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终之理》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零章 特殊爆炸的叠加者 刻录:1 1908年6月30日。 地球_俄罗斯帝国_西伯利亚森林 “真挡得下?今天的实验品可是很危险的。” 高大的树木覆上了一层和煦的阳光。这本是一个无比美好的清晨。但映入少年眼中的却是地狱般的光景。 在那地狱里,高温的蒸气从地表浮起,将可见的视野扭曲得无法辨认原貌。少年依稀看见对面站着另一个自己,却由于高温而被扭曲得模糊不清。周围的枯枝以他为中心,呈辐射状向外倒地。对面的自己看着脚下枯焦的枝干,双目无神。 “处理你的实验品这么多次了,我可从没失手过。”幻境之外的人回答了自己,声音柔美而平静。 魔术师闭上眼甩了甩脑袋,从幻境中脱离。身边的地狱又重新恢复成生意盎然的绿色森林。 “那我就开始了?” “嗯,快开始吧。” 所谓[理],是一个过程,创造的过程。在目前拥有17亿人口的地球上,可以自如地运用[理]的人,却不过半百。意念科学被初次提出时,许多科学家嗤之以鼻,认为实验缺乏科学严谨性,遂将其称为伪科学。但自从量子力学出现后,许多人将其与一些神秘的宗教、迷信联系起来。开始摸索着接近真相:意念能够改变客观物质。但这个‘改变’是微乎其微的,几千人次的意念作用,才能借助科技勉强地观察到那细微的变化。 但那,只是因为他们弄错了方法。 真正的创造力,还需要结合另一样东西。它能将细微的变化‘放大’成一连串巨大反应。 [蝴蝶效应]。 通过反向推理来得知,应该改变哪些细微的粒子,才能形成连锁反应得到最终期望的目的。[意念]驱动元素,[效应]放大元素,构成肉眼可见的变化,这,便是[理]。它对意志有着极高的要求,只有绝对的相信,以及抓住偶尔的巧合而长年累月地设计、推断、尝试累积足够的经验。才能够驱动它。 而在外人的眼里,他们看到的,只不过是‘超能力’罢了。 …… (???????——但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 他对这个世界的记忆是从海里爬上来开始的。每天都是漫无目的的游荡,用自己的理制造魔术效果来供人娱乐,以此维持生计。目前的地球还没有[理]这个概念,‘超能力’对人们来说就像外星人一样科幻。人们叫他魔术师,他便以此为名。在一次表演途中,她出现了。像城管抓小贩似的拎起魔术师就夺门而出……然后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在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与世隔绝。 她只是解释说这是为了世界和平。要是被人发现你这是魔法不是魔术,就会有一群壮汉把你抓去解剖。魔术师被唬住了,不敢再现世,只能靠研究新的魔术来消磨时光。而她总是安静地守在一旁,一是为失败的魔术实验善后,二是确认这个荒无人烟的试验场所没有其他目击者。 ——不过,这并不是完全的真相。而今天要做的,大概是最危险的一次实验。 “你开始了没?喂—” 纤弱的手在眼前晃了晃,打断了魔术师的回忆。 “啊,抱歉,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我开始了。” 澟,这个女孩。她后退两步,犯愁地说:“你不是失忆了吗,哪儿来这么多过去的事回忆啊……” “我在想为什么想抓我去解剖的会是一群壮汉……”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啦。” 结束了回忆后,魔术师周围草地上的露珠脱离了叶尖,像一个个氢气球一样不断上浮,最终消失在视野外。为了禁锢实验品,它们必须利用高空的低温凝结成冰。同时,周围也要设上精密的特殊磁场。而且要考虑到的,远远不止这些。 “澟,几点了?” “嗯……我看看,现在是七点,多三分钟。” “有点久了,那再高一点吧。” 实验品被磁场困在真空的冰中,也确保了冰块不会被气压挤扁,接着只要让实验品周围的冰牢瞬间蒸发就完事儿了。直径二十七米的冰块在万米高空中做着圆周运动,冰块反射了一部分阳光,与天空的颜色相融,就算飞机在附近巡逻也难以发现。最多也就是受到磁场的干扰而已。 “瞬间蒸发……果然还是和大气层摩擦比较快吧。” 魔术师举起手,伸向辽阔的天空。那手像是在冬天的清水池中洗过一般,悄悄地散发着雾气。不可见的微量元素在极度精密的控制下互相影响着,使得支撑空中冰牢的‘理’飞速散去,内部的实验品蠢蠢欲动。 被理层层束缚的实验品,像是牢狱中的恶魔,马上就要冲破枷锁。 可魔术师和澟却惊讶地僵住了—— 一双眼睛出现在他们身后! 随即两人的后背都被猛推了一把,往前一个趔趄。天空中精密的理瞬间崩溃,巨大的气浪与高温向下冲击,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消失。紧闭的双眼清楚地感知到强光与黑暗交替着袭来。对于两人而言,世界陷入沉寂。 第三者的出现,连澟也没能察觉。 而失控的实验,瞬间摧毁了那一带所有的地形。 刻录:64 2028年6月30日。 地球_俄罗斯_西伯利亚森林 魔术师一头栽在草地上。却听见两次摔倒的声音。起身环顾四周,是幻境中看到过的树林。周围焦黑的枯枝呈辐射状倒地,在那中心没有任何人,取而代之的是几棵像牙签般的枯树刺,被爆炸剔去了所有枝干。孤零零地矗立在荒土上。 “怎么回事……” “还怎么回事?很明显是我救了你们啊!” 刚刚环顾四周的时候不小心瞟到的奇怪男子开口说话了。转身确认一下:是个看上去没睡醒的白发青年,披着老旧的风衣。疲惫的神态和声音,说话却是一副故作轻松的语气。 “你说救了我们?” “是。”那人答道。 魔术师当即挽起袖子亮出拳头:“你知道什么情况么就跑上来瞎凑什么热闹?差点都给你害死!” 白发男却无所谓地回应:“那你知道现在的情况吗?你的理失败了,周围一带的植物都变成了焦炭。但是我们三个却平安无事。知道这是谁的功劳么?” “我只知道实验是因为你才会失败的。”魔术师对白发男说,神情中依旧透着些恼怒。 不过眼前的人没再回答,他双目失神,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像。他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手狠狠地按在头上,颤抖地蹲了下去。对于这一突发状况魔术师不知该继续逼问还是上前关心,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坐在一边的澟。 她一脸严肃,冷眼旁观,看上去十分乖巧。看来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醒来之后她就一直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魔术师还是选择关心地上去查看情况,刚靠近一步,就感到精神出现了一瞬的恍惚。是对方在释放[理]!他立刻警觉起来,早该想到的……正常人不可能在澟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更不可能说出‘你的理失败了’这种话,因为普通人根本没有[理]这个概念! “原来是实验啊……抱歉,我只是想帮忙。”对方突然自责起来,低落地说,“我看那个东西就要爆炸了,就从旁边的草丛里窜出来帮你们挡了一下。没想到是多此一举……” 白发男站起,转过身,身后的衣服已被炸出一个大洞,破碎的布料粘连在焦黑的边缘,背脊上的皮肤也焦红了一大块,似乎一碰就会有血溢出。他看上去并没有恶意,神情也满是内疚。看到这种情况后魔术师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了,只是挠挠头,叹了口气。“算了。” 他本来也不觉得这次实验一定能成功。现在倒是提前接受了失败。 “在下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白发男喃喃自语。接着突然很正经地对两人说,“那么,之前的爆炸很快就会把国家的那群壮汉引过来,就算调查队还没来新闻记者也该来了。在此之前我得先请你离开,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两个。” “……嗯?等一下,这个思维我还没跟上,请谁离开?我?”魔术师问,“先别急这个,你的伤没关系么,还是先处理一下吧。” 白发男却是摆摆手:“没事没事,我的[理]可以治愈伤口,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倒是你快走,国家的人很快就会到这里的。” 一旁坐了很久的澟终于是站了起来。旁观者清,她闷声不吭这么久,只是在观察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常人一生的空闲时间只够精炼一个理,而这个男人却不仅仅是自愈。他能躲过澟的感知,能明白实验品的危险性,最关键的是—— 澟可以感知到植物的生命。但是从她醒来后,发现周围的植物已经死去百余年了,显然,这不可能是爆炸造成的。“开门见山吧。”她警惕地说。 意想不到的是,白发男正经严肃的形象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颓然与焦躁。就像是为孩子学不会简单算术而头疼的数学家一样,他破罐破摔地对魔术师说:“啊——呀——好麻烦啊,和人沟通原来是这么复杂的事情吗?算了算了,你把这一切都忘了吧,我的事,澟的事,重新变回那个落水的失忆少年,然后去世界别的角落自生自灭吧。” 白发男伸手推了魔术师一把,魔术师向后趔趄了两步,身后的空气突然起了波澜,陷入了他的半个身子。受了惊吓的他使劲想从里面出来,身体却拔不出丝毫。一边端坐的澟见状猛地向前一步,伸手就要锁白发男的脖颈。魔术师肯定是陷入了白发男的‘理’中。理是靠思维运作的,只要突然破坏释放者的思路,也就是打断他的思考,理就会解除。 “你突然干什么!”魔术师大惊,澟做完那些动作的时间倒是只够他大骂一句。 “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理和我们的信息你是从哪儿知道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他继续喊道。但是他再也喊不了了。他惊恐地看见澟的手从他的脖子上穿了过去,没有任何的接触。白发男飞起一脚,将魔术师踹入了波动的空气中。 魔术师从这里消失了。 白发男又瞬间转身伸手捂住了澟的嘴:“好好闭嘴听我说,我还不想杀他,只是把他送到了别的地方流浪去了。” 刚刚被白发男的身躯挡住了视线,所以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很快就从白发男的动作中推断出事态的发展。澟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一切能使用理的人,一旦伤害了他人,那就是她的敌人。 “别那么凶嘛,那真的只是个传送门而已。”白发男举起右手,整条手臂却像是被吞噬般渐渐消失,断口覆盖着漆黑的粒子,消失的右臂被捏在左手上。“放心了吧?” “恶心。”澟答复。声音冷淡,像是从冰窖深处传来。刚刚白发男捂嘴所用的手正是右手,这只右手现在在他左手上。 “也别叫我白发男了,你就叫我燳吧。我们的名字都是一个字呢。” “没人叫你白发男。” “那么我们就在调查队赶到之前,把事情解决吧。” “调查队不会来的。我全都知道了,关于你的理。” 燳抽回了自己的右手,脸上渐渐涌现骇人的笑意:“啊··还是没能骗过你——是啊?我骗不过你的,毕竟所有的植物都能算是你的‘理’,我可是很清楚的。接下来宣布剩下的一半任务,就是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澟隐约记起之前听到的那句私语,不过无所谓了。 话音刚落,却是澟抢先出手。四方焦土拔地而起,瞬间将燳包裹起来。巨大凹陷的地面中心形成一颗土球,沉寂片刻后,土球却传来一声闷响,炸开!燳从中悠闲地走了出来,右手上缠着白色火焰般的半透明物质。 “嗯?这点水平就别想抓住我了。”燳看向澟,却啥也没见着。天空一片漆黑,虽是正午却伸手不见五指。他停下了脚步,轻笑道:“这样啊——” 他稍一歪头,脸颊边擦过一丝凉意。几秒后,某个东西刺入土壤的沉闷声响在漆黑的封闭空间内回荡。燳举起右手,那缠在手上的半透明白炎往他的手心汇聚,形成一颗光球。他像用手电筒似的举着光球到处乱照,同时大喊:“喂!你在哪儿——” 四面八方的回声涌入他的耳朵:“喂—你你在哪哪儿—喂喂——儿在在哪儿儿——” “果然不回答吗,还挺聪明……”不过他也听到回声中夹带了一些细微的杂音,那是奔跑的脚步声!他猛一转身,光球照亮了身后逼近的脸。这倒是吓了他一跳,想拉开距离却被植物绊住了脚,植物迅速生长,将他整个人缠得严严实实。 “这里。”澟从阴影中出现,她的手上也缠着植物,是一米长的巨刀模样。她举起这把植物长刀架在燳的脖子上,幽幽地说道:“结束了。” “哇啊!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这植物怎么跟铁一样又冷又硬啊!能不能把它拿远一点啊好可怕!”燳慌忙道。 但澟面不改色地,挥动了长刀。 她没注意到,那手电筒般的白色的光不知何时变成了黯淡的深蓝色,并且悄悄地缩小了。 天空如旧,并没有变成黑色。明日悬空,洒下的阳光轻轻附在焦土之上。奇怪的是在那发生过爆炸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半球体,以土制成,那圆顶高的似乎能触及浮云——它出现了裂缝,深蓝色的火光嘶吼着往外渗出,大量的土块被爆炸掀上了天空,支离破碎的阳光照亮了地面上蚂蚁般渺小的两个人。 “都说让你拿远点了,很可怕的。” 刚说完话的燳迅速后跳一步,前面留下的一步脚印迅速崩坏,数根尖锐荆棘破土而出,如果刚才的反应稍慢一些,他就会被这些荆棘刺穿。 “嗯?哈哈!没打中!”他开心地转了个圈,伸手想去摸前面的荆棘,看看手感如何。 植物构成的球从尘土烟雾中显露,交错的枝条藤蔓自上而下解开,露出了包裹其中的澟。在爆炸的前一个瞬间,那植物巨刀迅速做出了正确的变化,成为了一面无坚不摧的盾。而她此刻正在命令地底的荆棘穿刺突袭。 “哈哈哈这样才有意思啊!”交错的青色利刺不断袭向燳,却不知为何全被巧妙地躲开,“我啊,现在是真正的自由,无拘无束,什么秘密都能向你倾诉!你很头痛吧,很疑惑很难受很不安吧?刚刚也是躲在阴影里拼命忍耐对吧?尽管表现出来啊!我都知道的!我无所不知!我全知全能!” 澟看着燳慌乱地逃跑,避开那些近在咫尺的利刺的动作越来越勉强,嘴皮子倒是越来越洒脱。不过他跑得确实有点远了。澟也渐渐听不清他到底在瞎叫什么。 “和你们的战斗,是这无聊乏味的灰色世界里唯一鲜艳的时光。”彻底放飞自我的燳突然叹息一句。 确实被燳说中了,澟从刚开始就很混乱。脑子里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增加,做出的思考也不清晰了,使用的理也被弱化了,可是她好像看得到什么,在使用理的瞬间,看到他轻松地躲了过去。她立刻换了个攻击手段,却由于出手太慢而真被躲了过去。能够想得到的攻击似乎全都没有打中他的可能性。脑内想象的闪避与肉眼看到的闪避交织在了一起。 脑海中浮现的就像是……被预见的短暂未来。 “跟你说啊,我就是这个世界的大boss!全世界都将按我意愿运行,连我自己都不例外!你知道什么情况下可以坦然暴露任何秘密么?就是对方将死之时!反正你也要消失了,被你知道这些也无关紧要~” 消失吗,难道看到那些虚构的画面后就会消失吗?世界的boss……知道些也无关紧要……难道这就是他口中的重要信息?不对,不知不觉就把这家伙的疯言疯语当真了……不对,难道这些东扯西歪的话是真的?头又开始痛了……好像又看到了什么,这次也会躲开吗,他躲开了吗? 他没能躲开!贯穿天际的刺吞没了他,整片的鲜血从刺尖上滑落。 这……应该是死了吧,之前那些大言不惭的话终究是没能实现,澟没由来地感觉有丝空虚。 真死了?这么突然?不是被她留的后手或是杀手锏杀死,而是躲他那些随随便便就能躲过的刺的时候不小心就被扎死了? “是啊是啊。好吵啊你,看,把我害死了吧。” 燳从刺中走出,刺没事,燳也没事。就像最初澟要阻止他释放理的时候那样,穿透了过去。 “没办法,一边吵闹一边躲太累了,透支了,感觉要休克了……”燳干脆躺到在地上休息起来。几株青刺从他身上刺出又收回,带刺的藤蔓将他捆在地上,却只有自己没入地面。像是送走魔术师的传送门那样,他送走了所有接触自己的东西。人类的理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即便是全世界最顶尖的能力者也无法达到这个境界,这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存在。 这回澟真是束手无策了,躺在地上的燳根本就是毫发无伤,连尘土都没沾上。只有脸上带着一丝血迹,那还是在土球内的偷袭造成的伤害。依旧头疼的她也无法释放更厉害的理,就算释放了,也未必能见效。她随手一捞,燳身边的泥土像是受到呼应,流动着将他包裹起来,形成一个小土堆,眼不见为净,她心想。 不过,为什么那次偷袭命中了?是他放松了警惕,还是这个传送门似的理并不能持续很久,又或者是……和他的视线有关? 他此时应该确实处于放松状态,视线的话,早在最初的两层土球包围的时候就夺去了。那时一片漆黑,可燳照样能……不对,那时他的第一反应是用火焰点了个灯么?为什么呢?为什么…… 这时燳突然从土堆中坐起:“干嘛呢!攻击完了不能好好把这堆土收回去吗!留着给我当坟头吗!” ……难道是?! 所以他才要躲啊……真傻,他都躲到现在了,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密封的土堆里可没有空气,不能呼吸,什么也看不见,如果他能长时间使用这种穿透技能,那为什么要躲避攻击呢? 现在该怎么做?用实心的泥土块覆盖他?可是他会跑出来的。扩大覆盖范围?整片森林不知道够不够。说实话,他们的战斗已经脱离正常理的范畴了。没有一种变化可以让物品按自己意愿行动。意志本身是极为渺小的,是依托了天时地利才能使实现肉眼可见的微小变化。他们所用的每一种理都是人类无法做到的,不论是自由生长的植物,还是突然变动的土地。 可他们做到了,本来能像是末日科幻电影般打起来的,奈何澟的思想受到干扰,无法再用更强大的能力了。能打成这样,纯粹因为她不是人,她是一个有肉体的灵魂,是某个意志本身。 “那么,快乐的玩耍也该结束了。很遗憾,轮到我出招了。” 四散的土块突然腾空浮起,迅速飞向了它们原来所在的位置,身处巨大深坑中的二人很快被泥土与碎石淹没。大地恢复了平整,地面上乱七八糟的枝蔓藤刺也纷纷抽回,这里回到了战斗之前的状态。能做到这种地步,对方十有八九也不是人。 一人粗的巨芽破土而出,将澟送回了地面上,而燳早就站在面前等着她了。他伸手扼住了澟的脖子,硬是将她提了起来。 “那么我把你说的最后一句话还给你。”燳的手上涌出了青白色的烟,“结束了。” …… 感觉这样结尾虽然炫酷,但是不够震撼,燳用空余的手挠了挠头,又接着说:“现在你不想听也得听啦。那个,你看啊,整个打的过程都是我在说话,要不你也说两句?不是有那么说法吗,遗言?对,留下你的遗言吧。” “抓到你了。”澟作出简单的答复。 扼住脖子的右手必定是实体的,她抓住燳的右手,奋力一捏,摆脱了束缚,那缕青白的烟雾也随即消失。接着是肉眼无法捕捉的动作,燳只觉得膝盖肚子和后脖颈分别挨了极重的三下,就处于控制下了。 “呃啊!好痛!人类不该有这么大力气!你究竟是什么东西!”燳无力地呻吟着,“可恶!明明没多少时间了啊!” “什么时间?” “嗯?问我什么时间吗?”燳收回了那副受苦的神情,轻松地站直了身子。源于澟的束缚仿佛变得不存在,倒是澟被牵扯着起身。 “哈哈哈哈哈!一下子两句!赚到了呢~”燳孩子似的开心地笑了起来,却转眼就变得冰冷,“我说过,全世界都将按我意愿运行。虽然我玩的很开心,但继续打下去时间就超出了允许的范围。也就会破坏我的计划。” “只有叠加者能够接触叠加者。这个新名词听上去很奇怪吧?因为是我自己编的,具体的意义我没必要说明,不过说白了也只有那么三个人而已。而在我的计划中,这三个人都必须抹去。” 燳以远超澟的力量迅速夺走了她的行动能力,接着他悠悠地将手伸入澟的脑内,五指弯曲,像是抓住了什么。 “计划是……” “告诉你也无妨,计划名为——永恒重始。” 接着,他把那沾着鲜血的东西从澟的脑中拉了出来。 “大脑啊,说白了就是一种寄生虫。躲在脑壳中,操纵着巨大的肉体机器而已。很抱歉,你最后一刻发出的讯息,我也收到了。” “嗯……没来得及让她说呢,让她说出‘我所有的攻击都是带毒的,被划伤的你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寿命了’这样的话。不过她也不会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吧?总感觉有点空虚啊……” 燳伸手抹去了脸颊上的血渍,这是在漆黑的土球内,被一根尖锐的飞刺划出的。血迹掩盖下的皮肤,却没有任何伤痕。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一章 寻上门来的新客人 澟拎着魔术师跑了很久很久,从表演台出去后就没有停下过。经过海边,穿过乡村,绕过山林,在太阳完全沉没时,他被丢到了地上。闹腾了一路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反抗了,也接受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突发状况。现在正像条鱼干一样僵僵地躺在地上白着眼睛看入夜的天空。 “呼……你是从海里爬上来的那个?请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把理当做魔术光明正大地表演给人们看。” “什么巴黎当做魔术?我……只是把想到的东西表演出来而已。” “这是‘理’!三个就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了,为什么你会那么多的理?!是谁教你的?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但是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必须回去。而能够帮助我的,只有这些魔术。为此……我不会放弃的。” ———————— 少年在医院醒来。 “嗯……左眼好痛。这哪儿啊?” 他坐起身,伸手在床柜上摸索着,摸到一副黑金属边框的眼镜,带上,环顾四周才明白自己身处病房。这里没有其他病人,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仪器,像是单纯地被搬进来躺着。他跳下床,利索地穿上鞋子后走到门口。 “我怎么会在这儿?感觉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不如直接走了。可是这样出去还得付医疗费……这笔莫名其妙的支出不是很想接受。看窗外像是一楼,既然是不明缘由进来的,要不就干脆跳窗溜走吧。”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还是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这么想着就来到了大厅的柜台。 “那个……你好。” “这个特征,是5号病房的沈降阳吧,已经醒了吗?” “嗯,那个……我是怎么入院的?我记得放学后我走在路上,醒来就在这里了。” “是这样的,有好心人看到你突然倒在路边,就把你送过来了。既然您看上去已经没事了,那么这是您的发票,总计140元。” 躺了几个小时就这么贵了吗……沈降阳无奈地付了钱,转身离去,不过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问:“你刚才说特征,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染的这头蓝发很好认。不过你还是学生吧,家长没有意见吗?学校方面也没关系吗?” “诶?我不是……啊,没事。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还有很多作业要做。” 走出医院门的沈降阳立刻就跑了起来。蓝发?!怎么回事?!我不是每天都顶着黑发上学的么!难道还会有人趁我昏迷悄悄给我染上?!还好夜色已深,不会引人注目。沈降阳尽量用双臂遮盖脑袋,低着头在夜色中奔跑起来。 “咋回事儿呀咋回事儿呀咋回事儿呀!”他几近崩溃地无声咆哮,“刚才果然应该抓住窗框往外翻身离去的,从小门迅速逃离。完,是红灯,到底发生啥了啊!” 他整个脸几乎涨红,毕竟从来没顶过怪异的发色上街。所幸天色渐黑,天天宅家的他没人认得。 在夜色下低着头听车辆来去,等待红灯;抄小道时还不小心踩到活动地砖,喷溅的泥水沾满了裤腿;马路中间又是一只死狗的尸体,边上的小狗急切地冲它叫喊……一切都让他心烦意乱,今天真是背到极点。打开家门一步三阶爬到二楼,唤醒了睡眠中的电脑,迅速双击了几个图标后,沈降阳疲倦地把书包与自己甩到床上。慢慢调整粗重的呼吸,电脑风扇的噪音填满了空荡的房间。 房间的装饰复古而简约,衣柜与书柜分别安置在房间两侧。床靠在东面,上面开了个窗户,本应每天早上照进来的阳光却被邻舍挡住。只有在正午,这个房间才能吃到光。电脑桌面的窗口自动跳跃着,几个游戏界面来回切换。游戏里的人物按照预定的行动一次次击杀boss,在不妨碍其他玩家的情况下根据时间去做收益最大的事,以最快的速度进步。 这也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游戏代练,搬砖。获得收入,养活自己。 确切地说,是他零花钱的唯一来源。可以自购一些稀奇的新科技,或是升级一下电脑的旧设备。偏偏就在这几天,父亲出了车祸入了院,母亲陪在他身边。由于期末要准备高考他就没去,为了不让两人有多余的顾及,沈降阳便自己照顾起了家。 然后偏偏又遇到了这种事情。为数不多的零花钱又少去了140。 早在跑回来的时候就用手机自拍确认过自己的变化了。现在他只是躺在床上思考着。 “见鬼,这什么情况?不合逻辑啊,饮食没有问题,也没有外伤,不可能会突然晕倒。难道是那个把我带去医院的人……?,可是这对他没好处,难道就为了偷偷带我去染个蓝头发?平时活的这么窝囊我也不可能有仇家。如果是无差别袭击我也不可能活着到医院。难道是撞着了什么灵异事件?越想越恐怖啊……” 的确越想越恐怖。房间的温度似乎都低了不少。一个人独居久了总会对精神有些影响,或是偏执,或是敏感,或是孤僻。沈降阳对周围的动静渐渐敏感起来,其实是自己吓自己,就像半夜里看上几部恐怖片后的那种感觉,被黑暗角落里的某些东西盯着。他调整了一下位置,避开了黑暗缝隙的延长线,却发现心脏跳得出奇地快。他并不是害怕恶人杀手或是鬼怪,他害怕的是未知。长久的思考会让人明白自己的无知,会模糊自己的认知,从而对世界产生陌生感。 “头发突然变蓝了啊……”他徒劳地拽了几下脑袋,确认了这不是谁的玩笑,网络上也查不到类似的情况。只能说,是灵异事件,或者是人类所没探索到的未知巧合,或者是震惊世界的大事件的首例预兆。 或者说,是什么黑心理发店联合医院的一起无差别坑骗事件。先把你打晕,整个奇怪的发色,等你把注意力都放在这里时,就不会在意那一百四的躺病床费了。不过这都2034年了,还能有这种事儿? 最后他还是一无所获地放弃了思考,爬到床沿,抓起充着电的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 十点十分。 生活就像是齿轮一样,一圈圈枯燥地往复。日复一日,无所事事。而他的齿轮又出了点老毛病,卡顿了一下,但依旧会继续转下去吧,像之前一样,他想。 不能接着想了,过于深入的思考最终会陷入怪圈。他将靠床墙上的窗户打开,把窗帘拉上,为的是在睡前能换进来一房间的新鲜空气。以前他总是会想,房间里的空气够不够他吸一晚上的,万一睡到一半房间里氧气被吸干……鬼知道自己哪天就睡死过去了。 正当他要去天台瞎逛一圈的时候,手机传来一阵特别关注的消息提示,他提起手机一看,是备注为‘夜王’的人发来的一则消息。 ——快上线,干活了。 自然不必多说,沈降阳立刻放弃去天台吹风的打算,他跳到电脑桌前,打开游戏与平台,随着进度条跑到终点,像素风格的minecraft文字出现在背景的天空上。他进入了联机模式的多人游戏,在半分钟的载入后,屏幕前映出了高耸的围墙与广阔的草原,紧接着最下方弹出一条消息。 night:hello 他打开对话框,也回了一句。 amaterasu:hello night:快来看看我新建的钓鱼台 amaterasu:ok 没有多说,他敲入指令,屏幕一闪,巨大的方块脸填满了他的屏幕。他后退一步飞起,看着夜王刚建造的鱼塘。 amaterasu:ohit''ssoperfect! 没有回应。 他转身看向夜王的角色,像雕塑般一动不动。是啊,他也有现实中的事情要做,不可能常常陪他在虚拟的世界里玩。沈降阳飞回自己还在建造的围墙。在那里,有着半条黑耀龙的巨尾,毫无生气地垂挂于地面。 那么我就开工啦,沈降阳心想。 minecraft,也就是我的世界。一个人玩久了总会有浓烈的孤独感,而两个人一起则能将这份孤独消除大半。不论你是在深夜的山顶还是深海或者沙漠,在这个空旷寂寥的世界,至少还有一人陪着你。 可这个人正在挂机。 寂静的气氛在房间中弥漫。键盘的敲击声、鼠标的按键声像是消失一样。他们总是能在繁忙的生活中抽出空来,在无尽广阔的超平坦草原上,建设着两个人的小小世界。 amaterasu:回来的话,记得在钓鱼台旁边放两个箱子——没有钓鱼竿可是钓不了鱼的。 10:22分。 沈降阳很勉强地完成了龙尾后,在64格高的基岩墙上打着哈欠漫步。脚步声在左右声道有节奏地徘徊,像是音乐中不起眼的鼓点节奏。 这个地图已经初具雏形。曾经他们还不会联机,那时沈降阳造完了自己的设施后就将地图打包传给夜王,第二天再接收夜王传过来的地图压缩包。随着压缩包一起来回传输的建筑日记也已经更新到了十几版,寥寥几语的背后是两人数小时的孤身奋战。如今再回想那时的举措,是真的孤单可笑,却又有些感动。 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十几分钟还没回来你是挂机玩手机去啦?沈降阳看着地图上一动不动的小白点,心想。 寂寥的脚步规律地鼓动,轻缓而空灵的背景音乐在房间里轻轻地飘荡。能够一起不厌其烦地铺设世界的两人,是怎么认识的呢? 现实中,他是沈降阳,而到了网上,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网名——‘天照’。夜王是他网上逛论坛时认识的朋友。那时每个游戏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论坛,就像是一块领地,一个小国家,总有那么些人喜欢攻来打去。为了维护论坛的清静,他们成立了一个小小的组织——“红莲阁”。用最简单的以暴制暴,赶跑了一批又一批寻衅滋事的网混子。 当着黑社会一样的恶棍,给予群众他们需要的正义。那是他们的青春。他们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等到网络论坛迎来一次大规模整改之后,他们终于慢慢淡出了。 似乎是玩得有点幻听了,入耳的脚步声乱了节奏,打断了他的回忆。那串脚步声越来越响,在左右环绕音的衬托下,像是在逐渐逼近他……不太对啊,声响坏了? 他松开按着键盘的手指,游戏人物立刻停下了脚步。但是那不断逼近的脚步声却没有随之停止——从房门外的楼梯传来! 有什么人正在上楼,而且就要到达门口! 他立刻想到了原因:回来的太急,忘记锁门了! 外面的人拉下门把手,轻轻走了进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脚步声才消失在了房间里。 …… 已经躲在床底下的沈降阳松了口气……不对,正常情况下遇不到这种事情吧!今天古怪的事情怎么接二连三的?!他的运气好像总是这么糟,却也因此能临危不惧,“大半夜的被私闯民宅,一不按门铃二不敲门,怕是来者不善。” 这个时候他反而庆幸父母不在,他有熬夜的习惯,父母却是会早早睡下。真要遇上入室行凶的人,比起自己,他肯定更会担心父母的安危。毕竟他们俩不像沈降阳一样活得小心翼翼,自然也没有锁门的习惯。 而他保持至今的锁门好习惯,在今天却是由于疏忽,而变得毫无作用。 这么一想自己的确有够背的,光凭这种糟糕运气说不准一露面就得挨上一刀。于是他又在床底下待了十几分钟,可那进门的脚步声仍未再度响起。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害怕起来,他想起恐怖片的剧情,越来越觉得会有一个倒悬的脑袋瞪着恐怖的双眼突然从床上挂下来。 “还不走吗……总之有备无患,得先得做好自卫的准备。笔具在书包里,书包在床上;因为昨天刚削了只香蕉,所以水果刀在电脑桌边。对方很可能还在房间里,没有到处乱翻寻找有价值的东西,说明他不是为了钱,也可能是个惯犯,知道盲目行窃会留下很多指纹与痕迹。这两种情况都指向了唯一的目的,他是冲着人来的。不管是索钱还是索命,至少不会一看见我就下杀手。那么现在可以先出去探探虚实。” 沈降阳从床下悄悄伸出个头,发现那人居然跪坐在凳子上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蒙面持刀凶神恶煞。他也就干脆爬出来,被吓到床底下去藏了十多分钟,总觉得有点丢人……不过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转身抓起手机扯下充电线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然后慢慢地走到对方身后。 这时他才发现对方是个女孩,灰蓝色的头发披散在背后,由于她是跪坐在凳子上,看上去显得很小一只。人类面对未知生物时,往往会根据外表来判断他们的危险程度。刚才还怕着的沈降阳看她外表没想象的那么狰狞,反倒是挺可爱的,也就不怎么警惕了。正当他想发问时,却被对方抢了先。 “请问,你是……谁?”对方扭过头来,四目相对。 这一对视,沈降阳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对方的脸很模糊,不,不只是脸,对方整个身形都很模糊。但是身处轮廓清晰的世界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他不禁联想到幽灵。可是幽灵能开门么? “明明就在附近却到处都找不到,他到底会在哪里?”女孩的神情有些焦虑不安,夹带着些许沮丧。虽然看不清脸,但并没有妨碍情绪的表达。 该怎么说呢?对方的言行举止,情感想法像是直接撞进在沈降阳的心里。语言,语气,语态普通的让人不会去关注,却也无法去关注。他想,今天可能是真的见了鬼了。 “是吗……在这里啊……” 但是她说了毛骨悚然的话!沈降阳心想,如果是那些恐怖电影的情节的话,下一幕就要高能了,就要出大事了。 “等等等等一下!”沈降阳连忙打断,“你倒是先告诉我你哪位啊!好歹让我死明白点!”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联想到死亡,或者说这才是单独一人午夜看到幽灵的正常反应,即使对方只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只要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想杀他,他就得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垂死挣扎。 对方盯着他的眼睛——虽然他害怕地用手臂挡住了双眼,但他还是被盯得很不舒服。 “我是来传话的,你不要紧张。”她凑近了一些。 好像是在安慰他。那语言似乎是由情绪构成的,直击心灵。但还是会觉得很怪啊!恐怖片的鬼告诉男主它其实不害人?还是外星人让第一次见到他的人类不要紧张?完了,不自觉间,他开始胡思乱想。接触过这类东西的人没一个好下场,果然是报应不爽? 可是对方真的想动手,见面的第一眼他就嗝屁了,哪儿还用等现在?他终于是能思考一下了,自己终归是慌了神。如果真是恐怖片的那种女鬼他可能还不会失态,甚至一拳头招呼过去然后转身矫健地逃离现场。但是眼前这个……感觉有点可爱?这也下不了手啊…… “序幕结束了,他的目标有三个人。你要做的就是逃跑,逃到天涯海角。他现在还不知道你在哪里,不过他会知道的。” 眼前的……女孩?她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沈降阳似听非听地看着模糊的她,思绪如同乱麻。既然会有脚步声那应该是实体吧?自己是不是又陷入了什么很复杂的事情?突然就说要他逃跑,跑哪儿去啊? “你也不能只顾逃跑……因为他有一个必须被摧毁的计划。而且只能由你去摧毁。” 必须被摧毁的计划?好像很多的反派都是这样,建立着一个个庞大无比的邪恶计划,等待主角团去摧毁。 别啊,别说下去了。 “可能你就是那三个人里的其中一个?大概是这个意思,好像最后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信息来着。” 我根本不想搅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 “对了,计划名为——”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在说什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一定是认错人了。说实话,她说过的话大概已经忘了一半,为什么会这样子?对了,他一直是这样子的。别人的话全是他的耳边风。因为那些事情与他没有关系。 从来没有关系,每个人都是他们自己的主角,而他,只是全世界那几百亿个主角的观众。只是他们绚丽人生中的一位灰色的过客。 只要负责听就好了。从来不需要你去做些什么。因为你根本就不会被那么多人所需要。 “你……在发抖么?” “咳!是的,感觉有点冷。发发抖暖暖身子,你接着说。”沈降阳飘远的思绪迅速回归体内,心头一惊。几秒前刚听的话全给忘了,糟。我可真牛逼。 “‘永恒重始’。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带给魔术师。” “我会的,如果见到他的话。” 结束了话题的两人立刻陷入僵局。他们互相盯着对方,彼此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来缓一缓这个尴尬的气氛。 就没别的事儿了?沈降阳想,至少应该搞清楚对方是人是鬼是什么来头,自己都被安排进了一个似乎很宏大的事件里去了,提一点小小的要求……不过分吧? 人与鬼最大的物理区别是……实体?那么—— “嗯……我可以摸你一下吗?”沈降阳说。他感到对方的警惕心骤然而升,心想自己那糟糕的语言中枢怕是又捅了什么篓子,赶忙解释,“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只是轻轻地碰一下而已,不然我对世界的认知会被颠覆的!” 对方好像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说:“不可以哦,可能会吓到你的。” …… 完了。你还不如不说呢姐……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东西。早知道不问了,现在他基本可以确认自己是在与幽灵对话,而且对方还不愿意告诉你她就是幽灵。 不对,不可能的。哪会有这种事情,今天一定是自己精神状态不好,出现了幻视幻听,只要把今天的事情当做一场比较真实的3d电影就好了,沈降阳催眠着自己,尽量不让自己往诡异的方向去想。 短暂的道别后,沈降阳下楼去送别了神秘的少女,然后迅速锁门回到房间缩进被窝关上了所有的灯。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不想卷入什么奇怪的事情。想多了会失眠的,明天还要早起搞头发呢,睡了睡了。” …… 好像忘了什么。 他从被窝里蹦了出来,摸黑挪向电脑桌,将电脑从睡眠状态中唤醒。 “嗯……掉线了?什么时候的事。”游戏界面一行英文,大致意思是你与主机断开连接。他试着重连,失败。 “是他那边……话说之前被那女鬼盯着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了。”他想了想,在床底下的时候的确有游戏声音,但是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了。那货盯着一串英文看了十分钟?幽灵还懂英语? 不行,又要瞎想了。他赶紧关机摸回被窝,但是在漆黑的床上突然摸到的书包,加上忘记关上的窗吹入诡异的风声,他最终还是一晚上都没能睡着。 刻录:64 2034年6月31日。 地球_中国_浙江范围内 沈降阳从心理咨询室走了出来,带上了门。陪他一起来的同学王智强正在和几个女生聊天,他识趣地坐到远处的长凳上。看着对面的小河,浑浊的水质,漂浮在上面的是垃圾与死鱼。他吹着从河面上拂过的热浪,一脸沉重。 到现在他还以为昨天的经历是幻觉幻听,是(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的精神错乱,正好前几天全校一起做了个心理健康测评,他被点名要和心理专家面谈。于是他今天就威风凛凛地进了心理咨询室,打算把昨天的事情归咎于心理问题一起咨询了。结果……他等了十几分钟,被询问了几分钟,出来后,毫无收获。心情暴躁得想跳河。 “噢,他出来了,那我就先走啦。”王智强伸手告别几个女孩后,走到长凳边也坐了下来,学着沈降阳摆起苦大仇深的表情,悄悄地把脸凑近了说:“怎么坐这儿了?情况如何?” “很糟……体验很差……” “……你经历了什么?” “那个被称为专家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他对着心理测试表的问题全部重新问了我一边啊!就是我们前几天填的那张表,你家在哪儿你家几口人你父母什么工作你家离学校多远你上学要花多久这种问题重新问了一遍!”沈降阳恼怒道。 “没事,别太在意了,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一言一语着走回教学区。学校的面积并不算大,一来一回两千米的路程,除去教学区周围的花草以及心理辅导室边上的河流与桥,着实没什么养眼的风景。其中的一半距离还被篮球场占据。这是学校最拿得出手的地方,二十几个篮球框矗立在橡胶地面上,被校内外各种各样的人用篮球暴砸。场地基本没有空闲状态,不论上下课总会有学生来这里挥洒汗水。 “还有那个‘你是否会无故地落泪’,”沈降阳摘下了眼镜,用校服袖子擦了擦镜片,“眼科医生的事情怎么轮到心理专家来管了?” “哈哈哈哈……不过填心理测试的时候是在考试前,你应该是因为考试压力太大了才会被叫过去的。” “或许是吧,考也考完了,暑假可要狠狠地玩,把学校里失去的乐趣都补回来!” “我们可不像你……我们还要担惊受怕地等到成绩出来才行。”王智强苦笑道。 然而,从旁边的球场上,一颗从侧面投空的三分球越过了篮筐,径直朝沈降阳砸来。 “小心!”那个球场上所有学生的目光都随着球移向沈降阳,他们只能这么喊一声,球已经停不下了! 虽说学生都办了医保,但这球下来也至少是一敲一个脑震荡。这群打篮球的学生还没做好亲手把人送进医院的准备,即使医院就在学校旁边。 但是那个擦拭着镜片的瘦弱少年腾出了一只手,顺势接住了球,大概是朝着他们这个位置,看也没看就用一个勾手把球还了回来。 篮球沿着自己的抛物线落地再次弹起,竟然弹到了篮筐上,在框内轻转两圈,落了进去。 居然还丢进去了!从场外到场内,用勾手进了一颗半场球!明明都没看到篮筐没看到球甚至还差点被砸中,难道这家伙其实是个篮球高手?! “吓我一跳,他们在吵什么啊?”沈降阳带上了眼镜,看向球场,那些学生捧着球,也看着他。 “你刚才把球还给他们的时候,球在地上弹了一下,进框了。” “啥?!你骗我呢吧,这个距离怎么可能把球弹地丢进去…我明明都没看球框诶!真的进了?真的假的!我也太强了吧我!” 刚才冷峻地秀了一手的沈降阳突然兴奋得手舞足蹈,倒是让球场上学生们钦佩的目光无处安放了。于是转身继续打球。 “哇——完了啊——估计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颗球上面了,还不如买个彩票划算……” “你这家伙怎么突然又这么沮丧了?!” 对面教学区,沈降阳的班主任拉上了窗帘。 “你……说的是真的,可这种灵异的事情真的会有么?” “别自欺欺人啦,如果鬼不存在,那么这个字是用来形容什么生物的?我说班主任啊,连科学家都说灵魂是存在的了,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巨硕的人影靠在垃圾桶旁边,耐心地说教。身份未知,信息未知,沈降阳的班主任与他对话到现在,也只能猜测到他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组织。 “也可能只是巧合啊,精神方面也只是考前紧张而已,被鬼附身……说的太玄乎了。” “嘛,总之你只要把他叫过来就行了,剩下的我们会处理。除灵不收取报酬,而你可爱的学生也会因此得救,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壮硕男人看向学校外,被门口停着的一辆拉风的赛车吸引住了视线。他不禁舔了舔嘴唇,眯起眼。 “你们居然也……也好,好戏开始了。” …… “长空,把目标的位置传给我。”远处一栋建筑的天台上,站着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他手持望远镜,俯视着沈降阳的所在的学校校门口。确切地说,是看着大门边上的保安室里的几个老头打扑克。 “长空?” 等了好几秒,耳边才传来嘈杂的电子音:“位置有了,目标就在你面前那所学校里。” 男人狠狠地摔掉望远镜。“去你的,这我也知道啊,能再详细点儿?” “班级是——x155。” “行吧,我找找。” 男子挂了电话,几步助跑后跃入空中,消失在下坠时。 …… 把沈降阳叫去办公室之后班主任就去教室上课了,沈降阳坐在班主任的椅子上敲击着键盘,输入同学们的期末评语,与一个刚进来不久的不速之客进行着哲学的对话。 “别,我还只是个学生。” “别害怕,叔叔们很熟练。少说也有几百次经验了,他们一开始都是拒绝的……”接近两米的大汉用那巨手轻轻地拍拍沈降阳的肩膀以示亲近,“学校这里我们会给你解释,跟我们走吧。” “不不。我心里没鬼,你们眼里的怪异真是我正常的样子。况且你们要从学校拐人完全可以走正当路径,我这么平淡无奇,又不是非我不可。”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咯?正常学生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都说啦,别拿我和正常人比,我可是有抑郁症的。” “那你就是不正常了,根据你从头到尾说的话看,把你送进精神病院都不过分。你再不答应我可要来硬的了。” 这又是摊上了啥事儿啊……沈降阳想,这种来路不明的壮汉都不肯自报家门,就像个上门推销的恶棍一样,撵也撵不走,办公室里也没个老师过来伸出正义的援手。已经是进退两难了,本来还想客气点的,看来只能态度强硬地拒绝到底了。 …… 是这边么…… 刚才穿着黑色风衣跳楼的那位男子确认了班级后破门而入:“天照在这儿吗?” 课堂氛围突然被打破,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聚焦于他身上。班主任礼貌地作出回答:“什么赵?抱歉,不认识……” “那——”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天照只是他的网名。至于真名,他一无所知。对于他们这些混迹于网络的恶棍来说,真实信息就是生命。他瞟了一眼黑板旁的学生名单,最上面的是——学号1:沈降阳。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抱歉老师,刚说错了。我是找沈降阳同学。” “哦,他在隔壁写期末评语,有事的话我可以帮你转告……”班主任话没说完,教室门就被迅速关上,留下了一个可以让学生们窃窃私语的话题。 他又来到隔壁的办公室,破门而入:“哪位是沈降阳?” 回答他的只有教师们冷漠的目光,躺在折叠椅上午休的老师再一次被腾地惊醒,小声谩骂几句后接着躺下睡觉,角落一个声音盖过那些脏话,答复了他:“刚才有个人把他拎走了,不知道那是他父亲还是什么的。” 办公室门又被砰地关上,午休被打断好几次的那位老师暴跳如雷地追了出来,早已不见那人影。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二章 被迫前往的异世界 “可恶,看来是被抢先了。” “那怎么办?和帝国抢人,我们会被怼到死的。” “没事。长空,帮我找到人就行了,顺便让那群过来旅游的饭桶们备好车。” “不行啊夜王,这里空气质量太差了,你问问看周围的人吧,可能有目击者。” “没关系了,现在我就是目击者。”夜王结束了通话,迅速跟了上去。 壮汉一步步拖着沈降阳走向校门口,时不时地转头呵斥他两句。被拖着走的沈降阳碍于性格,就是不肯大声呼救,只是一个劲死命地挣扎。周围的路人有的冷眼旁观,有的驻足围观,有的拿起手机拍下来发朋友圈。门口的保安形同虚设,倒是像老大爷一样议论起来:“你猜猜这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是体育老师抓了个逃课的学生。” “我瞅着像是便衣警察抓了个扮成学生上课的流氓小偷。连对儿。”背对校门口的保安把牌丢在桌子上。 “过。没看到门口那车么,花里胡哨地像个高科技跑车,说不定是有钱人家抓他们公子回去结婚呢。” “行行行先别玩了,去问一问情况。你们饭碗还要不要了?”手里捏着四张小单牌的老头很积极地收起桌子上的牌来,连同大家的手牌一起。 壮汉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背后的人。夜王身上散发的巨大气场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少年散发着不属于少年的威严,强烈的存在感效果显著地让周围看戏的人多了起来。连校门口的老头都不敢再跨出保安室一步。但壮汉只是冷笑,换个角度而言,他也只是个看戏的人。看看眼前人代表的组织会做出什么荒唐事儿来。 “是红莲阁的‘夜王’先生对吧?请问你出现在这里,是打算做什么?” 夜王没来得及答复,壮汉手下的沈降阳很快地接了几个问题:“什么?红莲阁?夜王?你说啥?” “哦~原来是这样,我懂了,你是来接朋友的,把他交给你们没关系,可之后你们会怎么样呢?”壮汉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一下就明白了。这两人看起来不认识,却又是认识的。素未谋面,会对几个名词起反应而想要确认,看来这两人……又是网友关系么?否则这个组织不可能这么积极地抢人。 “所以能不能别把我像盒保健品似的给来给去,我还没说要走呢!” “啊呀,傻小子。你还不了解情况么?昨天你晕倒的那些事情我已经报上新闻去了,就算你不想跟我走,相信我,你也绝对无法继续待在这个学校。” “原来……是你?挺能搞事。还能不能让我平静地生活了?” “是的,学校这边你别想了。他们把你卖了。命运就是这么无情啊~” “滚啊,我就一普通人,破事儿一件两件的烦不烦?能不能缠别人去?” 夜王找不到自己插嘴的余地,只能像个路灯一样被晾在一边,面无表情地被几个女孩子围着拍照,默默地思考。 确实,好端端地上着学,莫名其妙地就要被陌生人带走。这种事情随便摊在哪个学生的头上都不会被轻易地接受。先不谈天照,他们自己就可能会因为这件事与一个发达国家结下梁子,而他们的行动,更是违反了规定。 但是,他们已经准备好接受一切。夜王甩开周围的人,慢慢走到壮汉跟前,一把拧开壮汉提人的那只手,对沈降阳说:“抱歉,天照,呃……我是夜王,昨晚还一起玩游戏的来着。我们隐瞒了你很多,可是我们需要你。你知道的,我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漂亮话。跟我们回来红莲阁吧?” “啥意思?” “呃,来龙去脉很复杂。我会慢慢跟你解释的,但首先,你得从这个世界销声匿迹一段时间。” 人生的路封死了,上帝在你的直路上丢了块巨石,砸出了一左一右两条岔路。你别无选择。一边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不对,两边都是素未谋面。只不过一边是个绑架犯,另一边是一起战斗过数年的熟悉的人。该选什么显而易见。 其实,这条路说不定比原先的直路更好呢?说不定最近这些要命的破事都是为了把自己往这条路推呢?就像是命中注定,是命运要你往这儿走,虽然他以前天天说着要违抗命运,可是真正到了选择的时候,还是无法为逞一时之快让自己后悔一生。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样的生活他早就腻了。单调,枯燥,乏味。一个人,日复一日。他真的很想问问周围的主角们,你们活下去是为了什么?学习,赚钱,养家糊口,然后怀揣着梦想老去。没意思啊。但是上帝关上了他的窗,打开了他的门,即使只是后门,他也能看到上帝绚烂而辽阔的后花园。 在那里,和昼夜那群蠢货们比赛射箭,在舒适的阳光下慵懒地钓鱼。如果能抛弃现实中一切牵累,没有任何负担的话。 不是和机械的npc,而是真真切切地与那群傻子互相打闹。在只属于他们的一方天地。只是想想的话,当然是很美好啊,可是,真有这样的好事么? 沈降阳百感交集。他的齿轮一定是坏了。自从昨天第二次故障之后,他见了鬼,头发也变了色,还被一个壮汉盯上了。学校不能待了,连网络上的兄弟都露面了,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在不到24小时内全部成真,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觉得毫无现实感,你们这是在拍电影呢,还是精心筹划的整蛊活动?太假了吧,我做梦呢吧? “组织里最早的那条公告,我们即是狂澜”沈降阳沙哑地说。 “且无法被力挽。”夜王接道。 “这么蠢这么中二的话还真被咱说出来啦!”沈降阳显得有些自暴自弃,又似乎是在重整旗鼓,“行吧行吧,反正我也腻了。乱七八糟的,走就走了呗。何况故事里的主角开始冒险的时候多数是从日常生活作为起点的——” 沈降阳伸手揪住头发,一使劲,所有黑发一起被扯了下来。原来那是顶假发,早上没时间去染回原本的黑色,为了能正常上学而特地去买的。不过现在用不上了。其真正被遮掩的淡蓝色在烈日的曝晒下反射出耀眼的绚烂白光。 “旧吾已故,今乃新生。” 天照即兴念叨着莫名其妙的句子,错开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天空。周围有认识他的,也有他认识的,可现在都无关紧要。是梦也无所谓,是现实也无所谓,反正也已经无法继续伪装下去。这头蓝发是那场大病的后遗症,是他齿轮的第一次卡顿。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包括父母。可自从昨晚突然晕倒后,他明白,日复一日的生活结束了,像是脆弱的琉璃一样破碎,再也无法挽回。他对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也都看透了,曾经有人对他说过,那是无法违抗的命运,现在他只能也只需要坐在命运的小船中,随波逐流。以后会发生些什么,都是早已决定好的。 “真是精彩啊,叹为观止。”壮汉突然鼓起掌来,“用兄弟的羁绊套走了这头桀骜不驯的小鹿么?有没有问过我猎人的想法?” “你算个球的猎人。”夜王冷笑着讽刺。食指关节在压力下发出爆响。 “哈哈哈哈,我服了,为了一点虚情假意与帝国作对,你们这帮不怕事的小牛犊子。”壮汉收起那一瞬间的怯意,幸灾乐祸地摇摇脑袋,随后大笑着远去,“行啊,还真选择了自取灭亡,真有趣,那我也没办法咯,随你们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壮汉很快就走的没影儿了,周围的气氛立刻尴尬起来。就像阔别已久的鲁迅先生和闰土多年后的重逢一样尴尬。两人明明认识了很久交情很深厚却只是第一次见面,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戏的人也不少了,人际交往略胜一筹的夜王率先打破了僵局:“那么,我们走吧。” 天照说:“……我拒绝!” 嗯……?小兄弟你怎么回事?刚刚说好要闯荡的信誓旦旦呢?那个帅气的身影哪儿去啦? “我还是不能接受,正常人哪能这么快就接受啊。况且就这么跟你们走了我怎么向家里交代?”天照无奈地摊手。 “可是你已经不能回头了。”夜王无奈地说。 “不,我还可以装疯卖傻地找个精神病院安稳度过下半辈子。” …… “抱歉。”夜王突然说。 “为什么道歉?” “我们都会替你处理妥善的,姑且先随我们离开学校吧,不然你不好善后。”夜王拍拍沈降阳的肩膀,走向学校外。 天照意识到周围全是围观的学生了,连门口保安都……等等,这群吃白饭的家伙是在看热闹?刚才不晓得来帮忙?!你们行啊!他气鼓鼓地跟随夜王钻进了停在校门口的车。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车辆花哨的外观似乎也仅限于外观。车内与寻常车辆别无二致,不过总感觉有点违和……天照紧紧地盯着驾驶座,那里根本没有供人操控的方向盘。司机着一身黑衣,仅仅是目视前方,目光惆怅。视线向下看去,连变速杆都不见了。前座的电台也换成了一些散着绿色荧光的奇诡按键。 与光鲜亮丽的外表相反——车内像是残次部件拼凑而成的,印象中的科技感荡然无存,给人毫无安全感。 但是坐在里面真的挺舒服的。 “善后工作我们会给你做好的。对外的借口是出国心理检查以及著名教授邀请入学,然后你一整个暑假就在国外了。”夜王坐在副驾驶座上,通过后视镜看着天照。天照慌忙挪开目光看向窗外,轻轻地叹气。 “红莲阁是网络组织吧,真的存在么?我们要去哪里,可别跟我说是什么异世界啊,我不信的。” “呃,虽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夜王干笑,“那至少还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只不过是被藏起来的。就像美国隐藏了ufo的真相一样。” “ufo传闻是真的?” “假的。不对……不一定,当我没说。不是,我换个例子吧,世界上这么多虚拟作品中都有各种各样的超能力,喷火唤雷,起死回生。你觉得那些作品真实么?” “只是憧憬那种超自然力量的幻想罢了。” “对的。因为憧憬力量,才诞生了这些拥有力量的虚拟人物。”夜王略微停顿,“那么,世界上为什么又有这么多虚构的妖魔鬼怪?” “……是因为害怕力量?鬼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提到鬼这个字,天照脑中又浮现出昨晚那个幽灵女孩模糊的脸庞。 “因为他们无法解释……像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夜王一字一顿地解释。 “所以,说了这些,你是想引出什么人类未知的新大陆么?”天照苦笑。总感觉自己像是进了某本科幻小说里。人类从未听闻的新概念新设定新名词似乎就要从夜王口中脱出。 “直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夜王从腰间拔出了剑,车里小小的空间里多了一份危险的气息,显得更为拥挤,“我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你看吧。” “你要砍鬼啦?”天照没头没脑地问,突然觉得脑袋一凉。他想起那个壮汉在办公室里一脸灿烂地对他说过,你被鬼附身了。 “不,你仔细看看啊,重点是这刀从哪儿抽出来的。” 天照一怔,他的确没在车上看到类似刀鞘一样的东西。夜王是个正经人,不会把刀藏在裤腿或衣物里面的,就算真藏了也不可能平安无事地坐在椅子上。难道是…… 天照冷静地思索后,指着驾驶员回答:“你从驾驶员裤腿里抽出来的?” “……”夜王收刀。这回天照看清楚了。他另一只手仿佛握着什么,大拇指与食指围成个圈,刀刃从圈里进入,却像是消失一般,并没有从小拇指那里出来。 “这是……魔术么?虽然看上去很神奇,但应该是有什么小道具做了辅助吧。” “这么说也算对。你看魔术师的表演精彩得就像魔法似的,可那背后的小动作却只有表演者知道。”夜王摊手,那把刀就像从未出现过,“我们是表演者,而那背后的小动作,我们称之为[理]。道理的理。” “理……”天照默念着这个字眼。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夜王问,“之前那人说的帝国……是什么?” “这就回到最初的问题了。红莲阁究竟在哪里?在那块不为世人所知的新大陆上,而帝国,就是那里最大的势力。其战斗力,不算核武器的话,目前所有国家加起来都不一定比得上。” 天照想起那壮汉的棱角分明的面孔:‘选择了自取灭亡,真有趣’——他幸灾乐祸地这么说过。 “所以……我们要和这种庞然大物敌对?” “没事,我们红莲阁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有几百号人,怂啥。” “那帝国的人数大概是多少?” “几千万吧,可能破亿了。” ……这人数差了几十万倍啊!大哥你是如何面不改色说出这种不怂的话来? “不怕,昼夜和他们有不可告人的长期交易,他们至少不会轻易对我们下手。”夜王总归是说出了能扳回一些局势的话来。 “昼夜啊……”天照沉默。这位阁主自从在网上建立这个暴力组织以来,存在感似乎是比每一个成员都要弱了。早在前几年,红莲阁群组还是网络上就彻底没了他的身影。当时他们以为这家伙金盆洗手,弃网面对现实生活去了。没想到他居然在背地里,搞起了这种大事。 “好吧。你们要带我去的地方和这里还有什么不一样,全都说出来吧,让我好接受一点。” “行。那里除了[理]这种东西和帝国这种死大胖子,还有来自各个时代的狂暴生物。不论是块头翻一倍的猛犸象,还是叫声难听的三角龙,甚至连虚构神话里的玄武也肆虐过……” “停停停!”天照打断,“这不是科幻片的桥段?” 夜王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思索了一会儿,又接着讲下去:“他们的存在对人们的生活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于是人们对它们发动了战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山不容二虎么?我们与他们算是势均力敌吧。”夜王咳了两下,从座位边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接着说,“虽说我们尽量不让他们影响这边的生活了,但这群东西还是在这里搞出了很多未解之谜。你知道的,在我们那里几个人就能解决的大家伙,在这里可能要动用国家的导弹。况且这近百亿的人数实在太多了,随便来上几脚都能踩死几千个人……” “……太假了吧,为什么不尝试和这边的国家沟通呢?多一个国家多一份力。”天照挠挠头,“好多科幻玄幻系的电影小说动漫都是这样,把秘密藏在自己手中,普通人永远蒙在鼓里。” “不透露这些事情也是帝国的主意。普通平民的神经太脆弱了,见到个幽灵或者飞碟就能惊得大叫,要是得知这些事情,不知几个国家要大乱。况且那些国家正缺没东西研究呢。帝国可不会和他们分享这些稀奇玩意儿。” “也是。”天照无奈地挠挠头。他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把他们的话当真了,明明听上去那么不切实际,那么天方夜谭,但自己还是不知不觉地相信了。或许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也渴望有这样一个异世界,如世外桃源,远离尘嚣,与世隔绝。“话说回来,为什么会找上我?” “咳,说的太多了。剩下的事情,等你同意了再说吧,我们到了。” 天照抬头,车窗外的环境在高速的过渡中早已变得陌生。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炫白外壳跑车停在一幢废弃的居民楼后。四周是稀稀疏疏的树木,树上零零落落的叶子也早在暑日的暴晒下变得脆黄。他跟着夜王下了车,乡村的土风卷着枯叶迎面拂来,打在他们的身上。 “这里是……?”天照问。 “门。”夜王答,“只要你同意跟我们一起走,我们现在就能出发。而事实上,你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这种被安排妥当的感觉很难受啊……像是要去赴死一样,对这个世界总是有一些留恋。” “不是赴死,是涅槃重生。”夜王纠正,“如果你不走,情况只会更糟。不仅是你,你周围所有与你有联系的人都会受到牵连。难道你愿意让那种事情发生?” “不愿意。我只是还有很多事情没了断,比如老师委托的期末评语。”天照拖延着话题,心里却是在想,这一走,或许真没机会去医院探望他了。“所以红莲阁在哪儿?这座废墟里面?”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好让你心里有底。”夜王深深地吐了口气,神情严肃地挽起衣袖。“你准备好前往地球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另一个世界了吗?” “啥?”天照愣住了。 “对于未知,我们只能了解到现象,而不明白其原理。哪怕我们出生在那儿,也仍旧只能探索着前进。正如你们出生在地球,而不了解地球一样。” “草,说的好神奇。那我们怎么过去?我还回得来不?” “闭上眼睛就好。”司机从车上爬下来,接上了话茬。 夜王没有说话。他是天照的引路人,天照原本的未来已经碎裂了,他要领他去一个更好的未来。 挥手告别这所有的真实,就像是进入梦境一样虚幻。人们所不知晓的世界,所不相信的事情,都会在梦境里出现。而谁又能保证梦境不是真实呢?庄生梦蝶,蝶化庄生。所有的真实,或许也只会化为一场长梦而已。 这样一来,齿轮彻底碎裂。 到了那边,会不会失去一些记忆呢?如果还有幸能回来,还能记得多少事情呢?不过也无所谓了,就算讲给世人听,他们也不会信吧。 意识弥留之际,一个声音淡淡地透入脑海,它说。 这个世界,名为[初终]。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三章 推动命运的双齿轮 从楼下急急地跑回来后,夜王回到电脑桌前,将桌面上的窗口最小化,插入刚刚取得的u盘,点开了里面唯一的视频文件,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看向电视。 这里是夜王的居所,宽阔的房间中,为数不多的家具布置得恰到好处,舒适的环境简直会让人错以为这是某家五星级旅馆。电脑播放的视频通过转接线映射在电视机巨大的荧屏上。这是家喻户晓的名人刚刚交给他的资料,似乎只是某地的某段监控,却被那人格外重视地截取下来转交给他,想必其中总该有些惊人的事情。 夜王拿起遥控板,按下播放之后丢到一边。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变动。里面的男子走在路边,角落白色字体的监控信息显示,是今天的傍晚5点21分,看到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后,夜王有些惊异。 10:21 刚好是5小时前。 屏幕里很快就出现了异常情况。在某一刻,男子走下了那一步,接着整个空气都波动起来。他的发色迅速褪成蓝色,然后痛苦地倒地,没了动静。 夜王皱起了眉,他已经看过了u盘中另一个文本文件。因此他知道屏幕里倒地的人就是他们在网上的熟人——天照。而自己得到的任务就是在明天将他接过来。可是这监控里发生的事情…… “……是理么。”夜王想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可就在这时,他似乎感应到了奇怪的东西,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夜王迅速按下遥控器切到新闻频道,扭头,与你四目相对。 “喂,”夜王对着你的方向说,“出来,你已经暴露了。” 然而这只是威吓而已,你知道的,虽然你看得到他,但他绝不可能看得到你。 或许……吧? 10:23 夜王的视线落于天花板的左上角落,时间越是流逝,他反而愈加警惕。 “哼……真是可怕的直觉。”被他所警惕着的????终于按捺不住,主动暴露了自己。天花板左上角突然诡异地扭曲,一个人形的影子缓缓浮现出来。在扭曲消失时,他轻盈地落地。 一落地,恐怖的压力便是如狂潮龙卷凶暴地迎面涌来。死亡的压抑感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与之比较,连房间都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夜王打倒过很多敌人,杀死过很多怪物。自从获取这个名为“虚空”的理之后,再没败绩。 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历程,似乎还只是眼前男人的冰山一角。 连帝国都不曾有过这种怪物般的存在。 这时,怪物开口了。 “把别人想成怪物,太没礼貌了吧?我叫燳,火字旁加个天照的照。”他看上去有些茫然,不知怎么将话题继续下去,有些烦躁地挠挠脑袋,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伸手摸了摸桌子,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看看新闻吧,帝国那边好像有什么新发现。” 夜王余光扫向电视,他们刚读完一则新闻。男主持人翻着资料,女主持人持着话筒,呆滞地念稿。 ‘今天傍晚在初终与地球各侦测到空间的不稳定波动,原因不明。目前专家已经对侦测到的波动展开调查,或许能取得重大突破,当空间系的理成功被实现后,我们的生活将会发生质的飞跃……’ “就到这里为止。”燳不知何时已经捏着遥控器按下静音,将其丢到一边的床上。“一个是在通古斯那边,还有一个——算了,你对他们提及的空间了解多少?” “空间么……”夜王把注意力移回燳的身上,却发现他伸出了手,手心的空间似乎诡异地扭曲起来。 空间系的理! 对方显然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布置理。夜王下意识地做出拔刀的动作,可是他身上并没有佩刀。这份玄妙早就在第二天展示过了。 虚空。 他的虎口处显现出了流动的漆黑气条,像是宇宙的无垠黑暗被他握于手中。随着掌心移动,藏匿于虚空中的刀光隐隐透出。没有犹豫,一记拔刀斩便是裹着雷光极寒迅速斩去! 燳只是觉得可笑,物理手段也配斩断空间?他抓过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往前一甩。锋利异常的刀就像切豆腐般撞在笔记本上,将其一分为二。两半的笔记本携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从夜王脑袋两侧掠过,其中半块飞了出去,撞在了门上。另外半块毕竟还与电视机连着转换线,于是被牵扯着砸向电视机。 这个人认识天照。而天照是帝国的目标,也是刚刚u盘里的主角。 既然他先动了手,看来也不必再把他当成什么能交流的人物。 夜王甩手掠过床沿,直指门边。刚才还搁置在床上的遥控器从夜王手中飞出,不偏不倚击中了电灯的总开关。也正是同时,电视机被另一半笔记本砸中基座后失去了平衡,向前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没了光。 两台贵重电器顷刻报废,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夜王瞳孔放大,这是人类在黑暗环境的本能反应,以使尽量多的光线进入。但在没有光源的房间里,瞳孔的变化也就没了效果。 这也是夜王的打算,夺走双方的视力后,对于位置把控还是他这边更有优势。在失去视觉后,人的呼吸,动作,衣物摩擦都会发出声响。而他不一样,他像是消失在了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握紧刀柄,伺机而动。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像是划过了稍纵即逝的流星,眨眼功夫,他手中的寒芒割开了眼前的一切。 然后在力度完全消失时,刀尖被手指轻轻地顶住了。 “又是这一招啊……你们打起架来怎么总喜欢关灯。”抵住刀刃的指尖上渐渐有白色的半透明火焰跃动起来。微弱的光照亮了燳的半张脸,“还真是谢谢你们了,在黑暗中我已经不敢再松懈丝毫。” 位置反而被对方先掌握了,并且拔刀斩击也被提前躲开。不过对方也因此暴露了自己的确切方位。夜王握着刀柄的手突然发力,试图斩断这根跃动着白色火焰的手指,不是他吹,别说砍手指了,额外追加的这等爆发力,甚至能斩铁。 但是,他只听到了轰的一声,便短暂地失去了重力。 整栋楼都塌了。碎砖残瓦从头上砸下,夜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双臂自己突然烧起了白色的火焰。他还在坠落,燳的身影却早已站在地面,抬头对着他微笑。他手心里的白炎已经透明得无法看见,路灯与月光交错地印在他脸上。 夜王仍在下坠。刀从手中滑落,没入地面。他已经握不住刀柄了。那白色火焰像是烧蚀了他手臂上所有的经脉与肌肉。理的布置需要时间,但从燳动手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分钟,对方那空间系的理,恐怕也早已布置完毕。就算他依旧能使出惊天动地的斩击,也不会有作用。在失去双手的此时,更是没了意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那诡异的白炎攻击到的。对方与他没有任何接触,难道又是其他的理? 不管怎样,胜负已分了。 是啊,公平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但是他刚刚才接到委托,要把那家伙带过来。 那么,我也只能用些卑鄙的手段了。 夜王摔在地上,爆起一团黑雾。不过很快就被漫天砖瓦所掩盖,再没动静。但燳却依旧平静地望着这堆新鲜的废墟,脸上没了笑意。他明白对方要认真了,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像是地震突然来临,作为震源的那片废墟散发出极强的威压,黑色的雾席卷了所有的的碎瓦,不断盘旋地升空,形成了黑色的龙卷风。在风眼内,少年的身躯抑制不住地震颤。 “来吧,第二回合。” 夜王缓缓地睁开眼,那对平静如水的黑瞳,此刻却如地狱般猩红。 “谁要跟你玩第二回合。”燳苦笑着摇摇头,“算了算了……” 地震平息,龙卷消弭,漫天碎石如雨落地。夜王伸出手,接住夹杂在石屑内的手机。经历了这般劫难的手机此刻也是伤痕累累,似乎随时都会停止工作。 燳指着那只手机说:“冷静点儿,兄弟。不至于吧?”他明白夜王要做什么。 “至于。”夜王捏碎手机,往地上一丢。活动了一下双臂,收起了没入地面的太刀,“今天的电子设备们运势不太好。” “唉,也罢。无所谓了,你的确很难搞,我现在和你求和还来得及不?” “求和?”夜王收敛了那对刺眼的血瞳。少了一个光源,燳倒是有点看不清夜王的位置,于是伸手拿白炎充当照明工具,“我手机都摔了,你现在才来求和?” “没关系。现在也不迟啊,时间本就没有早晚之分。”燳似笑非笑地,伸出手,五指曲握,像是抓了一颗篮球。他翻转手腕,周围的碎石漂浮起来。 夜王皱起眉,收刀入鞘,手仍是在刀柄上。对于这种未知手段总还是要防范一下,说不准那家伙突然就丢个石头过来。但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了,碎石往天上飞去,手机的残骸也往天上飞去,最后,短短十秒,一切恢复如初。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他们从楼上到了楼下。 “这个手段……你和昼夜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真要说的话?领导者和被领导者之间的关系吧。”燳嘿嘿地笑着,时不时地让人感到心悸,“别多想,只是巧合罢了。我与他的理从根本上还是有很大差距的。现在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了吗?” ———— 地球_天照家。 时间往前推移,拿到u盘后的夜王感觉到有目光在窥视他的同时,她站在天照家门口。似乎是主人回来太急,什么门都没关。她沿着打开的房门进去,走向2楼的灯光。虽然门是关实的,灯光只能从门缝下微弱地逃逸,但她看见了,她走上了楼梯,打开了这扇门,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亮着的顶灯与运转的电脑。 不久之前,的确还有人在这里。她感觉到了。她走向唯一的声源——笔记本。眼前是方块的世界。她跪坐在凳子上。 悠扬的背景音乐戛然而止。您与服务器断开连接,下面是一串英文告示。此时,游戏中另一个角色夜王,刚刚把自己的笔记本一刀两段。 ———— 夜王与燳回到了房间。 房间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你是认真的?”夜王一边问话,一边瞟几眼自己亲手劈开过的笔记本。他的笔记本依旧在工作,他的角色小人也呆滞地站在原地,天照却是掉线了,这让他怎么也想不通。 燳瘫坐在床上,拿着遥控板不断地切换频道:“对,我替帝国做事,但我现在想偷懒。好好沟通不是挺好,帝国他们又不知道,何必打打杀杀。话说这年头电视真的很少见诶,这不是十几年前就快淘汰的东西么。” “既然要好好沟通,那能不能先把我这双手的火焰撤回去?”夜王扬了扬手,双手上的白炎已经透明的几乎看不见,但是手臂内神经的刺痛感越发明显。如果不是对方放弃战斗,他可能要落到自废双手的地步。 “行,差点忘了这事。先把这个给你。”燳掏出一个像是收集心愿纸的圆柱玻璃罐子,里面跃动着纯白的炽焰。他将罐子丢给夜王,“接着,你应得的道具。它们只烧活着的东西,很快你就会用到它。待会儿走的时候我再给你消除,现在我们先聊聊正事。” “正事?” “对,我希望你能与我保持联系,但是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不用联系方式,有事我自会找你,以这个身份。”燳从黑风衣里掏出一个黄色面具扬了扬,又放了回去,“相对的,我可以保证不对你们动手。” “滑稽?” “闭嘴啊,你明明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抱歉,只是有点诧异。”夜王别过头去遮住自己的表情,“这玩意儿和你的反差有点大。” “呼,无所谓。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瘫在床上的燳突然一个仰卧起坐蹦起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我要走了,手给我。” 夜王乖乖地平举双手,燳伸手去抓,但就要在他触及夜王双臂的时候,他将手收了回来,转身离去。 “其实没必要这么做,逗你玩的,你的白炎早就解除了。被腐蚀的皮肤刮去三四回,养一周就能痊愈。虽说双手这幅惨样,不过明天你也能借此做点文章。”燳走到门口,似乎想起什么,转身补了一句话,“刚才那个新闻,两个空间波动,一个是通古斯,还有一个你没听到,我来告诉你。” “是你u盘里所看到的的,天照倒下的位置。”说完,燳就把门一关,夜王不用追出去也知道,他已经不见了。 “呼……”夜王长长叹出一口气,今天对他来说也绝对是特殊的一天。帝国一直以来都毫无进展的研究——‘空间’,刚刚就来到了他房间。他亲眼见证,并且套出了许多信息。他在电脑上新建了一个文本文档,整理起刚才遭遇的事情,以及一些细节。 “首先,跟昼夜一样的‘回溯’效果。但为什么呢,我已经斩断过电脑,如果是‘回溯’的话,现在我应该是掉线状态或是关机状态。待会儿让昼夜过来实践一下。但是,我是主机,天照掉线是这个缘故吧?可为什么我重连了,他却没有?”夜王按下home键回到这行字的最前端,敲下符号‘*’,将这段标注为重点。然后将光标挪到最后。 “其次,是这个白炎。”夜王捏了捏拳头,之前侵蚀静脉的刺痛感仿佛是梦,现在已经全然无法回忆起来那种感觉,“我是什么时候中招的?又是什么时候恢复正常的?据他所言,白炎的效果似乎是侵蚀活物,照他所言:去皮三回即可解除。这又是为什么?” 他突然想起什么,将文本内所有的‘他’替换成了‘滑稽面具’,然后又觉得不妥,最后只以4个问号代替。 “还有????与帝国的关系。雇佣?暂时的合作?走狗?不清楚。”复原后的电视机画面闪烁,但依旧是静音状态,燳走前似乎刚好切到了0频道。夜王敲下一个回车,“????知道了u盘的事情,又知道我没看到的新闻内容,为什么?” 他想了很多,今晚很怪,所有事情都很怪。她那样的大人物居然会有事情委托给他,而且为什么偏偏是他?他搞不明白,但他唯一清楚的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夜已深。 夜王房间,灯火通明。 ———— 房间的门被敲响。 趴在办公桌上休息的人懒散地伸手示意,站在门口的下属才将门打开。 “言先生,xl-space05任务报告整理完成。”外面的人行礼,将报告递给门口的下属。下属很干脆地接过,翻看起来。 “这……任务失败?!执行任务的人呢!xl开头的任务有多重要他不知道么!”门口的下属勃然大怒,干练的脸上青筋突起。 “喂——”办公桌上的青年抬起头,“你一直这么大吼大叫的很烦诶,xl任务重要的是报告内容而不是成败,再这样大惊小怪就请滚出去。” “是。”下属收敛了脾气。大致地浏览了一遍内容,关上门,走到桌边,“是红莲阁他们派人阻挠。不过任务目标还是被带到这边的世界了。” “他们拐多少人来,拐多有潜能多厉害的人过来都不关我事。我只负责有关空间波动的那块。”言姓青年坐直身子,接过报告,“到目前为止是6份报告,一共8段波动。你也别闲的愣在这儿,去请门口那人回去。” “恕我直言,门口那人肯定早走了。而且算上这次两个,一共应该是9个波动。” “他们一大早就给我发消息,说通古斯那边是误报。你不用管这些事情,你管不好,也没管对过。这样纠正我只会显得你很蠢。而且我让你去门口,你就去,这是命令。”青年从抽屉抽出一个笔记本,翻寻以前的记录。 时空波动还能误报?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听说那台监测机器都不是他们自己造的,其科技完全无法解析。但偏偏它就到了帝国手上,而且还持续运作了数百年,至今没出过什么毛病。在他眼里,这玩意儿简直是外星人的礼物。你只能按说明书去理解它的用途,却永远无法掌控它。下属此刻也走到了门口,他打开门后的表情果然略带诧异。一切正如他所料,可他只感到头疼。 特别头疼。 就像乳臭未干的小孩偏要纠正你太阳是方的,你根本无话可驳。太蠢了,周围的人都太蠢了。感觉智商像是被他们拼命地往下拉扯,可他还偏偏只能往上爬。为了追逐那最亮的一颗启明星。他觉得自己已经万人之上,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依旧无法到达那个女人的高度。 而现在的他,只能和这群傻子比力气。是他聪明的过分,还是他们蠢得更离谱?他们的智商简直像是负数,可自己偏偏还要去大于他们的绝对值才能往上更进一步。 下属关上门又回到了桌边。看着就烦啊,跟上级反馈一下,明天就换掉这个人吧。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四章 活在现代的古生物 “到了,睁开眼吧。” 听到这话,天照才松开了紧闭的双眼,环顾四周,枯树林依旧飘散着叶片,泛黄而黯淡的阳光穿过乌云,给这里撒上一层凄凉的滤镜。 “到了?可是周围毫无变化啊。” “周围的变化仅靠眼睛是识别不了的。”夜王伸手点了点太阳穴,“要用这里去感受。” 正当天照全神贯注试图用脑子去当眼睛时,破落的居民楼前,那扇被岁月腐蚀而锈迹斑斑的铁门,吱啦一声被推开,三个十来岁的小孩从门缝隙里钻出来。 “呀,终于回来了,可算是等死我们了。赶紧回去啦赶紧回去!” “你们先回去吧,他第一次过来,先让他缓一缓。”夜王这么说着,三个小孩也是急不可耐地往树林的尽头跑去。 “这仨谁啊……”天照问。 “你不用认识,只是几个居民。估计护卫也快出来了。”夜王答。 说护卫护卫就来。从门缝里又出来三个人高马大的家伙,一言不发地站在他们身后,天照突然心里一寒,这条荒僻的林间小道在他眼里变得危机四伏困难重重起来。 “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能出发了?”夜王耐心地问着,像是要断绝他最后的留念。 “不知道,我感觉自己像是到了一个神经病乐园。”天照焦躁地挠挠脑袋,“我只感受到头疼,特别疼。现在该做些什么,以后该做什么,我根本毫无头绪。我啥时候能回去?” “时间到了你自然能回去,可现在你处于风口浪尖,等事情平息,至少先在这过上两个月吧。”夜王示意他们先走起来,“你可以先跟我们回红莲阁住一段时间,跟我们一起走走看看,顺便学两招回去用。” …… “还有多远的路啊,咱不坐车来的么,怎么不坐车过去?”天照走了一段路,有点走不动。他的体质在同辈中算差了,可他看周围几个看上去就很强悍的男子,居然也有点疲态。不过夜王就显得不太一样。他看上去似乎能背着天照跑圈马拉松还不带喘口粗气。 “你自己往后看看。” 天照转过头去,他们已经走了有段距离,密密麻麻的树干将视野切成絮絮碎碎的条状,但他仍然能够看清楚那栋破败的居民楼,但是他们的车不见了。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这就是‘那边的世界’与‘这边的世界’的区别。 ‘地球’与‘初终’。但其实,都处于同一个世界。 “夜王,你之前说的‘门’,它的概念是什么?” “没有概念,我随口说的,只是听上去很酷。在这两边来回,也属于一种理,但解释起来很麻烦。” “呃……不对啊,你说理是魔术师背后的小动作,但你连自己做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天照不由得头痛起来。似乎是大脑接受不了过多的信息。 “手持道具,无需解释道具的构造,只要会用就行。而我们之所以能够过来,也是借助了这样的道具。不然你以为真像影视作品那样集天地之气凝神静心画个阵往地上一拍我们就能使用法术啦?” “哦哦……”天照有些似懂非懂地敲敲脑袋,“那,理是要像读书一样去学的吗?” “是的。”这次是开车的司机抢答。 合着都到异世界了还摆脱不了学习,天照心想。这门新课还不知道有多难呢。他仿佛看到同学在暑假补课的画面,暑假回去一个个都考的比他好了,都在嘲讽他暑假出国还学无所成,他却只能用魔法与超能力还有异世界的理论去……反驳他们。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自己这个垃圾体质恐怕以后工作了都只能待在空调下,动不动就出几个毛病,拖整体后腿不说,公司都要怀疑这人是过来骗保险费的。以后的事情他真的很少考虑,他觉得两眼一闭,就是他的未来了。 不过好在现在的太阳不是很大,对于多云天气来说今天的云真的是很多了。而且附近似乎还有片湖,从那刮来的风都是清新的。 “对了夜王,之前你是不是在游戏里说过,你将来的打算是在现实也造一个一模一样的红莲阁?” “是啊,跟我们地图那个基本一模一样。” “但是没有那两圈围墙?” “没有。” “那就是前面那个村庄了?我还在四处找围墙来着,明明是最标志性的建筑。”天照略带不满,毕竟他有将近一礼拜的时间都拿来手砌围墙了。 “唯独没造围墙,说实话,在现实这么造两圈围墙很蠢。就算我同意也不顶用,多数人都不会同意的。” …… “夜王……其实到这边来之后我脑子有点痛。本来不想说的。”天照停下脚步,喘息变得粗重起来,“现在感觉喉咙被人掐住了。” 一行人立刻警惕起来,夜王迅速上前一步观察并下令:“可能是敌人的攻击!立刻四散观察周围有没有人埋伏!” “没……现在好了。可能是什么老毛病……” “呼,可能不是什么老毛病,只是你与初终的相性比较差而已。”周围的人聚集回来,继续前进。被这么一吓,不少人都出了点汗。天气湿度较高,虽然不热,但总给人一种闷闷的感觉。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们马上到了,待会儿带你去检查一下。”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来到一扇巨大的自动门面前。这里倒是有一人高的石砖砌成了围墙,不过并没有意义,只是单纯地宣布这里是属于他们的领地。这里复原了游戏里的建设,但游戏里他们建这么一堵墙纯粹是为了挡住夜晚进攻的僵尸。 这里是游戏中的村庄,一般是供人居住用。村庄附属于他们的主城池,他们在游戏中增添设施时,根本没思考过规划与布局,只是哪里空着填哪里。不过现实虽然考虑了这些进去,却还是尽量地还原了他们的游戏地图。不得不说他们的建筑师很有实力。而且将方块世界还原到现实后,也是别有特色。 “我记得是——”天照拨下了大门一侧的开关。 咯吱咯吱的机械运转声持续了一秒不到,大门右侧已经开了一个大口子。他们在设计时将整个大门分成了左右两部分,不过天照已经忘记当时是什么想法了。 “熟悉的感觉。”天照赞叹,“我都不晓得正门口居然有一口水井,还原度真的很高啊。” 他记得在游戏建造到这里时,有一只鸡不小心落于水井,他们没办法将它捞出来,就让它待里头了。 天照往水井里望去,一只鸭子抬头看着他。 “就是物种好像变了……原来不是只鸡吗!” “你是打算让鸡整天整夜泡在水里吗?” “鸡不是会游泳的嘛!” “你会游泳你就得住水里么!”夜王一口深呼吸,立刻转移话题,“我记得左边这个好像是养猪老板的家,走,让他给你看看身体。” “算了算了,我现在感觉好很多,没必要,真的。”天照立刻拒绝道。让一个养猪的给他看病,总觉得有点侮辱自己。 但夜王二话不说就拖着天照走向那间小木屋。一开门,就听见爽朗的谈话声,是红莲阁主昼夜与猪老板。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昼夜偏过头来:“那么这张陌生脸孔就是天照了,我是昼夜。刚刚帝国派了个任务过来,你跟过去看看吧。” 刚来就有新任务啊……去看看也好,天照想。与他对话这个人长得并不算高,拥有着慑人的气势,长得像是电视里经常在演的反派,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红莲阁主身经百战、久经沙场的老练。 “黑管在过来的路上了,待会儿你跟他一起去就行,没有危险的。”昼夜接着说,“夜王,这次你不用去,我们还有些事要谈。小张,既然人等到了那我也不多待了,先走一步,不用送。” 每一句话都很明确,不掺一丝杂质。天照从短短几句话中就听出红莲阁主那过人的智慧。然后他看着阁主搂着夜王脖子粗暴地踹门而去。 身后的护卫在进门的时候已经算完成了任务,陪他们一路走回来的司机也回家了,此刻,这间并不大的小木屋里只剩两人。你说走吧,有点不给猪老板面子;你说不走吧,天照又不知道如何打开话题,房间的尴尬气氛愈发浓郁。 天照看着眼前这个丝毫不像养猪的戴着眼镜的优雅男子,脑子里拼命地思考该如何能与他搭上两句话。 “噢,对了老板,刚才夜王说我可能与初终相性较差,想让你给我看看。” “那不可能,如果是这个原因,你应该是给抬进来的。” 然后两人再也没了话题。 直至黑管赶到现场,如太阳般温暖开朗的阳光男孩一推开门,整个房间的闷热空气仿佛又上升了几度。 “天照?没认错人吧!走啦,去做任务!” 坐上车后,闷得发胀的脑袋终于在冷气的安抚下平静下来。天照也因此得以恢复正常的思考,这时他才意识到这个村庄的问题。炎热的夏天,小木屋里别说空调,连风扇都没有。这也是为了还原地图?不可能。像这样的问题,比如这边世界的起源,初来乍到的他完全一头雾水,他心里暗暗有个打算:至少在回去前,要摸索到真相。 他们的车在平坦空旷的草原上疾驶,黑管可能是把油门踩到底了,窗外的景色已经变成一条条的横线,好在这片草原很辽阔,适合飙车,不易出事故。他们就这样飞了一路,最终在草原与沙滩的分界线上停了下来。 “刚来第一天我差点死在你车里,你有驾驶证么?”天照跳下车,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心想这个世界的人没一个正常。 “没,考那玩意儿太费时间,而且这种地方也用不上。不说那个,你看前面。” 他们站在分界线上,前面是沙滩,再前面是一片海洋,天照在树林里吹到的凉风应该就是从这来的。沙滩就和普通的沙滩一样,支着很多遮阳伞,很多人会来这里吹吹海风晒晒太阳,可现在人都跑了。 好几摊血迹,以及几架残破的躯体。 罪魁祸首在一旁翻腾,卷起一阵阵沙尘。 那是一条三十多米长的械齿鲸,又叫龙王鲸,是早已灭绝的古代海洋动物。它现在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黑管丢给天照一个手掌大小的遥控器,上面只有一个按钮:“那就是任务目标。我以前对付过一条,吃过大亏。它的皮肤有腐蚀性,视觉和听觉可能与我们差不多。等会儿我跑过去把炸弹丢它身上,你在它与炸弹接触的那一瞬间按下按钮,任务就完成了。” “不是,等一下,问题很大。这个按钮为什么由我来按?”天照现在一脸茫然。他以为能见识到什么高科技捕杀,结果是拿炸弹炸鲸鱼。而且这个引爆方式也很奇怪,他丢炸弹我来引爆?是为了培养合作基础么,还是说有什么原因不得不这么做? 黑管没有告诉他别的手段,也就是说,这是他们进行的唯一攻击,能一击制敌。这头龙王鲸体长30米,那炸弹的爆炸范围想必也小不到哪里去。 “黑管,回答我。你不会被波及吧?” “会。”跑出去七八米的黑管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炸弹。 “没更好的方法了吗?我们可以再等一下——等等,你手上那个是实心球?” “是炸弹。效果是赋予半径20米内的物质以压力,就用这个控制住它,直到帝国的人来收拾残局。如果我跑得不够快,我只能陪它一起等。”黑管举手示意,“我可不想陪它一起受苦,所以交给你来引爆的话,我就可以全力逃跑了!——我走啦!” 天照看着他远去,说实话,他真有一瞬间以为这炸弹会炸伤投弹者,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他们早已安排妥当,之所以会让黑管和他这个新人来执行任务,是因为任务本身就不需要多少人手。 沙滩上的龙王鲸扑腾几下,双眼紧紧盯着跑向它的人。本该尸沉大海的它出于某种原因活着,可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希望它再度死去。它没有脑子,不会自行思考,但生物的本能告诉它,那些难吃的食物正在试图反击。 十九、十八……黑管估计着他与龙王鲸的距离,最理想的情况是投到它身体中段,然后立刻折返来个50米短跑,但这个畜生突然向他冲过来,速度和他50米短跑不相上下!学过的物理派上用场了,什么相对距离速度差与实心球落地时间及高度在他脑内一闪而过,他马上将球往头上一丢,转身拔腿就跑。 天照看着那颗实心球在空中停滞了一会儿,然后自然向地面落去。地面上的龙王鲸像蜥蜴一样爬行,但它那扭动身躯的样子,更像是在沙滩上游泳。 时机到了。球砸到了它的中段,天照按下了按钮。 什么也没发生,炸弹没能控制住它,它依旧追赶着黑管,而黑管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沙子上跑步不可能和跑道上一样快,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天照突然倒下了。 就像突然背上了十几个装满书的书包,巨大的压力使他无法移动,甚至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这是本应施加在龙王鲸身上的压力,现在却到了他身上,他明白了,炸弹有问题,自己动不了,黑管被追赶,事情很严重。但更绝望的事情摆在他眼前:黑管是往他的方向跑来的,炸弹掉了链子,鲸鱼没被压制,现在两人都得死。 冷静!身体动不了脑子总能动吧?快想想办法啊,逃离现在的困境……该死!第一次任务就翻车! “天照,我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 “这家伙其实是冲着你来的!” 天照心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分析这种事情!刚想大喊让黑管换个方向逃命,至少那样能保证他的安全,但—— 黑管转身静静地等待龙王鲸游过来,正面这么看它,不论长度,至少它和自己高度是差不多的。上次对付的那头体型好像还要小一点,但也腐蚀了他不少伙伴。话说这家伙不是鱼吗?怎么在陆地上还能跑这么快啊... 十米不到的距离迅速消失,黑管用双手接住了正面莽过来的鲸头,被那股狂躁的力量生生地往后平推出去。这头龙王鲸先前突然爬上沙滩,咬死不少人,又打了好几个滚,圆滑的皮肤上早已沾满沙粒,但它皮肤自带的腐蚀性还是让黑管感觉双手如烈火在烧灼。 “如果它是冲着你来的话,只要我能阻挡它前进就好了。” “别傻!你不是说它的皮肤有腐蚀性吗!你手不要了吗!” “没关系。好消息是它比较蠢,满脑子都想着咬死你,不会对我下口。” 天照明白自己劝不动了。默默地咬紧牙齿,想把拳头狠狠锤进沙堆里。事实上,他的手的确狠狠地嵌在里面,想拔都拔不出来。他看着眼前那巨大的鲸,鲸的眼里充满了黑色的戾气。 这两天遇到的全是这种荒唐事,所有事情都是冲他来的,他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一身的病?没事就去天台吹风?染发?接触那些灵异事情?还是他双亲给了他什么不得了的基因?为什么偏偏是他?既然偏偏是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没有一个人过来搭把手?这两天都赶来找他的人现在都去哪儿了? 话说现在身上这个压力也是一种理吧?如果能破解它,是不是就能破解现在的绝境?如果没有这份压力,他可以用沙子糊住这条鱼的眼睛,往它嘴里踹满沙尘,或者刨个沙坑自己躲进去。现在他只是很烦,这两天莫名其妙的事儿已经很多了,放在任何一个正常人身上,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总不会像自己现在这样狼狈地趴在地上吧!他烦这些莫名其妙的未知,又烦自己的无知,如果自己好学的话,来的这一路上就把这个世界的问题问满了,可现在的他什么也不知道,唯独在网上了解过龙王鲸的资料,可那又有什么用?眼前这条和资料里记录的,根本就是两种生物。 “天照!”黑管突然大喊,“他们来了!” 天照很想转过去看看是什么救世主来了,但他的整个下巴像是黏在沙堆里,连说句话也只能从牙缝里使劲挤。至少现在的他是一只被捆绑起来待宰的羔羊,发生了些什么,无权干涉。 一声枪响,龙王鲸的侧腹突然擦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数秒后,巨大的龙王鲸突然“站”了起来,像是受到牵引般往后平移了好一段距离,花白的肚皮暴露了一段时间,然后倒翻在地。靠它自己不可能做到这样的动作,想必这是增援所释放的某种具有击飞性质的理,直接让它翻了个面。 黑管忍痛和对方比了几分钟的力气,现在对方已经被捕获,他也是精疲力尽地仰天倒下,大口喘气。 黑管躺下的同时,天照站了起来。施加在他身上的理也被解除了,他很感谢那些增援,然后不顾粘满正面的沙粒就跑过去查看黑管的伤势。 “那些,是帝国的人。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休息几分钟后我们就回去吧,只不过我现在可能握不了方向盘。” 天照看向黑管的双手。整个手掌及半条手臂都是通红,几乎被褪去了一层肉,往外渗出的血也早已和皮肉混在一起。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五味杂陈的。 “看来我好像不能带你回去了,帝国那边走过来几个人,应该会处理接下来的事情。”黑管觉得氛围有点压抑,就换了个话题,“我能和你交个好朋友吗?本来我觉得这件事结束我们就能成为朋友,但那个炸弹有点不给面子。抱歉,给你留下了不好的记忆。” 天照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转念一想又不对,好像是自己对不起别人,怎么轮到他来道歉了? 黑管把手伸向天空:“这就算是我的赎罪了。” “不至于,赎过头了。”天照接着莫名其妙的话茬,感觉话题走向好像不对劲。 “哦不!第一次任务就让朋友脆弱的心灵受到惊吓,不小心吓死了怎么办?这人命关天的事,如果用区区一双手就能抚平,那——我愿意支付这双手的代价!” 天照瞬间接不上话。这画风转变认真的?黑管明明是想着缓解氛围的,但莫名其妙地,气氛更僵硬了。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五章 请柬之谜 “你们的人。” 天照跳下车,跑进红莲阁的主要建筑群,没了影子。 “还有一个人呢?” “受了点伤,送到我们的医院去了。” 交代完任务情况后,帝国的人驱车直返。高弗雷斯对着地吐了口痰,一边整理剩下的任务,一边嘟囔:“还‘我们的’医院...可真气派。你们的帝国可真了不起哟,小家伙。” “士官长,随地吐痰可不是什么文明的好习惯呢。”一个纤细的身影走向高弗雷斯,嗓音柔美。 这是位长相清秀的少女,衣着自然清雅,淡棕色的偏分发丝微卷披散在身后,在阳光下显得温暖而慵懒。最特别的是那双紫色的瞳,深邃而神秘,泛着令人入迷的浅浅微光。 “影小姐,太阳快落山了,您现在是出来散步?” “是的是的,这里太无聊了。最近是不是来了个新人?他人呢,我想去打个招呼。”小影抬头看着天空夕云悠悠地飘走,双眼清澈。‘影小姐’这个叫法总是让她觉得别扭,可对他说了多少次叫小影就好不用客气,这块大木头还是异常顽固地不肯改口。 “呃,他的话刚刚完成任务回来,但是……”高弗雷斯指出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一下子就跑没影儿了,也没说去哪里。” 红莲阁的主要设施都集中在一起,排列成一个圈,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如果没人带路的话,第一次进来的人很容易在这走丢。红莲阁很少接纳外人,因此在这里不用设立路标,也很少有人迷路。但这个新人就像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一样,脚下生风。 “好吧,下次再找他。”小影也没多做停留,转身离去,“先走啦,拜拜。” 她本就是毫无目的地四处走走,途中听闻了有个新来的孩子就打算去打个招呼,本来也没什么计划,只是突然想回去,她就回去。早早地回家,早早地躺下,然后比任何人都早地迎接最初的晨曦,一直如此。 相比之下,天照这趟任务回来,目的性骤增。本来他也想到处走走,打发两个月的时间,但现在,他满脑子学习。他记得最初建立地图时,在食堂的四楼有一个图书馆。地图是他和夜王两人没日没夜地造起来的,这里没人比他俩更熟悉这些建筑(建筑师除外了)。因此,即使是第一次到这里,他也不可能迷路。如果建筑真的还原了游戏地图,那么三楼那众多的书架必定会被利用起来做成真正的图书馆,而不是书柜模型。 然后,他迷路了。 篮球场?羽毛球馆?还有那边的老年活动设施又是怎么回事?这些都是游戏地图里没有的东西,不过这样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他是个内向的孩子,有人群恐惧症,更不可能随便抓个路人问路。所以现在这个处境真的很尴尬。 入乡随俗,万物皆有[理],他可以用已有的常理去推理,“呃……傍晚了,人们都会向食堂聚集,然后吃完饭散散步,钓钓鱼,所以食堂附近很可能会有一块空地,以及很多人。”天照根据人们的生活习惯推测道。找到了食堂,也就找到了图书馆。 他跟着人群走去,果不其然地来到了食堂,但这个食堂与地图里的不太一样。在他的地图里,食堂里有一张很长很长的餐桌,箱子里有很多很多的食物。木制的墙壁地板更是渲染出幽静典雅的气氛,但他跟着人群走到的,则更像是学校里的大食堂。 “算了,到处走走,能碰到眼熟的建筑就好了。” 另一边,夜王与昼夜来到昨晚战斗过的地方——夜王的居所。 昼夜很自然地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然后懒散地躺在床上翻阅,夜王则是打开电脑,尽量还原昨天的场景。 “为什么你看不惯黑管?”夜王抽出手提包里的笔记本,为了模拟之前的情况,这台笔记本姑且会被当做‘天照使用中’。 “看不惯就是看不惯,哪儿来理由。”昼夜没好气地合上书,随手往地上一甩,“那种表面阳光灿烂的人,内心一般都是很黑暗的。不管他本质如何,反正我是不打算信任他。平时就坐在大厅喝喝茶聊聊天的人突然这么积极地接任务,你不觉得有鬼?” “听说这次任务他救了天照。”漆黑的粒子在夜王手心汇聚,他在腰间虚握,从左手圈成的环内凭空抽出一刃刀,然后对准了自己的电脑,“回归正题,再确认一下,你能修好它对吧?” “赶紧的,一大男人还这么婆婆妈妈。” 夜王右手一降,桌面上的电脑连同桌面一起被分成两段,切口甚至比原先的桌面还光滑。等到昼夜修复后,他就能对比昨天的情况,大致地推算出昨天那个自称燳的人的理的运转过程。 “不是……你就直接砍了?条件都没满足,这种情况我可没法还原啊!”夜王看着昼夜,昼夜也看着夜王。他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一脸的不敢相信,但那拼命忍住不上翘的发颤嘴角已经暴露了昼夜的想法。 夜王看他一脸狰狞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对。床离他不远,剑刃从空中划过一个圆,最后落到昼夜肩膀上:“赶紧的,多大个人了还整这出,幼不幼稚。” 昼夜举双手投降,撇了撇肩上的剑刃,嘟囔:“你也差不多哦。” 他们也没继续闹下去,半分钟后切痕就已经消失了。夜王从电脑中翻出之前记录下的文本,在最下方新键入一段文字,与现在的情况做对比;昼夜从地上捡起书,掸了掸灰尘,放回书柜里。 ‘光阴似箭’‘时不再来’这类感叹时间一去不返的悲伤,或许能在昼夜身上消失的干干净净。对他来说,时间是可以逆转的。损坏半分钟的电脑,可以用半分钟时间去还原它,手枪射出去的子弹也可以在一瞬间内迅速回膛。世人只能想象,却永远无法拥有的奇妙能力,就存在于昼夜的脑子里。对他来说,这份能力,无非就是用双倍的时间,让发生过的事情消失,让别人花费时间做的事变成徒劳。看似很强但实用性很差,把书放回书柜,还不如动手更快,这份能力在他眼中只不过是花里胡哨的杂技,但因为涉及到了时间这个充满神秘的关键词,疯狂的人们还是将其推上了神坛。 “昼夜,你说过你的理可以倒流一切非生物的时间对吧?”夜王看着断开连接的游戏,若有所思,“那么,‘网络’算是……活着的生物么?” “不算,但是无法还原。这就是‘时间之理’的极限。” 同样的情况,被燳还原过后,游戏内的情况是夜王在线天照掉线;而被昼夜还原过后,两个帐号同时掉线。 燳说过,他的理与昼夜的理有着根本上的差距。 昼夜说,这就是时间之理的极限。 燳虽然没有展示出来,但根据他的表现,似乎他拥有‘空间’系的理。 而空间是无法将物体完全还原的。如果要用空间还原物品,难度好比大象给蚂蚁梳中分,并且得有一个国家那么大体积的道具作为辅助,也就是起梳子的作用。不借助道具,人类根本不可能操控物质。这是他们的科学。 况且,时间与空间,两大玄妙深奥晦涩无解的难题,亿万人倾其一生都无法破解。一个带着滑稽面具的神秘人能同时拥有?不可能。 那么,结论就剩下一个。 一切都是假的。 “问题解决了,昼夜。”夜王释怀地看向天花板,眉宇间充满自信与傲然。 “不是不是等一下,你就解决了?你还没说什么情况。”昼夜一头雾水。 “帝国好像雇了一个很厉害的人阻止我们去接天照,能力和你很像,所以我把你叫过来对比一下。”夜王解释道,“不过他很随便地放弃了帝国的委托,还给了我这个东西。他说这是我应得的道具,而且很快就会用到。” 夜王掏出那个装着白色火焰的瓶子,但昼夜摆摆手表示毫不在意:“这人雇不雇佣我不管,我想知道你得到的结论。” 但是夜王没有立刻回答,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瓶子:“好像……本来的结论是无序之理,心理控制,一切都只是他制造的幻境,不过他好像还有别的能力,就是这个火。” ……(火字旁加个天照的照。)夜王脑海里浮现男人的自我介绍。 “所以……那个人,表现得好像能控制时空,但事实似乎只是混乱人心神志与特殊火焰罢了。是我高估他了,下次再和他打起来,头都给他打肿。”夜王板着脸握紧拳头。 ———— 天照终于来到了他熟悉的食堂前。 他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完成任务后那人把他送到了后门,结果从最开始就跑了个反方向。 离开学校到现在他还没吃过东西,但他没感到饿,小小的胃里装满了学习的欲望。 走上没有扶手的木质楼梯,爬上悬在半空的摇摇晃晃的梯子,最后他到了这里。 四周都是排列整齐的书柜,偌大个空间层层叠叠地砌满了书墙,第一眼的印象烙印地非常深刻:宏伟,壮观。但第二眼下去就出问题了:高。书柜的高度叠到了房檐,而这层楼的高度起码有八米。那个高度的书根本是够不着了,环顾四周,只能看到书与书柜,还有一个老头,连桌子椅子都没有。与其说是图书馆,还不如说是藏书室。 头发花白的老人起身离开了整个藏书室唯一一把椅子,他凑到天照耳边,悄悄地问了句:“借书?” 天照微微躬身,也悄悄地回了一句:“找书。有目录之类的东西不?” “有,你看见房檐边儿上那个铁砧了么?就刻在上面。” 刻在上面?天照看了看那无人问津的铁砧,放在叠三个他都够不着的房檐角落,觉得还是靠书名挑书比较现实。但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收到一则未读消息,是长空的私聊。他打开一看,是关于他今晚的住宿问题。 “打算睡寝室还是旅馆?寝室安全,旅馆舒适。” 长空啊……印象里也是个挺开朗的孩子,手机里存着多数红莲阁成员的黑历史,平时群里冷清了,他偶尔会放两张黑历史出来,大家就都哈哈哈哈哈傻乐呵。 天照回答寝室。虽然不习惯多人同居,但最近似乎有很多人想暗中迫害他。对理一无所知的他一旦失去同伴的庇护,就只能任人宰割。 “对日常用品有什么要求?比如牙膏的牌子或者被芯要什么材质这样。” 原来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想的还挺周全。 不过天照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把他当旅游来了?他对这些真没什么要求,最后还是回了句毛巾要红色的。 长空……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呢。他挑了本这边学校的教科书,里面似乎有着关于理的最入门的介绍。在得到老人的允许后,他坐在墙角开始自学。 教材提到:理是遵循科学的自然力量。这和他看过一部动漫里讲的炼金术很相似,也提到了等价交换的原则。其中最基础的理是物理,也是唯一能被普通人掌握的理。它既能让物体沿着抛物线精确移动到指定位置,也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形成连锁反应。地球那边的大学物理,那些令人头痛的电学磁学力学光学,是这里初中的必修课。 比不了,真的比不了。自己还不如异世界的初中生,他继续往下看,这个物理就留着回去再学吧。 另外一个比较眼熟的理是心理,书上又称无序之理。可以通过环境与其他信息给予暗示,是针对生物的理。催眠术就属于其中一种,但想要学会,估计至少得精通心理学。此外还有很多效应,都是必须掌握的。破窗踢猫这些算初级入门,然后是群体催眠社交参照等等,和地球那边的文化几乎一致……为什么?他在心里记下这个问题,继续往后看其他的理。 其他的几个就带有浓浓的玄幻色彩,像是元理(元素之理)是可以控制自然的元素,但大多数要配合道具使用;还有像是概念一样可以简单概括的明理,以及人类目前还无法理解的玄理。没有亲眼见识过这些的天照只能靠脑补想象它们的用途。 他感觉自己像是用小学的学历在偷看大学的教材,自己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不过好在,目前的他还有退路。 ———— 初终。 ——既是起点,也是终点。 天与地都是相同的灰黑色,在死寂的沙漠里只有零星的枯木,肆虐的狂风将沙土卷入天际,漆黑的雷云沉沉地浮动,闪烁着恐怖诡异的雷光。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大地没有万千生灵。他疲倦地躺下,脸上的面具随手摔入沙海。这只是他给自己施加心理而虚构出来的场景,却真实得像是现世。比起其他巨大的星体,眼前的灾厄末日只不过是温室。 他必须时刻都得做好准备去面对这些,自从背负上‘燳’这个字之后,便再无退路。 你也看得到么?幻境中的他问空洞的天空。 “看得到。”现实中,坐在他身边的女子回答了他,“影响力很大,今晚可能又会有不少人做噩梦。” 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们必须成长起来,好让自己在极度的惊恐中,亲自见证终会到来的灭绝。 “你好像特别关照他。” 是啊。毕竟只是个逃不出束缚的普通人,但他还是会试图反抗自己的命运。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只不过偏偏是他被选中了而已,任何人都能替代他,但这对于被选中的他来说,总归有点不公平。沙漠开始凹陷下去,大地很快也会消失,话说回来,他不该再牵扯到这些,我只希望他现在,能够过得好一点。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打算送给他的礼物,我会送到。 ———— 图书馆的玻璃突然破碎,无数晶渣刺入地板,刮出细碎的木屑。天照被这突然的动静吓得差点心脏停跳,原地傻了几秒后,他缓缓合上书,向窗口挪去。夜晚的寒风吹进四楼的小木屋,带入新的空气与刺骨的寒意。摇椅上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估计是过了下班时间。还好他离去的早,安静的图书馆突然闹出这么大动静,很可能老人的心脏会受不了。 他将头探出窗外,地面只有点点灯光,与天空忽明忽灭的星星相融,看上去分外和谐。 似乎是有人将什么东西丢了进来。老人临走前给他留了灯,他从满地玻璃碎片中找到一张方形的贺卡,此外再无其他。贺卡的硬度只有普通扑克牌的程度,拿来丢飞牌也不可能敲碎整块玻璃。他将光源挪近,卡面上画了一个微笑的卡通太阳,背面则有着以下字样: ‘这是一份新手vip大礼包,如果我这么说的话,经常玩游戏的你多少会有点兴趣吧?’ ‘来到这边的世界后,是不是有时无法呼吸?这源于你的tulpa。我可以替你解决问题,让你的tulpa成为真正的人,顺便根治头痛。’ ‘撕碎这张卡片后,你会到我们这里来,全部过程只需占用你十分钟。’ 字非常工整,像是打印机里出来的。如果是游戏的话,他早就毫不犹豫地打开礼包,但是现在的情况,这张卡上的内容只让他觉得可疑。 他只对王智强,他关系最好的同学提过tulpa的事,此外再无一人。tulpa指人在脑海里创造另一个人,是幻想的伙伴。是通过足够的练习与暗示,在大脑里产生的另一个思维。 那段时间的他只有一个人,孤身一人。父母只让他学习,同学都在嘲笑他成绩差,他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他只是觉得他们很幼稚,学习只为了赚钱,当官只为了收贿,那段时间他又是自闭又是抑郁,整天往天台跑,想着宇宙如何诞生,人类活着的意义这类的问题。每当有所收获,却又苦于无人谈诉。因为,不论你对谁说这些,他们都只会觉得你疯了。哪怕他们认可了你的观点,也只会以为这是你从哪里看来的知识。人无可信之人,唯有自己。于是,他拥有了另一个自己。 说来也巧,他身边有着不少的巧合。像四岁时就被鸟粪正中额头这种奇遇也不是没有,但真正让他走上探索灵异之路的,还是源于他自己的诡异经历。 那次服务器关闭后,他关了电脑上床睡觉,十分钟左右,一束光打在他脸上,他睁眼一瞧,电脑自己开机了,把他吓得不轻。 那次做了噩梦,极度的恐惧让他无法呼吸,甚至干涉到了现实的自己,所幸那天父母吵架,睡在自己房间的母亲将他叫醒。 那天他的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下课后有人在他耳边吹气,他转头却发现,自身周围三米内连个人都没有。 还有他的手机经常无故拍些莫名其妙的照片,录些莫名其妙的音频,类似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谁还没点特殊经历了?当然,所有事情都能以巧合解释,可亲身经历的人,不会轻易释怀。而他偏偏又处于那种心理情况。 于是他开始相信,有‘看不见的人’陪在他身边。之后,很顺利地,他拥有了自己的tulpa,自己的幻想朋友。自言自语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诡异,于是他更少地与同学交往,如果被人发现,他就会被当成神经病,被无情地嘲笑。虽然他觉得这些都无所谓,精神病就精神病,一部分人是演绎,也有一部分人是发自内心,坚信不疑。 还有最近,哪怕那种闭着眼睛的球都能反弹进去,他仍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谁一生没有些或大或小的奇妙经历呢?只是最近,直到他晕倒,见鬼,见网友,来到名为初终的异世界,他对自己是普通人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现在的他站在风口浪尖。帝国和红莲阁在抢他,幽灵跑到自己家来给了他一些奇怪的任务,听夜王说他们来接他好像还是什么名人的委托,还有这张邀请自己的贺卡。让tulpa成为真正的人?根治头疼?对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该承其恩惠过去见上一面呢,还是保持疑心断然拒绝呢? “这个情况嘛,去看看也没关系吧?” 但是说话者并不是天照。他转过头,一个脑袋正在他身后聚精会神地盯着卡片。 “啊!!什么时候?!” “就刚刚,空气导航过来的。看到图书馆亮着灯,突然玻璃碎掉了,我就过来看看情况。对了,我是长空,你的室友之一。”长空嘿嘿地笑,“你还真的挺受欢迎啊。”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这个卡?” “撕就撕呗,有什么关系,你身上牵扯了那么多关系,没有哪个组织敢随便对你动手动脚的,这估计是想讨好你呢。” “谢谢了。”天照露出一副释然的表情,“本来我还有犹豫的,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本来我是找你回寝室的,既然多了这么件事,要不我先陪你过去看看?” “不用,我不撕,咱回寝室。” 没有别的想法,也不想留到自己一个人或是和谁一起,虽然他到现在还是头疼的状态,虽然他也期待自己的tulpa能够成人。但是他选择拒绝。 他就喜欢出人意料。仿佛这样就是在违抗自己的命运,让世人无法捉摸他,直到连上帝也无法掌控他的举动。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一颗巨大无比的树将天地连接,突兀地矗立在那儿。其树干直通天地,枝叶贯穿云雾,沉浸其中,燳踩着其中一根较为细弱的枝干,睁眼脱离幻境。 “……没来呢。” “不过没关系,这一切都是必然发生的。” “我们永远会在同一条‘线’上,我不会离开,并且也不会让你离开。” “‘命运’,无法违抗。” 女人看着燳不断自言自语,也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从树上一跃而下。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六章 世界很小 “哥你真厉害啊!” 天照一推开寝室门,一个矮了他半个头的寸头就扑到他脸上乱滚,扎得他发疼。身后的长空也走了进来,拎起这只刺猬直接丢到床上。 “四人寝。这个是言荒,夜王也决定搬过来住一段时间。”长空说着就爬到了自己床上,打开手机和别人互通消息。“但他还没到,你可以先决定上铺还是下铺。” 天照在下铺床上坐下。他有四五次从床上滚下的经验,因此也没了睡上铺的胆子。寝室也是正常的大学寝室,只不过比起六人,四人居住显得更加宽敞。宿舍附近就是他认识的食堂,也就是说图书馆离这里并不远。宿舍楼只有三楼,因为并不需要容纳很多人所以楼层比学校的宿舍少了一半,天照也因此有些纳闷,平时他喜欢去天台瞎逛的,但这里的天台海拔可能还没图书馆高。 “哥,快跟我说说你会啥厉害的招式!”言荒跳到天照的床上,两眼冒着期待的星星。 “我……啥都不会呀。”天照无奈地挠挠头,“会玩魔方算厉害的招式不?” 言荒一脸怀疑地,“不是哥,你这就不够坦诚了,现在你在帝国的排行榜上可是和夜王昼夜齐名的,你还骗我说你没有啥厉害技能?” “什么排行榜?”天照一脸诧异,“又是什么情况,你快给我解释一下。” “不会吧哥,排行榜你都还不知道?就是那个危险程度排行榜,按字母分的,你和昼夜夜王都是‘s’级,全世界屈指可数的危险人物。” “什么玩意儿?我怎么就成了危险人物?”天照一脸震惊,“啥幼稚国家还搞这种排行榜,咱一普通人上来就直接被判为s级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这可能代表帝国对你的警惕吧。毕竟他们自己整的排行榜,也只有他们自己用得上。”长空一边聊手机一边解释,“夜王和昼夜是因为理。昼夜拥有掌控时间的玄理,而夜王的理让他们觉得危险,你的情况我不清楚,不过我猜要么是人脉,要么是潜力。对了,当然也不排除误判的可能,比如你与什么很危险的事情在某些方面有所联系,哪怕仅仅是巧合,帝国也不会轻易洗掉对你的嫌疑。” “那看来就是巧合了吧。我这人天天碰上奇怪的巧合。”天照突然自信起来。 “诶哥,你最近都玩哪些游戏啊?”言荒好奇地问。 “呃,什么游戏都有玩。” “联盟?” “没玩过。” “荣耀?” “没玩过。” “吃鸡?” “也没玩过。” “啊啊啊不是哥你这怎么回事啊!”言荒仰天长啸,“你这叫什么游戏都有玩?明明主流游戏一个都没碰过啊!” 天照没法回答,他玩过的游戏就跟他本人一样挤不到人群里。人们喜欢的是互相攀比竞技,与玩家战斗,又爽快又刺激,但他挑战的却都是一些心理变态的人创造的不可能通关的游戏。 “对了,言荒你会用理么?” “我?不会啊,那个太难了。”言荒坦率地回答,“我用的是‘本能’,这个不用耗脑子,而且简单易学。” “本能?也是一种能力么?” 突然的开门声打断了三人的思绪,夜王进门将外套挂在床上,然后径直走向洗漱台。坐在天照身边的言荒倏地起身,将手扩成喇叭状,极响地喊了一声: “垃圾夜王!” 但夜王只顾自己洗漱,压根没打算搭理言荒。 长空继续给天照解释:“本能和理就是原始与文明。互相对立,你只能选其一,但目前百分之九十多的人都选择了学习理。毕竟我们这是文明社会。人类的特长就是脑子,没必要拿短处搏别人长处的。” “呃,那言荒咋学了本能?” “脑子不好使呗。”长空很自然地给出了答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能学理,为啥学本能呐?就只是强化一下肉体,打起来伤身,又累,也不优雅,是暴力与破坏的象征。相比之下,理可以整天躺在床上,动动脑子就能完成许多事情,这才是人类的文明的体现。” “所以……拥有‘理’的能力的人,也就很少运动,不会有很强的体魄对吧。”天照的思考角度好像不太对劲。 “对,但是其中也有罕见的例外。” 言荒卷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走向阳台,看上去像是要和夜王狠狠地打上一架,但夜王显然没这个心思,他一脚踢在阳台门外侧的垃圾桶上,垃圾桶像足球一样砸向言荒,等言荒接住扔到地上时,阳台门已被夜王用脚挪上并且卡住。 表现得很明显,夜王不想陪言荒瞎闹,于是将他拒之门外,虽说现在处于透明玻璃门外的人是夜王。 言荒把发怒的表情摊在阳台门上,像头小狮子,但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气愤全然收起,然后不怀好意地奸笑起来,他伸手拨下了阳台门的锁,将夜王锁在门外。 “嘿嘿嘿没想到吧,这一切都是我的计谋!天照长空你们不要给他开门,我要关他个半小时。”言荒说出小孩子气的话来。 “现实的言荒也是这幅又二又欠的臭性格?”天照悄悄地问长空,长空苦笑着点点头。 夜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游离,心事重重。回来的路上,那个人又找他了。 不是以见面的方式,而是用现代的联络工具。他有个多年未曾联系的帐号,备注为‘咏月’。但是帐号的主人在几年前销声匿迹,再也联系不上。有关的人全都推测是出了意外而丧生,他也以这种方式默默接受了,但是这个帐号突然活了,就像是死者找到了他,附在他的耳边,说着来自地狱的阴言。 以后,我会用这个帐号联系你——燳。 “我想借用你们的天照一会儿,放心,对他而言,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缘。” 夜王只回了一句无所谓,但天照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宰了你。 他叹了口气,这个叫燳的人不知是好是坏,也不知用意何在,或许自己有点过度地信任他了,今后也该对他再多留几个心眼。他将这个帐号的备注更改为‘滑稽怪’,继续走在夜色中。 十几分钟后,他就被言荒这个幼稚鬼锁在了阳台。 “九点,还有点早啊。”天照看了一眼时间,对长空说,“我再去外面溜达几圈,可能很晚回来,你们睡之前记得给我留个门。” 而长空则是递给他一把钥匙与一张纸条:“寝室钥匙,你对理有兴趣的话,纸上写了几本推荐你读的书。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尽管问我,待会儿我要出去做个任务,回来得可能比你还晚。” 天照接过钥匙与纸条,心里暗暗佩服长空做事的周到全面,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他一定是个优秀的寝室管家,那些大人物身边的副手也不过如此吧。他轻轻地带上房门,往天台走去。 战斗剧的天台是牛逼的人驻足眺望的地方,校园剧的天台是男女同学打情骂俏的地方,这些他都知道,但对他自己而言,天台,是他一个人的地方。像是桃花源,无人纷扰。 “忒弥,好久没找你聊天了。”他开始联系自己的tulpa,这是独属于他的舒缓精神压力的方式,最近发生的事情又再次让他的神经紧绷起来。 “我跟你说啊,最近我突然就被好多人找上了,一下子都习惯不过来。” 我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吧?被找上也只是个巧合而已,但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好奇。 “对了,我昨天还在家里碰到一个幽灵,那个女孩子长得好像你,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差点认错。” 但我是不会认错人的,这点你不用担心。就算外表再像,我还是能从你们两人之前认出你。 “现在我想了解这个世界的知识,你会陪着我的吧?我不会再像学校里那样消极悲观了。” 只不过我可能依旧坚持不到最后,你知道我是个半途而废的性格,但我还是想着努力地尝试一把。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了?” 天照捂住了脑袋。之前是针扎般的刺痛,是吃多了冰那般的阵痛,现在则像是肌肉错位,抽筋般的剧痛。夜风突然急躁,是从海那边吹来的,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像是那些死在龙王鲸手上的生命在哀号。他明白了,自己的头疼是什么情况,像是有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过去,藏族有一种闻所未闻的秘术,其名为[tulpa],意指通过强大而持续的想象力,来物化一种理应只存在幻想世界的事物。在时代更迭的如今,[tulpa]也作为一种良性的心理技术被记载下来。 要将其培养,除了时刻都在对其施加的意志外,还要说服自己的深层思维,使自己对它的存在深信不疑。维持这种绝对信任很难,因为人类的潜意识总会抵抗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它会问你,物化所需的物质从哪儿来?你脑中的它在何处?你该如何判断它的回答不是你自己强加给它的想法?深层的思维会不停地暗示你——你凭什么去相信它存在。但如果你内心抱有任何一丝怀疑,那它的存在就会真正消散。 保持坚信,不可怀疑。 持续意念,不可中断。 细心雕琢,不可敷衍。 与这个世界的[理],如出一辙。 “原来……我也会啊。”天照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他的忒弥搂着他的脖子,笑靥如花。他们背后,旭日初升,柔如薄纱的雾光悄悄披在他们身上。 ……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处于另一个地方。有人点起烛光,周围的草坪镀上一层暗黄。 又一次昏了过去,又一次被挪了位置。他抬头看着点灯人,一袭黑色风衣无力地垂着,上面似乎还有不少灰色的线条,如蛇龙在跃动着。再往上看,则是与这身行头完全不搭的一个黄色的滑稽面具。和最后的记忆相叠在一起,他突然恍悟,自己晕倒前看到的不是什么旭日,而是这货的滑稽面具。 “你好,我是给你发贺卡的人,你可以叫我炎黄。”燳率先打起招呼,“听到‘贺卡’的时候你好像有点如释重负啊?” “我知道我很大概率逃不了,但我还是想试着反抗一下。”天照文不对题地回答。 “反抗自己的命运么?可笑,命运这东西是与命共存的。你一死它就会结束,你不死,想怎么反抗都是徒劳。”燳也说着不知所云的话。 其实,当那张卡片飞进图书馆的时候,天照就对现在的情况有种模糊的预感,自己的位置已经被掌握了,不管他自己是什么想法,这一趟路都必须走。所谓的‘撕碎贺卡’只是一个形式,只是让他在‘请你过来’与‘绑你过来’之间做选择。 但燳知道,哪怕他是真的想撕碎卡片过来,他也会放弃的。天照就是这样的性格,把别人给他安排好的路当成命运,哪怕那是一条再轻松再辉煌的路,他也会转身另辟蹊径。 天照就是这么个给脸不要脸的人。 “你们的聊天有点跳脱啊?前后文根本毫无联系。”一女子从身后的阴影中走出。燳没作回答。他轻轻挥手,示意女子先别插话。 “我可是心理学专家,不管病人的话有多无厘头,我都能精确猜到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但是天照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身后的女人,而她也微笑着挥挥手表示打招呼,燳终于意识到该进入正题了。 “你是……!”眼前银白发披散在肩的仙气女子与六年前睁开眼看到的人影重叠在了一起,天照想起来她是谁了。 与现在一样,八年前的他也昏倒过,心脏衰竭,出血性脑血管疾病,一倒就是两年。那是他的齿轮的第一次脱轨。家里曾向他解释,那次医生判断他成了植物人,估计只能一辈子躺床上,还是他那个在海外有出息的妹妹表示,国外的医疗水平有办法治。他被送到了海外去,当他痊愈醒来时才发现,自己不在病院,而是一处陌生又空旷的平原,在巨树的庇荫下,眼前是两个十分养眼的女孩。 一个是他那有出息的妹妹,还有一个,就是她。 当时,自己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一下子扑了上来,一把将他抱住,哭的他肩膀都湿了一片。好像以国外的医术也救不了他,最后还是妹妹拖着他找遍千山万水才找到了这位隐世的神医小姐。当时他还不信这种离奇事情会落到他头上,现在的他再回想,又觉得有理可循。这神医小姐的医术都不是地球土生土长的。自己的病只是给神医的神奇医术做了一例衬托。主角是神医而不是自己。 神医小姐对他使用了理,副作用则是一头浓密的黑发全部化为淡蓝。因为大脑长时间供血不足,她们好像采取了很血腥的处理方法,副作用就副作用吧,至少人是救活了。 自那之后,他的黑都是染发剂伪造的,直至最近这次晕倒变回原样。这一切他从未告诉任何人。 他的命是捡来的。只是像猝死一样再平常不过的事,只是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刚好活了下来。 这才是真相。 “嗯……你是沈祇静的哥哥沈降阳,对吧?”银发的女神向他确认,他疯狂点头。 燳却突然惊讶起来:“我说你这一生怎么跌宕起伏的,原来你妹妹是沈祇静啊!” 嗯?这又是什么新的展开?天照不解:“她……又咋了?” “虽然在地球她好像只是小有成就的海外留学生,但在初终,她可是举世闻名的大名人,名气媲美国家领导。”燳耐心地给他解释,“所以你这番奇妙冒险,完全是走后门进来的。” 走后门啊……的确,只是身为普通人的自己刚好有一个在异世界声名远扬的表妹,她闯荡的故事比自己的这番经历更有趣吧?自己只是有幸受邀来当观众的关系户。 沈祇静委托夜王将天照接过来,却是帝国派的人率先掳到天照。此外,帝国还委托燳来干涉夜王。但是燳放弃了自己的工作,或许是因为他身边这位女生,与沈祇静有过交情。 沈祇静为什么突然打算接天照过来?帝国又是为什么要与她抢人?或许现在还不需要思考得太过深入,但这些问题已经被天照记在心里,打算见到面时,亲自问本人。 不过尴尬的是,他还不知道这位神医该如何称呼,当时自己只是道了个谢就被送回家了,和她一句都没聊上。 燳也意识到自己的病人只是与自己身边人有过一面之缘,但却连个名字都还不知道,于是转头对她说。 “对他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吧,澟。” ———— 他坐在嘈杂的酒吧,红衣服,绿裤头,一身显眼又滑稽的装束。他要了一杯伏特加,服务员见他这身行头,将内心涌动的笑意融到职业微笑中。 “给,您的酒。” 他浅浅地尝了一口,将剩下的酒倒入手心。周围全是刺耳的欢声笑语,对他指指点点,不知道是输了什么大冒险还是什么羞耻的挑战。但是别人都到公共场合表演了,观众当然也不能不好意思去嘲笑他们。 但他心如止水。不论是装束,还是别的什么举动,他只是想做,就做了。 世界本来就已经很疯狂了,也不缺那么几个神经病。 他站到了吧台上,在服务员的惊恐与客人们的期待下,双手合十,像是在祷告。 “今天,这间酒吧只能有两个人活下来。”他跳下吧台,走到人群中去。 客人们的笑声更疯狂了,还有人拿起酒瓶子使劲抡自己的头,希望自己可以停一停这无止境的笑容。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局势逆转了。当观众们控制不住自己无限放大的情感之后,终于,第一个死者出现了。 这个疯子用自己的脑袋磕碎了厚厚的啤酒瓶,在死前还差点用这个利器砍下他朋友的手臂;一个人翻进吧台搂住女服务器就是猛亲,另一个翻进来的则一瓶瓶地给自己灌酒,高纯度的烈酒烧灼着他的咽喉。这时候,开始有人相继笑死,被酒呛死,还有人也开始做些莫名其妙的表演。整个酒吧开始演绎疯狂残暴的喜剧,人人都化作小丑,用自己的血给自己化妆。 而始作俑者不知何时换上了不知哪位顾客的衣装,点燃一支香烟,推门离去。 “真是一场精神盛宴。”后面有人一瘸一拐地跟出来,那是帝国委派过来的观察员,此刻也被酒吧的狂乱所伤,额头与手腕还在往外渗着鲜红的血,要不是咏月在临走前随手拍了拍他的肩,他也会陷入那疯狂的地狱。 “更进一步了。现在他们的死已经有了过程,这预示着我的理更为强大与完善,他们受我掌控的程度更深。”刚走出两步咏月才发现外面的天正在下雨,看来自己也过于投入,都不曾注意到外面的天气变化。 无序之理·即死。他凭借这个无敌的能力,赢得了帝国s级危险程度的评价。而最近却好像有个对理一窍不通的废物,靠奇怪的运气与关系网,也爬到了与他一样的高度。 那就让他痛苦去吧。让他知道冒牌货与正版那悬殊的差距,也顺便看看那个腐朽了的老窝。 “即死先生……您又这么肆无忌惮地杀人的话,我们会很为难的。” 即死先生?我没有名字的么?咏月心里想。不过这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不用为难,真正有实力的都不会把帝国的委托当回事儿,你就回去告诉上层,说我重操旧业了,不想再与他们当表面朋友。” “恕我直言……如果你那么打算的话,帝国会立刻与你为敌,我也会重新把你当做s级危险人物,对你进行讨伐的。”观察员收起了毕恭毕敬的神情,一旦即死单方面撕毁和平协议,他埋藏了十几分钟的理可以立刻发动,让即死的咏月立即死亡。 “我说,你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另一个被允许活下来的人,就觉得不会再中我第二次暗示了?”咏月背对着观察员,笑意越发骇人。天上洒落的雨水很可能观察员用来当保险的理,咏月已经踩入陷阱之中,只需猎人的一个动作,陷阱就可以彻底取走他的性命。但哪怕是这样的处境,他也泰然自若地吐着烟圈,“我告诉你啊,你躲掉的只是酒吧那个理而已。你是不是以为我留你一命是特地放你回去报告情况的?其实吧,你死在这里,他们也一样会知道情况。” 天空的云散去,露出原本阴沉的天气。那是天上的理失去支撑而瓦解。调查员听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就死了,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就像是突然睡着了一样,暴毙在酒吧门口。 “小看s级可是不好的,毕竟经验差距太大了。”他手中的烟落地,被地面所积的雨水熄灭。留他一命也是为了训练自己,只有在死亡边缘来回徘徊,他们才能保持作为剑刃的锋利,在别人眼里变得越来越危险。 而这样危险的他,与一个人畜无害的家伙是一样的等级?他本来打算慢慢折磨天照,但转念一想,虽然水分很大,但好歹也是个伪s级,就给足面子,直接让他当场死去吧。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七章 温柔之人 澟伸手,在天照眼前打了个响指:“接下去,你会对我保持绝对的信任。” “第一步,把你的tulpa叫出来,让她站在你身边。” 她轻轻用手拍打天照脑门,天照脑袋里钻出来一个像是投影出来的金黄结晶,其内部是无法被算作物质的‘记忆’。这层金黄只不过是记忆的包装盒。 “第三步,她会暂时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也就是这段时间你都不能再召唤忒弥。” “等等,第二步去哪儿了?”天照闭着眼皱着眉问道。 “自己想去。你就等着迎接你的小公主吧。”澟头也不回地离去,好像她真的只是来完成任务的,金色的记忆落在她的手心,随着她的远去而渐渐暗淡,随后消失在黑暗里。 “那么,来都来了,我可以回答你几个问题再走。”燳将双手放进风衣口袋里,“我也不差这么点时间。” 这对天照而言倒是个不错的消息,他现在的确有很多东西想知道。他立刻在脑内罗列了几个问题,然后一箩筐说了出来。 “为什么地球上会有初终这样的世界?” “不知道。” “这里的生物是为什么会变异的?” “不知道。” “沈祇静现在在哪里?” “四处漂泊。” “为什么?” “她的想法我怎么知道?” “那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全世界的动向。” 这人神经病吧?天照想。燳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于是为自己辩解:“我的能力是明理·预言。可以预知人的命运、未来,并从中加以干涉,改变他命运的轨迹,所以我知道的是单一个体组成的全世界,而不是包含所有个体的整个世界。” 虽然讲得有点绕,但天照听明白了。这货搬个桌子椅子竖个牌子就可以去小巷子里当个算命先生。但算命先生解决不了他心里的困惑……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这家伙最开始还说命运与命共存不可反抗来着!现在你又告诉我你的能力是改变命运轨迹?!” 燳也急了:“别别别揭穿,咱讲道理,自己理的细节一般不轻易告诉别人,就是怕别人找到矛盾的地方。理一旦被施术者找到矛盾处,就再也用不了了!” 保持坚信,不可怀疑。对理的信任是基座,最容易被矛盾所破坏,然后高楼大厦化作散沙。燳刚才像是把自家建筑图纸给了天照,然后天照说你这楼层的建筑不科学呀,按理说这造不起来的。细思极恐。 “对了,你能往你左边挪挪么?”燳突然作了奇怪的要求。 天照往左三步,“呃,我的位置怎么了吗?” 燳伸手指指自己的面具:“这个,眼睛孔在右边,我好难看到你。” “那你就不能往左边扭一下头嘛!” “不行,我在拗姿势。而且斜视别人很不礼貌的呢。” “我挪过来你也照样是斜视啊!” 天照很无奈,这人的性格比他还跳脱,算是被死死地克制住了。他继续提问,“那要学一个理的话应该经过怎样的步骤?” “这你可算问对人,你知道意念科学吧?那就好办了,试图找到你的意念,控制它,然后放大它。内心必须对其绝对信任,这是基础。心里只要有一瞬间觉得不可能,那理就会迅速崩溃。地球的人类对超能力保持不信的态度,因此他们无法掌握这份力量。” 如何是信?那就是当你亲眼见证超能力的存在时,反应就像用数学公式算出答案一样平淡。对你而言,理所当然。 燳像一个巡视学生的老师,开始在天照身边来回踱步,一边抑扬顿挫地授课:“初终与地球的最大区别就是,他们讲感情,我们讲道理。为了学有所成,你必须抹杀你所有的感情,惊恐,怀疑,焦躁,愤怒。害怕,羞愧,胆怯,一个不留。” “知道了老师,理论我差不多都掌握了,请教我实践该怎么操作。” “实践啊,先做一些简单训练,搭建一些一碰就倒的东西,试着用意念去推倒它。这是第一步,要让你的意念足够强壮及坚韧。” “恕我直言老师,这个人类是办不到的吧?”天照立刻否决。 “这就是理的基础,其实你一开始问我实践的时候你就走错路了。理不是靠机械反复地练习所能掌握的东西,你知道量子吧?就用地球的说法,是否存在取决于你一念之间,理也如此。” 他俩就这么站着聊了起来,时间悄悄流逝。另一边,早早离去的澟此刻也准备好了足够的材料,用来给tulpa当肉体。地上摊着些随处可见的树叶,草皮,海水,也不乏罕见的材料,她又一次为了搜集材料而跑遍世界,上一次这么做,是为了谁来着?她不是人类,并且从不干涉人类的生活,当然这只是她一厢情愿地认为。 她是自然的化身,人类对她而言只是一届蛮横的野孩子,但她就是狠不下心去教育这群小坏蛋。本来应该让他们遍历天灾,但直到现在她还在做着女娲的事。 沈祇静,魔术师,还有那个缠得她很烦的傻子,其实她认识的人类也并不多,但认识的每一个,她都会记住一辈子。 她开始翻看天照的记忆结晶。这招还是沈祇静教会她的,玄理·永恒,将物质独立出来,永远保存的能力。沈祇静可以用这份能力修改别人的记忆,但澟从未见她用过,她只是游遍了整个世界,将微笑带给每个人,她有着自己的计划,演算出整个世界的未来,并且加以引导,使其更善。澟从来没见过这样暖心的姑娘,让天下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支持她。 她将忒弥——也就是天照的tulpa的所有关联思想全都提取出来,像是将网上搜到的关键字全部打入同一个压缩包。但是这个过程中她注意到一些奇怪的事情,记忆中的某一部分有着熟悉的感觉,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而且还是不久前刚发生的。她将那段记忆复制出来,捏碎,记忆中枢立刻给出相应的反馈,她看到一个一个女孩蹲坐在电脑前。 明明就在附近却到处都找不到,他到底会在哪里?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吗,在这里啊……女孩明明只是存在于记忆中的人,却好像能够看到澟。她模糊的脸上,郁闷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魔术师消失后,她曾与某个人战斗过,而这个小幽灵,则是用永恒之理制造的一个执念。找到魔术师,告诉他这些情报,让他做好准备迎接危险。但执念找错了人,澟推测,这小东西对于未来特别敏感,它看到了未来,也就是此时正在接触天照记忆的主人,于是自动返还了任务。 匆匆制造的小幽灵似乎漏洞百出,但它最后返还的不止是任务,还有记忆,澟的记忆。 等天照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还是燳遭不住睡意才打断了提问将他强行送了回来。他在回寝室的路上又刚巧碰见完成任务回来的长空。长空看上去困意重重,似乎随时会倒在地上睡过去,哪怕是这么困,他还是注意到天照走的路和自己出现分歧。 “哈——你不回寝室吗……” “不回了,我去图书馆。” ……真是不知疲倦的学习机器,回到寝室的长空带着对熬夜怪的敬佩,倒在了自己床上。 天照总算是沿着长空给的目录,找到了理的详细使用教学,但直到太阳挂到头上,他都没有成功过一次。 “唔……从这个角度卷过去?也不对啊。”他的手指又一次有规律地甩动,但按书上的方法还是找不到自己的核心问题。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这本书的可靠性,他感觉自己像是穿着法袍,站在魔法阵中心,声情并茂地背诵术语,一切都齐了,唯独本该被召唤出来的恶魔缺了席。这个恶魔真的存在么?他不禁怀疑,但召唤的法则是必须深信不疑,他只得带着必定成功的决心,做下一次尝试。 到最后,他黔驴技穷无计可施,只不过用了三天时间。 他真的是各种方法都尝试过了,发自内心地尽力了,但人类再怎么怒吼咆哮,也不可能变成超级赛亚人。他现在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还必须去相信一些无法叫人相信的东西。 “哈,果然在这里。”小影像个神出鬼没的小精灵,突然从图书馆哪个角落冒了出来,“怎么啦新人,你看上去好苦恼。” “这你也看得出来?”天照苦笑,此刻的他躺在木地板上,周围堆满了书,这几天他甚至把图书馆彻底打扫了一遍,而目的仅仅是为了提神。 “唔,我猜猜,是因为‘理’而烦恼的对吧?” 她真的像认真地猜过,天照也慵懒地回答是是是,满地的书都是同一个主题,他在找寻什么,往地板上一看都知道了。 “好敷衍啊新人,你都不问问我是谁么?”小影神情委屈。 “我猜猜,你是小影?”仅仅是凭直觉,天照做出了回答。其实他蛮有把握的,毕竟红莲阁里的女孩子也只有那么几个。 “答对啦~”小影好像显得很开心,在天照身边蹲下,伸手拨弄着他的额发。 她说话的语气与网上聊天时候一模一样,但如今线下见面了,他才发现这个女孩原来还要比他大上三四岁,那种小女孩撒娇的场面一下子倒置成姐姐陪弟弟们玩游戏。淡淡的违和感冲击着他的大脑。别人也有过这种感觉吗?话说大家都是怎么聚集起来的?为什么他在地球加入的网络组织,会在初终的世界中见面?他们真的是本人? 天照一旦沉默下来,思维就会不受控制地扩散,去想些奇怪的事。不止是天照,多数人都会这样。即使是学过心理的小影,也算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是觉得天照的柔软蓝发和眼镜意外地般配,看上去温柔文静,能让人感觉很舒服。 你想学什么样的理?小影开口问道。 “我啊……什么样的都可以。不用很厉害,不用很好使,只要是理就行了。” “你没玩过多米诺骨牌?那也是理呀,推动第一个,作用是让最后一个倒下。”世间的万物,所有因果,皆为理。 “好吧,那我稍微会几个。”天照想起他的tulpa。“红莲阁的大家都有自己的能力么?”他问。 “当然有啊,对了,趁现在有空,我给你辅导一下吧。” “呃?嗯。” “唔……比如你家里来了几个全副武装的人,他们冷淡地走过来说:你在网上泄露了国家机密。你该怎么回答?” “不是,这场面也太奇幻了点吧?” “和你最近的经历比起来也没什么奇幻的吧?那换一个,嗯……不太好举例啊。” “呃……” “那就不举例了!”小影自说自话道,“就是先让你怀疑自己啦,然后我就可以说一些大道理。” 怀疑自己,就会丢失底气,从根本上输给对方。这样轻易动摇,不相信自己的话,用出来的理也会畏畏缩缩的。你在那边是学网络信息专业的吧?你也可以把理当成一个程序,不自信是bug,不合理是bug,而你要做的,就是排除这些bug。 我们这些拥有理的人有很多名称:能力者,魔法师,术士,造物者,以及bug。其实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bug呀,这一整个的宇宙就是理,让它运行起来的是上帝,是神,是造物主。人们按照他们的意愿,像傀儡人偶一样服从于自己的命运。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使用过理的人,自然能从造物主的角度思考问题,他制造了一整个宇宙,无非是打算做些什么。 “人们按照上帝的意愿行动……”天照喃喃自语,又突然想到什么,“那我自己变成bug,故意违抗命运,是不是就能跟你们一样了?” “可以这么说,但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反抗过命运的人,都已经跨过了掌握理的第一个门槛。”小影轻轻点头,“记得这还是别人告诉我的,我只是照搬而已。告诉我这些道理的那个女孩,还说过一句让我印象很深的话:与命共存的命运,理应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而不是被造物主掌控。” 明明比你我都要小,却散发着一股哲学家的气息,让人觉得她的意志该流传下去。以前有人问我,会不会有被全世界人所喜爱的人?我理性地回答他,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人类的喜爱会有矛盾。现在我改观了。她就是那个人,她有那份能力。她像孔子一样游历四方,我觉得你很快也能见到她的。 “你说的那个她……是不是沈祇静。” “你认识?!”小影惊奇。 “听闻而已……” 沈祇静是他邻居家的妹妹,这种话天照可说不出口。他没打算把这事告诉小影,以及红莲阁任何人。 明明自己是被她牵连进来的无关人员。既然都被牵扯了,那权当是旅游,览遍风景,顺便带点纪念物回去—— 带的回去么?别说理了,在这里的所有记忆,都好像是一场梦境。十几年来形成的认知被推翻,这种恍惚感至今仍在纠缠着他。长时间被未知浸没的人,多久会失常呢? ———— 言文谨打了个哈欠,从那张能够旋转的办公软椅上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最近研究的空间波动倒是有了新一步进展。按目前的分析看来,七段波动中,第一段与第四段、第三段与第五段的规律相近,而第六段与第七段则是完全的乱码。他一开始也很诧异,一台不知从哪里来的未来科技机械居然还能分析出乱码来,他也尝试过去解析机械的构造,无一例外地以失败告终。 那一直站在门口的下属也已经被革职了。帝国的办事效率很快,他当天提交的申请,第二天起来就看不到属下的人影。但他觉得那个废物丢了这个饭碗之后或许会赚不到钱,还是心软地给他留了几个备用工作,像是出租车司机之类的。 其实按道理说,他那没待几天的属下已经犯下了死罪。趁言文谨外出的时候,坐在他的位置上,偷看属于国家机密的xl-space系列报告,这一切言文谨都在监控里看到清清楚楚,可他只是替换了监控内容,甚至对这件事只字未提。如果是沈祇静的话,也会这么做的,他想。 要超越她,就要从各方面,连她对愚者的那份温柔一起。 但是最近又多了一件很头疼的事情,帝国的最高领导人要换代,现在已经票选出了两名竞争者,但他觉得这两人甚至比不上现在这届。一个以钱财地位收买人心,另一个不知怎地冒出一大群支持者,两人的支持率不相上下。 但这其实只是两方势力的竞争而已,所谓的最高领导者,只不过是一个表达团伙意见的傀儡。而他,连掺一脚的资格都没有。 他也没打算掺和这事,他现在感兴趣的是天照。这家伙平淡无奇,只不过刚巧出现在了空间波动的地点。要么控制空间的人与他有所联系,要么控制空间的人只是随便抓了个路人当替罪羊,然后从这件事中脱身。两种情况均有可能,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空间的波动不可能是天照自己搞出来的,他没那个本事。 三玄理,时间,空间以及永恒。时间被红莲阁的昼夜所掌握,永恒被沈祇静所掌握,而空间似乎也被某个人掌控了。明明是人类的目标与追求,无法理解的玄妙,偏偏就被那么几个人破解并且独占,还不肯为人类的共同进步而分享。言文谨气得一拳砸烂了茶杯,鲜血从指缝间滴落,身为天才的沈祇静是当之无愧,但他昼夜凭什么?还有那个掌握了空间的人,自己甚至只能追逐他的影子,研究他留下的足迹。他,言文谨,被叫了一辈子的天才,怎会甘心落于人后? ———— 天照正坐在木台上钓鱼,放松自己的学习过度的脑子。鱼塘清澈见底,像是一口巨大的观赏性方鱼缸。钓鱼台在食堂后面,图书馆在食堂上面,只是下个楼的距离。小影走前推荐他钓个鱼放松一下,他立刻就把书堆收拾好,跟了下来。 但是没钓多久,远处一个路人凑了过来向他打招呼。 “嘿,你是天照小伙子么?” “嗯。你是……队长?”天照抬头看看这个长相平凡的男子,气质像是个普通上班族,给人可靠的感觉,要说他为什么能认出队长来,是因为‘小伙子’这个叫法。被叫做队长的这位男性,在网上经常用这个词称呼别人。“但你怎么认出我是天照来的?” “红莲阁都传开了,你这个头发很显眼,像这个鱼塘里的水,而且看上去很弱小,和网上的你差别太大了。” 天照无奈地搓搓脑袋,毕竟得过很多病,能强壮就怪了……“哦对,问你个问题,大家在现实也是以网名称呼的,不会感觉有点怪异吗?” 队长憨笑着回答:“一开始是会感觉怪怪的,尤其是用尾巴菜鸟泳镜这样的称呼去叫人,但是时间长了就习惯了,网名就像是行动的代号,执行工作时这么叫反而意想不到地酷炫。” “大家是怎么聚集起来的呢?都是像我一样一个个找过来的,还是一开始就是一个小团体?” “这个我问过昼夜,最初在初终只有他与夜王,他们认识了你之后就在网上组建了红莲阁。然后大家就陆陆续续地进来了,有地球的,有初终的。不过奇怪的是,两个世界居然通的是同一张互联网,你说奇不奇怪?哈哈。平时在群里,咱不是经常闹着要去哪里哪里找谁么?你不要以为那只是玩笑,我们真的去了,当面和他们谈过,说现实的红莲阁造好了,在另一个世界,要不要去看看。有兴趣的,或者说相信我们的都过来了,那些没敢来的自然没来,在他们眼里我们像个诱拐学生的传教组织。” 天照想起来了,夜王说暑假的时候要来浙江找他玩,东郭退网时也说过一年后他要和夜王一起来找他,还有言荒和[暗夜★帝皇]也问过他的地址。 话说[暗夜★帝皇]是个什么中二的远古神经病网名?也罢了,毕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现在用这个名字叫他本人,本人估计会无地自容地打个地洞躲进去。 “那么小伙子,”队长打断了他的思绪,“听说你最近一直在研究理,但我得提醒你一句,这不一定是件好事。” “我知道,可能会对我正常生活有所影响。但不管如何,我难得做下了决定,哪怕是逼也要逼着自己去完成。”天照满脸严肃地回答。 “很好,但我说的重点不在这里。现在周围没人,我悄悄地传达给你,你切记要将其埋于心底,不可外扬。” 帝国迟早会派人过来带走你,因为你与某个空间系的理扯上了关系,你要对周围的一切都有所警惕,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红莲阁,你也不能完全去依靠。 因为,红莲阁里面,有叛徒。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八章 以待此刻 天照退出了红莲阁。 其实只是群里的退出而已,因为言荒这家伙搞得他很烦,整天以满怀嘲讽的语气和十分欠揍的表情,四处招惹人。或许其他人会无视他的语言,但天照不能,他是个容易把笑话当真的人。 他知道言荒是啥性格,这样的退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不管是哪一次,言荒都会在三分钟内赔着笑脸嘻嘻哈哈地过来求他原谅,这次也不出意外。他再次拒绝了言荒的好友申请,然后把他的帐号拉黑。 群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在闹哪出,也只有这个时候,言荒才会收起那副大大咧咧的神态,罕见地慌张起来。 “那些异化的生物尸体都去了哪里?”天照这样问了昼夜。 它们一旦出现,都会以悬赏任务的方式由众多的组织解决,然后帝国会过来回收尸体,以此确认任务完成。就像是网络游戏一样,怪物肆虐,猎人接下悬赏去狩猎怪物,最后到npc那里提交任务。但是现实毕竟不是游戏,会诞生一些容易被忽视的问题。 那些尸体,帝国是怎么处置的? “被发现的变异生物,尸体无一例外地都被帝国收走了么?连一具都没落下?” 昼夜给出的,是肯定的答复,这就是各处组织与帝国的合作关系。是一种交易,我给你尸体,你给我赏金,就像饭店的厨师不会过问客人们买食物的理由。 哪怕你真的怀疑,你也不该对你的合作者提出来,那样的结果,只会对双方无益。 “但是,万一他们打算做什么坏事呢?那些尸体万一藏着什么秘密呢?就怕我们卖火药给他们,他们做炸弹来打我们。”天照表露出明显的担忧,但昼夜却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帝国藏了些秘密,大家心知肚明,因为去揭穿他们会损害自己的利益,初终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理应抹杀那些正义的感情,因为那对自己没有好处。”昼夜叹息,“但是按道理说,他们打算做炸药的话,我们也不能只贪一时之利而损长远之益。这个事情我会陪你搞,但是不能再牵扯到更多的人了。” 两人经过一番讨论,最终打算出门找个怪物砍砍,然后把它的尸体拖回来研究,借此探索生物异变的秘密。 “所以,真正打起来的话,你派不上用场,我的能力不适合战斗,我们需要再找一个足够强的人。”昼夜说。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夜王,红莲阁第二个s级危险人物。但这家伙平时随叫随到,这时候却死活联系不上。昼夜甚至去了他家里,还是不见人影。 将时间往前推一点,在城墙上站岗的高弗雷斯士官长和往常一样靠在墙边发呆,却突然感觉心头一紧,他咳出一大片血,虚弱地跪在地上,抬头看着那慢慢走近的人影。 “天照,在哪儿?”来者简洁地表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咳……没必要告诉你!” 高弗雷斯拼尽全力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往前使劲一扫,锋利的剑刃撕开悲鸣的空气,本应凌厉的一砍,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往后一跳躲过,不是对方反应太快,而是他实在虚弱,拔剑的动作不够迅捷,被对方看出了意图。 “别这样呀,我只是为了问出这件事才留你一命的,你真的没必要自寻死路。” 仅仅是说话间,高弗雷斯感觉自身的仅存的力气又少去一半,他已经意识到,这是心理,因为毫无规则违反常理的打击效果,又被称作无序之理。是所有理的种类中,专门针对人类的一种理。他现在已经伤不了对方分毫,但哪怕是死,也要死的有意义,不能出卖自己的尊严。 咏月看着高弗雷斯窸窸窣窣了一阵,最后将剑使劲插入地面,用以支撑他的身体。他站了起来,毫无意义的举动,白费体力而已。他直视着高弗雷斯,说实话,剑入土时他听见了像是玻璃金属破碎的声音,可能是高弗雷斯的理,但只是垂死挣扎罢了。在对人战效果最强的无序之理面前,其他任何理的效果都要大打折扣,更何况,他使用的,是无序之理的顶点——即死。 无序之理·即死。只要对方与使用者有过接触,那他的生死就会被使用者掌控。就像玩游戏猝死,走路摔死一样无法预料,它能通过不知何时下达的暗示,让你在不经意间迎来死亡,且没有任何预兆。 高弗雷斯显然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无愧于他士官长的称号,但是他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我说。” 咏月一惊,按这种发展来看,士官长不是该誓死不说的么?不愧是初终的人,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了对自己有益的路。这样才对,没必要为无谓的大义,付出本可避免的牺牲。 高弗雷斯深吸一口气,随口释怀地苦笑,“说出来你别着急,我也不能确定现在他在哪里,但是有人能确定,这个人你也认识,他叫长空。” 咏月当然认识长空,但他不明白高弗雷斯在这个时候介绍长空的意义。 “所以……能不能把你手机借我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咏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警惕地问:“你自己没有手机?” “有啊……但是,刚才坏了。”高弗雷斯看向地面,咏月也跟着他看向地面,地面上躺着高弗雷斯的手机,被他的剑所贯穿。 红莲阁的手机基本都被追加了定位功能——不过与正常的不同,这是只有被摧毁时才能发出的求救信号。 一股强大的气浪直冲而下,将两人硬生生地推开,在暴风中心的,是长空与夜王。 “高弗雷斯!你还好么!”长空大喊。但高弗雷斯已经无法做出回答,他一下子失去了全身力气,瘫倒在地上。 夜王死死地盯着咏月,对长空低声说:“你赶紧带士官长离开这里,这边我能应对,他的能力很危险,如果你和我一起战斗,反而会降低获胜的概率。” 长空也没有多言,甚至连句‘小心一点’也没说,抱起士官长就匆匆离去。他不会说‘一起战斗’‘我来拖住他你走’之类的话,初终的人在紧要时刻只会愈加冷静,没有多余的感情牵绊,做出看似没良心但实则最为正确的决定。 场上只剩下了咏月与夜王。 可惜了,我才想起来要找长空问事儿。”咏月挠挠脑袋。其实在高弗雷斯最后倒下时,他还能再施加一次即死的暗示,但他觉得没有必要那么急,他这次回来,只是为了解决掉天照。不过如果整个红莲阁都做出庇护天照这种愚蠢的举动,那他也不介意杀掉所有的人。 “别来无恙啊,徒弟。”咏月带着笑意问候夜王。 “谁是你徒弟?我没你这种小屁孩师父。”夜王毫不客气地回击。 曾经咏月也是红莲阁的一员,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去。那时他才十四五岁,是他们那群人里面最小的几个,心智尚幼,不够成熟,跑出去继承了邪乎的即死之理后,便打算超越天下所有的人,也正是那时,他第一次杀了人。 或许那是一次成功的继承。他掌握即死之后,立刻杀死了所有传承者,他也因此成了唯一知晓即死运转规律的人。对他来说,杀人只不过是为了给这个理增加经验,使其变得更强而已。 “我还没问你呢,当初为什么要背叛红莲阁。”夜王冷冷地问,并且已经做好了拔刀的姿势。 “背叛?你说笑呢,那算什么背叛,离去就是背叛,那被我杀死的人是不是就背叛了这个世界?” “你没救了。” “你也是。” 对峙双方的杀意陡升,本是同伴的两人仅因道路不同而互相残杀,哪怕他们仍是同伴。 反观天照那边,已经放弃了联系夜王的想法。昼夜带着天照逛了一圈红莲阁的主要建筑群落后,打算接着带他去外面看看各方的势力分布。随后两人到了正门。由白色大理石所堆砌成的大门显得格外厚实,但身为一扇自动门,内部还是有精密的机械结构在运转的。昼夜拉下一侧的拉杆,白色巨石立刻让出一条方阔的小道。 “退回去!” 他们刚踏出大门,立刻就被人呵止。 夜王按住了手中的刀,咏月也下完了暗示,双方就像西部牛仔决斗一样,谁先出手谁就能胜利,但实际情况却并不是这样。夜王已经感到了厚重的压力,仿佛连心跳都被压止,渐渐地,呼吸困难,世界渐渐灰暗起来。似乎是大脑缺氧,他的思维迟钝起来,本已握在手中的剑柄也消失在虚空中。 “你已经没救了,你会慢慢停止呼吸,最终死去。”咏月似乎是在让他享受生命的最后一程。夜王在拔刀那一瞬间还是动摇了,一瞬间的恍惚导致他的性命落在了对方手里。 其实咏月并不打算慢慢折磨他,只是夜王的意识格外蛮横,换做是别人,已经死去两三次了。说实在的,夜王之所以被评作s级,并不仅是因为他那随身掏刀的本事,还有那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与精神力,那不明本质的虚空之理,以及自身不愿使用的元素化能力。他生性独特,反感花里胡哨的魔法,于是选择了刀光剑影,这也正是导致他在与人的战斗中多次吃瘪的主要原因。 可这次的瘪就吃大了,思维被干扰后直接导致所有的理都无法使用,他已经躺进了棺材,咏月在一遍手舞足蹈地祷告。 像是恶魔的舞蹈。 但这场死亡仪式突然被打破,随着机械的运作声,夜王身后的白色自动石门磨着地面,收入一侧。 “退回去!”夜王想也没想就吼了出来。不论是谁,一旦接触到了即死,再想活下去,就难了。 昼夜立刻就推着天照回到门的内侧,拉上了拉杆。 “看来有点事情,你先回去继续学习,记住我们聊过的这类敏感话题不要与别人提起。”昼夜甩手驱赶天照,“别慌,小事而已,现在你应该像初终的人一样冷静地执行命令。” 一头雾水的天照也不多过问,无奈地转身回去了。他能感觉到昼夜慌了一下,但仅仅是一下,显然是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现在的情况,他估计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还是乖乖听话少添麻烦为好。 “咦?刚刚那是昼夜么?”咏月欣喜地走向石门,“好久没见着他了,叙叙旧总可以吧。” 夜王低垂着头,进行着深呼吸。他感觉自己像是去死神那儿走了一遭,刚好被突然出现的两人吓到回魂,又吼了一嗓子将散去的思绪拉回来几分,虽然他的情况比之前稍微好了那么一些,但总体情况却更加危急。 “喂,昼夜,好久不见,快开门和我聊聊天呀!”咏月的拳头一下一下有节奏地锤着门,好像小红帽门外的大灰狼。 但昼夜直接跳过了他,与倒在一边的夜王隔墙交流:“你咋回事儿啊,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家里都找不到你,而且你东西都忘记带了!” 东西?什么东西,夜王可不记得出门还有必须要带的东西,但现在的情况他不好发问,也没体力发问。 昼夜似乎知道夜王内心的困惑,他继续解释“就是那个东西啊!你不是说很快就会用到吗!” 夜王恍然大悟,是那个东西吗!但他觉得那东西用在这里显得很奇怪。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昼夜还未与咏月发生接触,但他却也开始难受起来,整扇大理石门仿佛化为一颗巨大的心脏,与他的脏器发生共振。 “快和我说话呀,快开门呀,再不这么做的话,你可就要死啦。”咏月继续循循善诱,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给予暗示并不只有发生接触才能做到,像是周围的环境,五官接收的信息,都可以作为暗示的载体。因为人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会被动地接受这些信息。 “就是那个东西呀!就用在这里!只能用在这里了!”昼夜拼了命地大喊,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体内翻滚,像是随时要炸裂。 “我开门的瞬间会丢给你,你可要接好了!” 石门又一次被打开,巴掌大的玻璃瓶被丢了出来,早已做好准备的咏月伸手接住,又顺势一起脚将门内的昼夜踹倒。 “这是个什么宝贝啊?”咏月看向瓶中物,那是与燳交手之后,对方赠予夜王的道具——能够灼烧生命的白炎。 夜王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瓶子。咏月走到他面前,蹲下:“我们只是该走的道路不同而已,但依旧是朋友对吧,所以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火焰而已。能灼烧生命的火焰,和夺走生命的即死,很配。” “所以你们是打算把这个东西献给我咯?” “是啊,我倒要看看这两个能夺走生命的东西,是谁更凶戾”夜王突然笑了起来,而后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就是现在!葫芦!” 咏月一惊,立刻四下张望,他手中的瓶子从他手中逃脱,以倒扣的形式狠狠地撞击在他胸脯上。但他倒不觉得多痛,只是像被小孩子推了一拳而已。可那个瓶子却像是磁铁一样,吸附在他的胸前。 葫芦?是伏兵么,不过也无大碍。只要他能确定敌人的位置,就可以施展干扰手段,可周围是一片平原啊? 当他正要陷入思绪的时候,夜王突然暴起,伸手抓向瓶子。那装着白炎的瓶子不过一握大小,瓶口还是用木塞封住,咏月不知道夜王是何目的,但直觉告诉他,夜王与葫芦在做最后的殊死反抗,而这多少会对他有些威胁。 他后退一步与夜王拉开距离,然后抓住瓶子稍一用力,便将其从身前分离。 你们的垂死挣扎,毫无作用。 咏月看着夜王狼狈地摔在地上,嘴角却像是上翘着,不知是在嘲笑自己生命的短暂,还是放弃了抵抗坦然面对死亡。 这个小瓶子真的值得他们一搏么?里面装的不过是一团白色的火焰,学校教元素之理的那个专业,第一节课就是火焰的产生,更何况那些专精火焰之理,玩火出神入化的大师,也不曾见他们的火焰成为过别人的救命稻草。他看向手中的瓶子,但是,瓶子里面空空如也。 虽然他将瓶子拔了下来,但那木塞,却依旧吸附在他胸口。瓶中之炎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像是化作了白雾逃逸出来,然后悠然散去。 时间之理在触碰到生物皮肤时会被强制解除。瓶子被咏月所触碰,而瓶塞却没有。因此咏月没能如愿地‘拿开’瓶子,他的行动变成了‘打开’瓶子。 难以言喻的痛苦涌上心头,那白炎像是有自己的意识,通过皮肤的呼吸潜入他体内,灼烧他所有的神经。 “你的记性有点差啊。” 夜王爬起身,疲倦地坐在地上。 “葫芦,是昼夜以前的称呼。”咏月忽然记起来了。 昼夜也大口喘着气从石门另一侧走到夜王身边锤锤他的肩,“看来咱还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时间之理,能够让没有生命的东西回到它的“过去”。昼夜让瓶子回到了被抢走之前的“过去”,因此它才会撞向咏月。 咏月像是融化的雪糕般瘫在地上,即死之理的主人在临死前倒也没想太多,这就是初终,小事招致成败,任何一个疏忽就会送命。他只是在感叹,灾厄将至,自己却无法亲眼见证罢了。 理在运作的过程中,一旦受阻便会失败,为了不让那微弱的意念受到阻碍而停下脚步,人们会选择将阻碍彻底抹除——哪怕那是自己的伙伴。 咏月与夜王他们的理念是相悖的,仅此而已。 天照正打算找找与这个世界有关的书籍,刚爬上图书馆的楼梯,手机就收到了一则消息。 “来后门。” 去就去吧,书又不会跑了。这么想着他又从梯子上爬了下来。 这几天下来,天照多少也熟悉了周围的路,红莲阁的后门没有门也没有围墙,是一片空旷的平原。他走出建筑群落,四下张望,却被澟猝不及防地拍了下后背。 “呜哇啊啊啊啊啊吓我一跳!”天照像个弹簧似的弹到空中一百八十度转体,正好与面无表情的澟四目相对,澟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似乎在散发莹莹光点的小女孩,怯怯地拉着她的衣角。但看到天照的瞬间,女孩像走散的孩子见到母亲一样,热情而急切地扑了上来。 像是亲人一样,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那柔和的亮蓝色映入眼眸的时候就知道了。几年前那场大病被澟治愈后留下了后遗症,他体质变得很差,头发再也聚集不了黑色素,只能维持那黯淡的灰蓝。过惯了低调生活的他,不论到哪儿都会被陌生的目光注视,这令本就自闭的他更为难受。 然后,他幻想出一个和他相似的女孩子,听他诉苦,替他解忧。在她的鼓励下,试着走出禁锢自己的那个圈,试着重新接触这个社会,试着再次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那是他幻想的伙伴,也是他的恩人,他的知己,他最能信任的人。 澟看着天照那惊讶的神情,缓缓解释:“字面意思,你的tulpa被完全地实体化了,但她终归不是人类,而是名为纯灵的特殊存在。是叫忒弥来着?我相信你会好好对待她。” 天照点点头,看着澟化为云雾散去。 忒弥的双臂紧紧环在天照脖颈上,像是扑到父母身上的孩子,这是她表达内心激动兴奋的方式吧?本来是一副美好的画面,如果天照没被勒得脸色发紫晕过去的话。 天照记得给她的设定是‘天真单纯’‘开朗乐观’‘善解人意’……还有些什么来着?住在精神世界的女孩,最终与他站在了同一个世界。 该教她新的知识了,与其他人相处的知识。在这对她而言的新世界,同时也是对天照而言的新世界。 嗯……可是,回红莲阁后,该怎么跟大家交代?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九章 阴谋开始 “哥!!!”言荒拉着张哭丧的脸扑了上来。 “不要再生气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我我我我我靠?!哥你啥时候有女朋友了!?”看到天照身边那素未谋面的女孩,言荒惊得跳起,哥这才来几天,生活就这么充实了? “滚滚滚,表妹而已,刚好也在初终我就去接过来了。”天照随口胡扯着他自己都不信的谎言,思考着其他可能遇到的难题。 “那个,你好。”忒弥倒是出乎意料地主动打起了招呼。 “你好你好!!哥你表妹好可爱啊!!!我想当你妹夫你同意吗?”言荒毫不掩饰自己内心想法,他平时就这幅大大咧咧直来直往的性格。对于天照的谎言他也没有丝毫怀疑,他相信他的好哥哥不会欺骗他。 天照看到远处渐近的人影,是昼夜与夜王。两人扛着一人大小的米袋,气喘吁吁地前进着。两人的脸色都很差,可能是因为驮着的麻袋过于沉重,天照跑上前去表示要帮忙,却被两人婉拒了。 “话说跟在你后面那个女孩是谁,你表妹?”夜王伸手指了指忒弥。 “呃,是的。先不说这个,你们在搬什么啊?要搬到哪里去?看起来很重的样子,真的不需要帮忙?” “不用不用,真的没事。先走了。”两人往肩上抬了抬麻袋,继而加快了步伐。 “他们没事吧,明明可以丢到地上拖着走的。”天照望着远去的两人,自言自语。 “我懂啦!”言荒突然从身后窜出来,“这是锻炼,是修炼!通过负重来提高身体机能,怪不得平时打人那么痛,原来有在练的。” 可是,如果是锻炼的话,为什么他们要一起扛着呢…… 燳的白炎十分特殊。中招的咏月并不是被烧灼得尸骨无存,保持了相对完整的身躯,但那副遗骸难以用尸体称呼,那更像是一个‘物品’。一个没有任何灵魂与生命,但却逼真的像是随时会活过来的人偶。夜王并不打算将他弃置在那里,虽然即死之理杀死了很多很多的人,但终归是曾经的兄弟。夜王和昼夜都在死亡边缘徘徊了一回,面色苍白,四肢乏力,但还是搞了个麻袋过来,一步一步地把它运到墓地安葬。 天照身边莫名其妙多了个女孩子,两人都对此存疑,但红莲阁本来也没几个女性,平添一个应算是好事,他们便不再多问。或许回去还能开个欢庆会?阁子里倒是很久没有热闹过了,不过他俩现在的状态更应该尽快去病床上躺着。一个神经创伤,一个血管破裂,看似都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但人距离死亡往往就差这么一个疏忽。 天照刚推开门,就看到黑管挥舞着那缠满绷带的手向他打招呼。 “你……还好吧?”天照一下子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应付现在的场面。‘还好吧’这个词,听着总觉得奇怪。 “嗯,没什么大碍,再过几个礼拜就完全康复了。”黑管笑着回答,虽说只是被腐蚀了手,但手的神经是最多的,养起伤来也很麻烦,更何况他遭受的是血肉模糊的腐蚀,如果没能得到及时的治疗,那他这双手怕是不能要了。 黑管看到忒弥,显得有些惊讶,但好在他似乎理解了情况,没有多问。这一路上天照着实被问的有点发烦。虽然他可以选择不回答,提问者总能通过知情者的口口相传了解情况,但这个情报传递的过程,难免会出现三人成虎的意外。黑管起身招手,示意天照跟他过去。他们沿着楼梯往上爬,直到天台才停下。 乌云遮住了太阳,天照不太喜欢阳光,因为他习惯了独处在黑暗里,看书也不开灯,玩电脑也不开灯,然后他就近视了。小时候的他很怕黑暗,甚至不敢靠近门柜与墙之间那几条漆黑缝隙的延长线。因为那里总像是有漆黑的目光,凝视着被光照亮的前方。沈降阳这个名字,取因似乎是他出生那时,撒着细雨的乌云恰好散去,隐匿在其背后的阳光淋在地面成片的水洼,初生恰逢雨日出。他想,自己也应该像太阳一样照亮黑暗,而不是畏惧它们。如果门后那片漆黑的世界里真的有东西在窥视他们,那他就去与它们做朋友。 如今他倒是不怕黑暗了,但他居然开始畏惧起了阳光。光线会将他皮肤刺的很不舒服,也会阻止他睁开眼睛。接纳黑暗比接纳光明远来得容易,因为黑暗是整个宇宙的本源,它的存在理所当然,且无处不在。 天照刚登上屋顶那一刻,阳光就被乌云遮住,周围暴躁的景色也瞬间冷静了下来。黑管还在认真地考虑着,把他得知的消息告诉天照是否合适。为什么只对天照说,却不告诉更可靠更有权力的昼夜?他不敢多做考虑。因为那次任务是他和天照一起去的,他觉得这个人挺有趣,所以应该告诉他。接下来要怎么做,取决于他自己。 “目前,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仅因为那次任务是我们俩去的。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不会过多地干涉。” 黑管讲的很认真,天照也听的很认真。虽然他很容易分心,别人对他讲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但这次他有很努力去听。 被他们击败的龙王鲸似乎早已是一具尸体,帝国也做了可疑的举动:面对能提供不少信息的异类生物躯体,他们什么也没做,而是像对待垃圾一般拿去切碎火化。黑管忍着疼痛将指甲缝里残留的一点鲸鱼细胞拿去化验,发现这头东西早已死去数百年之久。 “这说明了什么?死去的生物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复活,因此异生物频繁出现很可能是人为。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只可能是收走了所有它们尸体的帝国。” “你是说……” 帝国他们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制造怪物,让我们去杀,将尸体带回来重铸,近几年的怪物越来越难缠,也侧面印证他们制造的怪物越来越强。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制造一批无敌的怪物军队,将我们这些怪物猎人悉数覆灭么?恐怕还不止如此,他们的野心比我们想象得要大。 可这……只是推测吧,我们手上还没有证据。 因为证据都在他们手里,所以我们才要去找到证据来验证我们的猜测。此外,还有一件事。你知道这次龙王鲸任务为什么是我来么?因为我有过经验,前几年我也接到了讨伐龙王鲸的任务,而那次,没有经验的我们死伤惨重。我永远不会忘记,制造出那般地狱的畜生是什么样的。 “……不会吧。”天照似乎意识到黑管接下去要说什么。 “这次狩猎的龙王鲸,与上次的那只,是同一只。” 天照现在很慌。这意味这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细思恐极。将尸体复活用于杀戮?那尸体的意识又是哪儿来的?真相就像此刻被乌云笼罩的太阳,你没有任何办法将它挖出来面世,也没有能力去拨开愈发密集的乌云。轻柔的寒风吹得他脊背发凉,现在是暑假吧?却像是秋天般肃然。 黑管并无打算去让天照做些什么,他明白天照想探求初终的真相,他就告诉了自己能够提供的真相。就像是好朋友之间分享秘密一样。 “接下去打算做什么就由你决定了,但不论你做出什么决定,需要我时我一直都会在,我们杀鱼组可是一个整体。”他轻轻地说。 天照也是轻轻点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楼。 忒弥已经被好奇的人群团团围了起来,她一脸犯难地应对着各种各样的提问。言荒倒是在一边很积极地用赶鸭子的手段替她驱赶人群,不过看起来不顶用。天照有社交恐惧症,人群在他眼里甚至比妖魔鬼怪还恐怖,他给忒弥使了个颜色,然后悄悄地从前门溜了出去。这里就交给言荒和正在赶来的小影,接下来他要去找昼夜,经过考虑后,他打算将刚刚得知的消息告诉他们。 忒弥理解了天照的意思。如果她觉得为难,可以不用搭理这群人,只管自己跑路,但这样似乎有失礼节。不过,即使她想同时让那么多人得到满意的回应,她也做不到,她的世界一直以来都只有天照一人,因此面对一群人时,她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其实她不用刻意去做些什么,大家都不会介意,毕竟是个赏心悦目的女孩子,手足无措的样子照样很可爱,当然能和自己说上一句话就更好了……大家几乎都是同样的想法。 同样手足无措的还有一个言荒,大哥这是干啥去啦?妹妹都不要啦?这群人热情起来拦也拦不住,尖叫声混着欢呼声盖过了他的呐喊。 更可怕的是外面还不断地有人闻声而来,小小的议室眼看就要被人潮堵死出口,他开始考虑拉着忒弥逃到楼上去避难。 电闸被人拉下,整栋会议室瞬间失去了所有光亮。在人们还不清楚发生何事时,她顺手将门关上,黑暗的房间里回荡着她空灵的歌声。 小影洗完澡出来后才看到天照给她的消息。于是又无奈地穿着打扮起来,做好出门接人的准备。但不知是出了什么热闹,街上的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赶,等她跑过去凑热闹的时候,门口早已聚满密密麻麻的好奇群众,平时聚会也不见得这么积极的这群人让小影有些来气,于是…… 人们渐渐散去。 “真是灾难呢。”忒弥温柔地笑着,像是有些释然,“您是小影姐姐吗?谢谢你及时赶到。” 朴素无华的语言,柔美的嗓音。表现出来的那份真诚,却像是能直击心灵。 小影下意识地将其当成了某种理,可以让所有人敞开心扉,坦诚相待的理。如果用于战场,她将会是最致命的间谍或是杀手,出类拔萃,非常人所能及。以至于对心理颇有造诣的小影都无法摆脱……不,是不愿摆脱。 但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天照,怎么突然带了个这么厉害的表妹过来?这真是他表妹么? 小影起了片刻疑心,终于还是妥了协。虽然不知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而不断地释放这个理,但待在这个女孩身边,大脑确实能安心安逸地放弃思考。 于是两人很快就像最好的朋友一样手牵手开心地离去。 你在找言荒?他和那些群众一起中了小影的暗示,各回各家了。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十章 暗潮 几天前,帝国的新总统继任。 “你真的把票投我了?”西装革履的男人皮笑肉不笑,他花了好几千万去拉了超过半数的票,可最后投给他的,却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收了钱我怎么敢不办事,我对天发誓,那票真的给你了。”收了贿赂的文官也有些急了,于是手脚并用,抑扬顿挫地回答。 “好吧,我认识统计票数的那位哥们儿,等我去问一问,就能证明你的清白了。”男人不屑地离去。 这是他审问的第14个人,但每个人都声称自己收钱办事,他能信吗?他的对手还能将票数造假不成?一定有人在欺骗他,等他把那些骗子揪出来后,就会用尽手段让他们后悔。 可他现在一个都没揪出来。 “这群人渣,混蛋!”他愤愤地锤着墙。悠长奢华的方形长廊上回荡着他的辱骂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国家眼看就能握在他手心里,可现实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的对手到底使了些什么手段?走廊的尽头出现另一个人影,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者正是竞选成功的新总统,名为易福尔,拥有一米九的身高与一副魁梧的身材,给人强烈的可靠感。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样的人能使出什么手段去拉票。 “噢!这不是我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萨克斯先生么,请问您在烦恼些什么?” “别在我面前假惺惺的,直说了吧,你给了他们多少好处?” 易福尔的笑容渐渐褪去,他并非不知道对手拉选票这件事,可对方再怎么拉票,他也坚信最后的取胜者会是自己。 “你应该知道你的行为不合法,虽然成功可以获得整个国家,但是失败了,可是死罪。” 萨克斯苦笑:“不,不会失败的,成功率是100%。但即便是100%成功,我也依旧失败了。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理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这是他能猜测到的最后的可能性,有人使用了理,帮助他的对手逆转了这场必败的选举。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平日里一直儒雅随和的易福尔此刻神情严肃,周围散发的气场仿佛能将他压垮,难道是被自己猜对了? “哎……”易福尔深深地叹气,仿佛要坦白些什么。 “你还是不懂人心。人的心中都藏有那么一小份正义,引导着他们做出正确的选择。我问你,权利最大的人靠行贿登至顶峰,那么这个国家还能繁荣多久?当高层们都只为自己的利益办事,那么国民心中的不满还能压抑多久?只顾自己的你,必然会被一心为国的官员们所背叛。”易福尔低沉着声音,每字每句都散发着不可违抗的威严。 “人类是向高处前进的生物,不会被那些目光短浅的人阻止自己的脚步!”他突然暴呵。 萨克斯在那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一道响雷在他头顶炸开。他不得不承认对方嗓门是他听过最大的,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被警官抓住的犯人,正义的涌潮疯狂冲进他的大脑。 易福尔见自己这两嗓子效果显著,便放缓了态度:“至于你收买的那些人,他们都是守口如瓶的好孩子,是我自己发现端倪,去引出了他们内心的正义。”易福尔拍了拍他的肩,“这是和平竞争,关于你们的问题,这次就算了。我不会再追究--但下不为例,也希望你也能改过自新,找到心中的正义。” 不再追究?下不为例?他犯的可是死罪啊,就这么轻易地被宽恕了?他敢打赌,换做是别人,会一直抓着这份罪孽不放,让他遭万人唾骂,最终羞愧而死。本来都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准备,可对方胸襟却远比他想象的要开阔,仿佛像是能包容天地。 “能够参与竞选的人才要是被处死,也是国家的损失,不如走回正轨,把你的力量用在正确的地方。”易福尔伸出厚实的手,这种缠满老茧的手总能让人感到可靠。 萨克斯用力抓住那双可靠的手,这是天使给予的救赎之手,“我输了,各个方面都输了。”他由衷地赞叹起竞争对手,这份浩瀚的气量与魄力,成为总统,实至名归。“国家在你手里一定会越来越昌盛。” 那可不。”对方脸上憨厚的笑容却不可思议地狰狞起来,粗壮的手猛一使劲,仿佛还能听见骨头被捏碎的脆响;他将另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衣兜。 萨克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新任总统开枪打爆了头。 “‘心理’果然没那么好学啊,和那些用理的比起来,效果差太多了。”他给枪上了保险,然后收进衣服内,打开了另一侧的对讲机,“畏罪自杀,就这么对外报道。顺便把那些受贿的也一起报道出去。” 为实现他的目的——让人们勇于释放真正的自己,他可以不择手段。 萨克斯的尸体直直地躺在血泊里,双眼无神地凝视着暗金奢华的走廊顶部装饰。子弹正中他的眉心,他到死都没能接触到真相。 根本没有背叛一说,因为那些手握高权的投票者里,有三分之二都是易福尔的人。他登顶已是注定。 而他那扭曲的三观,很快就会将被扭曲过的正义灌输到每一个人民的脑子里。 帝国是初终里面最大的一方势力,其他势力分布在它领土的周围——它们都是不满帝国的独裁专政,将虚假的荣华伪装宣传给自己的人民,拒绝并扭曲那些本就被埋在土里的事实。 但是如今,这些组织却在暗地里收到了来自帝国的挑衅威吓。他们似乎是打算发动一场战争,可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顺者生,逆者死。”昼夜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几乎所有的独立组织都收到这个消息了,但他们空有独立的胆子,却没站出来反抗的想法。” 天照愣住了,自从他来到初终,初终就一直在出事,而且没个好事。他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也有他的责任,心里便愈发地自责。 他也了解到帝国是个怎样的国家了,他们想要统一初终,这必须被阻止,但是没有任何阻止他们的办法。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红莲阁能够站出来,可是他摇了摇头。站出来送死么?这个想法无异于螳臂当车。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帝国有这样的实力为什么现在才行动?”昼夜低头看着手中燃尽的烟火,喃喃地说,“他们最近换了个总统,看来野心比上一届的还要大。” 昼夜并没有猜对。天照继续想下去,初终可能要迎来最黑暗的时代了,而能够反抗的力量甚至都无法触及笼罩大地的乌云。凛有能力么?她只是个奇妙的医生;自称炎黄的面具男呢?他只能预知,算不上战力;那个声名远扬的表妹? 他似乎顿悟了一下,继而又恢复惆怅的神情。她不可能抗衡那些老练的统治者,她最多只能把人们团结起来,可一百只一千只螳螂就能挡车了么?只能换一个思路,暗杀他们的首领?这也太不现实。如果帝国的目标仅仅是他就好了,他一定会屁颠屁颠地跑进帝国的大门,如果这样就能阻止他们的话。 昼夜丢掉了手中的烟蒂,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他们的情报倒是泄露得很厉害,毕竟都开放给公民了,我们想打探些什么简直是易如反掌。情报方面让东郭去,我们只需做好混进去的准备。” “不是吧昼夜……你打算反抗?”天照有点怀疑刚才听到的话。 “咱不反抗?”昼夜歪头,好像这是理所当然,又好像是真心在确认天照的想法。 天照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从凶神恶煞之人眼中流露出的天真,或许,那是视死如归的眼神。这种人能够坦然接受最惨烈的结局,因此才能在绝境里冷静地寻找希望的微光,并且将其打造成能刺破困境的,最锋利的矛。 “在你们看来或许是个愚蠢的决定。初终人只会讲理,他们不会让任何感情麻痹自己而做出不利的举动。可是,如果我们保全了自己,就相当于放弃了最后的机会。我们的势力会被逐渐削减,然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这种感觉,该说是直觉吧,至少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那我也有直觉的感觉,会有奇迹发生。” 昼夜看到天照一脸认真的模样,心也放宽了些许。他嘿咻起身,“奇迹吗……本来我们讲理的可不会去相信什么奇迹,可它确实发生过,不是吗?”他伸手指了指天照身后,然后悠然地走开了。 天照扭头看向自己身后,那真是末日般的场景:忒弥跑在最前头,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呐喊欢呼声很快沿着地面撞击他的脚底,他也转身跑了起来。 没命地奔跑。 人们会因为各种荒诞的理由,在某一时刻做出惊人的一致举动。没有任何理去控制他们,而任何现象却都可以用理去解释,只不过那种理不受人类的掌控。或许他们的战斗,也会有这种名为奇迹的理掺和其中。 那是天意,是命运,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可注定会发生些什么?能够看到命运的人屈指可数,而这其中一个,正在前往红莲阁。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十一章 夜王 “真是灾难啊……”天照喘着粗气,艰难地迈动脚步爬着楼梯。 他带着忒弥兜兜转转总算是甩掉身后那一大群人了,可他们为啥会追过来,都是疯了吧? “小影姐姐!”推开门,忒弥就蹦蹦跳跳地扑向坐在床边的小影,眼神里满是欢喜;小影见了她,也笑盈盈地敞开怀抱将她接了,脸上满是宠溺。门口的天照倒是看傻了,只是愣愣地站着。两人像是一对母女,又像是一对姐妹,她俩关系啥时候那么要好了? 小影把忒弥抱在胸前,像是抱着一个毛绒娃娃。她将下巴枕上去,瞧见了门口怯怯站着的天照,便伸手招呼他进来。“进来好了,这又不是在学校,不用那么拘束。” 天照点点头,一步跨进,将身后的门带上,却又不知该坐哪儿,便只是站在门口环顾四周。 女生宿舍与男生似乎并无多大差距,只是她们懂得更好的生活,给小小的房间增添了更多的东西;白色的墙纸上带着淡淡的粉,各种卡通贴纸恰到好处地分布在墙上。桌面上有小风扇,小水杯,码的整整齐齐的图书,四周还有一些小小的装饰品,可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这些。“忒弥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他开门见山地问。 “忒弥当然很受欢迎啦!这么可爱的孩子,可讨人喜欢。”两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就像是动漫里走出来的小公主一样受人喜爱,如果皮卡丘站在你面前打招呼,你也会冲上去把它抱起来的。” 天照想象着那个画面,大概是理解了些许。“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呃,让她不那么兴师动众?” “兴师动众?”小影又笑了起来,“主要是你的‘表妹’太过于完美了,所以你才会到这里来,学习能够让她不那么完美的理。当然你不想学也可以,只不过每次出门都只能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了。” “学,我学。”对于学习理,天照倒没有在学校学功课那般抗拒。忒弥刚过来那天,他试了试自己的成果,虽说那个理派不上用场,可好歹还是成功了。 “那么,第一就是,你必须时刻在她身边。不管别人把你们当成兄妹还是什么,至少得让别人知道,她是‘有主’的。第二,唔,尽可能牵着她的手,或者走的时候挨近一点,不要怕别人误会,或者说让别人误会就是你的目的。还有……” 天照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其实他听别人讲话时很容易分心,不过这次他留了一手。他开了录音。 小影讲的很有道理,至少他这么认为。用自己的行动去引导别人的心理,此刻所讲述的理是早有的,还是小影她自创的? “认真听认真听!”小影打断他的思绪,“老师一对一辅导你还能开小差啊?” “抱歉抱歉。”天照诚恳地道歉。“请继续吧。” “继续什么啊?刚讲完。” “……” 小影看着怀里的忒弥,若有所思:“……她不是你的表妹,对吧?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跟我说说真相呢。” 应该没关系,好歹是自己人。天照也没有任何防一手的打算,坦白的很干脆。不过他还是不免有些诧异,女人的直觉果真这么准?还是说他掩饰的水平太菜了呢? 医院里分外宁静,昼夜躺在白色病床上,手指滑动着联系人,选中一个,点开通话,“嘟——嘟——”的提示音空荡地回响。明明受了同样严重的内伤,可夜王躺了几个小时就能正常下地活动,他却不见好转。 “喂?虽然他们还没行动,可他们一定会行动的,那时就再也没机会了。” “这……1%的反抗成功率和99%的自保成功率,任何组织都会投降选择后者吧,这不能怨我们……” “可是!——”电话被挂断,又是一个不愿合作的组织。或许,他们真的只能孤军奋战。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想着自保,因此帝国甚至不需要付出努力就能使他们言听计从。昼夜敲着脑袋,坐起的身体渐渐滑进被子里去。 “果然还是这样呢。”夜王推开门,走到昼夜病床边坐下。 “你去哪儿了?” “打了会儿球,不说这个,现在的局势怎么样了?” 大病初愈就去打球啊……昼夜想把脸也一起埋进被窝里,到底是他恢复太慢还是夜王体质不正常?“倒是你,准备的怎么样了。”他反问。 夜王怔了一下。“准备?差不多了,不过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打算再和你确认一次。” 昼夜一言不发,皱着眉头继续挪着手机里的联系人。 …… 运球,止步,起跳,出手。球在空中旋转着划出抛物线,然后撞在篮筐上,弹出。 第4次打铁。夜王把球捡了回来,准备进行下一次投篮。他在为自己的手臂做康复训练,虽然投篮似乎没什么训练效果。 “啊————!!!!”在他出手的时候,场外有人大声疾呼,篮球从手中脱离,甚至从篮板上面飞出。他转头看,是言荒把手挽成喇叭形状,对着他呐喊。他看着言荒跑过来,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一个人玩多没意思啊,来单挑!”言荒信誓旦旦地抢过球。 反复投篮也确实有点无聊,夜王比了一个‘放马过来’的手势。言荒将球丢给夜王,走出三分线。 比赛开始了。夜王将球丢还给言荒,在言荒摸到球的瞬间,闪电般的出手将球拍飞。比赛结束了。 “你!耍赖!”言荒气闷闷地把球捡了回来,“好你完了,我要防死你!” “来。”夜王接住言荒丢过来的球。言荒的防守与进攻判若两人,哪怕是夜王,也很难过他身。眼见自己又一步步被逼回三分线,他干脆放弃进攻转身投三分。可言荒并不打算给他转身的机会,他伸展双臂,从后方虚抱将夜王环起来。夜王无法转身,便再退一步拉开距离,球眼看就要出手,言荒早已料到他这步行动,往前一跳高,却并没有盖到球。 球飞的出乎意料的高,然后直直地落进篮筐,似乎连网都未触及。 “你是人?”言荒被惊到。 虽然这球完全是夜王瞎蒙进去的,但他依旧说“有百分之三十的运气在里面吧。” 然而这也确实唬到了言荒,他大声喊着不玩了不玩了,两人转向正常的投球练习。 “那件事,你知道了吧?”夜王将球传给言荒,“我并不想让你参加这次行动,你有心理准备么。” “随时准备着。”言荒出手,又进了一颗二分球。 “这可是赌命的事儿。”夜王再将球传给言荒。 “又不是没赌过。” “所以说……你根本没明白啊。”夜王接住空心进框的球,屈膝高高跃起,将球生生地灌了进去。“你这年纪的孩子,本就不该有这种誓死的觉悟。” ——“他们都没有誓死的觉悟。”昼夜喃喃道,“只想着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苟全性命于乱世’么……” 夜王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掏出手机玩。他点开一个程序,手机却自己跳回主界面,他再次点开,又跳回主界面……他困惑了。 “那么,是不是该坦白了?”昼夜艰难地坐起来,看着夜王,神情冰冷。 “‘时间之理’,有幸目睹。”夜王从腰间抽出匕首,掷向昼夜。昼夜将雪白的病床被一掀,刀从中穿刺而过,硬生生扎在墙上,回音像波纹一样从墙上蔓延开去。 “是易容还是心理?”昼夜隔着被子踢出一脚,被对面空手接住。“我还天真的以为你们会老实等着,没想到还是喜欢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恶心事。” “如果你不揭穿我,我的身份就只是个打探情报的间谍。”夜王的脸慢慢融化,像是粘稠的油一样滴落,露出帝国使者原本的模样。一旦被察觉,就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这是他们间谍从未败露身份的秘诀。他本想就此使力捏碎手中的那只脚,可他的匕首却将白被单再度撕开,狠狠撞在他右肩上。 “这是匕首倒流的轨迹,时间之理只有在倒流时碰到活物才能结束。你的手机会一直回到主界面,也是这个原因。你打开那个黑色的程序,是想把消息告诉谁呢?是你现在投降告诉我,还是我解决你之后再慢慢调查呢?” 间谍有所耳闻。能力者之间,或者能力者与怪物之间的对决经常会损坏建筑。而善后工作却只有一人承担,那就是昼夜。帝国为了节约修复建筑的开销,雇佣了昼夜,也因此难以对昼夜所掌管的红莲阁下手。人们目睹那支离破碎的建筑,如神迹降临般悬起,回归它们原本存在的地方,甚至连碎裂的缝隙都恢复如初。 可即使是那能回转万物的奇迹之力,在此刻也很难派上用场。理都是有使用范围的。哪怕是三玄理之一的时间之理,在能力者单挑时,也敌不过普通的心理。而此刻,昼夜正处于能力者单挑的困境之中。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十二章 昼夜 潜入的间谍被自己的匕首击中右肩,翻落下床后立刻调整姿势,冲着昼夜弹跳回来。 依照昼夜的能力来看,他可以在某种条件下将射来的子弹以射速弹回,却对贴身肉搏束手无策——因为时间之理无法应用于生命。间谍将右掌弯曲如爪,袭向昼夜,却在指甲触及他面庞的一瞬间,被击中右腰,倒飞出去。 他撞在病房门上,闷哼一声。“咳咳,这可……不像是病人的力气。” 在他弹起瞬间,昼夜已经扎好了马步,左手弹开那只想将他脸皮撕下的利爪,右手手背从身体左侧划出,活像是在打太极。他借用了藏在太极中的理,阴阳开合、刚柔相济、避实就虚,将自己击出的力道放大。他知道自己的劣势,也懒得去锻炼出一身肌肉,于是修习了这种投机取巧的方法,也能使对手攻来时对他的反抗能力产生误判。 “喂,帝国的小卒。我看到你脖子里的狗牌了。上面的字母是b什么y?是你的代号吧,方便你死无全尸的时候分辨你的身份。” 对方并没有中昼夜的激将法,他翻转手臂打开身后的门,打算就此逃走。 昼夜跳下床,迅速将脚套进病房的白色棉拖鞋,穿着一身病号服就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骂骂咧咧的。 追逐战时,像影视作品里一样喊出‘别跑’通常是无效的,反而损耗自己的体力。可昼夜顾不得损耗什么体力了,他本就负伤。每跑一步,心脏处就会传来一阵刺痛。更要命的是,他不能让对方离开这里。他在看到对方逃跑的一瞬间忽然想到,对方可以易容成夜王的样子,也就可能易容成任何人的样子。若是将他放归人潮,那再也无处追寻。 “蠢货,你逃不掉的!”他明白大喊大叫毫无效果,不过仅仅是为了气势也要喊出来,要是周围有人能听见声音过来帮他就更好了。昼夜并不希望对方调转回来和他单挑,因为很难有胜算。对方训练有素,所学的理也是专门针对个体的,再反观他,身体不够别人强壮,理也没有优势,甚至还旧伤未愈。 对方跑出病院,停下了脚步,阳光拉长了他的背影。外面稀稀疏疏有人走动,可谁也不知道这个刚从病院跑出来的人,将对他们造成极大的威胁。昼夜也气喘吁吁地来到病院门口,手扶着自动玻璃门,眯着眼睛看那陌生又具威胁的间谍by。 代号by摊开双手沐浴在阳光下,仿佛那是一场神圣的祈祷。他拗过身子,阳光给他打上一层外发光的描边。即使脸部处于背光的阴影,昼夜也能清楚地分辨出,那是自己的面容,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易容成功了。 “各位赶紧离开这里。”易容成昼夜的by学着昼夜的口气煞有介事地劝周围的人离开。这种事是常会发生的,不论是有人要单挑了,还是发现什么怪物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劝开路人,避免他们被理波及。大家伙儿都相信现在的‘昼夜’,毕竟不明情况也无法贸然插手。他们此刻的心理与昼夜夜王大战即死时,被劝走的天照的心理一模一样。 可昼夜疑惑了。 对方的目的难道不是混入人群逃离?为什么要在此刻特地把人群驱散?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为了什么?把他引出来么,可这有什么意义? 昼夜越想越觉得离谱,对方不合常理的举动一定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出于本能,也或许是他的第六感察觉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向后翻滚,同时驱动时间之理,倒流了刚刚他扶着的自动门。也正是在同时,那扇自动门的边缘忽然碎裂,细长的子弹带着巨大的动能,贯穿了他的右腿。 子弹本是瞄着他的脑门,可由于他向后翻滚,本应被击中的大脑变成了心脏,再因为子弹撞到了正在关闭的玻璃门沿,弹道发生了些许偏移,最后让昼夜避开致命伤得以存活。 结束这一系列闪避动作后,昼夜的心跳速度骤然加快,他刚刚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自动门是他潜意识驱动的,多一层隔离的东西好歹也能多一些安全感,可这层隔离罩顷刻间就被击碎。冷汗已经从他额头淌下,此刻比起疼痛,更应考虑的是如何对敌。他从玻璃中看到了透明的自己,那是他口中的帝国小卒——by的脸。是什么时候……? 如果是类似易容的理,bk变成昼夜能解释,但昼夜不可能会变成bk的样子;如果是无序之理,昼夜看见的人脸都是假的,可外面的路人并没有中招……他感觉有些晕眩,心脏剧烈跳动撞击着肋骨,高速流转的血液冲击着他的意识。 门外的间谍依旧站着,没有任何动作。狙击手通常会待在高处,他可以分辨是哪栋建筑的屋顶,也可以通过地面的弹坑确定狙击手的具体方位,可是这些信息有用么?本来他打算追到外面看看附近有没有人能够帮他揪出这个间谍,可现在间谍正面对着他,他头顶还有一把冰冷的狙击枪。这不是昼夜的领地么,他们从哪儿运进来的枪械? 间谍by明显是想引诱昼夜出去,只有昼夜知道by身上的秘密,如果在此时放跑他,这份伪装能力必然会侵入他们之中,将他们从内部瓦解,这样的话,反击帝国的火苗将永远无法重燃。可昼夜本来就打不过by了,现在还要再多对付一个人? 如果长空在就好了,他可以瞬间解决掉狙击手,他是狙击手的天敌,可现在不能联系任何人,赶来帮忙的人会被顶着昼夜脸孔的by迷惑,然后被高台的子弹击毙。他只能一个人解决这个困境。 他摸着地面的弹坑,心里算着时间。旧伤似乎开始复发,他那有些碎裂的血管实在承受不住压力,正偷偷地往外漏血。 by还在等待,他们就是想让昼夜死!本来是死的不明不白,现在是让他明明白白地赴死。在赴死前,昼夜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他死后会发生的事情。 路人a目睹昼夜威风凛凛地站在穿着病号服的人面前,让他们离去。可第二天,他们却在新闻上看到自己领头死亡的消息,还是以反抗势力的身份死去。这得有多离奇! 他看着地上的血,自己的右腿被击穿,暗红的鲜血从那空洞里汩汩地涌出。再拖下去,他也没戏了。自己只能在失血过多而死与直面敌人而死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他无奈地微笑,直到最后一刻,他心里还期望能够有人来帮忙,在了解一切情况的状态下。可是一个人也没有,不可能有。 死了会很麻烦吧……他深深地呼吸。反抗帝国就是这个下场,因此大家都不敢反抗。大家都懂得明哲保身,懂得避开风险,但他不懂。也因为这个缘故,红莲阁一直处于非安非危的风险区。帝国的人都渗透进来了啊……得赶快通知他们加强安保措施。只是自己还有机会去通知么? 狙击手的倍镜放的挺大,他将准星对在二楼房檐与玻璃门的交接处。第一发子弹不知为何被目标躲了过去,不过,目标还是会再次把脑门挪到他的准星里来的。他看到目标的半只鞋子出现在镜头里,这是对方将要走出来的征兆。他握紧了枪,屏息凝神——目标会死,可却不一定会坦然赴死,或许还会做出最后的挣扎。当他看到那袭白色的病号服出现在镜头里时,多年的fps游戏经验与部队特训经验涌上大脑,他扣下了扳机。 白色的病号服被鲜血染红,像是为尸体盖上的布。 …… …… 时间往前倒流,看着昼夜的by心生疑惑。 眼前的男人似乎是傻了,乐呵呵地脱下鞋子闻了闻,将手套了进去,一脸傻笑,那属于红莲阁主的桀骜与气度荡然无存。估计是近距离体验了死亡之后,精神失常了。他感觉像是有人拉扯自己的衣服,捋了捋平,将手背到身后,继续扮演冷酷无情的敌人。 他不知道的是,最初被昼夜的太极拳击中腰部时,昼夜将那捏在手心里的——白色病床单内的一部分棉绒花,顺手放进了他的口袋。这些白色棉花此刻突然以他的奔跑速度将他往回拉扯。袭来的拉力猝不及防,他摔倒在地面,被往回拖拉着滑行。 是时间之理!他拼了命想找那个被回溯的物品,双手急切地摸索着自身上下,只要被自己触碰到,这股拉力就会停止。 在他即将进入狙击手镜头的那一刻,昼夜将自己身上的病号服掷了出来。病号服与by重叠,狙击手打出的子弹击碎的by的脑颅。 而后昼夜轻轻触摸他打出的第一颗子弹。“下辈子再学过吧,白痴。”子弹以原射速返回,刺穿了枪膛,将狙击手的右脑搅得粉碎。 昼夜拖着伤腿慢慢挪到最近的一个病房去,原先那个太远了。看来他得再多躺段时间,等人来帮他处理伤口。他联系了夜王,告诉了他换病房的事情,希望他别走错了。 闻讯而来的救护员替昼夜处理了伤口,此刻他只需休息。人们沿着地面的脑浆与血迹来到了他原来的病房,一打开门,在病床上发现了那具冰冷的尸体,尸体对折呈大于号的样子,中间的一半被强行塞入被单内,只有头和脚露在外面。 月色渐起,夜王推门而入,“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他一屁股坐在昼夜床侧。打算把昼夜的情况通知给别人。 “停手,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为啥?” “别问,反正别拿手机,我已经对这一幕有心理阴影了。”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十三章 帮手 “本以为他们会静观其变的,没想到下手比我们还快。”昼夜的右腿包扎的严严实实,由一根白绷带挂在空中,“说不定其他的组织早就遭他们毒手了。” 房间依旧是空荡荡的,因为现在已是深夜,他在自言自语。哪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增加保镖,四周的报警程序会时刻提醒他的安危。 “看来我们这边也得立刻行动了。” 小影教的心理果然有用,天照将忒弥送回宿舍时被吸引的人明显减少。他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伸手向路边的树打着招呼。曾在家乡放学时他也是这么做,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轻抚路边那些垂挂下来的枝叶,在夜色渐临时,那些无言的绿色朋友也会用他们茂密的手,捏着路灯为他照亮前进的路……至少在天照的脑海中是这样。而路边疾驶而过的车辆偶尔瞥见他抚摸树叶的模样,会将他当成多愁善感的文科生,或是没有朋友的自闭人,又或者是一个单纯的傻孩子。 他走到宿舍楼下,里头似乎空无一人,或许皆是有事外出,不过整栋楼也只住了十余人,凄清也是正常。他走到自己的宿舍门口,从门沿上摸出钥匙,将其捅进钥匙孔,转动。 “嘿!”门内有什么东西蹦了出来。 “啊啊啊啊!” 天照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高高蹦起,还顺手把门也给关了回去。这是第几次被人吓到了?把人吓死了怎么办? 门从内侧被拉开,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女孩子,体型比天照小一圈,但样貌却十分惹人喜爱。她笑着摇摇手向天照打招呼。 天照也摇摇手将招呼打了回去。女孩是那种自来熟的性格,也很容易将气氛带起来。天照挺吃这套,于是不计较刚才吓他的事儿了,虽说心跳已经被刺激得远高于正常值,血液的流动加快也使他有些头晕目眩。 “快进来快进来!”女孩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往门里牵。温暖而白皙的娇柔小手刺激着他的手心,一下子就让他的思考陷入混乱。天照为人孤僻,上一次牵女生的手,估计还是幼时与母亲在闹市采购晚饭的时候。 放也不是,握也不是,天照只能阻断自己对那只手的控制,任由自己像个麻袋一样给人提着走。 过去了好几个世纪,他终于恢复了自由。他习惯性地将门关上,问:“你是……?” “我是?”她愣了一下,似乎那是担忧的神情,“出国留学的表妹这就被遗忘了呀!哥哥的记忆中枢变成植物了吗?” “噢!记得记得,怎么可能忘呢!”天照心说这是啥时候的事儿?他在记忆中枢翻箱倒柜也没找到这些记忆啊! 记忆中的女孩有着稍稍向内弯曲的、羊毛般柔软的短发,性格温顺而开朗,那对罕见的绿色瞳目更是令人过目难忘,但天照偏偏就忘了。 那大概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住在隔壁的妹妹经常会跑过来找他玩,但忽然有一天,他没能找到她。年幼的女孩不知为何被海外的高等教育机构看中,直接坐上了成功人生的直通车,拿到了美好未来的通行证。一走,便再没回来。但幼时的这些事早就被天照忘得差不多了,他只记得小时候有一个玩伴,在大病时给了他唯一有效的救援。 此刻,这位幼时的玩伴跪坐在他的座位上,电脑屏幕上是minecraft的窗口,正是红莲阁的地图。她用生疏的手法操作着角色四处闲逛,一边发出“好像啊好像啊”的赞叹。 “做的和这里简直一模一样呢!” “现实才是模仿的那边哦?” “诶?这样啊。”沈祇静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她摸索着游戏的各种功能,将模式改为创造,在地图上动手动脚。 天照倒是不介意这些,他每次新布置一些东西,都会将地图存一个备份。只是对于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状况,他有很多疑惑。他还在整理思考该怎么开口合适,却还是对方率先打开了话题。 “有很多想问的吧?我什么时候来的,因为什么事情而来的,怎么知道你笔记本密码的,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边的世界,为什么会知道你的消息,有很多很多的疑惑吧?” “嗯,为什么你会在男生宿舍里?”那些确实是天照想问的,可他又补充了一个听上去挺没情商的问题。 “你不也进过女生宿舍嘛!情况相似,都是有因可循。” “虽说是出国……这你咋知道的?”天照心想别人获取情报的途径可比他多得多,便重新提问,“你待在初终是为了做什么?在这边,你好像名气很大的样子。” 沈祇静下了椅子,两三步跳过去,与天照一起坐在床边上,抬头看着风扇旋转的扇叶,“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或许你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我记得一清二楚。当时我们躺在草坪上数星星,你说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人会被全世界所喜欢的。” 天照不明白她提及过去的用意,他继续听着。 “那个年纪的我已经思考过宇宙、生死、灵魂与永恒等哲理命题了,会通过现象找本质,会笼络人心,会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是个公认的神童。唯独在你面前偏偏就变回了犟脾气的臭小鬼。你说世界上不会有人被全世界喜欢,我偏偏要成为那样的人,只为打破你悲观的结论。这是我们的约定,哪怕时至今日我也仍在努力。” “人们的喜好大多是矛盾的,这个人喜欢你的特点,另一个人却可能讨厌这个特点。你无法改变他们的喜恶,只能改变自身。所幸我从小便善于伪装与观察,因此有能力把自己伪装成别人喜欢的样子。我从来不会出现在公共场合,因为那不能分别展示不同的自己。” “帝国将地球上可能激发出‘理’的人都提前带了过来,我是其中一个,你也是其中一个。自从来到了这里,我确实接触到许多新的知识,好比深海生物来到了陆地。可帝国却打着坏算盘,想要依靠我的理来掌控这个世界。” “对了,还没告诉你呢。我的理能判断对方的喜恶,我能据此作出最容易获得好感的交流。哪怕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是精神失常的病人。来到这里之后我居无定所,漂泊四海,大概已经与百分之七十的人有过交集。从他们的性格,人物关系,周围环境等,可以推算出他们的‘未来’。这正是帝国想要的,永恒之理。” 永恒之理……天照在书上看到过,那是三玄理之一,是人类探索不到的新大陆。 “我与他们的交易仅限于‘未来’。我告诉他们中某些人大概的未来,他们给我提供各方面的资源。可他们最近打算做坏事了,我也不方便在外面继续乱逛,得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所以就来了红莲阁。”天照终于接上了话茬,“可是这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避风港,阁主甚至打算当出头鸟。” 可沈祇静却很爽朗地笑了起来,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这不是挺好的吗!” “哪里好了!引火自焚啊这是!” 对话略微停顿了一下。理想与现实正在激烈地碰撞,就像当年那个致命的选择题‘你想当一辈子懦夫还是一分钟英雄’一样,现实中的行动总是与决定相违背。 沈祇静来回晃悠着双脚,显然床板还是太高了。如果她再长大一点,双腿就能触及地面。可就是这样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思想却早比某些哲学家还要深邃。 “的确,处于这般局势,贸然出头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可是,我看到了喔?这一决定引出了万分之一概率的奇迹,避免了那悲惨的未来。人与人之间互相联系,相互影响,最终改写命运。” “说的那么……抽象。”天照摸了摸脑袋,“改写命运……避免未来,未来真的能被改变么?” “我所预知的未来从不失误,但却可以被改变。那些微小的、微不足道的意志,通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网,互相传递影响而放大,最终能够影响到整个未来。你知道理的组成吧?意念产生元素,再经由类似蝴蝶效应的东西放大,最终形成的就是理。因此也可以说,未来是被这种微弱意志所造成的理给改写的,这样一想,是不是突然觉得我们伟大起来了呢?” “微弱的意志也能召唤改变未来的理……”天照喃喃。 “正是如此。所以为了我们能取得胜利,你可得赶快变强!” 我变强?天照立刻愣住,这突然关他啥事儿?再两三天昼夜就要下令行动了,他现在能做到最好的理,还不如变个魔术实在。 “展示一下你这几天的收获吧!”她满脸期待地,好像天照就是那个关键的转折点。 “……真要看?” “嗯嗯。” “好吧,看那里。”天照指向阳台外面。在窗外,有棵高高的梧桐,其茂密的叶将照入室内的阳光剪碎。风拂过,树叶零零散散地飘落“一共掉了七片树叶,最后掉的那片有大概40%概率是我用理打下来的。” 想来也是奇妙,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以使他洋洋自得心满意足了,可在初终却没了应有的兴奋激动——因为这样的理毫无用处。 或许自己真的派不上任何用场吧?小时候看着电视里的英雄与坏人战斗,一心向往,如今的确是冲进电视里成为了英雄们的朋友,可自己……依旧平凡而无能。 沈祇静看着窗外的树叶随风而散。风轻轻掀开树叶拼接的面纱,阳光从缝隙中透过,映在她那碧绿明亮的瞳孔之中。 “这不是挺能干的嘛!”她似乎很开心,天照一时看不出是由衷还是安慰,只觉得她与藏在她眼眸里的余晖一样温暖而柔亮。 她认可了天照那毫无用处的理,认可了他这几天的努力。天照对此感激涕零,只因为他曾一度认为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为零。 像是老师看见自己的学生终于有所长进一样,沈祇静安心地长舒一口气,欣慰地说:“地球上的人们难以相信自己拥有超能力,这正是他们无法使用理的原因。但是你克服了,真的,做的很棒。” “呃,谢谢。”天照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在想,帝国将地球上可能会使用理的人都带过来了,他们在那样的教育下,还会对自己拥有超能力这种事情深信不疑么?不是……乱了乱了,等我想想。或者这样说吧,土生土长的地球人满足哪些条件才能使用理呢?” “土生土长的地球人?初终里面的人也都是地球人哦。两者本就是一个世界。”沈祇静感觉天照的表述怪怪的,转念一算,算出了天照平日里的生活情况,那种孤僻内向的性格八成也很少使用语言交流,于是一下子就理解了。“我懂你意思,坐好了,老师给你好好解释一下。” 天照立刻正襟危坐专心听讲,努力让自己不分心。 “宇宙里有许多未知的事物,它们被发现,被钻研透彻,便能为人所用。其一,是要拥有接受新事物的态度,相信他们的存在。在初终比地球使用理要来的简单,因为人人都相信超能力的存在,并且了解它们的真面目;反之,地球上的人们打心底里不相信魔法与超能力,于是在地球使用理更加困难。” “这里面还涉及到集体意志。简单概括一下吧,一个人就是一粒沙子,沙子到达一定数量,就会变成沙漠。有了沙漠,就会有沙漠专属的生态环境,绿洲,海市蜃楼等新名词。这些都是任何一粒沙子所无法做到的。但沙漠里的沙子,就能见到这些新事物,甚至拥有它们。” 天照举手打断:“我可以记笔记吗?” 沈祇静点点头,接着讲:“其二,至少有一次,在某一时刻意识到‘人们像傀儡一样被什么东西操控着’,不论从哪个方面理解都行,被命运或是上帝编排好的未来或是其他宇宙的牛鬼蛇神,都行。这与思考宇宙形成、命途所归是同一性质,意识到这一点,那种感觉很难口述,像是超脱于世俗,思想解开了现实的枷锁一样。你能明白吧?” “嗯,我听懂了。”天照表态,“也就是说那些只懂吃喝拉撒玩乐的现充,只会着眼于生活品质享受生活的人,没有独立思考过生存意义的人,都被淘汰。” “也不能这么说,思考这些问题本就没有特殊意义,如果万事都追求意义,连存活都很困难。” “哦哦,明白了。至少前提还是得思考。” “是的。其三,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证能迅速冷静下来,不能蛮不讲理死性不改。要能够正确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立刻做出改变的计划。满足了以上条件,就拥有了使用理的资格。” 其实简单来讲,就是‘精神上的觉醒’。觉醒了精神的人,便有这个资质去激发更多未知的能力。哪怕是这样苛刻的条件,全部满足的人依旧不少,他们唯独缺的,就是有人告诉他们这些事实。而更为罕见的,则是他们自己发现或者意识到这些事实,这样的人,就是帝国要抓走的目标人群。以失踪、意外死亡等借口抹除他们的存在,再以被选中者的身份将他们带到自己的底盘,像牛羊一样驯养起来。 天照是个个例。他还没能触及事实的时候就被带走,显然帝国是有着其他的缘由。 “关于第三点。”天照举手提问,“做得到的人考试成绩都会很好吧?明白效率最高的学习方法。” “嗯嗯。”和天照聊天真的很累,思维又跳脱,表达能力又不行,看来得找个时间给他安排一个对话训练……沈祇静匆忙看了一眼没带手表的左手手腕。 “我得走了,记得将我们的对话重复思考几遍,会有额外收获哦。”沈祇静踮起脚摸了摸天照的脑袋,随后轻盈地离去。 “搞不懂……”天照也伸手摸了摸头顶,“感觉没大家描述的那么神奇,果然还是我认识的小玩伴么……” 天照所不知道的是,沈祇静那能够吸引人心的理,唯独不会对他释放。面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是没有必要去伪装自己的。 沈祇静在楼道往下奔跑。宿舍没有装电梯的条件,也没这个必要。因为帝国的爪牙在外四处散布,她只得在红莲阁暂住一段时间。听说天照此番前来还多带了个人,这是她所没能‘看到’的意料之外的情况。现在她正要去确认忒弥的身份,以此重新推算未来,并算出导致未来发生变动的意外的因素。 自从易福尔上位后,国家似乎变得更为上进。他们巧妙而积极地利用媒体让人民的情绪高涨起来,就像是‘群体催眠’一样控制着全国人民意识的走向。分散出去的爪牙已经掐灭了数个反抗的苗头,而一直在暗处进行的生物实验也终于到了能够搬上台面拿出去试验的那一步。易福尔坐在大厦顶层,身体陷在舒适的摇椅里,从高处透过玻璃墙壁望着外面繁荣的世界,内心满是高傲与自负。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哪怕是他自己。他只是遵循自己的本能行事,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想怎样就怎样,这就是他一心打算推崇的理念。而如今,距此只差一步之遥。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那个躲起来的沈祇静,她能够看见易福尔心里的小算盘,那该死的未来之理,或许早就将自己的全部计划暴露出去了。帝国藏了那么多秘密,他不清楚未来之理能揭露多少,但就算暴露了,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的计划不可能会失败。因为,仅她一人之力,无法阻挡天地崩离。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十四章 注定的命运 帝国的利爪已经渗透了那些摇摆不定的组织。就像昼夜先前遭遇的一样,或许走在街上的某个和蔼可亲的老人,正是潜伏多年心狠手辣的暗棋。 红莲阁大部分主力都被召集到会议室,坐在圆桌最内侧的昼夜翘着打了石膏的腿,手举正挂着的点滴,一脸严肃地盯着摊在面前的作战地图。说是作战地图,其实只是帝国的建筑分布,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找出那些变异生物的实验记录,将其公之于众,让那些被宣传媒体熏陶迷醉了大脑的人民群众们好好清醒一下。让他们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国家正在恃强凌弱,毫无人性且肆无忌惮。 “夜王、队长、小影、言荒、长空、凯、东郭、差火、菜鸟、乔何、夏零,有无缺席?”昼夜难得地点了次名,平常从来不会搞得太过正式,只是这次到场,需要赌上各自的意志与信念。 没有一人缺席。 “咳咳,那我直接讲计划。帝国已知的实验场所有三个,我们分成三队去打探情报,尽量回避战斗。长空与我作为指挥,随时更新情况。计划定于明天中午执行,请各位务必小心。” 大家以各自的方式表示自己听懂了,似乎这是一桌酒席,场上的气氛并不凝重。他们互相交谈,依旧有说有笑。 黑管挥手发言:“这次的计划没有邀请天照,是不打算让他参与吗?” 黑管也被昼夜邀请来这次圆桌会议,但点名没提到他,纯粹是因为昼夜实在不喜欢这个人。 “天照不能去,他连理都不会,唯一的作用是被抓住当人质。这是拼上性命的任务,可不是去大国旅游。” 黑管深呼吸,酝酿了一下情绪:“他应该告诉你了,关于龙王鲸任务的后续。他想要的是真相,是近距离的探索,而不是毫无行动的空想。他会为此压上生命,他就是那样的人。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可以的话,请给他一次机会。” “如果这是他的意愿,没问题。”昼夜爽快地答应,“但你得保证他的安全,我们不一定有余力来照顾他。” “先暂时不提天照的问题。”一向寡言的乔何打断了对话,他扮演的向来是智者的角色,虽寡言,但所言皆精辟入理。 “你似乎过于感情用事了,昼夜。权衡利弊,哪怕是小孩子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乔何低声道。他并不认同昼夜的做法,当前形势选择明哲保身才是正确的,昼夜的决断是疯子行为,只不过,红莲阁恰巧不缺舍我其谁的疯子而已。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昼夜毫不退让。 乔何恢复了沉默,与其说他是打算劝诫昼夜,倒不如说是在确认昼夜的想法。而昼夜的回答正面印证了他的意志不可动摇。 不过气氛确实有些紧张了起来,倒不如说正常气氛本就该紧张。在场的人或许会有临时动摇的念头,可却抛不开脸去第一个站出来。这时候,坐在昼夜右侧的夜王清了清嗓子,大家都等待着他的表态。 “我打算留下。”夜王的发言倒是出乎众人意料,“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单纯地不擅长潜入。” “准了。”昼夜回答的也是干脆利落,“潜入本就不需要多少人。去的人多了,虽然取得有用情报的概率会提高,但同时风险也会随人数增加。” “那我和乔何就不去了。”菜鸟举手,“还有差火,我们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 东郭四顾之后也举起了手:“看来我是最后一个了。最近刚好有点事情要处理。” 昼夜点点头,从纸上划去他们的名字,参与此次计划的人还剩七个。“还有别人吗?” “虽然你们可能都有所听闻,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讲一下。”长空起身打断,“最近几天,我们有了一些新成员。天照,忒弥,还有沈祇静。暂且不提天照他们,沈祇静的加入是我们意想不到的。她计算了未来,并且为我们指出了最适合的一条路。” 凯将身体侧向旁边的言荒,说起悄悄话来:“长空这突然讲的啥?话题是不是偏了,感觉怪怪的。” 言荒耸肩;“没有承接上下文,扣分扣分。” 长空停顿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接下去该讲些什么,支吾了一会儿后无奈地叹气坐下。 “他咋了?”言荒往另一边队长的方向侧过身问。队长耸肩回应。 昼夜拿石膏腿敲了敲桌子,借此打断众人的窃窃私语:“以上。有其他补充的话会私下通知,还有你们的行程规划与地图也会私下发送给你们,现在,会议结束。” 成员们三三两两地散去,昼夜叫住长空:“等一下,扶我一把,我这走路不太方便。” “哦哦,好的好的。” 归途中,长空坦言自己在思考其他事情。他觉得这件事背后有许多无形的线操控着。一切都像是一个局,有东西在背后操纵,虽然只是朦胧的直觉,但这依旧令他感到不安。 “那你也别打断我说话啊。我倒没事,看你那模样怪尴尬的。” “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着说完了。” 昼夜苦着脸直视前方的路:“你不会是受到了无序之理的攻击吧……老实坦白,这几天半夜都上哪儿溜达去了。” “你觉得刚才那桌人里面会有间谍么?”长空强行跳转了话题。 “首先排除我。接着排除队长,因为他是第一个对我提出这个假想的人。” “言荒也不例外,心理那么幼稚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好送命的准备。”长空笑着说,“上次他在游戏上赢过了放水的小影,可神气了好几个礼拜呢!” “别扯远,你也是怀疑对象,所以你到底半夜上哪儿溜达去了?”昼夜扭回话题。 “还有那个黑管,看上去那么开朗却用这种网名,还很积极地去讨好天照,怕是居心叵测。” “对对对,这个我认同。早看他不爽了。”昼夜附和。 “不过就间谍这方面,天照倒是也能排除在外。” 谈论到这,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思,神情也一致地惊愕起来。 “呃..昼夜,之前没对你说,现在讲可能晚了。天照收过一封奇怪的信,去见了一个奇怪的人。搞不好,现在这个天照已经是……被掉包后的了。” 而且,他本人的言行举止也与网上相差甚远。 在生活中也经常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帝国找他,沈祇静也找他。话说回来,最开始去找他的时候,地球的地理位置还是沈祇静给的,如果在他们到来之前,帝国就将其掳走并且让手下扮演他搞了一出戏…… 如今的这个天照……真的可信吗? 对会议以及自己被怀疑这两件事毫不知情的天照趴在阳台边上,看着窗外萧瑟的树发呆,天色渐晚。 她匆忙离去后不久,另外三个室友陆陆续续地回来。或许她的离去只是不想被撞见,避免不必要的对话,他一边想着,一边将手伸出阳台外。 他能感觉到这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世界,这里也有繁荣的生态系统,可这里与他本来生活的地方,在地理位置上毫无关联,仿佛这是两张不同的地图——世界地图与初终地图。 出人意料的是,他能接上互联网,看到曾经的同学更新动态,分享着生活的喜怒哀乐,而他却再也不能。哪怕是将这里的风景截图放在自己的账号上,也会上传失败。 分离两个世界的那层气泡薄膜般的阻碍物接受了地球过来的数据,却拦截了所有反馈回去的数据。只有那些知晓如何在两个世界来回穿梭的人,才能无视它的阻碍,实现与地球人的通信。 沈祇静临走前让他多加思考。 他却觉得自己思考的已经够多了,曾一度达到不可控的状态。大脑兴奋而导致的失眠常常困扰他的生活,而一旦睡着,噩梦便接踵而至。 他想起曾经的凌晨三点,独自一人坐在天台上眺望繁星。他问身边的忒弥。 “你说我们……会不会只是小说里的人物?” 忒弥只是笑着摇头。 “那会不会是缸中之脑那一套?我们的大脑被迫接收了假信息。” 天照也开始渐渐明白,他只是试图逃离这个真实的世界罢了。人们的思想从来不自由,他们只是忠于现实。 他最终选择了网络。那是虚拟的世界,人们彼此带着面具交流。他认识了昼夜他们,并且创立了红莲阁,最终,他的灵魂有了归属。 而如今讽刺的是,他真的成功逃离了现实,来到了初终。这是他期望的虚拟世界,又或者说,他只是从虚拟世界回到了现实。 不论怎么说都没关系,这里就像梦境般美好,没有现实的压力,只有探索不完的超能力。他缩回了手,穿过寝室,登上天台。虽然宿舍的天台没有家里那么高,但视野却比家里辽阔的多。 天色已经暗下,雪白的繁星随着夜幕浓重而渐渐被衬托出来,他在沉淀思考之后,经常会凭着本心不知觉地走上天台,看着皓月繁空,让自己放松下来。他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下,那是整个天台靠左前方的位置,左边与前面空出一臂位置防止意外跌落,右边的位置留给忒弥。但如今他的忒弥已经有了实体,无法再像从前一样通过心头一念将她传唤出来。 那就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了,如果除开那些像长空一样能将他定位的理,事到如今,他仍感觉有人轻拍地面,像清雪落地般悄悄坐在他的右边。但那终归只是错觉而已。 “迟到了?整整三秒钟呢。” 他转头,看见身边果真坐了个人。沈祇静在宽松的白色上衣外多加了件外套,口袋看上去鼓鼓的。 “迟到?该不会是猜到我会来这里,所以提前在这里等我吧?” “准确地说不是猜到是算到,是理,但有点偏差。看来你果然接触了一些我所不了解的人或物。先把这个话题放一放。”沈祇静从口袋里掏出像是头戴式耳机的道具,拖着奇特扭曲的长长的数据线,线中间打了结,似乎绑了些什么,“给你这个!” “这是啥?” 天照敢确定,他从没见过这种电器设备。只能从外形上模模糊糊地揣测这玩意儿是套头上的。 “这是意识增幅控制器,用来扩大某些特定的理的效果的,我们将这类道具统称为理具。” “理具?不会是从文具这个名词拓展出来的吧……” “答对咯!理的发挥也是需要工具配合的,像玄幻小说写的那样一念动乾坤,只凭人类的小脑瓜子可做不到。” 天照摆弄着手里的高科技变种耳机,可这线头该插哪儿,接地么? “我会教你怎么用的,可在那之前,我有些事情想知道——那个孩子,忒弥,我刚才见过了…是你虚构的朋友吧,她的肉身是从何而来?” 天照直言不讳,有那么两个人,突然地找上门来,说是送他一份“礼物”,根本猜不透他俩是何居心。天照一边回忆一边讲述,可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太糟糕了,歪歪扭扭描述了好半天才将他经历的事大致地还原出来。 “你说的那个……炎黄?没见过呢。”沈祇静若有所思,天照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些想法,估计她正打算去找那个所谓的炎黄,将其纳入未来之理的演算步骤中。可沈祇静只是摇摇头叹息。 “其实是有件关于你的事,关于你的命运,或许你会很想知道,可我不敢说。” 不敢说?天照有些疑惑。可沈祇静特地将他带来这个世界或许就是为了这件事,不论是什么样的命运,他必须知道。 “呃,我想知道!”他深知自己语言表达能力很弱,便不多拐弯抹角,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图。 似乎这是个沉重的话题,他还能听到沈祇静缓慢的深呼吸以调节情绪。一架飞机在高空突兀地划开云层,破风的引擎轰鸣声盖过了呼吸声。月光从被划开的裂痕里倾泻下来。 “从小时候你就开始反驳我的命运论,你很认真地和我打赌,说要打破自己早已注定的命运,只要你做到了,就能让我不必为命运苦恼。”她讲起曾经的事情。 “为此你变得奇怪起来。常常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不论是莫名其妙地打乱呼吸节奏,还是在开怀大笑时突然哭出来,你会尽最大努力去反抗你注定要经历的未来。” “只有你的未来,我是最不想看的,可周围的一切、到处都在给出预示。为此,我唤你来,只求你按自己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听了这些,天照有点被触动。他的确是这样,从幼时就和上帝对着干。上帝给每个人都规划好了人生轨迹,而他却时刻尝试脱轨。这次他终于能见到这条轨道的真面目了,可他有能力去反抗么? 几乎让人窒息的停顿,她说出了命运。 “在两年后,2036年4月,你会死去。”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十五章 间谍潜入 “哦,好吧。”天照木讷地回答。 并不是受到太大打击,自从他看淡生死那一刻,便有直觉到,他随时会死去。 并不是意外等外在因素导致,沈祇静所看见的未来是世界万物理所当然的发展。换言之,渐渐将他逼至死路的,是周围人物环境以及他自身。 “所以我才来到了初终,你想让我反抗命运活下去,确实,以前的生活太无聊了。”可只要去做就能做到么?他本就对活着感到枯燥。 活着就是为了受苦,只是向着死亡前进,正因为他有这种想法,才会渐渐抑郁。在一无所有的前进道路里,四处探索着若有若无的目标。而幼时所立下要打破命运的誓言,是那荒芜之中血红的彼岸花。 人类在得知自己死期时会做些什么呢? 无非是内心深处想做的事罢了。 连这样的命运也要违抗么?至死都要做违心的事么? 如果这就是他的命运,那自以为违抗命运的他,也只不过是顺着凄惨的命运走到终点而已。 抑郁并不舒服,因此人们互相勉励着前行。 “就是明天了,前去试探敌人的底细。”沈祇静起身,她永远都有做不完的事,必须时刻观测世界的变化才能让预测的未来精准无误。“看一下手机,5秒后会有新消息的。” 天照摸了摸口袋,可他出来根本没有带手机。 那是黑管发给他的消息,讲的正是潜入的事。虽然派不上什么用场,但他还是打算随他们一同前去。 很快便到了第二天。 他们成为其中一辆来往的车辆。 在下车时分道扬镳,按照计划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大家都稍微做了些伪装,虽然此行不需要战斗,但尽量掩人耳目也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天照又戴上了黑色的假发,忒弥也不由分说地跟了过来。实验室,博物馆,他们四处探索打听变异生物的消息,哪怕只是一小点情报,也算是收获。 埋藏着真正有用信息的地点不可能会让他们知道,为此只能展开地毯式搜索。 小影与夏零凭借无序之理,像刺客一样轻松地进入了存有高级机密的地点。 凯与队长没有理这方面的优势,只能去一些对外开放的展览中心。 言荒则闲逛起来,四处买些吃吃喝喝的。 昼夜与长空坐在车里,长空通过屏幕定位掌握这每个人的动向,昼夜吸了口烟,将烟灰弹出车外。 世界生物博物馆内,检票处的人群渐渐躁动起来。检票员工作了十几年也没见过这种光景:那是从漫画中走出,从天上降临的天使,她的一举一动洋溢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气场,让人禁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去搭话,却又觉得这些举动会玷污她的美而不敢上前。游客路人就这样慢慢地围绕起来,心情激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身边那个碍眼的普通人,看上去平平无奇,带着一副很蠢的眼睛,脸上也是一副很蠢的表情。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癞蛤蟆,可以待在天鹅身边,令人妒羡。仙气十足的女孩了检完票,拉起癞蛤蟆的手,从入口走进。 “成功混入了。”天照反手握住忒弥的手腕,靠着多年的本能寻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然后长长地出了口气,“那群人的目光像刀一样,差点我就被干掉了。” 忒弥露了个笑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指着前方。“照,好像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顺着忒弥的手看去,那是一扇虚掩着的古旧木门,背后似乎有隐隐微光。有些年代的朽木与崭新而冰冷的钢铁气息混合着扑射出来。他们几乎一路跑穿了这个馆子,走到了展览区的尽头,周围已经不见人影。 “不像是对游客开放的地方呢。”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门背后是通往地下室的阶梯,阶梯两边都安有橘黄的灯,里面燃烧的绒芯不安地跃动着,像是古老城堡的冥灯。 “我们只是迷路的游客而已,下去看看吧。” 他们轻轻地走下楼,地下室有着非常大的空间,灯光明亮,墙壁像是钢铁所铸。他们刚走两步,身后传来门关上的声音。 有人来了,得赶紧躲起来!天照迅速扫视周围的环境,所幸楼梯背后是空心的,他拉着忒弥绕到楼梯后面蹲下。 那是在这里工作的人,听脚步声就能判断出来。脚步声也分很多种类,回家的脚步声,来到新环境的脚步声,而正在下楼的人,则是“上班工作”的脚步声。此外,还能听出鞋子的类型,是拖鞋还是运动鞋,在此层面上做更多的推断。 可天照没有更多时间推断了,他屏息凝神,将手掌贴至地面。地下室的声音回荡远比地面明显,这招是他从图书馆的书里学来的。 “这里至少有五六个大房间,他的路线是左右右……左,他进门了。” 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嘛!他开心地想着,掏出通讯仪器告知昼夜目前的情况。一段时间后,屏幕上弹出了昼夜的回复: “我说你们的踪迹怎么消失了,原来去了地下。听你的描述,那里应该会有我们要的东西,加油,小心行事。” 记得任务目的是找有关变异生物的线索吧?但根本想象不到那种东西会以什么形式存在,会是纸面资料还是电子情报?此行的目的是寻找那些理论上存在的事物,找得到当然最好,找不到也没关系。抱着这样的心态,天照忒弥开始探索地下空间。 昼夜刚回完天照的讯息,小影那边又传来新的消息。 “虽然和我们要找的无关,但我发现了另一个有用的情报——有关我们内部的叛徒。” 小影与夏零所潜入的地方更为机密,此刻他们正在4楼的资料库里,各种情报被装在两人高的资料柜中,一共六排三列六层,每个文件夹都排列的井井有序,正因如此,她们能迅速找到想找的东西。借着这种优势,很快地,她们就从柜中抽出资料翻看起来。 “国家直接管辖的间谍班,34年毕业生,都是没听说过的名字啊。” “比起这个,十年前的24年毕业生里倒是有不少名人,其中甚至还有明星。” 科学班、特种班、间谍班、历史班……国家每年都会招收有一技之长的学生,但一个班一年仅开一次,一次仅收十人。在这种制度下,能够确保运转国家机械的每颗齿轮钉子都足够优秀。他们的一生,都将为国卖命。 “找到不得了的熟人了……”夏零觉得有些苦闷,那是前几年疯狂追求他的那位男生的名字。现在已经看不透那是真心,还是怀揣着其他目的。 “我也找到了……不得了的名字。” 小影指着那个名字,将资料递给夏零看,两人不约而同地有些发寒。 言荒。 2030年间谍班毕业生,成绩为第三。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十六章 死局 “这可是赌命的事儿。”夜王将球传给言荒。 “又不是没赌过。”言荒漫不经心地回答。 “所以说……你根本没明白啊。”夜王接住失去动力从空中坠落的球,屈膝高高跃起,单手将球灌入篮筐。“你这年纪的孩子,本就不该有这种誓死的觉悟。” 言荒的确说了实话,从帝国长达一年的间谍培训中,他拥有了直面死亡的勇气,以及时刻保持冷静判断力的强大精神力。这种人丢在敌方阵营里,往往能从内部将其腐化败裂,是一剂低调却致命的毒药。就连老师给他写的毕业评语,也说他是正确而标准的优秀毕业生,唯一的缺点是太年轻,需要更多历练。 多亏了这次潜入,红莲阁得到了重要的情报,言荒就是间谍。内部的干扰因素被找到了,正如沈祇静所看见的,一切都在顺风顺水的进行。 “言荒现在在哪儿了?”昼夜问副驾驶上的长空,“找一找他。” 长空放下手中的城市地图,闭上眼深呼吸,开始寻找言荒的气场。 每个人都有着只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气场。第一次见面时,尤其能把握住那种模糊的感觉。令人紧张,令人舒心,生气,怨气,戾气杀气都属于长空能捕捉到的气场范畴。 在闭目的黑暗里,周围的空间亮起一团团透明的气息,像火焰一样跃动着,向外扩散着。那是以这辆车为中心,周围50米内大部分人的气场。 漆黑的世界,透明的火焰,长空此刻只能感知到这些,再无其他多余的东西。他需要在这片漆黑之中找到方向感与距离感,然后才能进一步地确定这些气场的位置。他伸出手摸索,推开目标以外的气团,像是穿梭在巨大的笑脸气球中间。 当他找到那团放荡不羁的灰棕色气场时,他睁开眼,在城市地图上估算距离,用记号笔精准地圈出了言荒此刻的位置。 “这个位置,他是在去执行任务的路上。”长空的脑海里开始浮现言荒平时的音容笑貌,那些欢声笑语以黑白镜头慢动作回放。他觉得有些头晕,似乎圈起来的是制导导弹打击地点,而自己马上就要被昼夜当作导弹发射出去摧毁目标。 “时刻留意他的动向。”昼夜只是淡淡地弹掉剩余的烟灰,它们飘出车窗,被风压碾碎,席卷到每个角落。 “昼夜昼夜,我们可能得挂了,我听到一大串脚步声在逼近我们。”小影挂断通讯。她没想到自己的行踪会暴露,这一路走上来没碰着几个工作人员,只是门口过身份信息的时候稍微用了一下理而已,不可能会有失手的情况。 换言之,她能够保证,没有丝毫破绽。 “但我们的确被发现了,为什么呢?”小影迅速开动脑筋,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那串脚步声距离她们所在的资料库越来越近。 “小影,我们忽略了一个东西。”夏零将手往上一指,在天花板的角落,悬挂着一台180度的广角摄像机。 “靠!有监控啊!”小影随手抽出一份资料,使劲往监控器上掷。 与此同时,资料库的大门被踹开。 观察监控的是一个中年发福的大叔,对他而言这是一份枯燥平淡但稳定的工作,有着可观的收入,而自己只需要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消遣,提防着从来没发生过的案件。哪怕真出事了,监控也轮不着他来调查。 今天本该一如既往。他看见两个陌生漂亮的女性从大门进入,三言两语便取得了允许进入的权限,但进门不该是刷身份卡么?他这么想着,将痴迷的视线锁定在那两位女性傲人的身体上,他工作很少这么认真。 他的视线随着两位女性一起在这个监控消失,一会儿后又从另一个监控出现,从那满屏的监控里穿梭几次,便发觉她们进的,是不允许进入的资料库。 资料的存取是由专人负责的,从来没听说那些高层会为了某些资料而亲自跑一趟。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通知了高层人员,这则通知几经周转,居然传到了言文谨手上,正巧他无事可做,便指使最近的待机队伍前去控制住她们。自己则亲自过来一趟。 于是,这支五人组成的编队出现在这里。 “她们在资料柜的最后一排!” “收到。”为首的人在门口用手势示意,冲进去后,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包围那两个非法潜入者。 “不对!等等!我看不到她们了!”看监控的肥叔慌张地大叫。仅仅是一瞬间,挡住屏幕的那本资料落下后,两人像变魔术一样神秘地消失了。 出于实时掌握对方位置的目的,小队的通讯耳机直接连接了他的语音输入系统。此刻这句警醒突然耳机里炸响,五人只觉得耳膜要被撕碎。 队长摘下了耳机,如今这个只会帮倒忙的家伙也派不上用场了,他指派了其中一人看守大门,剩下4个分别把守三列柜子边的四条走道。 他们慢慢前进,将对方的可活动范围缩小,除非他们有能够破墙而逃的理,不然只能束手就擒。 如果她们真的有这样的理,也不会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进来了。 小影与夏零缩在摄像头正下方,这里是摄像头的拍摄死角。大多数180度广角摄像机都存在死角,但也仅仅是大多数。她们并不确定这台是不是也存在死角,但是没有更好的选择留给她们了。 “完了,怎么办啊小影?”夏零悄悄地说,声音有些发颤。 两个人的理都是无序之理。夏零的理是通过环境暗示使人专注于当前的事情,一般只能稳定别人情绪,避免他们分心,在当前情况根本派不上用场。 小影的理可以干涉感情与思想,但是有前提条件:对方必须专心一件事或者是无所事事。并且,被干涉的人不能有任何心理准备。 可是这支队伍就是冲着她们来的,心理不起作用,人数劣势,装备劣势,她们注定无法从这个房间逃离。 “夏零,还记得我们给昼夜的最后讯息吗?” “我想想,好像是‘昼夜,我们可能得挂了,一大串脚步声在逼近我们’?”夏零尽力地回忆那个场景,“可这有用吗?就算通知了他们,他们也来不及赶过来的!” “傻子,谁说要他们来帮忙了?这句话是一语双关。”小影轻轻把手放在夏零额头,“我想说的是,我们可能得挂在这里了。” “别开玩笑了吧!”夏零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音量悄悄叫喊。 搜捕网已经缩小到最后两排资料柜,一人守门,作为抓捕网的剩下四人不约而同地摸住腰间别着的枪。只要稳住现在的状态,就能用枪指着潜入者的脑袋将其拖走。对方无路可逃。 一切都在言文谨的预料之中。 自从派入红莲阁的间谍发来通知说他们打算潜入后,言文谨就判断出了红莲阁的意图,在全国范围内推算出了他们打算潜入的几个地点,并提前做了准备——当有可疑人物出现,那消息一定会传到他手上。 “先生,请问您去哪儿?”司机礼貌地问。 言文谨低调地打了车,坐在后排发呆,也没说去哪儿,司机见乘客没有答复,一脸窘迫,犹豫要不要再问一遍。 这时,他收到了新的消息。 消息说有个精致而仙灵的女孩子出现在不远处的生物展览馆。他觉得非常荒唐,这帮蠢蛋居然已经傻到看见漂亮女生都要通报给他的地步了么?一帮用下半身思考的废物!他动动手指将这条讯息拖到删除提示圈,告诉司机自己要去全国高级档案存储室。 当然,他只是没亲眼见到忒弥而已。女孩的美艳异常的确足以远超他或是任何人的想象。 捕鱼人撒下渔网,坐待收成。而渔网已经囚禁了猎物,且正进一步缩缚。 可是,当生命迎来将死的危机时,没有猎物不会垂死挣扎,试图做最后的反抗。 这支队伍显然是缺少常识,以及对局势优劣把握过于自信。当最边上一个士兵搜刮到最后一排时,他看见夏零正对他打招呼,接着他就被小影揪住脑袋,狠狠地撞击在柜子上,发出沉闷且重的震荡回响。小影顺势摸走了他身上的枪将头顶的监控击碎,这样就没人能掌握他们的位置了。 撞击声与枪声自然被其他三人听到。“原地待命!做好应敌准备!”为首的队长果断下令,“对方已经取得枪械,警惕四周!” 他们显然是紧张过头了,小影与夏零并没有反击的打算。她俩拖着晕厥的士兵来到门口,将枪口顶在他头上轻声威胁,门卫若是敢唤回其余三人,落入敌手的同伴性命就保不住了。 门卫看见自己的同伴满头鲜血不省人事,思维开始混乱起来:“你、你们……你们杀了他!” “还没死呢,你自己检查呗!”小影把晕过去的士兵丢在地上,往前一踢。她看见对方警惕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枪,便顺手把枪也丢了出去。手枪在士兵身体上弹了一下获得缓冲,然后轻声落地。 门卫急忙爬过去检查同伴伤势。 小影趁机瞥了一眼,所幸门并未上锁,他们只需要在门卫被牵制住时迅速开门逃离。晕过去的士兵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小影先前对他灌输了几句暗示,就在此刻生效。 “靠近你的是敌人,不要让他逃脱。” 门卫做梦也不会想到,晕过去的同伴会突然清醒,一把将他拉到地上死死抱住,他有些喘不过气,头晕目眩,被勒晕的最后一刻,他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 她们逃脱了。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十七章 初战 “咱出来啦!”夏零兴奋地在走廊蹦蹦跳跳。 “还没结束呢,搞不好他们的支援正在路上,这只是先遣队。”小影抬头扫视,“而且虽然里面的监控解决了,但是到了外面以后,我们的位置依然会暴露,我们手上可没有武器去破坏其他摄像头了。” 她们在档案室内的行动一步都不可或缺。击碎摄像头的枪声震慑住了其余三人,他们担心目标持械反抗而原地待命;夏零让门卫的注意力全‘专注’在受伤的同伴身上,因此在小影卸下武器时他选择优先检查同伴伤势,而不是捡起枪支反过来顶着她们的脑门。 “总之我们先避开摄像头吧。”小影拉起夏零的手,尽量放轻脚步奔跑。如今的局势已经成了大楼里的捉迷藏,而从大楼逃脱显然比从房间逃脱要简单的多。 在坚固的地下设施,工作人员穿着定制的工作服,出入于各个房间。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有什么意义,但他们依旧尽职尽责。 有两人除外。他们分别是13号和14号,此时他们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墙角面朝墙壁谈情说爱打情骂俏,将工作抛于脑后。甚至没注意到天照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他精准而迅速地出掌击中两人的耳根,两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书上教的防身知识倒是不假。”天照一边嘟哝,一边翻着他们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两人的身份卡,“果然是磁卡,有了这个就可以进出那些房间了。” 忒弥接过其中一张,好奇地端详起来。 天照看着倒地的两人,略加思索:“要在其他工作人员眼皮下自由出入的话,或许我们还得伪装一下。” 他们套上13号与14号的工作服,光明正大地在走道来回晃悠,至于那两人,则被拖到了楼梯口后面,估计要好一会儿才能醒过来。 他们刷卡走进了其中一个房间,环顾。房间大而空旷,里面有不少工作的人,四个墙角与中心有着贯穿房间的粗大玻璃柱,里面有着透蓝的液体,偶尔会有大小气泡上浮。玻璃中有些黑色的腐烂物质漂浮着,此外并无其他东西。交流声与机器运作声嘈杂,像是一个工厂。但他们进来后,所有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地摸出了枪指向他们。 他们一下子被十几个黑色冰冷的枪管对准,天照举手表示投降。 这是啥情况? 圣德卡罗走进世界生物博物馆。拥有‘雷帝’之称的他被总统委派而来,任务是活捉天照与他身边的神秘女生。目标二人似乎没有理,不成战力,派他这种力量的代表来简直是浪费资源,但也说明总统对这二人的重视程度。 他们之所以会被前代总统重视,也是因为沈祇静。地球偶尔会有几个觉醒的人,把他们抓为己有是帝国自古以来的传统,但这是第一次,抓捕对象被人劫走。是什么人能够让沈祇静与红莲阁不惜与帝国作对,也要保护下来呢? 仅仅是好奇这点罢了。新上任的易福尔很快接到了红莲阁间谍的消息,得知天照居然主动送上门来,这哪有不抓的道理?手下几大战力正好有一人空闲,并且就在附近。于是圣德卡罗出现在这里。 他打算前往的区域是地下室的秘密实验场,他的目标人物正在那里被指着脑袋,高举双手。 困意涌上了天照的心头,这几天他一直在熬夜通宵,忙于各种各样的事情。还有沈祇静给他的道具,那个别致的耳机,是什么增幅器来着,用理的时候得一直带着?他问了使用方法,但直到戴上那一刻,他才发觉那长长的耳机线上,还绑着几个小道具。 气流凝聚装置?元素视膜?他拿着那两片透明的膜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眼镜镜片的形状。他摘下眼镜,将那两张薄膜贴上去再戴上,似乎并无变化。 但也懒得取下来了。 另外是两片硬币大小的肤色纸片,方才举手投降时攥在手心里的,已经贴上了。 没有说明书,没有使用方法介绍,但直觉牵引着他做出行动。不知是何时被施加的理,天照模糊地意识到他们的用途。这是构建元素之理的道具,在这个初终,人均思考量远高于地球的这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雾状元素粒子,颜色各异,五彩缤纷,它们代表着不同的属性,而戴上这些理具,你能看见自己的意识组成无形之手,拨弄牵引着它们流转。 接下来就是理论转实践的过程。 工作人员都以为他会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哪知天照突然蹲下,举起的双掌猛拍地面,像是从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粒石子,尘土的涟漪波浪从他脚下扩散着卷开。 那是巨大的气流,在理具的辅助下形成空气震荡。迅速扩大的气流圈触及了工作者的脚,他们只觉得双腿像是被重重地推了一把,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纷纷跪倒摔倒。 就像在台风天出行,你难免会站不稳。 不过他们也仅仅是突然集体摔倒而已,等他们站起来,局势仍然会回到之前那样。若想逆转,则必须在那之前—— 天照咬牙切齿,脸部随着双手的肌肉紧绷而扭曲起来,再多用点力!他令双手在胸前拍合,又迅速拉开至两端,周围的空气渐渐动荡起来。 那些工作人员挣扎着爬起,枪支却莫名其妙地从他们腰间抽出浮离,悬停在空中,指向它们各自主人的脑袋。这次不能轻举妄动的人,轮到他们了。 一人,一瞬,逆转全局。 天照的额间已经开始渗汗,要维持理的运转实在太过消耗脑力,脑细胞迅速枯竭下去,又迅速分裂出一批新的,贪婪地吸收着能量长大。 他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大脑并不在最佳状态。现在他只想让这些人失去反抗手段,然后解除理,发个呆,喘口气,如果能睡一觉就更好了,毕竟已经有所收获,他们现在就能抽身而退,回到那辆载着他们过来的车里。 正这样想着,身后的门传来读取磁卡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圣德卡罗手指上的电流褪去,身为雷帝的他不需要磁卡。只是见到门对面的场景后,他稍微有些吃惊。 “看来情报错误了,我还以为是两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圣德卡罗从口袋拿出手套戴上,“我的任务是把你带走,就算你把他们当做人质威胁我也是没用的,不过你看上去好像也快撑不住那个理了,为什么不立刻解除留点力气来对付我呢?” 你是哪位?天照虽然想这么问,但仅剩的体力不如拿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留点力气对付你应该这样做。”他这么说道,同时目测了每一把悬浮在空中的枪的位置距离角度,双手用力握拳,所有枪顷刻间指向了身后的目标,他缓缓转过身去,打量着半只脚踏入这个房间的人,“放我们走,不然您会被打成筛子。” “哦?倒还挺有礼貌,如果换做别人,早就扣下所有扳机了。” 枪支纷纷落地,工作人员们却没有立刻拾起,他们警惕地观察形式走向,对于他们来说,此刻也是难得的休息时间。能力者之间的战斗,不允许普通人有任何热血上头的行为,否则只会自讨苦吃。 天照重重地喘气,腹式呼吸与逆式呼吸交替混乱地进行,“你似乎不怕子弹。”他尽量平稳地讲述这句话,“的确,我已经没有力气维持我的理了。”但鬼知道成功施展一次理之后他心里有多开心。这也是心跳异常的原因之一。 正确的判断。圣德卡罗在心里赞赏对方的观察力,却又用语言持续施压:“吾为雷帝,世界上最强的雷电操控者,区区子弹能奈我何?” “等一下。”天照打断,“我解除理,并不是因为你不怕子弹。说实话,我并不介意打你几枪试试,只是我不想开枪打人罢了,万一你中弹受伤反而会让我过意不去,即使你要抓我。” “哦?”雷帝面露笑意,他的手套上渐渐有电光闪烁,“真是高尚的说法,不过就算你想让我内疚,工作依然是工作,我会完成的。” 这下可真完了,天照想着。第一次用出牛逼的理,还没高兴完呢,又要出事了。 雷帝伸出一掌,其手心汇聚了危险的雷电,即将喷射出来。呲呲裂裂的电流声通过耳膜威胁着所有人的神经。 下手要这么狠?天照看明白了,对方想让他们瞬间触电晕迷,不会反抗的猎物也更方便带走,但这一下不会被直接电死么?他没触过电,心里很慌。 他忽然想到了心脏除颤器,那是严重的心律失常会用到的电击道具。将电极板贴到身体两侧,将高压电脉冲注入体内,可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他现在需要的是避免触电的知识,可大脑乱七八糟的,像是受到了电流影响。 雷帝手中的雷丸像子弹一样拖着长长的轨迹射出,霹雳作响的电流声刺激着人的神经,途径的仪器设备全部混乱着闪烁,躲得开么,在这一瞬间? 不可能躲开的,雷帝眯起眼睛。这招还未击中目标,就能使其丧失大部分行动能力,被此招锁定的人,只能正面硬抗。 天照前面的地砖碎裂,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卷起的土石盖过了他的视线,那是植物粗壮的茎,在接触到雷电的时候瞬间化为焦炭。他偏过头,透过镜片,看到忒弥周身散发着淡淡荧光。 她居然也会用理!可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天照又惊又喜,乱了本就散乱的呼吸,又剧烈咳嗽起来。 “早说你有这招呀!刚才被指着脑袋的时候就该帮忙了!” “啊?”忒弥惊讶地做出一副‘是这样吗’的表情。 “可那时照心里不太慌张,好像有解决办法,没有让我插手的打算……”她声音越来越小,就像犯了错的孩子在父母面前心虚地狡辩。 “现在我慌了,所以你出手了?”天照拍了拍脑袋,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忒弥点点头。 “没关系!加油!打倒他我们就能回去了!”天照开始给忒弥鼓气,他此刻只想赶快休息,安逸的座椅似乎正向他招手。至于别的,已经没有思考的力气了。 可雷帝哪是能轻易打倒的人物?他连续出手,电光石火的招式雨点般飞去。既然对方有手段阻挡,那他也不必留情,正好这里的研究在前几天就全都搬空了,他可以肆意妄为而不必在意损坏。 至于为什么研究搬空仍有工作人员在呢?他们只是留下来检查有无疏漏,做最后的整理罢了,工资依旧照拿,何乐而不为。 “要撑不住了...”植物的生长速度虽然惊人,但防御雷电打击却越来越勉强。“其他元素倒还勉强能支撑,但是水分很快就不够了。” 天照听懂了她的意思,水是维持这个理的重要条件。他扭头四顾,目光与手指落在实验用玻璃柱内的透蓝液体:“虽然看上去很危险,不过应该能用吧?” “应该可以,就算不行——” “也只能做了。”天照抢过离他最近的一把枪,在5座玻璃舱上各开一个洞,液体从洞内汩汩地流出来,触及地面,发出呲呲的响声。 触及地面的液体,就像是浇灌在沙漠上,渗入地底。 “能用吗?”天照担心地问,同时还不忘拿枪指着那几个工作人员让他们离远点。 “有好有坏。”忒弥回答,这个液体用着有点奇怪,植物的生长模式完全被改变了,“这个蓝色的水似乎是福尔马林和别的混合物。” 福尔马林?那是保存尸体用的,可这几根大柱子里面并没有什么尸体。 雷帝突然停止了攻击,错综混乱的场面戛然而止。他面露难色:“你们这样反抗的话,我根本把握不住击晕你们的力度啊!下手重了就不是活捉了。” 正好也就是同时,新的液体也开始展露它的副作用,植物生长被完全抑制,最后长出来的那截像标本一样停在空中。如果圣德卡罗没有停手的话,估计会发生最糟糕的结局。 这个时候还是别让对手看出来为妙,天照在脑子里组织措辞,想尽量用对话拖延一点时间。 这时,挂在房间各处的大小广播设施突然接通,发出了‘哔——’的声响。 广播突然响起,电流音滋滋地散播,熟悉的声音传出。 “呼——喂喂?应该听得见吧,给,昼夜你来讲。”天照认出这是长空的声音,一阵嘈杂后,另一个人接过了话筒。 “那么,我们现在已经入侵了监控室。”昼夜刻意将声音抬高,像是在学校的主席台上演讲。那沉稳沙哑的声音此时显得格外可靠,“长空发出的撤退命令你们好像没收到的样子,我们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至于旁边那个圣德卡普,看在我多次修好你毁坏建筑的份上,能不能放过我的部下?” 你是故意叫错我名字的吧?圣德卡罗在心里想。他一拳砸在门上,流入的电流彻底将识别系统破坏,这扇门已经打不开了。 “噢噢,态度很明显嘛!那你稍等,我现在就过去接人。”广播里传来一阵骚动,估计是昼夜离开监控室的动静。 虽然不知道昼夜是怎么理解的,但事情的确越来越麻烦了。圣德卡罗不知道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能坚持多久,万一对方突然力竭,自己的雷电一定会夺走他们的性命,他无法把握准确的力度。纯靠力量的他这次无法靠力量解决事情,心里不免有些懊恼。 地面突然震颤起来,震动渐渐微弱,然后消失。他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心里坦然了些。新总统之前就有打算派出那些残次试验品去杀鸡儆猴,顺便看看长久以来地下实验的成果如何,现在终于行动起来了。根据地震强度,他大概能想象那是只多么巨大的怪物。 “喂,你们两个,红莲阁已经完了,虽然我不想威胁别人…老老实实跟我回去的话,还有机会阻止03号实验体的。” “什么实验体?”天照警惕起来。 “其实也无所谓了,新总统推崇我们从心而行——意思就是不管什么秘密,我想说就说咯。你们的间谍透露了你们的计划,然后我们派了一只怪物去捣毁你们的老巢,仅此而已。” “怪物?是说那些被复活的尸体么?” “原来你知道啊,我们派去的东西可比你遇上的那条小鱼要威猛上百倍。红莲阁喜欢收养废物,可垃圾站的垃圾总归是需要定时清理的。”圣德卡罗冷哼几声,“那群孱弱的家伙没了你们的保护,后果可想而知。但你们肯上我的车去见一面总统的话,还是有机会让他撤回那只怪物的。” 咚咚咚,圣德卡罗身后的门有人敲响,昼夜用时间之理让其回到了圣德卡罗刚进来的时候,他狞笑着走进来,一副恶人面孔:“可费了我不少时间,你这家伙。” 圣德卡罗只是侧过脑袋冷笑着说:“倒流的时间也不短,站在门口干等真是难为你了——那么你也听见了吧,不回去帮忙么?” 昼夜用手势示意天照两人先走,两人待在原地犹豫。他更使劲地挥手驱赶他们出去。 “他们不会走的。两个人换一村子人,地球来的乖孩子都会愿意作出牺牲的。”圣德卡罗胜券在握地背过双手,随后他就看见目标两人转身跑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你们那只怪物有多强悍呢?话说回来……你不知道吧?我们红莲阁,也有个怪物看着家门呢。 圣德卡罗眯起眼睛:“希望回去看见你们怪物的尸体时,你还能保持这幅洋洋自得的表情。” “不说别的。”昼夜看天照他们走出后,自己也后退一步,踏出这扇冰冷的门。“搞不好,你们两边都要失手。” 时间之理再度发动,门嘭地关上,厚厚的铁块将他们隔开。等到圣德卡罗驱动能力重新开门时,昼夜早已跑的老远。 “靠!真走啊!”他完全搞不懂这帮子人的心理。按地球的心理评估资料显示,沈降阳是那种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性格,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男生为了反抗命运,欺骗上帝,会故意做出很多离谱的决定。就像这一次,他选择相信同伴,于是背叛了自己原本的性格。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十八章 追与逃 红莲阁里的人们多少都开始察觉到地面传来的震颤,那越来越大的震动实在无法让人忽视。夜王打了个喷嚏,匆匆跑出门。 “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好大个东西朝着我们过来了!”那些在前面探风的人放下望远镜,奔走相告。 夜王也逐渐不安起来,他在围观的人群中前进,眺望远方。 “真的好——大——啊——”他也发出了这样的惊叹。 周围的人惊恐地看着夜王,红莲阁里的战力多数都出去执行任务,能造成大范围物理破坏的能力者本就不多,此刻就连夜王都没把握的样子。 夜王皱着眉头,开始烦恼起来。 “昼夜不是说过要怪物干啥么,关键时刻人又不在。”他叹了口气,“但是——这么大具尸体,要怎么处理啊?” 周围人看夜王的眼神由惊恐转为惊讶惊奇,我们还在烦恼如何面对灾难,这位神仙甚至在纠结怎么处理尸体? 不过夜王的确很久没活动身子了,他的心脏像战鼓似的急促律动,将兴奋的血灌入脑子。跃跃欲试?或许是吧,他拔腿就朝着远处逼近的怪物冲去。 “我怎么感觉那家伙挺兴奋的?”乔何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他脑子没问题吧?” “啊啊……”东郭贴着望远镜,观察着怪物的形态。“像猫猫狗狗一样四只腿走路,那是象腿吧,感觉挺结实……脑袋有三个啊,三头地狱犬么?这啥物种啊?” “管他什么稀奇古怪的,被帝国摸过后不可能是正常尸骸了。” “也是。”东郭继续分析,“看上去大概有一个标准田径场那么大,一圈400米那种。按比例算的话,这货起码八十米长,体积最大的蓝鲸也就33米左右……呃,这腿估计也有十米粗,夜王的刀有一米么?这没得打吧!” 周围哗然。按那象腿五米的半径计算,夜王的刀就算全部刺入皮肉,也只不过是蚊子叮咬了手指。 如同蝼蚁面对大象。随着距离逼近,前方的怪物越来越大,夜王的笑容也逐渐扭曲起来,毫不夸张的说,夜王只有它一个脚指头大小。 眼前的巨兽就像一只没有龟壳的三头乌龟,背脊上长满了狰狞的肌肉块,姑且叫它三首玄武——夜王在心里随便起了个名字,可这么大玩意儿是怎么给帝国藏起来的? 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距离已经够远了,自己前进的速度比不上这只巨龟,那就等它自己接近。 巨大的足遮天蔽日,落在夜王身旁三米,地面的震颤与扑面的风压让夜王失去平衡。或许对它而言,只需前进就足以碾平一切,从来不存在障碍。 夜王右侧空间波动起来,似乎空中裂开了一道口子,无垠的漆黑虚空从中窥视着世界。他压抑着情绪,从中抽出一把修长的日本刀,刀身通体暗红,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那是夜王常用的武器,其名为阿波菲斯。 从地狱出来的恶鬼无声咆哮,它将带来无尽的末日灾厄。 这是夜王脑中的景象。像这样在想象中变得不可一世的刀,多多少少也能影响主人划出更凌厉的斩击。他拔出刀后,在胸前眯起一只眼比划劈砍的位置。 面对眼前巨岩般的前足,夜王一瞬间便斩出数刃。那是能将人一分为二的恐怖斩击,却只在那象足上留下几道浅浅伤口。 “嘁。”虽说手感就像切普通的肉泥,可毕竟这三首玄武的体积摆在那里,光是‘切开’根本就没有意义。 那……‘切下’呢?夜王斜斜地划了两刀,刀身长度的伤痕组成v型,他一脚将那被割离的肉块踹了出去。似乎是起了效果,三首玄武沙哑地嚎叫起来,它加快了脚步。 “喂喂喂,撒腿就跑可太狼狈了吧?”夜王奋起直追,他的双眼渐渐血红起来,“猎物的逃跑行为,可是很容易激起猛兽的狩猎欲望的。” 他驱动了本能,那是在‘理’对立面的能力,破坏的欲望瞬间填满了他的大脑。三首玄武像是被食人鱼盯上,无法摆脱,蛛网般的刀光将它后腿的肉块搅碎,散落一地,在它经过的地方留下标记。 “太慢了,还是太慢了。”夜王烦躁起来,他也是头一次碰见不搭理他的敌人,没有任何攻击的迹象,仅仅朝着自己眼里唯一的目标奋不顾身地前进,用奋不顾身形容或许不太贴切,那更像是没长脑子,不会思考。但夜王又无法停手放走这个巨大的猎物,因为它的目标,是自己的伙伴们。 砍下的肉块被残余的动能推动着,像轮胎一样滚了一段路,纷纷停下。这分明是在砧板上切肉,根本不会带来撕开活生生的猎物的快感。本能带来的狩猎欲望没能被满足,他的眼神开始暗淡下来。 “你怎么不会流血呢?”夜王呢喃。大脑活动象征着取回思考能力,是退出本能状态的前兆。猛兽也会动摇,这不是追逐的狩猎,只是单方面的虐杀。人类文明的理智在潜意识中抵抗这一本能。 仅仅因为只是尸骸,是什么东西能够赋予尸骸以行动能力?类似于本能的执念么?像是厉鬼般的东西附体么?厉鬼真的存在么?他咬着牙,进一步加快削砍,再给他一些时间,三首玄武就只剩三足。 厉鬼……鬼会存在么? 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虚构的妖魔鬼怪? 因为他们无法解释……像灵魂这种虚幻的存在。 熟悉的对话浮现在脑海,这是和谁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视野好像回到了飞驰的跑车内,他通过后视镜看着天照。 天照没头没脑地问:你要砍鬼啦? 他想起来了,这是那时的对话。可为什么天照会突然扯到鬼?他们的话题从来没往那个方向靠拢,况且他的回答、眼神、举措都不在常理范围内。当时他只记得,说完这句话后天照的心跳突然加快,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导致本能的求生欲望体现出来。高阶推理开始运转,在理的分析下,他很快得到了结论——天照在那之前,接触过什么不合常理的东西。 他也发觉,自己的本能已经完全停止,大脑思考着此刻不该思考的事,他的手最终慢了下来。 同时他也察觉到,双臂上的肌肉酸疼得几乎僵住,自己的呼吸也乱做一团。这是没有正常退出本能的后果——他的本能是被理强制中断的。 这可糟了。 的确糟了。 圣德卡罗终于打开了门,昼夜不仅没了踪影,甚至将圣德卡罗的专属座驾回溯到了启动之前,此刻他的爱车怕是自己跑回车库去了。他生疏地用手机上传了自己的位置,好一会儿后,附近才有司机倒着车慢慢过来载他。 “追!”圣德卡罗坐在车后咆哮。 “可是……往哪儿追?”司机支支吾吾道。昼夜他们逃出已经有好一会儿,且不说将他们甩开多少距离,他们连昼夜的去向都不知道。 “蠢货!你是才考上驾照么,道路规则不清楚么?他们出去只能往右开,否则就是逆行!”噢!刚吼完的圣德卡罗立刻后悔起来,如果是红莲阁那帮家伙,倒真有可能逆行。 “是!”司机赶忙发动车辆,可是不远处有个交叉路口,该往哪儿去呢?这几天灾难真是接踵而至。言文谨把他从办公室赶出去后,虽然给了他一份工作,可他混的并不好,这不还扯上了一个不给钱脾气又差的大老粗人……司机拉着苦闷的脸,觉得自己的命比苦瓜还苦。 圣德卡罗听见了熟悉的铃声,他收到了言文谨发来的消息: “我这边的饭桶让人逃了,你那边估计也是吧?要追人的话我把路线发给你,他们一定会来我这附近接人的。” “兄弟,不愧是你。”圣德卡罗生疏地用食指摁出几个字,发送。 “……真是难为你了。不过烦躁归烦躁,能不能帮我个小忙,给那个蠢货司机一点小费,稍微夸夸他。” “追上她?夸?”他输入几个碎片般的词语,但对方毕竟是言文谨,哪怕他发一堆标点符号,他相信对方也能理解。 “啊?……对。那个人,沈祇静能够抓住全天下人的心,要追上去,我至少要做到不让人反感吧……夸?哪怕你觉得没必要夸这个司机,也请照做。这是心理的一环,不能缺失。” 圣德卡罗输入一个句号,发送出去,把手机丢在一边。 小影他们已经成功逃离,在繁华的街心逛起街来——她们在等同伴的联络。如果她们主动联络同伴,可能会影响到同伴的情况。比如在街头飙车,这个时候一般没接消息的闲工夫吧?又比如在一个发出声响就会被乱枪打死的危险地方,一个消息提示音就能要了同伴的命。 什么地方会那么危险啊?她们有说有笑地从店里走出,突然一辆普通出租车咆哮着停下,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要命了你!”圣德卡罗狠狠地撞在副驾驶座位后面,这还要让我夸人?往死里夸么? “这……前面有个盲人过马路……”司机声音几乎是要哭出来,虽说他身躯也并不瘦弱,甚至可以说颇有锻炼,可这样一个家伙畏首畏尾哭哭啼啼的,多少让人感到不适。 “哦……这样,做、做得好……”虽然很牵强,但歪打正着地,好歹是完成夸奖这项任务了。圣德卡罗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可是昼夜他们连个影子都没有啊! 难道是言文谨那家伙分析错误了?这可真是罕见的事儿,应不应该和他汇报这个情况呢? 正想着,他恍惚看见旁边不远处,两个挺漂亮的女生爬进一辆面包车,扬长而去。 接……人?他茅塞顿开,就像是集齐了宝藏的碎片把拼图拼完,绞尽脑汁才发现那埋宝藏的地点就写在拼图后面一样。一样的感觉。 “就是那辆车!追上去!”他大声命令。司机绝望地摁住喇叭,将油门踩到底。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十九章 逃亡 面包车与出租车在公路上展开激烈的追逐战。 “靠,他们咋追上来的?!”昼夜疾呼,一边驱车前往相对落后的地区,那里的地形或许会对他们逃离有所帮助。 “问题是为啥他们要摁喇叭?!”天照捂着耳朵,“嫌我们跑的不够快?!” 面包车上已经聚集了六个人,剩下要抓回来的还有言荒、凯与队长。 长空对剩下三人的位置有了大概的把握,此刻正专注于规划路线,又要逃跑又要接人的……不过对昼夜而言,他是最好使的人工导航,昼夜报了几个需要的地势后,便完全按照长空的指挥前进。老实说,要不是因为正在被追赶,他甚至想下车和长空换个位置,直接把方向盘交给他。 除开处于赛车状态的昼夜,其他几人倒是没有紧绷神经,车后有说有笑,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小影将她们刚买来的新品种草莓味曲奇饼干投喂给前座的忒弥,听着天照和夏零互相讲述自己的经历。气氛十分融洽。 “太紧张了,那两个人被打晕后迟早会被发现,然后我们也会暴露……”天照抑扬顿挫地讲述他们在那地下的遭遇,“这时我灵机一动,我们下来的时候不是有个楼梯口给我们躲么?那不正是藏身的好地方!然后我们嘿咻嘿咻地就把两个人拖过去了。” “喔呜!”小影嚼着蛋糕发出模糊不清的恍然大悟的声音。 这几个人就没点危机感?长空看着后视镜里,计算着出租车与他们的距离,眨巴眨巴眼睛。 没点危机感,这是把他们的命交给他和昼夜俩驾驶人的意思吧?他们四个人,两人一组度过了危机,那此刻的危机,就理所当然由昼夜与他的组合来解决。 这么一想,长空心里倒是全然释然了,凯和队长一组,那言荒咋办?这个可怜孩子怕是又被抛下了。 “前方红绿灯路口右转,然后直行。”长空尽量吐字清晰,以免昼夜听叉,“然后一直直行,后面就彻底脱出城市,再也见不到一个红绿灯了。” 身后出租车从刚才开始就没再响起喇叭,估计是给车里的乘客教训了吧?对方的司机似乎靠不住,没什么驾驶经验,可怕的是他追的很紧,估计油门踩底了,全然没有后顾之忧。昼夜要是稍一减速,那司机铁定反应不过来导致追尾事故。一减速就会出事,那是跑步机么?长空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坐在后面的天照似乎犯困了,干脆闭上眼睛打起盹儿来,眼前的情况他不紧张么? 天照选择放空自己的脑子。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接连几天的熬夜通宵以及不久前的战斗搞得他身心俱疲,何况现在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合理的利用时间也是理智的判断。他终于是入乡随俗,学会从理的角度思考了。可昼夜已经驱车到了乡下,阡陌交通此起彼伏的地形让车晃荡起来。想必睡得不会很安稳。 “啊,对了对了。”夏零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天照忒弥说:“我们在那里的发现,昼夜他们还没告诉你吧?言荒是间谍这件事。” 啊?天照心里震撼。肉体已经不能踏实地休息了,这下连精神也…… 言文谨来到了档案室。 6个全副武装的大男人连包围两个赤手空拳的弱女子都做不到么?他打开档案室的灯,戴上手套。 也无所谓了,自己本就不期待这帮废物能把事情做好。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两本资料,查看表面的痕迹。 “大人。”他身后的新随从拿着他的手机,“新消息是一个句号。” “没事了。接下来他会明白怎么做的。” 2030年的名单有被翻动过的痕迹,看来言荒是间谍这件事已经暴露了。但是没关系,情况仍在他的可控范围里。 “那这本——”他在灯光下细致地观察表面,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只有多年积累的灰尘。 “哈哈,巴德,你还没暴露啊。真是可喜可贺。”他自言自语起来,“那他们可就毫无胜算了。那个小组织里面好像都是网名称呼彼此的,巴德是叫……是叫……” “是叫……黑管来着吧?”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对着墙上的时钟与手上的地图,推理出来了言荒所在的位置,然后动身前往,他有些话要对这家伙说。 昼夜他们仍在被圣德卡罗追赶。 夜王的思绪突然动摇,退出了本能状态,他急剧喘气,脚步越来越慢,三首玄武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队长和凯毫无收获,在街道上四处溜达,等着同伙过来接应。 言荒终于前往了他自己的任务地点,宛如教堂般的圆顶建筑,可那里已经被搬空了。 言文谨追来了。 空空如也啊……一无所获的言荒正打算离开,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四周的门口涌入大量士兵,他们拿着长枪与盾,列队整齐。顷刻间堵死了所有退路,言文谨从楼上的黑暗中走出,站在高处,向下俯视着打算撤退的言荒。 “那么,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言荒好像意识到他要聊什么,立刻岔开话题“都什么年代了,还用矛与盾的军队。搞古代艺术复兴呢?” “我喜欢。”言文谨简明地回答,“今天只是来关照你一下的。你最近给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消息,与我们的联络也少了起来,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你在质疑我的忠诚?” “算是吧,可你应该知道,你没报上来的事情,另一个间谍会告诉我们。我们的情报来源不会断绝,可是你呢?” 言荒沉默。 “你的贡献没有另一个伙伴高了啊!这可是很危险的,两个间谍必须同步活跃,如果其中一个突然沉匿了,那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明白。” “我当然知道你明白,只是走走形势威胁你一下而已。所以说,我们没有损失,只有你,会因为不必要的情感而害了自己。如果你还能做判断的话,应该怎么做,心知肚明。”言文谨转过身去,回头又补了一句,“毕竟我们同姓呢,我真心不想为难你,好自为之。” 的确只是来放了个话,说完他就挥手离去,门口的军队也整齐迅捷的撤回。他们的出现与消失一样迅速,永远能让人措手不及。 “……”言荒闷闷地走出阴森的建筑,外面车来车往,完全不见刚才那帮子人的身影。 “吓死我了!哥哥们快来接我啊啊啊啊啊!!!”他歇斯底里,在心里呐喊。 乡下的小径永远是那么宁静,阳光和煦,高堆的土块便是道路,被这些道路分割成一块块的是田野,润土上是乡下人家赖以为生的作物。农舍散布在各处,黝黑的老头带着草帽扛着锄头有说有笑。新总统终于记起这些贫困人口了,柏油水泥的道路开始朝着他们延伸。大概再过半年,他们这里就能通上各种各样的汽车货车,然后接上电线无线,美好的现代生活朝他们敞开了怀抱。 偏偏有不知好歹的家伙来了,面包车带着城市的噪音,颠簸在那脆弱的泥土道路上。这条道路只是农民为了送孩子们上学而建立的自行车道,并不满足汽车行驶条件,这司机是把自己座驾当成越野车了?要说汽车道,旁边就有一条啊!虽然还没竣工,但好歹……咦? 隔壁那条汽车道上平时如同废弃般寂静,此刻倒也有车行驶在那里。 车内的圣德卡罗第一次觉得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司机也稍微有那么点用处,因为昼夜他们选择了一条难走的道路。司机看了后,立刻把情况和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他们走了一条坎坷的路,或许是为了让我们无法跟下去,说实话,我的确不会开这样的路……诶诶老大别急!但是啊但是,他们这是条远路,他们不住在帝国,不知道最近的新闻,这里在修路,是条近路,已经能开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这条新修的近路绕到他们前面去?” “是的!这是他们情报不足,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出租车司机幸灾乐祸起来。如果此时言文谨在场,一定会斥责他僭越,无知,说话不过脑子,看着就让人来气。虽然他也没说错什么话。 “你倒是难得派上了用场。”圣德卡罗发自内心地欣慰,“那么去拦住他们吧,我会给你奖赏。” 圣德卡罗刚说完,立刻就意识到大事不妙,立刻做好驱动雷电护身的准备。果不其然,出租车骤然加速,开的比高速公路上的车辆还快。这司机铁定是不要命了,围观的农民们指指点点。 他们超车了。长空目送着他们远去,“我们要被堵了,所以说这地形到底有啥用?” 他们所到的地形类似于英文字母‘d’,他们在曲线受地形之苦,而圣德卡罗在直线畅通无阻。 “好了。”昼夜左手扶着方向盘,转过身子对后面的人说,“接下来我说的事情性命攸关,可千万要做到。把天照叫一叫。” “我醒着。”天照睁开眼,双眼全是鲜红的血丝。颠簸了一路,他真的休息得很不舒服。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能让自己的皮肤与车辆接触,不管用什么办法——头发不算皮肤。做得到吗?” 后座的人纷纷坐直身子把手收起,缩进袖子里。天照翻起衣领,双手插进裤袋,试图整理现在的处境。 “要倒车了。” 昼夜双手合十,猛地叩击了一下方向盘,时间之理从他身上佩戴的理具流转至车身,看不见的力量将车子包裹起来,车辆以之前行进的速度后退,在路人眼里,就比如那群农民,皆是惊愕的神情。想来也是,司机这般流畅地倒着开车的技术,过目者必难忘。 好比你在方程式锦标赛中,看见其中一车违规改装,车尾朝前参赛;又或者是田径比赛,参赛人员以不逊于其他人的速度倒着跑步。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正常现象。奇妙的感觉刺激着他们的神经,还要时刻注意自己与车的接触。 面包车流畅地拐弯,车尾就像长了眼一样,娴熟地按着路径绕开障碍,可这一路的颠簸只有车内人知道。车速越来越快,惯性使他们向前滑动,他们不仅要双腿用力不让自己滑落座位,还要抵挡逆驶带来的不同于晕车的晕眩感。 车辆滑至城市边缘时,昼夜赶紧伸手往车上一拍,作用在车上的力消失,仅留下减速的惯性。 “到了,甩掉了……我们去接人吧。”昼夜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压着喉咙说。 可是车上的人难受得,没法回答了。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二十章 追杀 “所以,都过去3分钟了,他们怎么还没来呢?”圣德卡罗满脸愠怒。 “呃……那条路实在不好开,说不准他们连人带车掉进泥潭了。”司机不安地解释。 “那你开回去捞人吧。”圣德卡罗开门下车,“我先走了。捞到告诉我,会给你奖励。” 他发誓再也不坐出租车了。 要不是自己的爱车被昼夜赶了回去,他也不至于受这等罪。这不靠谱的司机会猝不及防的让喇叭长鸣,会骤然加速把他紧贴在座位上,以及不要命的横冲直撞生怕自己速度慢了让人看见车牌号……他宁愿徒步走回去,也不愿在他车里多待哪怕一秒。 他漫步在路的尽头,最终找了块圆形巨石坐下。回去的事儿过会儿再想吧,他现在更需要调整情绪。他理解言文谨的感受了。那家伙天天唠叨着要超越世界第一的沈祇静,拼命分析每个人的心理,让自己的形象和蔼且可敬,连这样的人都无法忍受,他一介战士,怎么遭得住? “不过,哪怕是连你也无法忍受的人,依旧会替他着想……”圣德卡罗叹着气,望着天上悠然的云嘟囔“不愧是你啊,兄弟。可任务我没完成,我气得骂了他一路,小费也没给。” 如果是言文谨的话,应该会将时机算的恰到好处,在此时发过来一则‘没关系’的消息来安慰他吧?可是没有,他毕竟也只是普通人,不是住在每个人心里的蛔虫。三思之后,他还是决定求助。 “兄弟,我遇难了,救我。”他开始发送长长的语音,期待言文谨能派人来接他。刚刚点下发送,言文谨就发来消息。 “没事,我知道你没带钱。小费也没给,车也坐不了,可真惨。车已经过去了,等着吧你。” 圣德卡罗的心情恢复了些许。摁下语音键正要发言。 “知道,不愧是我。可给你省点儿力气吧。” 可不嘛?不愧为我雷帝最骄傲的友人。圣德卡罗躺倒在圆形巨石上,晒着太阳慢慢深呼吸。 不知是什么鸟儿,伸展双翅,追逐着太阳前进,却害怕被太阳灼伤而降低高度,几乎贴到地面。 空中跨过的这段距离,正好是从帝国到红莲阁。从空中鸟瞰,巨兽似乎正在归巢,身后跟着渺小的尘埃。 三首玄武右后脚只剩破碎的骨架,仅剩三条腿的它仍在努力爬行,它似乎是个不会攻击的失败品,唯一的优势是那巨大的体积。被夜王砍下的肉块已经多到可以堆满一间卧室,但不会有人想去收集它们,那只是一堆无用的腐肉。 夜王随手丢下阿波菲斯,实话说,他很失望。他渴望的是刀光剑影的搏杀,渴望三首玄武能用獠牙与爪与他进行力量的较量,可它只是一具会活动的巨大肉块。 阿波菲斯坠入地面碎裂而成的虚空里,力量的搏斗是夜王输了,他的体力永不可能比一具死尸更充沛,而那体积更是让他无从下手。他需要换把剑。 新的虚空在空中裂开,从里面出现的是巨剑,天霜寒气。 虚空就是他的武器库,大多数时候如此。 他停下脚步,冰晶巨剑自虚空中坠入地面。那接近两米的剑体散发着极致的幽寒,将空气凝华成雾态,附近的地面很快结了一层霜。这巨剑的设计本就不是让人持握,而是用专属的一套规则去操控,那字典般厚度的说明书里面写满了所有有关天霜寒气的信息,包括用于操控的理。 夜王打算换一种作战方式,由‘本能’切换为‘理’。理不是本能,不需要通过对武器的想象提高自身能力。巨剑本身就携裹着冰封一切的寒潮。不过现在是夏天,太阳还在持续提供高温,效果应该不会很好。 “去吧。”夜王往身前一指,天霜寒气像是受到了号召,拔地而起,径直刺向三首玄武。剑体将触及的巨兽表皮冻结并贯穿,最后将其钉在地面。 即便天霜寒气是巨剑,可在三首玄武的巨大体积面前依旧算不上什么,但剑上散发的凛冽寒气,直接将它的右前足与地面凝在一起。它无法再前进了。 “什么东西能让尸体动起来呢……?能操控肉体行动的是大脑,也就是说,那儿有什么寄生虫吧?”夜王一步步走近。他砍下的只是普通的碎骨肉末,所以不可能是体内肌腱骨骼等被控制。他用理排除了好几种情况,最终将活动控制中枢确定在脑部。 “那么,最后一击。”夜王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再度出现时,是在三首玄武上方,几十米的高空。 他借助了虚空进行移动,那是虚空特有的特性。不属于一切已知元素,像是存在于异次元的空间,他将所有武器都寄存在那里面,在他需要时,可以从任何他需要的地方出现。而刚才的位移手段,则是他在虚空特性上自行研发创造的新技能。 他将自己化作了‘武器’,从任何需要的地方出现。 夜王出现在三首玄武上空。人龟剑同在一条直线。伸手往后一勾,天霜寒气立刻执行命令,回转到他手中,这个过程中,剑将贯穿其中一首。 但,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巨剑即将穿过中间那颗丑陋脑袋时,它似乎是察觉到了逼近的危险,突然扭转脖颈,天霜寒气只在上面划过一条刮痕。 它借助这闪避动作逃过一劫,又顺势仰头撞向空中的夜王,而此刻夜王还停留在空中,没有任何借力点,也无法做出姿势防御或是闪避。 “终于发动攻击了?”夜王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奇,“可惜晚了,你该早点反抗的。”天霜寒气比那颗脑袋更快地到达夜王身边,夜王双手握住剑柄,以下坠的姿态硬生生地撞在三首玄武的头颅上,立刻,整条脑袋冻结。 它的确没有智商。在中间的脑袋发起突袭时,其他两个脑袋也没闲着。本是一同抬头刺向夜王的,却撞在了中间那冰柱上,冰柱碎裂开来,两个没有血气的头颅皮开肉绽。 而站在那上面的夜王,也拔出巨剑跃到它岛屿般的身躯上。三条脖子与身躯的连接处…该叫肩膀还是后脑勺?无所谓了,夜王没有纠结下去,在那随手划了一刀,将巨剑插进缺口,大量的寒气从内部渗入。三首玄武剩下两个脑袋很快就耷拉下来,田径场大小的身躯轰然倒地,再也无法活动。 夜王的双手已经冻得通红,像是在雪天的雪堆中浸泡了一个下午。但他忍住不去喊痛,怕破坏气氛。 “结束了。结果还是用了不喜欢的方式去战斗。”夜王收起天霜寒气,沿着脖子走到脑袋上,“大脑啊,说白了就是一种寄生虫。躲在脑壳中,操纵着巨大的肉体机器而已。我倒要看看,藏在里面的是什么东西。” 接下来他认真地解刨大脑,场面恶心不宜描述,连红莲阁里面用望远镜提心吊胆观战的群众们也呕吐着回到两米高的围墙里面。看来昼夜称他为怪物,不是没有道理的。反正是安全了,人们都闹哄哄地散去各忙各的。也不乏有几个好奇的人想前去看看巨兽的脑部构造,这其中就包括乔何。 “想看你就去呗。”东郭摆摆手,“反正我是觉得有点恶心,先回去敲代码了。”他把手里的望远镜还给乔何,回头就走。 乔何看着手里的望远镜,心里纳闷:这是从谁手上借来的来着?倒也罢了,他随手交给一个正要回去的路人,然后急不可耐地跑了出去。 巨大的尸骸倒在地上,无人来收。那一路散布过来的碎块,已经在太阳的炙烤下变得干干瘪瘪,体积大幅缩水。夜王皱着眉,从那脑袋内部揪出一条黑色的东西,像是史莱姆一样软软的,长长的,一直连接到脖子根。虽说这黑色物质软,却无法通过外力改变它的形态。它与大脑牵粘的非常紧密,无法干净地取出。 乔何给它的评价是“就像一只掐住了大脑的黑色爪子。每一根手指都深深地嵌进了肉里。”他从丑陋的脑袋上滑下来,掸掸屁股,“如果要仔细研究这个东西,只需要把整颗头颅搬回去就行了,身躯部分看来只是普通尸体,你看远处那些已经瘪下来了,这个体积掺杂了很多水分,并不是实实在在的。但是这个寄生的黑色物质——我劝你最好不要直接用手触碰,它的寄生能力在我已知范围内是最强的,至少比那些细菌病毒寄生虫还要危险数十倍。” 夜王听见,立刻放开双手,惊讶地看见那树枝般的黑爪子蠕动着爬回脑袋里去。“如果是这样,那你也走远点,它好像还活着,感觉要搬运的话挺危险。”夜王看着黑色的软物质伸出触手,重新抓住干瘪下来的大脑缺口,感觉挺恶心的,“而且,万一它故技重施,缠住我们就不好办了。” “靠,别说那么恐怖的话。”乔何皱着脸走远了几步,“本来我想趁它还活着,搬回去养起来的,你这一说,我倒宁可先弄死它。” “你还想活着研究?不要命了你。”夜王席地而坐,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个尸体。“不然,我先问一下昼夜吧。”他从口袋掏出手机,手指上下滑动联系人名单。 正如昼夜所说,帝国的捉人与抄家两方任务皆以失败告终,可在帝国最高机构里面打着哈欠处理文件的易福尔丝毫不在意这些。因为事情发展仍未脱离他的掌控。他招招手,立刻就有西装革履的待命人员上前。 “好了,传令下去,红莲阁率先对我们做出刺探与偷袭行为,我们不得不做出反击。让各媒体抹黑他们,煽动人们对红莲阁的敌意,这样我们稍微用点兵力端掉他们就没人说闲话了。”他翻开另一份文件,里面大大小小的事他都随心情处理,反正文件传达下去后也会逐渐变成人们想要的样子。他在上面有意无意地画了两笔,接着说,“这是杀鸡儆猴,我们的统治无人能撼动。” “是么?”可就在这样的最高中枢之中,突然出现了其他不属于这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