脸花痴,现在的木子李红着眼珠子,就像一只小白兔,太可爱了。 她捧着木子李的脸,陶醉说道:“我想借你的脸,给我练练技术呗。” “滚开,木木每天时间宝贵着,她还得学习,谁像你天天不务正业。” 台明镜飞快推开宋苏苏,将手搭在木子李肩膀上,好哥俩的,“木木,以后我教你打游戏,带你见识见识一下新世界。” “好。” 宋苏苏不服气,又和台明镜互怼起来,病房里顿时热闹了许多。 木子李一直都在看心理医生,夏至每个星期一都会在许言午家等她,给她配药。 木子李会打游戏,许言午教她玩过游戏,而且还说她很有天赋。 木子李对化妆品敏感,每次化妆后脸上都会一阵阵的辣痛。 可她发现,当苏苏和明镜让她去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是满心欢喜的。 就像许言午拜托她的时候,她开心到眼泪都会溢出来。 她开始期待他人的求助,她越来越自信。 从前即便是走来一个问路的人,她都会像个神经病飞速离开,自卑到觉得自己帮助不了别人,自卑到所有人都比她优秀,自卑到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 可现在,她会时不时回答陌生人的问话,她会感觉到自身的优点。 她看过许言午的眼睛,那是一双魅惑人心的桃花眼,她看过宋苏苏的眼睛,圆圆的很可爱,她看过台明镜的眼睛,深邃而又不见底。 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眼睛,那一双眼睛原本是布满灰尘的,可现在,她终于看到了生命的光彩。 第三十七章 医院 木子李拿出手机打开许言午的联系方式,最后一条信息依旧还是她发给他的,救我。 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回信。 她不敢去打扰许言午,可能是昨天晚上睡得早没看到,早上起床没看手机,他现在也许正在上课,学习要紧。 一路坐车,宋苏苏拿着那张预约单反复看。 “你还别说,这个心理医生之前在国外就特别出名,好几个国家的专家都邀请过他,不过他是我们国家的,所以学业有成后就回国了。” “你吹牛呢,一个心理医生有那么牛逼吗?” 宋苏苏翻了个白眼,“谁说他只是心理医生,我听说他还是脑科专家。” 台明镜嘲笑,“那正好,顺便给你看看。” “你不怼我会死啊!” “到了。”木子李抬头提醒,车上人不多,她没那么不适应,坐公交车对她来说也是为数不多的体验。 除了不必要的时候,她都会选择步行。 她很少出门,手机里一直拿着导航看,生怕走错了路。 “哇塞,这医院环境真不错。” 宋苏苏下车后惊叹。 像是环湖公园一样,在这里都是一些病人,穿着病服,悠哉地走在花草环抱里,湖边吹来怡然的风,亭子里围坐着一群人,正在下棋。 一路上能看见不少病人都有专门的护士。 走进医院大厅,前台穿着护士服的小姐姐都面含微笑,让人有种舒适感。 宋苏苏忍不住吐槽,“要说这里是疗养院或者养老院我都信,这私人医院还是挺私人的。” “哪里看出私人了?” “进来挺费劲的,还挺贵。。” 宋苏苏想着自己为了预约这里的医生,靠着家里的关系,虽然有点不情愿,但为了小姐妹,求求他们也没什么。 “小点声,别让木木听见,她又得内疚。”台明镜小声说道,赶紧止住话题,笑着拉住木子李,“我们就坐这里,让宋苏苏去咨询。” “你别觉得又麻烦我们,她预约的当然得她去。” 台明镜看着木子李一脸抱歉模样,劝慰道:“平时你也帮了我们不少,怎么的?陪你看医生就觉得我们好得不得了?你太容易满足了。” “谢谢。” “得,期中考试也要到了,笔记借借呗。” “早弄好了。” 木子李从书包里拿出两个本子,一黑一粉。 台明镜拿过黑本子,看得兴趣盎然,又拿过粉色本子,疑惑,“为啥形式不一样,黑的是图解,粉的是漫画” “这样比较有趣。” 木子李重新收回本子,“回去你们再看。” 等了二十分钟,宋苏苏还没回来。 台明镜准备打电话,电话刚打通,就看见宋苏苏火急火燎跑回来。 “干嘛去了?你这脸怎么这么红?” “跑、跑的,走错地方了,哎呀不是我说,这地方还真绕,谁设计的,一楼不是一楼二楼不是二楼的,就连厕所也不好好标标。” “行了,喝水。” 宋苏苏喝了一口水,缓了缓,脸也不怎么红了,就那耳朵尤其的红,怎么也消不去。 没过多久,有一名漂亮护士带她们上电梯。 “夏至。”宋苏苏看了一眼医生的姓名。“二十六岁就这么牛逼了,啧啧啧。” 木子李接过资料看,一怔。 夏医生好像也是叫夏至。 “夏医生人特别好,你们放心,他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你们朋友治疗的。”那名护士小姐姐微笑说道。 到了五楼,护士带她们走到贴着夏至牌子的房门前轻轻敲门。 “请进。”门后的声音宛若清风徐来。 这声音木子李当然熟悉。 刚走进去,就看见夏至的笑,温柔如谦谦君子。 看来这是一个美好的巧合。 夏至坐在白色办公椅上,对木子李点头示意,还是有点意外的。 突然不知道看到什么,他微微侧头看向木子李身后。 本来气氛挺融洽,怎么也没想到,木子李后面传来一声惊叫。 “卧槽!怎么是你?” “认识?”台明镜控制表情,挑眉,差点没被宋苏苏这一声送走。 “不认识,看错了。”宋苏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抓着包的手越来越紧。 丢脸的事她从来不承认。 “确实不认识。”夏至的笑有些尴尬,收敛笑容,严肃认真地给木子李递过去一张纸,“上面是测试表,请如实填写。” “哦,好。”木子李接过去,开始安静填写。 台明镜坐在宋苏苏身旁,总觉得此人有事瞒着她。 “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大热天的又不是寒冬腊月。” 台明镜抬手去捏耳朵,宋苏苏飞快地拍下去,“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把包放在台明镜身上,这会儿夏至端着两杯水放在茶几上,白大褂衬得温文尔雅,他提醒道:“厕所出门左转有标识,记得不要看错男女了。” 宋苏苏什么都没说,一溜烟飞快地跑了。 台明镜皱眉,一点儿礼貌都没有,尿尿也不带这么急的。 她不好意思对夏至说道:“我朋友就这性子。” “没事。”夏至皮笑肉不笑,他天生好脾气,这些也没什么,小姑娘性子急他能担待。 可是…… 一个小时后,夏至喊来了刚才的护士。 “我要和木小姐的两位朋友提点意见,木小姐可否小等片刻?” 木子李微微点头,夏至微笑对护士说道:“带木小姐去楼上休息吧。” 护士有些不确定,“楼上?” “嗯。”夏至点头。 护士似乎明白了什么,“木小姐请跟我来。” 木子李点头,跟着护士出去。 她一路无话,护士说什么也只会嗯嗯点头摇头。 很奇怪,她们是走上去的,却没有踏过一节楼梯。 穿过玻璃长廊,踏过玻璃自动门,她们来到了一个圆厅,护士颔首让她坐在软皮沙发上,礼貌地端来一杯水。 “木小姐,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待会就过来。” 护士留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木子李都来不及问她需要等多久。 她站起来环视四周,她发现这里的墙壁都是特殊镜面制成,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 夏医生说他想和她的两位朋友说几句。 估计是让她们平时注意点什么,不要做一些刺激她的事。 这些东西她猜都猜得到。 有一说一,苏苏和明镜从来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走着走着,她发现这里果然如苏苏所说,构造非常。 她好像迷路了。 一个人都没有,让人觉得异常诡异森然。 木子李突然听见一声嘶吼,特别刺耳,尤其是在空荡荡的地方,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接二连三的嘶吼声,就像是人在至极痛苦下的呐喊,让人听着揪心。 “有人吗?” 木子李试图去喊,她刚才一点儿都不害怕,从小到大她就喜静,虽然这里静得给人一种阴森感,但她却格外冷静。 如果这里人多到人满为患,她一定会害怕。 可现在竟然有人的声音,那样的恐怖诡异。 这种氛围一直萦绕,木子李走走停停,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刚才的叫声现在已经没有,替换的是人的脚步声。 “咚咚咚” “咚咚咚” 似乎是皮鞋踩地的声音,稳健而有力。 她迅速将背靠在墙壁上。 刚才那声音,似乎是从后面传来。 突然,那道嘶吼声又响起来,应该是同一个人的声音,这一次更加剧烈,痛不欲生的嘶叫,就像是要冲破禁锢,让人不忍去听,让人心如刀割。 这种感觉让木子李想到了一个词——绝望。 第三十八章 乖宝宝 咚咚声和嘶吼声不绝于耳,似乎有人走了过来,不止一个,脚下的木板地有了轻微的颤动。 “木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木子李看向来人,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吓她一跳。 “路名。”她面色无异,虽然有点好奇路名怎么在这。 路名依旧是一身黑色管家服,身后跟着一群保镖同样一身黑,他们面无表情,神色肃穆。 “夏医生,让上来,休息。” 路名在这,难道许言午也在? 她被一抹红吸引住目光,路名的白色手套上沾满了鲜血。 “你……许言午……也在吗?” 路名下意识将手背在身后,他也有点意外,夏医生为什么要让木小姐上来。 少爷那个样子,是故意想让她看到吗? “少爷病了。” “他在哪里?” 她猜到了,路名在医院说明许言午也在,他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难怪一直没有回她消息。 路名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在后面的手一直在摩擦,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跟我来。” 木子李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许言午得了什么病,发烧感冒还是什么,可又想想,路名既然不主动说。她也不会主动问,待会儿就会看到。 他们一直向里走,沿路有许多门都设了密码锁。 一道一道打开,这让木子李想到了监狱。 就像是在关犯人。 戒备森严,还有许多保镖。 她听见那道嘶吼声越来越近,听得她想哭。 她也曾经这样子叫过,妈妈死的时候,还有多年以前,她解脱的那一天,她痛苦到晚上会睡不着,会控制不住地去尖叫嘶吼,额角青筋暴起,她用尽全力的去发泄,叫到喉咙嘶哑。 “你听,少爷一直在叫。” 路名轻声说道,他的手紧紧捏成拳。 突然,有一个保镖连滚带爬地跑到路名面前,惊慌失措。 “少、少爷他挣脱了绳子。” “打镇定剂,用铁链子锁起来吧。”路名的手开始轻微发抖。 他回身试图缓和心情,“木小姐,要不下次再来看少爷吧。” 木子李没有听到路名说什么,她只看到有一个保镖被抬了出来,满身都是血,奄奄一息。 她的面容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她指着那个人,哆哆嗦嗦,“血,好多。” “少爷他,犯病了。” 路名原本不想把少爷有病这件事告诉木子李。 少爷一定也不想让她知道,否则为什么要在和木小姐在一起时竭力去控制自己呢? 可夏医生他是少爷的主治医生。 “路名,带木小姐去看看吧。” 身后传来夏至的声音,他刚来,还有刚才的护士。 “看一下没有什么问题。” 路名看不懂夏至。 他担心木子李的安危,“可是……” 还没等路名说完,木子李突然跑了。 沿着来时的路,她离开了。 夏至耸肩笑道:“如我所料,她害怕。” 路名跟在夏至身后,百味陈杂,又有点不舒服,“少爷对她很好,没想到她连去看的勇气也没有。” 夏至对着一系列瓶瓶罐罐开始配药,温柔的语气犹如三月的春风,“不要怪她,她也有心魔,不比许言午轻。即便是正常的人,看到被打成那样的也会吓得不轻。” 路名没有说话。 “他这次发病来势汹汹,过个两三天看看效果。” “不能根治吗?” “他一点都不配合治疗,不吃药不接受心理辅导,能有什么办法?” 夏至对许言午有些头疼,“还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夏至笑道:“有人能代替我走进他的内心。不过你也看到了,许言午那性格没有谁敢去和他平等相处,而且即便有,看到刚才木子李的反应吗?也没多大希望,谁愿意去和一个病得不轻的人深交,吓都得吓死。” “可以,带我,许言午。”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断断续续,给人呼吸困难的感觉。 夏至笑容一滞。 回身看过去,他看见木子李靠在门口,她有点使不上力,抓着门扉防止倒地。 木子李试图去缓和情绪,深呼吸,唇色泛白,脸色暗青。 喉咙上下吞咽,终于被她缓了过来。 她死死抓着胸口,抑制那颗仿佛要跳出来的心,她好想吐,肚子里翻江倒海,而且总感觉自己要窒息,缓很久才能恢复。 她刚才害怕到逃跑了,跑到一半她又想起许言午的笑容,那一双弯弯的桃花眼,还有笑起来露出的小虎牙。 为什么她要害怕? “许言午。” 她已经有些意识模糊,死死抓着什么支撑她站起来,嘴里喃喃着,重复喊着许言午的名字。 夏至递给她一个呼吸罩,抿唇不语。 “夏医生……” 路名不敢上前,他看了一眼夏至。 夏医生似乎有点生气。 夏至看着不断在呼吸罩里汲取氧气的木子李,看了有一会儿,面无表情,无框眼镜下看不清神色。 木子李慢慢坐在地上,拿着呼吸罩开始有点儿好转,她突然抓住夏至白大褂的一角,看着地上,“许言午。” “许言午应该睡了,跟我来。” 夏至想将木子李扶起来,还没触碰到,她立刻躲了过去,自己从地上慢慢爬起来。 她拒绝了夏至的帮助,一个人踉踉跄跄跟在后面。 路名扯了一下嘴角,至少在他印象里,木子李只有女人和少爷碰到过。 “许言午的病不是单纯的狂躁症,医学界还没有准确的定义,白天看起来正常,晚上会失眠少睡,对什么都有兴趣,在有兴趣的事情上能够做得完美,然而他的脾气会表现出易怒高亢,严重时会产生幻觉,头痛欲裂,导致出手伤人,不计后果,结束后又不记得自己所做的事。” 夏至边走边说,他们来到了一间套房,里面除了床和灯,什么东西都没有。 木子李看过去,那张病床刚好能容下许言午躺下去。 她看见有一个人躺在床上面,安安静静,悄悄走过去,生怕吵醒了。 “他睡着了吗?” “嗯。” “看起来就像个乖宝宝。” 许言午闭着眼睛,那两道浓浓的眉毛泛起柔软的涟漪,他喜欢笑,睡着了好像也带着笑意,像是夜空里的明月,满天繁星也没有他皎洁美丽,白皙的皮肤与殷红的唇色,即便是病了,他也如此好看,俊秀隽永的五官极致完美。 她盯着不放,也不想放,就这样静静看着。 第三十九章 恐惧 “他的病会好吗?” 夏至看着这一幕,木子李坐在病床边,轻轻抚摸许言午的脸庞,不由得放下心中的懊恼,“会好的。” 他将注射器中的药注射进许言午的静脉里。 “我会治好他的。” 许家不会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如果许言午好不了,他只有死路一条。 “害怕吗?”夏至不经意间问道。 除了脸,许言午身上、被子上、床单上全是红色的血渍,他的四肢被铁链锁住,牢牢禁锢的腕部早已血肉模糊,消毒水的味道和血腥味交融在一起,让木子李恶心到反胃。 她点头。 害怕,害怕许言午醒过来会变成另一个人。 在她的印象里,许言午是一个喜欢笑的少年,就像许多青春叛逆期的孩子,他善良乐观又不乏调皮捣蛋,爱打游戏又极其自负,他会用热血张扬掩盖自己所有的不开心。 为什么这样的人还会得病?老天何其不公,她的苦难是咎由自取,那许言午呢?那么好的人,对她那样的好。 许言午可是鲜艳了她的整个世界啊。 “可以,不绑着,他吗?很痛。”木子李用手轻轻摩挲着和她小臂一样粗的铁链,心疼却无能为力。 夏至给许言午打完注射液后,准备将铁链解下来。 “谢谢。”木子李坐在床边,她想和许言午说话。 她想问,“许言午,你痛苦的时候会想死吗?如果会,那你为什么还能给我活下去的勇气?不会,那是什么让你坚持着努力活下去?许言午,你有多痛?” “他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你的朋友还在下面等你,走吧。” 铁链碰撞的声音刺耳难耐,路名将链子收了起来拿出去,在这里任何东西都不能让少爷看到。 他能触碰的只能有床和毛绒绒的地毯。 木子李对刚才看见的血人有阴影,怎样才会将人打得血肉横飞,她算是领会到了。 她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 许言午真的会把人打成那样吗?她从来没看到过。 她有点怀疑,又害怕。 转身之际,她突然被巨大的拉扯力往后倒去。 夏至和路名始料未及,脸色突变。 原本还躺在床上的许言午醒了过来,像是一头凶残的野兽,双眸凝聚着血色,狠狠将木子李压在床上。 她娇小玲珑到一掐就碎,许言午根本就不认得谁,他本能的去抓住面前的人。 “许……言……午。” 恐惧将她全身包裹,她说不出话,双手死命去掰开他的手,可怎么也拿不开,用了很大的力气,她快要窒息,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路名慌忙上前去推开许言午,可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许言午习武且又在癫狂状态。 路名猛地被踹飞,门后传来保镖的脚步,一片混乱,夏至赶忙去拿镇定剂。 许言午似乎对木子李很执着,刚吸入新鲜空气,又被他掐住。 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许言午。 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些片段。 她没有再挣扎,本能地去抱住许言午,不管他会不会掐死她。 她的双臂环住他的腰,在这一刻,所有的感觉都格外的清晰,她能感觉到他腰身的精瘦,他不断跳动的心脏,还有他掐住她脖子的手一直在抖。 木子李知道,许言午在控制自己不要伤害她,其实她一点都不痛,痛的是许言午。 一定很痛吧,他的额角一直在跳动,那张笑颜只剩下难过和哀恸。 木子李轻声在她耳边呼唤,“许言午。” 一声声呼唤带着她独特的平缓和轻柔,她从来不会吴言软语,这是第一次,像是在哄着孩子睡觉。 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下,许言午收回了掐住木子李的手,猛地抱住她,就像黑暗中寻到光芒不放手。 他记得木子李,他记得要在木子李面前不能动怒,不能乱摔东西,不能骂人打人,所以他得做到。 真的好痛,头痛到炸裂,想要摧毁一切,连带着站在她面前的小小的一只。 “我是木子李。”木子李的泪缓缓落在他的肩膀上,湿湿热热,还带着轻轻的痒,“别害怕,我在这。” 她说着说着,眼泪越来越多,其实她好害怕,害怕到想要逃开,想要推开她抱着的许言午,可她始终没有这样做,胃里翻腾得愈加厉害。 许言午再也控制不住,狠狠地咬在了她的脖子上,血腥味充斥鼻尖,后来他又后悔了,心里头缺了一块似的,难过的想哭。 木子李…… 最后,昏倒时,许言午终于落下了一滴眼泪。 所有人都累得上下喘气,路名的胸口受了重创,瘫坐在地上,保镖将他带去治疗。 夏至抹了一把汗,他重新将铁链给许言午上上去。 “你看到了,就是这种情况,我劝你离他远点。”这一次,夏至的语气格外强硬,一股无名火冒出来。 “对不起。”木子李将泪水抹干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糖衣迅速地丢进嘴里。 夏至抿唇,又不想把话说绝,半晌才说道:“既然低血糖,就不要只顾着吃糖,饮食上也要注意。”说完用棉签沾酒精递给她。 木子李对着玻璃上完药后,夏至带着木子李离开,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 台明镜和宋苏苏一直坐在楼下等,看见木子李后连忙上前。 “怎么这么久才来?”宋苏苏看了一眼身后的夏至,又赶紧移开,“天啊!你这脖子怎么有个伤口?” “刚才还没有,卧槽,不会是被人咬的吧?” 宋苏苏凶神恶煞看着夏至,用食指指着,满腔怒意,“不会是你图谋不轨……” 木子李摆手摇头,“我不小心弄的,不要误会夏医生。” “你自己怎么弄个牙印出来的?难道还会分身啊。”宋苏苏撇嘴收回手,对夏至依旧有些不满。 台明镜凑上去仔细看,皱眉,“木木,你脸怎么这么白?” “我一直都白。” 木子李刚说完,台明镜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正常,木木不会这么说话。 她刚想抬手去触碰,面前的人退后半步,“别碰我!” 她语气激动,说完有一丝血从嘴角流下来。 她感觉到了什么,抬手去擦嘴,刚抬起手,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重重倒在地上。 台明镜离得最近,赶忙扶起来,她无措地看着夏至和宋苏苏。 夏至也很意外,他就说木子李怎么会在那种场面还能保持清醒,原来她咬破舌头了啊,撑这么久都不晕过去,承受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他对她的印象有了一丝丝改观。 第四十章 你们在说什么 “小夏,送过去打点葡萄糖。” 夏至两根手指往后摆了摆,就有几个护士上前将木子李抬走。 众人忙跟着去。 夏至检查了一会儿没什么大碍。 宋苏苏怒火中烧,用力一推。 没有意料到的夏至踉跄后退,扶了扶无框眼镜,不悦地看向宋苏苏,“这位姑娘,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几个意思,看不懂我什么意思吗?你把木木怎么了?她怎么会晕倒?” 接二连三的问题从她嘴里一个一个蹦出来,反正她已经认定面前这个人是一个面兽心的假医生,从她见到他第一眼起就知道了。 “抱歉,我也没料到会这样。” 夏至收敛不愉,真诚道歉,毕竟是他让木子李上楼去的,他也有责任。 “你放心,她没有什么大碍,晕倒应该是常事了,她身体不好血糖低而且有癫痫,还有众多精神疾病……” “你说什么?” 台明镜脸色一变,扯住夏至。 明明暑假前身体还挺正常的,怎么突然整出来这么多病? “你们不知道吗?木子李不止有焦虑惊恐症、抑郁症、社恐症,她身体也不好,低血糖可能是平时饮食作息不太好,癫痫这种病是一种慢性疾病,病因可能和精神压力有关,看样子应该是这一年内患上的。” “所以昨天那个校医院的护士说的都是真的?木木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口吐白沫,全身抽搐……” 台明镜有点难受,到底是怎样的压力,才会让一个人承受这么多。 “治得好吗?” “当然治得好,她已经有痊愈的倾向了,只不过听你们说昨天她犯病了,可能又得重新来过。” 在许言午家的时候就给她配了很多药,本来挺好的,只要不再受什么刺激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人啊,总得有那么许多事不如意。 “她原本已经毁了……” 夏至自言自语着,将胸口的钢笔拿出来,在护士递给他的病历本上写东西。 如果许言午没有遇见木子李,如果他没有因为许言午治疗木子李,那么木子李应该是完完全全毁了,她的人生,她的生命,终将不复存在。 “你说什么?”宋苏苏抢过本子去看,上面都是些不明字体。 她不相信,木木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 “这么多病怎么可能?她上个学期除了不爱说话不怎么和别人交际,身体还是很好的。” “可能和骨髓移植有关系吧。”夏至突然想起来,他给她做心理辅导的时候,木子李无意间说起她暑假给她弟弟捐骨髓的事,“少数骨髓移植者的身体会非常虚弱,如果没有调理好,终身都会受其害。” “明镜,我们是不是太不了解木木了。” 宋苏苏颓然坐在椅子上,她低着头不敢去看病床上的木子李。 “你看,我们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她捐骨髓也没说,压力大也不说,这些病她也没说,如果不是我们主动要求她去看医生,她会瞒着我们永远也不说,我们就不值得她说,是不是?” 宋苏苏小声啜泣,“从没见过这么能憋的人。” 台明镜叹气,上前安慰,“谁特么有病还敢说自己有病?这不是有病嘛。” 宋苏苏擦眼泪,木楞地抬头看台明镜,委屈又不解,“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没事,木木会好的,我交朋友不是说说,她既然有麻烦,我一定会帮!” “我也是啊,可这怎么帮嘛,她什么也不说,饿了不说,难受不说,什么事都不说,指不定遇见了伤心的事还安慰我们不要难过。”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夏至将宋苏苏手里的病历本抽回来,“生活中多注意细节,就像她照顾你们一样。” “你怎么知道她照顾我们?” “看出来的。”夏至儒雅随和地将笔放进胸口出的口袋里,转身离开。 宋苏苏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夏至已经走出去,关上门的时候停了一下,顺便说道:“医药费不用你们出。” 宋苏苏挠头,睁着大眼睛看台明镜,“他怎么知道我要问费用的事?” 台明镜看傻子似的看着宋苏苏,“你眼里都写着钱两个字了。” “屁!钱是一个字!” “你难道只有一个猪眼睛啊?” “是哦嘿嘿……诶不对,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 宋苏苏拿出手机准备看时间,这刚拿起来就想到八卦墙的事。 糟心事一大堆,目前又不知道怎么解决。看了一眼id,明显就是一个小号。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林沫雪干的,这聊天记录的口气跟她平时说话的婊气一模一样。” 宋苏苏望向台明镜,她们三个遇见需要共同商量的事一向是台明镜来定夺,她们再提意见。 “怎么解决?” “你有认识的人是黑客吗?” 宋苏苏认真一想,摇头,“没有,你要干嘛?” “找一下ip地址,还不能确定就是林沫雪做的,她勾搭男人怎么会故意贴出来,除非有意要陷害木木。我看她平时也没和木木有什么矛盾,陷害我们还差不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那种人坏主意多了去,指不定嫉妒木木漂亮,我都没想到她竟然拿木木的照片去骗人,还欺骗感情,好家伙,高级茶艺学专家啊。” “什么是茶艺学?” “茶艺学,一般以绿茶为代表,举个例子,如果你是男的且有女朋友,就我好了,有一天,林沫雪突然无辜地扯你的袖子跟你说,阿镜哥哥,我总觉得苏苏好像有点不喜欢我唉,还说我坏话,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会回答什么?” 台明镜有点恶,“能不能别这么矫揉造作说话。” “我这不是为了学得像一点,所以你如果是男的会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当然说,你想什么呢?我们都不喜欢你啊。” “哈哈。”宋苏苏笑,“你还真不是男的,男的一般都会安慰地说道,你想什么呢?苏苏就那样,别和她计较,然后再嘘寒问暖送她个温暖的大怀抱,明白了吗?” “明白了,就是装无辜,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林沫雪每天都在寝室教学示范。” “晚上陪我去个地方。”台明镜翻弄手机,“我记得我认识一个人,他好像会那种通过id定位。” “所以先不去找林沫雪麻烦吗?可我们要是回去看到她怎么弄?就这样放过?我巴不得给她几耳光,她凭什么拿着木木的身份去骗别人,还特么闹上这么大,还好木木不怎么看手机刷八卦,啧主要是怕有人吃多了没事做说闲话……” “你们在说什么?” 第四十一章 清者自清 病房里出奇的安静。 “没、没什么。”宋苏苏猛地将手机收起来背在背后,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 “感觉怎么样了?” 台明镜倒了一杯水,木子李手有点无力,抖着手将杯子端着,抿了一小口。 “对不起。” 她说了句抱歉后什么也没说,背靠病床。 “木木……”宋苏苏欲言又止。 “走吧,我没事。” 木子李突然拔掉点滴。 “呀!木木你这是干嘛?都还没打完……” 木子李翻开被子,企图站起来,“我们回去吧,我想回宿舍。” “不能啊,你这身体药水都没打完,路上又得晕……你这,木子李!不行,你必须……” 宋苏苏去阻止,木子李就像一头倔牛,怎么都不听。 她力气小,体格矮,也就不到八十斤,被宋苏苏这个高大个按在床上怎么也动不了。 “苏苏,你别这样,我害怕……我呆在外面害怕,想回去……” 木子李哭得梨花带雨,就像冬天里飘飘落落雪花,苍白而又脆弱。 她抗拒着所有的一切,恐惧不断侵入她的身体,即便是躺在病床上也觉得不安。 “好,我们回去。” 台明镜喉咙里有种涩涩的感觉,咽不下也上不来,木子李看起来就如同一只没有安全感的流浪狗,可怜兮兮地包裹着自己,她不知道木子李到底经历过什么苦难,但她现在的状态真的太不正常。 夏至给她们安排了一辆车送她们回去,走之前拿着一份资料,郑重地交到木子李手上。 他站在医院门口,意味深长的神色,目送着木子李。 尘土飞扬,几片樟树叶落在他的肩上,绿叶清香萦绕,夏至不知道自己做得正不正确,他只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时间会证明一切。 …… s大的八卦墙下评论满天飞,不入眼的谩骂和调侃层出不穷。 有人说s大文学系出了绿茶婊,败坏学校名声,应当授予处分。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污言秽语,通过重重网线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进行批判。 还有人不信,说谣言止于智者。 众说纷纭,那些评论的却无一人见到木子李。 她是怎样的人,没人理解,也不想去了解,他们发泄着不满,通过几个聊天记录和照片断定一个人的好坏。 木子李敏感,但她不会当着台明镜和宋苏苏的面去明着问出了什么事,她只会一个人悄悄去探寻,然后独自承受。 至少她听见的,八卦墙上有关于她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她还不清楚。 当她拿起手机第一次去翻阅八卦墙的时候,她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当她第一眼看到那条排行第一的稿子时,如坠深渊。 摧毁一个人需要什么?流言蜚语即可。 不到一天,她被辅导员喊到了办公室。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辅导员看见她的第一面就质问她,身旁有一个陌生的女人,脸色不太好,抱着胸,气势凌人。 烈焰红唇下她一字一句,冷静得让人恐怖,“就是你勾引我的老公?也不怎么样啊,不就一花瓶……” 木子李脑袋懵懵的,她站在那里抗拒着所有声音。 “不是我……我不是……” 她试图去解释,却怎么也讲不明白。 怎样才能证明她的清白?明明她什么也没做…… “毕竟还是学生,我也不需要她补偿什么,给个教训吧,把那些钱还回来,顺便贵校再开除这个品行不好的学生,一举两得。” 那个女人不像被戴了绿帽子的样子,不屑地瞥着木子李,或许她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李小姐,我们学校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还需要时间来查证。”辅导员知道木子李现在的身份,周老的关门弟子,虽然还没有对外声明,但圈子里都已经知道了,听说还给了那张通行证。 “这样吧,李小姐,在给我们一个星期,我们学校经过商量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女人坐在沙发上,全身上下都是名牌,一身黑裙,妆容精致。 她不怎么缺钱,只是想教训教训勾引她老公的贱人,自从偷看她老公的手机后,就知道了木子李这个人,通过一番调查,知道了木子李的一些信息,听说成绩不错,还是系花。 帖子她喊人发的,那些聊天记录是她从她老公手机里截下来的,照片也是木子李自己发给她老公谋取信任的饵料。这还是第一步,她混了这么多年,对付一个女学生还是绰绰有余,接下来,她会让木子李毕不了业,找不到工作,在这s市混不下去,她要让她知道,敢勾引她的男人……呵,她不由得冷笑,现在的女大学生,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贱。 “一个星期?是不是太久了,三天,三天时间,我要一个答复。”女人玩弄刚做好的指甲,红色如血,艳得刺眼。 辅导员知道这个女人,学校某位领导的亲戚,得罪不得,“好,您放心,三天时间,一定给答复。” 这是她为木子李争取的三天,木子李成绩优异,看起来也不像德行败坏的,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三天,她得好好调查,否则周老面前她也不好交代。 女人站起来走到木子李面前,踩着高跟鞋,优雅而又嚣张。 木子李才堪堪到她的肩膀,全身都在抖,就如同一只老鼠遇见了猫。 她用食指指着木子李,顶着她的脑袋,浓浓的侮辱意味,“小妹妹,勾引男人也得长脑袋,就你这些小伎俩,小心出了校门被人打死……” 不知道她最后一句话是说说还是威胁恐吓,木子李被她的食指顶得腿软。 女人轻蔑一笑,踩着的高跟鞋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木子李头上冒出了许多汗,女人走了。 她体力不支靠在墙上,怔愣着双眸,什么也听不见。 辅导员问她为什么有这种事? 她也答不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遇上这种事? “我不知道……”她蹲在地上抓头发,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没有做过,不是她。 “木子李,你说不是你,那你有证据证明不是你吗?” “这位老师,清白的人为什么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清者自清,不应该是找出幕后黑手吗?在这里纠结木子李应该怎么做,这些都是徒劳,木子李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现在要做的应该是从消息来源出发,既然那些聊天记录清楚地说明是木子李,那不如看看她的手机,看看里面有没有小号记录……”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第四十二章 对不起 “江年?”辅导员认得来人,换届后刚上任的学生会主席,现如今s大最炙手可热的学生。 律法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江年穿着正装得体,颔首礼貌点头,面容白净,单眼皮的眼眸看过去就如同那些校园小说中的学霸男主,内敛谦虚,完全没有刚才语气中的年轻气盛。 门外有束光照在他笔挺的鼻梁上,留下一片侧影,眉眼带着一股子正气浩然,墨黑的瞳孔印出木子李的影子,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季老师。”江年走进来才想起来这位文学院的女辅导员。 他的背很直,走进来时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无畏,至少在木子李看来,江年一直都没变。 “季老师,不如把这件事交给我,三天时间我来还木子李清白。” 辅导员并没有因为江年的突兀到来而感到不适,听到他的请求后反而有种将担子卸下来的感觉。 不过,周老那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可以,你既然是校学生会主席,也有为老师分担,为学生服务的职责,那我给你三天时间,木子李的事就交给你了。” 辅导员看向木子李,“木子李,没想到你和江年认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一定要给学校一个交代,否则学校的名誉受损,事情闹大都不好解决。” 辅导员有私心,她挺心疼她的,走到木子李身旁,悄悄告诉她,“你说不是你做的,就得拿起武器来捍卫自己,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帮你,明白吗?” “嗯。”木子李点头,脑袋有些刺痛,就像是被针扎了。 她突然抬起头看向江年,她早就知道的人。 他依旧过得那样万众瞩目,学生会主席……呵。 终于见面了,整整400天,曾经的青梅竹马,你还好吗? “谢谢。”她不知道这一声谢谢该不该说,没经过大脑思考脱口而出,说出口了又觉得讽刺。 “江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江年特别畏惧这种时刻,当木子李真的看向他的时候,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她对上他的眼,他心里的慌乱如同势如破竹的江水,慌不择路,冲破堤坝,毁灭所有。 移开目光,不敢看,害怕看。 他感觉到了喉咙里的铁锈味,难以下咽,涌上眼眶,留下酸涩。 其实没有多久不见,高考结束后,他会经常见到木子李,他会偷偷的看着她,总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悄悄注视,又不敢上前,像一个小偷变态。 s大,她来了,他也会来。 就像小时候木子李喜欢看热闹,会跑到人多的地方听人们扯谈调侃,会去人流涌动的步行街上蹿下跳。 那时候他们太小了,小到什么也不知道,七八岁的年纪,他总担心她会在人多的地方消失不见,每当木子李如同一只脱缰的野马溜走的时候,他便会马不停蹄追上去,扯住她书包上的带子,亦步亦趋跟着。 他对木子李的亏欠,早在那些痛苦的青春岁月里就存在了。 回去的路上,木子李刻意和江年保持距离,一前一后,她走在前面,江年走在后面,就像两个同路的陌生人。 秋老虎的时节,还是有股热气让人窒息,夕阳渐落,夜幕低垂,等到月色隆起,星空漫点,这百转千回的画幕终究还是会破碎成灰。 木子李站在她晕倒过的旧操场的最中间,偌大的操场她在中间,黑夜将她包裹。 江年难受到一步都不敢上前。 “你知道吗?韩薇也来了。” “韩薇她……” 她听见后面传来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朗朗清清,却在说韩薇这个名字时,带着沙哑与迟疑。 他想问什么?问韩薇为什么会来?问韩薇现在怎么样了?问韩薇这个乖乖女孩是不是还是那样表里不一? 木子李没有转身,她背对着江年,用尽全力才能稳住气息,平静的语气冷到刻骨,“那天已经很晚很晚了,她依旧在这里等我,等我自投罗网,然后又学着高中时候的伎俩……” 她故意走到这里来的,她故意告诉江年韩薇打她的事。 这样她才会有种奸计得逞的感觉。 “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从前跟你说了那么多遍,你也只相信过一次,还是我和你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她不知道江年的表情现在是什么样子,也许大吃一惊,也许自责不已,也许根本就不信。 “江年,其实你大可不必再和我有联系的,你这样是害了我知不知道。” “对不起……” 木子李其实不敢回头,可当她听见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突然像是引爆的炸弹,从来没有过的怒意,回头对着江年疯子似地尖叫,“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能不能滚远点,我讨厌你,如果不是你,我可以过得很好,如果不是你,我以后的人生不会有韩薇,不会有过往的痛苦,你的存在让我恶心,只要看到你,我就想去死,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你能不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求求你了……” “对不起。” 又是这句话…… 木子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动手打人,她用指甲扣着他的脸,只要露出来的肌肤,她都下狠手去抓。 江年任由她抓出伤口,一动不动。 胳膊,脖子,脸上,全部伤痕累累。 指缝里的血粘稠之后干涸,木子李的眉眼出现从来没有的狠劲,看不见伤悲,也装不下怜悯,她现在只想发泄,可发泄着发泄着,又是那样的无力。 “对不起……” 然而,江年只会说这一句话。 “啊——” 木子李的头发凌乱如同疯子,汗液将发丝黏在脸庞,所有的情绪都被青丝掩盖,只有那声尖叫和跺着的脚知道她有多痛苦。 尖叫过后,她蹲在地上开始哭,哭着哭着,她说,“江年,你说过会保护我的,你出尔反尔,你骗我……” 第四十二章 三天 明月被云覆盖,风的偏爱让它沾满尘埃。 木子李被黑暗覆盖,江年的执念让她满身悲哀,哭过痛过发泄过,只留无奈。 “江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我觉得这句话特别适合我们。” 木子李蹲在地上,抬起头看着江年,那双眸子被泪水浸润,失了颜色。 “我的地狱失火,你在人间失格,我满心欢喜等着你的水泽,可你却让我担下你犯的所有罪责。江年,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说着说着,木子李从地上站起来,已经麻木的腿让她步履蹒跚。 她终于看见,曾经的那个白衣少年弯下了挺直的背,佝偻着身躯像一个耋耄老人。 他终于露出了他的软弱和无能,用手覆脸,看不清神情。 不管在外面装得多么自信优秀,他也不过是个卑微可怜的胆小鬼。 木子李冷冷的表情有了裂痕,就像完整光滑的镜面被砸得劣迹斑斑。 “江年江年,小时候我一直说你的名字不吉利,古时人们喜欢在江水之旁送别,而后经年不得相见,现在想想又觉得是个好名字,何止经年,这一辈子我都不要和你相见,当年没有说出口的话现在说也不迟。”带着刻骨铭心的决绝,她说:“江年,我们就当陌生人,互相忘了彼此,就这样吧。” 江年始终站在那里,月光下的阑珊处。 他卑微到落入尘埃,又不敢去奢求太多,“最后一次,求你,让我帮你,帮你解决现在的处境后,我马上出国,再也不和你见面……” 木子李好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懂江年的意思,只不过是愧疚后的自我安慰,他这种人最怕亏欠,可偏偏亏欠了她,又不得偿还。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只会害我,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求你离开,别来找我。” 她回绝得干脆利落,离开的时候,她断定他不会跟上来。 只因为她说了一句话。 “江年,保守当年的秘密,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而且,她看到了。 韩薇一直在后面。 …… 秋天似乎真正的到来了,夜间袭来的风怎么就越来越冷了呢? 她一个人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过往有许多人结伴而行,还有情侣耳鬓厮磨,爱情这种感情,木子李清清楚楚,她奢求不来。 “许言午,我终究还是不明白。” 发出这条消息后,她又觉得自己过于矫情。 许言午不会收到这条消息,他应该还躺在医院里,跟她一样痛苦。 “你不明白什么?” 她的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这声音带着沙哑却尤其的好听,犹如热气腾腾的咖啡,在这片夜风中让她彻底沉沦。 她转过身去看,路灯下的少年瘦弱单薄,穿着一身病服,却带给她从来没有的安全感。 他在笑,双眸如弯月,眼角带着浅浅红晕,明明那样风流韵味的眼型,却被他笑得天真烂漫。 他拿着着手机晃了晃,表示刚才看到了那条信息。 亮晃晃的屏幕里是她和他的聊天界面。 “许言午,你怎么在这里?” 木子李坐在那里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许言午趁她不注意,迅速跳过长椅靠背坐在她的身旁,一副健康快乐的模样。 “你不是应该在医院……” 许言午现在应该在医院好好养病,怎么可以在外边乱跑。 “我知道你知道了,但别说可以吗?我偷偷跑出来的。” 许言午那笑靥沉了下去,落寞之情从眸子里溢出来,他不想让木子李去想起他发病的样子,太丑了,一定很丑。 当路名和他说木子李知道了他的病时,他懊恼而又愤怒,恨不得打死夏至和路名,毁掉一切,可之后呢,又开始伤心难过,他不记得木子李来过,但想想一定会被他吓到,何况她还是那样脆弱,一定会非常害怕,以后对他避而远之吧。 可夏至和他说木子李并没有逃开,她抱了他,安慰他。 当他听到这个时,既不相信又不愿意不信。 木子李,他夜以继日的开始想念,想她的发丝间的清香,想念她在他身边的安宁,想念她和他说话时柔软的脸庞。 所以他来了,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去压制心中的暴虐,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偷偷溜出来,他就想看看木子李怎么样了。 手机里的那两个字醒目得让他的心颤抖。 救我。 木子李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猜对了。 许言午看透了木子李的喜悦伤悲。 木子李心中百转千回,许言午偷偷跑了出来,为什么要来她这里? 她还想说上几句,让他赶紧回去,却被许言午突然伸过来的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委屈地说道:“我就在外面待一会会,就一会会,我待会儿就乖乖回去。” 木子李能清晰感受到她的嘴唇贴在了他的手心。 他的手能轻易遮住她的整张脸,她感觉脸庞被他捧在手心。 不知不觉,她的耳垂泛起了微红。 谁也没看到。 木子李僵住,许言午松开手,他狡黠的目光在灯下熠熠生辉,歪着脑袋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不明白什么?” 话题又回到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她不明白什么? 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木子李坐在那里不说话,没有不明白的,她什么都明白。 “木子李,你教过我,当一道题目摆在你面前时,你要有解决它的勇气,然后有思考它的决心,再是持之以恒的耐心,最后是解决后的愉悦。” 木子李安安静静听着许言午的声音,看着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的蚂蚁,在她的手上肆无忌惮游走,茫然却无畏。 她突然间想清楚了一件事,她好像很久没有不服输的韧性了。 多少年了? 似乎江年的出现提醒了她,她也曾是一朵红玫瑰,热烈而又张扬。 “许言午,有人说过,我是天才。” 无厘头的这一句话,木子李低着头,脑袋里高速运转。 “许言午,你能帮我找一名律师吗?” “可以。”许言午将手背在脑袋后面,看着天上的繁星,“不需要黑客?” 木子李侧头去看,他的侧颜美到满天星空都黯然失色,“原来你知道。” 原来许言午知道她这几天遇见的事,难怪他要对她说刚才那样的话,难怪他要问她需不需要黑客。 许言午知道,又知道多少? 她面无表情,“不需要,我也可以是。” “只有三天。” “三天足够了。” 第四十四章 我能靠靠你吗 “我能靠靠你吗?” 木子李的余光瞥到他的肩膀,蓝白色病服下,他的肩瘦削到能看见根根骨头,沿着蔓延的衣领,锁骨凸显而出,精致的骨如同蹁跹的蝴蝶。 如果在上面放一颗鸡蛋,一定不会掉下来。木子李有些心疼。 真的瘦了,短短几天,他就瘦了好多。 她想去感受,感受他骨头的温度,脱口而出的话收也收不回来。 “嗯。”许言午拍了拍肩,一点儿都不介意,反而开心到眼睛里藏着星光。 木子李歪着脑袋慢慢靠近他的肩,她能感觉到他的温度,暖和极了。 许言午觉得自己特别男人,如果一个女人愿意靠着他的肩膀,一定是因为他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沈路非说的。 他迫切地想让木子李赶紧靠上去,可偏偏等了半天也没有感受到重量。 他偏头看向她。 木子李正看着不远处,被晃得刺眼。 无数黑色豪车打出的灯足够让方圆几里都能看到,透过车窗,最前面那辆车的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一脸无奈的路名。 “路名来了。”她轻声说道,试图站起来离开。 “回去吧,你看你一跑出来就这么大阵仗。这里可是s大,还没有一个人有你这样的待遇,敢把这么多车开到女生宿舍门口。” 她想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些车辆上赶紧离开,虽然人不多,但她真的不愿被他们洗礼。 还没起身,手腕被许言午轻轻抓住。 “你不是说要靠靠我吗?” 许言午就像一个被骗了糖果的小孩,一脸委屈地看着木子李。 似乎她敢说我骗你或者下次这种话,他就会哭出来一样。 “可……你得走了,路名他在等你。” “管他干嘛?我不管,反正你得说到做到,你不是教过我做事情必须从一而终吗?你就是这样以身作则的?” 木子李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她看着周围的人,无一不是对着那些车指指点点。 她想许言午怎么那么倔,为什么一定让她靠着他?靠了会得到巴啦啦能量? “你是不是不想回去?” 她想了想,许言午一定是在拖时间,不想回去直说嘛,干嘛还得纠结靠着他这件事? “不想回去也得回去,你……” 她话还没说完,许言午突然伸出左手,将她的脑袋按在他的右肩。 脑袋一片空白,许言午他……力气好大,脑袋痛死了。 有一说一,许言午骨头真硬。 “就靠一会会,让路名等着。”许言午说道,微眯双眸,慵懒得如同一只小猫咪。 木子李有的时候觉得许言午特别幼稚,可有的时候又表现得如同看破世俗。 可现在的他,的的确确很幼稚。 “行了,走吧。”木子李试图抬起头,刚用上劲,许言午就伸出手制止住她的动作,他的手轻而易举能覆盖住她侧着的半张脸。 “真的我不骗你,就一会儿,木子李,我想让你靠着我,这样可以证明我的肩膀上也能担下重量。” 许言午又在胡说八道了。 木子李不再动弹,许言午说他想感觉肩膀担下重量,可她很轻的,轻到如同空气,一扇便会无影无踪。 “有多重?”她破天荒开玩笑去问。 许言午说:“很重。” “你睁眼说瞎话呢,我这么轻你还说重,恐怕你眼里就没有轻的人了吧。” “我又没有让别人靠过,总之目前为止你是最重的。”比整个世界还重要。 许言午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你真自恋,哪有夸自己轻的,女生不是都觉得自己特别重吗?” “我没有夸自己,这是事实。” 木子李靠在他的肩膀上,想了很久才反驳这句话。 “所以啊,我得把你养胖点,你这么瘦太硌人了。” 许言午口无遮拦,养胖? 木子李斟酌这个词,她很没面子,哪有一个老师在学生面前这种样子? 她有点气馁,又觉得是自己平时威严不够? “你骨头才硌得慌……”她轻声怼过去。 不远处,路名悠哉在车里吹着空调,耳麦通知后边的人不用出来了,等着就行。 正主坐在那里一点事都没有,害得他担惊受怕一整天。 少爷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这么多人看守都能跑出去,应该说少爷武艺高超能力出众,还是应该说底下人没点用? 一时之间,女生宿舍门前灯火璀璨,就连楼上的人也都被晃着眼打开窗户往下看。 “天啊!明镜,有豪车,那个好像是劳斯莱斯,你快过来看!”宋苏苏透过窗扉正好看见原本应该昏暗的道路突然灯火辉煌,惊声呼叫。 “你说是哪个总裁的小娇妻跑出来了,这么大排场,都敢在我们学校排长龙阵。”她脑补出一部玛丽苏言情剧,满脑子都是总裁挟持带球女主的画面。 台明镜嗤之以鼻,“只要不是林沫雪就成。” 她拿着手机一直在回信息,没空理会下面的场面。 “我朋友和我说,那个发帖子的ip地址是我们女生宿舍,我记得那个人发消息的时间点是早上八点,可在那个时间段登录网站的不计其数,所以现在棘手的是如何在一众用户中确认那个人,而且找到她的电脑收集证据。” “不用找了,林沫雪无疑。”宋苏苏回身看着林沫雪的床位,用力鄙视,又觉得不过劲,将她床上的装饰用品都扯了下来。 一天天花里胡哨,不仅打扮得像个孔雀,就连住的床都得用公主蕾丝床帘和加长版衣架,不知道妨碍她们过路了吗? 她都不知道撞到过多少次了。 “你干嘛呢?她都说了搬出去,这些都不要,你这样踢只是踢一堆垃圾。”台明镜坐在那里思考半天,终下定论,“如果能有技术更好的白帽黑客就好了,可以查到具体的信息,毕竟我们用学生网,登录都是用的学生学号和密码。” “那可能都是一些职业人士,不过谁敢黑进我们学校的网络?国家重点局域网。” 宋苏苏心里头烦躁,在寝室走来走去,走到窗边往下看,这一瞧,正好看见有一个很像木子李的女生坐在长椅上。 “明镜,你看这个人长得真像木木,她旁边还坐了一个穿病服的奇葩,cosy吗?长得好像还挺帅的,有点像木木那个家教学生来着。”宋苏苏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评头论足。 台明镜纯属想去窗边眺望远方,毕竟电脑看久了眼睛有点花。 她往下一看。 好家伙,这不就是木木吗? “你白痴啊!这就是木木啊。” 台明镜刚说完,又往下面看,“我勒个去,咋来这么多豪车?” “你这句话我刚才已经惊叹了,你不用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