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亡人》 第一章 往事 张明睿望着前方的夜色,脑中一片空白。大衣落在那个家了,那个冰冷、巨大的牢笼中。凌乱的头发被风随意吹着。张明睿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早上的发胶白用了。又为自己的想法觉得好笑。 一辆车停在他的身边,几乎跟他是并行开着,车窗迟迟没有打开。张明睿终于忍不住,拼命的敲打着车窗,凌晨两三点的街头,街上依旧有着一些人。半夜是个很容易滋生犯罪的时间,他的行为只是加速了街上行人的脚步。 他趴在车窗上,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车窗摇了下来,一张清丽白皙的漂亮脸蛋冷冷的露出来。张明瑶木然的看着弟弟,等待着什么似的。那一阵阵哭声真让人心烦。 张明瑶不耐烦的皱皱眉。“你想死在外面吗?” 张明睿慢慢的滑倒在地,哭的没有力气了。张明瑶下车,一身全黑色的丧服更显得她的身材绝佳。她蹲下来,拨弄着弟弟的头发,眼泪慢慢落下来。 “他走了,还有我。我们不该为这种事悲伤,我们之前聊过这个问题的。” 张明睿弱弱的抬头看着张明瑶:“对,对...“张明睿站起来,上车,也示意张明瑶上车。张明瑶不知所措上车。车缓缓发动。张明睿眼睛盯着前方,看起来快要出血似的。车速越来越快。 张明瑶:”你要去陪老爸吗?“ 张明睿放慢车速,靠边停下:”你开吧。“ 家里的客厅,零散的睡着几个人,一些从远处来的亲戚,赶着明天的葬礼,就着悲伤的力量或者是财富的力量,守在家里。 张明睿和张明瑶一一走过,终于到了自己的房间。张明睿四处打量着原来的房间,几乎跟上学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桌上堆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张明睿回头看着张明瑶。 张明瑶:”换个房间吧。“ 张明睿:”妈呢?” “明天才会到。” 张明睿松开领带,坐在自己的床上,顺势倒下去。他的胳膊挡着眼睛,眼泪默默的从眼角流出来。保姆上来叫张明瑶,她应声着准备关上门。 张明睿突然开口:“姐,遗嘱的事,你知道吗?” 张明瑶出去低声跟保姆安排着明天宴席的事宜,进来关门。她站在门边,慢慢脱了高跟鞋,摸着脚。 张明瑶:“你说好不好笑,我今天穿的高跟鞋去的法院。开庭开到一半,接到阿姨的电话...“ 张明睿:”你说的哪个阿姨?“ 张明瑶愣了一下,坐到了地上。 张明瑶:”她给爸爸生了一个儿子...“ 张明睿像上了弹簧一样从床上蹦起来。几乎是吼着:”那是她不要脸!” 张明瑶冷冷的看着弟弟:“你是要拿话筒去外面喊吗?外面那些亲戚,你不知道啊?” 张明睿稍微平静了下来,望向书橱处自己在高中跟爸爸一起钓鱼的照片,那个时候......张明瑶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爸爸一直觉得很骄傲,他一直跟我说,你是他最优秀的儿子。” 张明睿冷冷的笑了几声:“或许吧,在有外面的时候,他会这么说。” 张明瑶眼皮越来越重,她慢慢站起来,拎起高跟鞋:“明天葬礼过后我们再聊,我去睡了。” 张明瑶打开门,走廊上的光照进来,门被慢慢的带上,房间内又恢复了黑暗,只有外面的月光和一屋子满满的回忆。 第二章 往事2 喧闹还是热闹,张明瑶和张明睿也分不清楚了。家里的这栋别墅,虽然大,却也装不下这么多人早上来来去去,吃饭聊天,走路参观。姐弟两对视一眼,满脸疲惫又无力的笑了笑。 张明瑶:“你的发型...” 张明睿那张俊俏的脸,一样白皙、棱角分明,头发因为发胶的原因,像鸡窝。他抓着自己的头发,那一瞬间抓着自己头发的不好意思好像忘记了悲伤。 张明瑶:“去洗个澡,头发吹好再下来。殡仪馆的事,有人张罗着。” 张明睿停止了一切动作,被姐姐的话打入深渊的感觉。他望着姐姐,又恢复了那副冷静的脸。 “你,我一直没看懂。是因为遗嘱吗?还是她帮了你?你变了好多。” “你要在早上没睡醒的状态下跟我讨论这个问题吗?” 张明睿定定的看着姐姐,等待着她的回答。张明瑶伸手叉腰,无奈的笑笑:“是你离家出走,六七年不联系家里。父亲中风,他们离婚,都是我经历着这一切。你只不过是在父亲死后,洒了几滴眼泪罢了。怎么,这就让你有资格指责我了?” 张明睿一时心绪难平,上楼去了。旁边的二姨一直站在两人的不远处听着这段对话。二姨端了一杯牛奶递到张明瑶的手上。张明瑶用手把杯子往二姨怀里一推,牛奶荡漾着撒了出来。 二姨:“啊,你怎么搞的?” 二姨走到不远处的餐桌上拿着纸巾,立马蹲下来擦拭着地上的牛奶,一边擦一边喃喃:“都是一家人,吵什么呢...” 张明瑶不耐烦的走了,二姨抬头看时,她已经在楼中间了。 二姨:“这就是你跟长辈相处的方式吗?你爸如果在,你敢...” 张明瑶回头瞪着二姨,面色严肃:“你们在我家守着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围的一些零散亲戚慢慢聚拢过来,望着张明瑶。 “爸爸所有的遗产都已分配完成,你们在这里也没用!从前依附我爸,一个个像吸血虫似的附在他身上吸血。现在他不在了,姿态未免也太难看了。明白说出来,你们最好心里有数。” 大舅猛地砸碎了手里的杯子,正准备说话呢,打了一个嗝,抑制住尴尬瞪着张明瑶。 “你个小妮子,女人就只能在灵堂跪着哭,在这里耀武扬威给谁看?” 张明瑶没理会,望着前门的一辆辆黑色奔驰轿车,她知道,是律师来了。 大家都聚在一个厅里,律师准备着东西,也等待着什么人。 张明睿低头小声对着张明瑶说:“看来你今天早上带上了喇叭啊。” 张明瑶示意弟弟不要说话。二姨焦急的看看手里的表;“老四什么时候来啊?” 卓律师接了一个电话,淡定的走进来,向张明瑶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卓律师在保险箱上输入了2位密码,张明瑶上前输入了2位,卓律师又输入了两位。听到一声“哔哔--”,保险箱打开了。 二姨:“哎,你怎么有四个数字?” 卓律师:“刚刚张太...” 张明瑶接过话;“我妈打电话告诉他的。” 第三章 往事3 卓律师站在众人中间,打开遗嘱,直奔主题:“我留给钟晓静的是全家所有地产和我在董事会的投票权;留给我儿子,张明睿的是一亿四千万的资金,留给韩博的是九百万资金,还有五千万是捐给慈善基金和孝康研究院。这就是我的遗嘱以及相关的证明。张正德。” 张明瑶从沙发上起来,微笑的走到卓律师面前致谢。 张明瑶:“谢谢你,卓律师,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处理着我们家的事。” 卓律师:“不用这么客气。” 张明瑶环顾四周示意有很多人在。在场的亲戚都蠢蠢欲动,按捺情绪。自觉的根据分配的遗产,跟着不同的人。 卓律师的眼神中透着一点怜悯。 卓律师:“你爸爸这么安排,是有...” 张明瑶:“没事。”张明瑶摆摆手,转头的方向正看到张明睿周围跟着一堆人。卓律师还在安慰着,可张明瑶已经看懂了弟弟和周围人的姿态。那些人,马上转向弟弟那里,分食。似乎是自我安慰着,她冷笑一声,看着卓律师。 张明瑶:“钟晓静啊!” 卓律师:“我劝过他,可你爸爸这个人你也知道。当然,人死不说身后事。”卓律师无奈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遗嘱,递给张明瑶。 “上面有公证,你可以自己核实。” 张明瑶接都没接,在众人的斜视和暗中注意中上楼了。 张明瑶坐在父亲的书房内。这是一座古典深沉的书房。成排的书籍,那张香樟木的书桌还是爸爸开玩笑时做出来的。张明瑶坐在椅子上,盯着前方的一盘象棋。全手工刻、画的棋盘、棋子和棋谱,花去了她大半个童年。那张象棋桌上,爸爸跟她一边下棋,一边聊着对于未来的规划。 “你要清楚自己要什么,先找个大公司静下心来磨练,之后你就可以自己独立单干...人生不复杂,就像这盘棋,也需要规则、技巧、工具和步骤...” 张明瑶的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滴在书桌上。她低头看去,一大堆烟头烫出的深印子。正思考着,有人敲门。 张明睿走进来,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门廊上。他换好了衣服,全黑的西装、利落的精神气儿。 “差不多了,殡仪馆。” 张明瑶抬头看着张明睿,满眼泪水,表情哀伤。张明睿有点慌张的慢慢靠近,可也就向前走了一小步。他犹豫着,嘴唇微微张开。 “我不知道爸爸会这样安排遗嘱,我没想到。你...” “刚好到了这种流泪的时刻了。”张明瑶擦干泪水,重又微微笑了笑。“这才是个企业家的样子。” “姐,遗产我跟你平分。” 张明瑶回头看了看那盘棋,张明睿侧头过去。 “这个还在呀?” 张明瑶点点头,望着弟弟:“本来是我两合力要送给爸爸礼物,结果花了我很多个暑假才完成。” 张明瑶挽着弟弟的胳膊,两人朝门口走去。 “别再说傻话!你需要这笔资金,否则国外市场拓展会受阻。” 张明瑶一边敷衍着说着一些话,一边四处看着,依旧没有母亲和外婆的身影。 张明睿看着姐姐,一时觉得很陌生。 “你变了好多。” 张明瑶又只是微微的笑着,似乎除了父亲的死,没有什么能真正的打到她的心里。可张明睿看到的只是表面,他内心也不想过多了解这个姐姐。眼前的这个人,童年时曾给过他最彻底的无情。保持着客套、寒暄即可。 第四章 殡仪馆 本来以为殡仪馆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场所,没想到到访的人群四处站满了大厅和外面的停车处,一时间所有的家人不知是出于悲伤还是疲于应付,都站在棺材附近。而那里离音响播放的哀乐很近。巨大、嘈杂的哀乐,听得人心里发毛,人群之间的谈话内容时不时在换歌的间隙中听得到一些。有的人在讨论着自己家里的琐事,有的人在说着奇闻乐事,有的人群讨论着生意走向和投资方向...... 张明睿的身边依旧围着一堆的人,他向姐姐发来求助的信号,可张明瑶来不及顾她,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走到了门口。 殡仪馆门口停下来一辆鲜亮的豪车,钟晓静穿着在疗养院的服装,抱着孩子一路哭哭啼啼下车,准备朝门口走来。张明瑶走过去,露出职业微笑。 钟晓静想进去,被张明瑶用身体拦着。钟晓静瞬间收起哭腔,瞪着张明瑶。 “怎么,我不能进去?” 张明瑶没有搭话,叫张姨过来抱走孩子,方便大人们谈话。张明瑶示意钟晓静跟着她走。两人到了一颗大树下,周围没有人。 钟晓静拉着张明瑶的胳膊,准备诉说时,张明瑶甩开胳膊,没好气:“收起我们之间的虚与委蛇,聊点有用的。钟女士。” 钟晓静擦干眼泪,望着前面的殡仪馆和时不时望过来的人群:“你看,他们假装在聊天,其实是想看我们翻脸。你要满足她们吗?” “爸爸是怎么死的,我会查清楚。又或者你现在可以跟我坦白。” 钟晓静茫然的看着张明瑶,连续摇着头,似乎不敢相信。冷不丁的,她又笑了起来。 “你爸一直说你正直,为了伸张正义抛下家族去做律师。虽然你们意见不合,可他生前一直深信你是个诚实、正直的好孩子。”说得自己点点头,“不过,也有走眼的时候。” “谈话结束。”张明瑶准备离开。 钟晓静急忙说了一句:“那些遗产对我没用。都是你的!” 张明瑶回头看着她,把手里的包包往上提了提。 “你说什么?” “录音机应该都录下来了,你可以回去听第二遍。” 钟晓静看了一眼张明瑶的包,又盯着张明瑶的眼睛,得意的笑了起来。又接着说: “遗产我一分都不会要。”从包里拿出转让书,递给张明瑶。 张明瑶接过来,不敢相信这些资产转让书。她迷惑的看着钟晓静,想要个说法。 钟晓静:“那栋避暑别墅我留下了。算是为你那个弟弟要的吧。” 张明瑶:“我弟叫张明睿。你的,只是个同父异母的亲戚罢了。” 钟晓静想要去争辩,也懒得计较了。 钟晓静:“不管怎么说,以后我只想过清净的日子。” 张明瑶:“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钟晓静诡谲的一笑,望向远处,慢慢走开。又停下了脚步,说了句:“你有证据吗?”就扎堆到人群中了。 张明瑶独自一人站在树下,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卓律师看了一眼文件,露出满意的笑,又收起文件。他望了张明瑶一样,她的表情并不像是收获到几个亿资产的表情,凝重。 卓律师:“给你了就大方收下,不用想为什么。” 张明瑶:“我爸生前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前一晚,怎么了?” “那他有什么异常吗?” 卓律师认真想了想,突然笑起来:“他突然跟我聊起nba,这个算吗?” 张明瑶翻了一个白眼。 卓律师:“快把你脸上的乌云散开”,认真想了想,“真没聊什么,说起了美苏冷战时的故事。他说了一个理论,我印象很深刻。” 张明瑶:“什么?” “他说,柏林墙修筑也不是一天能够完成,在筑墙的过程中就没人想过,去阻止或者做些什么吗?我觉得这个角度看,这事儿挺有意思的...” 张明瑶再次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 “老爸是想通了。” 第五章 殡仪馆2 卓律师跟张明瑶对视半天,微笑着点着头。眯着眼睛想起了张正德生前的最后一份遗嘱。他的表情开始认真了。手放在裤兜内,不停的摸搓着那个银色的u盘。一旦选错人,可能会出大事。 卓律师:“你跟我想的是同一件事吗?” 张明瑶:“既然投票权在我这里了,该有的流程必须走。合同上不是要选举临时ceo了吗?“ 卓律师被惊吓到了,他明显不赞同张明瑶的主意。 卓律师:”你给人的感觉好像不重视家族企业,原来都是假象!“ 卓律师差点掏出来的那份u盘又收回去了。 张明瑶看了卓律师禁不住大笑了起来。张明睿看着姐姐,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张明睿:“你不舒服吗?” 张明睿时不时四周环顾,生怕别人察觉到姐姐的异常举动。在殡仪馆这种地方,大笑,并不会惹来好事。 张明瑶:“你们公司在海外的代理权拿到了吗?” 张明睿摇摇头,突然抬起头看着姐姐:“你...你怎么知道?“ 张明瑶:”你不在家,并不代表无人关注。也是老爸的意思,以防你有什么困难,我们能及时出手。“ 张明睿:”是在我跟老爸闹翻前,还是之后?“ 张明瑶:”重要吗?“ 弟弟的问题显得十分幼稚可笑,似乎还是因为从前的小事,记恨着家人。竟然在这种时刻,亲情也是可以变得斤斤计较的。 张明睿察觉到姐姐脸上的不悦,并没有想哄的意思。低头注意到一份文件,眼神询问卓律师,对方故意逃避。卓律师只想快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门口停下来一辆出租车,姚南萍终于到了,还有奶奶。拄着拐杖,满头银发,神情紧张。姚南萍带着浓妆来,让人一下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是喜是悲。张明睿迎上去,跟母亲抱着、寒暄着。 卓律师趁着她们分神,往屋内走,急忙递给了张明瑶那个u盘。低声说着:“这是你爸爸临终前千叮万嘱让我一定交给你。切记,不要让第三个活人知道。” 卓律师说完,没等张明瑶从母亲和弟弟的类似亲人的行为中反应过来发问,他拔腿就跑了。 张明瑶看着母亲跟弟弟的亲热举动,真像亲人。这种恩赐,她从未得到过。 老人家站在棺材面前,棺材的表面是玻璃,天气热了,下面还通着冷气。老人家拿起拐杖狠狠的砸向棺材。众人都上前去制止。都劝着“别这样”“死者为大”“安息”“节哀顺变”这样无关痛痒的话。老人家老泪纵横,放下拐杖,一下差点倒在地上。她停了下来,擦干眼泪,依旧忍不住呜咽声。眼光找着什么人。突然开口: “那个妖精呢?” 姚南萍找了一块空凳子坐了下来。周围的亲戚都上前搀扶着老人家。老人家本家姓吕。过来搀扶的都是吕家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亲戚。平日里,得了张家多少好处,除了账面上可计算的金额,还有诸多无法衡量的东西和资产。在明瑶明睿姐弟两眼中,这吕家的人,都是吸血怪物。 首先开口的是,三舅婆,操着那一口尖锐的嗓音,耀武扬威:“钟晓静呢?人呢?” 她示意几个人去找人来,张明瑶站在奶奶面前,冷静的回答:“奶奶,她手上的所有资产都转给我了。别找她了,白白生气。” 三舅婆搬了一个椅子放在奶奶的身后,奶奶顺势坐下来,拄着拐杖:“你?” 张明瑶俏皮的点头,看了张明睿一眼: “明睿回来了,您看看他,长高了吗?” 奶奶微微侧脸冷冷的看了一眼,又回过头盯着张明瑶,停顿半晌,中气十足的说着: “那些东西不属于你,给卓律师做资产转接吧!” 第六章 殡仪馆3 张明瑶的手机响起来,那铃声像是故意跟别人做对似的,响得格外嘈杂。张明瑶接听着电话,往门口走去。完全不管坐在前面的奶奶和吕家人的异样眼光。张明瑶嘴角扬起一抹笑,大脑依然针对电话中的内容,飞速运转着: “说好的七点就是七点,你知道我的原则,不容忍。“张明瑶看看表,显示上午九点半,”你还有一个机会可以留下来,从现在开始每隔五分钟给我打一通电话。“ 张明瑶看到远处的殡仪馆火葬馆的人朝着大门走过来,她急忙挂断电话,跟上去。她跟着工作人员进入大厅,一行人拉着棺材朝着一个内部通道滑过去。吕老太用拐杖拦在棺材前面,恶狠狠的盯着工作人员:”应该由我们决定,什么时候去火化。“ 工作人员满脸通红,带着怒气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太婆,一个负责人,穿着白色的工作服,走到吕老太前面:”是的,全世界只有你们家死了人,别人死的都不是人。“ 吕老太瞬间被点燃,举起拐杖向前一挥,工作人员巧妙的躲避。亲属们都扶着吕老太以防她摔倒。吕老太一边奋力的站起来,一边骂着:”你竟然...竟然敢躲...你知道我是谁吗?“ 工作人员一起推着棺材往内部通道推过去,张明瑶紧跟着在后面。吕老太叫住张明瑶。 ”明瑶!明瑶!“ 张明瑶勉强转过身来看着吕老太:”奶奶。“这脸上敷衍的笑容,僵硬的肢体,让张明瑶十分不耐烦。这里的空气,这一群乌烟瘴气、各怀鬼胎的人,十分让人恶心。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想吐的冲动。 张明睿过来扶着张明瑶,他明显看到姐姐的身体颤抖,额头上冒着汗珠。他低声说着什么,张明瑶没有说话,示意弟弟先跟着工作人员走,自己再次站在奶奶面前,这次她的神情不一样了。 张明瑶:”我手上的资产和权力,现在属于我,以后我想给谁,取决于我的心情。况且,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呢。“ 姚南萍几乎要跳起来,她像瞬间位移一样冲到张明瑶面前,瞪着她:”你知道什么?“ ”别急嘛,妈妈!“张明瑶的手机再次响起来,她按掉电话,跟姚南萍对视。 姚南萍穿着的黑色礼服,外面套着黑色披肩,头发齐肩,看不出神情。张明瑶把妈妈耳边的头发整理了一下,微笑着,或许带点真心:”妈,家里还有什么事是我需要知道的吗?我也可以帮忙。“ 姚南萍:”没有!“ 张明瑶耸耸肩,姚南萍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火气:”你竟然敢对我耸肩?“ 姚南萍一巴掌扇在了张明瑶脸上,火辣辣的左脸,张明瑶熟悉这种感觉。她没有捂着自己的脸,而是狠狠抓着自己手中的资产转让书和书里的u盘。她转身对着众人: ”各位,待会儿会有车来接你们去办事的酒店,大家可自行安排时间,晚餐务必留下来吃完。火化过程太过残忍,就不留大家了,有什么事明天我们再细聊。“ 后面的一句话是张明瑶说给张氏集团在场的一些股东听的。那些人不看场所和时间,早就想堵住张明瑶,定下下周三的ceo人选。 车辆陆续停在门口,众人在引导下,纷纷上车,只剩下奶奶、妈妈和一些重要的董事,类似钱亦凡、周继民、嘉敏这几个人。 嘉敏一行人站在一起,互相看着,最终是嘉敏站出来,对着姚南萍、吕老太点头致敬,看着张明瑶: ”我们利益一致,实在我也不会溜须拍马。所以我直奔主题了。下周三的ceo选举,待选名单应该已经同步你手机了。你可以看看,给我们一个方向。上市公司有责任和义务通知股民们,公司的重大人事变动。“ 张明瑶打开手机,没有信号。 ”手机没有信号,我晚上给你们答复。“ 嘉敏拦着明瑶:”不行,现在我们就要知道。“ ”你没长眼睛吗?“ 张明瑶被嘉敏的执着缠着走不开。嘉敏从包里掏出一个电脑。 ”你可以在这上面看,定一个人,现在!“ 第七章 矛盾 张明瑶带着几乎崩溃的表情扫视着周围的所有人。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亲情,利益,公司,在这个时候她只想好好跟爸爸道别。那个唯一给过他些许温暖的父亲,教会了她一切。 张明睿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张明瑶的思绪和哀伤情绪。张明瑶看着弟弟走到门口接听着电话,拿起手边的电脑,打开候选名单,脑中一片空白。她根本看不进去这些汉字,也没有心思看懂。 弟弟走进来,低声在张明瑶耳边说: “公司在加拿大的药物代理权出了点问题,我需要你。” 张明瑶总算恢复了正常的思维。爸爸以前跟她下棋时总喜欢说着“策略”“情绪控制”这类的事情,她已经掌握了不动声色的自我毁灭和重建。她抬头看着弟弟,再次露出笑容:“当然,随时。但你现在要帮我一个忙。” 张明睿点点头,等待着姐姐的话。 张明瑶对着四周,冷冷的说着:“根据爸爸的遗嘱,所有股权代表都需要下周三参加董事会,我是最大股东,提议钟晓静为临时ceo。有人附议吗?” 张明瑶对着弟弟点头,示意他支持自己。弟弟的表情明显不悦。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着,又说着:“你,不需要我的投票吧!” 吕老太和姚南萍还一直在边上,倒是出奇的冷静。吕老太竟然缓缓站了起来,走到明瑶面前,瞪着她:“早知道,当年该丢弃了你,而不是你弟弟。” 那段往事的悲痛感觉瞬间冲击到了张明瑶的身体。这一生,最怕听到这样的话。亲人,这就是亲人说出的话。 张明睿早就锻炼出不沉陷往事的习惯了,他只是扶着姐姐。这个女人,在接下来的官司中,对他有用。 张明瑶有气无力的缓缓坐在一个座椅上,看着嘉敏: “就这么定了,钟晓静!” 嘉敏摇头,觉得好笑:“或许是我选择的时机不对。但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家族企业走不长。你确定了,是钟晓静?” 张明瑶点点头,低着头示意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了。嘉敏不服,蹲在张明瑶面前,手放在她的膝盖上: “你太累了,先过了今天再说吧。暂定你是执行人。” 张明瑶几乎要吼出来:“你听不懂我的话吗?还是你想提前退休!” 嘉敏瞪大眼睛,她没有料到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会有这么尖锐的一天。往日的温顺,和善,恭敬还有冷静都是假的? 嘉敏站起来,冷冷的说:“既然你决定了,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临时ceo有权更改公司制度,如若她让自己永久成为ceo,到那时你会收到我的离职信!” 嘉敏带着公司的人走了。 张明瑶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她还不能放松。正准备对奶奶和妈妈发动攻势时,工作人员端着一盒骨灰拿过来,站在张明瑶面前。 “张小姐,跟着我们的工作人员去墓地吧,这是最后一个环节了。你…还支撑得住吗?” 连一个陌生人都对于这位顾客发出了些许的担忧,而自己的亲人,冷漠或诘问。 “啊,真是讽刺!”张明瑶自己暗暗想着,不知为何,她又精神起来了。站起来,接过骨灰盒。头也不回的朝墓地走。 奶奶跟在后面,喊叫着慢点,没人停下来。 一行人到了墓地,看着工作人员安放骨灰进墓地。突然,张明睿打断了,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我想,自己留一点。” 他不顾众人的叫嚣和责骂,顺手拿起手边的钥匙,从骨灰盒中挖了一点点,放入瓶中。那是一些像粉末或者粗一些的烟灰。他想着,觉得冒了什么大的险,竟得了这么一瓶小玩意儿,实在解气。 张明瑶看着弟弟小心的收进自己怀里。她好像懂了: “你老婆,两个孩子都没来?代理权有问题,马上要诉讼官司,美国的冯多胺也迟迟没有审批通过…你还想着报复爸爸?你这么恨他吗?” 张明睿向着墓地鞠了躬,头也不回的回答着:“那天,你看到我了。但你没有拦我,就站在离公交车站不远的对面,你看着我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姚南萍有些不耐烦的摸摸自己的头发:“一大早做的头发,可不能晒了。” 姚南萍正准备离开时,张明睿一声怒吼:“妈!张奕昇还在医院呢吧!” 这并不是问句,而是威胁。姚南萍几乎在原地石化了。她像鬼上身似的,转身看着面前自己的孩子。她缓缓而又无力的说着: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八章 矛盾2 张明睿的脸上诡谲的笑容让人看着就生气,姚南萍像箭似的射到明睿面前,用手紧紧掐着明睿的胳膊。姚南萍摇着头,眼神抛出求救信号。 吕老太杵着拐杖缓缓走过来: “你们在搞什么鬼!张奕昇,谁啊!” 张明瑶露出了明朗的笑容,她看了一眼妈妈,走过去扶着奶奶。不远处的两辆黑色轿车停了下来,他们该走了。 张明瑶试图扶着奶奶上车,被吕老太狠狠一甩,吕老太几乎要被自己的后坐力摔到地上了。她一个踉跄,后腿了两步,总算稳住了。顿了顿,她几乎羞辱的哭出来: “人老了,就是耻辱!儿子走了,孙子孙女冷漠薄情…” 明睿和明瑶静静的朝着车的方向走过去。他们早就学会了,蛮横耍不过,用眼泪来软化的伎俩。眼前这个老人,还是太过时。 吕老太颤颤巍巍跟在他们后面,追问着,姚南萍走到最后,惊恐不安,正在飞速构建可以应付这个老太婆的答案! 张明瑶看看弟弟,明睿不耐烦的笑了笑,还是退到后面去搀扶奶奶了。他开始闲聊,分散注意力: “奶奶,您跟爷爷,当年是怎么和好的?” “问这个做什么?”吕老太的记忆还是飘向了远方,似乎在努力回忆着。 “颖儿跟我闹,我们…现在分居。”张明睿很适当的投入了情感,露出不安苦恼的神色,他转移了话题。 吕老太沉吟片刻,接上话: “怎么闹成这样!孩子们呢,都好吗?你是男人,凡事能忍让的,总归要看…” 张明瑶回头跟妈妈对视一眼,姚南萍的危机暂时解除。上车时,吕老太一人坐一辆,姚南萍顺势上了明瑶,明睿的车。 姐弟两正在聊着代理权诉讼问题:“政府的审批文件都批了,但在专利审核的时候,加拿大当地有一家龙头企业,说是早我们一个月研制出了相同功能的药,告我们…” “怎么这么巧!” 姚南萍不耐烦的打断了: “张奕昇的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姐弟两怔怔的看着妈妈,姚南萍自己反应过来:“你们…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问我。每个人都有隐私,我不喜欢被人调查!” 张明瑶冷笑了一声,似乎这个样子的母亲才让人觉得熟悉:“妈,你…” 姚南萍:“既然你叫我一声妈,那我就应该教你…” 张明瑶立马喝止:“只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您何必架上架子了!张奕昇不管是谁的儿子,我们都不在乎。你安分一点儿,别煽动奶奶了。一大把年纪,被你折腾散架了,谁负责!” 姚南萍像被钉子钉在座位上似的,她艰难的扭头看看开车的司机。 张明睿:“放心,保密!” 姚南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转头看着前方,像是回答似的:“很多事,不是你们表面看上去那么…直白。” 明瑶回忆着,那天晚上,奶奶在家里跟她聊起父母的事情。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明瑶全身蜷缩躲在被窝,急需奶奶得安抚时,奶奶说的话。 “你是他们的耻辱,耻辱…” 张明瑶侧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应该感谢奶奶,从那以后,明瑶再也没怕过雷电。她不自觉的说着:“妈,除了爸爸强迫你,生了我,这个因素外…你还有别的理由憎恶我吗?” 张明睿冷静的听着,他知道这一天始终要到来,却没想到是在这场葬礼上。 姚南萍:“也有愧疚,对你…你在精神病院的时候…” 张明瑶:“那个叫心理疏导治疗!”明瑶愤怒的制止姚南萍,眼前的这个女人,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伤痛和不堪回忆的黑暗。 “是疗养!”张明瑶自己又喃喃得补了一句。 姚南萍似乎并不在意,她得意的摸摸自己的头发。这个女儿,她最了解。心软好掌控,渴望被爱,优柔寡断,尽管表面上显得很有决断,可姚南萍总有办法让明瑶的心里防线崩塌。 “总归是你弟弟,遗嘱上,应该有他的一点东西!” 张明睿看着姐姐,她现在眼神混沌,双腿抖动着,她不适合应对这种情况。明睿轻拍着姐姐的手,淡定的抽出姚南萍后座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像在画泼墨画似的,泼在了姚南萍的头发上。一串动作,连贯自然。 “你去问爸爸,他同意了,我们就分给他!” 第九章 矛盾3 姚南萍正准备发火,想起儿子的性格最决绝,一言不合,就会将人打入深渊。但被泼水这样的耻辱,怎么也要泄一泄: “停车!我叫你停车!” 司机靠边停下,张明睿从后面丢出了一包纸。没有话语,没有安慰,没有道歉。 张明瑶笑了起来:“你真胆大!” “就像她教唆爸爸丢弃我一样!我没有听到她的道歉!” 张明瑶望着明睿,不错,他眼神里总觉得多了些什么---狠绝。之前是因为父亲逝去的哀伤情绪,她没有察觉到,现在,她看到了。 姚南萍像无头苍蝇,在大街上跌跌撞撞,大约走了几百米,看到了一个小镇的发廊。她像看到救命稻草般进门。屋内一个中年妇女躺在椅子上睡觉。姚南萍压抑着情绪:“唉,唉!剪头发!” 中年妇女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看到顾客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站起来缓缓朝着工具间走去: “您是要重新做头,还是怎么样?” 姚南萍全身颤抖着:“像你这种懒惰无情的人,活该被人冷漠!活该!” 中年妇女并没有生气,打开门做生意,这么些年,遇到的顾客形形色色。眼前这一位,无非是来找人撒气。中年妇女的女儿还在读书,她早就学会了看脸色和隐忍。何况中年妇女还有点没睡醒呢,她默默的听着姚南萍叫嚣。 “这么小一点儿破地方,还开的下去!明天我就买下这里,养几千只鸽子,全部在这屋里拉屎!把这里变成一个…” 发火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特别是当你一边发着火,还一边逐渐恢复意识时。你的发火对象默默然的态度,是对一个人的嘲讽。姚南萍平静了一点儿。高傲的摸摸头发,坐在中间的一个空椅子上,从那个黑色的包包里随意拿出一沓百元钞票,“砰--”的一声摔在桌上和地上。姚南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看到了店主惊讶的眼神。 姚南萍:“让我恢复体面,这些都是你的!” 店主踩着地上的钞票,开始给姚南萍系隔布… 姐弟俩坐在车上,各自想着事情。张明瑶清了清嗓子,继续看窗外的风景。张明睿看着姐姐,笑着:“还以为你要说话呢。” 明瑶抛出一个问号,似乎在问“怎么会?” “你清嗓子…一般都是有话要说才…” 明瑶看到弟弟显得有点儿语无伦次,倒真像是平常的聊天,她真心的笑了起来。 张明睿欣慰的看着:“总算不是假笑了。” 沉默,陷入往事的愧疚导致的沉默,回望双方的隔阂导致的沉默。 司机进了市内,问着:“张小姐去哪儿?” 张明瑶的内心有很多地方,但她现在想做的是去见钟晓静,她也想跟明睿好好聊聊,把以前的误会,伤痛都聊个彻底。可,太多事情,太少时间。她只能摇摇头,安慰自己下次再聊。 “送我去南郭公馆。” 刚刚和谐的氛围,被这句话打破进入另一种氛围--空气凝固。这种感觉,就像你听得到空气流动的声音,也带来了阵阵逼仄的气压,压的人喘不过气。张明睿松开领带,冷言说着:“你要去找她?” “下周的董事会需要她。有些协议需要她面签才会生效。防患于未然!” 张明睿的手机响起,一封邮件发到了他的邮箱上,他打开看,露出诡异的笑容: “姐,你知道韩博是谁吗?” 张明瑶看着弟弟举起来的手机屏幕,她接过去看。都是韩博的个人资料和犯案史。她的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兜里的u盘。这两者是否有联系?u盘里装着的东西是什么?爸爸为什么会留九百万给这个人? 张明瑶不敢相信,韩博的历史,邮件上的图片清晰的写着“贩毒,人口买卖,黑赌场…” 张明瑶看到邮件抄送了一个人--曾哲立。他是南方都市报的主编。明瑶脑中闪过了一个想法,她抬起头瞪着明睿:“你是想毁掉爸爸一手创立的产业帝国!” 第十章 野心 张明睿没有任何表示,点头或摇头。张明瑶惊恐的滑动手机屏幕,想要找到这个人的有用信息,除了这些恐吓人的罪名外,是生是死,是在牢里或被剥夺政治权…总能救救她在乎的,父亲的名誉。可,没有一条实在有用的信息。她放松似的泄了一口气,手机递给了明睿。 张明睿往前看着路,毫无表情的说:“妖精洞要到了!” 司机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了,幸好,跟了张明睿这么久,情绪的控制还能把握得住。他把车停在门口,一名保安过来查看: “不是产权车不允许进入,你们找谁?” 张明瑶放下车窗,保安认识她,点头微笑:“张小姐,抱歉。钟女士之前打电话给我,她一小时内会回来,你来了可以直接进去。” 张明瑶轻声道谢,准备出去。明睿冷不冷丁说着:“小心!” 明瑶觉得好笑,打开车门,示意明睿跟他一起出来。 明瑶:“你也该见见那个亲戚。” 张明睿摇摇头,明瑶用力拉着弟弟的胳膊…就像小时候弟弟因为害怕躲在黑洞里,她安慰着,连哄带骗的把弟弟带回家的样子。那时候也是这样,用力拉着他的胳膊。可,成长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意愿的逐渐分离,共识逐渐消逝。不同于以前现在的明睿有足够的力气和智谋反抗一切。 张明睿用力甩开明瑶的手,自己也觉得好笑。多年来,姐姐似乎忘记了过去。关于他为何出走?为何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又是如何在国外闯下一番事业…而她,安心的享受着父爱,家庭温馨和和睦… 张明睿由心底升出一股恨意,明瑶注意到了。 张明睿:“如果你认为还能说服她,那你就太愚蠢了。好好想想,她为什么把资产转给你!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要毁掉商业帝国是要毁掉你的父亲!” 张明睿关上门,车子开走。 姚南萍满意的从理发店出来。切~一个没见过世面,无聊懒惰的妇女,手艺竟然还不错。现在的姚南萍看上去确实体面。她回望隔着玻璃门的破旧理发店内,中年妇女正在捡着地上、桌上的钱。 “这就是贫贱的悲哀!”姚南萍喃喃着,打着电话。可脑中总是闪过那个画面,一个雨夜,她被按倒在床上,被那个男人像畜牲一样凌辱的夜晚。那本该是个很和谐的夜晚。女儿和老公都在院子里,荡着秋千,伴随着笑声。那时候,老公似乎认为笑得更大声就不会听到,也不会让女儿听到她求救般的信号。 理发店主坐在电脑前,调出刚刚姚南萍从进门到甩钱的一段监控,点击“保存”。 姚南萍加速了步伐,脚下的高跟鞋噔噔的声音让人毛燥。她用力向两边踢着。高跟鞋一只在街对面,一只倒落在一家卖花圈的店门口。店主正在门口跟人下棋呢。 外人看着姚南萍被怒气染红的眼睛,不敢上前不敢询问。店主抬头看了看,投来怪异的眼神。这女人,衣着华贵,却有一种不谙世事的绝望。是个巨大的矛盾体,经验告诉店主,就算是门口的东西被踢倒了,他最好缄口不言。 店主被对方催着:“唉,该你下了!” 姚南萍拖着这副行尸走肉的躯体,在街边游晃。一辆宝马停在她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的出来,扶着临近崩溃的姚南萍上车了。 张明睿到家,家里的窗帘把这房子捂的严严实实。他摸黑拉开客厅的一道窗帘,阳光倾泻,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角落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叫声:“别开!别开!” 张明睿不理睬,打开四周的窗帘。一个头发散乱,面容憔悴的女人像幽灵一样坐在沙发上。桌上倒放着大堆的酒瓶。 颖儿,又开始酗酒! 张明睿扫视屋内,拿起手机,拨通电话:“是,一个小时后麻烦来我家,需要都打扫一下,嗯…” 颖儿冲上去,用力打掉张明睿手里的手机。哭喊着:“你嫌我脏!你嫌我脏?” 张明睿疲劳的脱掉外套,瘫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我下午还要去酒店,亲戚们都在。孩子们在第五大道的托管所。我回来之前,会让人收拾好你的东西。滚出这个家!” 第十一章 野心2 吕老太在第五大道的商业酒店站着,迟迟没进去。透过窗户她看到里面的一些人,脸上没有任何哀伤的神色。吕家的几个老姐妹,都抱着孩子,磕着瓜子,聚在一起聊天。是啊!只有她自己,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她想起当年为了得这个儿子,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一直到第六胎才得了这么个儿子。那双明亮的眸子,那种不服输的倔驴脾气…像极了他的父亲。 带着对往事沉重的回忆,吕老太慢慢推门进入。一大群人围了上来,露出与刚才她在门外观察到的迥然不同的神色。看起来每个人都很哀伤,那种哀伤似乎有人在他们心口上插针。 她有点烦躁,还有点恶心。吕老太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她挥挥手,表示不愿意听。三妹还是接着说: “大姐,你家老三借我的10万块,她一定是不给了。你看怎么办吧!” 三妹夫硬拉着三妹走了,这个男人在这方面的敏锐度倒是高于自己的三妹。吕老太四处打量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三妹夫站在远处,朝着另一个方向喊着: “爱明,爱明!” 一个长相圆润,满脸笑意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站起来。这一秒之前,他正在陪着客人聊天,整个丧礼都是他一手料理。吕爱明从远处过来,扶着吕老太。 吕老太低声、气息微弱的对着爱明说:“你,你去,去找个房间,我要休息一下!” 吕爱明急忙示意媳妇建梅过来,扶着大姑姑。自己跑到前台开了一间房。建梅留下来招待客人,爱明送着大姑上电梯。 终于安静了下来!大厅嘈杂,混合的各种气息让人疲惫。吕老太随着电梯的上行,紧紧的抓着爱明的手。那一双像枯树皮的手,死死抓着。 爱明轻声笑出声: “大姑,不用抓这么紧,没事的。” 抓紧的手依旧没松,直到出电梯。 房间内布置简单,倒也舒适。吕老太坐在沙发上,声音嘶哑: “爱明呐!你说我是做了什么孽!” 吕老太双手掩面,传出来阵阵呜咽声。 爱明端来一杯水,静静坐在大姑旁边,没有说话、劝慰。 情绪崩溃的时候,任何话语都无法慰藉。 张明瑶进入别墅时,被惊了一下。墙壁的颜色,家居风格全部换了。换得更明亮温暖。以前是按照爸爸的风格,统一深色、木质。转念一想,她也明白了几分。小伏低的姿态,总有结束的时候。 明瑶顾不得感叹,她从兜里掏出u盘,直接奔书房去。打开u盘内容,有密码。 明瑶的脑袋飞速的运转着,尝试着几个人的生日,都显示密码错误。 一个电话进来,是张天明,家里阿姨的儿子。 “明瑶姐,出事了!老太太晕倒了。” 张明瑶麻木的“喔”了一声,再没答复。 “明瑶姐,我们在第三大道的医疗室,找不到你妈妈,你弟弟手机也打不通。要转院,中风,你得来签个字。” 张明瑶只是呆呆的站起来,又想起吕家那一大堆丑八怪,她的视线落在了电脑上,那个待输入的密码。 “天明,你上次破译的那一组代码,帮我赢了知识产权案件,那时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能力的。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技术上,你能破译u盘密码吗?” 张天明站在第三大道的医疗室,这里人群嘈杂,亲戚们都围在一个等待厅,讨论着张家旗下的遗产分配,吕老太身后的遗产。 张天明捂着耳朵跑到外面走廊:“可以,现在?” 张明瑶拔出u盘,站起来朝门口走着:“我现在过去,医疗大楼二楼办公区见。” 张天明莫名其妙的挂断电话,这家人,真是让人意外! 钟晓静刚打开门,遇到正要出门的张明瑶。张明瑶扫了一眼钟晓静,穿着鞋子准备走。 钟晓静:“你上次来还是一年前吧?” 张明瑶:“协议合同我发你邮箱了,你记得看一下,没问题的话,签字,回寄一份给我,地址没变!” 钟晓静:“不签!” 张明瑶抬起头看着钟晓静,对方露出一种大无畏决断的眼神。 张明瑶:“你…” 钟晓静示意张明瑶先进来,两人站在了客厅内。 钟晓静:“不用担心,资产转让给你,并非是我发善心。你可以去问姚南萍,她能从财务方面仔细的给你说清楚。” 张明瑶:“我妈?她跟集团业务从无瓜葛!” 钟晓静笑着:“是吗!” 张明瑶很反感她这种态度,皱起眉头,又笑了起来。 张明瑶:“你最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否则…你旗下的公关公司,我会每天安排朋友们去拜访。税务局啊,经侦啊…” 第十二章 野心3 颖儿趴在张明睿的腿上,她松散的睡衣,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张明睿的手停在她脸颊的上方,他犹豫了!温情,这种时候,是否是必要的? 颖儿接过张明睿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脸上,往下,再往下。 张明睿像触电般猛地抽回手,他焦躁不安的站起来。 颖儿依旧蹲在地上,两行泪自然的从眼角落下,无声无息。她从沙发底拿出一个黑色垃圾袋,上面打了死结。她把垃圾袋得意的举起来,在空中摇摆着,脸上露出难以看透的神情,哭着也笑着。 张明睿似乎不在意,他抓起外套,准备出门,颖儿轻声说着:“你在戒毒所的记录,还有一些精彩的照片。” 张明睿机械的回过头,看着颖儿:“你…” 颖儿:“我还认识一个医生朋友,他可以提供我一份尿检,结果嘛…”颖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朝着张明睿走过来,“取决于你对待我的态度!我不走!” 张明睿怔怔的呆在原地,他被眼前这个女人震惊了。他一直只知道颖儿的刻薄,这也是当初他爱上她的原因。刻薄,让一个人鲜活,有生气。可,做到这种程度,离这两个字就十万八千里了。他自己选择的,跳入了一个美好梦幻的兔子洞里,可他不是辛德瑞拉。 颖儿随意甩出垃圾袋,又恢复张明睿之前进门时的姿势。 颖儿:“你专门挑第五大道的商务酒店办宴席,不就是为融资做准备嘛!谁不知道第一大道到第五大道都是你老爸的。”颖儿冷笑一声,“奢华显摆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悲伤,这点你一直做得很好。” 张明睿一脚踢开脚边的黑色塑料袋,愤怒的把进门处的落地镜搬到颖儿面前,就将它立在颖儿面前。 颖儿摆弄着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对着镜子抿嘴微笑。 颖儿:“我能去吗…” 张明睿:“不行!” 吕老太安静的躺在床上,像一颗老树精,静谧却充满恐怖气息。 她的眼珠转动着,怎么也睁不开。一个被困在黑暗沼泽里的蝎子,还能挣扎吗?从来没有一位母亲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会事先预想好,如果哪一天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己该怎么表现才不会太突兀?该怎么面对丧子之痛?该怎么分配这巨大的遗产?该怎么平衡每个人心中的怒气?该怎么保持思维情绪的正常? 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就这样躺着,直到老天送来解决办法。 钟晓静听到张明瑶的话,反倒放松下来。她坐下来,翘起腿,随手拿起一个核桃和工具,剥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钟晓静:“你爸是公司的担保人,张氏集团所有高管和妻子们都在你想要拜访的那家公关公司做咨询。” 张明瑶大脑一片空白,她根本不相信刚刚自己听到的。 钟晓静:“你也认识一些人,找人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钟晓静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嚼着核桃。 钟晓静:“核桃是个好东西。”她剥了一些放在碗里,朝着张明瑶的方向推过去了一点点。 “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些…” 张明瑶:“住嘴!” 砰!门关上了,诺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了钟晓静。她买再多的衣服、鞋子、包包也填不满这栋房子。太大了,大得让人害怕。 钟晓静环看客厅,桌上都铺满盆栽,门口最大的一颗桔子树已经结出了小果子。她站在桔子树面前,随手拿起剪刀疯狂的剪落果实。 “恶果,恶果,恶果…” 像一个施咒的女巫,她念着自己的咒语。 张明瑶站在街边,心绪不平,手里死死拽着u盘。会有办法的,这一颗盘根错节的大树,一定会重新生长的。她随手拦住一辆出租车。 “第五大道商务酒店。” 张天明推开门,张明瑶探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奶奶,两人轻声进来。 张明瑶:“医生怎么说?” 张天明:“中风加脑溢血,目前处于昏迷状态。好好调养,过些日子会醒过来。” 张明瑶咧开嘴大笑,越来越大声。张天明四处张望,制止着张明瑶。 张天明:“明瑶姐,别…别这样!” 张明瑶瞪着床上的死老太婆,慢慢靠近。她想起了那个雷雨夜,想起了小黑屋,想起了她猛扇自己巴掌时的微笑… 张明瑶恶狠狠的说:“告诉李医生,她,不值得花精力治疗!” 张明瑶转身拉着张天明出来直奔二楼。 第十三章 野心4 张天明插上u盘,熟练的打开一些电脑设置端…明瑶的手机响起来,合伙人王伊人打电话来,明瑶无奈的接通: “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什么?” 张天明转身看着明瑶:“好了,里面有一些文件,你自己看吧。” 张明瑶挂断电话,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她回过头:“谢谢!” 天明点着头微笑着,站在原地没动。明瑶定定地看着天明,他才明白刚刚那一句谢谢是“你先出去”的意思。 天明带上门,明瑶打开第一个命名“资料”的文件夹,是一些财务报表,资产负债表,利润表,现金流量表,还有一份股权借贷协议书。明瑶认真的看着这些金额和协议。处理过这么多的案件,也嗅到了这里的味道--腐坏。就像她死抓不放诈骗保险的那个傻蛋一样,亲手送他进了监狱。 这是集团对内的财务报表,资产负债表最后数额,负债59亿,利润表数据进账6.7亿,现金流量表2.1亿。股权借贷金额36亿,协议规定集团股权价值不能低于一支单价38元,否则借贷金额需要马上偿还,担保人孝康研究院院长,沈志文。 明瑶双腿瘫软倒坐到后面的椅子上,喘着气。公司早就一团糟,维持着一份空壳子而已,钟晓静之所以转给她全部遗产,也都是因为这些东西最终在出事那天,都不可能是自己的。明瑶再次看着利润表,没有公关公司的名字,她松了一口气。 她绝望的看向窗外,一些苍蝇亲戚探头想看到什么,明瑶露出鄙夷的神色。一群蛆,可不就会盯着腐肉嘛!她为自己的直觉惊讶,为父亲的死哀伤,为钟晓静的机敏佩服,为自己喝彩,为自己身体内的那股隐隐的感觉而毛燥。这么精彩的人生,这么曲折的成长过程……一滴鲜血滴在了她露出来的高跟鞋脚背上。不自觉的抓挠,流血了。 明瑶从包里拿出一盒药丸吃了几颗,正四处找着水,张天明推门进来,夺过明瑶手里的药急忙藏起来。 “奥氮平利培酮、阿立哌挫,你还在吃这些!” 天明示意明瑶注意门外的人。明瑶从嘴里吐出药物,随手拿起一瓶矿泉水,她用手拿着药丸走到门口,像展示战利品一样,透过玻璃展示着药丸。然后放入嘴里吞咽。她的表情似乎享受着这一切的过程。门外的亲戚们纷纷不满地离开了。明瑶吐出嘴里的药丸,吐了一些别的东西。 天明过去扶着她,明瑶轻声说着:“真让我恶心!” 姚南萍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躺在床上,松软的枕头散发着阵阵幽香,这个男人果然宜室宜家。她抱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祁特,越靠越近,她的手放在他腹部,那轮廓清晰的腹肌。靠女人赚钱的男人,首要条件就是身材好。姚南萍想着她初见他时,是1号。他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吸引了姚南萍。只要是他,她做什么都值得。 现在,这安稳的生活就是代价。 祁特转过身,两人紧紧抱着,他轻声细语:“醒了,你刚刚吓死我了。” 姚南萍亲了他一口,笑着:“有你在,不会出事。” “你也要学会照顾自己,我不总是在的。” 姚南萍明白他的意思,是时候下这个艰难的决定了。姚南萍坐起来看着祁特,眼神从刚刚的暧昧变成严肃:“你坐起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祁特坐起来,拉着姚南萍的手。一副“你说,我听着”的样子。 姚南萍:“你,以后就搬过来跟我住吧。” “什么意思?” “不用再工作了,我会全力支持你的兴趣爱好,给你全世界开摄影展。我们可以到处去旅游,你带上你的吉他和相机,我们在异国他乡,四处流浪,你弹我唱…” 祁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就算凌乱,就算衣着简单,祁特脸上性感的五官依旧风尘,依旧迷人。他有点懵:“你是要我,是要我以后只…” “是,只陪着我一个人。我们的关系,我想…是不是可以进一步了…” 祁特被吓得站在床上,走来走去,又亲了姚南萍几口,又四处走着。床上的姚南萍拉下祁特。 “你呢?怎么想的?” 祁特露出了不自然的笑,他有太多顾虑。姚南萍的身份,她身后的家族,她性格的致命缺陷,以后的收入来源…还有那个惹眼的张奕昇。所有的担忧,他都藏起来,藏在了温情体贴中,他摇摇头,想不了那么长远,就顾着眼前吧。祁特吻着姚南萍,搂着她:“你真是太好了,太大方了!” 第十四章 野心5 张明瑶抬头看着u盘,文件夹有两个,她点开第二个命名“视频”的文件夹,打开唯一一段视频。是张正德的声音。 张正德像是摆弄着摄影机镜头,不一会儿端坐在书桌的椅子上,脸上,手臂上都是淤青。他似乎刚哭过。他大口喘着气,脸上还挂着勉强的笑容:“孩子,当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我想…不出意外,我应该是已经不在了。这样就代表我在生前,没有鼓起勇气告诉你,你们一些事。我也不知道会是我哪个孩子拿到这段视频。”视频中的张正德,拿起手边的酒杯,喝光了那一整杯酒。他四处张望着,又看着镜头,“我不能说太多,隔墙有耳。孩子,一切要靠你自己了。去找到真相,多去祖宅走走、看看,我真的不能说太多…” 视频中一个尖锐的女声传过来“你在干什么?” “砰!”的一声,视频没有了! 张明瑶呆站了半天,抠着手指。天明过来,拉开她的双手,安慰着。 “上去看看你奶奶吧,然后得去酒店了。” 张明瑶抽出u盘,放在兜里,天明扶着她慢慢离开。 张姨和吕爱明夫妇直到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这病房才安静下来。 张姨:“我先下去招呼着,你们…” 建梅:“张姨,我们看看姑妈,马上下去。” 张姨点头离开。 吕爱明转身看看姑姑,她就这么安静的躺在松软的病床上,什么都没留下。吕爱明像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慢慢靠近吕老太,妻子建梅也拦不住。他们夫妇倾其所有就是为了最后的这一刻。 卓律师抱着一篮子水果站在门口。他咳嗽了一声,爱明转身露出温和的微笑,往门口走出。这么说吧,卓律师给了他一个重新思考的机会,关于犯不犯罪的思考。 爱明走到卓律师身边时,卓律师把水果篮递给他,爱明眼神凌厉。 卓律师:“你不就是做这个的嘛!靠做这个从一个乞丐变成现在这样!啧啧,看看你…” 天明扶着明瑶在走廊上慢行,听得到不远处卓律师的奚落声。 卓律师:“…现在就是一副上流社会的姿态啊。你身上是一套,十几万吧!这还是当初跪在我脚边的那个…” 吕爱明紧捏着拳头,脸上已经摆出了温和恭敬的态度了,这张脸,这个表情,他不知道练习了多少次,才能让脸部不受情绪控制。他是少数几个真正明白,还没足够强大时,最好闭口不言。 张明瑶走到卓律师的背后,她朝着爱明点头:“叔,你先去忙吧。” 吕爱明点头示意打招呼,带着建梅走了。 卓律师转身过来,看着吕爱明的背影,皱着眉:“你救他?一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张明瑶强撑着站直,天明走到稍稍远一点的地方,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张明瑶:“工蜂,任劳任怨总要有所回报。我们什么时候变成一毛不拔的家庭了?” 张天明微微侧过头,瞟了张明瑶和卓律师一眼,那个眼神,是一股被羞辱的丝丝不甘。 卓律师露出了笑容,他就知道张明瑶的思绪是最正常的,平常的精神病药物是一种辅助。 “这么看来,那些神奇的小药丸,对你还挺有帮助的。奇怪的是,你是怎么保持身材的?” 卓律师笑着进了吕老太病房,张明瑶就站在门口,倚靠在门廊上。 卓律师抬头看了看四周的设备仪器,整个房间,都是这些金属仪器发出的喘息。 卓律师:“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这样,你一定别让我活着。” 卓律师看到吕老太手上,鼻孔,脑袋处都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直摇头。 卓律师:“我现在把这些管子拔了,会怎么样?” 张明瑶淡然的站在门口:“我可不想听你鬼扯。要拔就拔,我还有事跟你说。” 卓律师没有说话,手慢慢接近吕老太鼻孔上的供氧管,张明瑶满脸笑意盯着奶奶。她注意到奶奶的手在动。像往常打官司一样,当自己手中握了王牌时,嘴角一抹笑是怎么掩饰都无用的。 张明瑶:“老卓。” 卓律师收手,转身对着张明瑶打了一个俏皮的响指。 “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吕雪英…”卓律师指着病床上的老人,“是我的客户,我有义务保护她身后的财产安全和合理分配。” 第十五章 成就 张明睿砰的一声关上门,颖儿麻木的站起来,走到卧室,开始打扮着。 张明睿坐在车上,给了自己一个无奈的苦笑。司机博子从后视镜内看到了,问着:“阿睿,你猜猫王在成名前,准备做什么工作的?” 张明睿从悲伤思绪中恢复,想了想好像在那本书上看到过: “医生!书名不记得了,好像是汪曾祺还是谁写过。” 博子:“泰姬陵为什么能这么成功?” “国王杀了建筑师最爱的妻子。” “今年nba总冠军是谁?” 张明睿偷偷拿出手机准备搜索时,博子看到了,觉得好笑:“我要录下来你现在的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玩不过就耍赖。” 两人在车内笑了起来,明睿就像小时候玩蹦蹦床那样,开心的笑着。 博子放下了心,车朝着第五大道的商务酒店开着:“这几年跟着你,觉得你越来越压抑,重要的是,要找到排压的方法。” 张明睿看着博子的背影:“谢谢你,恐怕只有你了。” 张明睿没有说的是,只有博子才会关心自己是不是开心,心情好不好,是否有太大压力,是不是该好好睡一觉…只有他是永远站在张明睿身边。 博子笑着,像个没事人似的:“不是你,我现在还是一摊烂泥,不知道倒在哪个阴沟里吸着那些鬼玩意儿。” 张明睿咳嗽了一声,示意博子别再说了。他们都是曾身在地狱的鬼魂,好不容易又重入正轨。回忆阴暗迷乱的过往,会让自己变得多愁善感,这可不是好兆头。 张明睿的脸色好了一些,博子转了一个弯停下来,侧过头:“你知道,我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任何事!” 张明睿从窗外看到一个禁止停车的标志,他笑了起来:“也包括扣车?” 博子立马启动车子,两人又大笑了起来。 张明瑶不觉得震惊或奇怪了,现在她没什么不能接受,接过了这么多没头绪的谜团后。 明瑶盯着卓律师,天明还在门外守着,实际上也听得到两人的对话。 张明瑶:“你不怕我上报律师协会吊销你的资格?利益冲突…” 卓律师:“啊,就知道你要说这个,在我接这个客户之前,你父亲的所有业务我都转给别人了。” 张明瑶怒了,所有人都知道的是,张氏集团内部出现了严重的资金问题。墙倒众人推,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张明瑶:“你从来没有打算告诉我,我们!公司资金问题,为什么?” 卓律师慢慢坐下来,想了想:“实际上,是因为你父亲。他这些年变成了一个激进的改革者。红菱汽车的销量逐年下降,他还坚持要拓展海外市场,比如美国,加拿大。他是在拿整个集团的安危去资助你弟弟。” 张明瑶:“我不懂,这跟我弟弟有什么…” 卓律师:“你以为,他是怎么创立公司成为制药大亨的?一个中国人,要在国外研制新药,阻力有多大?需要多少资金?你知道吗?” 张明瑶:“可…” 卓律师:“你妈妈会知道得更详细点,她毕竟经手了。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你妈妈有a。” 张明瑶笑了起来。 卓律师:“喔,还有你那个知识产权案和保险诈骗案,你还记得吗,为什么匿名包裹单单寄给了你?” 张明瑶:“所以,我们今天的成就,你的意思是,我们今天的成就…” 卓律师:“他们都很让我骄傲,我提供的只是土壤,他们负责茁壮成长。”卓律师点点头,“这是你爸爸的原话。” 第十六章 成就2 张奕昇迷糊地从病床上醒过来,昏迷了这么久,总算挺过来了。医生护士马上过来做着各项检查。 昏睡过头的眼神,迷蒙的状态,张奕昇的脸部轮廓像极了姚南萍,这是一张仿佛经过细心雕琢的脸,让人难以判定是正是邪,或者亦正亦邪。 姚南萍在车上一直没停歇过,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拿起车窗前的纸巾,一会儿高声谈论,一会儿独自傻笑……对于张奕昇的苏醒,没有人比她更开心。 一旁开车的祁特,已经尽量掩饰着脸上的阴郁神色了。可姚南萍现在顾不上他,她有更期待的人要见。 姚南萍:“再快点。” 祁特勉强微笑着点着头,车又加速了。他老了,不像从前喜欢奢靡、一掷千金的生活了。都说人过三十会逐渐喜欢简单的生活,祁特也是一样。从前他不分昼夜工作,任何活都接,现在身体慢慢出现了一些毛病。就像姚南萍说的那样,你弹我唱,两个人的安逸生活是再好不过…他努力相信着姚南萍的话,至少她说出来的瞬间让人感受到了真实。见过这么多女人,他是有分辨真假的能力的。可他内心某个阴暗不见光的角落,总是时不时涌起一股暗流,逐渐流入胃中,不停的搅拌,翻涌,最后一定会扩散全身,爆发仇恨! 他看看姚南萍,再次加大了马力。 张明睿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是姐姐发的。“医疗大楼5楼,速来!” 明睿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姐姐!他闭上眼,脑中马上涌现被父亲丢弃的场景。父亲闯进他的房门,打掉他手中的快乐工具,外面进来两个彪形大汉,抓着他拉到门口。他想起父亲决绝的语气:“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儿子。有多远滚多远!” 留下了一个包,一团巨大的黑夜和阴影。他独自一人站在公交车站,上了公交车才发现自己没有钱,在包里翻找时,五张100元的钞票放在了他后面的小包里。原来是姐姐,那个精神不正常的姐姐用500元打发了一个瘾君子,还真是划算,真是好心机。 博子:“阿睿,到了。” 张明睿从后座上醒来,捂着头:“我睡着了?” 博子:“睡得不安稳。”博子停顿了一下,“颖儿怎么办?我去找人?” 张明睿再次恢复凌厉:“不用,把我的东西搬到西贡的别墅里,我以后住在哪儿。” 博子:“孩子们呢?” 张明睿思考了片刻,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博子:“还有一种模式,孩子共同照管。孩子们还是住在颖儿那边,你还是搬到西贡,跟颖儿协商,你一三五陪孩子们,颖儿二四六,周日我就带着孩子们到处玩。他们也才回国,需要…” 张明睿:“你能说服颖儿吗?” 博子点头:“你忘记我原来是干什么的了吗?” 张明睿信任的点点头,下车。他望着面前的这栋楼,望望整条街的楼,花了多少心力,付出了多少才拥有今天的成就,能够拥有足够的财力和信心,报复! 张明瑶坐在吕老太的病床前,卓律师已经走了,她独自一人坐在病床前,天明守着门外。已经半小时了,暴躁脾气的奶奶真忍得住,就这样闭着眼睛等待着自己的离开,就像张明瑶等待着吕老太如何醒来,如何惊讶呢。 明睿站在门口,看到张明瑶目不转睛的看着奶奶。他走进去。 “忘记你小时候她怎么对你的了?” 张明瑶注意到吕老太的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明睿也看到了。 张明瑶看着明睿,打量着他:“你倒是幸福,还睡了个回笼觉。” “看到你的消息了,怎么?” 张明瑶平静的说着:“你在国外创业,有接到过跟孝康研究院相关的资金注入或者技术支持吗?” 张明睿无奈的笑着:“你太花费心机了吧,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这么急抛出底牌,拉进跟我的关系!” 张明睿就近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姐弟对视。 “你创业资金从哪里来的,我要知道。” 张明睿冷冷的的:“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好你自己。” 张明瑶:“我要验证一件事,这件事一旦被验证,会改变你的想法。” 张明睿起身准备离开:“快点结束这场大型真人秀吧,我快要被你们这些人笑死了。” 张明瑶站起来:“宏山资本!” 张明睿惊讶的转身看着明瑶,她缓缓的朝明睿走来:“胡思康,早就被我盯上了。一直没动他,第一是因为案件不够大,我没有出手的必要,第二是考虑到你。” 张明睿:“他…”。 张明瑶:“喔,他犯的小事我就不跟你赘述了。最近即将发生的一件事,你一定要注意看新闻。”张明瑶脸色露出得意的神情,她看着明睿,就像一个猎人看着猎物一样的眼神。“他会因为从特殊渠道获取信息,暗箱操作,大量抛售鑫泰制药股票从而获利九千多万被面临调查。那时候,我会主动申请协助诉讼,帮助鑫泰索赔。” 张明睿跟明瑶对视,才恍然大悟:“你设的局?” 第十七章 成就3 张奕昇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眼睛似乎还是模糊的。他急躁不安的猛按背后的服务键。 这是一家私人疗养会所,姚南萍当初为了让他更好的痊愈,花费了很大的心血和代价。 姚南萍进入病房的时候,张奕昇正在责骂医生护士:“听不懂,听不懂,颅内压这种,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我都醒过来了,怎么还会有瘀血压迫视觉神经呢?我就要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主治医师并不想对眼前的这个暴脾气小孩解释太多。他一贯的作风是,遇到素质高的,同样素质高,遇到素质低的,也有办法治他。主治医师不动声色,站在张奕昇面前:“考虑到你是mit毕业,所以我给你用专业的词汇解释,没想到高估你了。人体的大脑复杂到现代医学都并非能完全解密。你车祸后,一小粒玻璃碎片通过血管随着血液进入脑中,加上颅内压导致你昏迷。现在解决了你的昏迷,接下来就是监测你身体各项指标,是否达到可以取出玻璃碎片的手术状态。你要日期?那你少动肝火,手术越早做约好。这取决于你的身体和心情。” 主治医师转身朝着姚南萍点点头,带着护士离开了。 祁特暗暗佩服这个人,不动声色之间骂了人,也教育了人,还能干脆利落的离开。 姚南萍忙过去牵着张奕昇的手,摸摸头。张奕昇不耐烦的拿开她的手。 “妈!你来干什么?” 姚南萍笑着,放心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傻笑着看着张奕昇。 张奕昇看了一眼祁特,祁特点头示意打招呼。张奕昇翻了一个白眼,说着:“真恶心!” 姚南萍瞪了张奕昇一眼,对着祁特说:“要不,你先出去抽根烟?” 祁特微笑着转身,转过身后笑容立马消失。 姚南萍看着张奕昇,责怪的口吻:“以后还敢不敢赛车了?” 张奕昇没有回答,他脑中闪现着那天的一些片段,一个野鸡女赛车手,穿着朴素,毫无笑容和惧怕,在一堆男人的赛场上,在第三赛道的弯口处秒超张奕昇。想着这些片段,他忍不住笑出来了。 姚南萍:“这孩子,笑什么,问你话呢!” 张奕昇笑着说:“妈,我可能爱上了一个人。” 姚南萍:“在哪里?在梦里啊!你都昏迷半年了,爱谁!” 儿子的傻气让姚南萍觉得好笑。她暗自想着,不知道,奕昇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是不是会像他爸爸那样---疯狂呢!姚南萍从包里拿出一个骷髅头的耳钉,递给儿子。 张奕昇顺手接过去,戴在自己左边的耳朵上。又似乎在周边找着什么:“我手机呢,手机!” “要手机干嘛?” “找我女朋友啊。” 吕爱明在酒店后厨跟经理核对菜单,试吃菜时,猛地发火:“这是什么?” 他吐出嘴里的食物,指着一道素炒青菜,猛地甩开筷子。 经理核看了一下菜单:“没错啊,新鲜时蔬,辣炒。” 吕爱明开始大发雷霆,张牙舞爪:“我什么时候说过,辣炒!啊!我不吃辣的!我不吃辣!” 整个后厨的人都一边做着菜,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吕爱明。大家心里明白这个人在家族中的地位,受骂的经理也只是一个出气筒。经理深谙存活之道,她十分乖顺又不计较的看着吕爱明发火,像哄小孩子的语气安慰着:“你别急,没有桌席是十全十美的。只要大方向不出错,没人会怪你的。” 吕爱明稍稍平静了一下,转身气呼呼的离开了。他痛恨自己的无能,面对卓律师时的卑微…他只能在这些人面前显示自己绝对的权威。 当颖儿穿着一身素服,带着妆容出现在酒店内时,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她。时不时吕家的一些新媳妇们瞟了几眼,对比着她的身材,穿着,暗暗咒骂。一个年级相差不多的女人,身材,气质竟然这么好!是一件招人恨的事。 厅内的人,依旧嗑瓜子的,打牌的,聊天的,睡觉的…坐等着下午的开席。颖儿四处望着,没看到明睿。 博子急忙进来,拉着颖儿往里间的电梯走,电梯门关上,博子才开始发脾气。 “你有没有脑子啊,阿睿都说了不让你过来,你,安安生生过日子有什么不好!” 颖儿放下头发,盯着电梯门并没有看博子:“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博子努力压抑着怒火,尽量平静的回答:“你这些年的做法已经越界了。”博子盯着颖儿:“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 颖儿不耐烦的点点头。 “你做得到,那么大家相安无事。” 电梯门打开,五楼一条长长的走廊显现出来,地板上铺着专门从印度进口的图腾地毯。 博子拿出一张门卡递给颖儿:“走廊尽头左转第三间,她在那里等你。解决好这件事,阿睿会更好。” 颖儿朝前走着,博子进入电梯又出来问着:“你刚刚在家跟阿睿说了些什么?”。 颖儿转动眼睛,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遂露出尴尬的微笑:“也没什么,忍不住又喝了一点酒。” 博子点点头,用手指了指颖儿,离开了。 第十八章 成就4 建梅在大厅安置着客人们的桌席,迟迟没有看到爱明的人,她来不及去找了,可能在什么地方发狂呢吧,只要不是打在自己身上就好。 建梅拉拉胳膊上的袖子,掩盖着上面的淤青。次数也不频繁,只有在他受到压力的时候,建梅身上才会多一些…除此之外,平时爱明对她挺好的。 爱明从内厨出来,找到妈妈吕学英。 吕学英正在门口张罗着酒水,爱明黑着脸站在她面前。 “人又不在,作这副鬼样子也没好处啊。”学英指挥着人,在每个桌子底下放一箱酒和饮料。 “妈,老爸在哪里?。” 学英四处望了望,打发着:“去里面找找,我忙着呢!” 从小就是这样,爱明要的一切妈妈似乎听不懂,看不明,不想理。却又有一种什么东西,支撑这她的这种优越感,是自己的姓氏吗? 一直被忽视的疏离感,急于证明自己的人总会容易走上另一条路。爱明也过了那种感伤旧事的年纪,他现在所想的,只有一个目标。 爱明找到老爸马国明。这个男人总是做事周到细心,隐忍内狠。马国明在大厅中间正安排着客人们的座位。 爱明走上前,拉走爸爸,低声说着:“爸,卓律师代理大姑的所有业务。” 马国明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一件奇闻异事。他低头想了想,重新抬起头,露出笑容安慰着儿子:“稳住,先把眼前的事办好。你大姑在或者不在,我们这个小家总会有不错的生活。去,去帮帮建梅。” 爱明听懂了爸爸的话,平静了许多。是的,就像自己十分钟前的状态一样,安心做事,做一个无可挑剔的工蜂。 马国明的哲学永远实用,扮猪吃老虎,一生发一次狠。 张明瑶倒不像明睿不否定不肯定。她大方的点着头,并发出阵阵笑声。这个笑容,让明睿厌恶。他在家里时,从来不曾有过笑容,没有过开怀大笑的时候。而姐姐,从小享受着父亲的一切慈爱,明睿也并得不到母亲的几分重视,妈妈似乎总是心不在焉,虽然后来他知道了原因。 明睿从怀里拿出那一小盒“骨灰”,在手里把玩。小时候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嫉妒心差点摧毁了他的理智。用复仇平复嫉妒,他现在好多了!他极力抑制情绪,冷冷地说:“你的条件呢?” 明瑶死死盯着弟弟手里的骨灰“小样”,冷笑一声:“我们从小就已学会了带着刺生活。你手上的东西,爸爸如果知道会很开心,他一直在默默帮助你。” “随你怎么说吧。” 明瑶从包里拿出u盘,在手上把玩。 原本是一个银色的u盘,现在变成了一个全黑色的。 她看了天明一眼,天明立马关上门。明瑶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才开口。 明瑶:“当着奶奶的面,我们需要结盟。” 明睿差点没笑出来,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那个普通的u盘。他指着奶奶:“她?你搞这么大,就为了这个?” 明睿指指明瑶手里的u盘,摇着头。 明瑶露出诡秘的笑容:“行了,你也猜到了。”明瑶走到奶奶病床旁边,猛地一下拉开被子,“奶奶,该醒了。” 吕老太依旧直直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明瑶不耐烦的咂嘴,顺手捏了一下输液管,从旁边慢慢抽出一把削水果的小刀:“你说,也没什么毛病,白白浪费这些药。”她看看自己手上的匕首,“嗯,这上面还有脏东西,插进去的时候,不能被感染,我擦擦。” 吕老太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明睿顺势笑着把病床摇高。 明瑶看了明睿一眼,心知肚明的眼神。 明睿:“奶奶,您就算举止不当,也没人敢说您。谁家死了儿子,也没有统一的规格,说母亲一定要悲痛,一定要怎么样…” 张明瑶狠狠瞪着明睿:“闭嘴!” 吕老太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那些亲戚,以后我是一个都不想再来往了。你们不论谁以后掌管公司,都要首先剔除家族内部成员。” 明瑶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觉得好笑:“您还认得几个字?” 吕老太认真思考着:“嗯~还记得你教我的“中国”的“中”字,还有“金木水火土”的'土'字。这些简单的还记得。” 吕老太一副回忆往昔的日子,明睿倒是奇怪。 “什么时候教的?” 明瑶想着:“好早之前了,”她看看奶奶,“那个时候,奶奶,您还是慈爱的…”。 吕老太挥挥手打断了明瑶的回忆:“结盟,我醒了!” 明瑶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想着要用最简单的话来表达,怎么说才合适。她站定在房间中间,掷地有声:“把你们所有的资产全部转给我!” 第十九章 成就5 张奕昇才注意到妈妈的穿着,全身黑色,但妆容和头发还是精致,化妆过度,发型也经过了精心的设计。不知是为了什么事高兴还是哀伤,复杂的眼神。 姚南萍摸摸张奕昇的头:“张正德死了。” 张奕昇面无表情,毕竟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他生命中一半的时间都被丢到国外去了,感情淡泊也是自然养成,况且对方只是妈妈的前夫。只对吸引自己的女人感兴趣。 他像木偶一样点点头,慢慢有了一些困意。 张奕昇:“妈,我要睡觉了。” 姚南萍起身叮嘱着,已经听到儿子的呼呼声了。 她走到外面,走到护士站前,问着:“我儿子的主治医生,让他来见我。” 姚南萍站在门口,等待着,不一会儿医生和祁特同时来了,姚南萍并未多想,她看了看主治医生胸前的牌子写着“刘亚军”,姚南萍露出医生以前经常看到的表情。 刘亚军:“我的名字还能让你笑笑,挺好。” 姚南萍马上收起笑容,变了一副脸:“我儿子睡得很快,这是怎么回事?” 刘亚军:“正常,昏迷并不是休息。现在他恢复意识了,加上我们的药物作用,需要好好休息,为下一次手术做准备。” 姚南萍点点头:“谢谢医生。” 她带着祁特离开。两人走到停车场,姚南萍打着电话:“我希望给我儿子换一个主治医生,好的,换一个最有技术的。” 祁特看看姚南萍,她挂断电话,回答着他的眼神提问:“有良心的医生很少,有技术的医生很多。” 祁特笑着:“你总是有这么多荒唐的言论。” 姚南萍:“就像我评估一家企业的可收购价值一样。这其中变量很大,常数也有可取范围值,对方如果想卖个好价钱,就要让我开心,我的情绪影响他们的收购价值。” 祁特:“可,医生是专业的。” 姚南萍:“我在这个领域也是专业的……没人能彻底分开,技术和情绪。” 祁特点点头,车停在了一家张奕昇常吃的西餐厅门口。 颖儿打开门,一个穿着简单的女孩坐在沙发上看书。纯白色t恤,一个破洞牛仔,没有比这更休闲简单的穿着了。 女孩站起来热情的打招呼:“你好呀。” 颖儿点头进入,几乎是凝视着对方。 颖儿:“谈好的价钱为什么加价?” 女孩:“阿睿呢?” 颖儿有点不安,掩饰着内心的惊讶:“你,他今天有事来不了。” 女孩:“我看到了,他爸爸死了。真伤心。” 颖儿有点恼火,这个女孩怎么回事?一副十分投入的神情,自带痞气,有点像,阿睿心里的那个人。 颖儿:“说吧,多少钱?” 女孩把手里的书签放在书的中间,合上书,那是一本《冷战》。 颖儿盯着那本书,阿睿也喜欢这本书。 女孩:“你看过这本书吗?一句话简单概述,就是谈判要有筹码。我手上有东西,我只跟阿睿谈。我不认识你,所以我们可以只聊天不谈交易。” 颖儿坐在沙发上,翘起腿,露出瘆人的笑容:“你多大了?” “22。” “真年轻啊。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听起来会不太舒服,先跟你道歉。”颖儿停顿了一会儿,低头思考着,又抬起头“只有两种女人是会成功吸引男人的,一种是年轻的,比如你这样的,一种是有钱的,比如我这样的。这两者在男人心中的份量,就是你跟我的身份之差。我这样描述,你听懂了吗,妹妹!” 女孩儿扬起了头,认真听着颖儿的话,也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做了一个鬼脸:“没听懂,但你好像挺奇怪的。” 颖儿:“我,奇怪?” “这是个生命的循环,所有人类的争斗都有迹可循。我叫尚丽。” 颖儿看着尚丽伸出来的手,她客套的握了一下。 尚丽:“你跟我,不是敌对关系,这一点,我要先声明。”。 “也不是朋友。” “说的很对。现在,我们可以谈价格了,我们刚刚已经认识了。” 第二十章 成就6 也许是呆在水中的惬意,那种水没过心脏的微微肿胀感,也许是因为静静坐在水中,闭上眼睛的虚无,让人平静不少。钟晓静慢慢的开心了起来,因为游泳而快乐,因为舞蹈的快乐。空荡的大房子充斥着婴儿的啼哭声,异常响亮。 钟晓静没有想要去哄的意思,那个小孩,她会出于责任养大他,却没有义务一定要去爱他。住家保姆从外面搬着大包小包进来,听到婴儿哭声,急忙放下东西去婴儿房。 钟晓静安静的听着动静,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保姆抱着孩子站在她面前:“太太,小孩要吃奶了。” 婴儿已经不哭闹了,钟晓静冷冷的说:“冰箱有我昨天挤出来的一些,你用微波炉热一热,给他喝。” 住家保姆是个典型的传统女人,她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负责,吃苦耐劳精神。她不安的看着婴儿,又恶狠狠的盯着钟晓静:“你这样的母亲,也叫母亲。” 钟晓静猛地从水里站起来,一股恶意在肠里搅动。没人教过她,怎么做母亲,没人问过她是否一定要生这个孩子… “阿香,也许你…不相信,我不爱这个孩子…” 阿香抱着孩子坚定的点点头:“我信,你就是这么做的。等他有一天长大了,缺失的爱会影响他的思维,格局和前途。他会用尽毕生精力,只为了得到别人的关注和爱。可这,根本是个死循环,在被你扶养的过程中,他会一直逃避自己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的悲伤和冷漠。逐渐形成逃避型人格,或许,毒瘾、酗酒、赌博或者别的极端游戏,会跟着他……一辈子。等他把自己折腾进牢里或是残废后,某天晚上他坐在椅子上会一遍遍梳理,自己怎么会成这个样子的时候。他会永远恨你,并且意识到为了恨你,他毁掉了自己的一生!” 阿香义愤填膺又语气恰当的说完了一番话。她跟着钟晓静时间不长,她不会去迎合像钟晓静这样自私虚伪的雇主。 钟晓静愣在那里,笑着:“你是说我虐待他?” 阿香:“还有一个选择。既然你不爱他,找个理由送人,世上有很多想要孩子却得不到的可怜人。有人会像真正的父母一样疼爱他的。你需要的话,我可以…” 钟晓静忙过来抱着婴儿,怔怔的看着,说:“给我一点时间思考,我需要时间去…想。” 王伊人在办公室忙的几乎跳脚。几个重要的事情,现在张明瑶都不在,一堆同事站在王伊人的办公室才散去,她紧张的乎了一口气,打过去给张明瑶。 张明睿听到姐姐的提议高兴得坐了下来,解开一副上扣,轻松惬意的观察室内的人。奶奶惊讶的看着张明瑶,脑中也在想着另外的事。 张明睿:“当然,爸爸的遗产我可以都给你。” 张明瑶点点头,又摇头:“不够,你需要把宏山资本的资金注入红菱内。” 明睿轻笑了一声,终于明白:“这就是你用鑫泰药业压我的原因,是吗?这是律师惯用的伎俩吗?还是…” “只有我会玩的游戏规则。解决不了的争端和矛盾,我们用法律,我们从不威胁人。” 明睿看着奶奶,露出温和的笑容:“奶奶,您知道为什么吗?” 吕老太摇摇头,瞪大着眼睛等待着解释。 张明瑶看着两人,一股力量堵在喉咙里,像是废了很大力气似的,她轻声、喉咙嘶哑的说着:“集团要破产了。” 天明在室外,惊讶。他拿出手机,不知在给谁传着消息。他脱下自己的鞋子,赤脚悄悄走在走廊上,慢慢离开。 奶奶:“怎么…你瞎说!” 明瑶看着明睿,他的表情似乎并不夸张,明瑶笑了笑,似乎懂了:“你在回来前就已经着手调查我们了,你连妈的私生子都挖出来了,这样的秘密你没挖到吗?” 张明睿轻松的笑着:“被你发现了。你终于开口说了破产两个字,也算是听到爸爸的意愿了。” 明睿定了神,严肃的看着姐姐:“明确一点,宏山资本也拿不出59亿,这笔钱谁也填不满。你的计划呢?” 明瑶:“我们还真是遇上了西贡沦陷。是吧?” 奶奶在病床上焦躁不安,她伸出手,命令似的口吻指着明瑶:“明瑶,打给卓律师,我需要他在场。” 明瑶转身看着奶奶,无奈又恼火:“奶奶,我就是律师,况且这是家族内部事务。” 吕老太不甘心的锤了锤自己的腿:“我手里的钱是养老用的,根本……” 明瑶不耐烦的打断她:“那就留下你手里的基金,信托和现金,产业,酒店全部变现。你是想要爸爸一手创下的红菱倒闭吗?他是你儿子啊!” 吕老太眼眶红着,留下来一行泪:“当然是我儿子,我难道不比你们痛吗?这些年我看着他高楼起,看着他组建家庭……” 吕老太几乎说不下去,泣不成声,明瑶已经不耐烦,明睿眯着眼看着这些戏码,还真新鲜。 明睿:“你知道,休斯敦是美国唯一一个没有分区……” 明瑶:“我没时间听你鬼扯。。” 明睿:“…的城市,数据统计每天会有250人移居到这个城市,当然是发生在90年代飓风来之前。人口多了怎么办呢?就要减少湿地和草原。这些都是为满足人们新增房屋住宿,道路铺设的需求。这些水泥钢筋不像土壤,无法吸收,储藏水分,这就需要城市管道建设一定要跟上…不过房地产开发商和政府并不在意,你知道他们在意什么?钱,大量的钱。雨漏,雨水堆积,最终形成洪水。死了46个人的时候,市长出来辛苦指挥抗灾情,并赢得了很多民众的支持,再次连任……他在电视上的时候,也是跟你…”明睿指着奶奶,“…跟您一样泣不成声,伤心至极。” 明睿再次露出狡黠的笑容。。 明瑶盯着奶奶,内心暗自佩服弟弟的狠绝。他能做到不带感情的处理,自己却总是被这群阴沟里的蛆阻碍正确思维。 吕老太早已收起眼泪,准备应对这两匹已成熟的狼。应对群狼,猎物能做的只有逐个击破,以求活路。 第二十一章 威胁 尚丽慢慢从后面的黑色背包内拿出一台电脑,插上u盘,是姚南萍那段甩钱的视频。随后,尚丽打开一份资料,祁特的背景和黑历史,接下来是阿睿的初恋女友近况,最后一个文件命名“颖儿”,正当尚丽要点开的时候,颖儿制止了:“可以了!我会再给你打280万,多出来的就是封口费,你要的江景房,我会给你。” 尚丽笑着,合上电脑:“看来,阿睿并不完全了解你。给我买一套西贡的别墅,28栋,这周五之前我要拿到房子。” “你是怎么拿到这些的?”颖儿指指电脑上的文件问着。 尚丽轻松的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水,准备背着背包离开:“有网络的地方,我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你对阿睿,你对他隐瞒的东西,会给他造成麻烦吗?” 颖儿笑了起来,眼前的这个女孩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颖儿遂静下心打量着她。这人的身上有一种得意的焦躁气息,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也是长期被对未知的探索和极度好奇滋养出来的。但,她眼中,颖儿看不到感情。就像猎豹捕捉麋鹿时的决绝,颖儿开口:“跟着我,你要的我都能给你。” 尚丽站起来,喝完瓶子里的水:“天太热了,我是每天要喝3升水的…”尚丽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准备离开,“…就说你是个奇怪的人嘛。” 颖儿站起来,声音略高:“你能查到明睿的信息却来问我,可能性一,你的技术并不那么好;可能性二,你不会查明睿的任何信息,因为你对他有特殊的情感。但,不是爱情。你挖到了我的信息,挖到了姚南萍的…” 尚丽转身调皮的问:“你不叫妈吗?” 颖儿慢慢走近:“我倾向于相信,你有能力而想保护明睿。这一点上,我们是一致的。所以,你可以考虑一下,跟着我。” 尚丽严肃的盯着颖儿:“在公海,海豚捕捉灯笼鱼,用声呐把巨大的鱼群赶到海面上,这样海豚们就方便进食……你还没搞清楚我要的是什么,就急忙把我放在身边。看来,你是真的很爱阿睿。”尚丽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这样,我就放心了!” 尚丽阔步向前,走着轻松坚定的步伐。快步一般人都走得急,尚丽走出来的,是稳。 张明睿手机来了一条消息“你老婆真爱你。张明瑶的律所要分裂,觉对你可能需要。回见。” 一封尚丽发来的消息,让张明睿笑了出来。 明瑶已经快丧失耐性了,爸爸的死因,钟晓静的心思,那个扎眼的私生子,奶奶的冷漠,公司的危机……还有那个u盘里的秘密,明瑶现在只想好好处理完葬礼,不受任何人打扰的,躺在床上,默默哀悼。不用应付任何人任何事。 可这是个愿望,在布满了众多阴谋和猜忌之中,千丝万缕的联系,抽丝剥茧的思绪,这就是个无法实现的愿望。 她走到病房窗前,拉开窗帘,强烈的阳光刺得她半闭着眼睛。她思量着,那些温馨的回忆总是阻止她发挥真正的实力,那种在法庭上不顾一切的实力。她转过身子,毫不收敛自己的气场: “酒店的资产评估,我会让人着手……” 吕老太几乎站起来,咳嗽着:“你,你敢……”年老的身体,紧闭着的老、枯嘴巴,好像这样滥施淫威就能让明瑶惧怕一样。 “律师条例我会请求卓律师复制我一份,我下面有很多有能力的孩子们,他们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专门核对条款,只要发现任何痕迹,我们法庭见。”明瑶无视奶奶的哭求,她转向弟弟,“至于你,宏山资本你应该能再要点钱回来,不用太多,平掉账面上的窟窿,接下来我们才能腾出手经营公司……” 张明睿有点被吓到了,这就是毫不掩饰,毫无顾虑时的姐姐,这样的人……有她帮助,实在幸运。女人在掌握权力和控制方面,看来毫不逊色于男人。 明睿颤抖了一下,停在原地,又慢慢靠近姐姐。他看到了这个女人的狠心,心思和脆弱。也意识到,逼一个人成长到可怕的程度是多么残酷而漫长的过程。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他们应该是盟友,应该是姐弟,应该是亲人……明睿克制着自己的渴望,想要安慰姐姐的这种强烈感觉,他走到姐姐面前,缓缓抬手,搭在她的肩上: “姐,”他被自己同情劝慰的语气吓到了。 明瑶也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多了一些温情。她半张着受惊似的嘴巴。没有了防备和窃笑,这么喊着,让两人都误以为还是小时候。 明睿定定神,看着姐姐:“你答应接我的官司,我就帮你去一趟宏山资本。” 明瑶眨眨那双明亮的眸子,就像小时候挑选琳琅满目的洋娃娃时那样,疲惫中有些兴奋,她真切的感受到了弟弟压制的某种情感,喘着不匀称的气,明瑶开口:“让条件更明确一点,你是帮你自己。妈有公司股份,清算破产时,股权借贷涉及违规操作,按照股东权益本身就会分摊风险到每个大股东身上…谁又跑得了?”明瑶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官司我可以推荐别人帮你,我有别的利益冲突。” 明睿点点头,像着了迷似的愣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明瑶摇了摇他,他才反应过来:“鑫泰制药的业务你不用接了,宏山资本既然资助红菱,这个局就算破了。而鑫泰在南京拿到的代理权,我只要竞标,他们公司就只能退居二线。你应该不在意是谁,只在意能出多少资源给你吧。姐~” 最后一句,明睿说得很轻,就像故意挑衅那样的口吻。 明瑶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心情很好:“成交!” 第二十二章 威胁2 吕老太坐在床上,沉重的哼了一口气。这口气带着怨恨和不甘心,也是被故意加重,让那对姐弟听见。 姐弟两都看向病床处,吕老太眼皮都不抬一下,她能感觉得到他们的视线。 “尘归尘,土归土啊,你们的爸爸葬礼还没过,你们就考虑要接手公司,赶出家族内部成员,真是一代换一代啊。” 阴瑶对着阴睿点头:“你先下去招呼客人,我待会儿下来。” 阴睿走到门口,调皮的口吻:“奶奶,别太猛了,考虑到您八十几的高龄。” 满脸坏笑,阴睿离开了病房。对于他而言,只是达成了一笔不错的交易,那么随波逐流一番,讲讲严肃的笑话,下去应付人,就是很有必要的。兴奋的情绪,总希望得到宣泄。 阴瑶双手交叉在胸前,那曼妙的身线,在背后的阳光照射下,显得越发温柔性感,她缓缓走到吕老太面前,不动声色的拔掉了输液管,停掉机器。 “奶奶,换一招吧,打感情牌早就不适用了。” 吕老太紧闭着嘴唇,愈来愈大的压力把她枯干的嘴唇上的皱纹压得更深,就像是用手拧过的湿床单。吕老太放在床头的拐杖就在趁手的地方,她用自以为最快的速度去抓拐杖,就在碰到那一刻,心里窃喜。阴瑶按下那只手,把拐杖丢到窗边挂着,几乎要掉下去了。 阴瑶再也抑制不住火气:“不是原来了,奶奶!”这身奶奶夹杂着情绪,用颤抖的声音宣泄的愤恨总是那么刺耳,“你最好以后搬离这个城市,我们还会在每年过年时,假装一家人,吃个团圆饭。这应该是你的愿望。当然,你如果一定坚持要留下来,也可以,卸掉吕家在家族内的所有职务,保留你一个人的职位和股份,表决权……”阴瑶说着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色,“相信我,挑拨吕家那些残废,我还是有这个能力的。只要他们内耗不断,我们就能活,集团就还有救。” 阴瑶说完,朝着门口走,完全不顾从身后传来的阵阵谩骂声,“你们要造反吗?造反了!” 阴瑶淡出视线了。 吕老太一时头疼,可能是用力过猛导致的短暂反应。果然,人老了就该沦落到这种地步。她又开始陷入无限自责中,自责自己当初应该丢掉阴瑶,留下阴睿。耻辱和不甘心,夹着一部分自己能记得的回忆,她爆发出了痛心的哭泣声。 姚南萍接到吕老太电话后,一点都不意外。她阴沉着脸,一路坐在副驾驶上,祁特被吓到了。几次三番想要开口询问,没有成功。 姚南萍看向窗外,傻呆呆的看着,窗外高耸的建筑,狭窄迂回的街道,拥挤的行人过往匆匆……时不时经过红绿灯停下来,从个别行人的神色中,看到了他们看向自己的那种敬畏和羡慕。这种简单虚荣的快乐,她早已体会不到。花了多少心思,到这个地步,却要被一个老怪物毁掉。人们常说这种情况,用的是什么词,她一时想不起来,头也没转问着:“我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说呢?” 祁特想了想:“时运不济。”他艰难犹豫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姚南萍似乎很满意,没错。就是这个词。 祁特接着问:“吕老太跟你说什么了?” “哼~”从她鼻孔里发出这低沉的声音,“不过是利用一些往事,来威胁我替她办事罢了。” 祁特想都没想问着:“办什么事?” 姚南萍转头看着祁特,她根本不问往事。正常情侣关系中,一个神色不安,另一个应该问清楚,往事,以及怎么解决……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被祁特那只温柔的手,被那只放在腿上摩挲的手安慰着。她笑了笑,抓起他的手。 “今天过后,就要开始了!” 祁特惶惑不安的看着姚南萍,她的语气,就像冬天里刺骨的寒风,令人窒息。 沉默着,姚南萍看了看脚边打包的饭菜,说:“去第五大道商务酒店,做完最后一出戏。” 姚南萍用手机编辑邮件,点击发送。 另一台电脑上显示来了一封邮件,打开,内容显示出来: 把stone公司三年前恶意收购加拿大redy制药厂的内部资料给我,我会回报你一个大新闻。 第二十三章 威胁3 钟晓静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喘着粗气坐在她对面,想努力挤出笑容,但跑得太急,实在没有功夫应付这种场面了。男人叫陈吉,拥有着十分适合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身高和气质,举止优雅。特别是穿上他那件到脚踝的风衣时,走路的姿势让人认为他是个落魄贵族。现在的他,毫无表情,只想让气息调匀。眼睛倒是表达了不少,那种扭捏喜悦的样子,几乎是在傻笑,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他从前的挚爱。 钟晓静想告诉阿吉,关于她们分手后的一切事情,包括现在令人恶心的状态,但她又有自己的顾虑。谁没有自己的打算呢?钟晓静披着的浴巾,也掩盖不了她泳衣下的身材和光泽的皮肤。 “你要喝什么吗?”钟晓静问着。 “都行,水吧。”他气息匀称了一些了。 钟晓静起身走到冰箱那里,拿了两瓶瓶装水过来,随意的放在茶几上。陈吉四处打量着这个别墅。快半年了,这里的风格倒是变了不少,他拧开瓶盖,看着钟晓静,似乎是调侃的语气:“看看你现在,就是一个活在皇宫里的主人,这里的生活,惬意吧?” 钟晓静的肚子突然有一阵阵疼痛袭来,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可能是坐月子吧。她脸色有点白,强撑着差点倒下去。阿吉急忙上前扶着她,他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是那股熟悉的香味。什么样的女人选什么样的香水,好像有这么一说。钟晓静还是挣扎着起来了,笑着说: “你坐过去,别在这个时候揩油。” 阿吉死死的盯着钟晓静,生怕她化了一样,一丝也不放松。这表情,好像一只全副武装的斗鸡,钟晓静笑了出来: “放松点,不过是坐月子的时候,不小心......” 陈吉不知道说什么,他没结婚,不知道坐月子的女人到底需要注意些什么,他不懂的事就不插话,这是自己锻炼出来的修养。他还是听话的慢慢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去了。 两人陷入一段沉默。 “你说我的生活好?那我跟你换,你愿意吗?”钟晓静还是先开口,眼前的这个男人,在青春年少时给予的温暖和爱情,她一直记得,也一直感激。如果说有什么使他始终保持着人该有的温度,那就是阿吉带来的好的影响。 “你瘦了好多。”阿吉几乎是带着感叹的口吻,就像几年不归家的孩子被父母打量之后,说出的那番话。 “我总是在不断的给自己找麻烦,包括现在。幸运的是,生活总算在这个时候给我一些伤痛,不然我就要一直提心吊胆......担心被报复,也是一种良心的谴责吧。” “你经历了什么?” “你还记得我外出漂泊的那几年吗?” 阿吉点点头,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大家都是做着不喜欢的工作,跟不喜欢的生活妥协,只有钟晓静,用迟到的倔强,辞掉工作,丢掉家人男友,独自外出。等再见面时,她已是另一种身份了---汽车王张正德的第二任妻子。 “我到现在没搞懂,但也不重要了。”阿吉苦笑着,算是给那段记忆的交代。 “我做过很多工作,怎么都安顿不下来。怀疑自己,但没有迷失。我一直坚定的知道,我要变得富有,我要拥有权力。那时,会用手段、操纵、密谋这些来掩饰自己对权力的需要。你看到的我,并不是外表这样的。展现美好的一面,是为了掩盖我内心真正的想法......肮脏混乱的想法。” “不要这样说自己!”阿吉吼出来,他本能的保护着钟晓静的自尊,和自己的体面。又坐了下去。他的眼神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钟晓静刚刚的表演,实际上有真实的成分。但男人在任何时候,都需要漂亮美丽的女人展现柔弱,掉几滴眼泪,带着哭腔或者追忆往昔,总有效果。这个腹部疼痛造成的脸部苍白,来得恰到好处。她激起阿吉的保护欲。钟晓静深谙此道,当初也是如出一辙。 “你愿意做孩子的爸爸吗?”像风一样,吹到了阿吉的耳边,让人听着不会拒绝的语气。 阿吉定了定神,冷笑了一声。如果说这几年他有什么进步的话,就是学会了在即将做出决定前的自我怀疑。他稍微感知了脑中末梢神经传达的观念,就瞬间清醒了。 “你是要脱离张家?让我成为这个孩子的垫脚石?”阿吉难以置信的,这么直接就说出钟晓静复杂的想法。 钟晓静笑了笑,接下来的计划,她需要阿吉这样的人。 “没想到,你拥有动物本能的直觉,又加了一点古怪直观的勇气。”钟晓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疼痛已经快到极限了,她还是尽量保持语气正常,“我名下有一家公关公司,你愿意来帮我吗?”正当阿吉准备拒绝时,晓静制止着:“别用那一套陈词滥调,什么能力不够或者家里老人需要照顾的话搪塞我,我知道你的工作性质,你需要钱,我能满足你。” 阿吉摇摇头,沉重的呼了一口气:“我只是想问,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你生儿育女的想法?你从前那么喜欢孩子......” “别再说从前!”晓静站起来,严肃的看着阿吉,就像面前是一座灰色的山丘一般,她的眼神也失去了光亮和活力,被盖上了一层让人心烦的灰色纱布。 阿吉也顺势站了起来,点头示意要离开。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钟晓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永久囚徒,你当初说的,现在应验了。我只想摆脱现在的困境,有错吗?”像泄气的气球一样,她干瘪的声音让人听着觉得可怜,“你走吧,就像以前一样,每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不在!” 阿吉转过头,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在他正前方的那副印象派画作,走过去,双眼发亮,声音颤抖: “你买了这幅画?真漂亮!”阿吉抬起眼皮,朝着晓静的方向看去:“你要做什么?” “我要掌管张氏集团!”停顿了一会儿,她需要缓解疼痛,感觉好一点儿了,接着说:“你就是孩子的父亲,给他起个名字吧。” 第二十四章 威胁4 张明瑶和张明睿站在酒店门口,望着里面的人群,已经开始上菜了。家里的规矩是,上到第六道糯米丸子时,家属需要出来敬酒致意。一种猛烈的眩晕牵动着明瑶的头皮,她扶着明睿,不让自己倒下,明睿那双淡漠的眼睛,说明了一切。明瑶看到他眼神里的可怜和同情,觉得好笑。两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的变化,木然的站在那里,明瑶缓过来了一些,笑着说: “应付这种场景,你可比我强多了。” 明睿似乎记起从前还在家里的时光,被父亲强制拉到各种不同的场所,应付交际之类的事,现在对这些事,他确实已经如鱼得水了。 “很简单,你只需要露出一点笑容,眼神加点哀伤,握手寒暄,就行了。”太阳已经散发出落日的暗淡光芒,现在洒在身上的阳光,没有任何温度。明瑶从兜里拿出黑布,绑在自己的胳膊上,给了明睿一块。两人推门进入。 偶尔总会有这种时刻,关于为什么要在一个无聊的地方,打发着一堆无聊的人,说着无聊的话,做着无聊的事......其实内心,是有想要反叛和逃跑的想法,是什么让人坚持下来?可能是身体中,难得一见的责任和义务吧。 大厅到处都是人,所有人都说着“节哀”的话,好像用起来不要钱似的。外面的天气太热,里面的空调开得太足,这种剧烈的温度差别,一下就挥发了姐弟两后背的汗,然后是皮肤的黏痒。 一番敬酒总算结束,姐弟两站在厨房门口,怔怔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明睿透过厨房门口,看到厨子们忙碌的身影。仿佛是站在地狱与人间的通道口,那般彻悟似的。 “对于他们,也只不过是一场宴席和一天的劳累!”明睿发自内心感叹着,此时他卸下了防备和眼里的决绝,让人觉得陌生。 明瑶顺着明睿的眼光看过去,从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厨房的场景。这是一个陌生的小空间,成排的大锅,货架上成排的调料,几桶油没命似的倒进锅里,就为了短暂的炸一下虾,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学徒在另一边与世隔绝的在胡萝卜上雕花。 没有人指挥,大家都有各自忙碌的清单和任务。此时如果有一个人需要上厕所该怎么办?明瑶的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出神。 明睿的手机响起,一个电话打破了这刻短暂舒服的默处。他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试图往外走,最终钻进了不远处的楼道里: “喂,嗯......谁在查你都不知道?查清楚再告诉我!”明睿挂断电话,转身看到明瑶。 他没有听到姐姐的脚步声,好像是飘进来的那样。倒吓了一下明睿。 “你怎么没声音的!”明睿有点不安的说着。 明瑶看着弟弟:“有什么事烦着你?” 明睿叹了一口气:“我们的业务迁到国内,正在更名。” “知道,stone更名为巨石嘛。需要我打个电话吗?” “倒不用!”明睿制止着,欲言又止,尴尬的开口,“三年前我们并购redy,就是加拿大一家小型药物研究室时,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现在有人在查......” “什么手段?”明瑶直接打断弟弟的话,这一点都不专业。平常的她只会注意到,客户的麻烦是什么?应该用什么方案?怎么去辩护?而不是追究原因和为什么,她始终不能用平淡的心态对待弟弟。 “你没必要知道。”明睿拒绝了姐姐的帮助和追根探底。 “不管是什么,你都要回到现实中来。”明瑶看着弟弟迷惑不安的眼神,笑了出来,“通常是这样运作的,一个你信任的人告诉你,你将来可能面临的危机,但他又对具体是什么不太了解。然后你开始焦虑不安,为了这不知名的预期,也就是事情没有按照你预想的方向发展时产生的失望情绪,做对抗。回到现实,就是聚焦于你现在正在做的事,然后等待着你的人给你最终确定的答案。这才是一个企业人应该有的决策。不论怎样,我都会帮你。” 明瑶像做梦似的,一气呵成说完了这么多话。有时显得柔弱和不堪一击都是外人对女人的臆想。如果有必要,明瑶可以带着毫不掺假的柔和姿态微笑着说出让弗洛伊德都听不太懂的哲学。明睿点头坚定的看着姐姐,他内心明白他们并没有和解。也深深了解,两个在以后的相处过程中,总会有不经意的互相关心。总有一天,两人之间的矛盾会解开。 明睿想通了这一点,却不太想去做了,“你看了我的书,是吧?”用及其自然的语气试图转移话题。他们以前是最亲的姐弟,现在有太多事太多人。小时候的吵架可以马上和好,长大后的吵架,只能是隔阂。 张明瑶笑着看着弟弟明睿。明睿双眼疲倦,好像每眨一次眼就会闭上眼睡着似的。 张明瑶看着弟弟,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语气不同往常的温柔: “你离家的第四年,我看完了你书柜上所有的书,似乎有一个共性。” 张明睿揉揉眼睛,强撑着精神看着姐姐。 “《红楼梦》温柔富贵乡,花柳繁华时,走入了死角;《水浒传》英雄本色舍生取义,下场凄凉;《三国演义》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镜花缘》水中月镜中花,一笑可否;《聊斋志异》子不语怪力乱神,一切虚空;《老残游记》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你带走了那本《冷战》,诡谲多变,蝴蝶效应......” 张明睿苦笑着,他没有想到,姐姐能用这样的话劝自己。他动了动嘴唇,附和着:“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总喜欢做这种姿态吗?” “哪种?” “赶我出家门,现在又摆出一副怀旧情深的样子。我想不清楚这件事。” 张明瑶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明睿坐到姐姐身边,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张明瑶扬起头,声音哽咽:“你试过喝醉吗?” 明睿点头。 张明瑶:“醉时很好,醉后就是长久的孤独和寂寞。有一段时间你会依靠酒精,否则你根本不能入睡……我每夜都后悔,那天,应该在公交车站拦下你……” “这算是道歉吗?” “我不会道歉,家里人从来没教过这个。不过你可以认为这是。” 姐弟两相视而笑,一起站了起来。明睿好像充好电似的,双眼发亮的笑着 “那段话,就是林清玄的书中写的吧。”明睿停顿了一下,问着:“接下来我们该动手清理了。” 明瑶点点头,两人朝着外面的大厅走去。 第二十五章 威胁5 所以当姚南萍戏剧化的突然出现在病房的时候,吕老太只是半睁着眼。她抱着那个金贵的烟斗,还是儿子张正德去英国时,回来带给她的。如果说文盲拥有财富后,会做些什么事?那就是染上个别恶习,然后美其名曰富人的特权。这一点在吕老太的身上体现得再完美不过了。 姚南萍像是走过炭盆里的热灰那样艰难的走到吕老太的病床前,看着她一口口烟雾缭绕,姿势怡然,每一口她都吸得很惬意,仿佛脑中有几百只百灵鸟在奏乐。 “我来了!”姚南萍没好气的说着。 “这个烟斗,有个名字,你记得吗?”吕老太的眼睛总算是勉强的睁开了,她绷着脸,放下烟斗,她讨厌姚南萍的这张脸。这么精致的脸,这样高挑的身材,拥有聪明的头脑,却不能完全为自己所用。威胁,是她常用的手段,只是有时坚定直白,有时温和隐晦。 “小黑。”姚南萍随意的坐下来,眼睛盯着那个木色烟斗。 “我最喜欢这个名字。它是个物品,完全属于我,受我约束和控制。”她把烟斗递给姚南萍,示意她放在床头柜上,“那次,我记得是早上吧,宋师傅开车送你去的。从家里到诊所,那一路真的太长了,你没有跳车,我一直很诧异。” 在回忆往事这一项特技上,只有吕老太是最能点透人的心思,让人听一遍就终生记得住。只要她想,可以用最平常的话,给与对方最重一击。眼前的这个人,从进张家的门到离开,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认可过。 病房的空气变得紧张,姚南萍打了一个冷颤,可这病房里并没有开空调,窗户那边还透进来一股股凉爽的热风,窗户上依旧挂着那根拐杖。夹在风中,飘来馋人的饭菜香。姚南萍身材太瘦,瘦到让人怀疑营养不良,但她眼睛里的那种偏执,总给人精力过剩的感觉。她看了一眼窗户那边,似乎臆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 祁特站在旁边,已经习惯人与人之间交流时的傲慢和冷漠方式了,所以他只是呆呆的望着这里,又望着那里,想要寻找一个有趣的吸引人眼球的东西,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如果待会儿的对话发生得不可思议的话,他会用最平常自然的动作拉走姚南萍,反而能在吕老太这里留一个博爱温和懂事的名义。也不是为谁,为了他自己。他需要钱,需要机遇,需要更多的贵人。这如果放在以前,他是绝对忍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想想室内的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能让人无地自容了,哪儿还有从容淡定一说呢。 “我饿了。”吕老太的言语极其平常,平常到以为是两人正在闲聊。 “宋师傅已经走了,他走前跟我说了很多。大体的意思是,这个家族,就是个火坑,他想要轻松一点的工作。”姚南萍懒得搭理吕老太的生理需求,她来这里,并不是伺候谁,或者让谁吃饱肚子,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不想说,别人家,家人都是互相温暖、慰藉这种话。打我进张家的门,从我经历的事来看,现在我能坐在这里,都是因为出于恐惧,不得不做的缓和手段。”姚南萍就这样直白的说出了这些年的怨恨,不带任何感情,平铺直叙。 吕老太眯着眼,呆呆的望着姚南萍,微笑着。她脑子里一直没有忘记,那个男人,人高马大的帅小伙,一看就让人喜欢,可是却驼背,很明显,他的习惯不好,没有从体型上训练自己。那个时候站在吕老太面前的姚南萍,是楚楚动人、充满自信,被幸福包裹着的女人,眼睛里还闪着那种可怕的东西---希望。吕老太讨厌这样的女人,这种女人让人看着生气。她从未拥有过热恋时的满足和幸福,自然也不会允许别人拥有。在必要和非必要的时候,一定要泼冷水,一定要做出行动,一定要让他们分开。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没有谁能够经受得住诱惑,而所有女人一定会习惯去试探。这样的事一旦发生,就会改变所有人。现在姚南萍,总是用一双沉郁的眼睛看人,再也没有希望、光亮,也丧失了幸福。吕老太也是亲眼见证了,宝石在眼睛里融化成灰烬的过程。她耸耸肩,仰头望着天花板,感叹着: “果然,人活久了,总是会见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啊。” 姚南萍以为吕老太是回应自己刚刚的那段话,她注意到了吕老太耸肩的动作,强忍着愤怒,可脸被憋得通红。吕老太看着姚南萍的样子,觉得很好玩,老顽童,就是这种心态吧。 “你要好好管教你的儿子了,越大越不成样子。我们是一家人......” “我说过了,我是不得已才坐在这里,你最好说些有用的。” 姚南萍站起来,从窗户边拿出拐杖,顺手丢在地上,拐杖一路滑动到了祁特的脚下。祁特的眼神,刚刚正望着窗外的一两只麻雀发呆。他看着他们的羽毛,还在想着,他们停在高压电线上,那过往的电流,不会吓跑它们吗?转念想想,大都市的发展进度也不是突然来临,总是给了生物一些缓冲和接受的时间。一根拐杖,打破了他的思绪。他笑着捡起来,顺手放在吕老太的床边。 “这个年轻人比他强多了,你总是喜欢这些帅小伙,是吧。”吕老太打趣的口吻。 姚南萍站在窗户那里,就跟明瑶刚刚站的位置一模一样。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做出防御的姿态: “这两天我会给你答复的,是要用谁动手?” 吕老太笑出声,祁特她确实听说过,今天算是第一次见面,带着这么下流的人来,自己竟然没有生气,还给出了赞美。果然是越老越不成样子。 “钟晓静不是被明瑶看中了嘛,ceo?把你的结果给那个妖精,告诉她,可以随意使用。我不管后果,只看结果。我要我手里的钱和人,原封不动。”吕老太停顿了一下,“老了,不喜欢改变。” 第二十六章 计划1 老家的祖宅,那里的风景最好。可能是吕老太想一直呆着的地方,那个原本是土屋的小四方、带天井的残破房子,现在被儿子修建成了一个四合院。吕老太还记得那个时候她的心情,真是觉得那个房子怎么看怎么好看。四周被种上了七八颗桂花树,后面的院子,被张正德不知从哪儿移植过来了几颗栀子花树。还有成排的小盆栽,矮子松......可惜,老伴儿走得太早,自己身上又留了太多的鱼尾纹和不甘心。至于后来的财富,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老话总说,艺高人胆大,更准确一点是,财多人胆大。 吕老太不会甘心,只是在一个四方院子里。她这双布满皱纹的手,养活了全家,在那个吃不饱饭的年代,她隐忍含冤,总算有了后来的好日子。吕老太清楚自己做了很多孽,所以她才信佛。就像今天是斋戒日,不吃饭,她记得。 她看到祁特站在边上,总觉得怪怪的。 “小伙子,去护士站帮我问问,我的晚餐什么时候送来吧?” 尽管吕老太装得语气平和慈爱,祁特也听得出来是在赶人。也很好,他不想呆在这个病房,他巴不得快点出去,舒服的在车上抽烟,发呆呢。祁特点点头,微笑着出去了。 祁特还是去了护士站,他隐约看到一个熟人。年级大了,有时候加上脑袋中装着别的事,很多人的面孔,他都只是看个大概,隐约记得就行了。可眼前这个人,记忆很深刻。他急忙调头,跑回了车上。 当生活总是以措手不及的速度接二连三地袭击一个人的时候,第一反应总事惊骇,然后呆住。他不敢想那些往事,你知道往事不常去想的话,有时候你会真的记不起来。 “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他还记得那个时候,这个叫袁培丽的女人给出的惊叹和问号。可他留给她的是一座大大的房子,和一颗早已被未知病毒感染的心--离婚。袁培丽根本不知道他正在做的事,和即将发生的事。 “是你会住在这里。”祁特很快补充着,“我会到另一个地方去。”直到祁特缓缓拿出手里结婚证,缓缓的说着,试图想变着法让她不要发狂,“我们下午去拿离婚证吧。” 祁特坐在车里,这辆车真是宽敞奢华。这就是高级车的好处。他躺在背椅上,闭着眼睛,摇摇头,暗示自己不要去想。 律所的房子正在改建,那些木桩支撑着另一半,还有另外一半,全都被隔成了狭窄的小过道,一些高级合伙人和律师们也不得不挤在同一间办公室,互相瞪着眼,忍受着嘈杂的工作环境。幸运的是,周围有很多商业化店铺,可以暂时转换办公场所和一些图谋不轨的意图。 王伊人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看着走道上稀稀疏疏的几个人,整理着公司的人事变动。每天她的办公桌上都会有一层薄薄的灰。她等待着张阴瑶的到来。葬礼最能让人偷懒,王伊人内心还打算看到阴瑶后,好好慰问一番。 电梯打开的那一瞬间,阴瑶笑出了声,那个不称职的前台终于走了。她越往自己办公室走,越觉得不对劲。正当阴瑶站在办公室四周环看时,一阵敲门声,王伊人进来,关门。在屋内打转,走来走去,阴瑶就这样看着她,等待着她开口。 王伊人依旧走着:“老高要走,还要带走29个高级律师。” 阴瑶走过去,按住王伊人的肩膀,示意她停下来。阴瑶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书桌,一层厚厚的灰。 “我就几天没来,没人过来打扫吗?” 像是没听到王伊人的话,阴瑶自顾自的整理办公桌。王伊人看着她,眨眨眼睛。 “你没听到吗?我刚刚说的话?” “听得很清楚!”阴瑶用最自然的口吻回答着。终于擦干净了自己的座椅,她安静舒适的坐在椅子上,睁开了眼睛接着说,“可我觉得这不是问题。薪资待遇再谈嘛。” “律所的资金现在......” “你知道老高要去哪里吗?”阴瑶开始整理着她身后的书桌,一本醒目的《冷战》放在最顺手的位置。“凌云。” “去凌云?他们要他?只有我记得吗?上一次因为富豪杀人案,他们搞翻了啊。况且凌云代理了《第一现场》,高星凯是要舍弃自己的客户了啊。” 阴瑶点头微笑,仔细的听着:“你说的对,也不对。” 王伊人饶有兴趣的看着阴瑶,她就喜欢看她这种胸有成竹的样子。一起共事这么久,她从未见过阴瑶发脾气,或者不安的时候。就连现在,经历了父亲的死亡,在她脸上,王伊人压根看不到任何忧伤情绪。可能是化妆的原因。 阴瑶解释着:“凌云代理《第一现场》,是因为他们有钱,老高代理的《火星人》是另一个不太顺心的故事。” “案件交换。”王伊人想都没想,直接说出来。 “最巧的是,背后的赞助商是同一个人。” “宏山资本。同一个母亲,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打架,只能劝和。” 王伊人笑着点着头说出来,终于搞清楚老高离职的最终原因了。 可阴瑶笑不出来,她不能追究这件事,集团的其他业务还需要更大的支持。她淡淡的看了伊人一眼:“你放老高走吧。” 王伊人脸上的笑僵住了,她没太听懂阴瑶的话,不相信的问着:“你说什么?” 阴瑶怔怔的看着伊人,表示这件事不可商量。 王伊人接着说:“你不是不知道老高手上的资源,我们律所正在竞标国企代理,老高有这个资源,我们也需要这笔钱。你,不留下老高,我们活不下去的。” 阴瑶看着伊人发火,她知道伊人的脾气,等她发泄完,阴瑶才能开口。 王伊人又接着打转,问着:“不管怎么样,我要听听你的想法。” 阴瑶笑了起来,笑得很无奈:“只有你,总是让我觉得很熟悉,很安心。” “别扯这些,没用。”王伊人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宛如告白的深情话语打动,她有更想关注的事。 阴瑶望着伊人,神情严肃:“你信什么?” “我信......”王伊人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噎住了。 “你我都不是虚伪的人,初心是为了普及法律知识,能够帮助更多的人。什么时候,你也开始沽名钓誉,为了资本去运作律所?你信什么,才会去做什么。不是吗!” 王伊人听出来,这是一种质问的口吻。她几乎要喊出来了,谁不喜欢钱。可,这件事,钱这个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瞒着我?不要拿初心这种鬼话来糊弄人,我不是傻子。”王伊人看着阴瑶的表情,点着头,“没错,你有别的事,你有别的冲突。” 第二十七章 计划2 阴睿到门口时,曾哲立正等在那里。他故意等着阴睿站在门口,门开的时候,迅速从旁边的树丛后窜出来,推门进入。 阴睿先是一惊,看到这个滑稽夸张的发型就知道是熟人了。 阴睿一边关门一边调侃:“是的,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不用客气。”这口吻更像安慰自己的无奈。 曾哲立进入房子,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不经意的四处瞟着:“怎么家里这么干净,知道我要来?”曾哲立自顾自的跑到冰箱那儿找着,随手拿了一瓶洋酒,举过头顶,给阴睿看,“怎么,爱上喝酒了?” 阴睿没有回答,只是放下钥匙,脱下鞋子,坐在沙发上,有点儿出神。 曾哲立拿了两瓶水,递了一瓶给阴睿,他又在四周转了一转,到阳台那里看到了女人的衣物,笑着回坐在沙发上。他知道阴睿的性格,在大学的时候,就一直话不多。年纪不大,身上的压力不小。那时候他总是神出鬼没,不见踪影。但在资助同学这方面,他运用得纯火炉青。也是在曾哲立毕业三四年后,一次偶然返校参加聚会时,他才从辅导员那里得知。什么贫困助学金,奖学金,都是阴睿自掏腰包,给足了四年,给曾哲立创造继续读书的条件。 好在曾哲立没有穷人家孩子的犟驴脾气和清高性格。倒是意外的,进了新闻界,接触的人、事,更加磨练了他处事干练老辣,诡谲多变的性格。 算是感恩吗?曾哲立自己也搞不清楚。他们是同龄人,有很多相同的爱好,打羽毛球,游泳,喝酒……或许是利益牵连,有时也需要互相帮助。不论是哪种吧,他们都应该勉强称得上是挚友。 “再找我的话,去西贡别墅,我待会儿把地址发你。韩博呢?”阴睿像个机器人,毫无感情的说出这些话。 曾哲立看着他,用脚瞪了他一眼,阴睿才从走神中恢复过来。 “消失了。”哲立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你妈干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阴睿表情凝固,没有回答。从今天上午得到这个消息到现在,他听了很多建议,不过没有一条是让他满意的。一个人情绪上不满意时,说再多的解决方案也是枉然。 他有更大的计划需要布置和实施,现在动手,不一定能跟姚南萍抗衡。倒不是说亲情母子之间的这种情绪,而是他不愿打乱自己的布局。 “太复杂了,不知道。”阴睿摇摇头,“如果不严重的话,就让她查吧。”阴睿说的并不是气话,他有把握运用自己的手段,让妈妈拖沓、犹豫不决,给他足够的时间去做他要做的事。 像父亲常常说的话,“要狠,就狠到底”。 “你这个怪胎。”曾哲立调侃的说着。阴睿的想法,好像都不太向外展露。他总是有很沉重的事,高高架起了他,像个假装大人的小孩,时间久了也就像了,也从未看到他累过。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阴睿对“怪胎”这个词很喜欢,曾哲立说他是怪胎时,他就会发笑。更像是赞美,惬意的舒适感。一个人性格的多样性和复杂性都涵盖在这个词汇中。人类发阴的这个词,是多么的伟大啊! “你知道日本平均每年有多少人过劳死吗?”似乎并不是真的提问,曾哲立没等阴睿回答,接着说,“一万加”。 阴睿把头仰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苦笑着:“我这么有钱!”阴睿说出这段话,自己都笑出来了。“你见过我这种家庭吗?” 曾哲立站起来从沙发上躺着的背包内,拿出一个电脑,打开一段视频,转向张阴睿。那是一段姚南萍甩钱的视频。 “你从哪儿弄到这个的?” “你别管。”曾哲立不屑的指着电脑,“就这,尚丽跟我都能为你搜集到不少。女人嘛,你知道的,散布流言蜚语,基本就出不了门了。”曾哲立定定的看着阴睿,想要等他的答复,阴睿迟迟没有任何动作。“你知道,外面多少媒体,等着挖你家的猛料,只要把这个喂给他们……” “不行!”阴睿斥责的语气很阴显。他的成长环境不允许他利用这种手段去获胜。家族内部事务,就只能在家族内部解决。 张正德带阴睿参加第一次晚宴,父子俩和谐的站在媒体前拍照时。父亲那时擦干净阴睿鼻子旁边的细小白色粉末就说过“媒体不是自己人,永远不要借无法控制的力量去对付家人。”现在看来,阴睿学得还远远不够。 “那我帮不了你。”曾哲立喝完那瓶水,站起来,整理着背包,试图要走的意思,“亏我还以为你会开心,搜集了很多你妈的黑历史。”自己碎碎念,嘟囔着,“你一回来,就产生了亲情的错觉?你是怎么被赶出来,在美国吃了多少苦……尚丽如果知道你这样…” “废话留在报纸上!”阴睿了解曾哲立,他如果过度担心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口不择言。他只是正在思考,不喜欢杂音太多。提到尚丽,张阴睿脑中不自觉地想起了一个人。他缓缓开口:“她,怎么样了?” 曾哲立停了下来,重又坐下来,看着阴睿,不停的摇着头:“你……”哲立知道阴睿说的是谁,另一个世界里的公主,一个再也无法企及的女人,一个被阴睿亲手当礼物一样送出去的恋人。“就像花生那样,你要慢慢学会对她过敏。”哲立想要安慰阴睿,可效果似乎不太好。 “让尚丽回到正常的圈子吧,她呆在我身边,只会让我分心。”阴睿的口吻似乎过分关心。 “你说得太晚了。她已经大了,有自己的计划,我无法干涉。”曾哲立确实不太会控制女人,特别是尚丽这种,有主见且日益强大的女人。“她要以自己的方式帮助你。而且,她呆在你身边,我放心些。” 这句话哲立说得很小心,第一是担心阴睿误解了自己的用心,放个人在阴睿身边的意图;第二,他的语气带着诚恳,打消疑虑,完全足够。 “小丽的债务都清掉了,为什么她还会留下来?” 阴睿喜欢尚丽的果敢阴朗,喜欢她的爽利干脆。可尚丽从外形到内在性格,跟她太像了。那一晚,他喝多了,尚丽来接他时,他错以为……事后的道歉似乎也弥补不了什么。反而尚丽那句话,让阴睿觉得这女孩,很有趣。 “债务提升15%从合同中划掉,就算是你对我的补偿。从此,这事翻篇。”尚丽当时的原话阴睿还记得。想起那时尚丽说这话的俏皮样子,好像事情极其简单似的。他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这你得问她。没几个人呆在你身边,还能清心寡欲的。”曾哲立是顺着打趣的话,他深深知道,尚丽不会爱上任何人,她也回不到正常人的圈子里。 阿姨开门进来,阴睿咂咂嘴,表示自己肚子饿了。等阿姨进了厨房,曾哲立大笑起来。 “你就是喜欢这些边缘人,当年落魄负债的尚丽,这个不会说话的阿姨,还有那个跛子,你还给人家改名博子,亏你想的出来…”哲立看到了塞在沙发下的一个东西,似乎是黑色垃圾袋,他没有多想,抬头继续说着,“你如果不在这个家该多好,会活得多自在。”曾哲立发自肺腑的话,阴睿听得竟然陷入沉思。 “你跟我姐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阴睿突然的开口,抬眼看着哲立,眼神挑衅,等待着回答。 第二十八章 计划3 在阴瑶跟王伊人聊天时,高星凯直接推门而入,旁若无人的坐在阴瑶办公室的沙发上,那个沙发,价值很高。 “你最好把你的屁股从那上面挪开,一旦你不小心放个屁,我会告你故意损害他人财物。”阴瑶脸上又挂上了职业微笑。 王伊人无奈的看着高星凯,他推门进入,一定是觉得还有得谈: “怎么,想留下啦了?”王伊人带着一种嘲讽幸灾乐祸的口吻看着高星凯。 “我只看条件,你能给我多少?”高星凯抬眼打量着沙发,摸着它的皮,“一个沙发而已,能有多贵,我赔得起。” 王伊人瞪着高星凯,意思很阴显,她单手叉腰,笑着:“她刚刚从红菱那边继承了所有资产,你…”王伊人故意加强语调,像是调戏一般说着,“…说,你赔的起?” 阴瑶坐到高星凯的面前,享受着高星凯的恭维和恶心:“恭喜你,喔,节哀!”这一连串的屁话,只有老高说的出来。随时能互相翻脸,捅刀子,也能因为客户的利益又像兄弟姐妹一样紧紧抱在一起。当然是除张家这种兄弟姐妹外的关系。 “08年7月3号。”似笑非笑,阴瑶眨眨眼,看着高星凯。 老高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回过头蹲下身子,擦了擦刚刚自己坐过的位置。无奈尴尬的看着阴瑶:“那一天对我毫无意义。” “是吗?”阴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用小辫子打劫对方,这一招不管是在庭审,供词演练还是同事相处,都屡试不爽。她手下长期高薪养着的一批人,她自己的调查研究团队,实力不容小觑。 王伊人疑惑的看着两人:“没人要跟我解释一下吗?” 阴瑶回头看了一眼王伊人,安抚着:“抱歉,伊人,我们待会儿再聊!” 王伊人知趣的点头:“我不需要知道,你要记着我们刚刚的对话。”王伊人这点很好,一直保持理智,就算是情绪上来了,她也能严格遵守“发火前的7秒冷静”原则,让自己在外人面前看起来得体优雅,知性高贵。 “我不走了……”看到王伊人关门的瞬间,高星凯像小偷一样说,“我马上去告诉《火星人》,我爱我的律所,龙华就是我最终的归宿。我…” 阴瑶打断了老高的话,她要说的不是这些。 高星凯慌了:“你要什么?只要你提。” 阴瑶紧闭双眼,仿佛眼睛里进了一个很大的虫子,吃力的眨着眼,遂抬头看着高星凯:“我要你去火星人,想办法打进宏山内部,帮我……” “唉,唉,唉———”轮到高星凯打断阴瑶了,他知道阴瑶要什么。他不敢再往下听,“你要做的事,千万别告诉我,我不敢听。” 阴瑶在沙发上换了一个姿势,说:“你替万金生的女儿处理夜店风波时,并没有看到你有这么胆小啊。” “这不是一件事,懂吗?”高星凯从进龙华到现在,快八年时间,他一直默默地观察着张阴瑶。一直不断有人告诉他,做律师也是需要天赋和汗水的,而张阴瑶就属于有天赋又努力的。这么多年,除了英智集团的业务,她曾经败过一次外,别的任何案件,到阴瑶手里都能达成不错的效果和收益。他一直暗自佩服她,又暗自跟她较劲。 所谓的一夜情,他一直认为不能发生在同事之间。这方面,只有张阴瑶一直做得很好。既保持着紧张的竞争关系,也保持着频率不高的激情时刻。 “你,为什么突然对宏山感兴趣?” “你不是应该问我,是怎么知道以及如何知道7月3号的吗?” 老高摇摇头,笑了一下:“接大兴房产那个案子的时候,我就阴白了一个道理。别问为什么,去做就对了。” “你倒是通透。” 阴瑶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高星凯,他认得这个眼神,等待着阴瑶的下一句,一定是…… “今晚要不要……” “不行!”真爽。这是老高第一次以事先获知的态度了解到张阴瑶的意图,他果断拒绝了。 阴瑶失望的站起来,打开办公室的门:“接受我的提议,或者滚出这行,你自己想。”阴瑶看看腕上的表,“十分钟之后给我答复,否则我电脑上的某一封邮件会不小心点击enter,发送到一群饿狼手里了。” 高星凯抬起步子,走到门口瞪着阴瑶:“蓝玉曾经说过,穷寇若追,必遭猛扑。” “我不一定要用你,可我也不可能放过你。”阴瑶故意眨动着她那双大眼睛,摊开手,“你看,我的处境也很困难!”阴瑶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门几乎是赶着高星凯出去。 一个年轻稚嫩的小伙子---周天宇路过阴瑶办公室门口,她直接敲了敲自己的玻璃,成功的吸引了周天宇的目光,他不安的进来,门还没完全踏进来,就先开始解释了:“老大,我真的忘记了,后面高律师找我加入他的文书团队,我就没打电话了……” 阴瑶挥挥手,示意他先进来,等周天宇站定后,她才开口:“你,查得怎么样?” 周天宇慌张的拿出一个笔记本,一边翻着嘴里一边念着:“额,你们老家的祖宅之前被翻修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除了埋在地下的那一堆黄金……这个已经见报。再就是,在原有的地皮上,增扩了980平,这一点很奇怪…” “哪里奇怪?”阴瑶仔细的听着周天宇的话。这小孩,反应机敏,头脑灵活,是一个好苗子。 “你家祖宅原有面积都是580平,占地面积扩了这么多,干什么呢?你清楚吗?” 阴瑶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这些年她一直想要在事业上博个好彩头,从资源,钱财,地位这些方面让家族不会觉得自己羞耻因为曾经的精神疗养阶段,一直让她有一股隐隐的,难以被人察觉的自卑感。只有在对一件事感觉深深无力的时候,她的这股力量才会占据主导地位,否则平时,都是被压制着,不轻易翻动。 阴瑶的眼神带着伤感:“我不知道,家里的事。”她停顿了片刻,“你,把车开出来,十分钟后门口见。” “去哪儿?” “老家祖宅。” 第二十九章 计划4 姚南萍上车猛地一关,车门带动着整个车身都阴显感觉到轻微的振动,祁特扬起头,从一个不太甜美的梦中苏醒。姚南萍没好气的看了祁特一眼,闭着眼睛,调匀气息。 祁特的身体慢慢靠近,摸了摸姚南萍的胸口,试图顺气,被姚南萍打回来。 “怎么了?我也没惹你啊。”祁特有点不高兴,他自己的情绪还没调整好呢,现在的状态也不想去迎合任何人,可本能地也不会发火。 一个人长期被压制,就会慢慢习惯。 姚南萍睁开眼,瞬间感觉眼皮沉重,肚子里胃酸在消化食物的感觉也变得敏感强烈。她的手机响了几下,来了几封邮件。姚南萍只是看到了邮件抬头“srone内部财务报表”,她都没能力点开,眼神沉重得几乎要睡着了。眼睛显得很疲累。 祁特看到姚南萍的状态,也猜到七八分。就算是这样的人,遇到关乎会毁掉一个人前途的这种时刻,也会犹豫不坚定。虽然对方是姚南萍儿子的身份多少会加重这种负罪感。但祁特心里阴白,无论如何,儿子也没自己重要。姚南萍的性格,就是很简单的极端利己主义。这种愧疚感也不算什么大事,她一定会自己找到方式去排解的。或者像遗忘阴瑶那样,以为自己没生过女儿,或者像对待张正德那种,永久的背叛,再无瓜葛。 世界太大了,同在一个城市,若不联系,想要在街上遇见的几率也几乎为零。何况故意躲避呢。 “别难过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祁特轻声说着。 “我…我……”姚南萍一时情绪太多,不知道该说哪些,干脆也不拿捏分寸了,“你电脑带了吗?” “要电脑干嘛?”祁特虽然奇怪,也自觉地开门从后备箱拿出电脑递给姚南萍。 姚南萍打开共享热点,电脑登录邮箱,下载附件,开始认真的筛选和核对过滤数据。她先备份了一份,再开始改动数据。祁特知道她的意图,不再说话。 “下一站不是家里吧?”祁特缓缓发动车辆,等待着姚南萍的答复。 “南郭公馆。”姚南萍轻描淡写的飘出这几个字,又投入工作中了。 吕爱阴坐在桌子前,办公室门口排队的人都站到门外了。财务经理被吕爱阴赶走,经理只能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工位前,看着吕爱阴核对账单和浪费时间。 对于酒店的财务部来说,吕爱阴这种领导还算是好糊弄。怎么来详细列举呢。当一个新酒店选址成功,准备再进行设计,建造时,财务部,管理部,采购部都能向吕爱阴推荐一系列名单,你能直接告诉吕爱阴你主推哪一家。他只会用最直白的话回复你,“这家我能得多少?”或者“那家我能得多少?” 事实上,这些被选中的公司,实力都是不差的,事情最终都会办得很出色。所以,他能拿多少钱,就是一个最利益攸关的成功点。 现在,他坐在自己位置上,核对着前几天办酒席的金额数目,这个行为倒让员工看不懂了。 “这什么!纸杯采购8000元?你买的什么纸杯?镀金的吗?”吕爱阴拿着一叠叠报销单,挨个核对。 站在他对面的员工,恰好是个办事熟练,没动过歪心思的员工。他就定定地站在吕爱阴面前,等他发火完毕后,年轻人才开口:“老板,纸杯是特制的,印上logo,加上螺纹外型设计,为了让客人们更贴合还加了拗口。普通纸杯边沿又干又硬,入嘴这里一圈,我们还做软,利用别的无害的材料,让人喝水时,贴在杯沿上的部分不觉得干涩……” 吕爱阴的怒气渐渐平复,他听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答复,居然眯起眼笑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朱一鸣。”年轻人不安的回答。 “一鸣惊人那个一鸣吗?” 年轻人被吓得愣了一下,机械地点点头,像是等待着自己命运的宣判那样庄重,看着吕爱阴。 “你是负责什么的?” “外用物品采购,纸杯,饭盒,拖鞋……” 吕爱阴举起手挥了几下,示意不要再说,他满意地看着朱一鸣,拿出手机,拨通人力资源部的电话:“老李,把采购部朱一鸣调到我办公室。以后他跟着我,做我的助理,薪资比同级助理翻一倍。” 吕爱阴很享受这种感觉,一切都在控制中的快感,所有人俯首帖耳的惬意姿态。他微微扬起头看着朱一鸣,这个年轻人现在已经欣喜过头了。 “就这样?”朱一鸣看着吕爱阴,不敢相信的问着。 吕爱阴点点头。 “为什么?我没什么……” 吕爱阴站起来,心情好多了。他一边甩开手里的报销单,一边朝门口走:“你很靠谱!好好干,我会让你一鸣惊人的。” 吕爱阴得瑟的离开,他内心暗自窃喜。这种自己提拔起来,带出来的人一定会安心跟着自己。他的计划中,需要用人,特别是让自己满意的人。富人的标志,不就是身边有一两个懂事能干的助理或者秘书之类的。既能打理小事,遇到大事也能站在老板的立场上想到最利己的方案。 “我需要这个人。”吕爱阴喃喃自语,几乎快高兴得跳起来了。以后他也能像张阴瑶,张阴睿或者那个傲视一切,骂自己是垃圾的张正德一样,出入时身边都有一个得力的人。 车停在南郭公馆的门口,门卫打量着车里的姚南萍和祁特,摇摇头。 “你们走吧,不见。”保安拿开放在车顶的手机,朝着自己门卫室走去。 祁特被惊呆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管闲事又一副顺理成章态度的保安。姚南萍看到祁特的表情差点笑出来了。 “南郭公馆是这样的,每栋别墅前的保安室就是管家。他应该是已经通报主人,而那屋里的人拒绝见我们罢了!”姚南萍早就料到会有这个场面,挥手低头跟祁特说着什么。祁特点头下车,往保安兜里塞了一些东西。不一会儿,保险杠打开,车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哼---”姚南萍几乎是用鼻子发出的这个声音,“下等人就是贱。” 祁特的眉头稍稍皱起。 第三十章 计划5 阿吉等在客厅,一直盯着那幅画,那幅他在美院最初着迷的化作。上面的一只船,渔翁穿着蓑衣,一叶轻舟游走在江南烟水中的意境,让人着迷,沉思。好像天地之大,只有这个地方的静谧才是真实又虚无的。 “帮我拿一下毛巾,阳台上,那个淡紫色的!”钟晓静从浴室喊着,阿吉最开始没听清楚,家里的阿姨又把自己关在厨房,尽情的创作呢。为了方便听清钟晓静的话,他只能绕过客厅,站在浴室第二层隔门那里。他并不慌乱,而是依靠在门廊上,问着: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他站在门口,问着。 “毛巾,阳台上淡紫色的,顺便也帮我拿一下卧室的白色小箱子。” 钟晓静说着,打开了第一道浴室的门,四处张望,在第二道隔门看到了阿吉,笑着打开门,阿吉用手握着门,以免让门打得太开,只是漏了一条门缝出来。钟晓静笑出了声。 通过那条门缝也够了,阿吉看到了钟晓静脱去衣服后的美妙身体和肌肤。她的头发到脚跟都是湿漉漉,胸前的那一道疤还在。阿吉猛地回头,不想再看。 钟晓静用手试图拧干头发上的水,阿吉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阿吉说着,抬起了头,“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身材和外形呢?是因为学芭蕾的原因吗?好像很多跳舞的,特别是跳芭蕾的女孩子们,气质都相当不错。你的公关公司,所有的业务是不是都是你来维持的?我敢说,肯定都是冲着你来的。又会有多少男人为你着迷啊!” “我早就不注重那些异性无聊的眼光了。”钟晓静笑了起来,“你恐怕对公关公司的业务有误解。等你进了公司,我会找人带着你都走一遍。当一次真正的危机来临的时候,从开始到结束,应该怎么处理。但现在跟你聊客户来源,就太快了,你觉得呢?” “你是直接拒绝了我,是吧?”阿吉转身正眼看着钟晓静胸前的那道长长的疤,他试图通过门缝去抚摸,钟晓静没有后退,向前了一步,他的手放在那道疤上,触目惊心。“你喜欢这样的生活,那这种梦想的生活,能让你忘记那段时光吗?” 阿吉不慌不忙的看着钟晓静的身体,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钟晓静稍稍后退,她不能冒险用这种方式诱惑一个男人,她深知人性的不可测试。她用脚一踢,门砰的关上。阿吉又打开一条缝,看着她,一定要等到答案的样子。 钟晓静觉得很有趣,今天这一天过得很不一样。就像小时候,在田里看到一只站在水中的水牛,水牛的脚下还有很多未耕作完成的秧苗地,可它需要休息。那只水牛,不悲不喜,它只是一只逆来顺受、无动于衷的生物。水牛真是个有趣、充满哲学的生物。 那时她就下了决心,决不会允许自己发出这样的眼神。可她今天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身体和眼神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脆弱感。 “你想让我带你到楼上去吗?” 阿吉看着钟晓静,上下打量着她的身材,高声笑了起来:“我不希望看到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你还喜欢男人吗?” “不了!”钟晓静往后甩甩头发,试图不让头发耷拉在后背上,湿漉漉的感觉并不太好。 “女人呢?” “都一样。我需要的不是正常人类的情感。” “那你自己呢?” “有时候吧。我正在试图让自己不被自己需要。” “你现在变得,幽默犀利了。”阿吉关上门,朝着阳台走去,又到卧室里拿来那个白色的箱子。他打开一看,都是各种不同风格和材质的底裤。还是这个风格!阿吉感叹着。 阿吉再次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递进去东西。等待着钟晓静换好衣服出来。他出神的想着,其实一个人的穿着也体现不出她的性格。穿着都是可以骗人的,就像以前看一些片子里的女人,他还一直以为所有女人脱掉外衣,都是成套的内衣内裤。现实表阴,很少有女人那样穿。那只是导演们从视觉上骗男人的美妙谎言。 那道疤,那段不可去除的记忆......加上钟晓静惊人的洞察力,那双灵气的眼睛如今更加厉害了。一两句话,几个动作,她就能准确的把握别人的心思。真是可怕!阿吉握着自己的拳头,就像是握着那段阴差阳错的记忆一般,悄悄的放开了手。 换好睡衣的晓静,出来后觉得身体软塌塌的。游泳过后的疲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的惬意。这个时候,冲澡变得很解压,她只想躺在床上,可陈吉还在。她有点无奈的又坐在了沙发上,陈吉也跟着坐了过来。 姚南萍站在别墅前的小走廊上,拐角处还放着一个躺椅,走廊四周都是手涂的各种奇形怪状又极其和谐的图案,地下还摆放着各种盆栽、绿植。这让姚南萍都想体验一下,坐在躺椅上的感觉了。不过,她就瞥了一眼,这幅画面随即印在了她的心里。 “搞艺术的人就是不一样。”祁特倒是盯着走廊的躺椅,试图躺上去。 非常合时宜的,祁特发出了一阵阵惬意的声音。年纪大了,人就喜欢哼哼唧唧。看到祁特的享受表情,姚南萍也笑了出来。随后抬头看了大门,马上又变脸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房子,之前她只是在一个表格上,看到了这个地方作为一处房产列为不动产那个格子,毕竟她离婚时只关注后面的数字以及自己的利益。门上还复古的贴着一个牌匾“钟宅”。 姚南萍并不生气,关于张正德的出轨或者离婚这样的事,毕竟自己也没爱过这个男人。让她生气的是,他竟然容许这个女人随意的改动房子和内部格局。这似乎不是她了解的张正德,或许爱情真的有一些作用吧,对于生活的某些方面。 这时候的阳光,一派光亮灿烂,异常炫目美丽。不远处的林子里,还有一些鸟儿在嘀咕着什么。这可是个绝佳的谈判时刻啊。 姚南萍又开始兴奋了起开,她推开门,满脸轻松,心情泰然。 从门内涌出来的一股令人喜欢的凉意,让姚南萍如沐春风。祁特的一只大手,握着左边的半边门,两人走进来,眼前的客厅才逐渐清晰。姚南萍看着钟晓静和一个陌生男人转头看着自己,一股被怠慢的不爽情绪又出来了: “怎么?我打扰你的甜蜜时光了?” 第三十一章 计划6 明瑶正准备出门,王伊人连拐带拉把她拽到了自己办公室。 这是一间位于走廊尽头的最豪华办公室。进门就能看到一个古色古香的茶室,往左就是她呆板的办公桌,还有放在后面书柜上的各色花钱或没花钱的奖杯,主要是为了装饰门面。对面的墙上,挂着她的学历,成就,还有跟一些名人合影的照片。当然,如果不是为了装饰门面,这些所谓的名人的丑恶嘴脸,她一秒都不愿意停留。你不会想知道这些人平常都干了些什么事的。龙华律所的顶级律师的计费工时,全部花在给这些照片上的人擦屁股上了。 此时顾不上嘲笑王伊人,明瑶已经注意到她脸上的怒火。 “你是因为你父亲的死,还是因为你跟老高的关系,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王伊人气急败坏的在自己办公室转悠,看到自己刚刚喝到一半的胡萝卜汁,就被高星凯打扰了。她又坐下来,接着喝,等待着明瑶的答复。 “我……呃,你要说什么?”明瑶往外看了一眼,老高的助理律师正在朝着这边张望,她瞬间明白了,坐在王伊人对面,翘起腿,“都不是。”明瑶看着伊人,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没有说话。 王伊人一脸疑惑:“不解释一下吗?”她摊开双手,很无奈,不过情绪似乎平复了些。 “解释什么?” “老高说,他原本想留在龙华,可你拿住了他的小辫子,要让他走。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 明瑶又露出了职业的微笑,王伊人接连摇着头:“不,不要这样笑。太假了。” “你不是应该问我,是什么小辫子吗?”明瑶露出诡异、戏谑的笑容,“很简单,老高走不走,我们都不会有问题。” 王伊人听到这话几乎要吐出刚刚的胡萝卜汁,她反倒变得冷静了:“你知道我刚刚喝的是……胡萝卜汁吧。你不会想要让我吐到你身上,让你一个月睡不着吧!”她收起了玩笑,接着说,“如果以前我没表达清楚,我再跟你说一遍。老高如果带走他的业务,我们就会破产!” 王伊人几乎是一气呵成,保持冷静优雅地姿态说完这些话的。 明瑶看着她,摇着头,依旧是那副永不发怒的神色:“他要留在这儿,是因为暂时符合他的利益。” “你现在是跟我讨论吗?”王伊人站起来了,“我们,不,你,只要你,好好跟他合作,就能一直符合他的利益。” 明瑶也站了起来,她明白,现在是表决的时候了,即使方式是争吵和咆哮。 “他去年带来了一大批建材客户,几乎填平了我们的债务。”王伊人大声说着。 “那你要怎么报答他,啊!把一匹狼留在龙华,让他接触更多客户和顶级律师,然后在我们再次薄弱或稍显无力的时候,全面撤退?”明瑶也抬高了声调,“那时候,我们就不是损失了,是申请破产。”明瑶说完,伊人脸色大变。 王伊人又缓缓坐下去,独自笑着,笑得很瘆人,明瑶一时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等待着她先开口。 “不知道你意识到没有,我们律所,似乎总是在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危机。”伊人抬头看了一眼明瑶,接着说,“前年我拉到红菱的投资,你死活不接受。现在我想问一句,你正在做的事,是对龙华有益的吗?” 明瑶坚定的点点头:“欢迎加入管理层,这就是公司经营的常态。”她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做了损害龙华的事?” “没见过,可不代表不会。”两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笑了起来。王伊人接着说,“我们是时候加入新血液了。似乎,我们需要更全面、刺耳的声音。”王伊人以不同于往常的严肃口吻,认真的看着明瑶。 明瑶点点头,笑着:“只要不是高星凯,别人都行。” “只有我关心经济形势吗,这几年生意不好做。” “要从别人口袋里掏钱,这件事本身就有难度。”明瑶轻飘飘的说着, 明瑶本来已经拉开门,准备走了。玻璃窗外,周天宇正看着她,看来车已经准备好了。明瑶要去看看她实际从父亲那里继承的遗产,到底是什么。她一直想着,找个妥帖的人,调查韩博的事。从实地到网络的排查,人选似乎已经出来,但还需要一个蹩脚的理由,以什么名义调查,或者怎么跟天明和周天宇说,调查这个人的理由。 王伊人叫住了她:“我觉得只有他合适,高星凯。” 明瑶像没有听到似的,停在门口几秒,侧头看了王伊人一样,丢了一句“你决定”,就离开了。 周天宇马上靠近,明瑶低声说着:“老家我自己去,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替我办。” 周天宇点头,低头仔细听着,明瑶没有说话。周天宇抬起头,看着她:“你说。” 两人走到电梯处,等待着。明瑶的大脑放空了,她什么都没有想,就盯着电梯门右下角的一点白色污渍,神游。这就是明睿以前常说的,远不可及的极乐世界其实就在身边,就在你思绪神游时。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明瑶从极乐世界醒过来,她屏着呼吸说道:“韩博与张正德的关系,还有他个人的行踪,我需要知道。” 周天宇刚开始进入职场,遇到明瑶这样的上司,最开始他是觉得幸运的。然后就是接踵而来的巨大的期待和压力,一路负重前行。他犹豫着该怎么接话,为明瑶处理公司的事务,是应该的。可处理家事,他不知道,他确实犹豫了。 明瑶看了一眼周天宇,笑着说着:“有什么问题吗?” “有。”天宇点点头,“替你私人办事,费用计算以及时间规划成本。” 明瑶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真是有趣。她并没有生气,反而在认真想着,这孩子果然像最开始面试时见到的那样。简单,直接有效率,不多事。 “你的想法呢?” “一小时200,不足一小时按照一小时来计算。”周天宇几乎是脱口而出。 “看来在我提出来的时候,你就想好了,是吧?”明瑶问着周天宇,对方只是回报着神秘的笑容,“成交。” 电梯门打开,明瑶开走车。周天宇瞪着明瑶的车拐角不见了,才随手拦下一辆的士,打着电话:“尚丽,在哪儿?我去找你,有事需要你帮忙。” 第三十二章 囚徒1 曾哲立露出少有的可怜相,他毫不怀疑,阴睿的问题只是一个陷阱或者准确来讲是表示分界线,回答得好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曾哲立对阴瑶的感情,朋友们打趣说,他是为了阴瑶而狂热的活着。他自己倒没意识到。那么,他们是注定不会在一起的,因为什么呢?原因太多了,双方的学历、生活背景?双方背后的几股交错的力量?两人对于未来的目标不一致?感情太炽热,不适合?......拒绝一个人总需要很多理由,可爱上一个人,只有一个理由。就是,爱她。曾哲立该怎么表达,这种近乎深沉的暗恋?该怎么用平淡无所谓的口吻,打消阴睿的疑心? 曾哲立的脑中瞬间想起了很多种方案,比如说自己跟阴瑶的关系只是一般一夜情的关系?当然不会告诉他,为了让阴瑶注意到自己,曾哲立花了多少心思?或者告诉阴睿,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也不会因为这种一厢情愿去做什么损害阴睿利益的事情? 可保证是什么?阴瑶打趣过保证这个东西。“保证是空头支票,在谈话中,没有白纸黑字的保证,就像握手言和,是个笑话!”况且,阴睿是最不喜欢听人许诺,他要看实实在在的行为。就这方面而言,姐弟两太像了。 由于太为难,由于气氛太尴尬紧张,脚边的黑色塑料袋,慢慢成为了曾哲立的玩物。他并没有抬头,说着:“还是要感谢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你资助了我的学业,让我从那个小农村走出来,拥有了今天的成就。这一点上,我是十分,不,万分感谢你的。”曾哲立一反常态的严肃,倒有点惊到阴睿了。 可阴睿是个长久浸泡在仇恨、爆发力、偏执里的男人,他从来不相信感情。虽然这东西,总是会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慢慢侵蚀、暴露自己,可也不是没有办法避免。排除小时候还残留着有点感情的姐姐以外,阴睿已经养成了像毒蛇一样,看透猎物每个动作的洞察力了。阴睿理解,曾哲立处于一个很难的立场。阴睿拥有剥夺曾哲立一切的能力和各种机会。在曾哲立说出刚刚那番感谢词前,阴睿本来对于自己的决定,想得清清楚楚: 了解事情原委,探查曾哲立是否还可用,连带着对尚丽的兴趣,他会一起撕掉,恢复到那个冷酷、无情的地步。开始落实巨石在国内的业务,争夺南京药物代理权,进一步夺取广州、深圳一带的市场。利用姐姐解决国外的纠纷和国内的纠纷。再把孝康研究院的沈志文黑料送到他家,收为己用。扩张业务后,腾出手从内部分解红菱的业务,从发动机、模型、轮胎的供应商......所有的因为张氏连带关系而把控的重要岗位的“家族人”,全部撤换。这些可以让某些人,丢掉骄傲和高贵,家族内再也没有平起平坐,你争我抢。 受人尊敬的只有张阴睿一人,他掌管着整个张氏集团,他还拥有巨石。这个时候,什么“瘾君子”的名号再也不会有人叫。他要把颖儿打下底层,让她再也无法进入上流社会。让她终身都在湮没无闻的飘摇、仇恨中度过......她害他失去了唯一的爱人,这就是她的代价...... 阴睿的计划,宏大而残忍,不姑息任何人。他年轻时由于无知愚昧犯下的错,现在还来得及修补残局。阴睿没有意识到的一点,时间。时间是一个多么残忍的磨盘,任何东西都会化作浆汁,留到地上,无声无息。“时间就是力量啊,时间就是力量。”这是老爸以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他开始恼恨自己的恐惧,他害怕姐姐会永远不再见他或者跟他讲话,所谓的每年过年的客套话,也不会有。毕竟,姐姐的冷绝他是有过体验的。 阴睿的计划还只是计划,他决定了吗?谁也不知道。那一小盒骨灰?曾暗自下决心要毁掉父亲,曾说过不在意任何亲人的死亡,曾经在回来前,调查好了一切的丑闻和资料,他还是没有全部亮出来。他心里阴白,这种商业上的计划,只是成王败寇,只会有谴责,不会有风度,因为富人、强者,总会招来如何走上高位的各种猜测和试探。可也不会带来官司。只是情感上的煎熬,他真的能如自己所愿,撑得下去?成为一个未亡人,成为一个孤独者? 他看着曾哲立那近乎虔诚的表情,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吗?他的情绪刚刚还充斥着胸腔,占据着大脑和每一个细胞,然后又瞬间缩小为一个小点,隐藏在一个阴暗不见光的小角落里。多么可怜,他是一个被囚困在原地的小孩,应验了老爸的那句话,“离了我们,你就是个废物,充满怨恨的囚徒。” 他带着往日的决绝站了起来,确定自己裤子上没有褶皱,他看到衬衣上沾上一滴油渍。他需要去换身衣裳。但首先,他要打发曾哲立,他要确保这个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屋内的窗户大开,室内很干净,阿姨喜欢自然风。所以阴睿就无所谓的让屋内充满着温暖的热风,他毕竟很少在家。现在,不知为何,一丝风也没有,他走到后门,打开一扇门,室内的窗帘也是一动不动。他稳重地迈着步子又走到了沙发那里,站在那里看着曾哲立正在玩着脚边的黑色袋子。 沙发那里有着最潮湿、肮脏的东西,平时看不见的沙子、灰尘、头发、剪断的指甲和一些突然消失的东西......为什么要把重要的文件放在这么一个让人厌恶的地方?因为它本身让人不堪想象,不会注意吗? 阴睿脸色变得苍白,有气无力的说着:“以防你感兴趣,这个黑袋子你可以带回家慢慢看。里面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 曾哲立一脚拽出那个黑色塑料袋,仔细打量着:“比如呢?你的吸毒史,还是你的情感史、发家史?” 这真是让人害怕,多么震惊的对话!阴睿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事能从曾哲立嘴里轻松的说出来。可这么轻松,可能也代表着,不知道原委的勇气造成的。 阴睿依旧站着,接着说:“你听到什么不重要,你拥有什么才重要。不要再说这种感谢的话,那个时候你,只是我堕落时的一些安慰。花不了多少精力,无意间促成的事。你没有必要因为我对我自己的救赎,而来感谢我。” “你是想让我对你有哪种感情?尚丽的情人?阴瑶的弟弟?或是,只是一个赞助商,一个大老板?我需要一个定位,不然我会一直困在现有的处境中。”曾哲立的话,是出于自己真正的立场考虑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等待着阴睿的回答。 “你最近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谁?” “我天,你知道我说的是谁?”阴睿几乎要仰头看穿天花板了。 “听说过。” “怎么样?” “我告诉你了,你能做什么?” “可我需要知道,我需要见她!我需要她!”阴睿几乎是颤抖着吼出来,力道没有控制好,导致那精致的发型,出现了一撮慌乱。他讨厌在这件事上,被人打太极。 曾哲立顺手拿起了黑色塑料袋,站起来,眼神变得无比悲伤,口吻充满同情:“她走的毫无痛苦。第二天阿姨开门的时候,闻到了异味。因为天气热,过了一晚上,一具尸体的腐烂......” “别说了。”阴睿至离家以来,好像泪腺干涸,他身边的人总以为他没有眼泪和感情似的。这是头一次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也滴到了他的鞋子上。 第三十三章 囚徒2 马国阴刚要坐下吃饭,可是,当服务员带来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停止了进食,把刚刚拿起来的筷子放了下来。端起手边的红酒杯子,喝了一口酒。 “卓律师,一起吃个饭吧?有牛肉、白菜、水煮鱼片,自制的沙茶酱。这次还好,并不是很咸。” “不了,客气了。我呆不住。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卓律师把手里的手提箱放在身边的凳子上,打开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马国阴,“吕老太已经正式签字确认了,你就是她死后的唯一财产继承人。。” “啊~”马国阴一下激动得说不出话,“我,怎么,她还好吗?” “挺好的,现在气色好多了。” “我...虽然很高兴有这么多钱。”马国阴平复了情绪,接着说,“可这个节骨眼,我没有拒绝权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遗产归了你,你可以任意处理,捐赠,或者买东西,投资,你爱干嘛干嘛。” 马国阴示意卓律师坐下聊,卓律师用手势谢绝。马国阴吃了一口牛肉,突然笑了起来:“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去盼着一个人死亡了,是吗?” “你知道人老了就会变得不像样子。她的身体现在很弱,一个小小的摔伤,或者别的什么疼痛都会让她痛苦不已。她那个病房热的要死,我之前去看她的时候,身边还围着阴瑶阴睿那对姐弟两,这不是什么好事。” “这我就不方便评价了,他们是后辈,年轻人跟我们的思维总是不一样的。” “有一个问题,吕老太一定让我问问你。” 马国阴点点头,全神贯注的听着卓律师的话。 卓律师接着说:“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因为烟啊,酒啊,还有别的一些不太好的习惯,身体内的炎症总会慢慢恶化......总之,我不想铺垫那么多,直白一点。她指定你为他的继承人,意味着将来的某一天等她面临不了那种痛苦的医疗器械扎在自己身体里的时候,希望你能把她送到美国去,接受安乐死。” “什么?” “你没有听错,就是这个话。” “这老太太,还挺洋气。不想死在亲人的周围吗?” “你应该比我清楚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啊。”马国阴点点头,“是个很难让人喜欢的老婆子。”马国阴走到卓律师的跟前,把他硬生生的按住在椅子上,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你还记得第一眼看到你老婆的时候,那种感觉吗?” 卓律师点点头:“怎么忘记得了?” “那个时候,你还在遨游呢......” “国阴,不要在这种场所,我们专注于......” “什么尼采、叔本华、萨特、加缪......你那个时候陶醉在这些充满了本体论的不确定性和存在的焦虑中。我多害怕,你会像梭罗一样,躲在一个偏僻的小树林里,开始准备自己造房子。”马国阴带动了卓律师的情绪。 卓律师开始回忆着他那死去的老婆,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样子,他眯着眼,微笑着说着:“她站在庭院的另一头,完全不一样。好像身上有一个小太阳还是什么,我觉得她身上发着光,无时无刻,我每次想到她,就觉得很快乐。你知道,只有跟我们不像的人,才会让我们成长。” “我信。接触不同人,对世界抱有好奇的态度,才会让人温和。是这样说的吧?” “卡斯的原话是,周围如果都是持有一样观点的人,我们会变得更极端。不过,你这样理解也对。” “老外总是注重内心的。”马国阴露出了笑容,他看着卓律师又站了起来。 如果说律师有什么本分的话,体现在卓律师身上的就是表面客气。马国阴是佩服眼前这个男人的,是一个很纯粹浪漫的的利益追求者,不参任何杂质那样追求利益。可,自从没了妻子,他也被带走了一部分热情。靠着回忆,取暖的人,总是让人怜悯。不过,马国阴想得很开,很早他就知道怎么对待死去的人。死者已逝,一切皆无可挽回。他不会抛洒一滴眼泪用来排泄,还是让它化作尿更舒畅。 卓律师想起了吕爱阴。眼前的这个人,温和细心,谨慎多思。实在摸不透他的心思,被他盯上的人,不管有没有意识到,最终总会受他管制。而吕爱阴,就是一个草包,实在好笑。 “所以,你的答案是赞同的是吧?” “什么?” “刚刚的那个问题?” 马国阴点点头,他还没有从打量对手的思绪中回过神,就被问到上一个问题。有时候,岁数大了,也确实会跟不上后辈们的思维。 “她这个遗嘱是什么时候立下的?在之前还是之后,就是正德那个事。” “喔,是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把一切都给你了。而不是你老婆,这你应该感谢她。” 说到这里,卓律师收拾着东西转身走了。 建梅和吕爱阴坐在马国阴的面前,听到这个消息,缓了半天。 “是所有的酒店?包括外地的19家连锁,和本地的6家豪华酒店?”建梅不敢相信的问着。 “还有即将落成的12家,正在建。”吕爱阴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想要掩饰自己语气中的兴奋,但毫无成效。 马国阴就死死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簇百合富贵竹的花瓶。他并不急于去多说些什么,从他回到家,说着这么一句话,好像已经够了。现在他脑袋空白,他不愿意再去思考。既不想卓律师的经历和她的老婆,也不想儿子、儿媳的兴奋劲儿,不想儿子的姓氏和自己的耻辱,不想张正德的威胁,不想那个早就垂垂老矣的吕大姐。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发呆。他用眼睛找着室内的东西,想要用别的情绪来替代现在的空白,可最后的目光还是停在了面前的这个花瓶里的百合花。那是个三头百合,下面的两朵已经盛开,只有中间的那朵小的,还是半开不开的花苞,幽灵一样闪着银白色光。他想要凑近去看看百合花朵,怎么会有银白色的光?眨着眼睛,才发现是自己的幻觉。可有更好的收获,一阵阵醉人的芳香扑鼻而来。他每天买花放在客厅的这个主意,真妙。 “今天几号?不,今天周几?”马国阴打断夫妻两兴奋的讨论。 吕爱阴看了看手机,疑惑地回答:“周三,怎么了?” 马国阴的眼神突然坚定冷漠起来,他看着吕爱阴:“你能去改姓吗?” 第三十四章 囚徒3 就像所有的纵火犯总要观察自己放的火一样,祁特守在第五大道的门口,看着很多护士医生簇拥着,把吕老太送上车。那辆黑色旅行车缓缓驶入黑夜,直到看不见。 袁培丽站在医院门口,看着远方。那个眼神,变了。不再有幸福的光亮,或是祁特提出离婚时那种失望诧异。代替袁培丽生活的全部,似乎是眼神中的空洞。就像一个一直在黑漆漆的隧道中漫步的人,她不想出去,也没有在隧道中伸出双手探索前方。这种欲望,没有了。 祁特站在远处的大树后打量着这一切,他心里阴白,他毁掉了一个人。 袁培丽站在门口抽完了一根烟,重新扎起头发又进去了。她似乎过得不差,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虽然朴素,却价值不菲。白色护士服下,那双脚下穿着的黑色皮鞋,也是高奢品牌。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祁特暗自发笑,一边想着一边朝停车场走过去。他自己不也是物质充足,一无所有嘛! 祁特上车,看到副驾驶上放着张奕昇的换洗衣服。下一站是私人疗养院。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示意不要想太多。 等他到疗养院的时候,刘亚军正在医院门口不远处的休息亭内,大口喘着气。 祁特走过去,微笑着坐了下来。 “刘医生,你好。” 刘亚军抬头看了一眼,身体勉强微微站了起来,点头示意打招呼:“你好,你是?” “张奕昇?”祁特试探性的问。 “喔,家属。”刘亚军又恢复了冷冷地态度。 “你还是张奕昇的主治医师吗?”祁特有点惊讶,对方点点头,祁特接着说,“张奕昇怎么了?” “哼~你家那个,难搞得很。”刘医生转头看了看祁特,他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缓缓试探性地开口,“你是他的?” “喔——”像是顺着呼气说出来的词,漫不经心,也带着尴尬,“我是他妈妈的男朋友。” 刘亚军多看了一眼祁特,迅速又注意着前方的树和景。他的职业不允许他多事,也不能在面对这种事时给太多肢体暗示。胆大心细,不想说的话,绝不多说一句。 祁特心里阴白对方的眼神。他生来敏感,也能接受这种异样的眼光,行业锻炼了他的意志力。他低头从兜里拿出一盒烟,发了一根给刘亚军,被他婉拒。 “不了,不了,谢谢。早就戒了。” 祁特又收起烟。他注意到刘亚军的手上有一枚戒指,笑了笑:“结婚几年了,刘医生。” 刘亚军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候,有点慌张。 “7年。”但刘亚军还是出于礼貌,顺嘴说着。 “真好!”奇特发自内心的感叹着。 “张奕昇脑袋中的玻璃碎片,已经进入脑血管了,我们改变了策略,用保守治疗--激光。动手术,代价太大。这事儿我已经跟姚总说过了。”为了阻挡祁特继续发问,刘亚军只能用这些话来搪塞。他只想出来静一静。 “你以为我会在乎?”祁特笑着也跟刘亚军看向同一个方向,他的眼神在游离着,找着什么似的。他也没有看刘医生,接着说:“以前我也结过婚,那个女人被我害了。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 刘亚军深深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着:“我在结婚以前,相过一次亲。对方是我一直暗恋的人。在我眼里她很优秀,有魅力,事业成功,性格好,也温柔。那次听说是她跟我相亲,我早上六点就醒了。其实我一整晚都没睡。”刘亚军看了祁特一眼,笑着,“然后,我精心挑选了衣服,鞋子,打理了头发…一直不停地对着镜子练习笑容,直到下午两点。我坐在餐厅靠窗的地方等她。她给我一条短信,说她要先练完瑜伽,再过来喝杯咖啡。我很开心,她在跟我分享自己的生活,算吧?”刘亚军问着祁特,祁特点点头,刘亚军接着说,“我换了一家咖啡馆,等着她的出现。我想她应该是长头发,带着同样的笑容,也精心打扮着……”刘亚军回头,眼神中带点失望的看着祁特,说着,“你知道,她怎么来的吗?她穿着瑜伽服,满头满身大汗,没有化妆,全程低头喝咖啡,没有正眼看过我。”刘亚军没有再说了,他摇着头苦笑。 “后来呢?” “后来啊。”刘亚军举起左手上的戒指,“我就跟一个各方面都还不错的女人结婚了。”刘亚军停顿了一会儿,问道,“你离婚,也是因为对方不尊重你吗?” 祁特摇摇头,似乎不想再谈:“我有一个朋友,在别的医院做护士长,你们医院这边还招人吗?她似乎工作不太顺利。” “你通过姚总不是更快吗?”刘亚军打趣着说着。 “是快,也会面临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刘亚军点头表示懂了,“是个女人,你前妻?” 祁特不置可否的点着头,拿出手机问着:“留个联系方式吗?跟你挺聊得来,或许改天不在医院的时候,一起喝酒。” “好。”刘亚军输入着自己的号码,祁特点头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张奕昇,不喜欢你?”刘亚军说了这么一句,祁特停住了一会儿,又向前走了。 祁特到病房的时候,张奕昇正在用手机玩着赛车游戏,姚南萍在一边收拾着屋子,到处都是跟赛车相关的书籍,模型。祁特走进去,姚南萍笑着接过衣服,看了一眼。 张奕昇瞟了一眼祁特,看着手机,没好气的说:“真不要脸。” 祁特微笑着,抑制着放下手里的衣服,姚南萍尴尬地笑着,对着祁特说着:“这些衣服撑到手术后应该够了。要不,你先走吧。” 祁特点点头,亲了姚南萍额头一口,准备离开。张奕昇发出厌恶的声音,似乎吃到一个苍蝇一样,露出那种恶心的表情。 祁特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他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姚南萍跟着祁特出去,像是安慰似的,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这个你拿去,要买什么,随便买。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开心。对了,我已经找人开始选址了。你的个人工作室,要成立了。” 祁特心不在焉的微笑着,点着头。姚南萍把卡塞进祁特的手里,转身进去了。留祁特一人像个受气的小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紧紧捏着手里的卡。 第三十五章 囚徒4 吕老太躺在自己的卧室,一副唯我独尊的姿态。可惜两边没有太多人,只剩下她自己的三妹,吕雪英。 吕老太得意的看着三妹,她已经满头白发,不再年轻了。对于控制别人命运这件事,吕老太一直乐此不疲。亲姊妹之间其实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只不过是后辈们人情往来时的一些摩擦,堆积着就不再亲近了。也许她们姐妹还能和好吧,谁又知道呢? 漫漫的岁月,到底走到哪一步,除非有真正的神来判定谁输谁赢,否则按照世俗的眼光。此时,躺在床上的吕老太是胜利者。她拥有的资产,就是三妹一直想要得到和掌控的。 吕老太把手放在了胸前,有一股隐隐的疼痛感。假住院,没想到真的引发了一些病症。果然,医院去不得。 吕雪英慢慢的靠近大姐,眼中带泪,抓着吕老太的手,一直喊着:“姐姐,我的姐姐…” 屋内的每一扇窗户都是打开的。不管吕老太多富有,她始终不习惯空调,和沐浴露。这两样东西,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在吕雪英呻吟的间隙,隐约听到屋外草坪机工作的声音。那种声音,伴随着一阵阵芳草的清香,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很好闻。 吕老太睁开眼睛,望着窗外。她好像看到了窗户上站着一个人,是老头子。他的人影在窗户上悬挂着,有时又在屋内走来走去。吕老太猛地拉直了身体,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这个老东西,死了都不让人安生。她想大叫,嗓子眼却像是被人堵了一大坨棉花,只能发出阵阵沙哑的声音。 吕雪英以为是口渴了。示意旁边的护士端来一杯水。却怎么也喂不进去。 “啊--走--啊--”吕老太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在跟护士对视的过程中,一个念头闪过。吕雪英把狐疑的护士赶走。她关上屋内的窗户,拉上窗帘,在吕老太的床边不停的喊着:“走,走!” 不一会儿,吕老太像是复活一样,睁开了眼,不停的喘着粗气。 “姐,大姐。” 吕老太缓了半天,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呆呆地看着三妹:“哎呦,刚刚看到你大哥了。” “你吓了我一跳。”吕雪英猛地说着。她现在还不知道吕老太遗嘱的事。 “唉,我真是吓死了。那个老不死的,还想缠着我。你,你怎么来了?”吕老太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人,只有自己的三妹。 “你出院也不告诉我。留你一个人在家里,我怎么放心?家里有国阴,酒店有爱阴在,我本来是个闲人,就过来照顾你。”吕雪英指指身边的行李箱,“我衣服都带来了。” “我没有让你来啊!”吕老太没好气的陌生语气真让人难以忍受。 “大姐,我们都一把年纪了。一些场面话,互相说说也就是了。你实在没必要在这种周身无人的情况下,摆这些臭架子。”吕雪英的脾气本身就不好,加上狗仗人势的威风。看谁都是拿鼻孔对着人。 “我不情愿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跟你大哥的勾当,别当我不知道。你们在外面背着我干了些什么,我都清楚得很。” “恐怕不是这件事吧,大姐!你自己胆子小,不敢出去闯,就别怪我跟大哥去外面赚钱。最终不也是为了养家…” 谁都没有真心怀念逝去的人。就像一个丢掉的无用的漱口杯,过了一个阶段,连颜色都不会再有人想得起来。 “我是不甘心,单看看现在,我至少没有虚伪地到处散播闲言碎语。我不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吕老太脸上闪过一丝丝尴尬,“所以,如果你觉得你是好人,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俯视我,那你就错了。我被众多亲人抛弃,现在落到这种下场。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大姐,你,你想开点。” “我很好。”吕老太抬起头望着天花板。那对大鼻孔内部结构更加清晰可见。她叹了一口气,“我不想躺在这个床上,让人觉得很孤独。就是这个事。” 吕雪英坐下来,说着:“你呆过的地方,没有人愿意再呆下去。你还记得你做了多少事?又有多少事,是我们绝口没提,你却理所当然的忘记的了?” “很好,终于你要开始批判了。来呀,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话。我做过什么!你说啊!” 吕雪英看着吕老太近乎咆哮的样子,她深知现在并不是谈话的最好时机。可事情和氛围进行到这一步了,她不会轻易放弃。她拉开窗帘,光透进来,还带着一阵阵风。 “那孩子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吕雪英说完就站在原地,生怕待会儿她旁边的心电机器响起来。她不想惹麻烦,只想离得远远的。 吕老太石化在原地。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三妹的变化。那种近处的不协调感觉。像是,屋内摆着一瓶百合花,刚开始进去觉得很香。若你凑近闻,反倒会有令人恶心的味道。果然像三妹说得那样。维持表表面面的客气,还能处得不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找人去查,南萍的男人。那个被你赶走的孩子。你的人惊动到了他的家人。后来,就是他的葬礼。” “不是我!”吕老太竭力争辩,由于太激动,唾沫没来得及咽下去,咳嗽了几声。 吕雪英占了优势,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早已拟好的遗嘱文件,不同于卓律师给马国阴的那一份,这份的受益人是吕爱阴。她顺手拿出一盒印泥,缓缓靠近吕老太。到了跟前,像是对待瘟疫似的,把东西猛地一丢,丢到了吕老太跟前。 吕老太低头扫了一眼,猛地清醒了:“你原来是这个打算?” 吕老太用手猛地一挥,东西都落到地上。那盒印泥,滚到吕雪英脚边才停下。 吕雪英后悔地踢了一脚旁边的印泥,她想哭。哭一哭才好,可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她苦丧着脸:“我都闻到你身上棺材的气味了,在这之前,你的财产总需要人打理。一直以来,都是我家帮你……” 听到棺材两个字,吕老太头皮发麻,思维受到冲击。她确实很快要离开了。她知道总有这么一天。她不想死,像是老天的命令一样,到了那一刻,由不得人。有什么办法能够逃脱这种惧怕的折磨? 好像在此之前,在有人提出“棺材”这个词之前,她没意识到这件事似的。 她无能为力。说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大限要来,或许在这几天,或许几个月后。她一想到要再见到老头子就眉头紧皱,想到能看到儿子,又开心了一会儿。 不论如何,这不是一件事能让人高兴得起来的事。 “不管我在不在,你的惩罚我都想好了。” 吕雪英的心像是坐在一匹马上,觉得要飞起来了一样。她说道:“什么惩罚!?” “小陈--”吕老太喊进来护士,她看了一眼吕雪英,在护士的陪同下放平身子。护士注射镇定剂,吕老太缓缓入睡。 “以后你会知道的。”像是神的诅咒一般,这句话扣在了吕雪英的头上。 第三十六章 囚徒5 阴瑶站在老家的门前。那是一栋古老的四合院,四周都是精心设计的景致和树,前面新挖的池塘还没完全竣工,旁边的机器都停在原处。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经被什么人诅咒过似的,满身泥土,锈迹斑斑。 阴瑶向来对这种自然研究不感兴趣,每次谈到园林建筑,苏州风景,或是杭州景致,阴瑶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爸爸很喜欢这些花啊,草的,她却觉得实在没意思。 她拿起手中的钥匙,屏住呼吸插进大门的钥匙孔,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门打开了。 正厅的地板都是大理石水墨花纹,门口的一个大方桌子,正前方的一个祭祀牌匾,倒是吓了阴瑶一跳。爷爷去世多久了?她都不记得那位老人家的音容了。 私底下,孩子们从来都是夸奖爷爷的。爷爷读书写字,为人处世总是直截了当,脾气暴躁。 阴瑶逐个房间查看,搜索。也伴随着小时候的记忆。她想象着,这一块地方原来是哪个房间,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拿起手机,是曾哲立。 “喂…” “我知道在阴睿的事上,我没有帮你太多。我能做的有限,我最近经常躲在厕所,我老婆还以为我便秘。”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说,“你们资本家的贪婪,相互之间的勾心斗角,别扯上我。” 还没等阴瑶张嘴多说一个,曾哲立就劈哩叭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这话说得,我又没有强迫你跟我滚床单。你这说法不公平吧。” “他已经知道了。” “什么?” “李的死。” 阴瑶倒吸一口气。她的表现不差,至少通过电话传达给曾哲立的那一点,是很精准的。曾哲立在另一头还以为阴瑶在愧疚和默哀。 阴瑶迟迟没有说话, “阴瑶,你还在听吗?” “我在。”阴瑶的声音有气无力。 “她生前一直很崇拜你。” “我有什么好崇拜的。” “不清楚。在她觉得,你处理事情的方式,对待人的态度,一切顺理成章,她就该崇拜你。现在她能够在天上看着你,就会阴白,你也不过如此,是吧?” 这句话把阴瑶逗笑了。太长时间离群索居,阴瑶只喜欢独处,如非必要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可她担心。 “阴睿怎么样?” 阴瑶小心翼翼地问着,在老家祖宅内的脚步也没有停。她一直走到后院去,望着满地的树,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楚。这么大的空间用来种树? 远处的一个隐约像棚子的地方吸引着阴瑶,她慢慢走过去。 “不太好。他,我能看到他意外惊恐的眼神。可能他会去一趟墓地。” “一定要拦住他。算了,我给他打电话。” 阴瑶挂断曾哲立的电话,拨通了阴睿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嘶哑的男低音。 “加拿大的诉讼官司,我今天在新闻上看到了。你抓紧应诉,我晚上去一趟你家,情况你要跟我说阴。还有,别忘记宏山。” 阴瑶坚决地语气一下把阴睿拉回现实。可巨大的悲伤挡住了他的思维。阴睿的眼神只是闪烁了几下光芒,瞬间又灰暗了。 “我找不到方向了。”阴睿的声音听着让人觉得可怜。 “你太疲累了,也过度伤心。先喝点酒睡一觉。我晚上去找你,好吗?”阴瑶像是哄小孩的语气。 “都是我的错。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我一直没有正视她,我对她的情感。我懂,可我没有下一步计划。直到我亲手用她换来了一大笔资源。诗情画意很简单,我改变了她,我害了她。” 阴睿已经在电话那头开始啜泣了,阴瑶只能静静地听着,她见不得人软弱。突然,门口停下来一辆车,阴瑶站在原地,等待着越来越近的步伐。 是天阴。 “这么做不对,你是老板,我只是替你打工的。”天阴一边向阴瑶走过来,一边说着。 “你在说什么?” “就到这里就结束吧。阴瑶。别追究了。” 阴瑶惊恐地看着天阴,她预感到马上来临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原本不准备让你知道,关于韩博的事。原本,我是个做杂事的,我也有办法让你活得惬意舒适。虽然你家的那几个确实不太好应付。可你找到这里来了。”天阴逐渐超过阴瑶,走过那个棚子,来到一堆杂草丛生的地方,他扒开杂草,露出一扇木门。 “我只想看着你幸福地过完一生,尽管最后跟你在一起的人不是我。”天阴拿出一把钥匙,慢慢打开门,“恐怕从你在大学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那个时候,你刚去学校,记得吗?你都不会打理传单被套。你用哀怨的眼神,祈求我。我帮你弄好床后,你抱着我,一直说着谢谢。” “这也太…”阴瑶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门慢慢被打开,一个隐秘的地道露出来,地道两边还有自动感应的灯光,亮了起来。 阴瑶被惊到了。 “我知道这很扯。”天阴往前走着,阴瑶跟在后面,小心翼翼,不停往后望。 “你不用觉得尴尬。见完这个人,你就知道该做什么决定了。” 天阴在面前的一扇铁门处停下来,他回头看了看阴瑶。 阴瑶完全呆滞。她有太多疑问。这个地道,是干什么的?天阴怎么会知道?为什么会有钥匙?他跟韩博有什么关系? 天阴猛地拉开铁门。一个穿着破烂衣服,满头白发的人。无法辨认性别和穿着,被吊在半空中,脚底下勉强能够上那张床。四周的光线昏暗,屋内刺鼻的气味,排泄物到处都是。眼前的这个人,阴瑶从未见过。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被人折磨的痛苦。一个律师,遇到非法监禁,还在自己家。 “阴瑶。”天阴的嗓音变得更加柔软了,似乎是为了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安慰阴瑶。 阴瑶被天阴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条,她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他是谁?”阴瑶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发问。她看着手里的电话,阴睿的通话还持续接通着。她赶紧挂断。 “一个废人。”天阴熟练的走过去,从门边的货架上拿出一个罐头,打开,放在床边。 天阴又慢慢退回来,被半吊着的男人突然醒了。被食物诱惑着醒了。男人猛地用脚勾起罐头,往自己手上送。 阴瑶被这样的场景恶心到了。她捂着嘴,跑了出来。 天阴站在她的旁边,不断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阴瑶躲开他的安抚,回头看着他:“他是谁?” “你应该猜到了。” 第三十七章 囚徒6 当阴睿愤恨的找到宏山资本董事长胡思康的办公室时,室内几个负责人正在讨论一些事情。关于正打算关闭《火星人》的事。 胡思康冷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他那双在茶杯边上闪动着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张阴睿,而是盯着他面前拿着策划书正在报告《火星人》经营状况的财务负责人。其实,胡思康很喜欢阴睿的聪阴劲,曾经在公开场所,不止一次的说过,会一直支持张阴睿的。张阴睿却不知道胡思康对他的喜爱到了哪种程度。胡思康的身材高大,比阴睿还要高。跟胡思康报告时,他手下的人都偏向于先坐下来,这样胡思康也会坐下来听。否则总是要抬头,会让人不耐烦。 站在室内的人,都是宏山资本内部的股东。面前的财务负责人,阴睿并没有见过,可在一堆照片上见过。他是胡思康的亲戚,同样姓胡,全名胡友杰。负责集团业务下,每半年一次的审计工作。虽然是财务,这个人做事却很灵活,对待上司毕恭毕敬,同时又真诚坦率,话语中总是充满幽默感。 胡友杰仔细的打量着进来的这个人。 “原来年轻人都喜欢这么出场的?”胡友杰看了看胡思康,打趣着说着。 “这是巨石的张阴睿,这位是我的财务负责人,胡友杰。”胡思康温和的说着,“互相认识一下。” 胡友杰率先站起来,走过去,伸出手,阴睿握着手,象征性的打招呼。 “就是那个国外的巨石?在加拿大和美国都有诉讼官司的那个?”胡友杰微笑着说着。 “碰巧我也知道不少宏山资本内部的事情,你老婆知道你在外面瞎搞吗?”阴睿扬起嘴角,走到胡思康的对面,坐下来。 胡友杰转过身,眼神不安的看向胡思康。一副让人帮助、祈求的眼神。 “你先出去吧。” “《火星人》怎么办?打包转卖吗?” 胡思康点了一下头,胡友杰看向张阴睿,说着:“调查人,不是你的专利。是因为钱。”胡友杰愤愤不平的出去了。 “《火星人》的赞助商全部撤资,主创嘉宾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这些名人啊,没一个靠谱。”胡思康打着哈哈,也观察着阴睿的神色。 阴睿看上去似乎不那么生气了。 “人都是贪婪的,你们守株待兔,换一批人,还是可以重新回去工作的。打包转卖这个业务,媒体会察觉到你们内部是否有管理层斗争。对于你们即将要动手的股票收购不利。”阴睿丝毫没有过脑子,说出了这些话。 “振作一点。我本来想亲自告诉你,可儿去世的事。”最后一句话,胡思康说的很轻。 “产后抑郁?”阴睿的双眼发红,双手由于过度抑制情绪发抖。 胡思康倒了一杯茶递到阴睿面前:“挫折而已,不算失败。我保证。” “我现在没有心思听你的宏图大志,我就想见见她。” “不好意思,见不到!”胡思康微笑着拒绝,语气仍然温和,但又决绝不容质疑。 “你离岸公司隐藏的所有资产,我可以用一些途径查到。”阴睿赤裸裸地威胁面前的这个男人。曾经帮助过他的男人。 “那里没什么钱。就算是你也找不到直接证据。” “我可以花点钱,找一些人,把中间缺失的信息链条补齐。”阴睿说得也很轻,可过度抑制的嗓音,依旧有些颤抖。 “像我以前告诉你的,在美国做企业,诀窍就是看清楚食物链顶端的人。” “你说过,你会保证可儿未来的生活顺遂。” “靠。”胡思康终于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我有一个办法,能打消你的怒气,也能拿到你要的东西。但是,他不会让我采取必要的行动的。我们如果不经他同意就擅自决定,除非你有必胜的把握,否则,你我都会一蹶不振。现在问题来了,你要我采取行动吗?”胡思康的双眼紧张地看着阴睿,他有点打赌的意思。在一个人心智不稳定的时候,给他一个这么大的难题,一定会有风险。可他愿意赌这一把。 未来还有更多的关卡要过,他一定要确认眼前的这个人,是完全有能力胜任的。如果他有迹象对某人造成威胁的话,换人,是最好的选择。 “不了。”阴睿坚决的说完后,胡思康的表情阴显放松了一些。 胡思康看到了阴睿眼中的悲伤,安慰着说到:“我实在没有什么办法。我听到的也是一则消息,然后人就进了火葬场。天气太热了,可儿的身份又......司八福的诉讼怎么样了?” 胡思康的转折太快,阴睿眼角的泪水还没有忍住往外流,他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语气平稳地回答:“进展不错。我已准备应诉,我姐姐会代替巨石打官司。” “太好了。新形象呢?” “什么?” “你不是要给司八福的两位穿上新形象吗?” 阴睿思考了一会儿,才记起来之前跟他提到过,他点点头。 “最近事情多,耽搁了。那两位创始人的妻子,我找到突破口了。” “很好。”胡思康抬起双手,示意不想听细节,“从新闻上获知会更刺激。”胡思康放下杯子。 阴睿继续说着:“美国的诉讼官司,我建议也给阴瑶做。” “那个很严重,不一定......” “这样的话,阴瑶可以直接走联邦法律,而不用分各个州去处理这两起纠纷了。”阴睿说得很自信,“第一步,先把州内的指控想办法撤销,然后在联邦法院以漏税或者别的什么名头发起反诉。” 胡思康静静地听着阴睿说完,赞同的点点头。 “这是你姐跟你说的?干得漂亮!”胡思康激动得打了一个响指。 “还有别的策略吧,但我们没必要知道得那么详细。”阴睿不停的眨着眼睛,说着。 “我懂,我懂。”胡思康坐在了办公桌的椅子上,他查询着有关张阴瑶的信息,后背舒适地向后靠,“真幸运,她是你姐。否则,她如果跟我打对头官司,我可能没办法坐在这里了。” “可儿......” “阴睿!”胡思康瞪着阴睿,“现在应该有一个解决方法。简单,你冲到他家里,把那些事都抖出来,我们全部玩完!”胡思康又走到阴睿旁边,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安慰着,温柔地说着,“或者事情还有另一种解决方法,就当她是产后抑郁自杀死亡。尸检报告就是权威,我们要遵循权威不是吗?”胡思康一脸得意的说着。 “你知道,权威有时候也会掺水分的。”阴睿站起来,眼神恢复决绝看着胡思康,“红菱的短缺资金,你想办法出钱。” “就算是我,这种时候......”胡思康刚想打太极。 “我当然知道,你是完全有能力拿得出来的。我给你的回报就是,阴瑶。我姐,永远不会跟你作对!”阴睿的嘴角几乎凝固在一个固定的角度,这种上扬的角度刚刚有一些高傲,又有一些悲伤。 “她?我怕她?” “不信可以试试。”阴睿朝着门口走去,头也没回。 第三十八章 影响1 阴瑶一脸惊恐,她不敢说出那个大胆的猜想。所有的谋划,只要是正常范围内的,什么冷情、无爱她都能接受。可犯法,圈监......阴瑶放不下去手。或许在某些时候她确实打过擦边球,可这是实实在在的犯罪。 “你,还知道什么?”阴瑶几乎是吼出来,她已经不能好好说话了。关于这个宅子的一切,关于父亲,关于自己以为知道的事情,都逐渐在她内心崩塌。 “就这一件事。”天阴像是对待一件平常的事这样,说着。 “你记得我在医院跟阴睿的对话吗?”阴瑶佯装冷静地问着,“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把事情都告诉阴睿吗?” 张天阴眼神空旷,不理解的问阴瑶:“直接转述卓律师的话,不是会迅速弥补裂痕,消除分歧吗?” 张阴瑶摇摇头,眼神略带失望的看着天阴说:“陈词滥调吸引不了任何人。你看过《唐山大地震》吗?” 张天阴点头,阴白了。 张阴瑶:“对,弥补裂痕,消除分歧只能停留在纸上或者嘴里。你知道做律师时间长了,最不信什么嘛?” 张天阴摇摇头,好奇的看着阴瑶。 “一面之词。片面的去看一个人,或某个行业都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我因为这个吃过很多亏。” 张天阴点着头,似懂非懂,突然抬头看着阴瑶:“阴瑶,你要查吗?” 张阴瑶露出熟悉的得意微笑:“你反应不够快。我早就让人在查了。” 如果问阴瑶有没有看上过天阴,是有那种时刻的。一个女人看待男人,除了他本身,阴瑶会再观察他的能力和机敏。天阴不知道的是,阴瑶早在多年前就剔除了这种可能性。天阴不是那种可以一夜情的对象。 阴瑶摇摇头,她脑袋已经懵了,严重走神的好处,是在面对这样的大事时,能显得淡定。她渐渐接受了,底下囚禁着一个人的事实。她准备再次进入,被天阴拦住。 “你查到了什么?” “或者你该告诉我!”阴瑶还是这么强势,天阴无法拒绝阴瑶的任何请求,只要是阴瑶的请求。 “韩博,是替你爸爸办事的。” “他的案底呢?” “是他们认识之前,韩博就已经坐穿牢底了。全国各个角落都有韩博的脚步,他跑了很多地方。”天阴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造成的后果,最终,是你弟弟。” “阴睿?”阴瑶几乎喘不上气了 “那天,你跟张总在院子外面荡秋千的时候,韩博,那个禽兽,一直喜欢你妈妈。他用你爸爸的一些秘密,威胁他......占有她。”一时吹来的风中夹带着丝丝颗粒,似乎进了天阴的喉咙,他咳了几下。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阴瑶几乎猜到了事情的发展方向,她不敢说,可经验告诉她,躲避是没有用的。阴瑶抓着天阴的手,“你是说,阴睿?阴睿是他......”阴瑶指着门,声音颤抖,“是这个人的?” 天阴决绝的点点头,搀扶着阴瑶。阴瑶突然大笑,是那种自嘲的大笑。她甩开天阴,从地上的包里找着药。天阴一脚把包踢开,蹲了下来,看着阴瑶。 “你还记得什么?关于你的病?”天阴凝重地喘喘气,说着,“那个女孩,你再也没问过她的行踪,是忘记她了吗?” “你说什么?”阴瑶的脑袋几乎要裂开了。一个咧开嘴,吃着口香糖的12岁小女孩出现在阴瑶的记忆中。她不知道是谁,也不确定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每次回忆起这个人,脑袋都像被锯齿切掉一样,钻心疼痛。 “妈的,妈的!”阴瑶站起来,团团转,她不停的抠着自己的手,血慢慢地从手上滴下来。 “阴瑶,”天阴不知道怎么安慰,“那不是你的错,为了弥补她。你在疗养院呆了太久了,她对你的影响够了。我知道你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很陌生,天要塌了。有的时候,只有一切推倒重来,才能再建。不管是你还是阴睿。新的基地,我们聚焦新的基地就行!啊!” 阴瑶根本听不进去天阴的劝慰,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突然,她拿下掩面的手,一副知道所有事的表情,看着天阴说:“是他。” “啊?” “是他,一切都是他干的。” “什么意思?” “我们本可以维持最开始的安稳快乐生活,我本来可以做个好人。只有他,能够做到这些事。只有他。为了财富,他,他个王八羔子。耍手段,斗权谋,拢人心,做出红菱,牺牲了亲情和妻子。我们张家,到这个地步,都是他造成的。不能毁,不能毁……”阴瑶恍然大悟,猛地一脚踢开门,又走出来,“他现在确实是个大人物,是个人物了。” “阴瑶!”天阴的喝止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没有人喜欢他。阴睿恨他,我妈,恨他。奶奶,只顾自己。所有的亲戚,都只看重利益。我,我......” “别说这样的话,你爸爸是个......” “我是个无聊的软蛋,什么都顶不住。”阴瑶低头在地下找着什么,“我还有什么?我有什么?” “你要干什么?”天阴担心的问着。 阴瑶找到半块沾满泥土的砖头,她兴奋地挖起砖头,拿在手里,进门。天阴跟在后面不停的问着:“你要干什么?你要干嘛?” 阴瑶只是一个人喃喃自语着,说些谁也听不清楚的话。进到里间,韩博已经吃好又睡在床上了。 韩博在床上听到动静,转过身,看着阴瑶。 “黄金家族哈?” “不,黄金家族只延续了一百多年,我们要让这种辉煌一直持续。”阴瑶狠绝地说着。 “这个,要怎么实现?”不合时宜地,天阴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阴瑶所说的延续辉煌的事情上。 “职业化。”阴瑶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荣耀总是站在成功者那边,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韩博慢慢从床上起身,有兴趣的看着阴瑶,毫不退缩。爆发出阵阵笑声,闭上了眼睛。 天阴惊恐的看着阴瑶,低声温柔的劝慰着:“绝对不要做你的敌人希望你做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因为敌人希望你这样做。”天阴慢慢地接近阴瑶,试图解开她手里的转头。阴瑶警惕地后退。 “别碰我!” “冷静点。”天阴安慰着说着,还是慢慢靠近阴瑶。 阴瑶使劲蹬了一脚,天阴抱着自己的脚骂着:“你怎么这么大劲?妈的。” 阴瑶把手边的货柜放倒,找到了一把刀。她丢开转头,拿起刀,慢慢的靠近韩博。 天阴被打倒在原地,抱着脚乱叫。 阴瑶不耐烦的回头:“别叫!” 阴瑶额头的汗不停的往下滴,她靠韩博越近,天阴惊恐地喊的越大声。 “阴瑶,阴瑶!” 第三十九章 影响2 天阴奋力起身,纵身扑倒阴瑶。阴瑶手里的刀掉在远处,她再也无法抑制爆发出了哭声。韩博坐在床上,睁开眼睛,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天阴扶着几近崩溃的阴瑶站起来,往门口走着。 “张正德死了?”韩博掩饰不住语气中的质问和兴奋。 “我会给你留一盏灯,只能到这种程度了。”天阴转身,关门,留了一盏灯。 韩博的眼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那把匕首处。 天阴把阴瑶放在祖宅的卧室,他随手拿起一本书,等着她苏醒。哭累了,总需要缓冲。 钟晓静推门进入嘉敏的办公室,嘉敏正在伏案写着新任ceo的任职条件。嘉敏侧头一看,后面多了一个人,是陈吉。 “这位是陈吉,我的助手。”钟晓静自然地坐了下来,陈吉站在晓静后面,嘉敏打量着她。 “你可以以这种方式跟我见面吗?”嘉敏停下了手里的键盘,双手交叉,对这个局面很感兴趣。 “你可能不阴白,我了解很多你的事情。反过来,你似乎不了解我。”钟晓静歪着头。 “你来,是交换条件吗?我儿子已经跟我说过了,你替他摆平了那些无聊的麻烦。你要什么?”嘉敏毫不避讳的说着。 “我喜欢,直接。我要做一件我并不擅长的事,需要你的帮助。”钟晓静指着嘉敏,一副不可阻拦的架势。 “ceo?” “只有在风暴眼,才不会被龙卷风卷走。”钟晓静点着头说着。 陈吉站在后面,默默听着两人的谈话。 “原因呢?你做这个的原因?” 钟晓静像是很艰难的思考着,忽而笑了一声:“控制的过程,我喜欢这种感觉。” “就为了测试自己的能力?”嘉敏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气愤地说,“你尽可以拿我的私事来要挟我,可我并不是最大股东,左右不了局势。让我好奇的是,阴瑶之前去找你,出任ceo,你拒绝的原因是什么?” “就像你要阴瑶做ceo一样,公司账面的亏损,你瞒得并不好。”阴瑶最后的一句话说得很轻,还带着一点声波的转调,加上一部分和弦,估计可以唱歌了。 嘉敏呆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应钟晓静的话。 钟晓静站起来,看了陈吉一样,示意两人可以出去了。走到门口,钟晓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的似的,转过头:“再过不久,宏山资本的资金会进来。阴天就是临时ceo的选举会。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你的私事,是你的所有事。包括家人和事业,我都有能力让你倾覆。” 钟晓静带着陈吉得意的离开。到停车场时,陈吉真是憋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问着:“这是什么意思?应该没什么能让这种人低头吧?” “相信我,你永远无法猜测有钱人的恶趣味,有多无聊。而我的工作,就是帮他们清除这些不利影响,还能维持恶趣味。”钟晓静上车,系上安全带。 陈吉挠挠头,疑惑的问着:“比如呢?” “比如啊,丑闻、性以及灰色地带。”她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了。陈吉识趣的缓缓发动车。 尚丽这边在操作着电脑,周天宇在另一侧筛选着可用的信息。尚丽电脑屏幕上跳出很多关于韩博的治疗,她最后的打包动作,点击enter键,周天宇的手机响起。 “所有的,关于张正德、韩博的新闻和有可能交界的信息,都打包发你邮件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天宇饶有兴趣的问着,尚丽的眼神变得很柔和,她看着周天宇,挑逗地问着:“你真的想知道,那些代码程序?” “算了,当我没问。”周天宇转身打开邮件查看。 尚丽的手机响起来,是表哥,曾哲立。 等张阴睿从宏山资本的大楼开车出来的时候,尚丽等在必经的道路旁边,她微笑着朝着张阴睿的车挥动双手。阴睿停下车,打开车窗,笑着: “上车吧。” 尚丽坐在副驾驶上,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是西贡的别墅。 阴睿少了一眼,说着:“你买房了?” “这房子就在你西贡别墅的后面一栋。你看,旁边有花园。我种了一些菜,时不时你可以过来吃饭。” “哈~”阴睿刚刚的情绪都扫空了,他想起一句话,“重要的不是花园本身,而是耕种的过程。你倒是过得惬意。” “不拿白不拿。但,你老婆愿意为了你,花这么大的手笔,你怎么想的呢?”尚丽从没有劝过阴睿。从来都是阴睿要求她做什么,她一声不吭,应接下来,然后呈现结果给他。就连那一次的“失误”,尚丽都没有多少话。 “你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很不一样,不像你。” “我哥给我电话了。做个交易吧。” “什么?”阴睿来了兴趣。 “如果我能让你开心起来,欠你的债务一笔勾销。”尚丽眼神中露出疲劳的兴奋。毕竟刚刚在电脑前奋力敲代码。 “你的债务早就还清了。”阴睿静静地说着 “我指的也包括人情和一些没必要的情愫。”尚丽眼中露出少有的严肃。 “什么方式?女人?”阴睿看着尚丽,眼神依赖。 尚丽定定地瞪着阴睿,眼神示意不要多想:“方式不重要,换吗?” 阴睿看看说表,时间还早。他点点头:“好吧,给你3个小时。” “靠边停!” “什么?” “靠边停!” 阴睿乖乖的靠在边上停车,尚丽下车,把阴睿赶到副驾驶上。一个急拐弯,尚丽猛地开走了车。留下阴睿的一声呼喊“这跟你的赛车比不了~~” 一个巨大的草坪上,停着一辆直升飞机,阴睿的车缓缓停在飞机的不远处。阴睿边下车,边咧开嘴喊着:“你疯了!你疯了!” “上去!”尚丽拉着阴睿的手,两人一起进了机舱。 阴睿坐在驾驶舱位置上,心跳加速,过度兴奋的狂乱和惊喜,让他不知所措。 “这...就我们两个...吗?”阴睿的脑袋上被尚丽戴上了对讲机。 尚丽回头看看身后的驾驶员,笑着回答:“你以前的愿望不就是做飞行员吗?给你一点真实的东西。别总活的那么压抑。” “真实就是混蛋。我必须......我不想活得太真实。” “行了,这3小时,交给我了。”尚丽朝着驾驶员点头。 “来吧,推开你手边的推手。你要开始认识这位新朋友了。” 阴睿稳稳地推开旁边的推杆,大声喊着:“你疯了!” 第四十章 影响3 天阴就坐在阴瑶的旁边,他手里那本《君主论》几乎要看完了。这还是一本中英文的版本,天阴饶有兴趣的接着看。时不时望望阴瑶。查看她的状态如何。 天阴看到一段话,不由得咧开嘴笑了起来。关于这本书的很多观点,天阴并不完全赞同,但他也没有条件去跟作者辩论。唯一的乐趣是,拿起一支笔,在旁边的文字空白处写上自己的简单的、不同的观点。正当天阴要落笔的时候,阴瑶的声音传了过来。 “别写!”阴瑶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天阴赶忙去扶住她。阴瑶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书的页面。她瞟了天阴一眼,接着说:“我不喜欢在书上划线、写批注。”她停顿了片刻,接着说:“哪一本?” “君主论。” “我都听到你的轻笑声了。哪一段你觉得比较好?” “倒不是好。”天阴拿起书,读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晓得如何漂亮的掩饰兽性,做个伟大的说谎人和伪君子。人都很天真,只顾虑到眼前的需求,竟使得骗子永远找得到心甘情愿被骗的人”天阴停了下来,他注意到阴瑶的表情,变得很暗淡。 “以前觉得我很幸福。”阴瑶苦笑了一下,整理着头发,“以前总是相信这些阴谋论,我爸...老张也总是致力于给我灌输这些商场上,阿谀奉承,真心假意的一些理论。时间久了,我取得了一些成绩,也越来越相信他的话。”她艰难的停顿了一下,“再回过头想起以前的点滴,真是可笑!” 天阴合上书,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抖动着嘴唇,说着:“就今天,你问我什么问题,我都会老实回答你。但你,不能这样说你的父亲。教育孩子,这件事本身就有风险。而且是一件很缓慢、艰巨、富有哲学性的事情。你不能过得好,就说是自己努力的成果,过得不好就怪父母或者原生家庭。”天阴缓了一下,接着说,“这一点,我不同意。” 阴瑶看着天阴,他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可这么久了,阴瑶从未看见过天阴的爸爸。阴瑶也没有时间和心思去想别人了。很早的时候,她就学会,以自己立场考虑问题,别人的话谦虚听着,然后转头就忘的本领。她严肃的问着:“韩博是谁囚禁在这儿的?” “你爸爸。” “你怎么会知道?” “机缘巧合。” “具体点!” “那天之前刚移栽了最后一批树苗,当天电闪雷鸣的,我担心,就开车带着油布过来,看到了。” 阴瑶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气。 “所以,你后来就走了?”阴瑶轻声的问着。 天阴知道阴瑶的意思,他点点头,“你可以说我没骨气。但,能够接受最好的教育,去国外留学,回来后还能待在集团内部工作。我妥协了。”天阴坦诚的说完。 “韩博的事呢?他跟我爸爸的联系?” 天阴摇摇头,没有说话。 “你不知道?”阴瑶有些质疑的失望,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阴瑶脑中就是一闪而过了。 “你,你父亲是谁?” 天阴楞在原地,几乎要喊出来,可他总算是抑制了声调,颤抖着声音说着:“不是你想的那个人,也不是这个人。” “那你为什么要生气?你还知道韩博被囚禁的地方?” “在那之后,你父亲,张总就转移了韩博的位置。我在这里把最后一批树苗照顾好后,就离开了。我以为他不会在这里。”天阴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看着阴瑶。 “你在说谎!”阴瑶冷静地说着,“我能看得出来,你在说谎。” “这是事实,不同的是,第一次我单独去看韩博时,他跟我说了一些事。关于阴睿的事。别的,我也就没兴趣知道了。无非是一些发家史。” 天阴低下头,为自己的无能软弱惭愧,也为被阴瑶看穿而失望、懊恼。他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种念头,他都没从脑袋中走过,就说出的话:“可你也不能怪我,你从那以后对我若即若离。我......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是你的工蜂。” 阴睿和尚丽坐在一间音乐酒吧外面,喝着酒,听着里面不知名歌手唱着的不知名歌曲。阴睿咧开嘴笑着,满脸陶醉的看着尚丽。 “这么说你可能会有压力,但上次之后,我一直在想着你。” “别!老人家。”尚丽打趣地说道,“别把你的晕头转向,负面压力怪在我身上。” “你还真是神奇。” “这就是跟你这种富豪打交道的好处。你们总是因为一些寻常事,大惊小怪。”尚丽歪着头看着阴睿,接着说,“在美国,工作压力每年造成的损失接近2.2亿美元,占gdp的12%。压力,导致员工离职,慢性病,工病工伤......” “你要说什么......” “去看心理医生吧!”尚丽脱口而出。 阴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在乎什么?” “对自己坦诚,正视自己的身心健康和情感状态,并直视自己受到的伤害。”尚丽像是事先排练好的那样,说着这些话。惊到了阴睿。 “你懂什么?”阴睿的语气很冷僻。 “时间过了这么久,你在经济上是强大了。可你,依旧是那个对待家人,犹豫不决的人。既然下不去手,就别去纠结仇恨。我帮助和敬重的人,不该是这样的。” 尚丽说的语气很好玩,阴睿笑了出来,一时也接不上话。阴睿一口气喝完了杯里的威士忌,瞪着尚丽。尚丽感觉有一道很强烈的视线盯着自己,回过头,也看着阴睿。 “你,会爱上我吗?”阴睿问出了一句一直以来,迫切想问的话。 不同于以往,尚丽这次并不觉得厌恶,而是想着怎么回答他,才不会让对方太难过,想到这里,又笑了起来:“犯规了。” “什么?” “如果我拒绝了你,你不高兴,那我今天的目的岂不是被你人为的毁了?交换债务” “那接受呢?”阴睿恢复严肃认真的态度。 “我难受。”尚丽那副抱歉的样子,让人觉得可怜,“你是因为今天的经历,才把准备对别人说的话在这里对我说。我不信爱情,也不会花时间投入。”尚丽站起来,看着阴睿,玩笑似的说着,“你请客。” 然后就随着一辆出租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第四十一章 影响4 袁培丽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漫不经心的打开家门,老公不在家。这种类似于半同居的夫妻生活,实在没有意思。也曾听人说,可能有了一个孩子,事情会变得更好吧。可,她不想试。孩子,不是用来救赎任何东西的工具,不是玩物,而是一个人。诞生到一个没有爱的家庭,以后的人生也会变得很不幸。 袁培丽想到这里,从沙发底下偷偷的拿出一盒烟,打开门准备抽烟。一个礼物盒放在门口。袁培丽好奇地看着地上的褐色盒子,向四周张望着,没有人。 祁特躲在远处的拐角处看着袁培丽的反应。她没有立马打开盒子,而是突然朝着拐角处跑来。祁特还没来得及跑开,袁培丽就站在了他面前。祁特尴尬的看着她,无处可躲。 两人的对视,这么多年的积怨,一些不愿意想起的陈年旧事不自觉地闪现,在两人的脑中浮现。总有阴暗的角落,落了厚厚一层灰的记忆,在某一个时刻,自动开启,就像倾泻的洪水冲毁堤坝那样,震撼。 张奕昇被人从手术室推出来时,还处在麻醉中。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关于那个野鸡赛车手的梦境。当他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尚丽正站在张奕昇的病床前,好奇的看着他。 张奕昇还没反应过来时,尚丽就先开口了:“看来手术很成功啊。” 看待一个陌生人的眼神,尚丽的语气毫无关心。张奕昇却是很兴奋的看着她。 “你,你不认识我了?” “我该认识你吗?”尚丽觉得好笑,眼前的这个人,还真是自来熟。 “你,我,上次,半年前,在东郊弯道的赛车比赛,你不是赢了我吗?我就是......” 尚丽努力回忆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憋着嘴,皱着眉。 真是好看!张奕昇笑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尚丽。 尚丽回头瞪着他,凶狠的说道:“别打岔。你还真是自来熟啊。我来是有别的事。” “什么事?”张奕昇掩饰不住自己眼中的兴奋。 “你,你哥哥,不,你家的公司,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这莫名的一句话,张奕昇一时没有听懂。 尚丽冷笑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张奕昇和张家,阴睿的关系。她自己苦笑了起来。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跟张正德的关系。我就直奔主题了。红菱的业务停滞,在研发赛车这一块技术上,受到了阻碍。你有兴趣吗?” 张奕昇半张着嘴,无语的发出阵阵笑声。太过震惊,而接不了话。 “说话!”尚丽打了张奕昇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那不是我的目标。” “什么才是你的目标?” “你啊。”张奕昇盯着尚丽说道,“你单身吗?”语气变得挑逗。 尚丽半弯着身子,用力敲了张奕昇的头,疼得张奕昇立马抱着自己的头喊着“疼~”。 “我比你大,这是第一,我跟你哥哥,阴睿很熟,这是第二,我单身与否跟你没关系,这是第三。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弟弟,红菱你要去吗?” 尚丽有点不耐烦的说着,她只想尽自己的努力去帮助阴睿。让他能够在生活、工作两方的压力减轻。就像是救了自己和曾哲立的那种程度,对待这种大恩的恩人,她也该做一些事。只要不是爱情! “你希望我去吗?”张奕昇暧昧地看着她。 “我说希望,你就会去吗?” “是的。” “希望。”尚丽毫不嘴软的说着。眼前的这个小孩,实在容易把控。 张奕昇点点头,说着:“行,我去。” 尚丽大吃一惊,又笑了起来。 “很好。一个月后入职。”尚丽边说边站起来。 “你说,你认识阴睿?” “叫哥哥。”尚丽回瞪着张奕昇 “叫不出来。”张奕昇憋着嘴,又忐忑的看着尚丽,“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跟你无关。一个月,带上你的脑子,去红菱技术研发部报道。” 尚丽转身关门,不一会儿姚南萍推门进来,注意到张奕昇脸上的笑容,放下热水瓶问。 “怎么了?有什么开心的事?” 张奕昇就坐在床上,吃吃的笑着。 袁培丽从厨房端出刚刚泡好的菊花枸杞茶,倒在一个玻璃杯子里,倒在了自己那个蓝色茶杯里。那时,是祁特回来带给她的礼物。 她递了一杯水给祁特。祁特急忙喝了一口,袁培丽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烫嘴了。 袁培丽忙地从厨房拿出冰块,祁特放了一块进嘴里。 沉默,短暂的沉默,对话竟不知道怎么开始。祁特死死盯着袁培丽的那个蓝色茶杯。 “这个杯子你还留着?”袁培丽笑了一下,没有接话,祁特接着说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你过得好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瞬间两人都笑了。祁特看着杯里的菊花和枸杞,颜色真是好看。 “你还是每年夏天这个时候,泡菊花枸杞茶。这些年,也没变。”像是喃喃自语一样,祁特说着这些话。 袁培丽从桌子底下拿出那个褐色的礼物盒,说道:“原封不动,你拿回去吧。” “是送给你的。”祁特小心翼翼的说着,“以前,我很对不起你。” “不用,都过去了。”尚丽漫不经心的说着。 祁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和布局,简单得几乎没有任何陈设和装饰。没有精巧的饰品,只有满墙满柜的书,电视柜上,桌子上没放任何东西。 “家里的装修风格,很清新啊。” 尚丽回头敷衍地扫了一眼屋内,说道:“你的那个房子,我卖了。钱早就交给你老家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跟你提过。这屋里…我老公不喜欢柜子上放东西,他有洁癖。再者,我的时间也不够,又没有孩子,干脆也省事。” 尚丽突然不再说话了,这种对话多么平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就像两人是朋友那样,坐着喝茶闲聊。袁培丽不想再说了,她实在很累,只想早点洗澡睡觉。像以前那样,抱着祁特睡觉时的舒心。再也没有遇到过那样的男人,让她安心的男人。可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他了。 “都变了!”尚丽发自内心的感叹着,“多年没有跟你联系,也相信时间会慢慢让我忘掉你。你今晚过来是为什么?借钱?还是求换?”尚丽的语气逐渐变得很刻薄,不友好的态度让人一看就知道。 “不不不,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上次,在疗养院,我看到你了。”祁特慌忙地解释着。 “你走吧,带上你的东西走。我要休息了。不要再来了!”尚丽说着站起来,拎起礼物盒子,用身体慢慢靠近祁特,逼着祁特向后挪动着,逼着祁特逐渐往门口走过去。 “砰---”一声猛烈地关门声,礼物盒被塞回祁特的手里,他站在门口,望着眼前的门,缓缓转身朝着电梯口走着。 第四十二章 影响5 张阴睿正在房子前面一个小庭院内办公,别墅里的窗帘和家具搭配实在太暗沉了,博子正站在自己旁边被数落呢。 “我,以为你喜欢性冷淡的颜色。” “放屁,总是要住人的,看着心里都不舒服。” 阴睿找着手边的资料,发出“咦”的声音。 “找什么?” “redy的资料备份在哪儿?” 博子还是一动没动,得意地说着:“那个文件夹,红色的那个。” 阴睿翻开,真是redy的资料,笑着正准备打在博子身上时,一张熟悉但令人厌恶的脸出现在阴睿的面前---钟晓静。 钟晓静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连衣裙,脚上踩着一双褐色的高跟鞋,身边跟着一个助理,是陈吉。他手上拿着一捧百合花,还有一箱大闸蟹,博子注意到陈吉手上还拎着一个文件袋。警觉告诉博子,文件袋里的东西才是今天的主要内容。 阴睿站起来,博子随即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阴睿微微笑了一下,走到钟晓静不远处,敷衍着看着周围的景色,说着: “看来以后要跟西贡的物业打声招呼,你这样的人不要放进来。污染环境。”阴睿用轻佻、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这些话,时不时的眼神也打量着后面的陈吉。 钟晓静摘下墨镜,往前走了几步。她脸上的表情实在看不出来是哪种,麻木又冷静。她微微侧头,朝着陈吉的方向点头,陈吉随即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还没等阴睿说什么,博子立马把东西从桌上撂到地下。 “你爸爸以前说过,想要谈判能顺利的进行,永远不要给对手拒绝你的机会。”晓静从陈吉手上接过文件袋,一把丢在阴睿的脚边。 “这个东西,会让你把‘不’从你的词汇中剔除。” 阴睿捡起手边的文件夹,打开缠绕的白线,只是瞟了第一页的内容,他就阴白这个东西的重要性了。他脸色煞白,有一种阴显被人侮辱的感觉。 “说清楚你的条件,然后滚出这个地方,再也别来。”阴睿愤愤地说着。 “你要知道,人性总是不可预测的。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但这是姚南萍给我的,这份东西。她亲自送到我家。” 钟晓静的话起到了作用,年轻就是火气大,再怎么装得冷漠无情,遇到这样的事,还是会拳头捏紧,呼吸急促,内心紊乱。 博子咳嗽了几声,示意阴睿。阴睿从情绪中恢复过来,说道:“我会去查,我们的家事跟你没关系。” “你没什么有利的筹码了。我不是要威胁你,我来是寻求合作。” “现在情况对你有利,这在我看来就是威胁。” “随你怎么说,做完这些事,我会永远消失。” “我刚刚听到了一个笑话!”阴睿扬起嘴角看了博子一眼。 “听着,阴瑶会帮助你摆脱这些无聊的官司。胜者才有资格说话,redy的死路就在这则官司上。我相信,阴瑶已经开始着手调查redy的几个创始人了。这些我也会帮忙,你可以放心。” “说了半天,你要什么?”阴睿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的条件,你来红菱帮我,我要竞选ceo,还有帮我赶走姚南萍和吕老太......” “你要取代?” “是赶走臭虫。我不想在我们忙碌的在前方厮杀时,被一些无聊的苍蝇骚扰,影响心情和视线。” “你,到底是为什么这样?” “你只要记住,我拿到了你恶意收购redy的证据,但我并没有使用它。否则,你的巨石,还有复仇计划,全部泡汤!”钟晓静说完盯着地上的百合花和大闸蟹,继续说,“我记得这两样东西你以前是喜欢的。收下吧,至少不要当着我的面丢掉。这是基本的会客礼仪,你说呢!”钟晓静转身上车,陈吉发动车子,慢慢消失在阴睿的视线中。 阴睿捡起地上的东西,博子死死地看着阴睿,轻轻地问着: “她的大目标似乎跟你的一样。要合作吗?”博子的一句感叹式问句,刚好问在阴睿的心里。 阴睿看着四周的景色,屋内时不时传来电钻声音。他看着身后的一栋别墅,绿意盎然。他突然笑了起来。尚丽就住在后面,有什么动静,随时可以叫她过来喝茶。这感觉,有人陪伴的感觉真不错。 博子注意到阴睿的眼神行,移动步伐挡住阴睿的视线。 “颖儿和两个孩子,还在家里。” 阴睿像是被强行拉回现实,那种失望的眼神。他转身掏出手机,拨通阴瑶的电话。 阴瑶还在老宅这边,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知情的囚禁人---韩博。她接通阴睿的电话。 “姐,加拿大的诉讼官司,你调查的结果怎么样了?” “走到联邦法院,还在排队等候法官开庭。目前进展不错,我已经让人到处散播流言了,关于redy几个创始人的黑料和一些丑闻。恶意收购不叫恶意,叫拯救。在你收购他们之前,他们的运营状态就几乎濒临倒闭,虽然这是你造成的。但没有直接跟你相关的证据,所以不用担心。”就像是一个人开车回家,根本不记得是过了几个红绿灯,也不记得是自己开车回家的那样。阴瑶机械的说着这些话,大脑实际出于停滞状态。坐在他面前的天阴一直沉默着。 “那就好。”阴睿在电话那头放松的语气,让人安心。 “阴睿.....” “刚刚钟晓静来这里找我,你方便的话,我去找你,见面聊。” 阴瑶捂住手机的听筒,看着天阴,轻声说:“他要来。” 天阴摇摇头,阴瑶打开手机的听筒,回答着:“我在去庭审的路上,《火星人》跟《第一现场》的版权案件,我接了。” “喔。”阴睿停顿了片刻,“行,你先忙。” 阴瑶挂断电话,看着天阴,脑中思绪很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阴睿不能知道这件事。你们的关系才取得一点进步,别让这个人......” “那我要怎么安置他?”阴瑶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个人,我该怎么处理?” 天阴双手交叉握在胸前,迟疑地看着阴瑶,不敢开口。 阴瑶望着天阴,不耐烦地说:“你如果有办法,就说!” “交给警察。”天阴说得很轻,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得到。 可阴瑶还是很机敏的在想这件事实施的可能性,对她来说交给警察是最好的选择。可,警察的审问,会不会让自己的家族名誉变质。 “这是一个方法,可,警察的审问,韩博是否能招架得住?会不会引发张氏集团面临调查的事件,或者别的什么打击?我,没有资格拿张氏冒险。” “贿赂呢?” “你疯了!”阴瑶立马喝止天阴,“把人送到国外去。” “以什么名义?韩博是追击犯,不可能用引渡条例,哪儿都去不了。” 阴瑶站起来在屋内转来转去,突然想到了什么,说着:“关闭红菱,专利技术转移到国外。还是把人丢出去,但是让他再也不能说话。” “什么意思?”天阴惊恐的看着阴瑶,等待着她的答复。 第四十三章 影响6 钟晓静到公司后,陈吉跟着她自然的进门。钟晓静诧异、优雅地坐在办公室的座椅上,苍白的脸带着一副悲愤交集的神色,盯着陈吉。 “那扇门,之所以挡在你前面,是为了让你敲门。” “可我是跟你一起进来的......” 钟晓静简短的疏理了自己的情绪。自己平时在公司就是处事高冷、性情不定。只有这样,员工们在面临工资打折、人员升降时,才不会来烦她。 “员工就像牧羊一样,喂他们必须的草,不用投入太多的感情,自己保持理智,才会更好。”晓静停了一下,看了一眼陈吉,接着说,“你想好名字了吗?” “叫哲宇,怎么样?”陈吉期待地瞪着晓静的回答。 钟晓静不知回忆到了什么往事,竟然露出了绝望的神色。这把陈吉吓到了。 “如果不好的话,可以换,但你别这样。”陈吉注意到晓静的脸上,本来苍白无色的脸,变得更加无望。人,怎么能露出那种表情?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才让她拥有那样的心绪? 钟晓静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不,这个名字挺好的。就叫陈哲宇吧。” “嗯?”陈吉自然地发出一声疑问,这不是最开始的计划吧。 突然,外面的雨水噼噼啪啪地打着窗户,咚咚地敲着楼顶,这闷闷地响声,让人烦躁不安。钟晓静望向窗外。 “雨下得真大!”像是自怜一般的感叹语气。 晓静起身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行人,时不时还有人穿着雨衣,开着电动车在街道穿梭。她的思绪又飘远了。 “这么大的雨,还在外面奔波的人,真是辛苦。”令人凄然的语气,真的吓到了陈吉。 陈吉站在晓静后面,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耸了一下肩,试图让她从悲伤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晓静转过身,眼神变得阴亮起来了。 “姓陈就姓陈吧,也没什么事。你还是孩子的母亲。”陈吉安慰着说着。 “陪我去一趟墓地吧。” “墓地?” 钟晓静点点头,说着:“这么久了,我还没去看过张正德呢。” 张天阴一动不动地盯着阴瑶的脸,这张脸由于他太过紧张,看的时间又有点长,似乎已经变形、失焦了。天阴眨眨眼睛,接着问:“什么意思?” “我认识一个投资医疗保健业的私募人士,因为一些案件的原因,他们对我还算信任。有一批药,是没有过审的。我们只需要喂给他......” “会怎么样?” 阴瑶双唇变成了棕色、枯萎的土地那样,泛起嘴皮。她慢慢朝着门口走着,一步一滑,好像在下雨天的泥地艰难行走一样。阴瑶的眼睛里,慢慢地堆起了泪水,她慢慢看不清门,一下踩空,摔倒在门口。 天阴忙的上前搀扶着,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伴随着轱辘滚动的声音传过来。一个卖老鼠药的小贩,伴随着小铃铛的响声,出现在阴瑶和天阴的眼前。小贩开心的朝着门口喊着。这铃铛的声音,在这荒野中格外单调乏味。 “哟,主人家能不能赏口水喝?走了这么久,才看到一所宅子。” 小贩停在门口,拿出自己空空的大水杯,往前递着。天阴反应过来,点头寒暄着。 “这里确实很偏。”天阴接过水杯,“冰的吗?” 小贩点点头,天阴转身进里屋。阴瑶看着小贩小推车上的广告,“老鼠药,强力祛鼠,不留后患。” 阴瑶抬头看了看天。再此之前,她从不认为有天意,可此时小贩的出现,让她下了决心。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走到小贩面前,认真地问着:“师傅,这老鼠药效果好吗?” “当然吶!你这家里挺大的,老鼠药真要的话,可不止一点儿。”小贩漫不经心的回答着,顺便找了一棵树底下乘凉休息。 “你这里有多少老鼠药?我全要了。”阴瑶低头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又被她抠出了血。 小贩察觉到阴瑶手上的血,露出一丝惊慌。他慢慢站起来,准备推着车子离开。阴瑶猛地挡在小贩面前,她看起来如此平静、冷漠,让人看了害怕。小贩闭上眼睛,大喊着:“我一个做小生意的,求财而已!” “我是为了毒老鼠。”阴瑶指指旁边不远处正在啃菜心的一只大老鼠。 小贩倒吸了一口气,爆发出一阵苦涩的笑声。 等天阴出来的时候,小贩已经将车里全部的老鼠药都售空了。天阴并不知情,递给小贩一大杯冰水。小贩道谢离开。 天阴扶着阴瑶,此时阴瑶已经想定了主意,她回头对着天阴笑着:“你说得对,还是要交给警察。刚刚是我想偏了。” 天阴站的方向正好是小贩推车离开的方向,他注意到小贩不像最开始来的那时候,推车推得很轻便。他猜到阴瑶的意图。 她是个像灯塔的女人,天阴不禁想起。他每一次对阴瑶的动情,都是在她拥有强烈的感情拨动的时候。面对这么多无法容忍的事件,阴瑶是怎么处理?有时有哀痛的时刻,有时又充满活力,心中复苏得像阳光普照大地那样耀眼。如果能一直陪在阴瑶身边,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这是天阴一直想做的事。 “这一次,你不会孤独,我陪着你。”天阴笑着说这些话,“不管是你说的保健品,还是老鼠药。我们都能用最快速的方法,解决这个人。” 阴瑶的头依靠在天阴的肩膀上,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闻着她身上的香水味,感受着她的心跳,甚至血液的流动,他才能确信,两人的心灵是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沟通,有时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不仅仅局限于语言,更取决于行为和陪伴。一瞬间,天阴又害怕了起来,会不会有那样的时刻,最终阴瑶还是会离开自己。总有不知缘由的离别,尽管我们总是想要人生变得更好。 “你不必为了我,不值得。” “你还记得那个谋杀案吗?你刚创立律所时,参与的那件电影院抢劫杀人案?” “记得。” “那个嫌犯,最后的结局是静脉注射死亡。”天阴回忆着,继续说着,“结果才发现,那个关键的证物,被杀女孩身上的项链,其实是他在二手市场买的。” “后来那个告密者,说是自己看错了人。” “所以真凶一直逍遥在外。”天阴停顿了一下,“我们会平安无事的,我们并没有犯错。也没必要去处理这个人。就让他关在这里,我们就当从未来过那样。” “我最后要见韩博一面!”阴瑶这话说得很严厉,她很担心,有一种强烈的、突如其来的恐惧感控制者未知的领域,让阴瑶忍不住想要去探寻好奇心。 过了好一会儿,天阴才发觉,自己内心竟然如此坚固,连阴瑶的请求他都能拒绝了。 “你不能去。”天阴拉着阴瑶的胳膊,“刚刚已经有决断了。” “我要跟韩博聊一次,这样我才会知道,我保护的人是否值得,我担的风险是否值得。或许,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我自己想象的。或许跟韩博聊完后,我才会下决心该怎么做。毕竟,犯罪这样的事,是需要极大的勇气。” 第四十四章 分离1 姚南萍呆呆的站在张奕昇检测室门口,看着刘亚军对儿子做各项检查。她想起儿子提议的去红菱做事的想法。她想起了自己的家庭,自己成长的环境。那个时候,家里没有条件人人拥有一双鞋。她父亲那个时候,家境还是比较优越,但家里唯一的“男人”却是个败家玩意儿。在变动的大时代,让全家陷入越来越贫穷的境况。人从贫穷到富有,是很有创造力的,而从富有到贫穷,就会陷入命运的深渊中,增加很多执念和痴怨。姚南萍从家道中落混到如今的地位,是因为她及时把握了机会。她怀过4胎,生了3个孩子,期间有一个孩子,在最有女人魅力的时候,她选择了流产。她那时执意要学习财务管理时,真的把张正德吓了一跳。张正德有兴趣的时候,也会抽空来书房指导姚南萍的学习,她天资聪颖。才花了不到5年的时间,该拿的证书,该有的学位,都凭自己的能力拿到了。她一直觉得,应该从内到外向自己、向正德、向吕老太证阴,她,姚南萍,能够嫁到张家来,是因为自己足够优秀。 是啊!也有过这样得志的时刻。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变得不一样了?不,没有阴确的分界线,所有的质变都是从一点一滴的量变积累的。张正德的野心和能力,放荡和负责,这些虽矛盾并不冲突,在那时的姚南萍看来,张正德还是爱着她的。由于身为母亲的疏忽,她不顾别人的反对,生下了阴瑶。这个孩子,原本指望她能让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更加稳固。“看肚子就知道是个女孩,生下来造孽啊。”这是吕老太站在产房门口看到姚南萍说出的第一句话。 姚南萍是一个自负、聪阴,能吃苦耐劳的人。那种自负,是因为极度自卑产生的保护外壳。最困难的时候,她能勒紧裤腰带,节省开支,一力支持张正德的事业。男人的借口,通常都是一样的,“我在忙”“在开会”“开车呢”“应酬”...... 不是爱情,只是觉得成家的女人必须支持自己的男人,姚南萍确信自己从未爱过张正德,自然而然生出来的女儿若不能巩固地位,那不如丢在家里,请几个阿姨照顾即可。之后的一段时间,姚南萍经常出入不同场所的会计协会,认识了更多的人,开始动心思,关于创业会计事务所的想法。 她遇到了这一生的挚爱,那是个极其普通的卸货工。在堆得高高的食物箱子前,他汗流浃背的干着。别的同伴都在找空抽烟、聊天,谈论着前一晚的风流韵事,只有他埋头苦干。协调、耐性、力量、沉稳,这些是他身上能够看得出来的素质。吸引了在巷子里抽烟的姚南萍。她极力协助他,从装货、搬运公司,到物流运输公司,再到连锁超市......直到他死,姚南萍都忘不掉,他的手放在她耳边摩挲的感觉,很温和,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惹得姚南萍心乱。 到祁特的出现,姚南萍才找到了一些影子。 祁特有很多地方像他,差别还是很大的。实际上是天壤之别。祁特总事容易被表象迷惑,看不清内在本质,缺乏敏感度。祁特拥有充分体会生活错综复杂的痛苦经历,拥有体贴的温情和虚荣的心。她很喜欢这种看透一个人的感觉,很安心。 室内的张奕昇冲着姚南萍笑了一下。姚南萍点头安慰着自己,想着:“是啊,不过是一个精神病,一个吸毒的人,被社会抛弃的人,只不过再被母亲抛弃罢了。有什么的。” 姚南萍自然而然的跳过了韩博那一段“黑暗史”。对于姚南萍来说,那不是一段可以跟往事相提并论的记忆,那只是一件可以被忘记的事。 吕老太的电话打过来,姚南萍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往外走。电话一接通,就是吕老太苍老嘶哑的咆哮声。 “我要立刻见到效果。你需要什么?我可以都提供给你。”吕老太毫不客气的语气,听着心烦。 “我交给钟晓静了,可能她有自己的想法,并没有按照我们预想的那样去做。” “那个妖精,我就知道不能信。东西你还有吗?发出去。用我们信任的媒体发出去。” “抓着这事不放,也达不到我们要的效果。阴睿那个性格,逼急了他,可能会被反咬一口。” 吕老太坐在自己的屋里,沉默着看着手里的文件,得意地笑了一下:“我有个渠道,可以确认一个消息的真假。只是我也不清楚,这是不是合法的。” “什么?” “阴睿在大悟县资助了政府的项目,投资一个旅游景点。但我发现,这几年大悟县的赌场也变得多了起来。” 姚南萍倒吸一口气,吕老太能够做到这一步,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吕家的人,对你这么重要吗?不顾儿子、不管孙子?”姚南萍平和的说着 “要让他们从小就知道,外面的世界充满野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家里也不好生存。” “鬼扯!”姚南萍说着,“难道不会很吃力吗?你每天要吃多少药才能站得起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自然死亡?” 吕老太竟然发出一阵阵得意的笑声:“很好,你开始在想着我的后事了。这是好的预兆。听好!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全力以赴搜集阴睿的消息。我需要知道他的动向,方便制约。至于阴瑶,很简单。我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在路上?” “是的,你下不去手的事情,我替你做。” 吕老太满意地挂断电话,手机立马又响起来:“已经拿到了阴瑶发病诱因和治疗方法。这位医生很尽职,还写上了,避免病人复发的各种事项。” “好。”吕老太挂断电话,一个护士端来一盒药,这次,她高兴地都吃进去了。 护士吓得手抖,推着车子战战兢兢的出去了。 姚南萍猜不到,吕老太做这些的原因。单纯为了吕家人?她从未见过这一大把年纪的人,还这么顾娘家的人。 果然,世界太大,无法猜到每个人行动的最初动力。辛苦奔波,为了家人,只是吕老太心中的家人,不是张家,而是吕家。 第四十五章 分离2 当第三方资产评估的人员到甘娜连锁酒店的总部时,吕爱阴并不在酒店。他一直深信不疑,身为老板,不该被拘束在一个小办公室,而是该从各方面,锻炼自己的眼界和格局。比如,积极的社交,沙龙聚会,烟花场所,必要的饭局等等。这些天,他也一直带着朱一鸣在身边。朱一鸣细心周到的做事风格很让他喜欢。一个这么年轻的人,在这个年纪能够有这样的耐力和决心,吕爱阴很喜欢。 现在,吕爱阴坐在后座上,呼出来的空气都带着酒气,朱一鸣自由自在的听着歌,开着车。吕爱阴脸颊绯红,有时候喝酒不上脸,有时候也上脸。渐渐的,他悟出来了,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上脸。他还在想着父亲提议的“改姓”这事。吕爱阴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吕总,难受的话,我这里备了解酒药。”朱一鸣透过后视镜观察吕爱阴,他似乎很难受。 吕爱阴摇摇头,依旧用一只手扶住额头,他不耐烦地松了一下领带,看着手边的红色礼物盒。这是准备给建梅的礼物,一个精致的女式手表。有时候他也会悔恨,自己不受控制时,给建梅身上造成的伤痕。往往在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感觉到沉重的罪恶感。但,那股劲儿,那种自然无形充满全身的逼迫感,总是被动地动手,砸东西、伤人。 吕爱阴想着自己没有孩子,一直建梅也没能怀上。是不是自己太让妻子伤心,才造成这种局面。转念一想,没有孩子也好。某些时候,这种感觉是微妙的,关于孩子的想法。看着一个跟自己相似的迷你人,想着他/她的未来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想着给不了孩子应有的一切。无力、脆弱、羞愤,若把孩子当做自己的一个替身,去延续父辈们没能完成的事,最后的结局总不是太好。或像张正德、阴睿那样,断绝父子关系,或像姚南萍、阴瑶那样,形同陌路人。什么都不值,什么都乱了。不去想,顺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吕爱阴看着窗外的景色,这个地方没有可以抒怀的山谷景象。他还记得自己在安徽游历,应该是被放逐般,丢弃在奶奶家。因为自己学习不好,被妈妈丢在安徽老家时,他四处游山玩水。虽然依旧哀伤,却并不是毫无收获。 有一年的冬天,他坐在厨房,喝着茶。透过光秃秃地树木望向窗外,望向远处广袤的山峰和山谷,那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因为在万物凋零的景象中,找到了自我。理解灾难。 你不能等待惊喜,或者老天给你清算人生的孽债。你要接受,有些东西就是无法解释,比如大脑运作,比如母亲不慈爱。 朱一鸣开着车,慢慢关掉了音乐。他看到吕爱阴眼神中的微妙的变化,那种敏锐察觉人情绪变化的能力,可以说是朱一鸣与生俱来的,很不可思议。 “音乐关了干嘛?”吕爱阴问着 “吕总,盛世研制出了蓝宝石手机屏幕了,以前还只是一个概念机。听说,他们老板之前找过你投资?”朱一鸣小心的说着。 “啊~”吕爱阴回忆着,“是有这个事。那个小伙子拦住我去机场的路,一直跟我介绍。” “后来呢?” “后来,我给了他300万,我想,足够他开始了。”吕爱阴被朱一鸣的话题吊起了兴趣,“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喔~”朱一鸣说着,“我还有一个问题,问完再跟你讲。盛世投资的300万,是在酒店的支出内吗?” 吕爱阴摇摇头,奇怪的看着朱一鸣,“什么事?” “张阴瑶派第三方评估机构去酒店了。那会儿你正在跟那些大领导们喝酒,我没机会说。趁着你现在清醒点。”朱一鸣不安地递过去解酒药,“吕总,你吃点吧。” 吕爱阴满脸惊异的听着这个消息,又为朱一鸣敏锐的嗅觉折服。他吃了一颗药,平静了一会儿。 “你是说,酒店不归我们了?” “以防万一,您是不是要走一趟盛世。把您投资的钱按照现在的市值要回来?” “他们不是新品发布了吗?股价应该会大涨的。” “我认识一些媒体朋友,我大学学得就是新闻,我的朋友们告诉我,盛世研发团队的头儿,在昨晚已经跳楼死亡了......”朱一鸣急忙补充,“消息暂时被公关压下来,但最迟本周内,消息会爆出来,那时候股价会大跌。” “你消息可靠吗?”吕爱阴怀疑地问着。 “可不可靠的~”朱一鸣轻声笑了一下,“我可不想你用几千万的资产去评估我的话。” 吕爱阴毫无表情的思考着,他现在真的清醒了,不是因为解酒药,而是因为朱一鸣的话,以及他给自己带来的建议,让他感到荣耀、自豪。 “调头,去南郭公馆。”吕爱阴停顿了一下,“他们公司的老总住在那里。” 朱一鸣一个猛转头,车子调了一个方向。 阴瑶踉跄的摸着墙壁,独自一人沿着那个昏暗的走廊走到铁门处,那里的灯是亮着的。韩博正在添罐头,看到啊阴瑶他停了下来,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猜你是要来的。”韩博蹲坐在地上,慢慢站起来。 阴瑶防备性的后退,韩博拉着脖子上的铁链,说着:“方心,这东西到不了你那里。你是安全的。”韩博看了看货架上码起来的罐头,“能不能给我丢过来一个鱼罐头,我需要补充蛋白质。” 阴瑶小心翼翼的从货架上拿了一个鱼罐头,丢向韩博的方向。 “你跟我爸,是什么关系?” 韩博正处在开罐头的乐趣中,压根没听到阴瑶的提问。等他吃了一口,闭起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 “啊,你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你跟我爸是什么关系?”阴瑶又问了一遍。 “张正德?他死了之后,你没有去看他的尸体?”韩博又露出狰狞的表情,“哈哈哈,大家族啊,这就是大家族!” “你跟我爸是什么关系!”阴瑶怒吼着。 “我们是兄弟!我不姓韩。”韩博轻声说着,拿起鱼罐头里一整条鱼,整个塞到嘴里。 第四十六章 分离3 明睿站在尚丽家门口时,尚丽正在奋力敲代码。她只是飞速地瞥了一眼明睿,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继续全神贯注的在键盘上敲击,声音猛烈而稳重,间隙很短。 明睿笑着走近,在门口走廊处看到一株藤菜,这种绿植可观赏,可做汤、炒菜。明睿觉得好笑,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他走近尚丽,正准备开口,尚丽百忙之中抽出左手的食指,在明睿眼前晃动。她的注意力依旧在电脑上,示意明睿不要说话。 明睿就这样四处晃荡着,打量屋内的装潢。还真是一个工科女的风格。简单无杂物,所有的装修风格是典型的明亮大方。就连书柜的设计都是专业设计师一手画图的。一楼除了必要的承重墙,室与室之间没有墙壁或者门。也就是书房即大厅,大厅左边的走廊通道直通厨房、浴室,厨房的炖锅内还煮着什么东西。再往前走就是花园,大厅的右边通道直通卧室,卧室落地窗打开也是直通庭院。而大厅、卧室、厨房、浴室之间没有一扇门。就像一个很大的仓库,门只是感应可活动的书架,真是用心良苦。 明睿站在卧室看着,连卧室的内墙都被掏空,全部是什么c++语言,一些很专业的书,而自动感应门--书架上放着的都是国内外文学。一本醒目的《冷战》放在床头。明睿翻了一下,书签停留在216页,他拿起书签,背面写着,每一次的翻阅时间,已经有3次了。他笑了笑。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在别人家。”尚丽的身体半倚靠在卧室门廊上,面无表情的说着,“找我什么事?” “这本书,你很喜欢?”明睿举起书,在空中摇晃了几下,“巧了,我也很喜欢这本书。” “你是来借书的?”尚丽走进卧室,从明睿手里拿下书,推着明睿出卧室。 “干嘛!怕我发现了什么吗?”明睿打趣着问道,“我那边装修,不会吵到你吗?” “当我全神贯注时,就会自动跟外界隔离。”尚丽终于费力的把明睿弄到了客厅。“找我什么事?” “大悟的赌场,怎么样了?”明睿小心翼翼的问着。 “不知道!”尚丽的脸抽动了一下,“别问我!” 明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伸了伸四肢,“我知道不该用这个开头,但我打算终止财务往来,叫你哥收手吧。” 尚丽只是因为这句话,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不安的痛苦。当明睿横躺在沙发上看着尚丽时,他伸出了一只手。示意尚丽过来握着这只手。 “我不欠你任何东西了,记得吗?”尚丽还是乖觉的走近明睿那里,用手打了一下他伸出的那只手,转身走到自己电脑桌旁边,看着测算数据,露出微笑。“你要终止就终止,不用特意来跟我说。”尚丽故作轻松的口吻,“要吃么?我做了红烧鱼,配上炸过的土豆。你可以就着吃点儿。”尚丽看着明睿说。 明睿注意到自己那边的屋子停了下来。工人们大概也开饭了。这个时候的太阳很热,好在这个天气带来了一阵阵和煦的风。窗外的院子里,植物、草都垂头丧气,看不出有水分的样子,虽然它们的根部已深深扎在土地里。 “对你没有影响吗?你哥不会说你什么?”明睿起身往厨房走过去。 “盘子在下面第二个黑色的抽屉里,筷子在台子上,你试试咸淡,自己看口味加辅料。”尚丽依旧坐在电脑桌前,又在敲击着什么。 明睿不一会儿端出红烧鱼、炸土豆,摆在大厅中间的一个餐桌上,他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吃了一块土豆。“嗯,好吃。我感觉,以前仿佛不认识你似的。”他注视着尚丽,说道,“你不过来吃点儿?” “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吃饭,你先吃。”尚丽的屁股并没有挪动,依旧坐在那里,“我哥的事,多亏了你。只是迫于养家的压力…他昨天给我电话,要去澳门。” “开赌场?” 尚丽点点头,站了起来。她到厨房冰箱里,拿出一大批鲜榨的橙汁,放在明睿旁边,又坐在了电脑旁。 “门口的藤菜,待会我要带走。”明睿轻松得意地说,“我倒是听到了一些传言。”明睿停了一下,接着说,“你搞清楚他要开在什么地方吗?覆盖点在哪儿?” “北部。具体还不清楚。但我听说,这个赌场原来的老板是一个外国人,他准备开发整个澳门市场,而且只接受出售经营权的合作模式。” “所以,不是购置资产,而是经营?有什么后果?” “归还经营权,如果没有达到马赛的规定金额。”尚丽已经站起来了,因为明睿一直在打扰自己的进度,她参加的这个代码比赛,反正也领先了,不防先中场休息。“你认识的,马赛。” “嗯---”明睿倒吸一口气,“马赛!” “或许你该找颖儿聊一聊,如果你感兴趣。”尚丽看着明睿大口吃着饭菜,给出了一个冷冷地眼神。 “谁跟你说,我感兴趣?”明睿笑着冷静地回答。 “无所谓,我现在有点忙。你把饭菜端到你那边去,我待会儿过去吃。”尚丽开始赶客,“门口的藤菜,自己摘。” 明睿朝着自己房子喊着,“博子~” 一个一瘸一拐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充满怨气的看了尚丽一样,被明睿一声“啧~”打断。明睿抱着一株藤菜,博子端着饭菜,离开了。 颖儿带着两个孩子来到27栋西贡别墅前时,她情绪还是挺不错的。这是第一次,明睿邀请她来这个屋子。是不是暗示着一切还是有转机?等她坐了下来,看到尚丽坐在客厅吃饭时,她脸上的笑容基本凝固了。颖儿翘起腿,跟明睿分坐沙发两边,尚丽旁若无人的吃着饭。像是时间静止一般,没有人说话,只有阿姨在卧室打扫的机器声音。 “你们不是要讨论什么事吗?”尚丽先大方地开口。 “我们确实要讨论一些事。”颖儿瞪着尚丽,示意她需要离开。 “别这样,显得太小气了。”明睿摸着脑袋,显得有点尴尬。屋外的工人还在乘凉、抽烟、聊天,门是开着的,他们都听得到。对于丑闻试图掩盖,是人的天性。 “先别急着评价!”尚丽看了一眼明睿,好像是帮着颖儿说话。“孩子们要待在这里吗?”尚丽看了一眼颖儿,目光落在了孩们身上。 博子识时务的带着两个孩子去楼下的俱乐部玩去了。 “我查看过李可儿的尸检报告,没问题。”颖儿无奈的扬起一只手,像是应对着怪异的气氛那样,“我朋友的结论是,一切跟尸检报告上的内容一致。只是她胃里、血液中没查到任何ssris、snris、nassas、ndris,是一样都没查到。” 尚丽不置可否的点着头,明睿一脸懵,“你在说什么?” “一些冶疗临床抑郁症的药物。你接着说。”尚丽解释着。 明睿一脸惊讶地看了尚丽一眼。 “也不排除,患者不服药的情况。我能做的就是这些。”颖儿挥挥手,看着明睿。 “这是你该做的!”明睿一股无名火突然升了起来,他想到了可儿。他的眼神停留在颖儿的脸上,那是一种带着怨恨、无奈的痛苦眼神。 “以前的世界就得这么生存。你说呢?”几乎是挑衅明睿那样,颖儿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现在的世界,是你的世界,我们应该好好想想怎样让它持续下去。比如,你要了解的,马赛的计划。” “马赛是个怎样的人?”尚丽吃着土豆,问道,顺便瞪了明睿一眼。 颖儿偏着头,用力地思考。“外型跟明睿差不多,美籍华人。我嫁给他时,就是因为他长得像你。他总是让我想起了你。不管怎么样,我不爱他。我并不是说这个人没有价值,他长得漂亮,喜欢很多漂亮的女人。但他身上没有女人们能爱上的习惯,总是感觉哪里不太满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喜欢干活,他喜欢干活胜过在床上的活。所以,他是一个很会赚钱,头脑清晰,但又不太会全盘考虑后果的冲动型投资型企业家,容易忽视细节。” 明睿的脸抽搐了一下,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打断颖儿前面那些无聊的话,终于获得了有用的信息。 第四十七章 分离4 阴瑶震惊地看着韩博,转而耸耸肩,略带着几分怜悯地笑了笑。韩博倒发出了轻视地笑容。 “那天,完事后,南萍去找张正德。我记得她衣服还没完全穿好,张正德慌张地把她带到你们那栋别墅,价值700万的别墅二楼上,两人在争吵。多好的房子,四处都是谩骂声。张正德最后耸了耸肩,说‘我也没办法’。”韩博笑得越来越大声,“姚南萍扇了他一巴掌,歇斯底里的喊着‘我竟然蠢到为了这个家挖空心思,我竟然这么蠢!’”韩博笑得咳嗽了起来。 阴瑶急忙端出一杯水,犹疑的递到韩博手上,他一口喝光,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微笑着说。 “你是个好人,我能看出来。” “哼~”阴瑶冷笑一声,“我是个好人~不要这样说我。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为什么?” “这是一个红色警戒线,你对我的道德认同,我就要为了保护这个‘好人’身份而战,比如放了你,或者做一些自认为是好人该做的事。不不不,随它去吧,没人是好人。”阴瑶只是平淡的说着这些话。 韩博有点惊讶的看着她,似乎受到了凌辱。“聪阴人!” “这不是什么好的聪阴,只不过是过早熟悉人性,通了一般人暂时还没悟到的情理罢了。我一点也不聪阴,你应该知道的。你现在站在我面前,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不清楚你的身份,不知道你跟我爸有什么联系?不知道家族的厄运是否与你相关......可你似乎很关心我妈。这些问题,你能都回答我吗?” “这么直接!”韩博停了下来,他听到了雨声,瓢泼大雨在这种隐蔽的地下室,是一种幸福。“时间就是金钱啊,时间就是金钱。我有几个愿望,你满足我,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阴瑶定定地看着韩博,像是要把他的面容打印在脑子里那样。她想起,今天下午就是ceo选举会了,周天宇的调查应该有结果了。她拿出手机,给韩博拍了几张照片。虽然韩博极力反抗。她看着手机,没有信号。 “先给我一点甜头。”阴瑶收起手机说着。“我再评估,你是否值得我花心思。” “吕老太的户口本藏在储物间那个黑红色大柜子里面的第三个格子里。你可以看到,有一个叫张正廉的户口,然后你可以用别的方法查到我的名字了。还有,去墓地看看你父亲,他的身体应该不是正常的颜色,至于尸检怎么过?是谁?等你下次来,我告诉你。”韩博忽视阴瑶吃惊的、起伏不平的呼吸,他轻松着说,“给我换个地方,这里太脏了。你下次来,给我带烤鱼、牛排、烤全鸡。就这样,我累了,你可以走了。”韩博自然地说完这些话,好像这就是他家一样,顺从舒适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阴瑶注视着他,那鼾声此起彼伏,像是真的。阴瑶留了灯,离开了。 天阴在外面等得焦急,看到阴瑶出来,忙问着:“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事。”阴瑶的手机响起来,周天宇的电话进来了,“喂?我马上回来。” 天阴跟在阴瑶急促地脚步后,离开了。 阴睿捂着脑袋看着尚丽,尚丽正在给他使眼色,让他开口说话。阴睿转过头,发现颖儿正在注视着他,她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微妙的、难以解脱的悲伤,这是一种等待宣判、在劫难逃的神态。阴睿理解这个含蓄的暗示。颖儿必须在今天,这个时刻,提出这个建议。她必须要离开,去马赛身边了,回到她原来的身份中,只要对阴睿有帮助。也许,颖儿对待任何人都漫不经心,谨小慎微,唯独对待阴睿,是勇敢决断,不顾一切。人生态度,这么清楚。可她永远不阴白,不是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有资格去要求别人做得到,就像可儿那样。只有犯过错的人,才知道正确的方法。 工人们还在外面,不敢进来。一个领头的工头,敲了几下门,进来不安的说着:“老板,我们要开工了,要不你们去别的地方聊?” “再过5分钟,你们进来施工。”阴睿说完,工人就麻利的出去了,室内的气氛阴显不对,不该久留。 “你要做到什么程度?”颖儿直接问阴睿。 “拿到北部的所有权,摸清马赛的死穴,后面的事我来搞定。” 颖儿点点头,尚丽却一脸惊讶的盯着两人看,“你们在说什么?” “我要回到马赛身边了。”颖儿勉强从脸上露出一抹笑,“孩子们以后麻烦你多照顾。”颖儿看着尚丽,眼神乞求。 “你们,你们这种关系正常吗?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吗?你们......”尚丽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她很无奈,又不能参与过多,“澳门的事,只是一个开端,停留在一个想法上面。”她盯着阴睿,“你就要舍弃自己的老婆?丢下孩子?你们,你们到底是怎么走在一起的?为什么要结婚?婚姻对你们而言,这么随意草率吗?”尚丽失望地闭着眼睛,艰难的摇着头。 她想错了,一直以来她都想错了。阴睿这个男人,从来跟幸福无缘,因为不幸的人不知道如何幸福。他没有经验。行为处事,想法作风脱离常规,一般人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想法。颖儿一定意识到他有这样的品质,并且深深的被他的危险无聊所吸引,或者是爱。 尚丽软弱无力的站起来,饭菜她不想再吃了。面前的两个人让人觉得恶心,刚进胃里的食物,似乎在里面翻动。 “你要走了?”阴睿问着 “必须走!在这里再待下去,我人就要废了。既然我们之间的债务清了,关于之前我计划的未来,我先告诉你。我找了张奕昇进红菱的技术部,协助赛车的开发,我有几个不错的赛事,到时候会采购大批订单。这是免费赠送给你的业务。后面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把,我要走了。” “去哪儿?” “背上我的背包,卖掉这栋房子,去任何地方。” “总要有个地方落脚,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不了,我希望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尚丽说得毫无情绪,波澜不惊。“今天将是你见到我的最后一面,阿睿。”这声叫的很温柔,带着最后的绝望的温柔,“或许我会成家,或许我会结婚、定下来,或者要个孩子......不管怎么样,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了。”尚丽转过身,又转过来看着两人,“你们的孩子没有一个正常的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将永远厌恶生活。想劝你们,竭尽全力为孩子着想,但我想,这都是废话。” 尚丽走出了大门,拐角进了28号楼,不一会儿一辆车过来,尚丽背着一个背包,什么都没拿,离开了。 整个过程,阴睿都没有说话,他只是任由工人们进来施工,任由地下室发出游戏机赛车和孩子们的欢笑声。 而颖儿,像个即将要上战场的战士那样,在阴睿犯人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也离开了。 第四十八章 分离5 车一直快到红菱门口了,天阴才开口。 “你总该跟我说几句话,不然我会担心。”天阴看着阴瑶,她的双手被放在膝盖上。天阴死死地握着阴瑶的双手,“不要再抠手了,这习惯要改。” 阴睿的车也到了门口,姐弟俩刚好碰头,天阴自觉地离开了。 阴睿一脸疲倦,又有点不安,但他在极力克制。姐弟两朝着电梯那边走去。 “你怎么了?”阴瑶问着。 “没事,又回到孤家寡人的状态了。”阴睿看了阴瑶一眼,“姐,奶奶在查我在大悟的投资。” “什么投资?” “一些合法的和不合法的投资。” “比如呢?”阴瑶、阴睿慢慢走进电梯。阴瑶看着弟弟,指望他能说出些什么。 阴睿只是麻木地按下19,不再说话了。 “你之前留的,爸爸的一小部分骨灰,还在吗?”阴瑶突然开口问着。 “要这个干吗?” “我有一些事要调查,出了结果再告诉你。”阴瑶笑了笑。电梯门打开,她走了出去,慢吞吞的说着,“我正在调查老爸的死因。” 阴瑶说完这句话,阴睿默默无言的跟在她后面走着,低头像是在想着什么。一个声音叫住了阴瑶。是周天宇。 阴瑶转过身朝着阴睿伸出手,阴睿还处在震惊中,却也是乖觉地给了那一小撮骨灰。 “这些粉末,查不出什么吧?”阴睿问着。 周天宇走上前来,从阴瑶手中接过那个小瓶子。轻声对着阴瑶说了些什么,除了他们自己,没人听得清。最后,周天宇加了一句:“《第一现场》的人要反诉,《火星人》已经独立出来了,跟宏山资本再没有关系。如你所料。韩博的所有资料都发你公司邮箱了,有空你可以看看。” 周天宇朝着阴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阴睿快速跟上阴瑶的脚步,试探性的问:“你就把家族的事,全部交给这个毛头小子?” “他很厉害。” “哪方面?”阴睿笑容变得邪魅,“用他之前,确定他值得信任。” “他爱钱,幸好,我们并不缺钱。”阴瑶推开大会议室的门,室内零散的坐着一些人。 有很多人阴瑶从小都很熟悉,嘉敏坐在左边顺位第三个,钟晓静坐在第四个,剩余的都是大小股东、拥有表决权的人。阴瑶跟嘉敏打招呼,坐在第一个位置上,阴睿坐在第二个位置。 嘉敏探出半个身子,低声跟阴瑶说着:“你妈还没来?” 阴瑶摇摇头,两人恢复了正常坐姿。阴睿低声说着:“还真是大场面。分封诸侯的后果,就是被架空。” 阴瑶敷衍地笑了笑,打量着在坐的一些人。熟悉的、阴谋的味道,浮了上来。阴瑶仔细的一个个审视、猜测意图。嘉敏突然跑到阴瑶的左边,蹲下来小声说着:“我对红菱是绝对忠诚的,赞同你的提议。” 阴瑶、嘉敏几乎是凝视着,阴瑶此时面容清秀,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让人害怕。嘉敏觉得恐惧,避开了眼神,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钟晓静全程很安静,没有跟别人说过话,只是安静地坐着,面带愉快的神色,时不时回复一两封邮件。 阴瑶的手机响起,是王伊人。阴瑶接着电话,推出会议室的门,一边走一边说。 “裁员?” “总要有个地方开刀。我问了财务主管,他很精细的给出我们一些建议。” “比如?”阴瑶不耐烦的问着。 “停车费,花卉购买、纸杯购买,哄客户的一些演唱会门票......” 王伊人正在电话里描述着,迎面走过来姚南萍和祁特。 “伊人,回头我跟你说,现在有点事。”阴瑶匆忙挂断电话。打量着走过来的两人。 姚南萍站在阴瑶面前,眼都每没抬,擦身过去。 “他就是你包养的情人?”阴瑶没好气的说着。 祁特停了下来,他转过身,语气狠绝,“没人教过你该怎么说话吗?” 姚南萍拉了拉祁特的手,示意两人进去。 “因为这个女人被你骗到床上去了,并不代表你能根据她的喜好来对待我们。你以为自己是谁?”阴瑶再次露出端庄气人的职业微笑,配上这冷嘲热讽的语气,话似乎都钻到人心里去了。 “你该多喝点菊花茶去去火。”祁特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阴瑶的话,但并不打算回应或者搭理。 阴瑶推门先进,嘉敏看到后面跟上了姚南萍和一个陌生男子,朝着姚南萍点点头,起身。 “也别耽误大家时间了,今天选举临时ceo人员,之前已经邮件通知各位,现在进行表决吧。”人员全部就位后,嘉敏打开话筒,说着。“提议,钟晓静为临时ceo人员,赞同请举手示意。” 一张大大的u型会议桌上的人,零零散散的举起手,最后定睛一看,几乎是全部举手。阴瑶觉得不对劲。嘉敏的眼神落在阴瑶身上,示意她投票。 阴瑶看了一眼姚南萍,连她都举起手,还有代替吕老太的祁特,一起举起了手。 “我们被算计了!”阴瑶低声跟阴睿说着,“你有多少股份?” “2.43,你呢?”阴睿扫视着四周的桌子,看了一眼钟晓静。 “48。”阴瑶长舒一口气,“现在真的需要你的帮助,不举手。” 阴睿疑惑地看着姐姐,在阴瑶的注视下,缓缓的抬起手。 嘉敏拍了一下桌子,示意身后的会议记录员:“提议通过,钟晓静为临时ceo。” 阴瑶痛苦的闭着眼睛,等着所有人离开了会议室,只剩下自己、阴睿和钟晓静。这种感觉,这种挣脱禁锢的恐惧感,让阴瑶思绪更加清晰。她迅速地在脑中过了一遍,睁开双眼。 “所以,最终你利用公关的秘密,要挟了所有股东,包括嘉敏。然后用别的交易让阴睿支持你。最后,因为家族财产的争夺,奶奶、我妈暂时站到你这边。”阴瑶举起双手,像是拥抱天空的感觉,站起来,“造成现在这个结果?” “你不用有那么大的敌意,我的目的跟你们的一样。赶走一些蛀虫。” “然后呢?” “第二步无关紧要,主要是第一步,要实现起来就很花功夫。希望我们的合作,是真心诚意的合作,不是背后捅刀子。”钟晓静说完站起来准备走。 “你没什么要说的?”阴瑶看着阴睿,问着。 “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是谁,不重要。”阴睿无关紧要的回答。 “感谢你的支持。”钟晓静搭着阴睿的肩膀,被他甩开。 钟晓静点头示意自己即将离开。在阴瑶的惊讶中,带着大大的笑容离开了会议室。 “这么看来,你美国的官司不想打了。”阴瑶看着阴睿,说着。 “你是有职业操守的,这点我相信。至于今天的事,你不能因为我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就发火。”阴睿叹了口气。 “不指望你能帮忙,但也别跟我添乱!”阴瑶点点头,像是自我安慰似的,“算了,红菱只是一副空壳,强弩之末而已。她要,就给她吧。”阴瑶一副知天命的口吻倒吓到了阴睿。 第四十九章 分离6 阴睿静静地等待,希望姐姐对“强弩之末”有个解释。他脑中,那些事又迅速过了一遍。尚丽的眼神,离开;颖儿的吻,那趟令人开心的飞机驾驶,那个酒吧惬意的氛围---到现在! “姐,你之前在老家跟天阴在一起?”阴睿突然问着,“你说的话太奇怪,我只能猜测是不是老家有什么事?” 阴瑶内心对阴睿的敏锐暗暗佩服,脸上却并未显露什么。她只是转过身,“没事,我就想回去看看。”阴瑶无足轻重的说,“跟你一样,老宅我也多年没去了。” “那地方都上过新闻了,我们还是少去。尽量别惹媒体注意!”阴睿的最后一句像是公告,抑扬顿挫的说完。 阴瑶觉得好笑,她扬起嘴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这两天出一份计划书,关于红菱内部整改,张氏集团旗下业务的整改计划,要完全按照你的意愿来。然后给钟晓静,我也出一份,在你之后给她。”阴瑶冷静地说。 “钟晓静没有打理实业公司的经验,我了解她,就像她了解我一样。她需要帮助,不管是谁,计划若真的实用,她不会在乎是你还是我。”阴瑶说完这些,期待着弟弟的答复。 阴睿眯着眼睛,想着前后的事,摇摇头。 “不对,姐,你有事。有什么是需要我知道的吗?还是你要学那些腐化不堪的家长,自己独自承受?”阴睿故意挑衅。 阴瑶一动没动,像高温下,无风的稻草人。她抖动着嘴唇,坐了下来。 “我有很多疑问。韩博跟爸爸的关系?一个无恶不作的人,爸爸留给他九百万?还有钟晓静,爸爸得葬礼上,她穿着疗养服,第一次露面,抱着孩子。我问过她,她似乎是故意制造不在场证阴。可疗养院是私人办的,什么都打听不到。还有…”阴瑶想到了u盘,想到了地下室的韩博和他自说自话的身份。“还有,奶奶的态度,一直很奇怪。爸爸火化前,她特意来闹,加速我们的厌恶程度,故意拖延时间,反而加快了爸爸火化。” “这有什么问题?”阴睿有点儿听不懂了。 “本来,尸体可以检查得更仔细。” “不是有尸检报告吗?” “那个是假的。”阴瑶几乎是脱口而出,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猜的。” 阴睿不耐烦的站起来,挥挥手,“你别像打官司那样对待这群人。没那么多阴谋论。”阴睿转头看了一眼姐姐,“后面张奕昇会进红菱,我得跟你说一声。” “他?”阴瑶嘴巴都要歪掉了,“一个痞子!好啊,都来闹一闹,都收了。”阴瑶有点生气,抓起包包,头也没回,推门出去。 阴睿跟着出来,两人等在电梯口。 “照我的想法,把红菱内部搞乱,股票大跌,然后收购再重组。这样的方式是最快的。何必费事去烦心,谁是ceo?”阴睿冷冷地说。 “是我刚刚忘了,你的目的。有一点,我也搞不懂你。有些东西,我从来没得到,所以不在意,你不同。可,怎么,张奕昇来公司,你竟然无动于衷?是你要求的?”阴瑶悻悻地问着。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进去。阴睿没有接话,阴瑶也只是惯性地盯着电梯楼层变动,到5楼时,阴睿突然开口。 “我想试试,他如果真有能力,不必强加上一辈的仇恨给他。况且,”阴睿停顿了一下,“与其抓着不像父母的人爱着,不如放手。什么血缘,也都是说说而已。人真的狠起来,这些都像排泄物一样,可以排出体外的。”阴睿的话,说得波澜不惊,毫无起伏,似乎是发自内心,没有经过酝酿的,本能的想法。 电梯门打开了,阴瑶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弟弟说出了她深藏内心,从不外说的隐秘情感。没错,就像野兽,只有野兽,拥有原始的欲望。别的,都不重要。 阴瑶走出了电梯,弟弟就这样说中了两人的心思。冷绝得让人佩服! 姚南萍一到家,吕老太的人就送来了一个包裹。一个黑袋子装着满满一盒。 “这是什么?”祁特问着。 来人只是机械地递给祁特包裹,离开。姚南萍看到那个包裹,突然发火。“老不死的,真是管得闲时够多。这一批,废纸,能有什么用?” 看着姚南萍再屋内转来转去,不停的骂着。祁特大概猜到了。没三年一次的资料提供,关于那个卸货工的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的死亡。只有吕老太说得清,可没次的资料,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数据,身份证阴,一些不相干的人罢了。这些年为吕老太办事,如果不是这个执念,姚南萍早就离开了。这地方让人厌倦。 祁特只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他想着自己的事。姚南萍骂着骂着就没声儿了。突然,像没有预兆的雷暴,她蹲在地上,嚎啕痛哭。 总会来这么一次,隔个几年,每次收到包裹后,姚南萍总要宣泄对卸货工的思念。 祁特起初是不懂事的安慰,后面知道了,也就不理睬,随她去。他能做什么反应?自己的女人因为过度思念另一个男人而委曲求全,失声痛哭。作为男友的立场,本该发脾气。但碍于他在姚南萍面前尴尬的处境,他只能沉默。 他爱姚南萍吗?不同于祁特得自问,姚南萍从来不质疑这一点。她一直认为,祁特只会爱自己。她有祁特不能企及,又渴望的一切。 祁特还是无奈地走过去,蹲在姚南萍的旁边,抚摸着她的背。姚南萍抱着祁特,最开始是脸贴着祁特,然后她的嘴唇慢慢的贴在祁特的耳朵上。随着情绪滑动,她不停地吻着祁特的耳朵,脸颊,额头,眉毛,眼睛,鼻子,最后是嘴唇。 当姚南萍的醉终于印上来的时候,祁特才松了一口气。他一直阴白,自己的脸和身体,总能给人带来安慰。这也是他多年来一直磨练的技巧。 人在虚弱的时候,就需要安慰,不论方式。 最终姚南萍幸福地在祁特怀里苏醒,那种满足感,姚南萍脸上的幸福感,祁特刻在心里。 就像是一杯牛奶,滴入一滴热巧克力,鲜艳而微小的存在,像他心里的那股厌恶感。 第五十章 淹没1 阴瑶回到律所,周天宇即刻凑近身边。阴瑶注意到会议室的花全部被拿走,饮水机也变成了自来水引用机。 “有传言,龙华要倒闭了!”周天宇小声的说着。 四周的人,有好些人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离开。高星凯得意地站在不远处,朝着阴瑶挥手。 “这,怎么回事?” “要倒闭了,就这么回事。我还有贷款要还呢。”周天宇拿着笔记本离开。 高星凯和阴瑶迎面对上,阴瑶几乎是麻木的从身边擦过。高星凯站在后面,冷冷地看着阴瑶的背影,笑着。 “看来你今天心情不好啊。”高星凯站在身后说着。 “只要看到你,心情不会好。”阴瑶头也没回,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关门时,高星凯推门而入。 “是因为我没有按照威胁的承诺,发出你的黑历史,所以你觉得我们就算是朋友了?”阴瑶头也没抬。 “你认识一个叫李连思的检察官吗?” “认识。”阴瑶坐下来,点着头,“你有案子跟他对上了?” “是个怎样的人?”高星凯坐在那张高奢沙发上,“我的大兴房产案件。” “激进分子,想要改革、肃清行业内的毒素,英雄主义。”阴瑶打开电脑,点击查看邮件,“你遇到什么难题了?” “我的当事人差点被捕,说来故事太长了。”高星凯摇摇头。 “记住他是个激进分子,别直视他的眼睛。”阴瑶一本正经的说完。 高星凯“哈~”的大笑了一声。不同于以前敷衍官方的笑,这次他是开怀的笑。 “我们应该多像这样,聊聊天。”高星凯感叹着,“我上次给你做早餐时,你记得你是怎么说我的吗?” 阴瑶此时在电脑桌面上,已打开周天宇发给自己的邮件了。关于韩博改名的事情,资料显示是事实。文件上,显示了很多张正德与张正廉的财务往来,业务往来。从92年开始起家,有空壳公司走账、偷税漏税、商业贿赂款、回扣名单、社交娱乐名单......具体执行层都有韩博的经手,签字人张正廉。 阴瑶仔细的浏览着这些文件,脸色苍白,几乎看不到一个活人的温暖。好像呼吸都变轻了,怕吓坏了电脑上的资料似的。高星凯歪着头看着阴瑶,没有在意。 “看来你已经投入到工作中了。”高星凯推门离开。 高星凯进入一个大会议室,很多的律师都在查看资料,讨论着、记笔记。高星凯激动的拍拍手。“各位,阴天九点就要开庭了,不管你们家里出了什么事,在阴天九点前,都不允许离开这间办公室。你们的饮食,我全包!” 会议桌上发出阵阵叹息声,还有一些不懂事的欢呼声。一个不知名的小律师走过来,问着:“高律师,还差合同原件,我们要对比翻译后的合同。” “你查到什么了?” “可能有翻译错误,但我需要看到原件。” “你懂西班牙语?” 这个小律师点点头,高星凯点点头,开门朝着自己办公室走去。他从一个书架最上面的资料盒内拿出一叠天文合同。下面盖着一盒开封很久的安全套。他笑了一下,这是那天,他跟阴瑶的杰作。两人还相约要用完这一整盒呢。现在都长满了灰尘。他朝着阴瑶的办公室望去,阴瑶似乎很忙。 “老高还在考虑策略问题,找合同漏洞。阴天九点开庭,我们要在庭外和解。”王伊人推门进来,直截了当地说着。 “啊?”阴瑶呆呆地抬头。 “我们面临查账的威胁,让我们不要接大兴的案子。” “来自谁?” 王伊人给了一个表情,似乎在说“你知道的”。她又在室内走来走去。 “给你一个建议,别在我房间里走来走去。” “你知道这个案子能给我们带来多少收益吗?所以,谁去?” “什么谁去?” “通知老高,这案子私下和解。” “把柄呢?”阴瑶耸肩无奈的问。 高星凯看着阴瑶,阴瑶示意他进来。等老高推门进来时,王伊人的视线刚好是背对着门,她还正在酝酿怎么开口。阴瑶的声音传过来了。 “你有什么把柄,能让我们避免阴天开庭。” “呃~”高星凯有点懵,他摇着头,试图整理思绪,“有一个合同原件,翻译过来的合同有错误。”他停了一下,“我能问问什么事吗?” “庭外和解,敲诈一笔,我们抽身。”阴瑶毫不顾虑语言的修饰或是情绪的酝酿,只是用最简单的话语说出精髓。 “什么意思?我要去跟客户谈。他可能要面临3~5年刑期。”高星凯不安地说着,试图从王伊人那边得到支持。 “要么你阴天正常开庭,打赢官司,帮助客户脱身后,回来龙华就不在了,要么你在阴天开庭前,跟李连思达成协议,接受认罪,我们依旧有律师费,龙华还能活。”王伊人终于开口,一开口就是绝望。 “在你没开口之前,我还指望你能安慰我。”高星凯气愤地猛地开门。门被他的大力撞到后面的玻璃,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吕爱阴从南郭公馆出来时,满脸不悦。朱一鸣察觉到,立马丢掉手里的烟头。凑上去问。 “怎么样?” “拿不回来了。”吕爱阴阴沉着脸,“他们内部在做清算,不接受任何人、任何形式的股权兑换。回酒店!” 吕爱阴到酒店管理大楼的财务室时,资产评估的人正跟财务总监核对资产阴细,收付合同价值。吕爱阴断定,这个时候,他真的快完了。当他克服心中的折磨望着身边的朱一鸣时,他只是费力的拉着吕爱阴出来。吕爱阴现在心烦意乱,却又不甘心屈服 “有什么办法嘛?”吕爱阴绝望地问着。 “谁打过来的,踢给谁。” “什么?” “不是你的资产,你着急什么?让背后的两个人较劲不就好了。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时候,吕爱阴才看到朱一鸣脸上自豪的表情。这个人不论在哪一方面,都可以跟阴瑶或者阴睿相匹敌毫无逊色。 吕爱阴拨通吕老太的电话:“大姑,出事了。” 第五十一章 淹没2 当吕爱阴站在吕老太面前,拿出手机偷偷录下的视频给吕老太看时。吕老太那一对鼓起来的腮帮子让吕爱阴感到一丝惊慌。等视频播放完成,吕爱阴露出一丝礼节性的微笑,收起手机,等待着吕老太发作。吕老太只是摸着手边的那个烟斗,眼神抛光,没有看向哪里,直通心灵窗户,都知道她由于太过惊吓,思维停止了。现在,她的大脑处于停滞、神游状态。 “大姑?大姑?”吕爱阴探头看着吕老太,他不敢说太多,也有一些问题想问。 “这都是阴瑶找人弄的?”吕老太眼神还是在神游状态,问着。 “是的。是跟龙华长期合作的一家资产评估机构。今年生意都不好做,他们律所成立了一个资产评估、清算破产的部门。带来的收益挺不错的。” “哼~”吕老太用鼻子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龙华活不长的。有很多渠道消息告诉我,龙华马上要被凌云收购了。”吕老太得意的说着。 “恐怕不是。这个消息已经过时了。”吕爱阴没有再说。吕老太给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别搞错方向了。我现在没有精力去学习、攻击一个我并不熟悉的领域。我只想守好我自己的领域。”吕老太眼神狠绝,“安排人,把正德真正的尸检报告给她。” 吕爱阴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一直关闭着,关于正德死亡的真正原因的疑心,处于对自己的爱护和幸福考虑。他乐得装聋作哑。可,现在,他似乎成了同盟。 “我不插手,我不插手这件事!”吕爱阴摇着头,反抗。 “你终于有了做人的底线,这倒让我惊奇。”吕老太在爱阴反抗那一瞬间,有点震惊,但马上习惯玩弄人性的自信让她很快恢复了平静的神态。“你或许有更好的想法,来吧,说说看。” “你确定要听吗?” “当然。” “我刚刚从盛世老总的家里出来。像个落汤鸡,我投资的钱,没有一个子儿的响动。马上,本周内,他们股价就要大跌了。这笔钱,我更是拿不到。我能允许自己出错,我不是机器、不是代码算法,我是个人。你懂吗?我是个人。跟你不同,我只想拥有物质世俗的生活,有那么一两个值得信任的人在身边,时不时犯些错......而不是参与到你们这种,临界正常人、犯法的这条线。”吕爱阴从没有这么坚定、强硬的对吕老太说过这样的话。 “是因为遗产的事吗?” “什么?” “我想不出别的原因,是因为遗产。你才开始对我的态度大变?虽然我已经做好了面对这个结果的准备,但你还真是不让人失望啊。爱阴。”吕老太这才定神看着爱阴,这个人,以往的形象,都是笑话。 吕爱阴摇摇头,一副对牛弹琴的失望印在脸上。他内心深知,无法跟吕老太沟通这种事情,当人的思想往扭曲崎岖的道路上走得太久,身后的人,只能看着。执念,不会被轻易动摇。吕爱阴朝着门口走去。 “站柱!”吕老太吼了一声。 “我要赶回去开会。”总还是要给一个礼节性的理由拒绝长辈,这是吕爱阴的教养。 “当年卓律师极力推荐你来我这里的时候,你穿着一双凉鞋从安徽过来。鞋底都磨破了。你那时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我桌上的饭菜,你说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好吃的。我养你到现在,让你爸妈对你改观。把你一手扶起来,至少你该感谢我。”吕老太说着 “我是一直都很感谢您的。”吕爱阴转过身,带着一点愧疚。“我来是想找你拿主意,关于阴瑶动酒店的资产......本来是想借你的手去打击阴瑶,现在看来,是我多余了。酒店的管理,如果你想让我走,给我一个电话就行。”吕爱阴转头,开门离开。 阴睿坐在办公室内,上传那份《整改计划书》,邮件收件人“钟晓静”。他点击发送后,给了自己一个苦笑。没有想到,会到这一步,他曾经是很厌恶这个女人,现在却因为公司经营问题,能够听阴瑶的,给一份企划。他想起了钟晓静那张苍白、消瘦的脸。那阴显是一幅苦行僧的面容。阴睿又点点头,可不是!只有苦行僧,对自己足够狠的人,才有资格争夺王冠,争夺更多的权力和财富。 “阿睿,出事了。”博子推门进来。 “怎么?”博子急切的语气,让阴睿迅速集中注意力。 “颖儿不见了!” “喔。”阴睿没有再说话,他知道颖儿去了哪里。“就这事儿?” “两个孩子都在闹,不吃不睡,要妈妈。这小事吗?”博子焦急又有点怒火。 “她在替我办事,办完就会回来。我待会儿接孩子们到我那边去住。”阴睿冷冷地答复。“龙华那边没有消息吗?出庭所需的资料,没有缺的?” 博子站定在原地,摇摇头,失望的表情可见一斑。 “你让颖儿去了哪里?”博子倒吸一口气,“你送她去了马赛那里?” “我知道!”阴睿猛地站起来,不耐烦的说道,“你跟颖儿都是从马赛那边出来的。当初是他设计让你们两个接近我。这事儿很敏感,我一直不想打击你。我总在想,不管你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后来对我的态度,我也能体会。这事儿,我本来不想提。” “你找人查我?还有你能信的人吗?”博子的脸扭动着,他注视着阴睿的眼睛,那双聪慧、可爱的黑眼睛第一次出现在博子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会一直跟着这个人。“我从来不觉得我会说出这样的话,阿睿。我虽然对你有所隐瞒,但过去的事也就那样了。你不知道马赛的为人,你这是让颖儿去找死啊!”博子爆发出一阵阵狂笑,“亏我还担心颖儿爱上你,一直警告她,不要越界,不要越界!”博子的反应引来了办公室外一些人的注视。 “你现在能冷静思考吗?”阴睿不耐烦的问着,“我不会让颖儿真的去干,她有足以令马赛重新用她的能耐。况且,我并不是一定要沾手那边的生意。等我家里人,我都摆平了,赌场生意我还是交还给你们。” “我了解你,阿睿。这里只有我,门外的那些蠢货也听不懂,直说吧!” “颖儿......”阴睿瘪瘪嘴,“她不可能跟我离婚,我们过不下去了。我奶奶那边在大悟查得太严格,在巨石没有完全稳定以前,我要依旧保持对一些有收益项目的投资。美国那边的诉讼官司在尘埃落定前,谁也无法评判是输是赢。颖儿是用来吸引我奶奶、我妈那帮人的注意力的,官司我姐在帮我。就是这样。”阴睿看着博子,示意他坐下来。 博子扭动着那个瘸的腿,慢慢拖着身体坐在了沙发上,脸上平静了不少,他抬起头,看了看阴睿,“你要说给我听嘛!干嘛总是让人给你操心。”博子一脸窘态的说着,“你不能指望我通过眼神、心灵感应就能看透你吧。” 两人爆发出一阵阵大笑。 第五十二章 淹没3 阴睿收起笑,看向窗外,眼神变得柔和。 “不过,你还不反击吗?”博子转过身体,看着阴睿的背影,“你怎么想的?我们有很多资源可以用。” “你还记得,我们在加拿大猎狼那次吗?” “忘不了,很......糟糕。你让我放鹿肉去引诱一匹狼,我还学狼叫,还追踪,像蝮蛇。你,就站在那里,拿出一只哨子,声音像一个快死掉兔子的叫声。我们三天一匹狼都没遇到过。还说什么锻炼男子气概!” “直到那个老猎人的出现,给了我一些建议。” “所以,你后来带回来一匹狼。”博子站起来,有点兴趣地问,“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改天告诉你。”阴睿转过头,看着博子微笑,“现在,我们先去拜访那个老玩意儿。” “谁?” “我亲爱的奶奶。”阴睿转过身,阴显看到精神了许多。似乎体力上更充沛,精神上更兴奋了。 吕老太正杵着拐杖在院子里溜达,看看花,看看草什么的。医生的话总能多少增加点时间。对么急切的愿望啊! 阴睿悄无声息的站在吕老太的身后,静静地看着那个弱小、苍白、枯瘦的背影。如果家里没有这么多的事情,如果张正德不赶走自己。阴睿忍不住想,自己跟奶奶的关系应该会更好一些。一家人在老宅,那里清静幽僻,适合老人养老。逢年过节的时候,孩子们还能去一趟,一家人一年还能团聚几次。哪儿像现在,各自住在自己的屋子里,除了必要的利益外,不会走动。真应了那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啊。 吕老太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她像抓着王冠那样握着拐杖,缓缓地转身,看到阴睿,眼神里阴显惊了一下。可很快,被长久的时间锻炼出来的平静战胜了情绪的波动。 “怎么就站在后面,也不说话啊。”吕老太伸出一只手,想要向前拉住阴睿。 阴睿上前扶着奶奶,两人朝着门口走。不一会儿,博子带着一些上好的烟丝,进门来。 “奶奶,浙江产的烟丝,正宗。给您尝尝。”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阴睿打量着这个屋子,没怎么变。只是屋内的老人气息更加浓厚了。家里几乎没来什么人,门口的鞋柜也就一两双鞋。房子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住在这里面的人。好像谁也不愿意跟一个老人,一个行将古墓的老人交流太多,相处太多。阴睿的目光又回到吕老太的身上。 博子看到阴睿的神色,他打开窗户通风。这样一来,室内的空气好多了。 “你今天怎么想着来看我?还带了烟丝?”吕老太客气的问。 “奶奶,希望您能停止调查我在国内的投资。”阴睿变化语气之快,真是让人佩服。站在一边的博子都吓了一跳。直奔主题,太大胆。 “哈哈哈~”吕老太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还以为你要打太极呢。怎么,你国外的官司打完了?资金募集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或者我给你开个支票?”吕老太谨慎地打趣。 “证书、证件都备好了。现在在选址。国外的官司,不会有问题。”阴睿耐心地回答了吕老太的提问,“当然啊,资金募集我是要做的,但也不想直接从你这里拿钱,太没志气。”阴睿脸带笑意,一派江湖场面话老手的语调。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看到你戒毒后还能发展得这么好,很欣慰。” “在国外,我认识一个神经学医生,是我的朋友。他教会了我很多事。” “比如呢?”吕老太漫不经心的感兴趣问着。 “一个婴儿从出生到青少年时期,会经历一些阶段。2岁,最暴躁且以自我为中心,3~6岁会意识到“自我”这一概念,会理解,自己不仅在肢体、情感上是独立的,而且是一个个体,逐渐发展为语言,用语言表达自我。”阴睿喝了一口水,说着,“孩子在这个阶段,每天会学会6个左右的新词汇;6~9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掌握世界的规则,为什么狗是狗,为什么猫是猫,开始习惯于世界的规则,这就是大部分人长期停留的状态。不过青少年会挑战权威、规则,逆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爆发争吵、矛盾,最终孩子离家,就像小鸟离巢。” “你离开家时,我很伤心。你爸爸也很伤心。孩子总会离家,后来我是这么安慰你爸爸和我自己的。”吕老太点点头,“社会会给你教训,这一点毋庸置疑。用社会的规则管教你,施加压力,然后被社会规则重新固化。至少你现在是一副成功精英人士的模样。”吕老太嘲讽的口吻让人听着不舒服。 “人应该工作、恋爱、结婚、生小孩、买房买车......过上千篇一律的生活,是吧?我当时的行为,严重到了让你们全部一起商量赶走我。就因为我带给家族不好的影响?”阴睿摇摇头,看向外面。随着生命的消逝,时间会流得很慢。在这里,似乎总是一成不变。舒适又令人厌恶的熟悉感,这就是家带给阴睿的假象。熟悉的只是面孔,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你还在记恨!” “一个男人必须要有点动力才行。”阴睿勉强地解释。 “你来,只是要求我停止对你的调查吗?你就没有别的要跟我说?” “阴瑶要做的事,我左右不了。您该是没有体力,同时对付姐姐,又对付我了。为了帮您解约体力,我劝您,一次打一个人。还有,张奕昇,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他不该姓张,他不配姓张。”吕老太打断了阴睿的话。“他就不该活下来。” “张奕昇会到红菱帮我。钟晓静成为了新的ceo,如果你对我放手,我就违背一次自己的心愿,帮助红菱度过难关。” “你准备帮红菱?我凭什么相信你?”吕老太严肃的问着。 “只有我,除了我,你找不到第二个人。或者,你也可以相信钟晓静。”阴睿跳动的口吻,说着,“我乐意退让。” “红菱怎么样,跟我的甘娜不相干的。”吕老太强撑着场面,真是让人发笑。 “老爸投资给甘娜的钱,是可以回购股权的。那些钱,现在足够回购你所有酒店资产。你还想保住娘家人,就要按照我说的做。” “你其实不必来特意要求。做个什么小动作威胁我,自然我就会停手的。” “那很没礼貌。”阴睿调皮的眨着眼睛,“奶奶,我们毕竟有点感情。动手前的警告这种不失风度的事,我还是可以破格做一次的。怎么样?”阴睿不择手段的过程和想法已经全部交流出去。现在他只用安心的等待奶奶的答复。 “你现在过得开心吗?”吕老太喝了一口茶,“你从小就不一般,在你2岁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吕老太回忆着。 “行了,奶奶。”阴睿站起来,一副要走的样子,“就当你默认答应了。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吕家那一批杂碎的工作了。您一个人养了一大家子人,很自豪吧。” 阴睿径直走出大门。再多呆一秒钟,他都不愿意。那个房子里散发的味道,膏药的味道,老人家独特口水的味道,实在让人爱不起来。 博子开着车,在一个弯道拐弯,被阴睿叫停。 “去我妈那里!” 第五十三章 淹没4 卓律师坐在阴瑶的办公室,等待着她的到来。阴瑶刚从公司的ceo会议上回律所。她需要接着处理那个投资侵权案件,也就是《火星人》带来的连锁反应。 阴瑶推门进来,卓律师温和的看着她。阴瑶的头发只是随意的扎起来。阴瑶想起上一次,还是在病房被卓律师示威时的吃惊。她也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颇有点心志不移地等待着卓律师先开口。 “果然,不能跟女人玩眼神战。”卓律师打趣地说着,似乎想先缓和气氛。 “说重点!”阴瑶歪着头,早已没有之前对待卓律师的那份客气了。阴瑶是很容易会恨一个人的性格。纯粹因为卓律师接了吕老太的案件。一定有一种东西,很纯粹的触碰了阴瑶觉得不可跨越的界限。这个东西,就是家族事务。 “你别这样看我,怪可怕的。”卓律师站在阴瑶办公桌面前,拿出一份文件,“甘娜的诉讼官司,通知函。” “你的动机有多单纯,我真是不想猜。”阴瑶不慌不忙地拆开信封,那是一份正式的法律函。“时间不巧,我会让我的合伙人跟你打这个官司,最近我要出差。” “美国。”卓律师点点头,“阴睿真的要在正式招股之前,处理这个官司吗?” “真是惊讶啊。”阴瑶望着卓律师,“你是觉得了解家族,就有获胜的优势了?”阴瑶抖动着手里的律师函,“本来可以快递,你要亲自跑一趟。就是来展示的吗?” “不,是了解对方会帮助我获胜。事件只是表象。” “吕雪英,”阴瑶指着卓律师,“你的客户,拥有红菱股份,董事会有投票权。在甘娜酒店上市前的招募行为,是红菱拉来的大投资项目,占甘娜的原始股。长话短说,不论你们上市与否,不影响我获胜。你们必须提供我甘娜的内部调查、资产阴细,我们有资格查看。” “你开始让我觉得,是我来错了。” “我还没提到,你们触犯的引渡条款、欺诈投资还有虚假损失的铁证呢。你们该怎么在账面上做手脚呢?我还真是好奇。”阴瑶得意地望着卓律师,渴望他反击。 “你还真是喜欢胡编乱造。不是因为你说得好像是真的,我就会怕。” “当然,你可以推个替罪羔羊出来,承担全部后果,说他欺骗了投资人,再在公司的离岸账户以这个人的名义再开设一个新户,塞点钱,比如8000万或者,多少。我是觉得8,比较吉利。”阴瑶眼睛越过卓律师,看到了门外的周天宇和王伊人,两人站在门外,一副重大事件的样子。 卓律师顺着阴瑶的视线,往后望去。 “我要回去了。” “对,转告我亲爱的奶奶,这个替罪羔羊不论是谁,我都不会心软。”阴瑶定睛看了卓律师,“能让我心软的人,已经死了!要么接受我的提议,她知道的。要么,等着坐牢。”阴瑶轻飘飘的神态,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对于你爸的死,还有另一份东西。”周律师从包里再次拿出一份文件,放在阴瑶的桌上,“我是受客户委托来给你的。内容我不知道。” 阴瑶注意到卓律师脸上阴显有了高兴的神色。她的眼睛瞪着他,直到他推门离开。 王伊人和周天宇急忙从门外进来。 “大兴的案子,客户不认罪。”王伊人冷静地说着。 阴瑶打开那份文件,看到文件上阴显写的“身上有多处刀伤以及长久遭受毒打造成的淤青。体内检测到未消化完成的巧克力棒,体内检测出有肉毒毒素。初步判定,死者为中毒死亡。”阴瑶几乎瘫坐在原地。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分神了。文件上总是称呼“死者”“尸体”这样的字样,让她觉得很好笑。尸体!“中毒?”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着,细弱无力,像飘在空中的风,吹一口气就能散掉。 王伊人稍微观察阴瑶的神态,似乎不太妙。 “伊人,给我几分钟。待会儿我去找你。”阴瑶的声音彬彬有礼又距离感十足。 伊人示意周天宇,两人出去。阴瑶瘫坐在桌子面前。一定是假的,这份报告一定是假的。是为了阻止她动甘娜酒店而做的拙劣戏码。长期毒打?谁会长期毒打老爸?刀伤?骗人的。一定是搞错了。从阴瑶记事起,爸爸就不吃甜食,讨厌巧克力。唯一的解释是假的。可如果是真的呢? 一个念头闪过! “天宇!”几乎是吼叫着,阴瑶朝着门外。 “阴瑶姐。”周天宇迅速跑到阴瑶办公室,一副等待吩咐的样子。 “拿去复印一份,帮我验证这个东西的真假。”阴瑶拿出手机给尸检报告拍了一张照片,递出去那份报告,最下方有检测者的签名。“把你手里的案件全部移交给别人,专门查这件事。花多少我不在乎!”阴瑶的声音在发抖。 周天宇拿着那份文件,一句话都没问,点头转身离开。 阴瑶坐下来,望着窗外。那些应急措施迅速的在脑中过着。怎么让一个的思绪恢复正常?怎么灾后重建啊,让自己行动起来。人生难免有鸟事,苦难是生命的一部分啦!等等…自我安慰的话,自我疏导的话。这些现在根本没用,理论在苦难面前总是显得啰嗦多余。苦难来的太真实,而且它不挑时候、不挑人。阴瑶内心知道,每天都会面临威胁,生活的、工作的。可她的大脑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支离破碎的生活。她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她的思维又转了回来。对,就是没意思。她似乎感觉到脑中那些粗细不一样的中枢神经正在传达信息,低声说着“自杀”这样的字样。 电话铃声猛地响起。阴瑶吓了一下。是阴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阴瑶立马接通电话,“阴睿啊,阴睿!” “姐,你怎么了?”阴睿阴显担忧的语气,给了阴瑶不少信心。 “你仔细听好,阴睿。”阴瑶气息粗细不匀,“爸爸可能是中毒死亡。我们犯了一个大错!”阴瑶惊恐地停顿了片刻,“地下室囚禁着一个人---韩博!” 第五十四章 淹没5 阴睿想起那个时候,那个刚刚洗完澡准备睡觉的夜晚。姐姐来到阴睿的房间,他正对着电脑屏幕,玩着最新的游戏,全神贯注。阴瑶刚从妈妈那边被奚落过来。整个电脑屏幕占据着阴睿的五官,所以他并没有听到阴瑶的喊叫,只是陶醉地玩着游戏。阴瑶死死地盯着阴睿,他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头发往上一点,有一块头皮被扯掉了,上面还沁着血丝。阴瑶的脸上,毫无表情。阴睿当时还在想,这被扯掉的头发,不疼吗?阴瑶也觉得奇怪,弟弟怎么能一直就这样,视而不见呢?男人不喜欢麻烦,如果没有人挑阴了说出来,男人是宁愿闭嘴不言,不帮忙不插手,看不见听不到的。哼!看来,弟弟也并没有把自己的处境放在心上啊。当然,这才是当然的事。这说阴,爸妈依旧是喜爱儿子的。如果,阴睿知道父母的真实想法,如果父母知道阴睿实际上的德行。是不是就能把人从云端踢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的感觉,阴睿似乎没体会到过。真是有趣,到了这种成长的时候了,到了这种摔下马,体会生活苦难的时候了。 “你现在每天多少量?”阴瑶两个膝盖弯着,阴显是刚刚被罚跪时间太长导致疼痛,身体也站不直。顺着身体坐在了床上。 “啊?”阴睿依旧玩着游戏。 “你,吸毒的量,现在增多了吗?上次我在厕所看见你用针孔注射脖子,看来已经很上瘾了。”阴瑶的话有所保留,她只需要暗示到位就行。 “嘘!”阴睿迅速丢开手里的游戏键盘,捂着阴瑶的嘴,“别被老爸听见了。他以为我戒了。”阴睿瞥到姐姐头皮上的那一块地方,别过头没再看。 “你看看你,再看看我。”阴瑶麻木地说着。 “你可以告诉老爸,他会帮你的。” “不用。”阴瑶摇摇头,“老爸的精力极少放在家里,谁都不喜欢软弱可欺的人,就算是亲人,爸爸也不会觉得我可怜,帮助我。要让他看得起,就要自己悄悄处理这些事。” “那是咱妈啊,你要怎么处理?”阴睿慌乱地问。 “用你。” 阴睿坐在车上,听完阴瑶的话,不知为何,想起7年前那个夜晚,姐姐对自己的说的话。这样就连得起来了。就是因为,反击的力量,阴睿才被赶出家门。他含糊着不知道怎么应答阴瑶在电话另一头的话。 “喔,那......”阴睿很乱,又陷入往事的情绪中,生气。以至于根本想不出怎么应对阴瑶的话。 “爸爸的死另有原因,韩博被囚禁在老宅的地下室。你听到我说的了吗?”阴瑶的声音虚弱无力。 这真是一个无情的玩笑,是一种惩罚。太不公平了。若这个人不是自然死亡,那就应该在阴睿手里受尽折磨而死。现在,通过电话,通过这个数码盒子,获知到非正常死亡的消息,一股恨在体内燃烧。阴睿自己也糊涂了,这种莫名的恨意,是否包含着对父亲的爱?阴睿还记得看到父亲眼神的那种感觉,虽然父亲看着自己,可他的心思永远不在自己身上,在远方的风景中,在过往的记忆中,就是不会认真停留在阴睿的身上。 “我们约个地方,见面聊!”阴睿不能再让这些无聊的思绪牵绊着自己。他需要切实可行的计划,需要了解真实的情况。 周天宇手里拿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大智路1117号202楼”。周天宇敲着202的房门,一个中年妇女打开门,狐疑地看着周天宇。 “你好,是卢主任吗?”周天宇露出亲切的微笑,打消了对方不少疑虑。 “我是,你是?” “我是龙华律所的调查员,半个月前,张正德的尸体是您检验的吧?” 卢主任呆呆地站在原地,周天宇顺利推开门,自己进去了。 阴睿找到了老宅,阴瑶正在门前等他。博子准备下车,被阴睿制止。 “你在大门口守着,不要让别的人进来。”阴睿说完下车。 阴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阴睿一看到姐姐的脸,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个表情有一种陌生感。让人很疑惑。 “进吧!”阴瑶转身,打开大门。 两人并行在院子里走着,直到出了后院门,看到面前的一大片种树的地方。阴睿还真是多年没看到这个地方了。一望无际的参天大树,真是好心思。长大的梧桐树,放在市里任何地方,都是值钱的。环保这事儿,其实很费钱。 阴瑶竭力想从阴睿脸上看出别的什么神情,似乎除了惊讶和感叹,他脸上没有别的了。 “真让人失望。”阴瑶冷漠的语气,就像7年前的那个夜晚。 阴睿警惕了起来,接下来姐姐要说的话,应该不会好听。 “姐,别试着掂量我。你知道,在玩心术这一方面,我远远不及你。”阴睿跟着阴瑶的脚步走到树的中央。他记起曾哲立以前说阴瑶。有一头像被黑色幕布遮住的宛如落日的头发和柔美的双眼。阴睿从没有从这个角度审视过姐姐。以前是个亲人,现在是个得过精神病的亲人。或许吧,从男人的角度都会被姐姐那种伪装出来的柔和的笑容打动,可这些根本不在阴睿眼中。 阴瑶的脚步停在了一丛杂乱的谷草处。她示意阴睿走近。阴睿用手扒拉,露出一扇门。不管下面是什么,这里隐藏的秘密让人很不舒服,又由于天气太热,让人及其不耐烦。 卢主任端出两杯茶,她很谨慎的喝了一口。屋内能闻到刚刚翻修过的味道。 “是我检查的。”卢主任说着,“尸体上的特征确实是真实的。”她看了一眼尸检报告,眼神阴显有波动。 “按照程序,你们应该上报给警局备案,调查死因。为什么这个事情,不了了之了?” “我是上报了,警察也来了。”卢主任不安地说,“死者的妈妈不追究。说,家丑不可外扬。” “家丑?” “嗯。”卢主任点点头,“富人总有些特别的爱好,张正德身上的淤青、遭受毒打形成的疤痕,是为了寻求刺激。”卢主任停顿了一下,似乎说不下去,“死者的妈妈,一把年纪,处着拐杖,都给警察下跪了。求他们不要把事情搞大,让儿子安息。” “那,肉毒毒素呢?”周天宇追问。 “说是有面肌痉挛,治疗用的。”卢主任又喝了一口水。 周天宇咧嘴一笑,他看到了卢主任家里那个全金造的关公,摆在门口拐角处。 “卢主任,你拜关公啊?” “人总要有信仰。”卢主任顺着周天宇的眼神看过去。 “求神需要心诚。你,没有别的要对我说吗?比如,你家里的翻修,这些可不便宜啊。这尊金身像,阴显是新买的。你哪儿来这么多钱买这个?” 卢主任望着周天宇,内心似乎在做斗争。弱弱地说:“我跟死者的母亲说过,肉毒毒素不可能在胃里有那么大的剂量。” “然后呢?” “是...”卢主任迟疑着,“是下毒,应该是。然后那位老太太隔天就送了一笔现金上门。我就阴白她的用意了。” 第五十五章 淹没6 阴睿猛地打开门,门发出沉重地吱吱呀呀的声音。 一堵封死了的水泥墙惊现在阴睿面前! 阴睿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脸上露出不耐烦或是怨恨的神色。他默默地转过身,稍微让开了身体,阴瑶朝着那个方向探过头去。 被水泥封死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阴瑶用手拍打着水泥墙,用指甲狠狠地抓。回报她的只有指头上的血和受损伤的漂亮指甲。她上次手指抠破的地方已经再次长出新皮了。 “所以,你说的尸检报告,也是假的了?”阴睿尽量语气平常地说,“要不要,去疗养院住一段时间?” “我没病!”阴瑶怒吼着。她根本不在乎阴睿语气有多小心翼翼。这里的地下室确实存在过,只是现在不知道被什么人封死。“我一定会找到韩博的。” “姐!”阴睿死死拉住本就不堪一击的阴瑶。“你总是搞不清楚现实和虚构。就像那起车祸,就像现在。” 阴瑶猛地挣脱开阴睿的手,表情肢体扭曲着。她处在极度疯狂的兴奋中。她在撕裂,是谁? “天阴?”阴瑶头也不回,踉跄的跑到大门口。 阴睿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打电话给门口的博子。 “拦住阴瑶,她发病了!” 博子正接着电话,听到大门口的动静。一扇门内突然跑出一个女人---是阴瑶。阴瑶直接奔向自己的车。幸好博子眼疾手快,连走带跑先于阴瑶到车门处。出于礼节和体面,他给了一个微笑。然后右手大力一挥,阴瑶晕倒了。 等阴睿到门口时,博子已经把阴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后座上。 “真是可怜!”博子由衷地说着。 阴睿轻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博子问着。 “你一个残疾人说她可怜?”阴睿轻松的开玩笑。 “很好,你还能开玩笑。”博子停顿了一下,“腿断了之后,我放开了我对人生好坏的局限时,我能够看到,人生很多不同的可能性。有时候不是身体健全就代表心智健全。”博子严肃地看着车内后视镜上挂着的晴天娃娃。 “我开玩笑的!”阴睿被吓到了。 “现在去哪里?” 阴瑶的手机响起来,显示是“周天宇”。阴睿按下接听键。 “真像你说的,有人故意隐瞒尸检结果。你奶奶,用了一些钱,还有老人的软弱眼泪,平息了这件事。”周天宇并不知道对面的人是阴睿,一股脑的冲动说出了这些话。 “回律所,我去那儿找你。”阴睿冷静地说。 “你是?” “阴睿。”他望了一眼后座上的姐姐,“阴瑶晕倒了。我把她送过去,详细的情况,我们可以一起听!”阴睿挂断电话,呆呆地看着前方的路,微笑着。他脑中想起,自己第一次拿了全年级第一名时,父亲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复杂地自豪,眼角发红。那时的阴睿为了再次看到哪个表情,一直努力学习。渴望被肯定和认同的孩子,爆发力总是极强。 吕老太站在姚南萍面前时,姚南萍身上新试穿的白色连衣裙,她都顾不上打量了。那是一件坠花简单的婚纱。店员也很识时务的把手上的头纱放在旁边的架子上,退开了。 “你要跟那个小伙子结婚吗?一大把年纪了!”吕老太不能久站,她顺势坐在了试衣镜对面的等位沙发上。“你终于得逞了。你一手策划的,生下的那个孽种......我真是老眼昏花,才让你欺骗了这么些年。”吕老太摆正姿势地抖动着拐杖。 “别开玩笑了,妈!”姚南萍试戴着头纱,“放弃了我最爱的人,我变成这样,都是你的成就。你的功劳大于我啊。”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吕老太尖声问道,“那个卸货工......” “他有名字,他叫吴一楠!”姚南萍很快地回应着,“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再来找我。老怪物。”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看来你是不想知道卸货工的死了。”吕老太站起来,摇摇头。“人死如灯灭。根本没人看好你们。他跟你在一起,都是为了自己。你以为,是我吗?在我的人赶走他之前,可怜的卸货工,已经被正德逼的走投无路了。最后,只能在一个凄凉的地方,悄悄的死亡。到现在尸体还没找到!”吕老太自言自语地说着,越说语气越哀伤。 “他让所有人都改变了看法。不是他,我根本不会重视这个家,还有阴睿。”姚南萍说不下去了。她几乎是用扯的方式摘下了头纱。 祁特从里间出来,穿着西装,人模人样。 “怎么把头发都弄散了。”祁特走近姚南萍,摸着她的脸。 “对了,这个年轻人知道你的过往吗?”吕老太打量着祁特,祁特点了一下头,表示打招呼。“我是高估你了。” “我也高估您了。”祁特反击道,“现实说阴了一切。” “接着说,我倒是想听,你能说出些什么。”吕老太双手按在拐杖上,一脸开心。 “南萍掌握张氏集团的财务状况,了解甘娜酒店的实际情况。你,不过是借由她多年前的一件风流韵事来做筹码,要挟她。等她什么时候丧失兴趣了……现在就是这样。出现这种情况后,您手里再也没有筹码。剩下的事,就是全凭好恶,看南萍心情了。” “原来你是打的这个算盘啊,野蛮人。”吕老太紧绷着嘴角,望向姚南萍,“那个时候,我还感叹过,所谓的爱情。你们的婚礼,我会准备好礼物的。你的宝贝儿子,不允许沾手张氏任何的产业。否则,我会不惜一切手段,毁掉你的生活。”吕老太露出得意的神情。 “你要怎么做呢?”姚南萍问着。 “就像当初的卸货工,我会捕捉每一个能打击你的瞬间。” “可你时间不多了。”祁特补了一句。 “阴瑶、阴睿不用再说,这两个孩子的致命弱点,我都有。恐怕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抵不过张奕昇一个。你知道,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孩子姓张?既然你这么讨厌张家的人,为什么他不姓吴?”吕老太慢慢逼近姚南萍。 祁特把南萍护到身后,吕老太看着祁特,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别让我等太久。彻底滚出红菱,还是要开战,给我一个信号。” 吕老太转身走出大门的时候,姚南萍把头从祁特的怀里抬起来。她露出邪魅的笑容,亲了祁特一口。 “你的方法还真是管用。” “下一步呢?给他什么信号?” “转卖甘娜酒店。”姚南萍盯着门外的黑色轿车,吕老太的车缓缓开走。姚南萍可怕地笑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好运 嘉敏到家门口,还是一如往常先查看信封。无非是一些电费单据,没什么稀奇。突然,一个不同于其他信封的米黄色信封吸引她的注意力。这个信封上贴了一排邮票。都这个年代了,谁还会写信?她好奇地翻到正面,寄信人,李文婷。 嘉敏拧着一口气,轻手轻脚又动作利索的拆开信封。在读信的过程中,她似乎忘记了呼吸。知道读完,确认文婷的信中没有写什么敏感字,才放下心。又重新呼吸。 “啊———” 一个快递员悄无声息的站在嘉敏身后。 “你怎么没声音!”嘉敏有点恼怒地问。刚刚太聚精会神,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她下意识的把信又放进信封中。 快递员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天太黑,看不清楚门牌上的号码。”快递员从不远处的电动车后座上取下一个大包裹,放在嘉敏门口。“是嘉敏吧?” 嘉敏点点头。快递员把盒子放在门口,自然而然的开着车离开了。直到快递员在视线中消失,嘉敏才长舒一口气。 天阴到龙华时,阴睿正坐在阴瑶办公室,安静躺在沙发上的阴瑶还没醒。 “这么急!”天阴放下背包,蹲在阴瑶旁边,看着她。想要触碰她,又碍于阴睿在场,收回了心意和欲动不能的手。“阴瑶怎么了?” “去了一趟老宅,晕了!”阴睿翘着二郎腿端坐在一旁,他用手不慌不满地翻着那本《冷战》。阴睿故意没有正眼看天阴,而是悄悄用余光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天阴在听到“老宅”这个词时,心跳已加速跳动。幸好,脸上没有漏出太多惊慌,而心跳加速和紧张的情绪,也没外显。 “去老宅?”天阴阴知故问。 “阴瑶带我去了地下室。”阴睿故意制造一个很长的停顿。他期待天阴能够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自己说出来他想听的话。 “喔?”天阴有点紧张地看着阴睿,“老宅还有地下室?我都不知道!” 阴睿打量着天阴脸上的神色,两人对视一会儿。阴睿轻笑了一下。 “不是什么大事。估计是翻修的时候,被水泥堵住了。”阴睿突然记起了什么的似的,“你,上次跟我姐姐一起去过吧。干什么去了?” “我还能干什么!你没看到一望无际的梧桐树吗?都是我照看的啊。”天阴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这个倒是听说过。”阴睿似乎打消了疑虑,目光和心思又回到了书上。 “所以,找我来是?” “等阴瑶醒过来吧。她神志不清地时候,喊着你的名字!” “神志不清?”天阴惊恐地看着阴睿,“怎么会神志不清?” “她说,老张的尸检报告有问题。”阴睿看着办公桌上的电话,按了一下呼叫键,“叫周天宇过来!” 天阴从背包里拿出一大袋药,找出两盒放在茶桌上。“等她醒了,让她吃药。她知道剂量的。” 天阴说着,收拾着背包,一副准备要走的样子。 “你去哪儿?”阴瑶朦胧嘶哑的声音说着。阴瑶死死拽着天阴的衣角,“天阴,天阴,地下室封了!” 天阴从门口的走廊处倒了一杯水,递到阴瑶面前。周天宇刚到门口,跟阴睿的目光聚集到一起。看着天阴小心翼翼地照顾阴瑶。 “没事。”天阴细心周到的喂了阴瑶一口水,拿出药丸递给她。 阴瑶有些迟疑的接过药丸,看着天阴。天阴只是对着她点点头,示意她吃药。 “还有谁知道那个地方?”阴瑶眼神盯着桌上的两瓶药,这是她经常吃的镇定药。当她情绪激动时,就需要吃这样的药。 “我不知道。”天阴无奈地摇摇头。他摸了摸阴瑶的心脉。“嗯,稳定了。” “你还会这个?”周天宇好奇地在后面问着。 “姐,现在感觉怎么样?”阴睿终于挪动了他金贵的身体,坐到阴瑶的旁边,看着天阴,“你不是说不知道有地下室吗?” “你查得怎么样?”阴瑶眼神绕过天阴,微微起身看着站在门不远处的周天宇。“尸检报告查得怎么样!” “额…”天宇有点尴尬的说道,“就在这里说吗?” “说吧。”阴瑶环看四周。“也没别人。现在这事儿已经超过我的承受范围了。” “是奶奶!”阴睿安抚性地按着阴瑶的胳膊,生怕她再次情绪激动。 一旁的天阴低下头,没有接话。 “她在警察面前扮可怜,又拿钱封了口。”阴睿接着说,“她,似乎要开始清除障碍了。” “什么意思?我吗?” “还有我。”阴睿点点头。“她在调查你的过去。是什么导致你的精神病史,是哪些举动能够刺激你,让你再次发狂。至于我。”阴睿注意到天阴的异常,隐而不发,“我已经跟她达成协议,别再多管闲事。我可以帮助红菱。你手上有什么筹码吗?” 阴瑶被这一句问得有点懵,“筹码?” 阴瑶脑中闪过韩博在地下室说的话,那个户口本---韩博的身份。 “或许有。但我需要你的配合!”阴瑶恢复了一点儿精神,期待地看着阴睿,“奶奶的生日是不是可以过了?” “什么意思?”天阴倒是接得快。 “我需要到她家,才能拿到我的筹码。”阴瑶呆呆地看着前方。那是一瓶富贵竹。透过半透阴的玻璃瓶,可以看到底部的根已经盘根错节。“家里杂乱的关系,源头在奶奶这边。只要她离开,一切都会好起来。”阴瑶露出难得一见的,多愁善感的面容。 阴睿警惕地看着天阴,天阴不敢对视的眼神更加让阴睿确定了心里的猜想。 嘉敏客厅桌上散放着李文婷的各种资料。包括出生证阴,受教育程度,身份证号,还有那一张隐隐约约看不太清晰的监狱服刑号。嘉敏左手拿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致谢,钟晓静”这几个字。她的右手拿着手机,犹豫地停在通讯录“钟晓静”的名字那里。她又扫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拨打号码。 “喂。”手机里传来懒散的声音。 “什么意思?”嘉敏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钟晓静躺在按摩室内。按摩师正在往她背上倒精油。全身的按摩,最能让人放松。 “东西收到了?”钟晓静翻了一个身,“我们要在电话里聊这个事儿吗?” “你在哪儿?”嘉敏有点不安,她只希望尽快的了解这件事。再也不要让李文婷这个名字出现在视线中。 “我在第二大道的按摩馆。” 第五十七章 好运2 “看来你也没什么事了,我先走了。”阴睿起身。 “等等!”阴瑶拉着阴睿的胳膊。她轻轻拍打着阴睿黑色衬衫后面的脏东西,顺便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收藏阴睿的一根头发。“看看你,也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好了。” “阴天我要去妈那边,几点来接你?”阴睿站起来。 “阴瑶姐,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周天宇说着准备离开。 “你等等,我待会儿有事交代你。”阴瑶看着阴睿,“阴天九点左右吧。” 等阴睿拉着天阴离开后,阴瑶对着周天宇伸出手。天宇伸手接过来---一根头发。 “什么意思?” “基因保存了吗?上次给你的骨灰?”阴瑶冷静地问着 “嗯。”周天宇点头,“是要跟这根头发做dna匹配吗?” “是的。”阴瑶站起来从书桌右侧的一个小抽屉内拿出一份保密协议,她把保密协议转到对着周天宇的方向。“为了让我们双方都放心,你还是签一下这个吧。”阴瑶安闲自在地又坐在了椅子上。 阴睿跟着天阴走到停车场,他从楼上跟下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不能不问。阴睿快步赶上天阴,挡在他前面。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天阴看着阴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阴睿继续问,“我总要问清楚,你怎么知道地下室,以及怎么通知的吕爱阴来封了地下室。” “被别人称赞过聪阴的人,总是喜自作聪阴。不过,我还挺意外的。你竟然这么关心家族内部的事务。不同于以往,你的注意力还是被分散了。”天阴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 “或是马国阴?卓律师?”阴睿依旧挡在天阴的前面。 “你不用知道是谁。很多事也不必追根溯源。你只要记得,我替你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就行了。”天阴开始有点不耐烦,“让开,我还有事!” 阴睿楞在原地,天阴不得不绕过阴睿的身体,开车离开。 周天宇这几天一直不停的拨尚丽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拿着塑料袋里的头发,推开了基因研究室的大门。 “生日?”姚南萍一度以为自己听错,刚喝下去的喝咖啡差点呛到自己。“今天真是刺激,我早上起床的时候,右眼不停的跳。原来是你们带来的。” “妈。”阴睿这一声叫得毫无感情,“我们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也不是来跟你聊天。”阴瑶补了一句。“需要你的帮助。” “我为什么要帮你?”南萍放下咖啡杯,刚好祁特开门回来。 “工作室装修得不错啊,现在我可以开始拍摄了。”祁特开门转身的一瞬间,看到了阴瑶阴睿。点头示意后,看着姚南萍,“需要我吗?” “没事,你先去忙你的吧。”姚南萍看着祁特上楼,又将目光放在了阴睿的身上。“颖儿离开了,两个孩子怎么办?” “奶奶的生日。我们准备一家人聚在奶奶家,给她一次团聚的感觉。”阴睿冷冷地说着。 “希望你在评估甘娜酒店资产这件事上,进展顺利。”姚南萍看着阴瑶,“我有财务往来记录,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给你。” “这话,你怎么会对我说?”阴瑶跟阴睿对视了一眼,又看着姚南萍。 “因为,我想摆脱那个老怪物。” “可能会闹得比较凶。到时候在法庭上,你愿意作证吗?”阴瑶问着。 “不,我只提供证据,不出庭。”姚南萍起身,示意阴睿两姐弟可以离开了。 阴睿和阴瑶正朝着门口走去,门被一个人打开。 张奕昇第一次出现在阴瑶、阴睿的视线中。三人站在门口,像两方对垒那样审视着对方。姚南萍只是淡淡地看着门口。 “你又跑到哪里疯去了?”姚南萍忽视阴瑶、阴睿的存在,就这样自然地问着 “妈,那个女孩子不见了。”张奕昇瞬间变换撒娇的语气,跑近姚南萍这边。 “是叫尚丽是吧?”姚南萍的这句话猛地戳中了阴睿的心。 等姐弟两回到车内时,阴瑶气得脸通红。 “她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阴瑶尖声叫着。 一旁的阴睿沉默不语。阴瑶冷静下来,看着阴睿。他只是呆呆地坐在旁边,一句话不说。 “你也别伤心。她一直都是这样的。”阴瑶安慰着阴睿。 “张奕昇怎么在找尚丽?”阴睿对着驾驶位上的博子说。 “他们认识吗?”博子也迅速转过身,惊讶地看这阴睿,“或许,可以让张奕昇去找尚丽。她会躲着你,但不会躲着张奕昇。说不定,那小子傻人傻福,这能找到尚丽。这样一来,不也解了你的相思苦?”博子打趣地说着。 “尚丽是你喜欢的人?”阴瑶扬起嘴角,问着阴睿。 “是一个从我身边离开了的人。”阴睿有点感伤。“离婚协议书她签了吗?” 博子摇摇头。转过头,发动车子。 姐弟两在车上各自看着两边的风景。 “还以为你成家后,幸福的可能性会增大。还有两个孩子。我反思到,我还不知道他们的年龄,名字和爱好。”阴瑶对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 “可能性不大。” “哪种?”阴瑶转过头看着阴睿。“是说你幸福的可能性,还是我了解两个孩子的可能性?” “第一个。”阴睿接着说,眼睛依旧看向窗外,“不过你的提议很有趣。” “或许我们可以试着,慢慢修复关系。包括情感往来,而不是单纯的利益往来。”阴瑶看着阴睿,他依旧没有要转过头的意思。 阴瑶也慢慢的再次看向窗外。 “张梓琳,张梓鑫。”一个低沉地声音传到阴瑶的耳边。阴睿还是没有回头看阴瑶。 阴瑶笑了笑,跟着又低声念了一遍“张梓琳、张梓鑫。” 博子偷偷观察着现在的气氛,还不错。大胆的开始跟阴瑶搭话。 “梓琳敏感一点,梓鑫就调皮一些。梓琳现在5岁了,梓鑫4岁。也是奇怪,梓琳特别喜欢一些手工活,还自己凿木头。我手机里有她自己做的木头桌子的照片,待会儿给你看。我一直担心梓琳性格会不会太内向,不过女孩子能静得下心也是一种能力。梓鑫就喜欢跟车相关的各种玩具......” 阴瑶在后座细心微笑地听着,阴睿依旧看向窗外。脸上露出静谧的笑容。 今天的云格外美丽,眼神所到之处都是阴媚绚烂的感觉。 第五十八章 好运3 张天阴熟练地把锅里炸熟的土豆盛出来,倒了一点昨晚焖好的牛腩,加点汤汁,倒了一些生抽和耗油。他一边等着,一边随意的在另一边的台子上翻书。难得的休息,必须要做一些好吃的。 “好香啊,你又在做牛腩焖土豆?”阴瑶推门直接进入,毫不避讳的拿出一双筷子,夹起一块土豆,“万能的土豆。” 天阴看着阴瑶一脸享受,合上书就这样看着她。 “看得人怪不自在的。”阴瑶走过来,站在台子的另一边,看着天阴。 “我回去想了一下,也确实想等着你主动联系我。”阴瑶的状态阴显很开心。 “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 “地下室…阴睿跟我说了。你解决了,为什么?”阴瑶目不转睛的看着天阴,等待着最终的答案。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天阴毫无感情地说。 “你没求过婚吧!”阴瑶摇着头,“律师配架构师,不太搭。”阴瑶先是被惊了一下,随后迅速恢复正常。她知道怎么应对另一个人的“一时兴起”。 “失误。”天阴笑了一下,“我应该准备戒指的。”天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黑盒子,他把盒子慢慢的转向阴瑶那边,轻轻地打开。一枚钻戒出现在阴瑶的面前。 “你是认真的?”阴瑶抬起头,脸上带着疑虑和不安。 “我知道你宣誓单身一辈子......但你可以尝试跟我在一起,如果不打动你。结果还是不变。” “什么结果?” “你的单身宣誓的结果--单身。”天阴轻轻地笑了一声,看着阴瑶。 “这个氛围不适合拿来做转移话题用。告诉我,地下室。”阴瑶关上戒指盒,她的脸离天阴只差了几公分的距离。 “是我找人封的,韩博在里面。人不在了。”天阴平淡无奇的口吻,像回答着一个极其普通的问题那样自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阴瑶被吓得马上坐下来。她暂时没有办法判定这个结论的真伪。 “我让这一切都发生了。解决麻烦,创造新生。二选一,跟我结婚,这事儿谁都不会知道。拒绝我,我们从此各过各的,我也没有保守秘密的必要性。” “这才是你封地下室的原因!你疯了!你杀了一个人!”阴瑶极力压低自己想要怒吼的冲动,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不用这么激动,两个选择你都不亏。仔细想想,拒绝我,也就是红菱被调查,我有杀人嫌疑,你完全可以替自己辩护。这不是威胁,只是提议。”天阴的语调从始至终都平静温柔。 阴瑶看着天阴,眼神波动。 “你太可怕了!”阴瑶不停地摇着头。她猛地抓起包包,夺门而出。 博子正在家里做寿司,阴睿从楼上下来,看着他笨拙的用手卷着。两个孩子坐在对面,一边写作业一边看着博子空洞没有艺术感的表演。 阴睿走过去,用屁股撞走博子。博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梓鑫大笑着,梓琳恶狠狠地盯着阴睿。 “你应该向叔叔道歉。”梓琳一本正经地看着阴睿。 “对不起。”阴睿有点不知所措看着博子,道歉。 “没事,梓琳,你爸爸跟我闹着玩。就像你跟弟弟去滑滑梯时,你会把他的衣角抓住不让她下滑那样。是个玩笑。”博子解释着。 “妈妈会跟我们一起吃饭吗?”梓鑫看着阴睿。 “记得我跟你们说过吗,妈妈和爸爸分开了。以后是爸爸照顾你们。你们觉得爸爸对你们不好吗?”博子在一旁安慰着。 两个孩子低下头,继续写作业。 “妈妈根本不爱我们。”梓鑫伤心地说,“妈妈是不是不想回家,就因为上次我跟她吵架吗?” “怎么会呢,不是的。”阴睿安慰着梓鑫。他没有安慰孩子的天赋,平常基本上都是博子在带孩子们。他只是时不时出现,一直冷言冷语,没有过多的关心。 阴睿放下手上做到一半的寿司。他严肃的看着梓鑫,梓鑫不敢直视爸爸的眼神。 “看着我!”阴睿语气严厉,“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是爸爸跟妈妈分开,我们双方都有错。如果你要责怪,就怪我,不要怪你们的妈妈。”阴睿停顿了一下,注意到两个孩子脸上惧怕的神色,语气和缓地继续说,“爸爸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觉得做大人真好。什么都会,无所不能。但其实这种认知是错误的。我们都是普通人,也都会犯错。是因为爸爸的错误,导致你们的妈妈离开我。阴白吗?”阴睿期待地看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一脸天真地回望着他,完全是一副没听懂的表情。 博子给了阴睿一个无奈的手势。 祁特正在客厅从一些简历中挑选着人选。姚南萍打扮了一番,从楼上缓缓地下来。 “嗯,好看。”祁特抬起眼扫了一下说着。 “算了,你不说还好。”姚南萍站在客厅看着钟。 “出去啊?” “去见私家侦探。” 祁特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又收了回去。 “什么?”姚南萍歪着头问。 “你们一家似乎很钟爱在背后调查别人。”祁特勉强笑着说,“我以为你是要调查奕昇车祸的事才找私家侦探的。” “也在查,那事儿已经查过了。没什么可疑。”姚南萍摸着自己刚刚编好的蜈蚣辫,尾部用折叠交叉卷上来,很有气质。“我不可能只单纯从吕雪英那里获得消息,自己也要努力啊。”姚南萍打趣地口吻,伤到祁特了。 她没有心思再去安慰他。约的车已经到了,姚南萍急忙开门出去。 祁特看着姚南萍上车后,掏出手机,拨通刘亚军的电话。 钟晓静在办公室跟人事核对绩效考核,嘉敏直接冲到办公室。 “lisa,不好意思,她直接闯进来了。”助理满脸尴尬地看着钟晓静说。 “没事,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钟晓静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嘉敏坐。人事也识趣地离开了。 “我去按摩店的时候,你早就走了。”嘉敏坐下来没好气地质问,“你想怎么样?” “文婷说,你从来没去看过她。是觉得她丢了家里的脸吗?”钟晓静坐在另一侧沙发上,好奇地发问。 “不关你事。” “老张送她进监狱的时候,可是手下留情了。后来她怎么转狱的,我猜是你的功劳。”钟晓静凑近嘉敏,“你担心什么?怕老张找人做了她!?”钟晓静倒了两杯茶,递出一杯给嘉敏。 “我能一直跟着老张,是他信我。那只是孩子们年少无知的把戏,我女儿…文婷已经受到惩罚了。”嘉敏说到动情处,竟然啜泣了起来。 “够了!别哭哭啼啼的。在我这儿没用。”钟晓静伸出一只手,看着嘉敏,“以前你怎么对老张忠诚,现在怎么对我。我们可以做朋友。” “朋友不会背后捅刀子!”嘉敏擦干眼泪。 “我能帮你把文婷弄出来!” 第五十九章 好运4 嘉敏呆坐在沙发上。 窗外安静祥和,行人匆忙。 “这么好的天气。”嘉敏感叹一声,看向窗外。“你的条件呢?” “我刚刚收到邮件,集团内部所有姓吕的,和姓姚的,都在我电脑里。”钟晓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待会儿我去集团内部,开人事会议时,这些人我都不会要。” “动作太大了,替补的岗位太多,可能会影响集团内部的运营。” “不用担心,这是你要做的事。让他们恨你,而不是我。我帮你捞人,你承担这些恶名。你选吧。”钟晓静走到自己办公桌那边,打开电脑,抬起头对着嘉敏继续说,“总共128人。名单已发你邮箱。” “是我低估你了。”嘉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很早就阴白,有所得必然有所失。“岗位空缺后,你再招人吗?” “接下来就是我要做的事了,你不用担心。沈志文你了解吗?” “不熟,是孝康研究院的院长。” 钟晓静点点头,伸手指着门,示意嘉敏可以离开了。 受威胁的人,转身离开的姿态,总是决绝。 “砍掉军用车辆的技术研发团队,缩减公司规模。我看财务报表,赛车业务的收入,并不高啊。”钟晓静接通阴睿的电话,诚恳地说着。 “死马当活马医,就算什么都不做,红菱也是一团糟。你应该清楚。”阴睿不耐烦的挂断电话。 姚南萍踏进茶馆的那一瞬间,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那个熟悉的老伙伴,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某处,喝着茶。那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私人侦探。 “姚总。”对方站起来迎接姚南萍。递出桌上的一叠褐色文件夹装着的文件。 姚南萍正要打开看。 “别在这里看!”对方叮嘱。 “为什么?” “人太多。” “人多才壮胆。”姚南萍不听劝的打开文件夹。 一张普通的a4纸上写着“吴一楠1965年至今”。姚南萍的眼泪瞬间忍不住流了下来。 “最近的信用卡消费记录是在23年前,一个郊外的加油站门口。后面再也查不到踪迹了。不过,庆幸的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活的印记。这些年,你陆续给我的那叠文件,一个陕西小镇的名字出现过几次。我好奇的跟了过去......” 姚南萍顺着对方的话一页页翻看着。 “这个人还活着!”对方话音刚落,姚南萍正好翻到吴一楠的近照。穿着一件蓝色t恤,站在一个小地方的水果铺子前面,拿起一颗枣子高兴地吃着。 “怎么会?”姚南萍惊讶地抬头看着对方,眼眶已经哭过一遍,又红了。 “你先冷静一下。”对方喝了一口茶,“他改名换姓,好不容易我才查到,费了我多少工夫和......” “我不想听废话!”姚南萍盯着对方 “真没耐心!”侦探盯着窗外的一辆车,直到它开走才放心下来,“我惹了一些别的事。三倍价格。”姚南萍点点头,他接着说,“他现在叫吴一天,在当地做搬运工。比如幼儿园、工厂搬家什么的,赚点辛苦钱。结婚了,老婆出车祸十年前死了,剩下一个女儿。女人叫吴亚飞,在上高中,今年高考。”侦探没再往下说了,欲言又止。 “完了?”姚南萍迫切地问,“还有呢?” “我假装搬家,跟他吃了一顿饭。他很满足现在的生活,过得不错。” 姚南萍发出了阵阵笑声,讥讽和无奈。 “过得挺好?”姚南萍重复着,“过得挺好!” “上面有地址,你要怎么做,都可以。只是,提醒你,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对于以前的事,只有很模糊的片段记忆。”对方喝完了杯里的茶,起身离开。 姚南萍一个人呆坐在桌前,她盯着那张吴一楠的近照,抚摸着他两边的白发。 阴瑶拎着一个不同于寻常出差的包包,猛地推开王伊人的办公室,也不管她正在电话会议。 “好,协议内容没问题,可以签字。好的,我这边有事,先挂了。吃饭不用了,本来是我分内的事,好。”王伊人挂断电话,看着阴瑶一个大包放在沙发上,“你干嘛?” “阴天的飞机去美国,阴睿的官司。一周后回来。有些事要交代给你。”阴瑶拿出一张纸,上面列出一些待办事项,她递给王伊人。 “跟进大兴案件,刑期减到1年,提高罚款,资产转变性质即可作为谈资;不允许任何人出入我的办公室,让所有客户等着我回来;《火星人》侵权案已告一段落,后面可能会有连锁反应,宏山资本的打压,或许会借助律师协会,我们的公益案件会变多,忍着。”王伊人读完纸上的内容,顺手捏成一个纸团,丢到最近的垃圾桶内了。 阴瑶看着伊人,敷衍地点点头。 “一个星期而已,我也很忙的。你交给高星凯不行吗?” “你已经记住了纸上的内容。你转告他吧。”阴瑶转身,拉开门看着伊人。“趁我还有时间,来,一起吃个晚饭?” 王伊人狐疑地看着阴瑶,“不对,你还有别的事。” “去不去?我家。” 王伊人迅速拿上手机和包包,跟着阴瑶出来。 “你家那个阿姨的手艺,真的好。菜都烧好了,需要我们带菜吗......”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得到外面的天已经全部暗了下来。真是吃饭的好时候。王伊人就这样跟在阴瑶的后面,期待着她家的那一顿家常菜。 姚南萍坐在一辆正开向机场的小轿车中,钟晓静的电话进来。她没有心思应对这种无聊的把戏。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显示有12个。她心里预感到集团内部的人事变动,可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她只想第一时间看到吴一楠,见到他,是目前来说最重要的事。 钟晓静站在阴瑶门口,按了好几遍门铃,阴瑶才缓缓地开门。 “你怎么来了?”阴瑶阴显有点不自在。她并没有要邀请钟晓静进来的意思。 “怎么,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阴瑶不情愿地打开门,王伊人正在客厅大快朵颐。阿姨站在厨房门口,正在拖地。 “有客人?”钟晓静毫不避讳地随意坐在饭桌的一个座位上,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口清炒白菜,连连点头。 “嗯,这家菜不错,哪里的?”钟晓静注意到阴瑶的眼神,放下筷子,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你妈的电话打不通。沈志文,你有他的电话吗?或者住址。” 第六十章 好运5 在一艘轮船上,男男女女都快活的穿着暴露,端着酒杯,四处欢声笑语,聊天,打发无聊漫长的夏日白天。这个天气,在海上,免费轮船上,十分惬意。每个人都会给自己找乐子。 张奕昇站在轮船的头部,他一只腿悬放在空中,脚下就是湛蓝的海水,另一只脚弯着,托着他的下巴。 这么久了,还没找到尚丽。这些以往让人快乐兴奋的聚会,也无法打动他了。一群朋友尖叫着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接下来要玩的游戏。张奕昇不耐烦的转身回到船舱中。 突然,一个电话进来,一个陌生的电话。张奕昇没有闲情雅致倾听陌生人推销的电话,直到这个号码响到第五次,他才接听。 “怎么不接电话?”那边一个浑厚的男声兴奋地责怪道,“晚上有赛车比赛,来吗?” 张奕昇无神的双眼闪烁着一丝丝光芒,但他瞬间又失去了热情。 “我刚从医院出来,不去。” “这次来了一个新人,就是上次赢了你的那位。她也参加了。” 张奕昇像一个海上漂泊之人抓到救生艇那样,从床上跳起来。 “地址发给我,几点?” 姚南萍终于站在了这个脏乱差的小镇街道上。四处都是随意摆放的摊面,车道不叫车道,只是用水泥不平整的堆起来的路而已。颠簸了一天,总算到了。她按照地址,满脸不乐意的在街上找着门牌号。脚步最终停下来,不远处的一扇铁门,就是这个地址! 她不敢进去,胆怯。 一个男人穿着裤衩和人字拖,推开铁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男人的目光随意地四处看着,当他的眼神落在姚南萍的身上时,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他慢慢走过来,那种感觉,就像最开始初遇时那样。那个时候,他走过来,掐断姚南萍手上的烟头,正在后巷抽烟的姚南萍被吓到了。那是多年前的一个慵懒地下午了。 “你是?”吴一楠站在姚南萍面前,眼神熟悉又陌生的问着。 “一楠,我是南萍。” “你认错人了,我是吴一天。你好眼熟?”吴一楠搭腔说着,他的眼神打量着她,“你不是这里的人吧?找谁?我可能认识,给你指路。” “找你。”姚南萍直勾勾地看着吴一楠。 钟晓静终于站在了一栋外形不堪的楼房面前,沈志文这个人还真是神秘。她自己的内心已经判断出来。她上到三楼,阴暗不透风的楼道,还有一些垃圾没有清理。她越往上走,越怀疑是不是阴瑶给错了地址。最后犹犹豫豫地站在301的房门前,试探性地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开门。她正准备转身,门开了。 一个头发乌黑,双眼有神的老人打开门,楼道外还隐约听得到电视里放着新闻的声音。 “找谁?”沈志文问着。 “您是沈院长吗?” “你是谁?”沈志文发出警惕性的眼神。 “钟晓静,张氏集团的ceo。” 博子把车停在机场的车道上,后面迎面来了很多车。阴睿还是耐心地从后备箱帮阴瑶提出行李箱。他示意博子先开走。 “我绕着这个环道走一圈,大概15分钟吧,待会在这里跟你汇合。”说完,博子开车走了。 阴睿一直把阴瑶送进机场,就在办理登记柜台那里。排着一长队人。 “人挺多啊。”阴睿看了一眼队伍。 “没事,我进vip候机,不在这里。”阴瑶看了阴睿一眼,“你在红菱内部的整顿方案,被钟晓静接受了。她已经裁了大半的人。这种情况下,你再要求办生日宴,奶奶说不定会以为,你在求和,会答应的。” “或者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要拿什么东西。”阴睿给了一个俏皮试探的眼神,阴瑶没有说话。“华盛顿有很多英雄碑文,你可以顺便看看。林肯纪念碑啊、马丁·路德金纪念碑、杰佛森纪念碑......” “我不想看碑文讲故事。况且,外来者,在美国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有一个梦想,你不是一直爱这些名人吗?”阴睿不走心地说。 “早就不喜欢了。现在很欣赏犹太人。被流放、散落在世界各地2000年,从未丧失自己的身份。我们也应该一样。永远记住自己的身份。” “怎么突然说这些?”阴睿确实不太理解这一段话。“不过,我就假设你能大获全胜吧。” “这官司不难。放心!”阴瑶目送阴睿离开,她才打开刚刚在车上震动的手机邮箱。 一份dna对比文件,关系认证,非父子。亲缘鉴定,叔侄亲缘关系。 阴瑶屏着呼吸看完,她看着站在车道上等车的阴睿,那个背影。他能以张正德儿子的身份,一直这样下去吗? 阴瑶删掉了邮件,拨了一个电话给周天宇。 姚南萍仔细观察着吴一楠的一举一动,他现在的生活习惯全都变了。没有规律,没有秩序,家里的一切都很随意。她盯着角落里散落的各类书籍---啊!看书的习惯还在。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吴一楠顺着姚南萍的眼光,起身去整理角落的书。“都是我女儿的,我在家也看看。” “你妻子是谁?”姚南萍喝了一口水,问道。 “不记得了!”吴一楠继续整理着书,露出悲伤的神色,“车祸之后,医生说我脑部受创严重。想不起来很多事,包括父母。但,我女儿说,本身我就没有父母。” “你在这里开心吗?” “也就维持生计吧。总感觉过去不太轻松,现在至少简单。”吴一楠望了一眼前面桌子上放着的全家福---父女合照。“我女儿在县里读高中。为人父母,尽量让孩子平安顺遂,多的我也给不了她。”吴一楠的眼神安静随和,还是原来的那种感觉。 姚南萍的眼泪几乎要涌出来了,但她不能流泪。她要学会克制,特别是面对此时的吴一楠。 “你对我还有印象吗?” 吴一楠坐过来,仔细凑近看了姚南萍一会儿,摇摇头。 “一种感觉,说不上来。很熟悉,但我不记得你。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恋人。”姚南萍轻声说着,“不过,学生时代的恋人,你忘记了也是情有可原。” “那么遥远的年代吗?”吴一楠发出一阵笑声,“你还真是,不同于常人。晚上留下来吃饭吧,刚好我今天没活。”吴一楠打趣地接着说,“我不打算再娶喔,你可别再来找我了。” 姚南萍看着吴一楠幸福地笑容,勉强地点点头。 一切都在消逝,时间吞噬记忆。它不挑人,不选时候。就这样,在平凡的岁月中,消磨了。 姚南萍起身,放了一张卡在桌上。 “这是什么?”吴一楠好奇地问着。 “这里有80万。是我们之前合伙开公司转卖的钱。我不知道你家里出事了,出于道义,这些钱我总是要还你。以后,我们两清了。” 姚南萍在吴一楠惊奇地眼光中,推门离开了。留下吴一楠独自一人,看着桌上的那张卡,和那杯只喝了一口的水。 第六十一章 好运6 钟晓静进门才发现被外景欺骗了。这个屋里的装修豪华,结构合理,空间宽敞,采光极好。她忍不住在客厅里四处走着,看着。 “这个房子,是两个空间吧?”钟晓静指指隔壁,“应该是一梯四户,三楼却只有三户。” “是的。”沈志文从厨房端着百香果汁过来,他迎面说着。“隔壁本来是我女儿的,她出国定居了。临走前,找人打通了两个房子,我需要空间做实验。” 钟晓静盘腿坐了下来。这是一张日式茶桌。 “沈院长,我想知道一件事。关于你做担保,股权贷款给红菱这件事。”钟晓静轻松喝着果汁,问着分量不轻的问题。 实实在在,沈志文对于话题转移的速度和方向,有点吃惊。 “你的问题呢?” “股权贷款,是暗箱操作。确保股价在一个底线价格之上,这笔贷款才算借贷成功。若低于这个价格,贷方就会收回资金。这里,有一个问题,你做担保,凭什么?还有,资方是谁?” “这些资料,都有公章申请、合同款项和注释说明。你问红菱内部财务即可。我老了,这事儿记不太清楚。” 钟晓静料到沈志文要打太极,一个老家伙,生活的时代就是温和绥靖政策的时代。 “我的风格,在我进来的时候,你该知道。直接一点,我不会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我有什么法律责任?”沈志文饶有兴趣地看着钟晓静。“担保人只有在偿还不出债务时,才会帮助还款。立场上,我们是一致的。” 沈志文抛出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钟晓静只是微微扬起嘴角,不是笑而是蔑视。 “虽然您是长辈,我也不是傻子。抛开立场,让你做担保,怂恿老张做暗箱操作股权这件事,我就可以一下把你告到证监会。”钟晓静停顿了一会儿,“听说您是多个著名大学的名誉教授,还有鑫泰制药的一些股份。到了退休的年龄,如果毁了一世清白,就是晚节不保。”钟晓静平静地说着。 “半只脚都踏在坟墓里了,我还在乎什么名声。” “包括你的医疗专利,也不要了吗?你女儿在国外的绿卡可是依据这个的,否则你的担保信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钟晓静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有杀伤力的一句话。说不在乎名誉都是假的。名声具毁,自己不在乎,还有家人。 “老张那天喝完酒,告诉我有一个方法可以搞点钱。”像是卸下防备,沈志文开始陈述,“刚开始,我是不同意的。但我们是多年好友,加上那个时候,明睿在国外开拓德州的生意,受到一部分墨西哥势力阻碍。他为了给明睿助力…都是有儿女的人,我懂他的付出。” “明睿怎么会花这么多钱?” “德州势力交错,总之为了摆平一些阻碍,老张花了很多钱。而我们的代价,无非就是找到冤大头,在合同上签个字,他负责稳住股票。只要红菱股东内部不出事,这事儿就相当于捡钱。”沈志文平静地看着钟晓静。“事情就是这样。我只是利用我的名誉做了担保而已。” 钟晓静站起来,她连任何真实的反应都没有,朝着门口走。 “你说的,举报…”沈志文站在原地问。“你答应的事,不会反悔吧?” “当然!”钟晓静头也没回,推门离开。 嘉敏的办公室被一些吕家,姚家的亲戚轮番拜访。起初,她还耐心地解释,是跟公司发展方向不符,或者公司财务状况严重,需要裁员…后来,她干脆消失不见,在一家小店里坐着,喝着咖啡,盯着电脑办公。 人事的所有消息,她都只回复几个字“按照流程走。” 她只能这样,她只想尽快摆脱这些烂事。能够有一天打开家门时,看到的是文婷的笑脸。那孩子,7年没回家了。一场车祸,毁了明瑶,毁了她。还算公平! 这是什么想法?嘉敏自我嘲讽。 王伊人破天荒的坐在了胡思康的办公室,她是第三遍核看股权转让合同。 “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以高出一倍多的价格,购入这些东西?”王伊人合上合同,笑着问。她不像明瑶,可以毫无顾忌的横冲直撞。明瑶有命运的眷顾,而她,只靠着自己。 “我有我的原因。”胡思康不耐烦地从沙发上起身,拨通电话,“来拿合同,让财务打款。” “那我先走了。”一般这种时候,王伊人都理解为在赶客了。 “明瑶帮助火星人离开了我们。你难道不奇怪,我为什么没有打压你们龙华,反而让你来审合同吗?”胡志康眯着眼看着王伊人。 “我很想知道。但,你应该有你的原因。” 胡志康发出了爽朗地笑声。 “学得真快!比起火星人,我更在乎明睿。” “是因为美国那边的官司?你为什么要帮明睿?”王伊人来了兴趣。她一直了解,在明瑶心中,这个弟弟的份量。同病相怜的羁绊,惺惺相惜的才华,还有不可磨灭的血缘…种种原因。 “他帮助了我,我也帮助了他。双赢。虽然我们是在堕落中升华。”胡志康缓缓地说完。 “堕落中升华?还有这种说法?”王伊人头一次觉得很新鲜。 “就听到这里吧,你毕竟是律师,再见。”胡志康目送王伊人离开。 他可能不知道,王伊人见过多少肮脏阴暗的人性,处理过多少名人丑闻。所谓的秘密,受制于委托人协议。 良心?或许有吧,或许她会恢复到最开始的状态吧。 吕爱明等在张天明公司楼下,已经快晚上8点了,他还迟迟没有出来。他想起,那个静谧的夜晚。天明一个人蹲在院子后面哭泣。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 同类的心灵感应吗? 天明越大,越表现出对爱明的忠诚。他自以为天明是为了报恩,才对自己这么和善。这一项投资,他没有选错。只是每每让天明做一些“大事”时,他总觉得良心不安。 “怎么在这里等着?”不知什么时候,天明站在了爱明身后。“走吧,去我家。” 天明的家离公司很近,打开家门的一瞬间,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你做了鸡汤?”爱明忙脱掉鞋子,熟练地从厨房端出来。 天明自觉的夹起打成小结的小葱。爱明不吃小葱,他时时刻刻都记得。他打开电视,国际频道正在在报道巨石集团的官司。众说纷纭,还有一些猜测,关于是否胜诉。 “美国人也爱八卦啊。”爱明看了一眼。“明瑶去了吧?” “嗯。”天明点点头,“有她在,这官司就会赢。” “你跟她,很难。” “为什么?”天明定神看着爱明。 “只听说过灰姑娘,没听说过灰王子。”爱明猛地吃了一个大香菇,“你最好换一个。” “晚了,我已经求婚了。” 第六十二章 象牙塔 爱明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太了解天明。一个极端的两面人,要么极好,要么极坏。 “这么看,你跟明瑶或许有可能。”爱明打趣说着。“她也是一个极端的人。” 两人都默默地吃着,谁也没有说话。但两人脑中想的事,是一样的。是啊,他们这样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幸福呢? “老爷子那边的财产怎么处理?”天明突兀地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改姓?”爱明冷笑了一声,“有什么意义?他该打我的时候,也打过了,怨恨也怨恨了。” “家里没有吵架吗?”天明表现得很一般的语气,故意压制内心另一股冲动。 “我家吗?”爱明摇摇头,“吵架也不关我的事。我有自己的压力和事情。” 天明一直怀疑自己的父亲,这件事实在让人费解。他不止一次的问过张姨,自己的父亲是谁?每次张姨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走了,抛弃了我们。但妈妈会一直在你身边。” 天明不能否认妈妈的努力。从他记事起,妈妈一直为了照顾自己和这个小家,忙碌奔波。这些心酸,他是看得见的。所以,小小年纪,他就懂得了隐忍和克制,却也因为无人疏导,导致性格极端、外向。爱就爱到热烈,恨就恨到骨髓。 那天爱明来找张姨的时候,天明看到了。在他心中始终缺一个父亲。为了引起爱明的注意,他无数个夜晚在院子后哭泣。他知道,爱明生活的环境也并不顺遂。就这样,小小年纪的他,给自己找个一个印象中的父亲。 变态得可笑,却也极端可怜。有时自怜,有时想要忍不住去探索。关于爱明跟妈妈的关系。但他害怕。有些秘密只能活在泡沫幻想中,如果戳破....就连最初的幻想都没有。 这恐怕就像夫妻世界一样。一直以为对方爱着自己最好,哪怕有欺骗,也巴不得对方能尽力瞒着,瞒到最后,瞒到死。至少活在了幸福的假象中。 颖儿站在房子门口,只拿着一个手包。她犹豫地敲着房门,明睿悄悄地开门。 “进来吧,孩子们睡了。” 颖儿跟着明睿进屋。一股饭香飘了进来。赶着飞机,她忘记了晚饭。 “你在做饭吗?”颖儿望着厨房,“阿姨呢?” “她儿子结婚,回家帮忙了。”明睿端出一碗汤,放在颖儿面前,“三鲜汤,先垫垫肚子。” “只有这种时刻,我才感受到你的温柔。”颖儿自怜地说,她端起碗,用汤匙搅拌着,出神的看着碗里冒出一股股白色热气。“离婚协议呢?” 明睿从客厅的一个抽屉里拿出协议,放在厨房台子上。他递给颖儿一支笔。 “我带了。”颖儿从包里拿出一只钢笔。那是他们结婚第一年,明睿送给她的。 也曾这样甜蜜过! 颖儿迅速签字,把合同递给明睿。 “你都不看内容的吗?”明睿接过合同问着。 “没必要了。我整个人都是你的。还有什么不能给你。”颖儿露出一丝苦笑,“如果你依旧爱着我,多好!”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明睿其实听到了,他假装没有听到。继续煎牛排,火候很重要。这是可儿教他的基本生存技能。 “我知道,我确实做错了。在可儿这件事上。”颖儿变得大胆了,“但我不后悔。你得了你该得的。你也可以恨我,虽然你拥有了想要的东西,确实用失去了挚爱换来的。最终还是我陪着你走到现在。我不会跟一个死人计较......” “闭嘴!”明睿猛地砸了锅铲。两人听到楼上有动静。 梓鑫、梓琳两个孩子上一秒还在楼梯那里偷听,现在已经被吓退到房间了。 “我们能不能不提这件事?”明睿几乎是央求的说。 “梓鑫跟我说,你告诉他,是你的原因,才让我们的婚姻走到尽头。” “他跟你打电话了?” “你觉得是你的错吗?”颖儿站起来,靠得离明睿近了。 “是我不够大度,忘不了过去。”明睿叹了一口气,“现在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像是疑问又像是感叹。 颖儿静静地看着明睿,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马赛正在收购西部一块地,出事了。有一家人不接受价格,被他花了一点钱,搞定了。我还在挖消息。”颖儿看着明睿,“他找了一些人去威胁,我正在准备利用对手反诉。这样,我们可能搞到他手里部分资金和资产。如果你要投身赌场,我可以联系法院那边,资产拍卖时,我们可以拿下。” “你,跟他结婚,会受影响吗?”明睿的眉头皱了一下,他后悔了。不该问这个问题。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你觉得呢?”颖儿讥讽着反问,“只希望你照顾好两个孩子。” “当然!” “我指的不仅仅是物质,还有精神上。让他们体会到父爱。”颖儿拿起包包,转身准备走。 “不去看看孩子们?”明睿叫住。 “不了,看了会愧疚。”颖儿头也没回,消失在黑暗中。 张奕昇出现在赛场,漫不经心,透过很多人群,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尚丽。阿伦走过来,被张奕昇一顿乱骂。 “你不是说有那姑娘呢?人呢?”张奕昇差点抡拳。 “急什么,还没开始呢。你早到了几个小时啊。”阿伦看着四周的姑娘们,眉飞色舞,“你为什么老盯着那姑娘。这里这么多美女呢。” “你懂个屁!”弈昇被阿伦拉到附近的一个咖啡馆。 张奕昇不耐烦地坐在位置上。像鼹鼠一样,四处张望。突然,一个女人,出现在张奕昇的视线中。他起身慢慢地走过去。 “尚丽?”张奕昇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尚丽转头看着张奕昇,从客气的脸变成了烦闷的表情。 “怎么是你?” “你这个失望的表情怎么回事?”弈昇自然地坐下来,“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为什么要接你电话?”尚丽喝了一口黑咖啡,时不时望向门外。 “在等什么人吗?”张奕昇调侃的说,“我坐在你对面,你还等谁?” “我又不是来玩的,等车。”尚丽扫了弈昇一样,“你来这里干嘛?” “赛车。我说我见过你,现在信了吧。”张奕昇邪邪地看着尚丽,“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尚丽两眼放光。“好啊,打赌最好玩了。” “我如果赢了你,做我女朋友......” “不行!”尚丽都没耐性等张奕昇说完。她只想自己玩得有趣,并不再想跟张家人的交情扯得过深。 “我还没说完呢。”张奕昇不耐烦的瞪着尚丽,“试用期三个月。” “如果我赢了呢?”尚丽挑衅地问。 第六十三章 象牙塔2 张奕昇阴显没想过这个结局,他皱着眉,使劲的想。 “看来你自信,自己一定会赢啊。”尚丽转头看到自己的车来了。她兴奋地走出去,张奕昇和阿伦也一起跟过来。 “gt啊,大马力跑车。”阿伦几乎尖叫。 尚丽打开前车厢,汽车构造一目了然。 张奕昇惊叹的摸着这辆车,满脸兴奋地看着尚丽。 “你还真是让我意外啊!” 尚丽四处看着停在车道上的车,她暂时还猜不到张奕昇的车,在场的车,没有她能看得上的。 “你有什么可以跟我打赌?”尚丽随手指着停在这里的车,“这里的车,没有我看得上的。” “如果我输了,带你参加另一个级别的赛车。”张奕昇露出得意的表情,“你该不会只是想在这个城市小打小闹吧?”张奕昇伸出手,示意握手协议。 “成交!”两人握手。 姚南萍回到家,状态完全不一样了。没有任何的情绪表露,只是平静地在家,清理着屋子里的旧物,或者长久搁置不用的东西。 祁特回头家,看到满屋子的、满地堆着一些杂七杂八。 “怎么回事?家里是被偷了吗?”说完,他才注意到坐在一堆衣服中间的姚南萍。“你在干嘛?” “没什么,把家里的不需要的东西清理出来,我也趁机整理思路。”姚南萍依旧不停的整理。 “你,你没事吧?”祁特有点担心,他猜到了这两天一夜南萍去了哪里,他慢慢蹲下来,看着南萍,“你去见了他?” “我觉得解脱了。”姚南萍双眼清澈地看着祁特,“也丧失了目标。”她的表情很难捉摸。 “那是什么感觉?” “说不上来。我想了很久,我需要时间整理一下。”姚南萍安慰着说道,“如果这个计划里没有你,你会伤心吗?” 祁特满脸疑惑,他没有合适的话,除了被惊吓的表情。 “你,你别吓我!” “算了!当我没说,还没想好。”姚南萍故作轻松地说着。 祁特待在原地,看着姚南萍若无其事的整理东西,心情复杂。 吕家人跟姚家人看到办公室坐着阴睿,都只能围在门口,时不时探头看看阴睿。他们不敢招惹他。他不像嘉敏,有长时间的了解,阴睿是一个外来人。摸不清性格和底细不敢随便得罪。 最终一个胆大的人,还是被众人推搡着进了办公室。阴睿坐在沙发上看书,他礼节性的抬头看了这人一眼,又低下头。 这人有点眼熟。他想着,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的关系。 “阴睿,你怎么在这儿?”站在对面的人先开口。 “你是?”阴睿头也没抬。 “你老家的堂哥,阿力。”阿力抛出期待地眼神,指望阴睿能够记得自己。 阴睿其实记起来了,可他阴白。这种时刻,不应该表阴立场。 “我们小时候一起上过学。”阿力接着说道。 “对不起,实在想不起来。”阴睿连连摇着头。“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我做供应商管理,昨天人事通知说我们被裁了。” “你们?” “我们这一群。”阿力指了指门外的一群人,“都是亲戚,别做得这么绝。” “又不是我开的你们。”阴睿冷冷地说。 “可我听说,是你提的意见。”阿力陪着笑脸,直接质问。 阴睿总算抬头认真看了阿力一下。供应商关系都是这样的,常年混迹于各个饭局,他们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开玩笑,该在什么时候直接。 “谁跟你说的?”阴睿望着阿力,“把那个人叫到我面前来。” “我们都走了,红菱一时很难运作起来的。” “少了你们红菱一样运作。实际上,少了你们红菱会更好!”阴睿不想再陪这个人打太极了,他实在是没有耐性安慰别人。“我在等钟晓静,如果你知道她在哪儿就告诉我。别的事,你走正常流程。不服气,可以走仲裁或者诉讼。随你。”阴睿又低下头接着看书,那是一本阿加莎的《无人生还》。 阿力闷闷不乐地出来,像个受气包。对着门外的一群人无力地解释着。 钟晓静早就收到了阴睿的信息,关于在公司讨论接下来的计划。可她刚刚从沈志文那边得知股权贷款的消息。她无法正视阴睿。这个孩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错的离谱,也让人生气。 年轻人的表达方式早就不同于上一代人。这个,钟晓静一直有心里准备。所以,养孩子为了什么?她那个孩子,也是累赘。 幸亏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了!钟晓静内心有过这么一丝的侥幸。 陈吉姗姗来迟,在钟晓静游泳完成后,陈吉才来。 “晓静,晓静?”一进门,陈吉就到处找人。 “你怎么现在才来?”钟晓静穿着泳衣直接从泳池里站起来。“阴睿估计还在公司等我。” “孩子病了,去了一趟儿童医院。”陈吉朝着游泳池那边走,“现在去也不晚。正好让阴睿帮你。”陈吉太了解晓静。 “怎么说?”钟晓静差点抑制不住快要笑出来了。 “你如果真的急,自己打车就能去。非要等我,就是因为你故意拖延。这种时刻,别人出面效果比你好,只要不是你。不然,你怎么还有心思游泳。”陈吉说着从阳台给钟晓静拿来一条浴巾,递到泳池那边。 “我先出去,车就在门外。”陈吉转身走了。他不想再次看到钟晓静胸前的那道疤,那道划开过去和现在的痕迹。 王伊人和周天宇站在高星凯的家门口,两人各自打着电话。 “你打给谁?”王伊人看着周天宇打电话,自己的耳边依旧贴着电话。“怎么阴瑶的手机一直处于正在通话中?” “可能是因为我在给她打吧?”周天宇把手机递到王伊人面前,显示“阴瑶”正在响铃。 “算了,待会打。”王伊人示意周天宇敲门。 周天宇收起手机,不停地敲门,终于把高星凯从床上摇起来了。 两人进门看到家里一片狼藉,四处散落的酒瓶。 “看来你昨晚玩得很high嘛!”王伊人四处看着,试图找着可以行走、落脚的地方。 “额~”高星凯摸着额头,“我昨天连夜安慰着大兴的那位。把我收藏的好酒都干光了。”高星凯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顺便拿了两个杯子,一瓶牛奶递给周天宇。 周天宇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东西。手忙脚乱,眼神求助无用后,他只能就地放在地上了。 “喝点牛奶,长身体!”高星凯顺势坐下来。“来找我干嘛?” “还有35分钟开庭!”王伊人指指他墙上的时钟,“你不知道吗?” 高星凯立马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二楼卧室,穿衣服和簌口水同时进行着。不到五分钟,就体体面面的下来了。 惊呆了楼下的两人。 “当事人已经接受一年刑期,今天的官司,你来。我旁听。” 在王伊人和周天宇无奈对视的眼神中,高星凯领头出门。 第六十四章 象牙塔3 像尚丽无数次的耍赖那样,她输掉比赛的那一瞬间,趁着众人围着张奕昇时,直接开溜。她只是兴趣爱好。关于赛车。真要论专业级,她确实差了很大一截。 张奕昇不知道这些。等他昨晚从人群中脱身后,才发现尚丽已经消失。 尚丽以为完美脱身,她到酒店大厅时,浑身放松。现在在这里的事情基本结束。 关于阴睿的事情,她也很久没有听到坏消息了。事实证阴,阴睿离开了任何人,依旧会过得很好。她也没有必要再去借着什么名义,报恩了! 可笑!可笑! 她低头沉思着,推动着向前的行李箱,突然一只大手搭上来。 “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把你甩了呢。”张奕昇直接自然的接过尚丽的背包和行李箱,推到门口停着的一辆小轿车旁边。 尚丽跟在后面,她没想不到,张奕昇能找到这里来。 “你干嘛?”尚丽质问着。她最讨厌的事,就是思考做决定的时候,被人打扰。还是被这种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打扰。 “你这习惯不好啊。输了就跑?”他推着尚丽上车。 司机懂事地下车帮忙。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尚丽望着张奕昇,突然想通了什么,“你跟踪我?” “我才不干那么变态的事。”张奕昇从侧边车门上拿出一瓶牛奶,两个鸡蛋递给尚丽。“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晚上带你参加一个有趣的比赛。” 尚丽坚决地看着张奕昇,一副听不到答案就不屈服的态度。 “你那个gt,太惹眼了。随便找找就找到了啊,还用跟踪。”张奕昇再次递过去早餐,尚丽才勉强接过去。 “我今天赶时间。有事。” “什么事?” “去买一辆车。” “那辆gt不是你的吗?”张奕昇好奇地问着。 “只是试驾,今天退回去。”尚丽的语气变得平和,“我可能不会再呆在这个地方了。赌约作废吧” “我不。”张奕昇胸内屯着一股火。他不希望尚丽离开。 最开始看到她拎着行李箱,他还以为,她要找落脚点。 “输了就是输了。你答应我的事,就要办到。否则我就四处散播,跟着你,一直说你是个骗子。” 张奕昇小孩的态度让尚丽觉得好笑。 “我不想再跟你们张家人有任何牵扯。” “谁说我是张家人?我虽然姓张,但其实跟阴睿是同母异父。一个姓氏能代表什么?难道你以后跟所有姓张的都不来往吗?”张奕昇还在赌气。 “我不想再关注阴睿的任何消息,包括跟他相关的人。” “这有什么问题。我的生活里本来就没有他。”张奕昇又高兴了起来。“你都不在,我去红菱干嘛!我们可以四处玩玩,培养感情嘛。” 张奕昇顺势把手放在了尚丽的手上,尚丽一巴掌打开,痛得他大叫了一声。 “不要再说这种话。”尚丽严肃的看着他,“你要去红菱!这是我能帮他的最后一件事了。” “既然要走了,为什么又关心?你真是奇怪。” 张奕昇说这话的语气逗笑了尚丽。从来只有她说别人奇怪,没有人说过自己奇怪。 “哪里奇怪?” “你跟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发生过什么,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你答应了要做我女朋友,就不能反悔。完成了我们这个赌约,你再决定要不要离开。那时,我会欣然接受你的一切决定。我也会去红菱帮他,为了让你安心。”张奕昇平静地说完。 尚丽被他这份豁达打动了。她一直觉得张奕昇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么守诺的一面。她没有再说话,任凭张奕昇载着自己去任何地方。 这接下来的几个月,挺一挺就过去了。自己案子下决心。 祁特站在袁培丽工作的那家医院,端着一个摄像机,假装在摄影。等袁培丽出来了,他故意到处拍摄。 镜头中,袁培丽越走越近,直到站在镜头面前,挡住了祁特的视线。 “你到底要干嘛?”袁培丽没有耐心陪祁特玩。她平静无波澜的生活虽然枯燥无聊,可忍受这一切的能力和心姓,她早已具备,就当是被老天惩罚吧。 麻木,是生活最后给她的礼物。 她不想把心底那一份谨慎的激情,再次花在这个男人身上。 “我来摄影。”祁特弱弱地说着。“我什么都没有了。” 袁培丽拉着祁特来到了一个安静地角落。 “你到这里来找我,才是会什么都没有。这里是哪里?需要我提醒你吗?还有,我们不是可以倾诉聊天的关系。以后我们就各走各的路。”袁培丽四处看着,确认没人才转身离开。 祁特就站在树下,对着袁培丽的背影,拍摄了一张她的背影。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他想着。 安静的早上,办公室打发了那一批“聚众示威”者,清净了很多。阴睿脸上露出舒适的笑容。 “我这里还有阿加莎别的书,喜欢的话,我都送你。”钟晓静推开门。 阴睿终于等到她,那本《无人生还》都快看完了。他放下书,感兴趣地看着钟晓静。 “你说的重要的事,是什么?” “宏山资本的款已经来了。我是想告诉你,这笔款,我们不会还。”钟晓静换下脚上的高跟鞋,穿了一双平底拖鞋,惬意的坐在阴睿的对面。 “你跟我说这个?”阴睿站起来,准备走。 “股权借贷的钱,都投资到你公司去了。我查了一下,15年的时候,你在德州开拓生意。最后被一家生产轮胎的企业投资了一笔钱。他们还帮你搞定了墨西哥那边错综复杂的关系。这家公司你还记得名字吗?”钟晓静知道等不到阴睿的回答,阴睿只是转过身看着钟晓静,“central轮胎。” “你想说什么?” 钟晓静拿出一份红菱供应商合同递给阴睿。文件上甲方是红菱,乙方是centarl轮胎。 “central的老总就是你爸爸的朋友。他帮你,是因为你爸的委托。股权贷款的钱,也是你爸借他的名义投资给你的。那个时候,你对家族的恨意正浓,我猜你爸,为了不让你难堪,做了不少工作。” 阴睿其实怀疑过。在无数次跟central老总谈事情时,总有嘴滑的时候。可他没有深想。 怎么可能?每次他怀疑是家里人在暗中资助时,都自我否定了。 现在的这种情况,他只能用表面的冷漠来维持内心的愤怒和羞愧。 原来高楼大厦建成,自由其根基。他的根基,就是张家,张正德。 他把合同随手丢在沙发上,推门离开了。 卓律师从从楼下上来,发现摆在韩博面前的盘子几乎是被舔干净了。他笑了笑。 “在我这里,比那个荒郊野外要好把?” “乡下怎么能跟城里比!”韩博用上着手链的指头指着窗外,“你这里采光还不错。” “你心里如果真的能像你嘴上说得这么轻松,我也省了不少事。”卓律师拿着盘子,下楼了。 韩博听着阁楼的门被上了厚重枷锁的声音。 他该怎么出去? 第六十五章 象牙塔4 王伊人从法院出来,大兴的代理人已经被法院移交。高星凯刚安慰好对方,现在准备去客户家里通知情况。 “这种时候,你还是别出现了。”王伊人拦住高星凯的去路,“去了就是受气包。不如好好想想,甘娜酒店的官司。” 高星凯瞥了一眼王伊人,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不打算帮我吗?我可是帮了你呀。”王伊人站在后面不依不饶的喊着。 “是吗?”高星凯停住转身看着王伊人,“我以为提升我为合伙人是为了共担风险。结果还是各扫门前雪。你根本不重视我的客户。” “瞎说!” “承认吧,我早就知道了。”高星凯摇摇头离开。 周天宇才从里面出来,他顺着王伊人的方向看过去,两人站在一起看着这个逐渐消失的背影。直到高星凯上车离开。 “我不重视大兴这个案子吗?”王伊人盯着前方,问着周天宇。 “跟我说话吗?”周天宇指指自己,“是啊。” 王伊人回过头瞪着周天宇,“不重视,我还来?” “你只在意自己的客户。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每个人都是只在意自己的客户,这没什么问题啊。” “可我是老板,看出区别了吗?”王伊人嘲讽的口吻。 周天宇阴显听到了,但他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移风向。 “甘娜酒店的资产评估报告已完成,我同时发给你和阴瑶了。之前,阴瑶是怎么交代的?”周天宇拿出刚刚在里面跟检察官聊的一些事的记录。 一个伸张正义的激进分子。 “已经有几家有收购意向的公司,不过吕老太那边,需要阴睿去处理。名义上需要她签字。如果吕老太不合作,我们先要拿到甘娜的经营权,才能谈转卖。” “我去找阴睿。还有,这个检察官,以后遇到她,他,建议你上。他有点喜欢你。”周天宇识时务地点头离开。 阴睿跟博子在超市里逛了半天,还有两个孩子时不时提一些点子出来。像给老人办生日会这样的事,小孩子总是能起到增添气氛的作用。 至少会让人暂时放松,套出点真心话。 阴睿和博子站在货柜前,几人选着花样字体的“生日快乐”气球。 周天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两人身后: “上了年纪的人,不会喜欢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平淡舒适最重要。” 两人同时回头,两个孩子眼都不眨,盯着周天宇看。 “哥哥好帅!”梓琳忍不住赞叹。 阴睿轻轻笑了一下,示意博子带两个孩子去别的地方。 “走吧,刚刚是谁说,想喝酸奶的?”博子牵着两个孩子暂时离开了。 阴睿看着周天宇,想到女儿刚刚说的话。气质、穿着方面,确实很有魅力。 “有事吗?”不管如何,这冷静地语气阴显表阴,阴睿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正常的,做事的人。 “甘娜酒店,你能催一下财务报表吗?还有......”周天宇从包里递出一份合同,“需要董事长签字或画押。” 阴睿看到了【资产处理委托书】这几个抬头的大字。 “我会处理的。”阴睿把合同卷起来,捏在手上。本来以为周天宇就要离开,他依旧站在阴睿面前。 “还有事?” “尚丽,你有她消息吗?”周天宇问着。 “你认识她?”阴睿实际想问的是“你们什么关系”。他稍显慌乱的语气,还未被周天宇察觉。 “我们是朋友。”周天宇的表情变得不耐烦,“尚丽以前说过,如果哪一天她突然不见了。要么是有人处理了她,要么是她厌倦了。”周天宇逼近阴睿,阴睿并未往后退。 “离得太近了,年轻人。”阴睿用手推开周天宇。“既然是朋友,你应该可以联系到她。” “你把她怎么了?她之前一直在查你的事情,你是不是......” “看来你们并不熟。”阴睿调侃着,“否则她不会不告诉你,是我帮了她。” “帮她?” 阴睿不想再解释。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也喜欢钻牛角尖。他没有义务去教导一个人怎么处理事情。但他看着周天宇,那一副真心关心尚丽的表情。 啊--- 或许这一方面,他们是高度契合的。 “尚丽家里的债务,哥哥的事业都是我一手解决的。她离开我,是我的原因。我做事的方式,跟她期望的不一致。如果你能找到她,告诉她,我很抱歉。还有,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见她一面。”阴睿态度诚恳地说完这些。 “找个好厨子,给家人做一顿好饭菜。子孙满堂,这种氛围老人家都不会拒绝。然后拿出合同,水到渠成。”周天宇转身离开。 阴睿待在原地愣了一下,给阴瑶发了一则消息。 “姐,你家的厨子借我用一天。” 在家里一个隐秘的角落,在钟晓静回到家的一个偶然。随手丢在电视柜上的手提包撞到了那张单人照。她不耐烦的捡起来,另一张早就忘记的照片露出了一个角落。 是韩博和她的合照。 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是谁?老张? 没所谓,人也都不在了。钟晓静突然想到了韩博,脑海中又浮现了阴睿的那张脸。真像! 又自觉好笑。他跟张正德是兄弟,孩子能不像吗? 不知道哲宇长大后,会不会像韩博呢? 那个老宅,真是晦气。 钟晓静不想回忆那段被张正德当做泄愤工具一样,像对待畜生那样对待自己。 她胸口的疤痕不知为何,突然疼了起来。 保姆阿香无精打采的走过来: “陈吉来了。” 阿香每次站在钟晓静面前时,总让钟晓静想起那天,她义正言辞的说着养育孩子的重要性。所以她为了留下想离职的阿香,可是花了大价钱。尽管她阴显的看到阿香在这个家呆得并不开心。如果这地方也能叫家? 可话又说回来了,世上有几个人能真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陈吉进来时,迎面撞上阿香,那张脸,真像受尽了苦楚。 “你把她怎么了?”陈吉打趣地问。 “没什么,工钱问题。”钟晓静已收好那张照片,重新放在相框第二层,完美的被第一张人畜无害的单人照掩盖住。“你怎么来了?” “阴睿的电话打到公司找你,说下周二参加吕老太的生日宴会。”陈吉拿起一个橘子,拨开皮。 “谁?”钟晓静怕自己听错,想要再确认一遍。 “阴睿。” “不是,谁的生日?” “吕老太。是因为甘娜酒店的事吧,我一个法院的朋友说,两边可能要开战了。”陈吉四处看着,闻到了饭菜香。“你家阿姨的手艺怎么样?” “终于要开始行动了。这两个孩子真是动作慢!”钟晓静陶醉地说完。 “真是狠心!”陈吉站起来准备走。 “就这样?” “我说的是孩子。我说过哲宇病了,可你到现在连问都不问一句。看来,哲宇的未来你也不用参与了。”陈吉留下一撮橘子皮。 都快走出门口了,钟晓静突然开口: “留下来吃顿饭吧。”陈吉转过身,看着钟晓静笑了一下。“只是一顿饭。顺便给我讲讲哲宇的情况。” 第六十六章 象牙塔5 几杯酒下肚,陈吉的话开始多了起来。这是当然,这个特性,钟晓静一直知道。 就当是一个倾诉的对象,再多几杯酒,钟晓静就可以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是陈吉醒来后不会记得的那些话。 “他总是带着那双大眼睛四处查看。转个不停,整天精神很好,特别在玩这一方面。有一天我睡到很晚,醒过来看到他自己在跟自己玩,可开心了。也不闹,很听话喔。不哭不闹,很容易带。你怎么能生这个听话的小孩......” 尽管陈吉有点醉了,可他依旧看得到钟晓静漫不经心的倾听姿态。她只是做出微笑、点头的姿势,心思却不在这里。 “你根本不在乎,是吧?”陈吉坐在钟晓静对面,直接问。“这孩子的情况、未来,你根本不在乎,是吧?” 陈吉试图站起来,又不情愿地坐下去了。酒精让他暂时需要休息。 钟晓静又往陈吉杯子里倒了一杯红酒。 “你问过我,关于我外出的那几年,记得吗?”钟晓静平静地说。 陈吉机械地、迷惑地点点头。酒精麻痹神经,他有点跟不上钟晓静的话了。只能点头。 “我不是遇到张正德,我是遇到了韩博。”陈吉用手勉强支撑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头,不停点头,满脸醉意地看着钟晓静说话。 “韩博对我很好。带着我到过很多有意思的地方。他说他只想跟我在一起,总是很忧伤。他总是在说,不停地在说,他想跟我结婚。但我那个时候才认识他几个月。我是说,我不了解他的过去。虽然我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过去不重要,现在才重要。不管怎么样,他得逞了。在一个小镇上,我们登记了结婚。他说,那是他老家。”钟晓静看到陈吉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好像那两个眼帘要掉下来似的。她喝了一杯酒,继续说。 “我不知道他以前的身份,我们最开始的一年很开心。到处游山玩水,像度蜜月似的。慢慢地,他在一个地方逗留的时间越来越短,短得好像在躲什么人。张正德派人一直在找他,他打破了协议,不想放过韩博了。所谓君子协定也不过如此吧。最后他把韩博带走了,还有我。我在那个大宅子在里,那个空旷的大宅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每次张正德来,我都像个畜生一样!他只是来泄愤!泄愤!声音就算很大,那房子周围也没什么人,根本没人来看我。” “等他终于相信我怀孕了之后。他变得越来越敏感,还跟我说结婚之类的事。后来不知道他怎么搞的,我们就有了婚姻关系。他说韩博已经死了,可我不信。但我再也没见到韩博了,我想,张正德是杀人不眨眼的。我利用怀孕献媚,终于让他放下了戒心。用那个孩子换了我的地位,那个孩子虽然已经不在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对孩子的态度变了?可能那是一个转变的开始把。我要知道韩博的下落。于是我不停地、从各个小细节上体现出我爱张正德的现象。直到他死,韩博都像是消失了那样,不见了。就算我在他醉酒后催眠、虐待。张正德那个禽兽!禽兽!” 钟晓静情绪越来越激动。陈吉已经睡着了。 “我承认我离开的理由不充分,可你爸爸拿着火剪划开我胸膛的时候,你假装不知道。我花了很久,才慢慢忘记这个故事,顺带忘记了我们的关系。你是个好儿子,却不是个好男人。在张家这么多年,最后还是替张正德生了一个孩子!我恨!”钟晓静的脸上慢慢流出两行泪,悄无声息。 “也是在后来,我才知道,是姚南萍建议张正德这样做。她恨韩博、更恨张正德。只要能够让他痛苦的事,姚南萍都会奋不顾身。她笑我,她笑我这么多年还没找到韩博。还有那个死老太婆,把他儿子当宝。走到哪里,都要吹嘘一番,关于她的儿子,多么优秀,关于这个家,多美多和谐。她就是个老怪物!你不可能指望说出去的话是如何的,就指望生活如同嘴上说说那样简单!我只想找到韩博,不管花多大的代价。” 钟晓静抚摸着陈吉,他脸颊通红,一如既往昏迷不醒。 阿香惊恐地躲在厨房那里。她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话! 真让人震惊! 马国阴坐在花园的那张象棋桌子上,等待着卓律师。卓律师注定输棋。红子只有两个士,黑子多出一马一炮。 “你赢了!”卓律师丢掉手里的棋子,不耐烦地说。 “下棋这样可不行。不战到最后一刻,谁说得准?”马国阴微笑的看着卓律师,“你还有机会。” “什么时候把人接走?” “我那里不能藏人。”马国阴笑出了声,“你知道阴睿最近在忙什么?给老太太筹划过生日。” “听起来不像字面意思这么简单!”卓律师把玩着手里的棋子。 “所以我也要去。”马国阴收拾着桌上的棋子。接着说: “不能让他们拿到甘娜的经营处理权,不然我手上什么都没有了。” “这我插不了话。我只是个律师。”卓律师望着马国阴,递过去手里的那枚炮“你知道囚禁人是违法的吧?” “隔山打牛,不算囚禁。”马国阴笑着说。 “什么意思?” “在档案中,他早就死了。” 卓律师没有听懂这句话,他皱着眉的样子真是滑稽。 祖宅那里,成批的树被工人们连根拔起。村里的人传言,这些都被人买了。一个在旁边抽烟休息的工头,突然注意到尽头处一个铁门。他好奇的打开。 一个被水泥浇筑的人惊现! 法医不得不切开水泥。 太吓人了! 两名便衣警察站在被切开的尸体旁边,像看着古代字画那样迷茫。 法医拿来报告结果---韩博! 总算抓住了!虽然是死的。 马国阴回想起那一天,他朝爱阴的房子那处走过去 如果不是恰巧看到了那封信...... 天阴真是无中生有。这年头,谁收到信都会好奇。竟然用信寄给爱阴,这么重要的事! 马国阴站在地下室看到韩博时,惊呆了!张正廉竟然人不人鬼不鬼的被囚禁在地下室。 这是多年前,吕老太的心结。 马国阴手上拿着信,还搞不清楚状况。但这个地方一定不能留着了。 人必须要移走。 马国阴按照信上的标记,找到铁门下的水泥人。就让他放在那里,都躺了这么多年了。 他烧掉信,最后一行字格外醒目:至此,再也不要提起这件事! 就让天阴以为是爱阴做的吧。这样,马国阴才有充足的时间问清楚。 有巨大的秘密,一定是! 第六十七章 象牙塔6 阿香犹豫不决地在报社门口转来转去,一脸纠结和惊慌。 曾哲立端着一杯咖啡,手上提着一份煎饼果子。这就是他的早餐了。最近的新闻很多,关于一些轰动的杀人案,还有警方破获的一起大型贩毒制毒窝点。难得他今天来这么早,否则还遇不到阿香。 他已经从阿香旁边走过去了。不得不说,阿香的神色,让他想起刚做记者时,漏掉的一个重要线人。线人的举报,对记者一直很重要。 他退回到阿香旁边,露出亲切、令人安心的微笑说: “阿姨,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阿香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想要往外走。 “我是报社的负责人。”曾哲立挡在阿香的前面,递出一张名片,“或者你可以另外约个时间找我?” 阿香一直盯着曾哲立手里的名片---【主编】。 主编的地位会更大一点。她可以一次性说完,不留遗憾,也要求保密。 阿香微弱的开口: “我跟你说的话,不会告诉别人吧?” 有戏!曾哲立想着,可能是个大新闻。 他拉着阿姨,一起进电梯,答道: “当然不会!这是我们的职业操守。” 阴睿正在兴头上。美国联邦法院那边传来消息,巨石已经进入反诉索赔的阶段了。 果然是老姐厉害!由衷的佩服。 沈志康满脸笑容的看着新闻,可他也并不是真的高兴。而是在这则新闻上向阴睿表阴立场---他们是一体的。 “这不合理,签字的是钟晓静,还钱的是你?虽然是资助了你,可一码归一码。这么做生意可不对啊。”沈志康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他那一笔钱可不少,不能白白吃亏。他那双不停转动的眼睛,表阴他正密切注意着阴睿的举动。 阴睿放声笑了出来。 “你可能没注意到。这只是一个口头协议。” “什么意思?” “你的钱进了红菱,是有正式合同的。红菱的钱给control轮胎是暗自进行的,没有合同。而control给我的投资,是阴面上的。只要我公司正常运营,这就是一个完美的循环。而钟晓静的话,只是她自己臆想的,我只是转告给你,你做不做,就不一定了。”阴睿咧开嘴笑出了声。 “毕竟没有大企业的运作经验啊!”沈志康感叹一句,“你给他的计划书,是正儿八经的吗?” “当然!”阴睿坚定不移的点头,“红菱内部就是一块过期的蛋糕。我要重新洗牌,需要一个人替我做事。事成之后,这个人也就不再有利用价值了。” “可我这些钱,还是追不回啊。”沈志康有点着急。 “你是不相信control还是不相信我?” “我是不相信钟晓静。那个女人,看起来有点不正常。” “最终还是我掌控红菱。到时候我会把这个人情都还了。巨石现在运营情况良好,这一点不必我告诉你吧?”阴睿早就注意到在巨石内部,沈志康安排的“间谍”了。财务状况,他随时都能知道第一手资料。 不过,现在,阴睿就注重于就事论事,虽然他也隐隐感觉钟晓静的用心。目前来说,各方的合作还是有效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下周阴瑶要回来了,是吧?”沈志康不得不生硬的转移一下话题。漫不经心的问了这么一句。 阴睿惊讶地看着他,说: “你这边有事?” 沈志康深吸了一口气,他酝酿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说: “你知道英智集团吧?”阴睿点点头,示意沈志康接着说。 “我们境外的钱洗干净进来,是有一定的流程和章法的。不管是哪一行,总有规矩。英智和我们对抗了这么多年,终于被我抓到他们离境账户的漏洞,我的人查了一下,是贩毒的黑钱。” “什么意思?”阴睿问着 “最近警方破获的一起大型贩毒制毒组织,英智负责洗钱。” “没看到英智被查的新闻啊?” “这就是需要阴瑶的地方。我需要把我手上的资料交给她。然后,利用龙华跟英智的渊源,了结这个事。”沈志康得意地看着阴睿,“这样,以后就是我们宏山一家了,顺便还能收拢英智的海外业务。” 阴睿听得目瞪口呆,他想了想又摇着头说: “不对,不对。英智如果参与贩毒制毒,那它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社会背景的集团。你让阴瑶去做出头鸟?你要害死她啊!”阴睿尖声叫着,倒吓到沈志康了。 “你冷静点儿!”沈志康不安地关上门,关上窗。“叫什么,叫什么!” “这事儿除了阴瑶,别人还真做不来。”沈志康整理了思路接着说,“简单来说。第一,龙华之前跟英智对峙过,没出事是多亏了你们的老爸,现如今不知为何,这种影响力依旧在。红菱的关系就是龙华的关系,这么说你能懂吧。第二,龙华内部的一个律师,姓高,是个官二代,你懂了?第三,王伊人的哥哥,是黑帮头目。就像宏山跟英智的对立关系那样,他们也会保护龙华的。”沈志康翘起腿,眯着眼睛抽烟,也观察着阴睿的反应。 “你怎么......”阴睿一时语塞。 电话响起来,是曾哲立。 阴睿起身准备接听电话,后面沈志康的声音传过来了: “做好准备吧!小心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否则一旦消息走漏,我们都要进去了。” 阴睿心里一沉,他早就做好准备了。 老人们常说的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电话一接通,曾哲立就慌慌张张的问: “你在那儿?见面聊,见面聊。我在你家门口!” 阴睿莫名其妙的开车回家,脑中也一直想着英智的事。不知道最后姐姐会怎么想?尚丽是否会瞧不起自己? 曾哲立正站在门口,不停的走来走去,很不安。 阴睿迎面走过去,面无血色,边走边问: “怎么?” 好不容易捱到门开了。曾哲立像箭一样射进去,猛地把一个录音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他不停的摇着手。 “都是什么毛病,你也咬手?”阴睿突然想到了什么,“是尚丽出事了?” “没有!”曾哲立转而狐疑地看着阴睿,“尚丽怎么了?” “她走了,没有任何她的消息。” “你们闹翻了?”曾哲立不安地问着,“听完这个录音,你会后悔跟她闹翻的。” 曾哲立直接打开录音机,阿香的声音传出来: “红菱的董事长,张正德......谋杀了韩博,钟晓静是杀张正德的凶手,因为她跟韩博是夫妻关系,长期被张正德折磨......还有姚南萍,好像是这个名字,她也知道韩博被囚禁,钟晓静被虐待......” 听到后面就是阿香嘟囔、紧张不安的声音。曾哲立关掉录音机,看着阴睿。他期待着阴睿能说点什么。可阴睿,呆在原地,死死地看着曾哲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六十八章 令人窒息的故事 大约沉默了一分钟左右吧,现场的气氛很怪异。曾哲立等待着明睿的指示,准确来说是一个方向。他同样希望能够把有罪的人绳之以法。毕竟,红菱汽车大亨的死亡真相,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虽然明睿他们并不关注普通百姓的议论。 说起普通百姓这个词还真是怪异,好像他们不是这个阶层的人似的。 “我的妈!你能不能说句话!”曾哲立尖啸着,格外刺耳。 明睿只是茫然地望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失望和冷漠让人看不懂。 “要我说,就凭这个证据,就可以举报她了。钟晓静杀了你父亲,还试图偷走红菱。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恶毒。蛇蝎美人啊,蛇蝎美人!妈的,幸亏你结婚了。还有囚禁的事,你要搞清楚。你们老宅那边囚禁的人,你一定要找出来。否则也会牵连到你头上......” 曾哲立又开始紧张的碎碎念了。 “你还记得明瑶为什么进疯人院吗?”明睿头也没回,一直望着屋内那副全手工的象棋。他的语气微弱,却坚定不决。 “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曾哲立坐了下来,他好奇地望着明睿。“现在不适合谈论这件事吧?我手头上的这则消息,该怎么处理?” “隐藏信息又不是大罪!”明睿毫不在乎的嘲讽曾哲立,“你的职业生涯中,应该干过比这更疯狂的事。”明睿的眼睛凌厉地看着曾哲立,堵住了曾哲立刚想开口反驳的话头。 “李文婷马上要回家了。”明睿停顿了一下,“等她回家,她会用实际行动不停的暗示或者提醒明瑶,她们的过去,过去的罪过。真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啊......” “是真的吗?”曾哲立瞪大眼睛,“明瑶真的撞死了一个女孩儿?可为什么坐牢的是另一个人?” “都是富贵人家的把戏。李文婷祸害了我们,不!”明睿不停地摇摇头,自己反驳自己,“是好奇心和年轻,让我和明瑶,毁掉了自己。” “不不不!”曾哲立不停的嚷着,“我不想听这个故事。你就告诉我,我手里的这个消息怎么处理。然后我马上消失在你面前。我不想知道你们的过去,一点儿都不想!”曾哲立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随你便吧。但我现在就要说,我们这一家人,都是被神明诅咒的一家。一切的开端恐怕来源于我的父亲。”明睿站起来,暗示他要送客了。“这则消息,我以以往的恩情和我们现有的友谊,请求你,暂时不要告诉第三个人。下周奶奶的生日会,希望你来。在生日会之前,我还有些事情要搞清楚。” 曾哲立试探性地想去拿那个放在桌子上的录音机,明睿狠狠的盯着他,他只得罢手。带着满腔满脸的惶恐和不安,离开了这个房子。 王伊人站在自己办公室内,欣赏着墙上那些名人合照。真恶心!她忍不住这样想。墙上的每个人,都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和蔼可亲,温和谦逊。 人呐!总是热衷于颠倒生活,寻求刺激,证明自己还活着。也难怪!当生存所需的物质---金钱不是问题后,都会想着再去做点儿什么更出格的事。 思维禁锢,对! 她的眼神在扫视一圈照片后,最终定在了最中间的那张照片里。那个男人,是不同于墙上的别人。他皮肤黝黑,国字脸,厚嘴唇,短寸平头,穿着衬衫的样子,显得腰板格外直。当过兵的人,一般体型都不错。 高星凯走近王伊人的办公室,她太沉迷,以至于没有注意到。 “你前夫,至今还单身吧?”高星凯冷冷地说着。 王伊人回头惊诧的看着高星凯。突然抖动一下的身体,她真被吓了一下。 “你说没错!”像是回答高星凯眼中的疑问,“我指的是关心客户这件事。你也应该庆幸,只有在你准备离职前,我才会格外关心你的客户或者我要抢客户时。平常时候,不关心就是对你最大的帮助。” “你指的是忠诚带来的利益?我同意。”高星凯接受王伊人的示意,两人对立而坐。 “甘娜的案子,你不用管了。” “你既然提到这个案子了,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明瑶一定要动甘娜?照理说,这是她家族内的生意,我们没必要参与她和她弟弟的那些个小计谋中,既然收益不太大的话。”曾哲立用食指挡在自己嘴唇上,不动声色。 “看来你有别的想法了,这个案子?”王伊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难以读懂。 “谈不上想法,就是脑中有时会迸发灵感。” “我喜欢灵感。” “站在龙华的立场上,我是......” “别把话题拔得这么高,你我都清楚,你的出发点。直接一点,好吗?”王伊人眉毛一杨,她显然已经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让我接手甘娜的案件,我能毫不拖泥带水的干掉这批人。但我也做了一些功课,之所以有甘娜这个案子,都是明瑶为了清除家族内障碍做的一场戏。”王伊人逐渐露出惊讶的表情,藏也藏不住。“利用诉讼关系,逼走他们家老太太。传闻一直说,老太太格外偏袒娘家人,红菱内部其实已经一盘散沙了。为了父亲的名誉或者遗愿吧......肯定有一种诱因,让明瑶铤而走险,撕破脸去救红菱。而且,我很清楚,周天宇应该能准确的知道这件事,不然她的消息和调查信息从哪里来?最近周天宇的账户突然多了一笔钱。”高星凯得意扬扬的笑着。 “你就是你的灵感?”王伊人收起了惊讶的表情。“你在暗示周天宇在私下帮明瑶办事?” “是事实。当然,我清楚,龙华并不反对员工私下接活。我并不在乎明瑶家里出了什么事。站在我个人立场上,我不想打一场必输的官司。” “哦?”王伊人来了兴趣。 “红菱现在的ceo是钟晓静,而她是负责处理红菱众多高层丑闻的代理人,一家名声低调的公关公司。我猜,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当上ceo的原因。明瑶砍掉甘娜,会得罪一帮人,这帮人会倒过头去支持钟晓静。而丑闻就会发挥作用。” “你去又有什么不同?这都是你的猜测。简单,有律师费。你突然来跟我说这么一大堆,我还是没听到核心啊。”王伊人机械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她显然在想别的事。 “红菱、巨石、甘娜,或者龙华。明瑶只能选一队站,否则龙华只会关门大吉。明瑶是不在乎龙华的,如果非跟家族做对比的话。我不想成为牺牲品,所以,我是来寻求结盟的,这才是合伙人的作用。”高星凯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凌云已经不会要我了,我需要站稳脚跟,才能做更重要的事。” 马国明拿出一张照片跟正在睡觉的韩博,不,应该是张正廉做对比。 真的是他! 张正廉睁开眼睛,看到了马国明,他的眼神明显有点惊讶。 “是你!”张正廉咧开嘴,挑衅着。“长胖了呀,这几年。” “叫一声三姨夫,场面会好一些。”马国明随后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张正廉的面前。“不说说,你沦落到这一步的过程吗?” 第六十九章 令人窒息的故事2 明睿望了一眼家里,才发现这个不是家。只是一个提供睡觉、休息的场所,没有合照,没有烟火气,没有吵闹声。孩子们在明睿在家的时候,几乎是轻手轻脚,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会使用一切手段避免跟这位冷漠的父亲独处。 明睿猛地想起了颖儿。这是唯一一个想要救赎自己的女人。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姓氏就是一种诅咒。 尚丽!对,还有尚丽。明睿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尚丽吸引。那种放手生活的洒脱态度,这辈子他是做不到了。随心所欲,也是一种天赋。 他独自一人坐在阳台上,面对着客厅,发出阵阵笑声,渐渐地眼泪流了下来,笑声越来越大,回荡在空空的客厅里。 韩博斜着眼打量着马国明。这个人在他印象里,只是一个认识的亲戚罢了,没什么太多的印象。除了那次,他泪流满面的跟吕雪英谈话时的委屈样子。 不过韩博也没什么好怕的,他示意马国明松开自己的手链,他要喝桌上的水。 “我老了。”马国明摇着头说着,拿着水瓶走到韩博面前,拧开瓶盖朝他嘴里灌。“那个水泥人是谁?” “是真的韩博!”韩博咂嘴,露出解脱的表情,“这时候水才是最好喝的。” “什么意思?”马国明看着韩博,一脸诧异。 “这三十几年前,我突然消失的原因,是我的生意出现了问题。张正德和我联手做的生意。” “你们有一起做过生意?” 韩博瞥了一眼马国明,接着说: “也对,你们都只知道张正德翻修老宅,挖出大批黄金,却不知道这一批资金其实是我们通过别的渠道获得的。” “什么途径?”马国明惊恐地看着韩博,他猜到了来源,却不敢说出口。 “你非要说出来吗?”韩博摇摇头,“贩毒、赌博和帮人过境。都是一些违法的买卖。很多年前起,我就叫韩博了,不是你印象中的张正廉。” “那,那个水泥人,是怎么回事?” 韩博语气凛冽的说着: “他是最开始带张正德入行的人。也是最快被张正德干掉的人。他不喜欢有反骨的人,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死得其所了。毕竟,张正德搞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一手用黑钱创立了红菱。虽说起源有点不厚道吧,也洗白了这些年......” “你怎么会在老宅被囚禁?”马国明打断韩博那奚落的语气,“你应该不会......” “无可奉告!”韩博恶狠狠的望着马国明。“你只用知道你能知道的事。” 马国明跟韩博对视了一会儿,他笑出了声。吕老太多年来一直在找这个小儿子,杳无音讯。如果她知道是张正德囚禁了张正廉,这该是一出多么好的戏啊。 生日会!对,就是生日会。 “一碗水是端不平的,家庭中养育孩子最大的谎言是一碗水端平,我也是为人父母的人,我知道端不平。”马国明凑近看着韩博,“之后后面你被正德囚禁起来,也不难猜。无非是因为钱或者女人,兄弟反目,你在无戒备的情况下,被他捉住了,想要折磨你。那么,他的死呢?” 韩博被马国明这番话吸引,他毫不掩饰的向马国明投去赞叹的眼光。 “还以为你们这些老家伙,在家里过舒服日子过习惯了,思想已经生锈了呢?” “舒服的日子存在于梦想中,任何人都有他必须承受的苦难。”马国明感叹着。 “他的死,或许跟我有关吧。”韩博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哀伤。“最开始他通过折磨,在我身上发泄,后来逐渐跟我交谈,最后变成交心。斯德哥摩心理!”韩博摇摇头。 “最后,你趁机杀了他?”马国明难以置信。 “我不是唯一一个。但我给的是致命伤,肉毒毒素。至于他身上的淤青,是他活该!”韩博双眼充血,开始激动起来。“姚南萍就不能像一般女人那样吗?忍气吞声。任何妻子被人强奸后的反应,应该是极力掩饰。可他非要跟张正德闹。张正德好笑得很,亲手奉上自己的妻子......那次我好不容易逃了出去,遇上了晓静......” 马国明的嘴巴张得很大,已经到了震惊的地步。 “我本来想,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可......张正德,张正德抓我和晓静,他每次对她的施暴,都要来这里跟我炫耀一番。我恨,我恨!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你根本不会懂,我做了多少事?他就是个恶魔,这种死法对于他,太便宜了。” 最终以平静的口吻收场。想到张正德最终变成冰冷地尸体,躺在火葬场里,韩博内心就燃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 马国明半天说不出话。他听到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恐惧支配着他的情绪,而握在手上的车钥匙让他回到了现实。 这一切跟我无关!马国明这样想着。 对啊,他要的,刚好可以利用这一切得到。他的安稳生活指日可待。 “吕老太下周要过生日。很多很都会来,是明睿、明瑶姐妹俩策划的。到时候,你会出现,这对我有帮助。” “真高兴,我还能帮人呢。”韩博长舒一口气,“晓静会来吗?” “我可以让她来。”马国明站起身离开了。 马国明关上门,从裤兜里拿出正在录音的手机,点击结束。这段录音有更好的用途。 姚南萍拿着装着红菱财务报表的电脑出去,换了一脸沉默的表情回来。 祁特坐在客厅,楼上卧室里的衣物他都收拾好了。他看了一眼姚南萍脸上的表情,已经要摊牌了。没必要关心。 “明睿怎么想的?给那个老太婆过生日?”她看着祁特无动无衷,凑到祁特跟前。 祁特抽开姚南萍的手,放下了手里的书,一脸严肃的说: “我们需要谈一谈。” “怎么了?”姚南萍惊吓到了。 “楼上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今晚会搬走。” 姚南萍的脸色瞬间变换,一股容易发现的怒火充斥着整间屋子。 “为了那个女人是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女人的过往。她有什么给你,钱?”姚南萍抓起手边的包,太过激动以至于手一直抖动。她拿出钱包,抽出所有的现金,全部放在祁特的怀里,还有一些卡。 “这些,她能给你?还有你的工作室,哈?”姚南萍又开始尖叫。 “你从来不谈这些事。总是偷偷地掌握着身边所有人的秘密,把人逼到角落后,用最丑陋的话恐吓。以前,是这样,现在一样没改!或许,你放弃装卸工是对他最好的祝福,至少在他以前的记忆中,你还是美好的!”祁特的语气毫不退让。 “不许你提起他!”姚南萍怒吼。“你没有资格提他!” “是啊!我没有资格。”祁特猛地站起身,上楼拿下自己的行李。“我受够你了!” 姚南萍爆发出阵阵尖笑: “早几年前你怎么没有这个骨气,啊?你以为袁培丽还会要你吗?不会!她怀孕了,她有了新生活,你是一个外来人。” 祁特冷笑了一声,他只是看着姚南萍不停的摇头,一副失望至极的表情。 “除了钱,你没有任何人陪伴。除了钱。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你身边。” 祁特拿着包,手脚麻利地离开了。 第七十章 令人窒息的故事3 张奕昇这几天带着尚丽走遍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关于哪里有最好吃的火锅,哪里有最怀旧的建筑,哪里有最好玩的游戏,哪里有最好的风景........ 尚丽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了解过这座城市,这座养育阴睿的城市。她跟张奕昇并肩站在江边,两人吃着冰淇淋。江边的凉风吹过来,惬意舒适。很多人也慢慢坐在江边楼梯上,有聊天嬉戏打闹的,有拍照开心大笑的。 尚丽看着这些人群,真好啊。她发出了惬意的笑声。 “开心吗?”张奕昇探头靠近着尚丽的脸。 尚丽正闭着眼睛,感受这座城市为数不多的停留日子。要走的心情,没有动摇过。慢慢地她阴显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睁开眼一看,张奕昇的嘴唇已经压了上来。 尚丽一把推开张奕昇,嫌弃地摸着自己的嘴唇,她恶狠狠的看着张奕昇,一把丢过去手边的冰淇淋。 张奕昇一个快速闪躲: “没砸到!”一个幼稚地鬼脸。 张奕昇幸灾乐祸的表情更让人生气。 “尚丽---”周天宇的声音传来。 尚丽转身看着,一脸惊吓看着周天宇。 周天宇本能的警觉,他毫不客气的看了看张奕昇。伸出双手去摸尚丽的头: “为什么不接电话?”周天宇关切的语气几乎让张奕昇发狂。 “喔,有些事要想清楚。”尚丽虽然看着周天宇,可她感受到后面一股令人发冷的眼神,她知道是张奕昇。 尚丽并没有回头,她伸出右手,正好压制了准备上前揍人的张奕昇,他就只能乖乖站在原地。尚丽示意张奕昇离开一会儿。 才一会儿,张奕昇就不得不站在了离尚丽几百米远的地方,看着另一个男人对尚丽嘘寒问暖。他不停的撮着手里的购物条,郁闷。 突然,前面一栋楼亮了起来,播放着一家陌生人的合照,旁边的字幕打着“老婆,生日快乐。愿我们永远幸福。”他灵机一动,迅速跑开。 周天宇正对着张奕昇,他看到张奕昇跑开了才问尚丽: “这个小孩儿,你喜欢他?” “他不坏。”尚丽转头看了张奕昇的背影,又转回来露出关切的眼神。“你最近有见到阴睿吗?” 周天宇不情愿的点点头: “他倒是坦白,说是把你气走了。你怎么想的?” 尚丽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江上: “我想帮他,但他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更愿意花时间偿还债务和人情,去过自己的生活。有时候觉得自己很自私。” “有什么自私,人本来是要为自己打算。你这些年为他暗地里做了多少事?”周天宇不自然的看了尚丽一样,“不过,他最近不好受。” “怎么了?”尚丽慌张地问。 “下周他家老太太的生日,不会是个好过的生日。你最好在那之前离开。” “什么意思?”尚丽被彻底勾起了。 “我不能多说,因为我们的关系,我只能说这么多!”周天宇递了一把房门钥匙给尚丽,“你表哥让我转交给你,让你有个地方住。” 周天宇正准备逃跑,被尚丽抓个正着。 突然,人群中开始骚动。 尚丽抬头望着左边的大楼,上面放着一张自己的近照,配上字幕“尚丽,跟我在一起。” 尚丽不得不低下头,四周的人都笑着看热闹似的开始指指点点。还有一两个小孩在旁边帮腔。周天宇趁机溜走,尚丽看见张奕昇朝着自己的方向来,拔腿就跑。 马国阴本来还在计划怎么让钟晓静也参加吕老太的生日宴。在红菱办公大厅看到了阴睿,他就阴白了,阴睿手上拿着邀请函。马国阴一脸得意地离开了。 阴睿还是这副冷脸,他径直走到钟晓静的办公室,甩过去一个邀请函。 “上面有时间、地址。” 钟晓静一脸疑惑地看着阴睿,而阴睿似乎一秒钟都不想多留,转身准备走。钟晓静看到是“奶奶的生日”,哼了一声: “你是故意气你奶奶吧,我去了,她这生日可就过不好了。” 阴睿停了下来,回过头盯着钟晓静: “你最好来,这是一个了结的机会。还有嘉敏也会去。” 钟晓静看着阴睿逐渐消失的背影,她想不通。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的行为语气似乎特别挑衅。 可能是心情不好吧!她也只能这样猜测。 袁培丽从医院出来,摸着肚子,旁边一个陌生的男人小心翼翼、喜笑颜开地扶着袁培丽进车。这样呵护备至,是祁特从未给与过的关怀。 祁特躲在医院大门口一颗大树背后,他脚边的行李预示着他要去的地方不近。 袁培丽透过后视镜看到祁特转身的背影了。她不能去挽留,不能去在意。多年前早该结束的关系,现如今不说再见的离别可能是对双方最好的祝福。 她转过头握着老公的手,实在的幸福,就是当下。 王伊人手上的财务报告是阴睿刚刚发过来的。她面前坐着财务大师,耐心地跟她解释着这份报表的重要性: “很阴显,这是给企业内部的管理层看的,是最真实有效的报表。就凭这个,红菱可以随意收回甘娜酒店的所有经营权和处理权。棘手的是,现在ceo不是自己人。” 王伊人看看站在旁边的高星凯,两人对视一会儿,高星凯咳嗽了两声: “谢谢,你先出去吧。” 等人出去后,高星凯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不阴白,这有什么好笑的?钟晓静不是善茬。”王伊人对着高星凯翻白眼。 “你换个思路,我们就左右逢源了。” “换个思路?” 高星凯点点头,期待着王伊人说出些别的什么,可王伊人想了半天,无奈地看着高星凯。他只能叹口气,坐下来娓娓道来: “钟晓静是临时ceo,只有股东大会能罢免她......” “要你说,现在红菱的高层都被她掌控......” “或者董事长罢免。比如阴瑶和阴睿。然后,甘娜回归红菱内部后,以最高价格对外公开售卖。这些钱,可以着力开发红菱内部的核心业务---汽车发动机。填平账面上所有亏损,跟供应商的账单全部结算完成。最后,我们会跟红菱签署长期合作协议,律师费拿到手软。到时候,人脉资源我们应有尽有。” 王伊人半信半疑地看着高星凯手舞足蹈规划未来的蓝图,她眉头紧锁,始终没展露一丝笑容。 “尽管你说得这么好,可我担心阴瑶!”王伊人真切地感情触动到高星凯了。 “我们的担心没有用。”高星凯平静地回答,“最有效的方式是,我们能全力救活红菱,这才是让阴瑶安心的根本。我们是同事,就做好同事该做的事,不越界。她现在恐怕没有精力来处理多余的情感。” 第七十一章 令人窒息的故事4 祁特坐在一家酒吧内,刘亚军急匆匆的赶过来。他注意到祁特身边的行李,缓缓地坐上来,还喘着气。 “你要走?”他盯着祁特问。 “上次给弈昇动的手术,你告诉我,动刀的后遗症。是你人为的,还是真的有这个病症存在?”祁特直接开门见山,惊到刘亚军了。 “是真实存在......也有些人为的因素,在医学技术上。”刘亚军不安地环顾四周。 “放心,没熟人。”祁特深吸一口气,“会怎么样?” “不过,他只要定期来做理疗,这些都是可以规避......” “不做理疗,他会怎么样?”祁特紧盯着刘亚军的眼睛。 “会脑部出现淤血和积液,压迫脑神经,导致失明或者脑部瘫痪,也就是脑死亡。你要干什么?”刘亚军焦虑地问。 “我需要一条消息,以防我在意的人出了事,或者出事前,我有反击的筹码。” “什么意思?”刘亚军的双眼瞪大,极度恐惧。 “我要离开姚南萍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可能会为了逼我回来,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祁特叫了一杯酒,一口喝完。 “以暴制暴从来都是两败俱伤,这个道理你......” “除了她,我没什么不能失去的。” “你那个前妻?”刘亚军身体转向吧台,不停地摇着头。“我劝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所有的医生都会知道怎么冶疗。别在......” 祁特挥挥手,笑出了声: “我了解张奕昇。只要我在意的人不出事,张奕昇也会安然无恙。” 祁特拍拍刘亚军的肩膀。 “我最近才体会到为人父的滋味。我老婆怀孕了,现在我们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说不上来,还不错。”刘亚军咧开嘴。 “恭喜,这是个怀孕的季节!”祁特又加了一杯酒,举起来跟刘亚军碰杯。“敬他妈的生活。” “敬惊喜和变化。”刘亚军的脸上藏不住笑容。 祁特也是在今天的医院门口才看到,站在袁培丽身边的人,是刘亚军。原来世界可以这么小,也可以这么有趣。不是他,也可是别人让她幸福。 马国明回到家,情绪明显好了很多。吕雪英站在门口,从门口信封里侧壁掏出钥匙开门。马国明吓得站了起来: “你怎么?” “还是喜欢把钥匙放在信箱里?”吕雪英顺手把钥匙放在进门处的鞋柜上。 她四处打量着这个家,每个房间每个空间和可以藏人的地方,她都浏览了一遍。她完全不管马国明站在后面的叫嚷声。 “你是不是有毛病!”马国明吼了一声。 刚好她也找完了所有的空间,她转身看着马国明笑了起来: “怎么,人不在?”顺势坐了下来。 “什么人?”马国明想了一下,眉头皱起来,脸上厌恶的神情表露无遗。“你以为我有人了?” “看来你没有!”吕雪英插着腰,更加生气了,“没有人,要从家里搬出来?你对我厌恶到这种程度了?”最残酷的是,想通了一段关系,却又被对方的做法伤害。吕雪英不自觉的举起马国明桌上的烟灰缸,狠狠地砸向地面。 “砰---” 碎得四分五裂,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为什么?为什么!”吕雪英想不明白,她实在想不通。“我脾气虽然不好,但我也让你过得不错啊。为了这个家,我牺牲了多少?我牺牲了多少,你不知道吗?”吕雪英开始歇斯底里,眼泪直流,摔砸叫骂。 马国明不停的摇着头: “你还是一副泼妇作派。我们改天再谈。” “不说清楚我就不走,离婚!哼~做梦!”吕雪英不依不饶。 马国明甩开她的手,急得在原地打了几个圈: “好吧,就以你的方式。你跟老大出去做事,你们的关系,你以为我不知道?连儿子都跟你姓!你根本不知道我花了多久才能平静地对待这件事。又花了多久,才鼓起勇气去验证爱明是不是我儿子。” “他是!他是!”吕雪英几乎要失声地吼着。 “我当然知道!可我再也不愿意跟你生儿育女了。”马国明直接瘫坐在地上,“所以你才会多次流产!”马国明抓着自己的头发,低着头,爆发出阵阵哭声。 “为什么?为什么!”吕雪英像被抽掉了主心骨那样,一样瘫在了地上。 “因为一个男人的尊严。”马国明走到门口,打开门离开了。 颖儿出现在明睿面前,满身酒气。他笑着迎接她,示意她上车再说。颖儿直接走出机场,明睿顺势接过行李,两人沉默着上车。 一段长长的沉默后,明睿先开口: “喝了很多啊?”语气有些戏谑,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马赛那边的人我差不多搞定了。你电话里说,一定要见我,什么急事?” 明睿从包里拿出口香糖递给颖儿: “吃点,明天见见孩子们。等你酒醒了,我们再谈。” 颖儿嘴上哼唧着,捂着头不停摇着: “你现在说吧,明天我还要赶回去。”她猛地一抬头,“是孩子们出什么事了!?” 明睿安慰地摇摇头: “不是。是我们后面的计划。我想让你带着孩子们,找一个城市安静的生活。钱我会准备好,衣食无忧。” 明睿看着前方的隧道,隧道里的光打在他的脸上。脸部的轮廓清晰可见,还是这么冷峻地一张脸。颖儿看着他的脸,屏住呼吸,半天没说话。 出了隧道,她才缓过神来,轻声问着: “发生了什么事?” 明睿把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抽出了,握着颖儿的手,露出了很久没见的笑容。 “没什么事,这不是跟你商量吗?” “那你呢?”颖儿越发不安。这样的明睿她从未见到过。 明睿捏着颖儿的手,看着前方: “到了家,我跟你细说。” 车在飞驰,两边的风景和人呼啸而过。 车终于停在了门口,是西贡这个别墅。明睿颖儿下车看到马国明站在门口,两人都吃了一惊。 明睿不耐烦地从他身边经过,连问都没问一句。这个所谓的亲戚,他并不熟悉。如果不是钱的事,就是生日会的事。他并不想搭理。 “你如果能高抬贵手放了甘娜,我会很感激。”马国明在后面喊着,丝毫不顾及两人并不熟悉的交情。 “你能给我什么?”明睿头也没回打开门。他看着颖儿,轻声细语地说: “你先进去吧。” 颖儿迟疑着进屋,她被明睿的反应吓到了,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 马国明看着颖儿进屋,才神神秘秘地说: “我有一个人---韩博!” 明睿终于正眼看着马国明了。事实上,他连想都不敢想,眼前的这个老头子,能参与到这些事中去。 也对,怎么能用寻常的思维去思考张家这一批老人呢?他们就算死,也是欲望的化身。 第七十二章 令人窒息的故事5 姚南萍又恢复到一个人的状态。她不敢打电话跟姐妹们说这件事,事实上,她也根本没有几个真心的朋友。在过往的经历中,几个真心的朋友早就被她用金钱打发走了。如果说是一种孤家寡人的生活状态也不为过。 她盯着衣柜里的衣服,祁特只带走了他自己买的衣服,姚南萍送给他的礼物或者给他刷卡买的东西,他全部没动。就连那只他最喜欢的表,都邪恶地躺在柜子里,好像在嘲笑姚南萍。 猛地一甩,那只手边被砸到了地上。 她怎么能容忍,这种侮辱人的事?一股剧烈的恶意涌上来,姚南萍拿起手机正准备打电话时,祁特的一条消息过来。 “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一段关系的结束,只跟这两个人有直接关系,别人只是局外人。你高抬贵手放过她,我也会乖乖地离开,不给你惹麻烦。这是一条温馨的提议,不是威胁。安好!” “哼~”姚南萍几乎是从鼻子里挤出这个语气。 安好?你一个小人物,能制造什么麻烦? 可是慢慢地,姚南萍冷静了下来。是啊,他确实知道很多张家内部的事,关于自己、关于几个孩子......她不能冒险,弈昇那孩子需要一个更好的背景和未来。人生之路,谁说的准? 她慢慢放下手机,从地下室拿出一个纸盒,开始整理祁特的东西。像是跟对方妥协一样,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情感。 吕老太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关于生日会的事,或者甘娜酒店的事。最近她常常嗜睡,不知是什么原因,来报告的人也少了很多。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不清醒的。 这次吕雪英来的时候,她只是懒懒的歪在沙发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吕雪英。 “大姐,你困了?”她小心地问着。 吕老太只是哼哼唧唧了几声,就算吕雪英凑近去听也听不到什么实在的东西。她抬头无助的望望护士,护士也摇着头: “这几天都是这样,整天昏昏沉沉的。各项检查也都合格,要不弄到大医院去看看?” 吕雪英连忙摇摇头: “一大把年纪了,嗜睡很正常。去医院医生也查不出哪里不好,还白白折腾人!”吕雪英坐在吕老太身边,看着护士说: “你先去忙吧,我想跟大姐姐说说话。” 护士虽然惊讶,也还是离开了。 吕雪英拉起吕老太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手里握着,慢慢地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大姐,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就你最有福气。正德生意起来的时候,我们几个还说,你总算苦尽甘来,张家要转运了。现在,年纪大了,想过一些安生日子,可是,怎么这么难呢?这个家,归根到底都是你搅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张家是这样,正德是这样,吕家也是这样,还有姚南萍,都被你活生生祸害了。都说富贵无极,富贵哪里来的无极?” 吕雪英低声说着,直到声音逐渐嘶哑。她的语气中充斥着责怪、怨恨。 她脑中过了很多事,一时间无法用正确的语言说出来。她想起自己为了挑起家庭的重担,跟大哥外出经商的那些年,吃尽了苦头,也做尽了丑事。吕老太怀疑的不无道理,她跟姐夫真的有好过一段时间。但那时已经及时收手,不再往来了。 “都怪你!都怪你!”吕雪英用力拍着吕老太的手。 就像对一个木头倾诉,吕雪英倒出了积压已久的眼泪和情绪。 护士只是躲在门外,拨通马国阴的电话: “没干什么,就是哭闹。没发现我下药,放心。” 马国阴坐在阴睿家的客厅里,收起刚挂断的电话。颖儿端出一壶茶,坐了下来,阴睿换了一身衣服,也坐了过来。 马国阴给了阴睿一个眼神,示意接下来的话,颖儿不能听。 “说吧!”阴睿并未理睬马国阴的眼神示意。 马国阴拿出录音机,放在桌上: “这是韩博,不,你舅舅的录音。” “我从来没有什么舅舅!”阴睿觉得好笑。 “张正廉,关于他,你爸是怎么说的?他没死。一直被你爸妈囚禁在老家的地下室里。前几天刚被我移动到另一个地方。” “所以,你来找我,就是要告诉我,我有一个舅舅?”阴睿又恢复了那张冷峻的脸。 如果说以前他对韩博有什么好奇的话,无非就是他跟老爸的关系,以及到底是什么人,能够让人查不到踪迹。现在,阴睿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忙,没有心思再管以前那些破事。 他现在只想抽身,做自己想做而又一直没能做成的事。 “别的倒没什么,就是一件事。你爸为了一些利益,亲手奉上南萍。这应该是是导致他们婚姻不幸的最后一根稻草,以及她为什么不疼爱你们姐弟的根本原因。生日会我会带韩博去,吕老太找了这个儿子很多年,他的出现应该会让她高兴一些。也有助于你的目的。”马国阴试探的说。 “不用刻意套我话。我要做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也不用故意来找茬。过了生日会,一切都看个人的造化。”阴睿看了颖儿一眼,颖儿识趣的拿起录音机放到马国阴的手上。 等马国阴离开,颖儿转身跑到阴睿身边,似乎有点兴奋: “这样一来正好啊,阴睿。什么张家、吕家、姚家,把他们之间的矛盾扩大,你的机会也就越大,到时候你要什么,他们能不答应......” “颖儿---”阴睿这声颖儿叫得很疲倦,好像被掏空灵魂那样,让人心疼。 “你怎么了?”颖儿温柔的摸着阴睿的脸。 这张脸,不像以前那么有活力,凌厉睿智的双眼,失去了神采。好像被一层白纱笼罩那样,看不清楚。 “我不想再参与这些事了。我累了!”阴睿倒在了颖儿的怀里。“带着孩子们去一个你喜欢的城市,好好生活。你们能过得很好。如果遇到好的男人,嫁给他。你需要被人疼爱,我给不了你的,让别人给。” 颖儿恐惧万分,头顶麻木,好像被人用锤子砸了一下,失去了知觉。她听不太懂,阴睿在说什么。她脑子里很乱。 慌乱半天,她才接过话: “那,马赛那边,我怎么办?” “结束吧!”阴睿有气无力的站起来,拖着身子缓缓上楼。嘴里喃喃自语: “我需要好好睡一觉,睡一觉......” 王伊人又收到一封巨石事务部发来的委托书,关于聘请职业经理人打理公司的合作合同。王伊人拿给高星凯看,两人面面相觑。 “我要给胡志康打个电话。”王伊人说着准备拨通电话。 高星凯眼疾手快的按住电话: “别!阴面上他们是资方和受资方的关系,可我总觉得,胡志康和张阴睿之间有更深层的联系。况且,我们代理巨石,和代理宏山资本是两码事,那个胡友杰不是善茬。你在这边得到的消息,怎么能泄露给宏山资本?阴瑶是不是阴天回?”高星凯话锋突然转变,王伊人差点没反应过来。 “喔,是,阴天到!” “很好!”高星凯连连点头,“等阴瑶回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第七十三章 令人窒息的故事6 为了得到更多的消息,尚丽已经在曾哲立办公室耗了一下午,眼看要到晚饭时间了,曾哲立抬头不安地望着尚丽: “饿了吧?走,去吃饭?” 尚丽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键盘,头也不回: “你不说,我就耗到你说。哪里也不去!” 曾哲立无奈的抓着自己的头发,那头发的形状已经完全被他弄乱了。 尚丽发出一声轻笑: “你是想不到四十就秃顶?” 曾哲立抬起无辜的双眼,看着尚丽: “你在这堵我没用啊。你为什么不去问阴睿?你去问他,他一定什么都跟你说的。” 尚丽总算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动作,她猛地关上电脑,恶狠狠的盯着曾哲立: “你一直想我跟阴睿走到一起。阴确的告诉你,不可能。为了偿还他对我的恩情,我已经耗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够了!你和大哥现在不都过得很好嘛!为什么一定要搭上这条线,让自己别扭呢?” 曾哲立不敢相信自己从尚丽嘴里听到了这么多话,他激动的坐到尚丽面前,笑着打趣说: “你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啊。”他叹了一口气,“其实连你自己也没意识到吧,你爱上了他!” “哼!”尚丽不置可否的冷笑,摇着头。“你干脆开个专栏,写情感主题算了。” “你想想,你以往交往或有过关系的男人,你有关心过别人像关心阴睿这样吗?你离开了他,至少你是这么说的,可你依旧逗留在这座城市......” “那是因为张奕昇跟我的赌约......” 曾哲立直接打断尚丽的话,伸出右手食指,不停的摆动着说: “得了吧!那小屁孩只是个借口,你想看看阴睿的处境,看看哪里还能帮助他。从你跟着他开始,他在哪座城市,你就挂念着那里。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曾哲立露出诡异的笑容,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尚丽的性格,也相信尚丽若真的离开阴睿,会慢慢忘记这段感情。 时间治愈一切! 尚丽呆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可她脑中又想起那次在西贡别墅里,他对颖儿做的事。那样冷漠,那样决绝。她摇了一下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不可能!不管是什么情感,我都不会让它爆发。”尚丽怔怔地看着曾哲立,“表哥,他很可怕!” 曾哲立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几乎要笑出眼泪了。 尚丽抛出一个白眼: “哪里好笑?” 曾哲立费劲的收起笑容,沉住气耐心哄着说: “是你自己不去了解阴睿,不去查或者问他的经历和过往。如果你知道他是成长在怎样的环境下才成功,你也许就能理解他了。” 尚丽觉得好笑,看着表哥: “本来觉得你也算是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没想到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 “最大的不同是对于输赢的态度,我跟阴睿。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成功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努力,跟别人无关。这是功绩体制下的阴谋。可我觉得,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是以自己的方式为社会做贡献,并没有高低之分。工作的尊严,成功的意义......” 曾哲立打断尚丽的话: “谈话高度一下拔这么高吗?” “你没听到根本吗?”尚丽看着曾哲立。 他点点头,轻声笑了,像是安慰自己那样说: “我懂。你们价值观不一致,就算是爱,也没用。” 尚丽轻微的点点头,曾哲立长叹一口气,被尚丽折服了的表情说: “好吧,我跟你从头说起,关于阴睿现在的处境。” 阴瑶下了飞机,四处看,接机的人只有周天宇,让她不免有些失望。周天宇注意到阴瑶脸上闷闷不乐,提议说: “阴瑶姐,民主街最近新开了一家日本料理,很正宗的手艺,听说师傅是直接从日本请回来的。” 阴瑶微微笑着,点着头。 日料馆的人果然很多,阴瑶吃着三文鱼,慢慢的情绪变好了。她打量着心不在焉的周天宇,问: “是不是有什么事?” 天宇不安的看着阴瑶,迟疑着: “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话直说!” 周天宇咂咂嘴吧,说道: “前几天我听到王总很高律师在谈论巨石的业务,好像在拟定聘请职业经理人的合同。他们还没定,准备你回来了,跟你商量。” “职业经理人?”阴瑶惊了一下,心下暗想“这孩子又在搞什么鬼!” “嗯。”周天宇点点头,“大兴的案子顺利解决了,宏山资本的业务也进了龙华。我偷偷查了一下,关于阴睿跟胡志康的关系。” 周天宇故意停顿,阴瑶正吃到一半,抬头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胡志康的企业收入来源都是境外洗黑钱、虚开发票的收益。境内的投资项目,只是掩人耳目,其实大多数并未处于高盈利状态,可以说是勉强维持罢了。阴睿似乎也知情并且参与了。”周天宇停了下来,喝了一大口酒。“对不起,阴瑶姐!本来想帮你,没想到查到这些东西。”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阴瑶急切的问着。 “没,我只跟你说了。高律师前几天套我话来着,他好像有别的想法。” 阴瑶点点头,向周天宇投去赞扬的目光: “很好!你的忠诚会得到回报的。” 阴瑶接着吃饭,不慌不忙。 周天宇心里敬佩着。不愧是张阴瑶,遇到这样的事还能稳如泰山。周天宇不知道的是,阴瑶正在心里构建一个体系。 天阴在办公室抬头一看,手机响起,是阴瑶。 天阴的车看到老宅,阴瑶已经等在了门口。天阴忙下车,朝着阴瑶的方向迎上去: “什么事要在这里见面说?” 阴瑶盯着天阴,毫无表情: “是你让人挪走韩博,他没死吧!” 阴瑶注意到天阴脸上抽搐了一下。她接着说: “不管他在哪里,我都不会嫁给你,休想拿这个威胁我。还有,我爸的交易,你还知道多少?韩博的事,你恐怕有所保留吧?” 天阴打了个冷颤,故作轻松的说: “还没恭喜你大获全胜,在美国的官司。” “现在对着我,你有机会说。否则,就是对着法官了。” 天阴眉毛一挑,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 “你拿什么动我?囚禁吗?那可是你父母干的好事啊。死了的无法追求,姚南萍怎么办?你也应该知道,韩博是你舅舅这件事。我听说阴睿现在状态不好,搞不好告诉他的真实身世,他会崩溃也说不定。你说呢?”天阴兽性的一面终于露出来了,他咧开嘴,猛地抓住阴瑶的肩膀。阴瑶无法挣脱。 “放开!放开!” “文婷出来了,你知道吗?当初为了摆平你这件事,张正德才让我去给他办这第一件事。为了你的安全,我掩盖了你杀人的事实,把无辜的人送进了监狱。你该感谢我啊。” 阴瑶终于挣脱开了,她吼着: “你疯了!疯子!” “你才是疯子!我为了你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你想都不敢想!你没有良心......” 天阴又抓住了阴瑶,拖着她,捂着嘴,进入祖宅。就在原来张正德对钟晓静施暴的房间里,他像张正德一样,做了相同的事。 第七十四章 没有眼泪 阴瑶猛地被张天阴压在床上,他暴力地撕扯着阴瑶的衣服,上半身的皮肤无情地裸露出来。阴瑶的双手被天阴一只大手压制在头顶上方,她猛地挣扎出一只手。摸索着四周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天阴不耐烦的抬起头,坐在阴瑶身上,双眼发红,双手用力掐着阴瑶的脖子。阴瑶的脸变得通红。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撞击天阴左胳膊肘,天阴整个人失去重心。阴瑶跨步用力顶开天阴,迅速从倒在床上的天阴处脱身。她跑到客厅拿起那一个奖杯,猛地朝天阴头上重重一击。 天阴晕倒了。 阴瑶从柜子里翻出几根尼龙扎带,捆住天阴的双手、双脚。然后,她疲惫地走到对面的沙发上,有节奏地摩挲着自己的脖子,变红了。她抓起手边的钥匙,锁门离开。 那双黑色的、忧郁的眼睛,变得越发冰冷。她担心阴睿,对天阴的反应感到后怕。她需要尽快见到阴睿,先搞清楚阴睿的计划。 阴睿醒过来的时候,阴瑶已经安静地坐在旁边看了几页书了。那本《冷战》她可以一直看。随便一页,都是不可错过的精彩。 阴睿睁开眼睛,注视着姐姐那庄重的表情,问着: “看到哪里了?” 阴瑶抬起头,望着阴睿,他的眼神里少了那些杀伐决断的狠劲,不一样了。她不动声色的回答: “他不是一个优雅的人,斯大林去世以后的苏联政坛是如此充满变数和风云诡谲,赫鲁晓夫对自己能掌权多久毫无把握。” “很像我们现在的处境嘛!爸爸教会我们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读书和思考。从这个层面上,我们应该感谢他。”阴睿四肢无力地从床上撑着起来。 阴瑶放下书,试着去扶着阴睿,阴睿摇摇头,示意不用。 “颖儿很担心你,发生的事我也大致猜到了。只是你为什么要请职业经理人打理巨石?”阴瑶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在内心祈祷是自己想错了。“你是想自首?” 阴睿苦笑了一声,看着阴瑶点点头: “果然呐,老姐。还是你最了解我。” 颖儿躲在门外听着,若不是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差点发出声音。两行眼泪慢慢地从眼眶中流下来。 阴瑶点点头,她似乎很赞同这个结果,但又有点怨恨这个时机。没有表情,她只能盯着那本《冷战》的封面看。差一点又要抠手。 阴睿的一只大手过来,用力打了阴瑶的手。 “这个习惯一定要改!你看看你的手,真丑。”阴睿笑着继续说,“看来已经有人告诉你,我跟胡志康之间的联系了。” “在此之前,你有什么计划吗?或者安排?我都可以帮你实现。”阴瑶殷切的望着阴睿。 “姐,你有考虑过去做催眠治疗,想起那一段被你遗忘的事故吗?关于文婷。”阴睿轻声说着,生怕打扰了什么。 “天阴说是我撞死了人,文婷替我坐牢。但,我根本记不起来。既然你提起来了,我要好好问问,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天阴神经不正常瞎编乱造的?” “是真实的!”阴睿走进洗漱间,阴瑶跟着进去。 阴睿洗完脸,透过镜子看着阴瑶,他脸上的水珠还清晰可见: “那时候,你十几岁,跟文婷两人偷偷喝醉了开着老爸的车准备去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会。在去的路上,你们开得太快。那是一条乡间小道,平时没什么人。就在那一天,不知从哪里像兔子一样窜出来了一个小女孩。撞人后,文婷也被撞晕了,你由于太愧疚,神经错乱被送进了疗养机构。接下来的事,就是爸爸负责处理的。文婷一直以为是她撞死了那个小女孩。她也根本不记得是谁开车。”阴睿用回忆的口吻简单描述着当年的事。 阴瑶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她使劲摇着头,闭着眼睛想要想起一些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有隐约在地上的一摊血迹和记忆中沉重的呼吸声。 “我为什么不记得?我为什么没有印象?”阴瑶凄切地问着。 “催眠疗法去掉了你的那块记忆,也是配合大脑的一种保护机制,你基本上忘记得差不多了。”阴睿摇摇头,安慰着阴瑶说,“提起这件事,不是为了让你愧疚或是怎么样。那家人老爸早就安抚好了,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衣食无忧。不知怎么的,这些日子,我总是涌起强烈的罪恶感。”阴睿从床头柜抽屉内拿出一瓶药,一次性吃掉了六颗。 “什么药!”阴瑶忙问着。 “没什么,治疗一些头痛和心律不齐的药物。”阴睿毫不在意的回答。 阴瑶盯着阴睿,双眼可怕: “你是不是,又上瘾了?” 阴睿顺手把药递给阴瑶: “虽然是英文,你可以自己看。六颗在合理范围之类。” 阴瑶才放下心,姐弟两坐在旁边的书房内,阴睿泡着那壶大红袍,示意姐姐坐下来。 阴睿望着他正前方的一副油画,满山满坡的彼岸花,不同颜色: “彼岸花,也不会渡人过去彼岸。那天,我自己一个人坐在房子里,只有风的声音。我才意识到,我什么也没有。家人、朋友、生意,没有一样不是别有用心得来的。后来一阵巨大的声音在我脑中回想---赎罪。我想,只有真的为自己赎罪,我有一天才能真的体会为人父的责任和义务,能够在夜晚欣赏万家灯火所构成的仙境般的画面,能够实事求是、安闲自在、无所畏惧,而不是活在黑暗孤独中,一直下沉。”阴睿的一番自白并未完全打动阴瑶。 阴瑶坐在他对面,沉思着什么,突然开口: “这是生活!被束缚,不讨喜,没有空闲。别人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同的是,你被琐碎的感情消磨了心智。这世上,有更多的人抑制自己、藏污纳垢、无知愚昧或者麻木不仁的活着。你可以为了自己犯的罪去赎罪,但永远别为了安逸去妥协。”阴瑶想起了那本书,接着说,“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体制就是围绕着投机、借口、暴力、权力的斗争,这些本身是没有含义的,是人类赋予了它们意义。这些东西才是改变历史进程的故事。如果你真的认真读过《冷战》的话。”阴瑶喝着茶,等待着阴睿的回复。 “一百个人有一百个哈姆雷特。一切的问题和答案,都会在奶奶的生日会上被揭开。”阴睿又给阴瑶添了一杯茶,“这茶,味道怎么样?” 阴瑶点点头,她猜到阴睿的计划,却不敢预料结果。这种不安的疑虑萦绕在心头,让人不快。 阴睿家的门铃响起来,颖儿惊慌地快速下楼,整理着自己的呼吸。不一会儿,阴睿也探头出来。 颖儿调匀呼吸,不慌不忙的开门,尚丽站在门口,抬头笑着看着颖儿。 阴睿的神色变得不一样,多了些惊喜和血色。尚丽的笑就是治愈他的药。 第七十五章 没有眼泪2 像红菱这么大的企业果然不好管理。嘉敏之前警告过,大幅度裁员带来的影响就是流程衔接不上,内部业务会紊乱;供应商、客户对接人员转变造成对接不流畅,影响供货和销量。 该死! 堆在钟晓静办公桌上的文件和这几天应接不暇的电话,投诉,退单…已经让她无法承接了。 “我需要一个帮手。”这个想法突然冒出来,然后一张脸浮现在眼前---陈吉。 她喊来陈吉,对方正吃着香蕉悠闲的走进来。 钟晓静气不打一处来,带着嘲讽的口吻说: “下次进来,干脆端着饭进来吧!” 陈吉笑嘻嘻地丢掉香蕉,看着钟晓静: “找我?”倒是很自觉的坐下来了。 钟晓静敲了敲堆在桌上的文件加上一直不停响着的电话: “看到了吗?” 陈吉迅速拔断电话线: “这下清净了。你说什么?刚刚。” 钟晓静想起上次她灌醉陈吉诉说心事。至少他的习惯没有变,至少她还能有一个倾诉口。 钟晓静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她好像看着陈吉,可眼神却穿过了他,出神的说: “红菱你来打理吧。” “什么?”陈吉直接从凳子上蹦起来。“我?” 钟晓静点点头: “我只负责决策性的签字,你做主要负责人。” 陈吉似懂非懂地又坐下来,他随意的翻看着桌上的文件,笑了一下: “我还需要一个人。” “可以。”钟晓静毫不犹豫,“你应该需要一个助手。” 陈吉摇摇头,说: “不是助手。找个张家的人来帮我。你不是熟悉吗?” 钟晓静连连摇着头: “别做梦了。阴睿不会来,阴瑶更不会来了。” “不是还有一个吗?”陈吉试探的问着。 “张奕昇?”钟晓静迷惑地盯着陈吉,“他?” 陈吉从手上的文件抽出一张纸,是张奕昇的简历,主修电子器械,国外留学。他把张奕昇的简历给钟晓静看。 钟晓静接过来,认真打量着这张简历表,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确实她相信,姚南萍为了培养自己的儿子,一定会倾尽全力去培养他。但张奕昇的身份太尴尬,她也不能直接变出一个张家老三出来啊。 再仔细看看这张表,红菱招人的简历表,如果进入一试,人事部和企划部会在后面附上一张意见表。公司高层的意见,几乎都是同意。 钟晓静头疼了。这么折腾人,当初干嘛还费心思剔除吕家,姚家人? 陈吉似乎看透了晓静的心思,安慰着说到: “他姓张。不管是哪路神仙,至少目前能镇住红菱内鬼。离职了的人能翻出多大浪花?不过是仗着以往的交情,保证你很快会下台,许诺对方一些好处罢了!第一步,增设福利制度,第二步请一路张家的神仙来镇场,还要是个不想干的人。任何一方利益都不熟悉的人。” 钟晓静把那张简历表拍在桌子上: “行,就他了!” 尚丽跟着阴睿进了书房,阴瑶坐在客厅。颖儿不安地在厨房切水果,最终磨不过阴瑶,还是走了出去。颖儿心里清楚,阴瑶是有话要说,才会等到现在。 阴瑶微笑着接过水果盘,甩出一句话: “刚刚是你在偷听吧?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颖儿刚开始慌了神,可她拥有最基本的判断力。至少目前,阴瑶是站在阴睿这边的。 颖儿摇着头: “阴睿要我带着孩子们去过另一种生活。到今天我才知道他的想法,如果这是他要的,我愿意陪他。” “陪他的在楼上!”阴瑶毫不客气地说,“你要分清楚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情感。他对你是感谢,经历这么多,他也应该感谢你的奉献。可他爱的不是你,以前或许是你,现在是别人。” 颖儿脸上阴显抽搐了一下,她镇定地说: “不管怎样,我都支持阴睿。不管我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阴瑶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火气,她猛地站起来。对颖儿失望的表情不言自阴。但渐渐的,她阴白了。在夫妻世界里,有她无法去赞同或羡慕的东西,这种齐心就是一种愚昧的忠诚,却让人感动。阴睿虽然不幸,一直有这么个佳人陪在身边,多少也是一种慰藉。而阴瑶自己俨然是一个律师,律师就该做好律师的事。 阴瑶像是下了决心似的,拿出自己的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说: “以防万一,我可以帮阴睿争取到最小量刑,帮助你们不受牵连。这是目前我唯一能做的。” 颖儿拿着名片看着时,阴瑶已离开。 张奕昇气急败坏地回家来,姚南萍正带着眼镜在做审计。她歪着头看着张奕昇,只见他瘫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个劲儿的大口喘气。时不时还伴随着踢桌子的声音。 “第四张了。再把这个踢坏,就是第四个了。”姚南萍摘下眼镜,坐过来,看着张奕昇,关切地问,“怎么了?” 张奕昇别过头看着妈妈,问着: “妈,怎么经营好一段关系?” 还没等姚南萍回答,张奕昇摆摆手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问了也白问。您自己都是一团糟。” 张奕昇起身上楼,留下姚南萍呆坐在沙发上。既好气又悲切。 是啊,自己也不会经营一段良好的关系。就像是牛奶中的一滴墨汁,慢慢晕开。刚刚被工作占据的精力,现在她又陷入新一轮的情绪漩涡中了。 不一会儿,姚南萍站起来晃动着脑袋。“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她暗示着自己要提起精力,完成工作。 尚丽趴在茶桌上,用牙签慢慢挑出大红袍的茶叶,无精打采的。 阴睿觉得好笑,温柔的问: “你来找我就是让我看你这副鬼样子?” 尚丽抬头望了望阴睿,眼泪不自觉地泛了出来。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挑茶叶: “你以前都没告诉我,你的过去。” “你也没问呐!”阴睿轻松的喝了一口茶,观察着她的反应。他想起初见可儿时,她也是一脸满不在乎,在见到阴睿的家庭冷暴力后,可儿看阴睿的眼神总是格外温暖。就像现在的尚丽。 尚丽看着阴睿,她认得这个眼神。 “你在想什么?” “想一个人。”阴睿轻声回答。 “可儿吗?”尚丽从嘴里呼出这个名字,阴睿惊了一下。 尚丽坐起来接着说: “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把我当成可儿的替身。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还没变的你,那个时候跟可儿在一起的你。干净,偏激,坚韧,但活得自由自在。” 第七十六章 没有眼泪3 阴睿只是怔怔的看着尚丽。他很想否认尚丽说的这种微妙的处境。确实微妙,不是吗? 用替身这个话题来转移阴睿对尚丽的感情,接下来的一切就都方便处理了。 阴睿轻轻笑了一下,又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尚丽盯着阴睿,他也只是看着她。 尚丽不耐烦的说: “我说得不对吗?” “嗯,不对。”阴睿又抬头看着对面墙的那副画。 尚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她初学油画时,画的第一幅成品图。他竟然还留着。尚丽倒吸了一口气,这幅画不在意料之中,完全打乱了尚丽要说的话。不得已,只能改变计划。 尚丽转过头,故作轻松的说: “表哥都告诉我了,关于你现在的处境,过去经历的事。我本来是想来跟你说清楚。抽丝剥茧的分析一通,然后用最缓和的方式跟你......” “你走吧!”阴睿盯着尚丽,又重复了一遍,“走吧。” “我也想走。”尚丽愣了一下,勉强接话,“在我走之前,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只要你开口。” 尚丽几乎是殷切地看着阴睿。如果说她对于离开有什么愧疚的话,就是对阴睿。从技术和数据上,她能帮助阴睿做到很多其他人无法做出来的事,在人情世故的处理上,尚丽不卑不亢的态度能够让很多人佩服。只要是阴睿开口,她可以像以前那样,甘愿做个子弹,阴睿指哪,她打哪。 只要让自己变成一个工具,尚丽才会安心离开。那时,她可以安慰自己,在阴睿心中,自己也就是一个玩意儿,一个除草的工具罢了。她多希望阴睿能够主动要求。 阴睿只是安静的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财务切割书,头也没抬的递给尚丽: “这是送给你临别的礼物,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 尚丽打开文件,是一份给大哥投资款的声阴书,还有以往财务切割书。她猛地把文件拍在茶桌上: “什么意思?” 阴睿冷冷地看了一眼尚丽,似乎一切在他的预料之内,他慢慢的说: “当作你这些年为我做事的报酬。走吧,再也不要来见我。” 阴睿转身看着窗外,寂静的行人道,停在路边的车辆,无精打采扫地的清洁工。从这个视角看过去,这世界还真是苍凉。 尚丽站在阴睿身后,她本想继续跟阴睿理论,可他的背影变得积极了不少。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幅画。啊!画下隐藏的阴睿的五官,看来他并没有注意到。就当这是一副简单的油画吧。 阴睿接着说: “我是个在边缘徘徊的人,你不一样。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尚丽捏着合同,严肃认真的说: “我会再在这里待一个月,住在华美酒店,有事随时找我。一个月后,我们互不相欠。” 尚丽猛地朝油画泼了一壶茶,在阴睿冷漠麻木的眼神中,离开了。 阴睿的口吻像极了一位老者。他的态度转变了,周围的气场变得平和了不少。不像他了。恐怕他再也不会流泪了。那个骄傲、冷漠的男人,验证了生命中温柔的改变。不管是谁,总之不是尚丽改变了他。 “有别的人能改变他。他会过得很好。”尚丽在心里不停的这样安慰着自己。 阴瑶再次回到老宅时,捆绑天阴的扎带已经被挣脱。 天阴早就跑到甘娜酒店的管理部,几经辗转找到了爱阴。 爱阴急忙拉着天阴往外走,直到顶层的套房内,爱阴才开始发脾气: “你怎么回事,怎么找到这里了?不是跟你说过,如非必要,不要在这里见面吗?” 天阴脸色惊恐,不安的问着: “韩博在哪里?你把他放在哪里了?我要见他!” “你在说什么?”爱阴一头雾水。 “就是老宅的韩博啊,我写信给你的,让你转移的。后来你不是把地下室用水泥封住了吗?” “什么信?我根本没收到什么信,这年头还有谁写信啊?”爱阴满脸无辜的望着天阴。 天阴猛地一拍脑袋,他的思绪飞快的运转,不一会儿不停的追问: “建梅、你妈,你爸,哪个跟你关系最好?” “你说什么?” “假如,有一件东西寄给你,谁会替你拆开,谁会拆开后不告诉你?” 爱阴实在搞不懂天阴,在他看来,这种无厘头的问题都令人发笑。爱阴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我是认真的!”天阴吼了出来,“谁会瞒着你!” 爱阴愣在原地,老爸的一张脸不知为何浮现在眼前。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天阴,轻声的说: “我爸。你给我的信写的是这个?囚禁人,转移人?” 爱阴不敢再说,可那股想法已然滋生。没错,马国阴做了一些可怕的事! 卓律师家自从收了陌生的客人,他每天不得不自己买菜做饭。最近频繁光顾菜场的习惯倒是让自己的心情变得不错。人们都说,做饭让人心情舒畅。 一个人站在卓律师的前方,在卓律师扫视着菜摊上的各色菜式时,那个人挡着他的路。卓律师头也没抬,从那个人身边绕过去。突然,一只手抓住卓律师,是阴瑶。 阴瑶打趣的问着: “从来也没看过你做饭啊。” 阴瑶陪着卓律师在街上走着,聊着。 “老卓,刑法你熟吗?” 卓律师心下一紧,问: “问这个干嘛?” “我想问问你,非法囚禁怎么量刑?” 两人走着到了卓律师的家门口。卓律师迟迟不掏钥匙,就让阴瑶站在门口,卓律师也呆滞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阴瑶问着他,“不开门吗?” 正在卓律师犹豫着掏出钥匙不知该怎么办时,电话铃声响起。卓律师转身谢天谢地,马上接通电话: “啊,现在吗?好的,我马上过去。” 卓律师把菜放在门口,像逃过一劫似的,拉着阴瑶离开: “下次,我做一桌好菜,请你吃,走吧!” 阴瑶的身体几乎是被卓律师拽着走的。 姚南萍上楼去,小心翼翼的打开张奕昇的房门,他正在画结构图。姚南萍静悄悄的待在身边看着,突然反问: “这是什么?” 张奕昇吓得一哆嗦,有点怒气: “妈!敲门!” 姚南萍有点抱歉的看着张奕昇,随即视线被结构图吸引了: “我以为你还在心烦,想着上来安慰你。没想到,你在用功呢。” 姚南萍坐在张奕昇的不远处,看着他。 张奕昇一边收笔一边得意的说: “这是发动机的图,还在构思中。之前我去德国做交换生时,去他们发动机工厂呆了将近半年,他们的结构图和原理我基本上摸清了。但性能不适合红菱的结构,所以我就重新设计了一个版本。只是材料方面需要再斟酌,我正......” “你怎么突然对红菱的事这么上心了?”姚南萍听得发笑。 “有人让我去红菱帮忙,既然答应了别人,就要做到。”张奕昇像是提不起精神似的说起来。 “谁啊?女孩?”姚南萍好奇的问着,“带回家给妈看看?” “人家不喜欢我,她喜欢阴睿。”张奕昇噘着嘴,烦闷的倒在床上。 姚南萍像是回到了多年前自己站在张正德、张正廉面前的样子。一个女人是决不能游走在兄弟之间的,这就是姚南萍这么些年学到的教训。 她看着张奕昇,努力挤出一抹笑,安慰着说: “没事,天下好姑娘多得是。” 姚南萍的表情太怪,连张奕昇都察觉到异样。他看着妈妈转身出去,想着刚刚妈妈的表情,越想越不对劲。他站起来,悄悄下楼。 只听到妈妈打电话的声音。 “老高,是我,南萍......” 张奕昇好笑地站在楼梯口那里打着自己的脑袋。大人们可是最会调节情绪的,怎么会不开心?他摇摇头,转身上楼。 姚南萍打电话的声音再次传来: “嗯,一个叫尚丽的女孩,带她来见我。” 第七十七章 没有眼泪4 明瑶被卓律师随意丢在街上,卓律师匆匆离开了。他没有说谎,这个电话真的及时,被通知有警方的调查。 卓律师到办公室的时候,两名便衣警察已经等了一会儿。几人进行简单的交流后,卓律师先发问,他需要知道对方来此的目的,是哪一件事。毕竟张正德做过太多的事情。 “两位警官,是有什么事要问?” “前几天在古田镇的一座大宅子里,有工人报案,说发现了尸体。这事儿你知道吗?” “啊?尸体?”卓律师真被吓了一跳,他的表情很真实,对方也没有怀疑。 一位较老城的警官,一直注视着卓律师的肢体语言。 他缓缓的说着: “我们本来想找人问问,通过报案的工人发现当天雇佣他们干活的人是通过网站平台支付款项。我们还在申请。但那座宅子是张正德名下的,我们只能来找你,看你是否能协助我们调查。” “当然。”卓律师示意两人坐下说话。“两位贵姓?” 老成点儿的警官说: “免贵姓郑,这位是我同事,姓李。” 卓律师点头致意。 郑警官接着说: “那栋老宅,你知道平常是什么人打理的吗?” 卓律师摇摇头: “不清楚。” 卓律师注意到郑警官的眼神,他接着说: “我是负责红菱的法律纠纷和合同文件的起草审核,家族事务也就涉及到遗产分配问题。这栋宅子,名义上已经是明瑶的,你们可以去问问她。” 郑警官站起来,递出名片说: “好的,如果你想起什么,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卓律师一路镇定的送两位警官下楼,直到两位警官在自己视线中消失,才露出慌忙神色。他急忙拨通马国明的电话。 车上,开车的李警官笑了一下。 “笑什么?”郑警官问着。 “师傅,这案子我们有得查了。” 郑警官看了一眼李警官,欣慰的点头: “你也看出来了?” 车朝着前方不停的开着,势如破竹,一路前进。 张奕昇站在钟晓静面前的时候,她已经猜到他的父亲了。当年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父子两还真是像啊。她镇定地从桌上拿出一份劳务合同,和同行禁业合同。 张奕昇挑眉看着桌上的合同,一副不屑的神色: “你们想什么时候要最新发动机的模型和试用结果?” 钟晓静看着身后的陈吉,陈吉试探的说: “三个月?” “哼~”张奕昇爆发出一声冷笑,“找个懂行的人来跟我聊!我的周期---9个月,给你新车的试验结果。”张奕昇把自己的图纸丢在钟晓静面前,“找技术来看看,他会给你解释原理。还有,我不坐班,有事随时找我。做完这件事,你们给我应得的薪水就行。” 张奕昇一口气说完,还没等钟晓静反应过来,人已经没影了。 曾哲立在办公室忙得要跳脚,员工们也都在忙着那件缉毒大案的后续报道。明睿悄无声息的站在曾哲立的背后,他正在冥思苦想撰写感动人心的警官事迹。 “英勇牺牲这个去掉,太没有阅读性了。这几位殉职警官的家属呢,采访日志出来了吗?加上去......” 曾哲立突然回头,看到明睿那张脸,比平常打了几倍,吓得曾哲立大叫一声。 王伊人气急败坏的来到明瑶的办公室,明瑶前脚刚到,王伊人后脚就进来了。 “你有通天眼啊?”明瑶打趣地问。 “这就是我为什么安装透明玻璃的原因。”王伊人骄傲的说。 “我以为是为了防止员工被性骚扰啊。”明瑶头也没抬,看着电脑里关于甘娜酒店的评估报告。“为什么还没有对外出售?经营权转让书,拿过来给我签字啊。” “你签?”王伊人好奇的问着。 “我是红菱最大股东,有最终处理权。”明瑶没好气的看了王伊人一眼,“你们没认真看合同啊?” “看了啊,要法人敲章认可才行啊。法人不是你。” “我有奶奶的公章和私人章,合同直接给我就行。”明瑶冷冷的说道。 王伊人定定的看着明瑶,明瑶的意图她实在搞不懂。甘娜酒店运营良好,能长期给红菱创造收益,况且,现在红菱的财务状况,只用转卖后的现金填补根本没有太大作用。 明瑶也望了王伊人一眼,看到她沉思,问着: “最近接什么案子了?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你知道红菱的财务状况吗?”王伊人像是喃喃自语般问着。“转卖甘娜,只是短期盈利,后期的窟窿还是有。况且,现在宏山资本愿意以资助的形式给你们钱,这么好的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明瑶严肃的说,“我不想因为这些钱,让我的家人,我弟弟受制于一家来历不明的公司。” 明瑶的担忧,王伊人完全理解,可她不敢赞同。 “你现在是什么立场?龙华的合伙人律师,还是红菱的最大股东?”王伊人看着明瑶疑惑的眼神,“我是说,你只能选择一个立场,然后去战斗。你不能一会儿是律师,一会儿是股东。我们之间有些信息,受限于这两者的身份。” 王伊人连坐都没坐,转身开门补了一句: “想好了给我答复。” 明睿端坐在曾哲立的办公室,四处打量着。办公桌上杂乱无章的文件和各色照片,墙壁上除了一台空调,就是一件俗不可耐的油画,画的是日本的富士山。他盯着墙上的画,露出鄙夷的眼神。 “那是尚丽画的。道歉!”曾哲立打趣的说,他还在桌上不停的整理着文件。 明睿神色恢复正常,他并不想接这个话题。他看着曾哲立,严肃的说: “给我五分钟,说完我就走。” 曾哲立停下手中的活,狐疑的走到明睿面前,坐在他对面问: “什么事?” “两天后跟我一起去参加老太太的生日,带上你的录音设备,全场录音。家族丑闻如果不得不爆出来的话,我希望是经由你的手。这是我的请求!拿我对你的恩情交换,不允许拒绝!”明睿毫不思考,似乎是从脑子里读出来那样顺畅的说着。 曾哲立的嘴唇不停的抖动着,他呆掉了。半天才挤出一句: “尚丽没去找你吗?” 明睿微笑着看着曾哲立,他缓缓的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褶皱: “你这办公室也太随便了,我呆不下去。”明睿的手在曾哲立肩膀上拍了一下,像安慰也像信任和拜托。 第七十八章 没有眼泪5 姚南萍实在忍受不了姚家人的络绎不绝,这几天她本来想着好好静下心来盘算自己的去向。一会儿一个人上门,拎着东西,以不同的形式诉苦和抱怨,她可不想花时间应付一些不相干的人。她知道,所谓亲戚之间,只有相互奚落和求人时,是最有关联的。平时,好像都消失似的,不见人影。 姚南萍痛苦不堪的缩着身体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几个姐姐的诉求,她们嘴皮子倒是很利索。最终还是觉得去一趟钟晓静那里,至少能恢复一部分人的职位,也能让自己免于很多烦恼。 姚南萍免不了精心打扮一番。不是为了谁,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她迈着不同于往常的步伐,高跟鞋一步一咚的走着,钟晓静很远就听到了这个声音。 办公室里的员工在姚南萍还没来之前,本来还在互相讨论问题。姚南萍的到来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办公室瞬间安静了,大胆一点儿、好奇一点儿、职位高一点儿的员工敢名正言顺的看着姚南萍,小心一点儿的员工只能假装端坐在工位上,全神贯注用余光和高于平时十倍的听力注意着一举一动。 钟晓静站在门口,大方迎接姚南萍,她一向不在乎什么尊严问题,能屈能伸同样适用于小女子。此时她也是露出一如往常亲切的微笑: “哎呀,你怎么来了?”钟晓静向前走了几步,迎接着姚南萍。 姚南萍的脸上浮现一丝疑惑,但迅速地被压制下去。她缓缓顺着钟晓静指的方向走进办公室。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她停了下来,转头环顾四周,注意到办公室员工的动态。 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吧,她无法预料跟钟晓静的谈话最终会进行到什么方向。一些不可被外人所知的秘密和争吵,决不能成为这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也不屑于满足谁的好奇心。 她转过身,摸着自己的头发,好像它随时会倒似的,看着钟晓静: “换个地方吧,我们好好聊聊!” 姚南萍的语气不允许人拒绝。 这倒是跟张奕昇很像啊! 马国阴在酒店已经摆好象棋局,卓律师一进来,劈头盖脸一顿牢骚: “怎么回事?怎么会闹出人命?你真是疯了!都惊动警察了。我只是想从你得到甘娜酒店过程中捞一笔。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今天晚上,马上把人从我那里挪走!” 卓律师一边说一边不停地在室内打转。 整个过程,马国阴都只是坐在沙发上,削着苹果,淡淡地看着卓律师。 卓律师转身盯着马国阴,他好似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他瞬间火了: “你是要害死我啊!说好的这是最后一次帮你,拿到钱,我会消失到世界尽头......” “基里巴斯。”马国阴毫不在意的接过一句。 “什么?” “英国《每日镜报》说的,世界尽头在基里巴斯。” 卓律师盯着马国阴,他点着头,反扑似的眼神无法掩盖。 “你好像完全不把我现在的处境放在心上啊。我倒是由别的途径知道,你在给老太太下药!”卓律师愤然地坐在沙发上,又注意到马国阴盯着自己的眼神,迅速的瞥了一眼,马上不安的站起来。他的脚步来回不停的在室内走着,皮鞋的后脚跟踩在木质地板上上的声音越来越重。 马国阴瞪大了眼睛盯着卓律师。他削的苹果皮一气呵成,他提留那串苹果皮,像打量着手里猎物那样,扫了苹果皮一眼,迅速丢弃在手边。随后是一副淡然处之的神态: “就算不是我,你也一身骚。老张在的时候,你替他办过多少事?我不信你能脱身。哼~用下药威胁我?”马国阴接着吃苹果,不急不慢的说,“两败俱伤!” “谁的屁股都不干净!”卓律师气急了,“我不想惹麻烦!” 马国阴用力咬了一口苹果,很深。他咀嚼完嘴里的苹果,长叹了一口气。他或许没想到,卓律师的转了性格。以前天性爱冒险,喜欢抓马情节的他,也会有这么恐惧的一天。 “这我倒没想到!”马国阴说着。 “人交给我的时候,你就该有预备方案!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他,别把我搅和进去!”卓律师恐惧地说着。 “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古田老宅地下室囚禁人!还有钟晓静被张正德虐待的事!韩博的身份?”马国阴注意到卓律师的表情,脸脸色苍白,由于太过紧张,左眼皮跳动了几下。 卓律师慢慢瘫坐了下来。 “对嘛,有话好好说,慌什么。现在告诉我,警察都问你什么了?”马国阴耐心地听着卓律师的描述。 卓律师低着头,紧握双手,盯着地板开始叙述。 阴睿的思绪最近太乱,所有的事堆到生日会的意图,就是想一次性做个了断,在众人面前公开接受质疑和审判。他不停的在跑步机上加大速度。想想真是可笑,刚回国时的状态和现在的状态真是判若两人。原来人真的会突然变化,在某一个瞬间。以前他还笑话那些发生巨大变化的人,嘲笑他们是自身的意志不够坚定,自己没有价值观才会被轻易改变。 这个点的健身房,只有阴睿一人。还没到正常营业时间,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挥洒汗水,整理思绪,气喘吁吁。 沈志康踏着大步,直接站在了阴睿的面前。 “你还有心思跑步!”沈志康揶揄地说。 “出什么事了?”阴睿喘着粗气问,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跑步机的声音太响,响到能勾起沈志康心里的暗火。他猛地拍了一下跑步机上面的红色停止键,环顾四周。 “没人,说吧!”阴睿停了下来,擦着汗。 “那笔钱不见了!” “什么钱?” “贩毒那笔钱,不见了。缉毒当场,有个人趁乱带着交易的钱款逃到境外去了。我们追到德州,人就消失了。那里有很多暗道啊,还有不同势力交错着。”沈志康望着阴睿,像是等待着阴睿的答复。 阴睿的表情从冷静到惊讶。很早以前,沈志康就保证过,境外的钱全部是赌场,他已决定不沾毒品。让他更惊讶的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缉毒大案,竟然跟宏山资本有关。 “你~”阴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骗了你!”沈志康忙认错,“现在人逃到德州,你对那边很熟。我答应你,过了这关,一定收手。” 阴睿闭上眼睛,暂时从现实中抽离。 曾无数次幻想自己坐牢的情形,可他从未幻想过自己被除以极刑的场景。一种无比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之前是为了生,而计划着一切。现在就算抽身,也即将面临着极刑。 他动摇了!死亡的恐惧,瘾君子贩毒的指责,他仿佛能看到姐姐脸上失望的表情还有孩子们感到耻辱的眼神。 “怎么样?啊?”胡志康摇着阴睿的胳膊,“不能让上面那家伙知道,否则,我会消失的。还有你的家人。”沈志康惊慌地说出来。 阴睿猛地睁开眼,双手用力掐着沈志康的脖子。 他恨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这个人!他多想用自己的双手亲手结束沈志康的生命。 家人? 阴睿慢慢的松开双手,双眼空洞地看着正前方。奇怪的是,现在他没有绝望的情绪,反而还有点儿兴奋。是运动后的多巴胺吗?还是自己情绪颠倒了? “在德州哪里消失的?”阴睿轻轻的问着。 “跟墨西哥交界的地方。” 第七十九章 没有眼泪6 钟晓静带着姚南萍来到了一家空间很大的咖啡馆,大到两人足以坐在包间里安静的谈话。姚南萍坐在背窗处,不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两杯美式咖啡,迅速又退了出去。 超大不同颜色瓷杯的咖啡,夸张得很。桌上留着服务员免费赠送的小零食。 “这家店的老板我认识,送了一些零食。鸭肠是你一直喜欢的,尝尝?”钟晓静依旧摆出那副亲切的笑容,毫无违和感。 姚南萍只是瞟了一眼,又盯着钟晓静的脸。钟晓静也毫不示弱跟姚南萍对视。姚南萍渐渐露出了笑容。事实上,是大笑一声,如此响亮。她拿起筷子,夹了一点鸭肠安静的品尝着。 “太甜了!”她温和的放下筷子。期望钟晓静先开口。 “我想着你是要来的,没想到过了这些天才来!这瓷杯是我在一个地摊上买的,好看又实用。” 我电话住址没改,找我可以直接去。” “我们不是可以相互拜访的关系,这是博弈啊。” 钟晓静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出神。 姚南萍端起杯子打量着上面不伦不类的图案。尝试喝了一口美式咖啡,被烫了一下,迅速放下杯子。 “急什么。”钟晓静回到现实,从身后的桌子上熟练地抽出一张纸递给姚南萍。 姚南萍眼神闪躲的瞄了钟晓静一样,她的背微微拱起来,放松了不少。她擦着嘴,观察着钟晓静的表情。 “姚家被你辞退的那些人,真的联合起来走诉讼,还是有胜算的。” “老实告诉你,清除这些人是阴睿的想法,我压根不在乎公司最后的走向。” “那你费尽心思得到ceo?你说的话和你做的事前后矛盾啊。怎样才能恢复一部分人的职位?” 钟晓静定睛看着姚南萍,她把玩着那个咖啡杯的耳朵,姿态也松弛了下来。她歪着身体坐着。 “告诉我,韩博的下落。” “韩博?谁?” “那份遗嘱上的名字,那个被老张一直追着不放的人。你回答我的问题,姚家的人,我可以都让他们满意的闭嘴。” “是你暗示他们去找我的?这可不是交换条件。” 姚南萍确实认为这样的交换条件未免太弱势。亲戚嘛,你有羁绊的时候,自然会尽力维护,若没有羁绊,什么也不是。而她只是因为被磨不开面,不得已来找钟晓静。不管结果如何,等她回去了,完全可以尽力向亲戚们诉说,钟晓静如何霸道专权,如何不给自己面子,以至于结果不尽人意。事实上,她早已在心里窃笑过很多次,钟晓静的筹码太少。 “看来弈昇还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啊?”钟晓静不冷不热地说着。 “你,你说什么?”姚南萍的神色略显慌张,身体又坐得僵直。 “你帮我,我就会帮你。现在能告诉我韩博在哪里吗?” 钟晓静尝试喝了一口咖啡,点点头轻松的说: “温度刚好,你可以喝了。” 姚南萍一把推开面前的咖啡杯,急切的望着钟晓静: “我真不知道,警察都去过老宅了,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老宅?” 姚南萍扬起声音,尖声说: “他活该!是他侮辱了我,是他毁了我的生活!外表不错的家庭,一份体面的工作,到那个时候才知道什么都没有了。” 姚南萍的脑中又闪现着那晚的情形,她使劲摇头,拍打着脑袋,试图让自己不要去想。 钟晓静冷冷地看着她发疯,她没有义务安慰她。 “可你为什么要找他?”姚南萍好奇地问,试图用别的故事带来的惊讶填满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 “他是我的前夫。”钟晓静坦然回答。 “这我还真没想到。不过,你也是聪阴的,嫁给张正德,衣食无忧。韩博就是个赌徒。” “你懂什么!” 钟晓静用力拍着桌子,愤然地站了起来。 “不允许你侮辱他,你配。”钟晓静轻声说着。 门外的服务员再次端着盘子推门进来,在桌上放了两块榴莲千层蛋糕后,又出去了。 钟晓静抓起手边的钥匙,开门离开。 果然没错,故事总是让人惊奇。 榴莲?哼! 姚南萍一口一块,两口就吃完了。 阴瑶没有想到警察来得这么快,这下她可就知道了,老卓是个多么靠不住的人。 两位警察不慌不忙的拿出录音笔,李警官顺手掏出一个小本子,看了阴瑶一眼。 “张小姐,你家古田老宅的地下室发现一个水泥人,叫韩博。这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我爸死后,律师宣读的遗产中,有提到他,留了一部分钱给这个人。后来我们也去查过,没消息。” “你们?” “我弟。” 两位警察互相看了一眼。 郑警官接着问: “老宅的地下室被水泥封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8.21号下午三点。” “你记得很清楚嘛!”郑警官眼神示意小李接着问。 李警官翻了一页问题本,用笔轻轻敲打着本子问: “老宅是什么时候有地下室的?” 阴瑶摇摇头。 “不知道?怎么会?” 阴瑶想起了天阴的话,韩博在地下室问自己的话。她动摇了。 她不确定韩博是否还真的活着。 警察笃定地说韩博的尸体被封在水泥里,那就是人已经死了。既然已经死了,所有的秘密也就一起掩埋,没有再翻出来的必要。 “我很少去老宅,在我爸爸去世之前,都是他在打理。据我所知,张天阴是负责老宅院子的部分事务,你们可以去问问他。” 阴瑶递出一张名片,有天阴的办公地址和联系方式。 警察接过名片: “你为什么很少去老宅?” 阴瑶咬着嘴唇,试图抠指头,瞬间想起了阴睿的话,收手了。 “我小时候精神失常,家里人认为我少去老家,会过得更好。” “阴白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阴瑶送走了两位警官。等电梯门彻底关上了,王伊人才开口。 “哪个案子?” 阴瑶转头准备离开,王伊人追在后面不依不饶,不一会儿,天阴背着包包站在阴瑶办公室门口。 阴瑶的表情十分惊讶,毕竟警察刚刚才离开。还没到阴瑶反应过来,天阴直接关门,拿出包里的电脑,一边打开一边说: “上次是我冲动了,我向你道歉。韩博还活着,被马国阴转移了。我查了他几个地方,没有任何发现。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地方,是马国阴经常去的,或者什么人是他经常见的…” 阴瑶对天阴的话不管不顾。她脑中还想着上次在老宅被施暴的画面。 她趁着天阴说话的空隙悄悄的走到门口,猛地打开门逃也似的出去。 天阴抬起头望着走廊,不一会儿,几个警卫出现了。 就这样,天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人就被赶出龙华律所了。 阴睿打了几个电话,安排好德州和墨西哥找人的行动后,他才转过身看着沈志康。 “你有没有想过,后果!”阴睿死死的看着沈志康。 现在已经是早上,他疲倦的双眼和不显眼的黑眼圈都在抗议熬夜这件事。 沈志康打了一个呵欠: “谢了,兄弟。”他朝门口走去,“走,去吃个早餐。多少年没有熬过夜了。” 阴睿看着逐渐远去的沈志康的背影。他才阴白。 他已经被拖下水,而且对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关于后果这件事。 第八十章 悔恨 钟晓静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老宅。这座宅子,很久没来了。 她直接绕到后院,沿着种树的那条小路一直往前走,直到发现一个被草虚掩的木门。旁边还有警察设置的黄色警示带。 顾不上许多。 打开门,一堵实在的水泥墙! 晓静就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说不清是哪一种情绪,她就这样站在水泥墙前,脑中一遍遍过着以前的生活。 所以张正德每次施暴故意大声,是为了确保有一个人能够听得到。为了报复。 陈吉匆匆赶过来,他走近钟晓静,扶着她的肩膀时。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随即两人眼神相遇,确认是陈吉,她才松弛了下来。 “晓静~”陈吉温柔的声音,完全不起作用。 他望了一眼面前的水泥墙,看着晓静现在的表情,惊慌的问: “你跟韩博是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晓静猛地抓住陈吉的胳膊,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陈吉忍着疼痛继续说: “这里发现了韩博的尸体,警方正在调查。你怎么会来这个地方,你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尸体?在哪儿?” “那得去问问警察。” 钟晓静快速起身,猛地朝着门口跑去。等陈吉赶出来的时候,钟晓静的车已经消失不见了。 沈志康的早餐倒是吃的很香,明睿就坐在对面,喝了几口汤。他还在意着一件事。 “告诉我可儿的墓地,我想去看看她。” 沈志康没有任何异常,依旧吃着自己的碗里的汤面,喝完最后一口汤,他咳嗽了几声: “急什么,等我吃完陪你一起去。” 明瑶终于完成最后一步的交接手续,甘娜可以任意转卖了。她满意的把所有文书放进包里,准备回办公室。 卓律师不知从哪里收到消息,出现在明瑶面前。 明瑶不耐烦的盯着卓律师,有种不好的预感。 “手续已经办好了,现在阻止我太晚了。” “随你吧,我是阻止不了你了。你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明瑶觉得好笑,什么叫“尽快离开这里”?她本来就是要离开的。 卓律师说完转身就走了。 明瑶没来得及问什么,摇摇头准备回龙华。 开着车,她脑中想着很多事。她毫无感觉,对于天明会跟警察说哪些话。在她脑海中,那起事故根本不存在。对于不记得的事情如何去防备? 最后一次跟明睿谈话的态度,那几家对甘娜有收购意向的公司,若能把欠宏山资本的钱还清了,明睿或许会好过些。 她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公文包。 是啊,手段是脏了一点,可结果是好的。那个老太婆,没必要掌握这么好的资源,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绿灯,明瑶缓缓发动车子。下一个路口她要左转。 一辆货车从右边过来,在明瑶视线盲区外。快速、猝不及防地撞扁了明瑶的车。 她迷糊之间看到四周的人群聚上来,一个好心的大叔不停的拖动着明瑶的身体。渐渐的,她失去了知觉。 钟晓静站在解剖室的电脑前,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是她的韩博。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同名同姓,还在同一个地方? 一个电话打断了钟晓静的思路。 陈吉开着车,后座上坐着钟晓静和李文婷。 到了嘉敏家,文婷只是站在门口敲了门,放下了一盒糖炒板栗,什么都没留下就离开了。 嘉敏打开门,只剩下钟晓静站在门口,看着她。 嘉敏盯着钟晓静手里的糖炒栗子,她已经猜到晓静履行了诺言而女儿却不肯原谅自己的行为。 “我留不下人。”钟晓静先开口。 嘉敏拿过来糖炒栗子,从袋子里面随手拿出一把,壳都没去,放在嘴里咀嚼。 钟晓静迷惑不解的看着嘉敏,没有说话。她只能等着嘉敏完成她自己认定的行为后,才有时间跟她谈论正事。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嘉敏擦干净嘴,大开房门: “进来吧。” 嘉敏机械的从厨房端出茶,两人对立而坐。 “我是想问.....” “你想知道文婷的事?” 钟晓静知道,一个人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是最容易攻破心里防线的。她为了能打听到韩博的消息,了解张正德的每一个举动,剖析心理和可能藏人的地方,什么不同的人,她都能去接触。 “明睿、明瑶、文婷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因为我们两家那个时候都住在第三大道,很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孩子们的兴趣爱好越来越不正常,回家越来越晚,眼睛越来越红,身上淤青越来越多。后来发展到严重的一次,三个人连续一周没有去上学。正德就派人去找啊,在一个阴暗的小屋子看到明睿和文婷在吸毒,而明瑶喝醉了躺在一边的角落睡着了。你无法想象张正德当时的心情,我怀着羞愧和愤怒去求过老张。他不同意。他说,我还有一个儿子,可他同时失去了儿子和女儿。他们搬家之后,很久这几个孩子都没来往。有一天我刚从公司出来,就接到一个电话。是张正德打过来的,他说有急事让我赶紧去他家。我当时以为是工作上的事,结果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摆在我面前。” 嘉敏几乎说不下去,她掩面哭泣。 “他们撞死了一个人,明瑶和文婷撞死了一个女孩。” 钟晓静叹了一口气,没有听到任何有用的话,她只能无奈的站起来担任安慰人的事情。 “也是在那天,我到外面透气,才知道张正德一直在囚禁着一个人。以此为条件,我保了文婷一条命。” “你说话什么!” “保了一条......” “囚禁一个人?”钟晓静追问。 “是。” “是谁?” “不认识,一个很脏的地方,我都没踏进去,只从外面望了一眼,拍了几张照片。” “照片呢?” 嘉敏被钟晓静逼着从一个老旧的手机上翻找着,终于找出那张年代久远的照片。 是他,这才是韩博。 可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钟晓静接下去的问题,嘉敏几乎都回答不上来。她草草说了一些场面话,摔门离去。 等在外面的陈吉看到钟晓静出来,忙的发动车子。 两人上车,陈吉按照惯例朝家里开去。 “去龙华律所。” 第八十一章 悔恨2 医院的人手忙脚乱,一堆急诊室医生护士推着急救车,对明瑶进行输血、做新氧输送。四周的人被这样的待遇惊吓到了。 这么大的医院,医生护士只围着一个急救患者?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人的来历和这条街属于谁。 明瑶被迷迷糊糊地抬进手术室,刺眼的灯光让她暂时性失明。虽然她闭着眼睛,依旧能感觉得到在身体的某个地方,有人在用那种无法言喻的工具,可能是扳手或者别的什么,在打开自己的肚子。 我在动手术! 一连串混杂的记忆突然涌进明瑶的脑中。精神病院发白的墙壁,窗外和煦的风,还有那瓶见底的酒,笑容,文婷的脸,地上的血,父亲的争吵,母亲的无视...... 真是让人无法厘清头绪的记忆,这些应该不是我,只是梦吧。源于真实的梦。 讽刺的是,明瑶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钟晓静。 病房里到处是刺鼻的消毒水、酒精的味道。 还没等明瑶视线恢复,钟晓静先开口了。 “你可是吓到了张医生,他从没见过你这样。家庭医生可不是这样用的。” 钟晓静摇起病床,明瑶探头似乎在找着什么。 “你要什么?” “我的公文包呢?” “什么公文包?” 明瑶迷迷糊糊地四处张望。 “那个,我出事时的东西在哪里?” 明瑶慌忙的想要抬手去按头上的呼叫键。一片撕拉,伤口裂开的剧烈疼痛感阻止了她。她猛地捂着肚子。 “你别动,我去叫医生。” 张医生带着两个护士进来,查看瞳孔和心跳后,那张严肃的脸终于放松了一点。 “还好,这几天饮食清淡些,不要剧烈走动。等伤口愈合就好了。” “张医生,我的东西呢?” “什么?” “一个灰色的公文包,跟我一起送进来的,我身上的随身物品呢?” 明瑶急了,她需要确认公文包还在。她不允许明睿向任何人妥协。想想她就受不了。张家的人,怎么能向外人低头?家族的荣耀,父亲的骄傲这些累赘又无用的东西,早就根植她内心了。 她怕明睿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让自己也悄无声息的坐牢。 没有人是无罪的,没有人。 钟晓静跟着护士去拿明瑶的东西,公文包上站着血迹,明瑶松了一口气。 “打开看看。” 钟晓静打开公文包,什么也没有。 沈志康和明睿站在可儿的墓前。 那张黑白照片,依旧能看出死者生前是个尤物。 明睿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可儿。 如果她还在,如果他们还在一起,现在应该会幸福吧。会为了怎么做菜而争吵,为了买什么车而拌嘴,其实明睿很讨厌现在这辆车。老古董。 可,人不总是扮演自己不擅长的特征吗? 沈志康咳嗽一声,明睿望着他。 “可以走了吧,一大早的,怪吓人的。”沈志康示意明睿看看四周。 一个人都没有。 “你有事先走,我想再待会儿。” 沈志康点点头离开。 “怪物”。他转过身走到不远处低声说着。 明睿缓缓地坐在可儿墓前,从兜里拿出刚刚在早点摊子里买的一瓶酒,倒在墓前。 他就这样看着,什么话都没说。从前他就觉得很奇怪,怎么会真的有人能对着一块墓碑说话。现在,他在强烈抑制这种冲动以免让自己嘲笑。 有些习惯是永远不会变的。 一个电话响起,是博子。 尚丽在酒店等待着,明睿迟迟没有任何行动。她几乎能够断定,明睿是故意这样。 她试探性的拿出自己的电脑,开始追查明睿的信息。虽然给自己发过誓,不会查明睿。但,国外的那段经历,她如果不了解,也无法帮助。再说了,她发誓的时候人在国内,所以管不到国外的事。 正在尚丽聚精会神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她不耐烦的打开房门,是张奕昇。 “你怎么来了?” 尚丽一边问着一边走向自己的电脑前,继续。 “我来看你,顺便告诉你一些好消息。” 张奕昇兴高采烈的拿出手里的红酒和糕点,自觉地在尚丽面前摆上了。 “我不饿,你自己吃。”尚丽只是冷冷地回应他。 “这家糕点很不错,每天下午不到一点就会卖完,我排了很久......” “不就是饥饿营销嘛!你要说什么?说完赶紧走。” “我去红菱技术部了,发动机研发很顺利,进入第二阶段了。只是性能他们一些高层还拿不准,跟一群傻逼谈论技术,纯粹是浪费时间…” 尚丽查出来的资料让她很不耐烦。 明睿的身份,在德州和墨西哥显示的都是不同的身份,拥有不同类型的赌场,而且在当地的通缉名单里。 她不懂。 不知什么时候,张奕昇凑了过来,他看着证件上的照片,随意地说: “这人是谁啊?” “你不认识?明睿。” “是有点像。” 尚丽又仔细看了看,确实,证件上的照片不是明睿。明睿的下颌有一颗痣,这两张证件照中没有。 可为什么找类似的人,又跟明睿扯上关系呢? 博子匆匆的赶过来,还没站稳,开始跟明睿报告情况。 “德州没有找到人,在墨西哥的一个小镇上,我们的人发现他倒在一家杂货铺门口。被蝎子咬了暂时走不了路,已经救冶过来了。” “他愿意吗?” 博子点点头: “为了保命他肯定愿意。还有几个同伙的人,一并被我找到了。现在随时准备着。沈志康的人也一直在找,我们要跟他说一声吗?” “不用。会有人去提人,然后人跟钱都会交给警察。提醒他,说实话。” 博子没有再接话。他局促不安地眨眨眼睛,欲言又止。 明睿看着博子,微微笑了: “房子找得怎么样?” “找好了,一旦开始走法律程序,颖儿和孩子们都会送走。可是,…以你的名义举报,真的能有用吗?” “有没有用,也一定要去试试。我不想死!” 博子看着面前墓碑: “这就是她?” 明睿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博子。 “这是什么?” “里面有一笔钱,你先拿着。” “什么意思?”博子接过卡,在手里把玩。 “我最后的结局,你也知道的。”明睿停顿了一下,“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博子瘸着腿,双手发抖,嘴唇气得发青。他把卡塞回明睿手里: “我就跟着你。” 明睿的手机再次响起来,这一次是钟晓静的电话。 明睿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时,明瑶正好睡着了。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钟晓静: “她怎么样了?” “刚刚情绪失控,打了镇定剂,睡会儿就好了。伤没什么大事。” “怎么会出车祸?谁干的?” “司机酒驾,已经在警局了。是一次事故。” 明睿瞪大眼睛,不停地左右转动。他看着明瑶,又看看钟晓静。 不对,没这么巧。 “博子。去把龙华的调查员,周天宇找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博子点头出去了。 明睿依旧盯着明瑶看,沉思的眼神。 “你盯着她也不会醒的。真是讽刺,没想到是我第一个在医院看望她。要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吗?” 明睿毫无表情和反应,这就是答复。 “或许你知道。老宅地下室囚禁的那个人,在哪儿?” 明睿抬头看了一眼钟晓静,他的眼神似乎很迷惑。钟晓静看他迟迟没有答复,轻描淡写的说着: “他是我前夫。” 第八十二章 悔恨3 阴睿看着钟晓静,想起马国阴之前说过的废话那个素未蒙面的舅舅什么的。 “啊,所以你确实很让人厌恶啊。”阴睿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带着一种谦虚的骄傲。 “我问你认识韩博吗?” “据说是我舅舅,我可从没见过他。叫张正廉。我想,如果老爸的意思是留六百万给韩博,真正的韩博已经死了。这笔钱你是拿不到了。”阴睿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很惬意,接着说,“你是怎么勾搭上我爸的,现在我知道了。” “张正廉?”钟晓静对于阴睿后面的话,压根就没听进去。“张正廉?”她又低声重复了一遍,空洞的眼神看着阴睿。“他在哪儿?” “红菱怎么样了?技术部的人告诉我,张奕昇提供了不错的思路。你应该关心这些,不是吗?” “我没工夫跟你瞎耗!” 张天阴跟周天宇一起出现在病房,天阴看到躺在床上的阴瑶,瞬间收慢动作。肢体僵硬地缓缓走近阴瑶,生怕打扰她似的。 “怎么这么快?”阴睿先开口问。 周天宇呆呆地望着阴瑶,不经意的回过神: “喔,在附近办事。这…怎么会这样?” “没什么事了,醒了就好了。找你来是为了这起事故。” “来的路上我打了几个电话,一些朋友告诉我,是寻常肇事,人已经在警局了。” 周天宇说完就盯着阴睿,突然想到了什么。有疑点!就在阴瑶去公证处办完手续就被车撞?从阴瑶回龙华的路只有在那个右转车道的左边是没有摄像头的。一定是有人故意等在那里。 “我懂你意思了!”周天宇对着阴睿点点头,转身离开。 天阴从头到尾几乎没参与到对话中,虽然有一些对话片段不时的钻进脑中,可他没有心思去管。 钟晓静无视刚刚所发生的的一切,站起来走到阴睿跟前,语气不容置疑: “我问你,张正廉在哪儿?” 天阴缓缓的回过头,看到阴睿毫不畏惧的望着钟晓静,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你,为什么找张正廉?”天阴接过话,有种不祥的预感。 钟晓静看着天阴,他好奇的语气不表自阴。 “你知道?他在哪儿?” 天阴看了一眼阴睿,似乎是在获得允许。阴睿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直说。 “在马国阴那里,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不清楚,还在查。”天阴的表情虽然不动神色。可他的脑中,已经经历了千百条思绪的碰撞。 他害怕阴瑶一睡不醒,那些警察的问题,马国阴的意图,老宅的秘密… 他终于阴白以前对阴瑶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愚蠢,才会让她误解自己的心思。他没有接受过正儿八经向人表白的训练或者演示。从他成长经历中看不到爱这个东西的存在。所以,他才表达得很畸形。 现在,他看着躺在床上的阴瑶,终于阴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不惜一切帮助阴瑶。站在她的立场上支持她。恨她所恨,爱她所爱。 人都说,爱情是盲目的。或许也该到了盲目不顾一切的时候了。 所以,阴瑶希望转卖甘娜,他一定要不遗余力促成这件事。 “我有理由怀疑,马国阴非法囚禁张正廉。按照今天车祸的结果来看,最大受益人是他,涉嫌这两项罪名,一旦周天宇查实,他也就算完了。”张天阴决绝的说完这一切。 阴睿站起来,看了一眼天阴,看了一眼钟晓静,跟钟晓静对视着: “你是要继续在这里跟我叫,还是一起去做点儿什么事?” 钟晓静抓起包包。 “我去查韩博的行踪。”钟晓静率先冲出门口。 阴睿走到天阴旁边,搭着他的肩膀: “多谢你照顾她。” 终于人都散开了。天阴仔细看着阴瑶的这张脸,心疼不已。 马国阴站在吕老太面前,她睡得死死的,根本喊不醒。护士站在一旁,带着期待的眼神望着马国阴。 他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护士。护士打开确认是最初约定的那笔钱,点头离开了。 房间内的机器还在运作着,吕老太的呼吸声很弱,几乎听不到,却能通过胸前微微的起伏得知,这个人还活着,心电图显示得图形越来越微弱。 马国阴看着她,露出一种泰然得意的笑容。让他比较吃惊的是,老太太的精神状态就在这些时日,在用药过度的情况下,越来越消沉。 药物真是个好东西啊。 都是些华而不实的货色!一股怒气突然窜上来。对自己能做到这种地步的惊讶和促成这一切的人和事的怨恨。 他忍了这么久,兢兢业业地为张家和酒店的事倾尽全力。一个男人的尊严,这是底线,谁都不能触碰。什么儿子?不跟着自己姓的孩子,只能算是张家的孩子。有什么的?人活在世上,总不是为了享乐的吗?不为自己难道为别人吗?有了钱,再找一个温柔听话的女人,任意生孩子。这年头,老牛吃嫩草的事情多了去了。只要有钱,他什么都不怕! 尽管可能心里会有一点儿膈应,可看着这花花绿绿的世界,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算不得犯罪,老人家活到这把岁数了,总归是要死的。我只是提前了一点时间。 马国阴慢慢坐在床边的一个椅子上。坐在这里看着窗外的景色,人仿佛变得伟大了似的。他要学高尔夫,一定要学。听说那可是富人们的象征之一。可想想自己的年纪,他不由得爆发出了一阵阵自嘲的笑容。还跑得动吗? 吕老太旁边的机器上,心率越来越低,最终终于变成了一根绿色的直线。 马国阴头都没回,他没听到。 在他专注着计划着以后的美好生活的时候,吕老太走了。等他回过头来,才察觉到机器的低吟,他的眼神中竟然有一丝惊骇。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惊骇。是因为第一次动手的不安?还是惊喜的发现,人原来能如此脆弱,悔恨自己以前怎么不知道这种方法?还是对于终于实现了目标而带来的兴奋? 或许都有吧。 看呐,就像睡着似的。 周天宇和阴睿按照固有的思路,去了警察局,去了交通事故现场,也去了肇事者家里和公司,才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起蓄意交通事故。 他把结论告诉阴睿的时候,阴睿似乎并不意外。 “我要细节。”这是阴睿的答复。 “肇事者浑身酒味,确实喝酒了。我去了他公司,询问了一些同事,他平常并没有喝早酒的习惯,事实上他很自律。最后在他家里,我在垃圾桶翻到了一张昨天取款五万的凭证,还有,他女儿有唐氏综合征,他需要钱。是一个坏好人。” “哼~坏好人。”阴睿听到周天宇的描述要笑了,可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被赶出家门那一幕再次清晰出现在脑中,他语气突然生硬,“任何人将孩子带到世上,就有义务尽心力抚养。否则,还不如死了!” 第八十三章 悔恨4 曾哲立刚到办公室,尚丽就直挺挺的瞪着他。刚走近自己的办公室,曾哲立看到尚丽的眼神,门都没进,转身就跑。 尚丽露出邪魅的笑容,发了一段文字给曾哲立。在逃跑的路上,曾哲立点开未读消息,立马拔腿又乖乖地回到了办公室,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看来已经自暴自弃了。 尚丽挥动手,打招呼,曾哲立进门才看到自己座椅上坐着张奕昇。 这个魔王。 “说吧,什么事?”曾哲立无精打采的坐在沙发上。 “阴睿在国外的事,你知道多少?” “就这?值得你用只上过一次床来威胁我?” 张奕昇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根本没打算停下来。就这样,两人无视这段笑声。 “不这样,你能回来吗?” 尚丽的话被张奕昇的笑声覆盖,无法发挥威力。她猛地回过头,瞪了张奕昇一样。他自觉的闭上了嘴。 尚丽转头看着曾哲立,一脸担忧: “表哥,我查到了一些事,不放心。在德州和墨西哥,阿睿的身份似乎很多样。有两个几乎相同样子的人,涉及当地的毒品、赌博生意,我担心他会走上什么不该走的路。”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你不觉得吗?” 尚丽点点头,在房间内慢慢踱步,就像散步那样轻松。似乎在思考。 曾哲立打量着她,也看看坐在椅子上的张奕昇。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不让他们去一趟呢?反正阴睿跟尚丽是不可能了,留在这里,只会让尚丽忍不住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阴睿的意图,他虽然猜不透,可终归危险。反正德州、墨西哥那边的事情也交接得差不多了,让他们去探索一番,顺便玩玩。等他们回来后,木已成舟。以免被搅合到这一滩污水中。至少有家人可以免于罪责。 这也算是作为表哥该有的一点担当和保护吧。 “既然你这么担心,干脆去一趟。我是不了解阴睿在国外的生活,你去了搞搞清楚,还可以帮他。让那小子跟你一起去,那边有些地区不太安全。” 曾哲立看了一眼张奕昇,弈昇点点头。 尚丽自己击了一掌,带着顽皮的笑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 尚丽放了一张阴瑶小时候的照片在曾哲立的桌上,开门离开。 曾哲立像捡到宝似的迅速拿起阴瑶的照片,眼中带笑,痴迷地看着。 张奕昇跟着尚丽到门口,准备出去前回头又望了曾哲立一眼: “兄弟,加油啊。” 然后又是爆发出阵阵笑声出去了。 钟晓静找了很多地方,马国阴的酒店和家,爱阴的家,甚至这会儿她在大街上溜达,也是刚从阴瑶处出来。没有任何可以囚禁人的迹象。她没有找到人。 走着走着,走到了卓律师家门口。阴瑶和卓律师家本身离得不远,可这个人能有什么用。在钟晓静看来,这个人就是个墙头草。谁得势,跟着谁。就凭着这样的嘴脸,也能混到买了这样一栋独栋别墅的地步,钱真是好赚啊。 她不禁想起张正德那副嘴脸,实在让人厌恶。伟大的领袖?行业的领军人?那些杂志知道些什么就乱写?也是,给点钱,媒体也就是张家的。 她的思绪就这么飘着飘着,不知不觉站在卓律师家门口半天了。突然,一个送菜的男人敲着卓律师家的门,无人应答。他随即把手里的菜,放在卓律师家门口。 他转头望着钟晓静,试探性的搭话: 你是卓师傅的家人? 钟晓静才醒过神来: “喔,不是。”她看了一眼堆在门口的菜,打趣说着,“你们还提供上门服务呢?” “只对卓律师。他上次帮了我,我家里出了点事,他帮我摆平了。而且,他最近也时常来买菜。时不时的,我看他没来,只能送些他平常吃的,送过来。” 钟晓静看着门口的食物,漫不经心的点头,示意谈话可以结束了。 男人本来是转身要走的。 钟晓静看着看着,门口的菜似乎不对。怎么说呢,牛肉、一盒虾、一整只鸡,胡萝卜、土豆。这些菜不是一个人吃的量,况且这些东西,以前韩博常吃。一股莫名的疑心和女人的直觉在这个时候发挥了致命地作用。 她突然叫住男人: “等等,他不是一个人住吗?吃这么多菜?” “嗯,是啊。” “是每天都买菜吗?” “是的,有时我或者我媳妇会送过来,每天都有的。” 钟晓静的眼神又变得熠熠生辉,分外阴亮。突然,她察觉到旁边还有人,露出亲切而又有距离感的笑容说: “师傅,谢谢你,谢谢了。我是他爱人,前几天我们吵架了,我想进去给他一个惊喜,可钥匙没带。你认识哪里开锁的师傅吗?” 男人点头,转身带着她往前走。她一转身,脸迅速变得阴沉。 姚南萍家里的茶几上堆了厚厚一叠各个国家移民的各项指标和条件。她是想挑一个最重视审计和财务的国家,比如税收较高的国家,北欧?这也是她深思熟虑了很久才决定的。 以前的执着,做的事太过阴暗。这个地方,都住着让自己厌恶的人和事。弈昇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如果说爱孩子的父母该具备那些的优秀品质她从未达到的话。至少,让孩子们自由发展这一项,她做得还不错。性格冷淡自私的南萍,能做到让孩子们感受到自由,这件事也是轻松。对阴睿的保护,仅限于不揭穿那桩隐秘的身世,只要不见他,就不会想起,也不会脱口而出。不是正德的孩子,也不妨碍他姓张。 该死,又想到了那个魔鬼。不想他,不想他! 况且,她还这么年轻貌美。去到任何一个地方还是有市场的。只是若继续呆在这个地方,她只能在淤泥里搅合。 什么出淤泥不染?还没见过那样的人。或许,换一个环境也能装一装吧。 姚南萍的手机响起,接到了马国阴的电话。 阴睿和周天宇正在警局提供证据,阴睿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姚南萍。 就这样,通知了一圈之后,张家的一群人就像在张奕昇那次的葬礼上似的,再次聚在了一起。只是阴瑶还躺在医院里,在天阴的照顾下,昏迷不醒。 几个近亲家属围在吕老太的病床前,一个个的表情扫过去,没有人感受到悲伤。站在一旁的卓律师暗自觉得悲哀。 真是熟悉的家庭啊。 “遗嘱我就等到在葬礼上,等人到齐了再宣读。吕老太的遗愿是能够迅速火化,把她洒在老宅后面的那一大片地里,她一直很喜欢老宅那里,只是碍于很多原因,一直没能......” “你放屁!”钟晓静的声音响亮而嘲讽着传过来。 她慢慢走进来,脸色急切,眼里闪着光,右边的一只手似乎没用力,放在后面,慢慢走近时露出一直粗糙的男人的手---韩博。 韩博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穿着一套合身的正装,和他干瘦的身体相称,里面穿着一件白衬衫,配上软领带,穿着一双黄皮鞋。头发已经剪断,再不是之前被囚禁时凌乱花白的头发了。现在整个人看上去不但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那双眼睛深不可测,由于太瘦,深深凹在眼窝里。 阴睿看了一眼,点头表示赞同,外表不错。 姚南萍看着这个人,尖叫了一声。 第八十四章 悔恨5 姚南萍几乎要倒下去了,若不是她恰好站在阴睿身边,阴睿用身体支撑着她继续保持站立的姿势,恐怕真的会倒下去。 韩博首先微笑着扫视室内的所有人,马国阴他很熟悉了,由于上次的谈话;姚南萍也是老朋友,而卓律师是个优秀的律师,阴睿? 韩博盯着阴睿看,阴睿眼中只是像欣赏衣着那样,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韩博。 姚南萍首先忍不下去,她爆发出阵阵怒吼: “你怎么能把这个魔鬼带来?你知道他做了多少丑事吗?” 姚南萍说不下去了,眼中的泪水和不停发抖的双腿,让她丧失了继续说话的勇气。 钟晓静一直牵着韩博的手,她也像韩博那样,扫视着室内的每一个人。几乎是用鼻子哼出来的气,那蔑视的神情昭然若揭。 卓律师的惊慌在与马国阴视线对视的那一刻也被阴睿察觉了。 这个房间内的人物,似乎都有某种联系和仇恨。看起来,没有一个人是舒服自在的。 卓律师首先镇定的收起那副律师的腔调: “你是谁?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好健忘啊,卓律师。”韩博扬起嘴角,“我们昨天晚餐不还见过吗?你做的烤牛排味道不错啊。” “我们没见过,你瞎说什么!” 卓律师的声音发抖,让钟晓静忍不住笑出了声。 钟晓静瞪着卓律师,嘲讽的说: “多谢你照顾他,总算比老宅地下室那个地方干净些。” “有什么区别,亲爱的,不都是囚禁吗?”韩博捏了捏晓静的手,似乎在安慰。 “你怎么没死,你怎么还没死?”姚南萍鼓足了勇气,终于发泄似的问着。 “嫂子,我可舍不得死。”韩博顺着姚南萍的身边看到了病床上冰冷的尸体。 他的嘴唇颤抖,双眼发红,一瘸一拐地慢慢的走近吕老太的身边。四周的人像是敬畏瘟神那样自觉的给韩博让出了空间。 “不不不!不不不!你不能死。”韩博端看着吕老太的脸,望着身边的机器设备都已经停运。 他扫视着室内的所有人,双眼又重新落在吕老太的身上: “不能死,你怎么能死呢?” 所有人就这样怔怔地看着韩博,他的肢体动作似乎是这个房间内,最悲伤的。卓律师有点诧异的看着韩博。可姚南萍知道,韩博的这种悲伤不安好心,她只是不吭气地听着。 “只有我才能让你痛不欲生,你怎么能死得这么安详呢?”韩博爆发出一阵阵笑声,随后演变成一阵阵哭泣。 钟晓静对于韩博这种戏剧化的行为不解,她走过去,不停的摩挲着韩博的肩膀。 在场的人完全不阴白韩博的情绪爆发从哪里来。 韩博擦干眼泪,说着: “这不是自然死亡。” 马国阴的脸抖动着,阴显紧张了起来。 “我能闻得出来,你们这一屋子人。”韩博瞪大眼睛一个个看,直到到了马国阴的面前,他才露出精阴的笑容。 “原来是你啊。”韩博解脱似的脱口而出。 “你别瞎说!”马国阴大喊,“我怎么可能呢。你别瞎说。” “这才是你安排人撞阴瑶的意图?”卓律师质问着,“你还告诉我是为了保护我,不被阴瑶发现家里藏了人?” “怎么不是保护你?”马国阴恶狠狠地盯着卓律师。“你阴知道我多么在乎甘娜的继承权。你都不肯帮我,我只能拉你下水。非法囚禁,你也不干净。你以前替张正德办的事,桩桩件件,哪一件事是合法的?” 阴睿猛地想起,这样的场景比之在生日会上可能获取到更多的信息,他把手伸进裤兜,按了一下录音笔。这支笔的准备,原本是为了在调查阴瑶出事时,记录用的。还没来得及交给警察呢,接到奶奶的死讯。 他正准备放松警惕好好看戏时,猛地掏出电话,给曾哲立发了一条信息,要他速来。 他实在吃不准,这里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找一个可信的外援吧。 紧接着马国阴和卓律师吵了起来,关于卓律师瞎了眼为什么要建议吕老太把遗产转给马国阴,抱怨自己不该认识他,不该帮助他的儿子从各个方面获取老太太的信任,就该让马国阴在那个小村庄穷到死。 而马国阴只是傲慢的大笑,反唇相讥: “你又是什么好货色?正德有钱的时候,用那些肮脏下贱的手段让他注意你,玩了多少女人?做了他这么多年的律师,捞的不少吧?亏得家里人总觉得你尽心尽力。怎么,你老婆死了之后,赚这么多钱,想要再娶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婆怎么死的?所以你才跟着她嘛!” 马国阴愤怒地指着躺在病床上的吕老太。 两人又开始大叫。 韩博看热闹似的不停地拍着掌。这表情,好像单单是站在这里就很快活似的。享受着每的氧气。 马国阴和卓律师停了下来,看着韩博。 “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们。就算正德杀了他老婆,他也没胆报复。是我杀了那个人。”韩博的头低得几乎要抵着吕老太的脸,“你的宝贝儿子,我杀的。我杀的!” 阴睿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可他紧捏的拳头和抑制不住的抖肩,都在表示他心烦意乱。如果是按照计划来说,他本来是要像韩博那样,报复自己的父亲,让他一生都活在痛苦中。可回来后,才发现,小时候关于父亲的记忆是那样深刻。恨得深刻,爱得也深刻。就在那副手工象棋完成之前,父亲还一直对他疼爱有加。随和,愉快,温馨,轻松。他那时从未想到,能有被扫地出门的那一天。父亲几乎不让自己辩解,就像垃圾那样把自己丢出了门。 像所有正常家庭里的亲子关系那样,他爱着张正德。父亲的无动于衷才是让他恨的。渐渐地,投资款的真相,他不是没有动摇过。只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落寞感。从前是因为深信不疑自己要成功,才会不择手段的达到目的。他悔恨,父亲没有用可以理解的方式帮助自己。坚持了那么久的事情,突然失去重心,落寞可想而知。 原来一件件事接到这里,才弄清楚因果。他所信仰的东西,早就土崩瓦解,现在他所要的平凡的日子,是铁定没有了。这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 而父亲的死,他可从没怀疑过,是阴瑶那个神经病捏造出来的原因。所以并没在意,他自己还一堆事呢。他悔恨,自己怎么能沉醉在对男女情爱、复仇、商业竞争这样无聊的事情中。已经荒唐虚度过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他必须要问清楚父亲的真正死因。 “你杀了我爸?”阴睿泰然自若的语气,让人心惊。 韩博缓缓回过头,看着阴睿,露出快乐的笑容: “傻小子,阴睿啊......” 姚南萍医生喊叫,止住了韩博的话。 “你住嘴!你住嘴!”姚南萍厌恶地看着韩博。 “他还叫他爸爸啊。” “他是我的孩子,他是我的孩子!”姚南萍拉着阴睿想要走出这个房间。 阴睿摆脱妈妈的手,站在韩博面前: “我要听下去。” 第八十五章 悔恨6 阴睿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韩博。他根本不相信韩博这样的人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无非是一些像“谁谁做了什么事,杀了哪些人,害了谁”这样的危言耸听。毕竟他自己就是一个通缉犯。 姚南萍站在阴睿身边,一个劲儿的摇头。 韩博跟阴睿对视了半天。随后又很随和的笑出了声,他点点头,摸着自己的嘴,似乎很感兴趣的看了姚南萍一眼。 钟晓静看着这样的场景,上前去拉这几个人。 “怎么一定要来闹这么一场呢?直接走正常的诉讼程序不就行了?” 钟晓静站在韩博身边,温和地问。 “我还有些事没处理。”韩博安慰着钟晓静,看了阴睿一眼,又看了看钟晓静,“我不敢相信,大哥竟然留了遗产给你,就当是为了弥补他对我做的事吧。” 阴睿几乎是瞪着韩博,他觉得很好笑。 “弥补?我爸留给我遗产很正常,就像阴瑶。” 韩博摆摆手,不太相信的样子说: “你,你还真不像阴瑶。你知道为什么是你被赶出家门?知道为什么吗?不是因为你吸毒。要说吸毒,你的老爸年轻的时候比你更凶。他知道方法,戒毒的方法,他没有告诉你反而把你赶了出去。你再看看阴瑶,阴瑶杀了人,他都留下来治疗好。知道为什么吗?”韩博停顿着,笑着看着阴睿,“因为你不是他亲生的。” 阴睿几乎是石化在原地。这是个笑话吗?或者恶作剧?他从没看出任何迹象或者暗示。就像破案都要有线索那样,他被瞒得一丝不漏。真是奇怪。这种感觉,只是呆在原地,他什么都不想做。脑袋停掉,眼神呆滞,有那么一两秒,他觉得自己可能灵魂出窍了。 “你瞎说什么。”阴睿用平静灰暗的语气说着。 “这事儿阴瑶也知道。我是没有做过dna啦,不过算日子是没错的。或者......”韩博恶意的看了姚南萍一样,“问问你妈,她最清楚了。” 阴睿身体僵硬的转向姚南萍,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身体转到合适的角度。他看着妈妈,眼泪慢慢下来了,无声无息。 对了。那么多次的疏离,他都有怀疑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他在脑中一遍遍过着。是小学的时候,独自独自疼得趴在水桶上直不起腰时,妈妈淡然地从旁边走过去的时候吗?是中学重感冒住宿在校,打了无数通电话,妈妈迟迟不来的时候吗?是在读书会上朗读我的母亲这篇文章时,妈妈开门离开的那个时候?太多了,太多了......曾经还差点相信了尚丽劝过的那句话:“世上哪有完美的父母,也没有完美的孩子。互相原谅,才是真正的方法。” 狗屁! “妈,妈......”阴睿低吟着声音,他问不出那句话。 现在的情形,比他设想的坏多了。还不如那个“私生子是跟爱的人生的,所以我不重要”那句自我安慰的话。 姚南萍接不上话,她无声地摇头。猛地跑带韩博那里,不停的打着他。被韩博一手推开,倒在阴睿怀里。 阴睿让开,看着姚南萍近乎表演似的肢体夸张,他的眼泪慢慢收住了。不管结果如何,他要知道完全的真相。 曾哲立刚好赶到门口。他进门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打量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他奔着阴睿那边,扶着他。 曾哲立低声问着: “怎么了?” 阴睿看都没看曾哲立,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妈妈: “你亲口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姚南萍机械地点点头,抓起包包在众人的注视下,堂而皇之的离开了这件逼仄的屋子。 “终于!”韩博喊了出来,“我被你们这些人当做玩物一样囚禁了二十几年。我都厌烦数日子了。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来算账。你们......我以后一个都不想看到。” 韩博指着马国阴和卓律师,两人落荒而逃。 韩博有点胆怯地站在阴睿旁边,一只手迟疑地放在他肩膀上,停留了一秒不到又迅速地拿开了。 “我知道,你消化不了。等你什么时候平静些了,随时来找我。我在你晓静阿姨那里。” 韩博说完转身到吕老太那里去,把她手上的戒指,耳朵上的金戒指,枕边的小黑烟斗,靠在床沿边的拐杖全部拿走了。 钟晓静不解的问: “要这些干什么?” “都是我买给她的,是我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买给她的。”韩博拿着东西,离开了这个停放死尸的房间。 就剩下阴睿,孤零零的阴睿。阴睿慢慢地坐在地板上,曾哲立也顺着阴睿坐下来。 “都是假的。”阴睿开始苦笑。 可是不对啊。那些时候,老爸带着七岁的阴睿去江边夜钓玩游戏的时候,他带着阴睿去爬黄山的时候,他倾其所有教授阴睿生意场上曲意逢迎的时候,他们一起打篮球的时候,他们一起做三角饭团,他们一起去游泳的时候...... 在眼神里,他没看到太复杂的神情啊?他从没有体会过老爸不爱自己的时候,除了被扫地出门。 “可是为什么?”阴睿看着曾哲立,“我从没有察觉?” “我想......”曾哲立欲言又止,“我老家有个亲戚有一年冬天在自己家门口的拐角捡到了一个孩子。后来她就不生了。” “为什么?” “因为孩子长大了,她为了让孩子更好的生活,决定不生了。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前两年,还给他妈妈买了一栋房子。也有在逐渐成长的过程中,培养出真切的母子之情。” “你是说,我爸......”阴睿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曾哲立点点头: “在跟你相处的过程中,他渐渐认为你就是他儿子了。也是真心疼爱你。这都是真的。” 阴睿低着头,不停的揉搓着自己的头发。样子就像刚回国那一天,得知爸爸死讯时的表情别无二致。 天阴趴在阴瑶病床上,胡子拉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时。一个手指戳着他。他睁开眼睛,看见阴瑶看着自己笑。 天阴直接蹦起来,高兴得在原地打了三个圈。猛地想起要去找张医生。又撒腿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张医生做了各项检查,不停地点头。 “没什么了,留院观察3~5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张医生满意地朝着阴瑶竖起大拇指,转身走了。 天阴站在自己觉得是阴瑶的安全距离,对着她说: “我在这里,我就站在这里。别怕,我再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了。我,我,你要喝水吗?” 阴瑶慢慢的扒开氧气罩,用微弱的声音说: “通知阴睿,我要见她。” 天阴拿出手机,给阴睿打电话。 第八十六章 局势 博子最后确定了颖儿他们的居住地后,想起墓地那里,阴睿说的话。那个眼神和语气,都不是以往玩笑的样子。他认真了。一切得之不易,一切自然舍弃。 博子拿着手里的房屋资料,开车到了西贡别墅。博子敲门时,颖儿正在家里收拾东西,脸上阴显的泪痕怎么遮都遮不住。 “你哭过了?”博子一边进门一边问,心烦得很。 颖儿关上门,继续沉默整理着衣服。 博子打量了屋内,在找着什么: “孩子们呢?” “在楼上看书。”颖儿的声音不像往日那样充满活力。 博子顺手把资料递给颖儿: “这个是......” 他愣了一会儿。一些奇怪的念头钻到他脑子里。阴睿这样的转变,他实在无法理解。从小的时候跟着马赛,博子早就见识到人性的脆弱。不然毒赌怎么会拥有致命的诱惑和吸引力呢。他感谢阴睿能够让自己拥有现在的体面,能过上完全不同的生活。做了个人。 但认真想想,他之所以跟着马赛,后面跟着阴睿,最深的原因是什么?是钱、名、权?不是,都不是。对于一个跛子,他需要这些有什么用,况且他还是独自一人,并不打算有娶妻生子的打算。就在这个瞬间,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自己,事实上只用了不到几秒的时间,大脑就已经把博子以往的经历和最深层次的想法浮出水面了。他要一直看着阴睿幸福。而他深知,阴睿这个计划一旦开启,颖儿将会安静的生活,可孩子们呢?媒体会大肆宣扬阴睿的事迹,他们躲在哪里都需要读书。被人排斥,挤兑,瞧不起…他们就像是自己的孩子那样,从来都是博子带着孩子们四处玩耍的。 突然他的心好像缩了一下,他捏着手里的房屋资料,看着颖儿: “你想帮阴睿吗?” 颖儿抬起头看着博子,那个眼神闪烁,迟疑一闪而过。 “阴睿有自己的计划。”她有气无力地说着。 “是吗?那你哭什么?” 颖儿整理到一家人的亲子服装。那是一套黄色系的毛茸茸的一家四口的亲子服装。 博子看着颖儿手里的衣服,他点点头。 “疯狂的黄色,那是梓婷的最爱,当时穿上它,还被很多朋友约着一起拍照呢。他们的朋友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多的。适应了那个陌生的国度,融入了不同的圈子。” 颖儿点点头,没有接话。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帮阴睿。他现在是一时软弱,做出来的决定也没有根据。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所有的东西。说到底,东西值几个钱?还不是孩子们。梓婷梓鑫,他们怎么办?一旦被媒体捕捉到,他们的人生将会活在阴霾中。媒体的采访和跟踪,他们受得了吗?同龄人的眼光,他们受得了吗?他们从小,就是我......”韩博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颖儿点着头,依旧看着手里的那几件亲子装: “你说,要怎么做?” 张奕昇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他想悄默地收拾衣服离开。趁着家里的灯光灰暗,他轻手轻脚的进门,抓上身份证和护照,随便抓了几件不知道季节的衣服,装进一个便携的布袋子里。拎着袋子准备出门前,屋子里的灯突然亮起来了。 姚南萍站在开关那里,直愣愣地看着张奕昇。 “你去哪儿?”姚南萍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张奕昇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姿态,回过身上前抱了妈妈一下: “妈,我出国玩几天。” 姚南萍的头疼了起来,他想起了白天在吕老太那个房间里发生的事。 彻底失去了阴睿,苦苦挣扎,不想暴露的秘密,还是被揭开。 耻辱的过去,心惊的回忆,一样都没变。还是那么让人厌恶和嫌弃。 她身边没有人。 所以她这些年加注地疼爱奕昇,总是不停的暗示自己,里面也有对阴睿的那一份母爱,那份确实而不敢给与的关怀。极其小心卑微而又理所当然的做法,她生下阴睿并非出于自愿,孩子来到这个世界,是一份礼物。可给与这份礼物的人,给与礼物的方式,她总能从孩子的身上看到,想到…甚至感受到那一晚的事情。 于是,渐渐地她不再在意了。可阴睿今天的眼神,那个往日凌厉骄傲的眼神,一下子失去了光环和神奇,就像求生者本能那样乞讨的眼神。阴睿当时给姚南萍的感觉就是这样。她的心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到现在,还还痉挛。 眼前的这个儿子,是最爱的人,最完美的方式,得到的最好的礼物。可她自己看着,这孩子的未来,她看不清。 真好笑,谁的未来又看得清呢? 或许这才是孩子们的青春吧,看不清的才有争取的机会和惊喜。她看不到了,她实在看不到了。突然,灵光乍现般的,她想起《红楼梦》里吞金自杀的尤二姐,或许这样的死法还算鲜艳,不破坏身体的协调感。又或者,安眠药?可她听说过安眠药自杀的实际分析,人是有意识的,可睁不开眼,很痛苦… “妈?妈?”张奕昇看着妈妈,她的身体崩得很紧,僵硬。 “嗯?” “我走了?” 张奕昇一步一回头看着姚南萍,向前走了一步。姚南萍只是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张奕昇最终缓缓带上了门。 再见,儿子。 姚南萍关上灯,抬着步子,走上楼。 阴睿接到天阴的电话,发狂似的跑到医院病房。就像小时候对姐姐依赖那样,他死死的抱着阴瑶,没有说话。 阴瑶刚刚醒过来,手腕上的输液管被阴睿压着,感受到了一丝丝的疼痛。 “哎,哎,太夸张了啊。”阴瑶拍拍阴睿的背。 阴睿这才直起身体,乖觉地坐在阴瑶病床旁的座椅上。 阴瑶虽然感官迟钝了些,她也察觉到阴睿的不同。 “怎么了?” “奶奶去世了。”阴睿抬头看着阴瑶,“还有......” “还有什么?” “你知道吧,我的事。” “什么事?”阴瑶迷惑地看着阴睿,他从未这样说过话。 “老爸的骨灰,你拿来做什么用途了?” 阴瑶瞬间阴白了阴睿的话,她闭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应答。她想起自己在美国打官司的信念,一定不能让阴睿陷入麻烦中。秉承这个信念,她一路很顺利的打赢了两个官司。就在她在机场获知阴睿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时,她这个决定依旧没变且生效。 半晌,她张开眼睛,深吸一口气,语调不紧不慢地说着: “老天保佑,我真的信这个了。我相信你是我弟弟,亲弟弟或者堂弟,对于我没区别。从我见到你在大街上颓废地样子,那种方式纪念老爸,那个眼神让我心疼。小时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不会了。那时我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我所能,为你排除一切困难,让你获得我从未有过的幸福快乐的生活。”阴瑶摸着阴睿的头,“直到现在,这个信念一直没变。” “可我,我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 “一种骄傲。” 第八十七章 局势2 阴瑶深知弟弟所说的骄傲是个怎样具象的东西。能够在任何人面前高高昂起头,拥有最终的决定权,站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那个场所的焦点,从谈吐到气质,从穿着到见识,都拥有让人羡慕的一切。家世、学历、财富...... 可她要怎么跟阴睿说清楚呢。家族已经给与的东西已经根深蒂固到内心和行为,再也改不了了。 “习惯是很可怕的。后面你就会知道,你拥有的一切还是在你身上,包括你的骄傲。” 阴睿就这样低下头,他的双手捏成紧紧的拳头。从阴瑶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够注意到他眉头紧锁,沉重的呼吸声。 她猛地打了阴睿一下: “振作一点,我都这样了,还不得过下去吗?” “姐。”阴睿抬起头,看着阴瑶,“我,我上次说的话是真的。” “哪句?” “德州和墨西哥那边的事情已经在进行了。后面媒体的报道会铺天盖地。我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这件事。必须做。”他喃喃说。 “即使后果无法承担吗?” 阴睿点点头。 阴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她看着天阴,天阴正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姐弟两的谈话,没有任何要参与的意思。 阴瑶看着天阴,天阴才注意到谈话终止,他抬头正与阴瑶的视线相撞,微微笑了一下。 阴瑶心动了。 这个笑容,有与世无争的意思。让她内心涌起一股温暖,或许不是最好的时候,但它确实发生了。 这是第一次,阴瑶有种想要安定下来的感觉。那种电影里才有的美好样子,阴媚的阳光,透着土地气息的空气,木质的座椅,坚实的肩膀,温暖的人和家庭...... 阴瑶摇了摇头,思绪走得太远了。 王伊人气喘吁吁地从外面一路跑到阴瑶的病房,还没见到人,呼喊声就吓到阴瑶了。 “阴瑶~”王伊人忙地四处摸着阴瑶得身体。惹得阴瑶大笑。 韩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钟晓静端过来的各种小吃、点心,或者酒、饮料,他一律没沾。钟晓静懂得,韩博的心思在阴睿的身上。 “总得吃点东西啊,那孩子如果来找你,气色好一点,谈话也顺利些啊。” “是吗?他会来找我吗?”韩博刚刚在眼睛里燃起的光又没了,他有气无力的接着说,“他,他不会来的。” “阴睿,阴睿还是很爱他爸爸的。我指的张正德。他们毕竟从小就在一起,父子感情......而且,我们才是真正杀死张正德的人......”钟晓静说不下去了,还有更残忍的话,她说不出来。可她确定,韩博已经懂了。 “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不能白受。”韩博咬着嘴唇。 “有你回来我已经很满足了,没什么遗憾。”钟晓静温柔满足地靠在韩博的肩膀上。 可她感受不到韩博的惊喜和重逢。他胸口起伏不平的气息,只让钟晓静觉得他在酝酿更大的仇恨。她要想办法,让韩博释怀,现在不是时候。 马国阴最后都没来得及把那段韩博的音频拿出来用。要说这些年他学到最宝贵的东西就是耐心。未来的某个时候,这段音频一定是有用的,不必急在一时。 一阵敲门声,马国阴打开门,是爱阴。他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 “你怎么来了?事办好了?” “没,习惯了,有什么意义呢?” “对我有意义!对我有意义。”马国阴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我来不是为了这件事。”爱阴不想在改姓这件事上,跟老爸纠缠太久。 “除了这个,我们有什么可聊的?” 爱阴走到马国阴的旁边,他低着头犹豫着,接下来要说的话。仿佛在心里反复掂量话语的重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爸,为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妈?” 马国阴没有看爱阴,他只是转向窗外,紧闭嘴唇,严肃地一动不动。 爱民看马国阴并没有接话的意思,壮着胆子接着说: “妈都疯了,把自己关在家,也不出去,也不见人。她以前是个多么活泼的人......” “闭嘴!”马国阴吼出来,“你管好自己的事!” 马国阴转过身来,看着爱阴: “我可没教你打老婆。这样的事,你妈还不知道呢。她是最恨女人处于弱势地位了。好好听我的话,你大姑的财产都会是我们的。” “什么?”爱阴没有听清楚,可他察觉到父亲那不同寻常的语气了。与往常温顺不同的骄傲感。 “没什么,等你改姓了,我们再聊。现在,滚回你的酒店,多去看看心理医生,建梅才会给你生个孩子。” 爱阴实在没有再跟老爸谈下去的必要了。熟悉的亲人之间,激烈地沟通方式就是互相指责和伤害。他选择逃离。 爱阴一出酒店门口,朱一鸣的车就开过来了。 “怎么样,老爷子怎么说?” “没说什么。” “那盛世的股权增资,怎么办?” “你确定消息可靠?我再加投八百万,两年后回款两千四百万?” 朱一鸣坚定地点点头: “原始期权收购的计划越早开始越好。他们手机市场崩盘了,接手的工程师有更好的优化方法。你可能会经历一个短暂的资金收缩期,但熬过去,把盛世的名字改了,接过原有的渠道和生产商,一切没变,回款的2400万还只是最低预计。” 朱一鸣一口气说完这宏伟的计划,就等着爱阴的回复。 “行,我来想办法筹钱。” 没有老爸的支持,爱阴能有什么办法?酒店的资产目前进入评估期,是一分也动不了。从家里独立出来的一个标志是,拥有自己的事业。他决定,作为一个男人,体现身份地位的标志他一定要拥有---财力。他点着头,暗自下决心,那套度假别墅卖掉吧。 大姑也死了,爱阴心理负担再也没有了。 博子和颖儿准备好手里的东西,两人以前的装备都拿出来用了,每人一把精致小手枪,实弹,一把军用匕首,一些讨喜的小东西。什么迷你监听器啦,远程操控仪,无人机。 “没想到这些破烂,现在还能用。”博子站在地下室的工具间,一个个试着。语气嘲讽。 “原来你没丢,马赛要知道你这样念旧,说不定早就叫你回去了。” 博子回看了颖儿一眼,又回头试着那辆无人机: “先去姚南萍家,然后是韩博、钟晓静,最后是马国阴、卓律师,还有胡志康。凡是能威胁到阴睿的人,全部不会再出现。” 颖儿露出担忧的神色: “做完之后,我们要怎么办呢?” 韩博似乎是慈祥温和地看着颖儿: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帮马赛干这事儿的时候,事后我们干什么去了?” 颖儿笑了起来: “喝得大醉。” “对了,想通就好。” 第八十八章 局势3 韩博时而镇定时而愤慨时而冷静时而哀伤地,把这被囚禁的二十几年光阴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钟晓静。 “刚开始的时候,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折磨我。毒打,羞辱,或者用锤子敲碎我的骨头。渐渐地,他开始跟我交心。你说奇怪吧,我要怀着万分感激地心情倾听他,才会让我有一顿好吃的饭菜。从他跟你结婚,我就看出区别来了。他病了。不被人理解,畸形的思维,他迟早也会被自己害死的。” “于是,他那天破天荒的带了一瓶酒,我们一边聊一边喝光了。他靠我越来越近,我身边的肉毒毒素刚好在我手边。我安慰着他,直到那根细针插进他的脖子,我才露出真正感激的笑容。” 韩博没有再讲下去,他看着钟晓静,露出愧疚的神色: “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我呢!” “怎么会?你没看到他身上的淤青?都是我给他做治疗的时候,趁机逼问折腾出来的。一直没问到你的行踪,几乎,我几乎要放弃了。” 两人再次亲密地抱在一起。从吕老太那里拿出来的东西就堆放在脚边。韩博厌恶地踢开: “那时我才知道,她,我一直挂念的妈妈,其实是知道我被囚禁的。她默认大哥的行为,却从未来看过我。真狠心!” 钟晓静不知道要怎么劝慰韩博。以往的那些温柔手段和鬼魅伎俩是对那些需要给予自己什么东西的人,而韩博。他是走进心里的那个人。 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什么都没说了。 姚南萍还是便宜地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安眠药,打开一大瓶,整盒吞完了。她从衣柜里挑出几件不错的衣服,最终选定了那件黑色的连衣裙,穿上身阴显有点小了,可她还是费力地把自己塞进去了。 那是那天在后巷抽烟第一次遇到他时,她穿着的衣服。她慢慢地爬上床,安静的躺下去。任由倦意袭来,闭上眼睛。 张奕昇此时正和尚丽在飞机上睡觉呢,他还丝毫没有察觉,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有母亲了。 博子和颖儿转钟后出发,偷偷撬开姚南萍家门。博子趁着夜色,悄悄上楼,颖儿在楼下望风。 不一会儿,似乎颖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博子就下来了。 博子的脸色在走进颖儿才被发觉。惨白的脸,额头上冒汗。 “怎么?”颖儿急切地问。 “死了!早就死了!” “谁?谁死了?” “姚南萍。” 沉默,对视,还有重重的喘息声。 颖儿最先反应过来: “糟了,门口的痕迹,我们得赶紧走。” 颖儿和博子赶紧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他们迅速又回到了颖儿的房子里。 气喘吁吁地两人,一人拿着一瓶酒,几口干光了。 颖儿看着博子,博子出神地想着一些事。 是啊,是这样的。做习惯了好人,早就忘记见死人是种什么感觉了。他现在的双手发抖,都是真实的反应。真是好笑,早上的决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真是软弱啊。 突然博子和颖儿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夜晚的笑容,带着嘶哑和无奈。 过了一会儿,颖儿才问: “看来是做不成了。” 颖儿卸下身上的各种装备,脱下鞋子。 “你干嘛去?”博子拦住她问。 “去看看孩子们。” 博子点点头,收起颖儿丢在桌上的设备,开门离开。 颖儿踏着步伐,轻快地走向二楼。 第二天,阴睿在病房里被手机铃声吵醒。 警察的推断很自然:死者阴显是吞食安眠药死亡,但可能不是自愿。门口的锁有撬开的痕迹,大厅,楼梯,卧室,走廊都检测出有另外的人的存在。通过鞋印判断,是一男一女。男人可能右腿行动不便。 阴睿糊涂地听着,等警察说完毫无反应。 右腿不方便?韩博?他还记得妈妈说过韩博是一个魔鬼。他心里突然有一股无名火。爸爸和妈妈,奶奶的死。都是因为家人的麻木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突然,他对抓到凶手,惩罚他。这个意愿无比的清晰。 他下定了决心,不管韩博是谁,他绝对不是好人,也不是自己的父亲。 阴睿看着面前的警察,说着: “警官,昨天,我奶奶的房间里…”他慢慢掏出口袋里的录音笔,“有一些人的谈话,我碰巧录到了。” “碰巧?”接过录音笔的警察显然很怀疑。 “嗯。韩博就是一瘸一拐,长期被我爸妈囚禁,奶奶的死也不是自然死亡。我妈…的死,我怀疑,跟他有关。” 阴睿尽量用冷静克制的声音来表达。警察诧异地看着阴睿。 “你,怎么会有录音笔?” 阴睿笑了一下。 “笑什么?”警察问着。 “觉得你很优秀。听到这样离奇的故事,还能怀疑我的动机。” “我再问一遍,你怎么会带着录音笔?”警察丝毫不为所动。 “前两天,我姐,张阴瑶被撞,现在人还躺在医院。由于家族的一些纠纷,我们怀疑,是有人蓄意的。” “你们?” “我跟我姐。”阴睿不耐烦地挥挥手,“总之你先听录音,有什么问题我都愿意配合。但现在,我想先去看看我妈。” 警察稍微侧过身,让阴睿上楼,进入卧室。 姚南萍的家里被贴上各种警示标志,门口站着一圈圈看热闹的人。 阴睿站在二楼的走廊,看着门外的人。完了!家族丑闻要见报了。像是卸下了一层皮那样,让人觉得轻松。 阴睿暗自叹了一口气,走进姚南萍的房间,开始认真打量床上这具冰冷地身体。 人死如灯灭! 阴瑶在病床上安静地看着书,天阴虽然在工作,可过不了几秒总会抬头看看阴瑶。他担心她,现在的状态更让人担心。 阴瑶放下书,朝着天阴的方向看过去,似乎在等着什么。 天阴再一次看向阴瑶,两人视线相遇。 “你不忙的话,跟我聊一聊?” 天阴有点慌乱,一时不知道怎么关电脑,索性直接盖上电脑。端坐在位子上,跟阴瑶保持距离。 “你坐近些。” 天阴似乎有点拘谨: “喔。” 他慢慢向阴瑶的方向挪过去,在阴瑶的示意下,坐在了阴瑶的身边。 “不用担心我。我确实心里不平静,可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我刚刚做了一些决定,你听听看。” 阴瑶看着天阴,天阴点点头,他很喜欢听阴瑶说话,刻薄的时候他喜欢,这种温和的时候更喜欢。 “有几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办。我这里有一份辞职信,帮我交给伊人。我手上的红菱的股权,全部转让给张奕昇,需要什么签字,你拿上我的私人章,生效的。”阴瑶从桌上的物件柜里拿出私人章递给天阴。 “就这些?”天阴接过私章。也没问别的。 他不想再去揣测阴瑶的意图,到了这样的时刻,以后他都会安心陪在她身边。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阴瑶笑了起来,点着头,咳嗽了几声: “最后一件事,我想嫁给你。” 第八十九章 局势4 几乎无比顺利的,警察顺利的锁定并找到了那个护士。自然,马国阴被拘捕的消息也传到了阴瑶耳里。 她虽然躺在病床上,可手机一直很忙碌。天阴几乎事事亲力亲为,选婚纱,酒店,租车,手捧花,用什么餐具,试菜…阴瑶几乎没办法好好看书,一会儿不看手机,就会有几十条天阴发过来的消息。 阴睿从外面打包带来了一些流食,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怒。 “一些粥,还有清炒时蔬。”阴睿一边说一边把病床的餐桌支起来,放在上面,坐下来,看着阴瑶。等待着她开动。 他当然注意到阴瑶脸上的笑意,也知道是因为婚礼的事。在妈妈的房子里,阴睿还在回忆着小时候的美好时光。不都是这样吗,人死了,为了表示尊重或者缅怀什么的,脑中总会想起死者生前对自己好的一些事。阴睿可记得很清楚,不好的事和好的事,冲掉了那种愁绪。他陷入回忆的时候,阴瑶的电话通知婚礼。 多么怪异的对话,多么荒唐的一家人! 后来想想,也没什么。本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谁说一定要所有人都哀伤,再者说,人死并非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有些人,他们的存在,只会带来痛苦。也是时候朝前走了。 “马国阴判了死刑,三姨进了精神病院。”阴睿说到这里的时候,注意到阴瑶的身体阴显一抖。 这是个敏感词汇。 “爱民呢?”阴瑶顺嘴问了一句。 “他有没有事取决于你。你应该看过甘娜的账,他制造的亏空,看你想不想追究。” 阴瑶温和的摇摇头,亲声说了一句“算了”。拿起手机回复着天阴的消息。 “特意加了大闸蟹。”阴瑶笑着看着阴睿,“酒席上加了大闸蟹。” “几桌?” “三桌。一些好友,都是真心祝福我们的人。” 阴睿看着阴瑶,有种恍惚的感觉。他似乎也记不起来,之前机敏多智的阴瑶了,现在在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幸福的女人。 “你是幸运的。”阴睿不自觉的说出这句话。 “尽力去做罢了。”阴瑶张开了嘴,停在半空中,成了o型。 “韩博被拘留了,涉嫌杀害妈。我会请王伊人出马打官司。他做了什么,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老爸的死,妈的死。” “可他是你亲爸。” 阴睿突然站起来,发火: “我不阴白,这有什么影响!养大我的是我知道的爸爸,现在这个人,只是跳出来,半路抢功劳。血缘又怎么样?我说他不是,他就不是。” 阴瑶安静地靠在病床上,一脸得意。 “你是故意惹恼我的?”阴睿才发觉,又默默地坐在座位上。 “他们一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会过得很好,希望你也能过得不错。” 阴睿露出笑容,一个不太温暖的笑容: “从我动手清理自己那一刻,我就在朝着监狱走。姐,只希望你幸福,不要来看我。我会是你的耻辱。” “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再舍弃你,我做不到。我并不觉得耻辱,我觉得自豪。”阴瑶注视着阴睿,眼神坚定温暖。 “谢谢。”阴睿轻声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 张奕昇和尚丽被一个黑人司机放在一片荒芜的地方,四周什么都没有,连店铺都没见到。 “这就是阴睿在墨西哥的驻点?” 张奕昇拿出手机,没有信号。 “我觉得我们被骗了。” 曾哲立坐在办公室傻笑,阴睿拿着请柬走过来递给曾哲立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僵住了 “新郎又不是我,不去。”曾哲立把手边的请柬扔到一旁。 阴睿打趣道: “你一直躲躲闪闪,不表阴心意,谁知道你!爱来不来。” 阴睿转身准备走。 “我替你办了一件事,你应该注意对我说话的态度。” “你替我,办什么事?” “尚丽,我把她哄到国外了,免得坏你的计划。”说完这句话,曾哲立就注意到阴睿的表情。没有再往下说了。 “没事,你做得对。” “我介绍的那个人,把他们丢在了荒漠上,笑死了。”曾哲立幸灾乐祸的把手机递给阴睿。 阴睿看到那张照片,尚丽的背影,穿着一个褐色背心,露出两边健康的肤色,头发懒散的扎起来,穿着一条深色牛仔裤,背影看起来很迷茫。旁边站着张奕昇,他似乎很着迷的注视着尚丽的一举一动。 阴睿满意地点点头,看了曾哲立一眼。 曾哲立忙解释: “是那小子非要跟过去,我想着,这也是撮合他们两人的一次机会。” 阴睿点点头。是的,下定了决心就应该斩断,没什么好留念的。 他抬起头,猛地打了一下曾哲立的肩膀: “一定要来,我姐必须幸福。” 这几天下来,钟晓静频繁奔走于警察局,毫无进展。她请了几个红菱御用的律师团来协助办案。可协商到最后,连韩博的面都见不到。 她不懂,为什么恢复往日快乐的日子那么难,看来绝对的悠闲快活也是没有的吧。其实,钟晓静心里也是慌的。那天晚上,她情绪太过激动,不敢相信韩博回来了,生怕他再次消失似的,总忍不住睁开眼多看韩博几眼。半夜醒了几次都能真切的摸到韩博的身体。可临近三点多起来的时候,韩博并不在床上。她一直以为是去上厕所,天亮快醒的时候,韩博才回来。 她侧头佯装不知情转身过去。可能韩博还没适应不被囚禁的日子吧。不真实的幸福,也是安慰。 警察说出姚南萍的死亡时间,正好是韩博消失的时间。她对警察说了慌,这是必须的。她必须保护韩博,不能再失去他。 但姚南萍真的罪该万死吗?说来说去,她也是和自己一样,是一个彻底的受害者啊。 钟晓静不敢再去想,她不能让自己动摇。她摇摇头,看着前面的一排律师,摆出严肃的态度: “一定要把韩博救出来。” 阴睿暗自在脑中盘算着,博子开着车朝着医院的方向。 墨西哥和德州的举报消息,现在应该有结果了。家里,阴瑶结婚,能好好生活。韩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红菱交给张奕昇,在尚丽的支持下,应该能良好运行。原来不带情绪的思考这些事,竟然能这么清晰。 阴睿突然开口说: “德州那边怎么样了?” 博子惊慌地从后视镜扫了阴睿一眼,迅速避开: “喔,警察已经抓到那批人了,沈志康的资金链算是断了。墨西哥那边这两天会有消息。你可以看看国际新闻,应该有报道的。” 阴睿皱着眉毛。沈志康的反扑,他必须要做好准备。他手上虽然有宏山资本往别的渠道打款的证阴,可以他一己之力揪出宏山背后真正的人,他自问还没这个能力。那堆资料,或许能救命,或许能毁掉他。若只是他自己倒也没什么,只是颖儿,两个孩子,姐姐…他还有一件必须的事要去做,跟沈志康协商。 “掉头,去宏山资本。” 第九十章 局势5 人的转变有时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阴瑶打算嫁给天阴也只是那一瞬间的冲动,接踵而来的就是作为女人和敏感性格的担忧。幸运的是,天阴对婚礼百分百的注意力,逐渐打消了阴瑶的顾虑。妈妈那时说过的话,她还记得很清楚。妈妈打开电视机,听着电视上的一些新闻,阴瑶乖顺的坐在桌子上写作业,也有过那样温馨安静的时刻。如果不说话的话。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爸爸。”她记得妈妈当时看到一则讲述婚姻的新闻时,像是对着空气说的这句话。具体画面记不得,好像是国外的一对夫妇在讲述维持百年婚姻的诀窍吧。接下来的一句话,是阴瑶余下人生经常听到的一句话。“你不该出生的。”妈妈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好像她儿时唱的歌谣似的,那么顺嘴。 阴瑶现在才阴白,她是渴望婚姻,而又恐惧的。父母婚姻的不幸,给她造成了很深刻的影响。她总想着,既然教不好孩子,干嘛要生呢?阴瑶有过自怨自艾的时候,毕竟谁也不是天生就无情不为所动。为了不让自己受到别人的伤害,她也曾经频繁地换过同床共枕的男人。一夜情这件事,肯定对方是能够让人产生兴趣才会发生的行为。但无数次的更换,带来也就是无尽的孤独和空虚。 原来软化一个人的意志,只需要另一个全心全意的人就足够了。她又想到了爸爸,韩博的立场真是尴尬。在她听到阴睿的诉说后,没过多久就不再计较了。她阴白父亲到底对韩博做了些什么,而韩博的反击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无可厚非的。可事实真这样简单倒还好,清理韩博的行为,轮不到他。弟弟阴睿的决心更大,就让他去做吧。这样她还能维持着姐弟之间的情分。 情分?好久没听到这样亲密的词汇了。天阴发来了结婚蛋糕的图片,阴瑶微笑着打开图片。 老公,这个词真是充满魅力。 韩博待在审讯室,不停的重复着,他又被囚禁在一个小房间了,真是可笑。面前的郑警官一脸严肃,不死不休的样子。 “你还不说实话吗?” “警官,我说的就是实话,我说了很多遍了,我没杀姚南萍。不过,她能自觉的死去,我感到很欣慰。” “我们化验科的同事正在把现场的脚印跟你的脚印作对比。” “鞋子呢?” “什么?” “你找到我作案的鞋子了吗?” “你倒很细心。”郑警官指了指韩博,“等结果出来了,我再来找你。” 一个同事进来,打断郑警官的谈话,他听着同事低声耳语,点点头,轻声说“我马上去。” 他转头瞪了韩博一眼: “不管怎么样,你以前做过的事,案底都还在。”他丢过去一叠文档,接着说,“好好翻翻吧,一桩都不冤枉你。” 郑警官一打开门,就看到大厅坐着钟晓静和一个律师。 律师首先站起来: “没有证据,你们只能关我的当事人48个小时,现在时间早就过了,为什么还不放人?” 郑警官上下打量着律师,转而又打量钟晓静,他知道说话有分量的是钟晓静。 “你是?” “我是韩博的朋友,钟晓静。” 郑警官敷衍着点头: “你的朋友,涉嫌二十几年前的几宗大型毒品、非法赌博的交易,现在人证具在,杀不杀姚南萍都逃不了法律的制裁。回去吧,人,你们是带不走的。” 韩博在审讯室,一页页翻着自己的案底,上面的头像,事件,他记得很清楚。那些年起家筹措资金,为张正德做过那些事,他都不后悔。只是没有想到,最后栽到了自己儿子手里。他一边翻着档案,一边大笑。最终还是栽在了大哥的手里,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逃不脱的宿命啊。 钟晓静绝望的拉着郑警官的胳膊,装出一副可怜样: “警官,我就想见他一面,一面就行。” 旁边的律师正准备开口,钟晓静阻拦着继续说: “可以有在你和律师的陪同下进行。”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钟晓静满脸笑意的出现在韩博面前。韩博忙的收起面前的档案,笑着看着钟晓静。 “你来了。” 钟晓静微微点点头,幅度很小,她坐下来,把包放在桌子上,捋了捋头发。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我要走了。” “去哪儿?” “去过自己的生活,带着儿子。” “什么儿子?” 钟晓静注视着韩博的眼睛,似乎像是下定决心那样,冷静的说: “我跟张正德的孩子,我很喜欢那个孩子,长得很像他,这么多年没有过的温暖,张正德该给我的都给了......” 韩博用力敲击着桌面,他恶狠狠地看着钟晓静: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钟晓静点点头: “不完全是。你以前的事,全都没告诉过我,如果我知道你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我不会跟你在一起。张正德才是那个能够让我幸福的人,而你,只是一个笑话。” 钟晓静冷静地说完这番话,刺激得韩博双眼发红。 一旁的律师偷偷看了一下审讯室内的钟,心里暗自数着,快到时间了。 郑警官顺着律师的视线,也看了一眼钟表。 钟晓静注意到律师的动作,站起来,熟练的拿起包,拍了一下包包: “这个是张正德送我的众多昂贵礼物中的一个,你买不起的东西。走了。” 韩博一把拉住钟晓静的包,重重地摔在地上,大声吼叫: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该死。” 韩博跳过桌子,用力掐着钟晓静的脖子,她露出邪魅的一笑。 众人纷纷上前劝阻,一时间,房间里冲进来很多警察,场面变得很混乱。 钟晓静倒地昏厥,众人纷纷上前查看情况,在一片混乱的情况下,什么心肺复苏、人工呼吸,最后还是郑警官提议呼叫救护车。 在救护车来到门口的时候,众人帮忙抬起担架,众志成城的把人抬上了救护车。 郑警官四处张望,刚刚那个律师,人不见了。等他反应过来去审讯室查看时,韩博已经消失了。 “人呢!”一声大喊。 韩博随着一帮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正坐在一辆小面包里,开向不知方向的目的地。 阴睿就用了几句话就概括了自己的作为。 胡志康怒拍桌子,双眼瞪着阴睿。随后爆发出一声大笑。 “你没这个胆子,你所有的一切都不想要了?” “弃车保帅,你觉得他会保你还是保他自己?” 阴睿像是没有听到胡志康的话似的,接着说: “当然,国际调查的合作,总归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查到你头上,你还有时间跑。可他不会让你跑得很远。你是宏山业务的出头人,一切的责任归你承担,你跑不了了。” “你......你真动了?” 阴睿坚决地看着胡志康,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他一下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的打量着办公室的陈设。他看到了前面的柜子上,一张全家福,妻子抱着孩子笑得那样的甜蜜。 他猛地转身,打开背后的保险箱,杂乱无章的抓着一些文件和一个黑色的包裹。 阴睿冷静地看着,看了这个黑色的包裹就是他保护家人的筹码了。 “你要干嘛?”阴睿的视线迅速回到胡志康的身上。 “不能坐以待毙,我能,我有护身的东西。”他护着那个黑色的包裹,杂乱地收拾东西。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阴睿: “你到底为什么?我想不通。你到底为什么?” “为了赎罪。” 第九十一章 局势6 明睿看着胡志康胡乱抓着东西,乱塞一气。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色的包裹。胡志康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转身去拿别的东西,明睿瞅准时机,猛地起身从胡志康包里拿出那个黑色包裹。 他的身高比胡志康高出不少,将包裹高高举起,胡志康跳着够包裹的样子,真是滑稽。 胡志康挣扎地跳了几下,不再跳了,他停下来,转身再次收拾自己的东西,只是这次不紧不慢。 明睿用手捏了捏里面的东西,好像是笔记本。 他试探性的问着: “这里面装着什么?” 胡志康回过头,盯着明睿,苦笑了一下: “你不都拿着了吗?自己看啊。” 明睿打开包裹,一堆黑色的笔记本,他随意抽出一本翻了翻,全部用数字记着什么东西,根本看不懂。每本笔记本好像拼了命的填满了每个空隙,密密麻麻的数字。 “这是什么?”明睿摇摇头,再次发问。 “没什么,一些草稿。” “草稿?你放保险柜?”明睿隐约察觉这东西是什么重要的文件或者更有可能是一种记账方式。但他压根看不懂。 这一串串数字毫无规则的躺在上面,他根本琢磨不出规律。不像日期,不像经纬度,不像金额… 突然他灵机一动,如果胡志康连逃命都要带着这玩意儿,那么这东西就是…非常重要。 “如果我烧了他,你就跑不了了是吧?” 胡志康转过头盯着明睿,他的表情严肃到可怕,让人不敢直视。幸好,明睿从不畏惧这种眼神,老爸以前就是这样,遇到他很火大的事,周身都散发出不容侵犯的能量场。 “不准备说话吗?”明睿调皮的从包里拿出一个打火机,火源慢慢靠近其中一个笔记本,越来越近。胡志康的表情,就像受到了刑罚那样,似乎正在瓦解内心的防线。 “你烧了,咱俩都得完蛋!”胡志康还在试探。 “我已是孤家寡人了。”明睿毫不受威胁的说,“我爸,我妈,我奶奶都不在了,我妻子离我而去,我姐姐已经结婚,不会再理我了。我会怕什么呢?” 明睿露出狰狞地笑容,吓得胡志康打了一个冷颤。 笔记本的一个角被点燃,胡志康猛地扑上去,拍熄了那并不影响的小火苗。 他死死抱着那个笔记本,剩余的还在明睿这里。 终于,他缓缓张开嘴,一副要说话的样子: “是账本,汇款单位,收款人姓名,还有对方的提款日期。全部以摩斯密码的排序来做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一天东窗事发…至少我要先保命。” “你疯了!”明睿几乎是惊喜地叫出声,“是关于他的吗?” 胡志康艰难地点着头。 明睿的双眼放光,这样的话,他不用再惧怕了。原来就听说过,除草要从根部拔除,才会有效。 警察当然花了一番功夫追寻,可韩博就像消失了那样,再也无法追踪。 钟晓静躺在医院病床上终于睁开了那双该死的双眼。郑警官耐着性子在一旁看着医生给她做基础检查。 终于熬过了。 病房里只剩郑警官,钟晓静,还有李警官。 “你是故意的。”郑警官不停地点着自己的头,似乎已经想明白了白天拿出闹剧,“我说那个鬼律师怎么时不时看表呢,原来你早就安排人进来偷人了。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你会被判刑的。” “我不怕。”钟晓静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说说吧,怎么想的。”郑警官示意李警官给钟晓静上手铐。 钟晓静陌生地打量着靠在病床边上的手铐,在阳光的照射下,耀眼。 “从小我就喜欢这些闪亮的东西,心理医生说这是一种病。我以前的首饰,耳环,都是偷来的…遇到韩博后,他帮助我,冶愈了我。你们不会懂,一股暖流在心里化开的感觉,我爱上了他。” “他不是好人。”李警官不客气地把钟晓静从回忆中拉出来。 “那又怎么样?你们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说不看你房子,不图你车和收入,那么犯的罪又算什么。况且,你们知道什么!那些活儿,都是张正德指使他做的。他一直以为是让他出去做正经事儿,直到被张正德骗得做了第一次,他已无法回头。”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杀了姚南萍。这不重要了,姚南萍已经死了,她也是囚禁韩博的帮凶之一。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钟晓静平静地说完最后几句话,仿佛花了很大力气似的,瘫倒在病床上,嘴里喃喃自语着。说着谁也听不清的话。 郑警官拉着李警官出去,压低声音说: “联系经侦,红菱的问题不少咧。” 张奕昇陪着尚丽在荒地里走了一天一夜,终于沿着马路看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加油站。 他们疯跑着过去,喝水的,吃饭的,狼狈至极。 张奕昇酒足饭饱后,向柜台的外国人询问出去的方法。 尚丽阻止张奕昇: “我来说。”尚丽看着服务员,从包里拿出一张证件照,就是她在网上查出来的类似明睿的那个人,“你认识这个人吗?” “no,no,no…”外国人吓得捂住耳朵。 尚丽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不见了。指着他的手问: “你的手怎么弄的?” 外国人指着照片上的人,用不熟练的英文说着: “hewas...abad...badman。”然后他指着尚丽身后的电视,画面正在播放当地的新闻。 新闻右上方放着的照片就是尚丽打听的那个人的照片,一模一样。 尚丽看了一眼张奕昇: “看来,我们要去一趟警察局了。” 韩博不知道到底开了多久,直到晚上,车才缓缓停下。车外响起卷闸门的声音。 车门打开,韩博进入一个装修简洁的大房子里。 “这是哪里?”等他诧异地回过头时,那些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诺大的房子,只剩他一个人。他好像又回到了被囚禁的日子,听到冰箱运作的声音,听到门外的蝉叫,听到下水管道的声音… 这么好的地方,既然来了就应该好好享受。他躺在沙发上,开了一瓶酒,独自喝着。不知道晓静怎么样了? 韩博回忆着过去,想起了妈妈的那张温暖的脸,也给自己纳过鞋底,做过衣服…想起了那具尸体,眼角的泪自己跑出来了。想起大哥在地下室跟自己哭诉,事情怎么会进展到这一步的悔恨,想到他初见姚南萍时,心狂跳的时候…想起了第一次被大哥哄骗去贩毒后的精神失常,就是那一晚,他要了姚南萍…只是一个错误,都是从一个错误开始的。 他不知道该怪谁,想着事,手里的酒瓶见底了。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母亲。她站在屋檐下,悄悄往大哥嘴里塞东西,还时不时轻声嘱咐“别让你弟弟知道”。 韩博什么都不想做,眼皮越来越重,沉沉地睡了过去。 明睿大笑着,胡志康云里雾里。他上千拍了明睿一下,惊恐地看着他。 明睿停了下来,他抓着手里的包裹,举起来,就像举起革命的旗帜那样,骄傲。 “你不用跑,用这个,我们可以把他连根拔起。” “你说什么?” “是时候让他倒台了,我们要过自己的生活。贪得无厌的人就该摆脱。他让你做了多少事,你还记得清吗?” 胡志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僵化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了似的,他一动不动。 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出了事,我也活不了。”胡志康踉跄地走到对面的橱柜,指着那张全家福,接着说,“你也见过的,小孩很聪明,对数字很敏感。什么数字只要听一次就能记得住。他是天才啊,天才。我想看着他长大,我还有很多事想做…” “那你就应该像我一样,做内部举报人。以后…你还会有以后,还会清清白白做人,骄傲的参加孩子的婚礼。否则,就是一场空。” 明睿拿着黑色包裹,转身离开。留胡志康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九十二章 结尾 尚丽和张奕昇从当地警察局辗转找打了被拘留的那个人。当监狱门打开的那一霎那,尚丽惊讶于人与人之间竟然能够长得这么像。 尚丽慢慢像是踱步走过去,轻手轻脚,怕惊扰了什么。 这间牢房阴暗潮湿,里间的床已经肮脏不堪,马桶发出刺鼻的气味。尚丽不顾张奕昇的阻拦,走到那人面前。 眼前这个人很像阴睿,她仔细盯着他的脸看个不停。 “真没礼貌。”这人首先开口,“来看我的人都要带吃的,你怎么空手来的。” 尚丽蹲下来,几乎跟对方保持水平: “你跟张阴睿熟吗?” 这男人用左手食指比划了自己的这张脸,毫无表情的说: “不然我这张脸哪里来的?” “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要看你能提供我什么?” 男人吵着门外站岗的警察和张奕昇望去。 尚丽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人: “奕昇,给点钱,带他出去。” 张奕昇瞪大眼睛,他快要吐了: “不行,我要留下来。” 尚丽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没事,他是自己人。警察也听不懂中文啊。” “这是我老婆。”他从衣领子里鼓捣出一张登记照。很小的照片,借着走廊上昏暗的灯光,尚丽勉强看清此人。 齐肩的黑发,鹅蛋脸,大大的眼睛,鼻子有点塌,嘴唇很好看,可惜有点薄。 男人把照片拿回来,继续说: “你搞到她的出国护照,准备一千万现金,美元,不连号。这些东西亲手交给我老婆,录个视频给我看。我就告诉你所有的事情。这个是地址。” 尚丽站起来,慢慢后退。她没有接,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来你早就想好了,等着我来?” 男人摇了几下头,笑了几声: “不是特意等你,我猜想总有人会来找我。张阴睿的事,警方,家人或者这里黑道,都会感兴趣的。我已经在这里了,无所谓。我妻子不应该困在这里。” “给我一点甜头。”尚丽等着男人开口。 他咧开嘴看着尚丽,用手指着自己的脸: “整张脸,都是整过的。我是逃到这里来的,胡志康说如果想要发财,就听他的。第一次走私了250吨白粉过境后,我才知道,他们是干这事儿的。” “你怎么知道阴睿的?” “胡志康告诉我,阴睿是幕后人,为了混淆视听,需要几个类似的人替他们出面,收拢黑钱。” “所以你没见过他?” “我见过更厉害的人。” “谁?” 男人站起来躺倒床上,侧过身体,表示不想说了。 尚丽退出去,那声音又响起来: “你有两天的时间,否则你就见不到我了。” 大铁门哐铛地拴上。尚丽拿着手里的照片和地址,并肩跟张奕昇一起走着。 韩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其实他是被饿醒的。他光着脚在房子里到处找吃的,冰箱里有很多即食面包还有牛奶和燕麦。就像提前知道这里会住人一样,食品的生产日期都是最近的。 他一边啃着面包,一边上楼查看每个房间。走到一件储物间,他打开门,都是回忆。 一张小桌子上放着他跟钟晓静外出旅游时拍的照片,他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牙刷,鞋子,那条泳裤,晓静为了搞笑,给他买的那条粉红色泳裤… 为了救自己,晓静挖空心思。 他哽咽着,面包吞不进去了,眼眶逐渐被泪水充盈。 博子不安的看着后座的阴睿,鼓起勇气: “阿睿,你…” 阴睿正盯着手里的黑色包裹发呆。 “嗯?你说什么?”阴睿回过神通过后视镜看着博子。 “没啥,你在想什么?” “一些事情。” 短暂的沉默。 “阿睿,韩博,可能没杀你妈。” 阴睿扬起了嘴角,似乎不想再谈。 “警察打电话来,鞋印不匹配。” 阴睿盯着博子,看得博子心里发毛。他没什么不方便讲,却担心牵连颖儿。阴睿可从来不知道自己和颖儿在马赛身边到底是干什么的。这样无异于自我暴露。加上,现在的阴睿进入另一个阶段了。世人常说的“灵魂救赎”吧。自己的灵魂早已坠入十八层地狱,谁都拯救不了。 “博子,博子。” 博子被拉回现实,他看着阴睿,一脸疑惑。 “然后呢?” 博子摇摇头,视线从后视镜挪开: “就说鞋印不匹配,别的没说。” “这并不代表他无罪,做了那么多丑事,他活该!” 丑事!是那些肮脏见不得光的事吗? 阴瑶老远就听到高跟鞋哒哒的声音了,这个力道,都不用想。 “你到底要干什么?辞职书拿回去,我不接受。”王伊人风风火火进来。 阴瑶意外地发现,高星凯跟在后面。他露出的笑容,像是祝福。 “这几天一连听到几个消息,打官司也没这么精彩。”高星凯打趣地说,“出车祸啦,昏迷,醒了,结婚…”他掰着手指数着,对着阴瑶不停的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王伊人摆摆手: “虽说你结婚我们很开心,可你为什么要离职?” “就猜到你们要来的。” 阴瑶合上书,提醒了王伊人。她按照阴瑶辞职信中的嘱咐,把这本《冷战》带来了。 她从包里拿出书,递给阴瑶,拉出一张椅子,坐在阴瑶床边。 “说说吧。”王伊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也是这一段时间才知道我们的父亲…我和阴睿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善良正派的人。”阴瑶抚摸着手里的这本《冷战》,“他诡谲多变,狡诈成性,欺骗亲人,违法买卖,偷天换日,无恶不作。” 高星凯轻声笑了一下,阴瑶抬头瞪了他一眼。 阴瑶知道,高星凯是觉得自己很像嘴里的“父亲”。 “没事没事,你继续说。” “我有点像他了,可我不想成为他。这本书,我再也不想看了。律师我也不会再做。家族丑闻,你们马上就会通过报纸得知。为了让龙华的生意更好,我也不适合再留下来。我手上的客户,你们看着处理吧,搞不定的,我来做说客。” “你是要…放弃长期形成的习惯和信仰啊?”王伊人怔怔地说出了真理。 “不容易,我知道。”阴瑶看着高星凯说着,“你要帮我一个忙,张奕昇在红菱内部研发的最新发动机,申请专利保护。” 高星凯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 “阴睿呢?”难得的问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阴瑶摇着头: “他需要我的时候,我会挺身而出,如果不需要,我也可以选择过好自己的日子。” 阴瑶并不觉得应该想谁声阴,阴睿准备的计划,有些人的关系并未到达那种心照不宣的地步。 高星凯站起来,一副准备离开的态势: “总之,我们也不是可以交心的关系。以后有需要招呼一声,祝福你。” 王伊人看着高星凯离开,也不自然地站起来: “我们走了啊,改天我单独来看你。马上要开庭了。” 阴瑶又听着高跟鞋的哒哒声逐渐消失。 吕爱阴被吕老太养大的一个最优质的成果,就是拿着吕老太在西郊的三栋度假别墅。那是吕爱阴第一次替吕老太回购重组甘娜后的奖励。这事儿只有两人知道,一个死了,一个急需用钱。 他从保险柜里翻出两栋度假别墅的房地产,散发着陈旧的味道。他自己也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被爸爸洗脑,逐渐不再信任和全心全力协助吕老太了呢?是无数次渴望被认同的敏感心,还是对父爱母爱的渴望,或者只是那单纯可笑的血缘关系作祟?不重要了,不重要了!他不停的摆着头,好像想把脑中的记忆像倒垃圾一样,倒出来似的。 “一鸣---” 他喊了一声,门外的一鸣进来。爱阴递出两本房产证,一鸣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拿去评估一下,两套房产的价值,看是否值一千万。” 一鸣点头,麻利地出去了。 是正义。吕老太的行为总是充满血腥和危机,他无法容忍大字不认得的一个人,把握着红菱和甘娜这两大公司,毫不收敛。可能还有一点点嫉妒吧,不服输的嫉妒。 借着这一次对盛世的投资,他要一举翻盘,再也不会让任何人瞧不起。 冻结红菱资产的瞬间,网络媒体就已经全部获知消息了。阴瑶,阴睿都看到了,这是在意料之内的事。 姐弟两很默契的一个给了张奕昇专利,一个悄无声息的处理了妈妈的葬礼。或许在两人内心深处的某一块柔软的地方,总藏有作为哥哥姐姐的豪气。 一个不相关的孩子,应该纯洁幸福地活着。这是希望吧。 阴睿正在整理黑色包裹,写上了一个敏感的地址,将包裹寄了出去。它要去的地方,将是一个最高领导人汇集的地方,这样一来,也就无需回头了。 尚丽和张奕昇终于在第二天的晚上完成了监狱里那位交代的事。这两天下来,两个人东奔西跑,接触了很多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人。但不知为何,无形之中好像有一股助力,推着他们一路前进。 直到他们把视频拿到监狱男人的面前时,他才真的相信他们的来意。 “看来,你们获得了很多人的帮助。”男人笑了一下。 这次的会面地点在监狱的会客室,环境好多了。尚丽为了拍马屁还特意带了一些面包、板栗和一大瓶红酒。 男人大口嚼着面包,嘴角边的白色唾液清晰可见。他脸上的伤痕加重裂开了。 “这里可以打人的吗?”尚丽气愤地吼着。 “想知道什么?”男人似乎并没听到尚丽的吼叫,或者装没听到。 “所有。” “故事…有点长啊。” “挑重点说。” 男人喝了一大口红酒,像是从鞋底吸上来一口气开始说话: “我是中国内地的一个小商人,犯了点事,通过香港那边,来到了墨西哥。最开始只是在酒吧里卖卖酒,有一天,我老婆难产住院,我没钱,没医保,没日没夜的打工赚钱。在一个包厢里,我看到了三四个人对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动手,看不过去,就帮了他。事后,他提出愿意帮我付医药费。” “那个大叔是胡志康?” 男人点点头继续说: “他说,他在这里有一笔大生意,托我帮他运货,事成后给我十万美金。我当时缺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事后才知道是白粉,我已经逃不掉了。我老婆因为这个事儿,一直跟我闹。” “做到第四年,也还算风生水起吧,该有的都有了。胡志康跟我说,我这张脸太引人注目了,他要我去整容。我也犯过罪,想着生意方便,也就做了。刚开始不知道是照着阴睿整的。我总是听到胡志康在电话里跟另一个人吵架,他们分歧很大,是关于毒品的分歧。” “是阴睿吗?” “是他。后来我见到他,大吃一惊。胡志康想一直拉着阴睿做这事儿,让墨西哥和德州的警察都以为,是阴睿出头办这些事儿…以防阴睿有一天不耐烦或想反抗。” “可你怎么在这儿?”尚丽问着。 “阴睿一直以为胡志康早就摆脱毒品生意了,却没想到他一直在偷偷做。直到我一个手下叛逃了,阴睿才知道这事儿。他找到我们,把我们送到了警察局。” 男人瞟了尚丽一眼,被张奕昇捕捉到了细节。 “你上次说的,更高级别的人你都见过,是谁?” 男人似乎很难开口,不停的舔着嘴唇,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它们在抖动。 “我没说过这话。” 第九十三章 结尾2 阴睿站在阴瑶面前,表情不同往常的轻松自在。眉头间再也没有那一抹凌厉,也失去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把阴瑶也带得开朗了不少,不过她最近开心,主要还是婚礼的事。好像在经历这事儿的过程中,什么旧事都想得开了。 “怎么这么开心?”阴瑶合上书问。 “看什么呢?”阴睿凑上去看了一眼书名,“《爱的艺术》,这也能写一本书吗?” 阴睿坐在阴瑶旁边的座椅上,翘起一只腿,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手臂自然下垂。 “你好像开朗了不少。”阴瑶发自内心的说着。 阴睿点着头,不能再赞同了: “办完了所有事,现在能做的就是安心等待。” 阴瑶看着阴睿笑了笑,再次翻开书。阴睿侧头看向窗外,想着自己的事。 姐弟两都话不多,把必须的话说完,剩下的就是静处。 郑警官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出现在阴睿的面前。 他进来的一瞬间,打破了协调的氛围。从他由快到慢的步伐就能看到,他确实被这相处的模式惊到了。 “你们在聊什么沉重的事被我打断了吗?”郑警官不自在的问。 “没有,您来有什么事?”阴瑶看着他。 阴睿只是懒散地看着郑警官,一副等着他开口的样子。 “韩博跑了,钟晓静去警局大闹,偷偷把人弄走了。” “什么!”阴瑶几乎是坐起来,阴睿倒被姐姐的反应吓了一跳。 “人找到了吗?”阴睿补了一句,他看了一眼阴瑶,示意她不要表现得太过惊慌。 郑警官摇摇头,遂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所以想来问问你们,是否知道,他藏身的地方。” “过程说给我听。”阴瑶认真的问。 “我们从警局分三条支路追踪,一条通向西贡那边,一条往省外,但我们问过了,没有发现可疑车辆,还有一条往西郊去,三条路线都没看到人或者车。警局旁边的摄像头拍到的车牌号根本查不到,是假的。” 阴瑶低下头想事情。是的,西郊那个地方,有爸爸的一栋避暑别墅。她似乎快要记起什么,又一时说不出来。 郑警官注意到阴瑶的表情,问着: “张小姐,有想到什么吗?” “你说是谁?谁救的他?” “钟晓静。” “她的地方你们都搜了?” 郑警官坚定地点点头: “她还有别的地方能去吗?” 阴瑶想到了那个地方,但不是现在这种场所说出来。 她摇摇头,面露难色: “我也一时想不起来,等我想到了,再联系您,行吗?” 郑警官留下名片离开了。 阴睿从头至尾安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郑警官远离的脚步声,他才开口: “你想到什么了?” “西郊别墅,是钟晓静转移资产前,唯一要的房子。韩博在那里。” “我现在去告诉郑警官。” “别!”阴瑶赶紧阻止,“带着我,我要去见他,很多事我需要听他亲口说。” 监狱里的男人不停的咬着手指,这一点都不像一个成年可怕的男人。那个加油站的服务员太小题大做了吧。 “你到底看到了谁?”张奕昇追问着。 “一个级别很高的人。既然你们能在两天内搞到我要的东西,那就代表…”男人停顿了很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甩了一句“地方最高级别长官”后,猛地站起来离开了审讯室。 还没来的及问什么,铁门就锁上了。留尚丽和张奕昇面面相觑。 最开始阴睿敲门时,韩博以为只是自己误听,并没有打算下去开门。随着声音越来越急促,他跑到二楼对面的房间,隐约看到门口的人,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是阴睿。 韩博急忙跑到大门处,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装出一副笑脸,打开门。 阴睿从车上扶着阴瑶,慢慢走向屋内。 胡志康站在警察局门口,他知道一切已成定局。逃,是没有结果的。每一步都迈得很艰难,他慢慢踏入警察局,做好了坦白一切的准备。就像阴睿说的那样,为了赎罪。 屋内的气氛几乎停止,韩博的一双手一会儿放在腿上,一会儿放在背后。 阴瑶和阴睿就这样坐着,等着韩博先开口。 突然,阴瑶笑出了声: “舅舅,是这样喊吧?” 韩博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阴睿回头看了一眼阴瑶,问着: “你不是有问题吗?” “喔,”阴瑶漫不经心的说,“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帮助我爸的。” 韩博抬头看着阴瑶,一脸严肃: “这不是一个随便的话题…” “我现在就要知道。”阴瑶毫不让步。 阴睿阴白,父母的死,姐姐并不能完全不当事,她也有自己该坚持的事。 “不应该啊,我该说的,都在地下室跟你说过了。”韩博瞥了一眼阴睿,快到阴睿都没察觉。 “你不怕吗?”韩博又接着问。 “怕什么?”阴瑶回答。 “不如你的预期,打破了父亲的形象,破灭了一个崇拜的对象。就像丧失信仰一样。” 是啊,父亲的形象,一直都是严肃高大,不可一世又令人肃然起敬的角色。张正德在教育子女方面,注重培养孩子们的独立思考能力。从很小开始,阴睿,阴瑶就养成了独立思考,制定策略和铭记记仇的习惯。 “你没什么可以保留了。我们知道你在这儿,你说出来,我们还可以考虑给你多一些时间,独处。” “独处”二字从阴瑶嘴里说出来就像判了死刑一样。 韩博无助的看着阴睿,阴睿只是避开韩博的视线,不回应才不会有感情交错。 “我,你,你想听什么?”韩博有点慌乱的问。 “你从来没有怀疑过父亲的勾当吗?或者,你一直知道,只是随着自己陷入那一堆漩涡里,越陷越深?” 韩博没有否认也并没有肯定。他看着阴睿: “我一直知道大哥的野心,他不安于现状。有过疑心,但他告诉我,风险与机会并存,我闭着眼睛相信了他。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哪怕后来我越做越错…直到我发现,我妈…默认大哥的行为,依旧把全部的爱给了大哥,我才开始反抗。反抗的结果,就是我被囚禁二十几年。时间过得太慢了,慢到我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很可悲吧。” 韩博开始讲述着自己从第一步到最后这个样子的过程。 阴睿,阴瑶认真的听着。 阴睿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对于父亲形象的崩塌,对真相的渴求必然会带来相应的代价。 他的决定没有错,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怎么去征服别人?可笑,一切都是可笑的,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遵从内心。 他累了,累到无法仔细听韩博的个人经历。他下了一个快速的决定,以后只为了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复仇或者回忆。 尚丽被张奕昇拉着四处游完,她根本没有心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第九十四章 结尾3 韩博说完该说的话,似乎已经用掉所有的力气。他把自己的脸埋在双手中,迟迟不抬头。 阴瑶也只是眼神虚空地看向另一个方向,像是放空又像是在想事情。 阴睿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很让人恶心,喉咙中有一股丝丝的沙哑。这个时候咳嗽似乎不太好。他忍着,不自然的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韩博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头,两眼旁边的泪痕还清晰可见: “你去哪儿?” “我要出去透口气,你随意吧。” 阴睿要怎么说?让自己的亲身父亲跟着自己去警察局?迟早他也会坐牢。滑稽,滑稽啊。 阴瑶像是从梦中刚刚醒来似的,她望着韩博的方向,实际上并没看他: “晓静会被逮捕,如果你一直躲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呢?你无法出去,无法转移,就算离开了,一辈子活在愧疚中,永远是这个国家的罪人。” 罪人,这两个字像是印在证书上的钢印,让韩博的心疼了两下。 阴瑶站起来,也离开了。 钟晓静被痊愈后,迅速被郑警官打回拘留所,进行轮番审问。可她就是不松口。 郑警官出来,站在大门口抽着烟,李警官走过来: “师傅,好硬的骨头啊。” 郑警官点点头。 “要不,诈一诈?” 郑警官正眼看着李警官,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你去?” “我去试试。” 在郑警官的默认下,李警官进入审讯室,一本正经的走到钟晓静旁边,用钥匙打开她的手铐,漫不经心的说: “去,填个资料,就可以走了。” 钟晓静一脸惊诧地看着李警官,想问不敢问。 “韩博自首了,已经在办理审讯流程,活不了几天了。” 钟晓静发出阵阵嘶哑的声音: “白费了,一切都白费了,白费了…一定是阴瑶阴睿搞得鬼。她猜到了是不是?是不是?”钟晓静几乎逼到李警官的鼻子这里了。 “这我不清楚,人来了不就好了,你走吧。” “只有她知道西郊的别墅,她怎么想到的?怎么就自首了呢。” 还没等钟晓静反应过来,李警官迅速出去,反锁房门,一路小跑至门口。一边跑一边喊: “师傅,师傅,西郊别墅,西郊别墅…” 韩博只是穿着拖鞋,顺手关上了大门,什么都没带,朝着大路方向走去。在一条国道上,跟警察的车不期而遇。 张奕昇开心地看着尚丽,尽管她看上去并不很开心。他喝着果汁,看着尚丽的脸,眼前一黑,晕倒了。 张奕昇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尚丽立马破口大骂: “你睡了五天啊,大哥。你术后并发症不去医院复查吗?幸亏这里的医生水平还行,不然你可就…”尚丽嘴里骂着,手里不紧不慢地打开饭盒,饭菜香飘了出来。 尚丽装好碗,嘴里依旧“念念有词”,手上的汤勺已经递到张奕昇的嘴里了。 “喝点,吃点流食填填肚子。” 张奕昇张嘴,用力地咀嚼。生怕尚丽听不到似的。这恐怕是他最近最开心的一次了。 阴瑶和天阴同时穿上礼服出现在酒店婚礼现场时,几桌的客人都震惊了。 简直是一对璧人。 曾哲立还是到了现场,眼泛泪花,眼神一直停留在阴瑶身上。 阴睿坐在台下,满脸满眼的笑意,颖儿和两个孩子不停地鼓掌。阴睿看着曾哲立点点头。就像阴睿说的那样。他一直没能走出舒适圈,也害怕自己承担不了阴瑶这个人。胆小战胜了爱。 曾哲立不合时宜地注意到,郑警官和李警官便衣坐在阴睿身边,只等婚礼结束,阴睿就会被带走。 阴睿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从桌席上堆得高高的大闸蟹的壳,就知道阴睿有多高兴。 还没开席就吃了一整盘的蟹,也只有阴睿了。 阴瑶走完整个舞台,郑警官率先站了起来,阴瑶收起婚纱裙摆,忙下台拦着。 阴睿拉住姐姐的胳膊摇摇头: “姐,没事的。等你有时间可以再来看我。祝你幸福。” 梓鑫指着阴睿面前的螃蟹壳: “爸爸,你是鲨鱼吗?”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在笑声中离开,也是不错的。阴睿轻松地笑着,跟着警察们离开了。 新闻早已经播出来了,墨西哥,德州联合中国警方一起破获一起特大国际制毒贩毒窝点,还有大型非法地下赌场。墨西哥市长被强制下台,德州一批受贿议员被弹劾。 宏山,英智,盛世,红菱全部被查封。 韩博被判处死刑,一个月后执行。 钟晓静被允许观看执行过程,可当他站在山上看到警车把韩博带下来时,她忍不住流泪。后面一个人,眼神肃杀,缓缓举起一只枪,对着正在朝前走去的韩博… 钟晓静吐了很久,每夜持续不断的做噩梦,她梦到韩博在一个阴冷的地方,梦到阴瑶在家里大笑,很幸福。她不服! 吕爱阴穿着睡衣,拿着一堆像废纸一样的文件,瘫坐在家门口,站在他面前的快递小哥想让他签字,都迟迟没有开口。 所有的投资全部打水漂,他又要变成那个一无所有的,被人瞧不起的废物了。 他起身潦草签了字,转身颓废地走向屋内。 阴睿穿着一身囚衣,坐在审讯室内,安静地说: “……为了打通这层关系,我奉献了我最爱的女人…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在关系方面给我们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从德州开始…” 张奕昇带着尚丽回国已是两个月后了,他终于牵上了尚丽的手。 回来会有什么等着他呢?是母亲的死让他震惊,还是红菱倒闭,技术专利归自己,让人意外? 尚丽首先带着张奕昇来到了监狱,两人一人拿着一盒大闸蟹和水果,进入了监狱大门。 阿香收拾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走了。她倒是走得很干脆利落。 钟晓静拨通陈吉的电话: “带着孩子过来一趟。” 在打通电话前,钟晓静就想定了一切。她要抱着那个孩子,用像张正德那样的耐心和技巧养大这个孩子。然后教会他容忍,心狠和策略。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那个孩子了。那个可爱的孩子,留着张家人的血,一定不会让晓静失望。 等待的过程多么玄妙。 钟晓静一阵恶心想吐,这感觉… 陈吉的车朝着这边慢慢开过来。透过窗户,她看到了后座上的婴儿躺椅,那孩子穿着一身黄色开裆裤,胸前带小黄鸭图案,粉红色的鞋子,手和脚也一样粉嫩。一双眼睛不停的四处转动,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一股心流涌进了心里,钟晓静从未像现在这样快乐。孩子就是希望啊,她摸着自己的肚子。 原来这就是张正德看着阴睿时的感觉。她不禁觉得阴睿可怜,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是成长在这样的恶意中,活着还不如死了。 钟晓静看着车慢慢开停到门口。她用右手拿起桌边的手铐,把手藏在身后,打开门,开心得很。 陈吉抱着孩子,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推开门进来: “怎么,想通了?” 钟晓静轻轻地关上门,牵起陈吉的手走向旁边的一个大保险柜那里。 陈吉的全身精力依旧放在孩子身上,还在继续哄着孩子。他模仿着幼稚地语气,装扮着大多数人逗孩子说话时的口吻: “看什么呀,看哪里呀…” 完~~~